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来:从废物皇子到天地共主》 第41章 主仆契约 轰——! 这句话,不啻于一道九天惊雷,直直劈落在稚圭的心头! 小姑娘猛地抬头,那双原本还带着几分倔强的黑白分明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瞳孔在刹那间急剧收缩,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变得惨白如纸! 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秘密,是她身为骊珠洞天“器灵”与这方天地选定承载者之间最根本、最隐秘的联系! 它直接烙印在她的真龙之魂与陈平安的命格深处,除了她自己,除了那冥冥之中的天地大道,按理说,绝不该有第三个生灵知晓! 她看向符泽的眼神,彻底变了。 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他不仅仅是修为高深那么简单…… 他能看透因果?直抵本源?! 稚圭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禁言符的力量似乎在她汹涌澎湃的心神冲击下都出现了些微的松动。 她感觉自己的牙齿都在打颤,几乎无法控制身体的本能反应。 符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依旧平淡。 但这份平静,落在稚圭眼中,却比任何威胁都要可怕百倍! 终于,稚圭勉强凝聚起一丝颤抖的声音。 “你究竟……想做什么?” 她急促地喘息着,试图让自己混乱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我承认!我是骊珠化身!可现在这洞天情况太复杂了!外面好多大人物盯着!我若是暴露,或者与人牵扯太深,一定会引动各方势力!你不管想在这里得到什么,都会被搅黄的!真的!你放过我……” 谁知,符泽听完她这番带着哭腔的“自辩”,反而……笑了。 “哦?是么?”他微微挑眉,拖长了语调。 “你以为,这些……我不知道?” 真是天真。 若非知晓这其中的盘根错节,我又岂会一上来就直接点破你最大的隐秘? 符泽向前微倾少许,身形明明没有释放任何威压,却让稚圭几乎喘不过气。 “小泥鳅,若非如此,”他声音依旧平缓。 “我此刻,又何必……‘特意’与你说这些?” 这“特意”二字,咬得极轻,却又极重! 稚圭被他这直白得近乎残忍的话语噎得小脸瞬间涨得通红! 残存的那点身为真龙后裔的骄傲,让她忍不住梗着脖子,用尽最后的力气犟嘴。 “你!……我、我与陈平安的契约,乃是天地大道见证、直入神魂的主仆大契!就算他这一世身死道消,下一辈子,下下辈子!只要他轮回转世,这契约依旧会烙印在他魂魄之上!生生世世,永不磨灭!你动不了的!” 这是她最后的底牌,也是她认为最坚不可摧的屏障。 “哦,是么?生生世世?”符泽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 “那又如何?” 他轻轻摆了摆手,姿态写满了浑不在意。 牵扯轮回的灵魂契约,在他眼中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般的东西。 “放心,”他语气随意。 “本座自有手段。” 话锋陡然一转,他眼中精光一闪,直刺稚圭的心防。 “况且,小泥鳅,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 契约的‘存在’或许牢不可破,但契约力量的‘显化’与‘流向’,却并非一成不变。 尤其是在这洞天之内,天机混沌,变数丛生…… 符泽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穿透力。 “契约是契约,它或许会跟着陈平安轮回不休。可你这一身尚未完全苏醒、却已然精纯无比的真龙之气,它所能带来的‘气运’、‘助力’,如今在这方小天地里,能为谁所用,助谁起势……”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稚圭那张写满了震惊的小脸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断言: “难道……不看你此刻,是跟在谁的身后么?” 稚圭如遭雷击,彻底僵住! 是啊……契约是死的,可她是活的! 力量的流向,尤其是在她尚未完全掌控自身力量的情况下,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她依附于谁,被谁的气息所影响! 这个人……他连这一点都算到了?! 稚圭彻底哑口无言,她像一只被掐住了脖颈的小兽,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颓败和绝望。 符泽不再看她,他转身,径直拐进旁边一条更显幽深狭窄的小巷,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 “跟上。” 稚圭咬着下唇,眼圈微微泛红,却不敢有丝毫迟疑,连忙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这个人太可怕了……根本不是我能反抗的…… 然而,走了几步,看着符泽那似乎有些急促的背影,她心底那点不服气又悄悄冒了出来,忍不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嘟囔着抱怨: “哼……神神秘秘的……瞎跑什么呀……” “这骊珠洞天受此方天地大道压制极重,你们这些外乡人,除非身负特殊宝物或者功法,否则连像样的术法都施展不开,更别提什么缩地成寸、御风而行了。” “真以为跑得快就有用?在这里想要寻摸机缘,一看跟脚出身,二看自身气运,最重要的,是得合了此地的‘缘法’! 你这么急匆匆地乱闯,能撞见什么好东西……” 她的话还没嘟囔完,前方符泽的脚步依旧不停,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 “谁告诉你,我是来……求机缘的?” “啊?”稚圭一愣,下意识反问,“不求机缘你来这儿干嘛?难不成……” 她的话音未落,巷子前方,隐约传来了两个人的交谈声。 一老一少。 苍老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谄媚,似乎在汇报着什么。 而那年轻的声音,则透着一股久居上位者特有的倨傲,偶尔“嗯”一声,或是简单吩咐几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符泽的脚步微微放缓,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 几步之后,绕过一个堆满破旧瓦罐的角落,前方的景象豁然开朗。 只见巷子尽头的一处小小空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着明显价值不菲的明黄色绸缎长袍、腰束玉带、头戴金冠的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和傲慢。 他正负手而立,神态倨傲地听着身旁之人的汇报。 在他旁边,则是一个穿着灰布袍衫、身形佝偻、满脸堆笑的老者,正点头哈腰地说着什么。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青年手中,竟然随意地捧着一方……玉玺?! 第42章 传国玉玺 那玉玺通体似乎是某种温润的白玉雕琢而成,顶端盘踞着螭龙,虽然隔着一段距离,看不清上面的具体篆文,但一股与国运隐隐相连、厚重磅礴、带着皇道龙气的威严气息,却清晰可辨! 符泽的瞳孔骤然一缩,心底闪过一丝了然。 巷子尽头,那身着明黄绸缎、头戴金冠的青年——高稹,甫一看见符泽与稚圭现身,目光先是一凝,随即落在了符泽那一身虽然朴素、却隐隐透出几分不凡气度的穿着上。 尤其是那袖口与领口处,依稀可见属于白霜王朝皇室特有的云纹暗绣。 高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惊异与思忖。 白霜王朝的人?而且看这气度,绝非寻常宗室……竟也来了这骊珠洞天?有趣。 他脸上那股子与生俱来的倨傲稍稍收敛了几分,嘴角勾起一抹自认和煦的笑容,主动向前微一拱手。 “这位兄台,瞧这身行头,莫非是……白霜王朝的贵胄?” 他语带试探,目光在符泽身上打量。 “呵,未曾想,在这偏僻小镇,竟能遇上同出宝瓶洲的皇族同道,实乃幸会,幸会。” 言语间,已是自顾自地将符泽划归为“同道”,试图拉近关系。 符泽面上毫无波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多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不必套近乎。”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高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恼怒。 好个不识抬举的家伙! 他身为大隋皇子,何曾被人如此当面折辱?若非身处这诡异的洞天福地,身边又只带了吴貂寺一人…… 正当他心念电转之际,符泽却像是浑然未觉他的不快,侧耳微倾,目光似乎越过了高稹主仆,投向了巷子更深处。 来了。 符泽那远超常人的听力,早已捕捉到了一阵极轻、却又异常沉稳、带着某种独特韵律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 几乎就在他念头落下的瞬间,巷口的光影微微一暗。 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来人身着一袭再简单不过的青色布衫,洗得有些发白,却浆洗得干干净净,显得格外磊落。 头上戴着一顶足以遮住大半面容的宽大斗笠,让人看不清其具体容貌,只隐约能见其下颌线条干净利落。 她就这么平静地走来,明明没有任何气势外放,却自然而然地带来一种山巅孤松般的清冽与锋锐感。 最让人心惊的,是她的身后—— 一口雪白长剑,竟无鞘无凭,自行悬浮其身后寸许之地,剑身流淌着淡淡的光华。 剑意凛然! “殿下,小心此女!” 高稹身旁,那一直垂手侍立、气息晦涩的老太监——吴貂寺,瞳孔骤然收缩,脸上那谄媚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那剑……是本命飞剑!此女修为,深不可测!” 高稹闻言,脸色也是一变,看向那斗笠女子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忌惮。 本命飞剑,这在修行界可是极高成就的象征! 符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微微上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有趣,这老阉狗倒是眼尖,可惜啊,他哪知道这会儿宁大家正嫌弃这柄刚得的‘赐字剑’,恨不得将其丢得远远的呢。 来人自然便是刚从登仙台归来,得了齐静春“宁”字赐剑的宁姚。 此刻的她,心境大约还沉浸在与齐先生那番对话中,并未过多留意巷内的其他人,只是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巷子外走去。 眼看宁姚就要与高稹、吴貂寺擦肩而过。 就在此时! 异变陡生! 那吴貂寺眼中厉色一闪,竟是毫无征兆地悍然出手! 只见他那原本佝偻的身躯猛地一弹,干枯的手爪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直取宁姚的右肩! 出手狠辣刁钻,显然是想先声夺人,将这不知深浅的“威胁”先行拿下! 好一个不讲武德的老太监! 宁姚猝不及防,斗笠下的眉头瞬间蹙起。 她脚下疾点,身形如一片落叶般向后飘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阴狠的一爪。 “住手!” 高稹在后方似乎这才反应过来,象征性地高喊了一声,语气却听不出多少真正的阻止之意。 吴貂寺对高稹的呼喊充耳不闻,一击不中,身形如跗骨之蛆般再度欺上,双爪齐出,爪影重重,封死了宁姚所有退路! 宁姚眼神一冷,身后那柄悬浮的长剑“嗡”的一声轻鸣,似乎感应到了主人的心意,即将出鞘!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哼!” 一声冷哼,在狭窄的巷道中炸响! 伴随着这声冷哼,一道玄黑的流光骤然乍现! 锵——! 金铁交鸣之音清越激昂! 只见符泽不知何时已横跨数步,手中那杆一直未曾显露真容的长枪——“山河”,已然出鞘! 枪身古朴,却流淌着镇压山河社稷般的厚重气息,枪尖寒芒一点,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横扫在吴貂寺的双爪之间! 砰! 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轰然爆发! 吴貂寺只觉双臂如同被一座奔腾的山峦狠狠撞中,一股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 他那前冲的身形倒飞而出,“轰隆”一声巨响,竟是直接撞穿了旁边那堵本就残破的围墙,碎石瓦砾四下飞溅! “噗——!” 吴貂寺重重摔落在墙后的瓦砾堆中,挣扎了两下,张口便是一大滩殷红的鲜血喷溅而出。 显然,符泽这一枪,看似随意,却已然震断了他数根骨头! 一招! 便将这修为至少在洞玄境巅峰、甚至可能摸到观海门槛的老太监,打得生死不知! 符泽长枪斜指地面,枪尖兀自嗡鸣不休,残留的劲气吹得地上的尘土四散飞扬。 他转过头,目光冰冷地扫向兀自瘫软在瓦砾堆中咳血的吴貂寺,语气中充满了鄙夷。 “老阉狗!” “这偷袭的手段,倒是跟你这人不阴不阳的根底一般无二,下作!不伦不类!” 这番话,骂得极其难听,毫不留情!不仅是骂吴貂寺,更是将他身后的主子高稹也捎带了进去! 第43章 关门打狗 高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又惊又怒。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白霜王朝“贵胄”,实力竟是如此恐怖! 更没想到,对方竟敢如此直接地辱骂自己! 但他毕竟是皇子,城府还是有的。 眼见吴貂寺惨败,符泽实力深不可测,他立刻压下了心头的怒火连忙上前几步,朝着符泽深深一揖。 “这位……兄台,息怒啊!”他姿态放得极低。 “是小王管教不严,这刁奴冲撞了姑娘,也惊扰了兄台,罪该万死!小王……小王替他给兄台、给这位姑娘,赔不是了!” 说罢,他竟是毫不犹豫地将手中那方仿制的玉玺双手捧起,递向符泽。 “此物,乃是小王无意间得之,内蕴一丝国运龙气,颇为不凡,权当是给兄台和姑娘的赔礼,还望兄台……高抬贵手,莫要与这不懂事的奴才一般见识!” 他将这方玉玺称作“大机缘”,言辞恳切,仿佛真是诚心赔罪。 但符泽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赔罪是假,示好、甚至拉拢才是真。 高稹此举,固然有息事宁人的成分,但更多的,恐怕还是被自己刚才那一枪所展现出的实力给震慑住了。 果然,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本性。 符泽清楚地记得,就在刚才,高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死死地盯在自己出鞘的“山河”长枪之上!那眼神,充满了贪婪! 这与原著中,他见到宁姚那柄本命飞剑后,立刻转变态度,百般讨好,近乎狗腿子的模样,何其相似! 巷子里,气氛一时僵滞到了极点。 高稹双手捧着那方仿制玉玺,脸上的谄媚笑容几乎要挂不住,汗珠已经从额角渗出。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对面那个看似年轻的“同道”,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那玉玺上,却又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冷漠,仿佛这蕴含一丝国运龙气的“大机缘”,在他眼中不过是路边顽石。 符泽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像是一记无形的耳光,扇在高稹脸上。 “送上门的机缘,按理说,没有不要的道理。” 高稹闻言,眼中刚要闪过一丝希冀,符泽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盆冰水,将他从头浇到脚。 “可惜,”符泽摇了摇头,目光嫌恶地扫过墙角瓦砾堆里还在咳血的吴貂寺。 “我这人有点洁癖,尤其不想沾染上……某些不干不净、不伦不类东西的晦气。” 不干不净!不伦不类! 这简直是指着鼻子骂!骂吴貂寺,更是骂他高稹! 高稹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捧着玉玺的手微微颤抖,让他几乎要站立不稳。 他怎么也想不通,自己堂堂大隋皇子,放低身段至此,对方竟是油盐不进,还如此羞辱! 这家伙绝对是个疯子!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平静站在一旁的斗笠女子——宁姚,忽然侧过头,清冷的目光透过斗笠的阴影,落在了符泽身上。 “你,为何帮我?” 她的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带着一丝天然的冷冽,更有一份不加掩饰的探究。 在她看来,萍水相逢,对方没理由为了她,如此得罪一个看起来背景不俗的皇子及其扈从。 符泽还没来得及回应,宁姚却又自顾自地点了点头,甚至微微抱起了双臂,那姿态,竟透出几分赞许? “不过,你眼光还行。”她语气平淡。 “这老阉狗,行事鬼祟,气息污浊,确实……不伦不类。” 噗——! 墙角,刚挣扎着想要撑起半个身子的吴貂寺,听到这句评价,喉头又是一甜。 “哇”地再次喷出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气息瞬间又萎靡了下去。 符泽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好家伙,宁大家果然还是那个宁大家,心直口快,有什么说什么,一点弯都不带拐的。 他轻咳一声,掩饰住那一闪而逝的无奈,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淡然的表情。 “姑娘言重了。出门在外,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不是吗?” 他避开了宁姚的直接问题,转而解释起自己的“动机”。 “我这人,向来也看不惯背后偷袭的龌龊手段。刚才出手,既是帮了姑娘,其实……也是在帮我自己顺心意罢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高稹和吴貂寺。 “至于对那老阉狗的看法嘛,”符泽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看来,咱们是英雄所见略同。” “哇——咳咳咳!” 吴貂寺被这接二连三、指名道姓的“点名批评”,气得浑身发抖。 高稹此刻已经彻底没了脾气,只剩下满心的惊惧和庆幸? 他连忙收回玉玺,讪讪地站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符泽却没有心思再和这主仆二人纠缠。 宁姚出现在这里,说明齐静春已经从骊珠洞天深处走出来了……算算时间,也该是去登仙台‘见圣人’的时候了。 我的‘机缘’,可不能错过了。 人皇系统虽然强大,但自己目前修为尽失,正是需要各种机缘快速提升实力的时候。 齐静春这位儒家圣人留在小镇的馈赠,他志在必得。 “此间事了,我还有要事,先走一步。”符泽朝着宁姚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随即转身,对着身旁一直安静如鸡的稚圭淡然吩咐。 “跟上。” 稚圭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了巷子的另一头,只留下脸色煞白的高稹,瘫在瓦砾堆中生死不知的吴貂寺,以及依旧抱着双臂、若有所思的宁姚。 巷子里恢复了短暂的死寂。 然而,就在符泽身影彻底消失后不到十息! “呃啊——!” 一声压抑着极致痛苦与怨毒的低吼,猛地从瓦砾堆中炸响! 只见原本气息奄奄的吴貂寺,眼中竟爆发出骇人的凶光! 他不知何时从怀中摸出了一枚血红色的丹药吞下,此刻脸上泛起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干瘪的身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胀了几分,断裂的骨骼发出“噼啪”脆响,竟是被强行接续! “贱婢!给咱家……死来!” 第44章 长枪借我一观 吴貂寺身形化作一道灰影,速度比之前更快、更狠戾,不顾一切地扑向了尚在思索的宁姚! 他显然是动用了某种激发潜能、透支生命的秘法丹药,势要将刚才受到的屈辱和重创,百倍奉还! 宁姚瞳孔骤缩,没料到这老太监竟如此疯狂!仓促间,身后那柄“宁”字剑终于应心而出,雪亮剑光一闪! 锵!砰! 金铁交鸣与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纵然宁姚剑道天赋绝顶,更有齐圣赐剑,但毕竟刚刚踏入修行不久,且吴貂寺这搏命一击太过突然和狂暴! 噗嗤! 一道血箭飙射而出! 宁姚闷哼一声,身形踉跄着倒退数步,握剑的右手虎口崩裂,鲜血淋漓,胸口更是多了一道深可见骨的爪印! 重伤! “咳……咳……”宁姚捂着胸口,脸色苍白如纸,看向吴貂寺的目光冰冷刺骨。 吴貂寺一击得手,状若疯魔,狞笑着便要再次扑上! 宁姚眼神一厉,不再犹豫,强提一口气,脚尖在地面疾点,身形化作一道残影,朝着小镇另一个方向亡命奔逃! 她逃离的方向,正是河边摊贩聚集之处,也恰是……陆沉所在之地。 命运的齿轮,似乎并未因符泽的短暂介入而彻底偏离轨道,只是在细微处,悄然发生了些许改变。 而此刻的符泽,对此一无所知,也无暇顾及。 他带着稚圭,一路疾行,很快便来到了小镇那处著名的登仙台。 抬眼望去,仙台高耸,云雾缭绕。 而在那仙台边缘,一道熟悉的身影负手而立,青衫磊落,儒雅温和,正是那小镇的圣人——齐静春。 在他身旁,还站着一个面容略显青涩、眼神却带着几分执拗的年轻儒生,正是他的弟子之一,赵繇。 符泽的出现,似乎并未让齐静春感到意外。 这位儒家圣人缓缓转过身,目光平和地落在符泽身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然后,齐静春做出了一个让旁边的赵繇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朝着符泽,伸出了手。 “符小友,你那杆长枪,可否借我一观?” 赵繇在一旁看得是困惑不已,眉头紧锁。 他跟在先生身边多年,见过无数前来小镇寻求机缘的修士、权贵,哪个不是毕恭毕敬,求着先生指点一二,甚至赐下只言片语? 何时见过先生……主动向人索要东西的? 而且看先生的神情,似乎对那杆枪颇为看重? 这个刚来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赵繇忍不住上前一步,带着几分不解和替先生“把关”的意味,开口询问齐静春。 “先生?这……弟子愚钝。过往那么多年,来此求机缘者何止千万,皆是恳求先生垂怜。为何今日……先生会主动向这位……这位公子借物?此人,究竟有何不同?” 话语间,虽是对着齐静春,但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符泽,带着明显的疑惑。 齐静春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反而先转头看向符泽,脸上露出一丝歉意。 “符小友,对不住了。”他语气温和,“劣徒心性不坏,只是……有时候过于执着于理,显得有些愚钝,不懂非礼勿言的道理,还望小友莫要见怪。” 符泽见状,却是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瞥了一眼旁边因为先生的“批评”而面色微红、更显固执的赵繇,轻笑道。 “齐先生客气了。” “跟一个……嗯,刚差点被人拿剑捅个对穿的家伙,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费力气去跟他计较。” 符泽那句带着几分戏谑,在齐静春这位儒家圣人的心湖中,也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那温和儒雅的面容,有那么一刹那,几乎维持不住。 齐静春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异。 这年轻人怎会知晓赵繇方才的窘境? 甚至连那女子出剑都了如指掌? 他一直以为,自己坐镇这骊珠洞天,观棋人间,于这小镇方寸之地,已是洞若观火,无所不知。 这是一种近乎于“道”的自信,源于他对这片土地深沉的理解和掌控。 可眼前这个名为符泽的年轻人,却仿佛站在比他更高的云端,俯瞰着这一切。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时间的迷雾,洞悉因果的脉络。 那种感觉,并非刻意窥探,而是一种……天然的、理所当然的知晓。 仿佛这小镇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齐静春的目光,仔仔细细地将符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仿佛要将他看穿。符泽坦然受之,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淡然,又隐隐有一股潜龙在渊、随时可能搅动风云的气势。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在齐静春心底响起,带着无尽的惋惜。 此子……若为吾徒…… 念头刚起,便被他自己掐灭。 不,不对。 