《屡战屡败的恶毒女配》 1、第一章回国(x)重生 今夜雨下得很大,却不影响屋内的热闹。 易家的女儿亲自把父亲送进了监狱,收回了兄长和弟弟手里的股份,将母亲软禁在郊区的度假别墅。 没有一人敢说她心狠手辣,这位年轻的继承人是今晚的主角。 走在装潢富丽华贵的大厅,被前来祝贺讨好的人团团包围,身为主角的易书南却一身漆黑,如同出席葬礼般死气沉沉。 如今,也没有一个人敢指责她的穿着不合规矩。 她的表情与穿着相配,常年板着脸,眉头从来都是皱紧的。无人能从这张脸上揣摩她的情绪,继承了一个传承百年的财团,当事人本身似乎并不为此感到高兴。 “恭喜你啊易小姐,”一个人露出谄媚的笑容,双手捧上装饰精美的礼物盒,“当初我们可是一直站在您这边呢。我果然没有看错,您就是能成大事的人。那么以后咱们也得互相关照关照啊。” 盒子打开,里面是用宝石雕刻而成的十字架,在灯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行事低调的易书南似乎没有任何爱好,但易家的信仰在圈子里却不是秘密。然而这样的讨好却没能上得了台面,易书南拧起的眉头又紧了紧。 “未免太过奢侈,我所信仰的也并非十字架。” 男人的额头瞬间冒出冷汗。 好在他的助理十分机灵:“我看啊,不如把这东西拍卖了,赚来的钱捐给教会或穷人。” 易书南点了点头,对助理说:“你们所行的善不必假借我的名义,这不是我出的钱财,捐出去的时候也不用打我的名号。” “毕竟我们这些人,上天堂的可能比骆驼穿过针眼的可能还小。”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很小,几乎是自言自语,没有任何人听得到。 人群有些骚动,新入场的宾客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是当红明星向芷,她姗姗来迟,穿过整个大厅来到易书南面前:“抱歉,耽误了些时间。” 易书南摇了摇头,态度依然不咸不淡。 “祝贺你,现在你拿到自己想要的了。”向芷露出温婉的笑容,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两杯酒,递给易书南一杯。 易书南接过酒杯,却没有回应向芷的话。她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向芷看惯了她这副表情,没有在乎易书南的沉默,而是转身面向众人,冲认出她的人微笑致意。 那张只能在大屏幕中看到的脸猛地出现在现实,造成的冲击还是不小的。 向芷是古典长相的东方美人,出道以来一直活跃在电影界。她不接烂本子,出场必是精品。演戏之外从不炒作,除了电影宣传几乎没有曝光,是仅靠演技被称作是艺术家的优秀演员。 知道向芷的到来,角落里一直背对着人群隐藏存在感的郁九寒终于忍不住把目光投过去。 她的眼睛牢牢盯在向芷身上,无法移开。 这张脸出现在现实,比大屏幕上美了千倍百倍。 “女神线下也好美,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见到。”旁边的人窃窃私语道。 郁九寒扭头瞪她,眼里几乎要冒出火光。 向芷被全世界的人喜欢都不奇怪,但郁九寒依然十分愤怒,她一边为学姐自豪一边仇视所有喜欢学姐的人。 难道向芷是什么人都配喜欢的吗? 一群蠢货,连给她学姐提鞋都不配。一想到学姐居然要出席这满是蠢货的活动,郁九寒就打心底里为她感到痛苦。 向芷后台很硬,她不用讨好任何品牌方或投资人。除了本职工作外,她不过问多余的场合。 就是这样的女神,却受邀参加了易书南的聚会。 一定是那个家伙死皮赖脸地跪下乞讨,人美心善的学姐无法拒绝罢了。可恶,可恶啊,她的女神为何要来给易书南撑场子呢。 这个插足她和学姐感情的混蛋! 不就是两家长辈曾经有联系吗,学姐心里肯定烦死易书南了,只是碍于情面不好意思说罢了。 郁九寒愤愤不满的表情变得阴险起来。 她要让易书南这个混蛋在学姐面前出丑。为此她可是花了重金买通了今夜服务的的侍者,确保这杯加了料的酒能送到易书南手上。 无色无嗅的辣椒素,只要放一点点在嘴里,就算是死人脸易书南也会憋不住在那么多人面前大喊大叫。 看到易书南接过酒杯,郁九寒就差发出“桀桀桀”的阴笑了。 美中不足的是,这杯酒是向芷敬易书南的,这让郁九寒嫉妒得发慌,恨不得冲上前把酒杯抢过来自己喝掉。 易书南把酒杯举到身前,刚要喝,却想到什么似的停下动作。 她的目光扫视全场,猛不丁和盯着这边看的郁九寒撞上了视线。 坏了,被发现了。 易书南本来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差,她迈步向这边走来。 郁九寒一惊,立马掉头逃跑。 谁不知道易书南心理变态。她没有收到邀请函,花了大价钱买通许多人才冒名顶替进来的,要是被易书南抓个正着,对方一定会借机上纲上线要她好看。 “喂,你……”易书南拨开阻碍的人群,看到郁九寒逃跑的背影,犹豫了一下,也追了上去。 “站住。” 郁九寒才不会停下,她顺着电梯下到车库,管不了其它,一脚油门把车开了出去。 没法亲眼看到易书南出丑真是遗憾,不过易书南早晚逃不出她精密的计划,一定会在女神面前露出丑态。 刚露出经典的恶人坏笑,郁九寒从后视镜看到一辆车跟在自己后面。 是易书南新提的跑车,郁九寒之所以这么清楚,是因为这款限量版的车子她没有抢到。 咬紧牙关,郁九寒放声诅咒着易书南:“找死啊,大晚上下着雨开跑车,等下你就车毁人亡!该死的狗东西,追出来干什么,得罪你那么多次还差这次吗!” 身后的车保持着固定的距离跟着,不时鸣笛让她停下。 “催命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道路一侧突然冲出一只黑猫。人看到障碍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郁九寒的大脑根本没给她思考的时间,手便一打方向盘划了出去。 车速很快,刹不住。郁九寒只听到了一声巨响,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猛地睁开眼,雨夜、黑猫,后面紧追着的跑车,统统消失不见。 郁九寒却来不及惊讶,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塞了很多难以消化的东西。 她其实是某部小说的恶毒女配,负责在主角成长的道路上使绊子,以低智的手段拉仇恨再被狠狠打脸,最后因为不可抗之力干脆地噶吧死掉退场,为主角美满的人生贡献爽点。 而这所谓的主角,居然是那个插足她和学姐美满感情的败类易书南! 郁九寒把一口牙咬得嘎吱响。 她越想越气,忍不住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小三做什么主角,老娘早晚整死她!” 什么主角,可笑,她郁九寒才是老大。 既然自己出了车祸都没有死透,还能回到什么都没有发生的过去,那么这就代表她才是天之骄子,是老天选定的主角。上天都看不下去易书南做主角,派她来把这个劣迹满满的人扳倒。 恶毒女配的报应?报复打脸的主角光环?笑话,郁九寒才不在乎这个。 她可不会因为知道剧情就改变对易书南的看法,为了自己日后的美好生活去抱主角大腿什么的,郁九寒做不出那样的事。 如果日后自己会被“主角”报复,那么在易书南成长起来之前彻底解决掉她不就好了。 那个不受家里待见的可怜虫,弄垮她比掐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既然有了重来的机会,除了解决易书南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的心上人,暗恋许久的学姐向芷,上辈子郁九寒因为羞涩,一直选择远远地仰望。反正时间还有很多,总有机会能和女神接触。 她本来是这样想的,突然发生的意外和重生让郁九寒知道了不可以总是把感情推到明天。 得主动出击才行,那么温柔的学姐,自己一个人在娱乐圈打拼一定很辛苦吧。她想陪在学姐身边,就算没有回应,哪怕能默默守护学姐也好。 她和向芷之间,值得有更美好的未来。 刚才还恶毒地想着各种阴险手段的郁九寒,一旦想起学姐来,表情立马变得温柔。 看周围的环境是回到大学阶段了吧,她和学姐当然是一所学校的,能呼吸同一片不超过方圆三千亩的空气真是幸福。 不幸的是那个可恶的插足者也是这所学校的,真是一颗老鼠屎毁了一锅汤。 去揍她一顿让她彻底放弃在学姐身边死皮赖脸的想法好了,郁九寒站起来,活动着身体。 “喂,同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请问你是郁九寒吗?” 2、狗腿登场 “请问你是郁九寒吗?” 郁九寒根本懒得搭理这样的询问。 除了学姐以外的人,多少要用能利用的价值才配她分出几分心思去应对。像这种无人引荐自顾自跑上前搭话的人,不用想全都是没用的家伙。 要么是死皮赖脸上前讨好的,要么是厚着脸皮自以为能成为她朋友的。 “啧。”不耐烦地咂了咂舌头,郁九寒想把人赶走的时候,目光落到了来者的衬衣扣子上。 她改变了主意。 “我是,你有何贵干?” “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女孩伸出手来,“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凛果。” 姓白吗?郁九寒在脑子里思索了一圈,思索这人是哪位长辈家的傻孩子。 本地的上层圈子里似乎没有姓白的人家。而且她和姓白的人没什么纠葛,更记不得上辈子有遇到过这位白凛果。 不过嘛,她看得出白凛果非富即贵。 和喜欢把名贵手表栓一手腕的暴发户不一样,钱多的没处花的人们开始了讲究。炫富还是要炫的,得炫普通人看不出来的富。 单是一颗扣子,也值得去花大价钱定制。衬衫却做得普普通通,没有精致的花纹也没有象征身份的logo。 “找我有什么事吗?” 郁九寒的态度缓和了许多,她就是这样看人下菜碟的角色。 “我想认识你很久了!小姐你看起来好风光,我想和你交个朋友,嘻嘻。”白凛果很热情地握着郁九寒的手摇了摇,“刚才你说要弄死谁?也许我可以帮你啊。” 对方放低了态度,郁九寒立马翘起了尾巴。 不管是不是有钱权贵,愿意在她面前俯伏做小,一定是有求于她吧。 郁九寒翘起了二郎腿,上下扫视起眼前的女孩。 看不出白凛果的具体年纪,但这人长得很显小,规规矩矩扎了个高马尾,跟高中生似的。 “我确实有个仇家,说说看你有什么主意帮我解决她。” “哎呀小姐,这话问我可问对人了。” 白凛果自来熟地坐到郁九寒身边:“把人揍个半死带过来,您想怎么发泄就怎么发泄。然后砍成沫沫封灌上水泥扔进海里,您看这个方法怎样?” 白凛果不仅真诚提议,连称呼都换上了敬词。郁九寒却越听越觉得离谱,额头的青筋突突地跳。 “够了。”她有点不耐烦了,“你认识易书南吗?” “报告小姐,我不认识。” “啧。”郁九寒为数不多的耐心消磨完了。 这白凛果只是被哪家小姐包养下来的情人或玩伴吧,连易书南都不认识的话,确实是挤不进这个圈子的人。 人分三六九等,作为金字塔顶端的集团,郁九寒喜欢让不同阶层的人之间的差距更鲜明点。 她彻底懒得搭理白凛果了,她可不是听了几句好话就摸不着北的傻子,她身边不缺会说好话的人。 郁九寒翻了个白眼就走了。 有这功夫跟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聊天,还不如去给易书南两个大嘴巴子。 走到教室门口,却被三个并排的人挡住了去路。 “这不是小九吗,要去哪也不说一声?” 听到这个轻佻的称呼,郁九寒额角青筋一跳,差点没忍住直接破口大骂。 她没有发作。 郁九寒跋扈惯了,已经忘了大学的自己还没有豪横的底气。看看自己身上这套衣服,再寻常不过的亲民品牌,打折的时候不到一百就能买一件加绒卫衣。 注意到这点后,她差点因为这廉价的布料过敏。 “喂,你什么眼神啊,怎么不说话。” 郁九寒想起这三个人了。 她是个爱慕虚荣的人,并且并不以此为耻,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她的家庭条件不算差,供得起她每个月两千块的生活费,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日子可以过得很滋润。 郁九寒却不觉得满足。 她想要钱,很多钱,闪闪发光的金子和宝石。这不是穷怕了的产物,郁九寒没过过苦日子,对黄金的追求是写在骨子里的渴望。 每个阶段她都在想方设法攀附上有钱人,上了大学更是这样。 眼前的三人是她利用过的敲门砖。当时觉得这三人算是有权势的,后面发现也不过而而,暴发户的水平罢了。 郁九寒当过她们的跟班,忍着恶心言不由衷地追随过这几人。她忘了她们的名字,但还记得她给她们起的外号。 三人中的老大外号是胡萝卜狗。因为这个趾高气昂狗东西喜欢吃胡萝卜,两只手都吃成了黄色。 老二是胡萝卜狗的发小鳄梨猪,一个很没品的家伙。她并不喜欢吃鳄梨,但为了追求流行买了许多鳄梨,边犯恶心边吃。吃的样子也很没品味,跟啰啰猪一样。 老三名为高坚果。她其实是三人组中的边缘人物,三个人的友谊太拥挤。她是强行挤进来的家伙,一旦出了事一定会像高坚果一样扔到最前面被僵尸啃。 高坚果对郁九寒态度最差,好像这样才能更加融入胡萝卜狗跟鳄梨猪一样。 其实再怎么融入也还是格格不入,连外号都不是水果加动物的组合。 上辈子她捏着鼻子跟在几人身边,就是为了参加什么聚会的时候也能跟着去跑个腿,说不定也能遇上什么机遇。 但这辈子,她不想讨好她们了。 知道未来发展的郁九寒,自然也知道自己在大学毕业的时候能收到来自祖母的巨额遗产。 到时候她就是圈子的主角,何必再辛苦给别人做配。 虽然很想直接闹翻,但现在毕竟还没有钱,万一被针对了真不好办。 “你们认识她吗?” 郁九寒头也不回,指了指身后的白凛果。 胡萝卜狗顺着她的指向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对着这边打招呼的人,并不知道这是哪位人物。 但郁九寒的品行她们都是知道的。 就算嬉皮笑脸地凑上来说着好话,彼此也心知肚明这并非真心。要不是她实在漂亮,又的确会哄人开心,谁会把她留在身边当作跟班。 上一秒还对着你嘘寒问暖,下一秒有了新的主子撑腰就对你变了脸色。 后面坐着的那人她们都不认识,却也不敢妄下定论。 没说什么话,胡萝卜狗带着两个人走了。 高坚果的背影很是失落,郁九寒不和她们一起混的话,她又要成为三人里最容易被忽略的那个了。 “蠢货。”郁九寒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说。 见三人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她转身冲白凛果勾了勾手:“你,过来。” “好的小姐。” “别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郁九寒没好气地说。 白凛果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青春气十足。像这样的人,无论说什么都让人感受不到油嘴滑舌。 但郁九寒看不惯除了学姐外的所有人。 “想当我朋友你还不配。”郁九寒想起了前世给人当跟班的经历,恶心得她一个哆嗦。急迫想找到成为人上人感觉的她对白凛果说:“但也许我可以让你当个狗腿子。” “没问题啊小姐,”白凛果的样子像是完全听不出来这句话中的羞辱,“只要能跟在您身边我就满意了。” 这样的低姿态让郁九寒感受到被追捧的滋味,稍稍满意了些。 “那么,你去给我弄来易书南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对大学时期的易书南算不上了解,现在有人帮忙跑腿,正好可以试探下白凛果的水平。 谁知道白凛果两手一摊:“小姐,我又没什么背景,上哪收集这个易书南的资料啊?” “没用的东西。” 郁九寒毫不客气地当场骂出来。 怪不得上辈子记忆里没这么个人,白凛果又蠢又笨,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傻孩子。她那时候还认不得精品制作的袖扣品牌,肯定把白凛果当作是毫无利用价值的npc赶走了。 “对不起啊小姐。” 白凛果嘴上道着歉,却看不出多少诚意。 郁九寒不愿搭理她,走到教室外寻找易书南的行踪。白凛果紧跟在身后,看起来完全不打算离开。 拐角处有个冒冒失失的人冲了出来,没有看到郁九寒,两人差点撞到一起。 这人大概刚运动完,身上是令人作呕的汗臭味。 郁九寒的眉毛立马皱起来。 还不等她说什么,谕令亲赐的狗腿子很有眼力见地承担了她应有的责任。白凛果横插一脚挡在郁九寒面前,拉住对不起都没说一句的男人。 “你没长眼睛吗?” “我又没撞到她。”浑身臭汗的男生嚷嚷道。 合格的狗腿不会让主人受委屈,白凛果握着他的手腕一拧,脸上挂着笑容说:“走廊不允许奔跑,何况你这样的人出现在小姐面前就得跪下道歉。” 男生疼得变了脸色,嗷嗷叫着说对不起。 白凛果松开了手:“滚去远一点的地方喊,别脏了人的耳朵。” 然后用邀功请赏的眼神看向郁九寒:“小姐,我做得怎么样?” “切。” 看到这一副急于获得奖励的狗的表情,郁九寒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勉强算你合格。” 3、人设如此 易书南在哪她还真不知道,偌大的学校想找到特定的人也太难了些。 大学时期郁九寒搞到过易书南的课表,天天去给她惹点麻烦。不过毕业之后谁还记得这些,早就忘了。现在还得重新搞明白这些,真是麻烦啊。 不耐烦地朝老天翻了几个白眼,眼珠子在眼眶里划了一圈,余光瞄见了坐在教室里熟悉的人。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所谓恶毒女配啊,就是要能时刻跳出来给主角使绊子,要是没有精准定位主角位置的能力怎么可以。 郁九寒冷笑一声,转身走进教室。 易书南正在自习,几本书摞成一堆,她一边戴着耳机听课一边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郁九寒站在面前挡住了光线,易书南头都不抬一下,丝毫不在意卷子上投下的阴影。 郁九寒静静站了一会,倒不为易书南这幅死样感到奇怪。 不论哪个阶段的易书南都那么让人讨厌。 “喂。”郁九寒敲了敲桌子,低下身子用挑衅的声音说:“大学霸,整天在这学习,也没见你保研升学啊。” 易书南轻轻叹了一口气。她把笔帽扣上,将视频暂停,摘下耳机。所有流程走了一遍,才用她一成不变的口气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她说着抬起头来,却突然愣了一下,郁九寒清晰地看到这张死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放得板板整整的笔不知道被哪个动作带到,咕噜噜地在桌子上滚起来,无人阻碍地掉在地上,啪嗒一声清脆的响。 “你是哪位……” “哈?你眼瞎了还是怎么的,今天是抽了什么风?” 易书南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她看。 “眼睛瞎了,耳朵也聋了不成?”郁九寒没好气地说。 对方这才眨了眨眼,低下头说:“我们认识吗?我不记得我见过你。” 郁九寒觉得很奇怪,无论是易书南的表情还是态度都很奇怪。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重生了还没有半小时,很多时候还是上辈子的思维,她并没有确定自己具体回到了哪天。 如果易书南还不认识她的话…… 郁九寒猛地拿出手机,仔细确认了年份日期。颤抖的手顿住了,她一言不发地冲出教室。 “你……?”不明状况的易书南下意识伸出手阻拦,但根本没可能引起郁九寒的注意。 “小姐,别留我一个人在这嘛。”站在郁九寒身后影子一样降低着自己存在感的白凛果也赶紧跟了出去。 易书南站在原地愣愣看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她的表情有些懵。不知道是的确惊讶,还是年纪太小还未修炼到任何感情不喜怒于色的境界。 半晌,易书南收回了伸出的手。她盯着掌心,神色变化的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她紧紧皱起了眉头,捂着嘴开始干呕。 干咳了几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易书南弓起身子,被翻涌的胃液弄得很不舒服。 等症状慢慢过去,她坐回位置上长出一口气。 “神啊,宽恕我。” 郁九寒冲出教学楼,一路跑到学校外面。大学门口常年有出租车等着接人,她不管不顾地冲进最近一辆车,对司机说:“去市立医院!” 司机一看这么着急地要去医院,什么话也没问,一脚油门踩了出去。 看着车窗外的景色飞快向后滑过,郁九寒心里一团乱麻。 这个时间点,小姨还活着。 郁九寒是小姨带大的,两个人相依为命。有一天工作忙碌的小姨突然脑梗,大脑缺氧太久陷入了昏迷。除了临死前的回光返照,她一直没有醒来。醒来后,不过三天就去世了。 如果重生到再早一点的时间段,也许能阻止意外发生。但这个时间小姨已经躺进了医院,再没有别的办法。 郁九寒家里其实相当富足,但她的母亲和小姨跟家里闹了矛盾,再没有联系。 听说矛盾闹得很大,气得祖母大病一场,放下狠话俩女儿就算死外面都和她没关系。 两边确实一直没联系,但小姨脑梗住进医院后,祖母还是心软了,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如果单凭小姨自己的存款,郁九寒辍学打工也还不上账,只能放弃治疗。 但这不是小病,大脑缺氧了那么久,有钱也只能吊着命,醒不醒得来要看运气。 小姨去世后,祖母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 家里的巨额财产全都落到了郁九寒身上。 当然,这都是“后话”,是她从已知的未来得到的消息。 二十岁的郁九寒不知道这些,她不知道哪一天小姨的存款就付不起医疗费,不知道哪天就要放弃治疗,不知道哪天就会失去唯一的亲人。 重生回来的郁九寒知道一切,她为这已知的未来感到无趣。 医院到了,车子还没停稳她便跳下来,头也不回的跑进医院里。 “多少钱,我来付款吧。”一路跟着的白凛果对司机说。 这条路线已经好几年没走过,郁九寒依然不需要过多回忆。进入医院大厅,手脚便会自动为她指引方向。脑袋已经忘记小姨病床的楼层,手指却还记得。 离开电梯,来到了走廊尽头。郁九寒看到了熟悉的病房。 小姨状态平稳,可以探病,有护工一直陪在房里照顾。 郁九寒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推门进屋,也不想在门口的玻璃上看看里面的情况。郁九寒在走廊站了一会,便准备转身离开了。 手突然被旁边的人握住了,白凛果一双大眼睛湿润地盯着她:“有我陪在你身边呢,郁小姐。” “哈?”郁九寒一把甩开了她的手,“我们很熟吗?套什么近乎。” 其实郁九寒没有那么难过。 在她的视角里小姨已经去世四年了。昏迷了三年,去世后又过了四年,七年没有好好交流,记忆里那个很爱很爱她的小姨早已淡去了。 说完全不伤心,那不可能。要说痛苦得恨不能哭死过去,又太虚伪了。 小姨去世前短暂地清醒了三天,脑梗过的人往往会性情大变,最精密的器官受了刺激,大部分人都会变得阴晴不定脾气易怒。 这三天,小姨冲着她把能骂的脏话都骂完了。 昏迷了三年的人话都说不出来,却能呜呜嗯嗯地瞪着眼睛骂人。 郁九寒急匆匆赶到医院,却不想进去探望。说不上多难受,只是心情复杂,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她不可能跪在病房前上气不接下气地大哭,那样可能太惹人怜爱了。像她这样用来添麻烦的恶毒女配是不应该洗白的,也许她的设定从创作开始就没加几分人情味进去。 所以她毫不感激地甩开试图安慰她的白凛果的手:“一直跟在我身边干什么,烦不烦啊你。” 白凛果看起来很受伤,可郁九寒完全不觉得自己做得过分。 是对方非要跟上来的,被驱赶后伤心也与自己无关,又不是她求着白凛果安慰自己的。 “别跟再跟过来了,真碍眼。” 郁九寒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比起在小姨的病床前哭哭啼啼,她更想做的是提前联系上祖母。反正这笔钱都是要继承给自己的,早一点拿点零花怎么了。自己的孙女在学校里畏畏缩缩地生活,她老人家也会掉面子的吧。 冷漠无情、爱慕虚荣、金钱至上,这些恶毒的品质才是写在她人设上的东西。 怎么才能联系上祖母呢。她老人家别扭得很,放不下自己女儿,又不肯完全原谅她们的背叛。完全没想过把她这个流落在外的孙女接回家。 所以现在她还只能打车,穿着平价的衣服,背愚蠢的双肩包。 等收到遗产时,小姨死了,祖母也死了,只剩下和她根本没有瓜葛的亲戚匆匆分了家。 距离现在还有两年,她可不想等。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亲人,郁九寒还不至于盼着祖母去世。 要怎么联系上呢,蹲守在医院等待祖母上门探望吗。 太被动了,要主动联系才行。 不过今天她有些累了,暂时不想考虑太复杂的事。 这一天对郁九寒来说太过漫长,她先是想方设法混进易书南的宴会,忍过了漫长的社交阶段等待酒会开始,却在差点成功时被那个该死的家伙害死。出了车祸,重生回五年前,了解了世界的真相。坐车前往医院,制定未来计划。 郁九寒觉得自己简直是超人,换别人来早该晕倒了吧。 虽然很累,郁九寒却不想回家休息。 短短时间内经历了自己的死亡,又要准备好重新经历至亲的死亡,她的精神比身体还累。 得好好放松一下才行,郁九寒想着,看到了街边一家清吧。 时间还早,小店刚开门,郁九寒是第一位光顾的客人。 “来杯劲大的。”她坐在吧台前,没有看菜单,径直对酒保说。 很快,一杯蓝色的液体端了上来。 郁九寒将酒液一饮而尽,却没有想象中那么辣嗓子。 以威士忌为基础的酒味道香浓,带着些泥土的芬芳。里面加了柠檬,回味有些清甜。 “这就是你们店里劲最大的东西?”郁九寒皱起眉头问。 “我们这不提供太醉人的饮品。小姐你一个人,为了你的安全,我也不能给你度数太高的酒。这杯就当是我请你的。” 酒保对她说。 “如果小姐你心中有郁结,不如尝试对身体伤害更少的方式。”酒保笑着,“比如听一听演出。今晚我们这最受欢迎的吉他手要过来演奏呢。” 郁九寒刚想骂她多管闲事,酒吧抬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时机正好,她来了。” 4、学姐 郁九寒没有任何艺术细胞,从来都懒得陶冶情操。 她不在乎清吧朴素的氛围,不在乎乐队想表达什么情感,但她不能不在乎眼前的人。 她怎么都想不到,来清吧弹唱的吉他手,居然是她的学姐向芷。 前世向芷名气很大,但因为十分低调的缘故,暴露的个人隐私很少。郁九寒只知道向芷是某家企业的大小姐,却不知道她还有一段夜场弹唱的经历。 现在的向芷和那个国民女神的形象差别很大,她留着半长不短乱糟糟的头发,一副没睡醒的颓废样子。穿着无袖黑色t,红黑色的格子衬衣扎在腰间,背后背着一把吉他。进屋后无视酒吧对她打的招呼,径直向后台走去。 “再等等,等客人多一点,演出就要开始了。”酒保对郁九寒说。 随着外面天色黑下来,进屋点单的客人越来越多。有人三五成群,有人孤身一人。点上一两杯酒,坐在卡座或沙发低声细语。虽然人来了不少,屋内却并不显得吵闹。 这是一家氛围很好的清吧。 没有人刻意宣传演出的开始,在酒不知道喝到哪一杯、话不知道聊到哪一句时,人们听到了吉他手演奏的慢节奏民谣。 没有人注意到演奏是何时候开始,它融入得太好了,仿佛这家店里一直回放着这首美国民谣,从未中断。 有人继续聊天喝酒,有人停下来静静地听。 郁九寒一直盯着向芷的方向,无法移开视线。 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学姐。 她第一次见到向芷是在高中,无可救药的一见钟情。再见面时已经是大学,那时候的向芷已经是日后出现在大屏幕上的温柔女神形象。 那是一种郁九寒不敢染指的美,所以她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学姐,赶跑她身边臭不要脸的苍蝇。 重来一次她决定要改变,那么要怎么做,上前要她的联系方式吗?会不会太冒昧了,留下不好的印象就糟糕了啊。 郁九寒什么都没有做,也许这一刻,静静地享受学姐的作品才是最好的选择。 向芷弹了很多首歌,偶尔配唱。所有歌的风格都出奇地相似,以民谣为主,欢快的曲调中透露着悲伤。 “怎么样,rebel可是我们这最受欢迎的人。”酒保说。 向芷给自己起了一个很叛逆的名字,弹唱的却都不是叛逆的曲子。演奏完一曲后,她起身向众人鞠了一躬。 “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喜欢,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此间’演出,最后一首歌送给最后的我们。” 最后一次吗……郁九寒的心痛苦地蜷缩起来,她本来以为自己能有个机会多多跟学姐接触,没想到这就是最后一次在酒吧看到作为吉他手的学姐了。 看着郁九寒失魂落魄的样子,酒保忍不住说:“被我们rebel迷住了吗?小姐,我劝你别陷得太深,rebel是位好歌手,但她绝不是个好情人。” 郁九寒根本没把酒保的话放在心上。 这世界上没有比向芷更温柔的人了,郁九寒知道学姐是个多么好的人。和这样的人别说是恋爱,能被她记住就已经是无上的幸福了。 唱完告别的曲子,向芷又鞠了一躬,然后从酒吧的后台离开了。 客人们对向芷的离开非常遗憾,不少人低声惋惜着,更感性一点地甚至流了眼泪。但没有一个人试图挽留,天下无不散筵席,谁也不能干涉谁的选择。 郁九寒在向芷离席的时候也跑出了门,她在门口呆站了一会,又绕到清吧所在巷子的后面,希望能在后门偶遇离开的向芷。 可惜的是,她没能再见到向芷的身影。 失望地垂下了头,郁九寒消沉了一会,很快振作起来。 身为恶毒女配,没有越挫越勇的心性也是不合格的。不仅要在弄死主角的道路上不断努力,追求真爱的路上也要加油啊。 她能把向芷的课表正着背倒着背背得滚瓜烂熟,随便抽出一学期单双周无论周几的课程她都能从早到晚流畅地说出来,连线上选修课也记得清清楚楚。 既然要勇敢地迈出第一步,就从陪学姐一起上课开始吧。 暗自下定决心后,郁九寒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去了同一条街的酒吧。比起清吧,这里的气氛更吵闹些。 心中的郁闷没有消散,此刻郁九寒只想醉一把。醉过后清醒,她就只是那个二十岁的郁九寒,只不过提前知道了未来。 没有多管闲事的酒保提醒她饮酒适量,郁九寒一杯杯灌着自己。 喝到昏昏沉沉的时候她突然想到,现在可没有跟在身后随时保障她安全的保镖存在。 果然还是没法完全适应五年前的习惯,自己回去的话好麻烦。郁九寒划拉着手机,准备叫个车回公寓。 好在还记得公寓的地址。 “好巧,居然在这里见到你。” 晕晕乎乎听到这句话时,郁九寒还以为自己已经醉倒在吧台上陷入了梦乡。 不然如何解释眼前这幅比梦还虚幻的场景。 向芷就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笑盈盈地看她。 “我记得你。”她说,“刚才我在‘此间’弹吉他时,你一直在盯着我看。” 此刻的向芷换了一身打扮,正是几年后观众们熟悉的风格。 头发认真地打理好了,无袖黑t换成了白色高领针织衫,衣服的下摆松松地扎进腰带。在吵闹得要命的酒吧里,这身打扮让向芷看起来既没有那么反叛嚣张,也不至于过分正经。 “没有人陪你一起吗?” 郁九寒的大脑已经完全停止工作了。 “没、没有。” 她说完这句话,差点咬了舌头。 向芷的笑意更浓:“这样啊。我也是一个人,我们正好可以搭个伴。” “好,好好的!”郁九寒打了个激灵,“我,我请你,请你喝酒。” 向芷摇了摇头:“光喝酒有什么意思啊,来玩点游戏啊。” 她好像对酒吧夜场的规则十分熟悉,随便一吆喝就能凑起一桌人来。加入进来的人似乎有认识向芷的,都露出暧昧的笑来。 一个人喝酒,放开肚子喝也不过喝上几杯就觉得头晕眼花该歇着了。一群人喝,起哄加上热闹,喝到醉了都反应不过来。 刚才郁九寒虽然有些昏沉,但意识还算清醒,至少知道叫车回家。 现在被一来二去地灌了几杯,她连自己姓什么都要忘了。 “你很喜欢我对吧?” 热闹的人堆里,向芷突然压低了声音问郁九寒。 一瞬间嘈杂的酒吧都安静了三分,郁九寒瞪着一双眼睛,也不知道听懂没听懂:“对,喜欢,非常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你喝醉了。” “对,我喝醉了,特别特别醉。” 郁九寒无条件附和学姐说的每一句话。 “我们走吧?” “嗯,我们走。” 向芷笑出了声:“连去哪都不问问吗,如果我是坏人怎么办?” “坏人,坏人?”郁九寒像是在咀嚼坏人这个词的含义是什么,“坏人也没关系。” “诶——这都没关系,那种把你切碎零卖的坏人也可以吗?” 郁九寒牢牢地盯着她:“可以,可以的,特别特别可以。” “真是醉得不轻啊。”向芷扶起郁九寒,两人一起走出了酒吧。 在酒吧旁边昏暗的小巷子里,郁九寒扶着墙吐了出来。 三步外就是车来车往明亮的街道,脚下的巷子却十分肮脏。狭窄的巷子被三个大号垃圾箱塞满,溢出的垃圾被随意丢弃在地上。墙壁上接着餐馆后厨的油烟机管道,淋了一整墙散发着泔水味的黑色油脂。 郁九寒觉得很恶心,胃里恶心,周围的环境也恶心。 学姐却没有丝毫的嫌弃,等她吐完后,向芷给她递了一瓶水:“漱漱口。” 郁九寒灌了一大口水,也吐了出来。 “好些了吗?”向芷支撑着郁九寒,“我叫了车来,应该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下就能休息了。” 依偎在向芷怀里,除了学姐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水味外,郁九寒什么都感受不到。 吐过之后,她好像清醒了一点,又好像醉得更深了。 向芷接了个电话,是叫的车到了。她往郁九寒嘴里塞了个东西:“吃这个糖,很清爽,等下不会晕车。” 郁九寒用舌头卷住糖块,迟钝地尝到了水蜜桃的味道。糖里也许还加了薄荷,的确清爽,一吸气能感觉得到舌尖冰冰凉凉。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郁九寒觉得自己的脑袋好像转不过弯来了。 是梦吗?可梦都不会这么美好,向芷就在自己身边,扶着她。她不知道这是要去哪里,去哪里都无所谓了,反正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出租车在一栋连锁酒店前停下,向芷付过车费,扶着郁九寒走进了酒店。 提前订好的房间,已经拿过了房卡,又是两个女生,自然没有惊动前台。 郁九寒闭着眼睛,还能走路,不喊不闹的,但估计早已经不清醒了。 向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等着电梯升到房间的楼层。 她嘴里哼着在清吧弹唱过的民谣,搭在郁九寒腰间的手指轻轻打着拍子。 5、好巧不巧 向芷把郁九寒扔到大床房的中央,坐在床边拧开一瓶水喝了几口,然后把房间的中央空调关了。 天气还没有冷到需要开暖风,燥热。 她喝了几口水,用手给自己扇风,歇过来后才回头看向躺在床上的郁九寒。 她辛苦把人搬到酒店,肯定不是为了做慈善。 郁九寒还有意识,向芷没有把她灌那么醉,不然往床上一躺没有反应的话,和尸体有什么区别。 把醒酒药给郁九寒灌下去,向芷仔仔细细打量着她的脸。 很漂亮的女生,是那种相当客观的、谁见了都会说一句好看的人。 年纪看起来不大,一点警惕心都没有。向芷想起了她那副痴迷的表情,知道郁九寒就是那种最好骗最好哄也最好抛弃的人。 “醒醒,别睡啦。”向芷轻轻拍她的脸。 郁九寒睁开了眼就盯着向芷的脸,眼神怎么也移不开。 向芷伸手去解郁九寒的腰带,郁九寒眨了眨眼,也用手抠着腰带帮忙。不过她现在手笨得很,只能添乱。 “等下先洗个澡吧,我们一起洗。你喝了那么多酒,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嗯,嗯……”郁九寒的回应十分不清晰,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发现自己解不开腰带,扯了几下就生气了,气得在床上跟自己的腰带较劲。 向芷笑了笑,把她的腰带抽出来,然后脱她外面那件灰色毛衣:“把手抬起来。” 郁九寒配合着抬起手,等毛衣被脱下来后,她顺势抱住向芷的脖颈。 “呜,学姐,我,我好喜欢你……” 向芷的动作一滞。 学姐?这家伙是她的学妹吗,她们认识?什么时候的事,如果有一位这么漂亮的学妹,向芷觉得自己不会记不住。 可能是那种远远见过一面的学妹吧,但这可头疼了啊。 如果是知道她学校和专业的学妹的话,到时候会很难缠吧。郁九寒看起来就是挺纯情不会玩弄感情的那挂,加上年轻,似乎没吃过什么苦,真纠缠起来很难办的吧? 绝对会眨着一双泪水朦胧的眼睛在宿舍楼或教学楼底下蹲守,见了面也不说重话,只是可怜巴巴地问学姐你怎么不联系我了。 难办啊。 向芷顺手捏了捏郁九寒的脸颊,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才好。 脸颊肉很软,她又捏了捏。 其实就算是认识的学妹,也不是不行,只不过会稍微麻烦一点罢了。 而且啊,郁九寒含含糊糊叫学姐的时候看起来非常渴望,向芷想这位学妹也许早就暗恋她了。 如果特别喜欢她的话,就算要分开也不会闹得特别难看。没吃过苦的这些女孩子们都容易心软,一拿前途啊面子啊之类的事求饶,很容易就能得到原谅。 在感情上,向芷是个不折不扣的人渣。 世界上有很多人嘛,坏人也有很多的,碰上了就自认倒霉吧。 想来想去,向芷低下头抚摸着郁九寒的脸:“小学妹,我们之前认识吗?” 向芷其实只是想调一下情,结果郁九寒很实诚地点着头:“对,学姐,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 向芷猛地起身,不可置信地盯着郁九寒看。 高中,什么意思?她们是高中的学姐学妹吗?不不不,不一定,她从那么远的地方考到大学,不可能遇到一个学校的人。 说不定是这个学妹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还是个高中生,这样的解释更合理些。 但是“高中”这两个字还是吓到了向芷,她现在没有心情想风花雪月的事,也不想承担一点被高中学妹认出来的风险。 她早与那段日子切割了,恨不得连记忆都从脑袋里清除出去。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向芷厌恶地皱了皱眉。 她在房间里站了一会,还是穿上外套离开了。在房间站的那一会不是因为舍不得离开郁九寒,而是觉得白开一个房间给别人住很亏。 但是一间大床房的价格并不是很难承担的压力,对向芷来说,这点小钱根本不算什么。 所以她还是走了。 郁九寒半清醒半迷糊的,过一会没人跟她讲话,她自己就钻进被子里睡着了。 足足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醒来后她呆呆地打量起这个房间,突然一个激灵,伸手一摸自己身上衣服还在。 她怎么会喝断片然后在陌生的房间里醒来,保镖都是干什么吃的。 郁九寒拿起手机,觉得手感不太对,定睛一看直呼这是哪个土坑里刨出来的古董,居然是八百年前就被淘汰的水果厂手机。 然后她才想起来重生这回事。 果然不是梦吗,居然是现实。 郁九寒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她真的死过一次了啊。虽然无痛重生到几年前,按理来说也没什么损失,还算赚到了,但就是很失落。 坐了一会自己哄自己,郁九寒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郁九寒不敢确信那是真的还是假的,是学姐真的送她来酒店休息了,还是她自己来了后做梦臆想的学姐,真真假假分不清楚。 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查消费记录。 昨晚第二场酒吧的酒水钱没有扣费,也没有打车和订酒店的记录。 是真的,学姐真的送她来酒店了。 郁九寒倒没有往别的地方多想。学姐是个温柔善良的人,看不下去她一个人喝醉了酒,帮她付钱还送她住酒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郁九寒感动得眼泪汪汪。 她迅速把所有的密码换成这间屋子的房间号,并且把酒店的位置记了下来。 等她从祖母那套到零花钱,就要把这间房间常年包下来留做纪念,呜呜呜学姐。 慢悠悠从床上爬起来洗漱,郁九寒准备回公寓再睡个回笼觉。 至于学校,她都上过一遍学了才不想上第二遍。当初为了和学姐考上同一所大学她扒了层皮才提高了成绩,现在再也不想学习了。 学姐今天上午倒是有课,可惜自己睡过去了。晚上学姐好像有节晚课,她可以去学校制造偶遇。 中间这段时间,就用来思索怎么联系祖母套钱,还有怎么给易书南那家伙点教训。 真是忙碌又充实的一天。 关上房间的门,郁九寒最后满怀爱意地看了一眼房间号,沿着走廊准备离开酒店。 路过走廊的公共休息区时,她突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住。 “哇,好巧啊小姐,您怎么也在这。” 郁九寒眉毛一横,不耐烦地抱手胸前,回头道:“你为什么也在这里?” “为什么?诶?”白凛果冲她友好地一笑,“怎么这么问,难道我不可以住酒店吗?” “别把我当傻瓜,什么巧合巧合我才不信。”一屁股坐在白凛果的椅子对面,郁九寒翘起腿,“你到底是什么人,缠上我是什么目的。” “能有什么目的啊小姐,我可不是坏人。” 郁九寒白眼一掀。 “我只是想和您交个朋友,哦,您不愿意的话,做仆人、下属,还是狗腿子都可以啊,您喜欢哪个称呼呢?别对我脸色这么差嘛,昨天的考察里您不是说我还算合格吗?” 郁九寒是这么说过,但她最擅长翻脸不认人。 她昨天觉得白凛果替她骂的那几句人舒心,就愿意让白凛果跟在身边当尾巴。但是在医院她突然看白凛果不顺眼,就想让这家伙赶紧滚蛋。 “制定标准的是我,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现在说你不合格,赶紧滚,不要再出现在我身边。” 脾气来得莫名其妙,郁九寒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白凛果友好的笑容一点点消失,但她嘴角还是勾起的,变得意义不明起来。 “不要说得那么冷酷嘛,真要算起来,我还是您的远房亲戚呢。” 远房亲戚?郁九寒眉头一紧,没再开口赶人。 “我不记得有你这号亲戚。” “要么说是远房呢,已经没有血缘关系了。”白凛果眯起了眼睛,“您是被小姨抚养长大的对吗,从来没有见过更长一辈的亲戚。” 郁九寒还是皱着眉头,似乎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她已经大概猜到了白凛果要说什么,心中不禁隐秘地期待起来。 “您的祖母其实是南方赫赫有名的商业巨鳄,她膝下只有两个老来得子的女儿,您的母亲和小姨。” “小姐,您是一位真真正正的大小姐。”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还想着要怎么和祖母搭上线,有关系的人居然自己跑到跟前了。 但她表面上还是一副并不相信的样子:“照你这么说,我这位有钱的祖母不应该把我接回去好生照顾着吗?那么多钱呢?我可没见到一分钱。” “当初您母亲和小姨跟祖母闹得厉害,老太太强硬了一辈子,哪能轻易就说原谅。小姐,隔辈疼隔辈疼说到底还是爱屋及乌,她还不一定原谅您母亲,自然不会把您接回去。” 这和郁九寒了解的真相完全一致。老太太没认亲之前这些家族绯闻是传不到外人耳朵里的,所以白凛果不可能是随便冒充她亲戚的路边阿猫阿狗。 有意思了,郁九寒想。 6、家族恩怨 上辈子郁九寒一直没跟祖母相认,虽然拿到了一笔这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产,但还不够,许多房产和企业都落到别的亲戚手里了。 她可舍不得这些,重来一次一定得跟老太太好好发展感情,自家钱不能进了外人口袋。 白凛果也是这么说:“小姐,人心再硬也不是石头做的。您是她亲生的孙女,要是能和老太太见上几面,多说些好话来,老太太不可能不接您回去。” 郁九寒笑了笑,她的笑容只出现了一瞬,很快消失不见。 “那么你呢,”她对白凛果说,“你扮演的又是个什么角色?” “我?” 白凛果一直很流畅的回答凝滞了,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事,神色变得很复杂。 她看着郁九寒,语气带上了一丝与她年纪不符的成熟:“郁家对我有恩,小姐,您对我有恩。” 郁九寒了然地笑了。 这些有钱人比正常人想象中还要封建,钱多得没处花了,闲得没事干就开始捣腾规矩。 也不是没有渊源,家规严格一些,出现败家子的可能就稍微少点。但有规矩是好事,后面却渐渐变态起来,封建又传统。 易书南就是这种变态规矩下长大的变态小孩,究极糟糕,究极令人讨厌。 他们不仅自家人这样,对外人更是如此。 有大家族,就有刚发家的小家庭指望能受提携受帮助,这样就欠下很多恩情来。 这恩是必须还的。 白凛果家里大概就是如此,欠了老太太重恩没法偿还,于是希望能偿还在郁老太太的家人身上。 可惜郁老太太两个女儿都叛逆逃跑了,其她亲戚也不是没有,但是已经不姓郁了。所以算来算去,只剩下郁九寒一个流落在外的血脉。 “哟,”郁九寒用脚踹了踹白凛果的小腿,“还是个家生的仆从呢。” 白凛果也不生气:“小姐,您这么想我也可以,只要能让我留在您身边。” “那你之前说想和我做个朋友,是不是太僭越了点。” 郁九寒这话就说得太过分了,再这么讲规矩守传统,时代都早已经变了。亏待家里保姆都是要受谴责的,别说把人家当仆从看了。当然钱给的够多也许有人愿意捧场,但郁九寒目前只有个身份,没有钱。 不对,连身份都还没有,只有个dna。 说不好听点,白凛果想还郁家人的恩根本轮不到郁九寒,郁老太太都还活着呢。她来找郁九寒只是出于情面,又没有公证处见证她要对郁九寒做满多少件好事才能走。 可白凛果却完全没有生气,郁九寒趾高气昂,她就配合着放低姿态。 “对,小姐。”她说,“我向您道歉,之前我的态度太不正经了。” 她十分夸张地单膝跪在郁九寒的椅子前,亲吻郁九寒的指尖。 郁九寒翘着二郎腿,很好意思地受用了。 “只要您不再赶我离开。” 郁九寒已经不想让她滚了,白凛果再怎么讲也是个中间人嘛,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我祖母现在在哪呢?”她问。 “在郁家老宅,是更南边一些的城市。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常在外面走动。” 郁九寒点了点头,看来要和老太太联系上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您不赶我走了?” 白凛果小心翼翼地问道。 郁九寒随意挥了挥手:“不是有恩吗,留在我身边还吧。” “太好了!”白凛果的表情完全变了个样,她有些兴奋地跳了起来,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你多大了?” “和您同龄小姐,”白凛果说,“现在跟您一所大学。” 同龄,也就是二十岁。不过郁九寒无法把白凛果当成同龄人来看,她是五年后重生回来的,看二十岁的白凛果就像看小屁孩。 不管规矩还是恩情是什么,除此之外的白凛果只是个二十岁的大孩子。正在上大学的年纪,最有活力的时候。 所以有点不着调,严肃不了太长时间,一惊一乍地大喊大叫也正常。 大人有大量的郁九寒没有和她计较。 郁九寒大大咧咧往椅子背上一靠,手指在扶手上敲打,思考应该怎么和祖母搭上线。 在医院门口蹲着是最不可能的,上辈子郁九寒几乎天天去医院看看小姨,可从来没碰到过祖母。 就和人们认知中一样,郁老太太就这脾气。大女儿死的时候一滴眼泪没流,二女儿久卧病床也不说把人接回老家。 这么有脾气干嘛,那是你女儿诶,郁九寒在心底里吐槽。 整一副不关心的样子,孩子去世后接着也跟着病倒去世了,明明就在意得很,非装作不在乎干嘛,又没人会嘲笑她。 指望祖母因为探病过来是不可能了,那么郁九寒亲自去找她呢? 小姨病成那样了她都不见,郁九寒找到老宅门口,在铁栅栏外面叫姥姥也不会被理睬的。但如果能想方设法真跟祖母见上了,这位心没嘴硬的老太太就不至于再赶她走。 “你有办法让我见老太太一面吗?”郁九寒问。 白凛果在她思考的时候一直躬着腰站在郁九寒身边,毕恭毕敬地给她捶腿,虽然只是装模作样地演一下而已。 闻言,白凛果站直身体露出困扰的表情。 “过节的时候,家里也许会让我带着礼物上门问候。”白凛果说,“但老太太不一定露面,她喜欢清净。自从郁阿姨病倒后,老人家连生日都不过了。” 果然啊,交情不够的话是见不到人的。 真是没用的东西,郁九寒在心里嫌弃地想,不过哄人开心这方面还是有点本事的。 得是那种关系非常非常好的朋友才可能见得到,老太太这个年纪,很少再在乎圈子里人情往来的脸面了。 这个人选嘛,郁九寒还真知道一个,虽然她有点不想提起。 现在很少有人知道,易家老太太,也就是那个讨厌的易书南的祖母,和郁老太太是大学同学。两人早期一起创业,后来因为理念不合分开。 因为两人的地盘一南一北,没人知道这两位传奇人物其实是认识的。 虽然理念不合分开了,但毕竟是最艰难的时期一起走过来的,强者之间的惺惺相惜嘛,关系还是很好的。 如果郁九寒和易书南没有相看两厌到恨不得整死对方的地步,她认祖归宗后,本应该和易书南打好关系的。 现在就算是为了钱,郁九寒一点都不想跟易书南的扯上关系。 啧。 世界上总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比如仇恨。 要不是易书南这个混蛋存在,她就能提前和易家的小辈打好关系,过年的时候求她们带自己一起去南方老宅见见祖母了。 一时间怒从心中起,郁九寒一拳头砸在桌子上,把白凛果吓了一大跳。 “你会打架吗?”她问白凛果。 “会一些防身术……?” “行,跟我去把易书南那个混蛋揍了!” “啊?诶~” 白凛果的错愕只维持了一瞬间,立马也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好啊好啊。” 她就像精力无处发泄的拆家狗听到出去玩的指令一样,跃跃欲试地握紧拳头:“稍等一下小姐,我去换个衣服。” 两个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学校,白凛果一双大眼睛仰慕地盯着郁九寒:“小姐,要揍的人在哪。” 郁九寒一愣。 额,在哪呢。 百、百密一疏啊。 好不容易来学校一趟,白凛果还专门换了一身短打精练的衣服,就这么走了可太亏。 “就在学校里转转,总能遇到的。” “真的吗小姐?”白凛果惊讶地问,“这所学校有三千亩啊。” “我说是真的就是真的,难道你质疑我?”郁九寒把鞋跟跺得噔噔响,“就算有三千亩,大部分地方不是荒地吗。宿舍区加上教学区能有多大,笨不笨啊你。” 思考了一阵子的白凛果决定露出微笑。 “嗯,小姐说得对!” 她一步不落地跟在郁九寒身后:“就算遇不到要揍的混蛋,能和小姐一起出来走走也很好啊。” “那可不行。”郁九寒不跟她讲那些虚的,“揍不到就亏了。” 白凛果笑了笑。 “但是小姐啊,自己在酒吧喝酒很危险的。” “以后有你跟着不就行了。” 郁九寒倒是不客气,很自然地把所有杂活都推到白凛果身上,恨不得让她到家里来打扫卫生。 “真的吗,我会保证您安全回家的。” 你看,她乐意得很。 “你要是乐意的话就周末过来把地扫了。” “好的小姐,”白凛果紧接着问,“不仅是周末,我可以直接搬到您隔壁吗?不会打扰您的,我只是想住在您身边。” 郁九寒在前面漫无目的地逛,白凛果稍微慢下几步在身后跟着,她看着郁九寒的背影,眼睛里没有别的。 昨天晚上,她看到向芷把郁九寒带到了酒店。 不过向芷很快就出来了,时间上来说应该不会发生什么。这么说那个向芷真就只是位一般路过的热心市民? 热心市民会贴着耳朵说话、玩酒桌游戏把人灌醉后再打车带她去酒店吗,白凛果才不信。 唉,真是让人放心不下。 7、出师未捷 郁九寒百无聊赖地在操场上逛着,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呵呵笑了两声。 不要小瞧恶毒女配和主角间的羁绊啊,只要全心全意想要给主角点颜色看看,那么上天就会把易书南送到她眼前。 真是方便的设定。沿着操场外圈慢慢跑步的那位,不就是她想找的易书南吗。 “哈,我就说能找得到吧。”郁九寒伸手以指对白凛果说。 “小姐英明!” “果果上,给她俩大嘴巴子!”想了半天想不起来白凛果全名叫什么的郁九寒如此说道。 “好的小姐!” 热血沸腾地喊完,白凛果却没有冲上去。她挠了挠头问:“真的吗小姐,就这样冲上去扇她两巴掌吗,会不会显得太没技术含量?” 她看着匀速慢跑的易书南,压低了声音对郁九寒说:“小姐,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直接惹这个人比较好。” “怎么,你也看得出她是超级大混蛋?” 白凛果哈哈笑着,没有直接说什么。 “切,这就是你不懂了。”郁九寒昂起下巴,“易书南确实很混蛋,但她现在只是个不受家里待见的没用的混蛋。不趁她没发达的时候把她揍服了,以后才担心被她报复呢。” “所以——”郁九寒迈步侧身,十分潇洒地往易书南的方向一指,“给我冲!” 再推脱下去郁九寒肯定要生气了,白凛果无奈地笑笑,立正说好。 然后她就冲了上去,冲到易书南身前一个挥拳,相当流畅地把自己带倒了。 “哎呀,同学你没事吧!” 旁边夜跑的女生赶紧把白凛果扶起来。 易书南听到自己身旁有人摔倒了,也回过头去看。她想要不要也扶一下,可她已经顺势跑出去了好几步,再回去好奇怪。何况摔倒的人已经被扶起来了,自己过去也没什么用了。 于是易书南停也没停,继续向前跑去。 郁九寒人都傻了。 “不是,诶?”郁九寒看着脏兮兮回来的白凛果骂道,“没用的东西,不是说练过防身术吗,怎么菜成这个样子?” 白凛果不好意思地拍着身上的灰尘,不知道怎么回答,就只是傻笑。 “抱歉啊小姐,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白凛果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我真是服了你了,怎么不早说。”郁九寒跺了跺脚,“还得本小姐亲自上阵。” 一圈操场四百米,郁九寒懒得动,等易书南跑完一圈转回来后才跟上前,用经典挑衅口气说:“哟,大小姐,跑步呢?” 易书南没有理会,还是按照自己的步伐跑步。 对着易书南喊大小姐,其实是件特别讽刺的事。 因为易书南明面上是易家第一个孩子,实际上她还有个哥哥,是她父亲婚内出轨的产物。 对于她重男轻女的老爹来说,在外面随便玩出来的儿子比法律上名正言顺的女儿重要多了。后面易书南又多了个亲生的弟弟,在这个家里更没有存在感了。 “易大小姐”这个名号,对她来说实在担待不起。 结果郁九寒这么喊她,易书南连理都没有理,好像根本不在乎。 要不是郁九寒知道几年后易书南的老爹和兄弟被整得有多惨,她还真信了易书南就是个不争不抢的小可怜。 见言语挑衅没有用,郁九寒开始直接动手阻挠。她推搡着易书南,把她往跑道外面挤。 “你干什么。”易书南终于停下了,“不要往我这边挤可以吗?” “不可以,我偏要往你这边挤。” 易书南面色不愉地看过来,郁九寒越发得意洋洋:“操场是你家开的吗,你不让我挤我就不挤啦,你凭什么管我。” 易书南打量了一眼郁九寒身后的白凛果,没有和两人正面起冲突,受气包一样继续闷着头往前跑。 “诶诶诶,站住。”郁九寒去扯易书南的胳膊,拉着她不让走。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 的确不干什么,就是闲得慌,想给人找点不痛快。 “月底要召开运动会,你是不是为了运动会做准备?” “……对。” 易书南这家伙很混蛋,但她不会撒谎,应该是因为信仰之类的缘故。 “那就对了。”郁九寒挑起一边的眉毛,“我偏不让你好好训练,像你这样的家伙也想在运动会上出风头?别做梦了,别想好好训练了哈哈哈,在运动会上被全校的人耻笑吧。” 她的笑声还没有结束,突然被响起的闹钟打断了。 郁九寒十分生气:“哪个混蛋这么不长眼地定了现在的闹钟!” 面前的两个人没有一个说话。 “是谁的闹钟!” “小姐,是您的。”白凛果小声说了一句。 “哦。”郁九寒拿出手机把闹钟关上,她看到了闹钟的备注:和亲爱的学姐大人一起甜蜜地上晚课。 郁九寒想起来了,今天晚上学姐有选修课,她想和学姐一起上课。 得提前在学姐身边占个位置才行啊,不然那么好看的学姐被不长眼的家伙缠上怎么办。她现在得离开这才行,可是易书南呢,就这么放着不管了吗? 白白放过她也太便宜她了,郁九寒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呢。 “果果。” “在。” “给我到图西303占个位置去,在向芷身边,你知道向芷长什么样吗,不知道的话我给你看看她的照片。看看而已哈,向芷学姐很漂亮,你可不许爱上。” “好的小姐!”刚答应下来,白凛果突然捂住肚子,“哎呦小姐,我肚子疼,占不了座位了。” “笨蛋,你把包往她旁边桌子一扔再去医务室不就行了。” “我、我实在是动不了了。” 郁九寒咬紧了牙关。 “滚蛋,你这没用的东西!” 易书南在旁边冷眼围观,从听到向芷的名字开始,她紧皱的眉头就没放松过,郁九寒暂时没空骚扰她后她也没有离开,就在原地站着看着这场闹剧。 郁九寒把白凛果赶走了,恶狠狠地看向易书南,决定速战速决。羞辱完易书南再回教室,如果学姐旁边有人的话,就把那人赶走。 不行,不能破坏她在学姐心里的形象,只能悄悄塞钱换座位了。 郁九寒注意力跑远的时候易书南站在原地没动,等郁九寒回过神来后,她反而转身要跑开。 郁九寒哪会让她走,跟在她旁边叽叽喳喳:“喂,你晚上跑步有什么目的,是不是想在运动会上展现风采,然后让学姐注意到你?” “不是。”懒得理她的易书南终于回话了,“我不想吸引向芷的注意,我不是同性恋。” “呵呵。你最好不是。” 跟在身边精神攻击实在是太累了,还没跑出四分之一圈,郁九寒已经开始喘了。 “你、你这个混蛋……整天,整天跟在学姐身、身边是什么目的?我告诉你……哈啊,哈啊……学姐才看不上你呢,哈啊,累死我了。” 她站住不跑了:“混蛋玩意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跟你说话呢,停下听我讲话!哈啊,哈啊……累死我了。” 易书南从刚才开始脸色就很不好,现在更是一声不吭地闷着头继续往前跑。 天地良心,其实郁九寒是想给她一个大嘴巴子的。 但易书南不肯在原地等着她,她跟又跟不上,苦哈哈累得肺都要喘出来了。 她让易书南停下,可对方根本不会听她的话。眼看时间越拖越久,和学姐共处的时间越来越短,全都浪费在这个混球上了。 郁九寒怒了。 她猛吸一口气跑到易书南身前,用身体撞在易书南身上,挡住她的去路:“喂!你听我说……” 话还没说完,易书南突然应激一样反应激烈,她猛地把郁九寒推开,在郁九寒后退几步想要兴师问罪的时候上前几步拦住她的去路。 易书南比郁九寒高了不少,背对着路灯,她的脸看起来阴晴不定。 上辈子郁九寒和她缠斗了很久,但那时候郁九寒是有钱的,她有一群小啰啰可以指使,很少亲自冲到最前线。 如果易书南逼到这么近的距离,郁九寒是有一点害怕的。 因为这家伙完全不像学姐那样长一张温柔漂亮的脸。刻薄相,易书南就是一副刻薄相,会出演狗血电视剧里最奸诈的大反派的刻薄相,晚上走在路上能止小儿夜哭的刻薄相。 漆黑的头发衬得面容更加惨败,没有一丝血色,偏偏嘴唇的颜色十分鲜艳,像在路边吃了十个小孩。 谁看了能不害怕。 郁九寒退了一步。 上辈子她就是为了躲易书南才在雨夜里开车,结果出了车祸英年早逝的。 “你想干什么?”郁九寒色厉内荏地威胁道,“打人可是犯法的我告诉你,别逼我把你送进局子里,哈,哈哈,哈哈哈。” 正在干笑,易书南突然一拳砸了上来。 郁九寒愣住了。 这一拳没有打在她脸上,而是砸在了她身旁的树干上。力道可不小,拳头从脑袋旁边打过,带起的拳风让郁九寒耳边的碎发都飘了飘。 没有防护的拳头砸在粗糙的树皮上,轻易擦破了皮。 不算明亮的灯光下,郁九寒看到了鲜血顺着易书南的手一点点滴在地上。 “不要往我身上蹭。”她说。 8、呜呜学姐 郁九寒被吓住了,她根本无心思考易书南说了什么,只是不住地发抖。 易书南脸色很难看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方巾,不是为了擦拳头上的血,而是仔细地擦自己的胳膊。 是刚才她撞上去的地方吗,郁九寒也记不清了。 她慢慢地回过神来,不禁想至于吗。她身上是自带可怕的病毒吗,至于嫌弃成这样? 不过,郁九寒不敢多说话。 易书南不停用手帕蹭着自己胳膊,那力道大得像要摩擦生热钻木取火。她突然一甩手很嫌弃地把手帕扔进垃圾桶,再看向郁九寒。 郁九寒很没出息地抱住脑袋。 “抱歉。”结果易书南开口居然是道歉的话,“是我太冲动了,没控制好自己。你要赔偿或者告到导员那里,我都没有意见。” 这就是疯子。 完全的疯子,精神病,祖上被疯狗咬过所以现在还在狂犬病发作的危险人士。不拴绳戴嘴套的话根本不该出门,就得有人拿叉子给她叉起来关监狱里! 郁九寒完全不相信易书南的道歉,她觉得这是杀人狂动手前的威胁,两人间的距离那么近,她要尖叫了。 “你……”感觉出郁九寒有点不对劲,易书南沉默了半晌,觉得自己多少应该关心一下。 “你别过来!” 看到易书南靠近的郁九寒不受控地大喊一声。 “刚才是我太冲动,我道歉,我真不是……” 易书南还是和上辈子一样虚伪至极,她明明是极度变态手段恶劣的混蛋,偏偏还爱把那些美好品德挂在嘴边,跟百年难得的大善人一样。 就像现在,就算是为了照顾郁九寒的情绪她也该赶紧离开了,可她就是不走。 她根本就不想走。 郁九寒看着易书南昏暗灯光下的那张脸,没忍住嗷一嗓子哭了。 易书南看起来有点慌张:“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医院吧?” “呜啊啊啊你这个、这个混蛋离我远点啊!”郁九寒吓得魂都要飞了。可刚才还一脸阴沉地威胁她不要靠近的易书南,这时候却成了菩萨心肠,就是放不下这点热心市民的责任。 “我没有恶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变态。”她解释着,“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会犯了什么病。” “呜呜呜我才没病!混蛋玩意离我远点啊呜呜……” “我……” “你别坚持了。”终于有人出来阻止了易书南,“看不出来她就是因为你而困扰吗?真心想帮助她的话,就应该赶紧离开才对。” 是白凛果,她刚刚因为说自己肚子疼被郁九寒愤怒地赶走了,现在郁九寒觉得赶走她是最错误的决定。 她扑进白凛果怀里继续嗷嗷哭。 易书南看着两人亲密拥抱拉拉扯扯的动作,眉间的细纹又皱了起来。 “我们并不想和你起冲突。”白凛果说。 易书南终于还是点了点头:“抱歉。” 混世大魔王终于走了,郁九寒脸色一变,抹干眼泪翻起白眼:“我让你走你就走?这算什么合格的狗腿子,就算肚子痛也应该坚持在最前线,我还没怂的你怂什么?” “抱歉啊小姐,是我太不懂变通。” “哼,还好本小姐灵机一动想到办法稳住了她,不然被那疯子揍了怎么办。” 上辈子郁九寒也有和易书南单独对峙的时候。 那时她想潜入易书南公司窃取商业机密,信不过任何人于是亲自上阵。为了不留下任何把柄她甚至没有偷偷收买员工。 没有花钱打通的代价就是入职失败,郁九寒连第一轮面试都没过。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离开公司的时候,居然碰到了大忙人易书南。 那时候的易书南比现在还吓人,正装一穿演都不带演的,就是那种转头把绣花针往人手指甲里扎的形象。 为了逃避易书南的问责,郁九寒坐在地上就哭。哭到最后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虽然她魔高一尺,但是咱道高一丈,又一次从恶魔的爪牙下逃出生天。 但现在不是庆幸的时候,也不是教育白凛果的时候。 学姐——她的学姐!!! “小姐,我们还是不要和这人起争执的好。惹她生气了还要多个仇人,日后也许会有不方便的地方呢。最好还是和她保持距离……” 白凛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完全没有在听的郁九寒一把扯住往教室的方向跑去。 这次跑得那叫一个精神抖擞,郁九寒凭着一口气往前奔跑,跑到教室门口才喘得停不下来。 早就上课了,她准备先从后门进去随便找个座。等中途课间再找到学姐旁边的人换座,如果学姐身边有空位,就趁老师不注意偷偷摸过去。 从后排坐下后,郁九寒审视了一圈这个大教室。 老师在最前排念ppt,教室里大概坐了有一半的人。她一个个看过去,居然没有看到学姐的影子。 郁九寒很震惊,不相信自己的学姐雷达会失效。 她仔仔细细地从右手边一排一列开始把每个都观摩了个遍,最终得出结论,这里面没有学姐。 她记错日期了吗?不可能,别说只是死了重生,就算化成灰她也不会忘记学姐的课表。郁九寒拿出手机来看,向芷的课表被她用作手机的桌面了。 这么一比对果然没错,学姐今天晚上就该上这节选修课。 为什么没找到学姐啊,郁九寒都快哭了,这次是真心的。 “小姐,”白凛果在她耳畔小声地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个人逃课了呢?” 郁九寒一个猛回头看向白凛果,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学姐会逃课?” “啊哈哈……”白凛果摸了摸鼻子,“毕竟这门课听起来很无聊吧,教室里都空落落的。” 郁九寒把头转了回去:“嗯,你说得没错。” 沉默了一会,她气哼哼地说:“都怪易书南,一定是她把学姐带坏了,才导致我现在见不到学姐的面。” “那我们还在这听课吗?” “听个锤锤,讲那么无聊,撤!” 两人又偷摸从后门遛了出去,郁九寒不死心地握住拳头:“明天上午有学姐的专业课,这次我一定提前去蹲守她。” 感觉有点像变态啊,白凛果想。 没有见到学姐,还被易书南那个疯子恐吓了,郁九寒一时间都有些蔫巴。 “别这么沮丧嘛小姐,至少今天天气很好,空气清爽,出来逛逛也不错啊。” 白凛果走路的时候,脑袋后面的马尾会随着她的动作一甩一甩。 郁九寒哼了一声,没有跟她生气,懒得生。 “手机拿出来加上联系方式,以后必须做到随叫随到听到没?” “好的小姐。” 她加上了郁九寒的微信,点进朋友圈一条条地翻。看了又看之后突然笑了:“真好啊小姐,现在我才觉得我们的确有了联系。” 郁九寒没有搭理,她才不想跟她矫情,才认识一天的人,感怀个什么劲呢。 白凛果说想要搬到郁九寒隔壁去住,动作那是利索得不得了。到了晚上两人一起回家的时候,白凛果已经成了她的邻居。 “明天可别迟到。” 叮嘱完一句后郁九寒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对她来说白凛果勉强算是自己和祖母之间的中间人,但又没有那么重要,可以说是多她不多少她不少的角色。 况且大部分时候白凛果只是在她身边站着,没啥存在感,因此郁九寒根本没有把对方放在心上。 第二天被闹钟叫醒时,郁九寒终于接受了自己已经重生的事实。十二万个不愿意地睁开眼睛,一想到自己现在是要去见学姐的,又强撑着身体从床上爬下来了。 结果提前赶到学校往教室里一坐,盯着每个进屋的学生仔细看,一直等到上课也没看到学姐的影子。 “小姐,她好像又逃课了。” 郁九寒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呜呜学姐,我的学姐,怎么会连专业课都不来上呢。会不会其实不是逃课,是生病了呢。 呜呜学姐,好可怜啊学姐。 正这么想着,这节课的老师点名了。 点到向芷的名字,老师问学委她是不是又没来,然后不愉快地说:“都多少次了,也不请假,缺了那么多课。学委给她说一下,下次再看不到她期末直接挂科。” 好吧,学姐是真逃课了。 但是仔细一想,逃课也没什么嘛。郁九寒记得向芷是舞蹈专业的,这种专业注重的不就是舞蹈室的练习嘛,上什么文化课。 学姐以后是要成为大明星的,现在说不定已经和导演制片人之类的联系上了,哪有空学这么无聊的专业课。 嗯,学姐的话,逃得对。 只是她就要见不到学姐了,好孤单好寂寞。 低下头默默啜泣了良久,郁九寒带着白凛果悄悄从后门离开了。 24小时内连续两次从后门遗憾退场,郁九寒心里憋气起了一股火。可也没办法,她在校园怎么逛都无法偶遇向芷。 倒是又看到了为运动会做准备的易书南。 她已经对这个设定感到愤怒了,恶毒女配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一定要出来给易书南添麻烦吗? 该死的,要添!她看见易书南就来气。 9、计谋 作为聪明人,最重要的是吃一堑长一智,从过去的失败中总结经验。 这一次的郁九寒可不会直接冲上去与易书南对峙了,她想出了更加绝妙的主意。 想要整治别人,不一定要多么强硬的手段,只要能让易书南的计划泡汤,怎么不算是一种胜利。 易书南跑步是为了在运动会上出风头,在运动会出风头一定是想吸引女神的注意力。只要让易书南在运动会上出丑,既能在这场较量中胜出,又能让学姐对她失望,多么一举两得。 郁九寒想到了一个好办法,首先,她要知道易书南的专业和班级才行。 这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算简单。 郁九寒不想亲自上阵,但白凛果又很掉链子。 “小姐,我也怕被她打啊。” 真是好没用的东西。 郁九寒站在跑道上,随便拦了个跑完步休息的学生。 “你,帮我去问问那家伙哪个专业哪个班的。”郁九寒对着易书南一指,“看到没,就那个十年后能做教导主任吓哭全年级小孩、穿了一身黑的那位。” “啊?”被随机拦住的路人同学摸不着头脑。 “别说为什么,上去问就对了。” 把路人同学往易书南的方向一推,还没回过神的同学就自己往易书南那边走了。虽然很迷茫,还是去问了。 大学生就是好用啊。 路人同学很快回来了,把易书南的专业班级说出来后,得到答案的郁九寒立马转身离开了。 路人同学站在风中飘摇,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到底是为什么就帮人跑了个腿呢。 郁九寒想要知道易书南的班级,是为了找到她的体委。运动会报名这回事,肯定都是体育委员负责的。 郁九寒不是没想过直接找人把易书南撞骨折的方法,虽然够恶毒够解气,但一来要花的费用太多,二来骨折就得直接退赛了,起不到一个丢人现眼的作用。 她的方法简单粗暴,田径比赛都是集中在一天或者半天内结束的,如果给易书南多报几个项目,跑完三千跑八百,跑完八百跑四百,跑完四百跑接力,累不死这家伙。 这可不是一拍脑门想到的方案,里面水深着呢。 郁九寒专门找学生会体育部的要来了运动会当天的安排,操场的观众席被分了好几个区域,不同专业有不同的坐区。 虽然高处看台能看到整个操场的项目,但几个项目一起比的时候,还是坐在自己面前的比赛看得最清楚吧。 学姐所在的艺术学院分配的坐区前面,正好是五十米赛跑的比赛区域。五十米路途不长,从起跑到冲线,全路段都能被艺术学院的坐区收入眼中。 偏偏五十米又是一个比较靠后的项目,等易书南跑完三千八百四百接力之后,再跑五十米这样的爆发性短跑,肯定会变得像面条一样软趴趴。 哈哈哈,这样学姐就能看到易书南是个多么没用的家伙了。 所以郁九寒找到了易书南的体委,想让她给易书南多报几个项目。 “这样不好吧,哪有这么报名的。”体委看上去不想这么做。 非亲非故的为什么要帮这个忙,郁九寒早就预料到了。 她以学生会的名义把体委约下楼,对面没问什么就答应了。等下楼以后,看到的就是郁九寒带着个跟班,神秘兮兮地冲她招手的模样。 “线上说容易留下把柄,我们当面说。” “啊?”体委茫然,“什么把柄啊,不是说学生会有安排吗,你要篡位会长啊?话说同学,你哪个部门的?” “别说这些了。你给易书南把那几个项目报上。” 体委这才反应过来找自己下来的不是学生会干事,而是被自己拒绝过的奇葩换了个号。 “为什么啊,你要整她?”体委摇摇头,“我跟她无冤无仇的,不想参与。” “我当然不会让你白做。”郁九寒拿出一把钞票,“两千块,这是定金,事成之后我再给你五千。直接给现金,查不到把柄,怎么样?” “不不不不不。”一听说有钱拿体委更不愿意了,“干嘛啊,到底什么情况?” 郁九寒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把两千块放回钱包里,然后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十块块的纸币。 体委满脸拒绝的表情松动了一些。 郁九寒又加了二十。 “行吧。”体委咬咬牙说,“到时候可别说是我干的,我绝对不认账啊。” “行行行你拿着吧,事要给我办利索了。果果,你盯着她给易混蛋报名。” 小样,还装模作样地拒绝她呢。郁九寒可是玩弄心理学的大师,还不懂这家伙想的是什么嘛。 几千块的事怕闹大了担责任,几十块钱的事就是小打小闹的整蛊游戏了,谁会那么在意一个校运动会呢。 遇到这种怂货真是能省不少钱。 现在可不比以前,每个月生活费固定打过来,可不像几年后继承了遗产那样说打点就打点,说买通就买通了。 而且她重生归来后看不惯自己的手机,又斥巨资买了最新款。 超穷的。 郁九寒转头联系了自己的体委,也报了五十米短跑的名。到时候和易书南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公平地比拼,彰显一下自己的实力。 要练习吗,郁九寒走到操场,看了看五十米的范围。 才这么短,就算不练习到时候直接跑也没关系,一定没问题。 她忍不住想笑,盼星星盼月亮地期盼起运动会的那一天。真是其乐无穷,早知道运用计谋就能让易书南如此痛苦,她上辈子应该报复得更用力些。 “对了。”郁九寒一拍手说,“还得去买一身运动服才行。” 运动员的话,得穿那种无袖背心和短裤吧。虽然郁九寒觉得运动装丑丑的没有设计感,但大学生嘛,运动会嘛,穿上运动服那可是青春气十足。 要让学姐看到自己的英姿啊,年下运动系,富有青春气息,多赞。 郁九寒这边正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自豪呢,另一边的易书南已经收到了体委发下来的号码牌和时间安排。 看到自己莫名其妙多出一堆田径项目的易书南:“……” 体委有点心虚地看了一眼易书南:“怎么样,可以接受吗?不行的话其实还可以取消的,现在是确认阶段。” “怎么,报名出问题了吗?” 整天在自己学院逃课的向芷,此刻正出现在易书南的班级里。才刚下课,体委让报名运动会的留一下,她讲讲注意事项。向芷收拾东西慢,还没有离开。 她往易书南的时间安排表上一看,乐出了声:“怎么回事啊你这是,要变身超人了?” 易书南摇了摇头。 向芷说:“趁着还有机会,我看你还是取消了吧。本来不就是求着你凑名额的,你还报了最累的三千米,现在这么多项目是出了什么问题啊。” 说罢对着体委笑道:“你不厚道啊,是又拉着易书南凑数吗?” 体委脸都红了,有点心虚愧疚,也不敢直视向芷的眼睛。 “我、我给你取消了吧。缺下来的名额让积极分子去补。” “不用了。”易书南很平静地说,“我跑就是了。” 体委更加愧疚,几乎不敢再在易书南旁边停留。她说了还有事就匆匆离开,走之前向芷冲她眨了眨眼,说有空一起出来玩啊。 体委的脸愈发红了,有些狼狈地跑走了。 “你什么时候离校?”易书南没有管体委的异常。 “我?”向芷很自然地往桌子上一坐,“快了吧,这个学期结束之前我就办休学,期末也不考了,那些专业课我都懒得去上。” 向芷要休学去拍电影了,她家里找的业内著名导演,专门奔着拿奖去的。 “嗯。”易书南点点头。 “以后……你要注意言行,不要总是开过分的玩笑。”易书南说话说得很别扭,“别让人抓了把柄。” 向芷乐了。 “过分的玩笑,什么玩笑?” 易书南不回话。 “你是说那些两个女人拉拉小手亲亲小嘴的玩笑?”向芷偏要说,“被抓到又有什么大不了,反正有她们帮我摆平。” “阿姨会担心你。” “她哪在乎这个。”向芷不屑地笑笑,“说起来,之前我遇到一位非常可爱的学妹。长相挺特别的,有一双灰色的眼睛。” 灰色的眼睛。 易书南微微一愣,她想起了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面前,一举一动都莫名其妙的家伙。那个人似乎就有着一双灰色的眼睛。 很少见的瞳色,大部分浅色瞳眸的人都是棕色虹膜。 “……”易书南的东西收拾好了,她一言不发地背起包,打了声招呼就要离开。 “说真的,我觉得你蛮可怜的。”向芷在她身后说。 易书南停顿了一瞬,低声道:“彼此彼此。” 向芷是很可怜的人,她连自己真正想要的都不知道,也分不清女子之间正确的感情。总是沉溺于虚假的情爱,做着不被神祝福的事,注定只能获得一颗空虚的心。 10、家庭 周日是一家人必须聚在一起的日子。 要停下手头的工作,专注地在家人身边培养灵性,要过安息日。 这一天保姆都要放假,宅子里完全只有她血脉相连的亲人。 “我要出去玩!”弟弟尖叫着,“我才不要做无聊的礼拜,我要出去玩,和朋友开车,我们约好了的!” “闭嘴!”母亲恨铁不成钢地拍着弟弟的脑袋,雷声大雨点小。她转头看向餐桌,易父正和他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聊着什么。 “你怎么能就这么看着,快过去啊,快去讨你父亲开心!”母亲敲打着易书南,“难道你要让你爸把财产都留给这个私生子吗,你要抢啊,你得做出些成绩来,快去啊!” 兄长一边和父亲炫耀着自己谈下的生意,一边用不屑的眼神打量着他不成气候的妹妹和只会惹祸的弟弟。 父亲是整个家里笑得最真切的人,他口中说着赞美的话,似乎看不到屋子里的明争暗斗。 母亲气得牙根痒痒,她又想扭易书南的耳朵。 “过来,坐在我旁边。”父亲向易书南招手。 母亲终于露出了笑脸。 “就论性格来讲,三个孩子里我最喜欢你。”父亲笑着对她说,“你这孩子跟我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大哥听了这话,表面上还在附和,但笑容已经扭曲了。 母亲倒是乐开了花,示意易书南给父亲倒茶。 可易书南什么都没做,她安静地坐在父亲身旁,依然不言不语。 弟弟还在吵闹,父亲一个眼神瞪过去,终于安生了。 “饭做好了吧,吃饭,吃饭。” 星期日礼拜天,保姆是休息的。要真按照老传统来,食物要提前准备好,今天是不准点火做饭的。 但新教早就改革了,没人再给自己寻这些麻烦。 放了一晚的冷食有什么好吃,还是得吃热乎饭。既然保姆休了假,做饭的活计就要落在母亲身上。一家子五个人,吃饭是有规矩的,几个菜几个汤,热菜冷盘要按数量来,从一大早开始就得准备。 “这正好端上来。”母亲看了易书南一眼,“过来跟我把菜端来。” “爸,”易书南开口了,“喝茶。” 父亲哈哈笑着:“还是我这个女儿知道我的喜好,你们这些人,没一个泡茶的手艺赶得上她。” “只会泡茶有什么用。”弟弟念叨着,桌上的人都听得到,却都装作听不到。 “妈,我来帮你吧。”大哥嘴上说要帮忙,屁股却牢牢粘在椅子上。看着他一动不动的屁股,母亲也只得说一句:“不用,你好生坐着。” 菜一道道端了上来,父亲喝了两杯茶,像喝了酒一样上头。“我女儿长大了,我却是个老头子咯。”父亲拍着她的手说,“还是放下不下你啊我的儿,老糊涂之前,得给你介绍个好小子才行。” 听了这话,大哥没忍住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还早呢,爸。”易书南还是很平静。 “还早,还早,哈哈哈!”父亲大笑几声,没再谈这个话题。 但大哥却暗搓搓笑着,心想这个讨厌的家伙在家里蹦哒不了多久了。 饭菜齐了,动筷子之前,还要照例祷告。 直到此时,易书南才轻轻叹了口气。 面前的人都闭上眼睛,双手十指相扣放在胸前,低声祷告。但易书南知道,他们没一个是虔诚的。 父亲背叛了婚姻,背叛了他在教堂许下的誓言。而母亲、大哥和弟弟,他们不过是配合着父亲的喜好装模作样。 这些全部都是考验,是试炼。教她不必被凡尘的幸福牵挂,一心一意地侍奉。为义受逼迫的人有福了,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最后,一家人在父亲的带领下,唱起了用餐前的赞美诗: “谢谢天父,赐我吃穿。谢谢耶稣,赐我灵餐。恳求圣灵,住我心间。” “直到永远。” …… 运动会终于到了,郁九寒有些兴奋,一大早就无痛起床,准备冲向学校。 她住的公寓就在学校外面,之前是一直走路上下学的。有了白凛果后她越来越懒,虽然从公寓到学校很近,但学校那么大,教学楼之间那么远,到操场也那么远。 所以她让白凛果专门买了电动车,载着她到处跑来跑去。 潇洒地一个飘移冲到操场面前,郁九寒推了推墨镜。 哼哼,时候到了,这是属于她的时间。 忍了很久终于熬过了开幕式,郁九寒找了位置高的地方,四处寻找学姐的身影。 人还挺多的,找不到向芷,却看到准备出场的易书南。 欣赏不到女神的身姿,看看易书南的乐子也是可以的。 第一场比赛是三千米跑,完全没有任何观赏性。周围的观众全在低头玩手机,偶尔有人抬头看个一两眼。 比赛也是无聊中的无聊,就跑步呗,谁还没看过跑步了。 易书南保持着一个均匀的速度从头跑到了尾,拿了第二名,第一是体育学院的。 接下来是八百米,也很无聊。 四百米倒稍微有趣了些,因为跑得很快。易书南终于露出了疲色,跑完之后撑着膝盖喘息了半天。 最后的是五十米短跑,易书南死定了。郁九寒握紧了拳,目前为止所有的发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体委过来通知郁九寒,让她提前去志愿者那里报道。终于等到这一刻的郁九寒不禁哈哈笑出声来,她把外套拉链一扯,哗一声脱下衣服,遮天蔽日地把外套甩到白凛果身上,露出她特地买的运动衫。 她欣赏着自己露出来的胳膊和腿,多么长的腿,多么完美的比例,我勒个天啊光看身体的话郁九寒自己都要爱上自己了。 “现在到我展示的时候了,阿嚏!” 郁九寒抱着胳膊上下搓了搓,今天有点冷啊。高处的看台风大,吹了一上午风再脱了外套,真是有点受不了。 运动员报道很磨叽,五十米比赛参加的人多,要比好几轮,还有初赛和决赛。不像八百三千,一群人站在跑道上跑一趟就结束了。 好消息是她和易书南分到了一组,等会在学姐面前对比更明显。 坏消息是她们比赛的场次比较靠后,报道又要等半天,万一易书南缓过劲来了怎么办。 郁九寒对这群志愿者的办事效率很不满,她觉得自己都在这站了一年了,怎么还不能到比赛场地去。 而且好冷啊,郁九寒哆哆嗦嗦地看着身旁也穿着运动短袖的那些人,为什么她们看起来就一点都不冷。 终于在经过漫长的等待后,郁九寒被带到了五十米比赛的地方,她身旁站着的就是易书南。 那么多人面前易书南肯定不敢对她怎么样,所以郁九寒放心地对她放狠话:“你现在一定累得要死吧,等着看吧,我一定比你先到终点。” 易书南往一旁歪着脑袋,不去看她。 旁边就是艺术学院的,郁九寒懒得继续和易书南计较,她瞪大了眼睛,在一群群人中寻找学姐的身影。 可是怎么都找不到。 排在前面的选手一队队跑出去,马上就轮到自己了,郁九寒还没找到学姐的位置。 她心底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如果专业课是可以逃的,那运动会说不定也不会来。 这么一说,如果全校学生都来看运动会的话,看台好像塞不下。 郁九寒一拍脑门,猛地想起一件事: 大学里没人想看运动会,观众们都是强制喊来的大一学生。 还没来得及从这个惊人的事实中回过神来,比赛已经轮到了郁九寒。她被志愿者拉着走到跑道上,眼睛还巴巴地盯着艺术学院的看台。 “砰”一声响,代表着比赛开始。郁九寒魂还在天外飞,看到身边的人冲了出去,也下意识迈开脚步。 还没跑出去一步,左脚绊右脚,摔了。 摔倒在地的郁九寒打了个滚,不动了,跟死了一样安静。 周围响起一阵嘈杂的惊呼声,志愿者都傻眼了。 五十米短跑结束得很快,大部分选手连有人摔倒了都不知道,已经纷纷冲线。只有易书南迅速反身回来,对裁判喊了一声我放弃成绩,跟志愿者一起把郁九寒从地上扶了起来。 郁九寒没有防护的腿在地上一擦,破了皮,正不住地往外流血。 11、再战! 塑胶跑道上脏东西很多,膝盖在上面擦了一下,灰尘脏土混杂着血,坷坷垃拉一大片的伤口。 伤口不深,面积大,只伤到最表皮的一层,流了不少血。 志愿者拿了医药箱要往上面涂碘酒,易书南制止了她,先要一瓶水冲冲伤口。 “疼疼疼疼疼!”郁九寒抱着小腿大哭小叫,“你干嘛啊,你要害我!” “这水很干净。”易书南没见过这么耍无赖的,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干巴巴地解释。 水一接触伤口郁九寒就哭,缩着腿不让人碰。一瓶水沥沥拉拉,大多数都溅在别人裤腿上了。 易书南觉得有点头大,这么一点小伤口她真没觉得有什么可哭喊的,越不让处理伤口疼的时间不就越长吗? “别动。”她握着郁九寒的小腿,用膝盖压着郁九寒的脚,不让她乱动。 郁九寒都哭得差不多了,这被教训了一声才发现半跪在身边给她处理伤口的是易书南,于是她哭得更大声。 “借过一下。”白凛果拔开几个干站在原地不知道做什么好的志愿者,心疼地蹲在郁九寒面前:“我带你去医务室。” 她给郁九寒带了外套,披着外套把自己裹起来的郁九寒,至少摆脱了被冻得发抖的境地。 “同学,要用碘酒消毒吗?” 志愿者小心翼翼地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不用了,谢谢。”白凛果蹲下想扶郁九寒起来,“她怕疼,我带她回去拿碘伏消毒,碘酒有点疼。” 郁九寒硬要说自己腿断了走不动,要白凛果背她回去。后来浪费了两三个劳动力把郁九寒扶上了白凛果的背,看着白凛果那双支撑不住抖得跟筛糠一样的腿,郁九寒又骂着没用的东西从她背上下来了。 “我可以背你去医务室。”易书南说。 “呜呜呜你这个没用的东西,为什么来得这么晚。”郁九寒还在扯着嗓子哭,还给了白凛果一拳。 从白凛果赶到起,就没人再搭理易书南。 郁九寒和白凛果认识,跟着人家走了,自然再没易书南什么事。 易书南站在原地,看着两个人互相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后,低头捻了捻自己的手指。 郁九寒的伤口流了不少血,帮她处理的时候,蹭了一些在手心里。 已经干了,变成暗色,她擦了又擦,感觉十分不舒适。 不关她的事了,易书南想,她只是做了她该做的。帮助摔伤的同学是神喜悦的事,她并非为了别的目的停下来。看起来郁九寒已经得到了帮助,所以剩下的已经不关她事了。 易书南把瓶子里剩下的水倒在手上,冲去蹭在手心的血。 郁九寒的伤口并不严重,等到了医务室血已经不流了。医生说不必包扎,这么浅的伤口透透风好得会更快。 严重的是别的事,郁九寒在冷风中吹了半天,又哭出一头汗,毫不意外地发烧了。 窝在被子里翻来覆去的郁九寒咬着被角,从嘴里硬生生挤出一句呐喊。 “都怪易书南!” “你说她干嘛非要报名大冷天的运动会,害我摔倒了还发烧。”郁九寒被扶着靠在床头,一边抱怨一边心安理得地张嘴接白凛果喂来的粥。 白凛果把粥吹凉,一口口喂过去。然后用手背试了试郁九寒脖颈的温度:“还是有些烧。” “这不都怪易书南。” 嗯,至少精神头还不错。 “不过呢,”郁九寒抻着脖子让白凛果给她擦了擦嘴,“我又想到了一个新方法。” “小姐……”白凛果有些无奈。 “这次可不会把我自己搭上了。她什么货色,也配我亲自下场整治。作为统帅一切的幕后boss,我得派别人替我干活才行啊。” “小姐,”白凛果苦笑着说,“我们不能离那个人远一点吗?您是金贵的人,她的命格冲撞您,您可别再和她计较。” “所以我要把她掐死在摇篮里啊。唉,跟你说你不懂。” 白凛果做饭好吃,郁九寒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和她说话那么不客气。但有时候她还是有些苦恼,自己这个小跟班办事水平实在是有些差,和自己卓越的智商不太匹配。 “我可不单单为了气她,还有更长远的打算。” 郁九寒打算把计划好好盘一遍,但昏沉沉的脑袋一转就难受,只能嚷着什么“都怪易书南”什么“早晚弄死她”柔弱地躺回被窝里。 “小姐,您好好休息啊。” 白凛果拧干泡在温水里的毛巾,叠好放在郁九寒的额头。 “咱们别再惹她了,好吗?现在的生活不是挺不错吗?” 郁九寒没听清白凛果说了什么,还在嘟囔自己的计划:“我得跟老太太联系上才行。易书南在家里不受待见,如果能和她家里人打好关系,不仅有可能和祖母见面,还能气死易书南,多么一举两得……” 白凛果轻轻叹了口气。 再醒来时已经退烧了,郁九寒出了些汗。正是黄昏时分,没人开灯,房间内十分昏暗。斜斜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映照出狭长的窗户的形状。 身上汗津津的,很不舒服。 郁九寒坐起身子,弄出了一点点动静。坐在床旁椅子上睡着的白凛果立马也醒了过来。 “您醒了?”她立马起来关了窗户,“出了汗,小心别再激着。” 郁九寒打了个哈欠,看着忙来忙去的白凛果,不禁说:“我上辈子怎么没遇到你呢?” 白凛果很快切了一盘水果回来:“那是我的遗憾啊。” “呵呵。”郁九寒没走心地笑了两下,“我不吃苹果,赏你了。” “我记住了。”白凛果把盘子放到了一边。 本地交通方便,苹果又是方便储存产量又大的水果,早就不是新鲜东西。无论哪个商店都有卖,绵的脆的甜的酸的都有,你甚至很难买到不合口味的苹果。 郁九寒就不喜欢吃苹果,你说它甜也甜,水分充足,分明是不该难吃的,可就是很难吸引她的注意。 无聊,好无聊的水果。 郁九寒不喜欢那么无聊的东西,还很廉价,注定被她这嫌贫爱富的一生排斥。 说实话,白凛果给她的感觉就很像苹果。 很贴心,能给她省去很多方便,就像苹果,甜甜的水分充足。 但是更重要的事就没法帮自己解决了,比如说钱、人脉,还有解决易书南的方法。 而且大多数时候存在感比较低,她不像学姐那样让郁九寒爱得死去活来,也不像易书南那样让她恨得死去活来。 无聊,无聊得郁九寒又打了个哈欠。 反正白凛果是自己贴上来的,也不会对她的态度有任何怨言,她想。 “我有了个主意。”郁九寒说,“我想和易家人打好关系,不过我没法直接联系上他们。不如成为易书南朋友的朋友,既不用和那个讨厌鬼直接接触,也能在聚会的时候遇上易家人。” 易书南的朋友和她肯定是一个阶层的,她们这群有钱二代们就喜欢聚会,交流人脉。所以带朋友的朋友去哪里的房产开party再正常不过,趁着这个机会就能搭上线了。 “交个朋友嘛,肯定不会再受问题了。” 而且她也的确需要结实人脉,上辈子郁九寒就不太在乎这个方面,导致重生后居然一个靠得上的都寻思不出来。 计划实施第一步,先认识易书南的朋友。 因为完全没听说过易书南的朋友是谁,只能从零开始,郁九寒决定靠自己智慧的双眼观察。 跟她一起上课,看她去哪吃饭,盯梢她休息的时候去哪里玩,肯定能找到易书南的朋友。 “可是小姐……” “你闭嘴。”郁九寒竖起一根手指,“净说我不爱听的。” 郁九寒知道这种行为有些像跟踪,但怎么能说得那么难听呢。 “你,负责盯着易书南,把她的一举一动汇报给我。”郁九寒指着白凛果说。 “小姐……” 白凛果两只手搭在郁九寒肩上,神色从来没有这么正经过。 “其实呢,我有一个秘密。我觉得这样的秘密应该放在心底一辈子都不说出来,否则我或许会有生命危险。”她盯着郁九寒,“不过如果是小姐您的话,我觉得是可以信任的。” “你想整什么花里胡哨的。” “实际上,我是重生来的。” “哈?” 如果是以前,听到这么愚蠢的说法,郁九寒一定会一个大嘴巴子呼她脸上。但是现在郁九寒却说不出话来,因为这么离谱的事已经发生在了她身上。 向来懒得给白凛果眼神的郁九寒,产生了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你是怎么重生的?” 白凛果轻咳了几声。 “我记不清了,可能是明天,也许是后天,总之就是这几天。”白凛果的双眼清澈见底,“我是因为路上被车撞死的,所以我这几天得避着车点,尽量少出门。” “……” “所以小姐,我怕是不能去盯着易书南了。” 郁九寒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我怎么觉得,这其实是你瞎扯的理由?” 12、plan B 白凛果的态度实在让她怀疑,那副轻飘飘的模样没有丝毫可信度。郁九寒觉得,她可能只是懒得在大冷天跟在易书南后面而已。 “绝对是真的啊小姐,我发誓,我真的是重生来的。” 这事也太难证明了,要是白凛果从几年后重生回来,还能讲点未来的事做证据。可她说她就是从这两天重生来的,那能知道什么未来。 “这么巧?我刚给你派了任务,你就说你是这几天重生来的。” “小姐……”白凛果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两眼泪汪汪。 “你觉得我信你吗?”郁九寒踢了两下白凛果的小腿,“什么意思,把我当傻子逗?” “哈哈……”白凛果很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脖颈。 郁九寒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她知道白凛果其实就是不想做。这活挺麻烦,又累,被易书南那个讨厌的家伙记住了还可能被报复。郁九寒不给白凛果发工资,她消极对待也是正常的。 郁九寒觉得很不爽,无论何时被违背,她都是不爽的。 但她没有像刚开始那样动不动赶白凛果走。白凛果虽然爱偷点小懒,能做的事也不少。苹果嘛,无聊,但至少还能甜一甜。 “你不想做,那就……那我勉为其难地亲自上阵好了。” 郁九寒本来想说花钱雇人来做,结果仔细思索了一番,要想找个靠得住的人盯准易书南,价格还不少收呢。目前的收入实在支撑不住这样的开销,没办法,创业初期艰苦卓绝,只能老板亲自下场给员工做好榜样了。 白凛果整天跟在郁九寒身边,如果郁九寒要去盯梢易书南,她还是要跟着。 “懂了吗?有时候推脱工作不一定会让你轻松,有可能既要干活,也没法讨老板开心。”郁九寒教育她说。 白凛果被戳着胸口,嘻嘻哈哈露出讨好的笑容:“能和小姐一起行动就是我的荣幸。” 想要盯住易书南,首先从课堂开始。 易书南倒是从不逃课的那类学生,想找到她十分容易。 但谁能告诉郁九寒,她的学姐怎么会坐在易书南身旁? 郁九寒两眼一呆,恨不得抠出自己的眼珠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自己的专业课还整天不上的学姐,为什么会和那个混蛋一起上课。 哈? 哈啊? “小姐?” “呼……” 郁九寒不断做着深呼吸,试图平复自己想要直接冲上去与易书南决一死战的心情。 啊啊啊啊克制不住,她要杀了那家伙! 易书南怎么能为了一己私利,非要让学姐耽误自己的专业课也要来陪她上课呢!太自私太可恶了,这样的人绝对配不上学姐! 郁九寒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可在努力维持着人形的表面之下,为了疏解压力,她的腿已经抖出了残影,牵扯着桌子一起进行共振运动。与肉眼可见的怨气一起,几乎要成为校园第八大不可思议传说。 一直到下课,郁九寒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因为学姐没有和易书南一起行动,下了课之后就像不认识那样各走各的了。 看来学姐没有彻底屈服于易书南的淫威之下。郁九寒激动得热泪盈眶,她已经脑补到了学姐被易混蛋拿长辈的人情来往要挟后,以退为进,坚持只能跟易书南一起上课,私下的生活却互不打扰的场景。 不愧是她的学姐,温柔又强大。 郁九寒一遇上向芷的事脑子就转不过来,不过她不在乎这点,就算有人指出来她也只会炫耀一句“这就是爱情的伟大”。 为了学姐,郁九寒愿意退化成草履虫。 但是现在出现了个问题,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学姐,郁九寒压根不想再跟着讨厌的易书南后面。 望眼欲穿地盯着学姐的背影,郁九寒轻轻眨眼,留下了斗大的相思泪。 虽然很想跟着学姐走,但如果悄悄摸摸跟在身后被发现了,学姐会不会生她的气? 郁九寒不敢赌这个可能。 她只能望着学姐远去,然后一咬牙,扭头跟上易书南。 “这次的计划只许成功,不能失败。”她拿出了破釜沉舟的架势。 易书南下课后没有和任何人交流,一个人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宿舍。郁九寒在宿舍楼底下蹲了一个小时,终于又看到易书南下来。 易书南背着书包去图书馆,郁九寒也跟着去图书馆。易书南找个了座位开始学习,郁九寒也随便拿了本书在容易观察她的地方坐下。 这一坐又是一下午,接下来是吃饭,吃完饭又去了图书馆。 郁九寒又进入了不受控制的震颤状态。 “我说啊,这个人,她根本就没朋友吧。”郁九寒蠕动着扭到白凛果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眼前的人。 “我也不清楚啊,小姐。”白凛果哈哈笑了两声。 郁九寒脖颈子一转又扭成了正常的姿态:“人类怎么可以把自己的人生活得这样无聊,现在又不是期末周。” 而且易书南那个蠢货也没保研啊,上完大学就进公司了,她们这些有钱二代们考个大学不是给家里争点面子吗,怎么还真学上了。 一天两天的观察不成气候,郁九寒进行了漫长的调研。 然后发现,易书南真的没朋友。 她身边的人总是随机刷新,除了向芷。得出这个结论后郁九寒几乎要咬着小手帕掉泪了,学姐啊,学姐,等我扳倒这个魔头就能拯救你于水火了。 向芷经常出现在易书南的专业课上,不一定坐在易书南身边,却一定会出现在她附近。 要不是两人下课后没什么交流,郁九寒就要悲愤得一头撞死在易书南身上了。 易书南没有朋友,只有向芷勉强算是,不过被郁九寒剔除了。 不自愿的怎么能算是朋友,最多算是认识。 而且郁九寒也不想通过学姐参加易书南的聚会,她和学姐之间的关系是纯洁的,不应该被各种各样的利益蒙尘。 计划好像没法进行下去了,但聪明如郁九寒,远见如郁九寒,怎么可能不为行动准备一个planb呢。 易书南没有朋友好说,只要给她找一个朋友就好了。 这一点郁九寒不可能亲自下场,花钱雇一个来就可以了。 收费也好说,找接陪玩和代课的,反正给易书南当个朋友不就是这种流程。这可比找私家侦探之类的角色便宜多了。 郁九寒很快在大学生兼职接单群里找了一个。 大四的,已经结课了,离校之前闲得很,一整天都有时间。最重要的是,便宜。 “看到这个人了吗?”郁九寒拿出照片给陪玩看,“大三法律系的学生,你的任务就是成为她的朋友,跟她打好关系。” “好的老板。” 陪玩觉得这次的活跟以前接的不太一样,但报酬出得够,还是长期单,工作内容又不算难,她也就没多想地接下了。 交个朋友而已,对她这种十分外向的人来说很简单的。 反正比正在尖叫期的孩子当家教容易。 “你好啊,我可以坐你旁边吗?”陪玩问。 成为朋友的第一步,就是先露出微笑展现友好。 易书南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易书南。” “真是个好名字。” “谢谢。” 上课之前她们就聊了这么多。 陪玩对易书南的性格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这确实是一个不太好接触的人,是比较内心不好意思跟人说话吗?这个问一句答一句的劲头,她一眼就能看出来易书南朋友不多。 难怪她朋友会花钱找人来陪她玩啊。 陪玩把郁九寒当成了易书南的朋友,觉得郁九寒是为了帮助社交障碍的朋友多结识些同龄友人才花钱雇她来的,不然为什么要费这个劲。 虽然易书南看起来很不好相处,但她居然有这么为自己着想的朋友,真是令人感动啊。 陪玩在内心感慨着,坚定了做好这单生意的决心。 幸好郁九寒不知道别人内心的所思所想,否则她听到陪玩心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跳江自证清白。 下课后,陪玩依然不懈地努力搭话。 “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刚才我有点走神,想借一下你的笔记。” “我写纸质版的,”易书南把笔记本递过去,“你可以拍照。” 嘶,这人边界感这么强的吗,连联系方式都不愿加? “哈哈……”陪玩装模作样地拍了几张照片。 “你拍的不是这节课讲的。” 陪玩心跳快了一拍。 易书南把笔记本翻了几页,用手指指出了范围:“这些是老师上课讲的,红色部分是重点。”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陪玩又找上了郁九寒。 “这活我做不了。” 她双目清澈,有一种看破红尘后大彻大悟的美。自远方走来,踏步生莲,钟鸣齐奏,虫鸟鱼虫夹道欢迎。 “为什么?” 郁九寒一脚踏破沿途生物的成佛路,语气很不爽。她每天看自己花钱请来的人给讨厌的易书南提供情绪价值,已经快气炸了。 陪玩淡淡地看向她,也不生气:“那样的人根本不需要朋友,我在她身边实在太多余。” 13、逼近 “易书南那样的人啊,她根本不需要朋友吧。” “我在她身边都感觉太打扰她的生活了,我想她应该特别享受一个人的时光,所谓热爱孤独的人,指的就是她吧。” 郁九寒斜着眼看陪玩,满脸的不相信。 “有什么条件你就提呗,别搞这些弯弯绕绕的。” 听了这话陪玩突然爆哭一声扑到了郁九寒身边:“要加钱,要加钱啊!这活我干不下去了,在她身边呆着要赔我精神损失费,在她身边找话题太受罪了,她根本不想搭理我!” 郁九寒头疼地扶住脑袋。 “哪有这么受罪?”她不爽地说,“易书南话很少吗,你问什么她答什么还要什么自行车,你是收了费的好吗,别对工作内容挑挑拣拣了。” “虽然她会回答我的问题,但完全不想跟我主动聊天啊。她根本就不需要朋友,再干下去我要对自己的社交能力产生怀疑了。” 陪玩呜呜哭着:“她不是你朋友吗,自己的朋友自己哄,别祸害别人了。” “什么!”郁九寒突然就恼火了,“什么朋友,别侮辱我好吗,我雇你跟她玩是有目的的!” “啊?” 陪玩愣住了,郁九寒的态度恨不得把易书南生吞活剥,害的她担心起来自己是不是被卷进不得了的事件中了。 “你说要加钱,加多少?要太多就趁早滚蛋,别浪费我的时间。” “不要了不要了。”陪玩连连摇头,“我只是接个兼职可不干亏心事,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啊,别给我整的良心不安了。” 一听陪玩说不干了,郁九寒觉得这几天的钱都打了水漂,一句话不想听陪玩再说,去去去地把她哄了出去。 “诶,尾款还没结呢!” “结个锤子,你都毁约了我还给个毛线球的尾款。”郁九寒砰一声把门关上了,“再不走我叫律师告你赔偿金了,滚出我的视线!” 陪玩被赶了出去,心里也有点火。 她觉得这活没有性价比不想干了,老板以长期单没到期结束为理由扣一部分尾款,她也能接受。 但郁九寒这是什么态度,难道她之前陪玩的时候没有认真做吗? 公平交易,又不是谁欠谁的,凭什么用这幅瞧不起人的嘴脸跟她说话。陪玩越想越气,想到郁九寒说找她来陪易书南玩是有目的的,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做了不好的事。 想来想去,既不安又不爽,她决定把真相跟易书南说了。 要不是郁九寒态度那么差,她才懒得继续掺和这破事。 “那个……易书南同学?” “怎么。” 相处了好几天,易书南一直是那副不咸不淡的态度,最多维持着表面的礼貌。 “这几天是我打扰你了。” “不打扰。” “哈哈……”陪玩尴尬地笑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其实吧,我也不想这么没脸没皮地凑上来,明明你也不需要我在旁边叨叨,还非腆着脸上来跟你讲话。主要是有人花钱让我做这些,我以为她是你朋友,想哄你开心来的。后来发现不是这样,我觉得还是不要让你蒙在鼓里的好。” 易书南看了过来,直到这个时候陪玩才知道,原来她真的有在听自己讲话。 “谁?” “郁九寒,就是这个人。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我真不知情,反正造成什么后果与我无关,我已经把事实都告诉你了。” 陪玩赶紧把想好的台词讲出来,尽量撇清自己的关系。 易书南点了点头。 “总之话说开了就好,以后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再见,再见。” “再见。” 易书南的眉头微微皱起,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另一边,郁九寒正在骂骂咧咧地抱怨陪玩。 多么好的计划,都被那个掉链子的陪玩毁了。兼职群里的大学生就是靠不住,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无法完成。 她难道没给她钱吗,这是什么办事态度。 郁九寒不住地在房间里徘徊,重生以来她每个月的生活费还不如之前财产几小时的利息来得多,这比重生到五年前本身还让她难以适应。 重生以来,她买了不少东西,换了手机以及一身的电子设备。花钱买情报,还雇人跟易书南交流。 等房东发消息让她交一下下个季度的房租时,她终于发现自己没钱了。 其实花钱的大头还是手机电脑平板之类,但郁九寒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陪玩身上。 付不起房租也好说,郁九寒有的是办法。 她对白凛果说:“收拾一下,我要住进你家里。” 但是真不爽啊。辛苦了半天,学姐还是没联系上,祖母的钱也没套到一分,最可气的是害她死了一次的易书南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郁九寒开始反思,她的手段是不是太温柔了,以至于没法给易书南造成打击。 她准备的两个计划就算成功了,又能对易书南造成多大伤害呢,怎么可能弥补她在易书南那受到的气。 就算想要攻心,也得攻击对方最薄弱最痛苦的地方才行,不然怎么能说是恶毒女配呢。 她还是太温柔了,郁九寒深深地反思。 她心底里觉得自己已经二十五了,看二十出头的易书南不就像看小孩吗,所以才没有用那些狠手段。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对敌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门铃响了。郁九寒以为是白凛果过来帮自己搬家,没有多想就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却是易书南。 “你……!” 郁九寒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易书南就走了进来,顺便把门给关上了。 砰一声响,房间变得封闭。 紧张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郁九寒不断地往后退,盯着易书南的一举一动,生怕她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你、你干什么?” 易书南就站在门口,仔仔细细地整理她的袖子。 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上面用暗色的线绣了牡丹。这种雍容富贵的花不符合年轻人的审美,穿在身上显得老气横秋,黑色的衣服衬得她的面孔越发没有血色。 她把袖扣解开,抻开卷起的袖子,然后再把它翻上去,系好。 手指顺着袖口的边缘捋了一圈,易书南才把手放下。 郁九寒变得神经紧张,一惊一乍。看到她把手放下,差点吓得钻到卧室去。 “同学,我惹到你了吗?”易书南问。 她的语气依然平静,看不出是否生气了。 “为什么要花钱雇人在我身边讨好呢?”她说,“这是欺骗,是很不好的行为。” 易书南站在原地没有动,郁九寒终于渐渐冷静下来。 现在的易书南,和五年后那个,终究还是有很多不同的。 郁九寒有点怕易书南,不愿跟她正面撞上,不仅仅因为易书南长得并不温柔,而是她知道易书南是个什么样的人。 虚伪,口口声声说着信仰,其实是下起手来最狠的那个。 就在大概两三年后的时间线里,易父给易书南安排了个“未婚夫”。 圈子里传出这个消息的一个星期后,这位连名义都还没确认下来的“未婚夫”便离奇地去世了。从高楼上摔下来,连个全尸都没有。 从这以后,易书南彻底与父亲决裂。然后在短短一两年的时间内,把父亲送进监狱。 很多人都说,易父没法活着走出监狱,她的兄长和弟弟也不见得能有好下场。 但谁也不敢把口风传到易书南耳朵里去,尽管那时候她还年轻得很。 郁九寒重生回来,依然有些忌惮易书南。但现在这个易书南和五年后的差别很大,就算长得一模一样,也能从气质分辨出来。 还在大学阶段的易书南,比起以后的那个要温良很多。 对,温良,郁九寒觉得这个词用在易书南身上很可笑,但对比起来就是这样。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可以吗,我不想感到为难。”易书南说。 郁九寒意识到现在这个易书南还不会对她做什么,吓飞了的魂终于找了回来。 不过她也不至于被人逼到家里来还要嘴硬逞强。“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郁九寒说,“我的错,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向你道歉。” “这样就好。” 易书南点了点头。 虽然她看起来不会继续追究,但是一双眼睛依然粘在郁九寒身上,让郁九寒感觉十分不自在。 “既然矛盾解开了,那么你能离开我家吗?私闯民宅也不是值得称赞的好事吧?” 易书南像没听见似的转移了话题:“我之前是无意中招惹过你吗,不妨直接把话说开。如果是我的不对,我也好跟你道歉。” “没有必要跟我道歉。” 郁九寒现在最想的就是让易书南赶紧离开她家。 她觉得人精似的易书南不会看不出她的意思,但易书南偏偏不走。 “我不想把气氛搞得那么僵硬,你看起来很怕我,为什么?” 易书南说着往前走了一步,这一步让郁九寒顿时警铃大作,没忍住直接喊出来:“你干什么,别过来!” 14、不死不休 易书南也没想到她的反应有这么大,她停了下来,两人一时间僵持住了。 “叮咚——” 门铃声打破了沉寂,郁九寒看向门口,一定是白凛果来了。 想到这里她突然多出来一些底气:“你、你听不到门铃吗,快帮我把门打开。” 易书南盯着郁九寒,在门铃第三次响起的时候,转身把门打开了。 白凛果看到来开门的是易书南,也是一愣。她皱起了眉头,露出很不友善的神情。 易书南却没有注意到她,仿佛她开门不是因为听到了门铃,而是因为她自己想要离开。易书南说了一声再见,却不指向任何人,仅仅是她的教养告诉她离开时要说一声道别。 易书南走了,像她来的时候一样自然。 直到门外传来电梯关闭的声音,郁九寒才终于察觉到了时间的流逝。 她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点太过紧张了。 “小姐,她怎么会来这里?” “谁知道。”郁九寒的气焰随着易书南的离开逐渐回涨。“退租果然是个正确的决定。”她咬牙切齿地说。 “她对您做了什么吗?”白凛果关切地问。 “哈,她能对我做什么。” 白凛果走上前,安抚性地顺着郁九寒的后背:“她找上门来恐怕不是为了什么好事吧,小姐,那个人不好惹,咱们以后不要再招惹她了好吗?” 白凛果说过她不认识易书南,但她一直对易书南敬而远之,一切能和易书南扯上关系的行为她都不想做。 郁九寒咬着牙,没有第一时间回应。 “小姐,您为什么非要给她惹麻烦不可呢?” 郁九寒一愣。 “如果您觉得她干涉了您和学姐的感情,我觉得您应该把更多时间放在学姐身上才对,不然显得有些本末倒置了。”白凛果耐心地劝道,“咱们跟她纠缠得太深了,跟向芷学姐的联系却没有多少。” 郁九寒陷入了沉默。 她已经忘了自己第一次给易书南找麻烦的情形是什么样了,重生之后她也没有多想,只是依照上辈子的习惯,依然不能放过易书南。 “何况,您不是说过吗,向芷学姐不会喜欢那样的混蛋。所以易书南这个人其实威胁不了您和学姐的感情,咱们干嘛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呢?” “呵……呵呵。” 郁九寒冷笑了两声。 “我想搞垮她,因为我看她不顺眼,她在学姐身边就是脏了我的眼。”郁九寒潇洒地往沙发上一坐,已经忘记了自己方才的窘迫,“我讨厌她不需要任何理由,和其它任何原因都没有关系,我就是想弄死她。” 听了这话,白凛果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叹了口气。 “好吧小姐,如果这是你所愿的话。” 郁九寒朝她随意挥了挥手:“快点帮我搬行李,这个家我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易书南进来过的地方,啧啧啧,我都想把押金留给房东当她的精神损失费。” “好的,好的。” 两个人是邻居,搬家也好搬。郁九寒没想过要和白凛果一起换个地方住,一来这个位置实在很好,二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果易书南闲的没事干那她们搬到哪都能被找到,如果易书南没那么闲,应该也猜不出她只是搬到了隔壁。 白凛果来来回回运行李的时候,郁九寒正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提子一边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好吧,易书南确实让她觉得有那么一点点吓人。 