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妇门前美食多》
1. 第 1 章
“这钱二郎家里是开木匠铺的,祖传手艺,十里八乡的都知道,只可惜发妻早逝,他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三个儿子拉扯大,这人嘛,自然是老实本分,你若嫁过去只管把银子理家。”
赵巧钰站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左右为难,她刚将汤药给父亲送去,就被娘家兄嫂拦下。
三年前,赵巧钰身怀六甲时,丈夫意外身亡,婆家咒她骂她,满大街的嚷她是个克夫的丧门星,待瓜熟蒂落诞下女儿后,婆家更是不把她当作人来看待,熬过丧期,原以为能领着女儿回到娘家侍奉父母,却还是难逃改嫁的命运。
“爹还病着,我想等他老人家痊愈了再考虑改嫁一事。”赵巧钰轻轻开口,她垂着眼睛,不敢去看兄嫂的反应,父母年迈,这家也早已换了主人,眼下还是给父亲看病重要。
孙氏闻言,脸色瞬变,毫不掩饰地朝赵事成递了个眼色,赵事成此时也是满脸的不悦,常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哪有领着拖油瓶还赖在娘家不走的。
赵事成掐准了赵巧钰逆来顺受的性子,继续用孝道施压,“爹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寻了那么多郎中,喝了那么多汤药也不见好,说不定是心疾。”
“心疾?”赵巧钰仰起脸,担忧地问。
“对啊,心疾。”赵事成见赵巧钰上钩,装作一副悲伤的样子,“自打三年前你丈夫身故,领着孩子在婆家受苦,爹就一病不起了,若是让他看着你寻到后半生的归宿,说不定这病就自然而然的好了。”
孙氏叹口气,劝道:“妹子,你若真为爹娘好,就应下这门亲事,等嫁过去,我那可怜的小外甥女也有爹爹兄长护着了。”
赵巧钰素来心软,一想到自己那生下来就没见过爹爹的女儿,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流,她刚想答应改嫁一事却只觉心脏传来阵阵刺痛,天旋地转间,兄嫂的惊呼声此起彼伏,直至消失。
【系统正在激活,请宿主耐心等待……】
电子机械音在赵巧钰耳边萦绕,她挣扎着扯开眼皮却不见火光冲天的爆炸现场,只见堆满老式农具的杂物间,望着头顶蛛网遍布的床幔,满心疑惑,她明明因厨房煤气泄漏被困火场,怎么在失去意识后来到了这里?
没等赵巧钰研究明白,就听见那冷冰冰的机械音再次响起。
【系统激活成功,恭喜宿主成功绑定美食系统,我是负责完成任务交接工作的智能语音助手,初始名为小美,宿主可根据个人喜好为我重新命名。】
赵巧钰满脑袋问号,“这什么情况?”
【您因一场爆炸事故死亡,现已穿越到古代一位与您同名同姓的丧夫带娃寡妇身上,接下来的首要任务是拒绝改嫁鳏夫,带着女儿逃离娘家兄嫂控制,任务完成后将获得一千积分以及古今结合式厨具抽奖券三张。】
毫无波澜的机械音让赵巧钰听得是云里雾里,她皱起眉头,确认道:“你的意思是,我要想继续活着,就必须要按照你的指令完成系统任务。”
【是的,每完成一项任务,您将获得积分奖励,待积分累计封顶后,您可以选择回到现代,也可以选择留在古代,届时系统会尊重您的决定,绝不干扰。】
赵巧钰想起这语音助手方才所言的任务,问道:“若我没有摆脱兄嫂控制,带着女儿改嫁给那鳏夫会怎样?”
【这将意味着任务失败,作为惩罚,您会永远困在这古代世界,并代替原主过完屈辱的后半生,而原主女儿将在及笄后被鳏夫卖与富贵人家做妾。】
赵巧钰心底一惊,“所以我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是的,语音助手小美在这里提醒宿主,牢记“谨言慎行”。】
“打游戏都有观看三十秒广告的复活机会,这种事关生死的任务,却只能一条过。”赵巧钰不禁吐槽,她刚想问小美这美食系统有没有设置复活赛,却听见门板吱呀一声,打眼望去,只见一打扮俏丽的年轻妇人领着个两三岁的女娃娃朝床榻这边走来。
孙氏面色不爽,呲牙瞪眼地往女娃娃肩膀上拧了两下,厉声道:“给我哭,把你娘哭醒了,舅母就让你吃饭。”
“娘亲。”乔玥今年还不满三岁,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听着那声音直教人心疼。
赵巧钰抬起枯瘦的手,轻轻撩开那遮挡视线的床幔,她拧着眉看了孙氏一眼,“大嫂怎么来了?”
“都说母女连心,我还未跟玥儿说你病着,她就哭着喊着要找娘亲,这不实在没办法就领过来了,赶巧你也醒了。”孙氏一改方才的厌恶,语气谄媚讨好,她将乔玥抱到床榻上,悄声问,“昨夜你大哥说的那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赵巧钰没答孙氏的话,不紧不慢地撑着胳膊坐起来,她将乔玥护在怀里,边哄边擦眼泪,“玥儿不哭,娘亲在呢。”两三岁的小崽儿白白嫩嫩的,水汪汪的眼睛里噙着泪,抽抽搭搭地哭个不停。
孙氏见赵巧钰给她摆脸色,心里更加不喜,但一想到将这母女俩打包送给那鳏夫后,能拿一大笔银钱,她就是再不爽快,也得忍着。
“那钱二郎说了,等妹子带着孩子嫁过去,他就打一套新家具,给玥儿腾个屋子出来,以后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当个大家闺秀。”
“听闻大嫂的娘家妹子二十好几了还未出嫁,不若我拱手让贤,将这门让大嫂连连称赞的亲事赠予她,也好了却您娘家父母的一桩烦心事。”赵巧钰不卑不亢,眼里俨然没有半点原主的怯懦柔弱,更何况这里只有她孙氏一个,既然早晚要撕破脸皮,那她又何必藏着掖着。
孙氏虽气恼,但为了钱财,还是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她虽未成亲,但已与老家亲戚家的孩子定下婚约,只等未婚夫考取功名衣锦还乡,至于这钱二郎,到底是给妹子你相的,自是与咱赵家结亲再合适不过。”
赵巧钰面不改色,“我昨夜说了,只等爹的病好了再考虑。”
“爹是心疾啊!”孙氏有些急了,她攥着赵巧钰的手,唉声叹气,“你不改嫁良婿,爹的病怎会好?娘每日为了爹的病忧心忡忡,我是真怕她先一步去了。”
对症下药不错,可就怕有人不舍钱财,用的是治标不治本的便宜药,待拖个一年半载后,赵父撑不过去一命呜呼,赵事成夫妻俩依旧能落个“孝子良媳”的好名声。
“大嫂与我都是为人母为人女的,娘是怎么想的,咱们亦知晓个一二,至于这婚事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爹娘都还在世,理应由他们二老做主。”赵巧钰停下话语,静静观察孙氏几秒,而后继续讲道,“左邻右舍都知道大哥大嫂一向孝顺,总不好在这件事上越俎代庖,引人非议。”
孙氏被怼得哑口无言,张着涂满胭脂的嘴嗫嚅半晌却不知怎么开口。
赵巧钰轻咳一声,提醒道:“眼瞅着晌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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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侄儿想是快从书塾回来了。”
“是。”孙氏冷着脸点头,“那妹子你好好休息,我就先回房了。”
“多谢大嫂关心,我就不送了。”赵巧钰看着孙氏怒气冲冲的背影,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让她改嫁给那丧妻带三子的鳏夫,想都不要想。
改嫁一事可以由父母做主,可若想带着女儿逃离兄嫂的控制,就只能自立门户。赵巧钰上辈子是个在厨房里卖力的美食博主,死后穿越古代还绑定了美食系统,感叹老天爷都在劝她捡起菜刀,靠着手艺发家致富。
乔玥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儿,奶声奶气地说:“娘亲,我饿。”
赵巧钰看着怀里小小的一团,满眼心疼,她轻轻扯开乔玥的衣领,看着肩膀上的红痕,气得满腔怒火,这孙氏心肠如此歹毒,连个两三岁的娃娃也不肯放过。
“娘亲去给玥儿做饭。”赵巧钰掀开被子下床,弯腰抱起乔玥走出这杂物间,路过鸡窝时顺手捡了两颗鸡蛋。
刚走到离厨房不远的地方就听见柴火噼里啪啦的声音,赵事成和孙氏嫌弃老人做饭不干净,就自己搭了个新厨房,算是分伙不分家,现今这厨房里的应该是原主母亲。
赵巧钰走进去,对上赵母那双灰蒙蒙的眼睛,轻轻唤了声:“娘。”
赵母应了一声,从她怀里接过乔玥,“怎么不多休息会儿。”
“本就没什么大碍,总不好一直偷懒。”赵巧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瓷碗,磕上两个鸡蛋,加点咸盐兑点水搅散,撇去浮沫,放到锅里蒸着。
赵母往灶膛里添了把新柴,见四下无人便关起了门,她悄声说:“巧儿,娘有东西要给你。”
赵巧钰见赵母神神秘秘的,疑惑地问:“什么?”
赵母从衣袖里掏出一张房契,二话不说就塞到赵巧钰手里,“爹娘年纪大了,顾不住你们娘俩,以后就离开这里,到别处讨生活,切记不要让你兄嫂知道。”
“娘,既是有这房契,不如咱们一起搬出去,以后我挣钱给爹治病,您也好安享晚年。”在现代给女儿买房的父母都是少之又少,更别提封建的古代,赵巧钰觉得这赵家父母果真是疼惜女儿。
“这房子在码头边儿上,是先前你爹挣钱买的,你兄嫂不知此事,我们若跟着一起搬走,少不了的麻烦,还是等你和玥儿安稳下来再说。”赵母看眼怀中乖巧懂事的乔玥,又看眼被前婆家折磨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女儿,无奈地摇头,“你兄嫂只好言劝你改嫁,却不曾跟你说其中利害,那钱二郎又何曾是个好相与的,听人说他那媳妇死时已无人形,满身的伤,你若嫁过去,下场亦如此。”
赵巧钰神色沉重,“有爹娘护着,再难我都不怕。”
赵母说:“你拿着房契悄悄地走,等一切尘埃落定了,你兄嫂不敢再说什么。”
“嗯。”赵巧钰点点头,“等我谋到生路,就来接爹娘。”
吃罢午饭,赵巧钰将乔玥留在家里,独自一人去了码头的房子,她望着来往的客商以及搬扛卖力气的工人,心里有了新想法,这地段,开门做生意最合适。
考察完新家的布局,赵巧钰决定将一楼改造成快餐馆,二楼就留作她和乔玥的起居室。
待算完所需费用,赵巧钰却犯了难,原主当初为带女儿一起离开前婆家,可谓是放弃了嫁妆净身出户,现今她口袋比脸还干净。
2. 第 2 章
搬家一事宜早不宜迟,赵巧钰手头虽困难,但起码有个落脚地,简单将那房子收拾一遍,她就趁夜色带着乔玥离开了赵家,将要入睡时,电子机械音再次响起。
【初始任务已完成,恭喜宿主获得一千积分奖励以及古今结合式厨具抽奖券三张,请及时前往系统邮箱查收。】
随着一阵呲呲啦啦的电流声掠过,赵巧钰的面前出现了一块淡蓝色的半透明面板,她按照指示找到邮箱,领取奖励后屏幕上又弹出一个圆形转盘,上面依次显示着各式厨具。
赵巧钰好奇地问:“这系统能不能提供食材?我现在身无分文,怕是还未创业就先饿死。”
【系统有食材商场,但获取食材需用积分兑换,待积分累计使用过氪分线后,您将解锁半自动复制出餐功能以及自选厨具奖励。】
“合着这积分就相当于人民币,我要一边维持生计一边攒钱买车买房让自己回家。”赵巧钰算是研究明白了,在现代她过着牛马一般的社畜生活,到了古代还要给这美食系统卖命,她严重怀疑自己进入了楚门的世界,系统是操控一切的MCN,而助手小美就是她的经纪人。
【此形容太过片面,系统积分与古代货币互不干扰,您可以用积分在商城兑换,亦可以用货币在集市上购买,系统主打辅助功能,请宿主学会灵活变通。】
赵巧钰有些无语,直截了当地问:“接下来我的任务是什么?”
【完成快餐馆开业,并在一天之内招待五十位食客,将获得50×10,共计五百积分奖励。】
看着频频闪烁的抽奖转盘,赵巧钰毫不犹豫的将三次机会全用了,俗话讲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既然无路可走,那她就赌一把。待转盘停止,三张卡面依次亮了出来,无烟式炉灶,半自动擀面机,以及百副双层隔热碗筷。
点击确认后不过两三秒的功夫,这些东西就化作实物出现在赵巧钰面前,选择好放置位置,一个简单的开放式厨房就算成型了。
赵巧钰打开食材商城,从上到下浏览一遍,里面的食材以稀有度的多少被划分成三六九等,最便宜的当属大白菜,二十积分就能兑换一颗,最贵的是些深海产品,少则几千,多则上万。
看着屏幕左上角的个人积分值,赵巧钰翻来覆去的琢磨,系统只要求招待多少位食客,却没要求她盈利多少,这码头上到处是讨生活的穷苦人,要想打开市场,那就先从薄利多销开始。
第二日,天还未亮,赵巧钰就起床把后院那些堆积多年的桌椅板凳收拾了出来,这些虽然破旧,但能解燃眉之急,等赚够钱,她就从里到外全换成新的。
待准备妥当,赵巧钰将系统面板召唤出来,先兑换出面粉,然后是油盐酱醋等调味料,她昨夜想过,既然有半自动擀面机,那就做量大管饱的打卤面。
赵巧钰一边研究预算,一边挑选食材,最后兑换了五花肉,香菇,黄花菜,木耳,豆皮等。
看着瞬间砍半的积分,她只感慨前路漫漫。
走到厨房,赵巧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棕褐色瓷盆和面,而后反复放进擀面机里压成面饼,层层错叠撒上面粉防粘,再用老式菜刀切成筷子粗的长条,蒙上干净的棉布备用。
接着将五花肉切成薄片,待锅烧热后放入煸炒出油脂,加上葱姜料酒去腥,酱油上色,生抽提味,翻炒均匀后加入开水卤煮,等到猪肉酥烂,添加香菇,黄花菜,木耳等配料。
等食材熟透,加上咸盐,胡椒粉调味,最后浇上淀粉水勾芡,这打卤面的卤子算是做好了。而后单烧一锅水煮面,劲道爽滑的手擀面浇上色香味俱全的肉卤子,瞬间将人的食欲激发出来。
赵巧钰走到楼上,将乔玥领进厨房,给她先盛上一小碗,“娘亲做的面好不好吃?”
“好吃。”乔玥一边往嘴里吸面,一边点头,“娘亲做的面面最好吃了。”
“那玥儿帮娘亲个忙好不好?”
“好。”
赵巧钰往门口放了个板凳,让乔玥端着面碗做沉浸式吃播,码头鱼龙混杂,此为无奈之举,现下店里无人,她便在旁边守着,遇到有力工经过,便主动开口询问:“哥儿,吃面吗?十五文钱一碗,不够免费续。”
周围食铺不少,赵巧钰这里一没门头招牌,二没点爆竹宣传,冷清半晌,原以为开张无望,待熬到中午时门前忽地热闹起来。
乔玥长得可爱,往哪儿一站就是招财娃娃,她学着赵巧钰的样子招揽食客,而对方一听见能免费续面,纷纷涌进店里。
“老板娘,我要吃不饱真能免费加面?”
“能。”赵巧钰将乔玥带进厨房,防止走丢,“我话都撂这儿了,还能作假不成?”
“我们都是卖力气的,这食量自是大如牛,到时老板娘可别心疼的掉眼泪。”
此言一出,哄笑声不断,赵巧钰边煮面边说:“可劲儿吃,吃的越多越好,到时别忘了给你们那些工友兄弟宣传一下。”
“那是自然,老板娘人长得好看,这面煮的也香。”男人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添面,囫囵咽下后咂咂嘴回味,“还望下次来时您能往这桌子上摆两头蒜。”
赵巧钰听着这群蛮汉子的讨论声,不怒反笑,“我是头回做生意,有些不太懂,以后还请咱们多多照顾,你们只要来,我是面管够,蒜管够。”
随着一波波食客散去,赵巧钰准备的面和卤子也快见底,她默喊一声:“小美,我还需招待多少位食客才能完成任务。”
【目前任务进度96%,还需两位食客。】
赵巧钰看了眼装有铜板的抽屉,满意地点点头,“今天运气不错,只差两个人就能打烊休息了。”
等客的间隙,赵巧钰便坐在门口的餐桌前教乔玥数数,按她这个年纪,应该刚上幼儿园,所以只学些最简单的就好。
太阳逐渐西斜,一股凄凉萧瑟感随风而至,眼瞅着天黑,剩下的那位食客还没有着落,赵巧钰忽觉有些心慌,若完不成任务,这次的惩罚又会是什么?
就在赵巧钰胡思乱想时,两个衣衫褴褛的男人一前一后走进店里,她心中大喜,这下任务能顺利完成了。
“老板娘,我听旁人说你这里十五文钱一碗面,不够免费续,此事是否为真?”
“是真的。”赵巧钰点点头,上下打量问话的男子,只见他腰杆挺直,一脸严肃,猛地听这语气倒不像是来吃饭的,反而更像是来砸店的,“我这小本生意,赚不了多少,你们若是吃饭就坐下,若是不吃就赶紧离去,俩人高马大的蛮汉子,往这儿一站还挺吓人。”
梁淞越闻言稍退后一步,从怀里掏出铜板却怎么数都凑不够十五枚,赵巧钰看着面前二人拘谨窘迫的样子,无奈叹气,“反正不一会儿就打烊,这钱不收了,你俩就权当给我这小店捧个场。”
梁淞越愣了一下,见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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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钰起身,连忙将手中的铜板全都放在了桌子上,“您做生意也不容易,钱还是要给的。”
赵巧钰抬眸看向男人,他虽着破衣烂衫,却有剑眉星目,大抵是原先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哥落魄到走投无路了,这世道,天灾不断,贼匪横行,万事难料。
“玥儿,数一下桌上的铜板有几枚,数对了娘亲奖励你蜜饯吃。”
“好。”乔玥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时而戳着手指头数,时而仰着脸好奇地看面前那俩人,她托着下巴,问:“你们怎么不进店里坐着?”
“我们在门口就成。”奔波这一路,二人身上简直脏到不能看,实在不好进店里打扰。
乔玥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扭过脸冲着在厨房里忙碌的赵巧钰喊:“娘亲,一共十二枚。”
十二枚?梁淞越有些疑惑,他垂下眼睛重扫一遍桌面上的铜板,明明也才九枚。
赵巧钰抬头看向乔玥,笑着夸道:“玥儿真棒,待会儿娘亲给玥儿买蜜饯吃。”
“好耶!”乔玥开心地拍拍手。
此时面也煮好,盛上冒尖的两大碗,将剩下热腾腾的卤子全浇上,香气四溢。
赵巧钰将面碗端到餐桌上,冲站在门口的二人招手,“快进来吃吧。”
梁淞越犹豫两秒,到底还是抬脚进到店里,怎料刚坐下就听到椅子吱吱呀呀的声音,他微微拧眉,抬眸那刻恰巧与赵巧钰的视线对上。
“别担心。”赵巧钰解释道,“这椅子年头长了,稍微有点晃,但摔不着人。”
“我大哥不是担心这个,他是担心要赔钱。”坐在梁淞越对面的小哥儿先一步开口回话。
赵巧钰微微一怔,没忍住笑出了声,“赔钱?”
那小哥儿放下筷子想继续接话,却被他口中的大哥一个眼神瞪了回去,赵巧钰没再理这哥俩,径直走到乔玥身边坐下,她将铜板收在手里,想等他们吃完面再送还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太阳也将要划过地平线,就在这四下静谧之时,孙氏拉扯着赵事成匆匆忙忙地奔到她门前,二话不说撩起袖子就开始诉苦,“果真是长嫂难当,我辛辛苦苦地为你张罗亲事,实打实的那你当亲妹子看待,你可倒好,悄默声地带着孩子跑了,要不是邻居说在码头上见过你,我是万万寻不到这里。”
赵巧钰冷着一张脸,直言道:“那钱二郎是个什么人,用的着我多言语?自打我领着孩子回家,你们夫妻俩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无时无刻不都在研究怎么才能把我们娘俩卖出去。”
“你!”孙氏被气得直咬牙跺脚,她一把将赵事成拽到身前,“都说你妹子最知礼义廉耻,现下看来也不过如此,我不过抱怨几句,她就敢污蔑兄嫂,乔家将她赶出门真是有先见之明。”
赵事成被撺掇的亦是满腔怒火,他扬起胳膊就要动手,赵巧钰顾及年幼的乔玥,只起身往后退。
她将乔玥送到那小哥儿旁边坐着,叮嘱道:“帮我个忙,捂住我女儿的眼睛和耳朵。”
“您要做什么?”小哥儿傻愣愣地问。
“问那么多干嘛?”赵巧钰半蹲下来安抚乔玥几句,而后绕到厨房里,掂两下锅勺,又摸两下烧火棍,最后选了把刚开刃的菜刀。
小哥儿看着赵巧钰发狠的样子,眼睛瞪得溜圆,梁淞越担心事情闹大惹来官差,便迅速将赵巧钰拦下,“用不着您动手。”
3. 第 3 章
在赵巧钰还未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时,梁淞越就已经拎着门口那俩泼皮无赖的衣裳领子进到店里,他随手往地上一丢,疼得赵事成夫妻俩呲哇乱叫。
梁淞越背过身顺手将门反锁上,“有些事还是私下解决的好。”
“你,你,你……”赵事成跪坐在地上,脸涨得通红,“赵巧钰,看来是我这做兄长的小瞧你了,怨不得你推三阻四,原是已经找好了下家,这男人满身破烂,想必是哪个桥洞底下的讨饭乞丐,你倒真是守寡多年变得饥不择食了。”
赵巧钰“砰”地一声将菜刀撂在桌子上,快步走到赵事成面前,抬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你还知道自己是做兄长的,满街里打听打听,有你这样算计亲妹子的吗?”
赵事成捂着肿胀的脸,不可置信地瞪着赵巧钰,哆哆嗦嗦地说:“你敢打我?”
赵巧钰自上而下俯视着他,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就打你了,满肚子歪心思的人活该被打。”
“赵巧钰,他可是你兄长!”孙氏吼道。
“那又怎样?”赵巧钰将目光移向孙氏,“再惹我,我连你一起打!”
孙氏闻言双腿一伸,满地撒泼打滚,“反了天了!哪有妹子动手打兄嫂的。”
赵巧钰听着这声音实在聒噪,不耐烦地说:“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们两家互不打扰,若要让我听到些风言风语,那就不是扇巴掌这么简单的了。”说罢,她快走几步将门敞开,冷着脸问:“你们是自己走,还是让我请你们走?”
赵事成夫妻俩对视一眼,哭喊声更甚,看那架势像是准备破罐子破摔了,赵巧钰拧紧眉头将要动手,就见梁淞越把地上那俩人提溜起来往远处丢。
码头上闹事的多了,大家早已是见怪不怪,只当看个热闹,哄笑几句就随意地抛掷九霄云外。
“你大哥力气这么大,怎么不找个活计做?”赵巧钰站在门口,看着梁淞越渐行渐远地身影问。
小哥儿“嘿嘿”一笑,“我们刚来这儿,还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
赵巧钰点点头,又问:“逃难来的?”
“啊?”小哥儿愣了愣,“算是吧。”
“我这里缺两个店小二,考虑一下?”赵巧钰又要带孩子,又要备料出餐,压根忙不过来,更何况这烧锅、洗碗,打扫卫生样样不轻松,早晚要请人帮忙,不如从一开始就花钱解决,刚巧这俩人满身蛮劲儿,招到店里既能当服务员,又能当保安,一份工钱两份用途。
小哥儿犹豫半晌,说:“我得听我大哥的。”
赵巧钰轻声笑笑,“行,听你大哥的。”
等梁淞越回来,赵巧钰又把此事同他重述了一遍,“我们孤儿寡母,你们难兄难弟,彼此之间有个照应,我提供食宿和工钱,你们就负责收拾桌子,刷碗烧锅。”
梁淞越思索片刻,点头应了下来。
“行。”赵巧钰站起身说,“后院有间屋子,我收拾出来给你们住。”
“三木,你去帮忙。”梁淞越冲身旁那小哥儿抬了抬下巴。
三木说了声“好”,屁颠屁颠地跟在赵巧钰身后,“东家,这活儿我干就行。”
赵巧钰没忍住笑了,“你适应身份还挺快。”
将梁淞越兄弟俩安排好以后,赵巧钰又去厨房单给乔玥做了晚饭,月上枝头时,她终于能躺到床上休息了,今日从早忙到晚,累得是浑身酸疼。
【今日任务进度已至100%,恭喜宿主获得五百积分奖励。】
【支线任务-助人为乐,已完成,恭喜宿主获得一百积分。】
【支线任务-招聘员工,已完成,恭喜宿主获得三格保温台一张。】
赵巧钰看着面板上弹出的系统提醒,心中惊喜万分,她问小美:“支线任务是随机发布?”
【是的,系统有自动检测功能,若宿主完成隐藏的支线任务,奖励会随主线任务一同发送邮箱,而我也会作出语音提醒,若宿主无需弹窗公告,可前往设置页面关闭状态。】
“那倒不用。”赵巧钰点开食材商城,研究明日要做些什么,她一边滑动屏幕,一边问:“明天的任务是什么?”
【开启食客自选模式,点亮“日入过千”勋章,升级员工形象。三项任务完成后将获得五千积分以及一百套新式餐具。】
赵巧钰一听到自己明天要完成三项任务,蹭地坐了起来,她掀开褥子,将藏在床板下的钱匣子找了出来,问:“我今天一共赚了多少。”
【您今日一共招待五十位食客,其中两人免费,共计七百二十枚铜板。】
“还好还好,一千而已。”赵巧钰将钱匣子里的铜板数了一遍,刚好对上,“我想问一下,升级员工形象是什么?在你们系统里花积分升级吗?”
【升级员工形象需宿主将他们从“乞丐”改造成“平民”,在集市花钱为其购置新衣替换即可。】
“花钱?”赵巧钰握钱匣子的手微微顿住,“能从他们工资里扣吗?”
【按正常原则讲不可以,若他们对此决定毫无怨言,则全由宿主决定。】
赵巧钰咬着唇,面露难色,“好像有点不道德哈,要让我上班搭钱,那指定不乐意,就两身衣裳而已,权当工作服了。”
【温馨提醒,良心企业才能走得长远。】
“我知道。”赵巧钰扯着嘴角“呵呵”一笑,点击邮箱领取奖励后,她将那个三格保温台选好位置靠墙摆上,系统要她开启食客自选模式,那就意味着明日要多做几种卤子。
早上兑换的食材已全部用光,需得重新购买,桌椅换新,餐馆重修,日常养娃,处处都是钱,赵巧钰放弃了去集市采买的想法,她现在的积分还有一千多,拿出三分之二,勉强够用。
翌日清晨,赵巧钰刚睡醒就听见劈柴声,她推开窗户往楼下看,只见那蛮汉子正一言不发地站在后院抡斧头,想打声招呼却忽地想起,忘记问他叫什么了。
赵巧钰只得将卡在嘴边的话重新咽到肚子里,她关上窗,回过头见乔玥还在熟睡,梳好头发,理好衣服,踱步下楼。
今日任务艰巨,还是早些准备为好,赵巧钰提上木桶就要去打水,可掀开水缸的盖子,里面却是满的,瞧地上的印记,想是早上新倒的。
“这钱花的可真值。”赵巧钰暗自想。
厨房里的无烟式炉灶只有两口锅,她昨日是一个炒卤子,一个煮面。现下好了,店里多了个三格保温台,可以把炒好的卤子盛进去温着,这样食客就餐时也不会因为变凉而影响口感。
这第一步,依旧是先将手擀面做好备用。轮到第二步,就要清洗干净食材准备做卤子。
赵巧钰今天要做三道热卤,一道解腻凉菜,以及黄瓜丝,胡萝卜丝等爽口菜码。
第一道是肉沫茄子,茄子切丁后加盐,腌出水分攥干;锅烧热倒上黄澄澄的菜籽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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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上三肥七瘦的肉沫炒至变色,而后往里加葱花、蒜末、小米椒增香去腥;再下入茄子炒均匀,依次倒上咸盐、生抽等调味,最后兑上适量淀粉水烧开。
锅里咕咕地冒着热气,香味儿顺着门缝被风牵着飘向了远方,三木推门进来,被馋得直留口水,眼巴巴地探着脑袋往灶台里看,赵巧钰看他一眼,这小子竟傻呵呵地冲着她笑。
“想吃啊?”赵巧钰笑着问。
“想。”三木点头,“东家您厨艺真好,我打屋里就闻着味儿了,昨个夜里做梦都是您做的面,馋的我口水直流。”
赵巧钰被哄得直咯咯笑,侧身撩开布帘子,看眼闷头卖力气的梁淞越,对三木说:“你跟你哥真不一样,他就一木头,只会傻干,而你手脚麻利不说,就光这张嘴就特讨喜。”
三木憨厚,被夸了就脸红,他难为情地说:“我跟我哥不一样,他是做大事的人。”
“大事?”赵巧钰好奇地问:“你家祖上有钱啊?是大官儿?”
三木“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找补,“我是说我哥厉害,他将来要成一番大事业。”
赵巧钰点点头,“看出来了,你哥跟旁人不一样,说话,做事,都不一样。”
“东家,我听着姐儿像是睡醒了在哭,您赶紧去看一眼。”三木岔开话题,快步绕到厨房灶台前,“这里还有什么活儿,您吩咐,我接着弄。”
赵巧钰抬头往楼上瞅了一眼,边解围裙边说:“把这锅里的卤子盛出来,顺道把锅刷了,再看着炉膛里的火,可别灭了。”
“得嘞。”三木点点头,“您就放心交给我吧。”
待赵巧钰上楼后,三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刚松懈下来,就瞧见梁淞越抱着一摞柴火进来,他小心翼翼地喊了声:“大哥。”
梁淞越将柴火码好,面色严峻地说:“你还知道我是你大哥?先前交代你的全忘了?”
“没忘。”三木压低声音说:“事关您生死,我怎敢忘。”
梁淞越拧紧眉头看了三木一眼,颇为无奈地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三木脸上的笑意全无,反而化作一种严肃警惕。
将赵巧钰交代的活干完,她也刚巧抱着乔玥下楼,梁淞越手里握着扫帚迎面跟她碰上,他低垂着眼睛,恭恭敬敬地喊了声:“东家。”
“嗯。”赵巧钰轻轻点了点头,将一个荷包随手抛给他,“拿着这钱赶紧去集市上买几套衣服,别影响今日招待食客。”
梁淞越垂眸看了眼手心里绣着鸳鸯戏水的粉色荷包,轻声说:“这算预支的,您从我工钱里直接扣就成。”
“不用。”赵巧钰说,“买衣裳花不了多少,更何况就算从你工钱里扣了,我也不能一夜暴富。”
“一码归一码,您带着孩子不容易。”梁淞越将目光移向她怀中的乔玥,小丫头睡眼惺忪,脸上还挂着泪珠,想是醒来因见不到娘亲刚哭过。昨日大闹一场,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什么情况,他与三木两个大男人,总不好占她们孤儿寡母的便宜。
赵巧钰不悦地“啧”了一声,仰起脸问他:“我都说了不用,你个大男人矫情什么?我出钱你出力,咱们是平等的雇佣关系,别整那套有的没的,赶紧去买衣服,别耽误我做生意。”
梁淞越望着她欲言又止,三木见场面僵持,主动站出来化解尴尬,“大哥,咱们快去集市吧,再不去就到中午了。”
4. 第 4 章
待梁淞越兄弟俩从店里出去,赵巧钰开始着手下一道热卤,码头上的力工能量消耗大,只靠蔬菜和碳水显然是不够的,肉沫茄子算半荤半素,她怎么着也得做道纯荤的撑场面。
思来想去,赵巧钰决定做道小炖肉卤子,挑中五花切成一厘米厚的大片,再切成丁,这种大小的肉块等做好后均匀地混在面条里,一口下去全是肉香。
主料备好了要开始炒香料,往烧热的油里加上八角、香叶、桂皮等,待煸炒出香味后盛出来用干净的白布包上,等着待会儿卤肉的时候用。
接下来到了正式的卤肉环节,将方才切好的肉丁倒进油锅里,煸炒到表面有些焦色后加上葱姜蒜末,以及盐、糖、酱油等调味料,最后添上滚烫的开水和卤肉料包炖煮。
赵巧钰拿起勺子盛了点汤尝咸淡,正正好的盐味里多了一丝甜,汤面上虽满是油星,却丝毫不觉得腻,她确认完口味满意地点了点头。
“娘亲,我把面面都吃完啦。”乔玥捧着碗坐在离厨房最近的餐桌前,脑袋上的两颗丸子发髻随着身体的挪动左摇右晃,赵巧钰没怎么给小孩儿扎过头发,怕手上没个轻重弄疼她,只好梳俩最简单的小揪揪。
“玥儿好棒啊。”赵巧钰走过去用帕子给她擦了擦嘴和手,“今天还在店里陪娘亲好不好?”
乔玥点点头,“好。”
赵巧钰又哄道:“外面有好多坏人,娘亲好害怕,玥儿能不能保护娘亲?”
“能!玥儿一定保护好娘亲。”乔玥扑进赵巧钰怀里,紧紧地攥着她的衣服,一张软萌的脸上多出几分严肃,“娘亲,那两个人以后都要在咱们家吗?”
“嗯。”赵巧钰点头,“他们是娘亲请的帮工,以后与咱们同吃同住。”
忽地,乔玥从她怀里钻出来,仰着脸一本正经地问:“那爹爹呢?爹爹为何不来帮忙?”
赵巧钰闻言愣住了,她不知道要怎么跟一个孩子讲述“死亡”,乔玥是遗腹子,自出生就没见过父亲,原主也有意瞒着,所以在乔玥心里父亲还活着,只是不在她身边。
“爹爹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时无法回来。”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都等好久了。”乔玥低下头掰着手指头数,“玥儿都三岁啦。”
赵巧钰指着外面的河岸与船只说:“等玥儿长到十几岁,爹爹就坐着船回来了。”
“十几岁是多大?”
