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悍臣》 第255章 我们是帝党! 庞籍见别人被晃点了过去。 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既然上面的人想要替宋十二隐瞒真相,那消息就绝不能从礼部走漏。 其实庞籍的刻意隐瞒,他内心已经认定此事便是宋十二做的。 依照庞籍对宋煊仅有的认知,他从学子时期就不畏强权。 如今到了东京城,就会轻易改变性格了吗? 至少庞籍觉得宋煊在没有进入官场,感受到别人极大的恶意之前,会改变自己的行事作风。 此子若是真的一举夺魁,进入朝廷,怕是会让许多人头疼。 宋煊等人结伴从礼部这里出去。 每个人的身份都是勘验明白,才交了报名费。 为此在这里耽误了不少时间。 礼部的人不仅要核对解状(州府推荐信),还有家状(祖上履历),防止冒籍。 而且宋煊与张方平等人还要互保。 一人作弊全员连坐的那种。 毕竟许多考生都会钻空子,互保的人数一多,自是防止此类事情发生。 但礼部对于其余州府的人并不是查的那么严格,主要是针对开封府的考生。 因为容易通过发解试,已经出现了一系列的可以“冒籍”成功的案例,并且可以持续不断的走通这条路子。 “我估摸群见以及拜谒先师内容繁琐,有些懒得去参加。” 宋煊走出礼部便直接开口。 “这合适吗?” 张方平小声嘀咕了一句。 毕竟那可是官家的召见啊! 就算大家站的靠前,官家也看不见所有人的。 可不管怎么说,那就是官家的召见呐! 平日里官家出行,百姓们都要去争相看一看的。 “不妥。”包拯直接拒绝: “你宋十二是极大可能会金榜题名的,到时候被人爆出来这两次活动都没有参加,平白给了人攻击你的把柄。” 一想到金榜题名的事,宋煊又点点头。 来了这东京城,就没什么自由喽。 “尤其是方才礼部还着重强调了参与时间。” 宋煊哈哈一笑:“我只记得他说省试时间是卯时(晨五至七时)入试,酉时(晚五至七时)纳卷而出,要考三天。” “十二哥儿,莫要在这种小事上留把柄。” 王泰也跟着劝了一句: “东京城的水太深了,指不定就有什么人把你给惦记上。” “十二哥,总归是耗费一点心神,到时候咱们在外面后面缀着就好了,自是有许多人想要排在前头的。” 一向不喜欢说话的韩琦,也是出声劝了一句。 “走吧,走吧,回去吃个饭,调整调整状态,然后再去参加考试。” 几个人便跟着宋煊返回家中。 “还得是你。” 宋煊忍不住夸赞:“孙羊正店的饭菜都赶不上的。” 焦明嘿嘿笑了两声,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这几日跟着宋煊吃饭的王保等人确实大加赞赏。 先前还觉得东京城的饭菜定然极为可口,但是孙羊正店都这般。 想必那樊楼也不过如此。 时间眨眼而过。 那天一早,众人就穿着学子服,前往集合地。 待到走出这条街道后,越来越多的学子都奔着同一个目的地而去。 同样也有不少闲汉在一旁跟随,去看热闹。 赵祯对于这次活动极为重视,起了个大早又是身着衮龙服,极为奢华。 这也是因为刘娥喜欢穿帝王服饰,多次就礼服细节大作文章。 况且女性在想要衣服更华丽方面是有着不小的天分的。 故而礼部官员多是按照刘娥的要求去改进。 除了延续晚唐五代的风气外,衮冕制度进一步的华丽化。 反倒是待到宋仁宗亲政后,他本就是不喜奢华的帝王。 多次关于衮冕简化的讨论与改制,但是在执行层面屡屡失败。 宋仁宗没想到改革衣服都如此困难,故而他只能选择暂且提出改去特别离谱的内容。 并且是于礼无据的翠旒、碧凤、龙鳞锦、紫云白鹤锦、犀瓶、琥珀瓶、七宝、分旒玉钩、四神带等装饰。 以及减少各种过多的金丝结龙、钿窠云子、珍珠装缀花样,对金丝、绶带也进行减细、减丝。 希望削弱整体衮冕全身太过的华饰。 但是在宋仁宗这一辈子的皇帝当中,数次提了改革的建议,但都被有关部门不认真执行,他们觉得天子的衣服就该华丽。 这也就是宋仁宗性情宽厚,不与他们计较。 要是放在其余皇帝身上,早就给你送到儋州去钓鱼了。 此事直到元丰改制才得以做出改变。 此时参加大典的赵祯很是高兴。 他心想这算不算是与十二哥的第一次重逢? 可是鲁道宗又说十二哥的策论并不突出,倒是让赵祯有些担忧。 但是待到皇帝压轴出场的时候,完全让赵祯失望了。 整个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学子。 他又站的又高又远,根本就看不清楚下面的人。 即使是第一排的学子仰着脸,那也是勉强看清楚面容。 这群人又不是进士呢,唯有进士才有资格近前观摩天子的面容。 毕竟大家都是天子门生。 如何能不认得天子这位老师的“面容”? 举子们又不一定能够考中进士,相比较天子的安全问题,更是要得到保证的,排在首位的。 密密麻麻的学子们集体行礼。 拜见官家。 赵祯也就放弃了寻人的意图。 他只是瞧着这帮学子,不知道有几名有才之人,能够进入朕的翁中。 赵祯虽然羡慕唐太宗李世民,可是他觉得自己在怎么做,也比不上唐太宗。 若是这辈子能够完成祖上遗志,收复燕云十六州,便是最大的功绩了! 宋煊站在人堆里,纵然他目力极好,那也只能瞧着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少年郎,穿着花里胡哨的龙袍。 看不清楚赵祯这位皇帝的脸。 刘娥的审美就是堆砌呗? 随即宋煊便是放弃了观察。 待到自己考中状元的时候,大宋官家还不得当众给我敬酒? 到时候赵祯长什么模样,自然是能看的一清二楚。 相比于宋煊的淡然,其余举子表现的确实是十分的激动。 皇帝哎。 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的朴素思想,还是占据了在场百分之九十九的心思。 至于当官为百姓做主,那种概率并不大。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眼前这位少年天子,便是要给予自己一场富贵之人。 不仅是自己的富贵,更是家族的富贵。 要不是礼部官员屡次叮嘱以及周遭站岗的士卒,他们怕是早就出声叫嚷了。 希望能够在天子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宋煊倒是瞥见了禁军当中的狄青。 这小子果然面相可以,有大宋未来人样子的模样了,都能在这种地方站岗了。 最后轮到天子说的话的时候,赵祯按照剧本讲了几句,但是随即又鼓足勇气: “朕观如此多学子前来参加省试,又恰逢科举改革,许多举子难免会吃亏,自今年始,朕决议进士奏名勿过五百人,诸科勿过千人。” 皇帝的话刚说出口。 不仅举子们愣住了,连官员都愣住了。 毕竟台本里没有这句话啊! 王曾有些诧异。 因为他知道大宋的冗官现象是有的,而且照如此下去,会越来越严重。 宋初时期官员数量也就千人左右,到了真宗时期也不过万。 但从宋仁宗在天圣五年扩招的几年后,官员数量直接翻了一倍,待到张元叛宋投夏后,殿试便是摆设了,一个不罢黜。 大宋官员数量直接暴涨到近五万。 是唐玄宗的时期的官员的三倍多。 可是大宋的领土不如唐代的领土多,冗官现象在宋仁宗时期极为严重。 这就更不用说帮官员干活的吏员以及临时工了。 大宋是因为商业活动有钱,朝廷也有钱,但是财政危机非常严重。 朝廷收上来的税收全都用来给官员和军队发钱了,一丁点存款都没有。 许多钱财也落不到基层人员手里。 一旦发生什么天灾人祸,或者是战争,根本就掏不出来多少钱来做事。 就算是范仲淹想要改革,可是官僚集团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 夏竦主动举荐的范仲淹,让他得到重用,但是随着庆历新政,夏竦直接陷害富弼,逼迫范仲淹离职。 如此以来,改革直接胎死腹中。 作为皇帝的赵祯,在说完自己的命令后,整个人都显得极为亢奋。 母后不在身边,大臣也站的远远的。 下面数千举子的眼睛全都望着他。 再听着下面举子们的欢呼声,赵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天子的权威! 如此一来,不单单是为了让十二哥考中进士的几率增大,更多的是兴许能够多拉拢上百名忠心于他的后备官员。 下面那些老考生不是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 赵祯说这话,是为了“扩招”,让更多人的心生感恩之心。 毕竟以前进士科最难。 竞争也更加激烈。 每次能通过进士的也就一二百人。 如今赵祯一下子就给他们增加了一半的名额,于是众多学子狂喜着,欢呼陛下圣明之类的话。 宋煊也没想到,宋仁宗扩招的命令,会在天圣五年下达了。 他也是有些发蒙。 但是身边的同窗们大多数都在振臂欢呼。 每个人脸上都流露出极大的笑容。 大家来参加科举考试,甚至不愿意靠着家族的余荫去当斜封官,不就是想要通过科举考试中进士吗? 官家一下子就给了他们更多的希望! 如何能够不兴奋? 宋煊一旁的王泰更是大声的嘶吼着,天子实在是太照顾他们了。 吕乐简更是乐的摇头晃脑的。 皇帝高兴,这些前来参加应考的举子高兴。 但是身为宰相的王曾,却是不怎么高兴。 但是天子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 他这个宰相再怎么不乐意,也不能当众反驳。 否则君威何在啊? 王曾心想,照此下去,不出十年,大宋的官员就会越来越多,哪还有位置去安置如此多的官员? 难不成真的要打仗去收复燕云十六州缓解官员太多的压力吗? 可是朝廷哪有那么多钱去收复燕云十六州呢? 别看大辽皇帝率兵五十万亲征西夏,就算是被打的落花流水,那以大宋目前的军队,也没有把握能够在燕云十六州站稳脚跟。 头疼。 王曾平日里是极为尊重官家的,可是眼前的官家不知道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的,又是突然给他出难题。 站在王曾身边的人精吕夷简自是感受到了王曾的无奈。 如今王钦言在南京养病,许多事的决断权都落在了王曾头上。 其实吕夷简觉得,担在王钦若肩上的担子,他也可以来抗。 只是目前还需要继续蛰伏,等待时机。 王曾又没有做出什么错误的政策来。 如今天子突然袭击,只能是让他们来给擦屁股。 但没有人在乎这些高官的想法,下面的数千名举子们只想着尽快上岸,也加入当官的行列才好呢。 至于扩招,那是天大的喜事。 今日结束之后,有条件的自是要喝一杯庆祝,没条件的一会街上跑几步,发泄一下自己的兴奋。 官家提出如此优厚的待遇,那你在考不上,简直是你自己个的原因,赖不上旁人。 “十二哥,这次怕不是许多举子都要拼命考了?” 张方平觉得只要通过省试,那当官的概率就极大的增加了。 至于那所谓的一千诸科的名额虽多,可也是没多少人愿意去考的。 唯有进士才能升官快的,干得好,将来做到宰相也是极大的可能。 “确实。” 宋煊轻微颔首,然后又啧啧称奇: “至少咱们这届考中进士的人,哪一个不会记得陛下的恩情呐?” 有操作的。 恩出于上。 这件事要是通过朝廷的正常下发,许多学子潜意识都会认为这是刘太后的意思。 但是当赵祯当众说出来了,那就不是刘太后的意思了。 但是后面半句话,宋煊没有说出来。 赵祯虽然性情宽厚,但是在帝王心术上,至少是合格线的。 甚至往后的应届举子,也都会念着天子的好。 毕竟科举改革这件事,虽然是天子同意的,但是全天下人都知道如今是刘太后当政。 天子只是管盖章的,并没有决断权。 宋煊再次打量着奢华衮龙服下的赵祯,从今天开始,就想要“夺权”了吗? 以前一丁点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曹利用也是与宋煊说过朝廷宰相议论的一些消息,根本就没有扩招的意图,甚至还在为“冗官”的事发愁。 此举到像是天子临时想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对于咱们都是一件好事。” 宋煊虽然目标是状元,但是也乐得遇到更多的相识的同窗上岸。 今后在朝廷当中才会有更多的助力! 在学子们的一阵欢呼声当中,赵祯很快就退下去了。 接下来是拜孔子的节目。 许多学子还处于兴奋当中,直到散场后,还处于兴奋当中。 但是等他们出了门,便瞧见有人在张贴谁会中会元的游戏。 经历过这么多次科举考试,像这种压中谁会考中会元、状元之类的游戏,很是成熟了。 “十二哥!” 欧阳修排在末尾,他见到了榜单上最大几率中会元的人,是宋煊。 可以说应天府出来的几个学子,都是会元的有力竞争者。 诸如韩琦、赵概、王尧臣、张方平等等。 其余州府也是把解元的名字全都印上了。 但是大热门便是应天府的这几个学子。 毕竟上一届的大小宋状元,也都是出自应天府。 若是今年再出一次状元,应天书院必定会再次名声大噪。 未来的大文豪以及文坛的领头羊欧阳修如今一丁点名声都不显,在赵祯如此宽厚的取士条件下,他甚至都不能通过省试。 只不过此时欧阳修刚刚得了天子的“允诺”,内心十分兴奋。 “宋煊是谁?” “倒是没听说过,这是谁统计的名单,我觉得我还能考中会元呢。” “哈哈哈,莫闹了。” “这你都不知道,名单上的大多数都是未曾婚配还能考中会元,中进士之人,自是早早亮起出来,引得旁人榜下捉婿。” 学子们的议论自是进入了欧阳修的耳朵当中。 他听宋煊说过此番科举改革让大家给赶上了,以前都是按照诗赋取士,如今是按照策论。 无论如何他都有压力的,那日差人送来收集的一些策论题目后,便再也没见过他。 听那个仆人讲,十二哥一直都在家中做题,为省试做好准备,叶顾言他们几个人也没有闲着,当即卷起来了。 “嗨,今年科举考试已经改革了,纵然宋十二他在怎么名动三京,诗赋做的好,在科举考试上也没有太大的优势了。” “我看他若是可以通过省试便是祖坟上冒青烟了。” “就是。” 宋浩虽然也怀疑宋煊不一定能过考过,但是他还是站出来: “你都不认识他,就知道他考不过,还是多担忧担忧你自己能不能通过省试吧。” “那也比你强!” 如此争论并不在少数。 毕竟在考试成绩没有出来之前,谁都可能会考第一。 没有谁是固定的第一。 欧阳修并没有理会那些人,而是仔细瞧了瞧这张榜单除了名字外,还有几个地址。 他并不清楚什么意思,便询问周遭的举子。 “那是博雅轩、千金坊、聚宝盆都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赌坊的名字。” 欧阳修了然,他明白赌坊不是一般人开的。 就算宋太宗对于这件事严格要求,京城赌博者,开封府捕之,犯者斩,知情不报者与赌博同罪。 可从真宗开始,就算是东京城也有许多赌坊。 更不用说其余城镇以及乡下的赌坊了,更是无处不在。 阮氏三兄弟在被晁盖拜访前,没了赌资,偷了老娘的首饰去赌博。 在劫走生辰纲后,白日鼠白胜当即一头扎进了赌坊,露出引起注意。 宋江宴请人,李逵借钱去赌博。 施恩是官府的人,他手下也有百十处客店,二三十处赌坊以及兑坊(金银与铜钱的兑换场所)。 可是到了宋徽宗时期,下旨要求京城以及各处赌坊必须拆掉名单时在丰厚的利益和官僚保护下,大宋赌博泛滥成灾,谁管你皇帝的旨意啊! 如今就算有大宋律法,那也不管用。 这就是引得众多学子带着钱去押宝,赌坊也想要吃这么一块肉。 榜单上各州府种子选手,全都是他们费尽心思,一早就从礼部那里拿到名单,用来分析的。 这只是开胃小菜,待到赌状元的时候,那才是全东京城最为热闹的时候。 本来像宋煊这样的选手,绝不会把他排在第一中榜的。 可是朝廷突然改了科举规则,再加上宋煊名动三京,诗赋写的极好。 那有极大的概率,宋煊在省试当中,并不会真的考中会元。 此时他们合起伙来把宋煊的名字排在第一,就是为了钓鱼用的。 吸引更多的人去买宋煊能中会元,他们才能赚到更多的银钱。 全都是套路。 再加上有些举子为了赚钱,甘愿当托。 宋煊等人从皇宫的广场上走出来,正在溜达间,也听到有人议论谁有机会中会元。 “十二哥。” 欧阳修瞧见宋煊比旁人都高一头半头的,连忙挥舞着手。 “欧阳修。” 宋煊也是摆摆手,往前走了几步。 “方才都没瞧见你。” “人太多了,我又来的晚了些,直接站在最后,却是早就出来了。” 欧阳修笑着与宋煊说这话,又冲着他身边的人点头,想必这几位全都是宋煊的应天书院同窗。 他当真没在书院当中学习过,也没有钱去支撑他。 几个人往外走了好一会,人流总算是散去。 欧阳修这才开口描述了他在外面见到了榜单上的事。 “看样子东京城都觉得十二哥儿能够中会元了。” 吕乐简语气当中又些发酸。 因为越是在宋煊身边,他就越觉得宋十二如何这般优秀呢? 众人的目光全都在他身上。 这群同窗当中,王泰他爹配享太庙,自家老爹那也是三次为相。 尽管自家老爹的儿子比较多,可还是宰相之子啊! 不说到哪都有人捧着,也是可以被吹嘘的存在。 但事情往往不像吕乐简想的那样,哥们你真开保时捷,有点遭不住的啊! 但是科举考试在大宋相比较公平,任你是宰相之子,想要通过科举考试,那也得用成绩说话。 菜就多练! “圈钱行为。” 宋煊哼笑一声: “东京城的赌坊都觉得我不一定能过通过省试,故而高调做局,吸引更多人入局。” “啊?” 听着宋煊的话,原本还在发酸的吕乐简也是懵逼了:“我不明白。” “敢在东京城开赌坊的人,背后关系都很硬。”王泰补充了一句。 “他们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觉得十二哥考不过的?” “谁知道呢?” 宋煊自认为到了东京之后,一直老老实实的,去老曹家也就是登门一次,并没有过多出去。 不过他也能想到缘由,那些人通过以往的经验来判断的。 宋煊对外释放的信号,便是他极其擅长诗赋,动不动就一首百年难得一见的。 那策论肯定不如诗赋喽。 欧阳修倒是有些不理解:“十二哥,什么是用你做局?” “首先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我以诗赋见长,策论并不突出,故而认为我无法中会元的几率大,所以高调打出我能中会元的消息。” “只要买的人足够多,他们赌坊就能极大概率的挣钱。” 宋煊看着几个人笑道:“在如何挣钱这方面,我还是小有心得的。” “原来如此。” 欧阳修轻轻点头,此番东京之行着实是给他一个极大的震撼。 原来到处都是需要钱的。 无论是想做什么事,都要与钱联系上。 “十二哥就不做出个澄清吗?” “哈,我疯了?”宋煊笑嘻嘻的道: “我能不能中会元,我自己都不能保证,澄清什么呢?” “也是。” 欧阳修指了指几个人,没成想韩琦以及张方平都在,他们二人也是有中会元的机会。 “哈哈哈。” 张方平无所谓的摆手: “倒是凑个热闹,我在应天书院排不上号的。” 范详瞥了张方平一眼。 怎么跟十二哥儿待得时间长了,你也如此说话了? 你都在应天府排不上号,那我这个榜单最后一名还怎么考试? 韩琦也是摇摇头:“能中进士就已经是万幸了,至于会元、状元我也不去想了。” “行了,一起回去吃饭。” 欧阳修被宋煊给搂了一下: “让你尝尝我兄弟的手艺,可不比孙羊正店的差。” “十二哥莫要诓骗于我?” 欧阳修哪有钱吃孙羊正店呐,那可是媲美樊楼的存在。 反正他也明白这是宋煊想邀请自己去一趟的意思,反正明天就开考了。 “哈哈哈,尝尝去。” “行。” 欧阳修倒是也不怯场。 他知道宋煊身边的人都比较优秀,而自己恰巧也不差。 大家又同是年轻人,不远千里来东京参加考试。 就算是一同金榜题名,可今后也不是总是能聚首的。 大多数人都会被外放到各地去为官。 鲜有能留在东京城的进士。 也就是宋庠受到刘太后的重视,朝廷已经给他弄成外派的缺。 擢大理评事、同判襄州。 但是宋庠被刘太后看中。 破格升为太子中允、直史馆。 朝廷派的缺不行,在刘娥的干预下,宋庠留在了东京城内为官。 就算是前一个连中三元的王曾,都没有这种待遇。 宋煊觉得赌坊搜集到的消息也不全面,因为他们连王尧臣早就通过省试了都不知道。 人家目标直指状元,还在这里猜测他能考中会元呢? 王尧臣都不参加省试的考试。 这科举考试不跟刷四六级分数似的,为了分好看点,或者闲的无聊,即使通过了,也去参加考试。 宋煊估摸此番省试不过是预热,想要先用大规模的消息去影响东京城的百姓。 待到参加殿试的时候,他们再定点收割大部分人的钱财。 每届科举考试是许多进士的狂欢之夜。 可大宋科举发展这么多年,再加上从真宗皇帝开始后,皇帝的做派就不够狠辣。 那就出现许多围绕科举考试赚钱的方式。 这中赌博便是最为无本的买卖! 欧阳修以前的日子也过的蛮苦的。 此时在饭桌上吃着宋煊兄弟做的饭菜,极为惊讶: “好吃,当真是好吃了。” “那你可不要吃太多了。”宋煊笑呵呵的道: “明日还要考试,正常吃饭,待到考完省试咱们再大吃大喝一顿。” “好好好。” 欧阳修倒是没有石介那种毛病。 待到酒足饭饱后,欧阳修才认真打量着宋煊居住的地方。 “十二哥当真是豪气,我看此地前往贡院也是极为方便的。” 欧阳修眼里露出羡慕之色,他是与同乡二人居住在一间屋子里,关键那里还闹鬼。 “嗨,钱是王八蛋,我是赚的多花的多,不肯委屈自己。” 宋煊给欧阳修倒杯茶:“千金散尽还复来嘛。” “哈哈哈。” 众人哄笑一团。 在座之人,没有一个的心态能比得过宋煊的,这一点,他们不得不承认。 就算是家里有底气,也不敢像宋煊这样花钱。 其实宋煊住在这座院子当中,完全是未来老丈人花钱的,他带着人过来就行。 欧阳修告辞回去,他也要好好准备一二,今晚睡个早点,免得因为紧张明天醒得早,没有精神。 宋煊得空又被老仆带到了曹府。 曹利用倒是也没见外,直接询问: “我看有人故意把你搞到第一名让人去赌钱,怕是有人故意为之,你怎么看?” “买我的人多吗?” “应该不少。” 曹利用是派人打听了此事,这才找来宋煊问事。 “那你也买。” “我也买?” 曹利用一脸惊诧的瞧着宋煊,不是我不相信你,实在是科举考试改革了,就算有晏殊说你有连中三元的潜质。 可毕竟不像以前的科举侧重点了。 宋煊端起茶杯吹了一口:“不错,你也买,大胆跟进嘛。” “你这么有把握?” 曹利用压低声音,他并不觉得宋煊能过提前搞到题目。 这种出题人从出卷子开始,就全都被“控制”起来了,很难与外界沟通。 “包的,老弟。” “啥?” 宋煊嘿嘿笑了两声,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曹利用听着宋煊如此漫不经心的话语: “你没再开玩笑?” “虽说我想低调一点。”宋煊哼笑一声: “但是目前依照我的实力低调不了。” “他们既然如此下血本想要为我宣传造势,那我就成全他们,真的考个会元出来。” 曹利用先是呆愣了一会,随即又指了指宋煊: “直娘贼!” “你小子可太坏了,老夫喜欢!” “明日我就差人去赌坊买你中会元的票据。” 宋煊点点头: “他们不敢到期不付款吧?” “不能够。” 曹利用摆摆手: “东京城这帮想要把赌坊继续开下去的人,信誉比一般人都要好。” “毕竟这种事上不得台面。” 宋煊再次开口道: “去年我的人在宋城买了我中解元的票据,但是赌坊不给兑换。” “然后那赌坊被我一把火给烧了,听说是东京城里的关系,最终也不了了之了。” 曹利用当真不知道宋煊还参与过这种事。 但是一想到宋煊在宋城那可是有着及时雨的名号。 手里没点手段,光靠着往外撒钱,那指定是不行的。 “当真是不了了之?” 曹利用倒是没想到开赌坊的人会如此好脾气。 “老岳父哎,再怎么说,我在宋城经营的也算不错。” “地方官府从吏员、衙役到狱卒都受我的恩惠,上头还有晏相公这个知府看好我,一般案子到了张推官那里就能了却。” “再加上整个宋城的泼皮全都被我打服,带着他们走上正途,从此以后也能成为良家子。” 宋煊瞧着曹利用笑了笑:“我这地方豪杰当的还不错吧?” 曹利用目瞪口呆,他发现自己对于未来女婿还是了解的有些少。 “我真傻!” “真的。” 当初曹利用只是觉得宋煊胆色够足,又有智谋。 再加上读书一途上也是有着不小的天分。 如此一来,便是难得的人才。 这样的人特别适合当自己的女婿,将来对于曹家而言,也是极为有利的。 未曾想到宋煊在地方上,当真是经营的如此顺畅。 俗话讲,黑白两道都让他给搞定啦,如何能不在宋城横着走? 别说烧了赌坊,就算是他真的杀了人,那也会有人帮他顶罪的。 一条人命在大宋值多少钱呐? 曹利用身居高位多年,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你没杀过人吧?” 曹利用极为认真的瞧着宋煊。 宋煊笑而不语:“我又不是什么嗜血魔头,一向喜欢和气生财的。” “嘿,真是的。” 曹利用哼笑一声: “我方才以为你小子说的那么厉害,手上怎么也得有三五条人命。” “将来真要去西北建功,不至于看见血就害怕。” 曹利用又是一脸凝重的道: “我南征北战这么多年,战场上的惨死模样也见了不少,下了战场,对于许多受伤无力医治好的惨死士卒,见的就更多。” “我也知道你不是随便说说的,心里要早有个准备。” “嗯。” 曹利用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才笑了笑: “今日官家在广场上颁布的口谕,完全是临时起意,回去之后王曾等人竟然与官家辩论起来啦。” 宋煊颔首,果然如此。 这种事没有经过宰相们商议拿出方案,更没有让刘娥点头同意。 赵祯他直接这么做了,属于程序不对。 王曾等人以赵祯年幼,定然会极大的限制他的皇权的。 “所以你是怎么做的?” “我当然是无条件站在官家这一面啊!” 曹利用说到这里就显得极为兴奋: “此事用不着你教,那么多人围攻官家,而官家当众说此事,想必是在心中盘算了许久。” “官家终于长大了,敢于迈出属于自己的步子。” “我这个当老臣的很是欣慰啊!” 曹利用不希望刘娥,也不喜欢王曾等宰相。 尽管他听从宋煊的建议,在朝中当了好几年的好好先生。 以此来稳固自己的枢密使地位,就这,还被刘娥把张耆给提上来了。 但是曹利用内心从来不是一个安分守己,想要扮演好好先生之人。 所以赵祯的如此行为,并没有让曹利用像其余人一样气急败坏,而是十分亢奋。 官家他终于有了想要自己掌权的意图了。 那可太好了。 宋煊也是点头,朝中有一帮“辅政大臣”,后宫还有一位临朝称制的太后。 如今的天子那就是个盖章的傀儡机器。 他想做什么事,都很难的。 但是今日这件事,他金口一开,任由辅政大臣以及太后都无力改变,只能心中不痛快的去找皇帝吐槽。 “我们是帝党!” 曹利用下意识的瞥了宋煊一眼。 放眼整个大宋,谁不是帝党? 等等! 曹利用突然悟了。 “不错,我们是帝党!” 曹利用当即附和自家女婿的话,脸上又有几丝担忧: “不过我看刘太后的身体很好,她的权力欲望又很强,当年她还不是皇后的时候,先帝就会在处理政务的时候带着她与杨贵妃的。” 宋煊随即又抛出一个观点: “当年以寇准为首的北党过于强势,真宗皇帝带着两个南方女子处理政务,也是在向南人释放信号。” “什么?” 曹利用惊骇的都要站起来了。 他自认为跟寇准也是一条线上的。 可实际上寇准劝真宗皇帝准备动手的时候,都没有通知曹利用。 曹利用明显是自以为是。 而且他并不觉得当时真宗皇帝带着两个女人处理政务,竟然还会有这层意思! 曹利用只知道南人在朝中很难受到重用,寇准用人也多是用北人,这是太祖太宗朝留下的规矩,看不起南唐等地的南人。 地域黑也是大宋开国一早就由皇帝以及身边的文臣武将定下的潜规则。 直到真宗皇帝想要加强皇权,大规模任用南人。 无论是泰山封禅还是搞天书运动,都是如此。 曹利用缓了一会,他可以肯定,绝对没有与宋煊说过这种事。 他不确定的问: “十二哥儿,如此朝中秘辛,你是如何知晓的?” (本章完) 第256章 鱼龙之变,便在此时 还没等宋煊回答,便又听到曹利用自顾自的说道: “莫不是晏同叔告诉你的?” 晏殊一直都能给先帝出一些符合他心意的主意。 而且他还极为注重保密。 晏殊知道许多曹利用不知道的事。 但随即曹利用又摇头,觉得不大现实。 晏殊虽然看重宋十二,但也不会把内心一直保守的秘密告诉宋煊的。 若是告诉了宋煊,便不是晏殊的为人了。 尤其是这种皇家秘史。 最后曹利用看向宋煊,却见自己的女婿笑道: “大宋皇宫有什么秘密可言吗?” 曹利用悠悠的叹了口气。 有些秘密人尽皆知,唯独天子不知。 有些秘密人全不知,唯独天子知晓。 这天下的秘密,又有几人能够全都知道的呢? 宋煊随即摆手道: “些许事稍加分析就能够想出背后的深意来,真宗皇帝只是没有对外征战之心,并不代表他没有皇帝的手段,否则搞天书运动做甚?” 宋煊两句话说的曹利用哑口无言。 面前的女婿思维,比自己想他挺深的,还要深上许多。 也不知道是谁教给他的? 莫不是当真是同晏殊一般,也是那种神童? 否则晏殊也不会对宋煊另眼相看呐! 虽说晏殊他喜欢推荐人才,可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入了他的眼里的。 曹利用愣愣的盯着宋煊。 宫中的那件秘密,他该不会也清楚吧? 但是为了翁婿两个人的前途,有些话也不宜此时往外说。 曹利用也不想宋煊因为些许小事,在考试前分心。 故而心里话也没有及时问出来。 曹利用顿了顿开口道: “今日之事,我觉得官家是会做官家的。” 宋煊轻轻颔首。 人言宋仁宗百事不会,唯独会做官家。 他给了许多名臣施展的空间。 所以宋代党争炽烈,彼此你死我活,十分残酷。 谁都想要对方完全听从自己的主张,对大宋进行改革。 总之。 你听我的才是对大宋好。 你不听我的,那你就是危害大宋的江山社稷。 必须把你搞倒,到了北宋后期光是搞倒还不行,必须要搞死! “无论是太后还是那几个宰相,总归是不喜今日官家没有与他们商议便说此决断的。” 曹利用可以看得出来。 但是在今天这件事上,他并没有装老好人。 而是坚定的站在了天子一边。 “今日官家已经初见其锋芒。”曹利用又极为亢奋的道: “待到官家在年长几岁,太后总归是会变老的,精力跟不上。” 宋煊也理解。 目前情况下的皇帝,谁也不想当傀儡! 赵祯如今的操作,与他爹真宗皇帝的操作,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哪个皇帝不想要抓权? “不是谁都有本事当武则天的,大宋朝廷也没有这个养分。” 曹利用愕然。 他发现以前宋煊对自己也不是什么话都说,许多话都憋在心中。 不过曹利用随即笑了笑,这样才能在官场上混的久远。 朝堂争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得罪人了。 或者就是觊觎你屁股底下的那个位置,就想要搞倒你。 诸如自家女婿这般,兴许不会被轻易算计。 “岳父,那我就回去歇着了,明日还需早起前往贡院呢。” “好。” 曹利用也不再多留宋煊,亲自送到门口,叮嘱他明日考试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宋煊行礼告辞直接离开。 皇宫内。 赵祯靠在椅子上小憩。 今日他单独一个人站在高处。 身边没有母后做主。 更也没有宰相们的耳提面命。 当他宣布一个口谕后,受到了数千名举子们的歌功颂德。 赵祯能感受到举子们带给他的热情。 至于事后母后以及宰相们的责备,赵祯虽然面上听着,但是心里却不以为意。 朕才是大宋的皇帝! 少年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内心总会充满了叛逆的心思。 这无关他的身份。 更何况是天子,赵祯也是有着自己强烈的想法的。 没过一会,便有皇城司的人把今天有关宋煊的消息送来了。 赵祯眉头微挑,登时来了精神。 最近几日十二哥一直都在家中读书,为了应对科举考试,唯有同那些一同保举的学子去礼部报名出来过。 左右有些无聊。 赵祯打开小册子,里面记录了宋煊出门的一些事。 大抵就是认识了不少朋友,一起吃吃喝喝之类的。 赵祯很是羡慕宋煊的做派。 光是交朋友这方面,自己就不如十二哥。 他到哪里都能交到新朋友。 不像是自己,只有一个从小伴读到大之人,他还想宗总是暗示自己想要当高官。 赵祯碍于情面,只是当作听不懂,再加上有母后这块挡箭牌。 尤其是他目前还没有做出什么成绩来,难道蔡伯俙也想要当个“枢密使张耆”那样的幸进之臣吗? 赵祯在这一点上,他是绝不想与他父皇学习的。 再看看十二哥,他尽管早就与朕相识,称得上是一声神童的赞叹。 可还不是老老实实的在那里努力参加科举考试吗? 将来也是要从基层做起来的。 就算是张耆,那也是颇为善射,在对辽战事当中立下功勋,父皇才对他封赏的。 再加上宋煊没有为官,提出的一些建议,赵祯都觉得他是个有才之人。 哪像蔡伯俙他在朕身边这么久,没想着为朝廷、百姓做事。 反倒是一个劲的向朕要高官厚禄。 赵祯自是看不上这个陪着自己长大的神童蔡伯俙。 皇帝需要友情不假,但是更需要对他有用之人! 赵祯继续看下去,就是东京城放出风声说宋煊是夺取会元的头号种子选手。 赵祯看到这里还是有些高兴的。 若是十二哥他当真能过连中三元。 那该何等的威风啊? 定然会比母后钦定的状元宋庠强上许多。 赵祯听说他们之间还有亲戚关系。 既然母后选宋氏两兄弟,那朕就选十二哥儿。 一个一个连中三元之人! 那宋祁就当是朕送给母后的添头。 尤其是他们之间有这层关系,赵祯认为大部分人都不知道。 今后的较量,也只会从“两宋”之间展开。 年轻的皇帝,渴望自己手中攥有一定的权利! 最后宋煊还去拜访了枢密使曹利用,赵祯知道宋煊能居住在张耆的那处宅子,便是曹利用给置办的。 赵祯当然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书房里聊了些什么。 但是皇城司的人回报,待到宋煊离开后,曹枢密使家里的人就去了京城的各个赌坊,去买宋煊中会元的赌注了。 赵祯眼前一亮,他着实是没想到十二哥竟然会如此自信。 在超过七千人的读书与考试的佼佼者当中,十二哥有如此大的把握去考第一名! 看到这里。 赵祯其实是有些坐不住了! 自己要不要也掺和一手。 反正这钱与其让其余人挣去,不如让自己给挣来。 想到了这里,赵祯直接让心腹把高遵甫叫来。 这种事让自己身边的宦官出手,一丁点都不现实。 一下子就容易被人给瞧出来。 不利于操作。 反倒是高遵甫他是将门子弟,搞点钱来也实属正常。 高遵甫听完后有些发蒙。 毕竟他在应天府的时候,买的宋煊中解元的钱其实不多,就当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未曾想宋煊是真的中了解元,也算是意外之喜。 为此因为赔钱的太多,宋城本地最大的平安赌坊想要赖账,结果被宋煊直接“杀人放火”,让平安赌坊消失了。 如此杀鸡儆猴后,其余赌坊极为痛快的结了那些买宋煊中解元的赌客赢钱。 高遵甫倒是没有把此事上报。 毕竟官府层面上,根本就没有宋煊的事。 他万万没想到,今日到了东京城,连陛下都要买宋十二中会元。 高遵甫觉得也不是不行,但是他还是给赵祯解释了一遭。 这是那些赌坊惯用的手段,故意抛出一个看起来赢面大的人来诱骗更多的人买“彩”! 但实际上此人能赢的概率很低。 “原来是这样。” 赵祯笑了笑,随即看着高遵甫笑道: “当初十二哥儿参加发解试的时候,你可是买了他中解元?” “不敢欺瞒官家,臣当时确实是买了。”高遵甫也是配合的笑道: “十二郎第一次参加发解试落榜,第二次他的赔付比极高,臣没有买太多,只是一个心中热切的祝福吧。” “好一个心中热切的祝福。” 赵祯看向一旁的心腹宦官张茂则: “朕手里有多少钱?” “回陛下,挺多的。” 张茂则总觉得官家不能把宝库里的钱全都来用吧。 就算真宗皇帝花了不少前两代皇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积累下来的封装库,可还是有结余的。 “既然城中的赌坊背后都有人,那也该朕挣一挣这钱来,就先拿出一万贯。” 高遵甫眉眼微挑,大手笔啊。 张茂则松了口气,不必动用那些珍宝,是可以够用的。 “五万贯吧。” 赵祯瞧着高遵甫笑道:“你就帮朕分别押几家东京城最大的赌坊,买是十二哥儿能过中会元!” “官家,可是宝库当中没有这么多铜钱,而且要运输出去,需要数量马车,再加上天色已晚,怕是不好开宫门的。” 张茂则有些摇摆。 “朕记得赌坊周遭都有兑换店,拿着金银去兑一兑嘛,兴许就能赢回来几倍呢。” 高遵甫刚想要劝官家三思而行啊! 毕竟科举考试改革了,宋煊他不占据优势。 那些赌坊如此高调的抛出宋煊这块牌子就是诱导大部分去购买他,就是赌宋煊不中,最终赚的盆满钵满的。 高遵甫相信陛下绝不会透题的,因为出卷子的人,一般天子都见不到。 陛下与宋煊之间并没有建立直接的沟通。 所以陛下这是极为自信宋煊中会元了? 但是话到嘴边了,高遵甫却是躬身道: “臣遵口谕。” 带着几分不解,高遵甫连夜去办这件事了。 反正大宋东京城夜里也没有什么宵禁,晚上正是热闹的时候。 高遵甫出手大方,倒是让赌坊接待人员眼前一亮,自是极为喜欢这种豪客的。 他们敢如此往外宣扬,就是笃定宋煊他考中会元的概率低。 买的哪有卖的精啊! 冤大头上门。 双方都觉得自己赚到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 焦明就把人给叫起来准备了,不仅仅是早饭吃的好一些,连带着午饭也要做出来了。 天气还是有些寒冷的。 宋煊用热水洗了洗脸,吃过饭后,又仔细检查从礼部那里买来的考篮以及文具之类的。 他早就把自己那一套文房四宝装了进去,朝廷这种举措也是为了避免有人夹带。 昨天每个人的座位图都已经记录好了。 于是收拾好后,宋煊瞧着几人笑道: “希望诸位都能考个好成绩,今年第一次扩招,下一次可就不一定能有如此好的运气了。” “哈哈哈。”吕乐简当即大笑: “范兄还是要好好准备的。” “我可是比你多准备了一年多省试。” 范详此时也是充满了自信。 他与韩琦等人头一次通过的,当然是比宋煊他们准备的时间更长。 “可惜,不再是以诗赋为主了。” 王泰也是轻叹一声。 因为进士科的乡试和省试的考试内容为诗、赋、论、策、帖经、墨义六种,其中以诗赋为主取士。 为此范仲淹在执掌应天府学时,着力指导学子练习写作应举用的律赋,为此还编过一本《赋林衡鉴》。 老范精心编纂的为律赋廓清迷障,指示方面的奇书。 不同于一般的赋格雷书籍,一味的迎合举子速成之需。 而是让大部分学子学会如何在理论上去运用到实际,以诗赋达到议政、论政的功能。 从张方平到欧阳修,再到苏轼,都是在律赋上极为明显的继承了范仲淹的观念,并且还在此道上变本加厉了! 可以说范仲淹编纂的这本书,第一批受惠者便是应天书院的学子们。 司马光在记载范仲淹教学事说过,四方从学者辐辏,其后宋人以文学有声名于场屋,朝廷者,多其所教也! 特别是在仁宗一朝,更是引领了宋律赋的发展。 “无妨,至少我等不会在诗赋上拖后腿。” 宋煊拍了拍范详的肩膀示意他不必在意。 大家相处这么久,范详当然明白吕乐简嘴臭的毛病,此时也不是很在意。 反倒是平日里一直怼吕乐简的王泰一言不发,向韩琦学习似的。 “行了,都别绷着了。” 宋煊瞧着众人笑道: “你们就等着瞧我考中会元吧。” “哈哈哈。” 几个人笑了笑,被宋煊如此一刺激: “会元这种荣誉,我王泰未尝不可!” “还有我。” 一向沉默的韩琦也被激发出了斗志: “你们且瞧我的。” 包拯看着这几个稍微年轻的同窗,也是禁不住摇头笑了笑,遂上了驴车。 他觉得自己能过顺利通过省试,便是赢了许多。 至于会元那种难度较高的事,身边有如此多优秀的学子,包拯也不会去想那种不切实际的事。 人与人之间在学习上,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的。 于是三辆驴车直接奔着贡院而去。 “对了,最后强调一遍,无论考的好坏,这三日都不要对答案之类的,免得自乱阵脚,影响了考试的状态。” 宋煊又给同车的人说了一二。 几人也表示理解。 此时的贡院外,已经密密麻麻等待了许多人。 他们大多都是从城外郊区赶来的,以及距离贡院更远的地方。 此时贡院外有许多兵丁在维持秩序,并且火把把周遭全都照的极为通明。 此时的天气依旧是有些寒冷。 宋煊掀开驴车的帘子往外看一看,就能感觉寒意袭人,一下子就把仅有的瞌睡给赶走了。 许多举子都在跺脚,相互取暖,等待着兵丁在门口检查。 避免有人夹带一些不该带的玩意。 但是不少举子都是十分的兴奋。 因为大宋不同于大唐,隋唐进士考试的优胜者,只是国家管理人才的备选与补充,并不是主要来源。 当门阀的狗才可以当官。 科举制度是在大宋开始定型的。 真正的经过严格考试来决定一个人能不能做官,能不能管理国家,并且把进士出身的文官,作为国家的管理人员的最主要来源。 从此以后,贵族官僚阶级怼政治、文化、教育的垄断被打破了。 血统、门第之类不相干的外在条件也不在那么重要。 许多贫寒家庭的子弟只要肯认真读书,是完全有机会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在进士考试当中胜出,改变自己的命运。 鱼龙之变,便在此时! 而且与大唐不同,只要你考中进士,马上可以做官,用不着等待。 百分之九十九被分配到基层,从知县的助理做起(科级干部)。 一般是两个职位,要么是主簿,要么是县尉。 如今走到省试这一步的举子,倒是没有觉得苦的,而是前所未有的兴奋。 再加上陛下给放出的“大饼”! 只要通过省试,今年的殿试名额增加了一半,中进士的几率增很多。 如此好机会不抓住了,岂不是后悔一辈子? 故而虽然此时寒苦,但也是能忍的。 宋煊瞧着火光下映照着的诸多学子的脸,他放下帘子: “倒是不着急,再坐一会,我看前面还有不少人在排队,即使进去了,也只能干坐冻着。” “嗯。” 张方平倒是挺放松的。 他觉得自己的策论在十二哥的影响下,发挥的还挺不错的,并没有什么影响。 尽管范院长编纂了有关诗赋的书,但是他在这方面还是弱项。 旁人皆是以为十二哥与自己都是不善于策论。 此番省试定是要叫他们好看! “咱们第一场是考贴经是吗?” 范详有些没话找话的询问。 毕竟方才说了那么多,可是他作为最后一名,到了现场之后,还是又变得十分的紧张起来。 “考经义。” 韩琦对于自己这个同桌,又开始紧张的抖起腿来,便明白了他心中的惧意。 韩琦知道范详太渴望成功了。 因为他没有那么雄厚的资本从头再来,所以惧怕失败。 毕竟距离他上一次参加发解试,已经过去了许久。 就算是每次参加宋煊组织的模拟考试,他也是没有及时调整过来心态。 “原来是考经义啊!” 这门考试就是对五经进行阐释,从儒家经典原文中,摘出句子或段落作为题目,要求考生作文阐发其中的的义理。 只要记住,就极为简单,一般出十七道题。 “勿要过于担忧。” 宋煊当即拿起自己的考篮笑道: “不如下去等待吧,总是待在温暖的地方,容易瞎想。” “好。” 范详十分感激。 果然到了驴车外,便是只有哆哆嗦嗦的抗冻这件事了。 范详再也不会去想紧张的事。 乌压压的考生依次进入考中,超过七千名的考生,来自五湖四海,宋煊也就认识一些同府之人。 在洛阳认识的那些人,倒是没怎么看见。 至于文彦博的名字,也只是从欧阳修的嘴里听到,因为也上榜了,是考会元的有利竞争者。 其余举子有好事者,还在议论着赌坊列举出来的考中会元的排名。 然后嚷嚷着自己如何没上榜,且看我把那宋煊给踩在脚下之类的话语。 惹得周遭人一阵欢笑。 东京城的赌坊还是有着一定的关系,除非你在发解试当中没考好,直接爆发在省试当中大放异彩。 宋煊听着喧哗,并没有出声,而是安心排队。 此时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帮举子身上,此番考试过后,七千多人至少要有六千人全都罢黜。 这还是赵祯宣布要扩张,不像以前千余人参加殿试,一般要罢黜三分之二的人。 宋煊发现省试的官员很多,分工巨细。 看样子科举考试的工作,朝堂还是极为专业的,至少要比地方上的发解试专业许多。 这帮人每三年累上三天,或者半个月。 贡院按职司又分设若干下属机构。 如封弥院(所)、香录院(所)、对读所、编排所、别试所、过落司等。 光是这些学子的抄录试卷工作量都不会太低的。 宋煊在入考场前被验明正身后,由贡院监门官引导者,进入他所在的考场,对号入座。 并且再一次被搜检是否夹带书籍入场,而且不允许自己带茶具等等。 这也是为了防止意外,污了试卷,从而做出标记。 当然了,考进士科的举子,在考场当中待遇会优于其他科。 礼部贡院试进士,设香案于阶前主司与举子对拜,而且所设置的考场有茶汤。 你若是渴了,可以跟考官说,给你倒一杯茶。 若是卷子再出水渍问题,那便是要整张都要重新写。 反正你看看你时间够用不! 像是其余诸科,都是渴了饮用化砚台的水。 如今也不需要过夜,避免了有人在蜡烛当中夹带一些纸条。 宋煊放眼望去,与自己一个考场的举子们,多数都显得很是亢奋,恨不得试卷发下来,他就立即来做。 也有人紧张的请示想要去如厕。 “十二哥儿!”张源跑过来,颇为欢喜的道:“你坐的如此靠前,我是借着上厕所的事与你打招呼。” 宋煊也颇为惊喜,哈哈哈笑了两声: “方才进来的时候天色还没大亮,没往后看。” 张源随手指了一下,宋煊瞧见是自己的斜后方。 如今考试时间还没有考试,主司并没有呵斥。 但是张源也不敢多做停留,而是摆摆手就直接走了。 宋煊倒出一点热水,拿出墨开始磨,做好准备工作。 待到时间差不多了,本场的主司示意众人起身,跟着他一起对拜。 仪式结束后,一支香就被点了起来。 主司开始宣布考场纪律,一旦有作弊现象,立马就开革出去,并且永远不能在参加科举考试。 若是你有关系,改过祖宗也能从头再来。 随着一声锣响,便有专门的人举着牌匾过来,上面有考试内容。 (锁院制:即考官一经确定,立即锁于贡院,断绝与外界联系,避免露题及请托。) 目前这种模式还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问题,但是到了北宋后期宰相的儿子参加科举考试,以及南宋秦桧的儿子,都是有人主动给泄题的。 宋煊瞥了一眼,好家伙,第一道题便是春秋的郑伯克段于鄢。 其余举子也是眉头紧皱。 这道题出的也忒偏了些。 张源眉头紧皱先是把题目给抄上,一会洗洗再想。 在北宋的科举考试当中,经义虽然是对儒家经典深层义理的阐释与发挥,但是核心是以圣贤之言解答现实问题。 既要通晓经义,表述也要有文采,两者兼备才行。 如今赵祯都不是刘太后的亲儿子,也更没有什么兄弟。 赵恒有两个儿子,赵祯是六哥儿,前面五个哥哥全都早亡。 宋煊随即把题目抄在草稿纸上,像是这种题目你要是不会写,也的按照格式写。 空白是不被允许的,你态度不行。 宋煊想了想,那就是宗室问题了! 兴许是前阵子宋煊在街上说你也配姓赵,这件事的传播影响了出题者的思路。 这帮当官的并不觉得自己的俸禄高,反倒是惦记起宗室的待遇过于优厚,想要砍他们的待遇。 不过宋煊也不在意,反正就是考试,目的达到了就行。 宋煊按照夫子的教导,写了一下这段话的含义,顺便引申到宗室管理以及政治伦理上。 再溜达了两圈,然后第二道题是春秋的齐桓公伐楚。 宋煊一时间也不好猜是跟西夏呢,还是跟大辽之间的策略。 礼记当中的《学记》教学为先,以及冢宰制国用。 以及特别基础的关雎,后妃之德,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宋煊更是眉头微挑。 这帮读书人的私货可真多啊。 就算这首诗放在刘娥面前,她也会觉得是那种鸟在河边求偶的。 可是真正的意思,是后宫教化。 总之,大宋的臣子都不希望刘太后效仿武则天行事。 宋煊瞧着这些题目,从太后到宗室,宰相,最终到学子,一个都没有放过,至于周易的泰卦,九三,无平不陂。 如此有难度的题。 宋煊都怀疑这群出题人也是分ab卷的。 皇帝一说要扩招,立马就把难的那一套掏出来,争取在省试,就刷下去足够数量的举子。 总之。 天圣五年的春闱,第一场考试就给诸多学子整了个大活。 超高难度。 宋煊倒是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考试的次数足够多,基础扎实,这些题目也都遇到过。 反正五经就那点内容。 最多的礼记不超过十万,待到王安石变法后,新增注释到十五万字。 春秋才一万来字,看不长时间就能读完。 但是宋煊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试卷上好好写一写,并没有搞提前交卷的操作。 他这个位置无法观察其余人,但是看左右两侧的考生脸色很是难堪。 东京城的水太深了,还是要小心一些。 宋煊最终写上自己的考试号码,随着大流投在箱子里,会有专门人进行后续的糊名,确保考官们看不见考生的信息。 然后进行大规模的誊录,即把所有的答卷重新誊写,抄录一遍,经过对读官,誊录官,校勘官的三道程序,确定誊录的卷子与考生的原答案一致无误后,再送评阅。 三次试卷,考生都要确保自己所写的试卷号码是一致的。 举人亲笔试卷称为真卷,送交封弥官保存; 誊录卷称为草卷。 考官看的就是草卷,最终结果要与真卷相对应。 评定等级,合格及第者,要给天子看过审阅后,最后列名放榜于尚书省。 在等待出门的时候,张源有些摇头叹气的道: “十二哥儿,这也忒难了些。” “确实挺难的。” 宋煊也是叹了口气: “兴许是因为官家突然要扩招,所以出题人临时改了试卷的难度,争取罢黜更多的举子。” 听了宋煊的分析,张源也觉得有道理。 如今天子尚且年幼,许多事都是出在太后之手。 想必此事官家也没有给下面的宰相通气,私自做主。 士大夫群体也想要在朝堂占据更多的话语权。 毕竟赵宋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嘛! 但是真正开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是从真、仁二宗开始的。 太祖、太宗二人大多是嘴上说说。 他们才不愿意出现一个权臣呢。 就算是赵普,那种也不行! 真宗把权力下放给圣相李沆、王旦、吕端、寇准这些臣子,让他们放开手脚去治理天下。 这些人也没有辜负真宗的期望,士大夫开创了咸平之治,不仅恢复了大宋元气,还让大宋实力突飞猛进。 在真宗统治的这些年里,北宋户口直接翻了一倍,商业经济进一步繁荣。 但是真宗皇帝跟他儿子仁宗相比。 那还是小巫见大巫。 宋仁宗在位期间更是将士大夫阶层的权力推向了一个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巅峰。 仁宗时期,干旱、水灾、瘟疫的爆发频率冠绝整个北宋。 与此同时,外部又崛起了西夏李元昊这个外患,天天对着宋朝喊打喊杀。 这种局面下,宋仁宗进一步下放权力于士大夫,君臣群策群力渡过危机。 仁宗朝的名臣数量也成为两宋之最。 “十二哥儿答的如何?” “凑后吧,反正我答题一般都不空,全都写上。” 宋煊哼笑一声:“万一蒙对了呢,总比不写要强啊!” “哈哈哈。” 张源忍不住笑出声来,他倒是觉得宋煊没有说谎,他也是这般操作的。 只是张源的笑声,引来了其余举子的注意。 面对难题,大家都没怎么答好。 甚至有心理承受能力差的举子,在考场上就直接哭了出来。 像宋煊这样年轻的举子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二三十岁,才有把握来考进士科。 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 三十岁考取明经科是年龄比较大的了,而五十岁考取了进士却很年轻。 这些举子当中,也有不少跟宋煊他爹一般岁数大的人存在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进退。 一头扎在科举考试当中,终生无望的大有人在! 张源立马闭嘴,他知道此番考试的难度,遂出了贡院门后,便主动与宋煊告辞。 他要赶回去先躺着休息会,今日实在是太累了。 明天一早还的早起来这里。 宋煊朝着王珪点头,这才进了驴车。 王珪去叔父家住了一阵,自是好一顿炫耀。 毕竟他可是跟了“名动三京”的宋十二混生活,才有了今日的阔处。 王珪叔父甚至建议让他跟着宋煊,莫要加入禁军。 因为如今的大宋对外没有什么战事,就算加入禁军也没有机会立功的。 不如好好在宋煊身边伺候,今后前途以及富贵都是有的。 说实在的王珪也很是心动,但是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要当禁军。 要不然他这一身本领毫无用武之地。 那些泼皮一丁点都不能打,也就是会用些小阴招。 但是王珪也都学会了。 他只是跟叔父说先护着宋煊考完试再说其他。 王珪并没有多言语什么,省试过了还有殿试。 他从来不怀疑宋煊无法通过科举考试,只是暗暗思索着,到底能不能考中会元以及状元,达到连中三元的成就。 这次他在东京城内的赌坊,也没少带着叔父等人买宋煊能中会元的赌注。 “十二哥?” 张方平早早的就在驴车内等着了。 这些对于张方平这个过目不忘的天才而言,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 要是没有宋煊的影响,作为三苏的伯乐张方平还得二十多岁去考制科考试,哪像如此年纪轻轻就来参加科举考试呢。 但是他只得了第四等,不服气的他又考了一次,然后还是第四等,才老老实实去当官了。 而让苏轼再次名声大噪的,就是在制科考试当中,苏轼考了“第三等”。 前两等为虚,从不录人,这事北宋百年来的第一名,打破了之前的记录。 从赵匡胤黄袍加身,到嘉佑六年苏轼考制科,进入到制科考试第三等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景祐元年的吴育,另一个就是苏轼。 但是吴育是三等次,没有苏轼厉害。 无论是苏轼,还是当时的名人,都对于苏轼在这次考试当中极为吹捧。 而且当时作为六名考官之一的王安石,对苏洵就已经互相看不对眼了,但依旧为苏轼的才学所折服。 在苏轼遇到乌台诗案,无人敢求情的时候,已经闲赋在家的张方平立马上书,但是没有人敢给他交给皇帝。 于是老张派遣自己的儿子亲自去东京交奏疏,结果他儿子也是胆小,在登闻鼓前徘徊了几个时辰,都没有交上去。 此处又无外人,宋煊给了他一个眼神。 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方平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他就知道这种题目根本就难不倒十二哥。 他其实也不理解,这种题目有什么难的。 每个从考场出来的举子都在大声说这太难了之类的话。 张方平也不好分辨是真是假。 待到人到齐了,驴车慢悠悠的往家赶。 在考场上坐一天,又冷又不能动窝,稍微幅度大点,就会被巡考的提醒,莫要犯错误之类的。 整个人身心都极为疲惫。 吃饭的时候,吕乐简几次三番的想要出口,但是有了先前的约定,他也不好在说什么。 吃完后,就直接去睡觉了。 宋煊则是选择泡个澡不洗头发,然后再睡觉。 而贡院的那些官员早就开始了工作,为了确保公平性,他们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全部的工作。 至少还要给阅卷考官留出足够的时间,人家也是时间紧任务重。 总之,这种有关考生前途的大事,每个人都马虎不得。 一旦犯了错,那也是要受到牵连的。 王钦若缺席,此时的省试也是由宰相王曾一手抓。 他今日一直都在巡场,然后监督这些官员干活,屡次叮嘱万不可马虎大意。 有宰相在一旁,贡院的这些官员,想要偷懒都没得机会。 倒是吕夷简颇为感慨的道:“这还是我第一次参加管理省试。” 王曾是跟王钦若搞过天圣二年的,他当副手,之后吕夷简才来的。 王曾也早就明白吕夷简心中的想法,他装作不知道的模样: “无妨,兴许再干一段时间,便是你来主持大局了。” (本章完) 第257章 权力真的会让人着迷啊 省试比发解试更加严格。 监考之人不得去看考生的试卷。 同样他们这些宰相再没有上述保密工作做完全时,也看不见举子们的试卷。 吕夷简却是不想与王曾争论此事。 谁不想要进步啊? 当年真宗皇帝把他的姓名写在屏风上,传言要拜相。 可惜真宗没坚持到提拔吕夷简哪一步,直接崩了。 待到仁宗继位,他才正式拜相。 只不过先前以王钦若为主,王钦若在南京养病,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挂了/ 如今又以王曾为主来主持工作。 人言吕夷简为刘太后心腹,可吕夷简觉得自己并不是刘太后的心腹。 他只是想要进步! 想要自己这个宰相来主持大宋朝廷的全面工作罢了。 王曾能做到今天主持工作这一步,那也是当时无人敢站出来,唯独他硬怼权相丁渭。 维护大宋正统不落入权臣之手,才使得百官臣服,太后信任。 而那个时候吕夷简并没有一同站出来。 待到没有危险了,吕夷简才想要当文臣第一人。 省试是最为重要的一步,为国取材。 宰相们也都抽出时间来关注。 “我看了看今日的考试内容,那孙奭与冯元出的题目都挺难的。” 此二人是当世大儒,又被王曾青睐去给天子讲学。 尤其是孙奭更是三朝老臣。 他年轻时追随老师学习,夫子突然死了。 然后他接手了夫子留下的几百名来求学的学子,自己继续给这群同窗教学。 针对同窗的各种问题孙奭都能详细回答,随后年纪稍大便自己开办私学。 待到孙奭九经及第后,又在国子监讲学,赵匡义悄悄去听讲。 随即孙奭得到了宋太宗的的高度评价和赞赏。 北宋一百六十年里能九经及第之人,也不过是二十三个人。 可以说孙奭是一个能教又能考的。 他出的题能简单得了? 王曾不可置否。 若是出题过于简单,到时候通过省试的人越多,在殿试当中需要被罢黜的人就越多。 不如在省试这一步拦截住大批量的人。 大宋如今的官员太多了,根本就安排不过来。 以往在基层三年左右就可以调任,如今哪有那么多官职给你去当啊? 尤其是陛下还想要扩招。 进士科都安排不过来,再加上数量更多的诸科官员,那更是八九百人的规模。 “难就难吧,大宋英才何其多也,总会有人考出来的。” 如今科举考试内卷十分严重。 王曾连中三元,吕夷简也是进士出身,都明白考中进士有多么不容易。 可是朝廷不需要那么多的官员。 但是大宋针对官员的厚待,促使许多人想要鲤鱼跃龙门,从而上岸吃上皇家饭。 吕夷简见转移了话题,也就没有了交谈的欲望。 王曾也没多说什么,而是把宋绶的名字给勾上。 如今政坛稳定,对于前朝的定论也该有所记录,宋绶这群文采极好之人,要被调入京师来编修《真宗实录》。 时间眨眼而过。 天圣五年的春闱。 第二场考试是诗赋。 因为许多举子有了前一日的经验,今天倒是不会那么紧张了。 反正得到的消息,便是大家都很难。 那就放心许多了。 若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难,那还考个屁啊? 宋代学子的考试并不与明清一样,蜗居在狭小的号舍当中。 大家都是坐在廊屋里的。 全都是柱子支撑,四周没有墙壁或者木板隔开的简易房子。 如此主司以及其余监考也能第一时间发现有学子想要作弊的心思。 宋煊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依旧是沉稳磨墨,做好考试准备。 举牌子的吏员走了过来,牌子上的试题要求写一首吹律听军声诗。 宋煊眉头微挑。 出自《周礼·春官》: “太师执同律以听军声,而诏吉凶。“ 古人认为,通过音律可预判战事胜负。 如师旷听楚军声知必败。 这出题人倒是有意思。 宋煊把要求抄写在草稿上,倒是也不着急构思。 像这种考试嘛,总是要揣摩一二出题人的心思。 宋煊有些摸不准是想要看歌功颂德的版本,还是激进派的版本。 不过按照昨天考试题目的刁钻程度,宋煊也不打算写什么歌功颂德。 他只是在猜测,是要针对大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无奈呐喊呢,还是针对西北即将要发生战事的担忧呢? 毕竟出题人都是要经过宰相勾选的。 一旦确认身份,出题人便被“关起来了”,出的题目也不会上报给官家,太后,避免出现流通。 也就是在殿试的时候,考官会选择性的让官家出题。 昨天那些题目,也就是这个出题人认为刘太后不懂其中的道理,故而颇为大胆。 那今日这题依照其一脉相承的风格,理应也是大胆的。 宋煊不着急写,是想要瞧瞧那首赋的要求是什么。 二者结合来看,兴许会有更多的收获。 倒是没有让宋煊等待太久。 “宣室受厘赋以及灵乌赋任选其一,以乾坤交泰,圣德日新为韵!” 前一个典故是出自贾谊见汉文帝。 汉文帝在祭祀后坐在宣室,因感于鬼神之事,召见贾谊并询问鬼神的本原。 贾谊详细解释了鬼神的存在和作用,汉文帝听得入迷,甚至移动座席靠近贾谊。 听完之后,汉文帝感叹自己许久未见贾谊,自认为不如贾谊的学识和见解。 更是不问苍生问鬼神的出处! 但是结合目前的大宋朝政,宋煊并不觉得是在说天子不问苍生问鬼神之事。 宋煊记录下这个题目。 他觉得命题意图:借汉文帝故事,暗示“太后当归政于皇帝“。 毕竟当今陛下也没有什么喜好鬼神之说,他连想要贾谊这样的臣子,都得不到。 更不用说与一些人秉烛夜聊了,就算聊到天明,大宋政策做主也不是皇帝。 宋煊心中默默思考,会不会是天子当众宣布命令后,传到了出题人的耳中。 他感慨于官家已经长大,暗示刘太后还政的事? 尤其是东京城皇宫紫宸殿西柚宣室阁,是真宗湾年并重处理政务的地方,更是有影射意味。 至于灵乌赋,不用想,便是歌颂太后为灵乌报喜。 这两种选择是在从根本上找为自己站队的人? 宋煊不知道谁是出题人,但是能够出题的兴许是能够与皇帝经常交流的那种大儒。 所以? 宋煊抬起头来,扫视了一下前面的人,不仅有监考之人。 同样考场内还有其余打杂之人。 举人在贡院中所需砚水、点心和饭食之类,可以由巡廊军卒供应或货卖。 宋煊依旧还在思索当中,他会想起昨日夹带纸条的举子被推出去。 如此场合,总会有人脑子缺根弦,心怀侥幸。 今日的诗赋很难抄袭,贵在创新,非聪明博学之士难成佳篇。 宋煊稍微迟疑了一会,便直接本着激进派的法子写。 若是写歌功颂德的,很难出彩。 反正是奔着会元来了,不拼一把如何能行? 《吹律听河西军声》,宋煊直接以安西军为主。 苦守西域四十二年的唐骏全军覆没后,下一次汉人军队出现的时候,已然是千年之后。 至于诗赋更是写的阴阳,如今天圣五年,刘太后垂帘听政数载,宋仁宗赵祯已经是十七岁,还未曾勤政。 再加上这个题目还有韵脚陷阱,坤德代表太后。 宋煊挥笔而写明着捧太后,暗里推皇帝。 应试技巧被他运用的炉火纯青。 至于坤德直接被宋煊代指为大地,而非太后。 在一帮学子们抓耳挠腮,冥思苦想的时候,宋煊已经把诗赋全都写完,静等墨干了。 坐在最前面的主司瞧着第一排的举子宋煊一蹴而就,顿感惊奇之色。 昨日的应试他这里虽然能看见宋煊全都写完了,可也是细细思索了许久才下笔。 今日的诗赋,可是一丁点都不简单。 这个举子如何能这般迅速就写完了? 主司按耐住自己想要去看宋煊试卷的心思,不去多想。 省试都是统一进场出场的时间,全部落锁。 宋煊想要早交卷都没得机会。 于是在等到墨迹干涸后,宋煊直接把试卷整理好,只带时间一到就能把试卷投入箱子里。 随即宋煊直接趴在桌子上开睡,打发时间。 像宋煊这般特立独行的举子,当真是少数人。 旁人自是面露不解,这题目太难,他直接放弃了? 还是随便写一通,自暴自弃了? 当然没有人相信宋煊面对诗赋这种难题后,会马上写完的。 大多数人都愿意相信他们内心所想的事。 张源也瞧见了宋煊的操作,轻笑一声,他明白眼前之人是以诗赋名动三京的宋十二。 旁人在这场考试当中急的抓耳挠腮的,可是宋煊如何能被难住? 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天赋。 张源叹了口气,随即又埋头开始苦想,该怎么歌功颂德,却又不明显。 文人的风骨,还是要有的! 作为出题人的孙奭与冯元二人,静坐在屋内。 一壶茶气慢慢升起。 虽然日子有些烦闷,但总归就要到头了,只要过了今夜,明天的策论题目一公布,他们便自由了。 “宗古,这次你出的题目也忒难了些吧。”冯元给他倒了杯热茶。 孙奭只是点头致意,笑呵呵的道: “难点好啊,这样到了殿试的时候,官家才不会过于纠结。” 冯元不可置否。 旁人不清楚这些题的难度,冯元相信作为宰相的王曾等人是理解的。 至于刘太后懂不懂的,不重要。 没有人会告诉她真正的含义。 读书人,许多时候面对外力的时候,都会自然而然的团结在一起。 眼瞅着天子逐渐长大,再加上宠臣当道。 众多臣子自是希望能够拨乱反正,让朝廷恢复到原本的轨道上来。 更是要以刻苦考试挑选出志同道合的后辈来。 孙奭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言语。 身为皇帝的赵祯也不知道今日的题目考什么。 还是考试开始后,皇城司的人前来抄录,随即让人给送回皇宫去。 赵祯拿到纸条后,展开仔细瞧了瞧。 他又回想起孙夫子给自己讲课的时候,自己一旦走神,孙夫子就不再讲解,直到自己回过神来。 最终赵祯没有说些什么,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 朕确实是长大了! 肩膀上也可以担起更多的担子来,可惜母后她一丁点都不愿意放权。 作为孙奭最为用心教授的学生,赵祯拿到今日诗赋的题目,便明白他的深意。 只是夺权? 赵祯的心中又没有狠辣到那个份上,只能选择一步一步的试探。 他最终把纸团揉了揉,让自己的心腹宦官把纸条烧了。 赵祯又想到宋煊,不知道十二哥的选择会是什么? 待到交卷时间,宋煊是第一个投箱子的,顺便站在门口等待兵丁打开贡院的大门。 此时贡院外面也是有不少看热闹的闲汉,来询问宋煊考的如何,题目叫什么之类的。 许多人都是靠着贩卖消息来赚取银钱。 宋煊只是说挺难的,至于题目没记清楚,问后面的人。 他快速的通过围观的人群,过去找王珪的驴车。 省试为了防止学子之间相互作弊,许多同府之人的举子,即使不认识,也会分别放置在别的考场里。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相互配合。 “十二哥,考完了。” 王珪见宋煊第一个出来,自是满心欢喜。 他知道,诗赋这场考试,根本就难不成宋煊。 “嗯。” 宋煊伸了个懒腰笑道:“明日再坚持坚持,就算完事。” 这其实与参加高考并没有什么区别,考着考着时间就过去了。 王珪瞧着宋煊在那里蹦蹦跳跳的松筋骨,一整天都要坐在那里,也是够憋屈的。 “睡了挺长时间,脑瓜子都有些发蒙,我怀疑今夜该精神了。” “哈哈哈,不愧是你。” 王珪也觉得依照宋煊的本事,几乎很快就能写完。 剩下的就是十二哥所谓的垃圾时间了。 不能左摇右看,只能选择睡觉这种活动来打发时间了。 包拯脸上神色有些凝重,但是依旧一步一个脚印的走了过来。 大家只是打招呼,十分默契的没有询问考的如何。 “哎。”吕乐简一蹦一跳的过来,十分八卦的道: “方才排队的时候,你们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宋煊搭了句呛,他还挺爱听八卦的。 “有一个学子不会做诗赋,直接胡写一通,睡了好长时间呢。” “哪像我啊,构思了三个时辰,这才下笔的。” 吕乐简笑嘻嘻的分享着自己排队出门听到的八卦。 “哪个场的?” 宋煊没想到此番考试,竟然会有如此强敌。 “甲午场的(第三十一场)。” “巧了么这不是?”宋煊指了指自己道: “我也是甲午场的。” 吕乐简一下子就不乐了! 这场考试赋。 对于宋煊而言过于简单,他定然是一蹴而就就写完了,然后闲的无聊闷头睡觉。 旁人不了解,自己还能不了解吗? 宋煊拍了拍吕乐简的肩膀: “一首构思三个时辰,啧啧啧,小老弟你知道池中十朵莲,我采一朵莲,你采九朵莲的事吗?” 吕乐简眉头微挑: “十二哥儿,你这话听起来像是让我占便宜,可我觉得不是那意思呢!” “菜就多练。” 包拯当然听过宋煊说这话,他自己早就知道了。 “哈?” “包黑子,你太坏了!” 吕乐简当即叫起了包拯的绰号。 包拯则是无所谓的道:“菜就多练!” 至少他在构思诗赋的时候,并没有像吕乐简那般构思那么长的时间。 王保听不懂,但是听到王珪给他解释,登时眼睛一亮。 原来这就是读书的好处啊! 他只听说过读书人骂人不会说脏字,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包黑子早就习惯了,但是吕乐简确实是被菜就多练搞红温了。 吕乐简最喜欢开别人玩笑,可是别人开他玩笑,还是有点端着玩不起。 毕竟是宰相的儿子嘛,吕家又是一个大家族。 于是吕乐简气冲冲的说不与包黑子一个驴车回去。 包拯哈哈笑了两声,转身就上了宋煊的驴车。 王泰听完了过程后,笑嘻嘻的主动下车,跟韩琦换了过来,他必须得好好给吕乐简上一课。 三个时辰才构思出来,真是够菜的! 等回了家门口后,吕乐简整个人都有些颓废。 看样子这帮人答的诗赋都没难住,就他自己难住了。 幸亏如今不是以诗赋作为取士的主要依据,要不然吕乐简都不用参加明天的策论考试了。 直接被淘汰了! 省试的竞争越发激烈。 虽说不是百里取一,可能来参加省试的人实力都差不了的。 焦明依旧是早早的就把饭菜做好了,等着他们回来吃。 “对了,十二哥,你觉得明日的策论会考什么方面的?” 听到张方平的提问,宋煊稍微思考了一会: “有关政治的前面已经考了,策论嘛,我个人的想法要么就是经济、伦理方面,要么就是军事方面占比较大。” 押题这种事。 从古至今都是一件很常见的事。 张方平轻微颔首:“我是觉得经济方面较大。” 这种事谁能说的准呢? 反正就是目前这个情况,就算猜到了大概的方向,但是具体的细节方面也需要调整。 “你们说会不会有关水利方面的呢?” 包拯端着碗,一本正经的道: “前几年朝廷下令沟通各处运河,环绕着东京的几条水系,都做了梳理,虽说大部分完工了,但是黄河依旧不好治理。” 宋煊点点头:“大概也是一个方向。” “但是咱们在发解试的时候考过这道题啊!” 张方平记得这道题,当时是晏殊就是出了这道策论,但是并不是以策论取士的。 “地方上的发解试,与省试又不是一个出题人,他们全都是结合实事来出的,有些相同那也是正常。” 宋煊解释了一遭,反正也没什么太大的可能。 吕乐简却是连忙开口道:“若是真的考这道题那就好了,咱们可都做过。”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找找有关黄河的资料。” 范详最为激动,他是喜欢押题的: “上次晏知府考的是运河,如今东京城距离黄河如此之近,若是考水利,定然会考黄河有关的。” “押一个题,不如押两个题。”韩琦也是看过邸报的: “如今朝廷与西北回鹘是有过买卖,万一出的是西北边境的策论,也未尝不可?” 宋煊放下手中的碗筷,把老仆人叫来,想问他有没有关于黄河一些修缮的资料以及在西北的回鹘资料,在东京城可以买来吗? 老仆人想了想:“请十二哥儿给老朽半个时辰,我去问问。” “多谢,若是问不到也无所谓,大家只是突发奇想要押题玩耍罢了。” 宋煊笑了笑。 根据曹利用的跟自己说的一些有关朝廷上的近况,他觉得考有关与西夏关系的面大。 老仆人自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宋煊也不着急,又叫侍女帮他把洗澡水给准备好了。 他一会要泡一会澡,时间是来的急的。 曹利用听说是宋煊等人押题,明日最为重要的策论,当即吩咐人手在一个时辰内立即去搜罗。 他直接去工部借阅有关黄河的一些数据。 像宋煊他们这样的押题的学子并不在少数,而且许多人都热衷于这种游戏。 从前两天开始,东京城就有不少闲的人卖“押题”这种玩意。 买的人也不再少数。 宋煊在泡澡的时候,其实他对于西夏、回鹘的想法,是以夷制夷,表现好的给他们发大宋的国籍,是有一定的可行性。 他心中早就有了草稿! 至于修缮黄河的题目,这个难度太大了。 毕竟几千年来。 无数人想要驯服这条母亲河。 但是母亲河不听你这个儿子的话,只是一味的突然肘击你这个好儿子! 让你知道她的存在,不容小觑。 宋煊努力回忆着那些历代的修缮黄河的手段。 诸如元代的贾鲁,为了纪念他,以他的名字命名了贾鲁河,流过郑州,但是也迸发出了莫道石人一只眼,搅动黄河天下反的事。 明代的刘大夏,传闻烧毁了郑和下西洋的等等资料,但是在治理黄河上也是做过贡献,修筑堤坝,阻挡黄河北流,使得河水南下入淮。 其中潘季驯三次治理黄河都取得不小的成效,但是就是给死去的张居正的家人求情,被明神宗怪罪,直接削籍为民。 直到黄河再次肘击大明,明神宗才启用潘季驯,但是因为缺钱,在第四次治理黄河没什么建树,反倒因为洪水决口淹了大明祖陵,被再次弹劾。 清代的时候,黄河在顺治的时候大概十五次大决口,康熙初期十五年间,决堤次数足有六十七次,之后康熙决心派遣靳辅主持进行修缮黄河。 但是此时的北宋黄河水道,同南宋与元、明清故道都是不一样的。 宋仁宗后期庆历八年,黄河就决口改道了。 宋煊擦了擦长长的头发,又包裹头发好一会,这才听到仆人来汇报。 说是找到了一些资料,先送过来让十二哥儿看看,其余的还在整理当中。 “好,我这就来了。” 宋煊穿好衣服,走出门,去了书房。 张方平等人已经坐在那里开始看资料了。 “直娘贼。” 吕乐简只当是宋煊搭上了大宋第一宠臣枢密使张耆的线,连工部存的册子都能借过来观看。 至于有关西北战事的资料,曹利用都用不着别人,他这个枢密使都能做主。 “十二哥儿哎,十二哥儿,你要是不考状元,真他娘的浪费如此助力啊!” 吕乐简抓起一本册子看了起来。 宋煊倒是也不以为意,只觉得自家老丈人是真的给力。 现在他突然理解了宋慈他老丈人是官居一品的礼部尚书,多次利用职权为宋慈提供支持。 要是没有这个老岳父撑腰,他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朝中无人莫做官,朝中有人好做事,可不是白说的! 韩琦等人也是又惊又喜。 他们在东京城可以说是两眼一抹黑,就算一时兴起,想要去找押题的资料,可是整个东京城也找不到的。 宋煊倒是没有那么大感悟。 他内心深处只是觉得权力,当真是让人有些着迷!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宋煊就开始看有关黄河的资料了。 众人分散看了许久,直到夜深了,这才各自休息。 昨夜过的很是充实,没有胡思乱想,而是完全把脑子用起来了。 今天一早,宋煊吃饭的时候,便对让老仆把官府的资料先还回去,总归是要注意些影响的。 待到考完试,自己再去致谢。 有这些人在,宋煊也没有露底。 老仆人只是笑着希望十二哥儿能过高中,大家就不算是白忙活。 待到几个人排队的时候,听着闲聊。 针对宋煊昨天睡觉的事,倒不全是嘲讽的。 甚至有人觉得只要把策论考好了,诗赋随便写写也不会拉下太多的排名。 就如同以前一样,诗赋写的好,你才能进入第二轮,后面的考试不至于太差,便能通过。 各自前往各自的考场。 宋煊坐在椅子上,开始磨墨,思考者在如何在西北关系策论上写的更加出彩。 但是当举着牌子的吏员出现的时候。 宋煊有些发蒙。 西北太远了! 唯有东京城近在咫尺,才会越发引人关注。 因为此番省试的考题,当真是有关黄河治理的。 宋煊想到了包拯,不是说脸黑运气不够好吗? 如何他就猜中了! 包拯更是意外之喜,他缓了好一会,才遏制住狂喜,几乎要坐不住了。 真的押中题了! 张方平等人也是内心狂喜不止,自是开始狠狠的构思起来。 机会难得! 宋煊起手就写了一个东京黄河水利修缮策。 “古人言:水利之在天下,犹人之血气然,一息之不通,则四体非复为有矣。” “吾观东京形胜,黄河悬于头顶,汴渠穿于腹心,自景德四年(1007年)黄河决澶州,二十年来堤防日颓。” “今若再遇大汛,则汴梁百万生灵,恐为鱼鳖!谨陈一策,以固根本。” “吾回想起王景奉诏对汴渠和黄河的综合治理,依靠数十万人的力量。 一方面修筑从濮阳城南到渤海千乘的千余里黄河大堤。 另一方面又整治了汴渠渠道,新建了汴渠水门。 不但使黄河决溢灾害得到平息,而且充分利用了黄河、汴渠的水力水利资源。 王景治理后的黄河河道,大约穿过东郡、济阴郡北部,经济北平原,最后由千乘入海,如今已经八百多年未曾发生大规模变道。” “但是待到大宋建立,决口不断,短时期、短距离的分流河道不少,如此一来,若是再不加以治理,将来定会在某一次发生决口,而再次发生黄河改道,祸害千里。” “吾又听闻有臣子李垂想要主动改动黄河河道,致使其去淹没辽国,吾私以为此举甚是可笑。” “自古以来,河南地处平原,而燕云十六州多山地,仅有平原距离黄河河道甚远。” “水往低处流,若是黄河被人为或者自然改道,必定会淹没河南之地,而不会冲着河北之地淹没,此举乃事异想天开,万万不可。” “治理黄河只能因势利导,绝不能轻易破坏黄河自有的河道,否则它会自己找出一条新道来,绝不会按照你的想法去走的。” 曹利用给宋煊找的资料书。 李垂他在《导河形胜书》中认为如若让黄河的流向发生改变,让下游原本流入河南等境改为流入河北境地。 这样一来,就会让统领河北地区的辽国遭受黄河的折磨了。 而原本就和辽国有战争的宋朝就可以顺利的取得胜利了。 关键是此种想法极为荒唐。 但是大宋这帮宰相们确实觉得十分可行,而且屡次研究,被记录在工部的一些册子当中。 再加上李垂自己个在政治上是一根筋,他不会随着其他人一样趋炎附势的去附和宰相,有着自己的独特想法。 故而天子以及诸位宰相也愿意因为李垂的人品,去相信他这个“黄河改道”的治理方案是正确的。 后续的文彦博就坚持李垂这个想法。 那个时候李垂早死了,然后文彦博主持在开封东北的六河塔去分流黄河,导致六河塔大堤刚完工几个时辰,就发生了溃堤。 附近河北的许多两天都瞬间化为沼泽,当地居民死伤无数。 王安石也干过修缮黄河的是,妄图用耙子来疏通黄河下堆积的淤泥和泥沙,为此专门弄了一个机构。 但是此番黄河在王安石的治理下,比文彦博那次更加严重。 不仅是溃堤,淹没了大约三千万亩良田,使得非常繁荣的淮河地区瞬间就变成了死城。 在宋初,无论是经济,政治,全都是稳步上升的。 但是黄河常年下来一丁点都不给大宋面子,自然灾害无数,并且发生的时间也毫无预兆。 这样一来对以黄河中上游为核心发展的宋朝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所以是想要维护国家利益做出的改变黄河的举措。 使得首都东京不再饱受水患。 但是这群从科举考试当中走出来的“精英士大夫”们,下意识的忽略了黄河的肘击能力。 天真的以为,简单的凭借人的力量,就可以巧夺天工的摆平这条容易发脾气的母亲河。 就如同千百年前的王景治河那样! 最为关键是若是能驯服黄河,就能让百姓不用再去过流离失所的日子,民心还在,大宋不会过早的灭亡。 宋煊先是驳斥了李垂天真的想法,然后才开始说自己的策略。 “《禹贡》载导河积石,至于龙门,非唯疏浚,实有束水之意——吾观黄河水势,当仿禹窄堤激流,宽堤容洪之法。” 禹贡根本就没有说过这句话,宋煊就是为了有更大的证明行,假托的。 反正许多官员在如何治理黄河这件事,都是两眼一抹黑。 “此乃以河治河,以水攻沙”的治河方策。” “黄流最浊,以斗计之,沙居其六,若至伏秋,则水居其二矣。以二升之水载八斗之沙,非极迅溜,必致停滞。” “水分则势缓,势缓则沙停,沙停则河饱,尺寸之水皆有沙面,止见其高。水合则势猛,势猛则沙刷,沙刷则河深,寻丈之水皆有河底,止见其卑。” “筑堤束水,以水攻沙,水不奔溢于两旁,则必直刷乎河底。一定之理,必然之势,此合之所以愈于分也。” “因地制宜的建造堤坝,切不可一刀切。” 宋煊又开始举例。 若是用传统的堵决之法,大概每年需要五十万贯,每年需要服役之人十万往上,但是堤坝的寿命在三年左右。 若是用此法,每年便能节省出二十万贯,需要服役之人也可以减半。 至于服役之人,也无需着急从各地调,只需等待流民前往东京讨生活,编成河工营,可活民、固堤两得。 如今大宋商人越发活跃,可以让商人承包堤岸植树,十年后柳木归其所有,如此可以省官费而民获利,更不允许百姓私自砍伐。 若行此策,十年内可复黄河清盛世。 若仍岁修岁溃,吾恐他日契丹闻汛而动,直捣汴梁! 就算是澶渊之盟签订了,辽国也是以黄河为借口,发生过想要南侵的动作。 宋煊洋洋洒洒的写完了。 幸亏昨天做了些功课,要不然有些数据,以及论证当真是不好搞。 甲午场的主司,不得不注意宋煊。 因为这个学子昨日那诗赋随便答答也就罢了,怎么今日如此庞大的题目,他也能写的如此迅速? 这个监考官明白,许多人对于如何治理黄河,根本就是一头雾水。 尤其是这帮举子,尽管朝廷在前几年就兴修河道,可是有几个人会关注这种事的。 无从下手,才是最为常见的动作。 主司瞧了满场的考生,唯有眼前的这个举子。 自从看见题目后,便是开始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然后没用太长的时间,就一口气把策论给写完了! 他不知道宋煊是真的会写,还是跟先前一样自暴自弃的随便写写。 主司不能去看,搞得他心里痒痒的。 但这便是规矩。 谁都不能破坏。 冯元与孙奭两个人已经从小黑屋当中出来了。 不可避免的在各个考场巡视。 总体而言,今日这道治理黄河的难题,让许多学子都无从下手。 着实是让他们满意的。 若是能找出一两个真的有想法的学子,那便是为国取材,当真是赚到了。 直到巡视到了甲午场,他们二人发现宋煊已经写完了试卷,并且在等墨迹干,一时间有些诧异。 但是又不能走过去看试卷的内容,只得继续巡逻。 待到终于巡逻一圈后,孙奭才开口道: “你觉得甲午场那个写完的学子,他当真不是胡乱写的吗?” “我不清楚。” 冯元即使心中也十分好奇,但是他们二人都是当世大儒,绝不能做出那种有违规矩的事情来。 孙奭叹了口气:“我是真的想要看一看的。” 试卷上写着宋煊的姓名以及籍贯,这是绝不能被提前得知的。 否则糊名就形同虚设了。 “再等等,用不了几天,等他们抄完再说。” 前两场考试用不着太费心。 今日这场考试,看考生们的情绪,大抵也用不着过于费心! 确实如同两位出题者想的那样。 许多举子再看到这道题目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骂娘了。 谁会关注黄河什么时候淹没东京啊? 有这种可能吗? 尤其是南方的举子,对于黄河的了解更是知之甚少。 就算南方水系及多,经常梅雨季节,或者下雨,也不至于发大洪水啊! 至于长江流域气候温和湿润,树木茂盛,植被自我修复能力强,水土流失也不严重。 从唐朝起,长江渐渐出现一些洪灾,但是规模都不大,知道清朝同治年间,才爆发了历史上的第一次大洪灾。 所以这些举子都不理解黄河的事。 这便是让他们无从下笔了。 除了宋煊等人押中题,其余应天府的学子也是能写一写的,毕竟治理运河那也是河啊! 晏知府对于他们可太好了。 属于是相同的题型,发解试考一次,省试还考一次。 孙奭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总是觉得李垂的法子有些不对劲,但是又想不出来如何反驳,希望今日能有人会更加的“异想天开”驳斥李垂。” 冯元却是笑道:“别多想,我觉得李垂的法子百利而无一害啊!” (本章完) 第258章 (双倍月票太猛了,五一必须加更) 有关治理黄河的事。 一直都是历朝历代的难题。 见多识广的孙奭内心深处,总是觉得李垂的法子,不够靠谱。 凭什么黄河就会按照你的想法,去淹没辽国的地界? 当然若是此举真的能成功,对于大宋而言却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 至少河北上千上万亩的良田全都被淹没,变成沼泽。 而且损耗的也都是大辽百姓的利益。 辽国的骑兵便无法迅速的南下攻打大宋的首都。 如此一来,来自北方的压力顿时减弱不少。 自从澶渊之盟后,大宋每年向大辽知府岁币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双方以白沟河为边界。 (房山地区到涿州地区,张叔夜在被金兵押着过此河自缢而死,誓不过河;李景隆率领号称六十万大军的朝廷军在此地与燕王朱棣血战,一举送掉朝廷军的优势兵力。) 当年赵匡胤认为只要自己能把国库积累到二百万匹就可以开战。 如今澶渊之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送出去的岁币早就超过了宋太祖赵匡胤认为开战底气。 再加上就算澶渊之盟后,为防御辽国及其他北方威胁,大宋并没有大幅度裁撤北方诸军。 在河北、河东(山西)等边境地区长期了维持了规模可观的驻军。 在河北路,此地是防御辽国的核心区域,大宋常驻军在十万往上,驻扎在定州、雄州、霸州、真定府、大名府等地。 在河东路,防御辽国西线以及策应防御西夏,驻军在五万往上。 这些都是禁军。 至于人数更多的厢军以及乡兵(民兵)都没有算作在内。 常态驻军在十五到二十万之间,可也成为财政负担,再加上军政腐败导致战斗力下降。 守护北疆的士卒,甚至都要吃发霉的米。 朝中许多人都对此有些担忧。 若是李垂的决开黄河淹没大辽的计策能够成功。 不仅能轻易减轻防御辽国产生的财政压力,甚至都不一定会继续给岁币了。 还能缩减军队数量,从而有富裕的钱编练出新的精锐士卒来。 辽国想要报复大宋都没什么机会。 可谓是一举多得! 要不然也不会有朝廷重臣公开赞扬李垂的办法,并且为之讨论记录在案。 孙奭只是期待那个早早作答的举子并不是胡乱一气的答一通,而是有着自己的想法。 兴许会扭转朝中百官一举多得的不靠谱想法。 策论题目一出。 该知道的也就知道了。 王珪从驴车跳下来。 目瞪口呆的瞧着一旁还在傻睡的王保。 “中了,中了。” “啊,什么中了?” 王保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一脸懵逼的询问。 至于许显纯则是在驴车内睡觉。 王珪万万没想到昨天十二哥等人在饭桌上随口押题。 竟然被那包黑子给押对了! 昨天他们夜里可都是在看这方面的资料。 这下子十二哥他考中会元,岂不是板上钉钉了? 尤其是王珪听着外面闲汉议论声。 虽然陛下放出扩招的口谕,可谁想到科举考试改革后的第一次省试,竟然会如此之难? 关键是官家都无法提前知道试题的内容。 此番出题的是当时大儒,教授官家的二人,孙奭与冯元在东京城早就名声在外了。 谁承想这俩老头子出的题目会这么刁钻? 听着别人的议论声,王珪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不那么高兴。 像宋煊平日教导他的那般,将来若是为将,自是要喜怒不形于色,遇事后方能稳定军心。 毕竟那么多人都看着你呢! 同样作为官家的赵祯,省试的题目自己是无法做主的,但是殿试的可以。 他瞧着皇城司的人送来有关省试的题目。 治理黄河? “这个题目可太大了。” 赵祯并不觉得从来没有处理过政务的举子们,会想出什么实际的解决办法来! 但是孙奭孙宗古这个夫子,赵祯是非常认同他的。 赵祯站起身来,走到无逸图,这是孙宗古献给他的。 唐玄宗开元年间,名相宋璟写的“无逸图”献给唐玄宗。 唐玄宗将此图放在殿内屏风上,便于经常看。 京师自己勤政爱民,发奋图强。 唐玄宗确实是做到了,但是到了天宝年间,因为破旧,就换上了山水画。 赵祯又想起孙奭每次给自己讲述经义的时候,总是会把经典历史同当今的治国安民的实际相结合起来。 以前代的“乱君亡国”为鉴戒,体恤百姓的疾苦,以此来巩固大宋的统治。 