但郁九寒可不是那种胆小鬼,上辈子谁都不敢跟易书南作对,就她敢。 可不嘛,针锋相对到最后都把她一条命赔进去了。 现在这个时机,说起来其实比上辈子还要好,因为现在的易书南还没有那么变态。 下手要够狠才行,现在收手也保不准不会被记恨上。 郁九寒的眉头紧锁着,她思索了很多。 最后她朝着天空挥了挥拳头:“我讨厌易书南和其它任何因素无关,我就是讨厌她。等着吧,我会让她落魄到再也支棱不起来。” 什么主角不主角的,她才不信。 郁九寒知道易书南最在乎的东西是什么,或者说,易书南认为自己最在乎的是什么。 她的信仰。 郁九寒在心里撇嘴,其实易书南一点都不虔诚,也并不谦卑善良。她只是觉得自己的信仰很纯粹罢了。 “好,就该这么办。不恶毒怎么算是反派呢!” 听到郁九寒莫名其妙的对天宣誓,白凛果又叹了口气。 希望不要惹出什么大乱子才好。前几次郁九寒所谓的找麻烦,在她看来其实只是闹着玩而已。 但现在看到郁九寒跃跃欲试的模样,白凛果打心底里觉得担心。 要不要真的去学一下散打呢,简单的防身术似乎对付不了易书南的样子啊。 “唉。”她揉了揉自己的额头,不愿再细想。 要找易书南其实很简单。就算不知道她的班级,不知道她的课表,不知道她的宿舍在哪一栋,也一定有地方能找到她。 离学校最近的基督教堂,每次做礼拜的时候,一定能在那里遇到易书南。 ——自以为虔诚的信徒。 这里不用收门票,即使是陌生面孔也不会有人问你为什么来。郁九寒很自如地走进大堂,扫视一圈后找到了易书南。 此刻唱诗班正在台上唱着赞歌,说是唱诗班,其实都是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有阿姨大婶儿,也有因为家长的意愿参加的青少年。 郁九寒坐在了易书南身边。易书南注意到旁边的人是谁的时候,微微有些惊讶地侧过了头。 不过她什么都没有问,在她那一套逻辑里,愿意蒙受福音是一件好事。 郁九寒的手指搅在一起,她听着那些不专业的人合唱赞美诗,觉得其实还有点好听。 见郁九寒只是听歌,易书南更没必要过问她,也收回视线跟着台上的人一起轻轻唱歌。 歌唱了好几首,然后开场祷告,接着有牧师上台讲道。 赞美诗就算是郁九寒这个无信仰人士也能觉得好听,讲道就很无聊了,郁九寒的安分也到此为止了。 易书南正拿出本子准备记笔记呢,胳膊上突然缠上来一双手。 她颤了一下,想要摆脱却不敢做出太显眼的动作。牧师在上面讲道,众人都在静静地听,闹出太大动静实在太冒犯。 易书南只能忍着郁九寒的靠近。 “亲爱的你每周都来这个地方嘛?”郁九寒的语气相当亲近,“我想多了解了解你。” 郁九寒的声音不算大,也绝对不算小。不算吵闹,但让前后坐着的人听见还是没问题的。 像这样规模不大的教堂,来礼拜的人往往是固定的,都是住在附近的教徒。易书南在这边上大学,已经在这所教堂呆了三年,她和大多数来礼拜的人都相互认识。 所以一听到郁九寒的话易书南就慌了,她压低了声音:“你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啊,亲爱的,你从小就来教堂是吗?我听说这里的人都讨厌同性恋,真的假的啊,都什么年代了。” 眼看着坐在前面的大娘回过头来,易书南更慌张了。 小样,之前闯进我家的时候不是装得挺厉害吗?现在知道慌了,还是太年轻。 郁九寒知道这对易书南来说是多么大的冲击,虽然她完全不能理解这些有宗教信仰的家伙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们对这些禁令就是相当尊崇啊。 瞧她那副恐同恐到浑身不自在的样子,难道郁九寒就很愿意靠近她吗? 才不,郁九寒也是忍着厌烦的心情走出这一步的。 看看易书南慌张的样子,她可从来不会把表情那么明显地摆在脸上。如果是几年后的易书南,就算在教堂中间被女人强吻都不会这样慌张,所以说她还是年轻。 自己的计谋是没有问题的,必须要趁着她年轻彻底解决她。 这对易书南的信仰上是个打击,她很有可能被从小到大习惯了的人际环境排斥,也会引起她老顽固的长辈的注意。 到时候易书南会不得不提前和家里决裂,而现在的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也没有成熟的心性。 她只能落魄地离开,再也无法成为前世那个站在人群中心的易书南。 这一招很狠,就是因为狠才去做的。 小打小闹只能算是欢喜冤家,死对头就是要不死不休。上辈子郁九寒已经死过一次了,她想这次该换易书南了。 “如果你的信仰真的接受不了同性恋,那我们到底是什么关系?”郁九寒稍微提高了音量,“你跟我不会只是玩玩而已吧,是不是到了年纪你就要把我抛弃了啊。” 这一番话彻底把周围人的目光吸引过来,易书南的眼睛慌张地乱瞟:“不、我不是……” 台上突然安静了,牧师不知道为何停止了讲道。 其实牧师不一定是注意到了这边,也许她只是想喝口水也未可知呢?但是处于极度不安中的易书南剧烈地发起了抖。 15、真恶心 那一瞬间的安静宛若凌迟,一点一点切割着易书南绷到极致的神经。 郁九寒从没见过她慌张成这样,易书南全身颤抖着蜷缩起身体,尽力地想要削减自己的存在感。她恨不得直接逃跑,又怕这样引起更大的注意。 “嗯?” 郁九寒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易书南。 易书南眼角挂着温热的液体,她哭了。 因为震惊,郁九寒先是愣了一下:“哭了?真哭了?” 随后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得意:“哈!哈哈哈,真哭啦?哎哟多大点事就哭了,就你这样还想跟我斗……” 一边说着,一边还为了确认自己战绩似的摸了摸易书南的脸。触碰到眼泪的瞬间,她才确信易书南真的这么窝囊地掉眼泪了。 但是得意的台词都还没说完,易书南突然停止了颤抖。 她一把抓住郁九寒的手腕,起身就往大堂外面走。郁九寒没有准备,被拖出去好几米。 “你干什么!” 有人回头张望,却没有一个人跟上来看看。牧师继续讲道,一成不变的音调回荡在大堂。所有人都像是有规定路线的npc,不做既定程序之外的行动。 郁九寒被拽着拖出大堂才回过神来,她扒住门框,但拗不过易书南的力气,依旧磕磕绊绊地往前走。 “你干什么,喂!你在你的上帝面前干什么混账事呢!” 白凛果陪着郁九寒一起来的教堂,她坐在大堂另一半的位置,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赶紧跑着跟了上来。易书南没有看她一眼,拉开安全通道的防火门,把郁九寒推了进去。 防火门相当沉重,关门时白凛果试图阻止,但差点被夹住手指。 门关上了,易书南背着手把它反锁。 她的眼泪已经停止了,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在郁九寒犹豫要不要顺着楼道往下跑的时候,易书南抓住了她的领子。 “你、你干什么?”郁九寒强撑着问,“你不会要在你的神面前打人吧,这不好吧?” 谁知易书南死死的盯着郁九寒,在这样的距离还能看到她眼角干涸的泪痕。 不太妙啊,郁九寒的后背冒出了冷汗。 纯良的大学生怎么能做出这么吓人的事呢,几天之前,易书南还是那个冲动发火后会理亏地道歉的傻孩子。 郁九寒紧紧闭上了眼睛,开始往外面挤眼泪。情况不对先服软,她就是这么能屈能伸。 结果嘴唇上却传来了温热柔软的触碰,郁九寒觉得自己脑袋里嗡的一声炸开了花。 两人的距离贴得极近,呼吸交融,郁九寒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若有若无的香味。洗发水混合着衣服熏香的味道,令人惊讶的是这样一个人身上的味道居然是甜甜的花香。 易书南亲了她,虽然只是清汤寡水地碰了一下,连仔细感受的空间都没有,但是,啊?不是?啊? 太过冲击的现实让大脑直接死机,郁九寒呆愣愣地看着易书南结束了这个蜻蜓点水的吻,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真恶心。”易书南说。 郁九寒气得要发飙,被强吻的到底是谁,恶心你还要亲?难道她就不觉得恶心了吗,郁九寒简直比吃了苍蝇还恶心。 但她不敢说,因为易书南脸上的厌恶是实打实的。 像是看多么肮脏的垃圾一样嫌恶的神情,让郁九寒觉得刚才的吻是自己脑袋抽风臆想出来的画面。 易书南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把它展开,然后垫在了右手的手心。 “你……” 你该放我走了吧? 郁九寒刚一开口就没了声,剩下的话都被掐灭在嗓子里。易书南单只手掐住她的脖颈,仰着头俯视她,脸上的厌恶已经消失不见。 这样面无表情的样子更让人觉得害怕,呼吸一下被辖制住了,这不是恐吓,易书南她是认真的。 恐慌一下控制住了郁九寒,她奋力地挣扎起来,在掐住自己的那只手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好难受,呼吸不上来,还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神啊,请宽恕我,因为站在我面前的是你的敌人。”易书南用和牧师一样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主啊,你用宝血洗清我的罪,好使我在死后前往你的国。” 神、神经病啊,哪有信徒一边悔改一边犯罪的。 郁九寒眼前黑一阵白一阵,她的视线变得难以聚焦,渐渐看不清易书南的那张脸。 楼道里很少有人来,满地都是灰尘,空气里飘荡着潮湿发霉的味道。墙皮大片剥落,楼梯扶手已经生锈。有一扇从大楼建起时就没人护理过的窗户,勉强透进来些许光线。 突然,脖颈的压力消失了,易书南松开了她。 郁九寒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连死里逃生的喜悦都没有,她的脑袋已经思考不了任何事。 易书南之所以松开她,也不是因为良心发现。 白凛果叫来了安全人员,从外面打开了防火门。幸好刚才易书南没有把插销插上,不然就很难打开这扇门了。 “你在干什么。”白凛果挡在了郁九寒面前。 易书南依然懒得看她一眼,她把手帕扔到了地上——就是刚才垫在掐住郁九寒脖颈上那只手里的手帕——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安全员呆呆地看着,竟说不出一句话来阻拦她。 “小姐,您怎么样?”白凛果赶紧蹲在郁九寒身边。 郁九寒已经摆脱了缺氧的感觉,可她还是不住急促地喘息。 虽然已经死过一次,但上辈子是一瞬间失去了知觉,并没有给她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而刚刚那一次,才是郁九寒最接近死亡的恐惧的时候。 她就是个疯子,易书南脑子一定有问题,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郁九寒揪着自己衣领,喘息越来越快。身体已经不缺氧了,恐惧却使她摆脱不了窒息的感觉,再怎么大口呼吸都无济于事。 渐渐的她无法控制自己呼吸的频率,越喘越快。手指不受控地蜷缩在一起,身上的肌肉不住痉挛。 “小姐,小姐,您冷静一下。” 一只手捂住了她的鼻子和口腔,再度限制了她的呼吸,是白凛果。白凛果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想杀了她吗? 郁九寒如同惊弓之鸟,一口咬在白凛果的手上。 “嘶……” 白凛果皱起眉,却忍着疼痛没有松开手。僵持了一阵后郁九寒终于冷静下来,蜷曲的手指也能伸开了。 她发现白凛果并不是紧紧捂住她的口鼻不让她呼吸,而是盖在上面,阻止她吸入过多氧气。 看到郁九寒恢复了正常,白凛果松开手,接着把她拥进怀里。 “没关系的小姐,您不会出事的。”白凛果的拥抱很有力,“我就在您身边呢,不用再害怕了。” 拥抱使她与这个世界隔绝,也终于给了郁九寒一点安全感。 她发现自己流了很多泪,还止不住抽噎的声音。 “那个,”郁九寒的声音依然在发抖,“那个混蛋……!” 听到这话,白凛果的情绪明显变得不安:“小姐,我们不要再招惹她了好吗?如果她想要报复,大不了去个远一点的地方。咱们不要再主动撞上去了,那家伙就是个疯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很怕您再出事。万一下一次,我没法赶到了呢……” 郁九寒抓住了白凛果的衣服,什么都没说。 她的确感到了害怕。 “呵,呵呵……” 郁九寒干笑两声,为自己增添了一些底气。 “暂时放过她。” 虽然被吓了一大跳,但终归还是没出什么问题。易书南那边就不一样了,她辩不清的。只是在小圈子里混不下去都算好的,要是引起了她家长的注意,易书南可就惨了,要知道她现在羽翼并不丰满。 依照易书南的性格必然不会妥协,她肯定会和家里闹掰的。 舍弃自己的计划,舍弃二十年来的忍气吞声,提前与家里决裂。 果不其然,没过几天,易父给易书南介绍了一位“未婚夫”。 和上辈子是不是同一位,郁九寒已经不记得了。但上辈子只是让两个年轻人见面吃顿饭的暗中撮合,到了这辈子变得十分强硬。几乎是直接在圈子里公布,你以后就要和这个人结婚。 一星期后,这位“未婚夫”同样惨死。 易书南强行提前了与家族争斗的时间,但她还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还是我赢了,郁九寒在心里想。论损失而言,易书南输得彻底。 还不够呢,易书南,还不够呢。你现在并非一无所有,而且还活得好好的。等她拿到祖母的财产以及一部分话语权,她还有能力做更多的事。 比如让易家这个传承了百年的财团彻底易主,断绝易书南卷土重来的可能。 做坏事嘛,当然要做绝一点。 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郁九寒是恶毒女配吗? 不不不,只是因为她讨厌易书南。在这场斗争中赢得胜利的郁九寒怎么能算是恶毒女配,她应该是手段狠一点的恶人主角才对。 16、恶毒女配 你是郁九寒,一本小说里的恶毒女配。 你的名字没有任何含义,最多是为你的人设增添几分刻薄味。作者在随机生成的郁九寒与传统恶毒女配的名字柳依依中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前者,因此你有了这个名字。 没有选柳依依的原因也很简单,这名字像“绿茶”派恶毒女配,而你只是个单纯的恶毒女配,没有其它人设加持,只是恶毒罢了。 你存在的意义是为了给主角增加麻烦,好使这本三流小说有继续水字数的理由。 好的打脸也是你出场的理由,在雨天开车逃跑一头撞死在树上太low了,不够爽。 你值得更凄惨的结局,比如众叛亲离,比如孤苦伶仃流落街头,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人们对这本小说没有任何期待,只要打脸来得够爽就足够了。 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你没有反抗的能力,因为你的一举一动在诞生前已经被安排好了。 就算你嘴上叫嚣着自由,身体也会按照既定的主线行动吧。 现在你为什么逃避自己的责任,开始享受属于你自己的人生了呢?你应该再去给主角找些麻烦,她之前受了重创,但因为她是主角,不会这么轻易地完蛋。 因为提前了与家族的斗争而处于下风,这不过是主角成长路上的磨砺之一。 她现在要为自己寻找新的合作伙伴,你应该出手干预一下,如果让她这么轻易的成功,那这篇小说完结得太早,字数太少,那是赚不到钱的。 哦?你说这与命运无关,你是因为讨厌她才要弄垮她的? 换个说法也未尝不可,如果这能让你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的话。 那么现在,你能起来去阻拦一下主角了吗。毕竟你也不想看她这么快东山再起吧? 郁九寒猛地从梦中惊醒。 “哈啊……哈啊……” 她惊魂未定地平复着呼吸。 “怎么了小姐,”白凛果问她,“做噩梦了?” 此刻正是午后,阳光最好的时候。她枕着白凛果的膝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白凛果跪坐在地板上,这个姿势大概不怎么舒服。但她没有吵醒郁九寒。 “别害怕,我就在这呢。” 郁九寒睡着的时候,她就保持这个姿势不动,手上把玩着一个魔方。白凛果把它慢慢地打乱,然后再慢慢地复原。她只会一套最基础的公式,每次复原的过程也差不多,时间也只是初学者的水平。 她没想过再去学习加快复原时间的方法,反正只是打发时间而已。 郁九寒平复着呼吸,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渐渐安静下来。 她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味道,如同剥开柑橘类水果的瞬间,果皮中的汁水迸发出来的味道。 “你吃了橘子?”她不禁问。 “没有哦。” 郁九寒爬了起来,往前嗅了嗅白凛果的领子:“是你身上的味道,你用了香水?什么牌子的?” “我没有用。”白凛果说着也提起自己的衣服闻了闻,“您闻到了什么味道。” 郁九寒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时间还早呢,我们出去玩吧?”白凛果提议 “有什么可玩的。” “随便逛逛嘛,今天天气那么好。” 自从郁九寒说要暂时放过易书南后,白凛果的精神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也是,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郁九寒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白凛果看起来就是挺不着调的。 白凛果喜欢出去玩,她撒娇似的捏着嗓子:“好嘛好嘛,出去玩嘛,天气那么好,又没有别的事做。” 郁九寒扭头看了看窗外,阳光确实很好,正是不冷不热的时节。 “好吧,”她没什么兴致地答应道,“那就出去逛逛。” “好耶!” 看着她那么高兴,郁九寒都要同情她了。郁九寒不可能放弃整治易书南的,放弃也只是暂时的,因为她暂时想不出什么更好的方法。 易书南请了好几天假,现在连她的动向都搞不清楚,别说想办法治她了。 “啊!”走在前面的白凛果大叫一声,突然弯腰抓住自己的手腕。 “又怎么了?” 郁九寒面无表情地走到她面前。 白凛果捂着手,面色痛苦,好像受了伤一样。 郁九寒依然面无表情,一点都不担心。 “嘿呀!”白凛果突然直起身子把腰一扭,不知从何地方变出了一枝玫瑰花,“惊不惊喜小姐,是不是吓了一跳啊?” 这样的把戏不是第一次了,郁九寒早已猜到。 她接过玫瑰花,随手插在口袋里,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哇,真是好惊喜。” “哈哈,鲜花配美人。”白凛果冲她眨眨眼。 “可你这是干花。” “呃……” 郁九寒没再管白凛果抓耳挠腮的尴尬,她捻着玫瑰花,想起了学姐。 按照上辈子学姐出道作的上映时间来看,她现在说不定已经进组了。 好想见学姐,之前太专注于易书南那个混蛋,真的有点冷淡学姐那边了。 一但想到这个,思念就如潮水般涌来。郁九寒知道学姐出道作的拍摄地点,作为一个绝对的死忠粉,学姐去过的所有地方她都圣地巡礼过。 要不就在剧组门口蹲一蹲碰碰运气?反正学姐现在还没有粉丝,应该也不会防护得太严备。 “决定了,”郁九寒的行动力向来很强,“我要去找学姐。” “诶——” 她兴致冲冲地出发了,白凛果落在后面,看起来很失落:“不是说好的陪我出来玩吗?” 向芷束着高马尾,穿着一身华丽的古装,沿着台阶一步步踏上高台。视野随着高度的攀升变得清晰,然而往日的好景色在此刻她眼中也变得凄凉起来。 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强忍着不能落下。 “赵君,这世上懂我者只有你一人。如今你不在了,我也不愿独活。” 说罢,她从高台上坠落。 “卡!” 第一次拍戏,她演的不是主角,甚至不是戏份特别多的角色。 不过是一位存在感很强的角色。 这个角色是乱世下普通人的代表,从一开始的自给自足到流离失所。青春、活力、才华,所有美好的一面通通被打破,最后一无所有。接连的苦难冲击着她岌岌可危的神经,她表面看起来坚强,实际上早已经千疮百孔失了生机。 偏偏她还是一个特别重情重义的人,这意味着她在乱世要经历更多刻骨铭心的生离死别。 早已经没有坚持下去的希望的人,假装乐观地活着,最终在得知知己去世的消息后,选择与这丑恶到看不下去的世界告别。 真是可歌可泣,可歌可泣。 日后向芷会成为演技派的代表,传说中拯救了国内影视在国际上的声誉的人。 不过她对角色的理解却相当浅薄,听完文艺范导演天花乱坠的讲解后,向芷做出了自己对这个角色的解读。 “哦,就是殉情了呗。” 她没敢说出来,导演会发飙的。 反正她演得很好。照导演的话来说,这个角色很重要,每一场戏都是重头戏,本来是不愿交给她这个新人来演的。可向芷完成得很不错,从来没拖慢进度。 她倒在提前准备好的软垫后,眨了眨眼,在眼眶中含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滴了下来。 这个垫子好硬啊,向芷想。 还要拍下一场戏,向芷没在垫子上多躺,赶紧爬了起来。 这部电影的主角,也就是刚才向芷台词里的“赵君”就在不远处坐着,即便不是她的戏份,她也没有回休息室休息。演员王昭是个相当敬业的人,很多重要角色的戏她都会跟在旁边学习。 旁观了刚才那场戏的王昭看起来很入戏,虽然现场没有剪辑也没有背景音乐,还有一大堆让人出戏的工作人员,王昭的眼眶还是红红的。 真是感性啊,向芷如此想到。 她坐在她的身边,主动打了招呼:“王昭老师,您又过来啦。” “你演得很好,是很有灵气的天赋型演员。”王昭由衷地称赞她。 “您谬赞了,王昭前辈您才是我该学习的对象。” 一番商业互捧后,向芷提议道:“后面我们还有一些对手戏,不知道今晚您有没有空,我可以去您的房间找您吗?我想和您提前对一下剧本。” “啊,这就不用了,我不想把工作带到休息时间。” 向芷还想说点什么,却被王昭打断了:“同为演员,我很佩服你的演技,但也仅此而已了。我觉得我们在演员的理念上是有很多分歧的,我去演戏的时候,是真心地扮演着各个角色,体验着每个角色的人生,细细揣摩。” “但你和我不一样,我不懂你为何能出戏得这样快。我简直不敢相信刚才看到的那个多情多义的才女是你演的,抱歉,是我说得太直白,但我接受不了你一离开镜头就能毫无负担地找人调情。” “哎呀……”向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所以说她和这群文艺青年合不来啊。 娱乐圈的前辈真是什么都见过,多么含蓄的旁敲侧击都被一眼识破。 那么今天晚上该怎么打发时间呢? 17、玫瑰花 片场外聚集着不少粉丝。郁九寒在旁边张望了一会,问:“文导演的戏还没散场吧?” “没有。”有人回复她,“姐妹,你也是昭昭姐的粉丝吗?” “啊,我不是。”郁九寒很干脆地否认了,“我喜欢向芷。” “向芷?向芷是哪位?” “没印象。” 呵呵呵呵现在没印象就没印象吧,知不知道很快我学姐的名气就比你们家姐姐高了。哦呵呵呵还记得向芷刚出道死忠粉还不多的时候,王昭的唯粉可是很痛恨向芷的,觉得向芷捆绑王昭卖姬赚人气。 郁九寒心中充满了许多预知未来的追星人才能有的阴暗的得意。 王昭的粉丝名是向日葵,因为昭是太阳嘛,她们就是向日葵了。 说起来王昭和向芷两家一开始打架的原因和粉丝名也有些关系。仅仅是不知情的路人评论了一句“向日葵是王昭粉还是向芷粉”,两家毒唯便因此名头大打出手。 郁九寒觉得蠢爆了,她不喜欢粉丝名,也不喜欢自己的同担,她想自己在学姐心里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虽然这么说不太道德,但郁九寒的确遐想过自己和学姐在一起还没公开的时候,用学姐的账号发一些貌似是在媚粉的帖子,把网友当作她们play中的一环。 可惜啊,上辈子她的爱太小心翼翼,到死也没和学姐有什么联系。 “向芷,什么向芷?这里是向日葵包的场地,不是昭昭姐的粉丝不能在这呆着。” 一个看起来是领头人的粉丝很不客气地出来驱赶郁九寒。 郁九寒斜着眼看她,惊讶地发现眼前的人她居然认识。 作为都是有钱有闲追线下的粉丝,彼此之间很容易混个眼熟。 这位向日葵大粉算是比较传奇的那种了。她一开始是王昭毒唯,电影宣发时骂向芷骂得最狠的那批,结果后来成了向昭cp粉默默产粮,最后被提纯成向芷毒唯。 当然,这一切的变化都是通过小号完成的。 最后马甲掉的时候引起的混乱比正主强行卖姬还大,简直是可以记录在内娱娱乐圈史册上的大事件。 对于这位粉丝头子,郁九寒的心情很复杂。她拒所有同担,恨每一个爱学姐的情敌。但因为对方是从对家,哦不,应该说是下家弃暗投明来的,又觉得她多少还有些眼光。 “喂,你听见没,这个地方是我们的。” 这位粉丝无论什么时期都是说话相当不客气的那种,郁九寒认识她,知道她就是这么一位没有脑子的傻大姐。 她的影响力在粉丝群体中很大,在还没有发生的未来,她因为换粉向芷被骂得很惨,再后来性格就收敛一些了。 一想到这个,郁九寒突然就懒得和她计较了。 她露出意义不明的微笑,三分嘲讽三分讥笑五分漫不经心,带着白凛果离开了这堆王昭粉丝。 哦呵呵呵五年后还是我家学姐更火哦。 不时有群演从门口离开,还有十八线根本没粉丝的高级群演。 郁九寒很担心向芷直接坐保姆车从后场离开,因为她现在没有粉丝,没必要在门口徘徊一圈安抚粉丝,而且向芷本身又是一个不屑炒作的人。 “小姐,我们走吧,这里好无聊啊。”白凛果在身后踢着石子。 郁九寒不理她。 “小姐,在这干站着有什么意思啊?” “你不懂。”郁九寒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看,“等待的过程也是一种享受。” 白凛果撇撇嘴:“小姐,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向芷学姐啊?” 谈到这个,追星人都有很多话可说。 郁九寒眼睛盯着门口不放,但很乐意回答白凛果的问题:“我和别的粉丝不一样,我和学姐的缘分是早就开始了的。” “那时候我们还都是高中生,只有我知道学姐是个多么温柔的人。” 她把这句话反复说了很多遍。 “到底是为什么啊小姐,我还是不太懂。”白凛果追问,“她做了什么让您觉得她是一个那么温柔的人?” “我不是说了吗,就……” 诶? 郁九寒突然愣了愣。 “就是……” 啊,学姐是个很温柔的人,她非常非常爱学姐。 但是为什么呢? “哎呀你别管。”郁九寒有些烦躁地说,“世界上所有人都应该爱学姐。” “那我呢?” “你不许爱,学姐是我的。” 白凛果哈哈笑了,她一翻手,又变出一枝玫瑰:“在这干站着太无聊了,小姐我给你变个魔术吧,看,玫瑰花,鲜花配美人。” 郁九寒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她睁大眼睛,露出爱慕的神色。 可她根本没有看白凛果,而是越过对方看向大门的方向。 向芷出来了。 世界上第一温柔的学姐,对她是第一得好。 多么让人感动的感情啊,值得世界第一好的嘉赏。 郁九寒不敢太张扬地冲上前,她举起了手机,把学姐圈在自己的镜头中。 此刻向芷还没有粉丝,没有人跟在后面拍照,所以这张照片是独属于她的。 站在她身后的白凛果就相当淡定。明星嘛,长得再好看,对她不感冒的路人见了她也不会太过兴奋的。 郁九寒张望了很久,突然想起自己这辈子是要勇敢的,不能一直站在远处观望了。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上去。 “那个,学姐……!”郁九寒的声音比平常高了八个调,听得身后的白凛果一个激灵。 “你、你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见过的。” 向芷停下来,看到主动搭讪的是郁九寒,神色有那么一丝的复杂。 她对郁九寒有印象,似乎是高中时就见过面的学妹。她不想和任何与高中有关的东西扯上关系,但这个学妹实在太漂亮。 郁九寒的五官精致立体,向芷怀疑她可能有一点外国血统,但不是很明显。 那一双灰色的眼睛尤其漂亮,她记了很久。这样的瞳色很少见吧,一般人的瞳色是黑色,淡一点的话也会是棕色或琥珀色。冷色系的淡瞳真是吸引人。 说实话自进组以来,向芷已经老实很多了。 主要还是不熟悉,刚到新环境,她没摸清楚自己做到什么地步之前是被允许的。 “啊,我记得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听到向芷的声音,郁九寒激动到要昏过去。 “我、我我我、我是你的粉丝!” “别闹了。”向芷笑了笑,“我现在怎么会有粉丝呢?” 啊啊啊啊啊啊这个笑容! “呜呜呜学姐你会大火的,以后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你的粉丝!” 夸张的话让向芷笑出了声:“那么,借你吉言?” 说罢向芷挥了挥手:“感谢你的支持,再见小学妹。” “等一下!” 在向芷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郁九寒的脑袋什么都没有想,下意识伸手拽住了向芷的袖子。 “还有什么事吗?”向芷停下来问。 啊啊啊啊!郁九寒抖到线条模糊,她刚刚是碰到学姐的袖子了吗,天啊,她碰到学姐的衣服了! “嗯?” 看到她反应奇怪,向芷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我,我我我……” 郁九寒涨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呵呵,你真是个有趣的人。”向芷十分温和地说,丝毫没有责怪郁九寒的反应跟有病一样。 多么温柔的人,不需要任何证据,也不需要记忆来作证,向芷就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她最爱的人。 向芷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思索什么,过了许久她说:“好吧,既然你都主动找上来了,我们去喝一杯怎样?” 她看着郁九寒,意味深长地说:“我想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 郁九寒完全没听出来向芷的话有什么不对劲,她超级兴奋地跳起来:“好啊好啊好啊!” “走吧,我知道有家清静的地方。” 郁九寒屁颠屁颠就跟上去了。 “喂,小姐。”白凛果在她身后小声地说,“您不觉得您这个样子有些ooc吗?” “你懂什么。”郁九寒送她一个白眼。 这就是爱情。 “等你遇上对的人就懂啦。”她很无所谓地说。 “哦——”白凛果拖着长腔回她,然后落在后面,一翻手又拿出一枝玫瑰花。 这是最后一枝了。 她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18、抉择 向芷说要叫个车来,等待的过程中三人站在路口,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样下去不行啊,不能让沉默引来尴尬。郁九寒很想跟学姐多说几句话,可她太过羞涩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来跟学姐接触就少,想找个话题脑袋却拧成了一团浆糊。怎么这样啊,平时她都是怎么聊天的,感觉和白凛果闲聊的时候从来不用刻意去想话题。 嗯……说点什么好呢,拍戏的事?不行的吧,电影上映之前应该是保密的。 表白一下心意?可她好像已经表白过好几次,学姐一直没有太过重视。也是啊,在学姐的视角她和这个学妹还不太熟,说最喜欢什么的,谁也不会太当真吧。 “今天天气真好啊。” “嗯?是啊。” 郁九寒你个蠢货,谈天气的话除了这两句话还有什么可说的,话题当然继续不下去了。 问问学姐平常喜欢干什么?是不是有点像打探对方隐私的变态了,刚开始就谈这些应该不太好吧? 谈谈自己平常喜欢干什么?好莫名其妙啊,零个人问过你,万一学姐根本不感兴趣还要出于礼貌附合岂不是很头疼。 郁九寒并非是社交苦手,今天却无从下手。 早知道就和白凛果学学那什么“鲜花配美人”的魔术好了。 不行不行,太油腻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郁九寒一抬头,视线中出现了个意想不到的人。 是易书南,易书南出现在马路对面。 她走在人群中,一身黑色的衣服让她并不显眼。郁九寒低着头紧张地思索话题,也并没有向她的方向张望。 不知为何,只是在视线的边缘闪过的人,偏偏引起了她的注意。 易书南随着人群一起过了马路,到了一座大厦底下。她仰起头打量了一阵这座建筑,然后走了进去。 郁九寒也抬头看了看这栋高楼,脑海里浮现出一些记忆。 易书南一个人不可能对抗得过比她多积累了几十年的父亲,她肯定有帮手。 其中和她利益纠缠比较深的一位,办公的地点应该就是眼前这座大厦。 怎么这么巧,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这位同盟也是个传奇人物,她是真真正正白手起家的人物。她的本业是设计师,刚从大学毕业的她接连被好几个设计公司拒绝,最后孤独一掷,拿着自己的作品堵了人家老板的路,终于幸运地遇上她的伯乐,为她此后的创业之路攒下第一桶金和人脉。 好经典的故事,郁九寒想。 那么易书南的家族到底是做什么业务的,还能和一位珠宝设计师搭上线。 …… 她还真不知道。 其实郁九寒连自己家是做什么业务的都不知道,她只继承了钱没继承家业。 不过她大概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易书南正在找援兵。 郁九寒下意识就觉得不行,哪能让她这么快卷土重来。这家伙还真是不知道死心啊,才被家里赶出来几天,脑子里又有什么新计划了吗? 她刚要往那迈步,向芷突然戳了戳她。 “叫的车来了,看到了吗,就是那辆白车。” 郁九寒一愣,看向学姐指的那辆车。 “我们过去吧。”向芷说。 郁九寒看了看学姐,又看了看远处消失在建筑前的易书南。 她不知道易书南是早就和设计师联系上了,还是这是她第一次试图寻找这位盟友。 如果是前者,那么她去阻止一次她们的会面也没什么用处。如果是后者,她打乱的就是易书南长期发展的重要计划。 但是学姐不一定还会等她,而且估计会因此对她印象变差吧。突然找上来的学妹,说了一大堆喜欢的话,然后扭头就鸽了今晚的计划,这实在太奇怪了。 那一刻时间仿佛都静止了,她像是站在人生的选择点上。 我说,不至于吧? 虽然郁九寒很讨厌易书南,但易书南算什么货色,怎么能和学姐比呢? 不至于犹豫成这个样子吧,说到底一开始讨厌易书南的契机不就是她影响了自己和学姐的爱情吗,如果为了整治她放弃和学姐的约会才是真的本末倒置。 但一股强烈的不甘占据了她的内心,强烈到在这股仇恨之外,郁九寒还感到了一阵子莫名其妙。 “喂,小学妹,你在看什么呢?” “没什么学姐!” 郁九寒收回视线,高高兴兴上了向芷叫来的车。 当然还是自己的生活更重要啦,易书南算什么,就算她傍上靠山也是小啰啰,整她不是顺手的事嘛。 捉弄易书南是爱好又不是任务,不会突然蹦出个系统来说完不成任务就电击的。 郁九寒朝白凛果使了个眼色:“你去坐副驾驶,我要和学姐坐后排。” “不好吧小姐,”白凛果压低了声音回复,“一般来说叫车的不才坐副驾吗?” “哪来那么多规矩,你给我上!” 白凛果不情不愿地往前挪,不情不愿地坐在了司机旁边。 郁九寒的心跳得砰砰响。 果然和学姐在一起才是她人生的主线。 郁九寒因为害羞不敢和学姐对视,她在车窗户的反光里悄悄地看向芷,结果发现向芷也在看她。 两人的视线交汇的时候,向芷冲她笑了笑。 幸福得要昏过去了。 向芷要去的地方是她以前常来的一家私人会所,订了个包间,当然安静。 不过安静了没多少时间,向芷说太安静了不够热闹,要玩还是人多了玩得更开心些。 于是她一个电话叫来了不少人,向芷说这都是她的朋友。 包间里有唱歌的设备,一开始郁九寒含蓄得要命不敢点歌,人多起来后,一首接着一首从来停不下来。 郁九寒觉得很吵,喧闹的声音从耳朵钻进来直接攻击大脑,好像要把她整个穿透。向芷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应,但她坐在人群中间,也没有跟着一起胡闹。 也许学姐也不是喜欢吵闹的人,你看她都不跟这群朋友一起玩的,可能叫她们来只是出于社交需要吧。 维持人情什么的,学姐也很不容易啊。 此刻坐在一群群魔乱舞的人中间安静品酒的向芷,看起来就像是污泥中生长出来的白莲花。 在郁九寒默默花痴的时候,向芷突然坐了过来。 郁九寒激动地发出一阵音量不大但声调很高的无意义高频率震动音。 “你是我高中的学妹是吗?”她问。 “对!不仅是高中,我还追随着学姐你的步伐考上了这所大学,现在也还是你的学妹。”郁九寒兴奋地说。 她没注意向芷的微妙的眼神,那是觉得她有够麻烦的表情。 “真是让人感动,我们是怎么认识的?” 向芷用一副叙旧的口吻说:“社团?运动会?还是只是擦肩而过呢?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学姐你是个特别好的人,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郁九寒先直抒胸臆地喊完,才开始回答第一个问题,“我记得是体育课,我被篮球砸晕了之后,是学姐你送我去的医务室。” “哦?是这样啊。” 向芷可不记得有这样的事了,高中的她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对!你还特别温柔地安慰我,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在一旁听着的白凛果:“?” 白凛果:“啧啧啧啧啧啧啧。” “啊,是这样啊。” 向芷露出很惋惜的表情:“好可惜我们后来就没有交集了,你没再试着找我了吗?” “我不好意思打扰你,”郁九寒悲伤地低下了头,“那时候我脸皮太薄。高中的时间又很紧张,高二和高三不在一栋楼上,基本就没机会见面了。再后来听到学姐你的名字,你已经毕业了。” “哦,原来如此。” 向芷的笑意更浓,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小学妹和她的过去就没有任何关联了。 “过去的遗憾就不要再提了,”她把手搭在郁九寒肩上,“好在我们还有未来不是吗?从今往后我们只谈当下,不要再遗憾曾经的错过。” “好的!” “来,喝点酒。” 向芷招呼着,让人拿一杯酒过来。 她的“朋友们”嬉笑着,往一个加了冰块的杯子里倒酒。几个不同种类的酒被混合在一起,郁九寒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喝法。 “我喜欢喝一点酒,但不喜欢喝醉。” 向芷把酒杯推到郁九寒面前:“我喜欢微醺后轻飘飘的感觉,但醉成一滩烂泥就有点没意思了,对吧?” 无论向芷说了什么郁九寒都会附和,她接过酒杯喝了一口,辛辣的感觉从喉咙滑到了胃。 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了,还没等她说什么,向芷又拍了拍手。 “来玩游戏吧,单喝酒有什么意思。” 她的提议得到了一致好评。 “玩什么?叫服务员送几副牌过来吗?” “玩点简单的,”向芷敲了敲桌子,“经典酒桌游戏,来几把国王游戏吧。” 在一阵阵地欢呼声中,向芷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把电话挂了又放回去。 很快那边又打了过来,挂了两次后,向芷干脆把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不接电话吗学姐?那边看起来有急事的样子。” “是不重要的人。”向芷微笑着,神情没有一丝一毫地变化。 郁九寒点了点头。 人家不接还非打过来,最后还被拉进了黑名单,一定是特别特别令人讨厌的家伙吧。学姐只是说对方不重要,估计已经给足了面子。 19、我爱你 “哦哦哦我是国王,那么2号和4号请舌吻,1号躺在地上3号在她身上做十个俯卧撑。” 郁九寒瞄了一眼自己的数字,松了一口气,她没有被抽到。 游戏一开始她就后悔了,这群人玩得太大太没有底线了,是因为她们彼此认识而且都玩得很开吗,郁九寒从没玩过这么放肆的国王游戏。 一般来说内容应该是整蛊之类的吧,如果脸皮薄做不到就罚酒。 可这群人的尺度一路往未成年勿入的限制级方向奔去,看得郁九寒想自戳双目。她倒不是易书南那样的老古董,但问题是,她们才刚认识吧? 白凛果抽到了1号,她脸都黑了。 “我做不来,我罚酒。”她说。 “别嘛!” “出来玩就放得开一点啊,不然光喝酒多没意思。” 好像没法被轻易放过的样子,白凛果可怜兮兮地朝郁九寒投去了求助的目光。 就算你找我求助…… 郁九寒也挺头疼的,她不想在学姐面前留下自己玩不起的印象。但作为老大,狗腿子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也该拉一把不是?就算平时她对白凛果指使来指使去的,可当着外人的面就不能这么欺负自己人了。 “好了好了好了,”郁九寒打着圆场,“她不愿意就让她喝酒嘛,也没违反规则。” 她的话立马引起了一阵起哄。 “舍不得啊,那你替她来嘛。” “对对对,你替她来,多么好的展示机会啊。这才有玩头。” 郁九寒有点生气了,如果这群人不是学姐的朋友她就要翻脸了。可就算学姐不是真心爱和这些家伙们玩,她也得给学姐名义上的朋友些面子,让学姐下不来台就不好了。 最后还是向芷开口解了围:“别为难人家,没看到孩子脸都红了吗?” 果然还是学姐最好了。 白凛果自罚一杯后没人再管她。2号和4号旁若无人地甩起了嘴皮子,周围一圈人围着叫好。3号也没有空落落地做俯卧撑,有人自愿躺在她身下,两个人不知道有意无意地亲上了多少次。 看得郁九寒眉头紧皱。 她记得这个2号不是有女朋友吗,场子刚开始的时候还给女朋友打过电话报备。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心里把她们鄙视了个遍后,她继续眼巴巴地看向学姐。 向芷喝了一些酒,脸上蒙上了层红晕。她和那些吵闹个不停的人不一样,在游戏开始后找了个还算清闲的角落,半卧在沙发上旁观 “这次我是国王,3号和5号亲吻一分钟……” 国王后半截更过分的要求已经听不清了,郁九寒看着手中卡牌上写着的3,心中暗道不好。 这群人玩得开,本来就不喜欢罚酒跳过的方式。上一局她刚帮腔白凛果跳过,这次再跳过的话,难免有人会有意见,说她玩不起。 郁九寒知道自己的脾气,就算她知道这是学姐的朋友得卖些面子,被调侃过头后也会生气发火的。到时候闹得太难看不好收场。 最重要的是,学姐会很不好办。郁九寒并不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我是5号。” 郁九寒不可置信地看向了向芷。 “哎呀,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呢,要不要跳过好呢?”向芷的笑容看起来有些拿捏不定,她看向郁九寒:“你觉得呢小学妹?” 朋友们自然是起哄向芷不要跳过,快亲快亲,可郁九寒什么都听不到了。 她愣愣地看着向芷从对面的沙发上起身,端了一杯酒坐在了自己身边。 比一开始坐过来的时候还要近,身体已经贴在一起了。 “你觉得怎么办才好呢?”向芷问她。 “我、我……” 郁九寒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在一阵阵的起哄声中,向芷的手已经搭上了郁九寒的肩膀。 “快亲啊快亲啊!” “计时一分钟,要从亲上才开始算!” 郁九寒浑身一激灵,突然恢复了行动的能力。她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我自罚一杯,跳过,跳过!” 狐朋狗友们的倒喝彩响了起来,好多人嘘她,说她胆小鬼。 向芷没有因为扫了面子而生气,她关切地问郁九寒:“喝得太急了,有没有不舒服?要不然不玩了吧,换个游戏,你歇一会儿。” 感受到学姐的手在自己肩上安抚性地拍拍,郁九寒感动到眼泪都要流下来。 她并非不想和学姐接吻,不如说,她梦寐以求。 所以一开始才会那样震惊,心跳的砰砰声已经把一切盖住。郁九寒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是十分虔诚、十分荣幸的幸福感。最虔诚的信徒目睹了神迹发生的感动也不过如此。 可她还是拒绝了。 虽然很想与学姐亲吻,但她更想她们的吻是出于感情,出于无法抑制的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因为大冒险性质的游戏在众人的起哄下亲到一起,被当成猴子一样观赏。 “不碍事,不碍事。”她为了不让学姐担心,赶紧摇了摇头。 可等牌再一次发过来郁九寒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应该顺着学姐的话退出游戏。这些人尺度太大她玩不起,与其一次次跳过还不如直接旁观啊。 不管怎么样玩完这局都要退出。 郁九寒忐忑地掀开牌,发现自己是国王,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下没什么玩不玩得起的了。 “额,1号无表情吃半个柠檬,3号用方言表白2号,6号打电话给通话记录的第一个人说我爱你。” 郁九寒按照自己习惯的尺度定下了国王游戏的内容,立马有人嚷嚷着说不够刺激。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种程度用来热场子已经足够了好吗,很有节目效果也不容易急眼。光甩大嘴皮子亲来亲去的下流笑话才是真无聊,一群没有品味的人。 果然,1号舔了一口柠檬就被酸成二维生物还不得不继续挑战的样子引发了众人的笑声。 郁九寒得意起来,看到了没,姐不玩烂俗的也照样有趣。 1号十分痛苦地挑战也没完成任务,酸得要命还要罚酒。3号的土味方言表白也很有乐趣,接着是6号,谁是6号? “我。”向芷无奈地笑笑。 “哎呀。”郁九寒立马觉得不好意思,万一学姐要给片场的同事打电话告白就糟糕了,要是一般同事还能解释,要是制片人导演之类的,会留下不好的印象吧。 她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亲自帮向芷罚酒跳过。 “通话记录的第一个啊,我看看,诶,是刚刚拉黑的人。” 郁九寒想起了游戏开始前那个没有眼力见地不停打电话过来的人,好在不是导演这种不好开玩笑的角色。但学姐应该很不喜欢她,现在还要打过去说我爱你,太糟糕了 郁九寒后悔了,自己怎么偏偏要让6号干这些事啊。 向芷的朋友们却没有丝毫替她着想的样子,反而更加兴奋起来:“快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开免提,开免提打!” 向芷很好脾气地笑着,没有拒绝。 她把那个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拨了过去,没有忘记把免提打开。 电话很快接通了,还没等向芷说什么,对面的声音已经通过免提很清晰地传了出来。 “向芷,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是一个女生。 屋子里难得地陷入了安静,朋友们都想听听这是怎么一回事。 “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我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也不接,如果是我的错我道歉,你怎么能一声不吭地断联,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女生自顾自地说道,“就算真的要分手也该好好说清楚啊,突然发来一句分手吧然后就找不到人了算什么!” 向芷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女生带着哭腔的抱怨。 “为什么突然分手啊,我那么喜欢你。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吧,我不干涉你和你的朋友们出去玩,不查岗不看你的手机,不无理取闹也不撒泼打滚,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呜呜,呜呜呜,向芷,我那么喜欢你……” 有人“扑哧”笑出了声,她立马捂住嘴,挤眉弄眼地看着向芷。 你啊,又把小姑娘弄哭了。 她的口型似乎在说这个。 “什么声音,你那边有人吗?你又和别人出去玩了。向芷,向芷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你喜欢玩,我可以跟你一起玩。求你了向芷,我真的很爱很爱你,我不想分手……” 电话那头的女生的语气从一开始十分激动变得哭哭啼啼,她很卑微地挽回着恋情,尽管向芷一句话都没有回应。 郁九寒察觉到不对劲了,她觉得自己说了一个很错误的挑战。国王任务可不只是打过电话去就结束了,还有后半截更糟糕的在等着呢。 女生对着电话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都没有回应后,终于停了下来,只是哭。 “宝宝啊……” 向芷的表情依然很温柔,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嗯?”电话那边的女生的声音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爱你。” 全场都陷入了沉默,向芷、她的朋友们,还有电话那头刚被叫了宝宝的女生。 不过向芷虽然没有说话,动作倒挺利索。她完成国王任务后就把电话挂了,顺便把女生的号码拉进黑名单后开启了手机免打扰模式。 “不然一会也许会有电话不停打进来,很麻烦的。”她笑着解释。 20、学姐此人 郁九寒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包间空间没有那么大,灯光昏暗,通风不好,还弥漫着酒精的味道,久而久之缺氧的窒息感越来越强烈。 刚才学姐挂了电话,氛围有一瞬间的僵硬,紧接着是更大的吵闹。 那群朋友们哄笑着,说不愧是你啊,又把人家弄哭了。 向芷没有附和,她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不知在想些什么。 郁九寒说不上话来,她的脑袋里很乱,闷了太久胸口也不是很舒服。当有人拍着她的肩膀夸赞她这个国王当的好,给大家带来了不少乐子可看的时候,郁九寒只觉得想吐。 又一轮发牌开始了,郁九寒拒绝了递过来的卡牌:“我不玩了。” “说不玩就不玩了吗?你得喝些酒才行。” 郁九寒不想继续纠缠,她一口气喝完杯中的酒,起身说道:“我要出去透透气。” “我跟你一起去。”白凛果也站了起来。 “你别跟着我。”郁九寒把扣子解开了两颗,“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出来后远离了嘈杂,郁九寒一时间甚至无法适应安静。外面的空气清新多了,她做了两个深呼吸,终于觉得活过来了。 郁九寒呼出一口气,又想起了学姐刚才的样子。 那样安静,那样有耐心地听完了电话那边的女生的哭诉,带着一贯的温柔的笑,那样波澜不惊地对着不想分手的前女友说出“我爱你”。 “……”郁九寒皱了皱眉头。 是因为那个女生一直纠缠,很惹人厌烦吗? 郁九寒也不明白,说实话她这个外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叹了口气,郁九寒沿着走廊走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 至少能让闷了半天的心情畅快一下。 洗过脸后,郁九寒弯着腰盯着还在往外出水的水龙头,又陷入了思考。 学姐为什么邀请她来这玩呢,是真心喜欢还是社交需要?学姐为什么不罚酒跳过国王游戏呢,不想在朋友面前丢面子还是觉得对断崖式分手的前女友说我爱你无伤大雅? 不对吧,学姐应该是更温柔一些的,就像她的笑容那样。 怎么能怀疑学姐呢,郁九寒拍了拍自己的脸。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慢慢抬起头,她看到了跟在身边的人,是那个有女朋友还在国王游戏上跟别人接吻的2号。 2号并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存在,她靠在门框上,与郁九寒在镜子里对上视线,举起手朝她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你过来干什么。” 郁九寒对她没有好感,语气也算不上热络。 “你喝酒喝得那么急,怕你撑不住后劲晕外面。”她说。 “呵呵。”郁九寒很不屑地笑了两声。 “你长得真漂亮啊。”2号走过来,但没有靠得太近,“是混血吗,还是祖上有外国血统,眼睛好深邃。” “啧。”郁九寒懒得回答她的问题,“油腻。” 听到这样的评价,2号没有生气反而笑了。 “我说什么了,怎么就油腻上了?” 郁九寒掀了个白眼,拍拍自己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离我远点,有女朋友还出轨的烂人。” “出轨?我吗?” 2号反而一副无辜的样子。 “我听到你一开始跟女朋友打电话报备出来玩了,但是国王游戏让你和别人接吻你却不跳过。” “哦,你说这个啊。”2号耸耸肩,“那只是游戏啊,又没人当真。再说我女朋友也不介意嘛,开放式关系,你没听说过?” 郁九寒的眉头拧得更紧,她想推开2号离开都嫌脏了手。 “怎么啦,这么看不起我啊。” 2号脾气挺好的样子,她满不在乎地说:“那像你这种只愿好好谈恋爱的就不该跟我们一起玩嘛,不会又一个被向芷骗得走不动道的吧,我都看不下去了。” 郁九寒一愣。 2号接着说:“哈哈,觉得向芷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绝世大好人啦?你喜欢她就等着被伤的那天吧。我只是爱玩玩,但我可不会故意伤害人啊,向芷就不一样了,她最喜欢……” 话还没说完,2号的肩膀上就搭了一只手。 “怎么,趁我不在,背着我说什么坏话呢?” 2号吓了一跳,她把肩膀上的手拍了下来:“你走路怎么没声啊,再这样吓我,小心我把你的黑料发网上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卫生间洗手台门口的向芷丝毫没有担心这些狐朋狗友会不会给她的声誉带来影响。 “你可以试试,”她笑着说,“我也很好奇那是个什么场面。” “切,装还是你能装。”2号嘟囔着离开了。 “学姐……”看到向芷走过来,郁九寒小声地喊了一声,接着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嗯。”向芷应了下来,“听她瞎说我什么了?” “没有学姐,我不会信的。” “谢谢。” 向芷随意坐在了洗手台附近摆放的长椅沙发上,一副悠闲慵懒的样子。 “刚才的场面让你吓了一跳吧?”她问。 郁九寒立刻摇了摇头,但什么都没说。 “我对每一段感情都是认真的。”向芷的视线下移,不知道看向何方,“每一次相处,每一段回忆,我不是那种能接受开放关系和别人共享爱意的人。” “我知道的学姐,我不会相信随便什么人的话,我只相信你。” 向芷抬起头,对她笑了笑,示意郁九寒坐在自己身边。 “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感情,也许我做错了很多事,导致没办法维持之前的感情。”她把手放在胸口上,“但分开时我也会心痛,心脏绞在一起,那是比心动更加痛苦的感受。” 向芷突然抓起了郁九寒的手,一起按在了她的胸前。 “你能感受到吗?这颗正在砰砰跳的心,它也会因为分别而痛苦地抽搐。” “学姐……!” 郁九寒下意识想抽回手,但向芷的力气很大,她根本无法反抗。 学姐的表情太寻常了,以至于郁九寒觉得太过慌张的自己才显得下流。 她强行安定下来,在沉默和向芷的注视中,也感受到了隔着皮肤与血肉的胸腔里面,永不停歇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规律而有力。 向芷松开了她的手,郁九寒愣了一下,缓缓地把手缩回去。 “好在我不是一个会一直沉浸在痛苦中走不出来的人,不然早就受不了那种感受了。” 向芷说。 “我放下了,而她还没有,就是这样。” “我明白的学姐,你不必特地跟我解释。” 向芷对着她笑了:“不是特地跟你解释,是我想跟你解释。” “嗯?” “我怕你误会。”向芷把手覆在了郁九寒的手上。 心又一次猛烈地跳动起来,郁九寒逐渐找不着北了。 “第一次见面起我就觉得你很特别,可惜那时候你喝得太醉了,没有好好交流也没留下联系方式就分开了。” “啊,啊啊……是、是啊。” 郁九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问道:“那学姐,上一次你主动找我搭话,那时候你和,和那个人是不是已经……” “嗯?哦。对啊,那时候我们就没有关系了,所以我才能没有心理障碍地找你喝酒啊。” 这样的话就能解释得清了,上一次和学姐一起喝酒至少是一个多月以前的事了吧,也就是说学姐和前女友分手至少一个多月了,当然可能更久。 都分手那么久了还一连好几个电话打过来死缠烂打,就算有感情也消磨殆尽了吧,不怪学姐能面无表情毫不愧疚地对那边说完“我爱你”再拉黑。 不如说被纠缠那么久现在才拉黑的学姐脾气已经够好了。 这样才对嘛,学姐就是那么温柔的人,她怎么能因为第一次见面的出轨烂人说了学姐几句坏话就动摇成那样呢,太不应该了。 看着她眼中仰慕的目光,向芷的笑意越来越深。她默不作声地挨着郁九寒更近了些,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刚才的国王游戏,你为什么跳过了?” “诶?” 没想到学姐突然问起这个,郁九寒的脑子一下子变得空白。 “确实应该跳过吧,突然跟刚见过两面的人接吻什么的,我想你也会拒绝的。” 郁九寒不受控制地想起了方才的场面,那时候学姐看起来是没想拒绝的,如果不是她突然喝了酒喊跳过,也许她们就真的亲上了。 一想到这个,郁九寒就从上到下地变成了一个西红柿。 转头看到学姐把脑袋靠在撑起的手上,像一只吃饱喝足后满意地眯起眼睛的猫一样看着她。 “不过我觉得有点可惜呢。看来是我魅力不足,没能引起你这样漂亮的女孩的注意。” “不不不,”郁九寒连忙否认,“我很喜欢学姐你。” “我只是,我只是……我只是不想被那么多人围观,连带着学姐你都一起被她们看笑话了。” “真心话?” “嗯!” 说完这话,她就看到向芷依偎过来,拇指从她的唇下轻轻蹭过。 “这么说,你不排斥和我接吻是吗?” 20-30 第21章 主角对你说了喜欢 诶诶?诶诶诶??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郁九寒的脸红得不像话,脑袋努力转着想要思考学姐说这话究竟是何用意,却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结论。 还没等她思索出个所以然来,向芷又说出了一句更具暗示性的话。 “现在没有人围观了,所以可以了吗?” 如果,她是说如果,如果自己的阅读理解能力不至于到听不懂人话的地步,那么学姐的意思是不是,是不是…… 散在脸前的碎发被向芷顺到耳后,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暧昧的气息流转在一呼一吸之间。 郁九寒下意识地抓住向芷的衣服,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但是向芷没有在乎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拒绝。 郁九寒紧紧闭上了眼睛。 即使到了这一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脑无法处理超出常识的信息,搞得她只能靠本能行动。 这对吗,真的要亲吻吗,她和学姐? 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虽然她已经暗恋了学姐很久,但学姐对她没有那么熟悉吧。难道说学姐也喜欢她?天呢,真的会有这么幸运的事? 嘴唇上传来轻微的触碰,但是这触碰并不像接吻。 为什么能说是不像呢,当郁九寒反应过来她在把这个感觉和之前被易书南啃的那一口做对比时,她一下子睁开了眼。 两个人的确在亲吻,但这样的触碰也的确不是来自于另一人柔软的嘴唇。 向芷亲过来的时候,用一张牌隔在了两人中间。 在郁九寒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离开了,面对着郁九寒怔忪的目光,向芷什么都没解释,只是一翻手把牌收了回去。 郁九寒眨了眨眼。 向芷两根手指捏着牌,一翻手,牌却不见了。 又对郁九寒笑了笑后,向芷说:“去透透气,别忘了回来哦,我在房间里等你。” 说罢向芷没有继续留在她身边,起身准备走了。郁九寒连一句“等会见”都忘了说,盯着学姐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拐角,然后一低头,发现那张牌就留在了向芷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她捡起了那张牌,发现是包间里玩游戏时用的国王牌。 看着卡牌上画着的风格独特穿着精致的国王,郁九寒慢慢地捂住了脸。 她发出了一系列意义不明的乱码尖叫。 到了现在她依然没搞懂学姐是什么意思,但是心跳得很快,快到她以为这颗心想要挣脱胸腔的束缚。 压抑不住内心激动的郁九寒跳了起来,对着空气打了一套军体拳。 天啊,天啊,刚才发生了什么!她打心底里庆幸自己面对学姐勇敢了一把,这简直是重生以来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比起让易书南那个讨厌鬼,学姐是多么温柔善良的存在,停留在学姐身边呼吸的每分每秒都是幸福的。 突然,郁九寒的身体晃了晃,巨大的眩晕感让她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她喝的酒都是那群吵闹的人调的,度数估计低不了,她之前喝得不多,以为没什么问题的。但真被2号说中了,喝得太急,后劲大,刚才一个兴奋加快了代谢速度,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酒劲一下子上头了。 郁九寒倚着墙坐下,本意是想缓缓身体,结果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不仅没有好感反而更糟糕。 她觉得脸颊很烫,意识也有点飘忽。 好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要不还是回包间吧,虽然里面很吵很烦,但至少有个地方让她躺躺,总比倒在外面不省人事要好吧。 郁九寒缓缓起身,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其实从刚才开始她就有点迷糊了,不然也不至于面对学姐傻成那样。 扶着墙断断续续走了一阵,脑海中残留的为数不多的智商努力发问:你到底是在往哪走,你想要到哪里去? 对啊,对啊,这是要去哪啊? 郁九寒站在原地思考了一阵。 最终没有得到任何结果,她一拍脑袋,那就走呗,管她要走到哪里去呢。 郁九寒喝酒不是特别上脸,脸颊只是微微发红。再加上她挺安静,没有大吵大闹地发酒疯,所以即使有人擦肩而过也没看出这人其实喝得挺醉。 还不至于断片晕倒,只是脑子不转了。 突然,她晃了晃,稳住身体,眯着眼往前看去。 那个穿着黑色衬衫的人,是不是易书南啊。 歪着脑袋思考了半天,郁九寒肯定地点了点头。 除了她,谁还会穿一身黑色的衬衣。纯黑也就罢了,居然还要往料子上绣花,还是那种土了吧唧的大红花,牡丹。扣子也不是正常扣子,用的是盘扣。一年四季穿着长袖,除了之前运动会,从来没见她穿过现代一点的衣服。 走,走。过去踢她两脚。 酒精上头的郁九寒忘了易书南是个多么可怕的人,也忘了现在孤身一人被打了都不好求救,摇摇晃晃就冲上去了。 易书南坐在走廊中间休息厅的长椅上,姿势倒挺端正。 郁九寒走近了才发现,易书南居然解开了衬衣最上面的那颗扣子。 这对一般人来说没什么,很多人嫌领口太紧都会解开一颗扣子。但发生在易书南身上就是足够记入史册的大事了,她那种龟毛到神经质的人怎么能容忍自己如此“衣冠不整”呢。 因为这颗扣子,郁九寒盯着那张脸仔细地看了又看,确认这是易书南没错。 奇怪的是,就算郁九寒在边上弯着腰瞧她的脸,易书南也没有任何表示。 喝醉了的郁九寒不管那么多,她确定眼前的人是易书南后,抬起脚就要踹她。 这一脚的确成功踢到了易书南的小腿上,但郁九寒也因为用力太大被自己的腿带的一屁股摔倒在地。 这一摔不轻,郁九寒坐在原地反应了三秒钟,才回过神来哈哈大笑。 嘲笑易书南。 “怎、怎么样,打不过我吧,混蛋东西之前居然敢那么对我,我要打得你叫妈妈。” 说罢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再次踢出一脚,然后第二次摔倒。 摔倒两次的郁九寒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混蛋!狗屎!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怎么会有你这么坏的人啊呜呜呜。” 嗷了两嗓子,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回应的郁九寒觉得无趣,擦擦眼泪又爬了起来。 自己又踹又骂的,易书南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对劲啊。 智商再次占领高地的郁九寒仔细观察起来,发现易书南虽然坐得板正,但两个眼神呆呆的。 她凑近易书南仔细闻了闻,果然在她身上闻到一股酒味。 原来如此啊,这家伙也喝高了。 看起来喝得比自己还醉,都没什么反应了。 哼哼,原来易书南喝醉了以后是这个样子啊,看起来一副任人拿捏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的模样。 郁九寒没有思考为什么这么巧居然在这也能偶遇易书南,她拿起手机打开录像,想记录下易书南出丑的样子。 等她清醒以后发给她,一定能把她气个半死。 “喂,还能听见我说话吗?”郁九寒拿手机对着易书南,还拍了拍她的脸。 被人触碰的易书南终于有了反应,她用那双漆黑到看不见底的眼睛望向了郁九寒,轻轻点了点头。 郁九寒得意极了,甚至让她稍微从酒晕中清醒过来。 “学个狗叫。” 她几乎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然而易书南却没有那么听话,她没有学狗叫,反而把脑袋靠在了郁九寒的掌心。 “噫!”郁九寒像抓了蟑螂一样反应剧烈,迅速把手抽了出来。失去支撑的易书南也没有失去平衡,脑袋就这样稳稳地歪在半空,好像她从来没有松懈力气靠上来一样。 缓了半晌的易书南把脑袋抬了起来,她看向郁九寒,突然,没有任何预兆的,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 郁九寒完全傻住了,她以为自己喝得太醉出现了幻觉,其实她已经倒在哪个角落睡着了,现在正在做梦是吗? 掐了掐自己的手臂,虽然痛觉有些迟钝,但还是痛的。 又揉了揉眼睛,她还是难以想象看到了什么。 眼泪仿佛成了易书南开机的按钮,她终于不再干坐着没有反应,而是捂住了脸,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哭了出来。 “我该怎么办才好呢,我该怎么办呢……” 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到后来哽咽着,变成了控制不住情绪的发泄。 “为什么是我呢,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为何偏偏是我经历这一切?” “为何我要出生在那样的家庭中,既然不喜欢女孩的话,为什么又要生下我。生下我,养育我,偏偏不爱我,仅仅是为了回本而已。从不对我有任何期待,从来没有任何赞许,每一次付出都是明码标价。” “我现在,我现在应该怎么继续活下去呢。好累啊,我不想应酬不想奉承,我也不想喝酒,我到底,到底该怎么办啊。” 易书南哭泣着,不断发出质问,然而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 郁九寒听着听着,大概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了。 易书南的家庭就是一团乱麻,反抗是她一生的课题。上辈子她的准备充足,应该不会像现在这样狼狈。但由于这辈子她的反抗被迫提前了,所以她现在不得不付出更多代价去拉一些站在她这边的同盟吧。 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毫无争议的是郁九寒。 看起来像是儿戏一般的捉弄,却能让易书南落得如此境地,归根到底是因为她的家庭对她没有爱,只是担心她能不能卖个好价钱出去。 “他们并非是虔诚的信徒,而是考验,是历练。通往天国的路是窄的,能走过去的人连十分之一都没有。在主内我们都是姊妹兄弟,圣灵住在我们的身体里面,爱使我们相聚在一起。神说我把小孩子给你们,让你们能够成为父母,不是给了你们多么大的权柄,而是把我的孩子暂时放在你们那里,你们不要觉得自己为大……” 易书南压低了声音,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她在教堂里听来的道。 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消散。这些话是说给自己听,却不知道有没有给她带来安慰,易书南还在哭。 她重新看向郁九寒:“我无处可去了。” 说罢像是耗尽了全部力气那般,可怜兮兮地蜷缩在了角落。 郁九寒一直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扰。 她从来没想到自己会看到这样脆弱的易书南,而且一切发生得太快,到现在为止她还在怀疑是自己做了梦。 如此悲伤,如此弱小,如此可怜的易书南,真是出乎意料,看了让人觉得…… 爽翻了。 郁九寒几乎要笑出来了。 开什么玩笑,难道她会因为看了从没见过的脆弱的易书南而对对方产生同情心吗,笑死,死对头混得越惨她当然是越高兴,更别说易书南现如今这么惨还是托了她的福。 郁九寒这辈子都没这么得意过,看看,就算是主角又怎样,现在还不是狼狈地倒在她面前。 郁九寒又踢了踢易书南的小腿,这次没有用力,只是为了确认对方还有没有意识。 “哈,哈哈,哈哈哈!” 她早就说过,易书南那样的人根本不配当主角。 主角应该是她才对。 “看到了吧!”郁九寒朝空中挥舞着拳头,“易书南根本什么都不是,我才是主角!” 当然,一个喝醉了的酒鬼突然发的酒疯不会引来任何人的回复。 郁九寒抬起易书南的下巴,想趁着这个机会从她嘴里撬出更多秘密,手机都录着呢。就算哪天易书南再折腾起来了,这个把柄也能要她好看。 她讨厌易书南,想要整死她,不过听起来易书南的家人也挺讨厌的,郁九寒不想自己害了易书南后便宜了易父那个伪君子。 “放心吧,等我继承家业之后,会把你家整个搞垮。断了你卷土重来的路,也给你报了仇。”郁九寒笑了笑,“你还得谢谢咱呢。” 易书南哼哼了两声,似乎是不舒服,迷迷糊糊再次睁开眼。 “作为感谢,你不准备再吐露一点不能说的秘密给我吗?” 易书南出来陪人吃饭,作为有求于人的那方被灌了不少酒。她本来就是情绪不容易外露的那种人,喝了酒也一样,已经醉得有些思绪停滞认知模糊了,依然还能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那样举杯敬酒。 现在,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易书南看到郁九寒时,虽然也认出了对方,但她昏昏沉沉的,把郁九寒当成了酒醉的幻觉。 不然她实在想不到为何会那么巧在这种地方也能遇到郁九寒。 刚才毫无铺垫的感情迸发也只不过是发泄,对着空气发泄。只有在这个短暂的时刻能够发泄,等酒醒之后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她去考虑,即使躺在床上也要尽快睡着来保持精力,易书南的生活中没有给颓废时间。 她把手搭在了郁九寒的手上,疲惫的闭上眼睛又睁开,她想休息,也想看一看郁九寒。 多么难以启齿的事实。 她是最虔诚的信徒,全心全意把自己交托给神,将所有的苦难视作考验。 那个家不配称之为家,只有每次前往教堂礼拜时,易书南才能感受到什么是爱,什么是平等。 主日学的老师总是宽容着孩子们的调皮捣蛋,牧师则耐心地解答她提出的疑问。在这个地方不存在利益的纠纷,没有勾心斗角,也不必担心自己哪一句话说得不够得体。 这是唯一能让她感到安慰的地方,所以易书南无比虔诚。 她愿一辈子遵循主的教导,成为安歇在青草溪水边的小羊。 然而到了青春期,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同龄的异性无法吸引她,甚至让她觉得厌恶,易书南的目光总是被身边的同性吸引。 她以为那是友情,或者说是依恋。 然而她无法完全欺骗自己,站在一群虔诚信徒中间的易书南闭目祷告,心中却越发不安起来。 神啊,难道说这也是考验之一吗? 为什么,为什么唯独是我呢,为什么偏偏是我要经历那么多的考验。 这隐秘的情感应该藏在内心的最深处,每日向主悔改,直到她人间的身体走到尽头。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又是她。 郁九寒看到易书南沉默了那么久,开始变得不耐烦起来。 “喂,哑巴了吗,说话啊。” 为了撬出易书南的秘密,她可是忍着恶心握着对方的手呢,就等着易书南一个情感宣泄叭叭点隐私出来。 不会该说的都说完了吧,郁九寒歪着头思索了一阵,觉得好没意思,还是离开吧。 自己不知道出来多久了,学姐还在等她呢,要是让学姐等急了多不好。 就在郁九寒准备甩手离开的时候,易书南开口了。 “我、我……” 听到她要说话,郁九寒赶紧回过了头。 “我很喜欢你,从第一眼见面起就这么觉得。” 一瞬间,郁九寒吓得酒都醒了三分。 这个易书南,她,她喝酒喝昏了头吧。这说的是什么话,恶不恶心! 郁九寒赶忙抽出了自己的手,慌乱间神经被酒精麻痹的她一个站不稳又一次摔倒在地。 这一次郁九寒没有立刻回过神来,不知道为什么,她脑海中浮现出一段记忆。 高中的时候上体育课,天很热,蒸得她有些中暑,飘飘忽忽的,只知道自己不舒服,却搞不清为什么不舒服。 塑胶跑道都快要被热化了,近地面的空气波动着,被热浪扭曲着变了形。耳边只听得到声声蝉鸣,听不到同学们的惊呼,听不到那些让她闪开的声音。 “砰”一声响,她被篮球砸了脑袋。 她被送到了医务室,朋友搬不动她,是同样在上体育课的其它班级的人帮的忙。 后来她才知道,把她带去医务室的是一位比她大了一年级的学姐。 学姐不仅带她去了医务室,还在她身边陪她打完了针,轻声安慰着跟她说话。郁九寒从来没见过那么温柔的人,只可惜她中暑后意识不太清醒,所以没有清晰地记住学姐的脸。 印象中学姐穿着一身校服,覆在她手上的手掌线条柔和,温温热热。 但是记忆逐渐变得模糊起来,覆在她手上的那只属于学姐的手,到底是温热且线条柔和的,还是骨节分明没有什么温度的呢? 突然就记不清了。 温柔地带她去医务室的学姐,她第一次的心动,无法言说的初恋。本来应该是牢牢刻在记忆中,永远不会忘记的事。 可意外的是它并没有那么刻骨铭心,反而被郁九寒轻易地抛之脑后,还是白凛果问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学姐后才想起来的。 然后现在,这段记忆变得模糊,甚至出现了第二种可能。 骨节分明并且冰凉的手,郁九寒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易书南。 说起来易书南和向芷一个年级,都是高她一级的学姐。 诶? 郁九寒变得惊慌起来,本来应该是恶心得不行后嘲笑易书南的场面,她却突然失去了这个兴致。 看着易书南坐在角落蜷缩起身体的模样,郁九寒忽然觉得她很可怜。 易书南确实是个值得可怜的人啊,她独自一人与父亲抗争,却因为她在其中捣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别人不知道郁九寒还不知道吗,从五年前重生回来的她可是见过那个成功了的易书南。 简直是天之骄子。 本来应该是那样耀耀生辉的人,却因为她的陷害变成了被灌醉酒后缩在角落哭的小可怜,看了这一幕郁九寒也不禁想,自己是不是做得太过头了呢? 易书南又没做错什么,就算讨厌她,小打小闹地做点恶作剧不就得了,真把人往绝路上逼也太…… 不,不不不!不是那么回事! 郁九寒像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大口呼吸,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易书南,想要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就转身逃跑了。 她讨厌易书南,怎么会同情她呢,自然是对方越惨越高兴啊。 但是她做得真的很过分。 可她就是预料到自己这么做会引来很严重的后果才去做的,她也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她被易书南掐住了脖颈,那种窒息的感觉让她现在触碰脖子的时候还会打个冷战。 但是作为一个信徒,在熟悉的圈子里贸然被出柜的确很严重,更别提她的老古董父亲还会带来更大的麻烦。易书南发那么大的火倒也正常,反正也没把她给掐死啊。 产生这样的想法时,郁九寒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你什么时候贱成这样了!上辈子你还因为她死了一次呢! 可也不是易书南杀的自己,她只是开车在后面追而已,甚至没有追得太急,始终保持着安全距离。是她自己大雨天把车开得那么快,为了躲避突然窜出来的黑猫才出了车祸死掉的。 我到底在想什么啊,一定是喝酒喝得实在太多了。 郁九寒没忍住,终于还是给了自己一巴掌。 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终于安静下来了。这一巴掌可没收着力气,自己把自己打得脑瓜子嗡嗡的,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头朝前摔个狗吃屎。 但是有一双手扶住了她,避免她摔得太惨。 “啊!”郁九寒大叫一声就要推开那人,她想会不会是易书南过来扶住了她,但怎么可能,易书南喝了那么多酒。 “小姐您没事吧,别害怕,是我啊。”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郁九寒终于安静下来。 “果果?” “对,是我。” “呜呜呜你怎么才过来啊,居然真的放心我一个喝醉了的人在外面闲逛那么久!” 郁九寒哭丧着脸,扑进了白凛果怀里。 这个上辈子压根儿没有出现的角色成为了现在最能带给她安全感的人。白凛果的年纪和她一样大,不管记忆中变得模糊的学姐是谁,反正不可能是她。 “不要怕,我一直跟在您后面呢,小姐。我怎么可能真的放心您自己一个人在外面。” “那你怎么才过来,你早就该接我回去!”郁九寒捶打着她的肩膀。 “抱歉小姐,我怕过度干涉您会让您生气。” “借口!” “抱歉,是我不对。” 郁九寒哭够了,她擦了擦眼泪,连自己都不知道刚才那一瞬间她为何会那么害怕。 “我还要喝酒,不醉不归。”郁九寒说。 “好吧,但您要注意身体啊。”白凛果看起来不是很情愿,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不敢过多干涉郁九寒的选择。 “回去吧。” “嗯。” 白凛果看着靠在自己身上,把所有体重都压过来,坠得她都快走不动路的人,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就是因为放心不下郁九寒才跟了出来,又怕郁九寒不高兴,所以只是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不说话。 但是,从那个2号找郁九寒搭话起,她就想出现然后拦在两人中间了。白凛果同样信不过那个2号,生怕她对郁九寒做点什么。 可她却没有出现,心里产生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就这样扶郁九寒离开的话,那后面的事情怎么办呢? 白凛果不知道什么叫“后面的事情”,却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个。 在不知名的理由的催动下,她暂时观察起了状况。 接着,向芷从包间里走了出来,赶走2号后和郁九寒聊了起来。 后面的事情就是这个吧,郁九寒那么喜欢向芷,如果她刚才出面的话,郁九寒现在就不能单独跟向芷聊天了。 可向芷不是个好人,她不算是良配。 白凛果叹了一口气,没有选择打扰。不管怎么说,郁九寒喜欢啊,就算干涉了一次,也拦不住她以后要扑上去。 她看着向芷跟郁九寒调着很土的情,还玩了一个很拙劣的戏法,一个简单的卡牌魔术。 这是魔术中最基础的入门,不需要准备复杂的机关,只是考验手速。 然而就是这么简单的魔术,向芷也没有把它完成得很好。动作瑕疵太大了,如果不是喝多了酒,想必郁九寒这个外行也能看出卡牌运动的轨迹。 但是,这简陋的魔术却很能讨郁九寒的喜欢,看她那副高兴的样子。 白凛果无奈地又叹了口气。 在郁九寒兴奋地打完军体拳,因为酒精的后劲突然一晕要摔倒时,白凛果想立马站出来扶住她。 可是同样的想法出现在心头。 如果现在出场的话,后面的事情怎么发展呢? 什么后面的事情,向芷不是已经出场了吗,还有什么后面的事情? 好在郁九寒没有摔倒,她稳住了身体,一摇一摆地向着远离包间的方向走去。 白凛果只能继续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后面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有什么东西那么重要,阻拦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前? 接下来,白凛果看到了她最不想让郁九寒接触的人,易书南。 她逐渐察觉到不对劲了。 这也太巧了,不只这一次,操场上夜跑也是这样巧。还有打车来这之前,注意到郁九寒不对劲的白凛果顺着她的视线往马路对面望过去,也惊讶地发现了易书南。 为什么总是那么巧。 易书南看起来也喝醉了,至少没什么攻击性了。她拉着郁九寒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等郁九寒离开了她往回走,再次因为站不稳要摔倒时,白凛果终于能够出来扶住她。 没有“后面的事”了,所以终于轮到了她。 她安抚地摸摸郁九寒的脑袋,把叹息都闷在心底。 无所谓,是最后一名也无所谓,是排除在命运外的人也无所谓,她只是想陪在郁九寒身边,让她这几年里玩得高兴点而已。 白凛果搀扶着郁九寒,她把脸贴在郁九寒的脸上,感受到了对方升高的提问。 然后往下,来到胸口,听得到那颗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 “真好啊小姐,您的心正在砰砰跳呢。” 郁九寒没有理会她这句话,就算刚才她一副超级想念她的样子扑进怀里也一样,郁九寒没有那么重视白凛果,忽视也是经常的事。 “但是没关系,这样就足够了。” 再度打开包间的门,还是那股乱七八糟的酒味,白凛果一下子皱起了眉头。 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可以她真想拖着郁九寒回去睡觉,可场子还没散呢,见不到她心爱的学姐,就这么回家的话郁九寒会闹的吧。 向芷站起来,很自然地要接过郁九寒。 刚才还抱着白凛果不撒手的郁九寒,现在也呜呜哭着趴在了向芷怀里。 “学姐,当初送我去医务室的人是你对吧,不可能是别人的吧。你还记不记得,你在那里陪了我一下午呢。” 向芷带着她坐到沙发上,十分耐心地擦去她眼角的泪珠。 “嗯,是我啊。” 听到这话,郁九寒终于来了精神。 “真的吗,我果然没记错,就是你啊,除了你哪还有那么温柔的人。” 向芷温和地笑了:“对,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当时送你去医务室的人的确是我。真是的,怎么能忘记呢,明明是这么可爱的小学妹。” 她掐了掐郁九寒的脸颊肉。 听了这话的郁九寒露出了一个傻笑,趴在向芷的怀里,彻底安心下来。 她说过还要喝酒,不醉不归,其实已经不用了。郁九寒已经够醉了,从那种亢奋的状态脱离出来后,她立马昏睡过去。 向芷把她揽进怀里,还在继续跟朋友们玩游戏。 很简单的游戏,摇骰子猜大小,输的人喝酒。 向芷很擅长玩这个,她想摇什么数就能摇什么数,猜大小也从来都猜不错,她说她能听出来你摇的是几,不会错。 玩了几把有人不乐意了:“换个游戏,每次都玩不过她。” “玩什么?” “传纸条吧。” 传纸条就更简单了,撕一张纸叼嘴里,让下一个人用嘴拿走,还必须保证自己嘴里能留一点。最后到谁那里纸条撕没了或者碰上嘴就得喝酒。 总之是个挺讨厌的游戏。 “我不玩。”白凛果率先说。 让她没想到的是,向芷也退出了游戏。 “让我歇歇吧,我也不玩了,明天下午还拍戏呢,状态太差要被骂了。” 这让白凛果忍不住惊讶,她不信向芷是多么瞻前顾后的人,也不信她是因为洁癖拒绝的这种游戏。看起来她们这群人不是第一次聚起来玩,这样的游戏恐怕也不是第一次玩吧。 注意到白凛果的目光,向芷转头冲她笑了笑。 “你在惊讶什么呢?”她的语气有些调侃,“小学妹那么纯情,看了这样的游戏恐怕又要觉得是出轨了。” 如果郁九寒醒着白凛果倒相信向芷为了把妹暂时隐藏本性,可郁九寒现在睡得很熟,她还装模作样什么。 “怎么?难道你觉得我是很随便的那种人吗?” 向芷笑得意味深长,她又一次懒散地靠在沙发中。 “我都说了我不是哦,可别把别人想得太坏。” 白凛果对此没有发表感言。 又忍耐了两个小时的吵闹场子才终于散了,走到室外呼吸到清冷的空气,白凛果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向芷搀扶着郁九寒坐上一辆车,一路开往了酒店。 还是早就定好的房间,一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向芷哼着歌,扶在郁九寒腰间的手指轻轻打着拍子。 一直走到房间门口,她转过头来看向白凛果:“你怎么还跟在后面呢?” “……” 向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表情愈发轻松愉快起来。 她笑着对白凛果说:“你跟着也挺好的,跟进来也没关系,我不介意三个人一起。” 第22章 请不要与其她角色发展感情关系 你是郁九寒,一本小说中的恶毒女配。你诞生的全部意义,就是给主角添些麻烦后被麻利地打脸。 本来,应该是这样才对—— …… 听了向芷的话,白凛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说起来我以前还没试过三个人呢,毕竟我是对感情很忠诚的一个人嘛,哈哈。”向芷笑着调侃道,“所以你加入进来也没关系,反正这小家伙和你关系那么好,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不必了。”白凛果扭过了头。 “既然不必的话,那就晚安吧?” 向芷朝她挥了挥手,走进了房间,在房门关上的前一刻,向芷留下了最后一句话:“如果你想联系我,我也不介意,我们可以下次再约。” “也不必了。”白凛果看起来丝毫不动心。 被拒绝的向芷笑笑,干脆地把门关上了。 同一家酒店的同一间房,同样的人,同样喝醉了睡着,向芷一时间觉得有些恍惚。 上一次她担心这个学妹和她的高中有什么纠葛,于是半途中离开了,现在想想真是有点警惕过头。 这一次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不过上一次就和郁九寒发生点什么的话,现在恐怕已经分手了。 向芷没有骗郁九寒,她之前找她搭讪的时候的确已经和前女友分手了。不过嘛,那个前女友和今天打电话过来的不是一位就是了。 向芷很难谈一段维持两星期以上的恋爱。 “喂,醒醒,能起来的吧。”她拍了拍郁九寒的脸。 这孩子喝的酒并不多,只是有点上头所以小睡了一觉,应该还是能叫醒的。如果醉得不省人事还有什么乐趣啊。 郁九寒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看到向芷后突然又变得不安起来。 “学姐,高中时送我去医务室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对吧?” “对哦。” 这已经是郁九寒第二次向她确认这个问题,看来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过可惜,向芷记忆中并没有这么一件事。 就算自己回忆也想不起来,而且向芷不觉得是因为自己忘记了,她可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现在她还有可能为了调情乐于助人一下,但高中的时候她可没有这个心思。 向芷觉得郁九寒口中那个温柔的学姐应该不是自己,但她还是应下了这个名号。因为郁九寒一副很没安全感的样子,如果她否认的话,这孩子会哭出来的吧? 所以愿意给她一个善意的谎言来安慰她的向芷,其实也算得上是温柔的学姐吧? “好啦,我们去洗澡吧?” 向芷笑眯眯的,开始伸手脱郁九寒的衣服。 外套随便拽了几下,脱下来后往沙发上一扔,也没管扔没扔到沙发上。郁九寒里面穿的是一件轻薄的毛衣,贴身的那种,很显身材。 夜已经深了,正是无人打扰的时候。明天的工作排在了下午,也有足够的休息时间。 向芷的心情很舒畅,她正要把郁九寒的毛衣脱下来,手机铃却突然响了。 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了,什么人要在这个时间打电话来,而且偏偏是这种时候。 向芷几乎要怀疑是她那群朋友搞的恶作剧。可是拿过手机来一看,却不是那种能随便挂掉的电话。 打来的是她的经纪人,母亲亲自给她找的,这不是可以随便打发的角色,不然第二天早上母亲就能收到她不听话的消息。 向芷倒是不介意那位老不死的女士生不生气啦,但是因此少了生活费不是很得不偿失吗? 而且经纪人经常帮她处理烂摊子,不接肯定不行。万一经纪人以后不肯帮忙了,向芷可不想哪天被某位疯狂的前女友追到网上去骂。 但为什么会这个时候打电话来?这位姐没事肯定不会大半夜加班,可最近她还没惹出什么事来啊。最奇怪的是向芷明明记得自己开了免打扰模式,手机还设置了十一点的自动关机,怎么凌晨一两点钟还能收到电话。 “喂赵姐,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给我回片场的酒店。” “啊,都这么晚了。” “嫌晚我亲自去接你,二十分钟后到你楼底下。” “诶,别啊。”向芷一头雾水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吗,为什么突然要回去,明天下午才拍戏啊,我在外面住耽搁不了什么。” “我就是怕你惹出事来,还要我给你收拾。” “我能惹出什么事来啊。” 向芷越发感到奇怪,赵姐以前是不管她那么多的,突然这么晚叫她回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可是三问两问,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赵姐就是突然要她回去。 向芷无奈了。 赵姐的话不能不听,可这事实在太离奇。 大半夜突然加班的赵姐,本该关机却能接到电话的手机,简直就像故意跟她对着干一样。 向芷看向床上躺着的郁九寒,这孩子刚脱了外套,毛衣还穿在身上,连一点肉都没有露。 这都是第二次了啊,要是她生活在一本小说里,这时候观众都要不满意了吧?上一次固然是她自己的原因选择了离开,可这一次呢,突如其来的暂停都让她觉得有些刻意了。 不过向芷也没想太多,她只是觉得自己倒霉。 赵姐说还有二十分钟到楼下,看来是没有做点什么的时间了。 向芷有些遗憾地看着郁九寒,伸手撩了一下她的毛衣下摆。 其实向芷也没想做什么,她还不至于趁着这二十分钟再沾点便宜,纯粹是因为没什么事做,手贱一下。 就在这时,手机铃又响了。 还是赵姐,向芷以为是什么事呢,结果赵姐只是催促她赶紧下楼。可是赵姐还没到呢,这么早下楼做什么? 向芷想了想,突然有个离谱的念头出现在她的脑海。 她再一次看向躺在床上的郁九寒,她闭着眼睛像是又睡着了,下摆刚被撩起来的那点衣服已经被顺了回去,一点肉都没露在外面。 向芷把郁九寒扶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她的头发,把整张脸露了出来。 暗自欣赏了一会这张脸,向芷把手机的音量关了,然后慢慢靠近郁九寒。 就在二人即将亲吻上时,客房的电话很突兀地炸响了。 这一次向芷没有过于惊讶,她接起电话:“有什么事吗?” “很抱歉小姐,关于您刚才投诉的客房灯光损坏,我们这边派维修师傅上门修一下可以吗?如果您嫌时间太晚打扰的话,我们可以退回一部分房费作为补偿。” “你打错了吧,我没有投诉过。” “啊,非常抱歉,这么晚真是打扰了。” “没事,不需要补偿。”向芷说罢挂上了电话。 “呵呵。”没忍住笑了两声,向芷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规律。 一般人遇到这么离奇的事会感到恐慌吧,可向芷比较随性,哪怕得知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今天也会照常喝酒寻开心的性格。察觉到这么奇怪的事她只是觉得好笑,然后是好奇为什么会这样。 她还想知道,如果她铁了心不在乎一切干扰,非要对郁九寒做点什么的话,该有什么东西出现阻止呢? 地震、海啸,小行星撞地球? 向芷又笑了笑,她没那个兴致去尝试。 “但是为什么呢?”她伸手戳了戳郁九寒的脸,“你身上被下了什么诅咒吗?” 说罢她被自己逗笑了,其实在喝酒的地方她作势要亲郁九寒的时候还什么都不会发生。向芷也不知道这一切都是巧得不能再巧的巧合,还是这世界上真有神神鬼鬼的东西给郁九寒下了诅咒。 对,就是诅咒。在向芷看来亲都不能亲一下,别人脱她衣服都要打扰,那肯定是诅咒。 这得少做多少快乐的事啊,人生还有什么乐趣。 不过幸好被诅咒的不是自己,向芷耸耸肩,反正她也不是非郁九寒不可的人。 向芷穿上外套,准备离开之前,她对着熟睡的郁九寒挥了挥手:“看来我们是没有缘分了,再见。” 郁九寒自然什么都听不到,她把手伸进衣服里抓了抓痒,然后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睡觉。 …… 你是郁九寒,一本小说中的女二号。 作者为你精心起好了名字,你的姓氏是很时髦的小说女主常用姓氏,你的名字来自于民间“数九”的习俗。到了冬天开始数九,从一九数到九九,冬天就过去了。 你的存在富有含义,作为一本小说,最重要的要素就是人物。身为小说里有着不少戏份的女二号,你自然承担着重要的责任。在你的身上倾注着作者的祝福,表达着作者想要表达的情绪。 不过,你最主要的意义还是与主角作配。 主角是作者最偏爱的人,不要想着与主角争夺光环。 你本来是个恶毒的人,毫无同情心,嚣张跋扈,目光短浅,容易记仇。像你这样的人能够做女二号,并不是作者突发奇想想要整出一些新奇的人设,仅仅是因为主角喜欢你。 恭喜你,因为主角的喜欢,你也许可以摆脱原定的凄惨结局。 请包含感激之心,改变你这令人作呕的性格,去安慰主角,给她提供帮助和安慰,做她的避风港湾,成为让人能够夸赞出口的女二号吧。 如果你非要走相互对抗的欢喜冤家路线也未尝不可,但我们并不建议你这样做。毕竟你能够有这样的待遇仅仅是因为主角喜欢你,如果主角不喜欢你了呢? 请感激涕零地好好想想吧。 还有一点请务必记在心里,作为全部的未来都已经归属于主角的女二号,请不要和主角以外的人发展感情关系。 第23章 必须要见到学姐才能有安全感 郁九寒醒来的时候,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间,熟悉的布置,熟悉的空无一人的身旁。 和上次一样,又是什么都没发生。 “啊啊啊啊!”她痛心疾首地捶着枕头。 所以说怎么能怀疑学姐是对感情随便的人呢,明明两次都把醉酒的她送到酒店然后离开啊。郁九寒欲哭无泪,都这么晚了学姐你一定要走吗,就算不能发生点什么,留下来让她多看几眼也是好的啊。 颓然坐了一会,郁九寒想起了昨天晚上见到的醉酒的易书南,那家伙虽然没耍酒疯但是嘴巴里吐露出来的秘密可不少,她记得她都拿着手机录下来了。 郁九寒猛然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结果发现相册里什么都没有。昨天留下的照片只有一张她自己的自拍。 再打开相机,里面还保持着上一次使用时留下的设置,她根本没有打开录像,而是前置镜头的拍照。 可恶啊,这不是完全喝醉了以后把拍照当录像了吗,还翻转了镜头连一张易书南的醉态都没拍到啊。 最重要的是,昨天想和学姐加上联系方式来着,但是忘记了。 郁九寒翻着社交软件,确定没有新加的好友。 怎么会这么惨啊,那她忍受了好几个小时的酒精味和吵闹,不是什么都没落着吗! 郁九寒彻底蔫吧下来。 她曲着腿坐在床上,把脸埋在膝盖里,一副再起不能的模样。但是过了一会,她闷在膝盖上的脸传出了嘿嘿的笑声。 嘿嘿,嘿嘿嘿。 昨天晚上易书南那家伙,说了喜欢她对吧。 过了一晚上彻底醒酒后,郁九寒浑身发毛的恶心感已经消退了不少。现在想起这回事,更多的是一种翘起尾巴的得意感。 怪不得一副恐同恐得恨不得随时拿出酒精消毒的夸张样子,原来是深柜啊。笑死,深柜也就罢了,居然还喜欢她。 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就很喜欢你,桀桀桀桀桀,爱她爱到离不开她吧? 她已经把易书南害得那么惨了,结果对方还是那么喜欢,真是抱歉啊,她就是这么有魅力的人。 这个秘密不可谓不重磅,郁九寒觉得有很大可利用的空间。也许能看到易书南口是心非的矛盾样子,看她不敢面对自己真心的苦瓜脸,美美调戏完然后转身就走,留这家伙在深柜中痛苦一生。 嘿嘿。 想到这郁九寒总算来了些精神,她起床洗漱完,走出房间后又在走廊的休息区看到了白凛果。 真是和上次一模一样的场面。 “喂,既然你跟着我的话,为什么不干脆把我带回家啊?” 白凛果无奈地摊开手:“小姐,您非要跟着向芷学姐走。” “哦是这样吗。”郁九寒觉得倒也正常。 她随意地和白凛果聊着天,思索着下一步该做什么。从宾馆的电梯下去,准备到前台退个房。 就是那么巧,刚从电梯门出来,郁九寒就认出了正在前台退房的那人是谁。 哦吼,是易书南。 郁九寒想主动找她麻烦都不知道该怎么找,结果这人居然直接送上门来了。 她不禁露出了得意的笑,快步走了上去。 “小姐?”白凛果想拦,但是没有拦住。 “哟,这是谁啊,这么巧?”郁九寒走到易书南旁边,胳膊往前台上一搭,用一种十分不着调的口吻调侃着。 醒了酒的易书南没有昨天晚上那么呆,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不动声色地往离郁九寒远一点的方向挪了挪。 “呵呵。” 这副冷淡的样子让郁九寒都要怀疑昨天晚上听到的秘密都是错觉,可惜啊,她把那场面记得清清楚楚,不可能怀疑这件事的真假。 “躲什么躲?”她说,“昨天晚上的事你都忘记了?” 易书南皱起了眉头,郁九寒知道她没有忘。 “酒后戏言,请不要放在心上。” “你说不放在心上就不放在心上?我还要说酒后吐真言呢,我当真了,怎么办?” 易书南转过身来,相当正式地跟她说:“那我也不必为你的擅自误解负责。” “呵呵,呵呵呵。”郁九寒笑起来像个无赖,“瞧你这样子,我还以为是我暗恋你呢。” 其实郁九寒也不清楚她们教徒之间有什么习惯,她很好奇易书南被这么说以后会不会在胸前画十字默念上帝宽恕我之类的,那场面一定很好笑。但是易书南没有这么做,她神情复杂地看着郁九寒,仿佛真被污蔑了那样解释道:“请你不要再误会了。” 说罢,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 郁九寒在她身后,压根儿没想着隐藏音量,毫不客气地继续嘲笑她。 虽然易书南暗恋她这件事让她很得意,但郁九寒没有真想着要和她发展感情。那种诱惑死对头爱上自己然后再甩了对方的整人模式实在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了。郁九寒还是讨厌易书南的,怎么可能真跟她谈恋爱。 最多就是时不时蹦出来,恶心那家伙一下罢了。 这个小插曲让郁九寒的心情好起来,她忍不住哼起了歌。 “小姐,您干嘛又主动找上她啊。”白凛果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咋了?” “她就是个精神不稳定的疯子,您忘了之前她是怎么对待您的吗?” “啊,她能怎么对待我,雷声大雨点小的深柜,怎么可能有胆量和我对上……” 郁九寒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突然想起之前易书南掐着她脖颈的力道,那力道可不是开玩笑的。 她是真的想掐死她,当时郁九寒甚至已经因为窒息和大脑缺血变得视线模糊,也没有力气挣扎了。 这件事给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她后来甚至不敢出现在易书南面前落井下石,连穿领子紧一点的高领毛衣都会难受到呼吸不畅。 那么可怕的事,刚才怎么突然忘记了。 郁九寒感到一阵后怕。 那股子兴奋劲也随之消散,想起自己刚才做的事,郁九寒只觉得恶心。 调侃易书南只会让那个深柜爽到,自己干嘛做那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浑身恶寒的郁九寒看向白凛果,神情复杂地说:“不会有下一次了。” “那就好小姐,但是……”白凛果看起来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没有什么但是,我的生活重心应该是学姐才对。可惜忘记要学姐的联系方式了,今天晚上我要继续去片场门口蹲她。” 至于易书南,先让她多蹦跶一会吧,郁九寒暂时不想看到那家伙。 然而这次蹲在片场门口,却迟迟等不到向芷出来。郁九寒明明记得昨天她听学姐说今天下午是有戏要拍的,结果左等右等,等不到向芷下班的时候。 没等到向芷,倒是看到王昭出来和粉丝见面,让她羡慕得咬牙切齿。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郁九寒如同一只蛮牛冲进了王昭粉丝的队伍,见到谁顶谁,不顾身边的抱怨声拱到了队伍的最前面大声喊道:“王昭姐,向芷还没下班吗?” 她的举动引起了周围一大堆人的不满,但由于她喊得实在太大声,王昭想忽视都难。 “向芷已经离开了。”王昭对她说。 郁九寒立马变得很悲伤。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失望,脾气很好的王昭跟她多说了一句:“没想到她也已经有粉丝了,明天我会转告她让她走大门来见见你的。” 郁九寒又支棱起来:“谢谢王昭姐。” 作为回报,郁九寒决定未来王昭和向芷两家毒唯大打出手的时候少做几次数据,不给王昭的黑帖点赞了。 周围的粉丝一边朝郁九寒翻白眼、暗搓搓地把她往人群外面挤,一边用星星眼看着王昭说姐姐人美心善。 第二天,郁九寒仍然来片场门口蹲守,但等了半天,还是不见向芷出来。 又是只有王昭美美出场拍了下班路,今天来现场的粉丝和记者太多,应该是有什么宣传,郁九寒再怎么挤也挤不到前排去。而王昭虽然好心,也不至于专门给她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别家粉丝透露同事的行程。 “小姐,咱们回去吧?”白凛果拉了拉郁九寒的袖子。 郁九寒却格外坚持:“不,我要等。” 一直等到人都散尽,看起来连个蟑螂都不会从大门里爬出来了,她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然后次日,仍然一大早就开始蹲在门口。 每天都等每天都等,没有一天看得到向芷,甚至连和王昭打上招呼的机会都没有。 “小姐,再这么等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郁九寒不傻,也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物,换作以前她早就不愿继续等了。向芷现在还没有粉丝要营业,坐着保姆车直接从后门离开多正常,再等下去也没希望的。 但是郁九寒莫名其妙地多了一种坚持,她一定要见到向芷。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只有见到学姐后,感受到心中那持续了好多年不变的、已经与她融为一体的心动时,她才能重新感受到安全感。 可是就当她站在片场门口化作一块望妻石时,白凛果突然让她看看微博上的新闻。 郁九寒拿来一看,顿时傻了眼。 那天她挤进王昭粉丝群的前排向王昭喊话的场面不知道被谁录了下来,发到了网上去,那句“向芷还没下班吗”被清晰地留存。 网络风向是一个很容易被引导的东西,同一段视频的标题不同、率先评论的那一波人的褒贬不同,就能制造出不同的舆论效果。 这一段视频的发布者显然不是带着善意来的,评论区都在骂郁九寒没有素质。 第24章 是谁想要害学姐 这件事非常出乎郁九寒的意料。 不是她对这个世界群体的素质水平有什么不切实际的指望,但作为上辈子一直追线下的粉丝,郁九寒对线下不同粉丝群体之间的相处生态还是很有发言权的。 网络上撕得死去活来,随便打死一群都没一个无辜的,但到了线下,互联网疯狗们就会不约而同地变得温良起来。 不如说到了线下,不同的粉丝群体一起在烈日或寒风中等待,彼此之间变得惺惺相惜,反而更容易跟正主发生矛盾。 出现争执、互相把对方挂到网上去审判,这种事少之又少。反正上辈子郁九寒的追星生涯中没遇到过一次。 狗仔倒可能干这事,目的是挑起两家的争斗带来流量,但向芷现在还没有名气吧,谁闲得来拍她啊。 郁九寒看了看视频的浏览量和评论数,耸了耸肩。 反正她也不是多么在乎虚名的人,回去就买水军把这些骂她的人从头到尾都炸了,除了有些惊讶之外郁九寒并没有多生气。 白凛果却很着急:“小姐,再这么发展下去,形成对您的网暴怎么办?” “这事我熟,”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郁九寒变得满不在乎起来,“照这条微博的浏览量来看,发展不到那个地步。” 开玩笑,上辈子的粉丝大战场面比这严重多了好吧。 上辈子作为有钱有闲的富N代,郁九寒发过的律师函炸过的微博号比白凛果这辈子见过的都多,现在这点破事都上不了台面。 “我转发个营销号的评论都比这家伙高,有什么可忌惮的。不过这人肯定不带好意,回去看看能不能炸了这号。” 郁九寒还翻了翻这个账号之前发布的内容,得出了这人就算花钱买推都火不了的事实。 “我一眼就看得出来,天生的冷门体质。” 郁九寒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一心一意地等待学姐出来。 “你在这帮我守着,我去买杯咖啡。”等到心累的时候郁九寒说,“你要喝点什么吗?” “和您一样就好。” “学姐出来一定要帮我拦住啊,或者赶紧叫我回来。”郁九寒没忘叮嘱。 因为害怕错过向芷,她除了去卫生间这种没法代劳的事之外,有什么需要都是让白凛果帮忙的,免费的跑腿不用白不用嘛。 但是突然,很自然的,她要自己去买咖啡。 可能是等了太久,实在失望了吧。 附近就有咖啡店,郁九寒晃悠着过去,推门进去的刹那正好有人也要开门出来。 本该擦肩而过的瞬间突然停滞了,郁九寒定睛一看,好巧不巧,又是易书南。 “你怎么在这?” 易书南牢牢盯着她,眉宇间满满的警惕和不信任。 本来等了那么久就烦,偏偏遇到了讨厌的人,还被用那样的眼神打量,好像自己是什么跟踪狂似的。郁九寒立马不爽起来,似乎忘了自己以前的确干过跟踪狂的事。 “你什么眼神啊,真没礼貌。”郁九寒不客气地撞着易书南的肩膀走进咖啡店,“跟谁稀罕专门来找你麻烦似的。” 易书南也跟着退回了店内,看她的表情,显然不怎么相信郁九寒的话。 “还跟在我后面做甚,再跟我也不会爱上你。”郁九寒看都没有回头看一眼,“我是来找向芷学姐的,不要那么自作多情好吗?” “向芷?” 易书南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片场,她知道向芷的确在附近拍戏。 “对啊对啊,我最喜欢学姐了。” 郁九寒为了确定什么似的,狠狠强调了“最”这个字。 “我是学姐的忠实粉丝,从上辈子开始就爱死她啦。学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温柔的人,我只可能喜欢她。” 这段话不像是谎言,易书南沉默着,不知道在思索什么。 “向芷啊……”她喃喃道。 等郁九寒点完单回头看,易书南已经离开了。 郁九寒撇了撇嘴,拎起咖啡往回走。等到了片场门口,白凛果的脸色显得不太好看。 “又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白凛果的表情有些复杂:“小姐您最好再看看微博,虽然对您没有什么影响,不至于让我担心。但是……” “哈,还是网上那段视频吗,我都说了没关系的。” 郁九寒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微博。 她去买了一趟咖啡,来回不超过二十分钟的时间,事态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段视频被有名的营销号转发了,现在阅读浏览量疯狂飙升,但关注的重点不再是她这个素人,娱乐圈营销号被盯得很严,网暴素人这件事是比不上那些军事大v的。郁九寒的脸被码得严严实实,评论区矛盾的焦点聚集在了她口中的向芷身上。 【向芷是哪个,听都没听说过。】 【什么糊咖也敢小牌大耍。】 【抱走我家昭昭,昭昭下班,向日葵素质都很好。】 【散了吧,一看就是小糊咖的黑红营销。】 郁九寒不在乎自己被骂,但矛头转到向芷身上却让她慌了神。 怎么会这样呢? 上辈子向芷的风评一直特别好,因为她很低调,平时营销少,作品却一部接一部地扛打,时不时还往慈善机构捐一大笔钱。路人缘好得跟功成名就了好多年的老戏骨一个水准。 当然明星总要营销的,上辈子向芷刚出道的时候也买过流量。 但她从来没走过黑红路线,郁九寒记得之前是在向芷差不多要杀青的时候,传出了“路人”无意间拍的照片,一瞬间火爆了全网。 那时候向芷没名气,自然也没有对家,还没有人刻意要黑她。所以一时间人人都在夸这个温婉的女孩。 过不了多久,向芷一直再没曝光,流量渐渐平息下去,却给很多人心底留下了个印象。 当电影上映的时候,人们又想起了曾经一张照片传遍互联网的向芷。加上她演技好,演得又是个戏份不多但给人深刻印象的讨喜角色,人气自然水涨船高,路人缘也好得不行。 可以说,向芷的演艺圈生涯应该是顺风顺水的,她也的确值得顺风顺水。 可是眼前的黑料是什么情况,郁九寒深谙这背后的门路,知道这个视频不可能是自己突然火的。 是谁想害向芷,她明明还没正式出道呢。 郁九寒无论怎样都想不明白,因为向芷家里不仅有钱,还很有些权利,比一般的地头蛇更厉害些。无缘无故的不会有人来招惹她。 而且最重要的是,尽管心里清楚这事是有人故意针对,可毕竟这个视频的主角是郁九寒,如果不是郁九寒挤进人堆里问王昭向芷在哪,也不会被有心人拿去利用。 郁九寒的心一下子慌起来。 她是因为喜欢向芷才在这等了那么久,是因为喜欢向芷才挤进人堆里喊话王昭,她当然是一心一意希望向芷好。可是,可是到头来却害了向芷。 向芷肯定是有团队的,按照原本的计划,差不多应该是这个时候开始营销了。可是现在发生了这飞来横祸的事还怎么营销,现在发出照片去,让人知道是向芷不是正好往枪口上撞吗。 如果路人缘坏下去,嘲笑向芷成为理所当然的事,那么就会有更多营销号为了流量去黑她。 等电影上映了,也不能保证没有人拿着放大镜一帧一帧地分析向芷的微表情,只要给她按上演技不好的标签,以后就很难洗脱了。 怎么办怎么办,造成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自己。 郁九寒立马就要哭出来了,她慌得不行。她希望向芷好,她不是故意抹黑学姐的名声的。 都是她的错,她只是按照上辈子的经验判断那么做是无伤大雅的,却没有想到可能会有人刻意害向芷。 也许上辈子就有人想要抹黑向芷,但向芷为人低调又挑不出错来,所以才没有成功。这辈子本该也如此的,可她却傻乎乎地撞了上去,把刀子往坏人手里递。 这个视频突然爆火,向芷的团队肯定收到消息了,说不定学姐本人也已经知道了这事。 完蛋了,全都完蛋了。