“两只手数过来一遍。”
“好吧。”乔玥撇撇嘴,“爹爹真坏,让玥儿和娘亲等这么久。”
赵巧钰抬起手给她理了理头发,她脸上虽挂着笑,却也有些苦涩,“玥儿在这里乖乖坐着,不许乱跑,娘亲去把厨房剩下的活儿做了。”
乔玥点点头,“嗯,玥儿在这里保护娘亲。”
柴火灶烧的旺,就这一会儿功夫肉就炖好了,趁热盛进保温台里,盖上盖等着中午食客光临。
将锅洗干净,开始做第三道,这次做个稍简单的素三丁卤子。
三丁,顾名思义就是豆腐丁、胡萝卜丁,土豆丁,炒制是不难,麻烦就麻烦在切菜备料上,系统现下还没有给她提供多功能切菜器,所以只能一样样地亲自用菜刀切。
清洗,削皮,切丁,依次做下来累得人腰酸手疼,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儿最适合家里那俩帮工来,只可惜刚才被赵巧钰赶出去买衣服去了。
赵巧钰原觉着买衣服不着急,等到傍晚也是可以,但转念一想,这员工的衣着打扮也是店里的脸面,别那些食客进来被他们哥俩儿的样子吓一跳,还以为她这里不卖打卤面,改做难民收容所了。
事儿也是赶巧,赵巧钰前脚正搁心里念叨着这事儿,后脚那俩半吊子帮工就回来了,这有句话说得着实不错,人靠衣装马靠鞍,换下那破破烂烂的衣裳,认真梳洗一番,倒真像那家的贵公子下凡历练。
赵巧钰直勾勾地盯着俩人看了半晌,最后擦擦手走上前,先打量一番那个力大如牛的哥哥,再仔细瞅瞅那个嘴甜如蜜的弟弟,连啧几声,夸道:“这一换衣裳还真不错,在我这儿当帮工着实委屈。”
三木原本还乐着,一听到这话急了,问:“东家,我们还没干活呢,不能辞退。”
“谁说我要辞退了?”赵巧钰笑着打趣,“刚掏钱给你们换上员工服,我还没赚回本儿呢,哪能说让你们走就让你们走。”
“那就成。”三木笑着转了个圈,“东家,我这衣裳咋样。”
赵巧钰点点头,“行,穿上挺帅。”她又扫了梁淞越一眼,“不过,你比你哥稍逊一筹。”
三木笑了笑,“那是自然,我哥一向受年轻娘子和姑娘的喜欢,都争着抢着要嫁给他做新妇呢。”
“是吗?”赵巧钰乐出了声。
“是啊!”三木笃定地点头,他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被梁淞越的一声轻咳打断。
赵巧钰将目光移到梁淞越身上,只见这男人一脸的庄重严肃,他直直地站着,长腿宽肩,腰背挺拔,透过那层普通的粗布衣裳,她似乎能想象到男人精壮的身材。
“行了,你哥嫌你话多,快去干活儿吧。”赵巧钰轻声笑笑。
梁淞越的心里话就这么被铺开了放到明面上,他垂眸对上赵巧钰的笑眼,耳朵尖不自觉的就红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整张脸都是热的,往前细数,什么场面没见过,怎地就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感到难为情。
“我去劈柴。”梁淞越沉声道。
“后院那些够用几天,先别劈了。”赵巧钰环顾四周,看着那些缺胳膊少腿的桌椅板凳,问,“你俩谁会木匠活儿?我现下没钱换新餐桌餐椅,只得先修理一番凑活着用,不会也不打紧,我去街上请人来修。”
梁淞越一言不发地走到就近的餐桌旁,大致检查一番,淡淡地说:“我来修就行,虽比不上那些木匠,但能抵一阵急用。”
赵巧钰点点头,“行,交给你了,要是需要买什么东西,只管找我支钱。”
梁淞越“嗯”了一声,蹲下身开始修理。
“三木,你主要两个活儿。”赵巧钰想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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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活儿除了烧锅就是刷碗,“没客人的时候就负责陪玥儿玩,看着她别让她乱跑,有客人的时候你就把她放到厨房里,我来陪着,你呢就去收拾餐桌和碗筷,能完成吗?”
“能,都听东家地吩咐。”三木笑着说。
安排完工作,赵巧钰要去把剩下那道素三丁炒了,路过梁淞越身边时,她停下脚步,问:“你叫个什么?”
梁淞越愣了一下,说:“梁林。”
赵巧钰“哦”了一声,“你弟叫三木,他大名叫梁森?”
“嗯。”梁淞越随意敷衍了一句。
“那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梁木?”
梁淞越手上的动作忽地顿住,安静半晌,他摇头说:“没有。”
“行吧。”赵巧钰抿了抿唇,“你接着忙,我去厨房。”
赵巧钰绕到厨房,往烧热的锅里倒上油,趁着油温低倒入豆腐丁煎至金黄,而后盛出来剩下底油爆香葱姜,这葱姜葱姜,不煸不香,一定要等到泛着焦色再倒上豆瓣酱调底味,而后倒上胡萝卜丁和土豆丁快速翻炒,最后再加上方才煎好的豆腐丁混合均匀。
待食材全部下过就要开始调味,咸盐必不可少,接着是生抽,蚝油等,接着往里添上没过食材的开水煮一会儿,等到三丁熟透,淋上水淀粉大火收汁,这道菜卤子就算做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后,赵巧钰去后院挑了块平整的木板,想用炭火往上写招牌,将要动笔时发现自己不会写繁体字,只好求助店里那两个实打实古代人。
“就写打卤面,十五文钱一碗,菜卤子有荤有素随意选,不够免费续,吃饱为止。”赵巧钰蹲在地上指挥三木,她虽认不全上面的字,但猜一猜也能看懂,至于这古代穷人家大抵都没上过书塾,估计只认得个“一二三四”。
赵巧钰想了想,说:“你再往这几行字下画一碗面,筷子将面条挑起来那种。”
三木摇摇头,面露难色,“东家,我只会写字,不会作画。”
“你哥会吗?”赵巧钰刚将这句话问出口,就见梁淞越走过来把三木手里的炭棍拿走了,他屈膝下蹲,先往地上随意地起了个型。
梁淞越抬头看向赵巧钰,轻声问:“是这种吗?”
“是。”赵巧钰点点头,笑道,“怨不得三木说你招年轻娘子喜欢,这文武双全,何愁找不到活路。”
“略知皮毛而已。”梁淞越调整好木板位置,开始作画,那炭棍在他手中好似沾满墨汁的画笔,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凌厉,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画完了。
赵巧钰望向那招牌,竖起两个大拇指,“写得不错,画得也不错,有了这招牌,我今日生意一定不错。”
梁淞越眉头紧锁,“东家,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赵巧钰心里纳闷,他一个大男人怎地如此不爽快,有话直说不好吗?
梁淞越静思片刻,沉声道:“这定价有问题,您以薄利多销吸引食客,现下生意的确不错,但长此以往下去或许会赔得血本无归。”
5. 第 5 章
“赔得血本无归?”赵巧钰不解,拧着眉问道,“这码头上力工占大多数,他们皆是穷苦人家,我若定价太高,哪来的生意?”
关于定价一事,赵巧钰仔细研究过,她需先以平价美食打开市场,等客流稳定了再添加其他稍高档的美食。码头除商船外亦有客船,路途漫漫,吃得肯定是易储存的食物,若下了船就能解口腹之欲,何愁店里没生意。
梁淞越轻声解释道:“原因就在此,食材会随着季节的变换涨价落价,若赶上干旱水患,这食材将堪比黄金,您这十五文钱刨出本金还能剩多少?”
赵巧钰一时哑言,她又不能跟这倔驴说自己有系统提供的食材商城,思来想去只得说:“走一步看一步,你也知道我现今是什么情况,所以不管赚多赚少,总得先带着孩子活下来,我那兄嫂昨日在我这儿吃了亏,定不会善罢甘休。甭管什么世道,钱重要,人品也重要,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
此言一出,梁淞越和三木都愣了,她一个大字不识的妇人,竟也知晓“得民心者得天下”这句话。
“东家还关心朝堂之事?”梁淞越不动声色地问。
赵巧钰微微一怔,反问道:“朝堂之事有陛下和文武百官关心,我就一平头老百姓,管这闲事干嘛?陛下的天下是国家,我的天下是这一方小馆,各司其职罢了。”
三木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见场面紧张,适时开口询问:“东家有这见解,怎得不入女塾学识字。”
说到这里,赵巧钰更是窝的满肚子火气,这里原是有女塾的,不知从何时传出“女子入学乃侮辱门楣之举”的谣言,更有甚者说女子学识多了嫁不出去,这一来二去的女塾也就倒闭关门了。
“我倒也想学识字。”赵巧钰叹口气,将双手撑在膝盖上缓缓站起身,她望着那蔚蓝的天空,说:“这世上有男有女,亦有竞争。女子强了,男子自是满腔不满,若男子强了,女子的包容心会化解一切。”
三木皱眉不解,“学识字而已,又怎地扯到这些?”
赵巧钰垂眸看他一眼,轻声笑笑,“以小见大。”
沉默多时的梁淞越此刻也拎着那块招牌站了起来,他用最简单地一句话同三木解释:“一山不容二虎。”
三木闻言,整张脸倏地木住,他仰着头,一双眼睛被太阳晃得看不太真切。
“行了,这招牌既已写好,就摆到门口去揽客。”
“嗯。”梁淞越轻点下颌,转身往店里走,他站在门槛外选好位置摆好。
赵巧钰跟上来检查,忽觉这块两扎宽的门槛有些碍事,哪有做生意还拦客人的道理,她弯下腰伸出手使劲儿往上拽,奈何这里常年无人居住,木板已经有些腐朽变形,死死地卡在门框两端。
“我来吧。”梁淞越见她弄得实在费力,便主动提出帮忙,他俯下身,只伸手轻轻左右晃动几下,那门槛就被取了出来。
“先把这门槛放在后院,等夜里打烊了再摆回去。”赵巧钰轻声说。
太阳自东往北慢慢移去,大致行到十一点钟方向,门前的路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些瞧见招牌还会往店里瞅一眼,但因着赶路并未过多停留。
随着不远处的号子声渐渐褪去,一波波力工你拥我赶地奔着赵巧钰店里来,这些人大多是昨日尝过鲜的,他们想着价钱划算,口味独特就又来光顾。
“老板娘,一碗打卤面。”男人从怀里掏出钱袋子,细细数好铜板放到桌上,目光瞥见一旁简单处理好的蒜瓣,随手捏起一个往嘴里塞,边嚼边往外吐蒜皮。
赵巧钰此刻正忙着煮面,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声“好嘞”,随后她对三木说:“去招待客人,把方才我说的一字一句复述一遍就行。”
“嗯。”三木点点头往外走,“打卤面十五文钱一碗,先来我这里付钱拿碗筷,之后再去盛面,这热卤子有三样,爽口菜码两样,都是吃多少盛多少,一律不许浪费。”
“老板娘,您这法子可真省事儿,我们花了钱还得自己动手,您请这俩店小二是摆设?”
“对啊!”旁边有人附和,“昨个也不是这样啊?”
赵巧钰看了梁淞越一眼,示意他来厨房替自己煮面,她走到店中央解释道:“这昨日只有一样卤子,我只管煮面,刚巧能忙活过来,可今日连带着菜码一共五样,我又不是能读懂人心的神仙,哪里知道各位喜欢什么,想吃什么,只得让大家自己动手,如此一来我省了事,你们也省了等,这本就是对你我都有益的事。”
“可我们花钱了啊?花钱就得有服务。”
“一分价钱一分服务。”赵巧钰脸上虽噙着温和的笑,但在语气上可是半点不退让,“若哥儿能拿出一锭银子付我,别提亲自盛好送到您面前,就是您想吃山珍海味,我也能想法给您弄来。我这儿也不过收十五个铜板,一碗面五样菜,怎么着您都是不亏的。”
私语声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慢慢蔓延开来,方才说那大话的男人脸臊得通红,来这儿吃饭的有几个能拿出一锭银子,做人不能既想要这,又想要那,太过贪心可不成。
赵巧钰转了个身,不紧不慢地往厨房走,她边走边说:“这开门做生意讲求个你情我愿,来我店里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若心里不服我这规矩,大可以到别家去,更何况我又不是那蛮横不讲理之人,也并非你进了店就要强制你消费,咱没这一说。”
此时人群里有明事理者站出来道:“咱一群干苦力的,哪儿就这么矫情了?人老板娘一介妇人都能放话说让咱们随便吃,往别家瞧瞧,十五个铜板能吃着什么?”
男人说罢径直走到三木面前,把早已备好的铜板递到他手里,语气豪爽地说:“给我来一碗。”
“好嘞。”三木收了铜板,递给他一副干净的碗筷,“您吃好喝好,吃饱了喝完面汤溜溜缝。”
“面汤不收钱?”男人接过碗筷问。
三木笑着回:“不收,一碗面汤而已,我们东家说了不收钱。”
万事起个头就好办了,赵巧钰给那男人盛了面,又引着他去盛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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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男人卖力吸溜面条时旁边看热闹的人属实是坐不住了,纷纷涌到三木这里付钱。
三木虽有些傻愣愣的,但在收钱算账这方面不含糊,手上动作飞快,不多时就将那些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一捆捆新鲜的湿面条依次下锅,整个店里都是嗦面的声音,你追我赶的生怕比别人少吃一点,梁淞越看着这情况,也是替赵巧钰提着一颗心。
待头一波客人离去,梁淞越先把桌子收拾干净,再将用过的碗筷收在木盆里,而后端到后院的水井旁挨个清洗,三木这边的活儿停了,往店里环视一周却不见梁淞越。
赵巧钰见他心思飘了,问:“琢磨什么呢?”
三木语气急切,“东家,我大哥呢?”
“后院刷碗呢。”赵巧钰不以为然地往后瞥了一眼,“你大哥又不是三岁小娃娃,丢不了。”
三木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问:“东家,现下无人进店,我能去后院一趟吗?”
赵巧钰看着这位“哥宝男”实在忍不住笑,打趣道:“干脆让你哥把你拴在裤腰带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那不成。”三木摇头,傻呵呵地笑,“那样的话我大哥该烦我了。”
赵巧钰笑笑,“快别贫了,赶紧去后院看看你哥丢了没,别到时候再哭着找我要大哥。”
三木得了允许,快速奔到后院,他将两侧袖子卷起来,蹲在梁淞越身边,将他手里油腻腻的碗筷抢了过来,他闷声说:“您去一旁歇着,这些活儿我来做。”
梁淞越郑重其事地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三木。”
“嗯。”三木抬起头,“怎么了?”
“我现在是你大哥,不要忘记身份。”
三木点点头,又往他身边凑了凑,悄声说:“我知道的,但东家没有规定说小弟不能帮大哥干活,这食物残渣混上油腥最是难闻,您鼻子浅,别胃里犯恶心。”
梁淞越无可奈何地轻声叹气,抬头顺着门帘下的空隙往店里看了一眼,桌椅间满是腿,他问三木:“你来后院,前面怎么办?”
“现下前面不忙。”三木骄傲地笑笑,“是东家许我来的,东家还说让我到后院看看您丢了没,她怕我哭着找她要大哥。”
梁淞越微微怔住,回神后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他继续问道:“东家还说什么?”
三木说:“东家让您把我拴在裤腰带上。”
“什么?”梁淞越不解地皱起眉,“你跟东家又胡说什么了?”
“没有,您可别再冤枉我,我只跟东家说想来后院一趟。”三木急忙为自己辩解,经早上口无遮拦被梁淞越提醒一事后,他就已经长了记性,哪还敢乱说话。
梁淞越表情严肃,“这里用不着你,你去前面帮忙,东家一个人应付不过来。”
三木看眼手里的碗,又看眼梁淞越,一脸为难:“大哥,您别生气。”
“生气?”梁淞越反问他,“我生什么气?应该东家生气才是,付了工钱却并未轻松半分。”
6. 第 6 章
被不明所以地训斥一顿,三木此刻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他望着梁淞越那张满是不悦的脸,只得灰溜溜的跑到前面干活,不让他洗碗,那收拾桌子总是可以。
“什么情况?”赵巧钰瞧见三木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奇地凑过去,“你哥骂你啦?”
三木沮丧地摇摇头,小声说:“没有。”
赵巧钰才不信,她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继续打探道:“不会是你学嘴,你哥不乐意了吧?”
三木手上的动作顿住,抬起皱巴巴的一张脸,话里话外皆是委屈,他撇着嘴说:“您怎么知道?”
“你这张嘴能藏几句话?”赵巧钰在他旁边坐下,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她抬起手虚掩着嘴唇打了个哈欠,“也赖我,不该随随便便地跟你说这些玩笑话,你哥这人正直,听不惯也正常。”
“不赖东家,只怨我自己,大哥此前多番提醒我要谨言慎行,可我总也改不掉这坏习惯。”三木低着头回话,他声音本就小,再被店里其他客人的哄笑吵闹声掩去一部分,落到赵巧钰耳朵里,简直是细弱蚊蝇。
赵巧钰见此情形,也不好让他再复述一遍,只好从这只言片语中勉强拼凑出大致意思,她抬起眼睛,轻声细语地安慰道:“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亲兄弟哪有隔夜仇,你哥这人就是心思重,想的太多,考虑的也太多,活得累。”
三木想为梁淞越辩解一句,可话到嘴边又被他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思来想去只闷声点了点头。
沉默之际,梁淞越捧着一摞洗净的碗筷进来,赵巧钰听到声音随即侧目望过去,二人误打误撞地对上视线,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让他心中竟腾起一瞬慌张。
“你哥就一纸老虎。”赵巧钰半边身子斜靠在桌沿上,歪着头悄声同三木说。
三木身体僵直,压根不敢往旁边瞅,他微微张开唇缝,用嗓子回赵巧钰的话,“东家,您就饶了我吧。”
赵巧钰听着他闹出的动静,扭头瞥了一眼,随后直接乐出声来,“得,以后咱俩说话背着你哥。”
她说完这句话后刚巧有客人进店,连忙起身先招呼着,五大三粗的男人吃起东西来没个章法,只一个劲儿地往嘴里塞,早上备好的鲜面条眼瞅着要告罄,望眼保温台里的卤子,约莫剩下一半。
往外看眼日头,赵巧钰决定再和一些面,弯腰从陶瓮里取出面粉,往里加些咸盐增加筋性,随后倒上水用筷子搅成絮状。
和面这活看起来轻松,实则不然,全凭手上力道,这量少倒也还算好弄,偏就是她要弄几十人的分量,从头到尾揉下来,整个手腕是又酸又麻,赵巧钰此刻无比渴望系统能奖励她一个和面机,哪怕只是半自动的也好。
赵巧钰将一整个面团分成等份,依次送进擀面机里,折叠,切条,一气呵成。
等忙到店里客人差不多都散了,赵巧钰浑身上下也快要被汗水浇透,灶膛里燃烧的火,锅里沸腾的面汤,全都使店里温度上升,客人是离得远感觉不到,可她就站在这灶前,真就是又蒸又烤,双重折磨。
赵巧钰弯下腰撤掉灶膛里燃烧得只剩下半截的木柴,一瓢井水浇上去,呲地一声开始往上飘烟,站在不远处打扫卫生的梁淞越闻见呛鼻的烟味,急忙往她这里走来。
“我来吧。”梁淞越捡起那根木柴,避着人往后院走,他又往上浇几次水,这才彻底弄灭。
赵巧钰累得要命,也不管其他的了,直接就近找了张桌子趴着,乔玥一路小跑着在她旁边坐下,二话不说就攥着两个拳头给她捶背。
“是谁呀?”赵巧钰装作不知,夹着嗓子问,“是哪家的乖乖呀?”
乔玥“嘿嘿”地笑着,她手上动作虽慢,但始终未停,奶声奶气的声音响起:“娘亲,是玥儿。”
赵巧钰转了个身,胳膊蜷起垫在脸下,她想抬起手揉揉乔玥的脑袋,却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若系统不给她提供高效便捷的厨具,她只得花钱去聘请俩厨娘回来。
她心中纳闷,明明那些夫妻档面馆只有两个人,却也能将小店打理的井井有条,可自家店里连带着帮工足有三人,忙活一整天下来,简直跟刚跑完八百米体测一样。
“玥儿在给娘亲捶背吗?”赵巧钰笑着问。
“嗯。”乔玥乖乖地点头,“娘亲辛苦。”
赵巧钰眼神温柔,似是含着一汪清水,她夸道:“玥儿真厉害,一整天都在店里保护娘亲。”
乔玥把整张白嫩的脸蛋凑到她眼前,先是“吧唧”亲了一口,接着凑到她耳边说:“我午睡时梦见爹爹了,他同我说了许多,可我实在记不清。”
“梦见爹爹了?”赵巧钰惊讶地问。
乔玥点点头,“爹爹抱着我去集上逛,买了许多东西,只是梦里不见娘亲。”
小丫头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忍到最后一刻实在没憋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玥儿不哭。”赵巧钰撑着两条发酸的胳膊坐起身,一把将乔玥抱在怀里,她声音里也有点哭腔,“玥儿没有梦见娘亲,那是因为娘亲就在玥儿身旁。”
乔玥紧紧地抱着赵巧钰,将脸埋在她身前嚎啕大哭,不多时泪水就打湿了她的衣服。
赵巧钰低下头一下一下地亲着她的额头和脸蛋,微微晃着上半身,掌心贴在她的后背,四指并拢轻轻拍着。
梦里的人没有相貌只有大致身形,而赵巧钰也不知那男人长得什么模样,古代大多包办婚姻,或许原主与其仅是相敬如宾。
乔玥哭着说:“十几岁还要好久好久,爹爹定是不喜欢玥儿。”
“怎么会?爹爹喜欢玥儿。”赵巧钰抬手给她擦掉眼泪,小孩子伤心来得快,去得也快,耐心哄着就是,“爹爹心里念着玥儿,所以才会到玥儿梦里。”
“可我瞧见那水面上的船里有好些人,三木说他们都是从远方来的,可爹爹为何不坐船回家。”
赵巧钰一时语塞,扭头看向旁边的罪魁祸首,无奈叹气,“爹爹事务繁忙,腾不出时间回家,他平日里会寄些书信回来,可奈何娘亲不识字,没法念给玥儿听。”
乔玥抽抽搭搭地问:“真的吗?”
“真的。”乔玥笃定地点头,“等明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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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找个识字的先生来,让他念给玥儿听好不好?”
“好。”乔玥抬起小手往眼睛上蹭了两下,又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嘴唇,赵巧钰看见后也顾不得鼻涕脏污,撩起衣摆尽数擦净,她想着反正这衣裳满是汗馊味,脏了就脏了。
夜里,赵巧钰将乔玥哄睡着,将系统唤了出来,她问:“小美,我今日任务完成了吗?”
【今日任务进度以至100%,恭喜宿主获得五千积分以及百套新式餐具奖励。】
【支线任务-乔玥好感度上升至60%,已完成,获得半自动升降煮面机奖励。】
【支线任务-梁淞越好感度上升至10%,已完成,获得一百积分奖励。】
【支线任务-三木好感度上升至30%,已完成,获得三百积分奖励。】
赵巧钰看着瞬间飙升的积分值,满脸惊讶,今日虽辛苦,但胜在回报大,在领取完厨具奖励后她才问出心中疑虑:“在这个美食系统下,除我之外的其余人全是NPC吗?”
【每个人都是主角,只是您与系统绑定,经检测后设置随机任务,提高身边人好感度乃其中之一,奖励会根据好感度大小发放不同的奖励。】
“原来如此。”赵巧钰点点头,紧接着又问道,“那如果和身边人发生争吵和互殴,又或者是我单方面暴揍对方,好感度会降低吗?”
【会的,好感度会因误解、疏远、争吵等原因降低,如果宿主不想与对方关系决裂,可以使用“谈心”、“送礼”等操作维护双方关系,但请注意,若对方不接受您的靠近,那您所进行的操作将被系统判定为无效。】
赵巧钰往地上铺了张竹编的席子,边放松四肢边说:“这年头谁还当舔狗,断了就断了,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的朋友,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明日的任务时什么?有没有轻松点的,我今日累得要死,真怕明早起来浑身没劲儿。”
【系统任务分为“简单”,“中等”,“困难”三种模式,宿主可以前往设置自行调整,若未勾选此项,将由系统随机发布任务。】
“有这种操作你不早说!”赵巧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她快速在面板上滑动,找到设置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简单模式,“好了,你发布任务吧。”
【系统检测完成,明日任务是限量销售,只供三十位食客就餐。任务完成后将获得30×10,共计三百积分奖励。】
赵巧钰得知任务后,慢悠悠地伸长胳膊活动筋骨,三十人,轻轻松松。不过,她现下唯一担心的是,若明日客满后仍有人排队,自己该如何解释,这今日刚弄出个自助模式,明日就限量销售,有种把人当猴耍的感觉。
“我若是被食客揍,算工伤吗?”赵巧钰问。
【系统规则第999条,被食客揍为可规避风险,不算工伤。】
赵巧钰惊讶地问:“第999条?一个破美食系统竟然有这多规矩?”
【因宿主发出语言攻击,系统将扣除五十积分作为惩罚。】
【弹窗公告:积分-50。】
赵巧钰:“……”
7. 第 7 章
三十人份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经昨日一战,赵巧钰可是不想再和面了,她点开食材商城的半成品区,划到底才找到鲜面条,可这半成品也是各式各样,有细面,有宽面,每个人口味不同,选择也就不同。
赵巧钰觉得这限量销售主打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她得让人感觉到新鲜感才行,如此一来,那种基础版的打卤面是做不成了,脑子里想着别的,手却还在划着屏幕,忽地,“云吞皮”三个字闯进她的视线里,紧接着一个新想法应运而生。
打卤面吃腻了,那她就做云吞面,花上一样钱,既能吃到面,又能吃到云吞,简直是物超所值。
云吞面的面选用竹升面最佳,至于这云吞,在馅料上一定要下足功夫,选用三肥七瘦的猪前腿肉,用刀切成细丁,往里加入最基本的调料,接着倒上清水用手搅打个几分钟,最后往里添加新鲜的虾仁,这样不仅能丰富口感,煮出来的颜色也比平常的要好看些。
包云吞的方法有复杂的,也有简单的,赵巧钰想省事省时,只往云吞皮上加馅料,四周用筷子蘸上一圈清水,先对折再往里收,最后捏紧收尾。
用这种方法包好的云吞就像一只金鱼,浸在面汤里,随着筷子捞起面条,云吞也跟着摆动,好似金鱼在水里游动。
烧上一锅沸水,先煮云吞再煮面,趁着这功夫开始调汤底,往碗里放上猪油,香葱,咸盐,生抽等调味品,接着是紫菜和虾皮,先用煮面的水沏开,再盛上云吞和面,如此一来,这碗香喷喷的云吞面就算做成了。
从食材入锅到出餐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赵巧钰可以歇到中午,等正式营业时才开煮。
饭桌上,三木望着面前的云吞面连咽几下口水,他好奇地问:“东家,今日不做打卤面了吗?”
赵巧钰“嗯”了一声,侧着身给乔玥挽好袖口后,解释道:“我昨日和面太多,手腕累得慌,今天弄点省事但精致的,你赶紧尝尝,看味道怎么样,尤其是底汤,咸了淡了都明说,我好做调整。”
三木听到这话,亮晶晶的眼睛瞬间暗了下去,他侧目看了梁淞越一眼,不敢擅自主张。
“我给娘亲揉揉。”乔玥不大点儿,坐在长凳上半个身子都压在桌面,她把筷子放下攀着赵巧钰的胳膊就要动手,胖乎乎的掌心贴在她的手腕上,又软又热。
赵巧钰被哄得直咧嘴笑,她从前对小孩子无感,可经过这几日和乔玥的相处,心中的天平逐渐开始偏斜,她用另一只手捏了捏乔玥的脸蛋,轻声说:“谢谢玥儿。”
乔玥笑着摇头,“不谢不谢。”
“先吃饭吧,等会儿面面就凉了。”赵巧钰夹起云吞,轻轻吹两下,等温度差不多了喂到乔玥嘴边,小丫头也是很给面子的一口吞,“好吃吗?”
“好吃。”乔玥点头。
坐在赵巧钰对面的梁淞越静静地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他的眼里有困惑,也有失落,原来寻常人家的生活能做到如此温馨平淡。
赵巧钰知道乔玥会自己吃饭,只交代她一句慢慢吃就不再管了,她拿起筷子,往嘴里添了口面条,虾皮裹着汤汁,溜着缝滑进她的胃里,早上天凉,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整个人都是暖和的。
她抬头看向眼跟前的兄弟俩,疑惑地问:“看着我干嘛?吃饭呀?等着我喂呢?”
不着边际的话脱口而出,让俩大男人都羞红了脸,梁淞越故作轻松地清了清嗓子,随后说道:“以后和面烧锅这种活儿,您就交给我吧。”
“你会和面?”赵巧钰问。
梁淞越愣了一下,淡定地说:“不会。”
如果这个世界是本漫画的话,赵巧钰觉得自己的头顶一定会飘来乌鸦,他是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这句话的?
赵巧钰满脸无语,她撇着嘴说:“不会做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别到时我真交给你了,你就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弄得无法收场。”
梁淞越垂下眼睛,他抿着唇,过了好半晌才开口道:“我可以学。”
“我大哥可聪明了,学什么都快!”三木不愧是哥宝男,梁淞越一开口他就能往下接话,仿佛触发了什么“绝对不让场面冷掉”的设定,他见赵巧钰依旧不信,索性伸出右手立誓,“东家,我刚才此言绝非虚假,若有半点不真,我给您打一辈子工。”
赵巧钰扯着嘴角“呵呵”一笑,“你俩这么积极,是怕我这店倒闭了,发不出工钱?”
三木闻言连忙摆手,脑袋简直摇成了拨浪鼓,他说:“没有没有,您别误会。”
“你有这想法也挺好。”赵巧钰无所谓地笑笑,继续忽悠三木,“未雨绸缪嘛,人都应将自己放在首位,这是常情,能理解。”
三木急了,蹭地站起来,膝盖碰到桌腿,差点把饭碗掀了,他先是看眼赵巧钰,又看眼梁淞越,见自己大哥也不帮忙,差点哭出声来,“我没有!”
赵巧钰瞧着他弄出来的动静,倏地乐了,她现在终于能理解梁淞越平常为什么那么谨慎了,有这样一个傻弟弟,很难不操心,别人把他卖了,他还能兴高采烈地替别人数钱呢。
“嘛呢嘛呢,掀桌子造反啊?”赵巧钰把桌子扶正,玩笑道。
三木整张脸羞红,他垂着头闷声说:“没。”
赵巧钰挥手要他坐下,重新递过去一双干净筷子,说:“逗你玩儿呢,吃饭。”
“啊?”三木怔愣几秒,忽而反应过来,娇嗔一声:“东家,您怎么能这样?”
赵巧钰噗嗤笑了,又打趣道:“你是哪家的小媳妇啊?这么娇气?”
三木心里觉得臊得慌,也不好意思回话,握紧筷子闷头吃面,他长这么大就没见过哪家娘子像自家东家这样的。
“等晚上我教你和面。”赵巧钰坐正身子,看向正对面的梁淞越,“不管最后弄成什么样,必须得做熟吃进肚子里,在我这儿没有舍弃一说。”
梁淞越微扬唇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嗯,都听您的。”
三木今年不过才十六七岁,放在现代也正读高中,满脑袋吃喝玩乐的年纪,能老老实实地干活就已经值得表扬了,赵巧钰不指望别的,只求他能领着乔玥玩耍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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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临水,一个看不住就容易出事,况且这边又没有与赵巧钰相熟之人,寻个同龄玩伴简直是异想天开,如此看来,有个三木在,倒也能解闷生趣。
上午一晃眼就过去,赵巧钰心中有预感,今日准要闹些幺蛾子,她招来三木,说:“你领着玥儿到后院玩儿去,前边若是闹什么动静出来,就权当没听见。”
三木不解:“东家,您说这话怎么有点吓人?”
“没什么大事。”赵巧钰半蹲下来,揉两下乔玥的脸蛋,又亲亲额头,“去跟三木玩吧。”
安排好乔玥和三木,赵巧钰走到梁淞越身边,交代道:“等会儿你仔细数着,只卖三十份,多一个也不行。”
梁淞越不解,昨日生意好,今天理应乘胜追击才是,怎么又搞出个限量的操作。
“店里生意刚有点起色,您此举怕是不妥。”
赵巧钰“嗐”了一声,“没什么不妥的,照我说的做就是,万一等会儿闹起来,你就一手拎一个,全都丢出去。”
“这不好吧?”梁淞越皱着眉问。
“没招儿。”赵巧钰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她为了攒够积分,什么任务都得做,似乎在此设定下,赚钱为次要,攒积分才是主要。
梁淞越搞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生活艰苦,更要抓住机遇拓展事业,这样的操作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继续劝道:“若您是因手腕疼无力经营,大可将此事交于我,我虽未做过生意,但这种精细活学一遍也是会做的。”
赵巧钰面无表情地冲他挥了挥手,而后抬脚往厨房走,梁淞越见她冥顽不化,只得紧紧跟上去。
急促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赵巧钰转过身,伸出胳膊横在二人中间,左手指尖抵在他的胸膛之上,梁淞越肢体的反应速度比脑子快,他下意识挥手阻挡,只用巧劲便将赵巧钰推向一旁。
赵巧钰避之不及,后腰直接磕在坚硬的灶沿上,她闷哼一声,疼得差点骂出国粹,手腕本就酸疼,这下彻底崴了,还煮什么面?做什么生意?
“我……”梁淞越在挥手那刻就已经后悔了,只可惜覆水难收,他大步迈向赵巧钰,刚想上手检查她的伤势,却忽地反应过来男女有别,一双手就这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
“你属驴的啊?”赵巧钰哭丧着脸瞪他,“手蹄子这么有劲儿,干脆替人拉磨去吧。”
梁淞越看着她疼痛难忍的样子,实在愧疚,轻声解释说:“我不是故意的。”
赵巧钰用那只尚且还可以活动的右手轻轻揉着后腰,毫不客气地横了他一眼,但一瞅见那张委屈巴巴的脸,就真是让人又气又无奈,她撇着嘴说:“你不是故意的手劲儿就这么大,要是故意的还得了?这殴打东家是个什么罪过,你比我清楚,总得给我个解决办法。”
“没殴打。”梁淞越闷声说。
“那我后腰,还有手腕上的伤哪来的?”赵巧钰仰着头质问他,“总不是我自己搞的。”
梁淞越张着嘴却不知如何辩驳,思索半晌,只无奈地说:“都听您的。”
8. 第 8 章
幸而今日任务轻松,赵巧钰能勉强饶梁淞越一次,若换作别时,定要扣光他们哥俩的工钱,一并赶出门去。
处理好后腰上的擦伤后,赵巧钰板着脸问他:“不会和面,会煮面吗?”
梁淞越没有回答会,也没有回答不会,只含糊其辞地说:“您只需告诉我怎么做就成。”
“合着你是家里公子哥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赵巧钰阴阳怪气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梁淞越的相貌身量,谈吐举止,皆与平头百姓不同,如此看来,与其初见时的猜想是正确的,又或许他口中“梁林”这个名字亦是作假。
空气安静片刻,梁淞越解释道:“受家中长辈疼惜怜爱,所以并未做过这些厨房里的活儿。”
赵巧钰轻“啧”一声,撇着嘴说:“也对,这厨房里的活儿都是默认给妇人干的,你不会做实属正常。”
梁淞越听着她反讽自己,心里实在不舒服,只好找个由头扯开话题,他看着外面高悬在天上的太阳对赵巧钰说:“时间不等人,您还是抓紧教我吧。”
“行啊。”赵巧钰退到旁边,把位置让给他,“这是竹升面,最大的优点是煮制时间短,所以要先煮云吞再煮面,我看着火候,你就负责添面盛面,慢慢的就摸索出规律了。”
梁淞越点头说声“好”,随后在赵巧钰的监督下成功的煮了一碗云吞面出来,往碗里放上瓷勺端到她手边,轻声说:“您尝尝。”
赵巧钰捏着勺柄,舀上一颗云吞,贴在嘴边轻吹几下,待温度合适才放进嘴里,片刻后,她望向梁淞越,只道出两个字:“熟了。”
“就……没了?”梁淞越虽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但骨子里却少不了的幼稚,他生平第一次下厨,却只得了个十分勉强的评价,饶是神仙听了心里也得失落。
“不然呢?”赵巧钰搬来椅子在灶台边坐下,拿起筷子尝面,口感中规中矩,挑不出大毛病,她观察过这附近的小摊贩,真正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没几个,一是因为食材匮乏,二是因为烹饪方式还未发展完全,平民百姓的需求尚且还停留在饱腹阶段,所以这些不打紧。
梁淞越继续问道:“咸淡是否合适?”