在自己父皇搞天书运动的时候,孙宗古也是每每直言劝谏,为自己教学的时候,也是反覆规劝。 因为孙奭孙一辈子都在教书育人。 如今大宋的中央以及地方官府当中,有不少人都是他的学生。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再次瞧着无逸图,黄河治理的难度太大了。 每年到了夏天,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要时刻担忧东京城会不会被淹没。 稍微有些谣言,便会搞得人心惶惶的。 治理黄河这件事,当真是一丁点都不好解决。 赵祯早就知道李垂的计谋,并且详细阅读过他那本书。 但是若是真的有用,自家父皇那一辈的宰相们为什么不用呢? 针对黄河这种庞大的工程,目前没有一个臣子敢于挑大梁的。 当然更多的是。 大宋目前没有出现一个水利专家的。 岁数最大的刘彝如今不过是十岁,他如今还没有拜师胡瑗呢,而且水利工程也是针对两浙等地。 至于苏轼以及郏亶都是也是针对南方等地治水治田的书籍以及实际操作筑堤。 西湖有名的苏公堤如今还不存在呢。 针对黄河的修缮,大宋目前没有人有这个魄力,挑起大梁。 属实是一件费力不讨好的事。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他又想起来宋煊是不是考过运河治理的策论? 那是晏同书作为应天知府出的试题。 赵祯是看过宋煊有关治理运河方面的策论,他觉得有操作空间,但是不知道能否成行。 毕竟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学子,如何能挑动如此治理黄河的大梁? “嘿呀,嘿呀。” 曹利用在公房里都忍不住叫出声来了。 搞得张耆面露不解的看向他。 他们二人一间办公用房,其余副枢密使以及其余官员,都在其余的房间。 曹利用让报信的人回家去领赏。 张耆其实也就是挂个职,只是想要专心享受自己的富贵生活。 如今与大辽之间的战事没什么可能会发生的。 先帝的发小王继忠,也就是楚王耶律宗信,虽然前几年已经去世,可他的小儿子还在辽国效力。 对于这个降将,宋辽两国都是极尽赏赐的。 至于西北方面,张耆自认为李明德翻不起什么大风浪来。 占据那几个地盘,人口稀少,想要打进大宋来,简直是痴心妄想,也就在边界袭扰一下,干个强盗的勾当。 再加上张耆认为自己过犹不及,待到死后封个王,这辈子就算没白来。 所以他对于许多事都兴趣缺缺,专心玩乐。 “老曹,怎么跟个猴子似的上蹦下跳的!” 曹利用哈哈大笑,丝毫不在意,从办公桌后走近前来: “老张啊,你相信运气吗?” “我当然相信啊!” 张耆指了指曹利用,又指了指自己个,咱俩的运气要是不好,能安稳的坐在这里? 尤其是当年宋辽战事的时候,辽国主帅萧挞凛被射死。 谁能比他运气还差呢? 曹利用再次放声大笑起来,随即开口道: “今日省试策论的题目,被我那好女婿给猜中了!” “哦?” 他们二人关系匪浅,都是真宗皇帝的心腹。 “就是在我宅子里居住的那个举子?” “不错。” 曹利用摸着胡须笑呵呵的道: “他们几个同窗都住在那里,考完试议论的时候,开始了押题游戏。” “原来如此。”张耆也是笑了笑:“可是与你有什么关系?” “他们几个生面孔就算押中题目,可是在东京想要寻相关资料,没我能行吗?” 张耆也是笑了笑:“好家伙,让你老曹给赶上了,这不得考个省元出来!” 他想起来今日一早曹利用让仆人把一些资料放回原位的事。 “可是军事方面的?” “是治理黄河。” 曹利用负手而立,显得极为意气风发,若是宋煊能过考中省元,这也是有他的一份参与的功劳,如何能不自得? 张耆眉头微挑,声音里充满了不自信: “治理黄河?” 他当真没想到姓孙的出题够狠的。 敢在大宋第一次科举考试改革,就玩的如此之大! 数千名考生又是以策论为主要录取标准。 治理黄河从古至今都是一道难题,如此策论谁能够写的好? “孙老头倒是真敢出题!” 早已富态的张耆靠坐在椅子上,忍不住感慨一声。 曹利用却是不管孙老头出题难不难,他只是觉得能在考试当中帮到宋煊,那就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 至于想要搞套试卷,提前漏给宋煊。 曹利用不是没有想过。 但是他觉得宋煊的实力强悍,用不着自己帮他作弊,就能光明正大的取得好成绩。 如今自家的好女婿连中三元看样子是有着极大的可能了。 但是这种大话,曹利用也不会直接往外说。 十二哥儿的那几个同窗也有厉害的。 听他说一个过目不忘,另外一个是上一次的应天府解元。 “无所谓,反正考试的又不是你我两个武夫。” “哈哈哈。”张耆笑了几声道: “你老曹看样子是即将要有进士女婿了,还能与我这个武夫同伍?” “我就算是想去文臣那堆,人家也不会要我啊!” “哈哈哈。” 二人放声大笑。 别看武夫的地位还没有下降的太快,但是他们这群朝廷高层的武夫,也早就被那帮文臣给孤立了。 别说像他们这种新晋武夫家族,就算是与大宋开国的几个武夫家族,那也是同样待遇。 甚至他们家族的人,被打压的都不能担任枢密使这种职位了。 总之,大宋士大夫集团,都在极力降低武夫的存在感,甚至后面的枢密使,也是有不少文官来担任的。 张耆已经听到风声。 近期要把在外政绩极好的夏竦以及晏殊都提到副枢密使的位置上来。 估摸任命时间就是在今年这届科举考试之后吧! 不过张耆也无所谓,只要太后短时间内不死,他依旧可以稳坐泰山。 真到太后要驾崩的时候,张耆自认为自己也没几年好活头来,况且自己还比刘太后岁数大。 况且在张耆看来,女子一般都是活的时间挺长的。 如今枢密使这个职位,张耆就当是多领一分钱,顺便坐看朝中宰相们掐架。 曹利用则是觉得自己越发有盼头了! 今后身边有了宋煊出主意,这个职位如何能够坐不稳? 到时候定要那些人好好瞧瞧。 张耆瞥了一眼还在傻乐的曹利用。 他嘴里的那个运气极好的女婿姓甚名谁没有说。 张耆也十分默契的没有问。 难不成他女婿真的因为押中题考了会元,还能考状元不成? 大宋状元。 根本就不可能成为武将的女婿! 老曹他高兴的未免有些太早了。 不过有个进士第女婿,在张耆看来那也是相当不错的。 至于让自己的儿子考进士,张耆觉得不需要,凭靠父荫就可以当官。 张耆更不知道他的曾孙考中了进士为抗金而死。 另外一个曾孙也就是张叔夜,自幼喜欢军事,设计大败宋江,逼得宋江被迫投降,又斩杀数千盗匪。 最终浴血勤王的时候,皇帝主动出去投降,他成为俘虏在得知到了宋辽边境白沟河时自缢。 …… 天圣五年的省试最后一科策论考完后,许多举子都变成愁眉苦脸的。 如何治理黄河? 谁真正的会写怎么治理啊? 还不是硬着头皮写! 本以为天子扩招,大家中进士的机会又大了许多。 谁曾想竟然在省试这里面拦住了。 “听说此番试题是当世大儒孙奭与冯元出的。” “啊?” 另外一个举子把想要喝骂的话又咽了回去。 “听闻东京城每到夏季都会遇到黄河决口的谣言,兴许朝廷真是想要找出能够治理黄河的办法吧!” 百万人口,或为鱼鳖。 谁不害怕? 唐代的时候,黄河尚未严重淤积,但是到了两宋就越发频繁的水患,金元之后,黄河改道南迁,开封水患越发频繁。 北宋初期就闹过至少五次大的水患。 黄河水直接灌进开封城中,城外的良田被淹没。 再加上汴河容易泛滥,开封又要依靠汴河运输。 地下水位又高,内涝频发。 整个北宋时间,前三个皇帝内涝还算事少的,从仁宗到北宋灭亡,平均五六年一次大的水灾。 宋仁宗都为此有想要迁都洛阳的想法。 “倒是苦了我等学子。” “是啊!” 吕乐简听着排队举子的对话,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真让包黑子押题押中了。 以后可不能叫他黑脸了,这个面子必须要给。 吕乐简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昨夜的突击看资料,总归是会让大家有了更多的实际参考,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待到吕乐简出去预定点时,包拯已经被王泰等人围住,大叫着: “厉害!” “不愧是你。” “原来包黑子关键时刻不黑啊!” “哈哈哈。” 相比于愁眉苦脸的众多举子,唯有此处到处都是大笑的场景。 宋煊倒是不着急,他站在驴车上,手搭凉棚。 观察着过往认识的人员。 “欧阳修。”宋煊喊了一声:“来来来。” 欧阳修没有考好,因为他对于黄河当真是不知道怎么处理,只能胡写一通。 文彦博想要复刻李垂的法子,欧阳修等人都是持反对意见的,也不知道欧阳修是不是因为此次策论,真的去研究如何修理黄河来着。 欧阳修面色如同苦瓜一般,他当真以为此番能够顺利通过省试。 前面答的都挺不错的,可是最后这科策论,当真是给他一个暴击。 “张源。” 宋煊又喊了一声。 “十二哥儿。” 张源有气无力的回应了一声,显然他考的也不咋滴。 毕竟当世大儒出的题目也忒难了些。 此时从贡院里出来的举子们,当真是没有几个好脸。 宋煊又等了胡瑗、阮逸以及鱼周询等人。 再多驴车就装不下去了。 几个人纷纷打着招呼,便听宋煊笑道: “走,总算是考完了,咱们去孙羊正店吃酒。” 鱼周询有些迟疑的道:“十二哥儿,孙羊正店可是有点贵啊!” 孙羊正店可是东京城顶级酒楼。 “无妨,我提出来的如何能让诸位出钱,走着。” “哈哈哈,十二哥儿向来豪气,跟他在一块,你若是出钱,便是瞧不起他。” 吕乐简嘿嘿的笑着: “若是旁人,就算是想要蹭十二哥儿的饭,都没得机会。” “走走走。” 几个人被宋煊满满当当的推进驴车当中。 无论考的好坏,总归是省试考完了。 众人心中的情绪极为复杂。 张源坐在宋煊对面,试探性的询问:“十二哥儿考的不错?” “还行。”宋煊轻微颔首: “我等运气不错,在应天府发解试的时候,策论便是考的修缮运河。” “啊,还有这等幸事?” 张源忍不住感慨一句。 以前大家都注重诗赋。 至于其余三门功课,都是随便写写,只要不过于离谱就行。 谁承想,竟然让他们应天府的给掏着了,运气当然不错。 张方平因为与张源等人不熟,便也没有说什么还有更幸运的事,免得招惹不快。 毕竟只要是考试。 即使是相同的内容,也有考得好,考得不好的! 驴车慢悠悠的奔着孙羊正店而去。 如今这种时间,樊楼那种需要提前预定的场合定然没有位置。 其余便宜些的馆子,也早就坐满了人。 宋煊早就吩咐老仆人订了两桌预备着。 孙羊正店位于东京马行街,主体建筑为三层高楼,飞檐翘角。 檐下悬挂着红纱灯笼。 夜间灯火通明,远望如“仙阁浮空”。 众人跟随宋煊下了车。 只见大门设“欢门”(宋代酒楼特有的彩楼门头),缀满彩稠,鲜花、金箔,门匾以青底金字书写“孙羊正店”,据传为某位宰相所题。 “十二哥儿,咱们真在这里吃?” 鱼周询穷怕了,还是有些不够自信。 据传闻最低消费也是三万多钱一顿饭,还是不喝酒的价钱。 而东京城百姓累死累活一天挣钱也就是一百文,一年天天不休,才能挣三万多钱。 吕乐简站在门口,其实他也没来过此孙羊正店。 他只记得听父亲夸赞过堂兄吕夷简,当年他刚入仕,月俸禄不过五贯八百文。 吕夷简的月俸是如此分配的:一贯供其母亲,一贯供其妻子,八百文供过节,余下的三贯供全家日常经费,平均每天一百文。 元丰中,苏轼谪居黄州时,“廪入既绝,人口不少,私甚忧之。但痛自节俭”。 苏轼每月初取钱四贯五百文,分成30份挂到屋梁上,每天早晨用画叉摘取一份使用,则其“日用不得过百五十”。 剩余者专门藏在大竹筒中以招待来客。 当然这也不是苏轼最为窘迫的时候,待到他去海南岛受苦,地方官有意刁难,不准他租房住,只能盖三间破草屋,属实是流放官员最低待遇。 他弟弟苏辙被贬到广东的时候,还能买十间房子住呢。 “这太破费了,咱们这群人不得吃上一万钱呐?” 胡瑗忍不住出声劝阻。 宋煊给他度过难关的金叶子,一直都没舍得花呢。 “一万钱,你一个人都不够吃的!” 王泰是真正在东京生活过,且吃过见过的,对于众人的贫瘠的想象感到好笑。 一万钱在东京城也就只能买一身豪华军装! 根据续资治通鉴长编记载,一万贯钱是可以在开封城置办一套极为奢华的衣服的。 奢华军装只需要十贯,还是崇文抑武的风气所致,没有人愿意穿。 宋代法律规定:“诸将铜钱入海船者……十贯流二千里,从者徒三年。” 将铜钱带上海船,就有走私到海外的嫌疑,数量达到10贯即判处流放2000里的严刑。 虽然他爹王旦严格要求子嗣,甚至是亲弟弟买条玉腰带也十分不满。 但是王泰是幼子,也有一个疼他的娘,他没少在东京城内高消费。 况且大宋膏粱子弟横行市井,是极为正常之事。 王泰叹了口气: “咱们这群人若是想要吃饱,不喝酒的话,在这孙羊正店至少要五万钱,不过有王保那个家伙在,我觉得五万钱打不住。” “啊?” 这下子连一向豪气的张源都有些难以接受。 欧阳修更是目瞪口呆,他哪有钱啊? “你们一个个别嘴张的那么大,就这要不是提前预定,有钱都吃不到的!” 王泰作为宰相之子,却是给众人解释道: “京师开封无疑是大宋最富庶的地方,富民众多。” “大中祥符八年(1015年),家父曾言:“国家承平岁久,兼并之民,徭役不及,坐取厚利。京城资产,百万者至多,十万而上,比比皆是。” 王旦给真宗皇帝汇报,在东京城内家产一百万贯者很多,十万贯者比比皆是,像中等人户一样普遍。 这是京师特殊地点决定的。 大家都是从小地方来的,而且家庭条件也都挺一般的。 平日里一顿饭在家乡几文钱就解决了,如何能吃几万钱的? “十二哥,这也太奢华了。” 欧阳修叹了口气:“却是太破费了,我都不想进去。” 叶顾言等人也是如此。 他们无法想象东京城内十万贯家产的人比比皆是,更不论百万贯了。 那个奢华的世界,与他们距离太远,连想都想象不到,一顿饭要花三万钱往上。 就这还是最为简陋的一餐。 哪有人吃得起啊? “钱是王八蛋,花出去的钱才叫钱呢。” 几个人听着宋煊的话,笑了笑。 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 有钱是真的好! 东京城百万人口,全都在为利奔走。 就算是那些食利者,也依旧在为利奔走,确保自己的子孙后代也都能成为食利阶层。 宋煊见众人不在过分抗拒,又开口道: “咱今天就当涨涨世面,待到咱们考中进士后,如何还能花不起钱来这吃一顿饭呢?” “就是,就是。” 王珪觉得自己这次买十二哥考中会元,又会有一大笔进账。 待到尘埃落定后,自己再请叔父一家老小来这孙羊正店吃饭,也让他们涨涨面子。 面子这种玩意,可有可无,但有些人就是吃这一套。 一旁侍奉的小二见如此多的举子上门,自是十分欣喜的过来说这吉祥话。 什么诸位举子定然能够高中之类的话。 王珪直接上前与小二言语。 早就定好了两桌,我们这三辆驴车就放在后院当中。 自是有人来招呼这帮举子,说不准哪天便是官老爷了! 尤其是刚考完试,就立即来孙羊正店吃饭,定然是考的极好。 王珪等人跟着小二去绕路放驴车。 孙羊正店地面铺着青砖。 每日用清水冲洗,说句光可鉴人都不是吹牛的。 入门便先看菜。 摆在大厅当中。 用许多模型做出的菜品,供客人点选。 宋煊示意他们点菜,但是都没有人点一点。 反正就是都听十二哥儿的。 孙羊正店过于富贵逼人,让人不自觉地就变得小心翼翼的。 两桌倒是也没有在包间,而是在二楼大厅内。 二楼还有歌舞助兴。 每日都有说书、杂居、以及琵琶女演奏。 若是客人肯出“花头钱”,可以点卖唱女独奏或者陪酒。 宋煊示意小二带着菜单上去,他们先去看一看。 就这菜品模型,没什么太高的参考性。 宋煊前些日子一直都是吃着孙羊正店的外卖。 小二瞧着这些举子,大部人衣着干净,但是补丁也有不少。 至于鞋子更是泥泞的居多。 哪像宋煊这位正主,衣着不说华丽,但也极为干净,不见一丝褶皱,连脚上那双鞋都没有多少泥点子。 平日都是坐驴车出行。 再加上方才说的那番话,又是早有预定,不知是哪家的膏粱子弟。 膏粱子弟一般都会靠着门荫入仕,像眼前这个人肯考进士科的,定然在读书方面极为有天分。 因为东京城的膏粱子弟他这个店小二也没少见。 他们大多数人都是酒囊饭袋,只是“托生”了好人家,才能有如此潇洒的生活。 让他们去吃苦考进士科为官,极少数人才会成功。 旁边那位一直想要做预订桌的膏粱子弟,便是明证。 宋煊本想着分成两桌,但是大家都太热情了,都是要坐一桌。 王珪笑了笑:“倒是我们四个坐在另外一桌,王保若在,他们谁都吃不到多少东西。” “哈哈哈。” 熟悉王保的都是笑笑。 其余几人如叶顾言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孙羊正店的名字大家都听说过,可是当真没有胆量来吃。 主要是自己的荷包太瘪了。 如今再一瞧这菜单,那更是面面相觑。 孙羊正店不愧是排名第一的店,价钱也是特别的贵! 现在茶饭量酒博士,见宋煊等人落座,自是先奉上香药果子。 就是一些自家研制的开胃小食。 每个人上一份点茶。 “茶沫如雪”。 这都是在座位费上收过钱了。 焦明倒是乐得清闲,跟王保等人坐在一桌,往嘴里扔着开胃小食。 宋煊并不喜欢这种茶沫子茶。 但是在大宋极为流行,一般人想喝这茶,都花不起这个座位费。 量酒博士都给准备完了,随即奔着宋煊笑道: “诸位客官,若是没有想好点什么,我先给诸位报一报招牌名菜。” “可以。” “我店首推的便是羊羔酒,以肥嫩羊肉、糯米加上等香料酿制,酒色乳白,入口甘醇,冬日温饮,夏日冰镇,每日都限量的。” “还有洗手蟹,活蟹现杀,以橙醋、姜末腌渍,食后需以“紫苏汤”洗手去腥,故名。” “脆琅玕:羊骨髓配松菌、笋尖,以高汤煨透,成品晶莹如玉。” “莲花鸭签:鸭肉切丝,裹以薄面皮炸成莲花状,佐以桃花酱,鲜嫩无比。” 宋人爱簪花。 特别是每到春天,万紫千红的花争相开放,篮子里插满了鲜花,一边贩卖一边歌唱。 但是花期总是短暂的,无法满足长期佩戴的需求。 于是以宫廷刘太后为首的,便让匠人制作出花冠,把桃花、荷花、菊花、梅花代表四季之美的花朵,融合在一起,制造出“一年景”的花冠。 桃花酱正是如今最为火热的时候。 欧阳修听着量酒博士报出菜名,应对着菜单一瞧,光是这几个招牌菜加起来就超过十贯了。 尤其是那脆琅玕一盘就十贯钱。 他连忙开口道: “十二哥,照这么吃,五十贯怕都是吃不够的。” 宋煊还没开口,就听到邻桌有人道: “一帮穷书生,来孙羊正店丢脸来了?” 王羽丰随手一指: “方才你报的那三个菜,全都给我上,顺便在来一坛子羊羔酒,另外再上五个菜,我一会要招待我兄弟。” 王羽丰说完后,便十分骚包的甩开折扇,冷眼瞧着这帮人。 他是王蒙正的儿子,靠着父荫入仕,自是看不上这帮苦哈哈的读书人。 尤其方才还说中了进士如何如何。 当真是听着令人笑掉大牙。 王蒙正也并无什么本事,就是家族是豪右,以厚贿赂做了官,搭上了刘美的线。 他的好女婿便是刘从德了。 刘从德也并无什么才能,只不过他爹是太尉刘美,如今皇太后的刘娥的前夫。 前几年刘太后的前夫兼义兄故去,所有的宠爱便集中到了这个侄子刘从德身上。 刘娥不让宋仁宗选的那个张美人,只是嫁给了刘从德为妾。 如今让他听到几个举子嫌弃饭菜贵,那你来做甚? 还占了我看中的位子! “好嘞,客官稍待。” 量酒博士连忙报菜名,吩咐后厨做菜。 他脑子极为好使。 整个二楼大厅内就算是所有客人同时点单,他也能记住。 天生的小二圣体。 欧阳修也听到了那个人的话,脸色腾的一下就变红,十分的尴尬。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的事。 他真的经历过。 故而此时芒刺在背一般,恨不得逃离此地。 其余大部分人也是如此。 王泰回头望去。 他发现不认识这个人。 但是一瞧那个吊儿郎当的样子,便能猜出来是哪家的膏粱子弟。 如此狂妄! 宋煊瞥了一眼邻座的那个人。 他一时间没有分清楚这份敌意来自哪里? 是单纯的看不起人吗? “看什么看,我这桌酒菜少说三十贯往上,东京城一户人家一年也挣不到。” 王羽丰指了指宋煊道: “若是吃不起就赶快挪地滚蛋,别在这里占着好位置,影响我看戏听曲。” 宋煊哼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遂毫不在意的掏了掏耳朵: “哎,量酒博士,我且问你,你们孙羊正店里还养狗了?” 量酒博士当然是机灵之辈,立即就明白了宋煊话里的意思,只能行礼: “回客官的话,店里只有后院养狗。” 宋煊啧啧两声:“那我旁边怎么嘤嘤狂吠不停?” 王羽丰听着宋煊的话,当即大怒: “你说谁是狗?” “我说你了?” 宋煊瞥了他一眼,对着吕乐简笑道: “这人好生奇怪,他怎么还自己拾骂啊?” “真是贱皮子!” “哈哈哈。” 吕乐简自是喜欢看热闹不嫌弃事大。 当即大笑起来。 要是比拼关系。 我堂哥可是当今的宰相! 王泰他爹虽然是配享太庙,可也是驾鹤西去好几年了。 县官不如现管。 整个东京城,我不说横着走,那也是畅通无阻的。 “自己主动拾骂之人,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不是贱皮子又是什么呢?” “哈哈哈。” 王泰也是忍不住笑了笑,随即笑声像是传染了一般。 欧阳修等人脸上的尴尬之色,也是在一顿哄笑没了。 王羽丰却是气的大怒,但是又不好发怒,因为他发现自己掉进了陷阱,只要发怒,就是自己拾骂,是贱皮子。 为此王羽丰只能怏怏不乐的坐下,但是嘴却是继续讥讽: “诸位若银钱不足,本衙内可借你们几贯,只是利息嘛……按‘坐地抽一’算如何?” 这种就是将本金扣除一成再给到你手上,但是按照原本金算利息,借款期限为一个月,利息一分。 还是较为温和的,短时间内快进快出。 羊羔息是借一还二,年初借一百,年末还二百。 至于驴打滚,利息更高。 王羽丰就是在羞辱宋煊等人,炫耀自己的家世。 宋煊对于旁边那条狗叫,当真是一丁点都无感。 东京城也就是闲散人员太多了,尤其是家里有些权利的二代,个个都想要引人注目。 上次那个宗室子赵允迪也是如此,想要用强权身份压人。 如今看来,这种事在东京城还是过于常见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如此风气! 宋煊也不在理会他,照着菜单开口念了几个菜。 王羽丰一一对应,发现全都是本店最为便宜的,越发看不起这帮举子。 明明没有钱,还占据着最好的位置。 当真是让人没由来的生气! “没钱来什么孙羊正店,真不觉得丢脸?” 量酒博士刚想唱给后厨听,便又听到宋煊道: “除了这几个菜不用上,剩下这张菜单上的菜全都要。” “啊?” 饶是见多识广的量酒博士也呆愣一会,不确定的道: “除了方才那几样,客官全都要?” “当然了,就菜单上所有菜加起来,才这么一点钱叫个什么事啊?” 宋煊指了指王珪他们那桌:“另外我兄弟们的那桌也同样如此上菜,要不然叫隔壁傻狗瞧见,还以为老子吃不起正孙羊店呢。” 王羽丰目瞪口呆的瞧着宋煊,一时间猜不透他是不是在吹牛。 “啊?” 不仅是量酒博士都惊住了,他自幼在正孙羊店跑堂,十多年来,头一次瞧见如此豪客。 欧阳修等人也都是惊诧不已: “十二哥,勿要如此冲动啊!” “是啊,咱们随便吃一点就行了。” 张源也是看了那张菜单,若是全都加起来定是超过百贯钱: “我们主要是来喝酒的。” “对对对,险些忘了。”宋煊当即开口道: “上那个你们店的特色什么羊羔酒,一人一坛子,限量够谁喝的啊?” (本章完) 第259章 张三爷又高又硬 别说欧阳修等人没有见识过这样点菜的。 连一向以膏粱子弟自傲的王羽丰久久没回过神来。 直娘贼。 在这东京城内,他还是头一次遇到硬茬子。 让王羽丰一时间没有了应对手段。 他想要翻脸,可是一瞧着对面如此多的人。 再加上宋煊旁边的四个仆人都是身着华服。 尤其是那个大个子,极为雄壮,一个打十个不成问题。 在看自己身边侍奉的小厮,面黄肌瘦算不上,可那也是一点力量都无。 当仆人的如何能比主人高大威猛? 整个东京城,王羽丰就没见过谁家会给仆人穿华服的! 真正动起手来,那也是自己吃亏。 他仗着自己是刘从美小舅子的身份,以及家族有钱,在东京城没少横行无忌。 再加上别人都知道他这层身份,更是忌惮,不会轻易与他为敌。 可以说刘太后的姻亲们,就没有一个能给她长脸的。 一个个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 违反大宋律法的都不在少数。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刘娥也是不会去管这些人违法犯罪,只是想着他们会不会吃了亏。 当刘娥的亲戚,那还真是赚到了,村里的狗都能吃上皇粮。 就算是刘从美再过几年年纪轻轻突然暴毙。 刘娥也是给他岳父王蒙正以及他爹姻亲钱惟演的儿子,都升了官作为补偿。 刘娥的有意放纵,更是让这群人在东京城肆无忌惮。 整个大宋,谁不知道刘太后临朝称制,乃是大宋当家作主之人? 自是有一大批围绕在太后身边的官员。 这群迫切想要进步的官员,屡次照拂太后的姻亲,妄图从中汲取好处,能过更快的升官。 纵然是在洛阳城执法颇为严格的陈尧咨,在东京城当开封府尹,那也无可奈何。 刘从德也被骄纵的没什么才能,仗着姑母刘太后作威作福。 聚在他身边的人。 能有什么好品格? 一丘之貉。 别看大宋百姓以及诸多官员,都对这个进士身份感到十分的羡慕,以及自身优越感十足。 可是在这帮天龙人眼里: “进士,算个屁啊!” 你们自幼千辛万苦的读书,一级一级考试,才能脱颖而出。 成为万千人羡慕的进士,开头也就当个八九品的小官才是常态。 若是无人提携,想要往上走,你且苦熬数年去吧。 哪像我等幼年时就能吃上皇粮。 官职还比你们高,更能平步青云。 这群人不光认为自己回富贵一辈子,子孙也会如此。 直到蛮横的金人铁骨朵砸开他们的脑壳,抢掠走他们的妻女以及世代累积的财富,把他们当作待宰的牛羊一样对待。 王羽丰仗着家族势力的这种人。 本就是看不上进士,更不用说这群举子了。 方才被宋煊三言两语气的心中恼火。 可此时若是学他点满一菜单,更是落了下乘。 不由得手中折扇一个劲的扇风,心中想要扳回一局来。 可脑子又是一片空白,哪有急智啊? 宋煊瞧着眼前的量酒博士: “愣着做甚,你不是说十几桌客人同时点菜你都能记在脑子里,如何一桌你都记不住了?” 量酒博士连忙表示歉意: “好叫客官知晓,咱在孙羊正店跑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点单,故而才会呆愣。” “嗯,吩咐后厨去做,给钱。” 在宋煊的示意下,王珪直接掏出两片金叶子递给他: “我家公子叫你去做,就去做,少不了你酒楼的钱。” 量酒博士最怕这种因为一时意气争斗,然后点了许多大菜却没钱付账。 如今见出手便是金叶子,两片就快能兑换百贯钱了,于是大喜连忙接下。 宋煊看着欧阳修等人惊诧的脸色,见他不是在开玩笑,又笑道: “今日高兴,我也从来没有花过这么多钱吃饭。” 欧阳修还想再劝,就听宋煊伸手止住他的话头: “不过你们都知道的,俺颇有家资!” “哈哈哈。” 王泰连连拱手道: “那今日这顿饭,可真是苦了张三爷了。” 吕乐简等人自是读过宋煊所写的三国演义,听懂了宋煊这话。 几人欢笑一团。 张源倒是佩服宋煊的豪气。 更加对他这个颇有家资十分羡慕。 一顿饭花过超百贯。 当真不是寻常人能够舍得的。 阮逸更是惊诧。 原来十二哥儿随手送给自己的一片金叶子。 他当真是不在乎啊! 就在这个时候,二楼等待客源的琵琶女主动走上前来,询问是否要单点。 “我等同年之间先说说话,回头再说。” 宋煊直接开口道:“你先去给别人演奏吧。” 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吃饭的时候,要来强行给你表演节目的人。 琵琶女行礼后便离开了。 另外一桌的两个人瞧着宋煊等举子,慢悠悠喝着酒。 他发现大宋人当真是富裕的不成样子。 樊楼一般人根本就没有位置去。 可就算是正阳孙店,他也没想到会有人斗富! 王羽丰听着张三爷的话,整个东京城有谁能如此豪横? 难不成是枢密使张耆家的儿子? 一想到这里,王羽丰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谁人不知张耆是刘太后最为受信任的宠臣。 随即王羽丰便静下心来,闷闷不乐的等待,呵斥那琵琶女离开。 宋煊等人在谈论此番省试的事。 李君佑这才姗姗来迟,快步走到王羽丰那桌笑道: “倒是哥哥来的晚了,今日举子考完省试,都堵在街上,路不好走。” “无妨。” 王羽丰又些闷闷不乐,方才失了面子,想要找回来。 可是一句张三爷,就让他偃旗息鼓了。 若是张枢密使家的公子,王羽丰觉得凭借自己的姻亲关系,还真不能在东京城横着走! 因为在人家面前,自己是刘从德小舅子的关系。 不如人家的又高又硬! 李君佑自是善于察言观色的,随即询问: “兄弟如何这般不欢乐,若是怪罪哥哥来晚了,那我自罚三杯。” 王羽丰随即摇摇头,说了事情经过。 本想着占据好位置与哥哥喝酒,结果却不想碰了一鼻子灰。 正是失了面子,心中难受。 “在这东京城,何人敢驳你的面子?” “我看他是找死!” 李君佑当即放下青瓷酒杯: “哥哥给你出头!” “哥哥,别冲动,那个人咱们惹不起。” 王羽丰自从猜宋煊是张耆家的公子后,立即就咽下这口恶气熄火了。 “在这东京城,什么人你我兄弟还惹不起,我从来都没听说过!” 王羽丰叹了口气,指了指宋煊的方向。 李君佑是背对着他们坐着。 方才来打时候一群举子呜呜呀呀的,他也懒得听,直奔王羽丰这里来。 毕竟他来的有些晚了。 李君佑脸上刚挂上怒色。 准备教训教训这帮不知死活的举子。 正巧通过人缝瞧见宋煊的面容。 李君佑连忙转过身来,压低头颅,屏住呼吸。 生怕自己被人看见。 但是这一幕却是落在王羽丰眼里,更是一阵惊愕。 果然。 人家真是硬茬子。 否则一项胆子大的李君佑如何能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 “哥哥,你认得他?” 听着王羽丰的询问。 李君佑这才小心翼翼的再回头瞥了一眼。 他发现宋煊他们喝完酒又坐下,把自己挡的稳稳当当不留空隙,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认得。” “我哪认得人家啊。” 李君佑连忙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压压惊。 他在心中暗骂: “直娘贼。” “怎么在这里还遇见这位立地太岁了?” 上一次在便宜的瓦子里遇到。 这次在价格高的孙羊正店也能遇到。 李君佑只能觉得自己运气差。 不过他仔细一想,上一次遇到这位立地太岁。 那是因为宗室子赵允迪仗势欺人非要把人赶出去,自己单独看胡姬。 这次也是王羽丰心生不满,外加看不起这帮举子占据了好位置,引发了冲突。 李君佑突然觉得自己都是交的什么他娘的狐朋狗友啊? 一个个尽是会惹事的。 以前在东京城横行惯了,没有遇到这种敢于反抗的。 如今他们踢到了铁板,自是心生不忿。 但是东京城的水太深了,不是想踢谁都能踢的? 王羽丰见李君佑如此表现,心中越发肯定他定然认识那个人。 “哥哥,你莫要骗我。” 王羽丰也压低声音:“你还说自己不认识他?” “我真不认识他。” 李君佑也是心里极为冤枉:“我只是以前碰到过这位立地太岁。” “立地太岁?” 王羽丰在东京城横行这几年,从来没有听说过如此绰号。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可知道赵允迪?” 听着李君佑的询问,王羽丰点点头。 他当然知道,还一起喝过花酒呢。 只不过在赵允迪成亲后,就收敛了许多。 不在光明正大的去逛青楼了。 从真宗开始,大宋官员互相宴请招来妓女享乐,攀比成风,直到今日都未曾改变。 寇准一代名相,那更是被记载“妓乐器用,皆极华侈,意将压之”,就是想要把找他汇报工作的李允则的威风压下去。 上行下效,许多官员都会用公款大摆宴席,讲排场的。 文彦博在成都府当官三天两头就宴请地方官员,朝廷派御史去探查,到了成都就被文彦博一条龙安排服务好了。 等他回京汇报,自是帮助文彦博隐瞒。 “我听闻他近期是惹到刘太后的人了,才被削官关在宗正寺反省。” 王羽丰压低声音,传递自己得到的情报。 李君佑也是压低声音: “他就是惹到了那位立地太岁了才会出事的,几乎都要踩着赵允迪喝骂他也配姓赵了!” 听到这话,王羽丰险些从椅子上出溜下去。 他虽然豪横,可是依旧与大宋宗室子弟没有什么可比性。 王羽丰缓了一会,才开口道: “哥哥当真没有诓骗于我?” “那日赵允迪非要拉着我去看那胡姬,正巧碰上,我哄你做甚!” “他当真是张枢密使家里的?” “我,不是,是赵允迪派人跟踪他,他确实是住在张府。” 完了。 张府。 张三爷。 王羽丰脸色煞白煞白的。 张枢密使的儿子,这是没跑了! 李君佑说完后,又死死盯着他: “你方才没惹到那位立地太岁吧?” “没,没吧。” 听着王羽丰如此不自信的话,李君佑当即拍了下自己的额头。 真他娘的流年不利。 这段时间自己就不该在外面游荡。 瞧着李君佑的动作以及语气,王羽丰脸上登时一片煞白之色: “这可如何是好?” “你在仔细与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字都不要遗漏。” 李君佑又偷偷的回望了一眼: “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一会你把他那桌酒菜买了,就算是赔罪,兴许还有挽回关系的机会。” 一想到宗室子赵允迪的下场,王羽丰不由的手指捏的发白: “全听哥哥的。” 宋煊他们那桌自是吃吃喝喝。 大家都听过樊楼的名号,但是与之齐名的孙羊正店也不逞多让。 这个时候倒是没有人端着,就算一个菜单的菜,桌子放不下,但是宋人吃饭早就是会间接上好几轮的那种。 一帮年轻人,正是能吃的时候。 狂狂狂吃个不停。 直到三轮过后,又了瓜果上来,这才开始饮酒。 吕乐简打了个饱嗝道:“方才我还以为那么多吃不了,原来大家都是饿死鬼投胎啊!” “哈哈哈。”阮逸擦了擦嘴道: “今日一顿,总算是前面生病的肉全都补回来了。” 众人自是哄笑一阵,人一多吃饭,就容易抢着吃还香。 “这孙羊正店果然名不虚传。” 张源拍了拍自己的肚皮道: “纵然无法通过省试,今日这顿也值了。” “我原本想着等我中了进士后,一定要来此地大吃大喝一顿来着。” 至于樊楼,他默契的没有提,因为一丁点都不现实。 纵然是考中进士,樊楼也不是他能去消费的。 “怎么?” 宋煊看向张源道: “张兄觉得自己考的不行?” “一言难尽。” 张源悠悠的叹了口气,面上带着苦涩: “这治理黄河的题实在是太大了,我冥思苦想都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欧阳修也是点点头: “确实如此,我一时间也没有想到。” 叶顾言没言语。 他写了一点有关黄河的方案,毕竟他去年在东京城就被淹了,有感而发。 吕乐简点点头: “可惜,昨天夜里十二哥儿我们几个押题来着,包黑子,不!” 他连忙摇头道:“包大哥儿,他押中了考题!” “啊?” 张源等人顺着吕乐简的手指看向额头带着月牙胎记的包拯。 有他在身边,大家都能确认自己肤色还挺白的。 “当真!” 胡瑗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此番答的也不是那么好,如此多的人,他自己觉得连省试都无法通过。 宋煊颔首道:“押题这种事我觉得要么是经济,要么是军事方面,结果包兄他猜测是黄河方面,果真被他猜中了。” “哎呀,运气当真不错。” “是啊。” 押题这种事大家都做过,但是押中了,这就了不得了。 张源突然想起宋煊在驴车当中只是说了发解试考运河的策论,见自己说没有考好,他就没有提有人押中题目这件事。 想到这里,张源突然感慨于宋煊的细节。 怨不得他能交到如此多的朋友! 于是自顾自的倒酒,随即张源举起酒杯道: “不管如何,省试已经考完了,诸位再纠结也没有用!” “考过的同年希望能过在考中进士,不在殿试当中被罢黜,没考过的同年,三年后咱们卷土再来。” “对。” 欧阳修也是豪气的端起酒杯。 因为他已经在发解试当中落榜一次了,如今再省试落榜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反正大家还年轻,再苦学三年。 三年后再来金榜题名,那也不算掉队太多。 “不醉不归!” 众人举起酒杯,随即开始喝酒。 倒是阮逸连忙摆手道: “不行,不行,我不能喝多了,这辈子头一次吃到好东西,若是喝酒吐出来,那可就亏大发了。” “待到我等金榜题名后,再来此店吃一顿又如何?” 吕乐简搂着他嘿嘿的笑着: “反正张三爷他颇有家资。” “来来来。” 宋煊举起青瓷小酒杯: “吃吃喝喝能花几个钱?” 于是在这帮人热闹的时候,王羽丰再次听到张三爷这个独到的称呼,越发确认了他便是枢密使张耆之子。 如今大宋最受宠臣子的儿子! 谁招惹得起? 得益于张耆对于子嗣要求严格,不允许他们外出游荡。 故而这些浪荡子,还真不认识张耆几个儿子的面容。 殊不知坐在他们面前的宋煊,那也是“李鬼”罢了! 至于坊间说的宋煊极为雄壮,不知姓名。 李君佑也从王羽丰这里听到张三爷的词,也并没有去联想三国演义。 而是与他一样,加重确认了宋煊便是张耆之子,越发不敢招惹。 最重要是有李君佑提供的居住在张府的情报,让他们二人越发相信。 毕竟,张府占地七百多间房子,属实是皇宫以下,大臣占据房子最多的人家。 而且还是整个东京城的唯一! 其余人家纵然是有权有势,可连五百间房都不曾达到。 谁会认为张耆把自家房子租出去给别人去住啊? 张源自觉通过省试无望,遂喝的酩酊大醉。 宋煊让许显纯以及王保等人分别驾驶驴车送他们回各自的住处。 王珪驴车里拉着的被灌多了的吕乐简等人。 焦明过去结账,询问差多少钱。 却没料到掌柜的把先前收来的两片金叶子又还了回来。 “孙娘子,这是什么意思?” 焦明面露不解之色: “我家公子像是吃白食之人吗?” 孙娘子一介女子,能够经营孙羊正店,迎来送往多了,可今日这种豪客她也是头一次见。 倒不是不想挣这份钱,而是笑着解释: “倒是妾未曾说明白,公子宴请的桌席已经被王公子给结清了?” “你是说方才我那同伴,可是我瞧这账单上两片金叶子的价钱不够啊!” 焦明极为确认王保他没那么多钱,王珪给的钱也够。 “哪个王公子?” 孙娘子便指了指一旁等候的王羽丰二人,焦明看过去,发现是自己拾骂之人,眉头一皱。 “我去与我家公子说,这钱用得着他们出?” 孙娘子连忙拽住焦明:“这位客官勿要过于较真。” 她连忙说了王公子的家世,冤家宜解不宜结之类的话。 待到宋煊从二楼下来,便听到了焦明的汇报。 他又看见一旁站立冲着自己露出讨好笑容的那个王公子,再一瞧他身边的那个人,当真是眼熟。 于是宋煊走过去,瞧着他们二人: “你们自愿给我结账?” “自愿的,自愿的。” 李君佑连忙暗暗推了一下王羽丰。 王羽丰这才被宋煊的气势所压迫到,他抬头瞧着宋煊: “我确实是自愿,在座的都可以作证,就当是小弟方才言语多有冒犯,特意赔罪的。” 宋煊打量来他一二,又瞥了李君佑一眼: “今日便给你这个面子。” 李君佑大喜过望,他看见宋煊伸手指向自己,一丁点都不觉得不礼貌。 登时觉得脸上有光,连胸脯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王羽丰未曾想到眼前这位“张三爷”卖了李君佑一个面子,但钱明明是自己出的。 不过好在,他不追究了,那此事就算了了。 “若是张三爷肯赏脸,咱们去万花楼坐一坐。” 听着王羽丰的话,宋煊倒是明白他误会自己的身份了。 他随即摆手道:“俺可不是什么张三爷,你莫要胡乱猜测。” 王羽丰不明所以,求助似的看向一旁的李君佑。 “那公子一会可是有什么安排?” “夜深了,我等要回去睡觉,养精蓄锐,过阵子还要参加殿试呢。” 宋煊说完便示意跟在自己身后的包拯一起走。 此时王珪也正好把驴车赶到了前头。 “上车。” “我走一走吧。” 宋煊喝了许多酒倒是也不觉得喝多了,度数不高的黄酒还挺好喝的。 中原黄酒甜香甜香的。 待到宋煊他们走了之后,王羽丰十分不解的询问: “哥哥,我不明白!” “什么?” 李君佑还沉浸在宋煊方才说给自己面子的激动当中。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是朋友。 下次再见面,兴许就能一起喝酒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能唤他张三爷,我却不能!” “糊涂!” 李君佑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道: “人人都知道张枢密使御子颇严,他今日出来饮酒就已经极为冒险了。” “若是你在请他去押妓,夜更深了,如何能不被张枢密使知晓?” “是这个道理,哥哥说完,我就明白了。” “你且得学呢。” 李君佑搂着王羽丰的肩膀,他心中因为宋煊的话,自是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料峭的春寒,也消退了不少。 果然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包拯倒是没有喝多,他酒量相比于其余人较好。 “方才我看那钱他们出了,如何会这般好心?” 宋煊哼笑一声:“他们不是好心,是害怕了!” “害怕?” 包拯面露不解之色,在黑暗当中露出洁白的牙齿: “怎么讲?” “我住在枢密使张耆的家中,坊间传闻你也配姓赵之事便是我说的,他派人跟踪过我,再加上方才你们言语当中,总是唤我张三爷,显然是被误会了。” 包拯随即止住脚步: “那事果然是你干的,我等在进城的时候就议论来着,面若冠玉,极其雄壮,不知姓名,当时方平肯定的说是你,我等还不相信,认为你在家中好好读书温习功课来着。” 宋煊随即摆手道:“他们愿意怎么传就怎么传,只要不影响我便是了。” 包拯忍不住叹了口气: “十二哥儿哎,你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人整出个大活。” “哈哈哈。” 宋煊连连摆手狂笑不止。 他只是觉得一向古板的包拯也被自己影响的说俏皮话了,更是有趣。 天圣五年的省试结束,自是许多举子都发愁担忧,可依旧也有不少举子寻欢作乐。 但是礼部确实忙碌个不停。 这群举子第一日考的卷子,礼部的人已经开始轮着日夜不休的誊抄,订正。 就是为了早点拿给阅卷考官们去评判。 前两日考的都算是“副科”,最为重要的还得是第三日的主科。 可是第三日的主科,字多的很。 糊名抄录加上订正,也是耗费不少时间。 到时候考官要初判按照五等制,覆考官在对初判结果再审,若是出现争议卷由主考官再次顶多。 待到最终名次确定后,拆开糊名,核对考生信息,张榜公布。 这期间需要十五到二十天的时间。 主考官孙奭的学生很多,此时在他手底下阅卷的人也不少。 在他的带领下,只能先对前两日的卷子进行评判,待到策论这个字数多,以及更是确定举子能否中榜的再下更多的心思与时间去评判。 宋煊等人回了家,想要各自睡去。 与他同行的祝玉脸色确实不好。 “怎么,方才喝酒喝多了?” 宋煊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你叫仆人给你煮一碗醒酒汤。” 祝玉摇摇头,随即开口道:“就是此番有些担忧我考的太好了!” “嗯?” 不等宋煊言语,祝玉自觉矢言,随即大笑道: “吓到你了是吧?” “这话怎么讲?” 祝玉踮起脚故作镇定的拍了拍宋煊的肩膀: “小心我把你的会元给夺了去!” “哎呦。”宋煊随即往前跳了一步,双手伸出手指指了指他: “你别做梦了,我写的策论天下无双!” 祝玉当即举起小巧的拳头: “呸,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哈哈哈。” 宋煊推开自己的房门:“今日你不就见到了。” “哼。” 祝玉当即转身离开,同时松了口气,脸上的忧郁之色不减。 科举是大宋的盛事。 不仅是这帮举子们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考官、官员以及宰相,甚至天子赵祯都在关注这场考试。 如今榜下捉婿,甚至都用不着等到公布进士名单的时候进行。 举子们只需要安心准备殿试这一件事就行了。 但是其余想要嫁女儿的大臣,想的就很多了。 他们在省试过后,就要考虑了。 否则下手慢则无! 范仲淹他老丈人的眼光就极好,本身官职一般,但是女儿都嫁的极好。 而且大宋时复杂的裙带关系,更是为他们政途上了一道保险。 曹利用其实下值后就想来寻宋煊了,但是听到老兄弟汇报,他在孙羊正店定了两桌要去宴请朋友。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曹利用才来,直奔宋煊屋子。 此时宋煊还没有起来,残留着淡淡的酒味。 “岳父今日不用上朝吗?” 其实京城能上朝的官员都挺苦逼的,住的近的可以凌晨四点多起床,住得远的三点左右就得起来准备,然后到达宫内,在待漏院等着,听鼓声再上朝。 欧阳修就写诗吐槽过这种事。 “你小子误会了不是?”曹利用坐在椅子上: “大宋又不是每日都要上朝的,五天来一次就行了。” “原来如此。” “唯有高官才需要每日或者隔日参加常朝,这得看官家的勤政程度,甚至可以居家办公,遇到急务自是会有属吏上门呈报。” 宋煊从床上坐起来:“那在朝廷当官还挺轻松的。” “嗯,待到你考中状元,当官之后,正常是辰时(7-9)前去画卯,酉时(17-19)放衙。” 听着曹利用话里的意思,宋煊连忙询问: “那不正常呢?” “不正常?”曹利用眼里带着笑: “先帝曾经吐槽过近臣多巳时(9—11点)方入衙,未申(15-17)即散。” “甚至还能以病假逃避公务,一病数月,带着病体经常去樊楼玩乐。” 宋煊眼睛都亮起来了。 怨不得大宋是士大夫们都天堂,唐朝是十日一休,但是需要夜间轮流值班。 至于明朝,得益于洪武皇帝的规定,九九六都算轻了! “别高兴的太早。”曹利用哼笑一声: “像是中了进士被派往基层,县尉、主簿等低级官员需全天值守,甚至夜间轮班(如缉盗、巡城)。” 宋煊点点头,随即开口道:“要是我真的连中三元,不能去当个县尉吧?” 曹利用知道宋煊押中了省试的考题,见他如此言语,想必会元已经尽在掌握当中了。 他也不想提前透露想法子把他留在东京城的事。 这小子心野的很。 “谁知道呢。”曹利用摊手笑道: “你小子也不知道讨得大娘娘的欢心,看看上一届连中三元的宋庠,这个称号都是得益于大娘娘的恩赐,甚至直接下令让他留在东京。” 宋煊沉吟了一会,随即摇头道: “我若是中状元也是天子钦点,如何能去站在太后身边?” “我瞧你主意挺多的,如何能这般不知变通?” “我底线还是有的。” 宋煊站起身来,给自己倒杯温水,又给老丈人倒了一杯: “有些时候原则这件事,还挺重要的。” 曹利用就是欣赏宋煊如此敞亮,而且越看越欢喜。 宋煊越发觉得当时自己想的没有错。 当官唯有爬的更高,才能享更多的福! 就算是上班,那也是区别对待的。 要是一直在基层打转,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在榜单没有出来之前,你作何打算?” “没什么打算,看看书,逛逛东京城,为殿试做好准备。” 宋煊一饮而尽后: “毕竟殿试与省试之间的时间过于紧迫,没有太多准备的时间。” “行。” 曹利用点点头,随即又笑道: “我是有些担忧,到时候你去看榜,有人会直接把你扛走去人家强迫你娶新妇。” “啊?” 宋煊一时间有些发蒙: “东京城抢男人的风气如此之重吗?” “你不懂那些官员或者豪商的心思,能有个进士女婿,可谓是极大的面子,甚至能保证家族的富贵。” 曹利用也是看过那种热闹的场景,记忆犹新: “尤其是排名靠前的学子,那可都是有中状元的潜质的,谁都不会轻易放手的。” “以往还是等金榜题名,但是有人在省试放榜过后下手占了便宜,并且为之宣扬,许多人都瞄着省榜下手了。” 宋煊颔首,当即表决心: “岳父老人家放心,我左有保镖王珪,右有保镖王保,再加上您女婿那也是身手不凡,谁想抢走我,怕是没有这个实力。” “哈哈哈。” 曹利用闻言再次大笑: “你那两个保镖真舍得让他们去禁军当中历练?” 宋煊很是郑重的道:“当然,他们这身本事不去当兵可惜了。” 在京师当禁军其实可以选择不刺字的。 宋煊又坐在一旁指了指远处道: “将来我大宋与西夏定会屡次作战的,军队当中没有信得过的人,如何能行?” 曹利用明白宋煊心中的抱负。 到时候他这个文官去指挥军队,难免不会服众,军中有将领支持他也是挺好的。 只是曹利用未曾想宋煊会想的如此之远。 大宋真正与西夏作战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坐在枢密使的位置上,支持自己的女婿在前线厮杀。 “行,这两个人到时候加入禁军,我会重点关注一二的。” 曹利用知道自己的女婿看人的眼光,有些时候比他还要毒辣。 真不知道他那个师傅是怎么教他识人术的! 翁婿俩又说了会话,曹利用脸上带着笑意离开此地。 在省试榜单没有出来之前,东京城里的各个赌坊卯足了劲头开始宣扬,谁才是此番会元的。 宋煊等较为优秀的学子全都在名单上,供应大家去花钱买筹码。 作为主考官的孙奭,一直都眉头紧皱。 难不成此番策论题目过于难了? 许多举子写的在他看来,都是不知所谓。 倒是也有人写了参考李垂的导河形胜书的例子,孙奭叹了口气,给了中的等级。 这个阶段的考核分为五等:上、中上、中、中下、下。 尤其是李垂的掘开黄河水淹大辽的法子,还是纸面上的,并没有真正执行。 但是相比于胡乱写的举子,写李垂的参考案例,至少说明对于黄河是有些了解的。 冯元也是眉头紧皱,他手中已经太多的中下、下的试卷了。 “宗古,这试卷是否太难了?” 冯元忍不住开口道:“我已经看过了百余名学子的考卷,都没有一个能行的。” 孙奭不语,只是一味的批阅试卷。 冯元瞧见孙奭如此做派,也是捏捏自己的额头,照此下去,连个中上都没有,谈何上啊? 兴许人数不够,还需要从中下找些文采好一点的,给他提到合格线上来。 要不然参加殿试的人数太少,那也是对官家的一种打击。 毕竟官家刚说要扩招,结果作为大宋著名教育家的孙奭,竟然在省试就罢黜如此多的举子。 让官家他如何去想你啊? 待到孙奭阅卷阅的两眼昏花,他都没有看见一篇让他满意的。 甚至有些人拿治理运河的法子来写,孙奭都给了中上的等级。 “宗古。” 冯元见孙奭不应声,便站起身来,锤了锤自己的老腰: “且先歇息一会,吃个饭,明日再判卷,否则真的顶不住了。” 孙奭两眼也是冒了金星,但是更多的是心凉。 难不成此番当真是我出题较为刁钻,他们一丁点有关黄河的想法都没有? 孙奭去观察过黄河,而且也翻阅地方志来着。 每次闹水灾,黄河水灌进东京城内,水位一次比一次高。 若是再无法解决黄河之患,孙奭心中担忧这百万人口连带着这座城,也会与东京城地下那几座古老的城一样,最终都被掩埋在地下。 “哎。” 孙奭站起身来,有些摇晃,被旁人连忙搀扶住: “老师过于劳累了,还是要歇息一二,否则一旦病了,如何还能为国家选材?” “是啊,卷子就在这里,跑不了的。” 冯元也一直都在劝解,其实他内心深处是不相信,大宋的这群举子能写出什么治理黄河的高招来。 不用想就全都是拾人牙慧罢了。 所以他没有孙奭如此有迫切见到解决办法的心情。 孙奭缓了一会,才开口道: “我老了,没几年活头,黄河灌进东京城也无所谓,可我不希望我等的子孙,将来成为鱼鳖啊!” (本章完) 第260章 上等!上等!还是他娘的上等! 孙奭的话语虽然带着极大的疲惫,但是他的话却是振聋发聩。 黄河始终是悬在东京城百万人头上的一把利剑。 若是不解决,黄河突然就给你来一下猛的肘击。 儿孙怎么办? 到时候真的成鳖孙了! 孙奭的话,让判卷的官员们都常常叹了口气。 他们又何尝不知道呢。 可是治理黄河谈何容易? 但是孙奭是当世大儒,又是被陛下钦点的主考官。 背后的用意,说不准就已经与陛下提前通气了。 判卷子本来就是一件极为不容易之事。 众人吃过饭后,本想着休息一会。 可是瞧见主考官孙奭又重新坐了回去。 冯元等人也是叹了口气,默默的跟上。 期望能够早日盼到能取得“上”这个等级的好策论。 哪怕只是如同李垂提出来的理论,也是极好的! 可惜夜半三更了,主考官孙奭都没有看见一张合适的策论。 终于有人熬不动了,开始劝老师休息,养足精神明日在来判卷子。 否则光是如此熬着,很难精神集中去阅卷。 孙奭点点头,表示自己忘记了时间。 明日不会如此了。 他被人搀扶着下去休息。 冯元暗暗叹了口气,也是回去休息了。 孙奭年岁大了,觉少。 他躺在床榻上,也是叹了口气。 难不成自己当真错了? 不该在为国选材时,如此胆大妄为? 此番不知道要罢黜多少优秀的举子! 可是老夫真的想要为大宋解决这悬在头顶的百年祸患啊! 带着遗憾,孙奭沉沉的睡去。 第二日一早他便醒了,草草吃过饭,便独自一人到达阅卷办公房,去看卷子。 冯元等人也不好睡懒觉。 本以为辰时一刻来,就算是早的了。 未曾想孙学士桌子旁的蜡烛都要燃尽了。 他们赶忙打起精神,陷入了繁忙的阅卷工作当中。 又是深夜。 冯元等人其实已经叫苦连天了。 孙学士昨日就说今日不会如此,可他是否忘记了? 在冯元的提醒下,众人这才散去休息。 孙奭默默的躺在床榻上,老泪纵横。 “看样子老夫真的是太急于求成了。” 教书育人一辈子,告诉他们欲速则不达,结果年岁到了,自己却是想要一蹴而就,甚至是在拔苗助长! 此番省试过后。 孙奭便决定向官家辞去翰林侍读学士这一职位。 第三日。 众人更是愁眉苦脸的判着卷子,获得中下的考生也越来越多。 再次日上三竿,冯元瞧着一动不动的孙奭,当下大惊失色,连忙起身,顾不得打翻砚台。 他冲了过去: “孙学士,你怎么了?” 孙奭麻木的看了冯元一眼。 冯元见他脑袋还能动,当即松了口气,随即忍不住埋怨: “孙宗古,你真是吓煞我也!” 孙奭却是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意: “道宗,你还是先瞧瞧这篇策论,写的极好。” 孙奭难以掩盖自己内心的狂喜: “老夫认为此篇当为天圣五年省试的会元!” “啊?” 冯元又是一惊: “还有那么多,几千份卷子没有审阅,如何就定夺此人是会元了?” 其余判卷子的官员听到冯元一惊一乍的声音,连忙看过来。 他们又听到孙学士直接定了会元的试卷,全都离开座位跑了过来。 孙奭内心狂喜。 可是两眼却已经潸然泪下了。 如此大才,终于被他给筛选出来了! 冯元连忙读了出来: “古人言:水利之在天下,犹人之血气然,一息之不通,则四体非复为有矣。” “吾观东京形胜,黄河悬于头顶,汴渠穿于腹心,自景德四年黄河决澶州,二十年来堤防日颓。” “今若再遇大汛,则汴梁百万生灵,恐为鱼鳖!” “谨陈一策,以固根本。” …… 冯元高声朗读的便是宋煊的试卷,并且宋煊在文中驳斥了李垂的荒唐想法,提出了筑堤束水,以水攻沙的治黄策略。 众多阅卷老师面露异色。 因为他们给那些写李垂之法的,都是给了中上。 如今出现了一个驳斥李垂之法的,直接点为会元。 传出去是否? 冯京念完后,心中也是极为惊诧。 文采不说极好,就是此举子在文中所出的主意,听起来有理有据的,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些疑问: “孙学士,此举子所言之法简直闻所未闻。” “万一也是纸上谈兵?” “是啊,老师,这谁懂他所说的?” “万一也是纸上谈兵,岂不是误导了我大宋,更是危害了黄河沿岸百姓的身家性命。” 孙奭却是也不恼。 他方才看了数遍宋煊的策论,已然把试卷上的每一个字全都背了下来。 他也明白李垂的法子为何会受到欢迎? 那就是能够一举多得,最主要的是针对辽国。 取巧嘛! 聪明人都喜欢取巧。 而大宋士大夫阶层哪一个不认为自己是聪明人? 虽然澶渊之盟已然签订了二十多年,可是辽国时不时的就会拿出黄河闹水灾来进攻之事威胁。 朝臣说是苦黄河久矣。 不如说针对辽国突然来袭的兵锋更加忧虑。 因为像他们这些在东京城居住的官员而言。 就算是黄河发大水,淹了东京城,可总会是有洪水淹不到的地方。 而他们居住地恰巧便是如此。 受灾的永远是人数更多的百姓。 孙奭看向提出疑问的学生: “那李垂的言论,就不是纸上谈兵了吗?” 孙奭昔日的学生一下子就哑火了。 “孙学士。” 冯京把卷子放下: “我承认这篇策论文采也好,逻辑也好,可是终究是没有经过验证,就如此草率的定为会元,是不是太儿戏了?” “是啊,有些儿戏了!” “毕竟大宋这么多年的省试,都没有如此决断过!” “儿戏?”孙奭摸着胡须极为肯定的道: “以前没有过先例,是因为没有如此良才,今年天圣五年的省试,便是第一次。” “难道汉高祖刘邦拜韩信为大将军之前,韩信他有什么声望吗?” 韩信非常穷,穷的老母死了,都没钱置办丧事,穷到要饭,忍受胯下之辱。 他去项羽那里去,结果项羽那里还是搞贵族那一套。 到了刘邦这里也不受重用,但是萧何看过韩信写的兵书,想要等待时机再举荐给刘邦,但是韩信不等了。 这才有了萧何月下追韩信,刘邦果然把要逃走的韩信,还是一个治粟都尉给拜为大将军。 即使那么多人都不服,但是韩信就是做到了。 众人听着教书育人一辈子的孙奭现场拿韩信教育,其实也是因为孙奭的名望高。 不是大家不想听教育,实则是众人心中都怀疑: “眼前这个举子,他配与兵仙韩信相比较吗?” 自从韩信出世千年以来,有多少人能够到他! 那也就是李世民夸赞李卫公的才能不输韩信。 冯元等人如此想,也实属正常。 在一个人没有做出成效之前,受到的质疑只会多,不会少。 这是人性使然。 每一个人都是结果论。 故而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之言流传。 并不是谁都拥有超前的看人的眼光。 孙奭知道他们心中所想,但是他教书育人一辈子,能从一个人的文风当中看出这名学子的性格。 此子极为自信! 孙奭喜欢自信的年轻人,否则治理黄河的千古难题,谁遇到点困难都会知难而退,很难坚持下去。 自信点人才会自傲! 自傲就不允许他自己半途而废。 孙奭已经打定主意,就是要把这个学子钦定为会元。 将来鼓励他去治理黄河。 彻底打掉悬在东京城百万民众头上的利剑! 而且他觉得这个学子给出的具体的治理黄河的手段,并不是靠着像李垂那样的臆想。 假以时日。 定然能够成功! “就这么定了,你们谁若不服,尽管拿出其余人的试卷来与我看。” 众人再次惊诧于孙奭的大胆。 这与他平日里教导学生三思而后行的理念实在是不同。 小老头怎么越来越激进了? “可是此篇驳斥李垂的方法,我等在都是给引用李垂的方法给了中上的等级,这?” 冯元有些担忧,哪有对此割裂的判卷之法? 大家至少应该统一标准呐! “无妨。” 孙奭自从见了宋煊这篇策论之后,他整个人都觉得舒心了许多。 “反正二人都是理论,到时候谁胜谁负,兴许老夫看不到了,但是你们也许能见到。” “治理黄河岂能只靠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策划,无论如将来何都要用在实际上,才能见到真章!” 冯元等人也无话可说。 大家本以为这种省试的答案应该是:一或二。 如此选择才是正常的逻辑。 结果作为主考官的孙奭选了“或”作为标准答案! 此乃亘古未有之事啊! 冯元等副考官自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再劝。 毕竟这可是省试,极为重要的一关。 更是关乎着数千举子的前途,岂能如此~儿戏? 但是孙奭却是不再理会他们,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二: “走吧,咱们去吃饭。” 众人再次诧异。 自从孙夫子瞧见了这篇策论之后,整个人的状态都不一样了。 待到吃完饭后,冯元等人又想回去继续判卷,发扬风格向孙夫子学子,可是孙奭却是摆摆手: “老夫年岁大了,要去午睡一会,你们自是去判卷。” “啊?” 冯元等人目瞪口呆。 孙夫子如何转了性子。 孙奭哼笑一声。 此事就如同军事上一般,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纵然还剩下四千多份试卷,他也相信,再也不会有比这篇文章写的更好的策论出现了! 要不是因为规则,孙奭当真就想要拿着这份策论,立即进宫面圣。 如此大才,切不可放过。 否则就是朝廷的损失,更是大宋百姓的损失! 判卷子是一件非常折磨人的事。 而且能进入省试的都是精锐。 他们纵然不会写,那也是会用心编造一二,绝不会让你这个判卷老师,简单的给出中下的等级。 如今又没有了孙奭这位主考官的监督,大家判卷的速度都是减缓下来。 这牢坐的时间便更是久了。 考官在锁宿期间,除得暴病,可“委监门使臣与无干碍官视其所苦,速令归第”以外,其他不论发生何种情况,都严禁外出。 礼部贡院有“平安历”之设,让考官与家人在锁宿期间互报平安,以免挂念,当然这种“平安历”还须经过监门官的仔细检查,确认其内容“不过以报平安者”,才允许出入。 除此以外,考官与外界的任何联系皆被隔绝。 严格的锁宿制度,对于过惯了悠闲生活的士大夫来说,无疑十分难受,形之于笔墨、见之于吟咏者时或有之。 嘉祐二年那场千古龙虎榜(1057),出任权知贡举的欧阳修对锁宿礼闱深感寂寞无聊,便与同僚互相唱和以打发时日。 他先后作诗二十二首,其中数篇诗篇就抒发了对锁宿制度的不满。 宋代众多的法律、禁令,对官员来说,大都形同虚设,不起作用。 惟有锁宿制度却执行得颇为严格。 这与皇帝亲自派出内侍,加强对主考官的监督是分不开的。 作为皇帝的赵祯极为关心此番省试的结果。 毕竟他是花了真金白银去支持宋煊夺得会元的。 而且在治理黄河这方面,他也迫切的希望宋煊能够给出解决办法。 可是连朝会都举办了两次,孙侍读那里依旧没有什么消息传来。 这让赵祯十分的担忧。 他不是怕自己的钱打了水漂,而是忧心孙侍读没有寻到一个可以替自己治理黄河水患的人才。 皇帝还在忧心,听着下面宰相们议论事项,稍微有些心不在焉。 王曾等人也没有在意,继续议论,直到回了公房。 却是礼部的人再等,方才贡院来报,省试的所有试卷全都查阅且复核完了,如今正在整理。 孙学士差人前来询问,几位相公是否要一同去做个见证? 一般待到名次确认后,才会由礼部往上奏报。 王曾相信孙奭的为人,而且为人师表这么多年积累下来的信誉,定然不会在这种国家大事上徇私。 “待到我等直接观看礼部送上来的名单就可。” “喏。” 礼部的官员告退,这才转身走了。 倒是吕夷简摸着胡须笑道: “东京城内猜会元花落谁家的不计其数,也不知道谁能拔得头筹。” “一会便知道了。” 张知白笑了笑:“我听闻买应天府解元宋煊的人倒是不少。” “应天府?” 吕夷简悠悠的叹了口气:“上一次也是应天府解元宋庠。” “哦,巧了这不是?” 张士逊摸着胡须笑道: “兴许他们之间会有些亲戚关系的。” “若是这宋煊能过中会元,在中状元,这连中三元的含金量,会比宋庠强上许多,自是可以媲美王相公了。” 吕夷简突然开口提了一嘴。 但是几人都明白吕夷简话里的意思,那便是:宋煊有机会连中三元吗? 礼部奏名进士尚须通过殿试才能登第。 但是作为例外,如果皇帝本人处于谅闇(守丧)时期,照例不举行殿试,而以会元为榜首。 如真宗朝的孙僅、仁宗朝的宋庠、英宗朝的彭汝砺、神宗朝的许安世、徽宗朝的李釡、高宗朝的黄公度、孝宗朝的木待问、宁宗朝的莫子纯等人,皆为其例。 宋庠连中三元含金量不高。 一个是他没有参加殿试,另外一个则是刘太后给干预的,把本该属于弟弟宋祁的状元郎头衔给哥哥宋庠了。 如今宋庠在东京城受到刘太后的关照。 弟弟宋祁被一脚踢出去,倒也是好去处南京为县令去了。 此时办公房内就坐着一个连中三元之人: 王曾。 察觉众人的目光,王曾放下手中的册子: “虽然宋煊他名声在外,可是又不是善于策论,想要连中三元有些难度的。” 吕夷简通过他堂弟吕乐简得知宋煊的策论能力也是强的没边,他倒是来了兴趣: “诸位有没有想法,也来赌一赌宋煊他能否连中三元?” “我赌他有极大的可能拿到。” 众人都是惊诧的看向吕夷简。 大宋人是好赌的。 从上到下皆是如此。 要不然宋煊的彩票买卖也不会红火。 “太早了吧?” 王曾有些奇怪吕夷简为何会如此笃定宋煊也能达成此等成就。 “至少要等他真是会元,这个赌约才有效,否则便是空中阁楼。” “待到成绩出来时就晚了。” “好。” 王曾点点头: “既然你选择他能,我便只能选择他不能了。” “若是全都选能,岂不是有作弊的嫌疑?” “今年出题是陛下自己出三道题,最终选择一个,谁都不清楚,如何作弊?” 吕夷简只是觉得想要证明连中三元并没什么了不起的。 你王曾能做到。 别人同样也能做到! 而且宋煊还是更加年轻。 王曾今后也不必总是以此自傲。 先前的宋庠连中三元含金量不足。 如今这个宋煊若是真的连中三元,那必然能过媲美王曾。 他也不必那么“骄傲”了! 吕夷简想要利用宋煊,把王曾拉下神坛。 他实在是太想进步了! “确实如此,那我也猜测可以。” 张士逊作为吕夷简的姻亲,自是全力支持他。 “那我就赌他不能。” 张知白笑呵呵的掺乎了一脚。 “既然如此,我便做个公证的裁判。” 鲁道宗也想要知道宋煊他这个敢当街喝骂宗室子的举子,能否完成连中三元的壮举。 几个人伸出手掌,就算是约定。 待到赌约成了,吕夷简摸着胡须笑着道: “我其实是很看好晏同叔看人的眼光,能被他点为解元,定然有着过人之处!” 听着吕夷简自曝底牌,王曾也不在意。 他听过几次宋煊的名字,但是内心总是觉得像是地方上在人造“神童”一般。 倒是张知白哈哈笑了几声,指了指吕夷简道: “果然晏同叔与你是好友,这都告诉你了。” 吕夷简笑而不语,其实是与宋煊为同窗的自家堂弟说的。 晏殊那谨慎的性子,可不会随意说宋煊的情况! “那我去现场看一看。” 鲁道宗也是管辖礼部的,自是要去看着。 众人也没拦着,只是叫他早些带着结果回来。 贡院内。 孙奭在核对宋煊真正的试卷。 名字以及籍贯准确无误。 尤其是宋煊的字还挺优美的,较为少见。 他仔细瞧了瞧,像是脱胎于石淙河的摩崖碑刻。 孙奭越看越满意。 冯元等人却是瞧着宋煊的试卷,全都是上等的评价。 “此子当真是极为优异啊!” “不错。” “策论写的好也就罢了,诗赋也是极为突出。” “这宋煊,应天府解元,莫不是名动三京的宋十二?” “宋十二,明月几时有?” “对对对。” “真是他。” 礼部官员已经把宋煊报名资料拿出来看了。 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倒是冯元摸着胡须笑道: “孙学士不愧是教了一辈子学生,眼光极为毒辣,要不是他点了宋十二的会元,我等还在苦哈哈的日夜不休判卷子呢。” “是啊!” 诸多“坐牢”的官员纷纷附和,拍着孙奭的马屁。 若是孙奭坚持,纵然宋煊其余两科答的如此之好,大家也不会重点关注的。 毕竟敢于在科举考试当中,驳斥一个官员流传已久,且朝廷一直想要执行的好主意,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孙奭脸上的喜色越发多了起来。 他本以为宋煊策论写的足够好,而且超越了本次考生,成为当之无愧的佼佼者。 未曾想到宋煊其余两门考试,那也是答的极好。 如此人才,中了会元,不中状元。 当真是可惜啊! “哎,他已然是解元、会元,数日后的殿试,会不会中状元啊?” 冯元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连中三元!” 此言一出,大厅内的众人更是惊喜连连。 在科举考试当中,如此扬名立万的机会当真是不多见呐。 上一届连中三元的宋庠含金量太低。 这一次宋煊要真正的去参加殿试,若是还能中状元。 对于天下读书人,都是一个极大的激励! 孙奭光顾着宋煊提出的治理黄河的法子而高兴了,险些都忘记了他有连中三元的机会。 “宋十二,实至名归啊!” 冯元摸着胡须欣赏宋煊的策论:“此子将来必成大器!” “是啊,是啊。” 一帮人在哪里附和。 孙奭只是觉得有些想笑。 在糊名没有去掉看见结果之前,哪一个人会赞同自己的想法? 他们都是在质疑。 直到其余四千多份试卷,再也没有写出能与宋煊相媲美的策论来。 他们才服气! 再加上此时又退去糊名,把宋煊的所有卷子放在一起看。 如此优异,那谁还不会夸两句啊? 这都明牌了! 世上从来都不缺乏马后炮! “怎么,结果已经出了?” 鲁道宗瞧见大厅内呜呜渣渣的在讨论着。 众人连忙向宰相行礼,就算是孙奭也不例外。 鲁道宗点头示意,然后才走到中央的桌子前: “让我瞧瞧今年的会元是谁?” 鲁道宗拿起最旁边的试卷。 经义,等级为上,宋煊。 诗赋,等级为上,宋煊。 策论,等级为上,宋煊。 “宋煊!” 饶是鲁道宗心情沉稳。 可是也没有遇到过如此优秀的举子。 他细细看下来,然后到了策论治理黄河,眼睛都拔不出来了。 旁人说什么话他都听不见。 鲁道宗全神贯注的瞧着宋煊写在试卷里的办法! 相比于李垂的纸上谈兵,鲁道宗更加相信黄河绝非人力能够控制的。 他的想法不单单是为大宋解决决堤的困扰,还能把这种灾害转移给辽国,长此以往,大辽的国力会越来越弱,便是给大宋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好机会。 别管到时候燕云十六州是不是汪洋或者沼泽,总归是有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机会。 但是鲁道宗却不这么想,治理黄河是必须的。 但是前提要有足够的经验与成熟的方案,贸然行动只会给大宋带来更多的灾难。 一旦治理黄河失败,受到伤害的还是大宋许多无辜百姓。 “筑堤束水,以水攻沙!” 鲁道宗喃喃自语,随即看向满脸带笑,连褶子都带笑的孙奭: “孙夫子当真是慧眼识珠!” “哈哈哈。” 孙奭得意的大笑了几声,他觉得自己能够在有生之年,为国家选出一个可以治理黄河的有用之人,此生也无憾了。 鲁道宗又看向一群复核官:“你们也都赞同孙学士的看法?” “我等阅卷七千五百其七十二份,皆无出其右者。” 鲁道宗颔首,随即开口道: “你们速速把通过省试的名单整理出来,我要带着这批举子的试卷一同前往皇宫,面见官家。” “是。” 有了鲁道宗在这里坐镇,众人的行动越发快了起来。 孙奭差人给鲁道宗看了茶。 鲁道宗已久是在拿着宋煊的试卷,仔仔细细的看,良久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把宋煊的试卷折好: “孙学士,对于这篇文章如何看的?” “相比于李垂的空谈,我是觉得宋煊的法子有极大的可施行性。” 孙奭摸着自己胡须,面露沉思之色: “待到时机成熟后,再细细询问一二,我总觉得他并没有全都说出来似的。” “啊?”鲁道宗面露不解:“从哪里看出来的?” “直觉。”孙奭微微侧头看向鲁道宗: “老夫教书育人一辈子,看过许多学子,此子文风极佳,且游刃有余,让我总觉得他还是没有全都把好主意说出来,而是重点抛出一个法子,用来反驳李垂的天真想法。” 这种说辞,鲁道宗便是不敢苟同了。 因为经验之谈,他根本就无法判断。 “治理黄河是一件大事,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鲁道宗终究是松了口气: “看样子宋十二还是有些才能的,并不是单纯的以诗赋闻名于世。” 孙奭点点头,他已经打定主意,待到尘埃落定后,定要与宋煊详细谈一谈。 于是在这些考官的忙碌下,鲁道宗示意属官帮他拿着此番通过省试的学子名单以及一些较为优秀的考生试卷,他亲自拿着宋煊的试卷前往皇宫。 至于孙奭在后面乘着驴车一同走。 王曾等人还在忙碌。 便看见鲁道宗急匆匆的回来,并且宣布要去找官家呈报宋煊的试卷。 王曾面露奇怪之色:“发生什么事了?” “那宋煊可是得了会元?”吕夷简立即出声询问。 “当然。”鲁道宗开口道:“舍他其谁?” 吕夷简脸上当即流露出笑意,并且看向脸上带着几分诧异的王曾。 王曾诧异是不是宋煊得了会元这件事。 而是一向为人刚正,嫉恶少容的鲁道宗会说出舍他其谁都话。 “他写的策论当真如此之好?” 听到王曾出声询问,鲁道宗脸上带着笑容:“岂止是一个好字就能形容的!” “啊?” 这下子连吕夷简都显得极为诧异了。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听着鲁道宗说孙学士看见这篇策论,便定为会元,后面数千份卷子他一份也不去看了,免得污了眼睛。 此话一出,让王曾等人更是感兴趣,纷纷叫嚷着要看一看。 但是鲁道宗却道: “无论如何都先与官家看,待到孙学士来了,可以一字不落的复述给大家,他说自己全都背下来了,越看越欣喜。” 王曾等人虽然被鲁道宗的话给说的心痒痒。 但是他们都不是弄权之人,自是要先紧着官家去看。 赵祯本来下朝后,在自己的房间里观看宰相们已经处理过的政务,以此来增长见闻。 孙奭等侍读不在,赵祯也就没有了心思去学习。 就在他神游天外的时候,便见到有人来通报,说是几位宰相联合求见。 赵祯当即一个激灵,随即让人把他们请进来,并且赐座。 鲁道宗说着省试名单已经出来了,另外还有会元以及一些排名靠前举子的试卷。 赵祯立即来了精神,他打开名单一瞧。 头一个名字便是宋煊,籍贯应天府宁陵县。 “哈哈。” 赵祯忍不住笑出声来,十二哥他当真考中了会元! 朕可是花了整整五万贯押了他赢! 这是赵祯第一次投资的买卖,他心中极为得意。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看错人,宋煊果然是有实力之人。 考生宋煊: 经义:上等! 诗赋:上等。 策论:还是她娘的上等。 赵祯已经没有去看其他人的名字了。 他满眼都是宋煊三门功课,全都是上等的字眼当中。 赵祯知道宋煊是挺强的。 可是他没想到宋煊会是强中更有强中手! 照此下去,十二哥当真会成为朕第一次主持殿试的第一个状元郎! 而且他还是朕第一次主持殿试,第一个连中三元之人。 如此多的第一次汇聚在一起,让赵祯随便畅想一下将来,就变得极为激动。 更不是用说他与宋煊之间幼年时,还有着极强的缘分! 赵祯一时间神情激动,脸上尽是惊喜之色。 年轻的皇帝还没有学会,喜怒不形于色这项技能。 但是坐在下面的王曾等人却是有些坐不住了,毕竟被鲁道宗勾得心痒痒。 他们都想要瞧瞧宋煊到底写了什么拍案叫绝的策论,让一辈子教书育人的孙奭如此推崇。 试卷只判了前面一点,他就定夺下来! “敢问陛下可是看完了?” 赵祯这才从狂喜当中回过神来: “啊,还没有,我这就看。” 赵祯平日里跟宰相们也不会说朕朕朕的。 他把名单放在一旁,其余学子他并不知晓,所以看不看都无所谓。 然后赵祯拿起放在头一位宋煊的策论面带喜色的看了起来。 《黄河水利修缮策》: 赵祯细细阅读下来,脸上的喜色全都被严肃之色代替。 他曾经细细问过孙奭有关黄河水患的事。 孙奭言明少则十年,黄河的水患便会越来越严重。 若是官家不想每年夏天东京城都被水淹,还是要早日把治理黄河的事提到议程上来。 至于李垂的主意,即使受到了许多朝臣的肯定,但是孙奭却认为不行。 赵祯也是受到了这位侍读的影响。 宋煊在策论当中写了一个前无古人的方法,若是此法能行,赵祯相信后人定然会依照此法而行,去治理黄河。 就如同都江堰一般,功在千秋! “朕觉得写的不错,但是有些地方朕看的不是很懂。” 赵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带上了一丝严肃之色。 王曾是个急性子,他不等宦官拿过来,便主动上前从皇帝手里拿过来站在一旁就看。 直到此时,孙奭才慢悠悠的走进大厅,冲着众人行礼。 “哎呀,可叫我好等。”吕夷简倒是没有凑上去:“孙学士可是带了誊抄本?” “带了带了。” 孙奭笑呵呵的从袖口当中掏出来抄了宋煊卷子判分的试卷。 吕夷简也是快步走上前去,他着实是好奇,宋煊能写出什么惊天神策来。 搞得每个看见的人,都如此沉默不语,甚至还看不懂。 我就不信,还有我看不懂的策论! 孙奭笑呵呵的走上前去,恭喜赵祯获得一良才,若是此法能行,黄河之患便可以在官家手中终结了。 赵祯听着孙夫子的话,脸上也是带着笑意: “孙夫子,只是其中策论的有些内容我不大明白。” “不明白便不明白。” 孙奭又是开启了教育模式。 天子哪能无所不知啊? 专业的事情自是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这便是天子的一大“德行”! 而不是让人去胡乱指挥,甚至是皇帝自己胡乱指挥。 赵祯这个人从小就是听劝,尤其是孙夫子这样的老师。 他连忙表示自己记住了。 王曾足足看了三遍,才目露异色:“这是谁教给宋煊的法子?” “我听晏殊说过,宋煊他本就是神童!” 听着皇帝的回话,王曾忍不住惊叹,若是此法能行,此子当真是天纵之才! 真乃大宋之幸事! 以前他还觉得是晏殊想要快速回到中枢,故而在应天府大兴教育,而且还搞得政绩极佳,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 关键还推出宋煊这么一个“岁数大了的神童”,怎么看都像是造势的! 而且晏殊还不惜用自己的一句之师,为默默无名的宋煊积累名望! 现在王曾发现自己错了。 简直是错的有些离谱! 晏殊那种人,若不是宋煊自己争气,他如何会使出这般力气为宋煊扬名呢? 宋煊名动洛阳之事,便是晏殊一手策划推动的。 吕夷简看完之后,也是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只是觉得宋煊先前有手腕,是个在官场上厮混的好苗子。 吕家也愿意与他结盟,甚至吕夷简都打算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否则也不会让自己的堂弟吕乐简,多多关注宋煊,并且他们兄弟俩之间来往信件密切,大部分都是关于宋煊的。 现在吕夷简觉得自己还是小看了宋煊。 “若是此法真的能成,我大宋兴许就再无黄河水患之威胁。” 王曾悠悠的叹了口气: “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宋煊给我的惊喜太大了。” “先前我还觉得晏同叔不过是为了给宋煊积累名声才会如此,倒是我错了!” 赵祯听到王曾如此评价,连忙惊喜的询问: “王相公也是觉得,十二哥的法子能成?” 几个老臣都没有注意赵祯的称呼,王曾把手中的试卷传递给副宰相张知白: “臣以为大可一试。” 鲁道宗却是又开口道:“官家,此事且不可着急,还需细细考察才可。” “臣也以为如此,欲速则不达。” 孙奭也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宋煊年纪轻轻,若是一下子就让他挑大梁,就算是政策好的,可是执行层面也会打折扣。 而且修缮黄河也是一件长久之事。 宋煊的法子固然可行,但也需要实验一番,而不是大规模就推进工程。 否则对于朝廷耗费极大! 赵祯颔首,他也明白孙夫子的担忧。 “此事我没有什么疑问了。” 赵祯倒是不觉得有孙夫子这个主考官以及诸位宰相在,会影响十二哥中会元的事情。 于是赵祯开口道:“但是还需要问过母后才行。” 刘娥临朝称制,又有先皇遗诏,大小事都要过问,而且还是会元这种较为重要之事。 “理应如此。”王曾重新拿回宋煊的试卷: “我等同去。” (本章完) 第261章 白龙鱼服(求双倍月票) 同样是仙桃,那也分3000、6000、9000年三个档次。 3000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的吃了长生不老。 6000年的吃了可以立地成仙。 9000年的吃了可以与日月同庚。 类似的效果在不同的炼度下会展现出不同的效果,而且很多时候这些仙药的效果并非暂时而是永驻的。 现在被称为“金丹”的不死药,在不同的炼度下就展现出了巨大的性能差异。 “3000年”这一档次的金丹主要发放给朝贡国还有夜勤局的人。这一层次与其叫金丹,不如叫玉露更合适,因为它是口服液的形制,并未真正塑炼成丹药。 这是大内为了“批量生产金丹”而做出的改进,把原先在小坩埚里炼制的一粒一粒的金丹,换成了药釜里面一炼一锅的版本。 这种3000年金丹生产起来相当快捷,因为它本质上是一种毒药,吃下去的时候并不能延寿,而是会折寿。它可以让人青春永驻,但青春永驻的时间是以燃烧寿命为代价的,会让服药之人的寿命跌落到预期寿命的一半不到乃至更多。 如果本来剩余的寿命不长,那吃下去的时候差不多就是立刻暴毙。夜勤局普鲁士分局的负责人、兼普鲁士摄政王汉斯在吃了之后也只剩下了一个月的寿命。 不过这也确实符合了“长生不老”的定义,只是长生和不老分开来了。在阳寿内不老,在阳寿之外因为被标记了所以神魂不会溃散,可以作为默工来积攒重新回到尘世的机会。 到了6000年这一阶段,这就得是朱先烯炼制的丹药了——这个劲更大。身体状况一般的袁都督吃了之后,寿命直接被缩减到了月余。但这带来的效果也是相当突出的:默工状态的袁都督,其感受更接近阴神。他对外界的感知的大部分都被保留下来了,他的思维依旧清晰,五感依旧敏锐。这种程度上,说是立地成仙也不为过。 而这种状态的本质,是元神得以凝练不散的结果。这带来的另一个作用就是不死:只要身体不遭受不可逆的破坏,那么就算短暂地“死一会儿”也可以活过来——死得太彻底不行。但如果只是短暂死一死,比如袁都督被肉夹馍噎死/气死的那一会儿,死了也就死了,等缓过来了之后自然也就活了。这也算是仙人才能有的特质。 只是因为他没有修炼,没有法力,所以这种状态下的他难以对现实世界进行影响,朝廷便给他定做了一套玉俑的身躯来供他使用。 至于最厉害的9000年的丹药,目前尚未有人见过,只在理论之中。但理论上,应当还有其他的同类丹药在朱先烯所制丹药之上。因为这一口下去直接把袁都督药倒了,这药效未免也太大。虽然阴神的状态对命不久矣的袁都督来说非常赚,他本人也很满意,但毕竟还不完美。所有人都觉得,这要药应当是可以再进一步的。 不过就实用性而言,有这两个档次的差不多就够了。 6000年一档的,现在已经在锦衣卫内小范围使用。包括文鸳在内的许多人都吃过了。 这对战斗力来说是一种巨大的增强,每个人都得到了凝练不散的元神之后,可以执行的任务就大大增加了。配合药房的诸多仙药,现在就算遭遇了更大的损伤也可以从死亡中被救回来——这种“更大损伤”的意思是包括许多开放式的,会导致立刻暴毙的致命伤。 练气士的身体拥有强大的自愈能力,但人有时候等不及自愈就会暴毙。现在元神不散,躯体就算暂时死去神魂也会留在躯体内,等到身体状态回复的时候元神便能重新接管身体。袁都督当时的身体虽然油尽灯枯,但这一特质还是发挥出来了,他短暂死去的时候就是这么复原回来的。 现在的锦衣卫在团队作战中基本已经不会死了。除非全员团灭,否则哪怕只要剩下一个人,都能用丹药或者其他的急救手段激活练气士身体内的自愈机制,让身体从死亡中恢复,然后让留存在身体中不灭的元神重新接管身体。不只是人,先前试药的丹犬也都获得了类似的效果,现在连狗也不会死了。 所以这种时候,猫车就相当重要了 至于3000年一档的仙丹,现在被当作提高夜勤局战斗力的药物来使用。这对夜勤局的成员产生了巨大的激励——6000年一档的金丹可以用稳固元神来抵御剧烈的外部创伤。但如果要抵御内伤和疾病,3000年一档的就够了。 这“长生不老”是货真价实地在3000年的金丹上体现了出来。所有服用3000年金丹的夜勤局成员都回到了身体的巅峰状态,他们在死后的去处也得到了确保——虽然显然是不如成仙的,但默工的状态完全可以接受。以及,在欧罗巴的默工有一种特殊的履职方式,这种状态对夜勤局的成员来说更加是一种激励. 而现在,第一次实战检验到了。 落地的锦衣卫正在进行整队。其实刚才拍地上的时候就拍死了几个,毕竟超高音速撞地板不是谁都受得了的,只有文鸳这样的军校生和陆槐阳这样的半步筑基可以抗一抗。 不过不要紧,他们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还能立刻投入到战斗之中。 “好了没?”陆槐阳回头看了看,行动中的医疗组正在对那些砸地上摔死的锦衣卫进行抢救。 他们从背上拿出高压除颤仪,搓出电弧,然后对准胸膛猛地一电——活了。还有些人活过来之后还半死不活,医疗组围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掰手指的掰手指,也活过来了。 “好了。”戚千户比了个拇指。他其实是丹修,不是医疗练气士,他之前也很抵触被人把丹修和医疗练气士搞混,就像程序员过年回家被人叫去修电脑一样。 不过吃了6000年的金丹之后,就算不怎么精通医道的他也能提供战地医疗救助了——反正就是电击一下而已。如果是雷修还不如用带电池,直接用手来电击就可以。 几分钟的时间,落地的锦衣卫就完成了整备,死的、半死不活的,现在都好好地待在这里。 这次行动有陆槐阳和戚千户两个人担当。陆槐阳是主官,戚千户处理一些技术性的工作,也顺便记录一下这些丹药在前线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刚才他提供战地急救后,顺便也做了检查。 “很好,一切正常。”点名之后,陆槐阳点了点头,“这状态就是和以前不一样。毕竟不会死了是吧.一个个都拽起来了。” 虽然这长生不老药确实会降低寿命。但他们本就是练气士,身体非常健康。哪怕是丹狗,吃了之后都还有一条狗寿命的好几倍。锦衣卫吃了之后,还剩多少寿数姑且是个人隐私,但这还是让他们很满意的。因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状态其实本就持续不了多久就要正式进入天庭了。趁这个时候利用等级差来建立一些功勋,这性价比是相当高的。 展现在锦衣卫上的,就是他们现在对出任务这件事非常积极。手上拿到锤子之后,他们看谁都像钉子了。这一感觉商洛之前也体验过,现在大家都可以体验到。 “那么.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做。各位,按照计划开始准备吧。” 他们被投送到了伊罗黛亚莎前进路线上大约一小时之后会经过的位置——虽然还有变数,但这个距离同伊罗黛亚莎已经相当接近了。即使她的大军不从这条路走,锦衣卫也可以立刻开始围追堵截,倒也不碍事。 以及,这次的主攻还是要由连山号的舰炮来完成,锦衣卫落地之后主要负责的是对舰炮炮击的观瞄修正,以及对伊罗黛亚莎的行进进行阻滞,让舰炮更容易击中。 此时,落地的范围不只是有他们,还有一些带着友军标志的人—— 按照约定,举着小红旗的夜勤局干员从草丛里面走出来。刚才天降一队人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现在看到锦衣卫整队完毕之后他才敢上去。他除了用作暗号的小旗之外并未携带任何武器,只是直接根据面部特征找到了陆槐阳本人。 指了指自己的手机,陆槐阳示意他用文字来进行沟通。灵网内的文字信息是可以自动翻译的,他们之间可以通畅地交流。 “那么,你的意思是,你们都准备好了?”陆槐阳问。 “是的,阁下。这次行动的后备方案由我们来执行。如果来自震旦的末日武器都不能摧毁伊罗黛亚莎,那么我们就只好转入备用方案了——我们会与伊罗黛亚莎进行长期的对抗的,我们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方案。” “很好,那祝你们好运。”姑且也是同行,陆槐阳表现得相当和善。