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美人和残疾大佬联姻了》 1、第 1 章 “刺啦——” “砰！” 巨大的撞击力猛地冲向燕清羽，五脏六腑都仿佛要被重重捣碎。 身体重新砸向地面，坚硬的水泥路面将燕清羽残存的的意识消磨殆尽。 弥留之际，他只感觉到后背、手臂被温热的液体一点点浸透，耳边是模糊又嘈杂的人群声。 又一次…… 又一次来到死亡的节点。 燕清羽心底没有太多波动，甚至忽然有些想笑。 “燕清羽！！” 一个模糊，但燕清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拨开人群传来，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燕清羽看清了向他跑来的男人眼里的着急。 燕清羽已经没有任何思考的能力了，他的世界再一次被黑暗笼罩。 …… …… “……没有什么大碍，但由于身体底子差，恢复起来比寻常人要艰难一些，切记不要过多打扰病人，让病人好好休息。” 医生的话从模糊到清晰，逐渐被苏醒的燕清羽辨识出意思来。 正常的人兴许会在想，自己是不是被送到医院抢救回一条命，但燕清羽却知道，他不是被抢救回来了。 他是重生了。 重生回了这个他第四次经历的节点。 燕清羽闭着眼，回想起“不久前”的上一世，他临死前见到的满眼着急的男人。 那个人是他的男朋友，他以为在第三次重生后终于遇见的真心对他的人，却也是伤他最深的人。 至于那临死前看到的着急……呵。 那个所谓男朋友，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担心的，恐怕只是他的心脏是不是还完好，还能不能拿去救他的白月光。 这已经是燕清羽第三次被背叛了 他躺在病床上，听到医生离开的声音后，缓缓睁开眼，毫不意外地见到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生。 “燕先生您醒了？”程洋连忙恭敬地自我介绍，“我是姜云简姜总的助理程洋，您可以叫我小程。” 燕清羽没说话。 姜云简是姜家现任家主，年轻有为，但也是世家圈里出了名的暴脾气残废，名声很差。 程洋对自家总裁的风评很有自知之明，并不在意燕清羽的冷淡：“我今天是代表姜总来和您商谈联姻事宜的，没想到正好碰上您出车祸……医生说您需要休息，那我过几天再来找您？” 程洋看起来很年轻，大概也就二十出头，毕业没多久，朝气蓬勃，虽然面对燕清羽时毕恭毕敬，但眼里清澈的活力依旧难以遮掩。 燕清羽回想起已经有些遥远的第一世。 第一世他就是路上出了个小车祸，被正好来找他的程洋撞见，送到医院。 这之后，他的每一次重生节点都是在医院病床上，检查刚结束不久。 这是一个很巧妙的时间点。 第一世他在这个时间点选择了拒绝联姻，跟随生父后妈回家，然后落得个被家人折辱囚禁至死的结局。 第二世他依旧拒绝了联姻，同时拒绝了家里人，跟随来探望他的竹马离开，一心一意和竹马追逐热爱与梦想，结果却被竹马践踏真心，坠海而死。 第三世……也就是上一世，他拒绝了联姻，拒绝了家人，拒绝了朋友，独自在病房里，时不时就会收到那位大学认识的“男朋友”的关心，后来被他追求了几年，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答应交往、谈恋爱。 在谈婚论嫁前不久，燕清羽却得知那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追求数年都不放弃的男朋友接近他，从一开始就是奔着他的心脏而来。 整整三世，足足三世，他都是在这个时间点，选择了一个错误的人。 简直就像是一场巨大的人生游戏，走完了共通线，就该去走不知未来的分支了。 而现在，他面前还剩下最后两个分支。 答应联姻，或者再一次拒绝联姻，也拒绝其他所有人。 “那个，燕先生？”程洋犹豫着开口轻唤了一声。 燕清羽因他的声音回神，抬眸看向他，以及他手中始终拿着的文件夹。 程洋很擅长察言观色，连忙问：“这是联姻合同，您要不要先看看？” 燕清羽嗓音淡淡：“给我吧。” 程洋将文件夹递给燕清羽，顺便到床尾去调整病床高度，保持在一个正好足够舒适坐着的角度。 燕清羽翻开文件夹，看到了封面上大大的“联姻协议”四个字。 直到这一世，燕清羽其实都不知道，这个姜家家主姜云简为什么会突然要和他联姻。 燕家并没有遭遇什么需要联姻的危机，而且这桩联姻燕家那边持反对意见——毕竟他要是嫁走，燕家就掌控不了他了。 至于姜家，如今更是如日中天，就算姜云简的风评再差，也是世家圈内公认的第一世家。 他和姜家八竿子打不着，这个联姻来得莫名其妙。 燕清羽没管这些，直白问：“联姻对我有什么好处？” 程洋：“姜总会给燕家一百万，您只需要同意公开联姻信息就行。” 燕清羽没回答，视线微垂。 他长相本就精致，偏向于雌雄莫辨的美，只是面容苍白，唇色浅淡，像一碰就会碎的琉璃娃娃，精致但脆弱。 而与唇色相反，燕清羽的瞳色比较深，平静淡然地垂下时更显漠然，死气沉沉。 程洋心头一跳，立马补充：“或者如果您有要求，直接打您卡上也行。” 燕清羽这才开口：“嗯。打我卡上，联姻我同意了。” “真的吗？！” 年轻气盛的程洋没收住情绪，激动一瞬又赶紧轻咳着掩盖，看到燕清羽面前完全没有翻开过的合同。 程洋：“您……不先看看合同的内容吗？” 燕清羽依旧没回答，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看到上边已经有一串签名，是工工整整的“姜云简”三个字，旁边还摁了一个鲜红的指印。 只要他也签下并摁下印记，这份协议就可以生效了。 燕清羽轻垂眼睫。 他已经做过三次选择，三次都走向死路。 亲情、友情、爱情，三种情谊的背叛他都已经尝尽，这一世又会是什么？ 燕清羽不想去思考。 重活了那么多次，他已经彻底厌倦了。 那姜家家主是个坐轮椅的残废，商业手段雷厉风行，私底下也据说是个冷血无情的疯子，眼里只有利益。 与其拒绝联姻，再拒绝后来种种的不确定性，倒不如直接选定一个必死的结局。 反正他都经历那么多次了，不差这一次。 说不定把这些选项都走完一遍，他就不用再经历重生，可以真正地死去。 这场人生游戏，他不想再玩了。 燕清羽拿起笔，一笔一划地在联姻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燕清羽。 端端正正的三个字囚于一条短短的横线上，和旁边同样齐整的，本没有任何交集的三个字挨在了一起。 程洋递来了印泥和酒精湿巾。 燕清羽摁下手印，将指尖擦拭干净。 程洋把文件夹拿回来：“那我这就去联系姜总。姜总今天有点抽不开身，等忙完了会再来和您详谈的，您到时候也还有后悔的机会。” 燕清羽始终没开口。 绕是再擅长于看脸色，程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燕清羽在世家圈同样很有名气，而且与姜云简的脾气暴躁不同，他是作为燕家唯一的小少爷，以大方善良出名，又是一副病美人容貌，在世家圈内人缘非常好。 程洋没见过燕清羽，但听过很多有关他的议论，都是说他天真烂漫，温柔亲切，就是路过一只蚂蚁都能笑脸相迎，和今天的淡漠疏离简直天差地别。 兴许……传言传着传着就变得有些夸张了而已？ 程洋挠了挠头，不管了。 反正他的任务完成了，剩下来就是老板自己的事。 程洋帮燕清羽把床头角度调整好，离开病房以后才拿起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消息。 【老板（晴空万里版）：如果他不同意，你直接回来就行，不用再打扰。】 类似的话姜云简说过很多次，程洋直接打字回复。 【羊了个洋：报告老板，燕先生已签字画押】 【羊了个洋：「图片」】 图片就是程洋顺手拍的燕清羽的签名。 过了一会儿，姜云简那边才有新的回复。 【老板（晴空万里版）：你和他说什么了？】 【羊了个洋：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威逼利诱，只是很正常地说了联姻的事情】 【羊了个洋：嗷，不过燕先生提了个条件】 这次是秒回。 【老板（晴空万里版）：什么条件？】 【羊了个洋：燕先生说，联姻的报酬要求直接打到他自己的卡上。】 【老板（晴空万里版）：没有别的条件了？】 【羊了个洋：没有了。】 【羊了个洋：我也和燕先生说了，晚些时候您会来和他详谈，您大概什么时候有空来？】 【老板（晴空万里版）：现在。】 程洋看到姜云简的回复，以为他说的是现在从另一家医院过来，正想问要不要去接他的时候，突然听见一阵过分熟悉的轮椅转动声。 他再抬头，就看到拐角处，坐着电动轮椅都不掩帅气的姜云简，面无表情地操纵着轮椅驶过来。 不同于燕清羽雌雄莫辨的柔和，姜云简长的就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清晰硬朗，气宇轩昂。漆黑双眸沉着思绪，叫人看不分明，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质更是给人无端的压迫感。 但此刻的程洋一点都没被压迫到，甚至隐隐看出了几分不值钱的属性。 不是，这个“现在”是这么个“现”法的吗？ 这是不是有点太迫不及待了一点？？ 2、第 2 章 程洋瞪大眼睛：“您什么时候来的？！” 姜云简没回答，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他怎么样了？” 程洋收敛震惊：“医生检查过说没什么大问题，有些小擦碰的皮外伤，昏迷也只是因为身体底子差，受了惊吓。好好休息一阵就行。” 姜云简：“他睡下了吗？” 程洋：“呃，应该还没有。燕先生刚醒，不过看起来……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姜云简没再说话，看着那扇房门，一手搭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地拨弄几下操控按钮，但并没有真的按下。 程洋叹口气，认命地去敲门，随后探个脑袋进去礼貌询问：“燕先生，姜总已经来了，请问您现在方便和姜总详谈吗？” 燕清羽裹在被子里，动都没动一下：“不见，我要睡觉。” “好的，祝您好梦。” 程洋麻溜关上了门，瞥一眼面前的姜云简，只见他抠着按钮的指尖不动了，抿着唇，面色阴郁。 程洋开始思考要不要把给姜云简备注的“晴空万里版”，改回“阴云密布版”。 他还没想出个结果，姜云简先抬眸看向了他，沉声：“你很闲吗？” 程洋立马正襟站直：“不闲，我这就回去通知管家，准备迎接少夫人。” 姜云简皱了皱眉。 程洋当即改口：“——迎接小先生。” 姜云简松开眉梢，“嗯”了一声。 程洋如释重负，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姜云简，果断转身离开。 姜云简盯着手中的文件夹，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翻开，看到了最后一页并排靠在一起的两个名字。 原本没有交集的两个名字，第一次靠得那么近。 姜云简在燕清羽的名字末尾轻轻摩挲一下，合上文件夹，在门口坐了许久，轻轻推开病房门，看了眼屋内已经睡熟的燕清羽。 片刻后他又原模原样地关上门，操纵轮椅离开，去医院的缴费处。 — 第四次重生回来的燕清羽闷头睡了许久。 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心情的怠惰更加剧躯壳的沉重，一觉睡得混混沌沌。 不知过去了多久，燕清羽被一阵嘈杂的声音吵醒。 “……在病房里了，我等会问问。” “你放心，我肯定不会……” 燕清羽皱着眉睁开眼，大嗓门打电话的女人连忙捂住了手机，快速地说了句什么后挂断。 “小羽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听说你出了车祸，真是吓死我和你爸爸了……” 文红英走到燕清羽床边坐下，絮絮叨叨地念着些关心他的话。 这些话燕清羽都听倦了，没有任何回应。 要真是关心他，又怎么可能专程跑来吵他休息？ 燕清羽面色不虞，文红英只顾着自己的话，完全没有察觉。 她兜了好大一个圈子才终于兜到正题：“对了小羽，我听说你答应了姜家那边的联姻？” 不等燕清羽有任何回复，文红英担心似的继续叨叨：“那姜家家主可是出了名的疯子，暴虐无情，又是个残废，你身子骨那么差，嫁过去说不定还会被家暴……” 眼见这文红英又要滔滔不绝，燕清羽冷声打断：“你好吵。” 文红英愣住。燕清羽从没用过这样不友善的语气和她说话。 她重新扯了个笑：“小羽你在说什么呢？我也是关心你呀，你身子骨这么差，还需要我们静心照顾你呢，哪里伺候得来姜家家主那样的人物？” “是不是姜家那边说了什么威胁你的话？我让你爸去和那边说清楚，这次联姻我们家不同意，你就乖乖地跟我们回家，一定不让你被人欺负了。” 燕清羽没心思听文红英的惺惺作态，嗓音更冷：“我说，你很吵。” 深褐的瞳色毫无情感，冷冰冰地放在文红英身上，仿佛就是在看什么死物——又仿佛，就是死物在注视着她。 文红英无端打了个寒颤。 但燕清羽还是低估了文红英的烦人程度。 文红英很快就回过神来，用起她最惯用的伎俩，一副被伤透心的模样：“小羽，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知道我只是你的后妈，你或许一直没有打心底里认可我，但你是燕家唯一的孩子，我也一直拿你当亲儿子在照顾。” “这么些年你卧病在床时，也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你，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真心……” 燕清羽烦不胜烦，猛地将病床旁柜子上的玻璃杯扫落在地。 “啪！” 玻璃清脆碎裂在文红英脚边，把她吓得跳起来惊叫一声。 尖锐的嗓音引来了查房的护士。 护士推开房门，看了一眼房内的情况，皱眉训斥文红英：“你是病人家属吗？病人需要安静休息你不知道吗？病人本来就营养不良身体不好，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做家属的都是怎么照顾孩子的。” 护士的话直接打脸文红英刚才的诉苦，文红英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但她不好对着护士发作，还要继续她友善亲切的伪装，只能连连应“是”。 燕清羽没有心思再听文红英说话，拽着被子翻了个身，闭上眼，过了会儿就听到身后人恨恨离开的动静。 他重新睁眼，却没有任何其余动作，看着眼前熟悉的病房布置。 他生来体弱，但妈妈还在世时总是把他照顾得很好，生了病也都是在家休养。 直到妈妈去世，文红英作为他的后妈嫁到燕家来，他住院的次数数都数不过来。 白得晃眼的环境，刺鼻的消毒水味几乎成了他的日常。 前几世的他很讨厌这样的环境，这一世他无所谓了。 要是能在这里躺到一条龙结束也不错。 燕清羽听到身后又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似乎是有人推着带轮子的推车进来了。 他只当是医院安排来收拾碎玻璃的保洁，兴致缺缺地闭上眼，没多会儿却听到机械似的轮子声慢慢停在了他面向的方向。 燕清羽睁开眼，正撞进一道黑沉沉的视线中。 他的视线上挪，看清了男人的脸，长得挺好看。 但是不认识。 燕清羽再一次闭上眼，正好错过姜云简刚想张开的嘴型。 姜云简把嘴闭上，停在前进按钮上的指尖也收回去，沉默地看着燕清羽。 近在咫尺的燕清羽。 姜云简不知道燕清羽什么时候会再睁眼，默默把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 这一次燕清羽睡了个好觉。 重活第四次的灵魂适应了这个才二十三岁的身体，混沌的头疼感消散许多。 他重新睁眼，又一次对上了姜云简看不清情绪的视线，和他闭眼前完全一样，像尊一动不动的蜡像。 唯一不同的是，姜云简身后的窗边，还站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程洋。 燕清羽看了一眼，收回视线，翻身平躺，自己按下床头的升降按钮。 姜云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哑声开口：“姜云简。” 燕清羽动作微顿，没说话，片刻后继续调节床头升起的高度。 原来是他那个三世都素未谋面的联姻对象。 没兴趣。 燕清羽把床头高度调节好，姜云简才继续说：“医生说你可以回家休养。要不要搬来姜家住？” 燕清羽再次看向姜云简。 姜云简面上没有太多情绪，端的也是公事公办一般的态度，补充：“家里有管家，会负责你的起居日常。” 燕清羽理解为这是姜云简对他的监视。 就像是前三世，不管他选了什么，最后都是被束缚在一片蛛网织就的小天地，挣不开，逃不掉。 每一次都是一样的流程，被监视，被掌控，被推向死亡。 燕清羽无所谓地“哦”了一声。 姜云简补充：“如果你有需要，也可以给你请护工或是保姆居家照顾。” 燕清羽神色淡淡：“不用。” 姜云简：“那我去给你办出院手续。” 燕清羽：“嗯。” 马上要领证结婚的两人第一次对话就这么简短结束。 围观全程的程洋：“……” 这两人看着是真挺不熟的哈。 姜云简操纵轮椅离开，带着点机械嗡鸣的轮轴声响起，又消失在病房之外。 姜云简离开了，程洋便上前一步：“姜总已提前吩咐管家将家里收拾妥当，生活用品一应俱全。衣服也新买了些。燕先生是要直接过去，还是先回燕家拿些东西？” 程洋的前缀用词在燕清羽听来，就是明晃晃告诉他——姜云简已经安排好了一切，没有给他回燕家的余地和理由。 燕清羽也懒得回那个乌烟瘴气的地方：“直接过去，不用回了。” 程洋：“好的。” 他看燕清羽眼下身体状况和精神状态都不算好，想了想去准备了一副轮椅。 燕清羽上一世也坐惯了轮椅，不用自己走路他自然是乐意的，安安静静靠着轮椅。 程洋帮他收拾好病房内本就不多的东西，推着轮椅离开。 路上，程洋问：“对了燕少爷，关于姜总的情况我好像还没来得及和您介绍，您可需要听听？” 燕清羽没兴趣：“不用。” 程洋是姜云简的私人助理，要么就是原模原样介绍传闻，要么就是为姜云简说话，燕清羽懒得听。 如今的燕清羽不相信空穴来风，传闻传出来自有它的道理。 反正他自己就是个活不长的病秧子，配个残废神经病也算绝配。 燕清羽闭目养神，见状，程洋也不好再多嘴，安安分分地推着他下楼。 姜云简那边的出院手续办得也很快，燕清羽和程洋坐电梯下到一楼时，一开门就和折返回来的姜云简打了个照面。 两个都坐着轮椅的人面对面看向彼此。 姜云简一时沉默。 燕清羽亦是无言。 “……” 嗯，真真是绝配。 3、第 3 章 姜云简过了会儿才开口：“出院手续办好了，我让程洋先带你回去。我还有事去公司一趟，你缺什么就和程洋说。” 燕清羽：“哦。” 他应得随意，去哪儿都无所谓。 姜云简眸色微动，最终没说任何多余的话，让出位置，看着程洋推燕清羽离开。 司机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燕清羽过来，为他开门，熟练地将轮椅放置好。 燕清羽坐在后座，翻出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有很多个未接来电，一眼扫过去都是前三世惺惺作态的那几人。 燕清羽不想听到他们的声音，随手滑掉，又在不经意间看到他之前加过的一些世家圈子群聊内容。 他与姜云简联姻的消息短短半天就已经在世家圈里传开，以前的燕清羽人缘好，但历经三世回来，燕清羽也知道那些所谓人缘都只是觉得他善良好欺负，拿他寻乐子的。 如今听说他要和传闻中最凶神恶煞的姜家家主联姻，群聊里几乎都是些看热闹的风凉话，甚至猜测起他这个病秧子还能活多久。 无聊得很。 燕清羽熄灭了手机屏幕，随手拿了个抱枕，继续闭目养神。 程洋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看到了燕清羽的情况，默默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汇报给姜云简。 【羊了个洋：报告，小先生已休息。】 【羊了个洋：[图片]】 图片上燕清羽安安静静地抱着小抱枕，过长的发梢柔顺地耷拉着，看起来乖软无害，只是眉心微隆，睡得不甚安稳。 姜云简回复得很快，不像是公司有事要忙的样子。 【老板（半阴半晴版）：吩咐管家煮点安神的甜汤】 【老板（半阴半晴版）：照片删了，下次不准再拍】 程洋：“……” 【羊了个洋：好的呢。】 程洋返回相册把照片删除，并把给姜云简的备注从“半阴半晴版”改成了“老坛陈醋版”。 医院与姜家有一段距离，等到达目的地时，燕清羽已经睡熟了。 燕清羽气色实在太差了，身形瘦弱，憔悴不安，熟睡时的呼吸声更是轻得几乎没有痕迹，若非胸膛尚有些微弱的起伏，甚至能让人以为根本就不是活人。 程洋看得心疼不已。 这据说燕家对待燕清羽那是如同掌上明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怎么还能把人养得这么瘦？还是燕清羽本身的底子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程洋都不忍心叫醒燕清羽，还是觉浅的燕清羽自己最先睁眼，深褐色的瞳仁只懵懂一瞬便恢复清明，平静无虞，更不似活人了。 “那个……小先生，我们到了。”程洋放轻了语气和音量，生怕会对燕清羽造成惊扰。 燕清羽“嗯”一声，没有其他反应，甚至没在意程洋的称呼变化。 司机非常熟练地把轮椅准备好，燕清羽下车坐上轮椅，程洋自觉上前，推他走进姜家。 姜家主家只剩姜云简一个，所以姜云简平时不住主宅庄园，在别墅小区里买了套别墅常住。 司机带燕清羽来的也是这套别墅，只有三层，不过院子很大，除了固定的草坪外，其他地方布置得很平坦，楼梯的地方也有专门开辟的轮椅通道。 都是平时方便姜云简自己出入的，让燕清羽给蹭上了。 程洋推着燕清羽进去，一名白发苍苍但精神矍铄的管家走到门口：“小先生您好，我是这里的管家，您可以叫我陈叔。” 燕清羽看去一眼，收回视线，敷衍地“嗯”了一声。 程洋叮嘱陈叔：“小先生身体孱弱，又因车祸受到惊吓，最近状态不太好，麻烦陈叔多为照料。” 陈叔上前替代了程洋推轮椅的工作：“好，我会好好照顾小先生的。” 程洋：“有劳陈叔。那我就先回去找姜总了。” 陈叔颔首：“辛苦程助理。” 两人的客套话结束，程洋和司机回去找姜云简，陈叔就推了燕清羽进屋。 陈叔：“小先生初来乍到，我先带您熟悉一下这边的环境吧？” 燕清羽恹恹地“嗯”一声。 陈叔自动带入了程洋叮嘱的“状态不好”，简单带燕清羽在别墅里转了一圈。 因为姜云简自己的双腿残疾，家里布置很开阔，所有有可能影响轮椅前行的障碍物都不会出现。 上楼有专门的电梯，甚至电梯按键也分了高区低区，低区的按键即便是坐着轮椅也能按到。 给燕清羽蹭了个大方便。 陈叔带燕清羽先看了三楼的主卧次卧，询问：“小先生是想住在主卧还是次卧？没有您的同意家主不会与您同房，要住哪间也由您自己选。” 主卧比次卧大得多，有个面对前院的大阳台，采光也更好一些。只是房间里还有姜云简的私人物品。 不是很多，看得出来平时姜云简过得随意。 燕清羽也不客气：“主卧。记得把他的东西搬走。” 陈叔听他懒洋洋又理所应当似的语气，直接当成两人关系还不错，笑容满面：“好的小先生。那家主为您添置的东西，我也一并吩咐人放进来了？” 燕清羽无甚气力地“嗯”一声。 陈叔吩咐候在旁边的女佣，随后推着燕清羽到二楼看了看书房和画室。 书房是偶尔姜云简在家的办公之地，进门是正常的书房布置与书桌椅子，一尘不染，和新的桌椅没什么区别。 而书房之内还有个小房间，小房间里放了一张契合轮椅高度的书桌。这张书桌凌乱许多，散乱着一些文件，应该是姜云简真正办公的地方。 陈叔介绍：“这里是书房，家主吩咐了，小先生有需要的话也随时可以进出书房。” 燕清羽没回话，对书房不感兴趣。 陈叔热情自来熟，没把燕清羽的冷淡放在心上，又带他去了隔壁的画室。 但当陈叔推开画室门口时，入眼的第一幅画却是十分狰狞血腥的油画，画上色彩诡谲大胆，渲染出荆棘丛中被紧紧缠绕着、遍体鳞伤的少年。 这一眼看去给人的视觉冲击和心灵冲击有点大，陈叔当机立断，上前拿了块画布遮盖住，燕清羽只来得及匆匆看到一角墨绿与鲜红的交缠。 陈叔轻咳一声，解释：“家主空闲时间喜欢画画，这里是家主的画室，不过通常不让任何人看。” 燕清羽对画室的兴致要比其他东西高一些，扫视一眼这间小小的画室。 画室不大，还不如姜云简办公的小书房一半宽敞，选的是这层楼里最逼仄的小居室，正对门有窗户，但是窗帘拉得死死的，丝毫不透光。 很沉闷压抑，不像画室，倒像是仓库。 燕清羽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并不对他人的画室予以过多评价。 陈叔也推着燕清羽赶紧离开，去画室隔壁的最后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乐室，比书房还要明亮宽敞，正中间摆了一架纯白钢琴，与一扇落地窗相对。 落地窗开着小半，陈叔一开门，便有穿堂风吹拂而过。 轻纱窗帘随之飘舞，叮叮当当地响起一串清脆风铃声，明亮梦幻。 然而此时的燕清羽吹不得风，初秋时节微冷的风让他皱起眉咳嗽，陈叔连忙去把落地窗关上，吩咐门口的佣人倒了杯温水过来。 燕清羽喝了小半杯水，缓过来一些。 陈叔这才继续介绍：“这是家主特意布置的乐室，和书房一样，小先生如果有兴致的话，随时可以进出。” 燕清羽把杯子给了身边的佣人，操纵轮椅走到纯白的钢琴前，掀开琴盖，指尖抚过干净崭新的琴键。 不弹钢琴，却又特意摆一架钢琴，造一个乐室，果然有钱人都是闲的。 燕清羽收回手，兴致缺缺：“房间收拾好了吗？我要休息了。” “收拾好了。不过……”陈叔犹豫着问，“小先生不试试这架钢琴吗？” 燕清羽淡漠重复：“我要休息了。” 陈叔不再犹豫：“好的小先生，那我先带您回去休息。” 燕清羽被陈叔推着离开，对这个乐室没有任何留恋。 曾经，他确实是热爱音乐热爱钢琴，但这一份热爱在第二世的时候，就被那位叫程云起的竹马“挚友”亲手摧毁了。 燕清羽闭了闭眼，回到房间后打发走所有佣人，扫视一圈主卧。 姜云简本就不多的东西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放上了另一套崭新的日用品，衣柜里也添置了足够的新衣服。 挺用心，至少还知道做些面子工程。 燕清羽拉上衣帽间的帘子，从轮椅上站起，脱了鞋踩着毛茸茸的地毯走向阳台。 他路过床铺时，陷在软和被褥里的手机响起。 燕清羽看到了来电提示上显示的“程云起”三个字。 他随手捞起手机，按下接听，但一个字也没说，拿着手机赤脚走到阳台。 “小羽？你终于接电话了！” 程云起的声音夹杂着几分电流的失真，从手机里清晰传出来。 燕清羽一手搭在阳台栏杆上，吹着初秋的风，见到了一辆不远处朝这边驶来的黑色商务车。 “我听伯母说你答应要和姜家家主联姻了？姜家家主可是出了名的疯子，小羽你是不是被他胁迫了？如果受到了威胁可一定要和我们说啊，虽然姜家实力雄厚，但是为了你，我们都不怕的。” 黑色商务车停在了姜家门口。 “而且我堂弟程洋就是姜家家主身边的助理，看在程家的面子上，姜家应该也不会因为你拒绝联姻说些什么。” 姜云简从车的另一边下来，坐着轮椅，身后跟着推他的程洋。 “喂？小羽？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 姜云简注意到阳台的燕清羽，似乎微微地愣了下。 “……那这样吧，正好明天我们家有个宴会，我会给你邀请函，到时候我们见面聊，好吗？” 燕清羽和姜云简对上视线，一言不发地挂断电话，转身走回房间。 楼下，陈叔出来接姜云简。 姜云简目送燕清羽回到房间关好阳台门，吩咐陈叔：“晚点给……清羽，给他送一杯暖身的姜茶。” 陈叔：“诶，好。” 姜云简顿了顿，补充：“再给他准备几双厚袜子，整个房间包括阳台都铺上绒毯。” 陈叔不明所以但照做：“好的家主。” 陈叔推着姜云简回到屋里，说明：“小先生选了主卧，又需要休息，您的东西就先让佣人送去次卧了。” 姜云简不在意地“嗯”一声，问：“都带他看过了吗？” 陈叔：“书房和乐室都带小先生看过了，不过小先生可能状态不好，都不太感兴趣。倒是多看了几眼您的画室。” 姜云简皱眉：“他看到那些画了吗？” 陈叔摇头：“应该没有，没盖上的那副我及时盖上了。” 姜云简松开眉梢：“嗯。以后在家里见他如见我，除了画室的画，他需要什么你都照做就行了。” 陈叔连忙应答：“好的家主。” 姜云简去到了他的小书房，又问：“对了，之前你提过的关于支撑架的事情，现在还能联系到吗？” 陈叔微怔：“家主您是想……定制支撑架吗？” 支撑架是早几年一个国外医疗团队发明的助行工具，和假肢类似，只不过针对人群不是截肢患者，而是双腿健在却失去知觉的患者，能帮助他们支撑脚部力量，像正常人一样不依靠拄拐重新站起来。* 但是支撑架技术还不成熟，哪怕是花重金专门定制，对腿部磨损依旧比较大，而且练习用支撑架走路的难度不亚于长期残废的双腿复建治疗。 如果是有康复希望的双腿，支撑架用多了还有可能导致康复几率减小。 姜云简从小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相框，淡淡道：“告诉程洋，不惜一切代价，帮我联系那个医疗团队。” 陈叔欲言又止，最终叹着气应下：“好的家主。” 他转身离开小书房，去联络程洋。 姜云简低头翻过手中的相框，上面却并非照片，而是一副照片大小的油画。 油画上是一名坐在花团锦簇的钢琴前，温柔明亮的小少年。 那是十岁的小燕清羽，也是十二岁小姜云简的一眼万年。 4、第 4 章 晚上，燕清羽洗完澡换上睡衣，赤脚走在绒毯上。 下午时就有佣人进来，给他铺满了毯子，只留一条佣人行走过道，其他地方连阳台都没放过。 燕清羽不理解姜家为什么这么早就开始布置冬天的氛围，但正好他不爱穿鞋，对他来说算是方便。 他走到床边，看见手机频繁亮起熄灭，都是程云起在给他发消息。 燕清羽一句都没搭理，也没拉黑。 拉黑的话会面临找上门的质问，很烦。 他坐在床边，陈叔在这时敲门来送姜茶。 燕清羽看了一眼，让陈叔放到桌上。 陈叔沿着没有绒毯的过道走进来，放下后传话：“家主让您喝完姜茶去书房一趟，有事情找您。” 燕清羽眼皮都没掀一下：“知道了。” 陈叔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补充：“对了，家主还提醒您记得穿鞋。” 这次燕清羽没应。 有事不能来他房间说，还非要让他去书房，多半就是要立规矩。 燕清羽无所谓。 陈叔避着绒毯，以免自己踩脏了，小心离开。 燕清羽起身端起姜茶，直接拿去卫生间倒了——他讨厌浓郁的姜味。 冲掉姜茶的味道，他把空碗放回原来的位置，汲着拖鞋走去书房。 他只穿着单薄睡衣，坐电梯到二楼，再漫步走到小书房，门都没敲直接推门进去。 处理公务的姜云简看到他，皱起眉：“怎么不穿好衣服就过来了？” 燕清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把姜云简的话当作了质问与对他态度的不满。 但他没打算改，看到小书房里有个小沙发，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下。 小书房里没有窗，姜云简关上门，隔绝外边流通进来的风。 燕清羽看着，没有太多反应，问：“找我什么事？” 姜云简沉默地操纵轮椅回到书桌前，问他：“合同你看过了吗？” 燕清羽平淡：“没必要。” 觉得没必要，所以没看过。 姜云简朝他的方向看去，漆黑瞳仁看不出太多情绪来。 过了会儿，他简单说明：“钱明天早上会打到你的账户里，我只需要你做好姜家的小先生，婚期三年，三年后你如果想离开，随时可以走。” 燕清羽靠在沙发上，闭眼“嗯”了一声。 死期三年内，那这一世还不用受那么久的折磨，挺好的。 姜云简继续：“这个月你先养身体，下个月等你身体好点了再去领证。领证前你都可以反悔。” 燕清羽睁眼：“还有其他事吗？” 姜云简对上燕清羽深褐双眸，似一潭再无波澜的死水。 他唇瓣微动，最终只说：“没事了。” “知道了。”燕清羽站起身，转身离开。 姜云简坐在原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书房门口之外，许久后才收回视线，从抽屉中拿出一份文件。 正是今天燕清羽在医院签下的那份协议。 姜云简翻开协议的第一页，只见在“联姻协议”的封面之下，合同的标题根本就不叫联姻协议，而是“联姻申请书”。 协议的封面是给燕家看的，申请书的标题和内容才是给燕清羽看的。 文件一式两份，燕清羽的那份下午时程洋也拿去了主卧给他。至于燕清羽愿不愿意看，姜云简不会干涉。 姜云简把他的这份小心放回抽屉的最深处珍藏。 — 翌日，燕清羽刚睁眼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乏力。 主卧有常备医药箱，他拿出测温枪量了一下，38°3，毫不意外地发烧了。 初秋天凉，他又因车祸受到惊吓需要休养，昨天他赤脚在阳台吹的那一会儿凉风，已经足够吹垮他了。 燕清羽把测温枪随手丢回医药箱里，懒得吃药，混混沌沌地去洗漱。 凉水泼到脸上，燕清羽清醒了许多，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水珠顺着脸颊一侧滑落，脸色比昨天要红润了些——发烧烧的，只有唇色依旧苍白。 稍有些长的头发被他随意扎起，束成一缕小辫，像忧郁病弱的艺术家。 他和妈妈长得很像，那位生下他，用爱浇灌他，却在他十一岁生日那天车祸去世的画家妈妈。 当年他的妈妈是名动京城，名动艺术界的美人，长发及腰，温婉动人。 他从小沾染着妈妈的文艺气息，也喜欢把头发留得稍长些，但对画画只是业余爱好，反而喜欢上了钢琴。 妈妈就特意在家里的花园放了一架纯白的花架钢琴，妈妈画画，他弹琴。 那时候，燕清羽以为他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 他拿毛巾擦净脸上和手伤的水珠，低头从衣服里取出银白色的音符项链，这是妈妈送给他的十一岁生日礼物之一，妈妈出车祸时手里都还一直紧紧握着这条项链的盒子。 在前三世的最后，这条项链也成为了他唯一的精神寄托。 如果他紧握着项链离开，是不是就能再见到妈妈了？ 妈妈…… 燕清羽低头握紧项链上的音符。 这一世，总该让他见到妈妈了。 “小先生您起了吗？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敲门声与陈叔的声音先后传来，燕清羽松开项链，应一声“知道了”。 他声音本来就虚，发烧了也听不出来和昨天有什么区别。 燕清羽收拾好自己，出门下楼。 发烧时脑子容易不清醒，他忘了姜家有电梯，从楼梯一步一步走下去。 餐厅和楼梯靠得近，姜云简抬眼就看到他脚步虚浮，仿佛随时有可能一头栽倒。 姜云简皱起眉。 身体真的太差了，这些年燕家到底是怎么养小孩的？ 姜云简收敛情绪，提醒：“身体不舒服的话，可以坐轮椅，不用勉强走路，家里轮椅去哪都方便。” 他没有看出燕清羽的发烧，而燕清羽只看到了他转瞬即逝的不满。 燕清羽敷衍地“嗯”一声，走到餐桌边。 早餐是清淡的小米粥，正好燕清羽发烧胃口不好，勉强能吃下大半。 中途程洋从外边进来，看了眼燕清羽后低声和姜云简说了些什么。 燕清羽喝着自己的小米粥，没兴趣管他们。 片刻后，姜云简把一张邀请函放在桌上，推到了燕清羽面前。 燕清羽看过去，是程家的邀请函。 姜云简：“程洋说这是他堂哥托他转交给你的邀请函，和程家交好的世家都会去，时间是今晚。” 燕清羽：“一张？” 姜云简微垂眼睫：“两张。我不去，你自己去就行。” 燕清羽：“哦。” 放任发烧的联姻对象自己去那样觥筹交错的宴会，姜云简果然和传闻中差不多的冷血无情。 燕清羽随手拿过了邀请函。 姜云简补充：“你要去的话，我让司机送你。” 燕清羽没应答，姜云简理解为默认同意。 吃完早饭后，燕清羽就拿着邀请函，坐电梯回到三楼房间。 姜云简目送他离开，看着电梯口的数字从“1”跳到“3”，并停下。 程洋忍不住问：“姜总，您不和小先生一起去吗？程家交好的世家……蛮多纨绔子弟的。” 姜云简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那封邀请函。 他知道程家的程云起，比认识程洋还早。 程云起和燕清羽是在同一位钢琴老师那里学的钢琴，两人兴趣相投，从五六岁的时候起就已经是很要好的玩伴，好得能穿一条裤子。 程云起小的时候也很调皮，被程家交好的那些纨绔子弟带坏，还是认识燕清羽之后才“改邪归正”，成了燕清羽身边的小跟班。 这些都是姜云简从燕清羽妈妈口中听到的。 他们关系要好，二十年的情谊自然比他这个“陌生人”要深，想必程云起也能照顾好燕清羽。 而他这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姜家家主，恐怕去了只会扫了所有人的兴。 姜云简看得出最近燕清羽精神状态很不好，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多和熟悉信任的人接触，应该会好过和他待在一起。 正式领证之前，姜云简都不会和燕清羽同框出席非必要的场合，给燕清羽充足的反悔空间。 姜云简收起请柬，准备出门去公司。 程洋习惯了姜云简的沉默，不回答就是不想回答的意思，安分跟在姜云简身后随他一同去公司。 姜家有专门的司机，作为私人助理的程洋不需要开车，在副驾驶给姜云简汇报今天的日程。 “今天上午有个汇报，有关最近的项目进展。下午约了苏氏集团苏总洽谈，苏总对这次合作还是比较看重的……” 姜云简坐在后座，闭目养神，只分出一点注意力听程洋汇报具体细节。 “苏总那边结束以后，还有一个项目招标会……” 程洋说到一半，姜云简突然睁眼问：“招标会是几点？” 程洋：“下午四点半。” 姜云简：“程家宴会呢？” 程洋：“下午五点半开始。怎么了姜总？” 姜云简按了按太阳穴：“招标会的行程取消，让姜白自己去。” “……啊？”程洋茫然，昨天他才和姜云简确认过今天他要亲自参加招标会。 程洋补充：“可是姜副总今天也要参加程家宴会。” 姜云简皱眉：“他去做什么？” 程洋：“姜副总说想打听打听世家圈都怎么议论您联姻这件事的，程家宴会是最近的一场，他找别人要了邀请函。” 说白了就是去听八卦的。 姜云简：“那招标会就让别人去。” 程洋划掉了招标会的行程：“那姜总您是有什么其他行程吗？” 姜云简淡淡道：“五点半去程家公馆。” 程家宴会的地点就在程家公馆。 程洋疑问回头：“您不是不去程家宴会吗？” 姜云简态度依旧：“嗯，不去。” 程洋：“……？” 不去程家宴会那去程家公馆做什么？ 杵人公馆门口当保安还是当辟邪门神？ 5、第 5 章 燕清羽回房后就混混沌沌睡了大半天，中途佣人给他送过饭，他只让佣人放在桌上，随意地吃了几口。 下午，陈叔敲门来送礼服。 “这是家主让我给您送来的。您试试看合不合身？” 燕清羽站在门口，头发乱糟糟，一眼就看得出是才睡醒。 他随口吩咐陈叔放下。 陈叔以为他是刚起床还迷糊，听从燕清羽的指令把衣服放下。 “司机已经到了，小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出发，直接下楼就行。”陈叔尽职尽责交代，又询问，“需要为小先生准备轮椅吗？” 燕清羽：“知道了，不用。” 陈叔：“好的小先生，那我先走了，如果您还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吩咐我。” 燕清羽“嗯”一声，在陈叔转身离开后关上房门。 他走向阳台拉开帘子，下午明媚的光亮倾洒入室，晃得燕清羽更加头晕。 程家的宴会他去不去都行，但既然姜云简已经让人安排好了，那去一趟也无所谓。 如果能直接病死在程家公馆，给程云起添点麻烦也不亏。 燕清羽换上陈叔送来的礼服，尺寸差不多，只是他太过清瘦，显得比较宽松。 外边不太看得出来，问题不大。 燕清羽换了衣服就直接下楼，司机在客厅正襟危坐，一见到他连忙起身。 “小先生您好，我叫季司，以后您的行程都由我负责，有任何需要用车的地方请随时联系我。” 季司给燕清羽递了名片，上面有他的联系方式。 燕清羽看了一眼。 还专门安排了司机来监视他的外出行程，看来控制欲和燕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燕清羽随手收下名片，出门。 季司跟在他身后，快到门口时才加快了些脚步，帮燕清羽开门。 刚上车不久，燕清羽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程云起发来的。 【程云起：小羽，我听堂弟说了，今晚的宴会你会来，我就在公馆里等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今晚好好聊聊，好不好？】 燕清羽没回，关掉手机闭眼休息，头昏脑涨地又睡了一觉。 到地方后，是季司到后座开门轻轻摇醒了他。 “小先生，到程家公馆了。”过近的距离让季司注意到燕清羽异于寻常的体温，“您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改道去医院？” 燕清羽睁开眼，深褐眸色淡然从容：“不用。” 他走下车，身形摇晃一瞬，又马上站稳。 季司看得实在忧心：“或者我和姜总说一声吧？让姜总来陪您。” 燕清羽还是同样的回答：“不用。” 随后他走向了公馆。 季司在站在原地想了想，最终选择听燕清羽的。 姜云简调他来负责燕清羽时就嘱咐过，不用报备燕清羽的行程，燕清羽的指令高于他的指令。 那既然燕清羽说了不用……应该是打算直接在程家公馆这边看医生吧。 季司听说过燕清羽和程家大少爷关系好，而且这位燕小先生早上还和老板吃饭了呢，老板应该知道这回事。 季司想通了，上车在原地等着。 另一边，燕清羽才走到公馆门口，便有侍应生迎上前来：“是燕少爷吧？您终于来了，那您稍等，我先进去和程少爷说一声。” 程家公馆燕清羽以前没少来，该认识他的人都认识，但每次都是像这样让他再外面等一等才放他进去。 燕清羽这次懒得看他们程家摆谱，越过侍应生直接往屋内走，留下侍应生一个人在门口怔住。 等侍应生回过神来要拦住他时已经迟了。 燕清羽来得比较卡点，宴会厅内已有许多人。他还没入场，各种讨论声先一步入耳。 “其实那个燕清羽虽然身体差了点，但是长得很有姿色，说不定那姜家家主就好这一口呢。” “那家主都是个残废，能行吗？” “要不怎么说好这口？找个病弱的坐腿上自己动，说不定更有感觉呢？” “你小子真是……不过倒是便宜了那个残废，那个小病秧子我也想试很久了，可惜一直没找到机会骗到手呢。” “……” 各种污言秽语络绎不绝，都是那些纨绔公子哥在说，而程云起就在旁边喝东西，看起来是见怪不怪，默许他们说这些。 燕清羽没什么反应，这是他在第二世的最后时就已经知道的真相。 他和程云起师出同门，但是在钢琴方面他天赋比程云起高，程云起因而嫉妒他，在第二世时还给他下药，想找人轮-奸他，让他名声败坏，在这个圈子里彻底混不下去。 可惜后来失败了，他也彻底和程云起决裂，却又被程云起以别的方式毁掉逼死。 真是可笑的一世。 热热闹闹的宴会厅因为燕清羽的突然出现刹那安静，众人都是一愣，没想到这一次燕清羽居然会自己直接进来。 程云起连忙放下手中的酒杯上前：“小羽，那个，你怎么直接进来了？” 燕清羽没回，程云起也意识到这话欲盖弥彰的含义更重，赶紧补充解释：“他们刚刚说的话你不用在意，都是在开玩笑而已。” 说话的同时，程云起给那些人使了个眼色。 有公子哥反应过来，跟着附和：“是啊是啊，只是一点玩笑而已，清羽你人这么好，肯定不会介意的对吧？你要实在介意下次我们就不说了。” 虚伪至极。 燕清羽没有理会他们，走向宴会厅内。 在刚重生回来的这一世里，他是第一次冷脸示人，一群纨绔公子哥面面相觑。 程云起连忙跟上：“小羽！你等等我呀，他们真的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的，我们当然都是心疼你无端要去姜家那边受苦。” 程云起发话，其余人反应过来也都跟着连连点头。 燕清羽还是没理他，他懒得和程云起这种根里就烂透的人交流。 程云起紧追不舍，拉住燕清羽的手，发现他的手心滚烫：“小羽，你的手怎么这么烫？是不是发烧了？” 说着，他就很担心似的伸手去探燕清羽额头。 燕清羽昏昏沉沉的，没躲过，给了程云起一个绝好的自我脑补理由。 “我说你怎么没精打采都不理人了，怎么发烧了还一个人过来？那姜家家主对你果真是一点都不上心。” 程云起又伸手要扶燕清羽，这次燕清羽躲过了。 燕清羽冷漠：“不要碰我。” 他把程云起刚自我脑补完的逻辑链切断——以前的他从来不会这样直白拒绝程云起的靠近。 程云起愣住，错失了继续纠缠燕清羽的最好机会，燕清羽转身就走。 他总是自诩燕清羽最好的朋友，他说什么燕清羽都会听，比起态度冷淡的燕清羽，那群围观看戏的纨绔公子哥们更需要他去对付。 程云起硬着头皮干笑：“小羽生病的时候就容易心情不好，可能是这边太吵了，让小羽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今天的宴会是程家主场，其他人没再说什么，陆续散开去玩自己的。 程云起站在原地，看向已经找沙发坐下的燕清羽，握紧拳头。 虽然不知道燕清羽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但今天他必须得让燕清羽乖乖回到燕家去。 — 燕清羽在小沙发上坐下后，更觉脑袋昏沉，天旋地转。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他烧得更严重了。 燕清羽按了按太阳穴，迟钝地注意到有个陌生人已经走到他身边。 “哈喽，你就是我的小嫂子吗？”姜白端着酒杯，吊儿郎当坐在了燕清羽身边。 燕清羽看他一眼，不认识，收回视线。 姜白自我介绍：“我叫姜白，是我哥的堂弟。” 燕清羽：“？” 这人脑子还不正常。 姜白反应过来，轻咳一下：“是姜云简的堂弟。” 燕清羽“哦”一声，没有下文，整个人病恹恹。 姜白忍不住好奇：“我看小嫂子你这情况是发烧了啊？我哥他不是喜欢你吗，居然舍得让你带病出门，还不陪着你？” 燕清羽轻垂眼睫，没有把姜白说的话当真。 第一世他死在了关心爱护他的亲人手中，第二世他死在了无话不聊的挚友手中，第三世他死在了一个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的人手中。 什么样的感情骗局他都经历过了，不会再轻易就被哄骗。 姜白见燕清羽一直不理他，耸了耸肩，不再自讨没趣，起身离开。 宴会厅内觥筹交错，仿佛燕清羽刚来时的小插曲根本就不存在。 只是时不时地，燕清羽也能听到一些新的议论。 “就说那小病秧子嫁进了姜家也只是受罪吧，发着烧那姜家家主都还让他只身一人来宴会，啧啧。” “也不知道那小病秧子能在姜家家主手里活多久，我听说那姜家家主可是个真疯子，姜家里还出过人命呢。” “是那个正好在姜家家主发病的时候撞枪口的佣人吧？听说死得可惨了。” “可惜了，这小病秧子确实是个美人胚子。” “诶对了，听说发烧的人那里会更舒服，你说那姜家家主是不是故意不带他去看病，还让他只身来的？” “你的意思是，就是为了让那小病秧子烧得更严重？” “啧啧，还是有钱人会玩。” “……” 兴许是看燕清羽一直在闭目养神，那些人的议论愈发肆无忌惮起来。 虽然有意克制着音量，但听力本就敏锐的燕清羽还是清晰地捕捉到了不少。 真是聒噪得很。 燕清羽抿唇皱眉，只觉得这里边愈发烦闷。 这时，一名服务员端着一杯饮料过来。 “您好，要来一杯果汁吗？” 燕清羽闻言睁眼，正好有些渴，顺势接过喝了一口，辛辣的味道在舌尖炸开。 杯子里不是果汁，是酒。 6、第 6 章 燕清羽不喜欢酒精的辛辣，浅尝两口后就放在了一边。 但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本就发烧的缘故，没多久他就觉得身体愈发燥热，闷得难以呼吸。 燕清羽皱起眉，起身想找出口，到外面去透透气。 始终在不远处观察他的程云起眼睛一亮。 看来他下的药生效了。 燕清羽今天的态度看起来很不对劲，为了避免那些公子哥们怀疑，程云起没敢再直接上前去找燕清羽。 软的来不了，那他也只能来硬的了。 只要给燕清羽下药，找人玷污了燕清羽的清白，想必那姜家家主也不会要一个被弄脏了的病秧子，到时燕清羽就只能回到燕家去。 程云起捏了捏手，深吸一口气。 这可不是他故意要在燕清羽生病时做的，谁让燕清羽今天让他这么下不来台。 程云起端着酒杯走向燕清羽的方向，一个身影忽然在这时飘到他面前。 “你就是程家的那位大少爷吧？”姜白举着酒杯笑着看向程云起。 程云起被他吓了一跳，后退小半步定睛一看才认出姜白。 他勉强挂起一个友好的微笑：“是姜二少爷啊。我记得我们程家和姜二公子似乎没有太多交集，不知二公子怎么会到我们这个小小的宴会里来？” 说话的同时，程云起又忍不住捏紧手心。 姜白和姜云简一样出名，只不过姜白出名的点在于风流成性。 姜白的父亲是姜云简的二叔，本来姜白一家是最有实力和姜云简竞争家主之位的，可惜姜白本人是个草包，日日流连花丛之中，还男女不忌。 但或许也是因此，姜白和姜云简这对堂兄弟平时说得上兄友弟恭，是姜云简所有堂兄弟当中过得最逍遥自在的一个，还在姜氏集团里挂名当副总，对外被称一声姜家的二少爷。 外界不知姜白和姜云简到底是止于面和还是真的心和，今晚这么多人肆无忌惮地议论，若是被姜白传去给姜云简听，那程家可就危险了。 程云起拿捏不准姜白的态度。 姜白坦然得很：“我？我当然是来听八卦的。莫非程大少爷不欢迎我？” 说到这，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是，今天确实让我听到了不少有意思的八卦。” 程云起干笑：“姜二少能来那是我们的荣幸。至于这八卦，宴会内人多口杂，议论什么的人都会有，真真假假掺杂的，姜二少也别轻易听信才是。” 姜白仿佛听进去了：“程大少说得也有道理。比如有个八卦我就很有疑问，想找程大少亲自求证一下。” 程云起硬着头皮开口：“姜二少但说无妨。” 姜白看着程云起，一对狐狸眼微弯，仿佛天生带了些洞察人心的魔力。 “我一直听说燕家少爷和程大少是竹马竹马的挚友，但今日看燕家少爷对程大少的态度，这似乎……有些不符啊？” 程云起紧了紧拳头，又松开，佯装镇定地笑着：“我和小羽当然是最要好的朋友。只是小羽生病的时候容易情绪不好，这些我都能理解，我不会怪小羽的。” 姜白似笑非笑：“可如果真如程大少所说，那你这位最要好的朋友发着烧到宴会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你上去关心，或者叫家庭医生来给他看看呢？” 程云起眸光微闪，支支吾吾地找借口：“小羽……小羽他身体差，所以、对，所以发烧生病是常有的事情，他不喜欢生病的时候被人打扰，更喜欢自己安静待着。家庭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只是因为离公馆比较远，还没到而已。” “这样啊——”姜白故意拖了个长音，让人摸不清他到底信没信。 程云起不敢继续和姜白纠缠下去：“我还有点其他的事情，就先失陪了。” 姜白侧身让开了位置，端起酒杯抿一口。 他看着程云起往燕清羽刚才的方向走，并且在察觉燕清羽不见了以后，状态明显变得不太对。 姜白勾起嘴角。 今天这宴会可真有意思，不枉他特意来这么一趟。 — 另一边，燕清羽踉踉跄跄走出宴会厅后，浑身的燥热没有任何缓解，甚至呼吸越来越困难。 好晕……好难受。 这样的感觉燕清羽有点熟悉。 是哪一世来着？他差不多也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死掉。 没想到这一世的结局来得那么快，那他还有点后悔从宴会厅里出来了。 死在里面的效果肯定比死在外面好。 燕清羽勉强支撑着身体行走，但完全分辨不出方向。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不远处有辆车子上下来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具体是什么人他已经看不清了。 在那个高个子虚影飞快跑过来的时候，燕清羽彻底支撑不住，昏倒在地。 意识被完全吞没前，他只听到一个不太真切的呼喊声，和机械僵硬的轮子滚动声。 “清&*……” “……” …… “清羽！” 姜云简着急地喊了一声，但行动不便晚了一步，只能看着程洋把昏倒在地的燕清羽抱起来。 他用力握紧轮椅扶手。 程洋在触及燕清羽手背时就皱紧眉头：“他身体好烫，好像是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姜云简来不及多想：“去医院，快！” 程洋连忙应下，抱着燕清羽上车。 姜云简怕自己再上车会耽搁时间，直接让程洋先走，打电话给季司，让季司送他去医院。 车上，姜云简询问：“今天你送清羽来公馆的时候，清羽情况怎么样？” 季司老实回答：“小先生一路都在睡觉，下车的时候我发现小先生好像发烧了。” 那个时候就发烧了？ 姜云简皱眉，冷声问：“为什么不和我报备？” 低沉的气压让季司心里打鼓，勉强镇定：“我问了小先生要不要说，小先生说不用，您也说小先生的命令高于您的命令……我就没说。”而且我还以为您知道的呢。 后半句话季司没敢说出来。 姜云简呼出口气，控制住情绪：“以后事关他身体和安危的都如实报备给我。” 季司从善如流：“好的老板。” 季司以尽可能快的速度带姜云简赶到医院，程洋正等在手术室外。 姜云简：“清羽情况怎么样了？” 程洋：“不太乐观……阿良初步判断是过敏引起的窒息，加上高热，已经在抢救了。” 姜云简眉头皱得更深：“过敏？” 他从没听说过燕清羽对什么东西过敏。 姜云简握紧了手，此刻也只能与程洋一起等在手术室外。 直到将近三个小时后，手术进行中的灯才熄灭，谢华良戴着口罩从手术室里出来。 见到姜云简时，谢华良愣了愣：“云简？你是病人家属？” “算是。”姜云简没时间解释，“他怎么样了？” 谢华良：“还是不太乐观。他身体底子很差，本来就高热发烧，又被人下药，还过敏窒息……幸好过敏源摄入不多，而且来得算及时，能吊住一口气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谢华良又忍不住问：“他是被你的仇家绑架了吗？这么多不同病因叠在一起的病人，真是少见。” 姜云简关注到重点：“被人下药？什么药？” 谢华良：“就你第一反应理解的那种，催-情-药。” 姜云简脸色更加阴沉：“程洋，今晚的事你去好好查一查。” 程洋：“好。不用你说我也会去查的，小先生是在我们程家公馆出的事，我可必须得给他一个交代。” 谢华良茫然：“什么小先生？” 程洋正想解释，姜云简忽然打断：“不重要。你知不知道他的过敏源是什么？” 谢华良关注点偏移：“病人血液里有酒精成分，而且似乎没有摄入其他东西，所以初步判断是酒精过敏，那药应该也是下在酒里的。” 说到这，谢华良又困惑：“按你们的话说，他是去程家公馆参加程家的宴会了？那应该就是在宴会上喝了加料的酒。可是酒精过敏的话，不可能会主动喝酒吧？” 姜云简依旧皱着眉：“他以前不对酒精过敏。” 谢华良：“嗯？” 姜云简：“他酒量一直很好，从来不对酒精过敏。” 谢华良想了想燕清羽苍白的病容，评价：“看不太出来。” 他继续补充：“不过也有可能不是酒，说不定是还吃了什么东西。” 姜云简黑眸深邃，看着谢华良：“原本不过敏的人，有没有可能后来突然对酒精过敏？” 谢华良想了想：“那唯一的可能，就是过量酗酒，喝伤了。总之具体什么原因，就得看他能不能醒得过来了。能醒来的话还能问一问。” 姜云简：“他大概多久能醒？” 谢华良：“说不准。他的情况真的太糟了，现在已经送去重症监护室，可能明天就能睁眼转去普通病房，也可能要等个十天半个月的，或者……” 谢华良叹口气，拍了拍姜云简的肩膀：“做好心理准备吧。” 他还要去燕清羽那边看看情况，说完就暂时先离开了。 谢华良走后，姜云简忽然握紧手，一拳砸向了走廊的墙壁。 程洋吓了一跳：“祖宗诶，你冷静点，好歹别在普通医院里犯病啊。” 他立马从姜云简轮椅的暗格里拿出一个药瓶给他：“快吃个药冷静冷静。” 姜云简接住了药瓶，皱起眉，冷冷地看向程洋。 程洋不和犯病的老板计较，非常有打工人的自觉：“行，好，我知道了，我立刻马上就去调查，天亮前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说完，程洋叮嘱季司几句就匆忙地离开了。 季司去给姜云简买了瓶水，姜云简没接，生生吞下了两粒药丸。 他看向燕清羽刚才被推着离开的方向，攥紧了手里的药瓶。 清羽……你绝对不能出事。 7、第 7 章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探望，姜云简就在重症监护室外坐了一晚上。 凌晨五点多，程洋赶在“天亮之前”的期限回到医院里，给姜云简汇报调查的情况。 “我去调了程家公馆那边的监控，但是那个监控在昨天早上的日常检修过后，就非常恰巧地坏掉了，所以没有记录到当天的真实情况。我找人紧急去维修那段监控，都说损坏得太彻底，修不好。” “程家那边因为太晚了，贸然过去的话只会打草惊蛇，我就暂时没去，先来给你说一下进展。” 姜云简眸色微沉。 如果真是这么“巧合”，那昨晚的宴会就是一场早有蓄谋的陷阱，是有人故意要在宴会上做些什么。 程云起和燕清羽关系那么好，他居然连自己的好朋友都照看不好？ 他昨天就不该让燕清羽自已一个人出席那样的宴会。 姜云简止不住地懊恼。 如果不是昨晚他一直待在宴会厅外面…… 姜云简不敢继续往下深想。 与此同时，谢华良从重症监护室内出来，看到倔驴一般依旧在门外的姜云简，叹了口气。 谢华良是程洋的发小，也是程洋推荐给姜云简的医生，本来是姜云简的家庭医生，专门负责给他治腿。 后来姜云简自暴自弃不愿意治，谢华良没了用武之地，就到这家医院里做了急诊科医生。 昨晚谢华良和程洋抽空唠了唠，大概了解一些姜云简与燕清羽之间的关系。 虽然他没太听懂，但总结下来，大概就是姜云简拐人结婚了还单相思呢。 谢华良走向姜云简：“我真是头一次见你这么痴情的样子。” 姜云简抬头看向他：“清羽怎么样了？” 谢华良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病情稳定很多，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去普通病房了。应该……今天能醒。” 姜云简紧绷了一夜的精神终于放松少许。 谢华良：“不过你那位小先生状态有点奇怪，昨天抢救的时候好像没什么求生意识。” 姜云简皱眉：“没有求生意识？” 谢华良思索着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就是比较薄弱，好像不是很想活。建议你多关心关心他的心理状态。” 姜云简抿唇片刻：“我知道了。” 谢华良：“病房号1307，你和小橙子去吧，我不送了，我要去补眠。” 姜云简：“嗯。” 他直接操纵轮椅，准备和程洋一起离开。 才走出一小段距离，姜云简又忽然停下转身，身后的程洋差点直接撞上来。 程洋连忙避让，姜云简问谢华良：“对了，你是不是和医疗器械团队有合作？” 谢华良哈欠打了一半又收回去：“啊？嗯，是有，怎么了？” 姜云简：“有没有轮椅的团队？” 谢华良想了想：“有。你要买新轮椅吗？” 姜云简：“嗯。我要定制几台新轮椅，完全静音的和适合地毯环境家用的。” “定这么多，你难道真的不想治腿了啊？”谢华良有些不赞同，“你要是坚持复健，过个三五年还是有机会完全恢复的。” 姜云简抿唇：“太久了。” 谢华良没听清：“什么？” 姜云简：“没事。不全是我自己用，也有给清羽准备的。清羽身体底子差，不能太累。” 谢华良啧啧两声：“行，知道了。等定制好了我直接让人给你送货上门。你记得货-到-付-款啊。” 姜云简：“知道了。” 他操纵轮椅转身离开，去到燕清羽的病房。 燕清羽安静躺在病床上，烧已经退了，气息微弱，脸色更是格外苍白。 如果不是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还有起伏，恐怕都要被当成没挺过去。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病床边，伸手想触碰什么，又停滞在半空中，缓缓收了回来。 身后的程洋目睹全程，没敢说话，看了眼时间善意提醒：“亲爱的老板，现在距离你上一次睡觉已经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小先生这边我留下来照顾就好。” 姜云简：“不用。我来照顾。” 程洋轻咳一声，尽可能委婉：“虽然我也很不想打扰你和小先生的二人世界，但是吧，有没有一种可能，以小先生现在的身体状况，要照顾他的话……我会比你稍微方便那么一点点？” 程洋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姜云简：“……” 姜云简：“让你联系的团队联系上了吗？” 程洋立马正经：“在联系了，因为是定制支撑架，那边还在商量决议，可能还需要一点点时间。” 姜云简：“尽快。” 程洋：“好的老板，知道了老板。”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病床边，看了眼仍在昏睡的燕清羽，片刻后才转身：“你留在这里，照顾好清羽。我去趟公司，清羽醒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程洋本想再劝劝，但是对上姜云简黑沉沉的视线，还是咽了回去。 程洋：“好的，保证完成任务。” 他目送姜云简操纵轮椅离开，扭头就把对姜云简的备注改成“风雨欲来版”。 — 姜云简回到公司，还没整理出今天有哪些日程可以直接丢给姜白去做，姜白本人先凑到他的办公室里来了。 “哥？方便我现在进来和你聊聊天不？” 姜云简抬眸，看一眼已经在他办公桌对面坐下的姜白，冷淡：“什么事？” 姜白咧嘴一笑：“来和你分享昨天宴会上听到的八卦。” 姜云简指尖微顿，想起姜白昨晚就去过宴会。 姜白问出了困扰他一晚的问题：“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个问题，哥啊，你不是说你喜欢小嫂子吗，昨天怎么让小嫂子一个人发着烧在那样的宴会里？” 姜云简轻抿唇：“我……不知道清羽发烧了。” “不能吧，小嫂子发烧的状态看起来挺明显的。”姜白持续补刀，“你要真喜欢小嫂子，会观察不到？” “……”姜云简攥紧手，嗓音艰涩，“是我的疏忽。” 燕清羽初来姜家，而他以前的风评那么不好，他不想给燕清羽太大的相处压力，除了叫去小书房的那次，他基本不会——也不敢对燕清羽表现出太多的关注，想让燕清羽能够早点适应。 可他没想到，就因为他的避免关注，差点就让燕清羽…… 姜云简闭了闭眼，将后续的那个可能性切断。 姜白头一次见到姜云简这样的状态，啧啧称奇：“没想到在你残废之后还能看到你对谁这么在意，真不容易。” 姜云简收住情绪，淡淡地瞥一眼姜白：“你不是要说昨天宴会的事情吗？” “哦对。”姜白直接拉椅子坐到离姜云简更近一点的位置，拿出手机，“给你听个有意思的东西。” 姜白按下一段音频的播放键，赫然是昨晚那些世家公子们在宴会上的讨论，其中绝大部分是评价燕清羽的那些污言秽语。 姜云简脸色一下阴沉得可怕。 他昨天竟然让燕清羽一个人发着烧，身处在这样的环境里。 姜白指尖点了点桌面，继续补充：“这些话如果不是程云起的默许，在程家的宴会里肯定不会有人敢这么说。而且昨天小嫂子进入宴会厅后还和程云起闹了次不愉快，因为不搭理程云起让程云起很下不来台。” “我觉得小嫂子和程云起的关系，似乎没有那么好啊。” 这完全在姜云简预料之外。 他皱起眉，敏锐地得出推测：“昨天是不是程云起给燕清羽下的药？” 姜白被这突兀的问题问懵：“啊？什么下药？” 姜云简：“清羽昨晚被人下药，还撞上高烧和酒精过敏，到我回公司前才脱离生命危险。” 姜白震惊：“我操，这么凶险？” 他缓了缓，思索片刻：“不过你要这么说的话……我感觉程云起的概率确实挺大的。” “昨天晚上有服务员给小嫂子喝了一杯果汁，小嫂子喝了两口就放下了，而且这个期间程云起一直看着小嫂子的方向，我就上去找程云起聊了两句。” “之后小嫂子不见了，程云起看起来状态就不太对劲了。” 姜云简不理解：“可程云起为什么要这么做？” 姜白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觉得吧，小嫂子和程云起不见得就是传言中那么要好的关系。至少程云起肯定不是真心把小嫂子当朋友。” 姜云简轻叩桌沿：“程洋。” 应他的是姜白：“小橙子今天没来。” 姜云简顿住，想起这时候程洋在医院里照顾燕清羽。 那本来应该是他的活。 姜云简握紧了手。 姜白疑惑：“怎么了这是？难道小橙子今天是旷工？” 姜云简松开手：“没事。他在医院照顾清羽。” 姜白：“怎么是他照顾？你不是很爱你老婆吗，这么关键的时候你不在医院陪护？” 被扎心的姜云简抿唇不语。 姜白回过神来：“哦对，你双腿残废，留在医院还指不定是小嫂子照顾你还是你照顾他。” 姜云简冷声：“嘴不想要了可以缝起来。” 姜白麻溜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但马上他又拉开“拉链”：“诶，真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自己回来的？难怪你怨气这么重。” 姜云简直接把桌上的合同丢姜白那边去了。 姜白非常顺手翻开来看了眼：“很好，已经签名了，那就不用我看了……诶等等，姜志浩？他怎么又冒出来了？” 姜云简看一眼手机，心不在焉：“回国了。” 姜白合上文件夹，抬头看他：“哥，你这回答是不是有点太敷衍了？就这么牵挂小嫂子？” 这次姜云简直接没理他。 姜白敲了敲他面前的桌子：“哥，别怪我没提醒你，姜志浩不是个省油的灯，现在是鱼上钩的关键时期，你又残废小嫂子又病弱的，你小心小嫂子成靶子。” 姜云简将视线从手机上挪走：“我知道。” 姜志浩是姜云简的小叔，也是在姜云简掌权后，剩下的唯一一个还在觊觎家主之位的人。 姜白这些年对外装草包花天酒地，也是为了和姜云简一起钓出这条大鱼。 姜志浩回国，他们就该开始“打窝”了。 姜云简垂眸遮掩思绪，随后操纵着轮椅要离开。 姜白：“哎你去哪儿？” 姜云简头也不回：“去医院，找程洋。” 他必须得再问问程洋那个医疗团队怎么还没联系好，这都过去多少分钟了。 姜白目送姜云简消失在门外，轻啧两声：“看来小橙子又要加班了。” 给程洋点完蜡，姜白突然又回过味来。 “诶不对，你又要把工作全丢给我啊？？！” 8、第 8 章 燕清羽醒来时，入眼的先是满目熟悉晃眼的白。 他又重生了？ 怎么这次没有那个医生烦人的声音？ 燕清羽意识渐渐跟着清醒，发现这个病房好像不是他重生节点的病房。 紧接着，就是程洋的声音传来：“小先生，您可算是醒了！” 燕清羽听到程洋的称呼，又闭上了眼。 哦，原来是没死成。 程洋茫然：“小先生……？” 这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燕清羽重新睁眼，深褐眸色中平静无虞。 程洋把刚才卡一半的惊喜提回来：“我这就通知姜总您醒了！” 没死成的燕清羽不想说话，只听到程洋刚拨通电话，病房门口就同步传来开门声。 程洋被吓得差点没拿稳手机：“老板？你还会瞬移啊？” 姜云简看了程洋一眼，让他自己体会，随后便操纵轮椅来到燕清羽的病床前。 燕清羽和姜云简对上视线。 姜云简指尖无意识地拨弄轮椅扶手上的按钮：“昨天的事情……抱歉，我不知道你发烧了。” 燕清羽虚弱地闭上眼：“没事，反正没死。” 他平淡的语气让姜云简联想起谢华良说他求生意识薄弱的事情。 但眼下他们不太熟，姜云简思虑片刻还是换了个问题：“医生说你是发烧时被人下药，又误食过敏原。你酒精过敏吗？” 闻言，燕清羽缓缓睁开了眼，看着天花板刺目的白。 去晚宴后他唯一入口的东西只有那杯酒，如果他的呼吸困难是因为过敏，那确实只有可能是酒精过敏。 酒精过敏…… 燕清羽回想起上一世时，非自愿喝下的一杯又一杯酒。 因为妈妈娘家那边风气豪迈，他从小就接触了各种各样的酒，酒量也一直很好，酒精过敏是上一世喝了过量的酒之后出现的症状，没想到居然还随着他的重生一起回来了。 燕清羽淡淡应下：“是。” 接着两人就相对沉默了一会儿。 姜云简抠着按钮把话题转回去：“关于你被下药的事情，之后我会彻查，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燕清羽“嗯”一声，没有下文。 下药他知道肯定是程云起做的，目的是找人玷污他的清白，让姜云简厌弃他，回到那个虚情假意的燕家。 ——哦，虽然现在在姜家也没差。 两人间的氛围再次凝固，直到一阵敲门声响起。 “听说小病人醒了？我来看看。”谢华良直接推门进来，看到氛围奇怪的三人，“怎么回事，怎么看着你们好像一副都不是很熟的样子？” 没人搭理谢华良，只有程洋还回了个无奈摊手的动作。 谢华良走到燕清羽床边，把病床稍微调高一些，先给燕清羽量了个体温，三十七度一。 “没复烧，但是体温还是相对比较高，需要再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谢华良记录下燕清羽的情况，例行询问：“这次过敏的过敏源你知道吗？” 燕清羽垂眸：“酒精。” 谢华良：“之前你知道自己酒精过敏吗？” 燕清羽：“算知道。” 谢华良笔尖微顿：“那怎么还喝酒呢？” 燕清羽：“服务员说是果汁。” “噢。”谢华良结束这个话题，“身体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燕清羽想了想：“头晕，嗓子疼。” 谢华良又看了眼燕清羽的咽喉情况，得出结论：“虽然不发烧了但病没好呢，你底子太差，记得好好休息，后续按时吃药啊。” 燕清羽“嗯”了一声。 谢华良收起笔：“对了，你们点的外卖送到病房门口了，我刚才顺手给你们放门口桌上了。” 程洋懵懵的：“什么外卖？” 姜云简：“我让姜白点的，清羽昨晚没吃东西。” 谢华良：“小病人现在确实该吃点清淡的垫垫，等会还得吃药。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啊。” 临走前，谢华良在桌上给燕清羽放了两颗糖。 燕清羽偏头看到：“？” 谢华良笑了笑：“小病人今天表现不错，虽然看着不太想理我，但还是句句有回应。奖励你的。” 燕清羽：“……” 哄小孩呢？ 燕清羽觉得这个医生不太靠谱。 不靠谱的谢医生转身要走，程洋也非常识趣地去把吃的拿进来。 燕清羽虚弱地靠在病床上，看着姜云简在帮他把病床的小桌子支开。 姜云简捏了捏手心，问：“你需要我喂你，还是你自己吃？” 平淡的语气听着就是在走个联姻对象身份的过场。 燕清羽没指望姜云简这样脾气不好的人会主动要喂他吃东西。 燕清羽：“我自己吃。” 姜云简“嗯”一声，垂下了眼睫。 没走远的谢华良恨铁不成钢，脚底打了个拐又转回来：“那谁，病人家属，跟我出来一下。” 姜云简抬头，皱眉，眼神冷漠了不止一个度。 谢华良直接回来上手，连人带轮椅地给推了出去。 姜云简明显不是很乐意，但轮椅被推走他也不能强控，被迫来到了走廊，先给屋内的程洋发了个消息，催他赶紧联系那个医疗团队。 谢华良关上病房门，开门见山：“云简啊，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拐人结婚还是单相思了。” 姜云简：“？” 谢华良靠在墙上，双手抱胸：“我跟你说的，他可能心理状态不太好，你问他了吗？” 姜云简抿唇不语。 谢华良叹气：“云简，你家那位小先生现在表现出来的心理状态和他传闻中的性格相差很大，他肯定是经历过什么。” “而现在对他来说，你是完全的陌生人，甚至也可能在他心里，你也是传闻中那样凶神恶煞，只是拿他当工具人的疯子。” 这话姜云简没法反驳。 他只是燕清羽过往遇到过的无数人里，无足轻重的过客。 谢华良继续说：“但云简你吧，不懂说话的艺术，又不会哄人，你这要能追到人那真是母猪都能上树。” 姜云简：“……” 姜云简：“你说话的艺术也不怎么样。” 谢华良笑着收下了他这句夸奖，继续：“我本科的时候怎么说也上过几节心理学的辅修，你确定不听听我的建议？” 姜云简：“什么建议？” 谢华良拍了拍姜云简的肩膀：“少问多做。你不要指望一个对你警惕的人会轻易接受你的好意，与其问他，你不如直接去做，用你的行动告诉他你的心意。” 姜云简担忧：“但如果他不需要这些好意怎么办？” 谢华良：“他都不想活了你还管这么多呢？” 姜云简不喜欢听谢华良这么说，但想反驳又找不到错处。 话糙理不糙。 谢华良：“我都听小橙子说了，你暗恋人小羽毛得有个十多年了，你面对他的时候难免瞻前顾后，我理解。但他有厌世的情绪，表现出来就是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问他肯定得不到任何有效回答。” 姜云简重点偏移：“你为什么叫他小羽毛？” “……行，我不叫小羽毛，是你家小先生。”谢华良飞快改口，还特地强调了“你家”两个字。 姜云简这才满意，回答：“嗯。我知道了。” 之前程洋选择介绍谢华良给他做家庭医生，也是因为谢华良在心理医学方面有一定研究，比较适合刚出事时心理状态非常糟糕的姜云简。 虽然谢华良研究不深不算正式的心理医生，但好歹有点用，在一些不触及姜云简死板脑筋的点时，他是愿意听一听的。 谢华良又拍了下姜云简的肩膀：“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啊，记得提醒你家小先生好好休息，有不舒服就说，也记得去缴费。” “——另外。”谢华良停顿片刻，露出一个贱嗖嗖的笑容，“如果这个建议有用，记得结算我的咨询费。” 姜云简：“……” 就知道这个财迷没那么好心。 姜云简：“知道了。” 谢华良抬脚准备走，临走前不忘犯个贱：“要我把你再推回去吗？” 姜云简：“……不用。” 姜云简自己操纵轮椅回到了病房内。 燕清羽已经在病房内开始吃早餐。 他从小受燕家的世家教育，吃东西慢条斯理，看起来赏心悦目，稍有些长的头发垂落在颈后，更衬出脖颈的白皙纤细。 青色血管于肌肤下若隐若现，鲜活又脆弱。 姜云简看了一会儿，操纵轮椅回到燕清羽病床边。 程洋把另一份早餐递给姜云简，是一碗比较稀的粥，配有勺子和吸管。 姜白买的全都是些好消化的流食，因为不知道燕清羽的口味，干脆给程洋和姜云简的份也都是同类不同口味。 反正他们身体健康，偶尔吃顿养胃的饿不死。 体虚病弱的燕清羽吃两口就有点累了，正打算随便凑活凑活时，旁边的姜云简直接给他碗里放上一根吸管。 “吸管省力气。” 燕清羽抬眸看向姜云简，姜云简也看着他，漆黑双眸看不出太多情绪，下颚微微绷着，看起来不是什么好表情。 那应该就是嫌他动作慢了。 燕清羽收回视线，用吸管继续慢条斯理地喝粥。 姜云简见他愿意用，紧绷着的情绪缓和些许。 燕清羽不排斥，那应该就说明谢华良的建议还算有用，可以继续采用。 姜云简低头翻手机，把谢华良从黑名单里放出来，直接转账，还在上班时间的谢华良秒收秒回。 【谢华良：老板大气，谢谢老板】 【谢华良：欢迎下次再来啊～】 姜云简反手又把谢华良扔回了黑名单里。 9、第 9 章 燕清羽喝完粥不久，就有护士进来给他扎针输液。 姜云简将他的病床调低，方便他直接躺下休息。 燕清羽才在鬼门关走过一遭，身体虚得很，躺下没多久就再次睡着。 姜云简始终在旁边观察他的状况，等他睡熟了轻轻帮他把被子盖好，示意程洋出病房。 程洋一出病房就连忙报备：“报告老板，团队那边真的在催了，但是毕竟是国外的有时差呢，真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回消息，您就别催了。” 姜云简看他一眼：“没问你这个。” 程洋松了口气，精神状态都恢复不少：“好的老板。那请问老板您还有什么吩咐？” 姜云简：“我留在这里照顾一会儿清羽，你先回去休息，之后来和我换。” 程洋看着一脸疲态的姜云简，提出建议：“要不还是你先去休息吧？你睡不好的后果可比我睡不好要严重得多。而且我年轻啊，一个通宵算什么？我不睡都行的。” 姜云简凉飕飕地瞥了程洋一眼。 程洋轻咳一声：“我不是说您老的意思哈。只是以您的精神状态，还是不要紧绷太久比较好，不然吓到小先生那您可就彻底玩完了。” 最后一句话精准戳中了姜云简。 他沉默片刻，同意了程洋的提议：“行，那就辛苦你了。” 程洋笑容灿烂：“不辛苦，记得给我多加点奖金就行。” 姜云简：“……” 姜云简：“知道了。” 他操纵着轮椅转身离开，回家去短暂补眠。 不过直到中午姜云简再回来，燕清羽都没有醒来过。 燕清羽混混沌沌地睡了许久，还做了个乱七八糟的梦。 梦里夹杂着三世的经历，都是燕清羽不想再去回忆的事情。 中午他再睁眼时，就发现病床边围了不少人。 “又发烧了，应该是长期处于焦虑状态，使得他本来就不好的免疫力再度下降，病情反复……” 谢华良的声音从模糊变清晰，又渐渐再次模糊，燕清羽几乎没有多少清醒的意识。 不过类似的话燕清羽依稀有印象，是以前听到过的。 那是在第二世的时候，因为程云起对他的各种恶意诋毁侮辱，他长期陷入焦虑紧张的情绪，本来就不好的身体变得更差。 后来这个病根被带到了第三世，如今也随着第三世的酒精过敏一起被带到了第四世。 真是越重生越脆皮。 不过这样也好，说明再如何，都肯定会有身体衰败枯竭，支撑不了重生的时候。 燕清羽的思虑加重了他此刻本就不舒服的身体状态，脑袋晕沉沉的，又冷又热，难受得都想闭上眼直接这么咽气算了。 他在无意识间皱紧眉头，呼吸愈发粗重。 就在这时，他的额间忽地覆上一丝冰凉，带走部分令人烦闷的燥热。 还挺舒服的。 燕清羽无意识地往冰凉的物体上蹭了蹭，幅度很轻，除了此刻指尖尚未离开退热贴的姜云简，无人注意到。 姜云简几乎是本能地想蜷起手，可是又因燕清羽依恋似的动作而不舍，生生地克制住，轻轻在燕清羽额间发梢处抚了抚。 像小猫似的。 ——可不就是只病恹恹没精打采的小猫么。 姜云简将退热贴的边角抚了又抚，光是贴这么一个普通的退热贴就花了一分多钟。 燕清羽迷糊间睁眼，往姜云简的方向看过去，仿佛在姜云简的眸色中看出些温柔与心疼。 ……真给他烧糊涂了，能从世家圈知名“阎罗王”眼里看出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来。 燕清羽放弃挣扎闭上眼，都烧到这个程度了，大概率没救了，要是能让他再睁眼直接见到妈妈就最好了。 他晕沉沉地又睡了过去，但不知是不是始终停留在他额间的一个轻柔力度，或是微凉温度，这次他没有再做那些糟心的梦，渐渐沉入平稳无梦的深眠。 等他再醒来时，病房内只剩下姜云简一人。 姜云简正坐在病床边，膝盖上放了台笔记本电脑，似乎正在打字办公，但声音很轻，不是意识清醒了根本就听不见。 果然有钱人就是有钱人，办公的电脑都特意选个静音键盘。 燕清羽正想着，姜云简忽然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了病床方向，与他对上视线。 “……醒了？”姜云简合上电脑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我让他们再给你检查一下。” 姜云简按下病床头的呼叫铃，顺便帮燕清羽把病床摇了起来，给他端了杯水。 燕清羽接过来喝了两口，水的温度还刚刚好，不凉不烫。 看来他醒得很是时候。 护士很快来到病房里，又给燕清羽量了次体温。 谢华良是在量体温的间隙收到消息过来的，接替了护士的工作亲自帮燕清羽检查，先例行问了一系列身体问题。 燕清羽和之前一样，虽然神情恹恹不想搭理人，但是面对医生的问话总是会如实回答。 活了这么多世这么多年，身体还越来越差，认真回答医生问题和遵医嘱已经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习惯了。 谢华良做完记录，又看了眼体温计，三十六度八。 谢华良：“恢复得还行，烧退了。之后注意保暖和休息，只要晚上不再反复应该就差不多了。” 燕清羽问：“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谢华良：“出院还早。你底子太差，至少得多住个三五天的观察一下，以免有什么后遗症。” 燕清羽抿唇，不是很开心。 谢华良笑着问：“小病人不喜欢医院啊？” 燕清羽和姜云简都看向了谢华良，眼神如出一辙。 说得好像有谁会喜欢医院似的。 谢华良后知后觉地摸了摸鼻子。 他轻咳一声，交代：“总之呢就好好休息，按时吃饭。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你就按铃，及时排查完，才能尽早出院。” 燕清羽“嗯”一声应下。 谢华良顺手把燕清羽在输的药液也换好：“输完这瓶应该就差不多了，到时候记得喊人来拔针。” 这次是姜云简应了下来：“知道了。” 该叮嘱的都叮嘱完了，谢华良这才离开，不再打扰他们难得的二人相处时间。 姜云简在这时把燕清羽的手机递去给他：“你的手机。在你睡觉的时候有人给你打过电话，我都挂了。” 燕清羽接过来解锁，看了眼通讯录，两个未接来电是那个假惺惺的后妈文红英打来的，十个未接来电是程云起打来的。 另外也零星有一些其他认识的人，都只打过一次，看他不接就再没打过。 除此之外还有微信收到的一连串消息。 文红英例行说了些家里才是他永远的港湾之类的话，都是前三世里她反复来回说烂了的车轱辘话，燕清羽直接删除聊天框，看都懒得看。 其他也有昨天宴会上的世家公子哥发来的道歉，说是昨晚宴会上都只是些玩笑话让他不要在意。 道歉道得敷衍，也只有曾经那个傻乎乎把所有人当朋友的燕清羽会听信了。 这些人燕清羽联系不多，不怕他们跑到他面前来烦人，干脆一次性全给删了，聊天列表都干净清爽不少。 燕清羽删完最后一个正想退出去时，程云起又忽然打了个电话进来，被他不小心按到接通。 “喂？是小羽吗？你终于接电话了！” 燕清羽：“……” 真烦人。 程云起那99+的消息记录他还没来得及清空掉呢。 燕清羽冷淡地拿起电话：“什么事？” “我听说你进医院了，发生了什么？是你昨晚的发烧又严重了吗？现在一定没有人照顾你吧，你是在程家公馆出的事，再怎么说我也有责任，要不你把医院和病房告诉我，我去照顾你好不好？” 燕清羽：“不用。” 说完，他不等程云起那边有任何回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程云起那边还不死心，给他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程云起：小羽，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是有什么误会】 【程云起：你身体不好，不要闹脾气，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 【程云起：情绪对你的身体影响很大的，你千万不要任性，万事还是要以你的身体为先】 【程云起：你现在在姜家那边，姜家家主自己就是个要别人照顾的残废疯子，在医院肯定没有人照顾你，那会很不方便的】 【程云起：你饿不饿？要不我带些吃的去找你吧？肯定都是你爱吃的】 程云起一连串消息发过来的时候，姜云简也把燕清羽这边的小桌子支起来，把保温桶里放的粥食和清淡小菜一一端出来。 真别说，可比就算来了也只会烦他的程云起和文红英要体贴得多。 燕清羽这一觉从早上睡到了下午，中间还复烧过一次，闻到香味肚子就开始咕咕叫唤了。 他摁灭手机屏幕，随手放到桌子上，只是因为程云起坚持不懈地发消息，屏幕还是一亮一亮的。 姜云简状似不经意地问：“你朋友？” 燕清羽懒得解释：“嗯。” 姜云简：“怎么不回他消息？” 燕清羽：“他很烦。” 姜云简闭嘴不再问了。 10、第 10 章 燕清羽吃完东西，正好程洋也来了，主动帮忙收拾好。 病房里有电视，姜云简就找出遥控器打开电视，特意去搜了一部影片。 “你今天睡太久了，再睡晚上容易睡不着，看会儿电视吧。” 燕清羽看着电视里开始播放的黄色方块动画片，沉默。 这个黄色方块确实足够吵得他睡不着。 姜云简把遥控器放在了燕清羽触手可及的地方，报备：“我和程洋出去一会儿，就在门口，有事的话直接叫我们。” 燕清羽随口“嗯”一声。 姜云简和程洋去到病房外，将房门关上。 姜云简：“我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程洋将一份资料递给姜云简：“有关小先生最近的情况我全都尽量调查了，只知道在车祸前一天晚上，小先生还出席了一个小宴会，在小宴会上表现得和以前一样，活泼开朗，乐观大方，看不出一点车祸后的状态。” 姜云简翻了翻手中的资料，和程洋说的差不多，更为疑虑：“那中午他发烧时，谢华良为什么会说他长期焦虑？” 程洋：“阿良专业能力过硬，诊断得肯定也没错。所以我比较倾向于，以前的小先生可能就是……那个叫什么，微笑抑郁症？然后因为车祸受到惊吓，微笑不起来了。” 姜云简：“……” 总觉得很怪。 程洋：“反正现在程云起那边肯定有问题，那燕家也不见得是真的对小先生多好，毕竟很多事情我们都是听说的，传闻不一定可靠，还是得当事人才知道。” 但问题就在于，“当事人”燕清羽如今表现出来的情况，让他们没办法直接问。 他们以前和燕清羽没有交际，姜云简的风评又不好，当初姜云简甚至都没抱联姻申请能被燕清羽答应的希望。 程洋拍了拍姜云简的肩膀：“老板，任重而道远啊，加油感化小先生吧。” 姜云简：“。” 姜云简：“那个团队你联系好了没？” 程洋：“……” 程洋收回手：“好的姜总，我这就去再催催。” 程洋离开医院去干活，姜云简操纵轮椅回到病房内。 电视里放的还是黄色海绵方块，燕清羽搂着个小抱枕靠在病床上，视线专注于电视内容中。 姜云简回到病床旁的桌子边，拿起电脑继续办公。 燕清羽看他一眼：“你不回公司吗？” 姜云简神色微微绷紧：“我留在这照顾你。” 燕清羽：“哦。” 这不耐烦似的样子，那多半是为了体面的伪装。估计这个姜家家主确实很想改善一下他自己的名声。 燕清羽无所谓地继续看电视。 一直到晚上睡觉的时间，除了晚饭后短暂地让程洋来照看了一会儿，姜云简几乎是寸步不离，就待在病房里守着。 程洋在其他时间也时不时地过来一趟，看看有没有什么他帮得上忙的地方——毕竟以姜云简的残废状态，要他照顾好燕清羽实在太勉强了一点。 为此，程洋也终于在姜云简的催促下和支撑架的医疗团队建立正式联系，开始商谈关于定制支撑架的具体事宜。 晚上，看了半天黄色方块的燕清羽打了个哈欠。 姜云简见状，拿遥控器关上了电视。 “不早了，你该休息了。”姜云简顺便把燕清羽的床也调整好。 燕清羽本来就困了，顺势躺下。 但姜云简一直没走，像是要给他守夜。 燕清羽懒得管他，蒙头就睡。 这一次他睡得很安稳，没有再复烧，病情稳定很多。 之后两天他的情况也是差不多的稳定，病情有所好转，没有出现什么后遗症。 谢华良在这段时间完全成了燕清羽的主治医生，在燕清羽住院的第四天来给他复查。 “恢复得挺好的，差不多明天要想的话，就可以出院了。” 谢华良记录下燕清羽的身体情况，收好笔。 燕清羽搂着小抱枕靠在床上，气色比四天前好上些许，只是相较常人依旧过于苍白虚弱。 谢华良随口叮嘱：“之后记得不要喝酒了，出门在外也提高点警惕性，你这么漂亮的小孩很容易被人觊觎的。” 燕清羽觉得这玩意听起来不像医嘱，没应答。 旁边的姜云简又给他递来一杯水。 燕清羽接过来小口喝了。 还是温度正好，不凉不烫。 这两天姜云简几乎都是这样在病房里细致地照顾燕清羽，程洋在早午晚三餐的时候过来替，让姜云简短暂休息，或者就在门外守着，随时有需要就进来。 燕清羽对姜云简的好意接受得很坦然——在他看来，姜云简的所作所为和死刑犯的断头饭差不多。 能让他临死前舒坦点，他又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谢华良见燕清羽不太想听的样子，转而交代起“病人家属”该怎么照顾好他这个病患，燕清羽干脆闭目假寐。 但寐着寐着，燕清羽就迷迷糊糊地快要真睡着。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身后靠着的病床在缓缓下降，睁开了眼。 平静无虞的深褐双眸与另一对瞳色稍深些的眼睛撞在一起。 这个刹那间，他们都清楚看到了对方眼里的自己——原原本本倒映出来，不带任何情绪的模样。 病床的下降停滞片刻又继续。 姜云简：“我和程洋等会儿有事，要出去一趟。我让季司守在病房门口，有事你就叫他，或者给我打电话。” 燕清羽闭眼：“嗯。” 姜云简在病床边看了会儿，直到燕清羽的呼吸声变得平稳漫长后才操纵新换的轮椅，悄无声息离开。 最近程洋已经和支撑架的医疗团队协商后具体价格与时间，今天姜云简必须和程洋一起短暂离开，去进行数据测量记录，以便后续定制事宜。 这还是燕清羽住院以来，第一次姜云简和程洋都不在。 燕清羽无所谓，安稳浅眠。 整个四世下来，他住院的时间都能单拎出来另起一世了，就算没人照顾，在医院里他也死不了。 但架不住总有人找准了时机要凑过来烦他。 燕清羽快要陷入深眠之际，就听到有人催命似的喊他。他不耐烦地睁眼，果不其然看到了程云起的脸。 程云起很惊喜似的：“小羽你终于醒了！” 燕清羽冷漠：“我还没聋。” 叭叭叭吵个不停，超市促销的喇叭都没他能叫唤，谁能不醒？ 这会儿假惺惺地说个终于，那还真是“终于”把人给吵得睡不着了。 程云起被噎住，一时都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但他的职业素养还算高，停滞片刻就继续：“小羽，我可算是找到你了，最近那个姜家家主封锁了所有有关你的消息，没想到他居然是把你软禁在了这里。你都瘦了好多，他肯定没有好好照顾你吧？病房里连个护工都没有。” “小羽，我救你出去吧，伯父伯母他们都可担心你了。之前你在程家公馆出事的事情我也给你调查好了，是那个服务生对你见色起意，我已经让人给了他应有的教训。以后我们一定好好保护你。” “那个姜家家主对你肯定不怀好意，你都生病了，现在也不见他在你身边陪你，还不让我们找到你，说不定就是想先切断你的交友圈，让你越来越离不开他。这种疯子的手段可多了，你肯定斗不过他的。” 程云起自我感觉良好地说个不停，看起来是真的凑巧碰上姜云简和程洋都不在的时候过来，完全不知道之前的情况。 燕清羽烦不胜烦，一句没回，直接喊人：“季司！” 季司立即推门进来：“小先生有什么吩咐？” 燕清羽眸色冷淡：“送客。” 程云起愣住：“……小羽？你这是做什么？” 燕清羽没理他，对季司说：“我的病房不是垃圾场，不要什么垃圾都放进来。” 季司懵懵地站在原地，一时没弄清情况。 他是记得程云起是燕清羽好朋友，才允许程云起进的病房，但现在看起来，燕清羽似乎是……骂了程云起？ 季司不懂这些世家辛密，很快回神，执行燕清羽的指令。 “程少爷，我们家小先生要休息了，请您离开。”季司朝程云起示意了门口的方向。 程云起难以置信地看着燕清羽：“小羽，你这是做什么？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我最近担心你担心得……” “闭嘴，你很吵。”燕清羽直接打断他的道德绑架，“季司，限你一分钟，要么送客，要么送走你自己。” 季司是第一次听到燕清羽说这么多话，哪敢再耽搁，捂住程云起的嘴强行拉走他，还顺便喊了医院的保安，把人直接给丢出去。 从头到尾，都没让程云起再有机会对燕清羽说出一个字。 “小先生，都处理好了。”季司擦着手，回到燕清羽病床边复命，“这次是我的失职，一定没有下次了。” 燕清羽“嗯”一声，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一眼就看到了通讯录最上面的备注。 “aaa姜云简”。 燕清羽：“……” 这个备注是之前姜云简自己拿他手机存号码时填的，燕清羽今天是第一次看到。 好好的姜家家主，备注得跟个批发商似的。 11、第 11 章 燕清羽给姜云简打了个电话，几乎是才振铃不久，姜云简那边就接通了。 “清羽？是出什么事了吗？” 姜云简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夹杂着细微失真的电流声，听起来更为冷硬。 燕清羽直入主题：“我要出院。” “……现在吗？” 燕清羽：“现在，立刻。” 姜云简几乎没有停顿：“好。那你等一下，我让谢华良给你办出院手续，我等会儿和程洋回去接你。” 燕清羽：“嗯。” 他挂断电话，过了会儿，谢华良就敲门进来。 谢华良：“出院手续办好了，云简那边马上就好。季司你先去备车吧，这里有我。” 季司：“好的。” 季司转身离开，谢华良走到病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怎么今天突然这么着急出院了？为防万一其实我还是比较建议你再留院多观察一天。” 燕清羽冷淡：“医院会进蚊子，很烦。” 谢华良茫然：“哪有蚊子？” 燕清羽没回答。 谢华良也不再问，在病房里等了会儿，就见到推着轮椅进来的程洋，身后跟着季司。 程洋：“小先生，车已经备好，姜总也在车上等着了，我带您过去吧。这里由季司收拾就好。” 燕清羽疑问：“他不开车吗？” 程洋：“这次我开我自己的车送您和姜总回去。” 燕清羽没再说话，坐上轮椅任由程洋推他到停好在医院门口的车前。 程洋开的是辆足够大的商务车，后座很轻松就能放下两张轮椅。 难怪今天是程洋来开车。 燕清羽上车时姜云简正拿电脑在看什么，见到他的时候就直接合上了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 燕清羽余光中只瞥见一角素白画面，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画面的内容。 那是他在的病房。 普通病房一般不会装监控，不过他住院第一天姜云简就以想确保他安全为由单独装了一个，还说只是为了确保他的安全，非必要时不会看。 燕清羽连死都不在乎，更不会在乎隐私这种东西，让姜云简随意。 现在看来，这姜云简确实还是挺变态的。 燕清羽懒得戳穿，面对一样的死亡结果，斤斤计较这些细节只会徒增一些无用的争执。 他上车坐好，几乎是程洋刚启动车子不久，就闭眼开始睡觉。 他身子虚，病虽然好了七七八八，但不算好全，平时比较嗜睡。刚才他正要睡着就被程云起给吵醒，这会儿困得很，片刻后气息声就变得平稳。 姜云简偏头看向燕清羽，等到他的呼吸声逐渐绵长些后，才轻轻将一个抱枕塞在了靠近车窗的那一边，以免燕清羽不小心磕到头。 中途他不免侧身靠近燕清羽的方向，一浅一深的两缕消毒水气味交缠在一起。 燕清羽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皱起眉。 姜云简放缓了呼吸，安置好抱枕后小心翼翼地退回去，看向燕清羽仍旧微拢的眉梢。 是不喜欢消毒水的味道吗？ 姜云简拿出手机给管家陈叔发消息。 【简：陈叔，清羽现在出院回家，你先放好热水，再准备点香薰】 【陈叔：好的家主】 【陈叔：对了，要准备什么味道的香薰？】 姜云简指尖在手机屏幕上停顿片刻，继续打字。 【简：我房间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那瓶】 【陈叔：好的】 姜云简交代完，正好又收到了季司发来的消息，是回复的他之前问谁来找过燕清羽的问题。 【季司：小先生说要出院前只有程云起来过】 【简：知道了】 姜云简收好手机，想到刚才看的那一段监控画面。 在接到燕清羽电话的时候，姜云简就猜出应该是发生了什么，结束数据测量后就调出了那段时间前后的监控，清楚看到了燕清羽和程云起互动的全过程。 程云起那些无端污蔑暂且不论，以燕清羽对待程云起的态度，绝对不是他一直以来听说的“挚友”之情。 程云起到底对燕清羽做了什么，会让燕清羽忽然间就改变态度？ 姜云简想到那场车祸。 车祸出在程洋约见了燕清羽，燕清羽来的途中。 燕清羽提前联系了程洋说快到了，程洋就出去等，正正好好目睹车祸的全过程，打了120送燕清羽到医院，并通知姜云简。 但从出车祸到车祸后初次醒来，这个过程至少程洋都是在的。 姜云简思虑着，拿起手机先去联系了姜白。 【简：帮我查一下上周清羽出车祸的事情】 姜白那边几乎是秒回。 【姜白：什么？小嫂子上周还出了车祸？】 【姜白：上周不是你刚和小嫂子联姻吗，这么快就有人要害小嫂子？】 【简：那时还没有，是程洋约了清羽见面要谈的时候，清羽路上出的车祸】 【简：程洋正巧看到，送了清羽去医院，在医院里确定联姻的】 【姜白：那你是怀疑在这之前就有人想搞小嫂子？】 【简：差不多，总之你帮我查一下，要快】 【姜白：行，知道了】 姜白那边回复完不久，马上又发来新的消息。 【姜白：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上班？】 【姜白：我给你代班这么多天，你再不回来我草包人设就要立不住了】 【姜白：姜志浩那边最近有点小动作，现在要是暴露，我这么多年浪子就白装了】 【姜白：我都挨我爹多少顿打了，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白费！】 姜云简看着姜白又发来一连串表情包，正准备打字回复，忽然感觉到肩膀一沉。 他愣了愣，更明显的消毒水气味迟钝地传到他嗅觉感知中，夹杂着一缕很浅淡的甜甜花香，以及独属于燕清羽身上的温度。 毛茸茸的发丝蹭在姜云简脸颊一侧，清浅绵长的呼吸声尽在耳畔，盖住了怦然加剧的心跳声。 【姜白：哥？】 【姜白：大哥！】 【姜白：祖宗！！你人怎么又跑了？！】 【姜白：快把我的事业脑大哥还给我啊！！】 姜白的消息还在不停发过来，姜云简却没再看一眼。 他缓慢放下手机，缓慢调整下意识屏住的呼吸，放松身体，之后就一直维持这个动作与状态，直到到家。 程洋停好车后正想提醒，一扭头看这场面，愣是没敢开口。 燕清羽睡得不沉，感觉到周围的变化，迷迷糊糊睁开眼，又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完全没在意刚才的姿势。 管家陈叔绕过车尾走到燕清羽这边：“家主，小先生，欢迎回家。” 燕清羽清醒许多，开门下车，没要轮椅，还回头看了眼在车上一动不动的姜云简：“你不下车？” 姜云简：“晚点。我让陈叔放了热水，你可以先去洗个澡。” 燕清羽“嗯”一声，关上车门和陈叔离开。 姜云简一直目送着他回到屋子里。 留在车里的程洋实在憋不住了，问：“老板，是还有什么事吗？” 姜云简收回视线：“嗯。清羽出车祸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程洋：“记得，怎么了？” 姜云简：“那天具体是什么情况？” 程洋回想了一下：“我当时刚出咖啡厅的门口，他正准备过马路，走的斑马线，还是个绿灯，结果突然有辆车变道冲过来，我就喊了一声。” “但小先生他应该当时是被吓到了，站在原地动不了，被那辆车擦着过，摔倒在地的时候不小心磕了点脑袋昏迷。然后就是我打了120送了他去医院。” 姜云简思虑片刻，问：“记得是什么车吗？” 程洋想了想：“黑色的小型suv，后来司机逃逸，我就记了车牌号顺便报警了，但是司机不是车主，车主说是车已经卖给别人了只是还没过户。” “至于那个买家和肇事司机，我之前在查，但一直没有什么消息。” 说到这，程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听着怎么好像……那车就是特意冲小先生去的？” 姜云简脸色沉了许多：“你和姜白对接一下这件事，务必调查清楚。” 程洋：“行。” “对了老板，关于小先生被下药的事情。”程洋补充着说，“程云起那边虽然给出的交代是服务员下的药，但是后来我去找了那个服务员，他给出的回答是程云起让他这么做的。” 程云起。 姜云简靠上椅背，漆黑双眸沉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中，冷若冰霜。 程洋回头问：“要我处理一下不？” 姜云简沉声：“暂时先不动程云起。” 他还没完全弄清楚燕清羽与程云起如今的关系，以及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姜云简：“让程家那边长点记性就行。” ——但他也绝不可能放任别人就这么欺负燕清羽，还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姜云简又补充：“你再和姜白对接一下那天宴会的事情，宴会上言语羞辱过清羽的都不用客气。” 程洋比了个“ok”的手势。 姜云简额外叮嘱：“做隐蔽点，不要让任何人联想到是我在帮清羽。” 程洋：“放心，一定给你和小先生摘干干净净的。” 姜云简信任程洋的办事能力，不再多言。 程洋：“那你要下车回去了不？” 姜云简：“嗯。” 程洋麻溜下车，把姜云简的轮椅推过来，顺带捎上了两根短拐杖，是平时姜云简自己上下轮椅会借助的工具。 车被程洋停在了别墅门口，姜云简坐的方向正好就在别墅这一侧。 程洋推轮椅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阳台上的燕清羽。 想到燕清羽孱弱的身体，他不免担忧：“小先生怎么又去阳台上吹风了？” 姜云简听到程洋的嘀咕：“清羽在阳台？” 程洋：“嗯。好像还在看我们这边呢，老板你要打个招呼吗？” 姜云简默然片刻，说：“姜白催我回公司了，你先送我去一趟。” 已经把轮椅推过来的程洋：“？” 程洋：“你不下车了吗？” 姜云简：“不了。” 程洋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地把轮椅推了回去。 行吧，遵循打工人准则，老板说什么就做什么。 12、第 12 章 燕清羽回到家后就先去了阳台，散一散身上的消毒水味。 中途他看到姜云简似乎要下车了，原本还想顺便看看姜云到底是怎么上下轮椅的，但接着程洋又把轮椅推了回去，看起来还不打算下车。 燕清羽失了兴致，将视线挪到别处去，听到房间门口传来敲门声。 “小先生，方便我进来吗？”陈叔的声音隔着门板，闷闷地传到屋内。 燕清羽赤脚走过去开门：“什么事？” 陈叔：“家主让我提醒您，您刚出院不能吹太久冷风，而且浴室内放了香薰，但不确定您是否喜欢这个味道，晚了可能这个味道就比较难散去。” 燕清羽捕捉到重点：“香薰？” 陈叔：“是家主特意吩咐的，可以安神助眠，放松心情。” 燕清羽：“知道了。” 陈叔：“那我先去为您准备午饭了，您有什么想吃的吗？” 燕清羽：“随便，清淡点就行。” 陈叔：“好的小先生。” 陈叔应声离开，燕清羽关上房门，走进浴室。 香薰就点在洗漱台上，幽幽的一缕甜香在开门的刹那就逸散而出。 燕清羽在门口愣住。 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妈妈身上的味道。 他曾经问过妈妈身上的味道是哪里来的，妈妈告诉他是一款她很喜欢的香薰。 妈妈去世时燕清羽还很小，等长大去找这个香薰牌子时，只听说厂商已经倒闭很多年了，香薰也早在倒闭那年完全停产。 前几世的后来，他还试图找寻过那个品牌的创始人，只得知创始人出国了，踪迹成谜。 燕清羽走到洗漱台拿起那瓶香薰。 香薰上没有贴牌，只有一个写着香味名称的标签。 “花海漫步”。 和他印象中的名字不一样。 燕清羽拿手机拍下这瓶香薰，发给姜云简。 【羽毛：［图片］】 【羽毛：这是什么牌子的香薰？】 姜云简几乎是秒回。 【姜云简：没有牌子，私人定制的】 【姜云简：调香师出国了，如果你有需要，等他回国可以介绍给你认识】 【羽毛：嗯】 燕清羽稍有些失落。 应该只是巧合。 他将香薰放下，到卧室里拿了换洗衣服，回到浴室泡澡。 浴缸是恒温的，燕清羽躺下后就有点不想起来。 温热的水漫过胸口，缭绕水雾朦胧湿润，吐息都湿漉漉的。 燕清羽的视线逐渐受阻，热乎乎的水蒸气蒸腾而上，呼吸随之稍有凝滞，唯留几分记忆中的甜香萦绕伴随。 迷迷糊糊中，燕清羽觉得就这样永远沉浸下去，或许也不错。 燕清羽放任自己的意识随着热气挥散，在即将昏昏沉沉睡过去时，被门口一阵敲门声吵醒。 “清羽，你洗好了吗？” 姜云简的声音隔了两扇门传进来，几乎就要被云雾屏障似的水汽完全遮盖。 燕清羽打了个哈欠，被水汽呛得没打完就咳嗽了几声，意识清醒许多。 他起身擦干，换上加绒的家居服，走到门口。 姜云简还待在门口，身上的衣服换了一套，似乎还喷了些香水，是浅浅的檀木香。 味道很淡，燕清羽也只在开门的一瞬间，因为门扇带动的细风嗅到些许。 姜云简：“该吃午饭了，下来记得穿鞋。” 燕清羽：“哦。” 他转身回屋，没有关门。 姜云简也没走，站在门口继续说：“楼顶有个温室花房，全玻璃透明的，如果你想看景，可以去楼顶。比阳台暖和。” 燕清羽翻出陈叔准备好的棉拖穿上：“知道了。” 姜云简看到他穿戴整齐，这才转身，先一步去了餐厅。 燕清羽汲着棉拖慢悠悠从电梯下去。 他住个院正好跨了个温度骤降的天气，房间里有陈叔提前开好的暖气，但房间外暖气还没通，对燕清羽来说会比较冷。 天一冷他就不爱动弹，身体又没完全恢复，坐个电梯下楼都耗费了他泡澡泡回来的大半精力。 下次还是用轮椅算了，轮椅代步是要舒坦不少。 燕清羽走到餐厅时，姜云简还没开始吃，桌上都是陈叔应燕清羽要求做的清淡口味菜食。 燕清羽本身口味就清淡，坐下尝了几口，味道都很不错。 淡而不寡，是很正宗的粤式做法，不管是青菜还鱼肉鸡肉，都保留了食材本身的鲜甜。 燕清羽胃口不错，吃了有大半碗饭，饭后姜云简还让陈叔给他装了碗汤来。 汤是玉米排骨汤，清甜可口，也很合燕清羽的口味。 餐椅坐着不舒服，他懒得继续坐在餐厅，就端着汤缩到沙发上，打开电视找节目看。 姜云简见状，给他拿来一个小毯子，顺口提醒：“汤要快点喝，等会还有药。” 燕清羽皱眉：“什么药？” 姜云简：“给你补气血的中药。是你出院后就要每天喝的，一天三顿，至少先喝一个月，然后看你身体情况换新的药方。” 燕清羽不说话了。 因为从小喝过很多，他不怕喝中药，但是也不太喜欢喝。 以前基本是生病前后喝，但按姜云简的这个意思，他这是得长期喝，还没给他商量的余地，完全是通知的语气。 燕清羽端起汤先小口地喝完了。 他不爱喝药，但懒得对此进行反驳争辩。 什么苦都吃过了，也不在乎中药的这点味道了。 燕清羽把汤碗放下，姜云简就直接收走放去厨房，开始嘱咐陈叔每天煎药的事情。 燕清羽不想听到任何相关的字眼，打开电视找到了黄色方块来填充耳边的声音。 但吃饱喝足实在容易犯困，哪怕电视里的黄色方块吵吵闹闹，燕清羽还是昏昏沉沉地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云简操纵轮椅回来时，就见到他盖着小毯子缩在沙发上。 他本来骨架就小，又出于身体缘故体格不算好，身高只有一米七二，穿着毛绒家居服蜷在沙发上，看起来就是可可怜怜的一团。 姜云简在沙发旁停了一会儿，等燕清羽的呼吸变得平稳以后，才操纵轮椅上前。 他把电视的声音关小，再帮燕清羽调整睡姿，让他躺下来睡得安稳些。 睡着时的燕清羽很乖，顺着姜云简的动作直接躺在了沙发的小抱枕上，盖着小毯子，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姜云简伸出手，在燕清羽额前短暂停留。 温度正常，没发烧，只是单纯体虚。 姜云简收回手，看着燕清羽恬静的睡颜。 燕清羽生得一副明艳美人骨相，但实在太过清瘦，颧骨稍显突出，嘴唇更是几乎没有血色。 一眼看去给人的感觉先是病弱，再是楚楚可怜，随后才会觉得他的样貌更叫人挪不开眼。 还是得好好养养，至少得多长点肉。 姜云简掖了掖毯子的一角，操纵轮椅转身去厨房看陈叔煎中药。 中药都是燕清羽住院那会，姜云简就找了谢华良推荐的中医配的，为此还特意买了煎中药需要的砂锅，提前叮嘱陈叔提前学一学要怎么弄。 燕清羽再醒来时，就已经被浓郁的中药气味包裹。 他不喜欢喝中药，但很喜欢闻中药的气味，坐起身来打了个哈欠，略长的发尾翘起一缕，看着懵懵的，还没清醒。 姜云简捧着电脑在另一边办公，注意到他这边的动作，合起电脑：“醒了？正好药煎好了，趁热喝吧。” 他说话的同时，陈叔去到厨房里，给燕清羽盛了碗黢黑的中药过来。 燕清羽彻底醒神了。 他没接，只说：“我要杯子，带吸管的。” 陈叔看了姜云简一眼。 姜云简：“厨房柜子第二格里有，用那个。” 陈叔应了声“好”，回到厨房，把中药装进了姜云简说的杯子里。 容量刚刚好，而且杯子自带可拆卸吸管，玻璃杯的外层有个保护套，不会烫手，天冷了还能用来暖手。 这也很符合燕清羽从小的习惯。 他喝药没办法一口闷完，会很涨，更想吐，只能小口小口慢慢喝。 可他又不想总捧着个碗，妈妈就会给他装在有吸管的杯子里，后来那个杯子就成了他小时候喝药专用的。 妈妈去世后，有一次那个杯子不小心摔坏了，他就再没用过杯子喝药。 燕清羽本来想的是让陈叔随便拿个杯子配吸管，没想到那么正好就有个契合的玻璃杯。 姜云简顺便吩咐陈叔：“以后清羽的药都用这个杯子装。” 陈叔：“好的家主。” 陈叔将药递给燕清羽，燕清羽摸了摸，稍微有点烫，但还行，足够他慢慢喝完都不会变凉。 燕清羽把电视的声音重新调回来，抱着小毯子盘腿坐在沙发上，叼着吸管悠闲得完全不像是在喝药。 ——如果不是他的眉头始终微微拢起的话。 这个药不能配糖，姜云简就备了些陈皮放在燕清羽随手能够到的地方。 燕清羽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看电视里的黄色方块。 但姜云简放完陈皮后就一直待在那个位置没有动过，占据着燕清羽余光的一角，有点影响他的观影体验。 他松开吸管，扭头看向姜云简：“有事？” 姜云简过了会儿才说：“嗯。你的衣柜里还没有足够的冬装，我联系了人，信息已经发给你了，你可以选一个你喜欢的风格，下午他们会上门来给你量尺寸，让你挑款式。” 燕清羽“哦”了一声，拿出手机翻到姜云简发来的一些设计师工作室，还附带了设计师介绍。 他随手指了一个看起来事儿少听话的设计师。 姜云简看一眼，让程洋去联系。 联想前，姜云简想了想，还是补充：“或者你想自己出门买的话，也可以等你身体好些了再买些其他的。” 燕清羽神情淡淡：“不用。” 都有□□了，傻子才出去呢。 下一秒，燕清羽手机里就收到一个傻子的邀请。 【程云起：小羽，听说你出院了，最近降温得厉害，要不我们一起去买衣服吧？你以前不是最喜欢和我一起出门了吗？】 燕清羽都想不明白，他已经当面骂过程云起了，这人脸皮怎么能厚到还能这么泰然自若找他的？ 燕清羽问姜云简：“这边安保怎么样？” 姜云简不明就里，但认真回答：“挺不错的。非户主必须得有户主同意才能进来。怎么了？” 燕清羽：“没事。” 他反手直接把程云起删除拉黑。 13、第 13 章 另一边，程云起成编辑着另一条讯息准备发给燕清羽。 【漫云：小羽，我知道你肯定是受制于姜家家主那边的威胁，才不得不对我说那样的话，没关系的，我都理解你】 他按下发送键，却收到了还不是对方好友的提示。 程云起愣了愣。 怎么回事？燕清羽居然还把他删了吗？ 程云起试着重新加好友，这次直接显示消息被对方拒绝接收。 燕清羽不仅删了他，还拉黑了他。 程云起的脸色一变。 以前燕清羽对他言听计从，怎么这次突然态度转变这么大？真的是姜云简那边控制了燕清羽的言行吗？ 程云起无奈之下，再次打开聊天记录，找到了备注为“信”的那个人。 他们之间的上一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信”劝说他燕清羽一定不是有意要说那些伤人的话，只是处在姜云简的监控下，不得不和过去的人划清界限。 【漫云：阿信，燕清羽把我删除拉黑了怎么办？】 【漫云：我总觉得这应该不是那个姜云简做的了，不然他肯定早几天就删除了，怎么会留到今天？】 【漫云：是不是燕清羽真的发现了什么？】 对面的人过了会儿才回复。 【信：别担心，他那么单纯好骗，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拉黑你呢？】 【信：在联姻的前一天他不是还和你一起出门玩呢？一切转变都在联姻这件事情之后，肯定是姜云简那个控制狂，察觉到手机的遗漏，开始渗透他的社交了。】 程云起觉得“信”说得有道理，放心了些。 【漫云：可是现在我没办法联系他了，这该如何是好？等他们领证了，那就更难把他带回燕家了】 【信：别担心，我还有办法，不过需要点时间，等到时候我再联系你】 【漫云：好，那我等你消息】 对面不再回复。 程云起放下手机，看向桌面上一张钢琴班的合照。 合照里燕清羽笑容灿烂，手上还拿着当时赢得的钢琴比赛金奖，身边都是祝贺他的人，宛如众星拱月。 而他，明明也是不逊色于燕清羽的第二名，却只能在燕清羽施舍下沾一点他的光芒。 他不比燕清羽差多少，为什么永远都是燕清羽最耀眼？ 燕清羽，你别想逃离燕家的掌控。 别想这样永远阻挡他的光亮。 程云起捏紧相框一角。 …… 姜家，燕清羽刚喝完药就打了个喷嚏。 姜云简立即操纵轮椅到他身边：“怎么打喷嚏了？是不是冷了？” 燕清羽抓了两块陈皮含进嘴里，视线还放在电视的黄色方块上。 他懒洋洋应声：“没事。” 姜云简不放心，扭头问陈叔：“客厅的暖气还有多久能弄好？” 陈叔：“差不多要后天。” 姜云简：“让他们尽快。” 陈叔：“好的家主。” 燕清羽听到了，但没在意，裹着小毯子靠在沙发上继续看电视。 姜云简想了想，拿保温杯装了满满一杯温水，放到燕清羽触手可及的地方：“多喝热水。” 燕清羽：“……” 听着让人不是很想应。 燕清羽看完三集的黄色方块，设计工作室那边上门的设计师也拿着测量工具过来。 来的是一名看起来才二十出头的女生，手里握着工具套装：“燕先生您好，我是悦动工作室的实习设计师乐瑶，来为您测量身体数据。您可以叫我小乐。” 乐瑶有些紧张，局促地站在原地。 这种为大客户上门测量数据、记录定制需求的活，一般来说轮不到她这种实习生。听说是和姜家联姻的那位小少爷亲自指定的她，她还有些受宠若惊。 燕清羽抬头看向乐瑶，又收回视线，平淡：“嗯，那开始吧。” 乐瑶：“好、好的！” 乐瑶拿着软尺走近，又停住，有些为难：“那个，燕先生，为了确保数据的准确，可能需要麻烦您稍微换身单薄点的衣服。” 燕清羽皱眉：“好麻烦。” 姜云简：“去你房间量吧，你房间暖和点，量完选完你就可以午睡了。” 燕清羽这才慢吞吞地掀开小毯子起身，走电梯回房间。 姜云简和乐瑶跟着一起上了电梯。 期间，乐瑶的视线总是忍不住往燕清羽的身上飘，脸颊比刚来时要红润许多。 看起来简直就像是……春心萌动。 姜云简皱起眉。 电梯很快到了三楼，燕清羽回房间换衣服，乐瑶和姜云简就在门外等。 片刻后，燕清羽重新开门，已经脱了鞋，赤脚站在房间的绒毯上。 姜云简：“怎么不穿袜子？” 燕清羽：“懒得穿。” 姜云简没再劝。 乐瑶看着屋内的布置，更不知所措了：“我、方便进去吗？” 燕清羽：“嗯。留了过道，你走过道就行。” 他说完，喊了名女佣陪乐瑶一起进房间，顺便帮她记录数据。 面对女生，燕清羽还保留着从小养成的绅士习惯。 乐瑶红着脸小声应答：“好、好的。” 应声的时候还忍不住多往燕清羽的方向看了两眼。 姜云简眯起眼，但只能待在门口，看着乐瑶和一名女佣走到了屋内。 绒毯留出来的过道都是方便佣人们日常照顾的，连着房间内的书桌，燕清羽就站在书桌附近，也方便乐瑶放东西。 他换了一身轻薄宽松的睡衣，一手撑着桌面，虚虚靠着书桌，像只慵懒的猫，悠闲但不松散。 要测量准确数据，就需要乐瑶拿软尺隔着睡衣的布料贴着燕清羽来读数，她最先量的是臂长，凑近的距离显然让她情绪更为激动。 姜云简忍不了了，冷声：“等等。” 燕清羽抬眸看向他。 姜云简：“等我一会儿，我来帮你量。” 说完，姜云简就操纵轮椅转身离开了。 燕清羽：“？” 燕清羽不明就里，顺势直接坐在书桌上等。 乐瑶大概猜到了些什么，又往燕清羽的方向瞥了几眼。 呜，清冷忧郁又香香软软的病弱美人真的太养眼了，破碎感直接拉满！ 姜家家主虽然是个残废，但是也很帅，看起来还很有占有欲，两个人并排在一起简直配一脸。 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让她见到活的残疾大佬和他的病美人小娇妻，这趟来得实在是太超值了！ 乐瑶憋着自己磕cp的激动，脸都憋红了。 过了会儿，姜云简操纵着轮椅回来，燕清羽就发现他坐着的轮椅换了一辆。 现在的这辆轮椅看起来很新，干干净净的，是之前燕清羽没见姜云简用过的款式，应该就是第一次用。 特意离开一会儿就是为了换张新轮椅？ 燕清羽只觉得莫名其妙。 有钱人的想法真难懂。 姜云简操纵着轮椅进入房间内，从乐瑶手中拿过了软尺。 既然是姜云简来量，燕清羽就直接坐到了床边，降低高度。 姜云简先把刚才乐瑶没来得及读数的臂长测量出来，由乐瑶在旁边记录。 接着就是肩长，以及腰围。 姜云简拉长软尺，围着燕清羽的腰轻轻地绕了一圈，骤然拉近的距离就如同是一个亲密无间的拥抱。 独属于燕清羽的淡淡甜香悠然占据了姜云简呼吸间的所有气息。 姜云简克制着没有触碰，却忽地感觉到燕清羽凑近他的颈窝间，轻轻嗅了下。 姜云简绷紧神经。 燕清羽直起身：“什么味道？” 姜云简过了会儿才收紧软尺，回答：“是早上喷的香水，别人送的，今天也是第一次用。你不喜欢吗？” 燕清羽：“不喜欢。” “那我下次不用了。”姜云简记下软尺上的数据，“腰围65.7。太瘦了，之后还是要好好补一补。” 姜云简很自然地将话题过渡，燕清羽听到“好好补一补”，就想到接下来他要长期喝的中药。 早晚都是个死，到底为什么还要做这种养身体的面子工程，到头来受罪的还是只有他。 燕清羽默不作声，配合着把剩下的数据都测量完。 姜云简在乐瑶要收拾东西前，又拿了一根细绳，手心朝上伸向燕清羽：“左手给我一下。” 燕清羽听话地将手心搭上了去。 姜云简掌心很干燥，暖融融的，像个天然小火炉。 燕清羽是常年手脚冰凉的体质，但是又怕冷喜暖，还没等姜云简有所动作，他的手先挪了位置，捏了捏姜云简的手心。 看着冷冰冰的“阎罗王”，手居然是又暖又软的，真神奇。 姜云简因燕清羽的动作顿住。 轻柔试探般的微凉触感就像一根羽毛，在他手心轻轻挠了一下，让他想抓住，又怕合拢的细风会将几乎没有重量的羽毛吹散。不抓，又实在不满足这样的短暂触碰。 “罪魁祸首”燕清羽没什么想法，满足了好奇心就把手放回刚才的位置，神色淡然平静。 姜云简微微拢起手，单独握住燕清羽的无名指，将细线缠绕上去。 燕清羽不解：“做什么？” “量尺寸。”他抬头看向燕清羽，“定婚戒。” 燕清羽情绪不变：“哦。” 姜云简：“你喜欢什么款式的婚戒？” 燕清羽：“随便，都行。” 姜云简：“要素戒还是钻戒？” 燕清羽：“钻戒。” 姜云简：“好。” 姜云简记下燕清羽的无名指数据，把细绳还给乐瑶，状似漫不经心地往乐瑶的方向扫去一眼。 但姜云简只看到乐瑶更加脸颊通红两眼放光，比给燕清羽量肩长的时候还要激动。 姜云简：“？” 14、第 14 章 乐瑶拿平板让燕清羽勾选了些偏好的风格色系，之后就拿着满满的收获离开。 燕清羽都不用挪窝，倒头直接躺床上准备午睡。 姜云简给他拿了薄毯，提醒：“别睡太久，不然会头疼的。” 燕清羽毯子一掀，从头盖到脚，声音闷在毛茸茸的布料里：“知道了。” 姜云简上前把毯子稍微拉下来一点：“睡觉不要蒙着头，影响呼吸。” 燕清羽露出了半个脑袋，才躺下头发就已经乱糟糟的，打了个哈欠，在房间的暖风下困意涌上得非常快。 姜云简把毯子拉到他脖子附近：“一个小时后我来叫你。” 燕清羽困得不行，都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含糊地“嗯”一声就闭眼睡着了。 睡眠质量真挺好的，倒头就是睡。 姜云简同往常一样，等到他的呼吸声变得均匀绵长，才操纵轮椅离开。 一个小时后，他准时来叫醒燕清羽。 但他没进屋，换回了之前的轮椅，就在门口敲门。 燕清羽不起姜云简就不停，只能迷迷瞪瞪地爬起床，走到门口去开门。 姜云简：“陈叔做了下午茶，你要是想吃，可以换衣服下去吃。” 燕清羽睡眼惺忪打哈欠：“什么下午茶？” 姜云简：“提拉米苏和奶茶。” 燕清羽立马关门换衣服去了。 姜云简比他先一步下楼，他慢悠悠地坐电梯下去。 小蛋糕和奶茶都放好在茶几上。 提拉米苏是考虑到他身体为他做的少糖款，分量不大，奶茶也是陈叔自己研究着煮的中药奶茶。 都不算很合燕清羽的口味，但也都比没有好。 可能是苦药喝多了，他从小就很爱各种甜食，但是因为身体原因，不能多吃。 小的时候就是妈妈专门给他做少糖的甜食，妈妈去世之后他就很少再有机会接触。 客厅茶几比较矮，燕清羽不想端着吃，直接盘腿席地而坐。 路过的姜云简看到，皱起眉，拿了两个毛绒垫子过来。 “地上凉，不要坐地上，至少铺两个垫子。” 燕清羽勉强挪了挪屁股，坐到旁边姜云简铺好的垫子上，小口小口地吃提拉米苏。 姜云简看着，拿起手机吩咐程洋去买几个毛绒猫窝，最好是小一点而且软和的，够人坐着就行。 程洋不明所以但照做，两个小时后亲自登门，送来三个不同形状的猫窝。 一个是浅绿色的小恐龙，一个是天蓝色的糖果，还有一个是浅粉色的花花。 都是半封闭款式的毛绒猫窝。 燕清羽看到，疑惑地看向姜云简：“你要养猫？” 姜云简：“不是。养你用的。” 燕清羽：“？” 这么快就不装了，连床都不给他睡了？ 姜云简对上燕清羽疑虑的视线，沉默片刻，解释：“不是睡觉用的，给你当坐垫，比较方便。” 燕清羽顷刻间就失去兴致，收回视线，捧着杯子继续一边喝药一边看黄色方块。 程洋找姜云简还有公事，放下三个“坐垫”，和姜云简一起上楼去书房。 刚进到小书房里，程洋就把一份文件递给了姜云简：“姜志浩最近盯上了城东要开发的那块地皮，那也是我们准备列为重点项目的区域。” 姜云简翻开文件看了两眼：“他不是自己回来的么，能吞下这个项目？” 程洋：“就是因为不能，所以觉得有点奇怪。要么是他背后还有个什么靠山，要么就是姜志浩那边故意做出来的什么障眼法。” “城东那块地鉴定组做了鉴定，应该没有问题，所以我的推测是前者可能性比较大。” 姜云简指尖轻点桌面：“姜志浩回国以来和什么人接触过？” 程洋：“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好像……有见过燕家夫妇。就是小先生的父母。” 姜云简皱眉：“他和燕家还有联系？” 燕家的业务和姜家天差地别，他们两家一直没有太多业务往来。 程洋严谨措辞：“也不能算有联系吧。就是正常的宴会社交上他们交谈过，不过因为燕家夫妇身份相对特别，我就提一嘴。” 姜云简松开眉梢：“嗯。继续盯着姜志浩的行踪。关于我和清羽的那些传言也先随他们发散，不要澄清。” 程洋：“行。” 程洋：“对了老板，那块地皮的竞拍就在过几天，你到时候要不要亲自去？姜副总说他不能出现在这种场合。” 姜云简：“知道了，我会去的。明天开始我正常上班。” 程洋：“ok，那我和姜副总说一声，他肯定得开心炸了。” 平白无故加班这么多天，再加下去姜白本色出演的浪子马甲是真要藏不住了。 姜云简：“你先回去吧。” 程洋：“行，我走了啊。” 程洋转身要走，又忽然折回来：“对了，阿良跟我说，建议等小先生身体好点了以后，多带他出门走走有助于放松身心。总闷在家里容易更抑郁。” “我知道了。”姜云简应完，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和你说，不直接联系我？” 程洋无辜摊手：“他说你之前嫌他太烦，把他拉黑了，没放出来呢。” 姜云简：“。” 姜云简：“知道了。” 程洋所有任务完成，顺利告辞离开。 姜云简在程洋走后才回到一楼客厅，燕清羽已经把中药喝完了，抱着抱枕叼着一根陈皮还在看黄色方块。 区别在于他直接搬了粉嫩嫩的花朵猫窝到沙发前，盘腿坐在猫窝上靠着沙发，面前还摆了些水果，看起来怪悠闲的。 姜云简提醒他：“别吃太多，等会该吃晚饭了。” 燕清羽敷衍地“嗯”一声，咬了半截陈皮，剩下半截放到了一张纸巾上。 在专注看电视的时候，他似乎总会无意识地变得听话许多。 姜云简顺势问：“过几天有个城东地皮的竞拍会，你想去看看吗？” 燕清羽注意力集中在电视上，话不过脑：“一块没什么用的地皮，看来做什么？” 姜云简微愣：“没什么用的地皮？” 燕清羽端起保温杯喝了口水，视线就没离开过电视：“嗯。没什么用，谁拍谁亏钱。” 他还记得前三世的时候，好像就都是姜家旁支一个什么什么耗子的人拍走这个地皮，结果开发的时候发现底下是个藏挺深的坟场，直接被废弃了，赔得血本无归。 没记错的话姜云简在其中也有掺和，就是他发现的地皮有异样，故意使坏让那耗子高价拍走的。 前三世燕清羽和姜云简没有交集，这事都是在各种宴会上听说的，还成了姜云简心狠手辣的知名代表事件之一，让那时的燕清羽一度庆幸拒绝了联姻。 算算日子，姜云简得知地皮有问题的消息应该就是今天吧。 燕清羽完全没在意，还觉得姜云简问他要不要去看，就是想提点提点他要乖点听话。 他懒得找事，也懒得出门，去凑那热闹不如在家里窝着看电视。 见状，姜云简没再问他，直接发了消息再去联络程洋。 【简：你今天再秘密评估一下城东那块地皮的预计价值，务必要快。】 【程洋：嗷好】 【程洋：不过怎么突然又要评估一次？】 【简：清羽说那块地皮有问题】 【程洋：小先生还懂这个呢？行，那我现在就去】 燕清羽懂不懂，姜云简不知道，但他知道燕清羽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就这么说。 当天晚上，程洋就紧赶慢赶地把新的评估报告拿到，发给了姜云简。 【程洋：老板，那块地皮真的有问题，虽然看起来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但是底下有个不知道哪个年代留下来的坟场】 【程洋：藏得有点深，但是也影响开发，要是到那时才发现，指定是要被征用走去挖掘的】 【程洋：小先生是怎么预料到这个的？真牛啊】 姜云简在小书房里看到程洋的反馈，眸色沉了沉。 果然有问题。 【简：你早上那一次怎么没有查出来？】 如果不是燕清羽的提醒，可能这一次他们就直接栽坑里头了。 【程洋：这个】 【程洋：对啊，我早上评估的那次怎么没查出来呢？】 程洋那边显然也摸不着头脑。 姜氏集团里本身就有专门的评估项目小组，早上那次就是小组做的评估。 那次没查出问题来，就只有一个可能——评估小组里有别人安插的眼线。 会是姜志浩吗？ 姜云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的笔，想到程洋说姜志浩和燕家夫妇见过面的事情。 他总觉得这两件事情或许不是巧合。 程洋也联想到这个可能。 【程洋：老板，要不要我去查查小先生他爸妈，和姜志浩那边的事情？】 【程洋：我记得燕家那边好像一直很反对联姻，说不定会因此而针对姜家做些什么】 【程洋：虽然我还没想通这么做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姜云简看到程洋的消息，正准备回复，听到敲门声，应声后却见推门进来的是燕清羽。 他放下手机，正襟危坐：“怎么了？” 燕清羽语气淡淡：“香薰在哪儿？陈叔说放回你房间了。” “在……”姜云简刚想说，又想起那满抽屉的照片，“我去给你拿吧。你不用还，之后就放你房间了。” 燕清羽：“嗯。” 姜云简操纵轮椅，和燕清羽一起上楼去房间。 燕清羽懒得进去，就在门口等着姜云简拿出来，随口道了声谢，转身回房。 虽然精神状态不好，但依旧非常讲礼貌。 姜云简看着燕清羽的身影消失在房门后，拨了拨轮椅扶手上的按钮，好半会儿后才操纵轮椅回房间去。 在进屋前，姜云简顿了顿，回想——他是不是忘了件什么事情来着？ 姜云简没想起来，不想了，回到房间去，将床头柜里的照片都放到一个更安全隐秘的地方去。 15、第 15 章 第二天早上，燕清羽起得比平时早了许多。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周六早上七点半。 燕清羽放下手机闭眼，片刻后脑子完全清醒，只能睁眼起床去洗漱。 周末总给人一种悠然清闲的感觉，燕清羽衣服都懒得换，套了个暖和点的外套就下楼了。 姜云简今天不上班，这个时候正在一楼吃早餐，见到燕清羽这外套搭睡衣的装束愣了愣。 他问：“怎么不换家居服？” 燕清羽懒洋洋回答：“懒得换。” 姜云简不问了，让陈叔把燕清羽的早餐也端上来。 平时姜云简固定七点起，燕清羽起床时间不定，但最晚到八点半陈叔就会上楼先喊他吃早饭，所以早餐都是一起准备好，再把燕清羽的那份放在锅里保温。 燕清羽走到餐桌边坐好，慢吞吞地开始吃早餐。 或许是起得太早心情不好，他周围仿佛还散发了些幽幽怨气，给人感觉死气沉沉的。 姜云简低头给程洋发消息。 半个小时后，燕清羽吃完早餐，端着陈叔给他煎好的中药，屈腿窝在小恐龙形状的猫窝里，抱着抱枕低垂眼睫，叼着吸管缩成一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连黄色方块动画片都不看了，这心情是可想而知很不好。 姜云简操纵轮椅过去，在沙发边停下：“没睡好吗？” 燕清羽听到声音，回神片刻，抬眸往姜云简的方向看去一眼。 姜云简坐在轮椅上，比他坐在地上要高出一大截，面无表情的模样像极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燕清羽把视线收回来，冷淡：“没有。” 简短的回答让人一时分不清，他究竟是在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还是表达“没有睡好”的意思。 姜云简没再问，接了个电话离开，再回来时身边又跟了抱着一堆毛茸茸的程洋。 燕清羽：“？” 这场景是不是熟悉得好像昨天才发生过。 程洋将怀里的三件毛绒睡袍放下，颜色倒是和绿粉蓝的三个猫窝有一定区别，是绿蓝棕三种。 绿色的是完全能和猫窝配套的小恐龙，蓝色的带有猫猫耳兜帽，棕色的是狗狗耳。 睡袍用料很柔软顺滑，皮肤直接触碰都不会觉得刺挠。 保暖效果也还行，合适在初冬没有暖气的室内外穿，再冷的话就得换一套更厚实的了。 姜云简让燕清羽先选一套，补充解释：“都是清洗过的，暖气没弄好前，或者你想到院子走走又不想换衣服的时候，可以直接穿这个。” 燕清羽直接拿了蓝色的那件。 剩下两件和燕清羽换下来的外套被佣人拿回他的房间去放好。 燕清羽换了睡袍，顺手又把自己席地而坐的小窝给换成蓝色的那款，坐在糖果小猫窝上靠着沙发，打开了电视，捧着中药继续慢悠悠的喝。 姜云简始终坐在旁边看着，指尖抵在轮椅的按钮上，轻轻拨动，又不按下。 燕清羽注意到他实在难以忽视的目光，回头看他：“还有什么事？” 姜云简回神：“没事。昨天谢谢你的提醒，城东那块地我让程洋重新查了，确实不能用。” 燕清羽没在意。 前几世姜云简就是在项目组例行评估时就得知了这件事情，有没有他的话都是一样的结果。 姜云简没等到燕清羽的回答，自己将话题进行下去：“过几天要一起出门吃个饭吗？” 燕清羽皱眉：“什么饭一定要出门吃？” 姜云简：“是一家新开的粤餐厅，听说味道不错，开业期间还有甜品试吃活动。正好过几天陈叔家里有事，家里可能没人做饭。” 燕清羽被精准拿捏住：“行吧。具体哪天？” 姜云简：“看你，你身体什么时候好点就什么时候出门。” 燕清羽疑虑地抬头：“不是陈叔过几天有事吗？” 姜云简面不改色：“陈叔的事不算着急，只定了可能要请假一天，没定哪天，想着你哪天好点了他也才能放心请假。” 燕清羽收回视线，继续喝药：“噢。那就后天吧。” 姜云简：“好。” 程洋围观全程，在心底啧啧两声。 什么新开的粤餐厅，那餐厅分明是姜云简半年前就在筹备，专门为燕清羽开的餐厅，里面的所有甜品也是为燕清羽特别制作，甜度不会影响他的身体，味道又不影响正常食用体验的。 程洋又看向窝在茶几和沙发间隙角落里的燕清羽。 别的不说，燕清羽穿着毛绒睡袍窝在毛绒猫窝里的模样，的确很像一只懒洋洋的猫。 喜欢狭小暖和的地方，安安静静的不闹腾，还爱看动画片，确实是怪可爱的。 只是可怜不知道到底遭遇了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死气沉沉的模样。 程洋在心底叹口气，又忽地感觉到一阵冷意，扭头就见姜云简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程洋当即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多看一眼。 姜云简还不满意：“东西送完了你还愣着做什么？等着周末加班吗？” 程洋立马比手势：“ok，好，我马上就走，不打扰你们小两口的二人世界哈。” 说完他就践行了自己的话，走得非常干脆果断。 燕清羽回头看了程洋一眼，总觉得姜云简身边的人都傻傻的。 他没看太久，收回视线发现姜云简还在看他，黑眸深邃平静，叫人猜不透想法。 燕清羽：“还有事？” 姜云简目光闪躲，抬手掩唇轻咳一声：“没事。你看吧，我先上楼了。” 话没完全说完，姜云简就操纵着轮椅转方向离开了。 燕清羽随口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扭回头懒得管。 反正多半是这位“阎罗王”又有什么坏主意在生成，比如针对地皮那个项目，要开始给那个什么耗子下套了。 在第一世选择留在燕家，跟他那个便宜爹和没安好心的后妈回家时，燕清羽还管过一段时间的家族企业，参与过这种豪门争斗，最后却是给他们做了嫁衣。 那之后，也就是第二世起，燕清羽就对这种恩恩怨怨的事情失去了兴致。 争个你死我活的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还不一定是不是自己的东西呢。 燕清羽叼着吸管，视线集中在电视上，思绪却有些飞散。 说起来，前几世里姜云简是什么下场来着？ 燕清羽印象不深，只记得第一世和第二世，至少到他死时姜云简是活得好好的。 第三世他活得比较长，后来依稀有听到姜家姜云简出事的新闻。 好像是精神疾病发作，过失伤人，伤的那个人还是他的身边人。 似乎就是程洋来着？ 不记得了。 总之最后好像是他自己自杀了，死得比他早那么一点点。 燕清羽喝到最后一口中药，苦得舌根发麻，回过神来。 无所谓了，姜云简的精神病迟早发作，到时候应该就是他的死期了。 燕清羽把杯子放下，含了块陈皮，站起身。 陈叔走过来：“小先生喝完药了？这是要回房间休息了吗？” 燕清羽：“嗯。吃饭了再叫我。” 陈叔：“好的小先生。” 燕清羽没再回应，起身上楼，回到房间里。 房间的暖气一直开着，稍有些闷，忽冷忽热的温度让他刚进屋就打了个喷嚏。 燕清羽懒得脱睡袍，把棉拖留在房间的小过道，开门去了阳台。 阳台里有个可调节靠背高度的躺椅，燕清羽昨天把粉色的那个猫窝给搬到了阳台来，放在躺椅上当坐垫。 此外他也特地放了张小毯子，垫在躺椅的靠背上，把一张本来就软乎的躺椅布置得像个更大一点的毛绒小窝。 这个布置燕清羽昨天刚完成，但是阳台实在有些冷，穿着外套又不舒服，他还没实地感受过。 现在有了睡袍，燕清羽戴着帽子抱上另一张小毯子，舒舒服服地缩在了躺椅上。 十一月中下旬的初冬，户外十度出头，甚至只有个位数的气温对燕清羽来说已经算很冷的环境。 凉嗖嗖的风吹向阳台这片小区域，燕清羽却不想回屋，陷在软乎乎的躺椅里，没多会儿就被困意再度浸染。 燕清羽不知不觉打了个哈欠。 今天起得实在太早，这个点正好适合睡回笼觉。 他抱着怀里的小毯子，把脚缩进睡袍里，侧过身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然而以他现在的身体，懒得回房间，还光脚不盖被子睡在阳台，最直观的后果就是——在中午陈叔来喊他吃饭时，就发现他的体温又有些不对劲。 “小先生？小先生您快醒醒。” 陈叔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燕清羽睁开眼，在意识清醒之前先打了个喷嚏，随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抱回房间里了。 陈叔手上还拿着测温枪，显示的温度是37°6，低烧。 姜云简坐在轮椅上，在床边看着他，脸色不太好。 见到燕清羽醒来，他问：“屋里有暖气，为什么跑去阳台睡觉？” 燕清羽缩在被窝里：“屋里太闷，懒得回屋。” 姜云简似是长呼了口气，克制着什么情绪：“这是我的疏忽，下午我让人来装加湿器。但屋里闷你也可以开窗通风。” 燕清羽闭着眼，只听出姜云简的语气也不太好。 但他无所谓：“懒得开。我就喜欢待在阳台。” 姜云简：“你要是再这样，我就叫人封阳台了。” 燕清羽皱眉睁眼。 姜云简脸色很差，看起来就像各种童话描述的，会吃小孩的大魔王。 燕清羽再次闭眼，翻身背对姜云简，没兴趣抗争。 “随便你。” “燕清羽。”姜云简第一次连名带姓叫他，“你就不能爱惜一点你的身体吗？” 燕清羽连思考都懒得进行，脱口而出：“没必要。” 姜云简没再说话。 轻飘飘的三个字直直砸在他的心口。 这个暖气房，确实是闷得人喘不过气来。 16、第 16 章 姜家没有配备家庭医生的习惯，姜云简直接把今天没有排班的谢华良给叫了过来。 “着凉发烧，吃点药休养几天就好了。”谢华良大概检查完，摘下听诊器，“不是才出院吗，怎么又给自己折腾病了？” 燕清羽烧得脑子晕乎乎的，没回话。 谢华良看向姜云简。 姜云简垂眸：“光脚跑去阳台睡觉。” 谢华良更不懂了：“好端端有床不睡，怎么跑去睡阳台？” 没有人回答他这个问题。 谢华良耸了耸肩，没再问：“养身体的中药最近先断一断吧，治病的药我等会儿配好给陈叔，一定要记得按时吃药。” “幸好这次发现得早，病情不严重，两天内要是病情始终反复就必须要再上一趟医院了。” 姜云简应下：“好。” 谢华良又走向阳台，推门看到外面的躺椅，愣了愣：“这什么，猫窝吗？你们还养猫了？” 姜云简：“是清羽的。他在客厅的时候喜欢席地而坐，给他当坐垫用的。” 谢华良：“嗷，不是养猫就行。养猫的话你们这不封阳台不封窗的，我可就要谴责你们了。” 正在考虑封阳台的姜云简：“。” 和养猫也差不多了。 谢华良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看到燕清羽缩在被窝里已经睡着。 他直接叮嘱姜云简：“最近本来就冷，马上又要再降一轮温，一定要记得看好你家小先生，别再让他着凉了。不然这个冬天他可能都得三天一小病五天一大病的。” “今年还是冷冬，严重点都不知道能不能过完这个冬天，务必一定肯定要上心。” 姜云简正色：“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谢华良拎起自己的医药箱：“那我先回去了啊，有事再叫我，出诊费加班费直接打我卡上就行。” 姜云简：“少不了你的。” 谢华良这才满意离开。 姜云简让陈叔去送谢华良，自己操纵轮椅来到燕清羽的床边，将盖过燕清羽大半脸颊的被子往下拉了点。 燕清羽睡得不太安稳，眉头轻轻皱起。 姜云简伸手探向燕清羽额头，温度和刚才差不多，退烧药还没开始生效。 燕清羽似是感知到一丝微凉，无意识在姜云简的手心蹭了蹭。 和上次发烧时简直一模一样，猫儿似的，也就只有睡着的时候最安分听话。 姜云简克制着收回了手，静静看着燕清羽的睡颜，回想起不久前燕清羽的那句“没必要”。 自发现燕清羽心理状态异常以来，姜云简就一直在调查，可根本就查不出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他到底是经历了什么，会产生如此厌世的情绪。 姜云简定定地又看了许久，终于操纵轮椅转身离开。 — 燕清羽再醒来时，已经是晚餐时间。 陈叔把晚饭端到了房间里来，还准备了可移动的小桌子挪到床边：“小先生，这是今天的晚饭和您的药，晚饭后半小时吃药，家主到时候会过来检查。” 燕清羽撑着坐起身：“知道了。” 陈叔：“那我不打扰小先生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或是家主。” 说完，陈叔就离开燕清羽的房间。 燕清羽烧还是没有完全退，脑袋一突一突地疼，起身走向卫生间，准备用冷水洗把脸。 但是一打开，燕清羽就发现水龙头被固定在了热水的这一边，根本没办法转到冷水的方向去。 他皱了皱眉，走向淋浴间，发现淋浴间的花洒也同样被固定住了，只能开温水和热水。 燕清羽：“？” 怎么回事？ 他脑子清醒许多，回到房间，察觉房间里多了台加湿器，没有早上那么闷热了。 燕清羽朦朦胧胧想起中午那会儿，姜云简好像跟他说了什么要封了他的阳台。 他走向阳台的方向，拉开门帘，透过玻璃可以看到阳台还没被封。 算他识趣。 燕清羽按下门把手要开门，没按动。 ——姜云简虽然没封阳台，但是把阳台门给锁了。 燕清羽：“……” 夸早了，还不如给他封了呢。 燕清羽懒得再折腾，回到床边坐下吃饭。 每逢生病他都没什么胃口，即便陈叔送来的饭菜分量不大，也只勉勉强强吃下了小半。 他吃得慢，刚放下筷子不久，就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声音方位挺低的，多半是坐轮椅的姜云简。 燕清羽不想动弹：“进。” 姜云简开门进来，往小桌子上看一眼：“没有胃口？” 这显而易见的事情燕清羽没有回答。 姜云简喊了佣人来收桌子，拿测温枪给燕清羽测体温。 37°4，还是有点低烧。 姜云简放好测温枪：“晚上我让陈叔给你守夜，有需要的话可以叫他。” 燕清羽皱眉：“不用。” 姜云简坚持：“你现在还没完全退烧，晚上容易反复，需要有人照顾。” 燕清羽：“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姜云简：“心里有数你还能跑阳台去睡觉？” 燕清羽闭嘴了。 这种装体面的游戏就这点最烦了。 姜云简在事关燕清羽身体的重要问题上绝不让步，燕清羽沉默他就直接当默许，还让佣人搬来一个躺椅。 燕清羽看到躺椅就想起自己被锁的阳台门。 他冷不丁地问：“阳台的钥匙在哪里？” 姜云简：“我让程洋带去公司了。” 燕清羽：“？” 姜云简：“什么时候天气回暖，我再让程洋拿回来。或者你可以自己去拿。” 也就是要么等明年，要么等他自己身体能出门了。 燕清羽直接躺回被窝里去不再答话。 姜云简假装没发现他的小情绪，过去把他的被子往下拉了些。 “等你这次病好，想透气可以去楼顶的花房。” 燕清羽“哦”一声，听不出什么情绪。 姜云简不再打扰他：“半个小时后记得吃药，我会再过来。” 燕清羽没再回应，闭眼片刻，重新睁开，看向姜云简：“你怎么还不走？” 姜云简：“等你睡着我再走。” “……什么毛病。”燕清羽小声嘟囔一句，再次闭眼不理他了。 姜云简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作，践行等他睡着再走，以及半个小时后回来督促他吃药。 燕清羽很讨厌吃西药，喝中药他可以麻痹自己小口小口当饮料喝，反正中药的苦他早就习惯了。 但西药必须一把吃，那种苦是会像粉末一样黏腻在口腔里，非常恶心的苦，甚至于吃过西药以后喝的白开水都会有一股药味。 除此之外也有心理因素。 在前两世的后来，他就经常会被强迫吃西药，以至于光是看到他都会生理性反胃。 燕清羽被姜云简盯着，没办法蒙混，忍着恶心勉强把药给吃了下去，差点想干呕。 姜云简及时递来一杯水。 燕清羽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要。” 姜云简补充：“是糖水，甜的。” 燕清羽这才接过来，喝了大半杯温糖水，躺下继续睡。 这次姜云简没等他睡着，而是陈叔来了之后就操纵轮椅离开。 当晚，燕清羽意料之中真的在半夜又烧了起来。陈叔忙活照顾之余，也听从姜云简的吩咐第一时间通知他。 虽然姜云简腿脚不便，没办法亲自照顾，但始终待在燕清羽的床头，密切关注他昏睡中的状态，起到一个单方面的陪伴作用。 陈叔在几次物理降温尝试后，又测了一次燕清羽的体温，却发现体温不降反升，已经升高到38°7了。 陈叔忧虑：“家主，物理降温不管用，必须得吃药了。” 姜云简记得燕清羽晚上吃药时强忍恶心的状态，但眼下也没办法了。 他对陈叔说：“我去准备糖水，你把他叫醒让他吃药。” 陈叔：“好。” 姜云简操纵轮椅离开，再回来时却见屋内情况非常不乐观。 燕清羽一手撑着侧向床边，眼圈通红，像是才哭过，抿着唇委屈得很。 床头周围洒得都是水，陈叔正蹲着收拾。 姜云简皱眉：“怎么回事？” 陈叔无奈：“小先生不肯吃药，喂进去的药都吐了，还把水打翻了。” 姜云简操纵轮椅驶向燕清羽床边：“这里我来吧。陈叔，你把地毯拿去换了，然后就去休息吧。” 陈叔担心着迟疑：“您没问题吗？” 姜云简：“没事，交给我。” 陈叔听命拿着地毯离开了。 燕清羽靠在床头，眼尾红意未散，虚弱力竭的模样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姜云简将温糖水放在床头，问：“为什么不吃药？” 燕清羽烧得意识不清，闭口不言。 姜云简又拆了一粒退烧药，递到燕清羽面前，干巴巴地劝：“要吃药，病才能好，听话。” 燕清羽乖乖地张嘴，就着姜云简喂药的姿势，直接将药丸吞了。 姜云简因为指尖的湿润触感愣了愣，过会儿才想起要给燕清羽递水。 结果他好没来得及动作，燕清羽忽然又伏在床头干呕。 姜云简连忙轻抚他的背，听到燕清羽非常细弱的，带上哭腔的声音。 “不要……吃药……”燕清羽双手紧紧抓着床沿，眼底泛起水雾，脆弱地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云简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下意识朝燕清羽伸手，想抱住他，又在触及他肩膀前一刻克制着停下。 燕清羽抬头，眼底红通通地看着他。 姜云简这下是一点都忍不了了，小心翼翼地揽住他的肩膀，轻柔地抱住他。 远高于常人的体温烫得姜云简手心灼热，他却很耐心地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姜云简笨拙地安慰：“不要哭。” 燕清羽靠在姜云简的肩头，却压不出多少重量，轻飘飘的，似一根羽毛，轻得让人心疼。 也只有在烧得神志不清的时候，这根轻羽才会短暂地为他而停留。 姜云简轻轻抚上燕清羽发梢，嗅到细微独属于燕清羽的甜香。 等燕清羽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姜云简才继续试图劝说：“如果不想吃药，那我带你去医院打针。” 燕清羽立马推开了姜云简：“我吃药。” 17、第 17 章 燕清羽伸手去够药盒，胡乱地掰了一粒就往嘴里送，姜云简赶在他吃进去前拉住。 “这是糖水，就这个吃。”姜云简将温糖水递到燕清羽手边。 燕清羽也不知是不是不信，试探着先喝了小口……又小口。 在吃药之前，他已经“试探”地喝了小半杯。 姜云简赶紧再次制止：“别喝完，喝完了等会你又吃不下药。” 燕清羽这才乖乖地就着糖水把药吞下去，双手捧着杯子，把剩下的小半杯也喝完。 收拾完地毯的陈叔不放心地回来确认情况：“家主，小先生还好吗？” 姜云简：“嗯。吃过药了，你放心回去吧，今晚我守着。” 陈叔：“好的。” 陈叔离开后，姜云简扶着燕清羽让他重新睡下。 意识不清的燕清羽虽然也不爱说话，但是很乖，听话地躺下盖好被子，没多会儿就浅浅地睡着了。 姜云简一直守在他的床边，直到凌晨四点多确认燕清羽退烧，才到沙发去凑合着休息。 到了早上七点，周末独一份的早起生物钟让燕清羽睁开了眼。 他还有些头昏脑涨，迷迷糊糊记得一点昨晚的事情。 好像是他吃不下药，当着姜云简的面委屈哭了，然后姜云简耐心地哄他……？ 估计是个梦。 姜云简都让陈叔来给他守夜了，怎么可能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哄他吃药？ 燕清羽翻了个身，准备直接睡回笼觉，忽然看到对面沙发上睡着的姜云简。 虽然姜云简是个残废，但好歹没截肢，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缩在沙发上，身上还只盖了一张薄绒小毯，委屈得像在受虐待似的。 燕清羽懵懵地眨了眨眼。 姜云简？在他房间的沙发睡觉？ 他一定是没睡醒。 燕清羽直接闭眼，继续睡。 等他再一次醒来，是陈叔来喊他吃早饭。 燕清羽睁开眼，先往沙发的方向看去一眼，并没有姜云简的身影。 果然刚才就是没睡醒。 他坐起身，还有点乏力，由着陈叔给他量体温——37°1，有点偏高但至少没再烧起来。 陈叔问：“早餐有咸粥甜粥和白粥，小先生想吃哪种？” 燕清羽没什么胃口：“甜的。” 陈叔：“好，那您先洗漱，我去给您端上来。” 燕清羽勉强去洗漱好，回到床上坐着等。 结果陈叔端着甜粥回来时，身后还跟了姜云简、谢华良和另一个陌生的白大褂老头。 燕清羽：“？” 怎么这么多人？ 陈叔主动介绍那位老中医：“这位是谢医生推荐的中医，钟尹钟医生。” 姜云简补充解释：“钟医生以后就是你的家庭医生，非必要情况就别吃西药了，改吃中药。” “噢。”燕清羽无所谓，中药对他来说确实好入口一点。 他又看向谢华良：“那他来干嘛？” 谢华良笑眯眯：“我最近正好在学习中医，钟医生是我师父，我跟来取经的。” 燕清羽狐疑地看向姜云简。 姜云简点头：“嗯。他最近医院那边休假，比较有空，就来看看。” 燕清羽没再管。 他吃完早餐，钟尹给他把脉诊断，开好药交给陈叔去煎。 燕清羽无精打采地坐在床上，有点无聊，但是不想睡觉，也不想走出房门。 姜云简注意到，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让谢华良搭手架好一个床上书桌，既不影响燕清羽正常休息，也方便他直接坐在床上看视频。 燕清羽抱着抱枕直接点开了黄色海绵方块，安安静静地听着电脑里传出来的聒噪声音。 姜云简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状态平稳才和谢华良一起离开房间。 谢华良若有所思地多看了燕清羽一眼，旋即才出门，关好房门，问姜云简：“去你书房说吗？” 姜云简：“等一下，我回去换个轮椅。” 谢华良：“？” 谢华良：“你不是刚才进你家小先生房间前才换过吗，怎么又换？难不成你进个房间还有专门的轮椅啊？” 姜云简：“。” 姜云简：“他平时习惯赤脚踩在绒毯上，去过外面的轮椅会弄脏他房间地毯的。” “……”谢华良莫名其妙被狗粮糊了一脸，“行，知道你超爱了。那我去书房里等你。” 姜云简“嗯”一声，回房间里换回了他平时最常用的静音轮椅，到书房去找谢华良。 他开门见山地问：“你觉得清羽状态如何？” 谢华良回答：“目前看来和之前差不多，但是我刚问了钟医生，钟医生也说你家小先生是心有郁结，底子又差，长此以往恐怕对身体极其不利。” “你说他昨晚是生理性地吃不下西药，我倒觉得有可能是生理加心理双重因素，导致他对西药有莫名的排斥与抗拒。” 姜云简皱眉：“生理与心理双重因素？” 谢华良摸了摸下巴：“我推测，他可能之前遭遇过什么应激性的心理创伤，和车祸无关，大概率是人为带来的。比如说长期有人强迫他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谢华良又提及另一个点：“还有之前，你说他喜欢缩在沙发和茶几之间的小角落，喜欢去阳台吹风，但是上次我看阳台里那个躺椅布置得还蛮像个小窝的。他也很可能是长期受到什么心理上的打压，很缺乏安全感。” 姜云简：“可是他的性格变化就发生在车祸前后，如果以前就有这样的遭遇，他不会那么明媚干净。” 姜云简自己的精神状态就很堪忧，他非常清楚如果是这种人为的心理创伤，燕清羽就是再乐观开朗，也不会对陌生人都报以最大的善意。 谢华良耸耸肩：“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人都是多面的，或许你家小先生就是一个特例呢？总之你也别死抓着程家和程云起不放了，我觉得燕家你也需要多关注关注。” “都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爸，明面上可能他们对他多好多好，背地里谁知道呢？” 姜云简听劝：“好。” 他接着问：“那要怎么才能缓和他的状态？” 这一次燕清羽只是在阳台吹风着凉，就病得这么严重，姜云简不可能时时刻刻监视着他，他不敢想象之后燕清羽要是心理状态恶化，又会做出些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情。 谢华良无奈摊手：“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不知道他的心结到底是什么，让他产生厌世情绪的根源是什么，和什么东西相关。这种情况下要解决简直难于登天。” 姜云简抿唇：“那我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吗？” 谢华良叹口气：“差不多吧。总之这段时间你可以尽量多带他出门走走，哪怕是坐轮椅去院子里晒晒太阳都好，不要总是闷在房间里，不然出问题的概率更大。” 姜云简轻垂眼睫：“我知道了。” 谢华良起身拍了拍姜云简的肩膀：“说了那么多你家小先生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理处理你自己的精神问题？自己都不乐意治病，还想着去解决别人的病，你也是我见过的头一例了。” 姜云简直接回避：“再说吧，我去看看清羽。” 说完，他就操纵着轮椅转身离开了。 谢华良看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背影，双手抱胸，啧啧两声：“早知道要摊上你们这俩精神病夫夫，我主修心理学算了。学什么医呢，没一个爱惜自己的。” “算了，反正钱给够，勉为其难地照看照看你们吧。”谢华良伸个懒腰叹口气，也走出了书房，去找钟尹问燕清羽心有郁结的事情。 — 另一边，姜云简先回房间把轮椅换了，之后才到燕清羽房间门口，轻敲两下房门，没有得到回应。 屋内还有黄色方块的声音，姜云简自行推门进去，发现燕清羽就这么坐在床头睡着了。 屋里暖气开得足，燕清羽只穿了一件睡衣，盖着被子，怀里还抱着毛茸茸的抱枕，是姜云简在他来姜家前就专门为他买好的。 燕清羽歪着脑袋靠在抱枕的那一侧，白皙脖颈上的淡青血管清晰可见，鲜活却又脆弱，被稍长的发梢遮掩几分蜿蜒脉络。 姜云简操纵轮椅驶到床边，先伸手摸了下燕清羽的额头。 体温还算正常，没有再烧起来。 他正打算收回手，燕清羽却在这时无意识地又把脑袋歪到了他手所在的这边，枕在他的手背上。 轻缓温热的气息倾洒在手背，烫得姜云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小小的房间里仿佛只余下暖气运作声、加湿器喷雾声，以及姜云简自己怦然止不住的心跳声。 过了许久，姜云简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将手抽出来。 燕清羽不安地皱了皱眉，抬起头缓缓睁开眼，初醒时懵懂的深褐双眸与姜云简视线正正撞上。 姜云简的手停滞在空中。 燕清羽眨了眨眼，眸色逐渐清明，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看了看姜云简仿佛是要伸向他脖颈的手。 这是要干什么？表演古早小说里的经典霸总掐脖节目吗？ 姜云简在燕清羽疑惑的视线中缓缓收回了手。 他故作从容地强行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我陪你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吧。” 燕清羽看了眼姜云简坐着的轮椅，又看了眼自己床边的轮椅，冷淡：“你推我还是我推你？” 姜云简：“……” 姜云简：“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他径直操纵轮椅离开，一出门就打开了程洋的微信界面。 【简：通知那个团队，让他们下周日前把定制支撑架给做出来。】 18、第 18 章 燕清羽这次生病窝在房间里养了足足四天，终于恢复些精气神。 这阵子钟尹时不时会来给他把脉问诊，随时调整他每天喝的药，谢华良就以钟尹徒弟身份，也总往燕清羽面前凑。 只有每天姜云简下班后，会到他房间里来，变着法地问他要不要出门。 燕清羽不太想动弹，全都拒绝掉，这几天下来沉闷了不少。 今天他身体状况好多了，姜云简直接不许陈叔再送饭菜到他房间，还把床上桌子全都收走了。 燕清羽无所谓在哪吃，没人给送上来，就乖乖地下楼到客厅去，从全天卫生间到床上的两点一线，变成房间到客厅的两点一线。 他身体还是比较虚，下楼时坐了轮椅，看到谢华良也在客厅里。 谢华良是第一次看燕清羽坐轮椅，眨了眨眼：“你们夫夫俩的出行方式真是挺一致的哈。” 燕清羽懒得理他，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姜云简之前买给他的毛绒猫窝也被姜云简收走了，说是等他这次病好了再还给他。 姜云简还没回到家，谢华良就接替了姜云简的工作，凑到他旁边来：“小羽毛，你说你都来客厅了，正好趁着太阳没下山，我带你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啊。” 燕清羽看了眼院子里的夕阳西下，很怀疑谢华良到底是怎么完成的医学学业。 不像长了脑子能过期末考的样子。 陈叔适时过来笑着说：“现在天色晚了，外面太凉，小先生要是闷了可以到楼顶的花房看看，反正距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儿呢。” 燕清羽记得这个“花房”，是之前姜云简和他说想透气可以上楼顶时提及的，他来姜家快一个月，还没去看过。 相比起去院子里看夕阳，那确实还是楼顶的花房更有吸引力。 燕清羽思索片刻：“那我上楼走走。” “好嘞。”陈叔喜笑颜开，但又在谢华良眼神示意下立马收敛，转而问，“上次好像没带您去过那上面，要我带您上去吗？” 燕清羽：“不用了。就在四楼吧？” 陈叔：“是的。您电梯直接按下四楼，开门就是小花园的中心区域。上面还有一间小画室，家主平时空闲了喜欢在那里画画。” 燕清羽“嗯”一声，想了想还是没用轮椅。 他走进电梯直接按下四楼，等电梯门再次打开时，扑面而来的便是一阵浅淡花香，映入眼帘的也是各式各样的花卉。 他本来以为可能就是楼顶分了一部分来作为小花房，但真正上来才发现整个楼顶几乎都玻璃花房的范围。 只有靠近前院那边的小部分留了透气的空余。 燕清羽上来时还有佣人在浇花和修剪枝叶，看到他出来，用手语无声地和他打招呼。 似乎还是位聋哑人。 燕清羽点了点头算作回应，没多想。 越是手上沾满了脏污的大人物，平时越喜欢做些冠冕堂皇的慈善。 像姜云简这种风评的人家里会有聋哑的佣人，燕清羽并不奇怪。 燕清羽在玻璃花房里随意地逛了一圈，还看到花房里有三架不同的小秋千。 两架是单纯的秋千，还有一架是和藤木桌椅摆在一起的小小休闲区。 燕清羽很喜欢花，小时候也想过要在家里做一个大大的温室花房，再安置一架秋千，一年四季都能在花房里享受春日般的美好。 这个想法他前面三世都没能践行，这一世倒是给他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燕清羽穿了毛绒睡袍，戴着帽子插着兜，汲着棉拖慢悠悠地逛了个遍，无意中还发现一个小小的隔间，位于电梯的背面，也是花房的中间。 隔间周围是用木板围起来的，但是有藤蔓装饰，旁边又是藤架，和环境并不违和。 这应该就是陈叔说的小画室了。 燕清羽看不清小隔间里边的情况，只见门虚虚地开着，便走近推开，映入眼帘的却是满满当当一整墙的画作。 他愣愣地看着墙面上一幅幅用色大胆绚烂的风景油画。 其中的绝大部分画作，就是被烧成灰，燕清羽都认得出来。 “妈妈……” 是妈妈的画。 其中有很多幅，甚至是当年他看着妈妈画完的。 燕清羽握住胸前的音符项链，眨眼间似有温热液体滴落。 可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这么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这些后来在燕家他再也找不到的画作。 这些是妈妈存在过的痕迹，是曾有人深爱过他的证据。 “清羽……？” 姜云简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燕清羽本能地回头。 他站在画室的最中间，仿佛被无数灿烂明丽的画作簇拥着，却如轻飘飘的一阵风，了无存在的痕迹，唯有泛红的眼尾与落下的泪珠证明他是真实存在着。 姜云简微愣：“你……怎么哭了？” 燕清羽抬手碰了碰脸颊，才知道自己居然哭了。 姜云简：“……是因为那些画吗？” 燕清羽思绪归拢：“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妈妈的画？” 姜云简：“燕家把这些画作拿出来拍卖，我就把我遇到的都拍下来了。” 燕清羽抿唇。 难怪他后来怎么都找不到一幅画，找不到妈妈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原来被妈妈珍藏的画作，都被燕远志和文红英拿来当牟利的工具了。 燕清羽又问：“那这里其他的画呢？” 姜云简沉默了会儿，操纵轮椅走到燕清羽面前盖着白布的画架，将画架上的白布掀开。 只见在白布之下，也是一幅类似风格的，清新明丽的花园少年油画。 油画里的少年在花团锦簇间荡着秋千，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看不清脸，但能看出是非常活泼烂漫的氛围。 燕清羽这才察觉，小画室里所有类似风格的画作，都有一名看不清脸的少年。 姜云简看着画架上未完成的画作，回答：“顾漫芸女士是我的绘画老师，我从七岁开始跟着顾老师学习绘画。” 顾漫芸，是燕清羽妈妈的名字，也是十几年前闻名世界的画家。 燕清羽记得因为他不走画画这条路，所以他的妈妈后来也确实收了些学生，从中选择有天赋的苗子着重培养。 但燕清羽那时候一心放在钢琴上，对这些不感兴趣，没关注过妈妈后来收了谁，收了多少学生。 姜云简问：“你不知道这些画作都被燕家拿出来拍卖了吗？” 燕清羽摇头。 他甚至是经历了三世，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 他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姜云简：“……顾老师去世后不久。但是那时我也还小，所以有很多没拍到。” 姜云简只比燕清羽大两岁，顾漫芸去世那年，姜云简才十三。 燕清羽握紧了拳头。 那时他找燕远志要过妈妈的画作，燕远志却说都被妈妈放在她自己教学的画室里，但是没有人知道画室在哪儿，还答应等他长大了再陪他去找。 可是长大以后，燕远志和文红英又一次次地敷衍他。 第一世的他傻傻地信了，第二第三世他开始尝试自己去找，但时间太过久远，而且大概是燕远志他们的特意隐瞒，没权没势的情况下他实在很难找寻到线索。 燕清羽再怎么都没想到，燕远志居然在妈妈去世后没多久，就背着他偷偷把那些画作全都拿去拍卖谋利了。 燕清羽的拳头握得更紧。 这是他重生到这一世之后，产生过最强烈的情绪波动。 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妈妈的画作。 燕清羽没有维持这样的状态太久。 他不信任姜云简，也不觉得姜云简会买下那么多妈妈的画，是要纪念或是别的什么。 毕竟他的妈妈是举世闻名的画家，画作本身就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燕清羽松开手，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死气沉沉的状态中，那短暂的悲伤与气愤只是一颗无足轻重的石子，荡起几圈涟漪后便再无影踪。 他最后看了眼画室里的画作，转身准备出去。 姜云简忽然开口：“过几天有个拍卖会，我听说拍卖会上可能也会有顾老师的画作，打算去看看。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燕清羽脚步停住：“……什么时候？” 姜云简：“周日晚上。在隔壁省，要是到时你身体合适出远门了，我们可以一起去。” “好，我知道了。”燕清羽离开了小画室，下楼。 陈叔看到他，笑着说：“小先生下来啦？晚餐好了，趁热吃吧。” 燕清羽“嗯”一声，走向餐桌边，坐下吃饭。 谢华良最近赖在他们家里住着，跟着一块过来。 燕清羽忽然问：“明天天气怎么样？” 