赵巧钰说:“正好。”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刚完成培训,店里就进人了,赵巧钰火速数出三十个面碗,对食客说:“今日不凑巧,店里有些食材缺货,只够三十人就餐。”
“缺货?”食客闻言探着脑袋往案板那边瞅,见上面整齐划一地摆着面条,数不清有多少份,语气愈发急切,“那还能免费续面吗?你们承诺了吃不饱免费加的,别让我们高高兴兴地来了到最后空欢喜一场。”
赵巧钰笑着保证道:“不会的,老规矩不变,您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那要是你们卖完了,我还没吃饱怎么办?”
“我直接退钱给您。”赵巧钰说话爽快干脆,十五文钱买一个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行。”食客大手一挥,往她眼跟前放上足数的铜板,“给我来一碗。”
赵巧钰往灶台上依次摆好碗勺,趁梁淞越煮面的功夫,往里放上底料,用热水化开,盛上定量的云吞和面,虾皮葱花浮在汤面上,一眼望过去,只写满“鲜”字。
售卖到一半时,赵巧钰发现队伍已经排到店外,很显眼有人要扑空了,她心中数着份数,往后查过几人,她走到第三十一位的身旁,十分抱歉地说:“今日店里的食材准备不足,只够少部分人吃,所以您和后面的人就不必排队了,等明日再来即可。”
“明日?”男人语气急躁,直接扯着嗓子冲她怒吼,“我听着你们吩咐,站在这儿排队,眼瞅着就快到了,你却告诉我明日再来。”
男人嗓门极大,又粗又重,他不嚷还好,一嚷满屋子的不满声。
“哪有这样的?昨天还不限量吃面,今天就说只够少部分人吃,别是嫌我们吃得多,心里不满想着法的赶客呢?”
“我呸,空着肚子在这大太阳底下站个半晌,连口茶渣子水都没喝,就要赶客,哪有这说道。”
“走了走了,以后再来我这儿就去跟那鸨婆子姓。”
看热闹的,心生不满的,添油加醋的,挤成一窝蜂,赵巧钰也不做过多解释,由着他们去了,打刚开始她就说今日是限量销售,人长了耳朵不拿来用,听到点风就觉得要下雨,实在可悲。
赵巧钰正想回到厨房,旁边正扒蒜的男人将他拦下,问:“老板娘,你家这面稀罕,里头这圆胖胖的肉丸子叫个啥?我瞧着跟条小鱼儿一样。”
“那叫云吞。”赵巧钰停下脚步,耐心地同他解释,“猪肉混上鲜虾做的,外面那层是面皮,薄而不破,混着汤汁吃进嘴里,鲜香可口。”
男人点头,“的确,怪不得今日要弄个限量销售,又是云吞,又是面的,想必十分费功夫。”
赵巧钰无奈地笑了笑,轻声说:“看来这世上还是有明眼人的,我就两只手,哪里包的过来。”
“酒香不怕巷子深,老板娘手艺好不愁没生意,是他们那些人无福消受。”
“承你吉言。”
梁淞越上手快,不用赵巧钰盯着就能做得很好,相同的动作来回重复,丝毫没有技术含量,时间转瞬即逝,客人们吃到最后皆是挺着肚子出去。
赵巧钰见他浑身被汗水浇透,贴心地递去一块白色方巾,可张开嘴又是呛死人不偿命的话:“汗要掉锅里了。”
梁淞越抬起眼皮瞅她,始终不去接那块方巾,他闷声说了句“没有”,随后抬起胳膊往脸上胡乱地蹭了两下,赵巧钰心想自己都快把那茬忘了,这倔驴还往心上搁着呢。
“你什么意思啊?嫌弃啊?”赵巧钰直截了当地问。
“男女有别。”
“我——”赵巧钰被气得原地乱转,得,惹不起躲得起。
赵巧钰快步走到后院,将乔玥抱起往寝房里去,小丫头玩闹许久,眼下正困得睁不开眼,将她身上的外衣褪下,只留薄薄的里衣,伸手往后背上摸两下,全是湿的。
天气越来越热,眼瞅着到夏天,厨房要尽快改造,要不然真没法活了。
趁着乔玥睡得昏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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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给她换件干净寝衣再做旁的,手腕随着动作拉扯隐隐作痛,看样子没个三五天的功夫是好不了了。
后院里,梁淞越正坐在屋檐下的阴凉处休息,而他旁边则挤着三木。
“大哥,东家怎么了?”三木刷着碗筷,突然分心问了一句。
梁淞越沉默片刻,说:“磕着了。”
三木又问:“是被人打的吗?”
梁淞越扭过脸看他,静静地问:“你听到多少?”
“都……”三木吐出一个字,眼瞅着梁淞越的脸色越来越黑,不敢接着往下说。
双方沉默良久后,梁淞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叮嘱道:“我出去一趟,你好好干活,别偷懒。”
三木问:“大哥,你去哪儿啊?”
梁淞越皱眉扫他一眼,并未作出回应,沿着河岸找到医馆,买回专治跌打损伤的药油,路过集市时又到替人写家书的秀才公那里买来笔墨纸砚。
等回到店里时赵巧钰母女俩仍在午睡,自己又不好去到二楼打扰,只得守在楼下,随着天边烧起橙红色的晚霞,梁淞越终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东家。”梁淞越轻声唤道。
赵巧钰抬眸看他一眼,问:“有事?”
梁淞越将手中的药瓶递过去,“这是郎中开的药油,涂到手腕上揉开了好得快。”
“你买的?”赵巧钰并未伸手去接,她抓住重点继续追问,“你穷得叮当响,哪来的钱?”
梁淞越被怼得哑口无言,他静默片刻,开口道:“在抽屉里拿的。”
赵巧钰听到这话直接瞪大了眼睛,气得她是语无伦次:“你,你,你知道这种行为叫什么吗?叫偷,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好心好意地收留你们哥俩,难不成就这么回报我?”
“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梁淞越这次也不替自己辩驳了,主动揽下错误,“您要打要罚,我都受着,绝无怨言。”
“瞧你这样子,想是在心里觉着自己占理?拿我的钱给我买药油,亏你做得出来。”
梁淞越轻声解释说:“实是无奈之举,您往我工钱里扣就成。”
赵巧钰咬着牙在他旁边的桌椅前坐下,仔细数着日子,“你前天到我这儿,先不说衣服,我开了口说送你就是送你,到今天满打满算两天整,你有多少工钱够我扣的?”
梁淞越站在她对面一言不发。
“我原先还觉得你比三木令人省心,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一间屋檐下养不出两样人。”
“今后我不要工钱,您只管食宿就成。”梁淞越思来想去只寻到这一种办法,他俯身拱手将药油放在赵巧钰身边,“这药到底是花钱买了,您用就是。”
赵巧钰往旁边斜了一眼,只见桌上除了药油还有笔墨纸砚,气得直接笑出声来,她拿起那沓纸问梁淞越:“这也是花店里的钱买的?”
梁淞越轻轻“嗯”了一声。
“你还真是有本事。”赵巧钰冷笑一声,怪不得沦落至此,花别人的钱都能如此顺手,想必也是个不学无术的败家纨绔。
9. 第 9 章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像梁淞越这种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赵巧钰实在是不敢留,今天敢不经她允许私自动用店里的钱,明天就敢伙同他人鸠占鹊巢。
赵巧钰抬头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恨铁不成钢,耳边传来三木与乔玥嬉笑玩闹的声音,纠结良久还是决定要辞退这哥俩。
“你——”赵巧钰赶人的话还未说出,就被系统紧急闭麦了,她伸手抚上自己的脖颈,“小美,这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说不出来话了?”
【因为系统检测到此人将对您的事业产生影响,所以禁止解雇操作。】
赵巧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你们系统还负责测算事业运啊?”
【此问题不在我的回答范围之内,很抱歉,无法给您提供答案。】
“呵,连你都受系统限制。”赵巧钰无语地哼笑一声,“所以,无论他把我这店祸害成什么样,我都不能解雇他?”
【不能。】
机械音响起的下一刻,两个红色立体字符开始在她头顶不停地环绕,大有种催命的感觉,赵巧钰不死心地问:“这个男人是不是有什么特殊身份?他是不是你们系统内部的工作人员,幕后大佬?”
【很抱歉,我无权回答这些问题。】
“废物。”赵巧钰语气嫌弃,这几日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让她满腹怨念,这语音助手又频频踩雷,正好让她发泄情绪,“你别是被系统排挤了,别的助手都知道,只有你被蒙在鼓里。”
【首先感谢您的关心,其次我们由代码组成,不懂人类的弯弯绕绕。】
赵巧钰不停地翻着白眼,她“呵呵”一笑,“你是懂怎么往别人心窝子上戳刀子的。”
既然辞不掉,那就留着,反正不要工钱,留一天她就赚一天。
“你买这笔墨纸砚做什么?”赵巧钰好奇地问。
梁淞越沉声道:“您昨日不是说想学字,只是苦于没有机会,所以……”
他话未说完就闭口不言了,剩下那半句全靠赵巧钰猜,她蹙眉问道:“你想教我识字?”
“我学艺不精,称不上教。”梁淞越眼睛狭长,俯视万物时总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他的腰背永远挺直,好似浑身傲骨,他虽总是顶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却心细如发,能留意她的随口一语。
赵巧钰思索半晌,脸上的表情也从不悦转为平淡,显然是对他的看法有所改观,侧身研究一番那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墨汁,轻声道:“我女儿眼瞅着就到启蒙的年纪,不管别人怎么看待女子入学一事,我都是要她识字懂礼的,所以,你闲暇之余教她即可。”
梁淞越点点头,只言一个“好”字。
“你会写家书吗?”赵巧钰忽然想到昨日答应了乔玥,要请先生来给她念爹爹寄回家的书信,许出口的话总不好食言。
梁淞越问:“您要做什么?”
赵巧钰抿了抿唇,将事情的原委跟他大致讲了一遍,强调道:“如果你肯帮我这个忙,今日你犯的错我权当没发生过,每月工钱照结,永不辞退。”
梁淞越眉头紧锁,“姐儿迟早有一天会长大,您是瞒不住的。”
“等她长大,这些道理自然而然地就懂了。”赵巧钰神情严肃,她抬起手指着旁边的椅子示意梁淞越坐下,“玥儿今年还不满三岁,你让她怎么去理解死亡?这忙你帮不帮我,不帮我去找别人。”
梁淞越被她使劲儿按着胳膊,这哪是商量,明明就是强/迫,他面色冷峻,压低声音道:“堵不住的悠悠众口,您怎么能保证别人不同她乱讲。”
赵巧钰可不管这些,拿起笔蘸好墨汁,硬生生地往梁淞越手里塞,她顶着张温顺柔弱的脸,干得却是简单粗暴的事。
“您别按着我。”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气在那一瞬间里猛地闯进他的鼻腔里,梁淞越偏过头不敢去看她,偏就是这赵巧钰毫无顾忌地去掰扯他的右手。
“哎呀,求你办点事儿怎么就这么难?”赵巧钰见他浑身上下写满抗拒,不满地把毛笔往旁边一丢,沮丧着脸,低头揉自己的手腕,说时迟那时快,鼻尖一酸,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
梁淞越听着她的哭声,心中实在堵得慌,又没说不答应,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他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捡起赵巧钰丢出去的毛笔,轻声问:“这信里要写什么?”
赵巧钰听到他答应,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看来这苦肉计还是有用,她又能省几笔请人代写家书的钱,强压着笑意抬头,顶着双湿漉漉的眼睛,既无辜又可怜。
“就写爹爹心系玥儿,实因公务繁忙,无法抽身回家。”赵巧钰只起了个头,剩下的内容就让梁淞越看着写了,一是因为她没有写小作文的经验,二是怕她自己说的大白话太过拙劣,实在不像个满腹经纶的文化人。
梁淞越提起笔开始在纸上书写,先提及赵巧钰,再提及乔玥,最后再诉说思乡之情。赵巧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从头写到尾,口中念念有词,虽认不全上面的字,但大致意思还是说准了的。
最后一笔落下,梁淞越粗略扫过,由始到末整理好递到赵巧钰面前。
赵巧钰问:“写好了?”
“嗯。”
“等晚上,你再帮我念一下。”
赵巧钰将那几张写满思念的纸仔细叠好,随后不假思索地开口问他:“你想不想赚些外快?”
梁淞越一头雾水地问:“您又要做什么?”
“不是我要做什么?”赵巧钰脸上的泪水早干了,眼中更是半分伤心都没有,“摆摊替人写家书,我出钱你出力,赚的钱五五分。”
不知为何,梁淞越在听到这句话后竟在心中长舒一口气,抬眼迎上赵巧钰期待的目光,犹豫片刻,淡淡地说:“店里只留您和三木,忙不过来。”
尽管知道这是预料之内的回答,但赵巧钰还是有些不悦,她撇撇嘴说:“就算再多你一个也忙不过来,好好考虑一下。”
夜里,梁淞越如约帮她在乔玥面前念完家书,小丫头眼巴巴地望着他,脸上写满了不舍。
赵巧钰和梁淞越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她见天色已晚,就将乔玥抱回寝房里哄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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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爹爹下次再寄信回来,还念给玥儿听好不好?”
“好。”乔玥趴在赵巧钰怀里,两个莲藕一般的胳膊紧紧地攀着她的脖颈,眼睛随着思考转个不停,“娘亲,爹爹长什么样子?”
赵巧钰怔愣片刻,胡扯道:“个头跟梁先生差不多,至于这长相,要比梁先生温柔。”
乔玥懵懵懂懂地“哦”了一声,又问道:“玥儿以后要是学会了写字,能不能给爹爹写信?”
“可以。”赵巧钰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玥儿以后要跟着梁先生好好学写字,到时帮娘亲算账本。”
“嗯。”乔玥频频点头。
待耳边传来乔玥均匀的呼吸声后,系统机械音再次响起:【限量销售任务已完成,恭喜宿主获得30×10,共计三百积分奖励。三日试营业任务已完成,接下来请宿主认真规划店铺发展之路。】
赵巧钰看着面板弹窗上重点加粗的一行字,追问道:“这三天只是试营业?”
【是的,您现已完全通过系统考验,将自动退出新手指引。】
“哈?”赵巧钰觉得这系统真是有病,每天都在想些歪招整她,“以后是要靠我自由发挥吗?”
【是的。】
赵巧钰被它这理不直气也壮的一句话整笑了,无奈地问:“那我的积分怎么办?我还想回家呢。”
【每日凌晨零点,系统会准时刷新当天固定任务,您只需按时完成即可。】
“那我要完不成怎么办?会死吗?”
【不会,只是领取不到积分和厨具奖励而已。】
“那随机任务呢?”
【随机任务规则不变,难度系数由您设置的模式划分,难度系数越高,您完成任务后所获得的积分就越多,请按需选择。】
赵巧钰又接连问出好几个问题,得出答案后用一句话简单总结就是:她被系统放养了,要活着全凭运气和实力。
翌日清晨,赵巧钰被噩梦惊出浑身冷汗,她立刻唤出面板,查看上面的每日任务。
任务大致分为三类,一类是销量,卖出多少道菜品,按比例兑换多少积分;二类是营业额,赚多少钱,按比例兑换多少积分;三类是隐藏任务,是在其他积分任务完成后才会开启的任务,完成后将会获得随机的厨具奖励。
如此一来,赵巧钰原先的经营方式要全部推翻才行,只可惜她刚拓开的市场就被系统这突如其来的变动打乱。
赵巧钰来到楼下,找出纸笔,开始研究整改方向,这第一步,当然是先写个策划书来,不管结果如何,总不能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三木推开门,见她在纸上写写画画,好奇地问:“东家,您不是不识字吗?”
赵巧钰心想,我只是对繁体字不太熟悉,写简体字还是很顺手的,她将三木喊到眼跟前,指着纸上的字,问:“我写的你能看懂吗?”
“看不懂。”三木摇摇头,“有些我见过,有些却没有,这字体是您独创的吗?”
赵巧钰笑了笑,说:“你说是就是吧。”
10. 第 10 章
赵巧钰养手伤这几日,厨房一切事物都由梁淞越代劳,他脑子聪明,手脚灵活,学什么都是一遍过,也庆幸系统当时阻止了她,要不然少赚好几天的钱。
算着木匣子里的钱,修缮店面那份是差不多攒够了,赵巧钰经老客户介绍找了俩泥瓦匠,大致画上图纸,简单说明情况,让他们把厨房单独隔出来,顺道在后墙上开个窗户通风散热,至于这前面只留个门和传菜口就成。
工人甲手握图纸,考察着现场情况,他头些天就听说码头上开了家新餐馆,都传这老板娘不仅是厨艺好,长得也是貌比天仙,色眯眯的眼睛不着痕迹地在赵巧钰身上偷瞄几下,又装作老实本分的样子跟她搭话:“您这都开业好几天了,怎么这时候才想着修缮铺面?”
“头些日子试营业,往后才是真刀真枪的做生意。”赵巧钰往桌子上摆了两个茶杯,分别倒上在水井里冰了好几个时辰的柠檬水,“您二位先喝点水吧。”
工人甲先答了声谢,随后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他砸砸嘴,品味着口腔里余下的清凉酸甜,好奇地问:“您这水里添了什么东西,喝起来乍有些酸,后品起来竟有些回甘。”
赵巧钰笑着糊弄道:“祖传秘方,不外传。”
“原来如此。”工人甲点点头,“怨不得您这里生意好。”
“哪有,这不全凭灶王爷赏饭吃。”赵巧钰提着茶壶,又给他们倒满,开始询问正事,“我这店里地活儿得需几日才能干完?头些天算了动工,开业的吉日,慢了可不行。”
工人甲思索片刻,伸出手张开五指,胸有成竹地说:“最多五天。”
赵巧钰抬眸看着那工人,佯装为难,抿着唇问:“能否再快些?”
“再快?”工人甲脸色一沉,侧目和身旁的工友交换了下眼色,“这我们也不是铁打的,哪能说快就快,说慢就慢。”
“嗐,这道理摆在那儿我又不是不懂,只是这算好的吉日可不能破。”赵巧钰说罢连连叹气,古代信息不发达,万一她几天不开门,就被有心之人造谣是关门闭店,那就是彻底断了财路,除此外还有一个重要因素,那就是她创业资金严重不足,这工人是按天结算,工期少一天,她就少花一份钱。
工人甲盯着赵巧钰那张白净柔弱的脸看了几秒,心中忽然产生个歪念头,“您看这样成吗?这多少天干完的确没个准头,但我们俩尽力而为,保证比原定的五天期限要早。”
赵巧钰闻言莞尔一笑,“那我就多谢二位了。”
硬装解决之后该购置软装了,店里那些残损破缺的桌椅板凳都要全部换掉,吃罢午饭,赵巧钰领着梁淞越这个满身力气无处使的帮工去了集市。
木匠铺不多,只有一大一小两家,按远近定下先后。
赵巧钰走进那木匠铺里,看着门口摆着的成品桌椅,问梁淞越:“你觉得这怎么样?看着挺结实的。”
“还可以。”梁淞越提着椅子的靠背上下掂了掂轻重,木料倒是好的,就是不怎么划算。
“单人椅和长凳,这俩哪个更合适?”
“长凳。”
赵巧钰迈着步子继续往里走,各式各样的家具看得她眼花缭乱,这时店家听到声响走了过来,询问道:“二位买些什么?”
“桌凳,开餐馆用的。”赵巧钰回忆着店里的布局,细数一番后补充道:“大概要八张桌子,三十二个长凳,您这里有货吗?”
店家问:“您要多大的桌子?”
赵巧钰伸长胳膊跟他比划两下大小,“最常见的八仙桌就成。”
沟通好尺寸和价格,店家将她与梁淞越领到了后面的库房,刚一踏进去就吸了满鼻子的灰,赵巧钰连忙抬手捂住口鼻,玩笑道:“嚯,这灰可真够大的。”
店家轻声笑笑,说:“这儿平常无人打扫,落点灰正常,您二位别介意。”
赵巧钰挥着袖子赶了赶眼前的灰尘,说:“介意倒但不上,就是真挺呛人。”
“按您提的要求,目前就这一款。”店家指着最外面那些桌凳说,“虽然便宜,但也都是好木料,您要的多,留个位置免费送货上门。”
赵巧钰走过去检查一番,轻声说:“再低点儿呗,我又不是一杆子买卖,等以后换新还到你这里来。”
店家笑着摇摇头,“真不能再低了,我本钱往哪儿摆着呢,您总得让我赚点儿。”
“哪儿不赚了,您也多少给低点,咋滴也得给抹个零。”砍价这事,赵巧钰经验严重不足,只能按照记忆里亲妈的话术跟店家来回拉扯,这买的没有卖的精,无论怎样他都是稳赚不赔的。
“我看你们也是真心要,就只能这个数。”店家伸出手朝她比划一下,“您二位考虑考虑。”
“真就不能再低了?”赵巧钰又看了眼那桌子,表现出十分钟意的样子。
店家点头,“不能了。”
赵巧钰脸上露出失望,她走到门口,抓着梁淞越的胳膊,冲那店家说:“耽误您功夫了,等下次再捧场。”
“走。”赵巧钰侧过脸,悄声对梁淞越说。
从库房出去,一路穿过大厅,快要出门时那店家忽然喊道:“就按您说的价来。”
赵巧钰闻言停下脚步,她抬头看向梁淞越,表情十分骄傲,“我第一次砍价就成功,厉害吧?”
“厉害。”梁淞越没忍住笑了一下。
写好单据,付完定金,店家一看上面的名字,愣了好半晌,问:“你姓赵?”
“嗯。”赵巧钰点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店家脸色忽地沉了下来,他扫了一眼梁淞越,说:“没什么,等傍晚时我送到您店里去。”
赵巧钰也察觉到了不对,但想着定金都交了,总不好把钱白搭进去,她收回视线,轻声说:“多谢。”
从店里出来,赵巧钰这才想起看门头上的招牌,她仰起头,只见上面写着“钱二家俱铺”五个大字,难不成这么巧的事让她赶上了?
这钱二郎已有三子,年龄约莫着四十奔五,再回想一下方才那店家的反应,倒真能对上名号。
梁淞越见她神情恍惚,轻声问道:“您怎么了?”
“没怎么。”赵巧钰无奈地苦笑一声,“我好像知道这店家是谁了?”
“您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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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巧钰先摇摇头,后又点点头,“谈不上认识,只听过名号,未见过面却差点嫁给他。”
梁淞越吃惊地问了句:“什么?”
“你没听错。”赵巧钰笑得苦涩,“还记得那天我兄嫂来店里挑事吗?他们原就是想将我改嫁给这男人换聘金,只可惜我连夜带着孩子跑了,他们计划落空,心生不满,所以才找上门来发泄。”
梁淞越闻言蹙起眉,那男人看长相体态都一把年纪了,竟还想着续弦。
“他貌似是将您认了出来。”
“我知道。”赵巧钰烦躁地“啧”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伺机报复,可我钱都花出去了,若临时有变又不能退。”
梁淞越安慰道:“您别着急,等傍晚就见分晓了。”
赵巧钰叹口气,“只能这样了。”
计划虽出现偏差,但不能影响她接下来的心态,出门时答应乔玥要给她买瓷娃娃,只好先将这件事搁置一旁,刚过午时,集市上依旧是人来人往,沿街那些小食摊上座无虚席。
赵巧钰连看几个摊位,将那形态各异的瓷娃娃皆购入手中,又想到梁淞越和三木近几日辛苦,就想着给他们买点什么犒劳一下,她问梁淞越:“你想要什么?”
梁淞越微微一怔,轻声说:“我什么也不缺,您给姐儿买就成。”
“快点。”赵巧钰拧起眉看他,“刚才遇到那老男人就已经让我心情不好了,你别在这儿又给我犯矫情,赶紧的,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给三木买吧。”梁淞越说。
赵巧钰叹口气,将手中打包好的瓷娃娃统统交到他手里,没什么耐心地说:“你俩都有,你要不说,我就看着买了。”
不等梁淞越回答,赵巧钰就走到隔壁卖饰品的摊位前,拿起一个黑色发带在他头顶比划,“这个发带怎么样?你那个都破的看不出原本模样,早该更换了。”
“您做决定就好。”梁淞越偏过头躲她,两个人离得近,随便什么动作都能蹭到胳膊。
赵巧钰也不指望他能给出意见,索性按照他与三木平日衣着挑了几条一并买下,二人并排走在街上,赵巧钰轻声细语地说:“有件事我一直未来得及问你。”
梁淞越扭头看她,“什么?”
“你与三木出来,父母不担心吗?”
“他们……”梁淞越面色为难,犹豫半晌,只道:“或许吧。”
赵巧钰不解:“或许?”
梁淞越思考了一会儿,沉声道:“我父亲子嗣众多,多一个少一个,没什么不同。”
听到梁淞越这样的回答之后,赵巧钰近些天心中的猜想终于得到了验证,只不过他并非家道中落,而是因不受父母双亲待见,被迫带着弟弟出来讨生活。
“冒昧问一下,你母亲是……”赵巧钰话到嘴边,却问不出那个字来。
梁淞越释然一笑,说:“我非嫡出。”
赵巧钰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坦荡,搞得有点不知所措,尴尬地笑了两声,说:“虽是如此,但你留在家中起码吃喝不愁,若努力学习,参加科考入仕,亦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流落他乡。”
11. 第 11 章
到底是别人的家事,赵巧钰不好打听更不好干涉,等买完东西她觉得时间还早,就想着回赵家一趟,也不知自己离开这些时日,爹娘是否安好。
赵巧钰来到街口的糕点铺买了两份果子,将其中一份交予梁淞越,叮嘱道:“你先回去,我去趟娘家看看父母,若玥儿哭闹就拿着糕点哄,天黑之前我就回了。”
“您孤身一人,实在不安全。”梁淞越神情严肃,她娘家兄嫂都是蛇蝎心肠,若仍心存怨念伺机报复,这恐怕去了就是掉进了龙潭虎穴,“我陪着您去,等到了赵家就只在院门口守着,若真遇不测,也有个生还的机会。”
“那这东西怎么办?”赵巧钰看着二人手中的大包小包,他们今日出来纯采购,总不能提着这些去赵家,还有若到了傍晚,那钱二郎来店里送桌凳怎么办,总要有个接应的。
梁淞越算下时间,若是再来回折返一趟压根不够用,遂好言劝道:“这几日店里修缮也做不成生意,不如明日早上再去,到时多备些礼品,以防让街坊邻居笑话。”
赵巧钰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只提着糕点去实在小气,浅浅一笑,说:“那就听你的。”
在古代出行是极其不便的,赵巧钰初来乍到不认路,又雇不起驴车和轿夫,就全靠嘴和脑子死记硬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坑坑洼洼的泥土地上,硌得人脚底板生疼。
赵巧钰觉得若是穿越可以带手机,那她一定是某信运动第一名,还是断层第一的那种。看着天边逐渐西斜的太阳,忽然有些惆怅,日落与日出象征着岁月更迭,她在千百年前的古代顶着别人的身体生活,而在千百年后的现代,是否有人代替她照顾自己的父母。
火红的残阳照在她与梁淞越的身上,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赵巧钰感慨般地叹了口气,语气关心地问:“接下来想怎么办?我虽能留你在店里,但总不能就这样碌碌无为下去。”
梁淞越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道路,沉默良久后轻声开口:“您又要赶我走吗?”
“没有。”赵巧钰颇为无语地摇头,这男人的心思怎么这么敏感,自己不过就提一句建议,瞧把他给委屈的,“我只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出路,毕竟人志在四方,若图安稳长期留在我这儿,顶多升任到大堂管事。”
“人各有志,有人想做官报效朝廷,有人想参军征战沙场,有人想经商盆满钵满,而有的人只想平平淡淡的过完这短暂的一生。”
赵巧钰静了一会儿,扭过头去看他,犹豫再三后开口问道:“所以,你是这例外里的人?”
“倒也不必用‘例外’形容,我只是觉得这种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很好。”梁淞越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他声音轻缓柔和,与之硬汉般的外表实在不匹配。
赵巧钰画风一转,毫不客气地说:“把你丢桥洞底下喝两天西北风就不矫情了。”
梁淞越轻声笑笑,不再说话了。
两人前脚到家,后脚钱二郎就来送货了,那两架单乘驴车上满满当当的桌凳,赵巧钰点过数开始安排人往下卸。
“这是余下的钱,您数一下。”赵巧钰把装有尾款的布袋子递给那钱二郎,她开店收的都是零散的铜板,后来为了省事专门去当铺兑的碎银。
钱二郎撑开布袋子看了一眼,从后腰抽出算银子的小称来,等幺过秤对上账,这才往怀里揣。
这时三木贪多,两条胳膊上横了好几张长凳,一个不慎摔倒在地上,旁边的毛驴被这声音惊到抬起蹄子就要挣脱,梁淞越反应迅速,连忙上前扯紧缰绳。
“三木!”赵巧钰惊呼一声,快步走上前将横在他身上的长凳搬到旁边,“摔到哪儿了?”
三木翻身站起来,拍干净身上的泥灰,摇摇头说:“东家,我没事。”
赵巧钰叮嘱道:“能搬多少搬多少,又不差这一趟。”
“嗯。”三木不好意思得笑了笑。
余光里,赵巧钰忽觉一道不善的视线定在她身上,扭头看过去,只见那钱二郎眼神闪躲,似是有些心虚,这按理说自家的毛驴失控伤人,这做主人的理应着急才是,可在他身上却未看见半分慌乱。
钱二郎走到那头失控的毛驴面前,抬手顺着它脑门上的皮毛安抚几下,冲着梁淞越嬉笑几声,阴森森地说:“这畜牲不通人性,您别在意。”
“是。”梁淞越松了手上的缰绳,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矮小丑陋的老男人,语气平淡,“这畜牲不通人性,人得通,否则就连畜牲都不如。”
“小兄弟,你与这妇人是何关系?”钱二郎露着一口被旱烟熏黄的坏牙,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梁淞越眼中腾起怒意,不悦地反问他:“与你有何干系?”
钱二郎闻言哼笑一声,压低声音说:“我不忍见你上当受骗,遂好心提醒,你非但不领情还恶语相向,真是蛇鼠勾结。”
站在旁边的赵巧钰始终观察着那老男人的一举一动,见此情形亦是三步并作两步横在他与梁淞越之间,赵巧钰表情平静,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是谁,所以你不用来这一套,冤有头债有主,谁许你的承诺,你去找谁解决,对了,有必要提醒一句,强抢民女是要下大狱,流放边关的。”
“一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不知要惹出多少是非。”钱二郎故作鄙夷之态,继续挑拨离间,“小兄弟,你可得睁开眼睛看看清楚,别一朝不慎被这毒妇害去性命。”
梁淞越伸出胳膊想教训这人,却被赵巧钰一巴掌拦下,她无所谓地笑笑,“狗咬你,你还能去咬狗,既然货也卸完了,就放这俩不通人性的畜牲回圈吧。”
赵巧钰说完不再去管那钱二郎的反应,兀自拽着梁淞越的胳膊往店里走,“砰”地一声锁上门,开始忙活正事。
“厨房还没修好,免不了来回折腾,这些桌凳就先摞起来,等都规整好了再摆。”
三木点点头说了声“好”,随后他凑到梁淞越身旁小声说:“大哥,刚才那老男人下黑手绊我。”
梁淞越低声道:“我知道。”
“他跟咱东家有仇啊?”
“嗯。”
“那咋整啊?”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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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环顾四周,看着新买来的桌凳很是不解,“既然有仇干嘛还买他家的东西,这钱花的真让人心疼。”
梁淞越瞥他一眼,冷冷地说:“又不是你的钱,心疼什么?”
三木惊诧地说:“我,我就是看不过嘛。”
赵巧钰站在不远处,幽幽地看着这哥俩小声嘀咕,还真当自己耳聋呢?
第二日,赵巧钰和梁淞越早早地出门了,先到集市上买齐礼品,再去到赵家。
“你就站在院门口等着,若听到争吵就进来帮我,若听不到就仔细观察着,不怕他们动武,就怕他们用些卑劣的手段。”赵巧钰叮嘱完又跟他详细讲了赵家的房屋布局,以及墙高多少,有无偏僻的后门和狗洞。
梁淞越巷子里看着来往的路人,一脸为难地问:“东家,我在门口站着是否有些不妥?”
赵巧钰微微蹙起眉,直言道:“你一个外姓男子,跟我进门好说不好听啊。”
“可我站在门口,对您的影响也不小。”梁淞越的声音又低了几分,也不知心虚,还是真不愿给他添麻烦。
“那你……”赵巧钰正犹豫着,忽然听见有人同她打招呼,抬眸望去却见那人正盯着梁淞越看,似乎是见到什么稀罕事,见此情形,她当机立断喊其一同踏进家门,“就在这儿守着,不许再往前。”
梁淞越站在墙边,“嗯”了一声。
赵巧钰拿过他手里的东西,直奔赵家父母的屋子,掀开竹帘,只见门上有着一把铜锁,透过缝隙往里看,不见有人居住的痕迹。
“这赵事成不会是把爹娘赶出去了吧?”赵巧钰带着心中的疑问开始满院子寻找,最后经过自己曾经住过的那件杂物间时听到了几声咳嗽,轻扣两下门板,唤声:“爹,娘,是你们吗?”
“巧儿?!”赵母猛地站起来往门口走,待门开后母女俩四目相望,“你怎么回来了?”
赵巧钰看着眼前愈发苍老的赵母,不可置信地问:“您和爹怎么睡这间屋子里了?”
赵母一言不发地摇头叹气,赵巧钰将手上的礼品递给她,抬脚往屋里走,赵父脸色枯黄,浑身快要瘦成皮包骨了,她问:“爹的病怎么又严重了?”
“吃了药却不见效果,我也是没办法。”赵母低着头用手捂住口鼻,话音里带着哭腔。
赵巧钰问:“大哥大嫂呢?”
赵母闻言又是摇头,“你大哥是改不了的坏脾气,整天跟着那群狐朋狗友到处厮混,已经好几天不着家了,至于你大嫂,那是更无指望。”
“我去找这俩人,问问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家还没易主呢,怎么就竟干些让人戳脊梁骨的事!”赵巧钰说罢就往屋外走,刚踏进院子里,就与孙氏撞个正着。
孙氏斜眼打量着她,讽刺道:“我当时谁回来了,原来是我那目中无人的好妹子。”
赵巧钰强压着怒火,不顾孙氏的挣扎将她拽进屋里,“你睁开眼睛瞅瞅,这是什么屋子,你年纪轻轻,竟如此恶毒,若不是杀人犯法,我真想剖开你的心肝看看,到底是黑的还是红的!”
12. 第 12 章
赵巧钰和孙氏两相争执下皆乱了钗发,病榻上的赵父重咳几声,拖着虚弱身体将随手触及的药碗挥落,瓷器破碎的声音将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赵母慌里慌张地走过去,架着他的胳膊拍背顺气。
孙氏注意到赵巧钰手上的力气渐渐弱了,便趁其不备猛地一推,她昂着下巴,瞪着眼睛,尖着嗓子吼道:“你冲我发什么狠?看不惯我的做法,就将这两个老不死的接走,让他们跟着你享福去!”
赵巧钰指着她的鼻子,怒气冲冲地说:“你有胆就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老不死的!老不死的!”孙氏叉着腰喋喋不休的重复着,“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着?那天是有野男人帮你,现他不在,你还能安然无恙地从我这里离开?”