他也从商洛的口中知道过这些人。 莫名地,他觉得这些人和锦衣卫有些类似——毕竟,这个世界上无论哪个角落,都有在暗中为整个社会遮风避雨的人。只是要论及待遇,他们比锦衣卫差远了。锦衣卫是军户,某种意义上全员都可以算是“封建贵族”,搁在德国至少也是个容克老爷。因为他们在锦衣卫有个世袭的岗,成了练气士就干员,没有成就练气士也能在锦衣卫找到一份后勤工作,或者借着军户的便利去考军校也是可以的。 这种时候,锦衣卫往往不太会计较物质上的待遇。因为他们基本已经进入物质的自由了,每月发放的物资只要填表就行,家里的米面粮油是吃不完的。虽然现金上确实缺了一点,但除了现金之外都不缺。更有不限量的罐头供应,这算是特别优待——虽然有人吃罐头也会吃腻就是。 但这些夜勤局的干员们,他们是在没有这些待遇的情况下,拿着微薄的薪水做着杀头的活儿,他们在以凡俗之躯与精灵对抗。陆槐阳知道,他们每个人都是真正的勇者。 “我只想说.感谢。感谢。”他也对陆槐阳说道,“各位是我见到的第一个震旦人你们的仙药,治好了我的家人,我的孩子。太感谢你们了。” “好日子还在后面呢。”陆槐阳回道,“你们现在服用的金丹并不是最好的。等这次任务结束之后要论功行赏,我们会发放更好的金丹。” “震旦,竟然如此慷慨?!” “因为我们只想把这里的事办完,并没有那些个物质上的追求。”陆槐阳说出了这次行动的目的:这对于大明来说可以说是无私的帮助了,毕竟这世界另一头的事情确实和大明的切身利益没有一点关系。就算要维持世界秩序,也不是非要救这里不可。 统治世界的力量会关注到这里,主要还是得益于商洛本人的推动。这个问题,大明只当是来练兵,但对于普鲁士来说就是面向新世界、新常态的一次跨越式进步了。因为他们先前给罗马砸了那么多钱,连个水花都没看到,甚至可以说是完全凭借着信仰在坚持。现在震旦刚一走马上任,就给他们发放了许多货真价实的超凡力量,甚至可以福泽家人。他们自己吃了之后,还有给家人用的部分。 这种来自伟大力量的垂赐,是在与罗马合作的过程中从未体验过的——甚至罗马从未打算来露面,更不用说来伸出援手了。 “不过我想问问,你们准备的‘后招’是什么?” “非常好用,我的阁下。罗马王陛下要我们暂时保密,但如果行动不顺利的话,您很快就能见到我们的后招了。” “我都不知道是顺利更好,还是不顺利更好了”此时,连山号已经过了顶。下次连山号经过头顶的时候,战斗就会直接开始,那是一个半小时之后的事。 “不过别的不妨事。”陆槐阳提醒道,“那个猫车一定要抢下来。对锦衣卫来说,那猫车就是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本章完) 第262章 此乃真龙隐现(今日爆更2w) 古人对于这种卦象。 尤其是如此令人震惊的卦象,第一个就表示不相信。 可轮到他们自己去算卦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会相信。 尤其是在算命这方面,利于我的那我得相信。 若是不利于我的必定是有人克我。 干掉克我的人,那我的运气就好起来了。 况且大宋盛行道教,先有五代末北宋初的著名道士陈抟。 陈抟那也是个过目不忘的主,在后唐考科举落第,从此开始清修。 周世宗柴荣喜好道士烧炼丹药,点化金银的法术,留陈抟在皇宫住了一个月。 民间传言他曾预言赵匡胤是皇帝命,但是赵匡胤对他无感。 唯有赵匡义继承了周世宗柴荣的小喜好,对陈抟极为看重。 再加上澶渊之盟,宋辽议和对“天无二日”的中国中心论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导致宋真宗为此闷闷不乐。 不少臣子建议积蓄力量兵取幽蓟,洗涤这个耻辱,但是被宋真宗拒绝了,在这方面上,他还不如自家老爹赵匡义呢。 然后王钦若建议不如搞封禅。 自此宋真宗开展了借助祥瑞、封祀道教,昭示天命在宋,粉饰太平的天书运动。 十几年的时间,对于道教的扶持还是有一定的影响的,故而算卦的摊子也是不少。 这些人也都能混口饭吃。 赵祯自幼跟在他爹身边,其实对于这种事,内心深处是不怎么相信的。 因为无论是他爹还是他母后,都与他说过这种事情背后的意义。 特别是刘娥临朝摄政,下令把“天书”随同宋真宗一起下葬永定陵,停止天下宫观营造之前,也是好一通教育赵祯。 但是赵祯又听闻一件事,便是当年自己母后从蜀地泛舟而下,船过真州,遇到了一位高僧。 高僧见她模样,又听到了她的歌声,算了算,觉得她日后必然贵不可言,遂拿出自己的不多的钱财资助她入京。 待到刘娥做了皇后,高僧还在。 她便捐出百万私房钱,命令淮南、两浙、江南三路转运使给高僧重新修庙宇。 新寺庙极为壮观,冠绝南北。 有如此案例,故而赵祯对于一些人的“眼光”还是愿意去相信的。 故而此时赵祯当真是在观察除了宋煊之外的那几个人。 年轻。 都非常年轻! 因为依照目前十二哥展现出来的本事,赵祯觉得他今后位居宰相。 不成问题。 他就是有些好奇,其余几个跟着十二哥在一起的游玩之人,如何也能成为宰相? 今日得知省试结果头名是十二哥儿极为激动,又忙着看他的策论,其余通过的举子名单,自己并没有去看。 如今赵祯也不认识这几个人。 就算知道名字,那跟面容也是对不上的。 “吹牛。” “又来骗钱。” “小衙内勿要被他三言两语给骗到了,不如去找大相国寺的高僧瞧一瞧,更为准确。” 一旁的闲汉挺身而出,想要赚些跑路费。 听着周遭的议论声,那算卦的丝毫不慌,他就稳稳的坐在摊子上。 宋煊其实对这种事也是不相信的。 但是他瞧了瞧身边的韩琦、文彦博、欧阳修,以及张源。 前三个人他是知道的,当真是出任过大宋宰相。 至于张源,最著名的宰相,那还是西夏宰相张元。 宋煊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他是不是那个因为殿试落榜而气愤,投奔西夏李元昊的张元! 毕竟副宰相,那也是宰相。 在大宋多了去了。 同名同姓的人也有不少。 宋煊身边的王珪,他开始还以是那个大宋有名的三旨宰相王珪呢。 如此场景。 宋煊甚至觉得都能堪比韩琦四相簪花的巧合。 眼前这个算卦之人,他就是想要骗点钱花花,提供些情绪价值? 宋煊也摸不准了。 “哈哈哈。”韩琦忍不住发笑道:“你说的越来越离谱了。” “是啊。” 张源虽然心中惊喜,但是一想到自己连省试都无法通过,悠悠的摇头: “今年的省试我都无法通过,若是不能中进士,当什么宰相?” 算卦的却是不紧不慢的道: “这次没有通过省试,不代表公子下次还无法通过啊!” 张源精神一振。 直娘贼,这个算命的他说的挺有道理的。 我还真不好反驳。 难不成我张源今后真能有当宰相的命途? 文彦博心思深,遗传于他爹心思细腻。 如今正在三思开拆磨勘司处理财务收支的工作。 这是如今大宋的最高财务部门。 文彦博一直都没有言语,只是在观察除了宋煊之外的其余三人。 若是真的如同这个算卦所说的那般。 那我们五个加一起岂不是很强? 将来在朝堂之上,也是一份不可或缺的“团体”! 朝中有人好做官的事,文彦博自幼便是知晓的。 况且文彦博内心更加清晰,大家读的是圣贤书,可是今后为官,却是做不出圣贤事。 文臣武将身上穿的事锦衣绣袍,可是背地里却是密密麻麻的蛛丝网。 文彦博再次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神情的宋煊,大家一不是皇亲贵胄,二不是世袭贵胄。 大家若是真的如同这个算卦所言一般,顺利金榜题名,成为同榜进士。 今后在官场上守望相助,兴许真的能过官至宰相。 文彦博不相信宋煊没有想到这一点! “哈哈哈。”欧阳修忍不住抱着肚子大笑起来: “好你个江湖骗子,若是我们给了你钱,你定会跑路。” “这位公子看起来像是自幼失怙,也不必在意,今后定然会有大富贵的。” 算卦之言像是一双手直接掐住了还在大笑,说他是个江湖骗子的欧阳修。 这下子连宋煊都有些目瞪口呆。 艹! 此人就算没有算命的真本事,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极强的。 因为有些细节,宋煊自己个都不清楚身边这几个人如何。 欧阳修觉得自己能当上宰相这件事毫无根据。 因为不出意外他此番省试都没有通过,他连解元都考不上。 要是他说宋煊能当宰相,还是有着一定的可信度的。 但是欧阳修当真是幼年丧父,这件事都能让他算出来,着实是让欧阳修惊骇不已。 东京城百万人口。 难不成真的有“铁口直断”的能耐人? 欧阳修的神情,更是让算卦之人自信,他也没有追着问,而是继续阐明: “况且老道我已经在大相国寺摆了三年摊子,你们五位中有两位说今年省试已经落榜。” “若是谁觉得自己下次也没有通过,尽管来此处寻我,要回卦金。” “若是通过了省试,只需请我吃顿便饭即可。” 张源与欧阳修对视了一眼,倒是也没有再反驳。 宋煊笑了两声: “好啊,听起来倒是个有本事之人。” “韩琦,给他卦钱吧。” 宋煊袖子里只有金叶子。 若是当众给出去,这个算卦怕是活不过今天了! 东京城每天死上许多人,那实在是太正常了。 谁知道你是怎么死的? 算卦之人瞧着宋煊道:“这位公子就不想算一算吗?” “不算!” 宋煊哼笑一声:“我对这种不感兴趣,也不想掀了你糊口的饭碗,你所说的还需要时间去验证,最早的也得三年之后。” “哈哈哈。” 算卦的瞧着宋煊装模作样的掐着手指头: “公子的卦,兴许明日就能验证呢?” 明日省试放榜。 整个东京城的人,怕是都要关注的。 宋煊随即摆摆手:“我这个人不信命的。” “嗯?” 算卦之人很是奇怪。 毕竟这个放眼整个天下,也就是他们靠这个本事糊口的人才不相信这些。 而且他相信纵然是大相国寺的高僧,也绝不会信这种事。 故而对眼前这个形象突出的举子的言论十分惊诧。 “公子何意?” “我听人言,若命运不公,便和它斗到底。” 宋煊负手而立:“至于当不当宰相,我不是很在乎。” 算卦之人站起身来,冲着宋煊行礼。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信了此宋煊方才说的话。 宋煊不算卦是为了保住自己吃饭的摊位。 没必要因为较真就让人断了生计。 况且当众说些言不由衷的话,都是基本功。 算卦的觉得自己遇到“同行”了。 韩琦倒是也没废话。 他也看出来欧阳修当真被他说中了心思,见宋煊不想再问些什么,痛快点给了卦金走了。 “多谢五位客官。” 算卦之人收好卦金,笑嘻嘻的抱拳道: “诸位相公前途无量,但行好事吧。” 宋煊、韩琦、欧阳修、张源、文彦博倒是没有过多停留,而是离开了此地。 热闹散去。 可是议论却没有消散。 倒是让东京城里又多了一个传言。 今日一口气路过五位宰相? 他当真是好大的口气! 赵祯倒是不着急跟上去与宋煊相认,他饶有兴趣的走向一旁的卦摊。 “这位客官,也是来算卦的?” 赵祯觉得极为奇怪: “我有一问,宰相之位岂可轻断?” 算卦之人摸着胡须干笑了两声,借机先是打量来眼前之人。 再瞧了瞧陪侍之人,扫了一眼拥挤的街边人群,看向自己这里的人。 他收回眼光,脸上一脸严肃的道: “若是读书人个个都不想去当宰相,只想考中进士,当个官就吃喝玩乐,大宋还能继续强盛下去吗?” 赵祯到底是年轻,闻言一下子就被问住了。 他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况且官员立下功勋,做出政绩,不是赏钱就是升迁。 最终做到宰相的那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只是一下子就从他面前走过五个宰相,着实宋让赵祯心中依旧不敢相信。 这也忒巧合了。 “客官可是要算卦?”他摸着胡须笑了笑:“今日正好再算一卦就收摊回家歇着了。” “算一算吧。” 赵祯觉得闲来无事,既然遇到了,那就算一算。 “不知客官想要算什么?” “就算一算。”赵祯想了想:“十二吧。” “十二?” 算卦之人拿出笔墨在竹简上写了这两个字,展示给赵祯:“可是如此?” “便是如此。” 赵祯笑了笑:“既然先生通晓天际,就给我测一测这二字何解?” 算卦凝视许久,随即忍不住拍巴掌笑道: “我说今日我这双浊眼,如何能过见到如此多的紫气祥光。” “平日里难以窥探此等天际盛景。” 赵祯面露不解之色,又听算卦之人长吁短叹: “奇哉,怪哉,贫道学习算卦三十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星聚之象,今日若非贵人途经此地,引动天星垂着,恐怕贫道终生难遇此等卦兆。” “还望先生解惑。” 赵祯听了一大堆,还是一知半解。 “好叫客官知晓,今日这卦,其实不是贫道算出来的,而是有人命格太盛,逼得天地之间不得不显像,贫道不过是借了东风,窥探一角罢了。” 讲到这里,赵祯听懂了。 他是在说朕命格太盛,所以照的朕的宰辅都提前现了身? 此人这都能看得出来,看样子当真是有几分本事的。 赵祯在心中暗暗揣摩。 算命的瞧赵祯陷入了思索,又开口道:“我们在看这两个字。” 赵祯急忙往前探头。 “十者,天地之级数,乾卦悦九五至尊,而十乃是过九之数,暗合天外有天。” “二者,地数之始,《周易》云,天一地二,二者合土,土在中央,承载万物。” “二字相叠,十悬于二上,恰似王字无头。” 相士的话听的赵祯额头血管一跳一跳的。 十二哥难不成是皇室流传在外的血脉? 自家父皇那也是去过南京城巡游的,毕竟那里是太祖皇帝的发家之地。 再加上自家父皇年纪轻轻就沉溺于酒色。 就在赵祯疑惑时,又听到: “然无头之王,乃是真龙隐现!” “啊?”赵祯眉头微挑:“何为真龙隐现?” “好叫客官知晓,便是方才真龙隐现,让贫道借了东风,窥见了方才那么一点天机。” 赵祯轻微颔首,他全都明白了。 原来是自己突然兴起想要出宫溜达,恰巧到了此地,引动天地动象,如此才让他瞧出来那五个人都是有宰辅的官运。 赵祯稍微思考了一会:“先生既然看出王字无头,可知王字添头是何意?” “添头为玉。”算卦的又在竹简上写玉字:“玉者,国之重器也。” “原来如此。”赵祯再次颔首:“那这十二是吉是凶?” “当然是吉啊!”算卦之人缕须笑道:“十全十美,二仪并立,此乃天下大治之象!” 赵祯再次点头,他知道宋煊是有本事的,大治之象,当真不错。 然后他话锋一转:“只是。” “只是什么?”赵祯追问道。 算卦之人从袖中摸出一枚天圣铜钱压在竹简上: “客官自看。” 钱? 赵祯觉得宋煊不缺钱,也用不着拿钱去笼络他。 自己也不缺钱,拿钱做甚? “这是何意?” 算卦之人却是笑道: “贫道今日已然泄露太多天机,天下哪有那么多明明白白之事,客官只需自己参悟就是。” 赵祯不再理他。 一枚天圣铜钱压在十二上?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赵祯一时间没有参悟到,只是示意贴身宦官张茂则付钱。 算卦之人接过钱笑了笑:“那贫道就再送客官一句话。” “什么话?” “持满戒盈,方得始终!” 赵祯颔首,还是没有参悟明白,但是也顺从的离开此地。 因为算卦的要收摊了。 待到算卦之人瞧着他们走了之后,这才敢跺了跺早就发麻的双腿。 一刻都不敢再停留。 他连忙收拾好自己的摊子走了。 两把大遮阳伞。 宋煊等五人坐在遮阳伞下,旁边还挂着一个广告牌。 牌子上写香饮子。 这是大宋东京城的奶茶网红店。 饮子原意是指不规定时间、剂量饮服的中药汤剂。 后来才逐渐演变为用果品、香料、药材等熬制而成的草药茶饮。 至唐宋时期,发展成一种国民流行饮品。 清明上河图上,许多处都是卖饮子的摊位。 宋仁宗还真的组织过御厨、御医对各种口味和功效的饮子,进行品评、排名。 他最喜欢的口味便是紫苏饮子。 “紫苏饮子”的做法十分简单。 取叶,火上隔纸烘焙,不可翻动,修香收起。 每用,以滚汤洗泡一次,倾去,将泡过紫苏入壶,倾入滚水。 服之,能宽胸导滞。 宋仁宗自幼便有患有风痰。 刘娥对赵祯管束极为严厉,动辄就以礼法约束,而杨淑妃对赵祯恩勤备至。 赵祯经常被风痰之争困绕,刘娥下令不许给小皇帝虾蟹等海鲜吃,但是赵祯就是叛逆,要吃这些食物。 杨淑妃私下弄来给赵祯吃,故而赵祯因此亲近杨淑妃,有些怨恨母后刘娥。 此时宋煊等人一人手上便有一杯紫苏饮子。 此事并没有外人注意,文彦博才主动开口道: “不知十二哥儿觉得方才那相士所言,可信度有几分?” 宋煊觉得可信度还是挺高的。 他对于这种事,也是突破了自己的想象。 宋煊对那个人的唯一解释,便是熟能生巧。 别人都觉得是难题,他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毛病。 犹如修车一般,开你的车一段路,就能把毛病给你找出来,堪称赛博神医似的。 那个算卦的在街边,没事就看人。 兴许以前还打着免费看卦的噱头,来验证他自己的想法。 此时听到文彦博询问,宋煊也没有回答: “文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何必相问?” 欧阳修依旧没有缓过神来: “我可以肯定,我欧阳修便是个籍籍无名的小卒,就算是姓名以及家世也仅有几个人知晓。” “我等都是第一次来东京城,如何就被一个相士给看透了许多信息?” “我不明白,难不成世上真有仙人?” 不管是不是读书人,仙人这个词,始终是华夏人的思维当中绕不过去的一道坎。 上到高高在下的天子,下到黎民百姓皆是如此。 韩琦更是一言不发。 因为他当时想去算卦,纯粹是与其余几人走散,想要坐那歇会。 等等人,顺便打发打发时间。 当个趣谈。 韩琦是不相信这类东西的。 但是那个相士,当真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 几人面对欧阳修的询问,张源摸索着下巴: “东京城百万之众,市井之中有一两个有些本事之人,也是正常的,对吧,十二哥儿?” “张兄说的在理。” 宋煊饮了一口香饮子:“天下能人异士多矣,岂能全都当作骗子处理。” 文彦博见自己想要说的话题,又被宋煊拐了回来,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若是诸位来年真当了宰相,可勿要忘记我等啊!” “哈哈哈。” 张源确实是笑的十分开心: “我与欧阳修只能参加天圣八年的殿试了,你们三人却是早早为官,就算我等真有宰相的官运,如何能比我们二人更晚当上?” 欧阳修其实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算个卦,心情好多了。 毕竟此番省试,他当真是自己一丁点都没有通过的可能性。 治理黄河的策论,被他写的跟狗屎一样。 自己都看不上,如何能让当世大儒孙奭看上? 原本就是想要去找宋煊吐槽一下自己心中的愁苦之情,未曾想被一个相士给莫名其妙的治好了“内耗”! 上哪说理去? 张源与欧阳修两个落榜者的心情大变,再也不见愁苦之色。 但是文彦博却是有些担忧的道: “通过省试还算不得什么,若是殿试无法通过,大家还得一同参加天圣八年的殿试了。” “你都是当宰相的官途了,如何还能无法通过殿试?” 张源满不在乎的道。 “可你也不也是没通过省试吗?” 听着文彦博的反问,张源连忙: “好好好,我十分期待咱三个一同参加天圣八年的殿试。” “哈哈哈。” 欧阳修狂笑不止,他觉得这可太有意思了。 宋煊对于他们打嘴炮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笑了笑: “我听人言,苟富贵,互相汪,希望大家都能互相汪啊!” 文彦博等人都觉得宋煊是说话带了口音,也是随着他一同举杯,大笑几声。 他们如今还没有当官,便偶然间听到了如此前途光明之事。 今后若是真的能成,也不失为一桩笑谈趣事。 就在宋煊几人说笑时,赵祯再次打量了一下宋煊。 今日还是大家一别数年的头一次见面。 赵祯手里的皇城司,还下辖着一支暗卫。 当年宋太宗把武德司改革为皇城司。 武德司为皇帝爪牙,权柄甚重,牵制“宿卫诸将和枢密院”。 就是为了巩固皇权的,本身就收到官僚集团的忌惮,甚至连司马光都公然弹劾皇城司。 而皇城司的暗卫已经把宋煊的画像送到了赵祯的案头,这才让赵祯一眼就瞧出来。 再加上面若冠玉,极为雄壮,站在人群里都高人一个头,半个头的,过于突兀了。 如何能不一眼认出他来? 近距离一瞧,十二哥果然一表人材! 那相士倒是没说错。 只是赵祯觉得大家的模样都改变了不少。 不再像是少年时期那般了。 兴许十二哥也认不出自己来了。 赵祯倒是也不见外。 自从当了皇帝后,虽然还没有亲政,但是自身的气质已经养出来了。 既然他们几个都有宰辅的官运。 那朕,提前认认人,又怎么了? 于是在他的示意下,皇城司的几个人去坐在了另外一张遮阳伞下,充作背景墙,也避免了其余人过来打扰。 赵祯果断走过去,拉过一把椅子笑道: “方才听到了那相士之言,想要瞧瞧几位宰辅。” 宋煊瞥了一眼这个身着华服的少年人,他身边跟着几个小厮,倒是像有武艺傍身的。 不知道是哪家的子弟。 张源却是一丁点都不露怯:“哈哈哈,这位小哥儿,尽管来看,待到省试放榜,我就要准备参加天圣八年的殿试了。” “哈哈哈。” 张源说完之后,欧阳修觉得还是十分好笑。 人家举子看完省试的榜单,都是要准备今年(天圣五年)的殿试。 你说的这般豪迈,结果要准备三年之后的殿试。 这落差也忒大了。 赵祯有些不解: “难不成你觉得此番无法通过殿试,想要再准备三年吗?” 他倒是知道有这样的举子。 像宋煊的同窗王尧臣,便是如此想的。 其实王尧臣通过省试,也可以当进士做官,但是他为了考状元就放弃了。 赵祯今日才说要在殿试的时候题目搞的严格一些,结果这么快就传到外面了! 莫不是皇宫内已经漏成了筛子? “当然是我没通过省试。” 赵祯眉头一挑:“省试结果还没有出,如何就这般肯定?” “小兄弟不曾参加过举业?” 听到宋煊的询问,赵祯轻微咳嗽了一声: “还在读书,家母认为我年岁尚小,不想让我过早参加发解试。” “那便正常。”宋煊端起饮子喝了一口: “像这种考试,考完了许多学子都会心中有谱,能不能通过此番考试。” “原来如此。” 赵祯轻微颔首。 随即端起店家送来的香饮子喝了一口,忍不住再喝一口。 原来东京城的香饮子这般好喝! 他下意识的询问: “此饮子唤作什么名字,当真是好喝啊!” “紫苏饮子。” 文彦博回了一句。 他也在默默观察这个少年郎,觉得此人出身极好。 出行都有小厮跟着。 可是却没有在东京城吃过街边的东西,怕是许久都不被允许出门。 再加上岁数如此之大,还没有尝试参加科举考试,莫不是宗室子弟? 因为只有宗室子弟的日常开支由国库支付,住所由官府提供,但是背后却有许多限制。 不让经商,也不得购置田产,不得随意出入城门,更不得与普通百姓过多往来。 为了防止宗室坐大,朝堂规定宗室不得参与政事,出了极少数被特许的宗室,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是闲散王爷。 赵祯喝完之后,再要了一杯,这才对着宋煊笑道: “见效,平日里家母管理极为严苛。” “看你不愁吃穿,未曾想家风还挺严苛。” 宋煊随便应了一声,便没有多说什么。 “家里管的严,虽然不愁富贵,可是我在那樊楼也不过是小时候只吃过一次饭,再也没有去过。” “樊楼游玩?”张源摇摇头笑道:“我等皆是没有去过。” 赵祯脸上带着笑: “在下赵受益,还不知道几位未来宰辅的姓名。” 他六岁之后就改名赵祯了。 故而最开始的名字,被人知道的极少。 文彦博点点头。 他虽然不清楚赵宋世谱的辈分排名,但可以确信此人便是宗室子弟。 于是欧阳修等人纷纷报上名。 赵祯对于其余三人都没什么印象,但是记住了他们的名字。 同时瞥了一眼同样身材高挑的韩琦。 因为十二哥落榜那次的解元便是韩琦,让赵祯有些印象。 其实赵祯的余光一直都在盯着宋煊,当自己爆出名字的时候。 他看见宋煊拿起那紫苏饮子喝了几口,像是陷入回忆的模样。 那年自己六岁,十二哥八岁。 还有狗哥儿,以及没有名字的孩童,一同从鬼樊楼里跑出来。 十二哥还骗自己说,他叫宋温暖! 别说那个时候,就算是现在,在鬼樊楼讨生活厮混的歹人,也不会管你是不是富贵子弟。 若是富贵子弟就更好了,能够狠狠的敲诈一笔。 尽管真宗皇帝因为丢儿子的事,大发雷霆想要剿灭鬼樊楼。 可就算是皇帝发话,依旧没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但是宋煊喝完饮子后,只是上下打量了一下赵祯,并没有多说什么。 赵祯也接收到了宋煊打量的神色,只是笑笑,也没有说什么。 反正今日算是重逢,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 况且宋煊近几年的事,赵祯也都掌握了不少。 文彦博对于赵祯的怀疑更深了。 因为他们四个人是籍籍无名之辈,爆出名字,他没反应也实属正常。 可旁边这位是谁啊? 名动三京的宋十二! 就算不认识宋煊的面容,可是一般人听到他的名字也能反应过来。 这个少年郎没有反应,那便是他早就清楚的知道十二哥儿的身份。 他到底是谁? 文彦博在心中盘算着,奈何他对赵宋的宗室子弟并不认识。 而且听着也不像是八大王的儿子! 毕竟赵允迪的亲兄弟,那也得是允字辈的。 况且此人的姓名,是真是假,他们也无法判断。 而且一向善于辩论的宋煊,无论是在听到那个相士的话,还是此时凑热闹的赵宋宗室子弟,都没有要详谈的意思。 反而是三缄其口,默默的喝着自己的饮子。 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哪像欧阳修以及张源两个落榜生,城府太浅了,想什么都能一眼瞧出来。 至于韩琦,他一直都沉默寡言,更是不知道他心中再想些什么! 文彦博随即也有模有样的学着不言语,就听着赵受益不断的追问几个人一些问题。 宋煊瞥了一眼这个赵受益,心中疑惑更甚。 但是他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懒得多说。 倒是一旁的小厮提醒赵受益时间差不多了,若是回去晚了,主母还是会过问的。 赵祯这才瞧了瞧天色,极为爽朗的笑道:“其实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极为好奇。” “小哥儿尽管询问,我自是知无不言。” 张源已经沉浸在将来能够当上大宋宰相的场景了,故而即使落榜了,心中也极为意气风发的。 “方才那个相士所言,几位哥哥觉得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赵祯的询问,让有些豪迈的张源都愣住了。 其实他心中也是有些打鼓的,但是潜意识的会相信那个算卦之人的话! 毕竟那算卦说的,当真是有利于自己啊! 赵祯见几个人都没有反应,随即脸上带着笑意: “十二哥,你觉得呢?” 文彦博一听这称呼,果然他是知道宋煊的。 宋煊轻飘飘的吐出几个字: “尽信卦,不如无卦!” 赵祯闻言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他只觉得今日极为高兴。 不光是亲身经历了“五人为相”的稀奇事,更重要的是与宋煊阴差阳错的建立了联系。 若是没有今日算卦这个事,他还不知道要如何找到切入点呢。 “多谢几位哥哥方才的解惑。” 赵祯站起身来极为有礼貌的道: “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欧阳修等人自是起身相送。 反正随便聊聊又没有什么损失。 宋煊听着这话,倒是觉得颇有些效仿江湖中人的中二感,他忍不住摇头笑了笑。 赵祯整个心都在飞。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便是他们当年告别之前,最后说的话。 十二哥便带着狗哥儿他们出了东京城。 自从赵祯便再也没有出过宫门。 实在是真宗皇帝就剩下这一个人儿子六哥儿了。 若是再出现意外,大宋江山还能稳固下来吗? 真宗皇帝好不容易成为几百年来第一个正式继位的太子,难不成又要走到老路上去吗? 他在怎么不着调,喜欢玩乐,再加上寇准、王旦的叮嘱,也不敢带着亲儿子出去疯了。 “十二哥,这宗室子弟,也并不全都是纨绔啊!” 欧阳修瞧着赵祯远去,忍不住夸赞了一句。 此言惹得张源连连赞同: “上次遇到那个宗室子赵允迪,险些让我道心不稳,惊骇的无法参加省试,还是十二哥力挽狂澜的。” 文彦博、韩琦、欧阳修连忙看向宋煊。 你也配姓赵这件事,在东京城流传的很广。 但是大家都不知道呵斥赵允迪之人是谁? 只是传闻长得面相英俊,即位雄壮,不知姓名。 那胡姬甚至愿意主动佩寝之类的。 反正事情传着传着,就会改变了原始事件的面貌,这也是即位正常之事。 “好啊,十二哥儿,你瞒我的好苦!” 欧阳修率先开口道:“此事发生如此长的时间,你愣是一点都不往外透露!” “是啊。” 韩琦这些日子可都是住在宋煊家里,他也不曾听说过此事。 “连我都不知,那次询问,你还隐瞒起来了。” 韩琦更是在一旁吐槽。 文彦博盯着宋煊,其实当他听到这个传闻的时候,第一反应便是宋煊。 但是又因为要全力备考省试,也就没有那么强的八卦之心。 “考完试那晚,我本想说来着,结果你们一个个喝的烂醉如泥。” 宋煊两手一摊:“况且这本就是小事,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欧阳修目瞪口呆的瞧着宋煊,要是他干出此等事来,必定是要大肆宣扬一番的。 如此刚正不阿,又能鼓舞后来者不畏惧权贵。 如何能不宣扬? “十二哥可曾听闻孔子劝子贡赎人之事?” 欧阳修连连劝解道: “若是十二哥儿做了类似之事,当然要大肆宣扬,依照十二哥儿的名望,那定会引领诸多学子效仿,如此一来,我大宋的吏治才会越来越好。” “那些权贵子弟,才不敢肆意的欺辱百姓啊!” “是吗?” 宋煊倒是不这么认为。 尤其是欧阳修他性格是有问题的。 稍微有点信念感的都是对事不对人,诸如包拯。 但是欧阳修嘛,他这个人不仅不对人,而且还不对事。 对的是他心中的道德和原则。 不管是政治见解,还是自己的朋友,只要违背了他自己个认为的道德和原则,他就开始攻讦。 范仲淹、晏殊、狄青都被他攻讦过。 文彦博也是不赞同欧阳修的话,他觉得依照欧阳修目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就算他真的做到了宰辅那个位置,怕是也很难干的长远。 欧阳修听到宋煊的反问,随即一愣: “十二哥儿是觉得我说的不对吗?” “对,也不对。” 宋煊喝了口饮子:“别用如此清澈的眼神看着我,世上许多人与事都是很复杂的,并不是非黑即白。” “我等还年轻,没有经历过官场上的一些事,故而对有些事的定义,也是有失偏颇的。” 文彦博闻言暗暗点头。 他知道宋煊不是出身官宦之家,可是似这等官场心得,他是怎么获取的? 韩琦也是认同宋煊的话,虽然总会说一是一,二是二,但实际操作上果真会这样吗? 欧阳修则是身体后倾,双手开始抱胸,进入对峙状态: “十二哥儿,此言大谬!” (本章完) 第263章 抢女婿大战前夕 宋煊瞧着欧阳修摆出辩论的架势,他放下手中的饮子: “那你觉得我错在何处?” “十二哥喜读《春秋》,自是知晓管仲虽贤,但孔圣人犹讥其“器小”;盗拓纵有善行,岂掩其恶?” “黑白若是不分,何以正天下?” 欧阳修紧紧盯着宋煊,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好好想一想再说。 张源也是有些发蒙。 他内心是认同宋煊的话的,只不过没想到欧阳修会直接质疑。 毕竟这种话,若是关系不到位,可不会轻易与你说的。 他读圣贤书,该不会是读傻了吧? 真以为书中的圣人之言全都是对的,可以拿来在现实当中应用起来? 在张源看来,科举考试就是入朝为官的敲门砖,就算宰相赵普说半部论语治天下,可他在处理政务时,当真是按照论语当中的圣人之言做事吗? 整个东京城,甚至天下人,谁不知道他广置房屋,对外租赁,与民争利之事! 文彦博端着饮子,不言语。 他不想参与进来。 出门在外。 莫要因为此等不值得辩论的小事而与人结怨。 宋煊与韩琦皆是弱冠,其余他们三个早就举行过冠礼。 属于成年人了! 在文彦博看来,成年人只做筛选,并不作什么教育。 他没有那个好为人师的意识。 只是他觉得宋十二有些时候会被有些人蠢哭了,而不得不下场参与辩论的无奈感。 带不动! 文彦博开始重新思考。 待到将来大家真的身居高位后,要不要把欧阳修拉近小团体里来。 他可能~不太合适。 通过方才欧阳修的言论,都用不着宋煊反驳。 文彦博就收回了我等五个人团结在一起会更强的错觉。 兴许踢出不合适的人,把他送到对面小团体里去,自己这个小团体才会变得更强。 有些时候蠢笨如猪的队友,要比更加奸诈的对手更加“可怖”! 宋煊点点头,春秋自己熟悉啊,随即反问: “那你可读过《荀子·宥坐》?” “当然读过。” “那你欧阳修可是圣人?” “我何德何能?” “好!” 宋煊看着欧阳修笑道: “孔圣人公报私仇诛杀少正卯之事,可是他人生的污点?” 欧阳修愣了一下。 少正卯也是一个极为厉害之人。 他办学堂把孔子的学生都给吸引了过去,唯有颜渊不去。 孔子当官七天后,就列出五条大罪证,直接干掉了同行少正卯。 可以说自此之后,文人在相轻相杀的时候,也不列举对方具体犯了什么罪,直接上述对皇帝说,请对这个人加少正卯之诛。 意思就是此人妖言惑众,欺世盗名,孔圣人认为杀这种人不需要废话。 李定就请求用此法杀掉政敌苏轼。 而苏辙则是请求用此法杀掉政敌吕惠卿(王安石变法二号人物)。 到了朱熹,更是被政敌也是要求如此对待。 孔子列举的“五恶”,成为儒家士大夫们互相攻讦的重要武器。 你可以不用,但不能不会! “欧阳修,连孔圣人都能公报私仇,你说他是黑,还是白啊?” 听着宋煊的反问,欧阳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不管怎么讲。 这件事都是孔夫子他做的不够绝对正确! 文彦博本以为欧阳修能说出什么惊天言论,与十二哥儿能够辩论许久。 结果这三两句反问,就被杀死了比赛? 文彦博在洛阳游学的时候,可是见到过宋煊以一对多。 辩驳的太室书院诸多学子没有一个人敢抬头的。 如今的欧阳修还是太嫩了。 嫩的宋煊根本就不用让他玩扳道岔的选择题。 “滋滋滋。” 韩琦喝光了竹筒里的香饮子,他有些茫然的看着欧阳修。 不是? 你怎么刚说三两句,就偃旗息鼓了? 我还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强有力的言论,来驳斥十二哥儿的说法呢。 结果,就这? 方才那套誓不罢休的架势呢。 韩琦都做好了要准备看一场好戏的架势了,想要再要一杯香饮子。 完事了? 欧阳修内心有着自己一套的标准评判准则。 就算孔圣人诛杀少正卯列举了五条罪状,但事实上便是孔圣人在这件事上是以权谋私。 这是毋庸置疑的。 而且少正卯能吸引孔子的众多学生过去听讲,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一个没有本事之人。 孔子是否在嫉贤妒能? 欧阳修不在保持戒备状态,而是身子向前伸,低着头,面色有些难看。 “世上非黑即白。” “那你说说孔子他是黑,还是白?” 难不成十二哥儿所言才是正确的! 可是如此言论,又冲击着他这么多年来苦读圣贤书所形成的世界观、人生观与价值观。 三者相互勾连,共同构成了个人对世界的认知,人生目标的追求以及价值判断的标准。 欧阳修若是认同了宋煊的三观,对于他无异于是一次谋杀旧我! 文彦博放下手中的竹筒,更是没有言语。 “无妨,你且慢慢想。” 宋煊叫来店家结账,倒是张源主动掏的钱。 “十二哥儿,明日我等再去一起看榜吧。” “好。” 宋煊微微颔首。 瞧着文彦博远去,张源也默默的走了。 “天色不早了。” 宋煊拍了拍面带痛苦之色的欧阳修: “你好好备战下一次科举考试吧。” 欧阳修颓然的点点头,随即也站起身来告辞。 韩琦瞧着他远去的背影: “挺好的,总比他当了官之后受到冲击,才去自我怀疑。” 宋煊不可置否的点头: “时间总会给他答案的,要是他一辈子都不去改变,那我倒是蛮佩服他的。” 韩琦觉得世上如此执拗之人,定然是少数人。 欧阳修他会是少数人吗? 韩琦不得而知,也懒得去想。 他只是觉得今日自己的无意之举,竟然会有如此收获。 “十二哥,说实在的,你信不信那卦象?” 此时的大相国寺依旧是人来人往。 好像每时每刻,东京城都充满了人,无时无刻的往外漏人一样。 “说实在的。”宋煊双手背后慢悠悠的走着: “我是相信的!” 韩琦愕然。 因为方才在卦摊前的言论,韩琦认为宋煊是定然不信的。 那个老骗子就是想要挣点钱花花,故意说些好听的话。 就算他们这群人中了进士,真的当上宰相,也需要许久时间。 这么多年过去,那个摆摊的老头不死,那也是岁数极大。 你还能给他一拳不成? 按照大宋律法而言,八十岁往上的老人犯罪,除了是谋反杀人等罪,几乎是没有什么处罚的! 就这两项罪过,还需要皇帝亲自审核裁决。 甚至皇帝常因“养老崇孝”下诏赦免老人的轻罪,真宗皇帝时就曾经赦免八十岁往上的囚犯。 宋煊瞥了他一眼,依旧慢悠悠的往前走着: “很难以置信吗?” “确实。” 韩琦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真傻,真的!” “我以为你一丁点都不会相信的。” “哈哈哈。” 宋煊闻言忍不住大笑几声。 韩琦还是容易受到周遭人影响的。 “你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听着宋煊的反问,韩琦再次愣住。 “这谈何说起?” 韩琦下意识的想要遮掩一二。 其实听到能当宰相的话时,他内心也是有些惊喜的。 但是理智告诉他,能不能当宰相这种事,如何能够轻信一个街边道士之言? 若是真的全都如他所预料的那般。 那他早就该得到成仙,要么至少有个体面的道观。 而不是沦落到街边摆摊算命的地步。 宋煊倒是也没继续追问,而是瞧着那些燃着的香火: “你觉得人们为什么会烧香拜佛?” 韩琦思索了一会,斟酌道: “他们想要得到些什么或者害怕失去什么。” “是这么个意思。” 宋煊没有理会在院子里磕头烧香的信徒: “他们烧香拜佛,皆是有所求。” “穷问富,富问路,有富有路便会问劫数。” “大部分人到这寺院来,拜的也不是佛,而是自己心中的欲望。” “没得到的,想得到;已经得到的,想留住。” “有些时候,人内心深处的欲望沟壑,是很难填满的,就算是当了皇帝,也是一个样!” 韩琦深以为然的点头,一山望着一山高,人性使然。 宋煊收回话头: “至于算卦嘛,大家也是想要得到自己内心深处欲望的回应,给自己一个动力。” “况且我辈读书人,凭什么不能以当宰相为目标呢?” 韩琦再次不语。 他其实还没有想那么久远。 目前的最大目标便是要考中进士。 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但是随着包拯压中考题,韩琦觉得自己通过省试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至于殿试还需要仔细应对。 “你、我、他,都是有机会当上大宋宰辅的。” 宋煊侧身让过涌过来的人流: “我并不是信那个算卦所说的话,只是对自己足够自信,能够当上大宋宰辅。” 宋煊跨过大相国寺最外面的门槛,走了出来: “我觉得你韩琦也不是个燕雀。” 韩琦莞尔一笑。 若是科举考试完成后,确实是得给自己定下一个新目标。 绝不能让十二哥他独美于前。 “对了,十二哥,我就觉得那个赵受益是有些奇怪的。” 韩琦又摇摇头:“但是我却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兴许他以前也受到过赵允迪的欺负,故而对你十分的热忱?” 宋煊颔首: “什么他娘的赵受益,那必定是他随口说的假名字,我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太热情的,热情的让我一直都很戒备。” “而且最后结账的时候,我觉得他身边那个小厮,像是个宦官。” “宦官?” 韩琦觉得挺正常的,宗室子弟也是有宦官可以差遣的。 “十二哥还是小心些,今后出门还是要带着王保他们为好。” 韩琦又压低声音道: “主要是我觉得你上次当街怒斥宗室子赵允迪,虽然许多百姓都不清楚是你,可是那些权贵们总会有法子知晓的,东京城的那些膏粱子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说不准便是故意接近你,然后找机会出其不意的报复你。” “好。” 宋煊并没有仗着自己身手好就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东京地头上。 许多路自己都不熟,没必要逞能。 二人终于走出了大相公寺。 路上倒是有人议论明天的会元会花落谁家? 到时候能不能看到有人榜下捉婿的场景。 现在大宋的人太浮躁了,他们很难耐住心思等到殿试放榜后在去觅夫婿。 那个时候就晚了。 在省试榜单一出来,便是开启了争夺“佳婿”的大战。 他们会使出浑身解数来的。 …… 曹利用没等下值,就直接兴高彩烈的回了家。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心情依旧很是激动。 若是宋煊真的连中三元。 那他这个当老丈人的,必须得帮他把婚事给撑起来。 讲排场这事嘛。 在大宋那是极为常见之事。 曹利用是见识过寇准等人炫富讲排场的事。 无论如何自家女儿女婿的婚礼,也不能过于简陋。 必须要奢华,奢华,再奢华! 狠狠的压过东京城近几年所有成亲的规模! 反正天子大婚的规模是比不上的,可是其余人,曹利用还是极为有心气的要横压的。 至于宋煊他爹那个赌鬼,曹利用都不想让他参加。 实在不行就把宋家家里老爷子给请到东京城来坐席。 免得宋煊他那赌鬼老爹上不得台面。 “夫君?” 曹夫人被仆人叫过来,走进书房又关上门。 “你可算来了。” 曹利用连忙询问: “咱家还有多少钱?” “前些日子不是支取了许多吗?” 曹夫人是知道自家夫君差人去买了女婿能够中会元的赌注了。 “莫不是?” “当然不是。” 曹利用知道夫人想要说些什么,直接颇为得意的道: “十二这小子呢,不负众望,已经考中了会元,官家、大娘娘、主考官以及几个宰相全都通过了。” 曹夫人眼睛一亮,当即笑道: “你没有故意消遣我?” “我消遣你做甚!” 曹利用哼笑一声: “我是想问你咱们家还有多少钱,回头要给清摇他们二人置办婚礼以及嫁妆,若是少了,成什么样子?” “好好好。” 曹夫人连连开口道: “待到明日把那些钱都收回来,我在差人好好盘算一二,看看家里能拿出多少来办婚礼以及给清摇置办嫁妆。” “嗯,莫要小气。” 曹利用双手背后笑了笑: “就算是借贷也要把婚事搞的红红火火的,我老曹也能有一个连中三元的女婿来。” 作为一个武将,可是太需要进士来光耀门楣了。 尤其还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曹利用可以肯定,别看王曾牛气哄哄的,可是他连中三元的年岁不如自家好女婿小! 谁更厉害。 一目了然。 将来定能压他一头! 听到借贷的话,曹夫人也没言语。 家中这么多年的俸禄以及把钱放在大相国寺去放贷收取利息,不至于嫁女儿就亏空。 “此事你可是告诉了清摇?” “未曾。” “那你告诉了十二哥儿?” “未曾。” 曹夫人十分不解: “如此好消息,你怎么瞒的死死的,还不是来消遣我的?” “明日自是会分晓,我若收早告诉他了,十二哥儿如何能激动不已?” “我看女婿是个沉稳的性子,定然不会大喊大叫的。” 曹利用嘿嘿笑了几声: “甭管,明日一早,咱家便全都出发前往贡院外,提前占个好位置,去瞧瞧热闹。” “倒也好。” 曹夫人应了一声。 一般待到金榜题名的时候,东京城才会有许多权贵观看。 主要是想要与新科进士联姻。 如此一来绑定家族后,新科进士为官后,也就有了裙带关系,在官场当中也能得到照拂。 双赢的结果。 有宋一代,奉行崇文抑武政策,文人士大夫的地位被提高到从未有过的高度,往往一首小诗、一篇小文,就能名扬天下。 然而,单有才气、名气,是不可能轻易进入官僚阶层的, 即使靠运气或者祖上的荫德受了官爵,也会因为功名来得太轻巧而被人耻笑和鄙薄。 所以,文人要堂堂正正步入上流社会,成为峨冠博带中的一员,必经科举考试,这在当时乃是“自古华山一条路”,别无他途。 有些恃才傲物的文人哪怕已经受恩荫封了官,也仍然坚持参加科考,不屑于坐享其成。 文人一旦金榜题名,则从此锦衣玉食,一世无忧,而且腰板挺得笔直,踌躇满志。 但是如今随着越来越卷,东京城的富贵人家已经不满足于殿试过后再进行榜下捉婿,而是要提前锁定目标。 省试就是一个极好的途径。 通过省试,举子半只脚就已经踏进了大宋官场。 他们自是要努力为自家女儿抢夺一个有前途的好夫婿,同时也是为了家族着想。 宋代平民子弟通过科举实现向上社会流动的同时,官僚阶层的子孙也在进行着社会流动。 他们中,有的可能是“皇恩浩荡”,或一代比一代强,所以能够保持自己的家业不墮,甚至继续向上流动。 但是,俗语说,“富不过三代”。 大多数的官宦人家,必然是向下的社会流动。 如太宗末年出任宰相的吕端,有“吕端大事不糊涂”之称。 因为他力拥真宗为帝,真宗继位后对他一直照顾有加。 就是这样一位元老重臣,咸平三年(1000)去世后,至景德二年(1005),仅五年时间,家道就迅速中落,负债累累,其子孙、兄弟,“又迫婚嫁,因质其居第”。 真宗为此出内府钱赎还之,“又别赐金帛,俾偿宿负”。 另一位真宗朝宰相毕士安,出任显仕多年,他去世后,“四方无田园、居第,没未终丧,家用已屈”。 幸亏王旦给他提了一嘴,真宗皇帝才从新赐给他家五千两,给他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授官。 这种情况不仅北宋大量存在,南宋也不少见。 因此,当时一些头脑比较清醒的士大夫,已经深感世代保持家业的不易。 曾与吕端并相的李沆,治第封丘门内,厅事前仅容旋马,有人向他提出,以为太隘。 李沆回答道:“居第当传子孙,此为宰相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已宽矣。” 就算是配享太庙的李沆,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 几个儿子早夭,如今他儿子也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大理评事。 可是这种官是阶官! (就是寄禄官,家族全都靠着女婿王曾撑着,关键王曾还没有子嗣,落寞是早晚的事) 而名相李沆的孙子,确实是一丁点信息都没有,连个官身都没有了。 这类情况的普遍出现,致使宋人有“盛衰之变,何其速也”之叹。 宋代官员俸禄优厚,恩荫盛行,官僚阶层的沉沦,当不至于如此迅速堕落。 就算大宋恩荫盛行,官员也无法可以通过恩荫,让子孙世代做官,以保证门第之不墮。 宋代恩荫不仅授官低,而且升迁亦远较进士出身者缓慢。 即使位极人臣的宰相之子,亦只授从八品的将作监丞。 多数官员的余亲,只能授试衔、斋郎之类长期不得放选又无具体差遣的小官。 小官的俸禄,温饱即可,若是家里人口太多,那还得省吃俭用才行。 与进士出身者相比,恩荫出身的官员升迁也缓慢得多。 年轻从政,白首归家。 大多数人终生在“选海”中翻滚,进不了京官行列。 陆佃之舅边珣,自仁宗朝前期以父荫入仕,历官数十年,致仕前仍然只是一个选人资序的两使职官。 著名政治家、科学家沈括,仁宗至和元年(1054),以荫补为官。 虽政绩卓著,结果仍然只是一名县的主簿。 后来他在回忆这段经历时:“一纪从师,讫无一业之仅就;十年试吏,邻于三黜而偶全。” 不仅改官遥遥无期,就是芝麻小官亦几乎不保。 然而,自嘉祐八年(1063)沈括登进士第以后,仕途生涯从此就一帆风顺。 除去丁母忧三年,只用了十年时间,就从选人而一跃为翰林学士、权三司使,成为权势煊赫的大臣。 其升迁之快,与“十年试吏”时期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正因为如此,在有宋134名宰相中,只有3人是靠恩荫起家(皆在北宋,南宋则绝无一人),其余几乎全是进士出身。 由此可见,宋代官员要使其子孙保持家业,延续门第,只有走科举入仕之路。 否则,在其身后,鲜有不出现家道衰落、子孙鬻卖田产、第宅的情况。 这就是宋代科举制度下的另一种社会流动,即由官僚阶层向普通平民乃至贫民的流动。 官僚阶层若是想要保住自家世代富贵,必须不断的接纳新的进士,来结亲。 可是纵然北宋在仁宗时期就已经前后两次扩招。 一次是天圣五年,一次是张元叛宋投夏,只要进入殿试就不会罢黜。 就算是如此,面对庞大的官僚集团,进士依旧是僧多肉少,不够分的。 曹利用虽然身居高位,那也是有此担忧。 故而特别想要找一个进士女婿来帮他撑住门楣。 否则光靠着武将之间的联姻,家族必定会一直往下衰落。 未曾想让他遇到了宋煊,如此有前途的女婿,曹利用宁愿借贷也要给宋煊办一场轰动整个东京城的庞大婚礼。 否则岂不是平白让人笑话? 第二日。 正是礼部在贡院放榜的日子。 天还没亮,就有不少闲汉再次聚集,抢占好位置。 然后与其余人配合,要来卖靠前的位置。 反正地方就这么多。 这种挣钱的法子,一般是三年才能挣一次,必须要价高高的。 就算是有人会当众公布上榜名字,可人乌央乌央的聚在一起,很难把正确的名字传到每个人的耳朵当中。 再加上口音问题。 这门买卖还是极有市场的。 官府也不会去管这些闲汉。 反正只要考过省试,就算是要踏入大宋官场了,这点钱不值得计较。 宋煊从睡梦中醒来。 他在那里刷牙洗脸。 可是张方平等人却是早就收拾好了,就等着其余几个洗漱完,也一块前去。 “不必去的那么早。” 宋煊倒是还有些困意: “主要是不光是七千多人的举子会聚在那里看热闹,东京城的其余闲汉,甚至泼皮都会去凑热闹,最好身上不要带着钱,以及贵重物品。” “东京城的偷儿,着实是不少的。” 张方平却是嘿嘿一笑: “十二哥说的我全都记在心中了,就算是知道自己能通过的可能性很大,但就是没有亲耳听到,还是十分的忐忑。” “那你一会少喝点水,免得人太多找不到厕所,尿了裤子。” 宋煊对于官府任由人员聚集的事,感到十分的担忧。 如此多的人,会非常容易发生拥挤踩踏的事。 “哈哈哈。” 张方平大笑几声。 即使十二哥经常与他说什么大丈夫当泰山压顶当面不改,但是张方平目前觉得自己还是无法完全的收放自如。 就连一向沉稳的包拯,此时也是极为激动。 更多的是因为自己压中了考题,大家通过省试的几率增大了不少而兴奋。 今日便是要知道结果了。 宋煊倒是不紧不慢的在一旁吃着早餐,如今虽然三月中旬,但是天还是挺凉的。 范详更是颇为激动,他坐不住,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即使知道如今这么早去,还要登上一两个时辰,但是他就想要早去。 宋煊让仆人泡壶热茶,他坐在前厅内,随手掏出一本春秋来看打发时间。 “十二哥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得进去书?” 范详瞧着宋煊坐在椅子上,旁边还有一杯刚刚倒好的清茶。 “你我都是能上榜的,早去看晚去看又有什么分别呢?” 听了宋煊的话,范详虽然心中欢喜,面上带笑:“但总归没有亲眼见到,心里就跟长草了一般。” “包兄都押对考题了,若是你还不能榜上有名。” 宋煊抬头瞥了范详一眼: “那可真是你的问题,绝不是我等青龙互助学习小组成员的问题了。” “哈哈哈。” 范详忍不住大笑了几声,连连摆手表示不能。 吕乐简是去见了他堂哥吕夷简,本想问一问榜单名字。 但是吕夷简却说他并没有看见那份名单,主考官直接给官家和大娘娘去看了。 吕乐简便没有再追问,只是说了一下他们押中题的事情。 此事倒是让吕夷简十分惊疑,连忙询问包拯是什么家世。 盘问到最后,吕夷简也只能说你们运气真好,一大帮人猜测,有人猜中了,竟然还能找来各种资料。 吕乐简本来没有想到这种事,但是听他堂哥一说,他才反应过来。 未曾想宋煊竟然在东京城内也有如此关系,更不用说住在枢密使张耆的家中了。 吕夷简也感到十分的奇怪,不明白他们之间是如何勾搭上的。 不过吕夷简已经打定主意,明日放榜的时候,先给宋煊来个榜下捉婿,谁也别想跟自己抢。 这件事他也并没有告诉堂弟。 其实作为宰辅的他们,自从得知宋煊中会元的消息后,便纷纷想要招他为婿。 有王曾作为先例,他可是宰相李沆的女婿,而且李沆连嫁他两个女儿,就是想要把他锁在李家。 而王曾作为连中三元之人,更是年纪轻轻穿上了紫袍。 要不是王曾没有子嗣,他也会考虑找宋煊为女婿的。 况且新科状元,本就是宰相们相互竞争的后辈人才,确保家族传承有序,再次富贵下去。 别看副宰相张知白押的宋煊不能连中三元,可是等他回去之后,也是开始审视自己的孙女,能不能把宋煊给迷到。 不用等金榜题名,省试榜便会有不少妙龄少女向你丢手帕的。 此时吕乐简帮忙问出了吕夷简心中的疑问: “十二哥儿,咱们能住在枢密使张耆的家中,以及我等猜策论题目,最终找来资料,也全都是托了张枢密使的关系吗?” 宋煊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瞥了吕乐简一眼: “怎么?” “就是好奇十二哥儿如何能认识张枢密使,他可是当今朝堂当中最受宠信的臣子。” 王泰瞥了吕乐简一眼,这个同窗的每次都装作大大咧咧的好奇,实则是试探别人。 他可以猜的出来,应该是帮他堂哥当朝宰相吕夷简询问的。 “你想知道?” “想啊。” 吕乐简笑嘻嘻的道: “我怀疑你早就被枢密使给定为女婿了,今日有不少人想要捉婿,若是十二哥儿当真考中了会元,怕是要被抢的五马分尸了。” “那我偏不告诉你。” 宋煊继续拿着春秋装模作样的瞧了起来。 “哈哈哈。” 王泰便是哼笑几声: “老吕,你堂哥如今是当朝宰相,我等押题找资料的时候,怎么不见你去求他帮忙呢?” “那他身为宰相,自是要避嫌。” 吕乐简连忙给他堂哥争辩: “万一将来出现什么不好的声音,说是我堂哥影响了主考官孙宗古出题,让我等全都高中,岂不是大麻烦?” 王泰便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三分皮笑肉不笑的伸出两只手指,让吕乐简看看自己的眼睛再说话。 你堂哥需要避嫌。 十二哥儿的关系就不需要避嫌了? 尤其是你这个大嘴巴,能保住什么秘密? 况且他们二人也是有亲戚关系的。 吕夷简的次子吕公著是王泰的四姐夫。 吕乐简当即不言语了,他怕王泰把底给漏出来。 韩琦也是端起茶杯来,并不参与这件事,他对许多事都不好奇。 而是在思索着若是中了进士之后,该如何当官,能够快些坐在宰辅的位置上去。 人一旦有了新目标,便会对许多事都淡了。 况且韩琦将来本就是“相三朝,立二帝”的人物。 如今不过是更早的为他指明了方向。 张方平嘿嘿笑了两声: “我知道十二哥的想法,反正现在人多,又无法挤进去,待到放榜完成后,漫天都是消息,我等再过去查看,相比会好上许多。” “方才吕兄说了定然有不少想要榜下捉婿的富贵人家,谁若是想要体验一遭,可尽早前去等着。” “届时我等同窗,也能早日喝上喜酒。” “哈哈哈。” 听了张方平的话,几人自是欢笑一团。 范详站起身来笑道: “我自幼家贫,那日在孙羊正店听闻东京城内百万贯身家的也不在少数,若是能出现个富贵人家抢我为婿,那我一定答应!” 若是没有成亲的新科进士,基本考中之后就很快会成亲的,然后带着新婚夫人走马上任。 “倒也不错的选择。” 宋煊放下手中的书本: “如此你将来也不会为钱财发愁,更不会因为一些囊中羞涩之事,而做些贪赃枉法的事情,毕竟大家纵然是中了进士,开始几年俸禄也并不高。” 范详连连点头。 他以前虽然又黑又瘦,但是在应天书院学习,书院管饭。 再加上宋煊给他找到了一条蹭饭的道路,那就是去寺庙吃斋饭。 一早一晚,中午在书院吃,他就再也没有饿过肚子。 如今虽然肤色因为下地干农活还没有养回来,但总归身上是有些肉了,不跟以前似的营养不良。 包拯作为鳏夫,他是听从家里的安排,无论今年有没有考中进士,都要返乡成亲。 “那十二哥儿,你又不缺钱,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女子?” “当然是秾纤得衷。” 几个人闻言轻微颔首,这是洛神赋当中的原句,就是指肥瘦恰到好处。 “原来如此。” 范详点点头,他这家世,有什么可挑剔的? 但是张方平却是明白宋煊这句十分含蓄的话,因为他知道十二哥房间里早就金屋藏娇了。 而且孩子都有了。 旁人不清楚,可是张方平却是瞧见那个女童眉眼间与宋煊十分相像。 当然了,十二哥这种审美,目前是不符合大宋士大夫们都审美的。 不说白幼瘦吧,可也是手指如嫩笋,又有杨柳小蛮腰之类的。 几个人便放过了宋煊,他这个要求听起来还蛮高的。 反正宋煊若是真的考中会元,目标直指状元。 到时候不知道东京城那些想要嫁女儿的人家,无论是豪商还是世袭人家,或者是当朝宰相,怕是会使出浑身解数。 “张大郎,别光顾着傻乐,你呢?” 听着王泰的询问,张方平摇摇头: “我尚且年幼,家中贫寒,无钱娶妻。” “若你中了进士,何须为钱财担忧,你要你小张开金口,东京城内许多富贵人家都得主动把好看的女儿送到你的榻上,陪嫁定然极为丰厚。” 王泰却是明白这里面的门道,他爹是宰相王旦,嫁女儿也没少往外出钱。 张方平却是摇头道:“我如今还没有想好,就算是把我抢了,我也得婉拒一二。” “哈哈哈。” 王泰大笑几声,真是到了那种地步,你小子早就该慌了。 也不知道你还有胆量婉拒。 “韩五哥儿,你对娶妻这件事怎么看的?” 听到询问,正在思索的韩琦这才回过神来:“啊,什么,?” “当然是娶妻之事。” 韩琦沉吟了一声: “这种事一般都是我家里给安排好了,再娶谁为妻,我并没有能做主的权利,只期待我夫人将来能够贤惠一些,无须太有姿色,毕竟我也不是一个面容俊朗之人。” 反正大家潜意识里都想要娶一个姿色极好的娘子,像韩琦这样的要求,他们听都没听说过。 那钟无艳来了,就算吹了蜡烛都看不见,可你真能下得去嘴? 韩琦确实是与其妻子十分恩爱,生了六子五女。 他长子韩忠彦也当了宰相,后来与右相曾布(曾巩亲弟)不和,被外放。 “韩五哥儿未免也过于自谦了。” 宋煊指了指一旁的吕乐简: “连他都能自称面容俊朗,你若不俊朗,叫吕乐简怎么活啊?” “哈哈哈。” 几人一阵狂笑,唯有吕乐简愤怒的拍了拍椅子: “十二哥儿,你怎么说话呢?” “十二哥儿说的是实话,你就受不了了?” 王泰再次补刀,众人哄笑一团。 宋煊当然清楚吕乐简总是借着大大咧咧的性子,试探他人收集消息,随即摆手道: “不过是戏言而已,你何必在意呢?” (本章完) 第264章 天圣五年会元:宋煊 贡院门口。 人山人海。 许多小贩都穿流其中。 早来占位置的,必然没有准备多少吃食以及饮水。 甚至还有外卖小哥穿行其中,送来一些物资。 同样在贡院对面的二楼上,许多房间都被达官显贵给包了。 毕竟这里也是殿试过后放榜的地方,早就成了规模。 曹利用带着全家都坐在房间内。 一会他要坐在窗边,听着传唱官念本次省试会元的名字。 曹夫人已经得了曹利用的叮嘱。 无论如何都不能先告诉这帮小辈消息。 到时候定要把他们惊的下巴都掉下来。 让尔等亲身体会一下,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爹,你都不知道妹夫他排名几何吗?” 曹渊站在窗户旁,瞧着外面人山人海的。 “我只能说考的还行。”曹利用端着茶杯吹了一口。 “那就行。” 曹渊双手环胸:“我就说他一个堂堂解元,又在晏相公门下,不可能连个小小的省试都通不过?” “你有本事也考一个去,还小小的省试,竟说大话!” 曹利用十分不客气的批评了儿子一通。 曹清摇陪着她母亲坐着。 她只是在观察母亲脸上的神色,从父亲宣布全家人必须来现场看榜,嘴角就没有落下来过。 看样子十二哥儿,他当真考的不错? “爹,我们今日就是看榜吗?” “不是,今日咱们曹家是来榜下捉婿的。” 曹利用双手叉腰吩咐道: “一会你们妹夫来了,你们七兄弟全都冲出去,把十二哥儿给我抢回来?” 曹渊满脸疑问。 毕竟宋煊在家里饭都吃过了。 他与妹妹的生辰八字都合过,属实是上上配。 甚至连成婚日期都定了好几个,到时候看着时间方便去定。 “爹的意思是?” “哎呀,你爹让你们怎么办,你们就怎么办!” 曹夫人直接发话: “平日里你们没少吃苦练武,今日若是抢不过其余人,让你们妹夫被抢到其余人家去,可别怪娘不给你们求情。” 到底是老七曹旭机敏。 他觉得定然是姐夫排名靠前,否则爹娘也不会特意如此吩咐。 今日就是曹家露脸的最好时机。 “娘,你放心,我必把姐夫给抢回来。” “对!” 曹渊见兄弟们都如此打气。 他当即把自己的胸脯拍的阵阵响: “娘,你尽管放心,此事包在我们兄弟身上,实在不行,立下军令状也可。” “哈哈哈。” 曹利用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曹夫人瞪了一眼自己的傻儿子们,一个个都不是聪明的样子。 幸亏自家女婿很好的弥补了这么一个短板。 隔壁的屋子是吕夷简以及他的家人。 老吕这个人天资聪颖,工于心计,善于钻营,且深谙官场事故。 就欧阳修那种官场小白,给他提鞋都不配! 略使小技,就能把欧阳修玩的团团转。 到头来欧阳修还得对吕夷简道谢。 尽管在吕夷简与范仲淹和好后,欧阳修就接力总是弹劾吕夷简。 但是欧阳修与他儿子吕公著关系要好,甚至后期把吕公著提到了中枢的位置。 自从大宋建立以来,历代皇帝们就严防臣下结党,防止有人效仿陈桥兵变固例,即使是文臣也不行。 但是老吕却是游刃有余的构建他自己的关系网。 而且还利用朋党的罪名去打击政敌,挞伐异己,他却能置身事外。 当年吕夷简在地方上,就被王旦所赏识,推荐给王曾说他有大才,你可以与他相交。 王曾两次力荐吕夷简,而曹利用则是推荐副枢密使张士逊。 刘太后内心是想要让张士逊为相的,但是王曾表示明确反对,如此刘娥才应允吕夷简。 吕夷简知道张士逊是东宫旧臣,又有刘太后与曹利用的支持,再加上也是自己的姻亲,他便以退为进,极力谦让。 如此一来,让刘娥更加欣赏他,顺理成章的吕夷简在名义上变成后党了。 吕夷简与张士逊一起上来了。 可吕夷简依旧不是什么后党。 他要构建属于自己的“党”。 但是目前吕夷简仍旧是“事曾甚谨”,唯有在一些事上会与王曾争论。 如此他也是表演给刘娥看的。 毕竟曹利用当了好好先生后,王曾经常针对刘娥的一些行为,作为“后党”成员的吕夷简自是要站出来。 待到宋仁宗怀疑吕夷简与王曾为朋党,二人都被免相,但是几个月后吕夷简又复相,他推荐王曾为次相。 吕夷简专决后,便与次相王曾多次争执。 以至于势同水火,丝毫不见以前他对王曾的小心谨慎对待。 吕家本就是大族。 通过姻亲关系,他在官场上形成了一波强大的关系网,为他长期恃权固势奠定了雄厚的执政基础。 吕夷简对于新科进士也是多位拉拢。 诸如宋绶、大宋状元王拱辰(寿)、梁适、王随、任中师、高若讷、章得象、张方平等等。 甚至后期吕夷简动用相权,操控科举考试,为了使得一些内定的举子能够中榜。 要不是有宋煊在,张方平也会被吕夷简给拉拢过去。 甚至通过张方平的关系,张方平的同乡诸如蔡挺等等也被他拉入吕夷简的利益集团。 这批人后来在大宋皆是身居高位,甚至当上宰相的也有数人。 就算范仲淹献上了《百官图》(类似百官行述),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想要升官全都得看吕夷简的脸色。 宋仁宗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吕家在大宋朝廷三代人几十上百年盘根错节经营下来的关系,岂是范仲淹这种无根无凭之人的小镇做题家出身能撼动的? 之后范仲淹之后被贬了三次,吕夷简都暗中出了大力。 吕家仅是在北宋就相继执七朝政,三世四人。 世家之盛,则在宋一代未之有也! 吕夷简擅长经营,自从得知宋煊中了会元后,便想要把他纳入家族姻亲当中。 若是宋煊真的能过连中三元,吕夷简可以肯定,依照自己的关系,宋煊穿上紫袍的时间定会比王曾用时还短! 他相信宋煊是聪明人。 一会把那小子请上来,自是该明白怎么做。 故而此时吕夷简毫无压力,他知道其余竞争者也有不少。 会元嘛。 自古以来都是抢夺当女婿的“热门人选”! 读书人很卷。 大宋官场也很卷。 此时大宋商品经济快速发展,人们的思想观念都开始发生变化。 婚配不问阀阅,只问赀财。 可以说一切向钱看,向利益看。 当然了这是在大宋! 所以女婿当官后,升迁都和岳父一家紧密联系,形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其中好处自然不必多说。 真正到了金榜题名中进士时,榜单上的名字,十有八九早就被人定下有了婚约。 你想榜下捉婿都没得机会。 故而,省试放榜,便是抢女婿的最佳时刻。 公平,公正。 看谁家仆人力气大,或者能说会道,给出的利益多。 短时间内就让这些举子做出抉择。 要不然一个朝堂高官跟那些并无权势的富商,去当街拉着这些举子要送给他们一场富贵去争夺女婿,那他们的脸面还往哪里放啊? 张方平给吕夷简写的墓志铭记载。 他有两个女儿,长女嫁给了王雍,次女不育被退婚回到家中。 如今吕夷简正是想要把刚刚长成的次女嫁给宋煊。 他儿子多,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用自家女儿来为家族往上走再添助力。 如今宋煊的出现,让吕夷简看见了人选。 如此良婿。 岂能轻易让给旁人? 况且自己的小女儿可是集完全宠爱于一身。 若不是宋煊过于优秀,吕夷简都不舍得自己这个才十四岁的小女儿出嫁呢。 在吕夷简看来,宋十二他赚到了,有一丝的迟疑,都是对他宋煊自己将来官运亨通的不尊重! 在角落里的二楼上,赵祯坐在椅子上。 他瞧着乌压压一片的举子,还有东京城百姓。 自从白龙鱼服过一次后,赵祯突然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 赵祯以前还不理解自家老爹为什么总是喜欢去宫外厮混。 如今赵祯长大后亲身经历,突然理解他爹了。 因为东京城的许多事,都比皇宫内有趣的多。 “如此多的人才,可惜不能全都为我效命。” 赵祯也知道能来京城参加省试的学子,都是各州府的优秀学子。 但是每次通过殿试也就那么两三百人。 若是三年一次,至少需要七十年才能把外面的举子全都收入囊中。 可赵祯知道这是不现实的。 有几个举子能坚持二三十年都来参加科举考试啊? 许多人一辈子都走不到殿试那步。 更不用说每年还会有大批新学子加入考试大军当中。 朝廷也没有那么多位置给他们去当官,主政一方。 先前他受到许多举子拜见,心情激动之下说出了扩招的口谕。 这是赵祯自己第一次独立自主的宣布命令,尽管刘太后以及诸位宰相都没有反驳。 但是他们话里话外都意思都是在说,如今大宋的官员已经极多,若是再不控制一下。 将来朝廷每年的税收就全都要给官员发放俸禄了。 一旦黄河闹灾,或者大宋其余各地发生灾害,朝廷都拿不出多少钱来的。 “我什么时候能够收回燕云十六州啊?”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 若是大宋的领土增加,那相对的官职也就会增加了。 就可以收拢更多的天下英才为朕所用了! 天无二日。 这件事始终是真宗皇帝心中的痛。 可是通过大辽与西夏之间的战事,赵祯发现大宋可能对付西夏都有些困难,至少战马方面差距太大。 更何况十七八岁,正是敢想敢干的年纪。 岁数大了之后,他才会变得要权衡利弊,想的更多,变得更加保守起来。 贴身宦官张茂则不敢轻易搭话茬。 毕竟他们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 官家宠信你,也不是让你一个宦官可以随意谈论国家大事的。 这些事。 干爹以前就教导过。 赵祯手搭凉棚,奔着外面瞧着,看了好一会,他才出声询问: “你有没有发现十二哥的身影?” “回官家,臣没有发现。” 张茂则敢忙往前站了好一会才道: “臣以为十二哥不是个喜欢太大热闹的,故而应该还没来?” “他还没来?” 赵祯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两声。 此举倒是符合宋煊的性子。 别看下面那些举子急的都跳脚了,想要知道结果。 可是十二哥他就一丁点都不慌不忙的。 果然父皇以前说过成大事者泰山崩于前,脸上都不会有神色变化。 赵祯又想起昨日那个算卦之人说的,五位宰相从他面前走过。 他回宫后立即查看那份名单,发现只有宋煊、文彦博、韩琦三人通过了省试,那欧阳修、张源皆是没有通过。 兴许下次吧,赵祯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今年这次省试的策论实在是太难了。 再加上又是第一次科举考试改革,许多优秀的举子不能立即适应,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宋煊与韩琦都是应天府解元,文彦博在汾州也排名靠前,但是欧阳修与张源排名都是中等,并没那么突出。 赵祯只能猜测他们二人是没有调整好状态。 至于那算卦的最后用一枚天圣通宝压在了十二那两个字上,赵祯至今都没有思虑明白。 倒是有人建议,叫皇城司的暗卫去把那个算卦的给抓来,赵祯给拒绝了。 有些事,他还是要自己想一想。 张茂则没有继续言语,眼睛一直都在看举子的背影。 因为他觉得依照宋煊的身条,一旦出现在广场上,定然能够被他给瞬间认出来。 文彦博与高若讷站在人群当中。 “宽夫,你在张望些什么?” “我在看宋十二如何还没到?” 文彦博对于自己的好友并没有隐瞒: “昨日同游大相国寺期间,倒是与张源聊了几句,说是宋煊他们押中考题了,故而都答的不错。” “啊?”高若讷有些不敢相信: “还有这种好事呢?” “嗯,倒是运气不错。” 文彦博紧了紧自己的衣角: “下次你也好好押题,碰碰运气。” 高若讷自从考场上出来之后,就与文彦博说自己没有考好。 有关治理黄河的策略,他写都写不出来。 以前都没有关注到这些,更何况以策论为主也是今年突然开始的。 大家以前都是练习诗赋的。 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高若讷想了下: “你觉得会元会不会被宋十二给摘走?” “最近东京城出现不少风声,都是他能夺得会元,许多人都去赌坊里买了一手。” “赌坊不会做赔本的买卖。” 文彦博哼笑一声:“不过我觉得这次他们看走眼了,要赔付一大笔钱。” 高若讷也是点头赞同。 毕竟宋煊对外的实力,更多是诗赋名动三京。 天圣五年的省试改策论为主要录取点,诗赋的份量一下子就降下来。 可是赌坊的人却是不这么想,他们就是想要利用宋煊赚钱。 否则如何能过高调的拿宋煊宣扬? 若是宋煊当真中了会元,对于被他们哄骗进赌坊买赌注的,那更是赚到了。 没有赌坊愿意往外赔钱的。 咚咚咚。 锣声终于响起来了。 贡院的大门打开。 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人群一阵嗡动。 就算是假寐的吕夷简也直接站起身来。 此番通过省试的超过千人,除了宋煊之外,兴许也有一些较为优秀的学子。 吕家是个大家族,就算是吕夷简自己没有亲女儿可以招婿了,可是侄女们以及小堂妹还是可以的。 吕家已然到了这个位置上,不苦心经营,万一落寞了,如何对得起先祖? 兵丁有些蛮横的分开人群,护送着张榜以及唱榜人员过去。 实在是人太多了,不蛮横,根本就走不动道路。 “避让,张榜!” “速速避让!” 兵丁高声呼喊。 若不是顾及有“将来官老爷”的身份,真是要哨棒开路了。 围观者如潮水涌动,举子、书童、贩夫走卒,以及准备榜下捉婿的富商豪仆,个个都穿着短打。 准备一会把被自家老爷看上眼的举子,直接从人群当中抬出去。 这种场合,要的就是手快有手慢无。 在一等三年之后,自家的女儿年纪大了,还能等着吗? 榜单张贴靠在礼部南院东墙指出。 大宋固定的放榜处,被称为金榜墙。 大宋的榜单一般都是从末名开始,俗称念倒榜。 最后揭秘第一名花落谁家。 同时也是调动许多举子的心气! 让第一名享受更多的羡慕的目光。 许多读书人也愿意受到众星捧月的对待。 “天圣五年春闱榜单,正式张榜。” “第一千零一名,范详,应天府举子。” 范详? 同来参加考试的应天府举子们登时有些激动。 宋浩微微挑眉: “他又是最后一名,当真是运气不错。” 宋浩自认为自己考的不错,他被宋祁单独辅导过一段时间。 再加上又参加过晏殊考的发解试,针对如何治理运河,也是有过了解的。 “五哥,是咱们书院的学子。” 宋铭他们二人是跟随以前的老生一同来参加省试的,都是住在寺庙当中。 如此也能省些钱财。 他们也未曾碰到宋煊,或者说“兄弟俩”都没有去打探。 “若是我等顺利通过省试。” 宋浩颇为畅快的笑了几声: “范院长当真是功不可没啊!” 宋铭也很是激动,他也觉得自己通过省试的机会挺大的。 人群当中不断的出现惊呼声,以及恭喜恭喜。 直到六百多名,念到了宋铭的名字。 宋铭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冲着周遭的人拱手致谢。 宋浩也是颇为鼓励的拍了拍宋铭的肩膀。 上一次二人都在省试当中落榜,如今进了榜单,总算是用不着在从发解试重新考了。 “五哥,你说十二弟,他真的能中会元吗?” 听到宋铭的突然询问,宋浩眉头微挑: “我不确定。” 因为他觉得自己经过如此长时间的用功,也能中会元。 这都没有进步的可能,那不是白让宋祁辅导如此长时间的功课了吗? 这可是属于大宋实际状元一对一的辅导。 放眼整个天下,有几个举子能有这份机遇的? 故而宋浩听了如此多上榜的学子名字,丝毫不慌。 围观百姓以及那些富商豪仆都在等待。 毕竟排在五百名往后的举子,想要通过殿试还是蛮有压力的。 就算当今官家说扩招,不会超过五百,为了保险起见,总归是要在四百多名动手捉婿,如此一来,女婿成为进士第机会才会变大。 “第四百四十四名,鱼周询,开封府。” “啊!” 鱼周询大叫一声,忍不住狂笑起来,自己终于通过了省试。 周遭与他相识的同窗,纷纷恭贺。 不等鱼周询回应,便被几个大汉直接给抬起来了。 “你们干什么?” 鱼周询大惊失色。 一旁身着华服的富商,擦了擦自己脸上的热汗,笑了笑: “敢问鱼公子可曾婚配?” “未曾。” “好。”富商当即精神大振:“抬走抬走,此乃我家良婿啊!” “哎,别,我还没准备好。” 鱼周询大叫着,但是几个壮汉直接给他举过头顶,穿过人流向着外面出去。 同样想要捉婿的富商笑道: “周员外,这才四百多名,不够保险,你这就沉不住气了?” “哼,我这良婿必定会中进士,不勞你操心了。” 周院外对于开封府一些名声好的举子,多是做过调查,直接过滤出去了家境好的人家。 鱼周询这个名字他是有印象的,幼年丧父,但是勤奋好学,是有潜力的。 就算考了四百四十四名,那也是比其余人强上许多。 确保他衣食住行无忧,今后自家才可以更长久的保持富贵。 就算大宋商品经济快速发展,商人地位有所改观,可是依旧不高。 若是家里能够出现一位当官的女婿,对于商人而言也是有着极大的好处,尤其是老家还是开封府的! “咱们走。” 周员外直接带着豪仆,带着自己选定的女婿,举着鱼周询离开拥挤的贡院。 甚至这番吵闹都影响了别人听排在鱼周询前面之人的名字。 许多举子耳朵听着唱名官的话,眼睛却是瞥向了鱼周询。 这是今日省试结果,第一个被榜下捉婿走的人。 赵祯虽然早就听说过,可是头一次见,他伸手指着外面大笑道: “好个鱼周询,朕都瞧见他脸上惊恐的神色了!” 张茂则在一旁配合的笑着。 如此场景,说实在的他也是头一次见,但是目光却是始终都停留在官家身上。 “有趣,当真是有趣!” 赵祯双手背后,笑嘻嘻的道: “朕本来以为他们中了进士之后,才会出现榜下捉婿之事,未曾想省试就如此热闹了,那他们金榜题名之后,岂不是许多人都有了婚姻了?” 另一个贴身宦官梁怀吉又给赵祯解释了一下。 许多家境并不殷实的家庭或者官员,他们抢不过那些大富商以及高官,所以在省试左右便要先定下婚约。 毕竟殿试的时候,也要罢黜许多举子! 赵祯点点头,耳朵听着外面的声音。 可能是出了鱼周询这么一个例子,紧接着不少人都开始抢人了。 倒是有举子大喊着自己有了婚约甚至娶妻了,让他们把自己放下来的事。 这种场景自从名单进了百名之后,越来越多的争抢开始了。 甚至不断的有人报高价,意图压过竞争者,打动自己看好的这个女婿。 “第四十八名,文彦博,汾州举子。” 高若讷连连拱手道喜,文彦博则是客气的还礼,却不料猛的被人给抓起来就要合力给他抬走。 “我已有婚约,我已有婚约!” “家父判三司开拆磨勘司,早就定亲,放我下来!” 几个仆人告了声罪,连忙再去寻别人。 自从进入五十名后,只要有举子出现恭喜声之类的,立马就被抓起来了! 此时抢夺女婿的战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甚至在二楼观看的一些家庭,也是派人出手。 就是为了抢占先机,毕竟排名更靠前的举子,那宰相、左右仆射、以及六部主事,也有女儿要嫁。 他们这些五六品官员抢夺这个阶段的女婿才是最为现实的。 况且榜下捉婿又不是头一次办了,他们这些有女儿的官员,时不时的还要交流方法经验呢。 说白了,全都是为了富贵以及权利的延续才会如此。 更不用说还有不少武将家庭也想要凑这个热闹,但是许多举子一听说他们是武将出身,就算被抢走,也不会同意的。 真要与武将结亲,那自己今后在朝堂上还怎么进步呢? 谁不想有个“宰相岳父”? 就算是宋慈他不屑,但是他的“宰相岳父”给他在背后平了多少事啊? 多少人看着他岳父的面子,给他面子? 真以为靠着辨认白骨的技术,破获几个案子,就能平步青云,或者在官场上事事顺遂了? 天真! 欧阳修瞧着身边的叶顾言、余规以及肖本纷纷上榜,当即表示祝贺。 他们三人也不是头一次参加省试了,此时欢喜充斥着全身上下,也不断的安慰着落榜的欧阳修。 你还年轻,兴许下一次天圣八年的时候,便是你登榜之时。 他们也都有过落榜的经历。 “要不是十二哥儿送来的试卷,我等还真是遇不到有关河流的策论!” 叶顾言感慨的说了一嘴,虽然不是修缮黄河的,但总归是有些印象。 因此在考场上发挥出来了。 欧阳修轻微颔首,到底是自己孤高了,觉得不可能考这种以前的试题。 毕竟从真宗皇帝开始,他就要求收集各州府的发解试考题,避免在省试以及殿试当中,出现完全雷同的题目。 对于其余考生不公平之类的。 可是运河、黄河、以及其余河流的治理,当真不是一个概念。 “第三十三名,王泰,应天府举子!” 吕夷简一听这话,他倒是没有想到王泰会考的如此靠前! “这下王文正公泉下有知,也是大为欣慰啊。” 吕夷简与王旦是亲上加亲,他儿子娶了王旦的女儿,女儿嫁给了王旦的儿子王雍。 “嗯?” 但是广场外的举子们都找不到人祝贺,最着急的是那帮想要抢女婿的,怎么就没有听到有人祝贺呢。 连寻人都找不到的。 随即紧随其后吕夷简听到了自家堂弟吕乐简的名字,满意的点点头。 进步极大! 当真是运气不错,就是不知道在殿试的时候,能否保持靠前的排名。 “第三十名,阮逸。” …… “第十名,宋浩,应天府举子。” 宋浩眉头一皱。 他本以为自己考的挺好的,都能拿到会元,未曾想竟然会排名如此靠后。 “五哥。” 宋浩却是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声张。 方才与宋煊交好之人,许多人都寻不到。 “第九名,吴仅,饶州举子(鄱阳县)。” “第八名,田道成,应天府举子。” “第七名,祝玉,应天府举子。” “第六名,包拯,应天府举子。” “第五名,韩琦,应天府举子。” “第四名,张方平,应天府举子。” “第三名,赵概,应天府举子。” “第二名,梁蒨,应天府举子。” 传唱官一口气念了这些人的名字,全都落在了应天府举子之上,更是让众多举子感到震惊。 应天书院如此牛逼吗? 他们早就听闻神通晏殊在应天府大兴教育,并且把应天书院变为府学。 但是更多的人都不清楚如今应天书院院长是谁? 可是如此省试的成绩,前十名里有八人全都是来自应天书院,足以见识到应天书院院长的厉害之处。 更不用说本届最大的会元人选是宋煊,他也是应天书院的。 “难不成此次会元当真是宋煊吗?”高若讷脸上更是极为精采。 文彦博轻微颔首:“倒是有如此可能!” 高若讷连忙开口道:“看样子应天书院我也得去啊!” 上次他们在洛阳的时候,就约定过后奔着应天书院去游学,但是时间上来不及。 未曾想今日见到如此盛景。 就算用不到殿试过后的金榜题名,光是靠着省试的这份成绩,便是应天书院最好的招生简章。 更会使得天下的读书人趋之若鹜的前往应天书院去游学,要么就想法子去考学。 张源是最为惊诧的,他本以为宋煊板上钉钉的会元,未曾想到连带着他身边的同窗都如此厉害。 “应天书院名不虚传。”胡瑗已经不抱希望了,他们这群人当中就只有生过一场大病,被照顾的阮逸中榜了。 “守道兄,你也是在应天书院读书的,可是知道他们的情况?” 石介也没有考中榜单,他当然知道宋煊身边的那群人了。 当初他还借住在宋煊家中,只不过二人理念不同,并没有深交。 “他们在书院当中就是比较拔尖的学子。”石介瞧着好友胡瑗道:“你也动了心思?” “悔不早听兄之言,应该早些去应天书院游学。” 胡瑗叹了口气,他与石介是通过信的,知道应天书院的情况。 石介也是叹了口气,今日榜单许多应天书院同窗都登上榜单了,自己却是落榜,兴许真是的是心境与他们不同。 他批评了随意修黄河的主意,以不变应万变,黄河之险,岂是常人所能制约的? “看样子,今后前往应天书院的举子该不计其数了。” 张源对着好友胡昊提了一嘴,不过随即一闪而过,自己可是有宰相命运的。 此时小小的挫折算得了什么? 待我让十二哥儿写一封推荐信,自己也去应天书院深造一段时间,那也是极好的! 吕夷简捏着胡须,倒是没有料到前十名当中有九人全都是应天书院的举子。 至于第一名人选是谁,他早就清楚的。 “爹,这应天书院是谁在管理啊?” 吕公弼在东京为官,对于应天书院并不了解,他只知道晏殊主政应天府。 “范仲淹!” 吕夷简双手背后道:“此人也是有大才啊,今后也要调到京师来任用!” 如此人才,吕夷简认为必须要笼络到自己的利益集团当中来。 但是吕夷简不了解范仲淹,他才不会加入吕夷简的利益集团,还要跟着他对着干! 此时的吕夷简心中已经起了要提拔范仲淹的心思。 殊不住他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赵祯是知道这份名单的,应天书院许多举子都上了榜单。 但是一旁的贴身宦官张茂则十分惊诧的道: “如何全都是应天府举子,这晏相公未免也做的太好了!” “哈哈哈。” 赵祯听着侍从的话,十分的得意。 不仅仅是晏殊的功劳,范仲淹在书院做的一些事,通过宋煊的经历,也被皇城司的人传递到了赵祯的耳朵当中。 故而他对于范仲淹也是有所了解的。 此君当真是一个君子,将来必须要重用的! “若是范公能够多为朕培养些优秀的举子,那才是真正的为朕分忧啊!” 赵祯瞧着外面的学子议论声,实在是此事过于震惊。 大宋自从立国开展科举考试这么多年以来,都未曾有过如此先例。 甚至有人下意识的认为,是不是应天府的举子提前得到了什么渠道,故而他们才考的如此好? 因为在考场上作弊的可能性极小。 他们这些同府的举子,都不会被分在相同的考场当中,就是避免他们当场串联作弊。 唯有提前漏题,做了准备,他们才会有如此耀眼的成绩。 “哈哈哈。” 曹利用大笑不止,听着老仆人的话,方才排名靠前的那几个,除了赵概以及梁蒨外,剩下的可全都是与宋煊住在一起的举子。 “好好好,我就知道优秀之人身边全都是优秀的举子啊!” 曹利用觉得这批人有如此耀眼的成绩,通过殿试,考中进士也极为轻松。 “对了,一会便是你们妹夫的名字了,要给老子把他抢回来。” “爹!” 曹渊惊的大叫一声:“你是说妹夫他考了会元?”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曹利用负手而立:“不过是小小的会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 曹渊惊的后退几步,他万万没想到宋煊的成绩会如此之好。 方才从第十名听到宋这个字的时候,便觉得稳妥了。 结果到了第二名都没有在听到宋这个字,方才他心里还在打鼓,以为宋煊无法中榜呢! “爹,他当真是第一?” 曹清摇也是有些不敢相信。 因为这种事,她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夫婿会连中解元、会元? “哼哼。” 曹利用极为得意的昂着头: “不错,我早就看出来咱家女婿是连中三元之人,故而早早与他定下婚约,你这个丫头还不愿意,过了这村,你就后悔去拍大腿吧。” “连中三元?” 这下子连曹夫人都极为激动的站起来,来回走动: “老曹,你莫要总是诓骗于我,我这心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呢。” “连中三元!” 曹家七兄弟更是目瞪口呆。 本来以为宋煊能过中会元,就是天大的机遇了。 没想到自家老爹说他都能连中三元! “莫不是咱们老曹家的祖坟冒了青烟?”曹渊喃喃自语道:“毕竟咱们家可是武将啊!” “放屁,你爷爷就是大宋的进士。” 曹利用哼笑一声:“只不过因为大宋需要,才转为武职,咱们家祖上也是进士出身,如今招一个进士当女婿,门当户对!” “对对对,门当户对!” 曹夫人脸上的笑都没有停下来过。 她当真是没有料到中了会元还不止,竟然会奔着连中三元而去。 整个大宋能有几人连中三元的? 必定会青史留名! 曹清摇摇摇欲坠,她被如此大的惊喜给砸的有些发蒙。 这是天上掉馅饼了嘛? 自己的未来夫婿不仅长得一表人才,更是如此有才华,还可能连中三元! 哪家女子不愿意嫁给他啊! “你们几个给我听好了,立马下去去寻你妹夫,绝不能让他被别人拖走。” “爹,若是不胜,请斩我头!”曹渊当即表态。 “对,请斩我头!”曹旭也高声附和。 “滚,你们也配跟关二爷相比。” 曹利用笑骂着让几个活宝下去。 作为本届会元之人,自是有着独到的待遇。 传唱官缓了一会,鼓起平生最大的声音: “天圣五年春闱会元是:宋煊,应天府举子!” (本章完) 第265章 有没有跟你老师当连襟的兴趣 “宋煊?” “宋煊在哪里?” “没见有人恭贺啊!” 人群里自是在寻找会元宋煊。 而且前十名公布的时候,也没有出现什么恭喜声之类的。 搞得大家想要捉婿都找不到人! 宋浩喃喃自语道: “会元竟然还是他?” “他到底写了什么惊天动地的策论能力压那么多人获得主考官,尤其是当世大儒孙奭的青睐?” 因为他也不够了解宋煊,觉得宋煊诗赋写的好,策论可不一定是他的强项! “十二弟!” “五哥,是十二弟他得了会元!” 宋铭颇为激动的高声喊了出来。 “十二弟?会元!” 正在满场找会元的豪仆听到这个声音,连忙跑过来: “你方才说你十二弟考了会元?” “不错!” 宋铭激动的不能自已: “宋煊便是我们宁陵县宋氏子弟,我兄弟三人全都通过了省试!” “敢问这些小兄弟,你这个十二弟,现在何处?” “未曾见到呢,我也在寻他!” 宋铭激动之下,根本就没想到着旁边人的有所用意的询问。 