学姐看了那*段视频,一定会讨厌她的。 郁九寒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都怪你,惹祸精!学姐都受到那么大的攻击了,你居然在乎的还是学姐会不会讨厌你。你再怎么悔过补偿也弥补不了学姐受到的伤害啊。 “小姐,也不必太自责,您应该知道这事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 白凛果试着安慰她,却没有任何效果。郁九寒捂着脸,呜呜地一直哭。 事到如今最好的方式就是冷处理,等着没有记忆的互联网把这事忘了。因为人们的印象一旦形成,无论怎么辩解都没有用的。尽管视频里只出现了一个没有素质的粉丝,网友们却已经对向芷有不好的印象了。 所以学姐只能安静地挨骂,郁九寒一想到这个就既愧疚又愤怒。 而且学姐的履历上沾了黑料,以后有人想黑她就拿这件事出来说道,就算成不了气候也很烦人。 哭着哭着,郁九寒攥紧了拳头。 她要把那个幕后真凶揪出来,不管是谁干了这事他都完蛋了,郁九寒要他生不如死。 暗自下定了决心,郁九寒擦干了眼泪。 她已经没有脸面再在这里等着学姐出来了,郁九寒转身就要离开。她现在没有钱,想揪出幕后真凶并让他得到惩罚很难,但她一定要做。 郁九寒终于选择离开,却在走到巷子的拐角处时被叫住了。 “在外面等了我那么久,怎么突然要走了呢?” 叫住她的人正是向芷。 第25章 最近好倒霉啊 看到向芷后,郁九寒本来止住的泪水又一次流了出来。 “哎呀,怎么哭了?” 向芷连忙弯下腰,替她擦去眼泪:“对不起啊,这几天经纪人管得实在太严格,我知道你在门外等我,但实在找不出时间过来看你。” 郁九寒哭着摇头:“对不起学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学姐可能还不知道网上闹出的事,毕竟事态才刚刚开始发酵。如果知道她给自己捅出了那么大的乱子,学姐一定会恨死她的。 “呀,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学姐摸摸她的脑袋,“你是说网上那件事吧,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让你承担了莫须有的骂名。” 郁九寒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向芷。 “可是学姐,我让你……” “当明星怎么可能少得了骂名呢,我不会把这些莫名其妙的指责放在心上的,因为我知道他们骂的并非是真实的我。”向芷很温柔的打断了她,“但是你不一样啊,你又不是公众人物,不该被牵扯进来的。” “学姐,学姐……呜呜呜。” 听了那么善解人意的话,郁九寒的眼泪更收不住了,她呜呜地扑进向芷怀里继续哭泣。 向芷一愣,随即带着温柔的笑意抱住了郁九寒:“没关系,没关系。” 等郁九寒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向芷又对她说:“那个不怀好意引导舆论的人,已经找到了哦。” “这么快?” 事情才开始没多长时间呢。 “哈哈,看来我的公关团队不是白领工资的呢。”向芷还有心情跟她开玩笑。 “那么可以反击回去吗?” 向芷叹了口气:“团队给出的方案是冷处理,最初的印象已经定下了,现在急着扭转反而得不偿失。得等网民把这事忘得差不多了,再一步步改变我的形象。” 果然啊,和郁九寒预想的差不多,一时半会很难让向芷的形象好转了。 “对不起啊学姐,我果然还是……” 向芷竖起一根手指堵在了郁九寒唇边,没让她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这不是你的错,是那个因为现实生活过得太差就想上网抹黑没有名气的小明星的败类的错。他干过不少这样的事,只是凑巧这次火了,火的莫名其妙。” “不过嘛,也不是太严重的事就对了。我又没出道,这也不算是太严重的塌房,顶多是粉丝行为偶像买单。放心吧,我的公关团队又不是吃白饭的,还能让我声败名裂不成?”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我的名声真的臭了,我也不在乎啊。” 向芷笑着看向郁九寒:“有你这样的小粉丝支持我,就比什么都重要了。” “学姐!这可不行,你的名声一定要好好的!” 向芷哈哈笑了两声:“当然了,只是开个玩笑。如果偶像名声不好的话,粉丝说出去也很没面子吧。就算是为了你,我也会好好运营自己的。” 说着说着,她压低了声音:“再说母亲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我名声扫地啦。” 郁九寒又要开始抹眼泪。 “别伤心啦,再哭我要哄不好了。” 向芷挺抱歉地说:“经纪人管得严,我是偷偷溜出来的,不能陪你太久,得先走了。” “没关系的学姐,我知道你很忙。” 向芷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递给她一张卡片,露出很神秘的表情。然后挥了挥手,从小巷的一侧毫不引人注目的地方离开了。 郁九寒一直看着学姐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后才开始打量向芷递过来的卡片。 这是一个邀请函,邀请她在下周参加游艇派对。 里面还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向芷的联系方式。 “哇!”郁九寒顿时兴奋起来,“邀请我参加派对吗,学姐心里果然有我。” 白凛果探过脑袋来看了看:“三天两夜,还有岛上活动。小姐,会不会不安全啊。” “这会有什么不安全。” “比如飘着飘着就去公海了,飘着飘着就去国外了,然后把你切吧切吧卖了。” 郁九寒鄙夷地看过去:“你脑袋里都塞了些什么啊?你的意思是,为了把我们这群人运出去卖了,主办方要承担着被一群有钱人围攻的风险开一艘静态花费都要好几十万的游艇派对吗?” “哈哈,防患于未然嘛。” “行了,我知道你什么意思。”郁九寒指着邀请函上的字给她看,“可以带一到两位朋友来,提前在网站上预约就好了,你就跟着我去呗。” “谢谢小姐。” 郁九寒把邀请函往白凛果身上一拍:“帮我收好,可别丢了。”然后拿起手机加上了学姐的联系方式。 备注:爱心~一生挚爱的学姐~爱心 哎呦,真是不好意思呢。 郁九寒也没想到,让她担心了半天的网络舆论问题就这么被轻飘飘地掀过去了。罪魁祸首只是个现实生活过得很惨所以整天黑人的社会败类,事态发酵也不是有团队刻意为之,只是因为巧合就火了。 当然事情也可能没有这么简单,只是学姐不想让她自责,故意把此事说得不值一提。 不管是那种情况,学姐都没有苛责她。果然,向芷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好的人,郁九寒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学姐才对。 派对开始前的一周,郁九寒没再去片场等向芷。现在她们有了联系方式,不用再那么苦哈哈地看运气碰面了。 向芷说她会在这周内杀青,然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事做了。 【经纪人放你出来玩吗?】 【总不能一直关着我吧。不能只让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啊。再说这次派对的主办人其实是母亲的朋友啦。】 郁九寒满心欢喜地期待起派对的那一天,随着娱乐圈传出新的乐子,郁九寒的视频已经被人忘到了脑后,网上也没人再提起向芷了。 派对的前一天,向芷说好了来接她去海边。郁九寒还以为学姐会包车带司机,结果没想到向芷居然是自己开车来的。 向芷把车停到了郁九寒楼下,看到她从楼道里出来,亲自下车帮郁九寒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请坐。”她做出邀请的姿势。 “学姐——”郁九寒顶着星星眼,如果有尾巴的话一定已经摇起来了。 “那个,”拖着着三个行李箱还挂了两个包的白凛果从后面跟出来,“可以的话能把后备箱打开吗?” “哈哈,我来帮你吧。” 向芷说着绕到了车后,帮忙把几个行李箱搬到车上。 “还真是重啊,是吧?”她试着跟白凛果搭话,但白凛果看起来没有什么聊天的欲望。 白凛果把行李箱按照大小排好顺序,然后晃了晃,看看等下车开起来会不会倒。等她准备把手收回来盖上后备箱的门时,向芷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真是辛苦啊。”向芷看起来只是想要帮忙时无意中碰到了她,很快收回了手,手指在她的手背上抹了一把:“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哦,我很乐意帮你分担。” “那倒不必了。” “试试嘛。”向芷关上了后备箱的门,在白凛果肩膀上拍了拍,“有人帮忙的感觉很好的哦。” 说罢帮她打开了后座的门,然后坐上了驾驶座。 白凛果神情复杂地打量着坐在前面的向芷,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灰。 “真是麻烦你了学姐,”郁九寒非常体谅地跟向芷搭话,“其实我们自己坐车过去也可以的。” “怎么能说麻烦呢,本来就是我邀请你的,带你一起去不是理所应当吗?” 向芷把车开上了路。 “再说等电影上映后,我说不定就没有这么自由的时间了。” “学姐……” 一提起这个,郁九寒就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做大明星固然好,不能随便自由地上街也很让人同情啊。 结果车没开出去多久,突然熄火了。向芷把车停在路边,很苦恼地排查起故障:“怎么会熄火呢,刚送去做了保养和检查啊,明明什么问题都没有。” 找不到出了什么毛病,只能拖车让专业人士去修理了,看起来一时半会搞不定的样子。 “最近怎么这么倒霉啊。” 是啊,先是经纪人超严格管理,再是小透明恶意中伤突然爆火,然后是刚保养过的车出了问题,完全都是找不到原因的无妄之灾啊。 向芷叹了口气:“这车还是借的我姐的,我得跟着一起去修。要不我叫别的朋友送你去海边?” “没关系的学姐,我可以等你一起。”郁九寒立马说,“不用麻烦别人了,我和她们又不熟,还是跟你在一起最自在。” 向芷笑了笑,没有因为车子突然故障就变得烦躁。 但是她突然有一种预感,如果郁九寒跟着她去修车的话,也许还有更多倒霉事跟着她。 不是嫌郁九寒晦气,只是莫名产生了这种想法,向芷怀疑郁九寒身上的诅咒是不是加重了。 不过嘛,她也不是很在乎。 “真是可惜啊,本来还想顺路捎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郁九寒问。 “一个很正经的朋友,从来不参加我们的party,所以这次她答应邀请真是出乎意料。” 向芷一边说着,一边闲来无事地又尝试了一次打火:“她姓易,本来想见面再介绍你们认识的。” 话音刚落,汽车的火居然打着了,向芷愣了愣,看着正常发动起来的车子,表盘上哪个数据都没有出问题的样子。 郁九寒都没功夫猜测学姐姓易的朋友是不是就是易书南,她震惊地看着车子:“怎么就好了?” 第26章 讨厌的易书南又加入了啊 “看来我姐的破车该换了。” 向芷笑着敲了敲方向盘,把这事掀了过去。郁九寒疑惑了一会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担心这辆车会不会在高速上突然出问题,出车祸了怎么办。 不过向芷倒觉得不会出事。这辆车的故障和修复都是那么莫名其妙,让她想起了郁九寒身上奇怪的诅咒。 “你要实在担心的话,我们就去换一辆车。” 郁九寒的睫毛煽动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学姐,你要接的朋友是不是叫易书南啊。” “嗯对,你认识她?” “算不上认识吧,只是见过几面。”郁九寒看起来想竭力掩饰自己的表情,但还是露出了一副嫌弃的样子,“我们走吧学姐,我觉得刚做过检查和保养的车没那么容易坏的。” “好,出发。” 车子再次发动起来,这一次开得很顺畅。 “你和易书南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她问。 郁九寒不想提起易书南,但既然学姐问了,她只能回答:“夜跑的时候?大概算是吧。” 听着郁九寒含糊不清的答案,向芷的嘴角勾了勾。 郁九寒,易书南,她好像能把这些天奇怪的倒霉事跟这两人联系在一起了。 向芷的猜测很离谱,但却找不出什么漏洞。 她没有因为自己被牵连进这怪力乱神的事件中变得倒霉而感到生气,向芷露出了不容易被察觉的微笑,她只觉得这事怪有意思的。 不知道郁九寒那位整天和她朝夕相处的小跟班有没有意识到这些不对劲的地方,又有没有被牵扯进来呢。 向芷从后视镜中看到了坐在后排的白凛果,那人很平静地倚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提不起太大兴趣的样子。 哎呀,哎呀,真是有意思。 “你觉得易书南这人怎么样?” 听到学姐的疑问,郁九寒不由自主在心里叹气,学姐这么好奇这个干什么。 不能让学姐的话落在地上,也不能表现得太不喜欢易书南,毕竟她是学姐的朋友。可郁九寒也不想虚伪地欺骗学姐,只能非常折中地说:“她这人挺正经的。” 向芷笑出了声:“果然啊,熟悉的不熟悉的,人们对她的第一印象总是这个。” “刚接触的时候也许会觉得很无趣,但其实她挺温柔的呢。” 郁九寒一个激灵,她可不这么觉得。那张脸看起来就不怎么温柔。 “也许这次一起出去玩,你对她的印象会有所改变呢。”向芷意味深长地说。 “嗯嗯,我也想和学姐的朋友打好关系。” “哈哈。” 车子开得太过顺利,不仅一点都没堵车,甚至一路上都是绿灯。就算在市区里开车,也流畅得保持匀速开了下去,都不用中途停车等待。 所以即使刚开始车子出了事故,她们还是比跟易书南约定碰面的时间早到了一会。 但也不必等待,因为易书南也提前到了。看到副驾驶的人,她面上的表情藏得很好,什么情绪都没露出来。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 “果然跟你什么时候都不用担心你迟到呢,连提前到了都不用等。” “准时就是迟到。” 向芷笑了笑:“你要是能学会把这些枯燥的道理憋在心里,也许会更受欢迎哦。” “我不需要。” “呵呵,这可不一定。” 车子再次发动起来,向芷有意无意地说道:“车子一开始出了故障,我还想发消息让你自己坐车过去呢,结果突然好了。” “是吗,上帝保佑。” “也许是呢。” 郁九寒看着学姐跟易书南有来有回地聊得那么好,心里很不是滋味。 这个易书南有什么好的,值得学姐搭理她。还不是学姐太温柔,散发着普度众生的神光。 “学姐,这次派对的主办方是令堂的朋友来着对吗,好期待哦。” 趁着两人对话的空隙,郁九寒赶忙插了进来。音调之高语气之柔让车上除了向芷以外的人皆是一阵颤抖,包括郁九寒自己。 “对。实际上应该算是我的朋友,不过她很靠不住,筹划不了那么大规模的派对,才让母亲代劳的。” 向芷说。 “虽然目的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小辈多交流认识一下,不过没有那么正式,到地方随便玩就好。” “嗯嗯,好期待!” 这次派对应该邀请了不少人吧,如果能借此机会认识跟郁家有关的人就好了。郁九寒还惦记着祖母的钱呢,她现在实在无法忍受花钱要束手束脚的日子,连给学姐买个礼物都买不到好的。 到海边有四五个小时的车程,一口气开到地方就太累了,中间在服务区停了几次。 郁九寒正坐在副驾驶等人回来呢,旁边的车门一被打开,她就露出欣喜的笑容迎了上去。 结果坐到驾驶座上的居然是易书南。 “哎呀,我一个人开太累了,让书南帮我开会儿吧。”向芷坐到了后座上。 郁九寒整个人都发出了无声地尖叫,早知道她刚才就该下车的,就能顺势坐在学姐旁边了。现在如果再换座位的话,对易书南的嫌弃就太明显了,她可不想让学姐觉得自己是个多么刻薄的人。 只能苦哈哈地受着。 “安心啦,”向芷对她说,“咱们小易开车可稳了。” 这并非开车稳不稳的事…… 郁九寒瞥向旁边的易书南,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那副一成不变的表情,两只手都搭在方向盘上,标准的教学角度,没有因为车程长车辆少就松懈地单手扶方向盘。 不累吗,一直保持同个姿势。 终于开到了海边,白凛果先下车拎行李,向芷也跟着下车帮忙了。郁九寒不想在车里多呆,正准备开门的时候,沉默了一路的易书南主动跟她说话了。 “我不知道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我也不强求和你化解矛盾。” 她看向郁九寒:“我们能保持距离就最好了。就算参加同一场聚会,这艘游艇足够大,来参加的朋友们也多,我们依然可以互不打扰。” “这句话该我来说才对。”郁九寒哼了一声,“说得好像我愿和你纠缠似的,这世上最不愿和你有牵扯的人就是我了。” 易书南没有跟她争口舌之快,她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那么请下车吧。” 车子有专门的人帮忙停,不用她再开车去找车位。易书南一下车就混进人群里消失了,仿佛只是单纯搭个车,不想多跟人交流。 真是没礼貌,亏学姐还把她当成朋友。 郁九寒很为向芷鸣不平。 向芷本人倒不怎么在意:“虽然船明天才出港,但今天就已经启动了。提前到的人多,晚上说不定也有活动,我们直接上船吧,还是说你想在港口多逛逛呢。” “听学姐的,直接上船吧。” 没有易书南在一旁煞风景岂不是更好了。 游艇的配置很豪华,这样的大型游艇就算停在港口不出海,只要船上的设备都开启了,停一晚上估计也要烧出小十几万,这还是保守估计。 一踏上船就能看到港口另一面灯火通明的城市,标志性的建筑在黑暗中依然耀耀生辉。音响中放着调动情绪的快歌,虽然声音开得震耳欲聋,但在露天下吵吵闹闹,不会吵得人心烦意乱。 必不可少的配备是泳池,面积足够大,有人划了一片区域玩水中排球。侍者不断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提供着上好的酒水饮料。 郁九寒那颗纸醉金迷的心又被挑逗起来了,天知道她重生回来以后过的是什么寡淡的日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早就受够清汤寡水的日子,有钱以后能玩的好东西有不少呢。上辈子郁九寒继承财产也没有几年,她还没玩明白就重生了,人生多了多少遗憾。 “来了不亏吧?”向芷问她。 “嗯!” 这可比关在小包间里喝酒有意思多了,虽然同样是吵闹的顿号可能混杂着低俗游戏的二世祖聚会,但这个更加烧钱,郁九寒就觉得它更加高大上。而且还能借此机会认识更多有钱朋友,也算是能拓展人脉。 可惜白凛果没有那个福分享受,吃了饭回船舱换衣服时,她突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 “怎么,晕车了?” 白凛果摇摇头,捂着胸口说:“太吵了,吵得人心慌。” 甲板上的音响确实很吵,但不如密闭空间那么烦闷,白凛果的状态却看起来比之前跟学姐开包间喝酒的时候还差。郁九寒没办法地看着她:“那就在房间休息吧。” 说罢,也坐在了白凛果的床铺旁边。 “小姐,您不去玩吗?” “我怕你没人照顾死在这。”郁九寒翘着二郎腿玩起手机,“满心欢喜地接受吧小跟班,你主子我就是这么体恤民情。” 郁九寒觉得自己这些天在学姐面前装乖装多了,整个人都向着真善美的方向升华了。看来向芷学姐教化有方,配享太庙。 白凛果躺在床上,盯着郁九寒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 “小姐……”她慢慢地把头扭到另一边,“我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您出去玩吧,我还是希望您能玩得开心点。” “哦是吗。” 郁九寒的眼睛全程没从手机上离开,听了这话她连客套话都没说一句,直接站了起来:“那我出去了,拜拜。” 好吧,她本来就是个只在乎自己开心的自私鬼,只有在向芷面前才装得像个好人,指望郁九寒能真善美还是太强人所难了。 于是向芷撤回了一座太庙。 第27章 清醒一点我会游泳 郁九寒换了身泳衣,外面披着一件轻薄的外套。她走到了甲板上,左看右看,没有找到学姐的影子。 也是啦,就算一起过来玩,也不一定时刻要粘在一起。郁九寒略有些失望地张望着,心想也许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认识些新朋友。 有钱的,有权的,能为她未来争夺财产提供帮助的。郁九寒重生归来可不止为了走感情线,也应该发展事业啊。 她走到最热闹的地方,想看看有没有落单的人好搭话。 “哟,没想到你也来了。” 还没有找到亲近的目标,倒有人主动找上来了。 此人并非是从没登场过的新角色,郁九寒还记得她,是学姐打电话叫来的朋友之一,没有给她留下好印象的那个有女朋友还能接受别人的吻的2号。 没想到她也来参加了这场派对。 “那么正式认识一下吧,”她伸出了手,“我叫张言一。” 郁九寒打量着她,她并不喜欢这人,那天喝得半醉后更是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厌恶。 不喜欢她,是因为郁九寒喜认为感情就应该是一心一意,看不上这种滥情的人。那么轻易地爱上一个人又不爱了,真的算是爱吗。 但是嘛…… “郁九寒。”她回答着,还是伸手跟张言一握了握。 但是她又不跟这人谈恋爱,张言一对待感情什么态度说实话与她无关。重要的是既然参加了这次派对,估摸着也是个有权有势的人家,结交一下肯定不亏。 “看来我们很有缘啊。” “为什么?”郁九寒不解地问。 “我们名字里都有数字嘛,一听就很有缘分。” 郁九寒有些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既然这么有缘,那你有兴趣做我女朋友吗?” “哈?”话题转得那么快,郁九寒都有点接不住。 “我已经和前女友分手了,”张言一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如果你不喜欢开放关系,那我也能保证恋爱存续期间绝对忠诚。” “我们很熟吗姐,怎么三句话没过您又油腻起来了?” 郁九寒忍住没说一些能让两人彻底撕破脸皮的恶毒话:“我才不要呢,就当个朋友不好吗?” “哈哈哈。”张言一并不在意,“那就当朋友吧。” 她丝毫没有失望的样子,仿佛就是随便问问,郁九寒同意就算赚了,不同意也不亏。 虽然这位姐的搭讪方式硬到像是狠狠喂了她一嘴猪油,但张言一此人看起来脾气很好,是能开得起玩笑、大大咧咧的那种。如果当朋友的话,至少不用郁九寒忍着恶心讨好。就算大大方方地翻白眼对方也不会生气。 “话说我真的很油吗,之前还没有人这么说过我呢。”张言一摸着自己的下巴,很苦恼地说,“我觉得自己很能算是一个美女啊,美女对着你调情也能叫油腻吗?” 郁九寒得想个新话题,把张言一从她的自恋中拖出来,她可不想再听她对自己的夸赞了。 但是呢两人又不算熟,怎么找些共同话题呢。 郁九寒的视线不知不觉被正在玩水中排球的那群人吸引了,同队竞技应该是最方便培养感情的方式吧,等有人玩累了要下场的时候,她要不要邀请张言一一起下去玩玩呢。 郁九寒没玩过水中排球,但看样子大部分人玩得也都不怎样。至少她还会游泳,在水中的移动没有那么僵硬。 张言一外套底下也是泳衣,估计也有下水拥有的计划吧。 周围十分吵闹,音乐开得很大,泳池边还有加油呐喊的人。 战况进行得如何她看不太明白,但是泳池中水的起伏很大,在夜光下翻涌着,郁九寒的视线黏了过去,一时间居然无法转移注意。 一层层的水荡着,泳池安着壁灯,上下翻涌的水把光线扰乱,起伏如同急促的呼吸。盯着看得久了,仿佛要把人吸过去一样。 郁九寒感到有些头晕,连直击耳膜的吵闹声和张言一说话的声响都变成了远在天边模糊不清的耳鸣。 她抬起头,居然穿过重重叠叠的人群看到了恰好路过的易书南。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心中燃起,她突然想起了一些很烂俗的套路。 比如跌落在泳池中被主角救上来,好感upup,连许久以来的偏见都会改观不少之类的。 被玩闹着的人掀起的波澜撞到泳池壁,然后再涌动着传回泳池中心。起伏的水面像催眠一样,不断说着“倒,倒,倒”。 郁九寒摇摇头,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结果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把,让她失去平衡,无可奈何地朝泳池跌去。 沉入水中的一刹,郁九寒在心中直骂人。 还讲不讲基本法了,老娘明明会游泳! 会游泳的人没有那么怕水,郁九寒强制自己冷静下来,可肌肉不知为何十分僵硬,根本划不了水。 身体越沉越深,水面对她来说已经十分遥远。没有提前憋一口气,此刻她已经觉得氧气不够用了。 该死的,她要死在这座规格一米二的泳池中了吗?那么多人在水里玩闹,没有一个发现她掉下来了吗。救生员呢,玩忽职守的话这么一池子富二代出事了赔得起吗。张言一呢,她可就走在自己旁边啊。 突然,水面破开了。 她清晰地听到了某人跳进水里的声音,接着与外界隔绝的障壁消失了,郁九寒听到了泳池水的翻腾声,还有来自遥远的岸边人群的惊声呼叫。 被一双手扯住了手臂,一瞬间肌肉不在僵硬,但因为长久的窒息,她的动作早就没了节奏。现在郁九寒哪还能想起自己是会游泳的人,发现救命稻草后本能地死命拉扯,想把手里抓到的东西垫在身体底下。 好在泳池很浅,不像在河流海边救助那样危险。 那人抓着郁九寒的衣服往上一拽,让她的脑袋露出水面。 终于能够呼吸,郁九寒瞪着一双惊慌失措的眼睛不住地喘息。她仍然没从那种溺水的恐惧中脱离出来,死死扒在那人身上,怎么都不肯放手。 “医生呢,叫医生来。” 声音通过身体,直接从郁九寒紧紧抱着的那人的脖颈传到郁九寒耳中,嗡嗡地震动。郁九寒喘息着,抬头发现跳下来救她的人是易书南。 肾上腺素在飙升,心跳的速度也还没回复正常,砰砰地在胸腔里敲击。郁九寒急促地一呼一吸,愣愣地看着易书南的侧脸。 易书南应该是没有准备下水的,她穿着万年不变的装扮,匆匆忙忙跳下来,衬衣已经被彻底打湿。 伴随着哗啦啦破开水面的声音,易书南带她来到泳池边,在岸上工作人员的帮助下把她弄上了岸,立马有医生过来检查她有没有呛水。 郁九寒捂着脸,这绝对是她上下两辈子加起来最丢人的一次。 易书南也从泳池里爬了上来,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看起来比郁九寒还狼狈。至少郁九寒穿了泳衣,外套也是速干轻薄的。 她单膝跪地,挡在郁九寒面前,遮住那些从泳池里传来的探寻目光。 “她情况怎么样?”易书南问的是医生。 “目前看来没有大碍,救助及时,她的口腔和鼻腔都没有呛水,只是受了惊吓。” “谢谢。”易书南扭头对泳池里的人说,“没什么事,不要再围观了。” 本来就没闹出太大动静,离得稍微远些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互相转告着才知道有人落水了,于是伸着脑袋往这边看。现在又互相转告着说没出什么大事,于是又该干嘛干嘛了。 可郁九寒还是觉得很丢人。 她身后围着的是医生和工作人员,面前有易书南挡着。她悄悄去看易书南,这人正歪着头,把自己湿漉漉的头发撩向一边,然后拧着衣服下摆的水。 看到郁九寒没什么大碍,围观的人也散了,她把自己的衣服拧到不再频繁地滴水就准备离开了。 完蛋,她居然觉得湿身易书南挺好看的。 本来是老古董的长袖长裤,扣子系到最上面一颗,被水浸湿后就显得禁欲起来了。配上她被打湿后一缕缕捋在身后的头发,以及还在顺着额角往下流淌的水珠,郁九寒觉得自己有些道心不稳。 丢死人了,真是丢死人了,还不如直接昏过去呢。 于是她昏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郁九寒已经被送到了船舱里。她眨眨眼,听到了旁边窸窸窣窣的声音。 易书南也在房间里,正背对着床的方向换衣服。 湿衣服有人拿去洗了,她刚冲过澡,正要换上干净的衣服。郁九寒看过去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裤子,但腰部以上的后背都裸露在外面。 她拿起一件衬衫,又是那种批发般无穷无尽的黑色衬衫,但这一件上面纹着的是暗绿色的竹子。 很老气的衣服,但无论穿着多么老气的衣服,面料下面都是年轻的身体。黑色的衣服罩在皮肤上,更显得她的肤色雪白。 郁九寒猛地往后一靠,撞到了墙角。 听到她弄出来的声音,易书南转过了身。 郁九寒本来以为这人会很容易害羞的,可易书南显然不觉得羞耻。她面对着郁九寒,把扣子一颗颗地系好,从最上面到最下面一颗,然后整理着袖腕和下摆。 动作很平静,脸*色却不太好看。易书南紧皱着眉头盯着郁九寒,似乎对她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非常不满。 “既然醒了,那就赶紧……”话说了一半,易书南停了下来,她叹了口气:“既然你身体不舒服,那就躺着继续休息好了,我换一间房间休息。” 第28章 你滚,你也滚,都给我滚 “不是,你……” 郁九寒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易书南就开门出去了。 她眼中的厌恶不是假的,一刻也不想与郁九寒共处一室。 随着门被砰一声关上,郁九寒也有点来气。什么态度啊,自己身上是有病毒吗,她逃得那么快。 亏她还说易书南长得有点俊,呸呸呸。 郁九寒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她毕竟是个寡了二十多年的小姬崽子,那种情况下又是惊慌失措又是吊桥效应的,被同性年轻成熟的身体吸引怎么了。 易书南又不是果果那种毫无线条的儿童身材。 她有些不爽地从床上翻身下来,发现身体已经没有什么不适。郁九寒在房间里转着圈子,心想得给易书南点颜色看看。 她毫不客气地打开衣柜,里面是易书南没有带走的衣服。 统一的黑色衬衫,只有花纹不同。郁九寒啧啧称奇,心想要不要给她的衣服泡水,让她之后都没衣服可穿。 工作人员肯定会给客人准备别的衣服,真是有点好奇易书南穿黑色衬衣以外的衣服是什么模样。 这人总不能睡觉也穿这一身吧? 郁九寒摸着衣服的料子,倒没有对自己要干的坏事有什么心理负担。 但是有人突然闯了进来,郁九寒吓了一跳,生怕被抓个正着,赶紧把衣柜门关上了。 结果进来的不是易书南,而是白凛果。 一看到她,白凛果急匆匆的身形就停顿了,眼泪在她眼眶中不断打转。终于,白凛果哇一声哭着扑了上来:“呜呜小姐,听说您溺水了,呜呜呜吓死我了,还好您没事。” 多大点事啊,搞得人尽皆知的样子,岂不是显得她很没面子。 “行了行了。”郁九寒不耐烦地想把她推开。 白凛果却死死抱着不肯松手,她把脑袋靠在郁九寒胸前:“还好还好,心还在跳呢。” “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她的声音充满了虔诚与欣喜,甚至有快要哭出来的哽咽,搞得郁九寒是经历了死亡率多么高的手术后幸存了似的。 “……” 然而郁九寒并不领情。 “我只是掉进了深度一米二的泳池里,又不是掉海里了。”郁九寒扒拉着她的脑袋往外推,“你觉得我会死得那么丢人吗?” 白凛果好歹是愿意松开了,她看着郁九寒身上的衣服,紧接着问:“小姐,您这身衣服是谁给的?” 郁九寒这才注意到身上这件宽松的睡衣不是自己的。 “谁知道。”她提起肩膀的布料又松开手,估摸着是游艇后勤处提供的吧。 “小姐,我给您带睡衣来了,要不您换下来?” 郁九寒随意挥了挥手,懒得搭理。 这时候房门又被推开了。 “你醒了?我来探望一下你。”笑着走进来的是张言一,“哎呀真是没想到,本来就走在我身边的,突然就掉水里去了,真是一点声响都没有。等我反应过来你都被救上来了,身边围着一圈人,我想关心一下都挤不进去。” 郁九寒撇撇嘴,翻了个白眼,她只觉得吵闹。 “你怎么来了?”白凛果问。 “来探望朋友啊。” “朋友,你们很熟吗?” “哦呵呵,就在刚才你不在的时候,我们相互认识了一下。别紧张啊,只是朋友。” 好吵啊,烦死了。 紧接着,房门又被敲响了。 “这是菜市场吗,谁想来就来。”郁九寒有点恼火了。 敲门声迟疑了一下,还是敲了敲。 “进来!” 开门的是易书南,她看到房间里塞得满满的三个人,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走。 “都几点了还不回去休息,往别人的房间里挤什么挤。都给我出去,别打扰我睡觉!”郁九寒看到这一个接一个“川流不息”地涌进来的人,小姐脾气一下被点炸了。 她顺手抄起床头的抽纸扔出去:“赶紧滚。” “小姐,我一直和您睡一个屋啊。” “你滚。” “别那么生气嘛,我没惹到你吧?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发火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赶紧滚。” “我……” 易书南刚说出一个字,郁九寒迅速扭头看她:“你也滚。” 只是想回来拿件睡衣的房间本来的主人易书南沉默下来,转身离开了房间。 等到多余的人终于都滚出房间,郁九寒的火气才稍微平歇了一点。 本来掉水里就烦,还要被吵吵,真是受不了。 但是啊,一个又一个人走进她的房间,唯独向芷没有来。 郁九寒踢掉拖鞋,躺回床上。 学姐……应该是不知道她掉进水里了吧,不然一定会来探望她的,毕竟是那样一位温柔的人。 高中的时候,郁九寒并不受欢迎。 原因很简单,她脾气很差。 她长得很张扬,如果单纯脾气差也就罢了,可她偏偏还趋权附势。同样是追求者,她只理会那些有钱的,对普通人就不屑一顾。 郁九寒并非特别穷困,为了生活不得不如此。相反,她在物质上并不稀缺。 天生如此罢了。 “想要追求我,要么好看到让人难以拒绝,要么有钱到让我没法拒绝,要么任劳任怨挨打挨骂提供情绪价值。不然怎么有脸开这个口呢,是什么让你觉得随便在走廊里拦下我告白就能拥有回报呢?” “哦男的啊,男的有钱不行帅也不行,剁了也不行。” 不体面的拒绝伤了很多人的心,那张好看的脸也显得越发恶毒起来了。 于是郁九寒身上有着许多传,但她从不否认这些谣言。 所以恐怕是心虚了,恐怕这些传言也是真的。 她没有朋友,依照郁九寒自己的话来讲她不屑于交友,将时间花在无用的过家家上。 人都是世俗的人,追求的一定是皮囊上的享受,郁九寒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她只是太诚实,把大家都羡慕的事情直说出来罢了。因此戳中了那些虚伪的俗人的痛点,所以才被孤立。 一个人去食堂打饭,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被谁撞了一下,盛好的汤洒了大半。滚烫的粥溅到手背上,郁九寒愣了愣,继续端着餐盘往位置上走。 “喂,至少收拾一下你自己撒出来的东西吧!” “谁眼瞎撞上来的谁收拾,关我什么事。” 独自一人坐在位置上,看着被粥泡过的窜味了的菜,顿时没了胃口。 周围的学生大多三五成群,趁着午休的时间把憋了一上午的话讲出来,吵吵闹闹。只有郁九寒是安静的,这让她产生一种洋洋得意的感觉。 她是不爱和这些蠢货们一起耍闹的、精神境界高得多的人。 泡了粥的菜不想吃便扔掉,郁九寒不知道什么叫节约粮食。如果有人需要为此愧疚的话,那么应该是那位撞到她的人来。把餐盘往收拾的地方一扔就潇洒离开,当然代价是不过一会便饿得难受,这个就要自己承担了。 刚打开教室的门,里面喧闹的聊天声就暂停了一瞬。 青春期的孩子对这样的停顿敏感得要命。郁九寒迈步走了进去,旁若无人地坐到自己的位置。 一群蠢货,她想。 等到了运动会,她要往全班的水桶里下泻药。 好饿啊,她拿出面包来吃。 “同学,不要在教室里吃面包。” 她把面包扔到他脸上。 “先违纪的是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踩一脚面包再塞进他嘴里:“现在在教室吃面包的是你了。” 在嗡嗡的交谈声中,郁九寒蹲在被踢了一脚就躺在地板上装得跟多么严重似的的男班长,从他口袋里拿出钱包,抽出了一张十块钱。 “面包六块钱,剩下的不用找了。” 体育课,热得很,蝉鸣声吵得人发慌。 郁九寒伸出手,稍微遮了遮明晃晃的太阳。 操场上有人在玩球,篮球砸了过来,擦着她的小腿飞了出去。 她听到有人在笑。 郁九寒拦住了那颗篮球,这是一个很新的篮球,上面写着名字。像是自己带来的而不是学校提供的,于是她把它扔到了围墙外面。 很快又一个篮球被扔过来,这次砸到的是她的脑袋。 本来就热得精神恍惚,没吃午饭,加上篮球的力道可不小。郁九寒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她昏昏沉沉的,没有第一时间感到痛。 但是缓缓抬起手的时候,她看到了手心滴落的鼻血。郁九寒扭头看向操场,记住了正在玩球的那些人,以及为首的那个笑得最得意的。 等等,等等。 记忆好像出现了偏差。 在那个并不愉快的下午,围着她的本该是嗤笑而非提醒她闪开的惊呼。作为一个从人品到性格都很恶劣、游离在人群之外的人,郁九寒没有那个被人提醒的待遇,也没有过来帮忙扶起她的朋友。 作为恶毒女配出生的人,她的过去应该凄惨一点,又不该惨得让人同情。 自作自受过着表里不一孤单的人生,所以才会疯狂爱上在这种前提下帮助自己的学姐。 可她为什么之前又觉得她的身边有朋友相助,也有好心人提醒她躲开篮球。 【当然啦,因为您现在不是恶毒女配,不用过得那么惨。】 【所以我们这边呢,贴心地为您修改了记忆。】 【不过如果您非要想起本来的状况,我们也并不阻止。】 【毕竟,这更有利于您和主角发展关系。】 今天跌进泳池里,来救她的是易书南,挡着人群中让她不至于那么丢人的也是易书南。刚刚发生过的事情,绝对不至于记不清。 多年前那个炎热的下午,头昏脑涨地流着鼻血,愤怒又无助的时候,又是谁帮了她? 那张脸已经越来越清晰,但郁九寒不愿去想。 第29章 第一名给四十万的表啊 郁九寒这一觉睡得够久,醒来已经不早了。但不想出去,就躺在床上继续玩手机,玩一会继续睡。 终于躺得不能再躺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船都开出去很久了。 按照计划,游艇会先开到岛上的度假村港口,在岛上玩够了后再去大海观光海钓。 郁九寒走上甲板,站在围栏面前,深情地抚摸这座金子烧出来的豪华游艇。真漂亮啊,虽然她一点都不懂船,但只要想到这艘游艇的造价,她便发自内心地觉得它真美啊。 等她有了钱后,也要整这么一艘。 说起钱,郁九寒把目光放在甲板上三三两两或钓鱼或打牌的二世祖身上,能和自己老家搭上线的人实在少之又少。 没办法,她的母亲和小姨叛逆嘛,离家出走肯定不能留在自己老娘的势力范围吧,肯定要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吧,就导致了她现在想回归家庭都找不到门路啊。 要说唯一已知有些关联的人,居然是易书南。 “唉。” “这位美丽的小姐,您为什么在叹气呢?”白凛果总是能出现在她身边,她把手腕一翻,拿出一枝玫瑰花。 “你……”郁九寒随便朝她晃了晃手指,“至少去学点别的把戏吧。” “哈哈。”白凛果不好意思地笑笑。 “对了小姐您知道吗,上岛以后有探险寻宝的活动,两人一组行动。我们两个一组吧!” “啊不要。”郁九寒干脆地说,“我要和学姐一组。” 白凛果顿时沮丧地耷拉下眉毛:“为什么啊小姐,向芷学姐就那么好吗,我也很能照顾您啊。” “呵呵。” 郁九寒压根懒得回答这个问题。 不多时,游艇靠近了一座郁郁葱葱的小岛。 “感觉我妈才会喜欢到这种绿不拉叽的小岛上度假,我还是宁愿开艘小艇出来冲浪。” 下船的时候,郁九寒听到有人小声地吐槽。 岛上的寻宝探险并不强制所有人参加,如果让那些刺头做自己不喜欢的活动肯定会出问题的,再说岛就这么大,全都参加的话不像寻宝像蝗虫过境。 郁九寒在人群中扫来扫去,终于找到了向芷的身影。向芷依然穿着昨天的那件衣服,没有换。 “学姐,”她挤了过去,“你也要参加吗?” 向芷点了点头:“听说你掉进泳池里了,没出什么事吧?我刚知道这事,都没空去探望你。” “没事的。” 虽然很丢人,但至少享受到学姐的关心了。郁九寒的脸僵硬地笑了笑,不亏。 “我们两个一组吧?” 名义上分组靠抽签,但只要跟工作人员说一声,想和谁一组都好办。 “你能来邀请我真是太好了,”向芷很抱歉地笑笑,“但是对不起啊,已经有人先邀请我了。” “啊。” 郁九寒感觉很失落。明明是学姐先邀请她参加派对的,那不是说明学姐还挺喜欢她的吗,但是上了游艇后直到现在才见面,连玩个游戏都不能分到一组。 向芷安慰性地摸了摸她的脑袋,郁九寒从学姐的袖口闻到了一股香水味,是很浓艳的花香,印象中学姐从没用过这个类型的香水。 “学姐你和谁一组啊?”她还贼心不死,希望能说动学姐的队友换一换。 “诶嘿,那就是我!” 张言一从人群中蹦了出来。 郁九寒的表情都要扭曲了,这货不随便找个想认识的女孩组队,来和她抢学姐干什么。 “你以为我想和向芷一组啊,都那么熟的朋友了再一起玩多没意思。”张言一拍着向芷的后背,直接了当地说,“但是可惜,我妈非要我和她一起玩,要不然管我生活费,母命难违啊。” 向芷笑了笑,对郁九寒介绍道:“她就是我母亲朋友的女儿,也是这次出行的策划。” “老妈的命令罢了,没事我也不想阻止这么多人出来玩,又不是旅游社的。” 郁九寒彻底失望了。 那我不玩了,还不如在海边晒日光浴。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呢,就听到张言一接着说:“我妈倒是大方,玩这游戏的前几名给的奖励可都不少。” 一听到这个,郁九寒来了兴致。 “第一的奖品是什么。” “手表吧。”张言一看起来没有兴趣,“反正我不玩表,也没想拿奖。” 郁九寒也不懂表,可她还是问:“多少钱。” “四十多万吧。” 好了,现在她已经爱上这块表了。 “你还参加吗?” “玩,当然玩,有什么不能玩的。” 不仅要参加,她还要拿第一! “小姐小姐,我们可以一组了吧?”白凛果举着手说。 “啊,这就无所谓了,你别拖我后腿就行。” 游戏的规则她已经知道了,岛上有一系列数字的打卡点,工作人员会给每个人发个设备和地图,按照地图上的数字顺序从小到大大卡,按照打卡完毕的顺序快慢分先后。 “你会看地图的对吧?” “对的小姐,我特别擅长认路分方向,一定会啊——!” 白凛果发出了一声呼喊。郁九寒扭头一看,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在沙滩上挖坑不填,反而铺了张毯子盖上细沙做成了陷阱。白凛果一脚踩到就陷进去了。 “嘶……” “受伤了?” “没关系的小姐,我还能行动。” “得了吧。”郁九寒看到她迅速肿起的脚踝,无语地叫了医务人员过来。“就你现在这个状态,参加了也跑不动路啊。” “呜啊啊怎么能这么倒霉,小姐,小姐你等着我啊,我的伤很快就能好了。” 白凛果哭喊着被医生用担架抬走了,她做出的唯一贡献就是有后勤去沙滩排查类似的“陷阱”,保证至少不会有下一个受害者。 “好了,那么接下来我的队友会是谁呢。”郁九寒一脸无语地看向灌木深处的岛中央,“真难猜啊。” 参加游戏的人很快被召集起来,按照队伍分发设备和物资。打卡用的设备是直接戴在腕上的手环,每组只有一个。 郁九寒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易书南,深深地闭上了眼。 她就知道。 她们两个是不是太有缘了一点,真没想到易书南会参加这样的活动。 虽然两人之间的矛盾比天高似海深,但在胜利的诱惑下郁九寒还是愿意暂退一步。 “我可是很想赢的,”她主动开口,“所以我们配合一下好吗,哪怕就这一次。” 易书南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和其它组或兴奋或闲谈的气氛不同,郁九寒她们这组气氛怪怪的。明明是一队的队友,站位之间却仿佛隔了东非大裂谷般遥不可及。 东西很快发到手里,随着象征开始的哨声吹响,站在空地的各组便四散开来。 每组地图标注的顺序是不一样的,防止大家互相抄袭路线。但也做得十分公平,每组的平均路程都是差不多的。 地图一开始是拿在易书南手里的,郁九寒觉得那么正经的人应该很会认路吧,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有这样的刻板印象。郁九寒是那种出门有人带着就不看路的类型,没人领着也要靠导航领,没怎么看过地图,她觉得自己应该不擅长认路吧。 结果易书南皱着眉头,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却卡在第一步怎么都迈不开步子。 “不是吧,你行不行啊。” 易书南把地图展示给她看:“画的不是很清晰。” 郁九寒一看就懂了,这哪是地图啊,这是简笔画吧。 走进林子里,发现其它组也是兴冲冲闯进来后就不知道该怎么走了,郁九寒焦虑的心才稍稍放松下来。 一共也就十来组的人,有三四组看起来只是想随便玩玩,胜负欲不强。而前三名的好处都不少,这么平均下来竞争力不算太强。 当然郁九寒的目标还是第一名的四十万手表,还是需要紧张一些的。 易书南拿着地图看了半天,试图把上面画着的扭曲线条和现实中的某些标志性建筑联系起来,不确定地在前面带着路。 林子里虽然是有路的,但很多地方杂草长得太高,行走不便。易书南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锋利的小刀,随手把太碍事的杂草枯枝砍断。 有她在前面开路,郁九寒走得也很轻松,就是有些无聊了。 “喂。”她喊了易书南一声,“你高中是在哪上的?” “市一中。” 郁九寒的脸色更难看了一点。 怎么会这样呢,易书南还真是跟自己一所高中的。 “你个有钱人不上个轻松点的私立高中,上公办的市一中干嘛,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易书南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私立高中的学费对她的家庭来说确实不值一提,但那也是钱,没必要花在她身上便不花,有钱人也是吝啬的。 反正她能自己考上高中,又不指望她继承家业,没必要去富家子弟聚集的学校积累人脉,花那个钱做什么呢? 郁九寒没有从她的沉默中察觉出什么不对劲,她觉得易书南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不想说的话就不说。 “高中的时候,有一次体育课我受了伤,是一位大我一级的学姐把我送到了医务室。”郁九寒用不经意的语气提起了那件事。 易书南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郁九寒死死盯着她的背影,但她依旧什么都没说,而是弯腰把长到路上的荆棘砍下,扔到了灌木丛中。 郁九寒叹了口气,没有追问。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好多年,再去纠结还有什么意义。 她快步走上前,超过了易书南:“快点走吧,我还等着拿第一呢。” 第30章 小甜甜,等妈妈接你回家 按照易书南的指示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第一个打卡点。 然而把手环凑过去的时候,上面显现的数字居然是15。郁九寒沉默了,她扭头:“这不对劲吧,不该从1开始吗?” 易书南拿着地图,看看手里的简笔画又抬头看看周围环境,一声不吭。 “我说你难道是在瞎带路吗?” 易书南的眉毛皱得更死。 在四十万名表的刺激下郁九寒一把夺过了地图,开始辨认这些简约线条表达的含义。乍一看还真是看不出东西来,郁九寒把地图翻来覆去地转,这死东西连方向都没标出来啊。 但至少她们到了15号打卡点,知道自己的具体位置,而且刚才走来的方向是这边的话…… 郁九寒拿出了最原始的思考方式——俺寻思之力,她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又朝向何方,但她寻思着这个框框应该是岛上的建筑物,那就往这边走好了。 因为开头浪费了太多时间,郁九寒耐不住心思一闷头地往前冲。 “诶好巧啊,居然在路上遇见你。” 张言一的招呼还没打完郁九寒已经冲没影了。 “她这么急吗?” “哈哈。”向芷也笑了笑,“这还是她第一次路过我身边时眼睛斜都不斜一下呢。” 终于看到了郁九寒寻思的1号打卡点,把手环放上去试了试,真的是1号。 “nice!” 谁还敢说她不行,她行得很! “看到没看到没,反正比你是厉害多了!”郁九寒朝易书南炫耀地一笑,没空耽误更多时间,专心向下一个地点跑去。 该死的游戏无聊至极,把一堆人圈在岛上竞速来了,但奖品就像胡萝卜一样吊在郁九寒头上,让她精力旺盛地横冲直撞。 然而打完5个卡后,她还是熄火了。 郁九寒又不爱锻炼身体,一身的懒骨头平时跑圈连第一个弯没过的时候就开始累了,四十万让她亢奋地跑了那么多地方,该用的激素和血糖也该用完了。 她现在快把肺喘炸了,一步都走不了了。 易书南把打卡用的手环要了过来:“你给我指出方向,我去打卡就可以。” “那边,应该是那边。” 易书南点点头就往那个方向跑过去,她的动作比郁九寒利索多了。 郁九寒喘匀了气也想跟过去,可她实在太虚,多走几步腿又软了。撑着腿继续呼哧呼哧地喘息,这时候易书南已经回来了。 “打上了?” 她点了点头。 “好好好,接下来往那走。” 同样的距离让易书南去跑,路途都像变短了一样。 不时会遇到其它组,但看这些人的劲头就知道没有自己积极,郁九寒仿佛已经看到那块名贵的表在向她挥手。 哦宝宝,等着妈妈接你回家。 只剩下最后几个了,郁九寒不用四处跑来跑去,体力大大恢复。离胜利越来越近,她也越来越兴奋,差点撞上从岔路口出来的一组人。 好在也没撞上,郁九寒绕开他们就想走,易书南却停下了。 “没想到你也有心思出来玩,我还以为你一直像阴沟里的老鼠那样躲来躲去,根本不敢见到阳光呢。” 听到这刻薄的声音,郁九寒扭头,就看到刚从岔路口出来的那个男人拦住了易书南的去路。 “我也没想到,”易书南的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在周叁死后,你还敢靠得那么近地挑衅我。” 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 周叁就是易书南那个连名义都还没来得及有就横死的未婚夫。 “呵呵。”男人色厉内荏地笑笑,“你也就装模作样地吓唬人罢了,没了家族的支撑,你个女人能做到什么……” 男人的话顿住了,表情变得无比痛苦。冷汗一下子从他的额头冒出来,他在瞬息之间连痛呼的力气都没有了。 郁九寒走到他面前,在他连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的脸都没看清时,往他双腿之间狠踹了一脚。 男人僵硬了半天,等他终于跪倒在地鬼哭狼嚎,郁九寒早拉着易书南走了。 这可是关键时刻,怎么能耽误时间呢。她才不在乎易书南和这男的之间有什么爱恨情仇,她只想赶紧结束比赛拿下第一接她的手表宝宝回家,她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可没耐心继续等。 既然有人来添麻烦,那就手脚利索地解决他。 易书南愣了愣,但人已经被按着后背推了出去:“快快快,下个打卡点就在前面。” “……” “好。” 体力恢复了大半的郁九寒在胜利曙光的支持下再次跑了起来,打卡点在一个陡坡上,她嫌累不肯爬上去,就站在下面等着。顺便看看地图,寻找下一个打卡点的位置。 这两个打卡点在地图上的位置很近,几乎是紧挨着。 郁九寒思索了一阵,迈开步子绕着陡坡跑了半圈就发现了它。但是机器和土路隔了一条沟,想过去还得费点时间。郁九寒抱着树,小心翼翼地挪了过去,心想等易书南上了坡再下来,再到这来打卡要浪费不少时间。 继续观察着地图,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灌木茂密的陡坡上面喊:“你打上卡了吗?” “还没。” 很快易书南有了新回复:“好了。” “把手环直接扔下来!”她大声喊着来传达自己的方向,“朝我这边扔过来。” 易书南没有犹豫就听从了她的话,扔得很准,郁九寒一跃而起接住了它。往机器上一按,听到“滴”一声表示成功的声音,郁九寒就急匆匆往下一个目标赶。 不用顺着土沟原路返回,直接穿过打卡机器旁边的山洞,再跑几步就是最后一个打卡点,工作人员就在那里等着。 阳光再次洒到了郁九寒身上,她冲出山洞,发现最后的打卡点前还没有人。 “第一!” “我是第一对吧对吧,奖励呢奖励呢,快给我!” 工作人员笑着说:“您确实是第一没错,不用担心。礼品很贵重,等下我们给您送过去的时候会专门提醒您,请留下联系方式吧。” 郁九寒这才把一颗心放回到肚子里。 过了没一会第二名也到了,但易书南还没来。郁九寒想起她没有地图不一定知道该往哪里走,于是再向工作人员确认了一遍:“我是第一没错吧,就算现在离开也是第一对吧?” 工作人员点了点头:“手环留下您就可以离开了,对了,这个给您。” 对方递过来一张长长的纸条,是刚打印出来了每个打卡点的用时。郁九寒拿过来看了看,发现最后几个点之间的距离特别近,这当然都是她灵机一动的结果。 我真是太厉害了啊。 她一边得意一边原路返回去找易书南,虽然功劳无疑是自己的没错,但易书南也派上了点用场。那么能跑,最后把手环扔下来的位置也很准,不然按照郁九寒的运动细胞是接不住的。 拿到了四十万的手表,郁九寒现在心情好得不得了,她可以给任何人好脸色。 再次穿过山洞,她看到了易书南。这家伙倒挺聪明,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就站在原地没动,都不用她特地去找了。 “怎么样?” 看着郁九寒欣喜的脸色,易书南已经能猜到结果了。 “第一。”郁九寒甩了甩纸条,相当自豪地把它拍在易书南身上:“竞争蛮激烈的嘛,第二名很快就到了。当然有本小姐的聪明机智在,第一还是收入囊中。” “恭喜。” 郁九寒挥挥手,哼着歌离开了。 易书南这个人也还行吧,至少体力好又听话。如果换成果果那个和她半斤八两的体力废,第一还能不能拿到手里就两说了。 郁九寒回到海滩上,这时候阳光倾斜的角度已经很大了。她支了把太阳伞便懒散地躺在垫子上,等待着傍晚的烧烤晚会,以及那块已经被她起名为“小甜甜”的手表。 可是左等右等,不见有人给她打电话。 郁九寒十分心急,她想现在活动应该差不多结束了,她自己亲自去把小甜甜接回来也没关系吧。 于是她来到后勤处,给那里的负责人说了这事。 负责人让她稍等,然后打电话给终点处的工作人员询问情况。 “嗯,嗯嗯。好,我知道了。” 负责人很抱歉地说:“对不起小姐,因为您当时并不在现场,没有人能证明您是第一名,所以您的名额被空出来了。” “什么?”郁九寒立马不乐意了,“我问过那的人了,她说我离开也没事啊,手环都留下了。” “大家的手环都会统一回收,并不能确定您的手环是先还回来的。” “终点那个人不算证据吗?” “很抱歉,为了防止有人提前买通工作人员私吞奖励,这个是不能算作证据的。” 放在以前郁九寒早就气得发疯了,但迫切想要接小甜甜回家的心情让她强行冷静下来。她想起了那张纸条,上面写着每个打卡点的时间,总时长是最短的,这就是能证明她是第一的证据。 她记得她把那张纸条拍在易书南身上了,得赶紧去找到她才行,说不定易书南还没有把纸条扔掉。 郁九寒冲出后勤处,看着人员散乱的小岛,不知道能去哪里找到易书南。 该死,该死的,时间拖得越久,她的小甜甜就越危险。 郁九寒拍了拍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是走到哪都能碰上吗,她现在才不管这是不是孽缘是不是怪力乱神的不可控因素,郁九寒盯着前面的三条岔路口,随便选了一条冲了出去。 30-40 第31章 神啊,我没有偏离道路吧 沿着随便选择的路冲到了海边,郁九寒看见了正在躺椅上岁月静好的易书南。 果然啊,这该死的缘分。 易书南闭着眼睛享受海风,她换了件轻薄的白色衬衣,和大海正好相配。终于不是那件死气沉沉的黑色衣服,郁九寒还真不太习惯。这样子的易书南不再显得沉默严肃,气质终于和她本身的年纪相配。 郁九寒这才发现,原来她长得也没有那么刻薄到不近人情。 不过现在谁还有功夫欣赏美貌,郁九寒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把对方晃醒:“那张纸条你还留着了吗?” “纸条?” 没弄明白情况的易书南下意识地皱眉,这动作让郁九寒更加烦躁。 她把人从椅子上拉起来,扯着就往后勤处走。急匆匆把事情解释了一遍,易书南*从口袋里拿出了那张纸条:“还留着。” 看着郁九寒欢欣鼓舞的样子,易书南却不觉得值得乐观。 果然,第一名的证据摆在了面前,后勤处的负责人也是不肯承认的。她含糊其辞地找着理由,又拿其它条件搪塞郁九寒。 “因为您当初离开了现场错过了颁奖,所以后面的就顺位向前了,我们不可能因为您的错误更改排名。”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郁九寒很生气,她一想到自己的小甜甜要被其他人带走了就想发疯。 就在她要化作暴虐恐龙摧毁一切的时候,易书南拦住了她。 “你的奖励被别人贪了,”易书南说,“工作人员不可能出这样的错误,肯定是有人想要贪下奖品才利用了漏洞。” 郁九寒一愣,她反应过来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不然一开始都说好了,还留下了联系方式,第一怎么就不翼而飞了呢。说起来她们这一组,自己暂时没有背景,易书南又是和家里决裂的人,差不多是最好得罪的一批人了。 “该死,你们是怎么办的事!那我的损失谁来补偿!” 一想到小甜甜就此离自己远去,郁九寒的心都要碎了。 “别为难工作人员了……” 郁九寒猛地回头,一把抓住了易书南的领子:“我现在很生气,我快气死了,凭什么能从我手里拿东西!我不管我就是要发火,你是大善人心疼人家打工的,不如连我一起心疼了,就替她受我的气行不行啊!” 看来她是真的生气了,易书南抬起了眉毛,不敢相信刚才那个跑两步就泄气的人的身体里居然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 她握住了郁九寒的手腕,第一个反应是这手腕太纤细,没有锻炼过的痕迹,猛地剧烈运动也许会扭伤。 “你不是认识张言一吗?”易书南说,“她是主办人的女儿,你找她帮忙主持公道吧。” 郁九寒一愣,松开了她。 “你还算有点用处。” “说话礼貌一些不好吗?”易书南整理了一下被拽乱的领口。 “呵呵。”郁九寒很不客气地翻着白眼,把电话打了出去。电话接通的一瞬间她立马换上了高兴的表情:“喂学姐?张言一在你那边吗,我找她有事。” “哈哈,难得给我打一次电话,居然是想找别人吗?” “不是,学姐,额……” 郁九寒急得团团转,她不想学姐误会什么,但事态实在是十万火急。 “怎么啦,你不是和她刚认识吗,找她能有什么事。”学姐的声音通过手机传递过来,变得更性感了,“还要通过我来转接,真是的,我都要吃醋了哦?” 小甜甜重要还是学姐重要,她似乎陷入了难以抉择的人生困境。 就在郁九寒已经急得咬牙切齿的时候,向芷笑着说不逗你了。 “张言一就在这边,我把手机给她。” 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郁九寒捧着手机把事情的经过跟张言一说了,张言一听了很仗义地表示这事咱立马给你办妥,然后过了没多久电话再打回来,她的语调却没有那么自信了。 “不好办啊,这个事……” 张母拿出四十万的手表来是做人情的,不是大方地扔出去谁想要给谁的。让宴请的圈子里的小辈们拿走自然不成问题,但要让间接邀请来的那些狐朋狗友们拿走就有些亏了。 张言一试图帮朋友找回面子,得到的答复也只有一句:随便拿点东西补偿就行了,别太贪心。 这些二世祖们每天能潇洒地享受生活,靠得还不是家里的长辈,这些个没出息的年轻人一个两个的,哪个有勇气对妈妈说一句不是。 “是易家大少爷拿走了手表,我也不想跟他把关系闹得太僵。” 郁九寒挂断了电话,她知道这下彻底没戏了。 “你……” 易书南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却被郁九寒一巴掌拍下来了。 “你是不是要跟我说既然手表已经拿不回来了,再生气也没用?”郁九寒瞪着她,“无不无聊啊你,谁要听这些。” 她的语气很快,没有再在此处停留的意义,郁九寒转身离开了。 易书南看到了她眼眶中的泪水。 看来她真的很伤心。 天色更晚一些的时候,沙滩上了烤肉派对,一群人围在篝火前,一边热闹地聊天一边分发着食物。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参加。 易秋良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和新认识正甜蜜的女友打着电话。他就是今天下午在林子里拦住易书南,结果被郁九寒踹了一脚的那个人。 他听到了敲门声。 “谁啊,不需要客房服务!”他喊了一声,接着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宝贝乖,我送你的礼物大概明天就能到了,你一定想不到是什么。” 可是外面的敲门声依然在响,他有些不耐烦了。 “听不见吗,不需要客房服务,快滚!” 笃笃笃。 相当有节奏的声响。 忍无可忍的易秋良一把拉开房门,喉咙一瞬间被辖制住了。 易书南低头看到了正在通话的手机,顺手接过来挂断了电话。 “咣当”一声,手机掉在了地上,门也被关上了。 “是你拿走了手表吧?” 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平静语气,可易秋良却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人。他试图呼吸,呼哧呼哧喘着重气,那副样子让易书南感到恶心。 她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然后一脚踏上他的小腹:“手表,是被你拿走了吧?” “你、你在说什么……啊!” 易书南加大了踩他的力气,然后抬起腿,一脚踹在他脸上。易秋良扭着身子歪倒在地,吐出来一口血沫。 “是你拿走的吧?” “你竟敢踢我!”他捂着脸往后退,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神,“你竟然为了钱财伤害自己的手足吗,神会唾弃这种行为!” “我并非想伤害你,而是在教育你。” 易书南一步步地逼近。 “你做错了,就该受惩罚,好让你不至于犯更大的错。” “今日为了一己私利贪下别人的钱财,明日说不定就要为了利益舍弃他人的生命。你应该长点教训,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又是不该做的,哥哥。” “我想上帝也会认可这种行为。”易书南蹲在了他面前,“所以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第一名的奖品,那块手表,是你拿走了吗?” 易秋良已经退到了墙角,无处可逃。他崩溃地大喊:“是我拿走了,是我拿走了!但我已经送人了,已经送出去了!你想要也拿不回来了!”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易书南叹了口气,伸出手:“卡给我,你多少该补偿些吧?” 易秋良不敢再忤逆这个疯子。对,疯子,易书南绝对是个疯子。她是一位虔诚的信徒,这却并不耽误她使用暴力。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她的逻辑能够自洽,每次都能找到新理由。 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易书南不想再在这停留。她向门口走去,而易秋良也终于有了喘息的余地,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这个该死的女人,被父亲赶出了家门还能这么蹦跶。可恶,早晚有一天他要把这个高傲的女人死死踩在脚下,让她知道自己的地位。 走到门口的易书南突然回过了头,吓得易秋良差点叫出声来。 “稍微名贵些的手表都要贪别人的才舍得送出手,我记得你以前是玩车的吧?”易书南的目光仿佛一把刀子,“怎么现在周转不过来了?哥哥,你又去赌博了吧?” 易秋良顿时感到如坠冰窟的恐惧。 易书南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与他多谈。随着门砰一声关上,易秋良腿一软跌坐在床上,满头大汗,不住地喘息。 洁白的月光下,易书南一个人走在林间。 四周十分昏暗,而她融入得很好。 她看向自己的手心,捻了捻手指。刚才掐着易秋良往屋内走,相似的姿势让她想起了教堂那次,她掐住郁九寒的脖颈。 但不一样的是,易秋良沉闷的呼吸和皮肤的触感让她觉得恶心,但是郁九寒…… 易书南攥紧了手指。 她之所以掐住郁九寒,是因为她做了错事,她不该在教堂里做那样的事,那是对神的亵渎。 而自己也是出于卫道者的角度,并非有别的目的,也不是因为心虚。 如果郁九寒没做错的话,如果郁九寒不再做错事的话,她也并不在乎和郁九寒和平相处。 想着想着,易书南停了下来。 没有谁在晚上还在林子里乱晃,这里就只有她一个人。风吹着林子的里的树枝灌木,发出呜呜的阴森声音。易书南走到了枝叶繁密的地方,连月光都照不进来。 只有孤身一人的时候,她才会露出无助的神情。 “神啊,这件事是对的吧?” 第32章 一个漂亮宝贝 外面再怎么热闹都无法激起郁九寒的兴趣,现在人世间的一切冷暖都与她无关。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像一块铁板。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郁九寒双手在小腹上交叉,平静又沉重地闭上了双眼:“殉情。” 小甜甜不在了,她也不想活了。 如果死掉以后可以重生,那她是不是就有了重来的机会去挽回小甜甜。 她啊,真是个笨蛋。上辈子压根不认识,这辈子相识又错过,只能把永远在一起的念想留到下一辈子。小甜甜,如果可以重来,妈妈绝对不会放弃你。 看到郁九寒这个样子,白凛果就知道她一时半会是闹不好了。 叹了口气,她准备先出门拿点食物。 外面在BBQ呢,食物肯定是不缺的。白凛果沿着石板路走了几步就看见了那处冲天而起的篝火,走近以后,还能看到混在人堆里快活的向芷。 向芷正躺在一个陌生女人怀里,这不是她圈子里的朋友,绝对是上船后才认识的新欢。 看到白凛果,向芷毫不避讳地伸手跟她打招呼:“你好啊小跟班,我们小郁今晚不出来吗?” “她不想出来,我来拿点吃的回去。” “这样啊,那边刚在烤牛肉,去拿点刚烤好的回去吧,品质很好。” 向芷看起来很照顾郁九寒,却连问一句郁九寒为什么不出来都不愿。她躺在陌生女人的怀抱里,张开嘴含住了对方递过来的葡萄。 “真甜。” 白凛果看不懂这个人。她知道向芷绝对想泡郁九寒,但是过程中别的享乐也照单全收。她想知道如果今天出门的不是只有自己,而是郁九寒一起跟着出来,向芷该怎么跟郁九寒解释她正躺在别的女人的怀里。 当然,她很有可能完全不会解释,因为郁九寒会在心底帮她解释。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好朋友之间就不能躺个大腿喂个葡萄了吗? 不管怎么说,向芷并非良配,如果郁九寒有一天能和向芷发生点什么关系的话,也早晚会伤心的。她那么喜欢她,到时候会哭得很厉害吧,可白凛果不想看到郁九寒哭。 但是那个易书南更是疯子一个。 “小姐,起来吃点饭吧。我在外面拿回来的牛肉,刚烤好。”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心情吃饭!”郁九寒崩溃地大喊起来。但烤肉太香,她先塞了三块在嘴里。 她要死要活了半天,躺在床上痛不欲生。现在可不是上辈子,几千万的跑车说买就买了。没有钱啊没有钱,老祖母啥时候接您孙女回家啊呜呜呜呜。 房间里的东西都是顶配,弄坏一个两个肯定不用赔偿,发疯全砸了就不一定了。郁九寒嗷嗷了半天,只敢对着床较劲。 “不是说我以后不用过得那么惨了吗,这还不够惨吗!” 话音刚落,房间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谁啊!” 推开门进来的是易书南,她一进来房间都变得逼仄了。白凛果相当不喜欢她,如果能有个排名的话,这个礼貌的疯子一定排行第一。 “晚上好,”易书南看着床上撒泼的郁九寒说,“我有东西给你。” 郁九寒脸朝下趴在床铺里,根本懒得理她。 易书南因为她这副没有礼貌的样子皱眉,但还是把一个盒子放到了她身边。郁九寒扭头一看盒子的大小,赶紧匆忙地爬起来,双手捧住了盒子。 “这、这这,这是?” 再也按耐不住心里的激动,她把盒子拆了开来,果然,里面装着一只看起来明明和她在商场看到的百元表并无区别但贵有贵的道理肯定有她不了解的价值在里面的名贵豪表。 岛上是有购物店的,再怎么主张原生态旅游,也得有个地方小赚一笔。 易书南接过郁九寒的手腕,这一次她没有任何反抗,任由易书南把手表戴在自己的腕上,很凉。“咔哒”一声搭扣扣好了,严丝合缝,正正好好,不宽松也不勒人。 这是易书南挑选好的尺寸,让店里的工作人员直接调过了手表的链数,果然是准确的。 “这就是小甜甜吗?”郁九寒深情地抚摸着它。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和手表原来那么搭,手腕上冰凉的实物很快被体温通化,留下沉甸甸不适应的异物感。 “小甜甜?” “就是第一名的奖励,你帮我拿回来啦?” 现在即便是面对易书南,她也乐意给点好脸色。 “不是。” 易书南说:“岛上的商店里不卖那么好的表,这块层次稍微不如它。将就一下吧,这是我能付得起的最好的。既然拿走你手表的人是我兄长,我应该向你道歉。” “哦——” 郁九寒上扬的眼皮耷拉下来,她晃了晃手腕:“那这个多少钱?” “……”易书南皱了皱眉,“十几万吧。” “哦。”郁九寒伸出手腕左看右看,最后点点头:“那也行吧。” 看起来还挺勉强的。 “那东西送到了,我也不多停留了。”易书南起身离开,郁九寒也不准备挽留她。只是对着她的背影稍微补充了一句:“你人还挺仗义的。” “谢谢。” 易书南的脚步没有停顿,直接走出了房间。 等她一走郁九寒便相当兴奋地坐起来:“果果,你说小萌萌能卖去哪里啊?” 短短时间里,她已经为这块新表起好了名字。 郁九寒根本不懂表。几十几百块的仿制表和几十万的豪表放在她面前,她认不出谁是谁来,也不觉得哪个更好看一些。区别只有价位上的,谁价格高谁就好。 想要奖品也不是因为喜欢那块制作精美的手表,而是想着二次贩卖给自己赚上一笔。 就算起了名字,那该卖还是要卖的。 一副见钱眼开的样子。 易书南其实还是看不起她的。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点头之交,郁九寒都不是那种值得她欣赏的人。 自私,易怒,情绪不稳定,贪财,瞧不起人,好高骛远。对于郁九寒性格的总结,她只能想出一连串负面词语。 这是当然的,她没有信仰,甚至做那些亵渎上帝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个义人。 易书南不该在背后议论别人,但她实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情。 她看不起郁九寒,郁九寒越是出现在她眼前,这种厌恶的情绪就越强烈。 她需要反复告诫自己不可与人为恶,尽量不把视线放在这个人身上。但只要意识到这世界上有郁九寒存在,她就忍不住要感到厌恶。 这憎恶的感情是如此明显,让她挪开视线,让她抵抗触碰,让她心跳加速让她血液上涌,让她的身体做好了全部准备去远离这个人。 这样的不受控制,同样让易书南厌恶至极。 易书南站在淋浴间冲澡,她像要扒下一层皮那样揉搓着自己的皮肤,希望能把这如同诅咒般毛骨悚然的感觉洗下去。 她要做一个良善的人,不可与人交恶。 所以易书南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郁九寒,然后感到恶心。 如果她从来没有认识过神,也许情况会完全不一样,易书南无法想象如果没有神的慈爱和怜悯,她能做出多么过分的事。她想让郁九寒哭着道歉,想让郁九寒再也没胆子出现在她面前,想…… 一阵刺痛打断了她的思绪,易书南发现了肩膀上的伤痕。她穿梭在林子里,不小心被荆棘划伤了身体,直到现在才发现。 伤口再度裂开了,流出了颜色很浅的寡淡的血水,很快被水流冲得消失不见。 易书南捂住了伤口,她知道这是警醒。 她的身体是圣灵居住的场所,突然的疼痛让她从刚才越发恶劣的想象中脱离。易书南呼了一口气,知道这种行为也并非神所喜悦。 “主啊,原谅我……” 如果生来有原罪,那么她的应该是愤怒。她总是愤怒着,用不好的想法揣测身边人的一切。 感谢圣灵住在心间,时刻提醒她这是不可以的。 水流从花洒落在身上,再顺着身体流到地面。哗啦啦的声音按照相似的节奏响着,终于让她逐渐平静下来。 郁九寒正躺在床上,欣赏手腕上的小萌萌。 这孩子也挺可爱的嘛。 表盘是漆黑的,外面一圈框架是渐变的色调,乍一看没什么引人注目的,但是越看越觉得不错。 要不把它留下来也行,现在她的确缺身上档次的行头,等以后见到祖母,那肯定要换身更有气派的打扮。 说起来,她是不是该多留易书南呆会儿? 毕竟易家是唯一能和老家联系上的关系了。如果通过其他易家人连线就更难办了,她又不认识他们,而且之前见到的男的应该就是易书南她哥,也是个一看就烦得要死的货色。 是啦,只能这样了。 绕来绕去半天,还是要通过易书南。 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利用嘛,等她回归有钱祖母的怀抱后就能把易书南一脚踹开了。她还是讨厌易书南的,两者并不冲突。 说起来明天晚上是有酒会的,和这两天在外面放着大声的音乐吵来吵去,胡乱喝酒的氛围不一样。这群带着社交任务出发的富二代们好歹也要演一演,在船舱里放着高雅的音乐办一场正式些的交流会。 到时候把易书南灌醉,那不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还能拍下她喝醉的丑态当作威胁。 呵,呵呵。 郁九寒可是记得那人喝醉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什么话都能往外倒。 她抚摸着漂亮的小萌萌,因为自己的计划洋洋得意起来。 第33章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郁九寒喝了一点酒,不多,刚刚让情绪调动起来的程度。 也不是为了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氛围很好,所以就顺着这很好的气氛小酌一杯。上辈子她不常参加酒会,现在才觉得偶尔来一次也没什么不好。到场的人非富即贵,衣着品味通常是在线的。郁九寒看着从身旁路过的人们的衣装,很想把手伸进她们钱包里暖和一下。 重生回来苦日子过久了,人都快要枯萎了。 郁九寒轻轻哼了一声,仰起下巴,把目光放在了易书南身上。 她正在和什么人讲话,是准备认识的合作伙伴吗,在这个时候还愿和易书南交谈,多半和易家本家关系不怎么样。 易书南还真是不死心啊,一天天的,连出来玩想的都是工作。郁九寒都不知道她在忙什么,说到底,她到底是做什么业务的啊。 其实自己也挺忙的,郁九寒摇晃着酒杯,上辈子继承了那么多钱,结果天天忙着给易书南添麻烦,自己的生活还没享受多少呢就卡吧一下子死了。真是忙活忙活白忙活。 郁九寒转动着手腕,手表表盘镶嵌的碎钻反射出耀眼夺目的光,一下子晃得她睁不开眼。抬起头,那盏巨大的吊灯也是这样的设计,无数大大小小的宝石随着灯光闪烁着勾人心魄的光芒。 其实她长了一身懒骨头,本不该那么执着于围绕着易书南去勾心斗角。 郁九寒想过的日子很简单,钱包里面满满,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挑贵的来,不用担心价格,顺便享受一下别人羡慕嫉妒的目光。按理说继承了一笔遗产后应该会很幸福的。 她不该年纪轻轻就死了的。 再次享受到有人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的生活,郁九寒突然开始后悔,上辈子她分明已经拥有了一切,却没有好好珍惜。 现在又要等,可她已经等不及了。 郁九寒走到易书南身边,这人刚和自己上一个聊天对象结束了对话,于是把目光落在郁九寒身上。 “喝一杯吗?” 易书南接过酒杯,却不急着品尝。她皱起眉头端详着杯中酒酿,考虑由郁九寒递过来的酒水是否是信得过的。 郁九寒看到她皱眉就烦。 狂什么狂啊,不会摆别的表情吗,眉毛一拧给谁看呢。 易书南最终还是喝下了那杯酒,她很不情愿的,努力地展示信任。并非她多么信得过郁九寒,而是她的主日学老师告诉过她不要擅自怀疑别人。至少目前为止,郁九寒还没有往酒水里加料的前科。 酒液入喉,味道也没有什么不对。 喝完酒,易书南把杯子放回桌子上:“我记得我们说过,没什么意外还是不要扯上关系的好。之前的游戏分组我无法改变,现在却没有规则约束我不能离开,容我不能奉陪。”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郁九寒说:“那么着急走干什么,莫不是真暗恋我,连多在我生边呆会儿都不敢?” “我之前就说过,”易书南停了下来,“这是误会。” 郁九寒噗嗤一声笑出来。 多简单的激将法,这都能管用。上辈子她怎么没发现,易书南哪有想象中那么难对付。 上辈子,对啊,上辈子。上辈子她和易书南没有多么熟悉,那时候郁九寒尝试的方法大多是经济上的针对,再不济也要派人去,真的以身入局的次数很少。 那时候她不了解易书南,现在嘛,有一点点了。 她知道易书南恐同,和她的向芷学姐肯定没什么纠葛。所以那些刻骨铭心的恨啊,就显得莫名其妙了。 但是讨厌还是讨厌,易书南这人很烦,太装。郁九寒讨厌那么装的人,一举一动都端着。 “是误会的话就别急着走呗?” 易书南叹了口气,无奈地看着她。 “就是不想被这样纠缠才急着走的。” 虽然这么说,却也回到了郁九寒的身旁:“找我有什么事?” “喝一杯?” 看着再次被推过来的酒杯,易书南摇了摇头。 “怎么,第一杯都喝了,还怕我在第二杯里加东西。” “不,”易书南说,“饮酒要适度。” 郁九寒笑了:“上次你就喝醉了,还说这个。” “所以上次我失态了,算是给我一个教训,好在没有弄出更大的乱子。”易书南一本正经地说,“神的戒律无论哪一条都是有道理的。” 郁九寒看着她正经的模样,只觉得无趣。 人怎么可能无聊成这样的,肯定是装模作样的表演吧,都是有欲望的动物,拿着神的戒律当作行事准则,到底有多少禁忌。 被压抑的情感肯定会从别的地方发泄出来,郁九寒记得上辈子易书南就是个商业手段特别狠的人,谁敢挡她的路。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还每日餐前饭后祷告,适度饮酒,周日停止工作去做礼拜。 好笑不好笑。 郁九寒喝了一点酒,有些兴奋。 她突然凑近了易书南,压低了声音问:“我听说教徒是不允许自*的,真的假的?” 易书南猛地往后一退。 “你,你在说什么?!” “嚯,看这反应应该是真的咯?”郁九寒一脸调侃地撑住下巴,“那你到底有多虔诚,活那么多年当真一次也没有过吗,真的假的?” “你……”易书南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你这是骚扰……!” “啊哈哈哈哈。”郁九寒笑出了声,“嗯对,我就是,你找人来抓我吧。” 无赖的样子让人恨得牙痒痒。 郁九寒整个人倚进了椅子里,翘起了腿,露出了看不起易书南的戏谑表情:“不正面回答我吗,其实你也没有那么虔诚吧?” “不可理喻。” 易书南后退几步,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嗯,这还有点意思。 看来易书南不是那种正经到死的人,轻易一逗就恼羞成怒。她果然是假正经吧,只要戳中她不愿面对的那部分欲望,她就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跺脚。 今天白天的时候,游艇开进看不见陆地的大海,据说运气好的话,能在这里看到鲸鱼。 没有特别安排的活动,反正船舱里的娱乐室够多,总不会让你无聊的。钓鱼也可以,海钓能钓上来在淡水中少见的大鱼。 郁九寒对钓鱼没有兴趣,她没有耐心一直等下去,但向芷很喜欢。 “花一段时间去等待,在上钩的瞬间产生的快感是无与伦比的。”向芷说,“而且很快可以去钓下一条,每次都非常欣喜。” 可郁九寒只有在鱼饵刚下水时感到新奇,随着一段时间内没有鱼上钩,她就觉得这样的等待没有意义。还不如去做点别的事,同样可以高兴。 但这是上船以来难得能陪在学姐身旁的时间,所以她按耐下性子去等。 在片场门口她已经等了很久很久,那时甚至看不到向芷的身影。而现在有学姐陪在身边,这样幸福的时光根本不该是用“等”来描述的。 可是看不见的时候还有一个期望,现在郁九寒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她以为收到学姐的邀请,能和学共度一段美好时光。结果两人并没有那么多时间相处,像现在总算坐在一起了,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本来她是一个看到向芷就能满足的人,上辈子跟线下那么辛苦也只是为了隔着人群看她一眼。 但是现在能看好多眼了,却又觉得不够了。 唉。 她想让学姐别和其他人聊天了,别管那条不知道能不能上钩的鱼了,多和她说说话不好吗。却也知道学姐没有义务一直陪着她聊天,况且真要聊点什么,她也只会紧张而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弄得不尴不尬的。 怎么会这样呢。 郁九寒无聊地把玩着腕上的手表,感受它冰凉却很快被体温同化的温度。坐在这什么都不干的话实在是太枯燥了,她的所有情绪都被抚平了,连刚得到小萌萌时的兴奋感都感受不到了。 “怎么,不继续钓了吗?”向芷扭头看向突然站起来的郁九寒。 “啊,我……” 郁九寒有点紧张地捻了捻手指。 “觉得无聊了吧,没关系,我理解的。”向芷迎着海风整理着头发,“你看之前钓鱼的几位都回去了,有相同兴趣的人也没有那么多。” 不管怎么样,学姐还是很温柔的。 郁九寒觉得有些愧疚,她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还是耐不住无聊离开。她想去船舱里打桌球,自从重生回来就再也没打过。 走了几步再回头,发现自己刚才坐着的位置已经有了别人。 她感到有些没意思,所以在晚上的时候喝了一点酒,不多,肯定不至于醉。 总是喝醉的话也太伤身体了吧,本来酒精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在想是否真的有命运一样的东西在指引她做出选择,就像她现在对易书南产生的那么一点好奇,是因为这两天的相处,还是因为别的东西影响了她的心境。 …… 管它呢,郁九寒晃晃脑袋,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全都是她乐意! 郁九寒又喝了一杯,也离开了船舱。 今夜海面相当平静,风力很弱,吹在身上只能撩动发梢。 易书南就站在船头,两只手搭在护栏上吹风。 “喂。” 听到郁九寒的声音,她扭过了头。这十几分钟里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吹着风想了什么,总之易书南的神情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 “这些事要在神的祝福下去做,”她说,“新人们在教堂里得到神的见证之前,不应该偷尝禁果。” 郁九寒甚至需要反应一段时间才能明白这究竟是在指什么。 她没忍住笑出声来:“连这都要祝福?看来你的神也不怎么正经啊。” 第34章 你的神在看着呢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易书南很严肃地在生气,“祂是全能无所不知的神,万事万物都要在祂的祝福下进行。” “哦。” 郁九寒的心思显然已经不在这个上面了,她伸手拽了一下易书南的衬衣下摆:“你会戴衬衫夹吗?” “你又干什么。” 易书南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弄疼我了,”郁九寒撇撇嘴,“上帝在看着你呢。” 易书南神情复杂地看着她,缓缓把手松开了。 “所以你会戴衬衫夹吗?”郁九寒把手放在她的腰胯和大腿上摸索。 “现在没有,别摸了。”易书南叹了口气,死死皱着眉毛。 恶心。 如同一只伸着爪子的猫被扔在心头,毛绒绒堵在胸腔咽不下去吐不出来,还在不住地抓挠。易书南不知道郁九寒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能那么理所当然。 好想直接把她丢进海里去。 “现在没有,意思是有时候会穿咯?” 易书南偏过头不看她:“嗯。” “嚯哦——” “你不要乱想,衬衫夹是用来固定衬衫下摆的配件,能让衣着看起来更整洁稳定……” “我乱想什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郁九寒点着易书南的胸口,“哦吼,你懂的还挺多嘛,还以为你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小白花呢。” 易书南觉得头很疼。 她本来不是那么易怒浮躁的人,但是看到郁九寒就会觉得心烦意乱,没法冷静下来思考。 淡定一点,越是慌张越是着了她的道。郁九寒就是个性格恶劣的人,开着无下限的玩笑,目的就是为了惹人生气罢了。真跟她生气反而落得下风。 “那你是戴的时候多一点,还是不戴的时候多一点?” “为什么要问这个,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嗯,确实和我没关系。” 郁九寒推开了她,两人之间的距*离终于拉开了。凉爽的海风灌了进来,终于让躁动的空气流通,让人能有一席喘息之地。 郁九寒不说话了,她正在玩自己的指甲。 她没有做美甲之类的,指甲剪得圆滑平整,涂了一层护甲油。甲板上的灯光不如船舱内明亮,但郁九寒手腕处那块手表表盘上镶嵌的宝石依然反射着夺目的光泽。 现在她什么都不说,易书南还是不觉得轻松。 只要站在这个人身旁,就有什么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如同被关在一辆汽油味很大的封闭车厢里,易书南觉得十分恶心。 “我要回房间了。”郁九寒看向漆黑一片的大海,似乎是感到了无聊。 下一秒她再次望向易书南的眼睛,灰色的虹膜给她的面孔增添了许多异域感,不过郁家人祖辈上其实并没有外国血统。 “你要跟我一起吗?” 是询问,也是邀请。郁九寒看着易书南的眼睛,看着她平静面容下一闪而过的惊慌,没有给对方留更多思考的时间,转身往船舱内走。 郁九寒并没有想太多。 她只是在片场门口等了向芷许久,终于接到了邀请却感到被冷落后产生了一丝疲惫。 学姐那么温柔那么好,但是不能分出更多的特别来给她。 郁九寒本来就不是个多有耐心的人,她很惊讶自己的喜欢能持续这么多年。 那么现在还喜欢学姐吗,她想还是喜欢的。毕竟之前还兴致冲冲地喜欢了那么久,就在昨天还满心欢喜地想和学姐分到同一个组游戏,说不喜欢就不喜欢,怎么可能做得到嘛。 她只是觉得有另一种情绪蠢蠢欲动,她期待更独特一点的回应。 好吧,郁九寒笑了笑。她只是在暗恋了学姐很久之后,开始享受起被暗恋的感觉了。 至于脑海中偶尔浮现的碎片记忆,心理暗示一样的低语,还有主角啊配角啊恶毒女配什么的,郁九寒才不在乎。她不是会在一件虚无缥缈的事上纠结到死的性格。 从前她不在乎恶毒地给易书南添乱会遂了谁的意,现在也不在乎跟易书南缓和关系会遂了谁的意。 所行所做所思所想皆出于本心,郁九寒坚信自己是主角才对。 “所以,你还是跟来了。”在房间门口她冲易书南露出一个微笑,那笑容算不上多友好,甚至有些嘲弄。“没关系吗,你的神在看着呢。” 易书南意外地镇定:“只是好奇你想说什么,就算我主我神看着又如何,我必不偏离祂的道。” 郁九寒轻声笑了笑,嘲笑的意思更大。 推门进屋,她潇洒地坐在柜台前,给易书南倒了一杯酒。 “喝点?” 密闭私人的空间让易书南没再那么抗拒,她接过了酒杯。 郁九寒得意起来。 哼哼,就这样顺理成章地把她灌醉。 “你单独找我,是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易书南轻轻酌饮杯中酒,只喝了一口便放下杯子:“我想你不会因为那么无聊的原因特地过来骚扰我吧?” “我就是那么无聊不可以吗?” 易书南没有接话,她的手指点在桌子上,发出哒哒哒的轻响。 她已经适应了郁九寒的节奏,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惊慌失措。既然主动找上来的并非自己,那么易书南完全不用着急,静下心来等就是了,郁九寒会忍不住开口的。 果然,先沉不住气的是郁九寒。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家老奶奶,年轻的时候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吧。两人一起闯荡,家里的小辈现在还有联系。” 易书南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小时候跟奶奶一起见过那位老人,但是后来联系已经没有那么深了。两人观念不和,这种不和随着两位老人岁数的增加变得更严重,只有年轻时放不下的情谊还促使着两家在过节的时候偶尔联系。 这么说来,那位老人好像是姓郁的。 郁这个姓没有那么常见,而老人的女儿叛逆离家出走的事,她当年也有所耳闻。 郁九寒这时候提起那位老人,二者之间的联系不难猜测。 但是…… 易书南思考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 郁九寒不喜欢这个表情,她在桌子底下踢了一脚易书南。 易书南的眉头皱得更深。 “摆出那么难看的表情是给谁看的,”郁九寒嫌弃地说,“跟我讲话的时候表情就得温柔点。” 易书南无奈地叹气,她真的服了郁九寒了。 揉着自己的眉心,她试探着说:“你的意思是,你是那位老人的孙女?” “就这个意思。”郁九寒打了个响指,“但你也知道老人家犟的很,现在还不愿原谅我离家出走的妈和小姨,也不认我这个孙女。可是血浓于水嘛,把我一个人扔在外面多可怜啊,我还是想跟老人家见上面,交流交流感情。” 易书南不知道在想什么,即使在揉着眉心,眉毛也不由自主地往中间蹙。 “她老人家可有钱了,要是我能和她相认,怎么也得给亲孙女点股份和钱吧。你不是缺钱吗,要是能帮我和祖母联系上,分你一点也不是不可以。” 画饼嘛,怎么香怎么画,其实郁九寒根本没那么好心,也早忘了易书南现在那么惨很大程度上是自己害的。 到时候要是易书南愿意在她面前学小狗叫,那给她几个子儿也不是不可以咯。 郁九寒一摊手:“咱们两家本来就亲,只是因为地域太远近来生疏了。但我是在这座城市长大的,习惯了这里的水土,我不会去其它地方,所以我们两个人将这份联系再搭建起来不好吗?” 说得倒很好听,但易书南一直没有发表意见,她保留着自己的态度。 郁九寒却像她已经答应了似的举起自己的杯子往易书南的酒杯上一碰,然后将杯中饮料一饮而尽。 “你很急着劝我酒。”易书南抚摸着杯沿,里面的酒液因为刚才的碰触掀起了一层层波澜,很快又归于平静。“为什么呢,你想把我灌醉,然后套出什么秘密来吗?” 她仍然没有多信任郁九寒,但既然郁九寒跟她谈合作,那么事情就回到她熟悉的场合来了。 而且这一次郁九寒是被动的那方,因为她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她们能够合作的基础就是郁九寒能在郁老太太那拿到一大笔资金,而这都还是未知数。 已知郁九寒本人没有人脉接触到郁老太太,而且似乎也没本事自己发家创业后,也就是说,自己是郁九寒唯一的依仗。 那么就有很多可谈的了。郁九寒能出多少钱,以什么形式出资,拿多少股份占多少分红,又有多大的决策权。如果她不能在郁老太太那拿到钱,又该怎么出资,或者说怎么支付她作为中间人引荐的报酬。 尤其是后者,易书南并不看好郁九寒。郁老太太的亲女儿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呢,郁九寒这个和老太太没有感情连接的人又能在那位固执的老人手中讨到多少好处呢。 此事有很多可以讨价还价的地方,易书南并不着急谈这些。急的不是她,越把时间往后拖,越能分到更多利益。 她十分擅长这些。 听到易书南的问题,郁九寒笑了笑。 她站起来,在易书南的注视下靠近,然后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真的不喝一点酒吗?” “我确实是想把你灌醉,”郁九寒戏谑的笑意越来越浓,“然后睡你。” “你想清醒着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毕竟你的神正在看着呢,不喝得晕乎乎的话,你好意思吗?” 看到易书南那副游刃有余的嘴脸如意料之中那样混乱起来,郁九寒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样,还跟她玩那一套。 第35章 信他不如信我 郁九寒知道易书南擅长什么。在谈判桌上玩弄心理,博弈条件,那不是郁九寒熟悉的领域,说实话她还停留在弄懂股票和股份区别的阶段。 如果好好的坐下来你进我退地拉扯,吃亏的一定是自己。 所以郁九寒干脆把桌子掀了,全都按照我的节奏来,谁要跟你甲方乙方的明码标价,她就想白白沾点便宜。反正易书南信教,理论上她是不能说谎的。 哦呵呵呵谁说她不聪明的,她这颗智慧的大脑值得在死后被做成标本供在博物馆里万人敬仰。 现在,易书南的思绪完全乱了。 什么心理预期什么利益,她哪还能想得到这些。 郁九寒看到她的脸颊浮起了不正常的红晕,酒喝得不多,却像喝得烂醉似的血色上涌。 “荒唐。” “荒唐?”郁九寒低下头看着她笑,“你又在想你的神了。” 其实郁九寒也摸不清楚易书南的底线在哪,说到哪一步会把她彻底激怒呢,这个界限是模糊的。郁九寒记得她做出过很过激的反应,但那是因为暴露在别人的目光下。 如果只有两个人,她会在什么时候受不了呢? “我听说你的教义里认为女人是肋骨捏成的,”郁九寒喝了点酒,变得有些兴奋,“可见你的神并没有多公平公正吧,信他还不如信我。” “至少我承认你是妈妈生的,而不是哪个男人身体的一部分。” 易书南抿紧了嘴唇,仰视着站在她椅子面前的郁九寒,眼神相当不友善。 “哦,你又皱眉了。”郁九寒往她的脸上拍了一下,“不是说了吗,在我面前把态度放温柔一些。” 易书南愣住了,郁九寒的动作很快,像是扇她一巴掌。但是动作很轻,并不疼,偏偏声音相当清脆,羞辱的意味被十成十地复刻。 反应过来后她猛烈地后退,椅子被带着往后挪动,挤压着地板发出“吱嘎”一声刺耳的噪音。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郁九寒突然一摊手哈哈笑起来:“开玩笑的。” “不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易书南胸口起伏的幅度很大,“既然我们要合作,就该拿出正经些的态度来。” 不想听易书南叨念那些无聊的道理,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蹦出来都浪费了她那副还算好的嗓音。郁九寒再度低下头捧住她的脸,把两人的距离拉得极近:“哪天你戴了衬衫夹,我再考虑一下。” 她握住了易书南的手,手指挤进指缝中,纠缠在一起。 “等你什么时候学会对我说,可是我现在穿着衬衫夹,我再考虑一下。” 易书南把她推开了:“够了,无不无聊。” 哦,弹簧压到头了。 “都说了开玩笑的啦。”郁九寒这次彻底远离了易书南,坐到桌子另一边的椅子上,顺势把右腿搭在左腿上:“如果你在这个气氛说‘玩笑是两个人都觉得好笑才是玩笑’之类的话,我就过去扇你。” 易书南的胸膛一起一伏地呼吸,什么都没说。 “谁想要睡你啦,跟女妖精勾引唐僧似的,除了yy哪还有这样的好事。”郁九寒无不嘲弄地说,“感觉你下一秒就要念清心咒了,我不要面子的吗?” “真想要发生点什么的话,至少要学会跪下来求我吧。” “不可理喻。” 易书南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起自己的袖口,好像这样能让她更安心些似的。她匆忙起身,说了句告辞就要往门口赶,身后传来的是郁九寒越发放肆的笑声。 等易书南砰一声把门关上,郁九寒还在笑。 她忍不住拍起桌子,得意地笑到腹痛。 “我还挺会调情的嘛。”她冲着桌上的镜子抛了个媚眼。 郁九寒有过很多追求者,毕竟她长了一张那么漂亮的脸蛋。她生来就是该被追捧的,这可比追在别人身后苦哈哈地暗恋舒服多了。 想到这,她突然有些惆怅。 她喜欢向芷喜欢了许多年,这份感情已经成为了她人生中的一部分,就算觉得有些累了,哪能那么容易放下呢。 学姐很温柔,也是她第一个愿意友善对待的人。 唉。 还是放下学姐吧,那已经是过去式了,喜欢向芷是你过时的人设,现在去喜欢易书南不好吗? “闭嘴。”郁九寒的脸色冷下来,“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都影响不了我。” 她站起来,给自己倒了一点点酒。 虽然没有成功把易书南灌醉再录下她的丑态,不过从结果来看都差不多嘛,她多狼狈啊。 郁九寒高兴地咂吧着酒,完美收工。 睡觉! 第二天她醒得很晚,游艇已经开始返程了。 一开门就看到了蹲在门口可怜兮兮的白凛果。 “额……” “好久不见哇小姐,”白凛果呜呜哭着就挪过来抱住她的大腿,“说什么有计划不让我靠近,就直接把我扔在外面一天一夜,太狠心了吧。” “矫情什么,等回家以后不是天天都在一起吗。” 郁九寒无语地晃着腿。 白凛果还是哼哼唧唧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她在郁九寒的小腿上摸来摸去:“小姐,你这里是什么。” “是小腿。” “是taco!” 她突然站了起来,双手捧着包装好的墨西哥牛肉玉米饼献宝一样奉上:“惊不惊喜小姐,我给您带的早餐。” “还有咖啡哦。”她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杯,“怎么样,我学的新魔术,变得很好吧?” “……”郁九寒接过了早餐,“加芝士了吗?” “当然了,咖啡也加奶加糖了,我还不了解您吗。” 郁九寒这才很受用地点点头:“做得不错小果果,赏。” 她慢吞吞地在甲板上挪动,想去船头看一看海。这几天虽然天天看海都快腻了,但马上要返程了,回家后就没那么容易看到海了。人就这样,有的时候不珍惜,要失去了才觉得新鲜。 白凛果亦步亦趋地在身后跟着:“小姐,您昨天有什么事啊,为什么还要特地支开我。” “关你什么事。” “小姐。” “干嘛。” “牛肉粒吃到脸上了。” “哦。”郁九寒抻着脖子让白凛果帮她擦了。 “等会船就要靠岸了吧?”郁九寒环顾四周,不知道其她人昨晚玩到了几点,反正这个点在甲板上活动的人不多。 “还要过一阵子呢,”白凛果帮她脸擦干净,“船开得好慢的,小姐,咱们去打会儿桌球吧。” “行。” “小姐。” “又怎啦?”郁九寒擦了擦嘴。 “您为什么叫易书南到房间去啊,那家伙太危险了点吧。” “呵呵。”郁九寒不屑地笑了两声,“怎么,你吃醋了?” “嗯嗯嗯。”白凛果用力地点着头,然后呜呜哭着扑过来,在郁九寒的颈窝蹭来蹭去:“小姐啊,只有我一个鞍前马后地伺候您就够了,不要找别的狗跟我抢窝好吗呜呜。” “哼哼。”郁九寒很受用地仰起了头。 白凛果见她没有厌烦,越发蹬鼻子上脸地,仿佛要挤进郁九寒身体里一样蹭着:“小姐啊,就算将来你遇到良人,要结婚也一起带我走好吗,我要给你端茶送水一辈子。” “那你要努力有点用才行啊。” 郁九寒胡乱拍拍白凛果的后背。 她是不指望小果果能办成什么事了,不过说话倒是好听。 “嗯嗯,我是最听话的!” “那你去咬易书南两口。” “小姐,我不是真的狗啦……” 既然四个人是一起来的,那么回去的路上也正好一起走了。船快靠岸的时候,向芷发消息告诉郁九寒别忘了一起回家。 这是她这几天第一次主动联系自己,郁九寒看着这条消息,难免还是觉得失望。 为什么主动邀请自己来了,却又没怎么一起玩呢。 下船后她按照学姐的消息找到了她的车,下意识去拉副驾驶的门,结果车窗落下,易书南已经坐在那了。 “你给我下来。” “为什么?”易书南歪了歪头。 易书南并不是白凛果那样随便能指挥得动的人。 “怎么还没上车?”向芷捧着一杯咖啡从旁边走了过来。 “学姐,她抢我位置!”郁九寒立马告状。 “哦?”向芷往副驾上看了一眼,哈哈笑了出来:“哇,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易书南坐在副驾上,岿然不动。 郁九寒很不爽地要开车门把她拉出来,结果发现她把安全锁关上了。 “你幼不幼稚!”郁九寒立马回头对向芷说,“学姐你看看她!” 向芷只是笑,不打算干预的样子。其实上座位怎么安排也与她无关,所以她在一旁看戏就好。 看起来她是没希望坐在学姐旁边了,郁九寒把脑袋挤进易书南打开的车窗内:“你就坐吧,副驾死亡率最高,坐不死你。” 放完狠话后,她坐到了后排。 都是坐一辆车,她其实也没那么执着一定要坐在学姐旁边,开车又不是开房,非挨着干什么。 她就是看易书南不爽,不爽她居然违背自己的命令。 明明昨天晚上还慌张到话都说不利索。 易书南坐在前排,忍不住想要皱眉,可是眉毛蹙在一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的表情变得僵硬起来。 她哪有那么闲和郁九寒抢座位,无非是习惯地坐上了,又觉得让开很莫名其妙。 “小姐,我开车的话副座永远留给您哦。”白凛果含情脉脉地依偎上来。 郁九寒把她推开:“你在这添什么乱。” 一辆车里面坐了四个人,几个人的心态都很微妙。只有向芷哼着歌打开音响,用手指点着拍子把车开了出去。 “这新专辑不错啊。” 第36章 主角光环是跟你开玩笑的吗 从海边回来以后,郁九寒还是有机会和向芷一起出去玩。 不过总是约了很多人,要么去唱歌,要么去喝酒,要么一边喝酒一边唱歌。郁九寒觉得自己快要被酒精熏入味了,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这个味道。 尝试着单独约学姐出来,如果向芷有时间的话,她也是会答应的。 在白天,阳光明媚的时候约去游乐场或公园这种空气清新光线明亮、并不昏天黑地的场所。向芷不会拒绝她,也不会主动提起。 但郁九寒总是因为紧张,导致就算去正常情况下发展感情该去的地方,她也没法想出一个好玩点的话题引导对话。 反而是向芷注意到了时不时安静下来的空气,主动找点没营养的事跟郁九寒说。 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学姐才总是约她出来喝酒吧。 毕竟酒桌游戏就足够吵闹了,不用再单独想怎么聊天。喝到醉醺醺就能分开了,也不用担心一天的行程在何时结束才显得自然。 也有可能在学姐心里她和那些一起喝酒的狐朋狗友一样,都是出于社交需要才交往的朋友,如果对面不主动提起的话,那就没有一起玩的必要。 你看学姐就没约易书南出来喝酒过,但郁九寒能看得出来她们关系很好。 想来以前也是会一起出去玩的吧,她们服务区换着开车的安排是那么自如。 想到这,郁九寒总是愤愤不平的。她也想帮忙开车,可是她这辈子还没有驾照。 于是她打给易书南,也不管现在是几点:“喂,出来谈生意。” “我想正确的交涉方式是提前一星期询问对方有没有时间,至少要提前三天预约时间吧。我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空。” 易书南推开包厢的门,有些不满地说道。 “呵呵大小姐,被家里赶出来了还那么忙?”郁九寒笑话她。 “正因如此才更忙了。”易书南没跟她计较。从桌子对面坐下,她皱了皱眉,很快恢复了正常:“你又喝酒了。” “熏的!” 郁九寒很不爽地说:“天天那么个喝法的话,我早就肝癌脑淤血了。” “……” “所以,你又和向芷出去玩了吗?” “嗯哼,”郁九寒撑着下巴眯起眼看她,“吃醋了吗,我的planB?” 易书南叹了口气,然后被踢了一脚。 “别皱眉了。” “我没有。” “你刚才有,我看到了。” 易书南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崩溃,面对郁九寒她总有种有气无力的感觉,谁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变得不正经起来,弄得自己无所适存。 “我并不好奇你的交友状况。” “那你刚才叹什么气?” “我没有必要和你解释,”易书南重新整理了情绪,“别把时间浪费在无用的事情上了,今天我也确实有消息要带给你。” 郁九寒难得没有打断,她终于有机会继续说下去。 “郁老太那边的事有门路了。” “老太太要办家宴庆祝中秋,我可以做为宾客带你同行。” “中秋?还有一段时间呢。” “像这种大型宴会都要提前很久预备。”易书南拿出邀请函给她看。只是一张邀请的文书,却做得十分华丽用心,流光溢彩的金色纹路形成一只飞翔的金凤,比游艇派对的邀请函看起来正式多了。 郁九寒刚要伸手去拿,易书南却把邀请函收了回去。 “你知道的吧,郁老太的两个女儿都不在身边,周围直系的亲人几乎没有,对她来说办这种中秋家宴只会徒增悲伤,往年老人家都不会办这种宴会,常年在山中老宅静养,外人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何况奶奶那辈关系再怎么好,现在两位老人都行动不变了,也没有在中秋和家人团圆的节日相聚的道理,何况我这个小辈。这份邀请函可不是轻松能拿到手的,作为好友的孙女去参加老人家的家宴,我需要表态奉承的地方也有很多。”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希望你能清楚。” 郁九寒打量着她这副和老友推心置腹的样子:“所以你说了那么多,意思就是要谈条件呗?” “等价交换,这道理亘古不变。” 易书南挑起眉毛。 “我花了大心思才给了你你想要的,那么你能给我什么?” “我不是说了嘛,等我有钱后会给你钱。”一谈起这个,郁九寒就开始不耐烦地抖腿。 “口头约定?这可不够诚意。”易书南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摞文件递了过来,“或许你可以考虑一下这个,有了法律的约束,我们双方的利益都能保证。你也不想我用伪造的邀请函欺骗你吧?” 郁九寒随意翻了翻那沓文件,然后啪一声把它合上了。 “你这公司到底是做什么业务的?” “跨境贸易。” “哦,销售?” “你可以这么理解。” 郁九寒又翻开了文件,装模作样地看起来。可从她的翻页速度就能猜出来,郁九寒根本没有看进去。 “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郁九寒一边翻着文件一边问,“我对你态度不怎么好吧?你是就好这一口呢,还是单纯看脸啊。” “请不要误会,”易书南面无表情地说,“我并不喜欢你。” “你就喜欢我啊,你亲口承认的,总不能醒酒后就不认了吧?”郁九寒身体往前凑,胳膊撑在桌子上:“我都录下来了,你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跟我告白的样子。” 易书南抬起头看着她,但表情隐藏得很好,郁九寒猜不出她心里什么想法。 “就算真有那么一件事也是酒后戏言,你想用这点威胁我退让吗,这是犯法的。” “犯法?”郁九寒被逗笑了,“你做那么多年生意,真的完全没试过坏吗?” “我所有的手段都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 易书南说。 但她有些疑惑,什么叫做了那么多年生意,她才二十出头,处理业务的时间能有多长。 “你这人,”郁九寒坐回位置里,“我都怀疑以后你结了婚也要按租金分给另一半床睡。” “这就属于对我的恶意揣测了,在生意上按照规矩来和感情上如何死板没有必然的联系。” “你不否认你会结婚?” “无论我的感情生活如何,都没有跟你解释的必要。” 这次换郁九寒皱眉了,易书南这人怎么回事,突然油盐不进了。 “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于是她继续转移话题,“我知道你们的教义里不允许同性恋存在,那为什么欧美信教的那么多,还颁布了同性可婚的法律呢?是不是你们这帮人太古板了?” “国内礼佛的人也有不少,很多人路过寺庙也会去上一炷香,但不是人人都不沾荤腥。” “宗教改革后新教也在与时俱进,不要因为我们教派的历史悠久就认为我们都是老古董。”易书南双手交叉放在桌子前,“我并不歧视同性恋。” 啊对对对,不歧视,就是觉得所有同性恋都会下地狱罢了。 郁九寒翻了个白眼。 她还真有点拿易书南没办法,现在该干什么,冲上去调个情?可别了,那样的话爽到的人究竟是谁啊。郁九寒不是什么时候都有那个心思,现在没有那个氛围她才懒得调。 这幅态度真是烦人,等把好处都磨到手就把她踹了。 易书南看了眼手表,把文件往前一推,站了起来。 她整理着袖口,反反复复把已经足够平整的袖口翻开重新窝回去,然后一遍遍地捋着衣袖的边缘。她走到郁九寒身边弯下腰,把手撑在椅背上,两人的距离便变得极近了。 “你觉得我真的怕你吗?”她的声音不大,“你现在什么都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吧。” 在郁九寒愣神的瞬间,易书南拿走了她的手机。 然而却并不急着逼问出密码,把对方手里的“把柄”消除掉。易书南晃了晃手机:“我想你并没有录下什么视频,以你的性格,如果手里有那东西,第二天见到我就会忍不住过来羞辱的。” 说罢易书南把手机丢在桌子上,远离了她,但那些压迫感却一点没少。 “这份合同我就留给你了,有空好好看看。”易书南穿好外套,又开始整理自己的袖口:“今天已经够晚了,告辞。” 从易书南开始逼近起,郁九寒就一言不发。 她抿着唇,盯着对方离开的方向。 虽然不想承认,但那一瞬间她的确从易书南沉稳的情绪和应答中,感受到了什么是主角光环。 不久前在船上的时候,面对郁九寒的调侃易书南还是十分慌张的样子,脸涨得通红,几乎无法隐藏情绪。然而现在,她已经学会用平常心对待郁九寒的戏言,无论她说了什么都能按照自己的节奏继续对话。 主角光环? 意识到自己想了什么的郁九寒冷笑一声。 易书南才不是什么主角,主角应该是自己才对,那么态度那么差地和她作对的易书南,应该是恶毒女配。 哼。 郁九寒拿起那沓文件,重新翻开第一页。 易书南千算万算,唯有一点永远都算不中。那就是她是重生来的,知道未来大概的发展。也知道自己即使什么都不做,再等个一年半载的,祖母去世后还是能拿到一笔钱。 之所以想和易书南合作,只是等不及而已,如果条件太苛刻,她完全可以静心等待。到时候易书南就什么都捞不着了。 ——嘶,看不懂。 要不找个律师给解释一下?那又是不少钱呢,该死啊。 第37章 学姐从来不是属于她的 “小姐,您该去上学了吧。” 自重生以后,郁九寒就没怎么去过教室。 她忙得很,要与易书南斗争,要去追寻学姐的步伐。现在学姐休学去搞事业了,她还有什么必要去学校。 上学期的期末考倒是不情不愿去了,好在郁九寒学的是外行人来了都能在试卷上蒙几句话的水专业,五门专业课,一门半开卷,剩下自己考的四门只挂了一半。 “这学期有考勤查得严的老师,再不去就不用参加期末考试了。”白凛果劝着。 “关你什么事啊。”最多还有一年半老娘就要成为有钱人了,还读什么书,难道还指望她自己去找工作吗。 白凛果趴到床上,兴致冲冲地看向她:“为了促进您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啊。” 她往郁九寒的方向挪动了两下身体,床就这么大,这一动后就靠得很近了。见郁九寒没有说什么,她又把一只手搭上她的腰,然后拱到郁九寒肩膀上枕着。 “滚啊,压得我胳膊都麻了。” 白凛果哼哼唧唧不愿意动。 在郁九寒眼里,白凛果跟一只大型犬也没什么区别,所以两人的社交边界总是很模糊。谁会在意一只大狗躺在自己旁边啊。 等她觉得胳膊要麻了,就一抖肩膀把白凛果颠开。 郁九寒翻了个身,面对着白凛果侧躺:“我想了一下,的确该去听几节课了。” 她倒没有多重视学业,就怕祖母不喜欢。上辈子估计祖母都没机会了解她这个祖坟冒青烟考上好大学后成绩平平无奇的孙女,这辈子她要主动接近,万一祖母听说她挂了百八十科要留级,生气了怎么办。 祖母虽然只有她一个直系亲属了,但那个犟种劲犯上来后,宁愿用钱打水漂也不愿给挂科孙女就不好了。 还是去上两节课好了,反正上课也是玩手机。躺着玩和坐着玩的区别嘛,不打紧。 “好耶!” 白凛果看起来很高兴,但郁九寒没工夫领会这情绪。她继续翻着娱乐讯息,按照上辈子的回忆来看,学姐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开始为自己的出道做铺垫的,她的团队会在网上发一些路透吸粉吸好感,郁九寒当然要做第一批赶到的小粉丝。 应该不是今天吧,到现在了都没动静。 她正想着,白凛果却再次凑了上来:“小姐,我知道您想转移对学姐的注意力,为什么不找我呢?别去找易书南了,她太危险了。” 她的话让郁九寒的心泛起波澜。 但是白凛果凑近了讲话的时候,郁九寒从来感受不到什么暧昧的气氛。