他很少主动和谢华良搭话，谢华良愣愣地说：“和今天一样的晴天，怎么了？” 燕清羽低头搅拌着碗里的粥：“明天我想去小区里走走。” 谢华良眨眨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想通了要出门晒太阳了？” 燕清羽没再理他。 正好这时姜云简操纵着轮椅也来到了餐厅。 谢华良直接凑过去问他：“姜老板，你家小先生刚主动说明天想去小区里走走，你怎么做得到，居然劝得他想通了？” 姜云简看向燕清羽的方向，但燕清羽神色如常地没有什么神色，安安静静低头喝粥。 看起来很乖。 姜云简眸色柔和不少，但再看向谢华良时，又变成平时的淡漠：“没什么，只是周日要和清羽出趟门。” 说完，姜云简就直接操纵轮椅，到燕清羽身边去，一起吃晚餐。 谢华良：“？” 虽然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感觉好像吃到了一嘴狗粮。 19、第 19 章 周六下午，燕清羽坐在姜家别墅的前院里，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季司帮忙把他的行李搬上车。 他还穿着姜云简之前吩咐程洋买的毛绒睡袍，坐在这两天陈叔特地给他布置的毛绒摇椅上，像只悠闲惬意的小猫，气色都比之前好了不少。 季司搬完行李，回来汇报：“小先生，东西都放好了。姜总也在车上等您了，你换好衣服我们就可以出发。” 燕清羽懒洋洋地“嗯”一声，起身回房。 出席拍卖会的装束姜云简昨天已经帮他收拾到行李箱里，他就随便挑了套看着暖和的。 来姜家那么久，这是他第一次正式意义上的出门，之前两天虽然有去小区里晒太阳，但因为懒得走，都是直接裹着睡袍坐轮椅，让谢华良推他出去的。 今天是他头一次穿衣帽间里的新衣服，都是量身定做的，确实还挺合身。 衣帽间里的衣服送来时就是搭配好的，燕清羽连找都不用找，随手就拿了完整的内搭裤子外套围巾，甚至还包括绒毛帽子和鞋袜的大全套。 燕清羽换好衣服出门，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姜云简手上的动作就停滞了。 他们要去的隔壁省更北一点，燕清羽就拿了奶黄色羽绒服搭白色围巾的套装。 围巾足够长，严严实实地把他的小半张脸都遮了起来，白色的针织帽也被他往下拉了拉，整个人裹在软乎乎的装束里，像个软软糯糯的奶黄包。 轻轻一戳说不定还会流心的那种。 燕清羽嫌外头冷，麻溜地上车关门，注意到姜云简始终放在他身上的视线，疑惑：“有事？” 姜云简堪堪收回视线：“没事。” 燕清羽只觉得莫名其妙，随手拿了个小抱枕，打个哈欠。 虽然只是去隔壁省，开车完全可以一天来回，但姜云简怕燕清羽的身体吃不消，还是特意提前一天去住下，再玩一天不紧不慢地回来。 为了出门的时候能暖和点，姜云简特地挑了下午快两点的时间，平时这个时候的燕清羽都在午睡，强撑到现在，车里暖气一吹他就忍不住又开始犯困。 “困了就睡吧，到酒店大概要两个多小时。”姜云简合上笔记本电脑，给燕清羽又递了个小抱枕，“垫在窗户那边，别到时候磕到玻璃了。” 燕清羽顺手拿过来，干脆枕着抱枕，靠在窗户上渐渐入睡。 姜云简等了会儿，直到身边的呼吸变得轻缓平稳，才偏头看向燕清羽的方向。 这次出门对姜云简来说时间不算太长，选的车也是日常出门坐的，车内空间不算很宽敞。 充足的暖气吹得比较闷，燕清羽就在睡前把羽绒服脱了当毯子用，缩在羽绒服、围巾和帽子的包裹中，眉头轻轻皱起，睡得似乎不太安稳。 在车上坐着睡，想要舒服确实有点难。 姜云简看了许久，低头打开手机，给程洋发消息。 【简：你去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房车，季司能开的，把款式都发给我】 时刻待命的程洋秒回。 【程洋：？】 【程洋：怎么突然问起房车来了？】 姜云简没回，程洋也没再问。 【程洋：季司只能开小型的，但小型房车，你那轮椅也不方便吧】 【简：不用管我的轮椅，方便清羽就行。】 【程洋：。】 【程洋：我好像一条狗，路过被踹了一脚.jpg】 【程洋：行吧，那我等会儿发你】 姜云简收起手机，正巧这时季司忽然一个急刹车，他来不及思考，本能地就伸手护在了燕清羽面前。 燕清羽撞上姜云简手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季司连忙解释：“姜总、小先生对不起，刚才前面忽然窜出了一只野猫。” 燕清羽打了个哈欠，没睡醒时更有礼貌，含糊地说：“没事，你继续开吧。” 姜云简收回手，没往燕清羽的方向看，随手似的拨弄着车门上的车窗按钮。 季司重新启动车子，燕清羽揉了揉眼睛，还是困得很。 姜云简注意到，把掉落的抱枕捡起来，换了一个抱枕递给他：“再睡会儿吧。” 燕清羽本能地伸手接过抱枕捏了捏，迷迷瞪瞪地看向声音来源，但没找准方位，只看到了姜云简的腿。 看起来好像比抱枕要舒服点的样子。 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不如就在死前过得舒服点。 燕清羽拢了拢身上裹着的羽绒服，直接躺下枕着姜云简的腿继续睡。 姜云简愣住。 燕清羽还动了动，找到一个最舒适的姿势，这才安安稳稳地再次陷入熟睡中。 姜云简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会惊扰到燕清羽，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直到燕清羽气息再次变得绵长，姜云简才试探着伸手往下，抚上燕清羽发梢。 燕清羽枕在他腿上睡得比刚才更沉，对姜云简的触碰毫无反应。 姜云简轻轻地舒了口气，低头看着躺在他腿上的燕清羽，能看到他比刚来姜家时更明显鲜活的气息起伏，但却感受不到。 他的双腿残废多年，这还是头一次那么痛恨自己没有知觉，感知不到燕清羽的重量与温度。 明明是极其亲密的距离，他却只能这么静静地，如同局外人一般看着。 姜云简指尖落在燕清羽耳侧，将一缕发梢整理好，随后掠过他的耳垂，只有片刻停留，仿佛是在代替着什么，落下一个轻而又轻的吻。 …… 两个小时后，燕清羽被姜云简轻声叫醒。 他无知无觉地坐起身，打了个哈欠，看到窗外是一栋豪华酒店。 姜云简随手帮他梳理好脑后翘起的散乱发丝，交代：“我让季司先带你上去，这次拍卖会我让程洋一起跟来了，他先去我们住的套间收拾过，现在还在里面等着。你看看有什么缺的，等会直接和程洋说。” 燕清羽在姜云简说到套间时才清醒过来，没太在意，懒洋洋地“嗯”一声，穿好衣服跟着季司下车。 下车时燕清羽还在整理自己的帽子，摸到后脑勺才后知后觉察觉，刚才好像姜云简在摸他脑袋？ 燕清羽回头看了眼车上的姜云简，只见姜云简捧着笔记本电脑似乎有什么要紧事务需要他来处理。 燕清羽收回视线。 姜云简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摸他脑袋，估计是帽子压着了，给他的错觉。 总不可能姜云简已经想好要给他开个瓢，先摸摸哪个位置更顺手吧？ 燕清羽把手揣进兜里，懒得再去想事情，跟随季司上楼。 程洋如姜云简所说，已经等在了他和姜云简要住的套间里。 套间里有暖气，程洋提前过来开好了加湿器，保证燕清羽从踏入套间时起，都不会太过干闷而感到不适。 程洋接替了季司帮忙拿行李的工作，带燕清羽去了他住的房间。 “这个房间朝南，采光比较好。”程洋给燕清羽简单介绍，“您要是想晒晒太阳，沙发那边就有很充足的阳光。” 燕清羽顺着程洋的介绍看过去，只见在落地阳台门前，确实有一个看着软乎乎的懒人沙发，在夕阳西下时也有几缕阳光散落在旁。 他走过去，习惯性地先按下了阳台门把手，发现打不开。 程洋顺势解释：“这边的阳台门按照姜总的吩咐上了锁，小先生想去阳台的话，可以去姜总房间的那个。” 言外之意，就是要去阳台吹风也必须得征得姜云简的同意。 燕清羽收回手，对阳台失去了兴趣。 程洋又问：“小先生看着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这个酒店是姜家产业，所以这间套间以后也只会有您和姜总来住，您可以当成自己的房间来布置。” 燕清羽都不见得自己能来几次，懒得折腾：“不用了，现在这样就行。” 程洋：“好的，那您先休息吧，有事可以叫我，我就住在你们楼下。” 燕清羽回了个鼻音，程洋就离开了房间。 燕清羽环顾一圈，这个房间里也铺有一个绒毯，但范围不大，是很正常的床边圆毯，连接着阳台前的懒人沙发。 此外床边还放了一双棉拖，是燕清羽在姜家里惯穿的款式，宽松舒适，相对比较能迎合他平时在房间里不怎么喜欢穿鞋的习惯。 总的来说，居住环境还算不错，够他凑合过完这两天。 燕清羽慢吞吞地把行李箱给拉过来打开。 他的行李箱完全是姜云简收拾的，但趁的是他去楼上花园坐着秋千晒太阳的时间，他也不知道姜云简一个残废，到底是怎么收拾的行李箱。 原本他还觉得可能就是一股脑地往行李箱里随便塞塞，但打开以后却发现整个行李箱非常整齐，生活用品、衣服裤子，甚至是贴身衣物都专门分门别类地放好。 行李箱每一寸的空间都被利用得非常到位，仿佛那些东西本来就应该是嵌合在那里的。 燕清羽看了一分钟，无处下手，又原模原样把行李箱合上了。 他最不擅长的就是收拾东西，这会儿他要是拿个什么东西出来，这个行李箱估计就再也合不上了。 20、第 20 章 燕清羽在懒人沙发上窝了会儿，没有家里的窝舒服，起身去了客厅。 姜云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上来了，见他出来，疑惑：“怎么没在房间里待着？” 燕清羽指向姜云简的房间：“我要去阳台。” 姜云简：“现在太晚了，阳台风冷。你要是觉得闷，旁边有个商场，要去走走吗？那里有一个很大的玩偶商店，而且这边位置偏，不会有太多人。” 燕清羽看了眼姜云简的轮椅。 姜云简默了默，补充：“叫上程洋一起。” 燕清羽答应了。他对毛茸茸的东西还保留有兴趣。 很快，程洋就位，推着姜云简带燕清羽一起去附近的商场。 拍卖会场地在城郊，方便起见，酒店也选在了拍卖会场附近，周围往来人员确实不多，基本都是要参加明天拍卖会的人。 燕清羽到了商场，就被直接带去了姜云简说的玩偶商店。 商店很大，货架上琳琅满目全是各种尺寸、各种形状的玩偶，一走进去就像是被毛茸茸给包围了。 燕清羽穿着奶黄的长款羽绒服，双手揣在口袋里，表情淡淡的，站在毛茸茸堆里却完全不违和。 姜云简给他递了张银行卡：“有喜欢的就直接买，让程洋拿，我在门口等你。” 店里走道不大，他的轮椅不方便进去。 燕清羽也不客气，拿了卡揣兜里，走进店铺。 来这里的大都是小孩和女生，燕清羽长相出众，气质独特，就算冷着脸，也因为冬日软乎乎的打扮自带温和气场，很快就有胆大的女生走过来。 “你好，请问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一名女生红着脸走上前，像是鼓足了勇气。 燕清羽抬眸看去，被遮住的小半张脸从围巾里露出来，气色有些差，但皮肤状态很好，显然是被照顾得很周到的哪家病弱小少爷。 他深褐双眸间没什么情绪，确认自己不认识这个女生，又将脸埋回了围巾里，闷声回答：“不了，已婚。” 女生似乎还不死心：“你看起来还很年轻耶，就当交个朋友，可以吗？” 燕清羽直接指向门口的姜云简：“那你应该问他。” 他很有被监管的自觉，行走自由、交友自由，还是别的什么自由，早就不属于他自己了。 女生也是世家圈的人，顺着燕清羽指的方向看去，对上姜云简幽幽的视线，脸色“唰”一下变白：“对、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就匆忙跑走离开了。 燕清羽无意识歪了下头，看向女生匆忙跑走的方向。 姜云简这个世家圈活阎王的名头还真不是吹的。 程洋也盯着那个女生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这女生我怎么记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好像是程云起刚交的新女朋友？” 燕清羽本来没在意，程洋说完后脑海中也闪过一丝印象。 他确实不认识这个女生，但是见过，在遥远的第二世——也是程云起曾“交往”过一段时间的女朋友。 说交往并不准确，实则是程家出过一段时间意外，那段时间为了解决程家的危机，程云起被迫去和一个家族的女孩子联姻，但是他们双方都不乐意，迫于家长的压力定了一个协议交往。 因为某些原因，那段时间也正好是燕清羽第二世里最消沉的一段时间，大部分时候不愿意出门，不愿意交际，所以那名女生他也只是远远看到过几次，并没有真正认识。 按照时间线，他们的交往应该在几年后才对。 这次程家这么快就出现危机了？ 燕清羽看了眼女生离开的方向，没有思索太久。 程家的事情他已经不感兴趣了。 燕清羽抬头，正好看到货架上一只懒洋洋睡觉的狸花猫玩偶。 货架越高的玩偶越大只，燕清羽目测丈量，这狸花猫的横向尺寸不是单手能驾驭得了的，勉强乐意把手伸出来，双手将顶上的狸花猫玩偶抱下来。 玩偶的毛很顺滑，摸着就让人爱不释手，适合当抱枕。 燕清羽想到酒店那张空荡荡的床，放下这个玩偶正合适。 程洋适时接过：“小先生想买这个吗？我帮你先拿着吧。” 有苦力燕清羽自然不拒绝，只是程洋一个阳光清澈大学生风格的男生，将一个半人高……或者说长？总之是体积不小的狸花猫毛绒玩偶抱在怀里，显得还是有些笨拙了。 燕清羽多看了两眼才收回视线，又去拿了两个小挂件，一个是卡皮巴拉，他觉得很适合挂在他房间被锁着的阳台门上。 另一个是小音符，和他项链的图案很像，他想随身带着。 燕清羽拿着三个东西去结账，店员需要给大狸花猫猫找包装，程洋跟着店员去了小仓库里，他就站在前台等。 到这时，燕清羽才意识到之前那个女生和程云起提前交往，还代表着一件事情——作为契约男友的程云起本人必然也会在附近。 “小羽，真的是你！” 程云起惊喜的声音从店铺的另一个门口传来，燕清羽双手揣兜理都不想理。 若非程洋还没回来，钱还没给，这时候他一定转身就走。 程云起向来没有眼力见，狗皮膏药属性发挥了个彻底，笑得阳光灿烂地走过来：“好巧啊小羽，你也是来参加这次拍卖会的吗？” 燕清羽没回。 程云起往燕清羽身边看了看，并不知道姜云简还在商店另一个门口等着燕清羽，以为他就是和程洋出来。 程云起胆子大了些，走近一步，声音压低：“小羽，你现在还在被那位姜家家主监视吗？” 燕清羽抬眸往程云起的方向看一眼，也看到了他身后，在另一个门口站着的那位女生。 看来他们这个契约男女友的关系确实挺塑料的，那女生完全没告诉程云起姜云简也在的事情。 程云起很自信地把燕清羽看来的视线理解为了默认，苦口婆心想要劝说：“我都听伯父伯母说了，在你答应联姻搬去姜家之后，你就再没和他们联系过。姜家原本答应给的一百万也并没有转给他们，这个姜家家主打一开始就不怀好意。” 燕清羽想起自己签下联姻协议后，就打到了他账上的一百万。 看来姜云简没把这个要求变更告诉燕远志和文红英。 燕清羽沉默着走神，程云起还以为是终于让他这段时间伪装的态度松动了些。 他趁热打铁：“这段时间那个姜云简一直在莫名打压我们程家，程家要是真的倒了，下一个肯定就是你们家了。小羽，你千万不要被那个姜云简骗了。” 燕清羽实在不想听了：“关我什么事？” 程家也好燕家也罢，要是真倒了他还能提起点兴致去他们面前放两串鞭炮。 程云起愣了愣：“小羽，你这是什么话？还是这段时间姜家这边跟你说了什么挑拨的话？小羽，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伯父和文姨也都对你那么好，你还分不出来到底谁才是真正对你好的人吗？” 好吵。 好烦人。 【“#@%……”】 燕清羽脑海中闪过几道尖锐刺耳的嗡鸣，像是有什么在重生时就故意被他遗落在记忆长河的声音，被人捡起来，强行塞回他的脑海里。 “你不是最喜欢弹钢琴了吗？以前你每周至少都会抽出四天时间到琴室去练琴的，但你到了姜家以后，就一次都没去过了。那个姜云简连你的爱好都不尊重，他怎么可能真心对你好？” 钢琴。 最关键的两个字被程云起提起，燕清羽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想呕吐。 就是口口声声说着真正对他好的程云起，在第二世的时候毁掉了他最热爱的钢琴事业。 早已变得模糊的字句嘈杂地涌入燕清羽脑海之中，如同玻璃上划过的钢尖，或是黑板上擦过的指甲，尖锐刺痛燕清羽的耳膜，却又没有确切的字句。 他只记得那时的痛苦和绝望，还有一触碰到钢琴就想反胃的生理厌恶。 一阵一阵的嗡鸣禁锢了燕清羽对于外界的感知，胸腔凝涩地震动，像是被水淹没挤压，无边的窒息将他吞没。 蓦然间，燕清羽失去平衡，被拽入一个冷冽的怀抱。 他的手肘撞到一个坚硬的物体，麻痹般的酸痛骤然将他拉回现实，撞进冷冰冰的视线中。 姜云简不知何时从另一个门口来到了柜台前，燕清羽也不知何时跌坐在了姜云简的怀里。 姜云简正面无表情地看着程云起，程云起还维持着一个手向前伸的动作，或许是刚才有试图拉过燕清羽。 “程公子，你们程家是最近过得还太轻松了是吗？” 姜云简语调毫无起伏，坐着轮椅都掩盖不了他浑然天成的上位者气质，一句话就能让对方如坠冰窖。 程云起脸色果然马上变得惨白，只是事已至此，硬着头皮想和姜云简对峙：“姜总，小羽和我们程家的关系您难道还不清楚吗？您这样做，就不怕小羽讨厌您吗？” 还没完全回神的燕清羽：“？” 又关他屁事。 姜云简微微收紧了圈着燕清羽腰的手，面上神色不变，冷笑：“哦？程公子又何时见我怕过什么？” 程云起这下是确认姜云简真的一点都不在乎燕清羽，脸色更白。 姜云简不想和他这种狗皮膏药浪费口水：“滚。” 程云起似乎还想挣扎。 姜云简冷厉补充：“要是再让我看到你骚扰清羽，我不介意明天就让你们家露宿街头。” 他向来不会说笑，说得出口就真的干得出来，程云起这才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等程云起走远，姜云简脸上冷若冰霜的神情才稍稍缓和些。 他想问问燕清羽的情况，却先感受到肩头蓦地沉下的重量。 姜云简愣了愣，扭头便见燕清羽跌坐在他怀里，毫无防备地昏睡了过去。 这是十几年来他与燕清羽接触最为亲密的一次，但姜云简顾不上别的，立即让程洋打电话给谢华良，把最近休假的谢华良摇过来加班。 21、第 21 章 燕清羽做了个很混乱的梦，梦里充斥着对他的唾弃与谩骂。 在钢琴大赛的现场上，无数观众近乎失控地想涌上台，即便有保安维持现场秩序，可一声接一声嘈杂的唾骂都扎进了燕清羽心底。 那是第二世里他最不愿回想的场面。 “……受过什么心理创伤，大脑自我防护，选择性失忆忘记过什么。我猜现在是被刺激到，记忆有恢复的征兆。” “但以他原先的精神状态，这个记忆恢复对他来说只有害处，可能会加重他的抑郁情绪。” 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从模糊变得清晰，燕清羽缓缓睁开眼，昏睡前的窒息感消退许多，大脑重新变得清明安静。 他看到有些陌生的天花板，缓了缓才发现这是个之前没住过的病房。 姜云简注意到他醒来，用手势打断了谢华良的话，让谢华良去查看燕清羽的情况。 燕清羽看了一圈周围，除了谢华良和姜云简外，门口还站着待命的程洋。 病房窗户没拉窗帘，外面漆黑一片。 他记得在商场那会儿还是天亮着的下午，应该已经过去了一个足够谢华良开车过来的时间。 燕清羽听说过姜云简的多疑，想来也是怕他的这次突然晕倒给他又多增添点什么凶残的传闻，所以特意把谢华良给叫了过来。 他安静坐在病床上，沉默地配合着谢华良的检查。 谢华良简单地检查完，拿笔记录：“看起来没有什么大问题，不用住院，明天下午的拍卖会也可以正常参加。” 听到拍卖会可以正常参加，燕清羽才有些许反应，状态放松了一些。 姜云简见状，原本紧绷着的担心情绪也回落些许，给燕清羽倒了杯温水，还很贴心地配了吸管。 燕清羽乖乖接过，一手捧着杯子一手握着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看起来温顺无害，仿佛下午时晕倒的事情已经完全翻篇了。 谢华良试探着补充询问：“昏迷的时候，有……做什么噩梦之类的，或者想起些什么不太好的东西吗？” 燕清羽没有回答。 初醒时谢华良的话他听得很清楚，知道是在问什么，但他不想回答这方面的问题。 谢华良没坚持：“还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 燕清羽放下杯子：“没有。” 谢华良记录下燕清羽的情况，收起笔：“行。那没问题就可以回去了，不用住院。” 姜云简顺手拿过燕清羽手中的空杯子，放到桌子上，扭头吩咐程洋：“你送清羽回去，再给清羽点一杯姜茶。” 程洋：“好。” 程洋给燕清羽递上外套和围巾：“小先生，那我们先回去吧。” 燕清羽听话换上，起身跟程洋先回去。 医院里酒店并不远，车上燕清羽靠在车窗上，垂眸看着窗外的灯火。 开车的人是季司，程洋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观察到燕清羽的状态，忧心忡忡地给姜云简发消息。 【羊了个洋：老板，小先生好像更郁郁寡欢了，靠着窗不知道在想什么，都不睡觉了】 【老板（恋爱脑版）：。】 姜云简回了一个句号代表已阅，程洋也没再管。 最近他已经认清自家老板的恋爱脑，接下来就是他们小两口的事，他这个单身狗不掺和才是最明智的。 燕清羽跟着程洋回到酒店房间，程洋依照之前姜云简的吩咐，找酒店前台点了杯姜茶才离开。 燕清羽看了眼那杯还冒着热气的姜茶，碰都没碰，转身直接回房间睡觉。 结果第二天早上，他走出房间就见到客厅里坐在轮椅上的姜云简，而姜云简手边正是昨晚那杯已经被放凉的姜茶。 姜云简听到动静，抬头看他：“怎么不喝姜茶？” 燕清羽没回答。 姜云简指尖在轮椅扶手上轻叩两下：“不喜欢姜味？” 不咸不淡的语气听着像是威胁或责问。 燕清羽浑不在意地走到桌边拉开椅子坐下，伸手就要拿过杯子当姜云简面喝了。 姜云简立马把那杯凉透了的姜茶拿走：“不喜欢就不喝，我只是问问。” 燕清羽收回手：“哦。” 冷淡的语气也听不出到底有没有把姜云简的后半句解释听进去。 姜云简不擅交际，见状也没说什么，默默调转轮椅，到冰箱拿出一块小蛋糕，放到燕清羽面前。 姜云简：“酒店甜点师专门做的，甜度在你能吃的范围内。” 燕清羽的目光落在小蛋糕上。 姜云简补充完：“早餐的量我让厨师给你减少了，吃完早餐再吃。” 燕清羽同意了。 姜云简让前台把早餐送上来，燕清羽乖乖配合吃完，随后将餐具往旁边一放，去拆小蛋糕的包装。 他表现得和平时没有太大差异，仿佛还是对什么都无所谓，却偏偏在面对甜食时会流露几分不经意的迫不及待。 姜云简拨了拨轮椅上才新换不久的按钮，过了会儿才把自己的那份早餐端过来，安静吃完。 拍卖会在下午才举办，早晨的燕清羽没事干，回房间去睡回笼觉。 等到时间差不多了，姜云简去燕清羽的房间找他，发现燕清羽一直没打开过行李箱。 姜云简疑惑：“怎么不开行李箱，你昨晚没换睡衣吗？” 燕清羽：“。” 他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沿边，低着头没回答，但这次的没回答带了些许没底气的意味。 姜云简打开行李箱，看了眼整整齐齐没被动过的内层，又看了眼燕清羽身后被褥乱糟糟的床铺，福至心灵。 想起来了，燕清羽不爱整理东西，行李箱的东西翻出来他可能就合不上了。 姜云简弯腰将行李箱内的今天要穿的衣服找出来，叫来程洋拿去熨烫。 随后他一件一件将行李箱里的衣服拿出来放在膝盖上，操纵轮椅到衣帽间前再一件件勾进衣架里。 他顺便解释：“我给你收的都是你在家里不常穿的，家里不缺这几套衣服，带来了就放在这边，不用带回去。” 姜云简只套了一件浅色毛衣，怀里堆着一大堆衣服，熟练地一件一件整理好。 他背对着燕清羽，燕清羽只能看到他柔顺的后发与宽厚的后背，这场景简直就像贤夫良父在耐心照顾娇妻。 ……真是一个可怕的联想。 燕清羽掐断了这过分离谱的发散，正好程洋给他送来熨烫好的衣服。 他拿去卫生间换上，出来的时候穿戴整齐。 拍卖会对于着装要求不是很高，只是因为传出有顾漫芸的画作，来参加的基本都是豪门贵族或专业收藏家，也不能穿得太过随意。 姜云简给燕清羽搭了一件卡其色毛呢大衣，内衬是白衬衫和米色v领毛衣，比奶黄包穿搭要显得成熟许多。 燕清羽自己随手把有些长的发尾扎成了小揪，因为现在不爱搭理人的清冷气质，非常有病弱忧郁艺术家的感觉。 他去卫生间的时候把领带落下了，出来就见领带到了姜云简手上。 姜云简：“过来，领带我帮你系。” 燕清羽微歪头，总觉得今天的姜云简“贴心”得有点奇怪了。 世家圈里让人闻风丧胆的“疯子”，今天不仅帮他收拾衣服，还要帮他系领带？ 这还不到一个月，姜云简就想要诈他了？ 姜云简注意到燕清羽的疑惑与停顿，不太顺畅地补充：“今天出席拍卖会的名门世家居多，不能出岔子。” 最近因为联姻的消息，关注燕清羽的人很多，而燕清羽现在的状态是绝对不能在受刺激了，他必须得保证拍卖会上燕清羽的状态完美无缺，决不能让燕清羽因为他而被旁人说些什么。 燕清羽听到姜云简的解释，明白了，看来还是面子工程。 他听话地走到床边坐下，姜云简操纵轮椅到他面前。 床沿和轮椅差不多高，姜云简为免压到燕清羽的脚，停在他的侧面，倾身向前，将领带圈在燕清羽衣领之下。 这是燕清羽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和姜云简距离得那么近，清晰地嗅到姜云简身上一股淡淡的冷香。 像是冬日的雪地，浸着些冷冷的水气。 燕清羽喜欢冬天，并不排斥姜云简身上的气味，微垂下眼睫，无意识间身体稍稍前倾，又拉近了些与姜云简的距离。 房间里暖气很足，两人呼出的气息尤为明显地交缠在一起。 姜云简不经意地抬眸，正正撞上燕清羽清澈的深褐双眸，过近的距离让两人的眼底都只能倒映出对方的身影。 这分明只是普通地帮系领带，却又好似一个远距离的暧昧亲吻。 姜云简系领带的动作停了下来。 燕清羽眼睫微颤，眨了下眼，毫无杂念地问：“你会系吗？” 姜云简看着才系到一半的领结，转了转被美色糊住的脑袋，沉默片刻才实诚回答：“有点忘了。” 燕清羽：“……” 燕清羽：“我自己来。” 姜云简默默地收回了手，看着燕清羽自己动手，很快就把领带系好。 暧昧的氛围消散无遗。 旁边本来想偷偷吃口狗粮的程洋：“……” 这俩木头真的能在一起吗？ 22、第 22 章 等姜云简也换好衣服，燕清羽就和他一前一后上了两辆不同的车。 程洋跟燕清羽一起，上车的时帮姜云简补一句解释：“最近姜总那边有点麻烦的事情要处理，可能不方便在公开场合和你走太近。姜副总姜白已经等在拍卖会会场了，到那边以后您可以跟着姜副总。” 燕清羽随口“嗯”一声，实际只听进了后半部分。 他记得姜白，就是那天在程家宴会里脑子不太正常的那个人。 至于程洋前面的解释，燕清羽选择性地忽略了，当成程洋作为姜云简助理在帮姜云简找借口说好话。 燕清羽抱起小抱枕，在后座闭目养神。 季司平稳地将车开到会场，燕清羽这次没睡着，车子停下后就睁开眼，对上程洋回过头来，刚想开口叫他的动作。 “……咳，我们到了。”程洋把卡在喉咙里的话说出来。 燕清羽“哦”一声，扭头要开车门，结果措不及防间，对上不知何时凑近在车窗前的一张大脸。 姜白弯腰凑在车窗前，展颜一笑。 燕清羽把头扭回来，闭了闭眼，胸膛不明显地起伏一次。 他就说这人脑子有毛病。 程洋注意到车后的动静：“小先生？怎么了？” 燕清羽重新睁眼：“没事。” 他开门下车，看到姜云简已经坐着轮椅等在另一边。 他们对上一瞬视线，姜云简就操纵轮椅，转身独自先进了会场。 姜白深知姜云简木头似的闷性子，走到燕清羽身边，帮着解释一句：“走吧，等进去以后你们还是一起的，不过可能他不太会理你。最近姜家这边不太平，你们尽量少在公开场合表现得太亲近。” 燕清羽抬眸看向姜白：“不太平？” 什么事能让“阎罗王”坐镇的姜家不太平？ “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就是一个叫姜志浩的。”姜白没瞒他，“当初大伯和大伯母出事，以及大哥他后来腿伤，基本可以确定都是他干的。” 燕清羽有点印象，那不就是那个被姜云简用上次城东地皮拍卖坑了的什么什么耗子吗。 姜白继续说：“姜志浩不是什么善茬，大哥掌权成为家主之后，他就借口溜去了国外，发展他自己的势力。如今终于回国，说不定就是想再来谋害大哥。” “但又好巧不巧的，你俩在这个时间联姻了，我们不能让姜志浩觉得你是大哥软肋，不然你会有危险的。” 燕清羽明白了，要死也得死在姜云简手里的另类占有欲是吧。 姜白没再多说：“走吧，我们也该进去了。” 燕清羽跟在姜白身后进了拍卖会会场。 这次的拍卖会因为顾漫芸的画备受瞩目，燕清羽和姜云简又是踩点来的，会场内已经有不少人入座等候拍卖。 姜云简和燕清羽的分开入场也被周围或有心或无心的人注意到，燕清羽甫一入内，就能感觉到落在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视线。 大多是在幸灾乐祸，也有小部分好奇打量。 燕清羽不在意旁人的看法，扫视一圈，看到了姜云简的位置。 姜云简自带座椅，坐在最前排中间，身边空荡荡，在互相攀谈的会场里显得格格不入。 燕清羽走到他身边的空位置坐下，姜云简看他一眼，递来一本展册。 姜云简：“等会要拍卖的展品，你先看吧。” 说完，他就收回了视线，从姜白手中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似乎要当场开始办公，和姜白说的那样不打算理会燕清羽。 周围的讨论声渐渐便多了些。 燕清羽无所谓，翻阅起拍卖品。 前面的大都是些宝石玉石的奢侈品，燕清羽兴致不高，只在一棵翡翠白菜上多停留了几秒。 ……到底为什么要把翡翠做成白菜的样子？ 燕清羽继续往后翻，在最后一页展品介绍时，见到了那件据说是他妈妈画作的拍品。 那幅画的本体没有被放上展册，似乎是想保留拍卖的噱头，照片上放的是一幅被防尘布罩着的正方形框框，而对这幅画的文字介绍是—— 著名画家云漫女士生前的最后一幅画作。 燕清羽愣住。 云漫是他的妈妈在绘画领域使用的艺名，最后一幅画作…… 燕清羽看向了文字介绍最末尾显示的画作完成时间。 是他十一岁生日的前一天。 【“宝贝，今年的生日礼物妈妈也给你准备好咯。”】 【“是你肯定会喜欢的项链。”】 【“你问画吗？哈哈，宝贝放心，妈妈答应过每年你的生日都会亲自为你画一幅画，就一定会做到。”】 【“妈妈已经带着项链和画在回去的路上咯，还有宝贝你吵着想吃的麻薯，等妈妈到家——”】 【“刺啦——”】 【“啊——！”】 【“……”】 久远却又深深刻印在脑海里的声音仿佛近在耳畔，刺耳的刹车与撞击声刺激着燕清羽的耳膜。 妈妈的最后一幅画作，是随着妈妈其余画作一同消失的，他的另一份十一岁生日礼物。 燕清羽无意识握紧了胸前的音符项链。 那一天，如果不是他突然很想吃城西一家甜品店的麻薯，妈妈特地开车去买。 如果不是他和妈妈打电话，催促着妈妈早点回家，或许—— 或许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这世间唯一真正爱他的人，在十二年前，已经因他而死。 胸口被一块沉甸甸地巨石压住，燕清羽忽然有点喘不过气来，握项链的动作逐渐变成捂住心口，不受控制地微微弓起腰身。 “清羽？清羽你……” 姜云简几乎是下意识地倾身靠近燕清羽，但没等他有任何实质性动作，姜白先一步插足进来。 “小嫂子，你哪里不舒服吗？”他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姜云简与燕清羽中间，隔绝姜云简关心燕清羽的动作。 姜云简攥了攥手，艰难地将视线挪开。 燕清羽因为姜白的声音回神，空气终于能够顺畅涌入气管之中，缓了会儿摇摇头：“没事。” 姜白听说了燕清羽昨晚昏迷进医院的事情，不太放心：“你要不要先回去休息？” 燕清羽：“不用。” 如果今天将要拍卖的画真的是当初在车祸里不翼而飞的那一幅，那他必须拍下。 姜白耸了耸肩，扮演着他玩世不恭的角色：“那就随便你吧。小嫂子有什么看上的也可以和我说，我也可以帮你拍下哦～” 姜白顶着姜云简暗中警告的眼神，朝燕清羽眨了眨眼。 “……”燕清羽冷漠拒绝，“不用了。” 总觉得这人的话听起来特别欠打。 燕清羽将视线挪回展台上，等着拍卖会开始。 姜白耸了耸肩，终于老老实实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 拍卖会很快开始，拍卖师带着拍品一件件开始拍卖。 那幅被当作拍卖会噱头的画作放在了拍卖会的末尾压轴登场，燕清羽对前面的东西完全没兴致，随意地听着别人叫价。 叫得最多是坐在他另一边的姜白，几乎每件拍品都要喊上一个价格，主打一个凑热闹。 最后拍下最多的也是姜白，其中不乏一些价值远超本体所值的，几乎是把人傻钱多四个大字贴在脸上还吆喝着让人看。 燕清羽挪了挪屁股，坐得离姜白又远了些。 姜云简和燕清羽是同一个目的，只冲着顾漫芸的画作而来，从头到尾几乎没有参与过，倒是在拍卖会的中间，拍翡翠白菜的时候参与了叫价。 燕清羽往姜云简的方向看去一眼，却只看到他下颚微敛，严肃正经得像是在开股东大会。 看不出会是对白菜感兴趣的模样。 燕清羽只看了一会儿就收回视线，反正姜云简财大气粗，他爱怎么花那是他自己的事情。 他在位置上等得昏昏欲睡，就在真的快要睡着时，被拍卖师骤然升调的声音吵醒。 “那么接下来，就是我们本场拍卖的压轴拍品，由程家带来的，云漫女士于十二年前留下的最后一幅画作。” 燕清羽稍稍坐直，看到被人搬到展台上的，盖着红色防尘布的画作，绷紧的情绪在听到拍卖师提及“程家”时略微分散。 程家…… 妈妈送给他的十一岁生日礼物，为什么会在程家？ 燕清羽偏头看向了坐在姜云简旁边的程洋，只见姜云简也在看程洋，而程洋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神情。 程洋不知道画的事情，那就只有程云起了。 不可能。 程云起绝对不可能有妈妈的画。 燕清羽蓦地抬头，紧紧盯着拍卖师的动作，看着他一边介绍，一边走向画作，揭开了那幅画上的防尘布。 刹那间，鲜艳明亮的大片草地与钢琴少年显露出来，几乎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大胆的用色，绚烂的风格，这完全就是云漫女士的代名词。 “本件拍品——《钢琴》，起拍价，一百万！” 拍卖师的话音落下，沉寂乏味了大半场的拍卖会顷刻间便热闹起来，叫价声络绎不绝，嘈杂地涌入燕清羽的耳膜中。 燕清羽却只觉耳边忽地响起一阵刺耳嗡鸣，在看到画作的那一瞬间，不久前的窒息感再度如潮水般汹涌地淹没他。 ——不是。 这不是妈妈的画作。 这幅画是假的。 是第二世时，他噩梦的开端。 23、第 23 章 【“小羽！我找到关于你妈妈的画的消息啦！”】 【真的吗？太好啦！】 【“作为交换，你帮我改改下次比赛要用的谱子呗？”】 【当然没问题，需要我的时候你直接找我就好啦，不需要条件交换～】 【“小羽你真好！”】 【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呀！】 【……】 【“小羽！那幅在你妈妈车祸时失踪的画我找到了！”】 【在哪里？！】 【“你帮我去参加这次比赛，我就把画给你好不好？”】 【比赛吗？可是比赛不可以代参加的吧……】 【“我问过组委会了，没关系的！这幅画我可是费了好多人情才拿到的，你就帮帮我嘛——”】 【好吧，好吧，我当然会帮你啦。】 【……】 【“居然抢别人的参赛名额！恶心！”】 【“没才华还抄袭炒人设，你这种垃圾不配碰钢琴！”】 【“云漫女士怎么会给你这种人画画？简直脏了云漫女士的画！”】 【“……”】 【画呢？】 【……这不是妈妈的画。】 【你骗我？】 【……】 第二世随着重生而被他遗忘的记忆冲破桎梏，无数嘈杂的声音争先恐后地涌入燕清羽脑海。 那一世的后来，就是程云起用这幅所谓的《钢琴》，骗他改曲谱，骗他一次次登台，后来倒打一耙说他抄袭，说他抢了程云起的参赛机会。 起初燕清羽还会反驳，还会澄清，可程云起筹谋已久，他的所有证据都被程云起的“证据”覆盖。 无数人网暴他。 最开始也还有合作的舞台方相信他，继续给他登台的机会，可每一次登台都是新一轮的当面辱骂。 甚至有一次，有人在他弹的钢琴上藏了刀片。 他在辱骂声中坚持弹完，因为程云起答应了在那一场后，会把妈妈的那副画给他。 可是结束之后，程云起扮演着无辜者，当众拿出来的那一幅《钢琴》，燕清羽没来得及细看，辱骂声便接踵而至。 所有人都在变本加厉地骂他。 除了程云起，没有人知道云漫女士就是他的妈妈。 在那一天，所有人都在骂他德不配位，骂他消费逝者。 燕清羽双手的血渗入黑白钢琴键中，浓烈的血腥味、暴动人群乱砸的污秽之物的气味将他包围。 他几欲作呕，却拼命地忍着，护住了那幅被程云起随意丢弃在地上的画。 砸向画的所有东西，都砸到了燕清羽的身上。 可是当人群散去，当荒谬的躁动平息，燕清羽看清了那幅画。 ——是假的。 这只是一幅色彩堆砌出来的画，并没有凝聚着细腻情感的灵魂。 【“是啊，我就是在骗你。”】 【“你妈妈才不会给你留下什么画作。你配吗？”】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狼狈。”】 【“多令人恶心。”】 在那一天，燕清羽的名声彻底无可挽回。 只要坐在钢琴前，他就会回想起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与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的手废了，心也废了。 他讨厌钢琴。 他……恨钢琴。 …… …… 燕清羽喘息着，胸腔里的空气几乎要被榨干，来自第二世本被他遗忘的味道又重新充斥在洗不掉的记忆中。 刺鼻的气味激发他呕吐的本能，大滩鲜红血迹砸向地面。 “清&#……” “@&羽……” 刺耳的嗡鸣中，轮子与地面急剧摩擦的尖锐噪音，混杂骤然嘈杂的声响。 一片杂乱中，唯有几个模糊的字节在燕清羽昏迷前，近到足够清晰地传入他的耳畔。 “——清羽！” — 医院。 姜云简焦急地等候在手术室外。 拍卖会上燕清羽突然吐血昏迷，他顾不得和燕清羽互不干扰的伪装，着急与担忧尽显无疑。 如果不是他的腿废了，直接抱起燕清羽赶去医院的也将会是他，而不是先他一步的程洋。 姜云简紧紧握拳，猛地砸向了自己全无知觉的腿。 又一次。 又一次只能眼睁睁看着燕清羽陷入险境。 程洋连忙给姜云简递了药瓶：“别拿腿撒气啊祖宗。支撑架已经到了，你要真那么着急，明天就可以开始用支撑架练习。” 姜云简倒了两片药生生吃下，勉强平缓气息。 程洋忍不住补充：“但你真的确定要用支撑架吗？支撑架技术还不成熟，会磨损你的腿部肌肉，而且你的腿没有知觉，要用支撑架就必须通过药剂强行让你获得短暂感觉，恐怕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时间长了，你的腿不仅不可能再康复，甚至能支撑着你用支撑架多少年都不一定，到时候你就真的废了。” 姜云简闭了闭眼：“三年。” 程洋愣了愣：“什么？” 姜云简：“能撑三年就够了。” 程洋还没明白姜云简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手术室的灯熄灭，谢华良从里面走出来。 姜云简立即上前：“清羽怎么样了？” 谢华良：“胃溃疡，应该是长期情绪不稳定以及饮食不规律引起的，现在情况已经稳定了，就是后续需要一段时间住院治疗。” 姜云简皱眉：“胃溃疡？” 谢华良叹气：“我说你家这位小先生怎么这么多灾多难？之前是酒精过敏又被下药，还有昨天突然昏迷进急救，现在又胃溃疡，真是天天都在鬼门关徘徊。” 姜云简抿唇。 谢华良继续补充：“今晚已经脱离危险了，但他状态很不好，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心理生理都一样。” 姜云简：“我知道了。” “病房号1406，记得去办住院手续。”谢华良打了个哈欠，“我先去睡一觉，晚上要是有情况记得喊我。” 姜云简“嗯”一声，让程洋去办住院手续，自己先去了病房找燕清羽。 燕清羽戴上了呼吸机，看着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虚弱得多。 长期的情绪不稳定以及饮食不规律，这些都是姜云简很难想象到会出现在燕清羽身上的描述。 真的会有人抑郁到这种程度，表现出来的却依旧是乐观开朗吗？ 姜云简不知道。 他现在只希望燕清羽能好好的。 片刻后，办完手续的程洋回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带着各种用品赶来的季司。 送燕清羽来医院是程洋开的车，季司被同步安排回酒店去拿东西。 姜白则留在了拍卖会场上，留意后续，也至少保持他不会对燕清羽过度关心的外在。 燕清羽吐血的突发情况只在一瞬间，但姜云简还是在慌乱之余镇定地安排好一切。 等季司放下东西离开，病房里除了连接着生命体征检测仪，还在昏迷的燕清羽，只剩下程洋和姜云简两个清醒的人。 姜云简想到燕清羽吐血前看到那幅画的反应，问程洋：“《钢琴》那幅画的程家，是哪个程家？” 程洋在路上就已经查清楚了：“不是程家，就是程云起。这次拍卖会的消息多半也是程云起放出来的，我有注意到程云起似乎全程都在找机会想接近小先生。” 姜云简屈起指节，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 他在后来也看到了拍卖会小册子里对《钢琴》这幅画的描述，清清楚楚记得注明的日期就在燕清羽十一岁生日前一天……也是顾漫芸女士车祸去世的前一天。 燕清羽的这次吐血很可能和这幅画有关。 姜云简眼神阴鸷：“你去查查程家有没有这幅画的真迹。” 程洋愣了愣：“真迹？拍卖会上的那幅是假的？” 姜云简：“假的。顾老师画的清羽绝对不可能这么生硬死板。” 顾漫芸很爱燕清羽，姜云简从小就知道。 他笔下的珍藏挚爱的少年，也承袭了顾漫芸笔下付诸所有爱意的小儿子。 他最清楚爱着燕清羽的人，在将爱意倾注于笔尖时绘画出来的是什么模样。 程洋清楚姜云简和燕清羽妈妈的关系，点头应下：“我知道了。” 姜云简又问：“支撑架送到哪了？” 程洋：“在别墅那边呢。” 姜云简：“打电话让陈叔明天过来，顺便把支撑架带上。” 程洋直接付诸行动，出门打电话，中途又拿着电话进来：“陈叔说他现在就想过来。” 姜云简：“都行。那就让他顺便带点……” 姜云简想到谢华良说的长期饮食不规律，又收回还没说完的话：“算了，人过来就行。” 今天太晚了，养胃得从明天开始。 程洋应下，给陈叔交代完，挂断电话回到病房里。 姜云简坐在病床边看着昏迷的燕清羽，听到程洋的脚步声，抬头：“你还回来做什么？” 得，催完支撑架，又开始催加班调查了。 程洋非常有打工人的自觉：“我等会就去查，就是还有件事想问你。” 姜云简：“什么事？” 程洋：“你刚刚说的三年，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云简没有回答。 程洋换上了姜云简的好友皮，没像往常那样识趣闭嘴，继续补充：“我记得你定的联姻时长也是三年。三年后，你想做什么？” 姜云简过了会才冷淡开口：“三年，我会把一切危害姜家的因素铲除。” 程洋：“然后呢？” 姜云简不再回答。 然后。 就可以让燕清羽安安稳稳地，继承他的所有遗产。 24、第 24 章 燕清羽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晨。 他悄无声息地睁开眼，看着刺目晃眼的天花板。 昏迷的时间里，他又完完整整梦到了第二世的那段经历，无尽的绝望侵吞他的理智。 妈妈…… 为什么妈妈没有来带走他？ 难道妈妈真的也对他失望了吗？ 他的人生被过得一团糟，唯一爱他的人死在了他生日当天，死在他任性的要求下。 可他却死不了。 一次次的重生，带来的不是新的希望，而是永无止境的囚笼。 好累。 好想去死。 呼吸机源源不断送来新的空气，随着燕清羽的情绪起伏，凌乱的气息呛进肺管里，在狭窄的管道中拥挤撞击。 “咳、咳咳——” 他蜷起身子，止不住地咳嗽，声音沙哑得像是濒临窒息，几乎只剩下摩擦产生的气音。 守在床边坐着假寐的姜云简立即惊醒。 “清羽！”姜云简操纵轮椅靠近床边，连忙按下床头铃，“医生！快来人！” 燕清羽痛苦地蜷缩在床上，呼吸口罩被扯落，手背的细针也在挣扎中脱落，伤口不断渗出细小的血滴。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咳嗽的气息声愈发微弱。 姜云简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握住他另一只手，慌乱又无措地一遍遍安慰。 “别怕，我叫医生了，医生马上就来，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不稍片刻，被调来专门负责燕清羽的谢华良赶到，身后还跟了好几名护士，围在燕清羽的床边查看他的情况。 姜云简原本想抽手，让出位置，却在手心离开的瞬间被燕清羽紧紧地反握住。 燕清羽的力道很重，像是极端痛苦下的本能，是完全不属于他这具病弱身躯能有的力道，几乎是想把姜云简的骨骼捏碎。 姜云简没有抽手。 他放任燕清羽的施力，在周边嘈乱的谢华良指挥护士，以及护士的反馈声中，只能听到燕清羽极其细微的，近乎于气音的呜咽。 轻得像根碎屑中的木刺，不知不觉就扎进姜云简心脏里。 谢华良检查过后直接给燕清羽打了镇定剂，片刻后，燕清羽才终于渐渐平缓下来，昏睡过去。 生命检测仪器显示数值良好，谢华良松了口气，让护士们先离开，将针管装进透明袋子里准备带回去处理。 谢华良：“这本来是常年给你备着的镇定剂，没想到先让你家小先生用上了。” 姜云简皱眉：“清羽怎么样了？” 谢华良叹气：“身体没有其他问题，是精神疾病引发的窒息和抽搐。” 姜云简心一沉：“精神疾病？” “嗯。他的心理问题应该已经发展成精神病了，和你不相上下。”谢华良又叹一口气，“你说你俩这事闹的，一个没治好又来一个。这是非要逼我去考一个心理医生从业资格证啊。” 姜云简没回话，直接问：“清羽的能治好吗？” 谢华良：“难说。你都不乐意治，你能指望他乐意治？” “……不一样。”姜云简微垂眼睫，眸色晦暗不明。 谢华良耸了耸肩，不和他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讲道理：“总之这段时间不要再让他受刺激了，也记得看好他。我觉得他会有轻生倾向。” 姜云简握紧轮椅扶手。 谢华良记录完燕清羽的情况，收起笔：“我先回去了，有事再叫我。” 姜云简：“嗯。” 谢华良转身离开，临出门前想起什么，回头：“等会我给你发个资料费和考试报名费，你记得给我报销一下哈。” 姜云简：“……” 姜云简：“知道了。” 谢华良终于离开，姜云简重新把视线放在燕清羽身上。 打过镇定剂后他的呼吸平稳许多，不再需要借助呼吸机，此刻只是重新挂上点滴，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 燕清羽的脸色比之前都要苍白，气息轻飘飘的，仿佛随时都会散尽。 姜云简安静地守在床边，这次没敢再有任何分神。 一个小时后，镇定剂的效果过去，燕清羽又一次睁开眼。 他平静无神地眨了眨眼，过了会儿消化完自己还没死的事实。 “……清羽。”姜云简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燕清羽偏头看向他，状态和之前看起来差不多：“嗯？” 平静得像是一个小时前的痛苦挣扎完全不存在。 姜云简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只问：“饿了吗？” 燕清羽闭眼，声音很轻：“嗯。” 姜云简：“我让陈叔送早餐过来。” 燕清羽没再回答。 姜云简上前帮燕清羽调整好病床的高度，在片刻的沉默后，忽然开口：“谢华良说，你是长期饮食不规律的胃溃疡。你知道你有胃溃疡吗？” 燕清羽平淡：“知道。” 姜云简：“什么时候？” 燕清羽：“很久以前。” 久远的，第二世末尾。 姜云简听燕清羽的口吻，依旧无法判断这个“很久以前”究竟是指什么时候。 陈叔在这时将早餐送来，姜云简没再继续这些问题，帮燕清羽支好桌子。 程洋跟在陈叔后面，但没进病房，只探了个脑袋进来：“老板，有事找你。” 姜云简猜到是要说支撑架的事情，叮嘱燕清羽：“你先乖乖吃饭，我等会儿就回来，有事就发消息给我。” 燕清羽：“哦。” 有回应就说明听到了，姜云简转头又吩咐陈叔不要离开病房，好好照看燕清羽，之后才出去找程洋。 程洋开门见山：“支撑架我已经让陈叔带来，暂时放在阿良那里了。支撑架的磨合需要有专业人士在场，我也让阿良找到了这家医院里一个空闲的康复训练室，离小先生的病房很近。” 姜云简：“嗯。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程洋将姜云简工作用的电脑递给他：“看您需要，支撑架团队那边派来的专业人士已经安排在附近的酒店。联系方式我等会给您，我和您的时间安排表也会一并发您邮箱。” 进入工作角色的程洋非常靠谱，姜云简接过电脑，确认没有错漏：“嗯。剩下的事宜你和姜白去对接吧，紧急事务就给我打电话。” 程洋：“好的老板。” 程洋转身去忙工作对接，姜云简先打开电脑看了眼程洋发来的时间表。 线下工作全部排开，他和程洋之间的空闲时间也基本错开，保证无缝衔接照看燕清羽的工作。 姜云简合上电脑，操纵轮椅回到病房内，却没在房间中见到燕清羽。 姜云简问陈叔：“清羽呢？” 陈叔：“小先生去洗手间了。” 姜云简没多想，想帮燕清羽先把等会要喝的药倒进他习惯的杯子里，但在桌面上看了一圈，没看到杯子。 姜云简问陈叔：“清羽的杯子你没带来吗？” 陈叔：“带了，不过小先生拿去洗手间了，可能是想自己再洗一次吧。” 姜云简皱了皱眉，总觉得不太对劲。 燕清羽平时能少动弹就少动弹，不可能忽然有什么兴致去洗杯子。 姜云简思虑间，忽然就听到厕所内传来一个清脆的玻璃碎裂声。 他当即把手中的电脑丢到病床上去，操纵轮椅赶到厕所门口。 “清羽？清羽你里面怎么样了？” 姜云简连着敲了好几次门，厕所内一点回音都没有。 正常情况下，燕清羽不会不回答。 姜云简不想冒犯燕清羽，但情急之下还是试着去拧门把手，发现没被反锁，立即开门。 紧接着，他就见到燕清羽无神地站在洗手间镜子前，被打碎的杯子散落在洗漱台上、地面上。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燕清羽手中正握着一块玻璃碎片。 他一只手撑在洗手台上，另一只手已经被碎片扎进手心，鲜红血迹“滴答”一声，落在盛满水的盥洗池内，如同一滴艳红水墨，悄然晕开。 那时候，在台上，在装有刀片的钢琴琴键上，他的血也是这样一滴一滴，逐渐染红整个琴键。 燕清羽无神的视线落在手腕上。 如果玻璃碎片划破的不是手心，而是手腕—— “清羽！” 急促的声音伴随一个手刀，利落劈在他的手臂，他骤然吃痛，手中的玻璃碎片掉落。 “啪！” 又是一道清脆的声音落地，燕清羽从第二世的记忆中回神。 他仿佛没看到满地的碎片和自己手心的伤，偏头看向姜云简，神色和平常别无二致：“什么事？” 姜云简又气又心疼，气他对自己的身体这么无动于衷，也气自己没有立场教育燕清羽。 他一把握住燕清羽手腕，拉着他离开洗手间。 燕清羽还没反应过来，踉跄地跟着出去，被带到病床边。 “坐下。” 燕清羽安静地坐下。 陈叔拿来找医护人员要了急救箱。 这个节骨眼上姜云简不放心别人来给燕清羽包扎，谢华良又没那么快过来，自己从急救箱里找出伤药和纱布。 姜云简先给燕清羽清创消毒，动作温柔且小心，唇瓣紧抿，第一次在燕清羽清醒时，露出明显的、不带掩饰的心疼与担忧。 燕清羽看着姜云简。不明白他这个表情的含义。 被传闻说能杀人不眨眼的姜云简，为什么会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难道他又是在做梦吗？ 燕清羽盯着姜云简，不经意间对上姜云简抬头看来的视线。 乌黑瞳仁不再似往日那般沉静淡漠，盛满燕清羽的身影。 “疼吗？”姜云简近乎小心地问。 燕清羽垂下眼睫，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嗯。很疼。” 梦里——会疼吗？ 25-30 第25章 姜云简听到燕清羽说疼, 动作放得更轻，熟练地清创、上药、包扎。 燕清羽看着手心的绷带, 下意识想做一个抓握的动作，被姜云简先一步看穿。 他避开燕清羽的伤处，不由分说抵住他的指尖，制止他的动作。 姜云简：“不要乱动，不然我就让谢华良给你打石膏了。” 燕清羽不动了。 指尖传来姜云简紧握着的微微暖意，和上一次量指宽时，燕清羽捏过的感觉一样。 明明是冷血无情的人, 但手却意外地温暖。 姜云简收回手, 让陈叔把东西收拾好, 顺便指示燕清羽回病床上坐着。 燕清羽听话地坐回去了。 他伤的是右手，坐下后，姜云简就拿起桌上的碗，喂燕清羽喝粥。 燕清羽乖乖张嘴，自打完镇定剂醒来后就变得异常听话温顺。 谢华良在这期间赶来，推开病房门边进来边问：“听说小病人受伤了，发生什么……” 话没说完, 他看清病房内的情景，脚步停滞。 谢华良：“……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姜云简这木头开窍了？ 燕清羽垂着眼睫安静配合喝粥，完全没往谢华良的方向看。 陈叔在旁边帮忙解释：“小先生被玻璃伤了右手手心。” 谢华良收回他的震惊, 走到床边：“包扎好了吗？我看看。” 燕清羽把手伸出来。 谢华良大概看了看：“这包扎得还挺好。云简你处理的？” 姜云简放下已经快见底的碗：“嗯。” 谢华良：“既然是你处理的那我就先不拆开检查了，下次换药的时候再喊我。” 燕清羽收回手, 也没问为什么谢华良对姜云简的处理那么放心。 谢华良来了还没几分钟又离开，像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也让燕清羽的思绪重归宁静, 如一潭死水，生不出任何波澜。 姜云简喊来陈叔收拾东西，燕清羽始终只是安安静静坐在病床上，没有任何多余反应。 姜云简绞尽脑汁，最后问：“你……要看会电视吗？” 燕清羽低着头：“不用。” “……”姜云简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憋出一句直男式关心，“那你好好休息。” 燕清羽付诸行动，直接躺下了。 姜云简帮他调整好病床角度，补充一句：“你的手机我先拿走，等出院再还你。晚点程洋会给你一台新的平板，你想看什么玩什么就用平板。” 燕清羽无所谓：“哦。” 姜云简解释：“我不会看你信息，只是最近你不适合接触太多外界信息。” 万一程云起或者燕家那边又发什么消息，刺激到燕清羽，姜云简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 燕清羽直接懒得应声，闷头就睡。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在意，还是不信但懒得抗争。 姜云简把他的被子拉下来一点：“不要闷着睡。” 燕清羽已经闭上眼，随口“嗯”一声，听起来软绵绵的。 姜云简犹豫了会儿，伸手，在指尖触及燕清羽发梢的前一瞬，燕清羽睁眼看向他。 深褐双眸间什么情绪都没有，安安静静地看向姜云简，死气沉沉。 姜云简将指尖落在燕清羽柔软发丝上，笨拙生硬地安慰：“安心睡，我会在你床边看着你。” 这话听着可让人一点都安心不起来。 但燕清羽还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直勾勾地看了姜云简一会儿，重新闭眼。 像是默许姜云简的亲近，又像是无所谓姜云简对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姜云简指尖掠过燕清羽额前碎发，停顿片刻，最终只是微微蜷起，挪到燕清羽身侧，为他轻轻掖了掖被角。 — 燕清羽再醒来时，已经到了中午。 “清羽，起来吃午饭了。” 姜云简把声音放得尽可能温和，燕清羽一开始都没听出来是谁。 他睁开眼，看到在他床边的姜云简，清醒过来。 姜云简帮他调整病床角度：“午饭陈叔已经送过来了，你现在胃不好，要好好养胃。” 燕清羽配合地坐起身，到这时才注意到病房内的布置发生了变化。 地面和家里的一样被铺上了软软的毛绒地毯，所有棱棱角角的地方也被裹了一层毛茸茸的套子。 旁边的床头柜上放了陈叔送来的午饭和药，装中药的杯子也换成了自带吸管的不锈钢保温杯。 燕清羽看一圈就收回视线，没问，没反应。 姜云简和早晨时一样喂燕清羽吃午饭，燕清羽也一口一口吃得很配合。 一顿饭吃完，两人都没开口说过一句话。 姜云简递来平板：“下午我有事要离开，程洋会过来照顾你。里面有个新的微信账号，里面只有我、程洋和谢华良的好友，有什么需要随时打微信电话。” 燕清羽接过来，看到平板上被设为壁纸的是一幅森林油画。 笔触很像他的妈妈，但不是妈妈画的。 燕清羽抬头看向姜云简，在清醒后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那幅画呢？” 姜云简顿了顿，斟酌着用词：“那幅画不是老师的作品，我让程洋去说了这件事，最后流拍了。” 燕清羽是因为画而吐血，抑郁情绪加重，他没敢说得太深，也没提及程云起的程家，就怕哪个用词会不小心刺激到燕清羽。 燕清羽垂下眼睫，突然说：“我讨厌钢琴。” 姜云简愣住。 从小就最热爱钢琴的燕清羽，为什么会讨厌钢琴？ 姜云简还在犹豫要不要趁这个机会旁敲侧击些什么，燕清羽忽然痛苦地撑住额头。 “不要……”燕清羽浑身颤抖，坐在床头尽可能地将自己蜷缩起来，“我不弹了……我再也不弹了……” 受伤的右手被他再度攥紧，白色的纱布也被鲜红血迹浸染。 姜云简立即按下呼叫铃，同时一把拉过燕清羽的手，着急又笨拙地安抚：“好，不弹，你不想弹就不弹了。” 燕清羽还是止不住地颤抖，眼眶通红，眼泪无声掉落，只在最开始压抑着哭诉的两三句话语化为了几乎听不到的呜咽。 姜云简心底胀得酸疼，又实在不懂该如何安慰人，试探着伸手，在犹豫间轻轻揽住了燕清羽的肩膀。 他的动作生涩又小心，生怕会冒犯了燕清羽。 燕清羽已经陷入第二世的梦魇之中，顺着姜云简的力道靠在他的肩膀上，无意识攥住了姜云简胸前衣料。 姜云简怕他右手伤口撕裂得更严重，分出一只手，不由分说又格外温柔地插入燕清羽右手指缝间，与他掌心相对。 燕清羽本能地扣紧了姜云简的手，手指紧紧地攥在姜云简手背上。 姜云简的手掌比燕清羽的要大一圈，虚虚地握着，在两人手心间留出一个小小的空间。 或许是十指连心，紧密相贴的温度让燕清羽微凉的指尖也渐渐染上了暖意。 听到呼叫铃赶来的谢华良一推门，就被狗粮糊了一脸。 谢华良：“……嗯？” 怎么今天开一次门这两人就更亲近一点？ 不过谢华良还是很快就注意到燕清羽的状态不太正常，像是受尽了苦楚委屈，又懂事地从不诉苦。 怪可怜见的。 谢华良察觉燕清羽在姜云简怀里有渐渐平复情绪的趋势，识相地不打扰他们。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在姜云简维持倾身向前的姿势到快有些僵硬时，燕清羽终于缓了过来。 他抽出手，慢慢坐直身，回到原本安安静静坐在床头的状态中。 只是他眼尾和鼻尖都泛着红，眼睫也湿漉漉，一看就知道是哭过的。 姜云简给他递保温杯：“先喝药吧。” 旁观的谢华良确信姜云简还是那个木头姜云简。 哪有人刚哭完就给递药的。 燕清羽乖乖地接过保温杯，含住吸管小口喝药。 姜云简这时才从床头柜上拿了纸巾，想帮燕清羽擦擦，临触碰前又顿了顿，盯着燕清羽白皙细嫩的脸颊皮肤看了会儿，将纸巾放回去，转而找了一包湿巾出来。 纸巾太粗糙了，他怕控制不好力道会伤了燕清羽看着就格外娇嫩的皮肤。 谢华良不想接着吃狗粮，等姜云简给燕清羽擦完脸，走上前：“差不多也该给伤口换药了。” 燕清羽还是很乖地伸出手，仿佛刚才的情绪从来没出现过。 谢华良拆开已经染血的纱布，看到手心伤口的深度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被玻璃碎片伤到这种深度，只有可能是自己主动用力抓握导致的。 燕清羽的自毁倾向已经非常明显了。 谢华良也不敢刺激燕清羽，很快收敛表情，检查清创，重新上药包扎。 “最近几天伤口不要碰水，能不动右手就不动，有事喊云简他们帮你就行。”谢华良例行叮嘱。 燕清羽没有回应，低着小口喝药，也不知道听没听见。 这也和他之前句句有回应的状态大相庭径。 程洋正好又在这时过来交接姜云简的班，姜云简想了想，还是不太放心在燕清羽刚刚情绪失控过的状态下离开。 他吩咐程洋：“帮我推迟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我再过去。” 程洋马上就反应过来。 能让姜云简推迟他一直着急想进行的支撑架磨合训练，那就只有可能是燕清羽又出事了。 程洋比了个“OK”的手势，只来了半分钟，脚没完全踏进来就又退出去关上门。 燕清羽从头到尾都没什么反应，直到关门声响起，像是忽然有一瞬的意识归拢，看向了身旁的平板。 姜云简注意到：“怎么了？” 燕清羽微抬头，将视线转向姜云简。 “姜云简。”他第一次主动叫姜云简的名字。 姜云简下意识坐直了些：“我在，是需要什么吗？” 燕清羽无波无澜地看着他：“我想要一幅画。” “……什么画？”姜云简问得有点犹豫。 刚才燕清羽就是因为提及画的话题突发情绪不稳。 但这次燕清羽看起来平静很多，似乎还思考了会儿，片刻后才回答：“颜料。” 很莫名其妙的回答，姜云简却一下就反应过来。 燕清羽是想要他画一幅“颜料”的油画。 颜料，是他的老师，燕清羽的妈妈最常接触的东西。 姜云简动了动指尖，片刻后才回应：“好。” 第26章 得到肯定的回答, 燕清羽低头继续喝药。 姜云简又问：“你想要我在哪里画？画纸上，还是……平板上？” 燕清羽抬眼看向他：“画纸上。就在这里画。” 姜云简答应了, 临时找程洋去采买画材。 医院附近没有画材店，程洋买回来还需要一点时间，姜云简又把支撑架的磨合训练推到了晚上。 燕清羽还在乖乖喝药，姜云简按照往日他喝药的速度估计，他应该还能安静一段时间，趁这个间隙和谢华良去了病房门口。 出门前他也专门和燕清羽报备：“我和谢华良去门口聊聊，你就乖乖在病房里喝药, 有需要就喊我。” 燕清羽含着吸管, 发出一个鼻音算作应答, 应该是听进去了。 姜云简姑且放心地操纵轮椅到门口。 谢华良紧随其后，一出门就直接压低声音问：“这次是发生什么了？” 姜云简抿了抿唇：“清羽说，他讨厌钢琴。” 谢华良不了解以前的燕清羽，没太听懂：“啊？” 姜云简没有马上回答，轻叩两下轮椅扶手，回想起这几天燕清羽的状态异常。 第一次是在商场上和程云起碰面，他在玩偶店的另一个门口很清楚地听到了程云起说的那些话, 包括程云起最后提及到燕清羽每周都会练琴的习惯。 第二次就是昨天的拍卖会，那幅被命名为《钢琴》的假油画。 再接着, 就是刚才，燕清羽拿到平板后忽然说讨厌钢琴, 随后情绪变得不稳定。平稳下来后，又提及了画和颜料。 燕清羽目前表现出来的反常似乎都与钢琴和画有关。 也都与程云起和燕清羽的妈妈有关。 姜云简忽然问：“谢华良, 你对程云起了解多少？” 谢华良想了想：“是小橙子堂哥吧，不太熟，但有点交集。” 谢家和程家交好, 谢华良和程洋也是因两家关系而结缘的发小，虽然谢华良年纪更大些，还时常会用“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来调侃程洋，但不妨碍他们的关系一直很不错。 程洋小的时候和程云起他们一家还是住在一起的，因此谢华良时常会在去找程洋玩的时候，遇到程云起。 只是程云起性子顽劣，谢华良不爱和他玩，交集也就不太多，在两家分家以后就更是几乎没接触过。 提及到这，谢华良也终于想起程云起就是因为自小不学无术，在分家后被丢去学钢琴，一直都在钢琴演奏领域发展。 谢华良从边边角角的记忆里，扒拉出一点对曾经的燕清羽的印象：“这么说来，小羽毛他是不是和程云起一起学的钢琴来着？” 姜云简：“嗯。他很喜欢钢琴，也很有天赋，从小的梦想就是要做国际知名的钢琴家。顾漫芸老师也一直很支持他。” 谢华良：“那就想得通了，程云起是被无底线溺爱长大的，他那种人肯定是嫉妒小羽毛的才华。可能是做了什么事情让小羽毛对钢琴产生了阴影。” 姜云简还是没想通。 联姻之前燕清羽都还好好地在弹着钢琴，只是一个车祸，为什么会突然改变这么多？ 姜云简没对谢华良细说太多。 谢家是五代相传的医学世家，和程家的交好也只是单纯和程洋父母的私交，不涉及家族因素，也不参与世家圈的各种明争暗斗。 谢华良知道姜云简是顾虑什么，主动说：“我记得这段时间程云起那边的程家遭遇了不少风波，正好前段时间他们也找到我们家来了，想让我们家看在程洋他们家的面子上帮帮忙。” “我爸妈和小橙子他爸妈都是体面人，我私下里帮你去打探打探那个程云起？毕竟小橙子是程云起堂哥，他在这方面出面太频繁也不大好。” 姜云简疑虑：“你会这么好心？” 谢华良露出一个无害的笑容：“当然是要加钱的。姜总这么有钱，不差这点吧？” 姜云简：“……” 姜云简：“十万。” 谢华良笑容更灿烂了：“得嘞，保证帮您把程云起的底裤都扒掉。” 姜云简：“……这就不必了。” 谢华良拿着姜云简现场开的支票开心走人。 姜云简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往里面看了眼，确认燕清羽还乖乖坐在病床上，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姜白。 姜白几乎是秒接：“哥诶，你可算是联系我了，小嫂子那边怎么样了？” 姜云简言简意赅：“不太好，最近几天我抽不开身。姜志浩那边这两天有什么反应？” 姜白直接说重点：“没什么大动作，不过我注意到他好像私底下和程云起见面了。” 程云起…… 姜云简眸色微沉。 姜白继续补充舆论问题：“世家圈虽然还觉得你昨天的行为只是为了挽回名声，但姜志浩对你比较了解，他肯定看得出你对小嫂子是特别的，没必要再掩饰了。这段时间你就安稳陪着小嫂子吧。” 姜云简：“嗯。我让谢华良去查程云起的事情了。” “谢华良？”姜白回想了会儿才记起这个人，“之前做过你家庭医生的那个人？他们家不是不参与世家圈的恩恩怨怨吗？” 姜云简：“钱给够，不违法，让他做什么都行。” 姜白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委婉评价：“小橙子这位发小，怪有原则的哈。” 姜白切回正题：“那程云起那边我还关注吗？” 姜云简：“不用了。你还不能暴露，留意姜志浩的行踪。” 姜白：“行，那你照看好小嫂子啊。” 姜云简：“嗯，我知道。” 姜云简挂断电话，又给谢华良发去消息。 【简：再加十万，让程云起身败名裂。】 谢华良回了个“OK”和“老板大气”的表情包。 谢家虽然常年沉浸医学，但有和程洋的交集在，以及作为医生本身积累的人脉，他也不是什么善茬，姜云简对他这方面的能力也很放心。 姜云简有条不紊地安排完一切，收好手机。 之前他顾虑程云起和燕清羽的关系，一直没针对程云起下手，可既然知道了程云起很有可能对燕清羽不利，姜云简就不会放过他。 姜云简从轮椅暗格拿出药瓶，吃下两片药后在门口缓了缓，推门回到病房内。 可刚进去，姜云简就发现燕清羽不知何时起身，站在病房的窗户前，静静地看着窗外。 他没穿鞋，踩在软乎乎的地毯上，单薄的病号服稍显宽松，更显出他的清瘦。 姜云简拿了陪护床的小毯子，操纵轮椅过去：“怎么不披个外套就起来？虽然房间里有暖气，但你身体太差了，还是要小心着凉。” 燕清羽看到姜云简递来的毯子，接过来，乖乖披上，依旧站在窗前，出神地看向窗外，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姜云简操纵轮椅也来到窗边，看到林立高楼时忽地想起一件事—— 这个病房在十四楼。 足够的高度，容易让人产生恐惧，也容易让人陷入坠楼的想象之中。 姜云简立即警觉：“清羽。” 燕清羽像是因为他的声音回过神，视线稍稍偏移，落在姜云简身上。 姜云简：“回到病床上去，你现在的身体不宜受累。” 燕清羽听话地坐回去了。 姜云简拿去给他准备的平板，将桌面壁纸换掉，恢复成初始默认状态，打开之前燕清羽总是会开的黄色方块动画片。 但这次燕清羽没什么兴致，只放了一会儿就伸手，把音量调到了静音，然后放到一边。 姜云简：“不想看了吗？” 燕清羽“嗯”一声。 姜云简：“要换别的吗？” 燕清羽：“不用。” 两人的对话再次终止。 姜云简很清楚燕清羽这种对什么都没兴致的状态是非常危险的，可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好这时奉命去买画材的程洋带着东西回来。 “老板——你要的东西我都买来了，你看看有缺漏不。” 程洋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搬进来，身后还跟着帮忙的季司。 这边没有齐全的画具，燕清羽又想让姜云简直接在病房里画，程洋就连带着画架一类的全都购齐，摆放在病房里靠近窗户、相对空旷的位置上。 燕清羽在程洋进来后，视线就放在了不断被搬动安置的画具画材上。 程洋连画布尺寸都买了好几种，让燕清羽自己选。 燕清羽选了一个二十多厘米的小画布，是一个很适合抱在怀里的大小。 姜云简一时没多想，程洋安置好以后，拿着画笔构思片刻就开始落笔。 他在绘画领域一直很有天赋，也是顾漫芸后来唯一留下的学生，当年如果不是他父母出事，他自己的腿废掉，也不会成为姜家的家主。 起初因为燕清羽一直定定地盯着，姜云简有些放不开，但真正进入状态以后，他就完全注意不到周围的情况了，所有心神都在放在笔落之处。 这是自姜云简双腿残疾以后，就没再呈现给旁人看的状态。 燕清羽安安静静地靠在床头，始终将视线放在姜云简的身上。 午后阳光倾斜，正好落在姜云简的身侧，明亮地渡上一层暖光。 燕清羽无意识地伸手，握住胸前的音符项链，仿佛回到许久许久以前的某个下午。 某个，妈妈坐在院子角落，沉浸在绘画中的下午。 第27章 燕清羽靠在床头看着, 不知不觉间就睡着了。 姜云简停下画笔思索的中途，习惯性往燕清羽的方向看去, 见状停滞片刻，放下手中画笔，操纵轮椅到病床边。 燕清羽睡得浅，眉心微微拢起，像是做了一个不太美妙的梦。 姜云简伸出手，犹豫片刻后还是轻轻覆在燕清羽额间。 他刚才一直握着画笔，手心的温度比平时还要高些, 暖融融的。 或许是对温度的感知, 又或许是比较熟悉的气味靠近, 燕清羽眉梢渐渐平缓，气息声也更为绵长，睡得安稳了不少。 姜云简收回手，缓慢地调整床头角度，帮燕清羽盖好被子。 片刻后，确认燕清羽完全睡熟了，姜云简才回到画架前, 将最后一点画完。 燕清羽这次没睡太久，大概半个多小时就睁眼, 看到病房内的画架已经收起来，只剩下姜云简端着电脑在窗边的位置。 顺着姜云简的位置看去, 正好能看到窗户边沿似乎加装了一个锁。 燕清羽还没完全睡醒，打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姜云简注意到, 合起电脑：“醒了？ 他操纵轮椅到病床边：“要起来还是再睡会儿？” 燕清羽嗓子有点哑：“几点了？” 姜云简：“下午四点多，你只睡了半个小时。” 燕清羽：“不想睡了。” 姜云简熟门熟路地帮燕清羽把床头角度重新调整好，给他递去一杯温水。 燕清羽乖乖喝了。 他没提及画的事情, 姜云简也没贸然拿出来给他，问：“晚饭还有一段时间，要看会儿电视吗？” 燕清羽没有回答。 姜云简拿不准他的意思，想了想还是直接打开病房里的电视，找到了一个节奏舒缓的纪录片栏目。 放着让病房里有点声音也是好的。 姜云简在病房里等了几分钟，燕清羽才终于将视线渐渐放在电视上。 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兴趣，只是因为有声音，姑且在看。 姜云简又等了几分钟，确认燕清羽现在的状态还算平稳，把程洋叫了过来。 姜云简拿过燕清羽手中已经空了的杯子，放到床头柜上，说：“我有事要离开一会，你有需要就找程洋。” 燕清羽将视线从电视中短暂收回来，偏头看向姜云简：“去哪儿？” 姜云简老实报备：“十三楼的康复训练室。” 燕清羽没再问，重新看向电视。 画的事情也似乎被他遗忘，安安静静的，看起来很乖很稳定。 姜云简操纵轮椅离开，叮嘱程洋：“照看好清羽，有情况及时通知我。” 程洋：“好的老板，您放一百个心，我一定寸步不离保护好小先生。” 姜云简姑且放心离开。 支撑架的初次磨合训练不能进行太久，到晚饭时间姜云简就回到了病房里。 燕清羽依然乖乖坐在床头，依照程洋的汇报，这两个小时里他基本就没怎么改变过姿势。 听到姜云简回来的动静，他才有个抬头的动作，看向姜云简方向。 只见姜云简换了身衣服，没穿外套，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衫，脸色看起来也比之前要差了些。 燕清羽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低下头，看到被谢华良重新包扎好的伤口，手背上是一个标准且精致的蝴蝶结。 谢华良收拾好药箱：“小病人的伤已经换过药了，那我就先走了啊，晚点会有人来送药，记得按时吃药。” 后半句话谢华良是对着燕清羽说的。 燕清羽轻轻“嗯”一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清，但好歹是回应了，就代表现在的情绪恢复得还算可以。 谢华良顺手把程洋一块给捎走了，陈叔放下送来的吃食后也暂时去了门外等候。 病房内剩下燕清羽与姜云简两人，姜云简操纵轮椅上前，和之前一样帮燕清羽把桌子和晚饭都摆放好，动作愈发娴熟。 只是姜云简双腿残疾困于轮椅上，即便轮椅高度和病床高度差不多，在需要接触桌子另一端时还是不免有些不方便，只能尽量伸手。 衬衫衣袖随着姜云简的动作往上缩了缩，清晰露出他的手腕，以及手腕上原本被袖口遮掩的小片淤青。 淤青看起来还很新，似乎就是姜云简离开那两个小时里弄出来的。 燕清羽不在意，收回视线，安静吃饭。 等吃完饭，陈叔也来把其他东西收拾拿走，他像是才想起下午找过姜云简画画的事情，问：“画呢？” 姜云简将放在一个角落的画拿过来，递给燕清羽。 他画的是记忆中顾漫芸最常用的颜料的模样，没用以往最常使用的画法，而是很写实地把颜料给画了出来。 这也是燕清羽记忆中，妈妈最常用的颜料。 燕清羽伸手落在画布之上，轻轻拂过画布纹路。 姜云简始终注意着燕清羽的状态，就怕他忽然间又情绪不稳。 几分钟后，燕清羽状态很稳定地放下了那幅画。 姜云简迟疑着问：“是……不喜欢这样的画法吗？” 燕清羽摇头，抬眼看向姜云简：“我还想要一幅画。” 姜云简：“画什么？” 燕清羽：“画架。” 姜云简指尖动了动：“好。” 燕清羽没再说话。 姜云简又问：“我可以问问原因吗？” 燕清羽没回答。 姜云简不强迫，回到画画的事情上：“今天有点晚了，病房光线不好，我明天再给你画。” 燕清羽终于应声：“嗯。” 陈叔正好在这时把装了药的保温杯拿进来，姜云简接过来，先确认了温度合适，才转而递给燕清羽。 姜云简：“喝药吧。喝完药好好休息，今晚程洋给你守夜，有需要就喊程洋。” 燕清羽乖乖接过保温杯，喝完药就直接躺下休息了。 姜云简确认他完全入睡，才把程洋叫来，自己也先去休息一番，养足精神。 到了第二天，姜云简基本是和前一天一模一样的行程。 早上把燕清羽叫起来吃早餐，早餐后看他继续睡觉，中午再喊起来。 下午则是他现在病房里画画，画完了再去康复训练室进行支撑架的磨合训练，再到晚饭时间来找燕清羽。 除了住院第一天燕清羽有过情绪波动，之后的几天他都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每天都只坐在病床上，要么睡觉，要么看姜云简画画，再要么就是把纪录片的声音当BGM听来打发时间。 这很像他上一次发烧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状态，但话比那时候少得多，连谢华良的话都不怎么回，只对姜云简会多点反应。 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但姜云简又怕刺激他情绪，也只能先保持这个状态再看看。 四天后，得益于姜云简亲力亲为的喂饭和照顾，燕清羽手心的伤愈合得还不错，表面上的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 不出意外的话，这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谢华良得出诊断，在燕清羽惯例的中午喝药时间，和姜云简去了病房门口。 谢华良把一份档案递给了姜云简：“这几天调查出来的东西，都在这了。” 姜云简接过来，没拆。 这段时间谢华良陆陆续续给他发过有关程云起的消息，包括但不限于，程云起这些年仗着和燕清羽的关系，数次找燕清羽帮忙改比赛曲谱，甚至是直接拿了燕清羽的曲谱来用。 但凡是程云起名次高点的比赛，曲谱风格都带了点燕清羽个人习惯的影子。 也有燕清羽的粉丝辨认出风格的相似，但程云起的说法是他们从小一起学的钢琴，相似很正常，燕清羽似乎也因为两人的关系而默认了这个说法。 后来就渐渐没有人再根据这点提出质疑。 再后来，程云起已经胆大到直接拿燕清羽的曲谱来用了，而且在那一次比赛里他还拿了第二名。 原本也要参赛的燕清羽是完全临场发挥，现场原创新曲谱，保持了比赛第一名。 但后来两人也没有闹掰，这就是谢华良打探不到的，只有燕清羽和程云起自己知道的内容了。 总之，谢华良是看出来了，以前的燕清羽是真的非常单纯，被程云起玩弄于股掌之间，这要继续发展下去，钢琴的职业生涯必定是会被程云起给毁掉的。 ——或者说，很有可能已经经历过一次摧毁，所以导致了如今燕清羽对钢琴的厌恶。 只是到目前，谢华良没找到任何针对燕清羽的负面评价，也不清楚程云起到底是用的什么方式“摧毁”他的热爱。 姜云简将备份用的档案袋收起来，问谢华良：“你还需要多久，能让程云起身败名裂？” 谢华良：“这两天吧。他之前那做得可太嚣张了，曝光他就是分分钟的事。只是他除了程家以外，好像还有个靠山，所以我准备直接一击致命。” 姜云简不在意谢华良准备用什么方式，抓住另一个重点：“还有靠山？” 谢华良点头：“嗯。最近他很频繁地去联系了一个叫‘信’的人，之前那幅假画就是那个人给他的，但是具体是谁还真没查出来，可能得你自己出马了。” 姜云简蹙眉深思，他记忆中并没有一个名字带“信”的人，是世家圈内，并且和燕清羽有关联的。 如果是谢华良的人脉都查不出来的人，会不会也和至今没有线索的，那场让燕清羽性格突变的车祸有关？ 姜云简姑且放下这个疑虑：“嗯。我会让姜白那边去查，你只管程云起的事情。” 谢华良比了个“OK”的手势，估摸着没事了，先行离开。 姜云简操纵轮椅回到病房内，径直对上了燕清羽看过来的视线。 这是决定好下午要他画什么了。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病床边，问：“想好等会要我画什么了吗？” 燕清羽点头：“妈妈。” 姜云简愣了愣。 这几天燕清羽连着要他画了颜料、画架、画笔、椅子，甚至是整个画室，他都是按照记忆中顾漫芸所习惯、所常用的来画，写实地记录下他回忆中的片段。 今天是燕清羽第一次要求他画人物，画的还是燕清羽的妈妈。 第28章 姜云简不知道燕清羽要这些画的用意是什么, 但在燕清羽说出这次要求的同时，他的脑海里也出现了一幅完整的画面。 姜云简想了想, 回答：“可以。不过这次可能久一点，明天画完给你，可以吗？” 燕清羽点头同意了，低头接着喝药。 姜云简把画架摆出来，在这两天收拾出来的专门小角落，斟酌着开始落笔。 今天他穿的衣服比较宽松，随着抬手的动作露出小截手腕, 淤青痕迹若隐若现。 四天前出现的淤青不仅没有消散, 似乎还更严重了些。 但没过多久, 姜云简就把袖子重新整理了一遍，彻底遮挡住手上的痕迹。 燕清羽收回了视线，拿起放在他手边的遥控器，百无聊赖地开始给电视换台。 ——这是这几天里，燕清羽精神状态的最大进步。 虽然换了台他也不一定感兴趣看，但至少愿意自己选想听的BGM了。 燕清羽挑了半天，还是打开了之前姜云简随手放过的一个纪录片, 然后掀开被子，起身, 走向窗户。 姜云简第一时间注意到，停笔抬头, 看向燕清羽：“怎么了？” 燕清羽没回答，赤脚踩在毛绒地毯上, 看着阳光明媚的窗外。 前两天刚下了场初雪，医院外白雪皑皑，还能看到医院附近一个公园里, 有正在堆雪人的小孩。 姜云简生怕他在窗户边待久了会产生跳楼的念头，想放下画笔去燕清羽身边。 这时，燕清羽忽然说：“我想下楼晒太阳。” 姜云简动作停滞：“怎么忽然想下楼了？” 燕清羽：“闷。” 在封闭的病房里待了五天，燕清羽愿意下楼去晒晒太阳，散散心，也是一种好征兆。 姜云简：“那我……” 姜云简想陪燕清羽，可又想到燕清羽现在的身体，更适合坐轮椅下去，还没出口的话艰涩地换了说辞。 “那我让程洋推你下去走走。” 燕清羽：“嗯。” 他坐回病床边沿，安静，温顺。 姜云简给程洋打了电话，又拿来足够厚实的衣服、围巾帽子，以及一张小毯子。 姜云简叮嘱：“外面冷，出去晒太阳也要记得保暖，不要着凉了，不然又得多住几天院。” 燕清羽听话地接了过来。乖得像是精致的娃娃，独独脸色实在太过苍白。 程洋很快就推着轮椅进来，燕清羽穿好衣服坐上去，腿上盖着小毯子。 姜云简又不放心地叮嘱程洋：“照看好清羽，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程洋拍拍胸脯：“放心吧老板，我安排好保镖了，去楼下走走的话，不出意外应该是不会出意外的。” 姜云简把他的废话当保证听了，留在病房里画画。 程洋推着燕清羽离开，来到了住院部一楼。 燕清羽被送来的是这边最大的医院，有一整个医院园区，住院部在园区最里面，楼下就是公园似的造景，很适合给病人散步休养。 程洋这段时间虽然会接替姜云简的班照看燕清羽，但因为燕清羽愈发冷淡的性子，基本不会尝试和他交流。 两人来到园区内，也完全是两相沉默，略显尴尬。 程洋试图找寻话题：“小先生今天怎么有兴致下来晒太阳了？” 燕清羽今天似乎状态确实恢复得不错，抬头看向万里晴空，回答：“今天天气很好。” 前几天除了下雪的那天，天气也不差。 程洋理解成，燕清羽应该是想说今天心情比较好。 程洋：“这样的天气确实很适合多出门走走。小先生您的身体太差了，总闷在屋子里更容易闷坏的。” 燕清羽没应他这句话，忽然问：“为什么叫我小先生？” 程洋愣了愣才回过神来，解释：“噢，是姜总吩咐的，您毕竟是男生，叫夫人也不合适，就叫小先生了。” 话说到了这里，程洋又忍不住补充几句：“其实姜总很喜欢您，让我来找您谈联姻的事情前，还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能强迫您，如果您不答应就算了。” 燕清羽没回应，安静地垂下眼。 也不知道是不感兴趣，还是完全不相信。 程洋又提到了那一个月的适应期：“马上您来姜家就满一个月了，您……想好要不要和姜总领证了吗？” 燕清羽眼睫动了动，问：“今天几号了？” 程洋：“十二月一号。” 燕清羽重生的节点是十一月五号，这一世他也是在这一天去到了姜家。 还有四天，就一个月了。 燕清羽闭上眼，还是没有回答程洋的问题。 程洋实在摸不清燕清羽的意思，干脆老老实实闭嘴了。 他怕再往多了说，容易刺激到燕清羽，那后果绝对不是他和姜云简承担得起的。 程洋只推着燕清羽晒了半个小时的太阳，怕他吹太久冷风会着凉，带他回了病房。 姜云简还在画画，见到燕清羽顺利回来，紧绷的神情明显松懈许多。 燕清羽没有马上回到病床上，直勾勾看向姜云简的方向。 姜云简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笔尖停顿：“怎么了？是还没在楼下待够吗？” 燕清羽摇头，问：“你什么时候能画完？” 姜云简：“明天下午。” 燕清羽：“我要出院。” “怎么突然想出院了？”姜云简轻蹙眉，看向程洋。 程洋也一脸茫然，显然刚才在楼下没有遇到什么特殊事情。 燕清羽还是坚持：“我想出院回去。” 姜云简捕捉到他的另一重意思：“是想回家了吗？” 燕清羽：“嗯。” 姜云简看燕清羽的状态不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思虑片刻后同意了：“好。那今天再观察一天，你身体情况允许的话，明天就出院回家。” 燕清羽同意了，回到病床上去休息。 姜云简没再吵他，让程洋离开后发消息问程洋下去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程洋如实汇报，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事情。 姜云简倒是在看到程洋说，问了燕清羽要不要领证，但燕清羽没有回答时，思绪停滞片刻。 他都快忘了，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可这个月他根本没有把燕清羽照顾好，几乎大部分时间燕清羽都是在医院里度过的。 燕清羽忽然这么想回去，是想方便收拾东西直接离开姜家吗？ 姜云简抬头看向病床上已经陷入浅眠的燕清羽，片刻后低下头，从轮椅的暗格中拿出了一支针剂。 支撑架的磨合训练原本需要至少一周，但他特意加强了强度，已经基本可以用支撑架进行小距离的行走。 而支撑架的穿脱太过繁琐，他不想浪费训练的时间在穿脱支撑架上，基本上就一直穿着，就算遇到紧急情况，用针剂强行唤醒腿部的知觉后，也可以临时站起来一小段时间。 但是现在看来，还是不够。 他适应的速度还是太慢了。 姜云简握紧了手上的针剂，片刻后松开，放回轮椅的暗格中，重新拿起画笔。 — 第二天下午，谢华良确认燕清羽的情况可以出院，赶了个早，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办完出院手续，直接准备回家。 酒店的行李没剩多少要带回去的，就由季司和陈叔留下来收拾。 燕清羽坐的是程洋的车，谢华良还跑来蹭了个副驾驶的位置，跟他们一起回去，顺便观察燕清羽的状态。 不过燕清羽一上车就开始犯困，打了个哈欠。 姜云简给他塞了一个抱枕：“困了就睡会儿吧，等你睡醒了，差不多也到了。” 燕清羽也不客气，抱着抱枕，直接偏头靠在了姜云简的肩膀上睡。 姜云简身体僵了僵，又怕燕清羽睡得不舒服，克制着让自己放松下来。 两人的身上都沾着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姜云简提前吩咐程洋在车里洒了些燕清羽喜欢的香薰味道。 车内空间密闭，香薰味道没有弄得太浓烈，浅浅淡淡萦绕在他们完全可以说是亲密的间隙之中。 一个月的时间，燕清羽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发尾柔顺地散落在后颈，遮住了小片白皙肌肤，却更衬出脖颈的纤细脆弱。 姜云简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抬手落在燕清羽发梢间，很轻很轻地揉了一下。 两个小时后，他们终于结束这趟远门回到了姜家。 姜家这边留有佣人每日打扫，姜云简也提前吩咐了人备热水，燕清羽一到家就回了房间里先去洗澡。 他换回了在家里常穿的睡衣睡袍，头发还湿漉漉的，就汲着棉拖鞋走出房门。 陈叔正好也回到了家里，见状连忙上前给他递毛巾：“哎哟小先生，怎么头发也不吹就出来了？” 燕清羽问：“姜云简呢？” 陈叔：“家主他到楼上画室画画去了。您说要的那幅画还没画完呢。” 燕清羽抬脚就要往楼梯走，陈叔赶紧拉住，先帮燕清羽把头发给吹干了，才放他上去。 燕清羽熟门熟路地走到了画室，推开门果然看见在画画的姜云简。 姜云简注意到他：“怎么不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燕清羽没回答，第二次催他：“你什么时候画完？” 姜云简：“还要一个小时吧。” 燕清羽就坐在了画室里的懒人小沙发上，像是要直接等着姜云简的成品。 姜云简最近都习惯了被燕清羽看着画画，喊来画室外的佣人，给燕清羽备了张小毯子，之后便继续沉浸在画中，尽可能加快速度，但也保证质量，将画完成了。 燕清羽这次很难得没等到睡着，一直放空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在姜云简放下画笔时第一时间回神，抬头看向了姜云简的方向。 姜云简很难形容这一刻燕清羽的眼神。 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等待了许久，终于要等到一个最终的结束——或者说，宣判。 姜云简还没理清燕清羽这个神情是什么意思，他已经走到画架前，看到了姜云简完成的这幅画作。 这一次姜云简没像前几次一样用写实的画法，一五一十画出燕清羽想要的东西，而是用回油画的风格，画出了午后在画室里画画的顾漫芸。 画幅中的女子穿着最喜爱的浅蓝色长裙，站在花丛中，用着最常用的颜料、画架，身后是为画画定制的椅子，画着画布中，花田里开心奔跑的小少年。 这幅画中画的花田少年，是姜云简见过的，顾漫芸画给燕清羽的十岁生日礼物。 姜云简画的就是顾漫芸在画燕清羽十岁生日礼物的那天，也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询问顾漫芸，能不能去见见画中少年的那一天，是他真正能遇见燕清羽的缘分伊始。 燕清羽也认出了这幅画，伸向那幅画中画，却在触及未干颜料前停滞，轻颤着蜷起了指尖。 眨眼间，眼泪无声落下。 姜云简瞬间慌乱：“清羽……” 燕清羽却忽然偏头，对上姜云简的视线，很轻很轻地问。 “姜云简，你能不能现在就杀了我？” 第29章 燕清羽最近做了很多次梦。 梦里有妈妈, 有鲜花，还有他不害怕的钢琴, 他也还是八九岁无忧无虑的年纪。 妈妈会很温柔地抱他，夸他，会给他做他喜欢吃的甜食，会带他一起种花，为他画画。 可每一次梦境的最后，妈妈都会抛弃他。 他一次次祈求妈妈带他走，可妈妈每次都无情地抛弃他。 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了？ 燕清羽一次次在抛弃中醒来, 一次次去找妈妈爱他的痕迹。 妈妈的用的颜料, 是特意为了他换成的对身体无害的颜料。 妈妈用的画架, 是他和妈妈一起动手搭的。 妈妈最爱用的画笔，是燕清羽第一次钢琴比赛获奖的奖金买的。 妈妈常用的椅子，是为了方便抱他改造过的。 妈妈的画室，也是根据他的喜好布置的。 …… 看啊，妈妈还是很爱他的。 他是被人真实爱过的。 燕清羽不想再和姜云简玩装体面的游戏了。 他不想再接受这种虚假的，迟早会反作用于他，将他一刀一刀凌迟的“爱”。 既然姜云简早晚会杀了他, 那为什么不能早一点？ 第四世了，他真的不想再活了。 他好想妈妈。 燕清羽给了自己最后一次晒太阳, 最后一次看看万里晴空的机会。 这个世界很好，只是没有让他留恋的地方。 他回到姜家, 在放了妈妈画作的画室里，拿到姜云简画的妈妈。 他彻底撕破了姜云简的伪装游戏, 安安静静地，等候姜云简的真面目。 在这里被杀死的话，他就能再见到妈妈了吧。 燕清羽看着轮椅上的姜云简, 却只等到他的怔愣，他的神情空白。 像是突然间被扼住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燕清羽耐心地等。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姜云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开口：“你觉得，我要杀了你？” 燕清羽眼神平静，深褐的眸色中甚至还能倒映出姜云简显得有些狼狈的身影。 他问：“不是吗？” 从一开始，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找到他吗？ 姜云简在这一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气力，耳膜间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盖过一声，像是被细密的网，紧紧地束缚起来。 姜云简闭了闭眼，压住所有的不适：“我不会杀你。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 说完，他操纵轮椅径直离开，出画室时还吩咐了佣人看好燕清羽，不要让他出事。 燕清羽站在画室里，一点点垂下眼睛。 先是将他囚禁在病房里，又是将他严格看管在姜家，怎么可能是不会杀他。 难道，就非要把这样无聊的游戏进行到最后吗？ 第二世铺天盖地的谩骂再次席卷而来，燕清羽捂住心口，痛苦地缓缓蹲下。 为什么就非要一次次地羞辱他，折磨他。 一次次地让他承受这样的痛苦。 耳边再次响起刺耳的嗡鸣，随之而来的是逐渐被淹没在嘈杂嗡鸣声中的呼喊。 “小先生！” “家主不好了，小先生昏倒了！” “……家主？！” 在燕清羽彻底失去意识昏倒之前，朦胧间感觉到有谁把从地上抱了起来。 是一缕有点熟悉的，很淡的冷香。 …… 谢华良今天本来就要暂住在姜家，得知燕清羽昏迷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去他的房间，开门时最先看到的，却是站在床边撑着墙壁，唇色苍白的姜云简。 他连用支撑架独立行走都还没完全适应，今天情急之下直接抱着燕清羽回房间，过度的运动量使得支撑架与腿部肌肉之间的摩擦骤然加剧，不用看姜云简就知道，关节处必然是磨出血了。 谢华良一时都不知道该给他们谁先看了，好像都怪严重的。 姜云简踉跄几步，跌坐在了不远处的沙发上：“先给清羽检查。” 谢华良走到了燕清羽床边开始检查。 姜云简也喊来了陈叔，把他专门家用的轮椅推过来，忍着腿部的刺痛坐回轮椅上。 谢华良检查完：“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病情发作昏迷了。你俩又干啥了，清羽最近几天状态不是挺好的吗？” 姜云简抿唇片刻，声音喑哑：“清羽问我，能不能现在杀了他。” 谢华良也愣住：“……啊？” 姜云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中的空气挤干。 他一直在尽力地让燕清羽能适应姜家，能在他身边待得安稳，可他没想到。 一直以来，他的存在，对燕清羽来说就是最大的不安因素。 燕清羽本来就不记得年幼时那个不做数的约定，遗产的事情也是他自以为地对燕清羽好。 他是不是——是不是就不该发起这次联姻，不该接近燕清羽？ 姜云简看着床上昏睡的燕清羽，心口疼得让他快呼吸不上来。 他忍不住问谢华良：“我是不是……应该放清羽走？” 谢华良看了看昏睡的燕清羽，又看了看痛苦自责的姜云简，一个头两个大。 “你俩这事给闹的，真是……” 谢华良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了，叹口气：“要不你就和清羽直说你的心意得了。” 姜云简低头：“他不会信的，不然也不会问这个问题。” 谢华良无奈了：“算了，你这两天就少和他接触一点，给你自己两天时间冷静冷静吧。” 姜云简没再说话。 谢华良拿着医药箱走到他面前：“先让我再看看你的腿。” 姜云简没拒绝，把裤腿卷到膝盖上，卸下支撑架后能看到整个腿上都是青紫的淤痕，膝盖关节附近更是大片被磨破皮渗血的痕迹，再往上还能看到些隐隐约约的针孔。 看得谢华良都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一个为了对方这都能忍下来，一个精神状态不好一直以为对方要杀了自己。 这都什么破事儿啊。 姜云简不喜欢别人给他上药，谢华良就针对他的伤给了他几瓶药酒备着，随后收拾东西起身。 谢华良：“不打扰你自己安抚情伤了，我去客房，有事再喊我。” 他拍了拍姜云简的肩膀，转身离开燕清羽房间。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燕清羽床边，静静地看了许久，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被燕清羽问出那样的问题，他确实不敢再和之前一样，寸步不离地守到他醒来。 他不想再给燕清羽造成更多的压力了。 姜云简一路去到书房，打电话把陈叔叫了过来。 陈叔很快敲门进来：“家主，有什么吩咐吗？” 姜云简按着太阳穴，嘱咐：“这段时间你多安排点佣人，务必照顾好清羽。” 陈叔疑惑：“家主要出远门吗？” 姜云简：“……不是，但我这段时间会减少和清羽的见面，你也别在清羽面前提我。” 陈叔更疑惑了：“您和小先生闹矛盾了吗？” 姜云简没有细说，这种事情也没必要让太多人知道。 他随意找了个理由：“最近我要忙工作和支撑架训练，清羽现在身体和心理状况都不好，你们小心照顾。” 陈叔也没再多问：“好的家主。” 姜云简摆手让陈叔离开，随后从书房抽屉中，又拿出了那幅小小的，放在相框里的油画。 他看着油画上坐在花团锦簇的钢琴前，温柔明亮的小少年，又想到刚才在他面前，无悲无喜的燕清羽。 许久，姜云简将相框放回抽屉里，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 — 之后的两天，姜云简很少再出现在家里。 他白天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医院做支撑架康复训练，只留了谢华良在家，恢复他以前家庭医生的职务身份，确保燕清羽的精神状态。 而燕清羽在那次昏迷之后，就仿佛又忘记了之前问过姜云简的那句话，每天正常衣食住行，也不在乎这段时间姜云简是不是不着家了。 最大的变化，就是燕清羽彻底变沉默了。 谢华良一直在试图逗燕清羽说话，但燕清羽始终一言不发，连平时最基础的“嗯”作为应答都没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除了自闭不再说话以外，燕清羽暂时没有表现出更多自毁倾向，平时也会愿意到院子里去晒晒太阳。 可通常他最远也只是到院子里，从来不试图踏出院子门口一步。 像是心甘情愿地被禁锢，被束缚，如同一个提线木偶，只等待着最后的那个结局。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 谢华良看向院子里的燕清羽，他今天也照常坐在轮椅上安安静静晒太阳。 谢华良又一次忍不住叹气。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管姜云简冷静下来没有，都必须得由他出面，让燕清羽慢慢相信他的真心，否则只会越来越自闭。 谢华良回屋里给姜云简打了电话，姜云简那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回复一个“知道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也不知道这两天是不是又故意加班，或者加时锻炼使用支撑架。 一个两个的，全都不省心。 谢华良收起电话，准备出去找燕清羽，提醒他回屋喝药。 可当他走出大门时，却发现院子里已经没了燕清羽的踪影。 连带着负责推燕清羽出来的那名佣人，此刻也消失不见。 谢华良陡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他就一会没看住，别真的撒手没了吧？！ 第30章 在确认姜云简不肯提前杀了自己, 并且还加强了对他的看管以后，燕清羽彻底放弃了所有抗争形式, 包括自杀。 他沉默地等着三年后那个期限的到来，日复一日，该吃吃该睡睡，什么都不去想，只是无言地等着。 但他也没想到，在等到那个三年期限之前，他先等到了一场绑架。 燕清羽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就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小型废弃仓库里, 太阳穴突突直疼, 是被喂了安眠药的后遗症。 早上除了陈叔做的早餐和煎的药，他唯一入口的东西就只有推他去院子的那名佣人，递给他的温水。 他环顾一圈周围，堆着些杂乱的货物，面前的门上了锁，大概是确信他现在逃不出去，绑住了他的手, 但没限制他的双脚行动。 燕清羽坐在原地没有动。 绑匪是谁，又是为什么绑的他, 他不在意，他只希望这个绑匪想害命而不是谋财。 他安静地在废弃仓库里坐了一会儿, 门外隐约传来些脚步声和交谈声。 “……等我顺利夺回家主之位，你家那点问题还愁解决不了吗？” “你最好记得自己的诺言, 反正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要是敢骗我，我就和你撕破脸。” “……” 燕清羽听出了第二个人的声音, 是程云起。 另一个人他不认识，估计是觊觎姜云简位置的姜家什么人，想绑架他来威胁姜云简。 能不能威胁到姜云简，燕清羽不清楚，他只知道如果其中一个人是程云起，那他肯定不会轻易被撕票。 程云起要的是留住他这条命，和姜云简一样把他囚禁起来。 燕清羽有些失望，无言地坐在被一并绑过来的轮椅上，懒得进行任何反抗自救。 半晌后，门口的其中一个人好像暂时离开了，紧接着就传来一个程云起在和什么人打电话的声音。 “阿信，我已经和姜志浩联系上，把燕清羽绑架走了，可是那个姜云简真的会愿意放弃公司股份，赎回燕清羽吗？” “我当然信你！阿信你也放心，我会留好他的命，把他带回燕家。” “……” 程云起还在和电话那头的人说话，燕清羽已经懒得听了，闭目小憩。 半会儿后，有人推门而入，燕清羽睁眼，正是程云起。 程云起看起来比上一次见面在商场见面要狼狈得多，也终于不再在燕清羽面前演什么挚友情深。 他怨毒地盯着燕清羽：“燕清羽，没想到吧，那个姓姜的防得再怎么严，你也还是落到了我们的手里。” 这样的神情燕清羽在第二世就已经见到过了，平静地抬眼。 程云起就是个从小玩到大的纨绔，胸无点墨，头脑简单，燕清羽可太清楚要怎么惹怒他了。 “程云起，听说你们家破产了，现在的你可真狼狈。” 燕清羽冷淡地开口嘲讽。 程云起果然一点就炸，怒而质问：“最近那些事情果然都是你做的对不对？！” 燕清羽没说话，平静地看着程云起，就像在看无能狂怒的小丑。 程云起更生气了，一把掐住燕清羽的脖子：“都是你！都怪你！要不是你，我们程家就不会破产！我也不会被那些人没日没夜地网暴！” 燕清羽被用力扼住气管，呼吸愈发困难，本能地露出痛苦的神色，却没有分毫挣扎的动作。 程云起说的什么网暴他完全没听懂，但不妨碍他继续激怒程云起的尝试。 只是很可惜，马上又有一个人冲进来，一把推开了程云起：“你在做什么？！你不知道他现在不能死吗！” 空气骤然重新涌入气管，燕清羽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渐渐平复嘶哑的气息，眼眶因为生理性的泪水微微泛红，抬头看向程云起和另一个男人的眼神里却有些遗憾。 遗憾这人赶到得太及时，还没逼到程云起失手。 姜志浩暂时把程云起给赶出了仓库，让他自己冷静，回头看向了燕清羽。 只这一眼，就像是坠入一潭沉沉死水之中。 姜志浩显然比程云起理智许多，对燕清羽说：“燕清羽，是叫这个名字对吧？你放心，我不图你的命，只要等我把姜云简骗过来，杀了他，夺走姜家家主的位置，我会让你回到燕家去。” 燕清羽听出这个人应该就是前几世，被姜云简用城东地皮狠狠坑死的什么耗子。 听这口吻意思，应该是和程云起达成了合作，姜志浩杀姜云简，程云起带走他。 真不知道他们都是哪里来的信心，姜云简会为了他中这种低劣的圈套。 燕清羽无所谓地收回视线。 姜志浩对他也确实完全没有兴趣，见他配合，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没留在仓库里，出去等着姜云简那边自投罗网。 而另一边，姜云简很快就收到了这张燕清羽被绑架的照片。 照片上能明显看到燕清羽的脖颈处有红色的勒痕。 “啪！” 姜云简猛地将手中的茶杯砸向地面。 程洋和另一边的陈叔都被吓了一跳，程洋更是连忙给姜云简递药：“老板你别担心，姜志浩那边有求于你，短时间内肯定不会危及小先生的性命，我们的人已经在抓紧制定方案了。” 可姜云简已经等不了了。 他不能放任燕清羽处在这么危险的环境中，一刻都不行。 姜云简吞了两片药，闭了闭眼：“备车，我们直接先过去。” 程洋不太放心：“姜志浩手段向来阴狠，这次他还把地点定在了海岸边，对您太不利了。” 姜云简以前有过溺水的经历，那之后就一直怕水，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道，而很不幸，姜志浩是其中之一。 之前的姜云简从来不会主动到海岸边，绑架燕清羽是姜志浩最好的机会。 但姜云简做不到放任心理状态异常糟糕的燕清羽，独自待在那样的地方。 “我必须去找清羽。”姜云简不容置喙地作出决定。 程洋拗不过他：“好吧好吧，那我跟你一起去。” 程洋安排好保镖等一系列的暗中防护措施，开车和姜云简去到了姜志浩给出的地点。 而在收到姜云简已经到达的答复消息时，程云起就把燕清羽从废弃仓库里推出来，带到了海岸边。 姜志浩选的这个海岸比较高，燕清羽的背后就是小型的高崖，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程云起守在燕清羽的轮椅旁，姜志浩则站在稍前方一点的位置，与姜云简谈判。 姜云简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像是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但几年下来积累的上位者气场让他完全不会呈现弱势。 两人谈判的内容燕清羽懒得听，也不在意姜云简最后会不会把他赎回去。 回去也好，不回去也罢，最终的结果都不过是和被绑架前一样，度日如年地等着死期来临。 倒是原本负责看守他的程云起和程洋吵了起来，吵架开始的点似乎是关于程云起家的破产。 燕清羽嫌他们聒噪，两边都不想听，偏头看向旁边的海浪。 这个海岸的小悬崖似乎也蛮高的，至少有五米。 如果直接从这里跳下去，是不是也能结束这一切？ 雪白的浪花一下下击打在石壁上，汹涌澎湃的声音一点点盖过了燕清羽耳边的喧嚣。 ……或许真的可以试试。 妈妈也一直很喜欢海。 在海边，肯定也能找到妈妈的，对吧？ 在不知不觉间，燕清羽就挣脱了手上的束缚。 绑他的人显然是提前搜过他的身，确认他没有任何威胁，所以没绑得太紧。 燕清羽站起身，旁若无人地走向了海岸边。 “清羽！” 姜云简第一时间注意到他的举动，心立马就提到了嗓子眼上，甚至顾不上继续和姜志浩的周旋。 姜志浩和程云起也终于留意到燕清羽不知何时脱离了控制，只是片刻的不留神，就自己站到了崖边，距离坠海只剩半步之遥。 程云起瞪大眼睛：“燕清羽！你快回来！” 燕清羽听到身后的声音，回眸看了一眼。 两对原本针锋相对的“家属”和“绑匪”，这时竟然全都因为他的举动而紧张起来。 姜志浩和程云起一直拿推他下海作为威胁，和姜云简程洋谈条件或者吵架。 可全场最想人质死的，只有人质自己。 真是一个滑稽的场景。 就像他这可笑的四世。 “清羽你不要冲动，先从岸边回来。”姜云简尽可能放缓了声音，一手紧紧按在轮椅扶手上，做着一个类似于支撑，随时会站起来似的动作。 距离最近的姜志浩和程云起已经在试图过来拉住他，但终究是晚了一步。 燕清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就迈出了踏空的最后一步。 身体陡然失重，急剧下坠的感觉燕清羽并不陌生。 在第一世时，被燕家的燕远志和文红英逼到绝境之际，他就是跳楼死的。 岸边同时响起的呼喊声被海浪的声音彻底打碎。 燕清羽骤然跌入了冰冷刺骨的海水中，海水浸入口鼻，胸腔中仅余的气息被一点点挤干，无休止的窒息感铺天盖地。 燕清羽忽然又想起了第二世。 第二世他就是在水中窒息而死，不过第二世只是个小小的浴缸。 这一世，他总该在大海中，见到妈妈了。 燕清羽的意识渐渐被海水吞没，在他即将彻底失去意识之前，见到了一个坠落在他上方的黑影，拼了命似的往他的方向而来。 好像是……姜云简？ 燕清羽已经失去了思考辨识的能力，在彻底昏死过去之前，只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忽然被一个滚烫的温度坚定握住。 30-40 第31章 燕清羽再一次醒来是三天后。 他睁开眼, 看着刺目的白，意识到自己没死成的同时, 也清楚地知道他没重生。 这一次坠海他还是被救起来了。 救他的人是姜云简。 燕清羽模糊间，总感觉自己的手心还残留着冰冷海水里突兀又坚定紧握的温度。 但是燕清羽想不通——姜云简一个残废是怎么突然跳海救他的？ 燕清羽戴着呼吸罩清醒了大概十分钟，自行把呼吸罩给摘了，撑着手坐起身，想按铃时病房内正好有人推门而入，是穿着白大褂，暂时恢复主治医生身份的谢华良。 谢华良见到他坐在病床头, 还愣了愣：“醒了呀？没想到你居然会比云简醒得还早一点。” 他走上前帮忙摘掉燕清羽身上的呼吸装置, 调整好了病床角度, 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谢华良絮絮叨叨叮嘱他：“你现在身体状况不太好，大冬天的坠海，发烧都烧了有差不多两天，今天刚退烧，别又给折腾病了。” 燕清羽大概了解了他的情况，问起刚才谢华良不经意提起的事情：“姜云简在昏迷？” 谢华良不瞒他：“嗯。云简他怕水，虽然情急之下爆发本能救你上岸, 但自己差点淹死在海里，这几天也在反复发烧, 昏迷不醒。” 燕清羽问出了他的困惑：“他是怎么跳的海？” 谢华良看燕清羽现在精神状态，像是恢复到了他和燕清羽第一次接触时的模样, 先检查了燕清羽现在的身体状况。 确认他身体情况也很稳定，谢华良才直接问：“你要不要去他的病房看看？这个点小程子正好在给他的腿上药, 所以没在你的病房守着你。去看了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燕清羽同意了。 谢华良推来一辆轮椅，拉着点滴架带燕清羽去了隔壁病房。 姜云简在病床上昏睡着，但没上呼吸机, 病得没有生来病弱底子差的燕清羽严重，所以谢华良会诧异燕清羽的率先清醒。 程洋这时候确实在给姜云简上药，撩起的裤腿下，看着精壮有力的双腿满是青紫伤痕，还有一些细密的针孔。 在病床边，还放了一副酷似假肢的东西。 程洋看到谢华良推着燕清羽过来，也是诧异：“小先生？你醒了？” 燕清羽忽视了程洋的问候，指向支撑架问：“这是什么？” 程洋回神：“噢。这是老板之前找国外团队加急定做的支撑架。用针剂强行唤醒老板双腿的知觉后，搭配支撑架可以做到短暂地站立行走。” 这就能解释姜云简一个残废是怎么自主跳海的了。 燕清羽又问：“那为什么他以前没用过？” 程洋叹气：“支撑架技术不成熟，副作用很大的。尤其是老板注射的针剂，最多不过三年，他就会彻底变成残废，再没有康复的可能。” 三年。 燕清羽注意到这个时间节点，抬眸看向仍在昏迷的姜云简。 程洋继续补充：“老板以前从来不觉得腿伤对他有太多影响，是在您答应联姻之后，发现双腿残废的情况下他根本照顾不好您，这才特意加急联系的支撑架团队。” 谢华良一手搭在燕清羽肩膀上，帮着说：“你要不信还能找小橙子要聊天记录呢。那时候你出事一次小橙子就被催一次，以前喊他治腿都不见他这么积极。” 程洋也非常主动地翻出了和姜云简的聊天记录，递给燕清羽看。 从他到姜家来开始，姜云简每次找程洋，几乎不是说支撑架的事，就是在说和他有关的事情。 他还看到了在去隔壁省拍卖会那天，姜云简找程洋去买房车的聊天记录。 燕清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洋言简意赅：“暗恋您嘛。” 燕清羽：“？” 他不觉得“暗恋”这个词能用在姜云简身上。 程洋回想了一下：“什么时候、怎么开始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老板说他在小的时候就见过您，一见钟情，还跟您约定了长大以后要娶您嘞。” 燕清羽难得露出了一个茫然的神情。 他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程洋毫不留情地戳老板兼好友的底：“其实就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您小时候人缘好，肯定不记得，只不过他傻乎乎当真了。” 燕清羽没说什么，又问：“他什么时候醒？” 谢华良以医生的角度回答：“保不齐今天或者明后天，他身体素质还行，昏迷只是因为曾经溺水的心理阴影，还有救上来得迟了那么亿点点。” 谢华良重读了这个“亿点点”。 当时的情况太过紧急，姜云简突然站起来冲过去的举动震惊了姜志浩和程云起，程洋安排的人就在这时先把他们两人给控制住了。 而海岸太高，姜云简没办法把捞回来的燕清羽送上岸，自己强撑着把燕清羽托举上唯一的小平台，坚持着等到了下来救援的人。 第一队救援的人听从他的安排先救了燕清羽，在看到燕清羽顺利上岸后，姜云简就脱力，再次沉入了海里，被第二队救援赶紧捞上来抢救。 可以说姜云简能活着都是万幸。 燕清羽听完，依旧没说什么，看不出来到底信没信，只是因为身体的虚弱突然咳嗽了一阵。 谢华良不敢再让他久待：“我先带你回去吧，你这身体底子可差多了，好不容易脱离生命危险，再让云简知道你出什么事，我可真不够陪葬的。” 燕清羽没说话，安安静静回了自己的病房休息。 当天下午，他还捧着保温杯喝药的时候，就得到了姜云简苏醒的消息。 在病房里陪护他的程洋合起电脑：“小先生，我先去老板那边看看情况，谢华良的办公室就在另一边隔壁，您要有事直接按呼叫铃，他马上就会到。” 燕清羽没有太多反应：“知道了。” 他看着程洋火急火燎离开，低头继续喝药，并没有要去看姜云简的意思。 如果早上程洋他们说的是真的，那么过不了多久，应该姜云简就会主动到他这边来。 过了还不到十分钟，他的病房门果然被再一次推开。 姜云简似乎没来得及从程洋口中听说他现在就醒着，进来和燕清羽对上视线时还愣了愣。 程洋隔了几秒才跟过来：“祖宗诶，我就喊个医生的功夫你跑得也太快了吧。” 姜云简因为程洋的声音回神，下意识想走。 燕清羽看着姜云简逃似的身影，微歪头，不解：“你跑什么？” 姜云简动作停滞。 程洋终于有机会说明情况：“小先生今早醒的，状态不错，早上还到你的病房里去看了看你的腿伤。” 说话的同时，程洋直接把姜云简给推到了燕清羽床边。 姜云简因为之前燕清羽的那个问题，也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根本没有做好面对清醒状态的燕清羽的准备。 他按着轮椅扶手，生涩地找了个话题：“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燕清羽喝着药，没回答。 姜云简眸色渐渐黯淡下去。 在他准备找个理由离开燕清羽视线范围内时，燕清羽把药喝完了，终于放下保温杯回答：“没有。” 这中间间隔了至少两分钟，姜云简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嗯？” 燕清羽：“没有不舒服。” 姜云简反应过来了，重新抬眼对上了燕清羽的视线。 燕清羽眼底依旧没有太多的情绪，平静冷淡，但似乎少了些沉沉死气。 姜云简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一时又没想好该怎么说。 燕清羽见他憋半天憋不出来一句话，懒得再等，也懒得再试探，直接问：“你为什么要救我？” 他看着姜云简的眼睛，像是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他们就这么又沉默着对视了一会儿，姜云简终于开口：“如果我不救你，你会死。” 燕清羽：“你就那么想要我活着？” 姜云简认真地回望燕清羽的眼睛：“嗯。我想要你活着，要你自由自在，开开心心地活着。” 燕清羽又一次沉默了。 自由自在，开开心心。 是他求了三世，但最终彻底失去的东西。 程洋忍不住在旁边跟着说：“小先生，容我插句嘴，虽然我们确实不知道您到底遭遇了什么，才会如此厌世轻生。但人只有活着才有希望。谁伤害了您，您可以直接去报复他们。” 说着，程洋拍了拍姜云简的肩膀：“你看我们老板，父母被害死，自己也被害残疾，想的不也是把那些意图不轨的人一个个清算了。是吧老板？” 被揭伤疤的姜云简：“……” 但是见燕清羽神色确实有所动容，姜云简还是应下了：“嗯。” 他添砖加瓦：“伤害过你的人，比如程云起，你想怎么处置我都会帮你。” 燕清羽歪头：“如果我想把他丢海里喂鲨鱼，也可以吗？” 恋爱脑的姜云简毫不犹豫：“可以。” 理智脑优先的程洋：“？” 他生怕这俩精神病歪去什么奇怪的走向，连忙补充一句：“报复归报复，法律法规还是要遵守的哈，违法乱纪的事咱不能干。” 第32章 程洋生怕这俩人去挑战法律, 补充说明现在程云起的情况：“因为抄袭小先生您的事情，程云起已经是全网黑, 又恶意与姜志浩合谋绑架，牢饭肯定是免不了的。” 燕清羽注意到重点：“抄袭？” 这一次回答他的是姜云简：“嗯。拍卖会的那幅假画是程云起拿出来的，他对你不利，我就让谢华良去查了程云起把柄，找到了很多他抄袭你的证据，谢华良就在前段时间全部放出来了。” 燕清羽想起程云起被他激怒时，确实说过类似于被网暴的事情。 没想到第二世时程云起对他做的事情, 现在又反作用于他自己。 可惜, 程云起遭受的痛苦, 还没他那时候的多。 燕清羽靠在床头，按了按太阳穴。 第二世的苦痛历历在目，但现在，他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为什么死的一定得是他呢？ 他们——前三世害他的所有人，对他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情，为什么最后他死，而他们逍遥法外呢？ 燕清羽必须承认, 他被程洋和姜云简说动了。 他想去报复那些伤害过，并且这一世依然在企图伤害他的人。 燕清羽问：“程云起现在在哪儿？” 程洋：“和他爸妈一起在看守所里待着呢。老板他请了最好的律师, 一定给他们争取最大量刑。” 说到这，程洋又想起什么, 补充：“不过我记得阿良之前说程云起背后除了程家以外，还有一个挺厉害的靠山, 不知道会不会企图把程云起捞出去。但肯定打不过老板请的专业团队。” 燕清羽端着另一个保温杯喝了口水，冷淡地说：“不会。程云起已经没用了，他不会捞的。” 姜云简和程洋都是一愣。 姜云简问：“你知道他背后那个人？” 燕清羽闭了闭眼：“知道。” 甚至, 他还和那个人有点关系。 不过现在他不想讨论这件事情，回答完以后就没了下文。 姜云简也不强迫他回答，顺手拿过他手中已经空了的保温杯，放在旁边的桌面上。 他顺便找了个理由把程洋暂时支走，犹豫着是打算想问些什么，但又顾虑燕清羽的状态，几次欲言又止，半天没问出来。 燕清羽都懒得再等了：“有什么想问的，趁现在我有心情，说不定会回答你。” 姜云简终于老实提问：“你之前说讨厌钢琴，是因为程云起吗？” 燕清羽：“嗯。” 姜云简：“他对你做了什么？” 燕清羽靠在病床床头，声线懒洋洋的：“给我的钢琴藏刀片，诋毁我抄袭，让我被网暴，毁了我的钢琴事业。” 他说得很平淡，几天前还会让他陷入梦魇的过去，仿佛一下子如云般轻易就能被风吹散。 但至于是不是真的看淡了，只有燕清羽自己知道。 姜云简皱了皱眉：“可是谢华良之前查过相关的事情，好像没有关于你的负面新闻？” 燕清羽闭上了眼。 这当然是查不到的，那是只有他一个人还记得的过去。偏偏是只有他还记得。 姜云简见状，生怕燕清羽又胡思乱想：“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的性格变化，似乎只发生在那一次的车祸前后，所以我一直想不通，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你走出那样的状态。” “想不通就对了。”燕清羽重新睁开眼，却没有看向姜云简，而是看向了病房的天花板。 “因为，我活了不止一次。” 轻声的低喃像是一阵风，轻轻吹拂而过，留不下分毫痕迹。 姜云简听清了，瞳孔微缩。 但很快燕清羽就换了种说法：“你就当是我做过的一个梦，一段很长很真实的梦。” 重生这种事情听起来很玄乎，就算在各种文艺作品中这种题材不算罕见，也不会有人觉得真的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并且在发现身边人异常时往这方面去想。 在别人眼里，第一反应或许只会是这个人精神出现了问题。 怎么可能真的会有重生这种事情呢。 还是整整三次。 燕清羽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没有看向床边的姜云简，也没有看到姜云简渐渐沉下的视线。 姜云简总会无条件信任燕清羽说的一切，如果是这样……如果真的有这种事情，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不会有人在一个不致命的车祸前后，产生这么大的性格变化，包括身体体质变化。 但如果…… 姜云简不敢想象曾经的燕清羽面对过怎样的苦难，也难怪他这样消极轻生，这样怀疑着身边所有人的用心。 他看着燕清羽，向他承诺：“我会帮你报复欺负过你的人，哪怕只是曾经梦里发生的事情。” 燕清羽偏头，对上他的视线：“我不会信任你。” 他交底重生的事情，只是懒得编造需要不停去圆的谎言，更是不在意姜云简会不会因此而对他做什么。 死过那么多次，就算不再主动去找死，他也是不怕死的。 但这不代表他会交付信任，姜云简的付出还不到如今的他能信任的程度。 在上一世，也曾经有一个人为他做了很多，却也伤他最深。 姜云简定定地回应燕清羽的视线：“你可以利用我，把我当工具，也可以把整个姜家当工具。姜氏集团51%的股份在你答应联姻的那天，已经转到你名下了。” 燕清羽：“？” 这回轮到燕清羽疑惑了：“我怎么不知道？” 姜云简：“在联姻申请的合同里，你没看，所以不知道。除了打到你卡上的一百万，还有一个条款是股份的赠予。” 姜氏集团原本一直是姜云简占有相对控股权，姜白再占有16%，必要的时候他们的股份加起来就是绝对控股权。 姜云简把自己的股份都给了燕清羽，相当于从燕清羽答应联姻开始，他就是保有一个总裁职务在帮燕清羽打工而已。 合同在家里，燕清羽现在确认不了，姑且先信了。 他不可能回燕家，而这一世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自己的商业势力，姜氏集团的股份确实是他现在可用的最好工具。 燕清羽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股份。 不管姜云简是真心还是假意，既然给了他，那就是他的了。 姜云简没再打扰他：“那……你先休息。我回去了。” 燕清羽：“嗯。” 他刚应完，又想起什么，问：“我手机呢？” 姜云简：“在程洋那里，等会我让他拿给你。” 姜云简回到自己的病房，没过多久程洋就把燕清羽的手机还给了他。 几天的时间，手机里没有堆积多少新的消息，倒是陌生号码的未接电话积攒了不少，都停留在四天前，估计是程云起换了别的号码打来的。 他社交账号里基本该拉黑都拉黑删除了，除了程云起是因为太烦而被他拉黑，只剩下另外三个主导了他余下两世悲剧的人。 燕远志作为他的亲生父亲，自从另娶了文红英之后就没怎么管过他，倒是总在他面前扮好人的继母文红英装模作样发了些关心的话来。 燕清羽毫不在意地清空了未读消息，打开网页搜索和程云起相关的事情。 弹出来的第一个词条就是程云起抄袭他的事情，随后是程云起的爸妈挪用公司公款，拖欠员工工资，一家子整整齐齐锒铛入狱。 程云起的程家也宣告破产，世家圈只剩一个程洋的程家。 燕清羽去看了那些在程云起抄袭词条下辱骂程云起的评论，和当初骂他的也差不多。 可惜，还没让程云起体验过手指被刀片割伤的感觉。 燕清羽看完程云起的情况，期间也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一些关于他自己的内容。 这一世他的事业还没被毁过，几乎提及到他的都在关心他最近怎么了，一个多月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是不是程云起对他做了些什么，都在为他打抱不平。 燕清羽看了两眼就关掉，顺手去查了查姜氏集团最近的经营状况。 虽然姜云简和前几世一样，因为设计坑害了姜志浩，名声变得更差，但姜氏集团一切向好，甚至发展得更好了，足够燕清羽拿着股份后半辈子随便挥霍。 他退出查询界面，准备放下手机休息时，忽然弹出了一个来电提示。 号码备注栏上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个名字。 ——封江冉。 燕清羽眸色刹那间便冷下去。 半分钟后，他按下了接听键，电话里传来一个温柔的男声。 “小羽晚上好呀，真是好久没联系了，你还记得我吗？” 燕清羽偏头看向了病房里的时钟，下午四点半。 也是A国时间晚上八点。 他没有回答，电话里的声音很快就继续往下说。 “我听说你最近遇到了些糟心的事情，正好我这边的工作处理完了，买了过几天回国的机票。” “你会来接我吗？” 温和平缓的语气中仿佛还掺杂了几分多年不见，终于要重逢的期待与欣喜。 燕清羽低头看向空空荡荡的左手，片刻后忽然笑了。 “当然。我当然会亲自去接你，江冉哥。” 亲昵的语气任谁听了，或许都会觉得他与电话那头的人关系十分特殊。 可在只有他一人的病房里，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眼中满是冷霜。 封江冉，他的大学同学，上一世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人。 他怎么会错过他的归国呢。 第33章 姜云简醒得比燕清羽晚, 但是身体素质过硬，晚饭时间再来找燕清羽时, 已经换回常服，从隔壁房病友变成了陪护家属。 晚饭还是陈叔做的养胃餐，燕清羽之前的手伤已经愈合了大半，没让姜云简喂，自己安静地吃。 姜云简的病不算完全好，跟着燕清羽一起吃养胃餐，寡淡无味的饭菜凑一块, 看着还真有点霸总破产的感觉。 燕清羽叼着吸管喝粥, 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打开一看，是封江冉把他的航班信息发来了。 时间是四天后。 燕清羽放下手机，问姜云简：“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姜云简：“看你。谢华良以后是你的家庭医生，家里也买了一些医疗器材，以后不是什么严重的情况，可以在家里休养。” 燕清羽：“那明天早上出院。” 姜云简：“好。” 过了一会儿，姜云简还是忍不住问：“刚才……是谁给你发消息了吗？” 燕清羽“嗯”一声, 没打算瞒着姜云简：“你应该不认识，封江冉。” 姜云简手中的动作停滞了。 封江冉。 他不仅认识, 甚至清楚地知道这人从身份到家庭住址、近几年行踪的全部信息。 在燕清羽上大学的时候，封江冉这位学长追求了燕清羽足足三年, 还在燕清羽大三，他自己大四毕业那年, 用心布置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告白。 万幸的是燕清羽没答应。 不幸的是封江冉当众说会一直等他。 也因此，燕清羽与封江冉虽然从没有过情侣之实，却是他们学校里最出名, 至今仍被津津乐道的“模范情侣”。 姜云简压住心底的酸涩，问：“你想出院，是因为他吗？” 燕清羽觉得差不多，就给了肯定的回答：“嗯。他四天后回国，我去接他。” 姜云简不说话了。 他沉默地吃完晚餐，留下一句今晚程洋守夜就走了。 燕清羽莫名其妙，但也没多想。 同为精神病，病友偶尔犯点神经他也理解。 到了第二天，燕清羽如愿出院，回到姜家。 他第一时间先翻出了姜云简说的那份联姻合同，一打开首先就发现联姻协议的内页，写的却是联姻申请书。 这倒是能和程洋说，如果他不答应联姻就不勉强对上。 燕清羽接着往下翻，协议——或者说申请书，里面绝大部分内容都是对姜云简自己的规束。 诸如不得不经燕清羽同意而对他做超过普通朋友界限的亲密行为。 又诸如领证后一切家庭示意以燕清羽的意思为先。 而除此之外，剩下的内容就全是给燕清羽的报酬。 诸如那一百万，以及让燕清羽一夜暴富的股份。 联姻申请相关的事情姜云简还真没骗他。 燕清羽拿着文件出门去找姜云简，但书房和房间里都没有他的踪影。 陈叔正好路过：“小先生要找家主吗？他在乐室里。” 燕清羽：“哦好，谢谢陈叔。” 陈叔愣了愣，旋即笑容更是慈爱：“不客气，快去吧。” 燕清羽来到乐室，看到了坐在轮椅上，盯着钢琴沉思的姜云简。 他敲了敲乐室开着的房门。 姜云简回神，扭头看到他，连忙合上琴盖：“清羽？你怎么过来了？” 燕清羽：“有事找你。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姜云简还在怕燕清羽会受刺激，犹豫着说：“这个乐室本来是给你布置的，你说讨厌钢琴……我在想该怎么处置这架钢琴。” 燕清羽走到了钢琴前，打开了琴盖。 姜云简紧张地关注着燕清羽的一举一动，燕清羽却忽然说：“你把琴键都按一遍。” 姜云简不明就里，但还是按燕清羽说的，从左到右，把黑白琴键老老实实都按了一遍。 燕清羽的视线始终放在落下又抬起的琴键上，等姜云简按完，他便接上，信手弹了一段旋律。 从容自信，仿佛还是曾经那个热衷于钢琴事业的燕清羽。 姜云简微愣：“你……” 燕清羽收回手，垂下眼睫，打断了姜云简想问的话：“不用处置，我只是讨厌有刀片的钢琴。” 他的声音很轻，又仿佛就是刀片本身，一点点扎进姜云简的心脏深处。 因为被刀片毁过双手，从此以后他害怕、讨厌的，一直都是有可能藏在琴键里的恶意，而并非钢琴本身。 他不是不想再弹，而是不敢。 姜云简缓过情绪，认真地看向燕清羽：“之后你要是想弹琴了，可以叫我，我帮你试。” 燕清羽毫不客气地应下了：“嗯。” 姜云简回到最开始的话题：“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燕清羽把手中的文件递给姜云简：“我要改合同。” 姜云简打开，发现是那份联姻申请书，心下一紧：“改……什么？” 燕清羽倚在钢琴边，双手抱胸：“加点条款。” 听到不是要解除关系，姜云简稍稍送了口气：“去书房说吧。书房有打印机。” 燕清羽站直：“可以。” 他准备直接离开，刚迈出一步，又折回来，站到了姜云简身后，握住轮椅的推行把手，推上姜云简一起。 姜云简第一次被燕清羽推着走，身体一僵，有些不自在：“我……可以自己推。” 燕清羽语气平淡：“不用。我还有推你的力气。” 姜云简不说话了，强迫自己一点点放松下来。 这时，燕清羽突然喊了一声：“姜云简。” 姜云简立马又坐直了：“嗯？” 燕清羽：“我问了谢华良，他说你的腿如果坚持复建，还有康复的可能。” “……” 姜云简沉默了一会儿，背对着燕清羽，看不出神情。 直到走进电梯，他才终于说：“复建耗时太长了。” 燕清羽：“那你想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废吗？” 姜云简没说话。 燕清羽漠然补充：“我不需要一个残废的伴侣。” 姜云简握紧了轮椅扶手。 燕清羽：“所以，支撑架不许再用了。” 姜云简：“可是——” 燕清羽打断了他：“我不需要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废物，来照顾我。” 姜云简再一次沉默了。 直到燕清羽把他推到书房，他才终于哑声同意：“好……我会去复建。” 燕清羽没再说什么，推着姜云简进了书房里的小书房。 姜云简从刚才的话题中抽身，打开电脑，在一个私密文件夹里翻出合同文件：“你想加什么条款？” 燕清羽语调懒洋洋的：“先把你不准再用支撑架加进去。” 姜云简：“。” 他老老实实地在合同里增加了这个条款。 燕清羽又问：“你名下有没有什么，没人知道是你所有的小公司？” 姜云简想了想：“应该有，姜白之前到处收购了不少小公司，不想管的就丢给我了。” 燕清羽：“我要一个。” “好。”姜云简甚至没问原因，拿出手机就去找姜白问了清单。 姜白很快把符合条件的小公司名字发过来，姜云简直接让燕清羽选。 姜云简：“都是目前经营状况良好的，涉及产业也标注了，你看看想要哪个。” 燕清羽划拉几页，随便选了一个珠宝产业的小公司。 燕家最主要的领域就是高端珠宝设计。 姜云简把这个公司加入合同里，划分归属于燕清羽。 他又问：“还有什么要加的吗？” 燕清羽：“合同存续期间双方不得出轨。” 姜云简想到封江冉，停顿了会儿，将条款加在了对他自己约束的那一栏里。 燕清羽没注意到他的异样，想了想：“暂时没有了。” 姜云简：“好。那下次想到你再找我。” 燕清羽：“嗯。” 姜云简把新的合同打印出来，顺带还印了正式的股份转让协议，各自签好名，拿上自己的那份。 燕清羽把几份合同都塞回刚才顺手拿来的文件夹里，但没有马上离开。 姜云简：“还有什么事吗？” 燕清羽思忖着，忽然问：“你上个月说要定的婚戒，做好了吗？” 姜云简点头：“嗯。” 他从书桌的一个小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我加急的，半个月前就做好了。” 但是因为这一个月的“婚前冷静期”，姜云简始终没拿出来过。 燕清羽打开盒子看了眼，设计很别致，是花与叶为主题。 不用想就知道，他是那个花，姜云简自己是那个叶。 燕清羽伸出自己的左手：“不帮我戴上试试吗？” 姜云简愣了愣，回答得有些磕绊：“哦、好。” 他如燕清羽的预料，拿起了玫瑰样式的那枚，一手轻轻托起燕清羽的左手，另一手小心翼翼地将戒指套进燕清羽的无名指中。 明明没有什么求婚仪式，明明只是“试一试”，姜云简却紧张得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婚戒完美贴合燕清羽的尺寸，冰凉的金属套进无名指根部，像是无声的誓言与宣告。 燕清羽抬起手来看了看，对姜云简的审美挺满意的。 虽然是玫瑰样式，却设计得非常精妙，简洁精致，镶嵌的碎钻也完全不会过于高调。 空空荡荡的左手终于多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燕清羽放下手，又问：“明天周几？” 姜云简瞥一眼电脑桌面的时间：“周二。” 燕清羽：“嗯。明天你晚点上班，早上去民政局领证，不要忘了。” 说完，燕清羽利落地拿起另一枚戒指，套进姜云简左手无名指以后，捎上文件夹起身就走。 姜云简懵懵地听着，懵懵地被套上了婚戒，直到燕清羽彻底离开，卡住的脑子才终于重新缓缓转动。 所以清羽的意思是……愿意真的跟他领证结婚了？ 姜云简低头看向不再空落落的左手无名指，只有指根微凉的触感在提醒他。 ——燕清羽刚刚真的来过书房。 这不是他的幻觉。 第34章 第二天早上九点, 燕清羽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姜云简已经在餐桌边了。 燕清羽神态自若地走到他习惯的位置坐下, 面前放着陈叔拿手的青菜肉粥，粥的旁边是保温杯，装着他早上要喝的药。 他安静地吃早饭，表现得和平常完全没差，看不出一点半个小时后就要去领证的感觉。 姜云简还是忍不住问：“你真的想好了，要去领证吗？” 燕清羽偏头看他：“股份和钱都给我了，你还想收回去吗？” 姜云简：“就算最后你选择不领证, 那些都是你的, 我不会收回。” 燕清羽看了他一会儿, 忽然问：“姜云简，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姜云简：“什么？” 燕清羽：“冤种恋爱脑。” 半点霸道总裁的气质都不剩。 姜云简：“……” 被明恋对象当面这么评价，姜云简应该也算独一份了。 燕清羽回头吃完了最后一口粥，实话实说：“我需要一个足够立威的身份，比如姜家小先生。” 听到燕清羽是有所图谋，姜云简反而松了口气。 姜云简：“好，那等你喝完药, 我们就去领证。” 燕清羽直接捧起保温杯：“不用，路上喝就行。” 姜云简：“听你的。” 说话间, 姜云简还下意识往燕清羽左手看了眼，看到那枚婚戒依旧被他戴着才收回视线。 今天开车的是程洋, 昨晚听说他俩真要领证，特地提前抢了季司的活, 主动请缨送他们去民政局。 车上的副驾驶还捎了一个姜白。 燕清羽穿着那套奶黄的羽绒服，捧着保温杯走到别墅门口。 还没靠近停在大门的商务车，他就看到姜白摇下车窗, 兴致勃勃地八卦：“小嫂子，你真要和我哥他领证了啊？” 燕清羽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一边喊着小嫂子一边问这种话，也真亏他问得出口。 燕清羽在门口等了会儿，姜云简才换好轮椅出来。 他依旧盯着姜云简看，很想知道姜云简平时到底是怎么自己离开轮椅挪位置的。 但姜云简见燕清羽没动，他也愣是没有动作。 过了半分钟，姜云简生硬地找理由：“你要不要先回别墅，把药喝完再出来？” 燕清羽没答应：“不要。你怎么还不上车？” “……”姜云简没辙，避开燕清羽的视线，有些狼狈地说，“那你能不能，转身看另一边？” 燕清羽不解：“为什么？” 姜白已经乐呵得看不下去了，帮着解释：“他就是不想让小嫂子你看到他狼狈的一面，一生要强的男人罢了～” 燕清羽懂了：“哦。” 不给看那就算了。 他捧着保温杯转过身去，等程洋下车来收轮椅的时候才转回身，上车继续捧着杯子喝药。 程洋很快回到驾驶位上开车，去往民政局大概需要半个小时。 燕清羽药还没喝完，睡不着，拿了手机出来单手刷消息，忽然想起什么，打开微博找到了一个ID为“漫星”的用户，顺手加了个关注。 在第一世帮燕远志管理燕氏集团时，他意外挖掘到了一位天赋特别高的珠宝设计师，就是这个现在还籍籍无名的“漫星”。 后来在帮助燕氏集团做大做强上，漫星发挥了不少作用。 可惜后来他做的这些都只是给别人做了嫁衣，这一世如果想搞垮燕氏集团，那提前把这人挖过来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过第一世他和漫星也一直止步于线上合作，只知道账号号主同在A市，但从没见过。 燕清羽思虑片刻，直接问姜云简：“有微博账号的话，能不能查到号主具体信息？” 姜云简：“一般来说可以，除非是专门给资料信息加密过的。你想调查谁吗？” 燕清羽把漫星的微博账号推给了姜云简。 姜云简从前边的置物袋里拿出一台电脑，直接开始帮燕清羽查。 姜白好奇：“小嫂子要找谁？仇家吗？” 燕清羽：“不是。” 他对姜云简以外的人依旧懒得说太多，姜白也没再问。 十分钟后，姜云简疑惑出声：“你要找的是一个珠宝设计爱好者？” 燕清羽：“嗯。” 姜白想到昨天被划分走的小公司：“诶，昨天你们找我要的就是一个珠宝领域的小公司。小嫂子你是要为了公司找人吗？” 燕清羽刚喝完药，苦得舌根发麻，过了会儿才回了个敷衍的“嗯”。 姜白：“那你怎么不找个专业点的珠宝设计师？我认识不少各行各业的人，小嫂子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推荐给你啊！” 燕清羽：“不用。我找的那位就够了。” 姜云简敲键盘的力度陡然大了一下。 明明燕清羽连他都不信任，却那么信任这个叫漫星的人…… 燕清羽偏头看向姜云简。 姜云简收敛情绪，看不出任何端倪，只是似乎查行踪和资料的态度更坚决了。 燕清羽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奇奇怪怪的，可能是又犯病了吧。 燕清羽从兜里翻出一小袋临走前陈叔给他塞的陈皮，找了一块小点的出来含住。 又过了十分钟，姜云简皱着眉说：“查不出来。应该也是世家圈里哪个家族的人，信息加密级别挺高的。只能知道是A大的学生。” 有点线索比没有好，燕清羽勉强接受了。 A大离姜家别墅不算太远，天气暖和了以后他可以多去那边晃悠晃悠。 姜云简收起电脑，终于又想起什么：“我记得燕家的主要产业就是珠宝？” 燕清羽还是那个敷衍的“嗯”。 姜云简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燕家也是你要报复的对象之一？” 燕清羽换了个应答的字眼：“是。” 姜白：“我就说嘛，燕家肯定对小嫂子不是很好，不然也不能给人养得这么瘦，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姜云简：“。” 燕清羽自从来到姜家，三天两头住医院，在医院待的时间恐怕都比在姜家时间长，也没见被照顾得多好。 姜白从后视镜里看到姜云简不明显的郁闷，后知后觉补上一句：“不是说你哈大哥，你不要对号入座。” 姜云简：“……” 燕清羽扭头看向姜云简：“你对号入座什么？” 姜云简垂眼，低声：“你来姜家以后，我也没能照顾好你，总是让你出事进医院。” 燕清羽浑不在意地回头：“进医院很稀奇吗？我还在医院里住过半年。” 上一世就是他在医院里待得时间最长的一世，有半年时间他除了病房，哪里都去不了。 燕清羽单手托着腮，漫不经心：“至少你没吵过我睡觉。” 在那个半年里，他连什么时候睡觉都不能自己决定。 姜云简更心疼了：“以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燕清羽没回应。 不付诸信任，就不会伤心难过。 很快，程洋在民政局门口停车。 程洋非常识趣：“到了。老板，小先生，你们先去取号领证吧，我和大白就在车上等你们，不打扰你们了哈。” 燕清羽记得姜云简说不想被看上下车，先一步开门下车，站在民政局门口往里面看。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民政局里领证的人不多，估计没多久就能轮到他们。 燕清羽又往门口台阶看了一眼，有一个能供轮椅上下的小坡。 不歧视残疾人，挺好。 他听到背后传来的轮椅转动声，回头走到姜云简身后去，握住了推行把手，推姜云简进去。 大厅里头暖气开得足，燕清羽取了号以后就脱了羽绒服，裹在羽绒服里面的是专门搭配过的米色V领毛衣和白衬衫，还打了精致的领结，看起来乖乖软软的。 他还从兜里掏出了一支临时找家里女佣帮忙买的显色唇膏，遮掩苍白的唇色，整个人都鲜活了许多。 姜云简一下就想到了上学时期的燕清羽。 那个活泼开朗，朝气蓬勃的青葱少年。 燕清羽不仅答应了和他领证，还为领证这天的穿着打扮花费了心思。 姜云简伸手摩挲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微凉的温度让他找到一些真实感。 没过多会儿，就有工作人员来喊他们去拍结婚登记照。 燕清羽起身，这次懒得推了：“走吧。” 姜云简自己操纵轮椅跟在燕清羽身侧。 燕清羽找工作人员要了一张椅子，和姜云简并排坐在一起。 工作人员举着相机：“准备了啊，三、二、一，茄子——” 在工作人员按下快门之前，燕清羽忽然对着镜头弯了弯眼，露出一个笑容。 而在“咔嚓”声落下之后，他又收了表情，冷冷淡淡像是无事发生。 工作人员挠了挠头，要不是相机里定格下了刚才那一瞬间的笑容，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这真是自愿结婚吗？ 怎么看着，像是这个健全的漂亮小伙子，胁迫他身边的残疾大哥呢。 意愿审查不归摄影师管，拍完照后他例行让新人自己看看照片怎么样。 燕清羽无所谓，懒得看。 姜云简操纵轮椅过去，一眼就看到了喜庆鲜艳的红底照片上，燕清羽明媚的笑容。 这样的笑容，是以前的燕清羽独有的。 姜云简愣住了，抬头看向燕清羽。 燕清羽歪头，不解：“怎么了，拍得不行吗？” 他漫步走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姜云简声音微哑：“没有，我只是……很久没见你这么笑过了。” 燕清羽漫不经心：“只有一次的结婚登记照，拍好看点，看得也舒心。” 原来还考虑到了以后…… 姜云简眸色柔和下来：“都听你的。” 目睹全程的摄影师：“……” 行叭，看来是真情侣。 第35章 领证程序走得很快, 没过多久，燕清羽和姜云简就一人拿到了一个红本本。 姜云简看着结婚证上的照片, 还有点不真实。 还没等他找回实感，手中的结婚证又突然被向上的力度抽走。 他下意识攥紧了，燕清羽一下子没抽动。 燕清羽：“？” 一个结婚证怎么的还护上了？ 姜云简第二反应才注意到是燕清羽在拿，松开手：“怎么了？” 燕清羽把两本结婚证放在一起，拍了个照。 “没什么，拍个照以备不时之需。” 甜甜蜜蜜的结婚证照片，拿出来对那个普信渣男必是绝杀。 姜云简没听懂, 也没细问, 只知道燕清羽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 各自收好结婚证以后, 燕清羽就推着姜云简走出了民政局。 现在开始，他们就是正式的合法夫夫，就算要离婚也得至少一个月的绑定关系。 程洋他们还等在门口的停车位上，站在车子旁边聊天，很快就注意到燕清羽和姜云简出来了。 他朝燕清羽的方向招招手：“小先生，这里。” 燕清羽推着姜云简走过去。 姜白单手撑在车前，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哟, 新婚小两口回来了啊～” 姜云简：“……” 姜云简：“不要犯病。” 姜白嬉皮笑脸：“接下来还有什么安排？今天可是领证结婚的大日子，就这么回家呀？” 姜云简自然是没有安排的, 看向燕清羽：“你想回家，还是想再去哪里？” 燕清羽歪头想了想：“你是不是要去上班了？” 姜云简：“嗯。不过今天没有重要的事情, 你要去别的地方我也可以陪你。” 程洋毫不留情戳穿：“毕竟昨天晚上老板就特意通知过我，把今天所有日程都排开, 一点工作别给他留。” 姜云简：“。” 燕清羽身体没好全，不想去什么别的地方，歪头想了想, 问：“公司我可以去吗？” 还没等姜云简回答，姜白先站直了身：“小嫂子要去公司视察吗？好啊好啊，那可太可以了。” 燕清羽顺着姜白的话，随口应下来：“嗯。看看你们老板除了程洋以外，还有没有什么男女秘书。” 姜云简立马坐直了：“好，那就去公司。” 燕清羽等姜云简先上车，跟着坐了上去。 民政局离姜氏集团公司有段距离，燕清羽上车后就拿出手机，查看封江冉发来的新消息。 自从前两天打过电话以后，封江冉就像忽然诈尸一样，每天都给他发各种日常消息，报备行程和干了什么。 要不是现在拉黑就没意思了，燕清羽真想直接把他删了。 他敷衍地回了几个表情包，封江冉那边一点没察觉出他态度的变化，还直接给他打来电话。 燕清羽接通了。 “小羽，在做什么呢？”封江冉一贯的温柔嗓音从电话里传出。 姜云简抬眼看向了燕清羽的方向。 燕清羽单手托着腮，看向窗外懒洋洋地回答：“坐车。” “是要出门吗？国内现在应该很冷吧，你身体不好，可要注意保暖，别生病了。” 燕清羽随口：“嗯，多喝热水，我知道的。” 封江冉那边也终于听出了燕清羽的敷衍，故作伤心：“小羽，你怎么好像冷淡了许多？是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跟我生分了吗？” 惺惺作态。 燕清羽揉了揉太阳穴，脸上神情没变，嘴上回答：“怎么会呢，我很期待江冉哥的回国，到时候我一定会亲自去接你的。” 封江冉恢复了正常语气：“好，那就期待和你的再见面。” 燕清羽不想再聊：“嗯，过两天见。” 说完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打开通讯录，把封江冉的备注改成“普信渣男”。 等备注改完，他才注意到旁边的姜云简欲言又止，像是想说什么，前排的姜白和程洋看起来状态也奇奇怪怪的。 燕清羽：“？” 燕清羽：“什么事？” 姜云简抿唇，收回视线，状似不经意：“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你上次说的封江冉吗？” 燕清羽：“嗯。” 姜云简没再问什么，垂眼低头，片刻后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燕清羽不明就里，没再理他。 姜白闻出了姜云简满满的酸味，兴致勃勃地八卦：“这个封江冉是谁啊？听你刚才的称呼，你和他挺熟的？” 燕清羽：“大学学长。还行。” 姜白看热闹不嫌事大：“只是还行吗？你叫他这么亲昵，感觉关系不一般啊~” 燕清羽没否认：“是挺不一般的。” 毕竟是恨不得亲手捅了他的关系。 姜云简不知道燕清羽真实想法，听他这么回答，手攥得更紧了。 姜白继续拱火：“你和我大哥领证了都还叫他全名呢，不怕他吃醋呀？” 燕清羽扭头看向姜云简，但姜云简在看窗外，他看不到他的神情。 燕清羽选择直接问：“你想要我叫你什么？” 姜云简：“……都行，看你自己。” 燕清羽没什么这方面的经验。 上一世在封江冉的常年追求下，虽然他确实产生了给封江冉一个机会的念头，答应了封江冉的第九十九次告白，但在那之后不久，封江冉就本相毕露。 他也从没真正对封江冉动过心，不知道小情侣之间要怎么相处。 燕清羽前几世看过的一些恋爱小说，很自然地代入女主方和受方的角色，开口：“老公？” 姜云简心脏砰地一跳，身体跟着一僵，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姜白收回了本来想看热闹的视线。 过了会儿，姜云简才调整好呼吸：“也……不用特意勉强这么叫，我不介意你怎么叫我，看你喜欢。” 燕清羽：“哦。那还是姜云简吧。” 姜云简：“……” 他能不能收回刚刚的话？ 姜云简又把头扭向了窗外，兀自沉默着。 程洋趁等红绿灯的间隙分神看了眼车内后视镜，在心底轻啧两声。 老板这闷骚性子，真是带不动一点啊。 — 程洋很快就把车停到了姜氏集团园区门口。 碍于这俩新婚小夫夫刚刚经历一次青青草原风波，程洋直接在门口给他们丢下车。 程洋：“难得今天天气不错，小先生也是第一次来公司，不如老板你带小先生在园区里转转？我和姜副总还有个外出工作得赶过去了，不打扰你们了哈。” 几乎是被赶下车的燕清羽：“……” 助理和副总都能直接赶老板下车，看来姜云简这总裁当得也不怎么样。 程洋开车扬长而去，姜云简轻咳一声，佯装镇定：“你想去哪里走走吗？” 燕清羽：“不用了，直接去你办公室吧。” 懒得动弹。 姜云简：“嗯。” 燕清羽推着姜云简，跟着姜云简指示的路走。 现在还没到午休时间，整个园区里安安静静，只偶尔有几名员工路过，都震惊姜云简居然正被人推着走，直到燕清羽推着姜云简走出好一段路，都还忍不住回头看。 燕清羽不在意这些视线，没走多久就觉得有点累。 他皱眉：“你们公司园区怎么这么大？” 姜云抬头看他：“累了吗？” 燕清羽：“累了。” 姜云简：“前面有个造景亭子，可以去休息一会儿。” 燕清羽方向一拐，拐去了亭子处。 姜云简很少会在园区里闲逛，这些造景布置也没考虑轮椅方不方便的时间，进亭子只有一条鹅卵石路。 燕清羽只想着休息，看也不看直接推着姜云简走进去，叮铃哐啷颠了一小段路。 姜云简沉默着到了亭子里。 亭子里的座椅太硬，但有比没有好，燕清羽勉强坐下来休息，打开手机，发现微信里多了两个好友申请。 一个是程洋，一个是姜白，都是昨天加上的谢华良给他们推的。 燕清羽给他们两个的申请都通过了。 程洋应该还在开车，姜白几乎立马给他发来消息。 【姜白：小嫂子好啊！你和大哥逛完了吗？这么快？】 【羽毛：没有，休息。】 句句回应但言简意赅，不给一点聊下去的机会。 燕清羽始终觉得这个叫姜白的有点笨笨的，没太多理会，放下手机，一抬头就对上了姜云简看着他的视线。 燕清羽：“？” 燕清羽：“什么事？” “……没什么。”姜云简目光偏移，但片刻后还是忍不住转了回来，“你真的要去给那个什么江封冉接机？” 燕清羽纠正他：“封江冉。” 姜云简状似淡定：“哦对，世家圈里没有封姓这个家族，记岔了。” 燕清羽：“他是混血，不在国内发展。” 他随口解释完，才回答姜云简的上一个问题：“都答应他了，当然是要去的。” 姜云简：“……哦。” 他没再说话，燕清羽歪头看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姜云简：“不干什么，就随便问问。” 燕清羽觉得他今天莫名其妙的次数有点多。 这一世他重生回来也没多久啊，姜云简这么快就病情加重了？ 燕清羽懒得管，既然姜云简把话题挑起来了，随口多问一句：“你要去吗？” 姜云简抬眼：“什么？” 燕清羽：“接机。” 姜云简：“我可以去吗？” 燕清羽疑问：“为什么不可以？接个机还不准家属陪同吗？” 家属…… 姜云简指尖动了动，但面不改色：“嗯。那我陪你一起去。” 第36章 燕清羽休息得差不多以后, 继续推着姜云简，终于到了公司楼下。 前台的工作人员第一眼先见到了燕清羽, 第二眼又看到了被燕清羽推着的姜云简，和之前其他的员工差不多，震惊了一会儿才想起打招呼。 前台：“姜总好。请问您身后这位是……？” 姜云简没想出来一个合适的叫法，问燕清羽：“你想在公司被称呼什么？” 燕清羽无所谓：“总裁夫人就行，不用搞那么麻烦，一个头衔而已。” “嗯。”姜云简应了燕清羽，对前台说, “总裁夫人, 姓燕, 你们以后叫他燕总就行。” 前台连忙：“好的好的，燕总好！” 燕清羽不在意被叫什么，点了点头应下，推姜云简去他的总裁专属电梯，上到了他直接独占一层的顶楼办公室。 姜云简腿脚不便，也不喜欢和太多人打交道，干脆就把办公室安排在最顶层, 除了办公区域，还有休闲区和卧室区, 加班忙的时候可以直接把公司当家，反正在哪睡都是睡。 办公室里的办公桌高度也是完全适配轮椅的, 所以没有单独准备办公椅，姜云简往那一挪就可以直接上班。 燕清羽大概地扫视一圈。 干净整洁, 不像是会有什么其他人的地方。 姜云简谨记燕清羽的“查岗”目的，主动交代：“这层楼平时只有我在，程洋和姜白在楼下的办公室, 其他员工也各自在其他楼层。” 燕清羽没说什么。 查岗是真查岗，不过他也没觉得以姜云简在圈里的名声，会有什么人不知死活地来接近他。 虽然他对姜云简还不信任，结婚对他来说算是达成合作关系，他不在乎姜云简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欢他，但是有上一世封江冉的经历，他很讨厌那种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虚伪做派。 姜云简见他没反应，坐得笔直，问：“你还有什么地方想去看看的吗？” 燕清羽：“不用。你这里有没有床？我困了。” 姜云简看一眼时间：“有卧室。但是快到午饭时间了，我让陈叔送饭过来，你吃完饭喝过药再睡。” 燕清羽勉强同意了，在办公室里也没事干，到旁边的沙发坐下。 姜云简给他倒了杯温水，说：“你要是无聊的话，楼下有供员工使用的乐室，我记得里面有钢琴，你要去看看吗？” 算上上一世，燕清羽确实有很久没有弹过琴了，把温水喝完，起身：“几楼？” 姜云简：“我带你去。” 燕清羽跟在姜云简身后，到了楼下的员工休闲区。 这一层的布置似乎就是专门用作休闲娱乐的，大厅很空旷，随时可以用来搞点活动，此外就是走廊连通的不同房间。 燕清羽跟着姜云简找到了乐室，里面果然有一架钢琴，旁边还放了不少其他的乐器。 他站在门口没动。 姜云简自觉走进去，打开琴键帮燕清羽把每一个按键都试了一遍。 确认钢琴没问题后，燕清羽才在钢琴前坐下，仅仅思虑小会儿便按下了琴键。 他已经卸了在民政局涂的显色唇膏，坐在钢琴前依旧没什么表情，随着舒缓平和的曲调缓慢流淌，仿佛笼上一层慵懒优雅。 他弹得很慢，流淌出来的音符也像是在平静地讲述一个悠久的故事，让人的心境渐渐平和。 这既是曲谱，也是他对钢琴的重新适应。 在一个巧妙的音符跃出之后，他陡然加快了弹奏速度，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激昂的曲调随之倾斜而出。 姜云简想起了这个曲谱的名字，是《黄昏的和谐》。 他去看过燕清羽的每一场比赛，听过燕清羽的每一次公开演奏，这首曲子燕清羽只在台上弹奏过一次，正好就在今年的夏天，所以他还记得。 这是一首练习曲，也是一首炫技曲，此刻的燕清羽没有加入什么感情，很单纯也很随意地在炫技。 但偏偏是这样的随性，让姜云简又看到了那个在钢琴领域里，那个总在台上闪闪发光的燕清羽。 这是他热爱的天赋领域，是本来最让他安心的舒适圈。 激昂的曲调之后，周围的声音重归平缓，并渐渐藏匿消散于无形之中。 燕清羽收回手，感觉适应还不错。 虽然在精神记忆中，他已经有很多很多年没有碰过钢琴了，但这具身体只有一个月没弹过，十几年的肌肉记忆在，还不会影响他原有的水平。 只有一点他不太满意：“你们公司的钢琴音质有点差。” 姜云简立马回应：“明天就换新的。” 燕清羽又问：“你办公室还有空房间吗？” 姜云简：“可以有。” 燕清羽：“多买一架放你办公室吧，做个隔音的乐室。” 也方便哪天他心情不错来查岗时，直接薅姜云简去试琴，不耽误姜云简本分上班给他挣分红的进度。 姜云简只捡了一个燕清羽愿意陪他来上班的意思听，毫不犹豫应下：“好。” 应完他又补充：“钢琴我可能不懂行，家里那架是按你小时候的品牌买的，你如果有什么指定想要的钢琴，可以发给程洋。” 燕清羽：“嗯。” 他把钢琴盖合上，站起身。 姜云简：“不弹了吗？” 燕清羽：“好累，不想弹了。” 姜云简：“那上楼吧，陈叔应该快到了。” 燕清羽付诸行动，推着姜云简上电梯。 电梯里，姜云简忍不住问：“你以后还弹琴吗？” 燕清羽不解：“弹啊，不然我让你做乐室干什么？” 姜云简：“我是指比赛和演出。” 燕清羽沉默了会儿才回答：“或许吧。” 姜云简：“你很适合舞台。” 燕清羽忽然问：“你以后还会画画吗？” 姜云简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老实回答：“会。” 燕清羽说了句一样的话：“我是指参与评奖和展出。” “……” 姜云简给了个比燕清羽消极的回答，“不会。” “叮”。 电梯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两个人却谁都没有动。 姜云简喜欢画画吗？肯定是喜欢的。 和燕清羽喜欢钢琴类似吗？那肯定也是类似的。 燕清羽很清楚，他的妈妈会收姜云简作为学生，肯定奔着培养成画家的目的去的。 也只有真正热衷绘画的人，家里会有这么多幅自己的画作。 他会反问姜云简这个问题，就是想起了去姜家第一天时，看到过的那个阴暗森冷，宛如废弃储物间的画室，以及后来去到顶楼看到的花房内的温馨小画室。 姜云简以前是什么样，后来又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令人闻风丧胆的姜家家主，燕清羽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他只知道在某种意义上，这一世的他和姜云简是一类人。 这是他把姜云简视作可合作对象的基础。 ——他们都是被仇恨填充，不再纯粹热爱的人。 电梯门缓缓合上。 姜云简回神，闭了闭眼，不再问这个问题：“抱歉，是我逾矩了。” 燕清羽重新按下开门的按钮：“没关系，我也逾矩了。” 这个话题就此终结。 燕清羽回到沙发上坐着，没等多久，陈叔终于拿着午饭和燕清羽的药送来。 吃完饭喝完药，他就忍不住打起了哈欠。 姜云简担心他在这睡不习惯：“你要和陈叔一起回去再睡吗？” 陈叔还在收拾东西，闻言也跟着问：“是啊小先生，家里睡得肯定舒服点。季司开的车还在楼下等着，您要是想一起回去也用不了多久。” 燕清羽又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不用了，不想动。” 姜云简随他开心，陈叔更不会干涉他的决定。 “那小先生好好休息。”陈叔想起什么，“那家主和小先生今晚还回家吃饭吗？” 姜云简看向燕清羽：“你想出去吃吗？上次说的那个粤餐厅还没来得及带你去过。” 燕清羽不想动：“改天吧，今天不想出门了。” 陈叔：“那我今晚按时做晚饭。” 姜云简：“好。” 陈叔收拾完东西离开，姜云简操纵轮椅带燕清羽去了旁边的小卧室。 他自己是不挑睡眠场所的，小卧室里只有一张单人床，而且床没家里的舒服。 姜云简也怕燕清羽不习惯睡他睡过的枕头和杯子：“我去隔壁给你拿新的枕头被子。” 燕清羽坐在床边没回答，也不知道是不是实在太困了。 姜云简操纵轮椅离开，抱着枕头被子回来的时候，却发现燕清羽已经躺在被窝里睡着了。 外套毛衣围巾等等都歪七扭八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但是看得出来不是随手一脱就放，而是挣扎着试图叠起来过，只是实在没叠成。 困成这样，都还记得叠衣服。 姜云简想到燕清羽迷迷糊糊团吧衣服的场景，都有点后悔刚才出去了。 他轻轻将枕头被子放下，操纵轮椅到床边，把盖过燕清羽鼻子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燕清羽还没完全睡熟，皱着眉勉强睁开眼。 姜云简：“不要闷着睡，对身体不好。” 燕清羽只想快点睡觉，勉勉强强听了，把被子往自己的脖子处拢了拢，闭上眼继续睡。 姜云简没忍住，指腹在他的发梢处抚了抚，轻声：“午安，做个好梦。” 燕清羽似乎听到了，缩了缩脖子，把自己裹起来，无意识中闭着眼含糊回应：“午安。” 模糊不清的发音听起来软绵绵的，像棉花糖，软乎黏人还很甜。 姜云简指尖微颤。 ……真的好乖。 第37章 燕清羽没有换睡衣, 午休睡得确实没有家里舒服，没有睡太久, 恢复点精神以后就起了床。 他看一眼时间，两点半了，是下午的上班时间。 燕清羽掀被子起身，看到椅子上原本被他胡乱团吧团吧的衣服，被叠得整整齐齐，也被摆放得齐齐整整。 他想到之前去隔壁省拍卖会时的行李箱，不用问都知道这大概率是谁的手笔。 他觉得姜云简可能不止有精神病, 还有强迫症。 燕清羽穿好衣服, 推开小卧室隔音的门, 就听到外面有姜云简、程洋和姜白的声音，似乎是在讨论着什么公事。 他没兴趣听，径直走去休闲区，想给自己倒杯水喝。 姜云简第一时间注意到他，暂停公事，提醒：“清羽，茶几上那个保温杯装了温水, 是给你的，你喝那个。” 燕清羽伸向水壶的手拐了一下, 拿起保温杯。 程洋和姜白也注意到他。 程洋第一时间进入秘书角色：“小先生还在呢？需要吃点什么吗？” 燕清羽喝了口水：“不用。你们继续，不用管我。” 拿了姜氏集团的股份, 而且马上年终了，他还是很在乎年终分红的。 姜云简和程洋他们继续讨论工作内容, 燕清羽就端着保温杯坐在沙发上，拿出手机打开微博，看到漫星发了条新的图文内容。 @漫星：我宣布, 午后一杯咖啡就是开始肝图的最佳搭配！[图片] 燕清羽点开配图，是漫星坐在一家咖啡厅里拍的咖啡照片，有两杯咖啡，应该是准备和朋友在店里画图。 照片里漫星是坐在靠窗的位置，拍到了一点点街景。 燕清羽大学是在A大的音乐学院就读，对漫星透露出来的街景有点印象。 似乎是西门后面的美食街，以前他也很经常和那时候认为的朋友们一起去玩。 燕清羽把照片存下来，坐在沙发上捧着保温杯，暂时没事干。 姜云简注意到，支使比较闲的程洋过去。 程洋继续上助理秘书皮，走向燕清羽：“小先生，难得您来一趟公司，要下楼去其他员工部门去走走看看吗？就当视察了。” 燕清羽懒得动弹：“不想走。” 程洋：“那您要回家吗？我现在有空闲，可以开车送您回去。” 燕清羽想了想：“嗯。回去吧。” 程洋去拿车钥匙，燕清羽站起身，忽然又问：“我阳台门的钥匙呢？” 之前姜云简说什么时候天气回暖，或者让他自己到公司来拿钥匙的事情他可还记得。 而姜云简闻言，终于知道燕清羽来公司的真正目的。 他还有些担心：“最近天气还在转冷。” 燕清羽：“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还能故意折腾我自己吗？” 姜云简：“。” 燕清羽想到之前那次折腾，面不改色：“现在和之前不一样。” 姜云简还是答应了，让程洋把阳台钥匙也拿给燕清羽，随后送燕清羽回家。 拿回阳台门的钥匙，燕清羽回到自己房间后，终于把挂在阳台门把手上的卡皮巴拉小挂件取下来，丢到柜子里。 他把阳台钥匙插在锁孔里，没有拧动，直接走回衣帽间去换上他的家居服。 以他现在的身体，平时根本不适合去阳台，他也不会再闲的没事跑去阳台吹冷风，但他更讨厌没有去往阳台的权利。 