方才前十名都都没有人冒出声来恭贺,搞得大家都失去了捉婿的目标。 可是有富商听到宋铭这话,便示意手下围过来。 既然他们是同族兄弟,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会准能碰上会元宋煊,到时候正好把他给捉回家去。 会元的兄弟。 这下子赚大发了! “果然是十二哥儿。” 欧阳修悠悠的叹了口气: “难不成十二哥儿所言当真是对的?” 倒是没有人听到欧阳修的喃喃自语,叶顾言却是哈哈大笑: “十二哥他是会元,又是应天府解元,难不成他要冲击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称号?” “有这个可能啊!” 与他同行的余规连连笑道: “未曾想十二哥儿他不仅诗赋写的好,那策论竟然也是强项!” “你没听到前十名里唯有第九名不是应天府学子,是我江西学子,看样子应天书院当真是大宋最强的书院啊!” “是啊,若是我等能过考中进士返乡的时候,定要路过南京去游学一二。” 叶顾言通过省试后,整个人都显得意气风发。 因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前途是光明的。 再也不用住在闹鬼的巷子里,当见不得光的老鼠了。 “连中三元?”欧阳修越发感觉自己与宋煊之间的差距了。 十二哥儿在与自己辩论的时候三言两语就说的自己哑口无言,他的策论写的好,那也是极为正常的。 欧阳修暗暗攥着拳头,待到下次我也要奔着连中三元去努力! 张源等小团队,只有阮逸一人上榜,其余全都落榜。 “十二哥儿真的考中会元了!” 胡昊眼里全都是羡慕之色。 “是啊。” 张源也是点头:“当日他在街上怒斥宗室子也配姓赵的时候,我就在想,天下如何会有如此有胆略的男子?” “他一个平民百姓出身,都敢这般当街怒斥宗室子!” “不错,我当时都觉得十二哥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般。” 胡瑗回想的时候,依旧觉得宋煊的行为不可思议。 他在东京城见惯了那些膏粱子弟以权势压人,谁敢轻易反抗啊? 大家都是能躲着就躲着。 你就算真的去告了官,那也是官官相护。 他们既然敢仗势欺人。 那谁家,还没些关系,去处理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啊! 张源却是再次笑了笑: “我夜晚辗转反侧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明白十二哥儿为何敢如此做!” “什么?” 胡瑗等人皆是看向张源。 只听见张源悠悠的说道: “十二哥儿他在三国演义写袁本初拔剑怒斥董卓,我剑也未尝不利的时候,我真就以为主角是袁绍了!” “十二哥儿那日的表现,与他在书中所写的场景,何其相似也!” 有了张源的提醒,石介也是颔首。 他是看过三国演义的,并且为许多情节感到拍案叫绝! 张源的讲述,自是引得周遭人支起耳朵。 “什么,那怒斥宗室子赵允迪你也配姓赵,面若冠玉,极其雄壮,不知姓名的主角,终于有了名字。” “原来竟然是会元宋煊?”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张源随即反驳道: “我亲眼瞧见的,那日十二哥儿便是与我等一同在那胡姬处吃饭,是那宗室子赵允迪利用权势赶走我等举子,自是十二哥儿他挺身而出怒斥赵允迪你也配姓赵的。” “竟有此事?” “当然有此事。” 周遭想要捉婿的人听到宋煊如此有种,越发兴奋。 一听就是护短之人,那必须得与他联姻呐! “可是宋会元如今在何处啊?” “我也未曾看见。” 张源虽然没有上榜,但是他从心里高兴,因为当今会元与他交情极好。 大家又是一同被算卦的说有宰相的官运。 即使这次落榜,可是下一次自己就不会落榜了,定要好生努力。 天圣五年春闱的会元,在万众期待当中,又宣布了两次: “天圣五年春闱会元是:宋煊,应天府举子!” 传唱官宣布完之后,拿起一支沾了金粉笔,在宋煊的名字上画了个圈,告诉大家这是第一名。 榜单这才算是唱完了。 待到殿试过后,还会有一次。 不过人数相比较此时会更少,也会更加轻松。 “宋煊呢?” “敢问宋公子在何处?” 人群当中自是想要问一问宋煊是怎么考的,他写的什么策论,能够拔得头筹。 并不是所有人都心服口服的。 “直娘贼,哈哈哈,我赚到了。” 有闲汉跟风买了宋煊能中会元的赌注,满是欢喜。 “宋十二当真是我等的财神爷啊!” “不错,不错,我也买了。” “可惜,我没钱,要知道借钱也要买了。” “哈哈哈。” 倒是东京城有不少闲汉嘲笑他,机会摆在眼前都不知道要买一买。 梁蒨、王尧臣、赵概三人聚在一起,面面相觑。 张方平本来也邀请同桌王尧臣与他同行的,但是王尧臣婉拒了,他与赵概、梁蒨同行,也是住在一起。 “宋十二夺了会元。”赵概率先开口:“他定是有一颗问鼎状元之心的。” 他们三个人,哪个不想中状元? 王尧臣为此苦等三年,就盼望着三年不鸣,一鸣惊人的戏码呢! 梁蒨他爷,他爹全都是状元。 一门三状元的成就,要在他这里实现呢。 故而此番被宋煊压了一头,屈居第二,梁蒨压力极大。 反倒是赵概平常心多一点。 他也想要中状元。 但是瞧着头名厮杀如此严峻,那也是有着不小的竞争。 “我在书院的时候便知道他强。” 王尧臣又想起青龙互助学习小组的成员。 除了王神医的儿子王修永因病没有来参加考试,其余人全都上榜了。 宋煊不仅自己学习能力强,还能带着其余人一同进步,这就是十分恐怖了。 梁蒨斟酌的道:“王兄,你许久没有参加考试,觉得自己的策论如何?” 王尧臣可以说前两年是白准备了,突然就科举考试改革,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还行。” “这不是还行的问题。”赵概随即眉头皱起: “你策论还行,在殿试当中如何能战胜宋十二赢的状元之位?” 梁蒨与王尧臣一下子就变得沉默了。 缓了一会,赵概又开口道:“如此重要的场合,如何不见宋十二等人来呢?” 然后梁蒨与王尧臣再次破防。 宋煊他竟然如此不重视放榜,是否早就成竹在胸了,所以不来此地白白挨冻! “他竟然有如此自信?” 梁蒨脸上尽是不解之色,他与宋煊接触的少。 倒是同为青龙互助学习小组的王尧臣了解,他不得不点头: “宋十二向来如此自信,你我在这方面便是拍马也赶不上他。” 他们三个都议论声淹没在寻找宋煊这个解元的嘈杂声音当中。 毕竟传唱官把金榜都念完了,可依旧不见会元的身影。 哪一届的会元,都是要站出来讲两句话,或者等待大家的恭贺之类的。 这个时候除了榜下捉婿,更多的也是想要相互结交的好机会。 “爹,我没瞧见十二哥儿啊!” 曹渊都已经出发,可是他都跑了一圈回来,都没瞧见宋煊,此时有些发喘。 人挤人,可太费劲了! 曹利用站在窗口,身子几乎都要探出去了,在人群当中寻找自家好女婿的身影。 但是乌压压的一片,全然不见自己女婿的身影。 此时听着儿子焦急的汇报,曹利用眉头思索: “这么大日子,他不会起晚了吧?” “啊?” 曹渊再次被他爹的想法给搞懵了,如此大心脏吗? 不过一想自家妹夫射箭的时候,百步外一箭穿三铜钱,还能正中靶心,没有大心脏显然是不可能的! “咱家这妹夫,如此沉的住气吗?” 曹旭啧啧称奇道: “还是爹慧眼识珠,要是我中了会元,肯定早就来了,就算没中,那我也来早点看榜。” 曹利用盯着几个儿子一眼。 方才是谁说如若不胜,请斩我头来着? 被自家老爹扫视了一眼,曹旭连忙表忠心: “爹,不如我去更远处迎一迎姐夫,若是他来了,立即来通知爹。” “嗯,你们三个都去。” 曹利用坐在椅子上,心中暗自思索,十二哥儿这小子该不会猜到他中了会元之事,不来人挤人看榜吧? 不看榜,我如何给他安排后面的节目! 不对。 曹利用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可没有与他提前接触。 他根本就没有消息来源,如何能够知晓真相。 那便是他就是不想要人挤人,或者主动错过那些想要榜下捉婿的人家,省去麻烦? 隔壁的吕夷简啧啧称奇。 众人找半天都没有瞧见宋煊的身影。 这小子可真沉的住气! “爹,你该不会就是想要抢他为婿吧?” 吕公弼听着宋煊这个名字有些熟悉,比自己岁数小的堂叔吕乐简提过。 “便是有这个意思。” 吕夷简也没有瞒着自己的儿子,这种事总归都是好事。 “那他可够运气好的,能得到父亲的青睐。” 吕公弼并不觉得自家妹妹,配不上一个是会元身份之人的进士! 反倒是吕家给宋煊机会,让他加入以吕家为首的利益集团当中来。 如此,他才能更好更快的进步。 吕夷简摆摆手:“倒是不着急,我要看看宋十二什么时候能来看榜。” 不仅是宰相等人,连看热闹的闲汉们,也没有散去。 全都在等着宋煊这个心会元露面。 毕竟从发布省试,就没有会元不在第一现场的例子。 今年可是让他们给赶上了,看了个新鲜。 而此时的宋煊等人还是嘻嘻哈哈的慢悠悠的走在路上。 在宋煊的影响下,反正结果已经出了。 就是看看排名几何的意思。 “十二哥,我觉得自己的脚步都极为轻快。” 张方平面带喜色的笑道:“一会咱们是从头开始看榜,还是从后开始看?” “一般前榜名单都会围绕着许多人,咱们不如从后往前看,免得错过一些人的姓名。” “好主意。” 王泰嘿嘿笑了两声: “到时候怕吕兄的名字排的太靠后,要不然怎么能如此的不自信呢!” “嘿,定然比你考的好。” 吕乐简自是不甘示弱。 宋煊对于自己能够考中会元这件事,并没有太大压力,他不相信自己写的策论会被判下。 除非那主考官是真正的憨批! 他根本就没想着来网络人才,就是想要淘汰更多的人。 此时贡院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有人散去了。 “走走走,我得快些去聚来财去换赌注呢。” “嘿嘿嘿,同去,同去。” 宋煊瞧着这些人离开,依旧改变不了大宋人十分好赌的固有印象。 “姐夫,姐夫来了。” 曹旭连忙拉着自己的六哥: “你去报信告诉爹,让大哥他们全都下来,咱们趁着别人不知道,直接给他抢了。” “好。” 尽管贡院这里看热闹的人已然走了不少,但是仍旧有许多想要看热闹的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 他们议论着应天府学子霸榜! 以及省试的会元宋煊。 总之,今日这两个话题,着实是过于冲击人心。 特别是应天书院霸榜,宋煊这个会元也是应天书院的举子。 那些落榜的举子,都在盘算着如何去应天书院读书深造,争取在天圣八年的时候,也能够榜上有名。 曹旭到底是跟他爹学过兵法的,没有选择打草惊蛇。 而是默默的跟随。 宋煊瞥了曹旭一眼,当然认识这个小舅子。 只是有些不明白,他为何会在一旁坠着,也不上前说话。 “十二弟来了。” 宋铭极为高兴的就奔过来,可是早就围绕着宋家子弟的豪仆闻言,立马就往过去,有的人还问哪呢哪呢? 随着人流忽的就跑起来了。 他们乌拉拉一片都奔着宋煊而来, 王保王珪二人当即胡在宋煊前面,警戒: “谁敢上前,就不客气了!” 毕竟这在东京城内,还是不要轻易掏刀子。 许显纯连忙拿着哨棒警惕。 大家全都是高高兴兴的来看榜,谁承想会有大批量的人过来。 “宋会元千万不要误会。”其中一个富商满脸带笑的道: “我等是依照传统,来榜下捉婿的,在下会仙酒楼掌柜,乃是七十二家正店前十名,愿意出聘礼五十万贯,田宅另算,宋会元只需在婚礼上点个头就行。” “嘶。” 会仙酒楼掌柜,围观群众自是大惊失色。 “说是前十当真是掌柜的谦虚了,七十二家正店,除了樊楼以及孙羊正店外,哪家能与会仙酒楼相比?” 围观之人,在东京城内厮混的很多,当即给掌柜的抬起轿子来。 王珪眼里先是震惊,随即变得都是喜色。 “十二哥他考中会元了。” 王保迷茫的眨了眨眼睛:“王哥儿,啥叫会元,怎么就来捉婿了?” “就是七千多人考中了第一名,考状元那也是指日可待。” 王珪当即恨铁不成钢的道:“这个不用拦,等十二哥做决断就可。” 两个保镖当即站在宋煊左右。 会仙酒楼掌柜的冲着王珪一笑表示谢意,他果然是东京城之人。 “哎,这算什么?” 另外一个人也上前高声道: “不就是五十万贯嘛,若是宋会元愿意与我家小娘子成亲,家里在陪嫁海船十艘,织工三百人!” 大宋没有河西走廊后,海上丝绸又弥补了这一点,还是非常赚钱的。 瓷器、丝绸、茶叶等都利润极高。 但唯独走私铜钱利润更高。 大宋铜钱属于国际硬通货,走到哪都认的! 然后等他们把那些货物换成香料、象牙等奢侈品带回来。 《宋会要辑稿》记载: 一艘泉州海船运瓷器到三佛齐(今印尼),可换回等重量的香料,利润超800%。 “嘶。” 张方平等人觉得宋煊中会元问题不大。 但是方才那人一开口就直接给五十万贯外加田宅不计等陪嫁,着实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更不用说此时站出来的,他敢说,那就说十艘海船定然能够比得过五十万贯。 否则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压他一头。 更不用说还有三百织工,那一日得制作出多少丝绸啊? “朋友,谁人不知十舟二三覆,海寇一年要闹几十次。” “你如此来哄骗我们的大宋会元,未免也太不地道了些。” “哼。” 在两个商人相互争抢的时候,自是有官员上前。 他们二人纵感有钱,也不敢在大宋官员面前造次。 “小友,在下是李昌言,应天书院院长范仲淹乃是我的女婿,老夫恰巧还有一个小女儿,不知你是否婚配?” 宋煊当即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不是吧! 老哥。 你让我跟我的“老师”,当连襟? 范仲淹已经与天圣二年的新科进士郑戬、骆与京成了连襟。 李昌言他大哥李昌龄当过宰相,不过死了二十多年。 只不过手不那么干净,曾经建议舶货不要全部官买官卖,部分劣货可以让商舶自卖。 可是在实际操作当中,什么是劣货。 那全都得看你送的银锭够不够装满一个大箱子。 李家是移居到了宋城,扎根当地。 故而也是照拂了范仲淹被晏殊招入应天书院。 其实李家在宋煊考中会元的时候,便是主动登门说亲来着,不过是被宋煊给拒绝了。 如今李昌言依旧是不死心。 毕竟宋煊中了会元,眼瞅着就奔着状元去的。 谁不想拥有连中三元的好女婿啊! 有王曾作为参照,兴许三十来岁就穿上紫袍,那可真是前途无量! 李昌言说不用担心你跟你老师之间的称呼,到时候辈分各自喊,不耽误。 不仅是李昌言,连带着其余人也都开始自我介绍,听的宋煊头皮发麻。 东京城里的人也“忒热情”了! 当你成功时,身边的好人可真是不少啊! 王泰连忙小声道: “十二哥儿,你最好待价而沽,这批人都不是最好的选择,还有那些宰相没有派人来呢。” 他对着里面的门道还是有些清楚的。 毕竟他爹也是有过这种想法并且付之行动,他大姐夫韩亿便是进士出身。 宋浩宋铭两兄弟已经被他们的开价给砸晕了。 “五哥,考了会元有如此好处?” “你若是考了状元,这些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宋浩突然有些泄气。 他发现自己在怎么努力,也赶不上宋煊这种天赋型选手,甚至连带着他身边的那几个同窗也比不过。 宋铭却是没有那么重的得失心,他眼里满都是羡慕之色: “大丈夫当如是也!” 就在这个时候,曹旭上前喊了一声: “姐夫好,爹已经等你许久时间了。” “谁如此不要面皮?” 众人正在做着自我介绍,争取能过吸引到宋煊。 结果直接有人过来喊宋煊姐夫。 曹旭当即瞪了回去:“方才谁他娘的说话来着?” “我。” “好,够胆!家父大宋枢密使曹利用,我看谁敢与我姐姐争抢夫婿!” “曹家?” “他来凑什么热闹?” “就是,人家宋十二是能考状元郎的,如何会瞧得上武将出身的家庭?” “对,若是吕相来,那才是正常的。” 可是曹旭整个纨绔子弟性子。 他当即怒目而视,指着大放厥词的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嚼舌根子的人。 识相的就闭嘴别开口,没有人拿你当哑巴。 若是惹了我,让你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曹渊嘿嘿笑了两声: “妹夫,可是让我好一阵苦等。” “哥几个,扛着咱妹夫去见爹!” “是。” 曹家七兄弟当即就抬起宋煊。 王保还想要拦着,却听宋煊道: “这家不用拦,你小子忘了?” 王保想起来了,他还随着十二哥儿去曹家吃饭来着。 方才自曝的人家太多了,而且动不动就想要上前,拉着宋煊就走。 王保这个大块头也是险些拦不住,还不能一人给一拳,把他们打晕。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讨好的笑,甚至都有人给王保塞金叶子,希望他能够拦住其他人,放自己过去单独与宋煊说话的机会。 如今曹利用几个儿子爆出名号后,众人反倒是不敢拦着。 毕竟曹利用的名声在外。 也就是平日里与他相处的几个宰执晓得曹利用是“好好先生”了。 民间对他的改观并没有改变。 况且经过多年的宣传,武夫就该是粗鄙、跋扈的模样。 当然了他们也并不觉得宋煊会答应曹利用的婚约。 这都是显而易见的。 宋十二一个能够连中三元之人,如何能与武夫家里结亲? “十二哥他这就被抬走了?” 祝玉目瞪口呆,随即紧张的道: “是不是只要上了榜单的人都会被榜下捉婿?” 王泰嘿嘿笑了两声: “是有这个可能的,不过就算你如此瘦弱,只要能考进前十名,便会被人给抢走当女婿的。” “千万别找太漂亮的小娘子当夫人,小心点把你小子给榨干喽。” “到时候我们同年每年重阳节,便是遍插茱萸少一人喽。” 祝玉大惊失色,连忙上前请求道: “王珪、王保兄弟,一会可要护着我,万万不能让我被人抓走。” 王珪也没有跟着去,他知道十二哥与曹枢密使关系极好。 此时他们二人听着祝玉的请求,自是满不在乎的颔首表示答应。 “我们还是去看榜吧。” 韩琦对于榜下捉婿之事也不很在乎,反正自己是有婚约的。 “是啊,十二哥考中会元,也不知道我们排名多少。” 张方平连忙应了一声。 倒是一旁开价五十万贯的掌柜的,看着张方平道: “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在下张方平。” “他是张方平,排名第四的张方平。” 方才围着宋煊的人,又开始奔着张方平围过来,连忙开价。 抓不到会元,抓第四名当女婿,那也是极好的。 “那这位是?” “韩琦!” 吕乐简满不在乎的道。 “韩琦,排名第五等韩琦。” “快,把他给我绑了!” “在下吕乐简,不知道排名几何啊?” 此时都已经传唱完了,吕乐简被挤在这里,也过不去。 “没注意,反正不是前十名。” 吕乐简连忙追问:“什么意思?” “整个榜单前十名里有九人全都是应天府举子。” “啊?” 吕乐简有些发蒙。 明明我也跟着沾光了,怎么前十名里没有我呢? “这不对吧?” 吕乐简本以为自曝姓名后,自己也能得到宋煊、张方平这种待遇。 未曾想直接成了“小丑”! 抱歉,你的排名不在前十名之内,我等是要争抢这波人当女婿的。 “哈哈哈。”王泰忍不住抚掌大笑。 “真是气煞我也!” 宋煊被曹家兄弟与其说是抬着,不如说是两兄弟给用肩膀扛着,其余几人开路以及断后,避免被旁人抢了去。 要是有人下手,曹渊除了自曝身份喝骂之外,还会拳脚相加。 毕竟宋煊如此有前途之人。 就算曹家开始争夺,那老牌武将家里一瞧,他们老曹家都能如此不要面皮的去抢女婿,我等还端着做甚? 再端着下去,家族的子弟还如何能够出头? 于是纷争开始了。 曹利用的名号自是能吓退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但那百分之一的数据,在别处不明显,可是东京城内就显得极多了。 曹渊也没客气,这个时候要是让宋煊被人给抢走了。 如何跟自家妹子交代? 况且还在老爹面前立下了军令状。 宋煊坐在高处,瞧着他们在那里为自己一个“男人”拳打脚踢的。 登时有些崩不住了。 可是在围观群众看来,这可太正常了。 宋煊耳朵里听着石家、高家等人的呼喊。 饶是宋煊自觉的脸皮厚,可此时也是想着曹家兄弟能够速战速决,但偏偏曹家兄弟就是在炫耀似的。 一丁点也不着急,而是联手打退了几波进步。 曹渊冲着众人大笑道: “承让了,诸位若是想要榜下捉婿,还需要多加练习,我们兄弟几个勤学苦练本想着报效官家,未曾想先这里用上军阵了。” 外面的闹剧楼上看的一清二楚。 赵祯也听到了那些富商为了能够与宋煊联姻开出的价码。 “我听人言东京城十万贯之家比比皆是,百万贯更是极多。” “一口气送出五十万贯的嫁妆。” 赵祯啧啧了几声,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当的还是挺穷的。 因为就算赌宋煊能够中会元,他也是咬咬牙才拿出五万贯来的。 人家一开口就是五十万贯,就算是岁币也用不了这么多钱! 此时在听着曹氏兄弟对外放话,赵祯也是哈哈大笑: “是不是被他们抢去了,这门亲事就算是成了?” “回官家的话,并不是如此。” 梁怀吉给赵祯解释了一二,便是这种事表面仪式。 物理控制,富商豪仆会把人给“绑到”家中,即时交易,当场展示嫁妆单,一夕可备百万。 实际的规则是这些人有权拒绝。 诸如天圣八年进士周梦阳就被曹家(曹彬的曹)强“捉”,他次日上述宋仁宗请求辞婚,被准奏。 就算大宋律法规定强行成婚可判仗一百,但是在实际执行当中极为宽松。 强行成婚的极端现象也是存在的,诸如女方家族势力强横,生米煮成熟饭。 明道元年,参知政事陈尧佐逼着“会元”娶自己闺女,将其灌醉后“合卺“,最终因御史弹劾作罢。 但是此时此刻,他已经带着人把韩琦给绑走了。 赵祯理解了这期间的门道,他心中当然知道曹利用早就与宋煊为他女儿约定了婚事。 现在在大庭广众之下闹一闹,是为了炫耀罢了。 “爹。” 吕公弼瞧着宋煊兴高采烈的被抬着走了进来,但是进的却是曹家的大门。 “无妨。” 吕夷简掏出自己的金花帖子: “这种事是双向选择,曹侍中他也不能用强,若是他敢用强,老夫必然参他。” “待到宋煊从曹家定的房间里出来,你把帖子给他,带他来见我。” “是。” 吕公弼拿着他爹的帖子站在门外,瞧着曹家兄弟正大光明的扛着宋煊走上来楼来。 同样出门观看的人都不在少数。 甚至有人开始叫嚷着让宋煊不要害怕,他们家是不惧曹利用的,若是不想答应,尽管来找他帮忙。 他女儿国色天香,总之就是不输西施。 曹渊哼笑一声,懒得再多说话。 你们知道个屁! 宋十二早就是我曹家的女婿来,谁都争不走。 咣当。 房门被推开。 曹渊率先踏进门,当即高声道: “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等幸不辱使命,把妹夫给抢回来了。” “哈哈哈。” 曹利用从昨日开始,脸上的笑容就没有停下来过。 他当即满意的回答:“干得好。” “先把你妹夫放下来,门关上,咱们一家人说说话,免得被旁人听了去。” “是。” 曹旭嘿嘿笑着,当即与老六自动守在门外,免得旁人偷听。 宋煊从曹氏兄弟肩膀下来,脸上带着僵硬的笑:“岳父,这是闹哪样啊?” “闹哪样?” 曹利用脸上挂着笑: “你小子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咱们这是光明正大的榜下捉婿。” “谁抢到,是谁的本事,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 “名正言顺。” 自从宋煊进门,曹清摇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宋煊。 其实当日宋煊那一箭,就已经射进了她的心坎里。 只是没想到宋煊能考的如此之好,目标更是直指大宋状元而去了。 宋煊在这方面被熏陶的比较少,关乎脸面问题,他也是连连点头。 “咱们早就是一家人了,你就先在这里坐一坐,喝喝茶,晾一晾外面那些贼心不死之人。” 曹夫人亲自给自己的好女婿倒茶,顺便叮嘱他别过于劳累的话。 搞得宋煊直呼用不着岳母给自己倒茶,曹夫人却是坚持。 如此好的女婿,给他倒茶喝又怎么了? 若是有时间,那必须天天给女婿倒茶喝,绝不能让他在曹家受到一丝委屈。 曹利用也是坐在一旁,越看越欢喜。 反正就让外面那帮人去猜去吧。 “你中会元的消息,我昨日就知道了。” 曹利用摸着胡须笑道:“可是我只与你岳母说了这事,就是想要让你们都惊喜惊喜。” 宋煊颔首,人家虽然不是大宋宰相,但是作为枢密使,接触这些消息那还是极为正常的。 “我那几个同窗?” “他们排名都很靠前。” 曹渊脸上也是带着笑:“前十名当中,有九个人全都是应天府学子。” “这下子晏相公要露大脸了!” 宋煊闻听此言,也是下意识的吸了口气。 应天书院霸榜了! 不仅书院会爆火,连带着范仲淹这位院长,那也是极高的关注度。 此番用不着等着殿试结果,便会有许多落榜的学子,迫不及待的前往应天书院游学。 “原来你也没想到他们会考的如此之好啊?” 曹利用瞧着宋煊这幅模样,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哈哈哈。” 宋煊连连点头,也是笑出声来:“确实如此,看来我还是挺保守的。” “保守点好,这孩子办事稳妥。” 曹夫人嘴上夸着,反正这个女婿她是越看越顺眼。 “清摇,过来说话,方才不是挺能说的,怎么一见到你夫君就不会说话了呢?” 曹清摇被她娘给拽了过来,坐在宋煊一旁,脸色微红,不敢正眼瞧着宋煊。 毕竟大家以前真的不熟悉。 那也是宋煊初到东京城来家里拜访,才算是正式见了面,前后不超过两个时辰。 如今这种包办婚姻算是第二次见面。 “以后有时间多聊一聊,兴许我们二人就熟悉了,岳母不必如此。” 宋煊给曹清摇递了个台阶,说破大天去,那她也才十七岁。 曹利用又开始给宋煊交代一些事,今日之事定然会传遍整个东京城。 尤其是应天府学子有如此亮眼的成绩,必然会遭到别人的妒忌。 有些人会来找事,你不必理会他们就行,免得给人留下话柄。 如今官家有意培养言官,增大他们的权柄。 看样子是在为将来亲政铺路。 他目前只能瞧见这么多,如今“小朝廷”太复杂了。 曹利用所指的小朝廷便是他们那个中枢。 正所谓大事开小会,小事开大会。 大宋的许多政策都是几个宰执定下来就实行了,像是那种大朝会,几乎都是为了争论准备的场合。 宋煊点点头。 有些理论他是知晓的,但是在官场的实际操作当中,经验还是欠缺。 宋煊与曹利用在房间里谈论了超过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出来。 如此反常的举动,一下子就让围观群众,以及等待争夺宋煊的那些家庭有些沉不住气了。 “莫不是宋十二他受到了曹侍中的威胁?” “我觉得有这个可能。” “曹侍中向来飞扬跋扈,他连刘太后的面子都不给,经常以老臣自居,听闻还与王宰辅争位次呢!” “这可怎么办呢?” “若是宋会元被他给威胁,被迫答应婚事,那岂不是一辈子都搭进去了。” “不错,更何况宋会元是要中状元的,如何能与武夫家里结亲。” “嘿,你娘的。” 石家人当即开骂了,甚至开始拳打脚踢的。 敢看不起我们武夫,给你鳖孙几拳头。 外面闹闹哄哄的,许多人都聚在了曹利用的窗下: “曹侍中,还望能够把宋会元给交出来!” (本章完) 第266章 可他好色啊!(加更) 面对窗外的叫嚷,曹利用收敛了许久的脾气。 再次上线。 他就站在窗户边,冷眼瞧着下面吵闹之人。 瞧瞧谁看热闹,不嫌事情大? 真以为我曹利用当了两年好好先生,就随便一个人可以欺辱到我的头上来? 更不用说宋煊这个女婿早就是他内定好的。 谁敢跟我抢? 果然。 当曹利用站在窗边,一言不发,就那么冷眼瞥着人群。 下面这群人自然是没有勇气敢与他对视的。 甚至连个效仿宋煊说你也配姓曹的人都不会出现。 更没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说。 没点依仗,曹利用会让你瞧瞧什么叫封建王朝官员的手腕,是有多么会草菅人命。 我有九种方法弄死你们! 当曹利用一出现,话都不用说,人群当中连声音都小了许多。 至于另外一处动静,则是那帮人觉得抢夺宋煊这个会元当女婿无望,开始抢夺前十名那些举子了。 原来他们都跟着宋煊一起来的优秀举子,王保与王珪护着祝玉,许显纯被张方平给拉扯着。 吕乐简、王泰只能看热闹。 但是最为乐子的还是范详,他考了最后一名。 名落范详之后,全都下榜了。 主要是范详也想要找一个富商老丈人,改变自家窘迫的境况。 奈何东京城的人眼光都太高了。 别说他是最后一位了,就算是排名五百多举子,也不是这群人争抢的目标。 毕竟他们中进士的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像王尧臣那种通过省试,但是为了在殿试当中取得更好成绩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群人再加进来,官家所说的五百人名额都不够分的。 张源等人自是关注着这里面的事,眼睛全都盯着曹利用这里。 “你说十二哥会不会答应曹枢密使家的婚约?” “定然不会!” 欧阳修立即摇头道: “若是方才抢走十二哥儿的是当朝宰相,那其余人必然没有什么想法,可是枢密使捉婿,那就有说道了。” 方才因为看热闹跟着,这些人也相遇了。 文彦博瞥了欧阳修一眼,他还是如此以自我为中心对一些事做出判断。 枢密使一职,是什么低贱的官职吗? 整个大宋如今快要八十载,如此多的进士,有几个人能做到枢密使的? 那可是从一品! 与宰相(同平章事)并称二府,共同执掌军政大权。 真以为那算卦的说你欧阳修有当宰相的官途,就可以看不起枢密使的职位吗? 在文彦博看来,就欧阳修这样的人当上宰相,也不会干太长时间。 无论是政敌还是队友,大多都受不了他的脑子。 甚至他欧阳修想要为自己团队好,但事与愿违,还会坑害到同盟。 文彦博已经在心中打定主意,今后绝对不能与欧阳修为伍! “不一定,那可是枢密使啊!” 张源内心深处觉得依照宋煊的勇武,他对武将也没有什么鄙视的心思。 答应成为曹利用的女婿,宋煊又不会吃亏! 更何况他听闻刘太后在许多事情上,都要过问曹利用。 曹利用虽然还不是宰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当上宰相了。 欧阳修瞥了他一眼,便没有争执此事。 他觉得自己是对的。 十二哥儿如何会找一个武夫家庭出身的女子当夫人? 更何况十二哥儿他是有可能完成连中三元的壮举的! 若是与武夫家庭结亲,定然会遭人嗤笑的。 吕夷简瞧见下面围观之人,迫于曹利用的威压,没有人敢言语。 再加上宋煊进了曹利用房里如此长时间,都不见出来,出奇的有些坐不住了! 听堂弟说宋煊行事随心所欲? 吕夷简当即把儿子叫进来了,让他去敲门,请宋煊过来。 至于曹利用那里,就说公平竞争。 吕公弼领命之后便到了曹利用的房间外。 曹旭开口道:“吕公子,你来做什么?” “家父想要邀请宋会元过去一叙。” “我家还没有谈完呢。” “不碍事,总归是要让宋会元多个选择。” 吕公弼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但是绝不后退。 “方才我曹家于万千人当中抢了我姐夫来,你们这群手下败将,也敢前来?” 围观的人群,也开始看热闹。 其中张士逊也想要争夺宋煊,方才是碍于老曹的面子,一直都没有出来。 如今看见吕夷简都出动了,再不抓住机会就更没机会。 他当即把派出自己的儿子张友正也去请人,帮帮场子。 张友正一直都没有官职,也不想当官,爱好书法,被神宗皇帝评他的草书为本朝第一,米芾对他的书法称赞有加。 吕公弼还想再说,却见姻亲之家张友正也来了。 反正就是想要让宋煊出来,他们都是要谈一谈的。 况且就算是曹家抢了人家宋会元,也不能用强。 这种时候,就看岳父家能够摆出什么有利条件来让人进行挑选。 宋煊这种年少有为,且有极大实力连中三元之人,很难遇到的! 曹勋眉头微挑,让他们等着。 自家老爹能够压制住外面嘈杂的声音,但是能同样在二楼的其余权贵,还是有人想要挑战的。 赵祯倒是没有伸出脑袋去看热闹,全凭着贴身宦官张茂则在那里现场报道。 “有趣,当真是有趣。” 待到曹利用听完儿子说的话,当真没料到吕夷简以及张士逊两个老家伙也来凑热闹。 曹清摇一时间有些自卑。 毕竟她自己出身武夫家庭,在这东京城想要嫁给一个进士都困难。 更不用说像宋煊这样极有可能连中三元的大宋状元郎! 这些当朝宰相惦记他,实在是正常的很。 “我去会会他们。” “岳父,你去不合适。” 宋煊手里拿着他们两家的请帖: “我自己一个人全都能料理了,这又不是鸿门宴。” “不行,你还没有进入仕途,就得罪当朝宰相,如何能行?” 曹利用回归头来:“这老吕可比王曾更有心机,别看老吕如今对待王曾极为热情,真到了最后身份互换,哼哼。” 曹利用的话没有说全,但是宋煊却是听懂了。 大家同在“小朝廷”厮混,谁能骗得过谁啊? 不过是与自己没有太大的利益之争,许多事都睁一只闭一只眼,乐得清闲。 “方才岳父派诸位舅哥弟们光明正大捉我为婿,难不成我宋煊便是缩头乌龟,什么事都躲在后面,让岳父一人在前面扛着?” 宋煊嘿嘿笑了一声: “我其实也想要领教一下官场上,这些高官是如何拉拢人的,学一学,将来也好用的上。” 曹利用最终也是点头。 毕竟这种事他完全可以自己出面,强怼吕夷简。 至于张士逊,曹利用觉得他还不够格。 八成就是看吕夷简来,他也趁机搞事情。 宋煊出了门,极为有礼貌的道: “我先去吕相公的房间,张相公的我一会再去。” 吕公弼满意的点头,随即在众人的目光当中,带着宋煊进了屋子。 “听闻吕相公极为宠爱小女儿,也不知道宋十二他会不会答应?” “要我说,那他指定答应,当朝宰相与枢密使如何选择,用脚都能选出来。” 赵祯听着外面的议论声,啧啧摇头。 果然曹侍中在官员当中是极为不受待见的。 不过这种崇文抑武是太祖定下的策论,赵祯也没想着去改变。 只是若是想要收回燕云十六州,还是要适当的对武将宽松一二。 赵祯在那里看了个满眼的热闹。 他发现许多人都是想要考会元,这样才会有更多的好处。 但是连中三元这件事,又是极为难得。 你考个状元就已然是祖坟冒青烟了。 像宋煊这样有实力冲击状元的,谁不惦记? 所以这些宰辅都如此疯狂的要招宋十二为婿,那实在是太正常了。 谁能拒绝一个连中三元的女婿? 宋煊强横的实力已经展现出来了,状元这个成就还会远吗? 房子内。 吕夷简坐在一旁,他的家眷则是在屏风内,并没有直接让宋煊见面,双方之间的试探总归是要有的。 “见过吕相公,小子宋煊。” 吕夷简示意宋煊坐下,亲自给他倒了杯茶: “早就听过你小子的大名了,未曾想竟然被曹侍中抢了先,你可是答应他了?” “盛情难却。” 宋煊此言一出,吕夷简放下茶壶的手顿了下。 他本以为宋煊会待价而沽,未曾想到竟然应下了。 “宋会元年少才高,老夫甚是欣赏,听我堂弟吕乐简说你出身寒门,在东京尚无宅邸,老夫在城东有座园子,精致颇佳,可赠予你暂住。” 宋煊把茶杯往自己身前拿过来放下。 他明白吕夷简话中的意思。 首先便是通过吕乐简详细的了解过自己,而自己与吕乐简之间的交往,也时常能够感觉的他所问的问题,不是他想问的。 至于那座宅子,不过时暗示自己跟了他,荣华富贵唾手可得。 宋煊淡然一笑,随即用手指轻扣桌面: “多谢吕相公厚爱,学生愧不敢当,我读《中庸》时,瞧见君子居易以俟命,况且我在宋城也有些产业,将来为官,四海为家,在东京城有没有宅子也不碍。” 吕夷简当然读过中庸,他明白宋煊有后半句话没说。 “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险以徼幸!” 不就是他宋煊表明自己不是个贪图富贵之人吗? 可是吕夷简觉得,天底下没有人不贪图富贵的。 只是宋煊如今是个井底之蛙,根本就不了解东京是如何的富贵迷人眼的! 就他在宋城的那点产业,再加上平日里花钱大手大脚的,到了东京城还想要奢侈,撑不住多久的。 吕夷简指了指宋煊面前的一盏建窑兔豪盏: “宋会元,这事福建新贡的龙凤团茶,大娘娘昨日刚赐下的,尝尝?” 宋煊挑眉,吕夷简他说的是茶的事吗? 说的是他能拿到御赐茶饼,更是刘太后的心腹,跟着他混有肉吃。 宋煊其实对于大宋这种泡茶方式极为不喜欢,茶叶全都磨成粉冲泡饮用,而且还以泡沫丰富、持久最好,成浓膏状。 他拿起茶杯饮了一口,眉头微挑。 吕夷简见宋煊这般模样,可以确定他属于是山猪吃不了细糠,白糟蹋太后的御赐茶饼了。 “吕相公,这茶是好茶,可惜学生的舌头太拙,品不出来贡茶与市茶的分别。” 听着宋煊的话,吕夷简也听明白了。 宋煊并不想要依靠刘太后,他也不吃这一套。 倒是个有长远见识之人,跟老夫一样。 “无妨,家中还有官家赐下的陈茶,我一直珍藏着,不敢轻易冲喝。” 吕夷简笑了笑:“回头你去家里尝一尝。” 宋煊眉头微挑,他又伸手端起眼前这杯茶,吹了吹,随即又放下。 “我还是不太喜欢喝茶。” 吕夷简哼笑一声:“宋会元当真是腹有诗书,如今殿试在即,今日如此大日子,竟然会迟到?” “大宋律法也未曾规定,所有放榜学子都要在天不亮就来场地等候啊?” 宋煊的反问让吕夷简一愣。 他也是通过科举考试的,放榜时谁不是来此早早等候。 吕夷简也是另起新话: “宋会元,你园子也不喜欢,茶也不喜欢,到底喜欢什么?” 宋煊想了想,思考了好长时间:“大抵是自在吧。” “嗯?” 吕夷简先是脸上露出疑问,随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他眼泪都出来了: “宋会元讲了个好大的笑话。” “不错。” 宋煊也是轻微颔首:“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想法蛮可笑的。” “如今官家与大娘娘,最厌恶“狂生”,殿试在即,若是有人在御前参你一本,说你恃才傲物,也是可能的。” 吕公弼方才有些听不懂他们两个说茶做什么,又突然听到父亲说这话,如何就开始威压了? 他不明白。 宋煊故作惊讶的看向吕夷简: “倒是不知道是哪位朝廷言官御史,竟然会如此关爱我这个后辈?” “大宋官场,总会有许多暗箭的。” 吕夷简端起茶杯混合着膏状物饮了一口: “曹侍中是久在中枢,可是他自己都防不住暗箭呐!” 宋煊明白,吕夷简说曹利用护不住自己。 现在有刘娥执政,连皇帝都是被压制的。 自己一个新丁进入官场,被人压制那实属正常。 跟着他混,未来能够进入权利核心。 “也是。”宋煊轻微颔首: “吕相公在朝不知多少载,门生故吏遍布天下,暗箭都射不到近前来。” 吕夷简很是欣赏宋煊,有些话用不着说的太清楚,他就明白。 但是吕夷简还是辩驳道:“老夫哪有什么门生故吏啊,那全都是官家的学生。” 在大宋结党是一件很严重的事,吕夷简可不会小瞧宋煊,给他落下话柄。 “只是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若是年轻没有更早的登山,像老夫这般岁数再去登山,可真是许多风景都体验不到了。” 吕夷简放下手中的茶杯,语重心长的道: “十二郎啊,老夫知道你自幼没有父母教导,性子自由散漫惯了,在官场上,缺一个严父的角色,若是你能当我的女婿。” “人生路上,也能少了许多陷阱,绝不会因为‘你也配姓赵’那种事情发生,而被贬谪岭南去。” “因为我知道,你根本就收不住你自己的脾气。” “你什么事都自己做主,无法无天惯了,到时候就如同那孙猴子大闹天宫后,被压在五指山下,他有许多年的寿命,可以被压五百年。” “你就算被贬低压制五年,不说你的同年,就算是后来的新进进士,也会把你远远的甩在身后,朝廷官员越来越多,哪有那么多位置留给你啊?” “像张耆那样的官运,天下能有几人效仿?” 吕夷简瞧着宋煊的面色: “天下英雄如过江之鲫,有些人抓住了就能越过龙门,有些人一辈子也只能困守浅滩,只能含恨而终,做几首酸诗假以自慰。” “那些当上宰相之人,全都在处理朝廷大事,足可青史留名,哪有时间做什么酸诗啊?” “人呐,一辈子要做的抉择其实并不多。” “你出生在贫寒之家,没得选,所有人都没得选。” “但是你通过不懈的努力考出来了,这就让你的人生多了许多选择。” “宋十二,还有最后一次改变人生的命运,那便是成婚。” 吕夷简站起身来,走到窗户前,瞥了一眼外面乌压压一片的学子: “你瞧瞧,他们翘首以盼,可惜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啊。” 宋煊很确信自己已经被吕夷简说动了。 这种人精,早就看透了社会运转的规则,并且加以利用,达到对自己有利的目的。 要不然吕家如何能屹立在大宋政坛,成为不倒翁呢? “吕相公所言,深得我心,请受宋煊一拜!” 吕夷简看都没有看宋煊一眼。 纵然他幼年就开始在外打拼,可是这种人生道理,他相信无论是晏殊还是范仲淹,都不会教导宋煊的。 他们两个,未免也忒君子了些。 吕夷简听着宋煊如此言语,心中还是极为得意的。 多好的人生道理啊! 许多人用半辈子悟都悟不出来的。 “但自古皆有死,人无信不立。” 宋煊方才站起来也没重新坐下: “我宋煊方才已经应下与曹家的婚事,如何能违背诺言?” 吕夷简确信宋煊不是个迂腐之辈,更何况得罪曹利用又不是什么大事。 那便是宋煊不愿意与吕家结亲。 “真乃书生之言!” 吕公弼站立在一旁,一时间有些发蒙。 两人聊的好好的,如何就开始破裂了? “宋会元,那曹家许诺你什么好处?” 吕公弼当即出声喝问。 “额?”宋煊负手而立:“许诺什么什么好处?” “就是嫁妆!” 吕公弼自认为吕家给的好处绝不会比曹家弱,不如听听曹家怎么给的? “未曾谈论嫁妆之事啊。” “未曾谈论?” 这下子连吕夷简也有些崩不住了。 宋十二你该装糊涂的时候不装糊涂。 不该装糊涂的时候,还还她娘的挺有原则的! 你真以为谁在榜下捉婿捉到谁家,不用谈谈利益,这件婚事就算成了? 在大宋,老丈人选女婿,钱能给少了吗? 大宋是厚嫁之风。 苏辙就算当上了副宰相,可是他有五个女儿,为了给女儿攒嫁妆,他都破家卖田了! “子由有五女,负债如山积!” 有宋一代,虽然“公务员们”福利好,待遇优,可是也遭不住家里闺女多啊! 北宋初年,薛居正之(养)子薛惟吉去世,惟吉妻柴氏欲携厚奁“十万囊橐”再嫁他人,结果引来当朝两大宰相——于敏中与张齐贤“争相出手”。 其动静之大,甚至惊动了宋真宗,结果于、张二人接连被贬,沦为一时笑谈。 有机会登科及第的读书人,才是大宋最有价值的“稀缺性资源”。 为博取一个重振家族的机会,富贵之家自然不惜钱财,用以笼络看中的“准进士”; 而一些出身贫寒的读书人,为有足够钱财完成求仕之路,也愿意接受这种“合作方式”。 厚嫁女儿,在大宋贵族以及士大夫们的推动下,成为了攀比的手段! 谁嫁闺女没陪嫁,甚至陪嫁少了,会遭到许多人的嘲笑。 “你她娘的跟这卖闺女呢是吧?” 吕公弼也被宋煊的回答,惊的后腿两步: “什么都没谈,你就同意了?” 宋煊摊手,颇为无奈的道: “对啊,什么嫁妆都没谈啊,这这种应该是我爹跟他谈的事啊!” “况且我也不在乎那些个,主要就是我岳父把他闺女牵出来,我要是不同意那就是我有眼无珠!” “嘶。” 吕夷简面色很是难看。 他方才说了那么多,又是画大饼说跟这自己有前途,又是威胁的,又是费劲吧啦的当人生导师的。 结果说那么多,不如曹利用把他闺女牵出来效果好! 多气人呐? 吕夷简再审视一下宋煊。 面若冠玉,极为雄壮,而且年纪轻轻。 正是少年慕艾之时。 早知道,自己也把闺女先牵出来,让他好好瞧一瞧。 什么叫做小家碧玉! 大意了。 吕夷简心中万分悔恨。 宋煊这个年轻人他不爱钱,不贪图富贵。 可他好色啊! 他妈的。 方法用错了! 吕家父子两个对视一眼。 吕公弼一摇牙一跺脚,当即就走到屏风后面,把他妹子给牵出来了。 “宋会元,我家妹子的姿色可不比其余人差,你好好瞧瞧再做决定。” 宋煊瞧着吕家妹子,小姑娘十四岁,可是面色发白。 她被自己一看,登时升上两朵红云。 身材瘦小,要啥没啥。 当然了,大宋士大夫们是好这口的。 吕夷简瞧着宋煊这幅眼神,恨的自己直拍大腿。 瞧瞧他看自家闺女这个眼神。 方才说那么多屁话做甚? “直娘贼!” 吕夷简在心中暗暗咒骂,自己这个堂弟是怎么做事的? 他不是说宋煊从来不去逛青楼吗? 甚至在南京当地有名的宏泰坊那个花魁,别人万分在意的与花魁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也不在乎。 宋煊跟花魁呆了一会就出来陪他那些同窗去了。 所以吕夷简判断宋煊对于美色是不那么关注的。 结果这小子隐藏的挺深呐! 错误的情报,最终导致了错误的结果。 吕公弼暗暗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得意的。 自家妹妹可是集完全宠爱于一身的,再加上姿色也好,宋煊他眼睛在自家妹妹身上,都拔不出来了。 “吕相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吕公弼笑了笑,昂首挺胸。 吕夷简也颇为矜持的点头: “那你过来吧。” 他就站在窗边,希望有目力极好之人,看见宋煊过来,也好宣传一二。 宋煊走了过去,随即压低声音道: “吕相公,令爱有病!” “你胡说什么呢?” 吕夷简当即就不乐意了,脸上神色顿时变得恼怒。 这可是他的心肝宝贝! 若不是宋煊这个“连中三元”的预备新科进士过于耀眼,他才不舍得为女儿过早定下婚约呢。 “难道吕相公要讳疾忌医吗?” 宋煊的语气也是极为凝重: “既然吕乐简与相公提过我,那应该也提过我的医术,在我来之前,冀国公王相公还请我看病来着呢。” 听到王钦若这个名字,吕夷简又沉下心来了。 他险些以为王钦若要死了呢! “不要胡说八道,小女青春年华,你就算不想结亲,也不要咒本相的女儿!” “吕相公,我能治!” 宋煊负手而立:“尽早医治还有救,要不然悔之晚矣。” 听了宋煊如此自信之言,吕夷简的话终于软了下来。 “那你说小女什么病?” “不知道。” 吕夷简差点又红温了,又听到: “望闻问切,自是要过一遍才知晓,否则我岂不是成了随便骗人的医棍了?” 吕夷简红温消失,随即拱手道: “还望宋会元帮忙看一下。” 他知道宋煊在医术上是真有手艺的。 就算不相信自己堂弟吕乐简的话,那也得相信南京王神医的推崇。 吕公弼没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但是万万没想到自家老爹竟然给宋煊主动行礼,大惊失色。 难不成咱们吕家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可能,就如此低头吗? 这一幕同样让窗外的人看见了。 堂堂宰相为了让宋煊成为自己的女婿,竟然给他行礼? 不可思议! 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 本来吕夷简精心准备的角度,结果给了宋煊当嫁衣! 无论如何,他女儿的性命更加重要。 宋煊这才坐在椅子上,请吕家小娘子坐在一旁,示意她把胳膊伸出来。 此时连吕夫人都坐不住了。 这八字还没一撇呢,家人在场,就算宋煊是个会元,也不能如此无礼。 吕夷简却是开口道:“无妨,听十二郎的。” 宋煊给吕家小娘子诊脉,小娘子脸上登时就出现两朵红云。 “平日里疲劳乏力吗?” “嗯。” “头晕目眩?”宋煊盯着吕家小娘子道:“尤其是在久坐或者突然站立时候明显?” “对,你竟然是大夫?”吕小娘子又开口问道:“我喜欢看你写的石头记。” “夏天也会感到手脚冰凉吗?” “嗯,是。” 吕小娘子瘪瘪嘴,她有小情绪了。 可是吕夫人却是捂着嘴,担忧的看向吕夷简。 吕夷简只是轻轻摇头,示意她不要声张,吓到自家闺女的。 “近期来过葵水吗?” 听着宋煊的询问,吕小娘子当即满脸通红,低着头不回答。 “宋会元,如何会问这种问题?” 作为哥哥的吕公弼皱着眉头,他这个当哥的都知道避嫌。 “来过。” 吕小娘子声若蚊蝇。 “量大吗?” 这话听的吕夫人都有些无语,呵斥的话卡在喉咙里,可是再一瞧自家夫君,便没言语。 “不大。” “吕小娘子气血不足,理应多加调养,若是调养不好,今后很难会有子嗣的。” “什么?” 宋煊的论断一开口,便让吕家人惊住了。 “当真如此?” 吕夷简着实是没有想到小女儿会病的如此之重。 “若是吕相公不相信,可尽快去就医复诊,小子说些坏话,故意气吕相公,小子是那么没头脑之人吗?” 宋煊站起身来看着小姑娘: “吕小娘子,以后身体不舒服要早点说,不要不在意,否则小病也要拖成大病。” “你还年轻,至少要调养个五六年身体,之后在复诊看看情况,若是可以,方能再孕育子嗣,否则对你对孩子的身体都很不好,容易一尸两命。” 听完宋煊的话,吕夫人脸上尽是担忧之色。 吕公弼却是怒目而视: “你就算不想与我妹子成亲,也不至于如此尖酸刻薄的说她!” “住口。” 吕夷简明白,这种得罪人的事,依照宋煊这种聪慧之人,定然不会随意张嘴的。 况且东京城的名医也有不少,若是自己带着闺女前去诊脉,自是能得出结果。 “多谢十二郎。” 吕夷简拍了拍宋煊的肩膀:“纵然咱们两个做不出翁婿,可是这份恩情,老夫会记在心中的。” “吕相公想要招小子为婿,实在是小子三生有幸,只是我以为捉婿便是要答应的,要不然就不会有这个游戏,我这个人原则不多,但贵在信守承诺!” “好,好,好!” 吕夷简连说三个好字,他更是欣赏宋煊了。 大家并不都是迂腐之人,只是拥有着各自要恪守的原则。 待到宋煊走出门去,吕公弼脸上怒色仍旧不减。 “爹,你就不怕这是他宋十二的托辞?” “他比你聪明。” 吕公弼整个人都怔住了。 他没想到自己在老爹心中竟然是蠢笨如猪的形象。 吕夷简当即开口道: “我们走,立即带着你妹子去做复诊,那小子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 “是。” 吕公弼虽然懵逼,但是还是顺从的听了他爹的话。 “官家。” “十二哥儿他已经进了副宰相张士逊屋子里。” “哦?” 赵祯正在吃着瓜果,闻言当即一愣: “他们这么快就谈完了。” “要我看,十二哥儿兴许就应下了。” “那不能!” 听着梁怀吉的话,赵祯直接就反驳,他不相信宋煊是那种人。 梁怀吉随即就不言语了,他觉得自己装的蠢样已经达到效果了。 如此言语,不就是为了官家高兴吗? 紧接着赵祯又听到张茂则道: “官家,吕相爷带着全家人都急匆匆的走了。” 赵祯顿感奇怪。 吕相公平日里还挺大气的。 不至于宋煊拒绝他,就气的拂袖而去? “你去看看。” 张茂则立即就闪身跟着过去。 没过一会,张茂则又带着一则惊天消息回来了。 “官家,吕相爷为了让宋煊当他女婿,竟然给他拱手行礼恳求来着。” “什么?” 赵祯一下子就从椅子上坐起来: “不能吧,定然是谣传!” 他虽然知道宋煊是有本事的。 可是吕夷简那也是执政能力挺强,如何能对一个没有功名的毛头小子行礼恳求呢? 主动上赶着求他当自己的女婿。 宋煊的排面也忒大了些。 “回官家,我打听了,当真是不少人亲眼所见,绝不是谣传!” 赵祯眉头紧皱,他没想清楚这里面的门道。 实在是过于震撼,让他无法想象出来。 宋煊到底说了什么,让吕夷简都为他低头! 梁怀吉瞧见天子沉思,连忙又开口道: “臣有机会去问一问吕相公。” “不必。”赵祯摆摆手:“此事我自有定夺。” 毕竟皇帝私自外出的事,吕夷简那种老臣,一下子就能猜出来。 以后朕还怎么出来看热闹。 方才众人瞧着吕夷简给宋煊行礼,此时又看见吕夷简带着家人急冲冲的走了,更是纷纷猜测,发生什么事了。 吕乐简一直都没有从方才那一幕回过神来。 自己极为敬重,并且视为榜样的堂兄吕夷简,他为了把自己的女儿嫁给宋煊,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行礼恳求。 如此场景,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脑海当中,挥之不去。 “你兄长走了。”王泰拽了一下失神的吕乐简又听到: “看样子走的十分匆忙,十二哥儿怕是拒绝了你兄长的联姻。” “什么?” 吕乐简眼睛微微眯着,随即失声道: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十二哥儿他就算有能力考状元,也不至于拒绝我吕家的联姻!” 吕乐简眼里全都是不可置信: “这不对啊,凭什么啊?” 王泰却是懒得搭茬。 他不得不承认,宋煊就是有那种让当朝宰相为之倾倒的魅力! 若是自己老父亲在世,想必也会前来争抢十二哥儿一波的。 王珪听着旁边的叙说,护着躲在角落里的祝玉: “祝兄弟,你说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祝玉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发生,他沉默不语。 “当朝宰相主动行礼,就是为了让十二哥儿娶他女儿。” 王珪啧啧两声:“我要是女的,早就嫁给十二哥了!” “你想的美。”王保嘿嘿笑着:“你也不看看自己那五大三粗的模样,十二哥儿定然不喜欢你这样的。” “你才放屁!” 王珪刚想说“顾夫人”的事,但是这里是京城,再加上许多人都想要招十二哥为婿。 那这件事定然不能往外说。 他连忙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 张方平拉了王珪一眼,示意他别言语。 “十二哥如此优秀,若是错过了这个连中三元的女婿,不知道要等上多少年才会遇到呢。” 张方平看着嘈杂人群:“进士容易,但是连中三元的进士难啊!” 文彦博忍不住倒吸凉气,他当真没想到东京城的高官们会如此疯狂。 因为他在场外听那几个富商开出的条件就挺疯狂的了。 张源悠悠的抬头望天,他心中只觉得大丈夫,当如是也! 范详更是一脸落寞之色,其实自己也用不着到十二哥那步,用不着当朝宰相屈身折交,也用不着五十万贯的丰厚嫁妆。 他只希望能有个五万贯嫁妆足以,奈何东京城内之人的眼,太高了! 看不上他这个排在名单最后一位的女婿。 “大哥,那宋煊竟然连吕夷简的求亲都拒绝了。” 听着弟弟的话,石元孙脸上也尽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他爷爷是石守信,他是长子长孙,如今在皇宫内看酒库的差事。 石家前两辈人都已经故去,有他这个长子长孙支撑门面。 但是又人丁稀疏,只留下两个堂兄弟。 石元孙也是在赵祯即位后,虽然改封了官职,但相比于前两辈,都落寞到去酒库看场子了。 他当然不甘心如此,奈何如今天下承平日久,他这个军人也没有机会去前线立功,重振祖辈威风。 故而想要为自家妹妹找个进士女婿,以壮门楣。 当年杯酒释兵权后,石守信本就拥有了巨额财富,但是因为一件事又被宋太祖敲打后,石守信惊出一身冷汗,十七年来一直都专事聚财,积财巨万。 石家不差钱,挥金如土都够三代人挥霍的。 “宋煊他为了与曹家履行婚约,竟然拒绝了当朝宰相吕夷简。” 石元孙站起身来,脸上尽是不敢相信: “若是那鲁王(曹彬那支子)也就罢了,曹利用哪里比得过咱们石家?” (本章完) 第267章 你说实话 “是啊,小曹家如何比得过我石家?” 石元孙的话惹的两个兄弟极为赞同。 如今石家落寞了是不假。 可是将来大宋对外一旦有了战事,他们这些将门子弟自是要全力顶上去。 赵匡胤的那帮把兄弟们,大多数家族都属于有钱,但是政治地位落寞了。 诸如陈桥兵变六位核心人物,以及后续的一些武将,郭守文、符彦卿、王审琦、潘美、高怀德等等。 除了曹彬家族,这位在五代类人将领当中口碑极好的,家族子弟世代为将。 其余人的子弟大多数都是守卫皇宫去站岗了。 少数家族的女儿会嫁给皇帝。 反正就是不缺钱。 唯独在大宋朝廷当中缺乏“地位”! 毕竟钱多的几辈子都花不完。 不缺钱后,总是要有些追求的。 目前他们所追求的就是重铸家族荣光,争取也能光耀门楣。 政治地位,是他们迫切想得到的。 可是自从与大辽签订澶渊之盟后,数年都没有发生过大规模战事。 他们这群想要靠着军功再次出头的,根本就没有机会。 连大曹家当今最有实力的子孙,文韬武略,他在边境上也没有施展浑身本领的机会,只能老死于病榻之上。 故而以石家为代表的武将家庭,就是想要找一个进士来当女婿。 可惜这些进士都看不上他们这群武将出身的家庭。 搞得为了不堕了门户,只能武将之间相互结亲。 不仅石元孙这样想,曹利用在没有遇到宋煊之前,也都一直在谋求找个进士当女婿。 奈何人家都是不愿意的。 甚至都走不到男女见面那一面,一听是武夫家庭出身,根本就没必要往下进行。 今日石元孙本来没想捉会元宋煊。 结果前十名他一个都没瞧见。 可是当石元孙看见宋煊他一副答应了曹利用当婚事,而拒绝了当朝宰相吕夷简的事,让石元孙又看到了希望。 这个宋煊宋会元对武人有好感,那就有希望。 就是不知道小曹家族给宋煊许诺了什么好处? 我石家也未尝不能出! 他们这个群体太想,也太渴望“上桌打牌”了! “一会等宋会元从张家的房间里出来,你们请他过来说话。” “是。” 此时宋煊在副宰相张士逊的房间内。 张士逊已然六十多岁了,带着的是自己的小孙女。 他身体很好,丝毫看不出来像是六十多岁的老年人。 他七十多岁退休,过了十多年才逝世。 本来干的好好的,只不过是想要救曹利用,被老曹牵连,从朝廷中枢贬谪出去。 “十二郎,果然一表人材。” 张士逊也早就泡好了茶,同样是大娘娘刘娥御赐。 小老头锐气一丁点都不足。 反而极为平和的询问一二宋煊的家世,并且说了自己早年间的遭遇,他要比宋煊惨上许多。 张士逊又点评了宋煊的几首诗词,觉得将来定然会有极高的成就。 万不可在洛阳那般,心中有腹稿也不屑写出来。 这样是大宋后来者的遗憾。 主要张士逊自己也是个诗人,约定日后一起唱和之类的。 宋煊只是礼貌的应和着,墨迹了一大圈,张士逊才笑道: “你可是答应了吕相公的条件,成为他的女婿?” “未曾。” “未曾?” 张士逊虽然想要掺和一脚,但是觉得有吕夷简在,自家孙女成功的可能性不高。 可是听着宋煊说没有答应,张士逊呆愣了一下。 “为何?” “我已经答应了曹枢密使,如何还能反悔答应他人?” “什么!” 方才还一副儒雅模样的张士逊惊的都站起来了。 曹利用他何德何能啊? 祖坟上冒青烟了? 啥好事都被他给赶上了? 当年孤身入辽营去谈判,然后在萧太后面前一丁点惧色都没有。 如今又要抓住一个极大可能连中三元的女婿。 关键他们家还是武夫家庭! 这就更不可思议了。 张士逊一脸震惊的瞧着宋煊,依旧是不敢接受这个爆炸的消息。 他与曹利用可以说是好的穿一条裤子。 曹利用举荐他当副宰相,在曹利用没有当好好先生之前,可谓是极为跋扈。 而张士逊不仅不制止他,反而什么都不表态,时人还给他起外号叫“和鼓”,一唱一和的,极为配合曹利用。 “不是?” 张士逊转了个圈: “你糊涂啊,如何能答应他呢?” “曹侍中我了解啊,他这两年风评好了,完全是装的。” “你是不知道他以前有多嚣张跋扈啊!” “十二郎,他会耽误你进步的!” 张士逊一时间口不择言,心态极为复杂。 又是怕兄弟苦。 又是怕兄弟开路虎的。 结果他曹利用真的开上路虎了! 这谁能受得了啊? 老曹。 咱俩今后还能穿一条裤子吗? 见面打招呼,我都没这个脸了! 不用多想,张士逊就知道以后老曹见面必会提他的好女婿! 张士逊自己没有女儿,本想着终于有孙女可以榜下捉婿了。 结果却输在了不如曹家几个兄弟多,把人给抢回来这件事上。 哪年榜下捉婿不是各家使出浑身解数来啊? 结果今年到了曹利用这里,直接用蛮力把人抢回去就成了。 宋十二他连反抗就不带反抗的! 你小子好歹,要反抗反抗啊! 就算真的成亲了,人家也可以和离。 大宋律法是保护的正常离婚。 如何就这般轻易答应他小曹呢? 宋煊瞧着张士逊的表演,连一向眼里只有书法的儿子张友正也是满脸疑惑的瞧着他爹。 “看什么看?” 张士逊训斥自己的儿子: “你以后给老夫多生几个孙儿,天天研究你那书法,有什么用,一点小事都做不好!” 张友正心想自己根本就打不过曹家七兄弟,就算把大哥叫回来都打不过人家的。 那七兄弟个个习武,可是彪悍的武夫出身呐。 咱们家哪有这种人? 宋煊瞧着张士逊这幅真生气的模样,随站起身来: “张相公,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哎。”张士逊悠悠的叹了口气: “倒是老夫一时失了心神,勿要介意。” “我与小曹之间的友情有些复杂。” 张士逊瞧着眼前这个面若冠玉,极为雄壮,甚至要连中三元之人,即将成为老曹的女婿。 他不由得心里酸酸的。 “宋会元,我还有一个疑问,你能说吗?” 张士逊觉得要是此事不问个清楚明白。 他绝对睡不着。 宋煊轻微颔首:“若是能回答的,我定然会回答。” “不知曹侍中许诺给你什么嫁妆?” “我们没说这事。” 不等张士逊提问,宋煊就主动说出来: “曹侍中只是把他女儿推出来让我瞧一瞧,我就同意了。” “别闹,你说实话,本相绝不会往外说的。” “张相公,我没闹!” 宋煊两手一摊:“真是实话实话。” “咱两个都推心置腹了,你还想骗我!” “不诚实!” 张士逊才不相信宋煊的话,他与曹利用是通家之好。 如何能没瞧见过自己那位独苗大侄女? 她长得确实不符合“士大夫”阶层的审美。 “哈哈哈。” 宋煊大笑几声,也不想掺和他们这老一辈的事,随即想拱手出去: “事情真相便是如此,张相公不信我也没辙。” 听着宋煊这真话不像真话的回答,张士逊宁愿相信他说的是假的! 如此传出去,岂不是说老曹他闺女国色天香。 一下子就把宋煊那个会元给迷住了! 张士逊觉得这下子更是让小曹能往外吹牛逼了! 倒是张友正又拉住宋煊的胳膊: “我听我爹说十二郎书法独特,像是自成一家。” “能否为我写一首水调歌头,我好回家去钻研钻研。” “行。” 宋煊当即就用张友正准备好的笔墨开写,丝毫不清楚眼前这个人的草书是神宗朝一绝。 待到宋神宗即位,张友正在草书上已经多钻研了四十多年,早就从年轻小伙变成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米芾评张友正的书法为“如宫女插花,媚娇对鉴,端正自然,别有一种韵致”。 待到宋煊挥笔写,张友正一直都在盯着那副字的笔体,果然与众不同。 连宋煊离开他都没有注意到。 张士逊瞧着次子这般入魔的模样,更是长叹一口气。 就这样的儿子在,再参加十次八次的榜下捉婿活动,张家也抢不来一人。 “别看了,照这么下去,咱们家又该落寞了,我着急的吃不下饭去。” 张友正头都不抬的道: “大人,你可以吃面啊!” 张士逊登时感觉自己的嗓子噎得慌,一口气都险些喘不上来。 宋煊本以为解决完吕夷简后,便没有人会在上前。 他来张士逊这里也是随便照个面,不至于留下太坏的印象。 没想到却是被石家请到了房间里。 石元孙坐在椅子上,当即喝问: “来者可是宋煊?” “正是,你是何人?” 石元孙连忙站起身来,满脸带笑的道: “好叫宋会元知晓,祖父威武郡王,我叫石元孙,乃是石家的当家人,如今是文司副使,勾当法酒库。” 宋煊听着石元孙的自我介绍,大名鼎鼎的石守信嫡子嫡孙。 文司院是大宋负责制造宫廷器用的官署,隶属于少府监。 勾当是管理的意思。 法酒库,就是宫廷御酒库,专门供应皇室和重要典礼用酒。 别说是闲职,这可是正经八本的专门伺候皇帝的活。 寻常人想做,都没这份信任。 他两个弟弟都还在皇宫站岗看大门呢。 想当个实职的“管理人员”,都没有那么多的职位空缺给他们。 可是石元孙等人却是不愿意当一辈子看酒库的保安队长。 积极谋求,待到宋夏战争,本想要去大展拳脚,恢复祖上威名,结果他损兵折将,直接被李元昊俘虏了。 “久闻宋会元大名,今日终得一见。” 石元孙脸上的笑容把眼睛都遮住了: “快请坐。” 宋煊坐下之后,瞧着这个本想摆出一副架子。 结果却一丁点架子都没有的石家当家人,不由的有些想笑。 不用想,他们都是太想进步了! 尤其是石元孙他岁数也不大,当即开始了询问。 就是听闻你拒绝了吕夷简的招婿,此事是否为真? 当等到确信答案后,他立即开始介绍起了自家妹妹,如何如何。 再加上石家如今的家产,直接分成四份,你宋煊拿走四分之一完全没有问题。 反正就这笔钱,就算你在怎么挥霍,子孙三代都花不完的。 石元孙觉得自己很大方,外面那五十万贯、八十万贯的嫁妆算个屁啊? 他认为要砸钱就砸的狠些。 否则如何能打动一个可能会连中三元的心? 反正咱们将来都是一家人之类的。 “多谢石副使的看重!” 宋煊点点头: “令妹是很好,陪嫁也很多,可是我已经答应曹家的婚事了。” “自古皆有死,人不信不立。” 石元孙没想到宋煊如此有原则,倒是个可以深交之人。 “所以抱歉了,石副使,这婚约我是不会反悔的。” “要怪只能怪你们兄弟今日下手慢了,没有把我第一时间抢回来,推出你妹妹。” 石元孙有些不理解,他缓了一会: “宋会元,我敢肯定,整个大宋没有比我石家更舍得出钱的了,你就说曹侍中方才许诺给你多少嫁妆,什么好处?” “我石家完全可以出双倍!” 因为在石元孙的眼里,小曹家族完全都不够看的。 他曹利用何德何能的,有如此机遇啊? 宋煊开口道: “我与我岳父之间并没有聊嫁妆,只是把他女儿推出来让我瞧瞧,我就答应了!” “啊?” 石元孙当真是不相信宋煊说的话。 “别闹,我知道你不厌恶武夫,你实话实话,我石元孙对天发誓,绝不会往外透露一个字。” “我宋煊也对天发誓,当真说的是实话。” 然后石元孙就觉得自己已经张着大嘴。 石化了! 他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凭什么? 曹利用的亲闺女。 她到底是长得怎么国色天香的。 一下子就迷住了宋煊。 曹利用连嫁妆以及各种利益都不用跟宋煊谈,直接草率的同意了! 要知道寻常进士能与他们武夫家庭结亲就已经是赚大发了。 宋煊可是有机会连中三元的。 故而石元孙觉得曹利用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 宋煊方才的那种发言,听着也忒不像真事了。 谁能相信在他自己一人主导的卖方市场里,就凭借一个女人就直接让他同意了。 旁人扔过来的巨额财富,以及画大饼似的前途,他全都不要。 曹利用的闺女到底长什么样啊? 不光是石元孙不理解,连带着副宰相张士逊也不理解。 宋煊他喜欢这个类型的女子? 可是宋煊他都发誓是真的了,石元孙不认同也只能选择相信。 宋煊当然不理解大宋士大夫们的审美,就像他们也不理解自己的审美。 什么叫作有容~。 “你我做不成亲戚,当真是可惜。” 石元孙长叹一口气,随即又询问道: “前十名里九人全都是应天府学子,不知道宋会元能否从中牵线搭桥,若是事成,我必有重谢!” 宋煊对于这种牵线搭桥的事,还是极为谨慎的: “石副使,什么意思?” “我石家妹妹就是想要当进士夫人,谁是进士,无所谓!” 石元孙也没有瞒着宋煊,就是说了一下石家目前的处境。 因而石家二代目去世的早,三代目都沦为看守酒库的主管了,说白了石元孙顶多算是保安队长。 另外两个人就是更基层的站岗看大门保安。 这样在朝廷当中,能有什么话语权? 将来他们的子嗣们,兴许连个酒库的库管都当不了! 所以想要结一门亲事,做出改变。 至少在朝廷上石家也能说的上话。 将来一旦发生战事,他们也想要出征立功。 否则那么多将门子弟,哪能轮得到你出征啊? 宋煊轻微颔首: “石副使尽管放心,此事我定然会帮你问一问。” “因为我那几个同窗,他们有好几个都是家中早就定下婚约了,但其余人也皆是不错。” “你知道的,婚姻大事,他们还是慎重的。” “我明白,都明白。”石元孙起身道: “我只要进士,高矮胖瘦,家里有钱没钱,我都不在乎。” “既然如此,请石副使安心,我会尽快给你找个能中进士的潜力股的,人品定然也说的过去。” 宋煊脸上带着笑容:“但是最终还是你们之间去谈,我并不好给人做媒。” “理解,有方才宋会元的那些话,我是相信的。” 他自己除了这种渠道外,当真没什么渠道去接触有潜力的读书人了。 待到那些进士上了名单,就算没有婚配呢,他们也不会选择武将的家庭去结亲。 石元孙送宋煊出门,他是改过名字的,毕竟刘娥临朝称制,他们要避刘娥祖上这种讳。 宋煊从石家房间里出来,确信没有人再邀请自己,于是笑呵呵的直接返回曹家的房间。 “官家,十二哥儿他出来了,石元孙对他很是客气,亲自送出门外的。” 听着贴身宦官的话,赵祯心中越发刺挠。 他十分迫切的想要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 但是此番他出宫根本就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也没有提前安排皇城司的人做好记录。 宋煊几次三番一下子就搞得他心中痒痒的。 赵祯是真的好奇。 宋煊是如何应对这种场面的,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定然早就手忙脚乱了。 哪像宋煊这样游刃有余的处理完所有事,才回到最初的起点。 自从宋煊出去之后,曹利用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他相信宋煊的人品,即使吕夷简开出什么条件,宋煊都不会动心。 而且事情的发展也是按照他的想法走的。 吕夷简气的拂袖而去,直接带着全家人提前离场。 至于曹清摇则是有些忧心,宋煊会被其余人家的条件给打动。 无论如何,曹家在东京城的武将家庭里,既不算事顶级的,也不算是有钱的。 只能算作是小康之家。 而且家中的积蓄也多是靠着三代人的俸禄,以及皇帝的赏赐。 吃喝不愁且比寻常人要好上许多,但是真要走奢侈那条路,曹家还真多不配。 “爹,咱妹夫当真是受欢迎啊!” 曹渊眼里还是有些担忧:‘ “相比于其余人家开出来的条件,咱们曹家确实不如他们。” 听了儿子的话,曹夫人脸上也是带着忧色。 她已然明白那天夜里,自家夫君说就算是借贷,也要给女儿女婿置办一场豪华婚礼,嫁妆也要弄的极为丰厚的话了。 曹夫人先前还觉得是因为小女儿受宠,是他的心尖宝贝。 如今看来,不全都是宠爱女儿的缘故。 若是宋煊当真是连中三元,那就是文曲星下凡。 曹家的祖坟也可以连带着冒青烟了。 大家是愿意相信这种说法的! 只有价值足够稀缺,才能受到越来越多的人的追捧。 宋煊有机会连中三元,范详也有机会连中三榜尾。 他们在遇到相同的榜下捉婿这件事的待遇上,可谓是天差地别。 “我天天教你们沉住气,莫要冒失行事,否则就算是在军中也容易送了命。” “可你们兄弟气人,有几个遇到事后还能宠辱不惊的?” “反倒一个个全都是毛毛躁躁,恨不得一口气吃成个胖子。” “西夏李明德之类的,最喜欢利用他手中的骑兵优势,吃掉你们这帮贪功冒进的小将。” “你瞧瞧你们妹夫十二哥儿,他多沉得住气?” “就算今日放榜,他也不会早早到来,这便是自信,你们今后跟着妹夫学着点。” “是。” 曹渊等几兄弟被他爹教育了一番后,当真是沉住气了。 曹利用心中是不惧的。 即使他与宋煊一无父母之言,二无聘书约定。 他相信依照宋煊的人品,定然不会干出那般没品的事。 吕夷简都被他宋煊拒绝了,那天下再也没有与自己争夺之人了。 除非宗室子弟。 但是曹利用也不惧怕宗室子弟。 当今官家年幼,哪有时间去造孩子。 而且真宗皇帝的其余儿子早就死了,女儿也早就出嫁了。 这支子没有可能压制曹利用。 曹利用直接就把整个中枢任职的人缕了一遍,他们都开不出价码。 除非老曹家族也想要出手。 “我宋十二又回来了。” 宋煊推开屋门笑了笑,身后跟着带笑的曹旭。 随着宋煊踏进房门,曹清摇悬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毕竟在京城这个贵族圈内,她在一帮待嫁女子当中,属于是垫底的存在。 为此甚至还穿过束胸,意图让自己的胸小巧一些。 嘲笑“大胸女”这种事,从古至今都有。 曹夫人险些眼泪都流出来。 她对这个女婿太满意了,总怕被人半路劫走。 特别是当朝宰相接二连三送请帖的时候,她就明白宋煊的前途是有多么的光明。 “回来了?” 曹利用沉声回应了一句。 虽然他十分确信宋煊会回来,但是心还是有些悬着的。 因为别人能许诺给他的许多东西,曹家都无法提供。 家族底蕴过于薄弱。 “好家伙,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在南京横行,就觉得自己赚的钱足够多,甚至还不断的往外撒钱。” 宋煊坐在椅子上,瞧着曹利用笑道: “未曾想到原来东京真的是卧虎藏龙,各路豪杰齐聚于此,钱都不叫个钱了。” 曹利用当然知道宋煊在南京城有挣钱的买卖,光是进项便比曹家把钱放在大相国寺里收利息多上不少。 但是他在东京城一比,那还真是泯然于众人矣。 “妹夫,我听说吕相公为了让你当他女婿,都给你拱手行礼了,可是真的?” 听着大舅哥曹渊的询问,宋煊颇为诧异的道: “没有啊,我都不知道这事。” “那为何?” “事关吕家私密之事,我不好往外讲的。” 宋煊看了一眼曹渊:“毕竟吕相公也是要脸面,大舅哥还是不知道的好,不是嘴严不严的事情!” “嗯,既然不是这样,那你就不必往外说了。” 曹利用也很清楚,如今曹家抢了宋煊为女婿,极为惹人注目。 定然少不得被许多人来打探消息。 尤其是有关吕家的事,他们的底蕴也不是曹家能比得过的。 更何况吕夷简他心思活泛,指不定背后在谋划什么,还是不掺和的好。 自家这几个儿子还是太嫩了,及其容易被人把话给套走。 有些事不宜所有人都知道。 “婚事等你参加完殿试再挑选一个时间,如何?” 宋煊颔首,对于这样的安排并没有太大的想法。 “还是先把投在赌坊的钱拿回来吧,他们早就该气的跳脚了。” 听着宋煊的话,曹利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就算那些赌坊背后有人,可他们也不敢不赔枢密使的钱。 事情也确实如同宋煊预料的那般。 自从公布榜单,宋煊中了会元后,许多赌坊全都跳脚了。 因为他们的推波助澜,东京城许多凑热闹的百姓,都是买了宋煊能中会元,可算是让赌坊赔钱了。 “宋煊怎么就能真的中了会元?” “消息有误啊!” 可是面对源源不断来兑换赌注的东京城百姓,赌坊也只能低头认了。 要不然口碑就完蛋了。 “去给我打听打听,到底怎么回事?” 今日的东京城越发热闹起来。 本次省试前十名,有九人是应天府学子,可谓霸榜。 宋煊真夺?中了会元。 他先前便是应天府解元,极大可能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 此事也不是没见过,天圣二年宋庠便是如此,奈何含金量不足。 他中了解元、会元,不用参加殿试,就成了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可是许多人都不认。 再往前推便是二十五年的王曾,当今的宰相,完成了这一个成就。 大宋第一个连中三元是孙何,他与柳永成了忘年交。 柳永曾写拜谒诗《观海潮》,拜见孙何:“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但是英年早逝,孙何并没有做到宰相的位置。 宋庠含金量不足,如今也是有刘太后照着。 可是依照宋庠的升迁速度,就算是刘太后照顾,在她有生之年都没机会把宋庠提到宰相的位置。 可是宋煊却是不同。 毕竟官家也长大了,若是宋煊真的中了状元,那可就前途无量了。 聚来财掌柜的听着下面打探回来的人说,当朝宰相吕夷简为了拉拢宋煊当他女婿,在大庭广众之下,都给他行礼恳求了。 就如此姿态,那宋煊还拒绝了,就是铁了心答应与小曹家结亲。 气的吕相爷直接带着全家人拂袖而去。 掌柜的倒吸一口气,上去就给他一脚。 别他娘的胡说八道。 吕家在大宋多少人为官啊! 更不用说吕家的姻亲,大大小小的官员分散在各地。 “掌柜的,我哪敢唬你啊!” 泼皮脸上带着委屈的模样: “我那在现场的弟弟亲眼瞧见的,许多举子都看见了,绝对做不了假!” 掌柜的脸上登时呆愣住,不知作何表情。 因为他觉得不该是如此发展的? 难不成宋煊真的有极大可能会中状元? “掌柜的,外面好多人询问,殿试的扑买什么时候出,他们都想要买宋煊中状元。” “不卖!” “让他们都滚。” 掌柜的本来就瞧着一筐筐铜钱被抬出去散给那些穷人,就觉得十分的晦气。 赔了那么多钱。 如何跟主家交代? 若是再开场子,赌宋煊中状元。 照着吕相爷的反应,怕是得赔得裤子都当了。 自己还得被扔进汴河里当死王八去。 “是。” …… 宋煊跟在曹利用身边,倒是没有人再敢上前搭茬。 倒是在人群当中,有人喊着愿意家里女儿给宋会元做妾。 曹利用抬头瞥了一眼后,立马就有人把身子给矮下去了。 可是其余举子们却是不管不顾,纷纷想要宋煊是何等模样? 毕竟最有可能连中三元之人,竟然是他们的同年。 今后喝酒吹牛也有谈资。 此时的王保与王珪护着祝玉,他们根本就挤不进去围观的人群当中。 倒是张方平道:“十二哥可能还会有安排,我等先回家休息,应对殿试再说,万一还能押中题呢。” 殿试本来是最后一次把关考试,取士比例或三分之一,或二分之一,或三分之二,压力也不小。 一说到这个,吕乐简连忙开口道: “我在其余三科当中发挥一般,可是殿试就考一门策论,我可未必比你们差。” 以前策论是要考一诗、一赋、一论的,而且主要是考察诗赋,策论就是添头。 但是科举考试改革,就是选择策论,三题当中抽出一题来。 “是啊。” 王泰也有些想不明白,自己竟然会比吕乐简靠后一名,若是自己经义多写对一个,定然是排在他前面的。 “此番回去,定要好好押题。” 他们走着走着也遇到了包拯。 别看包拯面相黝黑,但是细看之下长得确实不错。 作为前十名里的人,他也被人给抓走了,幸亏包拯胖了些,又跟肥猪似的乱扭,累的那些豪仆失去了力气,他才开口说自己有婚约了。 就这,富商还是不死心的盘问了好一会。 希望他们能够和离,他家里给的陪嫁定然少不了的。 气的包拯更是怒斥一二。 他本就是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不注重,如今竟然拿钱侮辱他,更是让包拯气愤。 几个人听着包拯的复述,登时大笑起来,同时询问韩琦如何还没有回来。 “估摸是被什么高官给掳走了,尤其是韩琦他长得也好。” 王泰对于这些事蛮熟悉的,自是要带进家里去详谈,给他时间考虑。 大家双向选择嘛! “我主要是没想到十二哥儿会拒绝我吕家的提亲。” 待到终于走出这片广场之后,吕乐简才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更没想到我堂哥为了招十二哥儿为婿,竟然会下这么大的血本。” 王泰知道纵然是自家老爹往外嫁女儿,也是出了许多嫁妆。 所以他十分理解吕夷简的操作。 更何况谁都能瞧得出来十二哥儿,剑指大宋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 如此人才,几十年都可能无法出现一个。 毕竟三年前的宋庠,还是靠着取巧才有的。 “十二哥将来的前途,也不会比吕相爷低啊!” 张方平出口提了一嘴: “吕家就算是如今势力再强大,可是能保准在吕相爷之后,吕家依旧还能出相爷嘛?” 吕乐简沉默了。 虽然他爷也是宰相,他堂哥也是宰相。 但是下一代子嗣,还真没有出现一个什么都挺不错的后辈。 为了家族荣耀的延续,吕乐简倒是明白堂兄的良苦用心了。 更何况现成的例子在这里摆着呢。 名相王旦都配享太庙了,他的三个儿子,除了王泰还在考科举,另外两位兄长如今也是担任的清贵官职,绝无可能本着宰相的位置而去。 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王泰这个想要靠着科举入仕的子弟身上了。 包拯听着他们的话,虽然没有出口反驳,但是他自己对于名利并不在乎。 只想着考中进士之后,对自家爹娘有个交代,回去孝顺他们。 毕竟他们年纪大了,大哥又去外地为官,二哥早逝。 他这些年也一直都在外求学,很少回家。 约定婚约妻子,也偶尔代替自己行孝。 所以包拯更是万万不能背叛人家的。 要知道这媳妇还没过门,就来探望未来的公婆,代替儿子尽孝,背负了多大的压力以及闲言碎语。 包拯甚至想着真的能顺利考取进士后,请求回老家为官,娶了董氏,如此他们夫妻两个方能更方便的照顾父母,同时也要给董氏一个名分! 几个人本着家走。 今日众人争抢宋煊为婿的事,着实是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以前他们在南京城内读书,甚至通过了发解试,也没有遇到这种。 热情的有些过头了。 现在张方平才理解了宋煊那句,东京城真是富贵迷人眼啊! 五十万贯,上百万贯的嫁妆,他们脱口而出,甚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那家底也多厚啊? 张方平自己靠着佣书赚生活费,就算是几辈子日夜不休也赚不到那些银钱。 故而此时,对他内心的冲击力极大。 做买卖是有挣钱的就有赔钱的,可是钱怎么就那么容易的被他们全都给赚走了呢? 他想不明白! 待到十二哥忙完之后,再去问一问他。 毕竟十二哥他也是做买卖挣了不少钱,对于经商这块有着自己的心得。 其实每次放榜省试都会如此热闹。 只不过今年这次因为宋煊强势高中会元,再加上应天府学子集体霸榜的事件,更是引起了极大的轰动。 再加上吕夷简被宋煊这个新会元“踩在脚下”的事,经过各种版本的谣传,更是让天圣五年省试的话题经久不衰。 大宋皇帝赵祯看够了热闹,上一次宋庠那波省试他尚且年幼,且还在为父皇守孝当中,并没有参与进来。 甚至都没想到会有如此节目。 但是因为通过西游记这件事,寻到了当年宋温暖的真身,宋十二。 赵祯这才着重关注本届科举考试。 不仅是宋煊带给他的惊喜,这次其余举子给他带来的惊喜也是显而易见的。 更何况晏殊以及范仲淹的教育方法,更是冠绝大宋。 否则也不会培养出来如此多优秀的学子。 赵祯心满意足的坐进驴车当中,返回皇宫。 出门在外,他也不好招摇。 一旦走漏了风声,无论是母后还是宰执那里都无法交代,更何况他目前还没有后代,属于独苗呢。 尽管早早成婚,他的长子长女,大抵还要等待十年时光,才有可能问世。 待到赵祯回了宫,还没有换回衣服,就听着小宦官汇报,说是大娘娘找官家过去,方才已经来人了。 他只能搪塞官家睡着了。 赵祯一听这话,当即头上冒出些许热汗。 正是担心什么来什么,唯恐自己露馅。 赵祯焦急的吩咐道: “快给朕更衣,也不知道大娘娘突然找我有什么紧要之事?” (本章完) 第268章 就想强扭瓜 不仅是赵祯面上着急,连侍奉皇帝的这群宦官宫女也十分着急。 在宋代九位垂帘听政的太后当中,权势最大的无疑当推“天圣”、“明道”年间听政的宋真宗的刘皇后。 天圣:天下有两个圣人。 明道:日月同道。 这两个年号,全都是顺着刘娥的意思来选的。 政治意图,不要太明显了。 尤其是在初期刘娥铲除一些反对她的政敌后,别说刘太后有武则天之心,就算是她有武则天之举,那也会得到不少人的簇拥。 反正刘娥她娘家人都没有。 想搞个亲侄子当继承人威胁大宋传承的事,都不存在。 到时候皇位还是传到赵祯的手中。 所以刘娥时不时的就要在“过线”这件事上跳舞。 当年吕夷简在成为参知政事,被提拔为副宰相的时候,就有人劝他不要接受,隐退避祸,免得牵连吕家。 但是吕夷简却是坚定的反驳: “平、勃不去,所以安汉;仁杰不去,所以安唐。” 老吕以汉高祖吕皇后时的陈平、周勃以及武则天时期的狄仁杰自比,就是把刘娥视为企图改朝换代的吕皇后再世,以及武则天第二。 更何况吕夷简自认为他的政治灵敏度不比刘娥一个女子差,如何能被她给玩弄于股掌之中? 自古以来都说君御臣。 可许多时候臣子都是向上管理的,尤其是在大宋更为明显: “臣亦可御君!” 而举荐吕夷简的王曾也早就在宋真宗还活着的时候,就让刘娥的姻亲钱惟演去给刘娥暗示,要她吸取吕皇后以及武则天的教训,别总想有的没的。 许多人都猜疑刘娥有武则天之心,也并非没有缘故的。 宋真宗再世的时候就跟手下的大臣说自己怀疑刘皇后有不臣之心。 尤其是在权力交接上,宋真宗是忧心忡忡,举棋不定,他甚至对臣子说在宫中,所有人都听刘氏的话。 宰相李迪立马就说:咱们法办了刘皇后。 宋真宗又说不用。 再加上刘娥的僭越行为实在是太多了。 她的生日被定为长宁节,同赵祯的生日乾元节一样要求普天同庆。 她爹刘通的名字要求举国避讳,石元孙便是因此改名的。 还有如通州改为崇州,通判要改为同判。 群臣又给她上了一个与皇帝一样冗长的尊号,就这刘娥还不满足,近期又改了一个。 “应天齐圣显功崇德慈仁保寿太后。” 比皇帝的尊号还要长,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看了西游记的缘故,参考齐天大圣。 刘娥出入的礼仪、乘坐的车子同皇帝的没有什么差别,甚至更加的华丽,并且还会以她自己的名义派人出使大辽。 更不用说她与宋仁宗平起平坐,同御承明殿,听百官奏事。 事实上,天圣说是二人,但实际上还是以刘娥为主。 整个宫内之人都清楚,万不可得罪太后。 毕竟皇帝还可能心软,对你网开一面。 可是到了刘太后那里就不一定了。 于是赵祯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服侍下,直接穿戴整齐,这才乘着步辇前往太后的宫殿。 赵祯坐在步辇上,内心则是在思索着。 大娘娘找自己到底是什么事。 “见过大娘娘。” 赵祯连忙行礼。 刘娥正在处理政务,瞧着皇帝来了,直奔主题: “六哥儿来了,你二姐病了,你找时间去看一下她。” 赵祯一惊。 他爹生了许多孩子,全都夭折了。 仅剩他们兄妹两个还存活于世。 赵祯如今十七岁,他那个妹妹才七岁。 只不过身体不好,三岁就出家当了道士,如今养在玉清昭应宫。 “我知道了。” 赵祯连连点头,想着在与母后说会话便告退。 刘娥一生都没有子嗣,况且她早就习惯了赵恒的子嗣接连夭折。 否则也不会轮到赵受益当皇太子。 天知道赵匡义的这九个儿子,生出的孩子夭折的数量极多,有好几个都是过继他人的儿子为嗣子。 传闻赵匡义是玩毒的高手,堪称大宋的绝命毒师,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研究的时候,时不时受到了影响。 刘娥头都没有抬,随口问道: “今日礼部贡院外的趣闻你可听说了?” “什么?” 赵祯尚在思考自己二姐的身体状况,被刘娥问的有些发懵。 家中女儿,父母一般称呼排行姐。 宋仁宗管他生母叫姐姐,管他妹子叫二姐,管他大闺女叫大姐,十闺女叫十姐。 “看样子六哥儿是不太清楚此事。” 刘娥也没多想,反正她听人说,今日贡院外热闹非凡。 除了王曾这个无儿无女之外,其余宰相可全都是去凑热闹了。 “你真应该去瞧一瞧,那宋煊考了会元之后,被那些权贵争抢去给他们当女婿。” “他被曹侍中的儿子们率先抢了去,这傻小子就答应了,为此不惜拒绝了吕相公的求亲,你说他傻不傻?” 听着大娘娘的话,赵祯先是愣了一下子。 他派人打听,据石家那三兄弟讨论,说是曹侍中把他闺女推出来,都还没有谈嫁妆的事,十二哥他就同意了。 如此草率且敷衍的话,他们都不相信。 但是赵祯却是相信的。 依照十二哥的习惯,他才不会管你什么家庭背景,若是那姑娘长的入眼,自是要娶的。 毕竟可是同床共寝一辈子的夫人。 可若是看不上眼,纵然你是什么宰相之女,他也不会要。 赵祯又想起当初大娘娘让自己选皇后,可当自己选完后,却又被拒绝,把那女人直接赐给了她侄儿的郁闷之事。 在刘娥看来,连她自己提拔的宋庠都积极向朝中士大夫们靠拢,宋煊他如果真的能连中三元,娶个宰相家的女儿才是正解。 偏偏轻易答应一个“武夫”家庭。 