“我能把你怎么着?当然是打你!”赵巧钰挽起袖子,手上动作迅速,拽着她的头发往院子里拉。
孙氏也不是吃素的,一边掰着赵巧钰的手,一边用脚踢她,手脚并用的同时嘴上也不歇着,骂得全是稀罕话,赵巧钰听了只后悔自己没多学点骂战招式。
梁淞越听到争吵声后寻过来,看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妇人,瞬间傻眼,清脆的巴掌音响起,赵巧钰甩了甩手,有些懊悔使这么大劲儿了,孙氏脸上虽显出红色的掌印,可她的手那也是实打实的疼。
“你最好把嘴巴给我放干净些!”赵巧钰按着孙氏试图反抗的胳膊,在她发懵时伸出脚将其绊倒,长腿一迈稳稳地坐在她身上。
孙氏个子不高,身量娇小,只胜在无理也能搅三分的嘴上,可真动起手来还真干不过整天抡锅铲的赵巧钰,这些日子,她又是忙活厨房那些事,又是抱娃哄睡,两条纤细的胳膊上仔细瞧还有些结实的肌肉。
“哎呀呀,杀人啦!”孙氏扑腾着腿,扯着嗓子叫嚷,“小姑子打嫂子了!没天理啊!”
赵巧钰将孙氏腋下攀着的帕子拽出来,胡乱团起来塞进她嘴里,孙氏瞪着眼,满脸凶恶,虽被东西拦着说话,但嘴里始终不停,哼哼唧唧的声音穿进赵巧钰的耳朵里,仔细拼凑出来竟也是骂人的话。
“我那侄子再过几年就该娶亲了,若是让外人知道他有一个泼妇母亲,还有哪家敢把姑娘许给他?”
话音刚落,孙氏就停止了折腾,她表面老实可心里还是不服气,眼睛睁得很大,似乎要将赵巧钰生吞活剥,这时将赵父安顿好的赵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抹着眼泪劝说赵巧钰算了。
赵巧钰脸色不悦,“凭什么算了?你们能忍,我忍不了!”
赵母拽着赵巧钰的胳膊,想让她从孙氏身上下来,拉扯一番后恨铁不成钢地说:“家丑不可外扬。”
“你们又未做错怕什么外扬?应该是这俩脏心烂肺的蠢货心虚才是。”赵巧钰实在想不明白,儿媳妇能欺负到公婆头上定是亲儿子默许,为什么恶人能逍遥法外,受了伤害的却要为了所谓的颜面一忍再忍。
赵母苦苦哀求道:“就当看在爹娘的面子上饶了他们这次。”
赵巧钰低下头看着赵母布满皱纹的双手,又气又无可奈何,她警告孙氏道:“管住你这张嘴,要让我再听见你说出不尊长辈的话,我定去到衙门里告你。”
在赵母的再三劝阻下,赵巧钰终于从孙氏身上下来,弯腰清干净衣裳上的土,看一眼旁边傻站着看热闹的梁淞越,腹诽道:“说好了保护我呢?”
思来想去,赵巧钰决定将二老接到店里,无论怎样,也要请旁的郎中再瞧一眼赵父的病。
将心中想法尽数说出后,赵父将要油尽灯枯的脸上,忽然有了些希望。收拾好东西,花钱雇上一架驴车,从住了大半辈子的家里离去,赵母不舍地回头望,等院门前那棵柳树逐渐消失,她才收回视线。
到了店里,梁淞越主动请缨将赵父背上楼,等安顿好后,赵巧钰又吩咐他去请郎中。
赵母趁梁淞越离去,将赵巧钰拉到一旁,悄声说道:“方才匆忙,娘未来得及问这小哥儿是哪家的,他又怎地跟你在一起?”
赵巧钰解释道:“他是外乡人,走投无路留在我这儿当帮工,刚一进门碰见那个年纪小的,是他弟弟,哥俩儿都不是坏人,您放心。”
赵母皱着眉,面色不安地说:“虽是如此,但你一寡妇,留俩男人在这儿,恐多有不便啊。”
“身正不怕影子斜。”赵巧钰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您这担心是多余的,我没再嫁的心思,他亦会远走高飞,再说了,哪有未娶过亲的能看上带着孩子的寡妇?”
“娘不是担心这个。”赵母拍着她的手,连声叹气,“你们影子正,不代表别人心思也正,胡编乱造传些什么,让玥儿怎么办?你当她是小听不懂,实际上这小丫头主意正着呢。”
赵巧钰听到这话也沉默了,她是不在乎外人的闲言碎语,可尚无分辨是非能力的孩子呢?等乔玥再长大些,听到那些话,会不会觉得是因为梁淞越,她爹爹才不回家。
“走一步看一步吧。”赵巧钰语气无奈,“他们这段时间帮了我大忙,过河拆桥的事万万不能做。”
梁淞越动作快,不大会儿功夫就将郎中请回来了,经过一番望闻问切后,那郎中脸上的神情愈发严肃,他问:“瞧你家也不像没钱治病的,怎么拖到现在才想着请郎中?”
赵巧钰刚想说话,赵母就率先开口将她拦下,“这老头子倔,死活不愿意瞧病吃药,说给儿女添麻烦,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郎中皱了皱眉,扭脸看向赵父,轻声对他说:“老爷子,可不能这样想,儿女孝顺是好事,这是老天爷让你长命百岁呢。”
赵父闭上眼,费力地摇摇头。
“借一步说话。”郎中站起身往外走。
赵巧钰看了眼赵母,示意她留下,待走到静谧无人处,开口问道:“大夫,我爹的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先喝过汤药,却总是不见好。”
“原是没什么大碍,实是一日日的拖的。”郎中拿出纸笔,开始着手写药方,“这药先吃着,看看效果如何,等七日后我再来瞧。”
“那就麻烦您了。”赵巧钰掏出银子交到他手中,随后又让三木跟着回去取药。
这几日账上是只出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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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瞅着就要周转不开了,赵巧钰为不让那俩工人偷懒延长工期,只得无时无刻地盯着,她虽节俭,但也不至到了抠门的地步,这午饭还是要好好招待。
无论什么情况,肉菜一定是待客首选,赵巧钰要花小钱办大事,自然要从看得见效果的来,打开食材商城,兑换上五花肉,青椒,鸡蛋和冰糖,等蒸上米饭,就做道肥而不腻的把子肉。
“三木,烧锅去。”赵巧钰安排完他的活儿就去淘米了。
一连吃了半个月的面条,也该换换口味,赵巧钰往锅里架上老式蒸桶,垫上蒸布,将洗净的米铺平整,用筷子戳上几个洞,大火烧着就行。
三木看见她往烧热的锅里放了块没切的猪肉,好奇地问:“东家,您这是在做什么?”
“这猪皮没处理干净,把毛烫一下。”赵巧钰抓起那块猪肉看了眼,确认上面烫出颜色后丢进水盆里洗净。
食材准备工作做完,就要开始切肉片了,薄了不过瘾,厚了腻得慌,这最佳的就是食指宽的厚度,手起刀落间,薄厚均匀的五花肉片就尽数落尽盘中。
锅里什么都不加,铺上肉片编出油脂,炸至金黄后捞出,趁着这个油煎些青椒和鸡蛋,等表面出现虎皮状就是可以了。
这炖出来的肉腥不腥全凭香料,葱姜蒜老三样,添上八角,桂皮,香叶等炒香,接着倒上刚才煎好的猪肉片,浇上配好的红烧料汁翻炒上色,这最后一步就是加水和冰糖炖煮。
没等着做成,就有扑鼻的香,三木往灶膛里又添了把柴,希望能快些做好,赵巧钰看见这一幕后笑了笑,说:“火大了容易糊锅。”
“啊?”三木愣了一下,随后就要往外撤柴火。
赵巧钰冲着他笑笑,“都添进去了,就让它烧着吧,等会儿多添点水。”
三木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摸摸鼻尖,说:“我下次注意。”
赵巧钰“嗯”了一声。
前头那俩喝茶歇息的工人闻着味儿也凑了过来,工人甲依旧满脸笑眯眯的,他表面是觉得稀罕往锅里瞅,实则是盯着赵巧钰那双手想入非非。
赵巧钰以为他们是饿了,连忙说道:“这午饭还得等会儿,您二位要不先吃点糕点垫垫?”
工人乙摇摇头,笑着说:“糕点没啥吃头,我等着吃肉。”
工人甲立刻接话:“您这做的是什么?闻起来可真香。”
“把子肉。”赵巧钰随口一回后拿起锅铲,顺着锅边轻轻推了两下里面的肉防止糊底,而后又掀开旁边蒸着米饭的木桶盖检查是否熟透。
工人甲又问:“这菜稀罕,我听都没听过,您这是搁哪儿学的?”
“搁学手艺的地方学的呗。”赵巧钰不想跟他扯那么多,干脆张着嘴胡诌。
蹲坐在地上烧锅的三木听到这回答后也是没憋住笑,抬头和赵巧钰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地闭嘴听戏。
“瞧您这话说的。”工人甲脸上的笑容有些僵住,“我又不开餐馆,还怕我偷师学艺啊?”
赵巧钰挑了挑眉,玩笑道:“那可说不准。”
13. 第 13 章
夜里,赵巧钰将煎好的汤药给赵父送去,看着他喝完后拿着之前写的策划书踱步下楼,敲响后院小屋的房门,将里面那俩正准备睡觉的人喊了出来。
赵巧钰正襟危坐,表情份外严肃,“目前餐馆经营模式有些变动,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生意,所以我得知会你们俩一声。”
“变动?”三木不解地看着她,“东家,店里生意不是挺好的吗?”
“嗯,是挺好的,但我总觉得有点不正规,你看店里连个门头招牌没有,要不是有这间屋子在,真跟摆摊没什么区别。”赵巧钰说着就从面前那厚厚的一沓纸里抽出了两张,上面写的是她当场现编的劳动合同,既然要正规起来,那这是必不可少的一步。
梁淞越垂眸往那张纸上粗略地扫视一遍,从零星几个他能认出的字里判断出来,这是份卖身契。
赵巧钰笑了笑,继续说道:“虽然咱们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已经从东家和帮工变成了合得来的好友,但我还是要将丑话说在前头,所以我想问问,你俩……到底能在我这里待多久?”
三木没回答,扭脸看向旁边的梁淞越,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只听他哥的。
“给个准话。”赵巧钰看了眼三木,而后又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梁淞越,她倒不是非这俩人不可,主要是这兄弟俩便宜好用,再换其他人成本太高,“我不会强留你们,只是想做到心中有数。”
梁淞越思考许久,轻声问她:“您昨天不还劝我参加科举入仕为官?怎么今天就又提及此事?”
赵巧钰蹙起眉,解释说:“考公和打工又不冲突。”
“考公是什么?打工又是什么?”三木听到她的回答,是云里雾里的理不清。
“考公就是参加科举当官,打工就是留下给我当帮工。”赵巧钰抬起胳膊,想将自己拟好的聘用合同递过去,却忽然发现他们俩看不懂上面的字,拼命转着脑袋瓜,最后也只想出由自己口述,梁淞越代为书写的办法。
赵巧钰拿出纸笔,放到梁淞越面前,说:“我说你写。”
梁淞越手上没有动作,盯着她看了许久,最后毫无底气地说出一句话:“我不签卖身契。”
“这不是卖身契。”赵巧钰听明白他这是误会了,连忙将纸上的内容快速念一遍,“这只是聘用契书,保障你我权益的,若我们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问题,可以直接找官府解决。”
梁淞越抿了抿嘴唇,犹豫不决地说:“可您方才说的那些官府是不认的。”
赵巧钰惊讶地问:“怎么会?!”
话音落下,她没得到梁淞越的回应,反而是听到了助手小美的声音。
【温馨提示,这里是古代,不是现代,您若想开辟先例就必须要得到朝廷的支持。】
语音播报结束后,系统公告又弹了出来,赵巧钰拿着那一行硕大的字陷入沉思,这系统可真够人性化的,生怕她患上近视眼看不清。
“罢了罢了,口头承诺也行。”赵巧钰将自己绞尽脑汁写的合同团成个球,随便往柴火堆上抛去,既然无用,那就留着引火。
梁淞越静静地望着她,眼神忽然变得有些黯淡,那日决定留下是无奈之举,可今时的选择亦让人纠结万分,如赵巧钰所想,他们是来避难的,可这“难”结束后总要离开,至于这中间能留有多长时间,他也不清楚。
赵巧钰见梁淞越为难便不再追问,只说若二人商量好了要离开,那就提前半月同自己做好工作交接即可。
商讨完此事后,又到了分工环节,三木纯哥宝男一枚,有些时候明明是梁淞越的活儿,他非要抢着干,虽然是兄弟俩不分彼此,但实在影响她的工作管理。
“梁林,你不善言谈服务不好食客,就干后厨的活儿,备菜刷碗这些。”
三木闻言立刻说道:“东家,刷碗这活儿我来干吧。”
赵巧钰听到这不出所料的话后,还是觉得好玩,她故意问三木:“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啊?”三木愣了一下,“我大哥鼻子浅,闻不得食物残渣的油腥味。”
“是吗?”赵巧钰扭脸看向梁淞越,她昂起下巴冲他抬了抬。
梁淞越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淡,“您是东家,只管下命令,而我们只管听命行事。”
三木眼中闪过失望,却依旧不死心地说:“东家,我可以多做一些。”
赵巧钰觉得梁淞越有时候也挺冷血无情的,三木眼巴巴的等他帮忙,却只得到一记冰山脸,“这样,你俩先替换着来,一人七天,等后续餐馆做大做强了,我再招其他帮工。”
“嗯。”三木垂头丧气地点了点头。
“三木。”
“我在。”
“你还老样子,点单外加收银。”
“好。”
赵巧钰安排完他们俩,总觉得这中间还缺个传菜生,这一时半会儿的,让她去哪里找人去,正发愁呢,赵母端着药碗从楼上走了下来。
赵家父母曾经也是做生意的,只可惜后来在经营观念上出现问题,等辉煌不再后就关门歇业了,而现下他们所处的这间二楼带院小楼,就是当时攒下的资产。
“你们方才说的我听了一些。”赵母走到赵巧钰身边坐下,“这在做生意上,我虽没你爹懂得多,但在这日常打杂上,我兴许能帮到你们的忙。”
餐馆这些活儿做起来实在辛苦,而赵母年纪大了,体力哪还跟得上,赵巧钰心里也不想让她太辛苦,于是轻声说道:“爹还病着,他身边缺不了人,再说了我这边忙起来顾不到玥儿,到时她也要由您照看着。”
赵母微微一笑,“你爹那里我隔半个时辰去看一次就成,至于玥儿,我瞧着她在店里玩得挺好,难道咱们这么些大人还看不住她一个小娃娃?”
话虽这样说,但赵巧钰可是不敢将乔玥就这样放在店里,万一那天忙起来顾不上她,被人哄骗走可就造孽了,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不妥,“我再招人也是一样的,别为了区区几吊铜板而因小失大。”
赵巧钰定下主意就不会再改,宽慰赵母几句,这首次会议就匆忙散了。
时光一晃而过,眼看着就到了验收结尾款那天,因赵巧钰全程参与施工,所以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只从里到外简单过了一遍就准备着要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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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顺利就要出岔子,工人甲趾高气昂地往凳子上一坐,悠哉悠哉地说:“您这活儿干得实在太赶,能不能给我们兄弟俩涨点儿?我们要的不多,就这个数。”他说罢伸出手冲着赵巧钰比划了一下。
赵巧钰脸色一沉,说:“哪有临时涨价的?原先说好了多少就是多少,做人总要讲诚信吧?”
工人甲见她敢反抗,也是坐不住了,蹭地站起来,貌似是觉得能在个头上压灭她的气焰,他拍着桌子,俨然不见方才的好脾气,“我们从一开始都是这样干的,也没见哪家说自己亏了,怎么就你搞特殊?”
“你们那些歪主意在我这里不好使,就这么些钱爱要不要!”赵巧钰手里的每一笔钱都是规划好用途的,别说她现在没有,就是有也不可能给这种惯犯无赖,这年头坐地起价还有理了?
“不给是吧?”工人甲继续威胁道,“不给我可砸了!”
赵巧钰生平最不怕被人来硬的,她直接把工具往那人脚边一丢,冷冷地说:“你有本事就砸,反正我们定金已经交了,闹到官府那里,自是谁有理就向着谁。”
工人甲也是铁了心了,弯腰捡起地上的铁锤,扬起就要往墙面上砸,可就在将要落下时,赵母站出来说:“为了点钱至于闹这么僵吗?”
“您闺女小气,守着钱袋子只进不出。”工人甲过完嘴瘾后,敞开嗓子放声大笑,两个膀大腰圆的彪型壮汉,心眼却跟针鼻儿一样小,而且只知道盯着眼前的利益。
赵巧钰走到赵母身边,低声说道:“这俩泼皮坐地起价,净做些坑害别人的事,您可不能为了所谓的脸面去纵容这些不正之风。”
赵母扭脸看了眼新建起来的厨房,眉头微微蹙起,她对赵巧钰说:“这一锤子咋下去,多的是麻烦事,干脆这多出来的钱我出了。”
“不能这样做。”赵巧钰连忙出言制止,“您手头本就不宽裕,那些钱就留着以后用,可千万别在这些事上吃傻亏。”
“破财消灾也是值的。”赵母说。
自打昨天在赵家,赵巧钰就发现赵母这人有时真的是拎不清,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恨不得全天下的亏都让她吃了才罢休。
赵巧钰不悦地说:“要不是他们闹这一出,我根本就没灾。”
工人甲见她们娘俩嘀嘀咕咕半天,也不给个准话,当即怒火中烧,厉声问道:“想好了没有?我劝二位一句,可别为了图一时省钱而赔笔大的,做生意讲究个顺风顺水,这墙要是砸了,那可就是开头难,别等关门了再去找我讨要说法。”
“你们别看我是个妇人,就觉得我好欺负,至于这加钱想都不要想。”赵巧钰看见他贼眉鼠眼的样子就来气,哐当往旁边凳子上一坐,不紧不慢地倒茶解渴。
“既然您主意这么正,那我们就砸了!”工人甲说罢就朝工友使了个眼色,二人皆抡起锤子准备着下一步动作,可赵巧钰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他们砸墙的声音。
刚扭头往那边看去,赵巧钰就见梁淞越站在二人中间,一左一右两只手各拽着他们施工用的铁锤,他眼神冷冽,浑身散发着怒意,看着那样子还真让人犯怵。
14. 第 14 章
梁淞越是正儿八经学过招式的人,而那两个泥瓦匠尽管手握武器,却也仅是空有一身蛮力,双方交手,谁占上风,一眼皆知。
这屋子里的每片砖瓦都是赵巧钰的心血,遂不能为了当时意气而不计后果,梁淞越从始至终皆以守为攻,将他们身上的力气耗个干净。
赵巧钰瞧见那两人已是气喘吁吁,便站出来调和,她站在梁淞越身侧,严肃地说:“二位,做人要讲诚信,你们坐地起价,殴打我店工人,理应要往那衙门府里走一遭,可我想着大家讨生活都不容易,今日之事就各退让一步,你们拿着剩下的钱走人并承诺永不登门,我们便概不追究。”
坐地起价,寻衅滋事,动手打人,桩桩件件累加在一起,虽罪不至死,但也要实打实的蹲几天大牢,这两个人原本就是惯犯,仗着别人做生意要讨开门彩,就能为所欲为,但他们这次着实是碰上了硬钉子,赵巧钰可不是那甘心吃哑巴亏的人。
有唱白脸的,就要有唱红脸的,梁淞越蹙着眉,恐吓道:“东家,您跟他们说这么多作什么?不若直接报官杀杀他们嚣张的气焰,省得以后再祸害别人。”
赵巧钰侧目看了梁淞越一眼,随即心领神会地点点头,故作可惜地说:“你说得对,这有一必有二,咱们肯定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交予官府解决,倒也算是积了大德。”
二人说罢,三木也凑了过来,这孩子傻,听不出他们话里的意思,嚷嚷着要往衙门去,还说要他们放心,定会有公道可言。
工人甲原以为赵巧钰是在嘴上图个痛快,拿狠话威胁他们罢了,这一瞧见真有人要往外走,心里也是慌了神,他与工人乙对视一眼,羞恼地说:“就按你说的,各退一步,但我也有要求,今日的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让我们哥俩在旁处听见,你这生意就别做了。”
赵巧钰轻笑一声,将钱放在他们眼前的桌子上,她并未直接答应这无理的要求,只说:“我这嘴能不能藏住事,全凭二位的肚量。”
“这你放心。”工人甲将钱收了,从上到下打量她一遍,而后又瞥一眼梁淞越,露出意味深长的邪笑,“节外生枝这事,你我都不愿发生,这从今往后就权当不认识。”
“你这话我记着了。”赵巧钰侧过身,让出条路来,她伸出胳膊作出一个请的手势来。
二人收好地上的工具,没好气地说:“走。”
赵巧钰目送他们离去后,回身看了眼店里摆放凌乱的桌凳,幸亏提前往墙边收了收,这要是砸了撞了可都是钱,按这两人胡搅蛮缠的行事作风来看,那定然是不会主动赔偿的,到时这哑巴亏只能她自己咽下。
“东家,难不成就这么饶了他们?”三木气愤地说。
“不然呢?”赵巧钰笑了笑,拍两下他的肩膀,“有些事闹大了对咱们也没好处,若他们获罪后怀恨在心,每天往这门前一站,嘴里再编排些有的没的,跟苍蝇似的围着你嗡嗡乱转,不比现在恶心?”
三木叹着气,心想:以前虽提心吊胆,但哪儿受过这种窝囊罪。
赵巧钰见他郁闷,也有点担忧,别心里一个不爽,去找方才那俩人报仇雪恨去,十六七岁,正是做事不经大脑,满心义气为上的年纪。
“得了啊,没多大事,你现在的任务是去把那些桌子凳子摆了。”
“嗯。”三木愁着一张脸,不情不愿地说。
处理完前厅的事,该考虑后勤了,按照常规餐馆的经营模式来看,这厨房里的活只靠赵巧钰自己是肯定完不成的,而她又请不起厨子,研究半晌,只能把积分全兑换成食材,解锁复制出餐功能。
这“复制出餐”简单易操作,只需将提前处理好的食材按照配方比例放进一个密闭的机器里,约莫等个三分钟,这道菜就做熟呈现在她面前了,赵巧钰觉得这不像是在做菜,倒像是在玩合成小游戏。
研究完使用说明书,赵巧钰问小美:“这功能强大到可以实现半自动化,那我还要你们系统提供的改良版厨具干嘛?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请您文明用语,此次仅作提醒,若有下次必将扣分处置。】
赵巧钰“啧”了一声,辩驳道:“这是歇后语,不是污言秽语,麻烦系统升级一下知识库,别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文盲。”
【好的,您的建议已上报,一周之内给您答复,请注意查收邮件。】
赵巧钰:“……真棒,那麻烦回归正题,帮我解答一下我刚才所提的问题。”
【好的,复制出餐功能只能为您解决烹制这一步,前期准备工作还需您亲自动手。】
“所以……它只是一个多功能锅?”
【可以这样理解。】
“我理解个你大爷!”赵巧钰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她攒了那么久的积分就为能当甩手掌柜,这下好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你们这是欺骗消费者!我要退货退款!”
【很抱歉,您已签订过消费须知,所以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哈?”赵巧钰疯狂地滑动面板,找到消费记录,“哪有消费须知了?我怎么没看见?”
【在商品详情页最后。】
赵巧钰看着那卡在夹缝里的一行字,又气又笑,这就跟“纯天然牛奶”,“纯天然”三个字是品牌商标一样,纯纯的卡漏洞!
赵巧钰咬牙切齿地说:“我真谢谢你。”
【不客气,为您服务是我的职责。】
赵巧钰:“……”
先是被坐地起价,再是被消费欺诈,这一天过得可真“充实”,赵巧钰站在厨房里,看着满地食材实在头大,消费一时爽,消耗火葬场。
夏季高温,若不尽快将这些食材用掉,肯定会腐烂变质,这冰箱冷柜一类的储藏工具目前只能通过完成隐藏任务获得,赵巧钰觉得这系统应该开个抽卡活动,别人氪金它氪分,五十抽一保底,偶尔还能根据二十四节气和传统节日搞些活动,必定能促进她消费。
赵巧钰打开邮箱,开始编辑信件,将刚才的想法简单提了一遍,就在点击发送前她又补充了一行字:“这边建议你们换个策划。”
赵巧钰严重怀疑这系统就是一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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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班子,而她就是负责搞测试的小白鼠,既然无法寄希望于系统,那她就顺应自然,毕竟古人的智慧在某些时候还是要远超越现代人的。
后院面积不算小,除了两间瓦房就是放柴火的凉棚,墙角那块阴凉地刚巧可以挖个地窖出来,赵巧钰没有片刻犹豫,她从杂物间里翻找出铁锹,量好入口大小开始挖坑。
“我来吧。”梁淞越放下手上的水桶,径直朝她走来,“这力气活,您只管吩咐一声就行。”
赵巧钰也不客气,直接把铁锹丢到他手里,说:“我那不是见你在挑水。”
梁淞越愣了一下,不知道回她什么话合适,只好闷头干活,沿着地上标号的印记往下挖,等深度差不多了,他撑着两条胳膊从坑里爬出来,抬头一看,却见赵巧钰抱着双腿,靠着墙睡着了。
这几天实在是忙,赵巧钰又是没日没夜的连轴转,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赵母问起来,她只说天热没胃口吃饭。
梁淞越抬起脚往旁边走了两步,替赵巧钰挡去阳光,不知为何,他就想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仔细算来,赵巧钰今年也才二十岁,明明年纪比他还小,却要独自撑起整个家,这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从前他只觉得自己在那样一个家里讨生不易,可现在看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艰难。
赵巧钰做了个梦,梦见自己丧生在火场里,而就在爆炸发生那刻,她的身体猛地动了一下,失去重心后又不受控制地往右倒去,没有预料中的疼痛,反而是一个结实的臂弯。
“你……”赵巧钰一脸惊恐地看着眼前人。
“您做噩梦了。”梁淞越垂下眼睛不去看赵巧钰,将她扶正坐好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来。
赵巧钰微微喘着气,不知是因为刚才的梦,还是因为离自己这么近的他。
“谢谢。”赵巧钰眼神闪躲,见他还半蹲在自己面前不起身,也是不管不顾了,蹭地站起来往后退两步,“这地窖你知道长什么样吗?就是嘴小肚子大,内部形状像个陶罐,能存放很多东西。”
梁淞越“嗯”了一声:“我知道。”
“那这里交给你了。”赵巧钰说罢转身就走,全然不顾还处在事外的梁淞越。
偏就是凑巧,上楼时刚好碰见抱着乔玥下来玩的三木,他见赵巧钰脸颊绯红,就问:“东家,您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去请郎中。”
赵巧钰匆忙摇了摇头,“不用。”
三木是个憨货,依旧不依不饶地劝道:“生病了要看郎中,您别心疼钱。”
“哎呀。”赵巧钰挥挥手,没耐心地说:“一边玩儿去。”
赵巧钰上了楼,对着那不太清晰的铜镜看了又看,整张脸简直从额头红到了脖子根,她撇着嘴开始自言自语:“从前打趣他的时候也没见自己脸红,怎么就只轻轻碰了下胳膊能臊成这样?再说了我又不是没有谈过恋爱!”
说实话,赵巧钰那些前男友们,虽然在长相上比不得顶流男明星,但在身材可是个顶个的没话说,可现在却因为一个梁淞越就脸红耳赤,真是稀罕。
15. 第 15 章
再碰面,二人身份调转,赵巧钰坦荡无比,反而是梁淞越怎么样都不自在,傍晚时她做好饭去喊他,这男人低着个头只顾手上动作,连喊好几声才应。
赵巧钰恼了,没好气地问他:“你是真没听见,还是不想搭理我?”
“没有。”梁淞越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匆匆垂下眼睛,“这时候风声大,我没听见。”
“你最好是。”赵巧钰撇撇嘴,谅他也不敢。
有些时候她总是觉得梁淞越的性格不讨喜,也幸亏她心细,能发现他的闪光点,若在别人眼里梁淞越就是只知道傻干活,不知道拍老板马屁的大冤种,说好听点叫尽职尽责的打工人,说难听点就是任人摆布的窝囊废。
不过,赵巧钰觉得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不屑于那样做,顶着一张三分柔和,七分凌厉的脸,沉默内敛,细腻真诚,倒真像是接了人气的谪仙。
赵巧钰是很相信缘分这一说的,再如系统所言,梁淞越会对她的事业产生影响,所以她坚信,他定有一个不凡的身份或人生。
就比如说,头两天在别的木匠铺定做的门头招牌,赶在开业前夕送来了,上面“巧家餐馆”四个字是梁淞越现场写的,可为她省了不少钱。
“歪了歪了。”赵巧钰站在店门口,看着梁淞越和三木一左一右,踩在梯子上调整招牌的位置。
三木歪着上半身,探着脑袋来回比量,“现在呢?”
赵巧钰眯缝着眼睛看了半晌,又伸直手掌找平行线,确定肉眼看不出歪斜了就点头说:“好了,就这样,手别乱动了。”
“好。”三木应了一声。
等挂好招牌,赵巧钰又递给梁淞越一块缀着花的红布,明天就开业,揭牌仪式可少不了,她叮嘱道:“别挂的太结实,万一扯不下来就尴尬了。”
三木扯着那块红布,纠结地问:“晚上风大,被吹掉怎么办?”
“吹掉就吹掉喽。”赵巧钰表情平淡,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她说挂的松点主要是怕第二天往下扯的时候太用力,连带着招牌一起拽下来,先不说有可能砸到人,就是这从开始就触霉头,她心里的芥蒂也消不下去。
翌日清晨,鸡鸣狗吠声接二连三的响起,赵巧钰从睡梦中挣扎着起来,刚想去喊后院那两位上工,就见他们整装待发地坐在大堂里。
赵巧钰喝了口水润嗓子,“哥俩起挺早啊?”
三木抬起手搓了搓睡眼惺忪的脸,笑着说:“开业第一天,不能掉链子。”
“态度很好,非常积极。”赵巧钰此刻就像打了鸡血,她斗志昂扬地走到这哥俩中间,抬起双手拍在他们的肩膀上,重重地点了两下头,“今天要是开门红,就奖励你俩鸡腿吃。”
“谢谢东家。”三木仰着脸冲她笑笑。
赵巧钰可稀罕三木了,他长得就像个剥了皮的水煮蛋,白白嫩嫩的小脸儿,真诚的有点憨傻,她说什么这孩子就信什么,实在好玩儿,冲着傻小子挑挑眉,又扭脸看向梁淞越,佯装生气地问他:“你怎么不谢我?这种冷冰冰的态度真的显得很没有礼貌好不好?”
肩膀上那只手很轻却又很重,梁淞越头一次对“如坐针毡”四个字产生具体理解,微微侧目,先看眼她的手,白净的手指上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再缓缓抬高目光,最后定在赵巧钰那张正睥睨着他的脸上,明明是那样一张娇小清纯的脸,却总是让人觉得她满身硬骨。
赵巧钰就像高山上的雪松,坚韧不拔,正如她所说,妇女身上的力量是不容小觑的。
梁淞越望着她的眼睛微微一笑,轻声说:“谢谢您。”
“不客气。”赵巧钰觉得自己陷入了女巫的魔咒,最近怎么老想逗他玩儿,只要看见梁淞越脸上出现窘迫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笑。
简单吃过早饭,就要开始为中午的营业做准备,现在的赵巧钰彻底从厨子沦为了备菜小工,她一边削土豆,一边听三木背菜单,虽然他算盘珠子打得很厉害,但这应对各类客人的话术还得接着练。
三木看着那写得满满当当的竹简,担忧地问:“东家,这么多样菜,您真能做过来?”
“能。”赵巧钰胸有成竹地点点头,胡诌乱扯忽悠他,“我原是天上的仙女,一朝被仇家陷害,失去仙衣后坠落民间,虽失去腾云驾雾的能力,但这点物为菜的仙术还是会的。”
“东家,您说这话怎么这么玄乎?”三木皱着眉,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赵巧钰憋着笑,朝旁边洗菜的梁淞越抬了抬下巴,“你要不信,就去问你哥。”
三木左看右看,到底是闭了嘴,他怕他哥骂他二傻子。
“唉,有的人实在傻得可爱。”赵巧钰压着嘴角叹气,与梁淞越对视一眼后实在憋不住了,开始哈哈地笑个不停。
梁淞越听见她爽朗的笑,也没忍住,唇角向上勾起,连带着眉眼都是浸着笑的。
三木撇撇嘴,说:“哼,我才不傻。”
“嗯。”赵巧钰笑着点点头,“你最聪明。”
“哎呀呀!我不背了!”三木把竹简往怀里随便一塞,撒丫子往外跑。
赵巧钰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身影,觉得实在可爱,照梁淞越以前跟她说的,他们兄弟二人在家并不受宠,那三木养成这种天真烂漫的性格,他这个做哥哥的,一定废了不少心血。
“三木今年多大?十七?”赵巧钰问。
梁淞越默了一下,说:“十五。”
“才十五啊?”赵巧钰着实惊讶,她好奇这小子以前都吃些什么,怎么长这么高。
“嗯。”
“不敢相信。”
“他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所以长得比同龄孩子要高。”
“好羡慕。”赵巧钰边叹气边摇头,往前倒回个十几年,她也要好好吃饭,争取突破一米七大关。
梁淞越察觉到她失落,安慰道:“他是男人,自然要长得高,不仅是为了在说亲时拔得头筹,也是为了在妻儿遇险时挺身保护。”
赵巧钰听他这样说,瞬间产生了较劲儿的念头,“砰”地一声放下手上的菜刀,撇着嘴说:“那我要是再长高点的,不仅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他,我听你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是男人长高了有用,女人长高了就没用?”
保护他……梁淞越小声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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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三年过去,依旧忘不掉他吗?
“怎么不说话?”赵巧钰见他发愣,起身用胳膊肘捅了他两下。
梁淞越回过神扭头看她,沉郁的眼睛里写满了欲言又止,他几番尝试开口,最后落在赵巧钰的耳朵里也只有轻飘飘的一句“没什么”。
赵巧钰有些生气,她不认同这种女人生来就应男人的庇护下讨生活的言论,古往今来,女将军数不胜数,她们驰骋沙场的身姿是那样张扬明艳。总之一句话,谁有能力谁是胜者,以性别区分者全是因为自己软弱无能。
“我刚才说的话,你有异议?”赵巧钰执着地问。
梁淞越摇了摇头,说:“各司其职,没有谁强谁弱之分。”
赵巧钰抬眼瞥他,“现在说得倒像是人话。”
两个人一冷一热,凑在一块儿也说不了几句话,赵巧钰原先还会念叨几句,后来见这人压根不搭你的腔,渐渐的,她的分享欲就不复存在了。
等门口的人渐渐多了,赵巧钰先让三木敲两下铜锣,将行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那些吉祥话她实在不会说,干脆直接进入正题:“路过的,停下的,都来瞧一瞧,看一看,我们‘巧家餐馆’今日新开业,凡进店消费就送代金券。”
三木混在人群里,低着头,夹着嗓子问:“什么是代金券啊?”
“能当钱用的券。”赵巧钰解释道,“比如说你来我店里消费满多少钱,我就送你一张代金券,等下次再来我这儿吃饭,你花五十文,这券就抵五文,最后你只给我四十五文。”
“那这听起来挺不错啊,我还省五文钱呢,相当于白吃五个大包子。”
原本大家都还处在观望状态,一听到“白吃”这两个字,瞬间沸腾起来。
有人就问了:“你们这代金券今天结账的时候能用吗?”