齐静春心中摇头,似他这般的人物,根脚来历神秘莫测,心性气魄更是远超常人,自己……真的有资格教导吗? 怕是连天地都难束缚其万一。 这份认知,让这位一向自信从容的儒家圣人,第一次生出了几分……无力感。 旁边的赵繇,一张脸早已涨得通红。 他先前那番看似维护先生尊严的质问,此刻回想起来,简直愚蠢至极! 想起自己差点被那清冷女子一剑穿心,又差点因多言得罪这位神秘莫测的公子,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祸从口出,古人诚不欺我! 赵繇心中哀叹,暗暗告诫自己,以后在这位符公子面前,定要谨言慎行。 齐静春收回了复杂的思绪,重新望向符泽,神色郑重了许多。 “符小友,你这杆枪,很好。”他的声音平和。 “既然来了这登仙台,我便送你一场缘法。”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莹白如玉,引动着整座登仙台上沉淀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浩渺气运与文字烙印。 “这仙台之上,自有文字以来,留下无数印记。其中,最有气势,最能承载山河之重的两个字,我便赠予你这杆‘山河’罢。” 言语间,那指尖的光芒愈发璀璨,即将点向符泽递出的长枪。 然而,就在那指尖距离枪身不足半寸之际,齐静春的动作,却猛地顿住了! 他脸上,闪过一丝比先前更为强烈的愕然。 第45章 赐字!山海经 “齐先生?” 符泽见状,心中微微一紧。 他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已是波澜起伏。 难道是……因为我? 他暗自忖度,这具身体的原主虽是大皇子,但我这魂魄,终究是天外来客。 这杆“山河”更是与我灵魂绑定,难道……此方天地,终究还是有所排斥? 连齐先生这般已近乎于道的存在,也无法将此地气运加持其上? 人皇系统虽强,可若是被这方天地本源所不容,那未来的路,恐怕会比想象中更加艰难。 就在符泽心念电转之际,齐静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轻轻摇头,脸上带着一种哭笑不得的复杂神情。 “非也,非也。”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符小友,你……误会了。” “我并非犹豫是否该动手,而是……” 齐静春深吸一口气,目光再次死死盯住那杆通体流淌着淡淡光华、仿佛蕴藏着无尽山河画卷的长枪,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叹。 “而是惊叹于你这杆‘山河’的……气魄!” “其内蕴含的浩然之气,磅礴浩瀚,坚韧厚重,竟仿佛能包容天地万物,承载古今岁月!” “莫说区区两个字……” 齐静春的声音微微拔高,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激动,看向符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行走的神迹。 “便是将这整座登仙台上,自古至今留下的所有文字、所有气运、所有精神烙印,尽数篆刻其上,我亦觉得……”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入符泽和稚圭耳中。 “它,绰绰有余!” 此言一出,不仅符泽愣住,连旁边一直竖着耳朵、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稚圭,也惊得小嘴微张。 齐静春眼神一定。 “也罢!既然如此,我齐静春今日便效仿古之圣贤,行一件前无古人之事!” 他望着符泽,眼中精光熠熠。 “今日,我便将记载天地万物、山川地理、奇珍异兽之总纲——一部完整的《山海经》,赠予你这杆‘山河’!” 《山海经》?! 稚圭在一旁听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山海经》?那可是……等等,齐先生说的是赠予“山河”? 是《山海经》三个字?她心中快速盘算着。 嘶……这登仙台上,能得齐先生亲手刻下三个字的本命物,古往今来,怕也是凤毛麟角,屈指可数了吧? 这家伙……好像,好像是有点真本事? 她偷偷瞥了一眼符泽,眼神复杂了许多。 “勉强……算你有点厉害吧。” 谁知齐静春却耳尖听见了,转过头,看着她不禁失笑道。 “小姑娘,想岔了。” 稚圭一愣:“啊?” 齐静春摇了摇头,目光重新落回符泽和他的长枪上。 “非是‘山海经’三个字。” “是……” “整整一部,《山海经》全册!” 说完,连齐静春自己都忍不住苦笑起来,揉了揉眉心。 “符小友,你可真是……给我齐静春找了个前所未有的大活计啊。” “也罢,也罢。今日这一遭,便当我齐静春,将这千百年来在这登仙台上,所有欠下的笔墨功夫,所有未尽的道理阐述,借你这杆‘山河’,一次性还清了罢!” 符泽声音平淡:“有劳齐先生了。” 话音落下,他手腕一翻,那枚刚刚从高稹手中得来的伪劣玉玺,便被他轻飘飘地递向了齐静春。 动作自然,宛若递过的是一块寻常石头,而非一方象征着王朝气运的重器。 饶是齐静春这般心境修为,此刻也难免微微一怔。 他接过那入手微凉的玉石,指尖能感受到其上残留的、属于高稹的惊惧与卑微气息。 目光扫过玉玺上粗糙的蟠龙纹路,再看向符泽那双清澈却又深不见底的眸子,心中了然。 此物,是方才那大隋皇子用以买命之物。 这符泽……竟如此轻易便转赠于我? 齐静春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弟子赵繇。 他自然清楚,若是赵繇得了这般“重礼”,少不得要心中盘算,将来如何借此由头,攀附关系,图谋回报。 这便是人之常情,也是修行路上常见的“结善缘”。 可符泽此举,却透着一股……浑不在意的洒脱。 仿佛这玉玺所代表的一切,于他而言,轻如鸿毛。 符泽像是看穿了齐静春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符某行事,向来恩怨分明,喜欢当场了结。”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旁边一脸憋屈、却又不敢插话的赵繇,语气依旧平淡。 “赵公子,符某将来要庇护一方生灵,为万民奔走,实在没闲工夫陪人玩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戏码。” 这话像是解释,又像是一种宣告。 他微微扬了扬下巴,目光似乎越过了赵繇,望向了更遥远、更宏大的未来图景。 “况且……”他轻轻嗤笑一声,带着一种源自更高层次的俯瞰。 “真龙既出,这等鱼目混珠之物,留之何用?” 真龙? 赵繇心头一震,随即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 狂妄!嚣张! 他心中怒吼,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乡人,仗着几分奇遇和蛮力,竟敢在先生面前自比真龙? 还如此轻慢先生的弟子!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若非齐静春在此,他几乎要忍不住拔剑相向! 齐静春却是听懂了符泽的言外之意。 他看着符泽那年轻却仿佛承载了无尽风霜的面容,心中那份惋惜之情,再次如潮水般涌来。 一声悠长的叹息,几不可闻,却沉重地压在了这位儒家圣人的心头。 若是能早些年遇到此子…… 以他的心性气魄,若能得遇明师,悉心引导,或许今日这骊珠洞天的死局,便能扭转大半了吧? 可惜,没有如果。 齐静春压下心头纷繁的思绪,将那枚伪玺随手放在一旁的石桌上,仿佛那真只是一块碍事的石头。 他重新凝聚心神,目光再次落在那杆名为“山河”的长枪之上。 不再犹豫,不再迟疑。 指尖抬起,浩然正气伴随着登仙台积攒了千百年的文道气运,如奔腾的江河,汇聚于一点! 嗡——! 虚空仿佛都在轻颤。 第46章 人皇诀 齐静春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枪身,而是在其上方寸许之地,开始缓缓划动。 指尖过处,并非留下实体刻痕,而是引动了天地间某种玄奥的力量。 无数细如尘埃、却又亮如星辰的金色文字碎片,从登仙台的石阶、石柱、乃至弥漫的空气中被牵引出来,如同受到帝王号令的臣民,井然有序地朝着齐静春的指尖汇聚。 那不是简单的书写,更像是一种……召唤与敕令! 他以指为笔,以天地为纸,以浩然正气与千年文运为墨! 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引动着大道的回响。 指尖划过虚空,竟似有金石之音铿锵而鸣,又似有圣贤吟诵之声隐隐传来,缥缈而庄严。 符泽看得目不转睛,心神沉浸。 他虽未修行儒家神通,但凭借“人皇系统”带来的法则加持,以及《人皇决》锤炼出的敏锐感知,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齐静春此刻调动的力量是何等磅礴,何等精妙! 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堆砌,更是一种对“道”与“理”的深刻理解和运用。 每一个文字的凝聚,都仿佛在枪身上构建着一个微缩的山川地理,孕育着一方世界的雏形。 这等手段,已近乎于“造化”! 旁边的赵繇,虽然心中对符泽依旧不爽,可见到自家先生展露这等神乎其技的手段,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与有荣焉的敬畏之色。 但他很快又注意到了符泽那副全神贯注的眼神,忍不住撇了撇嘴,带着一丝讥讽和试探,低声嘀咕。 “喂,符泽,你该不会是在偷师吧?先生这手绝活,可不是谁都能看懂的。” 符泽闻言,缓缓转过头,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赵公子果然聪慧。” 偷师? 符泽心中哂笑,我看的,又岂止是这篆刻之术? 他目光再次投向那正在逐渐被无数金色文字覆盖、气韵愈发厚重的长枪,心中念头转动。 肉身成圣之路,本就是要在凡尘俗世中,于万万人之上,炼就那独一无二的‘一’。 这登仙台,承载一地文运,自有其枢机造化…… 若我将来以武证道,统御山河,此地,早晚会是我的掌中之物。 今日齐先生之举,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次近距离观摩‘道’之运转的机会? 赵繇见符泽非但不否认,反而一副“你猜对了”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家伙!果然嚣张至极!竟真敢觊觎先生的传承?! 就在赵繇准备再次开口讥讽之时,符泽却忽然转头,望向正凝神刻画、指尖流淌星河的齐静春,语出惊人。 “齐先生。” 他的声音清晰,带着一种奇异的郑重。 齐静春动作微微一顿,指尖的浩然之气与文道气运流转稍缓,侧过脸,温和的目光带着一丝询问。 符泽迎着他的目光,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晚辈之礼,语气却斩钉截铁。 “符泽,想拜入先生门下,不知先生可愿收录?” 此言一出,不仅赵繇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出来,就连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稚圭,也猛地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齐静春也是一愣,脸上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意外之色。 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打量着符泽。 片刻后,他温和地笑了起来,笑容中带着几分探寻。 “呵呵,符小友说笑了。”他轻轻摇头,“小友身负大气运,似乎已得高人传承,自有道途要走,为何忽然……看中我这穷酸腐儒了?” 符泽直起身,神色坦荡,目光灼灼。 “天下修士万万千,惊才绝艳者不知凡几。”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 “但能让符泽看入眼,并心生敬佩者,寥寥无几。” 他望着齐静春,眼神中流露出认可。 “先生,是其中之一。” 他没有明说为何敬佩。 但他知道,齐静春会懂。 只因眼前这位看似温和的儒家圣人,以读书人的孱弱身躯,却敢于一肩挑起此方天地三千年的沉重因果,以一人之力,硬生生将那高高在上的三教多年谋划,于这小镇之中,撞了个支离破碎! 齐静春温和的笑意尚未散去,探寻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符泽脸上,等待着一个答案。 符泽挺直的脊梁没有丝毫弯曲,面对这位儒家圣人的疑问,他神色依旧坦然。 “先生以读书人之身,肩挑骊珠洞天三千年因果,以一人之力,行胜天半子之举,搅乱三教布局,护持一方生灵。” 他的声音清晰而沉稳,每一个字都像是落在实处,带着金石般的质感。 “如此壮举,如此气魄,天下人,谁称不得先生一声‘老师’?” 符泽微微偏头,目光掠过旁边早已瞠目结舌的赵繇,嘴角勾起一丝冷冽。 “符某,又如何叫不得?”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 不仅解释了拜师的缘由,更将齐静春的功绩与担当,赤裸裸地摆在了台面上,赞誉之高,直指本心! 赵繇只觉得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想反驳,想讥讽这外乡人的狂妄,可对方话语中那份对先生功绩的深刻理解,那份发自肺腑的敬佩,竟让他无从辩驳。 这家伙,难道真的看懂了先生的所作所为? 齐静春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些,其中还夹杂着几分欣赏与了然。 他轻轻颔首,像是认可了这份沉甸甸的赞誉。 “呵呵,好一个‘胜天半子’,好一个‘天下人皆可称师’。” 齐静春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目光重新变得锐利。 “符小友如此迫切,恐怕,也不仅仅是因为这份敬佩吧?可还有……别的用意?” 他这话问得直接,显然不相信符泽仅仅是出于景仰,便要行这拜师之举。 毕竟,符泽身上那股隐而不发的霸道与自主,绝非甘于人下之辈。 符泽闻言,非但没有丝毫掩饰,反而露出一个堪称“爽朗”的笑容。 “先生明鉴!” 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直接锁定了旁边的赵繇,那眼神,让赵繇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 “拜了师,符某便是先生的弟子。” 符泽慢条斯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如此一来,在离开这骊珠洞天之前,符某便有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他顿了顿,看着赵繇那瞬间变得煞白、写满惊恐的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吐出后半句话。 “揍、他、一、顿!” 第47章 拜师学艺,揍他一顿 空气仿佛凝固了。 稚圭猛地扭头看向符泽,眼神古怪,似乎在重新评估这个“主子”的行事风格。 赵繇整个人都懵了! 揍……揍我? 就因为拜了师?!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饶是齐静春,也被符泽这石破天惊的“坦诚”给弄得一愣。 他怔怔地看着符泽,又看了看旁边吓得快要魂飞魄散的赵繇,片刻之后,这位儒家圣人,竟是忍俊不禁,失笑出声。 “呵呵……呵呵呵……”他摇着头,笑声中带着无奈,却又有着一丝奇异的认同。 “你这小子……当真是……” 他却没说出后续,只是那笑容,分明是在说 这理由……虽然离谱,但若按师门规矩,好像……也并无不妥? 毕竟,师兄弟间切磋教导,天经地义! 赵繇彻底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先生非但没有斥责符泽这荒唐的念头,反而笑了?! “先生!先生救我!”赵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忙朝着齐静春哀嚎。 “先生明察!弟子……弟子与他素不相识,从未有何冒犯之处啊!此人、此人分明是居心不良,借拜师之名,行报复之实!先生万万不可被他蒙蔽啊!” 他声泪俱下,试图唤起齐静春的师徒情谊。 然而,齐静春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符泽,眼神温和。 “痴儿,莫要多言。”他轻轻一叹。 “符泽,你可知,能收你为徒,实乃……齐某之幸事。” 这话一出,赵繇如坠冰窟,面如死灰。 完了……先生竟如此看重他?! 符泽脸上笑容不减,对着齐静春,再次深深一揖,这一次,是标准的拜师大礼。 “弟子符泽,拜见老师!” 声音洪亮,态度恭谨。 “好。”齐静春含笑点头,受了这一礼。 礼毕! 几乎就在符泽直起身子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 符泽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欺近,根本不给赵繇任何反应的时间,一记蕴含着恐怖力道的拳头,已经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赵繇的眼眶上! “嗷——!” 赵繇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外的石阶上,眼前金星乱冒,鼻血长流。 “符泽!你……” 他话未说完,符泽已经如影随形而至,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拳脚相加,噼里啪啦地落在了赵繇身上! “哭什么?喊什么?”符泽一边揍,一边语气冰冷地开口,每一拳都打得赵繇痛彻心扉。 “先前你那眼神,那嘴脸,当符某是瞎子不成?” “我……我没有……”赵繇蜷缩着身体,试图抵挡,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能徒劳地辩解。 “没有?”符泽冷笑一声,脚下毫不留情,又是一记狠踹。 “记住了!有些人,是你惹不起的!有些事,是你没资格指手画脚的!” 拳拳到肉,毫不留情! “今日揍你,是教你个乖!让你明白什么叫‘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不懂规矩,将来出了这洞天,有的是人会让你吃更大的苦头!” 符泽的声音在登仙台上回荡,带着一种冷酷的教诲。 “也算是……提前替某位朋友,收点利息!” 陈平安那小子,性子太软,对这种跳梁小丑,就该直接打服! 符泽心中冷哼。 赵繇被打得哭爹喊娘,涕泪横流,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屈辱。 他却不知,这看似蛮横的毒打,正是齐静春默许之下,留给他的……最后一堂课。 一堂关于敬畏,关于认清现实,关于修行路上人心险恶的残酷课程。 齐静春站在一旁,负手而立,面带微笑,仿佛在欣赏一出早就预料到的戏剧。 他对赵繇的哭喊充耳不闻,目光平静地看着符泽“教导”自己的新弟子。 而就在这片刻的混乱中,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的稚圭,却悄然走到了齐静春的身侧。 她抬起头,那双本该纯真无邪的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与年龄不符的警惕。 “老秀才。”稚圭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语气生硬,“我的事,用不着你多嘴。” 她不喜欢齐静春,不喜欢这种满口道理、仿佛能看透一切的读书人。 “遇上他,算我倒霉,是我的劫数。” 稚圭瞥了一眼那边正打得兴起的符泽,眼神复杂难明。 “如今既然挣扎不了,不如就跟着他走走看。是死是活,是福是祸,我自己担着。” 这话语中,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齐静春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意外。 他并未开口,而是以心声传音,直接送入稚圭耳中。 “呵呵,老夫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以你的性子,出了这牢笼,必定是满心仇怨,恨不得搅得这人间三教天翻地覆,没想到……你竟甘愿跟随于他?” 稚圭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同样以心声回应。 “甘愿?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罢了!少自作多情。” 齐静春不以为意,依旧温和传音:“如此,也是好事。” “这人间烟火,红尘俗世,你若能多走走,多看看,或许……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一些道理。” 稚圭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 “明白什么?明白你们这些人的虚伪?少来这套!” 她眼神桀骜。 “等哪天我能摆脱他,四海八荒,天地之大,照样任我畅游!谁也拦不住!” 对此,齐静春只是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有些道理,需要自己去悟。 有些路,需要自己去走。 他转过头,看向那边已经揍完了人、正拍着手走向长枪的符泽。 赵繇已经瘫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好了。”齐静春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温和,“符泽,带上你的‘山河’,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登仙台上的石阶还残留着赵繇的血迹与哀嚎的回音,齐静春温和的目光送别了符泽。 符泽掸了掸衣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将那杆沉重异常的“山河”长枪随意地扛在肩上,动作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洒脱。 他冲着齐静春微微颔首,算是道别,并未多言。 转身,下山。 步履看似悠闲,实则每一步都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韵律。 第48章 机缘不少 稚圭默默跟在他身后,小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瞥向前者背影的眼神,复杂难明。 骊珠洞天……这方小天地,藏龙卧虎,机缘不少。 符泽心中念头飞转,阮邛父女那边算是一步闲棋,宁姚……暂且不急。 齐静春这里,拜师是意外之喜,揍赵繇更是顺手为之,解气! 不过……还有几个关键的节点,几桩不容错过的机缘,必须去确认一下。 他的目光投向了小镇深处,那个最不起眼、最泥泞、也最藏污纳垢的地方——泥瓶巷。 思及此,符泽脚下步伐加快了几分。 稚圭察觉到他的变化,也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山道尽头。 泥瓶巷,一如既往的潮湿、阴暗。 低矮破旧的屋檐下,污水横流,散发着淡淡的霉味。 顾璨家那扇破旧的木门敞开着,屋内传出的,却并非往日的争吵或哭泣,而是一个妇人惊喜又带着几分谄媚的声音,以及一个略显苍老、却中气十足的男声。 “……夫人放心,顾璨这孩子根骨清奇,乃是天生的修道种子!老夫观人无数,绝不会看错!只要他拜入老夫门下,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哎呦!仙长!您可真是我们家璨璨的贵人啊!璨璨!你听见没?还不快谢谢仙长!这可是天大的福分呐!” 符泽站在巷口,脚步微顿,眼神平静无波。 他听得分明,正是那大骊藩王宋睦座上头等供奉,来自东宝瓶洲青鸾国的老修士,刘志茂。 果然,还是找上门了。 不过……似乎比原著中,少了点什么。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缓步走了过去。 屋内,顾璨的母亲脸上堆满了近乎卑微的笑容,使劲拽着儿子的胳膊,想让他给面前那位仙风道骨的老者磕头。 刘志茂捋着花白的胡须,一副高人风范,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审视。 顾璨则躲在母亲身后,只露出一双黑溜溜、带着怯懦和好奇的眼睛,偷偷打量着刘志茂。 没了槐树下那场无声的惊吓与恶意的试探,他对眼前这个老者的戒备,更多是出于陌生和孩子气的警惕。 就在这时,巷口的脚步声清晰地传入屋内。 顾璨下意识地转头望去,当看清来人是符泽,尤其是看到符泽身后那个熟悉又让他心生畏惧的小女孩时,他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尖叫起来。 “稚圭!你怎么跟他跑了?!他是坏人!” 稚圭俏脸一寒,眼神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瞬间刮过顾璨的脸。 “小屁孩,闭嘴!”她的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再聒噪,信不信我把你舌头拔下来?” 顾璨吓得一哆嗦,连忙把头缩回母亲身后,不敢再吱声。 他娘也吓了一跳,连忙陪着笑脸看向符泽和稚圭,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刘志茂,在看到符泽出现的刹那,原本还算和煦的表情骤然一凝! 他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符泽,一股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 是他!