她的眼睛总是睁得大大的,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很有光泽,实在太像一只等着奖赏的狗。 “我觉得,”郁九寒对她说,“你只是想嫁给我后分我财产。” 这个玩笑的确逗笑了白凛果。 “哈哈哈,怎么可能嘛。” 其实能有个人像白凛果那样鞍前马后地伺候她,本该很能讨郁九寒欢心的。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白凛果实在太欢脱,缺少了一点成熟女人该有的魅力。郁九寒又不喜欢小孩,怎么会对她感兴趣。 不管怎么样,郁九寒还是去上学了。 白凛果看起来比她还兴奋。 “阳光多好啊,天气多好啊。”她感慨道,“小姐,这个时候就是要多出来走走嘛。年轻多好,有健康的身体和旺盛的精力多好。” “哈?” 昨晚熬夜导致今天睁不开眼的郁九寒抬头看了一眼快要把她晒出原形的太阳。 哪里好了。 她挑剔着阳光照射的强度和角度,不满于白云分布的形状,连路旁的绿化带都要被她嫌弃两句。 “可是小姐,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空气多清新。” “哼。”郁九寒很不屑,“年年不都是这样。” 既然都已经来到学校了,不上课的时候偶尔也会在校园里逛一逛。 看着匆匆走着上下课的学生们,郁九寒做出了评价:“大学是这世上最死气沉沉的地方。” “怎么会呢小姐,大学是最朝气蓬勃的地方了。” 郁九寒都懒得争论。 她趴在走廊的护栏上,无所事事地看着楼下的风景。每天都是一样的景色,到底有什么可看呢。教学楼的后方平时连个人影都不会有,只有一年年无人知晓中开了又谢了的红色花朵。 就在这时,郁九寒看到了一个人。 向芷。 学姐来学校了吗? 怎么会,她都没有听学姐说过。 这个想法蹦出来的瞬间,郁九寒就知道这很没道理,学姐没有义务通知她自己的行程。 要去打个招呼吗,从二楼往下喊一声学姐能听到她的声音吗,愿意为她停留一会吗?在郁九寒还没拿定主意的时候,她看到学姐笑了。 温柔和煦的笑容是那么让人心动,在电视上看到这笑容的一瞬间,她的视线就无法移开。 但学姐并非注意到郁九寒后笑着冲她打招呼,而是望着前方,似乎有人正从那边走来。 可是向芷前方的空间被一棵繁茂的树木挡住了,郁九寒看不到是什么人过来了,她的心开始砰砰地跳起来。 学姐似乎说了什么,但她是不可能听清的。 接着,学姐张开了双手,像是在迎接某人的拥抱。不需要郁九寒过多猜测,因为很快便有人从树木的遮挡中扑了出来,同向芷紧紧拥抱在一起。 两人抱在一起又不知道说了什么,学姐捧着那人的脸颊,笑容亲昵。 不需要再看下去,郁九寒也能猜出两人是什么关系。 休学后复学应该从下一学年而不是下一学期开始吧,郁九寒也不是很清楚,但她觉得八成就是这样。学姐没有特别的理由要来学校,可她还是来了,为了看望热恋期的女友。 郁九寒喜欢向芷喜欢了许多年,即使感到疲惫也在因为惯性喜欢。 从第一次在酒吧里和她搭话时,郁九寒的心里就多了许多念想,这念想在向芷再次邀请她去玩后达到了顶峰。 她想她们是有一些发展空间的,现在想来,可能只是因为向芷对谁都很好。 自己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不一直紧紧跟在她身后的话,也许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学姐只是没有冷冰冰地推开她,对她的靠近给予了温和的回应,她便把这份温柔擅自当作是可以进一步发展的讯号,然后再擅自失望。 郁九寒靠着围栏往下张望的时候是在刷手机的,娱乐的板块再度被刷新,她看到了最新的热搜。 是向芷的团队开始营销了,以路人的视角发了一张照片,感慨这是哪个还没出道的明星,长得这样好看。 因为的确是无可挑剔的温婉风美女,在刻意地推流下照片疯狂地传播,一如上辈子那样。 郁九寒也依然像上辈子那样,是只能隔着屏幕为向芷欢呼的小粉丝。 那张照片的角度是那么熟悉,郁九寒打开相册,翻找出那张角度差不多的照片。 这是她第一次在片场门口蹲守向芷时拍下来的照片,那时候她满心欢喜地认为这张照片是独属于她的,因为向芷还没有粉丝。却忽视了公关的宣传是需要照片的,一些狗仔也会专门去拍没有名气但好看的人,赌一把她们以后会火,然后把早期照片卖给粉丝或团队。 相似的角度,相似的地方,相似的氛围,这张照片从来不是只属于她的。 它跟向芷本人一样,注定是要在公众面前受到欢迎,属于无数粉丝的。 能独占学姐的人,也许只有现在在楼下与向芷相拥的女孩。 向芷是靠演技发家的,宣传和炒作都很少的那种。她并非贩卖幻想的偶像派,按理说感情生活是与粉丝无关的事情。 但她毕竟那么年轻,才刚要出道,何况国内对同性恋并不友好,在这样的条件下还来探望女友并非一个好的选择。 即使是这样还是来了吗。 这一次,郁九寒没有对那个拥有了学姐的爱的女孩产生多么大的恨意,因为学姐看起来真的很喜欢她。 郁九寒性格恶劣,也没有多少道德感,实在算不上好人。但向芷的确是她喜欢了许久的、唯一愿意好好对待的人。 不管这份感情最后变成了什么样,她还是希望学姐能够幸福。 郁九寒觉得这种失了心智一般义无反顾的喜欢可能这辈子也没有第二次了,她也觉得自己对学姐的喜欢太强烈以至于都不像是自己了,但她也没有那么讨厌这样的自己。 她怎么会讨厌自己呢,这份感情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现在,应该要结束了。 没有时间给她感怀,郁九寒接到一个电话。 易书南打过来的,很反常,一般有事都是发消息联系。 “喂,你下午有课吗?” “有,怎的?” 郁九寒情绪正低落呢,说什么都提不起劲来。 “请假,直接请到中秋假期。”易书南说,“身份证号发来,我给你订机票,中午十二点在学校广场见面。” “什么,干什么?” “去郁老太那,你不是一直心心念念着吗?” “现在?还没到中秋呢。” “提前过去有什么不好,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这个转折实在太大,刚才还停留在自己的确失恋了的丧气中,现在就要马不停蹄回老家要钱了? 郁九寒有点傻眼。 怎么会那么着急呢,易书南不是这样的性格,有什么变化应该至少提前三天告诉她才对。 而且她们条件不是还没谈好吗,怎么突然转了性带她一起回去? 郁九寒转动着自己聪明的小脑瓜,觉得此事必有蹊跷。 第38章 如果你是女二号,那么向芷呢? 易书南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就不早了,郁九寒急匆匆回家收拾行李,总算在约定时间内赶到了学校广场。 她倒不是担心耽误易书南的时间,而是怕误了飞机。 请假是没有请的,请那么长时间的假辅导员难免要叨叨,还不一定请得下来。干脆逃课,缺勤挂科就挂科,反正也不缺这一门,下学年再重修就是了。要是能提前拿到财产,那重修都不用了。 不过还是出了一点小插曲,郁九寒考虑到也许白凛果需要这份学业,于是让她去请假。 她觉得这次的事有些微妙,跟易书南单独出去那么久她不太放心,身边还是有个熟人跟着更好一点。 但白凛果看起来很为难。 “小姐,中秋节我也有事啊。” “哈?你能有什么事?” 郁九寒已经习惯了白凛果毫无个人时间地跟在自己身边了,很惊讶这除了跟随没有大用的小跟班也会想要跟她请假。 “回家探亲啊小姐,中秋节嘛。” 哦,她也是有家人的,郁九寒显然忽视了这点。 “那正好,你老家是不是也在我家那边,一起回去吧。” “哦小姐,您要回老家吗?”白凛果惊讶地问道。 “当然了,”郁九寒潇洒地一撩头发,“我要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白凛果笑了笑。 “笑什么,你跟不跟来?” “当然了小姐!” “那把身份证号发过来,一起买票。” “啊,这就不用了吧小姐,应该我给您买票才对。” 郁九寒不耐烦地伸手:“赶紧的,易书南付钱不坑白不坑。” “哪一列航班,我自己买票就好。”白凛果还是不情愿,“小姐您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个人,不想跟她扯上关系。” 行吧,她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小插曲没有浪费太多时间,等赶到广场的时候易书南已经开车等在那里了,郁九寒看了眼表,自己没有迟到。 “为什么这么急?”她拉开了后座的门。 “家里出了一点小事。” “什么小事,你不是早就被赶出去了吗,还能有你什么事。不会波及到我吧,你急着离开是干什么,到我老家避难吗?喂,讲清楚一点啊。” 易书南刚打着火,还没有发动车子。她回头看着后排的郁九寒,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 但郁九寒必然不可能听她的。 “啊真是的,你们家的事把我牵扯进来干什么。我刚知道学姐找女朋友了正难过得很呢,连一点感春悲秋的时间都不给我。” “学姐?向芷?” “啊你在听啊,还能是谁啊肯定是向芷学姐的嘛,我最爱的就是她了。” “向芷有女朋友不是很正常吗。” 不如说,她的空窗期才短吧。易书南很看不惯这种行为,不被神祝福的感情,注定如浮萍一般漂浮,没有善果。 郁九寒没有听懂她话中的含义,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最喜欢学姐了诶,都喜欢了那么久,就算感情淡了,果然还是觉得很遗憾。” 易书南不想听异教徒叨念她不被上帝允许的爱情。 她想起了郁九寒之前轻浮的举动,那个时候她还在喜欢向芷,也能随心所欲地摸着别人的脸颊调情吗?她们口中的喜欢或爱一文不值,都是沉溺于身体的享受,所以才能那么放肆那么不知廉耻。 果然,唯有神的爱才是永恒。 易书南调高了音乐的声响,尖锐的高音刺破了郁九寒无休止的碎碎念。 “喂,你干嘛啊。”她很不满。 “聒噪。” “切。”郁九寒露出对易书南的不屑表情,“你不愿听我还不愿说呢,什么档次也配听我的感情生活?” 她拿起手机,开始刷娱乐软件。 “坐车看手机,当心晕车。” “开车看路,别看我。”郁九寒头都不抬一下,她刷着向芷出道前的曝光,眉毛渐渐皱起来。 一开始,网络上的风评的确是像上辈子那样一帆风顺。虽然之前出过不好的言论,但已经过去很久了,网民早被一个又一个的新瓜洗去了记忆。互联网那么多乐子,没有引导的话谁也不会显得死找一个新人黑。 可是发展渐渐地不对味了,不断有谜语人“我是多出一段记忆吗”的言论被顶到前排,底下便是一群的吃瓜群众。 向芷上次被推到风口浪尖的那件事,说起来也不算严重,因为和她本人无关,只要把脏水泼到郁九寒身上说她是无脑私生,基本上就影响不到向芷了。 就算不去抹黑郁九寒,这事也只是一个粉丝的不合理举动,而且也没不合理到离谱的程度。 但是在一传十十传百的过程中就很快变了味,人们口口相传着已经不再真切的言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知道的才是真相。 从“向芷耍大牌”到“向芷和前辈关系不和”都有,更有甚者说向芷私下霸凌老好人王昭。 那些只知道有瓜却没有听到准确消息的,便抱着好奇心通过其它网友的态度使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向芷了。 向芷有背景不好惹,刚出道也没对家,到底谁想害她? 郁九寒死死抿住嘴唇,她不想看到学姐风评受害。明明在上辈子,向芷的履历可以说是没有污点。 她看着和学姐的对话框,不知道自己是否要主动表示安慰和愧疚。 学姐身边应该有经纪人和女朋友安慰吧,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找上门是不是有点太碍眼了。 唉。 郁九寒叹了一口气。 只有在面对向芷的时候,她才知道什么叫瞻前顾后。 清醒一点郁九寒,她对自己说,暗恋的时候可以给女人做狗,但都已经打算不再喜欢了,这没有主人的狗不当也罢。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犹犹豫豫可不是她喜欢的样子。郁九寒当即把消息发过去。 【学姐,我看到网上的事了。】 向芷那边很快有了回复,看起来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你看到了啊。我们也不知道幕后是谁在推动,如果真的是网民自发产生的结果,那也太奇怪了。】 【不过呢,也不是不可能就是了。】学姐补充道,【如果真的是偶然产生的结果,那我只能自认倒霉了。】 事到如今,再说什么这都怪我之类的话就太惹人厌烦了,郁九寒站在朋友的角度多安慰一下学姐。 向芷的态度倒是很随意,似乎也不需要安慰的样子。 【我倒觉得无所谓啦,风评好不好又如何呢,我又不靠这个吃饭。】 【想要拿奖的话,还是要看演技呢。】 【现在全网都知道我有你这个小粉丝啦,你可要一辈子喜欢我哦。】 甚至还能反过来开玩笑安慰郁九寒,学姐到底是个多么温柔的人啊,不知道她究竟要在心底默默消化多少情绪,才能把如此善解人意的一面展现给别人。 真希望学姐不是那么坚强的人,但无论学姐是不是,郁九寒都没有立场见证她脆弱的那面了。 单纯就朋友的身份来看,她都不是和向芷玩得特别好的那批。 郁九寒听到了雨水打在车上发出的沉闷响声,她抬起头,发现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下来,不大不小的雨珠打在玻璃上,很快被雨刷刷走。 下雨了啊。 易书南把车开得飞快,比预计时间更早得到达了机场。一下车她就迈开步子飞快地往前走,郁九寒跟在后面很辛苦。 “喂,就算你走得再着急飞机也不会因为你提前起飞的。” 易书南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到了机场内空间就很宽阔了,几乎没有任何遮挡和阻碍,她终于放慢了速度。 郁九寒还好点,拖着三个行李箱的白凛果就快要崩溃了,她扶着腰喘息,说什么都要歇一会。 “你怎么跟老奶奶似的不经用。”郁九寒说她,“刚见面的时候还能帮我收拾不长眼的路人男呢。” “静态和动态消耗体力不一样啊小姐,老身年纪大了实在跟不上这样的拉练方式。” 接下来是寻常安检值机的那一套,因为需要走来走去,郁九寒也没有功夫看手机。等到终于能坐在休息室里吃自助了,她才有空拿出手机看看学姐的事发展成什么样子了。 学姐家不缺钱,郁九寒满心期待着她能靠金钱的力量摆脱这次舆论危机。 结果这一看更加不对劲了,郁九寒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学姐和她女朋友的照片被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去了。 虽然没有直接亲吻的镜头,虽然女生之间也可以很亲密,但那样亲昵的动作和爱慕的眼神是没法解释的。 互联网一下炸了锅,比起没出道的明星粉丝失礼,刚开始营销的明星被爆是同性恋才更引人注目。 怎么会这样呢,郁九寒不明白。上辈子学姐应该也在这个时候和这个女孩谈恋爱了才对,可她一直没有绯闻爆出来,应该掩饰得很好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切出了如此大的偏差。 难道就是因为她在片场蹲守喊了向芷的名字,小小的一个改变引起了如此剧烈的蝴蝶效应吗? 她连忙去问学姐现在还好吗,但估计现在向芷也在接受信息轰炸吧,一时半会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易书南拍了拍她的肩膀。 “干什么,”郁九寒很不爽地呲牙,“我在跟学姐说话呢。” 易书南皱起眉头。 “登机了。”她说。 工作人员正招呼公务舱的乘客坐上通勤车前往飞机。 郁九寒有些焦躁地起身,连易书南皱眉的动作都没空纠正,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出了门,期间一直在反复刷新手机。 虽然现在的年轻人对同性恋一副接受良好的样子,甚至很多cp粉和毒唯都希望自家姐姐是女同也好过跟哪个长得像大脚趾一样的丑男在一起,但真要有哪个明星公开出柜,绝对是一场血雨腥风。 为了所谓的不良影响直接被封杀都有可能。 等到坐到飞机上学姐终于有了回复,本来乐观的语气也变得无奈起来。 【我妈很生气,经纪人也是,电话都差点被打爆。】 【能压下来是能压下来,不过影响肯定不好,估计以后行动和社交又要被限制了。】 【真是的,最近怎么能这么倒霉。】 学姐发来一条语音,郁九寒赶紧插上耳机点开了它。 向芷是在笑的,不过笑得相当无奈和自嘲:“又是黑料满天飞又是出道绯闻的,之前还被经纪人二十四小时紧盯,刚刚甚至崴了脚,人怎么能倒霉成这样。” “简直就像小说里等着被清算的恶毒女配一样嘛。” 第39章 她从没回来过的老家 幸运的是航班没有因为天气延误,飞机开始滑行,有空乘人员过来提醒乘客系好安全带,打开飞行模式。 郁九寒愣愣地放下手机,向芷用来自嘲的无心之言让她久久不能平静,没有人比她更熟悉这个词的含义了。 她看向易书南,这人正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实在太安静了,郁九寒都怀疑她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睡着了。 “喂。”郁九寒推了推她。 易书南睁开了眼:“什么事?” “你讨厌向芷吗?” “向芷?为什么,我并不讨厌她。” 易书南口气中的疑惑不像假的,可她一直是个很擅长伪装情绪的人。虽然她们是朋友,易书南没有理由伤害向芷,但不知为何郁九寒就是产生了这样的联想。 “你知道向芷出事了吗?” “她能出什么事,跟她出道当明星有关吗?”易书南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她的母亲很爱她,不会放任不管的。放心吧,她的星途一定会顺利无比。” 郁九寒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不知在思索什么。 易书南叹了一口气。 “如果我们是合作伙伴的话,我希望你也能关心一下我的状态。” “哈?”听到这句话的郁九寒无比震惊,这是易书南说得出口的台词吗,她疯了? 这时候易书南已经重新闭上了眼睛,她倚在靠背上,却像蜷缩在座位里。郁九寒这才注意到她的疲惫,她苍白的脸色和眼睛下面的黑眼圈。 易书南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在袖口里握住了手腕处戴着的十字架。 和一般人理解的不同,其实她们这群信徒并不会把十字架捧得很高,好像这就是自己的信仰和象征。十诫中说不可拜偶像,只能拜你唯一的神,人也不可为神塑像。所以十字架只能是一种意象,不能是神的象征。 当然不同教派之间的理解不一样,经常打架。 但也没有名为规定你戴个十字架就是在拜别的神了,易书南还是喜欢戴一个小小的手环在身边,这样她能轻易触碰到它。 然后借此想到她的主她的神,想到几千年前有那么一个人,愿意为她钉在十字架上。 愿意为她而死,愿意为她流尽鲜血,愿意为她洗清罪孽。 只有这样易书南才觉得没有那么孤单,神的爱是平等的,不需要嫉妒,不需要羡慕,也不会付出了却得不着。 “喂,”郁九寒戳了戳易书南,“你刚才是在撒娇吗?” “别打扰我休息了,我很累。” “哦呼,再像刚才那样诚实一点的话,姐姐我就给你点奖励。”郁九寒拍拍自己的大腿,“可以让你挂在我身上哭哦。” 易书南的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奈。 她什么都没说。 人心是复杂的,可以揣测,却没法完全看透。把自己的弱点展示在别人面前是危险的,因为人就是人,生活在世上,可能对她的生活造成影响。 所以易书南才会偏向神,只有在心中祷告的时候,她才能诉说自己的疲惫。 不会让其她人知道,十分安全。 飞机突然颠簸起来,郁九寒吓了一跳,扶住座位的把手。 很快空乘在广播里提示乘客注意安全,飞机遇到了气流,颠簸是正常的。请系好安全带不要走动,卫生间的乘客请抓好把手。 这是正常范围内的颠簸,但对于不常坐飞机的人来说,就显得有些吓人了。 郁九寒努力回忆着上辈子的事,国内这几年应该没有发生过严重的空难。 颠簸很快缓和下来,只能感受到机身在微妙地左右移动,郁九寒的心刚稍微放松下来,就听到身后空乘担心地声音:“这位乘客你还好吧,需要什么帮助吗?” 白凛果没有和她们一起订机票,位置不是连着的,但小型客机的机舱就这么大,挨得还是相当近。郁九寒一回头就看到白凛果捂着胸口,神色痛苦地蜷缩起身子。 飞行已经平稳了,郁九寒解开了安全带,过去对坐在白凛果旁边那位吓坏了的乘客说:“我和她一起的,暂时换下位置可以吗?” 乘客慌忙地点头,匆匆让开了位置。 “你怎么了?” 白凛果的脸色很难看,但好在她的声音还没有虚弱到说不出话:“小,小姐,我恐高……” 一听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只是恐高而已,郁九寒立马来气了。 “恐高你还坐飞机?” “呜呜呜我想和您一起嘛,本来没什么大事的,只是起飞降落稍微有点害怕,谁知道会遇上气流嘛呜呜。” 随着飞机平稳地飞行,白凛果的状态已经好起来了。 吓坏了的空乘这才稍微放心,询问了好几遍确认没关系后离开,过一会送来了水和毛巾。 “你真是……我服了你了。” “有您在我身边就不害怕了。”白凛果哭丧着脸,被安全带固定在位置上,只能以一个相当不舒服的姿势埋在郁九寒身上。 好没用的东西,郁九寒撇了撇嘴。 但既然已经换座位了,她也懒得坐回去,反正易书南也不准备和她交流了。 这么想着郁九寒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易书南也在往后面看。 脑子根本没转,郁九寒下意识朝她比了两个中指。 刚和郁九寒换了座位,担心跟自己同机的人心脏病犯了死在飞机上所以密切关注着这边的乘客看到这个中指,迷茫地眨了眨眼。 看到易书南回过头去的郁九寒自顾自认为自己取得了阶段性胜利,得意了两下后便开始闭目养神。 向芷的母亲很爱她。她莫名想到了这句话。 虽然郁九寒早就知道学姐家里条件好,也很愿意往这个小女儿身上倾注资源,但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 这样吗,学姐是被妈妈爱着的啊,真好。 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酸的。 学姐身边有母亲也有恋人,应该不需要她这个引起蝴蝶效应的罪魁祸首关心了。 飞机的后半段飞行没有再出问题,降落时白凛果握住了她的手,但情绪还算正常,没有恐慌发作。 飞机着陆了,这座城市便是郁九寒从没回来过的老家,是她的母亲和小姨生活过又逃离了的地方。和她从小生活的那座四季分明、一入秋便凉爽下来的城市不同,这里还没有走出夏天的尾巴。 郁九寒走下了飞机,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与这片祖辈生活过的土地共鸣一下。 她感觉有一点紧张,甚至没空再关心学姐。 像易书南这种应邀而来的人,郁家肯定会派车来接,为了表示尊重来的人应该有点身份,易书南同她相谈甚欢。 郁九寒没见过家里人,上辈子继承遗产都是律师全权负责,她迷迷糊糊地就收到了一大笔钱,也不知道被别的亲戚贪下了多少。 过程比她想象中还顺利,还不如飞机遇到气流颠簸几下刺激。 接机的人开车把她们带到庄园里的别墅住下,易书南说一切从简便好,不用特地招待。于是管家便把时间留给了客人自己,只是说了明天晚上老太太会给各位接风洗尘,希望各位赏脸光顾。 面子是给足了的,不过给的是易书南。 郁九寒觉得别扭,按理来说,这是她的家对吧。 但没有一个人关照她,她也感受不到任何家的氛围。 明天的接风宴应该是关键,要怎么才能让祖母心无芥蒂地认可她这个孙女呢,怎么开这个口呢? 其实就算郁老太太没有认她,也总该知道自己的孙女长什么样,郁九寒不觉得祖母会不知道她来了。 好紧张,好奇怪,明明是亲人。郁九寒想了很多办法要见到祖母拿点零花钱,突然有了这个机会,她反而觉得没准备好。 一个人呆在房间里只会越想越多,郁九寒决定出门烦烦白凛果。 那家伙有空一定要粘在自己身边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直没来找她。 打开门却看到了易书南站在门外,正巧要敲门进来的样子。 “你过来干嘛?”郁九寒问,“你有没有给这里的人说我的身份啊,她们对我也太冷漠了吧。” “由我来说吗,这太奇怪了。”易书南走了进来,“像这种地方身份比血缘还重要,何况是你。” 好吧,求人不如靠自己。郁九寒回到床边随意地坐下:“你过来有什么事跟我说吗?” 易书南却不像以前那样,和她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时间似的把话说完便离开,而是像没什么事做一样,慢悠悠地迈步,在房间里四处打量。 “你在这住着习惯吗?”她突然问。 郁九寒觉得莫名其妙:“才来几个小时啊,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 易书南点了点头。这态度更让人觉得奇怪了,她想说的明显不是这个,问来问去没有重点,是不知道怎么说好吗。 “其实你想要钱的话,没必要非在郁老太这下手。”易书南晃悠了半天终于开口了,“在背后评判长辈不好,可她实在是一位脾气古怪的老太太,再加上你们没有相处过也没有感情,我觉得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难道我就不知道这个吗。” 郁九寒撇了撇嘴:“但没钱又能怎么办,你给我吗?” “嗯。” 郁九寒惊讶地瞪大眼睛。 “你还是易书南吗,吃错什么药了?” “你可以到我这来,我们一起工作,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教你。”易书南的目光看向别的地方,“做为最初一起创业的伙伴,我也可以分你一些股份。” 说完这句话,她停顿了许久才把视线收回,不出意外地看到了郁九寒并不信任的眼神。 第40章 能不能给我一点安慰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个建议罢了。” 易书南负手站在她面前,不知道调动了哪几块肌肉,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没有平常那么难以接近:“你不觉得这样的路更简单容易些吗,总比强行融入一个不熟悉的‘家’要轻松得多。” 郁九寒歪着脑袋,她在思考。 “我不干,”她往床上一躺,“你是要我去工作吗,我才不打工,除非让我当老板。” “可你什么都不会,怎么做老板。” “当老板需要会什么,能使唤人就行了。”郁九寒一挑眉,看着易书南调侃道:“你,给我去赚两个亿来。” 易书南没有搭腔。 郁九寒又补充道:“而且我才不觉得你有那么好心,说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易书南在原地站了一会,最后呼出长长的一口气。她走到了郁九寒身边,坐在了她的床上。 这个动作让郁九寒有些惊讶,她倒不是很在意有人坐了自己的床,而且这又不是她家。但易书南这种按照人们应该相互保留最大隐私权的准则行事的人,连别人的卧室都不会随便进,何况突然坐到她的床边。 社交距离是不是太近了些。 当社交距离被打破的时候,要么是在挤压空间表示侵略,要么是我们可以更进一步发展关系的信号。 郁九寒觉得易书南应该是前面那类人,可从她安定的表情来看,她更倾向于表达后者的感情。 “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好心?”易书南反问道。 郁九寒额头青筋一跳,想起了上辈子那个掌控局面后就往慈善机构里捐了一大笔钱的易书南。 从社会贡献来看她的确是一个好人,毕竟她会按时交税。 “省省吧,你之前还和我谈生意呢,一副捞不着好处誓不罢休的模样。” “人是会变的。” “这才几天啊你就变了,螃蟹换壳吗?” 易书南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但这次没让郁九寒感到厌烦。比起那种皱紧眉毛的审视表情,易书南这次更像是在表达悲伤。 郁九寒听到了对方细微的,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叹息,还有那刻意压低了的声音。 “我的哥哥想杀了我。” 郁九寒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别拿这个跟我卖惨,我知道你们这窝兄弟姐妹都恨不得对方死得越惨越好。” “是吗?” 易书南勾了勾嘴角,却没能牵扯起一个微笑。她撩起额前的头发,露出一直遮挡住的伤疤。 “你能知道并不奇怪,这样的把戏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她说,“那时我五岁,做为母亲的第一个孩子,见到了比我还要年长的哥哥。那时候他缩在父亲身后,一副知道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的样子。接着在大人留给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里,他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去。” “我流了很多血,脑震荡,缝了好几针还留下了伤疤。” “但他只被打了手心。” 郁九寒以为易书南说起这段经历的时候,口气应该是憎恶的。但她却很悲伤。 她很意外易书南会流露出这样的感情,因为悲伤是一种示弱。 “母亲也责怪我,她说如果我*是个男孩,父亲会立马把那个私生子赶出家门再也不见。”易书南松开掀起伤疤的手,“在不久以后,我有了一个弟弟。” “我想掐死他,但我知道如果我这么做了,被赶出家门的就是我了。” “那时候我们都是小孩,不知道该怎么杀了对方却不受惩罚。后来我们长大了,互相对立也互相牵制,谁也不一定真的赢过对方。所以长期以来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她低下了头。 “但现在又开始了。” “什么?” 说完那句话易书南就不再言语了,面对郁九寒的追问也是保持沉默。渐渐的没人再说话了,任由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郁九寒想到了那个很经典的修辞手法,安静到连针尖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到。 她原本就知道易书南和她的兄弟关系很差,但这是第一次知道了稍微详细些的内幕。偏偏最重要的部分,现在又开始了什么,被易书南省略掉了。 在漫长到没有尽头的沉默中,郁九寒先是感到了一阵恐慌,鸡皮疙瘩顺着皮肤冒了出来,有冷汗从额头上浸出。 她那颗本不勇敢的心担心自己会不会被卷入什么危险的事件中。 紧接着,她感受到了肾上腺素分泌带来的刺激感,以及一种难以忽视的得意。 郁九寒想起自己在飞机上对易书南的调侃,她对她说再坦诚些姐姐就可以给你安慰。那时候易书南不屑一顾,可现在的她真是十分坦诚。 “sowhat?”郁九寒抬起腰靠在床头,“你到底想说什么,再诚实一点好吗,我不觉得你是那种特地过来分享童年创伤的人。” 易书南的睫毛眨了眨。 “你愿意为了钱失去自由吗?”她突然这样问道。 “嗯?”郁九寒本来以为易书南只是想撒个娇来着,没想着要和她探讨人生哲学。 “有了钱还会不自由吗?”她说。 易书南突然收回撑着床褥的胳膊,往前一趴把脸埋在床上,发出了闷闷地声音:“抱歉。” “你知道我为什么匆匆打电话叫你过来的对吧?”易书南顿了顿,继续说,“我哥哥想杀了我,我只能赶紧离开那座城市,到他相对陌生的南方去。” “你在寻求郁家的庇护吗?” 易书南点了点头。 郁九寒瞬间趾高气扬起来,没想到啊没想到,那么神气的易书南也有今天。 这么看来,自己现在不是占尽了主动权吗。 她得意地盘腿坐了起来,拍拍易书南的脑袋:“特地过来跟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易书南抿着唇,好一阵不说话。 “安慰……” 她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被压得很低的话。 “什么?” 易书南咬紧了牙齿,她的耳朵尖红红的,看起来很不正常。 “能不能也给我一点安慰?” 虽然已经有了预料,但听到易书南亲口这么说果然还是很惊讶。郁九寒觉得易书南应该是那种从生下来就开始扮演霸道总裁的角色,这样的人居然会朝她示弱。 她们不久之前还是针锋相对的关系呢,那时候易书南看她的时候哪次不是皱着那该死的惹人厌烦的眉头,好像很看不起她似的。 呵呵,呵呵呵。 郁九寒享受到了轻飘飘的自得感。 “这么喜欢我吗?” 易书南的身体一颤,她握住了手环上装饰性的,小小的十字架。 她什么反驳的话都没有说。 郁九寒因为她的顺从感到惊讶:“你是这样的人设来着吗?” “告辞。”易书南突然从床上起来,转身就要往门口走。 “诶诶诶别急着走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现在就走不是前功尽弃了吗?”郁九寒扯住了她的袖子。 易书南往回抽了抽手,没把袖子拽出来,就这样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了。 “好吧,好吧,虽然还是不够让我满意,但对你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郁九寒摊开手,“允许你抱抱我,记得满怀感激地做哦。” 易书南不说话,依然这样僵硬地在床边站着。 郁九寒发出一声嗤笑。 “ok,下不为例。” 她主动抱上了易书南,从身后。这个拥抱并不暧昧,像郁九寒随口戏言的那样,这是一个安慰性质的拥抱。 但易书南还是浑身一颤,下意识要扯开她的手腕挣脱这个拥抱。 “别动。”郁九寒的口气很凶,“你敢挣脱就死定了。” 易书南的动作停下来,不过郁九寒还是能感受到对方僵硬的身体。像某种骨头很硬的大型犬第一次被抱起来,显得呆板又错愕。 一直紧绷着肌肉很不好受吧,身体也承受不住长时间的集中。渐渐的,易书南开始放松下来。 同她亲密接触的郁九寒最先发现了这样的变化,甚至在易书南意识到自己的松懈之前。 她低下头,看着搂在自己腰间的郁九寒的手。她本来握着郁九寒的手腕,是想让对方离自己远些的,但力量放松下来以后,再握着人家的手反倒像是一种亲密。 她看到了那块手表,她送给郁九寒的。居然没被拿去卖掉,连易书南都对此感到惊讶。 “好了,”郁九寒松开手,“puppytime结束。” 易书南转过身来,她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眼神中微微带了些没有回神的迷茫。 但郁九寒已经在推着她往外走了:“还想有下次的话就学着更主动点好了。” 郁九寒冲她仰了仰下巴,然后把门砰一声关上了。 听到这声关门的响动,站在门口易书南这才终于回过神来,她下意识地握住手环上的十字架,然后开始不断整理起自己的袖口。 经过这么一出后,郁九寒的心情好了不少。 她回到床上躺下,兴致冲冲地回忆着易书南服软脆弱的样子。就该这样才对,这世界应当围着她转,易书南也是。 但当那股子兴奋劲过去,看着陌生的房间装潢,郁九寒还是觉得有一种不安朝自己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啊,真是的,早点把钱拿到手后就回去好了。 她不喜欢陌生的环境,还有那些陌生的人对她的态度。 看来她永远无法融入这个家,生她的母亲和养的小姨都与这里割裂了,她想回来也没有办法。 就算这次没能要到钱,郁九寒也不准备继续尝试了,反正再等个一年半载,该是她的总会是她的。 从小姨病倒起,她注定没法再享受亲情。至少……至少以后还能有许多许多钱。 40-50 第41章 从此咱是有钱人啦 宴会晚上才开始,整个白天便是漫长又无聊的了。 可以出去玩,管家会派专人当导游,但郁九寒对探索这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任何兴趣。 郁九寒不是精力多么旺盛的人,在家她也喜欢躺卧室里玩手机,但到了陌生的环境,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有了实质。 她想找白凛果解闷,但果果没有在给她安排好的客房里。 【你去哪了?】 【回家探亲啊小姐,我不是跟您说了吗?】 好在消息回复得很及时,郁九寒看了眼之前的聊天记录,发现白凛果的确说了要回家探望家人。但那时候她可能在刷视频什么的,看到消息随手就划过去了。 白凛果也是有家人的呢,fine,真是意外。 白凛果也不会参加晚上的宴会,既然自己老家就在这,还有什么必要参加别人家的接风洗尘宴。 白天觉得太无聊,想赶紧见了老太太后要一笔钱回去。等快要到晚上,郁九寒又开始觉得紧张了。小场面她还是能hold住的,但郁九寒还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 她想了很多说辞,但一个也没用上。 老太太压根儿没有出场。 因为是辈分最大、白手起家的家主,谁也没资格说她不懂礼数。不过她也不是完全不闻不问,相对应的,跟在郁老太太身边很多年的老管家代她出场做主。 老管家跟在老太太身边干了许多年的活,没有伴侣也没有孩子,话语权比郁家有血缘关系的亲戚小辈还要大得多。她解释说老太太身体不舒服,要在老宅子里静养,就不方便过来了,有什么事跟她说也是一样的。 郁九寒见过这位老管家,上辈子遗产交托时就是她出得面。这位老奶算是十分能活,至少郁九寒出车祸升天之前她的身体都还健壮着呢。 在郁九寒琢磨着如何开口表明自己来意时,老管家先一步对她说:“你就是小寒吧,大小姐的女儿。” 郁九寒顿时紧张起来。 “嗯,我是。” “好孩子,来,挨着我坐。” 老管家是一位十分和蔼的老人,她没有孩子,就把老太太当成了自己的,看郁九寒的眼神那是十分亲切。 郁九寒现在还记得上辈子老管家带着遗嘱来见自己时,一遍遍摸着她的头发,眼含泪花地说好孩子,回家吧。 可她注定回不来这个家。 一切比她想象中都顺利,老太太虽然脾气很怪,一直没有主动去找她这个孙女,但要说真不知道她孙女姓甚名谁长什么样,那也是不可能的。 既然她找上门来,老太太就算不愿意见面也不会放着不管的。 有老管家承认她的身份,各位亲戚帮工也不能把她当作客人来看。至于零花钱更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了。 郁九寒朝易书南投去得意的目光。 怎么样,一开始还不看好我,现在我还没开口就被承认了不是轻轻松松?现在她钱和身份都有了,易书南这样又缺庇护又缺启动资金的人,可不得对她恭恭敬敬的。 说不定要像白凛果那样,叫她一声小姐。 以易书南别扭的性格应该叫不出来吧,也不一定,她这人就是一个非常矛盾的集合。既经常出入教堂这种受西方文化影响的场所,也从小被她家那一套尊卑体系影响。 可以说,是集两方糟粕之大成者。 想要得瑟一番,但易书南却没有抬头。她专心致志地盯着自己盘里的那块肉排,用极慢的速度把它切成小块。 没有人看她炫耀,郁九寒只能撇撇嘴收回视线。 这个易书南怕不是不好意思吧,哼哼。 有了老管家代为的承认后,郁九寒的待遇当然就不一样了。第二天,在老管家的陪同下,郁九寒和易书南一起在这座南方小城逛了一圈。 “不要见外,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姓冯,就叫得亲近点,孩子,叫我冯奶奶吧。” 郁九寒觉得别扭,她叫不出口。 但她还是笑着糊弄过去,虽然脾气不好,郁九寒还是很会讨好人的。 市中心现代化的建筑无论哪个城市都大同小异,但一些被保护起来的古建筑还是能代表当地原汁原味的人文地理。第一次来玩的话,新鲜感还是很大的。 食物的口味和郁九寒的习惯也不太一样,不过也很好吃。 她想也许白凛果会更喜欢这样的活动比起她,白凛果才是那个喜欢到处玩的人。 晚上,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送上来一份礼物,说是三叔三婶家送来的。这个三叔三婶和郁九寒没有血缘关系,只是郁老太太同村同姓的后代。当初郁老太太发家后提携了不少同族人,因为她本人亲缘寡薄。 她谢过之后那人就离开了,郁九寒捧着沉甸甸的礼盒,迫不及待地拆开它。 拆开那些过度包装的盒子,真正的礼物放在很小一个饰品盒中,是一块手表。 郁九寒拿起它打量了一番:“这是什么表?” “百达斐丽。”坐在她身后的易书南说。 “我知道,盒子上写着呢。”郁九寒晃了晃手表,“我是问价格。” 易书南又瞟了两眼那块表:“四五十万吧。” “哇哦。”郁九寒睁大了眼,立马把手上那块表拆下来换上,左看右看喜欢得不得了,白金色的表盘和她如此相配,果然像她这样的人就应该烧一些人民币来相配。 这人心也太大了,易书南看着她兴高采烈的样子就觉得无奈。 “人家笑话你不值钱呢,”易书南对她说,“送你已经有了的配饰,还是更高端一点的,是在讽刺你之前小家子气。” 郁九寒猛地把头转过来。 “哼。”她又欣赏起自己的手表,“我才不管这些人看不看得起我,礼送到我手里不就行了。” “倒是你,”话锋一转,矛头又回到易书南身上,“直接把背后的意思挑明,我不喜欢。” 被郁九寒莫名其妙针对的时候,易书南总是选择沉默。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样的话呢,你不是向来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吗?” 郁九寒却不依不饶地靠近她:“是不是吃醋了,我有了更好的手表,就不会再戴你送我的那个了?” “只是提醒你一下别和这些人走得太近,”易书南移开视线,“不管你们有着怎样的关系,都有可能被背叛。” “还用得着你来提醒我?” 郁九寒就是想要点钱而已,她哪想和根本不认识的远房亲戚培养感情。 “把手给我。”郁九寒说。易书南不愿听她的,但在手腕被强行拉过去时,也没有反抗。 她听到咔哒一声表链解开的声响,然后手腕一沉,随着再一声咔哒,郁九寒为她戴上了一块手表。 不是她曾经送出去,现在有了更好选择后淘汰下来的那块,而是郁九寒刚刚收到的那块更昂贵的手表。 易书南愣了愣。手表的材质很容易导热,戴在手上还能感受到郁九寒皮肤的余温。 “给你戴了。” “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我说给你戴就戴着,又没说送给你。”郁九寒一副龙颜大悦奴才当赏的表情。 今天出去玩,她浑身上下的一套衣服当然都换成牌子货了。有些定制的首饰着装还没有到,但定金都付了那肯定是她的。 郁九寒高兴,她已经不再缺一块昂贵的手表。 她这漂亮到完美的手腕,还是换成金玉相配的小饰品更合适些。 易书南抚摸着手表,调整了表链的大小。“谢谢。”她说。 “叫声小姐来听听。”郁九寒的友好维持不了几秒钟。 “……” “嘿,果果都是这么叫我的。” “……” 郁九寒咂咂嘴,仰了仰下巴冲着桌子上那碟切好了的火龙果示意:“喂我。” 易书南依然没有行动。 “果果都是喂我的。”没人承接她的小脾气,郁九寒很快又不爽了。她蹬了易书南一脚,借着这个力道将转椅转了一个圈:“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椅子转了一圈,郁九寒背对着易书南,因此没看到对方变得古怪的表情。 “至少要等中秋节以后吧。” 郁九寒点了点头,她想起来她们这次能来就是借的中秋节的名头。 “这才刚到没几天呢,怎么就急着走。”易书南又问,“是在这边住不习惯吗,不喜欢这里吗?” 郁九寒将椅子转回去,正好碰上易书南来不及收回的视线:“怎么,关心我?” 眼神对上的瞬间易书南有些慌乱,下意识地移开目光,犹豫了一下又看过来。 “嗯。” 郁九寒翘起了二郎腿:“住得也还行啦。” 反正这内外通畅的四楼大平层以她零花钱的水平还买不起,这的生活条件可比她回家后好得多,加上新鲜感,郁九寒的日子过得还是很舒坦的。 就是在皇帝脚底下不敢放肆啊,郁九寒急着卷款跑路去潇洒。 首先要回学校去找胡萝卜狗鳄梨猪还有高坚果,上辈子郁九寒都把这三个小啰啰忘记了,这次一重生回来就看到她们三个,还敢冲着她趾高气昂,真是讨厌。 果然比起阳光明媚的海岛度假,或者喝酒玩牌的夜场,她还是觉得睚眦必报地打脸更爽一点。 胡萝卜狗只是有点小钱,就犯下了把她当小跟班使唤之大罪,尽管上辈子是郁九寒主动上前巴结的,但她还是要在心里判对方死刑。 还有几天就是中秋节,赶紧过完节放她去挥霍吧。 “对了,你要不要先买个返程?”郁九寒问道。 易书南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会关注一下的。” 第42章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一直到中秋节那天,郁九寒都没什么特别的事要做,每天无聊地晃来晃去无所事事。 她没有亲眼见到祖母,但让她放心的是,在老管家的全程陪伴下办理了一系列手续,她现在不只是母亲的女儿,也是祖母的孙女了。 手续挺麻烦的,还需要到医院抽血检查身体,老管家说这是必要的流程,因为要用到亲子鉴定。 好在没有出什么问题,当所有手续都差不多弄好的时候,也该到中秋节了。 郁九寒已经习惯了新环境的生活,但每天睁开眼看到天花板,睡得恍惚的脑子还是会猛地清醒,意识到这不是她熟悉的地方。 赶紧聚完餐然后放她回家吧,郁九寒不禁这样想到。 然而奇怪的是,易书南带她过来的理由就是中秋节家宴,可是一直到中秋这天,郁老太太都没有亲自出场。 甚至那些只有一个姓和她有关的远房亲戚也没有参加,在场的人不多,能叫得上来的只有易书南和老管家。 郁九寒就算反应再迟钝,也该觉得不对劲了。 “三叔三婶他们呢?” “他们去参加中秋节聚会了,”老管家还是那副亲切友好的样子,“你知道的吧孩子,他们和我们关系很远,也有自己的家人和亲戚。” “老太太呢?” “她身体不好,在山上老宅里静休。” 郁九寒的眉毛皱起来,几乎将不对劲摆在了脸上。但老管家看到她的表情也不觉得奇怪,依然和蔼地笑着。 从头到尾都没能见到祖母,整个认亲的过程都是在外人的安排下完成的。郁九寒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框进什么局里了,也许祖母从头到尾都不知道她来了,这个消息被昧下了。老管家两头骗,目的是在祖母死后独吞她那一份遗产。 但这也不太对,上辈子她根本没有找上门,是老管家过来把那一大笔遗产带给她的。如果老管家是那种想要侵占郁老太太遗产的人,上辈子就不该找到郁九寒。 而且老管家年纪也很大了,没有子嗣,亲朋长辈也要么去世要么疏远要么垂垂老矣。她已经足够富裕了,要那么多花不完的钱做什么。 “回来这么多天,居然连老太太一面都没见上,我这个做孙女的实在是有点太不称职了。” 老管家发出了老人特有的低沉沙哑听起来却让人觉得祥和温暖的笑声:“老太太身体不太好,但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养养就好了。用不了多久你就能去见她了,有你这么孝顺的孙孙真是老太太的福气。” 郁九寒可不想在这个让人觉得奇怪的地方等那么久,万一真是个局,她被拖住了怎么办。 “可是难得中秋佳节,本来是团圆的日子。自从小姨病倒,我已经很久没和亲人共度中秋了。原先还能在她的病床旁陪伴,可现在到了祖母家里,见不到果然还是觉得空落落的。” 本来是随口找来的理由,郁九寒说完后却有些沉默。 她确实好多年没有过过中秋,上辈子小姨病倒后她虽然偶尔去探望,但也刻意避开了团圆的节日,不然会觉得更加落寞。 而这辈子,除了刚重生回来不可置信地去了一次医院,她再也没去探望过。 因为她知道小姨不可能醒来了,再醒来的那个人已经完全变了样,不再是那个宠溺着她的小姨。 说辞是随便扯的,流露出的情绪却是真的,一时间老管家也有些动容。 “我很安生的,不会打扰到祖母。”她继续可怜兮兮地说。 “是啊,也是啊。也许老太太见到自己的孝顺孙孙,心情好了身体也能好得更快些。” 老管家点了点头:“幸好现在不比以前了,以前分隔两地的人,想见一面可不容易呢。” 说着她拿出一个平板:“我问问老太太有没有时间,要不就打个视频通话吧,你有这份心就足够让她高兴了。” 郁九寒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视频很快打过去了,郁老太太接通了电话,郁九寒看到了那张严肃的脸。 郁老太太是个消瘦的老人,干巴巴的没什么肉,因为衰老长出的皱纹更是让她那张脸看起来只有皮和骨。不知是常年主持大局养出的气质还是生来如此,仅仅是闭着眼躺在摇椅上,老人也看起来不为自怒,让人不由得紧张起来。 和总是笑眯眯的老管家简直是两个极端。 老管家和她差不多是同龄,但还是恭恭敬敬地称一句老太太。 郁老太太眯着眼睛,怀里抱着一只老猫,靠在躺椅上闲适地晃着。 “什么事?” 老管家笑了笑,把位置让给郁九寒。 郁九寒立马紧张得绷起身子,差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她反应还是很快的,连忙嘴甜地说了几句中秋快乐的吉祥话。 老人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不咸不淡地应了几句,反倒是老管家在一旁听得笑开了花。 聊了一会就要挂了,不能打扰老人家休息。 不知道是不是郁九寒的错觉,在电话要挂断的瞬间,她看到祖母偏过了头,对着屏幕外的某人露出了笑容。 “真好啊,中秋佳节就该一起团团圆圆地过啊。”老管家无不感慨地说着。 郁九寒在刚才的电话中不仅说了好话,还明里暗里地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老太太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看来她是真的知道有这么一个孙女认祖归宗的,这不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两头瞒的骗局。 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些许。 “劳烦您在这听我们这些小辈聒噪了。” “哈哈哈。不打紧不打紧,人老了就爱和年轻人在一起,热闹。” 这么一来,郁九寒所有的目的就都达到了,也该考虑离开的事了。不过毕竟是过节,在餐桌上说要走什么的不太合气氛,所以她也没急着开口。 但老管家却先一步跟她说:“这次回来,就别再走了吧?” “嗯?抱歉啊,我还要上学呢。”听了这句话,郁九寒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 “学校那边的事暂时放一放也没关系吧,我叫人帮你跟学校说一声。”老管家笑眯眯地拉过郁九寒的手,“你也知道的,老太太脾气古怪,一直没放下当年大小姐二小姐离家出走的事。虽然面上不说,但你要是就这么走了,她肯定又不高兴。” “就留在这陪陪我们这几个老太太的,知道你们年轻人不愿跟我们这些棺材瓢子呆在一起,不求你留多长时间,让老太太放心下来,知道自己身边有个孙女陪着,到时候你再想去哪,谁也不拦着你。” 老管家说着说着,情到深处竟然抹起眼泪来:“谁都不愿说,谁都不敢说。只有我知道啊,老太太身体一直不好,年轻时亏空了身体留下了病根儿,又因为孩子的事伤心,谁知道我还能伺候她几年呢。我没有孩子也没有亲戚了,这辈子什么都不图,就图老太太好好的。要是她能知道自己孙女好好的,身体也能好一些吧。” 就算说了那么多话,郁九寒还是不想留在这。 不管怎么说,年轻人陪老年人就是很无聊啊,还是没什么感情的老年人。 郁九寒可不是那么有爱心的角色。 “就几个月好不好,等老太太身体好一些,你们一起四处去逛逛。用不了多少时间的,最多就是在这过个年啊。” 今年过年早,说起来也真没几个月。 郁九寒还是不乐意,但没有立马拒绝。毕竟拿人手软,她的零花钱还是要老管家拨款的。 先留几天,然后找个没法被拒绝的借口之类的离开吧。老年人不仅需要子孙的陪伴,也需要子孙发展出一番事业吧。说导师要带着她做项目不能耽搁时间,无论怎样还是会被放回去的吧? 一顿饭就在郁九寒的口是心非下吃完了,说是团圆饭,但真是相当累人,一点团圆的温情都没有。 老管家年纪大了,精力有些留不到太晚,等她告辞后郁九寒也很快离场了。 虽然这个时间对年轻人来说还挺早的,但她真的心累,已经想赶紧洗漱后上床睡觉了。 可是易书南却跟在身后,一直跟到卧室门口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她虽然陪着参加了晚餐,但一直没人理会也没有说话,默默地坐在一旁吃自己的饭。沉默了许久的易书南跟到了卧室门口,依然在保持沉默。 郁九寒双手抱在胸前,倚在门口:“你跟过来干什么,我要睡觉了。” 易书南低着头,刻意回避着她的视线。 虽然这人平时也是这样,但郁九寒觉得今天她格外不对劲。 加上精神的疲劳,郁九寒口气不善地说:“有事说事,不然我就关门了。” “我可以进去吗?”易书南终于说话了。 “不能。”郁九寒没好气地说完,就要把门关上。 易书南抵住了门。 “我可以进去吗?” 她又问了一遍。郁九寒不知道易书南到底抽了什么疯,这人不知道在想什么,说话别别扭扭,但是低着头却抬起眼,看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说实话,有点戳中郁九寒的癖好。 所以她大发慈悲地放她进屋了。 易书南进来后径直走向柜子,那里摆着一些酒。郁九寒没有那么热衷于喝酒,她只是觉得放些昂贵的红酒在柜子里显得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就准备了这么一墙。 易书南拿出一瓶酒,很顺手地打开后倒进杯子里,然后一饮而尽。 完全是想把自己灌醉的劲头,看得郁九寒都愣住了。 第43章 她自己把自己灌醉的 “你想干什么?” 易书南喝酒的架势很猛烈,所以郁九寒说,那绝对是冲着灌醉自己的劲头去的。 听到郁九寒的话,她只是用十分复杂的眼神看过去一眼,接着给自己倒了第二杯酒,一饮而尽。 郁九寒走到近前,倒没急着去阻止。她随意往桌子上一靠:“有什么事是你不喝醉就说不出口的吗?干什么,又想说喜欢我?” 看着易书南继续往杯子里倒第三杯酒的样子,郁九寒挑了挑眉。 “真没出息。” 不知道对方酒量如何,什么时候会醉。郁九寒干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等着看易书南到底要演什么把戏,顺便提醒道:“喝这么着急小心一会儿想吐啊。” 易书南喝酒的频率终于缓了下来,她紧紧闭上眼睛,用手撑着额头,整个人僵硬地固定在桌前。 看不出是醉还是没醉,易书南喝酒不太上脸,不过从动作来看,似乎没有刚才流畅了。 她喝得那么急,酒的度数又不低,短时间内血液酒精含量上升得那么快,人都要恍惚了吧。 不知道这次易书南喝醉了会怎样呢,像之前那样哭着说自己有多么委屈吗? 郁九寒饶有兴致地看着。 “我……我需要在这边停留一段时间。”易书南终于抬起头,说出了进屋后的第一句话。 “哦。” 郁九寒大概能猜到原因,易书南需要郁家的庇护,在事情完全解决之前,回去的话说不定会有人身危险。 “所以呢?” 易书南胸腔起伏的弧度很大,她又举起酒杯要喝,但显然已经喝不下去了。她不想再吞咽,于是暗红的酒液顺着她的下巴流了下来。幸好穿的是黑色的衬衣,不然应该会很明显吧。 就这样喝了半杯洒了半杯后,易书南将杯子重重磕在桌子上:“我希望,我希望你,你能……” 她闭上了嘴,过了几秒钟,终于把那句话完整地说了出来。 “我希望你能在我身边陪着我。” 郁九寒没忍住笑了。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她把左腿搭在右腿上,往前倾着身子:“我才不要呢,在这边呆着多无聊,我又没有危险,干嘛不回去。” 易书南一双眼睛沉沉地望着前方的桌角,什么反应都没有,郁九寒还以为她会哭呢。 “不过呢,”郁九寒话锋一转,“如果你求求我的话,说不定我会同意呢。” 易书南还是没有说话,她下意识地去抓酒瓶。 郁九寒按住了她的手,把瓶子和杯子一股脑推到旁边。她看着酒液顺着易书南的脖颈流到领子里时留下的印迹,现在已经没耐心等这个意识不清醒的人组织她磕巴的语言了。 她绕过桌子走到易书南身前,扯开了她衬衣的前两颗扣子,不出意料地看到红酒的痕迹顺着脖颈的曲线流到了锁骨,再往下的位置依然被衬衣遮挡着。 郁九寒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问:“今天的场合还算正式吧,那么你有没有戴衬衫夹?” 易书南有些迷茫地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哦?” 郁九寒往她的大腿上按了按,发现只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里面戴了什么东西其实相当明显。就算不去触摸,仔细看两眼也能发现衣服底下质感略硬的配饰。 “真不错。” 她拽着易书南让她起来,然后往那张床上推。动作很急,不知道是谁撞到了桌子,本来就放在边缘的酒杯因为这次磕碰跌了下去,摔在地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易书南的注意被这声脆响吸引过去,但她的视线还没跃过桌角的遮挡看清跌落的酒杯摔没摔碎,便被郁九寒推了一把失去平衡。 酒精的作用让她的神经变得麻痹,反应远远不如平时明显。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已经跌进了柔软的床铺。 郁九寒一条腿撑在床上,拽着易书南的领子又把她扯起来,低头在她的脖颈间嗅了嗅。 郁九寒虽然偶尔也喝一点酒,但她还是觉得别人喝过后身上沾着的味道很难闻。不过易书南身上的还好,可能她喝得快,还没有被酒精腌入味,也可能是因为人在兴奋起来的时候管不了那么多有的没的。 “还不错,”*她笑了笑,“要是喝多了有味道味就扇你。” 易书南急促地喘息,是因为酒精吗,她呼出来的气体很热,连带着郁九寒都觉得有些躁动。 “自己撑着,我光扯你领子也怪累的。”郁九寒松开了手,看到易书安宁还好好地撑起上半身坐着,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搭上她的肩膀。 “你喝醉了吗?” 易书南垂下了视线。 至少还有些反应,没有那么无趣。 她低下头,在易书南的嘴角舔了舔。有些意外,红酒沾在皮肤上干涸后,意外地少了许多酒精的味道,留下一股很醇香的甜味。 反正在郁九寒看来,比干喝酒的味道好些。 易书南的反应很大,她猛地往后一仰,下意识要把对方推开。 郁九寒死死搂着她的肩膀不让她躲,好笑地问道:“你到底喝没喝醉啊?” 抵在胸前的抗拒的力量僵持了一会,最终慢慢松懈下来,易书南垂下两条胳膊,往一旁扭过了脑袋。 郁九寒把她的脑袋掰正,低头又在她的唇边舔了舔,等易书南习惯了这样的触碰后,再一歪头亲了上去。 其实郁九寒也没什么经验,但她不可能什么都不了解,比起连x幻想都不被允许的易书南,她显然要熟练得多。 所以亲吻,肯定不甘心止于清汤寡水的吻。 但郁九寒也没想到比起小说漫画或者影片能描述出的心动,真实的触碰居然是这种感觉。 每天上嘴皮碰着下嘴皮,也没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可当郁九寒贴着易书南的脸时她就感受到不一样了,摸自己的脸不觉得有什么,可触碰着她人的脸才惊觉居然如此柔软。 亲吻也是一样,连郁九寒都吓了一跳,她现在终于明白那些热恋中的情侣为何如此热衷于这个行为。 这实在是让人沉沦,让人忍不住闭上眼睛。失去了视觉的影响,其它感官变得更加灵敏,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黏黏乎乎的感觉,不知道是谁的喘息声在耳畔交融,却听不真切。反应过来时才觉得惊讶,原来自己的呼吸已经变得这样急促。 为什么这样着急地喘息,为何大口大口呼吸想要获得氧气,是在什么时候忘了呼吸,是什么样的感觉让她连本能都忘记。 郁九寒觉得身体有些软,于是干脆靠在易书南身上。 脑袋枕在对方的胸腔,很轻易地听到了那嘈杂的心跳声。 跳得那么激烈,让她忍不住担心这颗心会不会从胸骨中跑出来。 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郁九寒伸手把面前的几颗扣子解开,把手伸进去碰到了细腻的皮肤。感受到易书南再次僵硬起来的身体,她忍不住调侃道: “你的神会看着吗?” 易书南的反应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她只是捂住了郁九寒的嘴:“别说了。” 还以为她会忽然清醒过来,猛地抓起被子缩到墙角宁死不从呢。 郁九寒眯起眼睛笑了笑,然后舔了一下她的手心。 易书南像被烫到一样缩回了手,看到这幅窘迫的样子郁九寒再次笑出了声。 她握着易书南的手往自己身上按:“你是不是那种……脑袋里全都是刻板印象,跟刚十年前刚开始磕cp的小孩似的,觉得做1就是占便宜,被动就是吃亏的那种人啊。” 易书南的脸变得很烫,蒙上了一层红晕,就像一个醉酒的人该有的模样。 郁九寒把她的手放在自己腰间,很快感受到透过衣料传递而来的温度。她以为自己松开对易书南的禁锢后,对方会羞涩地把手缩回去,她之前就是这样的。 可是这次却没有,易书南的手按在她的腰间,停顿了一会,无师自通地开始移动,从侧腰摸到了后背,力道很重。 又痒,又麻,很奇怪的感觉。窸窸窣窣地顺着脊背往上爬。 这样的感觉是陌生的,郁九寒再次按住了易书南的手腕,这次是因为不舒适。 可易书南却没有听话,郁九寒发现如果对方不想的话,自己的无法辖制她的动作。 易书南抬起头,郁九寒看到了她的双眼,看到了她眼中忘记掩饰的情绪。郁九寒被很多人喜欢过,可她从没被这样渴望的眼神注视着,那情绪太热烈,甚至在一瞬间让人感到冒犯。 有一点热。郁九寒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够燥热了,再加上易书南掌心捂出来的热量就有些太超过了。她推开易书南,产生了一种要不就这么算了热死人了的逃避心理。 但易书南双手环住了她的腰,把脑袋依在她胸前,不让郁九寒离开。 “求你了。” 易书南的声音很小,可还是让人听见了。 “求你了,留下陪着我吧。” “抱歉。”她又说。 可怜的样子真是让人动容,但不是同情,郁九寒从来没有同情过易书南。人们常说如果开始同情对方,那完蛋了,一定是沦陷了。郁九寒虽然觉得易书南挺可怜,但她更多的是感受到了兴奋。 “好吧。”她答应了。 易书南的拥抱更紧了一些,郁九寒不知道她现在有多清醒,还知不知道自己正在干什么。总之忍耐着羞耻撒娇、抱着她不放还顺势解起她扣子之类的事,没喝酒的易书南估计做不出来。 第44章 原谅她吧,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易书南的态度很让她兴奋。 无论是这么简单的请求都要喝醉了才说得出口,还是情到深处终于学会了怎么说求求你。你看那抹不开面子又耐不住心思的矛盾,将一个整天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人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但易书南也挺让郁九寒烦躁的。 她的动作太急切、太渴望,密密麻麻地压着人透不过气。像是在潮湿的地下室住了一辈子、第一次站在阳光下呼吸新鲜空气的人,面前的一切对她来说既是诱惑也是陷阱,让她一边欣喜一边恐惧地颤抖。 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被关进地下室的恐慌让她焦虑,于是她急切甚至粗鲁地大口呼吸,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想把这二十年来都没看过的风景印在心底。 总之,非常烦人。 郁九寒只有在一开始感受到了掌控局面的感觉,很快她就觉得易书南这人是不是有病。 衬衫夹也没有欣赏到,起初两人都挺兴奋,脑子飘飘然全都是各样的幻想,那个阶段根本没功夫脱衣服。等到郁九寒开始娇气地抱怨易书南质地柔软的衬衣磨得她难受时,对方又脱得太快了。 因为是第一次,又喝了酒,谁也没心思整那些用于烘托气氛的前戏。 当最初那股强烈到几乎要控制她所有思绪的欲望过去后,郁九寒就开始觉得易书南烦了。 太热了,这座以疗养著称的南方城市虽然少有极端天气,但刚刚入秋的时节还是没有那么凉爽。一个人冲完澡后干爽地入睡倒没有影响,但两个人拥抱一起实在是太热了。 郁九寒怕热,热起来脾气就变得不好。 她踹着易书南的腰让她滚:“我出汗了,离我远点,我要去洗澡。” “我跟你一起去。” “你排队。” 郁九寒打了个哈欠:“顺便在我洗澡的时候把床收拾了,我回来就要睡觉。” 一起去洗澡的话难免又要发生点什么,这种感觉确实让人食髓知味。现在疲惫让她不愿意再动,正好还能睡个完整的觉。 郁九寒洗完澡出来易书南确实已经将床收拾好了,还披上了睡衣,这让她满意地点点头。 说实话易书南穿着睡衣也挺好看的,这是她难得抛弃黑色系衣服的时候。和她古板过时的日常装不同,易书南的睡衣中规中矩,就像是她这个年纪可能会选的浅色系睡裙,上面还印着一只可爱的蓝色鲸鱼。 穿着睡衣的易书南,喝多了酒的易书南,红着脸颊的易书南这样的易书南看起来不再那么难以接近。 郁九寒发现单论眉眼来看,她不是那种特别凌厉的长相。是因为总爱皱眉,才显得那么凶吧。 不过郁九寒没工夫去欣赏,她要睡觉了。 安详地缩进被窝里,郁九寒把被子滚成了一团:“洗漱轻一点,不许打扰我。” “如果吵到我,你等着……” 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轻,话还没说完就已经睡着了,至于担心被易书南吵到什么的,完全是多虑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有点不太美妙。 网友们不是说睡过以后腰酸背痛是小说的夸张写法吗,为什么她真的痛!腹部的肌肉痛,肩膀也痛,太过缺乏锻炼的某人只是稍微用力拉伸了一下,孱弱的肌肉就已经支撑不住。 “嘶——” 郁九寒理所当然地把这一切都怪罪到易书南身上。 “都是你把自己灌醉以后装可怜,才让我那么兴奋的。” “抱歉。” 听到她老老实实地道歉,郁九寒反而觉得没意思。 “酒醒了?”她问道,抱着恶劣的心态希望看到易书南恐同症大爆发、惶恐地向她的神祈祷赎罪的样子。郁九寒觉得那样可能会更有意思一点。 “嗯。” 易书南把杯子送过来,她闻到了一股咖啡的香味。 反应好寻常,寻常到有些不寻常了。 “喝不喝咖啡?”易书南问。 郁九寒趴在床上,用手撑着下巴。她昨晚直接裸睡的,刚才起床洗漱的时候才穿上一件宽松的睡衣。领子口开得很大,像这样趴在床上的话,肌肤的露出度可不小。 “我说,”她贱嗖嗖地凑近,希望能惹毛对方,“你的神会怎么想?昨晚你可是跟女人睡了诶。” 她看得出易书南想极力掩盖情绪,但眼神还是忍不住地闪躲。 “我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吗?” 可郁九寒偏偏就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不然就很奇怪啊,如果易书南还坚持着信仰以及她那一套同性恋不算恋的理论,那她们的关系也奇怪了。昨晚虽然是郁九寒主动的,但易书南再含糊其辞下去还是会让她有种被耍了的感觉。 玩弄别人可以,要是自己被玩弄了她绝对会生气的。 易书南的眼神还在飘,可郁九寒已经没耐心了:“看着我,别乱瞟,你的眼珠子有多动症吗?” “唉。”易书南只是叹气,“抱歉,我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按照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来看,这当然是不对的……” 但人是有着非常多欲望的生物的,这些欲望会使她们远离神。 天国的路是窄的,能走到终点的人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想要吃饭,想要活着,想要快乐,各种各样的欲望太近,而神太远。欲望被满足的刹那,那种被填满的感觉是如此完美,完美到让她不禁怀疑,长久以来认为是错误的事,真的是错的吗。 也许,也许只是先知对经文的解读有错误呢?不然为何神创造了这样的她,却又说这是不对的呢。 “但是,我也不是说要否认自己做过什么,说这只是一时冲动之类不负责任的话……” “哦。” 郁九寒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她没什么耐心听一个教徒剖白自己的内心。如果坦诚点别的话题郁九寒说不定还愿意听一听,但恐同什么的真是太愚蠢了,就像一本正经地讨论为什么喝水能够解渴一样愚蠢。 在郁九寒看来喜欢女人就像渴了就去喝水一样寻常,根本不是需要犹豫踟蹰的问题。 易书南矛盾的样子只有一开始让郁九寒觉得有那么一点意思,有种强迫禁欲系的背德感,但现在还这么磕巴地解释一大串就太没意思了,像装满了湿垃圾后一提起来就从底部流淌液体的垃圾袋一样只能给人添堵。 “说点更能让人听得进去的话好吗,比如你喜不喜欢我。” “……” 气氛再度沉默下来,对于易书南来说,这或许又是一个格外难以回答的问题。 郁九寒打了个哈欠,抻了抻酸痛的肩膀,其实她还没有睡够,尽管已经快要十一点了。 昨天……是哪个动作让她现在肩膀和腹部那么痛啊。郁九寒仔细想了一下,是趴在床上用手肘撑着的时候吧,这个姿势确实很累人,偶尔兴致冲冲地在瑜伽垫上做运动的时候都撑不了多久。 话又说回来,我的手指纤细修长真是十分好看啊。郁九寒开始欣赏起自己。 “嗯。” 走神走了太久,听到易书南的回答时,她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对方在嗯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易书南继续说,“命运真是玩弄人,像是被安排好一样让我觉得莫名其妙,无所适从。很抱歉我用了没有那么正面的词语去形容它,但事实的确是这样,我也许真的喜欢你。” 她第一次这样说了,在没有酒精催化的条件下。 然而这句依然无法让易书南完全自洽,几乎是强逼着自己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告白,依然没有得到眼前人的重视。 郁九寒一副没睡醒的懒洋洋的模样,在爬起来洗脸刷牙后又缩进了被窝中柔软的地方,对于易书南的表白的回应也只有一句话:“幸好你还算诚实,不然我打算把你从窗户推下去来着。” 她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呢。 只有上帝才知道她把这些话说出来费了多么大的力气,易书南承认也许她现在是喜欢郁九寒的,可这样不被祝福的爱能持续多久呢。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犯罪,因为主已经流出宝血为她洗清罪孽,因为神是慈悲且爱着她的神,所以她才能清醒地做出那么多不对的事。 这样血淋淋的剖白,为何郁九寒对此的反应如此寻常。 啊,易书南明白了,因为她不相信。 她不相信世上有位慈爱的神,而同性相恋是这位创造一切的神并不喜悦的事。在她看来这份感情算不上禁忌,郁九寒大概从来没为此苦恼过。 她看起来就像那种,能够丝毫不迷茫地度过青春期的人。 不为自己身体的变化感到惶恐,也不为同性对自己的吸引感到害怕,郁九寒看起来就是没经过这种恐慌的人。 一股奇怪的情绪充满了她的心底,这思绪并不陌生,易书南常常会感受到,却从来无法用语言去形容心中的所想。也许这一刹那心脏细微的改变,目前还没有人创造出一个词来描述它。 易书南已经能与这情绪很好地共处了,她不动声色地坐在了床边:“这里可是三楼。” “就是三楼我才想把你推下去。”郁九寒顺口回答道。 “是吗?”易书南笑了。她移动着身体,躺在了郁九寒身边,表情从来没有那么缓和过:“我倒希望你真的这么做。” 郁九寒吓了一跳。易书南会笑?不不不,易书南还会开玩笑?这真是不寻常,自己把她刺激疯了吗? 刚才发生的事并非幻觉。易书南看着窗外,好像突然与自己和解了一般放松,她甚至能够主动往前挪动着身体,和郁九寒挨得很近,然后用一种很真诚的口吻说:“如果哪天我让你不开心了,就把我从窗户上推下去吧,几楼都可以,最好选高一点的地方。” 郁九寒呵呵笑了起来,她觉得易书南这个玩笑开得不错。 她想再聊点什么,郁九寒好不容易在调情之外的时间觉得这个人有点意思。但易书南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起身,拿起手机向屋外走去。 电话那边的讯息很简短,是个不错的消息。 “问题解决了?很好。” 看来郁老太太说话算话,答应她的事很快就办到了,一把年纪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啊。 但易书南却皱起了眉头,表情变得十分严肃,在挂掉电话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维持着一个姿势保持不变。 她在门口靠了会,抬起了头。 “神啊,原谅她吧,因为她什么都不知道。” 第45章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答应了易书南要留下陪她,郁九寒就不那么着急考虑回去的时间了。 她本来就是比较宅的人,有手机有电脑在哪呆着都差不多。老管家和其她亲戚不来这边打扰她的话,整整四层楼高的大别野住起来比家里还爽。 何况还多了个玩弄的对象,足够打发时间了。 郁九寒享受了几天二楼平台上装修的阳光大花园,顺便关注了一下学姐的近况。 向芷团队的冷处理有了效果,毕竟性取向这事谁也不能扒开你的脑袋看看到底是什么,又没拍到更露骨的画面,好闺蜜捧个脸颊问个好又怎么了呢。 所以封杀肯定是没理由封杀的,她母亲还是重要的投资方呢。 在团队的运作下反而还给向芷吸了一波粉,毕竟就算工作室发了“不要过度揣测艺人私生活”的通告,也管不着粉丝更加过度地揣测。长相温柔漂亮还喜欢女人,这样的定位还是很能吸引年轻粉丝的。 总之,不需要郁九寒过度担心,向芷的风波已经平息了,没有再节外生枝。 看着学姐的事业一步步走上正轨,还有从那天起就再也没更新过的对话框,郁九寒还是习惯性地感到落寞。 她叹了一口气,退出了那些娱乐八卦,然后戳着身旁的易书南心血来潮地问:“你会打游戏吗?” “没怎么玩过。” “没怎么玩过是什么意思,玩过什么游戏?” “俄罗斯方块。” 郁九寒投来很不可思议的眼神。 易书南没有说谎,她的童年时间非常紧张,没有时间玩这些东西,母亲说那是“玩物丧志”。但是在手机刚刚兴起的时候,她拥有的第一款手机的娱乐功能里自带了俄罗斯方块和黑白棋,卸载不了的那种。 她那时候毕竟只是个小孩,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她玩了玩手机里的游戏,觉得没什么意思,后来就没再有机会玩游戏了。 “你陪我玩点别的吧。”郁九寒说。 易书南学习能力还挺强的,虽然之前都没有玩过,但上手很快,对于新手来说还算可以。郁九寒开小号和她一起玩,轻轻松松砍瓜切菜。 但就在要赢得胜利的时候,易书南的操作突然停了。 pvp游戏的胜负总是牵扯人心,郁九寒非常生气:“干什么呢?” “……”易书南的声音有些迟疑,“有消息。” “哎呀,你连游戏免打扰都不会开吗?” 她说着要拿过易书南的手机帮她弄好,但易书南下意识地挡住了她的手。 “怎么,我不能看?” “抱歉。”易书南的呼吸起伏了两下,还是把手机递给她了。 可能是助理之类的人发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回来,有些事要易书南亲自处理。郁九寒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她本来就不好奇易书南在跟谁聊天,只是讨厌被拒绝。 “要回去了?”至少她知道了一个好消息,“你哥那事解决了?” “嗯。”易书南说。 “哦,他怎样了?” 本来只是顺口一问,也没想着能得到怎样的回答,却听到易书南意料之外的回复。 “他死了。” 郁九寒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她,易书南似乎是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她笑容存在的时间很短暂,在一瞬之间已经消失,换上了平常惯有的神情。 郁九寒知道她家里的关系紧张到不死不休,但没想到一个人真的就这样轻易地死了。即使上辈子易书南掌握了大局,她的父亲和兄弟也只是进了局子,都还活得好好的呢。 “所以我们能回去了?” “有事需要我处理,不回去不行了呢。”易书南垂下眼帘,“我让助理帮我订了明天的机票。” “那再好不过了,好消息应该早点说嘛。” 在这里过得再滋润也比不上回家好啊,还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最自由。听到这个消息后郁九寒游戏也不打了,迅速翻身下床开始收拾东西。 来的时候就拖了两个行李箱,住了好一阵买了不少东西,行李箱应该装不下。不过现在有钱了,管它大件小件,不着急用的通通寄回去。 易书南还坐在床边,看着她忙来忙去,理所当然地被郁九寒不爽地抱怨了。 “难道你不知道过来帮忙吗?” “……” 易书南慢慢地起身,走到了郁九寒的身后。她伸出了手似乎要摘去郁九寒落在后背上的碎发,但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抱歉。”她说。 机票订的是明天中午,那么第二天上午就要准备出发了。郁九寒直到晚上玩够了手机才想起来告诉白凛果要回家的事,消息发出去后没有立马收到回复。但郁九寒也不是那么认真负责的人。管她得没得到通知,自己这边把消息发出去了就算仁至义尽,熬夜熬到那么晚明天还要赶飞机,当务之急当然是先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中午,飞机都快起飞了。 郁九寒看到时间后猛地坐了起来,没有人来叫她起床吗? 她看了眼手机,没有收到任何消息。手机的界面干净得要死,连平常娱乐软件会给她推送的消息都没有。 易书南没有叫她起来,白凛果也没有回复消息。 郁九寒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她走出了卧室,直奔易书南的房间,打开以后那里空无一人。仿佛是早就预料到一般,郁九寒没有进屋寻找,而是迅速转身向楼下冲去,一边跑一边大声询问有没有人。 没有任何人回复她,偌大的房子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 之前虽然没有被打扰,但这么大的房子里肯定有保姆之类的角色住家打扫的,郁九寒跑到一楼的保姆房,那里也没有人。 就像是一个诡异的噩梦,她掉进了世界的夹缝中。 到此为止,郁九寒还只是错愕,并没有感到多少恐慌。而当她扭着大门的把手,试图到院子里看看情况的时候,却发现大门被紧紧锁住了。 情况完全不对了,郁九寒僵在门口,过了好一阵才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拿起手机发消息。 她是跟易书南发的消息,消息发出去后就开始转圈,转了半天变成了红色感叹号,郁九寒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已经变成了一块板砖。 怎么会这样,无论是Wi-Fi还是流量都没有信号。 她不信邪地顺着联系人列表一路发消息下去,然后电话轰炸老管家。郁九寒心里也清楚没有信号的话电话和消息都不可能发出去的,但她已经完全慌了神,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该干什么好,只能做点没有意义的事来转移注意力。 不知道漫无目的地发了多少消息,郁九寒猛地把手机往地上一摔,冲到窗户面前试图把窗户打开。 依然没用,窗户被锁得死死的。 郁九寒骂了句脏话,转头拿起椅子往玻璃上砸。 她早就发现了这座别墅的玻璃装得相当厚,当时保姆用隔音之类的理由糊弄了她,郁九寒没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椅子砸在上面没有造成明显的伤害,郁九寒把椅子扔出去的时候就脱了手,不受控制的沉重的椅子反弹回来,吓得她尖叫一声捂住了脑袋。 好在没有被砸中。 郁九寒惊魂未定地喘息着,疯子一样扑到窗户上敲打着。 “喂,有没有人!该死的随便来个人都行,混蛋!我还在这呢!” 等到累得再也没有力气,郁九寒后退了两步,一个没站稳跌坐在地上。 “呼……呼……” 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眼前的情形。昨天这座房子还相当热闹,两个住家保姆,她和易书南两位客人,还有司机和园丁。现在整栋屋子只剩她一个人,全屋封闭,信号隔断。 为什么?这不是她的老家吗,她来着老太太不是知道的吗,招待她的不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吗。 无论怎么想,郁九寒都不觉得这些人中有人会想要害她。 就算真的有人想要她死,怎么会在她的老家动手? 郁九寒从地上爬起来,一迈步又差点摔倒,她的腿完全软了。 她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往厨房的方向跑去。水是通的,电也还有,冰箱里放着很多食物。 她不会被困死在这里,关她的那人显然不希望她死。 郁九寒又去找刀具,发现食材都是切好分装完的,偌大的厨房里连把剪刀都没有。 她确信了这回事,把她关在这里的人不想她死。 那么…… 她开始抬起头,在视野好的地方巡视着。客厅里装有摄像头,郁九寒来到了镜头底下大声喊道:“你是什么人,把我关在这里干什么,是你吗管家,你是什么目的。不是希望老太太的身体好好的吗,我是她的孙女,你想对我不利吗?” 喊了半天没有回应,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傻子。郁九寒冲回卧室,她为了好看在卧室里摆了好多瓶红酒,虽然这个房子里里外外被收拾了一遍,但她的房间肯定来不及处理,因为那会把她吵醒。 她举着红酒瓶往桌角上砸,虎口被反作用里震得巨痛,然而瓶子还是没有碎。 这不是玻璃瓶,至少不是普通的玻璃瓶。在郁九寒的认知里,没有哪家酒厂会把自己产品的瓶子做得这么坚硬。 这批酒运来的时候就被做好了手脚,郁九寒一咬牙,干脆把整瓶酒一起拿了起来。 她冲出卧室,连楼都没有下,把酒瓶举起来对准自己的脑袋:“你不想我死对吧,快告诉我是什么情况,不然我活不了你的目的也达不成!” 第46章 能再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她听到了机器启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的。 摄像头那边果然有人在注视着她,郁九寒听到了被处理过的,完全没有任何特征和情绪的声音。 “你可以试试看。” 郁九寒喘着粗气,她感到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手腕流了下去。 她的虎口被震出血了,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人的皮肤竟然如此脆弱,原来能被直接震出血来。 她握着酒瓶瓶颈,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疼痛。 “也许那会让我们省去更多麻烦。”摄像头平静的机械音中听不出任何波澜,郁九寒却觉得对面正在挑衅。 郁九寒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她猛地举起酒瓶往自己的脑袋砸去,却在最后一刻躲开,手腕一转把它摔到了地上。 腕处传来一阵剧痛,因为强行改变了沉重的瓶子的方向,她的手腕一定是扭到了。 她做不到,怎么可能做得到,真的死了怎么办。就死不了那又该有多疼。 这到底是为什么啊,她只是回老家一趟,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郁九寒一直过着正常人类该有的人生,也许重生算是一个别人体验不了的奇幻经历,但除此之外为什么还要添加奇怪的要素?这是什么情况,拘禁,绑架,受害?狗屎,这又是哪本三流小说的剧情! 这根本就不合理! “喂,不是说我是女二号吗?”郁九寒试图向自己脑袋里的声音求救的时候她都觉得自己疯了,也许监控背后的人如果想要保证她的健康的话,应该首先带她去精神科看看她是否有精神分裂。 “女二号不会那么容易挂的吧,管它什么身份能让我出去就行,就算派易书南来救我也行,可恶!” 提起易书南,郁九寒突然想起了她这两天奇怪的举动。 从她诡异的沉默、不合时宜的道歉,到一杯杯把自己灌醉的酒。 她是故意的! 郁九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是故意的,那个混蛋!说什么留在这陪着我好吗都是放屁!她故意拖住自己,不是主谋也是帮凶! 该死的谁也靠不住,去她的主角和女二号,都去死吧。等她从这里逃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去剥了易书南的皮! 郁九寒愤怒地抄起酒瓶向监控砸去,但因为力道不够没有扔到。她也没在意,骂了一句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你是郁九寒,一部励志爽文中的女二号。 脑海中出现了不应该存在的声音。 “滚啊!”她气得把装满红酒的架子全踹了。 你担心自己的命运,因而想知道未来的发展,这并不合理。但是作为小说,太过突兀的发展也不在读者的期望之中。一个架构完整的故事总要有伏笔,有暗示,有对照。也许你可以通过她人命运的发展,来判断自己的未来会走到何种方向。 “伏笔?暗示?”郁九寒都气笑了,“你是说这个让主角发展感情都要强行落水的狗屎剧情吗?该死的我明明就会游泳,气死我了!” 脑海中的声音安静下来,郁九寒再怎么发火也没有回应,她像精神病人一样冲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大喊大叫,没人理她,包括监控后面看着她的幕后黑手。 郁九寒试过绝食,可她根本做不到。一顿饭不吃还能忍受,两顿不吃就饿得坐立难安了。守着那么丰盛的食材,谁还能把自己饿死。 她愤怒地把衣服裤子还有家里零零碎碎的装饰扯出来,在客厅最宽敞的地方摆成了一个中指,可能是模样太抽象了,监控后的那人并未对此发表评价。 在情绪激动地度过了最开始的两天后,郁九寒终于撑不住了。 她缩在被窝里把自己裹紧,为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感到恐慌。她一开始预设了许多可怕的场景,但什么都没发生,至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然而这却让她更加害怕。 怎么会这样呢,这不是她的家吗,这里难道不是她的母亲和小姨生活过的地方,是与她血脉相连的祖母发家致富的地方。即使因为亲辈僵硬的关系,她不能得到祖母的好脸色,也不该沦落至此吧。 想着想着,她觉得害怕,又觉得委屈。 她小时候是被小姨捧在手心上的小孩,可能是太过宠溺了,才养出她这副不怎么样的臭脾气。 家里没有那么有钱,但也不是很穷。她的绝大多数愿望都能被满足,她的前半生是多么幸福。 但后来小姨病倒了,她再也没有感受到亲情。即使重生一次试图和*祖母接触,也完全不被承认,还落得如此下场。 凭什么呢。 郁九寒觉得眼眶酸酸的,她更加用力地蜷缩起来,如同一只虾米,又一次陷入了无法安生地睡眠。 “小姐,小姐?您醒一醒。” 朦胧间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几乎是一瞬间郁九寒就清醒过来,她的睡眠从没这么浅过。但看清楚眼前的人时,她却又觉得还是梦。 这几天她做了好多梦,梦是那么真实,又比现实好了那么多。可每次她认定这才是真的的时候,又会从梦里醒过来。 “小姐,我们回家吧。”白凛果趴在她的身边,睁着一双和平常无异的圆溜溜的眼睛,语调轻松地对她说。 这一瞬间郁九寒真的觉得是梦,要么就是前几天独自一人被关在别墅里的经历是梦。 她不可置信地摸了摸白凛果的脸,感受到了温度和皮肤的柔软。 视线迅速地模糊了,郁九寒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扑进白凛果的怀里大哭起来。 “你怎么才来啊,你这些天都跑到哪去了啊!”她哭喊着嚷出了这些话。 白凛果也抱住了她,安慰性地拍着她的后背:“对不起啊小姐,我应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对,你为什么要回家,你就该一直在我身边呆着。” 什么家人,什么亲情,她都不在乎,白凛果就是应该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中秋节也不该例外。郁九寒从来不知道只是一个人呆着就那么可怕,没有网络也没有人,一个人发疯也没有谁理会。仅仅是几天而已,就像过去了十年一样漫长。 她死死抱住白凛果,生怕这也是幻觉,生怕一松开手面前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没事了小姐,没事了。我们回去吧,回去就好了,都过去了。”白凛果安抚了她许久,自己的声音竟然也变得哽咽起来,她看着郁九寒,同样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太好了小姐,还能看到您实在是太好了。” 她把脑袋靠在郁九寒的胸口,听到了那熟悉的砰砰心跳声,眼泪一颗颗顺着她的眼眶滚下。 这颗心还在有力地跳着呢,实在是太好了。 郁九寒哭得很厉害,怎么都无法安定。她牢牢抓着白凛果的袖子,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就连她稍微起身想买一下车票都不允许。 直到坐上回家的列车,郁九寒的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她看着同车的乘客和恰好路过的乘务,此时此刻的阳光和嘈杂是那么真切,这几天的事倒真像一场噩梦。 可她也百分百确定这不是噩梦,再刻骨铭心的梦也不会让人如此惊惧。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终于有心思向白凛果询问。 “回家啊小姐,这是回家的列车,还能是什么情况。” “别跟我装傻。”郁九寒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有底气些,可她还是止不住地颤抖,“你到底是什么人,我为什么会被一个人关在别墅里。是老管家推动的吗,祖母知情吗,我不信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她被关了几天无人在意后,白凛果突然出现在面前要带她离开,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小姐,现在能回家了不就很好了吗?”白凛果的表情看起来有一点悲伤,“如果我不告诉您的话,您会因此憎恨我吗?” 郁九寒眉头皱得很紧。 不管怎么说,白凛果是带她出来的人,是她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 “不想说就算了。”她扭过头去。 “没有,小姐,我没有不想说。”白凛果握住了她的手,“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有什么不知道的,你到底是什么人,我的远房亲戚?不一定吧。” 白凛果笑了笑:“关系说远也不远,说近也不近,总之没有血缘关系。” 她凑近了些:“是谈个恋爱也没关系的程度呢,对吧。”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白凛果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其实呢,我是您的……”她停顿了很久,卖足了关子,“我是您的母亲哦,小姐。当初大小姐去世的时候祖母太伤心,于是用大小姐的细胞克隆出了一个我,神奇吧?所以我才会那么爱你,妈妈爱你是天经地义的呀。” 郁九寒完全呆住了。 “你……” 白凛果却突然笑了。 “开玩笑的小姐,怎么可能有那种技术啊,伦理学不通过呢。”她笑得像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样,“不是说了吗,我和您没有血缘关系,怎么可能是妈妈呢。小姐,别露出一副真的信了的表情啊。” 接着,在郁九寒马上要恼羞成怒发飙的时候,她反手一转变出一朵蔷薇花。 “鲜花配美人,小姐,送给您。” 郁九寒莫名其妙地接过了花,她气乐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小姐,我是什么人都不重要。我只希望您好,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人真心希望您一切安好,那绝对是我。我希望您能够幸福。” 白凛果的笑容很真诚。 第47章 该死的易书南你完蛋了! 回家以后,郁九寒大病一场。 她的精神紧绷了太久,猛地松懈下来后,身体就再也撑不住了。 说不上来有什么毛病,就是情绪起伏过大造成的免疫力低下。整整一个星期她都在持续低烧,没什么精神地躺在床上,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变得紧张起来。 她总是反复检查家里的窗户是否能打开,无故把杯子扔到地板上摔碎。 白凛果几乎无法离开她的身边,有时候郁九寒看起来是稳定的,想让她在卧室休息一会自己去切个水果,很快便能听到郁九寒歇斯底里的喊声。 她实在是被吓到了,没有搭箭的弓都足够让她惶恐。 趁着郁九寒睡觉时出门接了个电话的白凛果,回来后看到的又是满地狼藉。 杯子都被摔碎了,她曾经想把家里的东西都换成不易碎的材质,但被郁九寒坚决地拒绝了。 所以总是这样看到一地破碎的玻璃渣。 郁九寒缩在床上,那么安静,好像这都不是她做的一样。 白凛果先是绕过满地危险的玻璃碎片,躺到床上去搂着郁九寒。 曾经一个人睡也要用一米八大床睡得横七竖八的人,现在把身体缩得那么小,小到她都要找不到了。 “小姐,快好起来吧。”白凛果悲切地说,“有我在您身边呢,不会再有危险了。快点好起来吧,等您不再难受了,我们一起去公园玩吧。” 一个多星期以后,郁九寒的情绪渐渐好起来了。 她甚至主动让白凛果离开卧室,说她不是那么胆小的人。 虽然偶尔会做出半夜一声不吭站在床头,要和白凛果一起睡这样的事,但她的确渐渐好起来了。 当恐惧褪色后,愤怒便越发明显。 她恨郁老太太,郁九寒不信她不知情。她也恨老管家,那个笑眯眯地把她算计了的人说不定就是监控背后看着她的人。当然,她最最最最恨的还是易书南。 郁老太太和老管家毕竟和她关系不深,易书南就不一样了。 郁九寒把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 “我要、我要扒了她的皮!” 白凛果已经放弃阻止她接近易书南了,她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她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做。 郁九寒想找易书南算账,可根本不知道该去何处找。死缠烂打的命运好像也在这时候选择了放弃,无论她怎么想要偶遇都没有结果。 再旺盛的怒气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减淡,郁九寒不可能每时每刻都在生气,要不然她迟早得去看个医生。 可就这么放下这件事更是不可能的。 她总是想起来,不断想起那几天的恐慌,以及易书南对她的欺骗。 那样的醉态,那样的坦白,以及那张没有什么温度的脸上出现的红晕。居然都是装出来的,居然是为了骗她! 易书南这么做的目的很简单,郁九寒用脚趾头都能想得到,是为了钱吧。 该死的,钱比她还重要吗?在郁九寒心里肯定是钱第一位重要,但她非常不爽有人会把钱看得比她还重要。 她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易书南,长到郁九寒以为她死了。 “小姐,我们出去玩吧,难得的好天气。” 郁九寒嫌冷,其实还没到很冷的月份,这座位于北方却没有太靠北的城市,冬天总是来得比较迟的。 但今天的确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在太阳底下晒着的话,只需要一件卫衣配外套就好了,不冷不热。 那就出去走走好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做。 向芷又进组了,她的第一部电影还没有上映。之前那一段没什么通告的时间,郁九寒也没有和她再见面过。 就这样吧,无论是暗恋过的学姐,还是什么劳什子的易书南,都消失在世界的尽头吧,通通离她远些。现在的生活也没什么不好,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出去晒晒太阳,不然就窝在家里打游戏刷视频。有什么不好呢,她也该享受自己的人生了。 为了易书南创建的游戏小号再也没登上过,郁九寒看着就心烦,把它注销掉了。 白凛果想要去的公园距离市区有一段位置,是比较天然的山区。正赶上周末,很多养狗的家长会带着自己的宠物来这里撒撒欢。 郁九寒对扎进狗堆里玩没什么兴趣,她双手插在兜里,站在一处草坪上随意晒着太阳。 突然,她在草坪上看到了那个让她日思夜想的人。 还是那一套熟悉的黑色衬衣,不知道这件上面纹了什么样的花纹。易书南站在人群中,很突出,很显眼。她面前有几只狗在摇尾巴,应该是想从她手中讨要到小零食。 像是某种预兆那样,易书南抬起了头,与郁九寒四目相对。 那一刻她的震惊比郁九寒还大,易书南愣在了当场,手中的冻干掉在地上,几只狗一拥而上。 狗狗们无论什么时候都充满了活力,它们在草地上尽情玩耍。狗主人们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聊天,有的还拿着飞盘和毛孩子们互动。阳光明媚到线条都仿佛有了实质,白云在微风的吹拂下向着一个方向飘荡。 一切都是运动的,只有郁九寒和易书南在这场意料之外的相遇中愣住了。 先是手指动了一下,郁九寒猛地回过神来似的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存在。她迈开腿跑了起来,向着溪流边的易书南跑过去。 易书南还是怔怔的,她无法分辨眼前的人是真实还是妄想,看着向自己飞奔而来的人,易书南不能自已地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然后下一秒,被一拳打在下巴上。 “我日你先人板板易书南,老娘要扒了你的皮!” 先是一拳又来一脚,没有准备的易书南踉跄着后退,然后跌进溪流里。 人群爆发出一声惊呼,也许是郁九寒的模样太疯癫了,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阻止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是枯水期,所谓的小溪只是裸露的鹅卵石河床上一层薄薄的水膜,出不了什么事故。 但也足够狼狈的,易书南跌坐在水里,衣服上沾满了水渍和泥藻。 郁九寒不依不饶地冲上去往易书南身上踹。 一开始,易书南没有反抗。她沉默地受了几下后试图说点什么,但郁九寒哪有心思听,每次开口都被打断了,物理意义上的打断。 易书南的脾气和耐性很快也用尽了,她一把抓住了郁九寒的手腕。 郁九寒痛呼一声,易书南一愣,又把手松开了。 然后又被趁机扇了一巴掌。 “行了。”她皱着眉头从水里站起来,下半身已经湿透了,“别太过分。” “过分?我过分?”郁九寒气得又要揍她,“到底是谁过分,不是你先把我扔在那里的吗!” “那我们扯平了,可不可以?” 易书南又开始整理自己的袖子,但她现在狼狈成这样,再怎么整理都没有气势。 “我不得不向郁老太太寻求合作,你以为把我害成这样的是谁?苍天好轮回,做坏事之前想想会不会反馈到自己身上。” 易书南指的是郁九寒强行“污蔑”她是同性恋,导致她和家里提前决裂的事。 但郁九寒得理不饶人没理也不饶人:“关我什么事,你爹是老古董知道你是同性恋就忙着拉你结婚关我什么事!” “那你这又关我什么事?”易书南面无表情地反驳,“想把你留在老家的也不是我吧?” 郁九寒气得直抽抽,看到听到躁动赶过来的白凛果后,她指着易书南大叫:“果果,冲上去咬她!” 只有一只也叫果果的大狗吠叫着回应了她,白凛果本人露出了相当无奈的表情。 易书南接近了郁九寒,想通过一些距离拉近带来的压迫感压住对方的气势,但看了看自己袖子上往下流淌的脏水,她又把手收回去了。 “你不能伤害别人就是天经地义,别人报复回来就是罪大恶极吧。” “那不然呢!” 郁九寒指着易书南的鼻子:“你你你你个混球,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 易书南的眉毛皱起来。 “我和你不共戴天,不共戴天!咳咳,咳咳咳!” 喊太着急被口水呛到了。 “你居然还有心情出来玩,出来玩狗!你个混蛋玩意咳咳咳咳……” “彼此彼此罢了。”易书南拍拍身上的污渍,但显然这不是拍一拍就能解决的问题。她皱着眉头,似乎是想要离开了。 “喂。” 白凛果叫住了她。 白凛果很讨厌易书南,也几乎没有跟她说过话,易书南时常因此忽略郁九寒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小跟班。 “有什么事吗?” 白凛果一副很不爽的样子,她叹着气:“我根本不想和你说这些,在我看来你们就这样误会着老死不相往来是最好的,我根本不想让你和小姐再扯上一丝一毫的关系。” “但我还是觉得,让你知道真相对小姐更好一些。” 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三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你被冯管家耍了,你以为小姐留在那只是陪老人说说话吗?不,她被软禁了,整整十一天被关在那座破房子里,不能和任何人沟通也没有网络。你以为她发现你离开后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打电话骂你呢。” 易书南不可置信地看向神经兮兮的郁九寒,她能判断出来白凛果没有说谎。 可是怎么会这样呢,她想老管家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 毕竟郁九寒和郁老太的亲生女儿有着那么深的情谊,就算郁阿姨现在昏迷不醒,也不至于这样对郁九寒。 “但话又说回来。”白凛果打断了她的思考,“诚实一点讲,如果你提前知道了小姐会有这样的遭遇,你还会选择和冯管家做这个交易吗?” 第48章 白凛果值得信任吗 易书南还没有回答,郁九寒就按耐不住愤怒,疯狗一样汪汪叫着想要扑上去。 “你果然卖了我,该死的东西我要把你打成糊糊!” 但是有白凛果扯着,她扑不上来。 “你看,小姐现在还很精神。就算她会被扣押软禁十一天,但她的身体没有遭受任何伤害。房间里的食物和水都是充足的,如果她想,也可以看电视里下载好的电影和碟片。” 白凛果盯着易书南的眼睛,第一次用正面对上,毫不退让的态度逼问道:“你还会做这个交易吗,你的神告诉你不要说谎,那摸着你的真心说说看,你还会同意吗?” “喂,你什么意思!我过得很惨好不好!”郁九寒又嗷嗷冲白凛果喊道。 “小姐,我不是说您过得很好的意思。”白凛果的态度顿时软化下来,“但是易书南呢?” “我知道您身体没有受伤,可是长达数天无人交流的恐慌对您的精神造成了伤害,想必她也知道。”白凛果又看向易书南,“可她在不在乎就未必了,毕竟精神的创伤不易显现,只有我知道您夜晚睡不着时有多么痛苦。她又怎么会在乎,怕是只要死不了,这个交易还是会继续的吧?” “你不应该妄自揣度我。”易书南终于开口了,“拿着不可能发生的条件判断我的为人,实际上在那个情况下我会怎么做是如今的我都不能完全预料的事,只有神知道我会怎样选择。” “好,那问问你的神,在那个条件下你还会不会选择出卖小姐。” 易书南皱起眉头,为白凛果毫无道理的紧逼感到烦恼,但如今再要转身离开的话,恐怕是最不应该的选择。 “不可试探你的神。”她说,“自从先知们去世后,鲜少有人再能从神那听到明白的指令。” 白凛果笑了起来,那笑声中的鄙夷和她平常的为人处事相差了许多。 “走吧小姐,我们走吧。”她扶住郁九寒,“您也看到了,她宁愿含糊其辞也不愿哄您开心。就算说不会又怎样呢,现在也不可能重回到那个情境让她选择了。” 易书南看到了郁九寒愤怒的眼神。她想对方现在的情绪一定是复杂的,可人的五官也许组成不了那样深刻的神态,郁九寒下压的眉毛和皱起的鼻头传达出来的最明显的情绪就是愤怒。 白凛果看似是为了解开误会,实际上要把事态引导向一个更加难以挽回的程度。 误会总是会解开,等到时间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抹平,再得知易书南并不是故意要她在老家受苦,矛盾顿时会消解许多。 可现在就不一样了,在伤口还没长好时把伤疤揭开,那肯定是血淋淋的一片。 易书南知道自己得说点什么缓和事态,不然她和郁九寒一辈子都要针锋相对了。 可她不想。 凭什么呢,害她这么惨的人是谁,不就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很委屈的人吗? 她不得不在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和家里决裂,被兄长反咬一口,每天费尽心思只为再次积攒实力,好不容易出来休息片刻也要被人揍进水里。这一切不都是因为郁九寒放肆的举动? 她不知道把郁九寒留在那会发生这样的事,而郁九寒难道不知道公开说出那样的话可不只是让她难堪而已? 凭什么她就要受这个气呢。 在与兄长的对峙中,易书南一开始是选择退让的态度,但这只引起了对方更恶劣的攻击。 只有完全压制住对方,展现出自己地位的不容撼动,才能让事态往自己想的方向发展。 她凭什么对郁九寒示弱,凭什么费尽心思去解释。就算郁九寒真的很惨也只是一报还一报,她应得的。 “郁九寒,动用你的小脑袋好好想想吧。冯管家想要关着你,又为什么放你出来?如果是冯管家想困住你,你旁边那个毫不起眼的小跟班,又是怎么把你带出来的?” 郁九寒一愣,下意识看向白凛果。 她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当时她很害怕,终于获救了,带她出来的人就是白凛果。她从没想过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郁九寒,这件事你觉得我再怎么对不起你,我也只是个外人,在郁家的地盘上做不了太多事。”易书南继续说,“我想你更应该怀疑怀疑自己人,是什么人想要害你。” 她的话指向性很明显,偏偏又挑不出什么错,一瞬间让郁九寒产生了和郁家有关联的所有人都不对劲的孤立无援感。 对啊,白凛果是怎么带她出来的? 冯管家不想困住她了,于是顺水推舟让白凛果带她走?不对吧,怎么想都不应该是这个原因。冯管家不是那种会做多余的事的人,如果只关她几天就要放出来,那从一开始就不会这么做。 白凛果回头瞟了一眼易书南。 所以说她才不愿跟这个家伙打交道。本来是看准了易书南性情高傲,不愿向郁九寒解释太多,没想到这人的确也没解释,而是选择拖别人一起下水的方式转移自己身上的火线。 “小姐……” “别碰我!”郁九寒情绪激动地甩开白凛果的手。 白凛果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 “小姐,我确实不是您人微言轻的远房亲戚,但我也没有想要害您。”她的泪珠一颗颗滚落,真真是委屈到不行的模样,“我费了很大力求了很多情才带您出来,您宁愿相信一个背叛了您的人,也不愿相信相信我吗?” 她的样子又让郁九寒想起自己获救的那天,白凛果抱着她流下的泪水。 那么真诚的眼泪,怎么可能是骗子。 可易书南也会喝醉了酒用那么渴望的眼神看她,但一切还是假的,是欺骗是背叛,所有人都想害她! 郁九寒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还是拒绝白凛果的靠近。 “我分不清,我不知道。我搞不明白你们谁是好的谁是坏的,离我远点,我要自己冷静一会。” 说着她快步跑开了。 “小姐!”白凛果喊了一声,郁九寒的脚步没有停顿。她想要去追,迈回的脚步却停下了。 郁九寒是一个情绪很容易被调动起来的人,她一旦激动起来就没法冷静思考,容易被冲动掌控。 这一点,白凛果早就知道了,也早就领略过了。 但同时,她的判断随着情绪而来也随着情绪而走,改变郁九寒的想法也十分简单,只需要几句似是而非的话。 当她恐慌的心态平复,心中的怀疑自然也会退去。现在最好的选择,也许真的是放郁九寒一个人冷静比较好。反正她是跟小姐生活在一起的,而易书南就没那个条件继续鼓动。 只是,只是…… “无论我对她有多么好,怀疑也是一句话的事,真是令人心碎。” “演戏有必要演得那么全套吗?人都已经走远了,听不到你说了什么的。” 白凛果听到了来自身后的嘲讽声,当她回头去看时,易书南已经低下头整理起自己的袖口。那专心致志的模样表明了她不想与白凛果单独对峙些什么。 叹了一口气,白凛果慢悠悠地往前追了过去。 她抬头看了看挂在天空的太阳,不禁有些难过,她只是想好好出来玩一玩而已。 郁九寒冲出了公园,随便叫了辆车要回家,这时候她才发现自己跑得太急,口腔里已经有了血腥味。 思绪太恍惚了,连身体都忘了她其实是个多么不擅长运动的人。 郁九寒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一辆辆行驶的车子,她的呼吸已经平复了,也没有那么激动了,可是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易书南的话刻在脑海里,让她无法忽视。 白凛果到底是个什么人?一个在她重生的时候突然找上门来的,上辈子从来没见过的人。一个用报恩的名义在她身边任劳任怨的人。一个和郁家似乎有着比她想象中更亲近关系的人。白凛果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有什么目的。 根本想不到,郁九寒怎么都想不通。 如果是骗子的话,怎么能哭得那么真情实感。 可如果没有目的,为何又对她那么好。 不懂,完全不懂,再想下去脑袋就要爆炸了。郁九寒痛苦地瞪着窗外行驶的汽车,祝每一个司机都会有糟糕的一天。因为她不痛快,谁也不能好过。 她又想起了易书南,愤怒再次翻涌着上来。 不管白凛果是什么人,易书南都该死。 她其实没有那么喜欢易书南。说实话这个人有什么优点呢,古板又无趣,嘴里还时常念叨着她的神。 无非是长得好看些,可论长相郁九寒更喜欢温柔风格的学姐。 好吧,之前她那副因为信仰不能承认自己内心,却又无法克制地向自己靠近的样子,的确让郁九寒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她喜欢易书南倔强着却又不得不顺从她的样子,可这只是演出来的。 论听话,易书南也比不上白凛果更能让她高兴。 这样比来比去,易书南反而成了那枚普普通通没有任何突出之处的苹果,一颗不值得咬下的苹果。 郁九寒咬紧了牙齿,抑制不住的愤怒,埋怨,还有委屈。 她想了上辈子那个易书南,在很年轻的时候掌控大局,控制了偌大一个家族的产业的易书南,被称作是天才的易书南。 连向芷那种名声极好,家庭富裕,不需要过多曝光和营销的明星都能邀请到。即使露出一副不冷不淡的态度,也让无数企业的代言人趋之若鹜。 一想到这个胃袋就开始翻涌,酸涩的液体从喉管中翻上来,从心头上翻上来。 第49章 嫉妒是对她最初的情绪 上辈子郁九寒和易书南正面交锋的机会很少,但不代表她不了解易书南。 她时常听到易书南的名字,尤其是在继承了一笔遗产,开始认识那些更加有权势的富二代以后。 易书南就像是她们这些新生代小辈的标杆,一个值得学习的对象。郁九寒认识这个人是因为向芷,第一次听说她却是在某次聚会上。 “那家伙最近气焰很盛啊,我妈让我多和她学习学习呢。” 就是这样一句和聚餐主题没什么关系的,随心感慨的话,却被郁九寒记住了。 那时候祖母还活着,小姨也没有去世。郁九寒没钱没势,靠着交友强行混进富二代的圈子,为的就是体验下有钱人的生活。 但因为姣好的面孔,还有随口扯来的谎言,郁九寒在圈子里的地位没有那么尴尬,喜欢她的人还是有很多。她享受这种被追捧的感觉,尤其是被这群投胎技术比自己高明,兜里富裕脑袋却空空的傻子们追捧。 本来餐桌上的话题应该是她的。