“今天不能。”赵巧钰遗憾地摇了摇头,但她话锋一转,继续往外放优惠,“但今天能打折,消费五十文以上打九五折,你付我四十七文,消费一百文以上打九折,你付我九十文,依次类推,消费的越多便宜的就越多,便宜的越多,你省得就越多。”
“那这样也挺值的,钱也是真省了。”
“欸,你家菜都啥价位啊?贵的咱们可吃不起”
“可别跟周家似的,往他店里一坐,见人下菜碟,我就穿得破了点,说我是叫花子没钱瞎得瑟。”
赵巧钰听到人群中的这声讨论,心想稳了,生意好不好,真就是全靠同行衬托,环视一圈后她瞧见个熟悉的面孔,这不是头些日子经常光顾她生意的扒蒜一哥嘛。
“这位是我这儿的常客,咱让他说说我店里的菜贵不贵。”
蒜哥也是性情中人,往前走两步,抱拳看向众人,笑着说:“咱有什么说什么,一点不带弄虚作假的,这老板娘的手艺是真好,她原先是做面食的,那炒的卤子,隔好几条街就能闻见香味,至于这价格也是真不贵,不仅价格低,还量大管饱。”
“想起来了,我先前先来这儿吃过,前几天馋味道了又来,饶了几圈也找不到地方,还寻思自己摸错了地方,原来是重新修缮,换牌子了。”
16. 第 16 章
点完炮竹,撤掉红布,这开业仪式算是圆满完成了,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就算不想用餐也要进到店里凑个热闹,看着墙上写着菜名的竹牌,以及别具一格的布置风格,真让人觉得稀罕。
“老板娘,点菜。”有客人落座后,只稍瞥了眼那价格单,觉得还算在自己的接受范围之内,就撩起袖子准备着大快朵颐一顿,他原就是刚从船上下来,现下肚子正咕噜噜地叫着。
赵巧钰朝三木挥挥手,侧身在他耳边仔细叮嘱道:“你把他们点的菜按照前头标好的序号写到这纸上,然后从传菜口递给我,切记,这厨房没我的允许谁也不许进,我娘也不行。”
三木“嗯”了一声,说:“您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去吧。”赵巧钰抬起手拍了拍三木的肩膀,意思是,我相信你。
不许别人进厨房的原因是赵巧钰烹制食材的方式实在特殊,这要是让人看见了,别真把她当成行巫蛊之术的妖女抓起来严刑拷打。
三木快步走到那客人跟前,弓着腰问:“这位爷,您想吃点什么?”
客人问:“墙上写的那些,哪个是招牌菜啊?”
“都是招牌。”三木笑笑,“还是看您想吃些什么,着荤的有红烧鱼,红烧排骨,糖醋排骨;这素的有鱼香茄子,麻婆豆腐,酸辣土豆丝;这半荤半素的有莴笋炒肉,尖椒炒猪肝,小河鱼炒辣椒。我报的不全,您要是还想吃的别的,就往那墙上看,凡是上面写着的,我们这儿都有。”
这菜单是按地窖里的那些食材种类编写的,从简到繁,大大小小二十几道菜,在广撒网的情况下,总有一道能正好戳中食客的内心。
“嚯。”客人有些惊讶,“您这不大点儿的餐馆,快赶上那酒楼了。”
三木谦虚地摇摇头,笑着说:“酒楼现在咱是比不上,还得看以后发展。”
“你东家有做生意的脑子,思想灵活,做事又大方,餐馆变酒楼指日可待。”
“我替东家谢过您的吉言。”
“客气。”客人抱拳朝他点了下头,“我也不耽误你功夫了,这荤素各一道,半荤半素也来一道,至于这具体是什么,你看着给我上。”
这种点单方式虽不在三木的预料之内,但他还是淡定地说:“有您这句话,我就看着点了,饶我多嘴问一句,您有什么忌口吗?”
客人摇头,“没有。”
“好嘞。”三木按那人的体型和说话风格挑了三道分量大的菜,虽不见得有多么精致,但能过个嘴瘾,他低头往纸上写下三个数字,先敲了下传菜口的挡板,又顺着底下那条弧形缝隙将纸条递过去。
赵巧钰拿到纸条后,往钉子上一挂,开始将食材和调味料按食谱往复制机器里放,等上面的红灯变绿,随着蒸汽喷出,一道香喷喷的生炒鸡块就做好了。
这功能有一好处,就是能自动清洗,不用她往这方面多费心思,除此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质量能有所保障,因为这每道菜的火候把握都是统一设置的,断不会出现糊锅或没熟的情况。
一道菜结束就要准备下一道,出餐快意味着食客不会因为等不及而流失。
看着钉子上那厚厚的一沓,赵巧钰满脑子都是“好多钱啊”,趁着这会儿不忙,她推开传菜口的挡板,探着脑袋往大堂里瞅,客人里有携家带口的,有呼朋唤友的,还有些个人来的散客,目光再放长些,她瞧见有不少人正站在门口不停地观望,有的是期待,有的是烦躁,有的是失望。
赵巧钰合上挡板,打开后墙上的窗户,冲着闷头洗碗的梁淞越喊了一声:“帮我去门口看两眼,悄摸听听那些人怎么不往店里来。”
“好。”
梁淞越快速洗干净手,站起身迈着大踏步往门口走,还没等他靠近,就有人先一步开口朝他问话,“你们这儿什么时候打烊。”
“天黑之前。”
“哦。”那人点点头,又问:“这送代金券的活动是只今天有,还是一直都有。”
梁淞越思考两秒,轻声回道:“按东家的意思是,目前是一直都有,但不确定后期会不会有所调整,所以也算是先到先得。”
“这样啊,那你看这……我们今天还能等到位置不?”
梁淞越扭过脸环视店里,却发现一个空桌子都没有,而他又不能直接拒绝,只好说:“您要是不介意可以和其他客人拼个桌,各自结账就是了。”
“我们几个是一家的,怕是拼不成。”
“那这样,我跟里面的人知会一声,等有了位置就来告诉你们。”
“好好好,麻烦了。”
梁淞越回到后院,刚想敲窗户就见赵巧钰正撑着胳膊探头探脑地往天上看,顺着她的视线仰头,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碧蓝如洗的天空和绵延不绝的白云,再无别的。
“打听到了吗?”赵巧钰回过神歪着头看他,她心情不错,说起话来有点像哼着调的歌,杏眼朱唇,白净的脸蛋,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连个型都没有,一眼望过去,哪像已经生过孩子的妇人,分明是待嫁闺中的活泼少女。
梁淞越不可控地吞咽一下口水,稳过神后,轻声说:“那些人是排队的,店里没位置了,我说可以拼桌,只可惜他们是全家一起来的,拼桌不方便。”
赵巧钰原本还趴在窗台上,听到他的话蹭地站直了,懊悔地说:“完蛋,我怎么忘了这一点,你赶紧去往门口放几个长凳,别让人干站着,还有还有,再把遮阳棚搭上。”
“您别急,我现在去。”梁淞越忙说道。
赵巧钰拍了两下脑门,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见梁淞越还傻站着瞅她,就再次催促道:“赶紧的赶紧的,别让人把耐心都消磨干净了。”
“好。”
梁淞越将替换下来的长凳又找了出来,顺着墙边摆满一排,等回去拿遮阳布时,又刚巧与赵巧钰迎面碰上,垂眸一看,她怀里正抱着自己要的东西呢。
“给你。”赵巧钰踮起脚把那遮阳布胡乱塞给他,“厨房离不了人,你自己可以吗?要不行我喊三木帮你。”
“可以。”梁淞越点点头,“您去忙吧。”
赵巧钰一向直来直去,也不跟梁淞越假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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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他说可以,那就是可以,转身回到厨房又开始忙自己的活儿,等机器运行的时候,她就洗菜备菜,总之是闲不下来半点。
开业首日倒也顺利,赵巧钰准备的那些代金券全发出去了,傍晚时三木看见她数钱,就问:“东家,你这往外送钱不亏本吗?”
“不亏。”赵巧钰笑得十分嘚瑟,只要她卖出去一份,就赚一份的钱,等过几日,把地窖里那些食材消耗的差不多了,就去集市上花钱去买,那些积分就留着回家用。
古代生活虽惬意自在,但还是比不上现代有空调风扇和网络智能,更何况与赵巧钰而言,最重要的是现代有她的家人和朋友。
赵巧钰抬头环顾四周,先是三木,再是梁淞越,最后她将目光停留在赵母和乔玥身上,若有天自己离开了这里,那又是谁接管这具身体?而在现实世界里,是时间停止,还是有人接替了她的身体?
三木托着下巴看她,夸赞道:“东家,您这脑子可真好使,我现在想明白了,这种消费返钱的经营模式可是大大促进了百姓的消费,就像有人会为了一碟子醋,去包一屉饺子。”
“理解的很到位。”赵巧钰点头道。
三木“嘿嘿”一笑,讨好似地说:“那咱们今天晚上能吃饺子吗?”
赵巧钰闻言顺手捞起一根筷子敲在他脑门上,调侃道:“搁这儿等着我呢?”
“没有。”三木捂着额头,笑得合不拢嘴,“刚巧提到嘛,可以吗?”
赵巧钰往后伸了个懒腰,边捶肩膀边说:“哎呀,我这肩膀有点酸,要是有人给我捶捶就好了。”
三木心领神会地站起来,走到她背后,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捶着,“这活儿我在行。”
“手再重点。”赵巧钰闭着眼,享受着别人的伺候,今天三木的功劳比她大,点菜,传菜,结账,全都是这小子一个人干的,饺子嘛自然是想吃多少吃多少。
“这力度可以吗?”三木问。
赵巧钰“嗯”了一声,说:“手艺不错,等什么时候你开个按摩店,我天天去捧场。”
“按摩店?”
“对,按摩店。”赵巧钰耐心地跟他解释,“给人捏肩捶背,放松筋骨的地方,按时辰收费。”
三木皱了皱眉,撇着嘴说:“那不是伺候人的嘛?”
“伺候人怎么了?你在这大堂里周旋于各个客人之间,不也是伺候人?都是服务行业,有钱赚还怕丢人啊?”赵巧钰睁开眼,让三木坐到自己对面,开始对他进行严肃的思想教育,目光瞥向旁边正打扫卫生的梁淞越时眉眼一垂,这种情况,家长跟着听最好。
赵巧钰冲着梁淞越喊了一声,沉着脸说:“你也过来。”
梁淞越微微愣住,先看一眼赵巧钰,再看一眼三木,眼神疑惑不解,怎么这里边还有自己的事?
“怎么了?”
“你弟嫌弃伺候人丢脸。”
“没有。”三木最近仗着有人治梁淞越,胆子肥了不少,甚至有时还能嚣张地跟他顶几句嘴。
梁淞越一脸严肃地说:“晚上不许吃饭。”
17. 第 17 章
三木今天是功臣,哪能不让人吃饭,更何况赵巧钰连包什么馅儿的饺子都想好了,这惩罚实在不妥,她摸了摸鼻尖,悻悻地说:“哎呦,这个倒也不必,口头说几句就算了。”
“对啊对啊。”三木就像找到了救星,拼命地往赵巧钰那边凑,全然没有注意到梁淞越那比煤炭还黑的脸。
梁淞越横了三木一眼,冷声道:“都随您。”
赵巧钰听他这语气就觉得不对劲儿,刚想说几句软乎话调和下现场气氛,但转念一想,自己是老大,她怕个谁啊?既然梁淞越的态度如此的差,那自己就有样学样,反正他得听她的。
“行,都随我。”赵巧钰故作严肃地看着他,两人四目相对,大有一种熬鹰的感觉,又或许说,可以用谁先败下阵来谁是失败者来形容这种状态。
犟种和倔驴凑一起,各有各的执着,梁淞越是觉得只要犯错就要有惩罚,更何况这错还是你提出来的,哪有我说一句你就往里和稀泥,让我当这个恶人的?而赵巧钰是觉得我是一店之主,我所做出的任何决定,无论对错,你只有服从的份儿,没有反对的份儿。
为了彰显威严,赵巧钰瞪着他好久都不肯眨一下眼,而这样做的代价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忍不住眨了两下眼睛,却也挡不住酸涩生疼,一颗泪珠在生理性的刺激下从她脸颊滑落。
三木装鹌鹑躲了半天,见赵巧钰哭了,连忙说:“东家,我不吃晚饭就是了,您别哭呀?”
“我没哭。”赵巧钰抬手往脸上抹了一把,语气颇为无奈,“这是风吹的。”
“您净瞎说,这屋子里哪有风。”
“那就是我太困了,刚悄咪咪打了个哈欠。”
“我没见您打哈欠。”
“我偷摸打的。”
无论赵巧钰怎么解释,三木就是认准她哭了,这事儿是因他而起,眼泪是因梁淞越而掉,他们俩都有错,三木站起来,装着胆子对梁淞越说:“大哥,您跟东家说声对不起吧。”
梁淞越一脸惊讶地看向三木,仿佛在说:“你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哎呦哎呦。”赵巧钰往后仰着上半身,嘴角的笑容实在难压,“你哥这声‘对不起’我可担不住。”
“三木。”梁淞越哼笑一声,“你从今往后改姓赵吧。”
他前脚刚说完这句话,赵巧钰后脚就开始接话茬,清清嗓子对三木说:“行啊,你哥同意,我也同意,那以后你就叫赵三木,我认你作弟弟。”
“别了吧。”三木面露难色,“我爹会从坟里爬出来揍我的。”
“嗯?”赵巧钰愣了一下,眉头瞬间皱起,“你爹去世了?”
“啊?没有没有,他没管过我,所以跟死了没差。”三木晃着脑袋疯狂找补,说完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后,他在心里连忙赔不是,还望他爹不要怨怪他,这实为无奈之言。
梁淞越虽然面上不显,但在心里早就把这小子痛扁几十次了,真以为自己能一辈子呆在这儿?真以为自己平常藏得很好?真以为赵巧钰不能从他话里话外的漏洞中找出蛛丝马迹?
赵巧钰连连叹气,安慰道:“无妨,等你以后飞黄腾达了,让他求着你回家。”
“嗯。”三木点点头,趁着余光去观察梁淞越的反应,这下他真是作过头自寻死路了。
“时间不早了,我去调饺子馅儿。”赵巧钰起身往外走,在路过梁淞越时,嚣张地抬起右手往他肩膀上拍两下,弯唇一笑,“我弟弟要吃饺子,请你帮忙和一下面。”
梁淞越扭过脸,低下头,看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地说:“好啊,我这就去。”
赵巧钰看着他生气的样子,觉得实在有意思,若放在二人刚见面那阵,她定然是害怕得要死,可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只会呲牙蹬爪的狸花猫,有点作,有点矫情罢了。
两个人并排站在厨房里,各忙各的,互不搭理。
赵巧钰不爱吃猪肉饺子,就剥了些虾仁,准备做玉米虾仁馅儿饺子,梁淞越和三木是个顶个的饭量大,尤其是三木,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别人吃饭用碗,他要用盆,所以光这馅料的份量上就要比普通人家的多。
剥好的虾仁分成两份,一份剁成肉糜,一份切成肉丁,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丰富口感,葱姜切丝泡水,分次加入混好的虾仁馅里,待二者混合均匀后添上食盐等调味料,接着再顺着一个方向搅打上劲儿,等到微微发黏的时候倒入葱油继续搅拌,最后添加玉米粒和胡萝卜碎调色。
等赵巧钰这边的馅儿调好,梁淞越那边的面也醒的差不多了,分成剂子,擀成皮,添上适量的馅料,对折捏合,掐几个褶儿,这形似金元宝的饺子就包好了。
按赵巧钰一个人的速度,要包到猴年马月去,她把案板搬到大堂桌子上,召集其他人合作完成,赵母自不必说,跟厨房打了几十年交道,手实在巧,梁淞越动手能力强,试着包几个也就学会了,偏就是这三木,嘴上嚷着吃饺子的是他,率先罢工的也是他。
“我学不会嘛。”三木举着那怎么弄都合不住嘴的饺子,愁容满面,他现在是跟乔玥整天混在一块玩儿,那点撒娇耍赖的本领也被他是完美复刻,“我这饺子下了锅,估计都能鲜虾片汤了。”
乔玥趴在桌子上,手上,脸上,全是面粉,“三木哥哥是笨蛋。”
赵巧钰轻声笑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脸蛋,说:“你俩谁也别笑话谁。”
“哼。”乔玥抱着胳膊,扭脸看向旁边,那小模样特别傲娇,“梁先生说了,我比三木哥哥聪明,娘亲别不信。”
“信信信。”赵巧钰也真是服了她了,整天跟三木比谁聪明,关键这梁淞越从不说实话,简直快把这小丫头夸得往天上飘了,“三木哥哥等会儿喝片汤,至于玥儿,就喝面汤吧。”
乔玥叉着腰问:“为什么?”
赵巧钰不去看她,只管低头包饺子,“因为三木试着学了,你没有,你只捣蛋。”
“可玥儿是小孩子。”乔玥探着脑袋去看她,“外祖母说,小孩子不用学这些。”
赵巧钰问:“是吗?”
赵母侧着身子装作听不见,不久前赵巧钰同她做了个约法三章,这第一条就是在母亲教育孩子时,外祖母不许插话,更不许上手。
“外祖母!”乔玥大喊一声。
“嗯?”赵巧钰表情严肃地盯着她,“娘亲怎么跟你说的?不许大喊大叫忘了?”
乔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整张脸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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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特别低,小声同她说句“对不起”之后,开始小心翼翼地往梁淞越身边移,尽管这位梁先生每天板着张脸,但乔玥还是最喜欢他。
梁淞越满眼笑意地看着身边那小小的一团,乔玥不管是在长相上,还是在性格上,简直跟赵巧钰是如出一辙,可真应了那句话,什么样的人养出什么样的孩子。
“梁先生,我不想吃面汤。”乔玥将小脸靠在梁淞越的肩膀上,眨着圆溜溜的眼睛看他。
“不吃面汤,吃饺子。”梁淞越伸出右手,用手背蹭了蹭乔玥的鼻尖,“先生做的给玥儿吃。”
乔玥咧开嘴笑着,甜甜地说:“玥儿多谢梁先生。”
梁淞越眉眼弯着,罕见地温柔,他轻轻地说:“不谢。”
赵巧钰也是好奇,这梁淞越到底给乔玥灌了什么迷魂汤,竟把这小丫头哄得找不到南北。
没等到天黑,饺子就全都包好了,四个人四个包法,尤其是三木包的,简直可以用千奇百怪来形容,后来赵巧钰见他实在学不会,只提了一个要求,别露馅儿就成。
等水烧开,挨个下锅,添三遍凉水,等沸腾后饺子就熟了,乔玥抱着醋罐子屁颠屁颠地跑到梁淞越身边,“嘿嘿”地傻笑,“梁先生,您请玥儿吃饺子,玥儿请您喝醋。”
“咳。”梁淞越被呛了一下,从乔玥手里把那醋罐子接过来,橱柜那样高,定然不是她自己拿的。
正猜测这人是谁时,赵巧钰打厨房里走了出来,她弯下腰往乔玥脑门上弹了一下,说:“你这丫头倒学会借花献佛了。”
乔玥缩了下脖子,问:“娘亲,借花献佛是什么意思?”
赵巧钰解释道:“借我的东西去讨好别人。”
“娘亲,您说的不对。”乔玥跟在赵巧钰身后喋喋不休,“梁先生不是别人,他是玥儿的老师。”
“嗯。”赵巧钰有些敷衍地点了点头,“他是你的老师,不是别人。”
吃过晚饭,赵巧钰雷打不动地坐在后院的泥炉子前煎药,近来赵父的状态好了不少,已经能站起来慢悠悠地走两步路了,等再过段时间,已经就能下楼活动了。
赵母见这里只有赵巧钰一个,便轻手轻脚地坐了过来,她犹犹豫豫半晌,最后心一横,直接问道:“你觉得梁林这人怎么样?”
“还行。”赵巧钰挥着蒲扇,随口回了一句,“看着有些面冷严肃,实际上心思挺细。”
赵母笑了笑,悄声说:“我瞧玥儿挺喜欢他的,一口一个梁先生叫着。”
赵巧钰说:“他就一两面派,对着大人一个样,对着小孩又一个样。”
赵母继续问道:“你那天说他们兄弟俩是逃难来的,这事是真是假?可有细细问过?”
“人家里的私事,我不好打听。”赵巧钰摇了摇头,将声音又压低几分,“再说了打听这些事又没用,不若装作什么都不知情。”
赵母点点头,“这话在理。”
赵巧钰听着她拐弯抹角实在难受,轻轻一笑,“您有什么话就直说。”
“嗐。”赵母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觉得你今年才二十岁,就这么给玥儿父亲守寡一辈子实在不值,改嫁这事咱不考虑,那招个上门女婿总得想想?”
18. 第 18 章
自家那混账儿子实在不争气,往后他们老两口只得仰仗闺女,而赵巧钰一个女人家光是领着孩子讨生活就已是不易,更别提又多添两个拖累,赵母瞧梁家那两位小哥也都是本分人,不若缘上添喜,相互扶持着把日子过下去。
赵巧钰觉得赵母翻脸简直比翻书还快,头些日子对他们哥俩还处处谨慎,可今天就想让她把梁淞越招进赵家,这都叫什么事啊,先不说自己没那心思,就是有,那也是过个眼瘾就成,毕竟她早晚是要回自己家的,可别在这上面辜负别人的一番真心。
“您往后可别往这上面盘算了。”赵巧钰敛起笑意,一脸严肃地说。
赵母见她拒绝,脸上堆起的笑也渐渐消失了,“娘先前不同意你改嫁,那是因为你兄嫂介绍的人实在不行,可今儿好不容易有个相貌品行俱佳的梁林,怎么又不愿意了?”
赵巧钰皱了皱眉,耐着性子同她解释原因,“我原就说过,梁林一个还未娶过亲的人,哪里能瞧上我这个带着孩子的寡妇,他现下是落魄,委身在我这儿,可保不齐过几年人家飞黄腾达,您说说,要是这鸳鸯谱真点上,我以后该如何自处?”
“寡妇怎么了?带着孩子又怎么了?”赵母一改往日的柔弱,句句铿锵有力,“咱还没嫌弃他身无分文呢,让外人看是入赘,可在私底下你们俩就当寻常夫妻相处,若往后再添孩子,全随他梁家的姓还不成?”
“真不成,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哪能像您说得这样轻松。”赵巧钰无奈叹气,这说着说着怎么又扯到孩子身上了,八字没一撇的事,直接聊起那连影子的都瞧不见的一捺了。
赵母朝她摆摆手,不管不顾地说:“这事儿你就别管了。”
赵巧钰察觉不对,立刻阻止道:“您要还想留他在这儿,就别撵在人家身后胡说。”
“你年轻抹不开面子,娘懂。”赵母一脸的胸有成竹,按赵巧钰现在的情况,配个梁淞越不是绰绰有余?她俯下身体盛好药,头也不回地走了。
有些感情,原就是正主无意,全靠外人撮合。赵巧钰嫁给那乔家子时,二人也仅是隔着帘子远远的瞧了一眼,虽实属仓促,可这婚后不还是恩爱有佳。至于后来的事,要怨就怨天妒英才,乔郎早早离世,留她们母女在这世上受苦。
赵巧钰看着赵母略显佝偻的背影愁绪万千,她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从始至终,她也仅是在为了回家而努力。
接连数日,梁淞越都像个没事人一样任劳任怨,想是赵母还没跟他提那件事,按赵巧钰的行事风格,她可不会去主动挑破这层窗户纸,甭管成没成,只要话说出口,二人就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
这天,赵巧钰正在厨房里忙活,就听见三木连拍好几下门,她先是随口应了一声,又连忙擦净手去开门,望见三木一脸愁容,想是遇到难搞的事了,她皱着眉问:“怎么了?”
三木急切地说:“东家,那人实在难缠,您赶紧去瞧瞧。”
“你别着急。”赵巧钰语气淡定,“先把来龙去脉跟我说一遍。”
“店里来了个人说是来吃饭,可他点的菜全是咱店里没有的,我想着没有就是没有,就如实说了,哪成想这人就开始冷嘲热讽,我请他出去,他竟说我赶客。”
赵巧钰听他说完,寻思也没多大事,就安慰道:“没事儿,你先去忙别的,我去会会他。”
三木点点头,忧心忡忡地说:“那人看样子不是善茬,你可得小心点。”
“嗯。”赵巧钰递给三木一个眼神,示意他放心。
顺着三木的指引,赵巧钰走到那人旁边,上下打量一眼,衣着打扮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样子,黝黑的脸上泛着油光,细嗅两下,俨然闻到一股厨房里烟熏火燎的味儿,再加上裸露皮肤上的烫疤,让她更加坚信这个人跟自己是同行了。
赵巧钰微微一笑,轻声说:“这位客官,您点的菜实在稀罕,我学艺不佳实在没听过,所以请恕我无法招待您。”
“什么都没有开什么店啊?”那人眯缝着眼看她,满脸嘚瑟样,吃饭是假,挑事是真。
“那您身上都没带钱,来吃什么饭啊?”赵巧钰说着就往他身上打量,“一不是乞丐花子,二不是走投无路,嘴能这么挑,想必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那人讽笑一声,“我带不带钱你知道?”
赵巧钰见对方嚣张的快要分不清现实了,勾起唇角轻轻一笑,不急不躁地说:“衣裳破洞未缝补,新旧烫伤未治疗,满身油烟味儿,又装作眼瞎看不见我这墙上的菜单,你到底是来吃饭还是挑事,应该比我清楚。”
“你这不是吃饭的地方吗?”事情做到这份上,他除了脸厚些没别的应对之策,“照您的意思是,我必须得穿得华丽才能进来吃饭?”
“您这么说话可就没意思了,原就是您点那些菜我这里没有,才请您到旁处去的。”
剑拔弩张之时,店里突然安静下来,其余人皆探着脑袋往这边看,虽错不在赵巧钰,但此事产生的后果还是能直接影响到她的。
赵巧钰正想送客,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梁淞越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她向右微微侧身,示意他可以有下一步动作了。
“请。”梁淞越居高临下地站在那人面前,一脸严肃,满是压迫感。
想是对方的目的不在将事情闹大,只抬眸看了梁淞越一眼,什么也没说起身从店里出去了,赵巧钰心中实在好奇,难不成让她碰上商战了?不过这招数也太低劣了吧,全是漏洞。
“你悄摸跟上他,看看这人是哪家派来的?”
“嗯。”
梁淞越跟在那人身后,饶过几条街,亲眼见他进了一家名为“食客来”的酒楼。
酒楼里,主谋已经等候多时,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大堂,怒火直烧心头,最近生意越来越差,每天几乎是赔钱经营,听人讲隔壁街里新开了家餐馆,价格足足比他低了三成。
“她那里除了便宜,还有没有其他不同?”周世杰问。
“有一些。”方才去打探消息的叫个方二,是这家酒楼掌勺大师傅的徒弟,平常好走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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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径。
周世杰放下手中的茶盏,仍是不愿相信,一个妇道人家能闹出什么名堂来,按她给的那价,赔本关门是早晚得事,放的那什么代金券,这可都是隐患,别到最后店倒了,账没平。
“接着说。”
方二弓着腰不敢乱动,抬眸往周世杰脸上看一眼,谨慎万分地说:“小的瞧了她家的菜单,有些别说见过了,我就是听都没听过,不过算着那价格和分量,都是往里倒贴钱。”
周世杰冷哼一声,阴沉着脸说:“她又不是傻子,肯心甘情愿的做赔本生意?”
“她现在是有钱,但也架不住日复一复的挥霍,小的打听了,她家是一个寡妇领着个拖油瓶,不仅如此,她娘家父母也在,爹是个药罐子整日在床上躺着,娘是个软弱可欺的,他们俩原先是在自己家,跟着儿子儿媳过,可不知怎地被赶了出来,总之,满大家子没一个省事的。”
“倒还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周世杰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外面的天,“可你挡了我的财路,就别怨我心肠狠毒。”
路上人多眼杂,梁淞越见那人进到酒楼里之后就回去了,将这事一五一十地告知赵巧钰后,只得她一句“静观其变”。
这“代金券”活动的效果着实不错,从开业至今,每日都是满客,赵巧钰在门口设置了排队等候区,茶水和小零食从不间断,口碑上来了,生意自然红火。
等到夜深人静,其余人全休息时,赵巧钰唤出系统面板,一键领取完成每日任务后的奖励,看着蹭蹭上涨的积分,心里实在踏实。
赵巧钰觉得自己攒了不少钱,就不想再用积分兑换食材了,不如每日预留些时间拿钱去集市上购买。
上午备菜,中午营业,可到了下午,集市早就接近尾声,那些蔬果肉类早就不新鲜了,纠结一番后她还是决定早起一会儿,趁天色刚要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到集市上采购。
翌日清晨,赵巧钰蹑手蹑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幸而乔玥乖巧,睡醒了也不哭不闹,自己玩够了就去找赵母或者三木。
她站在院子里,看着泛着蓝调的天空,繁星,蝉鸣,静谧宁静。
洗漱完,刚要抬脚离开,就见梁淞越披着外衣从屋里出来,两人被月光分隔,四目相对,自从上次赵母提及招他为上门女婿一事后,赵巧钰每次单独见他时,心里就老觉得别扭。
梁淞越被阴影笼罩着,看不清神色,他问:“您今天有旁的事吗?”
“有。”赵巧钰点了点头,“你有事?”
“没有。”
“哦。”
赵巧钰想趁集市上人少时砍价,也不愿再管他那么多了,匆匆瞥一眼,抬脚就要走。
忽然,梁淞越快走几步跟上她,一袭冷风贴着两人的衣襟钻进身体里,赵巧钰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听着他嗓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低哑,“您要出门吗?”
“嗯。”赵巧钰轻点下颌,“菜不够用了,我去集市上买一些。”
梁淞越垂着眼睛,说:“我跟您一起去。”
19. 第 19 章
清晨的雾气还未散,天边悬挂的圆月被云遮去一半,若隐若现的样子尤似美人怀抱琵琶半遮面,其实梁淞越有些时候挺不理解的,这种事她明明可以指使他或三木来干,却偏愿意自己动手。
梁淞越发觉周围实在安静,二人走了一路也不见个人影,便忍不住问道:“这个时辰会不会太早?”
“不早。”赵巧钰抱着胳膊,吸两下鼻子,“城西的集市不用交租子,摊位是先到先得,所以大家会早早的来占位置,这时候咱们去了好趁着没开张砍价。”
因他们是并排走着,所以尽管梁淞越低头去看赵巧钰,却也只见她的发顶,据他观察,赵巧钰的手巧只在厨房里,这女子妆发一事,她只粗略的知晓个大概,每天用簪子随意的将长发挽起,千百年不变,从远处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哪家的少年郎。
“要买很多吗?”梁淞越问。
“不多。”赵巧钰摇摇头,“买太多拿不完,等有时间再找家木匠铺,让他给做个拉货的推车,只可惜我现在没钱买驴子,只能辛苦你用手推了。”
这话说出来挺正常,可落到人耳朵里还挺尴尬的,赵巧钰扭头看向梁淞越,急忙解释道:“你别多想,我可没骂你是驴子,只是话赶到这儿了,不得不说。”
梁淞越没忍住笑了一下,轻声说:“我知道。”
“那就行。”赵巧钰咧开嘴笑了笑,梁淞越这家伙心思太重,若她不及时解释,别是已经脑补出一场苦情大戏了。
不知走了多久,天光已微微亮起,赵巧钰终于看见赶着驴车的菜贩子从她身后擦肩而过,二人加快脚步,与那菜贩子一前一后进到集市里。
街道两旁依次摆着小摊,有卖菜的,有卖家禽的,也有卖熟食的,赵巧钰身处其中有种在古代赶大集的感觉。好奇之时,一股油炸的香味钻进她的鼻子里,摸摸空瘪的肚子,当即决定要先犒劳一下自己。
赵巧钰顺着香味走到那摊位前,眼巴巴地望着那炸得油亮亮的小食,好奇地问:“大娘,您这卖的是什么啊?”
“油炸糕。”摊主边忙活边回她的话,“外面是白面,里面是红糖,可好吃了。”
“是论个卖还是称斤?”
“一文钱一个。”
那油炸糕不算大,大概跟她手掌心差不多,只吃这个当不了早饭,顶多解个嘴馋,从荷包里拿出铜板,递到那摊主面前,“您给我拿五个,我要刚炸出来的。”
“好嘞。”摊主乐呵呵地接过钱,将油炸糕用纸包好递给她,“小心烫。”
赵巧钰点了下头,“谢谢。”
没等走出摊位多远,赵巧钰就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用手捏起一个往嘴边递,外酥里嫩的面饼配上甜甜的红糖,口感丰富的同时又不失味道,若要真挑出个不足,那就是太烫了影响她发挥,果然这种糖油混合物是最香的。
“喏。”赵巧钰把手上的油炸糕递到梁淞越面前,“我两个,你三个。”
梁淞越怔愣一下,问:“不给玥儿留吗?”
赵巧钰嘴里还嚼着东西,又甜又烫,她拼命地摇头,好半晌后才开口道:“小孩儿吃油炸不好。”
这理由用得好不好她不知道,反正这油炸糕是真好吃,望见梁淞越那不解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定是在编排她这当妈的自私,只顾自己。
赵巧钰皱着眉头说:“你最好别劝我当娘的要把孩子放在首位。”
“我可不敢。”梁淞越低声笑笑。
“不敢?”赵巧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我就知道,“那这恰巧说明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梁淞越摇头,“没有”
赵巧钰很犟,认死理,挑字眼,脑子里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并且,她的思想是不同于这个时代的,梁淞越觉得如果朝廷允许女子为官,那她定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清流之士。
“你自己拿着。”赵巧钰把那滚烫的油炸糕塞进梁淞越手里,刚才说话那会儿功夫也没耽搁她吃东西,现下嘴里正嚼着第二个,“剩下的都是你的,回去可别跟三木说,要不然他又该缠磨我了。”
梁淞越听她提及三木,嘴角的笑容微微僵住,他敛了敛神色,轻声细语地说:“您别太惯着他。”
“放心啦。”赵巧钰想起还要办正事,抬起脚边走边说,“他就是嘴馋一点,别的都还挺可爱的,你平常别老板着一张脸凶他,他是你弟弟,又不是你仇人。”
“他一个七尺男儿,怎么就用可爱形容了?”梁淞越跟在赵巧钰身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后脖颈那颗小米粒大小的红痣看,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激动。
赵巧钰“啧”了一声,扭头白他一眼,不悦地说:“可爱又不单形容小孩儿,再说了,你现在这样子也挺可爱的啊。”幼稚的可爱,跟亲弟弟较这个真。
梁淞越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嘴唇张了又张,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她这句话。
“像只呆头鹅。”赵巧钰没忍住笑了一下。
“才不像。”梁淞越移开目光往别处看去,这词儿多让人羞耻啊,他一个大男人怎好用“可爱”形容,“天要亮了,咱们快些吧。”
赵巧钰就喜欢看他羞臊的样子,可比平常冷脸时好玩多了,她笑着点了点头,“嗯。”
走到菜摊前,先观察一番果蔬种类,再开口问价,赵巧钰要的多,自然比散卖的价低些。
菜贩子盯着赵巧钰瞧了半晌,越瞧越眼熟,这小娘子不就是那画像里的人嘛,因着她几乎把摊子上的菜包圆了,遂不死心地问:“饶我多嘴问一句,您买这么多菜,是家里要办宴席?”
“不是。”赵巧钰摇头,“我是开餐馆的,就在码头上。”
菜贩子神色紧张,虽确定个八九不离十了,却又问道:“您的店叫个什么名字?”