谁不知道如今大宋崇文抑武的国策。 宋煊他是不是傻? 那曹利用的独女,刘娥是见过的,长得并不是小家碧玉,也不符合那群读书人的审美。 真不知道宋煊他是没见过女子还是怎么的? 但是刘娥又想起真宗,当年见了自己,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喜爱。 旁人不认同,这种感觉,谁又能说的准呢? 刘娥嘴上说着宋煊的行为傻,可实际上,她内心还是有些怀念自己被天下之主一直宠爱的。 如今听到宋煊的抉择,她更加确信,这世间女子嘛。 聪明伶俐的、活泼灵动的、读书万卷的、有勇有谋的都有,总归是有人喜欢独特的那一个的。 刘娥放下手中的奏疏,抬眸瞥了一眼赵祯: “否则当官家的什么都不知道,岂不是会被下面的臣子随意哄骗?” “大娘娘教训的是,我今后一定多出去观察。” 赵祯不想聊这个话题,只能自我安慰。 她是我母后,定然是为我好的思路,来安慰自己。 其实内心深处,他是羡慕宋煊的。 挑夫人还不能挑个自己顺眼的,今后有什么事,能心气梳顺喽? 难不成每次完在朝堂当中遇到难事了,回到后宫连个说贴己话的人都没有,反倒要对着嚣张跋扈的那张脸吗? 赵祯想想都觉得头疼! 所以他从来不去郭皇后那里过夜,甚至连见她面都懒得见。 奈何郭皇后性格嫉妒,又有刘太后的撑腰,她严密监视赵祯的行踪,甚至让他不得亲近其余宫女嫔妃。 就算赵祯想要与宫中其余小娘子亲热,可是郭皇后就不走,就那么恶心你。 这导致赵祯内心十分愤怒,却又不敢言明。 他虽然成亲数年,又有其余嫔妃,可至今一个子嗣都没有。 至于刘娥完全是不去管这种事的。 “嗯,多知晓民间之事,才是帝王的正事。”刘娥应了一声: “那殿试的题目你可想好了?” “还没有,到时候我会与孙学士商议一二的。” “好。” 刘娥轻微颔首。 因为应天学子的连续霸榜,那些落榜学子当中倒是传出一些科场舞弊的风声。 不过这么多年,刘娥也都习惯了。 每次考完试,那些落榜举子总会觉得别人考上全都靠着作弊。 而自己考上就是实力强横。 不仅省试如此,殿试落榜学子的心态更加爆炸。 刘娥都遇见有殿试被罢黜后,心灰意冷,直接跳进汴河把自己淹死的举子。 在她看来,不少读书人读书都读傻了。 反正自己考不上就是有人靠着作弊,要么就是考官是瞎子,不懂得自己诗赋写的有多好,击鼓鸣冤的也存在。 这种人就算是当了官,那也会惹出极大的祸端来。 “此次乃是你第一次主持参与的殿试,还是要多加用心,积累经验,外面的人说什么要听,但也不要全听。” 刘娥贪权,但是也愿意教导赵祯处理政务各种事。 反正像这种帝王教育,赵恒沉迷于搞封建迷信活动来增加自己的权威,巩固自己的政权,对于赵祯的教育也不算多。 可是刘娥作为赵恒的“助手”,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是真的学习了一些东西的。 “我记着大娘娘的话,定会好好准备的。” 赵祯应了一声,他内心更加激动。 上一次朕尚且年幼,连中三元的宋庠被母后抢走了。 这次十二哥若是也能连中三元,自己一定不让母后再抢走! 当天子门生才对。 你去当太后门生,想做什么? “嗯。”刘娥轻轻颔首: “去吧。” 赵祯这才从刘娥的宫殿里退出来,坐上步辇朝着玉清宫走去。 随即陈尧佐走了进来,与皇帝错过了。 他方才在家中劝韩琦当自己的女婿,但是韩琦说他有婚约,着实是让陈尧佐有些恼火。 有婚约又怎么了? 悔婚的多的是。 你家里老爹韩国华至死不过是个区区五品的右谏议大夫(元丰改制为正四品),两个长兄也早亡,如今三兄进士及第也是在爬坡阶段,一个七品小官。 若是给我当女婿,你韩琦的前途极大。 但是韩琦即使被捆了,也没有答应。 陈尧佐这次被调回来是接替他弟弟陈尧咨的同知开封府之职,同时还要参与撰写太祖、太宗、真宗三朝国史的任务。 更不用说陈尧佐早就搭上了吕夷简的线,此番他能顺利回京接替他弟弟的职位,便是吕夷简从中使了力气。 他正在劝韩琦接受他的要求,未曾想竟然会受到刘太后的召见。 “臣,见过大娘娘。” “嗯。” 刘娥应了一声,随即指了指一旁桌子上的试卷道: “这是本次会元宋煊所写的治理黄河法子,你是有过经验的,好好瞧瞧。” 陈尧佐眼睛一亮,他是知道吕夷简要把宋煊招为女婿的事情的,他们提前通过气,免得强重复了。 至于现场被曹利用的子嗣抢走,陈尧佐觉得宋煊是个聪明人,再加上吕夷简也是聪明人,二人之间必定会成就一段翁婿佳话。 曹利用他根本就没有任何优势! 陈尧佐先前在黄河决口的时候,制造木笼来减除水患,还组织百姓修筑长堤,被百姓所称赞。 此时陈尧佐看着宋煊有关治理黄河的办法,整个人都被震的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若是宋煊此法当真可用,那定然能让东京城再也不会受到黄河水患的侵扰了。 “大娘娘。”陈尧佐斟酌了数次才开口道: “此法虽然闻所未闻,但是臣觉得比李垂那个想法好,若是朝廷先用此法小规模试验一二,兴许就能解决东京城每年夏季被水淹的烦恼之事了。” “你也觉得可行?” “回大娘娘的话,此子文风逻辑通畅,听闻在家乡也是帮助当地官员治理河流提供帮助,兴许是早就有所经验。” “哦?” 刘娥倒是没有料到宋煊会在家乡也有过如此事情。 她再一次觉得这些朝臣的能量不小。 昨天听到宋煊是会元的事,便立马派人去他的家乡打听去了。 如此来看,吕夷简并不是简单的想要奔着宋煊能连中三元来的。 他不同于宋庠,是一个“会干差事”之人,将来极为容易做出政绩来。 兴许比王曾升迁的还要快,更早的穿上紫袍。 不过在刘娥看来,好在吕夷简是自己人,只不过他的算盘倒是落空了。 吕家姑娘不如曹家姑娘在宋十二这小子眼里漂亮。 这些少年人,总是喜欢年轻漂亮的! 陈尧佐此时还觉得定然能够喝上吕夷简的喜酒,再加上自己的女婿也会是韩琦,他遂不余遗力的吹了几下宋煊。 尤其是宋煊在家乡做过的事,当真是经得住吹捧。 无论是支持应天书院办学,支出大批量资金,还是照顾乡邻孤老之类的。 今日应天府学子能过霸榜,甚至榜单上的人也有不少,也是受了宋煊的恩惠。 否则没有解决后顾之忧,他们还需为自己果腹,以及笔墨纸砚的消耗的钱财而去奔走劳动。 刘娥听着陈尧佐的消息,默不作声。 原来宋煊还是个小周处浪子回头的形象。 那更是难得可贵! 这下子宋煊胆敢当街怒斥宗室子的动机,刘娥就全都明白了。 他从小就是“家乡三害之首”,如何会惧怕旁人的威压? 本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更何况宋煊他还是个弱冠之龄。 刘娥瞧着眼前语气极为小心的陈尧佐,心中忍不住暗叹一声。 果然少年人才是最敢于勇敢的那波人。 因为勇气这种品行,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散一空。 …… 玉清宫在皇城西北天波门外。 原本计划十五年修成,但是为了让皇帝高兴,群臣赶进度,苦了数万土木老哥,用了八年时间就建造完成了。 玉清宫比阿房宫还要奢华。 总共两千六百一十间房屋,规模直接超过了东京皇宫。 更不用说在东京,土地本就是寸土寸金的地方。 占据如此大规模的建筑,全都是赔钱货,一丁点效益都产生不了。 若是能够下放到租房上去,兴许会把东经次租赁的价格打下来,国库还能源源不断的收钱。 可是这点收租钱想要赚回成本,千年都不一定能回本。 一尊一尺多高的玉座金佛算个屁啊? 在玉清昭应宫的营造过程中,仅雕三座塑像就用去金一万两、银五千两。 赵恒大肆搞奇观建筑,直接把国库都掏空了。 赵祯从内库掏出五万贯买宋煊能中会元的赌注,便是带走了大半的流动资金。 不仅东京有如此规模宏大的宫观,地方上也建成了一大批。 为此赵恒还设立了一种荣誉头衔,就是多给人发一份工资,用不着去地方上的宫观做事。 众多被养着的道士听闻皇帝来了,连忙出来迎接。 赵祯让他们带路,进了房间后,看见小小的二姐躺在床上睡着啦。 他又止住脚步,退了出去,走出去,才开口: “我二姐病情如何?” “回官家的话,已经找御医看过了。”张怀德脸上带着愁苦之色:“可是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养身体。” 赵祯眉头皱起,他对于御医不是很满意。 许多病都治不了,尤其是小儿方面的。 要不然皇宫如何能有那么多的幼儿全都夭折? 这是他唯一的兄妹了。 当年传闻民间还有一个私生子,叫做张茂实,他爹是宦官张景宗。 当赵祯继位后,便对他进行了提拔,如今在是供备库使、恩州团练使、真定路兵马钤辖(军区司令,资历较浅,资历较深,唤做都钤辖)。 赵祯面上露出不愉之事,张怀德很少见官家带着怒色,自是冷汗连连,他想了一会突然灵机一动: “官家,不如去南京城请神医王怀隐的后人。” “王怀隐?” 张怀德又给赵祯说了一遭,当初他是道士,居住在京师的津隆观,并且以医术闻名。 在太宗的命令下还家,在翰林医馆任职,就只了吴越王之子的疾病,深得太宗赏识,并且献出来自己的珍藏的千余房子。 “朕想起来了,太平圣惠方。” 赵祯知道这本书,太宗皇帝还亲自写序来着。 “他的后人没在太医署吗?” “回官家的话,在是在,但是王神医的小儿子回了老家南京造福当地乡人,我去地方上的道观巡查时,听到了他继承了他爹神医的名号,颇受赞扬。” 张怀德话里的意思,便是太医署的王怀隐后人,手艺不大行。 尤其是看病本来就是需要不断的实践,是一种熟练工。 而太医署只是伺候皇室这点人,若是有了封赏,去给宗室以及大臣们看看病。 出诊任务很少的。 王神医在宋城接触的病人,比太医署所有人加起来还要多上不知多少去。 自然是经验丰富。 宋朝的太医署虽然也征召优秀的大夫,可大多数御医那也是祖上都是御医。 职位可以靠着血缘关系传承,但是手艺难免会不断的下降,最终成为可以治死皇帝的御医。 赵祯轻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请来一趟,让王神医给我二姐看一看。” “是。” “回头朕要亲自询问他。” 赵祯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等着二姐转醒,在与她说说话。 宋煊回了家之后,发现所有人都回家了,唯独韩琦还没有回来。 “怎么回事?” “被人给抢走当女婿了。”吕乐简啧啧了两声,瞧着宋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十二哥儿,你竟然拒绝我吕家的提亲,险些就要管我叫叔父了,你怎么想的?” “就是不想叫你叔父,故而才拒绝的。” 听着宋煊的回怼,吕乐简登时被堵死了。 “哈哈哈。” 王泰等人哈哈大笑起来,随即询问宋煊如何想的。 要知道你可是有连中三元的机会的。 连宰相都家世都看不上? 曹枢密使虽然也是高官,可他是个武将啊。 儿孙将来也是极大可能外放为武将的。 岳父不是文臣,将来在仕途上是无法过于帮助宋煊进步的。 王曾如今位列宰相,他的两任妻子可全都是名相李沆的女儿。 李沆是谁啊? 跟他爹王旦一样配享真宗皇帝太庙的文臣。 故而王泰看来,若是运气好些,在如今对外没有战事的情况下,那唯一武将配享太庙的人选,极大可能是曹利用。 可如今官家极为年轻,再加上西北方向的西夏不老实,很可能会发生战事。 王泰觉得大宋灭夏的战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毕竟十二哥一直嚷嚷要去西北建功呢! 猛的想到这里,王泰突然有些醒悟,宋煊为何如此痛快的就答应曹侍中家里的婚约了。 他真的想要去西北作战! 王泰立即就不言语了,他想明白了: 十二哥平日里那么一个聪慧之人,岂会轻易被一个女子给迷了眼睛? 原来背后是有这样的深意。 “对了,王兄,我想问一下,东京城这些高官权贵有没有人会强行让这些进士答应婚事,要么就给他灌酒,让生米煮成熟饭的?” 听着宋煊的突然点名,王泰随即抬头: “有这种例子,真宗皇帝时有新科进士被这么做了,然后他请求官家退婚,这才逃脱魔抓。” 宋煊当即站起身来:“先前韩琦说他早就定下婚约,我在曹家连午饭都吃完回来了,韩琦如何还能没回来呢?” 王泰也站起身来,面带严肃的道: “十二哥儿的意思,便是韩琦他被人控制住了,想着等天黑,就让他生米煮成熟饭?” “若是给韩琦灌些催情药,怕是控制不住的。” 吕乐简倒是不纠结宋煊拒绝吕家婚约之事,反正堂哥他嫁闺女又不是自己嫁闺女。 依照宋煊当真是能连中三元,那想要抢着当他岳父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南京城去。 听着吕夷简的话,宋煊眉头微挑: “这可怎么办啊?” “被如此苛责之下,韩琦他万一在殿试当中无法发挥出实力,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毁了?” 张方平当时还想发笑,待到韩琦被抬走了,他才想起来韩琦有婚约在身,定然会像十二哥这般被放回来。 未曾想抬走韩琦的人竟然如此不讲究。 “你们可是知晓谁给他掳走了?” 听着宋煊的询问,祝玉开口道: “应该是陈府尹,我听有人是这样说的。” 宋煊立马把老仆人叫过来,询问如今的开封府尹是谁? “陈尧咨已经被提拔了,如今接任的是他二哥儿陈尧佐。” “好,那我们便去陈尧佐的家里寻他。” “十二哥儿,此事用不用通知一下您岳父?” “些许小事,无需劳烦他老人家出马。” 宋煊指了指这帮人: “我等都是通过省试的举子,半只脚踏进了官场,最不济把我等好兄弟王泰与吕乐简推出去,他们一个家父配享太庙,一个爹跟堂兄都是宰相,足够唬人,又不是什么大事。” 老仆人听完后,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包拯也是赞同,他此时一丁点都不知道,他儿子也会与吕家有姻亲关系。 王泰倒是无所谓,反正他爹已经逝世那么多年,可是配享太庙这个荣誉并不是哪个宰相都能拥有的。 被宋煊拿出来用用,那也是无伤大雅的。 尤其是他觉得陈尧佐不是不讲理的人,小老头都六十来岁了,想要个进士女婿太正常了。 众人出了门,奔着陈尧佐的家里方向走去。 王泰倒是给众人介绍了一二,别看陈尧佐年纪大了,可是身体好,他有十个儿子,女儿更是不少。 他好几个孙子都比他儿子年岁要大呢。 王泰估摸陈尧佐目前有二十多个孙子了,照这么下去,孙子孙女过几年估摸还会陆续出生的,毕竟儿子还有没成婚的呢。 他们一门三兄弟都是状元。 老大与老三子嗣都颇为凋零,也就两三个。 王泰又回忆别看陈尧咨又是状元又极为善射,还有卖油翁的趣事流传。 可是他觉得习武也不如陈尧佐的身体好。 …… “韩公子,我爹开出的条件你也听见了,当真是十分真诚。” 作为幼子的陈象古顶替他爹的位置继续劝告。 毕竟他爹突然就被太后给召进宫中,不知道什么事。 韩琦不屑与他们为伍,只是淡淡的道: “家父在临死前已经给我安排了婚约,我自是要完成父亲的遗愿。” 陈尧佐他们父子两个轮番上阵说了三个时辰,都没有说动韩琦。 说实在的,陈象古此时是硬生生忍着怒气呢! 要不是临走前他爹的交代,早就让韩琦见识见识什么叫作东京城的膏粱子弟。 “韩公子,你再考虑考虑,今后无论是你还是我,全都是一体的,如何能亏待你?” “我已经说了无数次。”韩琦一字一顿的道: “悔婚事不可能的,就算你给我灌酒,生米煮成熟饭,我也会去敲登闻鼓,向官家说明情况的。” 陈象古瞥了一眼桌子上的催情药,但是嘴上却强硬道: “你初到东京,兄长也都在外地为官,反正你若是玷污了我妹子,官家会听你的一面之词吗?” 韩琦神色微变,毕竟一门三状元的家族势力,还是有些唬人的。 更何况朝中故旧也有不少。 “别指望会有人来寻你,今日谁都被抢,他们无暇顾及你的。” 陈象古颇为郁闷的走出去关上门,让仆人好好把手,一切等他爹回来。 韩琦坐在椅子上,细细思索起来该如何脱身。 他是相信宋煊会来救自己的,只是那陈象古说的也对。 今日东京那些人家强女婿都抢疯了,十二哥他分身乏术,很难立即发现自己不见了。 若是真的生米煮成熟饭,那对于韩琦而言,也是人生上的污点。 …… 几人听着王泰的信息,便走到了陈尧佐的家中。 不得不说陈府门口还是比较老旧的。 光靠着他的俸禄,养活这么大一家子人,确实是有压力。 门口便有不少幼童在玩耍。 宋煊止住身形当即出生询问: “敢问可是陈府尹家中?” “便是。”有一个十来岁的幼童道: “怎么,你们也是来娶我姑姑的吗?” “倒是长得颇为英俊。” 在一旁看着热闹的孙子道: “比方才抢回来的那个更好看,想必姑姑也会欣喜的。” 宋煊倒是没有理会,又笑呵呵的道: “我等便是被你们抢回来的那个姑父的同窗,速速带我们去见他。” “好。” 他们几个孩童便带着宋煊等人进门。 包拯还在想着措辞如何与幼童交流。 未曾想宋煊他就这么简单的让他们带路了? 方才他所言的是骗小孩了吗? 王泰扶额笑了两声,又颇为无奈的跟上。 一群叽叽喳喳的孩子在那里叫嚷。 直到进了门之后,才有仆人过来询问。 毕竟陈家三兄弟都是状元,陈尧佐养的孩子多,可是该养的仆人还是要养的。 “我们是来寻韩琦的。” “没有这人,滚。” “快些滚,否则叫尔等吃不了兜着走。” 宋煊闻言直接单手拧着他的胳膊,疼的他跪在地上: “你好大的胆子,知道我家老爷是谁吗?” “乃是新任的开封府尹。” “来人,快来人呐!” “好个恶仆,竟然敢做出如此仗势欺人之事。” 宋煊就等着陈尧佐出来呢,奈何出来的出来的是老十陈象古,他那几个哥哥全都在当值。 基层小官可不如高层想翘班就翘班的,苦逼的熬着吧。 “你是何人?”陈象古指着宋煊道: “胆敢私闯我家,意图行凶,把你捆了送去开封府,你也说不出话来。” “韩琦被你们公然绑了,现在说他没有,便是不同意你们的婚事,被你们给杀了,我这就要去敲登闻鼓了,状告你爹陈府尹仗势欺人。” 宋煊哼笑一声:“他府尹的位置好像还没捂热呢吧?” “你敢!” 陈象古登时有些心虚。 毕竟他爹这次好不容易调回来了,若是在府尹这个位置上表现的好,自是可以往宰相上提一提。 尤其是他爹六十多岁,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 若是被此子给毁了,说实在的他还是心虚。 “你到底是何人?” “我嘛,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宋煊,天圣五年省试的会元。” 宋煊瞧着眼前主事之人:“你不够格,叫你爹出来。” 陈象古听着宋煊自曝家门,当即有些发蒙。 他没想到宋煊会找上门来,如今整个东京城谁不知道他的大名? 方才的瓜,陈象古劝韩琦无果后,仆人为了逗他开心,也一直都在吃,专门找了个闲汉去打探的。 宋煊的瓜。 吃的他无比震惊。 未曾想如此短时间内,自家就成了新瓜! 要知道宋煊如今名声正盛,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瞧呢。 一旦此事纰漏出去,那对于陈家的影响不小。 尤其是对他爹的仕途! 陈象古知道事情颇为棘手。 就怪那个叫韩琦的举子,太过于油盐不进了! 我陈家一门三状元如此看重你,你都不同意。 方才他爹甚至拿出只要你答应,就有法子让韩琦当状元的许诺。 但是韩琦就是给拒绝了! 无论如何,都是要靠着自己本领去考中进士,而不是靠着其余人的徇私舞弊。 更何况他早就有了婚约。 “哎,你觉得我不敢去敲登闻鼓?” 陈象古当然知道宋煊敢去敲,他连宗室子都敢当众说不配姓赵的话。 无法无天,有什么不敢的? 宋煊松了手,踩着脚底下的奴仆: “我看他就是凶手!” “冤枉,韩举子没死,他就被关在房间里。” 听着奴仆的自曝,宋煊哼笑一声:“大家都听到了。” 王泰这个时候走上前来: “家父配享太庙,我王家在这东京城也是有几分薄面的,想必御史中丞是缺一些弹劾人的消息的。” “好好好。” 陈象古连说好几个好字,先是被宋煊的名字吓得不知所措。 毕竟这位是有可能连中三元的,到时候成为太后与官家眼前的红人。 在琼林宴之时,说些话,那对于他爹都是极为不好的存在。 再加上王泰一出口,就知道他是宰相王旦之子,更是开罪不起。 “去把韩公子请过来。” 陈象古本来以为来抢韩琦的会是京中其余权贵人家,结果一个来的都没有,反倒是宋煊这个会元来了。 关键此子也不比京中权贵实力弱。 他都敢拒绝当朝宰相吕夷简的招婿! 尤其吕夷简还算事自家的恩主,当真是惹不起。 韩琦被人带走,还是极为挣扎的,他都以为要送他去姑娘的房间里。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韩六郎,如何跟待宰的猪一般被人给抬着走了?” 正在挣扎的韩琦,听着如此熟悉的揶揄话语,这才不再挣扎,放眼瞧去。 韩琦只见宋煊踩着一个奴仆,笑嘻嘻的瞧着自己。 他身后还有包拯他们,周遭全都是陈家忌惮的脸色。 陈象古也没好气的瞧着他。 本来以为是大喜事的强强联合,未曾想竟然会发生如此晦气之事。 这批举子都是犟种! “十二哥,你们总算来了。” 韩琦突然鼻头有些发酸: “否则我就要被人生米煮成熟饭,还要说我强迫人家小娘子的。” 宋煊瞥了陈象古一眼:“原来陈家家风竟然是这样的,那我真为开封府百姓有些担心啊!” “一派胡言。”陈象古连忙呵斥道: “韩六郎,没有的事,你勿要诬陷我陈家,按照大宋律法诬陷可是要反坐的!” “哼。” 韩琦甩开那几个仆人的手,走到陈象古身边: “你最好不要做官,我韩琦羞于与你为伍!” 陈象古被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宋煊这才松开踩着的脚:“不用送了,我们自己走,免得沾染上一些不好的家风。” “你!” 陈象古本想呵斥,却被宋煊一瞪,立马就收回去了。 毕竟曹利用如今的官职,也不是他爹能惹得起的。 况且先前曹利用本就有跋扈的名声,在官场上欺辱他爹为女婿出气,那也实属正常。 陈象古只觉得有实力考进士了不起啊? 我也考! 靠着父荫入仕的人也是可以考科举的,只是不能被选作头名。 吕夷简后期弄权科举舞弊,就是为了给陈尧佐的儿子以及其余子弟开绿灯,让他们能中进士。 “等等。” 陈尧佐站在大门口,瞧着这群举子:“老夫开封府尹,你们突然闯进我家做甚?” 他选定的女婿韩琦要被这几个年轻人带走,陈尧佐内心是极为不乐意的。 “爹,你可算回来了。” 陈象古当即跑到他身边,指着宋煊道: “宋煊他侮辱咱们家家风,万不可轻易放过他!” (本章完) 第269章 小琦子,精神点,别丢份 陈象古终于一副大仇得报的样子,恶狠狠的盯着宋煊。 方才宋煊说是要去敲登闻鼓,直接就绝了韩琦把状子递到开封府的路子。 这样一来,根本就没法达成堂下何人状告本官的情况。 同样陈家做的这件事。 也就瞒不住。 毕竟传出去,确实有些过分! 宋煊根本就不给他这个台阶,搞的陈象古只能把韩琦交出来。 因为陈象古知道开封府尹对京畿案件,有“小事专绝,大事禀奏”的特权,甚至判决后,刑部、御史台都不得翻案! 只要把今日这件事做成铁案,他韩琦想翻身都翻不了。 陈象古他正想着该如何跟自家老爹交代。 现在有他爹赶回来救场,陈象古心中自是极为畅快。 “我对付不了你们,我爹还对付不了你们吗?” “宋煊!你等着我!” “都给我等着!” “没你们好果子吃!” 陈尧佐听了个末尾。 他刚从皇宫匆匆赶回来,想要继续劝说韩琦给自己当女婿。 陈尧佐觉得自己在刘太后面前给宋煊一阵夸。 结果宋十二你小子跑到我家里来,不单单是要拐走我的女婿,还顺便往我脑袋上泼一盆粪水。 你小子攀上吕相爷的高枝了,就阻止自己的同窗好友也攀高枝? 宋煊。 你当真是够不要面皮的! “宋会元,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今日老夫也是与你头一次见面,如何就这般言辞?” 陈尧佐双手背后: “如此狂生,在殿试之时,怕是不会被太后与官家所喜的。” 宋煊这才上前行礼: “好叫陈府尹知晓,我等皆是担忧韩琦性命才会如此气愤。” “你竟然怀疑老夫这个开封府尹会草菅人命?” “府尹秉公执法,自然不会草菅人命,不代表府尹的家人、奴仆不会仗势欺人。” 宋煊指了指他的儿子道: “方才陈府尹的家仆与儿子全说韩琦不在此,结果又跟杀猪似的把他扭送出来,这是为何?” “我等要与韩琦商议婚事,此乃榜下捉婿的规矩,你宋会元不也刚刚经历过吗?” 韩琦这个时候却是主动上前: “我早就与府尹说过有婚约,可府尹就是不愿意放我离开,甚至还准备了药酒,妄图把生米煮成熟饭。” “未曾听闻天下有如此榜下捉婿,强行让人毁掉婚约之事。” “若不是十二哥等同窗前来相救,我怕是要自绝于天下了。” 宋煊等着受害者韩琦说完,立即补充: “陈府尹,我等皆知韩琦早就有了婚约,陈家平白无故私自关押他三个多时辰,按照大宋律法,凡事无故拘禁他人,还知法犯法者,可是要被流放的!” 陈尧佐瞧着宋煊与韩琦一唱一和,更是气恼: “本官不过是邀请他在家中坐坐,待到我忙完公务再详谈婚事,如何就成了拘禁?” 陈尧佐发现韩琦是真的不想当自己的女婿,否则不会如此自曝。 再加上宋煊此子竟然还拿出大宋律法说事,当真是可笑。 若不是看在吕相爷的面子上,你也配在本馆面前嘤嘤狂吠? 早就把你打将出去。 韩琦气的胸膛起伏不定,恶狠狠的道: “老贼!” “汝欺人太甚!” 宋煊眉头微挑,这就是把老实人给逼急了,大不了跟你同归于尽的想法。 一声老贼。 着实是把王泰与吕乐简都惊的不知所错。 毕竟韩琦一向沉默寡言,很少发表自己的看法。 结果今日被逼的如此言语,定然是被拘禁的三个时辰内,遭受了许多不公! 王泰便明白,此事无法善了,他连忙给吕乐简一个眼神。 这个时候不上,你还等什么呢? “陈府尹,在下吕乐简,家兄吕夷简。” 吕乐简连忙自曝身份,往前走了一步: “既然我同窗韩琦确实已有婚事,还望陈府尹莫要为难我等学子!” 听到老贼的喝骂,饶是自认为涵养极好的陈尧佐,也是被气的胸膛起伏不定。 太狂妄了! 老夫自从为官后,还从来没有人敢如此与自己如此说话! 陈象古以及诸多围观侄儿们面面相觑,毕竟陈尧佐作为家中“老祖”,那可是威严极高的。 今日竟然被他选定的女婿骂老贼? 至于吕乐简的话,陈尧佐全都当没听到。 便是吕相爷在此,他也不会受这种气! 陈尧佐不怒反笑: “韩琦,本府尹念你有才学,欲招你为婿,你莫要不识抬举!” 韩琦早就在憋了一肚子火。 此时有宋煊在侧,他更是不惧,怒目而视: “陈尧佐,妈来个比,杂杂揍类你,瞎包得种!” “你身为开封府尹,本该执法如山,却行如此龌龊之事!” “强拘我这个良家子,妄图逼婚嫁女,与市井恶霸何异?” 这下子连宋煊都有些侧目。 甚至是~惊愕! 方才自己好像也没说什么: 小琦子,精神点,咱们可都是科举场上滚出来的,别丢份之类的拱火三件套啊? 韩琦气的连老家方言都喷出来了。 虽说十里不同音,但是大家都能理解。 韩琦他骂的挺脏的! 这下子连吕乐简都后撤一步。 完犊子喽。 就算摆出自己堂哥是当朝宰相这件事,吕乐简也觉得这件事绝没有善了的可能! 连家父配享太庙的宰相之子王泰,脸上神情十分精彩。 他万万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的韩琦,竟然会爆发出如此“能量”来! 王泰觉得韩琦脾气还挺好的,脾气最冲的便是宋煊。 可是在王泰看来,此时的宋煊在韩琦面前宛如一个新兵蛋子。 张方平连忙上前拉住韩琦,示意他别冲动。 毕竟一向喜欢冲动,想骂就骂是十二哥这样的,未曾想韩琦竟然也是一类人。 陈尧佐一下子就红温了,他伸出手来,微微发抖指着韩琦: “放肆,本官抬举你,你竟敢辱骂朝廷命官?” “抬举?” 韩琦直接上前一步,同样指着陈尧佐喝骂: “你陈尧佐不过是个依仗权势,欺压寒门我等寒门的衣冠禽兽。” “我韩琦如今虽是一介布衣,却也知道士可杀不可辱!” “今日你便是杀了我,我也绝不会签了这退婚文书!” 韩琦从怀里掏出陈尧佐给他写的退婚文书,只要签个字画押就办妥了。 陈尧佐一瞧韩琦连退婚文书这个证据都收好了,更是变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 “好!” “好一个士可杀不可辱!” “本官倒是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来人,把他们全都给抓起来。” 陈尧佐就是想要趁机抢夺那张退婚的婚书,更想要把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全都控制在手里。 如此一来,怎么揉捏都是他这个开封府尹说的算。 陈尧佐话音刚落,宋煊便大喝一声: “姓陈的,你这个开封府尹事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意图逼杀我等大宋贡士?” 在大宋,只要通过省试的举子,便是贡士了。 在司法上有了豁免权,便是重罪需要皇帝亲自裁决,而且在实际操作当中,地方官也多不会轻易拘押贡士。 “我等跟你拼了!” “兄弟们,跟我上。” 不等旁人反应,宋煊一拳头就打飞了尚未发蒙的陈象古,随即伸手单臂勒住六十多岁陈尧佐的脖子: “你们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陈象古捂着眼睛躺在地上哀嚎。 陈尧佐大惊失色,更多的是喘不过来气。 他当真没想到宋煊如此胆大包天,竟然敢挟持他。 韩琦也尚未发蒙。 他本来今日自己爆发了,一直都挺有涵养的,保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好习惯。 未曾想十二哥上来也不废话了,遇到威胁直接动手。 吕乐简等人尚未沉浸在韩琦的爆发当中,对于宋煊如此电光火石之间,就控制住了陈家父子的事,也是目瞪口呆。 这里可是东京城。 那位是新任的东京府尹! 咱们还有殿试那一道坎呢! “十,十二哥儿?” 王泰率先回过味来,连忙开口道: “勿要如此冲动,陈府尹要死了。” 陈尧佐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被宋煊如此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给控制住,自是憋的面色通红。 “要死了?” 宋煊这才松开陈尧佐的脖子,连忙给张方平使眼神,让他们全都过来。 其余几个仆人,更是处于懵逼当中,丝毫不敢动弹。 门外正经过的李君佑与王羽丰当即站定,瞧着里面的热闹。 毕竟不少官员都是住在一条街上,左右为邻的。 王羽丰目瞪口呆,指着那个一拳给饿了陈象古一拳头,顺便差点勒死开封府尹的“张家公子”,伸出的胳膊微微颤抖。 不是说张枢密使他御子颇严吗? 他儿子如何还打上开封府尹的家中来了。 “是立地太岁!” 李君佑大叫一声。 “要不要报官?” 王羽丰小心翼翼的询问。 “报个屁,开封府尹就在这里呢。” 李君佑随即给了王羽丰一巴掌: “神仙打架,咱们别来沾边!” “对对对。” 他们二人在东京城虽然极为跋扈,可是今日瞧见了“张家子”,才明白自己二人的跋扈算个屁啊? 人家在大街上都公然怒骂宗室子配姓赵。 二都敢打开封府尹! 还是在开封府尹的家中。 何其猖狂! 虽说都要在这个职位加个前缀,开封府尹一般都是亲王或者太子的正职,但是多是虚职,真正主事的还得是陈尧佐这类人。 宋煊瞥了身后人一眼,见早就围观了不少人。 他当即松开陈尧佐,出门就大声嚷嚷陈尧佐榜下捉婿不地道,上来就给他挂金带,即使韩琦说了已故的父亲早就给他定下婚约。 可是陈尧佐仗着是开封府尹的官职,以权压人,非要韩琦退婚,否则就一直拘禁在府中,让韩琦参加不了殿试,甚至都要给他下药! “啊,竟然是这样?” 东京城从来不缺乏看热闹的,当即风向一转。 毕竟几个人都威胁开封府尹的性命,正是出手卖人情的时候,结果是陈府尹他自己做的不对头。 被人找上门解救同窗。 韩琦见宋煊给了他一个眼神,立马掏出婚书: “这便是陈府尹明知我有婚约在身,还要强行要我退婚的证据所在!” “他说只要我答应,便让我能中状元。” 韩琦丝毫都不留情: “我呸,这大宋是太祖皇帝打下来的,他陈尧佐还能操纵殿试,这大宋天下姓陈了吗?” 李君佑与王羽丰对视一眼。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这么猛! 最关键是的陈尧佐这种话私下说说就成了,可是被韩琦给宣之于众,那可就等着被弹劾吧。 此时有这群膏粱子弟看热闹也实属正常。 在东京这寸土寸金的地界,高官的邻居往往住着高官,连富商都不配的。 宋煊站在陈府门口,当即大声吼道: “老陈贼子,你枉活六十几岁,昔闻陈氏诗礼传家,一门三状元,今日见府尹行径,方知诗礼儿子,不过虚名!” “况且你还在我等举子面前公然宣扬你能操纵大宋殿试的结果!” “我看你只会摇唇鼓舌,以权谋私,真乃一条断脊之犬。”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陈尧佐坐在地上喘不过来气。 听的宋煊如此言语,更是急火攻心,喷出一口血来。 陈尧佐直觉晕倒在地。 “爹。” 陈象古大叫一声,扑了上去: “你醒醒。” 包拯瞥了一眼,又抬起头来。 纵然他宅心仁厚,也没有停下脚步。 今日之事,全都在于他陈尧佐一意孤行造成的。 于是一向处事公正的包拯也未发一言,跟着宋煊等人走了。 待到这位“立地太岁”领着人走了。 李君佑这才敢上前瞧瞧吐血晕了过去的陈府尹: “立地太岁,他也忒猛了些。” “哎,你瞧瞧,陈府尹真吐血了。” 王羽丰心有余悸的瞧着陈象古的眼眶立马就肿起来了。 他暗暗松了口气。 幸亏当日有李兄在,要不然自己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说不准就得躺在床上养伤,还如何能在外看热闹。 这可真是神仙打架啊! 总之。 今日贡院外的瓜可太多了。 他虽然没本事考科举,但是也不妨碍去凑热闹。 否则待到他们这批膏粱子弟聚在一起,说些新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感觉被排斥在圈子外似的。 王羽丰吃的津津有味,未曾要回了家门口,还能亲眼瞧见如此劲爆的瓜! “快把郎中请来。” 倒是仆人连忙大喊一声。 陈象古抱着他爹大吼道: “宋煊,我与你势不两立!” “宋煊?” 王羽丰有些发蒙,瞧了瞧眼里也冒出惊疑之色李君佑。 这个名字他们二人今日可是听着耳朵都起茧子。 数家权贵争夺他当女婿。 结果此子因为曹侍中的闺女,什么嫁妆都没谈,立马就答应了。 甚至为此都拒绝了当朝宰相吕夷简的招婿。 别人都在疑惑曹家闺女到底是长得如何的国色天香,直接给宋煊迷成这样。 作为曹利用姻亲的李君佑,如何能不知道自己这个表妹长的何等模样? 自家表妹那长得还高,又胸大屁股大的。 如何能与更受欢迎的小家碧玉的妻子相比较? 这不就相当于逛青楼,宋会元他把王刚留下了,其余美女全都给轰出去了的行径! 所以李君佑也不相信市面上流传的这种说法。 他只当是曹家为此付出了不知道多大的代价,才会促成此事。 “你看我做什么?” 李君佑也觉得奇怪。 “方才当街斥责你爹是厚颜无耻之徒的,那个人是宋煊宋会元?” 王羽丰丝毫不顾及眼睛通红的陈象古,直接发问。 “便是他!” 陈象古咬牙切齿的回了一句: “怎么,你还想为他鼓噪叫好吗?” “嘿。” 王羽丰虽然平日里与陈象古关系并不咋滴。 可也没成想他跟条疯狗似的。 逮谁咬谁。 李君佑得到确切回答,却是眼里满是迷茫之色。 “怎么可能?” “他不是张枢密使家的子嗣吗?” 陈象古抬头瞥了自言自语的王羽丰一眼。 这个仇他今日记下来了。 待到有时间后,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膏粱子弟在东京城厮混,不就是靠着一个面子撑着嘛! 王羽丰在这里胡乱言语,还为那宋煊故意找补。 当真是其心可诛! 就是我陈家的仇人! 李君佑瞥了一眼要杀人眼神的陈象古,随即开口道: “弟弟,我们走,免得有些人好心当做驴肝肺。” “打不过别人,反倒记恨我等来帮忙的兄弟了。” “好嘞,哥哥。” 他们两个纨绔子弟,立马带着小厮出了陈府大门。 可是依旧有不少外来者在那里瞧热闹。 “哥哥,会不会是情报有误?” 王羽丰率先发问。 李君佑也心中十分疑惑,那人住在张府,这件事是绝对不会出错的。 可是宋煊乃是大宋会元,又是极有可能能连中三元之人。 何人敢今日刚宣布,立马就开始冒充的? 尤其是在东京城内! 听了王羽丰的询问,李君佑心中也是极为忐忑: “不应该啊,从来没有听过张枢密使的屋子往外租住的啊!” “确实。” 王羽丰也觉得不大可能,随即压低声音:“会不会是张枢密使的私生子?” “嘶。” 李君佑倒吸一口凉气,这种猜测也并不无道理。 再加上自己姐夫曹利用与张耆之间关系尚好,倒是有可能。 “哥哥,你不是曹枢密使的小舅子嘛,去他家里问一问呗。” 王羽丰随即眼里露出凝重之色: “总归咱们哥俩在这胡乱猜测强上许多吧?” 就算不是张枢密使,可是曹枢密使他也惹不起。 “嗯。” 李君佑也连连颔首,若他不是张家子,而是宋煊,又成了自己姐夫的好女婿,今后怕真是亲戚了。 那以前? 李君佑摇摇头,我本就与宋煊没有什么仇怨! 在看宋煊如此行径,他只觉得这位立地太岁将来为官后,定是个火爆性子,少惹为妙! 待到宋煊他们走出一截后,吕乐简才开口道: “韩六郎,你可算是惹下大祸了。” 韩琦回过头来瞧着他,又听吕乐简道: “那陈家一门三状元,就算老大故去,可是如今老三陈尧咨升迁,陈尧佐也同样升迁为开封府尹,这是要做宰相的前期准备。” “你与十二哥儿纵然在殿试当中考的极好,可是他们兄弟在朝中为官几十年,难免没有故旧,便会打压你们的。” “今日虽是一时痛快,可终究是为将来所困。” 吕乐简说的很有道理,王泰也是赞同。 毕竟如今陈家势头也挺盛的,若是方才大家摆摆家里的关系,让陈尧佐给个面子,这事未曾想就此过去。 “难不成我等遇到不公之事,便要忍气吞声?” 张方平当即开口反驳,他记得陈尧佐为官时,因为他哥陈尧叟检举揭发他人,受到牵连。 如今他陈尧佐当了高官,反倒也开始仗势欺人了? 韩琦心中早就有一股无名火,若是一直不发出来,他难免会有心魔。 “士可杀不可辱,就算他今后报复我,那我也不惧。” 韩琦依旧是怒气冲冲的道: “他敢如此弄权,难不成这大宋当真是姓陈的了?” “可是,事情不该这么做,尤其是你实力还弱小的时候。” 吕乐简觉得韩琦出身官宦之家,定然是受到过这种教育熏陶。 如何能跟宋煊这种平民子弟似的,动不动就要引爆一件事? 相互斗争,相互攻讦是官场常规手段。 但是你要想在官场上混的好,他就必须要学会相互妥协! 哪有人当官能过一帆风顺,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得? 宋煊止住脚步,想了想: “韩六郎,你岳父可是在京师任职?” 韩琦点点头,他去拜访过,但是一直都没跟他们说。 “我未来岳父如今是刑部郎中崔立。” 正五品的官职。 吕乐简愣了一下,这个人他听说过。 是大宋有名的清廉之人! 你有这关系,也应该早早亮出来,不至于白担心了。 “好,既然他在东京为官,那就好了。”宋煊瞧着韩琦道: “我等立即前往刑部,找人把你岳父请出来,这件事由他出面。” “我们要先发制人告他一状,把此事闹大,否则便是由他们开始捏造污蔑我等了。” 王泰止住脚步。 他方才就觉得宋煊那些话当众说出来,气的陈尧佐吐了血,事情已经闹大了。 这种情况,在十二哥眼里都不算是把事情给闹大吗? “现在就去?” 吕乐简有些不明白,宋煊为何如此着急。 “你难道不知道开封府尹权利很大的吗?” 宋煊指了指背后:“我们若不先发制人,等着陈尧佐反应过来,便要带着衙役与兵丁把你我全都抓进去,先斩后遭,开封府尹有这个权利没有?” 吕乐简愣了一下: “天子脚下,他便是再猖狂也不敢的,况且你我之间的身份,绝对会让他忌惮的。” “等进了监牢,你就不是这套说辞了。” “咱们当年又不是没在南京的大牢里待过。”吕乐简觉得宋煊小题大做了。 “这里是东京城,不是我家!”宋煊哼笑一声: “管你是不是当朝宰相的兄弟,先给你来一百仗杀威棒。” “还是你想要赌陈尧佐敢不敢冒险行事?” 吕乐简一下子就不言语了。 说实在的他突然觉得自己赌性没有那么大! “便听十二哥儿的。”王泰率先表态: “若是你们此时不理解十二哥儿的话,兴许过后就明白他说的是对的。” 韩琦点点头。 无论如何这件事他都得跟自己的岳父说一声。 况且还是老辈子定下的婚约。 宋煊还有话没说出口,那就是先给陈尧佐找麻烦,让他们陷入麻烦当中。 免得他们生出空闲来,想方设法的给自己找麻烦! 于是众人奔着刑部而去。 刑部在尚书省,并没有在皇宫内办公。 于是到了门口,韩琦便报了自己的姓名,说是找崔郎中。 守门的自是要登记等会,随即宋煊直接放在登记薄上几枚铜钱: “出来的急,请你喝杯茶,便说崔家家中出了急事,请崔郎中出来,我等不进去。” 守门的临时工瞥了宋煊一眼,说实在的这点钱很难让我帮你做事。 但是一听说崔家家中出事,他若是在阻拦,那也极为不妥。 倒是也没收钱,直接进去寻人了。 崔立今日在办公的时候,便听到仆人来报,说韩琦考上了,而且还是第五名的好成绩。 他自是喜不胜收,成绩比自己还要好。 一晃便是二十七年的时间过去了。 因为按照韩琦的排名,他中进士的几率极大的。 这下子在他中进士后,两家的婚事也就可以往前推进了。 崔立三个儿子都已经成家立业,都在东京城为官生活,只不过想要在京师买个房子作为立足之地,有些难。 而且只有长子考中了进士,他的前途兴许更好一些。 “崔郎中,外面有一群年轻人寻,说是您家里出了事。” 崔立一愣,难不成是哪个儿子来了? 他当即站起身来,就奔着门外走。 待到走到府衙门口,发现是韩琦。 崔立还以为是来找自己报喜的,殊不知自己早就晓得了,于是脸上挂着笑容: “贤婿可是来报喜的?” 韩琦脸上却是不见喜色:“好叫岳父知晓,我是来报忧的。” 崔立闻言一顿,连忙被韩琦拉到一旁,开始说事情的经过,并且掏出陈尧佐给写的退婚婚书作为证据。 顺便告诉崔立我等同窗惹了开封府尹陈尧佐,并且说的他都吐血了,这才逃出来。 权知开封府尹普通官员做,一般都是从四品。 崔立是正五品,而且二人之间的升迁可谓是天差地别。 开封府尹是要经常换岗的,除了赵光义做了十五年外,真宗皇帝做了三天,其余人平均是一年左右。 如此高频的换岗,是皇帝对京畿重地的控制欲。 既要用能臣维稳,又怕权臣坐大。 开封府尹成为职场绞肉机,干得好就升宰相。 干不好闹大了或者没替皇帝背好锅,就等着流放岭南吧! 崔立无论如何都没机会升任宰相的,但是陈尧佐是有着极大的希望的。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这位同窗说的对,自是要闹大对你才有利。” 崔立面色严肃的道:“你如今是光脚的,他陈尧佐想要当宰相,便是穿鞋的。” “贤婿,此事勿要过于担忧。”崔立冲着宋煊笑道: “宋会元倒是伶俐,先发制人,而且方才那话骂的极好,想必很快就会在东京城内流传起来。” 宋煊客气的拱了拱手: “韩六郎乃是我等好友,如何能看他被欺辱,而无动于衷呢?” “好,你们回去吧,我立马就写一封弹劾奏疏,马上就递到宫中去。” 在大宋,因为只要是文官,就有直接给皇帝写奏疏的权利,旁人不得阻拦。 夏竦为了打压范仲淹,想要把他转为武职,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 切断他与皇帝之间的直接联系! 范仲淹拒绝,便是因为如此缘故。 其实大宋的官职很是混乱,一个人有好几个品级的官职。 故而品级不重要,皇帝对你这个臣子的信任,才是硬通货! 崔立转身回去,又止住脚步叮嘱道: “既然宋会元知道其中的诀窍,那这两日便不要外出,给陈尧佐抓人进大牢的机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要知会曹侍中一声。” “好的。” 宋煊脸上带着笑道:“我早就听闻崔郎中不是一个怕事之人,如今可真是人如其名。” “哈哈哈。” 崔郎中忍不住大笑起来,他为官近三十年,见识过了形形色色之人,但是宋煊如此年轻且有主意的,当真是少见。 可能这就是神童与普通人的区别吧! 崔立是通过女婿聊过宋煊的,他们翁婿俩皆是认为此子是神童,将来必定会名留青山。 而此番于七千余人当中考中会元,便是明证。 “保管好证据,我在外面,人多眼杂,难免就会有人想要搞事。” “好。” 崔立示意他们走吧,自己则是立即回去给官家写奏疏。 此时此刻。 陈尧咨以及陈尧佐的儿子们全都围绕在病榻之前,站的十分拥挤。 陈尧咨是个暴脾气,他直接把几个侄子全都轰了出去,留下陈象古以及长子陈述古。 “说,一字不漏的把来龙去脉全都给我说一遍。” 陈尧咨坐在椅子上,听着小侄子陈象古的交谈。 他眉头微挑,瞥了二哥一眼。 此事确实是陈家做的不对在先,人家有婚约,还要强行让他退婚! 况且还是人家已故父亲的心愿,如何能违背? 陈尧咨也不好多批评他二哥,便重点批评了小侄子,连人都看不好。 三言两语就被人给诈出来了始末,落到如今被动的局面当中来,然后让他滚出去,连自己老爹都看护不住。 陈象古很是委屈,他自己的眼角越发青肿起来。 “二哥,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尧佐靠在病榻之上,他张了张嘴: “你可是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拦不住他们在殿试当中取得好成绩。” 陈尧咨斟酌的道: “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下手,第一个便是你直接发拘捕令,把他们全都抓进开封府大牢当中,影响他们在殿试当中发挥好的愿望。” “第二个,便是直接给试院的登录官,这几个贡士的报考,都不要列入上报的准考名册和公布的应试者名单。” 陈尧佐思考了一会,随即叹了口气: “我看了宋煊的策论,是太后让我看的,我不得不承认,他写的治理黄河的法子是真的可行。” 陈尧咨明白了。 宋煊不仅有曹利用在背后撑腰,连太后都知道了。 若是殿试当中他没有参加,那还是要追查到底。 到时候陈家是脱不了干系,二哥他想要当宰相的机会,一下子就没了。 “其余人呢?” “贤相王旦之子,吕夷简的堂弟,另外几个倒是不清楚。” 陈尧佐躺在床榻上,十分头疼,谁承想竟然会出了这种事。 吕家都要与宋煊结亲了,他肯定不会管的,而且还会劝自己息事宁人。 总之,陈家是要吃这个闷亏的。 “二哥。” 陈尧咨不愿意自己二哥刚当上开封府尹,正奔着往上走呢,突然遇到这种事。 那岂不是好多年的谋划全都落了空? 再加上吕夷简那里,陈尧咨觉得还是要说一说的。 因为今日的八卦也就是陈象古闲的无聊派人去扫听了一二。 至于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在忙碌,根本就没时间听着。 所以商量来商量去的,着实是缺失了重要信息。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陈尧咨站起身来,气的坐不住了: “莫不是二哥就吃了这个哑巴亏?” “叔父,勿要激动。” 陈述古先是安抚了一下,随即开口道: “那宋煊仗着自己是新晋会元的身份,气的我爹吐了血,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此番省试,应天府学子霸榜,定然有许多学子心有不甘,若是能找到他们科场舞弊的证据。” “哪有什么科场舞弊啊。” 陈尧佐此时显得意兴阑珊: “那宋煊治理黄河的法子是独创的,谁都不知道,你若是找他的麻烦,随便找一个举子,他写都写不出来的。” 陈述古闻言一下子就有些泄气。 朝廷怎么就突然进行科举改革考试,若是不改的话,还能在诗赋上? 罢了。 依照宋煊名动三京的名声,说他诗赋抄袭,更加不现实。 还不如策论抄袭呢。 但是这封策论,写的治理黄河的法子,当真是前无来者? “二哥,你说的是真的?” 陈尧咨也是兴修过水利的。 “都这个时候来,我非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 陈尧佐他靠在床榻之上:“短时间内是找不出来他们的麻烦,唯有把他们全都留在东京城内,我作为开封府尹才有机会。” 考中进士之后要为官,大多数人全都外放。 若是宋煊真的考中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那就会与上一个宋庠一样,兴许有机会留在东京城内为官。 君子报仇,虽说十年不晚,但是陈尧佐觉得一年内定然能抓住宋煊的错漏之处。 想必吕夷简也是这样打算的。 可是一想到提拔自己的吕相爷,他真成了宋煊的岳父。 那还怎么打击报复他。 唯有打击报复韩琦一个人了。 但是宋煊骂的也忒脏了,让陈尧佐又无法咽下心中那口恶气。 “父亲,可是宋十二成了吕相爷的女婿,咱们陈家不还得是捏着鼻子认了吗?” 听着儿子的话,陈尧佐长长的叹了口气: “冤有头债有主,此事便是韩琦一人所为,与其他人无关。” “什么无关?” 陈尧咨却是无法咽下心中这口恶气。 宋煊那是单纯的攻击陈尧佐一人吗? 那是连带着整个陈家全都给骂了。 家风不正,这是多大的诬陷啊! 诗礼传家,一下子被歪曲那样。 就是说他们死去的爹,教子无方。 他们这些当儿子的辱没门楣! “事已至此,我心中有数,不要再说了。” 陈尧佐心中是有怨气的,尤其是逼迫韩琦签的那份退婚文书,还被韩琦给捏在手里。 这件事就算是拿到官家那里去说,也是陈家有错在先。 那宋煊本身就有实力,再加上攀上吕家的高枝,还怎么打击报复啊? “父亲,吕相爷来了。” 哥俩都是吕夷简一手安排进入中枢的,准备将来他为正相,让他们哥俩给打下手做好辅助之事的。 故而听到陈尧佐被气的吐了血,赶忙前来探望。 “不用想,便是来做说客的。”陈尧咨甩了下衣袖:“哼。” 反倒是陈尧佐觉得吕夷简来的正是时候,若是不来,他才是真正的心寒。 “把吕相爷请进来,看茶。” “是。” 陈象古倒是生气的去房间里躺着,尤其是他顶着个乌眼青,着实是有碍观瞻。 吕夷简带着他女儿去看大夫,确实如宋煊说的那般。 若不是宋煊提醒,那太医署的郎中说,兴许再发现的晚,怕是要耽误女儿一辈子了。 故而吕夷简虽然觉得婚事没成,可是还是欠了宋煊一个人情。 吕夷简一进门,便快走两步: “希元兄,你这是怎么了?” (本章完) 第270章 亘古未闻之事 “一言难尽。” 陈尧佐常常的叹了口气: “老夫活了这么大岁数,未曾想过竟然会被一个小辈如此羞辱!” “还是被人给堵在家门当中,当街宣扬!” 吕夷简倒是听了一点风声,但是并不全面,倒是也没有乱下决断: “希元兄,这期间是否有所误会?” “老夫也接触过宋十二,倒是没有传闻的那般嚣张跋扈,只是有些时候显得性如烈火。” “况且此子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然能够成为你我执政的助力啊!” 陈尧咨一听这话,便是知道吕夷简,是给他那个好女婿来做说客的。 他吕夷简是来安慰人的吗? 明晃晃的拿着他女婿来自家二哥脸上伤口来撒盐的! 生怕陈家的脸面丢丢不够。 陈尧咨当即哼了一声: “吕相爷说的对,我二哥与宋煊之间,确实是没有什么误会啊!” “不过吕相爷倒是真的会向着自己那好女婿说话。” “连中三元的潜力,当真是了不起啊!” “如今不过弱冠,说不准到不了三十岁,就能身穿紫袍,站在我们头顶上,成为吕相爷的左膀右臂了!” 陈尧咨夹枪带棒的一顿阴阳怪气。 反正就是你又了好女婿,我二哥也想要个好女婿。 结果我二哥不仅没有找到,还被人如此羞辱。 可真是人家的巴掌没落在你吕夷简的脸上。 你嘴里说出让人大度的话,那真是容易啊! 陈尧咨其实还有更脏的话,没有往外说。 吕夷简颇为诧异的看向站着的陈尧咨。 今日之事,不说整个东京城的人都知道。 可传播范围如此之快,半个东京城的人也该知道。 那宋煊拒绝了吕家想要结亲之事。 你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 还说这里面没有什么误会? 这回旋镖来的也忒快了一些。 “宋十二并不是我的女婿,他已经答应当曹侍中的女婿了。” “什么?” 陈家三人登时脸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怎么可能? 曹利用一个近二十年新崛起的武夫家族。 他的儿子们也都是在皇宫内站岗,并没有什么考进士的打算。 而且在如今的情况下,很难对外发生什么战事。 他们这群将门子弟一辈子也就是站岗了。 在榜下捉婿这一块,他曹利用还能争得过你经营数十年多吕家? 定然是你吕夷简开价太小了吧? 不舍的如曹利用那般。 要不然根本就说不通。 吕夷简瞧着这兄弟俩的神色,便也清楚,他们定然是不知道此事。 而宋煊也并没有往外说什么吕家女有病之类的话。 “吕相莫不是在说笑故意取乐?” 陈尧佐主动询问了一句,因为他方才也觉得吕夷简是在往自己的伤口上撒盐。 “说什么故意取乐?” 吕夷简也没想到自己会输给曹利用: “宋十二到底是青春年少,喜好女色。” 吕夷简给他们这些那方面早就戒了都两兄弟道: “你们兄弟俩不要这么看着我,其实我开始也觉得是宋煊在敷衍我。” “可是实际上一想,无论如何曹利用当他岳父都没有我能给他的助力多,旁人都是你们这样想的,我最开始也是这般。” “但那宋十二乃是神童思维,他所思所想与我等大家都不相同,故而我觉得他说的话只能是真的,而且说的极为真诚。” 陈尧咨瞥了他二哥一眼。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倒是不清楚曹利用他女儿长的是何等的国色天香! “所以他不是你女婿?” 吕夷简长叹一口气:“我倒是想。” 不过若是自己女儿气血过弱,怕是没法孕育子嗣。 这便又些难看。 陈尧咨当即开口道: “那吕相如何还能与他这般说好话?” “自古以来,冤家宜解不宜结。” 吕夷简今后是要用这哥俩的。 老三当不上宰相,还有老二呢。 尤其是陈尧佐刚坐上开封府尹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就惹出这种事来。 今后还如何往上升? 更何况吕夷简觉得宋煊也不是一个好惹的主! 他要是真的好惹。 能当街喝骂宗室子也配姓赵吗? 搞的赵允迪直接被削职关起来反思了。 更加不会今日在陈府骂陈尧佐骂的那么难听。 在吕夷简看来,宋煊那个行事猖狂的小子,极有可能真的连中三元。 就他写的策论,断层似的碾压第二名。 就算梁蒨他爹,他爷全都是大宋状元,在宋煊面前也没有丝毫的胜算! 吕夷简觉得宋煊今后仕途很可能是极好的。 无论是刘太后还是当今官家,对他都大加赞赏。 官场上,相互妥协达到自己的目的十分正常。 就如同吕夷简自己一个样,与刘太后妥协,又与正相王曾妥协,低头做小只是一时的。 只要在朝廷上站的久远,成为常青树,到时候你周遭定然全都是许多树木来主动护着你,加入你。 既然没有把宋煊拉过来当女婿,吕夷简觉得凭借他与自家堂弟的关系,还是有很大的机会能够加入吕家的势力的。 如今自己照拂宋煊,将来宋煊他必然会照拂吕家人。 否则你现在打压人家,待到人家坐到高位,你觉得吕家人会好受吗? “不行。” 陈尧咨当即怒声道: “那宋煊公然辱骂我陈家家风,还造谣我等能够掌控殿试结果,若是不予以回击,那便是做实了宋煊的话头。” “更何况我二哥初任开封府尹,什么都没做出来,便要受此诬陷,威望全无,今后还如何坐镇这京畿之地?” 陈尧咨这个当过开封府尹的人,说的并无道理。 你刚上任就栽了个大跟头,连个屁都不敢放,今后谁还会服你? 你如何能做成绩来呢? 吕夷简闻言也是,他本想着轻轻掠过此事,可是这东京城的水太深了。 若是陈尧佐背上一个“无能府尹”的称号,那他再怎么铺路,也无法到达宰相的位置。 “那你觉得该如何应对?” 听到吕夷简松口了,陈尧咨登时明白了。 宋煊拒绝他的招婿,其实吕夷简心中也是有怨气的。 如今他与自家二哥处于相同的生态位,那便是失败岳父联盟。 “先发制人。” “如何先发制人?” 陈尧咨开口道:“找御史参他一本,过于狂妄,当街辱骂开封府尹!” “不妥。” 陈尧佐摇头道: “那封退婚的婚书,是我亲手所写。” 笔迹这种事,指定是可以辨认的。 “那你死不承认。”陈尧咨哼笑一声: “世上善于模仿笔记的人多的是。” 吕夷简倒是没有掺乎进来,他一时间也没想好要如何去做。 毕竟这种事,实在是过于突出了,想要参考以前的例子都没得机会。 而且一个御史去参贡士一本,亦是世上少见。 御史本来就是监督朝廷官员的行为。 “等等。” 吕夷简突然出声道:“你们的主要目标不是那个叫韩琦的贡士吗?” “要是宋煊不说那话,便是要打击韩琦,谁让他宋煊多嘴呢!” 陈尧咨恶狠狠的道: “管你是不是连中三元,没中尚且如此狂妄,若是真让他中了,还不得骑在我陈家的脖子上拉屎啊?” 陈家也是要脸的,他们三兄弟是状元,他们爹在后蜀为官。 大哥虽然故去,可那也是宰相,留下了不少关系。 吕夷简又安慰了陈尧佐一二,随即起身告退,他也没法子再劝。 他们本就是利益共同体。 况且陈家是真的吃亏了,这血可都吐了。 他再阻拦,今后还怎么“带人往上走”,如何能服众呢? 所以有些时候,不是你想要独善其身就可以的。 吕夷简走出陈府的大门,让他们哥俩闹一闹也好。 至少让宋煊瞧瞧,他太年轻了,依着自己的性子来,终究会吃大亏的。 到时候自己可比他那个岳父在朝中有影响的多。 吕夷简倒是又些期待,宋煊吃瘪后,后悔他今日的选择了! 但是陈家兄弟以及吕夷简都没有料到,宋煊直接让韩琦老丈人崔立率先发难! 一封弹劾的奏疏,上来就摆在了天子的案头上,都没有经过宰相的筛选。 赵祯才从他妹妹那里回来,说了一会话。 然后他拿到崔立的奏疏,仔细看了看起来,眼睛全都是疑色。 赵祯觉得今日那些当朝宰相以及豪商抢宋煊来当女婿的事,就让他大开眼界的。 未曾想到,还有更加疯狂之人存在。 陈尧佐他是知道的,毕竟刚被提拔到开封府尹的这个位置上来。 赵祯觉得他迫切的想要找个极大可能考进士之人,当女婿这件事是挺正常的。 但是他敢直接打保票,说能让韩琦在殿试当中得状元这件事,便十分的让赵祯心里犯忌讳。 虽说朕尚且年幼,朝中大小事皆是裁决于大娘娘。 但是这殿试好不容易是自己争取来的要主持,并且亲自出题。 他陈尧佐上来就说帮韩琦得状元。 怎么? 真的当朕是泥捏的了! 赵祯看的是相当气愤。 别看他平日里不发脾气,可那也是没有触到他的逆鳞。 尤其陈尧佐他还是权知开封府尹! 这个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安稳坐的。 赵祯气的来回走了数次,终于冷静下来了。 皇城司的人,过不了多久,也会把消息送回来,到时候结合着瞧。 于是赵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就在这个时候,张茂则连忙跑进来: “官家,官家,郭皇后来了。” 本来就生着闷气的赵祯,腾的一下站起来了: “她一天天闲的没事做?” “拦住她,朕在处理政务。” “是。” 张茂则苦着脸过去直接拦着,不出意外,他又得挨巴掌。 赵祯翻开奏疏,脸上怒气不减,没等一会,便是清脆的巴掌声传来,随即不等通报。 郭皇后就直接闯了进来: “官家好生忙碌,最近都不去臣妾那里吃饭了,所以我把饭菜送来。” 赵祯瞧着那食盒是一丁点胃口都没有,他只是强于不悦,抬头淡笑: “皇后有事?” 郭皇后却是不管不顾的过来,直接把赵祯桌上的奏疏全都划落在地,她脸上带着笑: “官家,整日看这些,也不怕伤了心神,况且还有母后操劳呢。” “尚服局新进了蜀锦,官家不如一边吃,一边帮忙参谋参谋臣妾适合什么花样的料子。” 赵祯手指捏的死死的,朱笔滴在杂乱无章的奏疏上,洇开一团红痕。 张茂则等宦官捂着脸,神情紧张,不敢多说一言。 赵祯心中实在是恼怒,可他依旧沉稳的放下手中的朱笔。 “大娘娘日夜操劳,朕不忍心,故而要学习处理政务。” 赵祯站起身来:“皇后穿什么料子都合适,你且先回去吧,朕的二姐病了,方才回来没什么胃口。” 郭皇后却是不管不顾,她颇为蛮横的道: “二姐病了,有太医署在,官家不必担忧,还是瞧瞧臣妾挑选蜀锦吧。” 赵祯实在是忍受不了这个蠢女人如此嚣张跋扈的模样,他当即甩开扑来的动作,随即吩咐: “张茂则,把这些奏疏捡起来。朕要去找大娘娘详谈。” “是。” 郭皇后一瞧皇帝不接她的话茬,连忙阻拦: “不准捡。” 她还想着一会跟皇帝你情我浓的侍寝呢。 若是去找大娘娘商议政务,她还没什么借口去。 虽说后宫等级森严,可皇后作为正妻,就像宝塔上的顶尖,凌驾于整个后宫之上。 宋人云:“所谓后者,正嫡也。其余皆犹婢也,贵贱有等!” 虽说没有后宫不得干政这条铁律,但是无后妃预政之理早就被奉为不能违背的所谓“三代之道”。 可惜无论唐宋,皇后对于干政这件事上,都极为松懈。 从长孙皇后到武则天,韦皇后,再到如今的刘太后。 在刘娥之前,宋太祖的王皇后日常活动除了给赵大送餐,就是诵佛。 就连真宗皇帝的郭皇后也不愿意揽权,即使皇帝叫她去看内库,以此方便她赏赐后宫,她都加以推辞。 但是宋太祖她妈杜太后却是开了一个好头。 听说儿子陈桥兵变成功,喜不自胜,夸奖自己的儿子素来有大志,今果然如此! 郭皇后年岁尚小,如今只会胡搅蛮缠呢。 听着郭皇后的话,赵祯的拳头都硬了,他瞧着气鼓囊囊的郭皇后: “张茂则,朕叫你捡起来。” 整个房间内全都噤若寒蝉,唯有侍奉郭皇后的宦官阎文应脸色有些难看。 越是这样闹,郭皇后就越得不到官家的宠爱,如何还能诞下皇子? 张茂则满头大汗,直接跪在地上给捡奏疏,可是郭皇后却是用绣鞋踩着。 赵祯只觉得自己头都要炸了,遇到这么一个泼妇,悍妇。 一想到这个泼妇悍妇还是母后给定的,就更让赵祯心里发堵。 我身为天子,什么时候能够像十二哥那般,就是为自己的眼睛挑选夫人? 最终在无理取闹当中,赵祯自己亲自把奏疏捡了起来,直接走开。 气的郭皇后在此进行桌面清理,脸上更是怒气冲冲。 待到了刘太后的寝宫,赵祯都忘了要收敛了一下脸上的怒色。 其实崔立上书的这件事本来就极为愤怒,再加上郭皇后这么一闹,更加的恼火。 刘太后瞧见赵祯怒气冲冲而来,心中暗道莫不是二姐没有救回的可能,故而迁怒太医署之人? 她身边侍奉的林氏,乃是皇帝乳母,也是刘美家里的老人,随着站队成功,她已经从南康郡夫人升为蒋国夫人。 刘娥参与正事,她则是“预掌机密”,心腹中的心腹,待到刘娥一死,她就被立马软禁起来。 林氏见皇帝脸上如此愤怒,连忙招呼人给官家弄杯清热解毒的茶水来,顺顺气。 赵祯坐在一旁,这才脸上有了几分表情控制。 “六哥儿,何人把你气成这样?” “哼。” 赵祯自然是不敢说郭皇后那个女人,他把手中的奏疏交给林氏: “还请大娘娘过目,真是气煞朕了。” 刘娥接过崔立的奏疏,仔细一瞧。 弹劾的竟然是她刚提拔没几日的权知开封府尹陈尧佐。 陈尧佐榜下强行抢女婿这件事可以说的过去,但是他宣扬的那些话,却着实是犯了忌讳。 可终究是自己提拔的人,绝不能轻易就出错。 “六哥儿不必如此气愤。” 刘娥把奏疏放在一旁:“这不过是崔立的一面之词。” “大娘娘,如何是一面之词呢?” 赵祯脸上带着怒色:“他陈尧佐,竟然能左右朕举行的殿试,他说把状元给谁,便是给谁?” “难不成这大宋姓了陈不是?” 赵祯这话一开口,倒是让刘娥脸色也变了一二。 毕竟如今她当政,大宋不姓赵的说辞,也偶有出现。 武则天成功的例子,也是就在眼前,有成型的路子供刘娥走。 刘娥一时间不知道皇帝是在接机敲打自己,还是真的是因为陈尧佐这件事感到愤怒,而口不择言。 倒是林氏连忙出来打圆场: “官家先喝杯茶,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如何能行?” “这大宋最终还是要靠官家一人撑着呢。” 赵祯顺从的喝了口茶,这才平静下来。 刘娥斟酌了一二:“此事暂且压下,待到他们考完殿试在做定夺。” “大娘娘。” “六哥儿,你忘了,我教你的万事皆不可听信一面之辞。” 刘娥微微抬眸,年轻人就是太冲动。 做事毛毛躁躁的。 那韩琦身为受害者,也没吃亏啊! 反倒是崔立为了给自己的女婿出气,往严重里写也是理所应当的。 “陈尧佐他被老身叫进宫来,让他仔细瞧瞧宋煊所写的策论,毕竟他也是修缮过黄河,有经验的。” 刘娥瞧着赵祯道:“你知道他是怎么说的吗?” “不知。” “他对宋煊大加赞赏,认为若是按照他的法子加以实践,兴许就能彻底解决黄河对东京的威胁。” 刘娥看着赵祯道:“如此一个老前辈提携后来者,却听宋十二骂道如此之脏,连我都听不下去了。” 崔立秉公,把前因后果全都写上去了。 连带着自己女婿以及宋煊的骂人话也写上来了。 就是为了防止后续陈家人肆意的添油加醋。 赵祯先是颔首,随即又反应过来了。 不对! 大娘娘的逻辑不对。 那陈尧佐先夸宋煊在前,就十二哥这篇策论,放眼整个天下没有人能够写的出来。 再加上极有可能会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 花花轿子谁不会抬啊? 但是涉及到了陈尧佐的切身利益,他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且还会记恨十二哥的。 赵祯虽然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可是他不反驳别人习惯了,即使是不认同大娘娘的观点,也没有出口反驳。 毕竟以如今的情况,他这个皇帝,即使在辩论上赢了大娘娘,那也没有什么好处。 只会如同宋煊一般,遭人嫉恨。 “大娘娘说的对,可十二哥他毕竟说的在理,就算是榜下捉婿,也不该拘禁几个时辰,为此还逼人退婚,给他准备迷药之类的。” 赵祯先是赞同,但还是就事说事。 可是在刘娥听来,皇帝这就是在跟自己唱对台戏。 她摆了摆手:“六哥儿,你还年轻,兴许明日从陈尧佐那里听来的便不是这般的事情经过。” 赵祯不理解,这种事陈尧佐他还有脸往外说? “大娘娘说的对,我记住了。” 赵祯站起身来,躬身道:“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刘娥点点头,示意赵祯把崔立的奏疏拿走。 赵祯想要回去听一听皇城司的回报。 林氏却是在耳边与刘娥说了方才宫中发生的事。 听着这个儿媳妇又去闹了,刘娥也懒得管。 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总归是要自己调和的。 “罢了。” 刘娥也不想听这种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现在醉心于大宋政务。 没空管后宫那杂七杂八的。 赵祯面色阴沉的回了自己居住的宫殿内。 此时被郭皇后清理的东西,早就被宦官们给重新归纳好。 至于什么蜀锦。 赵祯更是连看都懒得看。 一个泼妇! 赵祯坐在龙椅上生闷气,根本就没有心思吃饭。 天子一怒,虽说不能浮尸百万,但身边人也不敢开导。 实在是郭皇后仗的谁的势,大家一清二楚。 尤其是在帝后身边伺候的,不是玲珑剔透之辈,如何能安稳的活着? 就这么的天色变黑,直到点上蜡烛。 赵祯都气的没胃口,直到皇城司的把有关宋煊的今日消息汇总全都送来了之后。 赵祯才让人把蜡烛拿近一些,他要好好瞧一瞧。 今日宣布科举结果,宋煊像日常一样睡懒觉,根本就没有早早洗漱过来排队。 这一点,赵祯是清楚的。 其实看着宋煊的所作所为,赵祯发现自己还是又些过于爱生气了。 或者说他这几年活的太压抑。 动不动一个小火苗,就直接点燃了他的肝火。 他想要跟妃子敦伦都得偷偷摸摸的,甚至一半她都要闯进来,搞的好不尽兴,那郭皇后也忒恶了。 赵祯心里早就打定主意,到时候就废了她! 这样跋扈之人,如何能当皇后? 赵祯瞧着皇城司的叙述,那韩琦的未来老丈人崔立果然没有添油加醋,而是如实汇报。 不愧是我大宋的清廉之吏,可惜岁数大了,精力有所不济。 要不然待到自己亲政后,定然要重用崔立。 事情的经过十分清楚了。 至于宋煊的喝骂,赵祯在心中默记。 自己怎么就想不出来十二哥那样有文采,还儒雅的词汇呢? “得学啊!” 赵祯悠悠的说了一嘴:“原来孙夫子说的学无止境是真的。” 第二日。 赵祯就收到了御史对宋煊的弹劾。 他眼里都是震惊之色。 十二哥还未曾当官,御史这是闲的没事干? 还是故意受人指使的? 陈尧佐! 不用想。 赵祯瞧着手里的奏疏,放在一旁:“赵温瑜,你是从何得知的?” 赵温瑜是赵安仁的长子。 赵安仁又算事吕夷简的座师,尽管这种情况明面上被殿试所终结。 可哪个当臣子的又会拿皇帝当老师呢? 双方从始至终都不是一条线的上的蚂蚱。 大家只不过嘴上说说自己是天子的门生罢了。 “回官家,我亲眼所见!” “哦?”赵祯面色凝重的道:“昨日你可请假了?” “未曾。” “赵温瑜,真当朕不知道这件事的始末吗?” 赵祯猛的拍了下桌子:“你竟然公然敢欺君,是孩视朕吗?” “臣不敢。” 赵温瑜连忙低头,他感觉自己踩在坑里了。 陈尧咨说的好好的,让他先发制人,到时候闹大,他来出面。 结果天子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这还是天子自从继位以来头一次发火。 刘娥瞥了赵祯一眼。 看样子官家对于陈尧佐说的话,还是很在意。 不过一个皇帝,若是不在意殿试,被臣下随意操纵,那他这个皇帝也就当到头了。 但是兴许是女人较为敏感,刘娥发现随着赵祯年龄渐长,是不是想要收权? 吕夷简一瞧天子如此模样,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看样子陈尧咨恶人先告状的计策没有成功,那宋煊定然是提前出了主意,让韩琦去找他真正的岳父了。 或者这件事便是曹利用率先说的。 不过吕夷简瞧着曹利用坐在那里,并没有言语,一时间也摸不透。 曹利用瞧着发怒的天子,感到很满意。 他早就该这样了。 这大宋天下是姓赵的,不是姓刘,更不是姓陈。 昨天自家好女婿回来之后就给自己提了醒。 今日若是有事发生,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王曾也是颇感意外,御史的弹劾奏疏他看过。 其实也蛮荒唐的。 宋煊一个贡士,连官都不是。 昨天刚宣布的中了会元,今日一早就被朝中御史弹劾,以至于王曾都感到十分的奇怪。 亘古未有的奇闻,让他给赶上了。 王曾瞧着发火的皇帝,出列道:“官家,事情的始末,您提早就知晓了?” “哼。” 赵祯却是不理会王曾,指着赵温瑜道: “你到底是从哪里得知这件事的?” 赵温瑜脸色大变,方才未曾想掉进了官家的陷阱里,若是承认了,那便是欺君。 若是不承认,那就是不尽忠职守,提早下值。 虽然这种事是潜规则,可终究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 “回官家的话,臣是家中有事,提早下了值,恰巧看见的。” 听着赵温瑜的话,赵祯确信他们当真是结党了。 而大宋皇帝对于结党这件事,防范的极重! 倒是刘娥给王曾解释了一遭,昨日韩琦的岳父崔立,已经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都记录下,并且进行了上报。 刘娥也没想到陈尧佐竟然会找人上奏弹劾一个贡士。 其实到了这一步,她觉得陈尧佐就已经输了。 宋煊是有连中三元的本事,又名动三京,可说到底他连个官职都没有。 而陈尧佐贵为开封府府尹,做出如此之事来,着实是让刘娥不理解。 咽不下这口气,就只会告状? 刘娥瞥了吕夷简一眼,瞧瞧你推荐的人选。 如何这般小气,还没点本事。 真以为告状,就能阻止宋煊夺得状元? 这件事闹大点结果,对谁最不好! 一定是身居高位的开封府尹陈尧佐。 吕夷简明显接收到了刘太后的眼神示意,他连忙开口: “还请大娘娘把崔立的弹劾给我等看一看。” “在官家那里。” 赵祯把崔立的奏疏拿出来,让他们对照着御史赵温瑜的看一看,很明显就能瞧出来谁在说谎。 王曾是相信崔立的人品的。 他仔细看下去,连崔立女婿骂的方言都记录上了。 瞧瞧赵温瑜所写的,偏向性极高。 再加上韩琦与宋煊二人添油加醋的喝骂,以及殴打朝廷命官之类的罪名,通通都给安上了。 曹利用眯着眼睛,瞥了一眼赵温瑜,这个鳖孙是想要毁了自己好女婿的前途,在他的奏疏里把宋煊描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泼皮。 不过他并没有出声,今日这件事绝不能如此算了。 待到众人都看完了,刘娥率先开口:“王相公,你怎么看?” “回大娘娘。”王曾主动行礼道: “臣请斩赵温瑜!” 此言一出,直接搞得厅内众人都极为惊诧。 尤其是太祖皇帝可是留下那句不得杀士大夫以及上书言世人。 其实这话太祖太宗都没有严格执行,而是从真宗皇帝放权开始,士大夫们主动推行这一条。 尤其是曹利用眼睛都亮了。 他还想着要如何报复赵温瑜呢,未曾想王曾竟然说要杀人! 果然还是这些读书人心黑手辣。 他们黑吃黑啊! 赵祯身体微微后仰,他倒是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王曾会如此激进。 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 “什么?” 刘娥觉得自己好像是有点听错了。 “臣请斩赵温瑜。” 随着王曾刚强有力的声音响起,赵温瑜站都站不住了。 “为何?” “结党营私。” 王曾一字一顿的回答着刘娥的询问。 “臣绝没有结党营私!” 赵温瑜脸色苍白,眼神乱转,弓着身子连忙开口道: “臣就是看不惯宋煊那个狂徒,还未曾考中进士,就如此猖狂行事。” “臣一时间义愤填膺,才会写了弹劾奏疏。” “臣绝不敢结党营私。” 王曾很确信赵温瑜便是结党了,他瞥了一眼吕夷简。 这背后若是没有吕夷简的指使,一件小事如何能发展成这般模样? 吕夷简看见王曾瞥向自己的眼神,知道这口黑锅自己不想背也的背了,连忙站出来: “大娘娘,臣以为王相公所言,过于惊世骇俗,更何况我大宋自有国情在,如何能随意杀上书言者?” 刘娥也不想斩去自己在朝堂当中的助力。 就算她权倾朝野,可也是个女子,想要控制朝堂,必须要有自己人。 吕夷简便是自己人,他帮助自己笼络的人,便是太后党。 至于帝党。 赵祯都无需笼络,许多人都会站队于他。 尤其是以王曾为代表的主要帝党成员。 至于曹利用别人都觉得他是太后一党的,但是刘娥可并不把他纳入自己的派系当中。 而帝党也不认为曹利用是自己一派。 故而曹利用的政治地位十分的尴尬。 “不错,本来就是一件小事。” 刘娥直接开口道:“如何就到了杀人这个地步上,尔等都是朝廷的忠臣,为朝廷做事。” 赵祯看向自己的母后。 他先前一直都不理解那个街头算卦的,为何会拿出一枚天圣铜钱放在十二上。 赵祯一直是觉得朝廷没有钱的缘故。 可是那枚铜钱上有天圣二字,被他给下意识的忽略了。 母后如此轻易的就放过了赵温瑜以及他背后的陈氏兄弟,这不就是说明母后她一直摄政,是压在十二哥头上吗? 如此一来,得不到公正。 他们还如何肯尽心为朕做事? 赵祯突然就悟了。 他确信自己此时的理解,并没有差错。 在许多事上,自己这个当皇帝的主意都不会被采纳。 大家听大娘娘的。 甚至自己连皇后都选择不了。 赵祯不相信依照母后对后宫的掌控,她会不知道郭氏跋扈的行为! 成亲这么几年自己都没有子嗣出生,她就一丁点都不关心的? 赵祯低下眼珠,他终于悟了。 其实在母后眼里,权力是排在自己这个亲儿子前头的。 这几年当皇帝当的,赵祯觉得自己进步极快。 尤其是对权力的认知! 赵祯能过看出来他母后对于权力的贪恋,并且不想让自己亲政的意图来。 可以说现在越想,赵祯就越觉得自己心情低落。 好像从小到大,母后她都不怎么喜欢我! 赵祯想不明白,原因在哪里? 若是赵祯跟宋煊吐槽此事。 宋煊绝对告诉他爱你老妈,玄武门见呗! 王曾却是不这么认为,又是与太后据理力争。 刘娥只觉得王曾越来越聒噪,恨不得把他给踢出中枢去。 免得天天在这里掣肘! 作为人精的吕夷简瞧出来太后对王曾加深厌恶后,这才站出来与王曾据理力争。 曹利用与张耆坐在椅子上并不搭茬。 倒是张耆开口道:“老曹,街上传言宋会元对你女儿一见钟情,可是真的?” “我听人说你连嫁妆的事都没提呢,他就接二连三的拒绝了他人招婿?” “嘿嘿。” 曹利用十分的得意,他忍不住得瑟道: “老张,实不相瞒,便是如此。” “没办法,谁让我闺女长的俊俏呢。” “额呵呵。” 张耆笑了笑,他是见过曹利用的闺女的,传闻宋煊长的极为雄壮,若是配上一个小家碧玉的姑娘,确实有些为难。 “行啊,回头就等着喝喜酒了。” 张耆丝毫不理解吵得热闹的文官:“真是让你捡到宝了,若是能连中三元,你老曹的尾巴都得翘起来。” “哎,话不能这么说。”曹利用嘿嘿的笑着:“我女婿早就说了,为人处事要低调。” “低调?” 张耆满脸的狐疑之色,伸手指了指:“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当会元的第一天,就会被御史给弹劾的。” “他是个糊涂蛋。” 曹利用哼笑一声,摆摆手: “被人当了刀子用,都不知道,你瞧着吧,他绝对会在京师待不了了,真是自己个惹祸上身。” 张耆也是点头赞同。 虽说大家对于御史都比较“宽容”,人家就是干这个活的。 可你也不能胡编,弹劾一个贡士,当真是以大欺小了! 如此没品的事都能做出来,其余御史也得跟他切割。 免得因为他一个人,玷污了御史的含金量。 赵温瑜也不敢说事陈尧咨的主意,要不然就真多做实结党这件更麻烦的事了。 于是在吕夷简辩驳求情的时候,王曾也同样不杀他,直接踢到岭南去当官。 吕夷简本想再争取,可是王曾就想要杀他来以正视听。 反正他又不是考上进士当官的,而是靠着父荫。 吕夷简只能答应,把赵温瑜贬谪到岭南为官。 他一直都觉得政治是相互妥协的,可惜陈氏兄弟没有在现场。 否则他们就会切身体会到吕夷简说的有多么正确。 而前脚作为清贵官御史的赵温瑜转眼就去岭南舍生取义喂蚊子玩,心态有些崩了。 待到他们吵闹结束,赵祯神情落寞的奔着外面走,想要散散心,瞥见了脸上带着笑意的曹渊。 “陪朕走走吧。” 曹渊大喜,连忙拱手称喏。 (本章完) 第271章 我太想有钱了 曹渊不仅心中得意,脸上也是笑容不减。 今天一早来上值,便是能感受到周遭人羡慕的眼神。 尤其是同在站岗的石家兄弟,大家平日里相交,可是石家兄弟皆是高高在上。 今日却是主动来打招呼。 谁都知道宋煊要成为小曹家的女婿了。 而且还是大宋最有可能第三个连中三元之人。 尤其是宋煊年纪轻轻,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更重要的是宋煊这个读书人,竟然丝毫不会嫌弃武夫家庭,反倒极为乐意与他们这种家族联姻。 如何能不让其余武夫家庭羡慕? 以前他们若是能招个进士女婿都得敲锣打鼓的,恨不得昭告天下,可惜一直都没有成功。 谁承想小曹家竟然不声不响的搞了个大炸雷! 曹渊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好妹夫带来的。 方才官家叫自己陪着走走,曹渊更是觉得最近运气真好。 同样站岗的石家兄弟眼里也是露出羡慕之色。 其实赵祯心中郁闷,身边又没有人能帮助他。 甚至他心中的许多话,都没法往外说。 所有的压抑之事,都只能他自己一个人默默消化。 唯一能做的,便是出去散散心。 此时御花园里的桃花都开了,很是显眼。 赵祯站在桃花树下,看了好一会,才道: “我听闻宋会元对你妹妹一见钟情,甚至为此都拒绝了其余宰相的招婿?” 曹渊颇为恭敬的道: “回官家,确实是有此事,昨日放榜后,我们家中七兄弟为了给唯一的妹妹抢夺一个好女婿,直接闯进万千人之中,把我妹夫给抢回来了。” “哈哈哈。” 赵祯亲眼瞧见他们几兄弟横冲直撞的,甚至把其余来抢的人都给打了。 此时听着曹渊的叙述,倒是觉得有趣极了。 “不错。” 赵祯伸手捏着桃花道: “十二哥倒是性情中人,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曹渊觉得宋煊考中会元,先前又是解元。 再加上做了几首名动天下的诗词,陛下知道他也实属正常。 尤其是此时,官家终于主动提起自己妹夫来,曹渊立即开口道: “好叫官家知晓,我妹夫还挺优秀的,他当日。” 曹渊刚想把宋煊到东京第二日来家里与程戡比拼箭术的事说出来。 可这就不是榜下捉婿了。 “怎么了?” 赵祯颇为好笑的瞧着曹渊。 曹渊连忙住口,随即又躬身道: “我妹夫平日里说话挺能让人深入思考的,只是臣不知道要不要与官家说,唯恐冲撞了官家。” “哦?”赵祯松开手中的桃花:“那便说来听听。” 曹渊连忙找补道: “我妹夫为人较为低调。” 赵祯眉头微挑,他可不觉得宋煊做事是一个低调的。 “如今他还没有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没必要总是往外说。” “待到真的拿到天圣五年的状元后,有了这么一个实力,往外吹捧,才有人会相信呢!” 曹渊嘿嘿笑了两声:“妹夫说的是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赵祯脑子里回味着这两句。 从知道宋煊以来,赵祯便觉得他脑子好使,在他幼小的心中犹如刀削石刻一般记下来了。 再仔细回想,十二哥确实是如此做事。 当今朝廷的局面自己无力改变,是否也要低调做人,暂且蛰伏下来,以待时机? 赵祯仔细回忆着街上那个天圣铜钱压在十二上的卦象。 其实不光是压了朕的五个宰相。 朕也是被压着的那个。 好在大家都年轻,还能耗得起一些。 “官家。” 曹渊见天子陷入了深思,生怕自己给他带歪了,随即又开口道: “其实我妹夫还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我妹夫说少年人的勇气是不可再生之物,所以他宁愿要十九岁的肝胆俱裂,也不要八十岁的苟且偷生。” 曹渊这真的是拾人牙慧。 毕竟宋煊当街辱骂开封府尹这件事,是必须要给曹利用通气的。 赵祯整个人如同雷击一般,愣在原地。 其实自从当了皇帝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学会忍耐。 学会妥协! 这些全都是母后教给他的。 有没有可能。 其实这些话并不是那么的正确? 赵祯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他也渴望能生活的快意一些。 若是十二哥真的能在殿试当中获得状元,朕必须要把他留在东京,好帮朕出主意。 …… 宋煊不知道皇帝还在eomo当中,他却是拍着范详的肩膀笑道: “你真是运气好碰到我了,给你找个有实力的夫人。” 范详脸上带着笑意: “十二哥儿,莫要哄骗于我,祝玉那么好的条件,而且考的还比我强,如何不介绍给他?” “他,瘦瘦巴巴的小爷们,不符合人家的家风。” 宋煊哼笑一声: “要说石家是东京城的首富,那是我在吹牛逼了,可若是排名前几,估摸也差不太多。” 范详虽然想要找个有钱家的老丈人,可是也不愿意自己的夫人是歪瓜裂枣。 那如何下嘴? “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范详站起身来,忍不住真情吐露: “十二哥儿,我真的。” “真的太想变有钱了我。” “你不知道,我真的是从小就穷怕了,我过了这么多年苦日子。” “我通过发解试后,家里有人给我说亲,可是那女子没等着我,又因为我家里太穷了,所以直接嫁人了。” “我都,我做梦想要有钱啊!我!” “我太想有钱了!” “十二哥儿。” 宋煊知道范详以前说过家里有人给他说亲的事,但是没想到真的有被退婚之事,他随即认真的道: “人家祖上也是出过高官的,只不过家里老人故去的早,如今只是大舅哥当家,在仕途上对你助力不大。” 范详却是不觉得来自老丈人的助力能有多高。 只要自己紧跟着十二哥的脚步,今后在朝堂之上还怕对自己的仕途没有助力吗? 所以范详根本就不在意这些事,颇为兴奋的道: “十二哥,还有什么要求,你一并说了,免得让我心动不已,又够不着。” 范详对于自己的同窗都被捉婿这件事,其实心中是十分羡慕的。 他不同于王泰与吕乐简,家中会给他们安排,自己是真的没什么机会接触。 如今宋煊要给自己从中做媒拉纤,那绝对不是害自己的! “当然人家不是没有条件啊。”宋煊又极为严肃的提了一嘴。 “莫不是要我入赘?” 范详觉得能找到宋煊为婿的人家,条件定然差不了。 可是如今就他自己一根独苗,家里只有姐姐与妹妹。 “当然不是。” 宋煊坐在椅子上: “你得考中进士,要不然一切免谈。” 一听这话范详脸上出现为难之色: “十二哥,你也知道我的排名,在省试当中倒数第一,要是想要在殿试当中取得名次,我只要要考进五百名以内才算稳妥。” 他们都觉得天子开口要扩招五百人,可是实际操作上,那些宰相也不会同意让如此多的人上榜的。 唯有排名更加靠前,方有机会。 “不不不。”宋煊随即摇头道: “考五百名这件事也不稳妥,虽然陛下开了金口要扩招我等,可实际操作当中那也是刘太后以及朝堂诸位宰相做主。” 范详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面色: “这么说,我们还是要往前考?” “当然,不过殿试当中只考策论,你策论又不是太差。” 宋煊又是鼓舞道:“你的总排名不过是被其余两科给拉下去了,要有信心。” “那我努力。” 范详明白依照自己的出身,十二哥儿给介绍的这户人家,怕是顶天了。 若是再错过这次机会,今后也就这样了。 但是范详太想让自己以及家人的生活过的好一点了。 宋煊应了一声,倒是没让他等太久。 曹利用便带着张耆一同来了。 张耆瞧着宋煊这形象,先不说文采之类的,当真是大宋人样子。 老曹他赚到了。 “哈哈哈,一表人才。”张耆拍了拍宋煊的肩膀: “若是侄儿能够考中状元,我这座院子怕不是能过卖出天价去啊。” “哈哈哈。”宋煊也是笑了几声: “依照张叔父积累起来的财富,何须把手中的房子卖出去?” 张耆指了指宋煊,脸上带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今日前来,其实就是带着耳朵来的,回头也好与太后回报一二。 曹利用倒是没多想,他与张耆之间关系不错,随即又给宋煊说了一下今日之事。 特别是赵安仁的儿子弹劾你一个贡士的事,简直是大宋开国以来,头一次遇到。 宋煊也是适当的露出错愕之色,同时余光观察张耆的神色。 不过曹利用话头一转,便说了王曾的狠辣,直接请斩他头。 宋煊啧啧称奇,果然能连中三元,还能压制住刘太后的宰相,就是有手段。 破窗理论用的很是顺手。 这赵安仁的儿子,怕是陈家结党之一,他们的联合点,怕不是吕夷简? 王曾其实是发现吕夷简在暗中结党,所以才会借机发难? 宋煊听着最后刘太后来和稀泥,便明白了,吕夷简是表面上站在刘太后身边的。 故而结党,那也是为太后结党。 所以这件事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真是闻所未闻。” 宋煊适当的提了一嘴。 曹利用也是点头: “不过好在姓赵的御史已经被贬谪岭南去了,兴许会让陈氏兄弟收敛一二。” “有我在,他们也不敢闹腾。” 看着曹利用拍着胸脯子框框响,宋煊笑了笑,随即开口道: “我宋十二向来对事不对人,若是陈府尹今后对我进行报复,那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耆听着宋煊的话,只是嘴角带笑,并没有说什么。 “他们敢!” 曹利用哼笑一声:“真以为我们兄弟俩个是好惹的?” “哎,不能如此说。”张耆连忙开口道:“毕竟私下结党这事,实在是犯忌讳。” “怎么,老张,难不成今后我女婿被人欺辱了,你就睁着眼睛瞧着?” “那不能。” 张耆连连摆手笑道: “俗话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些都是小事,若是你女婿想要在东京城为官,总会碰到的。” 曹利用这才点点头:“此事容我再想一想。” “在东京为官?”宋煊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岂不是很没意思,处处受人掣肘?” 张耆当即发问:“不知贤侄是打算去哪里为官啊?” “要我说,真男人就该去大西北。” 宋煊随即大言不惭的道: “我大宋军中缺马,丝绸之路又断绝,以至于看个胡姬跳舞,都得相互争抢,着实是没面子。” “我若是去西北为官,定要为大宋多搞些战马以及胡姬来,到时候一人一个,省的相互争抢。” “哈哈哈。” 张耆忍不住拍着自己的大腿大笑: “你岳父说的没错,你小子可真是好涩,就算是为大宋做事,那也是为了胯下那点事。” “哎,张叔父,小母马我可不骑的啊!” 宋煊的插科打诨,更是让张耆大笑一阵。 他可不觉得宋煊说的是真话。 此子言谈举止倒是滴水不漏,果然是有实力之人。 而且宋煊真多考中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朝廷却是把他给一脚踢到西北那个地方去。 让别人怎么想刘太后? 上一个“连中三元”的宋庠在京师当清贵官,比宋庠连中三元含金量更足的宋煊,却是那种待遇。 那不得被人诟病? 张耆也就没了试探的心思,反正该问的也都问了。 太后的意思就是想要稳定京师局面,不要过于闹腾。 既然陈尧佐那里她已经派人说过了,可是宋煊这里也得看试探一下口风。 毕竟在刘娥看来,宋煊此子虽然年轻,可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既然双方都作出了不继续缠斗下去的承诺。 此事就算是结了。 待到翁婿二人送走张耆后,曹利用站在门口: “你为什么说西北建功这事?” “人家可是刘太后身边的红人,今日出了这种事,无缘无故的过来瞧瞧我,带着耳朵来的。” 曹利用点点头,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我们俩的关系,其实。” “不耽误你们俩关系好。”宋煊面色凝重的道: “人家是刘太后眼前的红人,你顶多是刘太后眼里的钉子!” 曹利用一下子就没话说了。 他想了想: “好女婿,下次在外面说话别这么噎人,东京城的水太深了。” “嗯,我尽量。” 曹利用随即鼓舞了宋煊几句,让他不要担心,好好准备殿试。 这次事陈尧佐他自己个吃个闷亏。 这口郁闷之气只能往他自己肚子里咽。 宋煊站在门口目送曹利用,他刚想转身回去,便瞧见下了值的石元孙直接跑过来: “宋会元,我托你的事,如何了?” “倒是有些眉目了。” 宋煊止住身形: “我还想着等他中了进士在与你说呢。” 石元孙当即精神一振: “那个时候,可不就是晚了吗?” 石元孙深知待到人家考中进士,选择的就更多了。 可就不一定能过选择石家了。 要不然省试结果出来之后,东京城许多富贵人家都坐不住,要进行抢女婿大战呢! “这个人如何?” “自是勤劳好学,身体也不虚。”宋煊当即说了重点: “最重要是运气极佳。” “运气极佳?”石元孙面露异色。 宋煊脸上带着笑: “你们石家如今就缺了一点运气,若是你妹子能够与他结成连理,兴许在他的加持下,还能带动让石家的运气也变好了呢!” “果真如此?” “我骗你做甚?” 宋煊随即把石元孙请进门来。 让他看看范详。 其实范详身条还是有些瘦弱的,长的倒是中规中矩,就是普通人。 范详瞧着一身甲胄的石元孙,颇为客气的行礼。 就算是在皇宫站岗,可是下值后甲胄仍需归还武库。 当然也有例外。 那便是真宗朝后,禁军管理逐渐松懈,部分勋贵子弟会穿着无袖轻甲招摇过市,视为特权的象征。 石家目前也就剩下这点地方可以抖威风了。 后期包拯还上奏疏弹劾过这帮勋戚子弟夜里穿着锦袍半甲夜行,惊扰坊市。 毕竟就算是开封府的衙役或者巡逻的兵丁过来,百姓都不会害怕。 可是猛然间瞧见有人着甲,哪个人心里不突突? 石元孙为了家族的崛起,自是要与这个妹夫聊一聊。 知道了他的家世以及考试的成绩。 石元孙不得不承认。 宋煊说的对。 若是范详一次是榜尾,那是运气。 可是接连发解试以及省试,都是榜尾。 那他既有实力,又有运气! 若是范详在接下来的殿试当中也能有此运气。 不敢说什么连中三尾,就是中了进士,那也是气运极强的。 况且连中三元的人在大宋朝早有先例,但是连中三尾之事,还当真是闻所未闻! 石元孙又瞥了瞥宋煊,有他这个极大可能连中三元在,自己还能有什么可挑剔的? 不如赌一把。 若是范详当真是运气极好,那成为石家的女婿。 还能差得了? 况且好不容易有一个潜力股答应,石元孙也不迟疑。 将门子弟,机会就在眼前。 抓住了就是抓住了,若是抓不住,活该别人荣华富贵! “好。” 石元孙本就是想要赌一把的。 既然赌不着连中三元的妹夫,那我就赌一个连中三尾妹夫! “只要你考中进士还肯与我家妹子成亲,那嫁妆绝对少不了,今后也定然不会让你在东京城受委屈。” 石元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若是你在这里住不惯,我现在就给你在礼部附近找一座空着的园子,差人去伺候着专心备考。” 范详着实没想到未来的大舅哥如此痛快。 他都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毕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范详可不跟欧阳修似的。 一个没考上的举子,看不上全国掌管军事的一把手。 范详也站起身来:“既然石兄这般痛快,那我范详也没有二话,且等我的好消息。” “好,痛快!” 石元孙大笑几声:“这几日的吃穿用度,我先差人给你送来一千贯,让你不必忧心考试之外的其余琐事。” “啊?” 范详一下子被自己这个豪气的大舅哥给砸的有些发蒙。 距离殿试也没有五天时间了,如何就用的了一千贯? 在范详看来,能用一贯钱,就算是自己一日三餐过于奢侈了。 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豪横花钱,着实是惊的范详目瞪口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宋煊也是瞥了一眼笑呵呵的石元孙。 他在孙羊正店奢侈一把,也不过百于贯。 更不用说孙羊正店伙计的月薪基本在三贯钱左右。 这是人家二十七年的工资。 就足可以想象这笔钱有多少。 果然,石家底气是真的足。 石元孙倒是不在乎,潘楼东街一夜赌局,输赢差不多也在千贯左右。 或者说一千贯就能换来一个进士妹夫,在石元孙看来,这点钱就行,那可真是赚大发了。 双方都表示极为满意。 石元孙对着宋煊道谢,同样的送走了石元孙后,范详也是喜上心头,对着宋煊道谢。 “这点钱算什么?” 宋煊拍了拍范详的肩膀: “你若是考中了进士,娶了石家的妹子,咱们这届同年,兴许你都住在大宅子里,我等来了东京还要投奔借宿你家呢。” “啊?” 范详被宋煊的话给砸的晕晕乎乎的。 “到时候你考中进士衣锦还乡,带着自己的新妇回家去转一圈,也去上演一套什么叫三年河东,三年河西的龙王归来的剧情。” “啊?” 范详不理解,但是他晓得张方平说的话。 十二哥的话当时不理解无所谓,你先记住,兴许后面就会理解了。 “行。” 没让范详等多会。 他就在院子里目瞪口呆的瞧着四十头驴子跟骡子,每个都驮着两个背篓。 一个普通人不吃不喝,将近三十年的工资现金摆在你眼前。 任谁都得懵逼好一会。 这是多少钱呢? 祝玉站在宋煊身边,小声嘀咕道: “这便是你给保媒拉纤的那户人家?” “后悔了吧?”宋煊哼笑两声:“谁让你不同意呢。” “呸,小爷可不缺钱。”祝玉双手叉腰:“不就是一千贯嘛。” “啧啧啧,这算什么。”宋煊再次小声嘀咕道: “这只是见面礼,若是范详能中进士,十万贯的嫁妆那都是小气了。” 祝玉只觉得耳朵有些发痒,他把脑袋转到别处: “休想用钱来打动我。” 其实大家都是在书院当中,对于钱财见识的比较少。 而且在应天书院,宋煊算是最大的金主,他一点都不摆阔。 所以还真没有人见识过如此场面。 更何况如此多的铜钱,若是换成金叶子,那一丁点冲击力都没有! 今日石元孙豪横的摆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证明自家的实力。 送钱的是石家兄弟,他们二人也是来打量一下范详。 一众仆人都牵着驴子等着吩咐。 石元孙笑了笑: “十二哥儿,你家中可有仓库,暂且帮我妹夫把钱存放起来。” “哎,好。” 宋煊连忙叫老仆人过去给安排一二。 许多仆人开始往房间里堆放背篓。 其实钱还挺重的。 王珪瞧了瞧范详,再瞧了瞧这幅模样,连忙小声道: “十二哥,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一个如此豪横的岳父家庭?” “别想了,人家要的就是进士,你老老实实上阵杀敌吧。” 宋煊拍了拍王珪的肩膀:“没辙。” “哎。” 王珪长叹一声,他知道范详总是考倒数第一。 可即使是倒数第一的进士,人家石家也是高看一眼,且愿意出钱的。 我王珪就算是在勇武,人家也不会高看一眼。 许显纯一直都觉得读书人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当石守信这位大宋开国名将的后代,一出手的见面礼就是几十头驴子骡子送来的钱,着实是让他大开眼界。 毕竟范详的实力,大家可都是清楚的。 吕乐简与王泰倒是一丁点都不羡慕。 他们其实不理解宋煊与范详都选择武夫家庭做什么? 将来这些岳父们在朝廷不会给你什么助力,反倒会存在一些“不好的影响”,以此被人攻讦。 宋煊好色! 范详好财! 他们两个人的选择,当真是让别人理解不了,也想象不到原因有多纯粹! 作为同桌的韩琦,却是脸上带着笑意。 他知道范详自幼被钱财所困,如今这多钱都可以让他一个人调配使用,怕不是晚上都得笑醒喽。 待到完事之后,石元孙又给范详留下两头驴子,没事可以换着骑,去东京城逛逛。 买些东京的物件带到衣锦还乡后,带给家里人。 当你中了进士领了官服可以先返回家乡,衣锦还乡的时间还是要给你去显摆的。 甚至要操办婚事,待到完事后,再直接去地方上任。 苏洵当初给宋煊来信,说他跟着他二哥一同返乡。 苏涣是天圣二年的进士,当他们哥俩一块返回家乡的时候,本地县令以及一些乡中父老直接在二百里外就迎接到了他们。 此事可是把苏洵羡慕坏了。 但是羡慕归羡慕,他还是没有读书去考进士的打算。 范详连忙道谢。 石元孙又鼓舞了他几句,待到宋煊把钥匙递给范详,他这才带着人离去。 “好家伙。” 吕乐简第一个跳出来:“你小子不声不响,就被人给捉婿了!” “就是,这嘴可忒严了些。” 王泰等人纷纷上前打趣。 范详只是嘿嘿笑着,并不答话。 待到闹了一会,宋煊才开口道: “行了行了,让范兄自己去点点钱,享受一下,你们都滚去温习功课,免得殿试当中排名靠后。” 自从宋煊说大家还要押题后,自是疯狂的进入了写策论的阶段。 外面的风风雨雨,只要没淋进来,那就不用去管。 范详终究是没有过去自己心中的那一关,他坐在书桌前,心思百转。 一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钱财! 他拿着钥匙,举着蜡烛进了单独给他放钱的房间。 满满登登的,一背篓一背篓的铜钱。 他抓起一贯,总觉得钱太重了。 要是以前自己也有这么多钱,可就太好了! “考中进士,我一定要考中进士。” …… 应天府书院。 晏殊把宋煊中了会元的消息,以及诸多应天府学子上榜的消息,给带来了。 “哈哈哈。” 作为书院最年轻的夫子,也就是宋煊的班主任王洙率先仰天大笑。 宋煊他当真中了会元,状元还会远吗? 更何况他的甲班当中也有好些个学子上榜。 尤其是范详,作为府试的最后一名,他同样考了省试的最后一名。 可这最后一名,那也是七千多举子当中的佼佼者! 范仲淹只是摸着胡须发笑,并没有像王洙这般得意。 毕竟书院学子们登上省试榜单,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可还有殿试呢。 殿试上榜那才算事正式的好消息。 他们这群人大部分都享受过金榜题名都时刻。 “这么说,十二郎当真有可能会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 张师德是考过状元的,他脸上带着笑: “省试我应天书院诸多学子霸榜,看样子今年该会有更多的学子前来报名了。” 自从宋煊他们在洛阳游学过后,便有不少学子来书院游学,如今还没有走。 幸亏书院有了宋煊资金的支持,才不惧如此多的学子来白吃白住的,在书院学习。 “不错。” 晏殊也是轻微颔首: “应天书院举子霸榜,定然会让天下人都知道应天书院的名号,若是宋十二等人在殿试当中横扫一甲,我都不敢想了。” 一甲便是状元榜眼探花三人,二甲头一名是全国第四。 或者有时候过于难分伯仲,一甲也会有四五人。 范仲淹一愣,他其实颇为期望宋煊能过连中三元,但是对于晏殊提出来的一甲三人全都是应天书院学子获得的事,他还真没想过。 然后范仲淹再次瞧瞧省试前十名的名字。 作为书院最强的留级生“王尧臣”旁人也不清楚。 他一直都准备,等着在殿试上大放异彩,要夺取状元。 可以说是宋煊最强的对手。 若是照着晏知府的话来想,这件事也不是不可能出现! 兴许殿试的前几名,全都是应天书院的学子呢! “嘶。” 王洙也被晏殊的言论给惊到了。 若是殿试当中,应天书院学子再次霸榜,那定然是更加权威,也没有人敢再逼逼什么了。 反正每次有人无法通过考试,总会说有内幕之类的。 如今科举考试极为严格,各种应对方法都有。 就算你想要让人不中榜,甚至给谁便利,都是极为困难的。 除非到了北宋中后期,是有出题人,可以直接给你提示的。 因为到了那个时候,锁院制度并不严格执行。 再加上只要通过了省试,殿试就全录取,第三级考试已经成为摆设了。 那些考中进士的学子,可全都成了主考官的“门生故旧”了。 毕竟能不能过,全在考官的一念之间,皇帝根本就无法左右。 王洙脸上喜色不减,若是真的如同晏知府所言那般。 无论是宋煊、韩琦、亦或者是王尧臣、赵概,他们是最有机会中状元的。 状元热门争夺选手,全都是出自他的班级。 若是真的如同晏殊所说,不仅仅是应天书院以及院长范仲淹会名声大噪。 他这个直接的班主任的名望也会水涨船高。 “今后你们身上的担子就更重了。” 晏殊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 “我本想等着宋煊等人殿试过后,出了成绩再前往东京。” “可是朝廷几次三番催促我前行。” “那我就先返回东京家中,比你们早一步知道最终殿试的结果了。” 范仲淹倒是没想到晏殊会如此快就被调回去。 毕竟应天书院能有今日的规模,晏殊作为带头人是功不可没的。 “晏知府这便要返回京师?” “不错。”晏殊笑了笑: “宋绶已经先我一步返回京师为官,我也不能再拖着了。” 范仲淹点点头,如今应天府有这般成绩,天下人都得认可晏殊的政绩。 朝廷把他调回中枢,那实在是极为正常的。 否则不利于大宋各地官员的“努力奋斗”! “若是有消息了,我便第一时间派人给你们传回来。” “好。” 范仲淹等人恭送晏殊离开。 “院长。” 王洙作为天圣二年的进士,依旧年轻的很,遇事如何能过宠辱不惊? “不必多言。” 范仲淹觉得此时公布,会给予其余人更大的压力。 “此事暂且保密,过不来几日殿试的结果也会传回来,到时候一起公布,如何能不行?” “我认为不妥。”张师德摇摇头: “这些学子通过省试,自是一件值得庆贺之事,况且也该让家里人高兴高兴。” 范仲淹细细思索,他觉得还是不宜过早高调的宣布。 若是再殿试当中没有考中进士,会给学子带来更大的压力。 “此事暂且搁置一二吧,不在乎晚这么一两天的。” 范仲淹作为院长一锤定音后,张师德等人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几个夫子脸上都是带着笑意。 书院学子霸榜,他们这些当夫子的,如何能过脸上没光呢? 甚至范仲淹也在期待着晏殊所说的那件事。 晏殊回到府衙,如今下一任知府还没有选好是谁,暂且由他的副手接替,待到朝廷指派新人前来。 此时有不少仆人都在收拾,总归是要搬家的。 而且在此地生活,也是有了不少物件。 能搬走的就搬走,搬不走的就送给本地的孤寡老人。 晏殊正在交代的时候,便是有人送来信件。 他一瞧是宋绶的,故而进了书房,拆开看了起来。 宋绶在信中详细描述了宋煊最近的所作所为。 尤其是上一次当街喝骂宗室子不配姓赵的那个人,你猜对了,便是宋煊做的。 自从宋绶被调进京师为官编纂实录,他们就经常通信。 晏殊对此并无意外。 宋煊他在东京城就算把天捅个透明窟窿来,晏殊都不觉得奇怪。 这小子就不是一个容易消停的性子。 翻来几页后,晏殊觉得自己对宋煊还是不够“珍惜”。 这小子在宋城总是搞七搞八的,从来不醉心于学习。 就这调皮捣蛋的样子,还有杜衍等人想要招他为婿呢。 晏殊觉得自己是动过这个心思,但是又很快放弃了,因为他若是当了宋煊的老丈人,是受不了他搞七搞八折腾的。 这不符合晏殊的政治理念。 可是旁人都是不了解宋煊,就瞧见宋煊中了解元、会元,接下来准备中状元的潜力。 以至于那么多人都争先恐后的想要当他的岳父,上赶着开出那么多好条件。 结果这小子竟然如此不争气。 被曹利用的女儿迷的五迷三道的,什么利益嫁妆之类的,直接连谈都没谈,便同意了。 宋绶开始还有些不相信,但是细想想他又觉得是宋煊能做出来的事。 晏殊却是晓得,人家翁婿两个早就定好了。 你们这群不知真相的人,在这里上蹿下跳的着实可笑。 晏殊没想到的是连吕夷简都掺和进来了,想要给宋煊当老丈人。 幸亏没成。 要不然以后有他头疼的地方。 尤其是晏殊认为吕夷简也是一个聪慧之人,他习惯性自己做决断,绝不会听从好女婿宋煊的主意。 二人真成了翁婿,反倒会产生更多的隔阂。 冥冥之中,兴许早就算好了。 晏殊正在为自己有更多的信息,而他们都不知道略感得意时,当即面色有些凝重。 因为他看见了宋煊骂开封府尹的话。 甚至因此还出了一次大宋亘古未闻之事,御史竟然弹劾一个没有官职的贡士,结果把自己弹劾到去岭南吃虫子了。 晏殊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在宋城待着了。 陈氏兄弟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若是自己不尽早前往东京城复命,赶不上殿试,万一有人从中说了些话,怕是要坏了宋十二的状元之位。 毕竟你做事过于狂妄,那些人会打着为你好的名义,故意压低你的排名来磨练你。 晏殊当时罢黜宋煊,他是真的想要让宋煊走上连中三元的路子。 可是其他人却是不一定如此好心。 “来人。”晏殊当即喊了一声: “速速去租赁一艘快船,我明日一早先返回东京。” (本章完) 第272章 使绊子 虽然在朝廷层面上,会元宋煊辱骂开封府尹这件事的终结了。 可是东京城哪有不透风的墙? 除非犹如天子身世那般。 大家用厚厚的信息茧房,把他给彻底的包裹起来。 最为重要的是,也没有人敢去触当朝太后的霉头。 正直如王曾等宰相,对于此事一个个也是装聋作哑,三缄其口。 这种事在刘太后活着的时候,谁提谁死! 除了天子这件事,好像其余事情,皇室并不很在意。 再加上宋煊如今热议极高,故而此事在民间遭遇热议。 自古以来,百姓间的舆情可不认为当官的是个好东西。 权力不对称的天然立场,弱者共情效应。 更何况官逼民反的例子极多。 再加上支持“反抗者”能获得到的优越感。 反正他们吃饭喝茶议论一二的“键盘正义”成本趋近于零,又不需要承担实际后果。 宋煊反抗开封府尹陈尧佐的事,如何能得不到热议? 况且东京城的百姓,可是最爱吃瓜的! 东京城的赌坊把宋煊拿出来钓鱼,结果鱼竟然脱钩而走,赔了大笔钱财。 以至于现在殿试在即,他们都不敢再开宋煊夺取状元的盘口,又是遭到许多百姓以及赌狗的唾骂。 毕竟压中宋煊中会元,当真是让不少人都赚到了钱。 宋煊他就算考中会元,如今那也是百姓的身份,只不过会给家里免除劳役等特权。 毕竟官员使坏在百姓心中那才是传统操作。 经历过五代十国战乱的百姓,自然会教育后代“宁可赌一个清官,不可信百个酷吏。” 要不然包青天也不会被喊了这多年。 大多数人都认为是陈尧佐这个开封府尹做的差劲。 强行让人家贡士退婚,娶她女儿,为此还要拘禁下药。 当真是没皮没脸。 你若是个没地位的商人这样做,也就罢了。 偏偏陈氏一门三状元。 当真是跌份啊! 不仅如此,陈家还鼓动御史去弹劾宋煊这个没当官的会元。 结果幸亏有大娘娘以及官家明察秋毫,那御史被贬低到岭南吃虫子。 果然是好死! 即使御史弹劾这件事,就算赵温瑜去岭南吃虫子,也不敢说是陈家指使的。 一旦有结党的罪名出现,那受到牵连的人更多。 再加上前期有宋煊当街喝骂宗室子之事开始传播。 小宋在东京城百姓嘴里的形象,直接拔高了不是一星半点。 细细数来,宋煊他对付的都是比他“更强者”。 陈尧佐这几日去上值,面色阴沉。 因为他总觉得府内的小吏以及诸多临时工都是在背后蛐蛐自己。 毕竟陈家因为强婿关押韩琦这件事栽了个跟头。 本来还想着先发制人,结果被韩琦他老丈人先发制人,告了一状。 陈尧佐原以为崔立定然不敢跟自己做对,未曾想接二连三的失误,造成如今的局面。 开封府等人皆是晓得上官不顺气,故而也不敢上前说话。 只不过陈尧佐过于敏感了。 大家要蛐蛐他,也得出外勤在茶馆以及瓦子等地更加方便放松。 开封府尹陈尧佐坐在屋内,一直盘算着如何给宋煊在殿试之前搞搞事。 否则他当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可是在下班回家途中,依旧听到时不时的有人在议论这件事,搞的陈尧佐都红温了。 再加上他们全都议论宋煊考大宋状元的事,八九不离十之类的。 更是让陈尧佐心烦意乱。 待到他回了家之后,陈尧咨也在生闷气。 毕竟赵安仁之子赵温瑜被发配岭南这件事上,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谁承想宰相王曾会突然发难,连吕相爷都没法保住御史赵温瑜。 甚至就这还是据理力争,让赵温瑜免于一死。 “二哥,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尧咨恨恨的拍了下桌子。 “那你想怎么办?” 陈尧佐同样脸色不好,这几日总是生闷气。 吕相爷表示此事就此揭过,否则在太后那里也不好交代。 毕竟这件事你们也不占理,还落了下乘。 若是一再与宋煊纠缠,怕是会越陷越深。 尤其是此事在刘太后那里,至少张耆是把宋煊的话给带过去了。 吕夷简告诉他们哥俩,安心做事即可。 些许小事算不得什么,毕竟当上宰相这件事更加重要。 “既然他想要考状元,那咱们就给他使使劲!” 陈尧咨发了狠道: “要么就让他用破洞砚台,待到考试时不知不觉污染卷子。” “要么就誊抄的时候,给他改卷子。” “就是要收买的人挺多的。” 殿试差官人数和分工情况:详定官三人、编排官二人、初考官三人、添差初考官三人、覆考官三人、添差覆考官三人、初考检点试卷官一人、覆考检点试卷官一人、对读官五人、封弥官二人、巡铺官二人。 监督犹如叠架子床一般,谁都得被监督。 殿试官员的慎重选择和细密的职任分工,有利于提高取士质量,防止营私舞弊。 陈尧佐猛的抬头: “你觉得殿试的时候,作为会元的试卷,不会被官家亲自看吗?” 谁都知道这是官家第一次主持殿试。 谁若是在这个时候上眼药,一旦追究起来,怕是后果难以接受。 “况且这些官员是随便选的吗?” 陈尧佐觉得弟弟太冲动了: “无论是省试,还是殿试,对考选官的选择都很严格,都有三个条件。 “一是有才学,殿试举人,差初考、覆考、详定官,并委中书选择有文学官充。” “二是要廉洁奉法,忠诚可靠。” “三是知举官员避亲。” “二哥,我作为翰林学士,应该能进入择官范围。” 陈尧咨压低声音:“可以一试的。” “不行,风险太大了。” “那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还能怎么着?” 陈尧咨气的站起身来: “他宋煊一个个小小的会元,胆敢侮辱我陈家家风,这口气我绝对咽不下去!” “先给他分一个半破不破的砚台,最好写一半就漏了,只要污染了试卷,他写出花来也没有用。” “你确认那只砚台能准确无误的放在宋煊的桌子上吗?” 陈尧咨站起身来,开始仔细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排座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科场是竞争的场所,以伦理道德自命的举子们也常不顾廉耻。 考场上,奸伪之迹,朋结相连。 或乞于他人,或传以相授,纷然杂乱,无以辨明。 太宗雍熙二年(985),始命礼部考场排座。 但至真宗初年,殿试尚未固定座位。 举子有入场前商定坐在一起者,亦有考场上临时换更座位者,互相抄袭,试卷难以反映出每人的真实水平。 因此,大中祥符元年(1008)四月殿试,初于殿廊设帐,列座席标其姓命。又揭榜表其次序,令视讫就座”。 入场后禁止更易,违者即置以法。 “操纵宋煊座位这件事,倒不是不行。” “那我就赶快去找人做了这件事。” 陈尧咨哼笑一声:“保准让宋十二那小贼哑巴吃黄莲,叫他有苦说不出。” “等等。” 陈尧佐又开口道:“你说我若是拿殿试题目来钓那宋煊,你觉得有戏吗?” “嗯?”陈尧咨面露疑惑:“二哥是什么意思?” “命题。” “我不明白。” 陈尧佐进一步解释道: “殿试的考题要么差臣僚商定,要么官家亲撰,但总的要求有二:一是不得与诸州解试和省试考题重复。” “如真宗时,命题之前“悉取三京天下州郡发解题目及诸科义题一一阅视,虑于重出也”。” “二是严防试题泄露。” 陈尧佐重音落在泄漏二字上:“我陈家一门三状元,与韩琦说那话自然是有独家窍门的,可是宋煊他不知道。” “我的意思在明日请他前来,赔礼道歉,就当此事是个误会给解开。” “然后把考题给他。” “咱们哪里有考题啊?”陈尧咨面露不解之色: “没有的事,怎么给?” “我们请大儒孙奭一同作陪,只要宋煊与孙奭提前接触,就有泄题的意图。” 大儒孙奭是当今天子的侍读,又会与天子商议殿试的出题内容。 人一旦聚齐了,不管做没做,那就是林冲带刀误入白虎堂的效果了。 陈尧咨想了半天,才明白其中的意思。 有大儒孙奭做中间人,宋煊不可能不给面子前来。 一举两得。 “二哥,高啊!” …… 晏殊作为应天府知府,暂且还未卸任,自是组织了一次应天府举子的聚会。 没有上榜的再接再厉,陛下已然开口说要扩招,你们机会还是挺大的。 至于通过省试的,则是要加把劲,免得在殿试当中被刷下来。 当然人也不全,有些举子得知自己没有通过省试,便立即动身返回书院好好温习。 毕竟东京城的消费可太高了。 宋煊作为会元,自是坐在了晏殊的左侧。 王尧臣坐在晏殊的右侧,他听着晏殊对自己说好好考,莫要有太大的心里负担。 “多谢晏相公,我此番定要夺得状元。” “好。” 晏殊颇为感慨的摸着胡须道:“少年人就该有如此志气!” 然后他看热闹又不嫌弃事大的模样,拍了拍左侧的宋煊: “十二,王尧臣说要夺取状元,终结了你连中三元的梦想。” 宋煊闻言哈哈笑了两声: “晏相公,你如何被调进东京就变得坏了呢?” “实话实说罢了。” 晏殊倒是不以为意的指了指在场的几个人,一个个都有状元之姿。 可惜他们全都是同一届。 定然厮杀极为惨烈。 宋煊瞧着晏殊给自己指着的这几个对手: “万一其余州府还有黑马一般的状元之姿呢?” “那只能说明天圣五年这份榜单,含金量很足啊,将来必定会出现许多宰相。” 晏殊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你小子莫要把尾巴翘起来了,这最后一哆嗦厮杀更加激烈。” 宋煊点点头,既然走到了今日这一步,他自是要对今年的状元发起冲击。 于是宋煊又压低声音道:“晏相公,你方才所指的那几个人是很强。” “你知道就好。” “可是我更强!” 晏殊端着茶杯的手停顿了一二,随即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好家伙,如此自信的宋十二,我当真是许久没见过你幅嘴脸了。” 宋煊哼笑两声:“我本以为等着我高中状元的消息传回宋城,惊的你喜不自胜,才会来东京赴任。” “原本是如此打算的。” 晏殊随即压低声音道: “还不是你小子搞出事起来了,这最后一场,我正好作为监考,免得有人使坏,想搞你的招数多了去。” 宋煊同样放下手中的茶杯: “这是官家头一次亲自主持的殿试,有人敢在这次搞事,不是找死吗?” “怎么你小子进了东京城习惯装糊涂了?” 面对晏殊的揶揄,宋煊尴尬一笑。 “如今朝廷是大娘娘做主。” 晏殊瞥了一眼周遭吃喝的考生。 那些落榜的大吃特吃一顿,反倒是要积极备考殿试的,心情都很沉重。 身上背负的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到时候发给你的笔墨纸砚一定要好好检查,免得出现什么纰漏,他们的手段脏着呢!” “好。” 宋煊也就不再多与晏殊说什么,这个时候有举子过来请教。 “十二弟。” 宋铭笑嘻嘻的端着酒杯跑过来:“当日听闻你考中会元,着实是让我极为高兴。” “七哥。” 宋煊端起酒杯笑道:“咱们争取一块金榜题名。” “我排名靠后,怕是希望不大,但是五哥他排名靠前,兴许你们兄弟俩能一起中榜。” 宋浩脸上的神色也极为高兴,他缓步跟在宋铭后面,也是笑道:“十二弟。” 因为他觉得若是在殿试当中,自己也答的好,大娘娘若是按照天圣二年点状元的模式。 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兴许就能夺得状元头衔。 他一直都是如此期待的。 当年便是弟弟宋祁应该当状元,但是因为刘娥出手,认为当哥哥的应该排名在前,便让宋庠当状元。 “五哥。” 宋煊也是面上带笑:“五哥的排名也是极为靠前,当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哈哈哈。” 宋浩觉得自己低声下气的去跟真正的状元郎宋祁学习,一切都值了! 他笑了几声:“十二弟珠玉在前,我等可不能成为真正的砖头啊!” 宋煊也附和的笑了几声:“但愿我们都能金榜题名,衣锦还乡。” “一定。” 宋浩一饮而尽,神色十分痛快。 然后他才去见晏殊。 宋铭拍了拍宋煊的肩膀也跟了过去。 于是宋煊让出位置,拿着自己的茶杯走到另一旁。 梁蒨主动走了过来,开口笑道: “十二郎,我怎么成了千年老二了?” 宋煊哈哈笑了几声。 当年韩琦考了解元,压了梁蒨一头。 他要求看韩琦以及宋煊的卷子,惹得晏殊极为不快。 因为宋煊的卷子能轻易给别人看吗? 一看准露馅。 梁蒨也确实是打抱不平,认为宋煊不可能通不过发解试,定然是有人借着窦臭那件事故意打压他。 但还是被晏殊给按了下去。 “怎么,你对于今年的状元一点想法都没有啊?” 宋煊靠在窗边:“你梁家状元郎的头衔要拱手让人了?” 梁蒨背负家族的期望。 毕竟两代人全都是状元郎,到了他这第三代,自是也要奔着这个目标努力。 “想得状元的人多了,可惜只能有一个人能当。” 梁蒨靠在窗户的另一边,他指了指坐着的那几个人: “只考策论,我怕是连张方平都比不过的,更不用说其他几个强中手。” “王尧臣与赵概的压力很大,尤其是你宋十二压在他们头上。”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明天再休息一天,后天就要开考了。” 梁蒨瞧着一点都不紧张的宋煊:“看样子你还挺有信心的。” “我怕过谁?” 听着宋煊的回答,梁蒨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宋十二的这份豪气,当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过的。 梁蒨悠悠的叹了口气。 看样子今年这届状元自己怕是真没机会抱回自家,再次光耀门楣了。 不光是宋煊如此,那王尧臣以及赵概等人皆是如此。 甚至连韩琦、张方平的实力也不逞多让。 梁蒨觉得自己能过保持千年老二的位置,都很难啊! 王尧臣透过人群,冲着宋煊点头举杯,随即走了过来: “十二郎,状元的名头我可不会让出去的。” “哈哈哈。” 宋煊忍不住发笑:“王兄莫不是忘了,我宋十二想要的都是靠着自己抢来的,何须他人让啊!” 王尧臣啧啧几声摇了摇头,宋煊他还是如此狂妄。 可这就是自己认识的宋煊啊! 王尧臣内心是有着不小的压力,宋煊他连中解元、会元,自己虽然剑指状元,可是在这两次考试当中排名并不靠前。 这也是他蹲了一届,再参加殿试的想法。 如今王尧臣发现当真是一届更比一届强,躲是躲不过了,他只能拼尽全力。 晏殊并没有让众人喝多,又分别与众人嘱托了一会,才散了局儿。 大白天的慢悠悠的回去。 “走走。” 晏殊邀请宋煊也想要叮嘱他几句。 毕竟东京城的水太深了,他当年为了明哲保身,主动退出去。 如今再次回来,感慨良多。 宋煊并没有拒绝,张方平等人识趣的在前头走。 毕竟十二哥当真是有极大可能连中三元,成为晏相公大力发展应天书院的一个“最大的政绩”。 “范院长让我帮他带句话。” “哦?” 宋煊打起精神来:“他说什么?” “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能考中状元是最好的,考不中还能重新考嘛。” “哈哈哈。”宋煊大笑几声:“我不相信这是范院长说的话。” 大宋第一完人,绝不可能说如此功利性的话,把学生逼成那种“成功”模式。 “果然,你小子方才在宴席上便是装糊涂。” 晏殊也懒得再试探,而是与宋煊说了自己赶快回来的事。 就是因为你出头帮了韩琦,惹恼了陈氏兄弟。 陈家老大官至宰相,倒是一个品行极为端正之人,但是他两个弟弟因为他的清正廉洁,在官场上遭到了不止一次的打击报复。 故而陈氏两兄弟就比他大哥心黑了许多。 他们心中的这口怨气定然不会轻易咽下去的。 可以说他们兄弟当真是从反抗官场黑暗的屠龙少年,变成了恶龙。 走上了循环的道路。 这在官场当中,或许是一个极强的诅咒,许多人都逃脱不了。 “我还以为有张枢密使从中说和,这件事就算完了呢。” 宋煊随即伸手:“我的意思是知道明面上要给太后一个面子,我从来不觉得他们不会报复回来。” “太后虽然临朝称制,权力大的很,可是许多人内心却是不屑一个女子当政的。” 晏殊悠悠的叹了口气:“如今官家又有些年轻,许多事更是会被人算计。” “谁会真正的跟帝王一条心呢,毕竟伴君如伴虎嘛。” “所以在东京城,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之事,多了去。” “故而我才敢肯定,陈氏兄弟必然会想出什么幺蛾子,尤其是在殿试这种场合,你就算吃了亏,也没有挽救的措施。” “因为其余贡士,凭什么要受你牵连,陪你一起再考?” 晏殊说的是到了最坏的结果。 “他们真的有勇气舍弃那翰林学士以及开封府尹的位置?” 宋煊眼里露出疑问:“毕竟他们脚上可都是穿着华丽的鞋子,不像我。” “醒了,这里是东京城,不要总拿出你在家乡当无赖子的思维。” 晏殊又细心叮嘱了宋煊一二,让他以后莫要臭脾气,逮谁就怼谁,很容易激化矛盾的。 待到你宋十二哪怕真的考中状元,到时候与你连为一体的,你岳父曹利用,院长范仲淹以及我晏殊等等。 朝廷当中的关系,早就有着各自的脉络,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宋煊明白,其实他们这种关系,天然就属于“结党”。 但是还说的过去,就如同吕夷简也利用这种关系来建立自己的利益集团,把不少官员纳入其中。 囊括中青老年,确保权力交接,集团的共有利益能长久的维持下去。 就这么说着,二人到了宋煊住的地方,晏殊被邀请进去喝口茶,认认门。 他啧啧称奇,觉得曹利用当真是面子挺大的,张耆拥有七百多间房子,可从来都没往外出租过。 可就在这个时候,老仆人送来一封请帖,说是陈家派人送来的。 “陈家?” 宋煊连接都没接:“哪个陈家,我认识的举子在东京城好像没有姓陈的。” “陈尧佐。” 听着老仆的回答,宋煊哼笑一声: “放着吧,就当没瞧见。” 老仆:??? “给我瞧瞧。”晏殊直接讨要:“我帮你瞧瞧他们出了什么招。” 晏殊打开请帖,里面除了陈家的标志,还有一封简短的信。 反正就是依照吕相的意思,冤家宜解不宜结。 本来是一件小事,结果却闹成了这个样子。 他身为大宋状元,当时与韩琦说让他争取状元,也不是什么操控殿试,而是陈家独特的学习方法。 要不然一门能出三状元嘛? 反正就是误会,为了表示诚意,他请了吕相爷以及当世大儒孙奭作为中间人,咱们就此了解此事。 最终约定好了时间,请宋煊明日去陈府赴宴。 “呦呵,鸿门宴呢这是。” 宋煊打趣了一句。 晏殊也深以为然的颔首,确实是这么个意思。 从书信的内容上瞧,确实是十分的诚恳。 可是一旦进入陈府的家中,那不可控的事情就变得多起来了。 “你觉得有什么问题?”晏殊放下手中的书信。 “宴无好宴,人无好人。” 宋煊给晏殊倒杯茶: “我是不会去的,万一他们给我下泻药,我第二天还能参加殿试嘛?” “难不成我要当着皇帝以及诸多大臣的面,在大殿上表演当众拉屎?” 晏殊刚想夸宋煊的话还没出口,就被他的粗鄙之语给怼回去了。 缓了许久,晏殊才称赞道: “你说的太对了。” “全都是晏知府教育的好。” “别别别。”晏殊连忙伸手制止: “你的夫子是王洙,院长是范仲淹,出门在外爆他们的名号,莫要报我的,你宋十二好事想不到我,坏事头一个就把我拉出来挡箭。” “这里不是应天府,东京城的水太深,我自己都把握不住。” “好好好。” 宋煊连连点头:“你可别后悔。” 晏殊随即摆摆手,拿起那封信:“你就当没瞧见这封信,我帮你处理了。” “多谢。” 宋煊站起身来相送,他确实不想参加什么宴会。 尤其还是有仇怨的宴会,他恨不得给那几张令人生厌的老脸几拳头,帮助他们获取良好的睡眠质量。 陈尧佐内心深处期待着宋煊能够到来。 毕竟大儒孙奭是愿意帮他们从中说和,也愿意见一见自己非常欣赏的宋十二。 他的治理黄河法子一旦成功,那就是功在千秋。 孙奭教了一辈子学,有许多学生都出自他门下。 可是宋煊这个举子更是让他十分惊喜,觉得就算立死也瞑目了。 至于殿试出题这种事,那是官家自己决定的,而且谁都没给说。 所以孙奭也不用像省试那样去“坐牢。” 吕夷简是想要拉拢宋煊的,所以对于陈家兄弟请他来做个见证,他也是乐意的。 如今宴席已经摆好了,就等着今日主角宋煊登场。 有礼貌的都要提早登门,根本就不会有准点到达或者迟到后再来的。 此时距离宋煊赴宴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约定的日期。 陈尧咨当即变得焦急起来。 如此大的算计,都已经摆好阵势了,偏偏还不见宋煊的踪影,如何请君入瓮啊? 吕夷简也看出来了陈氏兄弟脸上焦急的神色,该不会是宋煊没答应他们要来? 随着时间越来越近,连孙奭都看出不对劲了。 “怎么?” 孙奭放下手中的茶杯:“是宋十二心中有芥蒂,不愿意来赴宴?” “定是如此。”陈尧咨脸上带着冷笑: “吕相爷与孙侍读可都瞧见了,非我陈家不愿意和解,乃是宋煊那小儿实在是猖狂!” “三弟,莫要多说。” 陈尧佐同样面色不虞,若是今日这件事无法办成,那就只能靠着明日排座位,给宋煊搞块破砚台的花招了。 不如今日这个“舞弊”的效果好! “请。” 晏殊手里拿着宋煊的请帖:“许久未回东京城,倒是有路不认识了,这才来晚了,见谅见谅!” 陈尧咨瞧着前来赴宴的是晏殊,而不是宋煊,大感意外。 “同叔何时回到东京的?” 吕夷简笑呵呵的站起身来迎接,虽然他知道给晏殊下的调令,但是也摸不准。 “便是前日,昨日又聚集应天府举子们畅饮一场,毕竟他们诸多人都上了榜,着实是让我这个知府面上油光。” “哈哈哈,原来如此。” 大儒孙奭脸上也带着笑意: “老夫教了一辈子学,都没有遇到如此多优秀的学子,全都被你晏同叔给赶上了。” 晏殊也是笑着行礼,把请帖放在桌子上: “昨日宋煊那小子高兴,喝了太多的酒,今日未曾醒来,我便替他来赴宴,免得寒了陈府尹的一片赤诚之心。” 陈尧咨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 陈尧佐则是觉得晏殊他话里带着刺呢。 晏殊出现了,宋煊没来。 至于是不是真的醉酒未醒,他们也得不到证实。 要理由还不是随便找一个! 吕夷简也瞧出来陈家兄弟两个脸上不是很得意,又笑呵呵的道: “既然都是老朋友,正好聊一聊,坐,都坐。” 晏殊瞧着陈尧咨那神情,就晓得今日这场宴会当真是没啥好事。 宋煊不来对了。 尤其殿试当前,出现什么意外,都是对自己人生的不负责。 东京城内热议的状元郎,似乎已经要花落宋煊头上。 可是走进皇宫准备参加考试的贡士们,却是不这样认为。 在最终结果没有出现之前,谁都想要搏一搏那状元。 毕竟这次只是单纯的考一科策论。 寅时四刻(凌晨五点),皇宫外火把如龙。 宋煊身着白襕衫,腰悬礼部验符,与千余名贡士在宣德门外排队。 进入皇宫可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这次连考篮都不需要自备了,宫内都给你提前准备好了。 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有人想要刺杀天子。 入皇城第一关,就是有专门的搜检官让众人解发、脱靴,查看是否夹带什么玩意。 这个时候夹带小册子反倒不是重点。 万一有什么利器,那可就惨了。 天子万一有兴趣在殿试当中巡场瞧一瞧,那怎么办? 别的监考不能巡逻去看,可是架不住皇帝特殊啊! “什么东西,掏出来。” 听着禁军的喝问,吴育连忙开口:“就是一张炊饼。” “要么现在就吃掉,要么就扔在一旁,决不允许带任何东西进入皇宫。” 听着禁军的要求,吴育一时间愣了一下,连吃的都不允许带进去。 在这寒风当中啃炊饼,确实有些不得劲。 但是他依旧顺从的啃着。 吴育在参加殿试后,不满意自己的进士排名,还是找机会参加了制科,成为仅次于苏轼的“考神”。 宋煊本想着弄点糖的,结果也被搜出来了。 于是他掰了半块胶牙饧(麦芽糖),递给一旁的吴育: “这玩意挺有饱腹感的。” 吴育点头道谢。 禁军瞧着宋煊把糖吃完了,才让他排队进去。 可是依旧被站岗的禁军呵斥不要东张西望,赶紧随大流走。 如此冷的天,还在持械站岗,当真是辛苦的很。 特别是金瓜武士怒斥学子,看着点,谁让你踩御道螭首纹,此乃大不敬。 这种道只有皇帝能走,其余人都不能走。 吓得学子惊骇不已,纷纷低头看路,避免自己踩到御道。 皇帝御崇政殿试礼部奏名进士。 待到宋煊被领着走到角落第一排。 但是他身边早早就坐了不认识的人。 谁让应天府学子霸榜了呢。 这种时候,必须就把他们的座位全都隔开,免得有人作弊。 陈尧咨瞧着宋煊坐在了那第一的位置上,目光很快就离开了,不再去看。 就算宋煊他没去,可是哥俩商量了许久。 不仅仅是砚台趁着天冷给破洞冻冰了,到时候热水一化开,自然是会出问题的。 而且宋煊身边的燃香,也是做了一丁点手脚,让他精神不能集中的昏昏欲睡。 尤其是在考试当中,太累了,睡着了,实属正常。 宋煊只是在那里检查笔墨纸砚,他发现自己御赐的澄心堂纸竟有细微墨点,一瞧就是有些劣质,容易被洇湿。 他觉得晏殊提醒的对,果然是把这些玩意给弄出来了。 看样子陈家兄弟在皇宫内是私交宦官的。 今日这么早醒来,又是排队,又是要在无法关门的大殿当中等待,幸亏自己在前面角落,要不然后背就要吹冷风。 宋煊随即盖好皮毛大衣趴在桌子上补觉了。 …… 作为皇帝的赵祯,很是紧张。 即使他是监考的那一个。 今日赵祯第一次主持殿试,而且还要以天子的身份见宋煊。 到时候定要吓他一跳! 赵祯又有些担忧,万一十二哥被吓到了,不会写策论了那可如何是好? 他出了三道题,分别是《圣有谟训赋》、《南风之熏诗》、《执政如金石论》。 谁都没有提前告诉。 待到临近考试的时候,他抓阄决定考哪一个题。 作为大儒的孙奭以及刘筠,翰林学士宋绶、张尧咨,以及初考官晏殊等人都瞧见了这三道题目。 因为要在他们的见证下,天子要抽出一道题来,给那些贡士们去做。 此番完全是由天子独自一人编纂,其余人都插不上手。 孙奭以及刘筠皆是嘴上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特别是刘筠根本就不在乎,只想着赶紧完事,丝毫没有理会小皇帝激动的心情。 刘筠此时已经完全摆烂了。 他三十年前中的进士,特别吃的开,不仅受到士大夫们的追捧,在仕途上也极为顺利。 在真宗皇帝的重用下,他可谓是官运亨通。 随着赵祯继位,他依旧是翰林学士以及知贡举等重要职位。 但随着时间长了,再重要的职务,倘若老在同等级别上来回反复而毫无起色和升迁的话,人心往往会被磨平的。 刘筠就是如此。 他翰林学士、知贡举都干了几回了,别提有多难受。 不说他自己,就连同僚们也看在眼里,有人当面或者背后议论他,说他“三入禁林,三典贡部”。 这种论调,一方面可以看作大家的称羡:你看他,竟然能三任翰林、三知贡举,这么重要的岗位都干过三回了。 另一方面,也可看作是讥笑和嘲讽:你看他,翰林学士和知贡举都做三回了,还在“原地踏步”。 到了翰林学士这个位置上,谁不想网上爬一步,去当宰相啊! 奈何就是没有机会,也没有把他往那方面去放。 刘筠其实觉得这三道题无论是抽中哪一道都挺难的! 可是他又懒得挑头说。 就算说了,也不管用。 还不如不说,让小皇帝自己个高兴高兴。 谁都能瞧得出来小皇帝当真是美滋滋的,这种场合刘娥也没有出现,唯有在结果的时候,她在一锤定音。 所以别看赵祯美滋滋,可最终决定权也不在他手里。 “陛下,快要到辰时(8点)了,快抓阄吧,方好让人誊抄在牌匾上。” 因为到了八点就要开始考试了。 赵祯闻言也不再迟疑,当即命令张茂则写好三个纸条,团起来扔进瓶里子。 他伸手去抓,捏住一张纸条递给了许久未见的神童晏殊。 晏殊接过来,展开团着的纸条: “好叫官家知晓,天圣五年殿试的策论题目是《执政如金石论》。” 随着晏殊的展示,刘筠泽啧啧两声,好家伙三道题都难,结果陛下抽了个最难一道题。 他相信,待到最终结果出来之后,纵然官家想要扩招到五百人左右,也是没有机会的! 到底是吃了没有经验的亏。 赵祯却是哈哈大笑道:“朕早就想要考这个,当真是天意如此!” (本章完) 第273章 殿试 考试题目定下之后,便是有人专门去做这件事。 这些监考也就该入场了。 作为皇帝的赵祯一会也要着重出场,宣布殿试开始。 毕竟考中的可全都是“天子门生”。 全都是帝党一派。 至少名义上如此。 而此时的大殿内。 紧张抖腿的人抖腿,四处张望的人张望。 想要上厕所的上厕所。 仿佛跟旁边侍奉的宦官一样夹不住尿的大有人在。 因为着急吃了整张饼,而不断打嗝的吴育。 就这还没有吵醒在旁边睡觉的宋煊,搞的吴育一时间有些不好意思。 当当当。 敲锣声响起。 还有一刻钟的时间,便要开考了。 若是想要如厕的尽快去,否则开始考试就等着尿裤子吧。 因为上厕所的程序非常麻烦,兴许等你搞完了,就憋不住了。 可是在如此情况下,宋煊依旧没有醒过来。 一旁的吴育大惊失色,他连忙扒拉了一下宋煊。 毕竟这位会元他也是见过吕相爷为了自己女儿与他缔结良缘,当众给宋煊行礼,可谓是印象深刻。 可是按照这种程度的扒拉,宋煊早就该醒过来了。 但是宋煊还是没醒,他推了推,吓了一大跳,吴育连忙大叫道: “宋会元出事了。” 整个大殿内,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 正是巡场的王曾连忙过来: “怎么回事?” 吴育连忙说了宋煊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不醒。 王曾连忙上前探一探宋煊的鼻息,见还有气,便当即开口道: “弄些凉水来。” “十二哥怎么了?” 张方平大惊失色: “他不是睡的挺好的,如何能在现场睡不醒?” “不错,必定有人要害他。” 韩琦当即大声嚷嚷: “是有人要害了十二哥!” “怎么回事?” 这下子连王尧臣也坐不住了。 他想得状元,是要堂堂正正的想要击败宋煊,而不是被人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自己捡个便宜。 宋煊半边脸全都黑了。 王曾面色凝重,让禁军维持秩序。 这个时候连正在候场的赵祯听到贴身宦官张茂则汇报此事,直接站起身来。 他万万没想到,会有人害了宋煊。 晏殊大叫一声。 连忙让所有人都不要靠近宋十二,免得有人趁机谋害了他。 吕夷简也是微微愣神,随即瞥向了一旁的陈尧咨,眉眼带着疑问。 陈尧咨的漫不经心,吕夷简心中有怒火,可此时又发不出来。 一瞬间吕夷简就想明白了。 晏殊上前先是探鼻息确认无事,确认脸上的是墨汁。 他遂招呼两个禁军给宋煊轻轻放在地上。 就如此动作,宋煊都没有醒来,就足以见到问题了。 更不用说宋煊桌子上的考试的纸张已经被墨给污染了。 “十二哥怎么了?” “官家。” “官家来了。” 赵祯拨开人群,瞧见宋煊躺在地上大惊失色: “快叫御医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都没有想到会突然出这事。 众人连忙行礼。 赵祯没空看他们,而是既担忧又愤怒! 晏殊拿起那个砚台,瞧见竟然是被宋煊用体温给捂化了一些冰碴儿。 这个砚台是破的。 若是在考试时候污染了卷面,那宋煊别说状元了,连进士都没得机会。 当真是歹毒的很! 王曾拿过砚台瞧见那个小小的裂缝,在人群当中寻找到陈尧咨的身影。 无论如何。 最大嫌疑便是他! 这只砚台莫不是有毒? 可是也没闻到难闻的气味啊! 一般很少能有无色无味的毒药。 就算是太宗皇帝毒死李煜,那也让李煜死的极为痛苦,而且濒死时间很长,一点都不痛快。 狄青亲自端着一盆凉水过来了。 他因为宋煊送他的金叶子,免于被打杀威棒,还因此得了上官的赏识。 毕竟玉座金佛和斯蒂庞克的原理,大多数人都是受用的。 所以宋煊出事,狄青是最不愿意见到的。 因为自己还没有报答宋煊。 “官家,凉水来了。” 赵祯回头望去:“拿凉水做什么?” “泼他。” 王曾极为果断的道: “想必应该是中了药。” “什么叫中了药?” “官家,我想先用冰水激宋煊醒过来。” 赵祯不忍心泼冰水,把自己的双手浸入冰水当中。 “官家。” “万一这墨水有毒!” “有毒,朕更不会放过下毒之人。” “官家,还是我来。”张茂则颇为心疼的道。 “滚。” 缓了一会,赵祯才打着哆嗦按在宋煊脸上,刺激他醒过来。 王曾想要制止,却又闭嘴。 官家终究是长大了。 懂得邀买人心了。 可是赵祯却是没有王曾想那么多。 他只是想着宋煊千万不要出事,好不容易走到今日殿试这步。 大好的前途等着他呢。 今后十二哥就要帮朕排忧解难,如何能有人害他! 赵祯甚至气的眼里都有了些许水雾。 在冰水的刺激下,宋煊眼睛微微睁开,瞧着全都是探过头来的脑袋围绕着自己。 “赵,赵受益?” 宋煊眨了眨眼睛: “你如何穿的龙袍,我这是死了?” “不对,我应该在参加殿试。” “这是给我干哪里来了?” 赵祯瞧着宋煊如此懵逼的模样,当即大笑几声: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御医来了吗?” “你方才昏睡过去,旁人叫你都不醒。” “十二哥醒了。” 张方平站起身来张望,可是被禁军呵斥坐下,不许乱动。 狄青也松了口气,他可真是担心宋煊出事。 倒是最靠前的王曾与晏殊听到了宋煊喊官家曾经的小名。 二人眉头同时皱起,他是怎么知道的? 莫不是曹利用连这件事都与他说了? 此时宋煊的脸如同小花猫一般,晏殊连忙上前询问: “十二郎,你可是觉得身体不舒服?” “脑子昏昏沉沉的。” 宋煊自己给自己把脉: “我没想睡觉啊!” 王曾瞧着宋煊,随即听他开口道: “莫不是大殿内的燃香有安神作用?” “不可能!” 赵祯率先开口道: “大殿当中如何会有安神的香呢!” 这种香能够让人快速入眠,短时间内醒不过来。 王曾当即过去掐熄灭了还剩下三分之一的香: “官家,这燃香定然是内侍所点,谁负责燃香的?” 这个时候一个小宦官颤颤悠悠的说是自己点的。 “带下去。”赵祯随即吩咐道: “梁怀吉,你去审!” “官家,定然不是他所为!” 宋煊连忙给那宦官说话: “若是他在开考时候点燃,我怕是会耽误了考试。” 史志聪当即就要给宋煊跪下,谢谢他仗义执言。 因为这件事他当真不知道。 大儒孙奭眼里全都是愤怒之色。 陈尧佐请他去当见证人,幸亏宋煊昨天没有去,防了一手。 若是他真的去了,不知道要怎么被“安排”呢! “好好好。” 孙奭盯着若无其事的陈尧咨。 你们兄弟俩可真是坏透了! 害如此一个前途光明的学子,还要拉上老夫。 是可忍孰不可忍! 刘筠本来看着热闹,却发现好友孙奭脸色铁青,一时间有些不理解。 不过同为当世大儒的刘筠一直都是摆烂的心态,故而也懒得询问。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 陈尧咨被突然的巴掌打蒙了,更加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的孙奭。 “孙侍读,你做什么?” “有个蚊子。” 孙奭说完之后,便甩了下衣袖:“不用谢。” “你!” 陈尧咨咬牙,想要发怒却又攥紧拳头。 他还真不能打孙奭,毕竟也是教导过自己的。 其实别人也都没有反应过来。 宋煊对不上号这两个人,想必是跟陈尧佐有联系。 被打的那个人倒是与陈尧佐有几分相似,想必是他的兄弟陈尧咨。 另外那个老头,着实没印象了。 赵祯也瞥了一眼,连一向正直宽厚的孙夫子都觉得此事是陈尧咨做的吗? 陈尧咨只能吃这个哑巴。 即使春天了,蚊子也不一定出现。 其实孙奭的动作,便让看热闹的贡士明白一些事情真相。 原来宋会元他醒不过来的,真的是陈氏兄弟做的。 这可是殿试! 他们怎么敢的? 御医在千呼万唤当中背着药箱子过来,连忙向赵祯行礼,听天子的给宋煊诊脉。 宋煊瞧着赵祯那双冻的通红的双手: “多谢官家出手相救。” “哈哈哈。”赵祯大笑几声: “不碍事,不碍事。” 就在众人松口气的时候,突然一声大喊: “是谁?” “要害我女婿!” 曹利用进门之后,就不顾禁军的阻拦,直接走进人群,瞧见宋煊被御医诊治,先狠狠的给了陈尧咨一脚,把他踹倒: “是不是你!” 陈尧咨也是习武的。 他当即一个闪躲,从地上起来: “曹利用,你想做什么?” “上次找姓赵的那个御史来弹劾我女婿没成功,如今又在殿试当中使坏,除了你还能有谁?” “没有证据的事莫要瞎说。”陈尧咨毫不在意的指责曹利用: “此处是殿试现场,谁让你进来的!” “我去娘的。” 曹利用当真是被气急了,他就等着宋煊好好发挥,争取考上状元。 结果正在跟张耆乐呵呢,就听着宋煊出事。 曹利用不管不顾,就上去给陈尧咨三拳。 赵祯并没有制止曹利用的大闹,因为他也觉得这件事过于突兀。 精心准备的砚台以及状态不好的纸张,再加上那根迷香。 整个场子内,唯有陈尧咨最有嫌疑。 王曾瞧着曹利用大闹考场,自是气得不行,连忙让禁军上前,分开他们两个。 陈尧咨尽管也是练过射箭,有几分身手,可是跟曹利用这种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人当然不一样。 他都没有什么杀气。 而曹利用不同,他当真是动了杀心! 别看王曾是宰相,可是曹利用是禁军头头。 狄青都是上前控制住陈尧咨的手,方便曹利用给狠狠的给他几拳,这才被人拉走。 街头斗殴这种事狄青可没少干过,自是明白该如何有偏向性的劝架。 陈尧咨哎呦着,怒色冲冲的甩开禁军的控制,指着曹利用。 “怎么?” 曹利用瞪着眼: “陈尧咨,你触碰到我的底线了,你给等着!” “好了。” 王曾出来做和事佬,让曹利用少说几句话,先瞧瞧他的好女婿去。 “哼。” 曹利用小跑几步,站在宋煊面前: “好女婿,你有没有事?” “你哪里不舒服,我让姓陈的全家陪葬!” 宋煊摇摇头:“倒是晕晕乎乎的,怕是一会答卷子的时候要长些了。” “直娘贼!” 曹利用咬牙切齿: “此仇不报,我曹利用誓不为人!” 其实这件事,是在场的人都没有预料到的。 这是殿试! 虽然以前殿试也出现过意外,诸如认识的学子互相抄袭之类的。 毕竟千余人同时在场,而且以前都是随便坐。 可是如今殿试越来越严格了,尤其还是当今官家第一次主持殿试。 如此做法,也忒下作了! 晏殊让曹利用少说两句,这里有如此多的人呢,还有官家在! 但是曹利用如此护犊子的情况确实让赵祯很是欣赏。 因为他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毕竟谁敢欺负他这个唯一的皇太子啊? 只不过是年纪轻轻当了皇帝后,受到了不少委屈,赵祯没处去撒。 他同样年轻,渴望着有人能过在背后给他撑腰。 奈何给他撑腰的那个女人,却是主要打击他的人。 撑腰? 想都不要想这种事会发生在皇帝的头上。 宋浩伸长脖子,垫着脚瞧着,脸上皆是焦急之色。 若是光靠自己,怕是无法夺得状元的位置。 唯有宋煊成绩好,他才能复刻天圣二年宋庠当状元的例子。 故而宋浩此时是极为焦急的,奈何禁兵已经走过来,让他坐下。 就算宋浩说自己是宋煊他哥,亲哥都不行。 方才宰相都已经发话了,所有人都不得聚集围观,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以免出现更多的问题。 尤其还是群体性的。 “曹侍中且先回去歇着吧。” 赵祯开口道:“此事朕会叫人查个水落石出的!” 曹利用连忙躬身,多谢赵祯,他看向宋煊仔细询问。 赵祯瞧着宋煊:“十二哥是否要去如厕?” “嗯。” 宋煊站起身来: “多谢官家提醒,我顺便想要再用冰水洗洗脸,精神精神。” “张茂则,你带着十二哥去。” “是。”张茂则想要上前搀扶宋煊。 “我来。” 曹利用扶着比他还高的宋煊出了大殿,奔着厕所而去。 “好女婿,实话实说,你还行吗?” “没事,那香没毒。” 宋煊压低声音道:“我的医术也不差。” “医者不能自医!” 曹利用觉得自己胸膛当中充满了火气: “回头让王神医给你再瞧瞧,陈尧咨连带着陈尧佐,我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老子当了这么几年好好先生,真以为我姓曹的是只羊了?”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是吧。” “岳父暂且消消气,此事从长在议。” 宋煊在老家练习医术,对于基本的迷香还是有点研究的。 大殿内的秩序得以维持。 赵祯也没有让受了伤的陈尧咨离开,而是让吕夷简以及王曾去聊聊怎么回事。 毕竟一点证据都没有。 即使陈尧咨的嫌疑最大。 赵祯脸色也不好看,这个时候他才感觉自己的双手有些凉。 其实没有证据,赵祯心中也清楚是谁干的。 单独的燃香也就罢了,偏偏十二哥的砚台和纸张也全都是劣质的。 那问题多了,也就不是巧合。 而是蓄谋已久! 赵祯让宦官把自己用的文房四宝拿过来,给宋煊用,这样免得再出现什么差错。 这一点晏殊也是赞同。 尽管让肃静,可是大厅内千余人互相讨论的声音还是有的。 “怎么了?” 刘太后听着自己的心腹林夫人的叙说,她眼里也露出浓浓疑问: “他竟然如此大胆?” “连一向和蔼的孙夫子都发了脾气。” 刘娥放下手中的奏疏,看样子他们并没有把官家放在眼里啊! 不过刘娥并没有打算去帮帮场子。 这帮士大夫们自从真宗皇帝执政后,气焰确实是异常嚣张。 如今让年轻的官家见识见识也是极好的。 “宋十二可是有什么问题?” “据御医诊断,倒是没有。” 刘娥轻微颔首,表示不用再管,待到后续看吧。 至于曹利用大闹一场,殴打翰林学士,又十分嚣张的表示让陈尧咨付出代价的事,刘娥根本就不在乎。 她倒是觉得曹利用平日里挺好说话的,让人险些忘了他也是个暴脾气。 如今倒是回归正常了。 “大娘娘,我记得窦臭这个翰林学士,也是被宋煊逼的走投无路自缢而亡。” “哦?” 刘娥想起来了,要是林夫人不提这件事,她都忘了。 “看样子,宋十二与翰林学士有不可调和的矛盾。” 刘娥笑了几声,若是宋煊当真能考中状元,将来这翰林学士的位置他自己也得坐。 到时候就有意思了。 “当真不是你做的?” 陈尧咨呲牙咧嘴的道:“没有证据的事,勿要随便言语。” 王曾气的不说话,连孙奭都表态了,这里面必然有他不知道的内情发生。 吕夷简瞧着陈尧咨,默然不语,他明白孙奭愤怒的点在哪里。 那便是孙奭觉得自己差点被陈氏兄弟给当刀子用了! 害了宋煊。 要知道孙奭是亲自点宋煊为会元的,认为他将来能过解决黄河对于东东京城的危害之事。 结果在殿试这个人生最为重要的节骨眼上,竟然有人给宋煊使绊子,意图让他无法公平的参加殿试。 这让孙奭如何能不愤怒! “当真不是?” “吕相爷也怀疑我?”陈尧咨脸上顿时流露出委屈的神色: “其余人不相信我,你如何能不信我?” “东京城多少人都赌赢了宋煊中会元的码子,连曹利用他都下了血本去押宝自己的女婿中会元,赌坊赔了多少钱?” 陈尧咨大声嚷嚷的:“如今东京城没有一家赌坊敢开宋煊中状元的赌注,全都是赌第二名会是谁。” “要说恨宋煊,那最恨他的应该是赌坊背后的那些人!” “难免宫中就有人没有买宋煊中会元,赔钱了心生报复!” 吕夷简却不会被陈尧咨轻易哄骗过去,他只是冷着脸没言语。 因为这件事做的实在是过于不要面皮了。 一个堂堂翰林学士竟然去谋算一个贡士! 你哪怕在宋煊当官后,给他使点小阴招呢? 而不是在这种时刻搞事情。 王曾瞥了一眼吕夷简,难不成他是因为宋煊拒绝当他女婿,所以默许了陈尧咨搞事情? 这种怀疑,直接在王曾心中扎了根。 否则吕夷简在殿中几次看向陈尧咨是几个意思? 如今什么证据都没有,陈尧咨肯定一口咬死不是他做的。 那也没什么办法。 王曾双手背后: “时间差不多了,陈学士还是回家养伤吧,官家那里我会给你告假的,免得一丁点都不体面。” 陈尧咨哼了一声,当即就走了。 王曾瞥了一眼吕夷简,什么也没说,同样回到考试场合呢。 吕夷简气的甩了下衣袖,当真是猪队友。 一口气都咽不下去,如何能成就大事? 陈尧咨不适合当副宰相,成为自己的助手。 吕夷简在心中,直接把陈尧咨从原本的扶持计划给划去。 要不然翰林学士是极为容易奔着副宰相的方向升迁的。 大殿内。 宋煊双手通红,脸色被冰水冰的通红。 若不是这么做,倒是不好把瞌睡给搞走。 众人全都瞧着强大精神的宋煊,行注目礼。 “十二哥,没问题吧?” 张方平小声询问道。 “能有什么大问题,不过衣角微脏,等我中状元。” 张方平闻言笑了笑。 既然十二哥他还能打趣,那就说明问题不大。 对于众人行注目礼的事。 宋煊早就习惯了。 他泰然自若的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对着吴育笑道: “多谢,在下宋煊,还不知这位同年的姓名。” 吴育连忙站起身来:“在下浦城吴育,见过宋会元。” “吴兄客气了,待到此番考试完,还望能给我面子,去我家中一起吃个饭。” “却之不恭。” 吴育坐下后,他又瞧见官家让身边的宦官把暖手的小炉子给宋煊一个,让他暖暖手。 宋煊听着宦官的言语,点头表示知道了,回头会亲自谢谢官家的。 赵祯听着宦官的传话,满意的点点头。 因为赵祯知道若是天气过于寒冷,手指捏着毛笔,更容易哆嗦,怕是要污染了卷面。 那些贼子越不想让十二哥考中状元,朕便要破除一切阻力。 宋煊只是没有料到当日主动上前的赵受益,竟然是当今天子。 那说明昔日街头算卦五个宰相在他面前经过的事,正巧被外面出游的仁宗皇帝听见,所以才主动上前来? 文彦博因为距离较远,根本就看不清楚盛装打扮的赵受益便是当今官家。 他只是瞧着宋煊突然晕倒,又听着周遭人的叫嚷,以及枢密使曹利用殴打官员,最后十二哥儿他满脸通红的回来,像是洗了冰水澡似的。 “十二哥儿当真没事吗?” “不知道。” 阮逸脸上尽是焦急之色,他方才只听到宋会元睡不醒,可是千余人的在一个大殿内考试,又有桌椅,当真是看不见也听不清楚。 不过方才瞧见宋煊安然无恙的回来,应该没事了。 “且先应对考试吧。” 文彦博不再言语,因为锣声再次响起。 这下子连大门都被关闭了,倒是挡住了许多寒风。 即使三月,但天气依旧是有些凉的。 举着牌子的宦官们,开始在考场上游走。 今日就是一道策论,跟以前的殿试大不相同。 为了让所有学子都能听见,翰林学士宋绶为此还高声念了三次题目: 《执政如金石论》 文彦博把题目抄写下来,眼里全都是疑惑。 其实他听说包拯押题押对了,也是私自压了不少题,甚至连少看的西北战事都进行了了解。 可今日官家亲自出的便是这个什么执政的题目。 着实让许多考生失了神。 在座的确实有人是当官的来考进士,这也正常。 人家在执政方面又些经验,但是其余人哪有这种经验? 除非是官宦家庭出身,自幼耳濡目染,兴许能够写上一些。 这道题,让许多举子都感到为难。 晏殊瞥了宋煊一眼,见老老实实的思考,而去还在捂手,没有过去压力他。 因为今日这件事对他挺不公平的。 可是世上有能有几件公平之事发生在你的身上? 宋煊并没有着急写。 他连砚台都没有弄开,而是温暖着自己的手。 方才说是当今陛下亲自写的题目,快要开始了才抓阄抓出来的。 想必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当了皇帝后,他的思维就与常人不同了。 在那个位置上,称孤道寡才是正常的。 天子出这个题目,想必也是想要在亲政后大展拳脚,希望官场能够严苛一点,不要像他爹在位的时候,那么懒散。 宰相带头歌舞宴请,并且还争相斗富。 赵祯坐在高处,瞧着千余名学子,都在皱着眉头思考,鲜有下笔如有神的。 他瞧着角落里的宋煊,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给自己的双手恢复温度。 赵祯又与张茂则耳语了一会,让他盯着宋煊,超过一刻钟就过去提醒他。 生怕光靠着冷水刺激,那药效的尽头没有过去,让他无法写的更好。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场内动笔的学子依旧寥寥无几。 其实三道题都挺难的,这道题更是让大家无从下手。 赵祯有了省试时孙夫子的成功经验,他稳坐钓鱼台,根本就不着急。 若是能过在这群贡士当中多捞出一些可用之人,对于大宋而言,那也是极好的事情。 一个时辰过去,在赵祯的视角里,终于有人开始动笔了。 “哦,是十二哥。” 赵祯心里默默提了一嘴: “看样子问题不大。” 宋煊确实在写策论。 夫金石者,天地至刚之物,百炼不销,万击不碎。 然金无火则不成器,石无匠则不为圭。 故圣王治国,必以刚正立本,以仁厚济世,而济之以仁恕,方成久安之业。 今陛下垂问“执政如金石”,吾听闻朝中翰林学士编纂三朝正录。 自是请陛下以太祖立国之法、太宗自身守法、真宗守成之策为鉴,析其精要。 其一,立法当如金石铸鼎,垂范后世。 昔太祖皇帝受命之初,首定律令,立《宋刑统》为万世法。 其律条之严整,如金石镌刻,历百年而犹新。 吾闻宰相赵普侄赵承宗犯赃,有司请宽赃吏之诛。 太祖厉色曰:“朕不赦赃吏,犹农夫之不去稂莠也。“ 太祖诏令“依律处斩”,虽百官求情不赦。 此乃夫子教授我等为官后要严守大宋律法。 此真得金之精纯者矣。 今州县之吏,舞文弄法者众,正宜复太祖之制。 吾闻天圣四年陈州税吏虐民案,趁此机会宜重申太祖之法,使“吏畏如金镞,民信如石契”。 其二,持心当如石之坚确。 太宗皇帝励精图治,尝谓近臣曰: “朕每日所为,必思与苍天白日相对。“ 太平兴国中,张齐贤为江南转运使,奏免苛税数十事,虽府库暂减,而太宗欣然从之。 此其心如介石,确乎不拔。 今朝廷政令,或为权贵所挠,或为浮议所摇,正需此石之定力。 太宗太平兴国年间,设“磨勘院”考课百官,明黜陟、严赏罚。 知贝州雷德骧奏转运使姚铉贪墨,太宗立贬铉至琼州,朝野肃然。 今考课流于虚文(天圣三年审官院批语雷同),当效太宗“以金石之严,砺百官之惰”。 其三:驭臣如冶金,恩威并施。 真宗皇帝景德年间,寇准、王旦同列相位。 准刚直,旦宽厚,真宗兼收并用。 如良工之冶金银,各得其宜。 澶渊之役,准主亲征,旦主和议,卒成数年之好。 今之用人,或偏于苛刻,或流于姑息,皆未得调剂之妙。 安民如琢玉,去瑕存瑜。 太宗废“支移折变”苛法,改行“便籴制”,民力得舒。 川陕饥民原需千里输粮至边塞,改制后许就地纳钱,民颂“天子仁如琢玉匠”。 今“折变”复盛(天圣二年江淮绢帛折钱盘剥),宜复太宗旧制。 其四,养民当如琢玉之术。 淳化初,太宗罢江南“身丁钱“,诏曰:“朕不忍以口算困吾民。“ 其恤民如琢玉者之爱其璞。 今两税之外,复有“折变““加耗“之征,民力已竭,宜速罢之。 五代之鉴:过刚致乱。 后唐庄宗李存勖以武立国,然“信伶宦而疏将士”,终致兴教门之变。 “金石虽坚,无韧则碎;国法虽严,无恩则溃。” 前朝之失:过柔生弊。 真宗晚年崇道耗财,若天书封祀之事,徒损国库。 “金石久不用则锈蚀,政令久不修则蠹生。” 其五,备边当如铸剑之法。 咸平中,李继迁猖獗,真宗命张齐贤经略西陲,修城屯田,如良匠之锻剑,缓急得宜。 今西夏渐强,正宜早为之备。 效太祖更戍法,使禁军轮守边疆,免骄惰。 其六,纳谏当如攻错之石。 至道三年,田锡上疏言事,辞甚切直。 太宗以示宰相曰:“朕得直臣,如获至宝。“ 今台谏之言,或遭沮格,或御史非良人,此非盛世所宜有。 臣观三代以来,未有舍金石之道而能久安者。 太祖以金之刚断开基,太宗以石之厚重守成,真宗以玉之温润养民。 伏愿陛下: 法太祖之刚明以立纪纲, 效太宗之坚确以定国是, 取真宗之精纯以用人材, 则社稷之固,当如九鼎之重; 教化之行,必若金声玉振。 臣草茅新进,罔识忌讳,惟陛下裁察。 宋煊一口气写完了,随即放下手中的毛笔,静静等待墨迹干涸。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使用的是“御笔”,这种玩意,即使是当朝宰相们也不敢轻易用的。 你用天子的笔墨,想做什么? 张茂则奉命站在宋煊一侧。 其实也是角落里,瞧着他写完了,卷面整洁,字体还挺优美。 倒是从来都没见过。 他写的倒是也挺好的。 但是这种事,他又不会往外说。 赵祯早就注意到了宋煊放下毛笔,估摸如此短时间就写好了,不愧是状元的热门人选。 太祖时期快枪手便是状元,但是在太宗时期给改过来了。 如今即使宋煊写完了,也没有选择交卷,那是看不起天子的表现。 那迷香没有影响他发挥出自己真正的实力来。 不过听张茂则说,十二哥把自己的脸放在冰水里,就是为了避免自己在考试的时候犯困。 曹侍中都心疼了,生怕给宋煊冻坏了,嘴里止不住的喝骂陈尧咨兄弟两个。 连张枢密使都看不过去,觉得他们做的太过分了! 赵祯其实也是有些心疼宋煊。 这不单单是针对宋煊,更是针对朕!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是陈家兄弟做的,可是大家心照不宣都认为,便是他做的。 这是逃不脱的一件事。 而赵祯也十分确信天命在我,就是选了这道策论题目。 若是真的能以此整治朝中风气,那必然会竭力减少这种事的发生。 陈尧咨的这种行为,在赵祯看来,简直是不把他这个皇帝看在眼里。 以为太后给他撑腰,便是如此无所顾忌吗? 一想到临朝称制的太后,赵祯内心又掀起极大的波澜。 就算十二哥他当真写了好些条办法,可自己真的能够推行下去吗? 天圣那枚铜钱压在十二头上,何尝不是压在朕的头上呢? 宋煊他是很快就构思完写完了,但是坐在他身边的吴育登时就觉得压力山大。 本来有宦官站在宋煊旁边,关注着他,就让吴育感觉到被注视的压力。 可是他当真没想到,宋煊这个会元是一点都不弱。 尽管遭遇了那种被陷害的事,可是拿着冰水洗脸,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后,写个策论都能写的如此快。 这就让吴育感到极大的压力! 人跟人之间一旦开始比较,那就会产生极大的挫败感。 吴育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好不容易通过发解试、省试,如今坐在殿试的内,如何能过怂喽? 不仅吴育觉得难,这个考题连当世大儒刘筠等人也觉得难。 他们甚至觉得陛下当时宣布要录取进士不超过五百,被宰相们教育一通人数太多了,他自己个下意识的就出难题,争取让更多的人落榜。 这帮只会参加科举考试的贡士们,谁知道该怎么执政? 他们可真是一丁点经验都没有。 偏偏今年这次考试,又跟以前看诗赋录取的不一样。 待到宋煊都等着墨迹干的时候,赵祯才瞧见有不少学子动笔了。 文彦博仗着自己家中有人为官,开始写。 王尧臣对于方才的事,感慨颇多,更是开始狂写。 就在众多学子开写的时候,刘太后终于也来考场上凑热闹了。 她如今为大宋的实际当家人,也想要笼络一批高质量的进士为她所用。 宋庠等便是例子。 刘娥在众星捧月下,走向天子赵祯做的位置。 赵祯连忙走下高台迎接,并且行礼之类的。 刘娥轻微颔首:“六哥儿,我只是过来瞧一瞧。” 赵祯请他母后也上去坐一会。 毕竟距离考生太近,会影响他们发挥。 赵祯从内心深处还是愿意照顾他人的。 刘娥没有见过宋煊,但是通过林夫人知道他是坐在最前头的角落里。 所以当她坐下就开始扫描全场,然后看向宋煊的位置。 此时宋煊已经在默默发呆,桌子上的试卷有着黑色的字迹。 “那宋煊这便写完了?” 刘娥有些诧异,因为林夫人给打探的消息,是此番官家出的三道题目都非常难,连两个大儒都觉得难。 但是谁承想天子竟然抽出一道最难的题目。 刘娥隐隐担忧赵祯会把此次殿试给搞砸了。 毕竟题目太难,导致许多学子都无法完成答题,就算给的时间再多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该不会写,还是不会写的。 “宋十二,已经写完了?” 赵祯正在瞧着下面考试之人,听到母后询问,他连忙道: “不清楚,兴许他是写写停停,思考后面怎么写吧。” 刘娥轻微颔首,她是相信当世大儒刘筠等人的。 既然他们说题目难,那宋煊即使有连中三元的潜力,这道策论也定然不会写的如此轻松惬意! (本章完) 第274章 他平等的不相信每一个人 刘娥也知道皇帝出的这道策论题非常难。 其实她执政这么几年,更是深有感触! 当然,刘娥也没有摸索出来什么好办法,只能按照真宗皇帝教的那般。 不过是先让大批人效忠自己,顺便把先帝的一些错误政策给停下来。 如此便能俘获一批精英士大夫们的簇拥。 然后在利用效忠自己的人,去对付另外一帮不服气自己的臣子。 她就坐在那里瞧着那些士大夫们相互掐架。 不过,现在也多了一个跃跃欲试,想要立即亲政的“儿子”! 好在这股势力极为弱小。 至于其余执政之法,刘娥一时间也没有参透。 因为她知道就算你身为皇帝,也不是你一个命令。 下面的臣子以及地方官府就能如臂使指办妥当喽。 他们能用各种各样你想不到的理由和办法,去给你打折做这件事。 更何况宋煊他一个从来都没有执政过的贡士。 就算是再有学问,能比当世大儒刘筠、孙奭还有学问吗? 他们二人也不过是教书育人经验多一些。 如此刘娥可以预见,宋煊根本就不会写不出什么确切的执政办法。 这不像是跟治理黄河一样。 有点经验就可以让你去尝试。 朝堂之险,远非黄河之险能够相比较的。 踏错一步,许多时候便是万劫不复。 远不如被黄河肘击一下来的痛快。 毕竟黄河再怎么泛滥,也淹不到这些大宋精英们的田地与豪宅。 但是刘娥还是当着面夸了一句: “当年天才寇准考中进士也不过十九岁,如今宋煊也不过十九岁,便在这殿试当中也能边写边思考,老身瞧着许多人连笔都没动呢。” 赵祯倒是没想到母后会提及寇准,他也没搭茬。 毕竟寇准这个名字,很长时间都是禁忌。 “我记得晏殊当年参加殿试也不过是十四岁。” 刘娥瞧见晏殊走过来巡场,她是听真宗皇帝提过晏殊的。 而且真宗皇帝拿晏殊当“儿子”养的心态,她也是清楚的。 “那个时候还是寇准当众提出来不让晏殊为官,给出的理由仅仅因他是南方人。” “满朝文武皆是无人敢反驳,唯有先帝他少见的驳斥了寇准的提议,重用晏殊,并且让他去给你当陪读。” 刘娥那个时候都是主动向晏殊示好的。 主要是真宗的原因! 可惜此子过于聪明,总是选择明哲保身。 刘娥话里的意思也不是在寇准,毕竟那个人死了,连后代都没有。 如今活着的是晏殊。 此番再次招他进入朝堂,刘娥也想要用他的。 “大娘娘安心,如今朝堂再也不会出现寇准那样的权臣。” 寇准一系的人员几乎全都被丁谓给收拾了。 然后丁谓的势力又被刘太后给收拾了。 这才坐稳临朝称制的位置! 刘娥对于赵祯的话不可置否,他还是太年轻了。 遇到的事情少,没什么见识。 你如何能够肯定以后绝对不会发生什么呢? 就算是英明如唐太宗,他在选择玄武门继承法之后,也不会料到今后的大唐会走向那种地步。 就在这个时候张茂则走了过来,赵祯专门安排他去瞧着宋煊: “怎么,十二~郎又不舒服了?” 赵祯把话咽回去了。 免得在大娘娘面前暴露自己与宋煊的亲近关系。 毕竟点状元这件事,他虽然有心,可实际上也是需要大娘娘点头点。 “回官家的话,宋会元他已经写完了。” 张茂则面上带着喜色。 他觉得宋煊丝毫没有受到被人陷害的影响,不愧是神童。 简直是一蹴而就。 “嗯?” 刘娥与赵祯皆是有些发愣。 “你确定?” 赵祯有些不确定的询问。 他知道宋煊挺厉害的,当时省试策论他便写的极快,然后趴在桌子上睡觉。 因为收卷子这种事便是内侍做的,晏殊等这些官员都无权去瞧这些人的卷子。 唯有编排官把卷首的姓名以及籍贯等重要字眼糊上,用字号代替,并且给下一个负责誊抄的官员誊抄完之后,才能给到考官去看。 然后这个考官定下等级,再次糊上,才能给下一个负责审核的考官看再定等。 最后再看他们二人各自的评级是否相同,如此一来避免有人操纵考生。 “回大娘娘与陛下的话,臣确定。” 张茂则极为郑重的道: “前面半个时辰,宋会元他一直都在用铜炉暖手思考,后面不足三刻,他就把那篇策论给写出来了。” “不足三刻?” “文章很短吗?”赵祯连忙询问。 “回官家的话,臣大概数了一下,在一千二百字左右。” 听到张茂则的回答,刘娥是有些惊讶的。 因为毛笔还需要加上沾墨,写几个字就要沾一下。 在保证快的时候还不出现错字。 宋煊的速度远超科举合理的速度。 因为刘娥晓得真宗朝时,杨亿写文章是最为神速的。 杨亿挥毫立就为《西昆酬唱集》写序,那也是用了一个时辰。 大约八百字。 这还被朝中众人赞为文不加点的特例呢! 为此杨亿还得意了许久。 更不用说此时宋煊还是在殿试,决定自己前途命运的时刻,写的如此之快。 当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就算太祖太祖二朝的快枪手为了夺冠,也没有这种速度。 当年在赵匡胤看来,就是谁写的快,谁就是状元! 甚至当出现两个人交卷的速度一样快,可状元只有一个。 赵匡胤让他们现场打一架,谁赢了谁就是本届状元郎! 司马光他日录《资治通鉴》也不过是三千字左右。 “他。” 赵祯有些惊喜,但随即掩盖自己脸上的喜色: “看样子方才临考前发生的事,对十二郎并没有太大的影响,朕便放心了。” “那就把他的卷子拿过来看看。” 听见刘娥发了话,张茂则一时间有些发蒙。 毕竟这不符合殿试的流程。 赵祯则是开口道: “大娘娘,此举不符殿试的规矩。” “去把孙奭、刘筠喊来,他们经验丰富。” “是。” 两位大儒对刘太后行礼,随即听到发问: “宋十二的策论写完了,但是没有提交,老身想要现在瞧一瞧,可是不符合规矩?” “这。” 孙奭也是一愣。 他着实没想到宋煊在开考前遭遇如此大的麻烦,还能及时调整心态,并且完成了这道策论题的撰写。 “这就写完了?” 刘筠倒是许久没有见到如此才思敏捷之人了。 “确实如此,只用了不足三刻。” 刘娥瞧着两位当时大儒: “所以老身想要提前看一看,但是官家却说这不符合殿试规矩,你们知贡举的次数多,可有先例?” 孙奭目瞪口呆。 他本以为宋煊能及时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答题便是极强的存在了。 未曾想到宋煊竟然强的离谱。 不足三刻? 那比杨亿还要快,还要才思敏捷。 “会不会是胡乱写的,宋会元怕自己再次头脑发昏?” 刘筠说完之后,便引得刘娥认同。 宋煊如此表现,这也是被逼出来的? “有这个可能。” 反倒是孙奭觉得要不是陈尧咨在开考前弄那些糟心事,宋煊也不会逼迫自己。 但通过宋煊省试的表现,他才知道当日在考场上早早就答完题,一直睡觉的便是宋煊。 这又让孙奭认为宋煊当真是写了一份不错的策论题,再有外部威胁的压力下,才写的如此之快。 可就是不知道写的如何。 因为刘娥的一句询问,搞的孙奭好奇心也是被吊起来了。 刘娥见他也在迟疑,所以看向刘筠。 刘筠本就是习惯性摆烂,他倒是不嫌弃事大,笑呵呵的道: “其实太祖、太宗朝都是写完了,就可以当场交卷,用不着糊名誊抄之类的。” “甚至太祖、太宗两位先帝还当场点评士子的诗赋。” 以前是诗赋,写的快也在情理当中。 如今可是策论,那快就不是一般的快。 瞧瞧下面还在陈思苦想的诸多学子便能证明。 刘筠的话倒是给了刘娥合适的理由,但是她还是不死心的问: “那真宗朝呢?” 因为唯有如此,才不会给人留下话柄。 刘筠微微一笑: “回大娘娘的话,当年殿试时,晏同叔说自己做过类似的题,请真宗皇帝再出一道,待到晏殊写完后,真宗皇帝便是当场看的,大为满意。” 现如今正主晏殊还在那里监考呢。 “哦,老身险些忘了此事。” 刘娥轻轻颔首:“既然已有先例,那拿他的卷子来看,也没什么不符合规矩的事了。” 赵祯也说不出话来,毕竟刘太后想说的全都让刘筠来替她说了。 刘娥问,不就是想要让他们来替自己找理由吗? 于是张茂则笑呵呵的走过去,轻声道: “宋会元,你可是写完了?” “没写完。” 宋煊一句话,便把把张茂则吓得险些站不住脚了。 毕竟是他汇报的。 如今太后、官家以及两位主考官都想要看宋煊的试卷。 结果宋煊来一句没写完,那就没法子交。 张茂则顿时哭丧个脸: “宋会元,你莫要说些打趣的话。” “要不然我这颗脑袋就长不在我的脖子上了。” “我看你都写完了。”张茂则脸上带着恳求之色。 “你如何能偷看我卷子的内容?” “莫不是那姓陈的派来故意找事的?” 宋煊盯着他道: “我可知道,自从太宗皇帝下过命令,谁写的快交卷,立即要被赶出殿外被罢黜的,我没写完,你别跟想骗我,也莫要跟我言语。” 张茂则被宋煊盯的不敢言语,任凭自己怎么恳求都不行。 宋煊只当作是没听见。 一旁的吴育觉得自己受到影响了,那个宦官喋喋不休的。 十二哥儿都说他没写完,还让他提前交卷。 很难不让人怀疑此人是那陈尧咨的余党啊! 要不然破了的砚台,劣质的纸张,以及那根迷香,如何都能精准的放在宋煊身边? 张茂则只能哭丧着脸回去汇报。 赵祯瞧见自己贴身宦官脸色如此,手上连宋煊的卷子都没拿来,顿时感到奇怪。 莫不是他随意瞎汇报了? 刘娥只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张茂则,吓得张茂则双腿都有些发颤。 “怎么回事?” 赵祯自是要给张茂则一个机会,否则欺骗大娘宁这件事说不过去。 张茂则说了实话,那便是宋煊说他没写完,不信任自己。 还拿出太宗朝都例子说休想骗他。 张茂则对天发誓绝不敢欺瞒大娘娘与官家。 宋煊他确实早早就写完了试卷,并且再等墨水干涸,不会污染卷面。 否则给自己十个胆子,也不敢欺瞒。 他更不可能是陈尧咨的同党,天地可鉴! 如此一来,倒是让赵祯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又觉得宋煊的反应十分正常。 任谁在殿试考试前被动了手脚,还能随便相信他人,那只能说明他记吃不记打,这种坑他下次还得跳进去。 刘娥感到有些好笑,宋煊如此紧张,更是让她觉得吕夷简的势力也该被敲打敲打了。 殿试当前,竟然搞出如此大的“纰漏”,传出去都让邻国笑话。 孙奭叹了口气:“幸亏十二郎是个警惕的性子,要不然还真不好说中招之后,他该是何等的愤怒与无助。” “这可是天子门生啊!” 这话就是说给太后以及皇帝听的。 科举考试是国家大事。 可是偏偏有人胆敢在这里搞事,这不单单的是祸害学子,更多的是侵害天子的威严! 赵祯闻言当即火气就起来了,脸上的笑也消失不见。 他方才为了顾全大局,没有让人去审陈尧咨,只是让王曾与吕夷简去询问,给了陈尧咨充足的体面。 可惜陈尧咨并不需要这份体面,因为他们都没有证据。 谁瞧见了? 连个证人都没有! 反正这件事便是有人做了,有没有证据说是陈尧咨做的。 你能奈我何? “孙侍读说的在理啊。” 刘娥也是赞同了一句,随即笑呵呵的道: “看样子是他们过于疏忽了,此事还是要查。” “我去讨要。”刘筠主动请缨。 “也好。” 刘娥表示赞同。 刘筠面上带笑,走过去,瞧着宋煊:“十二郎,可是写完了?” “没写完。” 宋煊头也不抬的翻过自己的试卷,避免被他人看见,顺便举手示意。 晏殊当即走过来,询问:“怎么了?” “晏相公,此人总是在这里喋喋不休,影响我考试,我怀疑他是陈尧咨同党,故意来坏我心境,看我试卷做印记的。” 听了宋煊的话,刘筠花白的胡须都气的要立起来了。 脸上立马就变得红温。 他当真没想到自己奉命前来讨要卷子,会被宋煊给告状了。 简直是丢脸丢到家了! “老夫是刘筠!”刘筠伸出手指: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谁是陈尧咨的同党!” “同党当然是你。” 宋煊用身体护住自己的试卷: “别以为我不知道殿试的规矩,范院长早就提醒过我多加注意!” “绝不能提早交卷,否则就会被罢黜!” “你这小子所言,当真是气煞我也!” 刘筠被宋煊一句同党就给怼的红温。 他要真是陈尧咨同党,也不会一直担任“重要职位”,数年得不到升迁! 当然包拯是没有跟宋煊提过他是被刘筠赏识,并且接了晏殊的书信,建议包拯去应天书院试一试的事。 宋煊却是毫不在意的道: “他在如此隆重的殿试上都敢搞如此多的幺蛾子,我不相信是他一个人就能办得到的。” “况且我卷子都没有写完,凭什么要我提前交卷!” “这是大娘娘的意思。” 刘筠直接就把刘娥给卖了。 宋煊哼笑一声: “我又不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反正我就是不交卷子,你能奈我何!” 晏殊瞧着刘筠如此红温的模样,内心也有些相信这兴许是大娘娘的意思。 可是晏殊也能感觉的出来宋煊便是故意的。 他太了解宋煊这小子了,报仇绝对不隔夜。 现在谁要是沾上陈家兄弟,就等着晦气吧。 如今刘筠受到了“侮辱”,那必定会大肆宣扬陈尧咨做的坏事。 陈尧咨的潜在盟友也会掂量掂量,关键时刻是拉兄弟一把,还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宋煊自己个不确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就是要把水搅浑浊,把事情往大了闹。 