刘志茂心头剧震!就是这个年轻人! 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悸。 就在不久前,他心血来潮,想推演一下这骊珠洞天内可能存在的机缘与变数,当他试图窥探某个模糊的身影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却坚不可摧的壁垒,紧接着便是排山倒海般的天机反噬! 那反噬之力是如此恐怖,若非他见机得快,及时切断了联系,恐怕道心都要受损! 此刻,看到符泽,那种冥冥中的感应瞬间对上了号!那可怕的反噬,就源于此人! 此人究竟是谁?!身上竟有如此强大的气运庇护,甚至能反噬上五境修士的窥探?! 刘志茂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声音变得低沉而凝重。 “阁下是何人?为何擅闯此地?” 他的语气中,带着质问,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 然而,符泽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连眼角都没瞥他一下。 他的目光落在顾璨母子身上,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 “小家伙,想修仙问道,路子多得很。”符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小屋。 “没必要非得跟着一个来路不明的糟老头子。” “你!”刘志茂顿时气结,胡子都快翘起来了。 糟老头子?!来路不明?! 顾璨躲在母亲身后,听到符泽的话,眼睛却是一亮,怯生生地探出头。 “真的吗?还有别的办法?”他小声嘀咕,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 “如果可以,我还是想跟着平安哥……” “啪!” 妇人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又急又气。 “傻小子!胡说什么呢!平安那孩子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带你修仙?!” 她训斥完儿子,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看向符泽,眼中充满了希冀。 “这位……这位仙长,您……您也是从外面来的神仙老爷?” 符泽淡然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神仙”之说,只是语气平淡地吐出几个字。 “宝瓶洲,白霜王朝大皇子,符泽。”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嗯……也算是真武山的人。” 白霜王朝!大皇子! 真武山! 这几个字眼,如同惊雷一般,在刘志茂耳边炸响! 刘志茂瞳孔骤缩!脸上血色瞬间褪去大半! 宝瓶洲!他当然知道!那是浩瀚天下有数的大洲!白霜王朝,更是宝瓶洲北部的顶尖王朝之一! 而真武山……那可是与大骊王朝背后的东岳山庭分庭抗礼的武道圣地! 传闻中,真武山祖师爷乃是真武大帝降世,威震一洲! 更关键的是,他隐约听说过一个传闻,真武山似乎迎来了某个天大的新机遇,气运勃发,隐隐有压过其他宗门的势头! 难道真武山那桩传闻中的大机缘,竟应在此人身上?! 刘志茂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王朝皇子,背后还站着真武山这样的庞然大物……这等身份,这等背景,出现在这小小的骊珠洞天,绝非偶然! 再看符泽那气定神闲、视他如无物的姿态,刘志茂瞬间明白,今日想强行带走这顾璨,怕是痴心妄想了! 别说对方实力深浅不知,光是这身份背景,就足以让他投鼠忌器! 第49章 竖子狂妄至极 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与不甘,刘志茂深吸一口气,试图搬出规矩。 “原来是白霜王朝的符皇子,失敬失敬。”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语气却有些生硬。 “不过,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老夫先与这孩子谈妥收徒之事,还请符皇子……” “先来后到?” 符泽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在我这里,从来只看本事。”他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扫过刘志茂,又落在顾璨身上。 “这洞天里的机缘,谁有本事拿到,就是谁的!什么规矩,什么先来后到,都是狗屁!” “你……!”刘志茂气得胸膛剧烈起伏,脸色铁青。 多少年了,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狂妄! 竖子狂妄至极!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符泽身后的稚圭。 当看清稚圭那张精致却冰冷的小脸,感受到她身上那股隐晦却精纯至极的灵气波动,以及那眉宇间与这方天地隐隐相连的独特韵味时,刘志茂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 是她?! 骊珠!是那骊珠化形!!! 他瞬间明白了!这小女孩,分明就是这骊珠洞天的洞天根本所化!是这方天地气运的精华凝聚! 如此天大的造化!如此逆天的机缘!竟然被眼前这个狂妄的皇子收服了?!还像个丫鬟一样跟在身后?! 一凭什么?!他处心积虑潜入此地,耗费心神寻找机缘,却被一个外来小子捷足先登?! 不仅可能截胡他看中的徒弟,更是连这洞天最大的造化——骊珠本身,都已收入囊中?! 刘志茂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入手心,眼神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他猛地站起身,不再理会符泽,那双浑浊却在此刻锐利如刀的眼睛,死死攫住了顾璨的母亲,声音阴沉得如同寒冬腊月的冰碴子。 “这位夫人,你可想清楚了!修仙问道,讲究的是传承有序,法门正宗!老夫乃青鸾国师亲传弟子,师门渊源流长,岂是这种来历不明的黄口小儿可比?” 他伸出枯瘦的手指,遥遥指向符泽,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 “你若将孩子托付给我,老夫保证,倾囊相授,助他大道可期!若是跟了某些不知天高地厚之徒,误入歧途,毁了这天赐的根骨,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他刻意加重了“不知天高地厚”几个字,试图动摇妇人的心意。 顾璨的母亲果然被他这番话唬得一愣一愣,脸上刚刚浮起的希冀又变成了犹豫和惶恐。 “这……” 不等妇人开口,旁边一直百无聊赖的稚圭突然嗤笑一声。 她斜乜着眼,从墙角那棵老槐树上信手拈下一片嫩叶,塞进嘴里慢悠悠地嚼着,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响。 “老头儿,你这嘴皮子功夫倒是厉害。”稚圭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嘲弄,“把自个儿吹得天花乱坠,又是保证又是传承的,真要有那么大本事,还在这儿磨叽什么?直接动手抢人不就完了?” 她嚼着槐叶,歪着头,眼神天真又残忍。 “光说不练假把式。我看呐,你也就是嗓门大点儿,真动起手来,未必有什么真本事。” “你……你这小妖女!!”刘志茂被稚圭这番话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老脸涨得通红,指着稚圭的手指都在哆嗦。他堂堂上五境修士,何时被一个黄毛丫头如此当面羞辱过?! 更让他气炸了肺的是,一直躲在母亲身后的顾璨,此刻竟然也从母亲身后探出头,鼓起勇气,脆生生喊道:“我才不要跟你走!我要跟这位大哥哥走!” 他小手指着刘志茂,学着符泽之前的语气,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厌恶。 “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噗!” 刘志茂只觉得一股逆血直冲脑门!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先是被那不知名的皇子无视,又被那骊珠化形的小妖女嘲讽,现在连这个他看中的“天生道种”都敢当面骂他?!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刘志茂眼中凶光毕露,体内灵气疯狂鼓荡,一股磅礴的气势不受控制地溢散开来,灰白的长袍无风自动,枯瘦的手掌微微抬起,眼看就要悍然出手!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 笃笃笃。 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屋内的紧张气氛。 所有人的动作都为之一顿。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眼神扫过屋内众人,最后落在门口。 “哟,今儿这泥瓶巷,可真是龙潭虎穴,热闹得紧呐。” 他话音刚落,那扇破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一个身穿鹅黄裙裳,面容姣好,却略显憔悴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 当她看清屋内的景象,尤其是看到符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以及他身后那个眼神冰冷的小女孩时,女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了原地。 蔡金简!大骊国师安插在骊珠洞天的心腹之一,也是原著中试图带走顾璨的关键人物之一! 果然来了。符泽心中了然,却并不意外。 蔡金简此刻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只有一个念头。 糟了!怎么会碰到他们?! 符泽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那种视规矩如无物,霸道蛮横偏又实力深不可测的姿态,让她心生寒意。 尤其是他身边那个看似无害,实则可能是骊珠洞天根本化形的小女孩,更是让她忌惮万分! 她本是算准了时间,想趁着刘志茂与顾家接触的空档,前来截胡,将顾璨带走。 谁曾想,一推开门,就撞上了这两尊煞神! 蔡金简强压下心中的惊惧,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上前一步,目光却不敢与符泽对视,只是微微低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符……符皇子安好。稚圭姑娘安好。”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最终咬了咬牙。 “符皇子……小女子……小女子愿以林霞山三座上品矿脉相赠,只求您……高抬贵手,将这孩子……让与我?” 用矿脉换一个孩子?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尤其是在这贫瘠的小洞天内。 第50章 一语道破天机 然而,符泽却像是没听见,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将肩上的“山河”取下,握在手中轻轻抛了抛,沉重的枪身在他手中仿佛轻若无物,暗金色的枪缨如同流苏般轻轻晃动。 他懒洋洋地瞥了眼被母亲护在身后的顾璨,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小子,瞧见没?挺抢手啊你。” 顾璨的母亲眼睛瞪得溜圆,心脏砰砰直跳! 我的天!又来一个抢着要璨璨的仙姑?还愿意拿出三座矿山来换?! 妇人此刻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这么多大人物抢着要我家璨璨?难不成……我家璨璨真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 看来……得好好拿捏一下,给璨璨多争取些好处! 她看向符泽和蔡金简的眼神,瞬间变得热切而充满了算计。 就在屋内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起来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直懒洋洋把玩长枪的符泽,身形毫无征兆地一晃! 快!快到极致! 甚至连身为上五境修士的刘志茂都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下一瞬,符泽已鬼魅般出现在刘志茂身前! 他甚至没用那杆“山河”长枪! 右腿如同一条蓄满力量的钢鞭,撕裂空气,带着沉闷的破空厉啸,精准无比地踹在刘志茂的小腹丹田气海之处! 此方洞天对武夫气机的压制远不如山上修士,符泽这一脚,纯粹的肉身体魄之力爆发,又快又狠!蕴含着《人皇决》运转下的一丝霸道真意! “嘭!”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刘志茂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瞬间撞入体内,仿佛五脏六腑都被这一脚踹得移了位! 护体灵气如同纸糊的一般,瞬间破碎! 他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连惨叫都卡在喉咙里没能完全发出,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咚”的一声狠狠撞在身后的土墙上,震落一片灰尘! 土墙龟裂! 刘志茂“噗通”摔落在地,蜷缩着身体,像只被煮熟的大虾米,张嘴喷出一口鲜血,脸色惨白如金纸,浑身剧痛,一时间竟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死一般的寂静! 顾璨的母亲和蔡金简都吓傻了,呆呆地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唯有顾璨,在短暂的惊愕之后,突然爆发出响亮的笑声! “哈哈哈!打得好!打得好!打死这个糟老头子!” 他拍着小手,兴奋得小脸通红,之前的怯懦和恐惧一扫而空,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崇拜的光芒! “大哥哥!你太厉害了!你要是能再狠狠揍他一顿,我就拜你为师!真的!我还会劝平安哥也跟你一起!” 稚圭在一旁,嘴角也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嚼着槐叶的动作顿了顿,看向符泽的眼神里,似乎多了点别的东西。 符泽闻言,嘴角扯了扯,露出一抹意味难明的笑容。 “劝你平安哥?那倒大可不必。” 陈平安自有他的道,符泽无意强行干涉。 话音落下,他不再看顾璨,也不理会旁边脸色煞白、身体微颤的蔡金简和又惊又喜、手足无措的顾母。 他只是将那杆沉重的“山河”长枪的枪尾,往脚下的泥土地上轻轻一顿! “咚!” 一声闷响,仿佛敲在了所有人的心坎上。 然后,符泽拎着枪,枪尖斜指地面,一步一步,朝着地上如同烂泥般蜷缩着的刘志茂走去。 他原本就有心给这个倚老卖老、心术不正的老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胆敢觊觎他看上的人,还想在他面前玩弄心机,简直不知死活! 刘志茂蜷缩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符泽如同索命的阎罗般逼近,那杆暗金色的长枪在他眼中不断放大,仿佛下一刻就要洞穿自己的眉心! 他心中大骇,残存的灵气也因恐惧而紊乱,哪里还有半分上五境修士的风范? 他手脚并用地向后挪蹭,脊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土墙,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仅仅一招,自己就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刘志茂心中比谁都清楚,眼前这个看似年轻的皇子,其实力远超他的想象,绝非自己能够抗衡! 他甚至隐约间,从符泽身上捕捉到一丝与真武山若有若无的气息牵连! 刘志茂心中惊疑不定,但更多的却是怨毒。 好个真武山!平日里标榜名门正派,背地里却纵容门下弟子如此行凶! 此事过后,老夫定要联络书简湖同道,向真武山讨个说法! 符泽走到刘志茂身前三步处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冰冷的讥诮。 “老家伙,你不是号称精通卜算之术吗?能算出顾璨这小子根骨清奇,难道就算不出,蔡金简那娘们儿早就打着带走这小子的主意?甚至……为了万无一失,不惜对某个姓陈的小子动了杀心?” 此言一出,不仅刘志茂浑身一震,就连一旁的蔡金简也是娇躯一颤,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骇然与难以置信! 他怎么知道?!蔡金简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她方才在门外,的确因为陈平安与符泽、稚圭走得近,而对他生出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杀机,想着若能将顾璨带走,顺手除去这个碍眼的少年,也算了却一桩潜在的麻烦。 此事她自认做得天衣无缝,连身边人都未必察觉,这符泽是如何得知的? 符泽冰冷的目光扫过蔡金简,随即又落回刘志茂那张惊骇欲绝的老脸上,语气愈发森寒。 “准你刘志茂半路截胡,打着收徒的幌子,实则想坐山观虎斗,等着本皇子与蔡金简鹬蚌相争,你好渔翁得利,甚至不惜借蔡金简这把刀杀了人,就不准本皇子也来抢上一抢?” 刘志茂彻底傻眼了!他原以为自己的算计隐秘至极无人能够窥破。 他确实打着这样的如意算盘: 若符泽与蔡金简为了顾璨争斗起来,无论谁胜谁负,他都有机会浑水摸鱼。 甚至,他暗中也乐见蔡金简除去陈平安那个与符泽等人交好的少年,如此一来,更能削弱符泽在小镇的助力。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切,竟被符泽一语道破! 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扔在烈日之下,无所遁形! 如今这骑虎难下的局面,打死他也不敢承认! 第51章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 刘志茂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干涩,眼神躲闪。 “皇子殿下……天大的误会!老朽不过一时鬼迷心窍,被这孩子的根骨所惑,再者,那陈平安不过一介凡俗小子,如何值得老朽费心……” 他话未说完,一直憋着火的顾璨再也听不下去了! “呸!” 顾璨小脸涨得通红,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抓起身边一条矮脚的破旧板凳,想也不想便卯足了劲儿朝刘志茂那张老脸砸去! “你这糟老头子,嘴巴臭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平安哥是我大哥!你敢说他坏话,还想害他?!你害他就是害我!我打死你个坏东西!” 顾璨的母亲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璨璨,使不得!”。 下意识便要冲上去阻拦。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符泽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修长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屈指一弹,一道几乎肉眼难辨的淡金色符光,如同一只灵巧的蚊虫,悄无声息地没入妇人腿弯的某个穴位。 “哎哟!” 顾璨的母亲只觉膝盖猛地一软,像是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一歪,竟是好巧不巧地一头撞翻了旁边矮几上刚烧开不久、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滚水茶壶! “哗啦——” 滚烫的开水混着嫩绿的茶叶,如同小型瀑布般,劈头盖脸地浇了刘志茂一头一脸! “啪!” 与此同时,顾璨奋力掷出的板凳也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刘志茂的鼻梁上! “嗷——!” 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响彻整个泥瓶巷的小院! 刘志茂只觉得头脸先是被开水烫得火烧火燎,紧接着鼻梁骨便是一阵钻心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 头发眉毛被烫得卷曲焦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脸上被板凳砸出一道清晰的红印,鼻血长流,狼狈到了极点! 这一下虽不致命,甚至对上五境修士的皮肉伤都算不上太重,但那份深入骨髓的羞辱感,却比杀了他还难受! 他堂堂青鸾国师亲传弟子,何时受过这等奇耻大辱?!被一个小娃娃用板凳砸脸,用开水烫头?! 刘志茂一张老脸先是煞白,随即涨成了猪肝色,最后黑如锅底。 他猛地从地上挣扎起来,浑身都在哆嗦,也顾不得身上的剧痛,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今日之事,老夫……老夫认栽!告辞!” 说罢,他便想强撑着一口气,逃离这个让他颜面尽失的噩梦之地。 “慢着。” 符泽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催命的符咒,让刘志茂刚迈出的脚步僵在了原地。 刘志茂猛地回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嘶哑。 “你……你还想怎样?!” 符泽好整以暇地将“山河”长枪往地上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人心头发颤。 他伸出手,摊开掌心,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老家伙,急什么?你身上还有多少神仙钱,一并交出来吧。本皇子最近手头有点紧。” 刘志茂闻言,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伸出手指,指着符泽,气得浑身发抖。 “你……你!光天化日之下,你竟敢……竟敢明抢?!”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小子打伤自己,羞辱自己,如今竟然还要打劫自己?! 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小子简直无法无天到了极点! 刘志茂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又喷出一口老血。 他脸色铁青一片,双拳紧握,骨节捏得咯咯作响,强压下动手的冲动,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浓浓的威胁。 “阁下!莫非真要与我书简湖一脉,不死不休?!” 符泽闻言,嘴角那抹讥诮愈发浓郁。 他将“山河”长枪轻轻一旋,枪尾顿地,发出“嗡”的一声轻鸣。 “书简湖?不死不休?”符泽眉梢轻轻一挑,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 “老家伙,你还没睡醒么?就凭你们那几条杂鱼,也配与本皇子谈‘不死不休’?在本皇子眼里,你连同你那什么狗屁书简湖,什么都不是!” 竖子狂妄至极! 刘志茂气得浑身发抖,胸膛剧烈起伏,几乎要炸开! 他堂堂上五境修士,青鸾国师亲传,何时受过这等指着鼻子的羞辱! 可偏偏,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那杆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山河”长枪,以及那股与生俱来的皇者霸气,都让他生不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他知道,再多说一句狠话,都可能招致更惨烈的报复。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刘志茂此刻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摸出三个沉甸甸的布袋,每一个都绣着精致的云纹,显然是专门用来装神仙钱的。 他肉痛得心都在滴血,颤巍巍地递了过去。 “这是老朽身上……大半的积蓄了……” 符泽看都未看那钱袋一眼,只是用枪尖轻轻一点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咄”音。 “大半?”他似笑非笑。 “老家伙,看来你这记性不太好啊。本皇子向来奉行雁过拔毛,兽走留皮。进了我符泽口袋的东西,没有吐出来的道理;得罪了我符泽的人,不刮下三层油,也别想轻易脱身。” 雁过拔毛,兽走留皮!好狠的小子! 一旁的蔡金简听得眼皮直跳,心中更是掀起惊涛骇浪。 