他不喜欢这种被监禁束缚的感觉。 燕清羽换好衣服，准备下楼到客厅找黄色方块看，但在路过二楼时，脚步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看向二楼那间画室，印象中在刚来那天，原本在那个画室中有一幅画是露出来的，但是被陈叔有些慌张似的盖住了。 燕清羽停在二楼的楼梯间，陈叔正好在这时上楼来。 他疑惑：“小先生？您怎么在这站着？” 燕清羽指着那个画室问：“那里我能进吗？” 陈叔看向画室的方向：“应该可以。家主从不对您设限。不过我不建议您这个时候进去，可能有些东西会让您感到不适。” 一个画室，能有什么让他感到不适的？ 燕清羽收回手：“我知道了。” 他走下楼，没有往画室走去。 既然不建议他看，他也懒得自找麻烦，左右不过是些画，楼顶的画室也有。 — 三天后，封江冉回国。 姜云简本来是要和燕清羽一起去的，可现在燕清羽不准他用支撑架，三天时间的复建都还停留在刺激腿部知觉的阶段，最后姜云简还是以工作忙为由没有跟去。 只不过季司也被以很忙为由，把开车的工作让给了程洋，由程洋跟燕清羽一起去。 燕清羽无所谓，把航班时间发给程洋。 这几天A市的气温降得更低，陆陆续续下了好几场雪，到处都是白雪皑皑的一片。 燕清羽在风衣和羽绒服之间徘徊片刻，还是选择了那件奶黄的羽绒服。 虽然见渣男穿得好看点比较有利于他的计划，但是比起风度，那还是温度更重要。 他穿好羽绒服，带上毛线帽和围巾，被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地出门了。 姜云简今天没去上班，见他下来，忍不住问：“今晚回家吃饭吗？” 燕清羽歪头：“为什么不回？” 姜云简：“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去机场接完你那位学长，说不定正好可以在外面吃晚饭。” 燕清羽神色淡淡：“不要。外面的饭哪有陈叔做的好吃。” 在旁边整理东西的陈叔闻言，笑开了花：“小先生喜欢就好。那小先生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正好马上就该去买菜了。” 燕清羽面对无关紧要的人，还会本能地给足情绪价值：“都行，你做的我都爱吃。” 陈叔：“好好，那小先生慢走，注意保暖。” 燕清羽：“嗯。” 他整理着围巾转身要走，无意中瞥见姜云简看起来不太开心的神色。 燕清羽懒得细想他为什么忽然又不开心了，反正姜云简本来就是以情绪不稳定著称的。 他只是进入“夫夫”的角色，临走前对姜云简多加一句：“我走了，记得晚上等我回来吃饭。” 姜云简脸色放晴：“好，注意安全。” 燕清羽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出门跟程洋上车。 程洋提前给车里开了暖气，回头看向燕清羽：“小先生，这边离机场比较远，你要不要在车上先睡会儿？老板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毯子和枕头。” 燕清羽只拿起毯子盖腿：“不用了，今天不困。” 程洋：“行，那您坐好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 燕清羽：“嗯。” 他低头拿出手机，想了想，说：“对了，等会路过花店的话停下车，我去买束花。” 程洋坐直了身：“好。您是要送给那位封江冉吗？” 燕清羽：“嗯。” 程洋从车内后视镜，看到后座上燕清羽表情平淡，心里止不住的担心。 这接个人还带送花的……怎么感觉自家老板脑袋上又绿了不少。 但看着燕清羽这乖乖的模样，又不像是会这么光明正大脚踏两条船的人。 程洋思来想去，还是暂时按燕清羽的话做，在燕清羽去买花的间隙给姜云简发了消息。 【羊了个洋：报告老板，小先生中途下车去花店买花了】 姜云简过了会儿才发来回复。 【老板（新婚版）：什么花？】 程洋往花店里看了眼，然后就看到燕清羽抱起了一束……白色菊花？ 程洋不解，程洋茫然。 外国是有什么送一整束白菊花的习俗吗？ 程洋打字回复。 【羊了个洋：小先生买了一束白菊花】 【老板（新婚版）：？】 【羊了个洋：可能是什么国外的特殊礼节吧。】 姜云简不回消息了。 程洋低头把姜云简的备注改成了“新婚但有点绿版”。 片刻后，燕清羽结完账抱着花回来。 程洋实在忍不住问：“小先生，您怎么买了白菊花啊？” 燕清羽理所当然：“你不觉得这个寓意很好吗？” 以悼念死者的角度来看。 程洋不觉得，但燕清羽这么选肯定有燕清羽自己的道理。 反正也确实没有白菊花不能用作送礼的习俗，只是容易产生联想。 程洋：“小先生快上车吧，外面冷，别着凉了。” 燕清羽抱着花上车，随后直接丢到了座位旁边，看不出半点珍重态度。 半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到机场。 燕清羽看了眼时间，距离封江冉的航班抵达还有五分钟。 真是一个完美的卡点。 他只在车里等着，没多久就接到了封江冉打来的电话。 “小羽，我下飞机了，你到了吗？” 燕清羽面不改色：“我刚到，在西区停车楼，你直接过来吧。” 随后他报了车牌号就挂断电话，并没有要亲自去里边接封江冉的意思。 程洋看着都有点拿不准燕清羽对这个封江冉的态度了。 秉承着只打工不干涉的原则，程洋也老老实实坐在车里。 没多会儿，坐在司机位的程洋，就看到不远处走来一个高挑精致的男人，肤色偏白，鼻梁高挺，眼窝比较深，发色和瞳色都是深棕色，头发带着些微微的自然卷。 这男人的长相很立体，一看就是混血儿。 程洋看了眼还在百无聊赖玩手机的燕清羽，忍不住问：“小先生，您看前面那位是封江冉吗？” 燕清羽抬头看了眼，还真是。 他随手抄起座位旁边的白菊花，开门下车，和正在找寻车牌号的封江冉对上视线。 封江冉挥挥手：“小羽。” 燕清羽走到车前，一路过来都面无表情，却在被封江冉打招呼后忽然露出一个笑容，很轻快似的走上前去。 “好久不见呀，江冉哥。” 坐在驾驶座喝水的程洋差点把水喷出来。 程洋不解，程洋震惊。 还能这么超绝变脸吗？ 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小先生怎么还有两幅面孔的吗？！ 第38章 燕清羽将白菊花束递给了封江冉：“江冉哥, 我特意给你买的，你喜欢吗？” 封江冉笑容有一瞬的僵硬。 白菊花是他最讨厌的花。 燕清羽状似不解：“怎么了江冉哥, 你不喜欢吗？” 或许是燕清羽曾经天真单纯的性格太过深入人心，封江冉最终没多想，接过了花束：“我很喜欢，谢谢小羽。” 燕清羽弯眼浅笑：“江冉哥喜欢就好。” 他回头亲昵地喊程洋：“小橙子，快来帮个忙。” 程洋受宠若惊，实在不知道燕清羽这到底是打的谁的算盘，但有外人在, 他也没表现出来, 装着自然地下车。 他接过封江冉其中一个行李箱：“封先生您好, 我是程洋，您可以叫我小程。” 封江冉礼貌地和他握手：“你好。” 燕清羽拢了拢围巾，双手揣兜，语气活泼轻快：“别打招呼了，快把东西都放好上车吧，外面好冷哦。” 最后一句话语调往下压了些，听起来像是抱怨着撒娇。 程洋那是一刻都不敢耽搁了。 今天这事打死都不能跟老板说, 不然他也要上暗杀名单了。 程洋和封江冉一起把行李放好，燕清羽给封江冉开了车门：“江冉哥快上车吧。” 封江冉温柔一笑：“好, 谢谢小羽。” 他坐进车内，刚想往里边挪一点距离, 好让燕清羽坐下时两人能挨得近一点，结果还没动, 燕清羽“砰”一下就关上了门，绕到副驾驶的位置去坐。 上车坐下的瞬间，因为背对封江冉, 燕清羽一下就收敛了脸色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笑容，仿佛回到看见封江冉之前的状态。 但是等回头看向封江冉时，他又忽然带上浅浅的单纯笑意：“江冉哥，你定的酒店在哪里呀？我让小橙子直接送过去。” 封江冉：“我发给你。” 燕清羽：“好哦。” 燕清羽回过头，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直接把地址转发给程洋。 程洋胆战心惊地打开导航发动了车子。 后座的封江冉又开始常驻发起邀约：“小羽，我们这么多年没见，正好等会儿一起吃个饭吧？” 燕清羽状似苦恼：“不行诶，我答应了云简今晚会回家吃饭的，他已经在家里等我了。” 封江冉状似诧异：“云简？是那位被说暴虐成性的姜家家主吗？” “唔……”燕清羽思虑着用词，“我觉得还好吧。云简对我挺好的，好像没有传闻中那么凶。不过平时确实冷冰冰的。” 封江冉试探性地问：“我回国前听说小羽你和那位姜家主订婚了？” 燕清羽：“嗯。商业联姻，我现在已经搬去姜家住了。” 封江冉：“可是伯父伯母向来尊重你的选择意愿，怎么会让你去联姻呢？” 燕清羽很贴心地说：“姜家是最大的世家，能和姜家联姻本来有利于发展，所以我是自愿同意的，爸妈没有逼我。” 封江冉似乎是还想说什么，但大概是顾虑到车上还有一个程洋，暂时没在这个话题上劝导太多。 他又问：“那小羽你最近几天有时间吗？我既然今天你没空的话，我们还可以约一个其他时间见面，好好叙叙旧。” 燕清羽仿佛依旧苦恼：“这个不好说诶，我前几天被人绑架，意外落水，最近身体不太好，可能要休养好几天呢。今天这趟出门都是我求了云简好久他才同意的。” 旁边的程洋听得眉心一跳。 他怎么不知道小先生还求了他们老板好久？ 随口扯谎也能这么面不改色的吗？ 程洋忍不住担心起今天这趟回去，他会不会被灭口了。 封江冉不知道真相，信了燕清羽的话，继续道：“那小羽你还是好好休息吧，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千万不要勉强自己。等你病好了我们再约。” 他说得关心，但完全没有提及绑架落水的事情，像是不在意，又像是早就知道相关的事情。 或者两者兼具。 燕清羽从车内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封江冉，很快又收回视线。 …… 封江冉订的酒店离机场没有太远，半个小时后程洋在酒店门口停车。 “小羽，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再约。”封江冉拖着行李箱站在副驾驶外和燕清羽告别。 燕清羽笑着回应：“嗯。江冉哥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也随时和我说哦。” 封江冉温柔一笑：“好。” 燕清羽升起车窗，在彻底隔绝封江冉的视线之后，装了全程的神色顷刻间收起，恢复成之前那样冷淡漠然的状态。 程洋小心翼翼地问：“小先生，那我们就……回去了？” 燕清羽：“嗯。” 话都立马变少了。 程洋没敢问，他怕他问了就真要被灭口了，兢兢业业地开车。 在又路过一个花店时，燕清羽忽然问：“这里能停车吗？” 程洋一边停下一边回：“噢能的，小先生是要买什么吗？” 燕清羽看了眼时间，回去大概要到六点多，也基本是晚饭时间。 他开门下车：“我去买束花，等我一会儿。” 程洋茫然，只好在车里等着，没多会儿就见燕清羽抱着一束向日葵回来，坐去了后座，还特意坐了刚才封江冉没坐过的地方。 他把花放车内地上，又叮嘱程洋：“今天或者明天，你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把车内外都洗一下。” 程洋不明就里，但乖乖听话：“好的小先生。” 他打上转向灯，操纵方向盘驶离临时停车位，忍不住又问：“小先生，你怎么忽然想买向日葵了？” 燕清羽平淡：“送给姜云简。” 程洋：“……嗯？” 燕清羽抬眼往他的方向看一眼：“既然他知道我给封江冉买了花，那当然也要补给他一束。” 程洋立马挺直腰板握紧了方向盘。 燕清羽收回视线，单手支着下巴看向窗外：“不用紧张，好好开你的车。” 程洋强迫自己放松一点，过了会儿才试图开口解释：“那个……小先生，老板也不是要监视你所有举动的意思，就是……您对那位封先生表现得有点亲密，所以吧，那个，有一点点担心而已。” 燕清羽扭头看他，只觉迷惑：“亲密？” 程洋：“就是，很热情。” 燕清羽：“姜云简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对他热情。你觉得他喜欢吗？” “……那您的意思是，您刚才的热情是装的？”程洋回过味来。 燕清羽：“你听到过我平时喊你小橙子吗。” 程洋：“……” 那还真没有。 程洋更不解了：“那您为什么要装热情呢？” 燕清羽漫不经心：“我需要姜家小先生的身份，姜云简需要一个热情开朗好人缘的伴侣，各取所需罢了。” 另一重原因燕清羽没说，因为解释起来会涉及到他和封江冉的关系，很麻烦，他懒得解释。 燕清羽补充：“合同存续期间，我会扮演好姜云简的合法伴侣身份，他不能对不起我，我自然也不会对不起他。” 程洋顿觉自己狭隘了：“好的小先生，抱歉我不该揣测您。” “无所谓，我不在乎。”燕清羽看着窗外，又加一句，“记得把刚才那些话都汇报给姜云简听。” 程洋：“……啊？您不是可以直接自己和老板说吗？” 燕清羽懒洋洋地给出理由：“你去汇报，能显得我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程洋：“……” 程洋：“好的，我明白了。” 明白了以后惹谁都不能惹小先生。 之后程洋全程安静开车，带燕清羽回到了姜家。 姜云简提前问过燕清羽大概什么时候到，在他们快到家时直接来门口接他。 于是当燕清羽抱着一束向日葵下车的时候，就看到了门口坐在轮椅上，也捧着一束向日葵的姜云简。 燕清羽：“？” 姜云简：“……？” 燕清羽回头看了眼刚下车的程洋。 程洋愣了愣，第一时间向燕清羽解释：“这次我可什么都没说啊小先生。” 燕清羽想了想，要是程洋真提前说了，姜云简至少也会买束别的花。 他走过去，直接交换了两束花，问：“怎么突然买花？” 姜云简垂眼看着怀里那束还带着燕清羽体温的花，回答：“我听说你给封江冉买了花，想起我好像还没给你送过。” 燕清羽微歪头：“为什么是向日葵？” 正常人思路不应该送玫瑰吗。 姜云简：“我记得你喜欢向日葵。” 燕清羽没有太多反应：“哦。” 他喜欢向日葵不是秘密，只是一般没什么人记得。 旁边的陈叔乐呵呵地插嘴：“这还不是普通的向日葵呢，是家主自己特意在顶楼花房种的，花束也是老板自己包扎的。” 燕清羽看了眼包装，比起花店的确实要粗糙简陋一些。 姜云简看着怀里这束很明显精致许多的向日葵，不太自在地补充：“抱歉，我没想到你也会送我花……可能我的有点简陋了，下次我再补你一束更好的。” “不用。这束就很好。”燕清羽把花递给了陈叔，握住姜云简的轮椅把手推他回去，“不过我记得这附近就有花店，买一束的话也很方便。” 姜云简过了会儿才回答：“你收到过很多花，未来也肯定还会收到很多花，我……想和别人不一样。” 燕清羽也沉默了会儿，锐评：“如果不是陈叔帮你说，我也不知道这是特别的。” 姜云简想了想，好像是这样：“抱歉……那我下次注意？” 燕清羽：“嗯。” 原本还算浪漫的氛围再次荡然无存。 程洋无奈扶额。 行，就算领了证果然还是俩木头。 第39章 燕清羽回房间前, 找陈叔要了个花瓶和花艺剪刀，回房间熟练地修剪姜云简没弄好的枝叶, 期间正好那个封江冉又给他打来电话。 他随手接通，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一边听一边继续处理向日葵。 “小羽？你到家了吗？” 燕清羽随手剪掉一片已经枯萎的叶片：“嗯。江冉哥打电话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封江冉那边似是笑了笑：“我没事就不可以给你打电话了吗？” 燕清羽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却放得像是有些苦恼：“毕竟我和云简联姻了，现在住在姜家，还是要避点嫌的。” 封江冉比程云起要聪明得多，几遍燕清羽主动在这个私下聊天的时机里提及了姜云简, 他也不会像程云起那样立马就说些自以为是的诋毁话。 他还像是才意识到一般：“你说得对。对不起啊小羽, 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出国这么多年, 你现在也有你自己的生活了……” 封江冉越说越落寞。 燕清羽“咔嚓”剪断小截花枝，散漫回答：“没关系啦，我们也还是朋友。虽然云简好像不太希望我交太多朋友……” 封江冉：“那位姜家主还会限制你交友吗？” 燕清羽把自己包装得天真单纯：“不算限制吧，毕竟姜家现在是世家圈的第一世家，规矩多一点很正常啦。之前他不许我和程云起太多来往，最后程云起还真的做出了伤害我的事情。” “我觉得云简还挺厉害的，所以我相信他！” 封江冉试探：“所以那个什么程云起的事情, 都是那位姜家主告诉你的吗？” 燕清羽：“嗯。我真没想到程云起会因为家里出问题了就抄袭我的作品来谋利，还造假我妈妈的画, 想毁坏妈妈的名声。我一直不知道他竟然是这种人……” 封江冉趁机又问：“小羽你知道程云起家里为什么会出事吗？” 燕清羽利落地处理完所有花枝，嘴上假装思考犹豫：“唔……不知道诶, 可能是什么项目出问题了吧。搬来姜家之后我就不管这些世家的事情了。” 封江冉：“可是我有听说，是姜家给程云起他们家使了绊子。” 燕清羽：“应该不会吧。姜家和程家都不在一个业务领域, 云简好端端地去给程家使绊子做什么？” 封江冉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也只是听说。可能是正好姜家和程家有了什么交集，才传成这样吧。毕竟姜家家主是出了名的阴晴不定。” 说到这，他又换了个调侃似的语气：“说不定是觉得你和程云起关系很好, 所以产生了嫉妒心呢。” 燕清羽表现得一心信任姜云简：“不会的啦，我觉得云简不是这样的人。江冉哥你肯定是太久没回国，所以听其他人乱传的。” 封江冉：“或许吧。总之你在姜家过得好的话，那我也就放心了。” 燕清羽把向日葵一朵朵插进花瓶中，看着开得灿烂的花朵，满意地收拾掉桌面零碎的花枝与叶片。 他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下去吃晚饭了。 燕清羽：“我要去吃饭了，江冉哥你要没事的话我就挂了哦。” “等一等。”封江冉叫住他，“我突然想起来，过几天有一个大学的同学聚会，我们班的人都认识你，你要不要也一起来？” 封江冉当初是A大建筑学院的，和音乐学院挨得近，燕清羽偶尔会受到封江冉的邀请去参加他们班的一些团建活动。 那时候他热情开朗，而且本来就是学校里出名的音乐系才子，渐渐和他们班的人也混熟了，甚至还加了他们班没有辅导员版的班级群。 没记错的话，有一位他们班的学姐本科毕业后在本校硕博连读，现在应该还在A大里上学。 燕清羽同意了：“好呀，不过我可以带家属吗？” 封江冉：“小羽是想带姜家那位家主吗？” 燕清羽：“嗯。带他一起去的话，他同意的概率更大一点。” 封江冉：“当然可以。那我晚点把时间和地点发给你，你要是能来就提前和我说一声。” 燕清羽：“好哦。那我挂啦。” 燕清羽挂断电话，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看不出一点刚才电话里对封江冉热情的模样。 要不是还不能那么快让封江冉察觉到异常，哪里用得着费这老劲装这恶心腔调。 燕清羽抱着花瓶走下楼，把向日葵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陈叔看到，诧异：“小先生原来还会插花吗？这向日葵被您这么修剪，可比家主包的好看多了。” 路过的姜云简：“。” 倒也不必踩一捧一。 燕清羽把下楼时弄歪的花瓣重新理了理，回答：“小时候跟妈妈学过一点，后来时不时会自己做一做。” 这事姜云简是知道的，他布置顶楼花房就有这个原因。 他说：“之后你要是想打理花草的话，顶楼的花你随时可以摘。” 燕清羽回头看他：“摘多少都行？” 姜云简：“嗯。” 他想到刚才燕清羽锐评过的话，在陈叔开口之前，自觉补充：“顶楼的花房，本来就是为了你布置的。所有的花也都是为了你种的。” 燕清羽歪头：“这花房没个一年半载建不好吧。” 姜云简：“嗯。三年前我继任家主时开始建的。” 三年前，正好是封江冉毕业，给燕清羽隆重告白但失败后出国的那年。 燕清羽：“你那个时候就想着和我联姻了？” 姜云简摇头：“从你十岁开始就想了。” 燕清羽：“……那你挺变态的。” 姜云简：“。” 这个话题没有持续太久，燕清羽也没对姜云简给他准备花房的事情发表什么看法。 花房的准备是三年前，那时候的他和现在的他完全不一样。 就算姜云简真的暗恋过他，那或许也只是曾经那个明媚闪耀的他。 燕清羽放好花瓶，去餐厅吃饭。 中途封江冉给他发来消息，他的手机就放在手边，顺便看了眼，是同学聚会的时间和地点。 这周日在滨江酒店。 封江冉还附带发来一条信息。 【普信渣男：大家听说你会来，又正好我才回国，商量过后决定办一场接风宴】 【普信渣男：宴会时间和地点我都发给你了，期待到时候和你的见面】 末尾他还发来一个猫猫期待表情包。 猫猫很可爱，但一想到是封江冉发的，燕清羽直接把这条聊天信息删除。 【羽毛：收到啦，我会和云简准时到的】 燕清羽放下手机，被恶心得胃口都小了许多，只是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过了会儿，姜云简才问：“谁给你发消息吗？” 燕清羽：“嗯。封江冉发来的。” 姜云简低头扒拉了一下碗里的饭：“他怎么忽然又找你，是有什么事吗？” 燕清羽：“告诉我他接风宴的时间地点。” 姜云简轻蹙眉，不解：“他不是不在国内发展吗，也不是世家子弟，怎么还办上接风宴了？” 燕清羽对他这句质疑很赞成，随口解释：“本来是大学同学聚会的，听说我会去，就改成他的接风宴了。” 姜云简不说话了。 他很清楚，燕清羽和封江冉大学那会儿可是几乎风靡全校的模范小情侣，那多半就是“熟人”们撺掇出来的。 姜云简试图挣扎：“你现在胃不好，需要养胃，最好不要参加太多聚会。” 燕清羽抬头看他。 姜云简低头补充：“不是限制你自由的意思，只是……你之前去程云起的宴会就出过事，我比较担心你的安危。”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燕清羽吃了口饭。 姜云简在他停顿的这个间隙垂下眼。 燕清羽把那口饭咽下才终于补充：“反正你肯定是要跟我一起去的。” 姜云简抬起头来：“我也去？” 燕清羽理直气壮：“你还想让我一个酒精过敏的人，自己去宴会？” 姜云简没回。 他比较想要燕清羽不去。 燕清羽继续：“我已经听程洋说了，程云起的宴会你不去，是因为在一个月的期限内，你不想形成对外的绑定关系。有这回事吧？” 姜云简：“……嗯。” 燕清羽喝了口陈叔递来的汤，漫不经心：“既然领证了，当然要多一起出席公众活动，才能加强绑定关系。”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姜云简被一句“加强绑定关系”拿捏了：“那我陪你去。在什么时候？” 燕清羽：“这周日，滨江酒店。” 姜云简疑虑：“滨江酒店？这么小的地方能办接风宴吗？” 燕清羽：“……” 万恶的有钱人。 燕清羽想到一个好主意：“那你给他们升一个，就当你送给封江冉的见面礼了。” 这见面礼绝对能气得封江冉暗自咬牙但不敢发作，想想就很爽。 姜云简：“行，那你和他们商量一下，改在我们姜氏集团名下的酒店，费用我出。” 燕清羽比了个“OK”的手势，打字给封江冉发消息。 【羽毛：江冉哥，云简听说是在滨江酒店，觉得那里太小了办不开，他想把场地挪到姜氏集团名下的酒店，费用他全包，你觉得怎么样？】 最近向来给他秒回的封江冉，这次愣是过了十分钟才回一个语气生硬的“好的”。 燕清羽满意地放下手机。 当个有钱人就是爽。 第40章 四天后, A市又下了一场大雪。 燕清羽站在别墅门口，看到院子里满是雪白, 佣人们正在扫雪。 这是这个月以来的第六场雪，看来今年会是一个冷冬。 燕清羽的思绪回到前几世。 不管是第一世去了燕家，还是第二世找了程云起，或者第三世轻信了封江冉，这个时间段的他都因为身体不好，几乎大半时间都待在医院里。 只能透过医院的玻璃，看到外面白雪皑皑, 看到平日里玩闹的小孩, 节日里温馨牵手的小情侣。 他很久没有在冬天下雪时, 站在“家”的门口，近距离看到堆积的白雪了。 片刻后，他的身后传来一阵不明显的轮子转动声，还没回头就听到了姜云简的声音。 “怎么在门口站着？你这几天身体情况刚好一点，别又着凉了。” 燕清羽收回视线，转身进了屋。 屋里暖气将他重新笼罩，融化他身上沾染的冷意, 丝丝湿润水汽浸润鼻尖，惹得他打了个喷嚏。 姜云简立马紧张起来, 吩咐陈叔去倒温水，又吩咐佣人被燕清羽拿暖水袋。 等燕清羽一路走回沙发时, 身上已经多了一条围巾、一个保温杯和一个小小的暖水袋。 燕清羽：“……” 也不必这么夸张。 他把围巾摘下来，暖水袋放一边, 只留了保温杯。 姜云简跟着他回到了客厅，紧张地问：“你刚才跑去门口做什么？” 他就怕燕清羽是回到之前那种不顾身体折腾自己的状态。 燕清羽叼着保温杯的吸管喝了口温水，随意地回答：“没什么, 只是感受一下今天的温度。” 姜云简：“？” 燕清羽：“晚上不是要出门吗，我看看今晚穿什么。” 还穿那件奶黄羽绒服的话也太没气场了。 姜云简没再回应。 晚上要出门去参加那个什么接风宴的事情他当然记得，但他没想到现在基本随心所欲的燕清羽，居然还考虑起了穿搭的事情。 甚至不惜自己站在门口吹冷风来感知温度。 燕清羽把保温杯里只装了小半的水喝完，放下杯子起身：“我回去找衣服了。” 姜云简没说话。 燕清羽偏头看他：“你帮我参谋参谋？” 姜云简还是没说话，只是默默地跟在燕清羽身后，并在上楼后先回房间去换了辆轮椅。 燕清羽站在自己房门口，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看着从隔壁房间出来姜云简。 姜云简猝不及防对上他的视线，愣了愣：“……清羽？怎么还没进房间？” 燕清羽放下手站直：“等你。” 他走到姜云简身后，握住轮椅把手：“想问你很久了，你为什么每次进我房间前都要换轮椅？” 姜云简：“你的房间铺了地垫，外出用的轮椅进去……会弄脏。你习惯光脚踩在地垫上，我不想弄脏你的地垫。” 燕清羽的脚步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房间的绒毯每三天就会换洗，所以他从来不在意会不会被弄脏，偶尔他自己也会穿着鞋直接踩上去。 燕清羽没有太多表示，推着姜云简进了他的房间里。 姜云简顺着这个话题接着问：“这件事我也想问你很久了，你为什么总习惯光着脚？” 燕清羽松开了轮椅把手，脱了棉拖鞋，赤脚踩在绒毯上，神情淡淡：“不为什么，不喜欢被鞋袜束缚的感觉罢了。” 鞋袜的束缚，会让他想起上一世总是拷在他脚腕上的锁链。 只有光着脚什么都没穿，才能让他觉得安心。 姜云简没有细问，燕清羽也不细说。 燕清羽走到衣帽间，打开柜门，看着一整柜琳琅满目的衣服。 在上次记录过身体数据之后，每一周都会有人给他送来新款式的衣服配饰，衣帽间里的衣服都快多得放不下了。 但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都不爱穿搭打扮。 以前是觉得没必要，日常有燕家的造型师，比赛和演出有专业的造型顾问。 现在也是觉得没必要，反正他长得好看，套个麻袋出门都能被人夸，何必费浪费时间在穿衣上。 到姜家一个半月，这个衣柜里的衣服他就没仔细看过。 之前领证那次都是随机挑了一套看起来显得清纯天真的。 燕清羽倚在衣柜对面的矮柜上，单手撑着柜面，视线在那一堆衣服间流连。 这几天他一直按时被陈叔投喂三餐和下午茶，中药也每天乖乖喝完，气色对比起之前要稍微好上一些，原本清瘦微陷的脸颊多出点肉感，被暖气烘得微微泛红。 懒洋洋倚在柜前的动作更是平添几分随性洒脱，比起以前死气沉沉的样子，要鲜活了许多。 姜云简一时挪不开眼。 燕清羽在思虑半分钟后选择了放弃，扭头看向姜云简：“你觉得我穿什么好？” 姜云简过了会儿才回神：“什么？” 燕清羽：“？” 他说话声音没那么小吧？ 姜云简微微偏移目光：“抱歉，刚刚顾着看你，没听到你说话。” 燕清羽：“。” 他就说他长得足够好看吧。 燕清羽重复一遍：“你觉得我穿什么好？” 姜云简心里酸溜溜的，但还是认真询问：“你想要什么风格？” 燕清羽想了想：“一看就特别有钱的风格。” 姜云简：“……？” 姜云简不解，但姜云简认真答题：“你衣柜里的都是当季限定新款，和专门为你定制的款式，你穿哪件都有钱。” 燕清羽补充限定条件：“能让世家圈以外的人都看得出来很有钱的。” 大学同学的聚会，总会有不关心时尚潮流，也不关心什么大牌的普通同学。 姜云简想了想，回答：“那就穿能突显你气质的吧。顾女士把你培养得很好，以你的气质，本来就能一眼看出你家境优渥。” 燕清羽听从了姜云简的建议，翻出一套卡其色的羊毛大衣，另搭了一件白色高领毛衣，叠穿浅色衬衫。 他身材比例很好，细腰长腿，穿上面料和版型都很衬托身材的大衣，轻易看不出来身高只有一米七二的感觉。 燕清羽又找了条浅色的围巾，确保在要风度的同时别把温度给丢了，拉开衣帽间里藏着的全身镜看了眼。 像教养很好的贵公子。 燕清羽很满意，又在旁边看到眼镜配饰，选了一副没有度数的细金丝框眼镜戴上。 “……” 像个斯文败类。 燕清羽把眼镜摘下来，回头看向衣帽间门口等着的姜云简。 姜云简对上他视线：“……怎么了？” 燕清羽细细端详。 姜云简长相要更锋利冷厉些，剑眉星目，什么刀削般的脸庞棱角分明，用在他身上很合适。 如果不是残暴的性格臭名远扬，他就是常年冷脸，想追他的富家千金少爷都不会少。 片刻后，燕清羽走过去，把眼镜戴在姜云简脸上。 姜云简不解但配合，只在燕清羽指尖滑过他脸颊一侧时，眼睫轻轻颤了颤。 燕清羽直起身又看了会儿。 嗯，像个衣冠禽兽。 燕清羽：“你今晚戴这副眼镜过去吧，显得不那么凶。” 能给那个普信渣男一点自信心，让他沾水就膨胀。 姜云简理解成另一个意思：“我……平时很凶吗？” 燕清羽反问：“世家圈出了名的阎罗王，你觉得不凶吗？” 姜云简无力地为自己解释：“我不会对你凶。” 燕清羽没回答。 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下午出门还久，换回居家服，把挑选出来的衣服交给佣人，拿去再熨烫一遍。 姜云简看着他交代完，终于憋不住问：“你很重视今晚的接风宴吗？” 燕清羽奇怪地看他一眼：“当然。” 宴会可是最适合当着众人的面秀恩爱的场合。 虽然这只是同学聚会，没有多少世家圈的人，但有很多曾经“磕CP”的八卦群众，也有很多现在还在A大读研、读博的人。 大学那个莫名其妙的模范情侣标签他老早就想撕掉了。以前的他顾忌同学情分从来没细说过，现在的他可没有那么客气。 姜云简不知道他想法，心里的酸泡泡冒得更多了。 他抿着唇，深思熟虑了很久，还是选择了直接询问：“清羽，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封江冉？” 燕清羽：“？” 燕清羽：“我喜欢谁？” 姜云简真以为他是没听清，老实重复：“封江冉。” 燕清羽：“……” 燕清羽的表情一言难尽：“你是不是坠海那天脑子被海水泡坏了？” 姜云简有点茫然：“嗯？没有啊。” 燕清羽：“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他？” 姜云简微垂眼睫：“你都愿意为了他盛装打扮。” 燕清羽问号更多了：“？？” 燕清羽：“谁说我是为了他打扮？” 姜云简：“那不然是为了谁？” 燕清羽差点被他给气笑了：“盛装打扮就一定是打扮给别人看的吗？我喜欢不行吗？” 姜云简心里的酸泡泡忽然一个接一个被扎破了。 燕清羽：“接机那天的事情程洋没给你汇报吗？” 姜云简低声：“我不敢听，没找他问。” 燕清羽：“……” 燕清羽：“你听听这像话吗？” 姜云简到底是怎么被传成世家圈阎罗王的？ 40-50 第41章 姜云简还是去找程洋问了接机那天的具体事情。 程洋没敢说多, 虽然这是正经现实，但燕清羽和姜云简都不是正经正常人, 总怕说多了要被灭口，只把感觉不太对劲的地方，以及燕清羽要他转达的话给说给了姜云简听。 ——当然，没提这是燕清羽说给他听的。 本来就是俩木头了，再没点助攻怎么得了。 姜云简收起手机，非常自觉地给燕清羽道歉：“对不起，我不该误会你。” 燕清羽淡淡：“没关系, 别再有下次就行。” 听到他和封江冉的名字并列, 尤其中间还加个喜欢, 他就觉得实在恶心。 燕清羽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问：“我的衣服平时都是谁联系送来的？” 姜云简：“姜白衣品好，后来的大部分都是姜白帮忙选的。怎么了？” 燕清羽打开手机，一边翻找姜白的微信一边回答：“让他下次多选几套情侣装送过来。” 姜云简心里的酸泡泡破完了。 燕清羽交代完，又走到姜云简身后，握住轮椅把手。 姜云简：“……去哪里？” 燕清羽：“礼尚往来，去你房间, 帮你选衣服。” 姜云简没拒绝。 燕清羽想到什么：“我还没进过你房间。” 姜云简坐直了点：“我的房间你随时想进都可以进。” 燕清羽平淡：“我没那么变态。” 他推着姜云简到了房间门口，打开门。 因为姜云简是在他来之后被“赶到”次卧的, 房间里也没有多少东西，整洁干净, 只有角落还放着那辆姜云简不久前换下来的轮椅。 燕清羽的视线不经意扫向了床头柜，看到床头柜上一个相框, 相框里放的是一幅小油画。 油画上是繁花锦簇中弹着钢琴的小少年，色调明媚灿烂。 ——正是姜云简画的，他与燕清羽的初见。 同样的画他一共画了三幅, 一幅在书房的柜子里，一幅在房间，还有一幅放在了办公室的抽屉里。 只有房间这一幅是被他摆出来展示的，每次进房间时，他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这幅画。 姜云简想起这回事时已经晚了，燕清羽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了那个相框。 不同于楼上花房画室里看不太清脸的少年，这幅画至少燕清羽认得出来，画的是他。 画法一如既往和他妈妈很像，但是不太一样。 他看向姜云简：“你画的？” 姜云简默了默，点头承认：“嗯。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场景。” 燕清羽：“我多大？” 姜云简：“十岁。在你过十岁生日前两周。” 燕清羽把画放下：“那难怪我不记得你。” 妈妈还在世的时候，他是真正意义上在爱里被滋润着长大的小孩，他身边有无数的玩伴，很多玩伴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姓名。 只是因为他们爱来找他玩，他也就陪着一起玩了。 到如今他还记得名字的，只有一个程云起。 姜云简微垂眼睫：“在那之后，我们也有见过的。” 燕清羽：“什么时候？” 姜云简：“在我妈妈的葬礼上。” 姜云简的父母是同时去世的，但他妈妈的娘家始终认为是姜家没保护好他们唯一的女儿，是姜家的内斗害了他们的女儿。 所以后来，他父亲的葬礼和母亲的葬礼是分开的。 父亲没有葬礼，他就去参加了母亲的葬礼。 而母亲一家和燕家有点交际，燕清羽也来参加了。 那个时候燕清羽十五岁，他十七岁。 在葬礼上，一身黑衣的少年燕清羽走到他的身边，悄悄给了他一颗糖。 在姜云简怔愣时，燕清羽朝他弯了弯眼，露出一个安抚似的笑容，对他说。 “你的妈妈会化作星星，在天上看着、保护你的哦。这是我妈妈很久以前告诉我的，她现在也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呢～” 燕清羽乐观积极的笑容，和那一颗扎手的糖，深深印在了姜云简的脑海中。 他在抬头看到燕清羽的第一眼就认出了他，也听出了他的意思。 可就在他想和燕清羽说话时，燕远志走过来把他拉走了，燕清羽只赶在临走前，又给他塞了一把的糖。 双亲同时遭遇意外时的姜小简没有哭，参加葬礼时的姜小简也没有哭，甚至没有表现出一点难过。 但是当夜晚拆开燕清羽送给他的糖，当甜甜的草莓味在口腔中逸散时，姜小简躲在空荡荡的家里，无声地哭了很久很久。 那是他第二次与燕清羽相遇，也是他在家庭遭遇突变之后，唯一得到的关心。 姜老爷子更加严苛地想培养他，姜家的其他人开始忙着争权，外婆家的人又不愿承认他这个姓姜的累赘。 燕清羽塞给他的糖，支撑着他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路。 可是。 对于燕清羽来说，这只是一次无关紧要的施舍。 燕清羽毫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 听到是在葬礼上，他大概知道姜云简说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收到了他给的糖。 倒不是他想起了什么，而是—— 不管参加谁的葬礼，他都会给逝者的小孩塞一把糖。 这么说可能有点地狱，但，因为燕清羽和他的妈妈一直以来人缘很好，他参加过的葬礼可能比婚礼都多。 妈妈还在世的时候，是妈妈牵着他，去安慰逝者的小孩，然后让燕清羽给小孩糖，安慰小孩。 妈妈去世后，燕清羽保留了这个习惯。 所以他对姜云简依旧没有印象。 他分出去的糖太多了。 燕清羽思虑片刻后，还是决定把这个残忍的真相告诉姜云简。 “如果是送糖，那你不是独一份。我每次参加葬礼都会给逝者的小孩送糖。” 姜云简认真地看着燕清羽：“我知道。这是你的习惯，顾老师和我说过。” 燕清羽：“？” 燕清羽：“那你还惦记那么久？” 姜云简没回答。 打动他的从来就不只是那颗糖，还有燕清羽的灿烂、明媚和乐观。 曾经的燕清羽是那么的温柔，对全世界报之以爱。 他也合该是在源源不断的爱中长大。 可是同为遭遇过心理变故的人，他也知道，如今的燕清羽不会想听到这个评价。 对以前的他的认可，会被当作对如今的他的否定。 姜云简操纵轮椅走到床边，摘下眼镜，又戴到了燕清羽的脸上。 燕清羽微微歪头，稍有些长的发尾随之垂落。 姜云简：“我觉得眼镜更适合你。” 即便明媚阳光的笑容没有了，可他坚韧的底色是永远在的。 姜云简抬头看着燕清羽：“人长大了总是会成熟的。所以它也很适合用来充当一副面具，不是吗？” 燕清羽想了想，觉得姜云简说得对。 老是在封江冉面前装可爱的话，他觉得用不了多少次，他就会忍不住当着封江冉的面吐出来。 他站起身，走到姜云简衣帽间去找镜子，再次思索了下。 “就是头发有点长了。”燕清羽摸着发尾嘀咕。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他身后，给他递了一根发绳：“扎起来刚好。” 燕清羽在镜子里看向他：“你怎么会有发绳？” 姜云简：“我猜你可能总会有需要的时候。” 燕清羽在镜子里看了会儿，没接，走到姜云简面前：“那你帮我扎。” 姜云简喉结动了动，片刻后应下：“好。” 燕清羽半蹲在他面前，毫无防备地将后背和脖颈露给姜云简。 姜云简小心翼翼撩起他的发尾，指尖不经意间划过燕清羽白皙脆弱的后颈。 燕清羽下意识地缩了缩，但没有制止，也没有中断。 暴露脖颈和后背是很危险的，他在尝试着多给姜云简一点点理性的信任。 姜云简没有让他失望。 他尽可能地避免了再次触碰到燕清羽，也尽可能地放轻动作，避免拉扯疼燕清羽。 等扎好以后，燕清羽看了眼镜子里乱糟糟的小揪揪，沉默。 还不如他自己来呢。 姜云简也意识到自己扎得乱七八糟，轻咳一声：“抱歉，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之后我会好好练习的。” 燕清羽没说好还是不好，走后姜云简面前，摘了眼镜取下发绳：“伸手。” 姜云简以为燕清羽是要把东西交给他拿，掌心向上伸出手，而燕清羽直接把发绳套在了他的手腕上。 微凉的指尖划过手侧，姜云简不自觉地微微蜷起手。 燕清羽懒洋洋地给出指令：“今晚再给我。” 姜云简脑子已经糊住了，都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就点头：“好。” 过了会儿他反应过来，问：“你刚刚说什么？” 燕清羽：“……” 燕清羽：“姜云简，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这对话有点熟悉。 姜云简：“……冤种恋爱脑？” 燕清羽：“人傻钱多速来的大冤种。” 姜云简不说话了。 燕清羽转身去给姜云简挑衣服。 姜云简的衣柜比他的要简洁许多，几乎清一色都是深色系的衣服。 燕清羽给姜云简找了一套款式和他差不多的衣服，直接给他拿出来。 燕清羽：“今晚你就穿这套吧，勉强能算个情侣装。” 姜云简听到“情侣装”，没细看就接了过来：“好，都听你的。” 冤种就冤种，别人还没机会给燕清羽当冤大头呢。 第42章 下午, 燕清羽准时换好衣服下楼出门。 他听从姜云简的建议，戴上一副细边眼镜, 用显色唇膏遮掩气色，衬得唇红齿白，白净细腻。额前的刘海还被他随意抓了抓，突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优雅气质。 燕清羽看着镜子里的模样，满意点头，走下楼。 羊毛大衣衣襟敞开，流畅的腰线衬出他宽肩窄腰的完美身形, 一手揣兜一手随意地拢了拢围巾, 步步生风, 温润儒雅。 程洋都看呆了。 程洋由衷称赞：“小先生，你今天这身打扮真是太帅太有气质了。” 燕清羽抬眼看他，忽然弯眼，露出一个客气礼貌的笑容：“谢谢。” 程洋还没来得及被燕清羽的美貌折服，立马感觉到背后一股阴森森的凉意。 姜云简操纵着轮椅过来，语气微沉：“差不多到时间了，准备上车吧。” 程洋第一个应声：“好嘞, 我这就去车上先把暖气开好。” 程洋走后，姜云简才看向燕清羽, 坐在轮椅上没有动。 这么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被燕清羽推着走了。 燕清羽走到了姜云简身边, 看了眼他的轮椅把手，又看了眼身上的羊毛大衣。 最后他做出决定：“推轮椅有点破坏我气质, 今天你自己摇吧。” “……哦。”姜云简过了会儿才应答，听起来有点不开心。 燕清羽没理他，长腿一迈, 潇洒出门。 姜云简只能自己默默操纵轮椅跟上。 上车后，没多久燕清羽就收到了封江冉发来的消息，问他现在出门了吗。 燕清羽随手回了个表情包，都不想理他这么多。 倒是被他屏蔽了的群聊消息里冒出了很多艾特他的消息。 燕清羽大概翻看了一下，是陆陆续续有人已经到酒店了，震惊于酒店的豪华，并且纷纷夸赞燕清羽的这位朋友豪气还大方。 “朋友”。 A大是综合性顶尖学府，平时学习氛围浓厚，虽然各种圈子的人都有，但大都会对学习更感兴趣些，燕清羽的和姜云简的世家圈“八卦”消息传得没那么快。 而很显然，封江冉也没有告诉他们，燕清羽和姜云简之间的关系。 燕清羽没在群里里回复消息，他对那些没营养的聊天话题完全不感兴趣，打了个哈欠。 眼尾晕开一抹红意，隐匿在镜框之下，无端勾人心弦。 姜云简偏头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状似漫不经心地问：“困了？” 燕清羽靠在车窗上：“累了。” 一想到马上要应付的宴会场景，就觉得已经劳累过一回了。 “累了的话，你可以……”姜云简尽可能让嗓音听起来很寻常，“靠在我肩膀上，先休息一会，养精蓄锐。” 燕清羽稍稍坐直，抬眼看他。 姜云简避开了他的视线，像是很一本正经地盯着前座椅后背。 燕清羽歪头直接靠过去了。 淡淡的冷香一点点侵夺他呼吸间的空气。 姜云简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慢慢放松下来，却依旧不自觉地将呼吸声放得更轻。 过近的距离和足够安静的车内环境，让燕清羽清晰听到了姜云简的心跳声。 一下、两下、三下…… 好像有点心率过高喔。 说起来，姜云简的病情发展到哪步了来着？ 来姜家这么久，好像还没见过姜云简犯病。 燕清羽听得犯困，迷迷糊糊间冒出了这么个问题。 但没来得及细想，他就枕在姜云简肩头踏踏实实地睡着了。 半个小时后，姜云简轻声把他叫醒。 “清羽，还有五分钟就到了。” 燕清羽睁开眼，又打了个哈欠，坐起身。 姜云简把他的眼镜递给他。 出门前燕清羽没想过自己会在车上睡觉，没带眼镜盒，姜云简几乎是全程捏着眼镜横梁帮他拿。 燕清羽重新戴上眼镜，抓了抓有点乱的刘海，从车窗倒影中确认现在状态依然很完美，满意地收回视线。 姜云简伸手，帮他理了理他没注意到的衣领，燕清羽乖乖地没动。 片刻后，程洋在酒店门口停车。 下车前，燕清羽看了眼还坐在位置上没动的姜云简。 他忽然问：“姜云简，你下次去医院检查你的腿是什么时候？” 姜云简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反应了会儿才回答：“下周六。” 燕清羽：“去前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一起去。” 姜云简不解，但答应：“好。” 燕清羽没再多说，裹好围巾下车，背对着车门，等姜云简操纵轮椅过来，才一起走进酒店。 酒店经理提前知道了姜云简会来，老早就等着门口，见状连忙热情上前招呼：“姜总，燕总。” 燕清羽第一次被真正当面叫燕总，双手揣兜，气定神闲地站在姜云简身边。 这种狐假虎威的感觉还不赖。 姜云简没有要回应的意思，燕清羽就开口问：“今晚的宴会都安排好了吗？” 酒店经理连忙道：“燕总请放心，已经安排了最大的包厢，送去了上好的红酒香槟，一定让您和您的朋友们吃得尽心。” 燕清羽颔首，莞尔：“嗯，辛苦你了，带我们过去吧。” 他的态度太过和煦，酒店经理简直如沐春风：“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们应该做的。二位快请进。” 燕清羽跟着酒店经理走进酒店内。 姜云简安排的这家酒店不是寻常的豪华饭店，采用了高雅别致的园林置景。园林是真园林，假山、池水、小树林，甚至还有石桥和小亭子。 皑皑白雪盖在园林置景上，但池水水面没结冰，还隐隐飘出些腾腾雾气，仙境似的。 燕清羽环顾一圈，还挺喜欢这个环境的。 姜云简注意到他的视线，问：“喜欢这里吗？” 燕清羽点头：“环境挺不错的。” 姜云简：“那这家酒店给你吧。” 燕清羽当然不会拒绝：“好啊。” 谁会跟钱过不去呢，反正姜云简是自愿当的冤大头。 一家年营收能过亿的酒店所有权在四句话间完成转让，酒店经理对待燕清羽的态度更认真了。 他们很快来到了包厢门口，才走近就能听到里边闹闹腾腾的说话声。 燕清羽走在姜云简前面，刚要进去，迎面碰上了就要出来的封江冉。 包厢内忽然有一瞬间的安静。 所有人，包括封江冉都将视线放在了燕清羽身上，有一瞬的怔愣。 燕清羽眨了眨眼，忽然弯眼一笑：“江冉哥，你是准备出来接我的吗？” 他第一次戴着眼镜出现在人前，往常的活泼热情似是被眼镜遮掩了大半，一下子稳重温柔了许多，像儒雅的贵公子。 这可比以前的天真单纯要更有魅力。 封江冉过了会儿才回神，回以温柔一笑：“是啊，正想看看你什么时候到呢。怎么忽然戴起眼镜来了？” 燕清羽自然地将被忽视的姜云简拉入话题中心：“云简说我戴眼镜比较好看。” 他偏头看向姜云简，对他也弯眼一笑：“是吧云简？” 姜云简被他的笑容晃了眼，过会儿才点头：“嗯。” 封江冉也看向了姜云简，端着体面的态度，礼貌地笑着伸手：“你就是小羽的那位朋友姜先生吧，我是封江冉，很高兴见到你。” 姜云简抬眸看向封江冉，考虑到今天上午燕清羽还说过他凶，勉强收敛着气场，和封江冉握了一下手：“姜云简。” 包厢里的人都知道燕清羽家境好，会有同样的豪门朋友也很正常，没有多少人关注刻意减少了存在感的姜云简，只是纷纷和他打了声招呼。 封江冉又在这时从旁边拿来一束粉玫瑰，温柔地笑着递给燕清羽：“小羽，谢谢你上次在机场送我的花，这束花我也希望你能收下。” 他这话一起，原本有点安静的包厢又热闹起来。 “哇哦~我就说江冉这花肯定是送给小羽的吧，两三年过去，还是痴情不改啊~” “原来之前小羽还去给江冉接机了吗？啧啧，你们模范小情侣就是故意来秀恩爱的吧？” “……” 周围都是些调侃燕清羽和封江冉关系的话，燕清羽垂眼看向封江冉递来的那束粉玫瑰。 包装精致，插花精美，花香浓郁，一看就很贵。 但这样的花燕清羽从小到大收到过很多，还不如姜云简之前送的那束向日葵好看。 燕清羽礼貌地接过了花：“谢谢江冉哥，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封江冉还很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小羽也饿了吧？别在站着了，快坐下准备点菜吧。” 燕清羽顺手把花递给了旁边的姜云简，姜云简直接叫来服务员，明面上喊人先拿走，实际上吩咐丢去了后厨的垃圾桶。 什么破花，也配出现在燕清羽手上？ 三人入座，燕清羽故意挨着一名已经坐下的同学，只留出一边的空位。 姜云简自带座椅，先封江冉一步到了燕清羽身边。 封江冉对外的人设是温柔深情，重在一个温柔，又不能说什么，只能坐在姜云简的旁边。 他们刚坐下，就有一名老同学端着酒杯，玩笑似的说：“江冉，你回国怎么还第一时间只告诉了小羽，还拿不拿我们当兄弟了？你这可不厚道啊。” 又有一名女同学笑着接上：“人江冉和小羽是什么关系，和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回国第一面当然要见心上人啊。” 封江冉很不好意思似的：“你们别这么说，会给小羽压力的。” “这就护上了啊？”老同学啧啧两声，“这么多年不见，你可别指望我们会这么轻易放过你，这不得喝一杯，敬敬我们这些老同学？” 旁边的一众人也开始起哄让封江冉喝。 燕清羽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那个普信渣男就要把起哄的“火力”往他身上引了。 果不其然，在众人起哄过后，封江冉无奈地说：“我不会喝酒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以前都是小羽给我挡的酒，我哪能喝呢？” 一名女同学随手拍了下最开始起哄那人：“让你刚才乱起哄，现在好了吧，又要吃狗粮了。” 那人还不在意：“哎呀，谁喝都一样，那不如小羽再替江冉喝一杯？” 又有人在旁边添油加醋：“都说江冉是单相思，可小羽明明身体不好，还会帮江冉挡酒，我看啊可不一定是单向呢~” 大学时期的恋爱八卦，到了毕业后的酒桌上依旧是亘古不变的话题。 燕清羽嘴角噙着一抹笑，镜片遮掩下，深褐色双眸间的笑意看不出是真是假。 他旁边的人给他递来了一杯酒，他随手接过，不紧不慢地笑着说：“免费的酒不喝白不喝，反正你们不爱喝的酒不都是推给我的吗。” 他说得随意，像是不在意他们的起哄，又在三言两语中撇清了和封江冉的暧昧氛围。 燕清羽的天真单纯形象深入人心，没有人听懂他的话外音。 除了姜云简。 所以他的酒精过敏，就是这么来的吗？ 在众人持续的玩笑哄闹中，姜云简忽然问：“你喜欢喝酒吗？” 燕清羽一开始还没听清，扭头看他：“嗯？” 姜云简又问了一遍：“你喜欢喝酒吗？” 餐桌上的玩闹声减少了很多。 燕清羽无所谓似的耸了耸肩：“不喜欢。” 姜云简拿过了他手中的那杯酒，替他一饮而尽。 燕清羽愣了愣。 姜云简看着他的眼睛：“不喜欢，就不用喝。没有人有资格勉强你。” 漆黑双眸倒映出燕清羽的身影，可燕清羽有种莫名的感觉。 姜云简不仅仅是在对现在的他说，更是跨越时空，对曾经那个不会拒绝的他，和上一世那个总被强迫的他说。 第43章 姜云简的举动让餐桌上的所有哄闹都停止了。 过了会儿, 才有人试探着问：“小羽，你这位朋友……和你是什么关系啊？” 燕清羽回过神, 拿走了姜云简手中的空酒杯，莞尔笑着说：“抱歉啊，忘了给大家介绍。这位是姜云简，我的先生。” 众人震惊。 有人忍不住问：“小羽你……结婚了呀？” 燕清羽但笑不语，没有明确地承认，但所有人都在无意识中看向了他的左手无名指。 果不其然，戴上了婚戒。 而旁边的姜云简也正好在这时抬起左手, 给燕清羽倒了杯茶, 超绝不经意地露出了无名指上同款的戒指。 最开始起哄的卢任家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啊……江冉之前说这位姜先生是你的朋友, 我也不知道原来你结婚了。” 燕清羽歪了歪头，大大方方地接受了卢任家的道歉：“没关系，江冉哥可能是怕你们不适应，才没和你们说吧。” 封江冉歉意一笑：“毕竟小羽和姜先生只是商业联姻，我也不知道你们是否愿意对外公开关系，便没直说，抱歉让大家误会了。” 众人仿佛才恍然大悟一般, 都连忙打着哈哈，把之前那个混乱的三角关系话题给跳过了。 封江冉是个人精, 燕清羽“无意”的一句话对他的伪装造不成太大影响，很快餐桌的氛围又被重新活跃起来。 姜云简拉了拉燕清羽的袖角。 燕清羽偏头, 无意识地凑近他的方向：“怎么了？” 姜云简低声问：“你和他们关系很好吗？” 燕清羽：“我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 也就是说，和普通认识的人没什么区别。 燕清羽再一次问：“怎么了吗？” 姜云简：“没事。我觉得他们大部分不配做你朋友, 你不喜欢他们就好。” 燕清羽对他这句话很认同。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封江冉班上的同学自然是与封江冉接触最多，而能来聚会的也都是和封江冉更熟悉的人。 虽然一直在主动追求的是封江冉, 燕清羽始终在拒绝，但在封江冉的潜移默化下，所有人都默认他也喜欢封江冉，只是在考验封江冉的耐心。 甚至有不少人私下里都来劝过他接受封江冉的表白，说什么封江冉都锲而不舍，这么深情，用封江冉自我感动的种种来道德绑架他。 要不是他道德感强但择偶标准更强，说不定他都活不到这个反复重生的车祸节点。 燕清羽回过头去，低头继续吃东西。 点菜基本是封江冉和卢任家学负责，餐桌上没多少他喜欢的以及他能吃的菜，只勉强吃点垫垫胃。 姜云简见状，夹了些还算清淡的菜，细心地过水涮一遍，再夹给燕清羽：“多少吃点菜，垫垫肚子，你现在不能挨饿。” 这句话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旁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卢任家问：“啊，是今天点的菜不符合小羽你的胃口吗？抱歉抱歉，我看江冉点的都是清淡海鲜，还以为是给你点的，就顾着多点了些其他口味的。” 燕清羽摇摇头，笑容清浅：“没关系，是我自己身体不好，吃不了寒凉和油腻的食物。江冉哥肯定是想着照顾大家的口味，我不用那么特殊照顾的，免得扫了大家的兴。” 他话是这么说，可所有人都知道，每次封江冉和燕清羽一起参加聚会时，封江冉一定会按燕清羽的口味来点菜，即便燕清羽明确说了不需要。 甚至因此有很多次，在大部分人爱吃辣的情况下，大家却一起吃了一桌非常清淡的菜。 这种“照顾”还被说成了糖点，被一群觉得他们很般配的人大磕特磕，也成了封江冉“深情”人设的标签之一。 不少人在燕清羽说完后，都有意无意似的看向了封江冉。 封江冉第一时间关心起燕清羽的身体：“小羽现在身体又变差了吗？我记得你以前还挺喜欢吃海鲜的，也怪我，因为家里的要求出了国，没能留在国内继续照顾你。” 燕清羽看向了姜云简，笑得腼腆：“没关系，以后还有云简照顾我呢，我相信云简会对我好的。” 姜云简明明知道这是装的，但还是不由得柔和了视线：“嗯，我会照顾好你。” 一旁的众人无端又吃上了狗粮，不管心理实际是怎么想的，表面上是彻底识趣，没有人再把燕清羽和封江冉放在一起，也没有人再试图让燕清羽喝酒。 宴席的后半场，燕清羽待得有些厌倦了，低头拿手机给姜云简发消息。 【羽毛：我想走了。】 【AAA姜云简：好】 姜云简不清楚燕清羽为什么要在这么近的距离发消息，但看到之后马上予以回应。 他收起手机，不在意餐桌上在讨论什么，径直开口：“我和清羽这边还有其他的事情，先走了。各位慢慢吃，不够再加，都记我账上。” 燕清羽诧异：“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姜云简：“……？” 姜云简一时茫然，但不动声色。 既然燕清羽要这么做，那肯定有他的道理。 姜云简很快就配合道：“嗯。你还要回家喝药，忘了吗？” “对哦。”燕清羽表现得很遗憾，站起身表示歉意，“那抱歉了，我和云简就先回去了，大家好好玩，我们下次有机会再聚。” 众人纷纷道别，在这个氛围下封江冉也没办法夹带私货对燕清羽说什么，燕清羽得以顺利直接推着姜云简离开。 走出包厢后，燕清羽就轻呼出一口气，摘掉了眼镜。 姜云简回头看向他，接过了他手中的眼镜，在抬手间还露出了始终戴在手腕的发绳。 燕清羽看到：“把发绳给我吧。” 姜云简：“好。” 他摘下发绳递给燕清羽，燕清羽将扎进围巾里的发尾捋出来绑成一个小揪，又理了理围巾，将鼻子以下都包裹进围巾里，双手揣兜，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一晚上都没吃到什么，还要听着那些吵吵闹闹他不感兴趣的话题，确实是太累人了。 姜云简犹豫着提议：“要……先在外面走走吗？” 燕清羽斜眼撇他：“不担心我着凉了？” 姜云简：“一会儿的话没关系。我比较担心你的心理状况。” 燕清羽慢吞吞地往前走：“我没有不开心。” 姜云简自己操纵轮椅跟在他身旁，但始终落后一小步：“我知道，你只是有点累。是觉得太吵了吗？” 燕清羽：“嗯。” 姜云简：“你以前，为什么会和他们认识？” 燕清羽垂着眼：“封江冉总是拉着我去他们班的团建。” 姜云简看着他，又问了和喝酒一样的问题：“你喜欢吗？” 燕清羽摇头：“不喜欢。” 姜云简：“那为什么不拒绝？” 燕清羽看向不远处雪白顶的亭子，过了会儿才说：“一开始我会拒绝，但封江冉会劝，他多劝几次我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再后来，既然结果都是要去，我就不拒绝了。” 团建是这样，喝酒也是这样。 在他的热烈灿烂之下，其实是无休止的内耗，他总担心自己的过度拒绝会让别人为难，会让别人不高兴，所以最后会选择妥协。 而妥协得多了，他就不懂得该怎么拒绝了。 姜云简忽然想到了之前那次程家的宴会，问：“程云起那次的宴会，你是不是本来不想去的？” 燕清羽：“嗯。” 他不想去，但是因为陈叔已经来敲门提醒了，季司也准备好了，那就干脆直接带病去了。 姜云简沉默了会儿，认真道歉：“对不起。” 燕清羽回头看向他：“你道什么歉？” 姜云简：“我当时没有问过你的意愿，想当然地觉得你肯定会去，就让陈叔和季司安排了。” 这是燕清羽听到的第一句，为这种事情的道歉。 漆黑的夜晚，园林置景中只有路边几盏小灯，晕染出星点光亮。 燕清羽看不清姜云简的眼神，但看得清他脸上的认真，就像刚刚替他挡酒时那样。 他并不在意去宴会的那件事，姜云简道不道歉对他来说无所谓。 按照他现在的性子，他本该轻飘飘说一句“没关系，我不在乎”，但开口之后，却变成了另一句。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 声音很轻，像是随时会在晚风中散去。 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直到晚风中忽然落下纷纷扬扬的雪花。 燕清羽摘掉左手的手套，抬手，接到了小小的雪粒。 下雪了。 燕清羽收拢掌心，感受到雪粒在他手心融化。 片刻后，他突然开口：“姜云简。” 姜云简：“嗯？” 燕清羽：“明天别让佣人扫雪了吧。” 姜云简：“你想玩雪吗？” 燕清羽摇头：“不想。我想看看。” 过往三世，他对冬天的印象只剩下四四方方白得晃眼的病房，和高楼之下遥远的雪白。 他想多看看，正常人能看到的雪。 姜云简一口答应：“好，都听你的。” 他从燕清羽手中拿过手套，帮他重新戴上，抬头看向他：“那我们现在回家？” 燕清羽等手套被戴好才收回手，拢了拢掌心，揣回兜里。 “嗯，回家吧。” 第44章 身娇体弱的燕清羽吹了冷风, 又淋了雪，哪怕只有一小会儿,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还是很不幸地又感冒了。 谢华良作为家庭医生，住在了同小区里另一栋谢家的别墅，陈叔刚打电话过去，没到五分钟他就直接上门来给燕清羽看病了。 “小感冒，应该就是着凉了，吃点药就行。”谢华良看着体温计上正常的范围值，松了口气。 围在旁边的陈叔和姜云简, 同步从紧张的状态下放松下来。 只有燕清羽坐在床上捧着杯温水, 表情淡定：“都说我没事了。” 他只是连打了几个喷嚏, 有一点头晕，这点小毛病在冬天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姜云简再次道歉：“对不起，昨天应该早点让你回去的。” 燕清羽没回。 提出让他走走放松心情的是姜云简，现在淋了雪感冒，道歉的还是姜云简。 这人真是怪矛盾的。 谢华良收拾好药箱，见状还很欣慰：“最近小羽毛的状态看着可比以前有活力多了。年轻人嘛，这样多好, 别整天死气沉沉的。” 燕清羽照旧没搭理谢华良除了医嘱以外的废话。 谢华良都习惯了，联系了钟尹那边给燕清羽开点中药药方。 在这个间隙, 燕清羽喝完杯子里的水，姜云简顺势把杯子接了过去, 放到一边。 燕清羽看着他依然坐在床边一动不动，问：“你今天不上班吗？” 姜云简：“今天没有紧急的工作。” 燕清羽：“那就是有其他工作。上你的班去。” 别耽误了给他挣钱。 已经沦为打工人的姜云简：“。” 姜云简：“好, 那你在家里好好休息，我去公司了。” 谢华良联系完钟尹，见状忍不住调侃：“没想到我们堂堂姜氏集团总裁, 现在也成了要被催上班的啊。那之后款项的事情我是不是得找小羽毛报批了？” 姜云简没回答，反而看向了燕清羽，像是只要燕清羽想，把钱全部上交了他也愿意。 燕清羽没这个兴趣：“不用，我懒得管。我自己够花就行。” 姜云简认真地点头：“好。” 谢华良简直没眼看，麻溜地拎起药箱要走，离开前还找姜云简索要了一笔狗粮费用。 要不是姜云简腿的知觉没恢复，都想直接把谢华良给踹出去。 但钱姜云简还是给谢华良转了，谢华良确认完转账信息，收起手机朝燕清羽挥挥手：“那我先走了啊，小羽毛你好好休息，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打电话或者到隔壁敲门都行。” 谢华良潇洒地离开了，燕清羽疑惑地问：“他住隔壁吗？” 姜云简：“嗯。之前他当我的家庭医生，直接买了隔壁的那栋别墅，有需要的时候随时方便过来。” 燕清羽疑惑：“他舍得花那么多钱在这边买别墅？” 姜云简：“我报销了百分之十。” 燕清羽不清楚谢华良的家境，还是觉得奇怪：“那也不便宜吧，我记得这个小区是A市最贵的别墅小区。他也是世家圈的？” 姜云简：“嗯。他是谢家的。谢家是医学世家，你不认识正常。他和程洋是发小，程洋和程云起他们两家还没分家的时候去过程家。不过因为不喜欢程云起，所以也没有碰见过你。” 燕清羽有一点点印象。 程云起和程洋他们两家分家的时候，燕清羽才认识程云起不久，还没怎么去过程家。而程云起也始终避免他和程洋他们家有接触，估计也是知道他自己的品性有多差。 不过兜来转去，都是有点关系纽带在的。 燕清羽评价：“世家圈真小。” 姜云简意见相反：“我倒是觉得有点太大了。” 以至于没有让他和燕清羽也成为发小。 燕清羽没给姜云简太多遗憾感伤的机会，催促：“你怎么还不去上班？” 姜云简：“。” 姜云简：“马上去。” 临走前，姜云简不放心地又叮嘱几句：“注意保暖，记得好好休息，别让感冒加重了。” 燕清羽回得敷衍：“知道了。” 等姜云简走后，燕清羽只在家里老实了一会儿，喝过药就穿上他的奶黄羽绒服准备出门。 陈叔正好在客厅看到他：“小先生这是要出门吗？需要我为您通知季司先生吗？” 燕清羽：“嗯。不用了，我去找谢华良。他住的那栋在哪儿？” 陈叔：“从门口出去左拐直走，我们家是113，谢医生家是112。” 燕清羽：“好，谢谢陈叔。” 陈叔笑得慈祥：“不客气小先生，路上注意安全。” 燕清羽点了点头，裹好围巾出门，一打开大门就发现院子里放眼望去满是雪白。 是他昨天和姜云简说了，让佣人们不要扫掉院子里的雪。 也因此，今天的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显得有些冷清。 燕清羽后知后觉地想到，在那次绑架坠海之后，家里的佣人似乎就少了很多。 估计是因为那个混入到姜家来，协助绑架了他的那名女佣，让姜云简产生了危机感。 燕清羽没多想，走在唯一被清理出来的小路上，按照陈叔刚才的指路，一路走到了谢华良现在住的那栋别墅。 谢华良应该是之前不常在这边住，院子里什么都没种，只有一层厚厚的雪，勉强有一条谢华良自己走出来的小路。 燕清羽看了眼已经被踩成石子上的冰的小路，果断放弃走这里，踩在雪里自己开了另一条路。 但他不清楚谢华良院子里的“地况”，无意中绊到一个雪里的什么东西，pia叽一下就给栽雪堆里了。 幸好雪堆够厚，他穿得也够厚，栽在雪里不疼，就是把他的羽绒服外套给打湿了点。 燕清羽坐起身拍了拍雪，觉得很有必要找谢华良要他羽绒服的精神损失费。 二楼的谢华良似乎是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走出阳台就看到了跌坐在雪地里显眼的奶黄色。 他被吓了一跳：“燕清羽？你等会儿啊，我马上下去接你。” 谢华良火急火燎地又走进了屋里，应该在准备下楼了。 燕清羽撑着雪地站起身，站在原地没再动了，免得不知道哪里又触发一个暗器。 谢华良很快就下来开门，看起来是随手套了个外套就出来了，马不停蹄地过来接他：“我的小祖宗诶，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这要让云简知道了，我小命难保啊。” 燕清羽又被谢华良给塞了一个暖水袋，跟在谢华良身后终于顺利走到大门口。 谢华良：“快进来，你还感着冒呢，别又着凉加重了。” 燕清羽慢吞吞地走了进去，放眼看去，屋子里头比外头还要冷清，连个佣人都没有。 那就难怪外面一层积雪，积雪下还不知道到底被埋了些什么东西了。 屋子里暖气还是足够的，燕清羽脱了羽绒服，又拍掉裤子上剩的那点积雪，走到客厅沙发去坐下。 谢华良给他倒了杯温水，又拿来医药箱，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有没有摔到哪里？我给你处理一下？” 燕清羽：“……没有，不用。雪够厚我穿得也够厚，我还没那么娇弱。” 谢华良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上次你被绑架云简直接找我索赔了50万，这次我可说什么都不能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了。” 燕清羽：“……” 真是难怪他那么大阵仗。 谢华良把医药箱放回去，问：“所以小羽毛你怎么不说一声就跑来找我了？好歹给我个清条路出来的时间嘛。” 燕清羽：“临时起意，就直接过来了。我怎么知道你家连个佣人都没有。” 谢华良笑得坦然：“请佣人要花好多钱的，反正就我自己住在这里，每天清清闲闲白拿工资，也不需要佣人帮我做什么。我还得省下这笔钱来攒老婆本呢。” 燕清羽无语。 燕清羽：“以你的家世，还用你自己攒？” 谢华良：“家里的归家里的，我总得有点我自己的积蓄嘛~说不定哪天家里头就破产了，我不得有点预案？” 燕清羽：“……你想得可真远。” 谢华良给自己也倒了杯水，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所以小羽毛你来找我，是想问什么关于云简的事情吗？” 燕清羽：“嗯。你知不知道他的腿是怎么伤的？” 谢华良：“大概从程洋那里了解过一些，就是差不多五年前的时候，一个下雨天，也是车祸，他和他的爷爷在一辆车上，车子撞坏海边护栏，掉进了海里。” 他回想了些细节，补充：“那时候刚开春吧，天还很冷，又下着雨，等被救上来的时候，云简的爷爷和司机已经死了，只有云简还有口气，被抢救了回来，只是因为双腿被变形的车辆挤压，又长时间浸泡在海水里，丧失了知觉。” 燕清羽想到什么，问：“他们在海里待了多久？” 谢华良：“应该是……半个小时左右？因为这是人为的意外，发生在一个偏僻的路段，车子彻底沉没也耗费了些时间。云简的爷爷是在坠海后不久心脏病发作逝世的，司机则是在车子撞向护栏时已经当场死亡了。” 燕清羽：“那姜云简和他爷爷关系怎么样？” 谢华良：“挺不错的。虽然姜老爷子比较严厉，但云简父母死后，是老爷子一直支持让云简当家主，才护着他从十七岁顺利长大到二十岁，展现出卓越的商业天赋。云简的腿和心病都是在那之后开始的。” 在眼睁睁看着最后一位疼爱自己的长辈，在自己面前慢慢失去生机之后，和两具尸体一起在海里待了半个小时之后。 燕清羽记得之前还听程洋提起过，姜云简父母去世的车祸，姜云简也是在场的幸存者。 他和姜云简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是三世死亡的亲历者，而姜云简是三场死亡的见证者。 第45章 燕清羽没有对姜云简的遭遇发表什么看法, 只是继续询问：“姜云简的心病，具体表现为什么？” 谢华良：“情绪容易失控, 比较偏向于躁郁症的感觉吧。在情绪失控的时候，轻一点的是砸东西，重一点的可能会敌我不分伤害到靠近他的人。这几年他一直在靠吃药来维持自己的情绪稳定，但随着时间推移，药的作用可能会越来越差。” 燕清羽没说话。 谢华良继续补充：“他心病的高发期是雨天。因为他经历的两场车祸都是在雨天，每逢这个时候他的腿伤也会加重，膝盖会疼到他能感知到, 所以一般梅雨季节的时候他连公司都很少去。” 燕清羽想到上一世, 姜云简意外伤了程洋后自杀的季节, 似乎就是在梅雨季节。 按照时间线来推算，那一世姜云简的自杀应该在至少五年后，也就是他的腿伤十年后。 十年的时间，足够让他的心病加重到没有药还能压制。 而且现在已经积累了五年，姜云简的心病早就不是想治就能治的了。 燕清羽态度很平淡：“我知道了。” 谢华良忍不住问：“你有没有意愿劝劝云简？再这么发展下去对他来说也不是个事儿啊。” 燕清羽却摇头：“心病需要心药医。你不可能指望一个有病的人去劝另一个有病的人。” 姜云简之前一直试图劝他都没劝成功过，现在的燕清羽也不算心病治好，他只是找到了一个活下去的执念, 那就是复仇。 当复仇结束时他会是什么想法，他不知道。 谢华良放弃了, 叹气：“你俩这真是，早知道我不如当初就去当心理医生呢。” 燕清羽放下了杯子：“现在考也不迟。说不定你以后还会遇到一样的人。” 谢华良：“那可算了吧, 我还不想年纪轻轻得工伤退休。我比较希望能专职当你和云简的家庭医生，清闲钱还多。” 燕清羽没再回他, 了解完自己想知道的，起身准备离开。 谢华良跟着起身：“我送你吧，别又在哪摔了, 云简真生气起来那可确实是敌我不分的。” 燕清羽默认了谢华良的跟随。 谢华良直接给他送回了姜家的门口，保证他全须全尾地到家了才放心。 只是在临走前，他多问了一句：“小羽毛，你对云简，还是没有一点在乎吗？” 燕清羽输入了大门的密码，密码是他的生日，从他来到姜家那天起就知道了这个密码。 他头也没回，淡淡地回复：“没有。” 就是因为没有在乎，所以他连去劝的尝试都不想去做。 “滴”的一声后，密码输入正确，大门“咔哒”一声解锁。 谢华良又叹了口气：“行吧行吧，那我也期待你能有再来和我聊聊的那天，不管是聊你自己还是聊云简。” 燕清羽“嗯”了一声算作回答，按下门把手，打开了门。 在走进家门之前，他回头看向了谢华良，问出了刚才一直想问但没问的话：“你为什么要叫我小羽毛？” 谢华良眨了眨眼，咧嘴一笑：“你不觉得这个称呼和你很搭吗？你给人的感觉像羽毛一样，总是轻飘飘的。这个称呼可是我顶着云简好几次冷冰冰的视线，硬是叫下来的。” 那倒是大可不必。 燕清羽冷淡：“哦。再见。” 说完他就走进家门，毫不留情地关上了房门。 谢华良装模作样地再叹口气：“现在的小孩真是越来越冷漠无情了，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燕清羽隔着门板模模糊糊听到了谢华良夸张的叹气，没有理会，走进了屋里。 陈叔笑着迎上前：“小先生回来啦？我给你煮了养身体的花茶，现在还热乎着呢，要不要来试一试？” 燕清羽解开围巾脱下外套，点了点头：“嗯，倒一杯吧。” 陈叔开心地去了厨房，给燕清羽倒上一杯花茶，用的玻璃杯上还套了一层隔热垫，还能捧着暖手。 客厅里也早就开好了燕清羽最近重新爱看的黄色方块，黄色海绵一声声的“我准备好了”从电视机里传出来。 燕清羽先回房间换上了家居服，裹着毛绒睡袍，屈腿缩在猫窝坐垫上，看向茶几上的那杯花茶。 陈叔煮的是茉莉花茶，浅淡的茉莉花香逸散在空气中，还有几瓣花瓣浮在水面上，轻飘飘的。 像羽毛一样轻飘飘…… 燕清羽捧起水杯，垂眸喝了一口花茶。 他听得出谢华良话里本质的意思，是说他置身在这一切事物之外，虽然还好好地活着，但又漂浮着，只是活着。 陈叔是不是真心对他好，他不在乎，因为陈叔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姜云简是不是真心对他好，他也不在乎，因为只要姜云简的心病一天没好，不管他说的爱与不爱是真是假，是否还能延续到如今的他身上，在姜云简的身边都是危险的。 姜云简早晚会失控。 只要不在乎，那就算姜云简失手杀了他，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是再死一次。 只不过他更希望姜云简失控得能晚点，至少等他报复完他要报复的人。 燕清羽端着玻璃杯，小口小口把花茶喝完，只留下渐渐沉底的茉莉花瓣。 — 傍晚，燕清羽午休过后又回到了客厅来看电视，和往常一样等姜云简下班回来吃饭，但是先等到了打包好饭菜从厨房里出来的陈叔。 燕清羽疑问：“要给谁送饭吗？” 陈叔：“家主说今晚要加班，所以我正准备让季司帮忙去送饭呢。” 燕清羽更疑惑了：“加班？” 今天早上姜云简还非得他赶着去上班才走，怎么晚上又加起班来了？ 陈叔也不知道缘由，只说：“家主以前就时不时会在公司加班，可能今天也有什么要忙的事情吧。” 燕清羽想了想，站起身：“你把我的那份和我的药一起装好，我去送吧。” 他可得看看公司是不是出了点什么事，这事关他年底分红呢。 陈叔有点担心：“小先生您还感冒呢，要不在家里休息吧？” 燕清羽：“没事，反正坐车过去也冷不到。” 陈叔见燕清羽坚持，也没再多劝：“那好吧，我去联系季司。” 燕清羽点了点头，上楼去换衣服，随后拿上陈叔装好的饭和药，跟着季司一起去公司。 程洋提前了两个小时告诉陈叔今晚姜云简要加班，燕清羽到的时候距离下班都还有半个多小时。 前台员工已经认得他，看见他来，连忙起身打招呼：“燕总好。” 燕清羽礼貌地回应：“你好。姜云简在办公室吧？” 前台：“在的在的，您直接上顶楼就行。” 燕清羽：“好，谢谢。” 他转身走向姜云简专用的电梯，直接按电梯上了顶楼，中途倒是很凑巧地碰上了也坐这个电梯要上顶楼的程洋。 程洋见到燕清羽，还疑惑地看了看周围的走廊，以及电梯顶的装饰，这才确认他不是忙昏头直接穿越去姜家了。 燕清羽漠然看着他的反应，按着电梯的开门键，问：“你上不上的？不上我关门了。” 程洋连忙抱着怀里的一沓文件上电梯：“上上上。抱歉啊小先生，我没想到会在公司看到您。您是来给老板送饭的？” 燕清羽：“嗯。陈叔没和你说吗？” 程洋勉强腾出一只手来看了眼消息，陈叔还真提前说了。 程洋：“抱歉抱歉，今天有点太忙了，没来得及看消息。” 燕清羽：“没事。早上姜云简不是还说没什么要紧事吗，怎么现在突然这么忙？” 程洋垮着脸：“我也很想知道。今天老板不知道抽什么风，一来公司就跟打了鸡血似的。自从您搬到姜家以后他好久没进入过这种工作狂的状态了，我还以为是您和老板的感情状况又出什么问题了呢。” 燕清羽想了想，早上也没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他就是催了姜云简几句，也不至于突然这么积极上班吧？ 思虑间，电梯发出“叮”的一声，抵达顶楼，缓缓开门。 姜云简还在办公室里噼里啪啦地敲打着键盘，坐得笔直，视线随着屏幕重中的字体移动，完全没在意走进来的人。 燕清羽多看了一眼完全进入工作状态的姜云简。 或许是正好遇上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他眉心微拢，面色冷厉，腰板坐得笔直，无意中显露出他作为雷厉风行的上位者的凌厉气质。 这模样才终于和传闻中的“阎罗王”相吻合。 程洋把那一沓的文件放在姜云简办公室桌面，提醒：“老板，小先生给您送饭来了。” 姜云简头也没抬，冷淡：“让他放下就可以走了。” 程洋无奈扶额。 看给老板忙的，老婆来了都没反应过来。 燕清羽直接拎着饭盒去了休闲区，毫不客气地坐下。 姜云简过了会儿才回神，键盘敲击声骤然停歇：“……谁送饭来了？” 程洋示意了休闲区的方向：“小先生。” 燕清羽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听到程洋叫他，抬眼看过去。 姜云简立马从工作状态脱离：“抱歉清羽，我刚刚没听清，以为是季司。你怎么过来了？” 燕清羽：“听说你加班，过来看看。你早上不是说公司没什么急事吗，怎么又要加班了？” 姜云简视线略有偏移：“我……想多挣点钱。” 燕清羽：“？” 燕清羽：“姜家要破产了你这么急着挣钱？” 姜云简：“你早上的时候说，想要钱够你花就行。” 燕清羽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这一段，是早上谢华良问经济大权会不会直接给他管的时候，他说他自己够花就行。 燕清羽：“……” 燕清羽无奈：“我很败家吗？” 姜云简认真地想了想，摇头。 从到姜家以来，除了要一百万直接打款到他自己的账户上，燕清羽还没花过姜云简的钱——姜云简自愿花的不算。 燕清羽：“那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姜云简垂下眼睫，低声：“不一样。” 他想在联姻的三年期限内，挣到足够够燕清羽后半辈子再挥霍都能衣食无忧的钱。 第46章 什么一不一样的, 燕清羽没听懂，在他刨根问底之前, 姜云简补充了另一个理由。 “而且谢华良说，你最近身体恢复得还不错，适宜多走动，只是A市太冷了，又不适合你走动。我想尽早把工作做完，带你去暖和一点的地方度假。” 姜云简说完，又问：“你想去吗？你要是不想去的话, 就在家里待着也没关系。” 燕清羽想了想, 问：“大概去多久？” 姜云简：“看你。你要是想待久一点, 等春节过完再回来也可以。” 燕清羽：“去哪儿？” 姜云简：“如果你有想去的地方可以你定，你都随意的话我会让程洋综合着去选。” 按照燕清羽的秉性，这种时候他懒得折腾的概率比较大。 燕清羽也确实对度假没什么兴趣，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封江冉的母亲出身南方的世家，虽然后来随封江冉父亲搬去了国外定居，但只要封江冉在国内，他春节时都会去外公外婆家。 在南方的世家圈里, 封江冉身份地位也不低，还有主场优势, 他指定能在姜云简面前膨胀起来。 燕清羽有了想法，回答：“那就去G市过年吧。” 姜云简：“好。正好G市我也有套别墅, 到时候可以住在那里。” 他转头给程洋交代：“你排一下行程，看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发。” 程洋比了个“OK”的手势, 翻起姜云简的工作日程安排。 姜云简这才问燕清羽：“你喜欢G市吗？” 燕清羽：“不喜欢。” 姜云简：“那你怎么想去G市？” 燕清羽很坦然：“封江冉外公外婆家在那边，他会去那边过年。” 姜云简：“？” 翻行程表的程洋也愣住了，眼见着刚才还因为老婆送饭心情愉快的姜云简, 一下子又绿云罩顶。 姜云简记得燕清羽说过不喜欢封江冉，想了想直接问：“你不是不喜欢他吗，为什么还要跟着他去G市？” 燕清羽看了他一眼：“谁说是跟着他去了？按照他的习惯，他除夕前几天才会去。” 不过也不排除得知他要去G市度假，封江冉提前过去的可能性。 姜云简心里的酸泡泡又开始往外冒了：“你就这么清楚他的习惯？” 燕清羽没回答。 前世被囚禁了不知道多少年，和封江冉的“相处”算下来少说也有个五六年，封江冉的习惯他自然一清二楚。 但他不想讨论这件事情。 姜云简在他心里，还不到能够得知前世发生的事情的地位。 燕清羽神情恹恹：“别问了，我不想聊他。” 姜云简不说话了。 程洋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恨不得自己能马上把行程给理出来，终结这个尴尬的话题。 最后还是姜云简主动结束了话题。 他看一眼时间，操纵轮椅到休闲区：“差不多到你平时晚饭的时间了，先吃饭吧，你还要养胃，吃饭不能拖太晚。” 燕清羽也不客气，把带来的饭盒掀开，先和姜云简一起吃晚饭。 陈叔知道姜云简加班，程洋肯定也会一起，还特地给程洋也做了一份。 程洋没着急吃，先把行程梳理清，得出一个合适的时间。 “按照老板您今天的工作速度，以及接下来项目合作的紧要程度排序，您最早应该在下个月七八号开始，能空出至少一个月的时间去外地。我的建议是将出发时间定在一月十号。” 现在是十二月十八，春节在下个月底，一月十号出门去度假，差不多足够过完一个完整春节再回来。 姜云简问燕清羽：“你觉得呢？” 燕清羽：“我都行，看你们安排。” 姜云简：“那就一月十号，订机票吧。” 程洋：“要带谁一起吗？” 姜云简：“陈叔，季司和谢华良，把他们都带上。” 程洋：“好的老板。” 行程确认完，程洋就拿上自己的那份晚餐，下楼回他自己的办公室，不再打扰燕清羽和姜云简的“二人世界”。 燕清羽在他们安排的间隙已经把饭盒全都打开，基本都是些比较清淡，还有一份玉米排骨汤，都是最合燕清羽胃口的菜。 姜云简见状，从燕清羽带来的餐具里拿出一个单独的小碗，给他装了一碗汤。 “喝点汤暖一暖吧。”姜云简把汤放到燕清羽手边，“下次有事直接发消息或是打电话问我就行，不用特意来一趟，公司离家还是挺远的。” 燕清羽端起汤喝了一口才回答：“反正有车，顺便过来看看你工作怎么样了。” 姜云简心情一下就回暖了。 燕清羽又问：“那你今晚还是加班？” 姜云简：“嗯。等你吃完饭我就让季司送你回去。” 燕清羽：“那你加班到几点？” 姜云简：“不确定，大概到家得十一二点了。怎么了？” 十一二点基本上燕清羽都已经睡熟了。 他拿起筷子，平淡：“没事。那晚上我让陈叔给你准备热牛奶，早点休息，不要太累。” 不然给人累坏了，公司的事情又没人处理。 姜云简不知道燕清羽的真实意思，挑了个自己喜欢的理由听进去，才冒出来不久的酸泡泡破了个彻底。 他点点头：“好，谢谢你清羽。” 燕清羽没再回应。 他吃完晚饭，捧着装了药的保温杯坐到沙发上，放空休息，又被杯子里的药苦得回了神。 姜云简熟练地收拾桌面残局，见状，在给季司打电话的时候额外叮嘱了一句让他带点陈皮过来。 他收起电话，偌大个办公室内忽然陷入沉寂。 这边没有电视，燕清羽的注意力自然而然地就转到了一直看着他的姜云简身上。 他对上姜云简熟悉的欲言又止的神情，微歪头：“还有事？” 姜云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燕清羽没兴趣猜他到底有事没事：“有事你就说，我没心思猜你到底是什么想法。你说完我听不听，或者想不想回答就是我自己的事。” 姜云简终于开口问：“那个封江冉，是不是和程云起一样，也是欺负过你的人？” 燕清羽喝药的动作稍有停滞，深褐双眸映出姜云简的身影。 姜云简解释：“你说不喜欢封江冉，但又总是在封江冉面前演出以前的状态，而且不想聊他的事情。所以我猜，是不是封江冉也和程云起一样，是别有目的接近你，欺负过你？” 燕清羽过了会儿才应声：“嗯。” 姜云简没问封江冉做过什么，只问：“去G市，是你报复封江冉的一环吗？” 燕清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姜云简又换了个问法：“我能帮你做些什么吗？” 燕清羽审视着姜云简。 姜云简坦然地看向燕清羽：“你可以不告诉我原因，只告诉我需要做什么、怎么做。我会配合你。” 燕清羽思索着，想到了封江冉接风宴上那天，姜云简表现得确实还可以。 虽然他没提前和姜云简说过要演，但也没暴露是他先提的要走，非常自然地把他甩过去的锅给接了。 要对付封江冉，少不了利用姜云简，提前和他说清楚也省事。 燕清羽放下保温杯，说：“我需要你装出对我的样子。” 姜云简不解：“这个还要装吗？” 燕清羽：“是让封江冉觉得你在装，而你的本质目的是要控制我，囚禁我，让我成为你唯一的占有物。” 姜云简：“……听起来有点变态。” 燕清羽耸肩：“反正你在别人眼里本来就是变态。” 姜云简无法反驳。 他又问：“可是姜家势力不是封江冉轻易能动摇的，这样做不会把他吓跑吗？” 但是刚问完，姜云简又反应过来：“这就是你要去G市的原因？” 燕清羽：“嗯。” 他没有多说，以姜云简坐上姜氏集团总裁的能力，不会看不懂他真正的意图。 封江冉在A市没有势力，认识得最多的也就是大学里的同学朋友，世家圈里他能接触最深的也只有燕家，而且他对外还不能暴露和燕家的关系。 这种时候要想让封江冉有底气和姜云简“争抢”，那就只能是在他更熟悉，并且有外公外婆这个世家依仗的G市。 姜云简想通了这一层，却更疑惑了：“你要让封江冉觉得，他抢得过我？难道你要为了报复封江冉，去封家？” 燕清羽没回答，姜云简却坐不住了。 姜云简：“如果你最后的方式是要到封江冉那边去，我可能要收回我刚才答应会配合你的话，那太危险了。” 燕清羽眼底闪过厌恶：“我才不去。原因你不用问，我不会说，你照做就行。我只是需要封江冉觉得我会上他的当，但是身边有一个你成为阻碍。” 到时候封江冉就会把矛头先对准姜云简。 得知是这么个目的，姜云简反而放心了：“好，那都听你的。只要你不拿自己当诱饵，我不会阻拦你。” 燕清羽闭了闭眼：“放心，我不会。” 相反，封江冉反而是这个局里真正的诱饵。 他要报复封江冉不假，但绝对不是现在。 在第二世和第三世，都是他前脚刚放弃一个选项，后脚就有另一个选项来诱惑他选择。而第三世的末尾，他也终于知道他这三世的死亡，指向的都是同一个真正的操纵者。 他只是在利用封江冉，逼迫躲藏在背后的那个人现身。 第47章 周六, 又到了姜云简每周至少固定复查复健的日子。 上一周去封江冉接风宴的路上，姜云简答应了周六复查双腿情况时叫上燕清羽, 到了这一天便早早准备去叫燕清羽起床。 但他才敲两下门，就见到燕清羽穿戴齐整地从打开房门。 姜云简愣了愣，低头看了眼手表时间，才七点半没错。 往常燕清羽都要睡到八点半或是九点，才会被陈叔叫醒去吃早餐，然后回房间继续睡回笼觉。 上一次起那么早好像是上个周末——和之前到姜家以后的每一个周末。 姜云简疑惑：“你怎么好像每到周末，都起得比平时早？” 燕清羽没回答, 反问：“什么事？” 姜云简也没在意, 回答：“我今天去医院复健, 你上次说想一起去。” 燕清羽想起这回事：“什么时候出门？” 姜云简：“等会吃完早餐，大概八点多出发。” 燕清羽：“好。” 他转身回房间去，换了套等会能直接出门的衣服，省得吃完早餐还要再上楼一趟。 谢华良作为姜云简的前任家庭医生，今天也会跟他们一起去，早早就到了这边来一起蹭早饭。 “早啊小羽毛～”谢华良精神满满地打了个招呼。 燕清羽看了眼时间，还是七点半出头没错, 谢华良能这么精神十足地这个点出现？ 跟在后头过来的姜云简见状，解释：“今天他随行有双倍工资。” 燕清羽放下手机。 行吧, 预料之中。 谢华良眨了眨眼：“别这么看我嘛，谁能不爱挣钱呢～” 那倒也是。 燕清羽坐下吃早饭, 问谢华良：“姜云简什么时候开始复健的？” 坐在他另一边的姜云简悄悄挺直了腰板，像是对燕清羽突然地“抽查”有些紧张。 谢华良看了眼姜云简, 挑眉，笑眯眯地回答：“大概就在你俩领证后一天吧。” 燕清羽让姜云简去复健是在领证前一天，那还算姜云简听话。 谢华良八卦：“你是怎么劝动他放弃支撑架改去复健的？我之前怎么说他可都不乐意听。” 燕清羽看一眼姜云简, 见他不像是不希望他说的样子，回答：“我不需要双腿残疾还得我来照顾的伴侣。” 姜云简低头吃早餐，什么都没说。 谢华良给燕清羽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你才管用的方法。” 燕清羽继续问：“他最近复健情况怎么样？” 谢华良：“还行，就是之前用过一段时间的支撑架，打的药剂有点伤腿，但因为用得还不多，反而促进了他腿部知觉的恢复。” 他停顿片刻想了想：“大概再过个半年吧，应该可以尝试站起来做复健了。” 半年对燕清羽来说不算什么很长的时间段，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没再说什么。 等吃完早饭以后，程洋休假，姜云简就找了季司开车带他们去医院。 他们去的是姜家名下的私立医院，离姜家别墅比较近，在姜云简要复健以后，还专门设立了姜云简自己的复健区域和医院专家组。 燕清羽还没来过这种私立医院，向四周打量，除了人少点，感觉看起来和普通医院也没多大区别。 那股讨厌的消毒水味还因为人少，更加明显了。 医院里很快有一名白大褂的医生出来接姜云简，戴着眼镜，文质彬彬。 长得和谢华良还有点像。 燕清羽看了看这名医生，又看了看谢华良。 姜云简给他介绍：“这位是谢华文，谢华良的哥哥。” 谢华文推了推眼镜，看向燕清羽：“您就是姜家小先生燕清羽吧？您好，我是谢华文，姜总康复期间的主治医生。” 他上前一步，朝燕清羽伸出了手。 燕清羽礼貌地和他握了握：“你好。” 对比起总是不太正经一心爱钱的谢华良，这位不苟言笑的谢华文看起来靠谱多了。 不过也是在这个间隙，燕清羽看到了谢华文胸前的铭牌，职务一栏明晃晃地写着——院长。 燕清羽歪了歪头：“您是这家医院的院长？” 谢华良笑嘻嘻地上前勾住了谢华文的脖子，替他回答：“我哥他比起看病，更喜欢搞医学研究，云简就以给我哥设立单独研究院为条件，把他聘请来了姜家名下的私立医院。” 谢华文无奈地挥开谢华良的手：“工作期间不要这么散漫。你的雇主也在呢。” 燕清羽看一眼嬉皮笑脸的谢华良，又看一眼成熟稳重的谢华文，最后看向姜云简：“你很认可谢家人的医术？” 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谢家的人。 姜云简解释：“我认识谢大少在先，但是他那时隐藏了谢家大少爷的身份，我只是认可他的医学水平。后来遇到了谢华良，有一次他俩碰面时我才知道他们是亲兄弟。” 简而言之，还真不是特意逮着谢家薅，是出于实力和缘分的意外。 姜云简对谢华文都会称一声“谢大少”，也足见对谢华文的尊重。 燕清羽没再多问。 既然是姜云简认可的医生，那这个复健流程应该也能顺利些。 姜云简跟着谢华文去了专门的诊疗室检查，燕清羽没兴趣去看，等在外边。 谢华良兴致勃勃：“来都来了，要不我再带你去见见嫂子？” 燕清羽疑惑：“你嫂子也是医生？” 谢华良咧嘴笑着：“我哥痴迷医学，能让我哥动心的当然是最有共同话题的同行啦。我哥被云简聘请过来之后，嫂子也一起过来了。” 燕清羽想了想，觉得也合理，但他对别人家的亲戚不感兴趣。 谢华良笑眯眯地补充：“嫂子她经常去A大开讲座，还认识几位美术学院的老师。” 燕清羽抬眼看向了谢华良。 谢华良：“云简让程洋跟我说过了，你有个想找的人在A大就读，大概率在美术学院，所以一直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会，能让你和嫂子认识认识。正好今天你一起来了，可以去见见。” 燕清羽没有想到在那次让姜云简找人无果之后，姜云简原来还在继续留意这件事情。 燕清羽站起身：“那就走吧。” 谢华良轻车熟路地带着燕清羽去到了副院长办公室。 在来的路上，燕清羽也听谢华良详细介绍了这位嫂子——医学理论界知名教授，林清雅的种种事迹。 林清雅主攻理论，谢华文主攻实践，两人不管是在家庭上还是事业上都是相辅相成的。 林清雅的本职是A市顶尖医科大学的教授，只不过这几年专注理论研究，很少再带学生，只时不时会去A医大上几节课，再受邀去隔壁的A大进行几次科普讲座。 其余大部分时候，则是在姜家的私立医院，作为管理层的副院长帮忙管理医院内的行政事务。 林清雅和谢华文都年近四十，不管是按年龄还是成就，都算得上是燕清羽的长辈。 燕清羽做了点心理准备，推测林清雅或许是儒雅知性的，又或许是成熟严肃的，预案应该采取的交往方式。 但等进到办公室里以后，他意外地发现对方其实很温和。 林清雅见到跟着谢华良身边的燕清羽，先是疑惑，随即想起什么，温柔一笑，起身上前：“这位就是小良你说的那位小朋友吧？来，快进来。” 燕清羽乖巧地打招呼：“林教授好。” 林清雅笑了笑：“你是小良的朋友，你家云简还是阿华的伯乐，不用叫我教授。” 燕清羽斟酌着换了个称呼：“清雅姐？” “我喜欢这个称呼。”林清雅笑着把燕清羽拉进了办公室里，“来吧小朋友，坐下聊。小良，快去倒杯茶。” 被使唤的谢华良拖长尾音：“知道啦——” 燕清羽以往是很轻易就能讨长辈喜欢的性子，但在心态变了以后，他一时也有些不知该怎么和年长者相处。 林清雅像是看出了他的拘谨，笑意更甚：“放心吧，姐姐我不吃小朋友，不用紧张。” 她主动提及燕清羽的目的：“我听小良说过，你是想找一位在A大美术学院的人？” 燕清羽点点头：“嗯。他在珠宝设计领域很有才能，我想让他加入我的公司。” 林清雅：“你有他的作品吗？” 燕清羽想了想：“我有印象，可以大概画下来。” 林清雅：“行，那你加我个微信，到时候你发给我，我去A大的时候找他们美院的老师们问问看。” 燕清羽拿出手机和林清雅加上好友，礼貌道谢：“麻烦清雅姐了。” 林清雅温柔笑着：“没关系。你长得和我曾经认识的一位朋友很像，看见你的时候我就忍不住想到她。能帮到你我也很开心。” 说到后半句，林清雅神情中不自觉带上了些怀念。 燕清羽却忽然间有个猜测，问：“清雅姐，你认识顾漫芸吗？” 林清雅诧异：“我说的朋友就叫顾漫芸。难道你就是她的……？” 燕清羽确认了：“我是她的儿子。” 林清雅又惊又喜：“真的是你？我上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刚出生，没想到现在都长这么大了呀。” 林清雅眼神更加慈爱，说出那句长辈的经典台词：“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燕清羽：“……” 这就不必了。 端着茶水回来的谢华良闻言，都忍不住轻笑出声：“这话不是我调侃小橙子的时候总用的吗，怎么嫂子还用到小羽毛身上了？” 林清雅现在怎么看燕清羽怎么亲切，笑容里仿佛还有点骄傲：“我可是真抱过。漫芸姐生小拾的那几天我还去陪护过呢，那时候我就说小拾以后一定是随了漫芸姐的美人胚子。” 燕清羽听到“小拾”，有些晃神。 他是四月十号出生，所以在正式取名之前，妈妈先给他取了乳名，叫小拾。 在他十岁之前，妈妈经常会喊他的乳名，十岁以后慢慢的就改成喊他名字，但偶尔还会亲昵地用上“燕小拾”。 妈妈去世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第48章 林清雅之前是世家圈的人, 而燕清羽的妈妈顾漫芸在世时，是圈子里出了名的温柔美人, 人缘特别好。 所以即便林清雅和顾漫芸之间相差七八岁，但有过交际也在情理之中。 林清雅给顾漫芸陪护——也就是抱过刚出生的燕小拾的时候，她也才十六七岁。 后来林清雅就上了大学，当了个年年期末比高考还折磨人的医学生，毕业后也实打实做了一段时间省级大医院里的医生，和顾漫芸的联系渐渐少了。 等林清雅再收到顾漫芸消息时，就已经是她车祸去世的讣告。 燕清羽没和林清雅聊太久, 加上好友后姜云简那边就发来消息, 说是已经检查得差不多了, 问他这边的情况。 谢华良在来的路上并没有给姜云简报备，显然今天来见林清雅，确实不是谢华良的一时兴起，而是姜云简的顺便安排。 燕清羽收起手机，起身：“姜云简那边结束了，我先回去找他了。” 说完，燕清羽犹豫着补充：“之后我还能找你聊天吗？” 他想了解更多, 有关他妈妈的事情。 林清雅笑容灿烂：“当然，随时欢迎。你也算我半个小外甥了, 有空欢迎随时来找我玩。” 燕清羽认真地道过谢，和谢华良一起去到了谢华文的办公室。 谢华文打印了一份姜云简的检查报告, 递给燕清羽：“总体来看目前恢复情况还不错，只是冬天和雨天都容易膝盖疼, 记得做好保暖，不要总像今天这样不穿秋裤还不盖毯子。” 燕清羽拿着报告单，看向姜云简的腿。 确实是只穿了一条单薄的裤子。 姜云简视线偏移：“……知觉还没完全恢复, 冬天的疼痛感没那么强。” 没等燕清羽评价什么，谢华文推了推眼镜，严肃补充：“没感觉不代表没伤害。等你真的感觉到疼的时候就说明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 “所以——记得穿秋裤。” 燕清羽听到了第二句长辈的经典语录，该说果然不愧是夫妻吗。 碍于在场的燕清羽，姜云简难得听话地答应了。 谢华文录入这一次的医嘱建议，姜云简顺势问了燕清羽那边的情况：“你那边有什么收获吗？” 燕清羽想了想，回答：“多了个亲戚。” 姜云简：“……？” 谢华良直接忍不住乐出声来了，解释：“嫂子以前和你岳母认识，在你岳母生产那段时间陪护过，还抱过你家刚出生的小先生呢～” 谢华良特意换了个称呼，以挑起姜云简的艳羡。 刚出生的燕小拾，那确实是姜云简不曾见到过的模样。 但姜云简想到那个时候他也才两岁，抱不了小婴儿，又放下了刚升起的羡慕。 燕清羽没听出谢华良“险恶用心”，点头补充：“清雅姐说，我算她半个小外甥。” 所以说多了个亲戚也没错。 旁边的谢华文闻言，推了推眼镜，得出一个准确的猜测：“你的妈妈是顾漫芸？” 燕清羽：“嗯。您也认识？” 谢华文：“听小雅提起过。我们还去参加了你妈妈的葬礼，但好像没在葬礼上见到你。” 燕清羽垂下眼睫：“那几天我在住院，没赶上妈妈的葬礼。” 妈妈在自己生日当天意外去世，这样的悲伤足够让本来就体弱多病的小燕清羽一病不起。 虽然他本来在葬礼那天是能出院去的，但被燕远志以要养好身体不能让妈妈担心为由，留在了医院里，错过了最后一次见妈妈的机会。 而也是在后来，他得知在妈妈的葬礼当天，燕远志还在光明正大地和他现在的后妈，文红英偷情。 这些内情现在还无人知晓，世家圈甚至还将葬礼那天燕远志的痛哭流涕传为爱妻佳话，哪怕后来续弦也是情有可原。 燕清羽不再去想这些恶心的往事，将报告单折起收好，对姜云简说：“以后你的报告单都给我一份，我要检查。” 姜云简：“。” 姜云简乖乖听话：“好。” 谢华文录入完医嘱打印出来，闻言直接把单子给了燕清羽。 燕清羽拿过来看了眼，第一条就是冬天记得穿秋裤。 谢华文还顺手给了张名片：“那你也算我半个外甥了，以后要是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谢华良本来想搭燕清羽肩膀，对上姜云简一瞬冰冷的视线，改成搭在椅背上，笑眯眯地问：“小羽毛，那我这算不算就是你叔叔了？” 出了趟门，还多了仨亲戚。 燕清羽面不改色：“好啊谢叔叔，下个月过年记得给我发红包。” 谢华良垮了：“算了，我还是当你家庭医生吧，叔叔这个称呼可太显老了。” 本质还是不想给红包罢了。 谢华良调转攻势，又笑眯眯地看向姜云简：“不过不管怎么说，那我们谢家这兜兜转转，也算小羽毛半个娘家人了～云简，你这不得给我们涨点工资？” 姜云简已读不回。 谢华文无奈：“行了，别在这贫了。清羽应该是身体不好吧？这个季节适合多在家休养，快送你的雇主回家去吧。” 剩下半句是专门对着燕清羽说的：“你也是，记得穿秋衣秋裤，注意保暖。” 燕清羽也乖乖听话应下：“好。” 谢华良还是忍不住贫：“都是一家人，怎么对我哥这么乖，对我就这么不客气，这我可要伤心了。” 燕清羽把不客气付诸实践：“你什么时候不攒你的老婆本了，我就什么时候对你客气一点。” 谢华良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谢华文严肃的眉眼中溢出些难得的笑意：“好了，都快回去吧。晚点可能还会下雪，就不好走了。” 一行三人总算都乖乖离开回家。 中间路过一家商场，燕清羽思索片刻，让季司停车。 姜云简疑惑：“怎么了？” 燕清羽已经打开车门：“下车，给你去买几条秋裤。我记得你衣柜里没有。” 姜云简：“……好。” 在燕清羽下车之后，季司推来姜云简的轮椅，姜云简听话地跟着下车。 谢华良按下副驾驶的车窗，一手搭在窗户上：“那你们慢慢逛，我还准备回去睡回笼觉呢，就先让季司送我回去了哈。” 燕清羽看了眼时间，马上都要九点半了。 他摆摆手，随谢华良的意。 反正这个商场离别墅那边不远，够季司一个来回的时间。 燕清羽推着姜云简走进商场里，目的很明确地直奔一家男装商店。 在店的正好是店里的经理，似乎认识姜云简，连带着也认识燕清羽，热情地迎上前来：“姜总、燕总好。” 燕清羽疑惑地问姜云简：“这里也是你的产业？” 姜云简：“不是。是姜白的。” 燕清羽：“哦。” 燕清羽没再多问，是谁的产业都无所谓，能买到秋裤就行。 经理礼貌地询问：“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上二位的吗？” 燕清羽看一眼经理身后琳琅满目的男装，问：“你们这里有秋裤吗？” 经理的营业性笑容有一瞬凝滞：“……什么？” 燕清羽以为她是没听清，重复一遍：“你们这里有秋裤吗？” 经理终于回神，调整笑容到最佳状态：“有的有的，我带您过去。” 燕清羽的体弱多病经理也是听说过的，以为燕清羽是要给自己买，带他去到秋裤的区域，还特意拿起一条给他推荐。 “我们这款秋裤选用高品质羊绒，面料轻盈柔软，锁温保暖，抗寒耐冻，绝对很适合您。” 燕清羽看了眼码数，放回去，示意姜云简的方向：“不是我买，给他买。” 姜云简沉默着算默认。 经理的眼神从震惊转为敬佩又转为了然。 传闻里再怎么凶的霸总，也得在冬天踏踏实实穿上秋裤。 经理挑了几件别的码数秋裤，但依旧是先给燕清羽看，短短几分钟里已经清晰认识到大名鼎鼎的姜总和他的病弱小娇妻中，到底谁更有话语权。 燕清羽对保暖衣裤的挑选很有经验，筛选一些足够舒适的面料。 经理没有过多打扰，介绍完就暂时到另一边去，让燕清羽自行挑选具体款式和码数。 燕清羽在大码和加大码间徘徊，偏头看向姜云简的腿，脑海中出现的是坠海醒来那天，在医院里见到的那双腿。 虽然坐轮椅五年，并且抗拒复健，但姜云简也不愿意放任自己的腿部肌肉松弛萎缩，一直保持着残废前精壮有力，又不会过于夸张的状态。 这要是买小了，应该会很勒——虽然现在姜云简也感知不到什么。 燕清羽在思索中，视线不知不觉挪到了双腿之间的另一个地方。 ——话说双腿残废没有知觉的话，中间的那个地方还会有感觉吗？ 姜云简一开始没察觉，但随着燕清羽视线愈发“灼热”，他顺着燕清羽的视线方向低头看了眼。 姜云简：“？” 在反复确认燕清羽盯的地方以后，姜云简默默地操纵轮椅微调方向，嗓音艰涩：“你……在看什么？” “噢。”燕清羽回神，“我只是在想，你双腿残废，那你那里是不是也没感觉了？” 姜云简尽可能地维持着镇定，但耳尖微微的红意还是暴露了他在大庭广众下，被心上人问及这种话题的不自在。 “我只是大腿以下的部位失去知觉，还……不涉及腰臀。” 燕清羽歪了歪头：“那就是还能用咯？” 姜云简窘迫地点了点头。 燕清羽又盯着看了会儿，在姜云简表现出无所适从之前，最终选了加大码。 买小了勒着可不好。 第49章 燕清羽拉姜云简去商场买秋裤后的第二天, 世家圈里就传出了“再牛逼轰轰的霸总也要穿秋裤”的热议话题。 幕后推手姜白直接找上门，当着燕清羽和姜云简的面乐：“小嫂子, 你到底是怎么想到带我大哥去商场买秋裤的？现在可都传开了，堂堂冷厉霸总竟是个被老婆压着穿秋裤的妻管严。” 燕清羽正拿着手机回消息，顺便喝了口药，淡定回答：“这是医嘱。医生建议他冬天穿好秋裤做好保暖。” 姜白双手交叠搭在桌上，还是很乐呵：“之前世家圈都觉得小嫂子你到姜家来，肯定要被我大哥他折磨得生不如死，现在可是一夜之间变了不少风向, 连带着还真把大哥的名声都挽回了一点点。” 虽然仅仅一天, 只靠这一个热议话题打破不了一直以来的刻板印象, 但足够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点点潜移默化地改观。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姜白故意放出去的消息。 姜云简皱起眉头，有点担心：“这会不会影响清羽你的计划？” “什么？”燕清羽还在回消息，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无所谓。一点风言风语，与其说影响, 不如说还助力了一把。” 不明所以的姜白一脸疑惑：“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呢？” 燕清羽：“没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掺和。” 姜白不满：“小嫂子你这话可就不对了, 我可比你还大一岁呢。” 燕清羽：“那可不一定。” 要是按精神年龄来算，他比姜云简都要大很多。 姜白还想为自己的家庭弟位辩驳, 姜云简打断了这个话题。 他问燕清羽：“你说助力了一把，是什么意思？” 燕清羽翻转手机屏幕, 晃了晃：“今晚平安夜，我有个约会，就不在家吃饭了。” 姜云简的角度看不清屏幕上的具体内容, 只看得出是微信聊天界面，那基本可以确定是封江冉。 所以刚才燕清羽一直在忙着的，就是和封江冉聊天，还定下了今晚的“约会”行程。 即便已经清楚地知道燕清羽对封江冉的态度，可姜云简还是止不住地冒酸气。 他都没和燕清羽有过单独约会，哪怕是假的。 过了一会儿，姜云简才回了个闷闷的“哦”。 姜白这下更不懂了。 姜白：“什么约会？平安夜要去约会，难道不应该是和大哥一起吗？” 燕清羽和姜云简都没理他。 姜白被迫接受了自己的家庭弟位，放弃参与这个“大人”的奇怪关系问题。 姜白：“算了，不跟你们刚领证的小两口计较。那我就先走了，要是还有什么需要的随时找我哈。” 燕清羽：“慢走不送。” 姜云简更无情：“下次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就别来打扰了。” 姜白麻溜地滚了。 燕清羽起身，准备去房间搭配一下今晚的穿着。 姜云简还要去公司上班，见到燕清羽起身，过了会儿才终于憋不住，问：“你们今晚去哪里？” 燕清羽：“不清楚，可能去附近的集市吧。” 姜云简：“什么时候结束？” 燕清羽：“没个凌晨零点跨圣诞应该结束不了。圣诞节对他们老外来说好像和我们春节差不多吧。” 姜云简抿了抿唇，最后只说：“到了以后定位发我。等结束了我和程洋去接你。” 这话听着很像控制欲超强的霸总设定，也很适合燕清羽现在要和姜云简扮演的“夫夫模式”。 燕清羽随意地应下：“知道了。晚上记得给我打几次电话查查岗。” 姜云简这才安心一点，应了个“好”，依依不舍地去上班。 到了傍晚，临近赴约的时间，燕清羽站在全身镜前想了想，戴上了上次的那副眼镜。 风衣眼镜，围巾手套，还是那么像个斯文败类。 燕清羽对着镜子露出一个温和稳重的笑容，并给自己打了满分。 正好这时手机铃声响起，燕清羽接通。 “小羽，你收拾好了吗？我到你们小区门口了。” 燕清羽：“好了，那我马上出去。” 他挂断电话，临走前又喷了点香水，不是他惯用的甜香，而是幽幽清浅的花香，还浸着些冷气，是和姜云简身上类似的味道。 燕清羽戴好手套出门，走到小区门口，就看到了在车上等着的封江冉。 这车还有点眼熟，他之前在燕家的时候似乎见过。 燕清羽走到后座拉开车门上车，歉意一笑：“江冉哥平安夜快乐，抱歉让你久等了吧？” 封江冉回以温柔的笑：“没关系，如果是小羽，我非常乐意等待。” 他从副驾驶座位上抱出一束粉色蝴蝶兰：“平安夜快乐小羽，这是送你的花。” 燕清羽惊喜：“好漂亮的花。” 但马上他又露出遗憾的神情：“江冉哥的心意我收到了，不过云简他不太喜欢这种太艳丽的花束，我可能没办法带回家，要浪费你的好意了。” 封江冉状似无意地询问：“姜先生不允许你收别人送的花束吗？” 燕清羽：“也没有这么说啦，只是他觉得过分艳丽的花容易招蜂引蝶，他不希望家里有那么多蜂蜂蝶蝶的活物。” 这话懂点人情世故的一听都能听出来饱含深意，只有那个曾经的燕清羽，只会理解成字面意思。 封江冉将那束花放回副驾驶，试探似的询问：“小羽，你觉不觉得你家那位姜先生，对你的控制欲有点强了？” 燕清羽歪了歪头：“有吗？我觉得还好吧，他也不限制我的自由，只是因为我身体不好，才不怎么允许我出门。” 封江冉：“可你现在的穿着打扮也越来越不像从前的你自己了。” 燕清羽莞尔笑着：“还好吧～毕竟云简说了，长大了总该变换风格。我今天出门前还喷了云简给我推荐的香水呢，闻起来和云简身上的味道还挺像的，像是今晚还带上了云简一起出门。” 燕清羽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着怎样亲昵，又怎样刺激另一个“追求者”的话。 封江冉从车内后视镜里看着燕清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笑容依旧：“看起来小羽和姜先生的感情很好呢。” 燕清羽露出点腼腆的神情：“嗯，他很好，我……还挺喜欢他的。” 封江冉故作打趣：“小羽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以前明明我对你也很好，可你总是拒绝我。” 燕清羽不好意思地笑笑：“江冉哥也很好啦，只是我毕竟和姜家联姻了，情况不太一样，我还是希望能有个幸福点的婚姻。” 封江冉：“那如果，你没有和姜家联姻的话，小羽你还会觉得喜欢那位姜先生吗？” 燕清羽像是在认真地思索：“可能不会吧。云简在世家圈的风评挺差的，要不是联姻了，我应该都不会和他产生交集。” 他正说着，手机忽然响起，姜云简的第一通“查岗”电话打了过来。 这不在燕清羽的预料之中，但也正好适合他现在扮演的设定。 他接起电话，眼镜都遮不住他变甜的笑容：“云简。” 电话另一头的姜云简哪听到过这么甜的声音，还愣了会儿才问：“出门了吗？” 燕清羽：“嗯，江冉哥来接我了，刚上车呢。 姜云简又问了一遍早上没得到准确答案的问题：“你们准备去哪？” 燕清羽顺势问封江冉：“江冉哥，我们等会儿去哪儿呀？” 封江冉：“去中央大街，那边有圣诞集市。” 燕清羽回电话：“我们等会儿去中央大街，江冉哥说那边有集市，应该会很热闹。” 姜云简：“嗯。注意安全，也注意保暖，不要着凉了。” 燕清羽已读乱回：“放心啦我记得，等到了我会再发消息和定位给你的。那我先挂了，晚点再见哦。” 说完，燕清羽不等姜云简那边再回复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姜氏集团顶楼的总裁办公室里，姜云简拿着手机迟迟没有放下，耳边的声音重归寂静，却又仿佛不断回响着燕清羽最后那句“晚点再见哦”。 那句尾音微微上扬，充满着鲜活生命力的结尾告别语。 ……该死，怎么就不记得打电话前开个录音。 姜云简终于舍得放下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从姜家去中央大街大概要半个小时。 姜云简打了个公司内线电话，把楼下的程洋给摇上来。 程洋以为有什么急事，匆忙坐电梯上来，怀里还抱着沓文件：“老板，是还有什么需要我今晚加班做的工作吗？” 姜云简：“今天不加班了。” 程洋茫然：“……啊？” 姜云简：“晚点你开车，今晚去中央大街。” 程洋更摸不着头脑了：“去中央大街做什么？” 他后知后觉想起今天是平安夜，恍然大悟：“是要和小先生约会吗？那今天确实是个约会的好日子。” 姜云简抿了抿唇：“不是。去中央大街，看清羽和别人约会。” 程洋：“？？？” 程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又诚恳地问姜云简：“老板，需要我给您拿体温计吗？” 第50章 姜家所在的别墅小区前, 在燕清羽挂断电话之后，封江冉就又试探着询问。 “是那位姜先生的查岗电话吗？” 燕清羽收起电话：“嗯。今天是平安夜, 中央大街人肯定会很多，云简会担心也正常啦。” 天真单纯的燕清羽总能找到任何理由，将一个人往好的方向去想。 封江冉一副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的模样，转头开车，去了中央大街。 他们到的时候天还没完全黑，市集已经开了, 周边来来往往有不少人, 放眼望去还是卖苹果的摊位最多。 燕清羽等封江冉停车, 中途给姜云简发了定位，车停好后才开门下车，拢了拢围巾，感叹：“好多人呀。” 封江冉下车关好车门，笑道：“平安夜的集市总归热闹些。小羽可记得跟好，别走散了。” 燕清羽乖乖点头：“嗯。那我们先去哪里？” 封江冉：“我定了这边的一个餐厅，先去吃点东西吧？” 燕清羽：“好。” 他跟着封江冉去到附近的一家法式餐厅, 餐厅从外到内的装潢都是欧式风格，看起来很高档。 封江冉风度翩翩地让燕清羽先走, 落后小半步跟着他旁边介绍：“这家餐厅是我听说法餐做得最好的一家，回国以后我就想找机会带你来试试, 今天终于如愿了。” 燕清羽环顾四周，看着就是那张上菜一大碟, 菜量占比不到十分一的“精致”菜系。 又是要挨饿的一个晚上。 燕清羽脸上笑容不变：“江冉哥有心了。” 他走进餐馆，很快就要服务员带他们到双人的小包厢里去。 服务员贴心地介绍：“这是我们餐厅平安夜特别布置的情侣包厢，祝二位用餐愉快。” 燕清羽疑惑看向封江冉：“情侣包厢？” 封江冉歉意又无辜地解释：“我想着你应该会更喜欢安静些用餐的环境, 虽然平安夜的双人包厢都被冠了情侣的名，但和普通包厢也没有太多区别。小羽你应该不会介意的，对吧？” 燕清羽露出一个假笑：“一些商家的名头而已，我当然不会介意。反正都是假的。” 封江冉没再说什么，绅士地帮燕清羽拉开座椅，随后自己也落座。 或许是有上一次接风宴的“经验教训”，这次他把菜单递给了燕清羽：“小羽看看想吃什么？这么多年不见，你的口味应该也和之前不太一样了，我就不冒昧替你点了。” 燕清羽接过来看了眼，餐单都还是中法双语的。 整得越高档，菜量就越少。 他对法餐没什么兴致，随便点了几样看起来比较清淡的。 点完单不久，燕清羽就收到了姜云简那边发来的短信消息。 【AAA姜云简：你们晚餐在哪里吃？】 燕清羽只当这是配合演出的一环，把餐厅的定位发给姜云简后就准备放下手机，但很快姜云简又发来新的消息 【AAA姜云简：这家餐厅的菜应该不合你的胃口】 【AAA姜云简：你想吃小蛋糕吗？之前本来想带你去的那家粤菜餐厅就在附近】 【AAA姜云简：晚点去接你的时候，我给你带】 燕清羽停顿片刻，回想了下才记起。 是上一次姜云简说，粤菜做得很好，而且小蛋糕甜度适合他的身体的餐厅。 他回复消息。 【羽毛：他们家有喝的吗？】 【AAA姜云简：可以有】 【AAA姜云简：你想喝陈叔平时会给你做的那种奶茶吗？】 【羽毛：要】 【AAA姜云简：嗯，那我让他们做，到时候一并带给你。】 燕清羽心情好多了，放下手机，对上封江冉看来的视线。 封江冉没有打扰他的聊天，见他停下才笑着问：“是姜先生又给你发消息了吗？” 燕清羽：“嗯。云简问我新的定位呢。” 封江冉似是诧异：“可你不是才发过定位给他吗？” 燕清羽弯眼：“毕竟到了新的地方嘛。” 他将菜单递回给封江冉：“江冉哥看看还要不要点些别的什么？” 封江冉接过来，问：“要来点红酒吗？” 燕清羽摇头：“不了。云简不让我在外面喝酒。” 封江冉：“姜先生管你这么严呀？” 燕清羽：“我身体不好嘛，确实该少喝点酒。在云简面前的时候，他还是允许我适当喝一点的。” 封江冉没有马上评价什么，找来服务员，把燕清羽点的东西都报一遍，在服务员离开以后，才终于犹豫着开口。 “小羽……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太好，但你有没有觉得，那位姜先生对你的生活干涉得太多了？” 燕清羽歪了歪头：“干涉……太多吗？” 封江冉：“像报备行程这样的事情，报备是很正常的，可是……这么频繁的话，你不觉得会对你原本的行程产生些不便的影响吗？” 燕清羽认真地想了想：“虽然是有一点点麻烦……不过也还好。云简可能只是比较缺乏安全感。” 他状似无意地拨动无名指上的戒指：“既然联姻了，我还是希望能尊重云简的习惯。” 封江冉：“可是尊重应该是相互的，你也有你自己的习惯，总是单方面迁就的婚姻不会幸福的。” 燕清羽垂下眼睫，但片刻后重新抬眸，莞尔一笑：“没关系，云简也没有太勉强我，至少他一直都很关心我的身体，这就够了。” 封江冉完美地解读成了强颜欢笑。 他诚恳地劝：“接受联姻是小羽你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你的选择，但如果后续你有任何需要，也欢迎随时再来找我。我希望我们还是能和从前一样要好。” 燕清羽清浅一笑：“江冉哥当然还是江冉哥，我不会因为结婚了就和江冉哥疏远的。” 封江冉回了个温柔的笑，点到即止，不再聊这个话题。 很快，服务员就将燕清羽点的菜端上来。 如燕清羽所料，一碟子里不见得够两口。 也如姜云简所料，没一口他爱吃的。 燕清羽凑合地吃了些，还装作很喜欢的模样，姑且熬过了这个晚餐时间。 晚餐过后就是逛街，燕清羽完全没吃饱，考虑着今晚要不要早点把姜云简喊过来。 但是在封江冉看过来时，燕清羽又马上调整好了表情，眼镜下的眉眼微弯。 逐渐亮起的路灯与霓虹灯落在他身侧，晕出朦胧光影，比起以往的天真灿烂，更多几分若隐若现的忧郁温柔。 燕清羽好像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封江冉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回神：“一起去平安夜集市逛逛？” 燕清羽在吃饭时摘了手套，懒得重新戴上，双手揣进兜里，点点头：“好。” 晚餐之后，夜色浓郁，中央大街上的人比他们刚到时还要多，周围都是喧闹的人声。 好吵。 燕清羽在第二世的钢琴事件之后，就不喜欢这种吵闹的环境。 他又拢了拢围巾，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将自己藏起来。 封江冉关心地问：“小羽？是冷了吗？我去给你买杯热奶茶吧。” 燕清羽回过神来，摇头：“不用，只是刚从餐厅里出来有点不适应，等会就好了。” 封江冉：“没关系，我去买一杯吧，拿着暖暖手都好。” 封江冉没再征求燕清羽的意见，直接走向了最近的奶茶店。 燕清羽站在原地没动，看着封江冉的背影，思绪却飘到姜云简身上。 这时候要是姜云简，说不定会直接问他要不要回家了。 过了差不多五分钟后，封江冉才拿着一杯奶茶回来，塞给燕清羽。 暖不暖的不说，烫是真烫。 燕清羽只在手里捧了一会儿就没再拿，拎着奶茶的袋子，和封江冉一起往前走。 集市上都是些司空见惯的东西，苹果、热红酒、圣诞氛围布置，来逛街的也基本都是些年轻小情侣。 燕清羽兴致缺缺。 又吵闹又无聊。 不想演了，想回家吃小蛋糕。 在封江冉又想为他买点什么东西的时候，燕清羽拿出手机给姜云简发消息。 【羽毛：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AAA姜云简：想走了吗？】 【羽毛：这里好吵，我不喜欢。】 【AAA姜云简：好】 姜云简没有回具体的时间点，燕清羽暂时把手机收了起来。 等封江冉带着两杯热红酒往回来的时候，燕清羽手机铃声直接响起，是姜云简打来的。 他接起电话，在嘈杂的人声中听到姜云简有些失真的声音。 “清羽，回头。” 燕清羽愣了愣，下意识听从指令回头，在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看见了不远处，静静坐在路灯下拿着手机的姜云简。 他与姜云简的视线对上，恍惚间仿佛越过人群，看到了姜云简眼底独独倒映出来的，他的身影。 ——哦，差点没看到，姜云简旁边还站了程洋，程洋手上拎着手提袋，应该就是他的小蛋糕和低糖手作奶茶。 封江冉没注意到燕清羽在看什么，只是见他拿着电话，问：“小羽？是姜先生又来查岗了吗？” 燕清羽一秒入戏，挂断电话弯眼一笑：“抱歉啊江冉哥，是云简来接我了，我先去找云简了，失陪。” 说完，他就当着封江冉的面，快步走向不远处的姜云简。 “云简，你来啦！” 燕清羽“恢复”了活泼烂漫的状态，到最后几乎是小跑着，扑进了姜云简怀里。 也怦然撞进姜云简心里。 幽幽的冷然花香将姜云简包裹，简直就像是一对无比亲密的爱人，接纳对方的气味留在自己生活中的每一处。 姜云简近乎小心翼翼地回抱了一下。 哪怕这一刻是假的，也足以让他铭记珍藏。 50-60 第51章 在封江冉注意到之前, 姜云简放开了燕清羽，轻轻将他推开, 皱眉看着他裸露在外的手。 “手套呢？”姜云简语气生硬，听起来有点像质问。 燕清羽乖乖从兜里掏出手套：“我有带的，只是刚刚吃晚餐的时候摘下来了。” 姜云简拿过手套，不由分说地帮燕清羽重新戴上。 封江冉在这时走了过来，还礼貌地和姜云简打招呼：“姜先生，真是好巧，晚上好。” 姜云简没那么多礼貌：“不巧, 我是来接燕清羽回去的。” 封江冉看了眼时间, 皱眉：“可是小羽出门才没多久, 姜先生这样是否太限制小羽了呢？” 姜云简态度强硬：“今晚会下雪，他的身体不适合在外面待太久。” 同时，他又示意身后从震惊到疑惑看戏的程洋：“把清羽的药给他。” 程洋不动声色地茫然了会儿，不动声色地试探着拿出纸袋子里的保温杯，瞥向姜云简好像没有要制止的意思，迟疑的动作这才顺畅些。 保温杯是吸管一体式的，燕清羽拨开吸管, 没有闻到中药味，确信这就是姜云简给他带的奶茶。 他含住吸管喝了一口, 和平时陈叔给他做的下午茶奶茶味道差不多，只是甜度更低一些, 像是怕甜度做高了对他身体不好，只能压着往少了放。 最重要的是奶茶入口温度正好, 暖融融地流进胃里，驱散冬夜的寒凉。 原本被他拎在手上的那杯奶茶也被程洋顺势拿走，燕清羽就乖乖站在姜云简身边, 摘了眼镜揣兜里，温顺地微低着头，发尾稍长的发丝柔顺垂落。 在姜云简面前，他不再是刚才表现出来那样的忧郁温柔，更接近于以前无忧无虑的状态。 是什么让他有这样的转变？ 姜云简的限制，还是在长时间的同居下，燕清羽已然对姜云简产生特殊的感情？ 封江冉握紧了手中的手提袋，面上什么都没表露，看向燕清羽：“小羽，那你要和姜先生先回去了吗？” 燕清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头：“抱歉呀江冉哥，本来答应了今天要陪你一起好好过个平安夜的……不过云简都来接我了，那我也该走了。” 封江冉还想再争取：“我出门前查过天气预报，下雪起码也要在十点以后，既然你也喝过药了，不如再逛一会儿？等晚点我自然会将你平安送回家。” 燕清羽犹豫似的看向了姜云简。 姜云简态度强硬：“清羽要是还有想逛的地方，我自然会陪他逛，不劳烦封先生费心了。” 说完，他从程洋手中接过手提袋，让程洋送封江冉离开。 程洋今晚跟着姜云简尾随他们那么久，早就看封江冉不顺眼了。 他露出一个非常礼貌的笑容，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封先生要是现在不方便开车，我可以送你回去。” 封江冉脸色有一点没绷住，但很快收敛：“不麻烦程助理了。” 程洋微笑：“不麻烦的，封先生请吧，我会将您平安送往停车场的。” 他将封江冉刚才的话原模原样还给他，以非常强硬地态度将封江冉给“请”走了。 等封江冉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之中，燕清羽立马就卸了伪装，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 姜云简从手提袋中将小蛋糕拿出来，问：“要现在吃吗？” 燕清羽：“要。” 姜云简帮他拆开包装，又拿过他手中的保温杯，将小蛋糕递给燕清羽。 小蛋糕底部的托盘像个天然的小碗，似乎就是为了方便在外边没有桌子的情况下吃，甜度也控制得刚好，和做奶茶的甜度控制显然不是一个熟悉度。 燕清羽吃了两口，心情都好了不少，随口问姜云简：“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我明明只给了你餐厅的定位。” 姜云简沉默了会儿才实诚回答：“从你出餐厅开始，我就一直在尾随你。” 燕清羽偏头看向他：“你这不也挺变态的？” 姜云简低头没说话。 这时他其实可以用只是担心安危来辩解，但他什么都没说，默认了这个“变态”的人设。 燕清羽看了他一会儿，收回视线，继续吃蛋糕。 等燕清羽把蛋糕吃完，程洋也回来了。 程洋向姜云简汇报：“老板，我已经目送那个封江冉离开中央大街范围了。” 姜云简：“嗯。” 程洋观察得出姜云简和燕清羽心情都还不错，忍不住问：“所以，老板，小先生，你们今晚到底又在玩什么奇怪的play？” 燕清羽捧着保温杯抬头，疑惑：“什么paly？” 程洋：“嗯……比如老板特地停止加班来看您和别人约会。” 燕清羽知道姜云简是特意来的，但只以为是正好他今天工作忙完了顺道来，没想到还是特意停止了加班。 他看向姜云简：“你比我以为的还变态。” 姜云简目移，没敢回话。 燕清羽本来就是随口一说，又喝了口奶茶才给程洋回复：“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 程洋闭嘴不问了。 行叭，母单打工人理解不了老板和老板家属的奇怪情趣。 等燕清羽把奶茶也喝完了，姜云简才问：“要回家，还是想再走走？” 燕清羽：“回家。这里太吵了。” 姜云简：“好。” 姜云简安排程洋带路回停车场，同时给陈叔发了消息，让陈叔煮点粥给燕清羽当作宵夜。 完全不用燕清羽主动说些什么，姜云简就把一切都给安排得足够妥当。 燕清羽回到车上，只需要舒舒服服地享受此刻的安静，等着回家。 但总有个不长眼的人来打扰他。 封江冉接连又发了几条消息，倒是没有趁机说什么姜云简的坏话，而是问了下次他什么时候有空，有机会地话想再约他出门。 燕清羽直接把要去G市的消息透给封江冉。 【羽毛：一月十号之后我和云简要去G市度假，下一次有时间……可能得等过年以后了】 按照正常没和封江冉深入接触过的时间线，这时候的燕清羽是不知道封江冉外公外婆家的事情的。 封江冉那边也果然发来了很诧异似的回复。 【普信渣男：G市？那真是太巧了，我外公外婆都在G市，我只要在国内，春节都会去G市的】 【普信渣男：封家在G市也是有名的世家，到时候我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羽毛：真的吗？那太好啦】 【羽毛：那就等去了G市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约吧～】 【封江冉：好，我们到时候见】 封江冉发完最后一条消息，熄灭手机屏幕，从车内的小格子里抽出一根烟，点燃。 星点火光若隐若现，他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间神色晦暗，脑海中不自觉闪出的，是今天晚上刚出餐厅时，燕清羽站在路灯下清浅的笑。 那个笑容，带着根本就来不及收敛的疏离。 以前燕清羽明明是总追在他的身后，接受他的一切邀约和好意，每天都傻乐呵的蠢货，只要他随便勾勾手，就能把人牢牢绑在身边。 偏偏杀出了那个什么姜云简。 一个变态控制狂而已，要不是燕清羽是个连心眼子都找不到的实心笨蛋，怎么可能会那么快就疏远他？ 燕清羽本来就该围着他转，而不是一次又一次因为那个姜云简拒绝他。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封江冉烦躁地将烟头摁进了车内烟灰缸上。 而这时，一通备注为“小信”的电话响起。 封江冉的负面表情一扫而空：“小信？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 对面的声音放得轻柔，撒娇似的：“没事，只是今天平安夜，我想着对江冉哥一定很重要，来给你说一声平安夜快乐。” 封江冉眼神温柔到极致：“小信真是有心了。” 对面试探性地问：“对了江冉哥，我听说今晚你约了清羽哥出门？你们今天一定玩得很开心吧。” 说到这，对面的声音又低落许多：“真是羡慕清羽哥，能和你一起出门。不像我，最近总是只能待在病房里，不然就会给你们添麻烦。” 封江冉安慰：“你别这么想，先天性心脏病也不是你想的。再等我一段时间，我一定让你好起来。” 对面的声音依旧低沉：“可是……可是清羽哥会愿意把心脏给我吗？虽然他是这么多年唯一能和我配型的……” 封江冉眸色微闪，温和地安抚他：“别担心，小羽心地善良，他当然会愿意的。只不过现在他被姜家那边缠住了，可能还需要点时间来让他看清姜家那个姜云简的真面目。” 封江冉脑海中逐渐出现一个成型的计划，继续说：“小信，下个月你陪我一起去一趟G市吧？” 对面的声音疑惑：“是去那边过年吗？” 封江冉：“嗯。小羽他下个月十号会去G市，封家在是G市的第一世家，在那边我们更有机会让小羽认清应该跟谁走。” “正好你不是一直很想和小羽见个面，真正认识一下吗？到时候可以找个机会，让你们正式见一面。” 对面的“小信”似乎一下子雀跃起来：“好呀。那到时候江冉哥你来接我吧～我和你一起过去！” 封江冉眉间笑意更是温柔：“好。那你这几天乖乖养病，可不要折腾得心脏病又犯了。” “知道啦。上次只是因为程家出事的消息，一时被刺激到了……不过有江冉哥第一时间赶回国来陪我，我已经好多了！” 封江冉：“那你先好好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明天我去陪你过圣诞。” “好～那我就在病房里等着江冉哥啦。” 封江冉：“嗯。明天见。” 等对面也回了“明天见”以后，封江冉才放下手机，看到身侧烟灰缸上的烟头，面对小信独有的真切温柔收敛，眸间暗芒闪过。 以前燕清羽明明那么喜欢他，这么多年的感情绝对不是他去姜家区区几个月可以抹除的。 等去G市，让燕清羽得知他身边有人了，想必燕清羽也没办法那么坦然地待在那个姜云简身边了。 第52章 一月九日, 准备到G市度假的前一天。 姜云简赶在这天下班之前，把要紧的工作全部处理完, 在这小半个月的时间里难得准点下班。 ——只为了回家帮燕清羽收拾行李箱。 燕清羽盘坐在床沿边，手里还捧着保温杯在喝药，看着姜云简操纵轮椅在他房间里有条不紊地跑来跑去。 他还没到不能自己收拾行李的地步，但是有上一次出门，见证姜云简的极致空间利用术，燕清羽决定不为难自己。 自愿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这次出门时间比较长，姜云简安排了人提前去G市的别墅打扫和购置衣服、日用品, 也不需要带太多东西过去, 只把一些燕清羽自己用习惯了的带过去。 譬如他的睡衣、家居服和毛绒睡袍。 姜云简一一折叠好, 塞进架在凳子上的行李箱里，把空间利用得严丝合缝。 燕清羽叼着吸管看了看，觉得不妥：“你别塞那么满，不然到那边了我又不知道从哪拿起。” 姜云简：“没事。我再帮你放出来就行。” 简直就是个贤夫良父。 燕清羽心安理得地不管了。 姜云简又问：“你还有什么想带的吗？你觉得用惯了不想新买的东西。” 燕清羽想了想：“把那瓶熏香精油也带去吧。” 从姜云简那里拿到香薰之后，燕清羽用得很珍惜，现在还剩了小半瓶。 姜云简：“好。你放哪儿了？” 燕清羽起身：“在卫生间，我去拿。” 他穿上棉拖, 漫步走到卫生间，从镜子后面的柜子里拿出那瓶香薰。 合上镜子时, 他顺便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这小半个月里他也没剪过头发，发尾比之前长了许多, 日常在家时也会拿发绳绑成一个小揪。 为此姜云简最近给他买了不少发绳，他今天用的就是一个带蝴蝶结装饰的发绳, 搭上毛茸茸的睡袍，看着还是很可爱的。 燕清羽又戳了戳自己的脸颊。 脸好像也圆了点。 来姜家之后，陈叔总是变着法子给他投喂, 还有各种滋补的中药，被养得太精细了。 房间的姜云简等了会儿没等到他出来，操纵轮椅过来问：“怎么了？是没找到吗？” 燕清羽放下手：“没事。就是感觉好像这几天长胖了点。” 姜云简抬头认真地观察会儿：“是比之前圆了点。不过还是太瘦了，还得再多长点肉。” 燕清羽图穷匕见：“可以不喝药了吧？” 姜云简果断：“不行。至少还得喝一个月。” 燕清羽不说话了，把香薰丢给姜云简，就回到床上盘腿抱起他的保温杯继续喝药。 像是在闹小脾气，但也知道这是为了他自己的身体好，最后还得乖乖听话。 在燕清羽没有意识到的日常间，他私底下的性子越来越鲜活了。 姜云简抱着香薰回到行李箱前，主动找了个能让燕清羽开心点的话题：“等明年开春，你身体养好一些了，我带你出国去见见那位香薰调配师。” 燕清羽心情恢复了不少，但应得矜持：“嗯。” 姜云简把香薰严实包好，放进行李箱里，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想带的？没有我就合上了。” 燕清羽又想了想，摇头：“没有了。” “行。”姜云简把行李箱合起来，“到那边要是缺什么再和我说，带你出去买，或者让程洋去买都行。” 燕清羽：“嗯。” 姜云简把空了的保温杯一起拿上，离开了燕清羽的房间。 到了第二天一早，姜云简又来敲门叫他起床。 燕清羽打着哈欠过来开门，头发乱糟糟的，睡衣领口都没整理。 姜云简指尖搭在按钮上顿了顿才开口：“该吃早饭了。飞机是中午的，吃完早饭休息会儿就可以去机场了。” “噢。”燕清羽睡眼惺忪地应一声，转身回屋，门都没关，又扑进软和的床铺里去了。 每次非周末的时间段，要他早起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姜云简很有先见之明地用了那辆屋内专用轮椅，进屋关上门，到衣帽间帮燕清羽把衣服拿出来：“快起床了，不然早饭该凉了。” 燕清羽不情不愿地再一次坐起，看到姜云简精神状态良好，就忍不住问：“你到底是怎么做到天天这么早起的？” 在他的印象里，姜云简就没有晚于八点起床的时候。 姜云简没有明确回答：“习惯了。” 燕清羽又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到卫生间去洗漱。 等再出来的时候，姜云简和行李箱都不在房间里了，应该是他安排了佣人提前把东西搬下去。 燕清羽换好衣服，汲着棉拖慢吞吞走楼梯下楼，到二楼时正好看见姜云简从那个画室里出来，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眸间阴郁冰冷。 燕清羽歪了歪头：“姜云简？” 姜云简注意到他，顿了顿，从刚才冷冰冰的状态中脱离：“怎么了？” 燕清羽：“你怎么了？我看你刚才状态不大好。” 姜云简视线略有闪躲：“没事。处理了一点琐事。” 燕清羽离得比较远，没看清，以为他是处理了什么工作上的琐事。 工作确实容易让人苦大仇深。 燕清羽没再多问，转头走下楼。 姜云简松了口气，整理袖口，遮掩住手腕上一道细小的伤口，转身驶向电梯。 吃完早餐后，燕清羽才完全清醒过来，坐在院子里看佣人们扫雪。 姜云简操纵轮椅过来，给他盖了个毯子：“小心别着凉了。” 燕清羽老老实实盖上，又犯起困来，打个哈欠问：“什么时候出门？” 姜云简低头看一眼时间：“等谢华良过来就可以走了。” 燕清羽：“谢华良不是就在隔壁吗？” 姜云简：“昨天他回谢家去和他哥嫂吃了顿饭，顺道住了一晚。我让程洋去接他过来了。” 燕清羽没再说话，缩在毯子里看雪。 在他等到快睡着的时候，谢华良和程洋才终于到门口。 姜云简叫醒他：“他们来了，我们走吧。” 燕清羽打了个哈欠，勉强清醒些，睁眼往门口看去，就看见谢华良远远地笑着和他打招呼。 乍一看怪欠的。 燕清羽起身走向车边，先站在靠副驾驶的这一侧，等姜云简先上车。 他顺便抱怨：“你们好慢啊。” 谢华良还笑得灿烂：“路上有点堵车，不过反正也还来得及啦。而且我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燕清羽没理，不觉得谢华良能带来什么正经好消息。 但谢华良这次还真是正经消息：“是嫂子让我给你带的，说是A大美院那边组织了个寒假采风，设计班也会去。听说你们去G市，她和美院的老师们也推荐了G市。” 燕清羽抬眼看向他。 谢华良笑眯眯地继续：“后续就是A大美院采纳了这个建议，你要是有需要，嫂子说可以把带队老师推给你。” 燕清羽问：“清雅姐怎么不直接和我说？” 谢华良：“她昨晚收到消息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怕打扰你睡觉，就让我顺便捎个信给你。” 燕清羽回了个“哦”算作知道了，听到姜云简那边的关车门声，也转身上车。 别墅离机场比较远，程洋他们过来时耽误了一点时间，但还是卡着点平稳地上了飞机。 姜云简让程洋订的是头等舱，程洋还顺便自行加了个条件，订的双人位，相当于是个双人床。 姜云简坐在机场的机上轮椅，看着明显不宽的区域，有些尴尬：“抱歉，我没想到程洋订的是双人位……你要是介意，我可以去沙发那边坐。” 燕清羽无所谓：“双人位就双人位，反正都是领了证的，没什么好介意的。” A市到G市的飞机只有不到四个小时，燕清羽懒得换睡衣，脱了外套和毛衣，到床的里侧躺下，抖抖被子把自己裹进去。 还得是躺着睡舒服。 燕清羽往里侧的角落又缩了缩，看到姜云简还坐在轮椅上，疑惑：“你不来吗？等会空姐就要来收你轮椅了。” 说到“轮椅”，他又想到姜云简奇奇怪怪的坚持，闭眼翻身：“放心吧，我不看你。” 他侧躺在床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话里若有似无的邀请意味。 姜云简在克制和躺着克制中选择了后者。 机上轮椅和位置的高度是齐平的，姜云简撑着轮椅边缘坐在了床位上，小心翼翼地躺下。 燕清羽困得很，翻身过去以后没多会儿就睡熟了，只留下姜云简熟悉的平稳气息声，和近在咫尺，独属于燕清羽身上的浅淡香气。 自从双腿残废以后，姜云简的睡眠质量一直都很差，也很少能有真正安心睡着的时候。 这也导致他经常早上情绪起伏波动很大，必须要更早地起床，以确保更早地清醒。 只有燕清羽的气味和气息声，能给姜云简片刻的安宁。 始终紧绷情绪的姜云简在不知不觉中，也闭上眼，浅浅地睡着。 直到飞机因为落地而产生一瞬颠簸，姜云简才重新睁眼，第一时间感觉到怀里好像多了点什么。 他愣了愣，微低头，看见了怀里睡眼惺忪的燕清羽。 而燕清羽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伸到了他衣服里面。 燕清羽还没清醒，感觉手上的触感有点怪怪的，和家里的玩偶不一样，下意识摸了两把，就感觉到忽然收缩绷紧的弧度。 他迷迷糊糊地低头看了眼。 哦，原来是姜云简的腹肌。 怪不得刚刚他做梦梦到了蜂蜜小面包。 燕清羽又戳了两下。 虽然这个不能吃，但手感还蛮不错的。 第53章 姜云简扣住了燕清羽的手腕, 嗓音微哑：“别摸了。” 燕清羽：“嗷。” 他乖乖地收回手，伸了个懒腰坐起身, 完全没意识到刚刚的行为有多么“不妥”。 在这方面的事情上，燕清羽似乎总是格外地坦然且无感。 他没管姜云简是个什么状态，自己先下床去洗手间洗脸，也给足姜云简回到轮椅上的时间。 等他湿哒哒回来时，姜云简已经穿好衣服坐回轮椅上了。 他看到燕清羽脸上还滑落着水珠，皱眉：“怎么没擦干？” 燕清羽辩解：“洗手池没纸巾。” 姜云简从口袋拿出一包随身带的纸巾，抽出一张递给燕清羽。 燕清羽接过来擦脸。 姜云简又掏出一支护手霜：“G市最近比较干, 要来点吗？” 燕清羽接过来擦手。 接着姜云简又掏出一颗薄荷糖和一个发绳。 燕清羽忍不住了：“你兜里到底装了多少东西？” 姜云简把兜里的创口贴、碘伏棉签、便携湿巾、润唇膏等等琐碎的小东西都掏出来展示给燕清羽看。 燕清羽：“你天天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cos哆啦A梦吗？ 姜云简答得朴素：“以备不时之需。” 燕清羽：“那你就不能背个包吗？” 姜云简：“背包有点破坏我的气质。” 燕清羽：“……” 从大号口袋里掏出这么多零碎玩意, 就不破坏气质了吗？ 燕清羽不理解但尊重, 顺走了一片湿巾，在飞机停稳后推着姜云简下飞机。 G市比A市要暖和得多，最近又是大晴天，燕清羽穿着羽绒下飞机，没走两步就觉得有点热。 他直接脱了外套，丢给姜云简抱着：“好热，你帮我拿。” 姜云简任劳任怨：“好。等会要是冷了记得和我说, 不要着凉了。” 燕清羽：“知道了。” 他推着姜云简，下飞机时就见到了推着姜云简自己轮椅的陈叔。 等姜云简换好轮椅, 燕清羽按照机场内的指示牌，推着他去到停车场, 和先一步到停车场内找车的程洋汇合。 燕清羽没看到谢华良，问：“谢华良人呢？” 程洋：“他去看托运行李了, 晚点会和季司他们一起过去。” 季司和陈叔都是昨天的飞机，提前到这边来给他们做准备，季司也安排好了今天来帮忙搬运行李的佣人。 燕清羽没再管, 上车去到了姜云简在G市的别墅。 或许是不常来住，姜云简买在这边的别墅比较偏，但胜在足够清净，是位于半山腰上的独栋庄园，很适合要养身体的燕清羽。 程洋将车停在庄园门口：“从门口走到别墅还要五分钟，小先生是想顺路走走看看环境，还是我直接把车停在别墅门口？” 燕清羽看向车窗外的景致：“这边这么大？” 程洋笑着介绍：“嗯。这边算是一个公馆庄园，平时没人住的时候，部分区域会开放成度假区。基本设施都有，泳池、花园、小型电影院什么的。” 燕家没有这么大的财力，而且前几世燕清羽一直都待在寸土寸金的A市，以前只试过成为开放公馆的客人，还没试过当一个公馆的主人。 燕清羽十动然拒：“停别墅门口，今天不想动。” 反正还要在这边住一个月，什么时候有兴致了再去逛都不迟。 程洋将车开到了别墅门口：“小先生先和老板上去吧，行李的等会我去接应，到了就给你们搬上去。” 燕清羽：“嗯。” 他下车站在门口，往别墅里边看。 说是别墅，其实应该算是公馆核心建筑，采取的是欧式城堡建筑风格，分了东楼西楼和中央区域。 东楼属于主楼，也是不对外开放的区域，在G市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就住在公馆东楼。 一时之间燕清羽都分不清究竟是跨大半个国土来度假，还是到了什么姜家的老宅。 姜云简操纵轮椅来到燕清羽身侧：“走吧，我先带你进去认认路。” 燕清羽跟在姜云简身后，先去的也是东楼。 和姜家别墅一样，这边进门有方便轮椅的小坡，上楼有设置有无障碍按钮的电梯。 这边的楼层还比姜家别墅多，一共有六楼，主次卧就设置在六楼顶楼，独占一层，有点像酒店里两房的总统套房，只不过布置风格很有民国的感觉。 燕清羽四处看了眼，还挺喜欢这种布置的。 姜云简陪他看：“主卧里已经铺好了地毯，你可以直接住主卧。” 燕清羽推开主卧房门，入眼的就是和在姜家别墅同款的地毯，床上已经放好提前打包过来的玩偶，阳台门大开着，午后的阳光倾洒入室。 G市的室内完全不需要开暖气，只要天晴无风，便是一月初，穿着毛绒睡袍待在家里已经足够舒适。 燕清羽把羽绒服挂到了旁边衣帽架上，对这个房间很满意。 他问：“谢华良他们住在哪里？” 姜云简：“程洋，谢华良和陈叔都住在楼下的客房，有什么需要可以直接打电话，或者下楼去找。一日三餐和你的药我会让陈叔直接送到这层来。或者如果你想，也可以去一楼的大餐厅吃。” 燕清羽懒得折腾：“除了春节可以热闹点，其他时候还是送上来吧。” 姜云简：“行。还要下去看看吗？或者先休整一下，等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 燕清羽：“楼下还有什么？” 姜云简：“乐室画室，还有书房什么的。” 燕清羽：“下去看看吧。” 姜云简应了声“好”，带燕清羽先去了四楼。 乐室和画室都布置在四楼，乐室就是和姜家别墅差不多的隔音钢琴房，为免燕清羽对音质不满意，钢琴选的还是之前燕清羽发给过程洋的牌子。 画室则和家里那个二楼的画室不太一样，也是阳光明媚，放了画架和颜料，更类似于顶楼花房的小画室，只不过还空空荡荡的，除了材料什么都没有。 燕清羽看一圈，没什么兴致，继续往楼下去。 三楼主要就是书房——或者说，整层楼都相当于是一个小型的家庭图书馆。 三楼基本被打通，一整层楼都是藏书阁，还划分了不同的藏书区域，布置有一个小小的阅读区。 燕清羽很难得地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燕清羽：“G市真的不是你们姜家的什么祖宅老家所在？” 这布置，不常来真是可惜了。 姜云简：“我母亲本来确实有晚年搬到G市来住的打算，这个庄园就是我父亲买下布置的。他们离世后，我就把这里改成了半开放式的庄园。” 闲暇的时候还能收回点维护费。 姜云简继续补充：“西楼也有个小图书室，这边的书会和西楼的书轮换，所以也不会浪费。” 燕清羽了然，走近了一个书架。 上学那会儿他还是很爱看书的，各种领域各种风格的书大都涉猎过，大学毕业后就因为每一世的种种事情给耽搁了，细数下来都有很长时间没有好好看过一本书了。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他身侧：“你要是有什么想看的，可以随时拿来看。那边的小吧台也是随时开放的，你可以自己做点喝的，或者让陈叔来给你做。” 这样配套全面的设施，燕清羽觉得他这段时间完全都不用出门了。 他在几个书架间逛了一圈，忽然发现在这层图书阁的角落，还有个门，门上挂了锁。 燕清羽疑惑：“这里面是什么？” 姜云简目光微闪，回答：“没什么，一个闲置的空房间。” 燕清羽不解：“空房间为什么要上锁？” 姜云简：“可能就是因为没什么用，锁上也省心。” 燕清羽没管了。 他本来就是随口一问，没什么特殊的很快也就失去了兴致。 二楼和一楼大厅没什么特别的，主要是平时主人“在家”时的待客区域，燕清羽没兴趣逛，回到房间等午饭。 姜云简陪着他回到了顶楼，没多会儿陈叔就送来午饭，程洋和季司也把他们的行李都送了上来。 吃完午饭以后，姜云简就到燕清羽住的房间，帮燕清羽再把行李箱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放好。 燕清羽就和昨晚看姜云简收东西一样，捧着保温杯盘腿坐在床上，顺便低头拿手机给封江冉发了条消息。 【羽毛：江冉哥，我到G市啦】 【普信渣男：好，我过两天也回去，到时候再给你介绍一位朋友】 燕清羽看到后半句，轻挑眉梢。 他本来以为还需要给封江冉多一点刺激，没想到才刚到G市，这封江冉就已经忍不住了上钩了。 燕清羽低头继续打字。 【羽毛：好啊，那就到时候见啦。】 【普信渣男：嗯，到时候见】 燕清羽退出聊天界面，将手机丢到一边，脸上没什么情绪变化，但状态放松了很多，是心情明媚的表现。 姜云简第一次见他在喝药的时候这么开心。 他问：“什么事突然这么开心？” 燕清羽心情好，顺口回复：“那个普信渣男上钩了。这个月应该能有好戏看了。” 姜云简疑惑：“普信渣男？” “哦，说顺口了。”燕清羽，“就是封江冉。” 这下心情明媚的就轮到姜云简了。 第54章 姜云简帮燕清羽收拾完东西：“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东西？” 燕清羽懒得看, 把保温杯搁在床边：“缺了再说吧。我好困。” 姜云简完全纵容他：“行。那你先休息，缺东西就找我或者程洋。” 他把床头柜上的保温杯捎上, 临走前还确认了眼燕清羽的睡姿，看他没有蒙头睡，这才放心地离开，坐电梯去了五楼。 五楼也有个单独的客厅，程洋、谢华良和陈叔都在客厅聊天。 看见姜云简下来，陈叔起身拿过他手里的保温杯，问：“小先生还有什么需要吗？” 姜云简：“暂时不用。他在午休。一个半小时后要是他还没醒, 你上去叫一下他。” 陈叔：“好的家主。” 陈叔拿着保温杯去清洗, 程洋也来找姜云简汇报：“老板, 你让我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你要去检查看看不？” 姜云简：“嗯。” 姜云简和程洋坐电梯回到了三楼的图书层，一路走到不久前，和燕清羽说“闲置”的那个小房间前。 程洋拿钥匙开门，小房间里昏暗得就像个仓库，没有窗户，潮湿阴暗, 甚至灯都是坏的。 透过屋外洒进去的星点光亮，才勉强能看清里面简陋朴素的布置。 一张木板床、一把椅子、一张木桌子, 还有一个简陋的木柜子。 木柜子敞开着，放了一个很显眼的医药箱, 还有手铐和锁链。 像是非常古旧的破烂小房间。 ——更像是关押凶恶犯人的监狱。 就连程洋都觉得这样的环境有点瘆得慌。 程洋：“老板啊，你真不考虑在二楼弄吗？这个房间真的太阴暗了, 我都怕你在里面待着的话，容易被不干不净的东西上身。” 姜云简瞥向他：“你不是无神论者吗？” 程洋：“偶尔信一下嘛。” 姜云简：“。” 姜云简：“不用了，这里就很好。” 他不需要明亮的地方。 这样阴暗的牢笼才适合他。 程洋把其中一把钥匙递给姜云简：“这边过阵子可能会经常下雨, 云简你……自己悠着吧。” 他没有称呼姜云简为老板，就是代表在以好友的身份给他提醒和建议。 程洋是最了解姜云简病情的人。 或许表面上，他看起来除了面对外人时冷冰冰了点，完全不像不正常的人，可他是实打实的患有精神病。 发病的时候整个人会变得很狂躁，乱砸乱摔，甚至想伤人，想见血。 刚患病抗拒吃药的那段时间里，姜云简就伤了不少他原来的秘书助理，那些人也在事后不敢继续任职，拿了姜云简高额的补偿金去了国外。 仔细算下来的话，程洋是姜云简的第五任助理了。 本来程洋是准备毕业回到自家公司继承家业的，见姜云简状态越来越糟糕，于心不忍，这才到姜云简身边来当助理。 姜云简甚至是在燕清羽大三，那个封江冉出国以后，才开始同意吃药。 可是他的精神病症太罕见了，平时几乎看不出什么问题，甚至能继续在商业战场中运筹帷幄。 包括谢华良在内的所有医生都说，他是心理问题诱发的精神病。 只有在情绪起伏过大，和阴雨天这样的气候时，他才会失控，必须依靠过量的药物来控制。 可他吃的药终究不是对症下药，到后期容易产生抗性，或是什么更严重的后遗症，比如药物成瘾，比如躁狂加重，药物失效。 所以除非是要外出见人，大部分时候姜云简还是不太会吃药，而是把自己关在一个小房间里，生生扛过发病的状态。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自己和程洋两个人 ，这个房间就是姜云简给自己以备不时之需用的。 他接过程洋递来的钥匙，叮嘱：“阴雨天会降温，到时候你记得照看好清羽。” 程洋：“知道了知道了。我会记得帮你照看好小先生的，你也别忘了照看好你自己。” 姜云简没回话。 他要是照看得好他自己，也不会出此下策了。 姜云简重新把房间锁起来，结束了这个话题，操纵轮椅上楼。 — 一个半小时后，燕清羽准时被陈叔叫起来。 午觉睡的时间太长容易头疼，在没生病的时候，他的午休时间基本都被固定在一个半小时。 燕清羽伸个懒腰坐起身，有点奇怪：“姜云简呢？” 平时叫他起床的活，基本都是姜云简包揽的。 陈叔笑着说：“家主正在楼下厨房，试着给您做下午茶呢。” 燕清羽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姜云简在给我做下午茶？” 陈叔：“嗯。家主也是一时兴起，想试试看。不过他特别吩咐了我先不要和您说来着，怕到时候没做好。” 很显然，拥有深厚资历的陈叔，偶尔也不会完全听从姜云简的吩咐。 陈叔额外多透了点底：“在上任家主和夫人还在世的时候，家主时不时会亲自下厨，想来小先生应该还是能期待一下。” 燕清羽想象不出姜云简进厨房的样子，他总觉得按照姜云简对外表现出来的性格，比较像是会炸厨房的样子。 他问：“姜云简的厨艺很好吗？” 陈叔笑着点头：“家主在厨艺方面很有天赋。” 燕清羽：“那之前怎么没见他做过？” 陈叔：“之前家主是考虑过的。只是家主他口味偏辣，会做的菜大多也比较重口，他怕对您的胃不好。” 燕清羽还真不知道这回事儿。 他来姜家以后，餐桌上吃的都是陈叔做的粤系菜色，主打一个清淡养胃，姜云简也始终如常地陪着他一起吃，他还以为姜云简的口味也是偏清淡口的。 不过仔细一想，按照姜云简表现出来的，生怕他哪天想不开作践自己身体的模样，为防万一不让餐桌上出现丁点他不能吃的东西，也非常合理。 燕清羽掀被子下床，问：“姜云简在哪楼的厨房？” 陈叔：“就在五楼，五楼有个比较大的厨房。小先生要去找家主吗？” 燕清羽：“嗯，看看。” 看看世家圈里让人闻风丧胆的姜家家主，在厨房里是个什么样子的。 陈叔眨眨眼睛：“那您可千万别说是我和您说的。” 燕清羽面不改色：“嗯。我只是找谢华良的时候路过厨房。” 陈叔忍不住笑了：“那您也记得穿好衣服，我去找程洋少爷制造不在场证明了。” 陈叔转身离开，燕清羽套上毛绒睡袍，穿上棉拖，随意抓了两把乱糟糟的头发就坐电梯下楼了。 陈叔和程洋都不在客厅，看起来这个不在场证明制造的范围还挺广。 谢华良人也不知道在哪，燕清羽就一路游荡到了厨房门口。 姜云简这会儿正好背对着厨房门口，坐得也比较里面，燕清羽能清晰看到他的动作，而姜云简注意不到他。 燕清羽双手抱胸，倚在门框边，看着厨房内如临大敌情绪紧绷的姜云简。 如果不是摆在姜云简面前的，是一个小小的称重仪器，拿在他手里的是一袋白砂糖和一把小小的调料勺子，就他那严肃认真的神情，还真会让人误以为是在做什么重大的科学实验。 ……他也没脆弱到多吃一点糖就会嗝屁的地步吧？ 燕清羽有些无奈，忽然开口：“你做什么呢？”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姜云简被吓了一跳，手一抖，一整勺的糖就结结实实全进了小量杯里。 姜云简若无其事地放下糖袋和小勺，镇定自若似的调转轮椅转身：“你醒了？怎么到厨房来了，是饿了吗？” 燕清羽用了和陈叔“对好”的说辞：“找谢华良，没找到，正好路过。” 姜云简试图转移话题：“谢华良他去庄园里闲逛了，你是有什么事找他吗？” “没什么要紧事。”燕清羽把话题兜了回来，“你在干什么？” 姜云简才刚开始准备材料，没好意思说：“……没什么。” 燕清羽没放过他，走到姜云简刚才在的中岛台，看见了放在旁边的手写版慕斯蛋糕食谱。 他还特意拿起了念了一遍小标题：“低糖版慕斯蛋糕配方……？” 燕清羽装作刚知道的模样，扭头看向姜云简：“你在做蛋糕？” 姜云简只好承认：“嗯……想试试看。要是能成功的话正好可以让你晚上吃到。” 燕清羽放下配方，看到旁边的果篮里放着洗好了的草莓，拿起一颗咬了一口，有点酸。 他把剩下半颗吃完，又往那个小量杯里多加了一勺糖：“草莓好酸，糖多加点。” 姜云简还有点担心：“会不会加太多了？配方里说糖只要15g就行。” 燕清羽看了眼小秤，他多加一勺现在也就20g的糖。 正常的草莓慕斯蛋糕都要放30g。 燕清羽又拿起一个草莓，慢条斯理摘掉草莓叶，语气平淡：“又不是天天吃那么甜。我只是身体不好，不是玻璃娃娃。” 说完，燕清羽把草莓递到了姜云简嘴边：“张嘴。” 姜云简愣了愣，下意识听从指令张开嘴，随后就被塞了一颗红彤彤的大草莓。 等姜云简咬了一口自己拿住，燕清羽才收回手直起身：“酸不酸？” 姜云简满脑子都是燕清羽喂他吃草莓了，味都没品出来就回答：“很甜。” 燕清羽：“？” 燕清羽不信邪，又吃了一颗——明明就是酸的！ 怎么这草莓还看人下菜碟的？ 姜云简见状回过神来，草莓清香的酸味占据了他的味蕾。 他面不改色地改口：“好像是有点酸。” 第55章 姜云简最后还是遵循燕清羽的意见, 加了正常量的糖。 燕清羽从冰箱里又找了一盒蓝莓出来洗了吃。 这蓝莓买的就比草莓甜多了，一点酸味都没有。 他待在厨房里没走, 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一边吃蓝莓一边看姜云简忙碌着做蛋糕。 姜云简准备材料到碾碎饼干的步骤都很自然流畅，看得出来以前确实没少下厨房，但是到饼干碎放到磨具里之后，步骤就出现了卡壳。 眼见着姜云简就要直接将饼干碎压平，燕清羽为了自己的食用体验，提醒：“你还没放黄油。” 姜云简动作停顿, 回去看了眼配方, 还真把黄油的步骤给漏了。 姜云简：“……抱歉, 我马上弄。” 他操纵轮椅去操作台，眼见着又要拿出称来精准取量，燕清羽站起身，抽纸擦掉手上洗水果留下的水渍，先姜云简一步把黄油拿了过来。 他凭感觉切成适量的小块，丢进小碗里，隔热水加热融化。 姜云简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 愣了愣：“你也会做甜品吗？” 燕清羽关注着黄油融化的状态，头也没抬地回答：“妈妈去世后, 我要是想吃只能自己做，久了就记得了。” 平淡无奇的语气却像是一根木刺, 扎进姜云简心脏最柔软的一处。 姜云简低下头，嗓音干涩：“抱歉……” 燕清羽疑惑抬头：“你又道什么歉？” 姜云简没回答, 燕清羽也没追问，使唤他继续去干活：“还愣着做什么？饼干底我弄，你去把慕斯做了, 等会儿冻还要冻好久，磨磨蹭蹭的你还想让我当宵夜吃不成？” 姜云简听话转身，去做蛋糕的慕斯液。 结果没过多会儿，燕清羽又听到背后一阵乒铃乓啷，回头就见姜云简把泡着吉利丁片的小碗给打翻了，水洒一地。 姜云简手里还捧着另一个装了草莓的碗，躲过了飞溅的水，坐在那摊狼藉前，像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时没敢吭声。 燕清羽：“……？” 燕清羽：“你到底是做蛋糕呢还是捣乱呢？” 姜云简低头，第三次道歉：“抱歉，我……有点紧张。” 燕清羽迷惑：“？” 燕清羽：“你紧张什么？我还能吃了你啊。” 姜云简又不吭声了。 燕清羽都懒得再理他，随手把地上的狼藉给收拾干净，又从柜子里找了吉利丁片，重新泡上，回去继续做他的饼干底。 姜云简也乖乖地继续做他的慕斯液。 但是在燕清羽混合压实好饼干底，端着模具准备放进冰箱的时候，就看见切草莓的姜云简一个走神，把自己的手当草莓划了一刀。 燕清羽：“……” 燕清羽没脾气了。 说他不擅长下厨吧，这准备过程流畅娴熟，也没少下厨房。说他精通厨艺吧，就这么一个慕斯液都做得意外连连。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燕清羽才是那个传闻里就让人闻风丧胆的阎罗王呢。 燕清羽关上冰箱门：“我去找陈叔拿药箱，你坐那别再动了。” 未免等会儿姜云简又把刀给打翻捅到哪儿，出去前他还特地走过去先把刀收好。 姜云简还企图解释：“就是不小心划了一下……不深的，晚点自己就愈合了，不需要处理。” 燕清羽看一眼他还在汩汩冒血的手指：“你管这叫晚点就能愈合了？” 姜云简这次是没话说了。 燕清羽去客厅找到陈叔，来的时候空空荡荡的客厅这会儿又坐满了，陈叔、程洋和谢华良三个人都在。 燕清羽疑惑：“谢华良？姜云简不是说你去庄园里逛了吗？” 谢华良嬉皮笑脸：“这不是听说今天你和云简要一起做蛋糕，来看看有没有可能蹭上一个见者有份。” 和姜云简一起做蛋糕这事纯粹是燕清羽的临时起意，他扫向了陈叔和程洋的方向，发现程洋目光躲闪。 程洋躲无可躲，轻咳一声：“我就是正好路过看了一眼。” 这借口可真是熟悉。 陈叔比他们要沉稳靠谱得多，起身问燕清羽：“小先生忽然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燕清羽：“嗯。这边有药箱吗？” 陈叔立马紧张：“是您哪里受伤了吗？” 燕清羽：“我没事。姜云简切伤了手，给他拿的。” 陈叔放心了：“那就好。” 燕清羽今天第三次迷惑：“？” 陈叔轻咳一声，反应过来：“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小先生您没事就好。我这就去给您拿药箱。” 陈叔从客厅茶几上拿出一个药箱，递给了燕清羽。 燕清羽拎着药箱回去，就见姜云简还真乖乖的一动没动，左手食指的血都滴到衣服上了。 “……你就不知道先找东西捂一捂吗？”燕清羽无奈了。 他拿着药箱走过去，半跪在姜云简面前，先用纱布帮姜云简止血。 燕清羽没有特意放轻什么力道，纱布按在伤口上时，姜云简的手明显动了动。 他抬眼看向姜云简：“疼？” 姜云简低垂眼睫：“不疼。” 燕清羽手上动作没停，力道没减：“嗯。疼了也忍着。” 姜云简：“。” 姜云简：“噢。” 燕清羽利落地止完血，用碘伏简单消毒，看着伤口不深，只是划得太结实了，不像是寻常做菜不小心切到，血渗出来都还要点时间。 他从药箱里翻出创可贴，严严实实地贴了上去。 “好了。”燕清羽收拾好药箱站起身，把药箱塞给姜云简，“剩下的你别做了，一边玩去，我自己来。” 姜云简试图挣扎：“我可以的……刚才只是走神了。” 燕清羽：“手上拿着刀都能走神，你觉得你这话有信服力吗？” 姜云简没回答，但也没走，就坐在原地，像个倔脾气。 燕清羽不理解：“就是做个蛋糕而已，反正我比你熟练多了，你这么坚持做什么？” 姜云简低声：“因为这是你喜欢的。” 因为这是燕清羽喜欢的甜食，所以他想学会亲手给燕清羽做。 哪怕什么时候陈叔临时有事请假了，或是别的什么，在燕清羽想吃的时候他都能亲手做，而不需要燕清羽只能自己动手。 燕清羽不是真的木头，也不是真的感情白痴，再如何故意让自己木讷，也还是听出了姜云简未尽的话。 他记得上一世，封江冉追求他的时候也有过相似的情景。 因为想吃甜食，他自己去厨房做，正好被封江冉看到，封江冉也让他不用这么麻烦自己做。 但接着，封江冉的做法是给他点了一份蛋糕的外卖。 接连好几天，都以知道他爱吃甜食为由，给他买蛋糕或是点外卖。 燕清羽不想浪费，也不好意思拒绝封江冉的好意，后果就是连续几天吃过量的甜食，他胃溃疡发作又在医院里住了好一阵子。 后来他就强制自己把甜食戒掉了。 燕清羽沉默了会儿，像是无事发生，像是一切如常，把丢给姜云简的药箱拿回来。 “你爱做就做吧，反正我也懒得弄。”他抱着医药箱转身离开，“饼干底已经在冰箱里冻着了，你自己看好时间，我回房间去了。” 姜云简：“好。” 走到门口的时候，燕清羽想起什么，回头提醒：“饼干底我换了六寸的模具，正好程洋和谢华良他们也说想吃，你慕斯液别做少了。” 姜云简：“行，我知道了。” 燕清羽拎着医药箱离开，还给陈叔之后就上楼回了房间，到临近晚饭时间，姜云简才又来敲门。 姜云简问：“程洋和谢华良他们帮着陈叔一起做了不少菜，让我来问问你晚饭要不要一起吃。” 燕清羽：“他们也会做饭？” 姜云简：“嗯。谢华良上学起大部分时候都是自己住，所以会做。程洋是经常去谢华良家蹭饭，谢华良不给他白蹭，他就顺便学会了打下手。” 燕清羽：“。” 有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觉。 他疑惑：“今天也不是什么节日吧，谢华良有这个兴致做饭？” 姜云简：“说是我们给他们做蛋糕，礼尚往来给我们做顿饭。” 燕清羽无所谓：“那就一起吧。在哪儿吃？” 姜云简：“好。就在五楼，五楼的餐厅也比较大。” 燕清羽应下了，想着程洋和谢华良多少算俩外人，回房间去换了套没那么像睡衣的家居服，这才下楼。 陈叔和程洋正在端菜，见到燕清羽下来，陈叔笑着招呼：“小先生来了呀，快去洗手吧，马上就可以开饭了。” 燕清羽走进厨房，谢华良正好在里面盛汤。 见到他进来，谢华良另外装了一小勺递给他：“小羽毛来得正好啊~试试这汤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亲自下厨做的！” 碗里的汤只有一点点，所以凉得也快，燕清羽接过来喝完，评价：“一般，没有陈叔做的好喝。” 陈叔闻言，笑得慈祥：“我就说我做汤的手艺可是独一份，小先生肯定更喜欢我做的。” 谢华良脸皮够厚：“这说明我提升空间很大，也是夸我的另一种方式~” 燕清羽：“……” 不是很想理会这个人。 燕清羽回到餐桌边，姜云简自带座椅，已经在他的位置坐好了，燕清羽就坐到他旁边的位置去。 桌上的菜也基本摆好，五个人六菜一汤，清一色的清淡口菜色。 但燕清羽记得他从谢华良朋友圈里看到过他和朋友聚餐吃火锅时，吃的是纯辣锅。 姜云简看他兴致不高，问：“怎么了？是不喜欢今晚的菜吗？” 燕清羽收敛思绪：“没有，挺好的。” 姜云简知道他口味清淡，闻言没再多问。 也只有燕清羽自己知道，他其实不喜欢被特殊对待。 但无所谓，一顿饭而已，反正他们本来就不知道，他也懒得说，已经被特殊对待了那就心安理得接受。 第56章 晚上的吃蛋糕环节燕清羽没参与, 拿了自己那块回房间，赤脚坐在房间的桌子前, 拿手机看到了A大美院带队老师的消息。 在和林清雅对接了这次A大美院采风的事之后，燕清羽就顺利加上了设计班的带队老师邱柔。 