有人送了她一对绿宝石耳坠,她喜欢得不得了,正在接受同桌人的奉承时突然有人提了那么一句易书南,瞬间把整个话题都带偏了。 “易书南吗,这个我怎么学。” “我第一次和银行打交道还是在买车的时候呢,她恐怕在穿着纸尿裤的年纪就能和总经理单独用餐了。妈妈没给我和她一样的好脑袋,怎么让我带回和她一样的成绩啊。” 没有人再夸奖郁九寒亲自挑选的耳坠漂亮,这让她非常不爽。 对于易书南的光辉事迹,郁九寒也只觉得不屑。 生来是有钱人,接受的教育也是精英教育,这样的人算什么有能耐呢。这些富二代们如果不出国读书,能考上大学的又有几个。说不定那个什么易书南如果出生在普通家庭,也要为考上本科头疼一段时间呢。 郁九寒的心里有着很多不服,如果她能像在场的各位这样含着金钥匙出生,说不定也是人们口口相传的人物。 后来,小姨去世了,祖母接管了她的生活费。郁九寒知道自己其实是富贵人家流落在外的孙女,她的狐朋狗友们也知道了。 于是她理所当然地被捧在人群的中心,成为无数人称赞讨好的对象。 郁九寒喜欢这样的感觉,夸张的衣服和妆容,狐朋狗友的奉承,还有将钱扔出去就能得到的点头哈腰很快冲走了亲人去世带来的悲痛。 她试着用零花钱投资,也能赚回来一点。 郁九寒越发感到得意,她本来就是优秀的人,只是过于平庸的环境磨灭了她这颗金子的光辉。 当她和这些人一样富裕,用最昂贵的代价换来那些当季最流行的衣服时,她看起来就该处在人群的中心,就该高高仰起下巴。 再一次听说易书南就是因为向芷。 郁九寒一直是向芷的粉丝,有了钱以后,她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在追星身上。她成为圈内有名的大粉,每次线下都能追,还能花大价钱安排同担的行程。在粉圈里她几乎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她听说易书南和向芷关系很好,少有曝光的向芷只有在易书南邀请她的时候,才会考虑出场。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她当然是不爽的。 她作为粉丝,无论投入再多时间和金钱也只是粉丝。追着行程跑到巴黎,下一站再到达纽约,运气好的话也只能在机场里见到一眼,这还是明星送给粉丝的福利。 因为向芷不是那种靠砸钱就能亲近的人,她也不想成为让学姐头疼的私生饭。 易书南,她还没见过这个人就已经恨上了。因为家庭的原因和向芷交好,因为生来富裕变为成功人士,怎么会有人的一生如此称心如意。 所以听说易书南对某个项目感兴趣的时候,即使她完全没有涉及过这方面也要去参合一脚,就算争不过也得给对方添点堵。 那是郁九寒第一次给易书南添麻烦,那时候她对她的了解仅停留在姓名和事迹上,从来没亲眼见过易书南本人。 但她已经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后来,祖母也去世了。她留下了她的整个商业帝国和无数的房产金钱,但郁九寒只分得了其中一小部分的流动资金。 虽然这笔钱对她来说是再怎么挥霍也能靠利息挥霍一生的程度,可她还是有很多本该属于她的东西被不知道什么人的人抢走了。 当时向她交接遗产的是冯管家,老管家十分憔悴,哭得几乎昏死过去。她对郁九寒说对不起孩子,我只能给你争到这么些。 郁九寒跟人合作投资,却被坑了一把,赔得血本无归。幸好她继承来的财产足够多,才不至于一蹶不振。 她为此生了很久的气,背叛她的人是一直以来玩得很好的朋友。郁九寒本来以为她们会是祖母和老管家那样彼此信赖的关系,没想到却在关键时刻被坑了个惨。 她原本在富二代圈子里很受欢迎,好多人喜欢捧着她。可当她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站在和这些二世祖们同样的高度时,反而被排挤了。 如果要谈合作,那些酒肉朋友们立刻会摆出一副明白算账的姿态。 在她投资失败后,也毫不意外地受到了嘲笑。 气得郁九寒大吵了一通,差点因此被赶出去。从那以后她就变得独来独往,很少跟圈子里朋友一起玩了。 背叛她的人不仅坑了她的钱,还*让她惹上了官司。郁九寒参加哪个人举办的聚会时还在焦头烂额地联系律师,然后就听见身旁的人说。 “易书南也来了啊。”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易书南本人,在被背叛者惹出来的事扰得好几天没睡着觉,指望着能在结交人脉的聚会上遇到贵人才匆匆收拾了头发随便扯了件衣服来参加的情况下,她第一次遇到了易书南。 和她想象中的不同,听起来派头很大的易书南看起来并不张扬。 她穿了一身黑衣,衬得皮肤相当得白,没有象征着身份的夸张饰品。她安静地从门厅那边走过来,却迅速吸引了一大批人的注意力。被包围在人群中间的时候她也并不得意,易书南拿起托盘上的酒杯,轻轻向主办人举手示意。 一举一动没有丝毫刻意,却是如此引人注目。 郁九寒意识到自己盯着那边看了太久时,顿时感到了恼怒,一种酸涩的,能够灼烧喉咙的感觉从胸腔里翻涌出来。 嫉妒,从来没有过这样鲜明的嫉妒。 凭什么啊。郁九寒不禁想。 一定是因为她从出生起就在富贵人家,耳濡目染,自然比她这样的半吊子有着更好的眼界和手段。 所以凭什么,凭什么她就能这样成功,郁九寒拼命想得到的,她人的尊重,富贵的生活,学姐的喜欢,凭什么眼前这人生来就配得。 她怎么就能成为值得学习的对象,成为这些讨厌的人争先恐后巴结的人,她怎么能不戴任何配饰就能彰显身份,怎么能只是举杯致意便如此,如此—— 如此吸引目光。 凭什么呢?在郁九寒得知易书南的信仰后她更加不能理解,在她看来去信仰一个莫须有的神明简直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可为什么易书南就如此成功,难道说真的有位上帝在天上祝福她吗。 重生之后郁九寒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什么东西在眷顾她,只不过不是上帝,是更加玄之又玄的东西。 哈,果然如此。 如果没有被命运偏爱,怎么可能如此优秀。 郁九寒稍微畅快了一些,因为易书南是被眷顾了才能如此出众的,如果单纯拼能力,也许她还不如自己。如果自己也能有剧情的关照,说不定也会更加成功。 但是随即而来的还有更大的厌恶,以及嫉妒。 凭什么她是主角呢。 郁九寒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两辈子都难以消解的仇怨。哈,主角,哈,天才,多么让人嫉妒的身份。 就算搞垮她也不能完全垮掉。 然而就是这样被世间所有因素偏向着的主角,喜欢她,会因为她纠结会因为她矛盾,因为她红了脸颊惊慌失措。 郁九寒产生了莫大的满足感。 但是这也是假的,是骗局,所有反应都是演出来的。郁九寒甚至不知道易书南的局布了多久,究竟是从哪一步开始是演的,究竟从多么久之前开始算计。 如果真从第一次喝醉就开始为未来做预备,那也太早了。难道易书南也能知道未来的剧情呢,还是说凭直觉,主角的预见力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郁九寒的视线模糊了,在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眼泪就流了出来。 情绪激动就有可能流泪,其原因也不一定是因为悲伤。 现在她几乎要气炸了,后悔自己就这样离开,她应该再在那张该死的脸上锤上几拳。 她要让易书南知道人生不可能一帆风顺的,当主角也不能什么清福都能享受,该死的,该死的,到底要怎么办。 她得让易书南长点教训,得让她知道自己是不好惹的。 对,本来就该如此。 郁九寒现在没什么势力,从郁家逃出来后零花钱也不一定还能再续,但她知道怎么能让易书南付出更大代价。 易书南怕丢面子,怕失了声誉,也怕让她的神蒙羞。 虽然很蠢,但的确可以从这方面下手。 郁九寒满脑子都是下一步的计划,突然,她的步伐停住了。 已经到家了,那个白凛果和她一起住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公寓。 显然还有更迫切的事要她解决。该怎么办呢,她该如何与白凛果相处? 第50章 我们相爱二十五年 郁九寒站在公寓门前,不知道该做什么。 比起以后要怎么整治易书南,显然解决白凛果的问题是最迫切的。她总不能让心怀鬼胎的人睡在自己身旁啊。 她没带钥匙,但门锁是指纹的,按一下就能打开。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天搬过来的时候,白凛果兴致冲冲地把她的指纹录进门锁的模样。那时候她们还不是很熟,郁九寒只把这当成一个不用付房租还有免费保姆的地方。 一起住了大半年后,多少还是有点感情的。 白凛果很爱干净,如果一个人住的话肯定是早上七点就要动用吸尘器的人。虽然郁九寒懒得收拾,但白凛果从来没有责怪她邋遢,就这样一边哼歌一边包揽了所有家务。 和大多数年轻人不同,白凛果不喜欢玩手机不会熬夜,早睡早起爱逛公园赶集,喜欢搬个摇椅去阳台晒太阳。 她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就像撕开橙子皮的那刹那迸发出的清新气息。和她同用一套洗浴用品的郁九寒身上就没有这样的味道。 郁九寒开门走进家里,两居室的小公寓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可是白凛果到底是什么人呢,如果真是来报恩的,那上辈子为什么没有。 重生后大部分剧情都在按照原来的预演前进,除了郁九寒搞出来的幺蛾子,白凛果是唯一的变数,她在郁九寒重生之初便出现了。 难道说,白凛果也是重生……之类的吗? 郁九寒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这么玄妙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指不定也会发生在别人身上。 假设她真的也是重生的,知道未来剧情发展的白凛果为什么会突然找上她,是有什么目的吗?上辈子自己死之前和这个人绝对没有感情纠葛,也就是说她找上来不可能是为了情谊。 只会是为了利益。 白凛果会像上辈子携款逃走,让她背上官司的朋友一样背叛她吗? 郁九寒皱了皱鼻子。 一个两个的都是骗子,所有人都想害她,都是图谋不轨,没有一个人是好的。 她突然愤怒起来,觉得全世界都该死。 郁九寒把桌子上的杯子和厨房里的餐具全都扫到地上:“收拾去吧你!” 她气冲冲地回到房间,把她的衣服行李一股脑塞进箱子里。 行李箱张着口,怎么扣都扣不上。这让郁九寒更恼火,之前出去玩行李都是白凛果收拾的,她就能在箱子里放下很多东西。 在郁九寒冲着行李箱又骂又叫地直起时,白凛果回来了。 她气得太上头没听见开门的声音,所以意识到有人进来时白凛果已经走到了卧室门口。 还没准备好和对方见面的郁九寒心里一颤,不知道说什么好。 白凛股先是看了一圈屋子里被糟蹋的狼藉,扯了扯嘴角,接着看向郁九寒正在收拾的行李箱:“你要搬出去吗?”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面无表情地跟郁九寒说话,此前她的高兴或悲伤都很精彩,圆圆的一双眼睛生得很大,像戏剧演员那样情绪鲜明。 郁九寒紧张起来,她意识到如果白凛果图谋不轨且忍气吞声了那么久,自己这样打草惊蛇地要走,对方会不会恼羞成怒。 她死死盯着白凛果的动作,不敢再轻举妄动。 白凛果往前走了一步,吓得郁九寒警惕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差点失声尖叫。 可白凛果只是叹了口气,蹲下来,把她团成一坨的衣服展开,叠好再放回行李箱中。 这样收拾一番后,行李箱不再那么拥挤,甚至可以放下些别的东西。 “还有什么要带的吗?”白凛果说,“洗漱用品这种最好放进防水袋里,装进双肩包随身携带。” 郁九寒的嘴唇颤了颤,什么都没说出来。 “充电线有没有带呢,不要忘了身份证。现金也带一些吧,虽然现在移动支付很方便,还是要随身备点现金以防不时之需啊。” 白凛果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把这些东西备齐,最后她合上行李箱,将锁头咔一声扣好。 从地上站起来,白凛果看向郁九寒,她的表情一点都不夸张,可郁九寒却能看出她脸上的悲伤。 “真是让我伤心。”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呼吸有明显的加快,“我对你那么好,也不如外人一句话。” 郁九寒的喉咙仿佛被塞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也是演技吗,她很想这样问。 可是说不出口,一旦试图开口,嗓子就像生锈了十年的破铜烂铁一样,只能发出微弱低沉的嚓嚓声。 如果是演技那也太真切了,不怪她分不清,谁来了能分清呢。 “走吧,你走吧,想去哪就去哪吧。我再也不管你了,我就多余把你从郁家带出来!” 白凛果第一次对她发了火。 这让郁九寒十分不适应,因为她做过很多过分的事,也忽视过很多次对方的情绪,可白凛果从来没生过气。 “那你说啊,你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说你到底是为什么来,让我从你自己的嘴里听听啊!” 郁九寒十分委屈,她才不管是不是自己伤了别人的心,被白凛果吼了就是觉得委屈。 “要我说吗?”白凛果踉跄着走到郁九寒身前,“不是我不想说,我怕你不信。你本来就不信任我。” “你说啊,你不说我怎么信你!” 白凛果的五官皱在一起,露出很复杂的表情。 “……我之前跟你说过,我是重生来的。” 郁九寒眉头一皱,说过吗,她没印象了,可能她从来就没怎么把白凛果的话放在心上,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忽略了。 “那时候是在开玩笑,可我没有说谎,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真的,我的确是重生回来的。重生你知道吗,就是已经死过一次,一睁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过去。” 郁九寒知道,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可就算你是重生的,过来找我干什么?” 白凛果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我为什么不能过来找你,你是这世上我最爱的人,我只是想提前见见你。” “哈?” 郁九寒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你,你在说什么呢?” “就是这一点让我痛心,小九,你什么都不知道。”白凛果痛苦地握住她的手,“我们是世界上最最亲密的人,上辈子我们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最后你因为疾病离开,我也不能独活。追随着你的步伐共入黄泉,没想到还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郁九寒盯着白凛果,很希望她能像平时那样开了很夸张的玩笑后,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反手掏出一支蔷薇花说小姐这当然是逗您开心的了。 可白凛果没有,时间一点点过去,郁九寒的身体都已经僵硬,可她还没有改口说这是玩笑。 “开玩笑的吧……”郁九寒不禁说出口。 白凛果痛苦地摇头:“不是玩笑,怎么可能是玩笑。” “你,我……上辈子,我们,我们是什么时候相遇的?” “二十五岁。”一提到过去,白凛果的脸色就生起一股不正常的幸福表情:“很巧吧,像命运一样。我们二十五岁那年相识相遇相爱,二十五年后因为疾病去世。一生被相爱的那天划分成两半,分为没有你的一半和拥有你的一半。” 郁九寒的心猛烈地跳动着,像有着什么共鸣那样仿佛要从嗓子眼里钻出来。 “但不要担心我的灵魂过于衰老,与现在的你没有共同话题。”白凛果露出一副终于把话说出口的释然表情,仿佛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放松的时刻。 “人之所以衰老,是因为**机能下降。失去了活力,大脑也不再有年轻时的学习能力,所以才显得古板无趣。”她说,“但当我重生回来,再一次有了年轻的身体,我的灵魂也变得像少年人一样开朗。” “小九,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你没有感觉到吧,你没有觉得我们有代沟难以沟通吧?” 不,这不是重点!郁九寒甩开了白凛果的手。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她们怎么会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相爱,又一起生活二十五年?郁九寒记得清清楚楚,她上辈子在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死了。 “你骗我,你在说谎!”郁九寒提高了音量叫喊着,“你这人一定是疯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胡话!你绝对是在骗我,说什么重生什么相爱的话,你欺负我是个傻子吗!” 白凛果想拿这种话来骗她,却不知道她也是重生的,知道自己上辈子二十五就死了,人生中根本没有白凛果这号人物。 “我早说了你会不信。”白凛果的情绪激动过后,好像再也提不起力气一样跌坐在床上。 她的脸长得十分年轻,甚至可能会被认成高中生,实际上,白凛果的性格也挺跳脱不成熟的。 郁九寒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可她现在突然觉得,在那双疲惫而悲伤的眼睛中,真的存在着岁月停留过的痕迹,这是怎样的演技都无法造就的。 郁九寒愣愣地站在原地,太超过了,这剧情太超过了。她根本分不清,她分不清真心和演技,她分不清好人和坏人,她知道自己本来就是听风就是雨的人,不然上辈子怎么会被人坑到要打官司。 “小姐,我刚才都是开玩笑的,您能把这些都忘了吗?”白凛果抬起头露出一个勉强地微笑,“不要走好吗,不要离开我。” 这,这是真心的,还是又一次卖惨,欺骗她留下。 她搞不懂。 “全世界都该死。”郁九寒说。 50-60 第51章 银行卡密码给我 郁九寒还是离开了。 她思绪太乱了,再这样呆下去脑袋会爆炸的。她现在没办法想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遵循本能逃离这个让她混乱的地方。 平行时空?借尸还魂?记忆消失?谎言?真实?臆症?幻觉? 她不明白。谁能搞得明白? 郁九寒拖着行李箱往外走的时候,听到了白凛果歇斯底里地呐喊。 “不要离开我,二十五年来我们从没分开过,不要离开我,别走!” 她从来没听到过这么绝望的声音,以至于她甚至在门口停顿了一秒。 但她还是走了,砰一声将门关上,然后把自己吓了一跳。 当有一扇门隔绝在她和白凛果中间的时候,郁九寒终于能从那些杂乱的思绪中脱离出来。她惊魂未定地喘息着,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好。 刚才白凛果虽然凄厉地挽留她,但终究没有追出来。 郁九寒站了一会,平定下来后就离开了。她现在日子比原先过得舒服,不管是不是为了骗她,冯管家给她打了不少零花钱,她逃走后也没有追回。 这个时间估计也来不及联系房东找新房子了,郁九寒先在附近的民宿住下了。 和原来的地方相隔不远,户型很像不过是一居室的。看着统一配备的白色床上三件套,郁九寒怎么看怎么别扭。坐上去软趴趴的,好像要陷进去一样,很不舒服。 老板会不会把床单被套洗干净啊,郁九寒想闻一闻,又实在嫌弃。 她在床上铺了一层衣服才躺上去,早知道应该带一次性的床上用品出来的。 躺了一会翻来覆去睡不着,玩手机也玩不安生,底下垫的衣服都被搓跑了。但郁九寒懒得起身整理,就这样继续躺着。 一直没有开灯,等到天黑,等到外面的灯光晃在天花板上,郁九寒不知不觉睡着了。 她睡得很不安生,有点害怕。她觉得自己已经从别墅的日子走出来了,白天想起时也会非常不屑地说没什么可怕的,但到了晚上自己睡的话,还是会怕,没有安全感。 如果从梦里惊醒时看不到任何人,她会恍惚地认为自己根本没有从那个封闭的地方逃出来。 偏偏搬出来的第一个晚上还下了雨,这个时节了一般不会下多大的雨,可今夜的雨来得就是这么猛烈。楼下不知道哪户人家在窗户上装了铁皮板,雨珠打在上面噼里啪啦地响。 郁九寒梦到了白凛果,却不是此前和自己朝夕相处的场景。 她梦到了自己,比现二十岁的现在长得更成熟一点的自己。梦中她和白凛果相处得自然和谐,两人一起生活,慢慢变老。然后一个死了,紧接着另一个也死了。 不知道是真实发生过的事,还是胡思乱想拼接成的不讲逻辑的梦。 从梦中惊醒时,郁九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外面的雨还在下,势头很大。 身上黏糊糊的太不舒服,她下来冲了个澡,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现在还不到三点。 坐在床边听了一会雨,她恍然发现自己没有开灯,突然又变得心慌起来。外面雨声很吵,突然有一种不和谐的声音参杂进来。 大车行驶的声音,因为夜里太安静,所以这与雨声不同频率的声音便透过夜幕传到她耳中了。 出于好奇郁九寒走到窗边去看,看到了一辆救护车。因为晚上路况顺利,没有鸣笛。 是哪一家半夜叫了急救吗?她想。在这样的雨天真是不走运。 郁九寒又想起了白凛果,自己走的时候她看起来很痛苦,不会把她气到医院去吧,应该还不至于。 她扯扯嘴角,笑了笑。 后来郁九寒又回到床上躺着,再醒来时虽然还挺早,但总算到可以起床的时间了。 再次把拿出来的衣服装进去,又遇到了麻烦,郁九寒不得不耐下心来把衣服一件件叠好。然后她发现白凛果帮她在行李箱里放好了一次性的床单被套。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雨已经停了,地面很湿,带来了很多不方便。郁九寒在这样的清晨出门,冻了个哆嗦。 房子是好找的,因为预算充足。郁九寒很快搬进了有着宽敞阳台的房子里。 白凛果没再给她发一条消息,此前明明经常聊些有的没有的的东西。郁九寒看着手机,最终没有把那个账号拉进黑名单。 所以真相是什么呢,她已经不想探究了。 房子是月租的,她想等她平复完心情,还要再搬回去的。 ……或者等她查明真相,确定白凛果没有想害她之后。 猛地一搬出来,还真不适应一个人住。按理说自己住的生活质量应该比合租好,但白凛果把她照顾得太好了。 郁九寒叹了口气。 她想查明真相,却没有途径入手。白凛果的身份究竟是什么,她目前只知道和郁家有牵连,那么同样和郁家牵连上的易书南,会不会知道什么。 但想到这个人就来气,郁九寒一点都不想找她,只想给她剁成臊子。 所以一天天拖延着,不知不觉过去了很久,郁九寒刷到向芷电影上映的时候才恍然已经这个时候了。 首映是昨天,居然已经错过了。 那么要去看吗,郁九寒已经快把剧情背下来了,而且作为第一次出演的电影向芷的戏份并没有那么多。 如果是之前她一定会去看,还会拉着白凛果一起贡献票房,但她现在身心俱疲,真的不知道该不该出门了。 还是去吧,就算在家里空想也什么都想不出来的。 郁九寒收拾了一番,洗漱过后终于决定出门时,她听到了敲门声。 是谁,她没有外卖和快递要上门。经历了这么多事后她下意识变得警觉,是白凛果吗,她找上来了? 在原地僵了一会,郁九寒通过猫眼往外看,然后就看到了一张最最可恶的脸。 易书南正站在门口,郁九寒猛地把门拉开就要骂:“你个变态跟踪狂,怎么我住在哪你都能摸过来……” 易书南向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强硬地挤进屋子。郁九寒抄起桌子上的抽纸就要砸,想了想这东西不带劲,刚要换成杯子,易书南就一声不吭地倒了下去。 “碰瓷啊!” 郁九寒踢了踢易书南的身体,软趴趴的,不像是装的。 她终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易书南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她想起刚才易书南冲进来时自己好像看到了她额角的擦伤,郁九寒还以为是自己之前揍出来的,不过都过去那么久了应该已经好了才对。 仔细一看易书南外套里面的不是医院的住院服吗,她怎么回事,出院不换衣服的吗。郁九寒又用脚尖戳错易书南,接着听到了对方无意识倒吸凉气的声音。 把那层保暖用的外套扒下来,她看到了住院服上印出来的血水。 郁九寒吓了一跳,这,这要打120的吧,要是死她家里就说不清了。 她拿起电话,却听到易书南气若游丝地声音:“不要报警,不要打给医院。” “哈?”郁九寒看着她,“你想死可别赖上我。” “死不了,伤口处理过了,我是从医院跑出来的。”易书南皱着眉头,神色痛苦的样子一看就知道伤口没有好利索,“有人想要害我。” 兄长的死看起来就是意外,有了郁老太太参与,几乎和易书南撇清了关系。 但就算知道是易书南干的,易父也未必会多生气。 他又不止一个孩子,也不止带回家有名分的这几个孩子。闹呗,死几个就死几个,多了还闹心。 易秋良的确是让他忌惮的孩子,常年带在身边,本意是好好培养的。但随着年龄增大,易父觉得自己身体不如以前了,便开始害怕自己的孩子会在他还活着的时候就将权力架空。 易秋良无疑是最有威胁的那个,至于易书南,女娃娃而已,他从没在乎过。 所以这个威胁死了,他也没有那么在乎。 真正按耐不住的是易书南的弟弟易秋行,同父同母,从小一起生活的他最知道易书南的品行。他一边因为父亲对易书南的忽视瞧不起她,一边又十分想要解决她。 同时易书南也很清楚这个弟弟的本事,就是因为太知道他是个多么窝囊的废物了,易书南才对他放松了警惕。 因为易秋行在工作上没法对她造成威胁,也没那个人脉收买人心做点危险的事。 谁知道那个疯子会仗着自己年纪还小直接开车冲过来,撞完人才知道害怕,回家哭着找妈妈不知道该怎么办。 易书南知道易秋行会想要灭口,他们两个心里都明白,表面的和平被打破后,只剩下真正你死我活的关系。 郁九寒看着虚弱的易书南,只觉得很无语。 她什么麻烦都不想掺和进来,谁还记得她刚重生的时候是抱着跟学姐好好谈个恋爱的希望活动的。 背叛,阴谋,开什么玩笑,她上辈子都没经历这些,这辈子干嘛要为难她。 “你来找我干什么。” 易书南闭着眼睛,不知道是否清醒。 她只是说:“我不知道还能去哪里。” “一个值得信任的人都没有吗,做人做到这份上可真够失败的。”郁九寒蹲在易书南面前,她现在气可还没消呢,指望她看到易书南可怜的样子就原谅这人把她扔在郁家别墅关了那么久,做梦呢。 郁九寒露出一个笑容。 “银行卡密码发来,”她说,“还有支付密码。” “总不能让我白忙活一顿吧?” 第52章 你在不满什么我又不是没帮 易书南自嘲地笑了笑,用这些回应来证明自己还保有意识。 “你也不要这么安逸了,”她艰难地说,“冯管家在找你,你知道吗?” 郁九寒听到这个就来气:“你还有脸和我说这个?不都是你害的!” “呵呵。” 易书南强撑着站起来,从医院跑出来后她的神经一直高度紧张,进屋后突然松懈才终于撑不住倒下。可既然意识还是清醒的,她就不允许自己以这么狼狈的姿势跟郁九寒说话。 “冯管家的意思就是郁老太的意思,她们想要对你怎么样,你以为我不从中间搭桥就做不到?” 郁九寒气得咬牙切齿,她不懂为什么,明明是自己的亲人,偏偏整得像大逃杀一样。 “说那么多干什么,银行卡密码快交出来。”她抓了抓头发,烦躁地说。 易书南的表情僵了僵。 她知道想要郁九寒帮忙,肯定要付出什么报酬。所以她说出了冯管家在找她这个消息,这年头情报就是金钱,能让郁九寒提前做好准备应对的情报的价值,难道还不够她出手相助吗。 但郁九寒根本没想到那一层。 身后伤口的疼痛不断刺激着她,易书南的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她的体力已经消耗殆尽,没有力气再支撑着和郁九寒打嘴仗了。 她无力地撑在桌子上,说出了一段数字。 郁九寒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劲:“银行卡密码不是六位数吗,你怎么说了那么多。” 易书南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了,她听到郁九寒的话,更多的是为自己的未来感到担忧。大风大浪挺过那么多,不能今天在阴沟里翻了船吧。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硬挤着说出一句话:“这是银行卡号……笨蛋,我真服了你了。” 郁九寒一愣,慌忙去摇易书南。可对方脸色苍白,显然已经没了意识。 “喂,你醒醒啊,说那么一长串数谁记得住啊!” 没有回应,郁九寒探了探她的鼻息,还有气,活着呢。 又被开了空头支票,虽然易书南已经说了卡号但她没记住报酬还是拿不到手。吃一堑长一智郁九寒现在已经不敢相信易书南的任何承诺了,感觉说什么都像花言巧语在骗她。 可是如果冯管家在找她的话,一个人很难应对啊。 易书南都能一声不吭地知道她新家在哪,想必冯管家也不难知道这个消息吧,头疼。 为什么从郁家回来也过去好长一段时间了,冯管家一直没什么动静,现在却突然要找她啊。不会又是易书南哄骗她的吧。 一看到易书南,果然还是很生气。 易书南的行为放在小说里,那可是需要长达几十万字的火葬场,最后才能靠一些卖惨赢得原谅。怎么现在她突然闯上门来,道歉也不说一句就这样顺理成章地需要她照顾了。 凭什么啊,凭什么命这么好。 郁九寒看着昏迷不醒的她,脑子里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如果主角死了呢。 易书南是主角,可她现在躺在这没法反抗,如果主角死了会怎样呢? 世界会直接崩塌,还是会挑选新的主角? 又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出来阻止,导致主角开了挂一样就是死不了? 她没有真的去尝试,这或许就是主角光环的所在吧,现在易书南死了对她来说没有帮助,反而多出一个要处理的大麻烦,足足一百多斤呢。 但郁九寒没有办法控制自己这么想。 她晃晃脑袋,想把易书南拖去床上。可郁九寒显然低估了一个昏迷着的成年女子的重量,高估了自己孱弱不堪的体力。 她把易书南摔地上了,不是故意的。易书南没有醒过来,但发出了一声无意识的呻吟。 郁九寒耸耸肩:“你活该的。” 于是她拖死狗一样把易书南拖进卧室,拽着腿拖上了床。 这么优质的服务,等易书南醒了不得给她个几百万。 忙活完一通都快出汗了,郁九寒也没心思去看向芷的电影了。已经好久没有见面了啊,她叹了口气。 现实中的糟心事已经够多了,追个星都这么不如意。 郁九寒开始算时间,算郁老太太什么时候死。 她现在对这个没怎么接触的祖母真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就算她女儿跟她闹掰离家出走,她就不能明里暗里地支持一下吗。但凡她对女儿好点,郁九寒小时候就能过上好日子,小姨也不会人到中年就累出病来。 坐了一会,一身懒骨头的郁九寒又想躺下了。可一居室的房间只有一张床,给易书南睡了,她要想躺只能去沙发。 郁九寒开始懊恼刚才不该那么利索地把人搬到床上去。 她在费劲把易书南挪去沙发和委屈自己躺沙发的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一下,选择了前者。 她才不睡沙发呢。 然后再一次尝试搬动易书南的过程中,又把对方摔了。 这一次把易书南摔醒了,她痛苦地睁开眼,捂住自己伤口的位置。 “哎呀,渗血了。”郁九寒也看了一眼伤口,然后移开了视线:“真不吉利,我最讨厌看到血淋淋的场景了。” 易书南死死咬着嘴唇,疼痛使她暂时失去了语言能力,她不得不集中全身的力气来抵抗伤口带来的颤抖,恐怕一张口说话松懈下来就会感到加倍的痛感。 郁九寒见她不说话,又开始试图拖着她往沙发去。 “停,停下!”易书南受不住地喊道,“快去拿笔和纸把银行卡号记下来,你别折腾我了好吗!” 向来冷静的人情绪也控制不住地激动起来,易书南几乎是喊着说完这句话的。 “呵呵。”郁九寒冷笑一声踩在她的腿上,“你觉得我是什么好人吗,你现在狼狈成这样还指望我拿钱就能好好办事?之前被你这幅可怜样子骗了的人是谁,懂不懂和我说话应该是什么态度。” 易书南连抬头看她的力气都没有,皱着眉头喘了半天,郁九寒终于听到了一句气若游丝的求饶。 “求你了帮帮我吧,我实在太疼了。” “哼。” 郁九寒又笑了笑,大发慈悲地把一次性床单铺在垫子上做成了简单的地铺,让易书南不用再挪动那么大的位置。接着让她趴着要看看伤口,顺便说:“当然钱也是不能少的。” 她把易书南的衣服掀起来,看到了后腰上包裹着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 伤口可能裂开了,有血水渗出来,和消毒水混在一起渗透了绷带。 “这可不是我的错,”郁九寒一边说一边把绷带解开,“你一路跑过来运动量那么大,伤口肯定早裂开了。” 绷带下面是染色*更深的纱布,郁九寒拽着纱布,那一瞬间易书南绷紧了身体,但没有痛哼出声,显然在忍着。 “哎呀,纱布粘在伤口上了。”郁九寒又扯了一下。 她看着易书南忍痛的样子,想了想,把对方的衣服往上掀得更多,现在不仅是后腰的伤口,连背上并不严重的刮擦也露出来了。 “你忍一忍,不把纱布拿下来怎么换药,疼是肯定的。” 这句话说得没错,所以易书南没有反驳,她紧闭着眼睛,等着接下来的痛苦。 但郁九寒迟迟没有将纱布扯下来,她摸着易书南后背的伤:“会留疤吧。” 说实话还挺好看的,无论有没有疤。果然后背这一块肌肉密集的地方,还是线条明显一点比较好看。不过郁九寒大概一辈子也没有那个耐性去健身就是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己健身锻炼整得那么好看,线条都长后背了也不好欣赏到啊。还不如去看别人。 哦对,伤口。 郁九寒想起来后,拽着纱布的一角猛地一扯。 “嗯!”易书南再能忍还是发出了声音,她整个人都弓成了一只虾,肌肉颤抖了好半天,突然无力地松懈,瘫软在垫子上。 伤口是缝了针的,现在肿了起来,往外渗着并不浓稠的血水。 “出息呢。”郁九寒毫不客气地嘲笑她,用温水把伤口冲干净,正要上药换新纱布的时候,她顿住了。 “对哦,我刚搬家,还没准备医药箱呢。” “什么?” “你叫什么。”郁九寒顺手往易书南腿上拍了一巴掌,“大惊小怪干什么,叫个跑腿买过来不就好了。老娘虽然嘴上抱怨但还不是给你收拾了,我自己都嫌丢人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现在,把银行卡号给我。”郁九寒拿过易书南的手机,“还有你的支付密码,全都拿来。” 易书南没想着跟她再争,郁九寒要什么就说什么了。 怕自己又被骗,郁九寒拿到卡号第一时间登上银行的app查余额,然后她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那么有钱,你不是被赶出家门了吗,你哪来那么多钱。” 震惊之余她立马给自己转了一笔,没转太多。郁九寒不相信易书南会这么轻易地把有那么多存款的银行卡号给她,一定要给的话给个钱不多的不就好了,这其中是不是有有什么秘密。她担心自己稍微转多点钱出去就会因为限额还是什么原因把她的卡给冻结了。 “我之前不是说过想拉你入伙吗?”易书南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这是上个单子的分红。当然不能全都当作收入,是还要继续投入生产的流动资金。” “郁九寒,你是想图快乐给自己转出一笔钱,然后花完就没有了呢。还是想用这笔钱继续投资,给自己带来更大的利益?” 易书南继续说。 “跟我合作吧。” 第53章 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听到这句话,郁九寒心中警铃大作。 上一次易书南这么说的时候,她可是被坑惨了。 “我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郁九寒啪一下用纱布又把易书南的伤口盖上了,“我不是金子做的也不是银子做的,而且本身也没什么经验。你非要拉我入伙目的是什么,我劝你别跟我撒谎,你现在可落在我手里了。” 易书南又是一声闷哼,疼得发抖。 “好吧。”她改口说,“我担心你把我的钱全转走,拉你入伙至少不会赔得血本无归,这个理由可以了吗?” “哼。”郁九寒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这样的话才比较有可信度,易书南这个满脑子都是利益的家伙,怎么可能真的为了她着想。 虽然早就猜到了真实原因,但果然还是觉得好生气。 等外卖的消毒水和消炎软膏到了之后,郁九寒拿出刮腻子的架势狠狠抠出一坨按在易书南的伤口上。 不可谓不痛。 终于扛过了那种剧烈的疼痛,易书南擦去额头的冷汗,被重新处理过的伤口没再有撕裂般的感觉,让她能缓慢地挪动身体,慢慢翻了个身倚靠在背后的床头柜上。 “但你真的不觉得,比起将所有财产挥霍一空,让资金源源不断地生出新财来才是更好的选择吗?” 郁九寒回头看她,易书南稍微挺直了身体,显得两人是在同等的位置交谈:“虽然你没有什么可值得我拉拢的地方,同样也没什么值得我图谋的地方,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我没有值得图谋的地方?呵,我都怕你再把我交给那老管家,再换来郁家保你平安。” 郁九寒冷笑一声,这些钱够她挥霍一辈子了,明明可以是白捡的富贵,干嘛还要努力工作。 但是呢,她又想起了上辈子那个易书南。 年纪轻轻就取得无比成功的、闪闪发光的易书南。不得不说当代社会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得承认有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成功。 白得一大笔钱,那只是命好。 当然命好也是许多人一辈子也追求不来的事,但郁九寒也渴望世俗意义上的成功。 她天性就是这样爱慕虚荣,就喜欢被捧在人群中间。没钱的时候想方设法搞点money,有钱了就想让人诚心敬佩她的品格。总之,如果她郁九寒不是世界上最值得称赞的人,那么这个世界也太过无趣。 然而很可惜,她没有从小学习这方面的知识,老老实实接受义务教育的她怎么可能知道该怎么做生意啊。 但易书南就知道,她就是那个一直那么优秀的人。 可是现在呢,她相当虚弱地坐在垫子上,只能借助外物支撑身体,甚至没办法自由活动。 郁九寒突然有些得意,她返回易书南身前,因为站着的缘故理所当然比对方高了一大截,那些身高带来的不平等感全部荡然无存。 “我说过我不想跟你合作,我只能想当你的老板。” “现在你没有讨价还价的机会,我随时能把你敲晕了丢在大街上,到时候你会有多惨不用我提醒你吧?”郁九寒弯下腰,“电脑密码也告诉我,我要看看你在干什么。还有合同,你不是最爱签这个了吗?” 易书南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这让郁九寒更高兴了。 “别整你那商业机密不机密的,你现在没有选择权。” 易书南往一旁歪着头:“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利益分割得这么清晰……” “现在你知道跟我说这个了,我都想扇你。”郁九寒冷哼一声,“难道我之前没跟你谈感情吗,那么利索地背叛我的人是谁。” 易书南没有搭腔,她指了指一同带来的背包,告诉了郁九寒电脑的密码。 “对不起啊。”她说。 不痛不痒的道歉有什么意义,郁九寒当作没听见。她拿过了易书南的电脑,打开后看她的那些文件。 很好,看不懂。 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看不懂,郁九寒都没感到失望。 于是她又去看易书南的聊天记录,这个倒是能看懂了。 但同样无趣,全部都是工作上的来往。郁九寒尝试去搜了冯管家或者郁老太,并没有这样的记录,看来易书南做事考虑得还挺周全的。 想了一下,又去搜向芷的名字,这次是有结果的。但她们很少聊天。 “我们不能在这停留太久,”易书南说,“冯管家也在找你。最好尽快转移到相对安全的地方,明天就走。” “嗯嗯。” 郁九寒根本没再听,她扒翻着易书南的聊天记录,目的不是为了工作是为了八卦。她特地去看那些和易书南没有工作往来的人的对话框,想看看易书南到底是怎样的人, 但很可惜,这个人看起来有点太表里如一了。 向芷是郁九寒唯一知道的和易书南关系比较好的人了,可她们的对话也相当无趣,易书南这个人,她连一个玩笑都不会开的。 真的假的,这不是太夸张了点吗。 “你到底是个什么人?” 她不禁问出了声。 “为什么这么问。”易书南的声音听起来比之前还要虚弱,“我没有隐瞒你什么。” “不,我不是说这个。”郁九寒从床上坐起来,来到床边探出身子:“你私下里到底是个什么人,不会一直这样冷着脸正经吧?你不会开玩笑吗,你不会高兴吗,怎么和谁说话你都那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人真的会无聊成这样吗?”她不解地问。 易书南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好像她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也不知道郁九寒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她都这样活了二十年了,突然有人对这样的自己产生了疑问,这让易书南也很疑惑。 “我很无聊?” “对啊。”郁九寒说,“不玩游戏不刷视频不开玩笑,好像也没有什么娱乐方式,你不工作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易书南低下头,像是在思考。过了一会儿她说:“我不知道。” “哈?这有什么不知道的?”郁九寒从床上翻下来,坐在垫子上,“你不可能除了睡觉就是工作吧,总要有空闲的时候吧,这个时候你会干什么?” 易书南看着她的眼睛,迟迟没有回应。 郁九寒有点不耐烦了。 “我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怎么可能?”郁九寒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对这个问题格外纠缠起来,一定要得到确切的答案才肯罢休:“你总得干点什么吧?难道你是游戏玩家,一闲下来就登出游戏?” “我好像……” “你好像什么,你会做什么?”郁九寒像娱乐公司的记者那样急切地问着。 “我好像会想你。” 对话骤然停顿了。 郁九寒眨了眨眼,足足愣了好几秒,然后恼羞成怒地拽住易书南的领子:“你突然犯什么神经,展示你是个会开玩笑的一点都不无聊的人吗?” 拽住她的领子的时候,郁九寒也感受到了对方的体温。 很热,这温度绝不正常。 易书南发烧了,大概是因为伤口发炎造成的。她可能一直处于低烧的状态,到了晚上体温又升高了一些。 “说真的郁九寒,你对我的态度让我有些难过。”易书南顺势把脑袋靠在她的手上,“我知道我之前对不住你,但我还是觉得挺伤心的。” 郁九寒感受到了她说话时喷吐出的灼热的气体,她想易书南应该烧得不轻。 但她还是开口讽刺道:“你知道什么是伤心吗?我以为你这种人只会在亏钱的时候伤心。” “……我知道,母亲偏向弟弟的时候,我也会有这种感觉。”易书南说,“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把你留在那里会造成那样的后果。不管怎么说你都姓郁,是老太太女儿养大的孩子,我以为她们会对你好些。” 郁九寒哼了一声把手甩开,易书南的脑袋失去支撑,往下沉了沉。然后她仰起头,好像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似的,把头靠在床头柜上,露出一截修长的颈子。 她解开了自己的一颗扣子,可能是因为热,接着又解开了一颗,露出了锁骨。 “明天……我们就离开吧,到一个安全点的地方去,我早有安排。然后,你想当老板也可以……你完全可以代替我现在的位置,我们白纸黑字地签合同,不会再糊弄你。” 易书南的身体很不舒服,没法流畅地把一个句子完整地讲完,只能不停地调整呼吸。 比起之前可能是装出来的局促,至少她现在的痛苦是真实的。那一道郁九寒亲眼看到的伤口不可能是假的,正在升高的体温也不会是装的。 为什么这时候来投靠她呢,易书南也该知道现在她对她怨念有多大吧。 交代完这些后,易书南似乎再没有了力气。她最后尽力地往后靠了靠,借助支撑将自己的后背挺起来,摆出相对正经的姿势,然后双手交叉放在身前,闭上了眼睛。 郁九寒知道她这是在做什么。易书南在祷告,之前她们在郁家的别墅走得很近,郁九寒经常看到她这么做。早上起来后,晚上睡觉前,还有吃饭的时候都要这样默念祷词,向上帝献上赞美。 没想到现在如此狼狈,都快要昏迷过去还是不忘这个步骤。 易书南显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趣的教徒,就像中世纪最压抑的那批神职人员,严格按照神的戒令生活,除此之外不该有多少喜怒哀乐。 可郁九寒还是想,人真的会这样吗。 第54章 我要休息了,易书南说。 易书南休息下了,第二天醒来,精神看起来好了一点。 她在郁九寒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 “走吧,”她说,“我已经让助理安排好了。” 可郁九寒还没有下定决心。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易书南。从别墅逃出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想找她为什么不接着找,偏偏拖到这个时候找。就算是真的,跟着易书南就安全了吗。她已经把自己卖给过老管家一次了,怎么保证不会有第二次。 但如果留在这的话,她又担心易书南说的是真的。 真是的,郁九寒抓了抓头发,这要让她怎么判断。 走一步说一步吧。她恶狠狠地对易书南说:“我再相信你最后一次,如果你还是坑我……” 这话都还没说完,郁九寒自己都觉得心烦。这样的威胁有什么意义,没被骗还好,被骗了不显得自己很蠢吗,一而再再而三地相信骗过她的人。 可马后炮谁都能说,站在选择的节点上,她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现在还怎么坑你。”易书南脸色苍白毫无血色,似乎勾一勾唇角露出微笑都会牵扯到伤口。“但你真的不准备给我点东西吃吗,再这样下去我会先一步饿死的。” 郁九寒打量了她很久,终于确信现在的易书南没什么威胁性。 要是一辈子那么担惊受怕,怎么把对方踩到脚下。她才不怕易书南呢,生得好运气好的假把式而已。 “好,走吧。” 前来接应的是一辆最普通不过的轿车,停在楼下一时半会都找不到。司机姓刘,是易书南最信得过的助理。 易书南一路都需要扶着才能走,直到上了车才露出放松下来的表情,瘫软在座椅上。 “老板,”刘助理给她汇报着情况,“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都是李女士帮你处理的事务。” 听了这句话,易书南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她只是说:“不要叫我老板了,很奇怪。” “好。”助理答应着,“那么,易总?” 易书南还没什么反应呢,郁九寒就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捂着嘴巴,像是听到多离谱的笑话似的,满脸都是嘲讽的表情。 很幼稚,和上课时老师说错一句话就要笑个不停的小鬼一样。 易书南捂着伤口,没有说话。 车厢内没人再说话,过了一会,车子开到了宽敞的地方平稳行驶,到了这时易书南才缓缓开口:“李明祥是个很有天赋的设计师,但她不是个好的管理者。你辛苦了。” “没关系老板,这是我应该做的。”助理笑了笑,“我觉得还是叫您老板更合适些。” “随你便好了。” 她们间的相处很轻松,没有严格上下级的关系。看来比起老板和助理,更像是创业初期的伙伴,只是负责着不同领域。 郁九寒更关心自己的安危,她问:“换个地方就真的安全了吗?” “这里毕竟不是郁老太熟悉的地方,就算她知道我们在哪,也不好直接下手。”易书南回答,“至于易秋行,更不用担心了,他能有什么本事,只会躲在妈妈身后哭的废物。” “瞧你那自满的德行。”郁九寒撇了撇嘴。 她不喜欢易书南得意的态度,仿佛什么事都掌握在手中一样。 总有些事不会顺着她的心意发展的,易书南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什么都看得那么准。 等她失败的那天,自己一定要在身旁狠狠嘲笑她。 不对,郁九寒突然意识到,她不用等易书南失败了。易书南已经退版本了,还谈什么成功失败,她现在才是老板。 于是她提高了音量说:“我才是老板,你现在最多算个易助理。” 刘助理通过后视镜奇怪地看了一眼后排。 她的老板现在虚弱得很,似乎真的没有力气继续坚持下去了一样,连这么不尊重的玩笑都没有制止,甚至没有露出不满的表情。 “好,以后你就代替我的职位吧。有什么不会的我可以帮你。”易书南不仅答应下来,甚至给了更多的保障,“我只是给你建议,决定权在你手里,好吗?” “这还差不多。”郁九寒满意地拍拍易书南的大腿。 看不懂这是在干什么,刘助理收回了视线。 老板,大概是在哄人?或者是在哄骗。以她对易书南的了解来看,老板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也不可能开这样的玩笑。 并非像郁九寒预想的那样,要先躲避麻烦,得到麻烦永远找不到的偏僻地方。车子没开出太久就到了目的地,一座大厦底下,距离向芷出道作的片场不远的地方。 郁九寒知道这里,她在这个十字路口看到过易书南进入大厦找设计师商量事宜,没想到现在这已经成为了她的根基。 所以自己当时才有上前阻拦的冲动啊,这对易书南来说的确很重要。 易书南下了车,跟郁九寒讲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她最大的依仗也是最亲密的合作伙伴就是设计师李明祥,但她们现在似乎出了些矛盾。李明祥虽然是设计师,但她也拿股份,是股东,自然有决策权。有矛盾显然不是一个好现象。 易书南似乎真的把自己当成了助理,将接下来的工作交接都告诉了郁九寒。 郁九寒听着听着,突然恍然大悟地一拍手:“我想起来了,之前在宠物公园见到过你。你私下里养宠物吗,你是不是喜欢狗?” 易书南的语气顿了顿,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种问题。 “不,我不喜欢狗。你听着,如果……” “你终于死回来了。”正说着,突然有一道声音插了进来。李明祥大踏着脚步走到两人跟前,用很不友善地语气说:“之前不吭不响地一走就是快一个月,现在又给我玩消失,你还想不想干了?不想干迟早把股份卖给我,我可不想跟着你这甩手掌柜赔钱。” 看来矛盾确实不小,这位李明祥也是个脾气不好的人物。 她留着一头火红的头发,穿着风格很符合郁九寒对搞艺术的人的刻板印象,前卫到让普通人难以理解。 总之无论从外貌还是语气,都是把不好惹写在脸上的人物。 还没等她继续分析下去,易书南就把她推了出去:“我是不想干了,不过我找来了新老板。以后有什么事都和她交接吧,我要休息了。” 突然被推出来的郁九寒愣了愣,愤怒地瞪着易书南。 易书南侧着身靠在沙发上,尽量避免压到自己的伤口,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但也是啊,从此易书南就要退出舞台了,自己总有一天要当家作主的,这第一步是不得不迈。好在郁九寒也有些大场面的社交经验,她伸出手不卑不亢地说:“你好,我是郁九寒。” 她对李明祥有些印象,郁九寒看过她和易书南的聊天记录,脾气很差的一个人。 不过李明祥倒没对郁九寒怎么样,她打量了一番郁九寒,反而露出笑容:“你看起来比那个死人脸可是好多了,怎么样,晚上一起去吃个饭吗?” “去熟悉的地方,多带点人手,提前和老板打个招呼。”易书南没有任何意见,只是稍作提醒。 郁九寒反而警惕起来。 易书南这人,不会想借助她缓和跟李明祥之间的关系吧。毕竟上辈子一直到她死为止,这两人都还是亲密的合作伙伴。所以现在的矛盾肯定是要缓解的,易书南不想让步,就找了她来。 本质还是利用她。 再观望一下吧,易书南这个人怎么都没法完全信任,她的话只能听一半。 “老板,你这是要做什么?” 等郁九寒和李明祥商量着晚上去哪里详谈着离开后,刘助理弯下腰,不解地询问着易书南的意见:“如果想跟李女士缓和关系,也不用这样退步吧。这个人究竟是谁,值得你这样信任?” “没什么,没有额外的目的。” 易书南也想起身,可不知哪个动作牵扯到了身后的伤,疼得她一下子皱紧眉头。 “我只是累了,想要休息。” 她又是缓了一阵才从这疼痛中脱离,易书南睁着一双疲惫的眼睛不知道看向何处:“以我的本事就算不这样辛苦也能过上不错的生活,既然现在已经脱离了那个让我憎恶的地方,还有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 “从出生开始我就没有休息过,现在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下。这繁杂的事务已经与我无关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温又有一点上升。她从医院出来得太匆忙,连药都没有拿。这样深的伤口不口服消炎药的话,低烧也是正常。 “老板,我去给你买点药吧?”刘助理很有眼力地问道。 易书南挥挥手拒绝了她:“我自己在手机上叫个跑腿就可以,干嘛麻烦你呢。” 她虚弱地起身,刘助理赶忙扶住了她。 “小玉,你说我私下里会是个什么人呢?”易书南突然问道,“不谈公事,也没有尔虞我诈,我最真实最简单的一面究竟是如何呢?” 刘助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私下里?她和易书南公事这么久,居然还真说不上来什么。 易书南接过准备好的拐杖,示意刘助理不用跟上来了,她自己就能回去。然后挪着步子,很不熟练地往前走。 她永远挺直的背塌了下去,伤口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支撑下去。刘助理一时间觉得她很陌生,易书南消失的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那个不会暴露自己弱点的人仿佛消失了一般。 第55章 郁九寒把她的扣子全都解开 一开始郁九寒还有些紧张,毕竟在上辈子,李明祥可是名显国际的大家。即使现在,她也已经成为业界有名的设计师。她年纪比自己大得多,说不定还会有一些艺术家的怪癖。 但随着越聊越深入,郁九寒发现自己多虑了。 两人有着很值得谈论的共同话题,那就是易书南。显然她们都受不了易书南的性格,一起吐槽起来话密得都不带停的。 也许我们会相处得很好呢,郁九寒想。 “你的眼睛很漂亮,”李明祥说,“好特别的颜色。是有外国人的血统吗,抱歉,我很少在国内看到这样的眼睛。” “哼哼,谢谢。”不止一个人问过郁九寒类似的问题,她享受她们的夸赞,郁九寒也觉得自己的眼睛很漂亮。 早晨起床洗漱,看到这张脸时不觉得一天的好心情都有了吗。 “不过我确实不是混血,祖上也没有外国人。” “这样啊。” 李明祥染得火红的头发,即使在灯光昏暗的条件下也非常醒目。 “不管怎样,生得这样好看简直是造物主的偏爱。”她说。 这句话说到了郁九寒的心坎上,看吧,她想,她才是被偏爱的那个。如果在外貌上偏爱了,在运气上能不能也偏爱一下。所谓主角光环一类的东西,本来就该加持在她身上才对。 然而所有友好的洽谈都在聊正事的那一刻停滞了。 李明祥是设计师,她同意投钱跟易书南合作,就是为了在国外拓展自己的业务。她说易书南家里是搞原材料的,在国外时尚圈有些人脉。易书南虽然和家里关系恶劣,但从小就开始接触这个,总有些有闲钱的人会欣赏她,愿意搭她的线。 本来一个有人脉经验一个有技术资金,两人一拍即合应该合作得很好才是,实际上上个单子的确赚了不少钱和名声。 李明祥的想法是再接再厉继续深耕,她们俩才刚刚打开门路,现在最需要的就是积累。 可易书南却想把一部分资金拿去投资,还是两人都不算熟悉的软件开发领域。 “她说她看中了这玩意的未来发展前景,可市面上社交软件一抓一大把,市场已经定型了干嘛还要掺和一脚。我们又不是风投公司!”李明祥很抓狂地说。 “社交软件,什么社交软件?” 易书南看中的团队开发的是个轻量级的社交软件,没有花里胡哨的功能,占内存很小。唯一有特点的就是阅后即焚的树洞功能。 听起来确实平平无奇,但这东西在几年后火得离谱。谁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年轻人就是很热衷于它那个树洞。 “她还想开发人工智能的语言模型,现在哪有成熟的人工智能让她搞啊,我们这点人这点钱够搞出什么来的。老老实实走熟悉的老路又不是不能赚钱,我就是个搞设计的,想风投拉我入伙做什么?” 郁九寒听得嘴角有些抽搐。 易书南真的不是重生来的吗,她眼光怎么能这么准,这都是几年后的热门话题。就算没那个本事自己研究,给几家小公司投资入股未来也能靠分红赚得盆满钵满。 凭什么啊,她怎么就知道以后什么能火呢。是不是也有个什么声音住在易书南脑袋里,整天帮她分析热点。 总不能是因为她自己聪明吧。 但是啊,现在这个机会可不是易书南的了。 郁九寒才是真正从未来回来的人,她知道以后什么会发展得很好,不用预测,这是板上钉钉的事。 如果趁着现在,以自己的名义将资金投入到未来有前途的行业上,这个名声岂不是就是她的了。郁九寒才不在乎什么作弊不作弊,到时候功成名就的人是自己不就够了。 “我也觉得这两个行业不错,趁早考虑一下吧。现在投资不需要花费太多钱就能分到更多红利。” 听了郁九寒的话,李明祥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她也是个说话很直,不怎么考虑别人心情的人,当即就翻了脸:“我就知道你也只是那妮子找来的幌子,还是来劝我同意的是吧。说,她给了你多少钱雇你来劝解我?” 郁九寒也不乐意了:“什么雇我来的,我就是她老板,我说的才算话。” 李明祥当着她的面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谁信啊,易书南会给自己找个老大来,哈哈哈。” 气得郁九寒冲上去与她理论。理论嘛,光用嘴理论多不痛快。 于是郁九寒扯住李明祥的头发,李明祥痛呼一声一巴掌招呼上来。 和谐地聊了大半个晚上的两人,因为一句话不对付扭打在一起。摔倒在地滚来滚去,多亏是吃的包间,不然能从大厅的一头滚到另一头,顺便把摆好的桌子撞翻个百八十张。 越打越上头,连牙齿都用上了,最后筋疲力尽才分开。 郁九寒躺在地上喘气,听到了李明祥放肆地笑声:“我还是喜欢跟你这样的人交流,有什么不爽的打一架就行了,哈哈哈。” 郁九寒可没有这么潇洒,她从地上爬起来,吐了口血沫:“神经病。” 不是被打出内伤吐了血,是一激动自己咬破了口腔内壁,疼得她直抽抽气。 怒气冲冲地回到刘助理帮她安排的住所,郁九寒一脚踹开了易书南的卧室,把她从床上扯了起来。 “那个李明祥是个什么神经,你特地派她来气我的吧?” 看着郁九寒乱糟糟的头发、脖子上的三道指甲印,以及被扯掉了一颗扣子的领子,易书南不解地眯起眼睛。 “喂,你不能把她开除吗?” 易书南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是股东,不好开除。当然你实在不喜欢她,踢了她也行。反正现在赚了钱,你有资金继续,也有能力赔偿。你想怎么做都可以,boss。” “要怎么做?”郁九寒追问道。 “我也不知道,最初出资的时候她给的钱比我还多。要不是她不通管理,可能现在她才是老板。” 郁九寒听了火大:“没用的东西。” 她在床边走来走去,不断抱怨着:“现在怎么会有人觉得我是老板,我一点威信都没有,她们都觉得我是你哄来玩的。” “没关系的boss,只要我一直不插手你的指责,她们迟早会认识到谁才是发号施令的人。” “我觉得你很奇怪。”郁九寒突然把矛头对准了易书南。 “你怎么蔫巴?”郁九寒说,“你不该是更趾高气昂一点的人吗?” 易书南皱了皱眉头,似乎是想苦笑。 她说:“伤口那么疼,怎么还精神得起来。” 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易书南叹了口气:“好像又开始发烧了,一到晚上就要这样吗?” 她一副不准备继续交流下去的样子,郁九寒很不爽地按住了她的手。 易书南不反抗,她轻轻调整了姿势,郁九寒却能听到皮肤与衣服摩擦的声音。低沉而细碎的声音窸窸窣窣,容易让人联想到冬天的火炉里燃烧的声音。 因为易书南已经准备睡觉了,所以床头留的也是一盏只能散发昏暗光线的夜灯。 郁九寒这才注意到易书南胸前的扣子没有系到最上面一颗。 无论这个人再怎么讨厌,她都还有着一张说得过去的脸。本该穿着严整神情木然的人现在看起来很虚弱,脸色苍白,却因为体温的升高,脸颊带着一抹红晕。 “你真该死,易书南。”郁九寒说,“我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人还知道用美人计,真看不出来啊,你的神告诉你这是可以的吗?为了实现自己的目的,短暂当一下邪恶女同也可以?” “为什么这么说?” 易书南显然是不怎么高兴的,脾气再好的时候听到郁九寒用这样不尊重的语气议论上帝,也不得不摆出严肃的态度让对方知*道这是不应该的。 她慢慢把自己敞开的扣子系上:“你不要妄自揣测别人的目的。” “你在别墅的时候不就是这么做的?”郁九寒冷笑着说,“装得一副可怜兮兮纠结个不停的样子,就是为了让我心软留下来。” “不,这不是……” “闭嘴。” 郁九寒打断了她,又把易书南系好的扣子解开了。 易书南稍微有些慌张,她往后靠了靠,又牵扯到了身后的伤,立马僵硬着蜷缩起身子。 “有没有规模稍微小点的项目,失败了损失也不太大的那种,我要自己带队完成。此前我从来没有经验,我知道你贸然把我捧得太高肯定是想坑我,总得给我个简单的项目练练手吧。” 郁九寒嘴上说的是正经事,手上却把易书南的扣子一颗颗解开,不止是刚才系上的那两颗。 “你干什么?” 晚上睡觉,易书南可是没有穿内衣的。 “我干什么?”郁九寒笑着反问,利索地把易书南的睡衣扒下来后随便扔到那个角落:“你擅自把我揣测成什么样了,我怕你晚上退烧出汗,沾湿了睡衣不舒服,帮你脱下衣服怎么了。你想到哪里去了?” 笑完她又冷下脸:“别自作多情,以为回到自己地盘就能糊弄我了吗?我不会的东西问你你就要告诉我,还有我刚才说的项目,赶紧让刘助理帮我安排,她现在还不听我的话。” 说罢松开按住易书南的手,潇洒地转身离开。 这下能把易书南镇住了吧,郁九寒自己想想都感到得意,那一套说辞实在是太帅太游刃有余了,每个角度都报复回去了。 主角就应该是她这样的人好吧。 第56章 现在真的成老大了吼 易书南没有忽视郁九寒的要求,真的给她安排了一个小团队。 从文员助理到技术岗位都有安排,成员相当年轻,都是刚工作一年左右的。算是已经熟悉了手头的工作,但又没太多经验的人。很纯粹的新人队伍。 “好吧,”太有经验的队伍她现在也带不了,“那我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不,boss,这个问题不该是你问我。”易书南说,“告诉她们应该做什么,这是你的工作。我可以给你几个方向帮你入门,但从策划到完成,应该由你带领这些人完成。” 郁九寒刚要不满,易书南又补充道:“我第一次试图证明自己时,就是带着这样一个小队伍谈下了一个区域的销售权。” “不过那时候我年纪太小,表面上发号施令的人不是我。” 易书南很平静地讲述,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迹,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忆往昔的怀念。 然后她又恢复了那副病恹恹的样子,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啧。”这下郁九寒也无话可说了。易书南小时候能做到的事,难道她现在做不到吗。承认自己不如易书南可不行。 郁九寒走进办公室,几个人都抬起头看着她,看着这位面容比自己还年轻的上司,等待她安排工作。 可郁九寒毫无头绪,她像第一次听见老师布置了名为手抄报作业的孩子,连“手抄报”这个名词都无法理解,更别说要怎么去做了。 在死一般沉寂地面面相觑中,郁九寒首先考虑的是她要做一个什么风格的老板。 划清界限,除了工作什么都不讲的。还是和她们相处得更亲近一点,把这些人当作是创业初期的合作伙伴来看。 郁九寒也不知道哪样更好一些,从小到大她连四人小组的组长都没当过。而且布置工作?她根本不知道有什么工作要做。 “咳咳。”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僵硬,她咳嗽了两声。 “这是我们聚在一起的第一天,彼此还不熟悉,不如我们去聚个餐熟悉一下。”郁九寒说。 她们一个人也没有行动,郁九寒皱眉,担心易书南给她挑了一批刺头进来。 “怎么不去?” “上班时间吗,那个,额,郁主任?” 听到这个称呼郁九寒自己差点绷不住笑了,她又咳了两声。 “对,上班时间,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几个年轻人这才欢呼雀跃地起来。 另一边,李明祥怒气冲冲地闯进易书南的房间,没有打理过的火红的头发让她现在看起来像是一只愤怒的狮子。 “你到底在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有个大单子被人抢走了!” 易书南安稳地躺在床上,呼吸的频率却很快,她的身体并不健康。任由李明祥大吼大叫了好一阵,才勉强地睁开了眼,一脸疲惫:“我不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赶紧把你的屁股从该死的床上挪开,然后坐最快的航班飞去法国抽那个该死的老总大嘴巴子,听见了吗!” “放过我吧,我实在没有力气。” “我知道你受伤了,但只要你没截肢截到只剩一个脑袋就给我起来工作!难道当初我答应听你这黄毛丫头的建议是为了赔一大笔钱和精力上来吗?” “我觉得你之前说得很对,明祥姐。”易书南的声音很漂浮,“踏实地发展也不会怎么样,不必急于求成。这个单子本来风险就大,那位老板一直在摇摆不定。但没有这个单子,我们也有了很多其它的稳固渠道不是吗?” 李明祥气得把易书南提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和我置气,因为我不同意你大踏步地投资计划?我没想到你是那么幼稚的人。你知道我为了这个单子加班加了好多天,现在可没有人付给我加班费!草稿我画了八百张,那个挑剔的家伙好不容易就要签字了你知道吗!” “而且这不是一笔收成的问题,跟她合作能大幅度开拓我们在法国的业务,难道你不知道吗?她可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之前的利弊分析不还是你做的……” 李明祥看到易书南痛苦的表情,再怎么生气也只能收手,她又不能真的把这小屁孩整死。 背部再次接触到床铺,重新有了支撑的易书南终于能缓一口气。 “我伤得很重,明祥姐,不只是外伤。”易书南捂着腹部,“车祸里最该被关注的应该是内脏是否破裂,不要晃动我,我真的下不来床。” “怎么可能。”李明祥皱起眉毛,“那么重的伤,怎么会现在就出院?” “我是自己跑出来的。” 易书南闭上了眼:“有人要害我,我不能留在那毫无安全感的地方。” “可你至少该请个医生。”李明祥不再跟她发火,“难道要任由病情恶化下去吗,更严重了怎么办?” 易书南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她说:“我会请医生来看的,不必担心我。” “你也不要来麻烦我了,明祥姐,让我好好休息吧。差点死了一次才知道,金钱和事业终究是外物,能活下来比什么都强。” “……”李明祥叹了口气。 “那你好好休息吧。”她起身准备离开,“之后的事就交给我安排,可以吗?” “随便吧。” 易书南点了点头,仿佛现在谁想从她手里分一分权利,她都会让步一样。 李明祥离开了房间回到工位上,顺口问了助理易书南带回来那小丫头干什么去了。助理如实回答说带了一帮新人出去玩了,好久之前就离开了。还说特地给她们安排了熟悉的地点,加强了安保。 李明晓笑了笑。 只是个小屁孩罢了,不是所有人都像易书南那样年纪轻轻就那么抗压,郁九寒那个小姑娘看起来什么也做不到。 她打开电脑画了会图,却怎么也安生不下来地抖着腿。抬头看了看周围,单独的大办公室当然不会有别人。但李明祥还是左顾右盼地走到楼梯间,拿起手机拨出一个电话。 “嗯,对,她现在很虚弱,什么事都不想管。”李明祥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郁九寒喝了个大的,主要是这些同事太会哄人了。 她们也是第一次亲自经手什么项目,兴致很高,最重要的是如果做成了,那奖金可是大把大把地拿啊。 平均年龄只有二十五岁左右的小团队,本来就谈不了什么正经话题。上司不知道是哪个资本家的傻孩子,不跟她们摆架子,刚入社会的这些人也不知道怎么奉承,喝了几轮酒后反而打成了一片。 虽然不知道怎么油腻地拍马屁,好话还是会说的。 说年轻有为啦,说平易近人啦,反正哄得郁九寒很开心。 郁九寒不缺追求者,也没少听好话。之前总是围绕着外貌来的,当然她也很受用,郁九寒觉得自己长得就是很好看也理应被夸赞。 但是第一次被人说年轻有为,真是比想象中还让人舒爽。 所以喝了很多,第二天早上醒来脑袋那叫一个疼。 睁开眼,发现床头摆着药,醒酒的。隐约记得是助理帮她买的。 易书南给她安排的助理也姓刘,不过和那位刘助理没什么关系,纯粹是因为姓刘的人比较多而已。为了区分,郁九寒叫她小刘助理。 还挺贴心的。 不知道为什么,郁九寒又想起了白凛果。 “唉。”她拍了拍自己的脸。现在她也要有自己的事业,要赚够钱后发展人脉,这样就不会发生什么事都被蒙在鼓里了。 等到了办公室,她先去工位看了一下。好像每个人都有得可忙的样子,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这是在假装努力让老板开心吗?郁九寒挠了挠头,可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布置什么任务,既然她们自己有得可忙,她正好轻松一些。 下午下班前,小刘助理哒哒哒过来,给她递上一份文件。 “这是什么?”郁九寒随手翻看,看到那一大堆数据就觉得头疼。 “小郁姐,这是当地能叫得出名的装饰品线下供销点主营的业务往来和明面上的盈利亏损。”郁九寒是年纪最小的,但该叫姐还是得叫姐,“我删减了一些不必要的部分,如果你想看原始数据的话,我等下一并发给你。” 哈?什么东西?郁九寒看着这份已经被整理过的数据,依然找不到哪里是重点。 “小张有在做策划方案来着,但是这个耗时比较久,等几天才能看到结果。” 看着郁九寒依然迷茫的样子,小刘助理不禁问:“昨天你不是说要跟这个地区的经销商合作吗?” 仔细一想的话,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易书南把几个方向指给她的时候说过,这是利润最大,可能性也最低的区域。可能喝高了上头,一拍板就定下来了。 虽然想起了有这么回事,但是这份数据给她看又是什么意思,很重要吗? 她知道人家的营业额有什么用,她又不是会计。 郁九寒对着这份文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嗯,我会看看的。时间不早了,你先下班吧。” “好。” 郁九寒看着看着眼神就开始飘,她看向办公桌上的镜子,看到了自己严峻的表情。嗯,演得不错,就像是很有城府的大老板。 可是她到底要干什么,除了看文件之外,还要写批注吗? 所以说知道对面公司的营业额到底有什么用,老板到底是干什么的。 郁九寒又瞟了一眼镜子。 嗯,这张脸还是好看的。 第57章 困难总比办法多 所谓老板的职责到底应该是什么呢,郁九寒到现在也没有参悟明白。 好像没有很多事需要她做,下属们提交上来的文件,她签个字就可以了。需要钱的话让人给财务写个申报,她签字转交就行。要外包文案的话让法务发个合同模版,她签字通过就行。 每天的工作就这么些,计划居然进行得挺顺利的。 比如她们准备合作的那个欧洲饰品店的负责人很快就同意了郁九寒的线上会议。谈判的内容是下属们分析出来,由小刘助理整理好的,不懂外语也没关系,请个翻译就好了。 总之,远在欧洲的那位小老板邀请郁九寒去线下考察考察。 然后郁九寒得知了除了签字以外,身为老板应该做的第二项任务——吃饭。 有什么问题吃顿饭就好了,能让步的条件不能让步的条件小刘助理都给她分析好了。对方把价砍得太低就笑着摇头喝酒,对方提出能够接受的要求就果断答应。等郁九寒上称发现胖了三斤的时候,合同就已经敲定好了。 这不是还挺简单的吗。 接下来打样生产就不需要她去跟进了,设计师会为了奖金自己去做的,郁九寒等着尾款到账后开庆功宴就行了。 对嘛,又是吃饭。合同谈下来要吃饭庆祝,收款后也要吃饭庆祝。 她总算是明白那些大老板们为何这样热衷于健身,不然一顿两顿三顿饭下来血糖和脂肪都遭不住。 自己经手一个小项目获得成功后,郁九寒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她看中了易书南的方案,如果真的能够转型成功,几年后必定取得巨大的利益。 但阻力还是没有变,李明祥坚决不同意转型。她根本看不上郁九寒的能力,在易书南不愿管事后靠着最初入股的金额成为实际上的话事人,将盈利的金额都投入进自己熟悉的领域。 她是设计师,当然要往这方面发展。李明祥的目标是在国际展览上宣传自己的作品,需要的花销可不少。要打通关系,要请教业内顶尖人士,还要选用最珍贵适合的材质制作成品。 而郁九寒试图投资几家未来发展得很好的企业的资金,却迟迟批不下来。 急得郁九寒又要去找易书南,却被李明祥拦下了。 “别什么事都去找她,何必呢。”李明祥翘着二郎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如果你能给出足够吸引人的方案,我怎么会不同意?” 话是这么说,但无论郁九寒把前景分析得多么天花乱坠,李明祥都不可能松口。 令人争执不下,你骂她是蠢猪,她骂你是笨狗。最后又扯掉三颗扣子才跑上楼去,结果还是被拦住了,这次可不是牺牲几颗扣子就能勉强战胜的李明祥,而是一群训练有素壮得不行的保镖。 保镖都不用和郁九寒动手,一挺胸脯就能把她顶开。 “该死的女人,”郁九寒愤愤不平地说,“非要这么阻拦我吗。” 郁九寒和保镖们僵持了很久,最后还是刘助理出面解了围,易书南身边的那个刘助理。 “郁小姐,我们先离开吧,在这里等再久也见不到老板的。” 刘助理拉她到人少些的地方:“我也被拦着好久没能见到老板了。” “哈?”郁九寒惊讶,“你不是她助理吗?” “对,所以现在工作上的事,老板真的一概不管,也管不了。”刘助理面色担忧地说,“这也就罢了,受伤了就该好好休息。可现在连医生也没法过去给老板换药,这样下去怎么能行呢。” 她越说越显得焦急:“我们的根基其实不是很稳,全靠老板一个人把控局面。现在她不能做出决策,李女士还总是投入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我是真的担心,因为本家那边一直看老板不爽,他们一直想要她的计划破产。” “我们内部出了叛徒,不然那个大单子不会在最后时刻被人截胡。”刘助理沉重地说,“不知道是谁出卖了信息,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只能盼着老板赶紧好起来,重新整肃队伍。” 怎么困难险阻这么多啊,难道真的是蝴蝶效应吗,记得上辈子听到的易书南的事业一直是顺风顺水的。 郁九寒又开始回忆上辈子的事。 那时她对易书南了解不多,连她的业务是什么都不知道。归根到底这只是一本烂俗爽文罢了,作者没有那么多笔力支持一个复杂的商战剧情,所以易书南只要爽就完事了。 那时候她有遇到这么多阻碍吗? 郁九寒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如果她能成功破题的话,这钱和名声不都到自己头上了,想想就带感。 首先,李明祥上辈子就是易书南的重要合作伙伴,按理说不会捅出多大篓子才对。 可上辈子有易书南一直统领大局,现在可没有。而且易书南找李明祥合作的年纪可能比上辈子要小,投入的资金也少,这可能会造成李明祥不太把她放在眼里。 刘助理倒是一直跟在易书南身边的助理,上辈子郁九寒试图用经济手段盗取商业机密,就遇到过刘助理,虽然没给她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就是了。 可这公司就算不太大,也不只有刘助理和李明祥两位员工,剩下的人郁九寒压根没印象,更别提分析出个所以然了。 但她还是说:“这事交给我来解决,肯定没问题。” 辞别刘助理,回到自己的工作室,几个员工都抬起头来跟她打招呼。 她们不把郁九寒当上司看,但也没有因此骑在她头上,反而挺乐意哄着她的。 “小郁姐快看,厂里打好样送过来了。”一人高兴地走到她身前,递来一个小巧的盒子。里面躺着的是一串项链,以绿色的宝石为主体,设计理念是什么郁九寒之前打草稿时背下来了,但她还不是很能理解这些花纹和情爱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审美还是有的,看设计图时就觉得挺漂亮,打样出来后更令人满意了。 所有人都很兴奋,样品效果很好,等销售商过目后就可以批量生产了。到那时候尾款应该也要到账,就有假期和奖金可以享受了。再者对于第一次承接项目的团队来说,能看到自己设计的东西放在市场上流通,也有别样的成就感。 “这多亏了小郁姐,能给我们这个机会。” “真没想到能这么顺利,我之前在别的组里搬砖,每天加班加到不知道在干什么,方案一版一版地驳回,最后老板把刚有点成果的项目卖了。” “小郁姐效率真高,事儿也都办成了。” 郁九寒听着这些夸赞,心里飘飘然地开心。 这是她从小到大,为数不多通过自己的努力去做成了什么事。虽然她的工作没有想象中繁忙复杂,但郁九寒还是花了些心力出去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报表她可不敢什么都不懂就往上签字,上一次这样废寝忘食地学习,还是为了跟向芷考上一所大学的那会。 但就算和向芷考上了同一所大学,两人也没有任何的发展,郁九寒也没有借助这份还不错的学历取得多么好的工作。 可是这个项目做成之后,她不仅能收到分成和奖金,还能获得眼前几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没有投机取巧,也没有偷奸耍滑,虽然费了力气但取得了相当好的成果。郁九寒觉得自己第一次理解了小说里那些伟岸光正的主角。 啊,这么一说,她还很有些成为主角的魅力不是? 郁九寒愈加得意的同时,也没有忘记现在正在遭受的危机。 她得想办法解决才行,这可不只关乎于钱。 上辈子她因为识人不淑,被背叛后还惹上了官司,在宴会上咬紧牙关想尽办法找人求助的时候,易书南是人群的中心。 现在,这个年轻有为的主角应该换成她了。 她让刘助理把该转告给易书南的,或者汇报给李明祥的文件也给她一份。最近公司的业务出现了动荡,不只是快谈好的单子飞了,有些已经合作过的,且合作过程很愉快的店铺,在合同过期后都表示了没有续约的意向。 被针对了,以郁九寒的经验来看,绝对是有人带头欺负她们。 她试着像谈下上个单子那样,让小刘助理整理出发言稿来,然后打电话给店铺老板商谈。通常只能打到助理那去,说是会安排时间详谈,结果一个也不见面。 这让郁九寒产生了一种有力没处使的感觉,她再怎么想挽救一下,对面直接拒绝对话也谈不了啊。 “应该是易家在施压吧。”郁九寒仇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小刘助理插了一嘴,“易老板本家在非洲直接掌握着原材料开采的矿脉,来头比我们想象得还大。听说最近又招揽了传统手艺的匠人,加上政策支持,势头发展的比以前还好。自从易老太太退出董事会后,这么好的增长指标还是第一次。” “你懂得还挺多。”郁九寒瞟了她一眼。 小刘助理笑了笑:“多掌握些信息,及时为老板分析利弊,方便以后升职嘛。” 利弊没有分析出来,郁九寒只觉得值得头疼的事更多了。 现在所有人的气氛都很浮躁,更别想着拨出款去投资别的行业了。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可能只能期待李明祥在国际展上闯出成绩了。 上辈子她就挺有名的,这次应该也没问题吧。 靠那个女人稳定局面真是憋屈,但成大事者必定要能屈能伸,这或许就是成长吧。 在郁九寒叹息着试图接受这个现实时,她收到了更不妙的消息。 李明祥拿去参展的作品,被指责抄袭。 第58章 易书南的背挺得很直,没有疲态 抄袭,板上钉钉的抄袭,连外行人都看得出来的抄袭。因为主要的元素根本就一模一样。 这可是送去国际展会上的作品,造成的影响不是一星半点。 郁九寒傻了眼,她想上辈子是没有发生这件事的。如果有她肯定会知道,然后对易书南落井下石。 是哪一步出现了纰漏让李明祥做出这样的事?作为即使不去国外拓展名声也已经在国内功成名就的设计师,她应该知道如何爱惜羽毛。 因为公司经营不好太着急了?因为易书南闭门不出没有监管?不,都说不通,李明祥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抄袭会对她的名誉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因为一时心急选择这样的路,无疑是断绝以后发展的可能啊。 而且那样大的展会,审批怎么可能不严格。 郁九寒没想到的是,李明祥的抄袭丑闻只是一个开端,像点燃炸药的那个火星,带来的是一系列不可挽回的后果。 声誉被毁造成的损失不止是公司内部的,还有那些选择合作或投资的老板,所以光是产生的赔偿就是天文数字。看她们不爽的,自然要借此机会继续深扒,查查她们企业有没有偷税漏税,又或者别的员工有什么失误。 郁九寒带的这个小团队里的设计师是李明祥提携的后辈,她的个人信息惨遭泄露,从高考成绩到毕业设计全都被贴出来一一审判。 最终有人发现,她上个商单设计的作品也是抄袭的。 郁九寒经手的尾款还没捂热乎呢,又被当赔偿金加倍送出去了。最重要的是剩下的几个人,该干活那也是真的干了,总不能把发给她们的奖金再要回来。所以这一折腾下来全都白干,不如不干。 得知这个消息时郁九寒猛地把手机一摔:“该死的李明祥你要坑死我了,故意的是吧!” 本意是为了发泄喊出来的,结果喊完她却愣住了。 为什么李明祥会捅出这么不应该的篓子,为什么她拦着自己不能见易书南,为什么她把未来投资方向的策划书全部否定。 故意的? 郁九寒觉得自己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她无法忽视这个想法,但是为什么,李明祥为什么要故意做这些事?明明上辈子…… 上辈子,上辈子,她总是拿上辈子的经验来考虑现在的事。郁九寒终于意识到这并不靠谱,因为已经有很多条件改变了。 有些事是不会变的,比如新款苹果手机的发布会不会因为她的重生而改变时间。但易书南的命运已经因为郁九寒的捣乱偏离原本的路线太多。 即使是亲密的合作伙伴也不一定值得信任,金钱建立起的关系以利益为纽带,趁你病要你命的事例并不罕见。 现在的易书南远不如上辈子游刃有余,再因为曾经的合作认定李明祥绝对不会背叛就太天真了。 郁九寒尝试了很多方法去挽回,可她根本什么都不会,她有的只是曾经做过粉丝头子的公关经验。这让她清楚自己在这样群情激愤的时候无论说什么都只能引来群嘲。 可她不能什么都不做,说实话郁九寒也不觉得这公司上下都能承认易书南将老板让给了她,但她对于自己这个小小的办公室的确产生了认同感。她在这里学习,在这里第一次尝试带领团队,她第一次跟比自己年长得多的陌生老板聊天对话,第一次带着商务而不是游玩的目的出国。 在此之前的懒散人生里,郁九寒从没想过自己也会费尽心力去做一件与爱情无关的事。 但无论她做什么都没有用,大厦倾倒之时,不是她一个人拽住了绳子就能力挽狂澜的。郁九寒努力抓紧手中的稻草,却只能看到它无可挽回地一点点从手心抽离。 “小郁姐,有人来了。”小刘助理对她说。 “什么人?来就来吧烦死我了。” 郁九寒很不耐烦地抓了抓头发。 其她人如李明祥之类,依然把郁九寒当作一个小喽啰。只有小刘助理真的把她当老板,公司上下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是影响重大的,无论郁九寒管不管得了,她都会跟她汇报。 现在小刘助理的神色很难看,她说:“是易家的小少爷,他恐怕不是带着善意来的。” “什么?”郁九寒立马站了起来,“他现在在哪?” 果然,郁九寒就知道是有人刻意针对,不然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不会一起涌上来。 “真是寒颤的地方。”易秋行嫌弃地打量着会客厅,“脚盆大点的地方,还装模作样起来了。” 他很自然地坐到长桌一端的主座,无不得意地说:“如果你们给的诚意多一点,我也不介意出个诚意价。毕竟现在你们这名声已经臭了,收购也带不来多少利益,最多做个帐。” 郁九寒踹门进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他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第二眼看到的是他身旁的李明祥。 他们当真是一伙的吗? 郁九寒的心跳得很快,她想质问李明祥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一时冲动闯进来后面临的压抑的沉默让她说不出话来。 除了李明祥和刘助理外,会议室的人她都并不认识,在她闯进来的那一刻所有目光都探了过来。 审视的,打量的,揣度的。 郁九寒的脸皮是厚了一点,但她也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尤其是这些天她希望能挽回一些单子而到处求情,见过不少这样的眼神。 这总能让她想起上辈子,在她继承了遗产想要发展自己的事业时,那些本来玩得好好的朋友却突然换上了这样的表情,在心里评估她值几分几两。 也会让她想起高中被孤立的时候,走入教室就能看到的那种眼神。 像是在告诉她你不属于这里,你僭越了。群居动物的本能让她讨厌也恐惧这种眼神,无数次受挫后她已经对这样的排斥产生阴影了。 郁九寒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好了,她不是没用心也不是想糊弄,她真真正正地去学习去思考还把电话一个又一个地打出去,可是还是什么都没做到。 所以凭着一股子愤怒闯入会议室后,郁九寒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她第一次发现古人的屁话居然还有点道理。 “你是什么人?”易秋行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易书南派你过来的吗,放弃吧,她大势已去,别再挣扎了。” “什么易书南,怎么能直呼我的名字,真没礼貌。” 郁九寒无所适从的时候,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易书南从她身旁进屋,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但眼神还是冲着屋里那个已经变了脸色的人。 她说:“叫我姐姐,没大没小的东西。” 相同的沉默,却是不同的气氛,易秋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咬着牙说:“别吓唬人了,你现在还有什么底气跟我斗!” 易书南却已经懒得再看他,仿佛易秋行唯一能出现在她视野中的机会,就是在没有礼貌地直呼姐姐姓名后的责备。 “刘玉,等下你去人事那把工资结一下,以后就不用来了。” “老板,我……”刘助理慌张地开口。 “有什么事去跟律师讲吧,看在这些时日的情谊上,我可以提前提醒你多筹点钱当赔偿金。”易书南把她的话堵了回去,又对李明祥说:“姐,你创作的初稿,废稿,收集的参考还有和老师沟通学习的记录都准备好了吧。这可不是小事,发布会要开得正式一点。” “准备好了有什么用,”李明祥异常恼怒地说,“我的稿件还是流出去了,甚至在低端市场里批发出售。” “这个也取证一下,”易书南点了点头,“之后让他们赔就是了。” 她没有指名道姓地说让谁赔,易秋行却按耐不住跳出来:“你不要凭空污蔑人,你有什么证据!” 易书南当作没有听见一样,并不去理会他。 “我会把舆论控制住的。”她接着对李明祥说,“明祥姐,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把资金投到互联网企业吗,总不能把所有鸡蛋都放进一个篮子里。” 最后她对站在郁九寒身旁的小刘助理说:“你做得不错,以后接替刘玉的职位吧。” “啊?” 小刘助理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 易书南脸上没有一丝病态,她的脊背依然挺得很直。她曾经受过的伤是客观事实,但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早已经恢复好了。 她整理着袖子,让衬衣的袖口能从外套里露一截出来,来展示她服装的清洁与层次。郁九寒注意到她带了胸针,在领口的位置别了一朵金属的蔷薇花。 “现在,从我的会议室里滚出去。”易书南整理着袖口走到了易秋行身边,“这里不是你家,没有妈妈会惯着你的坏脾气。快滚,顺便叫你的人把你屁股底下这张椅子也一起搬走。” “既然到了会议室,正好就开个会吧。”*易书南从旁边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比起易秋行坐在主位上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装出来的样子,她显然才是这里的主人。 郁九寒站在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进屋,她愣愣地看着易书南游刃有余的样子,忍不住问出口。 “你又骗我?” “到底为什么,骗我到底有什么好处,你这些破事就算没有我掺和就做不成了吗。为什么非要把我当傻子耍!” 易书南看着她,露出十分复杂的表情,她看起来想要笑一笑表示胜利,但也并没有多么高兴:“真是抱歉,谢谢你了。” 第59章 最讨厌的人长着漂亮的脸 “你又骗我?” 两人独处的时间郁九寒再次发问时,语气听起来已经平静很多。 “到底为什么,对你有什么好处?” “为了转移视线。”易书南如实告诉她,“如果站在明面上的只有李明祥一个,她可能会有危险。” “你不怕我有危险?” 易书南顿一下才说:“你不会出事的,郁家会保你。” “保我?她们才要害我呢!” “抱歉。”易书南的态度很诚恳。 “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说?” “你会变得很刻意,引起别人怀疑。而且我想你也不会愿意配合我,真是抱歉。” 易书南没有吝啬说抱歉,态度也还算真挚,可郁九寒只觉得烦躁。她甚至不像之前那样暴怒,没有火一样灼烧心头的愤怒,只有一团毛线缠在那里。 烦,特别烦。烦完之后又很累,累到抬不起一根手指。 这时候连呼吸都是件特别消耗体力的事,郁九寒什么都不想做,连和易书南纠缠谁对谁错都没有心情。 “算了。”她说。 她真的很累。学习了那么多从没了解的知识,因为会议和出差紧张到睡不着觉,试图挽回大厦将倾的局面。郁九寒做了太多超出能力范围的事,结果只能是身心俱疲。 她甚至想,在乎那些虚名和荣耀做什么,有钱不就够了,有钱的话怎样都会受到吹嘘和追捧的。 “就这样吧,我懒得奉陪了。”郁九寒说完要去收拾行李,却被易书南反问。 “你是想要离开吗?” 听到这句话,郁九寒像被针扎了一样激动起来:“怎么,什么意思,你也要关我吗!” 易书南皱起眉头:“我没有什么意思,不想约束你的自由。我只是给你建议,在这里要比随便去哪安全得多。” “管你什么事!我死哪都和你无关,你多大脸啊非要让我听你的话,我告诉你易书南你就是个混蛋,我是真的脑残才会相信你两次!我现在就要走,我就算被那老不死的管家拆碎零卖也和你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易书南一开始还任由郁九寒发火,她已经习惯了,郁九寒就是脾气很差生气后就会口不择言的人。但易书南本人也不是多么有耐心,想要交流却被一次次尖叫着打断,很快她也觉得不耐烦了。 “闭嘴。” “哈?闭嘴,你谁啊要求我闭嘴?易书南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把别人当傻子耍得团团转,最后自己动动手指就能把麻烦全解决了。你厉害你去管你的员工,把她们全都叫起来加班,你命令我是什么意思,我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妈吗!” 一句话就能引出那么多句,吵得易书南脑袋嗡嗡响。 想采取更加干脆利落一点的行动,比如把那张嘴捂起来,又比如掐住郁九寒的脖颈,让她知道应该怎么听话。 但理智告诉自己这样是不可以的。 “你很不耐烦吗易书南,你有什么立场生气?我还没跟你计较呢你生什么气……” 郁九寒的唇形很漂亮,但她只会说那些聒噪又粗俗的东西,正如她特别的眼睛也总用瞧不起人的目光打量别人。 易书南觉得很恼火,面对郁九寒她总这样无能为力地恼火。 凭什么郁九寒能够这样理直气壮地生气,却不允许易书南对她感到愤怒。 “先毁了我人生的人,是你。” 易书南现在依然没法忘记教堂的那一幕。郁九寒是怀着怎样的想法靠近她,然后说出那些令人误解的话呢。她哪来这么大的恶意针对自己,易书南不觉得自己哪里得罪过她。 所以郁九寒是自作自受,如果她没有在教堂里让人误解她们的关系,易书南就不会被迫和郁家合作把她留在别墅,也不会没有底气和易秋行直接对抗,需要郁九寒来转移注意。 “我失去了那么多,你呢,我甚至安排了最优秀的那批新员工给你。” “至少你也享受到发号施令的乐趣了不是吗,如果没有我,凭你自己的能力一辈子也不能领导这么一群比你优秀的人。” 易书南把过错都推到郁九寒身上,实际上她觉得就是郁九寒的错。 在做出那样的事后,在把她的人生都毁了以后,再见面时,郁九寒竟然能一点愧疚都不表现出来。 这样的人再惨也是活该。 易书南打从心底里有些看不起郁九寒,或许不是有些,而是非常。 她总是容易情绪激动,没有自己的判断,听风就是雨,偏偏还自以为很聪明。道德感低下是非观不明,欺负弱小就洋洋得意,碰上钉子就闭嘴认怂。易书南无法从她身上看出一个能够令人称赞的优点。 而这样一个人,她不认识上帝,她不用每个周天去教堂做礼拜,不用时时刻刻用戒律提醒自己,她不必相信死后的永生与天国的祝福。她这样一个人,想要骂人就骂了,扯着嗓子一点教养都没有的,只是为了发泄情绪就可以骂人。 凭什么呢,易书南又感受到了那丝丝缕缕的感觉。 “我真是讨厌你。” 缠绕在心头说不出的感情,她想应该是愤怒,所以易书南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你是真的相信我吗,不,你从来不相信我,我也无所谓辜负你的信任。你只是因为我开出的条件诱人才铤而走险,赌博失败罢了。” “你也只在乎你自己,但凡你会为别人考虑一下,当初就不该对我做那样的事!” “现在我时刻要担心自己的安危,因为没有足够的底气对抗家里寝食不安,这都是你的错,你……!” 易书南的话说着说着,突然卡壳了。 并非是郁九寒做了什么,她却突然停下了斥责,深深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从互相指责的幼稚把戏中脱离出来,同郁九寒一样感到了疲惫。 她说:“你的眼睛很漂亮。” 尽管她恨不得掐死郁九寒,可看到对方那一双深灰色的瞳眸时,依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她的气焰一下子矮下去了,易书南在这一刻认识到一个让人痛苦的事实,她的一生的确被郁九寒给毁了。 无论是彻底打破的节奏,还是其它的什么。 “要喝点酒吗?”易书南问。 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缓和,郁九寒难得没有乘胜追击,加倍嘲笑对方选择了休战。 她说,不喝。 “你又想喝那么几口葡萄酒,再把所做的一切推在酒精身上吗?”郁九寒摇了摇头,“我都替它感到委屈。” 就像郁九寒没有追着和她吵架一样,易书南也没有反驳这句话。 当然谁都知道矛盾不会因为不言不语而消散,只是在这个时刻,在无论怎样争吵都不可能把话说开的前提下,两人心照不宣地选择转移视线。 “你是个自大狂,你觉得你是高我一等的,所以怎么耍我都可以吗。”郁九寒说着,坐在了床边。 “你也不遑多让,从来不会愧疚之前做过的损事。” 说罢易书南又叹了口气,她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茶:“既然不喝酒,那么要尝尝这个吗?” “是新茶,味道很淡,我比较喜欢这样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郁九寒就走到身前,一条腿压在易书南的膝盖上,低下头扶着她的肩膀亲吻。 她能感受到易书南轻微的颤抖,一瞬间的僵硬后努力平静下来配合。 郁九寒当然是讨厌易书南的,她总是一遍遍想起自己窘迫尴尬的时候,易书南是怎样从容不迫地出现后解决一切的场景。无论是上辈子还是现在都是这样,她就出现在那里,短短几句话控制局面。 那一刻易书南仿佛真的有了高傲的资本,她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上,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向你展示什么样的人才是世界的主角。或者说,世界的主角会被偏爱成什么样子。 所以郁九寒讨厌她,羡慕她以及嫉妒她,但是另外一种欲望与这憎恶的情绪并不冲突。 可能心理上的厌烦没法盖过身体上的情欲,郁九寒觉得易书南口是心非又很爱装,可她也觉得一身高定的西装穿在身上十分合适。那种开得很艳的花做装饰,郁九寒一般会觉得土的,但看到那枚金属的蔷薇胸针时,她居然也觉得这样的装扮很不错。 还有亲吻的时候,如此距离的接触依然是柔软的,找不到任何类似的形容去比喻。 易书南是喝过茶的,郁九寒也仿佛能闻到茶叶的那股独特香味,但是去品尝的时候,其实并不能品出什么味道。 就是因为这样郁九寒才不怎么喜欢喝茶,闻起来很香,喝在嘴里却只有若有若无的苦味,只能靠回味来品尝味道。 她不是那么有品味的人。 这是比焦头烂额地带领团队求人办事更直白得多,也简单得多的快乐,不用瞻前顾后,也不用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得体。只要控制住呼吸的频率就好,哪怕控制不住,在分离的瞬间气喘吁吁,也没有人会责怪你。 亲吻结束的时候,没人还会考虑现在的气氛不合时宜,也没人还会在意一尴尬就会被提起的那杯茶水。 像这样迫切的时刻,一边急促地呼吸一边注视对方显然是浪费时间。易书南搂住郁九寒的腰,无论往上或者往下抚摸都十分柔软。这是从青春期开始产生的变化,更倾向于往肩膀和大腿分布的脂肪让她的身体有了曲线,而易书南无法控制地只会被有着与她相似的身体的同性吸引。 她一歪头,吻在郁九寒的耳朵上。 第60章 她做不到,这没有那么简单 郁九寒好像从来没意识到她也会发出哭一样的声音,这或许是无意识的行为,如果她能知道的话,至少会感到羞耻吧。 易书南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她在听到这样的声音时,感觉耳朵都要发烧了。 拥抱着的感觉很好,仿佛连那些不满和愤怒都能融化一样。 “其实……我也不想骗你,对不起。” 易书南对郁九寒是没有歉意的,既然这人对她造成了那样大的后果,那么后面发生什么需要弥补的事郁九寒都是活该。何况郁九寒哪怕是少一点贪心多一些思考,也不至于被这样简单的方式蒙骗。 易书南根本不觉得抱歉。 她的道歉很真诚,但那也只是一种表演而已。没有任何目的,只是骗过人后例行地道歉,甚至和歉意无关。 就像饭前需要感谢上帝,易书南活了二十多年谢饭的次数已经太多太多,多到她也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有多少谢意。哪怕是领取救助的乞丐也会在满怀感恩三次以后淡化这种仪式吧,但还是要说谢谢。 郁九寒的胳膊往上张开,搭在易书南的肩膀,手腕内扣着放在她的后颈上。 “我也觉得很累……我好像不应该说这样的话,作为不被重视的孩子我好像需要通过不断地努力证明他们的轻视有多么可笑。我感觉我活成了一面旗帜,好像但凡说一句很累,我的目标和精神就不够纯洁了。” 易书南是不会向郁九寒倾诉的,她觉得她没有能够理解这种感情的能力,也没有听她倾诉的耐心,两个人的关系和性格注定了她们不适合交心。 “有些同样叛逆的人以我为榜样,认为我是年轻一辈可以反抗古板固执的长辈的证明。可我只是想给自己争取更好一点的生活,我不想证明什么,我不想稍微松懈一点就被认为是如何软弱,玷污了反抗者的名声。” 搂着脖子的手微微往上,摸了摸易书南的脑袋,那一瞬间她是有些想哭的。 就算倾诉,也在像背诵台词一样说着长难句。易书南别扭惯了,哪怕是这种时候,依然说着言不由衷的话来掩盖内心所想。 其实她现在没有想到那样复杂的情绪,人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也会撒谎,可内心的独白永远是不加修饰的。 她想说的话很简单。 “在我受伤的时候,我也希望有个人能关心下我痛不痛,而不是什么时候能起来工作……” 伤口已经好了,不再疼痛,取而代之的是更加难以忍受的痒。从表皮一直痒到骨子里,让她恨不得把那处痊愈的伤口再度撕开,连痛也比痒好上太多啊,至少不会忍也忍不了。痒到她思索那未出生的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生长,也会是这样的痒吗? 她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眼角确实是酸的,但眼泪流不出来。 易书南躺到郁九寒身边,看着那张脸她又下意识地想要攥紧手环上的十字架,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手环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摘下来了。 她想,算了。 但却很害怕,脱离习惯的事让她感到恐慌。既没有手环上的十字架,也没法去整理自己的袖子,易书南感到了一阵脱离常态的恐慌和不安。 郁九寒为什么就能这样安心,在洗过澡之后,她已经快要睡着了。 凭什么呢,易书南想要去触碰她,但还是放弃了。这个人永远没有后顾之忧吗? 这一觉郁九寒睡得很安生,没有做梦,醒来的时候神清气爽,足以证明她的大脑得到了足够的休息。 她看到易书南正坐在桌前读经,然后想起来今天是礼拜天。照易书南的说法,这是安息日。 房间的采光很好,透过玻璃的光线将屋子照得很透亮,但一点都不晃眼。易书南坐在明亮的地方,柔和的光让她的脸看起来不像往常那样苍白,她整个人也因此有了实感。 郁九寒伸了个懒腰从床上坐起来,她能听到窗外的鸟鸣,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什么声音,格外安静。 她想,不吵架也挺好。 洗漱之后,郁九寒穿上了外套,易书南抬起头问她:“你要出门?” “嗯。” 不只是穿上外套,也开始收拾行李。 “你要离开?”易书南追问道。 “嗯。” “为什么?” 郁九寒听到了椅子摩擦着地板的声音,这样聒噪的响声让她讨厌,一下子打破了只能听到鸟鸣的安静氛围。 一扭头,易书南果然走到了身边:“在这留着不好吗?你想要工作的话还可以继续带领你的团队,不想工作的话我也随便你。” “我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郁九寒把拉链拉好,想了想拿起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又准备再添一件衣服。 “这又不是员工宿舍,就算我还想工作又为什么非要在这?如果不想工作的话,更没有理由留下了。” 易书南皱了皱眉头,她意识到这会让郁九寒不爽的时候,却发现对方根本没有抬头看。 “可……” “别跟我说安不安全的。”郁九寒又拿了一条围巾护住脖子才抬起眼来看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是以什么身份对我说的这些话?” 易书南一下子卡了壳。 郁九寒看起来很冷静,绝不是恼怒上头时口不择言什么都说的状态。易书南知道这正是谈话的机会,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 静静等了一下,没有得到回应的郁九寒耸了耸肩。 “所以,把你的嘴闭起来,别管我要去哪了。”郁九寒说,“我就是死了也和你无关。” 这当然是气话,可易书南却突然恍惚了一下。 像是某种东西从身体里剥离的感觉,她的心脏蜷缩在了一起,就仿佛她真的经历过类似的事。 雨夜,超速的跑车,以及突然而来的事故。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易书南的声音很奇怪,郁九寒却并没有听出来。她自顾自地弯腰收拾东西,因为心情十分平静,居然有耐心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不需要白凛果帮忙,她也能把行李整齐地放好。 “我真佩服你,”她对易书南说,“在你的神眼里同性恋是犯罪吧,你刚犯了罪就敢去送经祷告,我干了错事的时候可不敢主动去找条子。” 她没有得到回应。 把东西都整理好了,叩上行李箱的盖子,不太费劲就能把锁关好。郁九寒扶着箱子站了起来,哗一声将拉杆拉开。 “我不奉陪了,你安心在这做你完美无暇的信徒吧。” 郁九寒走到门口,却拉不开把手。 门被锁上了。 她沉默着,没有应激后大喊大叫,也没有怒骂易书南神经病,郁九寒只是松开箱子返回到桌前,搬起一把椅子拖向门口。 一声巨响震得人忍不住捂住耳朵,但无论是郁九寒还是易书南眼睛都没眨一下。接着郁九寒扛起椅子再次向把手砸去,第三下的时候,终于把门把砸坏了。 她将椅子扔到一边,拉起自己的箱子。 “你知道吗,”身后传来易书南的声音,“我真的恨你。” “啧。”郁九寒是不打算理会的,可易书南接着又说:“如果没有你,我的人生本不该如此挣扎。” “你是指哪件?”郁九寒停了下来,“害你提前出柜被家里赶出来,还是害你成为可恶的同性恋?” “如果是前者,好吧抱歉,你也没少坑我,我就当自己活该赎罪了行吗?” “如果是后者,那你把嘴闭上吧,怎么可能是我害的。” 郁九寒不想生气的,可看到易书南那张脸,她就抑制不住地愤怒。 她不知道这个人在犹豫什么,上帝不让她喜欢女人,她就别信了呗。易书南聪明,有能力,年纪轻轻就一番事业,甚至是整个世界都偏爱的主角。她还有什么不满意,她还有什么值得踟蹰的? 她已经是那么幸运的人了。 “承认吧,你就是个看到女人身体才会有感觉的……” “我不是。” 易书南像害怕听到那三个字似的,突然提高了音量打断。这是本能的否定,在冲动过后她的声音又矮下来:“这是不对的,是魔鬼的引诱……” “去你的魔鬼和上帝吧!”郁九寒听到她重复牧师讲过的东西就觉得烦躁,“我才不信我是谁的肋骨,你的神未必有多么公平公正,该死的东西别再信了,你自己能够自洽吗?” “你不懂。” 易书南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也,我也不想,可是……” “可是个屁,不想就不想啊,我真不明白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易书南摇了摇头。 “你根本不明白这是什么感受,你没有出生在那样的环境里,你不知道有些习惯刻在骨子里后是改不过来的。” “你知道吗,违背从出生就开始养成的习惯就像现在让你去裸奔一样。你从小就穿着衣服,认为身体是隐私的。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世界的观点改变了,人就是一种裸奔也无所谓的生物,你真的能忍受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地行走吗?” “做不到的,听起来只是否认自己的信仰很简单,但是做不到的。从小就生活在用布料裹满自己的群体中,哪怕露出胳膊也会被人注目指责,就算知道社会的观念改变了,也不可能毫不犹豫地脱下衣服。” 易书南看着自己的手,恍惚间她又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步入青春期后逐渐意识到自己会被同性吸引的,那个恐慌无措的自己。 从没有人告诉她这是对的,她意识到自己是群体中的异类,如果哪天被发现的话,一定会被抛弃。 永远无法平息的危机感从那时候就一直伴随在易书南身边,没有一个角落能让她觉得是安全的。 因为全能的上帝在看着呢,天国的路是窄路,天国的门是窄门。 她注定跨不过去。 60-70 第61章 离开还是留下,上帝还是她 “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既然赤身是合理的那就脱了衣服去裸奔啊,哪个老古董有异议就戳瞎谁的眼睛。”郁九寒大踏步走到易书南面前,扯住她的领子,“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知道?” “你也只是说说而已,实际上这样的假设根本不会出现在现实中,你怎么会确信自己的真实反应就是这样勇敢。” 易书南用一双悲切的眼睛看着她:“你在闯入会议室的时候也会紧张,你怎么就能大言不惭地说自己不畏惧异样的目光。” 郁九寒气得牙根痒痒,她头一次不是因为自己不爽而愤怒,只是单纯看到易书南这幅样子就无比生气。 “你这个,你这个……” 易书南出现在会议室中,那模样多么游刃有余。世界的偏爱和一切高光都落在了她身上,那是郁九寒怎么都羡慕不来的东西。有那么一瞬间她也不得不承认,视线确实会不由自主被这个人吸引过去。 但是,眼前这个顾左右而言他的易书南又是那么窝囊,她甚至没办法正视自己的内心。 “你这个胆小鬼,蠢货,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都是世界的主角了啊,到底为什么啊,全世界都在围着你转,你凭什么害怕凭什么犹豫。 “你……” 郁九寒感到愤怒,感到不公平,她想控诉易书南让她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么大的混蛋,但话说了一半突然卡壳了。 她想起来了。 高中的她被排挤,在体育课上被篮球砸中,摔倒在地上爬不起来。那时候帮了她一把带她去医务室的,带她去医务室的……根本没有这个人!是郁九寒自己缓了半天才站起来去的医务室,是她自己想办法报复了拿篮球砸她的那几个傻缺。 只不过易书南需要一个出来阻碍她的炮灰,所以就以争风吃醋的理由捏造出了向芷带她去医务室的记忆,郁九寒最开始压根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这个才喜欢的学姐。 再后来又因为需要跟易书南发展感情,所以那个帮助她的人就被替换成了易书南。 郁九寒根本不在乎是谁送她去了医务室,何况没有那个人。难道她是古代小说里谁身上有玉佩就喜欢谁的王爷吗?开玩笑吧,她爱喜欢谁就喜欢谁,和这个鬼剧情没有一点关系! 然而她连记忆都是围着易书南转的,因为这个人的需要被随意涂抹! “啊,啊……” 泪水从郁九寒的眼中挤了出来。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不公的事。 眼前的这位主角,现在正因为信仰和性取向的矛盾而痛苦,她这个做配了两辈子的炮灰,是不是还得出言安慰啊? 去它的,都去死吧。 “从我出生开始,就没从家庭里感受到过任何温暖。” “父亲不在乎我们,母亲偏爱弟弟,而我的同胞兄弟只想让对方死。” 易书南又开始整理袖口。 正装穿着的礼仪之一,就是把一截衬衣的袖子展露出来,以显得着装干净整洁富有层次。 虽然其实不遵守也没什么,但易书南的父亲偏偏特别在乎这个。 小时候的易书南总是会忘记,穿好了外套就当是穿好了。她现在也不清楚只是一个小细节而已,为什么就是记不住,可能小孩子的脑子还没有发育完全,有些事情理解不了。 父亲把这当作是对他权威的挑衅。 易书南记得那是一次家庭聚餐,除了父亲母亲还来了许多亲戚朋友。她作为小孩只能坐在桌子的边缘,倒也乐得轻松。