她猛然想起在宝瓶洲渡船上,自己也曾出言不逊,险些被这煞星直接丢下船喂王八! 她不由得暗自庆幸,看向符泽的目光中,除了惊惧,更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这少年行事乖张狠戾,不是一个好惹的角色。 刘志茂一张老脸涨成了深紫色,额头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几乎要从牙缝里迸出血来! 他猛地一跺脚,将怀里、袖中、甚至藏在靴筒里的神仙钱,零零散散又掏出了一小堆,连同那三个大袋子,一股脑儿推向符泽。 “都在这儿了!小子,今日之辱,老夫记下了!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他日定要让你连本带利地还回来!” 第52章 骗人老神仙 “呵,”符泽轻笑一声,也不去捡拾,只是示意稚圭收起。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刘志茂,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 “本皇子等着。不过,你最好祈祷自己别再落到我手里,否则,就不是破财这么简单了。” 刘志茂闻言,身子一僵,那股狠劲儿顿时泄了大半,再也不敢多言,怨毒地剜了符泽一眼,又狠狠瞪了顾璨一眼,这才狼狈不堪地转身,一瘸一拐,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个噩梦般的小院。 “呸!活该!老骗子!坏东西!”顾璨见刘志茂落荒而逃的背影,终于扬眉吐气,叉着腰在他身后做了个大大的鬼脸,吐着舌头骂道。 符泽目光幽深地望着刘志茂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老东西,睚眦必报,今日受此大辱,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下一个被他霍霍的倒霉蛋会是谁? 既然梁子已经结下,我符泽又岂会让你如愿以偿? 他收回目光,转向一脸兴奋的顾璨,神色却倏然一肃。 “小子,想跟着我,可以。但有一个条件。” 顾璨闻言,小脸一扬,拍着胸脯,脆生生地应道。 “大哥哥师尊请讲!只要能跟着师尊,什么条件璨璨都答应!” 在他心里,这位新认的师尊简直是神兵天降,威风八面,比那些只会说漂亮话的仙师强太多了! 符泽淡淡开口。 “那就是,不能带上陈平安。” “啊?!”顾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为什么啊?平安哥他很好的!他是我大哥啊!” 他以为这位大哥哥师尊会和外面的那些仙师不一样,没想到,竟然还是要他抛下大哥! 一时间,眼圈都有些红了。 符泽看着他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也不解释,只是从稚圭手中接过那三袋沉甸甸的神仙钱,随手抛给顾璨。 “这些,赏你的。如何处置,随你。” 顾璨下意识接住钱袋,入手极沉,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小脸皱成一团,带着哭腔央求。 “大哥哥师尊,能不能也带上平安哥?我可以不要这些钱,我还可以帮师尊做很多事!平安哥他人很好的,他不会拖累我们的!” 他急得抓耳挠腮,又开始讨价还价。 “要不,大哥哥师尊,你再多给平安哥一些宝贝吧?他太穷了,那些坏人老欺负他!” 符泽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这小子,倒真是个重情义的。 他摇了摇头,语气却不容置疑。 “蠢小子,你以为宝贝是越多越好么?陈平安命里有劫,福薄载不起重宝。这些神仙钱,莫说三袋,便是一袋,落在他手上,都可能为他招来杀身之祸。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你日后自会明白。” 命里有劫?杀身之祸?顾璨吓了一大跳,小脸煞白,握着钱袋的手都有些发抖。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杀身之祸”是什么意思。 他不敢不信符泽的话,这位大哥哥师尊的手段,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的,绝非寻常仙师可比。 符泽见他被唬住,这才话锋一转,语气稍缓。 “不过,那本拳谱,你倒是可以给他。” 顾璨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符泽继续补充。 “命数归命数,修炼天赋是另一回事。他若能将那拳法练出些名堂,将来未必没有自保之力。至少,在这小镇上,能少受些欺负。” “哇!真的吗?!”顾璨瞬间破涕为笑,方才的失落和恐惧一扫而空,小脸蛋因为激动而涨得通红。 他抱着那三袋神仙钱,又蹦又跳起来,看向符泽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太好了!太好了!我就知道大哥哥师尊是好人!平安哥有拳谱就能变厉害了!” 他欢呼雀跃,围着符泽转圈。 “大哥哥师尊你真是天底下最好心最大方的神仙!比那些只会骗人的老神仙好一万倍!” 顾璨得了师尊允诺,又得了三袋沉甸甸的神仙钱,哪里还忍得住,怀揣着拳谱,抱着钱袋,一溜烟便冲出了小院,直奔那个熟悉的身影而去。 他要第一时间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还有这些能让平安哥过上好日子的宝贝,亲手交给他! 符泽望着那小子兔子般蹿出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这小子,果真如书中一般,将陈平安视若亲父。 也罢,这便是他的道,旁人强求不得。 “仙……仙师大人……” 顾璨的母亲怯生生地挪了过来,脸上又是感激又是惶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小妇人……小妇人教子无方,犬子顽劣,冲撞了仙师,还请仙师大人有大量,莫要与他一般见识。这孩子从小就野惯了,还望仙师日后多多担待,多多管教……” 她声音都在发颤,生怕这位喜怒无常的年轻仙师一个不高兴,就收回了对顾璨的青睐。 符泽虚扶一把,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了她。 “夫人不必如此。”他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在顾璨消失的方向,多了几分赞许。 “令郎性情坚韧,赤子之心未泯,璞玉一般,只需稍加雕琢,将来成就不可限量。并非顽劣,而是未经打磨的真性情罢了。” 顾璨母亲听得一愣一愣的,什么璞玉、什么真性情,她听不太懂,但“成就不可限量”这几个字,却如惊雷般炸响在她耳边! 她激动得浑身轻颤,眼眶瞬间红了,又要下拜。 “仙师……仙师大恩大德!您就是我们顾家天大的恩人呐!小妇人给您磕头了!” “我说了,不必。”符泽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股威严。 顾璨母亲这才止住了动作,只是一个劲儿地抹眼泪,嘴里翻来覆覆念叨着“谢谢仙师”。 “哼!” 一声极不和谐的冷哼从旁边传来。 蔡金简扶着被震得发麻的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不服气地瞪着符泽。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自己得了天大的机缘,还要来抢我们这些苦哈哈的零碎?从宝瓶洲渡船上遇到你,我就没顺当过,简直是我的克星!” 第53章 天材地宝,机缘造化 蔡金简想起自己在渡船上差点被扔下去喂王八,又想起刚才被这小子轻描淡写就震飞,心中那股邪火就蹭蹭往上冒。 这小子,得了那么多好处,怎么还要跟她们这些散修抢这点微末机缘? 符泽闻言,转过头,好笑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抢?”他反问,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蔡姑娘,你倒是说说,这天底下的天材地宝,机缘造化,有哪一样是摆在那里,等着人客客气气去拿的?若非各凭本事,难道还指望它自己送上门不成?” 真是天真。这骊珠洞天本就是一场盛宴,也是一场猎场。弱肉强食,本就是至理。 蔡金简被他一噎,顿时语塞。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气人呢! 她咬着下唇,心中念头急转。 这符泽年纪轻轻,实力却深不可测,行事更是霸道狠绝,偏生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魅力。 她蔡金简自认有几分姿色手段,在男人堆里向来是游刃有余,何曾像今日这般,在一个少年人面前处处受制,连话都说不顺畅! 不行,我不能就这么认栽!他一定有什么依仗,或者只是虚张声势! 符泽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蔡金简刚起了个念头,便见他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想试试?”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的气浪以符泽为中心轰然炸开! 蔡金简只觉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迎面拍来,比方才那一击更要猛烈数倍! 她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一声,整个人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 “砰”的一声重重摔在了小院的门槛之外,跌了个七荤八素,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不要在我面前耍那些不入流的小聪明。” 符泽的声音冰冷如刀,不带一丝温度,“你的那点心思,本皇子看得一清二楚。” 他迈步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不堪的蔡金简。 这女人,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若非看在齐静春耗费心神救她一场,今日定要让她吃足苦头。 洞天即将崩塌,她若再不知死活地搅风搅雨,丢了性命,岂非白费了齐先生一番苦心? 符泽心中念头转过,面上却是不显,只是淡淡开口。 “骊珠洞天,暗流远比你想象的汹涌,这潭水,不是你能轻易试探深浅的。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蔡金简趴在地上,又惊又怒。 这小子的实力,竟然强横到了这种地步! 她原以为对方只是仗着法宝之利,没想到其自身修为也如此骇人。 “你……你少危言耸听!”她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虽然心中已然胆寒,嘴上却不肯认输。 “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本姑娘迟早能找到更好的机缘!” 说罢,她狠狠瞪了符泽一眼,捂着胸口,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去,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符泽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轻轻吐出三个字:“祝你好运。” 泥瓶巷深处。 顾璨气喘吁吁地找到了正在练拳的陈平安,献宝似的将三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塞到他怀里。 “平……平安哥!给!这些都给你!” 陈平安被这突如其来的“重礼”砸得一懵,低头看着怀里沉甸甸的钱袋,上面绣着的云纹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心中顿时“咯噔”一下,疑惑与不安涌上心头。 “这……璨璨,你哪来这么多钱?使不得,使不得!” 他连忙要推回去。 恰在此时,一道青衫身影施施然行过巷口,腰间悬着一枚“风雪夜归人”的玉牌。 巷口那青衫身影,龙虎山嫡传符南华,目光在顾璨怀中的拳谱,以及那三袋鼓囊囊的神仙钱上稍作停顿,眉尖几不可察地一挑。 这鼓囊囊的钱袋,还有那隐约透着古朴气息的拳谱……蔡金简那女人,竟这般快就得手了? 顾璨这孩子,根骨资质皆是不俗,若能收入门下,悉心培养,将来成就定然不凡。 蔡金简一介散修,凭什么得此璞玉? 一抹精光自符南华眼底深处掠过,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这等机缘,合该有德者居之,而他符南华,自认比那蔡金简更有资格。 这骊珠洞天本就是各凭手段,既然遇上了,岂有错过的道理? 他嘴角噙起一抹自认温和的笑意,抬步便朝巷内二人走去。 陈平安正欲将钱袋推回给顾璨,眼角余光瞥见有人靠近,立时将顾璨护在身后,稚嫩的脸庞上满是警惕,目光如受惊的幼兽,紧盯着来人。 “你想做什么?!”少年人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 符南华脚步一顿,脸上的笑容愈发“和煦”。 “这位小兄弟,莫要紧张。贫道龙虎山符南华,观你二人气宇不凡,尤其是这位小兄弟,”他目光转向顾璨,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根骨清奇,实乃修道良才。贫道并无恶意,只是想与二位稍作攀谈,结个善缘。” 哼,不识抬举的泥腿子,也敢拦贫道的路?待会儿先结果了你,再带走这小子,倒也省事。 他口中说着客气话,袖袍下的手指却已悄然掐了个法诀,一缕微不可察的法力波动萦绕指尖,只待寻个由头发难。 巷子另一头,符泽正负手踱步,眉头微微蹙起。 顾璨这小子去了半晌,怎的还没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正思量间,巷子深处陡然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以及一股微弱却凌厉的法力碰撞余波! 符泽脸色骤变,身影一晃,已如鬼魅般朝着巷内掠去! 当符泽赶到时,眼前的一幕令他瞳孔猛地一缩! 陈平安面如金纸,蜷缩在地,嘴角溢着刺目的鲜血,胸膛微微起伏,气息已是微弱到了极点。 他那刚刚点燃,尚不稳固的长生桥,赫然已被一股霸道外力硬生生摧断! “平安哥!”顾璨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小小的身子扑在陈平安身上,却不知如何是好。 宁姚俏脸煞白,手持长剑,摇摇欲坠地挡在陈平安和顾璨身前,她本就重伤初愈,此刻更是气息紊乱,嘴角亦有血丝渗出,显然方才已与人交过手,吃了大亏。 第54章 天道,当真是倔强 “符南华!你……你好狠的心!竟对一个凡俗少年下此毒手!” 宁姚声音嘶哑,眼中怒火几欲喷薄而出,却难掩那份力不从心。 符南华一袭青衫,负手而立,神色淡漠,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碍事的蝼蚁。 他对宁姚的质问充耳不闻,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陈平安身上,闪过一丝不耐。 这小子倒是硬气,竟还敢反抗,白白浪费贫道一番手脚。 忽地,符南华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他猛一抬头,便见巷口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身影。 来人一袭白衣,面容俊美,眼神却冷冽如冰,正是符泽! 符南华心中微微一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虚伪地稽首一礼。 “哦?这位道友是……贫道符南华,只是路过此地,见有些争执,正欲上前分说一二。既然道友来了,此间事了,贫道便不多打扰了。” 言罢,他竟是转身便要离去,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此地不宜久留,先走为妙。 “走?”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如九幽寒冰,瞬间冻结了巷中的空气。 “本皇子的人,你也敢动?动了,还想走?” 话音未落,符泽手腕一振,掌中那杆铭刻山川日月图纹的黑色长枪“山河”骤然消失! “咻——!” 一道撕裂空气的尖锐呼啸声暴起! 符南华只觉一股致命的危机自身后袭来,他骇然转身,瞳孔中倒映出一道急速放大的黑色流光! 他想躲,想祭出法宝抵挡,但那枪太快了!快到超越了他的反应极限! “噗嗤——!” 血光迸现! “山河”长枪裹挟着万钧之力,竟是直接洞穿了符南华的右肩胛,余势不歇,带着他整个人,“哐当”一声,狠狠钉在了巷子对面的青石墙壁之上! 枪身犹自嗡鸣不休,符南华被高高钉在墙上,双脚离地,鲜血顺着枪杆汩汩流下,染红了墙面。 符泽缓步走近,看着符南华此刻狼狈的姿势,脑海中莫名闪过一个熟悉的画面——那是在原著故事中,陈平安盛怒之下,将某位仇敌按在墙上痛殴的场景。 呵,这姿势,倒有几分眼熟。 他嗤笑一声,语气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符南华,是你冒犯在先,胆子倒是不小,还想在本皇子面前一走了之?” “师尊!师尊!”顾璨连滚爬带地扑到符泽腿边,小脸哭得像只花猫,指着墙上的符南华,泣不成声。 “就是他!就是他打伤了平安哥!他还想强行带我走!呜呜呜……师尊,您要为平安哥做主啊!” 符泽轻轻拍了拍顾璨的头,目光幽深。 天道,当真是这般倔强么? 我已出手阻拦了蔡金简,本以为陈平安此劫可免,却不曾想,这因果兜兜转转,竟是应在了这符南华的身上。 长生桥……终究还是断了。 这便是所谓的“命数”难违?还是说,这骊珠洞天之内,另有推手? 被钉在墙上的符南华,剧痛钻心,更多的却是无边的惊恐。 他死死盯着符泽,脑中一片混乱。 怎么会这样? 我方才为何会那般冲动?对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竟生出那般强烈的掳掠之心? 甚至不惜对另一个凡人下死手?这根本不合我的行事准则! 我分明记得,我只是想与他们攀谈,探查一下那拳谱和神仙钱的来路…… 为何会突然变得如此暴戾,如此不顾一切?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难道……难道我中了什么阴毒的摄魂秘术?!有人在暗中操控我的心神?! 一想到这个可能,符南华浑身冰凉,道心几乎在瞬间便要崩裂!他修道多年,最重道心稳固,若是被人无声无息间影响了心智,那比杀了他还要可怕! 再看向符泽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眸,符南华心中那仅存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破灭。 是他!一定是他!此人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诡谲莫测!我竟然毫无察觉! 恐惧压倒了疼痛和愤怒,符南华几乎是立刻便换上了一副惶恐讨好的面容,声音因失血和恐惧而发颤。 “前辈!饶命!饶命啊!是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前辈!晚辈刚才一定是鬼迷心窍了!绝非晚辈本意啊!晚辈愿意赔偿一切损失!求前辈高抬贵手,饶过晚辈这一次!” 符泽听着他语无伦次的求饶,脸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淡漠中带着一丝戏谑的模样。 “赔偿?”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倒也识趣。既然如此,你身上一半的神仙钱,拿出来吧。” 巷中气氛凝滞如冰,宁姚的目光,却死死锁在符泽和他手中那杆“山河”长枪之上。 她心头剧震,那长枪之上散发出的气息,雄浑、霸道,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苍茫与古老。 这股威压……即便是在剑气长城那等天才妖孽辈出的地方,也极为罕见!此人绝非寻常! 她银牙暗咬,强撑着摇摇欲坠的伤体,声线因警惕而绷紧。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符泽对她的戒备视若无睹,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分给她半分,只是手腕一翻,将“山河”枪身横于胸前。 刹那间,枪杆之上,无数细密繁复的金色纹路骤然亮起!那金光并非凡俗光芒,炽盛却不刺目,反而透着一股堂皇、浩瀚的意味,流转之间,仿佛有日月星辰在其上沉浮,山川地理于其间轮转生灭! 一股远超先前,更加令人心悸的威压弥漫开来,看得宁姚眼花缭乱,心神剧烈摇曳! 她俏脸之上,那一贯的清冷被惊愕与茫然所取代。 猛然间,她想起了自家先生齐静春曾带着一丝遗憾的喟叹——他的本命飞剑材质有限,倾尽心血,也只能承载住“静”、“春”二字真意。 可眼前这杆长枪……这股几乎要压垮她剑心的磅礴气息……这上面铭刻的,究竟是何等惊天动地的“道理”?! 其威势,竟丝毫不逊于剑气长城那座天下雄关的浩然剑意! 不,甚至……甚至隐隐有凌驾其上之感! 第55章 可否先赊欠 宁姚的心湖,彻底被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搅得翻江倒海。 符泽却不再理会兀自震惊失神的宁姚,目光重新落回墙上狼狈不堪的符南华身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催讨一笔寻常酒账。 “神仙钱,拿出来。本皇子耐心有限。” 符南华被钉在墙上,右肩的剧痛几乎让他昏厥,但此刻心底翻涌的,却是比疼痛更甚百倍的屈辱。 该死的!宋集薪那老匹夫坐地起价,敲诈了我一笔也就罢了! 如今竟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黄口小儿如此折辱!钉在墙上,像条待宰的狗! 此仇不报,我符南华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他强忍着钻心剧痛,试图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位……道友,手下留情!今日之事,是在下孟浪了,冲撞了道友虎威。这神仙钱……可否先赊欠一二?待出了这骊珠洞天,符某定当加倍奉还,并有重谢!” 先稳住他!只要能离开此地,日后定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符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赊账?重谢?”他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戏谑,“你觉得,本皇子会在乎你那点所谓的‘重谢’?” 符南华脸色一白,眼中闪过一丝孤注一掷的狠戾,咬牙切齿,声色内荏。 “阁下莫要欺人太甚!此地乃骊珠洞天,自有圣人规矩在上!你若真敢在此地痛下杀手,一旦惊动了坐镇此地的圣人,你我皆难逃干系,被一并逐出洞天也未可知!到时候,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他这是在赌,赌对方心有顾忌,不敢冒此奇险。 “可笑至极。”符泽嗤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屑与淡漠。 “用圣人来压我?这种威胁,对本皇子而言,不痛不痒,如同犬吠。” 圣人?若这骊珠洞天真有圣人能察觉本皇子的“人皇系统”,那反倒更有趣了。 他话锋陡然一转,语气森寒如九幽寒冰。 “本皇子倒是想看看,是你这张嘴硬,还是你的骨头硬。不如本皇子先废你一条手臂,看看你还敢不敢与本皇子讨价还价?你的任务,想来应该比你这条胳膊重要得多吧?” 符南华心中警铃大作,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疯子!他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真敢!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再多言半句,对方那杆诡异的长枪下一刻就会洞穿自己的另一边肩胛,甚至直接废掉自己的手臂!那所谓的“任务”,若因伤势严重而耽搁,后果不堪设想! 他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见符南华面色变幻不定,死死闭嘴,一副惊惧交加的模样,符泽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看来,不给你点实实在在的教训,你是学不乖的。” 话音未落,符泽身影一晃,鬼魅般欺近符南华身前。 未见他如何蓄力,只是随意地探出手,一把抓住了符南华完好的左臂! “你……你要做什……”符南华惊恐万状,话未说完。 只听“喀嚓”一声令人牙酸毛骨悚然的骨裂脆响! 伴随着符南华一声被强行压抑在喉咙深处,却依旧凄厉无比的闷哼! 符泽竟是面无表情,以一种蛮横无匹的力道,生生拧断了符南华的左臂!那臂骨扭曲成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垂下。 做完这一切,符泽轻描淡写地甩了甩手,仿佛只是拂去了衣角的微尘。 “今日若就此放过你这等屡次三番挑衅本皇子威严的宵小,扰了本皇子清净,会让我道心不稳。这一臂,是你必须付出的代价,也是给你长个记性。” “呃啊——!”