邱柔听说他是知名画家云漫女士的儿子，本来还想特别邀请他一起参与这次美院的采风，可以给学生们的作品提意见，不过被燕清羽拒绝了。 参与采风是最方便找到漫星的途径，但这样的话目的性太明显。 他虽然认可漫星的能力水平，但因为前几世的交流都止步在网络, 他不确定漫星的人品, 需要想暗中去了解。 要是人品不行, 可以止步于前几世那样的网络交流。 要是人品可以，那就趁早挖到公司这边来，还能培养他自己的势力和交际圈。 有了前几世的教训，他是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的交际圈只局限在足以牵制他的人身边。要想保持独立，不再受制于人，他就得拥有脱离于姜云简的圈子，独属于他自己的人脉。 燕清羽切下一小块蛋糕, 就着草莓一起吃，点开了和邱柔的聊天界面。 【邱老师：我们第一次集体采风在后天早上的滨江公园】 【邱老师：你真的不考虑来当特邀嘉宾吗？】 燕清羽叼着叉子, 双手打字回复。 【羽毛：谢谢邱老师的盛情邀请，但实在很抱歉, 我的身体不太好，不适合长时间外出的活动】 【羽毛：而且您也知道, 我的长项是钢琴，也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是云漫的儿子，不想消费妈妈的名号】 【邱老师：那好吧, 我就不勉强你啦】 【邱老师：不过说起来，最近这一阵我好像也很少听到有关你的演出消息？】 【邱老师：我们班上也有不少同学喜欢你的钢琴演出呢】 燕清羽小时候受妈妈熏陶比较多，虽然不擅长画画，但偶尔也会画点，当作业余兴趣。 或许也是因此，他的粉丝中有不少也是喜欢画画的，而且他才在A大毕业不久，作为知名校友，A大美院有人喜欢他的钢琴演出并不奇怪。 【羽毛：现在太冷啦，等开春吧，到时候有机会的话，邱老师可一定要来捧场】 【邱老师：你还缺我一个捧场的呢？】 邱柔发来一个捂嘴笑的表情包，燕清羽打字回得活泼，实则面上都没多少表情变化。 什么等开春的话也只是他信手拈来的谎言。 【羽毛：先不说这个啦，邱老师你们到采风的地方以后，能给我发个定位吗？】 【羽毛：我想到时候去现场看看】 燕清羽之前发给林清雅的大致印象设计稿，由林清雅转发给了邱柔。 加上邱柔的时候，邱柔就告诉了他，虽然她没见过哪位学生画出过这样的作品，但风格确实和她班上一些同学的相似。 但发他们的作品需要经过他们本人同意，燕清羽不想打草惊蛇，以想亲自看看为由，争取到了采风这段时间邱柔带队的动向。 燕清羽有意发掘人才，而且他的人品有林清雅的担保，邱柔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邱老师：好，到时候我会提前给你发消息的】 【羽毛：谢谢邱老师，那我不打扰你啦】 燕清羽退出聊天界面，看了下后天的天气。 最低气温都有个十度差不多，而且是个大晴天。 去公园的话应该不会太冷。 燕清羽又打开微博，点进了漫星的主页，看到他不久前发了新的动态。 动态内容就是跟随学校的寒假采风，第一次到了一个南方的城市。 燕清羽还看了漫星在评论区里回复时显示的IP，确认同省，那么大概率就是在G市。 漫星肯定就在邱柔带队的设计班内。 燕清羽又吃了一口蛋糕。 漫星一直都是很热衷于分享生活的人，从这方面可以推断“ta”很大可能会是一位女孩子。 但在之前几世和漫星合作的时候，措辞习惯又会有点像一个男生，燕清羽也实在摸不清这人到底是男是女。 如果确认是女孩子的话，用以前的性格接近起来毫无难度。如果是男生，或许还得再换种方式。 燕清羽心里有了大概的预案，给漫星的这条微博动态点赞，顺便留了条评论。 【@羽毛：漫星劳斯也来这边玩了吗？好巧！说不定哪天有缘还能碰上呢！】 漫星发完微博的一段时间会很活跃，燕清羽用的这个账号是特地开的小号，偶尔发点涂鸦，伪装成绘画爱好者，之前就和漫星聊过几句，混了眼熟。 没多久他果然就收到了来自漫星的回复。 【@漫星回复 @羽毛：哈哈哈哈哈要是有空可以约个面基呀！】 燕清羽放下手机，没再回。 要是漫星真是女孩子，他自己也挺变态的。 燕清羽把蛋糕吃完，端着碟子要出门的时候，正好要来找他的姜云简。 姜云简看到他手中的空碟子：“吃完了？那把碟子给我吧。” 燕清羽递给了他，顺便通知：“后头早上我要出门。” 姜云简：“去哪儿？” 燕清羽：“滨江公园。” 听起来就不像是燕清羽会无缘无故一个人过去的地方。 姜云简多问一句：“要我陪你去吗？” 燕清羽：“不用。你去了碍事。” 姜云简被扎心了，过了会儿才问：“封江冉已经来了？” 燕清羽：“没有。” 姜云简疑惑：“那你怎么忽然要出门了？” 他刚问完，又反应过来：“你是去找漫星的？” 燕清羽没瞒他：“嗯。” 姜云简：“你问到他的身份了？” 燕清羽：“没有。我准备去看看他们的采风，我认得漫星的风格。” 姜云简很想跟着一起去，但燕清羽都说了他去会碍事，最后他也只是叮嘱：“公园可能会冷，记得穿好衣服。” 就是那落寞的神情，明显得就像是燕清羽做了什么辜负他的事情似的，怪可怜见的。 燕清羽随口问：“你不再争取一下？” 姜云简像是重燃什么希望：“我要是争取了，你会同意吗？” 燕清羽：“不会。” 姜云简低头：“那就算了，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燕清羽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不许你去？” 姜云简是聪明人，他选择主动回答：“你想建构你自己的朋友圈。” 燕清羽没吭声，姜云简也不再说话。 姜云简能雷厉风行坐到现在这个地位，做到如今这个名声，他本身是确确实实有很强的掌控欲和占有欲的，否则在燕清羽问他不再争取一次时，他就不会反问燕清羽会不会同意。 但如果燕清羽明确地不想让他沾染，他也愿意控制自己。 片刻后，燕清羽忽然轻笑了一声，慵懒开口：“嗯。我需要我自己的朋友圈，所以如果你去的话，很碍事。” 最后三个字燕清羽说得很重，深褐双眸沉静冰冷，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还是木棉花吧，木棉花比较可爱，还衬他毛绒绒的装束。 只是木棉花生长的木棉树上，树干长满了粗刺，抵御一切靠近的企图。 姜云简听惯了燕清羽不留情的话，但很少见到燕清羽如此鲜活的排斥。他愣了愣，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在人情世故上，姜云简不是白痴。 他看出了这是燕清羽的自我防御机制，和之前无悲无喜，厌世想死的状态是同一类型。 因为被伤得太多或太深，燕清羽排斥一切靠近的企图。 姜云简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以致触发燕清羽的自我防御，但反正肯定有错的人是他。 他操纵轮椅往后退了一点距离，离开燕清羽的警戒线，不过并没有离开燕清羽的舒适范围。 他抬头对上燕清羽的视线，认真地点点头：“好，我不干扰你。季司不会向我报备你的行程，如果你愿意相信的话，出门直接提前联系季司就好。或者你自己打车也行。” 说完，姜云简低头拿手机鼓捣了一会儿，下一刻燕清羽就收到短信。 他点开来看，是姜云简给他的卡里转了五百万。 姜云简：“漫星也是世家圈的人，社交免不了花钱。要是钱不够你再找我，我转给你。或者过几天，姜氏集团的年底分红，还有之前给你的那家酒店的分账应该都要出来了。我让财务直接打到你的卡上。” 燕清羽垂眸看向和他间隔了两步距离的姜云简。 以姜云简的财力地位，手上肯定有不少黑卡，完全不需要用转账或者让他等分红这样麻烦的方式来给他钱。 但黑卡必然是绑定的姜云简自己的信息，所有的消费姜云简都会收到提示。 只有握在他自己手里的钱，他可以完全自由地花费，哪怕是随时跑路。 他需要自由，姜云简就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 他往后退，姜云简就保持在一个不会让他紧迫的距离，跟着他，甩都甩不掉。 燕清羽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房间，准备关门。 在门要关上前，姜云简想起还有事没说：“等一下。” 燕清羽动作停顿。 姜云简提醒：“出门前记得看天气预报，别着凉了。” 燕清羽：“……” 特意叫住他就为这事儿？ 燕清羽：“知道了，你好烦。” 他随口似的抱怨，但语气听起来比之前要缓和许多，似乎又恢复成了往常的状态。 像只小猫，偶尔炸毛，但一哄就好，又偏不让人轻易察觉，也不让自己察觉。 第57章 采风的当天早上, 燕清羽早早起床换了身打扮。 他大学毕业没多久，要混迹到大学生的群体里还是很容易的。 燕清羽去阳台感受了一会儿今天的温度, 换上一套加绒带兜和帽子的蓝白色卫衣，搭运动裤和白鞋，随意地抓了抓头发，站在镜子前查看。 嗯，非常完美的清纯男大。 燕清羽满意地收回视线，揣上手机出门，在出房间的时候还碰上了姜云简。 除了上次领证, 姜云简就没见他穿得这么青春活泼过, 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问：“中午还回来吃饭吗？” 燕清羽：“不了。晚上看情况, 要是不回来我再说。” 姜云简没再问：“好。路上注意安全。” 燕清羽下楼走到门口，季司已经在公馆别墅前等着了。 他为燕清羽拉开车门：“小先生请。” 燕清羽坐上去，后知后觉地发现季司似乎不和他们住在一起。 等季司回到驾驶位时，燕清羽问：“你来G市后住在哪里？” 季司以为是燕清羽最近会经常出门的意思：“我就住在西楼，小先生要是有需要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燕清羽歪头：“你不和陈叔程洋他们住在一起吗？” 他记得姜云简应该挺信任季司的，之前他住院那会儿，姜云简和程洋都没空时, 都是找的季司来守着他。 季司腼腆一笑：“嗯。我只擅长开车，不擅长交际, 没有工作的时候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 原来是个社恐。 燕清羽更好奇了：“那姜云简怎么会信任你的？反正程洋也会开车，他应该不缺司机？” 季司：“我应聘的时候试用了半年, 老板觉得我开车稳而且话少，就给我转正了。而且我当司机比程先生当助理要早一点, 程先生现在才大四，大三的时候到老板身边做兼职，去年暑假才开始全职当的助理。” 满打满算, 程洋在姜云简身边干了还不到两年，而且现在都没毕业，是个正牌男大。 燕清羽评价：“那你们平时工作压力应该挺大的。” 程洋浑身上下都透露着牛马打工人的气息，燕清羽真没意识到按照他的年纪，这个时候大概率还在上学的事情。 季司并不共情：“我还好吧，程先生来了以后，我就基本闲下来了。还是小先生您让我重新找回了有工作干的实感，不然总是白拿老板的工资，也怪不好意思的。” 燕清羽明白季司为什么不和程洋住一块了。 这无意识的凡尔赛，程洋指定受不住。 燕清羽没再说话，季司也安稳地启动车子，将燕清羽送到了滨江公园附近。 季司问：“小先生需要我在这里等你吗？” 燕清羽：“不用了，你先回去吧。等有需要我会提前联系你的。” 季司：“好嘞小先生。” 季司开心地开着车离开，看得出来确实很喜欢司机这份工作。 燕清羽拿出手机查看邱柔不久前发来的具体定位，随后给邱柔发消息。 【羽毛：邱老师我到公园附近啦】 【羽毛：正好来都来了，您想喝奶茶吗？我看到附近有家奶茶店，我请您喝奶茶吧~】 燕清羽记得邱柔年纪不大，硕博连读，毕业后就留在A大本校当了老师，今年应该是第二年。 【邱老师：不用不用，怎么能麻烦你一个小孩破费呢？】 【羽毛：不算破费啦，一杯奶茶而已，我也要谢谢邱老师愿意给我提供帮助呢】 【邱老师：你这也算提前帮我解决一个孩子的就业去向，我还得谢谢你给他们这样的机会呢】 【邱老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可就不客气了哦】 【羽毛：邱老师不用客气~不过我也确实还有一个小小的忙需要邱老师帮我】 【邱老师：你小子，在这等我呢？说吧，想要我帮什么？】 【羽毛：我可以以邱老师的朋友的名义，假装是顺便来看看邱老师吗？我想先了解一下他们】 燕清羽后来给林清雅说的是他想创业，往珠宝设计方向发展，需要找一位相关领域的合伙人，那么提前了解人品也算是情理之中。 邱柔很快就同意了。 【邱老师：当然没问题，你只管来就好~】 【邱老师：不过那群孩子可热情得很，你可要做好准备呢】 燕清羽没懂这个“热情得很”指代的是什么，暂时也没管。 【羽毛：谢谢邱老师！】 他挑选了一个猫猫比心表情包发给邱柔，收起手机走向奶茶店。 店员是名女生，现在时间早，店里没有人。 燕清羽走到点单区，露出一个非常礼貌的笑容：“你好，请问你这边现在方便一次性做十几杯的奶茶吗。” 女生抬头，被他甜甜的笑容晃了眼，忙不迭点头：“方便，非常方便！请问您都需要些什么？” 燕清羽按照大众口味点了几样，还分了不同的甜度和温度，末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样点的话会不会给你添太多麻烦？” 他挠了挠头，笑容腼腆，肌肤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像是在发光，只是唇色浅，身形清瘦，看起来弱不禁风。 活脱脱就是温良圣洁的病弱美人。 女生对燕清羽的好感倍增：“没关系没关系，正好这个时间店里一般没什么人。不过你一次点这么多，拿得动吗？” 燕清羽露出更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正想和你商量一下，不知道你们店里有方便帮忙配送的店员吗？就在滨江公园里，很近的！我可以付配送费！” 他很期待似的看向女生，女生更抵御不住了：“正好我们老板在呢，老板有车，我去问问她！” 女生跑进了屋里，很快就有另一名看着成熟点的女老板走出来。 老板见到燕清羽，先是一愣，旋即惊喜：“燕燕！” 燕清羽茫然——这次是真的茫然：“您认识我？” 老板激动地走上前：“我是你的粉丝！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你！” 燕清羽想起来了，他平时演出虽然用的真名，但是微博ID是燕子，而且以前他的性子活泼，所以粉丝们大都直接叫他“燕燕”。 燕清羽回想了会儿以前面对粉丝们的状态，弯眼笑得更甜：“很荣幸能得到您的喜欢。” 老板开心得不行：“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你演出的消息，微博也没更新，我还一直担心你是出什么事了呢。” 燕清羽挠挠脸颊：“不好意思让你们担心啦，我之前确实遇到了点意外，不过现在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还在休养，也没顾上在微博报平安。” 老板连忙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是要点奶茶加配送对吧？包在我身上！配送费就不用啦。” 燕清羽：“那也太麻烦您了。” 老板笑着回答：“不麻烦不麻烦，本来也很近嘛。你先坐，我们这就去做奶茶。” 燕清羽也不矫情，清脆道谢：“谢谢您，您真是好人。” 老板连连摆手，和店员女生一起去把燕清羽点的奶茶做出来，随后特地开着电瓶车，把燕清羽和奶茶一起载到了公园里，和老板拍了张合照算作再次答谢。 设计班的这次采风是在公园的湖畔边，主题是自然，要将自然景物融入到设计当中，有的带了画架，有的直接席地而坐。 燕清羽到的时候他们还没开始画，三三两两正聚在一块聊着什么，邱柔最先注意到他，快步走过来：“是小羽吧？” 邱柔和燕清羽想象中差不多，是位年轻的女老师，穿着休闲放松。 燕清羽礼貌地打招呼：“邱老师好。” 邱柔笑着说：“还叫老师呢？那可就要露馅了。” 燕清羽像是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开口：“邱柔姐。” “哎。”邱柔笑盈盈地应下，又看到燕清羽身后放在长椅上的十多杯奶茶，“你还给孩子们也买了呀？真是有心了，让小羽你破费了。” 燕清羽摇摇头：“没关系，毕竟第一次见面，总要有所表示嘛。” 两人正在聊天时，也有一部分同学注意到了和他们带队老师畅谈正欢的燕清羽。 他们看一眼燕清羽，又看一眼身边的同学，似乎都是难以置信。 直到一名女生最先惊喜喊出声：“燕燕！是燕燕吗？！” 燕清羽听到一个刚才才回想起来的称呼，下意识偏头看去，就见所有同学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看起来……还怪灼热的？ 燕清羽眨了眨眼，试探着挥挥手：“那个，你们好？” 有几名女生率先围了过来，陆陆续续其他人也全都围在了燕清羽周边。 “真的是燕燕！” “燕燕你好！我是你的粉丝！” “我也是我也是！” 燕清羽终于知道邱柔说的“热情得很”是什么意思了。 这下他也真的有点不知所措，看向邱柔的方向。 邱柔捂嘴笑着：“小羽你忘啦？你可是大名人呢，我们班上的同学就算不关注音乐，也都知道你。” 算上第二世末尾和第三世整世，燕清羽太久没演出，还真忘了他大号微博的粉丝数都是千万级别的。 这种被簇拥围绕的场面，对于重生节点前的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 但现在，他有点讨厌这样的吵闹。 燕清羽克制着自己的真实情绪，做了个“嘘”的手势。 周围的声音渐渐减小。 他歉意一笑：“谢谢大家的喜欢，不过我不太想引起太多的关注，我们悄悄的聊，好吗？” 燕清羽眨了眨眼，俏皮灵动，一下就镇住了清澈的大学生们。 第58章 邱柔也在燕清羽开口后帮忙, 让他们把奶茶分了，然后赶紧去画作业。 同学们大都不舍的离去, 只有最先认出燕清羽的那名女生还留在原地，止不住地往燕清羽的方向看。 燕清羽朝她一笑：“你好呀。” 司乐橙眼睛亮起，激动得脸颊通红：“燕燕你好！我叫司乐橙！我喜欢你好多年了！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我的微博ID是橙子！” 燕清羽回想了下，有点印象：“我好像记得你，是不是从五年前开始我每场演出都不落的那位？” 司乐橙更激动了：“嗯嗯！我真的超喜欢看你弹钢琴的！而且你弹得超好！” 燕清羽礼貌地笑笑：“谢谢你呀，能有你这么可爱的粉丝, 也是我的荣幸～” 司乐橙显然和邱柔关系也不错, 看向邱柔, 假装埋怨：“邱老师，您和燕燕是朋友怎么还瞒着我们呀？真是太把我们当外人了！” 邱柔笑着接下这个话茬：“还不是怕你们太热情，看刚才给小羽吓的。” 司乐橙吐了吐舌，又问燕清羽：“燕燕你什么时候走呀，你能不能再多待一会儿？” 燕清羽：“是还有什么事情吗？” 司乐橙：“我弟也是你的粉丝，但是他现在去帮我搬画架了，想让我弟也有个和你见面的机会。” 燕清羽甜甜一笑：“好呀。正好我今天没什么事, 可以多待一会儿。” 司乐橙高兴极了：“太好了！燕燕你真好！” 燕清羽回头和邱柔打招呼：“邱柔姐，那我先和乐橙逛逛啦。” “好。”邱柔应了下来, 单独叮嘱司乐橙，“你可别玩得忘了作业哦。虽然你和你弟弟是天赋最好的, 但也不能天天搞特殊。” 司乐橙嘿嘿一笑：“知道啦邱老师！今天保证完成任务！” 邱柔无奈一笑：“去玩吧。” 司乐橙性子开朗，显然是个社牛, 在燕清羽问了能不能和他们班上的人认识一下之后，非常大方地带着他去和所有人都见面聊了聊。 他们刚准备开始画画，燕清羽还无从分辨他们的风格, 只记下了每个人选择的地方，晚点再看看。 等全都介绍过一遍以后，司乐橙的弟弟司乐煦也带着画架回来。 燕清羽看了眼司乐橙，又看了眼和她长得几乎一样的司乐煦，眨了眨眼。 “你们……是龙凤胎姐弟？” 司乐橙粲然一笑，勾住司乐煦的肩膀：“嗯！” 姐弟俩几乎一模一样，应该都是长得像妈妈，所以司乐煦也偏向阴柔可爱的类型，朝燕清羽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您好，我是司乐煦，很高兴能见到您。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您的钢琴曲！” 司乐煦说话时眼睛也是亮亮的，是很纯粹的喜欢和崇拜。 燕清羽和他握了握手，问：“方便问问你的微博ID吗？” 司乐煦：“我的ID是岛屿。” “岛屿……”燕清羽念了一遍，没有印象，温柔一笑，“好哦，我记住啦。” 司乐煦这下也激动得脸都红了。 司乐橙憋不住问：“那个，燕燕，我能不能问一下你最近为什么没有消息了呀？你身体一直不好，我们真的很担心你。” 同样的问题燕清羽编得顺畅，歉意一笑：“实在是很抱歉，前段时间我确实出了点意外，出了场车祸又接连生了好几场病……” 司乐橙和司乐煦同步吸一口凉气。 在他们担心之前，燕清羽弯眼笑着补充：“不过现在好多啦，来G市就是为了养病休息的。一直没消息是因为没顾上，等晚点我就在微博给大家报平安。” 司乐橙和司乐煦又同步松了口气。 该说不说，不愧是龙凤胎姐弟。 司乐橙放心了，胆子就更大了：“那我们能和你合影留念吗？想发微博炫耀！” 燕清羽：“当然可以。” 司乐橙兴致勃勃地拿出手机调了前置，和司乐煦一左一右围着燕清羽。 燕清羽面对镜头，笑容灿烂，还比了两个“耶”，活泼俏皮，是他以前的状态。 照片定格下三人的同框，燕清羽不再打扰他们：“那你们先画作业吧，我随便走走，不打扰你们啦。” 司乐橙朝他挥挥手：“好哦！燕燕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们呀！” 燕清羽应下，转身准备离开。 但在临走前，他听到身后司乐橙和司乐煦。 “嘿嘿，这可是和燕燕的合照，我现在就要发出去炫耀！” “姐，你看着点，这是漫星，不是橙子，你别发错了。” “噢噢，早上切号发了个微博，差点忘了。” 燕清羽脚步停滞，回头：“漫星？” 司乐橙和司乐煦下意识同步抬头。 燕清羽：“你……们是漫星？” 司乐橙茫然地眨眼：“燕燕认识我们？” 燕清羽默了默。 那真是难怪他有时候觉得漫星像女孩，有时候觉得漫星像男生了。 他恢复表情管理，很惊喜似的：“我是羽毛呀。” 司乐橙比较熟悉评论区的常见ID，瞪大眼睛：“羽毛！！” 司乐煦还在茫然：“什么羽毛？” 司乐橙激动地摇司乐煦的肩膀：“关注我们好久了的，经常活跃在评论区的羽毛啊！！我可眼熟这个ID了！” 司乐煦有了点印象，也瞪大眼睛：“燕燕就是羽毛吗？” 燕清羽点点头：“嗯，我是。” 司乐橙在震惊兴奋中夹杂了点悲伤：“我一直以为羽毛会是可爱的女孩子……” 燕清羽轻笑一声：“那很抱歉，我让漫星老师失望了？” 司乐橙回神：“没有没有，可爱的男孩子也很好。最重要的是你是我偶像！！我还设想过为了要是我和弟弟谁出名了，我们要和你谈合作，亲手给你设计首饰呢！” 燕清羽弯眼：“我也很喜欢你们的设计，所以才特地开了小号关注你们。” 司乐橙与司乐煦“追星”用的也是小号，好歹也算一种另类的粉随正主了。 燕清羽主动掏出手机：“不如我们加个微信吧？难得这么有缘，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这怎么好意思呢！”司乐橙一边说着，一边也掏出了手机，眼底亮晶晶地问，“去哪儿吃？” 一点没打算真客气。 燕清羽笑了笑：“你们先画作业吧，我找找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晚点定下来了再给你们发消息。” 司乐橙：“好～” 燕清羽加上司乐橙和司乐煦的微信，他们一个微信名和头像是橙子，一个微信名和头像是岛屿，非常的匹配且好认。 燕清羽找到了人，也不在这个公园逗留，说着去逛逛，实际直接到了附近的一个咖啡店坐下。 外面的奶茶太甜了他喝不了，手冲咖啡倒是能来点。 燕清羽在店员的反复确认下，点了杯热美式不加糖不加奶，还不要甜点。 等店员离开后，他拿出手机给姜云简打了通电话。 姜云简几乎秒接：“清羽？是出什么事了吗？” 燕清羽直接给要求：“帮我查一下A市司家。” 姜云简也没再问：“好，等我几分钟。” 燕清羽挂断电话，几分钟就收到了姜云简发来的链接，里面整合了能查询到的有关司家的全部讯息。 接着姜云简又单发了一个文档，燕清羽点开查看，是司家的基本概况。 司家在A市世家圈里水平还不错，至少比燕家地位高。 就目前所知信息来看，司家一共有三个孩子，长子司音，是司家如今的掌权人，司氏集团总裁。 长女和次子是被保护得很好的龙凤胎，鲜少在世家圈中露面，有不少人猜测这对姐弟或许是去国外上学了。 燕清羽看着资料的中途，店员把他的热美式端上来。 他随口说了声谢谢，一边继续看资料，一边顺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放下了咖啡杯。 噫，好难喝。 燕清羽接着往后翻看资料，并最终确认司家和燕家、姜家、程洋的程家，以及谢家都没有太密切的关系，顶多是一点正常的业务往来。 司家的龙凤胎更是不参与家族企业事务，而是遵循他们自己的爱好，让他们去做他们自己想做的事情。 漫星这个账号从不露脸，也从不透露背后其实是两个人，应该也是因为司乐橙和司乐煦不想被扒出司家的身份。 燕清羽粗略看完，基本确定可以尝试以司乐橙和司乐煦作为突破口，推展人脉圈。 他退出资料界面，端起咖啡又喝了一口。 然后再次不动声色放下。 呸，还是好难喝。 咖啡这东西他真是怎么都喝不惯。 燕清羽点进了微博，看到微博账号“橙子”发了前不久和他的合照，还艾特了他，也因此他的微博里多了不少询问他近况的人。 燕清羽看了眼周围的环境，从旁边书架里随手抽出一本书，放大镜头尽量减少咖啡厅环境的出镜。 随后他趴在摊开的书上笑容灿烂地比了个耶，进行了一个完美的安静看书休养摆拍。 画面定格后的瞬间，他就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地将照片传到微博里，编辑配文。 【@ -燕子- ：有在好好养病中，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关心，真的很对不起让大家担心了——[图片]】 他的这条微博刚发出去，马上就有很多点赞和评论。 燕清羽随手划拉了一下，看到了一个有点眼熟的ID。 【@简单：好好休息，身体最重要。】 这条评论也几乎很快就被赞到高赞区。 燕清羽记得这个ID，这人是最早关注他的一批粉丝中的一位，从他创建账号开始，几乎每次他发微博，这个ID都会马上点赞评论。 久而久之，他后来的粉丝们也都认识了他这位铁杆老粉。 没想到这么久没发过微博，这人还能第一时间来点赞评论。 第59章 临近中午, 燕清羽订好了附近餐厅的位置，司乐橙和司乐煦准时抵达。 燕清羽将菜单递给他们：“看看要吃什么？” 他找的是一家西餐厅, 可以自己点自己想吃的，不需要谁迁就谁。 司乐橙和司乐煦也不客气，一人点了一份意面。 燕清羽喊来服务员，点了三份一样的意面，将菜单递回给服务员。 司乐煦在这个间隙看到了燕清羽左手无名指上戴的戒指，诧异：“燕燕已经结婚了吗？” “嗯？”燕清羽歪了歪头，过会儿才意识到他还戴着婚戒, 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嗯。上个月刚领的证。” 司乐橙忍不住八卦：“方便问问嫂子是谁吗？” 燕清羽笑着摇摇头：“不是嫂子。真要说的话, 算哥夫？” 虽然如今同性可婚，但真正同性结婚的人并不多，更多数的人还是常规的两性婚姻。 司乐橙和司乐煦这下更好奇了，两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看，这要换以前的燕清羽，还真是难以招架。 燕清羽没打算隐瞒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家里的联姻, 和姜家的姜云简，不知道你们认不认识。” 司乐橙和司乐煦心不在世家圈内, 所以也很少关注相关资讯，但对于姜云简的大名还是有所耳闻。 司乐煦第一个回想起来：“哦！是不是那个传说中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王姜云简？” 燕清羽：“……嗯？” 现在外面的传言这么离谱了吗？ 司乐橙也想起来了：“我记得我记得！二叔他经常用这个人的名字来吓唬三岁的小堂弟！每次小堂弟一听, 就乖乖地不哭不闹睡觉去了！” 燕清羽：“……” 还真能止小儿夜啼啊。 司乐煦忧心忡忡：“那燕燕你平时岂不是过得很不好？你前段时间没有消息是不是因为那个姜云简？我们好歹也是世家圈的人，虽说、虽说司家实力比不过姜家, 但是我们会尽量帮你逃出去的！” 燕清羽哭笑不得：“不用了。我要是真的被他管那么严，现在能坐在这里，被你们知道吗？” 司乐橙和司乐煦想了想, 好像是这个道理。 但司乐橙思维更活络，忽然找服务员要来纸笔，在上面写下一句“你真的不需要帮助吗？”。 司乐煦见状，也连忙跟着补充一句：“我们大哥很厉害的！我们可以找大哥帮你！” 燕清羽基本确认这俩小孩被家里保护得实在太好了，属实是单纯。 燕清羽无奈开口：“真不用，他也没在我身上装窃听。云简人挺好的，不像传闻中那么穷凶极恶。” 他和姜云简的合作本来就包括要帮姜云简挽回名声这一条，而且姜云简除了字面意义上的有病，人也是真不错，还不至于被诋毁成这样。 司乐橙和司乐煦半信半疑。 司乐煦主动提议：“我们今天早上已经把作业画完了，下午可以离队自由活动，等会儿我开车送燕燕你回去吧！” 燕清羽关注点错误：“小煦还会开车吗？” 司乐橙跟着被带偏，对自家弟弟很骄傲：“当然会啦！燕燕你别看小煦长得可爱好像很好欺负很好蹂.躏，其实他从小被大哥调.教得可靠谱啦~” 司乐煦脸颊微红：“也还好啦。” 看起来不像靠谱的样子。 不过燕清羽记得以前谈合作的时候，私信里的“漫星”措辞相对评论区里的“漫星”要更成熟稳重些，背后应该就是司乐煦。 燕清羽姑且相信，莞尔一笑：“那就麻烦小煦啦。” 午饭结束后，燕清羽就坐上了司乐橙和司乐煦的车。 司乐橙习惯坐后座，燕清羽就坐到了副驾驶上，拿出手机给季司发消息。 【羽毛：有人送我回来，你不用等我消息了】 季司几乎是秒回，只有一个简单的“好吧”，但燕清羽莫名从中看出了一点失落。 燕清羽退出聊天界面，先把公馆地址发给了司乐煦。 司乐煦看一眼，更加忧心忡忡了：“你们来这边住得这么偏吗？会不会很危险？而且你身体不好，住这么偏应该很不方便吧？” 公馆不是完全开放的，类似于只接待熟客，地图上并不会显示出公馆的名字和相关讯息。 燕清羽想了想那个大庄园，委婉道：“那边挺方便的，基本什么都有。而且我身体不好，本来就是来这边养病的，住清净点更合适。” 这话司乐橙和司乐煦越听，越觉得像是燕清羽是被拐骗囚禁在了深山老林里。 燕清羽见状，暂时不解释了，等他们到了应该能看得出来，那个地方就算用来搞囚禁play，那环境也还真挺好的。 燕清羽低头给姜云简发了消息，根据地图推算的时间，说一个小时后到家。 姜云简回了个“好”，燕清羽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车里有个活宝司乐橙在，这一路上聊天就没停过，燕清羽也陆陆续续打听到了不少关于司乐橙和司乐煦的消息。 他们两个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待在一起，长相几乎一致，爱好一致，性格却截然相反。 虽然出生的时候是司乐橙先出来，但他们的妈妈喜欢女孩，最开始想让他们做龙凤胎兄妹，有好一阵子是把司乐煦当哥哥，司乐橙当妹妹。 可是后来他们的性格逐渐明显，女孩司乐橙大大方方，男孩司乐煦腼腆内向，而且司乐橙从小就爱照顾司乐煦，所以在他们有明确亲属关系分辨之前，还是把他们的家庭定位给调换了回来。 在他们稍微长大一些，有一定自主意识后，他们的父母就问过他们以后想做什么，姐弟俩一致说想要画画，不喜欢哥哥和爸爸那样的工作，自那以后他们这对姐弟就没怎么在世家圈中露过面，而是安安心心在家里涂涂画画。 但司家不能只有司家长子一个继承人，为防意外，司乐橙和司乐煦之间必须有一个人稍微接触一些家族企业事务。 司乐橙实在不想干，家庭弟位的司乐煦就被他们的大哥司音抓去培养了。 司乐煦本来就更乖巧懂事，没有因此埋怨什么，而是坦然接受了这部分责任，在他们长大以后，逐渐变成照顾司乐橙的那一方。 这也就是为什么前几世燕清羽和漫星交流的时候，私信里的漫星都是司乐煦了。 在车子即将开到公馆附近时，司乐橙挺直了腰板，还安抚燕清羽：“燕燕你别怕，小煦他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咱肯定不给你丢面，让那个姓姜的知道你身边还是有人的！” 就是这话听着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给谁打气。 在车上的一个小时，燕清羽已经学会熟视无睹了。 人心的成见是座大山，司乐橙和司乐煦听他们二叔用姜云简吓唬小堂弟听了半年多，三言两语就打消他们的偏见确实不太可能。 车子又往前开了一段，终于来到了庄园门口。 司乐橙和司乐煦同步看了看地图，又同步看了看这个庄园门口。 司乐橙疑惑：“你们是……住在这里面吗？” 燕清羽坦然回答：“嗯。整个庄园都是姜家的。” 姐弟俩瞪大眼睛。 司乐煦喃喃：“这场面我好像没见过。” 司乐橙最先重振士气：“不行，不能被金钱迷了眼，我们司家在A市比起姜家……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最后的“一点点”司乐橙说得有亿点没底气。 燕清羽无奈地笑着，给他们指路，司乐煦顺利开进了庄园内，将车停在别墅附近。 姜云简已经等在了别墅门口，就孤零零一个人坐着轮椅待在偌大个空地上，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燕清羽下车，揣着兜走到姜云简面前，弯眼笑着：“云简，我回来啦。” 这个状态就表示在演戏，姜云简往下车的司乐橙和司乐煦那边看一眼，低声问：“我需要做什么？” 燕清羽：“做你自己就行。” 姜云简点了点头，握住他冰凉的手：“怎么没戴手套？” 燕清羽看了眼晴空万里的天：“这边戴手套有点太夸张了。” 姜云简想了想，觉得也是：“我让程洋给你买点小巧便携的暖手宝？你的手太凉了。” 燕清羽：“都行。” 司乐橙和司乐煦正好听到了这段对话，鼓足勇气的姐弟俩面面相觑。 燕清羽给他们做介绍：“云简，他们是司乐橙和司乐煦，司家的姐弟。” “小橙小煦，这位是姜云简，我先生。” 姜云简听到燕清羽的介绍，克制了会儿才主动伸手：“你们好。” 司乐橙和司乐煦又对视了一眼，最后司乐煦上前一步和他握手：“姜先生好，久仰大名。” 司乐煦声音还有点打颤，像是紧张极了。 燕清羽忍不住轻笑出声：“我都说了云简人很好，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恐怖。” 姜云简真实地茫然：“怎么了？” 燕清羽解释：“小橙和小煦不怎么关心世家圈的事情，但是他们二叔经常用你的名号来吓唬不肯睡觉的三岁小儿子。” 姜云简默然片刻，问：“我……有那么凶吗？” 燕清羽站在姜云简身侧，手一抬就能摸到姜云简的发梢，很自然地拍了拍姜云简的脑袋，像是在哄他：“不凶，就是名声比较差。” 姜云简感知到发梢处传来的轻柔触感，愣了愣。 司乐橙和司乐煦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姜云简马上本性暴露要对燕清羽不利，心理都设想了无数个保护预案。 但姜云简却往燕清羽的方向凑近了些，温顺地…… 在燕清羽停滞的手心中轻轻蹭了蹭？ 司乐橙和司乐煦更为震惊。 司乐煦再次喃喃：“这场面我是真没见过啊。” 第60章 姜云简得了燕清羽的安抚, 看司乐橙和司乐煦也顺眼了很多，难得主动问：“要上去坐坐吗？” 司乐橙和司乐煦连连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今天这事儿太魔幻了, 他们得回去清醒清醒头脑。 司乐煦告辞：“我们还有明天还有采风集训，就不打扰燕燕和姜先生了。” 司乐煦拉着司乐橙直接开溜，避姜云简跟避瘟神似的。 等他们的车子离开庄园后，燕清羽才卸下伪装，揉了揉脸。 笑得脸都要僵了。 姜云简陪燕清羽回去，看他现在心情好像还可以，问：“漫星是他们之一吗？” 燕清羽落后一步, 顺手握住姜云简的轮椅把手：“不是。他们都是漫星, 那个账号是他们一起管理的。” 姜云简大概明白了。 龙凤胎姐弟, 兴趣爱好相同，那一起经营一个账号也在情理之中。 姜云简过了会儿又问：“他们就是漫星的话……你怎么让他们送你回来了？” 燕清羽单纯疑惑：“不可以吗？” 姜云简拨弄着轮椅扶手上的按钮：“我以为你比较希望我不和他们见面。” “我是要交朋友，又不是要给你找仇人。”燕清羽有的时候实在难以理解姜云简的脑回路，“而且你看他们的样子，像是会和你有过多来往的样子吗？” 姜云简回想起司乐橙和司乐煦见到他时如临大敌的模样，沉默。 那倒也是。 姜云简又问：“那你确定要和他们合作了吗？” 燕清羽：“再看看。” 虽然他们是他的粉丝，表现得好像还很单纯的样子, 但燕清羽被欺骗得太多了，他还是需要一段观察时间。 姜云简不干涉他的决定, 和他一起回了六楼。 当天晚上，燕清羽洗完澡扑进软和大床里的时候, 就又收到了司乐橙和司乐煦的消息。 他们两人直接拉了一个三人群，给燕清羽分享了很多警惕pua、遇到这种人赶紧跑等等的文章信息。 【橙子：虽然那个姜云简看着好像确实不像坏人的样子……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 燕燕你一定要小心！】 【岛屿：我们对那个姜云简了解不多，这些东西你看看，一旦有什么不对记得掉头就跑！】 燕清羽闲着无聊, 点进去看了几眼，还真是每一条都对得上。 ——当然，对得上的人是封江冉，不是姜云简。 前几世要是有人能给他看这些，他说不定还真不用受三世的折磨。 燕清羽摸着下巴思索片刻。 说不定可以让他们也和封江冉见见。 燕清羽现在群里回了一句道谢，并表示他一定好好看，随后点开了和封江冉的聊天界面。 这段时间封江冉找他聊天的频率低了点，上一条消息停留在今天早上和他说早安，而燕清羽很敷衍地回了个表情包。 他打字给封江冉发消息。 【羽毛：江冉哥，你大概什么时候来G市呀】 封江冉那边过了会儿才回复。 【普信渣男：明天早上的飞机】 【普信渣男：小羽想我了吗？】 ……好恶心一男的。 燕清羽把自己裹进毛绒绒的被窝里，抱着玩偶趴在床上，免得自己因为对封江冉的恶寒冷到。 幸好不用等燕清羽假装附和什么，封江冉自己就把飞机航班发了过来，是明天早上的飞机。 也就是明天下午封江冉也会到G市来。 燕清羽又转去和司乐橙他们三人的小群聊里问。 【羽毛：对啦，你们会在G市待多久呀？是等采风结束就跟着学校回去了吗？】 寒假的采风会在春节之前结束，方便学生们回自己家和家里人过春节，不过如果有想留在G市这边，或者直接去其他地方玩的，只要征得家里人同意，可以在返程当天离队。 司乐橙他们似乎还没决定好，但还是先给燕清羽回了个消息。 【橙子：我们还在问爸妈和大哥那边呢，要是他们那边愿意来这边玩，我们也想留在G市】 【岛屿：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回A市！】 【橙子：嗯嗯，不然让燕燕你一个人在这边，我还是蛮不放心的】 【羽毛：好哦，那之后要是可以，我们也能经常一起出门玩】 【岛屿：那还是不能经常的，你身体不好，应该不能总出门吧？我们就挑些天气好的时候出门走走就好。】 【橙子：嗯嗯，一切还是以燕燕身体为重！我可还等着天气暖和以后，燕燕你的新演出呢！】 【羽毛：好，谢谢你们，我会好好养身体的】 燕清羽找出一个猫猫比心的表情包发在群里，司乐橙和司乐煦又接连给他转发了几篇新的文章，全是关于养生的。 按照他们转发出来的速度，估计也是早就收藏好了，就等着一个合适的话题。 燕清羽看到里边有不少是和食疗有关的，挨个转发给了陈叔。 没过多久陈叔就给他回了个收到的表情包，还问燕清羽有没有哪个是很想吃的，他可以明天就做。 【羽毛：不用了，就是发给你看看，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可能有个参考】 【陈叔：好嘞，小先生您真贴心】 燕清羽看到陈叔的评价，指尖顿了顿，若无其事地挪开，回到和封江冉的聊天界面去。 他找其他人聊天的这个间隙，封江冉又连着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说是正好过段时间是他的生日，他已经和外公外婆家联系好了，到时候会举办一个生日宴会，邀请他和姜云简一起去。 燕清羽思索了会儿。 封江冉生日是哪天来着？好像是一月二十三？ 他翻开日历，除夕在一月三十，A大采风正好差不多是在二十四或者二十五号结束，那就很适合给封江冉和司乐橙、司乐煦安排一次见面了。 燕清羽打字给封江冉回复。 【羽毛：好呀，那我一定会和云简一起去的】 【羽毛：不过我这两天还偶然认识了两位朋友，他们也是A市世家圈的，可以邀请他们一起去吗？】 【普信渣男：当然可以，到时候你需要多少张邀请函直接和我说就行】 【羽毛：好哦，谢谢江冉哥】 燕清羽虚情假意地道了谢，懒得再看封江冉后面发的消息，又转回了三人小群聊。 【羽毛：小橙小煦，你们二十三号有空吗？】 司乐橙和司乐煦同时秒回。 【橙子：那必须的有！】 【岛屿：燕燕是有什么安排吗？】 【羽毛：你们认识封江冉吗？】 【橙子：！！！】 【橙子：就是那个，论坛里和你是模范CP的那个学长吗？】 如果可以，燕清羽真不想听到这个形容。 【羽毛：就是普通学长而已啦。】 【羽毛：江冉哥他母亲是G市封家的千金，今年春节他也会来G市，二十三号是他的生日宴】 【羽毛：要是小橙小煦有空的话，想邀请你们一起去~】 【橙子：嘶——】 【岛屿：嘶——】 司乐橙和司乐煦同步发出一模一样的消息。 【橙子：那个，我冒昧问一句哈，那位姜先生知道你和那位封学长的绯闻吗？】 【羽毛：知道呀】 【岛屿：那他会允许你去那个生日宴吗？】 【羽毛：我和他一起去呀】 司乐橙和司乐煦又同步发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倒吸一口气表情包。 燕清羽很纯真似的发了个疑问的表情包。 【橙子：燕燕你放心，到时候我们一定去！】 【岛屿：我们一定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场面！】 两人消息一前一后间隔不到一秒，默契极了。 燕清羽抱着怀里的玩偶，捏了捏玩偶的耳朵。 司乐橙和司乐煦脑补了什么轰轰烈烈的场面他不在乎，只要司乐橙和司乐煦去，他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 封江冉在生日宴上肯定会向他示好，说不定他的那位读作朋友写作白月光的人也会到场。 要是司乐橙和司乐煦这两人能辨识得出封江冉的真面目，那还算他们可信可用。要是他们的心偏向了封江冉，那就没必要再接触了。 燕清羽关掉手机，随手丢到一边，翻身仰躺在枕头上，抬起胳膊盖在眼睛上。 装纯良真是太累了，真不知道以前的他到底是怎么过下来的。 燕清羽闭目养神，片刻后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和姜云简的声音。 “清羽，方便我进来吗？” 燕清羽懒得动：“进。” 姜云简自己推门进来。 燕清羽在听到他轮椅的声音靠近后才睁眼，偏头看向他，问：“什么事？” 姜云简把他没盖好的被子稍稍往上拉了些，说：“程洋和谢华良找到了不少影片碟片，正好明天下雨不适合出门，你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小影院看电影。” 燕清羽闲下来没事干时都会找点东西看，黄色方块看完以后，他就开始找别的感兴趣的电影。 听到姜云简这个提议，他想了想，觉得可以：“小影院在哪儿？” 姜云简：“在庄园里另一个区域，明天你找程洋或者谢华良、陈叔谁都行，他们会带你去。” 燕清羽疑惑：“你不去吗？” 姜云简摇头：“我不常看电影，正好明天我处理些线上工作。” 燕清羽没多想：“行。” 姜云简：“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晚安。” 燕清羽没回他，姜云简操纵轮椅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合上他的房门，将自己隔绝在燕清羽的房间之外。 60-70 第61章 第二天早上, 燕清羽早早起床洗漱完，走到阳台拉开窗帘, 就发现今天还真是乌云密布。 明明昨天还是个大晴天，这天气可真多变。 燕清羽伸了个懒腰，开门想感受一下今天的气温，结果刚踏出去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喷嚏。 他立马折回开了空调暖气的房间里，把门关严严实实的。 昨天还十来度呢，今天一降降到四五度，还是阴雨吹风的湿冷。 这可不太像是能安心养病的气候。 燕清羽多穿了件薄毛衣, 出门没有见到姜云简, 自己下五楼去找早餐。 五楼厨房只有陈叔在忙碌, 见到燕清羽时和他打招呼：“小先生起来啦？快来吃早饭吧。” 陈叔将他的那份早餐端来，正好程洋这时候也到餐厅来了。 程洋打了个哈欠，打招呼：“小先生早呀。” “早。”燕清羽随口回了一句，坐下后疑惑地问，“姜云简呢？” 程洋动作略有停滞。 陈叔还在盛程洋的那份早餐，闻言也是疑惑：“家主不在楼上吗？那我也不清楚了，今天早上还没见到过家主。” 燕清羽看向程洋：“你知道吗？” 程洋打着哈哈：“这个, 好像是不久前有事情出门了吧。” 燕清羽不解：“他在G市能有什么要出门的事？” 程洋不擅长说谎，找补着：“可能是突然有什么想买的东西……之类的吧。” 燕清羽更不解了：“什么东西这么着急今天买？他不是下雨天会腿伤发作吗？” 程洋：“诶, 你知道这件事？” 燕清羽歪了歪头：“嗯。谢医生说的啊，他的腿伤冬天和雨天, 尤其是雨天会加重发作。” 谢华良正好也在这会儿到餐厅来，听到“谢医生”这个称呼, 神采奕奕：“谁找我吗？” 燕清羽：“没说你，说你哥。” 谢华良又垮下来了：“小羽毛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燕清羽没搭理他。 程洋想起应该是上次他休假那回，燕清羽应该只知道个腿伤发作, 顺着这个话圆下去：“哎呀，老板那性格小先生你也是知道的啦，就是不想让你看到他腿伤发作的狼狈模样。” 这话不算说谎，程洋说得也顺溜。 燕清羽没再管了。他确实习惯了姜云简各种奇奇怪怪的小坚持。 早饭结束之后，燕清羽就和程洋他们一起去了庄园里的一个家庭影院看电影，一直到晚上临近晚餐时间，他都没见到过姜云简。 燕清羽走出小影院，雨已经停了，但之前淅淅沥沥的不知道下了多久，影院和公馆后门连通的走廊内都被风吹进来的雨水打湿，风一吹更是冷得像刀割。 这天气一点都不适合养病，还不如待在A市的暖气房里。 燕清羽小跑着回到了公馆，待在一楼的陈叔连忙给他递来温水：“是不是外面太冷了？喝点温水暖暖吧。” 燕清羽接过来，问：“姜云简回来了吗？” 陈叔摇头：“今天还是没见过家主。不过……” 他思索着补充：“往常下雨天家主也确实不怎么出现，在A市的话倒是大部分时候可以在二楼的画室找到家主。” 二楼的画室？ 燕清羽想到那个阴暗得像仓库的地方，不由得脑补了姜云简一腿疼就躲到画室里擦画框的场景。 好像也挺符合常理，就是不太符合姜云简的气质形象。 陈叔又问：“小先生找家主是有什么事吗？” 燕清羽捧着保温杯喝了口水，面不改色地回答：“没事，就想看看他有没有穿秋裤。” 陈叔忍不住笑了一下：“小先生还是很关心家主的呀。” 燕清羽叼着吸管没回话。 他不认为自己是关心，只觉得这是对合作伙伴的人文主义关怀。 他岔开了话题：“什么时候吃饭？” 陈叔：“快了，再过半小时吧。小先生饿了吗？” 燕清羽：“还行，就问问。我去三楼找书看，开饭了可以到三楼找我。” 陈叔：“好。” 燕清羽带着保温杯坐电梯上楼，看到了负责图书层打理的佣人。 佣人向燕清羽打招呼：“小先生。需要找什么书吗？” 燕清羽：“不用，我自己看看。” 佣人：“好的小先生。” 佣人拿着打扫的工具离开，燕清羽走向书架。 这些书都是类图书馆的排布，按照不同类型划分区域进行摆放收藏。 燕清羽没有特别爱好的类型，围着书架乱走，不经意间就走到了之前问过姜云简的那个不知名小房间门口。 ——然后在门口的门缝下，看到了一摊红色的痕迹。 燕清羽：“？” 什么玩意？ 之前是不是没有这东西来着？ 燕清羽又看向门锁，不像之前那样灰扑扑的，像是被擦过，房间内也有零星的动静传来。 他抬手敲了敲门：“有人在里面吗？” 屋内又传来一个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伴随着短促的轮子摩擦声。 燕清羽皱眉：“姜云简？是你在里面吗？” 房间里又传来什么东西打翻的声音。 燕清羽试着开门，但门被反锁了：“姜云简，是不是你？” “……等一下，我马上来。”姜云简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听起来有点沙哑。 燕清羽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木门才“吱呀”从内打开。 姜云简坐在轮椅上，唇色有点白，脸色不太好，像是状态虚弱。 燕清羽看了一眼姜云简的腿，发现姜云简确实没有好好穿秋裤。 他又往屋内看了眼，只见阴暗的房间里只亮了一盏台灯，屋子中间放了一个画架，画框被白布凌乱地遮盖着，显然是刚才匆忙做的。 而地面上撒落了一些颜料，门口溢出的那摊红色就是被打翻的红色水彩颜料。 燕清羽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一天不见人影，就是躲在这画画了？” 姜云简没敢吱声。 燕清羽轻踢了一脚他的轮椅：“让开。” 姜云简稍微让了点路，燕清羽走进这个冷清小房间里，先试着按了下灯。 灯光闪烁一会儿又彻底灭了。 燕清羽：“就这乌漆嘛黑的破地方，你跑到这里来画画？” 姜云简艰难地编出了个理由：“在这里……比较有灵感。” 燕清羽：“……” 燕清羽还真信了：“你画的什么在这里有灵感？密室杀人的犯罪现场啊？” 这话姜云简没敢接。 燕清羽走过去想把白布掀开，姜云简攥紧了轮椅扶手：“等等——” 燕清羽停下动作，回头看向姜云简。 姜云简始终停留在漆黑的房间内，避开了敞开的木门倾洒进来的灯光，在黑暗中，像是脸色发白。 “……不要看。”他的声音艰涩，如同用尽了全部气力，“求你了。” 在父母出事以后，姜云简就再没说过一句求人的话。 他不愿让燕清羽看见他的狼狈，在这一刻却主动地，服了软。 燕清羽心底忽然颤了下，很细微，又转瞬即逝的一下，连他自己都没捕捉到。 他收回了手，仿佛全然不在意：“不看就不看。” 燕清羽收回迈去画架的脚，走到了姜云简身后，直接把他推走，嘟囔似的：“好好的有暖气房不待，跑到这里来画画，你不知道你腿伤在下雨天容易发作吗？” 姜云简低着头：“暖气没用的……我习惯了，这样能让我忘记膝盖的疼痛。” 燕清羽：“那你不能去画室画吗？” 姜云简摇了摇头，但没有说理由。 燕清羽也懒得多问，再一次降低要求：“那你不知道穿秋裤吗？医嘱你是一点都不听啊。” 姜云简：“。” 姜云简：“我忘了。下次注意。” 燕清羽推着姜云简进了电梯，按下了六楼的按钮，冷不丁地说：“二十四号之前，你不可以生病。” 姜云简疑惑抬头：“有什么安排吗？” 燕清羽：“二十三号是封江冉的生日宴会，你要陪我去。” 姜云简不太赞同：“你的身体不适合参加这种宴会。” 燕清羽：“我必须去，你也必须去。” 姜云简反应过来：“是封江冉会在那天做什么吗？” 燕清羽看着电梯上升的数字，平淡：“你不是想知道之前程云起背后那个人是谁吗？” 姜云简愣了愣：“他和封江冉也有联系？” 燕清羽冷笑一声：“联系可大了。封江冉那个自大狂，可是被他拿捏得死死的。” 姜云简皱眉：“他是什么大人物吗？” 燕清羽没正面回答：“反正大不过姜家。” 姜云简：“那我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和你一起去的。” 电梯“叮”的一声停下，电梯门缓缓打开。 燕清羽推着姜云简出去，临到他房间门口前补充：“司乐橙和司乐煦也会去。” 姜云简一时没明白他补充的意义：“所以……？” 燕清羽松开轮椅把手：“所以，你得让司乐橙和司乐煦觉得你是真心爱我，让封江冉觉得你就是假装爱我。” 姜云简：“……嗯？” 燕清羽推开姜云简的房间门：“考验你演技的时候到了，别给我穿帮了，不然你就没用了。” 说完，燕清羽就很潇洒地转身离开，回他自己的房间。 末了，他还不忘头也不回地加一句叮嘱：“记得穿秋裤。” 被委以重任的姜云简坐在原地，看着燕清羽的背影，沉默。 他现在收回一起去的话还来得及吗？ 也没提前跟他说这是演技局啊。 第62章 接下来又连着下了两天的雨, 这两天姜云简都和之前一样不见踪影，把自己锁在三楼的房间里。 燕清羽知道他是在里面画画, 而且在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就确认他有乖乖穿秋裤，余下的也不再管他。 估计姜云简就是有个什么神奇的小癖好，非得下雨天在阴森森的小房子里画画。 燕清羽闲来无事，也不想整天看电影，从楼梯走到了四楼，站在楼梯台阶上看着乐室的方向。 他在楼梯间站了几分钟，正好碰到上楼的谢华良。 谢华良疑惑地看着他：“小羽毛？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燕清羽将视线挪向谢华良, 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谢华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怎、怎么了？” 燕清羽终于走下台阶：“你来得正好, 跟我去乐室。” 谢华良默默后退一步：“我不卖艺也不卖身嗷, 我可不想惹云简猜忌。” 燕清羽无语：“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跟我去乐室，帮我试琴。” “试琴？”谢华良疑惑，“可我对音乐一窍不通，你确定让我试？” 燕清羽语气慵懒：“不用你懂，你帮我把每个琴键都按一遍就行。” 谢华良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燕清羽进了乐室。 乐室里有一扇很大的朝阳落地窗，即便是今天这样的阴天, 光线也不会很差。 只不过乐室里没有装空调，开不了暖气, 这会儿也比较阴冷。 燕清羽双手抱胸，靠在附近的一个矮柜上, 示意谢华良过去试琴。 谢华良一头雾水地跟进来了，一头雾水地坐下了, 打开琴键后听燕清羽的指挥，一头雾水地从左到右把黑白键都按了一遍。 燕清羽始终看着琴键与琴键之间的缝隙，确认没有刀片, 这才满意：“嗯。你可以走了。” 谢华良更摸不着头脑了：“你叫我进来，就为了按一遍这琴键？” 燕清羽：“嗯。有什么问题？” 他的态度太过坦然，谢华良还真没什么问题。 本着“苦力”都做了，总得收点报酬的原则，谢华良起身后没有离开，兴致勃勃地问：“小羽毛你是不是要练琴？我这来都来了，蹭个现场旁听不过分吧？” 燕清羽随他便，坐在钢琴前又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正好。既然你要听，顺便帮我录个视频。我给粉丝们报个平安。” 谢华良：“行，包在我身上。” 他接过手机，找了个完美的角度架着：“好了，小羽毛你开始吧~” 燕清羽实其根本就没等谢华良，坐在钢琴前短暂地思考了会儿，信手弹出一个曲调。 这个曲调不同于他往常擅长的欢快风格，乍一听有些沉闷，随后又跳跃着蹦出几个意料之外的音符，但又和谐地融入了旋律之中，风格有些诡异。 旋律很短，只有十多秒，但是配上这个阴天的气氛，有点像是什么古堡的阴森前奏。 谢华良听得有点瘆得慌，在燕清羽停下后按了结束录制键：“小羽毛，你这是弹的什么曲子？怎么听起来怪阴森的。” 燕清羽收回了手：“随手弹的，还没成曲。” 也就是说，这是他在刚刚短暂思考中想出来的新曲子。 他好像忽然有点理解姜云简喜欢在那个阴暗小房间里画画的感觉了，这种氛围确实能创造出不一样的作品。 燕清羽重新拿回手机，自我品鉴了一番，觉得这个曲调还不错，截掉开头结尾的片段，准备直接上传微博。 谢华良在认识燕清羽后，就去补了些他曾经的作品，见状，问：“你这曲子和你以前的风格跨度很大诶，你不怕你的粉丝们有什么别的反响？” 燕清羽：“无所谓。我不会只在之前的领域原地踏步，真心喜欢的自然会留下，只是喜欢曾经那个我的，走了也便走了。” 谢华良很赞同他这种心态，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就该这么想才对嘛。艺术领域从业者的风格多变，那正常得很。” 燕清羽没听出他话中的暗指，编辑完微博的文字内容，抬头疑惑：“你怎么还这待着？你没点自己的事情要干吗？” 刚使唤完就开始赶人了。 “真是没良心的小病人啊。”谢华良笑哼一声，起身，“行，我不打扰你创作，走了啊。” 谢华良挥手离开，燕清羽低头又看了眼手机，视频已经上传完成，按下微博的发布键。 【@-燕子- ：阴沉沉的天气最适合在琴房里练琴啦~是新想到的曲子哦，敬请期待吧！[视频]】 燕清羽微博发出去不久，后台的点赞和评论数据就在增长。 他现在不太爱看评论区，直接退出了微博，将手机放在一边，坐在钢琴前又试着把曲子往后推进了些。 等他再一次看手机，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 燕清羽今天灵感充沛，新的钢琴曲完成了差不多一半，伸了个懒腰合上琴盖。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坐在钢琴前谱曲了，思维和手是一点没生疏，这样的感觉还是挺好的。 虽然不知道未来还有没有机会再演出，但至少有空了谱曲创作也足够了。 燕清羽拿起手机，发现微信里忽然多出了不少消息，消息最主要还是集中在司乐橙与司乐煦拉他的三人小群。 【橙子：啊啊啊啊燕燕的新曲子！】 【橙子：是惊悚悬疑风格的吗？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这种风格了！！】 【岛屿：就这么一小段就好有代入感，好期待燕燕的成品！】 【岛屿：有没有可能悄悄给我们透露一下，什么时候能完成？/探头】 【……】 燕清羽看了眼时间，他们最早发消息是在他微博发出没多久之后，中间他因为还在沉浸式谱曲没回过消息，但司乐橙和司乐煦的消息也没停，显然是知道他还在忙。 ——虽然他也不清楚，这俩姐弟面对面就能聊，为什么非要在群里继续说。 燕清羽给他们回了消息。 【羽毛：不好意思呀，我刚刚还在继续谱曲】 【羽毛：现在已经快一半啦，不过大概完成后我可能还需要修改】 【羽毛：会在这段时间内尽早出的~】 【橙子：好耶！】 【橙子：不过燕燕也不要太累哦，你的身体更重要！】 【羽毛：我知道的，放心啦！】 燕清羽回完消息，又打开了微博，先收到了两条热搜的推送。 一条是预料之中讨论他风格的变化，不过另一个词条不在燕清羽预想范围内。 #燕燕已婚# 燕清羽眨了眨眼，点进去才发现是因为视频里他非常明显地戴着婚戒。 婚戒戴习惯了，他都忘了这东西的存在。 他本身就是钢琴家出名，已婚这件事虽然让不少也看中他颜值的女友粉难过，但主要还是好奇和祝福的人更多。 也有人问他消失的那段时间是不是结婚去了，偶尔蹦出两条或许是世家圈内的人，在问是不是他的对象不支持他的钢琴事业，他才这么久没发过消息。 这些言论比较少，燕清羽就没管，回到之前那个视频的微博底下去看。 热评里有人在讨论他的曲风变化，有人在讨论他的戒指，也有很多人表示了对新风格的喜欢。 燕清羽大致翻了翻，意外地没在评论区里见到常客“简单”的评论。 估计这位老粉也属于不喜欢新风格中的一员吧。 燕清羽没太在意。 他的老粉不少，只不过像简单这样活跃眼熟的少。要是以前的他说不定会难过一阵，现在他完全不在乎了。 活了这么多世，总该有一次是为自己而活。 燕清羽离开乐室回房间休息，但到了晚上，微博的风向忽然有些变化。 差不多就是在下午的时候，有人把他已婚、前段时间消失和曲风变化的事情联系在了一块，推测他是不是婚后生活不幸福，才会有这样的转变。 这词条热度还不低，更多世家圈知情者跟着冒出来，说他是豪门联姻，嫁给了一个精神病疯子，说不定经常被家暴，下午还在尊重祝福他的人都变成担心他。 燕清羽看得简直莫名其妙。 谁家被家暴的人能这么镇定自若，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伤地在钢琴前弹琴？ 燕清羽直接从床上爬起来，出门到姜云简房间门口敲门：“姜云简你在不在？” “在。你进来吧。” 燕清羽直接推开门，姜云简似乎正准备拿衣服去洗澡。 姜云简疑惑：“怎么了？” 燕清羽走到他面前：“你左手借我用一下。” 姜云简不明就里地伸出手，随后被燕清羽一把握住，十指相扣。 姜云简砰的一下，感觉心跳漏了一拍。 燕清羽找到一个合适的角度，让他俩的婚戒都入画，随后又换了几种姿势，拍了很多张手牵手露婚戒的照片。 姜云简更茫然了：“这是在做什么？” 燕清羽毫不客气地坐在了姜云简床边，一边选照片一边回答：“官宣一下。” 姜云简缓慢地眨了眨眼，终于反应过来：“是因为微博的事情吗？我已经让程洋去压消息了，你可以不用发的。” 燕清羽歪了歪头：“为什么不发？秀恩爱这事我老早就想做了。” 姜云简指尖轻蜷。 燕清羽低头继续说：“肯定能把封江冉那个渣男气得不轻。” 姜云简松开了手，过了会儿才说：“都听你的。” 燕清羽直接选了三组照片上传了。 【@-燕子- ：谢谢大家的关心，不过不用担心哦，我和我家先生感情很好~前段时间生病也是他一直在照顾我，风格的转变是因为我想尝试突破舒适圈~[图片][图片][图片]】 燕清羽微博发出，姜云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拿出了手机，或许是在给程洋发新的消息。 没过多会儿，燕清羽就看到了那位熟悉的“简单”点赞评论。 【@简单：很般配，祝你们幸福。另外新曲子很好听。】 这会儿来得倒是挺快，那看来上午只是正好不在。 燕清羽没多在意，收起手机起身：“我回去了。” 姜云简立马熄灭了手机屏幕，镇定自若似的点点头：“好。” 第63章 或许是这两天总说着生病, 又或许是前几天的湿冷入骨，昨天还在没有暖气的乐室里待了一上午。 第二天早上, 陈叔来敲燕清羽门的时候，就发现燕清羽躺在床上面色潮红，像是发烧了。 “小先生？”陈叔连忙上前，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果然有些烫，“小先生你快醒醒。” 燕清羽迷迷糊糊睁开眼，脑子昏昏沉沉的, 过了半会儿才辨认出来人是陈叔。 “陈叔, 什么事？”他嗓音微哑, 带着点鼻音，听起来没精打采。 陈叔担心得很：“小先生你发烧了，我先去找体温计，马上叫谢医生上来给你看看。” 燕清羽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不太出来，不过也能从自己的感觉中迟钝地分辨出确实发烧了。 他缩在被子里动了动，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窝着, 闷声：“低烧，没什么大问题, 不用太担心。” 陈叔不敢信燕清羽的没什么大问题，很快找来体温计让他先夹着, 随后姜云简和谢华良也陆续进来。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燕清羽床边，伸手探了他额头的温度, 忧心忡忡：“怎么突然发烧了？是不是什么时候着凉了？” 燕清羽打了个喷嚏，神情恹恹：“可能是昨天练琴的时候吧。” 姜云简又给他把被子盖得严实了点。 谢华良很快也拿着医药箱过来：“小羽毛发烧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燕清羽懒洋洋，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很了解：“死不了。最多一点低烧。” 谢华良拿出体温计看了眼, 37°5，确实只是低烧。 谢华良：“久病成医啊小羽毛。确实只是低烧，物理降温吧，给你贴个退烧贴。” 他从医药箱里翻出一个卡通黄色方块图案的退烧贴。 燕清羽：“……就没有正常点的吗？” 谢华良笑眯眯：“都一样。反正你之前不是挺喜欢看这个的吗？” 燕清羽不语，昏昏沉沉的也懒得抗争。 谢华良直接给燕清羽贴上。 冰冰凉凉的感觉缓解了些身体的不适，燕清羽闭目养神。 谢华良给他做了检查，将检查结果发给钟尹，钟尹就把中药药房发给了谢华良。 谢华良拉上陈叔离开：“我先和陈叔去抓药熬药了，今天小羽毛你就好好休息吧。” 燕清羽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知道了。” 谢华良和陈叔都暂时离开，房间内重归寂静。 燕清羽没听到姜云简离开的声音，勉强睁开眼，看到姜云简还待在他床边。 见他睁眼，姜云简问：“要喝点水吗？今天陈叔做的是面条，所以我让程洋去买粥了，早餐还是得吃点。” 燕清羽闷闷地说：“不要买的。我要喝陈叔做的。” 姜云简顺着他：“好，那我让陈叔顺便去熬粥。现在还早，你再睡会儿吧。” 燕清羽听话闭眼，片刻后渐渐再次陷入睡眠之中。 姜云简忍着膝盖酸软难耐的抽痛，直到听见燕清羽渐渐平稳的气息，终于松开紧攥的手。 指甲深深扎在手心软肉上，虽然还不至于刺破皮肤，但深红的指甲印格外醒目。 腿疼刺激导致的破坏欲在他心底膨胀，可他不能吓到燕清羽，过来的路上又顾不得吃药，几乎是硬逼着自己克制住。 姜云简做了深深吸了口气，操纵轮椅暂时离开房间。 几乎就是在出去的同一时刻，姜云简颤着手翻出暗格里的药瓶，却猛地咳嗽起来，手中药瓶跌落，药瓶撒出满地。 离开燕清羽充足暖气的房间，膝盖的刺痛更是鲜明，如同冰锥似的针，一根一根刺进关节软骨和骨髓之中。 也一遍遍地提醒他，五年前在海里，那种无助、绝望的冰冷情景。 浸着司机、爷爷和他自己血水的，冰冷刺骨的海水蔓延到他的膝盖以上，一点点冻掉他的知觉，满眼都是血红，鼻腔间也全是血的气味。 整整半个小时，眼睁睁看着身边的爷爷也失去生机，从一开始还期待救援，还想着活下去，到后来，他只是在苦苦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他没等到死亡，只等到自己在克死父母后，又克死了爷爷，自己也双腿残废的残酷现实。 为什么呢？ 为什么死掉的人不是他…… 为什么要救他？ 为什么要让他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 姜云简一拳砸向了墙壁，关节浸出血丝，剧烈的疼痛唤醒了片刻神志。 他大口地喘着气，几乎像是要榨干肺里的所有气体。 不可以…… 不可以在这里失去理智。 燕清羽还在房间里休息，不可以打扰燕清羽。 姜云简不顾自己还在渗血的关节，艰难地克制着操纵轮椅，去到三楼那个阴暗的小房间里，“砰”地将门紧闭反锁。 常年不见光亮的房间更是冷得入骨，姜云简的轮椅抵着房门，膝盖阵阵抽痛。 而这时，他抬头，看到了满桌的颜料。 颜料…… 姜云简禁锢克制的破坏欲彻底挣断锁链，他猛地将桌上所有的颜料统统扫落。 噼里啪啦的声音打破房间的死寂，还有一罐颜料砸到了房间中央的画架。 画架应声倒地，随意铺在画架之上的白布跌落一边，露出整幅画的内容。 ——那是一幅极其血腥惊悚的画。 枯萎的荆棘与玫瑰中间，是在血泊中腐烂的少年尸体，密密麻麻的虫子啃食着少年臭烂的血肉。 姜云简这些年在绘画上的水平技艺，可以说仅次于他的老师顾漫芸，栩栩如生的油画画面足以对性情温良之人造成巨大的视觉与心理冲击。 那是他在这个阴暗的小房间里，尽情宣泄出来的阴暗面。 顾漫芸老师教会了他出神入化的色彩运用，教会了他灿烂绚丽的画法，而他却用在了构建这样血腥可怖的阴暗画面上。 这样的画，只会给人带去不安与恐惧。 姜云简看着那副满是血红的画，眼前一遍一遍地闪过在八年前，飞溅在他面前的血。 那是他父母的血，温热的，鲜艳的，溅了他一身。 姜云简忘不了那时的场景。 父亲在开车，因为刹车失灵和前面的大卡车相撞。 卡车运载的钢筋滑落，贯穿了他的父母。 只有坐在后座的，十七岁的姜云简，正好卡在钢筋穿插的死角，成了那场惨烈车祸唯一的幸存者。 那些飞溅的温热血花，是他父母穿过钢筋，给他的最后一个拥抱。 姜云简抄起桌面上幸存的一管颜料，猛地砸向了画幅中心的那个少年。 画布破裂，一幅尚未完全完成的画幅再次被毁。 姜云简的破坏欲稍稍平息了些许。 五分钟后，他的手机屏幕闪烁着亮起，他拿起来，发现是程洋给他发来的消息。 【程洋：云简？你是不是又犯病了？】 【程洋：我在小先生门口看到你的药撒了，你是不是没吃？】 【程洋：你现在在哪儿？】 【程洋：你是不是到那个房间里去了？】 姜云简没有理会，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空荡冷清的房间里，任由虚无的空寂将他裹挟。 又过了十分钟，姜云简的情绪才回到他自己可控的范围内，俯身将画架扶起，也将颜料一支一支地捡起。 他把被破坏的画撕掉，随手丢到了废弃的床上。 而那张木床上，已经有好几张构图几乎完全一样的画。 只是每一张的细节都比上一张更可怖。 最开始，他没让燕清羽看的那幅画，画中少年只是安详地倒在玫瑰盛放的血泊之中而已。 姜云简将整个房间恢复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却不像前几天那样，拿起画笔用画画来强迫自己转移注意力。 他拿出手机，让程洋重新拿一瓶药来给他。 程洋似乎一直在等他的消息，回复得很快。 【程洋：行，我马上来】 两分钟后，房门被敲响。 程洋的声音同时从屋外传来：“老板，我给你把新的药拿来了。” 姜云简打开门，先吃了两片药，依靠药物的功效，将情绪维持在一个稳定值上。 程洋担忧：“你没事吧？” 姜云简：“还行。清羽怎么样了？” 程洋：“陈叔给小先生熬了粥，小先生已经吃过早餐和药，在房间里休息。目前看来精神状态还行，病情很稳定，而且很配合治疗，应该能比之前几次好得快些。” 闻言，姜云简才放心了些，操纵轮椅回到六楼燕清羽的房间内。 他以为程洋说的休息是燕清羽在睡觉，就没有敲门，接过一开门就和坐在床头的燕清羽对上了视线。 燕清羽面前架着床上书桌，摆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在看东西。 姜云简愣了愣，尴尬地往后退了点：“抱歉，我以为你在睡觉，就想来看看你睡得安不安稳……” 燕清羽歪了歪头：“你刚刚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就出去了一下。”姜云简含糊地跳过这个话题，操纵轮椅进去，“怎么没躺下休息？” 燕清羽：“睡醒了，不想睡。一点低烧，费不着一天到晚都在睡。” 姜云简看他精神状态确实不错，也不干涉：“好。那我不打扰了，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叫我或者陈叔。” 他准备离开，燕清羽却叫住了他：“等等。” 姜云简停住。 燕清羽往姜云简手的方向看：“你手给我看看。” 姜云简静默了会儿，把之前切草莓切到的左手伸出来。 燕清羽不受他糊弄：“另一只。” 姜云简一时没动作。 另一只手就是他刚刚砸墙，受伤的手。 他干巴巴地问：“你忽然看我的手做什么？” 燕清羽：“我听到了。” 姜云简：“……什么？” 燕清羽深褐双眸倒映出姜云简的身影：“我听到房间门口有东西洒落，你咳嗽，和忽然有人砸墙的声音。” 这都是姜云简以为燕清羽睡着了，匆忙离开房间之后，在燕清羽房间门口发生的事情。 燕清羽听到了，也起身走到了门口，但是他没有开门。 直到轮椅细微的摩擦声逐渐远离后的五分钟，燕清羽才打开门，看到房门口散落的药片，看到墙上的一点点血迹。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捡起药瓶来看这到底是什么药，又关上了房门，回到床上躺下。 ——姜云简不喜欢袒露他的脆弱。 燕清羽记得，所以他没有主动撞破。 第64章 姜云简和燕清羽对视了会儿, 还是听话地把右手伸了出来。 燕清羽清楚地看到上边已经凝固的血痂，显然姜云简在受伤后就放任着没有进行任何处置。 燕清羽又问：“你是不是犯病了？” 他第一次正面问及姜云简的病情, 但不是关心，只是单纯的疑问。 姜云简低着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我……腿伤发作的时候，就容易犯病。” 仅这一句话，足够燕清羽推测出更多：“你待在那个房间里画画，就是因为这个？” 姜云简声音更低，只回了个“嗯”。 燕清羽：“你药不管用吗？” 姜云简：“我的病有点特殊, 这个药不是对症下药, 吃多了怕有更严重的后遗症, 一般能不吃药我就不会吃药。” 姜云简说完，紧张地补充一句：“医生就是这么建议的，我不是不积极配合治疗……” 燕清羽：“那你有积极配合治疗吗？” 姜云简没敢答。 还真没有。 医生虽然后来建议了他不要常吃，但也建议他经常去复查，他只听了一半。 燕清羽没有顺势说什么劝他去治疗的话。 他们都有病，他当然知道姜云简不愿意治疗，是跨不过心里的坎。 他不打算探索什么姜云简的悲痛过往内心世界。 燕清羽只问：“你的病症是什么？” 姜云简抓着轮椅扶手, 老实回答：“犯病的时候，容易产生破坏欲。早些年严重的时候, 会失去理智。” 姜云简抗拒治疗那段时间，发病的症状都很严重, 他的那几任助理都是亲眼见到甚至体验到了他发病时的狂躁暴怒，吓得连滚带爬地提了离职。姜云简也给了他们高额赔偿金送他们出国。 但是姜云简易怒暴躁、草菅人命的形象还是逐渐在世家圈中传开。 燕清羽靠在床头看着他, 忽然问：“如果你哪天忽然病情严重，甚至到会伤害程洋、谢华良他们那种程度，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姜云简想了想：“这几年我适应了腿伤发作, 能到那种程度的话，只能是情绪起伏。可能是谁的背叛，也可能是——” 可能是燕清羽受到严重的伤害。 最后半句姜云简没敢说。 不是不敢让燕清羽知道，而是不敢让这种可能性出现。 姜云简直白的眼神太过好懂，燕清羽没有问他未尽的话是什么。 第三世姜云简是伤了程洋后自杀，那要么就是谁背叛了，要么就是他被囚禁折磨的事情被姜云简知道了。 但在上一世，他和姜云简的交际不多，幼年的一面之缘和葬礼上的一把糖，应该不足以调动姜云简的情绪至此。而且他被囚禁的事情估计姜云简也不知道。 会是谁的背叛吗？ 燕清羽不知道，也懒得深究。 他已经不想去揣测那些复杂的人心了。 燕清羽没再细问，给陈叔打了个电话：“陈叔，麻烦你拿个药箱上来。” 陈叔紧张担忧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小先生受伤了吗？” 燕清羽：“不是我，是姜云简。” 陈叔的声线放松了许多：“原来是家主，家主怎么又受伤了？” 燕清羽瞥向姜云简：“谁知道他。” 被凉飕飕瞅了一眼的姜云简：“。” 姜云简：“不用处理，这次是真不严重。” 燕清羽已经挂断了电话：“不包扎，你自己消个毒。” 姜云简没再说话，很快陈叔就拿着药箱上来。 他看了看床上病恹恹的燕清羽，又看了看轮椅上还算生龙活虎的姜云简，最后把药箱给了燕清羽。 陈叔：“小先生你看看需要什么，这个药箱之后就放你房间里备着，不用再拿下去了。” 燕清羽接过来：“行。” 陈叔非常识趣地不打扰他们小两口的私密空间，送完药箱就走。 燕清羽在药箱里翻找消毒用的试剂，先拿起了一瓶双氧水，看向姜云简的手。 姜云简指尖动了动：“用这个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这玩意老疼了，五根手指全浇一遍真得废。 燕清羽不觉得夸张：“就该让你多疼一点，长长记性。” 他嘴上这么说，但手上还是把双氧水放回了药箱里，转而拿起旁边的碘伏喷雾。 燕清羽把碘伏丢给姜云简：“你自己处理去，不要打扰我看电视。” 姜云简接住碘伏，乖乖地转身去了洗手间，冲洗伤口消毒处理。 他再出来的时候，医药箱已经被燕清羽放在了旁边的床头柜上，他本人则捧着保温杯，继续看电脑里放的汤姆抓杰瑞。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医药箱前，把碘伏整齐放回去，又拿了弹力绷带。 虽然说着不用处理包扎，但燕清羽都让他消过毒了，那还是乖乖自己包扎一下比较好。 燕清羽余光看到姜云简的动作，对他的识趣还算满意，收回视线专心看动画片。 到了晚上，谢华良又来给燕清羽量体温，确认他已经退烧了。 谢华良：“这次病情确实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只要晚上不反复，应该过个几天就能好全。” 燕清羽问：“不影响我二十三号出门吧？” 谢华良收起体温计，估算时间：“看你自己恢复吧，应该不会太影响。你那天有事吗？” 燕清羽：“嗯。参加个宴会。” “宴会？你在G市还有什么要参加的宴会吗？”谢华良疑虑地看向旁边的姜云简，“而且云简他能允许你去？” 燕清羽：“一个生日宴。他陪我一起去。” 得知有姜云简陪着，谢华良才放心：“那就行。记得千万千万别喝宴会上的东西，万一又被骗喝酒，你现在的身体可不够造的。” 叮嘱完燕清羽，谢华良又转而去叮嘱姜云简：“你也一样。饮酒伤身伤神，酒量再好也不许多喝。” 姜云简：“知道了，不会多喝的。” 有他俩互相看着，谢华良还算放心，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你今晚也记得找个人给小羽毛守夜，虽然这次病情挺稳定的，但他身体差，万一半夜又烧起来，有得折腾。” 姜云简：“嗯。” 谢华良转身离开，姜云简看向燕清羽：“今晚我睡你房间的沙发，你要是半夜不舒服了可以直接喊我。” 燕清羽看了眼房间里的单人小沙发，又看了眼坐在轮椅上都看得出足够高大的姜云简。 燕清羽：“你确定？” 姜云简也看了一眼那个憋屈的小沙发，不太确定：“……挤挤应该也是可以睡下的。” 燕清羽：“来都来了，你睡床不就行了，挤什么沙发啊。又不是没睡过。” 姜云简耳尖微微泛红：“……你不要说得那么省略。” 燕清羽态度随意：“反正你听得懂就行了。飞机上那个床还没这个床大呢，都领证了在乎这些细节做什么。” 但飞机上那个临时三个多小时，和睡一晚上的八个小时终究不一样。 燕清羽没耐心了：“你睡不睡的？” 姜云简忠于了内心的想法：“睡。” 但说完，他耳尖的红意蔓延，又干巴巴地找了个由头暂时离开：“我、那我先回房间去洗个澡。” 姜云简操纵轮椅转身离开。 燕清羽看着他消失在房门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姜云简说的那个“不要那么省略”是什么意思。 这种省法确实容易产生歧义哈。 燕清羽没太在意，反正他和姜云简都没这种心思，歧义不歧义的没影响。 他估算时间，也起身到浴室里洗了个热水澡，然后暖融融地钻进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继续看汤姆被杰瑞打。 姜云简双腿残废，洗澡会麻烦点，又过了会儿才操纵轮椅回来。 燕清羽看他已经换了睡衣，收回视线，往自己在的方向侧了侧身：“我不看你，你自己上吧。” 姜云简绕到另一侧上了床。 燕清羽感觉到身边的位置微微塌陷，又过了会儿才转回去，然后看到姜云简的手上多了台笔记本电脑。 燕清羽：“？” 燕清羽：“你哪里变出来的电脑？” 明明刚刚进来的时候他什么都没带。 姜云简示意旁边的轮椅：“轮椅上有我专门定制来放电脑的袋子，方便随时有需要用来办公。” 燕清羽无言，扭头接着看动画。 姜云简也不打扰他，在旁边安静地办公，两人和谐安静地坐在一张床上。 燕清羽还生着病，看了没多久就打起哈欠。 姜云简偏头看他：“困了？” 燕清羽应了个鼻音，看向姜云简那边的文档界面：“你还要多久？” 姜云简直接合上电脑：“不是什么要紧工作，你要是困了那就现在睡吧。” 燕清羽也把电脑合上，还没有太多动作，姜云简就侧身过来，帮他把电脑和床上书桌都收起来。 姜云简靠得近，浅浅的沐浴露气味萦绕在燕清羽身侧，像是淡淡的花香，带着几分薄荷的冷意，还挺好闻的。 燕清羽往姜云简的方向凑近了些。 姜云简觉察到，愣了愣：“怎、怎么了吗？” 燕清羽：“没事。就是觉得你身上的味道好闻。” 姜云简没回话，机械地将东西都收拾放好：“好、好了，睡觉吧。” 燕清羽缩进被窝里，舒舒服服地躺下，还催了催姜云简：“你快点，被子有空隙，风会钻进来。” 姜云简乖乖地躺下。 燕清羽没有另找一床被子，姜云简也没提，就这样盖着同一床被子，相距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 姜云简顺手熄灯，视线被黑暗剥夺，嗅觉变得更为敏锐。 燕清羽的房间，燕清羽的床，燕清羽的被子，还有近在咫尺的燕清羽本人。 甜甜的果香将姜云简完全环绕。 这是比飞机上更亲昵、更贴近的距离。 第65章 燕清羽习惯睡觉时抱着玩偶, 也习惯去找一个更暖和的位置。 姜云简占据了玩偶的位置，又热烘烘的, 睡熟后不久，燕清羽就不知不觉翻进了姜云简怀里。 姜云简觉浅，在寂静的夜晚，燕清羽刚钻进他怀里搂住他的腰，他就睁开了眼睛。 独属于燕清羽身上的清浅香气近在咫尺，姜云简身体一僵。 燕清羽不知是不是感知到了什么，微微皱起眉, 觉得怀里暖乎乎的抱枕变得硬邦邦, 没有刚才抱得那么舒服了, 在睡梦中想要撒开手。 姜云简的手先于理智一步，在燕清羽企图离开之前，反手抱住了他。 燕清羽很瘦，哪怕是在姜家被精心养了几个月，依然瘦得过分，虚虚那么一拢就能将他完全禁锢在怀里。 燕清羽睡着时也很乖，被圈住了就不再有所动作, 靠在姜云简怀里无意识蹭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加安稳。 姜云简渐渐放松了身体, 鼻尖掠过燕清羽柔顺的发梢，在清浅的香气中也安稳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 燕清羽先姜云简一步醒来。 他睁开眼，模模糊糊想伸懒腰时, 就发现自己身边的“玩偶”长了手，反而将他给抱住了。 燕清羽还没完全清醒，茫然地看向“玩偶”, 越看越觉得长得很像姜云简。 ……哦，好像就是姜云简。 燕清羽的记忆随他的清醒逐渐归拢，终于想起昨天晚上姜云简为了防止他半夜复烧，和他睡在了一起。 难怪昨晚睡得那么暖和，被一个人形大暖炉抱着确实冷不起来。 燕清羽打了个哈欠，戳姜云简的肩膀：“姜云简，起床了。” 姜云简眼睫颤了颤，睁开眼，乌黑双眸间看不出多少初醒的状态。 燕清羽没在意，拿手机看了眼时间，差不多到平时陈叔会来叫他吃早饭的时间。 他揉着凌乱的发梢坐起身，问：“你平时不是起挺早的吗？今天居然醒得比我还迟。” 姜云简视线略有偏移：“可能是你身上暖，比自己睡踏实一点。” 燕清羽信了，也没觉得自己在姜云简怀里醒来这件事有什么不对，拿起床边的毛绒睡袍穿上。 姜云简也撑着坐起身，问：“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燕清羽：“不太舒服。不过还行，没有昨天那么昏昏沉沉。” 他回答完，起身下床：“我先去洗漱了，你自己下床吧。” “好。”姜云简应了一声，看着燕清羽慢悠悠地走向卫生间。 这样亲昵而自然的日常，就好像他们是真正的夫夫。 姜云简眷恋着这个难得的早晨闲暇，正要撑着下床时，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 陈叔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小先生，起床了吗？我帮你把早餐和早上的药端上来了。” 燕清羽在卫生间里没听到，姜云简代替他回答：“进来。” 陈叔还没反应过来声音的不对，就推开了房间门，看到了坐在床上的姜云简。 他愣了愣：“家主？抱歉我走错了。” 陈叔正准备推着小推车出去，又反应过来这铺满地毯的内饰，是燕清羽的房间没错。 莫非…… 陈叔露出恍然大悟又格外欣慰似的神情。 两人的感情终于更进一步啊。 姜云简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解释：“清羽身体差，我在他房里给他守夜而已。” 陈叔笑得慈祥：“家主放心，我懂，我都懂。” 这笑得可不像是真懂的样子。 姜云简放弃挣扎，下床坐上轮椅。 陈叔走到卫生间门口敲了敲门，问：“小先生，你今天早餐要在房里吃，还是去外面的餐厅？” 燕清羽的声音隔着门传出来：“餐厅吧。今天不用待在床上。” 陈叔应声，推着推车离开房间，去餐厅布置。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卫生间门口，和燕清羽打声招呼：“我先回去洗漱了。” 燕清羽听出声音的距离近，拉开卫生间的门，手上还拿着毛巾：“知道了。” 他站在门后，姜云简站在门前，原本间隔的门被打开，距离也仿佛瞬息间被拉近。 姜云简又想到早晨时，躺在他怀里睡得安稳乖巧的燕清羽，耳尖微红，视线偏移，短促地“嗯”一声就操纵轮椅离开，甚至能看出几分慌张匆忙。 燕清羽拿着毛巾疑惑。 这一大清早的，又犯什么病呢？ 目送姜云简的身影消失在房门之外，燕清羽耸了耸肩，没再管，用温水打湿毛巾擦脸。 洗漱完他就走向阳台，拉开窗帘，看到屋外阳光明媚。 连着下了几天雨，今天终于又放晴了。 燕清羽把窗帘卷好，走出房间去餐厅。 姜云简还没来，小餐厅的餐桌上整齐摆放了两份早餐。 陈叔：“小先生来啦？那你和家主先用餐吧，我下楼了。” 燕清羽点点头：“嗯，辛苦陈叔。” 陈叔笑得慈爱：“不辛苦不辛苦，能照顾小先生是我的荣幸。等你们用完餐我再上来收拾。” 燕清羽：“好。” 陈叔暂时离开，燕清羽坐在放有保温杯的那一侧，没多久姜云简也从房间里出来，陪他一起吃早餐。 燕清羽想着今天的天气，问姜云简：“你今天腿还疼不疼？” 姜云简：“还行，没有下雨天那么严重，不影响我状态。怎么了吗？” 燕清羽：“我想出去晒晒太阳，你陪我。” 姜云简下意识就要答应，又想起燕清羽的身体状况，犹豫：“可是你病还没好，出门晒太阳也是需要轮椅的吧？” 曾经燕清羽看着他俩轮椅，发出的“你推我还是我推你”的灵魂质问，始终在姜云简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燕清羽喝了口粥，懒洋洋地说：“就在公馆附近走走，我还没那么娇弱。之前那段时间只是懒得动而已。” 姜云简最终还是同意了。 和燕清羽一起散步晒太阳的机会不多，他舍不得错过。 早晨比较冷，燕清羽还在病中不适合吹冷风，他们直到中午午饭之后才一起下楼。 G市冬季气候多变，下雨时湿冷入骨，出太阳时多晒一会儿又能热得冒汗。 燕清羽没穿太厚实，漫步走在午后的阳光里，双手揣兜，让姜云简自己操纵轮椅跟在他身边。 姜云简问他：“你是想随便走走，还是我顺便带你去庄园里到处看看？” 燕清羽：“看看吧。这边不是有个花园吗？在哪儿？” 姜云简回想路径：“花园可能有点远，走过去要几分钟，你确定要去吗？” 燕清羽使用经典理由：“来都来了，去看看。” 姜云简：“好。” 姜云简给燕清羽带路，往花园的方向去。 走出连通影院之类设施的走廊之后，公馆后方还有大片的绿化花坛，以及错综复杂的路。 少数几处还有欧式石雕亭子。 燕清羽的阳台朝向这边，他在阳台透气时往这边看过，记得这里是一个对称的图案，总体风格还是更偏向于欧式宫廷，民国风的感觉只存在于公馆之内。 燕清羽跟着姜云简走到最中间，还近距离看到了那个洁白的喷泉雕塑。 喷泉雕塑很大，有三层水池，周围还有石柱与花坛布置环绕，喷泉附近几圈的地面铺了石质路面，像是围出了一个小小的喷泉广场。 如今这个喷泉里只盛着清澈的水，没有喷涌的水流。 燕清羽看着中间的雕塑，问：“这个喷泉能用吗？” 姜云简也看过去：“可以。平时对外开放的时候，这个喷泉基本都是固定使用的。你想看吗？” 燕清羽：“嗯。病好之后吧。” 喷泉的水汽对生病的燕清羽来说，弊大于利。 姜云简应下：“好。” 两人绕过弯弯曲曲的路，终于又看见一个连廊，跟着连廊拐弯，走到了花园附近。 G市气候不会太冷，不用刻意布置温室，依然常年有鲜花绽放。 花园里专门精心培育的花，比一路上花坛的花更为鲜艳绚烂，簇拥着中间的亭子，在灿烂的阳光下极其美丽梦幻。 姜云简看着不远处那个亭子，忽然觉得这里很适合放一架纯白的钢琴，脑海中也不由得构建出燕清羽坐在花海中央，高贵优雅的画面。 是和十三年前，他初见燕清羽时一样，又完全不一样的画面。 燕清羽见姜云简走神，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想什么呢？” 姜云简回神，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下意识诚实回答：“想你。” 燕清羽：“？” 姜云简这个木头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 姜云简反应过来，轻咳一声补充：“我是指，想着如果在这里放一架钢琴，你弹琴的模样。” 燕清羽歪了歪头：“我没事跑这么远来弹琴？我还没那么闲。” 姜云简没应，确实也是。 不过燕清羽很快又想到了之前在姜云简房间，看到过的那幅小油画：“你是指小时候你第一次见我的样子？” 姜云简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时候的样子，也是现在的样子。” 燕清羽抬眼看向他：“现在的我和小时候的我可不一样。” 他早就不是那个热烈灿烂的他了。 姜云简没听出他的话外音，回望他的视线：“或许性格不一样了，但你的内核本心还是一样的。你始终是你。” 燕清羽漫不经心似的问：“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正常人这时候或许都会说，喜欢的是现在的他，或者说都喜欢。 但姜云简却摇了摇头，很认真地回答：“我喜欢你，从来就不是一个选择题。” 不分过去、现在和将来。 只是喜欢“你”。 第66章 燕清羽没有马上回应姜云简, 过了许久才说：“我可能不会喜欢你。” 姜云简摇头：“没关系，你是自由的, 不需要非得喜欢我。” 燕清羽偏头看他：“你不问问为什么吗？” 姜云简：“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 燕清羽走到亭子里，双手撑着石椅坐下，看向旁边盛放的花：“我做过三个很长的梦。在最后一个梦里——” 他看向姜云简：“你发病伤了程洋，然后自杀了。” 姜云简怔住，与燕清羽对视，在燕清羽平静的双眸中，清晰地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想起燕清羽昨天问过他的问题。 【“如果你哪天忽然病情严重, 甚至到会伤害程洋、谢华良他们那种程度, 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许久, 姜云简哑声问：“那梦里的你，怎么样？” 燕清羽信手折了一朵花，拿在手中把玩：“有三年，我过得很正常，我以为我终于能在那个梦里有个好结局。可是又有三年……” 他折断了手中脆弱的花茎：“我再没见过太阳。” 姜云简猛地攥紧扶手：“那你后来——” “后来？”燕清羽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后来梦醒了。你猜，是为什么？” 姜云简呼吸一滞。 ——因为燕清羽死了。 整整三次。 可即便在第三次，被囚禁在燕家地窖的三年, 燕清羽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抗争。 他们要他的心脏完好无损，他就蛰伏了三年, 找到一个最佳的时机，从地窖中逃出去。 他没敢上楼, 怕惊动太多佣人，从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小路逃出了燕家。 本来他是想直接去海边跳海, 可封江冉警觉得太早，在追赶的路上，他被迎面而来的车撞飞。 虽然有点对不起那位无辜惹祸的司机, 但是燕清羽得偿所愿。 他站起身，将花枝插进姜云简胸前的口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会恨所有伤害我的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 只有恨，才不会让自己受伤。 燕清羽的阴影笼罩在姜云简身上，他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个保证。 他保证不了。 这几年他习惯了腿伤发作，习惯了不能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他以为他至少可以控制住不会再伤到身边人。 可如果按燕清羽说的，他依旧有失控的可能性，他不敢再做下这样的保证。 燕清羽失望、绝望过太多次，这种言语的保证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除非—— 姜云简低头看着右手上的绷带。 除非他能把病治好，或者他死。 姜云简倾向于第二个选择。 或许他天生就是克星的命，父母、爷爷，还有身边的人。 那只有他死了，燕清羽才能真正安全。 姜云简抬头对上燕清羽的视线：“你第三个梦里，欺负你的人，是不是封江冉？” 燕清羽直起身，漫步走回亭子里：“是，也不全是。” 姜云简操纵轮椅跟在他身后：“还有谁？” 燕清羽：“燕家。” 第一世他被燕家所负，第二世他逃离燕家，到了第三世，他还是被抓回了燕家。 比起封江冉，他更恨燕家。 姜云简在记忆中搜寻了会儿名字：“文红英？” 燕清羽轻笑：“燕远志和文红英。我最恨的人，是我的亲生父亲，燕远志。” 姜云简攥了攥手。 那之前姜白的推测就成立了。 燕家根本就不像传闻那样，一心一意地养育燕清羽。 燕清羽在亭子里的石椅上坐下：“二十三号的宴会，他们大概率也会来。” 姜云简问：“你之前说真正的幕后推手，是他们吗？” 燕清羽：“不，不是。他们只是躲在大众视野背后，藏得最好的工具。” “至于具体是谁——”燕清羽歪头，露出一个乖巧，但又冷冰冰的笑，“生日宴那天，你就知道了。” …… …… 六天后，常年不接外客，冷清寂静的封氏名下公馆为庆贺外孙封江冉的生日，举办隆重盛大的宴会，邀请了G市内所有数得上名号的名流权贵。 “小先生，老板，我们快到了。” 程洋将车开进封家公馆在的庄园里。 燕清羽往外看了眼，占地面积还没姜家那座一半大。 就这点水平，封家也能称是G市的第一世家？ 燕清羽低头查阅手机收到的消息，先翻看了三人小群。 【橙子：燕燕我们到啦！这次我们大哥也来，正好介绍你认识呀！】 【岛屿：大哥听说了你，也一直很想见见你呢~】 前几天司乐橙和司乐煦就很开心地来和他说，他们家里人听说他们想留在G市过年，干脆全家都一起过来，算算时间，司家大少是昨天到的，确实正好能赶上今天的宴会。 燕清羽给他们回消息。 【羽毛：好哦，我和云简也快到啦，很期待和你们哥哥的见面~】 燕清羽退出小群，又看到了封江冉和文红英发来的新消息。 他先看了封江冉的。 【普信渣男：小羽，你们到了吗？】 【普信渣男：今天外公让我在里边招待来宾，抱歉不能出去接你了】 那正好，至少姜云简不用刚下车就面临演技考验了。 燕清羽打字回复。 【羽毛：没关系的江冉哥，今天毕竟是你生日，你可是主角呢】 说着要忙碌招待来宾的封江冉，却在收到消息的时候给他秒回。 【普信渣男：等晚点得空了，我再带你在庄园里好好逛逛吧？】 【普信渣男：这里是封家最大的庄园，小羽你之前肯定还没逛过这样的地方吧？正好可以带你开开眼界】 燕清羽冷笑。 确实没逛过。 没逛过这么小的庄园。 【羽毛：江冉哥不是说今天还有位朋友要介绍给我认识吗，他来了吗？】 【普信渣男：嗯，他已经先到了，在休息室里休息呢，等你来了我就给你介绍】 【羽毛：好呀，我很期待很新朋友的见面~】 燕清羽发完消息，直接退出聊天界面，完全不想再看封江冉发来的新消息，转而点进了文红英的聊天框。 【文红英：小羽，我们听小冉说你也在G市呀？】 【文红英：真是太巧了，你联姻以后我们都好久没见过了，正好今晚我们一家人一起聚聚呀】 燕清羽再次冷笑。 聚一聚？怕不是这一聚，他就又要不见天日了。 姜云简察觉到他情绪变化，偏头看向他：“清羽？怎么了？” 燕清羽：“没事，看到了点恶心的东西。” 姜云简：“是封江冉还是燕家那边给你发消息了？” 燕清羽：“都有。” 姜云简：“那是挺让人恶心的。” 燕清羽打字给文红英回了个“好呀”，对姜云简说：“文红英要我今晚和他们聚一聚，我刚刚答应了。” 姜云简皱眉：“是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吗？” “嗯。”燕清羽收起手机，看向车窗外不远张望着等候的司乐橙和司乐煦。 他们的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西装革履，气质沉稳，应该就是司家如今的掌权人，司家大少司音。 燕清羽收回视线，说：“司音今晚也会出席宴会，等会司乐橙和司乐煦会把他介绍给我们认识。而燕远志和文红英那边，现在我完全脱离他们掌控，保险起见，他们今晚绝对是要把我给绑回燕家囚禁起来。” 姜云简当即就明白了他的意图：“你要利用司家大少的A市地位，和司家姐弟的粉丝身份，先毁坏燕远志和文红英的名声？” 燕清羽：“嗯。” 司音在A市的地位不低，虽然比不上姜云简，但也是炙手可热的权贵少爷，话语权很高。 而他，作为备受瞩目的天才钢琴家，出身燕家这件事情所有粉丝都知道。 如果司乐橙和司乐煦真是一心一意喜欢他的粉丝，燕家被捅出来，他们第一时间就会让网上的舆论一起发酵。 前面三世，除了第一世时他轻信了燕家，后面两世虽然他与燕家决裂，但程云起和封江冉的背后少不了燕家潜伏在暗中的布局。 燕家从一开始就奔着囚禁他的目的而来，文红英没博取到他的信任，就换成了程云起，程云起也失去他的优势，又轮到了封江冉。 在第三世被囚禁以后他就看清了，只对付程云起和封江冉一点用都没有，真正要被铲除的，是燕家。 和“他”。 今晚，他就要把燕家先从幕后扯出来，和燕家彻底翻脸。 姜云简更加担心最实际的问题：“但司家那三个人真的可用吗？” 燕清羽：“等会儿就知道了。” 程洋正好将车开到了指定位置，燕清羽说完就拉开车门，利落下车，甚至没给姜云简协助他制定备用预案的机会。 燕清羽站在公馆门口光不可及之处，抬眼看向内里的璀璨灯光，推杯换盏。 司家人可不可用，燕清羽不知道。 燕家会在哪个环节设陷，燕清羽不知道。 封江冉和背后真正操纵的那个人会不会留有后手，燕清羽也不知道。 今天这场宴会，注定是个巨大的赌局。 ——但燕清羽稳操胜券。 今晚，他就是奔着拉开复仇的帷幕来的。 第67章 燕清羽刚下车不久, 司乐橙和司乐煦就注意到他，开心地跑下台阶。 司乐橙：“燕燕！” 司乐煦：“你终于来啦！” 姐弟俩一右一左地奔到燕清羽身边。 燕清羽今晚穿的是很正式的燕尾礼服, 打着领结，像高贵优雅的少爷。 司乐橙和司乐煦姐弟俩身高几乎一致，都有一米七五，比燕清羽稍微高一点点，只是都生得一副娃娃脸，乍一看倒像是俩小弟找大哥。 燕清羽莞尔：“小橙小煦晚上好呀，你们来得真早。” 司乐橙嘿嘿一笑：“因为迫不及待想见到你嘛~前几天又是下雨又是你生病, 我们一直都没机会再约你出来呢。” 司乐煦接话：“燕燕你现在身体好点了吗？” 燕清羽点点头：“嗯, 有云简照顾我, 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司乐橙探头看向他身后开走的车子：“说到这里，你家那位姜先生呢？他不是和你一起来吗？” 燕清羽无奈似的笑笑：“云简性子要强，他不喜欢被我看到他下轮椅的狼狈状态，所以会晚点再过来。” 司乐煦雷达一动：“要强的男人也很危险啊，要强说明他好面子，好面子的人很容易成自大狂的，燕燕你可得小心。” 话题拐过来得有点快, 燕清羽哭笑不得：“放心啦，云简只是单纯不想在我面前丢脸, 怕我嫌弃他。” 燕清羽的这种解释只适用于恋爱脑，司乐橙和司乐煦还是不太能想象到姜云简恋爱脑的样子。 他们也怕燕清羽是个恋爱脑, 细细叮嘱他要小心看人，生怕他们的偶像遇人不淑, 遭遇什么不测。 燕清羽表面上听着，实际上暗中观察始终站在台阶上旁观的司音。 司音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掌权人，说不定还和姜云简打过什么交道, 比起一双弟妹，气质明显沉静成熟许多，戴着眼镜，温文尔雅。 在司乐橙和司乐煦都凑在他身边闹腾的时候，司音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片刻后，姜云简操纵轮椅过来，司乐橙和司乐煦立马噤声。 姜云简刚才见到了燕清羽身边热闹，随口问：“你们聊什么呢？” 燕清羽没有把司乐橙和司乐煦刚才的絮絮叨叨，当做调侃似的话说给姜云简听。 他笑道：“没什么，随便聊了聊。” 燕清羽走到姜云简身边，又对司乐橙和司乐煦说：“对了小橙小煦，我们还没见过你们大哥呢，先去和你们大哥打声招呼吧？” 司乐煦这才想起这回事：“哦对，把大哥给忘记了。” 台阶上的司音闻言，笑得无奈，漫步走下来：“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有了偶像就不要哥哥了是吧？” 司乐橙吐了吐舌，介绍：“燕燕，姜先生，这位是我们大哥，司音。” “大哥，这位就是我说的燕燕和他家先生啦~” 姜云简颔首算作打招呼，燕清羽则笑着朝司音伸出手：“司先生您好，很高兴认识您。” 司音伸手和燕清羽握了握，温文尔雅：“小燕不必如此客气，你的钢琴演出我也去看过几次，无愧于天才钢琴家之称。” 燕清羽腼腆地笑笑，换了个称呼：“谢谢司大哥。能拥有小橙和小煦这样可爱的粉丝，我也很荣幸。” 司音推了推眼镜：“我听说小燕你与姜先生是商业联姻？” 燕清羽大方地点头承认：“嗯。我和云简虽然是联姻，不过婚后云简对我一直都很好，我很庆幸当时答应了。” 他牵起了姜云简的手，笑得甜蜜幸福。 姜云简抬头看向他，哪怕知道燕清羽现在是在演戏，也不由得柔和了目光，回握住他的手。 乍一看，确实是一对很恩爱的新婚夫夫，和传闻中完全不一样。 司音没有多问，温和一笑：“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先入场吧。我记得小橙小煦他们说小燕你身体不好，晚风寒凉，可别生病了。” 燕清羽乖乖点头：“好，谢谢司大哥关心。” 他走到姜云简身后，握住轮椅把手，推着姜云简往另一边的小坡走。 在与司音擦肩而过时，司音偏转视线，放在了燕清羽与姜云简身上。 司家和姜家没什么往来，也并无交际，但作为掌权人，司音参加过的商业宴会、拍卖会无数，也听说过姜云简的许多禁忌。 其中就包括，在外参加活动时，姜云简不许任何人推他的轮椅，就连后来似乎很得他信任的那位小助理也不行。 可燕清羽推他的动作很自然，而姜云简也没有表露哪怕一丝一毫的戾气或不满。 司音曲起指节，推了推镜框。 这位姜家主对待联姻对象的态度，似乎确实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大哥！你在看什么呢？”司乐橙蹿到司音身边来。 司乐煦蹿到另一边：“我们也该进去啦。” 司音回神，笑容更真切了些：“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姜家主和小燕的感情似乎确实很好。” 司乐橙和司乐煦潜意识里还是害怕姜云简的，但也对司音的话表示了认同。 司乐煦：“嗯。虽然姜先生看起来凶凶的，不过在燕燕身边的时候好像气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司乐橙作为见过各种CP模式的同人女，更为机警：“我还是觉得有待深入观察。” 司音屈指，轻敲一下她的脑壳：“好啦，你一个女孩子，掺和这么多人家夫夫的事做什么？” 司乐橙哼哼两声，戳破司音的小心思：“燕燕这么可爱，我就不信大哥你这个小孩控没想法。” 司音摸了摸鼻子：“瞎胡说什么呢？别惹得别人误会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亲弟妹，司乐橙和司乐煦那可是清清楚楚，他们光风霁月，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大哥，私底下——是个彻头彻尾的小孩控，特别喜欢小孩。 在司乐橙和司乐煦还小的时候，他主要表现为弟妹控。 等他们长大了，不要司音照顾了，伤心欲绝下司音的弟妹控范围就扩大成了小孩。 这里的小孩以司乐橙和司乐煦的年纪作为分界线，往上不超过三岁，往下无下限，只要乖巧可爱听话懂事聪明伶俐占了一样，司音都喜欢，尤其喜欢照顾小孩。 他名下还有好几家福利院，得空了就去当义工。 燕清羽只比司乐橙和司乐煦大两岁，从刚刚的表现来看，既有乖巧懂事，可爱伶俐，又有一层病弱加持，以及司乐橙和司乐煦的偶像光环，司音对燕清羽的好感初始值就是拉满的。 ——当然，只是当成弟弟一样的好感。 司乐煦跟着笑了笑，给司音打圆场：“好啦，先上去吧，燕燕还在等我们呢。” 台阶之上，燕清羽回头看他们三个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很疑惑似的问：“司大哥，小橙小煦，你们怎么不上来呀？” 司乐橙最先应声：“来啦来啦！” 姐弟俩直接丢下司音，跑到燕清羽身边来。 燕清羽看向落单的司音，抿出一抹体贴乖巧的笑：“司大哥也快来吧，外面冷，就是身体好也不能一直吹冷风呀。” “来了。”司音矜持地点了点头，也走上台阶，一起进入公馆内。 公馆门口有检查邀请函的侍应生，燕清羽将自己那份邀请函递给他，他就连忙恭敬地说：“原来是燕小少爷，几位都是小少爷的朋友吧？封少爷吩咐过了，只要是与小少爷随行的人，都可以直接入内。” 侍应生热情地请他们进入公馆，燕清羽甜甜一笑，礼貌道谢：“好，谢谢。” 侍应生连忙摆摆手：“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我这就联络封少爷，说您已经来了。” 燕清羽：“嗯，辛苦你啦。” 侍应生给封江冉那边传去消息，司乐橙和司乐煦都不由得看向了姜云简的方向。 他们落后一步，看不到姜云简的神情，但记得燕清羽说过姜云简知道封江冉和他曾经的绯闻。 这封江冉当着人老公的面这么热情，不太好吧？ 燕清羽像是完全没察觉到，神色如常地回头，对他们说：“江冉哥说今晚要介绍一位朋友给我认识，要不你们先在宴会厅里转转吧，我等会儿再去找你们。” 司乐橙当即道：“既然是见朋友，正好我们也陪你一起见见呀，一起多认识点朋友也好嘛。” 燕清羽想了想，似乎是这个理，笑着点头：“好呀。那司大哥要一起吗？” 司音：“一起吧。今天是封少爷的生日宴，正好我也去见见。” 这正合燕清羽心意，他推着姜云简，身后还跟着仨人，一块到了和封江冉约定好的旋转台阶附近。 没过多久，作为今天宴会主角的封江冉，就带着一名看起来和燕清羽年龄相仿的男生，从万众瞩目的旋转楼梯下来。 封江冉和那个男生一前一后，姿态并不亲密，但在众人注视下，还能一同从二楼的休息室下来，就足见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一般。 封江冉带着男生一路走到燕清羽面前，笑得春风满面：“小羽，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这位就是我想向你介绍的朋友，文南信。” 文南信站在封江冉身侧，朝燕清羽伸出手，笑得腼腆：“你好呀。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燕清羽勾唇，深褐双眸间晕出一抹笑意，伸手与他相握：“你好。” 好久不见。 封江冉的白月光。 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燕南信。 第68章 文南信收回手, 弯眼笑得清纯：“我经常听江冉提起你，今天终于有机会和你见面啦。” “我也很高兴能有机会和你认识。”燕清羽更是一幅单纯无害的模样, 又向封江冉和文南信介绍了一遍司家的三个人。 司音看不出来真实态度，礼貌温和地打了招呼，司乐橙和司乐煦可以看出没有面对燕清羽时那么热情，普普通通地打了个招呼。 燕清羽最后才向文南信介绍姜云简：“他是姜云简，我先生。” 文南信：“原来您就是姜先生，久仰大名。” 他也朝姜云简伸手，不过姜云简已经猜出这人就是燕清羽说的真正幕后黑手, 理都没理。 文南信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 燕清羽歉意一笑：“抱歉, 云简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姜云简也毫不客气：“招呼打完了, 我们去别处吧。” 他现在很迫切地需要知道，这个文南信到底是个什么底细。 封江冉却在这时插话：“小羽难得参加次宴会，姜先生不喜宴会热闹的话，不如就让我带小羽在宴会内去认认人吧。能来参加宴会的都是G市的名流权贵，多认识些人对小羽也有好处。” 文南信也趁机上前，很自来熟地拉住了燕清羽的手：“是呀，正好我也想和小羽多相处一会儿呢。” 姜云简抿唇, 一把拉回了燕清羽：“小羽想认识什么人，我自然会带他去, 不劳二位费心。” 文南信似乎还想说什么，司音推了推眼镜, 忽然开口对封江冉说：“我们司家在G市也有业务往来，早早就听闻封家有位混血的少爷, 想必就是你吧？” 封江冉：“承蒙司大少关心，是我没错。” 司音看了眼文南信：“这位文小少爷能与封少爷一同出席生日宴，想必也是身份不凡, 那不知这位文小少爷是哪家的公子？” 封江冉温和介绍：“小信是A市文家的人，仔细算来，还是小羽的表弟呢。” 他没有细说文南信是文家的什么人，将身份的重点转移到了“表弟”上。 司乐橙悄摸地戳了戳燕清羽，小声问他：“文姓是不是你那个后妈的姓来着？” 燕清羽点头：“嗯。怎么啦？” 司乐橙像是想说什么，但是碍于教养还是摇了摇头：“算了没事。我就问问。” 司音和封江冉攀谈起来，司乐橙和司乐煦作为弟妹这时候都要乖乖待在司音身边，燕清羽就趁这个机会脱身，推着姜云简暂时离开。 等到了宴会厅的角落时，姜云简才问：“那个文南信，就是你说的真正的幕后操纵者？” 燕清羽背对着宴会厅，单手撑在桌子上：“嗯。” 姜云简敏锐地问：“他是不是文红英生的？” 燕清羽偏头看向他。 姜云简：“他和文红英长得有点像，年龄看起来和你差不多。是燕远志出轨和文红英生的孩子？” 燕清羽没有隐瞒：“是。他只比我小一岁。” 他的妈妈顾漫芸是在他十一岁生日那天出的车祸离世，而文南信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只比他小一岁，足以说明燕远志的出轨行为很早就开始了。 可偏偏他对外还要营销什么爱妻人设，只是因为他能拥有燕氏集团的成就，靠的是他妈妈的名气。 燕家是传过几代的世家，但是到了燕远志这一代，因为燕远志自己的能力不行，家族产业濒临没落破产。 而顾漫芸所在的顾家看不起燕家，不允许顾漫芸和燕远志在一起，顾漫芸是和家里人断绝关系以后，陪着燕远志出席各种应酬酒会，洽谈各种合作。 后来顾漫芸的画作成名，她的名气也给丈夫燕远志带来了巨大加成，燕氏集团这才慢慢被盘活。 差不多也是那个时候，顾漫芸怀孕了，逐渐不再管集团的事务，一心一意在家画画养胎，后来则是抚养教育燕清羽。 是顾漫芸陪着燕远志走过了最难的岁月，可燕远志终究是变心了。 燕清羽在上一世得知这些真相的时候，一度怀疑当初妈妈的车祸，也是燕远志他们一手策划的，只是碍于已经被囚禁，没有任何机会再去调查。 这所有的一切，追根溯源，燕远志的错最大。 燕清羽攥紧了手。 他不知道妈妈在世的时候对这些事情有没有察觉，但妈妈的这个仇，他也要报。 片刻后，一个温热的手心覆在燕清羽紧握的指节上，是姜云简握住了他的手。 燕清羽稍稍卸下些力道。 姜云简又问：“可是文南信怎么会有这样的能力，将事情做得连程洋都查不出来？” 燕清羽看着姜云简：“你确定，程洋是完完全全自己一个人查的吗？” 姜云简当即就明白了：“姜氏集团里有他的人？” 燕清羽没有正面回答，回头看了眼不远处似乎交谈正欢的五人，淡淡道：“文南信可不像他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虽然他背靠的文家还不及燕家，但他自己的人脉很广。” 姜云简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城东地皮拍卖的事情。 姜云简：“我记得之前城东地皮拍卖那次，本来我们公司项目小组鉴定过那块地是没有问题的，后来你提醒我之后，我让程洋单独去查，就发现了有问题。” 燕清羽歪了歪头，半会儿后才想起这回事：“被我提醒你才去重新查的？” 姜云简：“嗯。而且事后我也让程洋去彻查责任人，发现鉴定小组里有姜志浩那边派来的卧底。” 这个走向和前三世燕清羽听说的版本不一样。 “不对，这个项目你应该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不行，只是故意给那个什么耗子下套，让他把所有家当赌在了那块地皮上，最后赔得倾家荡产。” 姜云简疑惑：“嗯？” 虽然地皮拍卖的时候他确实反套路了姜志浩，但他是故意给姜志浩那边传递错误的预算，在姜志浩不断抬价到计划金额之后收手，让姜志浩赔了个倾家荡产。 结果都一样，可其中的主动性不同，而且如果没有燕清羽提醒的那一环，也达不成这个结果。 燕清羽拿出手机去翻当时的新闻报道，果然和前面三世都不一样，虽然也在骂姜云简冷血无情，连叔叔都害，但因为姜志浩派卧底在先，他也是自食其果。 整件事情从姜云简的“大魔王事迹”喜加一，变成了正常的豪门间争权夺利。 这不对。 前三世一模一样的言论，说明这是个固定事件，不会因为他的重生发生变化，但偏偏就是这一世变了。 燕清羽还没想出原因，姜云简想起一个细节：“在城东那块地之前，姜白和我提起过，姜志浩和燕家那边有接触。” 燕清羽眉头皱得更深。 姜志浩和燕家有接触？ 说起来，绑架他的那次就是程云起和姜志浩联手做的。 程云起是文南信的棋子，对文南信言听计从，他会和姜志浩联手，应该也有文南信的手笔。 以文南信的人脉，能知道城东地皮有问题也合理。 燕清羽想通了，那应该是文南信想助力姜志浩，让姜志浩夺权，就有机会逼迫他回到燕家。 姜云简又在这时想起另一件事：“不过除此之外，我总觉得那个文南信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燕清羽思路中断，看向姜云简，眼神中似乎一下就多了些审视。 姜云简立马表忠心：“但只是觉得眼熟，实际不熟。可能是以前那些宴会里文红英带他出席过。” 这个解释合理，燕清羽姑且收回视线。 文南信是很擅长交际的人，程云起和封江冉本身都是先认识了他，后来才认识文南信，却全都被文南信策反。 燕清羽起初一直没和姜云简直接说幕后人是文南信，就是想要先看看姜云简看到文南信以后的反应。 嘴上的诺言与喜欢最不靠谱，谁知道最后姜云简会不会也被文南信策反，重蹈前几世的覆辙。 这种时候姜云简只要以发病为由，哪怕是亲手刺伤他，都可以完美规避和他撕破脸。 或许，只有在他亲眼确认文南信他们遭到报应以后，他才能试着卸下心防，去信任姜云简。 燕清羽轻垂眼睫，将所有思绪敛在推杯换盏的吵闹声下。 也没有注意到，姜云简一直微微仰头，在灯光下注视着他。 能够牢牢坐在姜家家主这个位置，姜云简本身也是很敏锐的人，即便燕清羽不说，他也从刚才那一下忽然的审视中感觉出了燕清羽一直不信任他的原因。 以前的燕清羽或许天真单纯，但他也是很聪明的，做过三个“梦”，就代表他逃离过两次伤害他的人。 可他的梦还是醒了，说明他三次选择的人，都背叛了他，而这背后少不了文南信的手笔。 燕清羽已经不敢再交付自己的真心了。 所幸，姜云简不需要燕清羽的全然信任。 他收回看向燕清羽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封江冉和文南信身上。 他不需要信任，他甘愿成为燕清羽手中最好用的刀，帮燕清羽报复所有伤害过他的人。 到燕清羽再无仇恨对象以后，他再自我了结。 这样，燕清羽就可以真正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地活着。 第69章 燕清羽没有放任自己的思绪飞散太久, 在宴会厅内扫视一圈，没找到燕远志和文红英。 应该是准备先用封江冉和文南信试探一下, 他不上钩再由燕远志和文红英出面，封江冉与文南信又能完美隐藏在背后，留下后续的退路。 一直以来的每一世，文南信都是用这样的方式，牢牢将他束缚在陷阱里。 燕清羽也不着急，随意地在角落里站着。 他和姜云简都气质不凡，刚才又和封江冉有所交流, 或许是见他们两人正是空闲, 也有人企图上前来试探身份, 或是闲谈结交。 但碰到最多的，还是燕清羽的粉丝。 所幸到场的都是有涵养的名门贵族，没有引起什么小型的骚动，而是兴奋但礼貌地找他要签名。 燕清羽没地方垫，直接把姜云简召唤过来：“云简你过来，肩膀给我用一下。” 姜云简乖乖地操纵轮椅到他身边，兢兢业业提供肩膀当桌子。 燕清羽利落地签好名, 笑着将纸片递出：“谢谢你的喜欢，也很高兴能与你这样美丽的小姐有缘相遇。” 找他要签名的女生兴奋道谢：“谢谢燕燕, 你的新曲子也很棒！请不要在意那些无端抨击的言论，我们都很支持你跳出舒适圈！” 燕清羽弯眼一笑, 礼貌客套：“有你们的鼓励我就很开心了，我会尽早把曲子完成, 不辜负你们的期望。” 女生又看了眼他身边的姜云简，忍不住补充：“你和你的爱人也很般配，祝你们幸福！” 燕清羽单手搭在姜云简的肩膀上, 笑得似乎更诚挚了：“谢谢你的祝福～” 他目送着女生开心地离开了，去找她的同伴，似是要分享刚才的见闻。 今天过后，之前那些说他婚后不幸福的言论，应该也会消声灭迹得更彻底。 燕清羽还没重新适应自己粉丝很多的身份，真没想到来个宴会还有意外收获。 他和粉丝交谈得都有点口渴，正往四周看哪里有果汁时，姜云简已经递来一杯：“这个我试过，是真的果汁。” 燕清羽接过来。 姜云简坐在轮椅上，抬头看他：“你……为什么会忽然尝试新的曲风？” 燕清羽瞥向他，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回答的必要：“想试就试了，这需要什么原因？” 姜云简：“你不会觉得这样的风格，太阴沉，不符合粉丝们期待吗？” “为什么要这么觉得？”燕清羽疑惑，“我弹琴是因为我喜欢，不是因为粉丝喜欢。他们要是不适应我的新风格那是他们的问题，自己取消关注不就行了。” 经历三世重生，燕清羽豁达得很，粉丝什么的无所谓，就是全跑光他都不在意。 反正连被粉丝砸场网暴他都经历过了。 姜云简没再说话，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燕清羽懒得管他，喝完果汁，就注意到终于抽出空闲跑来找他的司乐橙和司乐煦。 他重新扬起一个完美的笑容：“小橙小煦，你们和江冉哥他们聊完了吗？” 司乐橙欲言又止，司乐煦止又欲言。 燕清羽疑惑：“怎么了？” 司乐橙实在没想好怎么说，朝司乐煦递了个眼神。 司乐煦凑到燕清羽身边小声问：“那个，燕燕，你和那位封先生关系很好吗？” 燕清羽像是下意识地抬头往封江冉方向看去，见到封江冉正好也在看向他这边，露出一个完美的乖巧笑容。 封江冉回以一笑，而这时文南信凑到封江冉身边来，似是有意无意地阻挡燕清羽的视线。 封江冉又露出一个很抱歉似的表情，先带着文南信上楼去。 呸，谁要跟这个渣男关系好。 燕清羽收回视线，面上毫无破绽：“大学时江冉哥就一直很照顾我，我和他关系当然很好啦。” 司乐煦瞅了眼姜云简，悄摸把燕清羽拉远两步，小声问：“那你喜欢过他吗？像你对姜先生那样的喜欢。” 燕清羽眨眨眼睛，轻笑出声：“小煦你怎么忽然这么问？江冉哥只是学长而已呀。” 司乐橙凑了过来：“但大学那会儿那位封先生不是经常给你表白嘛？” 燕清羽：“虽然是这样……但也是大学时候的事啦，而且我和江冉哥说过只把他当人很好的学长，现在分开了几年，我也结婚了，江冉哥肯定也只把我当朋友啦。” 燕清羽态度非常坦荡，表现得也非常单纯好骗。 司乐橙和司乐煦对视一眼，司乐橙还是决定如实说：“那个，燕燕啊，有些时候呢看人不能看表面，我觉得那个封先生怪怪的，你还是小心一点吧。” 燕清羽歪了歪头：“怪怪的？” 司乐橙给自己叠甲：“当然哈，我和小煦认识他时间不长，之前都是在论坛上听说你们的事情，你肯定比我们熟悉他。但是燕燕你太单纯了，容易遭人骗。” 司乐煦点点头补充：“那位封先生是有城府的人，那位姓文的，说是你表弟那个，感觉也茶茶的，你还是小心，不要和他们沾太多关系。” 以燕清羽刚才的表现，他们这样的话说出来是很容易得罪燕清羽的，毕竟他和封江冉认识那么多年，和他们只认识不到一个月，但他们出于对燕清羽的担心，还是选择提醒他。 燕清羽转了转手中的杯子，似是认真地思考了他们的话，随后点头说：“好，谢谢你们，我会留意的。” 司乐橙悄摸问：“燕燕，你……不怕我们是背后胡乱说别人坏话吗？” 燕清羽弯眼一笑：“其实类似的话之前云简就和我说过啦。我可能确实比较单纯，总是愿意相信大家都是好心的……但我不笨的，谁是真的好心，谁是假意我能分得清。只是到现在，江冉哥还没有做出过什么过分的事情，所以我愿意相信他应该也还不会那么坏，还能做朋友。” 司乐煦：“但是真要走到那位封先生做出过分的事情的话，可能就晚了。燕燕你还是多查查吧，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司乐橙也点点头：“嗯嗯。像我们的底细燕燕你也可以去查的，不过单查我们可能不好查，你可以让你家那位姜先生去查我们大哥，大哥他是弟妹控，反而能有不少和我们相关的讯息。” 两人这番话是在燕清羽意料之外的。 他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笑出声：“那你们就不怕我是有心之人呀？” 司乐橙嘿嘿一笑：“我们都关注燕燕你这么多年啦，你品性肯定不坏的！而且我们大哥看人很准的，大哥也觉得你人不错。” 燕清羽看了眼不远处已经和别人攀谈起来的司音，疑惑似的：“可我总觉得，司大哥好像对我有点防备。” 司乐煦：“那是因为刚见面，大哥他想矜持点，免得你对他第一印象不好。” 司乐橙毫不留情地揭司音的底：“大哥他最喜欢可爱善良还聪明的小孩了，我和小煦长大了，不要他照顾以后，平时一有空闲他就爱往福利院孤儿院跑。” 燕清羽轻抿了口果汁。 要真如司乐橙和司乐煦所说，那司音这一次看人属实是有点不准了。 他可不是什么可爱善良的小孩。 不过也正合他意，不枉他揣测司音会是弟妹控的属性，装得乖巧礼貌。 他只需要几把好用的刀，不在乎一切了结之后，他们又会是什么想法。 社交场合司乐橙和司乐煦要跟着司音，跑过来提醒燕清羽几句之后，没多久又依依不舍地先离开了。 燕清羽目送他们回到司音身边，将杯子里的果汁喝完。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他身边：“你觉得他们如何？” 燕清羽随手将杯子放到桌面上：“还行，能用。封江冉他们上去多久了？” 姜云简：“有好几分钟了吧。怎么了？” 燕清羽看着楼梯的方向：“没什么。只是我没猜错的话，燕远志他们应该也快下来了。” 封江冉和文南信被拖着耽误了进程，他们回到休息室，肯定是和燕远志、文红英他们说明情况。 接下来，可就是燕远志和文红英要亲自出面，把他“绑”回燕家去了。 燕清羽走到放酒的桌子前，拿起酒杯倒了小半杯的红酒。 姜云简跟过来，皱眉：“你不能喝酒。” 燕清羽回头看他，晃着酒杯轻笑：“谁说是我喝的了？这是给你准备的。” 姜云简反应过来：“。” 这是设计好要他等会儿挡酒呢。 姜云简：“那没事了。” 燕清羽抬头，状似不经意地晃过全场，留意每一个人的位置。 片刻后，燕远志和文红英果然从楼上下来。 燕清羽随意找了个侍应生，将红酒放在他的托盘上，并在人群视野死角给他递了小费。 他笑着对侍应生说：“等会儿如果能优先你不知道哪位同事，把酒端给我，我再给你十倍。” 随后他瞥了眼侍应生胸口的铭牌，叫出他的名字：“卢仁卢先生。” 封家公馆不常开放，也不常有宴会，能在这里出现的侍应生都是别家抽调，临时来赚外快的。 卢仁不动声色地收下小费，恭敬温顺：“好的先生。” 优秀的侍应生懂得在豪门酒局中，只做“分内之事”。 卢仁端着托盘离开。 燕清羽搭上姜云简的肩膀，勾唇一笑：“走吧，带你去见家长了。” 第70章 燕清羽先假装在宴会厅内正常社交, 在不经意间注意到燕远志和文红英，欣喜地朝他们招招手, 和姜云简一块过去。 他的长相本就出挑，又有姜云简坐轮椅的特立独行，以及燕清羽本身在宴会内不少的粉丝，一楼大厅内许多人注意到他遇到父母时的欣喜，一看就是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燕清羽和姜云简一起走向了燕远志与文红英，他亲昵地打招呼：“爸，文姨。” 燕远志“嗯”一声, 没有太多反应。 “哎小羽。”文红英拉住燕清羽的手, 很关心似的左看右看, “你嫁去姜家后几个月没见，比以前又瘦了不少啊。” 燕清羽捏了捏自己的脸，笑道：“没有吧？我还觉得在云简身边这几个月，我圆了一点呢~云简家的管家做饭可好吃了。” 文红英欣慰一笑：“瞧我，也是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担心过度了。” 燕清羽抽出手反握住文红英，安慰似的拍了拍：“我知道。这些年文姨您一直把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 还为了我，都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您的好我都记得。” 说到这, 燕清羽叹口气：“只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之前那次车祸后就经常生病, 还有点情绪不稳定，一直没机会带云简回燕家和你们见见, 有失礼数。” 文红英信了燕清羽说的情绪不稳定，也圆上了之前在医院里，燕清羽对她的冷漠和不耐烦。 文红英忧心忡忡：“那你最近身体还好吗？你从小就体弱, 家里还一直备着你以前常喝的药呢。” 燕清羽：“文姨您放心吧，云简给我安排了家庭医生，一有病症都能及时发现，我最近都好多了。您看，我这不是生龙活虎地来参加宴会了吗？” 燕清羽笑容和以前一样灿烂，文红英埋的坑一个没踩，还大大方方地说了姜云简对他的好。 文红英像是更欣慰了：“之前我们还担心小羽你这么单纯，容易被欺负，看你在姜家过得好，文姨也就放心了。难得我们又有机会见个面，小羽你陪文姨喝一杯吧？” 燕清羽弯眼一笑：“好呀。” 他的话音落下之时，站在不远处的卢仁便端着托盘过来：“二位需要酒吗？” 文红英脸上的笑容在看到卢仁时有刹那的凝滞，但很快又恢复原样，还是从托盘上拿起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燕清羽。 在燕清羽伸手之前，姜云简先一步拿过来：“清羽身体不好不能喝酒，这杯就由我代清羽敬燕家主与燕夫人。” 姜云简发话，燕远志就不可能再躲在文红英身后一声不吭。 而没赶上卢仁速度的另一名侍应生犹豫了会儿，还是端着托盘走上前来，清澈地问：“需要酒吗？” 燕远志差点没控制住脸色。 燕清羽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他看了眼那名侍应生的铭牌，叫卢贾。 卢仁卢贾，串一块就是路人甲，应该是俩兄弟。 还真是凑巧。 燕清羽看着文红英把自己那杯酒给了燕远志，又从卢贾的托盘中拿了一杯，和燕远志一起给姜云简敬酒。 这也验证了他的猜测，燕远志和文红英果然是想要趁机给他下药。 不过就算下药，他们也不可能当着姜云简的面，堂而皇之把他带走，接下来应该还有一环。 燕清羽趁燕远志和文红英喝酒的间隙，不动声色地再次环顾一圈，但没有留意到注意这边的其他侍应生。 随后他将视线放在了卢仁身上。 看来不巧，这卢仁本来就是在他附近注意他的。 这另一环，想必就是作为哥哥的卢仁来做了。 卢仁是个聪明人，估计没少混迹豪门宴会，知道什么时候该听话，什么时候该反水。 他清澈的弟弟应该就是纯来赚外快的，所以只承担端酒这个简单的小任务。 燕清羽拿过姜云简手中已经空掉的酒杯，放在卢仁的托盘上，笑得单纯无害：“我和爸爸文姨难得一见，你再去拿两杯酒过来吧。今天宴会人很多，不要紧张，小心撞到人把酒水弄洒了哦。” 卢仁立马会意，磕磕绊绊地说：“好、好的先生。” 他很快重新端来酒水，但或许是过于紧张，还是不小心踉跄一下，将红酒洒到了燕清羽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卢仁连连鞠躬道歉，抽出手帕给他擦拭身上的酒渍。 燕清羽无奈似的笑着：“都说不要紧张啦。算了没事，一件衣服而已，你也别担心，先回去工作吧。” 卢仁：“是我的过错，要不我带您去休息室清理一下吧？实在很抱歉弄脏了您的衣服……” 文红英顺势劝说：“小封应该有尺寸小点的旧礼服，要不你先去休息室处理一下，文姨给你找小封问问。” 燕清羽想了想，点头应下：“好，麻烦文姨了。” 他回头对姜云简说：“那我先去休息室处理一下，云简你轮椅不方便上楼，在一楼等我吧。” 姜云简皱起眉：“你……” 燕清羽没和姜云简具体说过今晚的计划，姜云简只知道燕远志和文红英要对他不利，但具体做什么全然不知。 在知道有危险的前提下，他不敢放任燕清羽消失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燕清羽只是笑着安抚：“放心啦，我就去换件衣服，很快回来。有事的话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姜云简听懂燕清羽的明示，姑且松口答应了：“好。去的哪个房间记得报备给我。” 这种话在燕远志和文红英听起来，就是姜云简对燕清羽的变态控制欲，完全没有往其他方向多想。 燕清羽：“知道啦。那我先上去了。” 燕清羽跟着卢仁上楼，文红英紧随其后，燕远志也跟着找了个理由暂时离开。 姜云简目送燕清羽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还是不放心，发消息给程洋，让程洋随时待命。 — 公馆二楼，燕清羽跟着卢仁进了一间没人的休息室。 他再次环顾一圈，确认这房间里如他所想，没有监控。 燕清羽一步一步走向茶几，拿起上边一个倒扣的水杯在手中把玩，问：“他们还留了后手吧，是让你给我下什么药？” 卢仁如实回答：“是……催-情的东西。” 燕清羽冷笑。 不愧是文南信的棋子，用的手段都是如出一辙。 燕清羽悠然坐在沙发上，将杯子放在茶几上，闲谈似的问：“卢贾是你弟弟？” 卢仁似乎紧张了些：“是的先生。但我弟弟不知道今晚具体是要做什么，请您不要怪罪他，冲我来就好。” 燕清羽嘴角噙着抹笑：“不用紧张，收人钱财替人办事罢了，我不会怪罪。” 他接着问：“家里有几口人？” 卢仁：“只有我和弟弟相依为命。” 燕清羽闻言，略略思索便得出下一步方案，又问：“有没有意愿到A市去工作？” 卢仁微愣：“先生的意思是……？” 燕清羽：“我需要让你在G市混不下去。作为酬劳，我可以给你和你弟弟提供吃喝不愁的A市工作。” “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燕清羽单手支着下巴，笑容和善，“只不过我照样会让你在G市混不下去罢了。” ——这哪里是商量询问，分明就是威胁。 更是在敲打卢仁，双面间谍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卢仁别无选择：“一切听从先生吩咐。” 燕清羽笑意更深，问：“除了下药，你还知道后面的哪些事情？” 卢仁：“后续环节我真的就不知道了，那位文女士只让我到下药后离开，并通知她，再在最后领着人来这个房间。” 燕清羽清楚了大致流程，继续问：“嗯。药效烈吗？” 卢仁为难道：“我不是很懂这方面的事情……不过那位文女士直接把胶囊给我了，您可以自己看看。” 他把包起来的胶囊递给燕清羽看。 胶囊平平无奇，燕清羽拍了个照，给谢华良打电话。 谢华良很快接通：“怎么了小羽毛？” 燕清羽：“我等会给你发个图片，应该是催-情类药物，你看看半分钟内认不认得出来，以及药效如何。不要发废话。” 说完不等谢华良反应过来，直接挂断电话把图片发了过去。 谢华良茫然但照做，在半分钟的期限内直接发了语音过来，确认认识，就是普通的催-情药物，药效一般。 燕清羽给他发了条新的信息。 【羽毛：有解药吗？有的话，建议你现在加急带着解药过来。】 【谢华良：？？？】 后续谢华良再发的回复燕清羽一条没看，把胶囊还给卢仁：“既然药效一般，那给我来点吧。” 卢仁愣住：“啊？” 混迹豪门酒会这么多年，各种脏事也帮着做了不少，卢仁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在知道别人阴谋后，主动要求中计的。 燕清羽没有细说：“后面的事你不用管，记得最后文红英推你出来的时候，你跟她狗咬狗。不然……” 他歪了歪头，莞尔一笑：“你就要小心你的弟弟遭遇什么意外了。” 卢仁自己把弟弟这个把柄送给了燕清羽，燕清羽自然也会好好利用。 卢仁不敢再说什么，倒一杯温水，加了小半的胶囊粉末。 燕清羽端起水杯，要喝下去之前，先接到了姜云简的来电。 “清羽，你要做什么？为什么找谢华良要那种解药？” 燕清羽抿了一口加了药的水：“没什么，只是想赌赌看，能不能让今晚这出戏更精彩。” 姜云简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你不要用你自己的安危做赌注，要想拉燕家出水还有很多其他办法！” 燕清羽：“不用担心，我有分寸，你等着看戏就行。” 说完，燕清羽就挂断了电话，单手揣进兜里，转了转他藏在里面的一把小刀。 这小刀本来是用来防身的，但既然文红英要给他下的是催-情药而不是迷药，这中药的状态他演不了。 那正好，上次有酒精的干扰不做数，这次他也赌一赌，上一世最后的抗药性，是不是也和酒精过敏一样，跟随着他一起重生。 燕清羽将杯中温水一饮而尽，随手放下空掉的杯子。 70-80 第71章 融于水中的药粉很快起效, 燕清羽感觉有些热，但没有太多其他反应, 就像是几杯酒后的微醺状态。 看来他对这种乱七八糟的药的耐药性，果然跟着他一起重生了。 燕清羽让卢仁重新倒了杯水，把剩下的药粉一并用了。 卢仁实在茫然，但不敢深问，听话照做，当燕清羽的面把药粉全部撒进去，递给燕清羽。 燕清羽估算时间差不多了, 喝完第二杯加了料的水, 把卢仁手机留下来, 安插在房间里一个隐秘的角落：“文红英推锅给你的时候，你就说你还录了像，然后把你手机拿出来，给姜云简或者司家大少爷看——你知道是谁吧？” 卢仁忙不迭应答：“好的，知道的。” 燕清羽感觉到药效渐渐上来，胸口有点闷，但还在可控范围内。 他随意摆了摆手：“你继续去做你的事, 再晚了他们该怀疑了。” 卢仁听命离开，离开前到放置手机的角落按下了录制键。 燕清羽松开领结, 拉开领口，轻蹙着眉起身走到床沿坐下, 小声嘟囔似的：“怎么这么热呀……” 混混沌沌的药效和他发烧时的感觉很像，燕清羽最熟悉这个时候会是什么状态。 他坐了会儿, 又踉踉跄跄地起身，想回到茶几那边去给自己倒水，结果一个手抖, 玻璃杯子“啪”一声落地粉碎。 门外也终于传来一些动静，燕清羽跌坐在地，单手撑着沙发，勉强维持站立，握了握口袋里的小刀，指尖在冰凉的刀鞘上轻轻摩挲。 没过多久，文红英推开门，卢仁架着一名昏迷的女生走进房间。 被迷晕的女孩？ 看来这燕家不仅想毁了他的名声，还想毁了他的品行声誉。 燕清羽松开了手中的小刀，艰难地抬眼看向门口的燕远志和文红英。 他声线微微颤抖：“爸……文姨……？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文红英走上前，确认燕清羽是真的中了药，笑着说：“小羽你也别怪文姨。那姜家家主生性残暴，不是个好归宿。文姨也只是想给你谋一个更幸福的婚姻而已。” 燕清羽强撑着理智，似是极度震惊：“云简他很好，而且我们已经领证了，您、您不能这么做！” 文姨笑得格外温柔：“小羽听话，文姨也是为你好。这谭家的小姐身世清白，贤良淑德，会是个好妻子，等你和她生米煮成熟饭了，姜家家主自然会和你离婚的。” “您这是犯罪！”燕清羽喘着粗气，似乎已经在失控的边缘，把最后的期望放在燕远志身上，“爸……” 燕远志始终站在门口，冷漠地说：“听你文姨的。她还能害了你不成？” 燕清羽更是震惊，乃至绝望。 文红英不再久留，起身和卢仁、燕远志一起离开，还反锁了房门。 与此同时，床上昏迷的那位谭小姐也渐渐苏醒，应该是特意控制了药效。 她茫然地坐起身，似乎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燕清羽撑着沙发站起身，面色潮红衣衫凌乱，一步一步往床边走去。 “你、你是谁？你要做什么？！”谭青池大惊失色，慌乱想跑，但因为药效的残留，腿一软直接跌下床，费力地抽了个枕头作防御姿态，“你不要过来！” 燕清羽恍若未闻，还在一步一步走近。 谭青池急得都要哭了，挥舞着枕头做最后的抵抗。 燕清羽走到床边，听到门口逐渐走远的脚步声，这才停下，冲谭青池比了个“嘘”的动作。 谭青池眼眶通红，瑟缩在角落里没敢动。 看来是真的不知情被绑过来的。 燕清羽没再管她，去到藏手机的地方，先按下了暂停键，随后到房间门口轻轻地按了按把手。 意料之中的按不动，被外面反锁了。 燕清羽回到床边，看到谭青池还惊魂不定的模样，更确认应该是家教很好又被富养长大的千金大小姐。 “那个、你……”谭青池磕磕绊绊地开口试探，“你还好吗？要不要、要不要我给你装点冷水？” 燕清羽想了想，用回对外的人设，友好地把外套递给她，摇摇头说：“我没事。我从小身体不好，各种药吃多了，有耐药性。” 谭青池迟疑地接过来：“那、那你刚才……？” 燕清羽垂眸：“今天给我下药的人是我爸爸和我后妈，我怕你和他们也是一伙的，所以想试探一下。对不起呀，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和谭青池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脸颊还受药效影响红彤彤的，嗓音微哑，眼底湿漉漉，难过又落寞的语气天然就能引起别人的怜惜。 他看向谭青池，问：“你也是被下药了吗？” 谭青池缓过劲来，轻轻点头：“嗯。我本来是在休息的，忽然有个人过来和我喝酒，我喝完就忽然觉得晕晕的……” 她回答完，后知后觉意识到燕清羽刚才话里的巨大信息量：“你刚刚说，给你下药的是你父亲和后妈？” 燕清羽点点头：“如果你也是A市的，应该认识我，我叫燕清羽，我先生是姜云简。” 谭青池瞪大眼睛：“原来是你！我听说过你和，呃……那位姜家家主的事情。可既然你和姜家家主联姻了，你父亲他们怎么还敢给你下药的？而且我记得好像一直都说他们挺爱你的……” 燕清羽似乎被戳中了伤心事，更难过了：“在我妈妈去世以后，我就觉得我爸爸像是变了个人，除了钢琴演出，几乎不怎么允许我出门。后来他又娶了文姨，文姨也说是为了我身体着想，总是把我关在家里。” “我不想过那样束缚的生活，云简来找我联姻时我就答应了，可爸爸和文姨一直极力阻拦我……” 他没有把话说得太透，足够谭青池联想。 谭青池愤愤不平：“他们也太过分了！所以这一次，他们是想让你和我生米煮成熟饭，逼你和姜家家主离婚吗？” 燕清羽点点头，道歉：“对不起，还把你也牵扯了进来……可、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这么过分……” 他眼圈通红，像是难过到了极点，又强行忍着。 谭青池的心彻底偏向燕清羽：“他们的恶行必须曝光！怎么能有这么恶心的家长！果然是有了后妈就有后爸！” 燕清羽揉了揉眼尾：“可是、可是要怎么曝光呢？” 谭青池：“他们要逼你和姜家家主离婚，等会儿就肯定会找人来捉奸在床！我们就将计就计，到时候我给你作证！” 燕清羽犹豫：“可你是女孩子，这么做你的名誉很容易被诟病的……” 谭青池坚持：“不怕。名誉又不能当饭吃，而且我行得正坐得端，他们诽谤我那是他们心脏，我让我爸妈收拾他们。” 燕清羽像是又思考了会儿，指着角落的手机说：“这样吧，我刚刚注意到给我下药的侍应生录了像，应该是想留个底牌，正好录到了我爸和后妈的确凿证据。我们静观其变，说不定他们会狗咬狗。” 谭青池觉得有理，给他竖了大拇指：“还是你聪明。” 燕清羽又起身走去茶几附近，拿起一块玻璃碎片，对准手心的位置。 谭青池一惊：“你这是要做什么？” 燕清羽：“我不想让我有耐药性的事情被他们知道，用疼痛唤醒理智的话，感觉逼真一点。” 解释完，他还体贴地问一句：“谭小姐晕血或者怕血吗？” 谭青池：“我倒是不怕……但是会很痛的耶。” 燕清羽垂着眼睫：“比起被他们抓回去，这点痛不算什么了。” 说完，他利落地用玻璃碎片划破手心，虽然特意控制了力道和伤口大小，但还是不由得咬唇，发出一声闷哼。 之前握着玻璃刺破手心的时候没觉得这么疼啊，心态还影响痛觉的吗？ 燕清羽看着鲜红的血液从伤口中溢出，隐约间冒出了个无端的想法——姜云简看到可能得生气了。 但他没在意这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忍着疼，从沙发上找出手机，在微信好友里找到微信名字为橙子的司乐橙，司乐橙的上面就是批发商似的【AAA姜云简】。 他拨通司乐橙的语音通话，声线轻颤，无助又慌乱地求救：“云简……救命，我、我被人下药了……卢仁……找那名、叫卢仁的侍应生……” “燕燕？！燕燕你——” 司乐橙着急想问情况，结果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挂断了。 司乐煦担忧：“怎么了？是不是燕燕出什么事了？” 司乐橙语速飞快：“燕燕打电话说他被人下药了，让我们找一个叫卢仁的侍应生！他应该是想打给姜先生但打错到我这来了。” 司乐煦一惊，立即做出决定：“什么？！我去找大哥，你去找姜先生！快！” — 燕清羽没等司乐橙说完就把电话挂断，看到司乐橙后续并没有给他发来新的消息，确认她这时候肯定和司乐煦一起分头行动，就收起了电话。 再回头看向谭青池时，他便又是之前那副病弱乖顺的模样：“我已经和云简说了，云简等会儿就会过来救我们的，我爸和后妈他们看到骚动，肯定也会慌乱地一起过来。” 谭青池还觉得奇怪：“他们居然没有收走你的手机吗？我的手机就找不到了。” 燕清羽应对自如：“给我下药的那名侍应生好像挺紧张的，估计是忘了，我就提前藏起来了。” 谭青池记起他刚才确实是从沙发上拿的手机，没多想。 片刻后，房间外传来一阵骚动，燕清羽隐约听到姜云简怒斥身边人让他赶紧开门的声音。 他调整好情绪，在房门打开时抬起头，眼眶通红地看向人群之中的姜云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姜云简心一颤，什么都顾不得，操纵轮椅赶到燕清羽身边：“清羽……你怎么样了清羽？” 燕清羽起身扑进姜云简的怀里，眨眼间眼泪落下，哽咽地喊他：“云简……” 姜云简心一颤，酸软地疼。 他的本能再次先于理智，来不及思考燕清羽到底是真哭还是装哭，紧紧抱住他：“别怕，没事了，别怕……” 他呢喃似的重复着，一时不知道究竟是在安慰燕清羽，还是安慰他自己。 一整晚都提到嗓子眼里的心，在这一刻感受到真切的温度之后，才终于稍稍落回去些许。 第72章 司家的三人都跟着一起赶了过来, 司乐橙注意到房间里的谭青池，见她也是瑟缩在角落里, 应该同为受害者，走到谭青池身边坐下揽住她：“小姐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 谭青池不认识司乐橙，但注意到和司乐橙长得差不多的司乐煦走向了燕清羽的方向，推测应该是燕清羽的朋友。 她怯生生地回答：“没、没事。我被人下了药带来这个房间，睁开眼就看到燕小少爷也中了药，但他为了保持清醒划破了自己的手心，所以什么事都没发生……” 姜云简听到关键词, 当即松开燕清羽查看他的手, 果然有一道玻璃划出来的痕迹, 还不浅。 他心疼得不行：“怎么回事？” 燕清羽坐在姜云简腿上，眼睫还挂着泪，可怜又委屈：“我只是想保持清醒……” 姜云简听得出来这是说给围在外面八卦的人听的，那只可能这也是燕清羽自己计划中的一环。 姜云简又气又无奈，揽住燕清羽的腰，咬牙切齿地低声说：“晚点再跟你算今晚的账。” 燕清羽难得有些心虚，搂着姜云简的脖子没说话, 也算完美符合他现在受害者的形象。 姜云简抱着他，冷脸问：“是谁给你下的药？” 燕清羽直起身, 视线扫过果然跟了过来的燕远志和文红英，还有司音和一些不明真相上来吃瓜的。 ——当然, 吃瓜的人都是燕清羽特意让卢仁引导上来的。 这里毕竟是封家的公馆，出了丑闻对封家不利, 按燕远志和文红英原本的计划，是只打算让姜云简撞破，可没想牵扯得这么大。 文红英神色慌张, 拉着燕远志的袖角。 燕清羽咬着唇，似乎还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是……” 文红英先发制人：“我们小羽从小就聪明伶俐，又是知名的钢琴家，说不定就是那个女的图谋不轨，给我们小羽下了药！” 燕清羽：“？” 谭青池：“？？？” 谭青池性子温良，本是文弱乖顺的大小姐，但是听到文红英这么栽赃，实在是忍不住了。 谭青池：“你就是燕小少爷的那位后妈？分明是你和你丈夫对自家小孩下药，还想毁我们清白！现在居然倒打一耙，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燕清羽也被气笑了，没想到文红英比他想的还要恶劣，居然能当他面就嫁祸给另一个女生。 文红英还像是被冤枉了，委屈得很：“谁不知道我文红英一直以来都把小羽视如己出，为了能有更多时间照顾好体弱多病的小羽，我甚至都没要自己的孩子，我又怎么可能会给小羽下药？” 世家圈内的流言蜚语都是互通的，燕清羽本身也出名，有不少人听说过他家庭和睦，后妈待他如亲儿子的事情，议论间都纷纷将矛头指向了谭青池。 文红英又转向燕清羽：“小羽，你也知道文姨一直以来都是用心对你，你肯定不会忘恩负义，会帮文姨澄清的对不对？” 这就是想拿流言蜚语来压他了。 燕清羽下意识想攥紧手，却先感受到一个覆在他手心的温热力道，禁锢着不让他二次伤害自己的伤口。 他回过神，红着眼眶抬头看向文红英：“文姨，我也很想相信你是为了我好，可是……可是您又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文红英皱眉，正想再说什么时，司音先一步打断：“小燕，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实话说，我们司家一定为你做主。” 司乐煦也点点头：“我们相信燕燕你的品行！” 燕清羽眨眼间，便又是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姜云简的手背上。 病弱狼狈的小美人落泪，也天然能引起围观人主观上立场的偏向。 他抬头看向文红英，带上哭腔：“从前您和父亲常年不许我在演出之外的时间出门，限制我的社交，我都当做是你们为了我好。可我真的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所以我接受了和云简的联姻，您和父亲却始终不同意……” “云简在外名声差，我也可以当你们是为了我好，想带我回燕家。可你们为什么要牵连到无辜的女孩，设计今天这一出来强迫我和云简离婚？” 燕清羽这话一出，吃瓜群众更是议论纷纷。 文红英见状，只好转换策略：“小羽，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文姨怎么可能会给你下药呢？会不会是你误会了什么，还是别人和你说了什么？毕竟这事无凭无证的，你又单纯，肯定别人说什么你都会信。” 这话反而提醒了谭青池：“负责给小羽下药的侍应生藏手机录了像！里面有很确凿的证据，证明就是你们坏心肠，连自家孩子都害！” 姜云简黑着脸，冷声：“哪个侍应生？” 卢仁顶着燕远志和文红英的视线，战战兢兢地站出来：“是、是我。” 姜云简：“手机，拿出来。” 他的气场太过吓人，卢仁连忙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了姜云简。 姜云简果然看到一段录像，打开了外放按下播放，清清楚楚地放出了前不久文红英的PUA和燕远志的不作为。 姜云简气得攥紧手机，扬手就要砸出去。 燕清羽连忙制止：“诶！这是别人的手机，你别摔。” 他把手机拿下来，见姜云简情绪有点波动，又给他塞了玻璃杯：“你摔这个。” 姜云简把玻璃杯给摔了个粉碎。 他冷冷地扫向燕远志和文红英：“你们燕家，就是这么‘精心照顾’清羽的？” 始终躲在文红英身后的燕远志终于说话：“小羽是我的亲儿子，我们平时对小羽的好，小羽也承认了。这件事归根结底不能怪我们，是姜家主您自己名声不好，我们担心小羽受欺负，被蒙骗，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司乐橙不满：“那也不是你们能做这种下作事情的理由！燕燕和谭小姐的清白差点可都被你们毁了！” 燕远志：“现在早就不是什么讲究处不处的封建时代，再说如果谭小姐真的那么在意清白名誉，我们燕家也会对谭小姐负责，本来就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司乐橙和谭青池都被燕远志的不要脸给震惊。 本来以为文红英刚才的作态已经够恶心的了，没想到还不足这燕远志的冰山一角！ 燕清羽指尖勾了勾姜云简的手心，小声说：“知道我为什么最恨他了吧？” 姜云简不仅知道了，并且感同身受了，甚至气得都没注意到燕清羽刚才勾他手心的小动作。 燕清羽怕他情绪起伏太大在这里犯病，搂着姜云简的脖子开始装头晕。 司音见状，最先提议：“这里交给我，姜先生先送小燕去医院吧。小燕身上的药效和伤都不能拖延了。” 姜云简也知道自己的情绪不能在这里失控，哪怕在收到燕清羽那通电话之后他就吃过药，也不敢百分百保证那药效就足够。 他抱着燕清羽，操纵轮椅离开，程洋就紧跟在他身后。 燕清羽也懒得自己走，离开人群之后，靠在姜云简身上悄摸回头看向房间的方向。 虽然今天的主要目的达成了，但燕清羽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那个燕远志不怕司家就算了，毕竟司家还没大到能凭一己之力搞垮燕家，但他好像也一点都不怕姜云简，居然敢当着姜云简的面说那样厚脸皮的话。 姜云简可是世家圈里出名的阎罗王，燕家的水平放在姜家面前，塞牙缝都不够。 燕远志就不怕姜云简一怒之下，天凉燕破？ 燕清羽想不通，在离开公馆之后戳了戳姜云简的肩膀：“姜云简，你有没有觉得燕远志有点怪怪的？” 姜云简没回答。 燕清羽又戳了戳：“姜云简？” 姜云简还是不理，把他抱到车前，让他下去：“上车。” 简短的两个字听起来就冷冰冰的，而且姜云简状态不像是情绪失控的样子。 真生气了啊？ 燕清羽站在车门前，等姜云简那边传来关门声以后才上车。 车里已经放了程洋准备好的医药箱，姜云简正在给谢华良打电话：“你把你们的位置和程洋共享，等会儿直接取中点汇合。” 谢华良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行。小羽毛现在情况怎么样？你找到他了吗？” 姜云简：“嗯。姑且还算活蹦乱跳。” 说完，他就直接挂断了电话，打开车后座的灯，调成白灯模式，打开医药箱翻找出需要的东西，给燕清羽指令：“手给我。” 燕清羽乖乖伸手。 伤口的血迹已经凝固，姜云简没办法做太多处理，只简单进行消毒，随后给燕清羽包扎。 燕清羽试探着开口：“姜云简，你真生气了啊？” 姜云简不语，只是一味地给燕清羽包扎。 但就是再怎么生气，他的动作还是放得很轻柔，生怕一不小心就弄疼了他。 燕清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样的场面。 过往那些撒娇讨饶的技能他现在只有在演纯良时才做得出来，他已经丧失了处理亲密关系的本能技巧。 燕清羽用空的那只手又戳了戳姜云简：“你别不说话，我现在不懂哄人，你想要个解释要个说法还是别的什么，你自己提，不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就被姜云简侧身紧紧抱住。 燕清羽愣了愣。 姜云简将脑袋放在了他的颈窝间，隐约可以感觉到身体微微的颤抖。 像是真的怕极了。 燕清羽心脏不知名的某处忽然酸软地痛了一下。 “燕清羽。”姜云简轻声地叫着他的全名，“不要再让我这么担心了，好吗？” 他的声线也带着微微的颤。 这是他第二次将自己的脆弱毫无保留地袒露给燕清羽。 许久之后，燕清羽才很轻很轻地，回抱了一下姜云简。 第73章 驾驶位还有一个尽力降低存在感的程洋, 姜云简没抱太久，很快就松开燕清羽, 收拾零散的医用品。 同时他补充：“等回到家，再让谢华良给你简单做一下清创，以免玻璃碎片残留。” 燕清羽没逞能，乖乖应答：“知道了。” 姜云简算起另一笔账：“那个催-情药，你真的吃了？” 燕清羽：“嗯。但我有耐药性，所以这个药效对我来说没什么影响，最多就是有点热。” 姜云简皱眉：“耐药性？” 燕清羽回答得含糊：“吃药吃多了, 自然会有抗性。” 这话完全可以理解为, 因为从小体弱多病, 经常吃药，所以他对药基本都有耐药性。 姜云简也顺势往这个方向去想了。 但他还是不太赞同：“那也不能胡乱吃。你上一次中药的时候都差点没命。” 燕清羽：“上次酒精作用比较大，这次没喝酒，用的是白开水。” 姜云简：“万一他们做绝一点，用白酒伪装成水呢？” 燕清羽无奈：“白酒和水的区别我难道还闻不出来吗？” 姜云简：“。” 那倒也是。 姜云简降低了点要求：“那至少，你下次能不能提前把计划告诉我？好让我知道你会做些什么。” 燕清羽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点眼熟，就是他和姜云简的角色对调了。 燕清羽：“不是我不说, 是我没有具体计划。” 姜云简：“？” 燕清羽：“我唯一的计划就是随机应变，见招拆招。如果燕远志和文红英他们准备给我下的是迷药, 我就会直接装睡。□□的药效我装不出来，才会主动喝。” 姜云简眉头皱得更深了：“这样太危险了！” “但就是这样才有效。”燕清羽本能地想攥手, 想起手心的绷带，又卸下力道, “他们主动，我们被动。而且文南信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想要真正让他们措手不及, 除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下一步要做什么。” 而且在这方面，他有一个天然的优势——他有着过往三世的相处经验，他领教过他们的手段。 而这一世的他，和他们记忆中的燕清羽，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姜云简沉默了会儿，终究是没干预燕清羽的想法，只是提出他的请求：“那最起码，在你有时间的时候，可不可以尽量和我说一声你下一步准备做的事情？” 他把条件要求放得很低，也完全没有强求。在经历过今晚这样心惊胆战地等待之后，还是放手给燕清羽自由，以及给燕清羽不信任他的权利。 燕清羽过了会儿才回答：“知道了，我尽量吧。” 两人都相对沉默片刻，姜云简才提起刚离开公馆时，燕清羽的问题：“你说觉得燕远志有哪里不对？” 燕清羽也想起这回事：“啊对。按照他的性格，虽然确实厚颜无耻了点，但他也是趋炎附势的，不可能面对你还那么坦然地不要脸。” 姜云简顺着他的话思索：“确实。燕家的实力放在姜家面前，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似乎一点都不怕我对燕家下手。” 程洋参与进这种商战的话题中：“会不会是觉得毕竟还有小先生在，不会这么不顾及小先生的情面，和小先生的声誉？” 燕清羽：“有这种可能，前提是他们觉得姜云简是真的喜欢我，喜欢到还会顾忌我声誉的地步。但如果他们真觉得姜云简有那么喜欢我，就不会用下药的方式来促使姜云简和我离婚。” 这是一个无解的逻辑。 以燕家的视角看来，姜云简对他肯定只是控制欲，而姜云简平时随心所欲惯了，如果并不是真的喜欢他，又怎么可能因为怕燕清羽也会背负一个对养育之人一点不留情的骂名，而选择不动燕家。 可如果姜云简喜欢他，那么今天下药的事情，比起单纯厌恶燕清羽并离婚，姜云简大发雷霆迁怒燕家的可能性还更高。 姜云简沉思片刻：“是不是他们背后还有什么势力？” “再有势力，能大得过世家第一的姜家吗？”燕清羽觉得还是不大可能，“而且以我对文南信的了解，他的段位只足够拿捏一些和燕家水平差不多，或者更低些的人，他作为私生子东躲西藏长大，没有真正的世家公子该有的修养，拉拢不了更高层次的人做棋子。” 姜云简善于以最恶意的想法去揣测：“那情色交易来的筹码呢？他这种类型的，估计也有不少人会愿意试试。” 燕清羽摇头：“文南信有先天性心脏病，做不了那种勾当。” 否则说不定真能让他勾上些更有权有势的人。 姜云简听到这里，忽然就明白了燕家为什么非要把燕清羽抓回燕家去囚禁：“他们想把你当做文南信的心脏储备源？” 燕清羽默了默，点头：“嗯。” 姜云简攥紧手，气得在坐垫上砸了一拳。 程洋也听不下去了：“那个燕远志怎么说也是小先生的亲生父亲吧？他居然连自己亲儿子都下得去手！真是个畜生！” 程洋又想到一点：“等等，既然那个文南信是小先生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看起来比小先生小不了多少啊？” 众所周知，燕清羽的母亲顾漫芸是在燕清羽十一岁生日当天出的事。 燕清羽淡淡道：“他只比我小一岁。” 程洋更生气了：“渣男！”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词太轻了，又骂一句：“就不是个东西！” 看得出来平时家教很好，骂人都骂不脏。 姜云简：“行了别骂了，专心开你的车。” 程洋不再说话，赶到和谢华良他们那边的汇合点，靠边停车让谢华良换乘他们这边的车。 谢华良确认燕清羽看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还是把解药递给了燕清羽，让燕清羽以防万一。 燕清羽吃不下胶囊，就拿了放在车上的保温杯，将粉末倒进水里晃匀，捧着保温杯叼着吸管小口的喝。 姜云简看了全程，但什么都没说。 中途谢华良也从程洋的口中得知了今晚发生的全部事情，以及燕远志那可耻的行径。 谢华良在副驾上气得破口大骂：“我*他*的什么狗屎玩意，自己管不住自己下面那二两肉，就是个随地发情的种马还给他高贵起来了？！早晚给他那根烂黄瓜剪了塞他自己**里！” 燕清羽捧着保温杯，默默低下头。 本质上他还是个乖小孩，这话太糙了，有点少儿不宜。 姜云简无奈：“车上俩小孩呢你能不能注意点？” 谢华良姑且止住气，回头冲燕清羽灿烂一笑：“不好意思哈小羽毛，我这人情绪一激动就容易口无遮拦。” 燕清羽叼着吸管没答话，看了眼程洋，发现程洋习以为常。 程洋出生没多久就被大他十岁的谢华良带着玩，这都没被带坏，想来品行道德水准确实值得信赖。 车被平稳地开回姜家公馆，公馆里也有小型的医疗室，姜云简和程洋去和司音对接处理今晚的事情，谢华良就带着燕清羽到了医疗室给他的手做清创。 看到狰狞伤口时，谢华良还是忍不住啧啧两声：“你真牛啊，对自己都这么下得去这狠手。” 燕清羽：“少废话，你轻点，我怕疼。” 谢华良：“怕疼还玩玻璃？这都第二次了吧。” 燕清羽：“。” 他小声嘟囔似的：“上次没觉得那么疼。” 谢华良笑哼一声：“你上次满脑子都想着去死，哪还会在意这点疼？” 燕清羽没吭声。 谢华良：“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小孩子嘛，怕疼怕苦那多正常，至少能说出来，就是知道有人在意你会不会疼，会不会苦，安安心心地享受关心多好。” 燕清羽还是没吭声，脑海中闪过的是不久前，姜云简在车上紧紧抱住他的那一幕，恍惚间想起在前世的后来，他确实已经不怕疼了。 被囚禁在燕家的那三年，最常来找他的人就是文南信，文南信会变着花样地折磨他，又不让他死掉，以此为乐。 他所有的苦楚都不会有人听见，后来他也就习惯了。 像这一世刚重生回来时，他就是习惯了什么苦楚都只能自己咽下，又怎么会在乎自己的病和自己的伤。 可他自己都忘了，从前他是被妈妈养得很娇气的。 怕疼怕苦，挑食洁癖，生病了就闹着要和妈妈一起睡，要听妈妈给他讲故事才肯乖乖睡觉。 燕清羽低着头，等思绪从久远的曾经飞散回来时，手心的伤口已经被谢华良重新包扎好，还打了个蝴蝶结。 谢华良满意地看着这个完美的蝴蝶结：“好了，回去休息吧。记得每天定时换药，可以找云简，云简不在就找我。” 燕清羽难得没挑这个蝴蝶结的刺，起身：“知道了，我回去了。” 谢华良笑眯眯地摆手：“嗯，去吧去吧。” 燕清羽出门上楼，回到六楼时注意到姜云简房间的灯是亮着的。 他鬼使神差地走到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姜云简就来开门：“清羽？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燕清羽不自在地放下手，却没想出个理由，含糊着找了个借口要走：“没事，走错了。” 姜云简茫然。 整个六楼只有两个房间，总不能他回自己房间还带敲门的。 姜云简没在意：“来都来了，进来吧。伤口处理得怎么样了，还疼吗？” 燕清羽跟在姜云简的轮椅后走进了房间：“包扎完了，现在还行。谢华良说之后还要定时换药。” 姜云简：“好。换药我帮你，谢华良下手经常不知道轻重，到时间了我会去找你的。” 他一边说着，回到了房间的小书桌前，敲击键盘似乎还在处理事情。 燕清羽坐在姜云简的床沿边，过了会儿才忽然开口：“姜云简。” 姜云简停下动作回头：“嗯？” 燕清羽却没有马上回话，低头看向自己手心的蝴蝶结。 都说生病和受伤时，是一个人最脆弱的时候…… 姜云简没得到他的回答，担心地操纵轮椅凑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伤口疼了？” 燕清羽抬头看向姜云简，用命令的语气：“今晚我要睡你房间，你陪我。” 姜云简愣了愣，以为是今晚的事情让燕清羽烦闷了。 他点头：“好，那你困了就跟我说。” 燕清羽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低头，回了一个很轻的鼻音。 “嗯。” 只有今晚，只在今晚。 他想小小地，放纵自己短暂沉溺。 第74章 燕清羽回房间洗了澡, 就直接带着枕头到姜云简的房间来。 姜云简检查他的伤口：“没碰到水吧？” “没有，我缠了胶带。”燕清羽随便他检查, 在姜云简确认过伤口没碰到水以后，捧着平板坐床上去。 平板还是之前姜云简给他的那个，那时因为壁纸的联想导致他病症发作，之后壁纸就直接换成默认了。 燕清羽去相册图库里翻了翻，没看到那幅森林油画图。 他直接问：“姜云简，你之前那幅画呢？就你设平板壁纸那幅。” 姜云简回头看了眼他拿着的平板，回答：“那时我怕你看到又发病, 直接删了。你要吗？要的话我再发给你。” 燕清羽：“嗯。挺好看的。” 姜云简把完整的画发给了他, 是一名少年在晨曦森林中漫步。 燕清羽有端联想：“我记得你花房画室里的画, 基本都有个少年。” 姜云简：“嗯。