赵巧钰边忙着往麻袋里装菜,边回他:“巧家餐馆。”
“哎呀哎呀。”菜贩子心里一慌,急忙从她手里把麻袋抢过来,“不卖了不卖了,你们快到别处去。”
这菜贩子嘴上说说还不够,甚至开始推搡她,可赵巧钰此时还在状况外,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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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险些跌倒,幸而梁淞越站在她身后挡了一下。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梁淞越横在她与那人之间,一脸的严肃。
赵巧钰从梁淞越身侧饶过去,怒气冲冲地看着那五大三粗的菜贩子,问:“价格都谈好了,怎么能说不卖就不卖?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
菜贩子挥舞着胳膊,指着沿街其他几家,面色不善,“我不买你还想强买不成?再说了这集上又不止我这一家,到别处不就是了?自己抠里八嗦地把价压了又压,赔本生意谁做?”
“你!”赵巧钰气得不行,“你若是嫌我价格压的低,怎么不从一开始就拒绝,我都准备付钱了又整这套说辞,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
“你别跟我扯那么多,没付钱这菜就不是你的。”菜贩子说着话就又要动手,只是他刚冲着赵巧钰抬起胳膊就被梁淞越牢牢抓住,虽面上不显用了力气,但手背上连青筋都露了出来。
菜贩子疼得面目狰狞,嘴里不停地哀嚎着,整个人向后仰去。
梁淞越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人,声音冰冷,“我说了别动手,听不懂是吗?”
“懂了懂了。”菜贩子勉强睁开一条眼缝,连忙求饶。
赵巧钰站在梁淞越身侧,看见他眼里散发出的阴森,后背直冒冷汗,匆忙拽住他的胳膊,轻声劝道:“好了,为这种人动手不值当的,咱们快去别处瞅瞅,只要不耽误开门营业一切好说。”
梁淞越闻言顺从地松开手,表面是听话了,却在临走前狠狠的剜了那人一眼,仿佛在说你给我等着,看老子不弄死你。
接连走了几家,可无一例外全都不卖她,赵巧钰仔细往前回忆着,却始终想不起自己之前有得罪那菜贩子。
赵巧钰问:“你对刚才那男人有印象吗?”
“没有。”梁淞越大多时间都在后院待着,见到的外人实在屈指可数,更何况平头百姓穿得衣服几乎都一个样式,除了那张脸,很难让人有分辨点。
“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赵巧钰觉得事出必有因,听那人话里的意思,想必是没有亲眼见过她本人的,可却在听到自己店铺的名字就突然应激,应是有人同他讲了什么,至于是听信旁人谗言,还是受人胁迫,这一切就不得而知了。
梁淞越点头,“记得。”化成灰都记得。
赵巧钰深吸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等回去之后你就画出来,让三木看看有没有见过,他整日跟这些客人打交道,碰上的人也多,说不定对刚才那男人有印象。”
“好。”梁淞越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她,“要不要去别的集市看看?”
赵巧钰看了眼日头,说:“不了,再不回去就没时间备菜了,店里那些勉强还够用,大不了就提前打烊。”
那些菜贩们大抵都相识,一传十,十传百,凡是见到她的都下意识避开,去到别处再看,恐怕也是收效甚微,更何况谣言的传播速度可是飞快,别说是他们有意为之,就算是路人的随口一句,影响亦匪浅。
赵巧钰皱眉道:“先回去吧。”
20. 第 20 章
等打烊后,梁淞越开始提笔作画,虽不能说是百分百复刻,但与那真人相比还是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三木盯着那幅肖像画看了半晌,最后摇摇头,说没见过这个人。
赵巧钰托着下巴,实在发愁,这要是没人敢卖给她菜,她就要用备选方案了,长路漫漫,一眼望不到头,“照现在这种情况来看,肯定是得罪了人,至于得罪了谁,都仔细想想。”
周身安静良久,三木忽然拍了下桌子,语气激动地说:“那天那个挑刺儿的。”
“定是他!”经三木这一提醒,赵巧钰也想起那人在离开之后进了食客来酒楼的事,当时就觉得这事不简单,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我记得他身上有股烟熏火燎的味儿,手上还有烫疤,总之不是厨子就是伙夫。”
三木不解地问:“可咱们与他无冤无仇,他又为何要大费周章搞这些小动作。”
“我们与他的顶头东家是竞争关系,怎么叫没仇?以为自己搞垄断就能只手遮天,真是可笑。”赵巧钰鄙夷不屑地哼笑一声,使这种下三滥手段断她活路,想都不要想。
信息整合过后,梁淞越的眸子暗了暗,沉声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知道。”赵巧钰看他一眼,“你有办法?”
梁淞越垂眸,端起茶盏,压在那幅肖像画上,“以退为进。”
赵巧钰见他胸有成竹,抬起下巴挑眉,勾起唇角,示意他继续说。
“对方盘踞此地多年,能指使整个集市上的摊贩,就说明势力范围不容小觑,咱们不能硬碰硬,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更加谨慎,切勿让人抓住把柄,民以食为天,更应在食品安全方面多加注意。”梁淞越见多了投毒嫁祸他人的冤案,只要此事一出,不论真假,或多或少都有影响。
“这是自然。”赵巧钰点点头,脸上显出一抹担心之色,“旁的我是不怕,就怕被人颠倒黑白,若真到了那时恐怕嫉妒心作祟,假的也能传成真的。”
梁淞越知晓她的担心,可是怕有什么用,难不成就这么随了小人的意?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别人才会忌惮,望见赵巧钰拧紧的眉头,他心中亦有些烦躁,柔声细语地安慰道:“别想那么多,顾好眼前才是最重要的,费心琢磨他们往后会使些什么阴招,不若想想食材来源。”
“换个身份再去?”赵巧钰觉得这世上没人能跟钱过不去,早起摆摊风里来雨里去,不就是为了碎银几两,如此一来,既能解决自己的燃眉之急,还能让他们应付上面,何乐而不为。
梁淞越毫不犹豫地说:“这种办法行不通。”
赵巧钰问:“为什么?”
“因为连您都想到了,对方又怎会不知道?”
“你是在阴阳我吗?”赵巧钰十分不爽地看着他,本来摊上这事儿就烦,这家伙还不咸不淡地泼冷水,瞧他刚刚说的叫什么话?什么叫连她都想到了?踩一捧一有意思吗?
梁淞越轻声笑了笑,本来就是逗她玩儿的,赵巧钰是个很特别的人,长相温柔,一股子乖劲儿,可私下行事作风亦可用“彪悍”二字来形容了。
回想第一次见面,她拎着把菜刀要收拾满嘴污言秽语的兄长,被他拦下后却依旧扬起胳膊狠狠掌掴对方,再到后来,她将娘家大嫂按在地上,两个人又是互掐又是扯头发的。犹记得归程时,赵巧钰坐在驴车上,顶着乱糟糟的鸡窝头,一脸的意犹未尽。
赵巧钰靠着椅背,一直脚踩在桌子下面的横杠上,歪斜身子侧目瞪他,无语地说:“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真是倒反天罡。”
“我没有,您误会了。”梁淞越学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反正她只是凶在那张嘴上。
赵巧钰愁的不行,没功夫和他掰扯这个,大手一挥,说:“赶紧想个主意,瓜果蔬菜从哪儿来?鸡鸭肉蛋奶从哪儿来?若不尽快解决,就擎等着关门倒闭吧,到时别说给你们开工钱了,吃饱饭都难。”
梁淞越依旧八风不动,一脸的淡定,他问赵巧钰:“菜贩子的菜打哪儿来的?”
“搁菜农那里买的呗。”赵巧钰喝了口茶水,漫不经心地说。
“这就是解决办法。”
赵巧钰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不知是惊讶他所提出的这个操作,还是在嫌弃自己被气昏了头,连这都没想到,她扯了扯嘴角,毫不吝啬地竖起两个大拇指,夸道:“你聪明。”
梁淞越微微勾起唇角,“您过奖了。”
“你早就想到了对不对?”赵巧钰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梁淞越忽悠了,她现在甚至有种被人当成傻子看的感觉,明明从刚开始就知道怎么破局,却还是费劲心思铺上一条路,引着她往前走,只能说有的人生下来就适合当老师。
“嗯。”梁淞越点点头,“我打听过了,那集市上的摊贩大多都受周世杰的牵制,凑在一起抱团取暖罢了,他们不可能会为了眼前利益去影响自己和家人的后半生。”
赵巧钰皱着眉问:“周世杰是谁?食客来酒楼的东家?”
梁淞越见她杯盏空了,提起茶壶又续上,他不疾不徐地说:“没错,那天挑事的叫方二,是他家酒楼里掌勺师傅的徒弟,方二这个人好吃懒做,偏就是嘴讨巧,很是受周世杰的器重。”
“那方二和他师傅的关系怎么样?”
“面上功夫还过得去,至于私下,是各怀心思。”
赵巧钰拍了拍手掌,摇着头说:“你连这都打听到了,可真不简单。”
梁淞越淡淡一笑,“茶余饭后的谈资,用不着打听。”
“这时候就别谦虚了。”赵巧钰心想还装个什么劲儿啊,她压根不信这些东西能自己乖乖地钻进梁淞越的耳朵里,事在人为,他定是上了心,“关于方二师傅的事,你还知道多少?”
梁淞越说:“方二师傅姓宋,单名一个谦字,祖上就是跟厨房打交道的,他靠着手艺养活一双儿女,只可惜命不好,长子生病夭折了,现只有一个女儿,就是这周世杰的妻子。”
赵巧钰蹙起眉,“周世杰娶了厨子的女儿,是这宋谦手里有什么祖传秘方,酒楼没了他不行?”
“不是。”梁淞越摇头,“周世杰父母双亡,他是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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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儿的,得宋谦的收留,后来靠着聪明的脑子帮宋家从路边小馆子走到今天酒楼这一步,而宋谦觉得周世杰是个可以托付的人,就将女儿嫁给了他,二人婚后恩爱几年,可随着宋谦一天天失势,他们的夫妻关系也不复从前了。”
等等……这剧情怎么有点耳熟?
流浪,收留,上门女婿,吃绝户。
赵巧钰盯着梁淞越看了半晌,这下她有理由拒绝赵母的拉郎配了。
“您不用看我。”梁淞越被她盯得后背发凉,垂下眼睛,喝口茶水,欲盖弥彰,“我没这心思。”
“我也没这么想。”赵巧钰清了清嗓子,也端起茶盏抿上一小口。
三木正听得起劲儿,见这俩人面色窘迫,反复琢磨刚才那像哑谜一样的话,目光瞥向梁淞越,惊呼一声:“呀!大哥!你这耳朵怎么这么红啊?还有点肿,别是被蜜蜂叮了。
梁淞越猛地呛咳一声,嘴里余下的茶水全吐了出来,这下不止是耳朵红了,就连那整张脸也跟火烧似的,他侧着身子,逃避着赵巧钰的视线。
赵巧钰原本还觉得尴尬,但瞧见他害羞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一下,随后她将三木喊到自己身边,悄声问:“你哥没跟姑娘家打过交道?”
“打过呀。”三木微微皱眉,“但那些姑娘都怕我大哥,总是躲得远远的。”
“嗯?你以前不是说你哥受年轻姑娘的喜欢?难不成就没一个敢凑上来的?”
三木摇头,“没有,她们只远远地看着,不往前来。”
梁淞越二十好几还未成亲,就是他不急,家里人为了颜面也该急了呀,赵巧钰又问:“就没有人给你哥说亲?”
“有是有,但他不愿意。”
“要求高?”
“不是。”三木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梁淞越听着这俩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还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实在忍不住插话道:“我听得到。”
赵巧钰笑了笑,十分淡定地说:“我知道,就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梁淞越听到她理直气壮的回答,亦是一脸揶揄,他此刻就像一颗熟透的红苹果,赵巧钰是真想狠狠地揉搓一把,顺便再啃一口,只是无名无分,跟耍流氓一样,实在不可取,要忍住。
“时间不早了,让三木跟我去一趟乡下。”梁淞越岔开话题说。
赵巧钰思索片刻,说:“你俩一个是哑巴不会说话,一个是分不清大葱和蒜苗,能行吗?”
梁淞越羞恼道:“我是二十几岁,不是两岁。”
“我知道,所以呢?”
“所以,我会买东西。”
赵巧钰被噎住了,思索片刻,说:“我知道,但你俩没做过采购这种事,我不放心,钱不多,每一笔都要花在刀刃上。”
梁淞越沉默许久后终于肯抬起头看她,他的眼睛不是纯黑的,而是泛着些许树棕,眼尾微微下垂,显得有些委屈可怜,可在赵巧钰看了,却觉得有种道德绑架似的心机感。
他好似在说:“看吧,你只会欺负我。”
21. 第 21 章
往返城乡的路途实在遥远,赵巧钰就花钱租了辆最低档的驴车,前头一只老掉牙的毛驴,后头一架连遮阳棚都没有的板车,虽然慢,但胜在超高性价比。
看着身边悠哉悠哉赶着驴子往前跑的哥俩儿,赵巧钰低头扶额,她叹口气,这怎么有种带着傻孩子出门郊游的感觉,“你俩别给我弄沟里去。”
“不会的,您放心。”三木挥着鞭子,笑得正起劲儿,他虽没赶过驴车,但赶过马车,这两样应该大差不差。
路上的风景变了又变,从红砖绿瓦到树影婆娑,空气也渐渐新鲜起来,头顶的知了和小鸟不停地叫着,像是有些不欢迎这三个不速之客。
村落分散,为节省时间,他们去了最近的那个,驴车刚行到村口就见有人在菜园里忙活,现下是傍晚,被太阳晒了一整天的蔬果正在咕咕地喝水,低垂的菜叶慢慢昂起头,绿油油的一片。
赵巧钰从驴车上蹦下来,一路小跑着来到那户人家的篱笆墙外,语气诚恳地问:“大伯,你家这菜往外卖吗?”
菜伯愣了一下,好奇地上下打量眼前人,这菜是他和老伴种来自家吃的,偶尔给在城里的儿子一家送去些,往外卖倒真没想过,他问:“你们是做什么的?看着不像我们庄子上的人。”
“我是城里开餐馆的,想收些瓜果蔬菜回去。”赵巧钰见事情有戏,直接抛出最后武器,“这价格就按集市上的来,不会少您一个铜板,您要是有意愿,我今天就收货付钱。”
菜伯有些犹豫,抬起胳膊招了招,“你们先等一下,我得先跟孩他娘商量商量。”
赵巧钰点点头,笑着说:“好,那我们就先等着。”
等菜伯进屋后,赵巧钰闲来无事开始打量这四方小院,两间茅草屋,一棵桂花树,七八只鸡鸭,溪水潺潺,安谧宁静,怪不得那些诗人都喜欢归隐山林。
屋里,老两口对视半晌,菜伯有些犹豫不决,他同妻子说:“咱们种的不多,这要是卖出去就不够给儿子们送的了。”
“哎呦。”大娘搡他一把,“我原先就让你不要去送,你非热脸贴冷人家的屁股,哪次不是咱们前脚送到他们门上,后脚就被连着菜篮子一起丢出来,我早说了人家不稀罕这些。”
菜伯叹口气,无奈地说:“不怨孩子,怨我这个当爹的没给他们帮上忙。”
大娘不停地翻着白眼,自家老头平生只一个优点,那就是心善,别的只能用窝囊来形容,要按她的话说,就权当没生过那三个白眼狼儿子,她撇着嘴说:“卖掉正好,反正咱们也吃不完,省得烂在地里,这年头,钱最香。”
“那卖多少啊?”菜伯是第一次碰见这事,心里没主意,“不能都卖完,咱还要留些自己吃。”
大娘对着铜镜理了下头发,笑着说:“只要长熟的就都卖,又不只长这一茬,往后多的是。”
二人商量定了从屋子里出去,见几人还在院子外等着,连忙招呼他们进来,又是搬凳子又是倒水的折腾了一番,赵巧钰看着那妇人,她虽有几缕泛白的发丝,却依旧不失一个“俏”字。
“娘子怎么称呼?”
“我姓赵。”赵巧钰微微一笑。
“这二位呢?”
“他们是我店里的帮工。”
点到即止。
大娘侧着半边身子,语气爽快地说:“我听我家那口子说了,这事儿我是赞成的,反正就菜园子里的这些,您要看得上咱们再往下谈。”
“我刚看了,都是可以的,只是品相上稍差一些,那在这价格上就要……”赵巧钰把话就说到这里,她观察着妇人脸上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
“都是种来自己吃的,您给个价,别亏了人力就成。”
赵巧钰听到这话,心里紧绷着的弦倏地松了,她保证道:“这是自然。”
商量好价格,就要去到菜园里当场采摘点货了,那二人不让他们动手,说没有这个规矩,还是赵巧钰再三强调自己时间不多了,要趁天黑前回去,对方这才松了口。
当前是夏季,果蔬品类都很全,临走时赵巧钰又盯上了她家的鸡鸭,原先妇人还有些犹豫,毕竟是下蛋用的,但架不住她软磨硬泡用钱堵上这缺口。
用稻草绳缠上鸡鸭的双脚,打个死结,塞进麻袋里,往车上一绑,想飞也飞不走了。
空车而来,满载而归。
赵巧钰坐在木板车的架子上,紧紧地抓着固定货物的麻绳,路上太颠簸,硌得她屁股疼,在经过一个泥坑时,她实在忍不住了,阴阳怪气地问:“三木,前头是有你媳妇吗?”
三木“啊”了一声,扭过头问:“东家您说什么呢?”
“没什么。”赵巧钰叹口气,真是服了他了,“你慢一点儿,别把车赶的那么快。”
梁淞越扭头看向赵巧钰,直接无情地拒绝了她的请求,“不行,现在太阳快要落下去了,再不加快速度,天黑前是赶不回去的。”
赵巧钰脸色阴沉,心想真是翅膀硬了,敢指挥她了,嘴角往下一耷拉,毫不客气地说:“那咱俩换一下位置。”
“不行。”梁淞越摇了摇头。
“为什么?”
“你太轻了。”
“换位置跟体重有什么关系?”
梁淞越耐心地解释道:“这驴子太老,在各方面都比不得那些年轻健硕的,并且后面放置的货物太多,若两头失去平衡会翻车。”
听他这样说,赵巧钰也没招儿了,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只求能赶紧到家,饶过她的屁股。
梁淞越有些无奈,回过头从三木手里接过缰绳,渐渐放慢行驶速度,命令道:“你跟东家换下位置。”
三木微微愣住,但被赵巧钰轻轻踢了一下又回过神来,二人调换好位置,他才知道东家为什么让自己减慢车速,这颠的屁股都要咧开了。
赵巧钰抱着膝盖,将半张脸埋进胳膊里暗自窃喜,梁淞越听见她幸灾乐祸的笑声,实在忍不住开口:“这里不比后面轻松多少。”
“那也比后面强。”赵巧钰往他旁边凑了凑,生怕让三木听见,“你不许跟他说小话。”
梁淞越目视着前方,轻声笑了一下,说:“他又不是傻子,用得着我说?”
赵巧钰不赞同他的观点,歪着脑袋又凑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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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半捂着嘴低笑,“那是你对他的了解还不够,欸,怎么回事啊?你这哥哥当的这么不称职?”
梁淞越表面听着她说话,心里早就心猿意马了,两人胳膊挨着胳膊,脑袋差点蹭上,清脆的笑声在耳边不停响起,淡淡的香味在身边萦绕,这种感觉特别奇妙,让他有点期待,又有点紧张。
幸而余晖落幕,将梁淞越的异样藏得严严实实,他正襟危坐,又恢复以前沉默寡言的样子。
虽算好的是日落前到家,但真正结束行程时月亮已越枝头,院子里梁淞越哥俩在归类货物,厨房里赵巧钰和赵母正在煮夜宵,晚上包的云吞,单独留了些生的给他们。
碗里放上虾皮和紫菜,再添些猪油增香,最后是那些基础的调味品,等锅里的水烧开,浇在调好的底料上,云吞只难在馅料上,其余的步骤都简单。
汤底化好开始煮云吞,也没什么技巧,等锅沸腾后添凉水,这一步循环个两三遍,馅儿就彻底熟透了,用笊篱盛出放进碗里,慢慢享用就是。
也不用出门,推开窗户喊他们俩一声:“吃饭了。”
“好。”三木跪在地窖上方,手里正提着一根粗麻绳,而下面是梁淞越在依序排列食材,他貌似有点强迫症,必须要按颜色,按大小,整齐划一地摆放。
放下手上的工作,梁淞越顺着梯子往上爬,到最后几步他直接撑着地面跳了出来,弯腰拍掉衣服上的泥土,里里外外洗几遍手和脸,等身上的狼狈劲儿去的差不多了才进屋。
三木饿得不轻,吃起夜宵来狼吞虎咽的,赵母看着他三两下就解决完一碗,着实吓了一大跳,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说:“怪不得长这么高,吃得多还不挑食。”
“您包的云吞好吃。”三木笑笑。
赵巧钰站起身,自然地朝他伸出手,“把碗拿来,我再给你去盛些。”
三木摇摇头,“谢谢东家,我自己去就好。”
“那你小心点,别贪多烫着。”
“不会不会。”
赵母看着三木离开后,又将目光又移到了梁淞越身上,她殷勤地将醋罐子推过去,说:“添些醋好吃。”
梁淞越怔了一下,抬头看向赵母,平淡又疏远地说:“多谢您。”
赵巧钰知道赵母心里还惦记着那事,连忙扯别的话题支开她,“玥儿一个人在屋子里,我有点不放心,娘您帮我去看一下。”
“她早就睡着了,你别管这个。”赵母瞥她一眼,心想,这丫头到底在跟自己犟个什么劲儿,这么踏实肯干的男人都不要,还想要什么?
赵巧钰撑着胳膊,低着头,指尖点在额头上,一脸的生无可恋,她就算想跟梁淞越产生点什么爱情故事,现实也会先一步浇灭她的异想天开。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赵巧钰叮嘱梁淞越一句,收起碗筷往厨房走。
梁淞越听出她意有所指,将碗里余下的几颗云吞囫囵咽下,冲赵母点了下头,起身跟上赵巧钰的步伐。
她问:“吃饱了?”
“嗯。”
“还记得你在午后说的话吗?”
“记得。”
22. 第 22 章
供货问题暂时解决后,赵巧钰照旧营业,这吸收天地精华长出的东西就是比系统提供的速成品要好许多,尤其是那走地鸡,客人吃了都连连称赞。
周世杰静候数日,丝毫不见赵巧钰有半分着急,他连发几张请帖,邀周边商友到家中一叙,表面是品茗闻香,实际是联合起来搞小动作。
周世杰坐在主位上,神情严肃,看着左右两侧的同行们,压低嗓因说:“她店里的东西可是低于市价的,咱们要是跟着降价,必然是赔的血本无归,两个办法,一是让她关门走人,二是让她把价格提上去。”
“话虽如此,可人家那菜单子我看了,与咱们几乎就没什么重的,这价格怎么定那是她的事,总不能因为您店里没生意就赶尽杀绝吧。”说这话的同是开酒楼的,富二代一个,姓李,名子叫个渠南,纨绔公子比不上,倒也算是横的,他敢直言不讳,全因他的客户都是有钱有势的富硕人家,这腾空出现的赵巧钰压根就对他的生意造成什么影响,定位不同,受众不同,有何好妒忌比较的。
周世杰自诩是白手起家,素来看不惯李渠南这种仰仗父母的,原不打算请他,但碍着情面还是命人送去了请帖,“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她现在是刚起步翻不出什么花儿来,可保不齐以后。”
李渠南嗤笑一声,毫不留情地说:“周掌柜有时间担心这个,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力挽狂澜吧,你在这里开门做生意少说也有十几年,竟忌惮一个刚开张的小店?”
“李公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周世杰被李渠南这个毛头小子驳斥几句后,脸上明显有些不悦,嘴角挂着勉强的笑,绿豆大的眼睛被肉堆着迷成一条缝,虚伪又谄媚。
“柴米贵不贵我不知道,但您这心思未免太小肚鸡肠些。”李渠南淡定地看着周世杰,谁人不知他是靠着岳家起来的,真是吃饱了饭就忘本,“还有,这种自断财路的事情我李某做不出来,因为人不能太丧良心。”他站起来,冲着在座的其余几位抱拳谦身,“各位,可千万别忘了来时路。”
李渠南退后两步转身往外走,抬脚跨过门槛时与一小娃娃刚巧撞上,他伸手扶住,轻声说:“慢些跑。”
“实在对不住,这孩子太皮实,您没事吧?”跟在那小娃娃身后的妇人连忙道歉,宋翠英知晓周世杰正在与客人谈正事,担心打扰就准备带着孩子绕道去别处,谁知道一个没抓住就让他跑到了这里。
“无事。”李渠南点了下头,径直离去。
目睹这一幕的周世杰脸色更加阴沉,他恶狠狠地盯着宋翠英,似乎要用眼神杀将她剜死,其余人本意也是不想掺和他家的事,急忙找理由离开了。
周世杰每日山珍海味不断,又赶上中年发福,肚子大的简直堪比孕后期的妇人,他用手指着宋翠英怒气冲冲地嚷嚷道:“连个孩子都看不住,要你有什么用。”
宋翠英低着头默默忍受着斥责,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忍,心想着等孩子长大就好了。
“哑巴了?”周世杰拔高音量,满脸的横肉跟着口唇开合颤动,头些年他还有个人样,可现在活像一头蛮横无理的野猪。
“奕行还小,正是爱跑爱玩的年纪,你就别跟亲儿子一般计较了。”宋翠英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打小身子就亏,成婚好几年寻医问药,求神问佛,历经千辛万苦才得这一子,平常宝贝过了头。
周世杰单手叉着腰,恼得喘粗气,咬牙切齿半晌,拧着周奕行的耳朵说:“我差他一个儿子?别说是后院那几个,就连外边也有人争着抢着给我生,真以为自己是多大的功臣?”
宋翠英听见儿子疼得哇哇哭,急忙推开他的胳膊,将儿子护在身后,想争论一番却又想到无法估计的后果,只好闭上嘴等着他发落,她咬着嘴唇,强忍着泪水。
“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分不清谁是大小王了。”周世杰面露厌恶,要不是宋家有利可图,谁愿意娶一个无趣的闷头哑巴,他扬起胳膊作势就要往宋翠英脸上落,“给我滚,看见你们俩就烦。”
宋翠英如获大赦,匆忙抱起孩子逃离了这是非之地,人都是擅长伪装的,婚前应允的再好,也抵不过现实重击。最初,宋翠英只以为周世杰是因她无所出才心生不满,可实际是,他就是那自私自利的人,光是纳妾收通房不够,他还要买宅子养外室。
宋谦疼女儿,大闹过几场,可贪念一起,哪那么容易收回来,父女俩为了以后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说连孩子都有了,这日子跟谁过不是过啊。
月亮圆在月中,世上无那么多圆满,凡事要看得开,才活得久。
赵巧钰最近遇到件难事,这账本总是算不明白,尤其是那算盘珠子,日日学,日日练,可还是容易算错数字,她又执拗的不肯让别人插手,那就只能熬秃了头往这上面下足功夫。
“你俩去外头玩儿去。”赵巧钰抬起头,把心思从算盘上移开,瞅着旁边嘻嘻哈哈乐个不停的一大一小说,“叽叽喳喳的比那蝈蝈还缠人。”
三木最近被训过几次,听到赵巧钰又在赶人,也是轻车熟路地将乔玥扛在肩膀上往外走。
“娘亲好凶。”乔玥抱着三木的脑袋,贴在他耳边小声地念叨,“三木哥哥,你怕不怕?”
三木脚底生风,一溜烟地功夫就来到了和岸边,这时才回她一句:“不怕。”
梁淞越进门时见大堂里就赵巧钰一个,既见不到那俩的人影,又听不着声,不用细想也知道这是又被轰出去玩了,走到她对面,拉开凳子坐下,轻声说:“这算盘不难,您再耐心点儿,慢慢算。”
“我知道不难。”赵巧钰低着头叹气,“可架不住这账太细碎,差个几十几百都好说,你说这差一文钱是怎么回事?”
“兴许是记错了。”梁淞越说。
赵巧钰把算盘往前一推,靠着椅背放空,怪不得要有会计专业,真是术业有专攻,她摇摇头无奈地说:“糊涂账一笔接一笔,跟雪球一样越滚越多。”
梁淞越拿起账本从本月的第一天看到今日,上面每一笔的支出和收入记得都很清楚,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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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那是因为她看到这密密麻麻的数字后就变得心浮气躁,唯一的破解之法就是另请高明。
“您该请个账房先生了。”
赵巧钰蹙眉问他:“我这儿就一小餐馆,那么大费周章干什么?”
梁淞越没说话,抬手开始拨弄算盘,从头到尾算过一遍,去掉本金和开销只留利润,怕她看不明白,直接写在纸上,“您的净收入不比那些大酒楼差。”
“我赚这么多吗?”赵巧钰看见那数字有些发懵,因为她对银子实在没什么概念。
“嗯。”梁淞越点了下头。
赵巧钰思索片刻,依旧摇了摇头,她守财奴属性爆发了,“交给别人我不放心,这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谁看了不心动?”
梁淞越看着她小心眼的样子实在忍不住笑,无可奈何地说:“那您就再耐心些,把这账算明白。”
“欸,要不你帮我算吧,我给你加工钱。”赵巧钰坐直身体稍往前凑了一些,她这扒拉算盘的技能还是梁淞越教的,徒弟理不明白,师父才是托底的那个。
梁淞越望着她期待的眼睛,笑着问:“您之前不是不想让我插手吗?”
赵巧钰摸摸了鼻尖,不好意思地说:“那是因为我老觉得你嫌弃我笨,想证明一下自己,不过事实彻底浇灭了我的幻想。”
高中三年,她的数学就没及格过,更何况这算账又不只是简单的算数,要考虑到利润和一些现实问题,比如说原材料的涨价跌价,以及货比三家后的最佳。
“我哪有。”梁淞越对她可比对乔玥还有耐心,就算有时气到心脏疼,他也不敢将话说重半分。
赵巧钰扯了扯嘴角,语气不忿,“我又不瞎。”
梁淞越望着她,急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现在他终于体会到那句费力不讨好是什么意思了,几番欲言又止落在赵巧钰眼里,就成了对她的提议感到很为难的意思。
“不愿意就算了,我自己慢慢研究呗,哪怕熬夜也要弄明白。”赵巧钰将账本拿过来合上,卷在手里,整个人又委屈又可怜,反正他也经常这样,比惨谁不会啊?
梁淞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那受得了这撒娇,偏还是赵巧钰敛起尖刺,朝他露出柔软的一面,那轻飘飘的声音落在他耳朵里,仿佛有千斤重。
“我没说不愿意。”梁淞越说完咬了下唇瓣,他觉得自己的心脏跳的要比平常快许多,就好像到了嗓子眼,堵着他的嘴,让他有些难以开口。
赵巧钰撇撇嘴,说:“那你也没说答应啊。”
梁淞越轻舒一口气,懈力塌下肩膀,垂着眼睫,一字一句地说:“我答应。”
一个是装出来的纯情娇气,一个是真纯情外加反差萌,赵巧钰觉得自己有时候真的挺坏,仗着梁淞越应付不了男女感情,一个劲儿的欺负他。
梁淞越能感觉到赵巧钰是朝他走十步,然后又退后七步,这中间的三步他想走,可她不让。
不过,这样也挺好。
以后谁也不欠谁的。
23. 第 23 章
餐馆生意日渐红火,所需食材的品类和数量也超出预估制,原本赵巧钰是每隔几日去乡下收一次货,这样虽能在极大程度上减少开支,但来回折腾不说,还耗时费力。
她想组建一条完整的收购链,这样不仅能给乡下那些靠着土地生活的百姓提供额外收入,还能为自己提供最新鲜的货品,或许等稳定了,还可以销往别处。
想法一出,赵巧钰就去找梁淞越商量此事,毕竟他更了解古代人的思维方式。
“你觉得怎么样,成功的概率有多大?”赵巧钰眼巴巴地望着他,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的,殷勤的不得了,简直跟变了个人一样。
这一幕幕异样落在梁淞越眼里,实是感到稀奇,他清了清嗓子,不紧不慢地喝口茶水,细细品来,貌似就是比旁人倒的多几分甘甜醇香。
梁淞越认真分析道:“您的想法不错,只是实施起来或许会有些困难。其一,您要买就要按市场价给,这品相参差不齐,总要分个三六九等,村民之间互相比较,谁家贵了,谁家便宜了,少不了的麻烦。其二,万一收购上来的货品用不完,卖不出去,那就是彻底砸在了咱们手里,村民是不亏,可您呢?拖家带口冒这么大的险。其三,中间人要选谁,光店里这些事就已经让您的身体吃不消了,难不成还要亲力亲为?”
赵巧钰认真听他说完,心里也有些犹豫,供应链涉及的人太多,肩上要担的责任也太多,可转念一想,既然有问题出现,那必然就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这其一就与村民先立好约定,该是怎样就怎样。至于其二,就约等于集中销售,去到各大酒楼饭店里挨个谈生意,主打互惠互利。最后到其三,这中间人要安排个信得过的人,赵巧钰身边就他们兄弟两个,三木还是小孩儿,别搞不好被欺负,那么剩下的就只有梁淞越。
赵巧钰笑眯眯地看向他,捏着嗓子说:“梁林啊,你在我这儿干的时间也不短了吧,这待遇方面还满意吗?我打算给你往上提提工钱。”
“好啊,谢谢东家。”梁淞越淡定地笑了一下,似乎是猜到了她的想法,“我是哑巴闷葫芦,不会说话,别打着您的名号,却因这张死人脸得罪了人。”
赵巧钰刚打好的腹稿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型,她发誓再也不在背后胡乱蛐蛐人了,低头扶额,冷汗直流,清清嗓子扯出一个标准的微笑,嗲里嗲气地说:“怎么会,你这是淡定从容,是成大事者才有的气质魄力。”
梁淞越轻笑一声,“是吗?”
“是啊——”赵巧钰拉长尾音,像是在告诉他,你别作,我这是信任你才让你接手的。
“真想做?”梁淞越知道赵巧钰的执行能力很强,想法一旦产生,那必然是倾尽全力,更何况自己刚才给她的分析也是仅作提醒,她很棒,也很厉害,这些问题只要做好风险规避,就不成阻碍。
赵巧钰点点头,认真地说:“万事开头难嘛,我有思想准备。”
梁淞越没说话,静静地看了她许久,二人目光对视时他回过神,轻声说:“您现在要做的就是要改变用人策略,扩大规模,您之前说过,陛下的天下是国家,您的天下是这一方小馆,所以必须要立好规矩,做到分级管理,更不要觉得生意小就随便糊弄。”
“嗯。”赵巧钰知道他提出的都是十分中肯的建议,因为最近几天店里要忙成一锅粥了。
梁淞越说:“您定好用人要求,让三木去负责这件事就行。”
赵巧钰问:“他可以吗?还是小孩儿呢,别让人给卖了。”
“他都快要十六了,哪里还是小孩儿?”梁淞越说话的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似乎是对她的话表示不满,赵巧钰是发现了,最近只要她提起三木,这家伙就跟吃了炸药一样,虽说长兄为父,但他这父也没必要严厉到这种地步,搞得她都想找个大夫给他开点中药调理一下。
赵巧钰扯出一个无语地笑,胡言道:“你是小孩儿行了吧,三岁小孩儿,跟小玥儿一样。”
梁淞越只发表一下看法,就被她阴阳怪气地讽刺,真就是用他的时候份外殷勤,不用的时候就往旁边随意一丢,真是既无情又无义。
“发什么愣啊?”赵巧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生气了?”