符南华痛得浑身剧烈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面目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他口中发出野兽般的低嚎,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个白霜王朝的大皇子,简直就是个披着俊美皮囊的嗜血魔鬼! 他这是要用最残忍的方式,生生打碎我的道心啊! 那断臂之痛,固然撕心裂肺,但远不及道心即将崩裂的恐惧来得猛烈! 他再不敢有丝毫侥幸心理。 用仅存的、被钉在墙上的右手,颤颤巍巍地从怀中摸索出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哭腔。 “我给!皇子殿下饶命……我全都给!求殿下高抬贵手,饶我这条贱命!” 巷中血腥气与绝望的气息尚未散尽,符泽看着脚下那几个鼓鼓囊囊的钱袋,面色平静无波。 他弯腰拾起,随意掂了掂分量。 嗯,比预想的还要沉甸一些。 这符南华,倒也算是个称职的“送财鼠”,只是这买路钱,未免太贵了些。 粗略一数,这几袋神仙钱加起来,竟让他先前那点家底直接翻了两番不止。他唇角微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旋即从中取出一只稍小的钱袋,看也不看,便朝着一旁兀自戒备,眼神复杂的陈平安抛了过去。 “拿着,压惊。”符泽的嗓音清冷,仿佛丢出的只是一袋寻常的铜板。 陈平安下意识伸手接住,钱袋入手沉甸甸的,袋口不经意间散开少许,露出里面黄澄澄、光灿灿的神仙钱,晃得他眼神一缩。 他猛地一怔,连忙要将钱袋推回去:“这如何使得!符皇子,无功不受禄,我……” “你用得上。”符泽三个字便截断了他的话头,眼神深邃,不容辩驳。 陈平安心头猛地一跳,一股暖流混杂着几分敬畏涌上。 眼前这个喜怒无常的白霜王朝大皇子,行事乖张狠戾,却又屡次三番在危难之际对他施以援手。 他紧紧攥着那袋分量不轻的神仙钱,深吸一口气,对着符泽郑重一揖到底。 “大恩不言谢!符皇子今日援手之情,平安铭记五内!他日但有用得着平安的地方,平安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此人虽行事霸道难测,却并非一味嗜杀凶残之辈。这份恩情,必须牢牢记下,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回报。 符泽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唇边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 “会有机会的。” 这陈平安,倒是个重情重义的。 未来那座巍峨的剑气长城,或许会因他而多上几分波澜壮阔。 人皇之路,正需这等有情有义之辈辅佐。 他不再多言,目光转向缩在一旁,小脸煞白,惊魂未定的稚圭,简洁明了地招了招手:“走了。” 第56章 压制修为 稚圭闻言,如蒙大赦,忙不迭小跑着跟了上去,片刻也不敢耽搁。 就在符泽即将带着稚圭踏出这条阴暗巷弄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符南华沙哑而怨毒的冷哼。 “今日算你狠!哼,不过是占了天时地利,此地压制了我大半修为!否则,岂容你这黄口小儿在此猖狂撒野!” 等着吧!只要我符南华还有一口气在,今日所受之奇耻大辱,他日定要你千百倍奉还! 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符泽脚步微微一顿,却连头也未曾回一下,只是唇边泛起一丝讥诮弧度。 “压制修为?”他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死寂的巷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便是让你恢复到全盛之时,再给你十年八载埋头苦修,你在本皇子面前,依旧不过是土鸡瓦狗,弹指可灭。” 话语轻描淡写,却透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绝对自信,以及对符南华那赤裸裸的蔑视。 “说得好!打得太妙了!” 一直躲在陈平安身后,大气不敢出的小鼻涕虫顾璨,此刻却像是被打了鸡血一般,猛地从陈平安身后探出小脑袋,兴奋地拍着巴掌,一双黑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对符泽的崇拜光芒。 他一把拉住陈平安的衣角,压低了声音。 “平安哥,平安哥!我跟你说,我以后就跟着这位皇子大哥了!他可真是个顶天立地的大好人,又厉害,又能帮我们狠狠教训那些坏蛋!你往后就别担心我啦!” 这位大哥哥太威风了!简直比说书先生嘴里那些斩妖除魔的大英雄还要厉害一百倍! 跟着他,以后肯定顿顿能吃饱饭,说不定还能学到真本事! 陈平安闻言,心中顿时五味杂陈,既为顾璨寻到了一个看似强大的依靠而略感欣慰,又深知符泽此人行事莫测,喜怒无常,小璨跟着他,真不知是福是祸。 他摸了摸顾璨乱蓬蓬的头顶,看着孩子那双因兴奋而亮晶晶的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小璨,”他蹲下身子,与顾璨平视,语气格外郑重。 “既然你心意已决,平安哥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拦你。只是出门在外,人心隔肚皮,凡事都要多留一个心眼,切莫轻易相信旁人,万事都要以保全自己为重,知道吗?” 符皇子此人深不可测,行事全凭喜好,但愿他能看在稚圭和小璨尚且年幼的份上,多加照拂一二吧。 他们之间的低声交谈,一字不落地清晰传入符泽耳中。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却并未回头,也未曾出言干涉。 稚圭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听着身后陈平安那番“婆婆妈妈”的叮嘱,忍不住暗地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凑到符泽身边,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小声嘀咕着抱怨。 “殿下,您瞧瞧,您这番好心好意地出手相助,人家可未必领您的情呢!指不定还在心里骂您拐带无知孩童,图谋不轨,不是什么好东西呢!” 哼,这陈平安,真是个不识好歹的木头疙瘩! 殿下何等尊贵的身份,肯屈尊降贵帮他一个小泥腿子,已是他八辈子修来的天大福分,他居然还敢疑神疑鬼! 真是不知所谓! 符泽闻言,脚步未停,只是淡淡地斜了她一眼,那眼神似笑非笑,带着几分洞悉。 “哦?齐先生平日里教你的那些‘修心养性’、‘观人于微’的道理,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么快就抛到九霄云外,忘得一干二净了?” 稚圭被他这一句话噎得小脸一白,顿时卡了壳。 她想起自家先生齐静春平日里虽然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谆谆教诲,再仔细回想自己方才那番尖酸刻薄的言语,确实有失公允,心中不由得一阵气闷与烦躁。 可恶!又被他抓住话柄,教训了一顿! 先生的教诲我自然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只是这姓陈的明明…… 哼!我就是看他不顺眼! 她见符泽领着自己和那个叫顾璨的小鬼,竟是径直朝着泥瓶巷外那座她颇为熟悉的廊桥方向走去。 看样子是打算就近寻个地方落脚安顿,不由得心头猛地一紧,也顾不上先前的窘迫,脱口而出,追问道。 “殿下!您该不会是想带着我和这小鬼,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在这骊珠洞天里晃悠,一直待到此间事了吧?”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肉跳,后背都有些发凉。 符泽刚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地洗劫了符南华,得了那么一大笔令人眼红的神仙钱,如今又毫不避讳地带上一个明显是本地土著的小孩,这简直是…… 般行事,与三岁小儿抱着金元宝招摇过市,唯恐天下不知,有何区别? 他是真的有恃无恐,还是狂妄自大到了不知死活的地步? 稚圭只觉得这位来自白霜王朝的大皇子,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高傲与深不可测的可怕。 符泽终于停下了脚步,缓缓转过身,看着一脸紧张兮兮、如临大敌的稚圭,唇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扩大了几分。 “招摇过市?你想多了。” 他语气轻松写意。 “这一方小小的洞天福地,虽然藏龙卧虎,鱼龙混杂,但能踏足此地的,大多是有些来历和眼界的仙家修士。” “他们千里迢迢来此,是为求取那份虚无缥缈的‘仙缘’与‘机缘’,多数时候,还是会顾惜几分自家宗门和老祖宗的颜面,不至于为了一些蝇头小利、黄白之物,便当众撕破脸皮,自降身份,徒惹天下同道笑柄。” 他微微一顿,目光似不经意地扫过巷外那些影影绰绰、似在窥探的人影,话锋陡然一转,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充斥在逼仄的巷弄间。 “更何况,此地自有圣人布下的规矩铁律。若不动用那些花里胡哨、上不得台面的仙术道法,单凭这双拳头,这小小的骊珠洞天之内,能让本皇子高看一眼、值得认真对待的,恐怕还没几个呢。” 圣人?若真有圣人能察觉到“人皇系统”的玄妙存在,那反倒是一件出乎意料的趣事。 至于这些所谓的过江猛龙、坐山猛虎,在本皇子眼中,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不足为惧。 第57章 “人皇系统”的玄妙 稚圭被符泽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悻悻然闭上了。 这家伙,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偏偏自己还真反驳不了! 难道这骊珠洞天里的人,当真都是些只会动嘴皮子的软脚虾不成? 她心里嘀咕着,却也不敢再多言,只能默默跟在符泽身后。 三人沉默地向着廊桥方向行去,巷中的血腥味与怨毒气息,似乎还未曾彻底消散,被微风一带,依旧丝丝缕缕地钻入鼻腔。 行不多远,符泽的脚步蓦地一顿。 稚圭正低头腹诽,险些撞上他的后背,不由得抬头,疑惑地望向他。 “殿下?” 怎么不走了?莫非又有什么变故不成? “桀桀桀……” 一阵阴恻恻、令人毛骨悚然的古怪笑声,自巷口拐角处幽幽传来。 稚圭与顾璨齐齐打了个寒颤。 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形瘦削、面色阴鸷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年纪,嘴角噙着一抹不怀好意的冷笑,双臂环抱胸前,懒洋洋地倚靠在墙边,恰恰挡住了三人的去路。 “马苦玄!”稚圭看清来人,下意识惊呼出声,俏脸瞬间沉了下去。 她连忙扯了扯符泽的衣袖,压低了嗓音,飞快禀报。 “殿下,此人便是马苦玄,是真武山安插在此地的眼线之一。这小子性情乖张暴戾,心胸狭隘至极,仗着有几分修为和靠山,往日里在洞天中横行霸道,没少欺辱旁人,尤其是陈平安,以前可没少吃他的苦头!” 这瘟神怎么也冒出来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符泽眼底波澜不惊,仿佛早已料到一般。 这倒是有点意思,送走了符南华那只“送财鼠”,又来了一只拦路犬么?真武山?呵。 他目光落在马苦玄身上,语气平淡无奇:“有事?” 马苦玄一双怨毒的眸子死死锁住符泽,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对符泽的问话置若罔闻,下一刻,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身影骤然暴起,双拳如出膛炮弹,挟着一股阴狠毒辣的劲风,直扑符泽面门! 他心中翻腾着滔天的不甘与怨恨。 凭什么! 我马苦玄才是天命所归,才是真武山倾力培养的麒麟儿! 本该是我平步青云,一飞冲天,将来证道长生,俯瞰众生! 为何偏偏是你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白霜王朝大皇子,夺了我的机缘,断了我的仙路! 今日,我便要你死无葬身之地,以泄我心头之恨! 符泽见他一言不合便悍然出手,眼中寒芒一闪,不退反进,身形微侧避开拳锋,右腿已如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砰”的一声闷响,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马苦玄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庞之上! 这一脚力道何等刚猛,马苦玄只觉眼前金星乱冒,鼻梁骨“咔嚓”一声脆响,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丈外的墙壁上,又滚落在地。 但他竟是强忍剧痛,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口鼻溢血,眼神却愈发凶戾,招招式式皆是奔着符泽周身要害招呼,分明是存了不死不休的杀心! “哎呀!你这个坏胚!不当人子的狗东西!又跑出来添乱!” 一旁的顾璨见状,吓得小脸煞白,却仍是鼓足勇气,指着马苦玄破口大骂,嗓音尖利刺耳,“我家大哥哥好心好意,你凭什么打他!我我去叫人来帮忙!” 骂完,他扭头便要往巷子外跑。 “别去!”稚圭一把死死拽住他的胳膊,面色凝重。 顾璨急得直跺脚。 “稚圭姐姐,你放开我!再不叫人,大哥哥要吃亏的!” “你现在去叫人,才是真的给殿下添乱!” 稚圭秀眉紧蹙,压低声音解释。 “这马苦玄是真武山的人,他们之间的恩怨,算是真武山内部事务。旁人若是胡乱插手,道义上便落了下乘,反而会给殿下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她语气一顿,眼神复杂地扫了符泽一眼。 “更何况,我们跟着殿下,本就已经够扎眼的了。若是再闹得人尽皆知,只会让更多人盯上我们,把我们当成眼中钉、肉中刺!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寸步难行!” 顾璨听得一愣一愣的,茫然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指着自己的鼻子,结结巴巴地:“我这么重要吗?” 稚圭气得差点翻白眼,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懒得再与这小傻瓜多费唇舌。 这小东西,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重点是这个吗! 场中,马苦玄攻势越发凌厉狠绝,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杀了他!杀了他就能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他每一拳每一脚都灌注了全身力气,带着浓烈的杀意,恨不得立刻将符泽撕成碎片。 久攻不下,反而被符泽戏耍般一一化解,甚至又挨了几下不轻不重的拳脚,马苦玄气喘如牛,胸膛剧烈起伏,猛地一个后撤,拉开数尺距离,咬牙切齿地嘶吼。 “符泽!你为何不敢出你的长枪!是瞧不起我马苦玄吗?!” 符泽闻言,身形不退反进,又是一脚,干净利落地将他踹翻在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唇角勾起一抹极尽嘲讽的冷笑。 “长枪‘山河’?”他语带轻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凭你?还不配。” 这等货色,也妄想见识“山河”的锋芒?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配! 这两个字如两柄烧红的铁钳,狠狠烙在马苦玄心头! 他浑身一震,所有的愤怒在这一刻尽数化为刺骨的冰寒。 他终于明白了,在符泽眼中,自己甚至连一个值得他认真对待的对手都算不上! 那份高高在上的漠视与轻蔑,比任何恶毒的言语都更加伤人! 原来我在他眼中,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马苦玄只觉喉头一甜,再也压抑不住翻腾的气血,“哇”的一声,又是一大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身前的石板。 他一向心高气傲,自诩骊珠洞天年轻一辈第一人,未来板上钉钉的真武山真传弟子,何曾受过这等视若蝼蚁般的轻蔑。 “符……泽……” 第58章 根基不稳,心思太重 马苦玄双目赤红如血,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胸中那股郁结的愤懑与不甘,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 他要杀了这个家伙! 一定要杀了他!哪怕同归于尽! 然而,就在他刚刚撑起半个身子,准备拼尽最后一口气,发动玉石俱焚的雷霆一击时。 却不想心神激荡之下,气血逆行,眼前骤然一黑。 脚下竟是虚浮无力,一个踉跄,“噗通”一声,竟是自己把自己绊倒,脑袋重重磕在坚硬的石板上,闷哼一声,竟是直接晕厥了过去。 一代天骄,竟以如此滑稽狼狈的方式收场。 巷中一时寂静。 顾璨张大了嘴巴,看看地上人事不省的马苦玄,又看看负手而立、神色淡漠的符泽,只觉得这位“大哥哥”愈发深不可测。 稚圭也是一脸错愕,她预想过马苦玄的千万种结局,却独独没料到会是这般……戏剧性。 这家伙,心气也太高了些,竟被殿下三言两语就气晕过去了?还是说,殿下那一脚,其实暗藏玄机? “呵呵。” 符泽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他瞥了一眼地上昏死过去的马苦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玩味。 “根基不稳,心思太重。纵有几分天赋,能短时走出再远,也终有一日,会被这心魔反噬,万劫不复。可惜了,一块璞玉,却被雕琢得戾气深重,失了本真。” 真武山,便是如此培养弟子的么?只重杀伐,不修心性,与魔道何异? 他话音刚落,巷子深处,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缓缓走出,来到符泽面前数步之遥,停下脚步,对着符泽深深一揖,抱拳行礼,嗓音沙哑。 “晚辈真武山外事弟子,见过符皇子。多谢皇子手下留情,点拨我这不成器的师侄。” 这人一身灰袍,面容普通,气息却颇为沉稳,显然修为不弱。 他看向马苦玄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与惋惜。 终究还是惊动了他们。来得倒快。 符泽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冷哼一声,语调不起波澜,却自有一股迫人的威压弥散开来。 “不必在此惺惺作态。说吧,是谁让你们来寻本宫的?还是说,你们真武山,当真好大的手笔,竟想拿本宫,来给你们这所谓的‘麒麟儿’当磨刀石?” 他这话语,字字诛心,如重锤般敲击在那灰袍弟子的心头。 那灰袍弟子额角渗出几滴冷汗,腰弯得更低了些,声音愈发恭敬。 “皇子明鉴,晚辈只是奉命行事,前来接引马师侄。至于其他,晚辈一概不知,也断然不敢妄自揣测山中长辈的深意。” 这位大皇子,果然如传闻一般,锋芒毕露,言辞犀利,绝非易与之辈!今日之事,怕是难以善了。 符泽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心中已有了几分计较。 看来,这真武山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多半是那恒澍老道之外的人在暗中捣鬼,又或者是某些旁系不甘心骊珠洞天的‘麒麟儿’就此旁落。 这马苦玄,本是他们倾力培养的棋子,我的出现,无疑是彻底打乱了他们的全盘部署。 想借我之手,看看这马苦玄的成色,顺便探探我的底细么? 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不再多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那灰袍弟子可以带人离开了。 灰袍弟子如蒙大赦,赶忙上前,将昏迷不醒的马苦玄搀扶起来,再次向符泽躬身一礼,而带着马苦玄匆匆消失在巷尾。 待那两人走远,稚圭才慢悠悠地凑上前来,撇了撇嘴,带着几分不解与不满。 “殿下,就这么轻易让他们走了?方才那马苦玄可是对您动了杀心,依我看,就该让他们有来无回,以儆效尤才是!免得日后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招惹您!” 在她看来,符泽方才的举动,未免太过仁慈了些,全无方才面对符南华时的狠厉果决。 符泽闻言,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那眼神深邃,看得稚圭心里有些发毛。 “不急。日后,有的是机会。” 他顿了顿,唇边笑意更浓,却也更冷,“这羊毛,总要出在羊身上。前提是,得先把这只羊养肥了,才好下刀,不是么?” 这丫头,还是太嫩了些。 斩草除根固然痛快,但若能让其为我所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岂不更妙? 马苦玄,真武山…… 呵,本宫等着你们送上门来。 稚圭听得这话,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猛然间觉得,符泽这话似乎别有深意,那“养肥了再宰”的眼神,仿佛不经意间也扫了自己一下,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这家伙……该不会连我也在算计吧? 我身上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 师尊留下的那些…… 她不敢再想下去,连忙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瞬间煞白的脸色。 符泽并未在意她的异样,目光投向廊桥方向,沉吟片刻。 “此地尚算清净,你们二人,暂且在那廊桥附近寻个僻静处歇脚。这两日,尽量少在外面走动,免得节外生枝。” 他对顾璨和稚圭嘱咐。 顾璨自然是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稚圭却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几分倔强与愤懑。 “殿下,旁的都好说,只是……那棵老槐树,我必须去找它算一笔账!它当初欺我年幼无知,骗走了师尊留给我……” 她话未说完,便被符泽抬手打断。 符泽眉头微蹙,略一思索,目光深远。 “老槐树么……也罢。” 他缓缓颔首,“不过,你且稍安勿躁,再等上一等。如今这小镇,怕是已经暗流汹涌,各方势力都已闻风而动,此时并非最佳时机。” 那些隐藏在暗处的家族,怕是也该有所动作了。 刘羡阳那小子,恐怕已经被某些人盯上了。 这潭水,越浑越好。 他看了一眼稚圭,见她仍是一脸不甘,便又补充了一句。 “待我处理些琐事,自会陪你走一趟那老槐树下,讨回你的公道。” 第59章 耍几套不入流的拳脚 稚圭闻言,柳眉倒竖,俏脸上满是不情不愿,几乎要将“嫌弃”二字刻在脑门上。 “殿下,您寻那刘羡阳作甚?他不过是个游手好闲、满脑子花花肠子的废物胚子,除了会耍几套不入流的拳脚,还能有什么用处?” 在她看来,自家殿下英明神武,怎会屈尊去寻那等市井无赖。 这刘羡阳,整日里就知道围着阮秀师姐打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殿下莫不是也被他那张嘴给骗了? 符泽唇角微扬,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似是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哦?听你这口气,倒像是不愿本宫去取那份机缘?” 他语调平缓,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稚圭心头一跳,连忙摇头,矢口否认:“殿下说笑了,稚圭怎会有此想法!您的机缘,便是稚圭的机缘,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这家伙,眼神怎么这般渗人!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他竟能扯到机缘上去? “哼。” 符泽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似是不置可否。 他悠然踱步,目光投向远处街巷,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稚圭与顾璨耳中. “刘羡阳此人,看似平平无奇,胸无大志,实则身怀异宝。其父当年,也是一位了不得的拳师,留下的那件宝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套压箱底的拳法,更是刚猛霸道,威力绝伦。这两样东西,放在当今这骊珠洞天,乃至整个东宝瓶洲,都算得上是难得的珍品。”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扫向稚圭,似笑非笑。 “你在小镇盘桓多年,与那阮家父女也算熟稔,难道会对此一无所知?” 这丫头,心思倒是不少,可惜,在我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 稚圭被他看得有些心虚,眼神飘忽,还想嘴硬辩解几句:“我……我不过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 他怎么知道得这般清楚?莫非他真有什么未卜先知的神通不成? “我知道!