都是你。” 燕清羽歪头：“我？” 姜云简：“那些画都是想着你画的。” 燕清羽想到画室里数量不少的那些画，思维跳跃了下：“……感觉有点变态。” 姜云简默了默，补充解释，“都是正经艺术创作，没有想视奸你的意思。” 燕清羽本来就是随口一提，没在意，低头翻找电影, 姜云简也继续去处理事情。 这时，燕清羽收到了封江冉发来的消息, 很担心似的问候了他的身体。 燕清羽不想回，但碍于现在还不到和封江冉也撕破脸皮的时候, 姑且敲了几个字过去。 【羽毛：已经好多了】 【普信渣男：那就好】 封江冉很快也提及今晚的事情。 【普信渣男：今晚宴会上发生的事……虽然伯父伯母应该是担心你的安危，但他们确实做得太过分了】 【普信渣男：我已经在帮你劝说伯父伯母了, 这段时间你在家好好休息，也暂时先别联系他们了】 如燕清羽所料，燕远志和文红英的计划失败, 封江冉就站队他这一边，看样子是文南信准备放弃从燕家入手，而专注让封江冉来哄骗他了。 燕清羽冷笑一下。 这计谋真是和前三世一模一样。 他敷衍地回了几个表情包，退出聊天界面继续找电影看。 很快，房间内便只剩下轻缓的电影台词声和键盘敲击声。 过了不知道多久，燕清羽轻轻打了个哈欠。 虽然是极其细微的一个气声，但还是被姜云简敏锐地捕捉到了。 姜云简回头看向他：“困了吗？” 燕清羽揉着眼睛：“有点。” 姜云简合上电脑：“你先睡吧，我去洗个澡就来。” “那我等你洗完。”燕清羽又打了个哈欠，重新按下电影的播放键。 姜云简心下一软：“好，我很快就来。” 他说着很快，但毕竟受制于双腿残废，还是花了点时间才洗完澡，双手支撑着上床。 燕清羽和上次一样没有看他，感受到身边的塌陷稳定下来，才关掉电影，放好平板，钻进了满是姜云简气味的被窝里。 姜云简关了灯，轻手轻脚地躺下。 燕清羽知道自己睡觉的习惯，多半明天早上又会在姜云简怀里醒来，干脆直接先凑到了姜云简身边去。 姜云简的气息稍有些凝滞，过了会儿才缓缓放松下来，侧过身试探着轻轻抱住了燕清羽。 燕清羽也默认了他的亲近。 过了会儿，燕清羽伸手戳了戳姜云简的肩膀。 黑暗中，姜云简不自觉地压低声音：“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燕清羽：“没有。就想问一下今晚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姜云简如实说：“后来封江冉出面打圆场了，这边是他的主场，今天又是他的生日宴，司音没有追究太多，但对燕远志他们的印象已经败坏了。” 他补充另一个方面：“还有司乐橙和司乐煦，他们已经在你的超话里发帖了，你的粉丝们现在都知道你在燕家过的其实不算特别好。” 这些后续发展都在燕清羽的掌握之中。 燕清羽想起一件事：“那个卢仁和卢贾，你没有动他们吧？” 姜云简：“还没有，我记得那个叫卢仁的是你收买过的。怎么了？” 燕清羽在他怀里找了个更舒服点的位置，懒洋洋地说：“我准备让他们到A市去，就你之前给我的那家酒店，让他们去那里当服务生吧，薪资给高点。” 姜云简不干涉他：“行，都听你的。” 燕清羽想了想，应该没别的事情了，又打了个哈欠，缩在姜云简怀里闭眼睡觉。 姜云简无意识地轻抚他的发梢，哄他入睡。 直到听到他逐渐平稳绵长地气息声，小心翼翼地在燕清羽发梢处落下一个一触即分的吻，也终于搂着燕清羽安心睡觉。 — 次日早晨，吵醒两人的是陈叔慌张的声音。 “家主不好了，小先生好像不见——” 陈叔着急地推门而入，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床上两个凑在一块的鼓包。 燕清羽刚被吵醒，还迷迷糊糊地抬了下头，看到是陈叔，又迷迷糊糊地开口：“陈叔？早上好，是早饭好了吗？” 陈叔眨了眨眼，立即反应过来，收敛情绪调整姿势，露出一个完美的管家笑容：“小先生早，抱歉我刚才突然想起来，早餐还有个环节没好，您再睡一会儿吧，我不打扰了。” 燕清羽还没清醒，懵懵地看着陈叔关上门又走了。 奇奇怪怪。 那就接着睡吧。 燕清羽躺回被窝里，倒头闭眼又睡着了，从头到尾都忽略了身边还有个盯着他看的姜云简。 直到嗅到被窝里的味道和他习惯的不太一样，他才稍微清醒点，重新睁眼，撞进了姜云简的视线。 姜云简给他掖了掖被子，问：“要再睡一会吗？” 燕清羽已经清醒了，坐起身：“不用了。” 说好只放纵一晚，那就是从睡着到睡醒的一晚，绝不多留。 姜云简也不强求：“那你回去洗漱一下，等会我去你房间给你换药。” 燕清羽“嗯”一声，掀开被子下床，顺手抱上自己的枕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十分钟后，姜云简敲门来给他换药。 燕清羽乖乖伸手，不需要他叮嘱，姜云简全程都尽可能放轻了力度，到后来重新包扎完了，燕清羽还真没怎么感觉到疼。 他还想握一握手，看看是不是伤口好多了，被姜云简手疾眼快地制止。 “别乱动。”姜云简无奈地按着他的手，“要是伤口撕裂了有你疼的。” 燕清羽乖乖不动了。 姜云简等了会儿，确认他是真不动了才松手，收拾好医药箱：“早饭陈叔已经端上来了，出去吃早饭吧。” 燕清羽：“嗷。” 他去到餐厅，姜云简很快也跟过来，在餐桌上提及燕家的事情：“后续你打算怎么处理燕家，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燕清羽：“不用了。才出了给我下药的事情，现在舆论这么多，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动作。至少应该可以安心过完年。” 等年后他们就可以回A市，司乐橙和司乐煦也差不多到了该找实习的时候，正好可以开始准备公司的事情。 他必须得靠自己经营起来的公司，去拖垮燕家的产业，不打算让姜云简在他的计划中占据太重要的地位。 那样会受到很多牵制，万一姜云简后期连带拉着姜白反水，他就算有姜氏集团那么多的股份，也完全没胜算。 姜云简还有点担心封江冉：“这段时间封江冉都没来得及对你做些什么，他会不会又有什么计划？” 燕清羽摇头：“不会。我挑昨晚把燕家拉出水来，就是懒得理封江冉了。” “文南信毕竟是文红英的亲儿子，以后是要被认回燕家去。这个时候燕家出丑闻对他很不利，封江冉肯定也忙着帮他。” 姜云简相信燕清羽的判断：“好。那过几天我带你出门转转吧，最近天气都比较暖和，这边年前还会有花市，可以看看。” 燕清羽：“嗯，随你安排。” 姜云简把出门去花市的日程安排上，又问：“年后你想什么时候回A市？” 燕清羽：“早一点吧。我想回去再看看雪。” 姜云简想起在A市时，燕清羽经常会到院子看雪。 他忍不住问：“你喜欢看雪，是因为梦境里被囚禁的那段时间吗？” 燕清羽没瞒他：“不全是。梦境里除了那三年不见天日，其他时候每每到冬天，我基本都是在医院度过。” 姜云简更是心疼。 也难怪燕清羽会那么讨厌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他看了看天气预报，安排好时间：“那我们初五回去吧。应该还能赶上A市最后一场雪。” 燕清羽：“嗯。都行。” 说完，燕清羽想了想，又问：“你会捏雪人吗？” “会。”姜云简点头，“想要我捏个雪人送你吗？” 燕清羽直接提了要求：“我要一只小鸭子，最好能放冰箱，或者冷库，存起来的。” 姜云简：“好。我让那边的佣人提前买好。或者做个透明的小冰格，放你房间里？” 每天睁眼都能看到传闻中的冷面霸总亲自捏的小鸭子，好像是个不错的提议。 燕清羽兴致勃勃地答应了：“行。” 姜云简很少见到燕清羽对什么东西有兴致，当即就把搜索如何用雪捏出一个完美的小鸭子，列为了最紧急级别的日程栏。 燕清羽的小鸭子，也必须得是最完美的小鸭子。 第75章 姜云简把教程放进星标笔记里置顶, 顺便去和程洋说行程，让他提前订好机票。 叮嘱完日程, 姜云简又单独给他发了段消息。 【简：我等会给你发一份画材清单，你帮我去买齐】 【程洋：？】 【程洋：最近不是没有雨天吗，你怎么又要画画？】 【老板（恋爱脑版）：不是画那个，是准备送给清羽的新年礼物。】 程洋看着消息，随口嘀咕：“什么新年礼物，还要我单独再买画材，现在的画材明明都是齐全的。” 他随手把给姜云简的备注, 从恋爱脑版再改回恋爱脑上头版, 并且回了个麻溜的“好的老板”。 打工人打工命, 老板让干嘛就干嘛。 谢华良正好路过，搭上程洋的肩膀：“什么新年礼物？你要背着我偷偷给谁准备礼物呢？” 程洋一把挥开他：“不是我，是云简要给小先生准备礼物。” 他叹气：“等会儿又得出门买东西了，我还想早上摸个鱼回去睡回笼觉呢。” 谢华良摸了摸下巴，却因为程洋的话灵光一闪：“诶，等会我跟你出去吧！” 程洋：“？” 程洋警惕：“我可不给你走公账报销啊。” 谢华良不满：“我是这么没良心，只想着钱的人吗？” 程洋：“你难道不是吗？” 谢华良：“……” 行叭他是。 谢华良拉回正题：“这次不一样, 有正经事。就上次云简和小羽毛一起做蛋糕那次你记得吗？” 程洋回想了下：“记得。怎么了？” 谢华良：“那天晚饭后，云简就和我说, 觉得小羽毛始终还是游离在我们之外，有点孤僻, 想让我留意一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小羽毛放松一点。” 听到和燕清羽有关, 程洋也认真了点：“所以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路过的陈叔过来凑了一耳朵。 谢华良眉飞色舞：“春节啊！春节这么热闹的节日，组织点什么热热闹闹的放烟花，送礼物, 不说能不能打动小羽毛，至少能让他感觉到我们的真心嘛。” 程洋有点担心：“小先生不喜欢热闹。” 谢华良：“反正我们就几个人，再热闹也热闹不到哪里去。小羽毛心防重，无非就是被人伤过不敢再轻易交付信任，那至少我们也别让他平时猜忌得那么累，不然对他心理健康也不好。” “顺便也给云简一个惊喜，云简辛苦了这么多年，今年也是难得不用大过年的还工作。” 程洋想了想，姑且同意了：“那……也行吧。要准备些什么？” 谢华良：“先出门吧，陈叔你叫上季司一起，我们路上再讨论。” 陈叔自然是乐意参与的：“好嘞。” 程洋一眼看穿谢华良本质：“所以你就是根本还没具体计划吧？” 谢华良理不直气也壮：“计划都是做出来的，这不在做了嘛。” 程洋：“……” 行，辩不过谢华良的歪理。 — 一月三十，岁末除夕。 G市的花市就开在除夕前后，前两天燕清羽应司乐橙和司乐煦的邀请出门逛了几圈，到除夕这天，终于有空应姜云简之前的花市邀约。 这天一大早，燕清羽得空去五楼吃早饭的时候，就发现陈叔、程洋、谢华良，甚至是季司全都在。 燕清羽站在台阶上：“？” 燕清羽：“你们今天要开什么早会吗？” 谢华良笑容满面：“没有。这不都除夕了嘛，聚聚。” 燕清羽：“……” 想不通天天都能见面相距最多两栋楼，有什么好大清早聚的。 燕清羽懒得理他们，走去餐桌准备吃早饭。 姜云简这会儿也从电梯口出来，看到人这么齐，发出了和燕清羽相同的疑问：“你们干嘛呢，开会啊？” 谢华良啧一声：“不愧是两口子，开场白都一样一样的。” 姜云简：“？” 燕清羽吃了口面。随口说：“他们说今天除夕，聚一聚。” 姜云简：“？？” 姜云简也搞不懂他们这帮人的脑回路，干脆没理，操纵轮椅到燕清羽身边，陪燕清羽吃早饭。 程洋主动开口：“云简，你们今天是不是要去花市来着？让季司开车吧，我今天不想上班。” 他直接套上好友皮，光明正大地要翘班。 大过年的姜云简也懒得计较：“季司没问题就行。” 季司憨厚老实：“我没问题的，正好我一直都挺闲的。” 程洋：“后半句话可以省略哈。” 季司懵懵点头：“噢，好的程先生。” 也真是如燕清羽之前预料一般的对话。 燕清羽想起程洋的学业：“你是不是年后开学就要写毕业论文了？” 一提到毕业论文，程洋就挎起了脸：“谢邀，已经开始在写了。” 燕清羽歪了歪头：“那你顾得上吗？” “顾不上一点。”程洋叹口气，“所以我准备也招个小助理，在我赶论文和准备答辩的时候，稍微分担一点无关紧要的工作。” 谢华良忍着笑，拍了拍程洋的肩膀：“看来霸总的特助也免不了毕业论文的苦啊。” 程洋幽怨地挥开了谢华良的手。 燕清羽又吃了口面条，对姜云简说：“难怪传闻都说你压榨员工。” 无辜躺枪的姜云简：“？” 他为自己辩解：“我没有。来G市前我就问过程洋，需不需要给他放一个长假专心去写论文。” 谢华良笑着：“那还不是放心不下你？这么多年，也就小橙子作为你助理跟着你时间最长，以前真是来一个跑一个。” 姜云简没吭声了。 程洋倒没有真的幽怨：“反正本科毕业论文水得很，稍微混混也就过去了，给我也配个临时的小助理就行。出门还有季司，不用还专门休个长假。” 季司听到自己的名字，点点头：“嗯，开车的活我都可以的。自从程先生来了以后，我都觉得我实在太过清闲了。” 程洋：“下次你只说第一句就可以了。” 凡尔赛气人，无意识的凡尔赛更是气死人啊。 季司还是懵懵的，听话点头：“好的程先生。” 谢华良这下是真忍不住直接笑出声来，收获了一个更加幽怨的眼神。 陈叔始终没有插话，乐呵呵地听着，到这会儿才终于说：“好了，大家都快吃早饭吧，晚了就该凉了。” 众人其乐融融地吃早饭，燕清羽不怎么参与，但也没表现出排斥，最先吃完，回房间去换了身衣服。 G市这几天气温都不低，一件卫衣加一件外套就足够出门，燕清羽身体虚一点，就穿了件稍微厚实一点的风衣外套。 在收到姜云简发来的可以出门的消息后，燕清羽确认好今天的打扮，坐电梯下楼，和姜云简一起到最近的花市。 花市人来人往，非常热闹，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卖花的。 最多的是迎春花和金桔树，另外也还有琳琅满目的各色适宜春节摆放的盆景花，或是一些春节喜庆的装扮。 这些东西都不需要燕清羽和姜云简亲自买，他们主要就是来看个热闹。 春节的喜庆氛围和其他的热闹不同，这样的氛围燕清羽还是乐意多走走的，只是他身体缘故体力还是比较差，没走多会儿燕清羽就有点累了。 姜云简自己操纵轮椅走在他旁边，见状问：“要休息一下吗？” 燕清羽：“嗯。歇会儿，好累。” 姜云简找了个稍微远离点人群的地方，让他坐下休息。 随后他去了附近一个卖小食的摊位，给燕清羽买回来一点小零食：“要吃点吗？补充补充体力，不吃多应该没问题。” 燕清羽接了过来，从里面翻出一块钵仔糕，咬了小口。 入口清甜，好像是草莓味的，不齁，还挺好吃。 吃东西的时候他还在往周围看，像是遇到新鲜事物的小孩，探索欲充足。 A市在春节也有热闹的集市，但毕竟气候冷，他每到冬天几乎连房间都不怎么能出，就更别提出门去感受春节的氛围了。 这样的感觉就好像回到妈妈还在的小时候，过年时会带他去逛商场，会把家里布置得红彤彤的，还会有烟花，很有过年的气氛。 他真的好久没有体验这种年味了，只可惜他的体力确实不太行，也逛不尽兴。 燕清羽吃完一块钵仔糕，视线逐渐放在了姜云简的轮椅上。 姜云简一开始没注意到：“怎么了？是休息好了吗，还是想回去了？” 燕清羽打起他轮椅的主意：“你轮椅能不能给我用用。” 姜云简：“……？” 燕清羽：“反正这花市和你的霸总气质也不符。” 姜云简的理智脑难得压过了恋爱脑：“你听听你这像话吗？” 燕清羽也没真强要，强要的话确实就不太像话了。 姜云简问：“喜欢春节的氛围？” 燕清羽：“嗯。” 姜云简想了想：“那要不要邀请司家人今晚也到公馆来？人多也热闹些。” 燕清羽：“不要。大过年的不想演戏。” 姜云简想想也是：“那明天我再带你出门逛逛商场什么的吧。今天你就看着逛，实在累了还是该回去的。” 燕清羽答应了。 他也没有勉强自己的身体，反正要是事情顺利的话，以后应该还会有很多个春节。 他们又大致逛了半圈，差不多了就一起回公馆，准备商议今晚的年夜饭。 但一回到公馆，燕清羽就发现早上出门时还好好的大别墅，忽然之间就多了不少红彤彤的喜庆装扮。 对联、红灯笼、窗花……甚至门口还放了两棵挂满小红包的金桔树，公馆一楼大厅的音响循环播放起“好一朵迎春花”、“财神到财神到好心得好报”和“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的歌，和刚刚在花市里听到的曲调一模一样。 燕清羽懵懵地问姜云简：“你安排的？” 姜云简茫然地摇摇头：“没有啊。” 季司也从车上下来，笑得依然憨厚老实：“家主和小先生不妨上楼看看吧。” 燕清羽和姜云简疑惑地上楼了，然后就见到在五楼忙碌布置的程洋、谢华良和陈叔。 程洋在认真贴门钱，谢华良扛着扫把刷手机，看起来在摸鱼，陈叔在厨房煮鸡，浓郁的香气已经从厨房逸散出来。 摸鱼的谢华良最先看见他们，收起手机毫不心虚地咧嘴一笑：“你们回来啦？正好，六楼都给你们布置完了，你们要不上去看看？过年嘛，当然得有点年味~” 燕清羽和姜云简又疑惑地上到六楼，发现整层楼都贴上了不少红彤彤的喜庆布置，客厅中央甚至贴了个大大的“囍”。 一时之间真叫人分不清，这到底是新婚还是新春。 第76章 摸鱼的谢华良光明正大地跟着姜云简和燕清羽一块上来, 见到他们俩都在看客厅正中间的那个“囍”字，吊儿郎当解释：“本来想给你们贴个福字的, 但是没买够，就给你们贴了这个凑合一下，反正也适合你们。” 燕清羽：“……” 确信了，谢华良百分百故意的。 谢华良撑着扫把，站没个站像，嬉皮笑脸：“你们的房间没给你们弄，你们看看要不自己弄, 要不我们把五楼布置完再来帮你们。” 燕清羽：“谢谢, 但大可不必。” 谢华良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串小红灯笼塞给燕清羽：“哎呀, 买都买了，而且这大过年的，也难得一次，红彤彤的看起来多喜庆呀。” 小红灯笼不是普通的灯笼，而是毛茸茸的Q版小玩偶，每只小灯笼玩偶都有不同的表情，特别可爱。 燕清羽还是收下了, 他确实拒绝不了这种可可爱爱还毛茸茸的小饰品。 谢华良又将视线放到姜云简身上。 姜云简警惕后退：“我不要。” 这种东西跟他房间气质太不符了。 谢华良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叠窗花：“你真不要？我还打算让小羽毛帮你把房间布置一下呢~” 燕清羽听到谢华良叫他，抬头微微歪了下脑袋。 姜云简轻蹙眉：“这种事情让佣人来做不就行了吗？” 谢华良咧嘴一笑：“年味年味, 这年前除夕一起参与布置打扫，当然是最有年味的啦。小羽毛你觉得呢？” 燕清羽想了想, 小的时候他确实经常和妈妈一起贴窗花、挂灯笼。 他点了点头：“嗯。” 燕清羽拿过谢华良手里的窗花和小灯笼，偏头看向姜云简：“你不要是吗？” 姜云简默了默, 非常迅速地换了回答：“我要。” 谢华良露出一个“我就知道”的笑容，把准备好的东西都给了燕清羽：“你们先弄你们房间吧，晚点我们把五楼搞完了, 上来再帮你们打扫打扫卫生~” 燕清羽抱着谢华良给的那一堆毛绒小饰品回了自己的房间，指挥姜云简给他扶椅子，自己踩着椅子在阳台门上拉了条细麻绳，把小红辣椒、小红灯笼、小白蒜之类的装饰错落有致地挂好。 末了他还稍稍后仰打量了会儿，非常满意。 姜云简怕他摔了，还伸手扶了下。 他本来想扶燕清羽的后腰，但燕清羽踩的椅子比较高，实在没够着，只虚虚地搭在他身后：“小心点，别摔了。” 燕清羽从椅子上跳下来，看着自己的杰作：“你觉得怎么样？” 姜云简：“嗯，很合适。要贴窗花了吗？我帮你剪。” 谢华良美其名曰自己动手更有参与感，窗花都是只用红纸折叠好形状，画好辅助线，还需要他们自己动手剪出来。 贴窗花的工具他也只给了一罐浆糊。 燕清羽：“那我先弄点浆糊出来。” 两人分工合作，一个剪一个贴，程洋也差不多在这时拿着门钱上来，帮他们在每个门框上都贴一个，然后开始和谢华良、季司一起帮忙打扫六楼的卫生。 原本安静的六楼多出时不时的聊天声，一下还真热闹了不少，很有年前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准备的氛围。 燕清羽把自己的房间布置完，又搬着东西去了姜云简房间，原模原样地给姜云简弄。 中途陈叔上来问他们年夜饭想吃什么。 谢华良先主动报名：“陈叔，晚点你开始做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和你一起。” 陈叔笑着：“好。” 姜云简还在剪窗花，听到陈叔的询问，说：“做你拿手的菜式就行。” 陈叔拿手的都是粤菜，是最符合燕清羽口味的菜式。 燕清羽低头搅弄着小罐子里的浆糊，没有说话。 谢华良注意到，补充：“那这样吧，陈叔做陈叔擅长的，我做我擅长的，粤菜和湘菜集合，爱吃辣不爱吃辣的都有合胃口的菜。年夜饭嘛，当然是要来些大家都爱吃的菜啦。” 燕清羽将浆糊涂抹在了窗花背面，起身贴到阳台的玻璃门上，情绪明显比刚才假装很忙地搅浆糊放松许多。 谢华良弯眼笑了笑，好像知道为什么燕清羽总是让自己游离在氛围之外了。 小孩嘛，都爱要强，这是不喜欢被特殊照顾呢，和姜云简也是一样一样的。 谢华良和陈叔一块下楼，为年夜饭做准备，燕清羽也很快把姜云简的房间给布置完，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姜云简怕他累着：“你先回去休息吧，剩下的东西我来收拾就好。” 燕清羽乐得清闲，打起哈欠伸了个懒腰：“那我回去睡午觉了，有事再叫我。” 姜云简：“好。” 燕清羽走出房间，程洋和季司也把打扫的工作完成。 程洋：“小先生要休息了吗？正好我们也打扫完了，那你先好好休息，今天晚上还有点活动呢。” 燕清羽疑问：“什么活动？” 程洋笑着：“今晚温度还可以，不算冷，所以我们买了烟花，可以去后院那边放烟花。还有那边的喷泉，今晚会开一段时间。” 这个活动燕清羽很满意：“是晚饭以后吧？” 程洋：“对，吃完饭休息会儿就可以过去。或者小先生想在外面跨个年的话，也可以晚点。” 燕清羽秉承着出去都出去了的理念：“那就晚一点吧。” 程洋：“行，那等会儿我和阿良也说一声。” 燕清羽“嗯”一声，回到房间去午休。 姜云简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走出来问：“你们什么时候买的烟花？” 程洋：“就之前你让我出门买画材那会儿，阿良提议给你们过个热闹点的春节，我们就去买了这些布置。” 听到是谢华良提议的，姜云简就猜出来，应该是谢华良找的让燕清羽能更放松点融入周边氛围的方法。 但姜云简还是有点担心：“但晚上毕竟会冷一些，而且清羽需要充足的睡眠时间。” “那就今晚多穿点，明天再晚起一点点嘛。”程洋上好友皮，拍了拍姜云简的肩膀，“阿良刚才悄摸跟我说了，他觉得小先生应该也是要强的人，不喜欢因为身体差被我们特殊对待，但是又不愿意说，所以很多时候像是藏着心事一样不融入进来。” 程洋这话是在理的，姜云简有些动摇。 程洋继续说：“云简，你这就是关心则乱，小先生虽然身体差，但也没那么脆弱。他肯定更想能像正常人一样普普通通地生活。” 姜云简又想到燕清羽对雪的执念，松口了：“好吧，那就按你们的计划来。” 程洋拿上东西：“行，那你也休息一会儿吧，我和季司就先下去了，不打扰你们休息哈。” 姜云简：“嗯。” 临走前程洋补充一句：“哦对了，阿良要我提醒你，记得给他多加点奖金。或者折算到新年红包里他也不介意。” 姜云简：“……” 真是不放过一分一毫要钱的机会。 姜云简：“知道了。” 他目送程洋和季司下楼，过了会儿又看向燕清羽只是虚虚合上的房门，片刻后操纵轮椅回到自己的房间。 — 下午，燕清羽一觉醒来，在等到年夜饭开始前，先等到了一个预料之外的人。 “小嫂子！除夕好呀！”姜白坐在客厅，兴高采烈地和燕清羽打招呼。 燕清羽站在房门口，确认周围的布置是公馆六楼没错，这才继续往外走，到姜云简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他先回了句“除夕快乐”，又问姜云简：“他怎么在这儿？” 姜云简给燕清羽倒了杯温水，回答：“是程洋他们喊过来的，我先前也不知道。” 姜白咧嘴一笑：“这过年阖家团圆的事怎么少得了我呢？亏我还在A市担心你们到这边来要凑合住酒店，没想到是这么豪华的大庄园，早知道月初那会儿我也跟着一块过来了。” 燕清羽喝了口水，问：“阖家团圆你不该跟你父母过吗？” 提到这个姜白就垮下脸：“他俩过二人世界去了，就丢我一个人在家里，说我反正莺莺燕燕那么多，比跟他们过年还热闹。” 燕清羽抓住重点：“哦，原来是被抛弃了。” 姜白被扎心：“小嫂子你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嘛。我好歹也是特地赶在今天飞过来陪你们过年的。” 燕清羽淡定地喝水。 他和姜白相处不太多，对姜白更多的印象还是觉得他不太聪明。 时隔这么多天没见过，好像更不聪明了。 姜白很快就被姜云简给打发走，沙发没坐热乎就得下五楼去帮忙准备年夜饭，不给他白白蹭吃。 燕清羽在姜白走后，才随口似的问姜云简：“你和姜白他们一家关系很好吗？” 姜云简点点头：“嗯。姜白的父亲是我父亲的亲弟弟，所以我们两家关系近一点。姜白也算我看着长大的。” 燕清羽：“之前那个什么耗子不是亲的？” “姜志浩。”姜云简体贴补充，“不算至亲，是按整个家族来排序的，爷爷只有两个儿子，我爸和姜白爸爸。” 燕清羽搞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家族辈分排序。 他又问：“那姜白爸妈呢？好像没怎么听说过。” 姜云简：“他们喜欢旅居，常年在外旅游，不怎么在世家圈里露面，也不在意争权夺利的事情。姜白是不喜欢旅游，所以小的时候也经常被丢到我们家来养。” 仔细算来，姜白应该是姜云简唯一比较亲近且还在世的亲人了。 程洋和谢华良估计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才特意把姜白喊了过来，一起过年。 姜白在五楼找了间客房安顿下来，到了年夜饭的时间，陈叔准时来叫他们下去吃饭。 燕清羽顺手直接推姜云简一起坐电梯下去，一到五楼餐厅就看到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的菜。 谢华良端着一碟红彤彤的菜出来，见到他们，招呼：“云简和小羽毛来啦，快来洗手吃饭吧~今天晚上的大餐包让你们满意！” 燕清羽看了眼，桌上和中午商量的差不多，一半是粤菜一半是湘菜，而且没有特地分开摆放，穿插着像是随意地直接放到餐桌上。 他洗完手回到餐桌边坐下，姜白拎来几瓶酒和一瓶饮料：“年夜饭怎么少得了喝酒呢~能喝的喝，不能喝的小嫂子和小季都喝饮料哈。” 燕清羽疑惑地看向季司：“你也不能喝酒吗？” 季司不好意思地笑着点点头：“嗯。我酒量不好，酒品也不好，所以一般不会喝酒。” 姜云简补充一句：“当初选了季司做司机，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会喝酒，不容易误事。” 这听着确实像姜云简的选人风格。 姜白把酒放下，开了饮料：“小嫂子要来点喝的吗？” 燕清羽平时不爱喝饮料，摇头：“算了不用了。” 谢华良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个保温杯：“小羽毛还是喝这个比较好~” 燕清羽疑惑：“这装的什么？” 谢华良笑眯眯：“你的药呀。” 燕清羽：“？” 谁家好人吃饭喝药的？ 谢华良哈哈一笑：“逗你的。这是给你吃完饭喝的，先放这，免得你忘了。” 燕清羽：“……” 不是很想搭理这个人。 天天喝的药怎么可能会忘记，肯定就是故意要捉弄他而已。 程洋和陈叔也陆续忙完坐下，热热闹闹的年夜饭总算开始。 如今真实的燕清羽不怎么爱说话，大部分时候只是听着程洋、谢华良和姜白在闲聊瞎扯，自己安安心心吃饭。 但是比起上一次大家一起吃，这次燕清羽的状态会放松一点。 年夜饭后，他也没急着回自己的房间，待在五楼客厅，抱着抱枕看电视。 季司和姜白在收拾餐桌洗碗，程洋、谢华良和陈叔也在客厅，继续唠嗑。 电视只有燕清羽是真的在看，遥控器就完全掌握在他手里，他直接调了一部电影出来放。 很久没有窝在客厅里看电视，燕清羽也难得地完全放松。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他身边，他还是过了会儿才注意到，问：“有事？” “……没什么事。”姜云简无意识拨动着轮椅上的按键，选择了直白地问，“只是想问问你，你上次和他们一起吃饭的时候，看起来兴致不高，是因为觉得被特殊对待了吗？” 燕清羽还回想了会儿才记起，上一次指的是和姜云简做蛋糕那次。 他懒得主动说，但姜云简问了，他也不会瞒：“嗯。我不喜欢总被单独照顾。” 姜云简：“那之前怎么没说？” 燕清羽：“又不是什么大事，懒得说。” 姜云简认真地看着燕清羽：“但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我都希望至少在家里，你能过得舒服。” 燕清羽侧眸看向他。 姜云简：“我可能不太懂照顾人，有的时候也比较迟钝，或者关心则乱。我有很多地方做得都不够好，只要你说，我都会改。” 燕清羽盯着姜云简看了一会儿：“那你能不能先把你不爱穿秋裤的毛病改一改？” 姜云简：“。” 姜云简：“我争取。” 温情的氛围荡然无存，但姜云简知道燕清羽听进去了，在沙发旁边陪燕清羽一起看电视。 到晚上十点多，谢华良开始兴致勃勃地组织出门放烟花去。 姜云简给燕清羽多拿了一件薄羽绒：“晚上会冷一点，那边还有喷泉，穿这件吧。” 燕清羽没推脱，换上薄羽绒，戴上口罩，推着姜云简一块下楼，到喷泉的位置去。 姜白和季司先他们很多步，燕清羽过去时就发现喷泉和喷泉附近的小亭子都摆满了喜庆的装饰。 纯欧式风格的建筑上出现这种纯中式节庆的打扮，真是极其诡异的中西结合。 姜白朝燕清羽招招手：“小嫂子！要来放烟花吗！” 燕清羽只看过烟花，还没有放过，好奇地凑过去。 姜白给他塞了一根手持的长烟花：“拿稳了哦。” 说完，没等燕清羽问清他要做什么，也没等他准备好，姜白就点燃了引线。 燕清羽难得有些无措茫然，只本能听从姜白最后的叮嘱，双手握住纸筒。 “咻——” 巨大的冲击力震颤纸筒，让人手心微微发麻。 “砰！” 逸散的火药味同“刺啦刺啦”炸开的火花一起落在夜幕中。 燕清羽还没来得及放松，又是好几发烟花连着射向夜空绽放，他下意识紧张地闭上了眼，只有双手还紧紧抓着烟花筒不敢放松。 这时，他肩膀一沉，谢华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小羽毛快看烟花！” 人在无措紧张时，很容易受到言语上的本能操控。 燕清羽睁开眼，正好姜白手中的烟花也同时发射，两簇绚烂花火交错在一起，在夜空里一同转瞬即逝。 是和单簇烟花不一样的感觉。 也是和看别人放的烟花不一样的感觉。 燕清羽仰头看着夜空，烟花倒映在他深褐双眸中，像是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 像感到新奇被吸引的小孩，澄澈单纯，没有平时那样沉沉的思绪。 很快，燕清羽手中的烟花筒就没了动静，他晃了晃空掉的纸筒：“没有了吗？” 程洋：“应该是放完了。小先生还要吗？这里还有好多，包够的。” 程洋怀里抱着满满当当的手持烟花，确实是够够的。 燕清羽又拿了一根，这次放松很多，全程都仰头看着烟花从自己手中绽放。 烟花好漂亮。 星光与灯光的交相辉映下，朦胧闪烁的光在燕清羽身侧晕开，柔和，耀眼。 姜云简坐在不远处看着，眸间不由得带上了些温和笑意。 但在这时，谢华良又给他怀里也塞了根烟花：“来都来了，别光看啊，一起放嘛！” 不等姜云简反应过来，谢华良就直接推着他轮椅去了燕清羽那边。 燕清羽正准备换姜白新拿过来的仙女棒，手里还握着姜白塞给他拿一会儿的打火机。 看到姜云简拿着手持烟花过来，燕清羽顺手想给他点燃。 “等等……”姜云简无所适从，下意识拒绝。 燕清羽动作稍稍停顿，抬眸看他：“怎么？” 姜云简：“放烟花这种事情，好像也不太符合我的气质。” 燕清羽：“？” 但凡姜云简说个不想或者不喜欢，燕清羽就收手了，这个理由那他就非点不可了。 燕清羽二话不说直接点燃了烟花的引线，直起腰：“大过年的来都来了，不准摆架子。” 姜云简也是第一次自己放烟花，面上情绪紧绷，像是在面对什么非常重要的合作项目。 谢华良毫不留情地笑出声：“别说，确实不太符合你霸总的气质哈哈哈哈。” 燕清羽刚拿到一根仙女棒，回头看了眼，随口评价：“还行吧，长得好看就够了。谁说霸总没有私生活了。” 得了燕清羽的评价，姜云简神情才稍稍放松些。 谢华良无端吃到口狗粮，啧啧两声，跑去逗社恐的季司玩。 燕清羽点燃了手中的仙女棒烟花，小烟花“刺啦刺啦”地映入眼帘。 也很漂亮。 燕清羽学着姜白的“教程”，小心地转了转，发现仙女棒的小火花不会烫到自己，又稍稍大胆了些，和姜白在小庭院里玩得不亦乐乎，眼底逐渐多了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松和笑意。 说到底，燕清羽也还是刚毕业没多久，正是好动好玩时期的小孩。 姜云简也逐渐适应了放烟花的气质，凑到燕清羽身边，陪燕清羽一起玩烟花。 灯光笼罩的一方小庭院里，没有太多欢声笑语，但依然轻松欢快。 陈叔站在一旁，既是旁观也是守候，眉眼中满是慈爱的笑容。 姜家真是越来越热闹了。 燕清羽玩够了烟花，看一眼时间，已经快到跨年的十二点了，喷泉还没什么动静。 他戳了戳已经能面不改色拿着仙女棒玩的姜云简，问：“不是说今晚会开喷泉吗？” 姜云简：“我也不知道。今晚的活动都是谢华良他们安排的。” 到处路过的谢华良凑过来：“找我吗？” 姜云简：“喷泉不是说今晚会开吗？” 谢华良：“这个我不知道诶，陈叔负责的。” 他回头去喊陈叔：“陈叔，喷泉你让人安排了不？” 陈叔看了眼时间，笑着说：“还有几分钟。” 谢华良挑眉：“看来陈叔也给我们安排了点小惊喜啊～” 陈叔：“跨年总该还是有点仪式感的，难得今年这么热闹，我便自作主张准备了些小仪式。” 听到有跨年的仪式，燕清羽来兴致了。 正好他放烟花也放累了，到亭子里坐下休息。 姜云简跟在他旁边，从轮椅上的小置物袋里拿出他的保温杯：“喝点水吧。” 燕清羽看了眼保温杯，又看了眼那个他完全没注意到过的小置物袋，过了会儿才接过来，乖乖喝水。 不得不说，轮椅这玩意是真方便。 他喝着水等最后的几分钟倒计时，在时钟数字归零的刹那，喷泉雕塑间无数水花喷涌而出，如同细碎雨幕编织而落。 与此同时，“砰砰砰”的响声同时在庄园边沿响起，无数璀璨的烟花顷刻间点亮这一方夜空，错落点燃成一句又一句的“新年快乐”。 燕清羽惊叹着瞪大了眼睛，无意识握紧了姜云简的肩膀。 这是一场盛大的，又独属于他们的新春烟花秀。 姜云简感受到肩膀上的力度，从烟花中抽出心神，抬头看向了燕清羽。 他抬手握住燕清羽的指尖，轻声：“清羽，新年快乐。” 燕清羽没听到，但是看到了。 他忽然弯了弯眼：“新年快乐，姜云简。” 祝福的话被淹没。 但这一刻，被盛大灿烂的花火遮掩的心跳，如同被轻轻握紧的指尖，光明正大地，又隐晦无言地，连通在了一起。 第77章 烟花持续了五分钟才落幕, 变换的花样都足够让燕清羽一下子把前三世没看过的全补齐了。 谢华良意犹未尽：“陈叔你这小仪式可真是一点都不小啊。” 陈叔乐呵呵：“你们喜欢就好。我也没什么能做的，只能送你们这个作为新春礼物了。” 姜白看一眼时间：“今晚室外环节也差不多了, 走吧，该回去了，不然今晚真得熬很晚。” 燕清羽注意到他的用词：“室外环节？还有什么室内环节吗？” 程洋笑着说：“有。先回去吧，现在也不早了。喷泉这几天会一直开，小先生可以等中午暖和点再来玩。” 燕清羽很好奇回去以后还能干嘛，起身跟着一块回到了公馆内。 谢华良几人都神神秘秘的一点不肯透露，燕清羽问了姜云简, 姜云简也是完全不知道。 他本来想的跨年环节是他和燕清羽的二人世界, 也没想到最后会过成一个团体活动。 几人热热闹闹地又回到公馆六楼, 客厅已经被重新收拾一遍，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了满满当当一个客厅的礼物盒。 谢华良自信介绍：“这是送你们的新年礼物。怎么样，我们是不是很有心？” 燕清羽歪头：“送我们？” 谢华良：“嗯。你和云简都有份。往年云简都不过春节的，这次给他一起补上。” 燕清羽看向姜云简：“你以前不过春节吗？” 前几世除了被囚禁的那三年，春节他多少还是会看看春晚，收到点虚情假意祝福的。 但他转念一想，在姜云简爷爷去世以后, 姜家主家就他一个人。 燕清羽直言不讳：“也是，你一个人没必要过什么春节。” 姜云简：“。” 真是没给他留一点装可怜的机会。 谢华良：“礼物都给你们放这里了, 什么时候拆就看你们自己啦。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哈～” 说完，他就拉着跟上来的姜白和程洋一块下楼去了。 燕清羽看一眼客厅里堆叠的礼物, 又看一眼姜云简：“要现在拆吗？” 姜云简：“先等一下。” 燕清羽：“等什么？” 姜云简回了房间，把自己那幅包装好的油画拿出来：“先拆我的。” 燕清羽：“。” 行, 等一个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吧。 燕清羽看包装就猜出了姜云简的礼物：“油画？” 姜云简：“嗯，这几天画的。你……看看还行吗。” 燕清羽拿过来拆开，是一幅庭院雪景, 院子里还堆了两个小雪人。 画技不用评价，师出他妈妈绝对差不了。 心意也不错，应该是因为上次问他关于雪的事情以后画的。 燕清羽收下了：“嗯。回头裱起来，挂我房间，和那个小鸭子摆一起正好。” 姜云简像是松了口气：“你喜欢就好。” 燕清羽也回了趟房间，拿了一个红包出来。 红包封面很精致，看得出来也是提前准备好的。 姜云简：“……？” 姜云简：“你这是，要给我压岁钱？” “有意见？”燕清羽理直气壮，“按心理年龄来算，我得比你大不少。” 他怎么也多活了十几年，按心理，或者说灵魂年龄来算，他还得大姜云简差不多十岁。 ——虽然本质原因，是他懒得鼓捣什么新年礼物，给钱最实在了。 姜云简接了过来：“没意见。你给的我都喜欢。” 况且谁能不喜欢钱呢。 燕清羽又想到什么，补充：“等会儿红包封皮还我。我只买了几个，还得补个姜白那份。” 姜云简皱眉：“不能直接转给他吗？” 燕清羽：“姜白怎么说算真小辈吧，过年发红包的仪式还是要有的。” 姜云简还是不太想给。 燕清羽：“就一个红包封皮，又没让你全给。” 姜云简微低着头：“这是你给我的第一份礼物，我想完整地收藏。” 燕清羽：“……” 燕清羽莫名品出了点委屈的意味。 他无奈：“之后我单独给你补一个独家定制的行不行？” 姜云简还是有点犹豫。 燕清羽都懒得管他了：“算了，我去拆谢华良的。反正谢华良只要钱。” 姜云简在他转身前问：“那独家定制那个我还能有吗？” 燕清羽：“？” 敢情他刚才犹豫那么久，是两个都想要？ 燕清羽：“你都是当霸总的人了，能不能不要那么恋爱脑？” 姜云简低头没吭声。 燕清羽无声地缓了口气：“知道了，少不了你的。” 姜云简这才重新抬头。 客厅的礼物不着急拆，现在时间不早，燕清羽玩了一晚上烟花也累了，转身回房间。 临关门前，他动作停顿，提醒姜云简：“你记得拆，别原封不动就放哪儿藏起来了。” 真打算原封不动锁进某个小柜子里的姜云简：“。” 姜云简：“知道了。” 燕清羽进屋关门后，姜云简也回到自己房间，先从头到脚洗了干干净净，换上崭新的睡衣。 随后他才回到床头柜，拿起燕清羽给的红包小心拆开。 里边先是一沓红通通的百元纸币，数目姜云简懒得算，反正他们都不差钱。 只是这一沓纸币被分成三捆，每一捆都是用折叠好的红卡纸捆，中间是细金的毛笔字，分别是“新年快乐”、“顺遂如意”和“平安健康”。 毛笔字的字迹姜云简认识，就是燕清羽的。 从小到大，除了练琴，燕清羽最喜欢用来静心的活动就是书法，在校园里燕清羽的书法还得过不少奖项。 这是燕清羽自己一笔一划写下的，端端正正的祝福语。 虽然平时燕清羽看起来总是游离在外，但底色依然是曾经那样的细腻体贴。 姜云简小心地取下三张卡纸，翻出一个软卷尺，量了量长宽，当场定制了三个用来装裱的小画框，这才安心地放下手机。 — 第二天，燕清羽难得睡到了将近十点才起床。 他洗漱收拾好，开门就发现姜云简已经在客厅里了。 姜云简把客厅的礼物按大小重新整齐地排了个序，每个盒子紧密靠在一起，尽可能地形成了一个规整的长方形。 燕清羽打了一半的哈欠都给收了回去：“你这是在干什么？” 姜云简注意到他：“起来了？这些摆放得有点乱，我整理一下。” 燕清羽：“……所以你是强迫症吧？” 难怪每次行李箱都收拾得那么严丝合缝。 姜云简默了默：“应该，还好？” 燕清羽没答。 反正不强迫他那就不关他事。 今天起床晚，早餐陈叔也没有准备太丰盛，是一个三明治。 他自行加热了一下，坐在沙发一边吃三明治，一边指挥姜云简帮他拆礼物。 姜云简很乐意充当免费劳动力，按照大小顺序依次拆开。 因为只是新年礼物，大家都没送得太隆重，基本是生肖相关，或者喜气洋洋的春节摆件，都是图个喜庆。 只有陈叔的最实在，送了一套新的家居服，和姜云简的还是情侣款。 上面带有熟悉的洗衣液味，是洗过的。 燕清羽摸了摸厚度，正合适这种天气在家里穿：“今天就穿这个了。” 新年换新衣，合理。 姜云简也默默地拿起了他那套。 虽然陈叔买的家居服是卡通图案，非常不符合他的气质，但是这是他们第一套情侣款的家居服。 大过年的，洗都洗了—— 姜云简回房间里换上了。 燕清羽没什么表示，似乎也默许姜云简在家里和他穿情侣款的衣服见人。 等姜云简也从房间里出来时，他手上也拿了一个红包：“新年快乐，给你的压岁钱。” 不管燕清羽的灵魂年纪是多少岁，在姜云简看来，他始终是更需要被关爱呵护的那一方。 燕清羽也不推脱，随口回了句“新年快乐”就接过。 但在收起来之前，燕清羽忽然反应过来：“你有多的红包壳啊？” 姜云简也反应过来：“好像确实有。” 昨晚光顾着不想拆燕清羽给他的红包，忘了他自己常年备有很多个。 燕清羽：“……” 姜云简诚恳地补救：“需要我拿一个给你吗？” 燕清羽：“算了，拆都拆了，而且你买的太丑了。” 连个图案都没有，只有一个事事如意的祝福语。 姜云简不说话了。 两人一块下楼，除了在西楼的季司，其他几人都已经起床，待在客厅里热热闹闹聊天。 见到他俩穿着情侣款家居服下来，谢华良挑了挑眉：“这都开始在家里秀起来了？” 燕清羽和姜云简都没搭理他。 陈叔在一旁就笑得更是慈爱了，拿出两个红包：“祝小先生和家主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燕清羽接过来了，清脆道：“陈叔新年快乐。” 说完他也拿出自己准备的：“这是给您的新年礼物，也祝您事事如意，身体健康。” 燕清羽从小就被教导要尊老爱幼懂事礼貌，吉祥话祝福语信手拈来，完全就是家里最讨喜的乖小孩模样。 “好好。”陈叔脸上是止不住的欣慰笑容，也收下了燕清羽的红包，“小先生有心了。” 见状，谢华良可就来劲了：“小羽毛也要发红包吗？” 燕清羽瞥向他：“少不了你的。” 他按年纪从小到大，先把程洋和姜白的都给了，预留出季司的让程洋帮忙送，最后才把谢华良的那一沓拿出来。 谢华良：“怎么就我的没有红包壳？” 燕清羽：“我不知道姜白要来，没买他的。姜云简又不给我拆他的，就拆你的了。” 谢华良乐呵调侃：“云简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给你堂弟拆个红包都不乐意？” 姜云简没答。 燕清羽随口解释：“他说那是我送他的第一份礼物，所以不想拆。” 谢华良不乐呵了。 彳亍口巴，他就多余问这一嘴。 反正有钱就行，就当给小两口的感情添砖加瓦，到时候光明正大抵点婚礼份子钱。 第78章 燕清羽和姜云简都没什么亲戚, 春节过了个除夕的仪式感和大年初一的发红包，余下时间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 燕清羽只在初五前去司家那边也拜了次年, 到初五当天，很巧地和司家一起回A市。 头等舱位置本来就不多，正好足够他们这边和司家那边一起包圆了，燕清羽就没在飞机上休息，顶着姜云简略带幽怨的眼神，去找司乐橙和司乐煦聊天。 司音给他让了位，燕清羽甜甜一笑, 乖巧礼貌：“谢谢司大哥。” 司音对乖小孩的抵抗力为零, 又得保持矜持, 推了推眼镜轻咳一声：“不客气。” 他坐到了旁边的小沙发上，不打扰他们“小孩”之间的交流。 司乐橙和司乐煦兴奋着今天的巧合，拉着燕清羽有说不完的话。 燕清羽都不知道这俩小孩到底为什么一直这么有热情。 在聊天的间隙，燕清羽状似不经意地插入一个话题：“对啦小橙小煦，你们应该差不多该实习了吧，有想好要去哪家公司吗？” 司乐橙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还没找呢，不着急, 咱俩天赋那么高，不愁找不到公司！” 司乐煦无奈一笑：“姐, 你好歹谦虚一点。” 司乐橙：“嘿嘿，反正我们的水平燕燕也是认可的！” 燕清羽弯眼笑了笑：“嗯, 小橙和小煦都很厉害，大公司说不定都是抢着要你们呢。” 司乐橙：“不过说实在的, 比起找实习，找公司上班，其实我们还是更想做个人设计师, 或者自己成立个工作室什么的。” 司乐煦点头：“嗯。司家本来也不缺钱，爸妈和大哥也不给我们压力，那何必自己找罪受，去做打工的牛马呢。” 司乐橙配合着叹口气：“只是学校这边必须要有实习的学分，不然我们才不考虑这种事情呢。” 燕清羽迟疑着开口：“那个，我有个小想法哦。” 司乐橙和司乐煦都偏头看向他：“嗯？” 燕清羽挠挠下巴，像是不太好意思：“前几天云简说想给我一个公司，让我练练手，也让我能多点自己的资产，要是你们愿意的话，那不如正好，我们一起合伙开一个珠宝设计公司？” 涉及到公司产业，旁边的司音抬头看了一眼燕清羽，很快又收回视线。 司乐橙和司乐煦则是没想到燕清羽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想法，相互看了看。 司乐橙单纯疑惑：“可是燕燕，你的主业不是钢琴演奏吗？怎么还会涉猎到公司产业管理去呀。” 司乐煦：“是呀，以你的水平和姜家的资产，应该不需要你自己经营公司呀。” 燕清羽：“钢琴是我最热爱的事业，但你们也知道嘛，我身体差，所以想慢慢减少点演出，把心思放在曲谱创作上，也好多休养休养。” “云简怕我平时会无聊，也怕我只依附于他的话到后来我会没有安全感，所以也想锻炼一下我的能力。” 燕清羽给出的理由十分合理，想混实习章，也想自己开工作室的司乐橙和司乐煦都心动了。 司音在这时忽然插话：“可如果公司是姜先生名下的，那不管是亏损还是盈利，最后也都还只是姜先生的收益哦？” 燕清羽弯眼：“云简会直接把公司转到我名下。至于公司运营的成本，因为我名下还有姜氏集团的股份，只要不是亏得太多，我应该都还承担得起。” 他没有明说姜云简给了他多少股份，也不会有人想到姜云简现在是纯给他打工，只会觉得股份的收入依旧依托于姜云简。 而从最近姜氏集团的发展势头来看，哪怕股份不多分红也不会少，接手个小公司玩玩绰绰有余。 司乐橙和司乐煦非常心动，但涉及公司产业这种事情，他们还是会提前过问司音。 司乐橙兴致勃勃地看向司音：“哥，我觉得这好像不错耶。” 司乐煦点头赞同：“我也觉得。燕燕肯定是信得过的，一起合作开一家珠宝设计公司的话，也符合我们原本的预想。” 司音推了下眼镜，笑容温和：“你们长大了，既然是与你们未来规划相关，也该到你们自己做主的时候了。” 言外之意就是同意了。 燕清羽也往司音的方向看去一眼，在司音察觉前收回视线，听司乐橙和司乐煦兴致勃勃开始讨论起公司的事情。 他们今天这架航班比较早，聊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司乐橙和司乐煦都陆续打起哈欠。 燕清羽不再打扰他们：“小橙小煦，那等回到A市之后再找个时间好好聊聊，你们先休息，我就先回去啦。” 司乐橙：“好哦。” 司乐煦：“你也快回去休息吧。我都怕晚了姜先生该找过来了。” 经过封江冉的生日宴，两人已经接受姜云简应该是真的喜欢燕清羽，但对姜云简的畏惧还存留着些许。 燕清羽弯眼笑了笑，起身要离开。 司音跟着他一起起身：“我送送你吧。” 他们定的航班头等舱是小包间的形式，司音将燕清羽送到小包间外，关上隔音的包间门。 飞机机舱的走廊比较窄，燕清羽和司音并排站在一起，距离稍有些近，司音还比燕清羽高了一个脑袋，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场并不输给残疾的姜云简。 燕清羽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小步距离，抬头笑得乖巧：“司大哥还有什么事要找我吗？” 司音轻推眼镜：“小燕，你邀请小橙小煦开这个公司，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果然看出了不对。 燕清羽默了默，笑容不变，坦然地问：“司大哥想听我对小橙小煦的回答，还是对你单独的回答？” 司音没有做选择，而是直接点出：“我记得燕家就是珠宝设计产业起家，并且始终在这个领域发展。和你那对生父后妈相关，是吗？” 燕清羽不知道司音到底联想到了哪步，秉承着说多错多的原则，只轻轻点了点头。 司音：“司家以前和燕家其实是有过合作的，正好在你母亲出事前后那段时间吧。我从父亲那里听说过，燕家是靠你的母亲才被重新盘活的。” “后来你的母亲车祸去世，同一时间，云漫女士大量画作消失不见，燕家的资金链却一下子充裕起来。你的母亲就是画家云漫，对吗？” 燕清羽微微瞪大了眼睛。 他没想到司家居然还察觉到了这个。 片刻后，燕清羽点头：“对，我妈妈就是云漫。” 司音接着说：“我父亲那时候感觉出了不对，还去参加了你母亲的葬礼。只是秉承着没有证据，并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在那次合作结束之后，我们司家就没再和燕家有任何项目往来，也没对外说过这件事情。” 说完，司音又推了下眼镜，看着燕清羽：“你知道这些事情，对吗？” 燕清羽摇头。 他否认的是知道燕家和司家曾有合作这件事，不算撒谎。 燕清羽用他前几世的心态思路：“我确实问过父亲，妈妈的画作都去哪儿了，父亲给我的理由是在妈妈自己的画室里，但是那个画室没有人知道在哪儿。” 在这一世踏足姜云简屋顶画室之前，他确实不知道妈妈的画都被燕远志拿去拍卖了。 司音也很敏锐地联想到姜云简：“我记得绝大部分顾女士的画作，都在拍卖行时被姜先生拍下，他没有告诉你吗？” 燕清羽还是摇头。 姜云简真没告诉他，那是他自己撞破的，所以也不算撒谎。 燕清羽补充：“我只知道云简是我妈妈的学生，他的画作风格和我妈妈的很相似。” 这点就是司音不知道的了。 画作风格相似，加上姜云简怕燕清羽伤心的话，也算合理解释。 燕清羽差不多推算出司音只有一个猜测，没有确切联想，主动说出了一部分真实原因：“公司业务选择珠宝设计确实是故意的，因为在生日宴的那次……” 他低下头，像是不愿回想那一段记忆：“那次之后，云简查了查我父亲和文姨，比较确认他们可能很早以前……甚至是我妈妈还在世时就有猫腻了。所以我想用妈妈扶植起来的产业，压过燕家一头。” 燕清羽这话也不算撒谎，只是模糊了这个念头产生的时机，隐瞒了从一开始找到司乐橙和司乐煦就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 顺便也瞒了瞒想要燕家倾家荡产的最终目的，不然这乖巧的性格就崩坏得有点太明显了。 现在他还不能失去司音的信任。 片刻后，司音像是放松了些：“抱歉啊小燕，小橙和小煦性子比较单纯，我作为他们的哥哥，大部分时候也需要为他们把把关。” 燕清羽摇摇头：“没关系的司大哥，你是为了小橙和小煦好。我也很羡慕他们能有你这样温柔负责的哥哥。” 司音莞尔一笑：“我相信你是个本心不坏的好孩子，快回去吧，在飞机上还是尽量待在座位里比较好。” 燕清羽乖乖点头：“那我走了，司大哥再见。” 等到司音也回一句“再见”后，燕清羽才转身离开，回到了他和姜云简所在的小包间。 姜云简坐在双人床座位的里边，正在用电脑写邮件，听到动静抬头：“回来了？” 燕清羽“嗯”一声，疲惫地扑在他自己的床位上。 姜云简放下电脑，犹豫了会儿，手心轻轻搭在他的发梢上：“怎么了，不顺利吗？” 燕清羽像是没注意，又像是不在意姜云简的动作，闷在软乎乎地被子里：“还行。就是司音有点不好应付，他太敏锐了。” 姜云简：“司家大少掌权的时间比我都长，确实会难对付一些。下次你可以找姜白一起。” 燕清羽抬头：“姜白很擅长应对吗？我怎么感觉他更像脑子不好使。” 姜云简：“不是。他很擅长让人无语到忘了刚才在聊什么。” 燕清羽：“……” 是挺让人无语的。 姜云简拿起燕清羽那边的被子：“距离下飞机还有两个多小时，要稍微睡会儿吗？” 燕清羽爬上床：“要。” 他蹬掉鞋袜，直接躺在了姜云简铺好的被窝里，侧身面朝姜云简的方向。 姜云简给他掖好被角，顺手理了理他颈后被蹭得散乱的发丝。 燕清羽被弄得有些痒，无意识蹭了蹭，又往姜云简方向靠近了些，像小猫，不经意间亲昵粘人。 姜云简指尖轻蜷。 清羽的发尾，好像又长了不少。 第79章 落地A市后, 燕清羽刚下飞机就冷一哆嗦。 差不多一个月没体验过能冷到下雪的室外温度，还真是一时难以适应。 姜云简把准备好的围巾给他：“戴上吧, A市最近还有点冷。” 燕清羽乖乖围上，跺了跺脚，勉强让自己暖和些许，和姜云简直奔停车场。 程洋和季司他们也和之前一样，提前他们一天回来，早早安排好了接他们的车和人手，燕清羽只管上车, 吹着暖气回到家。 家里院子还有积雪, 应该是姜云简特意让佣人们留下不扫的。 不过燕清羽暂时也没心思赏雪了, 飞奔回房间，换回他毛茸茸的睡袍，然后扑进熟悉的软和大床里。 还得是家里的床最舒服。 姜云简到他房间门口时，看见的就是瘫在床上的毛绒长饼。 他敲了敲敞开的门板：“清羽。” 燕清羽摊饼似的给自己翻了个身，过了会儿才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晃了晃脑袋整理凌乱的发丝，问：“什么事？” 这状态, 放松得都不跟姜云简见外了。 姜云简操纵轮椅进去：“我来检查你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燕清羽伸手。 受伤过去十多天，托姜云简定时定点给他换药的福, 伤口愈合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完全不影响他日常生活了。 但姜云简实在怕他又给自己瞎折腾, 在伤口的痂自然掉完之前，还要按时检查。 确认燕清羽没有自己手痒乱抠, 他才放心，顺便说：“我问了谢华良，他说等天气回暖, 这期间你没怎么再生病的话，就可以不用每天都喝药了。” 这对燕清羽来说是个好消息，他倒头又摊回到床上去了。 姜云简眸间晕出星点无奈笑意，操纵轮椅上前，把他拉起来：“再等一会午饭就做好了，先吃饭。吃完再睡。” 燕清羽勉勉强强又一次坐起来。 姜云简：“这么困？” 燕清羽不自觉地又打了个哈欠：“飞机上睡得都不舒服，好累。” 真是越养越娇气了。 姜云简开始考虑起买一架私人飞机去申请航线的事情。 燕清羽联想起一件久远的事情：“对了，你之前不是准备买房车吗，你买了吗？” 姜云简收回心神，回答：“还没。怎么了？” 燕清羽：“买床大点的，大点的舒服。” 姜云简：“好。我之前看了程洋给的款式，也是觉得应该再买大一点，等过阵子闲下来了，就把季司和程洋打包去考新的驾照备着。” 见姜云简都安排好了，燕清羽就不再多管，又问：“你们过年放假放到什么时候？” 姜云简想了想：“正常应该是初八开始上班。” 那就是大后天。 燕清羽盘算日子：“差不多该筹备一下公司的事情了。你有之前那家公司的资料吗？” 姜云简：“有，不过在我电脑里，我发给你。” 姜云简直接从轮椅侧袋里拿出他的笔记本电脑。 燕清羽哽住：“……你一直都随身带电脑的吗？” 姜云简：“嗯。方便随时有工作随地处理。” 燕清羽：“我觉得你就这样残废着好像也不错。” 自带座椅还自带不费力的置物袋，挣的钱最后也有大部分落入燕清羽的口袋里，天选打工总裁啊。 姜云简习惯了燕清羽偶尔的“语出惊人”，没把他的话当真，将公司资料调出来给燕清羽看。 燕清羽选的是一个成立了三年的小公司，虽然做的是珠宝设计，但设计水平一般，产出也基本是对接中低端市场的，最近营收平平，属于还能做下去，但也做不出什么名堂，正在寻求革新。 这样的公司放在世家圈里，就像是汇入汪洋里的一滴水珠，根本吸引不了任何注意。 而其本身因为革新的需求，也更愿意接纳架构变化。 燕清羽要的就是这种状态：“就这家公司了。” 姜云简把资料全部打包发给燕清羽，问：“你打算怎么接手？” 公司转让后还要经历管理层的变动，对于这样的小公司员工和原中层管理者来说，是非常具有两面性的。 或许可以历经革新变得欣欣向荣，又或许只是哪家公子哥跑来玩玩，有可能玩到最后破产收场。 燕清羽要想尽可能维持这个公司如今的构架，以免变动过大让嗅觉敏锐的人察觉到不对，同时又加入司乐橙和司乐煦两个绝对不会当员工受制于人的成员，如何取信公司里原本的员工也是一个问题。 但燕清羽信心满满：“司乐橙和司乐煦的水平很高，光是以他们练手的作品都足以让他们在这个公司里立足。我们不需要实际出面，司乐橙和司乐煦依然以漫星的身份加入公司。” 漫星是珠宝设计领域很有天赋的新人，之前有不少公司给他们抛过橄榄枝，但他们都以还没毕业想专注学业为由拒绝了。 同时漫星是世家圈的小孩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确切到底是哪家小孩无人知晓，漫星在这个时间点选择加入一个小公司，很自然地可以理解为是家里人在让“他”练手。 而漫星这个身份在公司里出现多了，等公司发展起来到能够与燕家竞争的水平时，多多少少会被嗅觉敏锐的，或者同产业内的人知道是漫星背后是司家。 只是漫星这个名字早在很久之前就出现在了珠宝设计师圈内，就算燕清羽和他们两人交好，也不会有人想到这个公司的“局”是他组的，只会以为是燕家和司家之间的正常商业竞争。 燕清羽和姜家就可以顺理成章地隐身在整个过程之外。 姜云简也很快就明白了燕清羽的所有计划，帮他找出容易出错的环节：“但你如何保证，司音从头到尾不会察觉？一旦他察觉司家被利用，肯定会及早抽身。” 燕清羽：“所以我还需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姜云简挺直腰板：“什么事？” 燕清羽深褐双眸间闪过一丝寒芒：“帮我查当年我妈妈的车祸，是不是燕远志做的。” 姜云简：“你怀疑里面有燕远志的手笔？” 燕清羽：“不是怀疑，是肯定。但是时间过去太久了，我没有这个能力去查。” 当年他太小，又太信任燕远志和文红英，一点证据没注意，想要查这些陈年往事，还得是姜云简来。 燕清羽补充道：“司音今早向我透露的信息足以让我联想当年的车祸是不是燕远志干的，只要有这个证据，我以要为妈妈报复燕家的理由，足够取信司音，让他不干扰我的计划。” 这也是燕清羽计划中，煽动司乐橙和司乐煦一起将公司竞争矛头指向燕家的重要一环。 姜云简认真点头：“正好我最近想查清楚的车祸挺多的，一并查了。” 燕清羽听出他的意思：“你是要查你之前经历那两起，和我经历那一起吗？” 姜云简：“嗯。爸妈和爷爷的车祸在当时一直查不出来，前段时间姜志浩伏法后才有了新的线索。你的那次车祸你说是文南信做的，我就让程洋单独再去调查，看看能不能有新的线索指向他。” “至于顾老师的车祸。”姜云简眸色沉沉，“我会亲自去查。” 这不仅是要为燕清羽的计划进展，也是以顾漫芸唯一学生的身份，要为顾漫芸讨回一个公道。 计划梳理安排完了，燕清羽又倒头摊回了床上。 动脑子真累，还是躺平舒服。 姜云简无奈地笑笑，还是由着他躺：“盖着点肚子，别着凉了，等吃饭了我再来叫你。” 燕清羽随手扯了一个被角过来，确确实实只盖了个肚子。 不应声，但稍微听点话。 姜云简上前帮他把被子整理好，多盖了点范围，这才放心地操纵轮椅离开。 等燕清羽听到姜云简叫他吃饭，不情不愿睁开眼的时候，很不经意地就发现床头柜多了只雪捏的规整小鸭子。 小鸭子放在透明的制冷小容器里，外边还单独罩了个玻璃罩，让那个小容器不容易起雾。 燕清羽原本的那点不情愿一下子消散，又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很惊喜似的：“你刚刚做的？” 姜云简连忙扶了扶他：“别总起那么猛，小心闪到脖子或腰。” 确认燕清羽坐稳后，他才收回手，点了点头：“嗯。我刚刚下楼做的，你看看……还可以吗？” 小容器里还有布景，规整标准的卡通小鸭子躺在雪地里，周围沾了些小树枝，像是模拟树林。 怪可爱的。 燕清羽很满意：“嗯，就摆床头柜吧，睁眼就能看到。” 燕清羽想的是睁眼就能看到雪做的小鸭子，姜云简挑了个自己喜欢的意思歪曲，理解为是睁眼就能看到他做的小鸭子。 他无意识搓了搓还有些冰凉的指尖：“你满意就好。” 不枉费他刚才在楼下练习时做的前十几只小鸭子。 燕清羽又想到什么，起身把姜云简连人带轮椅推到门口去，然后自己走回了房间。 姜云简：“……？” 姜云简茫然：“怎么了，不是去吃饭吗？” 燕清羽直接关上了房门，声音从屋里传出来：“你等我一会儿。” 姜云简不明就里地等着，几分钟后燕清羽就重新打开了房间门，给他递去一个红包封壳。 燕清羽：“喏。之前说好给你的独家定制款。” 姜云简愣了愣，接过红包，发现这是一个可以自己画图案的红包壳，燕清羽用金色的笔画了一幅简笔画。 画上是一个坐在轮椅上捏鸭子的小人，小人旁边还散落着好几只失败的小鸭子。 姜云简愣了愣。 这不是他在院子里做小鸭子的模样吗？ 他忽然反应过来：“你刚刚……” 燕清羽双手揣着兜，很无辜似的：“你说的先吃饭再睡觉，我就没睡，去阳台透了透气。我又不知道你要去院子里捏小鸭子。” 就顺便还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在看到姜云简回来的时候装了下睡。 他可不是故意要看姜云简做这种不符合气质的事情的。 姜云简哽了哽，耳尖有点红，但最后也只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去吃饭吧。” 燕清羽看到他耳尖染上的颜色，有点手痒，但最后还是没掏手机。 这会儿再拍照那就是洗不脱的纯纯故意了。 第80章 燕清羽实在懒得大年初八就开始干活, 拖到元宵之后才和司乐橙司乐煦一起，去那个小公司里开了个小小的会议。 说小是真小, 这公司统共也没有多少员工，高层就更少了，开个股东大会到场的也就五六个人。 司乐橙和司乐煦还是没毕业的小孩，就算司乐煦跟司音学过些操持家业的事情，也没有真正实践过，主持大局的人还是燕清羽。 燕清羽接替了原本姜白的董事位置，保留了现在在任的总裁, 并让司乐橙和司乐煦以漫星的身份直接任职负责设计部门的副总裁, 允许其他高管和员工们自行选择去留。 离开的他会给丰厚的补偿金, 留下的也必须对公司足够忠心。 这个公司风气底子应该也还不错，而且都是业内人，知道漫星的大名，燕清羽的任职也是他们表决同意过的，真正走的人没有太多，基本架构稳定。 在会议结束之后，燕清羽单独留下了原本的那位老板张森元。 “张总。”燕清羽起身朝张森元伸出手。 张森元也跟着起身, 和他握了一下手：“燕拾先生客气了，叫我小张就好。” 燕清羽莞尔：“张总不必如此自谦。我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 凭借些家世空降你们公司就成了董事，论资历肯定还是比不上张总的。” 张森元是这个公司的创始人, 整个公司都是他的心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扯皮, 他也是唯一知道司乐橙和司乐煦真正身份的人。 有司家这对姐弟的身份在前，张森元就算不清楚燕清羽到底是什么人，也不敢轻易怠慢了他。 张森元：“燕先生这说的哪里话, 您为我们带来了漫星老师，这是我们公司天大的机遇，您当董事完全不为过。” 燕清羽客气地笑笑，直接点明张森元的顾虑：“我知道绮梦设计是张总的心血，你放心，我在珠宝设计领域涉猎不多，所以平时不会干涉你们的决策。对外你依然是绮梦设计最大的话事人。” 张森元愣了愣：“那您收购我们公司的股份是……？” 燕清羽：“我很看好你们品牌的设计理念，也很喜欢绮梦设计这个名字。正好漫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们需要一个自由的平台来发展。如若可以，未来我希望绮梦设计能逐渐往高奢设计与定制设计领域发展。” “过程中要是有任何用到钱的地方，随时找我，只要是为了公司发展进行的合理支出，我全部报销。” 对外看来，这就是富家公子哥为了好朋友的梦想豪掷千金，并且还承诺了不干涉公司规章，带来最可遇不可求的天赋设计师和巨额投资金。 这对于也是一心热爱这个行业，想大展拳脚实现抱负的人来说，是非常难得的天大的机遇。 张森元还是不太相信能有这样的好事，但也不敢细问，生怕惹了不该惹的人，让他这几年的心血转眼间又灰飞烟灭。 燕清羽也不细说，这到底是机遇还是危机，时间会给出答案。 他把等在会议室外的司乐橙和司乐煦也喊进来，让他们先和张森元也对接一下，熟悉公司规章和工作流程。 司乐橙和司乐煦新鲜感十足，兴致勃勃地跟着张森元走了。 燕清羽看一眼时间，快到中午，和他们打声招呼后先一步离开，叫了季司送他去姜云简的公司。 他也得视察一下最近姜云简有没有在努力挣钱。 绮梦设计公司和姜氏集团在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季司可以专门路过姜家别墅，临开车前问燕清羽：“小先生要让陈叔再多做一份午饭吗？家主让陈叔准备了午饭，我正好原本是要去给家主送饭的。” 燕清羽：“行，那我让陈叔把我的份一起准备了。” 燕清羽低头给陈叔发消息，收到回复后问季司：“你经常给姜云简送饭吗？” 季司：“嗯。家主很少在外面吃饭，程先生来了以后，我主要的工作就是在中午给家主送饭。” 燕清羽：“你一般几点送？” 季司：“差不多十一点半左右从姜家出发吧。怎么了小先生？” 燕清羽：“没事，就问问。” 下次碰上想去那边晃两圈视个察的时候还能蹭蹭车。 季司没在意，回姜家拿上两份午饭后，把燕清羽送到了姜氏集团公司楼下。 燕清羽拿着保温盒下车：“饭我送上去就行，晚点我让程洋送我，你先回去吧。” 季司：“好的小先生。” 燕清羽目送季司离开，转身走进公司里。 前台还是之前见过的那位前台，见到燕清羽后恭恭敬敬打招呼，主动报备：“燕总。姜总今天有个会议，现在估计还在开会。” 燕清羽：“行，我知道了。” 他坐上总裁专属电梯，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了。 什么会开到这个点，不吃饭的吗？ 燕清羽按下顶楼的按钮，这一次电梯又在中途开门了，但门外站的不是程洋，是一名燕清羽没见过的男生。 男生怀里还抱着一沓文件，愣了愣，本能反应：“不好意思这位先生，总裁专用电梯未经允许是不能擅自使用的。” 燕清羽歪了歪头，反问：“你是哪个部门的员工？” 男生：“我是程助理的助理。” 燕清羽：“……” 好一个套娃。 没想到程洋动作还挺快，说了要招个小助理，这年刚过完还真给他招到了。 燕清羽漠然：“再不进来门要关了。” 爱杵在电梯门口不进来的习惯也跟程洋一样一样的。 李守诚不认识燕清羽，但是看他这么坦然，猜测应该也是哪个高管，最后还是安安静静地进了电梯里，结果又发现燕清羽按的楼层是最顶层。 拿着饭盒要去最顶层……也不像是高管有事找总裁的样子。 李守诚试探着问：“这位先生，请问您是有事找姜总吗？” 燕清羽：“看不出来吗？” 李守诚：“……” 是看不太出来哈。 李守诚老实提醒：“姜总现在还在开会，可能需要半个小时以后才有空。” 燕清羽皱眉：“什么会开这么久，不吃饭了啊？” 李守诚被燕清羽毫不客气地态度吓得一愣一愣的，一时半会儿都不敢再乱说话了。 他在中途下了电梯，应该是要去会议室给姜云简或者程洋送什么资料。 燕清羽没管，到顶楼放下饭盒，拉了把椅子直接在姜云简的工位坐下。 姜云简的强迫症表现在了方方面面，哪怕是早早就去开会了，他“突击检查”之下，办公桌也是整齐干净的。 燕清羽还注意到桌面上有一幅反扣在桌面上的相框。 他印象中之前好像没见过姜云简摆什么照片来着？ 而且这反扣着放也不符合他强迫症的习惯啊。 燕清羽直接把相框扶起来，发现这不是照片，是他在姜云简卧室床头柜见过的那幅小油画。 但又好像有点不一样，他房间那幅花的颜色好像要多不少。 总不能姜云简闲着没事，画了这么多幅同样的画吧？ 燕清羽拿着相框正好奇，随后听到门口传来电梯开门声音，看到是姜云简回来了。 他歪了歪头：“你不是在开会吗？” 姜云简：“程洋听他助理说有人找我，猜到是你来了，我就让他们先散会了。” 燕清羽：“我不来你就不吃饭了吗？” 姜云简乖乖听训：“也没有，只是稍微推迟一点。平时很少会这个点还在开会。” 燕清羽不知道信没信，也没再管这个话题，拿着相框问：“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办公室里还有一幅这个？” 姜云简愣了愣，这才想起开会前把这个拿出来，忘记放回抽屉了。 他不想骗燕清羽，在蒙混过关和坦白从宽中还是选择了后者：“我……画了三幅，房间、办公室和书房都有。” 这三个地方也是他之前三点一线待得最久的地方。 燕清羽：“？” 燕清羽：“你就这么喜欢这幅画？” 姜云简微低着头：“因为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燕清羽：“你不是就远远看了我一眼吗，值得你记这么牢？” 姜云简抬头，认真地摇了摇头：“不止。我们说过话的。” 燕清羽没有这个印象：“说什么了？” 姜云简想到当时的场景，一时没好意思说。 总不能实话告诉燕清羽，当时他上去对小燕清羽的第一句话就是“你好，请问你可以和我结婚吗”。 他还记得小燕清羽听到他这句话后愣了许久，才噗嗤一下笑出来，回答他：“结婚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不可以这么草率的呀，而且我们都是男孩子啦，都还小，不可以结婚的呀。” 被美色冲昏头脑的小姜云简，还把这句话当成了一个约定，以为小燕清羽的意思是，等长大以后就可以和他结婚了。 燕清羽眼睁睁看着姜云简耳朵又泛起红意，像是想到什么丢脸的事情，后知后觉产生了些朦胧印象。 他灵光一闪：“等等，你是不是有一次我练琴的时候，妈妈带回来做客，结果上来就问我能不能结婚的那个小孩？” 姜云简神色更不自在了，小幅度点了点头：“嗯……是我。你当时说还小不能结婚，我就当成了长大就可以了。” 燕清羽一时无语：“我前面说的那些理由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啊？” 姜云简还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只顾着看你了。你小时候很可爱。” 燕清羽：“……” 不仅是恋爱脑，还是个从小养成的颜控恋爱脑。 80-90 第81章 燕清羽又想到什么, 问：“你那么执着要和我联姻，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吧？” 姜云简没回答, 但是红得更明显的耳朵暴露了他。 燕清羽无语扶额。 他的妈妈到底是哪找到的这么一个学生。 姜云简怕燕清羽误会他只是看脸，又补充：“在见到你之前，顾老师和我分享过很多关于你的故事，而且顾老师的画里经常会出现你。所以虽然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不是我第一次知道你。” 燕清羽把那个相框反扣回桌面上，转了转椅子，漫不经心似的：“那也改变不了你是个颜控恋爱脑的事实。” 姜云简这次没得否认。 他操纵轮椅过去, 将相框立在桌面上：“至少你没有完全忘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燕清羽没接他的煽情：“上来就这么冒昧, 对我一个小孩问要不要结婚的你是唯一一个, 想不记得都难。” 姜云简：“。” 甭管什么方式，至少他不完全是燕清羽过往二十三年人生中，连痕迹都不曾留下的陌生过客。 姜云简转移话题：“你今天不是去绮梦设计那边吗，怎么过来了？” 燕清羽：“那边结束了，正好差不多到午饭时间了，顺路给你送个饭。” 这个顺路顺得倒真是有点远。 姜云简没有戳破燕清羽给他自己找的理由：“那就先吃饭吧，你胃不好, 还是得按时吃午餐。” 燕清羽起身到休息区坐下，姜云简已经利索地把饭菜都拿出来一一摆放好, 顺便盛了碗汤，燕清羽只需要安心吃饭就行。 吃饭的中途, 姜云简问他早晨的事情：“绮梦设计那边还顺利吗？那个公司毕竟有根基在，而且没遇到什么需要大变动的危机, 人心应该不太好收拢。” 重生第四次的燕清羽对自己能力还是很自信的：“那你就小瞧我了。只是一个小公司而已，处理起来能有什么麻烦的。” 姜云简看他小小骄傲的模样，眸间神情更是柔和：“嗯, 我们清羽肯定很厉害。不过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也要记得找我。” 燕清羽也不客气：“知道了，少不了使唤你的。” 姜云简资历比燕清羽深厚得多，哪怕有这方面的天赋和第一世的积累，他在能力手段方面还是比不过姜云简的。 姜云简又问：“那你之后是要经常过去吗？可以让季司给你当专职的司机。” 燕清羽：“先装几天，等过阵子司乐橙和司乐煦他们适应了或者忙起来了，我就不去了。” 张森元也是珠宝设计领域的行家，有一个最熟悉公司的元老总裁，和两个还没毕业，没被上班摧残过的天赋设计师，早期公司发展起来之前，燕清羽觉得自己还是可以躺平的。 姜云简经验更丰富，提醒他：“你们刚接手陌生的新公司，这和去家族企业不一样，公司面临管理方式转变与产品转型，很有可能出现增本降效的负面影响，正是你作为新任董事立威站稳脚跟的时候，可不一定会太轻松。” 燕清羽垮下脸：“这么麻烦吗？” 第一世他是直接以燕家小少爷身份进的燕氏集团，股东高层他基本都认识，也有一些是燕远志提拔上来的心腹亲戚，在树立威信赢取信任这方面确实不需要他出太多力。 见状，姜云简继续道：“而且绮梦设计发展三年，创始人中只有张森元一直在坚持，还在前段时间寻求革新，即便漫星在设计领域很出名，但到底是新人，没有市场验证，不一定适合铺开市场的产品设计，张森元绝对不会那么快就接纳你。” 燕清羽闷不做声地吃了口饭。 姜云简察觉到自己刚才说得太严肃了：“我是不是给你太大压力了？” 燕清羽：“没有，这才哪到哪。” 他只是单纯地不想面对也要开始去上班的事实罢了。 姜云简也反应过来，安慰：“初期可能会忙一点，等司乐橙和司乐煦真正做出成绩站稳脚跟，你就可以安心当甩手掌柜了。” 燕清羽又闷闷地喝了口汤，不知道这个初期要初到什么时候。 虽然他本来每天都起得挺早的，但是一想到以后的早起是要去公司打卡上班，仿佛一下子就没了起床的动力。 姜云简给他夹菜：“你在家里悠闲惯了，一时不适应也正常。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的身体健康最重要。” 燕清羽“嗯”一声，又说：“对了姜云简，我想学开车。” “怎么突然想学车了？”姜云简疑惑。 燕清羽：“最近程洋忙，季司还得顾你，反正我有驾照，只是好久没上路，熟悉一下就可以自己开车了。” 而且自己开车上下班，感觉更豪门精英一点。 姜云简不太放心：“过一段时间吧。等我把那些车祸都查清楚，在此之前我不太放心你一个人开车。” 最近同时在调查的车祸太多了，姜云简难免有些忧虑。 万一又遇到什么事情，有多年驾驶经验的司机，比新手上路的燕清羽更能提高安全性。 燕清羽想了想，觉得也是：“那算了。我还是找季司吧，程洋就让他多忙点，反正现在他也有助理了，一个本科论文都忙不过来，那真是白瞎他的履历。” 程洋正好在这时带着李守诚上来：“怎么好像听到你们是在说我？是有什么新的安排吗？” 燕清羽面不改色：“没有，是恶评，你别问。” 程洋：“……？” 姜云简转移话题：“什么事？” 程洋转回正题：“带小诚来认认小先生，免得下次又冒昧了。” 李守诚站在程洋身侧，慌忙道歉：“抱歉燕总，刚才是我冒犯了。” 燕清羽不在意：“没事。认完了吗？认完了就走吧，吃饭时间不搞工作。” 程洋笑道：“好，那我们不打扰老板和小先生了。” 程洋和李守诚来了一会儿，地板没站热乎就又离开了。 燕清羽安安稳稳吃完饭，又把今天的药喝完，掰着指头算算，应该不出一个月就可以不用再天天喝药了。 姜云简收拾好东西，问：“你要在这里午休吗？还是就回去了？” 燕清羽：“再待会儿。琴房布置出来了吗？下午我在这边把曲子写完，等你下班一起回去。” 姜云简：“嗯，布置好了，隔音的，就在休息室旁边。要现在去看看吗？” 燕清羽打了个哈欠：“不用，我困了，先睡觉。” 姜云简：“好。我让人在这边准备了你尺码的睡衣，可以换睡衣睡。” 这个贴心服务燕清羽很满意，起身准备去休息室找睡衣换上，又见姜云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燕清羽歪了歪脑袋：“还有什么事？” 姜云简轻咳一声，说：“最近几天比较忙，我中午可能也需要休息一下，所以……介意一起吗？” 这很明显就是个借口，但燕清羽假装没发现：“随便你。” 姜云简操纵轮椅跟着燕清羽一块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的床要更小一些，但也更理所当然地，避免不了睡着睡着，就会抱在一起的局面。 感知到身后小心翼翼靠近的热源，燕清羽没有任何其他反应，默认了姜云简的这次主动亲近，闭眼安心入睡。 一个小时后，燕清羽再睁眼时，姜云简已经不在休息室里了。 他打个哈欠起身，换好衣服出门，看到李守诚正在和姜云简说些什么，应该是汇报工作。 燕清羽伸了个懒腰，问：“程洋呢？” 姜云简抬头看他：“程洋今天下午要回学校开会。怎么了，是想回家了吗？” 燕清羽：“没有。程洋不在那你过来，帮我试琴去。” 燕清羽使唤得非常理所应当。 姜云简也非常听话地操纵轮椅过去了。 没见过这场面的李守诚不明觉厉，乖乖等在刚才汇报的位置。 姜云简先带燕清羽去了专门给他布置的琴房。 顶层空间有限，琴房布置得没有特别大，只专门选了采光最好的一间，有一扇大落地窗，和一架摆在正中间的钢琴。 此外就是一些零散小布置和隔音棉。 燕清羽走到落地窗前，把窗帘完全拉开，午后暖阳就倾洒在了钢琴前。 他又看了眼落地窗的周边，非常干净，一点灰没落，明显是新装的。 燕清羽不解：“你就这么执着于，在我的琴房里装个大面落地窗？” 家里的琴房，G市公馆的琴房和这个琴房，全都有一面大落地窗。 姜云简默了默，回答：“这样比较明亮，和你比较衬。” 燕清羽觉得莫名其妙：“这有什么衬不衬的？” 姜云简没再解释，打开琴盖，帮他把每一个按键都试了一遍。 燕清羽却没和之前一样专心地看琴键缝隙，一手撑着矮柜，思绪飞散到姜云简的画室。 家里二楼那个如同阴暗仓库的画室，和G市公馆那个阴森得像监狱一样，姜云简却待在那里面画画的画室。 说什么明亮的环境衬他的，总不能那种阴暗的画室环境还衬姜云简自己吧。 “清羽？”姜云简的声音叫回了燕清羽的思绪。 他稍稍站直，看到姜云简已经收回手，应该是试完一遍了。除了开头的几个按键，剩下他一个都没注意看。 燕清羽面不改色：“刚才在想曲谱的事情，你再试一次吧。” 姜云简毫无怨言，又从头到尾给燕清羽按了一遍。 这次燕清羽看清楚了，确认钢琴没有问题，坐到钢琴前：“行了，没你事了，你干你的活去吧。” 姜云简又乖乖地出去了。 燕清羽坐在钢琴前，没急着开始自己弹，思绪再次飘回上一次姜云简不许他看的那幅画，以及二楼里那个阴暗小画室中全都被白布遮盖着的画。 虽然他会尊重姜云简奇奇怪怪的小坚持，但人嘛，总是会有点好奇心的。 他偷摸看两眼，只要姜云简不知道，那就等于无事发生。 这很合理。 第82章 燕清羽摒除闲杂思绪, 重新沉浸在钢琴之中，反复打磨了多遍, 终于将前段时间发过片段的曲子给完整创作出来。 这首曲子是他在上一世被囚禁时产生的灵感，那段时间里因为被禁锢手脚，限制行动范围，燕清羽接触不到任何娱乐方式，触手可及的只有水和食物，地窖房间床头柜里零散的小玩意。 文南信的本质目的就是要把他折磨成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燕清羽不想如他的愿, 在没人来折磨他的时候, 他会用指尖沾水, 根据自己对音阶的回忆，自己轻哼着在地面上写下曲谱。 第二世被网暴辱骂的记忆随着第二世的结束被他的大脑屏蔽遗忘，伴随着的是在第三世中，他对钢琴的本能排斥。 但也仅仅只是排斥钢琴，音乐依旧是他最热爱的事业。 他一遍遍写着曲谱，风格逐渐从以往的明快活泼，受现实影响, 变得诡谲森然。 暗无天日的房间里，最能产出扭曲阴暗的作品。 后来燕清羽对音阶的印象渐渐模糊, 渐渐记不清他哼唱的旋律究竟是对是错，整个曲谱风格更加诡异错乱。 燕清羽融合了对那时的回忆, 后半段曲调中偶尔有些突兀、刺耳，单独听起来像是很音符弹错变调, 可又很符合整体风格的音调。 这次曲谱完整听下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毛骨悚然，像是精神错乱的人写出来的诡调。 或许之后还可以尝试和一些恐怖悬疑游戏或是影视剧合作。 燕清羽非常坦然地想着, 架起手机完整录制了一遍，在间奏中加入了一段哼唱，并给这首曲子取名为《精神病》。 第二世被网暴霸凌、刀片割手，第三世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被关了三年，没有娱乐，没有信息来源，这些记忆的完整保存，精神状态不出点问题是完全不可能的。 燕清羽拉了一遍刚刚录制完的音频，又模糊想到一件事情。 第一世的最后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只记得他是跳楼死的，是什么事情把他逼到了跳楼，他有点没印象了。 燕清羽摸了摸下巴，想不起来一点。 算了，不记得就说明和第二世一样不是什么好事情，忘了就忘了吧。 燕清羽将新曲子上传到了微博，体贴地在配文中提醒，胆子小的人与心理承受能力比较差的人不要听。 上传完视频，燕清羽又注意到在他刚开始沉浸谱曲时，封江冉就给他发来了消息。 【普信渣男：小羽，你已经回到A市了吗？现在在哪儿呢？】 这话看着有点像查岗，莫名其妙的。 燕清羽皱了皱眉，碍于刚刚才发了练琴的视频，环境明显和上次的不一样，也没隐瞒太多。 【羽毛：我在云简的公司里练琴呢】 【羽毛：云简在办公室里专门为我建了个琴房，我正好来试试】 【普信渣男：好哦。我也已经回到A市了，小羽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一起聚聚？】 燕清羽一点都不想跟这个渣男聚聚，而且多半他的这个“我们”带的是文南信。 反正都和燕家撕破脸了，真想快点找个机会也和封江冉撕破脸，他真不想在这个恶心的渣男面前继续装纯良。 只是现在还没找到这样的机会。 【羽毛：虽然我也很想聚一下啦……但是我最近状态不太好，可能不能出门，对不起哦江冉哥】 封江冉这次倒是没纠缠。 【普信渣男：好，那等下次你状态好点了，我们再一起吃个饭。】 燕清羽退出了和封江冉的聊天界面，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过了会儿才走出琴房。 姜云简办公室里只剩他一个人，这会儿正皱着眉看着电脑屏幕，像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难题。 燕清羽漫步走过去：“出什么事了，让你这么严肃？” 姜云简听到他的声音，抬头：“你来得正好，是关于你的热搜。” “热搜？我不是刚发没多久吗，这就上热搜了？” 燕清羽好奇地走过去，顺手接过姜云简递给他的水杯，坐在他轮椅扶手上看向电脑屏幕。 热搜刚刚出现在榜单末尾，还在往上爬，词条是#燕燕疑似精神错乱#。 看来新曲子的冲击力确实不小。 燕清羽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我觉得他们可以大胆点，把疑似去掉。” 姜云简没回话，点进了热搜词条里，出现在第一的就是燕清羽新发不久的微博，评论数量还在蹭蹭往上涨。 @云端小憩：上次听片段的时候就很期待了，全曲一出真的好带感！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熬夜冠军候选人：救命，间奏时燕燕的一边哼唱一边随意弹几个琴键那段谁懂啊……真的好有精神病患者沉浸在自我狂欢里的感觉 …… @社恐症晚期患者：虽然但是，真的没有人觉得这首曲子听起来很诡异，有种谱曲人已经精神错乱的感觉吗…… @咕咕咕回复 @社恐症晚期患者：点了，我现在有点担心燕燕的精神状态……不是玩梗，是真担心那种 燕清羽微博评论区的评价基本都是两个走向，就喜欢这种风格的人在夸夸，也有很多人在担心燕清羽是不是真的得了精神病，才会创作出这样的曲子。 姜云简忍不住问：“你新发的曲子很吓人吗？” 燕清羽偏头看他：“你没听吗？” 姜云简：“你说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人不要听，我就没听。” 燕清羽：“。” 他就是写来当作免责声明的，没想到还真有人这么听话啊。 燕清羽又想了想：“不过以你的精神状态，确实不适合听。” 万一还给姜云简听犯病了那真是罪过。 他俩闲聊的时间里，热搜广场实时中，已经陆续把原因往燕远志文红英和姜云简两个不同方向去发散。 有说他是因为父亲后妈以前的不自由限制扭曲了状态，又说是和姜云简这个疯子联姻后被虐待出来的精神错乱。 姜云简问：“你要澄清一下你的状态吗？” 燕清羽：“不用，我本来就有病，没什么好掩盖的。这首曲子也确实是我被囚禁到精神状态出现问题时写出来的，我只是现在还原完善了。” 姜云简听得心疼，又问：“那你想怎么处理？” 燕清羽把玩着已经空掉的水杯，问：“最近有什么A市的名门宴会吗？” 姜云简：“我问一下姜白，宴会都是他出席。” 姜云简直接给姜白打了个电话，片刻后回答燕清羽：“姜白说过两天有一场谭家举办的慈善晚宴，晚宴上会有拍卖环节。” 燕清羽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谭青池？” 姜云简：“对，就是那个谭家。” 燕清羽：“行，让姜白不用去了，我们去。” 说完，他补充：“还有之前我被绑架那件事，你找个合适的时机，隐去那个什么耗子的成分放出来，我要给程云起再鞭个尸。” “姜志浩。”姜云简贴心地再次帮他补全，“你想保留精神状态的讨论，再以此来引导指向燕家和程云起吗？” 燕清羽：“嗯。反正本来都是事实。” 都是前几世里真切发生过的事实，哪怕这一世还没发生过，也不影响他全部揭露出来直接安到他们头上去。 姜云简有些担忧：“可这样的话，你的病不可避免地会被人反复提及，那些过去也会被你反复想起。” 燕清羽耸了耸肩：“那又如何？我都是死过三次的人了，再死一次我都不怕，我还在乎那点过去？” 姜云简没再回话。 燕清羽还想说些什么时，手机铃声响起，是司乐橙给他打来的电话。 他维持坐在姜云简轮椅扶手上的姿势，接通了电话，迅速切换成面对司乐橙司乐煦时温柔良善的状态。 燕清羽：“小橙怎么啦，你突然打给我是有什么事吗？” 司乐橙担心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燕燕，我们刚刚看完了你新发的曲子视频，然后也看到了现在热搜上说你精神状态的那件事……我和小煦都觉得你挺正常的，需要我们帮你澄清一下吗？” 燕清羽：“谢谢你们，不过不用啦。这件事情我也不想瞒你们太久，我精神方面确实有点问题，这首曲子也是在我犯病的时候写的。” 司乐橙那边似是错愕到失语，有好一会儿没任何应答。 燕清羽慌忙似的补充：“隐瞒这件事情是我的不对，但前段时间云简一直在帮我找医生治疗，最近我已经好很多了，基本不会再犯病，不影响绮梦设计这边的。” 司乐煦的声音也从手机里传来：“我们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原来你还经历了这些……你和姜先生的联姻，是真的要逃出燕家吗？” 上一次的生日宴还只是说“离开”燕家，换成“逃出”以后效果就截然不同了。 燕清羽维持沉默。 司乐橙和司乐煦自己就脑补出了，燕清羽为了逃离燕家掌控，哪怕明知姜云简在外的凶名，明知有很大可能是跳入另一个火坑，也义无反顾地接受了，只是幸运地遇到了真正关心他，还会为他治病的良人。 司乐橙义愤填膺：“燕燕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对畜生再这样消费为你好的名义了！” 燕清羽轻声：“谢谢你们，我之前还一直很担心被你们知道，你们会疏远我……发这条微博前也忐忑了很久，请原谅我用这样迂回的方式让你们得知这件事情。” 司乐煦体贴安慰：“别这样想。你是受害者，不应该责怪自己。这件事你就别管了，交给我们吧，你好好养病，别劳心劳神了。” 燕清羽：“嗯。” 司乐橙和司乐煦又连着安慰了燕清羽几句才挂断电话。 燕清羽放下手机，脸上装出来的表情顷刻收敛，上转换回私底下的模样，对姜云简说：“行了，有人推波助澜，你也不用管了。” 姜云简默默地关掉了热搜界面。 他擅长阳谋，论玩这种手段，他真得承认他还不一定能玩得过燕清羽。 第83章 两天后, 周六。 谭家的宴会是在周日举办，在参加宴会之前, 燕清羽先陪姜云简去找谢华文复查了双腿。 “这两个月腿部知觉恢复得还挺不错的。”谢华文将新的报告单打印出来递给燕清羽，“这段时间应该能慢慢有正常的触感和痛感，或许尝试站起来复建的进程能提早一点。” 燕清羽看了眼报告单，看不懂各种数据，只能看懂诊断里前半截和谢华文说的差不多，但后半截显示要注意膝关节损伤加重。 他皱了皱眉：“这个注意膝关节损伤加重是什么意思？” 谢华文推了推眼镜：“噢，我正准备说。因为之前使用的支撑架本身就会对膝关节造成磨损, 双腿感觉恢复也代表他原本感觉不到的膝关节疼痛感会逐渐明显, 马上又要到雨季了, 疼痛会加剧，千万不能受凉。” 燕清羽放下报告单，回头看了眼皱起眉头的姜云简。 腿伤发作本来就是姜云简心病发作的诱因，双腿知觉恢复会导致着痛觉长期伴随的话，那姜云简的精神状态也危险了啊。 姜云简问：“那治腿的进度能暂缓吗？” 谢华文无奈：“你当看电视剧呢随时想暂停就暂停？疗程开始了就得做到底，否则下次想再继续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了。” 姜云简抿了抿唇，看向燕清羽：“清羽, 你不是要找林小姐吗，要不你先过去？” 燕清羽：“？” 燕清羽戳穿：“什么话不能当我面说, 还得把我支走？” 姜云简：“我就是想和谢医生商量一下。” 燕清羽：“你商量什么我还不能听了？” 姜云简没回话。 燕清羽直接拉了把椅子过来坐下：“你要现在支走我，我出了这个门就回家, 把东西全搬走出去住，我看你敢不敢。” 姜云简这下是真不敢了。 姜云简：“我只是有点担心……” 燕清羽打断他：“我不在乎你担心什么, 我只在乎你能不能把你的腿治好。” 他翘起二郎腿，双手抱胸，散漫且冷淡。 姜云简几经犹豫,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我知道了，我会配合治疗的。” 今天的检查已经做完，燕清羽起身，默不作声地回了车上，扭头看着车窗外。 他不在乎姜云简是不是会发病，是不是会因为病情伤到他。 或者说，他需要自己不在乎。 他当然不希望姜云简发病做出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可是隐秘的深处，又矛盾地——在等着姜云简病情的发作。 姜云简的病就是个定时炸弹，一天不根治，就一天有发病的可能。 对付文南信的战线会很长，而且也不知道姜云简最后会不会和文南信又站到一边去…… 与其越陷越深，在最不愿抽离的时候再度承受痛苦，倒不如，趁早给自己一个理由，彻底断了念想。 燕清羽将脑袋磕在车窗上，静静看着飞速后退的街景，藏起他矛盾纠结的心思。 姜云简以为他是困了：“要睡会儿吗？” 燕清羽回神，稍微坐直：“不用。” 姜云简攥了攥手，小心试探：“那……你是生气了吗？” 好熟悉的场景，只是好像角色又对调了。 燕清羽抽了个抱枕抱着：“没有。你的腿治不治是你的事，我生什么气。” 姜云简确认了，就是生气了。 但他确实不懂哄人，而且看燕清羽不是很想再聊这个话题，只能给陈叔发消息，让陈叔给燕清羽准备上久违的下午茶。 开车的程洋在这时忽然问：“什么腿治不治？云简你又不想治腿了？” 姜云简：“没有。是腿部感知恢复，有可能会伴随之前膝盖落下的伤，会持续性地疼。” 程洋明白了他的意思：“那既然如此，不如你也抽空去把你的病治一下？” 姜云简没回话了。 治病必然需要他反复回忆起曾经血淋淋的场面，他做不到燕清羽那样的坦然，做不到去直面那样的痛苦。 而且他都已经克死三位亲人了，治病也治不了他天煞孤星的命，倒不如帮燕清羽把一切解决后就…… 姜云简也不说话了，看向另一边的窗外。 程洋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们两人一眼，更是不明就里。 怎么就去复查了一下，这小两口还闹起别扭来了？ 程洋不懂这种恋爱的一波三折，干脆没管，反正要不了多久自家老板肯定会先服软。 回到家后，燕清羽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就听到敲门声。 姜云简的声音从门外传出：“清羽，陈叔做了下午茶，你要下去吃点吗？” 燕清羽有点心烦意乱，隔着门回答：“知道了，我晚点再下去。” 下午茶都没兴致马上吃了，可见心情状态确实很不好。 姜云简没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走了，燕清羽没管他。 过了十来分钟，他去浴室洗了把脸，这才准备开门出去，结果一开门就被一直等在门口的姜云简吓了一跳。 姜云简抬头看他：“要下去了吗？” 燕清羽拍着胸口平复下情绪：“你就在这里等着？” 姜云简：“嗯。怕你出事。” 燕清羽：“我能出什么事？” 姜云简没回答，他大概能猜得出燕清羽心情不好的缘故，但燕清羽显然不会愿意正面聊这件事情，他就不再提及。 姜云简回到了上一个话题：“要下去了吗？” 燕清羽：“嗯。” 姜云简：“那一起吧。” 燕清羽没回他，但调转了原本往楼梯去的方向，走向了电梯。 两人一块来到楼下，陈叔已经把小蛋糕端了出来，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有燕清羽的份，也有姜云简的份。 姜云简不太爱吃甜食，但是陈叔的配方本来就是为了燕清羽身体着想，糖分比较低，对姜云简来说同样是刚好。 燕清羽把他的猫窝垫子翻出来，放在惯常爱坐的位置，打开电视。 已经完全回到了平时的状态。 姜云简和他提起：“明天的宴会，我听说了封江冉和文南信也会去。” 燕清羽皱眉：“他们去做什么，给谭青池道歉？” 谭家举办这场宴会，本来就有谭青池在G市受了委屈，给她办一场慈善晚会冲冲晦气的意图在。 而当时出事就出在封江冉的生日宴，后来也是封江冉出面打了圆场。 姜云简：“就是去给谭家赔礼道歉的，应该也是为了挽回点燕家的声誉。” 燕清羽：“他们知道我们会去吗？” 姜云简：“没有。平时都是姜白出席宴会，这次没对外说我们会参加，只告诉了谭家，其余人应该默认会是姜白去。” 他回答完，问：“需要在明天做什么吗？” 燕清羽想了想：“不用了，看情况吧。暂时不太想管他们两个。” 封江冉最近难得比较安分，没怎么太主动找到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日宴那时姜云简的紧张，也让他们在考虑换策略。 情况不明，那就按兵不动。 文南信要是觉得封江冉这个棋子也不好用，直接撕破脸不用继续演那燕清羽还是很乐意的。 一想到要在那对狗男男面前演什么天真善良，他就觉得恶心。 姜云简犹豫了会儿，又问：“那我明天，还要演变态吗？” 燕清羽因为姜云简的形容词略微沉默了会儿。 燕清羽：“不用了，上次生日宴燕远志和文红英应该看出来了，而且我本来就要引导成，是你帮我缓解了精神病。” 姜云简松了口气：“好。” 演变态虽然他确实很擅长，但总是得绷着，克制不要表现出太多关心，生怕自己破坏了燕清羽的计划，对他来说还是蛮难的。 姜云简又问：“燕家既然你想靠珠宝设计同领域来拖垮，那后续你想怎么处理封江冉？” 封江冉不像燕家，在A市实打实的有根基，可以直接打击。 他的根基在国外，而姜家目前也不涉及国外产业，处理起来并不方便。 燕清羽用甜品勺子切了小块蛋糕，单手托腮想了会儿：“封江冉在国外的家族是个贵族，争权夺利蛮严重的。” 他把切下来的小块蛋糕吃掉，继续说：“封江冉这种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别人的瞧不起，和自己的名声败坏，典型的大男子主义，死要面子，狂妄自大，看不得一点自己不好，真要对付的话也不难。” 姜云简听着，思绪却忽然偏转，给自己对号入座。 燕清羽没注意他的沉默，继续说：“找个场合把他的名声败坏一下，最好能让他失去家里边的继承权，到时候他就没用了，文南信自然会丢弃他。到时候……” 他说到一半，终于发现姜云简像是自己陷入了沉思。 他轻踢了下姜云简的轮椅轮子：“你有没有在听我说的？” 姜云简回神：“抱歉，想了点事情。” 燕清羽略显不满：“问我想怎么处理的是你，现在走神的还是你。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你就非得这时候想？” 姜云简犹豫了会儿，还是问出来：“你会觉得我……太死要面子吗？” 燕清羽：“？” 燕清羽：“不是，我在说封江冉，你对号入什么座？” 姜云简低下头没敢回话。 第84章 直到第二天晚上准备参加宴会, 姜云简似乎依旧陷在燕清羽会不会觉得他太好面子，会很狂妄自大的焦虑之中。 燕清羽都不太想搭理他了, 直到临近出门时，姜云简还在因为到底要不要继续避着燕清羽上下车而纠结。 燕清羽无奈：“谁家自大狂会像你这么焦虑啊？差不多行了，你不想我看我又不会故意揭你伤疤。” 偷摸溜去二楼画室看一眼的计划不算，因为没打算告诉姜云简，那就不能说是故意揭伤疤。 见姜云简还不动，燕清羽直接给他推去了车门前，催促：“要上就快上, 你要再磨蹭今晚不带你了。” 姜云简这才乖乖上车。 燕清羽还是等姜云简那边车门关好以后才从另一边上去。 今天开车的是程洋, 副驾驶还载着一个有备无患的谢华良。 前两次宴会次次都有他出场的份, 这次他干脆随行，省得又出现什么意外着急忙慌的。 正好他和程洋一块等在外边，也有个伴聊天。 燕清羽随便他们。 虽然今天本质目的是拉姜云简去秀个恩爱，引导风向，但既然文南信和封江冉在场，有备无患也是好的。 程洋很快开车来到谭家定的宴会厅，下车前收到谭青池说在门口等他的消息。 在上次生日宴时, 司乐橙怕谭青池遭遇这样的事情又无人可以倾诉，主动加了谭青池的好友, 在得知燕清羽会参加这次宴会后，谭青池又通过司乐橙加上了燕清羽。 谭青池本身也是燕清羽用作撕破燕家虚伪假面的一环, 司乐橙推好友给他时他就顺便加了。 燕清羽给谭青池回了条消息。 【羽毛：我们刚下车，马上就来啦】 他发完, 正好姜云简也操纵轮椅过来，他顺势走到姜云简身后，握上轮椅把手：“谭青池已经出来等我们了, 直接过去吧。” 姜云简：“好。” 他乖乖地不再动轮椅按钮，被燕清羽推到了宴会厅门口。 谭青池看见他们，碍于对姜云简名声的本能畏惧，没敢太热情，只礼貌上前：“燕先生，姜家主。” 燕清羽弯眼笑了笑：“还是别这么叫我，听起来一点可都不可爱～青池和小橙他们一样，叫我燕燕就好。” 他的温和热情缓和了谭青池紧张的情绪。 谭青池腼腆一笑：“好的燕燕。我带你们进去吧，今晚的宴会也快开始了。希望今晚会有你们感兴趣的拍品。” 燕清羽：“好哦，辛苦青池啦。” 他推着姜云简，跟随谭青池一同入场。 A市的慈善晚宴，到场的也全都是A市的名流权贵，几乎是两人入场的瞬间，绝大部分人都有意无意地将视线放在了他们身上。 这是燕清羽和姜云简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一同出席A市的宴会。 哪怕旁人没有提前得知消息，一看到坐着轮椅，气场不凡，也都能确认就是姜云简。 那么在姜云简身后，能近他身推轮椅的，就是最近深陷精神疾病疑云的燕清羽了。 燕清羽无视周围人的视线，进场后就和姜云简并排站一块。 谭青池父亲连忙也上前来接待：“姜家主、燕小少爷。” 谭父表现得有些不自在，似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燕清羽。 毕竟以谭父的角度来看，燕清羽本来是同被下药，差点侵犯了自己女儿的人。 燕清羽莞尔一笑，礼貌乖巧：“谭伯伯好。在G市有缘与青池相识，当时便觉得青池知书达理，才貌双全，今日见到谭伯伯，果然是家风严谨，谭伯伯教养有方。” 谭父会为谭青池举办今晚的慈善晚会，本身就有女儿奴的属性在，听到燕清羽这么礼貌得体的夸奖，那点微妙的不自在也终于打消。 谭父：“燕小少爷谬赞。当时也多亏燕小少爷舍己救人，才保得犬女清白，燕小少爷的情义，我们谭家不会忘。” 燕清羽摇摇头：“没关系的。青池也是被我无辜牵连，是我该说对不起才是。” 他的谦虚乖巧更令谭父好感倍升，找来旁边的佣人吩咐：“去把那幅画拿过来，我要亲自送给燕小少爷作为谢礼。” 燕清羽连忙道：“不用了谭伯伯，这次是我们家事牵累，当时的事情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能让您这么破费。” 谭父摆摆手：“无妨。燕小少爷摊上那样的父亲继母，这些年想必过得也艰辛，能保持这样良善本心实属不易。青池是我和夫人的掌上明珠，这份礼物还请燕小少爷务必收下。” 燕清羽不再推拒：“那就多谢谭伯伯了。” 正好佣人在这时将画拿了过来。 方正的画框安置在铺有毛绒红布的木盒子中，画也被遮盖着防尘。 谭父将防尘罩掀开，只见里面放着的，是一幅色彩风格非常之熟悉的海边落日油画。 燕清羽愣了愣：“这是……云漫的画作？” 姜云简也将视线放在了画作上，一眼就认出这就是顾漫芸的画。 这幅画还是顾漫芸在教他时当堂画的。 谭父补充解释：“我夫人喜爱收藏画作，云漫女士是我夫人最喜爱的画家。云漫女士去世后，我夫人陆陆续续也收藏了不少云漫女士的画作。” “我们不知燕小少爷会更喜欢什么，钢琴领域更是一窍不通，只记得姜家主曾是云漫女士的学生，便想着将这幅画赠与你们。” 燕清羽伸手轻抚画框。 这幅画他也记得，是妈妈说等什么时候他找到能一起看落日的人了，就把这幅画送给对方当作见面礼。 燕清羽忆起幼年时的画面，指尖微微颤抖，根本顾不上眼下的场合，眼尾泛起些红意。 就如初次走进楼顶画室，看到那满室的熟悉画作时一般。 妈妈的画，是妈妈存在过的唯一痕迹。 每每这时，从生理上和心理状态上，他根本就控制不了情绪。 直至片刻后，一个微凉的手心握住了他的指尖。 姜云简无法摸到他的发梢，无法触碰到他眼角微微的湿润，甚至无法给燕清羽一个拥抱。 他只能坚定地握住燕清羽的手，给他无声的安慰。 燕清羽稍稍缓过劲来：“抱歉，失礼了。” 谭父：“没事没事。燕小少爷……也很喜欢这位云漫女士吗？” 燕清羽温声：“云漫女士……就是我的母亲。” 谭父微愣。 周围的人更是诧异。 曾经几乎无人知晓的秘密，从此以后不再尘封。 他的成就和妈妈的成就，摆脱第二世那样被人造谣诋毁的恶臭，光明正大地紧密相连。 燕清羽轻声继续：“妈妈出事以后，她的画作就全部失踪，我……我找了很久。这幅画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是妈妈当初和我说，等我未来找到能一同看落日的人以后，就送给对方作为见面礼。” 燕清羽眼眶微微泛红，却又尽可能得体礼貌地笑着：“谭伯伯，真的很感谢您将这幅画送给我。” 谭父一时怜爱，又有些难为情：“我也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情，这……” 在场的都是人精，燕清羽的话一出，基本可以确认，云漫的画作就是燕远志偷偷拿去卖了，而不知情的儿子还在为了找寻这些遗落的画作费尽心神。 谭父也才说过他的夫人收藏了不少云漫的画作，人小孩都这样了，这要不要归还的问题也就架了起来。 燕清羽将木盒子合起抱过来，浅浅地笑了笑：“妈妈在天之灵，得知她的画作能被真正喜爱的人收藏起来，肯定也很高兴的。” “只是有几幅对我来说意义重大的画，如果谭伯伯这里有，也想请求您可以出个价，以您当初拍卖回来的价格为底价，我愿意翻倍买回来。” 谭父连忙道：“好，那到时燕小少爷你整理个清单出来，就算我这里没有，也可以后续继续帮你留意。” 燕清羽诚恳地道谢：“非常感谢谭伯伯的体谅，后续也麻烦您了。” 谭父摆摆手：“应该的。我记得燕小少爷身体不好，那我先让人先带你与姜家主去今晚拍卖的位置吧。” 燕清羽颔首：“好。” 他和姜云简跟随佣人去到了今晚拍卖会的区域，直接坐在了最前排的中间。 拍卖会环节开始得比较晚，座位附近还没什么人，燕清羽直接把装了画的木盒子给了姜云简。 姜云简接过来，又打开盒子看了眼，看着右下角小块不明显的颜料晕染痕迹。 燕清羽疑惑凑过去：“怎么了？” “这幅画是顾老师在给我做示范的时候画的。”姜云简把那块痕迹指给他看，“这块痕迹就是讲解的时候停顿得有点久了。” 一块称得上是失误的小区域，却也成了姜云简年少时最鲜活的记忆。 他想把这份记忆也分享给燕清羽。 燕清羽看到了，想起点细节：“妈妈好像确实和我说过这个。不过妈妈说的是，既然是送给别人的画，精度当然要比送给我的低一些。” 现在想来，这分明就是顾漫芸在儿子面前，为自己的小小失误“找补”呢。 燕清羽：“妈妈应该想不到，最后这份见面礼，给了她当初示范教习的学生。你说妈妈在天之灵，会满意你这个女婿吗？” 姜云简垂下眼睫：“或许……不会吧。” 燕清羽抬眸看他：“这么不自信？” 姜云简含糊着找了个理由：“和你结婚到现在，我都还没去看望过顾老师。” 燕清羽也想起自己重生以来，还没去找过妈妈。 燕清羽：“那过两天一起去一趟？” 姜云简指尖轻蜷，片刻后才松开：“好。” 只是他不知道，舍弃了当年画画初心的他，还有没有这个资格去看望他的老师，燕清羽的母亲。 第85章 燕清羽在等到拍卖会开始前, 先等到了来打招呼的文南信和封江冉。 “小羽，好巧呀, 你们也来今晚的慈善晚会吗？” 文南信笑着和他打招呼。 燕清羽回了个礼貌的笑容：“小文，江冉哥，是你们呀，真的好巧。我听说今晚的慈善晚宴是为青池办的，就来看看。” 封江冉：“小羽有什么喜欢的拍品？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可以帮你拍下来送给你。” 始终被忽视的姜云简：“？” 他拉住燕清羽的手，冷着脸：“不劳烦封先生, 我爱人喜欢的东西, 我自会帮他拍下。” 不需要扮演变态, 姜云简理直气壮地用了他想用的称呼，更是引得旁侧的人小心翼翼围观。 燕清羽回握住姜云简的手，朝封江冉歉意一笑：“抱歉哦江冉哥，有云简在呢，就不用麻烦你啦。” 封江冉遗憾地叹了口气，倒是没纠缠：“那好吧。” 说完他就和文南信去了别的空座位，甚至都没坐在他们的旁边。 有点反常, 但燕清羽懒得在意。 爱咋咋地，不挨边最好。 估摸着他们知道姜云简的真正态度后, 也会换点别的策略。 燕清羽没管刚才的小插曲，翻阅起谭青池送来的拍品小册子。 因为只是个慈善晚宴里的小型拍卖会, 今晚的拍品都平平无奇。 姜云简凑到他身边，问：“有喜欢的吗？” 燕清羽随手指了两个玉制摆件, 其中有一个和上次拍卖会很像的翡翠白菜。 姜云简心念一动，问：“想要这两个？” 燕清羽：“都不想要，但除了这两个, 都可以拍一拍。” 姜云简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嗯？” 燕清羽合起小册子，懒洋洋道：“碰到两个晦气玩意儿，心情不好，捣捣乱。不可以吗？” 姜云简听懂他的想法，眉眼间染上些无奈笑意：“可以，你开心就行。” 他们凑得近，聊天的声音旁人听不到，但注意到了燕清羽刚才恃宠而骄似的小表情，和姜云简反馈给他的宠溺。 有不少人偷摸着面面相觑。 姜云简是什么人？ 他可是年纪轻轻，就能在姜家夺权中杀出一条血路，稳稳坐在家主位置上的疯子，现在居然对着别人笑了，还笑得这么温柔宠溺？！ 要说之前那些秋裤风波，英雄救美风波，以及刚才姜云简的称呼都可以是姜云简为了挽回名声演出来的，这一幕就证实了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真的好。 能让姜云简配合演出这么ooc设定的人，和他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还有人试图上来敬酒，说不定有燕清羽在旁，姜云简就会好说话很多，可以趁机促成点合作，或者增加点未来和姜氏集团合作的可能性。 一众人跃跃欲试片刻，第一个端着酒过来的人，脑子稍微不太聪明，把酒递给了燕清羽。 上一秒姜云简风和日丽，下一秒姜云简就乌云密布。 在A市姜家就是第一世家，姜云简不用顾忌任何人的关系，沉下脸：“清羽不能喝酒，把你的酒杯拿远点。” 那人被姜云简阴沉的视线吓得片刻不敢逗留，灰溜溜地拿着酒走了。 燕清羽在那人走后拍了拍姜云简的脸，弯眼一笑，扮红脸：“人家也是好心，别那么凶嘛。” 暖暖的手心贴在微凉脸侧，姜云简愣了愣，护短炸起的毛就这么被呼噜了回去。 他对燕清羽放缓语气：“你身体不好，上次还出了意外，我不放心。” 燕清羽笑容依然灿烂：“这次不是有你在吗？今晚我就待在你身边，上厕所都捎上你，绝对不离开你视线，好不好？” 姜云简像是略微满意，被燕清羽哄得气场又柔和了不少。 见状，又要不少人开始跃跃欲试。 姜家如今发展势头最猛，能搭上一点姜家的关系，对自家企业发展都有不可估量的收益。 这次大着胆子上前的人，将酒杯递给了姜云简。 坐稳家主之位后，姜云简就不太接受旁人的敬酒，来一个吓走一个，除了本身就有合作的，或者姜云简自己意向发展合作的，没人有能让他喝哪怕一口酒。 上前来的那人有些忐忑，但好在有燕清羽在旁，并且不涉及燕清羽，姜云简确实没有像平时那么凶。 只是在姜云简准备接过前，燕清羽拦住了他的手，对来人歉意一笑：“抱歉哦，我最近状态不太好，还需要云简照顾我，而且今晚我们主要是来见见谭家主和谭小姐的，不谈工作不喝酒哦。” 燕清羽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定，还有姜云简的气场加持，来人最终也遗憾离场。 原本那些跃跃欲试的人都歇了心思。 这下他们也彻彻底底确认了，这两人绝对是相互有感情的。 等那些人都陆陆续续不再注意以后，姜云简对燕清羽说：“其实我酒量还不错，喝酒的话还是没问题的。” 燕清羽：“喝酒伤身你又不是不知道。有一个人就会有蠢蠢欲动的无数人，没有价值的人不用过多往来。” 后一句本来就是姜云简自己的习惯，他只挑了第一句，当作是燕清羽在关心他的身体来听。 半个小时后，今晚的小型拍卖会也终于开始。 今天的拍品也不多，第一个端上来的就是被燕清羽排除，连捣乱都懒得拍的玉制品，而且正是和翡翠白菜很像的那个。 姜云简想起燕清羽嫌弃的态度，问他：“你是不喜欢这种风格的摆件吗？” 燕清羽：“没什么用，摆来还占地方，要来做什么？” 姜云简没再回答。 燕清羽想起上次拍卖会的事情：“你上次是不是拍了一个翡翠白菜来着。你喜欢这种风格的东西？” 姜云简犹豫了会儿，还是坦白：“……也没有。当时我是看你翻册子的时候视线在这个上面停留了一段时间，以为你可能会喜欢，想买下来送给你。” 结果后来燕清羽因为画的事情吐血昏迷，姜云简错失了最佳机会，就一直没有再找到送的时机。 燕清羽：“……” 燕清羽：“真是幸好你没送。” 姜云简不说话了。 第一件拍品拍卖的价格不算高，很快就结束。 第二件拍品不是燕清羽嫌弃过的另一个，姜云简就牢记使命，举牌小幅度加价。 慈善晚会的拍卖所得最终都会捐出，合理范围内的加价都是良性竞争，也不至于姜云简一出价，就有一些人怕得罪他而不敢再加。 毕竟姜家家大业大，姜云简真想要的东西，他都是直接翻倍甚至末尾加零式叫价的。 一个五万起拍的普通宝石饰品被叫价到二十万，燕清羽看抬价抬得差不多了，就想让姜云简停下。 但这时，封江冉忽然叫价：“四十万。” 燕清羽挑眉。 开场的拍品价格一般都不太高，这个宝石饰品价值顶天了也就三十万，一口气直接加到四十万，这封江冉的意图就值得推敲了啊。 姜云简偏头问燕清羽：“还要加吗？” 燕清羽：“加到五十。” 要是封江冉不再加，那就也是想捣乱的。要是封江冉还加，那燕清羽可就要针对性捣乱了。 姜云简加价到五十万。 封江冉紧跟着加到了六十万。 燕清羽：“可以停了。” 姜云简收手不再加，最后这个拍品以其价值翻倍的价格被封江冉拿下。 燕清羽眸色一动，改了今晚的捣乱策略：“等会儿你就别每个都拍了，隔几个拍，只要封江冉叫价，你就听我的来加。” 姜云简：“你觉得封江冉是想针对我？” 燕清羽：“大概率。虽然不知道他们现在改什么策略，但肯定不是挑拨离间了。而且这种小拍卖会上，你要是发脾气，对你的名声也不利。” “总之，你听我的，我让你叫价你就叫，让你停你就停。” 姜云简点头：“好。” 接下来连着两件拍品燕清羽都没再让姜云简叫价，封江冉拍了其中一件，估计也是要制造正常竞价的假象。 再下一件拍品是一枚五十万起拍的胸针。 造型很精致，是一只轻盈的小鸟。 以前几世的燕清羽的眼光来看，这枚胸针他会喜欢。 燕清羽戳了戳姜云简：“七十。” 姜云简举牌叫价：“七十万。” 今晚这场拍卖的加价底价是一万，姜云简直接加了二十万，部分本来想拍的人就歇了心思。 封江冉没过多久也加价：“一百万。” 燕清羽在旁人看不到的视角里，又戳了姜云简一下。 不用他开口，姜云简就再次举牌：“一百二十万。” 封江冉：“一百五十万。” 燕清羽接着戳。 但是在姜云简将要举牌之前，他又拉住姜云简的袖子，朝他摇了摇头。 他们就坐在第一排中间，而且姜云简自带座椅格外显眼，在没有刻意藏着的情况下，燕清羽的动作后面的人一览无余。 最终这枚胸针是封江冉以一百五十万的价格拍下。 后续燕清羽如法炮制，挑着一些他认为封江冉觉得是他审美喜好的东西，有时让姜云简加价幅度大一点，有时少一点。 而且每次到后面，都是燕清羽“劝”姜云简不要再加价。 今晚一共十五件拍品，封江冉被他“哄骗”着拍下了至少六件，单价六十万到三百万不等，总价也有一千万出头。 也陆陆续续有不少人察觉到封江冉和姜云简之间的隐隐不对味。 拍卖结束的时候，燕清羽还遗憾叹了口气：“可惜今晚拍卖会太小，价格都有点低。” 不然他肯定给封江冉掏空咯。 姜云简见燕清羽还不过瘾，正盘算着最近还有没有其他拍卖会时，封江冉和文南信已经过来了。 封江冉一副很抱歉的模样：“抱歉啊小羽，今天正好有很多拍品小信说他也很想要。让你今晚一无所获我也过意不去，要不你选一样，就当我送你了吧？” 燕清羽笑着摇头：“不用啦江冉哥。其实今晚的拍品我都没什么兴趣，让云简加价只是因为今晚是慈善拍卖会，帮忙稍微抬一下价而已啦。” 封江冉脸上歉意的笑容似有些许凝滞。 文南信似乎还不信，给封江冉找补：“小羽，你不用为了安慰江冉这么说的，我都看得你阻拦姜先生了。今晚确实是我不对，我只是很少有机会能参加拍卖会，一时有些兴奋……” 燕清羽轻笑出声：“真的没有啦。我阻止云简只是因为云简对物价没有概念，怕不小心抬价抬太高了。这些东西我们家里都有更好的，不差这一些。” 说着，燕清羽挽住姜云简的肩膀，超绝不经意地露出，不久前刚从姜云简手腕上薅下来的千达翡丽限量款手表。 燕清羽还很开心似的继续：“我也没想到江冉哥今晚会这么积极参加慈善拍卖，你真是个大好人！” 封江冉装出来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第86章 直到告别谭父和谭青池, 回到车上，燕清羽依旧很开心。 他没有表情上有太大表现, 但轻松自在的状态轻易就能感染到旁人。 坐副驾驶的谢华良见状，回头调侃：“大进步啊，今晚不仅全须全尾出来了，而且看小羽毛这状态，今晚是遇到什么事了，这么开心？” 燕清羽心情好，也有回答问题的兴致：“让一个晦气玩意今晚大出血, 心情确实不错。” 谢华良听出有瓜, 更起劲了：“什么什么？展开说说！” 燕清羽：“遇到文南信和封江冉了。封江冉估计还想走一个让我吃文南信的醋, 来回心转意发现我更喜欢他的路子。” 谢华良想了想，决定不予评价，免得又污了车上俩小孩的耳朵。 教养良好的程洋没忍住：“这人也太恶心了点吧，小先生你都结婚了，他到底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你会更喜欢他？他哪点比得上我们老板？” 燕清羽想了想：“可能是混血血统吧。” 姜云简紧张起来：“你更喜欢混血吗？” 燕清羽侧眸看他：“我只是站在封江冉他自己角度客观分析，你不要老瞎代入。” 姜云简松了口气。 血统这玩意天生的, 燕清羽要是真的更喜欢混血，他还真没辙。 谢华良啧啧两声：“车上俩单身狗呢, 你们小情侣能不能注意点？” 谢华良把话题拉回八卦上：“所以小羽毛你是对他做什么了？能让你今天晚上这么开心，那普信男肯定倒了大霉。” 燕清羽：“今晚拍卖会他以为我想拍什么, 全都抢先要拍走，我就让姜云简抬了抬价, 让他今晚花了差不多一千万吧。” 谢华良挑眉：“可以啊小羽毛。我记得今晚那些拍品的总价值也就一千多万，那人还真舍得花这么多钱？” 燕清羽：“如果只是他自己，或许不会舍得, 但谁让他把文南信也带来了。他不知道文南信对他是利用，真以为文南信是什么清纯小白花，当然不想让自己在文南信面前丢了脸面。” 封江冉那种自大狂，从第一次和姜云简叫价开始，他就不可能中途停下。 燕清羽料准了这点，所以今晚敢让姜云简多加价几次，把价格抬得更离谱，确信不管怎样封江冉肯定都会吃下。 他就说这种人对付起来最容易了。 姜云简在旁边又问：“我看你今晚好像不尽兴，需要我再帮你留意最近的拍卖吗？” 燕清羽：“不用了，之后一段时间封江冉估计都不会去拍卖会了。他回国带来的流动资金只有五千万，而且资金不翻十倍，他家族不会允许他回去。按照我的经验估算，他到今晚流动资金最多一个亿，更多的钱他出不起了。” 程洋听着，疑惑：“小先生对那个封江冉的情况很了解吗？” 这是燕清羽根据前几世经验得知的，但重生这种事情他暂时不打算对姜云简以外的人说。 他散漫地回答：“毕竟他死皮赖脸追过我几年，这些讯息打探起来很容易。” 程洋没多想：“也是。而且小先生这么厉害，对付那个在国内没权没势的普信男肯定不成问题。” 燕清羽喜欢听夸奖，闻言心情更好了些。 谢华良观察到，忍不住笑了笑。 果然还是小孩，喜欢被夸夸。 谢华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最近你们应该都挺忙的吧，查这查那，小羽毛也还有新公司的事情要处理。要是有用得到我的地方，随时召唤～” 燕清羽疑虑地看着他：“你确定？” 谢华良咧嘴一笑：“钱给够就行。” 燕清羽：“。” 行，果不其然。 燕清羽：“不过我确实有点事需要你帮我去办。” 谢华良提起精神：“什么事儿？” 燕清羽：“封江冉有不少流动资金投的是医疗器械的公司，晚点我把详细发你，你看看有没有可能操作一下，让他多赔点。” 谢华良还算带点给朋友帮忙的热心：“行，到时候我帮你看看。” 燕清羽加码：“到时候他赔多少，我就按他赔的具体数额的百分之五十给你当奖金，不设下限，上不封顶。” 谢华良热情一下就上来了：“放心吧小羽毛，这件事交给我，包你满意！” 程洋忍不住笑出声：“看来小先生已经掌握了阿良的正确使用方法。” 燕清羽语气依旧散漫：“反正不缺钱，有用就行。” 这话谢华良爱听：“随时欢迎小羽毛下次再来使用哈~” 姜云简皱眉，不满：“下次别用这种乱七八糟，容易引起误会的词汇。” 这话谢华良不爱听，但是碍于姜云简的身份，乖乖闭嘴了。 涉及到医疗器械领域，谢华良需要回一趟谢家，程洋先把燕清羽和姜云简平安送回姜家别墅。 燕清羽下车后伸了个懒腰，等姜云简也下来，直接握上他的轮椅把手，推他进去。 燕清羽问：“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 姜云简：“只要你需要，随时能有空。怎么了？” 燕清羽想了想自己最近的行程：“你有空我还没空，那还是下周六吧。下周六陪我去墓园看看妈妈。” 姜云简愣了愣，片刻后才点头：“好。” 回答完，他又有些紧张：“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燕清羽看傻子似的看他：“去个墓园你想准备什么？” 姜云简：“。” 那倒也是。 燕清羽：“反正你和我妈妈也认识，我妈喜欢什么花你知道的吧？” 姜云简点头：“嗯。顾老师最喜欢向日葵。” 因为向日葵热烈灿烂，是顾漫芸一生追求的风格。 燕清羽：“你记得就行，周六等你腿复查完就去墓园。” 姜云简：“好。” 该交代的事情交代完，燕清羽就懒得推了，撒手直接走人，转身上楼，就留姜云简自己在门口不上不下的，只能自己继续操纵轮椅，也跟着上楼了。 但这次的周六，在等到两人都有空去墓园之前，先等到了A市雪停后的第一场雨。 一大清早，燕清羽就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的砸东西的声音。 估计是姜云简又犯病了。 燕清羽裹上毛绒睡袍起身，赤脚走向阳台。 第一场春雨不大，只是恰巧最近正是雪融的时候，气温本来就低，雨丝夹杂着些许雪粒落下，湿冷入骨。 姜云简这周本来感知就又恢复了些，忽然碰上这样的天气，今天估计早上都是因为腿伤发作疼醒的。 燕清羽在阳台门口呼出口冷气，退回开着暖气的房间内，抖了抖身上沾上的湿冷水汽。 看来今天是出不了门了。 燕清羽又在房间里坐了会儿，听到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 他开门，果然看到坐着轮椅过来的姜云简。 姜云简脸色有些苍白，眸色稍沉，看着就不像平时清澈又愚蠢的恋爱脑模样。 燕清羽站在门口，沉默着没说话。 姜云简最先说：“抱歉，今天可能没办法陪你去看望顾老师了。” 燕清羽：“嗯。复查呢？” 姜云简：“也不去了，等天气好点再说。” 燕清羽：“哦。” 姜云简：“今天没什么事的话，不用来找我。” 燕清羽：“知道了。” 燕清羽从头到尾都没对姜云简的状态有任何关心询问，平静得像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姜云简反倒稍稍松了口气，提醒：“记得吃早餐，我先回房间了。” 燕清羽“嗯”一声，目送姜云简回房间后，给陈叔发了消息，让他找人把早餐送上来。 湿冷的天还是待在房间里比较舒服。 燕清羽表现得也和平常完全一致，在房间里吃过早饭，就起身准备到阳台再稍微透透气。 但就在他走到阳台门前时，先透过玻璃门，看到了院门口停着的一辆车。 那是程洋接送姜云简时会开的车，平常如果只是程洋自己开车过来的话，不会是这一辆。 姜云简要出门？ 燕清羽轻挑眉梢。 大周末的，首先不可能上班。其次姜云简不知道墓园的位置，也不可能是自己去墓园。 那就是想自己偷偷去医院了。 燕清羽在阳台门附近站定，因为屋外灰蒙蒙的比较暗，这时候看不清他所站的这个位置。 没过多会儿，燕清羽就看到姜云简操纵着轮椅出院子，程洋撑着伞下车来接他，还频频往他房间的方向看。 果然是想要自己独自去复查。 燕清羽想到上周，姜云简想把他支开的那件事，摸了摸下巴。 姜云简肯定还有什么东西是瞒着他的。 燕清羽看着姜云简上车离开，随后转身走出房门，径直来到了二楼的那个画室门口。 今天可是姜云简自己偷摸溜出门去给他机会的，那他光明正大地进来看看，错也不在他。 燕清羽走上前，轻轻拧动门把手。 或许是姜云简有时发病也会到这里来，画室的门并没有上锁，燕清羽很轻松地就推开了。 他抬眼看去，画室里所有的画都罩着白布，既是防尘，也是遮盖。 阴凉的画室里没有暖气，燕清羽搓了搓手臂，摸索着找到灯，打开后姑且算是亮堂。 灯泡微微有些闪烁，像是年久失修，但总比G市公馆那边直接是坏的好。 燕清羽先走向了画室最中间的画，指尖拉上画框旁垂落的白布，攥紧，随后掀开，露出了画面的内容。 ——那是一幅十分狰狞血腥的油画，画上色彩诡谲大胆，渲染出荆棘丛中被紧紧缠绕着、遍体鳞伤的少年。 燕清羽歪了歪头。 ……就这？ 燕清羽在看清画面内容后格外失望。 这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他还以为是姜云简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小癖好嘞。 第87章 燕清羽又看到画作的底下写着日期, 这幅画是差不多两年前完成的了。 他把防尘布盖回去，走向旁边的其他画作, 挨个掀开来看了眼，都是相似的画作。 全都是暗黑的意象加上一个少年，还有必不可少的血腥元素。 时间越往后，扭曲阴暗的感觉就越明显。 燕清羽一直翻到了在G市，姜云简求他不要看的那幅。 到这一幅画里，少年从原本的只是遍体鳞伤，已经加重成呈现腐坏表现。 最后这幅画的冲击力倒是强点, 不过因为燕清羽是按时间顺序一幅幅看下来的, 接受也还良好。 燕清羽蹲在最后那幅画前, 摸了摸下巴。 花房画室里那些画中的少年，姜云简说都是他，那这些画里的少年就都是姜云简咯？ 如果这个推测没错，那这些画作里少年的变化，应该就代表着姜云简心理情况的变化。 燕清羽正思索间，陈叔路过，看到画室门和灯开着, 好奇地进来。 他看到蹲在地上的燕清羽：“小先生？” 燕清羽回头看到陈叔：“陈叔？正好，你来一下。” 陈叔蹲到了燕清羽旁边, 也看向了那幅画，微愣：“这画……是家主在G市画的？” 燕清羽：“看时间应该就是G市下雨那会儿, 他给自己关图书室那楼小房间里画的。” 陈叔忧虑：“家主的画越来越扭曲了……” 燕清羽扭头看陈叔：“他之前允许你看他的画吗？” 陈叔：“刚开始是允许的，画室我也会每天来打扫整理。差不多……一年前开始？虽然家主没明说, 但渐渐不怎么让我打扫，也基本都会避着我，我就没再主动看过。” 燕清羽回忆了一下刚才看的那些画。 画中的少年大概就是从一年前开始, 从活着，只是受了伤，变成了无生息的尸体空壳。 燕清羽又问：“那一年前，你有发现姜云简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陈叔想了想，回答：“差不多应该是一年前开始，我以为家主是情况缓和了，即便是下雨天，需要上班时还是照常会上班，只是没事的时候才会一直待在画室。” 说到这，陈叔又补充：“当然，每每这时家主脾气都不太好，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不会找家主。” 燕清羽听完，脑海中有了想法。 姜云简的情况是缓和了吗？ 不见得。 他是把自己压抑得更狠了。 他随时都有可能在一个临界点时彻底爆发，失去理智。 更何况，如今因为治腿，姜云简的腿部感觉恢复，腿伤疼痛加剧，从心理影响变成心理和生理的双重影响。 姜云简……还能压抑多久呢？ 燕清羽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一时有些头晕。 陈叔连忙起身扶住他：“小先生，你还好吗？” 燕清羽缓了缓，摇头：“没事。今天不要和姜云简说我来过这里，其他陈叔你就别管了。” 陈叔：“好。小先生你快回去休息吧。” 燕清羽“嗯”一声，回到房间里去睡回笼觉。 接下来的几天，雨一直在下，燕清羽也几乎没怎么见过早出晚归的姜云简。 和陈叔说的一样，姜云简还会照常上班，甚至在公司待着的时间更延长了，燕清羽还没起床他已经出门，燕清羽下班到家他还在公司加班。 经常直到燕清羽上床准备休息了，他才会听到虚掩的门外传来轮椅路过的声音。 偶尔正面碰上了，姜云简也只是点头问好，随后直接离开。 燕清羽也一直没管他，该吃吃该睡睡，该上班就上班。 他以为一切如常，直到司乐橙和司乐煦来他办公室找到他时，司乐橙实在没忍住。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燕燕，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嗯？”燕清羽回神，扬起一个笑容，“怎么忽然这么问？” 司乐橙：“我看你这一周都经常心不在焉的，一点都不像之前那么积极热情。” 司乐煦也担心：“最近天气不好，我听说天气也会影响人的心情，是不是你的病又发作了？” 燕清羽：“没有。我没有不开心，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情。” 司乐橙不信：“你可骗不了我。从接手公司以来，燕燕你在公司事务上一直都很自信的，不会这么……唔，怎么形容呢……” 司乐煦补充：“不会这么消沉。” 司乐橙：“对！不会这么消沉！” 燕清羽轻蹙眉：“我……消沉吗？” 司乐煦点头：“嗯。这几天你总是无精打采闷闷不乐。如果不是病情影响……那是和姜先生吵架了吗？我也听说姜家那边最近又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一批竞争对手，好像说最近姜先生的情绪也不太好……” 司乐橙也再试探着补充：“我也听说了，姜先生最近似乎情绪格外不好，也有人在猜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这是燕清羽听到的，最近有关姜云简的第一条消息。 燕清羽几乎是下意识：“没有，没吵架。” 司乐橙和司乐煦都不太相信。 他们本身就不太关心世家圈的事情，因为现在陪燕清羽接管公司，只零星会听到一些传得最为沸沸扬扬的。 能到被他们听到的程度，这事情肯定不简单。 燕清羽无意识按了按手中的笔，少有地当着司乐橙和司乐煦的面走神。 姜云简这一天到晚地不着家……到底都在忙些什么？ “燕燕！” 司乐橙一嗓子把燕清羽喊回神。 司乐橙：“你还说没吵架呢，一提到姜先生，你又开始走神了。” 燕清羽无奈：“真的没吵架，不过……最近也确实没怎么和云简见过面。” 司乐橙雷达发动：“没见面？住一起都没见面……莫不是姜先生本性暴露，给你玩忽冷忽热那一套？” 燕清羽哭笑不得：“真的没有，小橙你不要总对云简刻板印象嘛。是一些我和云简各自都知道，但是不方便给别人透露的原因。” 他都这样说了，司乐橙也不好再细问。 司乐煦忍不住建议：“不管怎么说，你们是夫夫，如果是哪方遇到了什么难题，或许也可以尝试一起面对解决。” 司乐橙：“是啊，最近几天燕燕你气色都不红润了。” 燕清羽挠了挠脸颊一侧：“有……吗？应该还好吧……” 司乐橙：“有！” 司乐橙做了个虚虚的捧脸状。 司乐橙：“之前上班看方案和策划的时候，你都有种运筹帷幄的气度，最近就像蔫了一样，成天闷闷不乐。” 司乐煦附和点头：“嗯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燕清羽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 只不过是这段时间和姜云简相处就像不太熟的陌生人一样……他哪有那么大的反应？ 司乐煦起身，拍了拍燕清羽的肩膀：“你对姜先生的喜欢我们看得出来，既然最近状态不好，燕燕你就先回去休息吧。公司这边有我们呢，你不用操心。” 司乐橙附和：“是啊是啊，最近我们对公司运转也已经熟悉很多了！燕燕你身体不好，别太压着自己，快回去休息吧。” 燕清羽很想说他没事，但司乐橙和司乐煦完全不信，非赶着他回家去好好休息，晚上和姜云简再认真聊聊。 燕清羽无奈同意了：“好吧，那我等会先回去了。你们要是有什么其他问题直接线上问我吧。” 司乐橙：“嗯嗯，别担心，最近没什么需要决策的，你快回去吧。” 燕清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被司乐橙和司乐煦赶了出去，站在走廊，片刻后还是给季司发去了消息。 但过了会儿，季司回复说他今天着凉发烧了，可能不适合开车。 燕清羽也让他好好休息，转而拨通了程洋的电话。 程洋那边过了会儿才接：“小先生？怎么忽然打电话过来了，是有事找我吗？” 燕清羽：“嗯。你现在忙吗？” 程洋那边迟疑着说：“可能是有点忙……不过小先生有需要的话，你的事情优先级更高。” 燕清羽：“算了没事。我只是提早下班回家，但是季司生病了需要休息。你要是忙的话，我自己打车。” 说着燕清羽就准备挂断，程洋连忙道：“小先生等等，如果是需要用车的话，还是我去接你吧。这几天老板被那几桩车祸的事情弄得有点状态不稳，为防万一，不管是你还是老板，总得有信得过的人来当司机。” 燕清羽轻蹙眉：“是那几桩车祸的调查有什么眉目了吗？” 电话那头的程洋似乎欲言又止，片刻后叹了口气，说：“我先开车去接你，车上再说吧。” 燕清羽：“好。” 燕清羽挂断电话，站在走廊上，又翻了翻微信的消息列表。 他和姜云简的上一条消息停留在周一，也就是姜云简第一次很晚没回家。 他以陈叔的名义问了问他回不回家吃饭，姜云简告诉他这周都在公司加班。 之后他就再没过问过姜云简这周的事情。 燕清羽又划拉了一下消息列表，发现封江冉那边似乎也有段时间没给他发过消息了。 他皱了皱眉，关掉手机收起来，心里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第88章 燕清羽等程洋开车到公司楼下, 下楼上车，刚进去就闻到车上有一股药味。 他皱起眉头：“怎么有药的味道, 姜云简在吃什么药吗？” 程洋愣了愣，摸摸鼻子：“这你都闻得出来？” 燕清羽关上车门坐好：“我吃了这么多年的药，不管中药还是西药，只要有味道，就瞒不过我。” 根据燕清羽的判断，姜云简应该是吃了那种研磨成粉末的西药，药水的味道在车内空间里很明显。 燕清羽重复问：“他吃的什么药？” 程洋犹豫着：“嗯……这个, 这个老板不让我告诉你。” 燕清羽冷淡：“你再不说, 我就跟姜云简说是你故意告诉我的。” 程洋立马出卖姜云简：“是抑制腿部知觉恢复的药！” 燕清羽：“上周六你们偷偷去复查那次开的？” 程洋：“……这你也知道啊？” 燕清羽：“我在房间里看到了。” 程洋蔫吧了。 燕清羽直入主题：“那个药的副作用是什么？” 程洋没再隐瞒：“这个药对他的情绪稳定不利, 吃药期间容易加重暴躁的情绪，但老板觉得还在他可控的范围内。另外就是……药效够一个疗程以后，他的腿就彻底废了。” 燕清羽：“一个疗程多久？” 程洋：“……一个月。” 燕清羽曲起指节按了按太阳穴：“他到底为什么那么执着于把自己的腿废掉？” 程洋：“我也不知道……上次支撑架也是，每次到这时他怎么都不肯说到底是个什么打算。” 燕清羽：“你没劝他吗？” 程洋叹气：“我要是劝得动他，早八百年他的腿就该好了。” 燕清羽偏头，眸色沉沉地看向灰蒙蒙的车窗外。 姜云简，他到底想干什么？ 燕清羽闭了闭眼, 结束这个话题，拉回车祸的事情上。 燕清羽：“那几桩车祸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程洋：“哦, 就是最近老板和他父母的那次车祸有了点线索，找到了逃逸的货车司机, 最近正在审问那个司机具体的情况。” “还有关于小先生你的那场车祸，有司机的下落了。” 这两场车祸都是肇事司机逃逸, 相对比较好差，在程洋和姜云简单独去调查以后，能最先有线索也是正常的。 燕清羽：“你今天忙就是在忙这些吗？” 程洋：“差不多, 本来是正准备去跟进一下老板父母那场车祸的，就接到了你的电话。等送你回去我就过去了。” 燕清羽“嗯”一声，倒是没有什么要跟着去，或者去看看姜云简的表示。 这些事情说好了他不管，那就是不管。 燕清羽不再问，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家。 陈叔正在院子里打理新种的花草，见到燕清羽时看了看手表，疑惑：“小先生？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叔担忧地补充：“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需不需要我把谢医生喊来？” 燕清羽：“不用了。今天公司没什么事，不想在那边待着。” 陈叔仔细打量燕清羽的神色，不太信：“小先生是不是最近太累了？这几天你气色一直不是很好。” 这是燕清羽今天第二次被说气色不好了。 他皱眉捏了捏自己的脸，嘟囔似的：“真的有这么不好吗？我觉得我还挺好的啊。” 见状，陈叔差不多明白了，笑着说：“小先生是担心家主吧？这段时间家主早出晚归，状态也一直不太好，你担心他也正常。” 燕清羽否认得很快：“没有。他那么大一个人，我担心他做什么？” 陈叔笑意更深了：“小先生与家主是夫夫，相互间会担心是很正常的事情，小先生不用害羞。” 他没给燕清羽再次否认的机会，继续说：“不过既然小先生提前回来了，就回房间里去休息会儿吧。屋外冷，可别在屋外冻感冒了。” 燕清羽不再计较似的，转身回了房间。 他换上家居服，直接扑进软乎乎的床铺，把脸埋在被窝里，脑海中闪过的是今天司乐橙司乐煦、程洋和陈叔说的话。 和姜云简闹别扭，担心姜云简所以消沉得气色都差了吗……？ 怎么可能…… 他又不喜欢姜云简，干嘛要为他担心成这样…… 燕清羽烦闷地翻了几次身，始终觉得胸口堵堵的。 他不是不谙世事的小白花，他当然知道原因，可他不想细想。 他已经吃过三次教训了，一切结束之前，不能让自己再陷入任何一段感情之中。 什么样的感情……都不行。 燕清羽闷在被窝里，在烦闷中睡着，后果就是因为没盖被子，一睁眼就昏昏沉沉的，又有点着凉发烧了。 他爬起床，到床头柜翻出常备医药箱，拿体温计给自己量了□□温。 37°4，还只是低烧。 因为他吃不下西药，医药箱里没备药，只有冲剂和一些退热贴之类的东西。 低烧对燕清羽来说不算问题，他连退热贴都没贴，给自己冲了包感冒冲剂，让陈叔把今天的晚餐直接送到他房间来。 接受绮梦设计以来，偶尔燕清羽会因为忙着处理一些临时事务在房间吃晚饭，陈叔也没多想，直接给他送上来。 燕清羽顺口问：“姜云简今晚还是加班吗？” 陈叔：“嗯，家主说今晚应该会很晚回来，不用等他。” 燕清羽：“知道了。” 陈叔放下晚餐离开，没有发现燕清羽的身体异常。 燕清羽在房门被重新合上后，站起身，站在阳台的玻璃门前，看向夜色逐渐笼罩的院子。 淅淅沥沥的雨还在下，只是雨丝也被夜色吞没，只有在院子里的星点灯光下，能看见斜斜的白纱。 这场雨，已经下了快一周了。 燕清羽单肩抵着玻璃门，双手抱胸，将脑袋靠在玻璃上，侧望着门外的雨景。 —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濛濛春雨片刻停歇，漆黑的前院才被程洋的车灯照亮。 燕清羽喝完又一杯感冒冲剂，起身走出房间，倚在电梯口旁站着。 等了好一段时间以后，电梯旁的数字从一缓慢上升到三，“叮”的一声后，电梯门打开。 燕清羽偏头侧眸，对上了姜云简的视线。 姜云简愣了愣，操纵轮椅和燕清羽拉开了些距离：“怎么还没睡？” 他的声线比往日低沉，像是浸了初春夜雨的寒凉。 燕清羽直起身，按下电梯按钮，冷淡：“房间没水了，下楼装点。” 他的睡袍口袋里确实装着一个保温杯。 姜云简没说话，黑眸追随着他，看他走进电梯里，再看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的视线。 燕清羽下到一楼，陈叔还在客厅。 陈叔连忙迎上前：“小先生？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燕清羽把保温杯拿出来：“房间的水喝完了，我想下来再装点。” 陈叔拿过保温杯：“这种小事小先生直接吩咐我就好了，不用再特意下来一趟的。” 他一边说，一边给燕清羽倒满了温水：“晚上也别喝太多水，容易起夜，对你的睡眠质量不好。” 燕清羽垂眸将重新拧好盖子的保温杯接过来，问：“姜云简刚才回来时，状态怎么样？” 陈叔愣了愣，回想着说：“不是很好。家主回来时似乎还在和小程商议着什么，不过只是在门口聊了会儿。然后家主在客厅休息了会儿就上楼了。” 燕清羽：“知道了。” 他没再多问，陈叔也没多想：“那小先生快回去休息吧，你的脸色好像比下午回来时更差了，要好好休息才是。” 燕清羽“嗯”一声，没说自己发烧的事情，转身又坐电梯上楼。 “叮”的一声响后，电梯门打开，燕清羽看到了依然等在电梯外面的姜云简。 他没搭理姜云简，转身要往自己的房间去。 刚走没两步，身后传来姜云简的声音：“燕清羽，你是不是生病了？” 燕清羽脚步停顿，但没有回头：“没有。只是困了。” 他背对着姜云简，相互都看不到对方的神色。 姜云简似乎没有多想：“嗯。那你早点睡，不要熬夜。” 这句话说完，燕清羽就听到身后传来轮椅滚动的声音，方向朝向是姜云简自己的房间。 燕清羽站在原地，一直到听到姜云简房间门关上的声音以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他捧着水杯回到房间，把保温杯里的水，倒进了房间保温水壶里。 原本还剩一半水量的水壶被完全填满。 燕清羽把保温杯拧紧放到旁边，定了个比平时更早的闹钟，回到床上去躺下。 昏昏沉沉的脑袋支撑了一天，沾到枕头后几乎马上就陷入了深眠当中。 到了第二天，燕清羽被闹钟吵醒，头晕的症状比昨天更加严重。 他又拿体温计量了量，体温已经升高到37°7了。 还在承受能力之内。 燕清羽又给自己冲了包感冒冲剂，喝完以后出门，看到姜云简的房间门开着，说明已经出门了。 他又低头看了眼时间。 早上七点半。 比之前的几天都要早半个小时出门。 燕清羽回到房间里，走到阳台，看着屋外依旧阴沉的天。 他打了个电话给程洋，程洋那边接通得很快：“小先生？” 程洋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诧异，还有些沙哑，像是很疲惫。 燕清羽问：“你现在和姜云简在一起吗？” 程洋：“没有。我在我自己办公室。” 燕清羽：“那两起有进展的车祸，目前的调查资料发我一份。” 程洋那边沉默了会儿，有些犹豫：“你确定要吗？” 昨天程洋跟他说车祸时还不是这种迟疑的态度。 燕清羽敏锐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程洋：“关于老板父母那场车祸昨天又有了点进展，但是那个进展……有点，不太妙。” 燕清羽皱眉：“发给我。” 程洋犹豫许久，最终叹了口气：“好。” 没过多久，燕清羽收到了程洋发来的邮件。 他打开姜云简父母有关的那起车祸邮件浏览，只见邮件中有关罪魁祸首的线索，隐隐指向两个最难以置信的人。 ——姜白，以及姜云简的爷爷。 第89章 燕清羽反复确认程洋发来的那份口供, 以及根据口供调查出的指向证据，确确实实就是指向了姜云简的爷爷主谋了这场车祸, 并找了姜白实施。 ……怎么可能？ 燕清羽甚至怀疑自己是发烧又严重了，脑子混混沌沌的没看清上面写的名字。 姜云简的爷爷是在姜云简父母去世后，最力保姜云简的人，姜白更是如今唯一还和姜云简比较亲近的血脉亲人。 【“如果你哪天忽然病情严重，甚至到会伤害程洋、谢华良他们那种程度，你觉得会是因为什么？”】 【“可能是谁的背叛，也可能是——”】 燕清羽“蹭”地一下站起身, 却又因为起身太猛, 本来就发烧不舒服的身体一阵头晕目眩, 单手支撑着桌面，喘着气勉强维持站立。 身体的极度不适拉回了燕清羽的理智。 这本来就是姜云简的事情，他又不喜欢姜云简，这又关他什么事…… 不知道是不是生病的缘故，燕清羽觉得胸口闷得厉害，止不住地开始咳嗽。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伸向旁边的水杯, 却因为一时失了力气，没拿稳, 水杯径直落地。 “啪！” 姜云简狠狠地将玻璃杯摔倒地上，杯子顷刻间粉碎。 此刻他脸色阴沉得可怕, 一手紧攥成拳，指尖发白, 青筋凸起。 程洋在旁边胆战心惊：“那个，老板……云简，你冷静一点。说不定……是哪里出了差错呢？” “哪里出了差错？”姜云简冰冷的视线放到程洋身上, “难道还是你故意给我看这样的调查结果吗？” 那这个“背叛者”的名目就驾到程洋身上来了。 程洋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尽量劝：“你、你冷静一点，我知道这个结果对你来说确实很难接受，但是……但是这不也还没出确切的结论嘛……” 程洋的话姜云简已经听不进去了。 双腿还泛着细细密密的刺痛，他仿佛又回到那片海里，回到绝望等死的那片冰冷海水中。 为什么会是爷爷和姜白？ 姜云简痛苦的捂住头。 一旦有了这样的猜忌，过往的一切细节都会被重新扒出来，被有色眼镜一点一点地拆解。 从小到大，爷爷对他一直都很严苛，却对姜白很宠爱。 他会因为一点小错在爷爷面前受罚挨训，而姜白即便是逃学逃课，得到的也只是轻飘飘的口头惩戒。 姜白从小就志不在经商，姜云简也从未把他当做过竞争对手，爷爷的偏心在他看来，只是因为姜白确实不需要严格要求。 可如果—— 可如果，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 从一开始，就是爷爷的真偏心，和姜白的真藏拙呢？ 他的爷爷也确实一直都对他母亲这个儿媳并不满意，对他父亲在商场上的温和手段并不满意。 姜云简头痛欲裂，脑海中一遍遍闪回父母车祸的场景。 那场车祸极其惨烈，血肉模糊的贯穿伤，让他的爸爸妈妈连一具全尸都没能留下。 那一年他才十七岁，对十七岁的少年来说，这足够留下一辈子的，永远都无法磨灭的创伤。 姜云简几乎无法呼吸。 除了父母以外最亲的两个亲人…… 在父母车祸之后，将他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两个亲人…… 怎么会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在这一瞬间，姜云简仿佛又嗅到了将近九年前，在他鼻腔中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姜云简猛地将手边的东西扫落在地。 程洋被吓了一跳，又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姜云简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爆发过了，而且以他目前濒临丧失理智的状态，估计是吃不下药的。 眼看着姜云简还在砸东西，程洋连忙给谢华良打电话，刚接通就着急地求救：“良子救命！云简他犯病了！我现在控制不住他！你快带镇定剂来！” 从手机另一端传来的却是燕清羽冷淡的声音：“程洋，你现在立刻下楼，回你自己办公室去。” 程洋愣了愣：“……小先生？” 燕清羽：“别废话，照做。”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虚弱，但语气不容置喙，程洋看了眼痛苦挣扎着的姜云简，还是狠心转身，听燕清羽的话。 虽然不知道燕清羽为什么忽然要他这么做……但燕清羽肯定不会害姜云简，听话就行了。 临走前，程洋还不忘按下门口的智能按钮，把门窗都关好，将姜云简锁死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程洋听着里面不断打砸的声音，心惊肉跳：“我出去了，你们现在到哪儿了？” 燕清羽听到程洋那边的背景音确实消停了些，冷声回答：“十分钟，我要你确保你和姜云简都没事。” 程洋的声音听起来还懵懵的：“我尽量……” 燕清羽：“不是尽量，是必须。” 程洋仿佛感觉到了来自老板一般的压迫：“好、好的！” 燕清羽挂断了电话，把手机放回驾驶位旁的格子里。 副驾驶的姜白比程洋更懵：“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哥怎么突然又犯病了？” 燕清羽身体难受得很，坐在后座不想说话：“闭嘴。” 姜白蔫蔫地闭嘴了。 开车的谢华良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病恹恹的燕清羽，抿了抿唇，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调节气氛。 今天早上他就是睡得好好的，被燕清羽一个电话吵醒，也不告诉他怎么了，就让他拿上镇定剂下楼，开车带他去找姜白。 谢华良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劲，也没来得及问，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带上东西，一到楼下就看到燕清羽已经站在他的车旁边。 燕清羽没给他任何询问的机会，就说出姜云简今天会严重犯病，要他现在立刻马上去姜白的住所。 谢华良不明就里，可听燕清羽语气事态很严重，没时间细想，直接去找了姜白。 姜白住得离姜云简不远，下车后燕清羽直接到门口，用姜白自己的生日打开了他别墅门口的密码，到主卧去把还在被窝里的姜白薅了出来，冷声质问他会不会背叛姜云简。 姜白压根就没清醒，只懵懵地回了一句“怎么可能”，然后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又直接被燕清羽给拽走，塞到副驾驶上去。 现在姜白身上套的外套，还是谢华良顺手拿的，不然他只能穿着单薄的睡衣在副驾驶瑟瑟发抖。 谢华良从没见过燕清羽这么强势的样子，可作为医生的职业素养和本能，也让他察觉出，燕清羽的身体情况不对。 但比起燕清羽，姜云简现在的情况可能更不对。 谢华良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以为他俩都正常点了，结果现在又开始瞎折腾。 怎么就让他碰上这么俩难搞的病人呢。 谢华良卡在十分钟的期限开车到了姜氏集团楼下。 ——是的，那个十分钟不是燕清羽给程洋的回答，而是他给谢华良的时限。 幸好今早运气不错，一路都是绿灯，卡着最高时速的限，总算赶了过来。 这个点还没到平时公司上班的点，公司楼下没有人，程洋提前下来给他们开门。 燕清羽问：“姜云简怎么样了？” 程洋：“估计已经把整个办公室砸得差不多了……” 随后，程洋皱着眉看向姜白：“怎么……” 燕清羽：“他说他不会，那就让他自己解释。” 程洋有点担心：“可是以云简目前的状态，我有点担心会误伤姜副总……” 燕清羽：“没事，比误伤一个无辜的人好。” 姜白更茫然了：“？？” 姜白：“什么误伤？什么会不会，什么无辜不无辜？我到底干啥了？” 燕清羽没这么多功夫给他解释，直接把人一块赶去电梯上楼。 还是程洋好心给姜白简单解释了一下。 姜白更懵了：“不可能啊！！我就是从小不学无术啊！我谋什么权篡什么位？！” “不行，我必须得去和大哥解释清楚！！” 燕清羽被吵得头疼，站在角落里唇色苍白。 谢华良担心地想去探燕清羽的体温：“小羽毛，你是不是发烧了？” 燕清羽躲过了：“没事。先把姜云简的事情处理完。” 程洋和姜白都因为谢华良的话看向了燕清羽，程洋正想再说什么时，电梯门已经打开了。 燕清羽大步走出去，没给程洋任何开口的机会。 姜云简办公室的门关着，燕清羽给了程洋一个眼神示意，程洋连忙上前输入密码，将门打开。 只见办公室内确实一片狼藉，十分钟的时间姜云简把触手可及的东西砸了个稀碎。 姜白着急想证实自己的清白，开门后第一个冲了进去。 “哥！” 姜白急匆匆地喊了一声，却在对上姜云简阴冷视线时下意识停住脚步。 姜白从未在姜云简眼中见到这样的神情，像是被蛰伏在阴森丛林中的猛兽紧紧盯住。 他扫视着所有人，包括燕清羽，眼神中都仿佛掺入细碎的仇恨与怨念，如同阴森冰冷的蛇，蜿蜒缠上脚腕，将猎物牢牢束缚。 “……” 姜白后退了一步。 他知道姜云简这个状态，这代表他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只是听到有人来的动静，将会无差别的攻击所有人。 燕清羽指尖冰凉，沉声打破死寂：“谢华良。” 谢华良掏出了他带来的镇定剂。 但同一时间，一道冷白光亮自姜云简手边一闪而过。 燕清羽看清光亮的来源，蓦地瞪大眼睛。 ——那是一把水果刀。 “姜云简为什么会有刀？！” 程洋更是无措：“不应该啊，办公室从来不放刀！” 谢华良一时寸步难行。 一个手里有刀的疯子，可不是轻易能够近身的。 姜白咬咬牙，鼓足勇气要上前：“哥！我真的不会背叛你！” “别过去！”燕清羽几乎是同一时间斥责姜白。 可还是晚了一步。 姜白上前的动作彻底惊扰了此刻失控的姜云简，姜云简根本听不到他说的任何话，拿着水果刀就要冲向姜白。 “姜云简！”燕清羽当即冲上前，一把推开了姜白。 姜云简似乎被燕清羽的这一声喊回了些神智，黑沉沉的双眸中闪过痛苦与挣扎。 燕清羽见状，又走近几步：“姜云简，你冷静一点！” “清#&@……羽……” 姜云简一手仍紧紧握着水果刀，一手撑着疼得几乎要爆炸的脑袋。 不行……不可以…… 不可以伤害清羽…… 燕清羽的声音拉回了姜云简的丝丝理智，可是对血的扭曲疯魔，又撕扯着他的神智。 血……温热的、铺天盖地飞溅而来的血…… “不能……伤害……清羽……” 撕裂般的痛苦铺天盖地吞噬了姜云简余下的理智，但他脑海中始终残余着一个想法。 绝对，绝对不可以伤害燕清羽。 理智与情感的撕扯之下，姜云简举起刀，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燕清羽瞳孔一缩，来不及做任何思考，跨步上前—— “噗嗤——” 刀刃划破血肉，鲜血顺着刀背，顺着燕清羽的手心，嘀嗒、嘀嗒落在姜云简腿上。 姜云简神智瞬间回笼，脸色惨白。 “清……清羽……？” “小先生/小羽毛！” “哐当。” 水果刀跌落在地。 姜云简眼前仿佛失去了所有色彩，只余下燕清羽手心的一片艳红。 血……是……是清羽的血…… “对不起……”姜云简声线颤抖，温热低落在他膝盖上的血迹，灼烧着他的肌肤。 “对不起……对不起……” 向来高傲的姜云简红了眼眶，除了道歉，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颤着双手虚虚握住燕清羽的手，滚烫的眼泪混合鲜活温热的血珠一同滴落。 他哽咽着近乎失声：“对不起……” 燕清羽已经听不见姜云简的声音了。 持续的高烧，手心用力抓握的尖锐疼痛吞噬了他所有感知。 他只能感觉到身后慌乱围过来的人，以及落在他手上的滚烫液体。 在失去意识之前，燕清羽只撑着最后的神智，破口大骂：“你他妈的哭丧呢！给我闭嘴！” 气急败坏的脏话榨干了燕清羽的最后一丝力气，他彻底昏倒在姜云简的怀里。 第90章 燕清羽再次清醒是在医院。 他脑子还混沌着, 应该没退烧，手心的伤也随着他意识的清醒隐隐作痛。 大意了, 真是平白无故给自己找罪受。 燕清羽闭上眼，又回想到姜云简当时刀刃对准的心口方向，呼出口气。 算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而且……他也确实没想到，姜云简在失控的情况下，居然宁可伤害他自己，也没有把刀对准他。 他最不愿预见的，最担心的那个结果, 被姜云简以命终结了。 这么多日以来淤积在胸口闷闷的那口气, 似乎也终于全都逸散。 到底是陷进去了。 他或许也可以……提前多给姜云简一些信任。 燕清羽在床上混混沌沌地躺了会儿, 才有人开门进来，是穿着白大褂的谢华良。 “小羽毛醒了？”谢华良走到他床边来，先查了下他点滴药液的输入情况，随后无奈问，“什么时候开始发烧的？” 燕清羽想了想，先问：“我睡了多久？” 谢华良：“一上午加一个中午，现在下午两点多。” 燕清羽：“昨天开始的。” 谢华良皱眉：“怎么发烧了不知道来找我？” 燕清羽：“低烧, 懒得找。” 谢华良不赞同：“你今天昏倒送来的时候都烧到三十九度了，再高点能把你人给烧傻咯, 不管高烧低烧都不要讳疾忌医。” 他难得地絮絮叨叨：“更何况你本身就不能吃西药，中药也没办法靠你自己弄来喝, 只要是身体不舒服都记得马上来找我，我好歹也是每个月收了姜云简那边工资的。” 燕清羽听得烦：“你好吵。” “行, 我闭嘴。”谢华良从善如流，又给掏出一根体温计甩了甩，递给燕清羽, “再量一□□温吧。” 燕清羽拿过来夹住，又问：“姜云简呢？” 谢华良：“程洋和姜白送他先回家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只负责你。” 燕清羽：“哦。” 他没再问，闭目养神，等五分钟后把体温计拿出来给谢华良。 谢华良看了眼：“38°1，还没退烧。今天先住院吧，晚点陈叔那边会过来，先让陈叔照顾你吧。” 燕清羽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问：“家里呢？” “就这么惦记你对象？”谢华良无奈一笑，“放心吧，程洋会留在那边照顾云简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好好养病。一个两个的净折腾。” 燕清羽没回话。 谢华良给他简单检查完，补充：“晚点给你手的伤换药，可能比较疼，要不要打止痛剂？” 燕清羽毫不犹豫：“要。” 谢华良笑哼一声：“这么怕疼，也不知道是怎么敢空手接白刃的。” 燕清羽还是没回话，谢华良也没追问，省得在燕清羽这边还吃到一口狗粮。 他做完记录，收起查房本：“点滴应该再过半小时就能输完，到时候要是我没来记得按铃提醒我，别回血了。” 燕清羽再次嫌弃：“知道了，你好烦。” 谢华良也不在意：“行，那我先出去了，你自己乖乖待着。” 他最后检查了一遍点滴的情况，和燕清羽手心绷带的状况，确认没问题后才暂时离开。 燕清羽累得很，在病房里闭眼又睡了会儿。 再睁眼时又过去了两个小时，陈叔已经守在病床边。 “小先生醒了？”陈叔第一时间关注到他的情况，“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已经差不多一天没吃东西了，我给你带了粥，现在应该还温着。” 燕清羽本来没什么胃口，听到陈叔这么一问，又忽然觉得好像确实饿。 他点了点头：“嗯。” 陈叔给他调整好床头角度，支上桌子，将还热乎的粥打开放在他面前。 燕清羽这次伤的是左手，不影响吃东西，一口一口慢吞吞地吃。 等差不多不饿了，他才问陈叔：“姜云简情况怎么样？” 陈叔犹豫着回答：“家主他……被小程和姜白先生送回家以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二楼的画室里，到现在小程给他送了好几次饭都没送成。” 燕清羽皱眉：“他想干嘛，闹绝食吗？” 陈叔叹气：“或许是伤到了小先生，所以……情绪低落。家主把自己锁起来前裤子都没换，上面全是血。” 那都是早上的时候，燕清羽手心滴落的血。 燕清羽回想着第三世里姜云简的结局，隐约扒拉出来一点细节。 好像姜云简自杀，就是在他的画室里自杀的。 当时文南信和封江冉聊天提及时，似乎也有提及画的事情，但燕清羽不关心，所以没细听。 画…… 燕清羽想起姜云简二楼画室里的那些画，想起画中少年的状态演变，以及画室的环境，忽然间灵光一闪。 ——少年的变化反应的，根本就不是姜云简病情的加重，而是他自毁倾向的趋势。 姜云简一直在压抑的，是他的自毁倾向。 那就难怪他那么不在乎自己的腿，他根本就没想活那么久！ 燕清羽皱起眉，一把将手背上的针头拔掉，掀开被子起身。 “小先生？”陈叔一愣，反应过来想想拦住燕清羽时，燕清羽已经从另一边翻身下床，抓起外套套上就快步离开了病房。 “小先生你去哪？快回来！你还发着烧呢！” 燕清羽根本就不理会身后的陈叔，出病房门时反手将陈叔关在了病房里，大步流星地离开医院，到楼下直接打车回姜家别墅。 上车不久，燕清羽手机就收到了谢华良的来电，他看也不看，直接挂断，转而打给了程洋。 程洋接通得很快：“小先生？” 燕清羽直奔主题：“姜云简还在画室里？” 程洋有点懵，但乖乖回答：“嗯。小先生问这个做什么？” 燕清羽：“你告诉他，再不出来就等着我回去砸门。” 说完，燕清羽又直接把电话给挂了，开静音，直接屏蔽谢华良和程洋接连打来的电话。 等燕清羽回到别墅的时候，程洋已经抱着衣服提着医药箱等在门口了。 见他下车，程洋连忙上前：“小先生！” 燕清羽直接问：“姜云简呢？” 程洋：“还在画室里……你先把衣服穿上，我给你处理一下你手背的伤！” 手背针口那点小伤早就已经凝固，燕清羽也没接程洋递来的衣服，直接上楼到画室门口去。 姜白还站在门口等着，神情有些疲惫，应该是等一天了。 他不知道燕清羽回来的事情，愣了愣：“小嫂子？你不是高烧昏迷住院了吗？” 燕清羽没理他，直接把他推一边去，右手拍门：“姜云简！开门！” 门内没有动静。 姜白叹气：“从早上回来以后，大哥他就一直在里面，只是偶尔会有一点像是砸东西一样的动静。” 至少证明人是活的。 燕清羽：“没有备用钥匙吗？” 姜白：“陈叔说，整栋别墅只有这个房间没有备用钥匙。” 所以，这间画室确实是姜云简选定的，结束自己生命的地方。 燕清羽直接找来佣人：“有没有斧头？” 佣人懵懵的：“没、没有。” 燕清羽：“锤子？” 佣人：“这个有。” 燕清羽：“拿过来。” 佣人忙不迭地去拿了把锤子过来。 程洋拎着医药箱赶上来：“小先生！你病还没好呢，云简这边我们会先留意着的，你得好好休息呀。” 燕清羽冷冷地：“不用你们留意，他就是欠教训。” 之前那么拼命地把他救活，现在却想自己一个人一死了之？ 燕清羽可没他那么圣父心。 等佣人把锤子拿来，燕清羽自己现在没力气，就丢给了旁边的姜白：“把门砸了。” 姜白愣愣的，但是燕清羽声线实在太冰冷，他本能间还是选择听话，抡起锤子猛地将门锁砸开。 也幸好画室的门不是什么精密的防盗门，姜白连抡两下，门锁就变形松动。 燕清羽直接一脚把门踹开，就见到画室的角落里，姜云简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周围有几幅画已经被他自己砸坏，手上还握着画框玻璃碎片，手臂到处都是血淋淋的伤口。 姜云简的状态已经非常糟糕，消沉地困在画室中最阴暗的角落，唇色惨白，自己的血迹与裤子上燕清羽的血迹交融。 程洋和姜白都是一惊。 燕清羽火气更是“蹭”一下就上来了。 他大步走过去，在姜云简本能间仰头看来时，扬起左手“啪”一下给了姜云简一个耳光。 包括姜云简在内的所有人都愣住。 纱布包裹的掌心吞没了大部分的清脆痛楚，鲜红的血迹顷刻间晕开。 燕清羽咬牙切齿：“姜云简！我已经为了救你伤了手，你现在告诉我你还要自残自杀？！” “我……”姜云简被那一巴掌打懵，声音又沙哑得几乎说不出下一个音节。 他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忽地被燕清羽用左手揪住衣领。 燕清羽：“你要是敢自杀，我就先死在你面前！你以为我就怕死吗？反正大不了就是又一次梦醒！” “我告诉你，我已经喜欢上你了，这是你害的，你必须负责！” 他用最凶的语气说出了最直球的告白，姜云简蓦地瞪大眼睛。 燕清羽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你要是再敢想死，我就让你眼睁睁看着又一个你最亲近的人因你而死！我还要告诉下一个你，在第四个梦里就是你害死的我！” 浓烈的血腥味在狭窄阴暗的空间里逸散，没人分得清这到底是燕清羽手心开裂的血迹，还是姜云简满手的伤痕。 燕清羽气得生理性头昏脑涨，闭了闭眼，也没管姜云简到底听没听进去，又猛地将人丢回地上。 姜云简摔落在地，本能地去拉燕清羽的衣袖，可只抓住了满手空落落的伤。 只有脸颊一侧的疼痛，将他拉回清明的世界。 燕清羽转身，看到画室中间那幅依然在画架上的画，气愤地一脚将画架踹翻。 “砰！” “啪！” 画架摔落，画框破碎。 画室里唯一一幅还完好的画，被燕清羽亲自践踏。 90-100 第91章 谢华良和陈叔赶回来的时候, 燕清羽已经再次昏迷，被程洋和姜白手忙脚乱地扶着。 谢华良着急问：“怎么回事？” 程洋和姜白都还没缓过神来。 程洋愣愣地说：“说起来你可能不信, 小先生刚才扇了云简一巴掌。” 谢华良：“……？” 病成这样了还有力气扇人呢？ 谢华良又注意到被锤子砸坏的门：“……这个也是小羽毛干的？” 姜白：“小嫂子让我砸的。” 谢华良：“……” 以前真没发现小羽毛是这么暴脾气的人哈。 谢华良来不及再细问：“总之，赶紧把他带回房间去，我给他重新包扎处理一下。” 程洋连忙点点头，安排了佣人和陈叔一起把燕清羽抱上三楼房间。 到这时程洋才想起姜云简：“哦对了，还有云简他好像在画室里自残了。虽然没太听懂小先生在骂什么，但大意好像就是发现云简要自杀，要是云简敢死他要先当云简面死。” 谢华良也走到画室门口, 看到了仍然在角落里, 伤得也不轻的姜云简。 