易书南不喜欢被拉出来表演什么节目,在亲戚朋友们忙着奉承父亲的时候,她可以等一会悄悄离开。 不知怎的,父亲看到了她没有整理好的袖子。 也许是喝多了酒的原因,也许是想在外人面前展现自己的威严,父亲发了很大的火。 他把杯子摔碎了,所有人安静下来,易书南与他对上视线的一刹那就感受到了不妙。他看着父亲从主座站起,气势冲冲地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带来了恐惧,易书南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 她只是害怕,非常害怕。 “妈妈!” 在父亲冲过来前她本能地向母亲呼救,可是却没有回应。父亲已经到了面前,一巴掌抽在她的手背上。 易书南哭了,在手被抽之前就哭了,她实在是太害怕了。 成年人的手劲很大,小孩子的皮肤又嫩,带来的伤害比恐惧还要疼痛。 “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她扯着嗓子尖叫着,小孩子锐利的声音和父亲的怒火,亲朋好友的沉默,还有兄弟的幸灾乐祸混杂在一起,构成了易书南对于童年唯一的印象。 一片狼藉。 手背被打得红肿,皮肤下印出了斑斑血迹。易书南被一路拖拽着走,她不断扒着能够抓住的任何东西,她知道自己或许乖一点会更好,但她没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好害怕。 当她通过前进的方向意识到自己会被带到哪里的时候,易书南哭得更大声。 “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要把我关起来,除了这个什么都可以。” 但她还是被扔进了那个小房间。黑暗,没有窗户和光源的,在装修时特地设计的不超过四平米的禁闭室。 门被关上的那刻她把嗓子都哭哑了。 那一天小小的易书南发了烧,因为恐惧和紧张,她还没有长大的身体十分虚弱。 一会儿很冷,一会儿又很热。只有父亲拿着房间的钥匙,他喝了酒,如果喝得太醉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该怎么办呢?时间过去了多久易书南并不知道,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她会在这个阴冷潮湿的角落死去,被所有人遗忘。 昏昏沉沉间易书南看到了明晃晃的灯光,她看到了拉花彩带,还有挂满了玩具的圣诞树。那是圣诞节时教堂的活动,整个晚上都是欢快的,不断有节目上演。 易书南也有节目出演,她是儿童合唱团的一员。 “平安夜,圣善夜。万暗中,光华射,照着圣母也照着圣婴。” 她多么喜欢在教堂里上主日学的日子。老师们都非常耐心,无论谁犯了错都不会大声斥责,当然也不会惩罚。和这个冰冷的家是不一样的,老师们会说愿主保佑我们每一个人,不管是回答了问题的还是忘交作业的,不管是唱了颂歌的还是上课睡觉的,愿主看顾我们回家的路。 这里的人是喜悦的,是宽容的,是和蔼可亲的。易书南想一定是有一位神在爱着她们,才能让这颂赞的场合成为安息的地方。 “神的爱,让我安息青草溪水边。” “我的牧人认得我声音。” 易书南喜欢这样的歌,尤其是在黑暗中唱给自己的时候,她唱着唱着就会因感动而哽咽。 多么好呢,即使在黑暗中也不必害怕,有位神会为她引导方向。 她就像迷失在旷野中的羔羊,等待着牧人拿着杖来寻她,把她带到溪水边的草地。这样就不用再害怕了,不用担心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不用害怕选择失败的后果。 只要把自己交托出去就可以了。 易书南意识到自己已经偏离了道路太久,她的心太软弱,所以才会在不应该的事情上纠缠太久。 她的确会被郁九寒吸引,但这样的欲望太浅薄。人不会懂她心里在想什么,也不可能完全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会有误会,有争端,有矛盾。 会因为她的过错离开她。 宛如浮萍一样的感情,吹一吹就不再有了。易书南觉得很不安全,非常可怕。 她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袖口,靠近了郁九寒。 “你还记得在教堂那次的靠近吗?你说了很多让人误会的话,我实在是吓了一跳。” “怎么,你又要翻旧账?”郁九寒不悦地说,“每次一怎么样你就提那个,是不是准备刻在碑上当墓志铭啊。” 那双漂亮的眼睛从来不会对她释放善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离开了,没有一丝一毫的保障。 易书南像是没有听到郁九寒的话似的,自顾自地靠近。 “那时候——” 她低下了头,搭着郁九寒的肩膀轻轻印下一吻。 蜻蜓点水般的触碰,就像两人的第一个吻。郁九寒稍微愣了愣,然后她想起了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易书南掐住了她的脖子,用一股真的要杀了她的力道。 郁九寒想起了当时的恐惧,想起了被侵占的距离感,想起了与死亡如此相近的那次体验。 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易书南到底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可她还是忘了,像是被刻意磨平的记忆,她甚至忘了两次。 又是因为主角,又是因为易书南! 下一秒她再次察觉到易书南的手触碰到她的脖颈,无法呼吸的痛苦回忆再一次笼罩了她。 “看吧,你也会因为曾经的阴影害怕,又哪来的立场指责我呢?你只是没有遇到和我相同的困境。”易书南靠近她说,“我是真的恨不得你死,这样我就不用再矛盾了。” 郁九寒猛地把她推开,她那副缺乏锻炼的身体里从来没爆发出过这样的力道。 她完全被恐惧控制住了,正处于高度压力的状态,具体表现为想要逃跑,如果做不到的话就攻击。易书南完全能够理解这种状态,现在的郁九寒就像小时候的自己。 没有人能完全理智地面对什么事的,郁九寒只是幸运地没有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 她完全没有资格指责我,易书南这样想道。 第62章 她郁九寒才应当是世界的主角 易书南的表情冷了下来,再看不到方才的决绝。 郁九寒的情绪不安到巅峰,因为这个疯子看起来就是认真的,她不是那种嘴上说说而已的人物。郁九寒现在还记得掐在*自己脖颈处手的力道,那绝对是认真的。 危险和恐慌一瞬间压垮了她的神经,随即爆发的是一种出离的愤怒。 因为恐惧而愤怒,因为自己被修改的记忆而愤怒,因为整个世界围绕着眼前这个对她有威胁的人转而愤怒。 该死的,都去死吧。 郁九寒曾经考虑过有人想杀了主角,那么世界应该怎么修改。是各种不可抗力去阻拦,还是怎么杀都杀不死的超自然现象。亦或者主角死了,世界崩塌,要不就是寻找新的主角。 然而现在她完全无法再考虑那么复杂的事,郁九寒因为这该死的剧情愤怒。 她被这狗屎剧情阻挠过,因为主角的需要陷入危险。名为剧情的不可抗力是逃不过的天命,也许一个故事里就是要有主角和炮灰。 但是,就算这是无法违抗的,就算她注定要做配角,她也是最自由的那个。 郁九寒猛地把易书南推开,力道之大使对方不得不连续后退,最后因为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她抄起桌上的玻璃杯,轻飘飘的质感无法给她任何安全感,郁九寒把它砸碎在地。然后捡起一块玻璃碎片,尖锐物首先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可她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玻璃破碎的声音刺激了她的神经,郁九寒想起自己被关在别墅时无论怎样打砸都无济于事的绝望。 获得了她的信任,一声不吭将她抛下的易书南,后来又觉得可以取得原谅吗?凭什么,哪来的底气,就因为她是主角吗? 郁九寒更情愿做不吃这一套的恶毒女配。 “别自怜自艾了,你以为你就是世界上最惨的人吗!”郁九寒抓住易书南的领子“你能体会到某天有人告诉你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她人作配的感受吗!我的整个人生都被否认了,但我还是不服,你凭什么这么窝囊!” 郁九寒突然愣住了,她缓缓低下了头。 易书南轻轻叹了口气,她的声音很疲惫:“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整天争吵的日子。” “我希望能在阳光温暖的午后看一场电影,不要太刺激情节的,哪怕是看到睡着也没关系。”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沉,“这也是奢求,可能我本来就不是多么好的人,所以没有人会包容我。” 她握住了郁九寒的手,把玻璃碎片扎进自己的胸腔。 其实郁九寒的情绪很激动,易书南不过推动了一下,这是意外,并非出于她自己的意愿想要了结。 郁九寒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她甚至没有因此退缩。 反而更加愤怒。 “你以为你卖个惨我就会心软吗?”她死死握着玻璃碎片,“你觉得我是随便说说而已吗,该死的你以为你是谁。” “我倒要看看这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郁九寒将玻璃碎片拔了出来,伤口处没有了阻碍,比想象中更加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 看到易书南面无血色的样子,郁九寒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个人也是可怜的。 作为被选中的主角,她好像对此也毫无自觉。 但眼前的苦果也是易书南自己选的,不是她郁九寒情绪激动捅的。何况其实谁都知道,这样一个小伤口没有意外是死不了人的。 痛苦好像激发了易书南的求生欲,随着血越流越多,她变得没有那么淡定。她伸出手挽留着郁九寒:“不要走,别走。” 她胸腔起伏的频率太急促,让郁九寒想起了趴在院子里的那只老狗。 郁九寒的腿僵住了,她站在原地无处可去,甚至流下了眼泪,因为易书南这副可悲的样子而哭泣。 但是她本来就是要走的,打定了主意,即使把锁砸坏了也要离开。她没想跟易书南吵架,但是对方太气人了。 对啊,她本来心情很平静的,连吵架都不想,现在却再次被绊住脚步。砸坏了门锁,一只脚都踏出门口了,却还要返回来和易书南争论,明明那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还是那该死的剧情,郁九寒已经分不清了。 她看着易书南,完全不因为对方的弱势而得意。 “这世界的主角应该让我来做才对,这就算是小说也该是重生的题材,聚焦的对象只能是我。”郁九寒说,“所有人都该围着我转。” 她把玻璃碎片扔到地上,转身的瞬间,此生都没有如此轻松的时刻。 易书南再说了什么都已经与她无关了,郁九寒想过自己的生活,她也不想纠缠着谁不放。她还很年轻,陪着易书南勾心斗角完全是浪费时间,她应该回到学校去。 上着很无聊的课程,但好歹食堂还算不错。 从学校请假出来兜了那么一大圈回来的郁九寒,现在终于想起自己还是个学生。 她终于离开这个地方了,抛下一地狼藉,也不用高昂着情绪大喊大叫。 易书南知道自己的挽留是没有用的,她捂着眼睛靠在床边,不断地哽咽。 她好像看到了很让人悲伤的画面,在郁九寒置气地对她说“我死了也和你无关的时候”,她心里空落落得仿佛这是真实发生过的事一样。 雨天,车祸,医院。抢救时间长到她以为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其实没有任何人跟易书南保证过这点,但她就是如此期待着。 她向神恳求着,郁九寒还很年轻,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神啊,原谅她吧。 可是神没有应允她的祷告。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葬礼隔了许久才举办。易书南也去参加了,以朋友的身份。 她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她们并不熟。 葬礼的照片用的是郁九寒大学毕业的证件照,学信网上的那张照片。易书南觉得以这个人的性格,应该会觉得证件照不够好看。但是她没有留下一张正经点的生活照,在这样的氛围上放一张嘟嘴比耶的照片显然是不合时宜的。 易书南知道郁九寒喜欢向芷,因此她邀请过向芷来参加葬礼。 “你希望我去吗?”向芷这样反问道。 向芷并没有来。 葬礼的接待,同时也是哭得最伤感的那位……易书南想起这个的时候有些发愣,她想这都是幻觉罢了,郁九寒还活着,根本没有什么车祸和葬礼。 在这段莫名其妙的记忆中,那个哭得最伤感的人无疑是白凛果。 但是这都与她无关了,易书南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在感到害怕的同时,她也有那么一丝丝的期待。 只有在教堂里她才能感受到温暖,只有唱着颂歌时她才觉得安适。可聚会总会结束,她还是要回到令人讨厌的现实生活中。 然而在天国,那里有永不结束的宴席,这是她所有的指望。 没有人能让她偏离这条狭窄的路,郁九寒终究不可能永远陪在她身边,只有神才能。 她蜷缩起一条腿,以一种更舒服点的姿势靠在床上。易书南的身体一点点地歪倒,她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就像被关进禁闭室后安慰自己那样。 易书南害怕那个小小的房间,但她没有因此恐惧黑暗,就是因为她还有一丝指望。 “不用再害怕了,很快就不会痛了。”她如此期望着。 郁九寒跑出了大楼,跑到了街道上。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发现房间里采光再怎么好,也不如亲自出来体验一下。宽阔的街道和视野让她的心一下子打开了,何必呢,她想,自己何必在办公室里纠缠不熟悉的领域呢? 她就要做郁九寒,做那个又懒散又挑剔的自己好了。 手上依然沾着血,有易书南的,也有自己的。郁九寒的形象看起来有点吓人,大声的争吵让她的状态看起来有一些不可避免的疲态,她的胸前和手上都沾着血,像是刚持刀伤人的凶手。 但是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因为郁九寒不希望自己惹上麻烦。 她在广场的喷泉将自己的手洗干净,然后去卫生间换了一套衣服。郁九寒直接打车去了学校,看着车窗外的人群,她很好奇这些小说内容外的角色有没有自己的生活。 不过都和她没有关系,她会有自己的生活,她出生在这世上才不是因为易书南。 脑海里的声音彻底安静下去,它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也并没有阻拦郁九寒离开。但郁九寒还是想,她应该是一本重生文里的主角才对。 从车里下来,漫步在校园中,郁九寒一时间有些发呆。 没有易书南,也没有白凛果,她的人生本来就该是这样才对。 哦,还有学姐。 郁九寒曾经喜欢向芷也与任何人无关,她只是喜欢这位温柔的学姐。郁九寒拿出手机打开了娱乐新闻,她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这些了。 学姐的第一部电影还没有下映,现在去看的话也不是不行。 就这样一边上学一边追星,等继承遗产之后,再成为美美追线下的令人羡慕的大粉吧。这样的生活多好,比起在办公室里看无聊的报表有意思多了。 郁九寒的脚步轻快起来,突然有人叫住了她。 “嘿,好久不见。” 郁九寒猛地停下,不可置信地回头,她发现向芷就在她身后打着招呼。只不过现在向芷有了名气,需要戴口罩和墨镜,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感觉到向芷正在微笑。 “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向芷说,“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第63章 她早就离开我了 郁九寒现在还是没能适应状态,她跟向芷一起坐在餐厅的私人包间里,上茶的时候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心看。 “想吃点什么?” 不久之前她还处在高度紧张的环境下,手上沾满了鲜血。 “我……”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我什么都可以。” 向芷笑了笑:“那我按照喜好推荐你几个菜好了。” 她们已经好久没有联系过了,郁九寒没有主动发消息打扰,向芷也没有维持关系的意思。 但现在就是这么凑巧地遇见了,向芷还邀请她来吃饭。偏偏是今天,偏偏是郁九寒刚经历完那些事后。 应该享受吗,和喜欢的明星一起吃饭成为朋友,这可是作为粉丝梦寐以求的事。但是今天的情绪好像已经用完了,郁九寒觉得接下来发生什么事她都很难有太大的波动,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情绪。 不过她还是有些紧张,向芷是她喜欢了很久的人,还是明星,最重要的是,两人不怎么熟悉。 所以心脏一下下跳地用力,不能平静下来。 向芷最近过得还不错,虽然一开始出了差错,但很快便回到了正轨。上辈子她是怎样发展的,现在依旧如何。 “你现在怎样?”向芷问她。 实在说不上好,但郁九寒还是回答不错。她们似乎不是能互相倒苦水的关系。 “学姐呢?” “我不怎么好呢。” “诶?” “你看啊,”向芷说,“你最近都没有来我找玩吧?感到稍微有点寂寞,一个人很无聊的。” 学姐不是有女朋友吗,难道分手了?郁九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她什么都没说。 因为无论向芷是否单身都好像跟她没关系,如今郁九寒已经不想再臆想学姐了。 可向芷却把椅子搬得离她更近了些,两人坐的圆桌,本来就不远,现在更是要靠到一起了。 “其实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对吧?” 学姐勾起一缕头发转了转,侧着身看她:“最近一段时间,无论什么时候找我都可以哦。” 一顿饭吃得郁九寒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向芷邀请她去下一场喝点酒,她拒绝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她已经想回去休息了。 “好。”向芷没多挽留,“以后多联系啊,一起出来玩。” 郁九寒回家以后睡了吃吃了睡三天才缓过神来,然后就像她计划中的那样,回去上学了。 课当然还是不听的,不会因为有那么一出就变成对课程感恩戴德的好学生。郁九寒只是享受起了伴随着讲课声的白噪音玩手机的感觉,顺便规律地上课下课去食堂,每天都可以放松大脑。 她没有主动联系向芷,总感觉有些奇怪。 郁九寒早就下定决心要放下学姐了,而且确实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想起她来。现在再联系是什么意思呢,单纯做朋友,还是有别的发展? 好刻意的感觉。 郁九寒知道自己一陷入就很容易激动,大概也算是一种恋爱脑,不过不是完全奉献自己的那种,而是很容易被对方调度情绪。 没办法嘛,她也想冷静一下,但情绪啊激素啊这些事谁说得清呢。 在这个恋爱小说都要讲究清醒的年代,郁九寒知道自己是很拎不清的人。 扯着嗓子大喊大叫,把杯子砸碎威胁人家,这种疯子一样的行径完全做得出来啊。要不是她和易书南的关系其实不清不楚的也不算是真的谈了,郁九寒觉得自己甚至会因为感情破裂去酒吧买醉然后随便抓个无辜路人吐上三天苦水。 然后越想越气,无论怎么盘都觉得是对方耽误了自己,一怒之下匿名做成瓜条投稿各个女同性恋账号,标题就是“夜夜笙箫的p友突然说她恐同”。 开八百个小号观测对方的现状,惨了就笑好了就恨,总之怎么low怎么来,做一个特别不合格的前任。 嗯……也算不上说前任,总之就是很不体面。 郁九寒知道自己绝对是这样的人,她现在不是很想联系学姐,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 不过她还是去看了学姐的电影,放映的末期无论是排片还是上座都很少了,郁九寒包场看完的。 向芷出演的角色是很重情义的人,她以身殉情的场面引发了很多讨论,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的。 郁九寒在台下吃着爆米花,再次看到这个名场面还是会感叹向芷的演技,还有导演超高的构型镜头。但却不像上辈子第一次看到时那样激动到泪流满面。 她以前或许,把这些角色的形象寄托在了向芷身上。 其实向芷未必是这样重情义的人,实际上殉情什么的太夸张了几乎不会出现在现代社会。可郁九寒的脑子就是不太清醒,她一时间没有分清。 离开电影院后,郁九寒拿起手机看到了好几条未接来电。她知道这是为什么而打来的电话,她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所以才特地选了今天出来看电影。 现在,回家吗?还是至少去看一眼呢。 郁九寒呆呆地站了一会,还是打车去了医院的方向。 从她重生以后开始,时间就是一点点逼近今天的。把她宠出了一身坏毛病的小姨,在灵魂死去了很久之后,**终于也撑不住了。 上辈子她接到了电话,说小姨醒了,过来探望一下她吧。 这可能只是回光返照而已,小姨醒来不久以后状况就急剧恶化,被推进抢救室,不久之后宣告了死亡。 这次郁九寒特地错过了电话,也错过了小姨醒来的时间,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她已经提前知道结果了,但还要在这里等待结果。 是出于什么心理还站在这里呢,她明知道爱自己的小姨早就死了,却还要在这等待一具**的消亡。是因为观念吗,即使没有人对她的孝心评价,郁九寒也会臆想观众的声音议论自己。 她叹了口气,对出现在身后的人说:“你还是走吧,我不想这种时候还要吵架。” 易书南不知道在哪接到的消息,这样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旁,是想要安慰吗。 郁九寒懒得和她掰扯消息的来源,也不需要安慰。 上辈子她见到了小姨最后一面,在昏迷了数年后小姨睁开了眼睛,她骂护士弄疼了她,骂医生和医院只会坑钱。看到郁九寒后也骂郁九寒是该死的玩意儿。 没有任何意义的骂词,只是为了宣泄情绪。 她卧床了太久,身上有股不好闻的味道。尽管护工帮她收拾得很干净,郁九寒还是能闻到那股沉闷的味道,似乎和卫生条件无关。 小时候,小姨喜欢把她抱起来举高高,一直到郁九寒不算是个小孩了也爱这样做。 她说看到你就喜欢,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喜欢好了,恨不得咬你一口。 小姨是很温和很有礼貌的一个人,她的情绪起伏不会特别大,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就算郁九寒犯了错她也只是摇摇头,叹一口气说:“哎呀……” 那个对着所有人破口大骂的人绝不是她的小姨,从小姨昏迷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不在了。 郁九寒早就已经接受这个事实了,她想如果重生之类的东西是存在的,说不定世界上会有更奇妙的事情。 比如小姨的昏迷并不只是单纯的昏迷,而是她的灵魂到另外的世界成为了主角,想必那一定是比现实要惊喜得多的世界。也许会有魔法,可以御剑飞行,还有正派反派的战争。 两个世界时间的流速不一样,当小姨在另外的世界结束了不必被小孩和工作束缚的一生后,她遗留在现实的**也该消散了。 她在现实的这些年里太辛苦,如果能在更好的世界休息就好了。 小时候的郁九寒就像所有小孩子一样,好奇自己是从哪来的。小姨告诉她,你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姐姐,她想要一个孩子。 “其实我没有那么喜欢小孩,我觉得会很烦人的。但是你啊我的宝宝,有了你以后我才觉得不一样,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很不公平吧,想要小孩的是她的生母,却早早地撒手人寰。没有那么喜欢孩子的人一个人辛苦工作,要付出两倍的母爱来保证郁九寒的童年没有遗憾。 郁九寒现在想起来,也觉得命运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 上辈子的郁九寒无法理解,尽管医生告诉她脑梗后的病人大多会性情大变,成为道德败坏素质低下的人,这不是病人的错,是因为大脑的一些区域收到了损伤,她依然无法接受。 也是那时候起,她更加过分地给易书南找起麻烦,那份迁移而来的厌恶甚至持续到她重生以后。 其实更主要的原因,还是想让自己从这份悲痛中脱离出来吧。 就像转移注意力一样,不过有些人会采取更和平的方式,而郁九寒这个从不考虑别人感受的人,就更恶毒一点了。 “对不起啊。”郁九寒突然说。 易书南没有反应,她不认为这会是给自己说的。 郁九寒也没有强调这是对谁说的,或许她也该对小姨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小时候做了太多任性的事。但她说不太出口,这感觉太奇怪了。 最终郁九寒也没在抢救室门口等待最后的结果,会有人帮她完成的,她留在这里也是多余。 哭天喊地的事她不愿做,平静到连沉迷情情爱爱时的感情波动都达不到,看起来挺冷血的。 但距离分别的日子真的已经太久了,久到郁九寒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哭的了。 第64章 她吃什么都会想吐 郁九寒时常会想,一个人去了远方再也不联系,和她去世了之间,对亲近的人来说有什么区别呢。 都是永远也见不到了,前者听起来却没有后者那么令人痛苦。但是至少远行也是件让人心伤的事,在送行的聚会上,说不定也会有人为此哭泣。 那么,玩的很好的朋友因为分隔两地,从一开始的联系密切到后来渐行渐远后,某一天的尴尬问候便成为了人生最后一次交流,这和对方去世了之间有什么区别呢? 也是再也不会相见了,却没有多么伤心,最多空闲时间里回想起过去后,变得有些惆怅而已。 想了如此多有的没的,其实和眼下的场景都没有关系。 小姨的葬礼她没参加,郁九寒不信任那些人,她希望下一次和老管家接触的机会是继承遗产。 她一个人买了蛋糕,坐在屋子里悼念。 “那些假惺惺的人,她们根本都和你不熟。”郁九寒把蜡烛一个个点上,“装模作样地聚在一起装哭有什么意思呢,我只觉得恶心。” 连郁老太太也是,惺惺作态。如果真的这么疼爱女儿,早该明里暗里地帮忙吧,不然怎么连累的两个孩子都走得比她还早。郁九寒理所应当地想到,连小姨对她也比那老太婆对亲生女儿好。 “只有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郁九寒不需要照片去怀念,她怎么可能忘记那张脸。 温柔的,坚强的,永远不会对她抱怨的小姨。即使郁九寒已经老大不小了,还是宝宝宝宝地叫她。 被抱在怀里的时候,郁九寒也会想叫她妈妈。可是她知道不可以,她的妈妈是小姨心口的一道伤,还是不要提起的好。 但是,但是啊…… 郁九寒突然觉得害怕。 这么多年来她都没有怀疑过小姨对她的爱,那是一种完全无私的,挑不出毛病的爱。可小姨昏迷很久后醒来,对着兴奋着来探望她的郁九寒,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还没死。 如果没有你,我怎么会这么累。 小姨对她说过无数句你是我最好的宝宝,也不止骂了她一个,医生也对她说病人的大脑受到压迫会性格大变,但郁九寒还是会不断地想起这句话。 因为她无法反驳,如果没有她,小姨确实不至于这么累。 郁九寒不仅挑剔,脾气还大,而且在小姨没有生病的时候她也不是一个会体谅人的好孩子。甚至在性格没有养成的幼年时期,她就是一个高需求高敏感小孩。 她既要好的物质条件,又要小姨参加她的家长会。小时候无时无刻不烦着小姨讲那些学校里的破事,青春期又孤傲得不得了要求自己的空间。 郁九寒的卧室连着阳台,她很讨厌这个。洗衣服晾衣服收衣服都要到阳台上去,那时候的郁九寒难以忍受有人进出她的房间。 但你要她把这几项工作全权包揽了,她也懒得做,经常忘记。 阳台上摆放着杂物,偶尔用到的时候,小姨也会穿过她的屋子到阳台上去。 因为这么点破事,她居然对小姨发脾气。 “不要打扰我!” “我们换个房子吧,换个更宽敞的,阳台在客厅的屋子。”小姨说。 郁九寒哼哼唧唧地回答那也不用,反正她很快要考上大学,那时候也不经常回来住,两个人要那么大房子干什么。 “我总得给你留下点东西啊。” 她实在不是个好孩子,做了许多过分的事。现在她仍然不知道小姨说这句话的目的是什么,是单纯地宠溺孩子,还是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有了预料。 她们换了新房子,在装修都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小姨就病倒了。 她就好像是一头年迈的驴,努力拉了一辈子的磨,终于将谷仓的麦子都磨成粉了,也到了卸下担子端上餐桌的日子了。 “对不起啊。”郁九寒把蛋糕切开来吃,“我真的是你最好的宝宝吗?” 为什么那么多的我爱你比不过一句辱骂呢,因为郁九寒自己也觉得心虚吧。 郁九寒突然想看看小姨的遗物,她想通过这种方式去纪念一个人。可是遗物没有交到她手里,上辈子是给她了的,但那时候她的情绪很激动,并没有看,而是把它们一股脑地锁了起来,淡忘在记忆的角落。如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的矛盾,遗物直接被老管家拿走了。 不过郁九寒现在没功夫纠结这个,她吃蛋糕吃到撑,感觉有些恶心。 生理上的恶心可比心理上的难熬多了,郁九寒一边发呆一边挖蛋糕吃,没注意就吃多了。奶油再选好的也不可能完全不腻啊,郁九寒觉得喉咙很顶,上牙膛像结了一层油一样不适。 胃里翻江倒海了许久,她忍不住去厕所吐了。 混合着胃酸的没有被消化的食物刺激着嗓子,散发着不好的味道,让郁九寒又干呕了好多次。已经没有东西可吐了,她还是觉得难受。 郁九寒哭了,在水池旁一边漱口一边流眼泪。 真的好难受。 肠胃好像受到了刺激,这些天郁九寒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有出门,无论吃什么都很容易吐出来。 她明明吃得不多,也很清淡没有油水,可吃下去后不久便会难受,就算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也不会舒服。 她生病了,蛋糕伤到了肠胃,郁九寒知道自己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去看个医生。但她不想动,她有点害怕自己这样会不会吐习惯,以后无论吃了什么第一个反应就是再吐出来。 好在她年轻的身体还算健康,没有看病吃药也自己恢复了。郁九寒吃过东西后下意识觉得不舒服想去厕所吐出来,但感受了一下好像又没有那么难受。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又哭了。 哭完后洗了把脸,熟练地煮了两个鸡蛋敷眼睛。郁九寒觉得自己有必要出去走一走。 但一个人没意思,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好的朋友。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发消息问了向芷。 【学姐,最近还有时间吗?】 【当然,想出来玩吗】 【嗯,就我们两个可以吗。我想找个安静一点的环境。】 【好啊,什么时候。】 郁九寒想说现在,但她看了看自己红肿的眼睛,改口说晚上可以吗。 【好,我开车来接你。】 到了下午郁九寒的眼睛就没有那么肿了,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以防万一还是擦了点粉遮盖一下。 但是向芷降下车窗冲她招手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 “哎呀,”向芷露出关切的目光,“出什么事了吗,怎么哭了?” 这时候天色已经不算亮了,冬天的夜总是来得很早,郁九寒觉得这样昏暗的光线下应该连人的表情都看不清的。 她不知道向芷是如何判断出来的,但她又想哭了。 “没关系的,有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向芷把手放在郁九寒的手背上。 有了这样的关怀郁九寒更想哭了。 学姐和小姨一样都是温柔的人,郁九寒认为自己的喜欢不是什么杀千刀的剧情促成的结果,她就是喜欢温柔的人。情绪稳定,不会随便生气,能包容她的小脾性。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向芷没急着把车开去任何地方,看到郁九寒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她凑过去摸了摸郁九寒的脑袋。 “走吧,我知道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先前向芷出去玩,总喜欢热闹的地方,一群人聚起来喝酒玩游戏。如果选安静的地方,那就两人开个包间吃吃饭。但今天她没有把车往市区里开,随着天色越来越黑,道路两旁的路灯亮了起来。不是城市中常见的车水马龙的灯光,而是微弱的,仅仅能看清道路的昏黄的光线。 向芷把车开到了比较偏远的地方,在这里有真正的夜晚。 车停下的时候郁九寒放眼望去没有看到高耸的建筑和霓虹灯光,这是一片湖,湖岸有放置在草丛里的小小路灯。 她深吸一口气,闻到了泠冽潮湿的味道,混杂着泥土味。 如果是夏天这里一定听得到蛙鸣,但现在湖边很安静。这里不是完全没有人来,但零零散散几个人分布在湖的周边,不会给它的宁静带来任何影响。 “来。”向芷帮郁九寒围上了围巾,伸出手对她说:“别受寒了。跟着我,小心脚下。” 围巾是向芷车上的围巾,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也许会和学姐身上的一样。 向芷还带了一个盒子,挺大个的,看起来装着什么乐器。 郁九寒跟着她从斜坡上下去,来到离湖边更近的位置。夜晚的湖看起来像是一口黑色的深渊,偶尔能听到鱼到湖面打挺的声音。 “我小时候住在这附近,所以经常来这边玩。”向芷说,“压力大的时候过来,心情很快能平静下来。” 郁九寒觉得也是,但不会有些萧瑟了吗。夏天的话也许还好,蛙鸣可以为这样的寂静带来一点生机。可是冬天呢,那么冷,一抬头就是漆黑的干枯的树枝。 向芷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点,她从匣子里拿出一把吉他。 “其实也许我更适合当一位歌手,不上电视表演不当明星,就在各个酒吧之间驻台弹唱,换一杯酒钱。” 她说着,扫了扫弦:“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酒吧,你还记得吗?” 郁九寒愣了愣,说嗯。在向芷看来的确是这样。 “那么希望你还能记得这首歌,”向芷冲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听到的歌。” 第65章 想哭诉的话找我吧 郁九寒早已忘记那天相会时听到了什么音乐,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而这又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学姐居然会记得吗,她一时间有些发愣。 向芷无言地冲她笑了笑,然后开始拨动吉他弦。出来几个音调后向芷顿了顿,然后扭了扭旋钮,再拨一拨弦。 片刻后她苦笑了一下:“太久没用,保养得似乎不太好。” “没关系,”郁九寒说,“我听不出那么精细的声音。” 向芷抚摸着面板,叹了口气:“也是呢。虽然遗憾不能复刻当时的音乐,但时过境迁,不一样的心态带来不一样的音乐,也很适合当下的场景。” 她弹起一首具有美国乡村音乐风格的曲子,郁九寒听不出不和谐的地方。 当时她似乎没有心思欣赏音乐,学姐那张脸只是出现就将她的所有注意力吸引。现在再次听到了学姐弹唱的曲子,郁九寒模模糊糊地把两个场景联系在一起,似乎又回到了那家氛围很好的清吧。 有人沿着湖边散步,郁九寒听到脚步声时稍微有些紧张。她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在这里听着音乐神伤,不想看到路人探寻的目光。 但那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很快又匆匆走入黑暗。 湖区很大,零星有人漫步其中,她们遵守着这里的规则,从不互相打扰。 人类的脚步声同夏天的蛙鸣一样,是属于自然的一部分,无需过度关注。 在这样的氛*围下郁九寒终于能放松下来,她蜷缩起膝盖,仰起头试图寻找天上的星星。可惜的是即使在这样寂静幽暗的湖区也看不到星光,这里离市区还是太近,不足以摆脱那些花样百出的污染。 郁九寒这个年纪的人,可能是城市中最后一批看得见星星的孩子。她记得小时候天上是有星星的,小姨把她抱在怀里,教她怎样辨认星座和方向,但她一样也没学会。 再长大一点点的时候,她就看不到星星了。但是低年级的孩子们还是会在描绘夜空时画上星星,郁九寒不知道为什么,这群出生晚的小屁孩们应该没在天空中见过几颗星才对。 曲子终了,郁九寒收回了视线。 “怎么样,心情好点了吗?” “谢谢学姐,我没事了。” “遇到什么事了?”向芷把吉他放回琴箱,转过身来看着郁九寒:“能和我说说吗?” “……”郁九寒张了张嘴,有些犹豫。 她本来就不是擅长倾诉的人,她更喜欢发泄。有什么问题就嚷嚷出来,不爽的事全部滚蛋。郁九寒几乎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好好谈话的经历,她倒是时常在心底对自己倾诉,可是那些台词对着外人讲出来,实在是太羞耻了。 “不想说也没关系。”向芷善解人意地说。她的态度相当柔和,让人不会感到一丝一毫被逼着走的感觉。 但就这样保持沉默也不会令郁九寒满意,她也想诉说,她想说自己现在很难受,肠胃不舒服。可她说不出口,小姨病倒以后无论什么事郁九寒都是自己处理,早就不习惯和人好好说话了。 向芷没有对她奇怪的态度感到质疑,郁九寒听到了学姐低沉的,直接从胸腔中发出来的笑声。 “来。” 向芷把手搭在郁九寒的肩膀上,让她靠近自己,然后搂住她的后背。 郁九寒感受到了被包裹的感觉,闻到了学姐身上的气息。 和易书南那种总是夹带着颤抖的,过于用力的拥抱不同,向芷的怀抱是沉稳的,不需要用多大力气,也可以告诉你我就在这里。 这又让她想起了小姨,从十二还是十三岁那年,她突然羞于拥抱,从此她们的亲昵少了许多。 郁九寒觉得眼睛酸得发痛,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五官皱在一起,用哽咽地声音说:“我的……我的小姨,抚养我长大的小姨,她去世了。” “这真是件令人伤心的事。”向芷轻轻拍着郁九寒的后背。 她没有说出多么花里胡哨的安慰台词,也没讲什么大道理。向芷说这真是令人伤心,简简单单,却能听出她语气中悲痛的声音。 郁九寒哭了出来。 那一晚她哭了很久,很不体面的。放任情绪流淌的哭泣无法像电视剧里出演的那样如此引人怜爱,郁九寒扯着嗓子哭,哭得头昏脑涨。 等她把情绪发泄出来,用向芷递过来的纸擤鼻涕时,突然感受到了不好意思。 说是出来玩,其实只有她自己在宣泄情绪,根本没有顾及到学姐。 向芷没有责备:“哭出来的话,情绪是不是稍微好些了?” 郁九寒点点头。 是气氛太好才想哭的,实际上小姨离开了她太多年,已经不必那么伤心了。 “情绪好些的话,就听些欢快的曲子吧。” 向芷拿出吉他继续演奏。郁九寒拍拍脸打起精神,她没有什么音乐细胞,却也懂得欣赏。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至少会觉得好听。 欢快的调子调动着心绪,小鹿一样在心头跳来跳去。 那些节奏简单的曲子弹上一弹,郁九寒很快也记住了调子,能跟着哼上一哼。 这天晚上她们在湖边坐了许久,除了一开始郁九寒的哭泣外,两人很少有语言上的交流。一人弹奏,一人欣赏,时间在寂静的湖边寂静地流逝,直到温度降了又降,郁九寒忍不住缩起身子的时候,向芷才停了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嗯。” 向芷开车把她送回家,没有提要去第二场之类的事。对于现在爱熬夜的年轻人来说,这个时候去混夜场其实刚刚好。 “早点休息吧。”向芷说。 “嗯。”郁九寒摸了摸学姐帮她围上的围巾,对向芷说洗好了给你送回去,向芷没有拒绝。 “真是抱歉学姐,”郁九寒不好意思地说,“叫你出来玩,结果我自己发泄起了情绪。” “哎呀,感到抱歉的话,下次约我出来要好好奉陪哦。”这次向芷没有推脱,她有些狡黠地朝郁九寒眨了眨眼:“不补偿我可不行呢。” 郁九寒也笑了。 “上来坐坐吗,学姐?” “也许下次吧。”向芷看了看手机,“哦……我该回家了。” 于是两人分别。郁九寒的脸上挂着笑容,即使自己一个人走上电梯,她的心情依然不错。 向芷的声音和气质都很温柔,好像无论怎样都会被包容。 郁九寒一边划拉着娱乐新闻了解向芷的近况,一边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她哼着向芷弹过的曲子,心情舒畅地挑起眉毛。慢悠悠地站在门前,一只手迟钝地翻找钥匙。 走廊的灯灭了一盏,周围的环境昏暗下来,郁九寒却在这样的昏暗中看到了一抹绿色的反光。 是易书南送她的那块手表,晶莹的绿色宝石镶嵌在表盘,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她戴这块表有一阵子了,已经熟悉了它的重量和感触。今天再次注意到它时,郁九寒像第一次看到这块表时一样震惊。 很理所当然的,看到表的瞬间就想起了易书南。 郁九寒的笑容消失了,她盯着这块表看了一会,心想要不要把它卖掉。 啊,真是的,只要想起她来就会变得不痛快嘛。郁九寒有些不爽地暗骂易书南,那混蛋把她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她最终没有下定决心卖掉这块表,它实在是很好看,长在了郁九寒的审美上。 管她呢,郁九寒想,她觉得这块表漂亮就要把它留下来,又和易书南没有关系。那个人哪有那么重要,都滚得远远的了还能影响自己的心情。 郁九寒给学姐发了消息:【今天非常感谢你,到家和我说一声吧。】 她歪头看了看刚解下来的围巾,想了想,又说:【我们什么时候再一起出去?我请客。】 向芷没有立刻回消息,于是郁九寒从床上坐起来,摸着这条手感很好的围巾,思索它的清洁方法。虽然只是围了一下不送洗也可以,但这是出于一种礼貌,郁九寒很少这样为别人着想。 扔进洗衣机里直接洗吗,洗坏了怎么办,还是找专门的人来处理…… 好麻烦哦,郁九寒很快失去了耐心。但是面对学姐,她又不好意思不这样礼貌。 到了夜猫子也该睡觉的时间,向芷依然没有回她。看着没有回应的对话框郁九寒有些失望,刚才不回是因为开车,现在学姐应该早到家里了吧,洗漱睡觉前没有看一眼手机吗。 可能真的太累了,回家就匆匆休息了。 郁九寒叹了口气。 小时候小姨总是会加班,她一个人在家里害怕,就发消息问小姨什么时候回来。忙碌着的人,自然不可能什么时候都立马回消息。 但是小孩子收不到回应就更害怕了,她看到外面天色黑了,担心小姨在外面出了事,而她不知道。 后来郁九寒也明白了,人忙起来就是没空回消息的,这很正常。意外毕竟是意外,不会发生得那么频繁。 那一天郁九寒问小姨晚上吃什么,没有收到回应,她以为是忙起来没看消息就没有在意,然后就在几小时后收到了小姨昏迷进了医院的消息。 啊,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今天居然又想起来了。 郁九寒在床上翻了个身,按灭了手机的屏幕。 不必多想什么的,不回消息很正常。就算学姐回家后看了手机,也没必要立马回复消息,万一又聊起来了多耽误睡觉。 说到底,她们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熟。 第66章 她突然觉得孤独 半梦半醒睡觉的时候,郁九寒就听到了呼啸的风声。寒潮过境,气温骤降,她在睡梦中裹紧了被子。 醒来的时候脚很凉,窗外的天空是白纸一样凄凉的颜色。 她顿时觉得很冷,被窝里除了身下睡过的地方,往哪里触碰都是凉的。郁九寒拿起手机,没有一个人给她发消息,包括学姐。 一瞬间她又想起来那段被关在别墅,怎么呼喊也没人回应的日子,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直到快要中午的时刻,向芷才发来了回应。 【抱歉啊,昨晚没看手机。】 【如果你有时间的话,今晚怎么样?】 昨晚没有看手机的话,那么今天是睡到了这个点才醒吗,那实在有些太久了。郁九寒没法问,她觉得这样的问题无论用多么缓和的口吻说出,都免不了让人觉得咄咄逼人。何况隔着网络,语气和神情都不能传递过去。 【那就今晚吧,】她说,【什么时候见面?】 送去干洗的围巾不会那么快送回来,也就是说她们这次还没有见面,就已经有了下一次相会的借口。 学姐说了时间,承诺到时候来接她,又问多叫几个人可以吗。她一直忙着拍戏,最近终于有空,已经很久没和那些朋友相会了。 【而且,人多点比较热闹吧?】 和她温温和和的气质不一样,其实向芷是很享受吵闹刺激的人。一群人聚在一起扯着嗓子开玩笑的声音,五颜六色晃眼睛的灯光,还有被刻意调制高浓度醉人的酒精饮料,向芷非常喜欢这样的氛围。 既然是以“赔偿”为借口的邀请,当然要紧着学姐的要求满足,郁九寒说当然可以。 “但我只请你一个人。” 向芷发来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同时说她要起床洗漱了,这意味着她们的对话也该结束了。 距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 重要的约定总是这样,提前几个小时甚至一天两天内都会吸引你的全部注意力,好像这段日子里除了约定好的行程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在为了出门洗漱穿衣以及路途上的时间之外,一切行动都是恍恍惚惚的徘徊。 郁九寒就是这种状态,面对学姐她无法完全将这当作是朋友间的聚会,提前一个小时准备一下出门就可以了。她提前陷入了为出行准备的状态,现在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没什么事要做,衣服有洗干净熨好的,头发刚洗过吹干现在一点也不油,可还有好几个小时。 她在沙发上坐了一会,看向窗外,今天的天气十分阴沉。 找个电影看吧,郁九寒这样想到。 郁九寒很少看电影,除了追着学姐的脚步拍一部看一部。但那是追星,和看电影无关。 她和当下许多人一样习惯了快节奏的娱乐,只会看那种标题吸引人的短视频解说。现在让她自己找一部电影来看,真不知道看什么好,她担心找到不喜欢的电影,浪费了这几小时的时间。 挑挑选选了很久,郁九寒找了一部自己看过解说的,评分又高的动画电影看。窗外风声很大,呜呜地吹在玻璃上,屋内的温度没有下降太多,可听着这声音她还是觉得冷。 于是她给自己泡了一杯热咖啡,加足了奶和糖,又拿出一条厚实的毛绒绒的毯子把自己裹紧,蜷缩着双腿坐在沙发上。 当所有准备工作完成,她按下了视频的开始键。 郁九寒不怎么看电视,可当有了一笔闲钱后,她租房还是要找有着大屏幕电视和高质量音响的房子。 电影制作公司的logo出现在屏幕上,在那一刻郁九寒突然感受到,电影还是要两个人一起来看。 她毛绒绒又暖和的毯子,还有香味十足的咖啡,她希望能分享给另外的人。 小姨去世后她就一个人生活,重生后白凛果在她身边陪伴了许久,现在又是一个人。 电影的内容究竟是什么,郁九寒没有仔细去看,浪费了当年拿下年度动画奖项的优良制作与剧情,也浪费了她的牛奶与咖啡,郁九寒也没有去品味。 在这样一个没有太阳的冬天,郁九寒突然感受到了孤独。 她觉得自己或许应该邀请学姐早点出来玩,如果有时间的话她们中午就可以见面,下午一起看电影,到了晚上再出门玩。 可她们还不是能分享毯子和咖啡的关系,她们没有熟悉到能够脱了鞋子蜷缩在同一张沙发上为了毯子争抢。也许还会因为一张毯子不够宽敞而相互谦让,算了吧,郁九寒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算了吧。 她又想到了易书南,她们短暂相处的那点时间里,很少有这样和平的场景。 也许一起打游戏的时候勉强还算,可是很快这人就抛下自己一起走了。 她还想起了白凛果,她以为最无辜无害的人,可白凛果说了那么多让她无法理解的东西,直到现在郁九寒也没想到应该以怎样的态度面对她。 天气更阴沉了一些,距离出发还有好几个小时。 刚才就有好几个小时,过了好几个小时,为何还有好几个小时。 郁九寒想要找个同伴的意愿从来没有这样强烈过,是因为今天没有太阳吧,人总是会被太阳牵动情绪。 终于等到了晚上出门的时间,等待的时间刚刚结束,郁九寒已经不记得自己到底在那几个小时里做了什么了。 她比昨天穿得更厚了一些,戴上围巾和帽子,一出门还是被迎面而来的冷空气冻了个激灵。 干燥冰冷的气流顺着鼻腔直通大脑,冷得难受,郁九寒回家拿上了口罩。 她穿得很暖和,把手插进口袋后终于没有那么冷了。但是从电梯出去后走路离开小区,到方便停车的街口的那段路上,郁九寒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裤子还是穿得薄了。 刚出门还没感觉到,等冷空气冻透了她才觉得寒冷。 幸好坐车出门,不用在外面晾上太久。郁九寒很快看到了向芷的车,学姐降下车窗跟她打招呼,在她上车后递来一杯咖啡。 “今天真是冷啊,对吧?” “好在昨天没有很冷,不然一定要冻感冒了。”郁九寒回答。 向芷笑了笑,依然那么温柔,她的情绪从不激烈。 郁九寒捧着热咖啡暖手,身体很快变得暖洋洋起来。向芷把车开了出去,轻轻地哼歌。两人没有再说什么,刚见面寒暄的招呼已经打完了。 郁九寒看向窗外,她看到有人牵着狗散步,看到有人接孩子回家,还看到十几岁的孩子一边笑一边闹着蹦蹦跳跳。 没有任何预兆的,郁九寒突然产生一股奇怪的感觉。 她觉得同向芷相约出来的喜悦,不值得她提前几个小时的魂不守舍。 这太奇怪了,实际上她还是很喜欢向芷的,而且还付出了许多精力和心血。 郁九寒扭过头去看向芷的脸,还是很漂亮的那张脸。荧幕之下没有化妆的这张脸年轻透亮,眉眼的线条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向芷注意到了她的视线,笑了笑。 郁九寒赶紧把脑袋扭回去。 “如果喜欢看的话,可以一直看。”向芷说,“没关系哦,我不介意。” 听了这话郁九寒又把头侧过来,盯着向芷的脸看。越看她越觉得很漂亮,单是有这么一张脸,今天晚上出来玩就该是值的,那几个小时的等待也是值的。 毕竟上辈子为了追星满世界飞,有多少时间是等在通勤的路上。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却一点都不昏暗,满城的灯光对比起白天是另一种明亮。 路灯橘黄色的光线印在车窗,变成了圆圆的形状。 向芷将车停在了某块牌匾下来,这里是郁九寒没有来过的地方,不过来没来过也无所谓,无论哪家唱歌喝酒的地方都长得差不许多。 郁九寒以为推开包间的门必然又是那种吵闹到震破耳朵的声响,但意外的是没有那样的场面,屋子里蓝色绿色紫色的灯光依然把人晃到睁不开眼,却出乎意料的安静。 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房间中间的那个人。五颜六色的灯晃得谁进屋都能变了样,但沙发上那个正在喝酒的家伙,用一句俗套的话讲,就算烧成灰郁九寒也认得出来。 “哟,你居然会来。”向芷也很惊讶。 “嗯。”易书南淡淡应道,“看到了群消息。” “你居然还在群里啊,”向芷笑着打趣,“从来没说过话,还以为你把我们都拉黑了。” 易书南没对这个玩笑做出任何回答。 除了向芷,剩下几个人显然对易书南的到来一点都不期待,她们不停使眼色给向芷看,意思是这家伙在这还怎么玩得开心。 向芷笑出了声。 “有那么夸张吗,易书南又不是城管。” 易书南不管周遭的人对她如何评价,兀自拿起桌上的饮料。 “你现在能喝酒吗?”向芷问她。 “是果汁。” “哦。”向芷拖着长腔回答完,很快懒得理她。“别管这人了,我们玩我们的,玩不玩飞行棋?” “我就算了。”郁九寒提前说。她现在学聪明了,向芷她们无论玩什么游戏,规则里都是要灌人酒的。“我唱歌,你们有人要点歌吗?” 有几个人回应了她,郁九寒抱着点歌的平板,坐到了最角落的沙发。 她看到易书南的瞬间就开始生气,就好像养成了条件反射一样。对方还什么都没做呢,她就气上了。 郁九寒一点都不想生她的气,好像她多在意易书南似的。 第67章 她的光芒好像没有那么明显了 易书南也参与了飞行棋的游戏,不过她喝的是饮料。在场各位没有一个反对,不像郁九寒推辞的时候有那么多起哄的声音。 “切。”郁九寒在一旁翻着白眼。 死装女碰上最捧场的一群人,现在要得意死了吧。 郁九寒撇着眼睛跟着mv唱歌,一边半死不活地拉长腔,一边在心里吐槽现在的mv是从哪找的这么一群丑东西来拍,都不如她学姐好看。 那些人玩游戏喝酒有一阵子了,在酒精的催化下气氛已经不如刚才那么尴尬。 聊天的声音甚至会传到郁九寒耳朵里,她们什么都聊,烂俗的车子票子郁九寒不喜欢听,但聊起圈子里的八卦时,正好唱歌也唱累了的郁九寒开始支棱起来耳朵。 话题很快从谁的情人爱上了谁的母亲这样爆炸性的小道消息转移到在场的各位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喝高了胆子大了,甚至有人开始提及易书南。 正主本人可就在面前听着呢。 易家最近出了大事,掌管着大局的老祖母突然去世了,走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什么事都没有安排好。这位信奉多子多福的老人生了许多孩子,而孩子们也生了许多孩子,仅仅只有三代人的家族成员可一点都不少。 而且正因为只有三代,血缘关系还没有疏远,谁都能在分遗产的时候争夺一番。 所以现在局面混乱,特别混乱。 易书南的父亲不是祖母的孩子中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不是最没用的,也不是最精明的。不是最受宠的,也不是最不受待见的。 只不过前些年祖母确实有些偏向他这一房,让他得意了许久。但老母亲突然去世,居然连遗嘱都没准备好。 现在的家族内部为了遗产,可以说正在像沸水一样翻腾着。 对易书南来说混乱的局面对她来说更有利些,说不定能趁机分得一杯羹。可她现在很安静,仿佛独立出去后那个小小的公司,就已经是能让她满意的全部家产。 突然,郁九寒听到了向芷的笑声。那笑声相当清脆,没有一丝收敛的意思,她好像从没听到学姐这样笑过。 她扭头去看那一桌玩着游戏的人,在昏暗的灯光下,所有人的身影看起来都晦暗不明。 郁九寒惊讶地发现,她竟然无法第一眼看到易书南。 曾经的易书南走到哪都是中心,仿佛能把全世界的光芒吸引到她身上似的。可现在连她也隐匿在这份黑暗中,同这些“边缘性的角色”融为一体。 就像个普通人那样。 视线转了一圈,先是随着笑声的方向找到了学姐,然后才看到了向芷旁边的易书南。 她们坐在角落的位置,像在聊天。不知道聊到了什么话题让向芷如此高兴,毫不客气地笑到停不下来。 原来向芷也会笑得这样放肆,这笑声不一定好听,她的姿态也不算多么体面优雅。 她身旁的易书南半侧着脸,郁九寒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时候她又听到有人说:“易书南也没那么吓人嘛,道听途说的谣言太多了。” “来,你也喝点酒吧。” 一是因为游戏迅速拉近了几人的距离,二是喝了酒神经兴奋,最开始对易书南敬而远之的那些人,居然也来劝她的酒。 易书南当然还是拒绝,同伴劝了几句就不劝了。 不是因为她们多么有礼貌,郁九寒见识过这些人死缠烂打的样子。只是因为那多少还是易书南,就算拉近了距离,就算喝了酒神智不清,也还是不敢多么放肆。 郁九寒一时间觉得很生气,她从电视前的小沙发起来,径直走到那一桌去。利索地开了瓶新酒,倒出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将杯子再度满上摔到易书南面前。 “出来玩怎么能一杯都不喝。” 气氛先是安静了一瞬,接着立马沸腾起来,郁九寒的行为引起了这群玩咖一致的好评。 “哦,她身上有……” 向芷笑着试图解围,易书南却摇了摇头。 郁九寒当然知道易书南身上有伤,还是她捅出来的呢。她生气学姐居然连这个都知道,这两个人关系真是好到让她嫉妒。 有伤口怎么了,酒精不是消毒用的吗,正好! 易书南拿起杯子,这可不是个小杯子。她喝得不快,但没有停顿,一口接一口地往下咽。 这杯酒的度数也是不低的,这样的行为立马得到了周围人的起哄。 向芷也没再说什么,易书南想喝就随她喝,都是成年人了,也没必要这么关心对方的身体健康。 她的脖子一点点地后仰,被环境光染上一层冷色的皮肤,现在看起来更加苍白。随着吞咽的动作,有从嘴角溢出的酒液随着脖颈往下流淌进衬衣遮盖住的地方。 当易书南把喝完的酒杯倒过来展示时,四周的人立马爆发出了叫好声。 她空下来的酒杯也立马被满上了。 易书南没有拒绝,平静地应接着。她酒量不小,应酬那么多,喝着喝着就练出来了。 郁九寒却已经不想和这群一杯一杯很快散发出酒臭味的人呆在一起了,她又回到了播放着mv的屏幕面前,调出歌曲菜单来从第一首挑剔到最后一首。 过了一阵子,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郁九寒吓了一大跳,几乎要跳起来尖叫。她猛地扭过头去,发现是向芷站在身旁,维持着一副可笑的被惊吓到的表情呆了一会,她慢慢恢复了正常。 “吓到你了?” “没,没有。”郁九寒有些尴尬地坐正了一些。 “你看那些人,她们都喝醉啦。”向芷冲她露出一个微笑,“我们单独去第二场吧,就我们两个怎么样?” “啊?” 郁九寒眨了眨眼,没有反应过来。 向芷顺势坐在她旁边,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力道有些不对。拇指或轻或重的捻压让郁九寒感觉毛毛的,一股又痒又怪的感觉爬满了后背,让她想跳起来离开,也想安静地一动不动承受。 “我没喝多少酒哦。”向芷冲着她吹气,“你看,没有酒臭味吧?” 郁九寒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白桃乌龙气泡水的味道,向芷刚嚼过口香糖。 味道好闻,但和嗅到对方的香水味或者洗发水的味道不太一样,直接在这样近的距离朝她呼来的气息让郁九寒有些脸红。 刚上车的时候郁九寒觉得有些索然无味,现在被拉近到这样的距离又开始觉得心脏怦怦跳得很快。 她本来就是摇摆不定容易变卦的人,向芷又是喜欢了许久的学姐,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她们的距离本来就有些近了,这样的亲密不像是朋友,但也不像是恋人,她们还没有那么熟悉。 成年人的暧昧不需要说得太清楚,郁九寒感觉得到。 她喜欢向芷,是真的说得出理由的喜欢,而不是多么莫须有的感情。就算中途一度放下了,再拿起来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在舞台上闪耀的明星出现在身旁,她凭什么不能摇摆动心。想想看她因为别人同向芷亲近时产生的嫉妒吧,现在她不必嫉妒别人就能呆在向芷身边了,干嘛要拒绝呢。 “好。” 郁九寒答应了。 包间里暖气开得很足,让人产生燥热的感觉。迷乱的灯光和吵闹的歌声都加剧着这份不安生的情绪,如同在烧着沸水的铁锅下添柴。 可是走到楼下,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冻个正着时,郁九寒却又从那种躁动不安的状态下脱离出来。 郁九寒想这个第二场,显然不是单独地喝酒聊天,到时间后就各回各家,不会这样的。 向芷也喝了酒,肯定不能开车回去。时间一晚不好打车,再以不安全的理由推脱一下,可能就要去酒店对付一晚了。 两个彼此都对对方有点意思的人一起去酒店开房,就算还没到那个程度,不发生点也没什么。 郁九寒当然清楚,她甚至能预想接下来的事。所以在向芷邀请她离开时,她的心是跳得很快的。 她挺期待,但也有些不安。说实话郁九寒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想还是不想,但节奏感太强的音乐与心跳声产生了共鸣,让她觉得就这样拒绝也太可惜,所以答应了下来。 但是现在,郁九寒再次停下了脚步。 她又想起惨白色的房间里她裹着毯子,捧着一杯无人分享的咖啡蜷缩在沙发上的场景。 或许身体上的兴奋没法满足她心里的空缺,去酒店开房也不意味着她们就能成为心意相通的恋人,毕竟谁也没有开口承诺什么。 “怎么了?”向芷见她停了下来,也驻足问道。 “我……” 郁九寒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觉得索要一些承诺,或者解释自己当下的心态是相当羞耻的事。 “嗯?” 向芷把手插在大衣的兜里,歪着头看她。这幅样子让郁九寒稍微产生了些勇气。 “其实学姐……”她说,“我现在还没有想恋爱的心情。” 她用了更委婉的说法,没有直接说一夜情什么的。说完郁九寒有些懊恼,其实不是不想恋爱,是不想这样快这样刻意地恋爱。直接这样说的话更像是拒绝,如果学姐没有什么意思就更尴尬了,搞得她很自恋一样。 面对向芷,郁九寒总是瞻前顾后地想很多。 向芷没有让郁九寒尴尬,她低声笑了笑:“这样啊,真是遗憾。” 郁九寒捻住了衣服下摆,她也不想拒绝学姐,可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 但向芷随即抬起了头,用一双温柔的眸子看着她说:“现在不想,那以后呢,我可以追求你吗?” 第68章 是太孤独了才这样做的 郁九寒没想到会在向芷嘴里听到这句话。 她诚惶诚恐地担心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就会把一切搞砸,跟在学姐身后追了太久,能单独得到一个目光对粉丝来说都是值得珍藏的事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向芷会提出追求她。 第一个反应当然是高兴的,遥不可及的偶像出现在了面前,怎么可能不高兴。 这样单纯的喜悦太过强烈,以至于其它的感受郁九寒已经无心去体会了。 说起来她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上辈子追着学姐跑,这辈子也想借着重生的优势和向芷打好关系。这才是她应该做的,中间那一大堆有的没的的破事根本就是计划之外的变故,是没有必要的麻烦。 “可以吗?”见她久久没有回答,向芷又问了一遍:“可以给我这个机会吗?” “啊……嗯。” 郁九寒不好意思答应得太直白,她依然惶恐于这件事。习惯了把向芷放在第一位,当情况反过来时,郁九寒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真的值得吗,尽管她本来不是那么敏感自卑的人。 “那么我送你回家吧。”学姐向她伸出了手,“你一定不想回去再听她们吵闹的声音吧?” 郁九寒下意识往身后看了看。 虽然易书南不请自来地出现在包间里,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似的,但她什么也没做。全程都是那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跟着一群估计根本看不上的人一起玩飞行棋,还被灌了好几杯酒。 她没有找郁九寒说话,甚至没有把目光投过来。 在晦暗不明的灯光下,郁九寒摸不清她的目的,也搞不懂她的态度。 “嗯,回去吧。”郁九寒回过头来,正撞上向芷柔和的目光。 脑袋里扰人的声音再也没有响起过,先前各种不合理的部分就像是一场荒唐的梦。也许恶毒女配什么的已经过版本了,她和易书南没有关系了,郁九寒也该享受自己的生活了。 向芷也喝了点酒,所以叫了代驾。两个人一起坐在后排,向芷把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一开始有那么一点点凉,很快就温暖起来。两人什么话也没说,但无言的情愫在周围蔓延。过了一会,向芷把脑袋靠在了她的肩上。 郁九寒僵了一下,她尽力想要放松,却不知道如何放松。就像很多人不知道怎么控制耳朵周围的肌肉那样,郁九寒也突然忘记了怎么让自己的肩膀沉下去。她想现在自己应该放松下来了吧,片刻后却发现脖子的肌肉已经开始酸痛了。 但郁九寒觉得这样或许也挺好的,她期待的就是这个不是吗。 车开到了楼下,她再次邀请学姐上来坐坐。向芷看了一眼时间,答应她说好啊。 茶和咖啡*,晚上喝这些东西不太好吧。郁九寒打开冰箱看了又看:“喝果汁吗学姐?” “好啊。” 郁九寒倒了一杯苹果汁出来。她不怎么喜欢吃苹果,觉得这种水果只有很无趣的甜味,但做成苹果汁以后就很好喝。 两杯苹果汁摆在茶几上,郁九寒坐在了学姐旁边。 那么,说点什么呢。 在车上的时候两人什么也没说,但向芷只是轻轻靠在她的肩膀上就仿佛什么都说了。车里是向芷的空间,她能很好地引导气氛。然而在郁九寒自己的地盘上,显然她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气氛就这样冷淡下来了。 郁九寒看到扔在沙发上的毯子。“有点乱是吧?”她这样说,想以此为契机打开话题。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古怪,而且话题找得也不是那么好。 “还好啊。” 向芷这样回答完后,又还能说什么呢,话题就这样死住了。 郁九寒总觉得自己和学姐之间这种不尴不尬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她想在阴冷的下午和喜欢的人一起裹紧被子,捧上一杯咖啡,看看电影或者打个游戏什么的。但她不知道怎么才能和学姐发展到这个程度,面对向芷时的紧张感总是让她忘记寻常人相处到底是怎么一步步熟悉起来的。 “呵呵。” 向芷在这种古怪的气氛中笑了笑,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把郁九寒的碎发顺到耳后。 “别这样紧张啊,”她笑的时候把眼睛眯了起来,“在担心什么?” 周围一下子冒出了粉红泡泡,学姐似乎很擅长把气氛往暧昧的方向引领。 郁九寒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她想现在如果发生点什么的话,她是不会拒绝的。 她现在也摸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态度,学姐亲近她的话会高兴,所以是想有些亲密接触的。但她刚经历完那么多事,身心都很疲惫,所以更深一层想她是没有那么着急走入新关系的。但如果向芷想怎么样的话,郁九寒又觉得自己不会推脱,所以更更深层次一点想她其实是渴望的吗? 郁九寒说不清楚。她现在就像那些在网上说想谈恋爱,真被私信了又玩消失拉黑,但其实心底里期望对方能继续主动追求的人一样混乱。 她觉得自己可能喝得有点醉了。 “我,我们……”郁九寒的眼睛四处乱瞟,她看到了扔在茶几上的遥控器:“我们找个电影看吧,时间还早。” 她匆匆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屏幕滴一声闪出白光,手腕却突然被向芷抓住了。 “我不想看电影。”向芷说。 “那……” 郁九寒想不到别的建议,学姐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让她连对视都觉得不好意思,脑子怎么还转得起来。 压在手腕上的力气更重了些,向芷往前靠近,郁九寒却无处后退。她往后仰着身子,接着听到了向芷那好似从胸腔里发出来似的,模糊不清的笑声。 肩膀被推了一下,她倒在沙发上。 向芷把膝盖压在她大腿旁边,遮住了一瞬间晃了眼的吊灯灯光。 “我想……” 她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郁九寒却突然觉得紧张。不是她过度自恋容易胡思乱想,而是当下这个场景不多想点才是矫情。 过于被动的处境还有向芷这个人都让她感到紧张,除了心砰砰跳的感觉,郁九寒一时间想不到其它的东西。 学姐的脸很好看,被这样注视着也让她感到心动。 但是,还是有那么一丝的不适应。 向芷的笑意更浓,却在这个时候松开了她的手。 “开个玩笑。” 作为玩笑而言可能有点过分,但配上她那一张笑得无辜的脸,就很难让人责怪得起来。 “我该走了。”向芷看了一眼时间,不知道在和什么人发着消息。 “噢,嗯,嗯嗯。”郁九寒站起来送她出门,“再见学姐。” “再见。”向芷笑着说,“等围巾洗好送过来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玩吧。” 她知道围巾的作用就是给两人缔造再次见面的机会,不然只是借出去戴一下的没必要大张旗鼓地清理。向芷知道,并且挑明了这点,不仅没有尴尬反而将她们的关系往更暧昧的方向暗示。 门关上的刹那,砰的一声响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电视刚才打开了,自动跳转到某个节目播放着声响,可郁九寒觉得很安静,太安静了。 她从来没有那么清晰地认识到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呆呆地站在客厅里,郁九寒又无法控制地想起了小姨去世前对她说过的话。那冰冷又恶毒的诅咒即便简短,也能让过去所有的温情都蒙上一层阴翳。 她本来已经忘记了,现在却又想起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次忘记。 郁九寒有些后悔,她应该多留学姐坐一会的。又或者,在最开始学姐邀请她出去的时候就该爽快答应,无论什么情况都比现在要好,她不想一个人呆着。 好冷,好安静,好寂寞。 她不想一个人,现在到床上去的话被窝一定是冰冷的,无论手脚往哪个方向伸展都会冻得打抖,就算蜷缩起来也捂不暖和。 怎么样都可以,做什么都行,就是不想自己一个人。 怎么样都行? 郁九寒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顿住了,她拿起手机,最顶端的对话框都是的广告。和学姐的聊天记录冷冰冰的,她想就算现在给学姐发消息估计也不会收到回复。 以前她的置顶是白凛果,对方在她心情好的时候拿她的手机换上的,郁九寒搬出来后就把置顶撤了。 现在郁九寒依然不敢再找这个人讲话。 她的手指下滑,最终停了下来,点开和易书南的对话框。 她们已经很久没发过消息了。 【你在干嘛。】 郁九寒以为自己会犹豫一阵的,出乎意料的是,她很自然地在对话框里打下了这句话然后发了出去。 很快收到了回复,易书南发了一张包间里的照片:【在玩游戏。】 【过来找我。】 这次对面没有立马回复,但也没有让郁九寒等上太久。 易书南说:【稍等。】 这不太好,即便是郁九寒也觉得这样似乎不太好。她好像也并非完全没有愧疚感,但正是这份愧疚感让她忘记了自己一个人呆在能听得到呜咽风声的房子里有多么寂寞,反而是另一种情绪占据了心思。 她有点高兴,因为不必自己一个人独处,不必胡思乱想地揣测,也不会做会让人哭出来的噩梦。 不过,这样对学姐来说是不是也不太好? 毕竟学姐询问过能不能追求她,她也没有干脆拒绝,现在却和跟自己不清不楚的人不清不楚。 但是嘛,郁九寒很快自洽了,她总不能连朋友也不能交吧,虽然易书南根本不是朋友。 她只是找个人陪陪她而已,一个让她不必瞻前顾后的人。 第69章 身边有个人才好 易书南很快出现在了家门口,郁九寒开门让她进来。 两人在手机上的聊天很简短,郁九寒甚至没告诉她自己的地址,然而易书南还是能精准地找过来。 这不是第一次了,郁九寒产生了一种算了随便吧的心态。 “冰箱里有果汁。”她说。 “嗯。” 郁九寒没说叫她来是做什么的,易书南也没问,倒了两杯苹果汁坐在沙发上。 郁九寒很随意地蹬了拖鞋躺进抱枕里,她想找个人看电影,那就看电影。电视打开搜索一部最虐心最催泪的,然后捧起杯子等着电影开播。 邀请学姐上楼坐坐时倒过果汁的杯子,还摆在茶几上没有收拾,现在茶几上一共有四个杯子。 看到它们的时候郁九寒觉得有些怪怪的,但她现在很安心。知道有人坐在自己身旁,不用去刻意担心自己的哪个行动会引起对方的喜欢还是厌烦,郁九寒觉得很安心。 她感觉能够听到易书南呼吸的声音,其实并听不到,只是这样的感觉都能让她更加安心一点。 易书南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喝水都没有声音。把注意力放在电影上的话都会忘记自己身旁还坐了个人,但她知道身边有人陪着,这就够了。 郁九寒自己看视频的时候很安静,但凡身边多个人她就想开始吐槽了。 最催泪最悲情的电影?她才不信。 所以当那个沉默寡言的小女孩出现的时候,郁九寒下定了结论:“她不是死了就是会离开,这种剧情看到开头就能想得到结尾。” 不需要有人附和,郁九寒一个人就能喋喋不休地从头说到尾。 “日本文艺电影嘛,都是这样,没有新意。” 确实是看到开头就能猜得到结尾的剧情,小女孩如预料中那样离开了,可郁九寒却说不出话来。 她哭了,为这好像没有一个人会幸福的剧情落泪。 和预料中不一样的是,即使不用生离死别的悲壮背景音乐,平淡的叙事也能让人落泪。郁九寒忍不住地抽泣,她想命运确实是如此不公。 哭着哭着,她不再为剧中的人物流泪,而是为自己流泪。 她想知道小姨在日记中写了什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一份礼物,还是不得不供养的累赘。 在学姐面前哭泣的时候,她说是因为养育她的小姨去世了。 而现在她忍不住说,她不知道这些年的感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她只知道自己做了许多无法挽回的错事,发了很多幼稚又任性的脾气。正因为她做得不够好,所以才会因为小姨病中混乱的斥骂痛哭。 如果她是一个乖孩子的话,就不会把那句话当真了。 可现在她没法摆脱这句话,因为这是事实。 易书南坐在她身边,什么都没有说。她连一句客套的安慰词都没有,郁九寒也不需要她的安慰。 她只是想哭而已,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聒噪的,任何安慰都无法让她从自责中摆脱出来,因为小姨已经去世了。 等哭够了,就像突然按住了暂停键一样停止了抽泣。 郁九寒想哭,却也不必一直哭下去,她早就知道并且接受了现实。 哭累了以后眼睛和鼻子都痒痒的,正是适合睡觉的感觉。 “你先洗漱,”郁九寒没跟易书南商量就决定了她的去留,“然后去床上躺着给我暖床。” 她想现在床上一定冷得出奇,不想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半天才能缓过神来。 睡衣让易书南穿的她的,对郁九寒来说合身的睡裙在易书南身上稍微有点点短,不算太夸张,易书南也没比她高出多少。不过睡裙的下摆只提高了一点点,那两条明晃晃的腿的存在感可不止多了一点。 郁九寒喜欢女人的身体,她当然觉得很好看。 很直很长的一双腿,易书南的身体真是相当得好看,可惜大部分时间都包裹在她那一身无趣的、绣着土掉牙的花纹的黑色衬衣里。 郁九寒摇摇头,走进空出来的卫生间。 她刚哭了好久,现在眼角红红的,没有肿,可能明天早上起来就会肿吧。 但是现在还是挺漂亮的,郁九寒欣赏着自己这张脸,还有这双给她带来过许多称赞的眸子。 她眼睛的颜色很特别,对光的时候不是深棕色而是灰色。小姨的眼睛就是很常见的颜色,视频里见过一面的老祖母也是棕色的眼珠。郁九寒有些好奇自己的眼睛遗传自谁,她没有印象的生母也会长着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吗? 小姨说过,她和姐姐虽然是姐妹,但长得不是很像。 “你的妈妈,我的姐姐,她长得特别特别的好看。是世界上最好看最温柔,也是最有能力的人。” 说来很夸张,但郁九寒没有见过亲生母亲的照片。只有小姨手里有这样的照片,而她不敢拿出来,小姨怕自己看了照片会难过到无法控制情绪。 “我长得和妈妈像吗?”小时候郁九寒这样询问过。 “也不太像。”小姨把她抱起来自己端详,“但你也是我的漂亮小宝贝。” 她突然非常非常想拿回小姨的遗物,并且开始后悔自己上辈子为何没有好好对待它们。 一个人的时候情绪就容易落下来,郁九寒赶紧洗漱完后回到了卧室。 卧室的灯已经关上了,只留了床头的夜灯,散发着小小的、微弱的橘色光芒。 郁九寒推了推易书南:“到旁边去睡。” 她租房也不委屈自己,一个人睡一米八的大床,现在两个人躺着也绰绰有余。她掀开被窝躺进去,易书南躺过的地方果然暖烘烘的。 郁九寒已经困了,她叫易书南过来也没别的目的,只是想找个人陪她。 身边有了人,就不会胡思乱想。温暖的被窝让郁九寒感到安心,她闭上了眼睛。 床头的夜灯依然留着,这小小的光芒不会干扰她的睡眠。 哭过以后很容易困,郁九寒一躺下就不愿意挪窝了。但是闭上眼后,黑暗中的所有声音都得到了放大,她清晰地听到了易书南翻身的声音。 往这边凑了凑,郁九寒想。 她们已经离得很近了,郁九寒背对着易书南,也依然能够感受到。 她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些此前发生过的,额……不太上得了台面的场景。俗话说再讨厌的人,喘起来也是好听的。 易书南就喘得很好听,虽然郁九寒根本不知道她在喘个什么劲,被x的人又不是她。 虽然脑子里浮现了许多不可言述的画面,但郁九寒并不想顺势发生点什么。 如果易书南再靠近一些,就让她滚。 她听着易书南的声音,对方维持在一个动作后,好像就没有继续靠近的意思了。郁九寒很好奇她现在是个什么姿势,面对着这边,还是背对着。 其实郁九寒莫名有种预感,那就是易书南此刻正撑着胳膊侧身,从背后看着她。 她这样想着,却没有任何回头确认的意思。 郁九寒觉得易书南应该是想说点什么话的,可等了许久都没有声音,久到郁九寒想这可能也只是自己的错觉。 然后她听到了易书南的声音:“你可不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沉默了太久没有清过嗓子,易书南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 郁九寒没有回应。 她听到易书南叹息了一声,继续说:“你可不可以不要和向芷在一起?” 听到这话郁九寒终于忍不住回头了,易书南果然侧着身子看着她。“你又想和我吵架?”郁九寒说,“我现在只想睡觉,别对我指手画脚。” “我以后会听你的话。” 郁九寒觉得自己的心抽了一下,难受到仿佛心脏病发作的前兆。 她看不太清易书南的脸,一瞬间觉得躺在自己身旁的其实是另一个人。是谁不重要,反正怎么可能是易书南。 “我请求你。” 对方的语气甚至带着郁九寒感受得到的迫切和恳求,让郁九寒模糊地认为易书南好像跪在床上,把自己的态度放得很低很低。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郁九寒不可置信地说你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但她不得不承认,这样被追捧着乞求的态度让她觉得兴奋。 “我也觉得我疯了。” 易书南的声音断断续续,很别扭地吐字模糊。她说,你揪着我的领子让我不要皱眉的样子,会让我很高兴。 她说真是对不起,非常对不起。 易书南小时候一直听从着父亲的命令,听从着家庭教师的命令,也遵守着教堂里牧师告诉她的上帝的戒令。她以为她讨厌这个的,在她从家里脱离出去后,也确实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但是自己发号施令就需要负起责任,她不由自主地握着手腕,睡衣没有袖子可整理,十字架的手环也被摘下来了。 只有戴上那个环,那个能让她联想到上帝的手环,想起那么多的戒律,想起如何才能讨神欢心走上天国的路,易书南才能感到放松下来。 可是天国的路太窄,太远。 具体到眼前的人才能给予她更多的安全感。 在郁九寒因为她皱眉的动作嫌弃的时候,她内心居然浮出一股奇妙的满足感。 “真是,真是对不起。但……” “但什么但?”郁九寒坐起来,将床头的台灯按亮。比小夜灯明亮得多的灯光照亮了两人的面孔,郁九寒注意到易书南的神情在那一瞬间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的恳求都是郁九寒的臆想。 有些话只能在黑暗中说。 郁九寒扯着嘴角笑了笑:“但我喜欢的是向芷学姐,要怎么办呢?” 第70章 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灯光下,易书南的神情变得沉寂起来,无法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 但她给予了郁九寒回应,她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向芷也不会介意的。” 郁九寒愣了一愣,然后呵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事到如今说这个?”她反问道,“那你的神又怎么办呢?你不会哪天再恐同心大爆发,说着自己不是同性恋,然后把我们俩打包送到教堂火刑吧?” 易书南没有因为她的嘲讽生气。 “我不知道。”她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好吗?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她看起来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了,郁九寒知道对易书南这种人来说,能把话坦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境地了。 郁九寒很兴奋,当然。 她没有产生多少罪恶感,反而高兴得不得了。也许她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吊着对方的胃口看她为自己神魂颠倒的样子,简直爽到头皮发麻。 但郁九寒还是躺了回去,顺便把灯关上。 “我不相信你。” 每次她觉得易书南可怜兮兮地在自己面前剖析自我的时候,总是很快会被这家伙坑。 郁九寒虽然享受易书南几乎自虐的剖白,但也不是完全不会付出感情。看上去她好像是在施舍,可郁九寒做不到单纯地享受付出。 当她因为对方如此卑微的喜欢得意的时候,也难免会有那么一点喜欢对方。 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骗,让郁九寒对眼前的人没有丝毫信任。 她不想再被骗了,不想再生气。 郁九寒觉得很累,她已经死过一次了,能有机会重来多么难得。她不想搞那么多复杂的事,甚至也不奢望能靠着未来的眼界发展事业了,她就单纯地当个恋爱脑,享受一下自己的春天不好吗? 整那么多阴谋诡计做什么呢,何苦给自己添乱。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心动的,可想起了之前自己因为这点心动吃了多少苦头,郁九寒便意外地冷静下来。 她从来没觉得自己的大脑有这么冷静。 “那我该怎么办呢?”易书南问她。 爱怎么办怎么办吧,郁九寒才不要为了这个骗过她两次的人的人生负责。 “我该继续留在这里,还是现在就离开呢?” 易书南继续问,仿佛没有了命令她就只能坐在床上待机一样。 “睡觉。”郁九寒说,“然后明天一早离开我家。” “……” “好。”易书南说。 她又听到了她躺下的声音,郁九寒闭着眼睛,耳朵却支棱着听了好久,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 易书南应该真的睡下了。 “不要走得太早,”郁九寒补充道,“不然我起床的时候会觉得很冷。” “好。” 黑暗中易书南这样回复道。 第二天郁九寒醒得很早,比易书南还早,难得起床后看到的不是易书南衣装整齐地坐在桌前喝咖啡,而是她毫不设防的睡颜。 啊,易书南这样的人也会睡着呢,郁九寒竟这样想道。 和学姐约出去玩的时候,当然也是高兴的。但好像不能像现在这样安静地陪伴,向芷很忙,能休息的时间就这么几天,然后还是要出去跑通告的。她不好意思耽误学姐的时间,也担心如果自己要求学姐陪着看她喜欢的电影,会不会太过分。 郁九寒感觉向芷就像是只在晚上出现的人,一见面必然是伴随着酒精的味道。 她的心总是会因此怦怦跳得厉害,那感觉就像她第一次尝试过山车。心跳得很快,也觉得刺激,可失重感袭来的时候也未必是因为快乐而欢呼。 更多的是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 郁九寒喜欢游乐园,如果有人邀请她去玩她当然会高兴,而过山车也是去游乐园必须体验的项目。 排队检票和从车上下来的时候,浑身的血液都会因为兴奋在血管里乱涌,唯独坐在车上等待过山车俯冲的那刻,心中更多的是不安,或许还有后悔。 游乐园大概一年会去个一两次,或者一两年也不一定去一次。但她每天都要从床上醒来,每天多少都会有那么个时刻,希望有人能陪在自己身边。 郁九寒叹了一口气。 她这么想,也不意味着易书南就是更好的选择,这个人她摸不透,太不安全。 或许她也可以在感到寂寞的时候把易书南叫过来,反正这人看起来会乖乖听话。就不能单纯享受这个感觉,不做任何投入,只是享受被喜欢的感觉。 郁九寒发现自己做不到,她虽然是个脾气性格都很坏的人,却也恋爱脑晚期,做不了感情上的渣女。 就算是为了报复易书南,她也更情愿在重要的场合偷偷往易书南的杯子里加辣椒素,而不是在感情上纠缠不清。 “喂,该起床了。” 郁九寒拍着易书南的脸,想把她叫醒。 易书南一点赖床的习惯都没有,听到声音的瞬间就睁开了眼,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醒来后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摸自己的手腕,那里什么都没有。 她往前弓着身子,颈椎那一块凸起的骨头格外显眼。 在去卫生间把牙刷了之前,易书南一句话也不说。郁九寒不清楚这又是哪里来的讲究,她还是第一次知道。 再然后,易书南就离开了。 一时兴起把人叫过来,沉浸在这种不算太道德的陪伴中的郁九寒终于对她说:“我觉得你不是个好人,我们还是不要再联系了。” 易书南把衬衣的袖子拽出来一点,窝得没有一丝褶皱。 “再见。”她说。 门关上了,又只剩郁九寒一个。 她看着茶几上还没有刷的四个玻璃杯,啧了一声。 来了,又都走了。像小时候小姨邀请朋友来家里吃火锅,一起备菜和吃饭的时候有多么高兴,送走客人后收拾残局的场面就多么悲伤。 小姨说:“以前会有姐姐陪在我身边。” 她沉默了良久又说:“现在我还有你陪着。” 郁九寒叹了一口气。 学姐有通告要跑,今天下午就要坐飞机前往别的城市。她又要忙起来了,短时间内应该没空像这几天一样邀请郁九寒晚上一起出来玩。 有时候向芷会邀请郁九寒一起,让她在后台稍等,那是作为粉丝永远不该去的地方。 等进组拍戏的时候,郁九寒也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别的城市,她们也保持着线上的联系。 一开始面对向芷那么拘谨,一来是喜欢了许久的明星出现在眼前不紧张不行,二来是两人根本不怎么熟悉。在聊了将近半年的时间后,郁九寒已经不会见到向芷就不知道怎么说话好了。 当社交的距离不再那么严苛,也就不用因为走路时靠得太近而心跳不已。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郁九寒渐渐地忘记了她之前经历的那些破事。被关在别墅里那些天的绝望,也随着记忆的淡化一并淡去。她不常想起白凛果或者易书南,也不常因为小姨的那句话耿耿于怀。 在一个下着雨的午后从睡梦中醒来时,她没有感受到那种被世界抛弃的孤独感,而是想时间还早,再睡一会也没有关系。 雨水有节奏地敲打台面,夏日的午后是炎热的,下着雨也一样。但空调开得很足,她蜷缩在柔软的被子里,好像要陷进去了一样。 再睡一会吧,郁九寒在枕头上蹭了蹭脑袋。 不过啊,最近有个很严峻的问题,郁九寒没有钱了。 上辈子小姨去世后,祖母就承担了她的生活费。这辈子看来没有希望在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从她那拿钱了。 当时在别墅里,老管家为了稳住郁九寒,确实给她打了一大笔钱。但都过去那么久了,郁九寒花钱大手大脚从不长远打算,现在也差不多坐吃山空了。 其实从几个星期以前,她就在变卖自己一时兴起买下的,其实并用不到的玩意。 这些日子跟着学姐到处跑来跑去,虽然向芷会承担她的一部分费用,但郁九寒也不好意思什么钱都让学姐出啊。 逢年过节过生日,那还得送礼不是? 这么一说,学姐的生日也快要到了。 没有钱啊,郁九寒想。难道要去打工吗,不,她再也不要打工了。上辈子小姨病倒后郁九寒也试着去打工,然后上工第一天就差点跟顾客打起来。 那些来买东西的蠢货,花上十几块钱就当自己很了不起吗,对她指手画脚的。 那十几块钱可是要进老板的口袋,郁九寒接待的这几分钟也就值一块钱,拿着一块钱卑躬屈膝?凭什么? 还不如按耐下性子去哄那些有钱蠢货玩。 但是现在,郁九寒已经连有钱的蠢货也不想讨好了。她什么身份,怎么能去巴结别人。 可钱要从哪里来呢? 烦恼把睡意都驱散了,郁九寒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滚。 突然,她停下了动作,看向手腕处的这块表。这块手表价值不菲,二手的也能保值,如果变卖出去的话,能了结她许多心事。 说句不好听的,足够郁九寒熬到老祖母去世继承给她遗产的时候了,她算了算日子,已经不足几个月了。 想必现在老祖母应该已经病倒,开始安排自己的后事。 郁九寒叹了口气,不是为没有任何感情的祖母,而是为眼前这块表。她戴了许久,早已习惯它的重量。 “睡醒了?”在郁九寒没法下定决心的时候,学姐从外面推门进来了。 向芷总是不爱敲门,她走到郁九寒床前,直接坐在了她的身边。 “有没有想我?” 70-80 第71章 她也可以吃醋吗? 她们现在正在西南的一座城市,向芷进组拍戏要来这里取景,郁九寒跟着一起过来。 这座海拔较高的城市紫外线格外强烈,郁九寒没心思上街去玩,向芷工作的时候她就躺在宾馆睡觉。 看到向芷坐在身旁,她久违地感到了紧张。 她不是第一次陪向芷出来工作,但这一次,学姐没有单独给她开一个房间。 “反正是套房,空间肯定够用的嘛。” 从再度恢复联系到现在已经半年有余,郁九寒的心思早就不像一开始那样混乱,她对两人关系的进一步发展也有些许的期待,所以没有拒绝。 向芷没说,郁九寒也没问。但两人住一间房,估计不可能是因为利用空间减少开支这样的理由。 “晚上,有个聚餐。” “啊……” “你也陪我一起吧。” “嗯。” 向芷的声音慢悠悠的,像午后的太阳一般让人感觉昏昏沉沉地想要睡觉,郁九寒觉得自己的鼻头和眼睛都因为学姐的声音变得很痒。 学姐也躺到了床上,她的动作太自然太随便,以至于郁九寒没来得及对这陌生的行为感到不适。向芷就像是吃过午饭后准备休息那样,伸了个懒腰就躺了过来。 以至于郁九寒过了好一阵才意识到等到晚上也要这样睡,因为这个套间面积虽然不小,但只有一张宽敞的床。 向芷没有掀开被子,她躺在被子上,两人因此还有一些距离。 “啊,不想参加啊。”她抱怨道,“啊,不想工作啊。” “等晚会结束后,我们试试温泉吧?” 套间外面的院子里有私人温泉,剧组订宾馆的时候不需要这种额外的享受,这显然是不缺钱的大小姐偷偷给自己升档的结果。 向芷很会享受,郁九寒和她熟悉起来才知道,原来学姐不止喜欢和一大群人在包间里唱歌喝酒。 衣食住行,向芷很舍得在这方面花钱。那种不知道在哪里找到的联系,需要提前个一年半载才能预约上的餐厅,上辈子郁九寒烧钱都不知道要在这里烧。 “嗯。”郁九寒答应下来。这还是第一次和学姐一起泡温泉,她心猿意马地想道。 上一次学姐邀请她一起去别的城市拍戏,郁九寒就想过可能会发生点什么。但什么都没发生,向芷给她另开了了一间房。自从半年以前学姐说了“我可以追求你吗”之后,谁都没再提起过这茬。 “晒着太阳开着空调躺在床上可真是舒服啊,”向芷伸了个懒腰,把手垫在脑袋底下,“可惜我等下还有片子要补拍,需要吊威亚呢。” “要我陪你一起过去吗?” 对方在工作,自己却一直睡大觉的话,郁九寒也有那么一捏捏的不好意思。 “不用,你在酒店歇着就好。等下太阳没那么晒了,出去玩玩也可以,记得跟我说一声,晚上七点前回来。” 向芷翻了个身,面朝郁九寒,握住了她放在外面的手。 “我很喜欢养猫,”她说,“如果不是工作太不定性,需要到处跑的话,我肯定会养只小猫的。” “猫就喜欢懒懒散散地趴在盒子里晒太阳,看一看都让人觉得闲适。如果工作早出晚归很忙碌的话,看着悠闲的猫咪,就觉得它在替我休息一样。” “你就像是一只小猫。”向芷笑了笑,往前凑了凑。 郁九寒很不好意思,人和动物是有区别的,把自己比作可爱的猫咪什么的,这种感觉果然还是好羞耻。 “别这么说……” 郁九寒觉得最自恋的人也不会把自己比作小猫小狗吧,那实在是可爱得太超过了。 “啊,为什么?我是真的觉得你可爱啊。”向芷挠了挠她的下巴,就像逗弄猫咪那样,“再过几天我就杀青了,可以休息一阵子,到时候我们就有时间在一起了。” 郁九寒闻到了学姐手腕上的香水味。 向芷*不怎么常用香水,可能是因为她喜欢的娱乐场所味道太大,和香水混在一起就太难闻了。她更偏好能去除味道的东西,比如口香糖什么。 所以能在学姐身上闻到的味道,以她的护肤品为主,还有洗衣液、沐浴露的味道。 郁九寒喜欢这样的味道,比香水淡上许多,更自然。 但偶尔能在学姐身上闻到的香水味品味也很好,风格不同,有时张扬有时内敛,但总是很好闻。 向芷注意到了她嗅闻的动作,笑着说:“是片场同事身上沾过来的。” “哦。”郁九寒了然。拍戏嘛,难免会有亲密动作。 “嗯哼。”向芷继续说,“拍的是骑马戏,我作为护卫要保护主公的安全。” “那很危险啊。” 郁九寒对这个片段有印象。向芷一直拍电影,还只拍口碑好的电影,合作的演员当然都是圈子里的大佬。她一步步地往上爬,目前出演的都是比较重要的配角,还没有自己承担过主役。 “还好啦,道具师们都很负责的,请顾问也花了大价钱,不会有什么事的。” 向芷慢悠悠地说完,突然笑了笑:“你的反应好平淡哦。” “嗯?” 郁九寒有些紧张地翻过了身,她重生回来,知道向芷的星途十分顺利。虽然有过危险的戏份,但从来没有出过事。 不知道是不是这份了然使她没有那么紧张,让学姐不满意了。 “我是说,你不觉得吃醋吗?” 向芷眯起了眼睛:“我可是把别人一直搂在怀里啊,还以为你会生气呢。” 郁九寒额了一声,慌忙说怎么会呢这是你的工作。 其实是会的。以后学姐还会拍吻戏呢,她们这些又梦又追的大粉一边在微博控评说这很正常,一边在私人博偷偷破防。 但向芷刚才跟她说这是沾上的别人的香水味时,郁九寒也没产生多么酸的感情。因为上辈子她只是粉丝,自己看不见摸不着的偶像跟别人亲密,自然酸成一颗柠檬。 可现在学姐是躺在身边的,真正触及到的星星,郁九寒觉得自己没必要为了工作上的事吃飞醋。 “诶——”向芷耍赖一样拖着长腔说,“我还很期待你生一下气,然后我哄你。” 她又摸了摸郁九寒的下巴,痒痒的,郁九寒也笑了。 “为什么啊?” “不觉得因为吃醋生气很可爱吗,而且就算闹得不愉快,晚上还要睡一间房。”向芷的手指绕着头发打转。 郁九寒想了想,也觉得那场景挺好笑的。她闭着眼睛笑了起来,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向芷已经靠得太近了。 就算是朋友也不会有这样近的距离,何况郁九寒还没傻到把她们的亲近当作是友情。 笑声停下的那刻,气氛瞬间变得很不一样。 向芷的眼睛弯弯的,唇角也往上勾起,却不像是在笑。 一只手抚摸上郁九寒的脸颊,瞬间拨乱了心跳的规律。 这是一张适合大荧幕的脸,郁九寒暮然想到。向芷从出道作开始就备受瞩目,但以整个娱乐圈的体量来看,她依然只能算是小花。但郁九寒知道很快,她很快会因为以主角的身份参演一部电影拿下大奖,在整个国际上都享有盛誉。 她曾经为向芷的成功而兴奋,与此同时也感到落寞。 作为粉丝,她只能用大号做数据发美照,然后用小号化身网络喷子战斗。她和许多人一样成为虚拟数据的分析报告,大概只能出现在团队的例会上,成为百分点中的一位。 她从来没有奢望过,有一天能发展到这样的亲密。 纯粹且长久的喜欢中混杂着虚荣感,郁九寒怎么可能会拒绝。 第一个吻落在脸颊,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是嘴唇。 “啊……”向芷如同感叹什么似的说道,“原来我可以亲吻你啊。” “嗯?” 没等郁九寒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个吻已经迎了上来。 向芷很擅长亲吻,她慢条斯理,循序渐进地加深了这个吻。抚摸着郁九寒脸颊的那只手也逐渐往下,摩挲着锁骨的位置。 郁九寒想学姐之前应该是吃过糖的,因为很甜。 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尽管学姐的动作和她这个人一样温和,没有丝毫的侵入感,可她还是喘不过气来。 “好可惜哦,等下我还有镜头要拍。” 向芷把脑袋靠在郁九寒的胸前,郁九寒听到了她闷闷的声音。 和郁九寒控制不住的杂乱呼吸不同,向芷要平静得多。刚才向芷说她拍戏的时候和搭档亲近,郁九寒心里没有什么感觉,但在这个时候,她确实有一些不爽。 她渴望听见的是两人混在一起的杂乱呼吸,好像这时候喘不过气来才能证明用情之深。向芷的呼吸如此平稳,好像沉浸在其中意乱情迷的只有她一个而已。 但这是没有道理的判断方式,郁九寒不是不清楚这个道理。 学姐似乎是很有经验的那种,单是她知道的女朋友就有两位。在此之前学姐或许与其她人有过同样浪漫的经历,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是难免的,可郁九寒还是有点不高兴。咬咬牙齿的话,好像会从牙根开始往上泛起酸水。 她没有表现出来,尽管向芷说了因为吃醋而生气很可爱,郁九寒却不这样认为。这种话只能是调情中的玩笑,任谁因为算不上错误的过去被莫名指责都不会觉得有趣。 “等到晚上吧,等晚上我们……” 学姐没有直说晚上要做些什么,她说:“等晚上一起泡温泉吧。” 郁九寒很快无法纠结于自己的小心思,她的心跳得很快。 第72章 如果高中就能认识的话…… 向芷又呆了一会,很快因为需要拍戏而离开。郁九寒依然躺在床上,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她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然后捂着嘴埋进被子里无声地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郁九寒就快要把枕头吃下去了。 脸颊很烫,非常烫,空调温度开得很低,她却像要发烧了一样。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直到没力气了才平静下来,仍然把枕头捂在脸上。 这是她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郁九寒甚至有点想哭了。 真的可以吗,这不是梦吗。对,这不是梦,半年来郁九寒已经很多次想过这个问题,眼前和学姐的亲密绝不是梦,是能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 “哈哈……”她抱着枕头笑了。笑着笑着觉得这样很傻,但是往上勾起的嘴角压不下来。 这才是她期望过的生活吧,如果能有重生的机会,本来就是被命运眷顾过的人,现在不过是被更加眷顾了一些。 就这样幸福下去吧,郁九寒想,别的什么都不要期待了。 钱的问题也不要再想,难得那么高兴,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晚上的宴会比想象中还要正式,这不是剧组的几个投资方老板见面的晚会,而是场面更大的慈善拍卖。 当然和郁九寒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作为受邀嘉宾的嘉宾过来凑个热闹。站在学姐身边一边往盘子里夹螃蟹腿一边对着过于奢侈的排场大惊小怪就够了。 “明明是慈善拍卖呢。”她小声感慨道。 “呵呵,有够无聊是吧。”向芷什么都不吃,作为需要上镜的明星她也免不了“保持身材”的要求,她端着一杯酒,从始至终都没有喝过。这种场合的酒都不好喝,向芷这样说道。 “看。”她戳戳郁九寒,用手往一个方向指着:“那是我的妈妈和姐姐。” “哦,她们也来了呀。” 郁九寒有些惊讶地看过去,然后看到了一个更成熟一点的学姐和一个中老年学姐。哇,这一家人简直长得一模一样,很难想象这么完美的脸居然有三张。 “嗯哼。”学姐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搓了搓手臂,她穿的是很正式的礼服,大片的露肤度对夏天来说可以接受,但室内空天温度很低,这就有些冷了。 “切,温度是配合着她们的穿着调的吧,真是狡猾。” 和向芷的穿搭并不一样,她的母亲和姐姐穿着衬衣和西装,在这样的室温下不冷不热。 “我得跟她们打个招呼才行,”向芷对郁九寒说,“你先自己呆会,等我打完招呼,咱们就悄悄退场吧。” 郁九寒想起学姐下午说过的话,不禁又有些脸红。 “嗯。” 她盯着学姐的背影看了有一阵子,然后把视线移开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来参加晚会的人里有一些是郁九寒眼熟的,她们跟向芷一起出来玩过。很难想象喝酒喝到烂醉后互相吃嘴子的这些人,穿上正式的衣服也能人模狗样。 有时候看到她们郁九寒也挺为这些有钱老板的下一代感到担忧,后来她才知道私生活混乱的可不止这些二世祖们。 “嗨,你也在这啊。” 找她搭话的是张言一,是向芷的朋友里她比较熟悉的一位。 之前张言一因为郁九寒忘了她的名字抱怨了很久,但即使是两人已经相互熟悉了的现在,郁九寒对此人最大的印象还是有了女朋友也能在大冒险活动中跟别人亲吻。 此刻的张言一舍弃了她的所有穿孔,穿着打扮无一不符合正统。 真没想到这么吊儿郎当的人居然是家里的老大,未来要继承家业的那种。 两人聊了几句话郁九寒就打发她走了,因为张言一此人张口闭口都是荤段子,听着实在冒犯。 “哦对了,这还藏着一个呢。”她走的时候对着郁九寒笑了笑,把舌头伸出来,露出她藏在口腔里的舌钉。 “啊真是的,谁问她了……” 郁九寒感到无聊了,好在这个时候向芷也回来了。 “抱歉,”学姐说,“妈妈说结束的时候还有话跟我说,看来不能提前走了呢。” “这样啊。” 郁九寒感到十分失落,可她还是说没关系的学姐,我在你身边呢。 但学姐狡黠地一笑。 “我们去露台吧,屋子里实在太闷太冷。” “露台?”郁九寒并不清楚这座建筑的构成。 向芷拉起她的手,在没人注意的地方贴着墙走,然后推开了一扇门。 在这座海拔较高的西南城市里,夏天的夜晚是相当凉爽的,这点在向芷推开门的瞬间郁九寒就确切地感受到了。 但和人工制作出来的冷气不一样,夏日夜晚凉凉的温度不会让人觉得冷,一切都是那么恰到好处。 天上看得到星星,向芷坐在石质的椅子上,拿出手机和耳机。 她用的还是有线耳机。 在有无数种选择的蓝牙耳机面前,向芷还是选择了有线的。她把一边戴在耳朵上,然后把另一边递给郁九寒。 因为耳机线长度有限,两人必须要保持一个极近的距离坐着,肩膀靠着肩膀。 她闻到了学姐为了晚会特地喷过的香水味。 “如果我们在学生时期就认识的话,”向芷朦胧的声音传了过来,“也许我们就会像现在这样,在操场的角落分享耳机,共听一首音乐。” 郁九寒想到了那个场景,她为自己过去的懦弱感到遗憾。 “啊……” 向芷吐出了一口气。 她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可能也不错吧。” 此后的时光属于音乐,她们闭着眼睛,享受这一刻安适的美好。 向芷说最美好最干净的感情应该就是学生时期,会为了一点点廉价的礼物感动,没有任何利益纠葛,纸条折成的星星就是最浪漫的礼物,没有谁会因为它价格的低廉而受到责怪。 青春期,身体和思想都迎来巨大变化的时期。生长痛,激素变化,敏感,自我中心,还有firstlove。 “如果早一点认识的话,说不定……” “可是呢,我的高中时期没有那么友好。”学姐说,“好吧,高中生还是去学习好了,别想那么多有的没的。” 可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郁九寒这样想道。 接下来,没有那么多多余的烦心事打扰两人相会的时光。等大厅里的时钟响了又响,时间实在算不上早的时候,学姐拉着她的手离开了露台。 在和母亲见了一面,谈了些向芷口中毫无意义的话题之后,她们终于有空回到宾馆。 然后,就像约定好的那样,泡温泉。 先冲个澡,然后泡进去。酒店内部提供泳衣租借,郁九寒来之前就听闻了温泉酒店的名声自带了泳衣。大概是出于隐私或卫生的考虑,这样的场合其实并非**。 但是呢,以泳衣能够遮挡的范围来看,和不穿衣服差别也不是很大就是了。 郁九寒的脸很红,红到向芷“哎呀”了一声,然后说看来你不能泡太久啊,一副马上要昏过去的样子。 郁九寒没有反驳,她觉得自己确实马上要昏过去了。 学姐的身材很好,毕竟是请过形体课老师专门练习的。做明星也很累啊,郁九寒有时候不禁会想。吃饭不能吃得太饱,喂鸟一样吃一点点后,还要做一些很累人的塑性运动。那样的姿势连她这个吃得饱饱的人都做不到。 从下水以后,向芷就挨着她坐下。 水面上漂着一个盘子,上面摆放着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和冰块一同装盘好的水果。 蜜瓜和樱桃,都是选育出来的优良品种。冰凉凉的感觉配上泡得发懵的脑袋,正合适的搭配。 “易书南也来了。” 不知道为什么,向芷突然提起了这个名字。 郁九寒一愣,她已经很久没再听到易书南的消息。只知道易老太太去世造成的混乱已经稳定下来,而易书南并没有借此机会从中获取好处。 更让她惊讶的是,易书南来了,她居然没有看到。 百无聊赖的郁九寒在角落里打量着前来参加晚会的人们,她看到了张言一,看到了学姐的许多朋友。不是说她确保把在场的每个人的脸都看了一遍,只是,易书南向来是人群的中心,郁九寒看到了这么多人,居然没有看到她。 郁九寒确切地意识到,可能有什么事和以前不一样了。 “哎呀,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呢。”明明是向芷提起的话茬,她却很不满意似的提高了音量:“我要不高兴了。” 郁九寒赶紧说:“我没有看到她。” 学姐抬起手,水面破开的声音和水珠流下哗啦啦的声响混杂在一起,让郁九寒绷紧了肌肉。她无法预测对方的行动是去捏一颗樱桃来吃,还是对她做些什么。 这一次,向芷抬起来的手是为了搭在她的肩膀上。 “好了,不提别人。”向芷说。 这半年来两人总是有许多暧昧的举动,就像现在这样在充满着粉红泡泡的气氛亲密。过于近的距离让郁九寒总是想,啊,她们会不会发生点什么。 然而总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学姐就像故意在逗她一样,营造出下一步无论怎么发展都不奇怪的氛围,然后再笑一笑远离她。 像是什么到关键时刻就必须要停止的恶趣味游戏。 所以这次郁九寒也在想,她在向芷把手搭在肩膀上的时候想,在学姐捧着她的脸对视的时候想,在沾着水汽的濡湿的吻印到唇角的时候想,会不会这次也就这么算了呢? 第73章 她想现在已经是完美人生了 但这种恶趣味的游戏,显然不会永远继续下去。 在这个吻不断加深,以至于氧气都不再足够的时候,郁九寒意识到如果不发生小行星撞地球这样的不可抗力,那么这种顺势而为的亲密举动不会就此停止。 “再泡下去要昏头了……” 向芷在她耳边呢喃道,声音和平时听起来不太一样。这一次水花破裂的声音要比之前更大,她们从温泉里出来了。现在应该再去冲个澡,然后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再把换下来的泳衣扔到烘干机里。 然而现在,这个流程被省而省,简化到最简单的版本。 湿答答的泳衣扔在地上,洗澡的水流声却哗哗响了半天都没有停止。躺在宽敞的浴缸里却浪费了泡澡体验的郁九寒,此刻终于理解了小时候捡到的那只猫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洗澡。 因为浴缸壁滑溜溜的没有任何一个支点,导致郁九寒觉得自己随时都会窒息。 那只猫是郁九寒捡回来的,小姨工作很忙而郁九寒还小,没人有精力去照顾这只猫。幸好任性小孩郁九寒没有强行求着把猫留下,治好它的病后就找了会好好照顾猫的家庭领养了。 归根结底,可能因为郁九寒是狗派。比起猫她更喜欢狗,而且她只享受狗狗的热情,不想费尽心思自己去养一只。 准备送出去领养的时候,小姨带她给猫洗了一次澡。 猫很讨厌洗澡,现在郁九寒理解了那种感受。 温热的水在胸口荡漾,水面起伏的幅度很大,说不定就会这样荡到口鼻,弄得到处都湿漉漉的。 水汽太重,导致浴室里闷闷的。那盏明晃晃的灯直照着郁九寒的眼睛,让她睁不开眼。 “我,我们……”她说话的节奏已经全乱了,“我们出去吧。” 躺在床上的时候学姐亲吻她的耳朵,郁九寒吭了一声捂住自己的嘴。即使后背贴着床铺已经有了支撑,她还是感觉到那种泡在水里的感觉。 一层又一层,一圈又一圈,水面的波澜打到她身上,然后荡漾着离开。 郁九寒只能往后仰着脖子,避免这种几乎窒息的昏昏沉沉。 不过比泡在浴缸里好一点的是,至少四面不是瓷质的光滑壁面,而是难忍之时可以抓得住的布料。 眼睛涨涨的,她想。 就在这个时候,学姐扣住了她的手,然后吻在她的眼睛上。随着重力下落的头发搭在郁九寒的脖颈处,形成了一种沉于骨骼之下的痒意。 向芷喜欢温柔一点,不急不躁的节奏。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人喘不过气来,她很会接吻,也很知道该如何安抚人。 第二天郁九寒醒得很晚,按照她的生物钟来说,她本来就是起床困难的人。 学姐已经离开了,她还要工作,剧组那么多人是容不得迟到的。 但是呢,向芷给她留下了纸条。 【亲爱的,今天阳光真好,打开窗户感受一下吧。】 郁九寒露出了笑容,就算因为工作第二天起来看不见人,也完全不会感到寂寞。 她走到窗前打开窗户,一阵清风吹了进来,相当凉爽。连郁九寒这样不爱出门的人也不得不感叹,今天真是个好天气。伸个懒腰,听到骨头发出的咔啪咔啪声,她觉得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了。 “嗯?”郁九寒歪了歪脑袋,看到窗户上也贴了一张小纸条。 【据说西街的糕点很好吃,但刚起床的你现在应该去刷牙了。】 她看着第二张小纸条,若有所思。然后把它铺平折好放进口袋,往卫生间走去。 一想到昨晚在这发生了什么,郁九寒还是觉得脸红。她尽量不让自己胡思乱想,在洗漱台那查找一番。果不其然,还有一张纸条压在牙缸杯下面。 看到第三张小纸条的时候,性质就变了。这成为了一场幼稚的游戏,对她们这个年纪来说实在有些太过肉麻,可郁九寒兴致很高地把小纸条拿了出来,就像她小时后第一次点开网页上的flash小游戏那样好奇。 【快洗漱,我给你准备了早餐,在微波炉里。猜猜会是什么呢,哎呀真的好难猜。】 郁九寒笑出了声。 虽然是很幼稚很简单的把戏,还是会把她逗乐。郁九寒确信这些纸条昨天晚上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学姐早上起床的时候留下了这些纸条,把它们放在不同的地方,还要小心不把她吵醒。 指引做得很好呢,不知道会不会有惊喜,郁九寒想。就像网页小游戏最终都要拿出值得期待的东西压场子,她也好奇最后一张小纸条会写着什么。 她洗漱完,来到柜台面前打开微波炉。 里面放着一块三明治,还有小纸条。郁九寒还以为会是西街的糕点,毕竟此前的纸条上有提及过。 她打开了第四张纸条:【你觉得会是西街的糕点吗,猜错了,早上吃点咸的好了。是鸡蛋火腿三明治哦,冰箱里有牛奶。对了,柜子里还有新的惊喜。】 虽然她可能没有提起过,但郁九寒就是会喜欢这样的把戏,还有会被批判油腻的土味情话。 怎么办呢,就是喜欢啊,就是会心动啊。谈恋爱是为了什么呢,不就是为了这样新奇的小细节吗。 其实她可以现在就去把纸条全部拿到手,但郁九寒还是想先吃饭。她不介意将惊喜留在后面,那就按照学姐布置好的节奏一点点来吧。 柜子,柜子……是衣柜吗? 