我知道!” 不等稚圭说完,一旁的顾璨早已按捺不住,举着小手,兴奋地嚷嚷起来,像只急于表现的小麻雀。 “符大哥,那刘羡阳确实有宝贝!我以前听我娘说过,他爹可厉害了!不过啊,” 他话锋一转,小脸皱成了苦瓜。 “那刘羡阳忒抠门了!比铁公鸡还一毛不拔!平日里连颗糖都舍不得给别人,想要他那宝贝甲和拳谱,比登天还难!就算符大哥您亲自出马,那小子也绝不可能乖乖交出来的!” 顾璨说得信誓旦旦,仿佛亲眼见过刘羡阳如何吝啬一般。 符泽闻言,非但没有不悦,反而朗声一笑:“哦?竟是如此?那本宫倒更要去会会他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本宫虽无意过多干涉那搬山猿的命数,但也想瞧瞧,这刘羡阳的命轨,是否会因本宫的到来,而生出些许变数。若他此番依旧逃不过被那畜生重伤的结局,那往后,这骊珠洞天的一桩机缘,本宫也就无需再多费心神了。” 命数之说,玄之又玄。 我既已入局,便要看看,这棋盘上的棋子,究竟会如何起舞。 刘羡阳,你可莫要让本宫失望。 顾璨听得一知半解,只觉得符大哥说话高深莫测,他挠了挠头,鼻涕都快流出来了,用力一吸。 想到即将离开这生于斯长于斯的骊珠洞天,他心中忽地涌起一股离愁别绪,眼巴巴地望着符泽。 “符大哥,既然我们要去找刘羡阳,那……那能不能顺便让我跟以前那些……那些欺负过我,啊不,是认识我的人,道个别?以后,怕是再也见不着了。” 他声音越说越小,有些底气不足。 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拍着胸脯,对符泽打包票。 “符大哥,您放心!那刘羡阳的宝甲,包在我身上!别看我年纪小,我这三寸不烂之舌,保管说得他心甘情愿,双手奉上!” 嘿嘿,正好让那些以前看不起我的人瞧瞧,我顾璨如今也是有大靠山的人了! “呵呵,好一个三寸不烂之舌。” 符泽被他这副小大人模样逗乐了,忍俊不禁,点了点头,“那便有劳顾璨你了。” 这宝甲,原不在本宫计划之内,若能得手,倒也不错,正好送给小妹符瑶,也算是一份心意。 他心中念头一闪而过。 稚圭在一旁撇了撇嘴,对顾璨的自告奋勇嗤之以鼻。 就凭你?那刘羡阳滑得跟泥鳅似的,你能说动他?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但见符泽兴致颇高,她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闷闷地跟在后面。 三人不再耽搁,径直朝着刘羡阳家的方向行去。 骊珠洞天本就不大,几条巷弄穿梭下来,很快便临近了目的地。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拐过一个巷口之时,一道身影却猛地从前方一户人家的院门内冲了出来,脚步踉跄,神色慌张,正是刘羡阳。 他似乎没注意到巷口的符泽三人,只顾埋头疾奔,慌不择路地向着河边跑去,嘴里还念念有词,也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符泽眉头微挑,正欲开口,却见刘羡阳慢悠悠地经过一处河边浅滩时,另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河畔的柳树后转出。 那人头戴一顶宽大的锥形斗笠,遮住了大半面容,身形瘦削,气息内敛,不疾不徐地跟在刘羡阳身后不远处。 符泽目光一凝,心中陡然一动! 此人…… 他身形一晃,已如鬼魅般拦在了那锥帽人身前。 “阁下行色匆匆,这是要去何处?” 那头戴锥形斗笠之人,正是李二。 他肩上斜挎着一个半旧的竹篓,篓中水光晃动,隐约可见几尾鱼儿在其中摆尾。 符泽的目光在那竹篓上轻轻一扫,视线落定,语气随意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阁下这篓中的鱼儿,瞧着倒是颇为灵动,不知可否割爱,卖与本宫几尾?” 这鱼……寻常鱼贩可养不出这般神采。 尤其是那一尾通体灿金的,绝非凡品。 李二闻声,抬眼打量了符泽一番,布衣简朴,气质却沉凝如山,身后跟着的稚圭面带薄霜,那小不点顾璨则是一脸好奇。 他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正欲开口婉拒,毕竟这篓中之物,并非寻常鱼鲜。 第60章 你这鱼儿看着真漂亮 “哎呀!这位大叔,你这鱼儿看着真漂亮!我家殿下……啊不,我家符大哥既然看上了,那肯定就是天大的缘分!不就是几条鱼嘛,您老人家肯定不会这么小气,不舍得卖吧?” 不等李二出声,顾璨这小子却像离弦的箭一般蹿了出去,一把就抱住了李二身前的鱼桶,力气不大,姿势却憨态可掬,仰着小脸,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热切。 符大哥想要的东西,我一定要帮他弄到手!这可是我表现的好机会! 符泽微微一怔,嘴角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眼中却划过一抹惊奇。 这小家伙……转性了? 在他的印象中,顾璨这小子除了陈平安那呆子的话会听几句,对其他人,尤其是自己这个“外人”,向来是戒备多于亲近。 今日这般主动积极,倒是稀奇。 难道是自己先前在泥瓶巷的手段,真把他给折服了? 顾璨似乎察觉到了符泽的目光,抱着鱼桶,偷偷回头,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邀功的神秘。 “符大哥,嘿嘿,我也不知道这鱼有啥用,瞧着也就比寻常的鱼好看那么一点点。不过呢,符大哥你既然想要,那我做随从的,肯定得给您办妥了!就当……就当是谢谢你先前帮我娘出气,还给了我那么多神仙钱!” 他声音极小,生怕被李二听了去,一番话说得飞快,小脸上满是“快夸我”的期待。 符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有些哭笑不得。 原来如此,这小算盘打得……倒也直白可爱。 他轻轻摇了摇头,这顾璨的心思,当真是七窍玲珑,又带着孩童的纯粹。 一旁的李二被顾璨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弄得有些发懵,听着顾璨那句“符大哥”,再看看符泽,眼神中透出几分了然与疑惑。 他挪开顾璨的小脑袋,看向他。 “小鼻涕虫,你今儿个怎么没跟在陈平安那小子屁股后头转悠?倒跟着这位公子到处跑了。” 李二的声音略带沙哑,却有种洞悉世事的沧桑。 顾璨一听提起陈平安,小嘴一撇,随即又挺起胸膛,带着几分炫耀。 “哼,平安哥他……他有他的事!我现在跟着符大哥,符大哥可厉害了!我们马上就要离开这儿,去什么……白霜王朝!听说可大了,比咱们这小镇大多了!” 他稚嫩的童音里充满了对未来的向往与憧憬。 李二听到“白霜王朝”四字,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深深看了一眼符泽,又低头看了一眼被顾璨死死抱住的鱼桶,以及桶中那尾最为显眼、鳞片在日光下闪耀着淡金色光泽的鲤鱼。 白霜王朝……大皇子……这小家伙,竟是跟了这么一位主顾。 或许,这便是所谓的缘法了,强求不得,也躲不过。 他心中暗自一叹,原本坚定的念头竟有些松动,罢了,既然是有缘人,这桩小小的因果,结下也无妨。 他刚想开口,将这鱼让出。 “符泽殿下!?” 一道略显尖细,却带着几分刻意威严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符泽眉梢一挑,这声音有些耳熟。 只见高稹与一名身着暗色锦袍、面白无须的中年人快步而来。 那中年人步履沉稳,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先前在登仙台有过一面之缘的吴貂寺。 高稹一见符泽,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先是愕然,随即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最后化为浓浓的警惕。 他目光在符泽、顾璨,以及顾璨怀里的鱼桶上来回扫视,语气不善。 “殿下怎会在此?莫非……也是为了这骊珠洞天的‘鱼’而来?” 又是他!这符泽,当真是阴魂不散! 上次登仙台的机缘被他捷足先登,这次……这鱼莫非也有什么蹊跷? 符泽唇角一勾,面对高稹的质问,丝毫不显慌乱,反而坦然自若。 “高伴读眼神不错,本宫确有此意。而且,这鱼,本宫已经拿下了。”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仿佛这鱼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听符泽这般笃定,吴貂寺那双原本微眯的眼睛骤然一凝,目光如电般射向顾璨怀中紧抱的水桶。 当他清晰看见桶中那条在几尾普通青鱼衬托下,尤为显眼,通体泛着淡淡金色光晕,鳞甲宛若黄金铸就的鲤鱼时,瞳孔猛地一缩! 金鳞……龙气隐现!这是……传说中的‘龙门锦鲤’,有望蜕凡化龙的存在!好家伙,这等灵物,怎会出现在这小小的骊珠洞天?! 吴貂寺心头巨震,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那眼神深处,已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惊与贪婪,转向符泽,脸上堆起一抹看似和善的笑容,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符泽殿下,咱家乃大隋王朝内务府总管吴恩,奉皇命前来骊珠洞天寻访仙缘。殿下怀中这尾金鲤,与我大隋有莫大渊源,可否请殿下割爱?” 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语气带着几分施舍般的高傲。 “咱家愿出三代神仙钱,换殿下此鱼。先前在登仙台,高伴读已将一份机缘让与殿下,也算是我大隋与贵国交好之诚意。如今这点小小物件,想必殿下不会不给这个薄面吧?若此事传扬出去,旁人说不得要笑话白霜王朝,气量未免也太小了些。” 这番话,软硬兼施,既抬出了价码,又隐隐点出先前的人情,最后更是带上了几分贬低与威胁。 三代神仙钱,足够寻常修士家族百年用度。这符泽一个落魄皇子,还能不动心? 更何况,搬出两国邦交,他若不识抬举,便是自取其辱! 听着吴貂寺这番夹枪带棒、明褒暗贬的话语,尤其是最后那句“白霜王朝气量太小”。 符泽原本带笑的眼眸骤然转冷,一股森然寒意自他身上弥漫开来。 他缓缓抬眼,目光如两道利剑,直刺吴貂寺。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自符泽唇边逸出,带着刺骨的嘲讽。 他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老阉人,你在教本宫做事?” 第61章 这鱼,本宫买下了 吴貂寺一张老脸霎时涨得青紫,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 被一个毛头小子,一个在他眼中已是丧家之犬的落魄皇子,当面斥骂“老阉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竖子!竖子敢尔! “嘿——”他发出一声阴冷的笑,尖细的嗓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黄口小儿!冥顽不灵!不知好歹!” 他往前踏出一步,锦袍无风自动,一股阴冷的气息扩散开来。 “符泽,咱家好言相劝,你却如此不知进退!你我同为宝瓶洲修士,若能守望相助,何愁不能走出一条更宽阔的大道?你却只顾眼前这区区一条鱼,鼠目寸光,将来如何能成大事?!” 吴貂寺痛心疾首,仿佛符泽的拒绝是断了整个宝瓶洲的未来。 符泽却懒得与他多费唇舌,眼中寒芒一闪,身影倏动,一掌已然拍出! “老狗,”掌风呼啸间,符泽冰冷的声音清晰传来。 “当真以为本宫是三岁无知小儿,会被你三言两语唬住?” 吴貂寺瞳孔骤缩,完全没料到符泽竟敢悍然出手! 他仓促间抬臂格挡,一股巨力涌来,震得他气血翻涌。 这小畜生,好大的胆子!好强的力道! “近在眼前的好处,拱手让人?那是蠢货才干的事!” 符泽语带讥诮,攻势却丝毫不减。 话音未落,他手腕一翻,一袋沉甸甸的钱已然脱手而出,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在李二身前。 “李二,这鱼,本宫买下了。” 随即,他身形再转,本命长枪“山河”骤然显现,枪尖寒星点点,裹挟着沛然莫御的威势,直刺吴貂寺面门! 吴貂寺修为被封,一身阴狠手段大打折扣,此刻面对符泽这般刚猛无俦的攻势,只觉一股磅礴大力迎面压来,呼吸都为之一滞。 他怪叫一声,身形急退,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短刃,化作一道毒蛇般的乌光,刁钻地刺向符泽手腕。 两人兔起鹘落,招式凌厉,劲气交击之声不绝于耳,卷起阵阵罡风,吹得周遭尘土飞扬,草木低伏。 顾璨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小脸煞白,“啊”地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躲到李二身后,死死抱住李二的大腿,小身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符大哥好厉害,但也……好吓人啊!这老太监也不是好东西! 稚圭则俏生生立在原地,衣袂飘飘,任凭罡风拂面,雪白下巴微微扬起,清冷的眸子里满是对吴貂寺狼狈模样的鄙夷与不屑。 跳梁小丑,不堪一击。也就是仗着大隋的势,才敢如此猖狂。 混乱之中,唯有李二,一手拎着鱼篓,一手掂量着那袋分量不轻的钱,浑浊的眸子在激斗的两人与手中的钱袋间来回转动,若有所思。 他今日带着这条金鳞龙鲤出现在此地,本就不是偶然。 杨老头让他将此鱼赠予“有缘人”,算是一场机缘的试探。 没曾想,鱼还没送出,倒先看了一场好戏。 他捏了捏钱袋,钱袋入手沉甸甸的,显然分量十足。 杨老头曾叮嘱,此行若遇良才,不妨结个善缘,日后自有分说。 这符泽……招式虽尚显稚嫩,破绽亦有不少,但那一往无前的气势,那股子睥睨天下的霸道,却是他李二平生罕见。 杨老头曾言,观人观其势,这小子,未来不可限量啊。 他心中竟有些痒痒的。 自己虽已多年不好争斗,但此刻,竟也生出几分想与这白霜王朝大皇子切磋一番的冲动。 待此事了结,或许可以去杨老头那儿求个话,看看能否…… 场中,吴貂寺已是险象环生。他虽阴招频出,奈何修为被骊珠洞天压制,一身本事十不存一,面对符泽《人皇决》催动的霸道枪法,更是处处受制,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噗!” 吴貂寺肩头中了一枪,鲜血飞溅,身形一个踉跄。 符泽眼中杀机一闪,欺身而进,一脚踹出! “嘭!” 一声闷响,吴貂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噗通”一声,狼狈不堪地栽进了冰冷的河水里,溅起大片水花,呛咳连连。 高稹站在一旁,看得是目瞪口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眼见吴貂寺落水,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吴貂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符泽这厮,也忒不给面子了!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对着收枪而立的符泽拱了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艰涩。 “符泽殿下,吴总管他……他也是情急,并非有意冒犯,还请殿下恕罪。此事,是在下管教不严,我代他向殿下赔个不是。” 符泽神色淡漠,瞥了高稹一眼,并无半分与他虚与委蛇的兴致。 “高伴读不必如此。”他嗓音平静无波,“皇室之间,利益倾轧,尔虞我诈,本就是寻常事。本宫早有预料,也习以为常。” 符泽话语之中,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警告之意,平静的语调下暗流汹涌。 他瞥了眼高稹铁青的脸,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高伴读,有句话本宫也想奉劝大隋一句。”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锐利如刀,直刺高稹心底。 “宝瓶洲这块肥肉,想要独吞,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牙口够不够硬,拳头够不够大!莫要贪心不足蛇吞象,撑死了自己,反倒便宜了虎视眈眈的旁人!” 这高稹,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城府深沉。 大隋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 今日,便先给他们一记下马威,让他们知晓,本宫这块硬骨头,不是谁都能啃得动的! 高稹面色瞬间转绿,胸中怒气翻腾,几乎要压抑不住。 竖子狂妄! 当真以为侥幸胜过一个修为被封的阉人,便能与大隋分庭抗礼?! 不知天高地厚! 他强压下心头火气,声音却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带着几分森然。 “符泽殿下,此言未免太过危言耸听!如今的宝瓶洲,乃至整个人间,谁人不知我大隋国力鼎盛,兵强马壮,如日中天?殿下如今孤身一人,势单力薄,如此锋芒毕露,恐非长久之计。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殿下还是韬光养晦,收敛些为好,免得……引火烧身,悔之晚矣!” 不识抬举的东西! 若非此地是骊珠洞天,顾忌重重,本官定要让你这黄口小儿知晓何为大隋天威,何为蚍蜉撼树! 第62章 牙尖嘴利的小畜生 “呵——”符泽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本宫的将来,就不劳高伴读替本宫操这份闲心了。” 他漫不经心地一挥手,姿态带着几分慵懒的轻慢。 “与其有闲工夫替本宫这‘落魄皇子’担忧,高伴读倒不如仔细想想,如何在这骊珠洞天短短数日之内,为自己,为你背后的大隋,多谋取些实实在在的机缘。毕竟,空手而归的滋味,想必不会太好受,不是么?” 机缘?这骊珠洞天最大的机缘,早已被本宫握于掌中。 尔等,不过是些跟在后面拾人牙慧、争抢残羹剩饭的可怜虫罢了。 高稹被噎得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脸上青白交加,煞是好看。 好个牙尖嘴利的小畜生! 他深吸一口气,不愿再与符泽做口舌之争,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李二。 他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眼中却依旧闪烁着未曾消散的怒意与傲慢。 他从怀中摸出三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比符泽方才给出的那一只,分量显然重了不少。 “这位渔家大哥,”高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尽管“大哥”二字从他口中吐出,显得格外生硬别扭。 “方才多有得罪,是在下与吴总管鲁莽了。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三袋神仙钱,比这位……符公子给的,只多不少。这条金鳞龙鲤,对我大隋有大用处,还请渔家大哥行个方便,将它转卖与我大隋,我大隋必有重谢,绝不亏待于你!”他刻意加重了“大隋”二字,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势。 然而,李二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更别说去看那三袋沉甸甸的神仙钱。 他只是慢悠悠地搔了搔后脑勺,动作质朴,甚至带着几分乡野村夫的憨气。 紧接着,他出人意料地弯下腰,并非去接高稹的钱袋,而是将手中装着金鳞龙鲤的鱼桶,小心翼翼地递给了仍躲在他身后,只探出半个小脑袋、满眼好奇与畏惧的顾璨。 “小娃娃,来,这鱼桶,你且帮老汉我拿稳当喽。” 顾璨愣了一下,看看李二,又看看那威严的鱼桶,小手有些颤抖地接了过去。 高稹彻底呆住了,脸上的假笑僵在嘴角,显得滑稽无比。 这……这渔夫是何意?竟敢如此不识抬举?!难道他听不懂人话吗?! “渔家!”高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错愕。 “你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嫌少?我还可以再加!你可知我大隋……” “官爷,官爷,”李二终于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眸子看向高稹,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厌烦与不耐,“莫要再为难俺这小老儿了,成不?” 他长长叹了口气,仿佛被高稹的纠缠不休搅得头疼不已。 “我说官爷,您也瞧见了,方才你们动手之前,这位符公子就已经把钱给俺了。咱们做买卖的,讲究个先来后到,一诺千金,不能因为您给的钱多,俺就言而无信,转手再卖给您不是?那不成背信弃义的小人了嘛!”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符泽给的那袋压胜钱,脸上露出一抹心满意足的笑容,那笑容朴实而真诚。 “再说了,这一袋钱,已经尽够俺给家里的婆娘扯上几尺好花布,再打上几斤陈年老酒了。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打鱼过活的粗人,无功不受禄,可不敢要恁多烫手的钱财。” 杨老头让俺结个善缘,这位符公子瞧着顺眼,出手也大方。 这大隋的官儿,浑身铜臭味儿不说,还一股子高高在上的臭架子,俺老李瞅着就不舒坦。 钱再多,拿着也膈应,还不够回去被婆娘数落的。 符泽在一旁抱臂而立,唇边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此刻见高稹吃瘪的模样,差点没忍住当场笑出声来。 这李二,果然还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家中悍妻的李二。 能让他老老实实说出“不敢要恁多”这种话的,普天之下,除了他家那位河东狮,还能有谁? 这高稹啊,今日算是踢到一块又臭又硬的茅坑石头了。 高稹的一张脸,此刻已经不是青一阵白一阵那般简单了,简直像是开了染坊,五颜六色轮番变幻,最后定格成了与方才吴貂寺如出一辙的猪肝色。 他死死瞪着李二,又转头怒视符泽,胸膛剧烈起伏,那份当众受辱的屈辱感,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简直岂有此理! 一个身份卑贱的渔夫,一个家道中落的丧家之犬,竟敢、竟敢如此联手羞辱于我! 羞辱我大隋! 他知道,再与这油盐不进的李二多说一句,都是自取其辱。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平复胸中翻涌的怒火,却收效甚微。 他那双充斥着怨毒与不甘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箭矢,死死钉在符泽身上。 “符泽!”他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而怨毒。 “好!好得很!今日之辱,高某铭记在心!山不转水转,咱们后会有期!迟早有一日,本官会将今日所受的耻辱,连本带利,加倍奉还于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一甩衣袖,带着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那僵硬的背影,透着一股子狼狈的决绝。 他甚至没有再看一眼那依旧瘫在河边,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形象凄惨的吴貂寺。 符泽目送着高稹怒气冲冲远去的背影,神色依旧淡漠如水,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 “随时奉陪。” 清冷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尚未走远的高稹耳中,无疑是火上浇油,令高稹离去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背影更显仓皇。 加倍奉还?本宫等着。只怕你大隋,未必有这个机会了。 待到高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此地的紧张气氛才稍稍缓和下来。 李二转过身,看向符泽,方才面对高稹时的那份不耐与疏离已然散去,那双浑浊的眸子里,此刻竟闪烁着几分真切的好奇与探究。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符泽,仿佛要将他看穿一般。 第63章 小屁孩,找打 “这位小哥儿,哦,不对,这位公子,” 李二挠了挠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微黄但整齐的牙齿。 “听你这口音,不像咱们这小镇周边的人啊。方才那当官的,口口声声称呼你为‘殿下’,不知公子是哪一国的皇子殿下当面?” 他嘿嘿一笑,笑容憨厚:。 “俺叫李二,就是个祖祖辈辈在这河里打鱼的粗人。公子若是不嫌弃俺这泥腿子粗鄙,改日俺得了空闲,说不准会上门叨扰一二,跟公子讨杯水酒喝喝,听听外边的稀罕事儿。” 这小子,有点儿意思!杨老头让俺留意着身边的“有缘人”,莫非指的就是他? 年纪轻轻,气度不凡,出手阔绰,更难得的是,有胆气跟那大隋的鹰犬硬碰硬。这股子劲儿,对俺老李的胃口! 符泽闻言,脸上的淡漠褪去,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这笑容真诚而友善,与方才面对高稹时的冷冽锐利判若两人。 “白霜王朝,符泽。李二哥若真能赏光,符泽定扫榻相迎,好酒管够!” 这李二,竟主动示好,倒真是意外之喜。 此人看似寻常,实则深藏不露,能与他结下一段善缘,于我而言,百利而无一害。 一直静立一旁,默不作声的稚圭,此刻那双清冷如秋水的眸子轻轻眨了眨,雪白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在她那素来平静无波的脸庞上一闪而逝。 这李二……当真是奇了! 我印象之中,这李二除了对他那凶悍无比的婆娘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之外,向来是谁的面子也不给,油盐不进,一心只念着家中悍妻的“老婆奴”。 今日竟一反常态,破天荒地主动与符泽攀谈示好,甚至还说什么要登门拜访……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符泽转过身,目光落在稚圭那张清丽绝尘的脸庞上,那里依旧残留着几分因方才之事而泛起的、未曾完全消散的薄怒。 “方才,多谢了。”符泽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稚圭闻言,微微一怔,那双清冷的眸子罕见地漾起一丝波澜,旋即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声音依旧带着几分清冷,却夹杂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你…你突然说这些作甚?” 这人,转性了不成?先前那般霸道蛮横,此刻倒客气起来了。 符泽唇角微扬,坦然迎向她略带探究的目光。 “若非你方才暗中出手相助,稍稍扰乱了那吴貂寺的气机,本宫要如此轻易地将其重创,恐怕还得费上一番手脚。至于那隋高稹,若无你适时的沉默作为背景,本宫的言语,也未必能有这般敲山震虎的奇效。” 他顿了顿,语气诚恳了几分:“于情于理,这声谢,本宫是该说的。” 稚圭这丫头,看似冷漠,实则心细如发。 方才她虽未直接参战,但那细微的灵气波动,恰到好处地在吴貂寺旧伤复发之际推了一把,否则单凭我如今的修为,一枪将其重创至此,确实有些勉强。 听符泽这般一本正经地道谢,稚圭反而更不自在了,雪白精致的下颌微微扬起,耳根处悄然漫上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语气却故作淡然。 “哼,我不过是瞧那阉人与那酸儒不顺眼罢了,与你何干?” 这呆子,难道看不出我是在帮他吗?非要说得这般明白……真是…… “呀!稚圭姐姐,你脸红啦!羞羞脸!”一直躲在符泽身后,探头探脑的顾璨,此刻却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指着稚圭大喊大叫起来,满脸都是促狭的笑意。 “小屁孩,找打!”稚圭被顾璨这么一嚷,那抹绯红瞬间从耳根蔓延到了脸颊,恼羞成怒之下,也顾不得维持什么清冷形象了,抬脚便是一记无影脚,精准地踹向顾璨的屁股。 顾璨“哎哟”一声,早有防备,一溜烟躲到符泽身后,探出个小脑袋扮鬼脸。 “略略略!踹不着,踹不着!羞羞脸的稚圭姐姐!” 两人你追我躲,绕着符泽打闹起来,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被冲淡了不少。 符泽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笑意,心中却思绪万千。 稚圭,这丫头……虽非真正的人类,但得了那骊珠洞天圣人齐静春的点化,早已脱胎换骨,灵智非凡,与常人无异。 按照原本的轨迹,她日后会历经坎坷,甚至险些魂飞魄散……如今,既然本宫与她结下这份善缘,未来更是主仆一场,自然不能坐视她重蹈覆辙。 齐静春……这位骊珠洞天的读书人,是个值得敬佩的君子,也是本宫必须争取的力量。 “好了,莫要闹了。”符泽轻咳一声,止住了两人的打闹。 “稚圭,顾璨,我们先去廊桥那边观望一番。若无旁人在,便先行去拜会齐静春先生。” 按照时间推算,齐先生此刻应该还在廊桥附近。必须尽快与他搭上线,拜师之事,宜早不宜迟。 三人行至廊桥左近,尚未靠近,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河滩方向走来。 正是陈平安。 他一手拎着两尾还在活蹦乱跳、闪烁着淡淡青光的鱼儿,另一手则提着个空荡荡的破旧鱼篓,脸上带着几分收获的喜悦,正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 “符大哥!”陈平安一眼便瞧见了符泽,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来,热情地举起手中的鱼。 “符大哥,你们也在这儿啊!瞧,刚摸上来的,这鱼可肥了,送你!” 符泽目光一扫,便看出那两条鱼周身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灵气,显然是得了这骊珠洞天灵韵滋养的异种,远非寻常河鱼可比。 这便是所谓的气运之子么?随手一摸,便是灵鱼。 他也不客气,伸手接过,笑道。 “那便多谢平安兄弟了,正好解解馋。”随即话锋一转,状似随意地问道。 “平安兄弟,可曾见过一位身着青衫,气质儒雅的齐先生?” 陈平安挠了挠头,憨厚一笑。 “齐先生啊?他老人家刚走没多久。嘿,说来也巧,方才在巷子里,我还得了先生几句指点呢!先生真是个好人!” 第64章 平安大哥,你摸鱼好厉害 符泽闻言,心中了然。 果然如此。这方天道,或者说那冥冥之中的命运轨迹,终究还是不愿放过这二人之间注定的碰撞。 齐静春与陈平安,终究是要在此时此地,结下那段师徒之缘。 看来,我的出现,并未完全打乱所有既定的轨迹,这反倒是一件好事。 “平安大哥!平安大哥!”顾璨一见到陈平安,便兴奋地扑了上去,拽着他的衣角,满眼都是孺慕与向往。 “平安大哥,你摸鱼好厉害!也带我一起去摸鱼打水仗好不好?我可会游泳了!” 符泽见状,微微一笑,对顾璨颔首:“去吧,莫要跑远了,注意安全。” 他转向陈平安,目光温和。 “平安兄弟,顾璨这孩子便暂且托你照看一下,我与稚圭还有些事情要办,去去就回。” 陈平安拍着胸脯,爽朗应下:“符大哥放心!有俺在,保管璨璨兄弟玩得开心,安安全全的!” 符泽点点头,带着若有所思的稚圭,转身朝着廊桥深处行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巷弄的拐角。 待符泽与稚圭的身影彻底消失,一直静立在陈平安身旁,默不作声的宁姚这才快步上前,那双明亮的眸子紧紧盯着符泽离去的方向,秀眉微蹙,神色间带着一丝凝重与不解。 “陈平安,”宁姚的声音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警告。 “以后,离那个符泽远一些。” 陈平安闻言一愣,满脸困惑地看向宁姚:“啊?为何啊,宁姑娘?符大哥……符大哥瞧着不像坏人啊,他还帮过我们好几次呢……” 符大哥出手大方,又帮我们解围,还送了我神仙钱……怎么会是坏人呢?宁姑娘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宁姚见陈平安一脸状况外的懵懂模样,气得差点想跺脚,心中涌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无力感。 这傻小子!真是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的货! 她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那双剑水秋眸紧锁着符泽消失的巷弄拐角,缓缓对陈平安剖析。 “寻常武夫或是山上的练气士,若是交手个三五回合,我只需在旁静观,便能瞧出其路数根脚,乃至拆解他一招半式,并非难事。” 陈平安听得连连点头,宁姑娘的本事,他向来是信服的。 宁姚话锋一转,语气愈发凝重:“可那符泽……他前后在我面前出手不过两次,一次在登仙台下对那吴貂寺的弟子,一次便是方才对付吴貂寺本人与那隋高稹的扈从。我竟……丝毫看不透他的枪法路数。” 她柳眉紧蹙,似是陷入了某种深思:“隐约间,他枪式大开大合,确有几分军阵杀伐的铁血意味,甚至……甚至能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真武山刚猛拳意的影子。但若要说就是真武山传承,却又绝然不像,那枪意之中,还夹杂着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磅礴,甚至……带着一丝令人心悸的霸道与……苍茫。仿佛,那不是凡俗武学,而是……一种俯瞰众生的法则显化。” 这符泽,究竟是什么来头?白霜王朝的大皇子? 区区一个北地王朝,怎可能培养出这等深不可测的人物? 他身上的谜团,比那骊珠洞天还要深。 陈平安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迸出一句。 “乖……乖乖!连宁姑娘你也瞧不明白?那……那符大哥岂不是……岂不是天底下顶厉害的人物了?” 他眼中瞬间迸发出无比炽热的向往与崇拜,用力一挥拳头,满脸激动。 “如此说来,符大哥日后必定是有大作为的英雄豪杰!” 符大哥不仅本事大,心肠也好,还送我神仙钱,点拨我……若是我也能有符大哥一半的本事就好了! “对啊对啊!平安大哥!”一旁的顾璨猛地一拍大腿,眼睛亮晶晶地,拽着陈平安的袖子使劲摇晃。 “既然符大哥这么厉害,不如……不如我们一起拜他为师吧!你想啊,有符大哥罩着,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肯定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小家伙越说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了衣食无忧,横行乡里的美好未来。 陈平安闻言,脸上的兴奋却渐渐淡去,他苦笑着摇了摇头,轻轻挣开顾璨的手。 “璨璨,莫要胡说。符大哥是天上的大人物,我……我只是个泥瓶巷的烧瓷胚,哪有那份福气去高攀。再者,齐先生刚刚才指点过我,我连先生的话都还没悟透呢,怎敢再有奢求。” 符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可这条路,终究得我自己一步一步走。而且,宁姑娘似乎对符大哥颇有戒心…… 三人却不知,他们这番对话,早已一字不落地落入了不远处巷弄拐角后两人的耳中。 符泽神色如常,嘴角甚至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稚圭那双金色的眸子则在刹那间闪过一丝极淡的流光,那是她暗中动用了一丝真龙之力,将那边的声音清晰捕捉。 她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瞥了符泽一眼,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嗤——听见了么,符大皇子?你这番‘好心’,可是被人当成驴肝肺了。人家宁姑娘防你跟防贼似的,那傻小子陈平安更是对你敬而远之,生怕沾染了你的‘贵气’。啧啧,真是枉费你一番‘提携’之情啊。” 这呆子,还真当自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了? 人心隔肚皮,岂是这点小恩小惠就能收买的?可笑至极! 符泽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唇角那抹弧度反而更深了些。 “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宁姚心思缜密,对我有所防备,乃是智者所为,不足为奇。陈平安虽淳朴,却也非愚钝,他有自己的坚持与道心,不愿轻易依附于人,更是难能可贵。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感恩戴德?” 他转头看向稚圭,目光深邃。 “倒是你,稚圭。这骊珠洞天之中,每隔一甲子便会有一位山上圣人轮换坐镇,你在此地历经的岁月,见过的世情人心,怕是比我在白霜王朝当皇子的数十年还要多得多。怎还会拿这等不痛不痒之事来讥讽本宫?莫非,你觉得本宫会因此而气恼?” 这丫头,看似冷嘲热讽,实则还是在用她自己的方式提醒我,莫要对人性抱有过高的期望。 只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困于过往,看不透这简单的人性反复? 第65章 凡夫俗子!懂什么! “你——!”稚圭被符泽这番话一噎,仿佛被戳中了什么隐秘的心事,周身气息陡然暴涨,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骤然弥漫开来! 她那双原本清冷的金色龙瞳之中,此刻竟翻腾起汹涌的怒焰,猛地扭头,死死“盯”着陈平安所在的方向,声音里淬着寒冰,一字一顿。 “那陈平安若再这般不知好歹,自以为是,本座……本座便是拼着鱼死网破,魂飞魄散,也要让他……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这些凡夫俗子!懂什么! 凭什么他们可以安然度日,而我却要被困于此地,日夜承受宿命! 齐静春……若非他点化,我又怎会生出这诸多烦恼! 若非他……我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那股凛冽的杀机,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让巷口那边的宁姚与陈平安齐齐打了个寒颤,顾璨更是吓得直接躲到了陈平安身后。 符泽却依旧平静,他坦然迎向稚圭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眸子,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本宫说过,会带你离开此地。昔日种种,譬如昨日死,过往的委屈,本宫不会让你再受分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雄图与期冀。 “只望日后,你能放下过往恩怨,全心辅佐我白霜王朝。将来,本宫更希望你能与本宫一道,护佑这浩然天下,抵御那域外天魔的侵袭。” 稚圭身负真龙血脉,潜力无穷,若能让她彻底归心,将来必是我一大臂助。 浩然天下,危机四伏,人皇系统虽强,但单凭我一人,终究势单力薄。 而且,她与齐静春之间的因果,也是我拉拢这位骊珠圣人的关键。 “痴心妄想!”稚圭闻言,怒极反笑,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 “护佑浩然天下?符泽,你是在说笑吗?本座恨不得将这虚伪的天地都给掀了!还护佑它?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白霜王朝?浩然天下?与我何干! 我只求一个真正的自由,一个不再被当做器物、不再被当做棋子的自由! 你以为你是谁?救世主吗? 她怒意勃发,正欲再说些什么刻薄之言,却听得巷子深处传来一阵不疾不徐、仿佛踏在人心鼓点上的脚步声。 两人同时循声转头。 只见一位身着青衫、气质儒雅宛如春风拂面的中年读书人,正含笑从巷弄深处缓缓行来。 正是齐静春。 齐静春的目光先是落在符泽身上,温和一笑,颔首致意。 “符泽小友,看来你我之间,确有几分缘法。老朽方才似乎感应到些许不同寻常的气机波动,故而前来一探。” 他随即转向怒气未消的稚圭,笑容依旧温醇,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与歉疚。 “稚圭丫头,不知……可否借一步,与老朽单独说几句话? 稚圭娇躯一颤,脸上的怒容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有怨怼,有委屈,亦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孺慕与依赖。 她下意识地便想开口拒绝。 他又要说什么大道理来教训我吗?还是…… “先生相邀,自无不可。” 不等稚圭回应,符泽已然朗声替她应下,随即不由分说地轻轻推了推稚圭的肩膀,将她往齐静春的方向送了送。 稚圭愕然回头,看向符泽,眼中满是不解与一丝被“出卖”的薄怒。 符泽却并未解释,只是对她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传音入密:“去吧。有些心结,总要解开。若是不去,日后,你定会后悔。” 稚圭满心皆是翻腾的迷雾与怒火,哪里肯依。 她猛地甩开符泽搭在她肩上的手,那双金色的龙瞳死死锁住符泽,声音尖锐,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委屈。 “我不去!符泽!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不管什么天地,什么教派,我只想问你一句,我的去处,何时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这个混蛋!总是一副什么都懂,什么都能安排的模样!我偏不要听他的! 符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奇怪…以齐静春如今的圣人境界,要压制稚圭这缕残魂,于一方天地之内隔绝外界干扰,应是易如反掌。 她怎会如此轻易便挣脱束缚,甚至将怒火宣泄于此?这已然超乎常理。莫非… “唉……” 一声幽幽叹息自身后传来,齐静春不知何时已来到近前,他目光复杂地凝望着符泽,那眼神深邃,仿佛承载了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句低语。 “原来,古籍中曾有人称呼如小友这般的外来者为‘域外天魔’,也并非全然是空穴来风。” 他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萧索: “你一心只为光耀那白霜王朝,可曾想过,这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已然拨乱了多少既定的命轨?就连这丫头……”他看了一眼怒气冲冲的稚圭。 “本该对这人间再无半分留恋,却因你几番言语,屡屡生出这般强烈的执着。” 这孩子,本性不坏,只是被困得太久,怨气太深。 而符泽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连老夫也有些看不透了。 符泽闻言,心头微动,却并未深思那“域外天魔”之语,只当是齐静春感慨于自己改变了稚圭的命运线,引得这位圣人也有些措手不及。 齐先生这是…在怪我多事,扰了稚圭的清净,让她不得安宁? 他转头,望向兀自怒视着他的稚圭,沉声劝解。 “稚圭,圣人有言,自当敬听。先生既已开口,你便随先生去一趟,莫要任性。” “我偏不!”稚圭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被符泽这句“劝解”彻底引爆了所有压抑的情绪。 她猛地一抬手,竟是将腰间那只装着槐叶的陈旧布袋抓在手中,手臂高高扬起,作势便要往符泽身上狠狠砸去!“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我?!” 那双龙瞳之中,怒火与水光交织,倔强得令人心疼。 又是这样!又是这种不容置喙的语气!凭什么! 第66章 此叶遇水即化 “痴儿,莫要胡闹。” 齐静春无奈地轻叹一声,屈指一弹,一道柔和的青色气劲悄无声息地拂过稚圭的手腕,那扬起的布袋便再也无法落下。 他缓步上前,目光在符泽与稚圭之间流转片刻,温声道:“你们二人,日后既要一同离开此地,在外行走,理应相互扶持,莫要再这般意气用事了。”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符泽,笑容温醇:“符泽小友,老朽观你气运不凡,今日既是有缘,不若……老朽再送你一场机缘,如何?” 符泽微微一怔。 咦?齐先生此来,不是专为与稚圭话别么?怎地突然将话头转向了我?这场机缘,又是什么? 他心中虽有疑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只拱了拱手:“先生厚爱,符泽愧不敢当。” 齐静春却不以为意,自宽大的青衫袖中缓缓取出一片边缘已有些枯卷的槐树叶,叶面脉络清晰,透着一股淡淡的岁月气息。 他将槐叶递向符泽,声音平和。 “此叶遇水即化,其中或有些许老朽的浅见。何时观之,何时了悟,皆看小友自己的时机与缘法了。” 符泽伸出双手,郑重接过那片轻飘飘的槐叶,入手微凉,隐约间似乎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浩然之气。 内有乾坤?齐静春这等人物的“浅见”,怕是寻常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造化了。 做完此事,齐静春方才重新望向稚圭,眼神中的复杂与歉疚更浓了几分,语气也变得格外轻柔:“稚圭丫头,离了‘家’,往后在外,要好好的。” “家?”稚圭闻言,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尖刻与不屑。 “谁跟这破落腐朽的鬼地方是一家人!我恨不得立刻就能飞出这囚笼,永生永世不再踏足此地!还‘好好的’?真是可笑至极!” 她说着,便欲转身,似乎一刻也不愿再在此地停留。 家?我的家,早就没了!这里,只是困住我的牢笼! “唉,你这丫头……” 符泽见状,只觉一阵头痛,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一把将那如同炸毛小兽般,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稚圭给拉了回来,免得她真的一气之下,不管不顾地冲撞了这位骊珠洞天的坐镇圣人。 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 “稚圭,难得有此刻的安宁,莫要辜负了。你听着,今日此地,你所受的委屈,他日,我符泽定会为你一一讨还。无论是谁,欠你的,我都会让他们加倍奉还。” 这丫头,脾气上来真是谁也拦不住。不过,这股不屈的劲儿,倒是合我胃口。 他顿了顿,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仿佛承载着远超此方天地的重担。 “但是现在,时机未到。我须得先稳住这四座天下,才能为你,也为我自己,去讨那些该讨的公道。” 人皇之路,便是要先定鼎,再清算。 这方天地,欠白霜王朝的,欠我符泽的,太多了。 稚圭猛地一怔,先前满腔的怒火与委屈,竟被符泽这番突如其来的郑重承诺给浇熄了大半。 她仰起头,那双灿烂依旧却少了些许戾气的金色龙瞳,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审视着眼前的符泽。 这家伙…他究竟在说什么?稳住四座天下?他凭什么?难道… 一股莫名的寒意夹杂着强烈的好奇,自她心底涌起。 她脱口而出。 “符泽,你……你究竟是从何处来的?” 从前,她只当符泽是个得了逆天机缘的幸运儿,才能屡屡做出惊人之举。 可此时此刻,听着他那仿佛要将整个天下都纳入掌中的豪言壮语,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笼罩的迷雾,远比她想象的要深沉得多。 他身上那股子…睥睨一切的气势,不像是装出来的。 难道他真有什么天大的来头? 符泽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却巧妙地避开了她的问题。 “我从何处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些遗憾,需要去弥补;有些旧账,需要去清算。” 我的来处?呵,说了你也不会明白。那是一个你们无法想象的世界。 稚圭见从他嘴里套不出实话,心中有些不忿,但方才那番话带来的震撼仍在。 她眼珠一转,忽然拽住符泽的衣袖,指向不远处那株历经沧桑的老槐树,语气中带着几分孩子气的狡黠。 “喂!既然你这么厉害,不如现在就去帮我把那老槐树上剩下的叶子都讨要过来!那可是它欠我的!” 她甚至踮起脚尖,凑到符泽耳边,压低声音怂恿。 “你要是答应,我保证,得来的叶子分你一半!怎么样?够意思吧!” 哼,让你故作神秘!先让你出出力再说!这些槐叶,可是好东西! 符泽闻言,不由失笑,轻轻拨开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摇头。 “大可不必。那些槐叶,迟早都是你自己的。于我而言,现在拿到手里也没什么大用。”他扬了扬手中那片齐静春所赠的枯黄槐叶,“我手里这一片,便足够了。” 齐静春的馈赠,岂是等闲?一片,便是一方天地,一道机缘。 至于老槐树上的那些…对如今的我,不过是锦上添花,意义不大。 “切!”稚圭很是不屑地撇了撇嘴,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头,对着符泽手中的槐叶比划了一下,满脸嫌弃。 “就这么点东西,顶什么用?巴掌大小,还不够我一口吃的呢!” 真是小气!一片叶子也当宝!等我把老槐树的叶子都弄到手,看你羡不羡慕! 符泽但笑不语。 这丫头,还是不懂。 齐静春特意取出的东西,自有其玄妙。 大道至简,有时一片叶,便是一世界。 “吱呀——轱辘辘——” 一阵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符泽下意识地一抬头,目光越过廊桥的栏杆,正望见一辆朴素的青帷马车从大街上缓缓驶过。 车窗半开,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赵繇? 符泽眉头微微一挑,面露诧异之色。 他不是应该早就奉齐静春之命离开小镇,前往山崖书院了吗? 怎么会现在才动身?而且…看他的神色,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 第67章 一介丧家之犬 马车内的赵繇似乎也感应到了符泽的目光,他微微侧首,隔着一段距离,与符泽对视了一眼。 随即,他竟示意车夫停下了马车,自己则掀开车帘,冲着符泽的方向扬声道。 “符泽殿下,赵某即将远行,临别之际,有一事相求。待我走后,还望殿下能对书院中的同窗们,略加关照一二。” 