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这俩神经病, 怎么还凑一块犯病了呢。 谢华良叹口气：“把姜云简也给我抬上去。真是的，我上辈子欠你们的吗？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 程洋进画室搀扶姜云简，姜云简始终一言不发，但还算配合，只是他不肯回自己的房间，倔强地要往燕清羽房间去，程洋也就由着他了。 谢华良先给燕清羽的手心重新换药, 因为回来得匆忙，没带止痛剂, 上药到一半燕清羽就被疼醒了，本能地抽手。 谢华良眼疾手快摁住他：“别动, 换药呢。” 燕清羽不动了。 谢华良又叹气：“你说说你，知道自己怕疼, 又是拔针又是打人，而且怎么打人还非要用左手？让姜云简疼醒就行了，还给自己折腾成这样。” 燕清羽没吭声。 当然是故意的。 故意要让姜云简心疼, 让姜云简内疚，看他还怎么趁他不清醒的时候跑去自残自杀。 谢华良给燕清羽包扎完，再给他脑门上贴个退热贴权当封印了，又转去处理旁边沉默的姜云简。 “还有你，早上刚犯病要动你堂弟，下午又开始闹自杀，你幼不幼稚？这就符合你的霸总气质啦？” 谢华良给姜云简包扎就完全没收着力度，姜云简又抿着唇不肯吭声，倔得很。 谢华良絮絮叨叨：“之前劝小羽毛那会儿劝得那么起劲，现在轮到你自己了，你又开始一心不想活了？人小羽毛发着烧跑来找你，就是不想看你出事，你倒好，就这么回报他的？” 听到这里，姜云简才抬头，看向燕清羽的方向。 燕清羽不理他，裹着被子翻身直接睡回笼觉。 折腾一天，累死人了。 姜云简又低下头，像是被抛弃的大型犬，怪可怜见的。 谢华良该发泄的在姜云简伤口上发泄完了，包扎完就拎着医药箱准备离开，临走前对装睡的燕清羽说：“晚点陈叔会把药送上来，你点滴没打完，还没退烧，不许再折腾了啊。” 燕清羽没动也没吭声，谢华良就当默认了，离开房间，把空间留给这精神不稳定的小两口。 过了会儿，姜云简才操纵轮椅，到了燕清羽背对着的床沿边。 燕清羽听到轮椅的声音，没睁眼，冷淡赶人：“滚去吃东西，否则不准进我房间。” 姜云简现在不敢不听话，回了个沙哑的“好”，随后就操纵轮椅出去了。 燕清羽一直到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这才又翻了个身，混混沌沌的睡着。 中途他被叫醒吃了点东西喝了一次药，但实在太累，迷迷糊糊吃完喝完又迷迷糊糊睡着，等真正的再次清醒，已经到了晚上。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暗的小夜灯，姜云简趴在书桌上浅眠，双手都缠着绷带，为了不压到伤口，还垫了个小枕头，姑且算是听话没再折腾自己。 燕清羽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他支撑着坐起身，脑袋上还贴着尚有些冰凉的退热贴，应该是姜云简不久前刚给他换的。 燕清羽感觉现在状态好了点，烧应该退得差不多了，掀开被子起身，临去洗澡前看了眼趴桌睡的姜云简，脚步一拐，走过去轻踢了一脚他的轮椅。 姜云简睡得浅，睁眼看到燕清羽站在旁边，立马就清醒了，直起身：“你——”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下去，就被燕清羽打断：“困了就上床睡，趴在这干什么？想装可怜博我同情，还是想把你自己也弄生病？” 姜云简低着头：“我只是想给你守夜。” 燕清羽：“去床上守不行吗？我又不是不给你上床。” 姜云简小心翼翼抬眼：“那你，还生我气吗？” 燕清羽：“你再不滚上床我就生气地把你踹出去。” 姜云简这才往床边去。 燕清羽没管他，走向衣帽间拿换洗衣服，进浴室前随口说：“我去洗个澡，你要困了就自己先睡。” 姜云简在床边若有所思似的应了一声。 等燕清羽洗完澡出来时，床上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已经没了姜云简的踪迹。 ……人又跑哪去了？ 燕清羽疑惑，但没管，可能出去喝口水什么的，晚点自然会回来。 他拆掉左手的防水塑料膜，用毛巾擦干发尾，又简单地打理了一下。 燕清羽看着已经过肩的发尾，思索起改天去把头发剪一剪的行程。 他正想着，门口传来开门声，是姜云简回来了。 只见姜云简又换了身家居服，身上还带着些湿漉漉的水汽，明显是刚洗完澡回来。 燕清羽：“？” 燕清羽：“你刚刚跑回你房间洗澡去了？” 姜云简乖乖地回答：“洗干净了，再和你一起睡，比较合适。” 燕清羽：“……”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像被诱拐的良家妇男，或者一颗水灵灵的清纯小白草呢？ 这时候就不说不符合他的气质了？ 燕清羽懒得再管他：“自己上床。” 姜云简乖乖地上了床。 燕清羽始终背对着他坐在床边，等听到姜云简那边动静停歇后才起身，把毛巾挂回浴室，也关灯回到床上去。 姜云简已经躺下，燕清羽也很自然地直接躺进姜云简的怀里，感受到姜云简一瞬的紧张僵硬。 片刻后，姜云简才缓缓放松，试探着伸手，也抱住了他。 沐浴露的香气交缠在一起，祛除了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气味，姜云简也终于真的安定下来。 姜云简微微低着头，将脑袋埋在燕清羽的颈窝间。 燕清羽嫌弃地推了推，嘟囔似的：“你头发扎到我了，好痒。” 他推拒的动作很轻，倒不如说更像欲拒还迎，姜云简就没动。 过了会儿，姜云简才问：“清羽，你下午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姜云简温热的鼻息落在燕清羽颈间，痒痒的，又似乎有些酥麻。 如今的燕清羽面对感情，已经失去了坦率的能力，只轻哼一声：“不然呢，我管你干嘛？还害得我手伤得那么严重。” 姜云简微微收紧了手：“对不起……” 燕清羽：“知道对不起我就别瞎折腾，我救你回来不是看你又去自残自杀的。” 姜云简哑声回答：“我只是怕，怕我又会害了你……我已经克死很多人了。” 燕清羽不耐烦地“啧”一声，一脚把姜云简踹开，翻身给被子扯过来不给他盖：“我不跟封建迷信的人睡一屋，滚回你自己房间去。” 姜云简愣了愣，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对不起清羽，我知道错了。” 燕清羽回头看他，凶巴巴地问：“错哪儿了？” 姜云简：“我不该说那样的话，也不该……自轻自贱。” 燕清羽勉强满意，姑且把被子重新分给他盖，但还是和姜云简隔了点距离。 姜云简自己腿不能动，没办法挪过去抱他，只可怜巴巴似的又喊了一声：“清羽……” 燕清羽听不得一点他这种腔调。 “真是受不了你。”他嘴上嘀咕着，翻个身又蹭回到姜云简的怀里。 这次姜云简立马就紧紧抱住他，像是生怕燕清羽等会儿又嫌弃他。 燕清羽没给他太久的甜头，开始算账：“你吃药抑制腿部知觉恢复的事情是怎么回事？” 姜云简动作微僵：“你……知道了？” 燕清羽：“你去医院那天，我看到了，还有程洋车上的药味，瞒不过我的，程洋就都招了。” 姜云简低头，再次把脑袋埋在燕清羽颈窝里，闷声问：“如果我如实说，你可以不赶我走吗？” 燕清羽戳他脑袋：“你看你现在，还有霸总的气质吗？” 姜云简收紧了手，没吭声，生怕燕清羽是真嫌弃他。 燕清羽无奈：“你先说，我视你给出的理由决定赶不赶你走。但你要是敢撒谎，就永远别想再进我房间。” 姜云简过了会儿才闷闷地回答：“我怕我控制不了腿伤引发的精神病发作，伤到你，就想把后患断绝了。反正从和你联姻开始，我就计划好最多三年，处理完所有事情让你继承我的遗产。” “现在也只是改成等你复仇结束，我再把一切都给你。我的腿康不康复对我来说没有意义。” 燕清羽听完，认真地想了想：“要不我们今晚还是分房睡，我怕我实在忍不住想抽你。” 败家玩意，这么大个姜氏集团是他随随便便就能当遗产送的吗？！ 还打一开始就想死！ 姜云简对此没敢反驳，只是握住了燕清羽的右手，放到自己下午没被挨打的那半边脸上，垂着眼，很可怜似的：“只要别用你的左手，你想怎么打我都可以。” 燕清羽：“……” 燕清羽一口气没提上来，又被姜云简给浇灭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姜云简有抖M属性，还是个隐性狐狸属的？ 第92章 燕清羽终究是心软了, 抽出手戳了戳姜云简挨打的那半边脸：“疼不疼？” 姜云简低声：“脸不疼，心疼。” 燕清羽：“……” 燕清羽：“少给我玩这种油嘴滑舌的套路。” 姜云简重新圈住燕清羽的手：“不是油嘴滑舌, 是真心话。看到你手心晕开的血迹，我的心脏真的在抽痛。” 还真是病理上的心疼。 燕清羽理性：“抽空去医院再做个全身体检吧。” 姜云简更理性，认真点头：“好。那我们一起，你也需要好好检查一次。” 燕清羽：“嗯。” 他再次抽出自己的手：“睡觉。” 姜云简转而圈住他的腰，鼻尖在燕清羽的颈侧蹭了蹭：“我好像，有点睡不着……” 燕清羽：“？” 燕清羽：“你干什么了睡不着？” 姜云简：“我怕一觉醒来，你说喜欢我的事情就只是我的一场梦。” 燕清羽：“……是我当时打你打得还不够疼是吧？” 姜云简垂眼, 在夜色中看向燕清羽开合的唇瓣, 什么都没听清, 就轻轻“嗯”了一声。 燕清羽忍无可忍地又呼了他一巴掌：“睡觉！” ——当然，用的右手，并且力道轻得与其说是扇耳光，不如说是调.情。 姜云简还是安生地闭眼睡觉了。 虽然嘴上说着睡不着，但抱着怀里的燕清羽，嗅着熟悉的气味，姜云简睡着得比燕清羽还快。 燕清羽听到耳边逐渐平缓的气息声, 稍稍抬头，看到姜云简略有些憔悴的脸色。 都是最近这段时间频繁加班, 和今天这一通折腾给闹的。 燕清羽低声骂了一句“笨蛋”，也总算闭眼睡觉。 — 第二天, 正好是个周六。 燕清羽和往常一样早早地睁眼，撞上了姜云简没来得及收回的视线。 他打了个哈欠：“早。” 姜云简依然搂着他的腰, 低头在他发梢处蹭了蹭：“早上好。” 燕清羽很喜欢姜云简身上浅浅的冷香，由着他抱，自己也在他怀里赖着。 想开了就是好, 这么个暖融融的人形大抱枕，随时想抱就能抱。 就是姜云简这个木头，非在这种温情的时候，提出一个燕清羽不想提及的话题。 “清羽，你好像每到周末都会早起很多，到底是为什么？” 燕清羽撒开手：“你就非要在这个时候问这个吗？” 姜云简紧张：“是不能问吗？” 燕清羽懒洋洋地说：“我怕你听了原因又犯病，反正不是什么好原因。” 无非就是周末不用上班，文南信和封江冉他们比较有兴致大清早就来折磨他。 姜云简又抱住了他：“对不起……” 燕清羽没拒绝：“你又道什么歉？” 姜云简：“让你不开心了。” 燕清羽轻哼一声：“你这几天让我不开心的时候还少吗？” 姜云简不说话了。 过了会儿，他才看着燕清羽，诚恳地问：“那我该怎么哄你？” 燕清羽也认真地想了想：“等会跟我去医院，把你的腿和你的病都去治了。” 姜云简：“……只有这一个方案吗？” 燕清羽：“？” 燕清羽：“你要是敢告诉我你现在还想着去死，我就让你完蛋。” 姜云简连忙保证：“我不会那么想了。” 他和燕清羽都是疯子，他知道要是自己还敢这么想，燕清羽威胁他的那些话他肯定也做得到。 他赌不起这个以命换命。 姜云简补充：“我不太会哄人，只是想提前问问你，以后如果我不小心惹你不开心了，我该怎么哄你，你会开心一点。” 都能想到以后了，那应该是有点好好活下去的觉悟了。 燕清羽心情平复点：“随便你。我没那么小气，不是什么原则性大错，只要让我看出你的诚心就行。” 如果触犯他的底线原则，那就直接死刑，哄都没得哄的。 姜云简认真点头：“好，我记住了。” 燕清羽又在姜云简怀里赖了会儿床，差不多到早餐时间了，才起身先重新量一次体温。 36°8，至少终于是退烧了。 燕清羽感觉今天状态也好一点，估计是昨天晚上睡得足够安稳。 他起床去卫生间洗漱，看着东西不多的洗手池台面，直接提议：“姜云简，你把你东西搬过来吧。” 姜云简已经坐上轮椅，闻言顿了顿：“是要……住一起吗？” 燕清羽：“怎么，你不乐意？” 姜云简：“没有，只是我以为你还会需要一段时间适应……” 燕清羽语气疑惑：“都结婚好几个月了，一起睡过那么多次，有什么好需要适应的？” 姜云简想想也是。 他非常麻溜地回了趟房间，又两手空空地回来。 燕清羽：“你东西呢？” 姜云简：“我想买新的，情侣款的。” “……你还挺会得寸进尺。”燕清羽无奈，“行吧，随便你。条件是你今天就得跟我去找谢医生。” 姜云简乖乖听话：“好。” 燕清羽洗漱的过程中，姜云简直接打电话给程洋，准备让程洋帮忙买一些情侣款的生活用品回来。 燕清羽打断了他：“不用了。既然是生活用品，还是得自己去买比较好。” 姜云简有点担心：“可是你病还没好。” 燕清羽：“又不急这一天两天的，过几天正好天气也暖和一点。” 姜云简还迟疑了会儿才点头：“那好吧。” 他继续和程洋的通话：“没你事了，等会儿直接过来吧，晚点去趟医院。” 燕清羽一边拿毛巾擦脸一边补充：“顺便让程洋把调查的资料再拿过来一份。” 姜云简复读：“顺便把你调查的资料再拿过来一份。” 程洋那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犹豫：“可是，目前的调查结果显示和昨天差不多，你确定要看吗？” 姜云简：“不是我要，清羽要。” 程洋松了口气，这次答应得飞快：“行，那我带一份过来。” 姜云简挂断电话，这才问燕清羽：“你是觉得调查过程会有问题吗？” 燕清羽把毛巾挂回去，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嗯。以姜白的脑子，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人。姜爷爷我不了解，但如果他真的故意害死你的父母，在那个时间段没必要保你，直接让姜白原形毕露就可以了。” 姜云简现在理智在线，点头认同，但还是疑虑：“可这次调查全程都只有程洋自己，没有其他人协助参与。” 燕清羽眸色微闪：“记得你昨天手上的那把水果刀吗？” 姜云简被提醒：“你是说，还有人知道这件事情，并暗中操作过？” 燕清羽：“嗯。不然以你随时有可能失控的状态，办公室里绝对不可能有一把你触手可及的刀。” 昨天的燕清羽和姜云简脑子都不清醒，没空细想这些，今天是该重新处理一下了。 燕清羽晃了晃脑袋。 算了，等程洋过来再说，大清早的动脑好累哦。 燕清羽等姜云简也洗漱完，和他一起出门下楼，把谢华良召唤给来给他们换药。 谢华良接到电话的时候还没醒，但出于职业习惯，非常快速地把自己收拾好就带着医药箱过来了。 燕清羽顺便问他：“你认不认识水平比较好的心理医生？” 谢华良挑眉，看向姜云简：“你这是终于愿意去看病了？” 姜云简：“嗯。” 谢华良：“果然啊，还得是挨顿收拾才老实。” 他又给燕清羽竖个大拇指：“不愧是我们小羽毛。” 燕清羽收下了谢华良的夸奖，重复第一个问题：“所以你有推荐吗？” 谢华良想了想：“我有位堂姐是心理医学的，她搞的是理论研究，但应该会认识不少这方面的专业人士，我帮你们问问她。” 燕清羽：“行。” 谢华良又问：“那小羽毛你要不要也看看？我记得你说你病也没好。” 燕清羽：“我就不用了。姜云简活着我就不会死。” 姜云简抬眼看向了燕清羽，但燕清羽没看他。 似乎也是后知后觉意识到这话的真正含义，燕清羽藏在垂落发丝间的耳朵微微有些泛红。 很可爱。 姜云简轻轻拉住了燕清羽没受伤的右手，捧在自己掌心没受伤的地方。 谢华良被突如其来的狗粮噎到，嘟囔：“行，我就知道这种问题我一个单身狗不该问。你们这小两口真是越来越黏糊了。” 姜云简：“知道你就快点。” 不要打扰他和燕清羽的二人世界。 谢华良直接践行了姜云简的催促，给燕清羽认真包扎完后，很潦草且依旧没收着力道地给姜云简换药。 多少带点个人情绪。 姜云简这么多年不知道自残过多少次，对疼痛的忍耐性很强，谢华良就是泄愤也听不到他喊疼。 燕清羽看着谢华良包扎，也留意到姜云简微微撩起的袖口里，似乎藏了些陈年旧伤。 他皱了皱眉，直接上手把姜云简的袖子一把撸上去。 “清羽……！”姜云简来不及阻止，手又被谢华良摁着不给动，只能任由手臂上大大小小少说十几道伤痕全都袒露在燕清羽和谢华良面前。 燕清羽抿着唇：“这些伤，都是你发病的时候弄的？” 姜云简低着头没敢吭声。 谢华良都没见过这架势：“你小子真够狠啊，对自己都这么下得去手，难怪给你包扎叫都不带叫的。” 燕清羽又气又心疼，直接拿过谢华良手里的纱布伤药：“包扎我来，你现在去联系一下你堂姐问问。” 谢华良看出这个氛围不太适合他在场，麻溜起身：“行，我去外面打个电话问问。” 他转身去了院子那边，独留燕清羽和姜云简在客厅待着。 燕清羽看着姜云简手臂上那些肯定没被好好处理过的旧伤，指尖轻轻抚上那些粗糙的纹路，低声问：“是不是很疼？” 姜云简本来想说不疼，可是看着燕清羽低垂眼睫满是心疼的模样，还是轻声回答：“……疼。每一次，都很疼。” 可那时只有疼痛能唤醒他的理智，他别无选择。 燕清羽不再说话，一味地低头给姜云简包扎。 这场景也真是格外熟悉，只不过上次是姜云简一言不发地给燕清羽包扎。 片刻后，还是姜云简先叹了口气，轻轻搂住燕清羽，将他拥入怀中。 燕清羽嗅着姜云简身上熟悉的浅淡冷香，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闷声用了姜云简上次对他说过的话：“你以后也不许让我担心。” 姜云简心下微颤，片刻后轻抚着他的后颈，低声：“好。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第93章 谢华良在院子里打了很久的电话, 回来时燕清羽都顺手把医药箱给收拾好了。 燕清羽看向谢华良，问：“你堂姐怎么说？” 谢华良：“她确实认识一位业内很有名的心理医生, 不过那位医生最近出国交流了，估计下周回来，可以给你们约下周的。” 燕清羽：“行，那就下周。” 谢华良拎起医药箱：“还有我事儿不？没我事儿我可回去了，不打扰你们小两口卿卿我我。” 燕清羽想了想：“等会要去找你哥，你一起吧，这段时间他的腿伤情况可能还要你多留意。” 谢华良：“那行, 我回去放个东西就回来。” 谢华良拎着医药箱离开, 燕清羽又一次对姜云简翻旧账：“抑制你腿部感觉恢复的那个药, 你现在没再吃吧？” 姜云简乖乖回答：“没有。” 燕清羽：“那你现在腿疼不疼？” 姜云简下意识回答：“还好。” 燕清羽盯着他。 姜云简默默改口：“疼。” 燕清羽这才收回视线：“以后疼不疼，哪里疼的事情都记得告诉我，不许自己忍着。” 姜云简：“我能忍的，就是怕你担心……” 燕清羽：“我发烧的时候也能忍啊，我发烧的时候不跟你说你就不担心了？” 换位思考，姜云简不倔了：“好，我知道了。” 燕清羽站起身, 姜云简下意识拉他袖口：“你去哪儿？” 燕清羽看一眼自己被拉住的袖口：“你现在这个样子，咱俩到底谁是霸总谁是娇妻？” 姜云简又默默松了手, 但认真反驳：“你不是娇妻，你是我爱人, 姜家的小先生。” 燕清羽承认，他又被这个直球木头给蛊到了。 他丢下一句含糊的“我去给你找保暖护膝”, 接着便径直离开上楼。 燕清羽在这之前没对任何人真正动过心，虽然早上还说着都结婚这么久了，没什么需要适应的, 但或许这心态转变后的相处……确实还是需要重新适应。 在他的身后，姜云简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缓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燕清羽转身前略有些不自在的神情。 ……所以是害羞了？ 姜云简喉结上下动了动。 好可爱。 片刻后，燕清羽还真拿着一双保暖护膝下来，蹲在姜云简面前，撩起他的裤腿帮他穿上。 姜云简乖乖地没动，只是疑惑：“你什么时候买的？” 燕清羽：“上周五。” 也就是下雨前一天，看了天气预报以后他就去买了好几双保暖护膝。 说到这，燕清羽又哼一声：“本来上周就要给你的，看到你背着我偷偷去医院，就不想给了。” 姜云简自知理亏：“对不起。” 燕清羽大度似的：“勉强原谅你吧。” 又要装大度，又要说“勉强”，小小傲娇似的神情简直可爱得不行。 燕清羽给姜云简穿完护膝，戳了戳他的腿：“你的腿现在还有感觉吗？” 姜云简：“药没吃太久，还有一点点。” 燕清羽又站起来，上下打量一番。 姜云简不明所以：“怎么了？” 燕清羽摩挲着下巴：“还是得双腿健全，站起来比较好抱，坐轮椅只能坐你腿上，太硌了。” 有燕清羽这么一句话，姜云简复建的心可就彻底坚定了：“好，我一定努力复建。” 站着的燕清羽比姜云简高，顺手揉搓了一把他的脑袋。 姜云简也没反抗，随便燕清羽的蹂.躏。 于是乎，程洋拿着档案袋刚一进来，就被糊了一脸的狗粮。 他轻咳一声，试图引起两人的注意。 燕清羽回头看到他：“来了？” 程洋走上前，把档案袋递给燕清羽。 燕清羽坐在沙发上，拆开来简单翻阅一遍，基本内容和程洋之前发给他的邮件差不多。 所有线索最终指向的都是姜白和姜爷爷。 燕清羽问：“你确定从头到尾，跟进这件事情的都只有你？” 程洋点头：“我确定。就连那个司机的讯问情况都是我亲自和警方那边沟通的。” 燕清羽看着程洋，深褐双眸镇定沉稳：“那你确定，就连你的那位小助理都不知道你在调查这件事？” “我……”程洋本来想点头，忽然灵光一闪，想起点细节，“等等……之前小诚确实问过我都在忙什么，我就随口提及了一句在调查几起车祸的事情。” 燕清羽眸色微沉：“在那个司机归案前还是归案后？” 程洋的心也跟着一沉：“归案前。差不多就是归案前几天。” 燕清羽：“那就很合理了，你的那个小助理是文南信那边的卧底。” 程洋没想通：“可是姜家以前和燕家文家都没什么交集，文南信怎么会和那个时候的车祸有关？” 这次回答他的是姜云简：“不需要有关系。他们只需要找到一个顶罪的司机，让一切都往他们想让我们觉得的方向去发展。” 燕清羽点头补充：“不要忘了，之前姜那个什么耗子，是和燕家有过接触的。他们的接触可能不止在刚联姻那个时候。” 程洋终于反应过来：“所以有可能是文南信们很早就在谋划这个，从姜志浩那里得知了些什么，并利用了这个来诱发云简犯病？” 车祸的事情姜云简之前不可能没查过，而姜志浩是姜家家主之位争夺中，最难缠的竞争对手，如果这场车祸真是姜志浩所为，他一个人也不至于能够隐瞒那么多年，背后肯定有其他助力的人。 但这样一来，文南信和姜志浩很有可能是在他重生的节点之前，也就是姜云简提出联姻之前，就已经有所联系了。 燕清羽想起姜云简说过觉得文南信眼熟的事情：“姜云简，你能不能想起你之前到底是在哪里见到过文南信？” 姜云简皱着眉深思，最终还是摇头：“实在没有太深的印象，应该是在什么宴会上。” 燕清羽：“你腿伤之前还是腿伤之后？” 姜云简：“应该是腿伤之后吧。腿伤之前见过的人，我应该多少会有印象。” 燕清羽继续问：“那你暗恋我这么多年，除了这次联姻，还有没有做过什么，有可能让别人知道你喜欢我的事情？” 姜云简又想了想：“那大概是……你成年的那一天，我给你送了成人礼，还在你成人礼的宴会外面，看了一整晚。” “……？”燕清羽讨论正事的状态暂停，“我十八岁成人宴的时候，你在宴会厅外面？” 姜云简：“嗯。宴会厅有扇大玻璃窗，从那里可以全程都看到你。” 燕清羽：“……我觉得你是真有点变态的潜质。” 姜云简没敢回话。 燕清羽：“我记得我的成人宴是不需要邀请函的，你怎么不直接进来？” 姜云简低声：“那时我刚开始坐轮椅，看到你在宴会厅里众星拱月，觉得我已经配不上你了。” 程洋默默举手：“我作证，当晚我在场过一段时间，我还劝过他进去，他死活不肯，怕被小先生你嫌弃，硬是在外边待了一夜。” 燕清羽一时有些无奈：“你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情？” 姜云简：“真没有了，我一直不太敢打扰你的生活，也就那一次待得久了点。” 燕清羽：“不敢打扰我的生活，那你还敢找我联姻？” 姜云简低头：“因为我想让你顺理成章地继承我的遗产。姜家地位最高，你也很聪明，只要我把有威胁的人都处理掉，以你的能力肯定能让别人信服。这样有了姜家这份财产，就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尊重燕清羽自己的意愿，只要燕清羽拒绝，他就再也不会来打扰。 燕清羽想到前面三世，被他拒绝以后就再没出现过姜云简，又问：“那如果我拒绝你呢？” 姜云简：“我会等到你成家，等到你找到值得托付的人结婚，然后以你的名义，把我的资产全部捐给各种疾病的研究基金会。” 因为燕清羽的身体很差，他不知道未来燕清羽会不会生什么很严重的病，他能做的只是尽可能让各种病症都有充足的基金去研究出更新的成果。 不管燕清羽未来的身体情况如何，救治成功的概率都能提升。 前几世的燕清羽没有等到姜云简的这份痴情，但至少这一世，姜云简不再是独角戏了。 燕清羽掐了一把姜云简的脸：“你说你好好一个霸总，那么恋爱脑干什么？那么自卑干什么？你长得那么帅，就不知道充分发挥你脸蛋的优势来勾.引我吗？” 姜云简轻轻握住燕清羽的手，抬头看他：“那你会上钩吗？” 漆黑澄明的双眸倒映出燕清羽的身影，这两天的折腾让姜云简脸色比以往要苍白些，坐在轮椅上，握着他的手还缠着绷带，将他稍稍拉近了些。 姜云简的面容在燕清羽视线中放大，褪去往日的凌厉与沉稳，像刚被捡回家的流浪犬，浑身脏兮兮还带着伤，执拗地摇尾乞怜。 温热的呼吸刹那间交缠在一起，满是对方的气息。 会上钩吗？ 燕清羽心想。 早就已经无可救药地上钩了。 第94章 程洋轻咳一声, 打断他们：“那个，我也很不想打扰你们, 但是我们现在是不是应该，稍微回归一下最开始的正题呢？” 燕清羽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噢，原来你还在。” 程洋：“。” 程洋：“谢邀，我也希望我不在。” 燕清羽抽出自己的手，稍稍坐正：“刚说到哪了？” 程洋体贴提醒：“您连问了老板几个问题，最后一个问题是，老板有没有做过什么能让别人察觉到他喜欢您的。” “噢。”燕清羽回想起来, “那就对了。文南信一直以来都在避免我有任何离开燕家的可能, 程云起和封江冉都是认识我在先, 最后却被文南信勾走，成为文南信的棋子。” 文南信是在姜云简腿废以后有接触的，那有可能是在成人宴那次无意知道了姜云简的存在。 他本来应该想和对付程云起、封江冉一样去对付姜云简，只可惜姜云简是个痴情恋爱脑没成功，所以改成了针对姜云简。 比如之前安插在姜云简公司鉴定组里的间谍员工，安插在别墅里完成绑架他那一环的间谍佣人，再如就是接近作为助理程洋的小助理, 李守诚。 燕清羽又想起个细节：“难怪在公司里见过一次李守诚以后，那个封江冉就不像之前那么烦人了, 应该是从李守诚那里得知了我和姜云简是真的感情好。” 幸好那时封江冉找他旁敲侧击询问，他因为懒得扯谎说了实话, 后来也直接改变策略，不用姜云简继续装变态, 否则文南信那边估计就察觉到他们的伪装了。 也幸好有关绮梦设计的事情，他基本不会在不熟的人面前讨论。 招小助理的事情是程洋自己做主的，听到燕清羽这么说, 他也理清了因果，一时内疚：“都怪我没审理好人员……我这就把他开了！” “不急。”燕清羽制止了他，“现在开了他只会打草惊蛇，既然知道他是卧底，留在身边正好，可以好好利用。” 姜云简侧眸看他：“你想利用那个李守诚给文南信那边传递假消息？” 燕清羽：“嗯。封江冉不是之前才被我们坑了一大笔么？他最近肯定会有些公司方面的动向，说不定会想趁机针对姜氏集团。可以利用这个李守诚，再坑他一笔。” 在前世，根据燕清羽的了解，封江冉的流动资金除了投给医疗器械的部分以外，其他大部分也是尝试在国内建立产业，好得到家族那边的认可。 医疗器械的让谢华良去搞，剩下的既然他们送了个好用的工具人过来，那就可以完全交给姜云简了。 姜云简听出燕清羽对他的信任，握住他的手：“好，那这一块交给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这话由姜云简这么郑重地说出来，像什么山盟海誓似的。 燕清羽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无奈：“你当然不会让我失望。我之前想主要靠自己复仇，是因为我怕你也会和程云起、封江冉一样，最后叛变到文南信那边。” 不等燕清羽说完，姜云简立马紧张保证：“我绝对不会！” 燕清羽按下他的手补充：“所以现在得知文南信对你的策略是要刺激你，毁了你，我反而放心了。” 这话听起来有点无情，但姜云简可是大名鼎鼎的姜氏集团总裁，稳坐家主之位这么多年，除了精神疾病被文南信那边抓住利用，论其他，文南信那样的货色绝对玩不过姜云简。 有姜云简作为绝对助力，燕清羽不怕搞不垮一个小小的燕家。 燕清羽：“那这件事情就先这样，这几天你也别上班了，假装出了事在家里休养。” 上周为了躲燕清羽加班一整周，姜云简正好也累了，欣然同意。 同意完，又抬眼一眨不眨地看向燕清羽，也不说要干嘛，就这么盯着他看。 燕清羽好笑地揉搓一把他的脑袋：“我当然还是要上班啊，反正绮梦设计那边他们也不知道是我。最近司乐橙司乐煦他们新设计图马上要出来了，我得帮忙看看。” 姜云简垂下眼睫，低声：“嗯。” 听起来沉稳冷酷，实际上脸上的失落藏都藏不住。 燕清羽向他保证：“得空我就早退，回来陪你，行不行？” 姜云简重新抬眼：“嗯。” 明明是一样的回答，这次燕清羽无端听出了几分雀跃。 燕清羽又戳了戳他的脸：“你之前不是总端着你的霸总气质吗，你看你现在哪里还有半点剩余的？” 姜云简一动不动，由着燕清羽动手动脚：“没事，没有外人在。” 燕清羽看了眼旁边的程洋：“程洋还在呢。” 姜云简稍稍直起身，拉开和燕清羽的距离，显然刚才又把程洋给忘记了。 外人·程洋露出一个标准假笑：“谢谢小先生还记得我哈。” 正好这时收拾完东西的谢华良过来，救程洋于狗粮之中，一块上车前往医院。 林清雅从谢华良处听说了燕清羽和姜云简受伤的事情，这次也提前等在了谢华文的办公室。 姜云简去复查的间隙，林清雅心疼地拉住燕清羽受伤的手：“怎么伤得这么严重？是不是很疼？” 燕清羽温良乖巧：“谢谢清雅姐关心，现在已经好多了。” 林清雅还是不放心：“来小拾，小良说之前只是给你包扎，没给你做过全面检查，正好这里是医院，我给你仔细检查一下。” 燕清羽不在乎伤口到底怎么样，但是听到林清雅喊他小名，还是缓和了态度，配合：“好，谢谢清雅姐。” 林清雅拉着燕清羽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确认伤口虽然看着深，但没伤到骨，恢复后也不影响燕清羽弹钢琴，这才真正松口气。 燕清羽看着林清雅为他忙前忙后，在林清雅看报告单的间隙，起身给她倒了杯茶：“清雅姐，喝点水吧。我都说我没事了。” 林清雅愣了愣，旋即弯眼笑得温柔：“你这孩子，果然是被你妈教育得很好。可怜你后来被你那个爸和你后妈他们那样对待……” 她说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应该是听说了之前燕清羽刻意引导的有关燕远志和文红英的舆论。 燕清羽在她旁边坐下：“没关系的清雅姐，那些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有云简陪在我身边，我过得很好。” 林清雅：“可小姜他毕竟……” 林清雅没说完，转为一声轻叹。 他们在姜氏集团名下的医院工作，对姜云简的情况多多少少了解一些，虽然这次谢华良没明说燕清羽和姜云简受伤的原因，但林清雅能从上周姜云简来医院时的表现推测出一些。 林清雅把燕清羽当成半个外甥不是说说而已，她是以家人的角度，真心希望燕清羽能过得好。 燕清羽轻轻拍了拍林清雅的手，弯眼笑着：“清雅姐，你放心吧，云简曾经是我妈妈的学生，我能被妈妈教育得这么好，云简底色肯定也不会差的。而且云简已经决定要去找心理医生，把病治好了。” 林清雅微讶：“小姜同意治病了？之前我和阿华劝过他几次，他从来不听的。” 燕清羽眨了眨眼：“大概，还是得要特定的人来劝吧。” 林清雅被他逗笑：“好好，这么看来你们的感情确实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燕清羽：“嗯。不过还是谢谢清雅姐的关心。” 林清雅温柔地抚了抚燕清羽的发梢：“你的妈妈待我如同亲妹妹，我也是真心把你当家人。以后啊要是谁敢欺负你，包括小姜，你都可以来找我们。你也是有人给你撑腰的，不要怕。” 燕清羽眸间笑意温和许多，轻轻点头：“我知道啦，我不会怕麻烦清雅姐的。” 林清雅再次被他逗乐，起身：“走吧，小姜那边检查应该也要做完了，我陪你回去。” 燕清羽跟着起身，和林清雅一起回到谢华文那边的办公室。 谢华文和谢华良正凑一块研究病历，一起给姜云简制定详细的复建计划。 姜云简独自坐在一边，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给他领走。 燕清羽快走到他身边，就被他很自然似的拉住了手。 姜云简示抬头问他：“你的检查怎么样了？” 燕清羽：“没什么大问题，康复后也不影响弹琴。你的腿呢？” 燕清羽问完，品了品，总觉得这有点像个病友交流会谈。 姜云简毫无所觉地回答：“谢医生给我的药偷工减料了，所以还没造成什么影响，可以正常继续复建。” 燕清羽挑眉，看向谢华文。 谢华文抽空抬头，推了推眼镜：“从上一次你们一起来复查的表现来看，我就猜他应该不能坚持多久就会重新复建，所以没给正常剂量的药。” 燕清羽给他竖了个大拇指，谢华文收到，低头继续和谢华良讨论，燕清羽则继续和姜云简小声聊天。 林清雅见状，不再打扰他们，笑着对燕清羽说：“小拾，那我就先回去啦。” 燕清羽起身送她：“好清雅姐，之后要是有空了，我去谢家找你玩。” 林清雅：“好，那我可就等着啦。” 医院毕竟是林清雅更熟悉，燕清羽只送到门口就被赶回去，再回到姜云简旁边时，就被姜云简目光灼灼地盯着看。 燕清羽：“？” 燕清羽回到刚才的位置坐下：“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 姜云简勾住他的手：“我可以叫你小拾吗？” 原来是觊觎他小名了。 燕清羽：“不可以。我在绮梦设计那边用的名字就是燕拾，容易被联想。” 姜云简失落地收回手，又被燕清羽握住。 燕清羽笑着补充下一句：“不过私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可以叫。” 姜云简对上燕清羽难得坦然明媚的真实笑容，微愣，旋即点头：“嗯。” 清羽笑起来真好看。 姜云简回握住燕清羽的手。 ……好想亲。 第95章 姜云简最后还是没敢真亲。 两人坐在角落里头对头地小声聊天, 姿态比以往每一次都要亲昵得多。 谢华良都不知道该不该打搅他们了。 后来还是谢华良的视线太过幽怨，被燕清羽捕捉到。 燕清羽很自然地抬头：“商量完了？” 谢华良清清嗓子：“商量完了。接下来只要云简他乖乖配合治疗复健, 估计最早六七月能站起来。” 现在已经三月了，这个进度还是很可观的。 燕清羽：“站起来以后复健还要多久？” 谢华良：“想要正常行走少说一两年吧，不过借助手杖的话，再半年多就可以靠自己走路了。” 姜云简皱起眉。 他不喜欢那种要依靠手杖走路的感觉，有点显老。 燕清羽倒是想象了一下，摩挲着下巴思索：“那找司乐橙司乐煦他们定制一个合适的手杖的话，感觉会很帅。” 姜云简皱起的眉头松开：“都听你的。” 谢华良哪里看不出姜云简那点小九九, 哼笑一声：“刚还一副嫌弃的表情, 听到小羽毛夸你帅就不嫌弃啦？” 姜云简面不改色：“清羽喜欢就行。” 谢华良轻啧：“你的恋爱脑真是没救了。” 他没打算听姜云简的回答, 省得又多吃一口狗粮，把报告单和康复计划给燕清羽：“具体详情都在这里了，小羽毛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问题。” 燕清羽接过来看一眼，看不懂，直接收起来：“你们安排就行，你们比较专业。” 谢华良：“那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小羽毛你病还没完全好呢, 需要好好休息。” 谢华文闻言抬头：“小羽生病了？我只听小良说了你们受伤的事情，怎么还生病了？” 燕清羽：“没事, 就是有点着凉，前两天发烧了, 今天状态已经好很多了。” 谢华良单手撑着桌子，补充了燕清羽昨天的战绩：“那可不是有点着凉, 发着高烧大清早奔波去找人，结果挨了一刀昏迷。好不容易醒了在住院，结果液没输完又自己拔针打车回家, 又给自己折腾晕一次。” 燕清羽没吭声。 谢华文眉头皱得更深：“这也太莽撞了，快过来，我再给你检查一下。” 燕清羽乖乖地过去了。 谢华文仔细地给他检查一番，发现他身体确实很虚弱，又从抽屉里给他翻出几个暖手宝让他揣着：“你这病还没好呢，跑来跑去乱折腾容易又加重的。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了，你这身子骨也太差了。” 说完谢华文还不放心：“有时间你来我这，我给你再做个全身体检，你这身体抵抗力不行，容易生病，还是需要定期体检。” 谢华文比谢华良沉稳成熟，也更像个医生，燕清羽对他的话还是会听的：“好。正好我和云简都有过段时间做体检的打算，到时候来找您。” 谢华文“嗯”一声，又问：“小良给你开过药了吧？” 这问题是谢华良回答的：“没有，小羽毛不能吃西药，我是找了钟尹医师给他开的中药。之前给小羽毛调理身体的中药也都是钟尹医师开的。” 谢华文疑问：“不能吃西药？为什么？” 燕清羽垂眸：“我吃西药会反胃，吃不进去。” 谢华文更不解了：“怎么会？正常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是心理原因吗？” 姜云简还在这，燕清羽就含糊着说：“差不多吧。” 谢华文已经把燕清羽当成自家人，严肃地劝：“如果是心理问题一定要尽早去看心理医生，别给自己憋出病来，否则以后再要治疗就更难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发展成影响你自己生活的程度。” 燕清羽总觉得这段话不止是在说给他听。 燕清羽安抚：“放心吧谢医生，我心里有数的。我清楚自己的心理状况，不会刻意强撑着，真的需要的话我会主动去找心理医生的。” 姜云简总觉得他们两人的对话都有在暗指。 谢华良悄摸戳了下姜云简肩膀：“哎云简，你知道小羽毛的心理问题是怎么回事吗？” 姜云简摇头：“不知道。清羽怕刺激我的情绪，没和我说过。” 能到刺激姜云简情绪的程度，那估计以前吃的苦可不轻。 谢华良：“这燕家也真是的，尤其是那个燕远志，小羽毛多可爱一小孩啊，还非偏心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 燕清羽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他不爱我妈妈，自然也不会爱我这个儿子。反正我也不需要这个爹，早晚让他遭报应。” 谢华文不太清楚具体内情，但也知道前段时间燕清羽精神病的事情，怜惜道：“没关系。那个畜生不要你，你来我们谢家。就算没有血缘关系，你也是我和小雅的外甥，我们就是你的家人。” 家人这样的词，对燕清羽来说有些遥远，在第一世结束以后他就彻底放弃了家人，成为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他和谢华文还不太熟悉，没有因此产生多少动容，只是体面地露出一个浅笑：“谢谢您。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多去谢家找您和清雅姐玩。” 谢华文：“嗯。那你们快回去吧，趁着周末，这两天好好休息。” 燕清羽：“好。” 他和谢华文道别，起身推着姜云简离开。 程洋和之前一样只在车上等他们，车里开着暖气，还放了味道比较浅的香薰，上去就是暖融融的浅香，驱散医院里冷冰冰的消毒水气味。 燕清羽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姜云简问：“困了吗？要不要睡一会儿？” 今天周末起得早，燕清羽病又没好全，被这么一问确实觉得自己困得睁不开眼。 他拿起一个抱枕抱在怀里，直接蹭到姜云简身边去，歪头靠在他肩膀上找了个舒服点的位置。 自然又亲昵。 前排俩单身狗没眼看，程洋直接升起了挡板：“有事叫我们哈，我们就不碍你们的眼了。” 姜云简很满意他的识趣，冷淡地回了个“嗯”。 挡板是隔音的，完全升起以后，姜云简抬手轻抚燕清羽发梢。 燕清羽打了个哈欠，勉强撑着点清醒意识：“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问我？” 姜云简看他实在困，想了想，还是没问：“没事，你先睡吧。” 燕清羽闭着眼哼了一声：“你现在不问，下次你再问我就不回答你了。” 他脑袋还靠在姜云简肩膀上，说的是威胁的话，可因为太困，语气软绵绵的，半点威慑力都没有。 姜云简指尖插.入他柔软的发梢间，有一搭没一搭似的轻抚：“在谢医生和你说燕家的时候，你好像有点不开心了，我想问问你原因。是因为燕家吗？” 燕清羽睁开了眼，但没动，一时也没有回答。 姜云简：“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睡吧。” 燕清羽又闭上了眼，过了会儿，在姜云简以为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才开口说：“我不会因为燕家难过，在第一个梦境里我选择跳楼的时候，我对他们就只有恨。” 姜云简的手落在燕清羽颈后，掌心微微收拢。 燕清羽继续：“我也没有在难过。我只是觉得我不需要家人，早在第一个梦境里我就被家人背叛过了。” 姜云简得到他的信任，只是姜云简自己用实际行动让燕清羽相信，他做不出伤害他的事情。 面对其他人时，燕清羽还是和以前面对姜云简一样的态度。 不需要，不在意，止步利用就够了。 可他明明并不擅长用完就丢。 姜云简稍稍偏头，也靠上了燕清羽的发梢。 燕清羽不擅长利用别人的好心，所以他会有负罪感，他只是把他的负罪感藏了起来，藏在他自己不想知道的地方。 姜云简看得分明，但他只说：“没关系。不需要家人就不要，不需要朋友也可以不要。别不要我就行了。” 燕清羽直起身看他：“……？” 他原本那点小情绪，被姜云简最后一句给吹没了。 姜云简垂眼，握住燕清羽的右手，轻轻地十指相扣，低声：“别人被你始乱终弃没影响，他们还有他们别的生活。我被你始乱终弃会死的。” 放在别人身上像玩笑一样的话，放在姜云简身上还真是实话。 燕清羽再次发问：“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姜云简抬眼看他。 燕清羽：“摇尾乞怜的流浪狗。” 姜云简不太喜欢这个评价：“我很干净的。” 燕清羽扩充：“摇尾乞怜的干净流浪狗。” 姜云简接受了：“那你愿意对我负责吗？” 燕清羽接着扩句：“摇尾乞怜还很会碰瓷的干净流浪狗。” 燕清羽倒头又靠回了姜云简肩膀上：“不过算你运气好，碰上一个愿意被你赖上的。” 姜云简揽着他，也靠回他的发梢上，补充打岔前没说完的话：“如果什么时候你需要家人了，我也可以是你的家人。在我这里，你永远有家。” 燕清羽却忽然说：“你不是家人，你是我的爱人。” 姜云简揽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燕清羽懒洋洋地继续补充：“等我什么时候对你有点腻味了，你就是家人了。” 姜云简立马紧张起来：“那还是不要做家人了，我觉得爱人就很好。” 燕清羽感受到姜云简的身体忽然紧绷，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终于正经点：“逗你玩呢，不会对你始乱终弃的。” 姜云简听到燕清羽的笑声，反应过来，放松了些，低头时正好能看到他嘴边仍然挂在的一丝浅浅笑意。 是使坏后小小得意的模样。 也很可爱。 ……还是很想亲。 第96章 没有燕清羽的同意, 姜云简始终没敢亲。 而这个前提条件的“同意”，姜云简也没敢问, 最后只是揽着燕清羽，陪他睡了一路。 燕清羽身体没好全，回到家后的周末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安生休息。 买情侣款生活日品的事情最近实现不了，姜云简就暂时还是把自己原来的搬去燕清羽房间，正式开始同床共枕的同居，姜云简的睡眠质量在这两天都好了不少。 到了周一早晨, 燕清羽起床准备去上班的时候, 姜云简还在睡。 他尽可能放轻动作, 但姜云简还是在他离开他怀里的时候迷迷糊糊醒来。 “……清羽？”姜云简茫然了一瞬才恢复清明，“你要起床了吗？” 燕清羽穿着衣服回答：“嗯。今天还要上班，你要还想睡你再睡一会儿。” 姜云简坐起身，以实际行动给了燕清羽回答。 燕清羽也不管他，自顾自收拾好，到卫生间去洗漱，然后下楼吃早餐。 姜云简过了会儿也下来, 默不作声到燕清羽旁边陪他吃早餐，等燕清羽吃完以后又默不作声地送他到门口。 燕清羽无奈：“以前你去上班的时候也没见你这么粘人啊。” 姜云简垂眸：“上班的时候有工作可以忙, 待在家里只能想你。” ……可恶，又被撩到了。 燕清羽揉搓一把他的脑袋：“知道了, 今天我看看忙不忙，不忙我就早点翘班。” 姜云简满意了, 目送燕清羽上车。 燕清羽到公司的时候，司乐橙和司乐煦已经在他办公室里严阵以待。 他进门前还愣了愣，退出去一步抬头看门牌。 ……是他的办公室没错啊？ 燕清羽一头雾水地走进去：“你们怎么这么早就到我办公室来了, 是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司乐橙和司乐煦都看向了他被纱布包裹的左手。 司乐橙：“我们听大哥说前两天姜先生在公司精神病发作，还说当时燕燕你也在现场……所以姜先生真的伤到你了吗？” 司乐橙心疼又担忧：“你这可是钢琴家的手啊。” 燕清羽笑着安抚：“别担心，没有伤到根本，好了以后还是能正常弹琴的。” 司乐煦叹气：“问题不在于能不能正常弹琴，而在于姜先生这个病确实有些不可控，燕燕你身体差，又手无缚鸡之力，万一下次不是手……” 燕清羽没有对他们说实情，垂下眼睫似乎也被戳中了什么心事，但很快又故作坚强地抬头，笑着说：“没关系啦，这次就是云简及时收手才没有伤及根本，这病也不是云简想得的。云简在我生病时那么耐心陪伴我，我也不可能就因为这个而抛弃他。” 这话也在理，司乐煦叹口气：“你们夫夫俩也挺不容易的。你们有没有考虑过去找心理医生？” 燕清羽：“有试过的，可是云简那边实在是做不到在心理医生面前直面过去，所以一时也没什么进展。不过没关系啦，慢慢来，我会陪着云简到他也能放下过去的那天。” 司乐橙和司乐煦看出他们是真的相互感情很深，终于不再劝说。 司乐橙：“如果你有任何需要我们的地方，也记得随时来找我们哦！我们可是好朋友，一定会尽力帮忙的！” 燕清羽微微垂眸。 好朋友啊……这也是他在第二世选择在浴缸溺亡以后就放弃的东西。 燕清羽很快又扬起笑脸：“谢谢你们。正好我现在也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司乐橙兴致勃勃：“什么事？你尽管说！” 燕清羽：“云简已经在给双腿复建了，可能差不多半年以后可以靠手杖行走，他吧霸总包袱有点重，想看看能不能找你们定制一款符合他气质的手杖。” 司乐煦抓住一个重点：“姜先生的腿还有康复的可能吗？” 燕清羽点头：“嗯。因为他的腿也没有伤到根本，前几年是抗拒复建，最近一段时间愿意配合了，恢复情况也挺好的。” 司乐橙真心实意为他们感到高兴：“那很好呀。都能重新站起来的话，过去的心病肯定也能慢慢克服的。手杖设计的事情就交给我们吧，包符合姜先生气质的！” 燕清羽弯眼笑笑：“麻烦你们啦。另外这件事情也希望你们能保密，因为目前是往好的情况去预估的，我也怕到时候出意外，云简会遭到更多非议。” 司乐煦：“燕燕你放心，我们不会外传的。也祝姜先生的复建一切顺利。” 燕清羽：“谢谢小煦，我会向云简转达你的祝福。” 关于燕清羽和姜云简的话题到此停歇，正好张森元在这时敲门进来，给燕清羽送来近段时间的珠宝设计行业动向，以及公司这边的相关报表。 燕清羽不常在公司中晃荡露脸，所有文件最后都是经由张森元的手送来。 他一键开启上班模式：“张总先坐会儿吧，正好小橙和小煦现在也都在，等会儿我们稍微开个小会。” 听到要开会，司乐橙有点坐不住了：“要不我先回去拿点东西，等会儿再过来？” 燕清羽清楚她耐不住的性子，莞尔：“都行，你和小煦有一个人在就可以了，不强留你。” 司乐橙嘿嘿一笑，拍了拍司乐煦的肩膀：“我去把最近的设计稿拿来，辛苦我亲爱的弟弟啦。” 司乐煦无奈：“行，回去摸你的鱼吧。” 张森元已经习惯了他们姐弟俩的性格，坐下后问：“燕先生是有什么新的规划了吗？” 燕清羽接手公司已经有半个月，但一直没有定下最新的公司发展规划，张森元这段时间都有点坐立难安，怕燕清羽真的只是富家公子哥随便玩玩。 燕清羽安抚他：“嗯。我有一段时间没有涉及珠宝设计领域了，所以最近一直在观望行业动向。放心，我可没有懈怠我应该做的工作。” 他朝张森元眨了眨眼，点出了张森元的心思，但又不不至于像责问。 张森元挠了挠脸颊：“抱歉，我没有要指责您的意思。” 燕清羽笑了笑：“没关系，张总会不安是很正常的。我们以后会是长期的合作伙伴，所以我希望我们都能开诚布公。” “长期的合作伙伴”就表明了燕清羽不是单纯玩玩的意思，张森元稍稍安心，又抓住另一个重点：“燕先生说有段时间没涉及这个领域……是以前也做过这个吗？” 哎呀，说漏嘴了。 燕清羽对上司乐煦同样疑惑的神情，面色不变，淡定地笑着圆上：“我家以前的产业也和这个有关联，虽然我不参与家族产业，但多少了解一些。” 张森元更不解：“燕先生家以前也是做这个的？那为什么不选择家族企业呢？” 燕清羽叹口气：“家里人不要我了，我比较熟悉的又只有这个领域。” “啊，抱歉……”张森元以为戳中了燕清羽的伤心事，愧疚道歉。 燕清羽莞尔一笑：“没关系，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司乐煦看着燕清羽，张嘴想说什么，但正好这时燕清羽低头开始看报表，想了想最后还是没有说。 燕清羽从张森元送来的文件中，着重看了最近燕家那边的企业近况。 这半个月时间他说是在观望，实则是把有关燕家近二十年的动态全都扒了一遍做详细分析。 燕远志本身不具备商业天赋，二十多年前依靠顾漫芸重新盘活燕氏集团，顾漫芸被害死后，他又用卖画得来的资金投入到公司运作，小幅度地再创流水高峰。 可那笔资金终究有限，从近五年开始燕氏集团就呈现业绩下滑，产品收效不好的诸多问题。 燕远志思维古板老旧，推出的产品根本就跟不上如今的时代潮流，用户群体流失很严重，而且流失的绝大部分是年轻群体。 如今也就有一些老顾客，以及单件的高定价高利润维持着公司的运作。 世家圈中的豪门太太很看重品牌知名度，燕氏集团的燕翎珠宝怎么也算百年老品牌，即便最近产品质量下滑，依然有人为品牌买单，想要从这方面入手并不容易。 那自然就只能选择紧跟潮流的年轻群体。 燕清羽隐去和燕家百分百针对的部分大概说出提案，张森元和司乐煦都没有意见。 张森元本身也有抓年轻群体受众的意向，只是绮梦设计这边的设计师大都也有一定资历，太年轻的经验又不足，所以一直犹豫徘徊。 但如今有作为设计总监加入的司乐橙，这个难题迎刃而解。 司乐橙本身也是世家圈的大小姐，不常在世家圈中出现不代表没有同样世家圈的好友，她最清楚豪门千金们会更喜欢什么风格的饰品，这对他们来说也是有利。 正好这时，司乐橙也拿着最近的设计稿过来，燕清羽大致翻了翻，和第一世时给出的差不多。 燕清羽直接从中挑选出在第一世反响最好的两件投入实体打样，又从中抽出了相对潦草的一件。 “过阵子姜氏集团会联合举办一个珠宝设计比赛，这件可以打样参赛。”燕清羽将设计图放在张森元、司乐橙和司乐煦面前。 司乐橙和司乐煦对他们的设计比较熟悉，司乐橙疑虑：“可是这一幅是所有设计图里完成度最低的，为什么不选一个更好的？” 燕清羽笑了笑：“姜氏集团是第一世家，由姜氏集团主办的设计比赛，肯定会有不少高口碑高品质的设计公司参赛，我们一举夺冠或许能成为万众瞩目的黑马，但我们对外是没有背景的普通小公司，更有可能招来想把我们扼杀在摇篮中的打压。” “我们只需要露脸的知名度，不需要冲得太猛。” 燕清羽这话是有逻辑问题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漫星是世家圈的人，漫星加盟的绮梦设计，不可能因为一举夺冠而轻易被扼杀。 但他需要隐瞒这点，在姜云简办的比赛中表现得优秀但不突出，这样就不会引起文南信那边的警觉了。 所幸其余三人应该都没察觉出不对，最终一致通过了燕清羽的提议。 张森元去安排打样，司乐橙拉着司乐煦留下来兴致勃勃地八卦。 司乐橙：“姜先生那边怎么突然要办珠宝设计比赛了？是为燕燕你办的吗？” 燕清羽坦然：“哦不是，是我刚刚临时想到的快速提高知名度的办法。等晚上回家了我再让云简去安排。” 司乐橙&司乐煦：“……嗯？” 好家伙，敢情还是现办的啊。 司乐橙竖了个大拇指：“果然是有人脉好办事啊。” 燕清羽笑着赞同了。 之前他不信任姜云简，所以想完全依靠自己，还得稳扎稳打一步步来。 现在不担心姜云简背叛了，不得不说，姜云简是真好用啊。 第97章 晚上回家, 燕清羽就和姜云简说了让他找个顺理成章的名头办个比赛的事情，姜云简完全没犹豫, 直接给程洋安排下去。 在比赛具体时间安排上，姜云简询问燕清羽的意见：“比赛要安排在下个月吗？现在才三月初，到下个月的话应该还算充足？” 初赛设计图准备和筛选一个月，再半个月打样出品，举办线下终赛，时间上还算合理。 燕清羽估算了下：“行，看你安排吧, 反正下个月应该没什么事。” 姜云简抬眸看他：“有一件事。” 燕清羽歪头, 没想出来：“什么事？” 姜云简：“你的生日, 和顾老师的……” 忌日。 最后两个字姜云简没说出来。 燕清羽的生日是四月十号，顾漫芸又是在他十一岁生日当天出的车祸去世。 这对燕清羽来说，或许不是一个好日子。 燕清羽也默了默。 但不是什么伤春悲秋，只是前世三年的囚禁模糊了他的时间概念，他也都忘了还有生日和忌日这回事。 姜云简握住他的手，小心地问：“你……要过吗？” 燕清羽看着姜云简生怕刺痛他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来：“过呀, 生日当然要过，为什么不过？” 姜云简看他这么豁然, 茫然地眨了眨眼：“我怕你难过。” 燕清羽：“要是妈妈在天之灵，得知我因为她而再也不过生日, 那妈妈才会难过。妈妈希望我过得好，而不是沉浸在过去的悲痛中。” 姜云简想了想, 这确实是顾漫芸会有的想法，只是他没想到，燕清羽也能这么坦然地接受这个理念。 姜云简还是犹豫, 怕燕清羽在强撑：“可顾老师去世后，除了那次成人宴，你好像也确实没再举办过生日宴……” 燕清羽反问他：“你觉得，妈妈不在了，还有谁会在意我的生日吗？” 姜云简愣了愣。 燕清羽：“我不能吃普通的蛋糕，以前都是妈妈给我做，妈妈去世后，燕远志就以不知道蛋糕配方，怕对我身体不好为由，没有再给我过过生日。成人宴也只是他交际的手段。” 姜云简心疼地握紧了燕清羽的手。 燕清羽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所以每年生日，我会自己买一个小小的蛋糕，去墓园里和妈妈一起过。” 姜云简想象着从十二岁起，就自己拿着小蛋糕，坐在墓碑前自己给自己点蜡烛，自己许愿，自己吃蛋糕的燕清羽，心底更是酸涩胀痛。 他侧身将燕清羽抱入怀中，声音闷闷的：“以后你的所有生日我都陪你过。” 燕清羽拍了拍他的脑袋：“知道了。我都不难过，你难过什么？” 姜云简没吭声，抱着燕清羽的手又收紧了些。 燕清羽无奈，由着他抱，等他情绪平缓了些才问：“对了，那你爸爸妈妈的忌日是什么时候？我也还没去看望过你爸妈。” 姜云简直起身，拿手机看了看日子：“爸妈的忌日在六月，不过下周三就是爷爷的忌日了。爸妈和爷爷在同一个墓园，要一起去吗？” 燕清羽又看了眼天气预报，下周天气还算不错：“那下周三去给爷爷扫墓，正好一起都见了。” 姜云简：“好。” * 到了他们约定好的周三，经历完一轮倒春寒的天总算回暖放晴。 燕清羽提前订好了花束，赶在出门前送来，都是今天要去见的三位家长喜欢的花。 姜云简见状还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爷爷和爸妈他们喜欢什么花？” 燕清羽调出和姜白的聊天记录，在姜云简面前晃了晃：“找姜白问的。既然是第一次去见家长，当然不能太失礼。” 姜云简看到了聊天记录里显示的，是上周燕清羽提出要扫墓的第二天，就已经找姜白询问了喜好的事情。 他眸色更为柔和。 即便只是在墓园中的见面，燕清羽依然很用心地在对待。 姜云简：“那上车吧，姜白和我说今天他也会去，已经提前到墓园那边等我们了。” 燕清羽歪了歪头：“姜白不是住得离我们挺近的吗，怎么不过来一起去？” 姜云简微低头：“他说暂时不太敢和我共处在一个狭小空间里。” 燕清羽：“……” 看给孩子吓的，都留下心理阴影了。 这周姜云简才去找了谢华良堂姐推荐的心理医生，开始第一疗程，别到时候姜云简病还没治好，又病一个。 姜云简看出燕清羽的顾虑，补充：“姜白心大，今天重新处一天，他放心了就没关系了。刚犯病那会儿他也不是没被吓过。” 燕清羽没再管了：“那行吧，上车，我们出发。” 他转身走向车门，没再像之前一样先等姜云简，而是上车后看着姜云简也靠肘拐支撑着自己上车。 ——自从上次燕清羽让他用美色勾引以后，姜云简似乎就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再也不在燕清羽面前端着，怎么能讨燕清羽欢心就怎么来。 燕清羽乐见其成，没表现得太过关注，免得姜云简又被他盯得不好意思了。 墓园比较远，开车过去都要差不多一个小时，程洋就非常自觉地在他们上车后直接升了挡板。 最近这段时间燕清羽和姜云简感情那是一个如胶似漆，程洋今天是自己开车，没人给他分担狗粮，他可不想受到那么久的伤害。 见状，燕清羽也自在，拿个抱枕揉一揉，够蓬松够软和，就直接抱着抱枕躺姜云简腿上。 姜云简本来看着窗外，感觉到腿上的重量，收回视线，轻抚燕清羽发梢：“困了？” 燕清羽理直气壮：“不困就不可以躺了吗？” 姜云简眸色温和：“可以。是你的话随时都可以。” 燕清羽这才满意，在姜云简腿上找个舒服的位置，躺着问他：“姜云简，你爸妈和爷爷是什么样的人？” 姜云简：“你感兴趣？” 燕清羽：“嗯。你都那么了解我妈妈，我好像对你爸妈还有爷爷一无所知。而且我也蛮好奇，什么样的爸妈会养出你这种恋爱脑。” 姜云简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他的头发：“那我这可能算是遗传的吧，我爸对我妈也是一见钟情。遇到喜欢的人就要结婚，一辈子在一起就是我爸教给我的。” 燕清羽挑眉：“你爸对你妈的第一句话也是‘你好结婚’？” 姜云简：“那倒没有。我比他大胆点，我爸见我妈第一面没敢上去，尾随我妈回到家，才得知了我妈是哪家千金。” 燕清羽：“……那你们这变态属性也是一脉相承的哈。” 姜云简：“。” 姜云简企图给自己找补：“也没有吧。至少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没尾随过。” 燕清羽笑哼一声，又转了另一个重点：“那你也没勇敢到哪去，不然我们早八百年前就该谈恋爱了。” 姜云简低声：“我本来想在你成年那天勇敢一次的。” 燕清羽没听清：“嗯？” 姜云简：“没事。你还想听我爸妈的事情吗？” 燕清羽：“想。” 姜云简一时也不知道能从哪里说起，思考了会儿才继续：“我爸妈留给我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恩爱甜蜜，爸爸会在每年的所有节日、纪念日都给妈妈不一样的惊喜，妈妈也会为爸爸精心准备各种礼物。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没听到他们吵过一次架。” 燕清羽更好奇了：“你爸妈听起来都挺浪漫的，怎么生出你这么个木头？” 再次被质疑的姜云简：“。” 姜云简：“因为每每这个时候，我都只能和姜白一起待在房间里吃我们的儿童餐。” 燕清羽想到小小只的姜云简只能和傻乎乎的更小只姜白共处一室，吃着他们简陋寡淡的儿童餐，没忍住，笑出声。 姜云简的视线变得稍有些幽怨。 燕清羽轻咳几声，勉强控制住：“好，好，我不笑了。” 姜云简继续：“我爸妈虽然不像姜白爸妈常年出门，但也确实很经常骗我和姜白待在家，然后自己出门去过二人世界。长大一些之后骗不动了，就把我丢给了顾老师去学画画。” “姜白小时候性子闹腾，我又被爷爷管得严，比较安静能管住他，经常在画室里坐着看顾老师画画，一坐就能安安静静坐好几个小时。” 久而久之，姜云简也就成了处事沉稳，波澜不惊的性子。 燕清羽抬手轻捏了把姜云简的脸：“你爸爸妈妈肯定很爱你，才会选中我妈妈给你做老师。” 姜云简纵容着燕清羽的动作，眸色柔和：“嗯。他们虽然更爱自己的爱人，但之前也一直没有缺席过我成长中最重要的时刻，我画画的天赋也是妈妈发现的。即便那时候爷爷不太同意我去画画，但爸爸还是去劝动了爷爷。” 燕清羽听说过姜云简懂事起，就被姜爷爷往继承人方向培养的事情。 他问：“你爷爷会舍得让你这么个好苗子去学画画？” 姜云简眉眼间多了些笑意：“爷爷是刀子嘴豆腐心，虽然一直在很严苛地培养我，但也尊重我的爱好。” 燕清羽扎他心：“那你之前还怀疑你爷爷？哼哼，不孝孙。” 姜云简摸了摸鼻子：“犯病时的阴暗想法我也控制不住……我会乖乖治病的。” 最后半句话姜云简说得很轻，嘟囔似的，轻飘飘落入燕清羽耳畔，勾人得很。 燕清羽思绪忽然有些分散。 这时候要是突然亲一口会怎么样？ 燕清羽想了一会儿要不要付诸行动，但是考虑到他还想躺姜云简腿上睡会儿，未免触及一些不必要的开关，他还是遗憾地放弃了实践。 下次有机会再说吧。 第98章 车上暖融融的温度很快就烘得燕清羽又犯起困来, 连打了几个哈欠。 姜云简注意到，拨了拨他额前的碎发：“困了吗？困了就睡会儿吧。” 燕清羽揉着眼睛“嗯”一声, 又在姜云简腿上找一个更舒服的位置，安安心心闭眼睡觉。 姜云简看着他的睡颜，感受到燕清羽压在他腿上鲜活的重量与温度，眸色更是温和。 腿部有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程洋在墓园附近停车。 燕清羽打着哈欠醒来坐起身，头发睡得乱糟糟的。 姜云简伸手给他打理：“你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一点。要扎起来吗？” 燕清羽随手拢了拢：“算了，没带发绳。” 姜云简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发绳, 发绳还装在包装袋里, 是完全没用过的。 他问：“你需要吗？” 燕清羽：“。” 差点忘了, 姜云简的口袋跟个哆啦A梦细碎品版差不多。 他直接拿过来拆开，扎了个小揪揪：“过几天还是剪一下吧，有点太长了。” “要剪吗？”姜云简抚着他的发尾，“其实留长也挺好看的。” 燕清羽：“不太方便，马上天也要热起来了，剪掉凉快点。” 姜云简：“嗯。那改天我陪你去。” 燕清羽觉得有点没必要：“剪个头发而已，我自己去就行。你不是还要处理你上周落下的公司事务吗？” 姜云简轻垂眼睫：“可是我想陪你去, 我还没见证过你发型的变化。” 燕清羽：“……这有什么见证的必要吗？” 姜云简执拗地盯着燕清羽看。 燕清羽无奈地捏他脸：“行了行了，随便你还不行嘛？” 姜云简满意了, 总算和燕清羽一起下车。 程洋只帮他们把后备箱的花束拿出来，不参与他们这一次“探亲扫墓”。 姜白早早就等在墓园门口, 过来帮他们拿其中一束花：“小嫂子……大哥。” 喊姜云简的时候，姜白语气听起来有些发怵。 他们兄弟俩的事情得他们自己解决, 燕清羽没管，把自己的那束也丢给姜云简。 反正姜云简坐轮椅，最适合干点拿东西的苦力活了。 燕清羽自己也没闲着, 到姜云简身后去推着他走，姜白就被迫和姜云简并排一起。 墓园里有完善的无障碍通行道路，姜白走在姜云简旁边也算在带路，偶尔和姜云简聊两句，没多会儿就渐渐重新适应了。 果真是个心大的傻白甜。 三人一路来到墓园最高处，走到了姜爷爷的墓碑前。 燕清羽看到了墓碑上的照片，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头，岁月在他容貌上留下痕迹，也将他的气质打磨得锋锐凌厉。 即便是隔着一张照片，也能看出老爷子生前掌舵时的气概。 燕清羽看了看姜爷爷的照片，又回头看了看姜云简。 爷孙俩长相有几分相似，气质更是十足十地传承。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姜白。 姜白和姜爷爷长得要更像一些，但姜白常年混迹人群花丛，忽略掉他风流潇洒的表象，余下的便是浑然天成的傻憨憨气质。 真的是丁点儿继承人的风范都没有。 姜白被燕清羽盯得发毛：“小嫂子……？” 燕清羽回神，平淡：“没事。只是觉得爷爷的决定很对，你确实不适合当继承人。” 姜白茫然。 燕清羽补充：“你看起来太傻了。” 姜白被扎心。 姜云简轻笑了一下，拉着燕清羽的手：“嗯，确实。小白从小到大都傻乎乎的。” 姜白再度被扎心，抗议：“好歹在爷爷面前给我留点面子嘛。” 姜云简：“你的名字都是爷爷给你取的，爷爷还不了解你吗？” 姜白可怜巴巴地噤声了，乖乖去拿工具给姜爷爷扫墓。 十多天前的小小隔阂消散在这不经意的调侃之中。 燕清羽将给姜爷爷的花束放在墓碑前，又给姜爷爷上了三炷香，算作已经见过姜爷爷。 给姜爷爷扫完墓，姜云简又到了旁边的一处合葬墓。 姜云简的父母合葬在了一起，墓碑上的照片用的是他们的结婚照。 红艳喜庆的结婚照最后归于黑白，姜父姜母脸上的笑容灿烂甜蜜，也算他们共同走完了人生的路。 这块墓碑由姜云简亲自擦拭。 燕清羽把两束花都放在墓碑前，又留意到旁边还有一块空的墓地，石碑上已经刻了一个姜字。 燕清羽微眯眼，偏头看向姜云简：“这是你给你自己准备的？” 姜云简愣了愣，也看向旁边，反应过来，摸摸鼻子：“嗯。之前想着给我自己准备的，现在短时间内肯定用不上了，我保证。” 燕清羽勉强满意他的回答，在姜云简擦完墓碑后，也给姜父姜母上了三炷香祭拜。 随后他才起身，又打量了下旁边的空墓地。 姜云简：“怎么了？” 他怕燕清羽是对这个墓碑留在这感到不安，又紧张补充：“你要是不想留着这块墓地，我就让人转卖了。” “没有。”燕清羽摸索着下巴，“我只是在想，你这个是不是合葬墓？看起来和爸妈的大小好像差不多啊。” 见过家长，燕清羽已经流畅地改了口。 姜云简又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确实是合葬墓。想着……说不定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你会喜欢我，我就偷偷带点你的衣服，与你的衣服合葬。” 燕清羽：“……” 光听前半截挺浪漫的，到了后半截怎么就这么惊悚？ 燕清羽戳他脑门：“你一天到晚的就不能想点好的？死了都要这么变态？” 姜云简乖乖挨训，没敢吭声。 燕清羽收回手，又思索了下：“不过买了就买了，正好我也不用给我自己准备了。” 姜云简抬头看向燕清羽。 姜白乐呵地问：“小嫂子是想以后也要和大哥合葬吗？” 燕清羽：“嗯。我觉得墓碑上放个结婚照挺好的，幸好领证那会儿我还装了装，不然还得离了重结。” 姜云简满脑子只听到一个关键词，紧张地拉住燕清羽的手：“我不会和你离婚的。” 燕清羽无奈：“又没说真离，我只是说要是结婚照显得太冷漠，得假离婚。” 姜云简：“假离婚也不行。” 姜云简握着燕清羽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低声：“你是我的了，我不会放你走。” 这会儿倒是把占有欲显出来了。 燕清羽抽回手捏姜云简的脸：“我又不走。这不是结婚照也挺完美的吗？以后生同眠死同衾，你总该放心了吧？” 姜云简安心了：“嗯。” 旁边的姜白总感觉自己好像莫名其妙吃了一嘴狗粮，早知道他就不搭这个腔了。 扫完墓见完家长，姜白也坐他们的车一起回去。 燕清羽看着墓园的名字，前缀是城西某某墓园，忽然问：“这边是城西的墓园吗？” 程洋给他们开车门，闻言回答：“嗯。城西地段最好的墓园。小先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燕清羽：“我妈妈的墓园也在城西，应该离这里不远，要不顺便也过去一趟吧。我好久没有见过妈妈了。” 算上前世，已经有三年多将近四年了。 姜云简有点犹豫：“要现在去吗？我还没准备好……” 燕清羽：“或者我自己去也行，就是忽然想妈妈了。” 姜云简想了想：“我还是陪你去吧。我也很久没有见过顾老师了。” 燕清羽把顾漫芸的墓园名字发给程洋，程洋看了下地图：“确实不远，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这边墓园多，花店也多，正好也可以买束花。” 燕清羽：“嗯。我知道一家花店，就在妈妈所在墓园的门口，我经常在那里订花。” 姜云简：“那就直接过去吧。” 程洋开车直接到了附近的墓园，光是门面就比不上姜爷爷所在的地方，看起来还有些朴素，算是普通平常的地段。 程洋看得皱眉：“燕家好歹也是个世家，顾女士从前家世也不错，那个燕远志就让顾女士住在这里？” 燕清羽下车，习以为常：“他就是看不惯我妈妈比他能干，非要在这种形式主义上也计较。” 姜云简跟着下车，补充评价：“这种人成不了大事。” 燕清羽：“嗯。不仅成不了大事，我还要让他破大产。” 姜白坐在副驾驶上赞成燕清羽：“小嫂子，我支持你。” 燕清羽看了下时间，不再耽搁：“我和云简先去买花了，你们要一起去吗，还是在下面等着？” 程洋对这位传闻中赫赫有名的画家，姜云简的老师格外好奇，但又觉得不太妥当：“你是去看望妈妈的，我们去……不太合适吧？” 燕清羽：“没事，妈妈喜欢热闹。人多了她更开心。想去就去，不想去就在这里等我们。” 程洋当即道：“那我也想去！” 有热闹姜白就更要凑了：“我也去我也去！小嫂子长那么好看，妈妈肯定也是美人，那我得去拜会一下。” 程洋和姜白都兴致勃勃，唯有姜云简多了些郁闷。 二人世界又没有了。 第99章 燕清羽先带着他们去了墓园附近, 他常去的那家花店。 花店是一位老奶奶开的，平时还有她的小孙女帮忙干点杂活。 小孙女今年已经十岁, 在这一世里，上一次和燕清羽见面还是去年十月，时隔不算太久，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燕哥哥！奶奶，是小燕哥哥来啦！”顾小茉开心地朝花店内喊，喊完又一路小跑到燕清羽面前。 她兴奋地拉住燕清羽的衣袖：“小燕哥哥！你有好几个月没来过啦！” 燕清羽有一瞬恍神，在他记忆里已经三年多没有见过顾小茉了, 最后一次见时, 顾小茉已经是差不多十三四岁的少女了。 他抬手轻抚女孩发梢, 尽量笑得和从前别无二致：“那小茉想不想哥哥？” 顾小茉笑容更加灿烂：“想！” 到这时顾小茉才注意到燕清羽身后还跟着三人，探头疑问：“他们是小燕哥哥的朋友吗？” 姜白比较擅长这种场合，笑着上前打招呼：“小朋友你好呀~我叫姜白，是你小燕哥哥的好朋友！你也可以叫我小白哥哥哦~” 顾小茉歪了歪脑袋，旋即也露出一个笑，大大方方地伸手：“小燕哥哥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叫顾小茉, 是茉莉花的茉。” “你这小孩性格挺不错嘛~”姜白和顾小茉握了握手，对顾小茉的第一印象还挺不错的。 程洋也和顾小茉打了招呼, 只有姜云简并不擅长应对这种情形，坐在轮椅上没动也没出声。 顾小茉对姜云简本能地畏惧, 拉了拉燕清羽的袖角，自以为小声：“小燕哥哥, 他是谁呀？看起来好凶哦。” 被评价好凶的姜云简又郁闷了，看向燕清羽。 燕清羽轻笑一声，走过去拉住他的手, 向顾小茉介绍：“他是你小白哥哥的亲哥哥，也是我的丈夫，我和他的关系就像小茉你爸爸和妈妈的关系一样。” 顾小茉瞪大眼睛：“小燕哥哥已经结婚了吗！” 姜云简回握住燕清羽的手，神情缓和了许多，向顾小茉点头致意：“你好。” 顾小茉原本那点害怕消散，小脑瓜飞快地转了转，清脆喊人：“嫂子好！” 姜白噗嗤一声笑出来，蹲在顾小茉面前：“我管你哥喊嫂子，你管我哥喊嫂子，咱这算不算就成亲家了？” 顾小茉年纪小小，但懂的不少，拍拍姜白的肩膀：“那你放心，以后你来这边就报我顾小茉的名字，我罩着你！” 一大一小俩“亲家”很快混熟，燕清羽由他们闹腾，推着姜云简进屋，看到了正在屋内打理花草的王秀芳。 “王奶奶。”燕清羽礼貌喊人。 王秀芳笑得慈爱：“哎。小燕来啦，刚才就听你们和茉茉在屋外聊得开心，真是很少见你会带朋友过来呀。” 燕清羽莞尔，给姜云简介绍：“这位是王奶奶，这家花店就是王奶奶开的，自从花店开起来，妈妈的花我都是在王奶奶这里买的。” “王奶奶，他是姜云简，是我已经领证的爱人。” 姜云简不擅长应对这种场面，只跟着礼貌喊人：“王奶奶好。” 王秀芳笑得更和蔼了：“刚才就听到你们在外头聊啦，没想到几个月不见，小燕都成家咯。这样也好，以后也有个伴，以前啊看你总是孤零零一个人过来，真是怪可怜见的。” 燕清羽笑笑：“以前也有劳王奶奶照顾了。这段时间因为有事情一直没来，您也还好吧？” “好，奶奶我身子骨硬朗着呢，能有什么不好的？”王秀芳笑着拉住了燕清羽，“你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我还怕是你出了什么事呢。” 燕清羽：“确实是遇到了点事情……不过现在都解决了，以后我还会每个月都来的，和云简一起，就麻烦王奶奶多帮我准备些花啦。” 王秀芳一口应下：“包在奶奶身上啊。” 说完，王秀芳：又提议“难得今天热闹，等会儿要不要留下吃顿饭？小茉那孩子成天闷在这边，很少见她和谁玩得这么开心了。” 燕清羽以前偶尔就会在看望完妈妈后，留在王秀芳店里吃顿饭，闻言也不推辞，问姜云简：“你想在王奶奶这里吃顿饭吗？王奶奶手艺可好了。” 姜云简有些担忧：“会不会太麻烦了？我们今天人挺多的……” 王秀芳：“哎呀，不麻烦，不就是多加几双筷子的事儿嘛。这事奶奶做主了，你们等会儿都留下来，奶奶给你们做好吃的！” 听到关键词的顾小茉钻进来：“奶奶又要做好吃的了吗！” 王秀芳笑道：“你啊，就知道你小燕哥哥来了有好吃的。” 程洋和姜白跟着进店里。 姜白中气十足：“奶奶好！” 程洋也乖乖一起：“奶奶好。” “哎，好，都好。”王秀芳放下园艺剪刀和喷壶，用围裙擦了擦手，“记得等会儿都留下来吃顿饭啊，让你们尝尝我老婆子的手艺。” 姜白不是扭捏的人，当即捧场：“好呀好呀，奶奶您这花店打理得这么好，看您这气质年轻时肯定也是聪慧能干的美人，我就等着尝尝奶奶的手艺啦！” 王秀芳被姜白哄得开心，主动问：“你们都爱吃什么呀，有没有什么忌口的？” 姜白：“没有没有，您就做您最擅长的，我们都可好养活了！” 说话间，他还勾搭住程洋的肩膀，咧嘴笑得更像个傻憨憨了。 程洋无奈：“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别把手搭我肩膀上？” 程洋又看向王秀芳：“那今天就麻烦王奶奶了。” 顾小茉跑过来拉王秀芳衣角：“奶奶！你还没给小燕哥哥花呢！” “哦对对，看奶奶这记性。”王秀芳看向燕清羽，“小燕还是要和之前一样的花吧？” 燕清羽单手搭在姜云简肩膀上：“嗯，今天多准备一束大一点的吧。他第一次见家长紧张，不好意思空手去。” 被揭底的姜云简耳朵微红，但并没有对燕清羽的话说些什么，像是默认。 王秀芳弯眼笑得更开心：“好好，奶奶这就给你们包啊。” 王秀芳忙碌着去包花，燕清羽怕打扰她，推着姜云简到屋外去等。 姜白也到屋外去带娃，只有略通些花艺的程洋留在店里头给王秀芳帮忙。 姜云简被燕清羽推到屋外，打量着花店的布置。 花店面积不算小，整体布置很温馨，摆出来的花也开得很好，看得出来王秀芳平时照顾得很用心。 只是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段，这么好的花店平时也不会有太多客人光顾。 姜云简得出了个推论：“这位王奶奶也是世家圈的人吗？” 燕清羽没隐瞒：“嗯。不过具体是哪一家我不清楚，王奶奶没和我说过。我只知道王奶奶的女儿也在这个墓园里。” 姜云简：“可她是世家老夫人，又是她疼爱的女儿的话，怎么会安葬在这里？” 燕清羽回忆着：“唔，具体我没细问过，只知道王奶奶女儿也是遇人不淑，意外去世。但是在女儿出嫁前，因为一些事女儿和娘家闹得不太愉快，所以直到去世前她们都没再见过面。王奶奶对此一直很内疚。” “得知女儿就在这个墓园后，王奶奶就直接来这边开花店了，不挪位置应该也是不想扰了女儿的安生吧。” 别人家的家事他们不好管太多，姜云简没再细问，等王秀芳将花束抱出来后，道了谢接过来。 花束的钱王秀芳总不肯收，燕清羽就和往常一样提前给了顾小茉，连带着让姜云简多给了些，当今天的饭钱和给顾小茉的“改口”红包。 这声嫂子都叫了，姜云简总该有点表示。 一行四人和王秀芳、顾小茉暂时告别，离开花店去墓园。 王秀芳看着他们几人热热闹闹的背影，眼眶中泛起盈盈泪光，但又马上擦掉了，笑着拉上顾小茉回屋：“走咯小茉，回去帮奶奶一起给哥哥们做饭！” 顾小茉不懂奶奶为什么会红了眼眶，但懂得要懂事乖巧，甜甜一笑：“好！” 燕清羽对身后的事情并无所觉，推着姜云简走在前面，一路来到了顾漫芸的墓碑前。 燕清羽虽然有差不多五个月没来过，但墓碑前依然干净整洁，墓碑上顾漫芸笑得温柔优雅。 燕清羽长得像妈妈，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都是一样的明媚灿烂。 姜白不由得赞叹：“果然小嫂子是和你妈妈一脉相承的美貌。你妈妈真好看，便宜燕远志那个渣男了。” 燕清羽赞同：“嗯，是太便宜他了。” 他将两束花放在墓碑前，又清理了一些之前留在这里已经干枯的花束。 不知道是不是前段时间下过雨，虽然有快半年没来过，但上次留下的花似乎干枯得也没有太严重，感觉和他之前每个月来一次时看到的差不多。 燕清羽没试过这么长时间不来，也没太在意，收拾干净后直起身看向墓碑上的照片。 程洋还在身后给姜白科普更多关于顾漫芸生前在绘画领域的事迹，姜云简操纵轮椅到他身边来：“一起给妈上柱香吧。” 燕清羽笑了笑：“好。” 他扶着姜云简从轮椅中下来，跪在蒲团上一同祭拜，一同上香。 燕清羽想到什么，问：“姜云简，你说我们这算不算就拜过高堂了？” 姜云简没跟上他的思路，认真地想了想，点头：“算吧。” 燕清羽轻笑出声：“那高堂拜的是我妈妈，这算不算是我娶你了？” 姜云简愣了愣，旋即柔和神色，牵住燕清羽的手，十指相扣，点头：“嗯，算，是我嫁给你。” 程洋有点看不下去了，略带些玩笑似的幽怨：“你俩能不能顾及一下身后还有俩单身狗呢。” 姜云简面不改色：“是你们自己要跟上来的。” 报的就是破坏他二人世界的仇。 姜白还是没心没肺：“终于多个人陪我一起吃狗粮了。” 这报的就是不久前他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吃狗粮的仇。 程洋：“？” 程洋：“合着就我一个人受伤是吧？不行，下回我得把谢华良拖出来一起分担。” “……” 燕清羽听着姜白和程洋打打闹闹，手中握着姜云简温热的掌心，抬头看向墓碑照片上温柔笑着的顾漫芸，也不自觉露出了一个温和浅笑。 ——妈妈，好久不见，我又来看你了。 ——你看，这次我终于不是一个人来的了，我遇到了一些很好的人，还遇到了能一起走下去的人。 ——这一世，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第100章 燕清羽看望完妈妈, 到花店里赴约陪王秀芳一起吃了顿家常饭菜。 临走前，顾小茉依依不舍地拉着姜白：“大白哥哥, 你下次还会来吗？” 燕清羽揉一把顾小茉的脑袋，笑道：“这么快就被大白哥哥收买了呀，都不喜欢你小燕哥哥了？” 顾小茉又分一只手拉住燕清羽：“嘿嘿，小燕哥哥也喜欢，但反正小燕哥哥经常来嘛~” 姜白人虽然傻乎乎的，但浪迹交际场这么多年，情商高有分寸, 是妥妥的妇女之友, 老少通吃。 他蹲在顾小茉面前拍拍她的脑袋, 给她留了电话：“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小茉什么时候想我了就给我发消息或者打电话，我有空就来找你玩啊~” 顾小茉：“好耶！” 王秀芳走出来看到这一幕，笑得慈祥：“真是好久没见小茉这么开心了。有空都常来啊，只要是小燕的朋友，奶奶都给你们做好吃的！” 程洋礼貌回应：“谢谢奶奶，一定会的。” 几人告别王秀芳和顾小茉, 回到车上，终于准备回家。 姜白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回头问燕清羽：“对了小嫂子，今天听小橙子说了你妈妈的事情, 我想起之前听说谭家那边一直在不断找你妈妈的画，是有哪些重要的画找不到了吗？” 燕清羽点头：“嗯。我妈妈在我每年生日时都会送我一幅她的画, 但我一直是放在妈妈画室里让妈妈保管。目前姜云简这边拍回来的有四幅，谭家陆陆续续送回来三幅，还有最后四幅不知去向。” 姜白疑问：“但是我听说谭家找的那些画中, 有一幅是不知道名字也不知道内容的画，那幅画连你都没见过吗？” 燕清羽垂下眼睫，握起胸前的音符项链：“嗯。是我的第十一份生日礼物。” 车里的如今都知道顾漫芸车祸去世在他生日当天，几乎是马上就明白了原因。 那幅画燕清羽还没来得及看到。 顾漫芸送给燕清羽的生日礼物都是有特殊含义的，藏着顾漫芸对燕清羽的祝福，如今燕清羽最大的遗憾就是始终没能见到那第十一幅。 也是妈妈的最后一幅画。 姜云简握住燕清羽的手：“我也会帮忙一起找的。别担心，你和妈妈的缘分一定会让你和那幅画重逢。” 燕清羽回握住姜云简的手：“嗯。” 回到家后，累了一个上午的燕清羽倒头就扑进了软和的被子里。 姜云简跟在他身后进来，笑了笑：“累了么？正好到午休时间了，睡会儿吧。” 燕清羽勉勉强强支棱着翻个身，坐起来：“你还有事吗？” 姜云简想了想：“应该没什么事，怎么了？” 燕清羽毫不客气：“陪我睡。” 同床共枕这么段时间，姜云简不扭捏：“好。我先换身衣服。” 燕清羽麻溜地缩进被窝里，等姜云简换好衣服了，拍拍身边的位置：“快来，给我暖床。” “来了。”姜云简纵容着他的使唤，掀开被子上床，把燕清羽拥入怀中。 燕清羽圈住姜云简的腰，缩到他暖融融的怀里，打了个哈欠。 姜云简眉眼温柔，轻抚他的发梢哄他睡觉。 在入睡前，燕清羽想起一件事情，撑着精神抬头看向姜云简：“对了姜云简，关于我下个月生日事情，你能不能帮我办一个足够盛大的生日宴会？” “没问题。只要你想办，我一定给你办最好的。”姜云简先答应了，才询问原因，“你是想在生日宴上做什么吗？” 燕清羽：“嗯。我要邀请文南信和封江冉过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姜云简一时没跟上他的思路：“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燕清羽：“他们不是总爱玩下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么，那就偷摸给他们下点药，也算助力他们这对狗男男生米煮成熟饭。” 姜云简迟疑：“可这是你的生日宴，我不想让你的生日宴被破坏。你要是想，我可以另外再帮你以其他名目办一场。” 燕清羽坚持：“就得是生日宴效果最好。今年又不是什么特殊年纪，一个生日宴而已，不安生就不安生，大不了那天早上我们先自己过个小的。” 姜云简勉强同意了：“除了办生日宴，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燕清羽梳理着全计划：“前段时间你发病的事情已经基本被所有人知道，最近又有不少推断我俩感情生活的风言风语，正好我们可以假装一下闹矛盾，让封江冉觉得有机可乘。” 姜云简搂紧燕清羽，把他埋在他颈窝里：“不想和你装闹矛盾。” 毛茸茸的脑袋蹭得燕清羽颈窝痒，无奈地戳戳他：“只是让他们传传而已，私底下又不影响我俩睡同一个被窝。” 姜云简没吭声，算是勉勉强强接受这个安排。 燕清羽继续往下说：“封江冉是很容易顺杆爬的，而且有司乐橙和司乐煦这俩在，我给封江冉暗示个上班时间找我，让司乐橙他们姐弟俩知道封江冉有动作，加上之前拍卖会的事情，估计能再传出不少我和他的风言风语。” “这封江冉不是老爱装深情么，那我就让他彻彻底底背上这个渣男的名头，顺便挑拨一下文南信和他的关系。” 文南信根本就不喜欢封江冉，要是被封江冉强上了，就看他是想选择憋闷着忍了，还是丢弃封江冉这个已经没用的棋子，和封江冉撕破脸皮。 如果是撕破脸皮的话，想来生日宴那天会格外热闹。 这种好戏可得多叫点人来看才是。 姜云简有点担心他的安全：“如果那个封江冉约你出去的话，记得提前跟我说，我给你找个保镖，暗中保护你。” 燕清羽并不推脱：“知道了，会跟你说的。” 姜云简搂着他，依然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因为燕清羽的这个计划有些不开心，但也不会阻止或者干扰。 燕清羽戳戳他的脸，给他画饼：“等生日宴之后，我就多带你秀恩爱补回来，嗯？” “嗯。”姜云简抱着他闷声回答，过了会儿才补充，“我不是难过这个。我是难过，你曾经肯定遇到了很多很多，伤害你的事情。你的本性明明那么善良……” 却被逼得已经能坦然地使用这样，曾经的他完全不屑于的手段。 只有见证过这种肮脏的手段，习惯了这种卑劣的行为，才会如此坦然地做出这样的计划。 燕清羽轻抚着姜云简的后颈：“你会觉得我变坏了吗？” 姜云简在他颈窝间摇头：“你不是变坏，你只是更会保护你自己了。只不过如果可以，我更希望你能无忧无虑的，不被那样的污浊侵蚀。” 燕清羽自嘲似的笑了笑：“人总是要长大的。我倒是觉得曾经的我很傻很天真，我更喜欢现在的我。” 姜云简抬头看他：“那就只做你喜欢的你自己。是好是坏都无所谓，我只想要你是自在轻松的。” 漆黑视线清晰里映出燕清羽的面容，彼此最为熟悉的气息随着温热呼吸交织在一起。 明明只是随口的一句话，却总是能得到姜云简最为认真的回答。 燕清羽没忍住，捏了把姜云简的脸：“你知道这种时候说这种，会让我想做什么吗？” 姜云简生怕是说了什么燕清羽不爱听的，紧张：“想做什么。” 燕清羽用实际行动代替口头回答。 他微微仰头，在姜云简的嘴角处落下一个轻而又轻的吻。 转瞬即逝的轻柔触感擦过唇边，又悄然而去。 姜云简愣住，几乎是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又在反应过来后，悔恨自己没能清楚嗅到燕清羽凑近时的浅浅甜香。 燕清羽笑着揉搓姜云简的脸颊：“姜云简，你说你怎么就这么招我喜欢呢？” 这是燕清羽的第二次直言喜欢，也是第一次在正常的氛围里说喜欢。 姜云简回过神来，搂紧燕清羽，低声问：“只亲嘴角吗？” 燕清羽眼底含笑：“怎么，想得寸进尺？” 灿然，得意，又带了点使坏成功的小小骄傲。 姜云简对上燕清羽盛满笑意的深褐双眸，微微低头，与他唇瓣相触，同样以实际行动回应了燕清羽的问题。 仅仅一瞬间的接触，仅仅一句喜欢，就击碎了姜云简之前的胆怯，抚平他的紧张。 他们之间早已不是谁的独角戏，是相互都可以反复确认，反复得到肯定的偏爱。 呼吸缠绕间，也不知是谁撬开了谁的唇齿，生涩地相互试探，青涩地相互迎合。 须臾，姜云简松开燕清羽，又将他搂紧，在他鬓边低语：“清羽……小拾，我好爱你。” 独特亲密的称呼落在耳边，泛起阵阵酥麻。 燕清羽回抱紧了姜云简，耳朵泛起红意，小声嘟囔似的：“别在这时候这么叫我嘛……” 姜云简摩挲着他的耳垂，轻笑，一声一声地叫着“小拾”。 叫着这个承载着爱意，却又装不完他满腔爱意的名字。 燕清羽不厌其烦地一声声回应：“嗯嗯，知道了，我在呢。” 他们是最生疏的爱人，最亲密的灵魂伴侣，跌跌撞撞地给足对方所需要的亲昵与安全感。 直至彼此确认，谁都不需要有任何不配得感。 100-110 第101章 几天后, 在燕清羽和姜云简感情疑似出现隔阂的传闻逐渐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燕清羽都还没去找封江冉暗示点什么, 封江冉自己就找上门来，约他出门。 起初约的周末，燕清羽找了理由推辞，推到了周一。 周一早上本来是有燕清羽和张森元、司乐橙、司乐煦他们的例行小早会的，燕清羽在前一天晚上给他们发了消息，只说有事出门，周一他就不上班了。 司乐橙和司乐煦嗅到反常的苗头, 下一秒就出现在他们三人的小群聊里。 【橙子：燕燕, 你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呀？之前好像从来不见你在周一的时候请假的】 每周一小早会时, 张森元会把上一周的行业动态、公司发展周报之类的文件给燕清羽，然后和司乐橙、司乐煦一起发表一下他们的看法，这是燕清羽给自己留的时刻把握进度的环节。 司乐橙知道燕清羽对这个环节的重视，反应比燕清羽想的要敏锐些。 燕清羽瞥了眼弹窗上封江冉发来的“明天见”，打字给司乐橙回复。 【羽毛：没什么事，只是江冉哥约我明天早上出门，我实在不好推脱, 也不想让那么多人知道我接手了公司要上班，只好答应他了】 司乐橙雷达再次闪烁。 【橙子：那位封学长？他好端端地约你做什么？文什么的那个和姜先生也在吗？】 【羽毛：那倒没有, 江冉哥说好久没和我单独叙旧，所以约我出去走走而已】 【橙子：姜先生没说什么？】 【羽毛：只是和普通朋友见面, 云简现在不怎么干涉我社交生活的】 一直没发言的司乐煦在这时提醒。 【岛屿：我觉得那位封学长对燕燕你的心思不一般，燕燕你还是小心为上。】 之前在封江冉的生日宴上, 司乐橙和司乐煦就提醒过燕清羽要注意封江冉，这时候要是装得太天真单纯，那就不是傻白甜, 是纯傻子了。 燕清羽略略思索了会儿，选了个不出错的回复。 【羽毛：好，谢谢小橙小煦的提醒，明天要是江冉哥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我都会跟他说清楚的】 司乐橙似乎还是不太放心。 【橙子：燕燕，你们明天要去哪里？反正我们明天也没什么大事可以翘班，我们暗中保护你！】 这个发展在燕清羽预料之外，但也更有利于他的计划进展。 【羽毛：我还不知道耶，江冉哥只说明天来接我，然后直接带我过去】 【羽毛：我没事的，怎么说我也是成年男性，还是不麻烦你们了】 【橙子：这话说得就不对了，男孩子出门在外也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岛屿：燕燕你身体不好，遇上什么事情的话相对还是危险的】 【岛屿：这样吧，明天到目的地后你把位置发给我们，至少也让我们安心些】 燕清羽不再故意推脱。 【羽毛：那也行，辛苦你们啦，和江冉哥见完面有时间的话，我再请你们吃饭吧~】 司乐橙和司乐煦都是大方坦荡的人，应下燕清羽的请客邀约，零星又聊起些日常。 燕清羽陪着他们聊了会儿，没多久姜云简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他看到姜云简头发还湿漉漉的，随意招手：“吹风机拿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姜云简乖乖地拿到床边，乖乖地转身方便燕清羽给他吹头发。 暖风落在姜云简发顶，燕清羽指尖没入发梢间的轻柔触感随之而来。 燕清羽享受姜云简的照顾，也享受照顾姜云简的过程，动作有几分轻快。 姜云简忍不住问：“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了吗？感觉你现在心情很好。” 燕清羽随口：“封江冉约了我明天出门。” 姜云简有点不开心了。 燕清羽笑着补充：“我把这件事和司乐橙姐弟俩说了，他们准备明天也暗中跟着，说不定对我的计划会更有帮助。” 姜云简心情放晴。 燕清羽腾出一只手戳他脸：“就这么害怕我跟封江冉独处？” “就算你确实不喜欢他，我还是吃醋。”姜云简拉过燕清羽的手，指节没入燕清羽的指缝间，扣住，“他凭什么能得到误以为你会喜欢他的机会？” 燕清羽抽回自己的手，继续给姜云简吹头发：“那你占有欲真强。” 姜云简想抬头看他，结果被吹风机的风糊了一脸。 燕清羽好笑地把他的脑袋摁回去：“有话就说，别乱动。” 姜云简乖乖地低头，问：“你会不喜欢吗？” 燕清羽：“我不喜欢你会改吗？” 姜云简：“不会。不过我可以偷偷的，不和你说。” 燕清羽笑哼一声：“我当然不会不喜欢。将心比心，我也一样，要是被我知道谁对你纠缠不清你就完蛋了。” 姜云简承诺：“不会的。我的办公室只有程洋和你能进，应酬大部分是姜白去，我非去不可但你不在的都有程洋挡人挡酒。其他时间我只在家等你。” 听上去乖得很，就是有点废程洋。 “算你口头男德满分。”燕清羽故作勉强满意，关掉吹风机放一边，“吹好了，上床睡觉。” 姜云简把吹风机放好就回到床上，揽着燕清羽的腰凑近，低声：“口头男德满分，没有奖励吗？” 他本意只是想讨一个晚安吻，燕清羽却微仰头，飞快地落了个蜻蜓点水的吻在姜云简的喉结上。 撩拨完，燕清羽还故意眨着眼看向姜云简：“这样够吗？” 姜云简喉头一动，眸色微深：“不够。” 他低头，想索取独属于燕清羽的气息，却在即将相触前被燕清羽抵在唇上的一根食指拦住。 姜云简疑惑地看着燕清羽。 燕清羽轻笑，双手勾住姜云简脖子：“三更半夜孤男寡男的，你不怕擦枪走火？” 昨天他们才一起去找谢华文做完体检，确认姜云简身体健康，而燕清羽虽然没什么大毛病，但小问题有不少，还需要好好调养。 临走前谢华文特意提醒姜云简，在燕清羽身体调养好之前，不能剧烈运动，尤其是晚上的剧烈运动。 在体检前姜云简本来就忍着不敢惹火，怕燕清羽身体不行，得到确切结果后就更小心了。 但再如何小心，也防不过燕清羽蠢蠢欲动总想调戏的坏心眼。 姜云简拇指指腹在燕清羽唇角轻轻摩挲，声音更为低哑：“没关系，大不了我就再去洗个澡。或者你用别的地方帮我。” “我就说你是变态。”燕清羽嘀咕似的，手却不安分，抚在姜云简颈侧。 姜云简把他往自己的怀里拉近，额头相抵，鼻尖相对。 “小拾……我想亲你。” 亲密的称呼压在狎昵语调下，连同姜云简温热的气息与吻一起落下。 燕清羽耳侧一阵酥麻，搂紧姜云简的脖子，与他共同沉沦在漫长无边的氤氲长夜。 …… 第二天早上，燕清羽起得比姜云简要早点。 昨晚姜云简到底是没舍得折腾燕清羽，被蹭了火就乖乖去洗冷水澡，洗完一遍冷水澡还用热水再冲一遍，热腾腾地给燕清羽当人形暖炉。 ——当然，姜云简不折腾的最主要原因是受限于腿伤，也折腾不起来，否则多少要给坏心眼的燕清羽一点小小的惩罚。 燕清羽看了眼时间，又看了会儿姜云简安静睡着的模样，拍拍他的肩膀：“姜云简，起床上班了。” 姜云简迷迷糊糊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燕清羽，又迷迷糊糊地伸手把人抱住，搂在怀里，蹭着他的颈窝。 燕清羽无奈地推了推他：“起床啦，之前是谁说自己睡眠质量不好所以总是早起的？” 自打同床共枕以来，燕清羽就没见姜云简多早起过。 要不是之前确实每次他起床时，姜云简都已经出门了，他都想怀疑睡眠质量不好晚睡早起，是不是姜云简给自己立的霸总人设。 姜云简贪婪地汲取着燕清羽身上的气味，估计还没完全醒，嘟囔似的：“不想上班。” 燕清羽笑哼着戳他脸：“你不上班谁给我打工？起来啦，不然我就丢你一个人在床上慢慢睡了。” 姜云简总算不情不愿的起身。 燕清羽先去洗漱收拾，然后到衣帽间里去找今天出门要穿的衣服。 最近天气不太稳定，忽冷忽热，昼夜温差还大，燕清羽在思虑过后，搭了两套厚实点的外套加长袖的组合。 姜云简正好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燕清羽指着床上的衣服问：“你觉得我今天穿哪套好？” 两套衣服一套是浅绿色的，清新明亮，充满活力，很适合这种早春时节。 另一套是中规中矩的卡其色，更突显沉稳气质。 姜云简觉得都好看，穿出门赴约都便宜了那个渣男。 最近姜云简勉为其难地选了卡其色那套：“这套吧，沉稳点，谅那个渣男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燕清羽拿起姜云简选的那套：“行，那另一套就改天穿给你看。” 他说着是让姜云简选今天出门见封江冉穿的衣服，实际给出的结果却是下次要单独穿给姜云简看的衣服。 姜云简那点微妙的不情愿消散殆尽。 燕清羽看着他的情绪起起伏伏，笑了笑，俯身凑在他嘴角亲一口。 “给你帮我选衣服的奖励。” 亲完，燕清羽直起身，在姜云简反应过来前就挥手转身，去浴室换衣服。 直到燕清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姜云简才回神，回想到刚才唇角一触即分的柔软，与若隐若现的浅淡甜香。 “真是……” 姜云简无奈地摇头轻笑，终究是纵容了燕清羽的调皮撩拨。 第102章 燕清羽早上撩拨姜云简的好心情, 终结在见到封江冉的那一刻。 封江冉今天似乎还特意打扮了一下，穿着浅色的风衣, 一副风度翩翩儒雅温和的正人君子模样。 燕清羽在封江冉开门下车的空挡搓了搓脸，扬起一个不走心的灿烂笑容：“江冉哥你来啦。” 封江冉温和一笑：“小羽，又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最近过得还好吧？” 燕清羽：“嗯，还不错。” 封江冉有意无意似的，看了眼燕清羽身后空无一人的小院，问：“姜家主呢？之前他不是挺紧张你的么, 怎么今天不见他？” 燕清羽脸上的笑意淡了些, 但尽量没表现得太明显：“江冉哥你忘啦？今天周一呀, 周一上午有例行早会的，云简已经上班去了。” 封江冉恍然大悟似的：“哦对。抱歉，我现在在国内做的都是自由职业，平时比较空闲，都忘了姜家主这样的大人物一定很忙吧。” 他又笑着补充：“小羽你以前就是闲不住爱出门的，自己闷在家肯定也无聊吧？正好今天就让我陪你出门走走。” 燕清羽：“那就麻烦江冉哥啦。” 封江冉先燕清羽一步走去副驾驶，给他开好副驾驶的车门：“小羽上车吧。” 燕清羽没像之前那样推拒, 道过谢后就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封江冉从另一边上车，在燕清羽系安全带时, 仿佛刚注意到他左手手心还没好全的伤痕。 他皱起眉：“小羽，你的左手是受伤了吗？怎么看起来伤得好像还很严重的样子。” “哦这个啊。”燕清羽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眼神有一瞬落寞，但很快就重新扬起笑脸, “没事，就是不小心弄到的。不说这个了，江冉哥今天是准备带我去哪里呀？” 他的话题转得生硬, 封江冉也没再继续，笑着说：“先保密，但总之是去一个你肯定会喜欢的地方。” 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是在憋什么坏水。 燕清羽露出一个纯良无害的笑：“好哦，那我可就要好好期待啦。” 说完他就偏头看向窗外，不想多看封江冉一眼。 接下来一路上，封江冉都在明里暗里地试探燕清羽和姜云简之间的感情状况。 文南信安插在姜氏集团的李守诚只能关注他们在公司里的情况，这段时间燕清羽一次姜云简的公司都没去过，传闻是否可靠还得封江冉全方面试探。 燕清羽昨晚就已经编好了最近和姜云简产生隔阂的整套故事，营造出一个姜云简发病伤到了他，又没有任何解释安慰，而他最近也对姜云简产生点害怕，想和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可怜形象。 在封江冉东一句西一句刻意散乱的询问编排中，他滴水不漏地完美卖惨。 封江冉心疼：“姜家主肯定不是故意要伤害你，只是他这病确实太危险了。幸好这次只是伤到手，这万一下次……” 他没说完，又深深叹口气。 燕清羽强颜欢笑：“没关系的啦……云简也不想的，他一直对我这么好，我也总该多理解他，陪陪他。” 封江冉怜惜：“小羽你那么善良温柔，本来也该值得更好的人。” 燕清羽摇着头：“没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反正是搭伙过日子嘛，云简……除了他的心病以外，其他各方面都很不错的。” 可偏偏这个心病，是最危险的。 燕清羽将未尽之言隐没在不言之中，任由封江冉脑补想象。 很快他又看着窗外再度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我看江冉哥你去的这个方向……怎么这么像A大呀？” 封江冉顺着他的话题笑着接下去：“就是A大。那是我们相遇相识的地方，我想着很久没有和你一起回去看看了，带你再去走走。” 燕清羽看着窗外，眸色微闪，几乎马上就明白了封江冉的意图。 封江冉在A市无权无势，唯一能算得上有名气的地方就是A大了，虽然这大部分的名气都归功于燕清羽。 他和燕清羽捆绑了一个模范情侣的绯闻，即便先毕业了，而且毕业即出国，只要有燕清羽的钢琴天才和知名校友名气在，他和燕清羽之间的绯闻就会不断地被新来的学生翻找出来。 虽然因为之前同学聚会的事情，他们之间的绯闻受了不小的影响，但更大一部分人还是会暗戳戳磕他们这对“校园初恋”。 一起去A大散步，加上燕清羽最近情感波折的事情肯定也会传到A大，那可太适合营造一个破镜重圆的氛围感了。 燕清羽趁着封江冉专心找停车位时拿出手机，戳姜云简的微信头像。 【羽毛：滴滴，呼叫总部，收到请回答】 姜云简配合着他的玩闹，几乎秒回。 【AAA姜云简：总部收到，有什么指令？】 【羽毛：你派的保镖跟过来了吗？】 【AAA姜云简：嗯。他们刚汇报你们到了A大】 【羽毛：你把他们随便谁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我给他们派个小兼职】 下一秒燕清羽聊天框里就弹出一个邀请加入群聊。 【AAA姜云简：他们都在这个群里，群昵称后面是他们的电话号码】 姜云简惯例在付诸实际行动以后才问原因。 【AAA姜云简：你要让他们去做什么？】 燕清羽勾唇笑了笑。 【羽毛：兼职狗仔】 白送上门的八卦资讯，不拍白不拍啊。 燕清羽加入这名为“黑衣人一队”的群聊，刚进去就被姜云简设了管理员，并且通知所有人听燕清羽的吩咐行事。 燕清羽看着群聊从“小黑一号”一直到“小黑五号”的收到回复，总觉得让他们再去兼职当狗仔有点喜感。 他没想到姜云简一次性安排了五个人，正好直接安排上五个机位。 燕清羽给小黑们安排好任务，封江冉也停好车，询问：“在和谁聊天呢？” 燕清羽调到了和司乐橙司乐煦的三人小群聊里，给他们报备位置，顺口回答：“在和小橙小煦他们聊天呢，就是之前你生日宴时和你见过面的司家双胞胎姐弟。” 封江冉似乎还回想了一下：“哦，是他们呀。小羽和他们关系很好吗？” 燕清羽弯眼笑着：“还不错吧。他们现在也是A大的学生，之前我也来A大找他们玩过。说不定这会儿他们正好也在学校呢，我就和他们说一声。” 与此同时，司乐橙和司乐煦也发来回复，他们还真的恰好在A大，因为他们的老师临时有事找他们，得过会儿才能偷偷埋伏过来，提醒燕清羽小心。 燕清羽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答复，收起手机：“那我们下车吧。之前找小橙小煦他们时都是去美院玩，我也好久没回音院看看了。” 大学毕竟大，其他学院专业的或许只是有一些人知道他们，但音乐学院绝对人人都认识燕清羽，连带着认识经常来他们学院蹭燕清羽课的封江冉。 要想“破镜重圆”绯闻闹得大，还得是找最熟悉他们的地方。 今天周一，他们来的时间又正好是早上的第一堂课期间，有早八的都在教室，没早八的都在梦里，林荫小路里相对冷清。 他们一路散步到音院教学楼附近的小公园置景里。 封江冉看着不远处的贝多芬雕塑，感慨道：“不知道小羽你还记得吗？这里就是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我还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就是怕你找不到你的曲谱会心急。” 燕清羽顺着看了过去。 他记得，那天傍晚他忽然灵感迸发，匆匆忙忙要去琴室记录下来，路上被骑自行车的封江冉不小心撞到，还弄撒了他怀里的琴谱与封江冉车筐里的资料。 他当时没在意，满心都是记录灵感，在封江冉的连声道歉中，胡乱地收拾完他们地上的纸张，挥手就走，结果没注意有一张自己的曲谱混到封江冉的资料里去了。 后来他一直练琴到晚上十点，记录完所有灵感后才一身轻松地准备回宿舍，意外发现封江冉一直等在原来的位置，把他的曲谱还给他，还坚持要道歉请他吃饭。 燕清羽也忍不住感慨。 当时他就该远离这个路上空空荡荡，还非骑个自行车进这么个曲折小路里的晦气玩意。 不过这倒是个很好的八卦素材，燕清羽比了个手势提醒不知道藏在哪儿的小黑们拍照。 封江冉又接着带他去附近的小竹林前，更怀念似的：“还有这里，这是当初我第一次向你表白的地方，现在竹子都长这么高了。” 这燕清羽也记得，还是一个他很着急想去琴室记录灵感的时候，却突然被封江冉拉住，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又是鲜花又是蜡烛，搞得热烈又浪漫。 只是当时燕清羽满脑子都是钢琴，胡乱地搪塞拒绝了，封江冉还很温柔地说没关系，会一直等他，周围人都在起哄说封江冉深情。 燕清羽也忍不住怀念。 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纯种，只是单纯让人发笑的神金了。 燕清羽接着给小黑们做手势，提醒他们kuku一顿拍。 第103章 封江冉连着带了燕清羽去好几个“充满回忆”的地方, 燕清羽越发觉得以前的他真是有够蠢的，明明以那时封江冉的表现来看, 就没多少真心喜欢他的因素在，大部分时候只是封江冉的自我感动和道德绑架。 幸好现在他没道德了，封江冉再想绑架都没东西可绑。 燕清羽一路走一路让小黑们跟拍，没多会儿就到了上午第一大堂课下课时间，不少接下来没课的学生陆陆续续走出教学楼，也注意到林荫小路上的燕清羽。 最开始人还少时没人敢上前认，只频频往他们这边看来, 还有人忍不住拿出手机拍照。 直到有第一个大胆上前的人：“您好, 请问是燕学长吗？我是器乐表演专业钢琴系的大一新生, 我一直特别特别喜欢您！” 走上前的是一名抱着曲谱的男生，还是直系小学弟，激动得脸色通红。 燕清羽回以一笑：“是小学弟呀，你好呀，欢迎你来到A大音乐学院的钢琴系~” 男生慌忙地翻找出一支笔，亮闪闪地看着燕清羽：“我、我能找燕学长要一个签名吗？就签在我的曲谱本上！” 燕清羽友善地接过笔：“当然可以~很荣幸能得到你的喜欢，学业加油哦。” 他一边说一边熟练地根据曲谱内页上写的名字, 留下一段TO签祝福语。 男生更加激动地和燕清羽握了握手，并宣布今天都不要洗手了。 燕清羽被逗笑, 接着又有不少人大胆上前，找燕清羽要签名、要合影, 燕清羽全都答应。 封江冉始终站在燕清羽旁边没被挤走，但也宛如人群当中的透明人, 没人关注，只是自己装得一副气定神闲一点都不尴尬的样子。 燕清羽也没管他，忙碌间听到有人是准备去上课又不舍得走的, 笑着提醒：“如果有要去上课的学弟学妹们可以先来要签名，签完了记得赶紧去教室哦，要是老师们得知你们是因为我迟到，晚点可都得找我算账来了。” 他语气俏皮活泼，透露出和每一位老师关系都很好，共同认识的人与共同的学生身份更是一下就拉近了和他们的距离。 要上课的依依不舍地拿到签名就走，临走前一步三回头，燕清羽还朝他们挥了挥手。 他温柔友善的姿态，让这些曾经只在“传闻”中听说过燕清羽的学弟学妹们更加喜爱。 陆陆续续签完名合完影，燕清羽也终于找到机会告别热情的学弟学妹们离开，松了口气。 燕清羽不好意思地朝封江冉笑笑：“对不起呀江冉哥，说好陪你走走，没想到学弟学妹们那么热情，又耽搁了不少时间。” 封江冉很大度似的：“没关系，毕竟小羽你向来招人喜欢。不过你站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正好我听说操场那边新开了家咖啡厅，要不要过去坐坐？” 燕清羽不喝咖啡也不喝奶茶，更不吃咖啡厅的甜点，也就封江冉总是自诩文艺，上学那会儿就总爱把他往咖啡厅约。 燕清羽笑着应下：“好呀，那我们趁现在还在上课赶紧过去吧。” 咖啡厅距离不远，燕清羽觉得今天需要收集的照片也差不多了，正好去那边等一下司乐橙和司乐煦。 燕清羽给他们报备了位置，很快司乐煦就回复说正好在附近，等会儿去找他。 燕清羽收起手机，跟封江冉一块去到咖啡厅，在等封江冉去吧台点单的同时打开了小黑们的群聊。 按照他的要求，小黑们都是拍完照直接发在群里，燕清羽点进去时，先看到了刚才他被学弟学妹们围着要签名合影的五机位视频。 怎么搞得好像明星路透似的。 燕清羽没让他们拍这个，但既然拍了，晚点回家再欣赏。 他先往上翻，翻到了一溜小黑们按照他指示拍的五机位照片。 他们每次发照片都是按照一号到五号的顺序来，也很清晰地能看到二号和五号小黑拍照技术好得多，一号小黑没有半点当狗仔的天赋。 不过总的来说照片够用，不需要单独再补。 燕清羽在群里点名表扬了二号和五号，从发照片开始就一声不吭的姜云简又冒了出来。 【简：那我给他们加点奖金。】 【简：现在到哪儿了？】 这么快秒回，肯定是群里一有消息都会看。 燕清羽故意没回，被点名表扬的二号和五号主动回复姜云简，说他们在咖啡厅，还一起又发了两个机位的照片。 姜云简不回复了，省得等会忍不住把他俩奖金又扣光。 燕清羽轻笑出声。 看来某人的醋坛子又翻了个彻底，今天晚上还得好好哄哄。 燕清羽在封江冉回来前收好手机，发现封江冉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束花。 这次他没有那么明目张胆选什么大束玫瑰，是三支桔梗花包成的小小束伴手礼一样的花，估计是提前在这边准备好的。 封江冉将花递给燕清羽：“小羽，这束花送给你。” 燕清羽记得桔梗花的花语，一是永恒的爱，二是无望的爱。 这八卦可就太劲爆了，他立马做了个手势提醒小黑们拍照。 但面上他装作为难：“抱歉江冉哥……我现在已经结婚了，不能收你的花。” 封江冉坚持：“我知道，但这没关系的。我没打算插足你与姜家主的感情，只是想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一直在你身后等你。” 他温柔地笑着：“你不用有任何负担，这只是我自己的心意。” 嘴上说着不插足别有负担，行动上可就是完全两模两样的表示。 燕清羽还要拒绝，但没来得及开口，司乐橙的声音先从身后传来。 “燕燕！” 司乐橙很惊喜似的上前：“好巧呀燕燕！你也来这家咖啡店吗？我刚在门外看了好一会儿才敢认你呢！” 司乐橙这随地大小演的功夫也蛮到家的。 燕清羽配合地露出同样诧异惊喜的表情：“小橙小煦？你们不是在和导师开会吗，这么快就结束了呀？” 司乐煦走进来，笑着说：“嗯。我们美院办公楼就在附近嘛，开完会想着顺便来买点小甜品。燕燕怎么会来这里？我记得你不喝咖啡也不吃外面的甜品呀。” 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注意到燕清羽身后的封江冉似的，还直白地点出了燕清羽的喜好。 他们只是和燕清羽共事一段时间，就记得清清楚楚，封江冉“追求”了他那么多年也不见上过心，这对比就非常明显了。 燕清羽仿佛没察觉到，弯眼回答：“江冉哥说这边新开了家咖啡店，想着难得再回来一趟A大，顺路过来看看嘛。” 司乐橙和司乐煦像是才注意到封江冉：“原来封学长也在，好巧呀。” 封江冉在司乐橙和司乐煦进来打岔前，就收回了递出的花，拿在手中像是普通的装饰物。 他面上温和：“你们好。” 司乐橙和司乐煦都没打算和他闲扯，司乐煦上前拉燕清羽：“正好，我和姐姐还说着想找你帮我们看看我们新的作品呢，燕燕你现在有时间跟我们去画室吗？” 燕清羽顺势应下：“有的。我和江冉哥这边也逛得差不多了。” 他回头看向封江冉：“江冉哥，那我就先和小橙小煦过去啦。今天真的很感谢江冉哥陪我重新来逛一遍音院，但我对江冉哥始终只是当朋友，很抱歉，也希望未来你能找到真正属于你的良配。”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封江冉自然不好再多纠缠：“嗯，那我们也依然是朋友。你先和他们去玩吧，我也不打扰你了。” 燕清羽直接跟着司乐橙和司乐煦离开了，空气都感觉一下子清新不少。 有关封江冉的事情为了计划顺利，燕清羽没和司乐橙司乐煦他们多说，按照之前的约定请他们吃了午饭。 饭后他告别司乐橙和司乐煦，在音院的教师办公楼附近徘徊了下，最后还是没进去，叫来季司接他回家。 他回去得还算比较早，没到平时姜云简下班的时间。 燕清羽看着下午四点的时间叹口气，好像有点明白姜云简待在家里不能上班时，总是对他依依不舍的感觉。 他们现在算热恋期，燕清羽本身也是喜欢和爱人腻在一块的类型，一天没见姜云简，还要应付那个封江冉，现在真的很迫切想去找姜云简充个电。 可惜公司里还有个李守诚，他还不能跑去姜云简公司找他。 燕清羽郁闷地连戳了好几下姜云简的头像。 消息记录里一连串的“我拍了拍‘AAA姜云简’” 姜云简没回他消息，但是过了会儿，戳头像出来的词就变了。 燕清羽看着聊天记录里突然蹦出来的“我拍了拍‘AAA姜云简’并收获了一个爱的抱抱”，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燕清羽打字问他。 【羽毛：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 姜云简发来一张在电梯里的照片，清澈干净的反光内壁里，倒映出什么都没拿原地下班的姜云简，和角落一脸无语的程洋。 【AAA姜云简：已经在翘班了，应该比你先到家。】 嗯……同时回家怎么不算一种字面意义上的双向奔赴呢。 燕清羽心情转晴，收起手机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等季司开车到家时，如姜云简所说，他已经先一步回到家里，就坐在门口等他。 燕清羽下车，快步走到了姜云简面前，在姜云简以为他要践行“爱的抱抱”时，燕清羽又忽然停下。 姜云简：“……怎么了？不抱吗？” 燕清羽上下扫了一遍坐在轮椅上的姜云简，对比着感觉：“果然还是站起来抱会更有感觉，你坐在轮椅上我总觉得我会咯到。” 姜云简指尖微蜷，垂着眼睫低声：“我……我在努力复建了，你再等等我。” 燕清羽噗嗤一下笑出来，在姜云简又以为今天没有拥抱了的时候，坐姜云简腿上一把抱住他。 “不过只要是你，都没差。” 姜云简愣了愣，小小失落的情绪再次被驱散，不同又彼此相融的气息分隔一天后重新交缠在一起，暖融的温度再次将他们重新填满。 密不可分，亲密无间。 第104章 当天晚上, 燕清羽就在论坛里看到了有人发有关他和封江冉今天一起回A大音院逛的帖子。 从帖子里的照片机位来看，封江冉安插的人正好被小黑们错开, 而且拍照技术确实是比兼职的小黑们好一点。 燕清羽进行了一番简单评价，在帖子热度持续上升的时候找之前安排好的专业公关人士，用小黑们的照片搭配一些宿命be感的内容，助力帖子的热度上升。 最后整个帖子的故事就被完善成，燕清羽被迫联姻结婚，封江冉深情等候原地，等着燕清羽离婚上位的禁忌故事。 燕清羽被恶心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还真别说, 反响挺不错, 这年头谁还不喜欢搞点背德文学呢。 要是主角不是他和封江冉的话，燕清羽都能凑上一波热闹。 燕清羽思绪略略飞散到姜云简身上。 比如说，如果那个默默守护等着“小三”上位的如果是姜云简，那好像确实很带感。 燕清羽直接把帖子发展当成他和姜云简背德文学的代餐，总算能顺畅地看下去。 他大致关注着走向，按照这个帖子的热度，应该用不了多少天也会往世家圈子里头传。 等到他生日那天, 那就更适合收网了。 燕清羽正盘算着日期，姜云简从房间外推门进来。 燕清羽顺便问：“姜云简, 我生日之前能让封江冉想做的公司破产，或者至少濒临破产吗？” 姜云简想了想：“如果你需要的话, 我这边没问题。正好过几天有个大项目，可以用那个项目作为诱饵, 借助李守诚引封江冉入局。最快清明就能让他祭拜他的公司。” 燕清羽比了个“OK”的手势，又给谢华良发消息。 【羽毛：谢华良，我之前让你给封江冉搞的事怎么样了？】 随时待命的谢华良回得很快。 【谢华良：布局做完了, 等个收网时机，至少让他血亏两千万】 【谢华良：小羽毛记得准备好我的奖金啊~】 【羽毛：行，你要是能在我生日前给他搞破产，我给你奖金份额提到20%】 【谢华良：！！！】 【谢华良：包在我身上！！】 谢华良又接连发了好几个猫猫势在必得，猫猫胸有成竹的表情包。 燕清羽忽略这些激动的表情包，思索着不能让封江冉轻易联想到是有人在故意搞他，补充提醒。 【羽毛：不要在清明，清明姜云简这边要收网，错开一下】 【谢华良：没问题！】 谢华良又发来一个猫猫数钱的动画表情包，看起来已经迫不及待了。 等封江冉的流动资产缩水，回不去国外的家族，他就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 到时候文南信再得知自己被封江冉强要了，而且这件事情被整个世家圈的人知道，要么就是文南信保下封江冉说他们是真心相爱，要么就是文南信彻底踹了封江冉划清界限打扮成受害者。 文南信不可能为了没有价值的封江冉，放弃自己后续再攀高枝往上爬的机会，他肯定会踩封江冉保全自己。 到时候就可以让封江冉也体会一下被背叛，被千夫所指的滋味。 燕清羽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都没注意到姜云简已经上床，直到感觉腰被搂住才回神。 姜云简把下巴搭在燕清羽肩膀上：“做好生日宴上的计划了？” 燕清羽偏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心情很好：“嗯。等生日宴之后，封江冉就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我也终于不用再陪他演戏了。” 姜云简：“你不怕他知道真相，气急败坏针对你吗？” 燕清羽看着姜云简：“你会给他这个机会吗？” 姜云简：“不会。” 燕清羽笑着：“那我相信你能保护好我。” 姜云简圈着他的手又收紧了些。 燕清羽揉搓一把肩膀上毛茸茸的脑袋，补充道：“我没有和封江冉撕破脸，封江冉怒气会先发泄到文南信那边，不会怀疑到我身上来的。下药的事情随便找个人做个顶罪的戏就行，以文南信习惯斩草除根的手段，不会让封江冉有机会蹦跶多久的。” 姜云简还是不太放心，说：“到时候我会让保镖们继续跟着你，你有任何需要就找他们。” 燕清羽：“知道啦。我不会再让自己陷入危险里的。” 姜云简这才稍稍安心一些，又接着问：“我记得你之前说那个文南信有心脏病，生日宴的时候需要我再配备点医疗团队吗？” 这万一心脏病发作在他们家里头出事了，其一是晦气，其二是有点太便宜那个文南信了。 燕清羽思索着：“可以做点准备。不过其实最近我有个怀疑，文南信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心脏病。” 姜云简：“你觉得他是故意用心脏病的由头，来博取程云起和封江冉那些人的信任来对付你？” 燕清羽：“嗯。不过我还只是推测，他到底是不是真有心脏病我确实没有得到过铁证。但是从前面三世我的遭遇来看，我总觉得只是纯发泄私仇，不像是要把我当心脏供体对待。” 如果真要把他当心脏供体，前世囚禁他那会儿不可能在他生病时也不管什么药，直接强迫着逼他吃，万一给他心脏吃出什么毛病来，那这供体对他来说也没用了。 姜云简皱眉思索着：“需要我找人再专门帮你查查吗？” 燕清羽：“稍微查一下吧，查不到就算了，别打草惊蛇。” 姜云简应下：“行，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正事谈得差不读了，燕清羽低头继续看平板里论坛帖子的发酵情况。 光是他和姜云简聊天的功夫，论坛里有多不少相关帖子，热度正不断地往燕清羽预期的方向发展。 姜云简搂着燕清羽，有些不满地蹭着他耳朵：“怎么还在看这个？” “好痒，别闹。”燕清羽缩了缩脖子，揉搓他脑袋，“关注一下现在的剧情发展，也好确保接下来的计划顺利嘛。吃醋了？” 姜云简：“嗯。今天一早上都在看你和他的照片。” 燕清羽好笑地戳他：“你明知道是我和他的照片，点进去干嘛？你这不是自己找醋喝吗。” 姜云简：“因为照片里有你。” 燕清羽又戳了下他的脑门：“你个恋爱脑。” 姜云简握住他的手，放在脸侧，什么都不说，就盯着燕清羽看。 燕清羽只好把平板放下，翻身跨坐在姜云简身上，笑着勾起姜云简的下巴：“行，那我今晚好好地哄哄你，哄到你满意为止，行不行？” 姜云简双腿不能动，被燕清羽压制着，顺从抬头看他：“你要怎么哄我？” 燕清羽笑着搂住姜云简的脖子，指尖抵在在姜云简的眉心，故意凑近：“我听说，不同部位的吻代表着不同的含义。你要不要跟我玩这个？” 姜云简眸色渐深，微仰头看着燕清羽：“好啊。” 燕清羽笑哼一声，俯身，将第一个吻落在姜云简眉心：“这里，是保护和尊重。” 第二个落在姜云简轻颤的眼睫：“这里，是深情和珍惜。” 第三个，他在姜云简漆黑深邃，又带着期待与渴求的视线中，故意跳过嘴唇，落在姜云简的颈侧。 “清羽……”姜云简声音微哑，指尖没入燕清羽发梢，收紧手。 燕清羽抬头，笑吟吟：“这里，是亲密和欲望。” “我的所有情感都和你有关，你说，这样的哄够不够？” 燕清羽凑近姜云简，鼻尖相抵，却又迟迟不落下最后一个吻，只是任由温热的气息不断升温。 姜云简喉头滚动，揽着燕清羽的腰，声音微哑：“别闹，再洗冷水澡我也得生病了。” 燕清羽低笑，故意：“那就不洗，我帮你啊。” 姜云简呼吸一窒，理智彻底决堤，仰头吻住燕清羽的唇，肆意攫取独属于他的气息。 燕清羽收紧手，迎合回应姜云简的所有索取。 …… …… 夜半，燕清羽重新洗了个热水澡，回到床上舒舒服服地躺下，缩进姜云简的怀里。 姜云简搂住他，指尖没入他的发梢间轻抚，带着些散漫的餍足。 燕清羽笑着仰头看他：“这次够哄好你了吧？” 姜云简埋在他颈窝里，低声：“嗯，够了。多的给你预留到下一次。” 燕清羽揉他脑袋：“这么容易满足？” 姜云简：“怕你累。我很好哄的，一个亲亲就够了。” 燕清羽抬头亲他嘴角：“你不用那么顾及我的体质，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不可以的时候我会拒绝你。” 燕清羽捧着姜云简的脸，和他对视着：“我的爱可能没有你的那么深，那么满，但是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更多的回应。” “你在我这里，永远有更贪心，和得寸进尺的权利。” 姜云简在漆黑的房间里对上燕清羽近在咫尺的视线，片刻后，重新将脑袋埋进他颈窝里，轻声：“那我可以，再来一次吗？” ……行，果然听进去了，都知道现学现卖了。 燕清羽没脾气地掐了一把他的脸：“你也不嫌手累。” 姜云简低声：“能和你一起，不会累。” 燕清羽笑哼一声：“行吧。今天给你开个特例，下次记得在我洗澡前说。” “好。” 姜云简尾音未落，炽热的气息已经再次将燕清羽包裹。 长夜漫漫，他们的时间还很富足。 第105章 第二天早上, 燕清羽和姜云简都非常理所当然地翘了今天的班，腻歪地一起待在书房里居家办公。 姜云简给燕清羽在小书房里也准备了一套桌椅, 和他的连在一块，像个小小的双人工位。 燕清羽把椅子换成了小沙发，累了可以直接靠姜云简身上去。 他大部分时间没什么需要处理的忙碌事务，给出近期的发展规划之后，大部分都决策权他就还给了张森元，只在每周一的早会时对公司近期发展做一个大概把握。 姜云简是实打实的忙，对着电脑似乎一直在处理些邮件里的事务。 燕清羽就在处理完他的事情后, 捧着平板靠在姜云简身上, 拿他当靠背。 姜云简顺手揉一把他的脑袋：“事情处理完了？” 燕清羽：“嗯。本来就没什么事, 现在张森元和司乐橙司乐煦他们磨合好了，这周开始我应该都可以不常去上班了。” 姜云简：“正好你可以在家里好好休养，最近陈叔去报了中医养生班，学怎么给你调理身体。” 燕清羽放下平板：“……中医养生班？什么时候报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种东西呢？” 他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姜云简一一回答：“就你体检报告出来的时候，陈叔自己合计着想去报的, 觉得没必要和你单独说就没告诉你。这个也是谢华良从钟尹那里得知的课程。” 钟尹是一直以来负责给燕清羽开药的中医，由他推荐的课程, 那应该不会是什么专门卖给老年人的保健品课程。 燕清羽放心了些：“那你可记得给陈叔报销一下课程费。” 姜云简：“放心吧，报销过了。还另外给了谢华良一笔咨询费。” 燕清羽给无语笑了：“……他真是随时随地能找到薅你的名目。” 姜云简不太在意：“反正我们都不缺钱, 薅就让他薅点。” 钱的事情燕清羽也不会和关系近的人讲究那么多，靠在姜云简身上接着用平板看A大学校论坛的消息。 经过昨天的刻意发酵, 他和封江冉相关的帖子热度居高不下，也有不少人“圈地自萌”地继续磕起他俩的CP。 燕清羽估算时间，应该再有个不到一周左右, 世家圈里也能传出不少有关他和封江冉的风言风语。 熬过这一阵，他就可以继续时不时往姜云简的办公室跑了。 燕清羽退出论坛界面，又收到了小黑一号给他发来的一些有关文南信的资讯。 ——他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小黑们的“黑”除了是指代保镖的身份，还象征着他们的黑客特长，他们在姜云简手底下同时打两份工拿两份工资。 小黑一号是小黑们当中的队长，也是除了拍照水平烂点以外，综合能力最强的。 燕清羽给小黑一号取了个同类名字叫小壹，专门让他去细致地调查文南信。 他对文南信的了解没有对封江冉那么深，最多就是前世被囚禁的那三年里，见证过文南信的极度心理扭曲，把他当成不共戴天的仇敌来对待。 可实际上，他私生子的身份根本就不关燕清羽的事，罪魁祸首明明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燕远志，和明知燕远志结婚了也要故意勾引的文红英。 不知情的燕清羽和顾漫芸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但敌不过文南信这个从小不知道被文红英怎么样的，养成了个比他和姜云简还严重的心理变态。 表面看起来是朵单纯小白花，实际上打根子里就烂透了，下作的手段层出不穷。 燕清羽点开小壹发来的邮件，大致浏览其中有关文南信生平的内容。 文南信给自己的信息进行了加密，这要是燕清羽自己去查肯定是查不到的，但借助了姜云简的资源人脉，文南信那点加密程度完全不够看的。 早期顾漫芸还在时，文红英没有那么嚣张，文南信出生后应该是带他出国了，相关的记载比较少。 直到燕清羽十岁，文南信九岁那一年，才开始重新在国内活动。 燕清羽看着这个疑似文红英和文南信回国的行程，微眯眼。 如果他们是在妈妈出事前一年回来的……那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有预谋的。 燕清羽戳姜云简肩膀：“姜云简。” 姜云简抬头看他：“怎么了？” 燕清羽：“车祸的事情你查得怎么样了？” 姜云简先把结案的交代完：“我爸妈和爷爷的车祸查完了，从姜志浩的线索顺进去，少了干扰很快就能锁定是他联合一些排不上名号的旁支干的。” 随后他补充有关顾漫芸车祸的事情：“顾老师的车祸时隔太久，就算是从结果推过程，也有点难以找寻证据。” 顾漫芸车祸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这么段时间，足够燕远志和文红英把明显的证据都销毁。 还想找的话……只能从燕家入手了。 燕清羽眸光微闪：“小黑里有没有擅长演戏的？” 姜云简想了想：“五号吧，五号是女生，也是年纪最小的，和你差不多大，性格相对活跃一点。” 燕清羽重点歪了一下：“原来还有女孩子吗？” 姜云简：“嗯。我招人的时候只看能力，不看性别，三号和五号都是女生。五号是孤儿，养父是□□的，养父去世只能自己谋生时正好看到招聘就来了。” 姜云简把歪掉的重点拉回来：“你是想安插人去燕家那边吗？” 燕清羽：“嗯。燕远志有习惯，家里的佣人保镖用一段时间就换掉，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想要找到更多线索，应该只能深入燕家去找。” 姜云简：“你可以联系一下五号，我之前也让她做过卧底的工作，不过是短期的，扮演的是酒吧服务员。派她去燕家卧底的话，应该只能做女佣，可以问问她行不行。” 燕清羽找到群聊里的小黑五号，加上好友，备注也直接填了小伍。 小伍作为保镖随时待命，几乎是立马就通过了燕清羽的好友申请，并且直入主题。 【小伍：小老板好，请问有什么吩咐？】 【羽毛：我想调派你去燕家当卧底，大概下周燕家会换新的佣人，你想办法趁机去应聘女佣，卧底在燕家帮我找点东西，可以做到吗？】 【小伍：保证完成任务。】 小伍回完以后就没有后续了，燕清羽还想和她聊聊上一份工作的八卦，都无从插入。 燕清羽试图挑起话题。 【羽毛：需要我给你准备相关的注意事项吗？】 【小伍：不劳烦小老板，独立出色完成任务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然后又没下文了。 燕清羽戳姜云简：“你管这叫性格活跃呢？” 姜云简看一眼聊天记录：“嗯。换其他四个，只会回你好的收到和不用，她给你打这么多字已经很活跃了。” 燕清羽：“。” 行吧，小壹确实除了给他发邮件就是好的和收到，更无从插入话题。 燕清羽不管了，既然小伍保证了可以顺利完成任务，那他等小伍反馈就行了。 他退出聊天界面，回去接着翻文南信的履历，看着还比较平平无奇，就是以文家亲戚的身份住在文家，正常上学生活，也不知道到底哪里染上的心理变态。 燕清羽摸索下巴思考了会儿，戳小壹。 【羽毛：小壹，能查到文南信回国前是在哪国哪个地方生活吗？】 【小壹：收到。】 嗯，果然是发什么都是一个收到。 燕清羽放下平板，在姜云简肩膀上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 姜云简从他靠上来起就没怎么认真工作，偏头看他：“无聊了？” 燕清羽：“有点。在等小壹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新的进展。” 姜云简疑问：“小一？” 燕清羽：“嗷，小黑一号。都是数字，给他们取了个和我小名同类的名，大写的壹，小伍也是大写的伍。” 姜云简抿了抿唇：“你叫他们好亲密。” “……”燕清羽无奈，“这醋你都吃？” 姜云简侧身圈住燕清羽的腰：“你叫我都叫全名的。” 燕清羽：“那不是时不时也会叫你云简嘛。” 姜云简闷闷不乐：“那都是演戏的时候，你都没有真心这么叫过我。” 燕清羽戳他脸：“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老公？” 姜云简收紧手。 燕清羽琢磨了下，这话题好像还有点熟悉：“上次不是叫过你一次老公么，你自己不要的，所以我才一直叫你全名。” “……我那时候就是太激动了客气一下。”姜云简把下巴搭在燕清羽肩膀上，“不过不勉强你用这个称呼的话也是真的。” 燕清羽轻笑一下：“我无所谓，一个称呼而已。但上次好像说好了是我娶你，不如，我叫你老婆？” 他故意凑近了姜云简，弯眼笑着，像是憋着什么坏心思。 得意使坏的模样真的可爱得不行。 姜云简倾身向前，亲了他一口，低声：“你要是想，也行，我也不介意。” 毕竟称呼对他们来说，有时候只是一种情趣。 燕清羽笑哼着伸手抵在他眉心，把他戳开：“大白天的也不知道害臊。行了，以后不叫你全名，都叫你云简，这总可以了吧？” 姜云简勉强满意了，伸手握住燕清羽的食指，与他十指相扣，将人重新拉近：“我刚才吃的醋，你还没哄我。” “……流氓。”燕清羽笑骂一句，但还是主动环上了姜云简的脖子。 他也倾身向前，在小小的书房里与姜云简交换了一个更为绵长的吻。 第106章 燕清羽和姜云简在小书房里腻歪了会儿, 未免太耽误姜云简办公，燕清羽准备收拾着先回房间去。 姜云简有点不舍得, 主动给他找活干：“昨天程洋把设计比赛的参赛稿都发给我了，你要不要也看看？” 燕清羽哪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戳他脸：“就这么不想我走？我们绮梦设计也是参赛者，你这光明正大给参赛者看其他人的稿子，姜总以权谋私啊~” 姜云简顺势在他指尖上蹭了蹭，眸色柔和：“本来这场比赛就是以权谋私办的，又不正式, 不差再多点了。” 燕清羽也不客气：“行吧, 那你发我邮件里, 我看看其他人的风格，好歹要给我们保一个第三，别不小心争上第一去了。” 姜云简把资料全都打包发给了燕清羽。 燕清羽点开来，毫不意外地看到燕翎珠宝的文件夹。 这次比赛算是姜氏集团发出可能要进军珠宝产业的讯号，奖金设置额度不低，第一名是三千万，按照燕氏集团今年的发展状况, 他们自然很需要争一争这笔流动资金。 只不过从他们提交参赛的设计稿来看，依然是缺乏新意, 整套都是繁琐复杂，看着华贵精致, 实则并不适合市场流通的美丽废物。 甚至也不能说得上是美丽，而是过分追求华丽的元素堆砌。 乍一看或许吸睛, 可根本就经不住细琢磨，换做其他任何正常且匿名投票的比赛，想拿奖项都不容易。 要弄垮这样的珠宝设计公司, 挺没难度的。 燕清羽回想起第一世时燕翎珠宝第一次出问题，爆发内部矛盾的节点，算算时间，应该还有几个月就到了。 这次的比赛说不定能提前激发一下。 燕清羽对燕翎珠宝的设计没兴趣，接着往下翻，无意中看到一个和他们绮梦设计一样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给出的设计稿水平远超目前为止他看到过的其他作品。 这次大赛没有限制作品呈现，这一幅作品设计的是一枚胸针，设计理念应该是在月光下翩然翻飞的蝴蝶。 设计展示以月光石为主石，镂空柏金打造出蝴蝶的轮廓，翅膀可以随着行走微微颤动，镶嵌的小小碎钻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闪烁的光亮，灵动且精致。 此外胸针下坠有细小流苏，增添流畅自然的飘逸感，又不会喧宾夺主，抢夺胸针本体的轻盈。 这枚胸针若是成品上市，肯定能畅销风靡。 燕清羽看了眼公司的品牌名，叫灵韵珠宝。 设计确实很有灵韵，就是这个品牌名怎么好像也有点眼熟…… 在哪儿见过来着？ 燕清羽不太记得了。 以这个公司提交的设计，在这次比赛里一举夺冠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甚至哪怕是他们绮梦设计用了司乐橙和司乐煦目前最好的一副设计图纸，都不能保证能百分百赢下这个设计。 这背后的设计师比司乐橙和司乐煦成熟太多了，Ta很清楚现在的市场会追求什么样的效果，不单纯是出于热爱，而是在热爱之下还能迎合潮流与审美的市场变化，这是目前的司乐橙和司乐煦最为欠缺的。 燕清羽问姜云简：“云简，你听说过灵韵珠宝吗？” 姜云简：“之前没听说过，昨天听程洋提了，好像是这批参赛设计里最让人眼前一亮的设计。” 燕清羽：“嗯。他们这次给出的设计很完美，以我曾经管过燕翎珠宝两年多的经验来看，绝对有成为新兴大品牌的潜力。这次灵韵珠宝应该就是奔着要一举夺冠，打响名声来的。” 有灵韵珠宝这个朱玉在前，他们绮梦设计哪怕保个第三或者第二，所能得到的名声加成恐怕都要比预期低很多。 姜云简问：“那你们要换设计吗？” 燕清羽摇头：“不用。到底是比赛，相对的公平还是要保证的。而且司乐橙和司乐煦也确实需要一些打击，才能更好成长。我也需要清楚他们对打击的承受能力，以免站在高处久了，他们很容易就会被一些小小的挫折弄得一蹶不振。” 姜云简听着燕清羽念叨着讲司乐橙和司乐煦，眉眼间染上些笑意。 嘴上虽然说着只是利用他们，可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燕清羽又何尝不是真正在为司乐橙与司乐煦的未来做铺垫和规划。 他抚上燕清羽发梢，轻轻梳理他额前碎发。 燕清羽疑问地抬头看他：“怎么了？” 姜云简：“没事。那你后续打算怎么做？” 燕清羽：“我想先查一下这个灵韵珠宝，我总觉得它有点眼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说过。” 姜云简：“好。需要我帮忙做些什么吗？” 燕清羽仰头捏他脸：“不用了，我打算借助张森元的手，珠宝公司查珠宝公司的底细更合理一点。你就安安心心挣钱就行。” 姜云简顺势偏头，在他手心亲了一口：“好。我一定努力工作，保你衣食无忧。” 燕清羽笑着纠正：“是我们，不要老把你自己排斥在外。” 姜云简眸间温和：“嗯，是我们。” 燕清羽抬头又亲了他一口，随后起身伸个懒腰：“那你好好干活，我去趟公司。” 姜云简：“这么着急？” 燕清羽：“早查清早安心嘛。我去找季司了，你乖乖在家里等我。” 姜云简没再拦他：“好。路上注意安全。” 燕清羽找季司开车去了绮梦设计，到公司时就发现今天只有司乐煦来了公司。 他疑惑：“小橙今天居然没来吗？能看到你们分开，好稀奇。” 司乐煦无奈一笑：“我和姐姐虽然是龙凤胎，但不是经常待在一块，社交圈子也不太一样，只是凑巧燕燕你是我们的共同好友，所以你才总看到我们一起出现。” 燕清羽想了想，确实合理：“也是。那小橙今天没来，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司乐煦：“嗯，最近一阵姐姐都有件别的事情要忙，可能基本都是我来。” 燕清羽拍拍他的肩膀：“行，辛苦你了。” 漫星对外本来就只有一个人，而且司乐橙和司乐煦主做设计，不带新人，也不管太多其他事务，就算两人都不怎么来也不耽误，只要设计图及时给到就没问题。 燕清羽又去找张森元，问了有关灵韵珠宝设计公司的事情。 张森元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之前好像没听说过这个公司，是新开的吗？如果是今年之前成立的，都会在我之前帮您搜寻的资料里。” 燕清羽坐在沙发上，指尖在扶手上轻叩：“今年成立的么……” 如果是今年成立的新公司，那他只有可能是在前几世听说过。 难道是燕翎珠宝的竞争对手？那他在第一世时应该很熟悉才对，不该印象这么模糊。 燕清羽回神交代：“张总最近有时间吗？我想麻烦你帮我简单调查一下灵韵珠宝。” 张森元：“可以。不过我能问问原因吗？” 燕清羽：“他们会在这一次姜氏集团的设计比赛中有很出众的表现，哪怕拿司乐橙和司乐煦最优秀的作品去参赛，也不一定能比得过他们这一次的设计。” 张森元明白了缘由：“好，那我这几天查一下，有结果了发您。” 燕清羽得到结果，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看到张森元已经开始忙碌调查，问：“张总不好奇是什么样的设计吗？” 张森元：“燕先生没说，肯定是有燕先生的考量。而且这次设计比赛我们也是参赛者，我还是希望绮梦设计在发展过程中行得端做得正。” 张森元并不知道这场比赛就是燕清羽让姜云简办的，始终是以参赛者的身份看待，虽然不知道燕清羽有什么门路，但也没有借杆爬。 燕清羽放下水杯笑了笑：“我果然没看错人。张总为人端正，绮梦设计肯定也会在你的带领下蒸蒸日上。” 张森元也不好意思地笑笑：“还是燕先生更厉害。要是没有燕先生帮忙，绮梦设计估计到最后也只是默默无闻的小公司。” 燕清羽没再回应这样的奉承话，站起身：“具体设计图会在下周初赛公示时展示，张总可以到时候再去看。我就先走了。” 张森元：“好，那我就不送您了。” 燕清羽抬脚要走，又在出门前折返：“诶对了，张总，我记得您结婚了对吗？” 张森元茫然地抬头：“啊是的，怎么了？” 燕清羽：“平时你太太送你什么礼物你会觉得很开心？” 张森元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都……挺开心的吧，有老婆愿意为我花心思的心意在，什么我都喜欢。” 张森元又问：“燕先生怎么忽然问这个？” 燕清羽笑了笑：“没什么，只是在想要给我先生送什么礼物。” 张森元：“燕先生已经结婚了吗？” 燕清羽：“嗯。结婚以后一直都是我先生给我送礼物，我想了想，还是得回些礼的，只是一时不知道能送什么。” 张森元莞尔：“听燕先生语气，想来和先生感情很好，只要是您送的礼物，您先生肯定也会很喜欢的。” 燕清羽想到姜云简，轻笑出声：“这估计也是他那个恋爱脑能说得出来的话。” 张森元听到“恋爱脑”，提议：“如果燕先生实在不知道送什么？或许可以送一些能戴的配饰？” 说到这，张森元更是不好意思：“我有很多领带都是我老婆送的，平时选领带我也喜欢选老婆买的。” 他没说透彻，但深知恋爱脑回路的燕清羽懂了。 就是方便显摆炫耀，孔雀开屏。 听起来确实很适合姜云简。 第107章 燕清羽从张森元处得到灵感, 离开公司后就去了附近的商场。 他没送过姜云简东西，能买的种类太多, 逛了好几圈都没定下来，在准备换一家商场再逛逛时，忽然路过一个十分不起眼的门面。 好像是……情趣服装店？ 燕清羽眼睛微亮。 这个好像不错。 …… 十分钟后，燕清羽心满意足地提着袋子回到车上。 季司见他心情不错，回头问：“小先生是买好要送给老板的礼物了吗？” 燕清羽拍了拍身边的纸袋子：“嗯，他肯定喜欢。” 季司见他们感情这么好，欣慰地笑了笑, 启动车子送燕清羽回到姜家。 他这趟出门没花太长时间, 到家时刚好可以吃午饭。 “小先生回来了？快来吃午饭了。”陈叔笑呵呵地招呼他。 燕清羽：“嗯, 我上去放个东西就来。叫云简了吗？” 陈叔：“没呢，小先生顺路去叫一下吧。” “行。”燕清羽应了一声，直接走楼梯上二楼。 姜云简还在小书房里办公，听到动静抬头：“清羽？这么快就回来了？” 燕清羽：“就是去交代个事情，交代完自然就回来了。” 他把手里的纸袋子放到一边：“陈叔说开饭了，这是给你的礼物，等吃完饭你再拆吧。” 姜云简微愣：“怎么忽然想到给我送礼物了？” 燕清羽：“想送就送了, 你给我送礼物也没见你有什么理由。” 姜云简笑了笑：“好。那先去吃饭吧。” 燕清羽扶着姜云简回到轮椅上，推他下楼吃饭。 姜云简满心都是燕清羽送给他的礼物, 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不少，吃完了就坐在燕清羽旁边眼巴巴等着他。 燕清羽都看不下去了, 戳他脸：“真这么着急，你自己上去看不就好了？” 姜云简：“想和你一起。这是除了红包以外你给我的第二份礼物。” 燕清羽：“记这么清楚？看来我是该多送你点礼物, 给你脱脱敏。” 姜云简也不客气，拉住他的手：“好啊。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燕清羽笑哼一声，还是慢条斯理地把饭吃完, 这才陪姜云简上楼。 礼物不适合在书房拆，燕清羽就拎着到了房间里，自己翘起二郎腿坐在床边，单手撑着床头柜：“你自己拆吧。” 姜云简将纸袋子打开，里边还裹了一层包装，系着丝带，乍一看花里胡哨怪不正经。 应该只是包装比较独特一点吧。 姜云简没多想，把蕾丝蝴蝶结拆开，旋即就看到了装在软布包裹里的一套衣服。 或者说，一些布料，和一些束缚带。 姜云简愣了愣，将套装取出来展开，发现这是一套实打实的情.趣制服，看尺寸明显是买给他穿的。 燕清羽笑眯眯地看他：“你可是说过，我送什么你都会喜欢的。” 姜云简回过神来，轻咳一声：“我没说不喜欢。” 燕清羽不给他敷衍的机会：“那你喜欢吗？” 大家都是成年人，姜云简也不扭捏：“喜欢。要我穿给你看吗？” 燕清羽笑着：“嗯，今晚穿给我看吧，给你一个实打实勾.引我的机会~” 姜云简心动，但出于燕清羽身体考虑还是拒绝了：“过几天吧，你身体虚，还是不能过度纵.欲，哪怕只是昨晚那样也不行。” 燕清羽想了想：“也是。那留个有仪式感的时候吧，等我生日了你再穿给我看。” 姜云简皱眉，后悔刚才说的话：“也不用……隔这么久吧？” 燕清羽轻笑出声：“又不是说中间不帮你了。正好，这段时间你可以多练练上半身，这套衣服还是胸肌大点勾.引成功率更大。” 姜云简动力立马就起来了：“好，我会好好锻炼的。” 认真又坚定的样子，像是立什么重大小目标，正经得很。 燕清羽没忍住，捧起他的脸在他眉心亲一口：“提前预支给你的鼓励。” 姜云简靠着他的手心：“脸也要。” “行行。”燕清羽无奈地给他脸侧也来了一口，然后放开他，“再多没有了，陪我睡午觉。” 姜云简还没施展完的小伎俩没得逞，乖乖地换衣服上床陪燕清羽睡午觉。 — 两天后，燕清羽收到了张森元发来的有关灵韵珠宝的相关资料。 灵韵珠宝确实是今年才创立的品牌，是上个月刚成立的灵韵设计工作室名下，整个工作室人数就五人，很精简，背后的设计师是谁做了保密，以张森元的能力查不出来。 看样子就是奔着要成为珠宝市场的黑马来的。 灵韵珠宝的理念规划和他们绮梦设计比较相似，未来会是更强劲的竞争对手。 不过竞不竞争的无所谓，有竞争才有进步，燕清羽只在乎这个灵韵珠宝的出现，对于对付燕翎珠宝的影响。 燕清羽曲起指节，在书桌上轻敲几下。 绮梦设计的前期发展规划，他是完全按照燕翎珠宝目前存在的弊病，针对性制定的。 这个灵韵珠宝能与他们的发展规划相似，总觉得和燕翎珠宝之间或许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燕清羽正思索间，张森元给他发来新的消息。 【张森元：燕先生，目前关于灵韵设计工作室的那位设计师，只能查到是工作室创始人花重金从国外请回来的】 【张森元：再具体点的信息，我就实在不知道了】 国外？燕清羽脑海中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羽毛：行，我知道了，辛苦张总。】 他回复完张森元，点开了昨天小壹发给他的有关文南信在国外那段时间的简单资料。 文南信出生没多久就被文红英带去了A国的一个小镇，那个小镇是出了名的毒.品泛滥，甚至满大街都经常能看到行尸走肉一般的流浪汉。 文南信和文红英一开始会被打发去那样的地方，足见燕远志起初没有把他们看得多重要。 在那样一个地方长大到九岁，学坏那可太容易了。 变成一个六亲不认的极致变态也太容易了。 哦豁。 燕清羽终于想起他是在哪里听说过灵韵珠宝。 就在前世，文南信以为他昏迷了的时候，其实他还残留了点意识，听到他和封江冉的对话，对话中似乎就提及到了灵韵珠宝这个名字。 按照时间线来算，那应该在四年后。 四年后的灵韵珠宝，似乎已经是一个能与燕家抗衡的品牌。 在第一世，他经管燕翎珠宝的时候并没有出现灵韵珠宝这个品牌，但那一世燕翎珠宝最后的所有权归属是文南信的。 有意思。 燕清羽想明白了，这灵韵珠宝十有八九就是文南信搞出来的。 他就知道，一个心理变态的人不可能迁怒了无辜者后，还不对罪魁祸首下手。 看来，他可以坐山观虎斗了。 燕清羽心情不错，顺手给小壹转了一笔五万的奖金。 正好这时姜云简端着水果进来，见状询问：“是有什么事情有进展了吗？看你好像挺开心的。” 燕清羽扬起嘴角：“嗯，我知道灵韵珠宝背后是谁了。” 姜云简把果切放到他手边：“是谁？” 燕清羽：“你猜一下。” 姜云简认真地想了想：“能让我猜就是我也知道的人，又能让你这么开心……是文南信？” 燕清羽：“聪明！不愧是我看上的人。” 姜云简很轻地笑了下，坐到小沙发上，轻抚他的发梢：“嗯，毕竟还要挣钱养家，是得聪明点。你坐过来点，我喂你。” 燕清羽顺势靠在了姜云简怀里，念念叨叨地跟他分享自己的分析：“我在上一世里听文南信对封江冉提起过灵韵珠宝，小壹又和我说，文南信小时候待过的是A国那个出了名的毒贩窝点，他的出生肯定不是燕远志希望的。” “以文南信心理变态的程度，他不可能对我这个没接触过的人这么狠，却还能做个大孝子孝顺燕远志，这个灵韵珠宝大概率就是文南信要偷偷搞垮燕家。” “父子反目成仇，这个戏码不用我亲自演，还能旁观，一定很精彩！” 姜云简怕他说得嘴干，给他喂了块苹果。 燕清羽张嘴吃掉，脆脆甜甜汁水还多。 姜云简这才问：“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燕清羽：“先看看。灵韵珠宝的设计师是花重金从国外请回来的，很大概率是封江冉花的钱，封江冉对文南信最大的价值就是全自动ATM。” “等封江冉破产了，文南信又确保能拿到设计大赛的三千万奖金，肯定会毫不犹豫把他踹掉。而正好那三千万也是燕翎珠宝需要的，这一次比赛一个名次混不上，燕翎珠宝内部问题势必提前爆发，文南信也肯定会趁虚而入。” 燕清羽又絮絮叨叨地分析了许多，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到时候我们只要坐山观虎斗就行，正好司乐橙和司乐煦还需要成长会儿。” 姜云简不在乎文南信那边的什么动作，只觉得燕清羽难得话多的样子很可爱。 他继续给燕清羽投喂：“嗯。再吃一块苹果吧。” 燕清羽再次张嘴咬下，嚼着苹果抬头看向姜云简：“你不夸我吗？我刚刚都夸你了。” 他就靠在姜云简怀里，仰着脑袋，几乎是只要姜云简再微微低头，就能直接亲上去的距离。 姜云简最终只将吻落在了燕清羽发梢，神色柔和：“抱歉，看你念叨的样子太可爱，没顾得上夸。” 燕清羽不矫情，弯眼笑：“怎么，被我迷倒了？” 姜云简：“嗯。喜欢听你讲话，也喜欢看你兴致勃勃侃侃而谈的样子，很可爱，也很闪耀，像亮晶晶的宝石。” 燕清羽捏他脸：“你这夸得可比我真诚多了。” 姜云简却摇头：“不是夸你，是真心话。你自信大方的样子就是最耀眼夺目的。” 燕清羽笑着捧住他的脸：“那真是谢谢你，这一世把我养得这么好。” 在一个月以前，他还不知道原来在这一世，他也能回到在非演戏的私下里，经常这样发自内心地展露笑容。 他也能这样肆无忌惮地，依靠在一个随时向他敞开的怀抱里。 姜云简稍稍偏头，将脸侧安然放在燕清羽掌心之上，没有任何其他多余的动作，温和地露出浅笑：“以后，会养得更好的。” 所以，一直这样自信地闪闪发光吧。 在公司经营领域…… 又或者，他本来就最为热爱的钢琴演奏领域。 第108章 到了周六, 燕清羽在书房里待了没一会儿，就收到了司乐橙和司乐煦小群聊里的消息, 是询问他有关封江冉那些传言的。 他们平时不太喜欢看学校的论坛，因为知道里面有很多是随意发散的虚假传言，直到这件事情传到世家圈中，他们的大哥司音跟他们提及了这件事。 司乐橙和司乐煦还在问要不要帮他澄清谣言，燕清羽表现得不太在乎。 【羽毛：没关系，一点捕风捉影的传言而已】 【羽毛：等过段时间我和云简一起多出席公共场合，这样站不住脚的传闻自然就没了】 【橙子：可我总觉得这个传言不是无意中出现的, 而是人为制造的】 司乐橙已经尽可能不太明显地明示燕清羽, 觉得封江冉这个人不对劲。 燕清羽也没装得太傻, 不然也不符合他在公司里精明能干的形象。 【羽毛：小橙你放心吧，我会找时间和封学长当面说清楚这件事的。】 【岛屿：到时候需要我们陪你一起去吗？】 【橙子：是啊是啊，虽然这样背后说不太好……但我总觉得他是那种被拒绝了会恼羞成怒的类型】 【橙子：燕燕你一个人去的话感觉有点危险】 【羽毛：别担心，我不会一个人去的】 【羽毛：既然是要和封学长说清楚，那我当然是会和云简一起啦】 带正宫去和企图当“小三”的人说清楚，这威慑力绝对足够。 司乐橙和司乐煦那边也终于放心。 燕清羽估算差不多可以到广发生日请柬的时机，顺势转移了话题。 【羽毛：对了小橙小煦, 你们四月十号有时间吗？】 【橙子：有有有，非常有！那天可是燕燕你的生日, 我们早早就空出时间来了！】 【岛屿：嗯，我们还在想着要是燕燕你不办生日会, 那我们到时候挑个你有空闲的时间点，请你出门吃个饭】 燕清羽倒是没想到他们还记得他的生日, 并且提前做了安排。 【羽毛：放心吧，生日宴肯定有的，只是之前还没定好在哪里举办】 【羽毛：生日宴上我会和云简一起出现, 那些子虚乌有的传言自然也做不得数了】 【橙子：好哦！那我可就等着你的请柬啦！】 【橙子：对了，说到请柬……】 司乐橙发来一个“嘿嘿嘿”的表情包，看起来像是不怀好意要使坏。 燕清羽没跟上她跳脱的思路。 【羽毛：怎么了？难道小橙你还涉及请柬设计业务？】 【橙子：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是那个意思啦】 还是同胞弟弟司乐煦更懂司乐橙，帮着解释。 【岛屿：姐姐的意思是，说到请柬，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收到你和姜先生的婚礼请柬】 【羽毛：……婚礼？】 【橙子：是呀是呀，我记得你们好像还没办过婚礼吧？】 【橙子：世家圈里各种传言乱七八糟的，最快速有效的解决办法，当然是一个甜甜的婚礼！】 燕清羽摸着下巴思索了会儿。 司乐橙说得还是挺有道理的，因为联姻和领证那会儿他都没想过自己真的会有和姜云简谈恋爱的一天，婚礼的事情已经被他全然遗忘了。 【羽毛：会有的，只不过云简他更希望婚礼能完美一点，所以应该会在云简复建得差不多，可以站起来以后】 【羽毛：进度快的话，说不定今年你们就能收到婚礼请柬~】 司乐橙连发了好几个兴奋期待的表情包，看来已经完全接受他和姜云简感情是真好的事情了。 燕清羽没和他们聊太久，时间差不多了就和他们告别，关上电脑下楼。 最近一段时间姜云简特别热衷于复建和锻炼，每逢周末就自己到地下一楼的复建室里待着，看得出来很期待他生日那天晚上的到来。 燕清羽到楼下复建室门口敲了敲门，果然没多久就听到屋内的姜云简应声：“进来吧。” 他推开门，看见姜云简穿着背心坐在轮椅上，手臂上流畅匀称的薄肌展露无遗，胸前的肌肉线条更是在贴身轻薄的背心下若隐若现。 哇哦。 好像还蛮大的。 不愧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完美身材。 燕清羽已经能想象到姜云简穿上那套制服的样子，忽然也有点后悔定得太晚。 早知道应该直接定周六的，连着两天姜云简也不用去上班，那得多快乐。 姜云简被燕清羽直勾勾的视线盯着，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穿好了外套，问：“怎么了？” 燕清羽遗憾地看着被藏在了外套下的胸肌，回到正经事上来：“没什么事，就是刚才听司乐橙姐弟俩提起，问我们什么时候会举办婚礼。” 姜云简愣了愣：“婚礼？” 燕清羽倚在门框上：“嗯。你不想办吗？” 姜云简迟疑着回复：“想，我也有在看这方面的事情。只是……你着急吗？我比较想等我能站起来以后，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 燕清羽轻笑出声，直起身走到他面前，直接坐他腿上：“放心吧，我还能不知道你这个恋爱脑里都装着些什么？我已经和他们说了，等你腿恢复些了我们再办。” 姜云简眸色柔和，圈住他的腰：“好。到时候我一定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礼。” 燕清羽故意凑近：“我这么体贴，不给我点奖励？” “想要什么奖励？”姜云简轻抚他的发尾，嘴上在提问，实际已经做好了燕清羽会找他索吻的准备。 结果燕清羽毫不犹豫：“看看腹肌！” “……”姜云简被他这一出给整得愣了会儿，旋即才无奈轻笑，轻戳他脸颊，“小色鬼。” 燕清羽理直气壮：“好色是人的本性，你身材这么好，我不馋你身子你才应该多多反思。” 姜云简说不过他的歪理，也本来就没想说过，稍稍松开手，主动掀衣服：“好，你想看就看。” 他本身就有腹肌，坐轮椅的这么些年也没放松锻炼，匀称的一层腹肌保持得非常完美，而且因为长时间待在室内，肤色偏白，看起来就是白白嫩嫩的。 感觉如果上手摸一把的话，手感会很不错。 燕清羽向来行动力一绝，想到的同时就准备直接上手，却在将要触及时被姜云简及时握住手腕。 姜云简：“看可以，摸不行。” 姜云简顺着他的手腕往上，扣住他的手心，与他掌心相对，十指相扣，掀起的衣摆也同时落下，将风光重新遮掩。 燕清羽遗憾地看着碍事的布料，随口嘟囔：“小气。” 姜云简无奈一笑，将燕清羽拉近，低声：“这里可不是房间，你身体又不好，不要随处胡乱撩拨。” 燕清羽：“我就摸一把，那是你定力不行。” 姜云简搂着他的腰，把他的话还给他：“软玉在怀，我这要是定力好，那你也该反思一下你自己了。” 燕清羽笑哼一声，从他身上起来：“不说这些了，差不多是时候发生日宴的请柬了，场地你都安排好了吗？” 姜云简：“嗯，选了几个，方案在书房，准备你什么时候有空就让你自己挑一下的。” 燕清羽走到姜云简身后推他：“那就直接现在去吧。” 姜云简：“你先去吧，我回房间换身衣服。” 燕清羽松手：“那也行，你放书房哪儿了？” 姜云简：“在我的桌子抽屉里，你拉开就能看到。” 燕清羽：“行。” 地下室的电梯和楼上不连通，姜云简走电梯，燕清羽就直接走了楼梯，顺便当作锻炼身体了。 ——这病弱的身体他真是第一次觉得太不方便了。 燕清羽回到书房，看到姜云简的书桌下果然有个抽屉，而在书桌里边，似乎还装着一个保险箱。 小小一个，隐蔽地藏在角落，不到这边看根本注意不到。 什么东西藏这么深？ 燕清羽好奇心一下就起来了。 姜云简之前和他说过书房里所有东西他都能看，那这个应该也包括在内。 燕清羽直接把小保险箱挖出来，是个数字密码锁。 他毫不犹豫地输入自己的生日，结果没打开。 燕清羽挑眉，看来姜云简的恋爱脑也没完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嘛。 他又试着输入了姜云简自己的生日，也没打开。 燕清羽：“？” 难不成是银行卡密码？ 可姜云简银行卡密码是带了年份的他的生日，这保险箱密码位数也不符合啊。 燕清羽暂时没管了，猜来猜去浪费时间，等会儿直接问姜云简就行。 他放下保险箱打开抽屉，拿出最上面的生日宴策划案的同时，看到姜云简放在底下的，他的那份联姻协议。 联姻协议…… 燕清羽灵光一闪，重新抱起保险箱，试着输了他们联姻确定那天。 没开。 那……结婚纪念日？ 燕清羽输入1210，“滴”的一声之后，保险箱真的开了。 燕清羽：“……” 人在无语的时候原来真的会想笑。 姜云简的恋爱脑果然已经没救了。 燕清羽打开了小保险箱，发现里面又是两个铁盒子。 盒子没带锁，燕清羽就直接拿起其中一个打开，发现里面装的全都是车票。 姜云简收藏这么多车票做什么？而且看年份，好像都是从十年前开始的。 他堂堂姜家大少爷，怎么出门还坐高铁的？ 燕清羽正疑惑时，又看到在车票之下还有一沓门票。 等等，这些门票…… 燕清羽看清门票上的名目，愣住。 ——这些，全都是他曾经参加过的钢琴演出和比赛的门票。 第109章 燕清羽把那些门票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从他第一次登台演出开始，姜云简每一场都没有落下, 门票比他自己私下收藏的票根还齐。 他正想回去翻那些车票对应的地点，正好这时房门被推开，姜云简操纵轮椅从外边进来。 姜云简看到燕清羽手里拿的东西，愣了愣：“你……你打开保险箱了？” 燕清羽从门票中抽出心神：“嗯。你设密码也真是，就不知道设一个我想不出来的吗？” 姜云简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因为那天对那个时候的你来说应该很寻常，我以为你不会想到那个日子……” 姜云简又瞥了眼另一个盒子：“你……都看过了？” “另一个还没来得及看。”燕清羽把那沓过了塑珍重保存的车票拿出，当着姜云简的面开始比对每一张车票对应的目的, 和门票对应的地点。 果然, 全都是他去外地表演时, 姜云简往返的车票。 最短的车票只有二十分钟，最长的车票有足足八个小时。 甚至在姜云简二十岁双腿残废以后，依然有往返的车票。 他本以为姜云简只是默默将他藏在心底暗恋了十三年，没想到这十三年里，原来姜云简从来就没有缺席过他的每一次成就。 燕清羽只觉心底忽然有些酸涩的胀痛，抬头看向姜云简，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你不解释一下这些吗？” 姜云简见到他泛红的眼尾, 一时慌乱无措：“你、你别哭呀清羽……” 他实在不懂哄人，坐在轮椅上又不方便直接上去抱住燕清羽安慰, 无意中再次看到旁边的另一个铁盒子。 那是他最不想让燕清羽看到的盒子，但现在这个情况…… 姜云简试探着提议：“要不、要不你先把那个也看了？” 燕清羽放下车票和门票的盒子, 又去打开了另一个盒子。 ——然后看到了满满当当一盒子他的照片。 有他微博里发过的自拍，有他参加活动被粉丝们拍到的路透, 也有在演出现场的照片、学校里他上过官网的合照但被剪成个人版等等。 但由于大部分拍摄条件受限，照片都很糊，乍一看真的很像偷窥狂, 或者私生饭。 如果刚才那个还是感人的暗恋故事，这个就纯纯有点惊悚变态了。 燕清羽：“……” 好不容易升起的感动之心冷静下来了：“我就说你变态你还不承认。” 果然有时候纯爱浪漫和变态跟踪狂，只在于呈现出来的物件形态。 姜云简摸了摸鼻子：“也就……偶尔。” 燕清羽：“你偶尔能偶尔出这么一大箱子的照片？” 姜云简没敢再吭声了。 燕清羽轻哼一声，坐到小沙发去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你还是得给我好好解释清楚这些东西。” 姜云简乖乖地坐到他身边去，试探着圈住他的腰。 燕清羽没拒绝，顺势靠在了他怀里，先把那沓门票拿出来，扫在姜云简脸上：“你先说说，这些门票是怎么回事？” 他力道很轻，动作像是羞辱，落在姜云简眼里就是调情。 他把下巴靠在燕清羽的肩膀上：“就是……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的每一次登台演出我都去了，而且我都坐在第一排。” 这话姜云简说得还很骄傲。 燕清羽却疑惑：“那我怎么对你没印象？你要是每次都来，我至少应该记得你的脸。” 姜云简闷声：“一开始我还能坐在第一排中间，后来你名声越来越大，第一排中间的票我买不到，就只能坐在角落看着你。” 说到这，姜云简又有些幽怨：“中间的位置每次都是程云起那群人的，可他们从来不好好听你弹琴。” 燕清羽想起这回事。 他出名得比程云起早，天才少年钢琴家的名号从小就给他吸引了很多关注，学校里也有很多人认识他。 而程云起为了炫耀显摆，每次都找燕清羽要第一排中间的座位票，拿去送给别人做他自己的人情。 所以即便姜云简有钱，也确实不可能再买得到他的演出第一排中间的门票。 燕清羽揉搓他的脸：“对不起嘛，我那时也是被他们蒙蔽了。” 姜云简偏头亲他手心：“不怪你。” 燕清羽又换那些车票：“那车票呢？你这么大个大少爷和总裁，怎么还坐高铁啊？” 姜云简看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你先保证，我说了以后你不许笑我。” 燕清羽挑眉：“你都这么说了，放心，包笑的。” 姜云简：“。” 姜云简还是说了：“就是，我看网上都说，收集去见喜欢的人买的车票，会很有纪念价值，所以我就特意坐高铁过去，可以留下来回的车票。” 燕清羽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姜云简，你怎么就这么纯爱呢？” 才说完，他又看到那一箱子照片，改了口：“你怎么就能又纯爱又变态的呢？” 姜云简埋在他颈窝间：“因为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想要看你每一个耀眼的瞬间，想要收藏你所有不同神情不同状态的照片。” 燕清羽戳他：“再往下说就真变态了哈。” 姜云简停住了，抬头看他：“你会讨厌我这样的变态吗？” 燕清羽捧起他的脸：“因为被囚禁的那三年，我确实很讨厌变态。” 姜云简垂下眼睫，抱着燕清羽的力度都松了些：“我会改的，你别讨厌我。” 燕清羽轻笑一下，拍了拍他的脸颊：“不过你很坦诚，而且不会违背我的意愿，所以可以原谅。” 姜云简抬头看他，黑眸间盛着燕清羽的笑颜：“你真的不介意吗？” 燕清羽笑着亲了他一口：“不介意。你都默默地陪了我这么多年，而且照片都是正规合法渠道，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姜云简抱紧他：“那我，还有点事要坦诚。” 