吃完早餐,以她起床的时间来看可能算不上早餐,郁九寒走到衣柜面前打开了门。 柜子里除了几件她放进去的衣服外,还有一件从没见过的。 衬衣,短裙,领带,小皮鞋,这一整套下来,连帽子和袜子都配好了。虽然不是郁九寒的衣服,但风格和尺码都是符合她的。 郁九寒在衬衣的口袋里找到了下一张纸条:【感觉很适合你就买下了,快试一试吧。对了,最后一张纸条在玄关的伞桶里。】 她换上了这件新衣服,跟郁九寒带来的衣服相比,这一套以饱和度低的蓝色打底的浅色系衣服更符合夏天的感觉,整体配色一点都不沉闷。 关键是真的好合身,郁九寒从镜子里照着自己,给学姐发过去了照片。 不过没有回复,现在郁九寒已经习惯了,拍戏那么复杂的事,总不能要求学姐秒回。 衣服是洗过熨好的,直接穿也没关系。郁九寒却觉得在屋子里没必要穿得这么正式,但在脱下来收好之前,她想先去看看最后一张纸条的内容。 玄关处有一个小桶,郁九寒还以为是垃圾桶来着,她思索过为什么要把垃圾桶放在这么偏的地方,谁会到这来扔垃圾。 看了向芷的纸条才知道这是放伞用的,先前没有伞,现在桶里多出一把遮阳伞。 昨晚有吗,郁九寒已经想不起来了。她把伞拿起来,从桶里找到了最后一张纸条。 【你没有把衣服换下来吧。如果没有的话,既然伞也有了,新衣服也有了,都有已经走到门口了,这么好的天气,不如出门逛逛吧。总是呆在屋子里难道不闷吗?】 郁九寒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她真的很吃这一套。 这样的小心思,对她来说比玫瑰啊珠宝啊更加有吸引力。 “原来是为了让我出门走走吗?”她喃喃自语。这样用小纸条一张张引导,最后让她穿上新衣服走到门口,比不断在耳旁提起你应该出去走走要好得多。 好吧,不能辜负这样好的天气。 郁九寒拿起伞出门,这里温度不高阳光却猛烈,遮阳伞是很有必要的。 然而在撑开伞的瞬间,一张小纸条落了出来。 郁九寒有些惊讶,她以为伞桶里的就是最后一张了。整个剧情线都已经打通了,没想到还有一张番外。 【俗话说第一章出现的子弹一定要在第三章打出去,不callback一下怎么能行呢。宝贝你如果想要出门的话,拜托帮我买下西街的糕点吧,桂花味的。求你了求你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哎呀……”郁九寒笑了笑,把这张小纸条也折好放进口袋里。 这也许就是她曾经期盼过的,甜蜜且平静的生活。 这也许就是她的幸福。 郁九寒打着伞出门,按照导航找到了那家很有名气的糕点铺。排队的人很多,但今天她出奇地有耐心。 甚至觉得等待也是出门散步的一部分。毕竟天气这样好,她又没有别的事要做。 桂花糕很好吃,甜而不腻,丝丝缕缕的甜味在舌尖逐渐扩散开,还带着桂花特有的香味。郁九寒还买了别的味道的,都很不错,但因为学姐的原因,现在她也觉得桂花味的就是最好吃的,尽管它不是最畅销的那款。 郁九寒坐在店里,一边玩手机一边享受美食。她刷着最新的娱乐新闻,在向芷的电影宣发下面跟着复读粉丝会说的那一套话术。 现在她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愉悦感,高不可攀的大明星,是她近在咫尺的恋人。 很快就是向芷的生日了,郁九寒看着买完糕点后更少了一点的存款,不禁开始思索。学姐连日常的小惊喜都准备得这样完善,她如果不能拿出足够有诚意的礼物来就太不能与之相配了。 可是要怎么办呢? 几十块钱的糕点本不该让存款产生肉眼可见的变化,但由于郁九寒实在没几个子儿了,她甚至能明显感受到钱包因为这几十块钱又缩水了一些。 哎呀,早知道之前花钱的时候就稍微规划一下好了。 第74章 她还想要甜蜜的抱抱 郁九寒决定去打工。 虽然当初发誓说再也不要打工,可是没钱能怎么办呢,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日子。 不需要工作太长时间,只是接些个周结的兼职赚点钱给学姐买礼物而已。反正距离她继承遗产的日子也没有多少天了。 为了学姐,去打工也是可以的,郁九寒拍了拍脸。 为了学姐,她什么都做得到。 向芷还要拍戏,郁九寒以学业为借口要先离开。学姐很为她着想,不会因为一时的分离就闹别扭,趁着戏份少的那天亲自把她送到了机场。 反而是下定决心要提前回去打工赚钱的郁九寒感到后悔了,两人那么亲密,她一点都不想和学姐分开。 但机票已经买好了,还是学姐出的钱。她在安检前磨磨蹭蹭了好一会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飞机起飞的那刻,她心中百感交集。 从学姐口中听到易书南这个名字的时候,郁九寒就有些紧张。按照她对此剧情的一贯尿性来看,提到了这个人的名字,就意味着她可能会见到易书南本人。 因为1章 出现的子弹必须要在第三章打出去,不然你提它干嘛的。 郁九寒一点都不想见到易书南,她生怕自己在宾馆或者街上一个不小心就和这个人对上视线。 结果飞机起飞了她也没有见到易书南,商务舱的空间就那么大,不可能再和那个人偶遇了。 一直存在心中的猜想仿佛被印证了。 易书南和家里决裂,自己创办了公司,一开始风生水起到后来却安稳下去,没听说有什么大动静。跟着学姐去参加那些富二代的聚会,也很少听到有人小声讨论易书南又做成了什么事。 在易老太太突然去世使整个家族陷入混乱,所有人都认为易书南会趁机回到家里把控局面的时候,她也没有这样做,就这样把郁九寒都觉得好的机会浪费掉了。 这个名字不再像以前那样无处不在,郁九寒想起了最后一次见到她时,她坐在混乱的灯光底下,比起其她人没有一点突出的地方。 这样的易书南还会是主角吗? 如果不是,那这世界该推崇谁做新的主角? 郁九寒看着手指上向芷送她的银色的素戒,握紧了手。 应当是她,因为她现在无比幸福。从学姐会主动邀请她的那刻郁九寒就感受到了这种荣幸,如果不是被世界偏爱,谁能赢得学姐的青睐。 飞机落地,走出机场的那刻,郁九寒被这北方城市浓烈的夏日骄阳打了个下马威。 这样的天气就应该吃着冰棍吹着空调窝在床上刷视频啊,每天起来打工在路上就会中暑的吧。 不行不行,郁九寒猛地摇摇头,这是为了学姐呢。 她现在没多少钱,就算打两份工一个月也不过几千块,送不了太贵重的礼物。而学姐不仅是已经能赚钱的明星,家里也是相当富足的那款。 郁九寒叹了口气,她要把自己能拿出的全部拿出来,才不至于觉得愧对学姐对自己的好。 好的,打工打工。郁九寒之前在学校附近的奶茶店工作过,那的老板很好说话。 辞职的时候老板说过,有需要的话随时回来,给她开正式工一样的工资。 老板名下不止一个奶茶店,郁九寒决定同时打两份工,不能让学姐的礼物太寒酸。 给自己做了八百年的心理建设,郁九寒这才打了出租离开机场。从下飞机有了信号的时候她就给向芷发消息说到了,意料之中地没有收到回复。 那个只会享受的郁九寒已经是过去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很不高兴为您服务的奶茶妹小九。 上班第一天郁九寒就把客人给锤了。 估计是哪个有过一面之缘,被郁九寒身上散发着的高贵气息闪瞎了狗眼的loser,看到她出现在奶茶店打工,毫不留情地上前嘲讽。 郁九寒拿起柜台的招财猫就给了他一榔捶。 老板说过,要是有人故意骚扰的话不要怕出事,该打打该骂骂要是罚款的话她帮忙出钱。 但这不意味着什么矛盾都能让老板帮忙解决。正当防卫或者互殴都有调和的空间,可招财猫的材质就太实在了一些,一脑袋砸下去那人直接躺地上不动了,这显然不是互殴能糊弄过去的问题。 就算是郁九寒也觉得后怕。 那一天她起了个大早穿着丑到爆炸的工作服上岗,心情本来就不好。上班路上被人撞倒,结果罪魁祸首融入人群她根本不知道是谁,也没有道歉。 早餐洒了一地,为了赶时间郁九寒没再买新的食物。当时不饿,没过多久就因为没吃东西头晕眼花了。 接着上工以后,连续来了四五个听不懂人话的客人,其中一个非要喝加热过的冰沙。 郁九寒的心情已经在接连的打击中变得很差了,看到那个一脸贱到出奇的表情的男人凑上前来骚扰,下意识就拿起手边最趁手的东西扔过去了。 好在没真的把人给砸死。 但那伤口可不是开玩笑的,如果真计较起来的话郁九寒绝对落不着一丁点好处。 男人的同伴报了警,在等待结果的过程中郁九*寒慌得不得了。她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但她知道按照社会的规则来看,自己的行为的确出格。 先动手的那方无论怎么说都不可能被偏袒的。 她害怕因此惹上官司,甚至蹲局子什么的。娇生惯养的人怎么可能受的了那种环境,况且多不值得,为了一个照片都能贴出去辟邪的混子受苦,那样的事多不值得。 幸好在被问了一些话后,她被放了出来。 对方没有计较,也没人准备管这事,事件被定义为已经调解私了的纠纷,就这样不了了之。 郁九寒没有心思感慨看起来那么一个小肚鸡肠的人为何没有借此机会威胁,她切实地松了口气。 【学姐,现在有时间吗?】 打工第一天就遇到那么多事的郁九寒精神变得很脆弱,感觉昨天她还在学姐的怀抱里享受幸福,今天就经历了那么多惊吓。情绪坐了过山车一样起伏,任谁都受不了的。 她现在急切地需要安慰,不只是陪在她身边的同事的安慰,还有亲近的人的安慰。 可学姐还是没有回复。 为什么呢,郁九寒觉得很烦躁。 她不是不能理解工作忙看不到消息这回事,但学姐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回过她。这中间隔了一个晚上和一个白天,就这么忙吗,没有一点时间看手机? 郁九寒觉得是自己的话,她趁着上厕所的时候都要回两句消息。 说实话嚣张跋扈惯了的郁九寒没少犯过事,可能也不缺今天这一件了,她真正需要的连安慰也不是,她只是觉得委屈。 她一点都不想干活,不想给人好脸色看,她在和学姐分开的第二天就开始后悔。刚刚确认关系的时候就该是最亲密的时候,她应该全天黏在学姐身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孤零零的。 一直没有等到回复,郁九寒神情恍惚地回到了家。 她躺在床上,连手机都不想玩。 就在不久前,她还因为学姐的小把戏乐得合不拢嘴。在那座海拔不低的城市,阳光是那么好。不像这里,即使晚上也热得人透不过气。 温泉,还有之后的爱抚,那明明就是几天前的事呢。 能在起床以后小心翼翼留下那么多小纸条的学姐,为何现在连回个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郁九寒抱着枕头愤怒在床上滚来滚去。 啊真是的,她都想发火了。可郁九寒对向芷发不了火,那是她喜欢了那么久的人,是闪闪发光的大明星,能留在学姐身边就该感到满意了。 手机传来的提示音,郁九寒以为是学姐的消息,连忙拿起来查看。 但不是学姐发来的,是奶茶店的店长。 【明天还来上班吗?】 郁九寒的目光黯淡下去。 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想去。本来就不喜欢的打工,第一天上岗就遇到了那样的事,谁还想去啊。 而且她打工是为了给学姐买礼物,可现在学姐连消息都不回,就算郁九寒不把火发出来也会生气。 气死了气死了气死了,消息都不回的人凭什么拥有礼物! 可是啊,郁九寒又想到了可是。 这部电影对向芷来说极为重要,尽管她只是在里面出演配角。 从出道就开始走得顺畅的星途,也有那么一个两个飞跃的时期。网上讨论过对于大奖拿的手软的向芷来说,哪部电影是她人生最关键的转折。有人说是出道作,有人说是她第一次承担主角的那部。 只有郁九寒觉得,是学姐承担主角的前一部电影,也就是她现在正在拍摄的这个。 郁九寒的分析并非针对任何数据,而是作为一个暗恋了许多年的忠实粉丝的直觉。 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郁九寒还觉得学姐是学姐,是那个比她大了一级的,从高中到大学都是同一所学校的学姐。 然而在这部电影之后,向芷成为了真正的,高不可攀的明日之星。她成为了穿着晚礼服出现在高奢品牌的秀场上,那么遥不可及的人。 【去的。】郁九寒回复着店长。 她明白向芷是多么多么优秀的人,也知道学姐能走上多么厉害的舞台。所以没人比她更清楚这份工作对学姐星途的重要性,生气归生气,郁九寒无法要求太多。 她不希望自己以后只能在大屏幕上看到学姐,能够触碰到的距离多么可贵,她要珍惜,也要向对方证明自己的爱意足够在最近的地方仰望。 第75章 向芷杀青了,你不知道吗 郁九寒终于收到了学姐的回复。 【哎呀不好意思,没有时间回复。】 【我很快就杀青了哦,到时候回来陪你。】 消息是在一小时前发来的,那时候郁九寒在睡觉。她看到消息后猛地坐起来,询问学姐具体回来的时间。 没有回复,这怪不得学姐,因为郁九寒也没能及时给予回复。 可是早上六点钟发来的消息,她没有预卜先知的能力怎么可能收得到啊。 看着这两条孤零零的消息,郁九寒又开始生气。 她给学姐发了很多条,连那讨厌的客人的事也讲了,只不过为了不让学姐担心,把事情轻描淡写地叙述。只说她很解气地揍了来骚扰的坏人,没说状况有多严重。 就算是朋友,也会对此表示一下吧。 向芷这样的回复,简直就像是连消息的内容都没有看,只是为了消小红点而给出的模板性回答。 真是的!郁九寒把手机扔进床里。 手机发出了震动的嗡嗡声,这当然不是被摔出来的声音,而是闹钟。闹钟的声音提醒着郁九寒该起床工作了,这一天她醒的比闹钟还早。 “……” 她不想工作,之所以要去打工,是为了给学姐买生日礼物。 而给学姐买礼物,不是因为学姐向她索要了礼物,是因为她真心实意地感谢学姐能够出生,想要为此庆祝。 所以,既然决定要去赚钱买礼物,就不要把这份负担加注在学姐身上。没人要求她离开学姐打工的,是她自己想这么做。 对,就是这样,郁九寒对自己说。 她不是因为学姐才要早起的,不想早起干活和被忽视的愤怒不能纠缠在一起算在学姐头上,别抱怨了。 等学姐杀青回来,她们就有时间黏在一起了。 “好吧,上工。” 要打两份工,而且郁九寒还没忘记自己的学业。她是不太在乎学历啦,但万一学姐在乎呢。不管怎么说高中学历可能还是不太好看,大学都考上了至少还是争取一下学业证吧。 因为三天两头陪学姐出去跑通告的原因,为了跟上课程郁九寒还要花好些心思,保证专业课不挂科的同时还要补考呢。 【出来玩嘛?】 张言一发消息来问她的时候,郁九寒差点换上专业级客服的语气回复。 她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工作,然后一秒都没有犹豫地拒绝了:【姐很忙的。】 而且她根本不想跟张言一出去玩。别说她不喜欢这群人玩乐的方式和环境,对于张言一这人她一直是带着有色眼镜看的,郁九寒不喜欢花心的人。要说以前还带着那么一丝结交人脉的目的交流,现在郁九寒已经完全不想想那么多了。 【忙什么的,连出来玩都没时间。】张言一问,【向芷也在哦,不来?】 看到消息的郁九寒一愣。 向芷也在的意思是? 不对不对,之前在晚会上不是见到过张言一吗,可能她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郁九寒已经离开的消息。 郁九寒刚想解释自己已经回北方了,就收到了张言一意味深长的回复。 【你们闹掰了?】 【什么!】郁九寒赶紧打字,【怎么可能。只是我先回家了。】 【?】 张言一发来询问的表情:【什么家?】 郁九寒把城市名打出来给她看。 【什么嘛,还以为你回老家了呢。我们也在啊,晚会都结束多久了,大家早就回来了啊。连向芷都杀青了。】 郁九寒这才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学姐回来了,甚至和朋友一起出去玩了,却没有告诉她。 手指仿佛僵住了,郁九寒瞪大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看。过了好久她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太久没有合上眼皮,眼球干干的,一闭上眼非常不舒服。 她落了一滴泪,掉在屏幕上,影响了她对手机的控制。 郁九寒用袖口擦着屏幕,把手机界面搓得一团糟。她反应很慢地想起来,擦屏幕的话应该先把手机锁屏。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好像是最后一个得知这个消息的人。 她机械性地打开与学姐的聊天记录,她们每天都有联系,不过好像从来没对上过时间。在通讯方式十分发达的现在,她们就像在使用飞鸽传书,每次的回复必定隔着一定的时间。 郁九寒真的想像写信那样,把想说的话越写越长,这样学姐在回复消息的时候才有可能看到她的讯息。 可惜,就算她说了很多话,学姐也不一定每句都要回复。 学姐不会每句都回复,也不会完全不回复。她像是挑挑拣拣一样回复着郁九寒的一些话题,然后在来不及深入的时刻消失。 郁九寒因此把她设为特别关注,将消息提示开得很大。效果也很一般,就算郁九寒跟在学姐后面接着回话,也不耽误向芷把之前的信息批改完后就消失。 【你回来了?】郁九寒颤抖地打下这句话,随即她想到文字聊天没有语气和表情,很容易产生误会。 这样说会不会显得自己在逼问,郁九寒其实不想那么咄咄逼人,她不想成为多么不讲道理的女朋友。所以在此之后,她又发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 【嗯。】 这一次的回复还算及时,如果像张言一说的那样向芷是出来玩了,那么确实有时间回消息。 学姐没有刻意躲着她的意思,没想隐瞒自己回来的事实,也好像不准备解释既然回来了为什么没有第一个告诉郁九寒。 【和张言一她们出来玩了,】向芷说,【你也要来吗?】 这样丝毫不心虚掩饰的样子让郁九寒怎么也无法明白,是她误解了什么吗,还是她对人际交往的关系理解不当?这种情况就是如此理所当然吗,为何学姐那么平静? 这不对吧?郁九寒想。 她想着学姐温柔的笑容,想着那些用过心思的小纸条,又想到未来学姐会被无数人追捧喜欢的场景,她觉得自己不应该追问。 但是郁九寒咽不下这口气,她觉得不对劲。 【学姐,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五分钟后向芷回她:【哦,我没告诉你吗?】 这句话吓得郁九寒把消息记录翻了三遍,然后确信学姐不仅没告诉她自己回来了,而且连有关返程日期的任何消息都没提过。 而学姐在说完那句话后,又没了音讯。 郁九寒再也不能忍了,她不管对方有空没空,直接拨出了学姐的电话。 “喂?”电话被接了,那边声音很吵,郁九寒又听到了熟悉的起哄吵闹声。 “你没跟我说过。” “哦。”学姐没有发出这么点事还至于专门给我打电话的不耐烦声音,她笑了笑,用很无奈的语气说:“可能是忘了吧,真是对不起。” 这让郁九寒产生了有理说不出的感觉。 “出来玩吗?”向芷好像走到了安静一点的地方,“作为赔偿,我请你吧。” 出去喝酒的话,没有意外不到两三点钟是不会散场的。明天有早班的打工,郁九寒不该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她不感兴趣的活动上。 可她又想起学姐在聚会上拉起她的手,悄悄说我们一起跑吧。 不管怎么样现在这个情况都不太对,郁九寒觉得两人僵持着不见面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她想尽力维持这段关系,何况她和学姐才刚刚开始,怎么能一上来就遇到解决不了的矛盾。 “在哪里,我过去。” 听到郁九寒肯定的回答,向芷笑了笑,然后告诉她地址。 赶到包间时打开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学姐。学姐在灯光下对她笑着,没有让她进来而是迈步走了出去,关上门也隔绝了里面的声音。 “太好了,你真的过来了。”向芷抱住她,“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我很想你。” “诶?” 郁九寒简直比一开始还要莫名其妙。 学姐在聊天时冷淡的态度和回应让她胡思乱想了很多,她们是说过追求这样的字眼,也滚上了床。虽然缺少了告白之类的环节,但郁九寒已经默认她们在一起了。可学姐在那之后就显得没有那么热情,让郁九寒以为自己误会了什么。 可是见面的时候用力的拥抱,又让郁九寒觉得她没有误会。 这样的亲昵不是假的,眼前的向芷就是她会在早上起来偷偷写小纸条的学姐没错。 那么在手机上冷淡的回复,其实也不是不能解释。郁九寒也说过,文字聊天没有语气和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会意思。 她用表情包来减少这样的误会,如果学姐不发表情包的话,可能看起来感情就比较平淡。实际上对方其实觉得超级抱歉呢也说不定? “你生气了吧?”拥抱结束后学姐直起身子,玩着郁九寒的碎发:“我都担心你不会来了。” “唉……” 郁九寒低声嘀咕:“为什么忘记告诉我回来了呢,还有消息总是没有回复……这么忙吗?” 向芷笑着歪了歪头,没有解释的意思:“原谅我吧宝宝,以后不会了。” “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以为这种事会第一时间跟我说呢。学姐,我们现在到底是……” “我很忙啊。”向芷打断了她的话,“所以看不到消息,偶尔也会只在脑子里把消息回了,多正常。” 向芷握着她的手,很用力,脸上依然在笑:“既然出来玩了,就好好玩,不要吵架好吗?” 郁九寒觉得心里一抽。 她没想和学姐吵架的,即使在询问也用了最委婉的语气。难道,难道她还是把不好的情绪泄露出来,让学姐以为自己是过来逼问结果的吗? 第76章 我只希望小小的幸福 看到郁九寒低下头不再说话,向芷再一次搂住了她。 “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熟悉的力道让郁九寒有一瞬的怔忪,接着向芷拉起她的手,把她带进那个混乱又吵闹的、郁九寒根本喜欢不起来的房间。 “大明星,”有人调侃向芷,“要是把你的照片发到网上去,不知道能引起多少争端呢。” 向芷哈哈笑了起来,一点也不在乎:“发啊,我也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阿姨绝对会把你关在家里休想再出来。” “那就正好休息咯。”向芷朝对方敬酒。 郁九寒不知道学姐为何能如此放心,这群狐朋狗友除了出来喝酒,好像彼此之间都不算亲近。为了钱或者乐子出卖对方的场面不难想象,可向芷对她们却是百分百的信任。 她们每次出来都玩着相似的游戏,郁九寒看着都觉得无聊,为何学姐总是乐在其中。 好吵……这不比开阔空间偶尔举办的派对,多少还能调动人的情绪。每次来和学姐喝酒,郁九寒只能感受到闷,还有臭。 烟味酒味空调味,沙发散发出来的皮革味。 很廉价的味道混在一起,她们兜里都不缺金子,却能忍受如此恶劣的环境,郁九寒怎么都想不明白。 “嘿,心情不好吗?”张言一坐在她身边问。 郁九寒默不作声地往旁边坐了坐。 “我知道是因为什么,”张言一笑得意味深长,“是因为向芷吧?这种情况我见得多了。” “你干嘛,挑拨离间吗?” “啊,对的。” 张言一咧嘴一笑,一口白牙显得十分碍眼:“以前呢我都懒得管的,但我还挺想让你知道向芷的真面目的。” “其实你也感受得到吧,向芷是个喜欢玩冷暴力的感情杀手。而且啊,当面对峙的话她永远温温柔柔的让人找不到把柄,实际上把你逼疯了还看起来是你的错呢。” 郁九寒的眉头皱起来:“说什么呢……这么过分,你什么目的。” “早点知道真相可以早点伤心,早点哭完可以早点开启下一段感情嘛。”张言一按着胸口说,“姐姐这里有肩膀借你哭哦。” “神经病。” 郁九寒骂完,一点都不想理她了。 “我认真的。” 张言一收起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和向芷那种神经错乱的人不一样,我是各方面都很正常的普通人啦。就算之前爱玩,那也是在女朋友知情的情况下嘛。”张言一往沙发上一靠,“从那之后我再也没做过出格的事,咱俩都知根知底的,等你和向芷分手后考虑下我嘛。” “神经病。”郁九寒还是那句话。 “干嘛啦,给人家点好脸色看啦。” “啧。” 郁九寒要毛了:“有病吧你,就算我和学姐分开也不会考虑你。你们不是认识来着吗,不尴尬吗!” 说完她意识到易书南和向芷也认识,一瞬间想从楼上跳下去。 这个房间里最正常的人是不是她自己啊,绝对是史上最正直恶毒女配啊,郁九寒给主角下药的时候下的都是辣椒素啊! 真想把这群脑子有问题的人打包扔进火堆里。 不行,学姐不能扔。 郁九寒的抓狂反而让张言一笑了。 “其实以前我也喜欢过向芷来着。”张言一哈哈乐着挠头,超级不经意地放出重磅消息。 “快让我死好吗。”郁九寒已经什么都不想听了。 “不过我很快发现这个人她没有心来的啊,还好本人是拿得起放得下的类型。”张言一对她wink,“当然现在我的onepick还是你哦亲亲。” 郁九寒面无表情地抱着平板点单。 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吵闹的人群中,她听得到学姐与别人开着玩笑的声音。她对这样的场面并不陌生,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不是第一次见,她也不是在被隐瞒了什么状况的前提下和向芷走到一起的。 可是她如今觉得这些声音越发吵闹。 “很吵对吧。”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 张言一笑了笑,发出叹气一般的声音:“这就叫走向成熟。” 郁九寒连一句“别逗我笑了”都懒得跟她说。 “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出来了。” “难道我要表现出挽留的意思吗?” “哈哈,以后我就要去上班了。” 上班……是大小姐玩够了回去继承家业吧,郁九寒一点都不想感慨,这种有钱人想玩的时候有资本玩,想收心的时候立马就有高级的岗位奉到眼前。 怕是连简历都没有做过吧,这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当下的就业环境有多难。 虽然曾经继承了一大笔遗产,郁九寒还是没法融入她们。 但她还是有点好奇,张言一的家人看起来相当放纵她,就算这样玩乐一辈子也无所谓的人,居然还要去工作吗。 “体验人生去?”郁九寒无不讽刺地说。 “必须得赚钱嘛,不然家里让我跟不喜欢的人结婚。”张言一轻描淡写地说,“各玩各的婚姻,以前我也觉得无所谓,甚至还答应下来了。但现在突然就不想了。” “是因为你啊,遇见了你就像遇见了真爱。”她突然提高了音量,对郁九寒说。 “哈?算了吧,你只是迟来了叛逆期然后拿我当借口吧。” “诶——”张言一拖了长腔,“是这样吗?” “对啊,给我五千万的话就考虑一下你,愿意吗?”郁九寒点的饮料送到了,她一边去拿一边问。 “哇,五千万诶,那还是算了。” 郁九寒耸了耸肩:“五百万呢?” “额,五百万也……” “五十万?” “哦,五十万的话也许,但话又说回来,那可是五十万……” “五万呢。” “没问题,我们结婚吧。”张言一竖起大拇指。 郁九寒露出了“你看我就说”的表情,张言一随后也笑了。笑着笑着张言一哭丧起脸:“时间不早了,我可能要走了。” “那么,作为告别的礼物。”郁九寒把那杯刚点的饮料递了出去。 “谢谢。”张言一接过杯子,擦了擦眼角不知是否酝酿出的眼泪。 “只有你愿意听我说说话。我们这些人啊,在玩得高兴时听到有人说说心理话就觉得烦躁,起哄着让倾诉的人闭嘴。然后在自己情绪上头想要倾诉的时候,也没法对着这群朋友开口。” 郁九寒才不相信这种矫情的发言,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就算点最贵档次的陪玩,又有多少人想抢着接下这份工作呢。 张言一捧着杯子,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出来玩就要放肆的玩,一看到谁有心事就不约而同地远离她,以免那些心事把自己玩乐的心情都给毁了。我们这些人就是这样的关系,看起来毫不稳固,但居然从小一直玩到了现在呢。” 她的情绪去的很快,还没伤心多久呢,突然凑近了郁九寒贱兮兮地问:“你猜我妈本来安排我跟谁结婚?” “我对这个才没兴趣。” “吼吼,不是男的哦,是你认识的女生。” 郁九寒一愣,感觉大脑都在颤抖。还在玩政治联姻的封建家族,居然能接受同性恋吗,她该说什么好。 “就算是女生我也没兴趣。”郁九寒把她的脸推开,“因为我对你没兴趣,所以对你的八卦也没兴趣,懂吗?” 这个时候,不知为什么,向芷往她这看了一眼。 猛不丁和学姐对上视线,郁九寒的心狠狠一抽。她想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可为什么,在心脏因为喜悦的跳动声后,转而是如此空虚的悲伤。 虽然跟张言一瞎扯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的废话,郁九寒还是没有忘记最开始的话题。 张言一说学姐是爱玩冷暴力的感情骗子,对于这点郁九寒居然无法坚决地反驳。因为她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只是一点点——感受到了。 向芷冲她笑了笑,郁九寒努力勾起嘴角想要回应,却不知道自己是否露出了笑容。 好温柔的笑容,到底是哪一步出了意外呢,为何她心心念念的幸福,如今看起来如此易碎。 向芷冲她招了招手,郁九寒抿了抿唇,还是走过去。 张言一看着这个场面,低声嘟囔着:“和我说话的时候就毫不心软呢。”然后喝了一口郁九寒送给她的饮料,接着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这就是一杯高浓度柠檬汁,酸死了! 酸到无法控制面部神经,张言一的脸都皱缩成了一个柠檬,她从来不知道酸味浓度高了以后也会像辣那样让人痛苦。 郁九寒这人还真是毫不手软,居然能一脸平静地盘算坏事吗。可恶,被她面对向芷时的那副狗样欺骗了。 向芷玩游戏玩输了,所以叫郁九寒过来。 “输的人要和女朋友亲吻呢。”她这样说。 “哟!”周围人起哄道。 “幸好你来了是不是?”学姐向郁九寒伸着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腿上。 女朋友。郁九寒咀嚼着三个字,她连学姐是那种不确认关系也不想负责的类型都想过了,但就这样轻易的,学姐在众多朋友面前确认她就是她的女朋友。 郁九寒有一点想哭,不是因为身份得到承认的喜悦。 她有点伤心,一想到有那么多人看着她,就更伤心了。 “你不愿意吗?”向芷还在笑。 她的朋友说:“别这么扫兴嘛。” 郁九寒把手放在向芷的手上,跟着她的动作坐上她的大腿。 “我真的很喜欢你,学姐。” 面对突如其来的告白,向芷笑了笑。 郁九寒很迷茫地抬起眼:“你会伤害我吗?” 向芷愣了愣,但是笑容没有丝毫褪色。 “说不定会呢,宝贝。”她这样回答。 第77章 谁有荣幸成为主角 “要杯……这都什么东西啊,就最便宜的这个吧。额,去冰,小孩子不能喝凉的。” 郁九寒没精打采地抬起头,用死了一样毫无起伏的声音说:“去冰是做凉以后把冰去掉,温度还是凉的,跟常温不一样。” “什么一不一样,去冰不就是不要冰了吗,不要冰不就不是凉的。” 郁九寒的心情没有一点起伏。 “是把饮料里原本的冰去除,刚刚放过冰块的饮料还是凉的。想喝温的请点常温。” “什么常温,这么热的天茶放外面不都馊了吗!要去冰的。” “去冰的口味喝起来会比较凉,您确定吗?” “你个服务员怎么话那么多!” 郁九寒两眼无神地点好了单。等订单做好,她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数到三的时候,那人果不其然反回来了:“怎么是凉的!我不是说了给小孩喝不能是凉的吗!” 啊,我就知道,郁九寒想。 其实刚才在下单的时候她擅作主张改成常温说不定就可以了,可这样的话再闹起来就成她的错了。 郁九寒觉得自己的脾气都被磨麻了。 今天是她打工的最后一天,郁九寒没什么情绪甚至不感到期待。她只想按时下班,不想再闹到局子里。 店长出来了,拍拍她的肩对客人说:“我们给您重做一杯吧。” 这样计较的人未必是多么在乎这一点冰块,而是想占便宜。 “你做得很对,”店长安慰她,“如果没听对面的要求擅自点了常温,还指不定要被怎样闹呢。” 郁九寒瞥了一眼店长,她不想说谢谢,也没有多少感动。店长每天上班下班,偶尔带饭偶尔外卖,看起来没有什么烦心事。 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种事呢,死了一次还不够折腾吗。 店长看郁九寒没什么反应,把视线移到了她手腕上那块闪闪发光的表上。仿制品能做得这样炫彩夺目吗?店长什么都没说,转头回了柜台。 她什么意思,郁九寒觉得店长笑了,但不能确定。 什么意思呢,嘲笑她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大小姐吗,就像郁九寒对张言一的嘲笑那样。郁九寒很不服,因为她觉得自己不像张言一那样的特权阶级似的享受了很多,却要被当作一类人,连抱怨都要被当作是无病呻吟。 她不确定店长真的嘲笑了自己,按照郁九寒以前的性格莫须有的罪名也是要被她问责的,但今天她没什么兴致纠缠。 反正是最后一天,领了工资就走。 以前工资是老板直接发的,现在要经由店长之手。此人很好讲话,无论是发钱还是请假。所以郁九寒也不用担心自己心情不好没给人好脸色就拿不到钱。 但是收到钱的那刻,她还是愣住了。 就这么一点? 店长肯定不会克扣她的工钱,郁九寒知道自己的时薪是多少,她不可置信地按照自己工作的时间算了一算,还真就这么点。 店长甚至没把她打人惹事那天耽误的时间的工钱扣除,就真的只有这么点。 “体力工作就这么些,人不值钱啊。”店长对她说,“你还是学生吧,去接个家教可能赚得更多些。” 刚考上大学那年,郁九寒接过家教,确实比这点薪水丰厚。 可她已经把中学的内容忘记了,加上重生的时间,她都多少年没做过高考题了。 “学校里的兼职群多问一下的话……诶,哎呀哎呀怎么了?”店长手忙脚乱地拿来纸巾,“怎么哭了啊。” “好了好了,把眼泪擦干,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坎。” 店长的安慰很不走心,郁九寒听得出来。她自己听张言一诉苦的时候也是这个调子,只不过店长比她还温柔了一些,多少愿意给点面子。 用过来人的口吻神气什么,郁九寒在心底里反驳,我说不定比你还大。 她接过纸巾狠狠地擦着眼睛,好像她的目的其实是把眼珠捏爆一样。接着不管眼泪还有没有往外流,拿着手机扭头就跑。 “明天还来吗?” 打开门的时候自动门铃大叫着谢谢惠顾,身后店长唯一关心的事就是往后的排班表。 “不来了。” 她就干一个月,提前已经说好了的。 “再见。”店长说。 郁九寒咬了咬牙,继续往前迈步。 学姐的生日就快到了,她们约好在某家咖啡店见面。现在差不多快到时间了,郁九寒拦了出租打车过去,一路上都在哭。 她觉得好伤心,好像也不是为了某件具体的事伤心,而是单纯地陷入情绪的低谷。 司机沉默地把她送到目的地,没有出现想象中尴尬的安慰场景。郁九寒抹着眼泪,还是忍不住哽咽。她从店家的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眼眶红红的,一看就知道哭过。 郁九寒来到约定的咖啡店,二楼,这里提供包间。老板似乎想走高端路线,除了产品做得不坑穷人的钱外,保密性也很好。 她提前到了十分钟,然而几个十分钟过去了,学姐都没有来。 其实,也不是第一次。 她的幸福如同水晶球,那么靓丽也那么容易破碎。向芷对她的态度暧昧不清,处在一个好像很爱又好像毫不在乎的边缘,郁九寒不是第一次意识到这点。 学姐会很温柔地牵着她的手,无意识地照顾她。同时不喜欢回消息,经常迟到。 还会玩消失,时间通常是晚上,大概九点左右。如果那时候学姐不在身边的话,很大可能一晚上都不会回消息。 第二天见面的时候,学姐还穿着与昨天分别时同样的衣服,身上沾着不属于她的香水味。 细节如同玻璃上蛛网般的纹路,它不是第一次出现,却是第一次被注意到。 郁九寒自虐一般地尝试了不加糖和奶的苦咖啡,太苦了,她被苦得叭叭掉眼泪。自怜自艾了对着夕阳摆了许久的pose,最终还是往里面加了糖和奶球。 咖啡的味道终于好起来的时候,向芷才姗姗来迟。 她没有丝毫为自己的迟到解释的意思,当郁九寒露出埋怨的目光说她来晚了的时候,向芷也会很抱歉地合掌:“真是对不起啊,路上有些事耽误了。” 向芷就是这样的,每次郁九寒觉得她是*不是对自己太不上心了,见面后却又觉得不至于。 “这家店真不错啊,味道很香。”向芷已经把话题从迟到上挪开了。 既然迟到已成事实,还纠结它干嘛呢。 郁九寒皱起眉头,她又想哭了。 “学姐,”她问,“你喜欢我吗?” “喜欢哦。” “只喜欢我吗?” “哎呀……” 向芷停下对室内小摆件拍照的动作,把手机放到了桌子上。 “你知道了?还是谁告诉你了,你不敢确信所以来找我问?”她用一种很玩味的态度说,“你那么在乎我,我还以为你的反应会更激烈一点。” 向芷把目光放到郁九寒手边的那杯滚烫的咖啡上:“比如说,我以为你会大喊大叫,控诉我的不忠,愤怒地把咖啡泼到我身上,在所有匿名吐槽的平台怒斥我的行为。最后,哭着回来说我们不要分开,其实你对我还有感情。” “啊,我还是爱你的,为了你的前途,我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狗仔。”说完这句话,她对郁九寒眯起了眼睛,“好感动啊,大家都是如此爱我,在这样的忍气吞声中互相感动。” 向芷的语气抑扬顿挫,展现出了她够硬的台词功底。可内容却是如此的让人瞠目结舌,郁九寒不敢相信学姐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看她啊,还是那样温柔的笑,还是那副温婉的长相,还是那身婉约的装扮。简单的米黄色衬衫配深蓝色缎带蝴蝶结,学姐本该像她惯有的打扮那样温和无害。 “你是要哭了吗?”学姐低下头问,那是十分关心的口吻。 郁九寒摇了摇头。她的脑袋还沉浸在短暂的幸福中,以至于现在仍然反应不过来。 就像刚重生那阵,每天早上起来看着日期都会发懵一样,她搞不明白。 但有一个事实郁九寒渐渐意识到它无法挽回,那就是她和学姐的感情注定无法走下去。向芷终究是那个距离她万里之外的,站在舞台上的明星。 她小小的幸福又一次破碎了,郁九寒没有得到这世界的偏爱。 凭什么呢,凭什么啊,郁九寒因为这个命运真实存在的世界而崩溃。她将自己所有的不如意都归结于命运,她已经在努力生活了,凭什么还要不如意。 易书南曾经是世界的主角,是让她嫉妒到牙齿痒痒的存在。现在易书南失去了光芒,那么下一个呢? 到底是谁,到底谁有那样的资格成为命运的宠儿 “时机到了。” 当那个年纪轻轻就与家里决裂,接受了她的资助却没有在最混乱的时候惨和进遗产纠纷里分一杯羹的孩子突然这样说时,集团的话事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 “是时候回去了。” “现在?” 商业上的竞争和纠纷是复杂的,一个经营了多年的企业不会轻易崩塌。向玲在这场争斗中选择了眼前的年轻人,她看中了她的能力和眼光,把自己的筹码压了上去。 向玲预想过局面会变得十分动荡,但没有想到这样大一场无硝烟的战争,居然开始得如此平淡。 “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易书南站在向玲的办公桌前对她说,“非常感谢您对我的信任,我会像约定好的那样,给您带给来您应得的报酬。” 第78章 如果没有你,我不会那么辛苦 “学姐,聚在一起喝酒玩闹,到底有什么好玩的。” “你这样的人我见过,”向芷笑着靠进沙发里,“劝我找点健康点的娱乐方式,别把时间浪费在那种无聊的事上。” “不,我是想多了解一下你。”郁九寒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这样的人我也见过,以了解的名义问这问那,自以为能理解我,过不多久还是受不了走了。” 向芷的模样有些兴奋,她好像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我以为你会很生气,没想到你这样冷静。”她得意地望向郁九寒的眼睛,“是因为太喜欢我了吧,喜欢到连原则都没那么重要了。亲爱的,你怎么那么喜欢我啊。” 就算是如此如此惹人恼火的台词,向芷的腔调依然是她熟悉的温柔。 郁九寒不明白。 “但是像你这样脾气本来不好,却爱我爱到没有原则的人,我也见过。” 向芷眯起眼睛,得意地宣告郁九寒无论怎样做都算不上特别。因为人总是相似的,再小众的特点都能找出成百上千,谁都没有多么特殊,特殊到让向芷直呼闻所未闻,像非你不可的霸总小说里那样感慨道:“有趣的女人,还没有人曾对我这样。” “喂,来说说看吧,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因为脸?很常见的理由呢,我确实有让人一眼爱上的资本。”她自言自语道。 “因为很会照顾人,其实我没有觉得啦,你们肯定是因为先喜欢上我才会觉得那么点小事也算照顾。” “嗓音,气质?归到脸上吧。” “因为技术好……也有那样的人哦。” 向芷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郁九寒意识到她从来没见过这样迫切的学姐。 她低头叹了口气。 “说嘛,说嘛,让我听听。”向芷坐到了她的旁边,拉起郁九寒的手,就像她们曾经亲密时那样。 郁九寒觉得自己也会生气来着,却生不起气来,她当真那么喜欢学姐吗,都被耍到这份上了,居然还没有生气。 喜欢学姐的原因是那么模糊,也许郁九寒就是对这个长相温柔的学姐有了好感,在大屏幕上爱上了这个明星,然后在一次次的追逐中产生了粉丝不该有的感情。 要说明显的原因,明显的开端,她也不知道怎么说好。 不,其实也不是说不上来,她之所以会对向芷这种温温柔柔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人有好感,原因不是很明显吗? “因为你给我的感觉……和我小姨很像。” 向芷眨了眨眼,发出似笑非笑的声音。 两个人不再说话,沉默中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备注的名字是向玲,看姓氏就知道是和学姐有血缘关系的人。 向芷没有接电话,她突然说:“其实没什么意思,打发时间而已,要什么意义。我就是喜欢一群人聚在一起吵,热闹。” 她在回应郁九寒最开始的问题,但间隔了太久,郁九寒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 “电话不接吗,学姐?” “我妈。”向芷把电话挂了,“不重要。” 她看了眼时间,恢复了那副调侃的模样:“从我这吃一口温柔长辈的代餐吗,我也不是第一次见。” “其实有这种癖好的人还挺不少的,她们会埋在我怀里,妈妈妈妈地叫。” 向芷搂着空气,眼神悲悯又慈爱。 多么天生的演技派,她这一生出演过无数电影,从配角到主角,无一不是用情至深之人。从她出道的第一部电影开始就奠定了向芷日后的角色,坚强又脆弱的殉情之人,让人潸然泪下。 “但我理解不了你们这些恋母癖,”向芷耸耸肩膀,“我妈就很烦人。” 郁九寒知道自己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下去了。 没有意义,向芷就是这样的人,就连这场对话也没有任何意义。 可想起第一次在屏幕上见到向芷的样子,郁九寒还是有些想哭。 “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她说。 “嗯,分手后假装大度祝福的人,我也不是第一次见。” 郁九寒投去幽怨的目光。 向芷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过不多久你又会恨我啦。是回来纠缠着和好,还是在心里暗戳戳地恨,你是哪一种呢?我都见过,哪种都不算奇怪。” 郁九寒把剩下的咖啡喝掉,起身准备离开。向芷还在身后继续说:“因为自尊什么的恼羞成怒离开,这样的情况我也见过哦。想清楚点再走吧,什么时候回来和好都没问题,宝贝你长得真的很好看,我们不谈感情也许会更适配一点。” 郁九寒猛地回头,看到的是向芷的笑容。怎么看都不像是营业的笑容,你分明可以在这双眼中看到深情。 那张脸,明明是如此…… 她走出咖啡店,又忍不住想哭。 她想起早上被闹钟叫醒有多么难受,想起夏日烈阳下炙烤的温度,想起昏昏沉沉几乎要晕倒的感觉,想起那些听不懂人话的顾客。她又想起学姐有力的怀抱,还有店长打量的目光。 郁九寒呜呜哭了起来,走在街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一开始她就对自己说了,辛苦工作的原因是因为她想要庆祝学姐的生日,并非是学姐向她索求了什么。 所以一切的辛苦和后果也应当自己承担,怪不到别人身上。 可是,可是果然还是会咬紧牙关,不甘地想道。 我如此辛苦,不该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对,学姐没有要求过她。可她的出发点就是学姐,所以向芷不该为此负责吗。 当然是不应该的,可郁九寒还是哭,她还是想,如果不是为了学姐的话,她不用那么辛苦。 不必做自己不喜欢的事,不必多出许多辛苦,不必小心翼翼地揣测对方的想法。 郁九寒哭着哭着,突然愣住了。她停下了所有动作,眼泪没了阻挡,还在一颗一颗地往下滚。 她和向芷是两个成熟的个体,就算没有任何付出与奉献也能活得好好的。她为了学姐生日打工的行为完全是自我感动,尤其是后面几天,她已经清楚自己和向芷没法长期走下去了,依然没有辞职,自虐一般在奶茶店里接受折磨。 都是这样自顾自的付出了,到头来没得到想要的结果,还是会把过错推到对方身上去呢。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何必这样辛苦?” 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郁九寒的心从来没有这样动摇过。 她对学姐的付出是自愿的,小姨对她的呢?那时候她还是一个离不开人照顾的孩子,小姨不得不辛苦地抚养她啊。明明是不喜欢小孩的那个,却不得不把一个高需求的坏脾气小孩养大。 小姨最后得到什么了吗,一身的劳损,年纪轻轻昏迷不醒?郁九寒比任何人清楚自己是多么不合格的小孩,不仅没有体谅小姨的辛苦,也几乎没有关心过她。 这种情况下,无论多么愤怒,多么怨恨都是能够理解的事。 所以才在最后的时光挣扎着醒来,用那样一双不甘心的眼睛瞪着她。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何必这样辛苦。” 郁九寒一路哭着往前走,到最后支撑不住,只能靠在墙上往下滑。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可她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了。 就算小姨对她的喜爱是真的,也无法抵消白白付出带来的失望。就像郁九寒对向芷的喜欢也是真的,却在此刻无法控制地迁怒。 “我不明白……”郁九寒喃喃自语,“我不懂,那样的温柔也是假的吗?” “不要,不要,我不要。” 她像小时候那样耍赖,却没有人给予回应。 “怎么能不爱我呢……” 郁九寒失魂落魄地往家里走,她不知道现在还能做什么,甚至也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去哪。只是跟随着身体本能的动作,晃晃悠悠往地铁站的方向挪动。 手机传来了消息提示的声音,郁九寒不想去看。无论是谁发来了消息,她都不想理会。 走上扶梯,郁九寒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随着扶梯下行一起坠入深谷。 但手机的提示音响个没完,到底有多少条消息啊。 郁九寒烦躁起来,她不耐地拿起手机,看到来件人时差点把手机甩出去。 是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人,久到郁九寒以为她们再也不会见面,于是将她理所应当地抛在了记忆的角落。 白凛果。 不需要点开对话框,消息一条叠着一条,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好久不见。】 【您有没有想我?】 【您从来没有提起过我,真是让人伤心。】 【易书南是好的伴侣吗,我想不是。】 【向芷是好的伴侣吗,我想不是。】 【真是傻得可爱又不听劝的小姐,我不是告诉过您吗,她们并非良配。】 【现在我回来了。】 【我好想您好想您好想您好想您】 消息弹得飞快,没有解锁的屏幕过不几秒就自动熄屏,黑下去的前一刻还有新的消息弹出来。可郁九寒已经没心思解锁去看了,她在漆黑一片的屏幕上,只能看到自己呆滞的脸。 伤心在此刻,已经是太过奢侈的感情了。 郁九寒吞了吞口水,地铁站中的嘈杂环境全部消失,她只听得到自己的巨大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清晰而有力。 像感受到了某种预兆,郁九寒僵硬的,一点一点地扭过头去。 在无数灰白色的、面貌和目的都模糊不清的npc中,白凛果正站在不远的地方冲着她笑。 “嗨。” 第79章 推翻一切,站在了最高点 “好久不见。” 面前的人瑟瑟发抖,几乎进入了一种因恐惧而产生的惊颤中。她毫不怀疑自己只要再前进一步,对方就会采取某些极端的举动发泄情绪。 多么可怜可悲又可笑。 “不想跟我打个招呼吗。” “母亲。” 易书南知道她已经把对面的人逼到极限了,可依然没有停下。她闲庭信步地跟在母亲身后,步入这座她儿时居住过的老宅,走进大厅,走进长廊,走上通往二楼的楼梯。 母亲狼狈地逃窜,似乎正在靠近她的人不是亲生女儿,而是前来索命的恶鬼。 一直跑到了三楼的露台,这再也没有退路的地方,她的母亲才不得不停下来。 此时此刻,应该说一点求饶的话吧。 可她没有,她面前是自己的女儿,那个沉默寡言了二十多年一直对她言听计从的女儿。她怎么会对她低头。 “你个不肖子。”她拼尽全力大吼道,“你毁了你父亲和弟弟的事业,你毁了他们的生活。你没有一点良心吗?看看这养育你的地方,你吃我的肉喝我的血长大成人,你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易书南不想跟她吵架,拿着大道理互相辩驳什么的,她没有那样的时间。 “易秋行在哪?” 母亲立马瞪大眼睛:“你……你已经做得够过火了,还不肯放过他吗!” “他总得回来还款才行。”易书南又开始整理袖子,“你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吗?” 母亲的表情几乎抽搐了起来,连易书南都摸不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最终母亲泄了气一样倒在地上,抬起头来仰望易书南:“你什么时候长得这样高,又这样陌生,我都认不出来你了。” “你以前那么乖,那么听话。你不知道这个家有多冷漠吗,你爸爸根本不顾家,也不爱你和弟弟。你知道我在这个家有多辛苦吗,我苦苦为你们争一份权啊,孩子。我那么辛苦,逼你学这学那,不就是为了你和弟弟能过上好日子吗?你以前会体谅我的,现在怎么变了,我的好孩子,是谁教坏了你?” 易书南有些烦躁地皱起眉头,她把衬衣的袖口扯出来,窝好,一圈又一圈地抹着褶皱。 “你们终究是一家人,血缘是无法抹去的,这可是打断骨头也连着筋的关系啊。你放他一条生路,这样大的家业你自己打理不过来,还是找亲生的兄弟更信得过啊。” 易秋行想杀我,易书南想这么说但她放弃了。“他还小不懂事”,易书南都能猜到这样的回答。 “易秋行在哪?”她还是这样问。 母亲的脸突然变得可憎起来,易书南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一声脆响。 她的脑袋歪向一边,呆愣愣的,耳朵嗡嗡叫着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发生了什么。先听到了声音,然后是耳鸣,慢慢感到了脸颊温度的升高,最后才是痛。 真是奇怪,她不该反应得这样慢的,又不是第一次被打。 手心,大腿,小腿,后背,臀部,击打这些部位和扇耳光又有什么区别,幼小的她常常在哭喊出来之后,才意识到火辣辣的痛感。 “哈……哈哈。” 易书南笑了起来,并且在母亲惊慌失措的表情中越笑越大声。 “是我对您太敬重,以至于您觉得我很好欺负吗?”笑声戛然而止。 “您怎么敢呢,母亲。您的脑子里装了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吗,幻想都到这份上了,我还是跪在您膝前的小女孩?” “不,对不起,我……”母亲感到害怕,甚至开始口齿不清地道歉。 易书南感到了一阵奇妙的满足感。 她不是第一次尝试跟母亲和好,在幼小的她无数讨好的手段都以失败告终后,长大后的易书南叛逆过,也乖顺过。 她与母亲抗衡,最终输的却是自己。在冷战中她无法忍受母亲的疏远,不得不后退一步道歉。 她把一切都交给母亲,以为这样就能得到认同。“您说什么我都会去做。”但是呢,只是变成了一头好用的骡子而已。 直到现在,她终于得到了道歉。 是这样的,没错,只有权力才能让她得到自己想要的。 爱意,早就在一次次的失望中消磨殆尽。孩童爱母亲,因为她们离不开母亲的庇护。可易书南已经不需要了,她能自己获得想要的一切。 她不是第一天知道母亲的偏心,也不是第一次失望。 现在,她已经倦怠了。 “你知道吗妈妈,我一直试图把气氛弄得融洽些。”易书南整理着自己的袖口,“所以才慢悠悠地跟在你身后,装模作样地问你易秋行的位置。” “其实啊,只是玩玩而已。我根本没必要从你这得到什么答案。” “还有什么是现在的我得不到的消息呢?” “猜猜易秋行,你亲爱的好儿子,他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他卷款逃跑,疑心病犯了觉得司机是我这边的人,在高速上开门跳车。”易书南低下了头,在母亲的耳旁低声说道:“现在,正裹满了绷带血肉模糊地躺在医院里呢。” “他离真正的死亡,就差呼吸机的管子没拔了。” 易书南很少长篇大论地描述什么,按照她平时的性格,上面的所有话都能被一句“易秋行就快死了”概括。 可她现在就想把话说得那么长,说书人一样卖着关子,明明从第一句话起就预示了结局不妙,却硬是吊着胃口,折磨这唯一的听众,她的母亲。 母亲的瞳孔震颤着,在这样的描述中仿佛看到了自己心爱的小儿子躺在抢救室的样子。 救子心切让她忘了一切威胁,她不顾后果地推开易书南想要冲去医院,却被扯着头发拽了回去。 她腿下一软,跌坐在地,仍然不相信易书南真的会对她动手。 想要怒骂,却再也不敢,因为她亲生女儿的表情让她觉得陌生。 “原来我一直梦想的是这个时刻。”易书南看着自己的手心,她刚刚扯着母亲的头发,现在指间难免遗留了被扯断的发丝。 “不是乞求您的爱,”她低下头看着母亲,“而是杀了您。” 她还记得失魂落魄的父亲跪在面前的窘态,那一刻权力完成了交接。曾经的暴君如今任她摆布,认识到这个事实简直让她爽到头皮发麻。 现在,征讨的步伐来到了母亲这里。 她当然不能真的把母亲杀死,那是违法犯罪的事。 但是—— “您老了,不适合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易书南对她说,“您就好好留在家里安享晚年吧。” “不,你不能!”母亲抓住了她的袖子,“我的儿子,我的儿子!” “我会让您参加他线上的葬礼。不过为了您的身体着想,您还是不要亲自前往比较好。” “你……你这个畜生,魔鬼!” 易书南扯开了母亲的手,起身离开了:“我会请最好的疗养团队来照顾您。这座房子也留给您了,请安心,没有意外的话我是不会登门造访,以免脏了您的眼。” “您就安心地留在这里,孤独且富足地享受人生剩下的时光吧。” “你不能!你不能这样对我,回来,回来!” 不顾母亲的喊叫,易书南走下了楼梯。 多么畅快,多么值得纪念的一天。 她从家里分离出去蛰伏起来,慢慢发展自己的势力,寻找一切能够信任的合作伙伴。她在一条条的政策中分析未来会被扶持的方向,在一列列数据中寻找新的痛点。 几乎没有休息的生活一直持续到现在,她终于等到了最好的机会。 管理混乱,决策层冗杂,继承人缺失,现任家主独裁。这样一个从发家到现在不过三代人几十年的还未深深扎根的家族,已经如同被白蚁蛀空的木房般岌岌可危。 老太太的死只是混乱的开始,但却还不是矛盾发展到顶峰的时刻。 这半年里,少了约束的子孙们擅自败坏了多少家业,恐怕只有心力憔悴的家主和实时关注的易书南清楚。 再加上一点舆论,比如易父在非洲工厂不符合人道主义的举动,让那些还在观望的顾客彻底失望。 易书南知道自己不能松懈下来,她是把大厦推倒才能站到顶端,如果不能把它重建,留给她的永远只剩这些断壁残垣。 但她还是忍不住地高兴,此生都不会再有这种时刻了。 一楼那个狭小的,专门留作惩罚孩子的房间,她终于可以叫人来把它砸了。 砸碎,掉落的土块石灰也都运走扔掉,和过去的阴霾彻底说杂件。 她终于能面对那个恐慌又弱小的自己,她不愧对那时自己受过的苦。她“杀死了”父亲,成为掌控权力的人,也“杀死了”母亲,再也不用被脆弱的渴望裹挟。 “感谢上帝,让我拥有今天的一切。”她握着十字架,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 从楼梯上下去,特地没有乘坐电梯。她享受这样的过程,这是属于胜利者的长廊。 然而走到大厅,她的步伐突然顿住。 那个狭小的房间已经被砸毁了,垃圾也一并被清理干净。可它的存在感依然是那样强烈,惨淡的灰色没有任何的装饰,和周围的摆设格格不入。像是另一个世界凭空出现的那样,空荡荡什么都没有。 一瞬间被过去扼住了喉咙,易书南感到了无法呼吸的恐惧。她扯着袖子,一遍遍不断把袖口扯出来又整理好,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这样做。 因为一点小事被关了禁闭,被喝醉了酒的父亲遗忘,最终悄悄把她放出来的人—— 还是母亲。 “妈妈。” 第80章 别给整得那么吓人啊 对幼小的易书南来说,搞明白上帝是怎么一回事,其实是相当困难的问题。 她在主日学里学习圣经,听着老师讲述上帝七天创造世界的故事。回到学校里,接受的却又是唯物主义进化论的内容。 她只是个孩子,哪能分辨哪边是正确的。 主日学是温暖的,所以易书南希望主日学老师讲的是真的。可同样信奉这一套的父亲却是可怕的,又让易书南觉得上帝可能又不是真的。 易书南不懂做礼拜时和蔼的父亲为何转头便对她变了脸色,也不懂为何被奉作慈爱的神,仅仅因为祂创造的人不认识祂,便让人死后在永恒的业火中受罚。 相信哪边呢,易书南也拿不定主意。 但她渐渐地有了偏向。随着成长,她接受的教育越来越成体系,就越认为唯物主义无神论才是正确的。因为一切都很合逻辑,有迹可循,比起神迹更能解释她理解不了的事。 可比起家里,教堂是那么温暖的地方。小小的易书南站在人群中,闭上眼睛祷告。她觉得牧师所讲都不是真的,自己站在这里格格不入。但她还是喜欢这里的人,依然享受参加礼拜的时光。 后来,她在院子里发现了一只猫。 脏兮兮的,却很亲人,不知道是不是被遗弃的小猫。 父亲不会同意她在家里养猫的,但偷偷养的话,也不一定会被发现。 这座房子又大又空旷,甚至有些角落易书南连去都没去过。父亲又不经常回来,养这一只无伤大雅的猫咪也不会怎样吧。 可怜的小猫,它没有去处,它只是一只什么都做不到的小猫。 她喂养它,给它洗澡梳毛,把这个毛茸茸热乎乎的小东西抱在怀里的时候,易书南觉得就像是自己正在被抱着一样。 围着一只猫生活,从此都不再会害怕了。 可是猫生病了,作为一个小孩,她能偷偷买猫粮喂养小猫,却不知道该怎么给她看病。 她只能去求助母亲,那个总是让她失望,却是唯一能信任的人。 母亲看到猫的一瞬间便皱起了眉头:“让你爸爸看到,他又要关你禁闭了!” “妈妈,妈妈,你救救它吧。” “不过是一只猫而已,为什么要瞒着家里。”母亲怒斥道,“好好向你爸爸请求,从高端猫舍里接一只血统猫来,难道他会不同意吗?你非要偷偷养,不听他的话,让他知道有你好受的!” 易书南只是哭,她大概也能知道养只猫不算太难的请求,可她下意识觉得这是不会被同意的要求。 “我带它去治病,治好了送给别人。” 对当时的易书南来说,这可能是最好的结果,至少猫能活下来。 那时候的她,连一只猫都留不住。 但猫还是死了。 不知道是什么病,也许错过了最佳抢救的时间,也许是没能攻克的疑难杂症。那天母亲带着猫出门,最后一个人回来。易书南跑过去眼巴巴地问,猫呢? “它已经回归了神的怀抱。” 从那时起,易书南真正地相信了上帝存在。她相信天上有一位无所不能的造物主,能给予痛苦的生灵死后的安慰。连死亡那么一件可悲的事,也能用如此温暖的语言描绘。 易书南无法控制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她看着那个已经被砸碎的房间,依然无法释怀。 那一次和之后与之前的许多次里,都是母亲将被惩罚的她从漆黑的禁闭室里带出来。 没有安慰,没有拥抱,母亲因为她的哭泣而不耐烦,一遍又一遍地为她整理袖口,骂道:“死脑子,还记不住吗!我看看你下次还忘不忘,脑子长来干什么用的,记吃不记打!” 无论再怎么回忆,也没有多少温情的时光。从哪个角度看她都不是一位合格的母亲,为什么还要落泪呢? 质问父亲,将他踩在脚下的时候,是多么痛快。 然而当她胜过母亲,再也不用低头的时候,却觉得心里空落落地痛。 仿佛有什么东西永远离开了她,易书南知道这部分再也不可能补全。 她再也不用担心谁因为袖口没有整理好来惩罚她了,可她还在对着已经消失的禁闭室哭泣。 然后呢,然后她该怎么办呢。 二十年来易书南试图寻找过很多次母亲对她的爱到底在哪,她为母亲的冷漠找了许多理由。今天她终于确信根本没那么多古怪的理由,不爱就是不爱。 “然后我该怎么办。” “母亲。”她自语道,“妈妈。” 易书南想起了一个人,郁九寒,那个不用因为那么多苦大仇深痛苦,让她羡慕到牙齿发酸的人。 一想到她,易书南便死死握住了手腕的十字架。 母亲的爱是幻想出来的,猫也未必是送到医院没有救治过来死的,可教堂里温暖的颂歌却是实实在在无法抛弃的回忆。 “我该怎么办呢?” 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易书南已经不想再纠结了。 …… “您那副害怕的样子真是令人心寒啊,”白凛果坐在床边,两条腿来回摇摆,“我做了什么让您受伤的事吗,没有吧?” “明明向芷那样的才是会伤害您的人,您却完全不害怕跟她相处呢。” 白凛果把手放在胸口:“我这颗心,砰砰跳得十分伤感呢。” “你到底要干什么?”郁九寒死死地盯着她。 车站里人很多,本该是利于逃跑的场景才对。郁九寒在看到白凛果的瞬间差点叫了出来,在她惊动人群之前,白凛果先一步拉住了她的手,然后抱了上来。 “好想你哦,终于又见面了,亲爱的。” 郁九寒只听到了这么一句话,接着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白凛果就趴在旁边等着。 一睁眼就对上了视线,想闭着眼装睡都没有办法,郁九寒只能面对一切。 房间里的装饰很眼熟,无论大小,格局还是布置,都按照她们租住过的那间学校附近的公寓建成。但这并不是那间公寓,模仿得再像也会有细节上的不同,郁九寒能察觉出其中微妙的差异。 相似却又不完全相同的房间,不仅没让她感到亲切,反而让郁九寒感觉越发古怪。 这绝对是刻意布置出来的,郁九寒想不出这么做的目的,她只觉得变态。 疯,疯子吧? “我到底要干什么?”白凛果玩味地重复着郁九寒的话,脸上的笑容和之前并无不同。郁九寒一时间还有些恍惚,仿佛下一刻白凛果就会跟她开起玩笑来。 在她心里白凛果总是不着正调,爱开玩笑,笑起来的时候露出牙齿,以至于看起来比她的实际年龄还要幼稚一些。 本来……是这样才对。 然而现在她却辖制住了郁九寒的手腕,把她按在了床上。 白凛果的头发垂到她额头上时,郁九寒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 “我很喜欢您,小姐。”白凛果说,“可您从来不肯看看我,这么漂亮的眼睛总是注视着别人也太让我嫉妒了吧。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机会,您就这样孤立无援地被我关在屋里。要不您来猜猜看吧,换做您是我,您会想做点什么呢?” 郁九寒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白凛果。 在她的注视下白凛果露出了幸福的神情,她低下头在郁九寒的耳畔轻轻说道:“当然是将眼前的人捆解释了,然*后这样那样那样这样咯。” 郁九寒猛地把白凛果推开。 意外的是,白凛果并没有那么大力气,能压制住她无法挣扎。从对方纤细的四肢就能看得出来,白凛果缺乏锻炼,体质并没有多么好。所以郁九寒很轻易地把她推开了。 这给了郁九寒很多底气,至少白凛果一个人的话,应该对她做不了什么。 “你,你你你别做梦了!”郁九寒虚张声势地喊着。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嘛。”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向后摔倒的白凛果笑了起来,“我可不是坏人哦小姐,怎么会做伤害您的事。” “不伤害我的话就把我放出去啊。” “那可不行。” 白凛果叹了口气:“恕我直言,您的小脑袋瓜实在太不聪明了,任由您在外面乱跑的话,您会伤害自己的。” “哈?” “我没说错吧。”白凛果又凑了上来,“先是向芷,再是易书南,然后居然又是向芷?她有什么好。” “这些人,全部,都只会伤害您。” “不光是她们,其她人也会伤害您。”白凛果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露出小狗狗一样虔诚的表情,“没办法的啊小姐,人都是有私心的,怎么会全心全意为您着想呢。” “有了私心,就会伤害到您。” “只有我不一样,”她攀住郁九寒的肩膀,“只有我是全心全意对您好的人。我们在一起了二十五年,从没有吵过架。我们是这世上最亲密的关系,同生共死。” 眼前的白凛果是如此陌生,让郁九寒厌恶的皱眉。 “疯子!” “怎么能这么说我呢?”白凛果靠在郁九寒胸前,“不过没关系,听到您的心跳得这样有活力,我就原谅您了。我永远不会责怪您,永远不会伤害您。” 郁九寒忍无可忍,再一次把她推开。 这一次白凛果没有急着凑上来,她打开了电视:“伤害您的家伙,总得受点惩罚才行。让您哭出来却还能全身而退,哪有这样的好事?” “什么?” 在郁九寒不解的语气中,白凛果缓慢补充道:“首先,是欺骗您感情的向芷学姐。” 80-90 第81章 我替您报复向芷吧 “学姐……?” 郁九寒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仗着您的喜欢,居然对您那样冷淡,甚至在关系存续期间做出不忠的举动,真是罪该万死。”白凛果叹了口气,坐在郁九寒身旁露出“我懂”的表情,似乎对郁九寒的失恋感同身受。 “等,等等!喂,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凛果眨了眨眼,郁九寒觉得她的表情很夸张,就像特意表演出来的俏皮。 “哎呀,这不是重点啊小姐。”白凛果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您总是这样搞不清楚状况,所以我才不放心您一个人在外面乱跑啊。果然还是住在这里更安全吧。” “不然哪天,让人卖了还帮着数钱。” 郁九寒气得蹬脚:“最大的危险就是你吧!” “这可不见的,都说了我是永远不会伤害您的,干嘛这样不信任我。” 白凛果清了清嗓子:“真是的小姐,话题都被您带偏了。我们在说向芷对吧,是向芷哦。” “你想做什么?”郁九寒意识到白凛果是认真的,“你能做到什么?学姐家里也不是好惹的,我劝你别乱添不必要的麻烦。” “哈哈,哈哈哈。”白凛果笑着躺在了郁九寒的身旁。 “小姐,您喜欢向芷什么呢?脸吗?我只是希望您能高兴,那么喜欢她的话,我帮您把她绑过来吧。” “什么?” “绑过来,关在一起。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多解气呢。” “别开玩笑了!”郁九寒咬着牙说,“我从来没想过做那种事!” 到底谁才是恶毒女配啊,郁九寒都要开始反思了,她只是窃取个商业机密或者往人总裁杯子里下辣椒素的行为,在这人面前都显得有点太温良了。 白凛果又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一直尖锐且高昂,像是“银铃般的笑声”的具现化。跟个小女孩似的,郁九寒以前总是这样想,可她现在越听越觉得这笑容奇怪,如同刻意打造出来的。 笑声戛然而止。 “真是让我嫉妒。” 白凛果还在笑,如果只有嘴角往上勾起也算笑容的话。她的眼睛和眉毛冷淡地注视郁九寒,看不到一点笑意。 “我不知道您到底喜欢向芷什么,”她说,“但广大的粉丝们渴望在她身上看到什么,我可是费了很多力气去了解呢。” “首先肯定,绝对,百分百,不只是演技和容貌。” 在娱乐产业发展到如此成熟的今天,被高度曝光的演员们无论演技如何,都得到了演技之外的关注。 就算向芷是走传统演绎艺术家,很少有电影之外的曝光也一样。 粉丝们为她打投,在社交平台上刷数据,互相争吵甚至骂出本来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脏字,为的可不仅仅是出现在电影中几小时的角色。 她的成绩,她的为人,甚至于她的家庭她的未来,被聚焦着的一切,都构成了粉丝对她的喜爱。 因为喜爱,所以付出,因为付出,所以想要控制。 明星啊,虽然因为打投得到的高薪水得到了许多优良的待遇,粉丝的疯狂追捧也确实让她们产生了一种不好惹的假象,实际上论社会地位还是远远不够。 “想毁了向芷多么简单,毕竟她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的劣迹啊。”白凛果说。 对于这个郁九寒无法反驳,但她想如果学姐一直是个滥情的人,那么上辈子没有爆出来,说明肯定有人帮她瞒着。 学姐的母亲也是有钱有势的人,怎么可能放任白凛果毁了自己孩子的名声。 白凛果猜到了郁九寒会怎么想。 她露出看着孩童搭建积木的,可笑又宠溺的表情:“如果向芷的母亲与她切割了呢?” “哈?她凭什么和自己女儿……” “如果向芷的身份不是能拿得上台面的那种呢?” “比如养在外面的私生子,偷了别人人生的假千金……之类的?” 郁九寒愣住了。 向芷的身份,也一直是粉丝们讨论的话题。 她是名门望族的小女儿,在财产的争斗中退出继承选择前往娱乐圈。从高高在上的富家小姐变成需要赔笑脸跑通告的演员,而家里似乎不准备为这个失权了的孩子铺路。 所以她从配角当起,一步步以自己的实力提升咖位,最终遇上了自己的伯乐,一举拿下国际大奖。 这样的一路坎坷,在上辈子一向是用来剪辑虐粉的素材。 一来向芷的确是演技派,夸她有实力没法遭到任何反驳。二来出道前期她确实辛苦,不用替身,无论多艰难的环境也实景拍摄,甚至差点出过危险,夸她努力也不是夸张。三来,这个富家小姐的身份也能为她添上许多光辉。 就算很多人说自己仇富,瞧不上有钱人家孩子吃的那点小苦,实际上给有钱人擅自加上滤镜的人大有人在。 向芷气质温柔,就经常被说是有钱大小姐的气质,是书香门第培养出来的孩子,和寻常人是没法比的。 当然,这一切都是粉丝们通过蛛丝马迹的细节分析出来的。长篇分析文写得极有逻辑,证据确凿,但从没被向芷正面确认过,所以这也不是向芷拿自己的身世出来装,而成了一种浑然天成的优势。 郁九寒知道这也是炒作的一部分,向芷有那么大体量的公关团队,粉丝能知道的无一不是她想让她们知道的。 如果向芷的身份出了什么问题,绝对是能引起粉圈震动的大事。 就算身份如何与向芷的演技没有任何关系,但如今的粉丝们能够了解的越多,她们的喜爱就不仅仅止于职业本身。对演员的爱不止于演技,对作者的爱不止于文章,对画家的爱不止于画作。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很不应该,但当了几年粉头的郁九寒清楚这绝对是个大问题。 “别胡说八道了。” 就算分析了再多情况,最开始的前提不成立学姐都不会出事。私生子?假千金?怎么会有那么狗血的事。 “学姐家里有话语权是她母亲,哪来的私生子。”郁九寒反驳,“而且我见过她的母亲和姐姐,她们长得那么像不可能没有血缘关系。别胡说了!” “我只是随便举两个无伤大雅的例子啦。” 白凛果打开了电视给她看:“虽然确实不是假千金什么的,但您学姐的出生也确实是上不了台面的丑闻一件呢。不如看看现在的舆论是怎么发展的吧?” 电视打开就是手机投屏的界面,关于向芷的新闻已经占据了微博热搜的所有版面。 郁九寒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但她想再久也不可能十天半个月。最多几个小时的时间,她和学姐见面时还风平浪静,现在却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向芷那稀巴烂的感情生活都被捅了出来,她在酒吧里喝酒玩乐的样子,和一直以来营销的温婉气质大相径庭。 在无数个打着“爆”的热搜之后,郁九寒看到有一条不太一样的。 【集团董事发文澄清】 “您注意到了吗?”白凛果点开了那条热搜,里面的内容是某集团董事长发文称自己与向芷没有任何关系,网上的传言都是空穴来潮,如果再有人传播不实言论,将由法务部代为起诉。 可是这个集团,郁九寒是知道的。 这位与向芷澄清关系的董事,分明就是学姐的母亲啊。 “真是解气啊,”白凛果摸摸郁九寒的脑袋,“骗我们小姐的感情总得付出代价吧。被母亲切割后没人帮她控制舆论,那些拍好的电影签约的代言到底要赔多少钱,真是想都不敢想呢。” “说到底这都是她自己的错,那个放肆的家伙,从来没隐瞒过她渣女的事实嘛。” “我没要求你这么做过。” “是哦,您没说过。”白凛果歪了歪头,“但我知道您心里一定是这么想的,只是没有说出来。可能是顾虑了一点……面子?毕竟您这样的善良的人不能暴露任何一点恶毒的想法,真是太辛苦了。” 郁九寒的心跳得很快,冷汗不知不觉爬满了后背。 她觉得比起学姐的状况,她更应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安危。 白凛果完全是个疯子,不是比喻上的疯子,是生理上的!她嘴里叭叭叭着让人听不懂的话,就算现在看起来还算稳定没有攻击行为,郁九寒也完全不敢确定自己哪句话惹她生气了就会被砍。 “我知道您一定想让这个该死的渣女付出代价,越惨痛越好。” 白凛果还在剖析感情:“因为我是最了解您的人,我们在一起二十五年,您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不清楚吗?” 她把脑袋枕在郁九寒的腿上,拥抱着她。 “……” “并且以后,我们还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我就能越来越了解您。”白凛果的手在布料上轻轻抚摸,“真高兴啊,每当再了解您一点的时候都会无比幸福。您不喜欢吃苹果对吗,这个我以前还不知道呢。” 疯子,郁九寒想,她一秒钟都呆不下去了。 “我们在一起的二十五年?为什么我没有印象。” 郁九寒决定先说点好听的稳住白凛果,顺便套出点信息出来。 “真是遗憾啊,因为那都是上辈子的事了,不记得也是难免的。您放心,就算只有我一人记得,我也不会放弃爱您的。” 和疯子套话究竟有没有用呢,郁九寒皱起眉头。反正现在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干脆豁出去了,来一场谁说的话更像瞎话的比赛吧。 郁九寒深吸一口气:“可是上辈子我二十五岁就死了,没有见过你。” 第82章 按响门铃的居然是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白凛果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死亡才是新生,小姐。” 郁九寒不明白,她只能听到沉默下去的环境中,心脏不断跳动的声音。 一下一下,似乎要冲破胸膛,让她产生了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这句话不知道戳中了白凛果的什么心事,她渐渐从那种兴奋的情绪中脱离出来,似乎也失去了继续逗弄郁九寒的心思。 “要吃饭吗?” “……嗯。” “那我去做些东西吃吧,想吃什么?” 白凛果询问的样子让郁九寒眉头一皱,她又想起了那个和她同居过一段时间的白凛果,那个存在感不强烈,能够帮她把所有事情安排好,身上带着柑橘香味的白凛果。 没有得到郁九寒的回答,白凛果说:“没有头绪的话我就自作主张了,知道您的口味是什么真的太好了。” 至少她去做饭的话,可以留郁九寒一个人在这呆会。 听着门被打开的吱嘎声音,郁九寒忍不住盯着她的背影看。 “太明显了哦,小姐。”白凛果回头笑笑,“那么期待我离开?真让人伤心。” “额,不……” “哈哈。”白凛果的手握着门把,“要我帮您把门关上吗?” 没等郁九寒回答,她就把门掩上后离开了。 郁九寒又僵硬地坐了很久,才慢慢缓过神来。不用害怕了,暂时,现在房间里只有她自己。 在紧张的情绪缓和一点的时候,她感到有些悲伤。 怎么会这样呢,和白凛果一起住了好几个月,说实话她一直没把目光放在这个小跟班上。郁九寒享受着白凛果对她的照顾,认为此人好用得不得了,虽然干不成大事,绝对是优良的保姆。 虽然习惯了在她面前趾高气扬,但也不能说一点点感情都没有。 可是这个温良无害的家伙突然变了样,像个疯子一样无法沟通,害了学姐,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对她下手。郁九寒现在完全处于被动,根本没有任何办法。 为什么,白凛果不应该是脾气很好,有些幼稚,喜欢夸张的笑容和无聊的魔术,永远会给她做饭的小跟班吗? 郁九寒将腿蜷缩起来,挡在胸前。 去死吧该死的白凛果,枉她还有点喜欢她。难道自己给她的好脸色还不够多吗,她关心过她晕船关心过她恐高,在白凛果叨念着要出去玩的时候也没有让她闭嘴。 她还让她跟自己睡一张床,白凛果抱过来撒娇也没有让她滚开。 她对白凛果还不够好吗,为什么白凛果突然发了疯。 “呜,呜呜……” 好人没好报,郁九寒抱住自己委屈地想,她就不该随便给人好脸色看。 要是一开始,一开始就没有接触的话,或许就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低声啜泣了一会,郁九寒把眼泪抹干。 还不是哭的时候呢,她这波澜壮阔的两辈子遇到了多少困难,自己可是到死为止都没有结束的人。现在应该想想怎么从这个破地方逃出去。 窗户,不用想肯定是封上的。以防万一郁九寒试着推动了一下,果不其然。 直接正面突破吗,因为白凛果看起来很弱的样子,应该打得过吧。 手机不在身边,是不是只能靠自己。如果把白凛果打倒了,但门是反锁的出不去该怎么办呢。不知道左右有没有邻居能听到她的呼救啊。 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以后,郁九寒反而冷静了下来。 虽然没想到任何逃走的方法,但她意识到距离祖母去世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就算之前闹了再多的不愉快,她毕竟是郁老太太唯一的血脉后代,遗产肯定是要交给她的吧。 到时候冯管家会来找她的,以冯管家的能力,知道她被关到哪应该不难吧? 郁九寒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但是要等好久啊,她光是跟这个疯子共处一室半小时就快崩溃了,怎么能等那么久。 咔哒,门开了。 “过来吃饭吧,小姐。”白凛果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郁九寒沉默地挪到了餐桌前。白凛果的手艺很好,做的都是她爱吃的东西。闻到这些菜肴扑鼻的香味时,郁九寒就知道绝食抗议的计划一定执行不下去。 “小姐,您知道现在向芷的状况有多惨吗?” 餐桌上白凛果的嘴还是闲不下来,她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她装死一样的冷回应引起了不少讨伐的声音呢。” “而且您知道吗,就在前不久,昨天或者前天吧,发生了一场不应该被暴露的事件。”白凛果得意地说,“所以呢娱乐新闻会被炒作得更热闹,用来掩饰那些不想让人们看到的事。” “我可真是会选时机啊,连上天都站在我这一边呢。” 郁九寒吃着饭,没有搭白凛果的话。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白凛果有点太针对向芷了。 “你一直在关注我吗,才知道那么多细节。” 见郁九寒终于有了回应,白凛果高兴地点了点头:“嗯!您终于懂我的用心良苦了吗?” 郁九寒捏着勺子在粥里转来转去,思绪纷飞。 “如果你一直关注我的话,为什么只报复学姐啊。”她说,“易书南也很过分吧,她把我当傻子骗。其实比起学姐我更讨厌她一点,你也帮我报复了吧。” 白凛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郁九寒觉得自己的猜想没错。 从一开始白凛果就表达了对易书南的厌恶,她总避着易书南,阻止郁九寒去招惹此人。郁九寒觉得她甚至有点想躲着易书南走。 两人在地铁相遇的时候,白凛果对她说了那么一大堆有的没的的疯话,只提到了一次易书南。有关报复的事就是向芷向芷,从没说过对易书南有何报复的计划。 其实,白凛果是有点怕易书南的吧,郁九寒不禁这么猜想着。 这是个很合理的解释,毕竟易书南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用眼角看人时,确实看起来挺吓人的。 感觉自己找到了突破点,郁九寒的手兴奋到发抖。 “易书南才是最讨厌的人,你应该先帮我把她弄垮。” 易书南是个多么难缠的人,恐怕没有人比郁九寒更有发言权。上辈子她无数次尝试给易书南添麻烦,但一样都没有成功。这家伙的脑子仿佛能考虑到每个有关成败的细节,无论哪个环节出了问题都能提出planB。 看着郁九寒期待的目光,白凛果露出玩味的笑容。 “好啊。” 郁九寒一愣。 怎么跟她想得不太一样,难道说白凛果并不怕易书南,只是单纯地不想看到她吗? 就算白凛果不怕易书南,也很难与易书南对抗。作为哪个维度都把数值拉满的六边形战士,易书南足够牵制白凛果的注意力,说不定还能反将一军压制住她,也许郁九寒能趁机逃走。 可是,郁九寒因为白凛果意料之外的反应慌起神来,她想到另外的可能,一个除了她很难有人想到的可能。 万一之前白凛果避讳易书南不谈,是因为易书南身为主角难以抗衡,而现在,易书南真的还是主角吗? 如果她不再是主角,那么是否意味着易书南并非不可战胜的,也就不能指望她能够帮自己出去。 “如果您真的也那么讨厌那个人的话,我就帮帮您吧。”白凛果看起来完全没有负担的样子,“让我想想,商人嘛,可能比明星还好解决呢,说不定能送她去坐牢。” 郁九寒捏紧了勺子。 她和向芷闹得很不愉快,可她没想过报复学姐,因为白凛果的缘故现在向芷很不好过。 易书南也一样,郁九寒很嫌弃她,可也已经放弃针对她的行为了。 她没那么想让这两人遭罪,这对她而言又没有好处。郁九寒是会做损人利己的事,可损人不利己的为什么要做,她不是那种感情结束了以后就能像陌生人一样去恨她们的人。 “这都是为了您啊,她们两个罪该万死。”白凛果握住她的手。 不应该这样的,向芷不应该如此,易书南,白凛果,郁九寒自己,她们都不该闹得像现在这般混乱。 为什么啊,重生一次,居然把日子过得比曾经还糟糕。 连郁九寒这样从不内耗的人,此刻也忍不住怀疑起来。 是因为她没有按照剧本走吗,是她擅自渴望太多,渴望不属于她的爱和幸福,才什么都没落着的同时把所有人的生活搅得一团糟? 不! 郁九寒咬紧了牙齿。 学姐是活该的,郁九寒第一次这样想到,私生活乱成那个样子早晚要被揭发是渣女的事实。 易书南也是活该的,虽然想不出来她做错了什么,但此人就是讨厌遭报应也活该。 白凛果更是,神经病,大疯子,笑笑笑笑个头,以为自己很有格调能威胁到谁吗? 一开始还想着冷静的郁九寒因为自己的一系列心理活动变得愤怒,她捏紧了勺子,大不了就硬拼,谁说她一定打不过白凛果? 唯一的武器可能就是餐具了,郁九寒盯着桌子,在脑子里预演着反抗的路线。 她才不愿听天由命,也不愿意自怜自艾。 拼她的! 可还没等郁九寒的一腔热血发泄出来,房间里突然响起了门铃声。 同伙?不,白凛果也变了脸色,这是意料之外的来客。 郁九寒回过了头,看到门口的显示屏上出现了画面,将门外访客的音画一起传输进来:“打扰了,有些事想找你商量一下。” 门口站着的人她再熟悉不过,可郁九寒还是不可置信地盯着屏幕。 那居然是易书南。 第83章 能不能让奇迹眷顾我一次 看到易书南的身影出现在画面中,郁九寒立马想开口求助。 无论她们曾经发生了什么,她都下意识将易书南放在了比白凛果更值得信任的地位。 但一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白凛果在身后死死捂住了嘴巴。郁九寒只来得及发出吭的一声闷哼,剩下的求救便被捂在了嗓子眼里。 她试着挣扎,却发现挣扎不开,白凛果的束缚手段十分专业,不需要多大力气,就能卡住她的关节,让她无法挣脱。 就算僵持住也是我赢,郁九寒心里想。她们两人多少发出了些声音,让易书南知道有人在家,迟迟不开门肯定会引得对方生疑,只要易书南进到这个房子里,郁九寒就能想办法联系上她。就算被捂着嘴关起来,也能从嗓子眼里发出喊叫,再好的隔音也挡不住这种声音。 但白凛果做好了万全准备,她打开桌子上的暗屉,拿出一盒低温保存的药剂。 郁九寒瞪大了眼睛,呜呜地挣扎得更厉害。 “真是抱歉啊,小姐,我也不想这么做的。”白凛果十分悲悯地说道,“可是如果您不安静一些的话,就有可能落到那个疯子手里了。您不会想看到那个结果的,对吗?” 白凛果压制着郁九寒给她的手臂消毒,在郁九寒不断的挣扎下气喘吁吁,看来也是拼尽了所有力气。 她的动作太过熟练,像是演练了许多次。最终针管扎进了手臂,因为情绪太过激动,郁九寒甚至没有感受到。 很快她觉得肌肉没了力气,尽管人还是清醒的,却无论怎么样都没法挪动哪怕一根指头。就算拼尽全身的力气去呐喊,也只能从胸腔中挤压出吭吭的声音。 白凛果趴在她的身上不住地喘息,门铃已经响了三遍,没有时间留给她好好平复心跳了。 她把郁九寒拖进一旁的房间,再三检查了门锁。郁九寒无力地躺在床上,瞪着一双眼去看她。 “对不起啊,小姐。一定很痛吧。” 白凛果看着郁九寒手臂上因为没有足够时间按压而浮现淤血的伤口,深深地叹了口气,将门关上。 她随便把两人份的餐盘倒进厨房的水池里,一边仍剧烈地喘息着,一边终于将门打开了。 狼狈的样子自然引起了易书南的注视。 “我可没有邀请过你,”白凛果靠着门框说,“没有预约就上门打扰,真是太不礼貌了。” “为什么让我等了这么久?” 易书南不顾白凛果的质问,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强硬的进门,打量着这个房间。 白凛果此刻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冷汗浸湿,她瘫倒在座椅里,不住喘着粗气:“你不能指望一个病人身形那么利索。” 易书南斜着眼打量着她,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个解释。 “我来是为了跟你商量一下业务上的交接,”易书南坐在桌子前,拿出一沓文件,“我想没有问题的话,按照原来的合同履行就可以了,对我们双方都好。” “虽然合同已经是上一辈的人留下来的了,不过我看过了,并不过时,我不希望在这上面有什么增添。咱们两家的祖辈关系密切,希望我们这些小辈也不要寒了老祖宗的心。” 白凛果看都没看合同一眼。 “我当然没有异议,”她说,“让助理们去做不就好了,毫不声张地突然上门拜访,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易书南双手撑在桌子上,在面前交叉:“当然,我也有一点私事想问你。” “郁九寒在哪?” “我怎么会知道?她和我又没什么关系,我们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联系了。” 狗屎,分明就是你这个混蛋,把我绑过来的! 被关在房间里的郁九寒能断断续续听到两人的对话,她急得要命,恨不得易书南立马发现端倪,冲进房间里把她带走。 快点发现吧,你不是很聪明吗,白凛果就是最大的嫌疑人,快点怀疑她吧。 郁九寒心急如焚,因为她也清楚站在上帝视角来看,白凛果的确算不上是一个重点怀疑对象。而且一直以来因为白凛果的刻意回避,她在易书南那里存在感也并不强烈。 “是吗,说的也是啊。” “如果没什么别的事的话,麻烦能离开我家吗?” 白凛果下了逐客令,但易书南依然不予理睬。 “她昨天还与向芷见面了,现在却毫无音讯。我来的可能有点太晚了些,如果能早点联系上她,现在就不会这样漫无目的的找了。” “我总是这样迟钝的,在分开以后才能意识到这些道理,如果能更早一些……” “喂,能别在别人家里感怀悲秋吗?” 白凛果不耐烦的语气终于让易书南的目光落到她身上。 “我很好奇,老太太和管家为什么要把她关起来?” “我怎么会知道老人家的心思。”白凛果烦躁的挠了挠头,“可能是怕她在外面惹出祸乱吧,就像向芷一样把家里的名声糟蹋了。” “我觉得不是因为这个。” “这太不寻常,也太奇怪了。”易书南依然在打量房子,“层高不对劲啊,这不是那么矮小的户型吧?专门垫了垫料,做了隔音是吗?” “关你什么事?” “你神经衰弱吗,在这样安静的高档小区也睡不着觉,把好好做过隔音的房子又做了一遍?” 易书南的态度终于惹恼了白凛果,她猛地一拍桌子:“你放尊重些。” “尊重?你吗。” 她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毫不掩饰自己轻蔑的态度。 这让白凛果更按捺不住自己的愤怒,尽管她本不是那么容易暴露情绪的人:“好,你话里话外不就是怀疑我把郁九寒关起来了吗,那你就找啊,这房子那么大随便你找。要是她不在这里,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这副很有底气的样子,让易书南没有回答。 “着什么急呢?”她慢悠悠的站起来,以一种观光的态度在屋子里漫步,“找不到她,我都还没急呢。” 室内面积没有很大,两间卧室、卫生间、厨房,被改造成衣帽间的书房,一眼望了到底。这里不像别墅那样上下好几层还有地下室,好像根本没有什么藏人的空间。 易书南跟白凛果毕竟没有彻底撕开脸皮,她不能因为自己无端的怀疑在别人家里四处翻找,只能装模作样的观察着每一个细节,仍然找不出什么问题。 “你到底要打扰我到什么时候?” 郁九寒觉得声音变得更清晰了,那两人就站在暗门之外,一墙之隔的地方易书南竟然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该死的,我就在这里啊! 她拼命想要呐喊,可从胸腔里挤出的哼哼声无法传过被厚厚包裹的门框。 “你是心脏病?” 易书南的回答照例不把白凛果的任何疑问放在心上。 “离开我家,不然我要叫人来了。” “很严重吗?”易书南自顾自继续问,“你看起来脸色很不好,需要医生吧。从我进门开始的,这么长时间里,你的呼吸一直没能平静下来。” 越说她的声音越显得冷峻:“需要做手术吗?我在国外认识这方面不错的医生,可以给你介绍一下,也许对你的病情会有好处。” “不劳您费心。”白凛果已经开始上手推易书南,“我还能再活好多年,只要你不来烦我。” 易书南叹了口气。看样子即使再纠缠下去,也得不到别的结果了。 现在郁九寒失去联系仅仅不到24小时的时间,就算她再担心也没有理由大张旗鼓地逼问白凛果。 “那么合同我就放在这里了。” “好的好的,我会尽快给您答复的。” 听这声音,易书南似乎终于要放弃了。 不行,不要就差一点,就隔着一堵墙! 郁九寒在心底绝望地呐喊,却一个字也发不出声。她疯狂的想要扭动身体,却无法控制属于自己的肌肉。 为什么动不起来呢,就算生理条件限制了她,可郁九寒还是渴望着一点奇迹。不管是命运是剧情还是不可抗力,什么都可以,就像会游泳的她掉进了泳池却僵住身体一样,这不是小说的世界吗,不是总会发生不可理喻的事吗? 为什么就不能让她也受益一次呢! 她也想要奇迹,被关在白凛果身边让她很不安,这个上辈子没有出现过却与每个人都联系密切的人让她非常不安,她渴望逃出去,想要一个奇迹! “我会找到她的,比你们更早一步。”易书南的声音逐渐远去,“她和你们没有关系了吧*,我会带她离开,再也不回来。” 我就在里面啊,一墙之隔的地方。喂,易书南,给我回头看看啊! “呵呵,跟我说这些没有意义。” 白凛果的声音明显带上了嘲讽的语气,嘲笑易书南什么也做不到。快点发现吧,我就在那么近的地方,郁九寒急的直冒汗,也许刚刚易书南在房子里搜查的时候,就从她面前经过。 无论再怎么期望不可能的事发生,依然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但易书南的脚步却突然停下来。 阳光从窗外射了进来,打在桌子附近。有什么光芒闪了她的眼,让她眯起眼睛的同时,将注意力转到桌子底下。 她走到桌子旁蹲了下。 “你又想干什么?” 忽视了白凛果询问的易书南弯腰在椅子底下找到了一样东西,一块儿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价值不菲、璀璨的宝石在阳光下闪着绿色光芒的手表。 易书南紧紧的攥住了这块表。 第84章 并非虚伪,而是懦弱 这块手表已经成为了无法辩驳的证据,说再多蹩脚的理由也失去了意义。 两人都没有说话,一种无言的默契弥漫在空气中。 易书南拿着表站起了身,环顾房间,她依然不知道郁九寒的位置。联系进屋前听到的响动,她能确信郁九寒一定被藏在某个不知晓的角落。 不过她无需亲自寻找。 “把门打开吧。”她对白凛果说。 易书南不需要跟白凛果生气,不需要恼怒地质问,也不需要惊慌失措地拿着手表四下寻找。她用一种轻描淡写接近蔑视的眼神扫视着白凛果,如同吩咐自己下属一样自然地命令道。 白凛果的脸色很难看,她想起了上辈子的那个易书南。 同样高傲到惹人牙痒的态度,同样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俯视,同样理所当然的命令:“把郁九寒的东西给我吧。” 不同的是,当时的白凛果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她与易书南并不熟悉,不知道这是一个怎样的人,面对这样无理的要求她当然选择回绝:“凭什么呢,你是什么人?” “我是郁九寒的……朋友。” 那时候的白凛果不知道的是,易书南就是为了说出这句话,才给了她第二次考虑的机会。 “把她的东西给我吧,你和她并不熟识甚至不认识,留着这些有什么用呢?”易书南说,“她和你们家应该再没有关系了,这可怜的孩子,活着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是谁,死后应当有一个好的归宿。” “不要。” 白凛果当时的态度很坚决:“你这个外人又懂什么,我现在才是这世上与她最亲近的人。” “哦,这样吗?” 对方眼神让白凛果感到说不出的古怪,但她仍未将这人放在心上,以为这又是郁九寒的哪个被冲昏了头脑的追求者。 没什么可怕的,她想。说到底,现在没人能将她和郁九寒分开。 但紧接而来的是易书南称得上疯狂的针对。 无论她往哪个领域发展,易书南都要来分一块蛋糕。不仅要分得属于她的那份,还要在吃干抹净后把桌子砸了。 有时候这样的攻击,甚至连易书南自己的利益都抛之脑后。 面对这样损人不利己的压迫,白凛果当然十分恼怒,她希望让易书南栽个大跟头,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好惹的,却对此事无能为力。 易书南总是在行动前就做好了完备的方案,这样一个无懈可击的人站在面前让白凛果的手段显得一无是处。何况易书南的攻击总是不计成本,即使这种幼稚的报复手段影响了公司本来的发展方案,她也没有收手的意思。 “你到底有什么毛病?”终于忍无可忍的白凛果冲进了易书南的办公室,“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清醒一点好吗,你多大年纪了,别再用这么幼稚的手段发泄情绪了!” 易书南手里拿着一份文件,依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阁下可能误会了,这只是商业上的正常竞争。” 白凛果哑口无言。 她不知道易书南是怎么做到的,但这个不讲道理的疯子竟然在这无针对性的发展方案中获得了营收。这个人好像做什么都能成功,幸运到不讲道理,仿佛世界的规则就是按照她的喜好运作的一样。 “既然阁下特地来了一趟,也省得我浪费时间去找你。”易书南将手下的文档翻了一页,“郁九寒的东西还是交给我吧。” 到了这时候,她想的居然还是这个? 疯子,真是疯子。 白凛果注意到戴在易书南手腕处那并不起眼的十字架,无不嘲讽地开口:“你这样做难道不违反教义吗,你的神不会愤怒吗?” “我的神?” 易书南握住了十字架,用平静到没有任何波澜的语气说道:“我的神本就是为了给幼小的我一个安慰才存在的,祂为何要阻挠我?” 白凛果终于意识到根本没法与眼前的人沟通,她愤怒地转身离开,却在手握到门板之前听到了易书南的最后通牒。 “这是我最后一次向你询问,你确定要拒绝我吗?” 易书南说。 “请你好好考虑吧,这对我们都好。” 尽管不愿意承认,这却是不争的事实,白凛果在那一刻感到了恐惧。 心脏狂跳了起来,她捂着胸口不住地告诫自己,要镇定,要冷静,太强烈的情绪对心脏不好。 “她几乎什么都没有留下。”白凛果回过头来说,“就只有一部手机,几件衣服,一堆教科书。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有留下。” 说着说着,白凛果感受到自己的心不受控地蜷缩起来,抽动的痛苦让她忍不住落泪,多么寂寞的一生,为何她没有早一点认识郁九寒呢? “是啊,只是这么点东西而已,为什么不肯交给我?” 面对易书南没有起伏的态度,白凛果终于忍不住将内心的质问说了出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害死她的。” 在一切都能够挽回的时间认识了郁九寒,却没有珍惜,以至于间接导致了对方的死亡,易书南到底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惺惺作态? 易书南没有再说话,但那双眼睛中的情绪让白凛果觉得自己可能太过冲动。 她离开了大楼,并在回去的路上遭到了车祸。 白凛果想过自己或许会遭到经济以外的攻击,但她没想到会这么快。这太突然,太刻意,太猝不及防。 当她从病房里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人竟是易书南。 身上缠满绷带和管子,无法靠自己的意志行动的白凛果惊恐地瞪大眼睛,她无法抑制自己的恐惧,害怕这条在死神手里抢过来的生命毁在易书南手上。 易书南并没有做任何过激的行为,她只是看着病床前液晶显示屏上的心电图,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这不是还跳动着吗?” “我不会让你死的,请放心。” “那么现在好好休息吧。” 说罢,易书南转身离开,那一世直到死为止,白凛果再也没有见到这个人。 可当时的场景却深深刻到她的心上,即便重来一世,也没有被忘记。 所以比起向芷,易书南才是白凛果最讨厌的人,那就是个惹不起的疯子,和她搞上关系绝对会引来不幸。 白凛果一开始觉得此人虚伪至极,明明郁九寒活着的时候她什么也不做,却在她死后装出一副深情的姿态,好像她为了郁九寒什么疯狂的事都能做的出来似的。 重来一世,亲眼见证了易书南与郁九寒的相处方式而不是道听途说之后,白凛果才真正了解了这个人。 易书南并非虚伪,而是懦弱,懦弱至极。 她攻击别人的时候再怎么趾高气昂也掩饰不了她内心懦弱的事实,她在郁九寒死后表现出对上帝不屑一顾的态度,却在对方还活着的时候因此无法承认自己的感情。 易书南绝对是世界上最差劲的恋爱对象,是无论怎么选都该放在最后一位的淘汰者。 白凛果知道她早晚有一天还是会败给自己的懦弱,只要她跟郁九寒在一起,她就会饱受内心的折磨,无法承认这份不被她神允许的取向。然后逃避,然后退缩,然后再一次伤到郁九寒的心,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时惺惺作态地后悔。 你看现在她吩咐自己将门打开,那姿态多么像是意气风发的主角,如果站在观众的视角,白凛果也能将这出戏看得热血沸腾。 但她知道,易书南早晚还是要让人失望的。 她把那道隐藏在屋子里的暗门打开了,易书南即将要带走郁九寒,但白凛果知道她们还会再见面的。 “小姐,您确定要走吗?”她说,“可您还是会回来找我的。” 郁九寒听到这话,怒不可遏地冲她瞪眼,要是还有力气的话,一定会冲白凛果比中指。 不知道是实在太生气了,还是随着时间流逝药效变淡,她已经能从胸腔里挤出一句对白凛果的嘲讽:“刚才不还挺厉害的吗?” 刚才还一副那么牛的样子,现在立马就怂了。她是想这样嘲笑白凛果。 可是说完之后,郁九寒又觉得有点悲伤。 她突然有点怀念刚重生过来的时光,不知道为何,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想起某个气温凉爽的秋日,阳光温暖的洒在身上,不冷不热的时节,天空是那样清澈。 “小姐,天气这样好,我们出去玩吧?” “哈?每天不都差不多嘛,才不要出去呢。” 要是当时答应了就好了。 那样好的天气不止一天,但郁九寒没想到的是,那样的时间和那样的人却再没有了。仅仅是过去了半年的时间,她和一个人相知相遇又分开。如果白凛果本来就是伪装其真面目来接近她的,让她们相处的那些时光又算什么? 易书南搀扶着她,带她离开了这间还没有将她关了太久,也没有对她产生造成太大心理阴影的房子。 楼下就停着一辆车,易书南对司机说医院,想了想又说,不,先回去,把医生叫来。 此刻的郁九寒还是没有多少力气,她倚靠在易书南的肩膀上,没有办法发表意见,也没有能力依照自己的意志行动。 她看到易书南握住自己的手,然后十分严肃而郑重地将那块镶嵌的璀璨宝石的手表戴到她的手腕上。 她能感受到金属表盘冰凉的温度,就像易书南第一次为她戴上手表的时候一样。 易书南深沉地注视着这块表,然后轻轻地吻在了她的手背上。 第85章 易书南知道她并不爱她 郁九寒的身体没有大碍,在医生到来之前,她就已经恢复了部分活动的能力。 “哇,超痛。” 这是她能说话以后发出的第一句感言。 针头扎进手臂的血管却没有好好摁压,现在那里淤黑一片,已经肿了起来,怎么可能不痛。刚开始或许因为紧张或许因为药效,郁九寒并没有感受到,等慢慢平静下来以后,手臂的疼痛已经超过一切有感而发了。 “那个混蛋,嘶,要是感染了怎么办,要是我对这个药过敏怎么办,要是连呼吸都麻痹了一会就缺氧嘎掉了怎么办。” 郁九寒絮絮叨叨的,一刻不停地抱怨,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从当下的心情中短暂脱离出来。 她其实,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易书南。 被关起来的时候是很想获救啦,把易书南当成救命稻草在心里高呼人家的名字什么的,不是紧急状况也做不出来啊。真被救出来以后,更是觉得四肢无力地被人一路搀扶有种说不出的丢脸和尴尬。 还有那个吻是怎么回事,落在手背上的轻柔的吻。她们是能理所当然做这种事的关系吗? 而且为什么易书南也这么沉默,说点什么好吗,至少搭一下我的话吧,威胁白凛果的时候那张嘴不是巴巴的挺能说的吗。 现在易书南坐着离她很近的地方,手指纠缠在一起,不时攥住她那该死的十字架,看起来也有一点紧张。 刚才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全然消散了,让郁九寒还以为自己在暗室里听到的易书南对白凛果的步步紧逼是麻药中毒产生的幻觉。 “那个……” 良久的沉默之后,易书南终于开口了。 幸好自己刚才没有想主动搭话,要是发生了电影里常见的两个人一起开口的桥段,郁九寒觉得自己就要尴尬地跑出去了。 “我想我还是有必要跟你说一句抱歉。”易书南轻呼了一口气,“之前欺骗你,真是对不起。” 郁九寒反应了两秒才明白她到底指的是什么事。 其实一直郁九寒是一个太注重结果而总是忘记原因的人,她知道自己跟易书南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所以不能给对方好脸色看,但已经很久没想起来过这矛盾是怎么产生的了。 就像她知道自己喜欢学姐,却忘了是怎么喜欢上的。 “道歉啊……” 说实话郁九寒已经不怎么生气了,尽管她觉得以自己斤斤计较的性格这事不应该这么轻易的完结。如此严重的欺骗放在追妻火葬场里至少要写个二十万字吧,可在自己刚刚获救的当下,这似乎也不是说我现在还不信任你的场合。 “随便吧,那么久之前的事也别提了。” 更何况,郁九寒觉得她们俩之间的矛盾点,可能也不在于那一两次欺骗。 于是谈话又一次陷入沉默。 “嗯,说起来,你知道向芷现在怎么样了吗?”郁九寒还是有些挂念学姐,这和爱情无关,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实在是因为她没有想害过学姐,但对方却变得那么惨,而且此事和自己也有脱不开的干系,郁九寒不得不关心一下。 易书南抿了抿唇,但因为低着头,郁九寒没有注意到。 “她在跟朋友们喝酒。” “喝酒?” “你要去找她吗?虽然我更建议你今天好好休息。” “呃,不用了。” 事业受到那么大打击喝闷酒也是可以理解的,但郁九寒想起来还是学姐跟她的狐朋狗友们玩烂俗的酒桌游戏的场面。没办法,太过印象深刻。 她明明早就知道向芷有这样的爱好,现在却对此愈加不满。 体验过如此吵闹喧嚣的环境,郁九寒说不出放松的爱好没有高下这样的话。她自己不是多么高雅的人,也讨厌来自别人的评价,可她还是忍不住想,学姐的爱好实在有点太低俗无趣。 不仅喜欢喝酒,还喜欢喝的烂醉,喜欢滥情的游戏,喜欢玩弄人的感情。 郁九寒知道自己这个会不择手段报复讨厌的人的性格可能没资格说别人,但她就是很瞧不上这样的行为。 直到现在,她还是觉得不应该。 她觉得学姐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实际上这样的判断没有任何根据,向芷就是这样的人。 只是只是她那么热烈的喜欢过的人,怎么能是自己看不上的人? “唉。” 郁九寒忍不住叹气,易书南却把这当做成她对向芷的担忧。 “其实向芷的情绪还算稳定,你不用太过担心。”易书南说,“她本来也没想着当明星,都是依照家里的安排。就算向阿姨表面上不承认和她的关系,暗地里还是会帮她付违约金的。” “而且她现在暂住在我这里,如果你实在想见她,等她喝完酒回来就好了。” 说完这些话,易书南又沉默了良久,她十分纠结地皱着眉头:“还有……” “还有什么?” 易书南不肯说话,她又别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通电话突然打了进来。易书南接起电话,很快变了脸色。她急匆匆地站起来就要往门口去,忽然又转头停下对郁九寒说:“你要跟我一起来吗?” 郁九寒不知道要去做什么,但她还是答应了。 一路上易书南的神色就没好起来过,她盯着窗外一言不发,似乎现在与郁九寒的尴尬已经是最微不足道的事了。 两人出发的时候是黄昏,车子行驶上高速时夜幕已经降临,郁九寒看到了路灯橘黄的光线下,时而被照亮又时而隐匿进黑暗的易书南的脸。 车子往远离市区的方向出发,到了人烟相对稀少的上风区。有一条河流贯穿了整个城市,这里正是临水临江的上游。 在一栋别墅前停下,易书南急匆匆地推开车门,向早就后在门前的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人问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那人回答,郁九寒就听到了一声激烈的女人的嚎叫,应该是从三楼露台的方向传来的。 易书南的目光也被那里吸引,抬头望了过去。 “夫人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年轻人在震惊过后解释道,“她不肯吃东西,一直大喊大闹。”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一开始闹我们就通知您了。不过食欲下降从三天前就开始了,医生评估她的身体并没有大碍。从今天早上她开始不吃东西说想要见你。我传达了您的吩咐,说有什么事情跟我们说就好,小姐不会亲自过来,然后她就开始摔东西了。” “嗯,我知道了。”在这短暂的询问时间里,易书南看起来已经冷静了。 年轻人询问着她的意见:“小姐,你要上去见一见她吗?夫人看起来不见到您不会罢休。” “没有必要。” 出乎意料的是,一听到母亲这边出了问题就心神不定的易书南,此刻的态度却相当冷静,一点也不担心母亲见不到她的话会不会做出更过激的行动。 “她不信我会那么狠心,用自己的安全来要挟我见她。”易书南平淡地叙述道,“然后她就会认为自己拿捏了我的软肋,不断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为她的儿子求情。” “叫的那么大声,看起来很有力气,不用管了。” 易书南以一种不近人情的态度吩咐道:“如果闹得太厉害,就让医生给她打镇定剂。” “好的,小姐。” 简短地安排完一切,花费的时间甚至不如从家里下到地下车库的长,甚至让人产生了一种她根本不必亲自过来的想法。 郁九寒抬头看着三楼的露台,那本来应该是开阔的露台,现在却已经被封起来了。 她想起上辈子听到的消息,易书南将父亲送进了监狱继承家业后,将母亲软禁了起来。她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没有良心的恶魔,那时候谁也不想去招惹易书南。 被软禁的母亲吗…… 郁九寒知道易书南的家庭关系相当糟糕,但是从她着急赶来的样子来看,她不像是对母亲完全没有感情的人。但竟然还有感情,为什么仍然不愿意见面呢? “要回去吗小姐?”司机问。 “不,”易书南说,“我想去院子里转一下。” 她没有让郁九寒跟上,但郁九寒还是默不作声的跟在了后面。 院子里漆黑一片,并不是没有设置路灯,而是没有打开。独栋的别墅没有邻居,要不是房间里还能传来一点点灯光,那就真的要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 草丛里有不知名的虫子在叫。 郁九寒听到了易书南那并不明显的抽泣声,她没有感到特别意外。 “你觉得我是特别狠心的白眼狼吗?” 易书南突然这样问道。 “我不那么觉得。”郁九寒回答。 哭泣的声音更大了些,易书南似乎无法压抑自己的感情,她没有回头,不想让这么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郁九寒面前。 “她对我很不好。”易书南说,“如果一直不好也就罢了,为什么有的时候也没有那么不好。” “让我觉得其实我们之间还是有一点点爱的。” 天上的星星没有几颗,周遭的环境倒是黑的纯粹。郁九寒觉得此刻的氛围和那天在湖边的时候很像,她为自己的小姨哭着,易书南为自己的母亲哭着。 两个人都在被同一个问题困扰,她到底爱不爱我。 虽然易书南的母亲还活着,一切看起来似乎有挽回的余地,但郁九寒莫名的觉着没什么区别。她的母亲还活着,但在爱与不爱这个问题上和死了没有区别,都是永远得不到的答案。 第86章 问题没有解决也没有关系 “我知道的,她也是个可怜人。” “因为没有权利,一直害怕自己的地位被取代,在长年累月的担惊受怕中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我对她而言只是累赘,所以她不喜欢我。弟弟则可能成为正统继承人,巩固她的地位,所以她爱他。这也不是不能理解。” “我们这一家子,连爱都属于利益纠缠。” “可我还是想知道……” 易书南低下头擦了擦眼泪,可当她回过头来看郁九寒的时候,眼睛中依然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我想知道她究竟爱不爱我?” 她终于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向郁九寒。 “你能告诉我吗?”她朝不应该回答这个问题的人迈进了一步,“由你来告诉我到底是爱还是不爱。我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了。” “如果爱,为什么能偏心成那样?如果不爱,又为什么告诉我该如何在这个家里立足?” “你告诉我答案好不好?” 她的情绪有些激动,态度却并不紧逼。像一只迷茫的小狗那样,她把脑袋靠在了郁九寒的肩上,由于身高差的原因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说什么我都信。”易书南说,“所以你告诉我吧,让我知道一个确切的结果,此后都不必再为这件事烦心了。” 郁九寒仰起头,看着漆黑的树影与天空。 她把手放到了易书南的肩膀上,自己却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了。 随便给出一个答案吧,易书南说她什么都信。若是为了安慰,就说爱吧,至少还能回忆那些温情的时光。就是为了与过去一刀两断就说不完,至少让她与自己当下的行径和解。 “我不知道。” 然而,郁九寒最后给出的答案依然是模棱两可的。 “啊……”易书南抬起了脑袋注视她,“为什么?随便给个答案骗骗我都不可以吗?” “我不知道,我自己都搞不明白的问题怎么去回答你。”郁九寒摇着头,声音也变得有些哽咽。 她的情况可能比易书南要简单上很多,可她依然搞不明白。对她好了十几年的小姨,只是在临终前对她说了一句狠话,她便开始对这份爱产生了动摇。 因为愧疚,因为郁九寒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孩子。她觉得委屈,她觉得就算小姨生了病也不该对她说那样的狠话。 郁九寒的情绪完全被勾起来了,安慰易书南的话她什么也说不出,越想越觉得委屈,甚至比易书南哭的还要厉害。 真是悲伤啊,这回事。无论谁看起来都好惨,易书南向她诉苦,郁九寒也终于有理由将自己的苦倾诉,那些没能对向芷说出口的话对着眼前的人说出来了。此刻她们俩谁也没有能力安慰对方,都只是想哭。 拥抱的时候抬头看向天空,郁九寒觉得自己此刻是世界上最孤寂的人了,好在还能听到另一人抽泣的声音。 “我这一生都活在纠结之中,我想有一个人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我不想再承担任何选择的负担。”易书南说。 “爱我就要百分百的对我好,没有欺骗没有背叛,就算生病了也不能对我说不好的话。”郁九寒说。 无论是对于母亲还是小姨,她们的关系都已经盖棺定论,爱与不爱的问题再也问不出口。但是对眼前的人呢? “你喜欢我的吧?”郁九寒问易书南。 “……” 易书南的呼吸变得急促,她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迷茫的眼睛仿佛也在寻求一个答案。 “你喜欢我。”郁九寒拽着她的领子,“说。” “我喜欢你。”易书南顺从地给出了回应。 郁九寒抽了抽鼻子,把眼泪擦干净,然后松开揪住易书南领子的手。 “但我还没想好喜不喜欢你。”她说,“你喜欢我是理所应当的,继续喜欢吧。” “嗯。” 易书南抓住手环上的十字架,惴惴不安地追问道:“这是可以的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那时候郁九寒急着掩饰自己的情绪,并没有注意到易书南依然没能安定下来。 “好。” 易书南终于冲她笑了笑。 带着眼泪的笑容看起来好幼稚,让郁九寒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易书南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出头的年纪。和她那套常有的老气横秋的装扮不同,分明还年轻的很。 应该是大学刚毕业的年纪,是考虑升学还是就业的时候。如果生活在普通家庭,说不定偶尔还需要向家里要点生活费接济。 但就是这样年轻的易书南,已经被搓磨得没有那么可爱了。 自我有记忆起,母亲就是个很严厉的人。 易书南说。 她要求我有竞争性,事事都要拿第一。也要求我有贤良淑德的品格,做听话的大家闺秀。她说只有这样才能有在这个家里有立足的根本。 弟弟出生以后,她对我的要求更加严格。 “你不只为了自己活着,还要为弟弟去争一份。” 母亲这样告诉我。 尽管那个襁褓中的男孩已经什么都不需要去争,就已经有无数财富为他奉上了。 我不喜欢这么俗套的戏码。 明明我一开始去争夺,只是因为觉得不公平。我想凭什么他就能有那些我不能有的,我也想要。无论金钱权利还是母亲的爱,我都想要。 结果到了现在,我却依然无法抑制地愤怒、埋怨,我得到了一切能得到的但还没有满足。幼年时期没得到的公平再也弥补不了,我也不想再见到我的母亲。所以我把她关进了别墅,我想我们一生都无法和解。 我的母亲在我有记忆之前就去世了。 郁九寒说。 母亲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姨将我抚养长大。她说她不喜欢孩子,但对我很好,我想这是一种爱屋及乌。 她一个人带我长大很辛苦,而我又不是一个听话的小孩。我给她本就不顺利的生活又多添了很多麻烦。小姨去世之前对我说,如果没有你,我就不会那么辛苦。医生说病人是因为病情性格大变,可我却没法不怀疑这是她常年以来没有说出口的真心话。 这个问题已经不是敞开心扉就能获得的答案了,我想看看她在日记里究竟留下了什么,可连那个都被收走了。 无论再过几辈子,我都没法知道她真正的心意了。 她们互相倾诉着,到头来问题也没有被解决。 但是已经没有关系了,至少能说出口。 原来这个时候的伤感不需要什么语言去安慰,也不需要吉他奏成的背景音乐。 “走吧?” “嗯。” 看着易书南眼角红红的样子,郁九寒忍不住想笑,这场面实在太新鲜了,谁能想到那个易书南会哭成这样子。 “好好擦擦眼泪,”她调侃着说,“不然让司机看到了,霸道总裁的形象可就崩塌了。” “从来没有树立过那样的形象。”易书南为自己辩驳。 但,是吗。郁九寒可不这样认为,她一直觉得易书南是个挺能装的人来着。 就像她现在坐上车吩咐司机开回去的时候,脸上正经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哭过的样子。她在后座上整理着自己被郁九寒弄乱的衣领,重新把散开的头发又扎了一遍。当易书南从上到下把衬衫每一个衣折捋平的时候,郁九寒在心里说,你看又装。 这么一想,在很久以前她们还不算熟识的时候,喝醉了的易书南看到她就哭了。 从那时候郁九寒就该意识到,和表面的游刃有余不同,易书南其实是个相当脆弱的人。 不脆弱也不会那么矛盾了,郁九寒想。 一来一回折腾的时间也不少,两人在院子里待了很久,等乘车开回市区之后,夜已经很深了。 从进入电梯郁九寒就觉得不对劲,很浓的一股酒味,应该是有人把酒洒在了电梯里,铺在电梯的地毯上的印痕很好的证明了这一点。 关键是,易书南买的这套房子是一梯一户的,所以应该不会是哪个酒鬼邻居留下的味道。 合适的猜想,此刻只剩下一个。 打开房门的那刻,郁九寒闻到了更加浓烈的酒味。 抽烟喝酒本身不是一件能让人指责的习惯,但留下味道就属实让人觉得困扰。浓烈的烟酒气息总是让人与堕落、吵闹,还有熏得人头疼的中年人聚会联系在一起。 郁九寒皱紧了眉头,她觉得这味道实在算不上好闻。 进屋以后,她看到了被随手摆放的啤酒罐。茶几上有一个罐子摔倒了,里面没有喝完的酒液洒了出来,滴滴答答地顺着台面往下淌。 在看到满地的狼藉之后,她才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向芷。 “哦呀,你回来了?”向芷支撑起身子看向门口,“哦,你们回来了。” 郁九寒咬住了下唇。 “我会收拾的,我会收拾的。”向芷打了个哈欠,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用那种看垃圾的眼神看我。” “算了。”易书南把外套挂在门口,“明天让阿姨来收拾好了。” “那么我给阿姨发个红包好了,真是给她添麻烦了。” 向芷说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事的一拍脑袋:“哎呀,我的卡都被冻了。” “先算到你头上好了,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 向芷的话被郁九寒打断。 “有什么可笑的。” 郁九寒握紧了拳头,从胸腔里挤出来这句话。 这样的学姐,她没见过。 一副喝高了的酒蒙子姿态,不仅散发着酒臭味还净给人家添麻烦。一点都不温柔,一点也不善解人意,看起来和那些用酒精麻痹自己的loser没什么不同。 这样的学姐,她不认识。 第87章 为什么你是这样的人 “不好笑吗?” 向芷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嗨,好久不见亲爱的。是一天还是两天没见了呢?我可是十分想念你。” 她身上穿着一件吊带,褶皱很多,看起来有些邋遢。胸口的布料*是湿的,应该是洒上去的酒液。是怎么洒上去的呢,因为灌酒灌的太快来不及吞咽流淌上去的,还是躺着喝酒的时候从嘴角露出去的。无论是哪个场景,郁九寒都觉得仅是想象一下都太毁形象了。 这不该是她的学姐吧? 就算郁闷,就算喝酒,就算堕落,也应该优雅才对。面前这个看上去会打着酒嗝抱怨的家伙,到底是谁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呀,很意外吗?又不是第一次看我喝酒了。”向芷把头发往后撩了撩,“说起来啊,最近真是倒霉,实在是太倒霉。不仅被女朋友甩了,卡也被冻结了,现在追在我身后要违约金的厂商一抓一大把,想请小妹妹出去吃饭都办不到了。” 又不是第一次看我喝酒了。 听到这句话,郁九寒才反应过来,她确实不该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向芷。 喝高了酒的人,怎么看都差不许多。涣散的眼神,恍惚的精神,一身的酒气,还有逐渐变高加快的音调。向芷喝多了也是这样,她虽然不会喝的伶仃大醉,但酒精也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一定的影响。 酒精的味道很难清除,就算嚼口香糖也不能彻底掩盖。 所以不都差不多吗? 以前的向芷也是这样,喝多了的姿态与现在并无不同,郁九寒陪她混了那么多场聚会,最不应该对这样的向芷感到陌生才对。 但那时候她想不到邋遢、酒蒙子这样的负面词汇去形容向芷,更多的感受是暧昧,微醺,还有心悸。 向芷没有变,不如说向芷简直是她认识的几个人中最稳定的了。不管顺利还是倒霉,她照样喝她的酒,堕落这样的词其实不该用在她的身上,因为她一直没爬起来过。 变的是郁九寒自己,是她对向芷的态度变了。 怎么会这样呢。 尽管喜欢的意义有很多种,不管怎么样她都应该是喜欢向芷的。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无论作为恋爱的对象还是台上闪闪发光的大明星。郁九寒喜欢向芷,这可能是最基础的设定,如果她的生活真的是一本小说,是会写到文案上的那种设定。 可是,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觉得这个半依半躺在沙发里的女人,普通到没有任何闪光之处。 “……” 易书南读出了气氛的尴尬,她小声地在郁九寒身后说了一句我先回屋了,然后绕过了两人的对峙打开主卧的门。郁九寒的目光被她的背影短暂吸引,接着又放到向芷身上。 她突然觉得很可悲,不止为自己过去的喜欢,也为向芷如今的一地狼藉。 “学姐。”郁九寒往前迈了一步,却不小心踢到了哪个啤酒罐,叮铃咣啷的发出了一系列不愉快的响声,残留在罐子中的酒液洒了出来。她皱着眉头把罐子扶起来,手上沾了酒也沾了酒精的味道。 “为什么总是想要把自己灌醉?” 她皱着眉问。 “每天总是昏昏沉沉的,到底有什么好。” “哦,你是戒酒互助小组派来的志愿者吗?”向芷打趣地笑,“能是因为什么呀,因为喜欢呗。” “其实我啊,酒量很大的,喝再多都不会醉。最多像现在这样迷迷糊糊懵懵懂懂,意识再怎么模糊都还是清醒的,我从来没有发生过不受自己控制的行为,也没有断片过。” “说起来这样的体质很适合喝酒吧?” “我啊,喜欢微醺的感觉,也喜欢酒桌游戏上吵闹的氛围。不觉得很打发时间吗,嘻嘻哈哈的从傍晚开始闹,闹够了再去睡觉,很快十几个小时就过去了。” 她从茶几上拿起一个啤酒罐,对着嘴仰起头,发现这是一个空罐子,于是很可惜地把它扔了回去。 “关于这件事,我还想问问你呢。”她眯起眼睛对郁九寒笑了笑,“不喜欢喝酒,整天都那么清醒,到底要怎么打发着漫无止境的时间啊?” 郁九寒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角度。 看着她逐渐低落下去的神情,向芷忍不住笑着说:“你是不是那种,接受不了我其实就是这样一个烂人,于是觉得我有什么苦衷,想要开解开解我,让我重新积极向上的迎接生活的人啊。这样的人我也见过不少哦。” “不是,”郁九寒下意识的反驳,“我只是不明白……” “时间如此漫长,可人生却又苦短。哎呀,如此矛盾如此哲学,谁说酒喝多了会让人变笨呢?”向芷一个个拎起摆在茶几上的酒罐子晃,结果发现它们都是已经喝空了的,于是叹了口气。 她歪头发现郁九寒还站在这里,又冲她招了招手:“过来呀。” 郁九寒没有动。 “清楚地认识到我的真面目就是这样但也还是喜欢我的人,也是有的哦?”向芷狡猾的笑着,“你觉得你是这样的人吗?” “不。”郁九寒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那易书南呢,你喜欢她吗?” 郁九寒不知道向芷为何突然提起易书南,关于这个问题,她没法很快给出确切的答案。就在几天前她还认为自己的幸福就是和向芷一起,甚至为了给向芷准备生日礼物辛苦地打工,短短几个照面就让她换个对象共定终生,郁九寒做不到这么快的角色转变。 向芷却因此笑意更浓。 “她喜欢你呢。”向芷说,“如果你不喜欢她的话,可就要伤透她的心,啧啧啧啧啧,好凄惨的场面。” “这话是什么意思,学姐。” 难道说向芷在帮易书南说话?可这也太奇怪了。她们三个人互相认识,甚至关系还都不差,郁九寒很忌讳在这两人面前提起对方,总觉得很尴尬。 “哎呀,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不是在帮她说话啦,我们是朋友,但成熟的朋友就是不互相过问对方的感情生活的哦。” 向芷期待地看着易书南:“我只是好奇那家伙被伤透了心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很喜欢看女孩子伤心的哭,尤其是我爱的孩子为我哭。虽然易书南不符合这种条件,但她伤心的模样很值得一看吧?” 郁九寒被这样的恶趣味彻底惹恼了,她不想再跟向芷讲话了,转身就要离开,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看到对方为自己流泪的时候,再坚硬的心肠也难免不会伤心吧。那一瞬间心脏抽动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我可不是变态哦,那些喜欢看悲剧小说的人,应该和我是同种心态。像我这样的人世界上有很多,只不过只有我这样好看,能被许多人喜欢。” 郁九寒没有理会她走进卫生间,想要洗把脸冷静一下,却在握住门把手的时候愣住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果然还是觉得向芷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学姐,对你来说生活很没有意思吗,所以才要用喝酒打发时间。” “嗯,你这么说也可以啦。” “工作也是没有意义的吧,你并不想当明星。” “是咯,虽然粉丝很多,我也很有实力,但是还是不能获得很多尊重。我也不懂我妈为什么非要把我安排到这个岗位上,谁会想当用笑脸取悦别人的戏子啊。” “你有没有想过反抗对吗?” “哎呀,确实。”向芷耸耸肩,“忍一忍的话就能从她老人家手里拿天价生活费,干嘛不乖乖听话呢?” “既然如此……” 郁九寒的手用力抠住门框,想起过去的种种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问,现在这个看起来没有丝毫活力,每天睁开眼就想要混日子的颓废学姐发问。 “既然如此,为什么逃掉母亲给你安排的艺术舞蹈课,去跟易书南一起上法学院的专业课?” 向芷难得被问住了。 “学姐在听课的时候很认真吧,没有玩手机也没有睡觉,比我上课的时候还要认真的多。” “我不觉得这样的学姐真的觉得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哈哈。” 向芷笑了两声,摇了摇头。 “别说是去陪易书南上课的,我不信,你们明明一下课就分开了,就像不怎么熟一样。” “我当然不可能是去陪她的了,我对泡不到的女生没有兴趣。”向芷呵呵笑着,又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 “你对我滤镜太深了。”向芷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郁九寒身前一只手撑住墙壁:“艺术舞蹈课那种没用的东西我上了不少哦,不然怎么会有现在的体态。至于去法学院的专业课,呵呵……” 她挑起郁九寒的一缕头发,放在唇边:“学习了法律条目才能更好的钻空子啊,亲爱的,难道我就不能是个纯粹的烂人吗?” 郁九寒打开了她的手,不可置信又愤怒的瞪着她看。 “真是让我伤心,原来你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向芷移开了视线,眼神深处带着一抹难以消除的忧伤。 郁九寒一愣,向芷立马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她这才想起眼前这人的本职工作是什么,天生的演技派,一举一动都知道该如何调动情绪。 “真是可爱呀,宝贝,你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还是说对我依然念念不忘?没关系,没关系的,什么时候找我,我都可以在。” “当第三者也可以哦?” 她压低了声音说。 郁九寒一把将向芷推开,转身关上了卫生间的门。 第88章 我不喜欢电影,也不喜欢演戏 水流哗哗的响着,郁九寒双手撑着洗手池,眼睛已经失去了聚焦。 她胡思乱想了很多东西,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从琐碎细节到那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对脑内回声。脑袋里的东西太多,最后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想一样,嗡嗡地纠缠在一起。 回过神来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太多水。 “呼……” 郁九寒叹了一口气,捧起一捧凉水洗脸。 她不想考虑这么多的,她想要的明明只是小小的幸福。 洗完脸,看着台面上摆放的瓶瓶罐罐,郁九寒又叹了一口气。来的太匆忙,洗漱用品和睡衣都没带过来,今天那么热,又出去了一趟,她想洗个澡来着。可易书南还什么都没给她安排就钻进了卧室,这可不行啊。 郁九寒想出去找易书南,问有没有给她准备的洗漱用品和睡衣。但一想到向芷就在客厅里,就觉得现在出去好尴尬。 于是她在卫生间多呆坐了一会,才打开了门。 向芷没有在门口堵她,这是当然的了,学姐怎么可能有那种耐心。 和想象中一样,向芷在被晾了十几分钟以后,已经开始做自己的事了。 她正在看电影,看的还是自己的出道作。有些人可能会因为羞耻心没法接受自己出演的电影或戏剧,但向芷绝不是那样的人,在为数不多的访谈中她也曾亲自透露过,她喜欢反复观看自己出演的电影。 “从观众的视角感受自己的表演,才能够更好的查缺补漏。” 在访谈中,她给出的理由是这样的。 郁九寒出来的时候,正巧遇到电影放到向芷出道作的名场面。 曾经一腔热血的赤诚之子,在面临了国破家亡、亲友离散之后,奏出了自己的绝歌。一步步踏上高楼,念着知己的名字坠落,既是殉情,也是殉道。 当初在预告片看到这一闪而过的画面,郁九寒便被它深深吸引。 坐在电影院观看大荧幕,更是被演员的表演、构图的艺术和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牢牢吸引。 当镜头给到向芷的特写,展露出那双没有被硝烟抹黑的明亮双眸中赴死的心意,郁九寒又一次感受到了最初的感动。 只有向芷才能演绎出这样风味的角色,换一个演员同样的剧情都是不同的味道,郁九寒固执地认为向芷出演的就是最好的一版。角色和演员相辅相成,共同在影史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哎,我长得可真好看。” 向芷突然说。 与剧中角色相似的声音,却完全不符合场景的台词让郁九寒愣了一愣,扭头看到十分随意地躺在沙发上的向芷。 “你不觉得吗?”向芷的眼睛看着屏幕,“当时拍这场戏可真麻烦啊,光是化妆就要化那么久。布景也相当麻烦啊,拍战场场面的时候很危险的,导演还是个压力怪。真想不到资本家这小女儿凭什么要吃这种苦。” “都是亲生的种,凭什么我姐就可以坐在办公室里吹空调啊。” 向芷毫不避讳地向郁九寒抱怨着。 郁九寒不知所措地望着她,又望向还在播放的电视。 剧中的角色说完了最后的独白,闭上双目,向着满目疮痍的山河倾倒。 “啊,掉下去了呢。”向芷用看戏一样的冷漠语气说道,“拍的时候可真讨厌,我不喜欢站在高处,也不喜欢失重感。” 曾有人说这个角色是不是有点太戏剧化了,从一出场就能猜到导演对她的安排。用来承上启下的煽情类角色,就算背景故事写的再怎么丰满,也难逃工具人的命运。 而且夸张的气氛和背景音乐都在催促你快哭啊快哭,实在让人感动不起来。 郁九寒曾与这样的评论家在网上大战八百个回合。 她觉得这些人全都是白痴,没法理解这个角色的真谛。在那样的背景下,结合这个角色的成长经历和性格,导向这样的结局是无可避免又值得悲伤的,绝不是什么刻意为之的结果。 “短时间内我都拍不了戏了吧?也就是说,不用那么严格地控制体重了。”在郁九寒认为最值得纪念的一幕下,向芷的注意力却从电视上跑开,在茶几的抽屉里翻箱倒柜的地找着什么:“真是的,易书南这家伙完全不吃零食的吗?” 最终一无所获的向芷躺回沙发上,最感人的一幕已经过去了,剧情回到主角那边,向芷吹了个口哨:“咱们王姐也是很俊俏的,可惜是直女。” 郁九寒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怎么,你又要跟我生气吗?因为我不符合你的预期。”向芷看过了,“拜托,我一点都不喜欢当演员,也不喜欢电影。能指望我做出什么高尚的反应。” 郁九寒摇了摇头。 她一直埋怨向芷喜欢喝酒,喜欢吵闹的场合,不爱回消息又十分花心。每当她想跟向芷倾诉什么的时候,向芷总是用低俗的笑话岔开话题,或者重复那一套可以当做模板的安慰话术。 她抱怨过向芷不愿意了解她。 现在看来,她也没有去了解向芷。 “没什么,学姐。”她说,“只是感慨一下这部我很喜欢的电影,就算你不喜欢演戏还是演的这样好,真是厉害呢。” 向芷笑了笑:“你总算是说出了点我爱听的台词。” “剩下的部分要跟我一起看完吗?电影还有一大半呢。” 郁九寒又摇了摇头。 “是吗?”向芷没再挽留,也没有露出特别的表情,但她的口气却无不遗憾:“太可惜了,被拒绝的感受真是让人难受。” “晚安,学姐。” “刚拒绝了我还说什么晚安呀,今晚注定安不了啦。” 郁九寒的表情十分复杂。“不管怎样,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说完她按住卧室的门把手,想了想,又说了一句晚安。 躺在沙发上的向芷已经不再看电视,她闭上了眼睛,把手放在胸口。 “真是好伤心。”她嘀咕道。 向芷睁开眼后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对她来说还很早不到睡觉的时候,可她已经看烦了电影。 无聊的故事,她想,这样的电影到底是谁会喜欢。 “那么今晚……”向芷低声自言自语,翻开了手机通讯录,“有谁能再约出来消遣一下吗。” 卧室里没有开灯,郁九寒关上门后在门口站了一会,适应着黑暗。 窗边洒进来的一点月光让她能勉强看清这个房间的布局,她摸索着走到床边,看到易书南正蜷缩着身子,面朝着墙的一边。 郁九寒扒拉着她的身体:“怎么,又哭了吗?” “没有。”易书南回过头来,听声音不像是刚被吵醒的,她应该一直没有睡着。 那我进屋的时候为什么不来迎接我,郁九寒不爽地想到,如果不是偷偷藏在被窝里哭的话。 “真没哭吗?”她一边说着一边往易书南的脸颊上抹去,干干的。好吧,真的没哭。 “我为什么要哭?”易书南抓住了她的手,从床上坐起来。 郁九寒听到了啪的一声轻响,房间的灯被打开了。她刚适应了一下黑暗,猛地开灯眼睛都有点受不了,易书南却能在这样的变化中眼睛都不眨一下。有时候真的佩服她这种能力,为了死装强撑场面的能力。 “因为觉得我又抛下你和向芷学姐好了,一个人孤苦难耐地躺在被窝里难道不会忍不住哭吗?”郁九寒往床上一坐,调侃地说道。 易书南都被整无奈了,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喂,不许皱眉。”郁九寒拍了拍脸颊。 易书南一愣,沉默了片刻,十分别扭地说:“好。” “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是笨蛋吗?过来找你能是为了什么。” 郁九寒故意把话说的含糊不清,然后等易书南眨了眨眼睛看向她时,再耐不住恶趣味地说:“你把我带回来都没有准备房间,也没有准备洗漱用品,让我怎么睡觉啊。” 易书南哦了一声,又低下头:“是我考虑不周了。” “洗漱用品的话好说,拿一套备用的就好。”她有点无奈的说道,“但是这座房子只有一间客户,已经给向芷用了。” “诶——” 郁九寒拖长了声音:“你怎么买那么小的房子?” “太大的话,不觉得一个人住起来空落落的吗。” “这不符合霸道总裁的身份呀。” “都说了我没有那种设定。” “就算一个人住房子不用买的太大,你也不止这一套房产吧,我记得公司的员工宿舍应该也还是有空余的哦。”郁九寒戳了戳易书南,“为什么偏偏带我来这处已经让学姐暂住的公寓呢,你是不是故意的?我总不能和她住一起,就只能和你睡一张床了。” “不是故意的。”易书南干脆利落地否认。 郁九寒却不相信:“你不是很聪明吗,走一步算三步,这样的结果提前没有想过吗?”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预料到,”易书南面无表情的从床上站了起来,“我可以睡沙发。” 郁九寒分不清她是真急眼了还是故意的,看易书南做势要走便一把抓住了她的睡衣:“着什么急啊,我又没说不同意。” “那么去洗漱吧,主卧里也有卫生间。” 易书南从善如流地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她,脸上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不过我也有可能顺势和学姐重归于好哦,你不担心这个吗?”郁九寒一边说一边往卫生间走去,“你这人啊,可真是自信。” 第89章 王道的恋爱剧情 第二天的早餐时间只有两个人,向芷不在,她的房间是空的。 易书南熟悉向芷的性子,并不对此感到意外。“应该是去……”她想了下该用哪个名词来形容,磕巴了半晌说:“应该是去别的朋友家留宿了。” 不是朋友,是情人才对吧。郁九寒这样想到。 她已经接受了这样的现实,知道向芷就是这么一个人。 至少她在走之前,还知道把自己留下的瓶瓶罐罐收拾好。客厅里喷过空气清新剂,已经闻不到酒精的味道了。被弄脏的沙发布丢进了洗衣机,空空荡荡家具不多的客厅里,没有了向芷留宿过的痕迹。 郁九寒感到有些怅然。 就在前几天,她还尽力地忽视着两人关系上的缝隙,以为幸福就是永远和学姐在一起。 易书南的情绪没有受到影响,她和向芷是朋友,这个关系没有变。 “早上想吃点什么,中式西式?” 她的询问打断了郁九寒的感怀。 “嗯,随便吧。”郁九寒说,“吃什么无所谓,只要给我来杯橙汁,想喝橙汁了。” 早餐是从餐厅里订了,做好后放在保温盒里送过来的。味道很好,但郁九寒还是没事找地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亲自做呢。” “我不会。”易书南诚实地回答。 郁九寒咬了一口三明治,尝到了烟熏培根的味道:“面包片加肉没什么技术含量啊,哪需要什么会不会。” 易书南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三明治,确实只是普通的把食材组合在一起,这应该是最简单的食物了。但她因为从来就没有做过,所以也没有那个意识,提到要吃什么这个问题,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一家餐厅。 “一般来说,留宿后的第二天早晨,都能吃到霸道总裁亲自制作的爱心小早餐吧。”郁九寒用叉子在空中比划着什么,“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是吗?” 易书南已经懒得否认霸道总裁这个设定了:“那我也可以学。” 真是乖到让人忍不住翘尾巴啊,这可是易书南,是易书南诶。那个传闻中脾气不好惹不起,年纪轻轻就功成名就的易书南,居然会这样听话。 其实郁九寒只是想开个玩笑,对她来说食物好吃就可以,谁做的都无所谓。 就算作为一个恋爱脑喜欢抠细节抠心意,她和易书南不还没有什么吗,只是单纯被单恋的关系啦。 吃完饭郁九寒就躺在了沙发上玩手机,那个昨天向芷躺过的沙发。大多数时候她的时间安排就是这样,没什么特别要做的,就玩玩手机刷刷视频,打发时间。 像易书南这样的大忙人应该需要工作吧,但她看起来不是很着急要处理事务的样子。坐在一旁的凳子上什么也不做,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当郁九寒终于把注意力从易书南身上转移到娱乐软件的新闻上时,易书南才慢慢走到了沙发面前,蹲下来。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要忙的话,我们……”她顿了顿,“我们出去玩,可以吗?” 郁九寒把视线从屏幕上挪开,看着她,在这样的注视下易书南继续磕磕绊绊地说:“去逛水族馆吧,很有意思,还不热。” 郁九寒笑了。 “你这个吞吞吐吐的样子,怎么跟属下开会呀?” “……只在你面前这个样子。” “啊啊,水族馆呀,还没去过呢,有点意思,那就去呗。”郁九寒打断了易书南的话。 “我开车带你去吧,”易书南说,“就我们两个。” 她又笑了,最近郁九寒似乎经常见到易书南的笑容。 果然还是觉得好新奇,易书南也是个困了会睡觉,高兴会笑,休息日回去逛水族馆,在喜欢的人面前会紧张的人。 好新奇,那个从来只穿正装出现在正式场合的家伙,居然也是个普通人类吗? 郁九寒没逛过水族馆,主要是没什么意识特别去一趟。 小时候常去的一家公园里有一座小型水族馆,需要额外收费。她因为好奇闹着小姨带她去看,花了几十块钱走进简陋的水族馆里,扑面而来的味道跟海鲜市场没什么区别,她走到门口就不愿往里进了。 菜市场的海鲜区,她对水族馆的印象就只有这个,又腥又难闻。 易书南带她去的这个就没有这么草台班子,从牌匾就看得出来,这里是专门展示海洋生物的。 看到易书南拿出了年卡,郁九寒不禁问道:“你经常来吗?” “不经常。”易书南回答,“今年还是第一次。” “那还办年卡,真的有钱烧得慌?” “我以为我会经常来的。” 易书南把卡给她看:“其实不是年卡,是终身卡。” “哇,是能在VIP前面加五六七八个S的超超超超级VIP呀。”郁九寒接过这张黑色烫金的卡片,夸张地说道。 进去的第一个通道就是郁九寒只在电视上见过的那种,四周都是海水跟鱼类,如同直接漫步在海底一样,通往海洋世界深处的管道。 扁扁的鱼贴在玻璃上,不知道嘴巴还是鳃的部位看起来像是一个微笑。郁九寒好地的点了点玻璃,它也没有游开。 地板上有蓝紫交加的氛围灯,让人更加有深临海底的感觉。最重要的是没有味道,不臭。 而且像这样室内的建筑都是开着空调的,郁九寒怕热又怕晒,怕冷又怕冻,所以才一年四季不愿出门。 来水族馆简直是最恰到好处的建议了,如果易书南邀请她去哪个户外的公园玩,她还真不一定会同意。 “你害怕巨物吗?”易书南问。 “啊,不知道啊,可能不怕吧。” “那我们可以去看看巨骨舌鱼。” 易书南看起来对这里挺熟悉,郁九寒想起了之前的话题,继续问道:“怎么办了终身卡,今年还第一次来?” “我很喜欢水族馆,第一次来的时候看到这些大大小小的鱼在水里游,觉得它们很自由。”易书南说,“更加开阔的场景,比如巨骨舌鱼馆,给我了非常震撼的感觉。” “所以我以为我会经常来的。” “但是呢。”易书南看向周围的旅客,来水族馆游玩的都是三五成群,有的和家人孩子一起,有的跟亲朋好友一起。“一个人逛久了,总觉得有些孤单。”她说。 “哦,所以才叫上我一起。”郁九寒看着手上的宣传册,注意力很快被上面的节目吸引:“还有企鹅表演啊,我要看这个。” “还不到时间呢,我们慢慢逛。” 巨大无比的蓝色海洋巨幕铺在眼前,在如此多自顾自游在水中的鱼面前,如果孤身一人的话,确实会觉得寂寞吧。 那个易书南,居然也是会感到寂寞的人。 长期以来,郁九寒都觉着易书南是个蛮无趣的人。 穿着那么老派的衣服,经常面无表情,信奉着她的神做事规矩,张口闭口都是充满条条框框的大道理,这就是易书南。就算后面熟悉一点了,也依然没有改变易书南带给她的沉闷印象。 她是个不太会开玩笑的人。 她是个经常沉默的人。 她是个会别扭到让郁九寒感到烦躁,死犟着不肯把心里话说出口的人。 她是个矛盾到极点,甚至无法面对自己真心的人。 可能是做对惯了,一提起易书南此人,郁九寒的态度就是又酸又嫌弃。 “一个人来水族馆太孤单什么的,办卡之前没有想到吗?” “想到了。” “但那时候觉得,孤身一人的自己很酷。”易书南不太好意思的说。 郁九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我大概是世界上最孤单的人,如此可怜可悲的女主角,是与世人的格格不入的形象——什么的。”易书南的脸好像有点红,“十几岁的时候,都会有那么一个喜欢自怜自艾的年纪吧?” 郁九寒愣愣地眨了眨眼,半晌过后,无法控制的笑出了声。 “哈哈哈哈搞什么嘛,哈哈哈哈!” 她笑的肚子都疼了。 那个易书南居然也会有青春期中二病的时候。 “你有给自己想过五彩斑斓的头发的设定吗?” “那倒是没有。” “清冷月光下的独行侠客呢?” “……一个人回家的时候,可能那么想过……吧?” “哈哈哈哈哈。” “别笑了,”易书南已经在短时间内第三次扭开瓶盖喝一口水了,“难道你没有过吗?” “没有。” 十几岁的年纪郁九寒正忙着追星当梦女,就没空中二病文青病大爆发了。 “真是的,你笑得太过分了。” 易书南摸着水族馆的玻璃:“海星都被你笑的藏起来了。” 她是一个很无趣的人。 这样的印象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被消解了。 “要到企鹅表演的时间了,你不是想看吗,我们快点过去吧。”易书南说着,十分自然地牵起郁九寒的手,往一个方向走。 她看起来像是单纯的带郁九寒前往企鹅馆,但郁九寒还是被吓了一跳,为这自然而然牵起的手。 这也太王道剧情了。 她比易书南要慢了半个身位,看着对方的一头黑发和隐约露出的侧脸,有那么一瞬间郁九寒觉得她真是好看。 王道剧情,自然有王道的道理。 易书南今天难得的穿着短袖,露出半截洁白的胳膊,纤细的手腕处带着手环,骨节分明的手正握着郁九寒的。 也十分好看,郁九寒想。 “对了,企鹅馆可能会有点冷,不过我带了外套。” 易书南一边说着,一边回头冲她微微一笑。 她是个不苟言笑的人。 这样的印象可能也要改一改了。 第90章 身为恶毒女配的命运是…… 那日子近了,郁九寒反而变得惴惴不安。 她很难忘掉这个日期,与她有着血缘关系却毫无感情的祖母去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由管家交付给她。 郁九寒必须得承认,在生活因为资金不足变得窘迫时,她确实期待过继承遗产的这一天。盼着继承遗产等于盼着对方去死,她与祖母没有亲情反而有怨念,但这毕竟是她存活于世上的唯一亲人了,郁九寒说不上来自己究竟是该盼还是不盼。 不管她期待与否,来自未来的郁九寒都知道这个日子不会改变,它会一天天变得近切。 这一天晚上郁九寒没有睡着。 向芷不知道上哪快活去了,已经搬出了易书南的家,将客房空了出来。但郁九寒依然住在主卧,谁也没有提过这件事,她就自然而然的在这里留了下来。 身旁的易书南大概已经睡着了,郁九寒听到了她平稳的呼吸声。 郁九寒把手机的亮度调低,反复在几个娱乐软件中跳转,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祖母是夜里去世的,第二天管家便找上了她。也就是说,大概明天中午的时候,她就要跟管家参与遗产公证。 事先知道了一切没有让她有心理准备,反而更加紧张。 因为她和家里的关系已经闹僵了,她不知道冯管家为什么要把她关在屋子里。难道说是白凛果指使的吗,虽然白凛果*的确是很可疑的一个人,但老管家为什么要听她的,白凛果到底是什么人,真的能有如此大的权利? 郁九寒一下想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可她根本不擅长这个。想来想去,只能徒增烦恼。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家里唯一的血脉,是唯一的合法继承人,这笔钱肯定要交到她手里的。但是和老管家见面的话,会不会有危险呢? 应该不会吧,有易书南在身边呢,能出什么事。 她现在最怕的都不是自己会被再关起来,而是遗产拿不到手里,真是人为财死。 说起易书南,郁九寒又想起了她之前与老管家联合起来欺骗自己的事,好不容易建立起的信任又变得岌岌可危。 被骗了两次的她会产生阴影习惯性怀疑也是难免的,郁九寒发誓如果有第三次她一定要亲自斩了易书南。 唉。 快天亮的时候郁九寒撑不住睡着了,睡眠很浅,做了许多记不清的噩梦后她醒了过来,时间很早,比她平时起床的点还早。 她打开屋门,看到了收拾整齐的易书南。 “你要出门吗?” “嗯。” 郁九寒想起来今天是周天。 作为至少曾经虔诚的信徒,易书南有周天去做礼拜的习惯。信仰问题永远是易书南迈不过的大山,让它完全与过去割裂,无异于让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真心实意的敬畏鬼神。 郁九寒觉得这是没必要的,她对这恐同的教义没有任何好感。 在她们一起共度的第一个周天,郁九寒对易书南说:“别去了吧。” “好。” 易书南答应下来。 那一整天她都有些魂不守舍,直到晚上。 “看吧,就算不去也什么都不会发生。” “嗯,我知道。” “比起听神父讲道,还是跟我一起看电影更有意思吧。” “神父是天主教的东西,我们称她为牧师。”易书南笑了笑,“但的确跟你一起看电影更有意思。” 此后的周天易书南也没再提过去做礼拜的事,随着一次不去两次不去,她也渐渐习惯了双休的周末多出一天留给自己娱乐。 海洋馆很大,她们一次没有逛完,此后又去了两次。逛累了周天就在家里吹空调看电影,为了体验半夜看恐怖片的惊悚感,易书南跟郁九寒一起学会了熬夜跟赖床。 所以其实易书南周天要出门,也不一定是想要去教堂。 但郁九寒首先怀疑的就是这个,在她心里易书南还是那个会把信仰放在第一位,无法承认自己的感情,甚至会为了证明自己在教友面前说同性恋真恶心的那种人。 她才不觉得自己的怀疑伤人心呢,要不是易书南有前科,谁会这样怀疑她。 “去哪?”郁九寒追问道。 “小时候主日学的老师约我出来见个面。” 一听到主日学三个字,郁九寒顿时不爽了,她心想果然。 “从小就是她教导我,老师是一位非常和善的人,和我们这些孩子的关系都很好。”易书南解释道,“很久没见面了,所以去见一下而已。” 就算她的信仰产生了动摇,可是曾经认识的那些人呢。无论易书南爱上了什么人,犯下了什么错,是选择悔改还是永远偏离神的道路,曾经带给她温暖的人们与她的关系都是不会改变的。 在她孤立无援的童年时期,在她还不认识郁九寒的时候,是教堂里的老师跟孩子们让她的生活中多出了一点点希望。 但郁九寒没法不多想,她想起了那个欺骗了她两次、在她面前说从出生就开始刻在身体上的习惯改变不了的易书南。 易书南感受到了郁九寒的不对劲,她问:“要和我一起去吗?” “才不要呢,我又不认识你老师,尴不尴尬。”郁九寒扁扁嘴说,“我从出生开始就喜欢女人了,带我去那么一帮教徒中间,把我绑起来烧死怎么办?” 易书南叹了一口气:“好吧,我会早点回来的,有什么要帮你带的吗?” “……” “中街的炸萝卜丸子。”郁九寒不爽的说。 知道她这是后退一步没打算吵架的意思,易书南终于松了一口气笑了出来:“好。” “在家里等我回来。” 被白凛果疯狂的举动整怕了后,郁九寒就很少自己单独出门了,就算易书南有派人跟在她身边,还是没多少安全感。 在关门之前,易书南神色复杂地看着郁九寒,又说了一句抱歉。 但郁九寒没有注意到她说了什么。 偏偏是今天吗?郁九寒烦躁的挠了挠头,心思已经完全被遗憾的是占据了 出了被关在别墅那么一桩事后,她已经不敢单独跟老管家见面了。如果被约出去的话,就说改天吧。 真是的,她都被这些疯子折磨成什么样了。 郁九寒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她特地关注了财经新闻,祖母去世的话,至少会在当地的财经栏目报道一下吧。上辈子好像是有的。 但是今天各个板块都很安静。 郁九寒一下下点着刷新,为这笔财产感到头疼。 突然,她收到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郁九寒的心因此剧烈地跳动起来。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接到了陌生的号码,一开始还以为是诈骗消息,直到老管家真的找上门来,她都不敢确信自己真的要继承这么多遗产。 她看着这号码半天,模糊的记忆里早就无法将其与上辈子接到的电话对比。 当然,她还是选择了接听。 “喂小姐,您在期待什么吗?” 听到这声音的一瞬间,郁九寒把手机扔了出去。 电话中传来的无疑是白凛果的声音。 她怎么能那么无处不在! 上一次被白凛果关在家里,易书南带她出来后,手机还留在那里不知所踪。郁九寒不想再浪费心力去找白凛果要手机,于是换了新的手机跟号码。 为什么白凛果还能知道她的号码? 老管家可以借家属的身份通过学校的辅导员联系她,但白凛果凭什么,她为什么还能打过来? 郁九寒真的受够了,在短暂的呆愣后,她将电话按断了。 对面很快又打了电话过来,郁九寒干脆把那个号码拉黑,再有别的号打进来也一律挂掉不接。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不信白凛果真有那么大能耐,大白天私闯民宅。 手机原本的界面是老家那边的财政新闻,挂断电话后自动刷新,出现了一条当地龙头产业新老时代完成交接的新闻。 让郁九寒目瞪口呆的是,这个企业正是祖母一手创办而成的,按理说继承人应当是她才对啊。 而且依照这个新闻的标题来看,祖母并没有去世。 她从未来重生回来,所知的事实却与现实不一样了。 怎么会这样? 当那个电话再度打来时,郁九寒只能选择接通。 “喂,小姐,现在愿意听我说话了吗?” “为什么。”郁九寒开门见山的问,“你是做了什么手脚吗?” “做手脚?我吗?不不不。” 对面传来了白凛果清脆的笑声。 “不需要我额外做什么,小姐,您本来就不配得到这份家业。” “你说什么!” 郁九寒情绪激动地站起来:“我为什么不配,我姓郁,是我母亲唯一的孩子!” “这种情况不多见,但的确会发生的,小姐。”白凛果愉悦的笑道,“当年在医院发生了一点意外,一个小错误,懂吗?两个婴儿被弄混了,所以您并不是跟老太太有着血缘关系的孙女。” “当然啦,落难受苦的真千金是谁也很好猜的到吧。” “是我哦,小姐。” 此时此刻的一声小姐,听起来讽刺意味十足。 郁九寒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也控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你叫郁九寒,是这本小说中的恶毒女配。 你的使命就是给主角添麻烦,被狠狠打脸后凄惨地死去。你要失去你所拥有的一切,这样才足够解气。 因为车祸而死什么的,太痛快太微不足道了。 郁九寒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声音,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顿悟了重生的含义,也明白了为什么会遇到上辈子从不认识的白凛果。 90-95 第91章 现在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我的孩子,你来了。” 已经长出斑驳皱纹的牧师看起来是那样的慈祥,她关切地拉起易书南的手:“是有什么心事吗?听别的教会的姊妹说,你有好几个星期没参加礼拜了。” 两人坐在大厅的后排,轻声细语的对话不会影响到任何人。 “每次问起你来都说是工作忙,世俗的生活再忙碌也不能耽误主内的生活啊。”牧师轻拍着她的手,“我们都能理解的,这毕竟是一个世俗的社会,不信的人的时间不会为你停下来。但我还是想提醒你,这条路是窄路,不要迷失了方向。” 易书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老师,我可能已经迷路了。” 在信徒的颂歌声下,有人开始派发起了无酵饼和葡萄酒。每个月都会有这样的日子,饼和酒象征着主的身体和血。在他被钉上十字架的前一天,曾经将这两样东西分给门徒食用。 派发的人将一小块饼和一小杯酒递给牧师,却没有给易书南。 这不是一种排挤或威胁,而是因为易书南没有受洗,没有受洗的人不可以吃这饼和酒。 同一批的组织学孩子里只有易书南还没有受洗。 像这样大型的活动都是提前策划好的,需要按照时间一批一批来,但易书南的生活太忙碌了,每一次都恰巧没有赶上。 不过在因信称义的教义里,受不受洗已经没有以前那么重要。只要相信,没有受洗的人也可以步入天国,所以这个问题一直被忽略了。 “今天正巧你来了,孩子。”牧师告诉她,“换上衣服,到天台上的池子里受洗吧。” “在结束之后,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 “……” “喂喂,小姐还在听吗?” 郁九寒捏紧了手机:“你特地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羞辱我吗?” 这太不正常了,就算白凛果是个彻底的神经病,也不该提前两年的时间找上她,耗费那么久的精力在她身边做牛做马,就为了在这个时候来嘲讽她。 “不不,小姐。”白凛果回答,“我是来接你走的。” “什么?” 郁九寒还没问出来个所以然,电话突然挂断了,紧接着响起了敲门声。 电子猫眼传来了可视画面,门外站着的就是白凛果。 但怎么会,郁九寒分明记得易书南嘱咐过看管公寓的管理员,不允许白凛果进入。况且她又没有电梯卡,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郁九寒把这座房子当成安全的地方,白凛果的出现仿佛为了告诉她,这世上没有一个地方能让她安心。 还不够吗,她想,这可悲的命运到底要折磨她到如何境地才肯罢休。 她产生了一种想哭的冲动,甚至想要冲过去把门打开当面与白凛果对质。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承认自己一开始对白凛果态度不好,后面还理所应当的享受起她的照顾。但两人不是完全没有感情的吧,在她的心房被对学姐的喜爱和对易书南的厌恶占据的时候,也曾经分出一部分空间留给白凛果啊。 学姐是表里不一的感情骗子,易书南也曾经背叛过她,而白凛果对方现在的目的郁九寒都还没有搞明白。 为什么啊,她的好心得不到一点回报吗。 “你是怎么进来的?”郁九寒走到门口,通过门铃的传音装置与白凛果对话。 屏幕里的白凛果耸了耸肩膀,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用两条腿走进来的呀,一梯一户还挺方便呢。” 郁九寒没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有保安拦着电梯,又需要刷卡,她到底是怎么走进来的。 谁知白凛果拿出一张电梯卡,带着嘲弄的笑意说:“我的小姐,你真是又傻又天真,都被骗了几次了,为什么还要相信那个人呢?” 郁九寒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无论怎么想,比起她,我才是更值得信任的人吧?” “可,可是。” 郁九寒想要反驳,话还没说出口却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眼泪终于还是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这一次她再也愤怒不起来了,在接连数次的打击下,郁九寒居然嚎啕大哭起来。 “喂喂,小姐,您是哭了吗?” 白凛果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 “别伤心啊,不至于不至于。” “把门打开好不好?” 郁九寒真的把门打开了,全凭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愤懑。 “对不起,对不起啊,是我开玩笑太过分把你惹哭了吗?”白凛果帮她擦着眼泪,“好啦好啦,不至于的,不要哭好吗?都会过去的,悲伤的事情都会过去,你会幸福的。” 如今,幸福可能是对她来说最遥远的词汇了。郁九寒无论怎样也无法再相信这个词。 她哭得更大声。 白凛果把她搂在怀里安慰,被拥抱的感觉让她也能回忆起那些曾经名为幸福的瞬间,可这些都是假的,都让她觉得更加悲伤。 郁九寒知道,白凛果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她这个人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不对劲。无论是自称重生回来,还是她那特殊的身份,联想起之前她突然出现把自己带走,郁九寒觉得白凛果还是会对自己不利。 但是她想无所谓了。 怎么样都无所谓,也许她的命运就是这样,她不仅没有得到世界的偏爱,反而站在这个世界的对立面。 她可能注定要受尽折磨,不得善果。 无所谓,白凛果想对她怎样都无所谓。 小姨一定也是不爱她的。 凭借对姐姐的爱强撑着辛苦照顾了她许多年,最后含恨离世。 所以小姨才会在昏迷中回光返照,专门为了骂她那样一句话。把美好的事物打碎给她看,这就是恶毒女配应当承受的报应。 “小姐,我们走吧。” 白凛果向她伸出了手:“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郁九寒没有任何思考地搭上了她的手。 现在什么人带她去哪,她都不会在乎了。 “对不起啊,小姐。”白凛果握紧她的手,“让你伤心了,真是对不起。” 郁九寒对着道歉没有任何反应,她连一句虚伪也懒得说。 白凛果牵着郁九寒的手下楼,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她们来到一辆车面前,开车往东边走。 这一路至少花费了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车窗外的风景渐渐变了,郁九寒的情绪也终于平静下来。 非常淡定的,她没有后悔一时冲动跟着白凛果出来。郁九寒觉得现在很困,除此之外没有格外的想法,还是那副被怎样摆弄都无所谓的心态。 睡了一觉后,郁九寒被白凛果摇醒。 “到地方了,小姐。” 郁九寒习惯性的去摸手机,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她没太意外地下了车,已经到海边了。面前是一处港口,停着一艘相当豪华的大型游艇。 白凛果对她做出邀请的手势:“请吧。” 郁九寒没问她这是唱的哪一出戏,平静地踏上楼梯。 和她曾经参加过的游艇派对差不多的规格,郁九寒又回忆起了那个生活还没有被完全打乱的时候。这样的游艇出海一次相当烧钱,她现在不得不承认,白凛果肯定继承了一大笔财产,而且在事业上也小有建树。 游艇上除了她们俩,其她的应该都是工作人员。 这可真是不小的手笔。 在她们登船后游艇便启航了,郁九寒站在甲板的护栏上望着蔚蓝的大海,心里的情绪晦暗不明。 她想白凛果应该不至于特地把她骗到游艇上,花如此大的价钱害她。 但别的目的她又想不到。 “小姐,还记得我们那次一起出海玩吗,我们两个。” 如果白凛果说的是那次游艇派对,郁九寒当然记得。只不过不止她们两个,还有易书南跟向芷一起参加。 “那次航行的线路上,据说有鲸鱼出没。”白凛果来到了郁九寒身边,“您看到鲸鱼了吗。我大部分时候身体都不舒服,只能待在船舱内。没有看到鲸鱼,也没有跟您一起玩,真是可惜。” 所以呢? 郁九寒不屑撇了撇嘴,依照白凛果的说法,她好像是特地为了弥补那场遗憾,才把她从家中“邀请”到这的。 尽管接下来白凛果的态度真的像是出来游玩,郁九寒还是不信任她。 “小姐要游泳吗?这里准备了泳衣哦。” “天气真热啊,吃不吃冰沙?” “哇,小姐,快看我钓上来了什么鱼。” “呀,我的鱼被海鸥抢走了!” 郁九寒至始至终都提不起兴致,没法给出好脸色配合,白凛果的笑容也在一次次没有回应的欢呼中冷下来。 “不要这么扫兴好吗?” 一个总是笑着的人冷下脸来,比一直阴沉着脸的家伙看上去还要吓人。 “难得出来玩一次,我更希望你能高兴点。” “说什么高兴不高兴,事到如今……” 白凛果一把抓住郁九寒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不禁痛呼,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和易书南一起出去玩的时候看起来不是挺高兴的吗?” “为什么和我就不行?” “你……!” 看着郁九寒紧皱的眉头,白凛果慢慢地把手松开了。她说对不起,弄疼你了。 两人一时间有些沉默。 迎面的风吹来大海的腥味,可谁都没法享受这次出洋旅游。 “小姐,你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冯管家会关你,为什么我这样对你执着,为什么我带你出海航行。” 白凛果又一次露出了笑容:“本来想先开心的玩一玩呢,既然这么不给面子,我就提前告诉你好了。” 第92章 鲜花跟您最相配了 游艇的舱室有好几层,最豪华的当属用于宴请宾客的大堂,与贵宾们歇息的舱房。除此之外还有控制室,工作人员们休息的地方。 这次出行应该没有别的客人,但郁九寒还是在甲板上看到过一些人。她们不用工作,不像是海员,却也不像是前来游玩的样子。 她们总是在若即若离的地方观察着这边,让郁九寒觉得很不舒服。 “其实呢,我有心脏病。” 当白凛果说出这句话时,郁九寒才隐约猜到了那些人就是竟是做什么的。 她们是医生。 郁九寒也同样想起了跟白凛果共同生活的那段时间,对方的很多与常人不一样的地方。比如白凛果没法剧烈运动,时常去医院体检,偶尔会捂住胸口剧烈喘息。 她这种掉链子的行为通常发生在郁九寒给她下达什么命令之后,所以当时郁九寒觉得白凛果应该是不想干,随便找的理由。 “小姐,缘分真是奇妙。”她说,“听您的意思,您也是死后重生回来的,对吗?” “这是每个人都无法开口承认的悲伤故事,但可悲的是事实就是如此,您在二十五岁那年出了车祸。” “我知道。” 郁九寒甩开她的手:“那一年我就死了,你说的二十五岁与我相遇,又共同生活了二十五年都是无稽之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直接把答案告诉我!” 白凛果露出很可惜的表情。 她说,这样一段命运的邂逅,必须要有足够的铺垫才能听得激动人心。 “您是在二十五岁的时候突然遭遇了车祸,”白凛果把手放在了胸膛上,“但是您的心脏又在我的身体里跳动了二十五年。” 那一瞬间,郁九寒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冷了下来。 她的心因为白凛果的话而砰砰乱跳,不知道是因为情绪的变化,还是说因为另一种共鸣。 “大家都当你是老太太唯一的血脉,郁家最后的继承人,就算英年早逝,也要保持完整地离开,不能捐献器官。” “但是后来,哎呀。” “机缘巧合之下,才知道原来有着那样的真相。无力抢救的继承人没有血缘关系,老太太真正的孙女应该是等待器官捐献的我。”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这就是命运啊。” 是啊,是命运。 但与任何浪漫的邂逅无关,也与白凛果的命运无关,这一切都是因为郁九寒身为恶毒女配,不应该善终。 如果不是可以安排,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小姐,你知道我们有多么相配吗?” 白凛果脸上浮现出病态的红晕。 “几乎没有任何排异反应,我存活的时间远超同类型手术的平均水准,也从来没有为此头疼过。” “就像是天生属于自己的、完整且健康的心脏。” “别说了。”郁九寒出言制止。 “我甚至可以尝试以前不能接触的运动,可以锻炼身体,可以出远门游玩,不会时不时因为缺氧头晕脑胀。” “我让你别说了!” 郁九寒崩溃的大喊起来。 她已经能猜到发生什么事了。 重生一次的白凛果,自然不用等到二十五岁的时候再揭露身份。她可以提前跟郁家联系上,血缘这种东西简直再好证明不过了。 她可以讨老太太欢心,成为不仅有血缘也有感情的继承人。 老管家把郁九寒关起来的意图再明显不过,为了她体内那颗跳动着的心脏,为了让她忠诚侍奉的老太太血脉延续下去。 我差点死了吗? 回想起被关在别墅的那些日子,毫无回应的求救已经够让郁九寒崩溃了,意识到了自己那时离死神只有一步之遥,冷汗还是不住的从背后往外冒。 她说过如今什么都无所谓了,但并没有想过死亡。郁九寒猜到过白凛果有别样的目的,却从没想过对方真的想要自己的命。 不,不能这样吧。 她变得惊慌失措起来,四处寻找逃跑的路线,可她绝望地发现她们正在海上。 郁九寒是会游泳,但水性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跳进海里还能活下来。 这座驶往大海深处的游艇变成了荒岛,成为了绝对逃无可逃的囹圄。 “说什么别说了……”白凛果无奈地说,“一开始嚷嚷着想要知道真相的不也是小姐您吗?” “所以说啊,还不如跟我一起快快乐乐地享受假日。钓鱼游泳吃冰棒,或者去船舱里玩游戏打球。这样不好吗?天天垮着一张脸消磨我的兴趣,现在又露出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她叹了一口气:“小姐啊小姐,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好?” 郁九寒无助地抓着护栏,她的身后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晚上风大,吹得人脑袋痛。”白凛果拉起郁九寒的手腕,“我们回到屋里去吧小姐。” 郁九寒失魂落魄地跟着往前走了几步,快到门口的时候她终于回过神来,大喊着往后扯着自己的手臂:“你干什么,松开我!” 可是逃能逃到哪里去呢,如果是陆地上还有一线生机,可这里是大海。 就算甩开白凛果的手,她也逃不到安全的地方,郁九寒没有那个勇气以死相逼。 白凛果死死地抓着她的袖子,挣脱不开。 “你放开我吧!”郁九寒的眼泪又一次涌了出来,这次是因为恐惧,“你放过我吧,我,我……” 一个觊觎她心脏的人,曾经住在她身边。白凛果把她照顾的很好,可现在郁九寒却想,那些善意真的是对她的吗? 会不会仅仅是因为这颗心脏还在她的胸腔里跳动,白凛果才那样细心的照料她。对于白凛果来说自己真的是名为郁九寒的人类吗,还是说只是一个心脏的容器。 郁九寒已经无力思考这些复杂的事,她好害怕,非常害怕。 她不想现在就死,她还年轻,没有任何人承诺过她还有一次重来的机会。也许这次死的就是真的死,因为她已经足够惨了,恶毒女配被打脸的命运应当已经完成了,再也没有下一次了。 “你,你不是二十五岁才接受的手术吗,还有三年呢。”郁九寒哭得话都说不清了,“能不能先放过我,还有三年呢。” 面对死亡别说是三年,哪怕是一天她也想争取。 她后悔了,她不该跟着白凛果出来。 她也不该渴望自己的幸福,擅自喜欢对她来说遥不可及的人。她不该因为愤怒,去招惹招惹不起的主角。她也不该相信从没见过却找上门来的陌生人的示好,要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白凛果的脸背着光,在泪水中模糊不清,看不出她神色的意味。 郁九寒在恐惧中迸发出巨大的力量,白凛果一个人没法把她拖进房间,但在这艘船上她有许多帮手。 很快,就算郁九寒哭喊着不要,她还是被丢进了房间里。 “你为什么这么害怕?” 白凛果问。 郁九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法回答。 她看起来可怜极了。 “真是的……” 和其它布置豪华的房间不同,这间房不仅面积相当逼仄,还没有窗户阴沉沉的狭窄环境里有一张床,白凛果吧濒临崩溃吓软了腿的郁九寒推倒在床上。 郁九寒的后背接触到硬邦邦的板床后,她立马把身子蜷缩起来,本能地寻找安全的角落。 “你害怕我忍耐不住诱惑,提前把这颗心剖出来嘛?” 白凛果跨坐在她身上,手指点着郁九寒的胸腔,在那之下就是她勃勃跳动着的心脏。 郁九寒依然小声地啜泣着。 “说起来真的很神奇。”白凛果自顾自的讲起了过去的事,“在经历过手术之后,我喜欢上了一些以前讨厌的食物,也有一些以前喜欢的东西不再喜欢了。”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很多病人都经历过。但是讲不通啊,原理究竟是什么?控制人类喜好的不是大脑吗,心脏说起来只是泵血的工具吧。我们常说用心去思考,难道这话也是真的吗?” “我有点好奇,这种喜恶的变化究竟是经历重大手术后的心理反应,还是真的依照这颗心脏的前任主人做出了改变?” “那时候的我以为永远无法弄清这个答案,没想到还能重来一次。” “原来是真的啊,小姐,我的喜恶真的跟你产生了共鸣。” 白凛果趴到了郁九寒的身上,将她的扣子一路解到胸前。 “啊,可惜的是不是所有喜好都发生了变化。如果不能重来一次,我还真的不知道呢,你不喜欢吃苹果这回事。” 她的头发蹭的郁九寒很痒,但郁九寒还是仰着头无助地抽咽。 “小姐,你能猜到吗,这艘船上还有很多医生。” “而且能够提供无菌环境进行手术的舱室也是有的哦。” “还有啊,我们已经驶出去很远,现在应该到达没有人管得到的公海了吧?” “在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死掉一个人,就说她不小心失足落海了,真的很难查证。” 白凛果呵呵地笑了起来:“所以说啊,就在这里把你的心抛拿出来换给我,也很方便哦。” 郁九寒吓得浑身颤抖,她不时说着恳求的话,逗得白凛果笑得更大声,甚至因为笑得太放肆而脱力。 可笑着笑着,她好像也哭了。 “开玩笑的。” 她把眼泪擦干,不知何时手腕一翻,竟然拿出一朵红色的蔷薇花。 “小姐,您为何如此害怕,我不是说过永远不会伤害您吗?” 白凛果将鲜花别到郁九寒的领口:“这花配您真是合适。” 第93章 白凛果的个人番外 人这一生都是孤独的。 白凛果从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点。 提起家人,白凛果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她们不怎么熟悉。 她们之间没有争纷,从不吵架。父亲去世得早,白凛果对她没有印象。母亲工作忙碌,她们的时间总是岔开。她起床的时候,母亲还在睡。放学回家的时候,母亲还没有回来。 就算一起在家里,也总是呆在各自的卧室里,或工作学习或休息,几乎不会见面。 白凛果已经习惯了。她从没有埋怨过什么,少年早慧的她清楚,母亲之所以这样忙碌,是因为她体弱多病。 早些年因为母亲工作变动的原因,她也在好几个城市之间辗转,和同学们没有来得及熟悉,就要匆匆转到下一所学校。稍微稳定下来以后,还要频繁出入医院,三天两头缺课。 又一次昏倒后从医院醒来,白凛果看到了坐在床头的母亲。 母亲什么也没说,她正拿着电脑办公。 白凛果也什么都没说,她转头望向窗外。 今天的天气真是好,闭上眼仔细听的话,能听到枝头婉转的鸟鸣。 如果能逛一逛公园就好了,她也想在草地上奔跑,和朋友一起。 可惜她不能奔跑,也没有朋友。 在沉默之中白凛果突然有些好奇,母亲究竟是期待着她的醒来,还是希望她能就此长眠。白凛果自认为和母亲也没有多少感情,她是被保姆带大的,因为各种原因她换过许多不同的保姆,因此和那些保姆之间也不怎么熟悉。 她的人生在二十五岁那年迎来了转折。 中间的历程很复杂,但不值得讲述。总之因为各种意外,她知晓其实并非母亲的亲生女儿。而母亲亲生的孩子,那个健康没有疾病的孩子,却在还没有相认的时候就已经因为车祸去世。 母亲在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很平静,那是一种近似麻木的平静。 她说:“那我这些年又算什么?” 白凛果成为了一个相当富足的家族唯一的继承人,她收获了一大笔钱,足够母亲不再忙碌。可母亲却在一个晚上毫无预兆地离开,从此再无音信。 这都不是白凛果需要考虑的事了。 她马上要经历手术,如果不做她活不了多久,但做了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真是可怕。 她还那么年轻,就需要考虑死亡的事。可周围的人都如此陌生,没有一个人能倾诉。母亲离开了她,可就算母亲没有离开,她们也不是那种能抱在一起哭泣的关系。 躺在手术台上,白凛果觉得好孤单。 如果就这样死了的话…… 幸运的是她从麻醉中醒了过来,手术*成功了,在最危险的观察期里,这个心脏没有任何排异反应。 砰砰,砰砰,健康而有力地在她的胸腔里跳动着。 这是曾经属于另一个人的心脏,那个年轻人和她同样的年纪。 郁九寒……是叫这个名字来着,对吧。 她看着盒饭里的胡萝卜,第一次皱了皱眉。白凛果没有尝试,可莫名觉得自己不会喜欢,此前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 愣了许久,她把手放在了胸前:“哦,是你不喜欢胡萝卜吗?” 说来惭愧,她其实连自己母亲的喜好都不太清楚,却以这样的方式了解了一个陌生人。 郁九寒没有别的家人,看来同样也是一个孤单寂寞的人。她的遗物无处存放,几经转折后交到了白凛果手里。 除了一些衣服,几本旧书,还有一部手机之外,就不剩什么了。 干干净净,短暂又寂寥的人生。 那部手机里的内容,白凛果没忍住翻看了。 一个脾气不太好的人,白凛果想,她总是动不动发火。 一个脑瓜不太灵光的人。白凛果看到了她存在备忘录里的报复计划,心想这么幼稚的策划真的能成功吗。 一个不喜欢吃青椒的人。居然在照片里贴文字写青椒去死,真是的,有点可爱啊。 一个轻易信任别人,却被背叛了的人。白凛果在各种聊天记录中翻到了她与律师的交流,还有法院的传票。 一个疯狂的追星族,手里掌握着十几个微博小号,真的能应付的过来吗? 这好像是个有很多缺点,爱慕虚荣又没什么能力的孩子,她给很多人添了乱子,自己也没少因此吃亏。但对于白凛果来说,这一定一定是个好孩子。 她们之所以能配型成功,是因为郁九寒自己在十八岁那年签下了器官捐赠的协议,承诺在死后将遗体捐献给社会。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缘分,这颗心脏,直到如今还能有力地跳动。 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呢?白凛果想。 她唯一了解了的人已经不在了,那么年轻,那么孤独。郁九寒生前有过一段坎坷的时光,死后还被自己的家族抛弃。 在郁九寒的葬礼上,白凛果泣不成声。 再后来的时候,白凛果搬到了国外。她仍然独来独往,却已经不再感到孤单。 她的人生因为另一个人得以继续,意外让她们交换了人生,却以另一种更加亲密的方式纠缠在了一起,这就是命运吧。 命运,命运。这残酷又美好的东西,把郁九寒带到了她身边,却让她们永远没有相识的机会。 她在郁九寒无时无刻不在的陪伴下成长、衰老,最终死去。早于健康人的平均寿命,却已经远远超出童年时医生对她的预期。 再度睁开眼,一切都像梦一样。 她重新回到了二十岁,那具年轻却空虚的身体。 白凛果一瞬间是慌张的,她摸向胸口,这时候郁九寒还不在她的身边。 但她很快有了更好的想法,她可以跟郁九寒认识了。 那一刻白凛果的想法无比纯粹,她没有想过以后怎么办,这颗在两人胸腔中各自工作了二十五年的心脏怎么办,白凛果没有想。 她见到了郁九寒,见到那个从来只在照片上见到的人后,心脏加快了跳动。她原生的那颗残破不堪的心脏,因为人生头一次的过度兴奋痛苦地蜷缩在了一起。 难以呼吸的窒息感以及胸口传来的刺痛,这就是初恋的感觉。 她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共用过同一个心脏,怎么会有人比这更佳? 郁九寒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越熟悉她越这样觉得,住在一起照顾她的时候,是白凛果在这世上最幸福的时候。 可郁九寒一直在追逐着别人的步伐,白凛果觉得那些人都不知好歹。 早晚有一天郁九寒会意识到她的好,难道白凛果不是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吗?向芷易书南她们都是混蛋,郁九寒还年轻呢,脑瓜又有些执着,但是早晚她会意识到的。 就算意识不到也没关系,白凛果想。 我这副身体又能再活多少年呢? 可是人都是会变贪婪的,就算是没人要求过的单一的付出,时间长了也会想要得到回报。 白凛果从来没有伤害过郁九寒。 冯管家不知道在哪里弄来了郁九寒的抗原数据,得知她们匹配相当高后自作主张想要下手,是她排除了千般万难,把郁九寒带了出来。 可郁九寒却因为易书南简单的挑拨开始怀疑她。 为什么呢?她说了多少遍自己不会伤害她,而且实际上她也从没伤害过郁九寒啊,在向芷和易书南辜负郁九寒的时候,是她一直在陪在郁九寒身边啊。 尽心尽力,不遗余力的照顾,她从没有过二心,为什么要被怀疑? 难道人们真的无法相互理解吗? 啊,好孤独。 郁九寒离开她的那天,白凛果忍不住地哭,她明明把自己全盘都交托出来了,甚至连上辈子的秘密都讲了,为什么要害怕她,她从来没有伤害过郁九寒。为什么要相信易书南,她明明就伤害过你。 因为情绪的过度变化,她住进了医院,这副身体好像比上辈子还要脆弱。 为什么呢,白凛果至始至终都搞不懂这个问题。为什么郁九寒不能理解她! 啊,但是,还是好想念。 既怨恨不满,又非常想念。 可是我还能活多久? 郁九寒会和谁在一起得到幸福呢,是向芷还是易书南?白凛果觉得易书南的可能更大一点,因为她是个不择手段的人。 而自己呢,她会在充满消毒水味道的医院里,独自躺在病床上眺望窗外直至死去,甚至无人探望。 因为她的母亲也已经离开了。 人这一生都是孤独的。 白凛果早就意识到过这个问题,可她却忘记了,在那样虚无缥缈的独角戏中幸福,忘记了人们永远无法相互理解。 她不甘心,不甘心在短暂的陪伴后离开,从此被忘在记忆的深处。 她还是回去了,可是郁九寒表现出那样的恐惧。 白凛果觉得自己这颗不应该再受伤的心都要碎了。 那就更自私一点吧,至少在迎来那无可挽回的孤寂死亡之前,让她享受一下两人共处的时光。 郁九寒看起来好害怕,跟着易书南离开的时候,才是她最安心的时候吧。 可是为什么呢,易书南不才是伤害你的人吗? 凭什么。 我那么爱你。 凭什么。 我恨你。 可我还是爱你。 我希望你因为易书南受苦后清醒过来,我希望你永远幸福,我希望你的幸福是我给你的,我希望你能记住我。 这是最后的玩笑了,小姐,我最恶劣的玩笑。 就算讨厌我也好,我希望你能记住我。 看到你哭时,还是忍不住把花送给你。我希望从来没有爱上你,但我没法不爱上你。 你的心为我跳动了二十五年。 第94章 为了她,向过去告别 “不,老师,我想我没有必要参加受洗了。” “为什么孩子,为何你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 易书南攥紧了自己的衣服,这样的紧张在她身上并不常见。 “我没法再劝服自己相信。” 牧师露出惊慌的表情,看着易书南长大的她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虔诚的孩子。很快她恢复平静,轻声细地的问:“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发生什么事了?” 易书南摇了摇头,看上去很痛苦。 对她来说,承认这样的事实无异于对整个过去割裂。这里是让她感受到过温暖的地方,这里的人是曾经给予她温暖的人。易书南其实并不想让她们失望。 但她还是说了:“老师,我喜欢女人。” 牧师愣了愣,正准备张口说话时,易书南打断了她:“老师,我能感受得到这不是魔鬼的诱惑。从青春期有了这样的意识后,我就只能被同性吸引,这是来自生理上的喜欢,就算压在心里像你们一样活着,我也知道那只能是谎言。” “太痛苦了,老师。如果是神把我塑造成这样,为何祂又说这是不正确的?你说过神从创世造人之前就将我们拣选,那么从世界诞生之前,我就是注定要成为偏离祂的道路而坠入永死地狱的人诞生的吗?” “我理解不了,老师,我没法再说服自己了。” 这段话已经在她的心里憋了太久太久,久到已经成为了一种执念。教堂的老师和同龄人是比家人更亲近的存在,但这些人却不能理解她。 每一次来参加聚会,都像是一种拷问。闭上眼睛祷告时,易书南只能听得到一个声音。 你这个骗子。 你这个罪人。 那是她对自己的拷问,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在那些唱着颂歌的温柔的人之间,易书南一直以来在尽力隐藏这个事实,她并非是一个虔诚的人。 从小在主日学里学习圣经故事,心中就一直有一个暗暗不服的声音。她不认为自己是哪个男人的肋骨,也不想侍奉一位和她父亲一样喜怒无常的父神。 让她眷恋的,从来只有那一个个具体的人。 当老师把手放在她脑袋上为她祷告,告诉她应当相信时,易书南便选择了相信。 为了维系这样的关系,她比任何人都要虔诚,读经祷告做得滴水不漏。在十五岁的时候她就每日打卡,用一整年的时间将全本圣经精读完成。 在家里易书南可以装作听话乖巧,在教堂她也能装得虔诚无比。就算是伪装也没关系,一个人是不可以的,她需要一个锚点。 她幻想过无数次敞露心扉的场景,并且在幻想中给了自己一个好结局。老师与伙伴们包容地抱住她,说这些年都是独自承担真是辛苦你了。 “信仰也该与时俱进嘛。” 国外好像有类似的案例,同性情侣也能得到教堂的祝福,总是用那样温柔的视角去看着世界的老师,想必也会包容自己吧。 可现实如若不残酷,那就不叫现实了。 易书南感受到了明显的尴尬气氛。牧师一开始还想说点什么,听完易书南压抑着地诉苦后,反而什么都说不出了。 那不是一种名为共情和陪伴的沉默,而是尴尬,尴尬又想要逃离。 易书南叹了口气。 “我还有事,”她挎上了背包,“不得不要赶回去了。” “啊,是呢,你是很忙的,我知道。” 牧师站了起来:“我送你离开吧。” “哦,对了,有一样东西有人托我交给你,我现在给你拿来。” 从没有人给易书南打过招呼说要送什么东西给她,但这时候她已经无暇乱想,只沉浸在擅自期待的破灭后无尽的失望中。 “给你。” 牧师很快回来,搬来一个不小的盒子。 易书南顺手打开盒子,看到一本厚厚的相册簿,还有好几个看上去用了很久的本子,随手翻开本子,里面一段段的文字写着日期,这是一本日记。 她愣了愣,旋即意识到这是什么。 这是郁九寒小姨的遗物,准确的说她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那位女士的遗物在她死去后转交到了本家。易书南曾以“反正你们又没有感情”为理由,从白凛果手中讨要过这些东西,但是被拒绝了。 她甚至开除了一些诱人的条件,但白凛果还是不为所动,易书南搞不清她为什么这样执着。就算离世的是白凛果的亲小姨,她们也没有任何感情啊。 今天却不要任何好处的主动把东西送上来,这又是为了什么。 易书南发现自己竟有点看不清这个人。 但不管怎样,东西她拿到手了,看了这个郁九寒就能知道答案了吧,不必再那么彷徨。 只是…… 易书南抚摸着那陈旧的日记本,心想要不要先检查一番,如果是不好的结果,那就不要拿给郁九寒看了。 她最终叹了一口气,放弃了这个想法。 无论是怎样的答案,还是交给郁九寒自己去定夺比较好。她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盒子,向老师告别后离开了教堂。 回家的路上,她想起郁九寒的嘱托,在中街上买了炸胡萝卜丸子。 郁九寒不喜欢吃胡萝卜,但很喜欢吃炸胡萝卜丸子。易书南以前没尝试过这个,趁着新鲜出炉用牙签扎了一个放进嘴里。 油和面做成的东西不可能不吸引人,作为填充物的胡萝卜反而没什么存在感,怪不得她会喜欢。 易书南笑了笑,又买了些其它的炸物。觉得那么多油炸食品太腻了,所以还买了些凉菜。 她知道郁九寒很喜欢吃街边小摊贩卖的食物,不太干净吧,易书南这样觉得,但偶尔吃一次也没什么。 作为晚饭的一大堆食物和承载着回忆的日记本一起,沉甸甸的,拿起来都有些费劲。 但越接近那座公寓,易书南的步伐就越轻快。 那是她的家,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终于遇到了即使不用伪装,也会包容她的人。 易书南知道自己做过许多错事,她高傲自大惯了,何况本来就是郁九寒先招惹上来的。为了结果的正确,过程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无所谓。 她也曾利用郁九寒,也曾因为自己的软弱伤害过对方,但还是被包容了,即使有着这样多的缺点。 郁九寒不把她当做罪人,也不以拯救者的姿态让她偿还恩情。 搂着她的腰枕在大腿上的时候,易书南第一次感受到了赞歌中所描绘的场景,安卧在青草溪水边,如同一只不必为坎坷担忧的羔羊。 好安静呢,今天。 易书南步入大楼,看到了电梯门口的向芷。 “你回来了?” “哎呀,真巧,刚想给你打电话呢。”向芷挑了挑眉,“好像把电梯卡落到上次喝酒的地方了,进不了门呢。” “不要把那么隐私的东西乱丢。” 易书南已经适应她这副不靠谱的样子,顺手把拿不太了的几兜食物塞到向芷手里:“要跟物业说换新的卡了呢。” “嗯,你买了炸蘑菇和炸里脊呀?”向芷提起兜闻了闻,“还有萝卜丸子,这个味道是中那家店买的吧?没想到你这样的大小姐还知道藏在小巷深处的炸货店,这家味道很好哦。” 出了电梯来到门口,易书南是带了钥匙的,但她还是按响了门。 她期待着从门铃传来的询问,期待着门锁为她打开时咔吧一声的轻响,期待着从打开的门后看到郁九寒。 但是等待了好久,她又一次按下了门铃,可还是没有声音。 “郁九寒不在家吗?”向芷问。 不应该的,郁九寒害怕自己单独出门,她不该一声不响的离开。 “也许在睡午觉吧。” 易书南不自觉地皱起眉头,拿钥匙打开了门,进入家门的时候她还抱有着最后一丝期望,希望是郁九寒午觉睡得太死。 但是显然,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一个人。 门口并没有被强行破入的迹象,屋子还是她离开前的样子,没有发生过打斗。 郁九寒是主动离开的。 再给她发信息或者打电话,已经不会回了。 “吼?”向芷露出了看好戏的态度,“你们吵架了?” “没有。”易书南平静地说,“你是落下什么东西了吗,拿了就快点走吧。” “哈哈,毫不客气的下逐客令,嗯,其实我没有地方去啦。” “给刘助理打个电话,让她带你去其它地方住。” 向芷双手一摊:“我很安静的,没必要赶我走吧?咱俩认识的时间可比跟她认识的久吧。” 易书南不想再回应,沉默地走进房间。 坐在床头,她捂住了脸。 啊,原来是这种感受吗? 认为自己已经被幸福接纳之后,对方却告诉你这都是假的,这一瞬间的错愕,原来是这样的感受吗? 那时候我背叛了你,你也是如此伤心吗? 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抓住了额前垂下的碎发,只有那撕扯般的疼痛传到心底时,易书南才能感受到一丝丝理智。 她啊,知道郁九寒不喜欢宗教相关的事情,那样自由的从没有被束缚过的人,怎么可能愿意听牧师嘴里讲出来的福音。 所以她鼓起了勇气,终于在自己的老师面前向过去告别。 这些早就想说出的话语并不是完全因为郁九寒准备的,但这样的勇气只能是为她产生的。 在离家之前她就感受到郁九寒心情不好,还因此为她道歉,郁九寒提出要炸萝卜丸子,她以为这是愿意和好的信号。 但郁九寒还是离开了。 她第一眼见到就喜欢上了的人,还是要离开她了。 第95章 再见了,我人生的女主角 郁九寒有些恍惚地睁开了眼。 因为恐惧,她一直将眼紧紧地闭了起来。白凛果说只是开个玩笑什么的她怎么会信,权当是对方又一次玩弄猎物的手段。 但是白凛果翻身躺到了她身边,然后就再也没有说过话。 郁九寒歪头去看,白凛果的胸腔一起一伏平稳地呼吸,看上去像睡着了一样。 她们也曾像这样躺在一张床上,郁九寒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对她来说白凛果就像是苹果一样无滋无味的人,就算突然上前示好也没有引起太大的怀疑,就算在还没有那么熟识的阶段共居一室也不觉得别扭。 就算躺在同一张床上,用看似越界的行为搂搂抱抱,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她们俩之间的距离感从一开始就很奇怪。 是因为这颗心脏在两人胸腔中各自跳动了二十五年,所以她也不知不觉间习惯了对方的存在吗?郁九寒把手放在胸前,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健康的心脏只有一颗,她们应该是共同争夺你死我活的关系。可是,可是也许是因为她太天真了,此事此刻,郁九寒真的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共同跳动着的心脏,这是比她们天生稀薄的血缘关系更亲近的证明。 她怎么会这样想呢,眼前的人明明有可能要了她的命,产生这样惺惺相惜而不是憎恶的感情,也算是某种斯德哥尔摩情结吗? “小九,你是为什么主动签订的器官捐赠的协议呢?” 如同安详的睡着了一般的白凛果开口,换下了她那副过度尊敬的口吻。 “……”郁九寒还是有些害怕。 就算对方没有太大的动作,让她本能地感到了有些安心,但白凛果毕竟是觊觎着她心脏的人,郁九寒不可能不害怕。 但她也明白,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激怒对方的好。 随便扯点什么理由都能糊弄过去,比如想要那张证书虚荣一下,后续却忘记取消了。 这不算离谱的理由,器官捐献一切遵循自愿,可以随时取消。就算本人没有取消,只要家属不愿意,也可以拒绝。为了一张证书签订没什么大不了,反正随时可以反悔。 但郁九寒叹了一口气,还是说了实话:“其实我都记不清还有过这回事了。” “应该是因为寂寞吧,实在是太寂寞了。” 那一年她十八岁,法律上算是个成年人,但心智上还是个离不开家长的小孩。 小姨突然病倒了,她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的好。巨额医药、她的生活费、学费,到底要怎么承担,郁九寒都完全不知道。她甚至不知道这个月的水电费应该去哪里交,所谓的物业到底在哪里,她好像从没找到过。 一切都是那么混乱,就算昨天她还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幸福的小孩,今天却需要为未来的一切发愁。 到头来她都不知道医药费应该怎么交。 医院没有给她发过账单,过了好久郁九寒才知道自己家里似乎很有钱,但她从未亲眼见到自己有钱的祖母。 郁九寒能不怨恨吗,既然有钱,为何不能扶持一下自己的女儿和孙女。如果能出面帮助一下,小姨就不至于如此辛苦,积劳成疾,她也不会害怕的睡不着觉吃不下饭。 “那时候,我在医院里遇到一个小孩。” “比我小三、四岁的样子,我跟她那么大的时候,在学校里备受瞩目呢。有很多人讨厌我,也有很多人喜欢我。讨厌我的人无视,我眼睛也忍不住往我身上瞥,走到哪我都是焦点一样的存在。” “但是那个小孩嘛,只能跟几个人共住一间病房,那间屋子都是六七十岁的老年人。一个糖尿病严重到需要截肢,一个偏瘫了只能躺在床上吐泡泡。” “据说她是心脏病,家里把房子卖了又背上巨款,凑齐了手术费,可是等不到捐赠的心脏。” 是同情吗,可能也不太算。郁九寒不是同情心太强烈的人,何况医院里可悲的事情太多,不止她一件。 郁九寒跟那个得了心脏病的孩子并不熟悉,对方的事迹只是在住院久了相互串门的病人嘴里听到的。 那时候她被面对未来的焦虑和当下的困境击垮了,站在高台上的时候,郁九寒不止一次想过要一了百了。 她也知道,就算自己签了这什么协议也不一定能配上型,对于那得了心脏病的孩子并无任何帮助,何况她根本不一定有那个勇气跳下去。 她是为了某种隐秘的私情签下这份协议。 郁九寒想,如果她的身体能在某一天帮上某个人,那作为对等的交换,能不能有某个人突然出现,能够帮助她昏迷不醒的小姨。 哪怕是一种毫无根据的期望她也想去相信,在这走投无路的时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在当今社会还有那么多人去投神问佛。 “后来那孩子怎么样了?”白凛果问 “不知道。”郁九寒回到,“她转院了,从此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 得了心脏病那孩子的后续无人知晓,签订后的器官捐赠协议被遗忘在记忆角落,她昏迷不醒的小姨最终也没能保住性命。 郁九寒开始憎恶起那不切实际飘渺的希望,念上几句悼词就能将亲人的性命交付于一个残酷的神,她觉得这种行为怯懦又恶心。 “原来这协议的签订也是为了别人吗?” 白凛果侧过身来看着她:“我还真是寂寞。” 郁九寒抿了抿唇,不敢与她对视。她没明白白凛果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九,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白凛果伸手帮郁九寒把脸颊前的碎发顺到耳后,“我明明没做什么讨厌的事吧,你却那么容易怀疑我,简直让我心都快要碎了。” “我真的好难过。” “甚至因此恶劣的想过,既然你觉得我是个坏人,那我就真的做个坏人好了。” “我想吻你。” “想亲吻你,想拥抱你。想把你按在身体里,想照顾你,想做你的母亲。”白凛果抓住了郁九寒的手腕,“想要跪下侍奉你,爱戴你。哺育了我二十五年的人,我想要叫你母亲。” 她感受到郁九寒再一次紧张起来,她看到了郁九寒眼中的恐慌。 白凛果松开了郁九寒。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以的,你不喜欢,你的眼神从来没有放到过我身上。” “我做不了坏人,哪怕是最卑劣的玩笑也没办法开到最后,我不想看你这么伤心难过,你对我有恩。” 说到最后,白凛果的声音已经开始哽咽。 她揉着眼睛试图掩饰着什么,却越想越觉得委屈,忍不住哭出来。 “我甚至想过装成彻底的坏人、彻底的反派,留下线索让主角上演相互救赎的戏码,营造出加温感情的吊桥效应,成全你们因背叛有过裂痕的爱情。” “你也想过吧,小九。”白凛果捂住了眼睛,“在这么绝望危险的时刻,被无所不等的易书南从天而降拯救。多么能把剧情推上高潮的惊险场景,仿佛下一秒就能迎来名为幸福的尾声。观众也想看这样俗套的戏码吧,为主角情比金坚的爱情鼓掌,再给反派卑劣的行径喝上倒彩。” “但是凭什么呢,我凭什么那么无私伟大。” “我特地抹去了自己的痕迹,就是为了让我们的旅程无人打扰。” “可惜你没给我这个面子。” “果然还是觉得好难过,小九,我只是想和你弥补一下之前没能玩的尽兴的遗憾。” 可现在谁还有心情继续玩呢? 白凛果哭泣的声音越来越大,那不只是悲伤,还夹杂着恐惧。她蜷缩起身子,把脑袋埋在臂膀之间:“我很害怕呀,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我不想死。” 郁九寒被欺骗过很多次,每次她都觉得对方说话真诚的不像假的,所以她才总会被骗。 她看不出那些并非真心的谎言,所以这次,她也看不出白凛果的哭泣是否发自内心,这是否又是一次缓兵之计。说到底她并不相信,一个害怕死亡的人会放着眼前现成的高配型的心脏不用。 但这一次她还是想去相信,她觉得白凛果的眼泪不是假的,尽管已经因此被欺骗了许多遍,她还是觉得这样悲切的哭声不是假的。 郁九寒伸出手抱住了白凛果。 白凛果愣了一愣,随即哭得更大声,她完全不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将堵在心中许多年的痛苦发泄出来。 好孤单。 嗯。 那么多年,一直是一个人真的好孤单。 嗯,我知道。 紧紧的拥抱如同恋人般亲昵,但没有带来任何暧昧的幻想。郁九寒拥抱着白凛果,事到如今她依然觉得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抱着她就像拥抱着自己灵魂的另一半。 从白凛果因为郁九寒的态度发火把她拽进船舱的那刻起,游艇就开始了返航。 浪漫的海上旅行只是一场梦,是白凛果强迫郁九寒参加的结果,现在梦该醒了,她们依然没有看到鲸鱼。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航行,在第二天日出的清晨,游艇靠到了海港。 两人一起从船上下来,却要前往不同的方向。 “我会去国外。”白凛果说,“国内有名的医院都去过一个遍了,等不到配星,也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也许国外还有新的技术或药物,能让我的病情更稳定些。” 海鸟落在港口休息,不一会又振翅向海的方向飞去。 真是寂寞的旅程,也应当到了结束的时候。 再见了,我人生的女主角。 完结+番外 第96章 故事结束时,她只觉得空虚 即使是夏天,海边的清晨温度也很低。郁九寒披着白凛果送给她的毯子,站在港口,有些迷茫的看着大海。 因为是休渔期,所以港口非常安静。 下船的时候,太阳还在海平面之下,只露得出微弱的光芒。然而就在没有任何人来得及注意它时,太阳已经完全升了出来,将金色的光芒铺开,并不耀眼地、温和地撒满了港口。 郁九寒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在经历各种这样那样的事后,她已经没有原先一惊一乍的精力,不知道要过去多久才能恢复。 像是一场电影演到了最后,最惊心动魄的桥段已经过去,剩下的只有伴随着平缓背景音乐升起的幕后制作者名单。 郁九寒看过许多场电影,大部分是出于追星的需求。她其实是个很容易沉浸在故事中的人,或许是太过沉入了,每次电影看到最后,无论是多么完美完整的故事,郁九寒都不会觉得欣喜。 能感受到的,只有随着故事结束愈加难以消解的空虚。 她打开白凛果最后递给她的包,在里面发现了自己的手机,路费,她的身份证,以及一张电梯卡。 电梯卡上有一张标签,上面写着向芷的名字,这让郁九寒微微有些疑惑。 但是心里却没有太大的波澜,怀疑啊,怨恨啊之类的感情,居然一样都没有产生。 她把东西放好之后,拿起手机准备买票回家。 回家应当是回哪里呢,第一也是唯一一个想到的地址,就是易书南的那座公寓了。 手机上有好几个易书南的未接来电,打过去却无人接听。在聊天软件上发信息过去,等了半天也没有回应。 还在睡觉吗?这个点确实应该在睡觉。 郁九寒买了最近一班的高铁票回家,在高铁上她睡了一觉,醒来时这座城市也跟着复苏了。 很多人,很多车,在城市里走来走去,做着自己的事。赶着早高峰的人们给这座城市带来了许多生机,但她们本身却没有任何活力。 打车到了公寓,正准备上电梯的郁九寒遇到了一个人,向芷。 看到郁九寒回来,向芷惊讶地挑了挑眉:“早上好。” 收拾利索的向芷露出了笑容,和郁九寒记忆里同样温和。 她皱着眉头,从包里拿出向芷的电梯卡:“学姐,你的卡。” “哦,没事,你拿着当备用卡吧。”看到这张卡出现在郁九寒手里,向芷却并没有多问:“我应该用不到了。” “为什么你的卡会被别人捡到?” “喝酒喝多了落下了吧。” 向芷耸了耸肩,不管郁九寒信与不信,她看起来都不会更深一步解释了。 相不相信有郁九寒自己定夺,她现在不能完全信任任何人,也不愿随便怀疑任何人。 “现在你回来了,某个家伙也不会再哭了吧。” 向芷看起来有其它话要说,但最终她只说了最不痛不痒的这一句。 “再见。”她说。 她专门过来一趟,见到了易书南,见到了郁九寒,但什么都没说。就像出现只是为了刷一下存在感那样,露了一次面就要走了。 “学姐,”郁九寒叫住了她,“你以后还会当演员吗?” “我想应该不会了。” 她背对着郁九寒离开,没有再回头:“我本来就不喜欢。” 那天向芷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郁九寒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这不是她跟向芷的最后一次见面,但此后的每一次见面都像这次一样,只说些不痛不痒的东西,维持着不尴不尬的气氛。 向芷确实在没当过演员,她家里似乎不再限制她的生活。上辈子她出演过这一次却没再有机会出演的电影,柚别的演员担任本该是向芷的角色,照常上映了,照常引起了观众的喜爱,也照常得了奖。 目送向芷离开后,郁九寒转身打开了家门。 屋子里*的摆设和她离开时一样,也是啊,毕竟只刚过去了一天。 她看到鞋柜上没有易书南的拖鞋,心想难道易书南今天没有去公司吗。 郁九寒打开主卧的门,本来是采光最好的一间卧室,却因为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变得昏暗。床上有一个人影,蜷缩着身体面向墙角,不知是睡了还是醒着。 她慢慢的走过去,听到声响的易书南挪动了一下身体。 “不要过来烦我。” 声音十分沙哑,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 郁九寒因为她不耐的态度而不爽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听出来是郁九寒的声音,易书南猛地一颤,翻身坐了起来,却再一次愣住。 过了好半晌,她才眨了眨眼,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我以为,我以为你……” “我怎么可能自己离开,再也不回来啊。” 头一次,郁九寒觉得易书南简直蠢到家了。 “我什么行李有都没有带,现在身上又没几个钱,就这么离开,难道要我睡桥东喝西北风吗?” “话说啊,就算家里没有安监控,电梯里也有的吧?你到物业查一查就知道了,我是跟白凛果一起走的。你怎么不及时来追我,反而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睡大觉。” 易书南看起来有些呆愣,她直勾勾地盯着郁九寒,仿佛要把她的身体看出一个洞来。 “我……” 她抽了抽鼻子,再也压抑不住想哭的冲动:“我没有想到。” “哈?” “这么简单的事,你想不到?”郁九寒揪住她的领子,“你不是易书南吗,不是很聪明吗?这么多不对劲的地方,你一个都看不出来?” “对,对不起。”易书南胡乱道个歉,“我太慌张了,我没想到。我以为你厌烦了,对不起,对不起。” 她仿佛再也不在乎面子什么的东西,一股脑的把心里话颠三倒四的往外掏:“我,我不是去教堂做礼拜的,我只是去见见老师,给她告个别。以后大概也不会再去了,你不是不喜欢吗,我都不会再做了。” “我给你买了炸萝卜丸子,还有别的东西。放了一晚上可能不好吃了,我们可以一起再去买。如果你不想出门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 郁九寒看着从来没有慌乱至此过的易书南,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此刻这个慌张到开始胡言乱语的人身上,绝对不会有什么名为主角光环的东西。 她说了很多,在意识到郁九寒的神色看起来并没有好一点后,悻悻地闭了嘴。 “抱歉,”易书南看起来终于平静一点,“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我已经跟教堂的同伴们告别,如果你也离开我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每日的祷告,周天的礼拜,这些都不再去做后,又应该做点什么呢? 易书南说你告诉我好不好,你告诉我应该做点什么。 “首先,别哭了。” “好。”易书南擦了擦眼泪。 那么然后呢,以后呢?应该怎么做的好,其实郁九寒也没能下定决心。 上辈子让她执着的事情太多,她钻足了牛角尖,追着别人的步伐做了许多极端的事,连自己的生活都没法享受。 这辈子又多了太多变故,郁九寒感觉自己被牵着鼻子走,她目睹这一切却什么都不能改变,只能随波逐流的承受。 可是现在,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人狼狈不堪的模样,她终于能把握到一丝丝把命运抓在手里的感觉。 既然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做,那就干脆不想了,反正她本来也不是个擅长规划未来的人。 “那么接下来,”郁九寒伸出了手,“学声小狗叫吧。” 易书南把下巴放在了郁九寒手上,因为不好意思,她的脸颊有些红晕,就像喝醉了酒那样。 “汪。” 郁九寒听到了很轻很轻的一声。她笑了起来,不是因为对方的乖顺感到满意,只是觉得这场面太过滑稽。 “之前你的态度可没有那么好,”郁九寒说,“为什么以前对我那么坏,说。” “因为我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你。” “太痛苦了。” 喜欢郁九寒是件很痛苦的事。 顺从自己的心是件很痛苦的事。 幸福更是件痛苦的事。 所以易书南才下意识地否认、拒绝,甚至于迁怒郁九寒。她不敢承担代价,一直以来遵循着教义生活的她,认为这样的事是不可以的,这样的幸福更是有罪的。 郁九寒觉得莫名其妙,她完全理解不来这么别扭的想法。 “既然那么痛苦,我还是干脆走得越远越好了。” 易书南却拉住了她,摇了摇头。 郁九寒忍不住笑了。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真诚,别扭到死不能自洽,一边哭一边干坏事,那么多缺点数都数不过来,这世界上最让人失望的人呢。” “也没有那么差劲吧。” “好吧,”郁九寒想了想,“也许没有那么差劲。” 但是果然还是看你不顺眼啊,她这样想着,坐到了床边。 一晚上都没有睡的郁九寒回到了安静的环境里,变得很困。她随意地躺倒了易书南身旁,闭上眼睛。 “我把你小姨的遗物带回来了。” 恍惚间,郁九寒听到了这样的话。 她感觉眼睛有些发热,在经历了那么多事后回到了这间光线昏暗的房间,郁九寒感到了一些安心,还有酸涩的悲伤。 在空调屋里裹着被子,觉得手脚无论怎么摆放都很舒服,这样的机会是难得的。 “等我醒来后会去看的,”她说,“现在,先陪我睡一会儿吧。” 她感到易书南躺在了身旁,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第97章 向芷个人番外 人这一生都充满了不公。 向芷从很小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点。 因为狗血难看的家庭伦理戏剧,向芷不受母亲喜欢,比她年长三岁的姐姐却能一直跟在母亲身边得到培养。 人们说她的出生就是个错误,可为什么呢?怀胎十月最后分娩生产,哺乳一个婴儿让她逐渐成长,这个过程中有哪个环节是向芷能主动控制的呢。她不过是一个承受者,到头来却被盖上错误的印章。 不过呢,同样没法选择什么、没有做错什么的姐姐,也不该为大人的错误负责,可也因此遭到了她的嫉恨。 人生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向芷没有时间一直抱怨自己的命运,大部分时候她还要生活。她跟保姆住在一起,过着不算富裕也毫不贫苦的生活。 她称呼保姆为母亲,但其实上并看不上这个只有干活还算踏实的女人。 向芷在十三岁那年爱上了悲剧。 她喜欢一切悲惨结局的故事,无论是将美好的事物打破,还是从始至终毫无希望的挣扎,只有悲剧才能留给人刻骨铭心的印象,只有痛苦才能让人对故事念念不忘,只有不甘才能让人对这其实毫无波澜的剧情继续探索。 没有一个人幸福的结局,说不定在某种程度上也与她的生活遥相对应,向芷是这么想的。 向芷在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谈了恋爱。 她像一个坏学生那样,翻过学校的围墙逃课。跟一帮人一起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闲逛,讲着粗俗的笑话。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喝酒,还学会了弹吉他。 在卫生标准绝对不达标的苍蝇馆子后巷,油烟机熏黑了一整片墙,湿垃圾渗出的液体顺着垃圾桶往外流的地方,她踮起脚来,跟早已经忘记了样貌的初恋女友亲吻。 其实,她也瞧不上这个自以为很酷,实际上未来只能进厂打工,只有一张脸还算可以的初恋女友。 但向芷还是同意了对方的告白,只是因为对方眼中的期待太过明显,向芷知道她的确是很喜欢自己。 是真的很喜欢吧,所以才会在她提出分手时哭的那么伤心。向芷看着她的眼泪,觉得这是比所有告白都更能证明她对她的喜欢的证据。 同时向芷还感到了愧疚,如果自己没有答应过告白,如果没有共同经历那么一段还算美好的时光,对方也不会哭的这样伤心。 心痛苦地蜷缩起来,向芷却在其中感受到了一丝快感。 人生如此漫长,如果不来点超乎寻常的刺激,如何才能熬得过去啊。 向芷也不是没有真心喜欢过别人。 十八岁那年,她的亲生母亲终于愿意接她回家。 回到本家的那天晚上,举办了一场慈善拍卖会,参加的人很多。各位贵宾在管家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入场,受邀来报道的小报记者们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在正午的阳光下集在一起,看着就觉得窒息。 向芷在人群中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是高中时期的同班同学,她们座位挨得很近却不算熟悉,仅仅是搭过一两次话。 向芷对她印象不错,因为她长得很好看,成绩也好,是班上的纪律委员。 在向芷逃课时,纪律委员还记过她的名字。 一时好心,向芷把她叫上了车。 坐在冷气开的十足的保姆车里,纪律委员扶了扶眼镜,还是高中那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谢谢,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纪律委员是志愿者,来这边派发矿泉水的,这实在是一个辛苦的活计。 她也没想到,高中看不顺眼的经常逃课的同班同学,居然是有钱人家里的大小姐。 向芷想等人员疏散开时就把纪律委员请下车,她没有跟高中同学叙旧的意思。她不想回忆起任何与高中相关的记忆,那只会让她觉得刺痛。 她很不舒服地挪动着脚,高跟鞋和晚礼服,向芷人生中头一次穿戴这些,漂亮的衣服一点都不舒适,磨得她有些心烦意乱。 纪律委员注意到了她的不舒服。 “贴个创可贴会好受一些。” 向芷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她,却没能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纪律委员从口袋里拿出创可贴,示意她把鞋脱下来,然后亲自弯腰,将创可贴贴在她被磨红了的脚趾和后脚跟上。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需要穿不舒服的高跟鞋吗?” 后来,她们在一起了,再后来,她们分手了。 向芷却一直记得这句话。 有钱人家的大小姐,也需要穿不舒服的高跟鞋吗? 当然不是,她的姐姐就不用。 衣着打扮的舒适与否成为了阶级的划分,一母同胞的两姐妹有着不同的待遇,这当然是不公平的。 人生就是不公平的,向芷早就意识到了这点。 就像谈恋爱需要两个人的同意,破碎却只需要她单方面的分手。纪律委员再怎么哭着挽回,想想也没有后悔。 她们不可能一直走下去的,向芷清楚的意识到她们之间的矛盾。矛盾还没有爆发,她们还相当甜蜜,这个时候分手的话感情就会成为刻骨铭心的东西。等到一切鸡毛蒜皮的事抹平了心动,她纯洁无暇的感情也要变得一文不值了。 这是向芷给出的理由。 向芷也哭得很伤心,心都要碎了。但她也从这样的悲剧中品味出了另一种味道。 她从不公平的受害者,成为了不公平的施予者。 对方拼命挽留的样子,让她觉得畅快无比。 或许她天生就是一个烂人,乐于玩弄人的感情。 实际上向芷的生活并没有那么糟糕,就算她再怎么控诉不公平,她也是有前集团老总的女儿,就算不受待见不能跟姐姐拥有同样的待遇,也不至于过上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她不用为前途惆怅,可以尽情喝酒享乐人生。可她就是乐意自怜自艾,赚取的漂亮女孩为她流下的眼泪。 尽管,那觉得她可怜的漂亮女孩,连今晚酒水账单的十分之一都付不起。明早宿醉起来,还要忍着头疼赶往下一个打工地点。 很不公平,对吧? 向芷的某一任女朋友说过,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 是吗? 她是很喜欢想乐没错,但在享乐这么美好的词后面加上一个主义,是不是有点太正经过头了。 向芷只觉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太过漫长,不用一点酒精来助眠,不沉浸在微醺的气氛里亲吻,到底要怎么熬下去啊。 清醒的时候她总是想起姐姐,那个比她年长了三岁,不用穿着不舒服的高跟鞋的女人。 她想起她的母亲,事业有成的企业家,也会被杀猪盘小白脸欺骗。觉得被欺骗的过去是她的羞辱,于是记恨起因此生下的小女儿。 她想起被她称作母亲的保姆,没什么文化,颤颤巍巍地伺候了她一辈子,最后沉默无声地离开了她。 向芷眨了眨眼睛。 在开到凌晨的酒局上醒来,发现一起玩乐的狐朋狗友也都醉倒了,只有她还醒着,于是向芷又给自己倒上了一杯酒。 向芷一直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且一直因此愤恨着,但高三那年她才第一次见到了年长她三岁的姐姐。 她没法忍受这样的落差,回去后将怒火发泄在保姆身上,跟她大吵了一架。 她没想到会有那样的结果。 向芷一直不喜欢她的保姆,她嫌弃她没有文化。就算是保姆,有钱人家也会给小孩子请高学历能够双语沟通的保姆,但她的就只是纯粹会干粗活的乡下老妇。 但是在保姆离开后,向芷才感受到了痛彻心扉的悲伤。 如果不曾发生这场分离,她都不会知道她其实也是爱着这位养育她长大的村妇。 分离后才知道有爱,正如面对死亡才知生命可贵,凡事都是对比出来的,向芷喜欢悲剧的原因可能就是如此。 “你醒了?” 原来清醒着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她新交的小女友。 “嗯。”向芷摸了摸她的脸,低头吻在她的唇角。 分手时撕心裂肺的感觉,才能让我知道我有多爱你。在被拥抱着得到安慰时,向芷想到的是这样的事。 她不止满足于一份感情一份爱,所以才总是分手总是恋爱,不同的人给她不同的爱,分开后的悲伤也不一样。 漂亮的面庞,年轻的身体,微醺的气氛,酒精的催化。能让这一切显得更加重要的是,分开后伤心的眼泪。 向芷跟易书南做朋友,也是出于类似的原因。 易书南活的很辛苦,和向芷不一样,易书南如若不努力的话,可能真的会死诶。 有了这样的对比,向芷也能不时觉得,自己的生活还不错啦。 出于这样的原因开启的友情,早晚有一天也会破碎吧。到了那一天,她说不定也能意识到这份她根本没有珍惜的友情的可贵。 在认识郁九寒之前,向芷已经认识了太多人。 所以不管郁九寒做了什么,向芷都不会觉得太奇怪,人都是有共性的,她只会觉得哦,这样的人我曾见过的。 这样说可能很残忍,但事实就是这样,郁九寒在她的人生中算不得是一个特殊的人。 经历了那么多次恋爱,那么多次分离后,向芷可能已经找不出新的悲剧了。 人生,又开始变得很无聊。 向芷不喜欢当演员。 她不喜欢被梳妆打扮那么久,很不舒服,也不喜欢那些奇装异服,很不舒服,更不喜欢随时面带微笑面对媒体,特别不舒服。 背台词,不喜欢。重拍,不喜欢。补镜头,不喜欢。 她不断谈着恋爱又分手,制造的对于明星来说绝不能暴露的感情丑闻,丝毫不曾掩饰过自己的花心。 向芷其实在心里暗暗期待着一切被揭穿的那一天。 演技派的选手被爆出感情丑闻,引发众怒从而退隐。但几年后,等当初丑闻的色彩淡去,大家又会觉得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又没有犯法,成年人的感情,你情我愿。 到时候又有多少人会为她惋惜呢,再也看不到她出演的电影,才会觉得惋惜。 她知道去当演员是母亲的安排,她不能违背母亲的安排,如果丑闻爆出从而退役,她应该承受不住那之后的后果。 但不知为何,向芷就是在暗自期待着。 她期待着某天喝酒喝大了,从此长眠不醒。她期待着欺骗感情的某个极端人士的身上,被人拿着尖刀报复。她期待着自己被母亲抛弃,失去生活费的来源。 她知道无论哪一样的代价,她都无法承受,可向芷却这样暗自期待着,那场并不伟大的悲剧。 终于有一天,她的感情丑闻被捅漏了,向芷因此负上了巨额违约金。 可是啊,并没有觉得有多难过。这场悲剧发生了,却比想象中还让人觉得无聊。 但是在这期间,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发生了。 易书南,那个别扭至极的孩子,她改变了许多,竟然要获得幸福了。 凭什么,明明你是比我更加不幸的人,你这比我遭受了更多不公的人,居然也要迎来幸福了吗? 她们是朋友,向芷却说不出祝福的话。 你爱着的那个人曾经喜欢我,可现在也不喜欢我了。 又是一出悲剧,可向芷已经看腻了,无论再怎么刻骨铭心,都已经无法激发起来更多的情绪了。 她想试着看一看喜剧,向芷在看过了如此多的badending后,开始好奇自己拥有幸福的结局是什么样子。 可向芷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她的口中发苦,身体渴望酒精带来的迷醉。 她出去喝酒,在那吵闹的氛围中感到心跳加速,那是一种不正常的跳动。向芷熬了太多的夜,喝了太多的酒,她的身体很不健康。 可她还活着呢,不像养育她长大的保姆,悄悄地留下辞呈离开,悄悄地在乡下的角落因为疾病去世。她还活着呢,心脏能够痛苦地蜷缩起来,证明她还活的好好的。其实体检报告上写着她因为这些年的放肆,身体状况不容乐观,此事此刻她还活着呢。 但也只是活着。又一次在大家都喝趴了的酒局上清醒过来,向芷觉得一切都是如此无聊。 在丑闻爆出后时隔多日,母亲终于给她发了消息。 很简单的一条,上面写着过来见我。 哦,终于要被问责了吗。向芷想到。 只要态度诚恳的道几句歉,母亲还是会帮她收拾烂摊子的吧,毕竟她们有着血缘这条跨不过去的鸿沟。 她去见了母亲,气氛很不好。 玩弄别人的感情,如此滥情。你这个样子,跟你那人渣父亲真是如出一辙。 哦,不,不要这样说,母亲。 听到母亲的斥责,向芷却突然改了主意。 我和你们不一样,我的错误只有我自己承担,不会让一个可怜的无辜的孩子,在不被母亲爱着的条件下抱着不甘生长。 母亲愤怒地抄起桌上的印章扔了过来,砸在向芷的眉角,留下了青黑色的淤痕。 向芷知道,戳中了母亲伤痛的自己,没办法从母亲这拿到一分钱了。 但她也做出了改变,或许能获得幸福吗? 向芷去找了易书南,她酒局之外唯一称得上是朋友的人。可易书南兀自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和悲剧中,无暇再顾及到她。 真是无聊。 准备离开的时候,向芷遇到了郁九寒,曾经热切喜欢着自己的家伙。 可是郁九寒连她额角上的伤口都没有注意到。 向芷也没为此感到意外,她没有多重视自己跟易书南之间的友情,在对方辛苦时没有陪伴,惆怅时没有安慰,说不定她们其实也算不得朋友。 她也没有重视过自己跟郁九寒之间的感情,还对对方说出过很过分的话,所以这个时候被厌烦了也正常。 这是她的自作自受,向芷笑了笑,离开了她们。 她小的时候其实是个乖巧又听话的孩子,成绩也很好。但十六岁那年第一次选择了逃课起,她就产生了一种隐秘的欲望,一种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加糟糕的欲望。 逃课,早恋,把养育自己的保姆气走。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分开,做一个滥情的人,用酒精糟蹋自己的身体,留下会毁坏自己事业的证据,把和母亲的关系彻底闹僵。 她期待着一切往更差的方向发展,在每一次自我毁灭中获得快感。 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向芷怎么说的清呢。 她从易书南的公寓里走出去,走到阳光底下,觉得这太阳实在刺眼。 她现在想要什么呢,不是被易书南的幸福刺激到后对happyending的渴望,而是酒精,还有女人。漂亮的,会拥抱着她,用更加原始的快感和她一起消磨时间的女人。 人生苦短,还是去喝点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