最终他们才不敢轻易动手脚。 唯有惹人注目才行! 至于冤枉这个较刘筠的大儒,宋煊完全不在乎。 毕竟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好好好。” 刘筠气的拂袖而去。 吴育没想到陈尧咨的同党竟然如此多,光天化日之下,一个宦官,一个考官,都来跟他讨要卷子。 要不是考场上纪律森严,他真想帮宋煊再次大喊一声。 然后赵祯以及刘娥就看见刘筠黑着脸回来,说宋会元也不相信他。 还诬陷自己是陈尧咨的同党,甚至把试卷都给遮盖起来,不让他看。 此举简直是对自己最大的侮辱。 想我刘筠,好歹是天下闻名的大儒。 要不是此番被天子从庐州召回来,他还不想来呢。 谁承想到了之后得知包拯通过省试还挺高兴,特意叫他前去许久。 未曾想今日在殿试时竟然会遇到如此“蒙冤”之事。 孙奭额了一声,突然想笑是怎么回事。 其实瞧见刘筠吃瘪最高兴的人,还是属于张茂则。 他本以为宋煊是因为自己是个宦官,所以才鄙视自己,不肯相信自己的话。 未曾想宋十二他连当世大儒刘筠都不相信! 他是平等的不相信每一个人。 张茂则一瞧见当时大儒刘筠都被如此对待,他心里立即觉得好受多了。 并且拿出太宗朝的旧例子来防范。 愿不得宋十二卷子里有那么多案例,他都写的极为清楚。 张茂则还觉得宋煊有脑子,并不轻易相信他人。 毕竟这里可是殿试,决定一个人的命运甚至全家祖的命运所在,不得不防! 赵祯却是脸色阴沉,他并不是因为刘筠的事生气。 而是把一个学子逼到这份上,足以见到此事对宋煊的压力有多高! 那被冰水冻红的脸颊以及打着哆嗦的双手,强撑着说自己没事。 还有为了让自己的脑袋处于清醒状态,极快的答完卷子。 就是避免药效再次上来,便无法更好的答卷! 以及现在宋煊接二连三的拒绝提早交卷的谨慎! 一幕幕在赵祯心头闪过,他除了愤怒就是愤怒。 因为没有证据这件事,他本来想要找机会敲打陈尧咨一二。 可如今看来,这波火气在赵祯心中一个劲的燃烧,怎么扑都扑不灭。 张茂则收敛笑容,因为他看出来官家脸色微变,多年的侍奉便明白官家是在生气。 他猜测不是在生宋煊的气! 那陈家怕是要被记在小本本上了。 “哎。” 刘娥叹息一声:“竟然把堂堂会元逼到这个份上,可见此次殿试做的有多过分!” 如此一来,更是给赵祯积攒了怒气。 这可是他当皇帝以来,第一次亲自主持的殿试! 结果竟然有人在这种场合给他上眼药。 如何能够让他高兴? 晏殊也慢悠悠的走过来,主动询问: “大娘娘,我听刘侍读说要让宋煊提前交卷,此事是否为真?” “是真的。” 刘娥回了一句:“那宋煊的卷子到底写完没写完?” “回大娘娘的话,臣不知,也没有去看他的卷子。” 刘筠却是冷哼一声:“定然写完了,否则墨迹不干,他如何敢翻面不让人瞧呢!” “你与宋煊相熟,又是点的他为应天府解元。” 刘娥瞧着晏殊:“想必他应该是相信你的,老身想要瞧瞧他这个大才子不足三刻写完的试卷。” 晏殊闻言眉头一挑,他有些不敢置信: “大娘娘所言不足三刻就写完,是真是假?” “万一这期间有人传错话,也不是不可能。” 张茂则当即站出来躬身解释,他是陛下专门派过去看的。 就怕宋会元出现什么问题,一直都在盯着。 所以他很确信时间以及宋煊试卷上的字数。 大宋又没有规定宦官不得读书认字,尤其是他要陪着赵祯一块学习的。 晏殊明白了,看样子是陛下安排的。 “那我去与他说一说。” 晏殊开口给宋煊解释道: “宋十二有些时候性子很拗,他自幼没了娘,爹又是赌徒,大哥过继出去,二哥也是跟他爹一样。” “所以宋十二他八岁便自立门户在街上厮混。” “若不是被家庭所累,想必他跟臣一样,早早的就参加童子试了。” “他戒备心是有些重的,还望大娘娘勿怪。” 刘娥知道宋煊的情况,宋庠给她说过此事。 赵祯也是知道宋煊的身世,他后来才知道,兴许是家庭出现变故,才导致八岁的宋煊来东京城溜达一圈,兴许是来寻他娘的。 二人这才有机会相遇。 大概是宋煊他娘欺骗了他,并没有来到东京,而是在南京待着,不想与他见面。 直到宋煊出息了,考中解元,她才舔着脸带着同母异父的儿子想来认亲,但是被宋煊客气的给拒绝了。 倒是刘筠、孙奭以及张茂则是头一次听说。 刘筠脸色变的好看多了,也是悠悠的长叹一声: “倒是我误会他了。” 孙奭眉头微挑:“没想到宋会元竟然会有如此悲惨的身世。” “去吧。” “等等。” 赵祯喊住晏殊:“还是朕亲自去吧。” 晏殊也没有拒绝,他知道官家的心思。 方才亲自出手把宋煊弄醒,便是明证。 不过宋煊确实是胸有丘壑,将来能够帮到官家治理大宋。 只不过他们君臣二人想要颁布政策,大干一场,还需要搬动头上的那座与无法逾越的大山。 赵祯在前头走,张茂则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宋煊还想着刘娥会派谁来呢,自己好好恶心恶心他,加剧对陈尧咨的坏印象。 反正一个人要积累好名声,兴许需要十几二十几年的时间才能达到。 但是要坏了一个人的好名声,那所需时间很短。 或许你的办法只是一瞬间,甚至张嘴诬陷那一刻,就能败坏了他一辈子积累起来的好名声。 没想到来的是天子赵祯。 赵祯走到宋煊跟前,压低声音道: “十二哥,你是否答完题了?” “回官家的话,我不敢欺骗,确实是写完了,只不过方才。” “不用解释。” 赵祯伸出手制止宋煊的话头:“我知道此事的原委,今后定然回给你一个交代的。” “多谢官家,我真的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 听着宋煊的话,赵祯赞同的点点头。 依照你在家乡的行为,以及到了宋城闯下偌大的名头,甚至刚入应天书院对抗强权的翰林学士窦臭时,你都没有吃亏。 今日确实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且一时半会还拿他们没辙。 “大娘娘想要看看你写的策论如何?” 宋煊面露疑色:“官家,这是否不符合规矩,毕竟有太宗皇帝的例子在。” 张茂则嘴角上扬,差点就绷不住要笑了。 原来十二哥当真不是看不起自己这个宦官,他连官家都要防上一手。 上哪说理去! 赵祯也没想到宋煊会如此坚持己见,又宽慰道: “十二哥,反正试卷朕总归是要亲眼瞧的,不过是早一会,晚一会又算得了什么?” 赵祯倒是没想到宋煊还坚持己见,倒是有些欣赏他了。 宋煊并没有因为自己这个皇帝亲自过来讨要,他就马上交卷。 毕竟这是先祖定下的规矩,他这个作为臣子的,还是要遵守的。 说明有原则! 朕喜欢有原则的人。 “既然陛下开金口了,那我自是可以交卷。” 听着宋煊的话,赵祯满意的点点头。 他让宋煊把卷子卷起来,先不着急离开大殿。 “你感觉自己写的如何?” 宋煊把自己的卷子卷起来笑道: “正常发挥。” 赵祯脸上带着笑意。 正常发挥,那就说明十二哥他信心很足啊! 因为这句话,让赵祯心中更加期待他写的是什么内容。 随着赵祯拿着宋煊的试卷离去。 吴育有些发蒙。 宋会元的试卷如何就叫官家亲自给拿走了? 官家定然不是陈尧咨的同党! 所以,难不成真的是十二哥儿他策论写的极好,所以陛下才会亲自来瞧一瞧? 其实并不是只有吴育一个人瞧见。 倒是有不少附近抬头发愣的学子也看见这一幕了。 毕竟题目太难,一时间没有破题思路。 左右看看,也实属正常。 方才那当时大儒刘筠过来的时候,又气的拂袖而去,便让众人瞧个满眼。 如今穿着龙袍的官家亲自来取宋煊的试卷,更是让众人大感意外。 一时间心里都犯嘀咕,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宋煊只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 这次直接把陈尧佐架在火炉上烤,我看你还能嚣张几日。 不管是不是他做的,宋煊觉得先揪出来一个狠狠的揍。 就算被别人揍,也要死死的抓住他,揍的同一个人没有还手之力再打别人。 反正卷子交了,闲来无事,宋煊直接开睡。 毕竟高强度搞事后,还需要养足精神。 赵祯倒是没有先看,交到了大娘娘手里。 刘娥翻开宋煊的卷子,卷面整洁,字迹优美。 整个大宋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写出宋煊这种字体的。 刘娥上一次瞧着宋煊写的有关黄河治理的策论,就觉得他写的字挺好看的。 今后怕不是要独成一脉~宋体! 刘娥这才仔细看着宋煊的“高论”。 宋煊在开头就写了,要以三朝的政策作为借鉴。 他的意思便是后世皇帝再如何中兴,也不如开国这三代皇帝奠定的基调做的好。 从太祖、太宗到真宗皇帝的赘述,以及一些案件的引用。 有几个案子刘娥都没有听说过,也就是近期天圣年间的案子她是有印象的。 毕竟怎么处理,全都是她来定夺的。 刘娥甚至隐约看出来宋煊提了自己临朝称制的事,三司使苛政敛财,西北边患等等,全都囊括其中。 她大感意外。 因为通过这篇策论,刘娥觉得宋煊竟然有那么一丝老成谋国,暗合权术的意思。 刘娥看了三遍,觉得宋煊倒是给自己提供了一下执政的思路。 她轻微颔首:“此子文章,如金石相击,铮铮有声。” “法度严明,不可轻移,深得太祖立国精髓。” “更难能可贵的事,他知道刚柔并济之理,不似那些书生,只知道死守教条。” 刘娥意味深长的转向赵祯: “六哥儿,此人用的好,可成为朝堂砥柱,若是用的不好,怕是要做第二个寇准了。” 方才他们母子俩还说寇准的事,如今再次提起,让赵祯一时间有些没理解。 “你也看看。” “多谢大娘娘。” 赵祯坐在一旁开始看起宋煊的试卷来了。 光是刘太后对于宋煊的评语,就让刘筠、孙奭二人同时张望,想要看上只言片语。 但是被皇帝身边的宦官所阻。 万一还要给考官判卷子,轻易知道了宋煊的内容,到时候难免会有陈尧咨的同党。 毕竟他们陈氏三兄弟在朝中为官多年,树大根深的。 要不然今日这事,也不会在人眼皮子底下发生。 属实是灯下黑了。 所有人都觉得没有人敢在殿试这场盛大的事件搞事,可事情往往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偏偏出了意外。 世事无常! 晏殊也好奇宋煊写了什么话,竟然让刘太后对他有这番评语。 晏殊觉得宋煊这次的策论写的并不激进,相反十分的保守。 要知道刘太后的执政风格就比较保守。 宁愿不做,也不去犯错,给人留下攻击她临朝称制的话柄。 晏殊是聪明人,他与宋煊接触的时间也长,大家都有基本的了解。 宋煊想要对晏殊进行战略欺骗,那还需要大费周章。 但是别人不如晏殊聪明,也不如晏殊了解宋煊。 故而能够被宋煊轻易的带进沟子里,让他们供宋煊驱使,借此达到他的目的。 赵祯看着宋煊这篇文章,洋洋洒洒且有理有据。 他与刘娥也是一样,对宋煊如此广阔的引用都极为惊讶。 不说那些案子,光是太祖、太宗的话,赵祯都不清楚有没有说过。 毕竟他今年才下令,让人编纂三朝实录之类的,以此来铭记先帝们的教诲。 结果宋煊就直接拿出先帝们的手段,来教导自己如何处理政务。 这也忒巧妙了些! 赵祯自己都没有想到。 原来自己还能向前辈们学习,如何当一个好皇帝? 因为他一直都是按照刘娥交代给自己的要求去做的。 可自己的母后她又不是真正的皇帝,如何能懂得帝王心术? 赵祯又开始读第二遍,瞧着金石虽坚,无韧则碎。 “朕每日都听政,见母后与王相、吕相裁决万机,朕又何尝不想像他们一样成为一个伟大的皇帝呢?” “可惜,亲政的时机怕是遥遥无期。” 因为赵祯发现自己母后对于权力抓的非常牢固,除非她驾崩,才可能交到自己手中。 赵祯明白时机还不到,他只能在自己的心头上刻上一个忍字! “十二哥又引寇准、王旦旧事,分明是说。” 赵祯立马抿住自己的嘴唇,生怕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 他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自己的母后,随即开口道: “大娘娘,朕觉得宋煊写的策论极好,怕是没有人会比他写的更好了。” 刘娥瞧着赵祯:“官家的意思是,想要当庭点宋煊为状元?” “便是如此。”赵祯鼓足勇气:“朕觉得宋煊的策论,写的很有条理性,也极为有道理。” 刘娥轻微颔首,她也是这么想的。 可是又想着对宋煊的恩宠,得从自己这里出,便没有立即开口答应。 听着这母子俩的对话,孙奭突然出声道: “官家,大娘娘,此事还是要从长计议,至少让老夫这个主考官看一看。” “也好。” 刘娥表示赞同。 她对于宋煊点为状元觉得也符合自己的利益。 吕夷简一派确实需要有人帮自己去敲打敲打。 但同时又能避免大动干戈。 刘娥是想要让吕夷简人听话,而不是行程尾大不掉之势。 毕竟这波人自己还要用呢。 而宋煊若是被点为状元后,身份够了,但是官职不够,定然能够帮助自己达成目的。 到时候敲打吕夷简一派的目的完成,再把宋煊外放历练积累经验。 既可以示恩宠,又能防止其过早的进入中枢。 一举多得。 刘娥转瞬之间就想出来了对宋煊的利用以及安排。 毕竟如今的大宋朝,刘娥才是棋手,其余人只配当棋子。 但是有些士大夫以及皇帝是不甘心当棋子的,也想要自己去当棋手。 刘娥目的就是要把想变棋手之人,全都给按回去。 让他们老老实实的给自己当好棋子! 孙奭拿着宋煊的卷子看,左右冒出两颗人头。 刘筠与晏殊也来瞧来。 毕竟官家都要把宋煊的卷子点为状元,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晏殊暗暗点头,自己果然猜对了。 宋煊这小子真聪明,执政方法写的如此保守,便是符合刘太后的口味。 再加上引用翔实,这不点他为状元,当真是屈才,被“陈尧咨同党”给针对了! 孙奭嘴里忍不住惊叹: “这些案例,老夫也不曾知晓,他如何能晓得?” 刘筠也是不可置信: “确实,难不成他对大宋刑法较为感兴趣?” “大宋律法,宋十二早就背下来了。” 晏殊一句话,惊得两个当世大儒纷纷看向他。 宋煊学的可是儒家经典,科举考试也是考儒家经典,夫子教授他的还是! 如何能把大宋律法全都背下来了? 难不成他是外儒内法? 稍微有些“异端”了呢! 刘娥眼里都是惊讶之色: “当真?” 晏殊极为肯定的点头: “自然是当真。” 刘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她觉得谁没事会喜欢看大宋律法啊? 那么枯燥无味,且案子有什么好破的? “我断案还找他帮过忙呢,宋十二对于律法研究很到位,而去每次朝廷发邸报他都要派人从东京城抄写一份,甚至连先帝们的也会收集。” “我觉得这些案例,应该都出现在邸报上过,故而被宋煊记下来呢。” 有了晏殊的补充说明,刘筠、孙奭纷纷点头。 “他这篇策论如此写,便真的深入研究过,不是纸上空谈。” 因为还吐槽了真宗晚年花钱搞天书运动,泰山封禅的事,当然只是暗戳戳的提了一嘴。 但是刘娥瞧了会很高兴。 正是她下令废除了这些运动! “我其实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能记住大宋律法。” 刘筠摇摇头:“我看着就头疼。” “这算什么?” 晏殊又笑呵呵的道:“宋煊的好友张方平,他过目不忘,这种天赋,我等羡慕都羡慕不来。” “过目不忘?” 这下子连刘娥也觉得不可思议了! 大宋竟然同时出了如此多妖孽的学子吗? (本章完) 第275章 当场点为状元,奖睡龙床 “盛世出祥瑞,乱世出妖孽。” 刘娥是听过这一句俗语的。 但是她又亲身经历了人为造假的祥瑞。 所以对于这句俗语又有些不相信。 妖孽。 异于常人。 因为宋煊他就异于常人。 小小年纪有如此见识,并且还是个多面手。 没成想连他身边的同窗,也异于常人。 过目不忘是什么本事? 刘娥听说那些读书人说自己博闻强识,就是在夸耀自己记忆力好。 别人读二三十遍的书籍,他兴许读十次或者别人的一半,就能记下来。 结果听晏殊说张方平过目不忘,那就是看一遍就能记在脑子里,这还不是妖孽? 如此多的“妖孽人才”同时现世,是否意味着大宋真的进入了盛世? 因为她觉得自己延续了真宗皇帝“咸平之治”的繁荣,废弃了一些不好的政策,大宋经济因此稳定上升,边患较少。 刘娥太需要“盛世”来证明自己执政的合理性以及合法性。 因此她对于晏殊做出的政绩很是满意。 再加上科举取士,广纳贤才。 这不就是稳固自己的统治吗? 往长远来看,如今刘娥觉得朝中需要几个刺头,而且也可以成为自己制衡朝廷的工具。 她深谙水至清则无鱼,若是朝中全都是恭顺之臣,反倒容易滋生腐败。 别看刘娥对自己人纵容,可是她已经有想法要整治贪官污吏了。 要不然也不会借着宋煊怒斥宗室子的那件事,亲自写政令,让东京城的皇亲国戚以及官员们去约束自己的子弟。 张方平这个名字她也记住了。 回头准备要去再瞧瞧省试的名单,重点观察一下宋煊那几个同窗,写的策论如何。 作为一名政治家,刘娥还是在合格线上的。 刘筠是相信晏殊的话。 因为晏殊就是个神童,而且享誉大宋好些年。 尤其是真宗朝就喜欢任用年轻人,这个传统多年被很好的贯彻下来。 毕竟推崇神童,本就是大宋政策的一种。 “晏同叔,如此多的好苗子,全都让你给赶上了,当真是让我好生羡慕啊!” 刘筠先前觉得包拯是个好苗子。 结果听包拯说,他的那几个同窗都很厉害之类的。 刘筠还鼓舞包拯,你作为庐江的学霸,丝毫不比他们差,定然能够在殿试当中大放异彩。 结果刘筠发现,自己确实是过于摆烂,小觑天下英才了! 包拯他没有欺骗自己,甚至还没有夸大! 晏殊多聪慧的一个人,如何能往自己身上揽功: “要不是大娘娘与官家鼎力支持我行教化之事,想必也不会让许多贫寒子弟能过在应天书院读书,也就不会出现应天府学子霸榜事件。” 虽然刘娥本意并不是如晏殊说的那般,不过是给予了一丁点财力上的支持,大部分还是宋煊带着本地商人投入的资金。 但是此事在刘娥听来,那便是自己的无心之举,未曾想竟然开花结果会如此好看! “哎。” 刘娥没有让晏殊的夸赞落下: “老身不过是做了该做的事,说到底能培养出如此优秀的学子,还是晏同叔有眼光。” “好叫大娘娘知晓,臣只是写了写信,找了些钱财支撑。” “若是教学当首推应天书院院长范仲淹,此人尚在丁忧,被我请出山来,执掌书院,一改往日颓废模样,重新确立了校训,鼓舞学子报效朝廷。” “改了什么校训?”赵祯追问了一句。 晏殊想了想:“他希望考入书院的学子今后能够以天下为己任,更改先前的天下同文的校训。” “以天下为己任!” 赵祯默念了一句,倒是对范仲淹这个名字有了更多的印象。 “好大的~志向。” 刘筠把口气咽了回去,又听晏殊继续阐述范仲淹的想法。 我辈读书人自是要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在书院里研读经典,《四书五经》等等,由夫子带领大家领悟儒家思想精髓。 继而培养出高尚的品德。 仁、义、礼、智、信。 甚至范仲淹还鼓励学子们注重实践,将所学知识应用于日常生活。 那么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呢? 范仲淹提出了三点: “第一参加科举考试,取得功名;第二在任上勤勉尽责,推行善政;第三关注民生,解决百姓疾苦,造福百姓。” 刘娥点点头,这范仲淹听起来也是一个干实事之人。 “老身想起来了,他在任上修堤,造福百姓,被称为范公堤,朝廷邸报提过此事。” “正是。” 刘娥点点头:“他丁忧的时间快要到了吧?” “估摸还有三个月。” 听着晏殊的回答,刘娥便没有多说什么,任命待到范仲淹丁忧结束再说。 孙奭两耳不闻窗外事,才把眼睛从宋煊的策论拔出来。 他抬头望向赵祯: “官家是打算当殿就把宋煊点为状元吗?” “没有先例吗?” 赵祯现学现问:“孙侍读,朕这样做可是有问题?” “有先例是有先例。” 孙奭都不用特意举例子,在糊名制度没有实行前,官家自是要头一个看。 “臣只是觉得万一还会有比宋煊写的好的学子出现呢?” 孙奭把宋煊的策论放在桌子上: “臣不是觉得宋十二的策论写的不好,而是至少也要对比一下省试前三名之人的策论,放好下决断,同时能够避免许多争议。” “不必了。” 赵祯极少强硬的反驳了孙奭的言论: “朕相信满殿的考生也没有宋十二写的好。” “若是不服,尽管拿着他的策论前来对比。” 孙奭便退下不再多说什么。 看样子宋煊连中三元之事,是板上钉钉之的了。 毕竟当今官家已经长大了,不再像从前一样。 这是好事,作为夫子应该支持。 就是他不知道大娘娘他打算什么时候还政。 刘筠也没什么好说。 本来天子就是有权力当场定夺状元的。 晏殊也没有开口,倒是刘娥微微蹙眉,她并不想要让皇帝卖这个人情。 毕竟宋煊的实力在哪里摆着呢。 刘娥也不想往外交权,所以经可能的给自己招揽些人才。 宋煊这个犹如锥子一样冒头的人,是个值得培养的好苗子。 “宋十二为人刚折,可是易断,六哥儿真的想好了吗?” 刘娥斟酌的开口道:“要不要再磨练他?” 赵祯当然明白这个磨练是什么意思。 他被磨练了这么多年,极为讨厌这种所谓为了你好,故意打压你。 此一时彼一时。 年轻的赵祯如此想是正常的。 待到他年长许久后,也是会对臣子使用磨练你这一套的方法的。 “回大娘娘的话。” 晏殊当即站出来:“其实臣已经早就磨练过宋十二了,当年他第一次参加发解试,便已经通过,而且排名极为靠前。” “但是这孩子总是觉得能考过就行,一副泼皮模样,臣当年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罢黜他。” “后来我与范仲淹分别找宋十二谈话,才让他奔着连中三元这个目标去考的。” “若是再以刚过易折来磨练宋十二,怕是会适得其反!” “什么?” 晏殊此言一出。 登时再让孙奭、刘筠等人惊诧不已。 年纪轻轻通过发解试的学子不是没有。 可就宋煊这还是吊儿郎当的学习都能轻松通过发解试,足以证明他的实力有多强悍。 “险些忘了,宋十二的诗词早就名动三京,以诗赋为主,他如何能落榜?” 此事连一直关注宋煊的赵祯都不清楚,他脸上尽是错愕之情: “晏相公,此事当真?” “臣绝不敢欺瞒官家,宋十二的发解试的试卷尚且存档。” “写的赤壁赋当真是让人身临其境,我现都记得。” 赵祯越发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做对了。 而且晏殊也给出了一个合适的台阶,让赵祯非常满意。 晏殊说完后,刘太后便不好再说什么了。 因为这个理由已经用过了,并且他们给宋煊定下了连中三元的目标。 如今看来,宋煊便是奔着这个目标努力的,且目前还真有这个实力。 赵祯松了口气,他目前暂时不想与自己的母后产生太大的争执,但是在这件事上,他还是做好了争执的准备。 好在晏殊及时递过来了台阶。 刘娥倒是觉得有些可惜,不过这种事在明面上她也用不着抢。 她相信以宋煊的智慧,应该明白朝廷当中做主的人会是谁? “既然如此,那便宣布吧。” 赵祯一开口,登时让晏殊也侧目了。 毕竟这也忒快了! 而且还是当殿就宣布,根本就没打算给其余贡士机会? 罢了! 晏殊也不管了。 反正方才刘太后都说要先看宋煊的试卷破了例。 现在官家要当众宣布点宋煊为状元郎,那又算得了什么? 晏殊发现此时的朝堂,怕是会比前几年更加热闹。 因为官家他长大了! 晏殊向来习惯于明哲保身,故而即使在心中猜到了一些事的缘故,他也不会说出来。 今后应该更加小心谨慎的行事,晏殊在心中暗暗打定主意。 吕夷简瞧着宋煊的策论,一时间觉得头很疼。 一边是自己看好的,且真正靠着自己实力考上状元的宋煊。 连中三元呐。 可是有几个人能有这种成就? 另一边则是自己的党羽陈氏兄弟。 他们二人没轻没重的,在官家眼皮子底下,殿试搞事情。 再有宋煊如此“强行表演”的事情发生。 怕是此事根本就无法善了。 因为他觉得依照刘太后的习惯,定会狠狠的敲打他们的。 吕夷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王尧臣轻轻松了口气。 方才他一直都在埋头苦写,丝毫都没有抬头看去。 他放下手中的笔,虽然解元、会元一个都没有得过,但是并不妨碍王尧臣有一颗想要得状元的心思。 为此,他准备了三年又三年! 然后王尧臣望向宋煊的位置,结果却发现密密麻麻的人头,根本就看不见。 于是在众多学子还在考试的时候,便听到宦官直接敲了锣。 全体目光向他看齐,他要宣布一个事! “陛下刚刚宣布,天圣五年殿试状元郎是应天府学子宋煊。” “因殿试前被人做局,他为了保持清醒,用不足三刻的时间写完了超过千字的策论。” “他试卷已经被诸多考官以及大娘娘、陛下都看过,若是你们有想争一争状元郎的位置,尽管来交卷。” 张茂则接连宣布了三次。 王尧臣惊得瞪大了眼睛。 毕竟他觉得直接自己才是大宋状元郎的有力竞争者。 王尧臣又低头瞧瞧自己刚刚费尽心思写完的策论。 宋煊他竟然用不足三刻就写完了一道让所有考官都赞赏的策论。 还公开叫嚣让不服气的学子去瞧。 如此狂妄的语气,很难想象是出自天子之口。 宋十二他写的得有多好啊? 张方平嘿嘿笑了两声,他觉得十二哥有如此表现,那可太正常了。 韩琦轻轻松了口气,方才他还一直担忧十二哥会受到影响。 未曾想十二哥竟然表现的如此之强! “既然状元了已经定了,那我就奔着榜眼去争吧。” 韩琦又沾墨,开始继续写下去。 不仅是这些想要争夺状元的人,其余学子听到这种事,也是大惊失色。 毕竟这次殿试当真是状况百出。 先是宋煊那里被人给弄了,就是不想让他得状元。 可是宋煊应靠着冰水刺激,让自己精神起来,不足三刻就写完了一道极为出色的策论。 就这大部分人都无从下笔呢。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些大! 最为破防的还是宋煊的五哥宋浩,因为他还想着重蹈天圣二年的大小宋的案例呢。 结果宋煊直接被当庭宣布为状元,那自己即使写的好,也是没机会了。 更何况宋浩还没怎么写,一直都没有思路。 吴育瞧着身旁的宋煊,见他趴着睡觉,丝毫没有被方才的宣布所打扰,不由得更加钦佩。 看样子这迷香的药效当真够强悍的。 要是宋煊不用冰水那么折磨自己保持清醒,怕是写着写着就得躺在这里。 吴育瞧着宋煊的行径,越发感到自己受到了一种无声的鼓舞,遂低头写下去。 “我们还没有答完,状元就选出来了?” 有些考生心中极为不服气。 万一自己写的比宋煊好呢,朝廷不是专门罢黜快枪手吗? 如今规矩都变了? 此番殿试是科举改革考试的第一次,故而他们也都不能拿着以前的经验来揣摩。 反正官家都让人当众宣布来,难不成还能让他把金口给咽回去。 那天子还有什么威严可谈呢? “官家糊涂啊,明明我才是状元之才。” 有些考生大言不惭的自我夸耀,可实际上卷面依旧十分整洁,一个字都没有写呢。 殿试时间很长,就是让人有充足的时间去思考,然后再下笔的。 张茂则宣布完了之后,示意大家继续答题。 若是有想要交卷的,可以提前交卷。 王尧臣坐在椅子上,心思百转。 状元的名头他也不想放弃。 既然官家宣布来不服气的可以去比一比。 若是不比,我这辈子都得有心结! 睡不好觉。 于是王尧臣他也不等墨迹再干些,于是一心横,当即举手,请求交卷。 于是王尧臣坐在椅子上,瞧着自己的卷子被拿走。 众多学子倒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人去挑战宋煊,也有好事者来了兴趣,就瞧着看。 吕乐简看见是王尧臣交了卷子,他对于这道题倒是有几分了解。 因为自家的宰相父亲退休后,由他陪着的时候,提过这些事。 故而就比旁人有了许多优势。 他也想要争一争这状元之位,毕竟机会难得。 可是没有胆气去举手。 现在吕乐简就是要瞧瞧作为宋煊最大竞争对手的王尧臣,是否有机会,若是有,那自己就算求。 若是没有,那自己可就不客气了。 刘娥来了便没想着轻易走。 此时见有学子在宣布完后,敢于挑战,自是来了兴趣。 于是她仔细瞧了瞧,文笔通常,字不如宋十二写的好。 而且论调也有些落了下乘。 当真单独看宋煊的试卷,就是觉得挺不错,但是点为状元吧,她又可以又不可以的。 可是一来了对比,那就宋十二的策论就变得写的真不错了。 不仅刘娥如此觉得,赵祯等人也皆是如此。 于是在王尧臣左等右等的时候,终于再次举手。 方才宣布若是不服气,是否可以去看宋煊的卷子。 再得到肯定答复后,王尧臣起身,到了最前面,先是行礼,这才被允许瞧着宋煊的试卷。 然后王尧臣就晓得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而且宋十二的知识储备量远超自己,他一时间有些丧气。 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真是极大。 刘筠瞧着王尧臣颓废的模样,他这份策论讲道理写的不错,可是也得分跟谁比? 若是宋煊的卷子不在这,跟其余人比较兴许是王尧臣更胜一筹。 待到刘筠鼓舞了他几句。 毕竟同时代出现一个天才,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的。 哪个读书人没有想要夺得第一的心思呢? 张茂则又给王尧臣说了规矩,回到座位上去坐着也行。 若是想要离开,还请在侧殿先待会。 反正卷子已经交了。 除了宋煊的卷子,其余人的卷子该糊名还是要糊名的。 即使提前上交了。 王尧臣的心结没了,但是心魔出现了! 自己为了考状元,准备三年又三年。 算什么? 吕乐简一瞧连王尧臣都没有击败宋煊,他心中越发迟疑。 本以为宋煊在开考前受到那么大的影响,心态兴许就不稳。 这便是自己夺得状元郎的机会。 可是目前而言,怕是没得机会啊! 吕乐简眉头皱起来,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抉择。 赵祯让张茂则去安排宋煊在自己的寝宫去休息。 张茂则吓了一跳,那可是龙床啊! 但是赵祯觉得状元郎的待遇,能与其余人相同吗? 况且让十二哥睡龙床又算得了什么! 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 再说了他宫殿里连个女人头发丝都没有,根本就不用怀疑宋煊会去秽乱后宫。 因为嚣张的郭皇后,总是在宫内监视着赵祯的“”生活,让他根本就没得办法去体验男女之事。 堂堂皇帝,活成了和尚,上哪里说理去? 于是张茂则去了宋煊那里,发现原来自己方才当真是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宋会元。 不。 宋状元熬不住药效,再次睡着了。 于是张茂则再次轻轻推了他一下: “状元郎,醒一醒。” 宋煊抬起头,睡眼朦胧的道:“时间到了?” “状元郎别在这里睡了,请随我来。” 宋煊眨了眨眼,他喊自己状元郎: “有当场点状元的先例吗?” “哎呦,状元郎,我可真不敢骗您,方才我按照官家以及大娘娘的旨意,当庭宣布您为状元,全场的学子可都听见了。” 张茂则又自我介绍道:“小的张茂则,自幼跟随官家,绝非陈氏一党。” 宋煊点点头,便看着吴育: “吴兄,我当真被点为状元了?” 张茂则脸上丝毫不介意,毕竟谁在殿试前被谋算,都得小心谨慎一二。 “确实如此。” “多谢。” 宋煊站起身来,裹紧身上的衣袍: “那便前头带路。” 张茂则伸手拿着官家的笔墨以及笔架,前头带路。 其实这里距离赵祯睡觉的地方是有些远的。 宋煊早就知道官场的第一课,便是装糊涂。 其实迷香的作用也并非那么大。 方才他听到了,但是就是装作没听到。 这很重要! 目前宋煊要把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争取更多的同情分。 毕竟想要合理正常的打人,是需要理由的。 自古以来,便是要师出有名。 宋煊瞥了一眼还在大殿外站岗的狄青,站住道了声谢。 狄青已然在皇宫待了一段时间,他也是小声言语: “恭喜十二哥儿,我都听见你是状元了。” “回头庆祝的时候请你吃饭,还不知道你住在何处。” 狄青说自己住在军营当中,禁军的待遇还是挺好的。 宋煊记住了地址,寒暄了两句这才跟着张茂则走了。 旁边的都头自是询问此人便是宋煊? 得到狄青的确信回答后,他们又小声议论了几声。 “十二郎就是往咱们禁军堆里一站,那也是人样子。” “人家状元郎,能站在咱们禁军堆里?” “别忘了,他可是曹枢密使的女婿!” “对对对。” 于是周遭几人对狄青越发羡慕起来了,开始打听你小子是怎么认识人家的。 狄青倒是极为健谈,就说在路上认识的。 十二哥儿特别豪气之类,反正就是一顿吹捧。 宋煊在溜达了一会后,在张茂则的带领下,直接奔着皇帝的寝宫去了。 待到推进门后,宋煊打量了一下屋子。 倒是也没觉得是天子的房间。 因为在他看来,是有些简朴的。 那皇帝再怎么金锄头耕地,该有的规制也是要有的。 相比于刘娥喜欢奢华,赵祯是极为简朴的。 兴许是早年间刘娥流落街头穷怕了,再她富贵后疯狂的奖励自己,报复以前落魄的童年。 但是赵祯是自幼锦衣玉食,对这些反倒是不在乎。 他甚至半夜饿了,都不舍得让御书房给他整点羊肉吃,就这么饿着睡到天亮。 “状元郎便在此歇息。” 张茂则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顺便叫个宦官去给天子汇报。 人已经带到了,他会在此侍奉,免得其余人不知道始末,误会了就不好了! 宋煊倒是有些累,他解开自己的外袍,直接躺在床榻之上。 张茂则刚吩咐完宦官,转头就瞧见宋煊睡在龙床上,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不知道要如何提醒。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也不该自己提醒,最好由陛下在场的时候,自己来说。 要不然如何能够帮助陛下俘获这位状元郎的心呢! 毕竟官家想要亲政的心思,他是知道的。 宋煊躺在床榻之上,觉得皇宫的床还没有自己睡的好呢。 连张耆家里的也比不上。 他瞪着眼睛瞧着床缦,这就被点为状元了。 看样子事情闹大了,自己还是得到了一些印象分的。 再加上宋煊觉得自己写的策论本来就不错,只是他也没想到当场就被定下来了! 有点可惜。 没听到。 张茂则低眉顺眼的站在不远处等着。 他相信过不了多久陛下就会回来的,因为总会有不服气的考生要去递交自己的卷子。 张茂则又瞥了一眼被床帏遮住的宋煊,按照目前而言,这位可是大宋最为年轻的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今后前途必定不可限量。 更何况还有街上算卦的那个人说过,有五位宰相在他面前走过。 张茂则也是亲身经历者,更是觉得官家对于宋十二是极为信任的。 …… “爹。” 曹渊极为兴奋的跑到枢密使的办公房大叫一声。 曹利用一瞧见儿子来了,当即站起身来: “我叫你在你妹夫身边守着,他又出事了?” 张耆也站起身来,他没想到陈氏兄弟会做的如此过分! 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谋害宋煊。 尤其是当初他作为太后的代表前去说和,宋煊倒是应了就此作罢。 可是那两兄弟却不是这么想的。 看样子必须得好好敲打一阵了。 “不是。” 曹渊跑进办公房里面:“妹夫他已经是状元郎了!” “什么?” 曹利用目瞪口呆: “莫要哄骗我,真以为我不知道殿试的流程?” 殿试也是要糊名誊抄,然后再由考官看卷子,把较为优秀的推举出来,再交给天子以及刘太后去看。 由他们定夺状元是谁,以及前几名的人选。 “对,贤侄,勿要拿这种事哄骗我俩。”张耆上前几步:“而且我听大儒刘筠说这道题很难的。” “真的,是真的。” 曹渊极为兴奋的道:“妹夫他不足三刻就写完了策论,然后被官家以及大娘娘就看了,还有刘夫子、孙夫子全都看了。” “然后就被官家当庭点为天圣五年的状元,并且当着众多贡士的面宣读了三次,谁若是不服气,尽管来交卷对比。” “哈。” “哈哈哈。” 曹利用大笑的手舞足蹈,甚至有些失心疯的挥舞着拳头,直接蹦起来了。 “好啊!” “好啊!” 曹利用疯狂的摇晃尚在懵逼的张耆肩膀:“我女婿是状元郎。” “连中三元的状元郎。” “我得数数从大宋开国以来有几个连中三元的。” “爹,妹夫前面有三个。” “放屁。” 曹利用直接上演狗子变脸,伸出大荒囚天指: “天圣二年的状元宋庠,他根本就算不得连中三元,他连殿试都没有考,而且真正的状元是他弟弟宋祁。” “所以我女婿宋煊才是大宋开国以来第三个真正的连中三元之人!” “对对对。” 曹渊立即就赞同了自家老爹的话术。 那宋庠连中三元也配与自家妹夫相提并论? 他宋庠有那个实力吗? 张耆瞧着这两个胡言乱语的父子,心情更加复杂。 他觉得曹利用真的是赚到了。 年轻的时候,他靠着胆色赢得了对辽国的胜利,在朝堂当中站稳了脚跟。 年老的时候,他靠着自己的眼光,呸,女儿赢得了一个连中三元的女婿。 足可以保证家族富贵绵延下去几代人。 不像自己,待到太后驾崩,自己故去,还能有几分余泽留给家族子弟啊? 张耆是早就认清楚了自己的后路。 所以才会严格的教育子嗣,不让他们去跟东京城的那些膏粱子弟厮混。 否则今日他站的有多高,将来就会摔的有多惨。 毕竟刘太后她年岁渐渐大了,还能活多久? 官家可是正值青春年少啊! 许多资本雄厚的大宋开国将领家族求而不得的事,就被他曹利用给赶上了。 这运气得多强啊! 状元是什么? 是科举考试的最高荣誉! 代表着此人在学问、才华和品德方面都是极高的水平。 获得状元的人通常会被授予重要官职,成为朝廷栋梁。 更不用说连中三元了。 这种人屈指可数! 张耆颇为羡慕的瞧着还在哈哈狂笑的曹利用。 因为之前都在猜测宋煊是有极大机会能过连中三元的。 没成想人家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而且犹如闲庭散步。 不足三刻,若是没有出现迷香那件事,兴许他也用不了这么长时间。 张耆瞧着还在傻笑的曹利用: “直娘贼,老曹你嘴可别笑歪了。” “嘿。” 曹利用整个人都被幸福给包裹起来了。 他摇头晃脑的道: “可惜你没女儿,想要体会当状元郎岳父的机会都没得。” “当然了,老张,这也不能怪你。” 曹利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我有就行了!” “哈哈哈。” 曹渊也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毕竟自家妹夫可是真争气啊! 大宋想要再来一个连中三元之人,那得多难呐? 张耆对于曹利用这种有了点好玩意,就忍不住得瑟的人也是颇为无奈。 当然了,曹利用得瑟,也得分在谁面前。 要不是张耆这个老朋友在,曹利用想要得瑟都没有观众。 “好。” 曹利用哼笑一声:“我女婿受了这么大委屈,都得夺状元,但是今日这件事,我曹家绝不能轻易放过。” 他不怕张耆在身边,拍了拍曹渊的肩膀: “你去打探打探陈家子弟都在做什么。” “好了,爹。” 曹渊转身就走了,这下子他们的算计落空了,自是要遭到报复。 否则真以为我曹家是软柿子,任人揉捏,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想好了?” 张耆有些担忧的道: “这件事,确实是他们干的下作,可是大娘娘与官家那里也得交代的过去。” 曹利用再次展现了狗变脸的技巧: “你也瞧见我女婿脸蛋子与双手在冰水里冻的有多惨!” “这不足三刻的时间逼着自己写完,就是怕写着写着就意识模糊了。” “这点仇怨,难道就因为我能女婿他顺利考中状元,就能哈哈大笑几声过去了吗?” “还是要冷静些。” 张耆垫了句话,想要让曹利用别太冲动:“毕竟他们的官职是太后安排的。” “你让我怎么冷静?” 曹利用指了指办公房外: “他们在殿试当中都敢如此搞事,可见没有把官家放在眼里,何其猖狂?” “确实猖狂。” 张耆也是想不通他们怎么敢的! 可是就算你十天十夜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逻辑,他们就真的做出来了! 没道理也没有逻辑可以讲的。 “若是长此下去,皇权旁落,权臣当道,我不知道这大宋会不会变了天。” 听到曹利用如此言语,张耆也是心情复杂。 他可是真宗皇帝尚且还是王爷时候的班底,那个时候谁都没觉得真宗能够当皇帝。 所以在闲散亲王那里当差,还是极为欢乐的。 若是大宋真的变了天,不再姓赵,而是姓了刘。 到时候自己故去,该如何与真宗皇帝交代啊? 张耆内心也是极为纠结。 因为他发现刘娥这个女人野心当真不小。 不仅仅是喜欢穿龙袍的事,而是抓着权力不放手,隐隐有武则天的架势。 这就让张耆内心非常为难。 索性就不去想。 可是有些时候,不是你不去想,就能逃避的。 “别这么说。”张耆叹了口气: “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不用担心,我现在挺冷静的,我女婿都当上状元郎了,自是要好好气一气他们。” 张耆也知道曹利用不报复是不可能的。 要是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定然不会这么算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作为朝中第一宠臣,谁敢捋他张耆的虎须啊? 就算是刘太后的其余姻亲,在张耆面前都得讨好他。 “我并不是反对你报复回去,只是想告诫你莫要冲动。” 张耆悠悠的叹了口气: “你我岁数都大了,还能折腾几年,安安稳稳的过上富贵日子就行了。” “尤其是如今朝廷越来越波云诡谲,比你我强的寇准、丁谓,不也是老了老了被贬去南方吃虫子了?” 岁数大了,再被贬谪。 当真不是谁在身体和精神上,都能遭得住的。 但是丁谓的身体,比寇准好上不知多少倍。 寇准一个月时间内被贬,然后就死了。 丁谓在儋州被虫子咬,被瘴气追着杀,几年了,他都还活碰乱跳的。 甚至丁谓还在想办法为自己求情,让自己从儋州回来呢! 曹利用眯了眯眼。 其实当初周怀政要谋划解除刘太后干预朝政,尊真宗皇帝为太上皇,传位于太子,恢复寇准宰相的谋划。 寇准不可能不知情。 而且这件事最开始就是寇准建议真宗皇帝这么做的。 消息在内侍那里走漏,丁谓连夜穿着便服乘着牛车来找曹利用谋划此事。 曹利用也是站队站正确了。 大家先站在刘皇后身边,待到真宗皇帝故去,丁谓想要效仿寇准,再次解除刘太后干预朝政。 曹利用依旧没有站丁谓这群文官,而是选择站在刘娥这边。 真宗死之前说只有寇准以及李迪二人可以托付大事。 奈何这二人早就被刘娥借着他的名义给弄出中枢了。 但是随着刘娥执政,她也想要自己人帮他做事。 于是曹利用显得嚣张跋扈了一些,刘娥就想要换掉他。 在被宋煊劝说当了两年好好先生,又在对外军事上有远见的预判,这才让他重新稳定下来,同张耆共同担任枢密使。 关于站队这件事,曹利用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站错过。 再加上他与宋煊也聊过,随着官家的长大,大家自然而然就是帝党。 天子想要亲政,自然就要打击太后一派。 陈氏兄弟与吕夷简关系匪浅。 如今的吕家是太后一党,自己要对付的可不仅仅是陈氏兄弟。 这样也正好有了对付太后一党的借口。 “你说的对,此事是我需要从长计议。” “这才对嘛。” 张耆很是高兴曹利用能过听得进去自己的劝告。 在他看来,大家都这么岁数了,还能有几年潇洒日子? 不如好好潇洒,为国家操劳这种事,那些文官集团可不带着咱们一起啊! 他们从心底里瞧不上咱们这帮舞刀弄枪的。 曹利用哈哈笑了两声,对着张耆道: “到时候我准备大摆宴席,庆祝我女婿连中三元,你可不要忘了给小辈包点红包。” “毕竟你有个连中三元的贤侄,到时候说出去也面上有光!” “嘿,你是真的狗。” 张耆指了指曹利用道:“曹老狗!” “天下真是没有叫错的绰号。” “哈哈哈。” 曹利用的态度极为嚣张: “反正你就是没有连中三元的好女婿。” “好可惜,我有啊!” (本章完) 第276章 君臣相谈 偏殿内。 吕乐简坐在一旁,百思不得其解。 他最终按耐不住自己的好胜心,交了卷子后,顺便看了宋煊的策论。 然后吕乐简心中就没由来的,生出一股子挫败感! 在论政这方面,他自认为平日里有作为宰相的父亲耳提面命,他又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一直陪伴父亲,定是得到了许多言传身教。 以待将来秉承父志,能够再次当上大宋宰相。 再次跟随祖上的脚步,光耀门楣。 这一直都是吕乐简引以为傲的地方。 可是今日吕乐简一下子就被宋煊给打碎了他心中的美好滤镜。 甚至是一直引以为傲的地方。 想他宋十二一个平民出身,如何对论政这般熟练? 没道理的! 宋煊家里的出身,吕乐简是清楚的,而且他与家族联系较少,完全是自己在外闯荡生活。 完全没有家族的一丁点言传身教的意思。 今日这道题虽然难,可是在吕乐简看来,官家出的题,是非常有利于官宦子弟的。 哪一个当爹的没有在儿子面前,嘀咕过这类事? 特别是在家族子嗣即将踏入官场之前。 吕乐简是经历过的,无论是科举考试还是官场上的一些注意事项,全都是吕氏家族子弟自己趟过来总结出来的经验。 是其余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所以这次殿试当中,吕乐简信心十足。 但是这份信心,在不久前就消散了。 并且变得极为不自信。 就是当吕乐简看见宋煊的策论,他就觉得宋十二当真不是个正常人。 谁家好人能记住如此多的案例? 以前张方平总是吹嘘十二哥背下了大宋律法,连张推官以及晏知府都请他去帮忙审案子的事。 吕乐简只当是晏殊看好宋煊,给他扬名。 毕竟这种套路,他是非常清楚的。 可是现在此事想来竟然是真的,并不是在帮宋煊扬名。 而是宋煊他真会,且能根据大宋律法给出合理的建议。 吕乐简想不明白。 赵概也面色凝重的走进偏殿内,瞧着同样眼里都是不可置信的几个同窗。 他轻笑一声。 果然全都是这副见了鬼的表情。 服了! 不服不行。 原本赵概一直觉得大家之间的差距不大。 宋十二他诗赋写的好,可是策论就不一定强了。 再加上省试考的又是黄河的试题,大家在运河上的方式也可以挪用过来,排名咬的都挺紧的。 可是今日殿试的策论看完,原来他与宋煊之间的差距还蛮大的。 关键宋十二被下了迷药,故意针对。 可是他依旧用不足三刻就写完如此高质量的策论。 要知道自己可是写了近两个时辰,还不如人家写的好。 这件事放谁身上也得发懵。 幸亏这是考完试看的,要不然还得影响考前心态。 “不是。” 吕乐简忍不住开口道: “他怎么就那么强啊?” 这话问的。 谁能回答? 大家都觉得自己是有能力冲击状元的,结果就这么被宋煊一个人打的七零八落,人家守擂成功。 或者说人家让你想打擂台的人,连边都没有站上去。 宋十二一下子完成连中三元的科举成就。 本来中状元就够让人羡慕的了,结果他还连中三元。 要是这种事发生在前面或者后面都无所谓,偏偏是自己身边人做出来的。 那种感受,其实真的蛮复杂的! 往前数,那三个连中三元之人,都是靠着诗赋取胜的。 往后数,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再次出现如此一个,令人望其项背的连中三元者? “我确实不如宋十二。” 王尧臣面如土灰,最终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写不出来他那种锦绣文章。” 本来天圣五年的状元郎该是被王尧臣纳入怀中,没有枉费他三年又三年的拼搏。 奈何出现了宋煊这么一个变数。 现在王尧臣这么一言语,周遭这些挑战者们,脸上的神色也是有些酸涩难掩。 大家都是各个州府的“天骄”,在科举一途上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骄傲。 结果在殿试这最后一步,道心被宋煊一个人击的粉碎。 哪怕宋煊是在放榜日,大家知道他真的中状元的消息还稍微能过接受一二。 结果现场没考完,皇帝就直接宣布最大的悬念了。 完全被宋煊给立即摁死,破灭了中状元的希望。 他甚至连诸多学子晚上睡觉前偷偷畅想,带着笑意入睡的机会都不给一个! 在王尧臣说完后,吕乐简情不自禁的瞧着他,也追加了一句: “直娘贼,他宋十二怎么就写的那么牛逼?” “我肏!” “怎么就不是我写的呢!” 没有人应和吕乐简。 毕竟这也忒粗鲁了些。 可是有些时候粗鲁的话,就越能表明自己的内心想法。 毕竟中解元、会元大家还能说你宋煊一句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结果看了宋煊的卷子,谁再说他是靠着运气好,那就是打自己的脸。 他那篇策论要是写的不好,那自己写的就是一堆史了。 韩琦坐在一旁,扬起嘴角偷笑。 因为他不仅看见了宋煊的策论,还瞧见了官家的朱批: “可安天下!” 他倒是真的相信那个街边算卦之人,所说的有五个宰相在他面前走过。 十二哥那便是领头的那一位。 “不是,他真是文曲星下凡怎么的?” 韩琦看过去,不是应天府学子,不认识。 众人都没有搭茬,就在此时张方平哼着小曲走进偏殿。 瞧着这群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议论,十二哥的策论写的有多牛逼。 大感奇怪! “考完试都提前交卷的,你们怎么一个个都哭丧着脸?” 张方平看着吕乐简笑道: “你平常不是最能叭叭的吗?” 吕乐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他是继王尧臣之后,第二个不服气去交卷子的。 结果一直到沉默到现在,也就方才就说了那几句话。 张方平却是不管他,笑呵呵的道: “我看了十二哥写的策论,写的真牛逼啊!” “难道你们都没看吗?” “哈哈哈,要是没看早就开吹了。” 韩琦见都没有人应和,大笑出声: “他们可都想着要当状元呢,所以看了十二哥的策论,不笑!” “啊?” 张方平环顾偏殿内的一群人,也是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吕兄,别人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会产生这种想法,真以为十二哥是谁都有资格来碰一碰的吗?” 吕乐简被说的一下子就红温,但是又极为尴尬。 他当真不敢把自己的宰相父亲拿出来言语,否则会更加遭到嘲笑。 你爹那么厉害,天天对你耳提面命,结果你连个策论都写不好。 还想当状元? 真以为吕夷简在朝廷能一手遮天了? 张方平双手背后笑嘻嘻的道: “十二哥早就说过,这世上只有两种人。” 王尧臣等人看向张方平,他与宋煊最为亲近。 众人也晓得宋煊是熬不住迷香的药效去睡觉了。 “哪两种人?” “一种呢,便是终其一生也只能在门槛前徘徊,不得寸进。” 张方平伸手指了指后面: “另外一种是把门槛踩碎,铺成登天的长阶。” “你们自己想自己是哪一种人吧。” 能走到殿试的,而且有自信提前交卷,意图挑战宋煊获取状元的,都不是蠢笨之辈。 他们明白张方平话里的意思。 大家与宋煊根本就不是一个层级的对手。 “哎,张大郎,你这样说,会不会太伤他们了。” 韩琦连忙站起身来: “毕竟十二哥他也不是一个张扬之人。” 张方平负手而立,提高声音: “我只是想要告诉他们,不要自视甚高。” “你们眼里的天才,不过是三岁诵孝经,七岁通左传,十二岁以春秋惊动州学之类的说辞罢了。” “可是你们不知道的是,十二哥他五更起便临贴,你们尚在梦中呓语;” “十二哥雪夜推演九章算数的时候,你们还围炉喝酒呢;” “十二哥把大宋律法都翻烂,写秃了的狼毫笔都堆满了竹篓添柴用,你们连大宋律法有几条重罪都不清楚。” “当你们还在从书本当中想着寻找先贤之法,如何治理运河,十二哥他早就跟着张推官一同去视察河道,绘画河图了。” 吕乐简直接站起身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张方平。 因为宋煊他不住校,平日里在课堂学习,也是与大家一同玩玩乐乐的。 可是吕乐简没想到他宋十二,背地里竟然会如此刻苦! “比你还天才的人,比你更加努力!” 此时殿外的寒风吹的张方平学子服猎猎作响,他倒是觉得心情舒畅极了,伸出手指着全场道: “这天下所谓的天才,不过是见十二哥的门槛罢了。” “你们能同十二哥一同考试,说明你们自身实力也不差,只不过与十二哥相比较,差的有些大罢了。” 此言一出,连王尧臣都惊诧的抬起来。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因为他发现张方平说的不假,光是宋煊的字体,就极为优美,而且像是他自创。 再加上算数这方面,整个应天书院都没有比他还会算的。 偏殿内鸦雀无声,唯有狂风作为配乐。 虽然宋煊没有在这,可是一想到宋煊在殿试前被人给“使绊子”都能写出如此锦绣文章。 这群想要考状元的同年的心中,越发感到巨大的失败感。 这种事要是放在自己身上,都不一定能过坚持下来,更不用说三刻就写完了。 直到文彦博进了偏殿,这才关上殿内的大门,瞧着他们很是费解。 一个个都不嫌弃冷是怎么的? 在这大殿里就让冷风吹? “我的天呐。” 文彦博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忍不住分享: “你们看了十二哥儿的策论吗?” “写的可真好啊!” “这状元非他莫属。” “我是真的服气了。” 文彦博没打算考状元,只是因为提前交卷能够看宋煊的试卷,所以他提前交了。 他与韩琦是认识的,尤其是韩琦这个人不爱说话。 这就让文彦博很欣赏,尤其是在官场上,祸从口出是不得不防的。 更何况大家都是“卦中”之人。 “哈哈哈。” 张方平放声大笑,结果突然打了个冷颤,一股寒意上头,想上厕所。 方才装逼吹冷风没关门,有点装过头了。 “韩六郎,宫中厕所在哪里?”张方平连忙追问了一句。 “我带你去。” 韩琦站起身来,领着张方平出去。 他们二人同文彦博点头示意。 文彦博瞧着偏殿里默不作声的人,倒是也不再言语。 谁知道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韩琦忍不住赞叹道:“我真没想到十二哥回家之后竟然如此拼搏。” “我瞎说的。”张方平把手揣在袖子里:“你如何能信?” “啊?” 韩琦脸上露出震惊之色。 毕竟张方平是长期住在宋煊家中的,他说的话,定然是真的。 难不成是假的? “别这么惊讶。” 张方平步伐倒腾的很快: “十二哥是何等天才之人,如何用下得这番苦功夫?” “我方才不过是让他们更加容易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就好比自己再努努力,就能过超过第一名。” “可实际上,你再怎么努力,卷子上的评定等级是固定的,可十二哥的实力是不固定的。” “嘶。” 这下子韩琦当真是倒吸一口凉气了。 他方才也被张方平给晃点过去了。 “十二哥当真没有下过如此苦功夫?” “他比我还爱赖床,如何能五更就起读书练字?” 张方平脸上带着笑意: “这种事,你也就别往外说了,免得太伤他们了。” 张方平可没把实话说出来,十二哥他练武练射箭的时间都比他练字的时间长。 韩琦默然不语。 当真没想到自己也会被“伤”! 皇帝居住的宫殿内。 张茂则站立了好一会,见宋煊睡着了,他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休息。 赵祯走路生风,回到自己的寝宫。 方才有不少想要挑战宋煊状元之位的学子,结果一个个全都败退下去。 单独拿出来,只觉得宋煊的策论写的好。 但是一棒子自认为写的不错的学子都把自己的策论交上来,放在一起看后,那真是云泥之别。 就算大儒刘筠等人也不得不承认,宋煊目前是断档领先这批人。 他的评级为上等,其余人只能评为中上。 怀着如此兴奋的心情,赵祯走到自己的门前,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这才让梁怀吉轻轻推开屋门。 张茂则多机敏的一个人,听到脚步声就直接站起身来,侍立在一旁。 赵祯走进门里,奔着床榻上望去,发现宋煊真的在睡觉。 他招呼张茂则过来:“十二哥一直都睡着?” “回官家,十二哥进门之后便睡着了,兴许是那药效起来了。” 赵祯又想起今日让他丢了面子的事,随即点点头: “让御厨房做些好吃的,一会等着十二哥醒了,我们俩一起吃个饭。” “是。” 张茂则便听吩咐去找厨娘,也被称为尚食娘子。 因为宋代饮食文化极为繁盛,又都爱吃。 一般举办大型宴会必须要有专业的厨娘掌勺,甚至平日里富贵人家的聚会,也会邀请厨娘上门烹饪。 而以厨娘的专业程度而言,市场需求极大,缺口更大。 甚至在这个赛道上,是极为重女轻男的。 文天祥曾写《名姝吟》说: “京人薄生男,生女即不贫。东家从王侯,西家事公卿。” 别看厨娘地位不高,但是凭借本事吃饭,在哪都能立足。 京城有一个叫宋五嫂的娘子,就会做一道菜“鱼羹”。 人们争相追捧,大抵与网红类似,结果实现了财富自由。 赵祯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站在那里仔细端详宋煊的容貌。 说实在的,他有些对不上了。 但是依稀从宋煊的眉眼里能看见他幼时的模样。 赵祯当真是想不到,大家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突然相聚。 十一年的时间一晃而过。 十二哥他当真考中了状元,还达成了连中三元的成就。 最重要的,是朕当殿钦点的大宋状元。 赵祯根本就没有给他母后机会,当场开口,免得这件事被她给抢走了。 宋煊又不是在家里睡觉,又是大白天的,故而睡的很轻。 他没有睁开眼睛,想要瞧瞧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想做什么? 结果他就站在那里不动。 宋煊装模作样的睁开眼睛,瞧着大宋皇帝赵祯,随即坐起来: “官家,什么时辰了?” “未时,该吃饭了。” “果然,我肚子都有些饿了。” 宋煊下了床,站起身来,再次行礼: “多谢官家钦点我为状元。” “十二哥实至名归。” 赵祯拉着宋煊的胳膊走到一旁的书桌: “我已经让人去安排饭食了,咱们两个先聊聊。” 宋煊倒是没有拒绝,直接坐在对面。 他打量这个历史上被称为宋仁宗的家伙。 如今赵祯还很年轻,脸上的青春痘都没有散去呢。 有点奇怪! 宋煊眉头微挑,皇帝成亲这么早,又不止皇后一个女人,如何还能憋的长青春痘呢? “十二哥如此年轻,以弱冠之龄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不说前无古人,我也觉得必然是后无来者。” 听着赵祯的吹捧,宋煊哈哈笑了几声: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赵祯眼睛都亮了,虽说他早有准备宋煊出口成章的,可是未曾想到这就亲身遇到了。 “好一个江山代有才人出!” 赵祯坐在椅子上,兴奋的都有些要蹦起来: “十二哥的文采,我是佩服的。” 宋煊也觉得赵祯挺平民的印象,没有张嘴闭嘴说朕之类的。 如今的宋廷统治者虽然没有喊出与士大夫共天下的话,但是士大夫们参政的热情极高。 因为在经历过五代十国的战乱后,士大夫群体对于国家治理观念有了很大的改观。 那便是国家和平的维护不仅是要依靠统治者,他们这个阶层也有着极大的责任。 张方平后期编纂的《乐全集》,说皇帝与士大夫事动静休戚,义尤一体的。 宰相的权力虽然不如前代,但是行政权在宰相手中,皇帝也不能随意侵犯宰相的行政权。 同时宰相也不能剥夺皇帝的立法和决策权。 大家相互制衡。 甚至皇帝向天下发诏敕上必须要有宰相的副署号令,没有得到宰相的同意皇帝是无法向地方下发诏敕。 因此大宋宰相能过问皇帝下发的一切事务。 “官家,诗词不过是小道尔。” 宋煊随即摆摆手: “这些不过是扬名的东西,今后我若是为官,还是要以造福百姓、报效官家为主,要不然当官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赵祯倒是没有觉得宋煊言语冒犯。 他宋十二说诗词是小道这个事,那不是狂妄,完全是够格的。 毕竟早就证明了自己在诗词上的造诣。 洛阳的事情,赵祯也是了解的。 甚至还专门写信去问了钱惟演。 钱惟演在书信当中详细描述了当日宴会上的盛况。 可惜此等情况,怕是很难重现了。 “嗯。” 赵祯连连点头,随即又问道: “十二哥的策论写的真好,你也是这样想的?” 宋煊瞥了一眼屋内的侍立的其余人,没接茬,只是开口道: “官家,能否让人去泡壶茶来喝,一直都没有喝水,口渴的很。” 赵祯当即让梁怀吉出去准备茶水。 宋煊站起身来走了两步,瞧着他把门带上了,随即才重新坐下来。 “官家是想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嗯?” 赵祯一时间有些发懵:“十二哥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赵祯瞧着宋煊在哪里摆弄着毛笔,又瞧着他方才起身想要关门的意图,随即也压低声音: “此处只有你我两个人,十二哥还是说真话吧。” “我写的策论就是个屁。”宋煊盯着赵祯道: “就是说的天花乱坠,可实际上一点用都没有!” 无论是母后,亦或者是刘筠等大儒,那些不服气的贡士,以及赵祯自己都觉得宋煊写的好。 可是在宋煊眼里,足可以问鼎状元的策论竟然全都是屁话。 这未免也忒狂妄了些。 但是赵祯知道宋煊绝不会随意开口,那么贬低自己能得状元的策论。 “还望十二哥能够解释一下。” “官家,你觉得天下是你作为皇帝发一道诏令,宰相以及下面的大臣都会如实执行吗?” “没有宰相的同意,我下发的这道诏令是不做数的。” “嘶。” 宋煊知道宋朝宰相的权力不小,但是没想到还是挺大的。 “那就更难了。” 宋煊笑了笑:“陛下久在皇宫之内,不知道外面民生有多艰难。” “民生艰难?” 赵祯看奏疏这两年也没闹灾,百姓生活的挺好的。 “我在老家虽说没见过易子而食,但是吃死去人的肉这事我见过,同样也见过赌坊一夜输上千贯,当然了,在东京根本就算不得了什么。” 赵祯确信宋煊没有认出自己,因为吃死人肉这件事,他也见过。 东京城地下无有洞实在是够乱的,而且因为地震,当年太宗皇帝派人疏通过的水道也坍塌,或者跟前朝的街道勾连起来了。 总之就是迷宫似的。 至于在东京城的赌坊一夜输千贯,当真算不得什么。 赵祯自己拿出五万贯去押宝宋煊中会元,从五万变成十万了呢。 “所以我说金石之政,那就是屁话。” “如今大宋穷的穷死,富的流油。” 宋煊指了指西北方向: “连太祖皇帝起家的归德军都过的跟乞丐似的,那点俸禄根本就养不活一家老小,北方以及西北边境上的士卒,我并不觉得会好过。” “他们连家小都吃不饱穿不暖,指望他们在疆场上为大宋效力,我觉得还是有些痴人说梦的。” 赵祯双手按着桌子,归德军的事他可以肯定宋煊是对的。 厢军的待遇本就一般。 至于边境上有士卒吃发霉的米,这件事他也有过耳闻。 但是在宰相看来,并不算什么大事。 至少两国签订了澶渊之盟,大辽虽然时不时的口嗨,但还是遵守的。 “还有各种各样的官员,朝廷每年支出的俸禄就不少吧?” 宋煊掰着手指笑道:“就这还有人不知足,想要贪点钱财呢,公使钱更是明目张胆,知州府到任就给三千贯,形成了惯例。” “科举扩招,从太宗朝起进士由三十人增为三百加,再加上恩荫泛滥,差遣分离,官(品阶)、职(头衔)、差遣(实权)三分,同一岗位多官分管。” “正俸+职田+津贴,一个七品小官一年的俸禄就足够养五十名禁军。” “说到兵。” 宋煊哼笑一声:“一个五百人的营寨,竟然设有十六名都头,大部分都是鬼兵,吃空饷的。” “最后皇室支出严重,玉清昭应宫耗尽了前三代帝王的财富积累,我听闻官家大婚时,好像也花费了六百万贯,更不用说其余宗室之人的平日开销。” 宋煊一些概况的话,说的赵祯确实无言以对。 这都是祖宗定下来的政策,他轻易改不得。 而且一旦改了,那唐末节度使的现象会再次出现,到时候大宋也会与大唐有相同的下场。 除了皇帝,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有独立的权力帮身。 即使是宰相,那也要设立好几个宰相来分权。 至于花钱这种事,更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赵祯既然想要问宋煊,而且也是拿他当军师用的意思,倒是没有因为被揭短上脸。 “十二哥所言即对,如今父皇留给我的内库,所剩钱财不多。” “难不成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可速教我。” 宋煊摊摊手笑道:“我没有。” “你没有?” “我没有!” “你当真没有!” 赵祯不死心,觉得宋煊是在打趣。 “我还年轻,看到的现象不过时一星半点,况且当今朝廷有太后以及诸位宰相在,他们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我没有经过更多的基层历练,如何能成功想出来合适的法子?” 赵祯悠悠的叹了口气:“十二哥说的对,是我急于求成了。” “说实在的,要是朝廷有钱,那许多问题就不成问题了。” 宋煊靠在椅子上:“可惜朝廷的账上哪有那么多钱呐,没有寅吃卯粮就很不错了。” 赵祯有些无可奈何的道: “确实没钱,前些日子还是靠着压中十二哥中会元,找补了一些银钱。” “朕原本打算连本带利的押你中状元。” “可惜这次东京城没有一家赌坊再愿意开你中状元的赌注了。” 这条生财之道没有走通,赵祯眼里全都是可惜。 他作为皇帝,也不能强行让赌坊开这个赌注。 宋煊眼里露出疑问,他没想到连皇帝都参与到赌博当中。 不愧是当众看女子相扑的皇帝。 一点都不藏着掖着,有什么就说什么,颇有其父的风采。 “倒是可惜,我也想要赌我自己赢,去岁宋城赌坊都开我中会元赔率较高,我叫人去买了,他们竟然不兑换,被我一把火全都烧了。” “哈哈哈。” 赵祯忍不住大笑起来。 他只知道宋煊去赌坊讨债,就是放火这事不是他干的,此时他却安在自己身上。 这让赵祯觉得宋煊有些接地气,不是孤高自傲那种人。 如此大家相处才会更加舒适。 “宋城及时雨。” 赵祯止住笑声:“我听说过你的故事。” “哦?” 宋煊身子微微向前,胳膊肘戳在书桌上: “你听说过我的故事?” “对。” 赵祯刚想开口,突然觉得不对。 险些被十二哥带进沟子里。 朕派人探听他消息的事,如何能外传? 二人虽然“结识”了,但是并没有把小时候的事拿出来说。 赵祯觉得时机还不到呢。 毕竟自己还有个母后压在头上。 虽然他有自信能够让宋煊站在自己这一边,但是母后那里也不得不防。 “石头记,西游记的故事。”赵祯伸出手指掰着数: “以前我爱看西游记,现在我爱看三国演义,只是你近期一直都忙于科举考试,许久未曾更新了。” “哦,竟是这样!” 宋煊微微颔首:“待到忙完这阵子,我再抽空写一写。” 因为方才他觉得很奇怪。 纵然自己有些名气,可及时雨这个名号,也不该传到大宋皇帝的耳朵里。 毕竟自己又没有起义后接受“诏安”,这个绰号的知名度如何能高? “好。”赵祯很是高兴: “那我就搓手等着了。” “定然不叫官家失望。” 赵祯连连颔首:“十二哥打算去哪里为官积累经验?” “回陛下,就把我派往西北边境吧。” 宋煊想都没想回答道:“西夏李明德狼子野心,定然会称帝的,我过去瞧瞧,给他们拖拖后腿。” 赵祯闻言没搭茬。 他虽然从曹利用那里知道这是宋煊的分析。 但是赵祯不愿意宋煊直接前往西北那么危险的地方。 尤其是宋煊他中状元啦,还是连中三元。 排名中间的进士都不一定会被派到西北去,更不用说他这个第一名啦。 “此事,倒不是我能做主的。” 赵祯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母后他临朝称制,我如今一直都在学习处理政务,连任命你的权力都没有的。” 宋煊点点头: “如今陛下已经长大,大娘娘她可曾有透露过还政于陛下的口风?” “未曾!” 宋煊哼笑一声:“看样子陛下就算及冠了,也不会亲政的。” 赵祯脸色又是一变,他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照着母后如此贪恋权势的意思,怕不是她不死,我都没机会亲政啊! 原先赵祯还有些畅想的,觉得时间到了母后就会还政。 可是宋煊一句话就戳破了赵祯的自我安慰,登时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母后,她,我。” 赵祯抿了抿嘴,最终什么都没有往外说。 宋煊也是不着急,反正现在有些事说了,赵祯他也办不了。 都是徒增烦恼。 “若是母后招揽你,你该如何?” “招揽?” 宋煊有些意外的道:“陛下是否用词不当,大娘娘只会给我派些差遣去做事,如何会用招揽?” “如今朝廷之内,便是如此。” 赵祯也能清楚的感受到,太后一党的存在。 宋煊是他计划当中招揽的第一个人。 必须要确保他不会被自己母后开出的条件吸引走。 “结党?” 宋煊撇撇嘴,当即表态道: “官家,我最看不惯朝中结党之事了。” “就算是真有党派,那我既然是天子门生,那也是帝党!” 因为士大夫们的不断参政,朋党意识更是随之膨胀。 在两宋政治生活中,朋党意识以及由此而来的朋党斗争一直是一个突出的社会现象。 这些党派与党派之间,往往因政见、思想的不同而相互攻讦,党同伐异,以至酿成党祸。 不仅如此,宋代士大夫们抛弃了自孔孟以来对朋党讳莫如深的禁忌,而公开承认朋党存在的合理性。 诸如欧阳修的朋党论,用君子和小人区分朋党,人家本来就用结党攻讦你,结果你自己主动送上自己承认是朋党的把柄。 赵祯立马就收拾了欧阳修的朋党。 这篇文章文学价值很高,但是内容上却是充满虚伪,思想独尊,双标的行径。 赵祯很满意宋煊的表态。 他对于朋党也是极为看重的,不允许出现一丝苗头。 要不然就该重演老赵家陈桥兵变之前,那什么十义兄的情节了。 你们这些朋党,是不是想要历史重演,颠覆大宋? “十二哥以后务要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 其实赵祯听到天子门生以及帝党这两个词的时候,内心极为欢畅,甚至嘴角都忍不住上扬起来了。 赵祯又细心的叮嘱道: “如今我们实力弱小,在朝中没有什么话语权,还是要好好学习处理政务,以待合适的时机大放异彩。” “官家说的对。”宋煊又叹了口气:“我今后还是要收敛一些脾气,否则就是给陛下惹麻烦了。” “但你也不用受委屈。”赵祯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回头我给你一块腰牌,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来宫内找我。” “陛下的意思,是要留我在东京办差?” “当然。”赵祯点点头: “我平日里遇到什么问题,也想要找十二哥商量一二,要不然平日里只能闷在心里。” “官家都不能与皇后说些贴己话吗?” 听着宋煊好奇的询问,赵祯再次常常叹了口气,他现在总算是知道什么叫做家丑不可外扬了。 自己上有母后压制,后有郭皇后骄纵跋扈,日子过的实在是苦兮兮的。 赵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又极为紧张的问道: “卿之才,可比古人谁?” 宋煊沉吟了一会,才笑嘻嘻的道: “臣不欲比古人——愿为后世之古人。” 赵祯一下子被宋煊给绕进去了。 他站起身来颇为激动的道: “对对对,这个说的好啊!” “还是跟着十二哥这样有才华之人,才能学到更多的新知识。” “那朕也愿为后世之榜样皇帝!” 此时此刻赵祯对未来充满了雄心壮志。 少年人,总是会觉得自己能够办妥一切事情。 所有的困难都不叫困难,只要我敢想,那我就敢做。 这种勇气,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消散。 无论是普通人,还是帝王,大多如此。 然后赵祯极为郑重的伸出手,看向宋煊: “还望你多多助力,我定然不会拖你后腿的。” 宋煊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郑重的站起身来。 啪。 他与赵祯击掌:“某定不负陛下之托。” “好。”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宦官敲门,说是饭食准备好了,是否要上菜? 赵祯极为兴奋的道: “上上上,再来一壶流香酒。” 流香酒是大宋极品美酒,大内酿造,皇家御用。 民间是买不到这种酒的,一般是在皇帝庆寿或者赐予大臣时才会给,产量不多。 于是宫女们这才鱼贯而入。 注入酒醋三腰子、三鲜笋、炒鸭子,酒煎羊,琳琳总总的摆了二十四道菜。 赵祯让宋煊坐在一旁: “十二哥,这可是东京最有名的厨娘,在外面吃不到的。” “哎,我倒是要尝尝有多好吃。” 宋煊觉得自己的伙计焦明做饭好吃,倒是除了孙羊正店外,还没怎么尝过东京其他馆子呢。 赵祯颇为得意的道:“保准让你吃了一回还想吃两回。” (本章完) 第277章 怒斥悍妇郭皇后 “哈哈哈,官家这么说,那我就更期待了。” 宋煊说完之后,就拿起筷子夹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菜,嚼了两口。 “喔。” 宋煊又开始夹其余菜,赵祯则是满脸笑意的瞧着。 这些菜可一点都不比樊楼的差。 当然了樊楼吃的更多是气氛与面子。 但是皇帝赐宴,那可是一般人可遇而不可求的。 更不用说赵祯这个皇帝,亲自作陪。 这种事足可以记载在后期的《仁宗实录》里。 “十二哥,这御厨做的菜品,味道如何?” 宋煊尝了尝羊肉,放下手中的筷子: “官家,我突然有所感悟。” “哦?”赵祯一下子就来了兴趣:“什么感悟?” “昔日魏征嗜醋芹,太宗赐食三碗,魏公仍面不改色,我今日才知道,何为忠言逆耳利于行!” 赵祯也是被大儒教导过的。 尤其是像汉武唐宗之类的帝王故事,全都是悉数学习过的。 赵祯自己也夹菜尝了尝。 当年唐太宗曾用难吃的醋芹测试魏征。 莫不是十二哥他暗示御膳难吃? 朕没有测试他的意思啊! 不过赵祯也能理解,毕竟宋煊与自己“不熟”,他想的多一点也实属正常。 “那十二哥尝尝这道鱼脍。” 对于生鱼片这种玩意,宋煊是直接拒绝的。 他筷子都没有拿起来: “官家,看到这道菜,我记得张翰为纯鲈辞官,我瞧见这道菜,方才开悟并非是家乡的鱼美味,实在是思乡心切耳。” 赵祯也知道西晋张翰借口家乡菜好吃而辞官。 实则是避祸。 十二哥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煊目前无官职在身,也不会有辞官的说辞。 难不成是这菜难吃到让他想辞官? 赵祯觉得宫中的御厨做的挺符合他的口味的,并没有那么难吃啊! “尝尝这个。” “官家,这可是汝窑的青瓷?” 宋煊轻轻弹了一下: “当真是温润如玉,一瞧就是大开门的珍品。” 这下子连一旁伺候给夹菜的宦官张茂则都听出来,宋煊夸赞餐具比菜好。 他在暗示“器胜于味”。 潜台词不就是说御厨做的菜不好吃吗? 于是张茂则停下给宋煊夹菜的手,微微看向一旁的皇帝。 倒是宋煊主动开口道: “官家平日里就吃这些菜吗?” 赵祯摇摇头: “我平日里也就是吃六道菜,今日十二哥中状元,自是要多做几道,更何况你还如此能吃。” 可是赵祯话说完后,宋煊依旧是没怎么动筷子。 紧接着他又追问道: “十二哥,你觉得这些菜当真不好吃?” “怎么说呢?” 宋煊摇摇头: “实则是我嘴刁,只是习惯吃我家中兄弟做的菜。” “这御厨的菜在我尝来,要么就酸,要么就甜,要么就遮不住食材本身的味道。” “而且好多道菜都是甜滋滋的,长此以往下,陛下的牙齿可全都成了坏牙。” “正所谓牙疼不是病,疼起来可真要命!” “还望官家今后少食甜食。” 赵祯是喜欢吃甜的。 但是他又知道宋煊在医学一道上是有点本事的。 “十二哥当真没有哄骗我?” “官家身边人如此多,差人去打探一二牙疼是何等症状,便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宋煊隐约记得赵祯五十来岁就驾鹤西去了。 “回官家的话,臣的义父便是牙疼,恨不得把自己的坏牙敲了去。” 一旁侍奉的梁怀吉连忙说了一嘴。 赵祯轻微颔首:“十二哥定然不会在这种事上哄骗于我。” 张茂则心中明白。 状元郎三句话,便能让官家他换了厨娘。 说实在的他还挺爱吃甜口的。 “不错,若是牙齿不说都坏了,就算是坏一半,你纵然正值壮年,可是吃不了什么东西,也会很快的死去。” 听了宋煊的话,张茂则立即觉得这甜食不重要了。 “那我今后还是要多注意饮食。” “改日有机会定要去十二哥的家中尝一尝。” 赵祯也放下筷子,他是一个爱听劝的人,将来发展到谁最后劝他,他心中的偏向性更高一些。 “择日不如撞日。” 宋煊直接发出邀请:“官家,今日你我反正闲来无事,不如现在就去。” “啊?” 赵祯这下子有些坐不住了: “十二哥做事,向来如此果断吗?” “反正这些饭菜不合口味浪费了,不如陛下赏给别人,我们直接出宫,你时间上方便吗?” 赵祯是出过宫的,但是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殿试还没有考完,就直接出宫。 赵祯正在迟疑当中,门外传来呵斥声: “让开!” 随即又是响亮的巴掌。 啪啪。 紧接着门推开了。 宋煊回头瞧去,只见一个不足一米六的身着华服姑娘走进来。 高梳朝天髻,插鎏金银簪(簪头为大婚时赵祯所赐牡丹纹样)。 样貌中姿。 但是却是用心化妆打扮了一二。 郭皇后黛眉细长如新月,脸颊沾着淡红胭脂,唇染万金红。 额头上贴着珍珠花钿。 目前大宋流行这种满天星的式样。 郭皇后身着绯罗销金裙,脚下踩着翘头履。 鞋尖缀着珍珠,一步一步的走进来。 如此君臣相谈的重要场合,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疯婆娘来了。 赵祯的脸色大变! 宋煊收回目光,又瞥见脸色突变的赵祯。 他有印象了。 这不就是因为跋扈打了赵祯一耳光的郭皇后吗? 未曾想小小年纪就如此跋扈。 用不着别人通报天子,直接用巴掌声宣布自己的到来。 有点意思! 看样子赵祯在最为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是被老妈以及老婆压制的死死的。 怨不得脸上青春痘,这种家庭氛围,心里好受才叫怪呢! 宋煊也明白了在宋仁宗“身体”最好且荷尔蒙最为充足的时候,一个孩子都没有缘故。 有如此跋扈的皇后妻子在身边,怕是连找人敦伦都很难吧? “官家。” 郭皇后脸上带着笑意: “臣妾知道官家今日主持殿试辛苦了,还想与官家一同用膳,未曾想官家都开始吃了,也不等等臣妾。” 言语当中带着几丝娇嗔以及埋怨。 宋煊听着声音都夹起来的郭皇后,与方才门外那道滚开的声音根本就不像是同一个。 赵祯不得不应答: “朕吃过了,皇后不必如此。” 郭皇后跋扈惯了。 有身边人给她出主意,那就是给天子诞下一儿半女,最好是儿子,成了太子,如此最好。 但是赵祯宁愿憋着,也不上她的床。 这才有郭皇后时不时的想要来“撒娇”,然后侍寝。 “你没长眼吗?” “给我起开!” 郭皇后走到餐桌前,直接让宋煊滚蛋。 她还要陪皇帝吃饭呢。 管他是谁。 都没有官家重要。 最终她还要甜甜蜜蜜的进行“双排”呢! 然后郭皇后转头又笑靥如花的对赵祯道: “好叫官家知晓,臣妾特意差人做了两道好菜,官家快来尝一尝。” 宋煊瞧着狗脸突变且切换自如的郭皇后,顺从的站起身来,然后颇为同情的瞥了赵祯一眼。 你堂堂九五至尊。 可真是压抑了! 大多数人都是因为钱和压抑而感到不快乐。 结果你大宋皇帝也是如此。 在宋煊看来,赵祯的如此境遇,这他妈的也忒接地气了。 说出去都没有人相信。 更多的是丢脸,也不会往外说。 赵祯心中本就是十分屈辱。 一瞧见宋煊如此“富有同情的”眼神,他更是有些破防。 “皇后,朕都说过了,不用如此。” 赵祯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来的几个字。 十二哥可是真钦点的状元。 朕对他都极为尊重。 结果你竟然直接让他滚。 当真是气煞我也! 更不用说十二哥他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同情朕有如此跋扈的妻子。 男人之间有些时候就在乎一点莫名其妙的面子问题。 郭皇后如此不尊重朕的朋友,说明她从心底里就从来没有尊重过朕! 要不是母后的缘故,朕连跟她虚以委蛇的模样都不愿做的。 “来人,把无关人员全都轰出去,本宫要与官家单独吃饭。” 郭皇后坐在宋煊的椅子上,冷着脸道。 “官家,我们两个单独吃,好不好嘛!” 说话间,她的声音又夹起来了。 仿佛母老虎与小绵羊之间的精神分裂似的。 阎文应虽然不知道大殿内发生的事,但是他自幼在宫中厮混,明白能被皇帝单独宴请之人,必然不是什么寻常之辈。 于是他颇为客气的道: “这位小衙内,还望暂且退出去,皇后有口谕。” “皇后,朕还没死呢,轮不到你替朕做主轰走朕钦点的大宋状元!” 阎文应立马退下,他知道这种时刻绝非自己一个当奴婢的人能掺和的。 郭皇后一点都没有把宋煊放在眼里,她只是瞥了宋煊一眼,冷笑道: “本宫当是谁呢,原来只是个新科状元。” 随即她语气再次变得娇嗔起来: “官家,臣妾可是亲手炖了雪蛤羹,官家这几日操劳殿试之事,该补补身子了。” 宋煊抿着嘴唇。 虽然自己是老演员了,可是遇到这种事也是险些绷不住表情。 他只是微微躬身行礼,并没有说什么。 毕竟像郭皇后这种人,在宫斗剧里都活不过半集的,实在是蠢笨如猪。 摊上这种媳妇,赵祯你可真惨呐! 宋煊随即站直身体。 尽量不让自己的面目表情变化太大刺激到皇帝。 可是赵祯一直都在观察宋煊,自是瞧见了他那副想笑却是又憋笑的神色。 宋煊不语。 只是一味的憋笑。 这种类似初中生之间的情情爱爱,他还真不知道要如何评价。 “你退下吧,本宫还要与官家有要事相商。” 郭皇后连看都没看宋煊一眼。 大宋状元又怎么了? 在本宫面前,那就是个屁。 倒是阎文应记住了宋煊的面貌。 这可不仅仅是大宋状元,算起来怕是连中三元,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有王曾的例子在,定然是一个不能得罪之人。 于是阎文应脸上挂着笑,并不出声赶人。 反倒是对着宋煊轻轻低头行礼。 殿内极静,旁人都不敢呼吸了。 赵祯听着这话异常的刺耳,他的指节扣在餐桌上,一声闷响传来。 连郭皇后都满心欢喜的看着赵祯。 赵祯缓缓抬眸,声若寒冰: “皇后,朕在赐宴!” 郭皇后一怔。 大宋状元多了去了。 可是大宋太子却没有呢。 哪件事更重要。 那还用细想! 谁不知道啊? 所以郭皇后只是微微一笑: “官家,他左右不过是一个书生罢了,何必……” 啪。 不等郭皇后的话说完,赵祯直接把玉盏摔碎在地,怒不可遏的喊道: “朕说——朕在赐宴!” 郭皇后脸色微微一变。 她着实没想到官家竟然会因为一个男人而对自己发火。 于是她心中醋意横生。 当即站起身来,郭皇后仰着头瞧着高大的宋煊: “你姓甚名谁!”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宋名煊。” “好,我记住你了。”郭皇后恶狠狠的道: “就因为你,官家冲本宫发火。” “呵呵。” 有人蠢笨之人从来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全都是赖别人如何如何。 郭皇后没想到眼前这个新科状元一点都不惧怕自己,更是恼怒,还发出呵呵的轻笑声。 “你放肆!” 宋煊实在是绷不住笑了,也不搭理她,拱手道: “官家,我有一言,斗胆一问。” “十二哥尽管问。” 赵祯脸上的怒气不减,这种疯婆娘贵为皇后,当真是让他觉得丢脸。 宋煊当即高声道: “《周礼》载:天子宴贤士于明堂,后宫之人无诏不得入内,不知道我大宋典制,可还遵循此礼?” 赵祯眸光一闪,尽管火气很大,可是听话听音,他微微点头: “我大宋自然遵循此礼!” “那皇后可是有皇太后的诏令?” 听到宋煊询问,郭皇后更是怒不可遏: “没有,你又待如何!” “好,那就是没有太后诏令了。”宋煊指着郭皇后道: “官家,皇后身为一国之母,不尊周礼,便是不贤!” “大胆狂徒,你一介书生,也敢拿古礼压本宫?” “官家,我惶恐啊。” 宋煊当即认怂道: “我冲撞中宫,罪该万死,请陛下立即将我流放岭南,以正宫阙。” 郭皇后眨了眨眼睛,他这就怂了? 早干什么去了! 于是郭皇后心中哼笑着,当即回头笑道: “官家,你就依了他吧。” “郭清悟,你给朕滚出去!” 赵祯怒不可遏,直接掀翻了桌子。 汤汤水水的直接淋了郭皇后裙摆以及挂着珍珠的鞋子。 宋煊瞥了郭皇后一眼,暗暗摇头。 宫斗这种连以退为进的小把戏都不会,你还能稳稳的当皇后。 可真是运气好啊! 况且刚刚在殿试当中,被当场点为状元之人,就因为皇后一句话,直接贬谪到岭南。 大宋的江山还要不要了? 这种政治影响,她都没脑子去思考的。 一根筋觉得她说什么,别人都该照着她说的做,天下都是围着她转的。 宋煊直接判定为早期小仙女行为。 郭皇后被皇帝的操作,明显搞得懵了。 因为她这么长时间的闹腾,赵祯也只是一忍再忍。 结果今日竟然会爆发! 而且如此不给她留面子。 瞧着自己精心搭配的鞋子以及裙子都被弄脏了,郭皇后当即上头了,大声叫嚷: “官家,你要干什么?” 赵祯其实怒火攻心掀了桌子,瞧见这一幕,也有些发懵。 被郭皇后一喝问,赵祯甚至下意识的往宋煊身后躲了一下。 毕竟郭皇后实在是彪悍的很,又极为泼辣。 再有刘太后护着,更是目中无人! 赵祯这三年都有了ptsd了。 宋煊当即挺身而出,伸出一臂护住赵祯: “官家,皇后她如此不懂得尊重天子以及人臣,咆哮天子,肆意羞辱我这个新科状元。” “我这个外臣尚且在时,皇后便敢对天子如此无礼。” “若是无外臣,我都不敢想象她会做出何等恶事来。” “到时候人人皆言郭皇后会对陛下动手之事,官家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如何统御大宋江山?” “传到那些蕞尔小国,岂不是让人耻笑!” 赵祯想了想,郭皇后不曾对朕动手。 十二哥如何这般说? 不对。 她便是想要对朕动手动脚的,还想扒朕的衣服呢! 十二哥说的是真话! 郭皇后怒不可遏的瞧着宋煊,在那里大放厥词。 “谁敢在宫中胡言乱语,我拔了他的舌头!” 郭皇后指着宋煊道:“真以为你一个只会读书的,就能管到本宫?” 宋煊哼笑一声,根本就不理会她的话: “官家,如今郭皇后她妒悍伤礼,我以前还不相信,今日所见,方觉为真!” “此举实犯“七出”之妒,成婚三载,亦无子嗣,请官家依照汉光武帝废郭圣通故事,收还皇后册宝,另选其他贤明之人为后!” 废后! 宋煊前面那些话郭皇后都自动屏蔽了。 但是废后这两个字,郭皇后却是听到了。 她不敢相信的瞧着这个新科状元,竟然会说出这等话来! 赵祯也没想到宋煊会说出这种话来,同样目瞪口呆。 或者说殿内的几个宦官与宫女更是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早就习惯了郭皇后的无理取闹以及嚣张跋扈。 天子身边哪一个侍奉的没有被她赏过几巴掌? 