“没有。”梁淞越撇过头不去看她,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变得格外在意赵巧钰的一言一行。
赵巧钰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他这是觉得自己委屈了,搁哪儿生闷气呢,看见梁淞越眼尾的一抹红,她的心情变得有些复杂,这家伙是内心戏超多的碎碎鲨吗?
“对不起,我错了。”赵巧钰拽了拽梁淞越的袖子,“你不是小孩儿,你是男人。”
梁淞越更加难过了,还不如不找补,合着三木是小孩儿,你就事事随着他,我是男人,你就能对我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梁淞越挥开她的手,一声不吭地往外走,赵巧钰看着他满腹委屈的样子,决定收回刚才那句安慰他的话,二十好几的大男人,跟自己弟弟争,害不害臊?
“去哪儿啊?你现在走了算旷工啊。”赵巧钰起身跟了他两步,“扣半天工钱。”
他脚步依旧不停,却较刚才已经慢了不少。
“你要踏出这个门,我往后就去找三木学打算盘了。”
试探性的一句话,却让梁淞越彻底停下,三木三木,又是三木。
赵巧钰走过去,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到了岸边上,找棵柳树掩着,她问梁淞越:“你跟三木闹矛盾了?干嘛我一提他你就恼?”
“没。”梁淞越低着头,令人看不清神色,风将他的声音吹散,不疼不痒的。
“能说实话吗?”赵巧钰不饶他,继续追问。
梁淞越迟疑一下,说:“这就是实话。”
赵巧钰倚着柳树,随意扯来一根枝条在手中把玩,她烦躁地拧紧眉头,我又没读心术,你不说我怎么知道,“行,我就只问你这一遍,你说没事那就是没事。”
“不是。”梁淞越也有些无奈,他问,“您能留我多久?一年?两年?”
“你想一辈子在我这儿?”赵巧钰抓住重点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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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家了?”
梁淞越望着她的眼睛,那里有他,亦有远山绿水,风轻轻地吹着,撩起柳枝落在二人肩头,今折柳赠君,劝君在我心中多停留。
梁淞越郑重其事地说:“您若留我,我就不回。”
“留你?”赵巧钰一脸严肃,“你让我怎么留你?是让你背上不孝的骂名吗?”
梁淞越的大脑“嗡”地一声,整颗心跟针扎似疼,木纳地站在赵巧钰眼前,张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说:我可以放下以前的仇与恨,什么也不要,只求能在你身边。
赵巧钰撇过头吸了下鼻子,风吹的她眼睛疼,回眸对上梁淞越潮湿黯淡的目光,忍不住抬手用指腹蹭了蹭他的眼尾,她轻声说:“有时候,不是事事都能如愿,你就算留下,我早晚也会离开,守着间空房子是件很辛苦的事。”
“我跟您一起走。”梁淞越贪恋她掌心的温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
赵巧钰摇摇头,“走不了的。”
留在她身边是他的执念,而回家是她的执念。
“为什么?”
“这是个秘密,我没办法说。”赵巧钰故作轻松地笑了一下,“你可千万别问我这秘密是什么,我不问你的,你也别问我的。”
梁淞越苦笑一声,“我不问。”
赵巧钰笑着“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去吧。”
“我想在这儿呆会儿,可以吗?”
“可以。”赵巧钰问,“要我陪着吗?”
“要。”
心思一旦挑明,就再也回不到从前,其实,赵巧钰也不确定自己到底怎么想的,好感是有,喜欢也有,可这并非是缺他不可的爱。
赵巧钰就像天边炙热的太阳,一点点晒暖冰凉的湖水,梁淞越此刻的心情是复杂的,他太渴望这种平淡的温暖的,两人坐在无人的河岸边,肩靠着肩,不发一言。
橙红的晚霞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远处的木船扬起帆,渐行渐远。
“我想问您一件事。”梁淞越忽然扭头看她,“您的算盘到底学会没有?”
赵巧钰听他这么问忽地笑了,反问道:“你觉得呢?”
梁淞越心中有答案,却还是想听她亲口说,他问:“会了对不对?”
“嗯。”赵巧钰点头,“我只是学的慢而已。”
“那您还一直……”梁淞越没把剩下的半句话说完,他有点不好意思。
赵巧钰抱着胳膊看他,挑挑眉,笑着解释说:“因为我发现你一教我打算盘,话就特别多,想锻炼一下你的交流能力。”
梁淞越直了好半天的腰忽然就往下塌了,他颇为无奈地说:“我那是气的。”
“我知道。”赵巧钰笑笑,“我故意的。”
梁淞越咧开嘴笑了一下,安静片刻后,小心翼翼地问:“以后还学吗?”
赵巧钰摇头,“我都学会了,还学什么?复习巩固吗?”
看吧,她又这样,一张嘴气死人不偿命。
坏女人。
24. 第 24 章
等到采购日,赵巧钰和梁淞越一同到乡下找到那名叫郑来禄的菜伯商讨此事,原想着这是赚钱的买卖没理由不答应,谁成想对方犹犹豫豫地给不出个准话。
郑来禄捧着水碗,满面愁容,这要是答应下来就不单是自己一家的事,办好是皆大欢喜,办不好是要遭全村人唾弃的,他琢磨半晌,为难地说:“我家那口子去赶集了,等她回来再商量一下,毕竟这家里的大事小事,不是我自己能说了算的。”
“当然可以,毕竟这不是什么小事,商量好咱们都放心。”赵巧钰笑笑,据她这段时间观察,像郑来禄这样尊重妻子的男人属实不多,而当初也是正因此才愿意与他长期合作。
“是是是。”郑来禄跟着她笑了两声,“赵掌柜,那您二位先歇着,我去把今天的货清点装车。”
赵巧钰点下头,说声“好”,瞥一眼梁淞越,示意他去帮忙。
郑来禄是个老实人,合作这么长时间从没弄虚作假过,每次给赵巧钰的货都是品相最好,她费这么多口舌,是想让他们夫妻俩做收购工作。梁淞越是外乡人,大家一是对他的信任度不够,二是觉得他好说话,就整些邪招乱忽悠,所以他最适合做管理层和执行层的中间者。
这边刚忙活完,那边郑来禄的妻子闻少青就从路对面过来了,她远远地望见梁淞越在院子里,忙走进家门,放下胳膊上的竹篮子说:“您今儿个怎么来这么早,原定的不是下午周奕行吗?”
梁淞越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说:“今日东家有事找你们商量,就特意来得早一些。”
“有事?”闻少青刚问出口,就被郑来禄喊到旁边,“你拽我干什么?”
郑来禄低声说:“赵掌柜正搁屋里坐着呢,她跟我说了件赚钱的事,但我还在犹豫,说再同你商量一下。”
闻少青恨铁不成钢地横他一眼,板着脸说:“这赚钱的事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你就说嘛,自打咱们和赵掌柜达成合作之后,家里的日子是不是好过了许多?就连那败家子都上赶着给你送茶送酒,她是咱家的贵人,贵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先别急着答应,等听完什么事再说。”郑来禄将赵巧钰同他说的那些话全须全尾地复述了一遍,临了又强调几句此事的风险。
闻少青皱起眉,嫌弃地说:“最后赔钱的又不是你,你着个什么急?”
郑来禄见她似是掉进了钱眼里,有些急躁,声音不自觉的大了几分,他抓着闻少青的胳膊说:“最后赔钱的确不干我们的事,可这钱赔出去了,赵掌柜那儿就空了,她就没钱给乡亲们结账,这事儿是咱们在中间搭的线,到时候不都来咱们家要钱?”
闻少青静了一会儿,将他推开,坚定地说:“这老话都说了富贵险中求,我跟你在这乡下过了大半辈子的苦日子,现下有这个翻身的机会,为什么不抓住?”
往前倒退二十年,闻少青也是个刚想敢干的,只可惜那烂糟的娘俩拖了她的后腿,后来嫁了人,又摊上郑来禄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折腾半辈子,把三个儿子都送了出去,最后只落下这一座院,两间房,每天过的日子一眼就能望到头,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岁,难不成余下的人生跟那村北头的寡老太太一样掰着手指头等死吗?
“你若怕担不起这个后果,咱俩就立字据理清楚,出了事我一个人担。”闻少青是发自真心地佩服赵巧钰的胆识,她一个人领着孩子也能有今日成就,实是不简单,所以只要失败的后果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她就会跟着赵巧钰继续干。
郑来禄深知自己这么多年,都是仰仗着闻少青过活,别人说她彪悍,蛮不讲理,可只有他知道真实原因,终究是他对不住她,既已打定主意,那就随她的愿,毕竟他们是要同甘共苦一辈子的。
郑来禄说:“老夫老妻大半辈子还立什么字据?说出去还不够让人笑话的。”
“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你还想休了我不成?”闻少青瞪着他,见他像个哑巴一样不回话,心想,你还真敢动这心思,“郑来禄!这么丧良心的事,亏你也想的出来!”
“哎呀!你就不能听我说完?”
“你说。”
“你想跟着赵掌柜干,我除了支持还有别的选择吗?”
“这还差不多。”闻少青笑了笑,忽地想起贵客还搁堂屋里坐着呢,可不能晾着人家,她忙不迭地推开郑来禄往屋里去,郑来禄看着闻少青背影是实在忍不住笑,都是快应奶奶的人了,怎么还跟刚成亲那阵儿一样风风火火的。
不远处,梁淞越闲来无事撕着老菜叶子喂驴,刚才郑来禄夫妻俩的话不遮不掩地全落进他的耳朵里,有时候,听力太好也挺痛苦。
梁淞越知道,那天他虽未将话挑明,但赵巧钰全都知道,而自己早先答应她的那些话,也全都跟着理智一同消失不见了。
赵巧钰跟他的关系又近了一点,可他觉得还不抵以前,估计现在的他就跟三木一样,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她都能漫不经心地一笑而过。
梁淞越正愣神时,郑来禄迈着轻松地步子走到他身边,若有所思地说:“梁先生,让您笑话了。”
“没有。”梁淞越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笑笑,他问,“您跟闻大娘成亲多少年了?”
“二十三年。”郑来禄脱口而出,话里话外都是骄傲。
梁淞越有些感慨,二十三年,他们从风华正茂之年携手走过不惑,生活中的柴米油盐并将二人之间的夫妻感情磨灭殆尽,可真难得。
郑来禄昂着头,像个过来人一样跟他说道:“夫妻相处不能太要强,性格适当软下来才能长久。”
“您可跟旁的男人不一样。”梁淞越轻笑一声,“就甘心被妻子指使?”
郑来禄挥了挥手,笑着摇头,无所谓地说:“有什么不甘心的,无论怎样不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听妻子的话又不丢人。”
梁淞越“嗯”了一声,附和道:“这话在理。”
“小兄弟,我多嘴打听一下,你成亲没有?”郑来禄往他跟前又凑了两步,“我瞧你这俊俏模样,定是不缺小娘子喜欢。”
梁淞越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扭过头,垂下眼睛,抬手顺着驴子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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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毛。
他想,他是自私的,是意气用事的。
郑来禄悄声说:“那就是没成亲喽。”
“嗯。”梁淞越随意应了一声,转移话题道,“这里忙活完了,去屋里看看商量成什么样了吧。”
堂屋里,赵巧钰和闻少青并排坐着,看她们脸上欢快的神情想是已经商量好了。
“那就这么定了。”赵巧钰见梁淞越进屋站起身说,“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切记每两天送一次货,把关好品相和质量,缺什么缺多少,我会在送货上门时写个单子告诉你。”
闻少青信誓旦旦地说:“您只管放心,我定给您收最好的。”
“嗯。”赵巧钰点了点头。
闻少青是个爽快人,两人聊起来也没什么分歧,所以顺利的立了字据,上面明确提出先付定金到货后结尾款的规定,质量参差不齐,不符合标准的一律不收。
从乡下回来,赵巧钰刚进门就见一不速之客,赵母满眼笑意地盯着个大胖小子吃东西,嘴里念念有词,仔细听似是在说:“慢点吃,都是你的。”
“他怎么在这儿?”赵巧钰快步走上前,冷着脸问。
赵登达两个腮帮子被塞的满满当当,脸上,嘴上,满是油腻腻的,他仰头对上赵巧钰满是怒气的眼睛,讨好似地缩进赵母怀里。
孙氏疼儿子,将赵登达喂的营养过剩,长得胖,小小年纪身量就抵两三个同龄人,就往哪儿一站,单看长相,不认识的都见他认作大人,据赵巧钰所知,他比三木还小个几岁。
“你兄嫂吵架,一个跟狐朋狗友出去鬼混,一个回娘家,你侄子没地儿去就过来了。”赵母解释完又晃了下赵登达的肩膀,催促道,“我刚才怎么教你的?这一会儿就忘了?快叫人啊?!”
赵登达盯着赵巧钰看了半晌,边嚼边咽,接连打了好几个嗝,他捏紧袖子往嘴上抹了一把,不情不愿地说:“姑母。”
赵巧钰脑海里有段记忆,在赵家时,赵登达经常欺负乔玥,不仅抢她东西吃,还联合学堂的同学一起骂她推她。想到这里,赵巧钰对他压根就提不起好脸色,不耐烦的说:“你吃完饭就回自己家。”
话音刚落,就听见赵登达“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他蹭着赵母的胳膊,嚎叫道:“外祖母,姑母不喜欢我。”
赵巧钰满脸无语,心想,你一个长得丑不拉几,胖得跟猪一样,满脑子只知道欺凌弱小,吃喝玩乐的傻叉,能让人喜欢就怪了!
“你再哭,现在就给我走。”赵巧钰威胁道。
赵母太长时间没见到孙子,听见这哭声也是心疼的不得了,她拧着张脸,苦苦求道:“你兄嫂都不在家,让他回去不是等着挨饿受苦呢?你兄嫂做的再不对,可赖不到你侄子啊。”
赵登达仗着有人撑腰,哭声更甚。
赵巧钰不悦地说:“侄子又怎么了?他欺负我女儿,我能留个仇人在家?”
赵母看着赵巧钰,满眼不可置信,“你个做姑母的怎么能这么说?什么叫仇人?你俩都姓赵,都流着一家的血。”
25. 第 25 章
赵巧钰被气得发懵,看现在这情况显然是用道理说不通的,人心复杂,赵母亦是如此,她对赵巧钰的好是发自真心,可有时糊涂到心存幻想,净做些拎不清的事。
赵登达是她的侄子不假,可乔玥是她的亲女儿,孰轻孰重,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那照您这意思,他还能一辈子赖在我这儿不成?”赵巧钰一看见赵登达那满嘴油腻、肥头大耳的样子就直犯恶心,这往后要是抬头不见低头见,那干脆都别想好过,亲爹妈当甩手掌柜潇洒自在,苦她遭这罪。
“我明日就去找你大哥,用不了几天。”赵母皱着眉,态度也比刚才软和了不少,“达哥儿就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你别跟他一般计较。”
赵巧钰是个认死理的,报复心也强,她自诩不是什么好人,但想到脚下这栋二层木楼是赵家父母赞助的就松了口,她说:“三天,多一天都不行。”
赵母应允道:“听你的,就三天。”
赵巧钰有种预感,过不了多久肯定会因此掀起一场大乱,恐是三天后又三天,先是儿子,再是老子,最后鸠占鹊巢。照古人封建思想,儿子再浑那也比闺女强,总之无论闹多僵,他们才是一家人。
按她二十几年看苦情电视剧的经验来看,事情的走向一定会按此发展,所以需得未雨绸缪。
赵巧钰看了赵登达一眼,淡淡地说:“既是在这儿住,那晚上就在您屋里凑活一下,省得折腾。”
赵母面色为难,她阻止道:“我屋里就一张床,哪儿住的开,不如把那间空房收拾出来,用不着你动手,我自己去就成。”
“何必呢?就三个晚上而已。”赵巧钰语气坚决,半点回旋的余地都没有,“如今天还热,在您屋里打个地铺照样能睡,这孩子敦实的都快喘不上来气了,自己睡不安全。”
“你爹晚上起夜闹的人睡不好,小孩子还在长身体呢。”赵母说着话,枯瘦的手不自觉地就往赵登达头上落,大抵是隔辈亲,她对这个独孙子可不是一般的好,仿佛是赵事成和孙氏无论做了多大的错事,她都能摒弃前嫌,毫不放在心上。
赵巧钰再次拒绝道:“那正好,让他替我大哥大嫂尽尽孝心,三个晚上累不着人。”
赵母依旧不死心,“巧儿,你看这样成吗?我去跟你和玥儿凑活三晚,让达哥儿跟着你爹睡。”
赵巧钰能有耐心跟她在这里扯这些,全凭原主于自己的恩情,跟认识不久的老太太躺在一张床上睡觉,这不是为难人嘛,她摇摇头,频频蹙眉,“您就别想这些了,听我安排就是。”
不等赵母再次开口,赵巧钰抬脚往后院走,也不知道乔玥今儿个又遭赵登达欺负了没有,刚撩开门帘子就听见稚嫩的童音,似是三木在教她背诗。
地上铺了张芦苇席子,一大一小两个人的头发都乱糟糟的,看来这是玩开心了。
“娘亲!”乔玥刚还仰着看天,见到赵巧钰后立刻翻了个身,横冲直撞地往她怀里扑。
赵巧钰顺势往旁边一倒,双手撑在身后,歪着头看她,乐呵呵地笑了笑,轻声说:“瞧这满脸的汗,跟小花猫一样。”
乔玥手脚并用,像个树袋熊一样紧紧地抱着赵巧钰,而后又拼命往她脖子里又吸又蹭,在闻到熟悉的味道后,小丫头的情绪比刚才平静了不少。
“怎么了?”赵巧钰调整好坐姿,将乔玥箍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乔玥吸吸鼻子不肯说话。
三木跪坐在旁边欲言又止,赵巧钰瞥他一眼,大致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那我要说了,您可别怪我多嘴。”三木探着脑袋往大堂里看了看,那道门帘只有上面的一半,所以能清楚看见屋内人的一举一动。
赵巧钰蹙着眉,“不怪你。”
三木撇撇嘴,愤懑不平地嘟囔道:“您那侄子可真浑,自己吃得满脸油次麻花的不算够,却连姐儿的鸡蛋羹都抢,他也好意思?偏就是老太太还插科打诨,说一碗鸡蛋羹而已再蒸就是了。”
“那小子什么时候来的?”赵巧钰语气不悦。
“您和大哥刚走他就来了,要我说哪有那么巧的事,说不定是受人教唆。”三木越说越气,要不是碍着东家,他恨不得现在就出去把那臭小子的饭碗给掀了。
赵巧钰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三木皱着张脸又问:“我刚听了,您和老太太约好三天,可万一时间到了他不走怎么办?您又不能直接赶,毕竟传出去不好听,影响到生意就更糟了。”
“明的不行来暗的呗。”赵巧钰无所谓地哼笑一声,她得抓紧赚钱再盘个铺面,只有那样才不用受限于人,赵母就像个定时炸弹一样在她头顶悬着,说不定哪天就为了孙子搞叛变。
“您可得小心行事,往往危险就在自己身边。”三木忧心忡忡地看着她,“我也不是挑拨,就单纯看不惯,哪有为了孙子就不管外孙女的,再说那小子都快胖成猪了,还一心只想着吃呢。”
赵巧钰见他如此激动,没忍住笑了一下,打趣道:“你就不怕我听了这话怨怪你?按我娘那话,他毕竟是我侄子,听见有人骂自己侄子是猪,我这当姑母的不会恼?”
三木摇头,笃定地说:“不会,您是明事理的人。”
赵巧钰笑了笑,低头哄着怀里的乔玥说:“玥儿不怕,有好多人护着你呢。”
原主性子软,养出的女儿也软,而赵巧钰打小就不是能任人欺负的,再加上三木的陪伴,梁淞越的教导,潜移默化里,乔玥的性格也开始跟着转变。
“玥儿再也不喜欢外祖母了。”乔玥攥着赵巧钰腰间的衣服始终不松手,哼哼唧唧的样子别提多委屈。
赵巧钰静了一会儿,她没法回应乔玥的这句话,小孩子喜欢一个人很快,讨厌一个人也很快,而自己作为祖孙二人之间沟通的桥梁,自然不能偏向某一方。
“玥儿晚上想吃什么?”赵巧钰转移话题道。
乔玥想了一会儿,说:“鸡蛋羹。”
“好。”赵巧钰应下,“那你跟三木哥哥再玩儿一会儿,娘亲去做晚饭。”
乔玥点点头,松开紧攥着她衣服的手,小丫头的气性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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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还拧着一张脸呢。
赵巧钰捧起她的脸,轻轻揉捏两下,笑着哄了一会儿,又叮嘱三木几句,起身去了厨房。她进门时,赵登达还抓着烧鸡往嘴里填呢,小小年纪,胃口大的像无底洞一样,这要是参加吃播挑战定是要放在“猎奇”这栏。
从背后看,赵登达的脖颈处已经有黑色素沉着了,要不是有头发挡着,估计头皮都皱皱巴巴,甚至被分成几层,照这样吃下去,估计过不了几年,就可以在床上躺着不用出门了。
赵巧钰嫌弃地摇了摇头,这哪是疼孩子,分明是在害他。转身进厨房,淘米煮饭,剥些虾仁放进调好的蛋液里,放到锅里和土豆一同蒸着,等会儿她要做道土豆泥沙拉。
她心里有主意,要让赵登达知难而退,这可不是自己故意的,要怨就怨他没耐心。
去栽着莲花的水翁里捞一条草鱼,狠狠摔在地上,挖腮去麟,用剪刀从鱼腹下往上剪开,去掉内脏,浇上清水洗干净。
鱼腥味儿引来野猫,那是只三花,正蓄势待发地盯着她,赵巧钰收起清理好的鱼,捡起内脏埋进墙角给鲜花沤肥,用沥水的竹筐捞起用来油炸下酒的小鱼儿,随手抓起一把朝着那野猫丢过去。
赵巧钰的动静大,就这么一挥手那三花竟转身跑了,她站在原地等了会儿就离开了,再回来检查时地上那些活蹦乱跳的小鱼儿消失的无影无踪。
将处理好的鱼改花刀,加葱姜料酒腌制去腥,趁这功夫调个面糊,等会儿鱼要过油炸,一是为了定型,二是为了口感能丰富些。
往锅里倒油等烧热,拎起鱼嘴,将面糊自上而下的淋几遍,自家吃的不求什么形状好看,缓缓放进油锅里,浸不到的地方就用勺子一点点的往上浇。
鱼身炸至金黄酥脆,另起砂锅爆香葱姜开始文火慢炖,等汤开了再切上一块豆腐,调味后继续煮,这期间可是忌讳勤翻动,稍不凑巧鱼就碎了,不仅影响卖相,还影响口感。
这边煮着鱼,赵巧钰要开始做土豆泥沙拉了,蒸熟的土豆去皮和鸡蛋一同捣碎,加上一把切好的生菜碎,最后倒入用蒜末、生抽、香油、白芝麻等调好的料汁搅拌均匀。
小孩儿口轻,吃不得辛辣刺激的,所以赵巧钰做菜时基本不放辣椒,梁淞越和三木不挑,无论荤素,是有什么吃什么。她又做了几道清淡的素菜,清炒小白菜,苦瓜炒蛋,油焖冬瓜……主打一个刮油套餐。
按理说赵登达口不停歇地吃了一下午,这肚子早该填饱了,可到了开饭时他又坐在桌前等着赵母投喂,赵母先给他盛上一碗鱼汤,又夹一块最嫩的鱼腹,确定无刺后才放进他的碗里。
“我要吃肉!”赵登达像坨快要化开的肥肉,又横又赖。
“这不就是肉吗?”赵母夹起那块鱼肉说,“这是鱼,也是肉。”
赵登达抻着两条腿胡搅蛮缠道:“我说不是就不是。”
“好好好,不是。”赵母纵容道。
赵巧钰全然不管这祖孙俩,站起身给自己盛上一碗,扭头又叮嘱梁淞越和三木赶紧吃,毕竟筷子伸晚了是要饿肚子的。
26. 第 26 章
赵登达扯着嗓子哇哇哭着,只打雷不下雨闹得正起劲儿,他掐准了赵母会单给自己开小灶,一双细窄的眼睛瞧两下这个,再打量两下那个,最后偏就又盯上了那碗摆在乔玥手边的虾仁鸡蛋羹。
“我要吃那个!”赵登达伸出手就要去抢,许是太胖,光是从凳子上站起来都困难,肥大的屁股刚挪开就听见“哎呦”一声,长凳子一头重一头轻,就这么失去平衡扬了起来,而赵母也是毫无意外地直接摔到地上。
赵巧钰连忙起身将她扶起来,这要是摔出个好歹,她的身体遭罪,自己的钱包受苦,真是倒霉到家了,侧目看向赵登达,忍不住翻个白眼,她阴阳怪气地说:“我这好大侄儿还真是捧场,看见吃的就挪不开眼睛,瞧把你祖母摔的都分不清四六了。”
赵母尴尬地笑了笑,替赵登达开脱道:“我又没到摔一下就断胳膊断腿的年纪,不打紧的,再说他一个小孩儿懂什么,成天可不就想着吃喝。”
“他都吃一下午了,两只烧鸡,一只烤鹅,排骨扣肉不断,还有那碗鸡蛋羹,跟小娃娃抢也不知道羞臊。”三木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座的可都听得清清楚楚,梁淞越咳了一声,提醒他这不是你说话的时候。
赵巧钰埋怨几句赵母还能听进去,毕竟她是自己女儿,往后还要仰仗她,可三木不过是花钱请来的帮工,说难听点就是奴才,哪有奴才跟主子顶嘴的。
赵母当即敛起笑容,黑着一张脸训斥道:“我孙子就算吃的再多,那也是我们家自己的东西,用得着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吗?别以为上了主家的桌子吃饭,就能拿自己当主子了。”
这些话三木听得多了,他并没有因此感到难堪,抬起眼皮看了赵母一眼,低下头闷声不吭地往嘴里添米饭。赵巧钰看着赵母,眼里有些失望,明明她不久前还在经受儿子儿媳的折磨,怎么这好日子刚过几天就忘本了呢?
赵巧钰松开扶着赵母的手,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拿起勺子将那碗虾仁鸡蛋羹一分为二,一半留给乔玥,一半送进三木的碗里,她表情平静,语气严肃:“没有卖身契,没有主仆之分,刚才那些话您以后别再说了。”
梁淞越静静地听着,看见她们之间的母女关系因三木闹僵,沉声开口:“老太太说的不错,您要怨就怨我没有教好弟弟,是他出言无状,怎么惩罚您说了算。”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赵巧钰斜瞪他一眼。
赵登达惯会砍看人眼色,挑拨是非的本事也不知跟谁学的,他扯扯赵母的衣袖,嘟囔着说:“祖母,我的鸡蛋羹。”
“你下午不都吃了?”赵母压着对赵巧钰的不悦回他,“还惦记别人碗里的东西做什么?别贪心到把肚皮撑破,你祖母老了,到哪里都被嫌弃,咱回屋找你祖父去,他还在床上躺着等着人喂药呢。”
赵母阴阳完就拽着赵登达走了,她一步三回头,而赵巧钰则全程稳稳地坐在凳子上。
关门声响过后,三木放下筷子,小心翼翼对赵巧钰说:“东家,对不起,我这张嘴又闯祸了。”
“没你的事儿。”赵巧钰摇了摇头,“有些人的认知配得上她的苦难,或许我从刚开始就不应该瞎掺和,人家祖孙三代阖家欢,我是费劲巴力地拱手送嫁衣。”
梁淞越沉默许久,终在她离席时追上去,赵巧钰抱着胳膊,背靠在墙上,满脸不悦,长这么大她就没见过像他这么会和稀泥的。
“三木到底是不是你弟弟?”赵巧钰问。
梁淞越点头,“是。”
“那你不向着他?”
“他本来就不该说那些话。”
“那他该说什么?”赵巧钰仰头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没听见那小子要抢我女儿的鸡蛋羹?三木说他下午的时候就已经从玥儿那里抢了一碗,难不成当着我的面还能再被抢一次?”
梁淞越站在她面前,虽然在身高上略胜一筹,可在这气场上远不如赵巧钰,深深吸气呼气,斟酌再三辩解道:“我想聊的不是这个。”
赵巧钰撇脸看向别处,没好气地说:“不聊这个聊什么?还说要留在我身边,留下做什么?给我找气受吗?”
“你又不许。”
“我不许你就可以破罐子破摔了?”
“我没有。”梁淞越抬起手想拽拽她的衣角,可就在快要碰到时又收了回去,他拧着眉,语气无奈,“我知道你讨厌他,因为他欺负玥儿,可我不想你因为我和三木跟老太太产生矛盾,她是你的母亲,国有律法,不孝是大罪。”
赵巧钰冷哼一声,“不孝的又不是我,再说了就算要抓,也是先抓赵事成夫妻俩。”
“树大招风,谨慎为上。”
赵巧钰风头正盛,在暗处不知有多少人盯着她呢,这关键时刻就该藏锋守拙,而为人处事最先要学会的就是一个“忍”字。
“还有没有别的事?”赵巧钰回眸瞥他一眼,“没有我就走了。”
“有。”梁淞越的声音一下子就放低了,“这事起的蹊跷,老太太大有倒戈之势,您得想好后路。”
赵巧钰点了点头,“我知道。”
这几天,赵母仿佛在跟赵巧钰别着一股劲儿,俩人谁也不搭理谁,就算迎面碰上也是连个眼神也不给,赵巧钰要不是清楚的知道这房子是她的,都觉得自己请了尊菩萨回来。
原本定好的三天,也因这一闹无限期延长了,约莫过了大半个月,生意最好的午时,赵事成和孙氏大摇大摆地进到她店里,抢了被人排半天的位置。
“懂不懂先来后到啊?”
“这是我自己家的店,管你什么先来后到。”
“这家掌柜的明明是个娘子,你是哪家坏了脑子的疯子,跑这儿撒泼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你骂谁傻子呢?”
“谁听不懂我骂谁。”
赵事成被刺激得吹胡子瞪眼,他撩起袖子就准备和对方理论一番,不远处地三木在听见吵嚷声的那刻就连忙赶过来,可在看见闹事者是赵事成时,连忙顿住脚步。
经过一番通风报信后,三木走到赵事成身边,脸上堆笑,语气谄媚,故作惊讶:“这不是我们东家的亲大哥大嫂吗?稀客稀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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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事成愣了一下,扬起狡黠的笑容,他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昂首挺胸的说:“听到了吗?都跟你说了这是我的店,还非不信。”
“你——”
三木往前走两步,到那客人身边低声说:“他小时候发热症,烧坏了脑子,您别跟他一般计较。”
客人脸上的表情因他这句话由嫌弃变成了怜悯,“那您家掌柜的可是辛苦,不仅要养孩子,还要养兄长一家,他这病不往下传吧?”
“传。”三木叹口气,用手指了指赵登达,“那不是嘛。”
“造孽呀。”
“嗐,不说这个,别耽误您吃饭。”
赵事成察觉自己被冷落,立刻翻了脸,猛地拽了三木一把,不悦地说:“把我那妹妹喊出来,我有事找她。”
三木忍着不悦,将衣领子整理好,轻声说:“东家知道您来,已经在后院摆好桌子等您过去了。”
“去后院做什么?这前面不是还有空位置,再说了我就说几句话,那么大费周章干什么?”赵事成自从经了被人拎着往外丢的事以后,再来赵巧钰这儿就变得十分谨慎。
“那这我就不知道了。”三木故作玄虚,“似是也有要紧事,总之,您还是去一趟吧。”
半个时辰前,孙氏和赵事成因为吃食的事又大吵一架,他嫌菜里没油水,她嫌他一个铜板不赚还想吃香喝辣,砸盆摔碗后,两人终于想起在赵巧钰这儿过滋润日子的赵登达。
反正老头老太太都在赵巧钰这儿,再加上赵登达这个胖苗苗,把白的说成黑的还不容易,商量一番对策,马不停蹄地奔过来。
孙氏摸着咕咕叫的肚子,用胳膊肘搡了赵事成一把,咬牙说:“这青天白日的,你怕她做什么?店里这么多人,光赚钱都忙不及,还有闲工夫管你呢?”
“你说得轻巧。”赵事成将手踹进袖子里,“合着上次被人按在地上揍的不是你。”
“成烦人了,你不去我去,我倒要看看她能杀了我不成。”孙氏扭头打量一番,瞥见旁边桌子上油亮亮的肉直咽口水。
三木引道:“您跟我来。”
孙氏白了赵事成一眼,抬脚跟上。赵事成没辙,转身把儿子揪了过来,这可是护身符。
前脚迈进院子,后脚门就“砰”的一声关上,赵事成被吓得耸了下脖子,往里望过去,只见水井旁摆了张桌子,桌子上是空盘子,而梁淞越正在旁边杀鸡放血,他动作熟练,手起刀落,原本活蹦乱跳的土鸡现在只无力地扑腾着翅膀,鲜红的血蹭的到处都是。
梁淞越并没有束那只土鸡的脚,就这么任由它在院子里横冲直撞,赵登达猛地尖叫一声,赵事成忙捂住他的嘴,哆哆嗦嗦地说:“儿子别喊,爹在呢。”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土鸡忽然停在赵事成脚边不动了,赵事成往后退一步,它又往前一步,随着地上的血迹渐渐增多,那只土鸡轰然倒下。
梁淞越走上前弯腰捡起,淡淡地说:“您一家三口先坐着,我们东家说了一定要盛情款待,这在山上散养的土鸡不能少。”
27. 第 27 章
店里生意正忙,赵巧钰可没闲工夫管赵事成夫妻俩,且晾他们一阵儿,至于这应好的吃食,那自是没有的,命梁淞越弄一套“皇帝的新衣”,气得两人满腔怒火没地儿撒。
梁淞越在院子里磨了一中午的菜刀,胳膊肘酸疼,而这僵局一直等到赵母来找孙子才被打破,赵事成两眼放光,犹如找到了救星,他俨然是忘了自己曾经赶走父母的事,脸不红心不跳地凑到赵母面前丧着脸诉苦,说的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娘,我和您儿媳妇已经知道错了,这不刚做完工还没等着脚沾地就来找您二老赔不是了。您和我爹走得这些日子,儿子我是吃不好睡不好满心惦记着,也不知我爹的病近来可有好转?您儿媳妇前一阵儿回娘家特意去寻了个名医,听人说他那祖上是专给皇亲国戚看病的,死人都能给医活了。”
赵母看见这两人心里也烦,但架不住一个是自己亲儿子,一个是给她老赵家生了孙子的功臣,小辈已经认识到了错误,那自己这当长辈的还能死揪着不放。
将孙子喊到自己身边,塞两块糕点,哄着他到别处去玩,赵母问:“你们来就为这事?”