符泽闻言,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哦?为何?” 他双手环抱胸前,姿态悠闲,语气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傲然。 “赵先生,你要明白。不是谁都有资格,站在我符泽面前指指点点,让我去做这做那的。” 关照书院?凭什么?就凭你是齐静春的弟子?这天下,还没人能这般理所当然地使唤我符泽。 “说得好!” 稚圭在一旁听得解气,忍不住扬声附和,还用力点了点头。 她看向赵繇的目光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快意。 哼,这个赵繇,仗着是齐静春的得意门生之一,平日里便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偏偏资质又愚钝得很,根本不讨喜!若非他运气好,生在了这个还算安稳的时候,又有齐先生照拂,哪里轮得到他在此指手画脚!符泽怼得好! 赵繇那张原本还算端正的脸庞,此刻骤然铁青,嘴角那丝自以为是的笑意凝固,随即转为冰冷的怒火。 他声音也冷了八度,像是淬了毒的冰凌子。 “符泽!你莫要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那点机缘从何而来?若非齐先生慈悲,屡次点拨,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介丧家之犬罢了!” 这家伙,被齐先生高看一眼,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了?居然敢在我面前摆谱? 符泽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赵繇见符泽不语,只当他被自己说中了痛处,气焰更盛,上前一步,几乎要指到符泽的鼻尖。 “似你这等外乡之人,得了我骊珠洞天的恩惠,便该懂得感恩图报!如今不过让你略尽绵力,照拂一二同窗,竟也推三阻四?当真是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 说得好!就该狠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稚圭在旁听得暗暗叫好,若非符泽之前拦着,她早就想扑上去给这赵繇几爪子了。 “说完了?”符泽终于掀了掀眼皮,眸中寒光一闪。 不等赵繇再开口,符泽身影一晃,右腿已如怒龙出渊,裹挟着裂帛般的风声,结结实实一脚踹在赵繇胸腹之间! “嘭!” 一声闷响,赵繇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廊桥的木栏上,又滚落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噗——”赵繇呕出一口鲜血,挣扎着想要爬起,却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一般,剧痛难当。 符泽缓步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好东西?” 他微微侧首,目光中带着一丝讥讽: “我符泽敬重齐先生,那是因他值得我敬。他胸怀天下,为这方天地立心,为这众生立命,此等胸襟气魄,我自愧不如,心悦诚服。” 齐静春,确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长者。他的道,与我虽不同,却也令人钦佩。 符泽话锋一转,森然道。 “至于你赵繇,又不曾为这方天地做过什么,更不曾为我符泽付出分毫,凭什么在我面前狺狺狂吠,对我颐指气使?” 跳梁小丑,也敢借齐静春之名来压我?可笑至极! 赵繇满脸血污,狼狈不堪地从地上撑起身子,他一手捂着剧痛的胸口,另一手指着符泽,声音因愤怒和痛苦而颤抖。 “你……你竟敢动手!我乃齐先生弟子!你这般对我,难道不怕被齐先生知晓,将你逐出这骊珠洞天吗?!” 他怎么敢真的动手?齐先生对他青眼有加,他难道一点都不顾及齐先生的颜面吗? 赵繇原以为,符泽即便再如何桀骜不驯,在得了齐静春那般天大的机缘后,对自己这个齐先生的弟子,多少也会给几分薄面。 谁曾想,对方竟是这般蛮横无礼,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 “哈哈哈……”符泽闻言,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愚蠢!当真是愚不可及!” 他止住笑,眼神冷冽如刀。 “你以为齐先生为何赠我那两份机缘?那是了结因果!自那槐叶落入我手,自那‘域外天人’法则加持我身,我与齐先生之间的缘法,便已走到了尽头。此后,桥归桥,路归路,再无瓜葛!” 齐静春此举,看似是赠予,实则是了断。 他看得比谁都清楚,我符泽的道,非他所能束缚。 这两份机缘,便是他最后的善意,也是最后的了断。 赵繇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懵了,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难以置信的苍白: “不……不可能!先生他……他不会……” 他不服气,猛地抬头,朝着那空无一物的虚空,声嘶力竭地大喊。 “先生!先生您看看啊!此獠凶恶,不敬师长,还请先生为弟子做主啊——!” 喊声在廊桥间回荡,却如石沉大海,除了惊起几只宿鸟,竟无半分回应。 那浩然正气充盈的天地间,此刻寂静得可怕。 符泽嘴角噙着一抹讥诮的弧度,摇了摇头。 “呵,孬种。被人打了一拳,便只会哭爹喊娘,指望别人替你出头吗?” 这就是齐静春的弟子?看来,齐先生的眼光,也并非总是那么准。 他再不看那失魂落魄的赵繇一眼,转身对稚圭淡然开口。 “走了。” 稚圭双眼放光,用力点了点头,紧跟在符泽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青石板路悠然远去。 “痛快!真是太痛快了!”稚圭一离开那廊桥,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兴奋,雀跃不已。 “符泽,你可真厉害!我早就看那个酸鼻子儒生不顺眼了!整天端着个架子,好像谁都欠他似的!” 她挥舞着小拳头,愤愤然。 “若不是看在齐静春的面子上,我又岂会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我面前摆谱?早就该狠狠教训他一顿了!” 哼,这个赵繇,仗着是齐静春的弟子,平日里便一副自命不凡的模样,偏偏资质又愚钝得很,根本不讨喜!符泽这一脚,真是踹得我心坎里去了! 第68章 桂花糕,你尝尝 符泽只是淡淡一笑,并未多言。 行至一处僻静巷口,符泽脚步微微一顿,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巷内深处,眉头几不可察地轻轻一蹙。 这巷子,似乎有些眼熟。 这里是…… 他略一思忖,旋即若无其事地拉了稚圭一把,稍稍偏离了原先的路径:“这边走。” 就在他们刚刚绕过巷口,准备离开之际,一道瘦削的身影从巷子深处走出,与他们擦肩而过。 那少年面容冷峻,眼神阴鸷,正是马苦玄。 符泽眼角的余光瞥见他,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此处便是马苦玄祖孙二人的栖身之所。 若我所料不差,三日之内,刘羡阳家中定然会横生变故。 马苦玄这条线,也该渐渐浮出水面了。 “喂!符泽!发什么呆呢!”稚圭见符泽又陷入沉思,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袖,指着不远处那株枝繁叶茂的老槐树,急切地催促。 “别磨蹭了!赶紧去老槐树那儿!我的槐叶!再晚了,我怕那老树都被人连根拔了,到时候我找谁要债去!” 我的宝贝槐叶!可不能让别人抢了先! 符泽被她一拽,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她那副急不可耐的小模样,不由失笑,点了点头:“好,依你。” 两人当即加快了脚步,朝着那株在小镇中矗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老槐树行去。 待到槐树之下,浓密的树荫洒下一片清凉,一人一龙却同时顿住了脚步。 只见那粗壮的树干旁,正静静站着一个身着寻常棉布衣衫的草鞋少年,神情专注,似乎在与这老槐树默默交流着什么。 不是陈平安,又是何人? 先前那身着寻常棉布衣衫的草鞋少年,正是陈平安。 他肩上搭着条汗巾,手里拎着一只半满的木桶,刚从不远处的井边打水回来。 此刻,他正将水桶递给一位面带愁苦的中年妇人,妇人连声道谢,声音细弱。 “呸!又来个外乡的!” 一声尖利刻薄的嗓音划破了左近的宁静。 只见井台旁一个满脸褶子、颧骨高耸的老妇人,正斜乜着符泽和稚圭,嘴里骂骂咧咧。 “一个个丧了良心的东西,来了咱们这穷乡僻壤,也不见给咱们带来半分好处!我看你们这些外乡人,都该死在外面,死绝了才好!” 那老妇人见符泽衣着不凡,气度沉稳,愈发觉得刺眼,脑袋一转,唾沫星子横飞,直指符泽。 “尤其是你!看着人模狗样的,怕不是什么大地方来的?怎么,瞧不起我们这小地方?不敢过来怎的?有本事别来啊!” 这老虔婆,嘴巴可真够毒的。 符泽眉头微蹙,心中泛起一丝不快,倒也未曾想过与这等市井泼妇计较。 “你个老东西胡吣什么!” 不等符泽有所表示,稚圭那火爆脾气已然按捺不住。 她身形一晃,快如鬼魅,竟是后发先至,一把从陈平安手中夺过那只木桶,“哗啦”一声,满满一桶井水兜头盖脸朝着那老妇人泼了过去! “啊——!” 老妇人猝不及防,被浇了个透心凉,水珠顺着她干枯的发梢滴滴答答淌下,狼狈至极。 她刚想破口大骂,却见稚圭已然欺近身前,那双明亮的眸子里此刻尽是冰冷的煞气。 “老虔婆,你再敢多说一句混账话,信不信我今晚就拔了你的舌头,让你下半辈子都当个哑巴!” 稚圭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小手甚至比划了一个拔舌的动作。 哼!敢骂符泽?找死! 若不是符泽拦着,先前那赵繇就不是被踹一脚那么简单了! 符泽也是微微一怔,有些茫然。 他倒不是意外稚圭的举动,这丫头护短得很,只是这老妇人虽言语恶毒,却也罪不至此。 稚圭这丫头,还是这般性情。 不过,这老妇也确实聒噪。 就在此时,巷口处毫无征兆地卷起一阵微风。 那风初时轻柔,拂过老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然而转瞬之间,风势陡然变得强劲,更诡异的是,这股风竟带着一股扑面而来的灼热气浪,仿佛盛夏酷暑凭空降临。 井台边几个原本看热闹的妇孺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风一冲,纷纷惊呼后退。 符泽心中一动,目光锐利地望向巷口。 只见两道身影缓缓行来。 当先一人,是个身着雪白劲装的少女,眉眼清冽,背负长剑,行走之间自有一股凌厉出尘的剑意流转。 她肌肤胜雪,容颜绝美,只是那双眸子此刻却亮得惊人,直直锁在符泽身上,仿佛于万千沙砾中寻到了最耀眼的那颗明珠。 “符泽!” 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欣喜。 正是宁姚。 在她身后,跟着一个身量略矮,穿着朴素衣裙,却难掩灵动之气的少女。 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年纪,扎着双丫髻,小脸红扑扑的,正吃力地扛着一只不小的竹篮,篮子里似乎装着些糕点,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她正是阮秀。 宁姚几步便来到符泽面前,将手中提着的一个小巧食盒递了过来,眼神期待。 “给你!我让阮秀妹妹做的,桂花糕,你尝尝。” 她怎么下山了?还带着阮秀?阮邛竟会同意? 符泽心中疑惑,但面上还是客气地推辞:“宁姑娘客气了,无功不受禄。” “哎呀,符泽哥哥,你就收下吧!”不等宁姚再劝,她身后的阮秀已是气喘吁吁地将肩上的大竹篮放下,脆生生解释起来。 “是我爹爹让我送来的!他还说,让我以后多跟你接触接触呢!说不定,往后咱们还会经常见面!” 阮秀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打量着符泽,小脸上满是好奇。 爹爹说,符泽哥哥是很厉害的人,让我多学着点。 符泽闻言,心中豁然开朗。 阮邛……这位坐镇一方的剑仙,果然有其深意。 他瞬间便明白了阮邛的用意。 这位以剑道名震天下的强者,一生所系,除却那段刻骨铭心的挚爱,恐怕便是他这唯一的女儿了。 阮秀身负火神血脉,乃神祇转世,此事一旦传开,未来必定会成为各方势力争夺或忌惮的漩涡中心。 第69章 我要回家给我娘熬药呢! 阮邛此刻让阮秀主动接近符泽,甚至言语间暗示日后多有往来,这几乎等同于一种无声的托付。 他是在为女儿的未来铺路,寻找一个足够强大、又值得信任的倚靠。 看来,我在小镇的所作所为,以及“域外天人”的身份,已经引起了阮邛的足够重视。 他这是在提前投资,或者说,是在为阮秀寻找一位未来的护道者。 符泽心中念头急转,神色却依旧平静。 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便与这方天地的顶尖战力之一,那传说中的五神,间接产生了如此深的联系。 这对于白霜王朝而言,并非坏事。 若能得到阮邛这等人物的善意,将来面对更广阔天地的风云变幻,都将多一分底气。 想通此节,符泽的心情略微有些复杂,既有被人看重认可的微妙,亦有对未来重任的思量。 “喂!你们打完水没有啊?!”稚圭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顿时不耐烦起来,叉着腰娇声喝道。 “打完了就赶紧滚蛋!别杵在这儿碍手碍脚的,挡了本姑娘的路!” 真是麻烦!早知道就不来这破井边了!我的槐叶! 她这一嗓子,中气十足,吓得那几个原本还想多看几眼的妇人连忙提着水桶,慌慌张张地散去了。 先前那被泼了一身水的碎嘴阿婆,更是连屁都不敢再放一个,灰溜溜地缩回了自家院门后。 陈平安见状,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对着宁姚和阮秀拱了拱手,带着几分歉意。 “宁姑娘,阮姑娘,这里人多嘴杂,我先带你们离开。” 他说着,轻轻拉了拉宁姚的衣袖。 宁姚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停留在符泽身上,带着几分不舍。 阮秀则仰起小脸,看着符泽,鼓起勇气问道。 “符泽哥哥,那我以后……以后还能来找你玩吗?” 她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符泽看着她那纯真无邪的模样,心中微暖,点了点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 “自然可以。” 他顿了顿,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是剑气长城的方向。 “而且,很快,我会亲自去一趟剑气长城。” “剑气长城?” 宁姚那双清冽的眸子倏然亮了起来,宛若寒夜里的星辰,熠熠生辉。她往前凑近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雀跃与期待: “我……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白皙的脸颊微微泛红,又急急补充:“我爹他,其实不太想我离开这儿。但若是……若是跟着你,兴许他会点头。” 她这是…… 符泽着实愣住了。 并非因为宁姚的请求突兀,而是就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股源自“人皇系统”的天地气运,竟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平静湖面,猛地激荡起来,凭空暴涨了一大截! 这妮子,莫非是我的福星不成?不对,这气运的增长,恐怕与她父亲,那位坐镇一方的阮邛剑仙未来的某个重大决策,脱不开干系。 符泽心中念头飞转,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符泽,你既然心里犯嘀咕,干嘛不直接上山问问阮大剑仙?” 稚圭歪着小脑袋,瞅着符泽那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脆生生地打破了沉寂。 她这丫头,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子。 问阮邛? 符泽尚未开口,一旁的阮秀已是眼睛一亮,小手兴奋地一拍。 “对呀对呀!符泽哥哥,我带你们上山!我爹爹肯定在家!你们有什么话,当面问他就好啦!” 她小脸上满是雀跃,刚才还愁着怎么才能名正言顺地邀请符泽上山多待一会儿,眼下这机会简直是送上门来的。 太好了! 爹爹交代的事情,我可得办好! 一行人便不再耽搁,由阮秀在前头蹦蹦跳跳地引路,朝着那座被云雾半遮半掩的落魄山行去。 青石板铺就的山路蜿蜒向上,两旁古木参天。 刚走到半山腰一处略微平缓的地界,迎面便走来一个挎着鱼篓的黑瘦少年,肩上还扛着一根用竹子削成的简陋鱼竿,鱼篓里空空如也,显然今日收获不佳。 那少年抬眼一瞧,待看清符泽身边活泼灵动的稚圭时,猛地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脱口而出: “稚圭?!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刘羡阳伸手指着符泽,满脸的不可思议。 在他印象里,稚圭这丫头除了粘着陈平安,对其他外乡人可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要你管!刘羡阳,你这黑炭头,再多嘴多舌,仔细你的皮!” 稚圭柳眉一竖,叉着腰,摆出一副凶巴巴的架势,作势就要去拧刘羡阳的耳朵。 哼!本姑娘跟谁在一起,关你屁事! “稚圭,不得无礼。” 符泽淡淡开口,制止了稚圭的动作。 嗯? 他目光微凝,就在刘羡阳出现的那一刹那,他敏锐地察觉到,丹田气海之内,那股与刘羡阳相关的气运牵引之力,竟然比先前在老槐树下感应到的还要强盛了几分! 仿佛有一条无形的丝线,将他与刘羡阳以及……阮秀,都牵扯到了一起。 莫非,这刘羡阳的气运,也与阮秀这丫头有所勾连? 火神转世,其本身的气运便足以搅动一方风云,牵扯无数人的命运丝线,倒也不足为奇。 刘羡阳见稚圭被符泽一句话喝住,心里莫名有些发毛。 他挠了挠头,嘟囔了一句:“当我没问,当我没问……” 说着便想侧身从旁边溜走。 “刘羡阳,留步。” 符泽的声音不高,却让刘羡阳的脚步如同被钉住一般,僵在了原地。 “啊?还有……还有事?”刘羡阳有些结巴,心里直犯嘀咕。 这外乡人瞧着斯斯文文,怎么气场这么吓人? 符泽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既然遇上了,便一同上山去坐坐吧。” “这不太好吧?我还要回家给我娘熬药呢……” 刘羡阳眼神躲闪,连连摆手。 上山?去阮大剑仙家?我可不敢! 符泽眸光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与我一同上山,或许,会有惊喜等着你。” 第70章 聒噪,跟我上山! 刘羡阳闻言,却是梗着脖子,一脸正气凛然。 “我刘羡阳行得正坐得端!从不信这些虚头巴脑的!什么惊喜不惊喜的,我不稀罕!我娘还等我鱼呢!” 他说得义正言辞,仿佛符泽是什么引诱良家少年的骗子。 这小子,还挺有原则?只是这原则,怕是用错地方了。 符泽心中暗忖。 “嘿!你这黑炭头,给脸不要脸是吧!” 稚圭可没那么多耐心,见刘羡阳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娇叱一声,身形一晃便窜到刘羡阳身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由分说便往山上拖。 “走!跟我们上山!符泽让你去,是看得起你,别不识好歹!磨磨唧唧的,耽误本姑娘时间!” 真是的,符泽好心好意,这黑炭头还拿乔! 刘羡阳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嘴里嚷嚷着: “哎哎哎!你这丫头怎么动手动脚的!放开我!我真不去!” 这已经是符泽第三次跟我说什么改变未来了!我哪有什么未来好改变的? 现在趁着这些外乡人还没走光,赶紧多打点鱼,多砍点柴,换些铜板给我娘买药,给我姐攒点嫁妆才是正经事! 他心中念头百转,只觉得这些外乡人神神叨叨的,净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就在刘羡阳被稚圭强行拖拽,心中满是抗拒念头的瞬间,符泽眉头猛地一蹙。 嗯? 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抵抗之力,自刘羡阳身上散逸而出,却又并非源于刘羡阳自身的主观意愿。 果然,这便是冥冥之中的阻力么?针对刘羡阳,还是……针对我? 符泽心中冷哼一声,不再迟疑。 他大步流星上前,蒲扇般的大手探出,一把便攥住了刘羡阳那只企图挣脱稚圭的胳膊,力道沉稳,不容抗拒。 “哎哟喂!”刘羡阳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怪叫一声,整个人都差点蹦起来,回头便见符泽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顿时一哆嗦。 “你……你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男男授受不亲啊!我可要为稚圭姑娘守身如玉的!” 这家伙,脑子里都装的什么浆糊? 符泽哭笑不得,反手就是一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刘羡阳后脑勺上。 “聒噪!少废话,跟我上山!” “哎哎哎!别打别打!”刘羡阳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声音却小了许多。 “我也没说不答应啊!你先放开我,我自己会走!这么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他嘴上强硬,眼神却已有些飘忽,显然是被符泽这突如其来的强硬给震慑住了。 这外乡人力气怎么这么大!比俺爹打铁的时候还猛!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呼——! 一股狂猛无匹的妖风平地卷起,毫无征兆! 那风势之烈,远胜寻常山风,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排斥与阻碍之力,直直朝着符泽与刘羡阳二人当头罩下,竟是要将他们生生从山道上卷下去! 周遭的树木被吹得疯狂摇曳,枝叶哗啦啦作响,仿佛下一刻便要连根拔起! “怎么回事?!”稚圭俏脸一白,小手急急掐诀,便想祭出神通将这诡异狂风驱散。 然而,她那往日里无往不利的术法,此刻竟如泥牛入海,丝毫不起作用! 那狂风如有实质,沉重无比,她竟是连一丝一毫都撼动不了! 这怎么可能?! 稚圭小嘴微张,满脸的难以置信。 在这骊珠洞天之内,除了少数几位大能,何曾有过她稚圭都应付不了的状况? 这股风,透着一股让她都感到无力的天威? 符泽却对此早有预料,面色沉凝,只是眸中精光一闪。 果然来了! 他身负“人皇系统”,走的乃是以武证道,聚拢天地人三才气运的无上之路。 而如今这方天地,仙道昌隆,天道意志无形中便以仙道为主宰。 他这样一个“异数”,一个要另起炉灶、大兴武道的存在,在天道眼中,无异于逆行。 这刘羡阳,身负火神遗泽,气运深厚,本就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天道阻止刘羡阳上山,便是在阻止他符泽汇聚气运,壮大人道! 这风,看似针对刘羡阳,实则是冲着他符泽来的! “无妨。”符泽侧首,声音平稳,给了稚圭一个安心的眼神。 “哼!谁……谁担心了!”稚圭小脸一红,兀自嘴硬,但那紧握的小拳头却悄然松开了几分,担忧的目光却始终落在符泽身上。 这家伙,总喜欢逞强! 符泽不再多言,铁钳般的手紧紧箍住刘羡阳,脚下猛地一踏,竟是顶着那几乎要将人吹飞的狂风,一步步艰难地往山上挪去! 呜——呜—— 风声愈发凄厉,如同鬼哭神嚎。 山道两旁的碗口粗细的树木,竟真的被狂风连根拔起,裹挟着泥土碎石漫天飞舞! 刘羡阳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面无人色,魂飞魄散,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我的娘诶!符……符泽大哥!你……你该不会是做了什么天打雷劈的缺德事,遭天谴了吧?!放开我,我要回家!这山我不上了!太吓人了!” 他猛地一挣,试图甩开符泽的手。 然而,就在他发力的瞬间,只觉脚下一空,整个人竟被那狂风卷得双脚离地,险些倒栽葱飞出去! “啊啊啊——救命啊!”刘羡阳吓得涕泪横流,尖声叫嚷,声音都变了调。 “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我这辈子干过最大的坏事,也就是小时候不懂事,偷偷想……想扒墙头看稚圭她洗澡……我一眼都没瞅见啊!老天爷饶命啊!别劈我!要劈劈他!” 他手忙脚乱地指向符泽。 完了完了!今天怕是要死在这儿了!我还没给我娘买药,还没给我姐攒够嫁妆呢! “闭嘴!”符泽额头青筋一跳,又好气又好笑,反手又是一巴掌盖在他脸上,震得他眼冒金星,总算止住了那杀猪般的嚎叫。 “现在想走?晚了!瞧见这风势没有?咱们现在只能往山上走!若是被卷下山,你这细皮嫩肉的,保管被撕成八块,摔个四分五裂,连块完整的骨头都找不着!” 这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让刘羡阳瞬间清醒了三分,再看那山下呼啸盘旋的狂风,比山上更烈,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造孽啊——!”刘羡阳哭嚎一声,彻底没了脾气,只能死死抱住符泽的胳膊,任由他拖拽着。 我刘羡阳上辈子是刨了谁家祖坟了啊!怎么就遇上这么个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