燕清羽：“？” 燕清羽一下松开他：“你还背着我干了什么事？” 姜云简连忙解释：“没有，没有真做，只是之前想过，所以……和你坦白一下。” 燕清羽：“那你先说。” 姜云简：“我之前……确实想过偷偷拍你的照片。” 燕清羽再度挑眉。 姜云简小声地继续补充：“还想过，布置一个密室，里面放满你的照片。” 好家伙，这都是真病娇了。 燕清羽掐他脸：“你可真敢想啊，那最后怎么没实施？” 姜云简低头：“没找到合适的房间。太阴暗的我怕潮湿，弄坏你的照片，阳光好的我又怕把你的照片晒褪色了。另外就是找不到能把你拍得最完美的相机……” 所以最后还是变态脑没压过恋爱脑？ 燕清羽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你这脑子一天天的到底都在装些什么啊。” 在姜云简想开口回答前，燕清羽抢先：“不许说装着我。” 姜云简没台词了，只能道歉：“对不起。” 燕清羽笑道：“看在你这么诚心诚意的份上，这件事我也原谅你了。” 姜云简重新抱住燕清羽：“谢谢你清羽。” 燕清羽回抱住他，在姜云简看不见的角度，神色温柔：“应该是我谢谢你。” 这么默默无闻，又全心全意地陪伴着他。 这样毫无保留的纯粹的爱，在妈妈去世以后，在这四世以来，他真的很久很久没有得到过了。 燕清羽现在不太擅长应付这种太过正经温情的场景，很快又转移话题：“不说这些了，还要选生日宴会场地呢。” 姜云简松开他：“好。你看过方案了吗？” “没呢，注意力全被你保险箱吸引走了。”燕清羽随口调侃，“藏得这么深，还以为你藏私房钱呢。” 姜云简继续坦白：“私房钱不在书房，在次卧的床头柜里。” 燕清羽：“？” 燕清羽：“你还真藏私房钱了？” 姜云简点头，拉住燕清羽的手：“嗯。留着给你买礼物。现在我的账户都归在你名下，买礼物容易没惊喜感。” 燕清羽笑哼：“我当时都跟你说了不用把账户给我，我自己有钱，谁让你非塞给我的。你给自己留了多少？要不够我把账户还给你。” 姜云简：“没事，够的。我钱很多，你随便花。” 燕清羽没再管他，也不细问他到底留了多少，窝在姜云简怀里一起看生日宴的场地方案。 姜云简说好了要给他办盛大的生日宴，选的场地也都足够大，把整个A市的名流都请过来也绰绰有余。 燕清羽算了算面积：“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姜云简：“不夸张，我准备到时候以你的生日宴的名义，请一些记者过来。” 燕清羽作为天才钢琴家，自带话题度，又是成年礼后就没再举办过生日宴，又是和姜家联姻以后的第一个生日宴，到时候肯定有不少记者蜂拥而至。 那有关封江冉和文南信的丑闻，散播得就更快了。 燕清羽给他竖大拇指：“还是我们姜总想得周到。” 姜云简笑着收下了他的夸奖，问：“你看看还有什么其他的安排吗？” 燕清羽想了想：“再给我放架钢琴吧。以我将在我生日宴上演奏的名义，请记者也更加顺理成章一点。” 重生回来之后，他就没再在公众面前演出，这个噱头不仅能吸引到记者，更能吸引到无数主动想来参加生日宴的人。 他甚至能借这个名头去邀请音乐学院的学弟学妹们，和一些音乐圈的人。 燕清羽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姜云简看着他兴奋筹谋的模样，轻轻笑了笑。 用钢琴作为噱头吸引更多圈子的人，姜云简不可能想不到，但他故意没有加在方案里，而是只提出了一个不太自然地请记者的提案。 其一，是他不想勉强燕清羽。 其二，是他知道燕清羽肯定会自己想到这一层，主动去规划布置，主动去重新接触音乐圈的朋友。 他亲眼见证了燕清羽在舞台上十年的成长与变化，他甚至比燕清羽都清楚，他有多么喜欢舞台演出。 姜云简不知道燕清羽究竟受到了怎样的迫害，才会放弃他这么热爱的事业。 但燕清羽带他走出深渊，他也会拉着燕清羽彻底走出曾经的黑暗。 第110章 司乐橙热衷于要帮燕清羽设计生日宴的邀请函, 燕清羽正好也没想好要怎么设计，顺势把设计的工作交给了她。 不知道是不是怕耽误燕清羽的时间, 司乐橙速度非常快，第二天就把邀请函设计发给了他。 燕清羽提前和司乐橙说了他会在生日宴上弹琴的事情，司乐橙给出的设计加了烫金的音符元素，简约大方。 不愧是天赋设计师的审美。 燕清羽向司乐橙道过谢，把邀请函设计发给程洋加急做出来一部分。 既然决定了要在生日宴上演奏，扩大来参加的人的圈子，那他也得亲自拜会一下曾经的老师们。 燕清羽划拉着手机里的通讯录, 找到了大学时的导师杜曼文。 杜曼文是他们音院最著名的老师, 在音乐界也负有盛名, 当初得知他的天赋，在他入学后就收为了门下的学生，在日常上课之余，燕清羽也经常去找杜曼文上课。 他上学时的所有演出，背后都少不了杜曼文的督促和指导。 重生这么多世，他只在第二世时和杜曼文保持联系，那时候被程云起污蔑抄袭网暴, 也一直是杜曼文在帮他说话。 可杜曼文退居幕后，在A大当教授多年, 影响力大不如从前，根本就敌不过网络上层出不穷的键盘侠, 甚至连带着自己的名声都受折辱，被人扒出住址, 上门泼油漆，害得学校也只能暂时停了她的职务。 第三世和这一世，燕清羽始终没敢再联系杜曼文。 第二世燕清羽选择在浴缸里结束自己的生命, 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再牵连杜曼文了。 燕清羽通讯录界面停留在杜曼文的名字上许久，始终没有按下去的勇气。 规划是想得挺好，可真要面对……好像还是有点困难。 燕清羽叹口气，放下了手机，仰头靠在椅子上。 片刻后，电脑上弹出程洋发来的新消息。 【程洋：小先生，加急印的那部分邀请函应该下午就能给你，我到时候给你送过去吧】 燕清羽坐直身，思索了会儿，打字给程洋回复。 【羽毛：行】 【羽毛：对了程洋，云简下午有日程安排吗？】 程洋过了会儿才给他回复。 【程洋：老板说可以没有，小先生有什么安排吗？】 【羽毛：让云简下午一起回来一趟吧，想让他陪我去个地方】 【程洋：好】 燕清羽结束对话，拿着手机又犹豫许久，还是没能拨通杜曼文的电话。 ……算了，等姜云简回来再说吧。 燕清羽关上电脑起身，在犹豫之后还是去到了隔壁的琴房。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洒落在琴房内，明亮开阔。 燕清羽想到之前姜云简对他说过，觉得这样阳光明媚的环境更衬他。 他走到钢琴前坐下，打开琴盖，指尖搭在素白琴键上，却迟迟没能按下。 片刻后，燕清羽又叹了口气，还是打电话给了陈叔：“陈叔，能麻烦你到二楼琴房来，帮我试一下琴吗？” “好嘞小先生，我马上来。” 陈叔应得爽快，但来得有点迟，进来时端了杯奶昔。 “小先生，这是你最喜欢的草莓奶昔，低糖版。”陈叔笑着把草莓奶昔递给燕清羽。 燕清羽疑惑：“怎么还做了杯草莓奶昔？” 陈叔：“听小先生电话里语气好像不太开心，做点你爱喝的，应该能让你心情好点。” 燕清羽愣了愣，心情微妙地好了些：“谢谢陈叔。” 陈叔笑呵呵地摆手：“没事，都是我应该做的。小先生是要我怎么帮你试琴？” 燕清羽拿着奶昔站在一边：“只要把每个键都按一遍就可以了，麻烦陈叔了。” 陈叔依言照做，帮燕清羽把每一个琴键都试了一遍，确认钢琴没有问题。 燕清羽也正好把奶昔喝完，将空杯子递给陈叔：“谢谢陈叔。” 陈叔笑着：“不客气，小先生有什么需要随时和我说啊，我的职责本来就是要照顾你。” 燕清羽莞尔：“嗯。” 陈叔拿着空杯子离开，燕清羽也重新在钢琴前坐下。 有了陈叔这么一打岔，燕清羽心情稍微恢复些，想了想还是弹了几首相对欢快的曲子。 等最后一首结束时，他才发现姜云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等在了琴房门口。 “云简？”燕清羽愣了愣，“你不是下午回来吗？”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他身边：“你以前不会临时让我回家陪你去哪里，我怕你是遇到什么事了，所以还是先回来找你。不过听你弹的曲子，心情应该还不错？” “你先过来。”燕清羽朝姜云简招了招手。 姜云简乖乖到与他椅子并排的位置：“怎么了？” 燕清羽侧身抱住他：“本来是有点不开心的，不过陈叔给我做了草莓奶昔，所以心情又好了点。” 姜云简回抱住他，掌心放在燕清羽后脑轻抚，温声问：“遇到什么事了吗？” 燕清羽埋在他的颈窝里，只闷声说：“下午你陪我去找杜老师吧。” “杜老师……”姜云简回想了会儿，“是那位杜曼文教授吗？” 燕清羽：“嗯。不过我还没给老师打电话……” 姜云简听出他的话外意，试探着问：“是有什么往事吗？和……程云起对你做过的事情有关？” 燕清羽没再隐瞒：“嗯。第二世程云起引导我被网暴，一直都只有杜老师为我发声，而我却牵连杜老师也被那些闹事者找上门辱骂，还被学校停职了。” “我以为我现在能坦然地去见杜老师，可拿起手机我发现我还是连个电话都不敢打。” 这件事情结束于第二世，可愧疚始终深深藏在燕清羽心底。 姜云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没事，那就先做一下心理准备。离你生日还早，三天内如果你能下定决心，等你约好杜教授我随时陪你一起去。三天后如果你还是不敢，那我帮你约。” 他没有任由燕清羽退缩，但也给了燕清羽充足的缓冲时间。 这是燕清羽自己兴致勃勃做下的规划，姜云简会让他的一切计划如愿进行。 燕清羽没有应答，埋在姜云简颈窝间深深吸了口气，汲取他身上的熟悉气味与暖融温度。 姜云简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脑袋，忽然问：“你要不要和我去隔壁的画室看看？” 燕清羽直起身，疑惑：“隔壁画室？” 自从上一次在隔壁画室把姜云简给打醒，还顺脚踹坏了他放在画室里最后一幅完好的画，燕清羽就再没进去过，也没见姜云简进去过。 燕清羽好奇：“你找人收拾好了吗？” 姜云简：“嗯。我重新布置了一下，你要去验收吗？” 他都这么说了，燕清羽兴趣也起来了：“行。过去看看你现在布置成个什么样。” 燕清羽起身，推着姜云简去隔壁的画室。 画室的门重新更换过，上了锁，姜云简拿钥匙开锁，将房门推开。 只见原本如同仓库般阴凉昏暗的房间拉开了窗帘，上午的阳光落在室内地板上，正好洒在一个玻璃展示柜前。 整个房间里原本乱七八糟堆放的画全都被处理掉，一排安装了玻璃展示柜，一共有十一个空位置，按照年龄顺序整齐摆放着如今找回来的那几幅，顾漫芸画给燕清羽的生日礼物。 最大的那一整面墙，则被布置成画作展示墙，油漆成清新活泼的浅绿色，留了十三个空位，暂时没有挂画作。 此外还有两个木柜子，一个什么都没放，另一个上层是空的，下层放着姜云简这些年在绘画领域拿到过的奖项。 画室的中间，则依旧是画架与画材，画架上放着一幅画了一半还没完成的画作，画作内是两名牵着手走在河边的小少年。 整个画室焕然一新，燕清羽都快认不出这是之前像个仓库似的小房间。 姜云简笑着牵住他的手，给他一一介绍：“那个玻璃柜是预留给你放顾老师的画的，我特意找人定制的玻璃材质，防爆防潮，还清透。只是你十岁以前的生日礼物我大都没见过，就没给这个玻璃柜内部做装饰，只放了展示台子，你可以到时候自己看着布置。” 燕清羽看着玻璃柜里已经被找回来的那些画作，每一幅都被重新装裱，精心地摆放在展示台上。 姜云简又牵着他到那一大面墙前：“这面墙，是我准备给你补齐你十二岁到今年二十四岁生日的画，现在还没有完成的，只做了个大概的布置。” 燕清羽：“你要给我画这么多？” 姜云简握紧燕清羽的手心，眸色柔和：“不止。在补完以后，你每年生日我也会延续顾老师的习惯，为你画一幅画作为生日礼物。往后，你的所有生日都在被期待与祝福着。” 燕清羽下意识也收紧了与姜云简相握的掌心，心底充斥着酸甜绵密的感动。 他的幼年除了音乐就是画作，画作对他来说也有着非凡的意义。 这不仅仅是习惯的延续，更是无条件的爱的延续。 燕清羽小声嘀咕似的：“姜云简，你再说这样的情话我真的会感动哭的。” 姜云简笑着在燕清羽指节轻吻，给出了和以往一样的回答：“不是情话，是真心话。我不懂怎么安慰人，不懂怎么哄人，所以我能做的，只有把我的真心全都展示给你看。” 或许是十指连心，指尖的柔软触感也轻轻地落在燕清羽心底，软乎乎地将他包裹。 燕清羽下意识蜷缩指尖，却只是把姜云简的手握得更紧。 姜云简怕他不自在，又继续给他介绍：“还有那两个木柜子。空的那个用来放以后给你的画，另一个我想着上面放你的奖杯和奖状，下面放我的。” “你以前的那些奖项，等你这次针对封江冉的计划结束，我再派人去燕家给你抢回来。” 他这话说得霸气，燕清羽却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你堂堂姜氏集团总裁，怎么还做起抢东西的勾当了？” 姜云简：“那两个人渣不值得我多费心思和口舌，这样最方便。” 燕清羽也不阻止，反正他早就已经在明面上和燕家撕破脸了。 他又将注意力放在画架的那幅画上：“那这幅画呢？” 这次就轮到姜云简稍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说：“这画是补你的十二岁生日礼物，还没画完。这个画室本来也是想着等你生日那天再带你来……” 燕清羽：“那你怎么忽然提前了？” 姜云简将燕清羽拉到自己怀里，燕清羽也顺势坐在他腿上，被他轻轻圈住腰。 姜云简温声：“因为我想告诉你，是因为有你，这个画室才会从阴暗的仓库，变成现在这样明媚的展示屋。” “曾经，我把自己藏在漆黑的房间，是因为我觉得我宣泄情绪画出来的画，玷污了顾老师教授我的初衷，玷污了顾老师那样绚烂明媚的色彩。” 燕清羽对姜云简的心理剖析很敏感，生怕他一不小心就陷回原来的死胡同。 他戳着姜云简的脸说：“我妈妈才不是那样的人呢，你又不是真的心理变态才这么画，妈妈在天之灵要是知道了，也只会夸你摸索出了不同的风格。” 姜云简低笑一声，将他抱紧：“你说得对。在你把我打醒之后我才想到，我是顾老师最得意的学生。” “呕心沥血培养我们的老师，怎么会苛责怪罪她们一直以来最为得意的学生呢？” 顾老师对姜云简是如此。 杜老师对燕清羽亦是如此。 110-120 第111章 燕清羽因为姜云简的话沉默了会儿, 随后更紧地回抱住他。 “姜云简……谢谢你。” 姜云简摇头，揽住他的肩膀：“这是你教会我的, 是我该谢谢你。” 燕清羽直起身，终于鼓起勇气：“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杜老师，我们下午就去见她。” 姜云简温和点头：“好。都听你的。” 燕清羽拿出手机，深呼吸一次后终于拨通了杜曼文的电话。 杜曼文那边很快接通：“喂，燕燕？” 两世，对燕清羽来说隔了六年多，终于再次听到杜曼文熟悉的声音, 他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手。 只是没来得及完全握紧的手心, 很快就被姜云简宽和温暖的掌心所覆盖。 燕清羽偏头, 对上姜云简温和的目光，回握住他的手，终于重新扬起笑脸，对着电话那头回应：“是我老师，好久没联系啦，老师您最近怎么样？” 杜曼文的声音也满是笑意：“难为燕燕还惦记我，我最近好着呢。” 燕清羽神色柔和：“老师您这说的什么话？您可是我的恩师, 您对我的教导之情我才不会忘记呢。” 杜曼文：“不说我了，燕燕你最近如何了？这段时间似乎一直没再听说你有演出的消息, 是遇到瓶颈了吗？” 杜曼文平日醉心音乐与教学，不怎么关注那些八卦新闻, 也不清楚这段时间与燕清羽相关的各种传言。 燕清羽没细说：“是遇到了一些事情，不过都不重要了。老师今天下午有时间吗？我还没来得及告诉您我结婚了, 下午想和我先生一起去看看您。” “燕燕结婚了？”杜曼文诧异，“什么时候的事儿呀？” 燕清羽：“去年十二月。不过一开始是商业联姻，只是领了证没办婚礼, 现在我和我先生感情融洽，想着也该去见见您。正好我也有点事想和您商量。” 说话间，燕清羽感觉到手心被姜云简轻轻勾了下，抬眼看他，轻掐了下他的脸。 别闹。 他笑着用口型制止姜云简，不知不觉间却被姜云简“闹”得放松了许多。 杜曼文不至于介意燕清羽没第一时间通知婚讯的事情，温柔地笑着回应：“好好，既然是燕燕要来，我自然随时有空。正好你师兄今天下午也要来，到时候你们一起留下吃个晚饭啊。” 燕清羽也不客气：“好，麻烦老师啦。” 他和杜曼文道别，等杜曼文挂断电话后才将手机放下。 姜云简抱着他的腰问：“怎么样？” 燕清羽：“老师下午有时间，正好我师兄也要去见老师，到时候留下吃个晚饭，也带你见见我师兄。” 姜云简：“师兄？” 燕清羽：“嗯。他叫路启洲，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 姜云简漫不经心似的：“听过，你大二那年和你四手联弹共同斩获冠军的那个路启洲嘛，你和他的CP粉不输给你和封江冉的。” 燕清羽轻笑一声，捧起他的脸：“哟，哪来这么大一股酸味啊？” 姜云简顺势仰头看着燕清羽，像被圈养的乖乖大型犬。 燕清羽低头亲他嘴角，哄他：“好了，磕我和师兄的那都是磕同门情谊。师兄有青梅竹马的女朋友，算算时间应该也快订婚了。到时候我找师兄要两张请柬，带你一起去看师兄订婚，嗯？” 姜云简满意了，微仰头找燕清羽索吻：“还要。” 燕清羽笑了笑，捧着姜云简的脸再次低头，缠绵亲吻。 …… 下午，燕清羽久违地来到了杜曼文住的小区。 路启洲提前收到了消息，等在小区门口接他们，燕清羽一眼就看到了他。 “师兄！”燕清羽朝路启洲挥挥手。 路启洲注意到他们，回以一笑，快步走过来：“燕燕，好久不见。” 他笑得温柔，还是燕清羽记忆中的样子。 路启洲和燕清羽同是杜曼文门下，但路启洲是在毕业后继续留在杜曼文身边深造学习。 燕清羽大一的时候路启洲就已经毕业了，偶尔在杜曼文闭关作曲时，路启洲会临时帮着指导。 第二世燕清羽被网暴的那段时间，路启洲正好出国专心准备国际比赛去了，倒是没受牵连。 比赛结束后路启洲得知这件事情，当即要赶回国，还给燕清羽发来了关心的消息，可那时候燕清羽已经几近崩溃，没等到路启洲回国就自杀了。 仔细算来，燕清羽和他分别的时间要比杜曼文都长得多。 燕清羽从回忆中抽身，弯眼，真心实意地轻声回答：“好久不见，师兄。” 他向路启洲介绍身边的姜云简：“师兄，这位就是我的先生，姜家姜云简。” 路启洲不是世家圈的，和杜曼文一样醉心音乐，并不认识姜云简，见他坐着轮椅也很礼貌地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他朝姜云简伸手：“姜先生好，我是燕燕的同门师兄，路启洲。” 姜云简怀里还抱着果篮，腾出一只手和他握了握：“你好。久仰路先生大名。” 路启洲：“不说这么多了，老师已经在家里等你们了，我们先上去吧。” 燕清羽：“好。” 他推着姜云简跟在路启洲身后一起上楼。 杜曼文一生勤俭节约，大部分财产都用来资助有音乐梦想但家庭贫困的孩子，自己只住在普通小区里。 她住的楼层高，上电梯之后，路启洲还是没忍住问：“燕燕，我听老师说，你和姜先生是商业联姻认识的？” 燕清羽站在姜云简轮椅后，低头看向姜云简，笑了笑：“嗯。我和云简一开始是商业联姻，但婚后云简对我一直都很不错，我们也渐渐培养出了真感情。” 姜云简也在这时抬头看他，伸手要拉他。 燕清羽回应他的牵手请求，与他相握。 路启洲和他的女朋友谈了有将近十年，什么样的反应是真喜欢，什么样的反应是逢场作戏他大概看得出来，见状稍微放了些心。 路启洲：“你们过得好我也就放心了。燕燕生来体弱，需要精心调养，往后也有劳姜先生照顾。” 姜云简握着燕清羽的手，诚挚回答：“请路先生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清羽的。” 燕清羽笑着替他说话：“嗯。和云简结婚几个月，我都被他养圆润了不少呢。” 路启洲听他这般开心的语调，轻笑：“好。你能遇到值得托付终身的人，我和老师也算都能放心了。” 正好这时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指定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 燕清羽推着姜云简跟随路启洲走出电梯，来到杜曼文住的房子屋外。 屋子的门没锁，路启洲直接开门带他们进去，冲着厨房方向喊：“老师，我把燕燕和他先生接上来了。” 杜曼文在屋内应了一声：“诶，都快先进屋吧啊。” 进屋的地方有个门槛，燕清羽先辅助着姜云简进去，随后才终于抬头，看到屋内他格外熟悉的温馨布置。 杜曼文终身不婚，立志与音乐共度余生，她的学生便是她悉心栽培呵护的孩子，整个客厅里都放满了和学生们的照片，以及学生们留给她的奖状、奖杯。 燕清羽独占其中的小半面墙，墙上都是他入杜曼文门下后，参加完比赛与杜曼文的合影。 而在这面墙下的奖杯柜子上，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就是燕清羽第一次夺得国家级成年组钢琴比赛金奖的奖杯。 燕清羽还记得，那个比赛是他成年后的第一个比赛，也是第一次参加不设年龄分组的比赛，大部分参赛选手都是有多年经验的前辈。 他背负着天才钢琴家的名号，那次比赛也被无数人关注，私下他也有过焦虑紧张，是杜曼文陪着他一遍一遍打磨，一遍一遍练习。 他们一起熬了无数个夜晚，最后燕清羽才得以在那次比赛中一鸣惊人，超越前辈们拿得金奖。 那也是他在杜曼文指导下参加的第一个重要比赛，是他们师生合作的伊始。 最后燕清羽带走了那次比赛的奖状，将奖杯留给了杜曼文。 如今奖杯被放在矮柜上，没有防尘收纳，却一尘不染。 与此同时，杜曼文从厨房中走出来，擦干手上的水渍：“燕燕来啦。” 燕清羽回头，见到笑得温柔的杜曼文。 杜曼文年近五十，但常年钻研音乐，气质出众，便是朴素的日常穿着也掩盖不了优雅大方的气场，年轻时也曾是乐坛公认的矜贵女神。 哪怕是在陪着他熬夜练习的那段时间里，也从不见半点倦容狼狈。 燕清羽唯一一次见到杜曼文不顾形象，是他的手被刀片割伤，无数观众闹事时，杜曼文坚定护在他身前，拉着他突破人群，送他去医院，不眠不休地照顾他。 燕清羽鼻尖一酸，眼眶忍不住泛红。 “哎哟，怎么哭了？”杜曼文忙担心地上前，“怎么回事？是不是你师兄他欺负你了？你跟老师说，我的得意门生可不是能被别人随便欺负的，就是你师兄也不行！” 燕清羽红着眼眶摇头，抱住了杜曼文：“没有……我就是……” 他哽咽了一下。 足足“六年”多，整整“六年”多，这一世并不存在，但他却真切经历过的那六年多时间。 他没敢再见杜曼文一面。 燕清羽控制着情绪，收紧手：“我就是……很想念您。” 第112章 杜曼文不懂燕清羽的话外意, 无奈地笑了笑，温柔地拍拍他的肩膀：“你这孩子, 几个月不见怎么还这么多愁善感了？想见我随时来，又不是你毕业了我就不认你这个学生了。” 燕清羽顺势应了杜曼文理解的意思，松开她调整好情绪，重新扬起笑脸：“嗯。我知道老师最器重我了，就是拜入老师门下以后，第一次这么久没见过老师。” “你啊。”杜曼文抚了抚燕清羽的发梢，抬手帮燕清羽擦掉眼尾泪痕, “别站着了啊, 你身体不好, 快去沙发那边坐下。” 燕清羽点点头，这时才想起姜云简，连忙道：“对了老师，还没和您介绍，这位就是我先生，姜云简。”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燕清羽身边，将果篮递给杜曼文：“杜教授您好, 今日冒昧叨扰，小小心意还望杜教授收下。” 杜曼文大方收下：“小姜有心了。小路, 去给燕燕和小姜倒杯茶。” 被使唤的路启洲笑着应下：“好，我这就去。” 姜云简不清楚他们师门间的相处模式, 不确定路启洲作为师兄被使唤去倒茶会不会不合适，看向燕清羽。 燕清羽已经坦然入座, 笑道：“师兄就是闲不下来爱干活的性子，老师要不使唤他，他还不习惯呢。” 路启洲走向储物柜去拿茶叶, 闻言也笑着回应：“嗯，姜先生是燕燕的先生，也算我师弟婿了，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姜云简这才放心，操纵轮椅到沙发边上，没有坐沙发。 燕清羽坐到靠近姜云简的位置，笑着拉住他的手：“怕给老师和师兄留下不好的印象呀？” 姜云简诚实点头：“嗯。我不懂音乐，也不太会处事……怕给你丢人。” 路启洲拿出茶叶关好柜门，闻言随口问：“诶姜先生，那你是做什么的？既然是和燕燕商业联姻，应该也是世家圈里的？” 姜云简挺直腰板，自我介绍似的认真回答：“嗯。目前是姜家家主，在姜氏集团当总裁，给清羽打工挣钱。” “姜氏集团？那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啊。”路启洲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能入职姜氏集团，还担任总……” 路启洲漫长的反射弧终于到头，手一抖，差点没拿稳茶罐：“总、总裁？你……不是，您就是那位姜总？！” 杜曼文不了解这些商业上的事情，疑惑：“怎么了吗？是小姜的身份很特别吗？” 路启洲心绪复杂。 那可真是太特别了。 虽然他只是个平平无奇的著名钢琴家，但有关姜氏集团总裁的赫赫威名他也稍微听到过一些，都是什么雷厉风行，杀人如麻，嗜血残暴这类的评价。 结果现在也平平无奇地出现在这个朴素的屋子里，并且刚才还担心着自己会给燕清羽丢人…… 路启洲心情特别复杂。 他默默地将茶罐放回储物柜里：“老师，我记得上周是不是有哪位师姐给你送了块什么什么千载难逢的茶饼来着？要不咱还是拆那个泡吧。” 燕清羽轻笑出声：“没关系啦师兄，云简很随和的。你不要听信那些传言的刻板印象。” 姜云简意识到路启洲应该是听说过他，点头应和燕清羽的话：“我今天只是陪清羽来拜访老师和师兄的家属，路先生不用那么客气。” 姜云简最近恋爱脑上头得比较多，又被甜蜜热恋期的氛围影响，气场都比之前柔和许多，确实看不太出传闻中那种吓人的感觉来。 路启洲这才默默地将放回去的茶罐又拿出来。 不懂这些事情的杜曼文更好奇了：“小姜的身份很厉害吗？” 燕清羽笑着向她解释：“嗯。云简所在的姜家就是我们A市最厉害，资产最丰厚的姜家。而且他也很擅长画画，是我妈妈唯一的学生，继承了我妈妈的绘画技艺和风格，所以我们在艺术领域还是比较有共同话题的。” 燕清羽更侧重着把姜云简的身份往艺术方向去介绍。 杜曼文闻言更是放心：“你妈妈我也是见过的，能得到漫芸的认可，想来小姜人品和天赋都不错。而且我看这几个月不见，小燕还真是圆润了不少，有小姜你照顾小燕，我也放心了。” 姜云简正襟危坐：“谢谢教授认可，我会继续好好照顾清羽的，绝不让清羽再受半点委屈。” 这还真有种是真正在见家长的感觉。 燕清羽握着姜云简的手，又和杜曼文闲聊了几句，直到路启洲泡好茶水给他们端过来。 路启洲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对了燕燕，最近这一段时间我好像都没怎么听说过你演出或者比赛的消息，是遇到什么瓶颈了吗？” 燕清羽掩饰着低头笑了笑：“是遇到了些事情，我以后可能……” 他想说以后可能都不会再举办演出或者参加比赛，面对着杜曼文和路启洲关切的神情，他又实在没敢说出口。 最后他只是含糊地说：“可能等我突破这个瓶颈，再说吧。” 路启洲觉得奇怪，还想再问，杜曼文却温和地换了个话题：“小燕你说今天有事找我商量，是什么事呀？” 提及正事，燕清羽也坐直些，拿出几份邀请函：“下个月十号是我生日，最近我虽然没有公开的活动行程，但我会在生日宴上演出新曲目，我就想着，正好生日宴也邀请师弟师妹们来玩。” 杜曼文热衷音乐也热衷教学，燕清羽之后也还有六七位师弟师妹。 只是燕清羽平时忙，而且杜曼文喜欢一对一地指导，除了路启洲这位师兄以外，同门的其他人他基本很少见到。 杜曼文自己并不喜欢宴会这种场合，但很乐于帮忙维系他们这群学生们之间的关系，当即应下：“没问题。你的那些师弟师妹们可都天天盼着能和你见见呢，要是知道这个消息，肯定都乐坏了。” 燕清羽弯眼笑：“麻烦老师了，等之后我再单独请老师吃饭。” 杜曼文：“好，那我可就等着小燕你的这顿饭了。” 路启洲从旁插话：“见者有份啊，燕燕的生日宴我可不能缺席。” “放心啦，早就准备好师兄的份了。”燕清羽笑着拿出两张单独放的邀请函，“喏，这是师兄和嫂子的，我贴心吧？” 路启洲笑得温和：“嗯，我们燕燕师弟最体贴了。菀菀肯定也很开心，到时候我们现场合奏一曲给你当生日礼物呀。” 路启洲和女朋友青梅竹马，也都热爱音乐，路启洲是钢琴家，女朋友江听菀是小提琴家，他们也是如今乐坛出了名的搭档，合奏演出一票难求。 燕清羽毫不客气：“行呀，那我一定给你们准备一个大大的舞台，让你们好好发挥。” 路启洲听出他话里调侃的意味，无奈一笑：“你呀。” 燕清羽想到什么：“对了师兄，你和嫂子是不是快订婚了？” 路启洲：“预计五六月吧，燕燕要来吗？” 燕清羽拉着姜云简，笑道：“嗯，想找师兄要两份请柬，到时候我和云简一起去。不然前段时间云简还在吃我和以前和师兄四手联弹的醋呢。” 路启洲立马精神了：“给，那必须的给。等都筹备好做好请柬了一定第一个给你们。” 笑话，姜云简就是现在表现得再温和，传闻的威力还是在的，这要被姜云简当成了情敌针对的话，那他可真是太冤枉了。 燕清羽忍不住轻笑一声：“好，麻烦师兄了。” 旁边的姜云简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个，耳朵微红，小声：“你怎么还在师兄和老师面前说这事？” 燕清羽轻掐他的脸：“当然是要好好说清楚，给你安全感嘛。” 姜云简虽然不好意思，但也纵容着，没有半点被揭底的恼羞成怒。 杜曼文见状，眉眼间笑意更是温柔。 几人其乐融融相处一阵，吃过晚饭后燕清羽就告辞，准备和姜云简回家。 在这之前，杜曼文忽然把燕清羽单独叫去了乐室里。 燕清羽疑惑地进屋：“老师，怎么了？” 杜曼文将一张银行卡塞给燕清羽：“小燕，这张卡你拿着，这是我和你师兄的一点心意。” 燕清羽愣了愣，连忙推拒：“不用不用，你们忽然给我这些做什么？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 杜曼文温和地坚定地塞到燕清羽手中：“你和那位姜先生到底是商业联姻，我都听小路说了，那位姜先生在接管集团以后风评不好。虽然他看起来确实是真心的，但小燕你地位权势不如姜先生，总要有自己的钱才更有底气。” “这里面钱也不多，只有五十万，是老师和你师兄的一点心意，抵不过那位姜先生的丰厚资产，但至少能保你还有额外的启动资本。” 燕清羽有些感动，但更多是哭笑不得：“老师，真不用，我有钱。云简在和我联姻以后就把公司的股份全部转给我了，现在我的资产可比他丰厚呢。” 杜曼文半信半疑：“这姜氏集团的股份可不是小数目，况且刚才提及到演出时，你的情绪状态有些不对……如果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你可千万不要瞒着老师，不管怎么样，老师一定会帮你的。” 燕清羽又想起第二世，始终站在他身边的杜曼文。 他控制着情绪，温声道：“我知道……我知道老师最疼我了。但我确实没有骗你，云简他其实从十岁那年，被我妈妈带回家见到我时起，就喜欢上我了。这么多年，我的每一场演出云简也都去看了。” 燕清羽将银行卡塞回杜曼文手里：“老师，你真的不用为我担心。这段时间没有演出……确实是遇到了些问题，但这是我自己这边的问题。我本来甚至打算以后都不再演出了，是云简的鼓励和安慰，让我还保留着一点或许能重回舞台的想法。” 他诚挚地看着杜曼文：“老师，谢谢您，但这一次，我真的不需要。” 他不再是第二世那样的孤立无援，他已经有能力有底气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他身边的人。 这一世，他不想再让他的老师为他操心了。 杜曼文见他这般坚持，也终于相信，只是笑着摸了摸燕清羽的发梢：“好，你也长大了。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老师的地方，随时找我。” 燕清羽眉眼温柔，点头：“嗯，我会的老师。” …… 告别杜曼文和路启洲后，燕清羽与姜云简一起坐上程洋的车准备回家。 时隔多年重新鼓起勇气见了杜曼文一面，燕清羽心里一块沉甸甸的石头也放下了不少。 等程洋非常自觉地把车内挡板升起来之后，燕清羽就一把扑进了姜云简的怀里。 姜云简抱稳他，轻笑了下：“这么开心？” 燕清羽：“嗯。很开心。” 两世以来的一个心结被解开一个口子，这种感觉对燕清羽来说，是很难用言语表达的，只能化之为行动，把自己埋在姜云简怀里，汲取他身上暖融的温度，确认这一刻的真实性。 他真的……重新和老师见面了。 老师没有遇到那样糟糕的事情，还是学校声名赫赫的教授，还是为他骄傲，为他着想的老师。 燕清羽抬头，再一次认真地对姜云简说：“谢谢你，云简。” 姜云简摇头：“不用谢我，我没有帮上你太多。” 燕清羽笑了笑。 姜云简想做什么，他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历经四世，他对人情世故的了解远超姜云简，从姜云简在提议请记者来生日宴，却又留了一个很牵强的漏洞时，燕清羽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能坐稳姜氏集团总裁位置的姜总，能处理干净所有姜家不安分旁支的姜家主，怎么可能不知道一个普通生日宴请一群记者是非常突兀的事情。 姜云简没有将选项摆在他面前让他选择，而是引导他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因为姜云简知道，只有发自他内心做的选择，他才有可能真的愿意接受。 也是因为姜云简这份无声的尊重，燕清羽才下定决心，顺着姜云简想要引导的方向去做。 他踢翻了姜云简最后一副象征自我毁灭，自我厌恶的画，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姜云简也想让他重拾他自己的梦想。 他们实在太相像了。 他们都有过三次死亡，只是燕清羽的亲历远比姜云简的见证要漫长，要钻心剜骨。 姜云简可以依靠心理医生治愈，但燕清羽不行。 他的经历无法和姜云简以外的任何人倾诉。 能治好他的，从来就只有与他最为相似的姜云简。 燕清羽微微俯身，与姜云简额间相抵，搂着他的脖子：“姜云简，你怎么这么好呢？” 姜云简将他身前的一缕发丝拨至他耳后，温柔回望：“因为你很好，所以我想对你更好。” 燕清羽笑着闭上眼，但并没有俯身亲吻，只是维持着与姜云简极近的距离，感受他们彼此间交缠的温热气息。 鲜活，炽热。 ……能重活这一世，真好。 第113章 见过杜曼文之后, 燕清羽放出了生日宴上会有新曲演出，以及路启洲和江听菀合奏演出的消息, 并且邀请函给得也大方，除了他专门邀请的人得到了纸质邀请函，其余自主报名想来参加的，符合条件也都能得到电子邀请函。 一时之间，燕清羽的生日宴成为世家圈和音乐圈内都热议的话题。 燕清羽没有着急给封江冉邀请函，而是等到谢华良那边收网，封江冉血亏三千万, 谢华良白赚六百万以后, 才以纸质邀请函刚做出来为由, 邀请了封江冉私下见面，要亲自给他送邀请函。 他定的见面地点是之前姜云简给他推荐过的一家粤菜餐厅，本来是打算自己带保镖来的，但磨不过姜云简无言的执拗眼神，允许他跟过来，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藏着偷听。 燕清羽来得比较早，坐下后扫视一圈, 看到了远处一个角落里视线幽幽的姜云简。 看来某人来得比他更早。 燕清羽无奈一笑，朝姜云简晃了晃手机, 示意他手机聊，随后低头打字。 【羽毛：你不是说想来偷听么, 怎么躲那么远去了？】 【AAA姜云简：。】 【AAA姜云简：经理跟我说只有这里不容易被看到，其他地方都有被发现的可能性】 难怪刚才视线那么幽怨。 明明就是奔着偷听的目的来的, 却还是将不想耽误他的计划列为最高优先级。 【羽毛：乖啦。你带耳机了吗？等会我给你打电话，你就在电话里听】 不远处如有实质的幽怨视线终于消失。 【AAA姜云简：我带了。好。】 燕清羽又给姜云简发去几个安抚的猫猫表情包，把人给哄顺毛了, 这才放下手机。 没过多久，封江冉姗姗来迟。 只不过是一段时间，封江冉整个人的状态看起来都差了不少，眼底青黑，不知道是熬了几个夜熬出来的。 毕竟三千万呢，加上之前拍卖会上骗的一千万，拢共五千万的原始资本，还没赚到多少呢，先被燕清羽这一下坑走五分之四，是该多熬几个大夜。 燕清羽拨通了姜云简的电话，面上装作关心：“封学长，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最近没休息好吗？” 封江冉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抱歉。最近确实出了些事情，让小羽你看笑话了。” 燕清羽担忧：“是什么事啊，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封江冉眸光一闪，果然打起了燕清羽的注意：“是一些投资上面的事情。小羽你也知道，我父亲那边的家族很看重投资收益，我这段时间意外亏损了不少，手上资金有点紧张……小羽你在姜家应该也有不少资产吧，能不能帮帮我？” “我手头还有个发展前景不错的公司，最近有个大项目，等我把这个大项目拿下，到时候加倍还你。” 燕清羽看着封江冉一副诚恳的伪装，在心底冷笑。 也只有在需要他给钱的时候，封江冉才会放下身段来请求他。 燕清羽装作为难：“封学长，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我现在毕竟一直都在家养病，家里的财政大权在云简手上，我每个月只有十万的零花钱。我现在身上总共也就不到三十万……” 他又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不过我知道云简有位朋友，家底殷实所以为人大方，也很靠谱，或许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你找他借点？正好他最近刚赚了一大笔钱，估计正是最慷慨的时候呢。” 封江冉拉不下脸去求别人，又问：“那小羽你可以帮我找他借一下吗？那毕竟是姜先生的朋友，我这无亲无故的，也不好去攀关系……” 燕清羽歉意一笑：“云简管我比较严，如果我一次性借太多，他肯定会和云简报备的，到时候被云简得知我是为了你借钱……可能不太好。封学长你放心，那位朋友他很好说话的，我提前和他说好，到时候你直接找他就行了。” 封江冉看起来还在犹豫，燕清羽又继续：“我这个提议可能确实有点突兀了，但我临时也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了，学长你信不过也没关系的，只是云简那位朋友平时大方归大方，也很看心情，能像最近心情这么好的时候还是蛮少见的。” 封江冉终于迟疑着问：“你说的那位朋友，叫什么？” 燕清羽：“谢华良。他是医学世家谢家的二公子，哥哥是谢华文。” 谢家平时不入世，专搞医学，谢华良抠门的人设也只有和他相熟的人才知道，所以就算封江冉去查，也绝对查不出什么。 而且封江冉把文南信当成心上人，借钱这种事情也绝对不会求助于文南信。 他一个混血的外国佬，根本就不可能查不出燕清羽这番话的实话含量为零。 哦不对，勉强算个百分之十，这段时间谢华良确实飞来横财，还是托了封江冉的福。 封江冉犹豫中还是选择了相信燕清羽。 他现在流动资金损耗太多，想要吃下姜云简故意引诱他加入的大项目，那必须筹集到更多的资金。 封江冉向来是那种喜欢孤注一掷的，这是一个让他彻底被掏空家底，并赔上加赔的大好时机。 一个没有了资本还负债累累，并且有可能牵连毁坏声誉的棋子，文南信必然会丢弃。 燕清羽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一出好戏了。 他在吃饭的过程中继续有意无意地提及相关话题，方佳然也终于彻底放下戒备，准备等他先去和谢华良联系一番，再来通知他。 燕清羽等吃完饭了才把邀请函拿出来：“对了，封学长，这是下个月十号我生日宴的邀请函，到时候学长可一定要来。” 他递出了两封邀请函。 “小羽生日，我一定会准备好礼物过去的。”封江冉莞尔接过，看到邀请函数量时才疑惑，“怎么是两份？” 燕清羽装作不好意思似的：“我看学长似乎与那位文……南信？和文先生关系还挺好的，学长可以和他一起来。” 封江冉很自然地曲解了他的意思，附带解释：“我与小信只是朋友，不过既然是小羽你盛情邀请，我会去问一下他要不要一起来的。” 燕清羽懒得和他玩这种字面客套话，邀请函送完了，就等着封江冉先走。 封江冉最近资金紧张，也没提出什么要送燕清羽回家的请求，没多会儿就告辞离开。 燕清羽等他走了才拿起手机，发现姜云简一直没挂，果真是“偷听”了全程。 他回头看一眼门口，确认封江冉走了，这才去到姜云简那边，直接挨着姜云简坐下。 燕清羽嘀咕着抱怨：“累死了，对着那张脸真是一点吃饭的欲望都没有。” 姜云简把桌上特制的小甜品端给他：“正好来试试看？” 燕清羽吃了一口，甜度适中，入口绵密，味道刚刚好。 他连着又吃了好几口。 姜云简眸色柔和，摸他脑袋：“慢慢吃，不着急，不够还有。” 在燕清羽享受甜食的中途，手机响了下，是谢华良给他发来消息。 【谢华良：听说有人今天背地里说我大方？】 燕清羽看到消息，抬头问姜云简：“你跟谢华良说过了？” 姜云简点头：“嗯。我不知道那个封江冉会不会为了确认，让你现场找谢华良，就提前先和他那边通个气。” 诓骗封江冉更多钱是燕清羽今天临时决定的，要不是封江冉主动开口找他借钱，他都忘了还能这么玩，所以谢华良那边并不知道这部分计划。 燕清羽给姜云简竖了个大拇指，夸赞他的未雨绸缪，又和谢华良解释了一遍新的计划，要他答应给封江冉借钱，附带利息，留下借条或者合同之类的，到时候好追责。 谢华良毕竟和封江冉不熟，追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只要姜云简这边给封江冉的诱惑足够，那他最后肯定赔个血本无归。 谢华良发来一个猫猫垮脸的表情包。 【谢华良：我才刚拿到手，还没捂热乎的奖金……】 【羽毛：事成之后给你全部报销，能追回来的就当你的新奖金】 谢华良立马精神抖擞。 【谢华良：好的老板，保证完成任务，您就是我永远的老板！！】 燕清羽笑哼一声，算准了谢华良就是等他报销的那句话。 他靠在姜云简怀里，戳戳他：“你的某个员工好像要跳槽到我这里来了。” 姜云简低头，看到了聊天记录：“没事。我没有零花钱，养不起他，给你养了。” 燕清羽弯眼笑了笑：“你不是还有私房钱么？” 姜云简：“私房钱是养你用的，不给别人用。” 燕清羽：“那你想不想要零花钱？我可以给你——一个月二十万？” 姜云简闷声：“那我还要30个月才够你一次性给谢华良的奖金。” 燕清羽：“？” 燕清羽无奈：“你怎么这醋都吃？” 姜云简无声地盯着燕清羽。 燕清羽拍了拍他的脸，口头哄人：“谢华良的奖金是一次性的，你的零花钱是一辈子的。这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姜云简想了想，心情好像是变好了不少。 第114章 姜云简最后还是没找燕清羽要零花钱, 他每个月还有作为总裁的工资，以及自己私房钱的理财所得, 上交给了燕清羽的就全都归燕清羽自己所有。 燕清羽开始为生日宴上的曲子忙碌，姜云简也准备着封江冉那边的事宜，以及一些偷偷摸摸，估计要给燕清羽的生日惊喜，每天又是早出晚归。 自从上次餐厅角落腻歪过一阵之后，他们在白天就几乎没见过面，晚上也基本都是倒头就睡。 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晚安吻仪式, 仿佛一下子又回到还没双向告白之前, 各忙各的状态。 直到清明当天, 他们早上醒来时看到对方还在床上，对视一眼就知道今天都默契地空出了一天时间，陪对方一起去扫墓。 燕清羽醒得比姜云简晚一点，迷迷糊糊睁眼就对上了姜云简的温柔视线。 他眨了眨眼，脑子清醒后没忍住轻笑一声，蹭到姜云简怀里去抱他：“早上好啊。” 姜云简抱着他，下巴抵在他发梢里蹭蹭：“早。现在时间还早, 今天不着急练琴的话，再睡会儿？” 燕清羽：“不用了, 最近经常起早，现在不困了。” 姜云简略显遗憾。 燕清羽哪能不知道他心思, 笑着补充：“不过陪你在床上再赖一会儿，我倒是不介意。” 姜云简也笑了笑, 在他的眉心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们已经有一周多没有放松安静地窝在一起过，享受了难能可贵的片刻早晨安宁，终于一块起床去吃早饭。 清明扫墓的人多, 他们先去了顾漫芸所在的墓园，找王秀芳和顾小茉买了花，见她们今天比较忙，也婉拒了留下吃饭的邀请，看望完顾漫芸，就去给姜云简的爷爷和爸妈扫墓。 他们上个月才来过，墓园附近都足够干净整洁，赶在中午午饭之前，就结束今天扫墓的行程。 姜云简估算着时间，问：“今天要在外面吃吗？你最近身体好一点了，可以偶尔出门吃点别的。” 燕清羽一口答应了。 到姜家快半年了，他出门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陈叔做得再好吃，偶尔也还是会馋点其他吃食的。 他想了想，补充：“叫程洋和谢华良、姜白他们一起吧。” 姜云简皱眉：“叫他们做什么？我想和你过二人世界。” 燕清羽无奈：“二人世界哪天都能过。正好今天不是你要收网的日子么？后续我还有些安排，顺便和他们一并交代了。” 姜云简这才勉强答应：“行。那你想吃什么？” 燕清羽：“西餐吧。中餐吃多了，我很久没吃过西餐了。” 而且在西餐的时候安排筹谋，感觉也很有商业精英的范——就是人确实稍微有点多了。 姜云简选定了口碑最好的一家西餐厅，定了包间，和程洋过去的时候，谢华良与姜白也一起到了。 谢华良看起来容光焕发：“小羽毛中午好呀，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等到你请我吃饭呢？” 燕清羽：“看你脸色这么好，不心疼之前借给封江冉的那笔钱了？” 谢华良在燕清羽对面坐下，弯眼一笑：“来的路上听到大白报信了，那个姓封的找人偷了云简故意没放好的投标书，被坑了一大笔钱，最近公司资金链断裂，到今天已经确认填补不上，可以收拾收拾准备上诉了。” 谢华良作为医学世家，人脉很广，也认识不少能力强的律师，打官司追回赔偿款的概率还是比较高的。 只要顺利追回，加上之前燕清羽报销的五百万，他从封江冉身上就能赚到一千多万。 这钱可不是小数目，难怪谢华良今天这么红光满面。 姜白也在一边坐下，乐呵地说：“小嫂子手段挺高的啊，我这段时间一直派人去留意封江冉的动向，这几天他可是焦头烂额坏了，那狼狈的样子我都想让小嫂子你也亲眼看看。” 燕清羽重点歪了下：“你留意封江冉的动向做什么？” 姜白笑眯眯：“还不是大哥担心他对你不利，特意安排我在这段时间都多注意，等你生日宴之后就想办法给他丢牢里去，最好是坐个十年八年的。” 燕清羽偏头看姜云简：“有这回事？” 姜云简摸了摸鼻子，解释：“他那种人指不定会在走投无路时生什么阴暗龌龊心思，我不敢拿你的安危作赌，所以还是想斩草除根。” 燕清羽心中一暖，只是碍于这会儿闲杂人等比较多，暂时没再多说。 几人陆续点餐，姜白终于问起正事：“对了小嫂子，我听大哥说今天你叫我们一起来，是有事情要给我们安排？” 燕清羽点头：“嗯。在封江冉之后，我最主要需要解决的就是燕家和文南信，虽然这本来就已经在我的规划之中，但最近我又发现了些新的动向，关于灵韵珠宝的。” 程洋记得这个：“就是这次设计比赛里表现最出彩的那个珠宝公司？” 姜白也有印象：“我也记得，最近线上初赛投票他们家是第一名吧？还是一骑绝尘的断层第一。” 燕清羽：“嗯。根据我的调查，我初步推断，这家公司有可能是文南信创立的，文南信的目的，也是针对燕翎珠宝。” 谢华良疑惑：“文南信不是燕远志的私生子吗？他怎么还搞他爹啊。” 燕清羽：“他从小在国外一个毒.品泛滥的小镇长大，燕远志肯定并不期待他的降生，他那种心理变态不会放过燕远志的，甚至我都怀疑他会不会对文红英也心怀憎恶。” 谢华良：“他也是心理变态？” 燕清羽点头：“是不是病理性的我不知道，这就是我想找你帮我查的。我知道他定期会去一家医院检查，之前我一直以为是复诊心脏病，但现在看来也有可能是和精神疾病有关。” 前世文南信总爱在闲暇时来折磨他，除了每次周末都因为不用上班来得格外早以外，就是固定有一天不会来。 后来他也从文南信和文红英聊天里大概得知那一天是他定期去医院复诊的日子，而文红英透露出来的信息都是心脏病复诊。 大部分时候文南信和文红英聊天时并无旁人，如果是文南信和文红英的共同筹谋，他们不必要在私下里也用心脏病的幌子。 如果他真的是精神疾病，且文红英不知情，那他对文红英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大孝子心思。 医院方面谢华良比较能接触，而且根据这段时间已经潜入燕家的小伍观察，文南信平时复诊会去的医院正好是谢华良在回姜家做家庭医生之前，最常待的那家医院。 谢华良本身就是擅长交际的性格，那家医院里他认识的医生不少。 他一口应下燕清羽的新任务：“行，这件事情交给我，包给你打听得明明白白的。” 在燕清羽准备和他说明酬劳之前，谢华良难得主动道：“这次我无偿干，就当姓封那小子这份活的附赠品了~” 燕清羽也不客气：“行。那就麻烦你了。” 姜白积极主动：“我呢我呢？小嫂子，我是不是也有什么任务？” 这积极主动找活干的样子，真不愧是和姜云简血脉相连的亲堂弟。 燕清羽：“放心，少不了使唤你。你认识的乱七八糟的人比较多，我想让你去帮我把文南信的人脉网梳理出来。” 文南信能认识的人大都不会太高端，姜白之前假装混迹风流场认识的表面朋友正好派得上用场。 不过梳理人脉网并非易事，燕清羽担忧：“你可以吗？或者我让程洋和你一起？” 姜白保证：“放心吧小嫂子，待在大哥身边这么多年，我多少还是有点真本事的。只管交给我，这个月内给你结果。” 燕清羽对他傻白甜刻板印象比较深，依旧有点怀疑。 还是姜云简出言担保：“姜白在副总的位置也坐了多年，偶尔我忙的时候会直接把工作给他，他能力还是可以的，清羽你放心吧。” 燕清羽这才真正安心。 文南信所有计划都依托于他的人脉，最主要的人脉就是音乐圈的程云起、钱财的封江冉和权势的燕家、文家。 如今程云起和封江冉都不足为惧，燕家有文南信自己自断手足，文家更是不值一提，再把其他人脉网切断，文南信就将彻底孤立无援。 到时候击溃他，更是轻而易举。 顺利的话，应该可以今年内了结了。 燕清羽思虑间，程洋也凑热闹问：“那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我好歹也是程家的人，帮着做点事也完全没问题的！” 燕清羽没给他安排：“你这两天先把李守诚给开了，然后好好毕业，其他事情暂时不用你操心。还指望着你毕业全职后给云简分担工作，我俩多点个人时间。” 说白了就是他们夫夫俩的助攻工具人。 虽然这本来就是他平日的活，但是听燕清羽这么说出来，总感觉好像又莫名吃了口狗粮。 程洋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李守诚已经趁昨天清明放假前开掉了，之后小先生随时想去公司都可以。” 也省得他总是被迫中途下班当司机。 第115章 燕清羽把该做的安排都做完, 正好服务员也端着他们点的餐上来，他们闲聊着吃饱喝足后, 就各自回了家。 等回到了房间，燕清羽才开始“秋后算账”。 他坐在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姜云简，你过来。” 姜云简有一段时间没被叫全名了，愣了愣，脑海里先飞快反思了一下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 但他实在没想出来，操纵轮椅的动作都有些迟疑：“……怎么了？” 燕清羽轻笑出声：“紧张什么，又不是要惩罚你。你先过来。” 姜云简乖乖地操纵轮椅到了燕清羽面前。 燕清羽问他：“你让姜白注意封江冉, 还准备赶尽杀绝的事情, 怎么之前没跟我说？” 姜云简：“顺手的事, 没必要单独跟你说。” 燕清羽：“可是你不说，我就不会知道。你为我做了太多事，我全都想知道。” 说完，他在姜云简开口前指着他：“不许说都是你应该做的或者不想给我造成负担。” 姜云简的词再一次被抢，默默地闭了嘴，只抬眼看着燕清羽。 燕清羽捧他脸：“姜云简，我可能回应不了你之前十几年的暗恋, 但是往后你的每一次表达，我都不想再错过。” “我喜欢你向我邀功, 不要再那么默默无闻地付出了，好吗？” 姜云简被迫微微仰头, 怔愣着对上燕清羽专注的视线。 片刻后，他才抬手覆上燕清羽的手背, 眉眼温柔，轻轻点头：“好，我知道了。” 两人相视着, 同时展颜一笑。 — 燕清羽已经做好了清晰的后续规划，姜云简也抓紧了对封江冉那边的最后一击。 清明之后没多久，燕清羽就收到了封江冉公司正式宣告破产的通知。 谢华良那边在燕清羽的安排下没着急催着还钱，封江冉估计也还用什么大饼留着文南信，这段时间封江冉基本都住在燕家。 公司破产清算后封江冉要背的债务还不算多，文南信看重封江冉能力的情况下，还是有可能劝动燕远志帮封江冉全部偿还的，在这之前不能打草惊蛇。 燕清羽专心投入到曲谱创作中，在生日宴前一天，终于把新曲子写完，伸了个懒腰起身，下楼装水喝。 陈叔正忙碌着安排明天生日宴去宴会厅的人手调动，见他下来笑呵呵打招呼：“小先生怎么下来啦，是练习曲子累了吗？” “我今天结束了，下来喝口水。”燕清羽给自己倒了杯水，顺口问，“宴会厅那边的人员都安排好了吗？” 陈叔：“小先生放心，都安排妥当了。你要我找来的那位卢仁也安排好了。” 燕清羽喝着水没空说话，比了个“OK”的手势。 卢仁是之前在封江冉生日宴上要给他下药，被他反收买的人，正好有经验了，这次给封江冉和文南信下药的事情干脆接着让他做。 燕清羽喝完水，又问：“云简呢？我记得他今天好像不上班。” 陈叔：“家主在楼下复建室呢，最近家主在家时大部分时间都往复建室跑，你要是想找他，去那里准不扑空。” 燕清羽疑惑：“他这么勤去复建室做什么？” 陈叔笑呵呵：“兴许是想早日康复吧。最近天气不好，家主在画室重新改造以后，每逢腿伤发作都会干脆去复建室复建。” 燕清羽还是觉得奇怪，姜云简现在还不能站起来，他的复建顶多是自己给自己做腿部刺激，老往复建室跑也没用啊。 陈叔又思索着补充：“哦对，除了复建以外还有健身，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家主也很热衷于健身。” 燕清羽想起来了。 这是为了明天晚上勾.引他做准备呢。 最近这阵子太忙，差点把这个约定给忘了。 燕清羽没再追问。 陈叔暗自松了口气，接着说：“对了，正好定制的几套礼服都做好送到小先生和家主的房间里了，小先生要不要先去选一下？” 燕清羽：“行，那我先上楼了。云简那边什么时候结束，你喊他到房间找我。” 陈叔：“好嘞。” 燕清羽回到房间，看到了整齐挂在移动衣架上的礼服。 一边是他的，一边是姜云简的，旁边还有一个小桌，摆满了搭配的饰品，都是司乐橙和司乐煦送来的。 最近这段时间燕清羽一直没见过他们姐弟俩，好像是都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挺忙的，倒是时不时会在他们三人小群聊里发表一下马上能听他新曲子演出的激动。 甚至前段时间灵韵珠宝在比赛中力压他们设计图的事儿他们都没在意，抗压能力一流，满心都是他这次久违的演出和他的生日。 为了明天前半场的演出，也得好好打扮一下才行。 礼服一共有五套备选，其中有三套看得出来是姜云简特意吩咐的情侣装，款式相同，颜色是一白一黑。 燕清羽的都是白色为主的礼服，姜云简的则是黑色为主。 燕清羽记得姜云简给他看过的宴会厅舞台设计图，钢琴是姜云简特意布置的花架钢琴，舞台上也以花卉布置为主，复刻的是姜云简初见他的场景。 这样的场景下，他确实更适合穿白礼服。 燕清羽直接忽略了另外两套组不成情侣装的，在那三套里选了一套蓝白色系的燕尾服。 礼服剪裁得体，纯白面料在灯光下仿佛渡上一层浅浅柔光，前襟与翻领拼接浅蓝缎面，以细闪银丝镶边，像星屑般闪烁微光。 领口搭配的是司乐橙设计的蓝宝石，袖口是司乐煦准备的碎钻袖扣，胸前还有一朵轻盈的蓝蔷薇胸针扣链，细长银链衔接到另一边的洁白羽毛上，整体看来高贵优雅。 还亮晶晶的。 燕清羽就喜欢亮晶晶的装束。 他换上这套礼服，满意地在镜子前转了圈。 正好姜云简在这时听陈叔的召唤上来，推门就看到已经换好衣服试穿的燕清羽，愣在原地。 燕清羽听到动静，回头看他，弯眼：“云简，你觉得这套怎么样？” 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自然垂落的燕尾微微摆动，浅蓝滚边如波浪般翻卷，平添几分灵动。 姜云简柔和了神色：“很好看，也很适合你。等明天在台上，你一定会是最引人瞩目的。” 燕清羽笑着收了他的夸奖，问：“这套是情侣装，你要不试试你那套？” 姜云简那套比燕清羽的要低调沉稳些，藏蓝为主色，白色为点缀，宝石用的也是深色宝石，偶尔有些暗色流光。 和姜云简的性格也很配。 燕清羽迫不及待想看姜云简穿上，姜云简却只是说：“不用了，这些礼服我都试过。等明天我再穿给你看。” 燕清羽也不在意：“行吧，反正没差。” 他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姜云简叫了佣人来把东西都暂时收走。 燕清羽直接换上家居服扑倒在软和的床上。 姜云简笑了笑：“累了吗？最近这段时间你练琴也辛苦了。” “没有你天天泡在复建室里锻炼辛苦。”燕清羽趴在床上，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看着姜云简。 姜云简听出他的暗指，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那明天中午要请谢华良他们到家里来，提前给你过个生日吗？” 燕清羽想了想：“还是算了吧，一个生日而已不用那么兴师动众。宴会结束得不会太晚，等宴会结束以后再回家一起吃个蛋糕吧。” 姜云简：“行，都听你安排。” 他拉起旁边的被子，给燕清羽盖上：“最近下雨，屋里还不算太暖和，别着凉了。” “知道了。”燕清羽乖乖把被子盖上，又担忧着问“那你腿还好吧？我听陈叔说你最近腿伤发作都是去复建室健身了，别又偷偷给你自己哪里划拉一刀。” 姜云简：“心理医生那边给我开了新的药，吃那些药配合止痛药效果还是不错的，我最近都有乖乖听话没再自残。” 燕清羽持以谨慎态度，检查了他的手和他的腿。手上确实没有新伤痕了，但腿上似乎有些擦伤。 燕清羽皱眉：“这些伤哪来的？” 姜云简面不改色地解释：“最近不是一直在复健么，是想尝试站起来的时候弄的。不严重，也不影响腿伤。” 燕清羽疑虑：“可是谢华良不是说还得几个月才能站吗？” 姜云简：“着急想站起来抱你。” 燕清羽被他又一记直球击中，最终只能无奈地笑着揉他脑袋：“行吧，接受你的这个解释。不过还是你的身体最重要，不许超负荷。” 姜云简乖乖任他蹂.躏：“嗯，不会勉强我自己的。” 燕清羽在他脸颊吧唧亲一口：“真乖。给你奖励。” 姜云简没有得寸进尺，温和道：“明天应该会很累，你今晚早点休息，明天早上我带你过去看看场地实景。” 燕清羽拖了个长音懒散回答：“知道了——” 就是照不照做，还是看姜云简什么时候上床来陪他睡觉了。 姜云简无奈笑着补充道：“今晚我也早点结束工作，陪你一起睡，嗯？” 燕清羽满意了：“这还差不多。” 他翻身缩回被窝里，安安心心等着明天的到来。 明天之后，他就终于不用再和那个封江冉逢场作什么戏了。 第116章 第二天早上, 燕清羽早早就被姜云简叫起床，洗漱过后去了今天生日宴的场地。 场地已经完全布置完成, 舞台在整个宴会厅的最中间，鲜花簇拥着舞台上的纯白花架钢琴。 为了配合舞台的置景，宴会厅也大都采用了鲜花装饰，仿佛将整个春日都搬进了宴会厅当中。 这些花都是从王秀芳王奶奶的花店采购，偌大个场地的一次用量，抵得上王奶奶这一年的售出量了。 其中有一半王奶奶坚决不收钱，算作送给燕清羽的生日礼物。 燕清羽看了一圈, 只有一个评价。 花粉过敏的人今晚有难了。 ——开个玩笑。 燕清羽对姜云简这种浪漫的置景很满意, 只可惜今晚的主要目的不在过生日, 确实还是挺浪费这么美好一个宴会厅布置的。 有这样用心的布置，也很适合用来高调秀恩爱，看今晚过后还有没有人敢传他们感情不和。 等逛完一圈，姜云简有些紧张地问他：“你觉得怎么样，还有没有需要调整的地方？” 燕清羽很满意：“不用调整了。你可是我妈妈都认可的画家，你的审美我百分百放心。” 姜云简：“做场景布置我还是第一次，想给你更完美的。” 燕清羽笑哼一声：“你现在把上限设得这么高, 不考虑一下以后怎么办？我现在虽然不喜欢热闹，但一年一次高调点的生日宴会说不定还是会想要的。你不怕哪次水平不够了, 被人说我们感情有波折？” 姜云简认真地摇摇头：“不怕。我会一直给你布置最好的，最独特的生日宴会。” 他抬头看着燕清羽：“说好了要弥补你以往那些被遗忘的生日, 我就会做到。多高的上限我都会去突破。” “你真是……”燕清羽心底蓦地一软，揉搓他脑袋, 决定和他一起卷，“那到你生日我也要给你操办，我要布置得比你给我布置的还要精心！” 姜云简见他眼底亮晶晶似的模样, 轻轻地笑了笑，神色更是柔和：“好，那我的生日宴也拜托你了。” 燕清羽弯眼回以一笑，牵起姜云简的手，和他十指相扣。 确认完场地没问题，燕清羽就和姜云简一起回家，上午安生待在家里休息。 虽然说好了不需要提前过，但午餐陈叔还是特意准备得比平时丰富，也拉了季司一起来吃饭。 家里不能不留人，作为管家陈叔不会参加今晚的生日宴，在午餐之后就把他的那份生日礼物送给了燕清羽。 陈叔笑着将一个小礼物盒递给燕清羽：“小先生生日快乐，这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还希望小先生不嫌弃。” 燕清羽大大方方接过来，还有点沉：“谢谢陈叔。这是什么呀？怎么还挺重的。” 陈叔：“小先生拆开看看吧，我特意找人定制的，不知道小先生喜不喜欢这种风格。” 燕清羽打开来，发现是一个小巧精致的八音盒。 八音盒里也是被花团锦簇的黑色钢琴，整架钢琴通体采用黑檀木材质，表面似是加了些烤漆工艺，一眼看去丝滑光顺，很有钢琴的质感。 黑白琴键分别以黑玛瑙与象牙白珐琅切割打磨而成，周围的锦簇花团，更是全都使用了流光溢彩的珍珠母贝与各类金银细丝、翡翠珐琅等等雕刻而成。 整个八音盒捧在手中，精致唯美又十分有分量与质感。 燕清羽都不由得惊叹：“好漂亮的八音盒，陈叔你也太破费了。” 陈叔笑着摇摇头：“没关系，我在姜家做了一辈子的管家，平时也没什么花销的地方，这点钱还是攒得下来的。小先生听听看里面存的曲子？” 燕清羽拧动八音盒的发条，旋即缓缓流淌而出的是他之前自己创作的曲子，曲子选的还是舒缓浪漫的类型，很衬这个八音盒的造型，显然不是随便选了几首名声最大的。 他心中一暖，珍重地收下八音盒：“陈叔有心了，这份礼物我真的很喜欢，谢谢你。” 姜云简在旁边邀功：“曲子是陈叔找我之后我来选的。” 燕清羽笑着低头亲他脸：“你也有心了，这几首曲子选得真棒。” 陈叔本来还想帮着说姜云简的这份功劳，没想到姜云简这次这么主动，看他们小两口的甜蜜互动，眼底笑意更深。 这段时间不只是燕清羽比之前开朗了，姜云简也比以前活泼了很多。 这是身为管家的陈叔最乐见其成的。 燕清羽放好八音盒，又注意到旁边的季司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问：“怎么了季司，是也有生日礼物要给我吗？” 季司腼腆一笑：“嗯……不过我的可能没有陈管家那么用心。” 燕清羽：“准备了礼物的都是用心的，不分价值。” 季司这才不好意思地把礼物送给燕清羽，燕清羽打开看了，是两个小小的Q版木雕，刻的是弹琴的燕清羽和画画的姜云简。 这是他们两人真正热爱的艺术。 燕清羽同样惊叹：“好可爱的木雕，季司你还有这手艺呢？” 季司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因为平时比较闲，就在没事的时候学了些手工。做得可能不是很好，小先生您不嫌弃就好。” 这前半句话说得，可真是幸好程洋现在还没来接他们。 燕清羽笑着都收下了：“谢谢季司，这份礼物我也很喜欢。” 他把两份礼物都拿回房间里，摆在床头柜上爱不释手。 姜云简跟着他回到房间，见状，问：“这么喜欢？” 燕清羽：“嗯。除了妈妈，我很少能再收到这么有心意的礼物。你帮我定三个防尘罩吧，我想每天都能看到他们。” 姜云简想了想，直接一步到位：“我再给房间里添个展示柜吧。以后这样的礼物会越来越多的，省得每次都要重新定制防尘罩。” 燕清羽听出他的话外意，笑道：“行，都听你安排。” 他把八音盒和木雕都放好，问：“我们今天什么时候出门？” 姜云简：“不着急，我安排了姜白提前去宴会厅接待。你是今天的主角，压轴再出场。” 燕清羽笑哼一声：“你这说得好像要走红毯似的。” 姜云简还真点头了：“有这个环节。门口会做点布置，也会有记者等在外面拍你。” 燕清羽：“？” 燕清羽：“这么隆重？” 姜云简：“嗯。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在媒体面前亮相，我想隆重高调一点。” 简单来说就是迫不及待想秀恩爱澄清谣言了。反正在宴会上他们不需要再装感情破裂，那就抓住每一分每一秒宣誓主权。 燕清羽无奈一笑，由着姜云简安排。 因为第二世的遭遇，他不太喜欢万众瞩目的感觉，不过如果有姜云简在身边的话，他就不介意。 等到下午，燕清羽和姜云简都换好衣服，一起坐上程洋的车去宴会厅。 生日宴是五点开始，他们直接卡了开始前十多分钟才到，远远就能看见门口聚集了不少的记者。 宴会厅场地最终选的是一个庄园，庄园内的别墅门口倒是没有真的铺上红毯，但也布置成了花路，和屋内布置相互映衬，不至于显得俗气。 燕清羽看到门口等候的记者们，倒是有些担心姜云简了：“要我先下车在门口等你吗？” 姜云简却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和你一起。” 燕清羽见他确实不勉强，笑了笑：“好，我们一起。” 他率先下车，记者们蜂拥而上，不断闪烁的闪光灯打在礼服上，更是衬出面料与配饰的流光溢彩。 临出门前他还找擅长化妆的女佣帮忙给他上了点淡妆遮掩气色，在记者簇拥下自信从容，完全就是出身高贵的优雅小少爷。 记者们都是经过了姜云简挑选的，被小黑一到四号们拦着外面，激动又不拥挤，问的问题也都很正常。 “燕先生，听说您今晚将于生日宴中进行联姻后首次演出，请问是考虑开始恢复演出行程了吗？” “燕先生，之前传闻您的生父继母虐待您致精神疾病，请问这件事情是真的吗？” “燕先生，有关最近您与姜总、大学学长的关系传闻，请问您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 记者们的问题都和演出及感情状态相关，燕清羽笑着先回答了有关演出的事情：“谢谢大家的关心。关于演出的安排行程，由于我个人的身体原因，暂不做太多规划透露，未来还会不会有演出请关注后续具体通知。” 他暂时忽略了关于燕家的问题，跳到下一个：“至于我最近的绯闻……” 燕清羽看向已经操纵轮椅过来的姜云简，笑着走过去与他并排站在一起，牵起他的手：“我想今晚大家会得出结论的。” 两人穿着一黑一白的情侣装，一人沉稳成熟，一人精致高贵。 这是他们第一次正式且高调地秀恩爱，闪光灯闪烁的频次明显加快。 不需要今晚结束，他们恩爱牵手，共同高调现身生日宴的新闻估计就能传得满天飞。 燕清羽朝姜云简眨了眨眼，意思是问姜云简满不满意他这样给出的名分。 在无数记者的注视中，在频频闪烁的灯光下，这隐秘而俏皮的小动作像是一根羽毛，在姜云简心底轻轻挠了挠。 这是燕清羽在不断给予他的更多安全感与被爱感。 姜云简神色更是柔和，握紧了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嗯。” 两人一同走进宴会厅，收到了邀请函的人早早就已经到了。 燕清羽甫一入场，便收获了无数朝他看来的视线。 他略略扫视一圈，音乐圈的都以路启洲、江听菀为中心，正在舞台附近聊天。 世家圈的则是姜白负责接待，司音、司乐煦与谢华良似乎都各自在与一部分人聊天。 谢华文和林清雅也出席了这次宴会，不过他们喜静，只待在一边不做社交，谢华良拉走去随意闲聊的，应该就是原本企图去找他们的人。 有他们在，这场内倒是井然有序。 燕清羽找了会儿才找到在角落的文南信和封江冉。 燕家和文家都不在受邀之列，姜家、司家与谢家又是出了名的权势地位高，或是平时鲜少现身公众场合，在燕清羽来之前，所有人大部分的注意力自然都放在他们身上。 文南信和封江冉只在和一些同样比较末流的人交谈，远远看去，燕清羽也能看出封江冉的气色状态不是很好。 现在他可是赔得倾家荡产的穷光蛋，满屋子的名流权贵他却搭不上话，肯定非常着急。 这种时候他肯定会很主动去找别人敬酒，侍从们端来的酒他绝对不会拒绝。 燕清羽勾了勾唇，趁着封江冉这会儿没空来找他，先去找了路启洲和江听菀。 今天场合比较正式，路启洲也穿上了浅色的西装礼服，江听菀穿了和他同款的白色晚礼服长裙，两人也是很明显的情侣装打扮。 燕清羽带姜云简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师兄，嫂子，下午好呀。” 路启洲莞尔一笑：“燕燕下午好，生日快乐。” 江听菀也是温婉的性格，朝燕清羽温柔地笑：“小燕生日快乐，好久不见，真是长得越来越像贵气的小王子了。” 燕清羽回以一笑：“嫂子也越来越漂亮啦。对了嫂子，和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姜云简，我爱人。” 江听菀从容优雅地朝姜云简伸出手：“姜先生您好，久仰大名。” 姜云简礼貌回握一下，跟着燕清羽的辈分：“嫂子客气了，期待今晚你与师兄的合奏演出。” 介绍完人，燕清羽就准备再司音那边打个招呼，和他们暂时告别：“师兄嫂子，你们好好玩，我先去找其他朋友了。” 路启洲：“好，什么时候需要我们了，你再找人来和我们说就行。” 燕清羽弯眼笑笑：“嗯。” 他和姜云简一同离开，又去找了司音和司乐煦。 司音作为大哥更擅长应付这样的宴会，司乐煦乖乖跟在他身边，完全是哥哥带弟弟见世面似的模式。 留意到燕清羽走过来，司音熟稔地打发走和他闲聊的人，带司乐煦走向燕清羽。 他拿了杯酒，又给燕清羽端了杯果汁：“小燕，生日快乐呀。” 司乐煦蹭着大哥的开场白一起：“燕燕生日快乐！” 燕清羽笑着接过果汁，向他们两人示意：“谢谢司大哥和小煦。” 说完，他又疑问：“小橙怎么没来，是临时有什么事情吗？” 司乐煦看了眼手机：“姐姐现在正在从机场赶过来的路上，在你演出的环节前应该能赶过来。” 燕清羽只当司乐橙是有什么事情出了远门，笑了笑：“看来小橙确实很期待这次演出。要是实在来不及也没关系，下次我单独弹给你们听就好，安全为先。” 司音轻笑一声：“小橙可不单单是为了你的演出而来。这段时间他们可是为了你的生日，准备了很久呢。” 燕清羽眨了眨眼：“是什么惊喜小环节吗？” 司乐煦不好意思地笑笑：“嗯，姐姐这段时间一直在忙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还是希望能在你的生日宴上完成。” 燕清羽：“那你让小橙在我们的那个小群里开个位置共享吧，我留意一下小橙什么时候到。反正今晚只是个普通的生日宴，不讲究什么吉时不吉时的。” 生日宴的主调还是和姜云简秀恩爱以及过生日，文南信封江冉那边的事情不会开始得太早，从下药到“捉.奸”也肯定还得间隔点时间。 至少在送礼环节的路启洲与江听菀合奏演出之前，燕清羽不会破坏今晚生日宴的和睦。 司乐煦低头翻手机去找司乐橙说这件事，司音顺势和燕清羽聊起来。 “公司那边也有快两个月了吧，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司音推了推眼镜，浅浅地笑着，听起来就像是在关心弟妹的好大哥。 燕清羽摸不准司音是真关心还是在试探什么，挑了个不出错的回答：“最近一切都还好。稳扎稳打一步步来吧。” 司音：“我听说，最近有个强力的竞争对手？” 燕清羽：“嗯。虽然可能最近发展和预期会有点偏离，不过目前看来还好。” 宴会厅内人多眼杂，燕清羽又是万众瞩目的宴会主角，不少人等着他空闲下来找他交谈，司音和燕清羽都没说得太透。 燕清羽姑且当作是司音对弟妹事业的关心，又笑了笑：“司大哥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公司那边出什么意外的。” 司音：“你们小辈总该有自由成长的天地，这些事我不会插手，也不会过分关心。只是最近留意到一些消息，或许小燕你会感兴趣？” 燕清羽歪了歪脑袋：“什么消息？” 司音：“关于，你们那位竞争对手的主力。” 燕清羽眸光微闪。 竞争对手是灵韵珠宝，主力自然就是能画出那样设计图的设计师。 司音笑道：“我也是在一次谈合作时，恰巧与他们在相邻包间，偶然听到了点。你若感兴趣，等你有空了再一起聊聊？” 能偶然听到“一点”就能确定是燕清羽感兴趣的消息，肯定是见到了文南信和那位设计师一起，或许还带有点封江冉的份。 燕清羽更摸不准司音的态度，只斟酌着回复一句：“司大哥有心了。” 司音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轻笑一声：“放心吧，我说了你们小辈该有自由成长的天地，就不会干涉太多。只是分享个消息，具体如何，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燕清羽微愣：“司大哥……？” 司音莞尔：“你想做什么自然有你的理由，安心做你自己的事情便是。” 混迹商场这么多年，司音的敏锐度不低，从之前关于燕家的传闻，再到这次宴会直接就没邀请燕家和文家，他肯定基本确认了燕清羽就是故意找的司乐橙司乐煦，布局要针对燕家。 知道了这一层却还愿意帮他…… 或许也算托了司乐橙和司乐煦的关系吧。 燕清羽没有深想司音的意思，终于笑道：“那就麻烦司大哥了。” 发完消息的司乐煦茫然抬头：“大哥，燕燕，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感觉听得懂又听不懂的。” 燕清羽转移话题：“没什么。小橙那边怎么说？” 司乐煦：“姐姐已经开位置共享了，应该还有个十多分钟可以赶过来。” 燕清羽看了眼小群聊里的位置共享：“好。那你和司大哥先聊吧，我和云简去找其他人了。” 他暂时告别了司音与司乐煦，和姜云简回到姜白与谢华良那边去。 姜白开心打招呼：“小嫂子你来啦，生日快乐呀。” 谢华良胳膊搭在程洋肩膀上，笑眯眯：“小羽毛生日快乐啊，今天这身可真好看，又得迷倒不少人吧。” 燕清羽不如他的套，拉着姜云简：“能迷得倒云简就够了。” 姜云简回握住他的手，眉眼笑意清浅。 程洋把谢华良的手给打开：“你说你，招他们干什么？” 谢华良没得靠，姑且站直了些。 燕清羽身体不好，宴会厅里很多地方都布置有座位，找了个地方坐着和姜白谢华良他们聊天。 等看到司乐橙匆匆赶来，跑去和司音、司乐煦汇合之后，燕清羽才放下果汁杯子站起身。 姜白负责今晚的环节安排，见状兴奋地问：“小嫂子是要准备上台了吗？” 燕清羽：“嗯，差不多是时候了。晚点还有师兄他们的合奏呢，可不能让宾客们都等急了。” 姜白：“好，那我去让他们准备。” 姜白起身去找负责设备调试的工作人员，按照特定的曲谱弹奏，确保每一个琴键都被提前使用过。 燕清羽整理了下衣服，打算和姜云简一块过去时，姜云简忽然说：“我也有点别的事情要去准备。” 燕清羽疑惑：“你不听我的演出了吗？” 姜云简：“听。你的演出我不会错过任何一场。我只是稍作些准备，可能就不和你一块过去了。” 燕清羽猜得出他是又有什么惊喜仪式感，揉搓一把他的脑袋：“行，那我先过去了。” 姜云简乖乖任他蹂.躏，点头：“嗯。” 燕清羽转身先行一步，舞台上的钢琴已经调试好，燕清羽在无数人投来的视线中，一步步走上姜云简特意为他布置的舞台。 虽然只是一个生日宴，不是什么正式的演出活动，但这样万众瞩目的感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了。 燕清羽呼出口气，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间。 晚到的司乐橙在最前排，兴奋地朝燕清羽挥了挥手打招呼。司音与司乐煦在她一左一右，也满是对燕清羽接下来演出的期待。 谢华文和林清雅不太喜欢太热闹的场合，此时却也在观众席位的最前排，温柔笑着给他鼓励。 路启洲、江听菀和其他同门的师兄姐，师弟妹们更是满怀期待。 没有刺耳的谩骂，没有无端的羞辱。 燕清羽重新站在众星捧月的高处，从容地笑着行了个绅士礼。 相机的闪光灯不断闪烁，精致的礼服与镶嵌的珠宝在无数灯光下熠熠生辉。 燕清羽转身走向钢琴坐下，双手放在黑白琴键上，长舒一口气，将熟记于心的曲谱化作音符，落在琴键之中。 因为是生日宴，他这次作的曲子曲调比较欢快，和上一次那首《精神病》截然相反，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活泼明朗，是曾经的他最为擅长的风格。 仿佛上一次的错乱惊悚只是灵光一闪下的昙花一现。 姜云简站在二楼中庭，亲眼见证燕清羽再次沉浸在公开演奏之中，也亲眼见证燕清羽站回他本就该站的高处，在无数的灯光与注视下闪闪发光。 “家主，您定的花。”一名佣人将大束向日葵递给姜云简。 姜云简接过花，在轻快曲调的尾声，在众人都将注意力放在燕清羽身上之时，一步一步走下与中庭相连的楼梯，走向被掌声簇拥的燕清羽。 燕清羽结束演奏站在台前，笑着又朝台下鞠了一躬，再抬眼时就看见了捧着花走过来的姜云简。 他错愕地瞪大眼睛：“云简？你——” 所有人都在这时，才注意到淹没在人群之中，重新站起的姜云简。 姜云简的眼中只有燕清羽。 他笑了笑，一步一步走到燕清羽身边，送上这束迟到了六年的花。 “清羽，生日快乐。” 第117章 姜云简长得高, 重新站起来比从小底子就不好的燕清羽要高一个脑袋。 燕清羽一时都顾不上场合：“云简，你怎么站起来了？你不会是——” 姜云简抬手轻抚他的脑袋：“别担心, 我说了不会再伤害我自己的身体，就一定不会。” 他再次将花往燕清羽的方向递了递：“先收花吧。这是补给你十八岁成人礼那次，我没敢送的花。” 燕清羽的十八岁成人宴上，姜云简因为双腿残疾不敢再走向燕清羽。 燕清羽的二十四岁生日宴上，他才终于得以与燕清羽并肩，共同站在灯光之下。 “你真是……”燕清羽鼻尖一酸，收下向日葵交给旁边吃瓜看戏的姜白, 然后一把抱住了姜云简。 姜云简回抱住他, 在无数闪光灯中与燕清羽相拥。 片刻后, 还是姜云简最先松开他：“回宴会吧，等会儿就是送礼物环节了。” 燕清羽点点头，牵着姜云简的手，与他一起走下舞台。 不管是燕清羽演出、姜云简重新站起，还是他们两人刚才的恩爱表现，随便哪一条对在场的记者来说都是爆点新闻，无数记者按耐不住想上前采访, 都被维护秩序的小黑们，以及程洋、姜白、谢华良他们挡开。 燕清羽担心姜云简的腿, 先拉着他到角落，摁着他坐下：“你是不是又偷偷用支撑架了？之前你腿上的擦伤是练习用支撑架留下来的, 是不是？” 姜云简乖乖回答：“嗯。不过不是旧的支撑架，是谢医生和谢华良一起研究改造过的, 使用恰当的话不会影响我的腿伤，还有助于我复健走路。” 燕清羽：“真的吗？那你那些擦伤怎么回事？” 姜云简摸摸鼻子：“擦伤是之前不断调整支撑架大小弄出来的。现在的支撑架已经是调整磨合好的，不会再弄伤了。” 他前科太多, 燕清羽半信半疑：“真的吗？” 姜云简点头：“嗯。你可以去问谢医生，是谢医生说，每天只使用三个小时以内没有关系的。” 有谢华文的担保，燕清羽才姑且信任，总算松开摁在姜云简肩膀上的手。 姜云简反手拉住他，站起身，以这个还不太适应的视角温柔地看着燕清羽：“走吧，陪你去见见你的其他同门。” 燕清羽也从来没有站着时仰头看姜云简的机会，回握住他的手，浅浅一笑：“嗯。” 他的演奏之后就是路启洲和江听菀的合奏，正好和师门的坐在一起，联络联络师门感情。 等路启洲和江听菀的合奏也结束，就是送礼物的环节了。 宾客的礼物都由姜白那边负责收下和登记，只有其他比较熟悉的人可以直接找燕清羽送。 在找位置坐下等收礼前，燕清羽环顾一圈全场，确认文南信和封江冉已经不见了，卢仁也在对上他的视线之后，给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看来下药已经成功了，找个合适的机会随便引导一两个记者去他们苟合的庭院角落，今晚的最重要计划就能顺利完成。 燕清羽没有特意留心那边的进展，整件事主要由程洋负责关注，在今天这场宴会上，他只是被簇拥、被祝福的寿星主角。 他刚坐下不久，谢华文和林清雅就先带着礼物过来，谢华良顺便跟着一起过来，凑成两口子带一个跟屁虫弟弟。 燕清羽略过凑热闹的谢华良，弯眼笑着和他们打招呼：“谢医生，清雅姐。” 林清雅笑得温柔：“哎。小拾生日快乐，过了今天你就又长大一岁了。来，这是你姨和你姨夫为你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 她给燕清羽递来一个大盒子，分量也不轻。 燕清羽好奇：“这是什么？还挺沉。” 谢华文莞尔：“打开看看吧。” 燕清羽打开礼物盒，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本相册。相册很厚，看起来似乎都被装满了。 他翻开相册内页，看清内页内容时就忽地怔住。 ——里面都是他的妈妈顾漫芸的照片，还有不少他刚出生时，妈妈在医院抱着他、逗他玩的照片。 这些是林清雅镜头记录下的妈妈和他。 林清雅笑着解释：“这些照片都是我特意去找以前的旧手机和旧相机翻到的，有些画质有损坏不太清楚，也都是你姨夫帮着调整修复的。可能不是很贵重……但我想，或许小拾你会需要这些照片。” 燕清羽总是很执着地去找妈妈的画，就是想去找寻妈妈存在过的痕迹。 顾漫芸生性低调，平时不爱拍照，去世后存在的痕迹又几乎都被燕远志抹去了，燕清羽就是想找照片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虽然这些照片都是他没见过的，妈妈更年轻的时候，但对燕清羽来说也弥足珍贵。 他珍重地收下这份礼物：“谢谢清雅姐，这份礼物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林清雅怜爱地轻抚他的发梢：“你喜欢就好。” 谢华文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迟疑犹豫着什么都没说。 燕清羽注意到了，弯眼朝谢华文一笑：“也谢谢华文哥。” 他第一次对谢华文用不是那么生疏的称呼，谢华文神色温和，也终于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客气，只要你能开心就好。” 谢华文不是擅长表达情绪的人，这样的互动已经是他完全接纳燕清羽的最好证明。 燕清羽安排人把这份礼物收好，主动问：“清雅姐和华文哥要先回去了吗？宴会后面就没什么重要流程了，你们不喜欢热闹，可以先早点走。” 林清雅和谢华文都不擅长这种应酬交际的场合，闻言也都应下来。 林清雅：“好，那我和你姨夫就先走了。小拾你好好玩，但也别太累着自己了。” 燕清羽乖乖点头：“我知道的。” 他找了人帮着送林清雅和谢华良离开，谢华良也终于找着空挡蹭上来：“小羽毛~” 燕清羽对他毫不客气，直接伸手：“你的礼物呢？” 谢华良故作受伤：“小羽毛好无情，我们之间难道就只有冰冷的物品交易了吗？” 燕清羽不吃他这套，笑哼一声：“是谁之前说谈感情伤钱的？再说了，你想谈别的情，问过云简了吗？” 姜云简就坐在燕清羽旁边，不插话，但是盯着每一个来找燕清羽的人看。 谢华良终于不闹了，把礼物递给燕清羽：“好吧好吧，喏，这份礼物给你，我相信小羽毛你会喜欢的。” 听他这么说，燕清羽就更好奇了，在谢华良的眼神示意下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放的居然是一本房产证。 燕清羽愣了愣，仔细看了眼房产地址，是城西一处郊区别墅的产权。 那里的别墅少说都要一千万。 燕清羽：“你居然舍得给我送这个？” 谢华良单手靠在桌子上，晃着手中的酒杯，笑眯眯：“用的是你给我的奖金和报销，四舍五入就是用你的钱给你买的，没什么好舍不得的。再者……” 他看了眼旁边被他挡住视线的姜云简，故意道：“虽然云简把资产都给了你，但有个自己的房子才是真的有底气和安定感。这个房产证你别给云简看，万一什么时候他惹你生气了，你到那里去，他肯定找不到你。” 姜云简：“？” 姜云简：“我不会惹清羽生气，你不要挑拨离间。” 谢华良笑哼一声：“你这块木头，谁知道什么时候会不会突然惹到小羽毛还不自知，我当然要给小羽毛留好后路啦。” 姜云简和谢华良在旁边闹着玩，燕清羽继续看着房产证上的地址，却从谢华良漫不经心的伪装下，看出了他的用心。 这个别墅区距离他妈妈的墓园很近，是姜家产业没涉及到的范围，还是在一个适合修身养性的山上。确实如谢华良所说，是他去那边躲清静的话，姜云简很难找得到的位置。 谢华良是在以他半个心理医生的角度，送给他留有退路的安全感。 燕清羽也收下了这份礼物：“你也有心了，谢谢你。” 谢华良笑道：“不客气。顺便这个也给你，这是小橙子送你的。” 他又递来一个比较小的盒子，燕清羽一块打开，发现里面是个车钥匙，看品牌也不便宜，少说得两百万起步。 谢华良：“小橙子听云简提过，你之前说想要自己练练车自己开，先给你买了辆车，等着之后一切结束了直接上手就有得开~” 以姜家和燕清羽现在的资产是不缺车的，但程洋这份留心到他需求的心意也很贵重。 他一并收下：“等会儿我再当面谢谢他。没想到过了个生日，一下子就有房有车了。” 姜云简勾住他的手：“你要是喜欢，以后还可以有更多。” 燕清羽笑了笑，握住他不安分的手指：“嗯，以后再多买几套，写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姜云简心情好上不少。 谢华良没眼看，正好留意到司家的三人都在往这边来：“看来小羽毛又有新礼物要收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找小橙子准备看戏去。” 燕清羽随他意，等谢华良走后，看到司乐橙最先兴奋跑过来。 “燕燕燕燕——”司乐橙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激动，和司音、司乐煦一人拿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大包裹。 大包裹不知道是不是拿到得比较匆忙，没有太精细的包装，只是简单地裹了一层防水包装 燕清羽有点茫然：“你们这拿的是什么？” 司乐橙灿烂一笑，先将自己手上的递给燕清羽：“燕燕你拆开看看！” 燕清羽不明就里地拆开，就发现司乐橙手上拿着的，竟然妈妈的画，是他托谭家那边帮忙留意过的几幅生日礼物之一。 他心念一动，又连忙拆开了剩下两个，果然也是妈妈曾经画给他的生日礼物。 有了这三幅，妈妈画给他的一岁到十岁的全部生日礼物就集齐了。 燕清羽错愕得一时失语。 司乐橙一手挽住司音，一手拉住司乐煦，笑容依旧灿烂：“我之前找谭家那位小姐要了你想找的画的清单，让大哥和小煦专门打听相关消息，一起帮忙找齐的哦！” 司乐煦也笑着补充：“嗯。这段时间姐姐经常不去公司，其实就是出门去有消息的地方找了。” 燕清羽轻抚着其中一幅画作，一时无措：“所以小橙今天那么着急地赶路，也是因为这个吗？” 司乐橙：“嗯！有一幅是直到最近才有消息，在一位私人收藏家手里，我软磨硬泡了好久才买到的，幸好赶上了！” 说到这，司乐橙又补充：“也要多亏了小煦没日没夜地找线索和消息，我才能那么及时拿到~” 燕清羽对上司乐橙粲然的笑容，还有司乐煦不好意思的清浅一笑，抚在画作玻璃框上的指尖轻颤，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一直只当自己与司乐橙和司乐煦是利用关系，他大可在这时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装出笑容大方道谢。 可拿到这样沉甸甸的心意，他却再度丧失了直白表达的能力。 第118章 片刻后, 是姜云简起身走到燕清羽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燕清羽渐渐找回安定的感觉, 郑重地朝司乐橙和司乐煦鞠了一躬：“小橙小煦，你们的这份礼物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谢谢你们这段时间为了我这样奔波，让你们费心了。” 司乐煦连忙上前扶他起来：“燕燕你别这么说。你可是我们喜欢了将近十年的偶像，能有机会帮到你，我们开心还来不及呢。” 司乐橙声音更是清脆：“是呀燕燕，像我们这样追星这么成功的粉丝估计是头一份了, 找画的时候我们可是一直乐在其中的！燕燕不可以愧疚也不可以觉得有负担哦！” 燕清羽被司乐橙的用词逗笑, 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面对他们的笑容又更真切了几分：“好，谢谢你们，你们的这份心意我会一直记得的。” 司音在这时故意叹口气似的：“早知道我应该在小橙小煦之前送礼物的，现在送到显得我没有那么诚心了。” 燕清羽轻笑：“司大哥可是大忙人，你能来就已经很有诚心了。” 司音跟着笑了笑，给燕清羽递了个小盒子。 小盒子里装的是一对看起来很不起眼的素戒。 燕清羽疑惑：“这是……？” 司音：“司家有一部分产业是芯片研究，这是最新成果, 可以隐匿在最不起眼的小饰品里的追踪芯片，你和姜总一人一个。定位追踪装置晚点我再给你们。” 燕清羽更是不解：“司大哥怎么忽然送我们这个？” 司音笑着推了推镜框：“虽然不知道小燕你具体是要做什么,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安全的事情吧？这个就给你们以备不时之需。” 燕清羽愣了愣，没想到司音居然已经敏锐到这个地步。 而且即便如此, 也依然没有阻止他和司乐橙司乐煦之间的公司经营活动，甚至没和司乐橙司乐煦他们明说。 不明就里的姐弟俩纯粹担心。 司乐橙：“什么不安全, 什么危险？燕燕你最近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燕清羽：“不是什么大事……以后有合适的机会的话，我再告诉你们吧。” 他没明说，司乐橙和司乐煦都不再问, 全然地信任着燕清羽所做的一切。 燕清羽将素戒的盒子交给姜云简收好，姜云简也向司音道谢：“有劳司大少费心，后续要是有什么需要姜氏的地方，司大少尽管提。” 司音也不客气，朝姜云简伸手：“我们司家早有与姜家合作的想法，既然姜总这么说了，那就期待我们未来合作愉快。” 姜云简与他握了握手：“合作愉快。” 重新站起来的姜云简气势比坐轮椅时更足，混迹商业场多年的司音也不差，两人面对面站着握手达成合作，还真有精英会谈的感觉。 燕清羽牵住姜云简的另一只手。 姜云简偏头看他，气场一下子就柔和许多：“怎么了？” 燕清羽：“没事，就是觉得你站起来以后更帅了。” 姜云简收紧了手，宽厚掌心反过来将燕清羽的手完全握住。 司乐橙和司乐煦不常能见到他俩秀恩爱，司乐橙的同人女雷达又开始晃动，从一开始警惕姜云简，到现在已经完全沦为磕CP。 倒是司音先把他俩拎走，去教他们适应这种宴会场合。 燕清羽礼物收得差不多了，又和姜云简一起简单和一些其他宾客打了招呼。 姜云简重新站起来的事情让到场的世家圈宾客更加小心谨慎，之前碍于姜云简残疾而没能完全收服的人心，在这次之后势必能彻底归拢，姜氏集团内部也将空前团结。 想来这段时间姜氏集团只会更加水涨船高。 还有一些之前也参加过谭家慈善晚宴的，知道燕清羽和姜云简两人会互挡酒，没敢轻易上前敬酒，学着一开始司音的做法，拿来的都是果汁。 其他人也跟着学，以至于燕清羽和姜云简被敬个小半圈下来，依旧滴酒不沾。 到后来，姜云简怕燕清羽喝太多饮料对身体不好，果汁也不许他喝了，一律有事说事，没事别来，而且从始至终都牵着燕清羽的手，将人护得死死的。 倒是燕清羽自己有点馋，趁姜云简正在和不知道哪家的人聊正经事时，偷摸倒了点碳酸饮料。 还没喝两口，就被后背长眼了似的姜云简整杯端走。 “不许偷喝碳酸饮料。”姜云简站在燕清羽身后，长臂一捞直接拿走整个酒杯，“咚”的一下放在旁边的桌子上。 燕清羽几乎是被姜云简圈在桌子前，一回头就能撞进姜云简胸膛，对上他微微低头看来的黑沉视线。 独属于姜云简的气息与温度将燕清羽完全包裹，无端让他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坐轮椅的姜云简在燕清羽看来更多是恋爱脑加成的可爱木头，这站起来以后浑然天成的气场威压真是帅得不行。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他真想直接拽着姜云简的领带把他拉下来狠狠亲一口。 燕清羽勉强看在他这张帅脸的份上乖乖听话：“知道了，不喝了，真不喝了。” 姜云简这才放心，牵着他找地方去休息。 没过多久，今晚真正的重头戏也终于开始。 宴会厅人多，即便再宽敞也免不了有些闷，时不时就会有人，或是有扛着相机的摄影师到庭院里去透透气。 也自然会有人，“一不小心”撞破一些野外公开场合不得了的秘密。 原本在宴会厅内关注着燕清羽和姜云简一举一动的记者们，忽然发生了些内部的骚乱，陆陆续续地往庭院外快步赶去，仿佛是外面有什么比燕清羽和姜云简更劲爆的新闻。 记者们的骚乱自然而然，也带动了宴会厅内不少宾客们的好奇与八卦心思，有不少人也陆陆续续往庭院外走去。 等时机差不多了，燕清羽很疑惑似的跟着站起身：“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大家好像都出去了？” 而这时，“报信”的姜白匆匆忙忙似的从外边跑进来：“大哥，小嫂子，不好了，外面好像出事了。” 燕清羽连忙问：“怎么了，是谁出什么事了？” 姜白：“好像是文家的那位文南信，还有小嫂子你那位学长封江冉，他们、他们……哎呀，总之你们快去看看吧。” 出于最近闹得轰轰烈烈的绯闻，封江冉这个名字在场的其余世家圈的人都有所耳闻，原本对八卦一般感兴趣的都开始忍不住好奇到底发生什么了。 燕清羽还担心：“不会是南信表弟和封学长出什么事了吧？云简，我们快出去看看。” 姜云简点点头，握着燕清羽一起准备出去，又有不少原本在宴会厅内踌躇的人终于跟着一块去。 司乐橙和司乐煦原本也想凑热闹，不过被司音淡定地拉住了。 估计司音也猜到不是什么适合小孩去看的场景。 在燕清羽计划中是有让司乐橙和司乐煦作为嘴替帮他打抱不平的环节，不过就算他们不在，影响也不会太大。 司音已经默许了燕清羽利用司乐橙和司乐煦进行公司方面的操作，这些无关痛痒的小细节燕清羽也不再强求，略过他们直接和姜云简一块赶到庭院外。 文南信和封江冉现在的位置很好找，燕清羽刚出去就看到了在黑夜中不断闪烁着灯光的明亮角落，和姜云简一起挤进去。 “让一让，麻烦大家稍微让一下。” 小黑们尽职尽责赶来给他们开路，没多会儿燕清羽就和姜云简一起走到了最前面，看到了衣冠不整的文南信和封江冉。 两人都拼命地拿散落的衣服遮挡着身体，虽然遮住了些重点部位，但是从凌乱的草地看来，被抓包时肯定是至少完成时过的，又一次正在进行时。 燕清羽似是愣住。 姜云简更是眉头一皱，嫌恶地撇开视线，同时伸手捂住燕清羽的眼睛，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不要看，污染你的眼睛。” 燕清羽终于缓过神来，连忙叫了佣人去拿毯子，躲在姜云简怀里。 他像是有些难以置信，又像是有些难过：“南信表弟，江冉哥，你们……你们怎么能在我的生日宴上做这种事……？” 从精心布置的宴会厅，再到专门的谱曲创作，都足以看出燕清羽和姜云简对今晚生日宴的重视，文南信和封江冉闹这一出，作为寿星的燕清羽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旁边也有不少围观群众纷纷指责。 “怎么会有人这么不知廉耻，一个宴会的时间都等不及，大庭广众下就干起来了？” “那个叫文南信的还是燕小少爷表弟？居然在表哥生日宴上做出这种浪荡事……” “诶，那个叫封江冉的，不是最近一直有绯闻，说什么痴情等候燕小少爷的吗？” “嗤，这好意思叫痴情？我看就是个妄想吃天鹅肉的种马！” “……” 周围的讨论声愈演愈烈，文南信作为表弟，封江冉作为绯闻对象，却在燕清羽的生日宴上闹出这样的丑闻，足以今后都将他们彻底钉在耻辱柱上。 记者们还在不断拍照，封江冉裹着毯子像败犬一样斥责着不准再拍，却无人听得进去，只好又转向燕清羽，想拉燕清羽裤腿，被姜云简一脚踢开。 姜云简：“别拿你的脏手碰清羽。” 燕清羽看得羡慕。 他也好想踹一脚，可是他得维持人设，好烦哦。 封江冉还想请求燕清羽：“小羽……小羽你听我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也是被人陷害的……” 燕清羽拉着姜云简的衣角，委屈可怜：“可是今晚宴会的安保和侍从都是我和云简亲自把关筛选的，难道江冉哥觉得，是我和云简没做好保护宾客们的措施吗？” “这是我和云简联姻以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我们都已经非常努力保证今晚生日宴的顺利完美了……” 他适时地微微低头，难过的语调听得周围的人更是忍不住心疼。 燕清羽和姜云简都没有理由破坏今晚的生日宴，始终裹着毯子瑟缩在另一边的文南信，看向封江冉的眼神愈发怨毒。 但仅仅是一瞬之后，文南信就收敛了所有其他情绪，楚楚可怜地跌坐在地上：“江冉哥……我今晚好心陪你来出席清羽表哥的生日宴，你、你怎么能为了得到我，还给我下药……” 封江冉蓦地震惊抬头，围观群众更是哗然，闪光灯频次明显加快。 燕清羽不忍再看这一幕，埋头躲进姜云简怀里，肩膀微微耸动。 姜云简轻轻拍着他的背。 众人只觉得燕清羽是在难过今晚的生日宴毁于一旦，可实际上，他只是在遮掩再也抑制不住的畅快笑意。 漆黑又灯火通明的夜晚。 狗咬狗的好戏，终于要上演了。 第119章 封江冉难以置信地看着文南信：“小信, 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怎么可能给你下药！” 文南信红着眼眶：“那杯酒本来就是你递给我的，除了你还能有谁？” 封江冉：“根本就没有给你递过酒！、 文南信委屈：“江冉哥,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这段时间你就一直追着清羽表哥，又骚扰我，甚至在你破产以后还强行要搬来跟我一起住……你敢说你没有那样的心思吗？” 封江冉对文南信是真爱，这会儿还以为文南信是真误会，一时口不择言：“你明明知道我喜欢的一直就只有你！” 吃瓜群众里混迹了些燕清羽的师弟妹们，替代了司乐橙和司乐煦发挥作用。 “只喜欢燕燕师兄表弟？前段时间还在学校里公然想当男小三被燕燕师兄拒绝的事你是一点都不提啊？” “笑死，谁不知道上学那会你年年向燕燕师兄告白年年被拒绝啊, 现在立起牌坊来了？” “……” “又想攀高枝, 又想享风流, 什么纯种神金。” “……” 众人的嘲笑无疑是在狠狠扇封江冉的脸，记者们更是疯狂拍照，无视封江冉的无能狂怒。 燕清羽添油加醋，满是失望和痛心：“江冉哥……封学长，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他走到文南信面前，将他扶起来：“南信表弟，你还好吗？” 文南信借力站起, 踉跄一步，像是遭受了怎样惨无人道的对待。 他轻轻拉着燕清羽的袖角, 眼眶通红：“对不起表哥……把你的生日宴弄成这样。” 燕清羽怜惜地拍拍他发梢上的草屑：“不怪你，你也是受害者。” 他找来一名侍从, 对文南信说：“我让人带你去二楼，你先……洗个澡, 休息一下。” 文南信依然拉着他的袖角：“表哥，我害怕……你能不能陪陪我？” 燕清羽做不了这么全套的戏，温柔安抚：“这毕竟是我的生日宴, 我还得留在这里处理。你放心，我的人肯定都不会有问题。” 文南信乖乖地松了手，软声：“我相信表哥……” 燕清羽和文南信眉眼间有些相似，尤其是受了委屈楚楚可怜的模样，错眼间甚至有可能不小心认错。 燕清羽指尖掠过文南信额前碎发。 若是文南信是个安分的，他还会怜惜这份血缘亲情，不牵扯于小辈。 可惜了，是个狼子野心的疯子。 燕清羽收回手，示意侍从将文南信带去房间，随后重新转向封江冉。 封江冉还不相信他的真爱会这么对他，起身想追上去，被小壹拦住。 燕清羽失望地看着他：“封学长，你已经伤害了表弟，还是不要再靠近他了。” 封江冉：“事情不是这样的！我没有给他下药！” 燕清羽：“不是你下药，难道还能是表弟下药来污蔑你吗！封学长，如果你与表弟真是两情相悦，他怎么可能这么委屈！” 燕清羽维护文南信的话却点醒了封江冉。 从其他人的角度来看，燕清羽确实没有理由破坏自己的生日宴，他筛选的侍从安保肯定可靠，那么要么就是封江冉自己下药，要么就是文南信下药。 文南信角度是封江冉为了套牢他下的药，封江冉角度就是文南信为了摆脱他做的。 封江冉真心爱了文南信这么多年——又或者说，真情实感给文南信花了这么多年的钱，这个“真相”的冲击力对他来说不可谓不大。 他颓然地坐在草地上，仍在消化这个目前唯一指向的真相。 燕清羽准备喊人把他赶走，但是在安保人员触碰到封江冉之前，封江冉忽然发疯挣脱：“我没有下药！是文南信……是文南信做的！” 燕清羽暗自挑眉，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水了。 果然对于封江冉这种人来说，“真爱”可比不上他的名誉和前途。 燕清羽很快收敛旁的情绪，皱眉不悦：“封学长，请你不要再胡闹了。这次很明显受害的人是表弟，表弟还有心脏病，怎么可能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封江冉：“他根本不是柔软善良的人！他接近你只是想要你做他的心脏供体！” 围观群众又是一阵哗然。 燕清羽脸色一沉：“够了！封先生，事到如今你还要挑拨我和表弟之间的关系吗？！咳咳咳……” 夜晚微凉的风随着质问时起伏的呼吸灌进燕清羽鼻腔，虚弱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这样的情绪变化，一时激动之下，燕清羽忽然猛烈地咳嗽起来。 “清羽！” 姜云简慌忙抱住他，给他顺毛安抚：“你身体不好，不能激动。” 燕清羽在姜云简怀里闷声忍着咳嗽，勉强顺过气来。 姜云简看向封江冉的神色更冷，喝令：“都愣着做什么？把这个脏东西给我丢出去！” “是！” 安保人员这次不再估计封江冉的挣扎，强行且暴力地将他拖走，还以为封江冉动静太大，裹在身上的毯子再度滑落，被记者们追着拍照。 燕清羽的咳嗽是真咳，勉强顺过气来后，眼尾还泛着一抹红意。 他看向周围的宾客们，鞠躬致歉：“对不起各位，本来想和大家一起开开心心聚一下的……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我身体实在不适，可能得先行离开，小白会留在宴会厅里照顾大家，大家要是还想留下来玩一会儿的，也可以自行多待一阵。” 他的礼数做得足，又有不混世家圈的师弟妹们为他说话。 “没事燕燕师兄，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身体是本钱！” “燕燕师兄生日快乐，不要被这些事情影响！” “……” 大家七嘴八舌地安慰着，燕清羽露出一个气虚但温和的笑：“谢谢大家。那我就和云简先离场了，也麻烦谢医生和我一起走吧。” 吃瓜被cue的谢华良还是直到程洋捅了捅他，才反应过来这个“谢医生”喊的是他，不是他已经回家的大哥。 谢华良清了清嗓子：“好的嘞。” 姜云简扶着燕清羽往停车的地方走，程洋也自觉地跟上了他们。 等上车关门隔绝一切视线后，燕清羽人畜无害的神情便统统收敛，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 今晚的生日宴真是进行得比他预料之中的还要完美。 等谢华良也上车坐好了，燕清羽才喊他：“谢华良。” 谢华良被这个熟悉的全名叫得通体舒畅，回头应声：“在呢，金主爸爸有什么吩咐？” 旁边的姜云简眉心一跳：“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换一个。” 谢华良知错不改，咧嘴一笑：“偶尔叫叫嘛，谁让小羽毛给钱确实大方。” 燕清羽没管他们的小斗嘴，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密封袋，将一根头发装进去：“这是文南信的头发。” 接着他又从兜里找出另一个小密封袋：“这是小伍拿到的燕远志的头发。谢华良你看看找个机会，秘密做个亲子鉴定，然后以匿名的形式发到网上，引导风向到封江冉身上。” 谢华良拿到头发样本，挑眉：“我说小羽毛你今晚怎么装起兄友弟恭来了，这小心机藏挺深啊。” 燕清羽语调懒散：“本来就想着找机会弄到的，没想到他们自己把机会送上门，还相互猜忌。白得的机会，不用白不用。” 谢华良给燕清羽竖了个大拇指，收好样本后问：“你身体还好吧？听你刚刚咳嗽咳得惊天动地的，你还是拿真情实感来演的？” “哦，没有。”燕清羽淡定从容，“就是正好不小心灌了口风，被口水呛到了。” 谢华良：“……” 真是好朴实无华的原因。 姜云简担心：“真的没事吗？你也有段时间没喝过药了，要不今晚补一剂以防万一？” 燕清羽拒绝三连：“不要，不喝，不用。谁家好人过生日还喝药的啊。” 谢华良轻笑一声，帮金主爸爸说话：“小羽毛最近身体已经好一些了，而且最近天气暖和不少，没那么容易生病，不用担心。” 有谢华良的担保，姜云简才放心些。 燕清羽转而把矛头对准他：“云简你也是，还说我呢，你的腿怎么样了？今晚站了那么久，真的没关系吗？” 姜云简：“没事。我之前在复健室练习了，一次站满三个小时不成问题。” 燕清羽：“所以你之前一回家就泡在复建室，就为了这个？” 姜云简低声：“嗯……不过我没有勉强，是一点一点慢慢加时间适应的。” “你真是……那么着急做什么？”燕清羽拍拍他的脸，“我又不是不给你时间。” 程洋直觉后续的话不适合他们听，非常熟练地忽视谢华良八卦的眼神，将挡板升起来。 没了前面俩电灯泡，姜云简顺势圈住了燕清羽，低声回答：“第一个原因，是想着如果你不愿意在人前演出，我站起来的消息也足够记者们拍摄。” 燕清羽愣了愣，没想到姜云简在给他留了漏洞的同时，其实也想好了如果他坚持不主动提演出的备选方案。 他继续问：“这是第一个，那其他的呢？” 姜云简：“第二个原因，就是想弥补你成人礼时我没敢进去的遗憾。我本来是想在那一年，给你送上一束向日葵的。” 燕清羽捧住他的脸：“姜云简，你怎么这么让我心疼啊？” 姜云简偏头靠在他的掌心上，抬眼与他对视：“听完第三个就不心疼了。” 燕清羽：“你说。” “第三个原因……”姜云简握住燕清羽正准备抽走的手，漆黑双眸中映出燕清羽的身影，“想站起来抱你，站起来亲你，站起来……勾.引你。” 燕清羽心底酸涩的胀痛立马就被黄色废料给抚平了。 今晚……可就是准备好的衣服派上用场的时候。 燕清羽摸了摸下巴：“比起站起来……我倒觉得你跪下来勾.引我的成功概率高一点。” 姜云简身材这么好，穿上那样的制服西装跪……画面冲击力一定很强。 姜云简看出燕清羽的走神，轻笑一声，扣住他的手拉回他的思绪，声线压得更低：“好，那就跪下来……任你施为，嗯？” 第120章 燕清羽回到家, 下车时就怎么都不许姜云简再用支撑架，给他摁到轮椅上乖乖坐好。 姜云简秉持着为今晚保留体力的想法乖乖听话, 坐在轮椅上由着燕清羽推他进屋。 在他们去宴会的这段时间里，别墅内又被陈叔重新装点布置过，客厅贴满了气球装饰，墙壁上还贴了童真童趣的“祝小先生生日快乐”贴纸。 此外在茶几附近，还堆了不少的礼物盒。 燕清羽见这阵仗又楞一下：“怎么还给家里布置了？” 陈叔弯眼笑着：“毕竟是小先生的生日嘛，一个完美的仪式还是要有的，这些都是佣人们的小小心意。” 姜家的佣人大都是长期任职, 燕清羽来姜家之时他们就已经在了, 平日里虽然交集不多, 但礼貌燕清羽很得佣人们的好感。 尤其是燕清羽精神状态好起来以后，整个姜家的工作氛围都活跃轻松了不少。 燕清羽收下了所有的礼物，留下谢华良和程洋一起吃蛋糕。 蛋糕是陈叔从早上就开始忙活着做的，一共三层，最顶部做的是燕清羽和姜云简的小糖人。 小糖人活灵活现，和季司今早送燕清羽的木雕有点像，显然季司也参与了蛋糕的制作环节。 蛋糕的口味也没有特意根据燕清羽的身体来调节, 处在一个甜度刚好，大家都吃得惯的味道上。 所有人对今天燕清羽的生日都很用心。 燕清羽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热闹闹地过生日了, 在众人关灯起哄让他许愿的环节，他看着数字蜡烛发出的微弱烛光, 只闭上眼在心底许下了一个愿望。 ——希望一切都继续变好。 燕清羽重新睁眼，对上身旁姜云简的温柔视线, 也笑着回过头，吹灭了蜡烛。 一切，肯定都会继续变好的。 作为寿星的燕清羽简单分了第一层的蛋糕, 余下的就交由季司和程洋帮忙，给佣人们也一起分一分。 谢华良还特意拍了个照片，发送给现在还在宴会厅那边苦哈哈干活的姜白，于是没多久姜云简就收到了姜白打来的诉苦电话。 姜云简安静听完，问：“说完了吗？” 姜白委屈巴巴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说完了。” 姜云简：“那我挂了。” 姜白：“？？？” 姜白痛诉：“大哥你不能这么无情！！” 痛诉的声音大到姜云简都皱着眉把手机给拿远了。 燕清羽轻笑一声，抽走姜云简的手机：“好了，蛋糕会给你留的。你看是你忙完过来，还是我让人送去你家？” “还是小嫂子好！”姜白立马开心了，“我去找你们！正好小嫂子礼物我还没送呢！” 燕清羽挂了电话，把手机塞回姜云简手里去。 姜云简完全没在意，顺手就把手机放下。 燕清羽看一眼时间，已经不算早了，等姜白回来再聊一番，估计都得十点多结束。 他顺便对程洋说：“今晚程洋你要不就留下吧，大晚上的跑来跑去也麻烦。” 程洋无所谓：“都行，正好明天直接顺路拉云简去上班了。” 听到这，燕清羽面不改色：“那就不用了，云简明天不上班。” 程洋：“？” 程洋疑惑：“你们明天又有什么出门安排吗？云简没和我说啊？” 燕清羽尽量不刺激他：“不是，明天不早起。” 满脑子都是工作的程洋一点没懂：“晚点去上班也不妨碍，反正他是老板，不抓考勤。” 谢华良给了程洋一个怜爱的眼神：“等小羽毛他们办婚礼，你去小孩那桌正好。” 程洋：“？什么小孩那桌，我还有两个月都拿毕业证了。” 谢华良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挚建议你选择今晚去我家睡。” 程洋：“？？？” 过了半分钟以后，程洋才终于真的反应过来：“……” 彳亍口巴。 养生打工人不和夜生活丰富的老板多计较。 程洋直接转向谢华良：“记得把你家客房收拾出来一间。” 谢华良笑嘻嘻地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程洋不想再和恋爱脑的老板厮混，跟着谢华良一块去了别处吃蛋糕。 差不多一个小时以后，姜白带着他的礼物回来。 姜白的礼物很务实，因为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就送了一盒子的金条。 燕清羽照单全收。 别人的礼物都收齐了，他才朝姜云简伸手：“你的礼物呢？生日宴的花和你自己准备的惊喜仪式我可不算在内。” 姜云简把自己的手搭上去，收紧握住：“已经准备好了，在房间，等你验收。” 燕清羽歪头：“房间？不在画室吗？” 姜云简：“画只是其一。和你说过的不需要非今天给，还有别的礼物。” 燕清羽来兴趣了，正好时间差不多，直接和其他人告别，起身拉上姜云简回卧室。 卧室的桌面上已经放好礼物盒，燕清羽拿起来毫不客气地拆开，发现是一本房产证。 燕清羽挑眉：“你不会也给我买了房吧？” 姜云简摇摇头：“不是房子。你打开看看。” 燕清羽打开，发现上面写的具体内容，是一座海岛，附带的还有海岛上的度假村。 ……这下不仅一晚上有房有车，还成岛主了？ 燕清羽：“你好端端的怎么买了个岛？” 姜云简：“因为你说过喜欢海，以后想要有个属于自己的海岛。” 燕清羽更茫然了：“有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他仔细检索自己和姜云简相处以来的记忆，似乎都没有提到过海。 姜云简摇了摇头：“不是和我说过，是我问过顾老师为什么经常会画大海，顾老师说，因为你喜欢海。” 燕清羽没想到是这个理由，又是一愣：“所以想要海岛这件事……也是我对妈妈说过的？” 姜云简：“嗯。顾老师说你因为身体不好，很少能出远门，A市又是内陆省市没有海，所以一直很想有个机会去海边玩，或者干脆长大以后买个海岛，做个度假村。” “顾老师记住了你的这个愿望，在一次课后闲聊时，说给了我听。” 于是姜云简也记住了这个童言童语的愿望，并将它付诸实践。 燕清羽心中又是一暖，放下盒子去抱姜云简，埋在他的怀里：“早知道你第一次问我能不能结婚的时候，我就答应了。” 姜云简轻抚他发梢：“至少我问第二次的时候，你没拒绝，这就够了。” 燕清羽微微收紧了手：“……第五次。” 姜云简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嗯？” 燕清羽：“前面三次的联姻，我都拒绝了。” 他说的是之前的三世。 越是了解姜云简对他的喜欢，燕清羽就越难以想象，那几世的姜云简会有多难过。 姜云简温声：“没关系。我没经历过，那就不存在。我只想珍惜和你的现在。” 燕清羽收敛了情绪，直起身揉搓他的脸：“你现在倒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 姜云简任他揉搓，这次没说只是在说真话，片刻后握住燕清羽的手，与他对视：“那是不是，应该给我奖励了？” 燕清羽笑了笑：“我先去洗个澡，你乖乖等我。” 姜云简：“我也去，我去隔壁次卧洗。” “也行。”燕清羽指尖划过姜云简脸侧，微微勾起他的下巴，笑着补充，“这楼的佣人我会遣散，你换好衣服再回来。” 姜云简眸色微深，低低地应了个“嗯”，拿上衣服操纵轮椅去了次卧。 支撑架有金属结构，洗澡时不能用，免得生锈，所以姜云简洗澡的速度还是会比燕清羽慢一些。 燕清羽随意地穿着睡袍，没等太久，就听到房间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 他偏头看去，换好衣服的姜云简舍弃了轮椅，从门外一步一步走进来。 燕清羽当初买的制服是成套的，上衣白衬衫，下装西装裤。 但是在白衬衫之上，还有一套紧贴胸背的牵引链。 牵引链起始就是自带的项圈，黑色的束缚带扣在胸肌之上，连着一条银色锁链，随时能将人直接拽过来。 衣服和裤子燕清羽都特意买小了两号，衬衫的纽扣被撑大，几近透明的布料透出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以及藏在衬衫之下，如同捆绑绳缚一般的更多束缚带。 帅得没边。 燕清羽坐在床边，翘着二郎腿，单手撑在床沿上欣赏够了才开口：“过来吧。” 姜云简走到燕清羽面前。 燕清羽抬头看他，眼底满是笑意：“可以跪吗？” 他问的是姜云简的身体情况。 姜云简用实际行动来回答。 他手撑着膝盖，先是左腿单膝跪地，再缓缓跪下右腿，坐在自己脚跟上，挺直腰板，仰视着燕清羽，坦然露出一截脆弱的脖颈。 本就小号的黑色布料撑得更为紧绷，勾勒出起伏的形状。 燕清羽不知道从哪拿来一个手铐：“手给我。” “好。”姜云简伸手，被利索拷上，反剪在背后。 他漆黑眸色深不见底，常年身处上位者地位的气场沉稳凌厉，此刻却甘愿在燕清羽面前呈现下位者姿态。 割裂违和，却又轻易能挑起燕清羽的兴致。 像是在受罚的大型猎犬，藏起凶狠獠牙，在主人面前温顺臣服。 燕清羽一脚轻轻踩在姜云简腿上，弯眼又笑了：“好乖。” 姜云简嗓音微哑，压低声线：“那小拾……可以继续奖励我了吗？” 变换的称呼如同一个开关，顷刻间点燃无声蔓延的旖旎。 燕清羽轻声笑了。 前几世的遭遇让他更喜欢掌控情感，只是姜云简的恋爱脑又总能让他心软，对姜云简做出让步。 如今姜云简自愿在他面前乖顺臣服，那他自然也愿意……给他更多的奖励。 燕清羽足尖上移，一手握住牵引链，将姜云拉扯到近在咫尺的面前，俯身低头，深深地吻住。 姜云简双手被束缚，仰头被动地承受着亲吻，蓦然加重的气息随着燕清羽的轻踩，淹没在唇齿间的纠缠中。 120-130 第121章 第二天, 燕清羽难得一觉睡到了十点多。 虽然顾虑他的身体，最后其实没真正做什么, 但新鲜花样尝试了不少，最后还是闹到凌晨两三点才睡。 他睁眼时姜云简还没醒，这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唔，不过昨晚姜云简太配合，而且衣服扒了以后更是涩得没边，他确实没忍住多给了他一些“奖励”。 燕清羽没打扰姜云简，摸索到手机, 拿起来一看, 发现司音给他发了两条消息过来。 最开头的是有关昨晚生日宴文南信和封江冉当众野外苟合的报道, 通篇指向的是封江冉为加害者，文南信为受害者。 司音转发了这个新闻报道，附了个疑问。 【司音：[链接]】 【司音：你是要搞文南信的对吧？】 燕清羽没对司音再隐瞒。 【羽毛：嗯。维护他只是为了拿他头发做亲子鉴定的手段而已。】 司音上一条消息是一个小时前，这会儿回得还是很快。 【司音：年纪小小演技挺好】 【司音：一开始连我都被你骗过去了】 燕清羽依旧选了个不出错的回答。 【羽毛：这不还是被聪慧过人的司大哥察觉了】 【司音：我的马屁你就不用装着拍了】 【司音：你说要做亲子鉴定，那个文南信是燕远志的种？】 【羽毛：嗯，我以为司大哥也早就猜到了这个】 【司音：有点想法，只是之前没实证罢了】 【司音：关于昨天晚上跟你说的事, 你今天有空出门吗？】 【羽毛：下午可以】 司音发来一个地址，燕清羽点进去看, 是一间茶馆。 【司音：茶馆可以吧？】 【羽毛：可以。那就下午三点见？】 【司音：行。】 燕清羽退出聊天界面，再抬眼时就对上姜云简黑沉沉的视线。 他愣了愣：“醒了？” 姜云简圈住他的腰, 把脑袋埋在他颈窝里：“嗯。” 燕清羽拍拍他的脑袋：“怎么醒了不叫我？” 姜云简：“看到你在和别人聊天，还准备约出门。” 燕清羽好笑地改成揉乱他头发：“怎么看我聊天记录还不看全？是司大哥发来的, 准备和我说关于灵韵珠宝的事情。” 姜云简：“我陪你一起去吧。司音不是纯善的人，以防万一。” 燕清羽觉得还好：“不用了，有司乐橙和司乐煦的关系在……应该不会怎样。毕竟这次是他掌握着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表现得太戒备不好。” 姜云简想了想，退一步：“那我让程洋开车送你去，我和程洋在外面等你。” 燕清羽：“也行，那你提前和程洋说一声。” 姜云简应了声“好”，但却没多余的动作，抱着燕清羽不肯撒手。 松垮的领口里透出些颈后若隐若现的吻痕，全是燕清羽昨晚的杰作。 他俩身上都不少，主打的就是一个互啃啃。 ——只是可惜现在不能看姜云简前面的，免得下午赶不及去赴约。 两人一块赖了会儿床，才终于一起起来。 地上还散落着一些昨晚掉落后没来得及收拾的小道具，姜云简支撑架没脱，站着任劳任怨捡起来。 手铐，项圈，甚至是锁链，以及其他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要不是燕清羽现在身体不好，总觉得还能有更多花样。 姜云简看着手里的项圈沉默地思索着。 昨晚因为有牵引链，这个项圈是唯一没用上的。 燕清羽坐在床边看他收拾东西，见他停住，忍不住笑着问：“想什么呢？” 姜云简拿着项圈问：“你下次还用这个吗？这个昨晚没用过。” 燕清羽挑眉：“喜欢？” 姜云简：“嗯。喜欢你用满是愉悦的视线注视着我的样子。” 燕清羽轻笑出声：“你的人设可是霸道总裁，哪有霸总爱当乖狗的。” 姜云简真诚疑惑地问他：“我的人设不是冤种恋爱脑吗？” ……这么说也没错。 燕清羽决定再给听话的狗狗一点奖励。 他勾手把姜云简叫过来，随后拿走了他手上的项圈，给他戴上。 姜云简配合地弯腰。 项圈大小可调，燕清羽调节到了完全贴合颈部又不会因为牵动太勒的程度，试着拉了拉：“这样会不舒服吗？” 问的还是姜云简的身体。 姜云简直起身摇摇头：“不会。” 燕清羽在手上又绕了几圈，随后拽着锁链强迫姜云简再次弯腰。 措不及防间姜云简没站稳，膝盖顶在燕清羽□□的床沿上，双手撑在燕清羽两侧，与燕清羽鼻尖对鼻尖，炽热的呼吸缠绕交织。 燕清羽弯眼笑了，仰头再次吻住姜云简。 许久之后，他才松开手中的锁链，满足道：“昨天你送我花的时候，我就想试试直接把你拽下来亲一口了，可惜人太多。” 姜云简依然单手撑在燕清羽身侧，低声问：“那我刚刚的表现，你还满意吗？” 燕清羽：“算你合格吧，下次直接扑倒说不定给分更高，不然我脖子酸。” 姜云简摸一把他的脑袋，总算直起身：“好，我记住了。” 燕清羽起身把他脖子上的项圈拆了，丢回给他：“我先去洗漱了。” 姜云简乖乖地接住，全都塞进一个盒子里好好保管，方便下次再用。 — 到了下午，燕清羽看时间差不多之后就换了套衣服出门，和姜云简、程洋一起去到司音约定的茶馆。 茶馆里也有单独的小包间，燕清羽到时司音早早就等候在包间内。 看到燕清羽身后没有别人，司音还挑了挑眉：“你家那位今天居然没跟着你一起过来？” 燕清羽没隐瞒：“外面等着呢。云简确实不太放心，不过我想司大哥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司音笑了笑：“你这小孩，有时候看起来总让我觉得你不像是这样的年纪。” 燕清羽坐在他的对面：“我也不算小孩了，都二十四了，只是比司大哥小一点点而已。” 司音没有在年龄的话题上停留太久，给燕清羽倒了杯茶：“养生的，你应该能喝。” 燕清羽接过来：“谢谢。” 他喝了一口，品不出茶叶的品质与好坏，从口感上大概能判断出是某种红茶。 确实适合他这种体虚的人喝。 燕清羽放下茶杯，直入主题：“有关灵韵珠宝的事情，司大哥目前了解了些什么？” 司音也不和他打太极，推了推眼镜进入工作状态：“那天我路过他们包厢，正好听到他们似乎在因为那个姓封的破产吵架。顺便先问一句，破产的事情也是你布局的吧？” 燕清羽：“嗯。我很讨厌封江冉，他是我的第二个报复对象。” 司音：“第一个是谁？” 燕清羽：“不知道司大哥认不认识，叫程云起，已经因为绑架我的事情进牢里蹲着了。” 司音想了想：“有点印象，小橙小煦他们提到过，说是水平很烂不知道为什么能和你做朋友的类型。” 燕清羽认可点头：“嗯，确实很烂。” 司音笑了下，回到正题：“灵韵珠宝的设计师是那个姓封的小子花大价钱雇回来的，只认钱不认情，姓封的破产后他就想回国了，只是被文南信强硬扣下来了。” 燕清羽：“文南信有这个本事扣留一个老外？” 司音后仰靠上椅背，勾唇一笑：“这就是我偷听到的最关键内容了。不如小燕先猜猜看？” 燕清羽听他这么说，灵光一闪：“那个设计师的稿子不是他原创的？” “聪明。”司音打了个响指，“那人是个渣男，稿子是他从他前女友那里骗来的，其实自己根本就不懂设计。不过文南信好像不在乎，只需要他短时间做出成绩来。” 文南信上一世的布局有一段时间，这一世这么着急，估计是受了程云起入狱，以及他和姜云简联姻不受控的影响，想以最快的速度先把燕翎珠宝干掉。 那看来他的计划也可以修改一下了。 搞垮燕翎珠宝完全不需要他，设计比赛之后内部矛盾肯定激发，又有文南信的背后捅刀子，他只需要美美享受渔翁之利。 后续的关键，就是他怎么趁灵韵珠宝还有火热的时候把灵韵搞垮。 司音推了推眼镜，笑着继续：“我顺手还录了音，或许小燕你会有需要？” 燕清羽收回思绪，抬眼看向司音。 司音笑得漫不经心，状态不太像寻常聊天，更像是在商业场上进行谈判。 燕清羽是聪明人，直接问：“司大哥的条件是什么？” 司音：“我需要知道，你和他们之间的具体恩怨。” 话已经敞明地聊到这一步，燕清羽没有隐瞒太多，挑了些能说地回答：“文南信对外宣称有心脏病，想将我囚禁在燕家作为他的心脏供体。封江冉是他的棋子，喜欢的是文南信，却假装爱我，一直追求我，目的也是把我带回燕家去囚禁。” 司音皱起眉：“居然还有这种事？” 燕清羽：“嗯。另外那个文南信也是个心理变态，他恨所有人，包括燕远志。他对我的囚禁不会是单纯的关押，我需要自保。” 司音将一个U盘给了燕清羽：“录音就在这里面了。里面还有些细节，说不定能帮助你查出那个所谓的‘设计师’。” 燕清羽倒是没想到司音给得这么果断：“司大哥不先去求证一下么？” 司音笑着：“没必要。虽然之前你确实是在骗我们，但你本心不坏，小小的利用对我来说无伤大雅。商业场的斗争可比这肮脏多了。” 燕清羽看着静静放在桌面上的U盘，片刻后还是拿起来收下：“谢谢司大哥。” 司音收下了这个道谢，又问：“那关于你母亲车祸的事情，你可有眉目了？” 燕清羽：“我已经安排好人潜伏在燕家，找寻当年的证据。” 司音：“如果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来找我们司家，当年好歹我们与燕家有合作，说不定能帮上些什么忙。” 燕清羽也不客气：“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再联系你，多谢司大哥。” 司音随意地摆了摆手，很轻似的叹了一声：“你只要……一切结束以后，别让小橙小煦他们太伤心，就够了。” 燕清羽指尖微动，片刻后轻轻点头：“我知道的。您真的是一位很好的哥哥。” 司音很轻地笑了一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好了，来都来了，陪我再喝会儿茶吧，这家茶馆可是A市里我觉得最好的一家了。” 燕清羽也放松下状态，笑着颔首致意：“乐意之至。” 第122章 燕清羽和司音一起喝完茶, 才起身告辞，回到车里去找姜云简。 姜云简还捧着电脑, 被程洋押着利用等待时间处理工作，见燕清羽回来，他就准备合上电脑。 燕清羽及时叫住：“电脑别关，给我用会儿。” 姜云简乖乖地把电脑给他了，问：“今天收获怎么样？” “应该还挺不错，有一点灵韵珠宝的把柄。”燕清羽将司音给的U盘插进侧面，读取里面的数据。 U盘中只有一个文件夹, 还进行了加密, 密码是司乐橙和司乐煦他们龙凤胎姐弟的生日。 燕清羽听他们提起过, 顺利打开，里面除了一段音频，还有一些司音自己顺手查的资料。 这就有点出乎燕清羽预料了，他还以为只有音频呢。 燕清羽先打开了音频，开的外放，里面是很详细的司音偷听实录，时长都有五分多钟。 燕清羽莫名想到了司音躲在包厢门口偷听录音那么久的场景, 总觉得好像又那么些些违和。 司大哥背地里确实手段玩挺不光彩的哈。 他继续往下听，因为是带口音的英文对话, 有些不确定的地方还仔细听了几遍，确认里面的内容和司音说得大差不差, 也确实还包含了一些省略的细节。 比如在关于没钱的争执上，封江冉给文南信画的大饼, 是想利用姜氏集团设计比赛的奖金，一半投入灵韵珠宝，一半拿来东山再起。 只是那个冒牌设计师不愿意, 想独吞奖金的一半，否则就回国，被文南信爆出来的证据威胁到。 文南信也没同意把奖金分给封江冉，准备全部投入到灵韵珠宝内，争取今年内把燕翎珠宝给搞垮。 从文南信的语气中，大概可以听出他对封江冉已经不是很耐烦了，估计本来就有找机会把他踹开的想法。 燕清羽听完这些音频，又去翻司音搜集到的资料，里面包含了被那个冒牌设计师诈骗的设计师原作者。 那位女生是E国人，因为被骗的事情遭受很大的打击，现在好像已经不从事设计行业，在自己家乡的小镇开了家甜品店。 燕清羽摸了摸下巴。 他原本打算等着文南信去搞垮燕翎珠宝，不过有了这段音频的话，他可以在燕翎珠宝元气大伤但还不致命的时候爆出来，挑拨文南信和燕远志之间的关系，让他们从公司斗争变成家族内斗。 燕远志能力还没文南信强，肯定搞不过文南信，那么要是能联系到这位设计图原作者，说不定更有利于去指控灵韵珠宝。 等灵韵珠宝垮台，同时文南信的人脉网被他切断，孤立无援之下文南信也只能任他处置。 燕清羽戳了戳姜云简。 姜云简：“怎么了？” 燕清羽：“你有空陪我出个国吗？” 放音频时燕清羽没调小音量，姜云简听得很清楚：“你是想去找那位设计师？” 燕清羽：“嗯。要是她能来协助，我们会更轻松。” 姜云简示意程洋的方向：“有没有时间的你得问程洋，我挺久没看过日程表了。” 每次都是想翘班就翘班，活都堆给程洋和姜白了，现在程洋比他都像老板。 程洋看一眼时间表，给姜云简安排：“明天起算一周内可以，我月底要答辩，没空给你们制造机会。” 燕清羽：“那就后天出发，早去早回。” 姜云简：“行。正好之前那位调香师也在E国，顺路带你去找他。” 燕清羽茫然：“什么调香师？” 姜云简：“就是调制出顾老师惯用香薰的那位调香师。” 燕清羽过了会儿才终于真的反应过来。 是他还在心病状态中每天不想活的时候，姜云简给他的那瓶香薰。 因为后来想活了，再到后来确认了姜云简的爱，燕清羽不再依赖那瓶香薰来制造妈妈还在的假象，都快把这回事给忘了。 现在回头想想，总共也才过去半年。 而这将近半年前，如今完全被他遗忘的小事，还是被姜云简牢牢记在了心底。 燕清羽握住姜云简的手：“好，都听你安排。” 程洋要开车，姜云简就自己包揽了订机票的事情，回到家后开始像之前一样，帮燕清羽收拾东西。 这次他们去的时间短，最近天气也暖和，不需要带太多的行李，燕清羽就没帮忙，趴在床上看姜云简收拾。 姜云简为了方便收拾用了支撑架，比起之前看他在房间里来来回回操纵轮椅，不会显得那么没良心，使唤残疾人。 他终于问出一直以来的疑惑：“姜云简，你到底为什么每次收拾行李，都塞得这么严丝合缝？你不会是真的有病理意义上的强迫症吧？” 姜云简：“那倒没有，就是习惯了。” 他一边将燕清羽的所有衣服都卷好，整齐塞进行李箱内，一边继续说：“小时候不是经常被爸妈关房间么，姜白太闹腾，总是把东西弄很乱，我就无聊就摆回去。最后因为太无聊，就都往严丝合缝的方向摆。” 燕清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姜小简你好可爱哦。” 新的昵称和别样的夸赞让姜云简红了些耳尖，轻咳一声：“你不觉得这些事情也太无聊就好。” 燕清羽双手托腮晃着脚：“不无聊。你了解很多小时候的我，我也想拼凑一个小时候的你。” 姜云简帮卷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严丝合缝的排列中出现了小小的空隙。 燕清羽笑意更深：“怎么这就害羞了？你昨晚可不是那么纯情。” 姜云简把偏移的空隙填满，到床边去揉他脑袋：“说情话这种事情，还是你比我擅长。” 燕清羽笑眯眯地用他的话回他：“我可没有在说情话，我只是实话实说。” 他神色间带了些小小的得意，摇头晃脑的，显然是故意这么说。 姜云简眸色柔和：“嗯，也喜欢你的实话实说。” 两人又腻歪了会，燕清羽看时间差不多了，爬起床去洗澡，姜云简继续收拾行李。 等燕清羽再出来时，姜云简都收得差不多了，问他：“洗完了？正好来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缺的。” 燕清羽擦着头发蹲地上看了会儿，又站起身：“应该没有，我觉得你应该比我仔细。” 这塞得严丝合缝利用极致的行李箱，他都不好意思重新翻来翻去地检查。 姜云简顺手拿过他的毛巾帮他擦头发：“好。明天还有一天时间，要是突然想起什么了拿出来放着就行，我下班回来帮你收。” 燕清羽毫不客气地应下了：“行。” 收拾东西这种事情，反正姜云简看起来也挺乐在其中的。 姜云简拿起旁边的吹风机打开，在呼呼的风声下，指尖轻柔地流连在他的发丝间。 虽然很久之前就说着要去剪头发，但因为懒得出门以及偶尔太忙，到现在燕清羽都还没去剪，长长的发尾散落在身后，已经快有及肩的长度。 姜云简轻轻帮他吹着发尾，忽然道：“以后我来帮你扎头发吧。” 燕清羽挑眉：“你会扎吗？总觉得你看起来是在这种事情上会笨手笨脚的大直男。” 姜云简：“不会可以学，就是想帮你扎头发。” 燕清羽：“行，那等会吹干了先看看你的手艺，要是能让我满意的答应你～” 姜云简还真紧张起来：“好。” 等吹完头发以后，他又从自己的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发绳，站在燕清羽的身后，先帮他一点一点把头发梳顺。 燕清羽发质很好，触手丝滑柔顺，刚洗完头还有浅浅的花香洗发水味，很好闻。 这样能站在燕清羽身后为他梳头的场景，姜云简已经设想了许多次，如今真正得以实践，满得都快溢出来的欢喜和幸福充斥着他鲜活跳动的心脏。 就这样琐碎平凡的日常，都是曾经的他梦寐以求的。 姜云简摸着燕清羽的发尾，都有些爱不释手，梳了一遍又一遍。 还是燕清羽忍不住提醒：“你再梳下去我就要秃了。” 姜云简终于回神：“……抱歉。你的头发有点好摸。” 燕清羽笑哼一声：“平时又不是不给你摸，也不见你哪次那么不舍得松开。” 姜云简低着头，开始试着给他扎头发：“以前够不到，又怕你不喜欢。” 燕清羽：“现在不怕了？” 姜云简第一次尝试失败，指尖勾着一缕燕清羽的发丝：“本来还是担心，担心你会不喜欢这种显得弱势的互动，但我记得你说过，如果我需要什么，可以主动找你要。 ” 燕清羽仰头看他，对上他眼底的笑意，也跟着笑起来：“嗯。虽然我现在喜欢处在掌控地位，但如果对象是你，弱势点也没关系。反正你会无条件宠着我。” 姜云简眸色更为柔和，第二次尝试给他扎头发。 虽然还有些歪歪扭扭，不过比第一次直接散开的生疏好很多。 多练练还是很有前途的。 燕清羽自己重新调整了下，转身勾住姜云简的脖子抱着他：“姜云简，你怎么这么贤惠啊？” 姜云简轻轻捏了下他的脸：“想把你养得更好。” 燕清羽笑着偏头亲一口他的脸：“你现在养得就够好了。等回国以后你下班到家，给你个小惊喜。” 姜云简：“什么小惊喜？” 燕清羽不告诉他：“过今天就知道了，反正保证你会喜欢的～” 按照最近燕清羽暴露出来的本性，姜云简总觉得不会是什么正经的小惊喜。 不然也不会特意挑在回国后给他看。 姜云简没再问，笑了笑：“好，那我等你到时候的惊喜。” 第123章 两天后, 燕清羽和姜云简就坐上了去E国的飞机。 因为身体差，加上前几世都被限制, 燕清羽从来没出过国，上飞机后难得地精气神十足。 姜云简见他不困，没调整座椅的角度，只给他递了一张毯子，问：“喜欢出国吗？” “还行，因为没有出去过。”燕清羽乖乖盖好毯子，“我喜欢去不一样的地方, 但是之前除了演出, 很少有机会出门, 出国更是头一回。” 姜云简怜惜地拨弄着他额前碎发：“那之后得空了，我们一起多出门玩。” 燕清羽：“你可是大忙人，再多陪我出门玩，程洋该郁闷了。” 姜云简面不改色：“没事，姜白很闲。姜家这边已经没什么虎视眈眈的对手了，培养培养姜白够用了。” 燕清羽挑眉：“你这是要当甩手掌柜啊？你现在没股份分红，可是靠着你这个总裁职务的工资拿钱, 不好好工作，不怕我嫌弃你把你踹了？” 姜云简：“那我就天天跑到你面前装可怜, 你那么心软，肯定不会舍得的。” 燕清羽忍不住笑出声, 侧身轻掐一把他的脸：“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 “嗯。”姜云简任他施为，在燕清羽要把手抽回去时拉住, 在他掌心轻吻，低声，“仗着你有在越来越喜欢我。” 燕清羽喜欢听他这种恃宠而骄似的腔调, 被亲得有点痒，反手又捏了捏他的脸。 接着他想起什么，又问：“对了云简，之前那房车买好了吗？” 姜云简点头：“嗯。不过市面上房车的内饰我都不太满意，找人重新改装了，前段时间刚改装完。” 燕清羽思索着：“如果要坐房车去玩的话，还得有人开车吧？” 那就不是完全的二人世界了。 姜云简也想到这点，皱眉。 燕清羽没有开车经验不能开长途，而且本身让他开的话姜云简就舍不得。 但姜云简自己因为腿部残疾太久，开车踩油门刹车这种活动也需要一定时间的重新适应，而且肯定不能上来就开长途。 二人世界房车旅行的计划最终也只能暂时搁浅。 姜云简失望地微微低下头。 燕清羽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笑着安慰：“好啦，偶尔也能来点多人一起热热闹闹的旅行嘛。反正房车买的够大，适合大家一起出门聚聚，那时候再开房车。 “至于其他时候……近一点的我们坐高铁怎么样？” 姜云简：“近一点的话，也可以找季司开车过去，他再自己回来或者自己单住。” 季司是专职司机，而且在程洋来了之后确实太闲，这种任务对季司来说属于正常工作氛围内，是最合适的安排。 燕清羽却摇了摇头：“我想坐高铁，是因为你曾经无数次在那里度过去见我的路上时间，或是见完我以后回来的时间。我不知道你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但是我想再和你一起坐一次。” 姜云简愣了愣。 燕清羽又伸手扣住了他的掌心，与他十指相握，弯眼笑着：“到时候还可以把这些车票都放在一起，做一本专门的车票收纳册。让你直观地看着，你以后的旅途都不再是孤单一人。” 姜云简对上燕清羽眼底清浅的笑意，深褐瞳色独独倒映出他的身影。 他把他的爱传达给了燕清羽，燕清羽也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不断来爱他。 姜云简收紧手心，眉眼温柔：“好。” …… 将近十一个小时后，燕清羽和姜云简才在异国他乡落地。 飞机上吃好睡好，落地时正是当地的下午，稍微休整一会儿，晚上还能出去走走，是个挺适合燕清羽倒时差的时间点。 E国今天下着雨，天气还不算很暖和，冷风夹着湿润水汽迎面而来，冻得燕清羽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姜云简赶紧拿出准备好的外套：“多穿点，这边这两天还有点冷，小心别着凉了。” 燕清羽乖乖穿上，打量周围全然陌生的人群，以及全英文的环境，还有些新奇。 虽然他算是音乐特长生，但文化成绩也很好，英语水平足够日常交流，只是活了这么多世，第一次真的有机会来到一个英语国家，感觉还是不太适应，牵住了姜云简的手。 姜云简坐在轮椅上紧紧回握住他：“走吧，我们去拿行李，然后打车去酒店。” 燕清羽点头：“嗯。” 这次出门比较着急，没办法提前做太妥当的安排，不过姜云简小时候常有跟随爷爷出国的经验，这个机场他也来过，熟稔地操纵轮椅带燕清羽去拿行李，再到门口打车。 酒店也是姜云简定的，近市中心，整体是很具特色的英伦建筑风格，附带有米其林厨师的自助餐厅，周边是林荫大道与公园，环境非常好。 他们只有两个人，就定了一个单卧套房，房间和客厅都很大，还有个大阳台，能看到对面公园的湖景。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行程匆忙，在这里多住几天好好玩玩应该会很舒适。 燕清羽在阳台吹了会儿风，在姜云简过来拎他回去前自己乖乖回来关好阳台门。 姜云简见状才停下操纵轮椅过来的进程，去拿行李箱，顺便问：“今晚想在餐厅吃，还是出去吃？” 燕清羽：“就在餐厅吧，懒得折腾了。明天还得再出门呢。” 他们这次要找的那位设计师住在E国的一个小镇里，那个小镇没有机场，只能等明天再坐车过去。 姜云简都听他的，准备回房间简单收拾一下要带去那个小镇的行李，和留在这里的行李。 燕清羽闲着没事干，到窗户前去拍外面雨雾蒙蒙的风景，进行一些简单的画面调整以后发上微博，和粉丝报备一下他还活着。 【@-燕燕-：第一次出国！这边风景还挺不错的~[图片]】 和以往一样，燕清羽微博刚发出去不久，就收到了小群里高强度冲浪的司乐橙发来的消息，兴致勃勃地问他怎么忽然出国玩了。 燕清羽和司乐橙司乐煦随意聊了会儿，一路走到卧室内。 姜云简正在卧室里收拾东西，手机就随意地放在床边，燕清羽一屁股坐到床边时，无意扫过手机上方，熄灭的屏幕亮了亮。 他无意识地往手机的方向一瞥，正好看到上面提示着他刚才发的那条微博，显示是特别关注。 燕清羽已经见怪不怪了，随口问：“你还特别关注我微博了啊？” “嗯？……啊。”姜云简回答得稍有停滞，虽然停顿很短，但还是被燕清羽敏锐捕捉到。 燕清羽：“你这反应，有猫腻啊？我开你手机了喔。” 姜云简轻咳一声，尽可能自然：“你……开吧。” 燕清羽直接上划，用自己的指纹解锁了姜云简的手机，点进微博里就清楚看到了姜云简的微博ID。 ——“简单”。 那位从一开始就活跃在他评论区里和他互动的老粉。 燕清羽挑眉：“你就是简单？” 他问完，仔细一想，也合情合理。 姜云简的简，以及姜云简那么多的车票，这个“简单”不是他反而才不合理。 只是燕清羽没想到，原来他这么早以前就一直和姜云简有交集。 姜云简不仅见证着他的每一次成就，也陪伴着他所有分享出来的日常。 燕清羽思绪忽然飘到第二世。 第一世和第三世他的死都不为大众所知，姜云简估计也不知道，但第二世他是实打实被网暴过好长一段时间的。 燕清羽不太记得第二世后来他微博里还有没有过“简单”的信息，被网暴之后他的评论区和私信都是骂他的话，业内为他说话的声音全部被不明真相轻易就能煽动的圈外辱骂淹没。 久而久之，燕清羽就不再打开微博。 燕清羽摸着下巴问：“姜云简，按照我拒绝你联姻的走向，当我被网暴的时候，你会是什么反应？” 姜云简知道他问的是他的第二世，仔细想了想，回答：“如果我没受病情影响的话，肯定会最先去找你。如果我没有找你，可能是因为你的遭遇……情绪起伏太大，犯病了。” 燕清羽仔细回想：“但我记得好像也没听说过你的死讯，不像第三世，第三世你比我死得早。”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床边：“如果我知道你过得不好，就算犯病了，我也不会马上死。在救出你之前，或是在帮你把所有对你不好的人处理掉之前，我不会死。” 第二世燕清羽没有等到来救他的姜云简。 不过结合这一世里一些文南信插手的因素，文南信从他成人礼之后就安插了人在姜云简身边，那一世里也有可能是文南信做了什么手脚，阻碍了姜云简。 第三世里姜云简的死说不定都有文南信的手笔在。 燕清羽不再纠结这些事情，双手搭在姜云简肩膀上：“算了，反正都过去了。至少这次我没做错选择。” 姜云简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上，微仰头看着燕清羽，黑眸间缀着星点温柔笑意。 “嗯，这一次，我们都好好活着。” 第124章 次日, 燕清羽和姜云简一起坐车去了那位设计师———Mira米拉小姐所在的小镇。 小镇比较偏远，等他们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 司音调查出来的资料里有米拉小姐开的甜品店的具体地址, 燕清羽和姜云简循着地址一路找过去，就看到了一家开在花店旁边的小小甜品铺子。 店面布置不大，店名是花体的“Drizzle & Fondant”，直译成中文就是雨雾与糖霜，带着些忧郁文艺的气息。 燕清羽推开店门，挂在门口的风铃清脆摇响，一名穿着围裙的金发碧眼女生从内屋走出来, 说着流畅的英式英文：“你好, 请问需要什么……” 米拉见到来人是黑发黑眼的外国人, 其中一人还坐着轮椅，稍稍愣了下才继续：“欢迎光临，二位请进。” 面对客人，米拉脸上挂着浅淡的笑容，可是气色不太好，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 燕清羽没有直入主题，和姜云简一起先进到店内。 店铺内部也不大, 每一桌上都放置着新鲜的花束，估计源自于隔壁的花店。另外还放了些书架, 以及留言板区域，整体是很有文艺氛围感的小甜品店。 店内零零星星也有几名客人, 生意没有多火爆，但还算是不错。 他们挑了个可挪动座椅的位置, 米拉还很贴心地帮他们把其中一张椅子挪开，方便姜云简的轮椅。 随后她将菜单递给他们，友好地笑着：“二位可以看看有什么需要的, 如果有不清楚的制品可以随时询问我。” 燕清羽接过菜单：“谢谢。” 菜单上有简单直白的甜品，也有一些文艺命名的作品，底下标注了分属种类与使用的奶油、食物材料。 燕清羽对这些分类下的甜品更感兴趣，粗略扫了一眼，忽然看到一个名为“Luna Butterfly Mousse”的甜品。 月亮与蝴蝶为元素的慕斯…… 燕清羽几乎马上就想到了这次设计比赛里，灵韵珠宝拿出的那份设计稿。 姜云简随着他定格的视线看去，也注意到这个甜品名字。 他用中文问燕清羽：“要点这个吗？” 燕清羽点头：“嗯。这说不定是一个很好地切入话题的契机。” 他重新看向米拉，用熟练的英语点了两份Luna Butterfly Mousse。 米拉提醒：“这份甜品是现点现做的，可能需要等待比较长的时间哦？” 燕清羽莞尔：“没关系。我们今天就是来这边随便走走看看风景，时间上并不着急。” 米拉回以一笑：“好的，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 说完她就将菜单放置在一边，转身回到小厨房内去做甜品。 等待期间，燕清羽起身去书架附近看了看，发现这里有很多E国本土的文学小说，只零星夹杂了一些珠宝或甜品相关的书籍。 燕清羽抽出了珠宝设计相关的那一本，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专业术语，大部分燕清看不懂，只能拼凑出一些大概意思。 应该是专门介绍各种创作技巧的，相对比较进阶的珠宝设计教材吧。 他随意地翻动着，偶尔能看到一些应该出自于米拉的备注。 米拉的字体很好看，像她设计出的蝴蝶胸针一样灵动轻快，用词也比较活泼，以前应该是位活泼玲珑的女孩，只是被渣男耗干了灵气。 燕清羽翻阅间，门口风铃声再次响起，他下意识抬眼看去，却见来的不是顾客，而是一名抱着花的深棕卷发男子。 “米拉，你要的花我给你送来了。” 男子是很标准的E国人长相，高大帅气，笑容像阳光一样暖洋洋的。 米拉从厨房中出来，匆忙地擦了擦手：“惠特克先生？抱歉，今天有点忙所以忘了去拿花，辛苦你送过来了。” 一见到米拉，菲利克斯的笑容就变得腼腆了不少，挠着头说：“没关系，反正我也很闲，你每天都在我这里订花，帮你送来也是应该的。你今天忙的话，我帮你处理好这些花吧？” 米拉：“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菲利克斯连忙摆手：“没关系没关系的，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 燕清羽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拿着书回到了姜云简身边。 看来尝试挖米拉一起去他们国家发展是不太可能的了，幸好他本来就是想想，没打算强求。 米拉和菲利克斯简单聊了会儿，最后还是同意菲利克斯留下来帮她处理今天的花。 在转身回厨房之前，米拉注意到燕清羽手里拿的书，愣了愣：“这位先生，您是珠宝设计师吗？” 燕清羽坦诚道：“不是。不过我在国内有一家珠宝设计公司，所以也想了解一下你们国家的珠宝设计风格，可以分享给我的两位设计师朋友。” 米拉顺口建议：“那这本书可能不是很适合您，您可以看书架三层最左边，有一册更基础些的，专业术语或许会少一些，方便您阅读。” 燕清羽：“好的，谢谢你。” 米拉礼貌地点点头，回到了厨房里，没有针对珠宝设计的话题和他聊太多，但应该也并不排斥这个话题，否则就不会主动提及了。 燕清羽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姜云简偏头问他：“怎么了？” 燕清羽：“我在想让司乐橙司乐煦和米拉认识一下的可能性，那俩小孩都挺有事业心的，还活泼，叽叽喳喳几分钟就能群聊九九加。” “这样活泼外放的性格，说不定会更适合原本也活泼，只是受过伤才沉默的人。” 姜云简沉默着没说话。 燕清羽又戳了戳他：“姜云简？” 姜云简抬头看他：“清羽，你会觉得我……太沉默了吗？” 燕清羽：“？” 燕清羽反应过来，无奈一笑：“我都没给自己对上号呢，你怎么又对号入座上了？” 姜云简只是继续看着他，想要一个回答。 燕清羽上手捏了捏他的脸：“我的情况不一样，活泼还是沉默对我来说都差不多，我不会信。只要能让我信任，什么性格我都不在意。” 姜云简偏头在他指尖轻蹭：“你真好。” 轻飘飘的一句话，明明没带什么感情色彩，姜云简脸上也没有太多神情表露，配合着动作却像是在不着痕迹地撒娇，勾得燕清羽心中又是一动。 只可惜这个场合不适合贴贴，燕清羽遗憾地收回手，去拿了米拉推荐的那本书，接着坐在座位上翻看等候。 约摸十多分钟以后，米拉才端着两份甜品出来。 Luna Butterfly Mousse品如其名，主体是蓝白渐变的慕斯，表面淋上了透明镜面淋酱，撒上银粉营造出月光洒落一般的效果，以琥珀蜂蜜冻作为蝶身，镂空巧克力薄片作为轻盈的蝶翅，糖丝模拟触须。 一整份甜品都精美得如同艺术品——又或者说，这本身就是艺术品胸针设计化为了甜品造型灵感。 只这一眼，燕清羽就肯定这份甜品设计的原型就是灵韵珠宝拿出来的那份设计图。 “两位请慢用。”米拉将两份甜品放下就准备离开。 燕清羽叫住她：“请等一下。” 米拉疑惑停顿：“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 燕清羽在手机中翻找出那份设计图图纸：“请问这份设计图是出自您之手吗？” 米拉下意识偏头看去，在看清设计图样式时蓦地一愣，手中托盘跌落。 所幸店内这会儿正好没有其他客人，只有在帮忙的菲利克斯连忙抬头看来。 “你……你怎么会有这份设计图？！”米拉震惊地瞪大眼睛。 燕清羽解释：“我先生的公司前段时间主办了一场珠宝设计比赛，这是其中一个珠宝设计公司拿出来的设计。不过我听说那家公司的设计师是窃取了别人的创意，所以特意想来找这份设计图真正的设计师。” 前不久还忧郁温柔的米拉当即激动起来：“那个**去你们的国家了？！怪不得我怎么都找不到那个**！” 米拉气得猛地一下拍上燕清羽他们的桌子，给燕清羽和菲利克斯都吓得愣了一下。 燕清羽还自动过滤掉了一些米拉用词里不和谐的单词，在脑海中换成健康版的。 这前后性格反差……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米拉很快又收敛起来，恢复成一开始那种带着忧郁似的状态：“抱歉，我太久没找到这个人的消息，一时有些激动。” “……没关系。”燕清羽缓过来，“您要不坐下聊？” 米拉：“好的您稍等，我去为二位准备些喝的。” 燕清羽乖乖地坐下了。 没多久，米拉端着三杯茶回来了。 米拉：“这是我偶然间买到的你们国家的茶叶，或许会更符合你们的口味。” 燕清羽接过来：“谢谢，您有心了。” 道完谢，燕清羽试探着问：“那接下来我们详细聊聊，有关这些设计图的事情？” 米拉：“先不说这个，我能否问一下，你们找我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或许也是被骗过，米拉表现得有些警惕，燕清羽综合她刚才的反应，想了想还是坦诚回答：“那家珠宝设计公司是我的仇人开的，我朋友无意中得知设计师是窃取他人设计图，所以我想找您来协助我，揭穿这件事情。” 米拉装出来的警惕一下就没了，当即激动拍桌道：“好，我答应你！” 燕清羽又被吓一跳，旋即放松下来，大概有些明白米拉到底为什么被骗了。 这是真没心眼啊。 第125章 菲利克斯似乎还比米拉更警惕一点, 走上前：“你们好，我是菲利克斯·惠特克, 是米拉小姐的邻居。” 燕清羽礼貌打招呼：“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菲利克斯：“你们说想告米拉小姐的那位前男友，想请问一下有什么证据吗？米拉小姐被那个人伤害得很深，我不希望你们是和那个人一伙，再来欺骗她的。” 燕清羽将之前拷贝好到手机里的录音调出来，放给他们听：“这是我那位朋友偶然录到的内容，米拉小姐应该能听得出熟悉的那个声音。” 他直接拉到文南信和那个冒牌设计师吵架的地方, 真是幸好两人还是英文吵的架, 米拉和菲利克斯都听得懂。 米拉听完就确认了：“绝对是他！那个**的声音我是不会认错的！” 燕清羽自动过滤一些不适合他听的词汇, 菲利克斯也相信了：“没想到你们真的是特地跋山涉水来找米拉小姐，辛苦你们了。” 燕清羽：“……没事，不辛苦。” 好像又是一个没心眼的。 燕清羽继续问：“可以麻烦米拉小姐大概说一下你们之间的事情吗？” 不知道是不是菲利克斯在旁，米拉情绪相对没有那么激动，简单和他们说了下关于她和那个渣男达米安之间的故事。 总结来说，就是出身设计师与甜品师家庭的米拉从小对两样事情都很感兴趣，长大以后加入了母亲的珠宝设计公司, 然后偶然见和达米安相遇，在达米安浪漫的攻势下半年后沦陷。 在一起三个月后, 米拉就被达米安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把自己最新的设计稿都拿给达米安, 美其名曰是帮她保管，结果没过多久达米安就卷走设计稿和她给他的钱跑路了。 达米安对米拉来说是初恋, 而且米拉本身就是不太好追，一旦确定就是认定一人的专情人，所以达米安的从一开始就别有所图对米拉来说伤害很深。 米拉倒是没有因此一蹶不振, 反而是找那个达米安找了很久，只是始终没找到，这样的忙碌也使得她一直到现在都画不出新的，能让她自己满意的设计。 米拉感觉自己的灵气被这段失败的感情消耗了太多，这才到这边来开这家甜品店，用自己过往的灵感融入到甜品创作当中。 菲利克斯应该是第一次听米拉提及完整的过去，看米拉时眼神里的怜惜都不带遮掩的，但跟个傻憨憨似的只在旁边看着，没敢说什么安慰的话。 燕清羽总感觉真的很像之前的他和姜云简，只不过比他们这边要和缓得多。 米拉毫不费力地就答应了站在他们这边，这一次出国的行程也实在有些过于顺利。 燕清羽问：“米拉小姐是希望我们把达米安给你押送回来，还是到时候随我们一同回国，在我们国内连同我那位仇人一起告了？” 米拉想了想：“我记得你说你有一家珠宝设计公司？我跟你们一起去你们的国家看看吧，正好或许我也需要一点放松自己到处走走的时间。” 燕清羽莞尔：“可以的，不过因为我的仇人还准备搞垮我的另一个仇人，我想先等他们两败俱伤，再一网打尽，可能耗时会长一点，只能保证大概今年之内。” 米拉完全没在意燕清羽怎么仇人这么多，点头道：“没问题。正好我听说你们那边疆域很大，东西很多，我多逛逛。” 燕清羽：“好，那到时候我再把我们公司，那对很有天赋的设计师姐弟介绍给米拉小姐认识吧，他们热情好客，在珠宝设计方面和米拉小姐应该也有共同话题。” 米拉欣然应下：“好呀。” 燕清羽又扭头看向旁边失落的菲利克斯，补充着一起问：“菲利克斯先生有兴趣一起吗？” 菲利克斯眼睛重新亮起，看向米拉。 米拉还疑惑：“你不是还要经营你的花店吗？” 菲利克斯磕绊地找着理由：“花店、花店没关系的，我本来就只是帮我哥哥经营而已……我对他们国家的文化一直很感兴趣，如果米拉小姐你愿意带上我一起的话，我会非常感谢的。” 米拉当真了，点头：“那好吧，我们一起。” 菲利克斯嘴角笑意止不住扩大。 如果这人背后有尾巴，估计得摇成螺旋桨了。 燕清羽和他们约定了回国的时间地点，也把这个消息发给了司乐橙和司乐煦。 【羽毛：小橙小煦，我找到了灵韵珠宝提交的那份设计图真正的设计师，过几天和她一起回国，你们要和她认识一下吗？】 司乐橙几乎是秒回。 【橙子：！！！】 【橙子：就是那个蝴蝶胸针的设计师？要要要！！】 燕清羽看一眼时间，现在是E国的下午四点，A市那边应该是凌晨十二点多。 果然是精力充沛的大学生，这个点都还在高强度冲浪。 司乐橙激动地发完消息以后才察觉到不对。 【橙子：诶等等，在国外，找到真正的设计师？】 【橙子：灵韵珠宝的那位设计师不是设计图的真正作者？】 【羽毛：嗯，他是偷了前女友米拉小姐的设计图，实际上根本就不懂设计】 说到这，燕清羽想了想，把之前给米拉那份甜品拍的照片也发到小群里头。 【羽毛：[图片]】 【羽毛：这是米拉小姐现在开的甜品店的同款甜品】 【岛屿：好漂亮，和设计图呈现的感觉几乎一模一样】 【橙子：是谁这么可恶！！居然敢伤害设计图这么有灵气，甜品也做得这么好看的姐姐！！】 司乐橙愤愤地在群里刷了好几个表情包。 燕清羽已经确信她俩到时候估计很聊得来了。 犹豫过后，燕清羽还是在群里简单说明计划。 【羽毛：过两天我先带米拉小姐和她的一位朋友回国，预计可能下半年差不多，会联合米拉小姐一起去告灵韵珠宝。】 这个计划的时间跨度相对比较长，而且灵韵珠宝和他们无仇无怨，从司乐橙和司乐煦的角度来看，灵韵珠宝说不定都是受害方，正常来说他们只要帮助告个达米安也差不多了。 司乐橙和司乐煦都是司音一手带大教习的，这点敏锐度他们肯定都有。 可是燕清羽等了会儿，没有等到他们的询问，只等到司乐煦配合地说好，以及司乐橙兴致勃勃地开始规划起在那之前，要带米拉去哪里玩。 他们没有半点疑惑，似乎是对燕清羽完全信任，只是不知道是不管他到底想做什么，单纯支持他，还是确实没有注意到里面的异样，相信他的安排。 燕清羽还是认为或许后者居多。 他将手机收起来，和姜云简一起吃完甜品后就告辞离开，在小镇的酒店里暂住一晚，第二天又回到市区去见了姜云简说的那位调香师。 调香师年纪已经比较大了，香水公司不再经营以后被子女接来E国安享晚年，得知燕清羽去世的母亲很喜欢他之前研制的一款香薰，很慷慨地把香水配方给了他。 这香薰的味道对燕清羽来说还是挺重要的，他诚挚地向调香师道谢。 在他们临走之前，调香师还送了他们一瓶没有公开出售过的香薰，名字叫Second Spring，中文直译就是“第二个春天”。 香薰前调是浅浅的花香，好似很寻常，中后调则慢慢转变为类似于春雨过后的清新温柔。 不同于寻常同主题的香薰，都是以花香为主题，或是后调回归花香，这款香薰完全相反，强调的更多是春天温柔的本质。 是度过了第一个春天以后，慢慢沉静下来，好好感受的第二个春天。 也是在迷乱的百花中，渐渐找寻到沉寂下来的本真。 香薰味道很好闻，是燕清羽喜欢的类型，姜云简也在试闻后忽然说：“我觉得这个香薰很适合你。” 燕清羽歪头：“为什么这么说？” 姜云简却没再详细回答：“就是很适合你。” 昨天在米拉的甜品店里，姜云简几乎没怎么参与过，全程只是看着燕清羽交流，以及看着他给司乐橙司乐煦发消息。 再如何表现得心机深沉，假面重重，燕清羽的本真内在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他会因为米拉和菲利克斯的没心眼而感到担忧，会因为菲利克斯的失落而主动询问，也会在试图向司乐橙和司乐煦透露出一点“伪善”马脚时感到紧张与不安。 姜云简握着他的手，转移话题：“差不多该回去了，明天还要早起回国呢。” 燕清羽没再在意，和调香师告别后，随姜云简一起回到酒店。 回去之后，燕清羽就坐在床边看着那份调香师手写的香薰配方， 姜云简这会儿正用着支撑架收拾东西，见他一直愣神，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燕清羽回神，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妈妈很喜欢这款香薰，小的时候就不经意间和我提过，说要是可以，很想找调香师要到这款香薰的配方。” 兜兜转转十多年，这配方还是被燕清羽拿到了。 姜云简坐下揽住他的肩膀：“需要我帮你找人调配出来吗？” 燕清羽想了想，还是拒绝：“不用了。等回国以后你陪我去一趟墓园吧，我想把这份配方烧给妈妈。” 姜云简：“你不留下吗？” 燕清羽笑着摇摇头：“曾经我确实很想要这份配方，但现在想想，我好像已经不需要了。有你的味道陪伴我已经足够了。” 姜云简眉眼温柔，轻抚他的发梢：“好，那等回国以后，我陪你去见顾老师。” 第126章 到了第二天晚上的七点, 燕清羽和姜云简在约定好的机场与米拉和菲利克斯汇合，一起去他们的国家。 航班是十个小时, 再加上八个小时的时差，等他们落地时正好是A市的下午一点多。 司乐橙和司乐煦提前收到消息来接机，米拉和菲利克斯刚到这个异国他乡，就被热情的姐弟俩给拉走了。 燕清羽和姜云简这边有程洋来接，不和他们一起，就在机场分别。 回家的路上，燕清羽坐在车上昏昏欲睡。 按国内时间算, 十三号出国, 十六号回国, 差不多四天时间完成一次出国办事的行程，对燕清羽来说还是有点太赶了。 在E国勉强着撑过的时差，哪怕这次也是特地安排便于倒时差的落地时间，还是抵不过一时紊乱的生物钟对他身体的影响。 他在车上睡了一觉，回到家以后状态还是没有好转，甚至开始有点发烧的迹象，只是烧得暂时不高, 维持在37°5上下。 姜云简心疼地给他贴上退热贴：“是不是太赶了？早知道应该再晚一天回来的。” 燕清羽现在还算清醒，捧着杯温水, 嗓音微哑：“没事。作息紊乱的常规副作用，而且我都有一段时间没生病了, 确实差不多该病一次了。” 姜云简眉头皱得更紧，难得地对燕清羽严厉：“不许说这样的话, 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燕清羽弯眼笑笑：“知道了。不过放心吧，我真的没那么脆弱, 我还准备晚点按照原计划去一趟妈妈的墓园。” “这么着急吗？”姜云简不太赞同，“墓园随时可以去，你的身体更重要。” 燕清羽摇摇头：“就当是我了却一桩有关妈妈的遗憾。我想早点和过往告个别，包括这个香薰，也包括……应该找不到了的第十一份生日礼物。” 说话间，燕清羽抚上自己脖间戴着的音符项链、 司乐橙和司乐煦帮他找回了过完的那十份生日礼物，也专门帮他打听过从未面世的第十一份礼物，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云漫女士从未面世的最新画作，同时也是遗作，这必然是个足以轰动画坛界的噱头，可是从没有一点相关消息，要么就是被燕远志自己放在燕家了，要么就是在那场车祸里已经损坏，所以被燕远志随手丢弃了。 香薰配方的这件事也让他联想到了他始终执着寻找的画作，他想是时候放下这段过去，与姜云简一起朝前看了。 妈妈不会希望他始终停留在怀念童年过往的状态中的。 这对燕清羽的心理状态来说，是件很重要的好事，姜云简沉默了会儿还是答应了：“好，那晚点我陪你去，在这之前先让谢华良给你看看。” 燕清羽点头：“好。” … 差不多两个小时候，燕清羽配合谢华良的检查，喝了一碗新的中药，虽然还没完全退烧，但至少精神状态是不错的。 不过在姜云简的坚持下，燕清羽还是贴着一块新换的退热贴出门，路上又小睡了一会儿。 今天只是临时来看望顾漫芸，距离上次来扫墓过去还不到一周，燕清羽就没买花，但还是在路过花店是被王秀芳看到。 “小燕？你今天怎么又来啦？”王秀芳放下花洒，又注意到他额头上贴着的退热贴，“这是怎么回事，是生病了吗？” “王奶奶。”燕清羽先乖乖喊人，随后才回答，“没事，就是一点低烧。” 王秀芳过来拉住燕清羽的手，温度确实比平时要高一些，忧心忡忡：“发烧了怎么还跑过来？你身体本来就不好，别又给自己折腾得更严重了。” 燕清羽：“没关系的王奶奶，我心里有数。再说还有云简陪我呢。” 王秀芳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姜云简，更忧虑了。 这两人都还说不清谁照顾谁呢。 姜云简默默地撑着轮椅扶手站起来，走到燕清羽身边。 王秀芳愣住：“你这……” 燕清羽笑着解释：“云简最近腿部复建得还可以，加上一些辅助支撑的话，稍微站两三个小时是没问题的。” 王秀芳明白了，但还是担心：“这边阴凉，寒气重，对你身体也不好呀。而且小燕你不是前段时间才来祭拜过了么？” 或许是生着病，燕清羽相对会更感性，也更坦诚一些。 他轻垂眼睫，拿出了调香师爷爷给他的那份手写配方，轻声说：“因为我想和一些过去做个告别。之前我一直在怀念妈妈，找寻妈妈存在的痕迹，像是气味，或是妈妈送给我做礼物的画。未来我想真正向前看。” 王秀芳看到燕清羽拿出来的那份手写配方，手忽然有些颤：“这份配方……” 燕清羽疑惑：“怎么了王奶奶？” 王秀芳连忙平复心情：“没、没事。这配方看起来是外国人写的，你去国外了？” 燕清羽：“嗯。前段时间和云简一起出了趟国，正好云简认识那位调香师，就带我去见了见。他听说是我过世的母亲最爱用的香薰，就把配方给我了。” 