“啊对对对,就为这事儿。”赵事成笑得谄媚。
赵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成子啊,以前那些事娘没有放在心上,子不教父之过,将你养成这样要赖就赖我和你爹,是我们年轻时忙于赚钱疏于对你的教导。”
赵事成脸上的笑容忽地僵住,自己什么样啊?就让你们这么嫌弃?翻个白眼,皮笑肉不笑地讨好道:“这哪儿怨您和我爹,是儿子拎不清楚,您别往心里搁就行,还有我那妹子,我也得去给她陪个不是,当初真是我瞎了眼受人蛊惑。”
孙氏原先还窃喜着,一听到这话瞬间拉下脸瞪着赵事成,她心想,合着都赖我呗?受我蛊惑?这家没了我你们就都落个好。
“娘,您把我妹子喊出来呗,我等了大半晌也不见她的人,许是在心里还怨恨我呢。”赵事成继续添油加醋,“您说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在这码头上抛头露面,好说不好听啊,更何况您瞅瞅这坐的满屋子男人,闲言碎语可是能害死人的。”
孙氏顺着赵事成的话继续往下说道:“谁说不是呢,我妹子今年才二十,哪能就给他们乔家受一辈子寡,这不是作践人嘛。”
谈话间,磨刀声又重了几分,赵母撇过脸看向梁淞越,上下打量一番,心里竟腾起些许厌恶。
赵事成惯会察言观色,他忙告状道:“这男人在这墙根底下磨了一晌午的刀,我们大人见到这凶神恶煞的样子都吓得不轻,更别说达哥儿这一小孩儿了。”
“你怕他做什么?”赵母面色不悦,“一个奴才罢了。”
“可这到底不是我的奴才,人也不归我管。”
赵母道:“这整个店都是赵家的,你不姓赵他姓赵?”
此言一出,赵事成心里瞬间就有底了,他咧开嘴笑得猖狂,“我自姓赵,您孙子也姓赵。”
他说这话是想提醒一下赵母,赵巧钰虽也姓赵,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没改嫁就还是乔家的人,生的孩子也姓乔。家产贴补谁都不如贴补亲孙子,万一以后孙子功成名就,这可是记进赵家族谱的。
赵母脸色一沉,转移话题道:“现下不忙,我去做几道菜,你们兄妹俩趁着这机会把结解了。”
“这煮饭烧菜的哪用的着您,让您儿媳妇去,也让我们尽尽孝心。”赵事成说罢将孙氏推到赵母面前,孙氏虽然不悦,但还是应和下来。
只听“砰”的一声,梁淞越将菜刀重重地摔在磨刀石上,他站起身全然不顾那三人的目光,径直往大堂里走。
赵事成心有余悸地拍了拍心口,嫌弃地说:“您瞧瞧这人,一点礼仪尊卑都不知道。”
赵母道:“他这是荣华日子过惯了,哪甘心留在这儿伺候人。”
“荣华日子?”
“听你妹子说他是家里落魄了,来逃难的。”
“呦,还是个公子哥儿呢。”赵事成哼笑一声,“那他该更懂伺候人才是。”
窗子又不隔音,这些话一字不漏地落进了赵巧钰耳朵里,既然都憋着一肚子坏水,那就祝你们一泻千里,刚好清清肠胃。
赵巧钰打开食材商城,将各种品牌的魔鬼辣调味粉都兑换到手,这至关重要的果蔬和肉蛋,当然要选快要坏的,赵母平生最是节俭,她这做女儿的当然要随母亲的心意,可是不能浪费粮食。
许是这主意太恶毒,语音助手都跳出来阻止她了。
【宿主,腹泻脱水也是能死人的,您要是不想一命抵一命,就赶紧放弃这一想法。】
赵巧钰有一阵儿没有听到这机械音了,刚响起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手一抖,半瓶子魔鬼辣全倒进锅里了。这魔鬼辣在外观上来看就跟普通的调味料没差别,可吃进胃里过一两个时辰,就同烈火灼烧一样,可谓是当之无愧的暗算神器。
赵巧钰“呀”了一声,撇撇嘴幸灾乐祸地说:“都赖你,我原本没想加这么多的,他们要是出事可跟我没什么关系,因为这是你的失误。”
【东西在您手上,加多加少与我无关,况且您可以重新制作,并不影响最后效果。】
赵巧钰最听不惯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话,翻个白眼,辩驳道:“是你突然出现吓我一跳,我手才抖的,你不仅要承担后果,还要赔偿我的损失,你知道这魔鬼辣多贵吗?花我一千积分呢!一千积分!我不管,你得赔我一半。”
【宿主,请您不要胡搅蛮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事实就是,因为你,我损失五百积分。”赵巧钰伸手给她比出一个“五”来。
【我感到十分抱歉,但依旧不建议您那样做。】
赵巧钰耸耸肩,呵呵一笑,“你的建议……很不好,同样的,我也不会采纳。”
强制关闭语音助手后,赵巧钰开始了自己的复仇计划,她不是什么滥好人,也不是什么任劳任怨不计回报的血包。至于赵母,识人不清,心存儿子能改过自新的贪念,赵巧钰能忍让至今,全念着赵母当时给她留有后路,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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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坏”多于“好”时,就是赵巧钰彻底与赵家割席的那天。
孙氏不情不愿地敲了敲门,这么大的餐馆,哪用的着自己动手,要她说就是赵巧钰太小气,连请厨子的钱都不愿意出。
“有事?”赵巧钰推开一条门缝,显然是没有让她进门的打算。
孙氏瞧见赵巧钰,立刻扬起笑说:“娘说要吃个团圆饭,让我过来帮忙。”
赵巧钰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大嫂刚刚是没有吃饱?”
孙氏脸一黑,咬着牙说:“娘说了是要吃个团圆饭,妹子可懂?”
“不过年不过节的,吃什么团圆饭?”赵巧钰将手抵在门框上,挡个严严实实,“娘就这么一说,您和大哥也别当真,想吃饭还不容易,先等着,我过会儿就给你们摆上满满一桌。”
孙氏觉得赵巧钰话里有话,可没等再开口就见她将门重重摔上,猛地去推却发现早已落了锁,淬口唾沫,一连念叨几声晦气,扭头去找赵母倒苦水去了。
四凉四热八碟子菜,外加荤素两道汤,赵巧钰将梁淞越哥俩儿喊进来,先交代一遍哪个能吃哪个不能吃,再让他们端上桌。
赵巧钰解开围裙,随手挂在门后,瞅见梁淞越屹然不动地站在旁边,叹口气,悄声问道:“心里又不舒坦了?”
梁淞越把门关上,拦在她面前,小声问:“您往菜里下了什么?”
“你别管这么多。”赵巧钰有时候真想一巴掌呼死他,都说乱世先斩圣母,照她看圣父也得斩,不耐烦地推开他,抬手开门往外走。
赵母面南而坐,身边坐着赵登达,而左侧坐着赵事成夫妻俩,三木则抱着乔玥在旁边站着。
赵巧钰走过去,将凳子踢开,按着三木让他坐下,赵事成随即发出一声嗤笑,他语气嫌弃:“我知道妹子你心善,可这主是主,仆是仆,千万别搞颠倒了。”
赵巧钰不想逞一时口快,索性不理他这茬,面不改色地拿起汤勺盛汤,在座的每个人都有,谁也不能落下。
梁淞越端着酒壶姗姗来迟,依次摆上,倒满,他不说话,也不抬眼,只静静地听着。
“行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赵母拿起筷子,将两个鸡腿依次夹进儿子和孙子的碗里,赵巧钰瞧见这一幕,心里有点不舒服,但随着她去了,最好再多吃点效果才好。
赵事成往肚子里咽着口水,为不落人口舌,等赵母吃上以后他才抓着那鸡腿往嘴里塞,在这吃相上这父子俩可谓是如出一辙。
一口酒一口肉,吃的他是满脸热汗。
赵母皱着眉说:“慢点吃。”
赵事成哼哼两声,依旧不管不顾。
魔鬼辣起效要等上一会儿,赵巧钰也不急,慢条斯理地喝着汤,三木则听话的跳开她下料的那几道菜。
这稳赢的事偏多了梁淞越这么个变数,一个不留神,就见他碗里多了半块鸡肉,并且那上面有明显的咬痕。
赵巧钰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不要生气,跟这倔驴较个什么劲儿,他拉肚子那是他活该。
28. 第 28 章
幸而过了午时,店里不再上客,这要赶巧有人进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一脚迈进那牛棚里。
赵家没落时赵事成已经过了弱冠之年,按理说这餐桌礼仪该懂个八九分,可今日一见,这大半原因全在赵家父母身上,只生不教,随着根儿,一代不如一代。
风卷残云后,赵事成心满意足地拿起帕子擦嘴,环顾四周,低头摸下赵登达的脑袋,笑着问:“儿子,吃饱了吗?”
赵登达点点头,问:“爹,咱们什么时候回家?”
“回哪儿去?这儿不就是咱们的家?有你祖父祖母在的地方就是家。”赵事成表情严肃,佯装训斥照着赵登达的嘴巴拍了一下,旁人又不是傻子,怎会看不出他什么意图,赵母恐场面僵持不下主动出言和稀泥。
赵母阻拦道:“他一个小孩儿懂个什么?我和你爹最看重的不就是个全家团圆,现他病着,无法坐在这里看着儿孙绕膝,你们父子俩还不快去床前侍奉。”
“是是是,娘教训的是。”赵事成连连点头。
听着这母子俩你一言我一语打配合,赵巧钰满心疑惑,以前怎么不知赵母脑子竟如此活络,想让赵事成借着侍奉双亲的由头留下,再一点点的逼她放权,最后易主更名,这算盘打的实在好。
赵巧钰一言不发地望着赵母,像是要用利剑般的目光将她刺穿,可这姜到底还是老的辣,只提侍奉,不提留宿,而今日又仅是让他们与赵父碰个面,别的概不言语。
赵事成的目的虽未完全达到,但事情起个头就好办了,跟赵母道别时他脸色倏地一变,弓着腰,捂着肚子,急切地问:“娘,茅厕在哪儿?”
“怎么了这是?”话音刚落,赵母就觉得自己腹中一阵灼痛,“哎呦,你跟我来。”
赵事成问:“娘,您怎么了?”
赵母皱着脸说:“我这肚子不知为何忽然痛了起来,一阵阵儿的难受。”
“我也是。”
“娘,您快些领我们去茅厕。”孙氏撑着桌子,整个身体像煮熟的大虾一样蜷曲着。
赵母应了一声,叠着小碎步领着他们去找茅厕,手刚搭到门框上,就被孙氏挤到旁边,木门一开一合,孙氏的声音响起:“娘,您让我一回。”
赵母没办法,只得捂着肚子在旁边等。
赵巧钰撑开楼上窗户往下看,四人几进几出,就差住在茅厕了,等他们虚脱时,命三木将止泻药送去,她的本意也仅是稍作惩戒而已。
“定是你往菜里放了东西。”赵事成脸色惨白,嘴角还坠着一丝口水,伸手指向赵巧钰时,胳膊却止不住的发抖。
“你胡吃海喝那么多,肠胃受得了才怪。”赵巧钰坐在他对面,不紧不慢地品茶吃点心,“再说了那些菜我们几个都吃了,怎么偏就你吱吱歪歪的?”
不知是气的,还是身上没力气,赵事成再开口竟变得哆嗦起来,“你能说我是……因为吃得太多才拉肚子,可娘呢?她老人家……为什么也这样?”
赵巧钰将手里的半块点心塞进嘴里,喝口茶水顺下,托着下巴说:“娘的年纪大了,这肠胃自然是一日不如一日,但凡遇见荤腥油腻的菜,定逃不过这劫数。”
赵母刚才吃的不多,连喝几碗温水,现已缓过劲儿来,只不过声音还虚着,“巧儿说的不错,我平日就有这毛病,只是今日稍严重一些。”
“不对。”孙氏喘着气说,“那些摆在我们面前的,你可是一口都没吃。”
“你都说那是摆在你们面前的了,我胳膊就这么长,哪里够的到。”赵巧钰哼笑一声。
孙氏急切地说:“那是因为你只往那几道菜里下了泻药。”
赵巧钰面色不改,随手将茶杯放下,抬眸看向她,一字一句地说:“大嫂,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无凭无据的事岂容你信口开河?若你心里真不服,大可进到那衙门里,咱们对簿公堂,只是这诬告是何等罪名,且先让我大哥同你讲解一番。”
“你!”孙氏急了,抓着茶壶就要向赵巧钰砸来。
“你砸吧,五十个铜板。”赵巧钰不屑地笑了笑。
赵事成往桌子上一趴,哀嚎声不停,孙氏亦是有样学样。
赵巧钰说:“趁天色还亮着,大哥大嫂赶紧带着孩子回家去吧。”
“我两条腿都是软的,你让我怎么走?”赵事成有气无力地说。
“这是你们的事,与我无关。”赵巧钰态度坚决。
孙氏心有不甘,撑着两条疲软的胳膊坐起身,她咬着牙说:“不管你怎么说,那菜就是有问题,别以为搬出官府就能吓唬我!我可不是被吓大的。”
赵巧钰觉得这一家人就是赖皮蛇,有功夫死缠着她不放,不如好好研究一下生财之道改善生活。
正欲开口时,却听身后响起一道声音。
“那些菜没问题。”
众人侧目看去,只见梁淞越正背着光站在不远处,神色冷峻,不怒自威。有那么一瞬间,赵巧钰竟觉得他周身散发着天使般的光芒,不过转念一想,圣父嘛,让人产生这种错觉也正常。
赵巧钰晃了晃脑袋,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清出去,轻咳一声,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梁淞越看了赵巧钰一眼,继续说道:“孙娘子,您可是亲眼看着我将那块鸡肉吃进肚子里的,若当真是下了药,我又如何能站在这里说这些。”
孙氏一下子哑了火,当时在饭桌上,她见梁淞越往那肉菜里伸筷子是满脸的不悦,瞪他一眼以作提醒罢了,谁成想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孙氏扯皮道。
“我只是陈述事实,信不信由各位。”
赵母心里盘算着其他主意,不想将这事闹大,就顺着梁淞越的话往下说:“行了,你们夫妻俩都少说几句,巧儿可是你们亲妹子,她还能害你们不成,要我说就是胡吃海喝害的,今天就当长个记性。”
“我……”孙氏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的反驳的话。
将这一家三口送走后,赵巧钰直接在门外挂上了“打烊”的牌子,而赵母三番五次地挡在她面前刷存在感,似乎是憋着什么噎死人的话要说,一直等到天黑,她都没让赵母得逞。
梁淞越晚上吃的不多,想是受到那魔鬼辣的影响,赵巧钰原先还怨他不听自己的话,现下可是知道他那么做都是为了给自己兜底,温上一杯牛奶,赔礼道歉去。
刚走到门口,就见三木着急忙慌地出来,赵巧钰问:“怎么了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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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木哭丧着脸说:“我大哥疼得浑身冒冷汗,我去找郎中。”
赵巧钰心中一紧,忙嘱咐道:“放心,你大哥不会有事,这里我看着,你出门时动作轻些。”
“是。”三木咽了咽口水,故作淡定地往外走。
赵巧钰进到屋子里,转身关上门,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蜷缩成一团的梁淞越,伸手覆上他的额头,只有些冷汗,体温还算正常。
“是不是胃里难受?”赵巧钰问。
梁淞越没力气说话,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赵巧钰笑了笑,这可不是她幸灾乐祸,只是实在没忍住,她说:“你这身体未免也太弱,只吃了一口就疼成这样。”
“才没有……”梁淞越反驳道。
“你先忍一会儿,三木已经去请郎中了。”赵巧钰把被子往上扯了一下,掖好被角,将牛奶递到他眼前,“牛奶解辣,喝完会好一点。”
梁淞越睁开眼睛,就这么靠着她的手往前拱,赵巧钰害怕牛奶撒到床上说不清楚,赶忙用另一只手托着他的半边脸颊,下巴上的胡茬刺着她的手心,有些痒。
“我猜对了对不对?”梁淞越问。
“嗯。”赵巧钰垂着眼睛,脸上有些不喜,“我又不是他家管做饭的婆子,凭什么一开口就要求我做这做那?都说亲兄弟明算账,那他来我这儿吃饭就该给钱,还有赵登达那个臭小子,这么些天他吃我多少好东西,我就是碍着老爷子老太太不吭声罢了。”
梁淞越拧紧的眉忽然舒展开来,他笑了一下,说:“您嘴上不说不假,可全摆在了脸上。”
赵巧钰冷哼一声,“活该,吃我的喝我的,还想让我赔笑脸,大白天做梦呢?”
“可到底说他是你亲侄子。”
“打住。”赵巧钰将手撤出来,抓着被子捂他的脸,但只轻轻的一下,“你就是趁我心里愧疚,净说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他是我侄子怎么了?他爹娘怎么对我,我就怎么对他,一报还一报。”
梁淞越不说话,只看着她笑,透过窗外的月光,他苍白的一张脸上竟有几分病态美。
赵巧钰往他额头上拍了一下,冷冷地说:“你别犯傻。”
“我难受。”梁淞越又往她身边凑了凑,试探性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勾她的手指。
赵巧钰瞧见他这样子,整颗心跟被猫挠了一样,鬼使神差的,竟默许了他,两人先是小拇指缠在一起,一步步的,直至十指紧扣。
“你这是做什么?”赵巧钰明知故问。
梁淞越露出一抹得逞的微笑,轻声说:“不做什么。”
赵巧钰扯了下嘴角,强压着笑,“你别跟我贫。”
“我就算想贫也没有力气啊。”梁淞越把脸贴在她的手背上轻轻蹭着,像猫一样,一下接着一下,“胃里难受,心也难受,特别疼。”
“怎么这么娇气?”
“嗯。”
“这要让三木看见,你在他心中高大威猛的兄长形象就彻底崩塌了。”
“不要提他……”
“人家着急忙慌的给你请郎中,你这样说可有点没良心。”
梁淞越笑了笑不再说话,就这么贴着她的手,昏昏沉沉地睡去。
29. 第 29 章
寻医,煮药,都要悄悄地来,免得被赵母抓住把柄,再由赵事成三言两语哄骗着说出去,那这罪梁淞越可就是白遭了。郎中看诊完先开上几贴汤药,临走再叮嘱一声清淡饮食,赵巧钰念着他一把老骨头还要经此折腾,便多付了些钱。
夜里,赵巧钰躺在床上隐约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她悄声走过去,推开一条窗缝探看,只见月色下赵母握着一根细竹竿在泔水桶里扒拉东西。
“这老太太不会是在翻药渣吧?”赵巧钰轻喃一声,忙不迭地往外走。
赵母听到动静赶紧收好东西进屋,转弯上楼时两人刚好打个照面,单手搭在栏杆上,仰面望向赵巧钰,心虚地问:“怎么还不休息?”
赵巧钰淡淡地说:“我听见院外有声音,以为是进了贼人,就下来看一眼。”
“方才是我。”赵母紧张地退后一步,转过身找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等着赵巧钰落座后才继续开口,“你爹的药方子是不是换了?我见这几日药渣多了许多。”
“没换,是我近来觉得心中火气大,请郎中开了些汤药调理身体。”赵巧钰面不改色地说。
赵母愈发心虚,垂眸回避着她的视线,正不知如何开口关心时,耳边却传来敲门声。
赵巧钰侧目问道:“已经打烊了,请明日再来。”
对面见有人应答,忙说道:“店家,我们是来探亲的,偏来得不凑巧赶到晚上,舟车劳顿一路,现下可谓是饥肠辘辘,尤其是我家老太太,她老人家眼瞅着要饿昏过去,劳烦您帮帮忙。”
赵巧钰犹豫着,怕对方是贼人伪装的,又怕真因低血糖死了人,内心挣扎一番终是不忍心。推开一条门缝,见三步开外的地方站着几位着装统一的姑娘,而再往后看是一架马车。
“你们多少个人?几男几女?”
“共六人,除我之外皆是女眷,您若不放心,我只花钱买您店里的吃食,不踏入便是。”
赵巧钰上下打量着眼前的男子,长相清秀,体型高挑,头戴金玉,绫罗加身。先不提他态度真诚这点,就只瞧这富贵样也不像打家劫舍的,打开门,将人请进来。
而这时梁淞越也听到了动静从屋子里出来,他眼神警惕,一副不好惹的样子,赵巧钰只侧目看他一眼,便自顾自地开始招呼客人。
“有些菜式繁琐复杂,短时间内做不出来,您捡着简单的点。”赵巧钰将菜单递过去,“米饭没有现蒸的,只有晚上剩的,您要不介意我就二次加工做个炒饭。”
男子并未急于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手将菜单递给了旁边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语气恭敬地轻唤一声:“祖母。”
老太太摆了摆手,对赵巧钰说:“您这里有什么就给我们上什么,只在这口味上注重清淡就好。”
“行。”赵巧钰点了点头,“那我就看着做了,您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再三确认后,赵巧钰抬脚往厨房去,与梁淞越将要擦肩而过时,猛地抓起他的胳膊,毫不客气地将人赶走。备好菜,磨蹭了好大会儿才开始做,反正有系统在,出餐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鸡蛋抱豆腐,香菇蒸油菜,豌豆尖炒肉,山药炒木耳,丝瓜三鲜汤……最后主食再来碗香而不腻的虾仁炒饭。
将饭菜摆上桌,再说几句客气话,赵巧钰便去厨房回避去了,而赵母早在这些人还未进门时,便悄声无息地去到了楼上。
现下赵巧钰是真想抓着赵母,让她看看什么是真正的大户人家,什么是真正的主仆,口袋里不过只有两个子,若真跟旁人比,怕是连暴发户都称不上。
“这店虽小,可味道却不差。”老太太亲手盛了一碗汤递到孙儿面前,“逸儿,天色太晚,吃多了米饭会不消化,你先喝两口汤垫垫肚子。”
沈逸点点头,“多谢祖母。”
沈老太太笑了笑,说:“这一路实在艰险,可是多亏逸儿了。”
沈逸说:“孙儿本就是被父亲派来保护祖母的。”
老太太说:“等吃过饭,咱们赶紧回家去。”
“孙儿已让人往家里去报信了,约莫过个一会儿就会有人来接咱们。”
“那就好。”沈老太太长舒一口气,这次回来一趟,怕是再没有下次了。
随着一阵马蹄声响起,小小的店里又涌进不少人,赵巧钰听着他们寒暄只担心扰民,赶紧出去叮嘱几句。
李渠南来得急,还微微喘着气,听到那道娇嗔活泼的声音忙转过头,他在见到赵巧钰的那一瞬间忽然愣住,只感叹闻名不如见面,轻点下颌,柔声道:“抱歉。”
“没事。”赵巧钰轻声笑笑,婉言道,“现时间不早了,不如各位赶紧回家去,我也不是赶客,只是这楼上还有个小娃娃等着我呢。”
李渠南点点头,“耽误您休息实在抱歉,我们这就回家了。”
“倒也谈不上耽误,做生意嘛,顾客至上。”
送走这些人已经到了后半夜,等四周渐渐安静,梁淞越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自从那日得了赵巧钰的默许,胆儿可是肥了不少,无人时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她身后绕来绕去,偏她想发火还找不到理由,一回头就看见这人盯着无辜的眼睛看她看。
等收拾完残局,赵巧钰困得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她边打哈欠边说:“天不早了,你快去睡觉。”
梁淞越冷着脸问:“您刚才为什么把我赶走?”
“怕你吓到我的客人。”赵巧钰直言道,“你这张脸,跟谁欠了你八百吊一样,太影响我赚钱。”
梁淞越浑身的气焰被压下去几分,微微蹙眉,声音委屈:“我只是……担心您。”
赵巧钰捂着嘴憋笑,许是太困,刺激的她眼泪都出来了,“你拿我当什么啊?”
梁淞越不说话,心想,你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我还能那你当什么?
“得了得了。”赵巧钰推他一把,“快去睡觉。”
梁淞越拦住她的去路,压低声音问:“如果有天,我变得像刚才那些人一样,您是不是就能正眼瞧我了?”
赵巧钰皱了皱眉,反问他:“为什么会这样想?还有,我何时没有正眼瞧你了,难道就因为我对你的态度与旁人有差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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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梁淞越垂下眼睛,声音比刚才弱了一些,“您总是很嫌弃我……”
“我……那是因为你做事永远不痛快,永远小心翼翼,永远有后顾之忧。”赵巧钰越说越气,她恨不得掰着手指头数出这家伙千百条错处来,梁淞越这个人太矫情,太敏感,别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动作,都能让他瞎琢磨半天。
梁淞越静了一会儿,失落地说:“是,您说的都对。”
赵巧钰低骂一声,她此刻有种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屁话,什么叫“您说的都对”?这不是存心想吵架吗?
“你有病啊!”赵巧钰骂道。
“嗯。”梁淞越点了下头,“我胃还疼呢。”
赵巧钰:“……”
梁淞越试探性地往前挪两下步子,低头垂眸,用自己的大掌包着赵巧钰的手往他肚子上蹭,两人面对面站着,这动作又极其暧昧,周身仿佛萦绕着象征爱情的粉红泡泡。
“可疼可疼了。”梁淞越轻声说。
任凭赵巧钰再硬的心,遇到这种情况也是一秒破功,强压着嘴角疯狂上扬的微笑,佯装生气,“你别给我来这套,这时候挺自信,掐准了我是吧?平常怎么不这样?”
梁淞越听见她声音里的笑,勾起唇角,嗔怪道:“我哪儿敢啊?”
赵巧钰问:“欸,你今年多大?”
梁淞越答:“二十二。”
赵巧钰“哦”了一声,按古代年龄,她是比他小两岁,可按现代年龄,她可真担得起他一声姐姐。
“我提醒你一下,你别看我现在潇洒,可周边全是不确定因素,或许以后吃了上顿没下顿,你还得赚钱往里贴补。”赵巧钰的内心开始动摇,有这么个大帅哥跟自己撒娇,很难不春心萌动,可偏她不属于这里,就算再相爱也是有过程没结果,难不成要为了一时欲.望,去面对那痛彻心扉的戒断反应。
明知不会有好结果,还偏要随他的招惹,那岂不是很渣女。
赵巧钰忽然清醒过来,抽回手,一本正经地说:“你以后别这样了,我也不会再随你这样做。”
“为什么?”梁淞越慌了神,“我以后听话还不成?”
赵巧钰轻声说:“我供你进京赶考的钱,若真能顺利入仕,必定有官员要将女儿嫁给你,到时你衣锦还乡,也好给你娘一个交代。”
梁淞越问:“那要是我参加不了科举呢?”
“为什么参加不了?”赵巧钰反问他,“你又不是被流放,也不是犯罪逃逸,而且科举又不限制家世,平民中举的多的是。”
梁淞越摇了摇头,“是我不愿。”
赵巧钰皱着眉说:“你争点气行不行?”
梁淞越沉默良久,问:“我为什么不能留下?因为您会离开,您那日说过,您不问我,也要我不要问您,这话您可还记得?”
“什么‘我我您您’的,听不懂。”赵巧钰不想在跟他继续说这些毫无意义的话,侧身擦肩之际,却被紧握住手腕。
心烦意乱时,只听见梁淞越说:“我又不要名分。”
30. 第 30 章
赵巧钰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反复琢磨梁淞越最后说的那句话,这可真稀罕,不图名分图什么?图一日三餐?图三五两银钱?还是图她的……身体?
“小美小美。”赵巧钰唤出语音助手问道,“我和梁林之间的好感度是多少?”
【恭喜宿主,您与梁林之间的好感度已至最高值100%。】
赵巧钰瞪大眼睛,抬手挠挠额头,不可置信地问:“你没搞错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经系统检测后得到的结果,绝不会搞错,请宿主放心。】
空气安静许久,赵巧钰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那他对我的感情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小美秒答:【爱情。】
“呵……爱情,呵呵,他爱我什么呢?爱我每天拿话呛他?爱我每天像遛狗一样遛他?”虽然这结果在赵巧钰意料之中,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的原生家庭很糟糕吗?是太缺爱吗?”
小美没说话,取而代之的是一串没有尽头的省略号。
赵巧钰扯了扯嘴角,无语地说:“请回答我的问题。”
【好的宿主,经系统检测您的猜想全部正确,至于他爱上您的原因也很简单,雪中送炭,日久生情。另外小美再多言一句,我终于搞明白系统为什么选您作为宿主了。】
“为什么?”赵巧钰好奇地问。
【因为您是修无情道的。】
赵巧钰呵笑一声,自夸道:“这叫有职业素养,你个AI懂什么?”
电流声响过几秒,小美眨着无辜的蓝荧荧的Q版大眼睛问:【宿主,您对他难道就没有产生半分男女之情?可我为什么觉得他在给您撒娇表白的时候,您都是很开心呢。】
机械音落下后轮到赵巧钰沉默了,她思量半晌只道:“虽然我现在身处古代,可我在内心里还是个现代正常女人,更何况动物都有发.情期,你还能让我在面对一个反差萌拉满的肌肉帅哥时头脑保持完全清醒?!”
【所以……只是发.情期在作祟?】
“也不全是。”赵巧钰摇摇头,勾唇轻笑,“可能是我本人太感性了,竟妄想给每一位可怜兮兮的帅哥们一个家。”
又是一串无尽的省略号。
【那您就这么吊着他?】
赵巧钰“嗯”了一声,反问道:“那不然呢?我是要回家的,而他又不能跟我回去,我虽然在感情方面比较冷漠,但还没渣到在享受完他的肉.体之后依旧能当作无事发生。”
【可是您这样做也是骗感情啊?】
“那我多给他一些钱。”赵巧钰面不改色,“我要是答应他,那才叫害他,除非……他跟我一样只谈睡觉不谈感情,床上他是夫我是妻,床下他是长工我是老板。”
【您的想法或许能成真,因为他说他不要名分……】
一语道破。
赵巧钰闭上眼,不想回它这句话,翻个身枕着胳膊酝酿睡意,三分钟等待时间过后,小美未得到回应便被系统强制下线了。
或许是熬过了头,又或许是心里乱糟糟的,一直等到天亮她都没有睡着。看着镜中的自己,双目无神,眼底乌青,整张脸可比刚来是要沧桑许多,操心使人衰老这句话一点不错。
不久前,赵巧钰让三木往门口贴了则“招工通告”,有些人是只问个几句便没影了,有些人是手头上还干着别的,要约个时间再来,她只当是句客气话,并未抱太大希望。
梳洗打扮一番去到楼下,迎面碰上三木,跟他打招呼时依旧哈欠连天。
三木问:“东家,您这是又熬夜了?”
“嗯。”赵巧钰点了点头,“昨夜来了一桌客人,我原是不想招待的,可那是个快饿昏的老太太,人又好生求着,我又怎能拒绝。”
三木放下手上的扫帚给她倒了杯水,苦着脸说:“您那日交代我的事还没个头绪呢。”
赵巧钰喝了口水,问:“嫌钱少啊?”
“不是。”三木摇头,“是没人愿意让自己媳妇干这抛头露面的活儿。”
“饭都快吃不起了,还惦记这呢。”赵巧钰吐槽道。
三木无奈地说:“要不我去找那牙婆问问,看她那里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赵巧钰皱了皱眉,表情严肃,“我是请人来帮忙,又不是买丫鬟。”
“那我再多找些门路问问。”
赵巧钰的本意是想招些女厨取缔系统出餐功能,经这段时间使用,她发现此功能是有利有弊,利是加快了出餐速度,弊是半点离不开人,她是一点懒也偷不成。
常言道,不会带员工的老板不是好老板,有些事也该放手让员工去干。
“欸,三木。”三木刚抬脚就被赵巧钰再次拦住,她问,“牙婆那里的姑娘小子们是都去大户人家当丫鬟小厮的吗?”
三木点点头又摇摇头,“不都是,小子们倒还好,而有些姑娘会被人买去做妾室,有些姑娘则会进到青楼楚馆,大多数都是被家里人卖的,只少数人是走投无路自愿为奴的。”
“那我要是……买了她们,是算好事还是坏事?”赵巧钰语气犹豫,她有些过不了心里那个坎儿。
“还是看她们意愿,架不住有些人是奔着到大户人家里,先做丫鬟,再做通房,一步步往上爬,谋划着翻身做主的,毕竟这也是个改命的机会。”三木越说越感慨,要不是谋着个好主子,他早不知在哪个乱葬岗等着被蛇鼠啃食呢。
赵巧钰思考再三,将三木招到手边,低语道:“你去牙婆那里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人,记着我只要自愿的,到了我这儿,想嫁人生子都好说,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要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凡生二心的别怪我无情赶人。”
“好。”三木点点头,“还是十个人?”
赵巧钰说:“牙婆那里要赎身钱,十个人的怕是不好拿,就先要六个。”
三木“嗯”了一声,“等今个儿打烊之后我就去问。”
“别,你吃过早饭就去,今儿休息。”赵巧钰说罢又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看来刚才那盆冷水还是没把困劲儿浇下去。
一连几个月,无论刮风还是下雨,这店门就没关过,而现在惜财如命的赵巧钰竟能说出“休息”二字,三木觉得今天的太阳可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挂上歇业的牌子,三人各司其职,有补觉的,有当hr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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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教课带娃的,实在惬意自在。
梁淞越不再像往常那样缠着她,既然不要,又何必上赶着往前贴,他自懂得有些人是在失去之后才知晓“后悔”二字如何书写的道理。
有时梁淞越也会问自己,难不成就非她不可,多番劝说依旧未过,这执念就化作一把利剑,高高地悬在他的心尖上。感情是个很怪的东西,无法预设,无法控制,一旦动了这念头,犹如白蚁噬心。
傍晚时分,店里来了位不速之客,梁淞越记得他,因为那男人正是昨夜与赵巧钰搭话的。
“今日歇业,还请您明日再来。”梁淞越态度平平,让人不喜却又让人挑不出错。
李渠南淡淡一笑,自顾自地找个位置坐下,抬眸看向梁淞越,轻声道:“我找你们东家,烦请通禀一声。”
梁淞越谨慎地问:“您若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
李渠南闻言上下打量他一眼,笑着摇摇头,大有嘲讽之意,“因为你不识我是谁,所以我不怪你说这番逾矩的话,昨夜我姑母在此歇脚时多有叨扰,现她老人家特命我来答谢一番,你若不请人,那我到底我是谢你还是谢她?”
话音落下后迎来一阵静默,梁淞越敛了敛神色,警惕地看他一眼,沉声道:“您稍等片刻。”
李渠南轻点下颌,而后随着他的步伐注意到斜对面的乔玥,她正在练字,整个手握着笔杆,聚精会神地盯着手下的白纸,仔细瞧,那纸上是龙飞凤舞的一个“人”字。
“今日就练到这里。”梁淞越收了乔玥的作业,又拿帕子擦了擦她手上的墨汁。
乔玥撑着他的胳膊从凳子上蹦下来,两个人牵着手从李渠南身边路过,她好奇地看他一眼,而后抬头问梁淞越:“梁先生,他是谁啊?”
梁淞越淡淡地说:“客人。”
乔玥“哦”了一声,又问:“是来找娘亲的?”
“嗯。”梁淞越说,“等会儿你去喊娘亲起床,就说有人找。”
乔玥摇摇头,扒着梁淞越的腿,赖赖唧唧地说:“娘亲睡觉的时候可难喊了,她会发脾气的。”
梁淞越笑了笑,他面对这个翻版赵巧钰时一点辙都没有,弯下腰拽着乔玥的胳膊将她抱起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悄声问:“娘亲是不是很闹人?”
乔玥搓了搓手,“嘿嘿”一笑,小声说:“娘亲每次起床都跟小狗一样,要在床上滚好几下,嘴上还要喊‘不想起床想退休’,梁先生,这退休是什么意思?”
“大约是休息吧。”梁淞越笑着说。
“娘亲很辛苦,我也想让她休息,要不我们就跟那客人说娘亲抱恙,请明日再来。”
梁淞越停顿几秒,轻声说:“我们需得经过娘亲同意才可这样做。”
乔玥遗憾地说:“那这就不好办了。”
梁淞越站在楼梯上,侧目看了一眼坐在楼下喝茶的李渠南,嘴角微微扬起,等到门口时,他半蹲下来半捂着乔玥的耳朵给她说了几句话。
二人对视一眼,乔玥笑笑,问:“梁先生,这办法可行?”
梁淞越点了点头,再次叮嘱道:“但这是个秘密,咱们俩之间的秘密,谁也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