王秀芳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先忍住了：“那你小心身体，别在上面待太久啊。” 燕清羽乖乖听话：“我知道的。对了王奶奶，您这里有烧纸用的工具吗？这份配方是妈妈以前说过很想要的，我想烧给妈妈。” 王秀芳：“有，我去给你拿。” 王秀芳回屋拿了一个小火盆和打火机，叮嘱燕清羽注意用火安全。 燕清羽全都应下，随后和坐回轮椅上的姜云简一起到顾漫芸的墓前。 前不久放的花因为底下有水分滋养，还没完全枯萎，燕清羽简单地打理一下才放好火盆，最后看了配方一样，将配方点燃。 他跪坐在墓碑前，轻轻将香薰配方放到火盆内，抬头看着墓碑上顾漫芸温柔笑着的照片。 恍惚间，燕清羽仿佛又回想起那个他才八九岁的幼年时，顾漫芸捧着香薰，满眼的温柔神情。 他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喜欢这瓶香薰，但这是他除了把当年车祸事情调查清楚以外，唯一还能帮妈妈做到的事情了。 ——妈妈。 燕清羽默默在心里说着。 ——从今往后，我会继续朝前看的。 ——您终于不用为我担心了。 燕清羽看着火盆里的那张配方一点点全部烧完，化作最后的灰烬，心底仿佛也忽然散去了些什么，变得比以往更加轻松。 他最后轻呼出一口气，再起身时有些头晕，踉跄一下差点没站稳。 姜云简撑着轮椅扶手马上都要站起来了，在看到燕清羽站稳后才稍稍缓口气，慢一点起身走到他面前。 “你还好吗？要不还是去王奶奶的花店那里休息一下吧。”姜云简扶着燕清羽的肩膀，用手背探了探他脸颊的温度。 还是有点烫，不知道发烧是不是又加重了。 燕清羽稍微缓了口气，安抚：“马上，就是感觉心里好像轻了不少，所以身体也感觉有点轻飘飘的。” 姜云简不接他的文艺表达：“你就是病情加重了，先去王奶奶那里休息一会儿。” 燕清羽终于乖乖听话，不过在姜云简打算把轮椅让给他来坐时还是婉拒了。 之前总爱坐轮椅，那是因为懒得活了就更懒得走路，现在他病得不算太严重，还和姜云简这个真残废抢轮椅，那算个什么事。 姜云简不在乎这些，燕清羽最后还是以不想让王奶奶太过担心为由，拒绝的成功。 他们一起来到了王奶奶的花店，王奶奶听到姜云简说他差点昏倒的添油加醋版本，连忙找来了备在花店里的退烧药。 王秀芳：“你先吃点药吧，这么烧下去也不是个事，等会赶紧到医院去，别耽误了治病。” 燕清羽看着王秀芳拿来的退烧药和感冒冲剂，只喝了感冒冲剂：“药我来之前吃过了，就先不吃了。谢谢王奶奶。” 王秀芳不疑有他：“好。屋里有床，那你先躺下休息会儿啊，等好点了也赶紧去医院。” 燕清羽乖乖点头：“嗯，我会听话去医院的。” 他起身到内屋里收拾出来的小床上短暂休息，姜云简就和王秀芳一起待在屋外。 姜云简顺势道：“王奶奶，正好我在我们家楼上也种了很多花，我能和您学一学如何养花吗？” 王秀芳欣然道：“当然可以。没想到小姜还会种花呀？” 姜云简像是想到什么，眉眼温柔：“嗯。因为花和清羽很衬。” 王秀芳见状，更是欣慰：“能有小姜你这么用心对待小燕，奶奶我也放心了。” 姜云简：“王奶奶客气了，能遇到清羽本身就是我的荣幸。” 王秀芳年纪大，见过的人也多，像姜云简这种肯定是高阶层的人能这么用心对待燕清羽，感情肯定也很深。 她也毫不客气地给姜云简准备了些园艺工具，带着他一边实践养护，一边交他独门心得。 姜云简听得都很认真，还因为坐着轮椅主动承担了帮忙搬运东西的工作。 王秀芳对他更是满意，教养护知识之余，也和他随意地闲聊起来。 姜云简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状似漫不经心地忽然问：“对了王奶奶，有件事我一直很奇怪，您……是不是和清羽的妈妈认识？” 王秀芳剪花枝的动作蓦地一顿。 第127章 王秀芳似乎不太想回答姜云简的这个问题, 但也不好太过生硬地转开，半会儿只问出一句：“你、你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姜云简面对王秀芳, 收敛了质问似的严肃神情，尽可能和缓地回答：“我看王奶奶您在清羽说起妈妈的事情时反应似乎有些奇怪，综合清羽和我说过您女儿的事情，以及小茉的姓氏……” “我猜您是清羽的外婆，对吗？” 姜云简一针见血地点出王秀芳的身份。 由于顾漫芸大部分时候是在画室里画画，而且作为学生，他和顾漫芸相处起来可能也更像年龄差比较大的朋友, 有些会在自家儿子面前隐藏起来的过往, 顾漫芸偶尔会在画画有感而发时和姜云简随意聊到。 他知道顾漫芸和父母一家有矛盾, 许久没有来往过，也知道顾漫芸一直很想找个机会和父母和好，只是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所以在上一次燕清羽提及到王秀芳女儿的事情时，姜云简就差不多猜出了两人之间的关联。 否则逝世者都是所托非人，所以基本出身很好依然只能葬在这个偏僻小墓园里这种事，不太可能会这么巧合。 王秀芳沉默了许久，不知是不想承认, 还是……不敢承认。 姜云简平和道：“我从顾老师那里零星听到过一些你们的事情，相比起来, 这方面我可能比清羽要了解一下。我不知道您是在顾虑什么，如果您愿意, 可以说给我听，我会综合清羽的情况, 再决定要不要告诉清羽。” 他都把话说到这了，王秀芳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开口：“小芸……确实是我的女儿, 我不是直到小芸去世前都没再见过小芸，而是……本来是有机会可以救下小芸的。” 王秀芳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伤心往事，唇瓣轻颤，眼眶也泛起红意。 姜云简放下手中的园艺剪刀：“王奶奶，坐下说吧，站着太累了。” 他接入一个相对和缓，又不至于偏离话题的小插曲。 王秀芳稍微平复了些心情：“好，那我们去外面坐吧。” 燕清羽还在内屋休息，聊天的声音容易吵到他，院子里更适合他们这个话题的聊天。 王秀芳准备了些花草茶，给姜云简倒了一杯。 “谢谢王奶奶。”姜云简礼貌道谢，端起来喝了一口，之后才继续话题，“王奶奶，您刚才说……本来有机会救下顾老师，是什么意思？” 王秀芳也捧着茶杯，回忆着那段往事：“十三年前……小羽十一岁生日那天，小芸出车祸的时候，我就在现场。” 姜云简微愣：“您在现场？” 王秀芳红着眼睛点点头：“那天之前，是小芸在离家出走后第一次主动打电话来，邀请我参加小羽的生日宴。小芸就是在来接我时，遇到了车祸。我亲眼看着一辆失控的大货车直直冲向小芸在的那辆车。” 王秀芳始终记得那一天。 在大马路上，大货车直直冲向顾漫芸乘坐的那辆车，司机在本能间打了方向盘急转弯，躲过了大货车的撞击，却也撞上了栏杆。 顾漫芸受了比较严重的伤，但不至于丧命，手机因为正巧在和小燕清羽通电话，遭受撞击后直接飞出车窗外摔了个粉碎。 当时是王秀芳连忙拨打了120，把顾漫芸送到了医院去，抢救得很及时，没有危及到顾漫芸的性命。 后来是燕远志匆忙赶来，一副好丈夫的做派让王秀芳还是勉强放了些心。 虽然她一直觉得燕远志不是什么好人，但毕竟是顾漫芸认定，甚至为此和家里决裂的。如今顾漫芸释放了和好的信号，王秀芳也不想再那么咄咄逼人。 可是她走没多久，甚至还没出医院，就因为给医生留了电话，接到电话说病人情况忽然恶化，性命垂危。 王秀芳立即赶了回去，在抢救室门口着急等候，只等到了再见顾漫芸最后一面的机会。 她眼睁睁地看着顾漫芸在她面前失了最后一丝气息，看着生命体征检测仪归为平直的线条。 明明就在不到一个小时前，顾漫芸还好好的，只需要把伤养好。 最后医生给出的诊断结果，是体内出血加速，出血量过大导致的死亡。 但分明在她离开之前，另一个医生就说过顾漫芸的情况已经稳定下了来，不可能短短十分钟就忽然走到抢救失败濒死这一步。 王秀芳第一时间怀疑的就是燕远志，并且要求医院方调查，结果被百般阻挠。 她叫上丈夫联合要为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结果丈夫被燕远志故意激怒，气得突发脑梗死亡。 丈夫的死又导致了顾氏那边的内斗，顾氏集团元气大伤，顾漫芸的弟弟当时本身志不在家业继承，和顾漫芸一样去追求了自己的爱好。 而顾老爷子培养的继承人在这时又表现出白眼狼的本性，将王秀芳他们赶出顾家，王秀芳一下子丧夫破产，也没有能力再去和燕远志作斗争。 直到后来，顾漫芸的弟弟，她的小儿子得知家里的事情回国，收敛了以前追求浪漫的心思，白手起家，渐渐也做出了些成就。 但这时候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得太久，小儿子虽然天赋卓越，可终究比不过百年基业的燕家，而且当初丈夫被气到脑梗死亡的事情还历历在目，王秀芳不想再失去唯一的小儿子了。 最终，王秀芳只是在墓园附近开了家花店，偶然见到了与顾漫芸长得极其相似的燕清羽，询问过他的名字后就确定他肯定就是顾漫芸的儿子，她的亲外孙。 可是王秀芳不敢认，燕远志的伪装连亲儿子都骗过了，她一个从没见过他的外婆，忽然说是他的父亲杀了他的母亲，这哪个小孩能信？ 而且她也害怕，怕燕清羽会责怪她没能救下顾漫芸，怕燕清羽会想要时隔多年再次翻案，可她已经没有这样的能力和干劲了。 甚至在小儿子提出想为姐姐翻案时，她都严厉地拒绝了。 她老了，赌不起又一次的家庭剧变，只能守在这个墓园外，煎熬愧疚地赎罪。 王秀芳将这个深深藏在心底的漫长故事都说给了姜云简听。 姜云简沉默了一会儿，只挑了些王秀芳应该最关心的内容回复：“清羽在之前就已经基本确认当年的车祸就是燕远志做的。” 王秀芳微愣着抬头：“小羽……知道这些了？” 姜云简：“只能说知道车祸的事情，因为当初燕远志对他的说辞就是车祸出事去世的，并且我们最近一直在致力于调查当年的车祸，但没想到中间原来还有这么多的过程。” 难怪他们怎么找都找不到太多的线索……根本是连方向都错了。 姜云简抬眼认真地看着王秀芳：“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但如今清羽不是一个人，我们姜家是世家圈的第一世家，实力远超燕家。如果可以，我希望您能将当年的事情，包括医院名字、当年的医生与护士，记得的都详细告诉我。” “我会帮助清羽把这些事情调查清楚，揭穿燕远志的真面目，您可以不用参与进来。” 王秀芳已经很多年没再管过世家圈内的事情，听到姜云简说是第一世家的姜家，还怔了会儿：“你是……第一世家的那个姜家？” 姜云简：“嗯，我的能力您可以放心。若非清羽想要把燕远志的真面目公之于众，我可能早就私下里让燕家破产了。所以您过往的那些顾虑，现在都可以放下了。至于要不要和清羽相认的事情……我想还是由您自己决定。” “清羽本性纯善，但是因为曾经被作为至亲的燕远志深深伤害过，要他接受新的家人或许需要一些时间，我也没办法代替清羽的立场来向您回复什么。” 姜云简言语中都是对燕清羽的尊重。 他知道燕清羽肯定不会因此怪罪王秀芳，但到底要不要“原谅”，依然只有燕清羽自己说了算。 王秀芳又沉默了许久，直到屋内的燕清羽小憩醒来，走到门口来找姜云简。 “云简，王奶奶，你们怎么在院子里呀？”燕清羽按了按太阳穴，“我感觉我休息得差不多了，云简我们回家吧。” 姜云简先应了一声：“好。” 随后他给了王秀芳一张名片：“您什么时候想好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姜云简操纵轮椅来到燕清羽身边，牵住他：“我们走吧。” 燕清羽乖乖点头，随后笑着和王秀芳道别：“王奶奶，那我们就先走啦。” 王秀芳收敛起情绪，慈爱地笑着：“好。” 燕清羽和姜云简一起离开墓园，回到车里。 上车后燕清羽就靠在了姜云简的肩膀上，体温似乎比之前又高了些。 姜云简心疼地揽住他：“回去以后好好休息，这几天都别再瞎折腾了，知道了吗？” 燕清羽很轻地“嗯”了一声，无精打采。 姜云简以为是他病情加重了，给他调整姿势，尽可能地想让他坐得稍微舒服些。 燕清羽顺势靠在他肩膀上，过了会儿，才忽然轻声地说：“刚才你和王奶奶的聊天，我全都听到了。” 姜云简微顿一下，但也在预料之中，问：“那你怎么想？” 燕清羽轻垂眼睫：“不知道，我现在头好晕，不想去想这些东西。” 不管是叫了这么多年的王奶奶，结果竟然是他的亲外婆，还是当年妈妈车祸里根本就没死，是被燕远志后来补刀亲手杀死…… 这些重重堆积而生的情绪，让本来就生病难受的燕清羽更加混沌。 怪王秀芳吗？他肯定是不怪的，他没有这个立场，站在王秀芳的角度来说，这是对她最好的选择。 可是燕清羽现在最不相信的就是血缘亲情。 父亲的冷血，同父异母弟弟的心理变态。他们曾经都伪装得很好。 他放下了对找寻妈妈过往的执念，不代表他能这么快走出前几世真切经历过的痛苦。 至于恨燕远志，那就肯定是更加恨透了。 燕清羽闭上眼，靠在姜云简身上汲取他的气味：“云简，如果王奶奶把信息给你了，帮我调查。” 姜云简轻轻揉了下他的发梢：“好，一切交给我，你好好休息养病。” 燕清羽轻轻“嗯”了一声，闭眼陷入昏昏沉沉的睡意中。 第128章 当天晚上, 王秀芳的小儿子，燕清羽的舅舅就加上了姜云简的联系方式, 把他们知道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姜云简。 燕清羽自从墓园回来以后就一直精神不济，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中，姜云简就暂时没打扰他，自己直接开始根据这些线索重新调查。 不过事情过去得毕竟有些久，十三年前被燕远志收买的医生也在当年离职，找到那个医生的踪迹估计还需要一段时间。 忙碌到凌晨两点，姜云简合上电脑准备回房间, 抬眼却看见燕清羽披着外套, 倚靠门框站在门口看着他。 “清羽？”姜云简微愣, 看一眼时间，皱眉，“怎么这个点醒了不继续睡？你还病着呢，快回去好好休息。” 他操纵轮椅过去，握着他的手感知体温，比白天的时候好点，应该是没有再复烧。但看燕清羽的状态, 还是比较虚弱。 燕清羽直接坐他腿上抱住他，脑袋蹭在姜云简颈窝间：“醒来看你不在, 下来找你。” 或许是生着病，燕清羽声音比以往要绵软许多, 像一只在撒娇的猫，找寻令他安心的熟悉气味。 生病的人总是会更没安全感, 更依赖自己本就依恋的人。 姜云简心软得一塌糊涂，抱住他轻抚后脑发梢：“抱歉，刚才有点事情要忙。马上就回去了。” 燕清羽稍微直起身, 抬头看他：“是妈妈的事情吗，王奶奶那边给你发消息了？” 姜云简：“嗯。是……顾老师的弟弟联系我了。” 他没有用“你舅舅”这样的亲缘称呼，始终尊重着燕清羽还没完全接受的状态。 燕清羽重新窝进他怀里，问：“你是不是还没查到那个医生的信息？” 姜云简：“嗯。隔得有点久了，可能需要点时间。” “那，如果我查到了，你是不是要给我奖励？”燕清羽弯眼笑着，状态虽然虚弱，眼睛却始终亮晶晶的。 姜云简愣了愣：“你查到了？” 燕清羽拿出手机，调出他和小伍的聊天记录晃了晃：“听到你们的对话之后我就让小伍往这个方向去找了。正好最近燕远志公司有问题忙得焦头烂额，小伍直接沉浸潜入了书房里找到的。” 燕远志为人谨慎，不仅在于当年就及时销毁了很多相关证据，也在于他始终留存着被他收买的医生的把柄，当中也包括了那个医生的资料。 之前医院不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小伍看到过却也没在意，和真相擦肩而过。但现在他们知道了，这份最安全也是最危险的“证据”就明晃晃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姜云简先简单地搜了下，确认那个医生还活着，并且就生活在隔壁市。 接下来的问题就不成问题了，会被燕远志收买的人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正直不背信弃义的人，威逼利诱随便一点就能让他就范。 长久无果的调查终于真正看到曙光，姜云简呼出一口。 燕清羽还坐在他腿上，笑着问：“我提前找人卧底燕家，是不是很有先见之明？” 姜云简眉眼柔和：“嗯，我就知道我们清羽最聪明了。” 燕清羽歪着脑袋：“那我的奖励呢？” 姜云简想了想：“下个月会有一场更大型的拍卖会，你看上什么我都给你买，好不好？” 燕清羽：“只是买东西吗？我现在可不缺钱也不缺奢侈品。” 姜云简哪能不懂他的暗示，无奈地揉他脑袋：“剩下的，就等你病好以后再说，嗯？” 燕清羽勉强同意了：“好吧。” 姜云简笑着又揉了揉他的脑袋：“走吧，回房间睡觉。” 燕清羽乖乖起身，跟着姜云简回到卧室里睡觉。 发烧和倒时差凑在一起，这次燕清羽的身体好得比上一次慢了些，在家里安生闷了三天，精气神才被养回来。 姜云简借着倒时差的名义在家里陪了他两天，第三天就被程洋抓回公司去加班。 燕清羽趁着姜云简去上班，自己去了趟谢华文在的医院，又做了一次全面检查，得到的结果依然是需要好好静养，暂时不要进行剧烈运动。 虽然在预料之中，但燕清羽还是倍感遗憾。 谢华文见状，推着眼镜笑了笑：“不过现在天气回暖，你这段时间多做点锻炼的话，或许能快点养好来。” 燕清羽重新抬头：“有什么适合我的锻炼吗？” 谢华文：“太极拳、八段锦这些养生的方式都很适合你，还有每天多散散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谢华文还给他推荐了具体的学习方式，燕清羽都一一记下了。 有时候身体太差确实有点碍事。 自己的身体有数了，燕清羽又问：“对了华文哥，最近云简的腿伤怎么样了？” 谢华文将留存的姜云简腿部复检报告都拿给燕清羽看，燕清羽看不懂专业数值术语，都挑了末尾的评价和建议看，总的来说恢复情况还不错。 谢华文口头总结：“最近有支撑架的辅助，他对走路重新适应地还不错，所以对腿伤恢复也有帮助。不过支撑架到底只是辅助用具，千万不能产生依赖性，否则不利于他后续摆脱支撑架自己行走。” 燕清羽点头：“华文哥放心吧，非必要的时候我都不许他站起来的。” 谢华文：“嗯，我相信你们应该都有数。” 他抬手拍了拍燕清羽的肩膀：“都好好的。人生那么长，未来还有很多你们没看过的景色。” 燕清羽弯眼笑起来：“嗯，谢谢华文哥。” 结束今天的身体情况询问，燕清羽离开医院上车，季司回头问他：“小先生现在是要回家吗？” 燕清羽想了想：“去云简公司吧，好久没去查过岗了。” 说是查岗，实则两人都知道没什么可查的，单纯就是一个小情侣腻歪的奇怪play。 燕清羽和之前一样，去之前完全没和姜云简说，到了公司就得知姜云简正在开会呢。 程洋和姜云简这会儿都不在，燕清羽正好闲得没事，到休息区的沙发坐着，顺便找了本书随便翻看。 过了大概差不多半个小时，姜云简和程洋才一起从电梯出来。 程洋手里还拿着文件，和姜云简分析这份项目策划案的可行性，两人都专注地一路走到办公桌附近，没一人注意到休息区翘着二郎腿单手托腮的燕清羽。 直到程洋汇报完放下文件，转身就准备走时，正好一个不经意间对上了燕清羽笑眯眯的视线。 这给程洋吓得一激灵：“……卧槽！” 姜云简皱眉：“什么事这么一惊一乍的？” 他边说边抬眼看去，也看到了燕清羽歪着脑袋笑眯眯的模样，愣住。 被吓到的程洋缓过气来：“小先生，你什么时候在这的？这一声不吭大变活人似的，吓死我了。” 燕清羽放下手直起身，依然笑眯眯：“半个小时前吧。听员工说你们在开会，我就自己先打发时间了。” 姜云简担忧：“怎么没提前说一声？你病才好点，这又反复了怎么办？” 燕清羽：“没事，我刚从医院过来。已经好差不多了。” 程洋见状，不再打扰他们：“那你们聊，我先回我工位去了，有事再找我。” 燕清羽随意地朝他挥了挥手，程洋就转身离开了姜云简的办公室。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燕清羽身边，给他倒了杯温水：“怎么忽然又想到来公司找我了？” “好久没来了，过来看看你乖不乖。”燕清羽接过水杯，眉眼中带着调侃似的笑意。 姜云简无奈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又道：“正好最近调查的事情进展差不多了，你要不要看看？” 燕清羽：“好啊。” 姜云简把相关档案拿来给燕清羽翻阅。 燕清羽生病的这几天，姜云简一直没闲着，已经顺利找到了那个被收买的医生的住址，还派姜白去把人从隔壁市抓了回来，正好今天早上去审问完。 那个医生根本经不住姜云简那样强大的气场，能招的基本全部都招了，还包括当初燕远志和他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等等。 有这些证据在，燕远志基本是不太可能再狡辩清白了。 燕清羽估算时间，又去找姜白问了封江冉最近的动向。 因为还有个亲子鉴定要栽赃给封江冉，姜白暂时还没把封江冉怎么样，甚至为了防止封江冉太快被文南信给赶走，还暗中保护了他几次。 姜白这会儿就在楼下，听程洋说了他来公司的事情，收到他消息还想直接上来找他当面聊。 燕清羽思索了会儿，还是决定到他办公室去找他，省得打扰姜云简干活。 姜云简看到消息，似乎有些不乐意：“你们在我办公室聊不会耽误我的。” 燕清羽轻掐一把他的脸：“我都听程洋说过了，你最近落下太多工作，让我也多督促督促你，别整天不思进取。” 姜云简郁闷地低声：“你才刚过来。” 燕清羽好笑地回他：“我又不是等会不回来了。” 他站起身，揉搓一把姜云简的脑袋：“你乖乖干活，等今晚下班我们一起出去吃，嗯？” 姜云简谨慎：“就我们两个？” 燕清羽：“就我们两个。” 他这才终于满意，回到工位上去继续当燕清羽的打工总裁。 第129章 燕清羽到楼下时, 姜白已经在门口等着他了。 “小嫂子！”姜白开心地朝他挥挥手，也不知道是在傻乐什么。 程洋这会儿正在办公室外的茶水间倒水, 见到燕清羽也打了声招呼。 楼下这层的办公室只有姜白和程洋，燕清羽只在第一次来公司时路过看了一眼，没仔细留意过这下面的布局。 他往四周打量一番：“你俩这办公室区域也蛮大啊。” 姜白咧嘴一笑：“那是。总得有点好的环境才有动力经常上班嘛。” 以前姜云简是经常因为病情缘故，需要把一些事务交给姜白和程洋来干，在办公区域这方面还是不吝啬的。 而且先不说姜白也是姜家人，程洋本身的程家实力也不差，都屈居助理岗位了, 办公环境大点也实属正常。 燕清羽没再管, 跟随姜白去了他的办公室。 姜白属于专门负责如今姜氏集团需要对外露脸的业务, 办公室内的活人气息也比姜云简的办公室重，看得出来是经常接待来客的。 燕清羽在沙发上坐下，姜白也把这段时间封江冉的动向文档递给他：“这些就是最近那个姓封的小子活动的轨迹了。总的来说，一直都在想骚扰文南信，一直失败一直骚扰。” 燕清羽翻阅一遍文档内容，确实和姜白说的差不多。 从两人决裂到现在已经有个十天，封江冉本来就因为他的设计穷困潦倒, 生日宴那一出之后更是名声尽毁，而且有文南信早早地传信给他的父族, 他现在完全就是被父族抛弃的贫困流浪汉。 封江冉也因为被父族抛弃这件事，更加坚信生日宴那时就是文南信动的手脚, 就是想要站在制高点摆脱他。 挚爱的背叛与财产名声的压力，让封江冉这段时间也渐渐有些扭曲起来, 一直试图跟踪绑架文南信，似乎是准备给他搞个强制爱，只是每次临作死前都被姜白的人很无意似的阻止。 封江冉的这个“黑化”趋势在燕清羽的预料之内, 能在上一世做出帮助文南信囚禁他的事情的普信自大男，本身肯定也会有这方面的倾向。 不过他不能让封江冉得逞，文南信可是他要亲手对付的人，怎么能让封江冉捷足先登毁掉了呢。 燕清羽估算时间，打电话联系谢华良，让谢华良也来了一趟姜氏集团。 是该再好好做一下接下来的全盘计划了。 谢华良本来每天在家都是闲的，接到燕清羽电话后没多久也到了公司来，顺便还带上了之前燕清羽让他查的亲子鉴定和文南信固定去医院复查的事情。 姜白见状，也把前不久梳理完的文南信在国内的人脉关系网给了燕清羽。 有了这些东西，文南信和燕远志都不再是问题。 程洋过来凑热闹：“小先生这是打算收网了吗？” 燕清羽：“还没这么快。燕翎珠宝内部矛盾爆发起码得下个月初，设计比赛结束并公布名次以后。文南信肯定也会在那之后开始动手，想吞掉燕翎珠宝。” 姜白对商业还算了解，疑虑：“可这次比赛毕竟只是我们姜氏集团举办的私人小比赛，没有含金量，灵韵珠宝表现得再出众也吞不掉百年基业的燕翎珠宝吧？” 燕清羽轻笑：“是很难，所以就需要我们稍微帮一把了。” 如黑马般突然出现的新兴公司很难吞得掉燕翎珠宝，那如果，灵韵珠宝背后的人，就是有燕翎珠宝继承权的，燕远志的私生子呢？ 这事情不就一下子变得很有趣了么。 燕清羽给谢华良安排：“这两天你就把亲子鉴定的事情曝光吧，记得把幕后曝光人的身份往封江冉方向去引导。” 谢华良比了个“OK”的手势：“包在我身上吧。” 燕清羽又拿起文南信去医院的诊断记录，如他推测的一般，文南信根本就不是有心脏病要去定期复查，而是每次到医院后会找固定的一位心理医生拿药。 本质目的也不是为了治病，而是控制自己不在人前暴露出自己的本性。 燕清羽将这份报告递给姜白：“你找人去把这份报告的事情，假装无意透露给文南信人脉网里我画圈的那些人。” 文南信和其他那些人大都是点头之交，或者因为有意无意的勾引与吊胃口，有些人可能对文南信确实怀有些别样心思。 可一旦这些本来就不是多真心的人得知，文南信是个有心理疾病的变态，又有谁还会甘愿冒这个被变态盯上的风险继续和他来往呢。 在各方的同时失利之下，这时候又有封江冉“主动”触他的霉头，燕清羽不担心封江冉还会有接着蹦跶的机会。 程洋听完燕清羽的布局，有些担心：“这么多同时做的话，会不会让那个私生子那边警觉是被人盯上了呀？” 燕清羽不在乎：“没关系，警觉就警觉。他的人脉断了，灵韵珠宝又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他就是意识到背后操纵全盘的是我，也来不及了。” 谢华良作为心理医生有不同的顾虑：“以那个文南信的心理状态，被逼急了他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要是被他知道你是幕后操纵的人，那你可就危险了。” 燕清羽：“没事，从三月份开始云简就派了保镖时刻跟着我，而且之前我生日的时候司大哥给我和云简送了带有定位芯片的戒指。” 说到这，他转了转手中早就已经换下的戒指，笑了笑：“要对付文南信那样的疯子，当然是要比他更疯。” “什么疯不疯的？”姜云简正好这时来到姜白办公室，皱着眉，“你们又背着我商量什么呢？” 燕清羽看到他，起身走过去：“云简，你怎么下来了？” 姜云简：“你太久没回来，我下来看看。你们在聊什么东西？” 燕清羽把自己刚才的安排简单都和姜云简说了一遍。 姜云简产生了和谢华良一样的顾虑：“保镖和定位毕竟不能算是万无一失……” “放心，我自己也会带一些防身物品的。”燕清羽揉搓一把他的脑袋。 文南信是聪明人，接连的巧合之下他肯定知道背后有人在操纵，也很自然而然会怀疑到唯一和他真正有仇的燕清羽。 从决定要亲自对付文南信开始，燕清羽就做好了比比看到底谁更疯的打算。 如今哪怕是和姜云简互通心意了，除了多给自己做好一些防护准备以外，燕清羽也没打算修改或是放弃这个计划。 他和文南信之间势必会有一次撕破脸皮的面对面。 文南信不会放过他，他也不会放过文南信。 姜云简见燕清羽始终坚持，片刻后还是退了一步：“好。但是如果有任何意外或是不对劲的征兆，哪怕只是不好的预感，都一定、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放心吧，我知道的。”燕清羽笑了笑，“我不会冒生命危险的。” 这方面姜云简还是信任燕清羽的，总算稍微放了些心。 今天的任务规划差不多完成，正好也到了要下班的时间，燕清羽不再逗留于姜白办公室内，和姜云简一起准备出去吃晚餐。 餐厅还是上一次约见封江冉时去的那家粤菜餐厅。 等吃完饭回到家，动了半天脑子的燕清羽就直接趴床上休息了。 大病初愈就动脑，确实是有点令人疲惫。 姜云简操纵轮椅过来，把他拉起来：“才吃完饭回来，不要那么快趴下，先消消食，不然对胃不好。” 燕清羽勉勉强强爬起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姜云简，你坐过来陪我一会儿。” 姜云简听话地挪到床边坐下，刚坐稳就感觉到肩膀一沉，燕清羽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先谨慎地探了探燕清羽额头的温度，确认他没有因为今天的折腾再次发烧。 随后他才问：“是累了吗？” 燕清羽：“嗯，有点。” 文南信和燕远志的事情沉甸甸压在他心口很久，哪怕今天基本把未来布局梳理清晰，燕清羽也还是并不轻松。 过去在这一世并没有发生的苦难，并不会因为他的重生而减淡，那些他真切遭遇过的痛苦刻骨铭心，不是说完成了报复他就能畅快淋漓。 这一切的纷纷扰扰，本来都跟他这个最无辜的受害者无关。 燕清羽靠在姜云简的怀里，过了会儿忽然说：“等事情结束以后，我想去你送我的海岛住一段时间。” 姜云简温声：“好。那我这段时间多干点活，到时候陪你一起过去。” 同为有过仇恨经历，姜云简很清楚过往的创伤是没办法随着复仇结束而释怀的，燕清羽背负着太过沉重的记忆，哪怕一切结束，也需要一个疗愈期来真正对过去释然。 燕清羽只伤春悲秋了一会儿，重新直起身，给自己鼓足干劲：“讨论这个的前提，还是得事情真的能顺利解决掉。” 姜云简摸摸他的脑袋：“嗯。你部署得这么完美，肯定没问题的。” 燕清羽搂住他亲了一口：“也是幸好有你在，只是我自己的话，就算复仇成功我应该也就更没活着的动力。” 想到这，他又面露遗憾：“可惜回国就生病了，那个答应好给你的小惊喜这两天估计都兑现不了。” 姜云简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奈地笑了笑，轻掐他的脸：“别总想着招我，先乖乖把身体养好。” 燕清羽弯眼笑着，直接坐到他腿上去搂住他：“知道了，我已经向华文哥请教了怎么增强体质了。过阵子我就给你兑现。” 姜云简搂住他的腰声线微沉：“好，那我等你。” 两人相视一笑，相拥着再次亲吻。 什么过往的沉痛，未来的不确定，在这一刻都不需要再去思考。 第130章 燕清羽做好后续规划后, 身为第一环的谢华良效率很高，第二天就把燕远志和文南信的亲子鉴定给曝光了。 燕远志之前一直树立着对顾漫芸和燕清羽的爱妻爱子形象, 虽然前段时间出了他和文红英逼迫导致燕清羽患上精神疾病的事情，但是毕竟没有确凿证据，实际影响也没有太大。 可这亲子鉴定就不一样了。 有之前燕清羽生日宴那一出，所有人都知道文南信是小燕清羽一两岁的文家的“表弟”，现在被坐实了是私生子，那就只有可能是文红英生的。 顾漫芸车祸去世那年燕清羽已经十一岁了，能生得出个这么大的私生子, 百分百婚内出轨。 他之前所营造的什么深情人设也统统被推翻。 还有文红英, 之前总说着自己虽然是后妈, 但是把燕清羽当亲儿子对待，为了燕清羽宁可自己不要孩子。 现在再把这段话扒出来，简直就是个笑话。 有关燕清羽之前精神病的讨论也随之再度增多，之前基本都是燕清羽的粉丝相信，其他人将信将疑，这件事情出来之后，就基本整个世家圈有所耳闻的人都默默偏向了相信。 能干出出轨后还这么装深情的男人, 联合小三一起把原配儿子折磨疯，多顺理成章的一件事。 期间也有记者想找燕清羽求证这些事情, 但是燕清羽这段时间一直不出门，小区安保又实在太好, 没有人堵得到他。 燕清羽倒是故意在事情发酵两天以后，偷摸去了谢华文所在的医院, 再找人放出他住院的消息，然后光明正大在姜云简陪同下“出院”。 闻讯而来的记者们堵满了医院门口，把早有准备的燕清羽都吓了一跳。 “燕先生燕先生, 请问对于您生父婚内出轨的事情您怎么看呢？” “燕先生，听说您最近住院了，是因为私生子的事情吗？” “之前网上传闻说您被生父继母虐待至精神疾病是真的吗？” “……” 这些记者都不是姜云简提前筛选过的，来得比上次多，问题也都比上次更紧密急切。 闪光灯与记者们一连串炮弹似的追问，刺得燕清羽眼睛和耳朵都疼，恍惚间还有点回到了第二世的感觉。 那时候的记者们也是这样追着他问抄袭的事情，隔天他收获到的就是更多的网暴谩骂。 第二世的记忆让燕清羽的状态有点不好，反而让记者们坐实了燕清羽就是收到私生子消息的刺激，所以生病住院的事情。 姜云简见状，也顾不得燕清羽原本的计划，当即命令保镖去驱赶记者们。 他今天是用了支撑架站着陪燕清羽，紧张又担忧地侧身环住他，护在自己怀里问：“清羽你还好吗？” 燕清羽被熟悉的气味与温度重新包裹，稍微缓和了些，看向保镖们：“算了，他们也是工作需要。” 保镖们看了看姜云简。 姜云简不太喜欢这些八卦的记者们，但还是听燕清羽的话，让保镖们停止驱赶，只护着不让他们接近燕清羽。 燕清羽直面记者们的镜头，零星有几位记者看他状态不好没有再那么逼迫似的提问，但大部分记者还是挤着想上前。 燕清羽面向了收敛些的记者们：“感谢大家的关心，这两天确实因为一些事情受了刺激导致住院……具体什么原因这边就不方便透露了。” “至于小信的事情……”燕清羽适时露出一个有些难过又有些痛心的神情，“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请大家不要针对小信，小信这些年过得应该也不容易。”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辛苦大家今天跑一趟，但我身体不太好，就不做更多回答了。” 说完，他抬头看向姜云简：“云简，我想回家。” 姜云简揽着他的腰，点头：“好。” 他护着燕清羽，在保镖的一同护送下回到了车上。 还有些想紧追不舍的记者，被保镖们通通拦住。 燕清羽偏头看向窗外，过了会儿又收回视线，靠在姜云简肩膀上。 车内的挡板早在他们上车时，程洋就升了起来，姜云简抚着他的发梢，问：“想起之前的事情了？” 燕清羽：“嗯。那些没分寸的记者好烦人。要不是为了做戏，真不想面对这样的场面。” 姜云简微微低头，将脸靠在他的发梢上：“这次之后，我不会再让你经历这样的事情了。” 燕清羽闭着眼笑了笑：“嗯。” 这时，燕清羽手机响了一声，他打开一看，居然文南信给他发来的消息。 【**：小羽哥哥……】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打扰你的，你或许也不想看到我】 【**：但我听说你这两天住院了，你还好吗？】 燕清羽挑眉，腾地一下就坐直了。 姜云简一时不查，被撞得倒吸一口气：“发生什么了，这么激动？” 燕清羽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揉揉他的脸：“疼不疼？” 姜云简顺势握住他的手，低声：“疼。要小拾亲一口才能好。” 听到这，燕清羽基本确定是压根就不疼。 他笑着亲了一口姜云简的脸：“这样够不够？” 姜云简满意了，问：“所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燕清羽把手机给姜云简看，上面是文南信的示好讯息。 燕清羽重新靠回姜云简的肩膀：“文南信找我了，看来是程云起和封江冉接连失利，他准备亲自上阵。今天的记者里说不定都有他的人，想来试探我对他的态度。” 姜云简：“那你打算怎么做？” 燕清羽：“先陪他玩玩吧，做戏要做全套嘛。” 姜云简不干涉他的计划：“好，那你注意安全，司音给的戒指这段时间别离身。” 燕清羽点头：“嗯。” 他向姜云简做完保证，就接着回文南信消息。 【羽毛：我还好，住院只是因为我身体本来就不好，你别多想】 【羽毛：上一辈的事情……孩子都是无辜的】 【羽毛：你不要多想，既然你是我的亲弟弟，我会护着你的】 【羽毛：网上的舆论你也别在意，那些人拿上键盘藏在网络后什么脏话都说得出来】 【**：那……】 【**：那我还能叫你哥哥吗？】 【羽毛：当然可以呀，我本来就是你的哥哥】 【羽毛：曾经我也想过如果我能有兄弟姐妹，肯定会很幸福】 【羽毛：虽然现在实现的形式比较特殊，但你也是我的亲弟弟】 【**：谢谢哥哥，你人真好】 【**：我可以去找你吗？】 【**：我这几天都有点不敢出门，想找人聊天都找不到……】 燕清羽摸了摸下巴，抬头问姜云简：“我能让文南信来我们家不？” “嗯？”姜云简低头看他，“你决定就好了，不用特意和我说。” 燕清羽弯眼笑：“毕竟是我们一起的家，带陌生人回来总要说一声。你带人回来也得记得跟我报备。” 姜云简温声：“好，我记住了。” 燕清羽接着给文南信回消息。 【羽毛：好呀，晚点我让司机去接你吧，正好你今晚留下来吃顿饭】 【羽毛：我们家的管家陈叔做饭可好吃了】 【**：好，谢谢哥哥】 末尾文南信还附了个可爱猫猫的表情包，看着像是单纯粘人的小孩。 但凡是早几世的燕清羽，肯定会被这样的文南信轻易给骗过去。 他说想要弟弟妹妹的事情并不是假话，妈妈去世后，文红英以好后妈的姿态来到燕家，他也想过如果文红英生了小孩他也会对那个小孩好。 要是以前的他，相信了文南信表现出来的无辜可怜，肯定又同情心泛滥，想当个救赎者保护他。 真是可惜了，如果是个乖孩子该多好呢。 燕清羽退出了和文南信的聊天界面，转而去找季司。 【羽毛：季司，今天下午你去趟燕家，接文南信过来】 【季司：……？】 【季司：那个私生子？】 【季司：小先生，我知道您心地善良，但他毕竟是私生子，指不定会不会对您怀有坏心思，还是少来往的好】 季司只做司机，不太清楚这段时间以来燕清羽的规划布置，第一反应就是担心燕清羽被文南信骗。 燕清羽想了想，没有和季司直说，只说了他会注意的。 季司毕竟和他相处得没有其他人时间多，去接文南信的时候，文南信肯定会旁敲侧击地询问季司一些事情。 这……也是一个试探季司的最好机会。 燕清羽放下手机，心情又微妙地变得不太好。 感情上他不太想怀疑季司，可是理智上总是会有这种不好的念头冒出来。 他又一头栽到了姜云简怀里：“姜云简，如果我怀疑季司你会不会觉得我好无情啊。” 姜云简推理得出他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疑问，轻抚他的发梢：“你应该知道，我只会有一个回答。” 燕清羽直起身看他：“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说。” “你不是无情，只是学会了自我保护。”姜云简一字一字认真地回复，“不管你什么时候再问，问多少次，我都会这样回答你，因为我确实就是这么认为的。” 燕清羽满意地重新扑进他怀里。 安慰也好，无条件的偏爱也好。 姜云简就是最能给他定心功效的，唯一的解药。 130-140 第131章 下午, 文南信如约来到了姜家。 燕清羽到门口来接他，看到季司板着脸给文南信开门, 似乎这一段过程不是很开心。 他暂时没管季司这边的情况，在文南信下车前搓搓脸，扬起一个笑容：“小信你来啦。” 文南信走下车，快步走到燕清羽面前，又犹豫地停住脚步，怯生生似的喊人：“哥哥……” 燕清羽温柔地上前拉住他：“快过来。我记得你有心脏病，应该也是身体不好吧？来, 快进屋, 小心别着凉了。” 燕清羽最近被姜家调养得好, 手心比文南信的温热些，笑容更是明媚灿烂。 文南信乖乖点头：“谢谢哥哥。” 燕清羽莞尔，揽着他往屋内走，和陈叔招呼：“陈叔，小信来了，给小信倒杯果汁吧。” 陈叔提前得知过燕清羽要做戏的事情，配合地表现出以往对待来客一样的热情：“好嘞, 小信少爷请坐，我这就去给您倒果汁。” 别墅内的佣人们也友善地向文南信致意打招呼, 文南信始终拉着燕清羽的袖角跟在他身后，像是怕生的小孩。 燕清羽安抚他：“别怕, 大家都很好的，不会因为你的身世对你有偏见。” 文南信稍微放松了些, 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不起呀哥哥，这几天因为网上的那些事……我可能有点杯弓蛇影。” “没事，你也是受害者, 快来坐吧。”燕清羽把文南信领到沙发坐下。 正好这时陈叔端着果汁回来。 “这是给小先生的芒果汁。”陈叔先将燕清羽的芒果汁放到他面前，随后才给文南信，“我不知道小信少爷能不能喝芒果汁，就准备了草莓汁。要是有其他需求请随时和我说。” 燕清羽开心地捧起果汁：“谢谢陈叔。” 文南信也乖乖地跟着道谢：“谢谢陈叔。” 陈叔和蔼地笑笑：“我去厨房再切些水果吧，两位小少爷先聊。” 燕清羽点点头，粲然一笑：“嗯，辛苦陈叔啦。” 之前燕清羽鲜少在陈叔面前表演，这种活泼非常的状态看得陈叔都有点受宠若惊，适应了下才没在文南信面前露出异样。 等陈叔转身离开后，文南信小心翼翼似的打量了一圈周围，眼底流露出羡慕：“哥哥你在这边好像过得很好呢。” 燕清羽弯眼：“嗯。云简对我很好，姜家的大家也很好，所以我很庆幸之前选择了联姻。” 他主动提及到了联姻的话题，文南信好奇地问：“那哥哥之前是怎么想到答应联姻的呢？是……爸爸妈妈真的对你不好吗？像传闻那样，虐待过你？” 燕清羽捧着果汁低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情绪低落许多，没有马上回答。 文南信连忙补充：“抱”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戳哥哥痛处的，只是我之前一直都在文家长大，他们都说我没有爸爸妈妈，所以我总是会幻想和爸爸妈妈一起生活的日子。” “我也没想到原来我的爸爸妈妈……” 燕清羽重新抬眼，摇摇头：“没关系啦，你不用和我道歉。我当初想联姻……确实有父亲那边的原因吧，我……我听说了在我妈妈去世的那年，他就把我妈妈所有的画都卖掉了，却骗我说只是找不到了。” 他透露了个无关紧要，但又非常符合他人设的理由。 文南信：“难怪我之前好像也有听说，哥哥一直在找顾阿姨的画……没想到爸爸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 燕清羽呼出口气，重新扬起一个笑容：“都过去了，至少现在我遇到了对的人，妈妈送我的最有意义的那些画我也找回来了。” 文南信试探性地接着问：“那哥哥以后，还会和爸爸来往吗？” 燕清羽坦诚摇头：“他背叛了妈妈，这件事我不会牵连到你身上，但是我也不会原谅他，以及……你的妈妈。所以很抱歉。” 文南信握住燕清羽的手：“哥哥也是受害者，你愿意原谅我，我已经很开心了，我哪有资格怪罪哥哥呢。” 燕清羽温和地笑了笑：“不说这些了，要到楼上的花园去看看吗？楼顶是云简特意为我布置的花园，或许你也会喜欢。” 文南信眸色微闪，似是更加好奇：“真的吗？那我想去看看。” “走吧，我带你上去～”燕清羽拉住文南信，带他坐电梯上了楼顶的花房。 现在正是气温回暖百花齐放的季节，可开合的玻璃顶在天气好的时候都会敞开，通风透气，明媚的阳光直接洒落在花丛之中。 还有蝴蝶被吸引前来，在繁花中翩然穿梭。 这比燕清羽之前天冷时上来看到还要漂亮。 他深吸一口气，满是沁人心脾的花香，回头笑着看向文南信：“怎么样？这个花房我平时闲下来就喜欢上了待会儿，这是家里我最喜欢的地方。” 文南信环顾了一圈：“很漂亮，真羡慕哥哥能遇到这么真心对你的人。” 燕清羽弯眼：“你以后肯定也可以遇上对的人的。” 文南信勉强笑了笑：“谢谢哥哥。” 燕清羽：“你还想去哪里逛逛吗？我还蛮少有机会能带我自己认识的人来家里逛呢。” 文南信想了想，摇头：“还是不麻烦哥哥了，谢谢你。” “不客气～”燕清羽再次拉起他，“那我们回客厅吧，陈叔应该切好水果了，我们可以一起看电视。” 文南信：“好。” 燕清羽带着文南信回了客厅打开电视，电视的播放记录大都是些卡通片，黄色方块白色小羊还有会变身的小蛋糕等等，而且旁边都有时间记录，是一直以来就爱看这些。 对于文南信这种人，第一印象只会觉得这根本就不像心思深沉的人会看的。 不过文南信还是“自愿”陪着燕清羽一起又看了会儿古装女孩男孩的上学日常，看燕清羽是真的看得津津有味，文南信逐渐打消更多的疑虑。 一直到姜云简下班时间，燕清羽听到门口的车声就知道是姜云简回来了，放下果盘起身穿拖鞋：“云简回来了，我去门口接一下他～” 文南信疑惑地看着门口：“姜先生回来了吗？可是门外没有动静呀？” 燕清羽脱掉身上披着的薄毯子，笑容真切了几分：“我听到门口有车停下的声音了，那是云简回来时才会有的声音。等小信你以后也有自己的爱人了，就懂这种感觉啦。” 文南信没再回话，倒是也起身：“我和哥哥一起去吧。” 燕清羽随便他，小跑到了门口，一开门，果然见到了院门外走下车的姜云简。 姜云简早就听说燕清羽今天下午的计划，下车时没用轮椅，才走进院门，就见到迫不及待跑来的燕清羽。 他温柔一笑：“清羽。” 燕清羽直接扑进他怀里：“云简，你回来啦～” 姜云简抱住他，揉揉他的脑袋：“嗯。想我了吗？” 燕清羽仰头粲然一笑：“想你～” 姜云简身后，没来得及回到车上的程洋差点倒吸一口气，忍着搓手臂的本能，被他俩这加糖版的狗粮激得鸡皮疙瘩掉一地。 他怕实在忍不住，立马告辞：“老板，那我就先走了啊，有事再找我。” 姜云简：“嗯，你回去吧。” 程洋总算上车，飞快地开车——去了隔壁，必须得把这份狗粮也端给谢华良尝尝。 绝对不能只有他一个人受这种苦难。 燕清羽看他开车又停车，没忍住，埋在姜云简怀里笑了一下，随后整理好表情起身，牵着姜云简走回去。 文南信礼貌打招呼：“姜先生。” 姜云简面对文南信神情很冷淡：“嗯。” 接着他又转向燕清羽，马上变得温柔体贴：“今天在家里做什么了，会不会很无聊？等周末了带你出门玩吧。” 燕清羽：“还好啦。你这么忙，周末我还是更想和你一起待在家里。” 姜云简轻捏他脸颊，温柔纵容：“好，都听你的。” 两人之间就像是有独特的结界，只要站在一起，旁人就根本插不进一点话口。 怎么看都是恩爱有加的甜蜜夫夫。 还是过了会儿燕清羽才像是想起文南信似的，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呀小信，还让你在门口这陪我们站着。快回屋里去吧，陈叔应该做好晚饭了。” 文南信面上没有表露什么异常，腼腆一笑：“好的。看到哥哥和哥夫这么恩爱，我也放心啦。” 燕清羽弯眼笑笑，挽着姜云简一起回屋里洗手吃饭。 晚餐他们都是和陈叔一起吃的，只有三个人也温馨，加上了文南信后，燕清羽时不时也还会照顾点文南信的感受，给他加菜。 吃完饭后没多久，文南信主动提出了该回家了，燕清羽找来季司再送送他。 他也顺便送着文南信上车，笑着和他挥手告别：“小信再见，欢迎你下次再来玩。” 文南信回了一个温良乖巧的笑：“好，谢谢哥哥，今天我玩得也很开心。” 燕清羽：“开心就好，到家了记得和我说一声哦。” 文南信：“嗯，哥哥再见。” 他转身上车，燕清羽视线轻瞥，注意到他指尖下意识的紧握又松开。 夜色中，燕清羽眼底笑意更深。 心理变态的人最看不得他的仇人过得幸福美满。 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必然会全然发泄到“曝光”亲子鉴定的封江冉身上。 燕清羽也很期待，到文南信终于彻底发疯的那一天。 第132章 文南信来过一次姜家之后, 第二天燕清羽就收到了来自姜白的汇报，封江冉果然在昨晚就被人连夜捆走, 挨了顿打，还被丢在废弃仓库里头不管不问。 到了下半夜，就很不幸地“偶然”碰到一群精壮小混混。 后续……自然也就是一个普信傲慢的大渣男，被迫雌伏在这么多个男人的身下，并且纯粹当作工具一般硬来。 啧，果然论手段还得是变态狠。 妥妥的是文南信在报复封江冉在生日宴上做的那些事情呢。 姜白还特别兴致勃勃地继续和燕清羽分享：“那个姓封的小子现在还被锁在那个废弃仓库里呢，身上的痕迹也没人清理, 甚至就这么被锁着, 看这阵仗是打算不止一次啊。” 燕清羽挑眉, 但很快也想到依照文南信的变态性子，还是被他特意刺激过，确实不太可能只一次就放过封江冉。 他端起茶杯抿了口，估计剩下这可能超不过一个月的这辈子，封江冉都得在那个仓库里度过了。 燕清羽：“后续就不用太盯着了，什么时候死了再通知我就行。” 听到这，姜白还露出个似有些遗憾的神情。 燕清羽：“？” 燕清羽稍稍坐得离他远了点：“你不会还好这口吧？” 姜白：“……我没有我不是！” 姜白一脸晦气, 立马撇清：“我都是听我的小弟们汇报的，只是觉得那个姓封的罪有应得！这多劲爆的八卦啊, 怎么能不多听听呢！” 燕清羽：“你小心听得长针眼。” 姜白遗憾地听劝：“噢……” 过了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诶不对，我只是听八卦我能长什么针眼？” 燕清羽已经懒得理他这个傻白甜, 给他换了个话题：“之前交代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姜白注意力立马被转移，得意地说：“放心吧, 已经差不多搞定了。那个私生子认识的那些人就没几个真心的，一听说他有精神病，个个避之不及。” 说到这, 姜白又提及：“就是他定期去复诊看的心理医生那边不好搞定，毕竟人家本来就知道。说不定文南信还会从那个方向去拓展人脉。” 燕清羽：“没事，那边不用管，你就把我圈起来的那些都搞定就行，剩下的无所谓。” 姜白比了个“OK”的手势：“保证完成任务！” 燕清羽目前还算相信他的能力，把杯子里的茶喝完，起身：“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接着上班吧。” 姜白：“好嘞，小嫂子慢走。” 燕清羽今天早上就是蹭着姜云简的车来的公司，他和姜云简说了一声后，想了想还是拒绝让程洋送他回去的提议，叫了季司过来。 刚上车，燕清羽就注意到季司车里多了一股比较浅淡的香味。 不刺鼻，也还算好闻。 燕清羽疑惑：“怎么忽然用上香薰了？” 季司皱了皱鼻子：“昨天……那位小信少爷身上的香水气味我不是很喜欢，想盖一下。小先生是不喜欢这个香薰的气味吗？抱歉，我应该提前和小先生说一声的。” 燕清羽：“没事，你这个味道不浓烈，可以接受。你不喜欢小信？” 他直接将话题直白地点出来。 季司犹豫了会儿还是坦诚：“我确实不太喜欢那位小信少爷……他一路上都在旁敲侧击地问我一些关于小先生您的日常和行程，都被我糊弄过去了。我总觉得他就像是在收集些什么与您相关的东西。” 季司忍不住提醒：“小先生，他毕竟是私生子，您还是不要和他有太多来往为好。” 燕清羽弯眼笑了笑：“谢谢。其实我也不喜欢他，不过我还是免不了要和他往来，或许也免不了会让你经常去接他。” 听到燕清羽说也不喜欢，季司愣了愣，旋即又明白了些什么，坐直，认真道：“如果是小先生有什么需要和他客套来往的，我一定配合小先生。只要小先生别是被他骗了就行。”. 这个不问原因的认真劲头和姜云简有点像，燕清羽靠在椅背上，只回了一个“嗯”。 之后一段时间也确实如燕清羽所说，文南信很经常地说想来找他玩，燕清羽没有每次都答应，但大部分时候都会同意，一来二去不知情的人或许还真会觉得他们兄弟感情好。 不过到了五月，设计比赛即将结束，文南信应该要着手准备吞掉燕翎珠宝的事情，来得倒是少了许多。 在这之前，燕清羽还收到了关于封江冉的最新，也是最后一条消息。 同样如他们之前的猜想，被抓去废弃仓库之后封江冉就一直衣不蔽体地被关在那里，每晚都要受尽虐待。 直到有过路人发现报了警，还引来了好事者的围观，他那浑身光裸又青青紫紫，尤其是某些地方早就被玩废了的狼狈模样又被无数人拍下来。 期间还有人认出他就是那个在燕清羽生日宴上给别人下药，当众苟且的人，都被引导成他是自己骨子里下贱，找人把自己玩弄成这样。 有人上去踹了他几脚，他这个被调教得极其淫.贱的身体还觉出了快感，又被人当众凌辱了一番，直到警察来把他带走。 封江冉羞愤至极，最后直接在警察局里自杀了。 临死前也不知道是不是精神方面也被折磨得错乱，倒是没说出是文南信做的，线索在他死后中断，最终成了疑案。 估计这也有文南信自己操作的影响，不然怎么就这么正好，路过一个人，那个人还叫来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并且是认得出封江冉的。 狗咬狗的第一出好戏随着封江冉的退出生物圈终结，剩下来的就是他和燕远志、文南信这对父子的恩怨了。 燕清羽耐心地等到了设计比赛结束，灵韵珠宝以断层第一成为黑马，在新兴珠宝公司中炙手可热。 而老牌公司燕翎珠宝断层倒一，内部矛盾一下被彻底激发。 ——当然，这个断层倒一是燕清羽稍微进行了些内部微操的呈现结果。 他们的绮梦设计这次稳居第三，获得了不少关注，但并不在舆情讨论的中心，差不多是完美隐身在争端之外。 接下来，就是看好戏的时候了。 燕清羽借着这次比赛给绮梦设计带来的部分热度，又上了些之前准备好的新品设计，在公司稳扎稳打发展的前提下，吃瓜围观燕翎珠宝的近况和灵韵珠宝的动向。 文南信估计也是觉得亲子鉴定已经曝光了，最近人脉网又出了点问题，还得稳住那个随时想开溜回国的达米安，几乎是比赛结果公布没多久，就开始布局针对燕翎珠宝。 先是抢了高价挖走了燕翎珠宝的代言人，又在燕翎珠宝试图推出新产品时同期宣布，在燕翎珠宝企图重新拉回年轻客户群体之际，将这部分客户群体直接抢走。 但凡是有点眼力见的，都看出了这两家公司的针锋相对。 也都看出了燕翎珠宝的日渐式微。 古板守旧的燕翎珠宝不可能打得过创新灵气的设计，这才是商战的初期，燕翎珠宝已经在节节败退，只怕内部再不进行调整，多深的基业都撑不了太久。 燕翎珠宝内部的矛盾也在五月中下旬彻底爆发。 文南信也在这个时候，顺利进入了燕翎珠宝内部当高层员工。 股东撤资，高层变动，设计师跑路还反告公司压榨侵权。 这对于一个珠宝设计公司来说还是很致命的。 A市的珠宝设计领域要有大动荡了。 不过最近，燕清羽的心思没太放在事业上，而是大部分时间扑在了姜云简身上。 ——姜云简可以开始尝试不使用支撑架，只靠自己的双腿站起来了。 周六，燕清羽一早就陪着姜云简来到复建室，在复建室旁边姜云简专门准备的小沙发坐着，看姜云简一点点试着自己站立。 站立的过程并不顺利，虽然之前用支撑架已经能走了，但是支撑架能提供差不多百分之七十的支撑，现在他需要百分百依靠自己。 中途他摔了好几次，燕清羽看得心疼，但也知道不能打扰姜云简找感觉，始终只在旁边揪心地看着。 直到不知道第几次尝试，姜云简再次艰难地扶着墙边的扶手站起来，一点一点松开手，在摇晃一下后，终于忍着关节挤压的疼痛稳稳站立。 燕清羽“蹭”地一下站起身，快步走到姜云简身边：“云简你真的站起来了！” 他眼底亮晶晶的，满是对姜云简这次站立的激动。 姜云简正要说什么，身体还是到了这次站立的极限，摇晃间倾倒，被燕清羽稳稳接住。 燕清羽给他记了时，这次站立维持了二十秒。 虽然只是短短的二十秒，但这次是姜云简完完全全只依靠自己，对他来说也是一个里程碑式的突破。 燕清羽脸上还是止不住的开心，姜云简在燕清羽的协助下回到轮椅上坐着，眼底也满是笑意：“嗯，我好像找到站起来的感觉了。” 燕清羽更开心了：“那接下来只要每天都练一下独立站立，慢慢延长时间，再开始尝试走路……” 燕清羽开始设想着未来，姜云简坐在轮椅上，神色愈发温柔。 以往几次复健，他都因为不想被燕清羽看到狼狈的模样而自己做。 这次实在是抵御不住燕清羽的坚持和撒娇，但全程燕清羽都没有给他增添负担，还在他快坚持不住时接住他，和他分享开心，畅想未来。 姜云简仰头看着还在絮絮叨叨的燕清羽，眼底浸瞒笑意，将燕清羽拉到他腿上坐下。 燕清羽倏地收了声音，低头对上姜云简温柔的神色。 姜云简：“清羽，谢谢你。” 燕清羽笑着捏他脸：“谢我做什么？这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姜云简摇了摇头，与他十指相扣：“今天，是我第一次在摔倒的时候被稳稳接住。” 燕清羽愣了下，旋即笑意更深，一手搂住他的脖子：“那以后的每一次，我都接住你，好不好？” 姜云简握紧了紧密贴合在一起的手心，点头：“好。” 这种感觉，好像真的比他自己咬牙坚持要好得多。 第133章 姜云简能靠自己站起来的事情, 很快就传遍了平时来往密切的几人、正在医院里头坐班的谢华文和林清雅，以及答应过燕清羽要给姜云简设计个手杖的司乐橙与司乐煦。 整个姜家都笼罩在喜气洋洋的氛围里, 又正好今天是周六，除了在医院里走不开的谢华文和林清雅，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要到姜家里头来吃了顿午饭。 一个中午的时间，就齐聚了不包括燕清羽、姜云简在内的九人——其中还有司乐橙与司乐煦带来凑热闹的米拉和菲利斯克。 给姜云简都整得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能站……还没康复，不用这么夸张吧？” 燕清羽弯眼笑着：“能独立站起来就是一个重大突破，怎么庆祝都不夸张。” 谢华良也凑热闹：“就是啊云简，你这轮椅都坐了六年了, 现在能不靠外力支撑站起来, 六年前的你也想不到能有今天吧？” 六年前的上个月, 姜云简还在因为双腿残疾，陷入自卑与痛苦之中，连燕清羽的成人宴都不敢参与。 六年后的今天，他却能在燕清羽的陪伴下，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突破轮椅的限制。 姜云简总算平缓了心情，握住燕清羽的手：“嗯，确实。” 司乐橙和司乐煦现在也不太怕姜云简了, 还主动凑过来。 司乐橙兴致勃勃地问：“姜先生，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手杖呀？正好最近米拉姐姐也在, 保管给你设计出一个惊艳众人的手杖！” ……这个就真有点夸张了哈。 姜云简不擅长应付他们的热情，只回复：“普通耐用一点就行。之前是不想在清羽面前太狼狈, 现在已经没关系了。” 他抬头看向燕清羽，燕清羽与他对视, 相视一笑。 司乐橙同人女雷达再次嘀嘀作响，非常热衷地想要磕糖。 司乐煦作为她的龙凤胎弟弟，第一时间推测出她想干嘛, 赶在她说出“设计个情侣款手杖也不是不可以”之前。直接把她拉走。 司乐煦歉意一笑：“不好意思，姐姐今天有点太开心了。那这件事情我来和姜先生对接吧，都是男生的话或许比较好贴合姜先生的喜好。” 姜云简点了点头：“都可以。” 另一边，程洋又过来找燕清羽，指着相谈甚欢的菲利克斯和谢华良，说：“菲利克斯听说你们这楼顶有花房，想上去看看，说了解一下我们这边楼顶种花都会种些什么花。” 燕清羽：“可以呀，那你和谢华良一起带他上去看看吧。楼顶小画室也可以去，别弄乱了就行。” 程洋比了个“OK”的手势，回去重新融入菲利克斯和谢华良的话题，菲利克斯还抬头朝燕清羽看来，露出一个表达感谢的灿烂笑容。 燕清羽回以温和地笑，目送他们进了电梯上楼去，顺势也把视线往米拉的方向看去，见她正和姜白聊得开心。 姜白本来就是妇女之友，外语水平也出众，两人聊得来可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司乐橙和司乐煦在找姜云简问完手杖的事情后也跑回去加入他们之间的话题。 陈叔还在厨房里准备下午茶，看起来心情不错，应该是难得家里这么热闹，干活也干得乐在其中。 燕清羽站在旁边目睹一切，忽然有些感慨。 程洋他们算是姜云简的交际圈，司乐橙姐弟，包括米拉他们可以算是他的交际圈。 他们两人的交际圈好像还是第一次像现在这样融合在一块，大家都和睦融洽地相处。 这种感觉……好像也不错。 燕清羽勾了勾姜云简的手心，姜云简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燕清羽笑着摇头：“没事，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的。” 姜云简也笑了笑，拉着他到沙发坐下：“你要喜欢，以后可以经常一起聚聚。姜家很大，容纳得下。” 燕清羽听他语气还有点小骄傲，忍不住笑，捏捏他的脸：“那陈叔也太忙了。” 姜云简顺势握住他的手：“没关系。陈叔很喜欢照顾人，只是这辈子都在为姜家做事，没有成立自己的家庭，姜家就是陈叔唯一的家。家里能热热闹闹的，陈叔更开心。” 燕清羽：“那你可得给陈叔再多加点薪水。” 姜云简：“嗯，等会儿得空了就加薪。加多少你说了算。” 燕清羽和姜云简相视着，又忍不住一起笑出来。 这样轻松愉快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姜云简陪着燕清羽一起在客厅看了会儿卡通片，司乐橙正好在这时想起些什么，跑来找燕清羽。 司乐橙：“对了燕燕，那个告灵韵珠宝的事情你打算什么时候做啊？我和小煦在规划陪米拉姐姐和菲利克斯哥哥去远一点的外省玩，怕到时候正好耽误到你的计划了。” 燕清羽想了想：“最快可能都得下个月吧。没事，你们先去玩，有需要的话我会提前联系你们的。” 司乐橙也比了个“OK”的手势，趁着司乐煦这会儿不在，兴致勃勃地把刚才没问出的话问出来：“你们真的不需要我顺便给你们设计个情侣款手杖吗？” 燕清羽：“……？” 燕清羽无奈：“不用，我身体再虚也没虚到要用手杖的程度。而且这段时间我一直在锻炼，身体比之前好不少了。” 司乐橙稍感遗憾，不过也还是为燕清羽身体好点而感到开心：“那燕燕你之后还会进行线下演出不？” 之前他对包括司乐橙司乐煦在内的说辞，都是身体不好才减少了演出活动，如果身体好点…… 燕清羽垂眸，片刻后重新抬眼，莞尔一笑：“等我自己的事情都处理好以后，应该是会的。” 司乐橙更开心了：“那太好啦！期待燕燕你恢复演出哦！” 燕清羽弯眼：“嗯，到时候我会给你和小煦都留票的。” 司乐橙完全不和他客气：“一言为定！我要最中间的！” 燕清羽：“这个不行，最中间的要留给云简。” 司乐橙想起姜云简的存在，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下，改口：“那我要最中间的旁边的！” 燕清羽：“好。一定给你们最佳观赏区域的票。” 司乐橙满意了，开心地回去找司乐煦分享喜悦。 姜云简在司乐橙走后，才问燕清羽：“你是真的决定好，要继续演出了吗？” 燕清羽靠到姜云简怀里，弯眼笑着：“嗯。这件事情在见过老师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现在你都能靠自己站起来了，我想，我也得努力试着克服过去的那些事情。” “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放弃我的热爱，放弃我的事业，那就真的太不值得了。” 姜云简轻抚着他的发梢，眉眼温柔：“你能这么想，就再好不过了。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燕清羽在他怀里仰头，对上他的视线，笑容更是灿烂：“那你呢？你有没有重回画坛的打算？” 姜云简认真地想了想：“等未来，姜白能和程洋一起完全接管姜氏集团以后吧。到时候我的闲暇时间会多很多，我再继续画画。” 燕清羽：“好啊。我妈妈的技法是她自己独创的，你可是我妈妈唯一的继承人，不能让这技法失传了才行~” 姜云简笑了笑：“嗯，不会让妈妈的技法失传的。以后我们一起环游世界，你做音乐，我做绘画。” 燕清羽喜欢这个未来畅想，舒舒服服窝在姜云简的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气味与温度，眼珠子一转，坏心思再次生成。 燕清羽：“对了云简，正好今天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我最近的锻炼也初见成效……” “嗯？”姜云简一时还没跟上他的思路，“是想要什么吗？” 燕清羽笑眯眯地仰头，反手捧住姜云简的脸：“之前一直没给你兑现的惊喜，今晚给你？” 姜云简反应过来，圈在燕清羽腰上的手一紧。 这段时间他们都有点忙，燕清羽也经历了一次发烧生病，在燕清羽生日那天之后，他们每天晚上睡觉最多的接触就是晚安吻和抱着睡。 姜云简在燕清羽腰上轻轻捏了一把，无奈：“你脑袋瓜里怎么净想这种事情？大白天的就勾我。” 燕清羽晃了晃脑袋：“因为喜欢你呀。” 姜云简呼吸又是一重。 因为双腿的长时间残疾，姜云简不算重欲，平时不提他都能忍得住，可只要被燕清羽随意地一撩拨，轻易就会上钩。 更何况现在本来就软玉在怀……这谁还能忍得住。 而燕清羽并不避讳这种话题，只要明确了喜欢，就是里里外外地黏人，和清纯的外表以及性格表现反差很大。 要不是身体受限，姜云简早被他吃得渣都不剩了。 燕清羽遗憾地在心底叹口气，但想到今晚的小惊喜，又重新期待起来，偏头在姜云简颈侧近喉结处亲了一口。 “今晚洗干净等我哦～” 说完，他就趁姜云简没反应过来，起身跑去找司乐橙和司乐煦，独留姜云简一人坐在沙发上。 姜云简看着燕清羽撩完就跑的欢快背影，无奈又好笑，只能自己拉过一张小毯子盖住。 真是……没良心的小家伙。 第134章 当天晚上, 姜云简回到房间的时候，燕清羽已经洗完澡。 他穿着睡衣趴在床上, 抱着枕头晃脚，面前还摆着平板电脑，正在看易拉罐父子的动画片。 听到门口的动静，燕清羽回头：“云简？你回来啦。” 他咕噜一下爬起身，睡衣领口被蹭得敞开，露出小片白皙胸膛，因为洗完澡不久还透着粉。 睡衣是宽松轻薄款的, 颜色又浅, 隐约间还能看到些若隐若现的红。 姜云简喉结一动, 操纵轮椅上前，把他的领口拉好。 姜云简：“稳重点，别着凉了。” 燕清羽弯眼笑着，不知错也不打算改：“这都五月了，哪里还会着凉。反正等会儿也要脱的。” 姜云简无奈地捏他脸：“我还没洗澡呢，别勾我。” 燕清羽直接转他轮椅催促他：“那你快去，洗干净点, 穿好你的支撑架，我在床上等你嗷~” 这都明晃晃的勾.引了, 姜云简要还能忍得住那得是真不行。 他直接操纵轮椅去衣帽间，拿了浴巾睡衣就要往浴室去, 临走前又被燕清羽塞了一套他的常服。 姜云简还看了一眼，确实是很正常的衣服, 没有机关没有暗扣。 他疑惑：“这是什么？” “衣服啊。你自己的衣服你不认得啦？”燕清羽笑眯眯地倒打一耙，“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呢。” 姜云简无奈一笑，虽然不知道燕清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还是听话地抱着常服进了浴室。 等姜云简洗完澡，穿戴整齐再出来时，燕清羽已经换了一种装束。 他只穿了一件很薄很薄的白色轻纱，轻纱下是精美别致的整套胸链。 极细的铂金链条如蛛丝般缠绕在苍白的皮肤上，故意似的绕过两朵浅粉茱萸，还点缀着两枚极小的铃铛，随着燕清羽转身的动作发出清脆响声。 胸链、手链、脚链，全套的装束在轻纱之下若隐若现，仿佛什么都遮住了，又仿佛什么都没遮住。 无数点缀的晶莹剔透的月光石，在房间的暖灯下折射出冷光，清冷圣洁，像是西方神话里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又像是最原始、最纯粹的清纯与美丽。 让人忍不住想在那上面，绘制出独属于自己的色彩。 姜云简呼吸一滞：“清羽……” 燕清羽笑了笑，赤脚走到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 姜云简哪还忍得了，弃了轮椅直接起身走过去，坐在床边。 没等他再有任何反应，燕清羽翻身跨坐在他的腿上，双手搭着他的肩膀。 燕清羽笑意清浅，轻声说：“我很公平的，上次是我衣冠整齐地把你弄脏，这次轮到你了~” 姜云简感知到腿上只有一层布料阻隔的触感，眸色渐深，揽住燕清羽的腰，声音微哑：“那你想……让我怎么弄脏你？” 燕清羽轻笑一下，忽地端起桌边的酒杯，将酒红液体一饮而尽。 姜云简一愣，旋即皱眉要拍开他的手：“你酒精过敏！不能——” “啪！” 燕清羽顺势松了手，弯眼笑着。 酒杯在地毯上碎裂，却没溢出星点酒水，杯中所有的饮品都被燕清羽含住。 他俯下身，吻住姜云简，将清甜的葡萄汁全部渡给他。 姜云简紧绷的身体松下，一瞬紧张过后的松懈让所有触感都被激发到最大。 燕清羽主动在姜云简的口腔中一点点细致地探索，侵夺他的每一寸空气。 来不及吞咽的葡萄汁顺着燕清羽的下颌滑落，浸湿单薄的白纱，浸润清透的月光石。 不知过了多久，燕清羽被揽着腰坐在了起伏的布料之上，房间内似是重新开了暖气，燥热的空气不断流动。 燕清羽微微直起身，抱怨似的：“衣服被弄得好脏，葡萄汁也浪费了好多。” 姜云简低笑一声，托着他的腰往上顶了顶，低声：“那我给你舔干净，我们再……重新榨一遍。” 他俯身含住被葡萄汁染上色彩的茱萸花瓣，在清脆的铃铛声中一点一点帮燕清羽清理干净。 床头柜上还有很多燕清羽提前准备的干净葡萄，今晚，兴许铃铛的声音再难止息。 …… …… 次日，燕清羽很难得在周日一觉睡到了将近十一点。 再醒来时，看着有些陌生的房间环境，他还缓了会儿才想起来。 是昨晚葡萄的汁水把床铺被子都弄脏了，所以大半夜累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姜云简抱着他洗完澡就来了这间客卧。 燕清羽是第一次来姜云简住过的这个房间睡觉，所以一时确实有点陌生。 他偏头，意料之中对上了旁边姜云简盯着他看的视线。 燕清羽笑着去揉他脸：“怎么又醒了不叫我。” 姜云简搂住他的腰，把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看你睡得熟，不舍得叫。” 燕清羽也主动往他怀里靠，笑哼一声接受了这个理由。 姜云简抱着他温存了会儿，问：“要起床吗？你今天没吃早餐，午餐可以吃早一点。” 燕清羽：“不用了，我最近身体好多了，漏一次早餐没关系。” 说到这，燕清羽又不满似的戳了戳他的腿：“倒是你，还是快点复建吧。” 姜云简埋在他颈窝蹭了蹭：“好。那你多陪陪我，我说不定复建进度能再快一点。” 燕清羽好笑地揉他脑袋：“你堂堂姜总还会撒娇呢？以前可是要强得连上下轮椅都不许我看。” 姜云简面不改色：“年少不懂示弱的好，现在悔过了。” “还年少呢，这才过去多久。”燕清羽忍不住轻笑出声，又问，“诶，说起来，你的心理问题治得怎么样了？” 姜云简：“还行，医生说我最近心境开阔了很多，没那么容易失控了。而且最近腿伤也好了很多，观察过今年都没事的话，后续也可以渐渐减少复查频次了。” 姜云简的心理问题治疗进展顺利，这是燕清羽最乐意看到的。 燕清羽：“那你乖乖复查，等你治好了，就轮到你陪我了。” 姜云简收紧抱着燕清羽的手：“好。我也会一直陪你的。” 两人一起在床上腻了会儿，直到陈叔来催促他们不能再睡了，才终于一块起床。 燕清羽在这个房间没有洗漱用具，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发现床单被套和地毯全都换了新的。 姜云简跟在他身后操纵轮椅进来，见他环视房间，像是在找什么，主动报备：“东西我昨晚就收好了，没有丢，也没让其他人看见。” 燕清羽隐隐约约记得点昨晚那套胸链的狼狈，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句轮到弄脏他刺激到了姜云简，胸链上最后沾满了星星点点的痕迹，而且分不清到底是他的还是姜云简的。 以防万一，燕清羽问一句：“收起来之前你洗过的吧？” 姜云简还沉默了会儿。 燕清羽：“？” 燕清羽：“你不会真没洗吧？” 姜云简：“想过，但是觉得这样有点太变态了，还是洗了。” 燕清羽：“……有过这种念头也够变态了哈。下次说不定还有用呢。” 姜云简抬眼看向了他。 燕清羽弯眼：“下次给你用。我不经常锻炼，除了皮肤白点没什么效果。你身材这么好，肯定更适合～” 姜云简想到昨晚的铃铛声，认真地回答：“你穿的效果也很好，像小王子。” 燕清羽笑意更深，俯身凑近他：“喜欢呀？那下次我换更多不同的花样穿给你看呀。” 姜云简仰头与他对视，眸中是并不遮掩的，对燕清羽的喜欢与渴求：“好。” 他们本就相似且同频，互通心意后，从来不用遮掩他们真正的内心。 燕清羽凑在姜云简脸颊一侧亲了他一口，这才终于转身去洗漱。 等他们一起下楼时，陈叔已经做好了早午餐等他们。 “家主小先生醒啦。”陈叔笑容比往日都要灿烂许多。 燕清羽礼貌打招呼：“陈叔中午好。” 随后他走到自己常坐的座位，结果意外发现上边铺上了软乎乎的垫子。 嗯……看来陈叔兴许是误会了些什么。 虽然他们晚上也确实玩了些花样，但不至于如此夸张。 燕清羽在这方面完全是窝里横——特指被窝。 他在面对姜云简时有多从容坦然，面对其他人时就有多不好意思。 他轻咳一声缓了缓，也没缓过耳尖微微的红意，局促地坐上了陈叔特意为他准备的垫子。 姜云简注意到了，很难得见到燕清羽害羞，促狭地笑了笑：“害羞了？” 燕清羽气鼓鼓似的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声抱怨：“不许笑。都怪你，昨晚弄得到处都是。” “好，都怪我。”姜云简从善如流，但知错不改，“你那么热情，我要是把持得住，会显得我很无能的。” “……你在餐桌上胡乱说什么呢。”燕清羽更不好意思了，伸手就要捂姜云简的嘴巴。 姜云简顺势扣住他的手，握紧，眉眼间满是笑意：“嗯，好，不说了。吃饭吧，别饿坏了。” 两人嘀嘀咕咕地咬耳朵，陈叔始终只在旁边看着，眼底的笑意愈发加深。 虽然家里没有多人，但也是越来越热闹了啊。 第135章 在姜云简第一次成功自己站起来之后, 燕清羽履行诺言每天他复建的时候都陪他。 等到半个多月过去，姜云简能自己站立的时间越来越长, 再过段时间说不定就能开始试着自己走路了。 姜云简这边进度喜人，燕清羽也没忘关注另一边的文南信。 自从比赛结果公布之后，文南信的灵韵珠宝连续针对了燕翎珠宝一个月。 从一开始还是暗中偷摸搞小动作，大家心照不宣，到现在已经完全是公开和燕翎珠宝叫板。 文南信自己本身已经在燕翎珠宝高层中任职，对燕翎珠宝一切走向了如指掌，也几乎就是这么一个月的时间, 灵韵珠宝对燕翎珠宝已经完全是压倒性的上风。 甚至文南信还故意设计让燕翎珠宝陷入了抄袭风波里, 燕翎珠宝口碑一跌再跌。 而绮梦设计这边始终不参与他们两家的争斗, 稳扎稳打地开拓自己的市场。 有米拉对司乐橙和司乐煦的指导，悟性本来就高的两人设计图质量蹭蹭上涨，给绮梦设计积累了不少的品牌粉丝群体。 燕清羽最近都已经不怎么需要再去公司了，完全交给张森元在线上和出门旅游去的司乐橙司乐煦对接，相当于又多了一家不用他操心，躺着就挣钱的公司。 还是这种躺平的感觉最爽了。 燕清羽在床上又瘫成了煎饼，被姜云简熟练地铲起来：“该起床了。你今天不是要陪我去公司吗？” 燕清羽勉勉强强地爬起床, 打了个哈欠，嘟囔似的：“早知道不答应今天跟你去公司了。” 姜云简笑了笑：“你今天不是有新任务要安排给程洋么？他可是期待很久了。” 燕清羽无奈：“也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这么热衷于给自己找活干。” 程洋在上个月底就完成了答辩和论文的最终稿上传, 到这个月彻底清闲，完全投入到工作中, 也几次向燕清羽暗示可以给他也安排任务了。 明明平时也听不得季司说清闲，但真不给他活干吧他还不乐意了。 姜云简解释道：“程洋上头还有各种堂的表的哥哥姐姐, 他在家里是相熟的这一辈里最小的，发小也是像谢华良这种大他好几岁的大哥哥。小时候没人让他干活，长大了他就总想找活干来证明自己。” 燕清羽：“那他是挺能证明自己的, 都快干成姜氏集团真正的总裁了。” 某甩手掌柜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起床吧，程洋应该已经快到了。” 燕清羽总算爬起床，洗漱换衣服，下楼吃完早餐，程洋也卡点到了。 他们上车的时候，车上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过来的谢华良。 谢华良灿烂一笑：“早上好呀小羽毛。” 燕清羽歪了下脑袋：“谢华良？你这一大清早的没睡觉，怎么跑过来了？” 谢华良笑眯眯：“这不是听小橙子说你有什么新任务安排，过来凑个热闹～” 说是凑热闹，实际上就是想听八卦。 这种家族辛秘的事情不找当事人，确实很难听得全乎，燕清羽也懒得管他了。 程洋启动了车子，顺便问：“所以小先生是有什么任务要交给我呀？” 燕清羽：“我记得你们程家和燕家是有点业务往来的，你看看能不能给燕远志那边，不经意地透露一下，灵韵珠宝的幕后人是文南信。” 程洋还仔细想了想：“我们家和燕家还有合作往来的吗？” 燕清羽：“嗯。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哪位堂姐或者表姐，是一位经纪人，名下有一人是代言过燕翎珠宝产品的，后来合约到期就没续了。” “如果不出意外，近段时间燕翎珠宝应该会尝试从以前合作过的人里寻求再次合作。到时候是个很好的机会。” 程洋不明觉厉：“小先生还能推测到燕翎珠宝的下一步计划吗？” 燕清羽镇定自若：“只是猜的。” 虽然是按他第一世的经验来猜测的。 在第一世，燕翎珠宝就出现过内部矛盾，以及后来外部的抄袭风波——现在想来那些抄袭风波估计也有当时的文南信手笔。 那会儿公司内就有人提出过去找过往合作的人，来进行再次合作，降低再次遇到对家卧底的风险。 而那时，排在第一位的人选就是程洋某位姐名下的艺人，还是燕清羽去沟通的。 不过这一世情况不算太一样，时间提前了很多，而且决策的人不是他，是燕远志或者文南信，不一定是否采用，也不一定是否真的就去找那个人。 燕清羽补充：“如果出了意外没找的话，你就看看自己再想想办法，能不能让燕远志那边超绝不经意的发现。” 程洋很有信心：“没问题，小先生放心交给我吧，我肯定给你办好了。” 燕清羽很信任程洋的办事能力：“行。记得最好是在这阵子做完，我怕晚了燕翎珠宝那边被拖垮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程洋：“行，我知道了。” 姜云简听完燕清羽的安排，忽然问：“你是打算让文南信去对付燕远志吗？” 燕清羽坦然承认了：“嗯。” 燕远志会觉得顾漫芸能力太强导致他抬不起头，本身就说明他是很大男子主义的自大狂，在家里他就是大家长，不希望任何人脱离他的掌控。 而这时，他得知他柔弱且主动放进了公司的小儿子，是搞垮他公司的对家负责人，肯定会对文南信发怒。 而文南信又是个变态精神病患者，再有效的药都不可能压得住他原始的冲动恨意。 至于在冲动之下，文南信会做到什么程度，就不是燕清羽该管的了。 当初文南信利用姜云简的病，想让姜云简伤害身边的人，现在，就轮到他利用文南信，借文南信这把刀去“杀人”了。 姜云简稍有些困惑：“你之前说你最恨燕远志，我还以为你是想要自己亲自对付，不然之前我就帮你解决掉了。” 燕清羽笑一下：“我确实最恨燕远志，但也正是因此，我才需要借文南信的手。我必须是干净的，我也不想你因为燕远志脏了手，如果我们出手，燕远志顶多就是进监狱里蹲几年。” 燕清羽说到这，姜云简就懂了。 他最恨燕远志，所以如果燕远志只是依照法律程序蹲大牢，或者哪怕是判死刑，都不足以解他的心头之恨。 可如果是同样恨他的文南信，他可不会对假惺惺的生父留有情面。 更何况，他是变态的精神病啊。 以他对付封江冉的手段，还怕他会让燕远志痛快吗？ 封建大家长的燕远志，被自己的亲儿子害死，又何尝不是一种最痛快的报复。 谢华良插话询问：“诶，小羽毛，那你打算怎么对付文南信？精神病杀人可不犯法啊。” 燕清羽笑了一下：“不犯法正好，他肯定会被送去精神病院强制管教。在精神病院里，他被什么精神病做出点什么事情，那就更不关我们的事了。” 谢华良还特意回头给燕清羽竖了个大拇指：“狠还是我们的小羽毛狠啊。” 他用的是调侃语气，如今心境开阔很多的燕清羽也没对这个评价说什么。 程洋从中翻找出一个遗漏的名字：“那文红英呢？小先生就不管她了吗？” 燕清羽：“嗯。文红英本身在欺负我这件事情上也比较游离在外，儿子亲手害了丈夫，还被关进精神病院这件事情足够报复她了。” 在前面三世，文红英始终扮演的是好后妈形象，没做过什么实际伤害燕清羽的事情。 在他被囚禁的那三年里，折磨他最多的也是文南信和封江冉，妈妈去世的事情也全是燕远志自己做的。 他向来恩怨分明，文红英的打击已经足够她一蹶不振，后续如何就不是他该关心的了。 姜云简接着问：“那关于顾老师去世的真相，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布。” 燕清羽指尖在车内扶手上轻点，思考了会儿才说：“等燕远志被文南信解决，或者解决过程中吧。这个消息放出来，文南信肯定差不多就会猜到背后有我的手笔了。” 他们后续还要起诉灵韵珠宝，为了不那么麻烦，肯定要在文南信警觉并做准备之前。 那段时间，也是他将彻底激怒文南信的时间。 燕清羽保持了之前对付他们的习惯，并没有对这种结果的具体谋划，而是走一步看一步，只有当他自己都不知道下一步应该先做什么的时候，才不会被任何人看穿。 程洋估算着时间：“到时候我喊我大堂哥再给小先生你调派几名保镖吧，他那边也有不少训练有素的人。” 燕清羽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不用。不用防得这么紧，就得给文南信有趁虚而入的机会。” 姜云简皱眉：“你不会又想像封江冉生日宴那样亲自涉险吧？” “不算涉险，因为我知道文南信肯定不会第一时间伤害我。”燕清羽握住姜云简的手，“他对我的恨肯定还有别的缘由，否则之前……” 否则之前第三世，就不会光是囚禁他，在精神上折磨他，而从来折磨他的身体。 燕清羽有点想弄清楚，文南信到底是在恨他什么，又到底是想对他做什么。 姜云简还是不放心：“不行，这样太危险了。万一他这一次被逼得走投无路，更疯狂了怎么办？” 程洋和谢华良也不放心。 谢华良尤其担心：“心理变态的人的想法，可不是那么好预测的。” 燕清羽：“不会，我了解他。他再疯狂都不会轻易就杀了我，有缓冲就有你们来救我的时间。而且只有经历了他绑架我这一环，我才能真正站在制高点上指责他。” “燕燕”这个身份是纯洁的，天真烂漫的，他要公开站在文南信的对立面，要割掉自己曾经装出来的友好，就需要成为一个受害者。 燕清羽握紧了姜云简的手：“相信我，我承诺了不会让自己有事就不会轻易做出这种决定，我是深思熟虑过可行性的。” 姜云简最终还是叹口气，回握住燕清羽的手：“好，我知道了。你只管去做，我会保护好你的。” 燕清羽再次展颜笑了：“嗯，我也相信你。” 第136章 文南信就是灵韵珠宝创始人的消息, 程洋很快就偷摸传到了燕远志的耳中。 燕清羽收到卧底小伍的播报，得知燕远志怒气冲冲地回到家里, 进门对着文南信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文南信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暴露，也不和燕远志装了，父子俩直接爆发激烈的争吵。 中途文红英企图来劝架，被燕远志一把推开，头磕到茶几上流了血。 文南信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见了血，精神状态一下就有点不对劲，甚至操起了水果刀就要捅燕远志, 但是被忠心耿耿的管家给挡下了。 管家左臂中刀, 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 文南信也更疯了，听说是一脚踹开管家，然后连捅了燕远志很多刀。 但是每一刀都不致命，直到他捅过瘾了理智才恢复一些，砸了管家的手机，把管家和燕远志都囚禁了起来，随后非常冷静地将客厅打扫干净。 幸好那时候因为不到平时的工作时间, 客厅里并没有其他佣人，小伍也躲得足够隐蔽, 在文南信巡视时就暂时翻窗离开。 根据后来小伍的最新探查，文南信把家庭医生找了过来给燕远志和管家处理伤口, 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威胁了管家和医生，两人后来都重新出现, 看起来像是无事发生。 燕远志则彻底被文南信囚禁了。 囚禁地点就是燕清羽第三世被关的那个地窖。 有关客厅的事情，小伍是偷摸拍了全程的视频录像直接发送给燕清羽。 燕清羽坐在复建室的椅子是接收了视频，但自己没有点开看, 光听小伍的文字描述就知道绝对血腥暴力，他不喜欢看这种场面。 倒是不远处在休息的姜云简看他表情，疑惑询问：“怎么了嘛？看你表情好像不是很好。” 燕清羽看了眼姜云简，摸索下巴，忽然问：“姜云简，你现在能看血腥暴力的视频吗？” 姜云简：“……？” 姜云简：“怎么忽然这么问？” 燕清羽：“小伍给我发了今天燕远志和文南信的打架视频，燕远志被文南信捅了好多刀呢。” 姜云简皱起眉：“这样的视频你还是别看了。” 燕清羽：“我当然不看，我不喜欢这种场面，就是想问问你要不要看一眼。听小伍描述还是蛮激烈的。” 姜云简想了想，回答：“我看看吧。这段时间心理治疗效果还不错，不至于影响我的状态。” 燕清羽直接把手机递给他了。 姜云简看完后沉默许久，重新开始考量燕清羽准备让自己被绑架的计划的可行性。 只是这么一下的刺激，就能直接捅人这么多下，文南信的“疯”比他们所想象的还要恐怖一点。 燕清羽看出了他沉默的意思，笑着揉搓他脑袋：“放心啦。我找谢华良问过了，他的精神病也是因为一些童年创伤，见血就容易犯病。我又不让他见血，不会有事的。” 姜云简忧心忡忡：“可是还是太危险了。你也不用非得冒这个险只为了摘清你和他的关系。” 燕清羽直接坐他怀里搂住他：“相信我，上一世的囚禁经历里他来找我最多，所以我其实也足够了解他。他对我的恨意没有对燕远志那么激烈。” 姜云简还是觉得不妥。 这种铤而走险的计划，只是换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实在是太过不值当了。 燕清羽认真解释：“之前因为程洋和谢华良在，所以我没有说得太清楚。我做这个计划，最重要的原因是，我想真正和过往那三世切割开。” 一切的终章之后，他希望燕家不复存在，别人提起他也不会再想到曾经他有一个感情不错的弟弟，只是那个弟弟犯罪进精神病院强制管束了。 他想要自己的一切，从此和过往那些人无关，真正开启他崭新的生活。 姜云简听得懂他的意思，又沉默了片刻。 最后，他才终于叹口气，握住燕清羽的手。 他什么话都没说，但十指相扣的力度说明了他的态度。 ——他总归是舍不得拒绝燕清羽的。 燕清羽笑了笑，俯身埋进他的颈窝间。 ——他也总归是不舍得让姜云简担忧的。 …… …… 燕远志被囚禁的隔天，世家圈就传出消息，说是燕远志因为公司事务操劳过度病倒了，由文南信暂时代理全部职权，成为代理总裁。 有了代理总裁这个职务，文南信想要搞垮燕翎珠宝就更简单了。 他独自一人持有足够话语权的股份，装了不到一周，就把燕翎珠宝给整破产了，并用灵韵珠宝分食吞并。 燕翎珠宝是百年基业的大公司，灵韵珠宝今年才横空出世，不到半年时间拖垮一家世家集团，这可一下就掀起了轩然大波。 之前多少人虎视眈眈，想在燕翎珠宝和灵韵珠宝斗争时阻坐收渔翁之利，吞并燕翎珠宝，也让这个刚冒出头的新公司吃点苦头。 结果还没等他们收到燕翎珠宝破产的消息，灵韵珠宝就已经把这么大个产业吃下了。 这但凡是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绝对不对劲，结合之前文南信忽然上任燕翎珠宝代理总裁的事情，很快就有人扒出灵韵珠宝就是文南信自己开的。 同时在两家公司任职高层，并且操纵一家被另一家吞并，这本是不被允许的，但结合文南信是燕远志私生子的事情，最终也只是沦为了豪门世家圈子里的家长里短争斗谈资。 有的人也在推测，所谓“病倒”的燕远志究竟是不是真的生病，毕竟弑父夺位这种事情，虽然说出来不光彩，但暗地里确实有不少人会这么做。 尤其是私生子。 相关的议论很快就牵扯到到作为婚生子，且同样拥有燕翎珠宝合法继承权的燕清羽。 舆论引导有正面也有负面。 正面的是在怜惜家产被私生子夺走，负面的是觉得燕远志对他毕竟有养育之恩，他有义务去确认燕远志的安全。 燕清羽看得出负面的舆论都是文南信引导的。 在道德上，文南信不占据上风，要想败坏燕清羽的名声，只能一点点潜移默化。 燕清羽就在事情渐渐发酵的时候，让姜云简放出了当初是燕远志亲手杀了顾漫芸的消息。 顾漫芸逝世是在医院，通过谢华良的手，这件事情被包装成了是医院中偶然发现了异常档案，随后牵扯出一系列当年暗藏的真相。 姜云简在其中充当主要调查人，这一系列的真相都是早在一个月前他就调查出来，并且告知了燕清羽的。 燕清羽之所以一直没说，就是养育之恩与杀母之仇的拉扯，让他陷入痛苦之中。 而如今就是姜云简看不惯那些咒骂燕清羽的人，将这则消息彻底公开。 燕远志也彻底从“出轨渣男”这个有些人觉得不痛不痒的名号，变成了冷血的杀人凶手。 连带着还要有找上门拘捕燕远志的警察，但在警察之前，他们却收到燕远志承受不住打击病逝的消息。 至于究竟是病逝，还是被文南信亲手杀死…… 这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燕远志故意杀人的这个消息，在外界看来是顺理成章的公布，在文南信看来很大概率是已经发现异样了。 毕竟他都不怎么在手机上戳燕清羽聊天了。 所以燕清羽把去了隔壁省旅游的四人组给摇了回来，在燕翎珠宝和灵韵珠宝还在被沸沸扬扬讨论之际，直接一桩跨国案子把灵韵珠宝也推上风口浪尖。 对灵韵珠宝的控诉主要是米拉自己写的，地地道道全英文，很快就在网络上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司乐橙和司乐煦也帮助米拉以她的名义，对灵韵珠宝和灵韵珠宝的“设计师”达米安提出侵权指控。 出面的人是司家和外国人，司家龙凤胎姐弟爱好珠宝设计，认识外国珠宝设计师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燕清羽在这桩案件中再次隐身。 但他的隐身只针对网络上的舆论，文南信还是在燕清羽的预料之中，发现了真正的背后操纵人是他。 在米拉一纸律师函寄到灵韵珠宝的后的第三天，燕清羽的手机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哥哥，你真是让我感到惊喜。】 燕清羽坐在楼顶花房的秋千上，看到这条消息时挑眉。 文南信的其他联系方式他都还没拉黑，但他还是故意选择了用未知号码给他发来这样的信息。 为了什么呢？ 恐吓，亦或是威胁？ 燕清羽勾唇一笑。 那文南信还是太低估了他了。 他直接打字，给文南信回了一个“^ ^”。 事到如今，过往的那些伪装已经彻底没有必要，所谓的兄友弟恭戏码也不必再演。 文南信倒是还在坚持不懈地发来新的消息，措辞语气都和第一句差不多，听起来已经完全是病态了。 【看来哥哥从一开始就知道，是吗？】 【程云起，封江冉，我其他的人脉，再到那个废物。】 【哥哥真厉害呢。】 【连我都找不出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漏的破绽。】 【哥哥真是越来越让我着迷了。】 第137章 燕清羽放置了文南信后面发来的消息, 将手机丢到一边，接着看姜云简复建。 姜云简这两天已经在尝试着靠自己走路, 但还比较艰难，基本扶着栏杆或是在燕清羽搀扶下，能迈出几步已经是极限。 燕清羽抬头再看去时，姜云简已经跌坐在铺着软垫的地上，仰头眼巴巴看着他的方向，不吵不闹。 看着可怜得很，还挺乖。 燕清羽连忙起身走过去扶他：“怎么摔倒了不叫我？” 姜云简接着燕清羽的力道回到轮椅上, 声线压得有点低：“看你好像在忙, 不想打扰你。” 这话一出, 更可怜了。 燕清羽无奈一笑：“刚才是文南信给我发消息了。他已经猜出之前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我估计他这段时间应该就会有行动。” 姜云简皱起眉：“我想看一下。” 燕清羽把手机递给他，聊天界面依然停留在“哥哥真是越来越让我着迷了”这一句。 看似亲昵依恋的语气更让人毛骨悚然。 姜云简握紧了燕清羽的手：“这段时间，不要让戒指离身。” 燕清羽安抚他：“放心，小伍现在也从燕家回来了，我身边有五个保镖呢，不会有事的。” 姜云简没有回应, 无声地朝燕清羽张开手。 燕清羽笑了笑，坐到他腿上抱住了他。 温暖又熟悉的气息鲜活地包裹着他们, 不需要任何言语的安慰，紧贴胸膛的心跳声就是最好的安定剂。 片刻后, 燕清羽直起身：“好了，今天你的复建也结束了, 陪我去趟琴房吧。” 姜云简：“要我帮你试琴吗？” 燕清羽摇了摇头：“今天……我想试试看自己试琴。” 姜云简抬眼看他：“怎么今天忽然想尝试了？” 燕清羽捏了捏他的手：“你都在那么努力复建了，我作为你的合法伴侣，当然也不能落下太多。” 姜云简反手扣住他乱动的手, 掌心与掌心紧密贴合：“你的状态本来就比我差一点，可以不用勉强自己，不管你什么时候开始，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燕清羽笑着也回握住他的手：“不算勉强，我也是希望我们都能早一点，像寻常普通的正常人那样，重新去过本来就该属于我们的生活。” 不管是他的音乐，还是姜云简的行走和绘画。 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开始。 他和文南信最后的较量在即，他也是时候真正去试着放下那些过往。 燕清羽和姜云简一起去了二楼的琴房，琴房每天都有人打扫，即便这段时间燕清羽忙得很少来，也始终一尘不染。 今天也正好是个大晴天，燕清羽拉开了琴房落地窗的窗帘，明媚阳光洒落在房间内，开阔敞亮。 姜云简吩咐陈叔给燕清羽准备了草莓奶昔，这是从上一次燕清羽因为不敢面对老师杜曼文，陈叔感知到他的心情主动给他做了以后，燕清羽就保留下来的，在练琴时的习惯。 陈叔做的草莓奶昔一直在根据燕清羽的身体恢复情况，适当地增加一些甜度，而且从来不用燕清羽自己单独吩咐，送来的奶昔就是最合他口味的。 最近一阵子天气热，陈叔还特地做成了去冰的温度，不会太冷，也更适合这种天气下的偏好。 燕清羽先喝了两口，甜滋滋的草莓味在舌尖蔓延，抚平了不少他独自面对钢琴时的本能不安。 他把杯子放到一边，深吸一口气，坐在了钢琴前，打开琴盖。 映入眼帘的黑白琴键他几乎是闭着眼都能记得键位，是他自幼年五六岁时起就成为他生活中密不可分的一部分。 燕清羽将指尖落在最右侧的琴键上，但一时还是有些按不下去。 都说十指连心，刀片划手的尖锐刺痛更是刻骨铭心。 第三世给燕清羽的精神创伤最大，第二世则是给燕清羽的身体和心理创伤最大。 他停顿了许久，终究是收回手，眼巴巴地看向了旁边的奶昔。 指尖按下，刀片刺入，这在燕清羽的心理认知中已经是一个必然关联的闭环。 姜云简始终没有干扰他，直到留意到他此刻的视线，轻笑一下，把奶昔端给他：“没事，慢慢来。” 燕清羽又喝了两口奶昔，叹气：“刚才说得那么雄心壮志，真正做起来还是好难哦。” 姜云简理解这种心情，摸了摸他的脑袋，笨拙安慰：“你做出这个决定，就已经很勇敢了。” 燕清羽没忍住笑了出来：“总觉得你像是在安慰三岁小孩。” 姜云简又认真地想了想：“或者，把你的手交给我，这一次先让我帮你？循序渐进地适应，应该比你直接自己尝试好接受一点。” 燕清羽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同意了。 钢琴的座椅有长有短，虽然这个琴房是燕清羽自己的琴房，不过当初姜云简还是给他配备了两种椅子。 他去把适合两人坐在一起的长椅搬过来，和姜云简一起挨着坐在钢琴前。 熟悉的清浅冷香萦绕在燕清羽身侧，又给了他不少安心的感觉。 姜云简握住他的手，问：“准备好了吗？” 燕清羽看着他们上下交叠的手，想了想：“准备是准备好了……但是我怎么感觉这样好像更像被当作三岁小孩对待了？” “有心思开玩笑，那应该是不紧张了。”姜云简腾出另一只手，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 燕清羽几乎是靠着姜云简，随口似的：“还是有一点啦，不过被你握着好像确实感觉会好很多。我们开始吧。” 姜云简：“好。” 他握着燕清羽的手指，带着他从最右侧的琴键开始测试，从右往左，一个按键接一个按键地按下。 起初燕清羽还是有点紧张与不安，只是被姜云简坚定有力地握着，没有退缩的余地。 但渐渐地，燕清羽在恍惚间产生了一点很久远以前的模糊记忆。 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兴许就是他第一次接触钢琴那会儿，似乎就是他的妈妈这样握着他的手，带着他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地去感受钢琴。 据妈妈所说，钢琴是他第一个接触的乐器，初时他是当作玩具一样爱不释手，后来逐渐就成为了他不断练习精进的爱好与事业。 一晃多年，他早已成为名声大噪的天才钢琴少年，却依然在二十年后的今天，像三岁稚童一般，重新去感受每一块琴键。 几乎是在姜云简带着他将所有按键都测试过以后，燕清羽的脑海中就出现了一段旋律。 姜云简刚一放开他的手，这二十年的熟稔与自信便重新回到他身体里，无缝衔接地弹出了一段欢快童趣的旋律。 姜云简安静在他旁边听完，记得这个曲调：“这是你自己谱出的第一首曲子？不过好像也有点不一样。” 燕清羽弯眼笑着：“嗯，这是我第一次谱出的曲子的原始曲调。” 虽然被誉为天才钢琴少年，但是在小学和初中的时候燕清羽还是专注文化课更多，偶尔有自己的曲子创作也不算成熟，并没有系统去学作曲。 他第一次真正作出自己的曲子是在初中毕业那年暑假，是以童年为主题，曲调来由就是他小学时偶然弹出的一段旋律。 那时候妈妈还在，他弹出来后就兴致勃勃地去找妈妈分享，也是在那时候他真正感觉到了自己对音乐创作的热爱。 姜云简听完他的童年小故事，眉间笑意更是柔和：“那怎么忽然想到弹这个曲调了？” 燕清羽没明说：“想弹就弹了，你别管～” 姜云简由着他：“好，我不管。要我回轮椅去给你腾出发挥的空间吗？” 燕清羽：“不用，你再陪我一会儿吧。你坐在我旁边陪我的感觉，让我想起小时候我妈妈陪我的时候。” 说到这，燕清羽还是补充了他弹刚才那个曲调的原因：“想弹那首曲子，也是因为我忽然想起很小的时候，第一次碰钢琴好像也是妈妈这样握着我的手，带我一个按键一个按键去感受。” 姜云简无奈地捏捏他的脸：“又开始把我当妈妈了？” 燕清羽笑眯眯：“反正是你自己说的，你会延续妈妈对我的爱，继续无条件地爱我～” 姜云简也笑着揉他脑袋：“嗯，我说的。” 说到这，姜云简顿了顿，也补充：“其实在复建室，你扶着我带我重新学走路的时候……我也有想到我的妈妈。” 燕清羽挑眉。 姜云简轻咳一声，说完：“虽然学走路时的记忆已经记不清了，但是这种感觉我还记得，只是没好意思告诉你。” 燕清羽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所以，我们这算不算某种意义的心有灵犀？” 姜云简：“算……吧？” 虽然姜云简总觉得这种心有灵犀好像有点怪怪的。 燕清羽听出他的迟疑，眸中笑意更深，原本微妙的不开心消散无遗，指尖在黑白琴键上跳跃，弹了好几首比较欢快的曲子。 还在姜云简的点歌下，也弹唱了几首甜甜的情歌。 小小的琴房里洒满阳光，也洒满草莓奶昔一样甜滋滋的味道。 他们都没有了血脉相连的至亲，也都是对方未来将一直携手相伴的的至亲。 第138章 在文南信给燕清羽发过短信之后, 接下来连续一周，燕清羽都没有出门。 虽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 而且说实话，燕清羽也不确定文南信是不是真的会在被逼急以后直接绑架他，这段时间里还可以看一看文南信那边的动态反馈。 姜白之前安排去跟着封江冉的人转而埋伏在了文南信身边，这一周里文南信表现还算寻常，似乎只是单纯在忙碌灵韵珠宝被告的事情。 在第二周后，灵韵珠宝和米拉他们的官司进入到调查阶段，米拉给出的铁证完全证明了达米安的偷窃盗用行为。 还有不少原来的燕翎珠宝股东及高层, 趁着灵韵珠宝的这次被告, 也对文南信提起了商业犯罪的控诉。 也是从这一周开始, 文南信每天都给燕清羽发来一张风景照。 用的手机号是之前给燕清羽发过短信的那个，风景照看起来寻常，但仔细一琢磨，会发现是很多与燕清羽有关联的场所。 这一世文南信也一直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不过文南信人脉有限，他刻意藏过的去绮梦设计的行踪并没有被发现，发来的很多都是燕清羽去过的户外场所。 包括程云起绑架他时到的海岸边，封江冉约过他去的中央大街, 燕清羽去过的杜曼文老师所在小区的门口，还有燕清羽师兄路启洲的家等等。 燕清羽依然按捺着没有出门。 到了第三周, 燕翎珠宝的原股东和高层们彻底反噬灵韵珠宝，并没有太多长远规划和经商头脑的文南信被拉下台。 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达成了什么协议, 原股东和高层们撤销了原本对于文南信本人的商业罪名指控，文南信根据燕远志的遗嘱, 继承了燕远志的其他全部财产。 这之后，文南信发来的照片就都是人物偷拍照。 近一点的包括司家姐弟、谢华文林清雅、杜曼文路启洲，稍远一点的还包括王秀芳和顾小茉, 以及燕清羽不认识，猜测是那位“舅舅”的照片。 估计最近一阵，文南信也调查清楚了有关他妈妈娘家那边的事情。 看着就像是变态偷窥狂，或者变态杀人犯在拿身边人威胁他似的。 不过燕清羽知道，现在的文南信没有这种本事，文南信自己肯定也知道他清楚这点，发这些照片纯粹是来膈应他的。 到最后一张照片，文南信直接发了小区内视角的，昨天早上他在院子里看陈叔浇花。 ——还能进到他们小区里来，应该是托了他最后的人脉，心理医生那边的关系。 那个心理医生燕清羽让谢华良去简单调查过，也是国外海归，是在文南信在国外的小时候两人就认识了。 后来这个心理医生回国，就成了帮文南信掩护精神病的人。 但这个心理医生也不是什么好人，帮文南信作掩护的条件是要文南信参与他的心理实验，两人是纯粹的利益交际下的合作关系。 这么些年文南信一直吃药一直复查，精神情况却越来越堪忧也有这心理医生的功劳。 燕清羽抱着薯片坐在沙发上，正想和之前一样不管这段消息，却忽然收到了文南信在开始发照片之后，第一条文字消息。 【哥哥为什么要躲着我呢？】 【哥哥之前不是说，不会怪我吗？】 【为什么哥哥要失信呢】 在这段话之后，文南信又接二连三发来几张他昨天出现在院子或者阳台这些户外区域时，被拍到的照片。 别说，藏得是挺隐蔽，他真完全没注意到。 燕清羽连三年囚禁都经历过了，文南信这种病态偷窥根本触动不了他，直接打字回复。 【不是你先失信的吗？我亲爱的弟弟^ ^】 【哥哥还在怪我吗？】 【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欺骗哥哥】 【哥哥原谅我好不好？】 【我会是哥哥最乖的弟弟】 这句话之后，文南信又附上了最新的一张燕清羽的照片。 是今天早上他起床后，到阳台伸个懒腰透气时被拍的。 文南信现在还在这个小区里，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燕清羽把照片发到了小黑群里，让他们分析一下这些机位来自于哪里。 还在上班的姜云简比小黑们最先给他发消息。 【AAA姜云简：文南信拍的？】 【羽毛：嗯，刚发给我的，还是新鲜出炉的呢】 【AAA姜云简：我现在就回家】 【羽毛：不用，等得到你回来他人早走了】 姜云简那边似乎是沉默了会儿，又补充一句。 【AAA姜云简：明天我在家里陪你】 【羽毛：明天是周末，你本来就该在家里陪我】 对比起姜云简的着急，燕清羽云淡风轻。 从这几周里文南信的表现，结合上一世的遭遇，他隐隐约约摸到了些文南信真正的意图，只不过还不确定。 还需要进一步的试探看看。 燕清羽没再回文南信后面的那段话。 片刻后，他等到了小黑们在群里发来的位置锁定，确认了是他们家附近的几棵绿化树上，不过不是文南信本人在，而是各装了几个监控摄像头。 那这摄像头拍得还挺高清，他还以为文南信是自己跑过来爬树拍的呢。 仔细想想那是有点太狼狈了哈。 燕清羽放下了手机没再管。 对付已经病态的人，就是要放置，才能让他按照自己想要的效果去脑补。 燕清羽接着看电视里放的拟人小蛋糕，咔嚓咔嚓解决完一包薯片，又喝了一杯陈叔准备的果汁，两集过去就听到门口传来熟悉的停车声。 ……嗯？ 还没等燕清羽确认是不是姜云简还是跑回来了，文南信的消息先发了过来。 【[图片]】 【哥哥和姜先生真是恩爱呢】 【哥哥的视线为什么总是停留在别人身上呢】 【明明我才是哥哥的亲弟弟】 文南信发来的话走向越来越奇怪了。 燕清羽不上他的当，照旧没理，放下手机后没多久，就听到玄关处大门打开，轮椅滚轮咕噜咕噜的声音。 他回头，趴在沙发上看姜云简：“我不是说了你不用回了吗？怎么又不好好在公司干活。” 他还看到跟在姜云简身后的程洋：“还把程洋一起拐回来了。” 姜云简操纵轮椅到沙发边：“我觉得这种时候，我还是应该陪在你身边。” 程洋这次没有上班中途从特助变司机的幽怨，同样满是担忧：“我都听云简说了，那个文南信居然已经变态到偷窥你了吗？” 燕清羽不太在意：“他也不是这两天才开始偷窥我，习惯了就好。” 这听着可不像是习惯就能好的事情。 姜云简捕捉到重点：“不是这两天才开始？他之前就给你发了吗？” 燕清羽还没和他们说过前两周的事情，但既然姜云简问了，也懒得隐瞒，把手机的短信界面调出来给他们看。 姜云简越翻眉头皱得越深。 程洋在他身后跟着围观，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种被人窥伺的感觉实在有点太瘆人了。 程洋都忍不住说：“我怎么感觉，再这么下去，家里都不一定安全了。” 上一次燕清羽被绑架，就是在家里，文南信收买的佣人直接趁无人注意将他连人带轮椅给推走了。 虽然后来姜云简对佣人进行了重新筛选，但到底人心难测，谁知道会不会下一次文南信还会用上同样的招数。 姜云简更不放心了：“等会我就重新筛选一遍佣人，这段时间我也居家办公吧，有什么事我都能及时响应。” 程洋也难得同意：“反正现在已经毕业了，公司那边有我，让云简在家里陪着你更安全。” 燕清羽看他们这么紧张，反而笑了出来：“放心啦，不用那么夸张。我最近都不怎么出门，什么时候出门我提前通知你们就行了。” “而且文南信都已经到小区里来了，却只是在外面装了监控，而没有动我，不也正说明了只要我不出这个家门，他就拿我没办法？” 姜云简无可否认，但还是担心。 他不像燕清羽，早就经历过更变态的事情，他的心理阴暗面也都来源于死亡的直观冲击，而不是他人对他精神上的折磨。 这种事情发生在最爱的人身上，姜云简不可能不着急。 他当即又找来了陈叔，仔细叮嘱最近这段时间留意家里家外的可以人物。 陈叔听燕清羽说过文南信的事情，也一直都在为上一次燕清羽被绑架的事情而反省，听姜云简这么一说，也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陈叔认真道：“放心吧家主，这次我一定看护好小先生。” 燕清羽没再说什么，将心比心，如果是姜云简遇到这样的事情，他肯定也是不管怎么说都会担心的，身边人真诚的心意坦然接受就好。 而且根据这段时间文南信那边的表现，燕清羽觉得文南信应该不会再专门绑架他，更有可能—— 会直接约他见面。 到底是有一层血缘关系在，在彻底撕破兄友弟恭假面之后，他们就很清楚对方会想做什么。 接下来的发展也确实如燕清羽所想。 在第四周的开始，文南信没有再发照片，而是发来一个定位。 定位显示的位置，是燕清羽上一次被绑架去的那个海岸边旧仓库。 文南信又发来了一张海浪的照片。 【哥哥，这个地方可真冷】 【哥哥愿意来陪陪我吗？】 第139章 姜云简履行着之前说的要在家里陪燕清羽的承诺, 这会儿就坐在燕清羽旁边办公。 听到燕清羽的手机响起消息铃声，姜云简问：“是文南信又给你发来消息了吗？” 燕清羽：“嗯。” 他直接把手机递给姜云简, 姜云简也一眼就认出了照片里的地点。 姜云简眸色微沉：“这是你坠海的位置，你当时就是从这个位置跳下去的。” 那个海岸边很偏僻，附近没有监控，而文南信却清清楚楚知道燕清羽当时跳海时站的位置。 那个时候，文南信同样在场。 燕清羽的重点却歪了一下：“你居然还认得出我跳海的位置？” 姜云简指了指照片一角的一块礁石：“我当时担心过你会不会撞到这里，要是真的撞到就很危险了。” 燕清羽：“那时候情况那么紧急，你又怕海, 居然还顾得着担心这个？” 姜云简握着他的手：“因为当时我满脑子都是你的安危, 我怕你出事, 怕……我好不容易才走近你，却又要失去你。” 燕清羽揉一把他的脸：“默默喜欢我那么久，真是辛苦你了。” 姜云简摇头，把脸颊放在燕清羽手心中，像温顺的大狗狗：“喜欢就不会辛苦。” 燕清羽弯眼笑：“那不一定，你马上可能就又要辛苦一下了。” 姜云简：“你是要去赴约吗？” 燕清羽：“嗯。文南信都邀请我了，那我肯定还是要去一趟的。你还能过去吗？毕竟那里离海真的很近。” 姜云简坚定：“没关系。怕海也是心理问题, 现在已经好多了。我之前不还答应你，事情结束了陪你去海岛么？” “也是。”燕清羽想了想, “而且说实话，我总觉得文南信应该不会真的就选在那里。定位都给我了, 我想带多少人那不都是随我意。” 姜云简叮嘱：“那你把戒指戴好，我让谢华良和姜白那边都同步你的位置。” 燕清羽：“好。” 他低头也给文南信回复消息。 【好啊】 文南信几乎是秒回。 【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哥哥^ ^】 燕清羽从书房的小沙发里站起身, 伸了个懒腰：“那我准备出门了。” 姜云简也结束工作：“那我晚你一步出门？” 燕清羽想了想：“一起去得了，反正文南信装了监控，他也能看到我们前后脚出去的。” 姜云简联系了程洋、谢华良和姜白, 程洋负责来接他们，姜白和谢华良就各自从不同的方向出发待命。 姜家离这个海岸区比较远，一路上燕清羽都看着车窗外，思索文南信约他去那里的用意。 是单纯想告诉他，从始至终他都在监视着他的人生轨迹，还是另有目的？ 燕清羽对文南信虽然了解，但主要还是基于被囚禁的那三年，文南信所表现出来的状态。 今天这一次赴约，依然有不少赌的成分。 走一步看一步吧。 程洋开车抵达海岸边，这边曾经有一家工厂，后来搬走后就荒废了，地方还是很宽敞的。 燕清羽没让他们靠得太近，也没让他们一起下车，独自走到了之前被绑架带来过的那块空地。 时隔大半年再看到这个地方，感觉确实不太一样。 燕清羽环顾四周，安静死寂，能躲藏的地方也不是很多，小黑他们大都只能先远远跟着。 文南信不在他拍照发来的岸边，应该是到了附近的那个旧仓库里。 燕清羽走向仓库，推开生锈的木门，铁锈摩擦的“吱呀”声在偌大空旷的仓库里回荡，打破原本死一般的沉寂。 仓库里没有文南信的身影，燕清羽歪了歪头，向前走几步后，回头将视线放在了门后。 穿得一身白的文南信果然就站在门后的阴影处，如毒蛇般冰冷的视线落在燕清羽身上。 但在对上视线的一瞬间，文南信重新扬起天真无邪似的笑容：“哥哥果然敏锐，这么快就发现我了呢。” 燕清羽笑了下，陪着他演这出兄友弟恭的戏码。 “所以，我亲爱的弟弟，你今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呢？” 文南信漫步走到燕清羽身边：“只是太久没见哥哥了，哥哥难道不想我吗？” 燕清羽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文南信似乎也不在意他的答案，轻叹口气：“本来想好好和哥哥叙叙旧的……不过哥哥身边的人实在有点太多了呢。” 说完，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笑着提议：“不如哥哥和我一起换个地方吧？” 燕清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好啊，你想换去哪里？” 文南信拿出了布条，依然笑着：“秘密哦。哥哥到了就知道了。” 燕清羽挑眉，但还是遂了文南信的意，任由文南信给他的眼睛绑上布条。 视线骤然变暗，冰冷的视线更如有实质。 文南信嗓音里却始终带着腻人的笑：“哥哥好乖。” 他拉起燕清羽的手，冰凉的手心更是如同被毒蛇缠绕，一寸一寸的冷意侵蚀蔓延。 燕清羽按捺被剥夺视觉感官带来的隐约不安，跟随文南信的脚步离开。 他似乎被带去了一辆车上，车上有一股浅淡的香气，味道和文南信身上的很像，又更浓郁些。 不知道是文南信自己的香薰，还是文南信身上的气味就是从这沾染上的。 如果是前者，司机应该是文南信自己随便找的工具人。 如果是后者……这司机就很有可能是文南信固定见面次数最多的，那个心理医生。 车上没有人说话，燕清羽无从判别，只是安静地坐着，没有半点要逃跑似的意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在一处停下，文南信下车后继续拉着他往前走。 而这之后，燕清羽身边也始终萦绕着刚才车上闻到的气味，从脚步声判断，是那位“司机”跟着一起下车了。 看来就是文南信身边的那个心理医生了。 燕清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跟从文南信的引导继续往前走，似乎是来到了一间屋子内。 “哥哥小心，前面有台阶哦。” 【“哥哥小心，前面有台阶哦。”】 文南信的声音同时出现在耳边和脑海中，燕清羽在这一刹那，忽然产生了点很熟悉的错觉。 就好像曾经似乎也有过一次，文南信拉着被蒙住眼睛的他，往一个地方走去。 ……不对，不应该。 他第一次见到文南信就是上一世被关在地窖里之后，虽然那时候文南信就在开始叫他哥哥，但绝对没有带他去过哪里。 他不该有这种熟悉感。 燕清羽心中疑虑，但面上不动声色，在文南信地带领下一路往下走。 周围的环境感觉越来越阴暗，隐约间燕清羽还嗅到了一丝血腥与腐败的臭味。 这个味道……也有点熟悉。 他脑海中隐约出现了一个画面的轮廓。 一个血肉模糊的画面。 燕清羽停住了脚步，记忆中的他也停住了脚步。 “哥哥怎么停下了？” 【“哥哥怎么停下了？”】 现实与模糊的记忆重叠，朦胧的画面似乎也在与现实交叠，唯有能盖过血腥与腐臭气味的浅香，始终提醒燕清羽哪里是真实，哪里是曾被他遗忘的过去。 “……看来哥哥的嗅觉也很灵敏呢。” 【“看来哥哥已经闻到了什么。”】 现实与记忆出现不同。 “那就……给哥哥看看我准备的惊喜吧。” 【“那就……给哥哥看看我准备的见面礼吧。”】 燕清羽眼睛上蒙着的布条被摘下，昏暗的地下室里，几乎不需要他适应多久，他就清清楚楚看到了眼前，血淋淋的、散发着恶臭的燕远志的尸体。 ——或者说，是被肢解分尸过以后，一个部件一个部件安放在墙上的，燕远志的尸块。 甚至燕远志自己管不住的某个物什，还被割下来单独挂着。 燕清羽条件反射地想要干呕。 强烈的视觉冲击唤醒了他最后一段——也是第一段被他遗忘封存的记忆。 是第一世的末尾，那个足以让他崩溃到跳楼自杀的记忆。 他和文南信的初见在第一世。 他凭实力解决了那时候的文南信针对燕翎珠宝制造的危机，燕远志也逐渐重视起他，确确实实把他当成了燕翎珠宝的继承人。 燕翎珠宝逐步步入正轨以后的某天，文南信亲自登门说他是燕远志和文红英的私生子。 并且他以自己也是刚刚听说，不想打扰燕清羽生活，只是想知道自己爸爸妈妈长什么样为由，博得了燕清羽的信任。 当时燕远志脸色不太好，燕清羽因为知道他的出轨，一时也没太关心。 没几天后，燕远志失踪了，文南信却忽然说，给他准备了见面礼。 他蒙住燕清羽的眼睛，带着他来到了连燕清羽都不知道的地下密室。 燕清羽在这里看到了被分尸的燕远志。 第一世燕远志的尸体还新鲜点，刚被肢解没多久，但对于还纯善的，从未经历过死亡的燕清羽来说，是非常具有冲击力的。 他的社会影响力比燕远志大，不能轻易失踪，所以后来就被软禁在了燕家里，每天定时在文南信的监视下，通过线上会议维持公司运作。 但燕清羽只要一闭眼，就会想到在地下室里看到的那个场景。 再后来，他就在因为实在经受不住这种心理折磨，在文南信松懈时到了顶楼跳楼。 那是他第一次死亡，也是这一切重生的开始。 他还记得，在他坠楼时，文南信就在他旁边。 第140章 这一世燕远志“病逝”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现在又是大夏天的，燕远志的尸体已经腐化生虫, 隔着地窖的玻璃门都能闻到里面恶臭的气味。 燕清羽下意识后退一步，却被文南信揽住手臂。 “怎么了哥哥，不喜欢我送你的惊喜吗？”文南信依旧笑着，仿佛天真无邪。 燕清羽勉强维持着脸色：“这就是你说的惊喜？” 文南信弯眼笑着：“他伤害了哥哥的母亲，我惩罚了他。这难道不是哥哥想要的吗？” 燕清羽没有回答。 文南信已经完全疯魔了。 燕清羽抬眼看向旁边的心理医生徐临。 徐临在来到地下室后就停在了楼梯口，似乎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在观察着文南信的反应。 在观察着“他们”。 与燕清羽对上视线时, 他还露出了一个极其诡异的笑容, 随后转身离开了地下室。 与文南信表现出来的天真烂漫的恶不同, 徐临的眼神更像是阴湿草丛中蛰伏着的剧毒虫子。 蠕动在潮湿发霉的枯叶堆里，是只一眼就让人毛骨悚然的视线。 地下室里还布满了监控，红灯一下一下地闪烁着，如同更为冰冷无情的注视。 在第一世和第三世，是没有这些监控的。 应该是徐临装的。 文南信对这一切，包括徐临的注视、离开，地下室的监控全无所觉, 似乎早已习惯在徐临的注视下自然如常地活动。 燕清羽强迫自己从刚才的画面中回神，看向文南信。 “你带我来这里, 到底想做什么？” 文南信走近燕清羽：“我只是想要一直一直和哥哥在一起而已呀。” 燕清羽后退了一步，躲开文南信的亲近。 在这样的场景下, 他没有兴致再配文南信玩什么兄友弟恭的游戏。 他冷笑一声：“你带我这里来，绝对不会只是想和我聊聊天而已吧？文南信, 在我面前装是没有用的，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清二楚。” 燕清羽冰冷的视线扫向文南信, 文南信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变得阴沉。 他直勾勾地盯着燕清羽：“那哥哥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呢？” 燕清羽歪头看他，轻笑：“你想听什么呢？自私阴险的小人，还是变态疯魔的杀人犯？” 文南信：“哥哥明明知道我最想听什么。” 回想起了第一世的记忆，燕清羽当然知道。 文南信这段时间的变态疯魔走向，无非是要他像之前伪装的那样，给他一个夸奖，或是一句好话。 燕清羽不会也不想这么做。 他站在文南信的对立面，轻笑一声：“我当然知道。可你，又配听到我的赞美吗？” 文南信的眼神变得更为阴郁，但转瞬即逝，忽然又笑出来：“哥哥现在是想激怒我吗？我建议哥哥不要哦，在这里可没有人能来救哥哥？” 燕清羽镇定自若：“你怎么就确定，没有人能救我呢？” 文南信弯眼：“从哥哥上车起，我就带了屏蔽仪哦。那些碍事的东西我都甩掉了，就算哥哥身上有定位装置也是没有用的呢。” 燕清羽双手抱胸，并不惊慌：“难怪你那么放心地直接带我过来，原来是早有准备。” 文南信：“哥哥这么了解我，都知道了我全部的计划，为了留住哥哥，我当然要做点准备。” “不过看起来，哥哥好像还是一点都不怕呢。”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文南信再度收敛了原本眼底不知真假的笑意，阴冷瘆人的视线直直落在燕清羽身上。 燕清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我倒是更好奇，你为什么要这么针对我？明明在这件事情里，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哈，受害者……”文南信似乎是被这个词汇刺激到，忽然大笑起来，“哥哥算什么受害者？” 他一步步逼近燕清羽：“你从小到大受尽宠爱，在你的身边永远围绕着无数人。你就是众星追捧的月亮，什么苦都没吃过，你算什么受害者？！” 文南信一把揪住了燕清羽的领子，眼底的恨意几近癫狂。 燕清羽却始终坦然：“所以呢，你嫉妒我？” 他挥开了文南信的手，以微弱的身高优势讥讽地看着他：“也是，一个国外毒贩泛滥的小镇里长大的烂泥，当然会嫉妒在阳光下长大的小孩。” 燕清羽反而也向前逼近了一步，轻笑出声：“确实，你能抢走我的好朋友，抢走对我一见钟情的人。可是你能抢走的，本来就是和你一样的烂人。” 文南信双手紧握，言语的刺激更加激起他本来就容易失控的情绪。 燕清羽却还在继续：“你想听我对你的评价，不管多少次，我都会说，你就是阴暗臭水沟里没有人屑于看上一眼的老鼠。” 文南信最讨厌听到的，就是对他的贬低与侮辱。 他的眼神更加阴鸷，冰冷地缠绕着燕清羽：“哥哥，你就不怕我在这里杀了你吗？” 燕清羽闲庭信步似的与文南信拉开了距离，依然只是笑着：“好啊。那就要看你，敢不敢杀掉我了。” 文南信冷笑：“我都敢弑父分尸，又怎么会不敢杀掉哥哥呢？” 他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把小刀，昏暗灯光下刺白冷光一闪而过，映照出闪烁着的星点红灯。 地下室内的监控调转了监视方向，对准站在阴影中的文南信。 燕清羽勾唇一笑，更为坦然地张开手，仿佛任人宰割：“我就站在这里不动，你敢来吗？” 他眼底的挑衅彻底激怒了文南信。 文南信将刀握得更紧，猛地大步向前，一闪而过的寒光伴随着监控的快速偏移，径直刺向燕清羽的方向！ 燕清羽却如他承诺一般，从头到尾都在原地站定，一动不动。 直至刀尖对准他的心脏，楼道传来响动。 在姜云简出现在楼道口的同时，刀尖在离燕清羽心脏仅仅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停下。 燕清羽笑着，抬手对几乎要叫出声的姜云简比了个“嘘”的手势。 文南信没有刺下去，握着刀尖的手攥得发白，刀尖轻颤着停在这个随时可以了解燕清羽性命的地方。 “……你为什么不躲？！”文南信恶狠狠地质问着燕清羽。 燕清羽随手撇开了心口前的刀：“我说了，你不敢。” 这一次是这样，第一世也是这样。 在第一世他跳楼时，文南信就出现在了楼顶，伸手想要拉住他。 燕清羽也清清楚楚记得那时候，文南信眼里不是着急担忧，而是更深的仇恨与怨毒。 那是燕清羽第一次直面这么强烈的怨恨。 燕清羽再一次向前逼近，文南信却本能地后退了。 燕清羽：“你憎恨我，厌恶我，但你的执念从来就不是要我死。” 他一步一步逼近，文南信一步一步后退，直至踢到了他随手丢的刀鞘，被绊倒，跌坐在地。 燕清羽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微微俯身，笑意从始至终不曾变过一分一毫：“我亲爱的弟弟，我说过，我了解你。你的执念一直都是想要我生不如死。” “我死得越痛快，你就越痛苦，不是吗？” 这是燕清羽从第一世的文南信口中得知的。 文南信嫉恨他曾经所得到的一切，所以，他想要抢走原本属于燕清羽的幸福，让燕清羽体会他幼年经历过的生不如死。 他想要听燕清羽的赞美，听高高在上的幸福者，在幸福的终点去称赞他这个从来都生活在地狱中的人。 文南信的心理早就已经在年幼的经历，和徐临的心理实验下变得癫狂扭曲。 他要亲手摧毁他得不到的幸福，他要亲自将燕清羽拖入永无止境的苦痛和深渊当中。 他从始至终病态的根源与执着，都是要让燕清羽加倍体验那些永无明日的日子。 所以燕清羽敢赌，赌就算是精神疾病发作，文南信也绝对不会杀了他。 很显然，他又赌赢了。 楼道中传来更为嘈杂的脚步声，几名警察跟随程洋一起涌进地下室。 文南信输得一败涂地。 他跌坐在地，忽然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文南信支撑着爬起身，警察在他起身的同时，上前钳制住了他。 “真不愧是哥哥呢……可真是了解我啊。” 文南信没有挣扎，视线也没有偏移，眼中的恶毒与憎恨同第一世时燕清羽见到过的一模一样：“是，我就是嫉妒你……嫉妒明明都是同一个父亲，凭什么你就能那么阳光灿烂，能得到那么多人毫无条件的爱！” “就凭我善良，且真诚。”燕清羽直视着他，并往前一步，“如果不是你的阴险狡诈，我本来确实很开心能有一位血脉相连的弟弟，你也能得到我对你的真诚。” “可惜，你不是个乖孩子。” 燕清羽扬起往日那般单纯天真的笑，轻轻拍了拍文南信的脸。 文南信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幅烂漫姿态，本能地要挣脱束缚，却被警察押得更严实。 “老实点！不许乱动！” 一名警察将他双手反剪在背后，铐住他的手腕，不再给文南信任何说话的机会，压着他准备和徐临一起带走。 另一名警察留在地下室里，对玻璃里边的燕远志进行拍照取证…… 眼看着文南信被彻底带走，燕清羽松了口气，强压下去的情绪在这一刻终于反噬，晕晕沉沉地踉跄一步，几乎就要摔倒。 “清羽！！” 在意识彻底消散之前，燕清羽感知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冷香彻底驱散了腥闷的腐臭。 这一切，终于尘埃落定。 140-143 第141章 从那个地下室离开后, 燕清羽高烧昏迷了整整五天。 姜云简也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五天。 这次发烧比较类似于刚联姻那会儿，燕清羽的生病, 是心理缘故导致的，谢华良判断应该是地下室里的血腥场景刺激到了燕清羽。 腐烂的、被肢解的尸体，就是警察抵达时都被吓了一跳，更何况是他们这些从不违法犯罪的良民。 程洋这几天都因为场面太过恶心请假休息，为了方便谢华良两头照顾，直接住在了谢华良家。 在燕清羽昏睡的第六天，持续的高烧终于好转一些。 姜云简被谢华良给劝着回客房稍微休息了一会儿, 燕清羽也正好在姜云简离开后不久, 缓缓睁眼。 他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一时还有茫然。 昏睡的这段时间里，他浑浑噩噩地做了很长的梦，梦境中都是散乱的，有关前三世的记忆。 跳楼，溺水，车祸。 三次死亡时的绝望，在记忆全部恢复后更加清晰, 有一瞬间燕清羽甚至没分清，他是不是又重生了一次。 他撑着脑袋坐起身, 在看到房间玻璃展示柜里放的小雪鸭、八音盒和小木雕以后，这一世的记忆才回笼。 他遇到了爱的人, 也结束了所有的复仇。 燕清羽往四周看一圈，没有见到姜云简的身影, 但是看到了放在床头的水盆和毛巾，还有测温枪。 他又生病了吗？ 全程的昏睡让燕清羽对于生病没有感知，拿测温枪给自己测了一下, 37°3，还在低烧范围。 他又摩挲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居然昏睡了足足五天。 姜云简估计担心坏了。 燕清羽推测姜云简应该才去休息，缓了缓准备去找他，结果刚下床就因为身体还很虚，腿一软扑通一下摔倒在地。 ……真是幸好有地毯。 燕清羽叹口气，撑着床沿起来时就听到门口传来推门的声音，与谢华良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小羽毛？”谢华良眼睛一亮，“你终于醒了。” 燕清羽回到床上去坐着：“我是不是睡了很久，还发烧了？” 谢华良：“合并起来，你是连续发烧了五天。再不退烧我都怕你要被烧傻了。” 燕清羽愣了愣：“这么严重？我感觉我现在除了浑身没力气，其他都还好。” 谢华良进来给他检查，推断道：“应该是心理因素。听说文南信带你去的那个地下室很恐怖，小橙子这几天都还住在我家里休息。” 燕清羽回想了一下那个场景：“嗯，是挺恐怖的。程洋他还好吧？” 谢华良骄傲叉腰：“有我的心理疏导，好着呢。” 燕清羽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都不是专业的，能行？” “……配合我堂姐的场外辅助。”谢华良把隐藏的后半句补完。 闲聊的同时，谢华良已经帮燕清羽做完了全部检查：“退烧以后恢复得还行，应该就是纯心理影响，醒了以后好好修养就没事了。” 燕清羽：“嗯。云简怎么样了？” 谢华良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回答：“他啊，寸步不离守了你五天，直到不久前确认你退烧才去隔壁休息。至于心理问题……他全部心思都放你身上了，没什么心理问题。” 燕清羽放心了，站起身：“我去隔壁看看他。” 谢华良：“行，我顺便去和陈叔小橙子他们说一声你醒的事情。” 他提着行李箱要走，又忽然想起什么，补充：“对了，你记得和司家那对姐弟也说一声。前两天他们找过你，听说你生病昏迷了好像还挺担心的。” 燕清羽动作顿了顿，随后很自然似的起身：“好，我知道了。” 谢华良先一步离开，燕清羽也离开房间小心翼翼地去了隔壁。 或许是为了方便有什么情况随时找他，姜云简没关门，只是虚虚地掩着，燕清羽小心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姜云简睡得随意，身上衣服都没换，轮椅就放在床边，脚上也还穿戴着支撑架，皱着眉头似乎并不安稳。 燕清羽轻轻地坐在了床边，明显看到姜云简眼底的青黑。 这五天估计姜云简都没睡好。 燕清羽心疼地伸手，轻轻拨弄了一下姜云简额前碎发。 姜云简睡得本来就浅，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看到了坐在床边的燕清羽，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伸手拉住了燕清羽。 “清羽……”姜云简闭着眼将燕清羽的手拉到自己身侧，“不要离开我……” 他声线压得低，半梦半醒间的真情流露更显破碎，看得燕清羽心软软。 应该也是文南信拿着刀冲向他的那一幕把姜云简给吓到了。 燕清羽不想吵醒姜云简，虚弱的身体又支撑不了他在床边坐太久，干脆直接掀开被子钻进了姜云简的怀里，安心地缩在熟悉的气味里一起睡。 姜云简在本能间抱紧了燕清羽，睡得比刚才安稳了许多。 等陈叔听到谢华良说燕清羽苏醒，上来想找他时，见到的就是次卧里相拥而眠的小鼓包。 陈叔站在门口看了会儿，脸上的着急担忧化作温和慈爱，体贴地帮他们关上了房门。 …… …… 等姜云简再醒来，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时候。 他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怀里有个熟悉的触感，本能地搂紧了些，低头就对上燕清羽笑眯眯的视线。 “……？” 姜云简有几天没睡过好觉了，这会儿懵懵的，总觉得这场面很正常，又觉得这场面很不正常。 燕清羽很少见他这种懵懂状态，忍不住轻笑出声，捏了捏他的脸：“怎么还睡懵了？” 脸颊上的真实触感也唤醒了姜云简的记忆，他猛地坐起身：“清羽你醒了！？” “嗯。”燕清羽也跟着坐起身，“早上就醒了，听谢华良说你这几天寸步不离照顾我，不想打扰你休息，就陪你一起睡了。” 姜云简伸手去探他额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燕清羽乖乖没动：“放心吧，谢华良给我检查过了，我没什么事。先起床去吃东西好不好？我让陈叔准备好吃的东西了。” 陪姜云简又睡了那么会儿，他还没好好吃过东西。 姜云简最近一阵也基本没胃口，闻言点头：“好。” 两人一起下楼，到客厅时就看见程洋和谢华良都在。 “小先生！你终于醒了！”程洋第一个注意到燕清羽，连忙和他打招呼。 燕清羽点了点头算作回应，问他：“你最近怎么样了？我听谢华良说，这段时间你都住在他家？” 程洋：“嗯。不过其实我还好，最近公司太忙了，我时不时也会帮大白分担点工作，忙起来的话就还好。等再过段时间应该就能忘记了。” 程洋本身就是比较大大咧咧的性格，又有这几天谢华良天天拉着他看鬼片和谋杀案脱敏，倒没有特别影响他的心理健康。 陈叔在这时给燕清羽和姜云简端来养胃的粥食，也给程洋和谢华良准备了下午茶。 几人一块来到餐厅，程洋接着问燕清羽：“小先生你还好吧？这次你一烧就是五天，真的快把我们吓死了。” 燕清羽：“没事，就是做了些光怪陆离的梦，醒来以后就没什么了。那个场景倒是影响不了太多现在的我。” 从谢华良说他的昏迷生病主要是心理因素，燕清羽就猜测到，应该是全部记忆的回笼，和一切尘埃落定的骤然放松导致了他这次的昏迷。 过去三世的心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算什么，梦境结束，仿佛也伴随着这几次反复重生的结束。 未来，他只需要享受属于他的幸福人生。 程洋倒是还心有余悸：“幸好司家那位大少爷送的定位芯片可以不受市面上普通屏蔽仪的影响，没想到那个文南信居然还在燕家地下布置了这么一个地方。” 燕清羽笑了笑，没说话。 因为第三世的记忆，他知道地窖的存在，也和姜云简说过，如果他的戒指也被摘掉了，文南信很有可能会带他到那里去。 所以当时听到文南信说有屏蔽仪，燕清羽也不担心。 姜云简总会找到他的，他始终相信。 直到看到监控方向的调转时，燕清羽就确信了他们已经抵达燕家，并且找到了监控室，控制了徐临，通过监控得知他的情况，并向他传递讯息。 否则以徐临的同样疯魔状态，是不会将监控全部调转向文南信的方向，而是更喜欢观察“他们”的所有反应。 姜云简帮燕清羽盛好粥，放到他面前，暂时没继续这个话题：“先不说这些了，总之清羽你没事就好。” 他说话时语气比较淡，看来是准备等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再找燕清羽算以身试险的账了。 燕清羽假装没听懂，问：“那文南信那边现在怎么样了？” 回答他这个问题的是谢华良：“徐临被抓了，之前泯灭人性的心理实验全都被曝了出来，要么后半辈子蹲大牢要么死刑。” “文南信对你杀人未遂，对燕远志杀人分尸，还有之前对封江冉做的那些事情都查出来了。只是因为他有精神病，能够证明是精神病发作时做的，所以现在被送去了精神病院强制管教。” 说到这，谢华良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家精神病院我有人脉，剩下的事情就不用小羽毛你管了，都交给我吧，你安安心心和云简过你们的小日子去～” 有谢华良这番话，燕清羽也笑了下：“好，那剩下的都交给你了。” 接下来，就是他和姜云简安心的两人世界了。 第142章 当天晚上, 洗完澡回到房间里的燕清羽，就收获到了一个幽怨盯着的视线, 正是此刻坐在床沿边的姜云简投来的。 燕清羽轻咳一声，挪动到他身边去，熟练地抱着他的手臂撒娇讨饶：“对不起啦云简，又让你担心了。但我也履行了我的承诺，没有让自己真的出事。” 姜云简反手将他圈进自己的怀里，将脑袋埋在燕清羽的颈窝中，仍然在后怕。 “看到文南信拿着刀冲向你的时候, 我真的都快吓死了。” 姜云简很难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从定位芯片的定位突然失效开始, 姜云简就一直在提心吊胆。 他第一时间让谢华良赶去燕家别墅, 而程洋紧急去联系了司音，从司音那里得知，如果附近有屏蔽仪，就只有作为芯片开发者的他那边有权限继续获取定位位置。 司音把位置发送给了程洋，也如燕清羽之前推测的那般，地点是燕家别墅。 姜云简打电话报了警，随同警察一起来到燕家别墅时, 徐临已经被谢华良给抓住捆了起来。 但徐临始终不肯招供燕清羽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姜云简就去了谢华良抓到徐临的地方——一个由房间改造的监控室, 在监控室里看到了正在对峙的燕清羽和文南信。 他根据燕清羽他们所处的环境，结合之前燕清羽和他偶尔提及过的信息, 姜云简自己摸索到了隐藏地下室的位置。 地下室没有电梯，姜云简顾不了那么多, 直接弃轮椅用支撑架站起身，匆忙赶到燕清羽所在地之时，就眼睁睁看着文南信持刀冲向了燕清羽。 那一瞬间姜云简感觉自己心跳都几乎要停止了, 甚至在看到燕清羽朝他比噤声手势时，都是完全经不过脑子的本能听话。 一想到当时的惊险场景，姜云简抱着燕清羽的手又收紧了些。 燕清羽回抱住他，轻轻拍了拍：“对不起啦……但我真的没有赌，我是知道文南信是不可能真的杀了我的。” 姜云简依旧心有余悸：“那刀只要再往前一点，就会直直刺入你的心口。人心难测，这让我怎么能不害怕？” “而且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以身涉险的。” 最后一句话姜云简说得还有点委屈，像只可怜巴巴的大狗狗。 燕清羽止不住心软，抱着他安抚：“我真的没有以身涉险，我敢不躲，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些有关第一世的事情。” 姜云简稍稍直起身：“第一世？我好像没怎么听你提起过第一世的事情。” “那我现在讲给你听好不好？”燕清羽笑着在姜云简脸颊一侧落下一个轻吻，“把我所有的过去都讲给你听。” 姜云简：“好。” 过去的所有事情结束，所有记忆归拢，以及姜云简心病的治疗过程顺利，那些曾经姜云简只能凭借脑补的过往，如今燕清羽也能全部坦然地讲述给姜云简听。 燕清羽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姜云简就拉着他一起进了被窝，相拥在独属于他们的狭小但温暖的空间里，听燕清羽讲述那些过往。 从燕清羽最开始最开始的第一世，他操持燕家，将燕翎珠宝做大做强，被燕远志定为燕翎珠宝继承人，可后来文南信得知燕远志选择已知的优秀婚生子，抛弃他这个有“心脏病”的私生子，于是在燕远志想再度赶走上门的文南信时，被精神病发作的文南信亲手杀死。 文南信甚至还用了燕远志的血，给一无所知的燕清羽做了枸杞“猪血”汤，还让燕清羽自己猜猜，吃过的肉粥里有没有他亲生父亲的肉。 于是燕清羽精神崩溃，逃不出燕家，就决定自杀，在临死前听到了文南信不甘地怒吼着不许他就这么痛快地死掉，他要经受的折磨才刚刚开始。 那时候，燕清羽就看出了文南信眼中的疯魔。 那是纯真善良的燕清羽第一次面对如此纯粹的恶意，这短短不到半个月时间的心理创伤，严重到重生后燕清羽的大脑应激性地屏蔽了有关文南信的所有记忆，但保留了他本能间对燕家这个地方和对燕远志的抵触。 于是就有了第二世，他自己买了房，独自住在距离城西墓园近的地方，专心在钢琴领域，又在这一世遭到程云起的背叛。 于是又有了第三世，屏蔽了第一世和第二世的苦痛记忆后，他对燕家和钢琴都本能抵触，反而尝试着去学妈妈曾经热爱的绘画，中途一直被封江冉疯狂追求，到最后又被封江冉骗，被关进了那个第一世时他就去过的地下室地窖。 他对地窖也有本能的抵触与畏惧，这也是他第三世时遭受到的精神折磨之一。 后来他在地窖里又见到了文南信，被大脑屏蔽记忆后他以为这是初见，也陆续从文南信口中得知了关于燕远志婚内出轨的事情，得知了文南信对他的深恶痛绝。 可从始至终，文南信都没有对燕清羽做过任何足以致死的折磨。 他不给燕清羽任何娱乐，将他关在暗无天日，甚至分不清时间流逝的地窖里，在他生病的时候胡乱给他灌西药，却又都是确实能治好他病的药。 在周末时因为不用去公司，不用上班，又总是会早早地就到地窖里来强制打乱他的休息。 文南信从来就没伤害过燕清羽的身体，却一直在精神方面给他施压。 从本质上来说，文南信的目的其实已经达成了，他因为前面的三世，经受了生不如死的折磨，在精神方面也有了和文南信类似的问题。 所以他非常清楚，文南信得病的执念是要折磨他，而不是要杀了他。 就像他之前的执念是想死，而不是想报复任何人。 有相似病症，只是没有文南信那么深那么外放的燕清羽太了解文南信了，在心底执念达成之前，就算他的内心叫嚣着要杀了燕清羽，最终也不会下得去手。 他还没享受过看燕清羽痛苦挣扎的样子，怎么会情愿就此了结他呢？ 燕清羽一点点的将这些过往全部讲给了姜云简听，姜云简已经心疼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所有的言语安慰在这一刻都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他只能紧紧地拥抱住燕清羽，将他的心跳与体温全都紧密相贴着传达。 燕清羽倒是在说完以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格外轻松地回抱住姜云简，笑道：“反正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你还得履行诺言，过一阵子陪我去海岛呢。” 姜云简稍稍松开些，目光柔和：“好。等这段时间我把之前落下的工作处理完，我就陪你去度假。” 燕清羽想了想：“还是等过段时间吧，最近天太热了，等天气凉快一点再过去。最近你就先好好工作，我顺便练练琴。” 姜云简都听他的：“行。你什么时候想去了就和我说，我就带你过去。” “嗯。”燕清羽往姜云简的怀里缩了缩，“这段时间你也抓紧复健一下吧，说不定能赶上到年底，我们把婚礼也补办了～” 最近一段时间，姜云简已经能尝试着独立行走一段时间，现在才准备到八月，今年还有五个月的时间，按照这个进度，差不多足够他复健到能够支撑办完婚礼。 姜云简本身也想尽早把婚礼补办了，向全世界昭告燕清羽是他的伴侣，估算着时间：“我尽量在我们这次的联姻纪念日前补办吧。” 燕清羽还想了想才记起联姻纪念日是哪天，正好也是他重生的节点，十一月十号。 燕清羽有些担心：“这么着急，你行吗？” 姜云简不满：“男人不能说不行。” 燕清羽轻笑出声：“好。你行。但是也不着急，你的身体为重，反正领证纪念日也不是不能办。” 姜云简埋在燕清羽颈窝里：“我还是想十一月十号办，这样就有两个结婚纪念日了。” 燕清羽：“……？” 燕清羽好笑地揉搓他脑袋：“你就打的这主意？” 姜云简：“嗯。这样我就有理由和你多过一天的二人世界。” 这话主要是针对姜云简请假不去上班的。 谁能想到堂堂总裁，现在请假不上班也得看助理程洋同不同意。 燕清羽还是满足了他：“好，那就争取那之前。最近我都陪你复健，嗯？” 姜云简也满意了，两人一起窝在空调房的被窝里，相拥而眠。 或许是一切结束的宿命感，又或许是过往三世记忆的厚重感。 今晚，燕清羽一夜无梦，安心且放松地睡得很沉。 姜云简却陆陆续续做了三场光怪陆离的梦。 两次错过，一次无能为力。 过于真实的梦境仿佛真切地将他拉入三次痛彻心扉的漩涡之中。 才到次日清晨的五点多，姜云简就从这场混乱的梦境中睁开眼，冰凉的液体顺着他的眼角滑落。 ……太真实了。 梦中那样绝望的场景，实在太过真实了。 姜云简愣愣地望着天花板许久，直到身侧的人在睡梦中无意识动了动，往他的方向蹭近。 熟悉的暖融温度将姜云简拉回现实。 他偏头看向燕清羽安静的睡颜，片刻后侧身，重新将人拥进自己的怀里。 亲密无间，紧密相贴地，感受着怀中鲜活的温度、气息与心跳，如同漂浮在汪洋中的落水者，找寻到属于他的浮木。 这一刻的安定感将姜云简空落落的心口重新填满。 现在……真好。 第143章 到了第二天, 燕清羽才找到一个合适的时间去和司乐橙司乐煦他们报平安，顺便在犹豫纠结过后, 约了他们出门。 文南信那边的事情全都结束了，关于之前利用他们的事情……也是时候坦白了。 正好最近这段时间米拉和灵韵珠宝，以及达米安那边的官司胜诉结束，司乐橙姐弟俩空闲得很，约他们出门的消息刚发出去就被一口答应下来。 随后他们还兴致勃勃地选了一个离燕清羽那边近的餐馆，怕燕清羽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出门太久对他身体不利。 最后, 司乐橙姐弟俩一起把这次出门的地点定在了姜家别墅在的小区附近, 燕清羽只需要出小区走两步就能到。 属实是非常近了。 司乐橙和司乐煦这样的热情体贴, 更让燕清羽有些不知道等会该怎么开口。 他还记得之前答应过司音，至少别让他的这对弟妹们太伤心。 ……尽力而为吧。 燕清羽放下手机搓了一把自己的脸。 姜云简正坐在他旁边陪他，见状，问：“需要我陪你一起去见司家那对姐弟吗？” 燕清羽摇了摇头：“还是不用了。本来就是我一个人该面对的事情，你在的话我也不好判断他们到底是什么情绪。” 虽然司乐橙的同人女雷达已经将燕清羽和姜云简列入甜甜小情侣行列，但是姜云简的身份摆在这，要是带上姜云简过去, 总觉得是去“威压通知”，而不是“道歉坦白”的。 姜云简只能言语上进行安慰：“他们姐弟俩都挺喜欢你的, 你也没有利用他们做什么太出格的事情，我想他们应该能理解你。” 燕清羽叹口气埋姜云简怀里：“就是因为他们很喜欢我, 所以总觉得更难开口。” 最开始他就是利用了是司乐橙和司乐煦偶像的身份，才得以近一步接近他们, 若是他们得知如今的他早就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天真单纯的“燕燕”，又是否会觉得失望。 姜云简轻抚他的发梢，在这时候也只能尽量地给他一些安慰。 燕清羽不是特别伤春悲秋的人, 吸了一口姜云简身上令他安心的气味，重新打起精神来：“那我准备出门了，等我的好消息吧。” 姜云简眸色温柔：“好。路上小心，有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燕清羽又抱了下姜云简，起身回房间去收拾，等时间差不多了就出门。 他们在的小区比较大，季司还是提前等候在了门口，送他到餐厅。 司乐橙和司乐煦还在来的路上，燕清羽就按照他们的喜好先点了餐，坐在餐厅里等候。 期间燕清羽还收到了司音那边发来的消息。 【司音：小橙小煦说要出门去找你，你的病好了？】 【羽毛：嗯，已经好多了。】 【羽毛：这次也多亏司大哥的定位芯片，下次有机会我再和云简一起请你吃饭】 【司音：客气】 【司音：吃饭可以，你家那位就别带来了，我怕饭桌直接变公务桌】 燕清羽看得出司音发来的纯粹是调侃，应该是知道他约司乐橙和司乐煦的目的，来找他聊聊天。 燕清羽再次补了一句道谢。 【羽毛：这一次真的很谢谢司大哥，不管是定位芯片还是其他的什么】 【羽毛：小橙小煦这边我会尽量处理好，遵守之前与你的约定】 司音那边过了会儿才给燕清羽发来回复。 【司音：小事，能帮到你这么可爱的小孩，我也乐在其中】 【司音：小橙小煦也不是什么计较的性子，你实话跟他们说就行 【司音：他们要是难过了就找我，我包哄好的】 司音依然没有用太过正式的语气，听起来就是包容温柔的邻家大哥哥。 燕清羽心情不由得放松了更多。 正好司乐橙和司乐煦这时发来消息说到楼下了，燕清羽给他们发了桌位号，和司音说了声就放下手机去接他们。 司乐橙和司乐煦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到过燕清羽了，这刚一见面司乐橙的兴奋地扑了上来：“燕燕！好久不见呀！” 燕清羽笑着回抱了一下司乐橙，松开后回应：“也没有很久吧？” 司乐橙：“我们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都隔了三十多个秋啦！” 司乐煦稳重许多，无奈地笑着戳穿：“你其实就是想趁着姜先生不在，多和燕燕互动一下吧？” 司乐橙吐舌，干脆承认了：“难道燕燕自己出来嘛～” 燕清羽看着他们姐弟俩的笑闹，脸上始终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放松笑容。 他及时开口：“不说这些了，我已经提前点过菜了，你们也饿了吧？我让服务员上菜。” 司乐橙回归大馋丫头本性：“好呀好呀，走走走，快进去，我都快饿死啦。” 她拉着司乐煦一起进了餐厅，燕清羽就去找了服务员吩咐。 没过多会儿，燕清羽之前点的菜就被端了上来。 他们选的是一家中餐厅，燕清羽按照司乐橙和司乐煦以及他自己的口味，一共点了四菜一汤。 司乐橙看着菜色，眼睛一亮：“哇，都是我们爱吃的耶，燕燕真体贴！” 燕清羽笑了笑，暂时没说什么：“试试吧，看看这家店的菜色味道如何。” 他们三人足够熟悉，司乐橙和司乐煦都毫不客气地开始吃，吃饭的过程中偶尔聊聊日常，偶尔又聊聊绮梦设计。 燕清羽会参与进他们的话题当中，但是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在想该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坦白。 敏锐的司乐煦察觉到燕清羽状态的不对，渐渐停了筷子，问：“燕燕，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感觉从开始吃饭起，你就一直不是很在状态。” 司乐橙比较没心没肺，听到司乐煦这么说了才跟着反应过来：“是啊燕燕，是身体不舒服吗？今天的出门是不是还是太勉强了？” 司乐煦更是担忧：“虽然我们确实很久没见，但也不急这一天两天的，还是你是身体比较重要。” 燕清羽抬头，对上了他们担忧询问的视线。 跳脱出文南信那些事情对他的影响，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司乐橙与司乐煦真切的关心。 ……总归是要坦白的。 燕清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其实，我今天约你们出来，主要是想和你们道个歉。” 司乐橙茫然地眨眨眼：“道歉？道什么歉？燕燕你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呀。” “有的。”燕清羽看着他们，开了个头后，后续的话似乎也变得顺畅许多，“我很感谢你们对我的真心相待，但是之前我对你们一直都是利用，我想向你们坦白这一点。” 司乐煦没有太多的反应，司乐橙更加茫然了：“利用？有吗？” 燕清羽：“其实从我以羽毛的账号关注你们时，我想的就是要想办法知道你们线下的真实身份，和你们结交。包括在采风的第一次见面，也是我预谋规划好的，想要找到漫星本人的计划行程。” “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利用你们的名气，接手一个公司，来对付燕翎珠宝。” 司乐橙瞪大眼睛，但比起惊讶，更多的似乎是…… 兴奋？ 司乐橙眼睛更亮：“我以为的和偶像的偶然相遇原来是偶像的精心策划！好浪漫！” 燕清羽：“……？” 这重点是不是歪得有点太离谱了？ 司乐煦忍不住轻笑出声：“姐姐什么性格燕燕你还不清楚吗？她都喜欢你这么多年了，才不会在意这些事情呢。” 燕清羽看向司乐煦：“那……小煦你呢？” 司乐煦弯眼笑着：“我其实早就猜到了。” 这一刻，燕清羽忽然觉出了司乐煦和司音这对兄弟在长相上的相似之处。 笑起来的样子都像狐狸一样，只不过司音更明显，司乐煦长得还是清纯了些。 燕清羽问：“什么时候？” 司乐煦回想着：“在燕燕你给绮梦设计的未来发展做规划的时候。森元哥不是问了你为什么不选择家族企业，而是选择接手绮梦设计么？” “那个时候我就有猜测了，又在后来的一系列事情当中，确认燕燕你接手绮梦设计，应该就是为了搞垮燕翎珠宝。” 燕清羽微愣：“你这么早就知道了？那你……你们不会觉得，我太有心机，和你们认为的那个我差别太大吗？” 司乐煦笑着摇摇头：“燕燕，我们认识你也快要十年了，十年的粉丝还会不清楚偶像的人品吗？你虽然是利用我们，可你也一直真切地把我们当朋友，那最开始结交的动机是什么，又何须在意呢。” 司乐橙跟着回答：“是呀燕燕。虽然我之前确实没察觉到这些……咳，但我没心机是因为我有哥哥弟弟保护，我不需要玩弄心眼，我只需要开心。” “可在遇到姜先生之前，你身边没有保护你的人了，你要有心机才能保护好自己呀。” 司乐煦也点头，再次补充：“我们不在乎开始，至少过程和结果，你都把我们当真正的朋友，所以才会选择和我们坦白，不是吗？” “我……”燕清羽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三世的背叛让他难以信任纯粹的情感。 他耗费了所有的运气得到了姜云简最诚挚的爱，就不敢再想，自己会拥有真心的朋友。 司乐橙放下了碗筷，难得收敛往日的不着调，露出一个真诚灿烂的笑容：“燕燕，我们不知道你遭遇了什么，会让你有很多消极的想法，但你可是燕燕呀。” “你可是会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值得一切美好的燕燕呀。” 司乐橙和司乐煦满是真诚，燕清羽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们。 他预测了很多种场景的应对，但唯独不敢预测这样的坦然。 燕清羽握着桌沿，给自己增加更多负面的描述：“即便我从头到尾，其实都只是在利用你们，你们难道也不介意吗？” 司乐煦笑着：“介意是肯定会有一点介意的，可是一想到燕燕你以前的遭遇，比起介意这些，或许更多还是对你的心疼。” 司乐橙点头：“嗯。你会向我们道歉，说明你本心还是好的。这不是你的错，把你逼成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大坏蛋。” 说到这，司乐橙又咧嘴一笑：“要是燕燕你实在过意不去，就多请我们吃几顿饭吧，我们要吃最贵最奢华的！” 司乐橙说得毫不客气，而这样的“不客气”也正是燕清羽所需要的。 憋闷在胸口的愧疚终于得以散开，燕清羽重新展露笑颜：“好呀，吃多少顿都可以。过一段时间我应该还会和云简去海岛度假，到时候你们要来吗？你们来的话，费用我也全包了。” 司乐橙眼睛一亮，更不客气了：“好呀好呀。我保证我和小煦只去玩水，不打扰你们小情侣的二人世界！” 司乐煦估计也很喜欢海岛，相比司乐橙成熟持重，但眼睛里的期待同样亮晶晶的。 燕清羽笑道：“好，那等时间定了我跟你们说，我们一起去度假。” 姐弟俩都开心了，拉着燕清羽聊起去海岛要怎么玩，燕清羽渐渐放下刚才的事情，仿佛那只是一个偶然的小插曲，无足轻重。 三小孩一起聊得开心，在他们座位对面的玻璃之外，司音双手抱胸，肩膀靠在餐厅墙面上，笑眯眯看着面前坐在轮椅上的姜云简：“现在姜总应该放心了吧？” 姜云简抬眸看向司音：“这话该是我对司总说，毕竟你过来可比我过来远多了。” 司音轻咳一声，视线重新放在餐厅里笑容灿烂的三小孩身上。 总之，至少一切的结果是完满的。 这就足够了。 【正文完】 第144章 燕清羽和姜云简的婚礼最终还是定在了十一月十号当天。 这是他们联姻的纪念日, 是燕清羽重生的节点，也是一切崭新的开始。 婚礼的地点也被定在了姜云简送给燕清羽的海岛上, 当天整座海岛都会被布置成盛大的婚礼场景，遍地花团锦簇。 婚礼不限制参与的人员，除了收到邀请函的，其余想参加的人只需要向姜氏集团递交申请，审核筛选同意后就可以前来，机酒费用全包。 姜云简也和之前燕清羽的生日宴一样，邀请了一些经过筛选的记者, 记录也见证他们这一场盛大的婚礼, 向所有人昭告他们的幸福。 姜云简在征得燕清羽同意后, 在海岛上布置了音乐会大厅，燕清羽固定会在婚礼前和后两天在这边有演出，其余时间则是给路启洲、江听菀和其他的同门们提供的舞台。 他们还额外邀请了包括杜曼文在内的，一些教习过燕清羽的老师们作为指导老师或是特邀评委，一个海岛婚礼同时也成了他们这些音乐爱好者的交流演出场所。 燕清羽也在强制要求姜云简同意后，在海岛上布置了画廊，画廊里展出的是姜云简收藏在顶楼花房里那些想着他画出来的画作。 此外画廊还有个隐藏的展厅, 展厅里放的是那些被毁掉以后重新拼起来的，姜云简在心病发作时画的那些画。 姜云简始终觉得这些画有悖顾漫芸教习他的初衷, 燕清羽就特意展示出来，告诉他, 画作不分风格，都会有人喜爱。 这次的海岛婚礼允许宾客们提前半个月抵达, 画展和音乐会都在海岛开放的同时，一起开放，事实也证明有不少人喜欢隐藏展厅里的画所呈现出来的另类生命力。 到临近他们婚礼的前两天, 受邀请的王秀芳带着顾小茉和顾远也来到了海岛。 燕清羽知道了他们身份的事情，在文南信被抓后，燕清羽就和他们坦白了。 后来燕清羽还从王秀芳处得知，那瓶顾漫芸最常用的香薰，其实就是她为了顾漫芸特意找调香师调制的。 但是她怕顾漫芸不接受，就包装成了商场活动赠送，让顾漫芸以为是正好遇上了喜欢的香薰，用香薰陪伴着自己的女儿。 香薰厂倒闭，其实就是女儿去世，顾家出事，王秀芳无心也无力再维持香薰生产。 燕清羽了解了这些往事，正好不想继承燕家的剩余财产，就打算把财产给王秀芳或者顾远，但是他们都觉得无功不受禄不肯要，他就把继承权转让给了顾小茉。 而顾小茉还没成年，作为她父亲的顾远依然成为了燕家财产的暂时代理人。 燕家的资产虽然比不上之前，但多少是百年世家的基业，有这些财产的助力，足够顾远重新夺回顾家的掌家权，给王秀芳和顾小茉更好的生活。 这也算对当年那些事情的弥补。 王秀芳他们抵达时，燕清羽和姜云简都亲自到港口边去接他们。 顾小茉之前没坐过船，脸上还满是新奇，刚跳下来就扑进燕清羽的怀抱里：“燕燕哥哥！” 燕清羽笑着接住她：“小茉来啦？小心点别摔着了。” 顾小茉嘿嘿一笑，仰头看着燕清羽：“听说燕燕哥哥和姜哥哥要结婚啦，祝你们……唔，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嗯，早生贵子！” 顾小茉绞尽脑汁地翻找着自己来之前特意去学的结婚祝福语，稚嫩的童言童语把在场的人都逗笑。 燕清羽揉揉她的脑袋：“除了早生贵子，其他的祝福我们都收下了，谢谢小茉。” 王秀芳也在这时被顾远搀扶着下来，见状笑呵呵地说：“小茉这一路上可是反复念叨着这几句祝福语呢，现在终于说出来了，终于开心了吧？” 顾小茉粲然地笑着，跑回去找王秀芳。 燕清羽收回扶顾小茉的手，抬眼看向王秀芳和顾远。 他轻呼出一口气，朝他们露出一个清浅笑容：“外婆，小舅舅。” 王秀芳和顾远都愣了愣。 这是燕清羽第一次用亲属的称呼叫他们。 王秀芳眼眶一红，又连忙擦了擦，笑着应下了：“诶，小羽。” 顾远同样欣喜，拍了拍燕清羽的肩膀：“谢谢小羽你还愿意认我们。” 燕清羽笑着摇摇头：“是我该谢谢你们还愿意将我当作家人。” 王秀芳也上前扶了扶燕清羽的发梢，又想起什么：“对了，这次来，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燕清羽疑惑：“什么东西？” 船舱内的服务员搬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下来，交给顾远，顾远又转交给燕清羽。 顾远：“这是妈说一定要在你们婚礼前带来给你们的，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你们自己看看吧。” 燕清羽更困惑，看了看王秀芳，又看了看已经能站在他身边的姜云简。 姜云简握住他的手：“既然是外婆特意带来的，打开看看吧。” 燕清羽点了点头，拆开了纸质的外包装，发现居然也是一幅画。 画中是站在盛放花海里的青年，青年只有一个背影，穿着洁白的西服，站在画幅的中央，站在…… 婚礼现场的中央。 燕清羽愣住了。 这幅画的色彩明显是他妈妈的风格，但这幅画燕清羽从未见过。 他蓦地抬头看向王秀芳：“这幅画……” 王秀芳点了点头：“这幅画，就是你妈妈原本想送给你的十一岁生日礼物。” 是燕清羽本来已经放弃寻找的，最后一份生日礼物。 王秀芳眼底流露出些怀念：“你妈妈那次抢救失败后，还有一会儿的意识清醒，她在那时把这幅画交给了我，说害怕你会沉浸在过往当中，希望等你找到同样能无条件爱你的人，或是你真正放下过去以后，再将这幅画还给你。” 燕清羽愣愣地看着这幅画，指尖在画幅上的锦簇花团与婚礼布置上滑过，忽然觉出些熟悉。 “等等……”他看着画作中的场景，又抬眼看向了姜云简，“我们的婚礼现场，怎么和这画上的这么像？” 婚礼的场景布置是由姜云简全权负责的，燕清羽之前想帮他分担一点都没被准许。 姜云简也没隐瞒：“就是按照这幅画的场景布置的。顾老师是在画室里画的这幅画，所以我看过作画的全过程。而且这幅画本来应该是送给你的十岁生日礼物，所以我以为在你十一岁之前就送给你了。” 燕清羽抓到重点：“十岁？” 姜云简：“嗯。顾老师说整十的年岁都很重要，想在你十岁时送你这幅只有她想象出来的背影婚礼图，到你二十岁时再补一份正面的。但是一开始的那幅是你与女生的背影，后来……” 说到这，姜云简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在临近你十岁生日的时候，我不是和你见了一面么，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结婚，让顾老师意识到你未来不一定会和女孩子在一起。所以顾老师重新画了一幅。” 这一幅，画面就只有在中央的燕清羽。 不管是未来右边有一位女孩子，还是左边有一位男孩子，亦或是依旧只有他自己站在繁花的最中间。 只要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顾漫芸都会支持。 这幅画是顾漫芸所有的画作当中，唯一一幅以青年燕清羽作为主角的画作。 她没能见证燕清羽的成长，却跨越时空送来了这份对他们这次婚礼最真挚的祝福。 燕清羽鼻尖再次酸涩，抱紧怀中的画框，抬头看向王秀芳：“外婆，谢谢您这些年一直保管着这幅画。” 王秀芳笑着摇了摇头：“这是小芸的遗愿，如今能看到你这么幸福，小芸在天之灵一定也很开心。” 燕清羽也扬起一个笑容：“嗯。” 王秀芳年纪大，顾小茉又还是小孩，燕清羽怕她们舟车劳顿的容易累，没再拉着他们聊太久，找人送他们去他们的房间。 随后他抱着画作仰头看向姜云简：“云简，我想去婚礼现场再看看。” 姜云简握住他的手：“好，正好那边还有样东西要给你。” 燕清羽歪头：“什么东西？” 姜云简没明说：“去了你就知道了。” 燕清羽没再问，和姜云简一同前往他们的婚礼现场。 现场的布置在两天前就已经完成，这几天这边除了负责偶尔来检查的工作人员以外，没有人会再到这边来。 姜云简拿钥匙开了大厅的门，入眼的布置和画中的呈现确实几乎一模一样。 燕清羽感叹：“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居然能凭记忆还原得这么好。” 姜云简：“也是托了顾老师的福，这幅画是顾老师画得最久的一幅，画的时候和我分享了很多她想布置的小细节，我就都还原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有顾漫芸参与的婚礼现场布置。 燕清羽忍不住笑了：“怪不得之前怎么说你都不肯让我参与布置。” 姜云简带他到场地的另一边小空地，空地周围是满满的花束装饰，中间放着一个画架，画架上还有一幅用防尘布遮盖着的画作。 燕清羽心中忽然有了个想法：“这幅画不会是……” 姜云简笑了笑，掀开画布，色彩绚丽的画作映入燕清羽眼前。 场景依然是鲜花盛放的婚礼现场，但画作中的人不再是背影，而是笑容灿烂的燕清羽。 这是姜云简刚才说过的，顾漫芸原本想在他二十岁生日时给他画的婚礼正面画。 姜云简在践行，延续妈妈对他无条件的爱的承诺。 燕清羽更是感动，问：“怎么这画里没有你自己呀？” 姜云简笑着摇头：“这是补给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那时候你还不认识我。不过现在——” 他忽然从旁边的花丛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单膝跪在燕清羽面前打开盒子诚挚地看着他：“请问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相似的句式仿佛将燕清羽拉回了十四年前，那个同样百花齐放的早晨。 十二岁的小哥哥来到他面前，单膝跪地，拿出一枚临时草编的戒指，诚挚地询问他：“你好，请问你可以和我结婚吗？” 而他的妈妈站在不远处，愣了会儿后温柔地笑出来，等着十岁的他自己去回应。 十四年的岁月流逝，一切物是人非，草编戒指变成了钻戒，那颗赤诚的心却始终没有一点改变。 在人前压住的酸涩此刻终于再也抑制不住，燕清羽眼眶盈满泪水，却又笑着：“哪有人在婚礼前两天才求婚的啊……” 又哪有人会在婚礼前十四年，就已经求过婚了。 姜云简顺着他的话，笑道：“嗯。这样你就不得不答应我了。” 燕清羽看着姜云简十四年如一日的真诚视线，终于伸出手，给出了十四年后的回答：“可以，我愿意。” 姜云简将这枚崭新的戒指缓慢而又珍重地套进燕清羽的无名指中，起身紧紧拥抱住他：“清羽，谢谢你愿意给我回应。” 不仅仅是对今天，更是对十四年前的初见。 燕清羽幸福地笑着：“也谢谢你愿意一直喜欢我。” 两人起身对视，同时轻笑出声，在花海中相拥而吻。 无名指上的戒指在大厅洁白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燕清羽在熟悉又安心的气息中闭上眼，嘴角始终微微上扬着。 这一世，真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