没办法。 连官家只能躲的远远的。 如此一来,更是无人敢惹郭皇后。 一味的放纵,便是如此效果。 “你再说一遍!” 郭皇后歇斯底里的盯着宋煊。 “再说一遍又能怎么样?”宋煊当即伸手道: “来人,取笔墨来,若是郭皇后听不清楚,我当场写一道废后的奏疏给官家看,交给宰相们商定,最终请大娘娘做主。” 郭皇后满脸怒色: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郭皇后一下子就被宋煊的气势所震慑,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这天下竟然有人敢如此顶撞她这个皇后? “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哈哈哈。”宋煊狂笑数声: “好叫皇后知晓,太宗皇帝曾经对宰相言明,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换,手足断,安可续?” “礼本夫妇,诗始后妃,后妃若是不贤,足可以危害大宋的江山社稷!” “郭皇后如此跋扈,定然不会让其余嫔妃靠近官家,官家正是春秋鼎盛之际,却一个孩子都没有出生,便是明证。” “你如此行径,就是在亲手斩断皇家血脉,此乃倾覆宗庙社稷之大罪!” “废后之举更是为了大宋天下,到了大娘娘那里也说的过去。” 宋煊往前走了一步: “我倒是要看看这大宋天下,是姓赵!” “还是姓郭了?” 这番话,可谓是打蛇打七寸,郭皇后直接吓得瘫软在地。 顾不得地上有些残羹剩饭的。 其实她一直都想要生孩子,不让其余女人靠近赵祯。 如今被宋煊给点破,自是吓得慌里慌张的。 全然不见方才嚣张的模样。 赵祯也没想要废后。 但是瞧着郭皇后如此害怕的模样,他心中大为舒爽。 三年! 三年!!! 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的吗? 皇后我废定了。 大娘娘他说话也不管用! 此时此刻,赵祯的快意充满了胸膛。 长久被郁闷之气灌满的身体,在这一刻得到了释放。 爽! 十二哥就应该早来。 要不然我这几年也不会吃了这么多的苦! 皇帝的贴身宦官张茂则与梁怀吉二人都被吓傻了。 一句话都不敢说,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 这种事要是传出去,怕不没命了? 宋状元未免也太猛了些。 原本以为他对抗宗室子、应天府尹以及翰林学士,那就是有着天大的胆子。 可不曾想。 他今日竟然把整个皇宫最跋扈的皇后给吓哭了! 张茂则瞥了眼宋煊,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搭茬。 万一大娘娘那里怪罪? 郭皇后的贴身宦官阎文应也被宋煊几句话吓得摇摇欲坠。 但是他明白自己的富贵还在皇后身上,于是赶忙打圆场。 “你们几个是死人呐,没瞧见皇后不小心栽了,快把皇后扶起来!” 阎文应不敢说是被宋煊给吓的。 毕竟他知道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实力有多强横! 人家说写一封废后的奏疏,宰相们那是需要认真研读的。 甚至大娘娘那里也会看一看的。 到时候皇后没事,倒霉的是他们这帮当奴才的。 而且听着宋煊又是拿太宗皇帝的话说事,又是拿古礼说事。 这种他们哪里懂啊? 可是读书人口吐莲花,他都敢如此呵斥皇后,那一定是真的。 若是皇后被废,他们这些人也逃脱不了干系! “陛下息怒,皇后她今日有些头脑发昏,臣这就带着皇后回去休息。” 郭皇后被搀扶起来,还想要恢复以前的霸气,可是被宋煊那么一瞧,登时又装作昏迷了过去。 说实在的,她真的挺害怕废后这件事的。 郭皇后被七手八脚的给抬走了,连忙有人喊御医去给她诊治。 站岗的禁军士卒目瞪口呆,对视一眼,连忙站好。 许多人都在收拾东西。 宋煊长叹一口气,拍了拍赵祯的肩膀: “官家,这几年你倒是受苦了!” “如此悍妇身为一国之母,如何能让官家安心治理天下!” “此事应该立即与大娘娘进行商议!” “如此恶性,可不是一两天就养成的!” 赵祯鼻子一酸,被十二哥如此安慰,他登时有些憋不住心中的委屈。 自从成婚后,每日每夜都要遭受她的折磨。 赵祯心中的苦楚,都不是一两句话能轻易说开的。 先前他一直都想着要忍受下去,直到自己亲政。 可是方才宋煊那么强烈的为他出头,又给他找了一条新出路。 是赵祯从来都没有想过的出路,那便是废后! “罢了。” “官家,不能罢了。” 宋煊当即开口道:“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赵祯又是一愣。 宋煊他可真是出口成章,不愧是名动三京的大才子。 “先帝在官家这么大的时候,便有了子嗣,若是官家没有子嗣,这皇位如何能坐的稳妥?” “为了大宋江山,社稷稳固,如何能罢了?” 宋煊毫不顾忌在场之人说道: “以前我不知道皇后如此跋扈,今日见了,便不能不管。” “走。” 宋煊直接抓住赵祯的胳膊:“我们这便去找大娘娘。” 赵祯跟在宋煊身后,一时间有些恍惚。 当年自己六岁,作为被拐的最小的孩子,也是十二哥这般抓住自己的手,在这东京城地下钻来钻去,才终于重见天日的。 如今情景再现,让赵祯眼里的雾气都起来了。 另外一旁,待到出了皇帝的寝宫,郭皇后用不着什么御医自己就醒过来了。 待到回了她的宫殿,自是极为恼火,先是清理了一番桌面,砸的各种名贵器具,连脏鞋脏衣服都没换呢。 “他宋煊一个破状元,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不知道我是当今皇后,我祖父乃是大宋英国公!” 她祖父是从后唐到后晋到后汉再到后周成为郭威重要心腹之一,最终成为大宋将领。 在后晋因为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给契丹,耻于为契丹臣子,弃官南归,后多次对抗契丹人。 郭崇也是因为她孙女的缘故,被追封为英国公的。 “皇后息怒。” 阎文应把一帮人都赶出去了,让他们一会再收拾。 “本宫息怒不了。” “臣方才派人去打探了。” 阎文应给郭皇后说了宋煊是被官家当场点为状元,大娘娘都同意了。 这殿试还未曾考完呢。 而且还放话,若是有其余学子想要挑战宋煊的状元之位,尽管也来交卷。 如此数十位贡士接二连三的败下阵来,看着宋煊的试卷沉默不语。 一瞧就差距极大。 那宋煊一下子就连中三元,跟当今宰相王曾差不多的待遇。 几乎可以肯定,他年纪轻轻都能穿上紫袍。 “那又如何?” 郭皇后觉得纵然是宰相王曾,也不敢与自己这样说话威胁! 因为她感觉到了宋煊话语里赤果果的威胁,这让她焦躁不安。 “好叫皇后知晓。” 阎文应又给她科普了一下宋煊的“英勇事迹”。 尽管郭皇后听着有些难绷,但是那几个人与自己的身份地位差的太远了。 “这宋状元如今不过弱冠之年,年轻气盛的,非常敢想敢干,皇后还是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阎文应颇为担忧的道:“否则那些话拿到大娘娘那里去说,怕是。” “怕什么,大娘娘如此恩宠于我,岂会相信一个外人的话?” 在郭皇后眼里,她们才是一家人。 家里人怎么会被外人所劝说的动呢! “报。” 郭皇后布置的监视皇帝的眼线连忙进来汇报: “启禀皇后,那宋状元拉着官家去找大娘娘告状去了。” “告状?”郭皇后有些不确信的道:“告什么状?” “告皇后的状!” 郭皇后闻听此言,一下子就觉得自己脚步有些瘫软。 若不是阎文应手急眼快给她扶住了,怕是倒在地上还得被破碎的瓷器给划伤了。 “他真的敢?” “他真的敢!” 郭皇后眼里满是焦急之色。 阎文应也没想到宋煊竟然会行动如此迅速,他说干就干! “快派人拦着他们去。” 郭皇后突然抓住阎文应的胳膊:“绝不能让他们去见大娘娘。” 借他是个胆子,阎文应也不敢去拦皇帝啊! 更何况还是去找大娘娘。 “此事还需皇后出马,求一求官家,官家心软,兴许就能制止宋状元。” 听着阎文应出主意,郭皇后立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当真?” “皇后还是要试一试,毕竟一夜夫妻百日恩呐。” 阎文应连忙让人备轿子,要不然都赶不上了。 “对对对,我去求官家。” 郭皇后直接上了轿子,怒喝这帮宦官必须跑起来。 要是慢了赶不上,就全都把你们杖毙! 郭皇后跋扈惯了,没有人敢忤逆她的话,说杖毙你也不是说着玩的。 她是真的能做到。 于是一帮不想死的宦官当即撒丫子跑起来了。 “十二哥,此事该如何与母后说?” 赵祯见宋煊放缓了脚步,一时间又有些纠结。 因为他认为郭皇后是母后选择的,无论她犯什么错,都不会被废的。 一旦废了她,岂不是说母后眼光不行? 这对于个人政治上的形象,是非常丢分的。 “不着急说。” 宋煊觉得说了也没有什么用。 这人是刘娥选的,只要她还活着就没有废后的可能。 除非郭皇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失态了,给皇帝一巴掌。 在众人的见证下,谁都不好给她求情。 “可是。” “不用可是。” 宋煊浑不在意的摆摆手: “官家身边有郭皇后的眼线,我方才当众说的那话必然会传到她的耳朵当中,她虽然蠢笨,可是身边的奴才却不蠢。” “啊?” 赵祯微微眯着眼睛,朕身边有皇后的耳目? 直娘贼! 枉费朕对他们如此好,还吃里扒外! “不出意外的话,郭皇后必定会来官家这里求情,一会我只管唱白脸说狠话,官家自己拿捏那个度。” “十二哥的意思是不废了她?” 宋煊手搭凉棚瞧着疾驰而来的轿子: “时机尚未成熟,陛下连亲政都没有亲政呢,如何能做出这种决断来?” 赵祯也看见了轿子,一下子就死心了。 枉费朕对他们如此宽容,竟然胳膊肘往外拐! “十二哥做此事的深意,我还不明白。” “帮你过上正常男人的生活。” 宋煊拍了拍赵祯的肩膀: “鄙人颇善射箭,官家觉得这射箭什么时候最有威慑力?” 赵祯是知道宋煊一手射术了得,当然是悬而未射的时候最具威慑力。 故而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嗯。” 郭皇后掀开帘子,瞧见宋煊与皇帝在走路,又一次催促让他们快些,甚至让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阎文应帮她去喊皇帝停下等等。 阎文应虽然不敢,可是面对嚣张的郭皇后,以及宽容的官家。 他还是咬紧牙根,小跑上去,大声喊道:“官家,等一等,等一等。” “不等,就是没听到。” 宋煊抓着赵祯的胳膊: “别回头,如今是我们的占理,必须要表现的强硬!” 郭皇后瞧着阎文应出声喊,官家与那宋煊都不在停下的,脸色越发苍白。 她更是发了狠,要是追不上官家,你们都要被扔进汴河里喂王八,谁都救不了你们。 终于在如此威胁下,小宦官们赶上了皇帝,并且停在一旁。 他们几个跪在地上喘着气,根本就没有力气起身,甚至还有漏尿了的。 因为郭皇后的威胁,实在是过于令他们害怕。 “官家,官家。” 郭皇后瞧着宋煊挡住赵祯半个身子,她望着宋煊有些发怵: “你做什么去?” “我与官家去找大娘娘商议正事,还望皇后不要阻拦。” 郭皇后一听这话更加确认他们是去找大娘娘告状。 “我偏要拦着。” 郭皇后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然后看向赵祯: “官家真的要去做那绝情之事吗?” “妾十二岁入宫,蒙大娘娘亲点为后,大婚那夜,官家执妾手共剪红烛,说此生不相负,如今……” “如今竟然因一外人一言,便想要废了结发妻子吗?” 赵祯虽然满意的张美人被刘娥给弄走,但是他第一次成婚,自然对婚姻是抱有着美好的想象。 结果是郭皇后一次一次给他响亮的巴掌,精神上的折磨,让他知道自己大婚当夜说的那些话有多么蠢! 每每回想起来,赵祯都忍不住要扇自己两巴掌。 “谁告诉你的?” 宋煊哼笑一声: “没有证人的事情,皇后可别说有的没的,我与官家是去找大娘娘谈论正事。” 听着宋煊如此言语,郭皇后当即证明道: “是秦康告诉我的,你休想骗本宫!” 宋煊哼笑一声:“我可不认识什么秦康,让开。” 可是赵祯以及身后的张茂则、梁怀吉眼睛一眯。 吃里扒外的是这个没卵子的货。 趴在地上装死狗的阎文应,听到郭皇后自曝眼线,他也懒得说了。 真的是带不动。 就这样吧。 爱咋咋滴。 赵祯本来心有些软,可是当郭皇后说出他身边眼线的时候,怒气极大。 毕竟自己想要与其余美人敦伦都有人去通风报信,导致他都有些心里阴影了。 “本宫不让!” 郭皇后又可怜兮兮的望着宋仁宗:“官家,妾知错了!” “妾不该妒忌刘美人,不该摔坏官家的砚台,也不该踩官家的奏疏。” “可是,妾之事怕,怕官家眼里再无妾啊!” 郭皇后说完就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因为她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宋煊被赵祯拍了拍臂膀,让开一步,他走上前去。 “不要哭了。” 郭皇后随即转哭为喜:“官家是原谅妾了吗?” 刚被郭皇后搞得有些感动的赵祯,瞧着她如此演戏似的模样,更是死心了。 她是真的一丁点都看不出来别人的喜恶吗? “你以后莫要如此闹了。” 赵祯给她擦了擦眼泪: “否则纵然是朕再怎么求情,朕的那些臣子也不会答应的。” 郭皇后小心翼翼的瞧了一眼绷着脸的宋煊,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果然官家是最疼我了。 你是争不过我的! “妾知道了。” 郭皇后顺势靠在赵祯怀里。 “那你以后还闹不闹了?” “不闹了。” “妾以后一定都听官家的话。” 宋煊后撤两步,示意梁怀吉往后走两步: “那秦康你可知道?” “知道,每日跟在我们身边负责给官家更衣的,他是贝州观察使秦翰的义孙,真给他老人家丢脸,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梁怀吉嘴里的秦翰是大宋第二个打仗极为厉害的宦官,威震北辽西夏,对内队外都能打。 可谓是他们这群跟随在皇帝身边宦官的榜样。 “回去,抓住他。” 这种事不用宋煊吩咐,梁怀吉就咬牙切齿,官家对待大家如此之好,竟然吃里扒外。 真该死啊! 于是梁怀吉跟着宋煊回去,直接把平日里都侍奉皇帝的人都叫进来了。 宋煊坐在书桌旁,瞧着梁怀吉吩咐把门关上。 “秦康!” 听着宋煊的点名,秦康不知道所谓何事,立即躬身行礼: “小人在。” 宋煊慢悠悠的道: “郭皇后说是你小子,平日里总给她通风报信的?” (本章完) 第278章 出身寒微不是耻辱 秦康闻言脸色惨白。 此时房门被关上,唯有宋煊坐在椅子上。 周遭人听到这话,皆是恶狠狠的瞧着秦康。 当今状元郎带着官家贴身宦官处理此事,谁都明白意味着什么。 秦康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皇后给卖了。 但是此事,觉不能承认! “我冤枉啊!”秦康抬头望向宋煊。 “放肆!”宋煊一声怒喝:“好大的胆子,你敢说皇后冤枉你?” 听着宋煊如此诛心的言论,秦康冷汗直流。 “我不敢。” 梁怀吉却是直接上手: “我打死你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官家对你多宽容,你竟然背叛官家!” “我该死,求粱公公饶我一回,我也是被逼的。” “逼你妈个头。” 梁怀吉咬牙切齿的招呼着: “你真给秦观察使丢脸,你也配当他的义孙?” “给我狠狠的打!” “饶命啊,饶命,我可以举报他人,只要饶了我。” 秦康当即哀求道:“不止我一个人干呐。” 梁怀吉当即停下拳头,恶狠狠的道:“你还敢跟我讨价还价?” “用不着他的攀咬。” 宋煊哼笑一声,随即站起身来: “秦康,你方才要是承认呢,我还能在官家面前替你求情。” “如今却是死性不改,做错了事,还要诬陷皇后,攀咬同僚,我等自是要把你交给皇后处置。” 宋煊可没有什么权力诛杀内侍,就算是想要效仿立诛曹无伤都做不到。 而且这种事他也没法替赵祯做决定。 不过有好队友“郭皇后”在,把此人还给郭皇后,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杀人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学会诛心啊! 在这皇宫内厮混,一个事时时刻刻被人念叨,才会让人牢记。 梁怀吉咬牙切齿的瞧着被自己殴打鼻青脸肿的秦康,啐了他一口。 “算你小子走运。” 他虽然不明白宋煊不让他吐露都是谁给皇后通风报信,但还是停手了,用脚狠狠的碾秦康的手指,算是给官家出了口恶气。 秦康觉得自己能活,登时松了口气。 于是在宋煊的招呼下,两个宦官直接架着秦康。 有人从这里跌落,自然就会有人上位。 许多宦官都渴望着机会。 当他们年纪轻轻从宫门走进来的时候,兴许三十年都不一定能走到皇帝身边,享受富贵的生活。 宋煊他们参加“考公”,竞争极为激烈。 可是不少人“考公公”,这行竞争也更加激烈! 毕竟能一步一步走到的最高的,也是少数几个宦官。 赵祯已经对郭皇后死心了,兴许历练出来了,虚以委蛇的与她说着一些话。 然后赵祯就瞧见宋煊带着秦康来了,他眼里闪过一丝怒色。 要不是他总是泄漏朕的行踪,如何能过的这般辛苦? 十二哥怎么没有下令杀了他! 毕竟这三年受苦的全都是秦康给报信的。 郭皇后靠在赵祯怀里,正美滋滋的呢,又听到那个让她有三分惧意的状元郎的声音: “启禀官家,皇后,秦康方才胆敢诬陷皇后,攀咬同僚,人证俱在,我等把人带来了。” 赵祯此时的声音也有些冷,他开口道: “既然是诬陷皇后,那就交给皇后处置吧。” 郭皇后一直都瞧着赵祯,见他脸上重新挂着怒色。 她一看秦康被带过来,又连滚带爬的到她面前求救。 “杖毙吧。” 郭皇后一开口,秦康懵了,连她的贴身宦官阎文应也懵了。 怎么就杖毙了? “皇后娘娘,奴什么都没有往外说,什么都没有往外说。” “把他这个卑贱之人的嘴给本宫堵上。” 郭皇后对于一个没用的奴才,自然是不会放在心上。 于是秦康直接就被堵嘴拖到一旁,准备杖毙。 “皇后娘娘,不如召集所有宫人当众杖毙此寮,也省的今后还有人再敢犯。” 宋煊微微拱手道:“如此才能显示出皇后娘娘神圣威严不可轻犯!” 听着宋煊的建议,郭皇后倒是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觉得不愧是状元郎,脑瓜子就是转的快。 如此一来方能显示出自己作为皇后的威严。 于是郭皇后骄傲的小脑瓜子轻微点头:“就依照宋状元的话去办。” “是。” 阎文应无奈的应了一声,即使想要把此事控制在小范围内传播都没机会的。 他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长此以往下去,难不成真的有废后的风险? 阎文应在心中默默估算跳船的风险。 当真是带不动啊! 赵祯瞥了宋煊一眼,没言语。 反倒是郭皇后一丁点都不在意的模样,甚至带着几分讨好: “官家,不要让一个奴仆坏了好心情。” “今日官家钦点状元,乃是大喜之事,不如去御花园赏花,妾看那桃花开的正艳。” 赵祯看了看郭皇后,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皇后还是回去沐浴更衣吧,朕一会还要带着宋状元前往殿试,拜见大娘娘以及会见诸多贡士呢。” 一听还要去见大娘娘,郭皇后有些着急: “官家是还在怪妾吗?” “这次真是公事!” 赵祯轻轻拍了拍郭皇后: “只要你今后不要闹了,朕不会轻易听宋状元的谏言的。” 郭皇后瞧着一身正气的宋煊,又闻到了自己身上有些难闻的饭菜味道,这才点头。 “妾是相信官家的。” 于是郭皇后行礼后,便心满意足的坐上了轿子。 梁怀吉双眼发寒的跟着阎文应,几个人压着屎到临头的秦康。 因为他真的被吓得屎尿齐飞。 待到诸多宫人聚齐之后,阎文应瞧着梁怀吉: “杖毙要打多少下,还望梁公公给个标准?” “自然是打上一百杖为好。” 梁怀吉阴测测的道: “毕竟这可是诬陷皇后的大罪。” 阎文应明白,这一切说不得便是陛下的示意。 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果断。 那个宋煊也是在中间推波助澜,意图把这件事在宫中大肆宣扬。 皇后今后若是再想找眼线,怕是很难的了。 而且一百杖就是要折磨他,要是没打够就让他死了,是你这个行刑的失职。 “干爹,救我。” 秦康大声叫嚷着。 宦官秦峻是秦翰真正的义子,他们这些宦官无后,到了一定的岁数就要给自己找个义子“传帮带”。 用自己堆积的一些资源,让义子上位,免得老了没有人侍奉。 要不然伺候皇帝的这种差事,可不是哪个宦官都有资格的。 秦峻闻言当即赶来,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公公,这是皇后的命令,你去找官家求情,官家也不会应的。” 梁怀吉丝毫不卖他面子: “行刑!” “别。” 啪啪。 棍子砸肉的声音响起。 梁怀吉笑呵呵的道: “秦公公别着急,我这就给你说一说,顺便在场的也都把耳朵支起来听听,免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赵祯与宋煊继续前行,他开口道:“十二哥为何要让皇后处置?” 因为在他的印象当中,宋煊不是狠不下心杀人的。 “杀人对于官家而言是一件极为简单的事,就如同孩童碾死蚂蚁般轻松。” 宋煊倒是也没用过于遮挡: “但是今后还是会有人给皇后报信的,不如杀人诛心。” “杀人还要诛心?” 赵祯没有理解宋煊话里的意思。 他眼睛微微睁大:“还望十二哥能够解惑。” “让皇后自己出手处置秦康,那些宫人今后为皇后做事,就得好好掂量掂量。” “做这种事不仅什么好处都没有,可是风险还很大!” “尤其是背叛官家!” 赵祯听懂了宋煊说的这最后一句话。 其实背叛他这件事,着实是让赵祯恼火。 朕在这些宫人的眼里,还不如一个女人有权势吗? 皇帝任用人第一便是忠字摆在前头。 毕竟五代十国,赵匡胤也不是第一个被迫走“陈桥兵变”的人。、 他前面那些军头对这种游戏很是熟悉。 所以在皇帝面前,能力反倒是放在其次了。 “十二哥此举便是杀人诛心!” 赵祯脸上带着喜色:“如此一来,今后就没有人敢在监视朕了?” “有啊。” 宋煊指了指殿试方向,嘴里吐出一个大字。 在他看来,郭皇后实在是愚蠢,而且一点也不美丽。 完全就是刘娥故意放纵她,来折磨赵祯的,让他无暇顾及亲政之事。 至于皇家子嗣有没有,刘娥也不怎么在意。 若是天子都有了孩子,就更证明赵祯已经到了亲政的年龄,皇太后是时候归还政权了。 “大?” 赵祯一下子就闭嘴了,他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其实后宫这种事,名义上是皇后做主。 但是自己的母后作为皇太后,她能不清楚吗? 可是一点都没有制止皇后的行为,连口头上说都没有过。 自家母后竟然如此狠心,看着他亲生儿子饱受折磨! 赵祯立马就上火了。 因为火是真的大。 梁怀吉急忙跑回来汇报,说打一百棍就打一百棍,这种事用不着他亲自留在那里监督。 “回官家,秦康已经处理好了。” 梁怀吉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此事所有宫人必定全都知晓了。” “嗯。” 赵祯一想到他母后,脸上刚因为“镇压”嚣张跋扈的郭皇后的喜色也都消失不见了。 “只是臣有些不明白,那秦康说官家身边还有人,可是宋状元他不让问。” 赵祯鼻孔里惊疑了一声,他原本以为就一个秦康。 没成想自己身边处处都是别人的眼线! 他今后还能相信谁? “问了也白问,反倒是人人自危。” 宋煊直接对赵祯说: “官家回去之后,还是要说一说的,往事既往不咎,可是后事再发现有如此行为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梁怀吉其实想的是宁愿杀错,也不要放过一个! 他觉得宋煊还是太善良了。 简直是书生之见。 不懂得宫中这些贱皮子的心思。 要是官家也对他们极为狠辣,哪一个人敢给皇后通风报信? “官家,宋状元说的在理,可是那些人心中有鬼,今后难免还会通风报信的。” 梁怀吉压低声音道:“不如把他们全都赶走,再招一批来。” 赵祯一时间又有些于心不忍,听了梁怀吉的话也有些赞同。 “不可以,这些人是谁安排的?” 宋煊同样压低声音:“官家莫要忘了大娘娘那里。” 梁怀吉一听这话,当即收敛了自己的脾气。 方才在众多宫人面前,他连秦翰义子的面子都不给,确实是让他没由来的升起一股子想要掌握“生杀大权”的感觉。 可是宋煊一提大娘娘,梁怀吉才明白自己是有些猖狂了。 “十二哥说的在理。” 赵祯应了一声:“那些宫人,今后你好好看管。” “臣领旨。” 张茂则瞧了一眼抓住机会,想要拼命表现自己的梁怀吉。 他不在乎这种表现机会。 毕竟自己的义兄,可是官家传闻当中唯一在世的“亲哥哥”。 依旧待在殿试考场的刘太后听着宫人汇报来的事情。 她挑了挑眉,让人退下。 郭皇后的性子她知道,只是没想到会说出那种没脑子的话,还能办出那种没脑子的事。 “宋煊说的那些话,倒是挺能拿得出手的。” 刘娥在心中暗暗想着: “此子一贯的狂妄,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如此坚决的维护皇帝,那他将来是否会劝谏我还政啊?” 这种事刘娥是极为介意的。 毕竟这状元是皇帝亲自点的。 宋煊纵然本身有实力,可是也得承皇帝的人情。 要不然就该有人戳宋煊的脊梁骨了! 就如同宋庠一般,是刘娥亲自点的状元。 旁人若是攻击刘娥,宋庠装作看不见,那些士大夫就得戳他的脊梁骨。 对上毫无感恩之心,对同僚又如何能有关爱之情? 如此不忠不义之人,谁愿意与他为伍! 刘娥想了想,又吩咐人把曹利用以及张耆喊来,再加上皇帝以及宋煊一起吃个饭。 大娘娘发话,宫中自然有无数人为之奔走。 在宋煊他们还没有返回去的时候,便已经接到了消息,于是几人又转路。 赵祯听着宋煊低声道: “陛下,接下来怕是宴无好宴。” “什么意思?”赵祯没明白。 “方才的事,大娘娘必然是全都知道了,一会说什么,我们都要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赵祯虽然不懂,但还是点点头。 在他心中,宋煊依然成了自己的军师。 要不然不会几句话就搞定折磨他三年的郭皇后,又揪出了自己身边的背叛者。 赵祯一想到卦摊上,那枚天圣五年压在十二头上的事,他也清楚。 唯有母后有此权力! “好,我明白了。” 赵祯觉得以前都没有人帮助自己,故而也不敢反抗自己的母后。 如今十二哥来了,那青天不就是有了吗? 宋煊早就明白,自己已经卷入了宫廷争斗当中,这种事是无法避免的。 待到门口,曹利用站在门外,皇帝直接进去了。 曹利用满脸都是笑意,脸上的褶子都多起来了。 “哈哈哈。” 曹利用亲切的拍了拍宋煊的肩膀: “好女婿,真争气,此乃皇太后设宴,一会你小子把嘴闭紧喽,免得说了不该说的话。” 他面上带着笑,又压低声音道: “我总觉得她没憋好屁,兴许是给姓陈的说和来了,他们可是太后的人,否则如何能这般胆大包天的。” “明白。” 宋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岳父尽管放心,我饿了许久,正想尝尝宫中御厨的手艺呢。” “不如外面好吃,也就是吃个面子。” 曹利用摆摆手。 因为像皇帝他们这种一般吃的都是剩菜。 有专门的试毒人员,就是为了防止有人谋害天子以及太后等等。 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宋煊点点头,果然不止是自己一个人觉得御厨做的菜不符合大众口味。 一个个炫技都脱离了本质。 于是翁婿俩就站在门口,兴许是刘娥在与赵祯说了一会话。 这才听到太监独特的声音传出来:“宣新科状元宋煊觐见。” 宋煊深呼一口气,迈过高高的朱漆门槛。 房间内龙涎香缭绕。 刘娥喜欢奢侈,摆排场。 曹利用带着宋煊行礼,就是为了引导宋煊,给他打个样,免得出错。 毕竟宋煊以前也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教育。 待到这批新科进士要被宣布在大朝会上见皇帝面之前,都会被礼部的人给集中统一教授礼仪,免得闹出笑话来。 礼不可废。 而且礼也是维护王朝统治的一件重要的政治武器。 宋煊抬头认真打量来刘娥,她倒是没有躲在朱帘后。 垂帘听政也没有。 因为刘娥直接坐在赵祯身边临朝称制,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垂帘。 大娘娘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更不用说刘娥保养的很好。 想必年轻时候也是风采极佳,要不然宋真宗这个老色鬼,如何能这般迷恋这个少妇? “哦,是新科状元来了。” 刘娥打量了宋煊好一会,才最先开口。 宋煊微微拱手道: “承蒙陛下与大娘娘看重,被当场点为天圣五年状元,达成连中三元的成就,心中惶恐万分,唯恐今后辜负了官家与大娘娘的看重。” 刘娥作为女人,对于一些词是很敏感以及细腻的。 宋煊他把官家摆在首位,把自己这个大娘娘摆在后面。 虽说是并列而行,可意义却是大不相同。 可这种事放在“礼”这上面自是说的过去。 君权那必然是赵祯的。 而刘娥不过是临朝称制,她作为一个女人是皇帝的附庸! 就算是贵为皇太后也是如此。 三从四德在东汉时期,班昭在《女诫》当中对这个词进行了系统化的阐述,进一步强化其作为女性道德规范的地位。 但是核心内容依旧是以早期儒家经典为基础。 从长孙皇后到后期的马皇后,都是对这本书即为推崇。 除非刘娥真的想要走武则天那条路。 但是作为一名合格的政治家,刘娥定然不会在这上面找补。 因为说出来,本就是对她不利。 真要掉书袋,她自认为掉不过这群读书人。 更何况宋煊他连中三元,想必书读的极多,否则也不会自己写书写诗词从而名动三京的。 刘娥示意上菜。 于是宫人们鱼贯而入,端来的饭菜不多。 因为这是分餐制。 皇太后可不会跟你一桌子吃饭。 就算有三从四德的约束,可人家也是皇室顶端人物。 你也配? “老身观宋状元的殿试文章,这金石之政一篇,引经据典,见解独到,实乃国之栋梁。” 宋煊刚想应声,又听刘娥道: “老身倒是觉得宋状元在文中引用的牝鸡司晨的典故用得颇为巧妙。” 刘娥的声音不高不低,却是让曹利用后背瞬间就觉得发凉。 果然自己让他少说话是对的! 这小子如何敢在殿试里写这种暗示性过于明显的话? 就算是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能说是能说,但也不能当着正主的面说这种话。 尤其是你这是在打脸! 赵祯眉头皱起。 十二哥策论里有这个典故吗? 他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陪坐的张耆本来以为是太后欣赏宋煊,没想那么多。 但是这话一出口,他便端起茶水来饮,思考着如何破局。 宋煊也没有反驳,而是开口道: “回大娘娘的话,学生引经据典只为阐明圣贤之道,况且千人千面,属于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刘娥听到这个回答,倒是高看了宋煊一眼。 因为宋煊并没有反驳自己。 宋煊是觉得本就没有的事。 何须反驳? 反正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坚决不掉进你设置的陷阱当中。 但是宋煊如此强硬的态度,让曹利用有些蚌埠住了。 他甚至在思索,自己打算跑关系把宋煊留在东京这个水深火热的地方为官是否正确! 这小子遇上刘太后的责问,他也一定点都不带畏惧的。 可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就算是嚣张跋扈的曹利用,他也只敢对文官集团以及刘太后的姻亲发火,上嘴脸。 但是他在刘娥面前,自是保持了不小的恭顺。 无论如何,人家都是先帝的遗孀,手握先帝遗诏,临朝称制的。 张耆也是满脸错愕的瞧着宋煊。 他真是老曹的女婿啊! 一个连中三元的读书人,怎么有武将那般的勇猛? 张耆想不通。 放眼整个大宋朝堂,就算是宰相王曾,也不会轻易驳斥太后的话。 “那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也是宋状元随口说的?” 赵祯闻言脸色一变,果然十二哥猜测的是对的。 朕身边不仅仅是有皇后的眼线,更多的是母后的眼线。 否则这话,母后如何能立即知道? “当然。”宋煊嘿嘿一笑:“难不成大娘娘也想要考验我走个七步成诗?” “宋状元不必紧张。” 刘娥觉得宋煊当真是心大,这都能笑得出来: “只是皇后差人向本宫告状,你说要废后之事。” 此言一出,惊得曹利用手里的碗筷都掉在地上。 可惜此时也没有一声雷响帮他解围。 废后这种话,是随便能说出口的吗? 赵祯连忙开口道:“好叫大娘娘知晓,完全是误会。” 张耆总算是明白太后为何会突然说那种话了。 原来根子是在这里! 郭皇后跋扈的事他也清楚,但是身为外臣如何能够插手皇家之事? 宋煊再次躬身道:“大娘娘可是要听信一面之词?” 大殿内无人敢出声。 刘娥展颜一笑:“方才不过是戏言而已。” 宋煊只是站在那里,微微点头。 可是曹利用以及张耆二人内心炸锅了。 不是。 怎么就刘太后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了? 这对吗? 他们二人缺少了许多信息,故而此时对刘娥的自问自答感到莫名的奇怪。 但是宋煊却明白,刘娥如此言语的目的。 敲打一下自己呗。 还能是咋地? 估摸接下来要试探一下自己对她执政的态度了! “别站着了,宋状元还是入座吧。” 曹利用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婿:“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有,回头细说。” 宋煊借着帮忙给他夹菜的时候回了一句。 刘娥像是真的饿了一样,就这么的食不言寝不语的在那里吃饭。 可是无形当中就给了在座之人许多压力。 他们都在思考着刘太后就是简单的叫人来吃饭吗? 这未免也过于寻常,简直都不像是真实发生的呢! 宋煊吃着一些符合刘娥口味的饭菜,这个点了,全当是垫肚子。 就像是殿试里的许多人,他们连垫肚子都做不到呢。 刘娥不开口,其余人更是不敢开口言语。 宋煊总算是明白所谓的上位者“威压”是怎么回事了。 全都是你自己脑补出来的! 刘娥吃的很慢,似乎也不着急,只是眼睛时不时的扫过在场的几个人。 她发现赵祯坐立不安。 曹利用也是由一进门的兴高采烈到现在的眉头紧皱。 张耆则是谨小慎微的模样。 唯有宋煊,他是真的大吃大喝。 甚至还跟旁边侍奉的宫人讨要茶水,有些渴了。 这种没心没肺的心态,刘娥不知道是不是他在乡野待惯了,一丁点都不畏惧皇家的威严。 因为刘娥发现,这一套对宋煊而言,什么用都没有。 反倒是这几个浸染的很严重的人有反应。 刘娥擦了擦嘴,笑道:“宋状元吃的可还行?” “还行吧,我还是爱吃肉的。” “哈哈哈。”刘娥笑了笑: “倒是老身忘了你才如此年轻,正是能吃的时候。” “如今细细数来,宋状元乃是我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也是最年轻的连中三元之人。” 宋煊立即放下碗筷:“大娘娘饮食如此清淡,但是极为符合养生之道,今后延年益寿不在话下啊!” “是吗?” 刘娥闻听此言极为高兴。 她愿意自己掌权的时间变得无限长。 特别是女人三十岁就被视为徐娘半老了,在青楼一般都没有客人光顾的。 至于活过六十岁,那就是长寿之人。 刘娥也是担忧自己的身体,故而平日里极为注重自己的饮食。 “当然了。” 宋煊饮了口茶笑道:“好叫大娘娘知晓,我对医术也有些研究,人若是想要活得长久,一个是好好保护自己的牙齿,二呢是勤加锻炼,三呢便是饮食要健康。” “哦?” 刘娥再次带着笑意: “未曾想咱们的新科状元会的还挺多,当真是一门通就通数门。” “大娘娘谬赞,我不过是对这些感兴趣才会看一看学一学,也不过是皮毛罢了。” 刘娥又开始追问宋煊从哪里学来的本事。 宋煊立马把死去的师傅给搬出来,总之就是一个闲云野鹤的老道士。 因为宋真宗给自己统治找补合法性的行为。 道教在大宋还是蛮兴盛的。 而且宋真宗也没有打压其余教派,而是儒释道一起发展,全都为他所用。 “如此良人,埋没乡野,倒是可惜。” “人各有志,我师傅不喜朝堂。” “那你呢?” “我喜欢啊!” 听着宋煊的话,刘娥有些发蒙,她本以为读书人都该是含蓄的。 未曾想宋煊竟然如此直白。 “为何?” “好叫大娘娘知晓,我的家乡勒马镇有三害传说,其中第一害便是小子。” “乡里没什么意思,我也达不到我师傅的境界。” 宋煊哈哈大笑两声:“好叫大娘娘知晓,我可太喜欢官场的氛围了。” 刘娥听着宋煊如此骄傲的叙述自己曾经“低贱”的过去,一丁点都不尴尬,反倒是一副很有面子的行为。 她十分不理解。 因为刘娥出身低微,都给自己身世编纂了一二,甚至还要与大臣认亲。 借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份。 尤其是在她没有当皇后之前,宋真宗一提出来,便遭到了下面臣子的集体反对。 除了没生孩子之外,便是出身低微。 如何能够当一国之母? 传出去有损大宋天朝上国的形象。 故而此事,在刘娥心中落下了极其严重的阴影。 甚至谁要暗戳戳的提她出身卑贱,那必定会遭到她的报复。 即使刘娥如今位居高位,是大宋实际的掌舵人。 可谁都无法抹去她出身低微之事,并且会时不时的遭到这群士大夫们的攻击。 “宋状元所言在家乡博得的名声,好像并不是一件值得称赞之事,老身不明白你为何如此高兴?” “回大娘娘的话,我不知道我哪里该不高兴!” 宋煊很是奇怪的看向刘娥。 “就比如你的出身,你曾经是三害之一啊?” “我出身怎么了?” 宋煊面露异色: “难不成非要出身世家才是值得称赞之事吗?” “那些真正的世家子弟,早就被黄巢拿着族谱全都给杀死了。” 宋煊哼笑一声: “其余残存至今者,不过是旁枝末节,他们连出现在黄巢手里族谱的机会都没有,有什么可骄傲的?” 这个时代依旧是注重自己的祖上出身,要不然张沆哥俩也不会冒充自己是名门之后。 刘娥也不会屡次想要与名门之后的张姓大臣攀上关系,借此抬高自己的地位。 对于宋煊的这种说法,刘娥还是头一次听到。 可是曹利用与张耆又齐刷刷的看向宋煊。 我方才是如何教导你的? 要你小子少说话,结果你叭叭一通,把黄巢都搬出来了。 这是能在官家面前说的吗? 宋煊当即正声道: “况且我觉得,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也!” 三国演义宋煊还没有写到后期,故而在座的人都没有听说过这句话。 赵祯眉头微挑,他觉得十二哥的话总是那么振奋人心。 张耆也是高看宋煊一眼,果然是文曲星下凡。 不说什么不可沽名学霸王之类的,再有如此振奋人心的话,根本就不在意自己出身微寒。 这怕不正是大娘娘所期待的! 刘娥确实欣赏宋煊如此心境,她当即示意: “倒是从来没有听过如此高论,不如请宋状元详细说说。” “倒也不是不行。” 宋煊随即引用了三国演义的话: “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大娘娘可是认同?” 刘娥虽然对这些不感兴趣,可是她也明白是这个道理。 “继续说。” “汉高祖当年四十七岁还在沛县招猫逗狗,一事无成,左右不过一个亭长,看见始皇帝游行,尚且发出大丈夫当如是也的感慨,从而开启大汉四百年基业。” “若是今后有一个乞丐也能当上皇帝,开创一代帝王基业,出身又算得了什么?” 汉高祖的例子,他们都能理解。 但是宋煊说乞丐能当皇帝的例子,那也太耸人听闻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曹利用率先给自己的女婿找补: “如何没饮酒,就醉了,难不成那迷香的药效还没有过去?” 张耆也觉得天方夜谭,根本就是没谱的事。 连赵祯也不能理解。 一个乞丐如何能与汉高祖放在一起? 那简直是对汉高祖的侮辱! 虽说依照汉高祖的性格,他根本就不在乎这个。 可谁让汉高祖死了呢。 那些认为同汉高祖一个阶级之人,自然会认为汉高祖如何如何,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死人身上。 借着死人的口吻来证明自己的政治正确。 倒是听话听音,刘娥也不相信一个乞丐能当上皇帝。 但是她能清楚的明白宋煊是在劝谏自己,不要总是在意卑贱的出身。 因为你再怎么胡编,往祖上贴金,这个出身是无法改变的! 刘娥却是满意的笑了笑: “宋状元不愧是能连中三元,思维敏捷之人,如此问题也能解答的这般有趣。” “本就是如此。” 宋煊觉得刘娥接受了自己的“善意”,他再次送上助攻: “若是有人依次来攻击我的出身,我便回击他怎么没被黄巢杀死,一瞧就是假的世家子弟出身!” “嗯,宋状元说的在理。” 刘娥很是满意宋煊的回答。 因为这件事是她压在心底的石头,总是搞的她极为不自信。 “况且我以前是勒马镇三害之首,如今却是大宋状元,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连中三元的获得者,天下人足以见到我宋煊的改变。” 宋煊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如此传扬,定然能够让许多人浪子回头,将来报效朝廷。” “正如大娘娘虽然以前走街串巷,可如今却是能临朝称制,为大宋江山掌舵,从古至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 “不过是那些假名门自己既没有实力,又没有运气,只能拿出这种无关紧要的出身问题,来为自己找补面子罢了!” 刘娥当真是觉得宋煊在为自己解惑,又是假名门,又是什么都没有。 可是张耆与曹利用都坐不住了。 大娘娘年轻时走街串巷的事,那是能被拿出来说的吗? 曹利用一个劲的给宋煊使眼色,让他别说了。 再说下去,咱们还能不能走出这个门啊? 这个女人心眼小的很。 宋煊提高自己的音调: “像这类人,说那种话,就是嫉妒大娘娘与我这类既有实力,又有运气之人!” “哈哈哈。” 宋煊的一席话说的刘娥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还得是读书人! 尤其是年轻的读书人,脑子活泛。 这种理由都能找得出来。 像其余人根本就不会给刘娥说这种话。 因为他们大多数人都是“名门望族”的簇拥者,甚至想要自己家族也能如此。 赵祯发现十二哥的嘴当真是能口吐莲花。 因为他已经许久都没有见过母后如此发自内心,且毫无掩饰的大笑。 出身低微且卑贱这件事,一直都折磨着刘娥,成为她内心深处的敏感所在。 今日听的宋煊一席话,犹如拨云见日般的清爽。 说不开心,那当真是假的。 她本以为宋煊是有点本事的,未曾想到本事竟然如此之大,还能如此宽解人心。 他能把郭皇后蒙在鼓里,且三言两语就能“吊”着她走,也是实力的一种体现。 这种人将来进了官场,定然是热闹极了。 而且宋煊把自己与刘娥列为同类人,就让刘娥下意识的认为,宋煊这是想要投靠自己的意思。 在朝堂之中,你不站队,如何能走的更加久远? 想要清高孤傲搞中立? 你什么实力,也配当那朵洁白无暇的白莲? 张耆目瞪口呆。 他发现宋煊真的擅长在刀尖上跳舞,但是到最后他竟然能把太后说的心花怒放,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直娘贼,有此女婿,这下子老曹他真的赚大发了!” (本章完) 第279章 交锋 张耆以前听曹利用说他自己慧眼识珠,就当他是在吹牛逼。 当宋煊中会元时,曹利用自信压上不少身家去赌坊押宝赢了钱,他也觉得老曹运气真不错。 风采依旧不减当年,敢于豪赌。 直到宋煊被官家当庭钦点为状元后,张耆才认识到宋煊他当真是一个有实力的后辈。 这个时候张耆就有些听不得,曹利用在自己面前吹捧他女婿,连带着吹捧他自己的话了。 因为张耆发现曹利用根本就不是在吹牛逼。 他只不过是把事实讲出来了。 张耆心中已然有些几许的羡慕之色。 可恨自己生了那么多儿子,一个女儿都没有。 甚至方才宋煊那些话,不仅没有挑起刘太后心中的怒火,反倒是让刘太后心花怒放。 光是这份能力,便不是谁都能做得到的。 所以,张耆内心除了羡慕,已然开始了“妒忌”曹利用他运气真他娘的好了! 大家都是枢密使,虽然我如今是公认的朝堂第一宠臣,无人可以争锋。 但是张耆明白自家的富贵不过是一时的。 兴许到了自己死去,张家也就辉煌不再了。 他那些儿子没有一个能拿得出手挑起家族大梁,能够继续辉煌下去。 故而张耆对待自己的儿子管教颇为严格。 就是防止他们胡作非为,短时间就败坏家财,甚至会惹来权力的“反噬”! 本来曹利用的儿子们也是如此,大家都是处于同一个生态位上。 可偏偏曹利用他有了宋煊这么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婿。 在张耆看来,他女婿宋煊至少可以保住老曹家三代绵延的富贵。 如今到了他们这个位置上,要么就是希望家族的权势能够不断的绵延下去,诸如吕家以及那些不死心的将门世家。 要么就希望子嗣能够有富贵生活,有个官当就行了。 张耆眼里的神色当真是极为复杂。 本来都想好了一起摆烂,结果你突然有了个好女婿! 这谁受得了? 相比于张耆的羡慕嫉妒恨,曹利用却是冷汗淋漓。 他其实没懂宋煊话里的逻辑。 说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个女人手腕可不简单。 否则自己当年也就不会主动站队于她。 皇帝尚且在世,她都敢假传圣旨,把寇准一贬再贬。 真宗皇帝都疑惑数日不见寇准,可是宫中却没有一个人敢告知皇帝真相! 由此可见刘娥的手腕。 更不用说天子生母之事,别说宫人不敢说,外臣更是不敢言明。 现在自家好女婿如此跳脱,曹利用是惧怕此事从宋煊嘴里爆出来。 到时候如何能让刘太后安心? 她们说破大天去,也是母子两个,而且权势极高。 最为关键的是曹利用觉得官家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帝王,所以一旦母子二人最大的秘密被捅破。 官家是斗不过刘太后的。 到时候便会连累了冲锋在前的宋煊。 曹利用准备回头要好好与宋煊聊一聊。 如今进了官场,不仅仅是臣子间对其余党派的对抗与联盟,兴许还会被母子两个人之间的权力争夺当中。 “好一个既有实力,又有运气。” 刘娥脸上的笑意不减: “老身以前一直都觉得什么才子出口成章,那都是无知百姓嘴里随便吹捧。” “如今见到宋状元,老身才知道这种事是真实存在的。” 刘娥对宋煊为自己找补的那些话很是满意。 故而此时不吝夸奖。 最为重要的是她钦点的状元宋庠,都没有给自己提供这种思路,以及“情绪价值”! 宋煊这话术巴巴一堆,听着就是那么励志! 大家可都是从底层上来的。 尽管宋煊人家真的可以当作浪子回头,连中三元,可谓是“金不换”的典范。 刘娥也不过是仗着真宗皇帝的偏爱,再加上许多手段,才走到了今天。 宋煊嘿嘿笑了两声,接过宫女递过来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刘娥又转头对着尚且发蒙的赵祯道: “六哥儿,今后也该多与宋状元结交,兴许还能学到更多本事呢。” “大娘娘,我知道了。” 赵祯其实明白自己母后的操作,就是想要把宋煊拉拢到她那里去。 上一个宋庠便是如此,这一个母后也不想放过。 更何况十二哥他是真的有本事的。 刘娥又询问了一下宋煊的家庭情况,听着他如此叙述,倒是与宋庠所言并不差太多。 只是有些细节宋庠并不知晓。 “十二哥儿倒是有经商头脑。” “回大娘娘的话,我完全就是为了能过吃点好吃的,年纪小正是嘴馋的时候,就得想法子挣钱买好吃的,要不然就得馋着看别人吃,自己流口水。” 听着宋煊言语,刘娥倒是能明白他小小年纪就能闯出“三害”的恶名来。 否则早就被人给吃干抹净了。 尤其是在乡下,刘娥可是没少吃苦头。 那种童年挨饿的滋味,一直都萦绕在她心头挥散不去。 听着宋煊如此坦诚的话,刘娥轻微颔首,她抬眸笑了笑: “宋状元当真是实诚,这饭也吃完了,大家都随老身走走。” “喏。” 北宋皇宫有些事根本就不设防似的。 尽管殿试还没有结束。 但是宋煊被当场点为状元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 毕竟许多子弟都在禁军当中当差。 宫外门口,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尽管这么多年来,东京城的赌坊是第一次不开谁是状元的盘口! 全都在赌第二名。 虽然皇宫几十步内不允许闲杂人等靠近,但是超出这个距离,自是汇聚了许多百姓。 而且只要人一多,那见缝插针做买卖的人也就来了。 茶摊在这里摆着。 李君佑坐在这里,轻声说道: “看样子这次宋十二要取得状元之位,怕是难了。” 王羽丰面露疑色:“怎么讲,哥哥?” “就是潘夙兄弟如今在禁军当差。” 王羽丰不认识,但是他知道李君佑朋友多,自己也是冲着这点来与他相交。 “此人乃是郑王潘美的从孙子。” “哦。” 李君佑压低声音:“他说宋煊在考场被人给下了毒药了,官家都叫了御医,大殿内一片混乱。” “什么?” 王羽丰还想着要巴结上宋煊这条线呢。 因为他知道李君佑与宋煊那可是有亲戚关系的。 他爷爷是曹利用的亲家,两家关系可是挺近的。 “谁如此胆大包天,胆敢在官家面前给宋会元下毒!” 王羽丰想不明白,却是见李君佑用手指蘸着茶水写了一个陈字。 “他们一门三状元,如何能做出这等下做之事?” “你又找不着证据。” 李君佑也是想要与宋煊结交,整个东京城都觉得宋煊能够高中状元。 谁承想陈家兄弟可是真狠。 直接就给人家下毒,这还如何参加殿试? 能不能保住性命都还是个大问题呢。 就在他们聊着谣传的八卦时,李君佑的眼睛好用,他瞧见曹旭从宫门口跑出来,连忙往桌子上撒了把铜钱,立即站起来: “走。” 王羽丰不明所以,但是瞧着曹家人准是去吃瓜的,他连忙跟上。 “表弟。” 李君佑一把抓住兴高采烈的曹旭: “我听说妹夫他在殿试当中被人毒害了,如今他怎么样了?” 曹旭瞥了眼表哥,当即回答道:“什么跟什么啊?” 李君佑便把他听到的消息连忙告诉曹旭。 曹旭眉头微挑,他当真是不知道这件事啊。 大哥只是差人叫他过来,说是有好事发生,然后回去先告诉娘和妹妹。 “我不知道有这么一档子事。” 听着曹旭如此言语,李君佑眉头微挑,不可能是潘家小子听差了啊! “那你来?” “我姐夫宋煊只用不足三刻的时间就写完了策论,已经被官家当庭点为大宋状元了,连大娘娘都赞同,我这就回家报喜去。” “啥玩意?” 王羽丰率先开口,有些不敢相信。 这消息怎么跟假的一样? 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殿试放榜。 那至少也需要个五六天之类的,然后才会放榜。 如何考试当天就决定谁是状元了? “你不相信?” 曹勋瞧着王羽丰又是一顿输出,反正官家说过了,谁要是觉得自己可以挑战宋煊的状元地位,尽管可以提前交卷。 李君佑与王羽丰面面相觑。 他们瞧着曹旭大喊着我姐夫中状元喽远去,然后引得一群人争相询问是谁? 还有更多的人觉得是有人瞎起哄。 按照殿试的传统,是不可能当场点某一个人为状元的,莫要被那小子给哄骗喽。 “哥哥,我有些看不懂。” “别看我,我也有点看不懂。” 李君佑随即又开口道:“我姑姑身体不算很好,所以我大表哥只是报喜不报忧吧。” “嗯,哥哥说的在理。” 王羽丰随即又开口道:“曹旭敢如此宣扬,怕是此事为真!” “我要先回家问问我祖父。” 李君佑拍了拍王羽丰的肩膀:“你我兄弟有时间再聚,此事对于我李家也极为重要。” 王羽丰知道他们曹李两家是姻亲关系,便也不再挽留。 待到是不是真的,回头等那群参加殿试之人出来,拿钱砸就能问个清楚的。 随着曹勋的炫耀。 欧阳修也有些惊诧,他相信宋煊有中状元的这个实力,只是当庭点为状元,未免也太让人无法相信了。 “这状元还真是让宋煊给夺去了。” “连中三元,好家伙!” “这宋十二绝对是宰相之姿啊。” “当庭点为状元,这怕不是大宋头一遭啊?” “据说太祖那个时候便是这样做的。” “想不到当今官家有太祖之风!” 人群嘈杂极了,有人相信,便有人不相信。 “定是那假消息。” “从太宗皇帝起,就没有当庭点状元的事了。” 毕竟太祖不是把皇位传给了自己的儿子。 “别信,别信。” 陈家。 陈尧佐瞧着生着闷气的弟弟陈尧咨。 “当真是你做的?” 陈尧佐见他不回应,便重重的叹了口气: “糊涂!” “我差人去查过宋煊在宋城的名声来着,这小子完全就是个乡村小霸王,甚至还擅长医术,以及在街上舞刀弄棒的跟那些破落户动手斗殴。” “如今他在宋城闯出及时雨的名号,反倒是不断的往外撒钱,把那些泼皮给带进了掏粪这个行当。” 东京城内掏粪可是能吃官家饭的。 东京城内有“五百名”环卫工人,他们统一穿着青色的衣衫。 而且专门倾倒粪便的人叫做“倾脚头”,也是官府管控。 但是百万人口的东京城,环卫工人加上倾脚头也就千余人的规模,是不可能忙的过来的。 大宋商业欣欣向荣,粪便贸易更加突出,许多商人都参与这行。 况且掏粪这行,唯一需要付出的成本就是自己的力气,只需要将收集到的粪便运出城,晒干卖给农民就能赚钱。 陈尧咨也是在地方上当过官的,当然明白这个行当是赚钱的。 他瞥了二哥一眼:“你派人查他了?” “当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陈尧佐坐在一旁: “我陈家的消息用不着他用心打探,他那个好岳父就能全部告知他,可我们对宋煊却一无所知。” “这几日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也在思索,此子行事果决,绝非轻易对付之辈。” “不过好在他有一个好赌的爹,和一个好赌的二哥,倒是可以用来做局。” 陈尧佐眉眼当中带着笑: “他不是强嘛,我就不信还能不管父兄的死活,不孝的帽子扣在他头上,看他怎么办!” “这便是你先前不同意我做那件事的缘故?” 陈尧咨有些生闷气,他二哥如此谋划也不提前告诉自己。 “我这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 陈尧佐解释了一遭,随即又开口道: “不过能影响他在殿试当中的发挥,我其实也是赞同的,只不过风险太大了一些。” “那王曾与吕相爷,甚至连官家都认为是你做的,那也就变相认为是我在背后谋划的。” 陈尧佐眼里有些判断不准的意味: “就是不清楚吕相爷还能否为我们兜底。” “他必然会兜底的。” 陈尧咨却是无比自信的道: “他问我来着,我给用充足的理由搪塞过去了,只要这件事没有证据,说破大天去,那也不是我做的。” 陈尧佐点点头:“那迷香的来源,你不曾泄漏过吧?” “当然了。”陈尧咨点点头,随即又开口道: “就是不知道是谁先把那根香给点上了,否则定会在考试当中不知不觉的让他中招,而且也不会闹出如此大的事情来。” 听了弟弟的话,陈尧佐下意识的皱了下眉毛:“方才我是说过宋煊他略懂医术吧?” “嗯?” “二哥是说过这话。” 陈尧佐不语,随即陈尧咨开口道: “难不成那宋煊早就察觉出来那香的味道不正常,所以才偷偷提前点燃,顺势为之,故意做局,把事情闹大的?” 他自己说完都觉得可能性不大。 “我也说不好,但是给我的感觉便是此子城府颇深,而且算计心过重!” 陈尧佐慢悠悠的说道:“否则他也不会想出卖话本小说赠送三星彩、五星彩的商业手段。” “什么意思?” 陈尧佐给弟弟解释了一下宋煊的商业赚钱模式,他已经把宋城百姓都培养成时不时的花上两文钱买上一次,碰碰运气的习惯。 因为是真的会有人中奖,可谓是童叟无欺。 “这不就是扑买吗?” 陈尧咨立马变得兴奋起来: “那就必须要抓他了。”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晏同叔在应天府当知府,如何能不知道这件事?” 陈尧佐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翻遍了大宋律法,硬是没有寻到宋煊此举违规的律法,所以我才觉得此子心思很重,看事情也看的长远,不会轻易受人以柄。” 陈尧咨一下子就不言语了,又听他二哥说: “若是不耽误宋煊夺取状元,便是他故意为之,想要让所有人都敌对我陈家,毕竟这种事你做的当真是出格。” “如此一来便让大娘娘、官家以及几位宰相都会对你我有意见,他何乐而不为呢?” “若是切实影响到宋煊在殿试当中的发挥,就算有我方才说的那句话也无所谓,至少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怕就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哥不必如此忧愁。” 陈尧咨哼笑一声: “那宋煊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我用的可是极好的迷香,定然能让他短时间内无法清醒。” “如此便好。” 他们二人觉得只要宋煊没有中状元,无法完成连中三元的壮举,那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进士。 再加上老丈人都没有选择吕相爷,选了曹利用,那宋煊脑子指定是傻的,被曹利用轻易忽悠就答应了。 那今后宋煊今后在朝堂当中就无法立足,更没有什么来自“家族与姻亲”的助力。 朝堂之中,如何会有他一席之地? 那陈家想要怎么揉捏他,还不是顺手为之! 就在陈尧佐畅想着最好把宋煊留在东京城,然后方能有机会找回场子的时候。 他便得到了吕相爷差人送来的消息。 “宋煊不足三刻就写完了试卷,并且被官家以及大娘娘当场点为状元,可谓是几十年都不曾出现过的例子。” 因为太祖、太宗的科举考试还是有些粗糙的。 待到太宗末期,才稍微正式了一些,该糊名也糊名了之类的。 吕夷简就差人带了这条消息过来,若是陈氏兄弟俩能明白那就好了。 “怎么可能!” 过了许久,陈尧咨才开口说了这句话。 “那迷香可是药效极佳的。” “药效好,人家有防备,你还怎么弄?” 陈尧佐再次叹息:“如今的年轻人当真是强啊。” “大宋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连中三元者,今后的官途怕是会畅通无阻。” 其实单凭官家点他为状元,陈尧佐还是不那么担心的。 但是此事又有刘娥的首肯,那便是没有什么篡改的机会。 足可以确认,便是宋煊的手段。 以为来让他自己处于弱者的身份上,让官家以及大娘娘对他的策论加了许多“同情分”! “你也被他给算计了!” 听着兄长的话,陈尧咨腾的一下站起身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甚至他都把身边的茶碗给横扫在地,摔个稀碎。 废了如此大的心思和牛劲,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陈尧咨可是赌上了陈家的名声。 只要此事成了,那便是成王败寇,任你怎么说都行。 反正又没有证据。 可是没成,偏偏还让宋煊从中获取了巨大的好处,这就让陈尧咨十分的难受。 甚至感觉到自己是个小丑。 在谋划之前,还极为开心,认为此举定然能够成功。 陈尧佐能够理解弟弟的破防,他直接开口道: “如今宋煊他身份不同了,我们最开始的目标是韩琦,此事也因他而起,我们是不是搞错了目标?” “没搞错!” 陈尧咨挥舞着拳头道: “此事虽然因韩琦而起,但是到了后面与他干系不大,若是没有宋煊横插一杠子,大哥定然会说服韩琦,我陈家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个下场。” “冤有头债有主,我陈家自是要先跟宋煊干上,韩琦顺带着就收拾了,他家里以未来岳父家里势力都不强横,没什么可担忧的。” “反倒是宋煊岳父是曹利用,他本身又达成连中三元的最高荣誉,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我陈家若不趁着他势力尚且弱小的时候按死他,待到将来我陈家就要瞧着他宋煊在我们头上拉屎撒尿了。” 陈尧咨的话更是陈尧佐所担忧的。 他可以听懂吕相爷的暗示,此事到此为止。 可是自家弟弟在殿试前给宋煊整了如此一个大活,谁敢保证宋煊胸怀大度,不会记仇的? 他宋煊还那么年轻。 陈家第三代子嗣当中,也没有出现一个特别优秀的子嗣。 若不趁着他们兄弟二人手中还有些权势去打压宋煊,将来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的。 因为儿孙得替他们承受宋煊的报复! “是啊。” 陈尧佐也站起身来: “政治斗争有些时候便是这样的,你想主动停下来都会身不由己,只能坚定不移的往下走。” “二哥,那最好活动活动,让宋煊留在东京城,将来可以利用他父兄做事。” “嗯,此事我心里有谱。” 陈尧佐点点头。 他只觉得前面迷雾太多了,一时间拨开都困难,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宋煊几人随着刘娥饭后消化食,听着她慢悠悠的说事。 曹利用则是见缝插针的让宋煊一会别说话。 祸从口出的道理不知道吗? 然后溜达到了刘娥的寝宫,桌子上放着不少的奏疏。 刘娥示意众人坐下,伸手拿出一本让林夫人递给宋煊: “十二郎啊,这是我根据你当街呵斥宗室子赵允迪受到启发,准备让东京的皇亲国戚连带着官员,严格管教他们各自的子嗣。” “也就是各个小衙内们,避免出现仗势欺人的事,亲自写了一版本,你瞧瞧。” “大娘娘,我惶恐啊!” 宋煊从林夫人手里接过来,瞧了瞧《约束文武臣僚子弟诏》,打开瞧了瞧,反正就是一些想当然的要求。 毕竟刘娥老双标了。 她的姻亲子弟们可以肆意违法,其余人都要看情况治罪。 总归是想要落一个好名声嘛! 至少在政治上,是有进步的。 不过这也是值得鼓励的。 “大娘娘写的真好。”宋煊合上奏疏,顺势就递给了旁边的张耆: “想必张枢密使定然会洋洋得意,我在东京城就听闻张枢密使御子颇严。” 张耆倒是没想到宋煊把这个先给自己看,于是意外的瞥了曹利用一眼,笑了笑倒是也没有拒绝。 宋煊也并不觉得刘娥是想要听建议的,反正夸就得了。 从出了事到如今过去这么几天,她自己早就想明白了。 懂不懂皇太后亲自写诏书,让衙内们改邪归正的含金量啊? 刘娥又拿起桌子上的策论:“这是你省试如何治理黄河的誊抄版,真卷已经被六哥儿拿走了。” “你这个治理黄河的法子,可是有十足的把握?” 因为刘娥发现百姓对于兴修水利这件事看的极重。 就算是范仲淹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因为兴修水利而被当地百姓所争相传颂,甚至都给范仲淹立了生祠。 那若是在皇太后的带领下,能过成功的治理黄河。 那刘娥觉得自己在史书上定然会留下重重的一笔,也不会跟武则天那样留下一块无字碑。 要是刘娥自己写墓志铭,她一定选择写的满满登登的,甚至都不能只写一块碑。 她对于名声之类的看的还是挺重的。 “回大娘娘的话,兴修黄河哪有什么十成的把握,就算有五成也要搏一搏的。” 宋煊放下手中的茶杯: “否则就等着儿孙成为鱼鳖吧,甚至将来和辽国撕破脸皮,他们完全可以掘开黄河,水淹开封城。” 黄河是东京城的一道天险。 可是这道天险不如长江那道天险更加稳重。 既能为我所用,也能为敌人所用。 刘娥于是立即看向曹利用: “曹侍中,你女婿说的能够真的运用在战事当中吗?” 曹利用点头:“回大娘娘的话,当然可以。” “当年辽军主力奔着东京城而来,寇准拽着先帝亲征过河到澶州也有这方面的考虑。” 刘娥点点头,他知道寇准的强硬。 与其说拽着,不如说直接把真宗皇帝给骗了,让他返回都没得机会。 况且皇帝亲征,对于前线士气更是极为振奋之事。 “这么一说,老身又回想起数次大辽利用黄河泛滥之事,发出进攻我大宋的假消息。” 曹利用再次拱手道: “大娘娘,兵不厌诈,我等就是要防范大辽每次在嘴上放狠话不来,但是在将来的某一次我大宋遭到黄河灾害极为严重的时候,来攻略我大宋啊!” “嗯,曹侍中所说的不无道理。” 刘娥也是明白,北方养那么多士卒就是干这个用的, 可是她也清楚,如今大宋军队的战斗力,定然不如澶渊之盟那个时候。 连禁军都松散懈怠了不少,更不用说一直在前线时刻准备搏命的边军。 他们大多数都是想要靠着“边境贸易”进行赚钱。 其实走私最赚钱的还是大宋的铜钱。 因为这个当真是硬通货。 用钱来换取辽国人价值更高的东西,转手一卖,就能获取不小的利润。 所以在某些边军看来,朝廷给发的那三瓜俩枣实在是没什么吸引力。 不如靠着身上穿着的这身皮以及同僚和上官一起赚钱,才是硬道理啊! “既然如此,那还是要多加防范的。” 刘娥根本就没有什么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想法,她本就不喜欢打仗。 “十二郎今后就先留在东京为官,也好就近勘查黄河,为今后的治理打下基础。” “全凭大娘娘做主。” 真上道! 听到如此满意的回答,刘娥甚至有些得意的看向赵祯。 瞧瞧我的御人之术,你还想亲政? 且需要花费时间去琢磨呢。 就这,还不一定能过琢磨的透。 毕竟帝王心,不是那么好被历练出来的。 赵祯却是见识到了自己母后的手段,如此光明正大的挖墙脚,他还无力反驳。 无论如何,都是母后在临朝称制。 大宋的政务无论大小,还轮不到他这个皇帝做主呢。 赵祯瞥了宋煊一眼,期望他可不要站在母后那头去啊。 要不然今后当真没有人再给朕出头,出主意,护着朕了! “十二郎,你可是懂画?” “回大娘娘,我不懂画。” 宋煊想了想: “我可能比较喜欢写实派,那种意境我自己参悟不出来。” “无妨。” 刘娥随即笑呵呵的摆摆手: “画嘛,看的多了就会看了,翻来覆去的就是那么传神的几笔。” 她当即让人把自己珍藏的那副画给拿出来展示。 于是宋煊等几个人都站在由两个宫女合力展开的画作。 《早春图》 宋煊站在不远处瞧着。 画中枯枝吐绿,却有一株老梅花独占春光。 树下几只雏鸡仰首望天,远处隐约可见一只凤凰栖于梧桐。 宋煊虽然不懂画,但是却能看出来,这幅画是在突出这个老梅花! 至于山那边的凤凰,他更是看不懂。 总不能说那几只雏鸡吃了老梅花,就会飞上枝头变成凤凰吧? 这种解释也忒牵强了些。 “十二郎,你觉得如何?” 宋煊有些想不明白。 明明看画的有好几个,甚至依照你刘娥的说辞,其余三人都不像是第一次看。 所以才会只喊我一个人解释这个画作? 宋煊想了想,便开口: “大娘娘,慧眼呐!” “此画笔法精妙,墨色浓淡相宜,远近虚实得当,意境深远,实乃大家手笔!” 刘娥只是发笑,对于宋煊的夸赞并不在意。 她想听的是这幅画展现出来的意境以及画本事的含义。 可是宋煊要么就是夸颜色好,要么就是胡乱说一通,完全不是刘娥想要的。 但是赵祯确实又些嘴角蚌埠住了。 因为这话可听起来过于熟悉,不就是十二哥嫌弃自己请他吃的御厨味道不够好吗? 要是真的好吃,哪里顾得上说话? “你说说吧,想必宋大才子绝非虚名。” 刘娥就是要逼宋煊表态。 方才我都接二连三的发出邀请了,你小子还跟我装傻充愣是吧? 曹利用脸色凝重,你瞧瞧,大娘娘他开始出招了吧? 先前就是一步一步的让你放松警惕啊! 我倒是要听听你小子怎么回答,才能避免被她所嫉恨。 曹利用不知道自己今后是第几次在心中提到祸从口出的话了。 权力斗争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 宋煊仔细打量这幅画,思考了一会: “我懂了,大娘娘是说这小鸡吃米图逐渐长大,最终机缘巧合变成了凤凰,正如同方才在席间所言。” “这是大娘娘来时的路,时刻让自己警惕不要做违背大宋律法之事,而且还要坚决的遏制他人,所以才写了这个诏书。” 刘娥听着宋煊扯七扯八的,最终还能给他对应上,当真是为难他。 而宋煊这句话,也让刘娥顿时失去了继续试探的兴趣。 刘娥一时间有些摸不清楚宋煊是在故意装糊涂,还是他这个擅长联想的脑袋,把前后事都结合起来看了。 曹利用听着宋煊胡乱回答,总算是松了口气。 “老身有些乏了,要睡一睡,你们都退下吧。” 刘娥懒得追问别人这幅画的含义,她相信曹利用定然会在合适的时机给宋煊讲解一二的。 于是众人告退。 曹利用直接拉着宋煊回家去,反正翘班就翘班呗。 大宋如今很难出现什么战事,再说了枢密使有不是只有他老曹一个。 长廊内,刚巡逻完的石元孙见了宋煊立即小跑过来。 他看管酒库,听人说官家要宴请大宋状元。 一问真是宋煊。 石元孙连忙给曹利用行礼,就算是曹家比不上石家的底蕴。 可是曹利用人家是枢密使,他就是一个看管酒库的禁军小头目。 “宋状元,恭喜恭喜了。” “哈哈哈。”宋煊也是笑着回礼:“不过是运气好。” “连中三元那必然是极其有实力。”石元孙也对着曹利用说恭喜。 曹利用脸上也是极为有光,颇为矜持的颔首,询问石元孙在哪里当差。 他明白石元孙的意思,就是来打探宋煊同窗好友考试如何? 宋煊也没瞧见范详,只是让石元孙稍安毋躁,过几日结果就会出来了。 他这个属于特例,没什么参考性。 “宋状元当真是好酒量,送去的一坛美酒可是好喝?” “好喝。” 宋煊随即反应过来:“你是说给官家送去的?” “对啊!” “有人偷酒。” 宋煊与官家只是饮了几小杯,还是从小酒壶里倒出来的,如何能有一坛子酒。 “嗯?” 这对于看管酒库的石元孙而言是一件极为失职的事。 “宋状元莫要拿我取乐,我如厕回来之后,亲眼瞧见那账目上写的一坛子酒,我都给签字画押了。” “失察也不是小罪过。” 曹利用接过话茬:“尤其是宫中用物,你一丁点好处都没拿,反倒容易背了锅。” 石家多富裕! 石元孙根本就看不上要从酒库里占便宜,他就想要让石家重回巅峰。 在他看来,宋煊是绝顶聪明之人,连中三元便是明证。 再加上宋煊是真正喝这顿酒的人,他还能骗自己不成? “多谢曹侍中以及宋状元的提醒,我这就回去查。” “莫要打草惊蛇。” 宋煊提了一嘴。 石元孙躬身道谢,他可害怕自己费尽心思想要逃离这里,结果是被下属给坑的离开皇宫。 一旦发生此事,自己作为石家的嫡子嫡孙还如何带领石家走向辉煌? 曹利用瞥了宋煊一眼: “他部下盗御酒,可不是小罪过,一旦要被牵连了,这个酒库小官的职位都保不住。” “他若是能查出来,便是戴罪立功,若是让别人查出来,就容易被扣上同流合污的帽子了!” 宋煊压低声音道:“同是将门子弟,我们本就该相互帮助,提个醒嘛。” 曹利用更是意外的看向宋煊,他一个连中三元的读书人,如何能自认为是将门子弟! “胡说什么呢。” 曹利用瞧着周遭无人: “就算你娶了我女儿,那也是清清白白的读书人,而不是什么将门子弟,这种话以后不要乱说。” “否则如何加入文官集团的小团体当中,这些人可是很排外的,但是你不同,他们会很容易接纳你,甚至会拉拢你。” 宋煊瞥了他一眼:“岳父当真很在意自己是武将的身份?” “我在意不在意的根本就不重要,你是大宋状元,能成为武夫的女婿,我内心是十分感动的,但这并不有利于你在朝堂当中的发展,所以这些话要少说。” 曹利用再次压低声音道: “我就是害怕你这个口无遮拦的模样,这里是东京城,不是任由你无法无天的南京城。” “稍有不慎,大好前途便会葬送的。” “你要记住,东京城到处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本章完) 第280章 人人都想抱大腿 宋煊明白曹利用的良苦用心。 目前自己的实力还是过于弱小了。 所以处处都是恶狼! 宋煊在家乡勒马镇、宋城可是靠着拳脚以及钱财,能够让许多人对他十分尊敬。 但是这里是东京。 在这里混,是要讲势力的! 东京城百万人口,是全球最大的城市,自然有着许多“小瘪三”想要上位。 可无一例外,从来都没有人成功过! 就算宋煊连中三元,可如今他仍旧是个小屁屁。 就算他有不少同榜好友,可同榜好友大多都是小屁屁。 他们大多数人都要被外放到地方上去历练,不知几年甚至十几年兴许才有机会返回东京城为官。 那个时候兴许会成为宋煊在朝堂当中的助力。 如今曹利用说的对,宋煊他根基过于薄弱。 曹家根基也不深,只能暂且低调。 “不过你今日之事处理的很好。” 曹利用心有余悸的道: “人越老胆子越小,我一直都觉得是句屁话,我老曹胆子大了一辈子,如何到年老就会有如此感慨?” 曹利用颇为郑重的瞧着宋煊: “正如你所说的那般,我可能真的不是光脚的了。” “爹。” 曹渊咧着嘴角,笑嘻嘻的跟过来。 他已然请假了,今夜不值夜班。 家里有大喜事,上官自然是非常通情达理的。 谁都知道,曹家可是要再次崛起了! 连中三元的女婿,从来都是当朝宰相的囊中之物,结果被曹侍中给抢了去,宋状元还就同意了。 上哪说理去? 曹渊作为曹家的长子,尽管没什么官职在身,就是在皇宫站岗。 可也是有着一定的排面的。 “笑个屁啊。” 曹利用不好冲着女婿发火,冲着儿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是你中状元了吗?” “就在这换了身便服,准备下值?” “嘿嘿嘿。” 曹渊笑嘻嘻的道:“爹,我这不是替妹夫高兴吗?” 曹家成年的儿子都在宫中当禁军,只有还没长大的诸如曹旭二人在国子监读书,也就是混个文凭的事。 至于曹旭日常逃学无所谓,交点罚金就行。 “行了,一会要出宫门了,脸上的表情收一收。” 曹利用叮嘱完儿子与女婿后,带头走到宫门口。 韩允升作为守卫宫门的都头,当即上前道: “恭喜曹枢密使,贺喜曹枢密使,佳婿不仅是摘得状元,还连中三元,哎呀哎呀,真给咱们武将长脸呐。” 韩允升他爷爷是韩重赟,是后周到北宋初年的名将,陈桥兵变的功臣,同样被杯酒释兵权。 但是因为韩允升以及他爹那辈用命,又娶了公主,故而不曾向石家那般在政治上颇为落魄。 曹利用对于韩允升的恭维,嘴角一咧。 毕竟这些将门子弟,平日里可都是个个眼高于顶,别看曹利用身为大宋军方第一人,可依旧有不少人不服气他。 更何况就算是曹利用是大宋枢密使,他只有调兵的权力,没有统兵的大权,虽然参与武官的选拔和任命,但也不是能全部做主。 他更多的是给皇帝在军事和外交上提供战略咨询。 现在韩允升主动上前,并且还说咱们武将。 曹利用明白全都是女婿宋煊带来的好处。 “我女婿他自己争气,写的一手好文章,我不过是跟着他沾光露脸的。” 曹利用虽说告诫儿子女婿别笑的过于猖狂。 可是他自己纵然是属狗脸的,也依旧蚌埠住笑了。 曹利用被旁人如此一吹捧,那也是感觉在云端上漂浮。 反正咱女婿是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连中三元,你们都羡慕去吧。 韩允升连忙恭喜宋煊,并且询问是否有兄弟或者同窗之类的。 他家里也有妹子,长得姿色极好,恳请宋煊介绍一二。 宋煊笑了笑: “韩都头,我可不敢保证其余人跟我是一样的审美,我若是有合适的帮忙问一问,成不成的我可不保准。” 韩允升大喜过望。 这状元郎当真是个爽快性子。 一点都不像他以前接触的那些迂腐的读书人一样。 韩允升又主动巴结了一下曹利用。 “回头我女婿他们正式成亲后,去家里喝杯喜酒啊!” “哎呀,枢密使亲自邀请,属下一定带着家人前去。” 韩允升瞧着这三人出了宫门口。 眼里止不住的羡慕之色。 直娘贼。 这种好事全都让曹利用给赶上了。 咱们这些“杯酒释兵权”的家族,什么时候也能掏着一个进士女婿啊? 不光是说出去有面,更是在政治上,有所作为。 谁不愿意领兵在外打仗? 或者去别的地方当个刺史之类的,或者在外去掌控一只军马。 天天在皇宫站岗屁用没有,放眼整个大宋,谁他娘的敢来干行刺天子的事? 宫门口五十步内是真空地带。 没有百姓敢轻易靠近,因为城墙上的床弩以及弓箭手可不是开玩笑的。 一旦发现有人走近,禁军士卒无需询问,就有直接射杀的权力。 “殿试结束,有学子出来了。” 围观之人虽然不认识宋煊,但是见他穿着学子衣衫,当即大喊一句。 大多数人都不怎么相信宋煊被当庭点为状元这件事。 毕竟按照传统,殿试结束后,那些进士要被在东华门外唱名的。 那个时候是学士初拜。 此时诸多学子就算是参加殿试,也没有资格走那条路。 曹利用瞧着汹涌过来的人群,他对宋煊说: “让我来应对,你什么话都不用说。” 宋煊颔首,他在东京城也没什么故交。 于是曹利用站在士卒内侧,当即开口道: “诸位东京城的父老乡亲,给我曹利用个面子,今日我女婿身体不是很舒服,该回去躺着休息了,勿要在此阻塞我们翁婿两个回家的道路。” 曹渊稍微愣了下神,望向他爹:我不是人呐? “是曹侍中。” “他女婿可是宋煊啊!” 毕竟有人开始大声嚷嚷,宋会元如此早出来,是真的中了状元吗? 全东京城的赌坊都不接宋煊状元的赌盘。 可谓是东京一大憾事。 人群当中自是有人介绍着。 王羽丰也连忙让小厮护着自己,周遭人太挤了,又吵吵闹闹的,听不清楚。 “曹侍中,我听闻汝女婿被官家当众点了状元,是否为真?” 一听到有好事者询问,曹利用大怒: “今天谁提这个事我跟谁急,老子憋了一肚子火气。” “堂堂翰林学士抢不着好女婿,竟然在殿试直接给我女婿下毒!” 听着曹利用的话,围观人群大惊失色。 “下毒?” “这也太劲爆了。” 或者吃瓜群众的热情直接被曹利用的话给引爆了。 谁能相信翰林学士,能干出这种事情来? 大家本来以为宋煊能中状元是板上钉钉之事,大家都等着新的连中三元之人出现呢。 结果竟然有人公然毒害他。 曹利用拽着宋煊过来,指着他的脸道: “你们瞧瞧,我女婿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用冰水足足洗了一刻的脸,现在都冻伤了。” 站在前头的几个泼皮一瞧宋煊的脸色,确实是冻伤。 毕竟这种事他们熟啊! 泼皮也不好混呢,如今天气虽然转暖,可还是冷的。 “我女婿宋煊不足三刻时间就写完了一篇策论,被官家当场点为大宋状元!” “这才让姓陈的算计落空!” 曹利用站在人群面前: “诸位父老乡亲让开一条道路,我还要带着我女婿去看郎中呢。” 宋煊的脸确实是有冻伤的迹象。 围观人群打量着宋煊,未曾想他竟然会有这般波折。 如今爆出来此等狠料,他们可不相信曹利用是故意传播假消息。 这件事不是他干的,也得是他们干的了! “姓陈的翰林学士是谁啊?” “不清楚。” “陈尧咨,他前些日子还是咱们开封府的老父母来着,如今被他二哥陈尧佐顶了缺,自己升迁为翰林学士了。” “我记得他也是大宋状元啊,真想不到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听一句老话讲文人相轻。” “屁啊,明明是爱而不得,所以想要毁了他。” “曹侍中敢当众讲,这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 曹利用的名头在东京城的一些老人耳朵里还是挺响亮的。 尤其是对外极为强硬。 每次大辽使者闹事,全都是曹利用出门摆平的。 接待的一些宋人对于辽国使者是极为软蛋的。 偏偏那帮辽国的使者还吃曹利用的面子。 曹利用作为枢密使,指挥禁军帮他开路还是能做到的。 人太多了。 东京城靠贩卖最新消息的人都有不少人能过维持生计。 所以一旦出现这种事,他们都是要仔细询问,然后疯狂的往外涌动,就为了先人一步把消息传出去。 晚了,就卖不上什么价钱了。 “十二哥。” 王珪骑在马上大叫一声:“驴车在后面。” 宋煊直接奔着王珪过去。 “少爷,状元到手了?” 焦明脸上带着兴奋之色。 “当然,些许殿试,对我而言算不得什么。” 宋煊颇为得意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咱以后不仅仅是大宋状元,更是连中三元获得者,可比单独的状元有面子多了。” “哈哈哈。” “好啊,好啊!” “咱们兄弟可是有盼头了。” 饶是一向淡定的陶宏也是笑的都要跳起来了。 焦明脸上满是喜色,他当即夺过鞭子,让王保在这里等着其余人。 许显纯留下作伴,毕竟如今的驴子可是有范详的。 王保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嘿嘿的笑着,他也高兴。 宋煊成了大宋状元,前途光明,自己跟着他将来的日子还能差得了? 更何况他没当上状元之前,自己那也是再也没机会饿肚子了。 如今王保可是实打实的膘肥体壮,一打五完全没问题。 而且非常抗揍。 许显纯瞪着眼睛,他想过宋煊中状元,但是没想着会如此快。 他听说不是在东华门唱榜吗? 那个时候更加热闹,如今最大的悬念都揭晓了,到时候大家都去看第二名吗? “走。” 宋煊、曹利用父子连带着陶宏钻进驴车,由焦明驾着先奔曹府而去。 曹利用知道宋煊手下的这几个伙计,相依为命,但是不知道他们有过命的交情。 “对于陈氏兄弟,你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宋煊摇摇头: “我在东京城的根基尚浅,没有什么消息来源,全靠着岳父了。” 曹利用啧了一声:“我其实也没有什么消息来源,随便招手问三五个闲汉就知道了!” 宋煊瞥了他一眼。 你能花钱从闲汉手里买消息,闲汉同样可以把你作为消息给卖出去。 “若是少爷在东京为官,我们倒是可以把书铺的分号开过来,只不过所耗费的银钱有些多。” 陶宏极为谨慎的道: “我这些时日在东京城当中游荡,什么样的人都有,尤其是无忧洞的势力又增大了,他们现在都敢在地面上活动卖赃物以及卖人了。” 黑市。 并不是要在夜里开着。 况且东京城那也是一个不夜城。 说到无忧洞,曹利用倒是无所谓,那些臭虫,他平日里都懒得看。 “无忧洞也叫鬼樊楼,没什么可惧怕的。” 曹渊混不在意的摆手:“一帮蝼蚁罢了。” 宋煊与陶宏都没有言语。 这帮蝼蚁能够世世代代盘踞在东京,且发展的势力越来越大就足以说明问题。 “待到夏天东京城发洪水,便会把这些蝼蚁给淹死一大批的。” 曹渊很是有经验,鬼樊楼的名头他是听说过的。 每次发大水,路上的街道都被淹喽,更不用说居住在地下通道的那些人了。 “不过你说的有关合适的消息来源,特别是民间,我是没有的,而且朝廷以及官家也不会允许我有。” 曹利用多年来坐在枢密使那个位置,还是有着一定的政治嗅觉的。 尤其是他倒台,也完全是受到了侄子曹讷的牵连。 “有些事,可不能让其余人知道。” 宋煊的话落地,登时让曹渊侧目。 他一直都觉得自家妹夫是个善于射箭的读书人,可是这话一出口,便觉得宋煊当真是有那么一股子气势。 这股子气势曹渊觉得自己都没有,所以一时间他没想明白。 曹利用却是明白宋煊在宋城的所作所为。 “这里不是南京,而是东京。” 曹利用悠悠的叹了口气,你拿块石头往外扔出去,要么就砸到官员的亲戚,要么就砸到皇亲国戚的亲戚。 总之,关系错综复杂,人口众多。 朝廷也一直都没很好的梳理。 “你用不着担忧,我估摸就是如同宋庠那般,给你个清贵官当当。” “那不行。” 宋煊靠在驴车内壁:“最好给我整个开封府通判、推官、判官之类的,我自有办法。” “你小子疯了?” 曹利用有些激动的道: “上一任开封府府尹正是陈尧咨,这一任是他二哥陈尧佐,你去他手下当差,如何能去自讨苦吃?” “别看你连中三元,留在东京城也不可能给你整个从六品之类的实权管干的。” 一般而言前三名状元榜眼探花是有留在东京的机会的。 “若是去外地兴许便是从六品的通判,要么就大县知县,甚至节度判官。” 这就是相当于一下子就当了副市长。 曹利用摸着胡须道: “我问过其余人了,状元一般是在将作监、三司使,直使馆或者国子监,不过依照你的成绩,升迁这块应该很快的。” “我记得上一个连中三元的宋庠可是被授予大理评事,同判襄州,破格升为从五品的太子中允。” 曹利用瞪了一下儿子: “你都说了宋庠被太后钦点为状元,又破格的,你妹夫是被官家点为状元的,太后定然没有这么上心的。” “我倒是对几品官没什么太大的苛责,只是想要锻炼一下自己,将来进了朝廷,才能不被下面的人给说什么就信什么,轻易给哄骗喽。” 曹利用点点头,将来宋煊要面对的是宰相这么个职位,如何能够被下面人给骗呢! “你先想想,将来做到宰相也是十拿九稳的。” “不一定,从大宋立国到现在出现了多少状元,也就是吕蒙正与王曾做到了宰相的位置吧?” 曹利用稍微思考了一下:“还有李迪。” “竞争还是挺激烈的。” 曹利用颔首。 原来考中状元,也不一定能当上宰相。 那陈家三兄弟都是状元。 陈尧叟病危了才当上副宰相,他也没法任职,请辞几次,真宗皇帝才同意给他外放为官。 结果没多久就病危,又准他回京,直接病死了。 不过曹利用相信以宋煊的折腾劲,定然能够坐上坐稳宰相之位。 宋煊笑呵呵的道: “不过还有大朝会呢,在这段时间我再对比一下官职,回头再找陛下旁敲侧击问一下。” “行。” 曹利用想都没想:“明日我去吏部找个官员册子,让你好好瞧瞧。” 毕竟官员升迁之类的事,是吏部再管。 宋煊点点头,倒是没有拒绝。 “先在东京城历练两年,然后最好生个职去外地直接当知府。” 曹利用微微眯着眼睛道: “如此一来方能自己做主,旁人都得看你的脸色,当个通判属实是没有什么意思。” 宋煊颔首,尤其是地方上的通判有不是一个人,可以有好几个副市长,分管各自的一摊子业务。 “回家之后,不要与你岳母以及清摇她们说你被下了迷香的事。” “明白。” 曹利用其实有一个朴素的观念。 那就是咱们爷们在外面争斗要生要死都可以,但是祸不及妻女。 这是底线。 陶宏也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他心里觉得有一个官职挺适合宋煊的,待到没有其余人的时候他再说。 此时的曹家直接把大红灯笼都挂上了,鞭炮都买了不少。 而且仆人早就望眼欲穿的在门口等着,甚至都出了街口。 周遭看热闹的也是不少。 曹渊直接跳下驴车,享受着旁人羡慕的神色。 锦衣夜行的事,他可干不了。 如今曹家可算是“抓到”了一个好女婿,东京城哪个家族不羡慕? 毕竟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曹家七兄弟可是于万千人马当中,把宋煊给抢回来的。 陶宏也是掀开帘子,坐在了外面。 一旁的仆人连忙端来木质台阶,方便曹利用以及宋煊下来。 “点鞭炮。” 随着曹家老仆人的一声吆喝。 街道两边立即就燃起了噼噼啪啦的炮竹声。 宋煊站在门口,满脸笑意。 这种模式怎么看都像是娶媳妇,从路边开始放炮,一直放到家门口都不带停的。 待到硝烟散尽,曹利用才笑呵呵的对着看热闹的拱手,待到放榜后,他再邀请诸位来喝杯酒。 至于喝喜酒这件事,还是要往后放一放。 总不能两件事一块办了,那如何能行? 曹家也是要面子的! 曹夫人也就是李氏看宋煊当真是顺眼的很。 不仅是模样俊俏,而且还如此有才华,硬生生的被自家给抢回来当女婿。 “好女婿,你的脸如何这般红?” “我这是被当庭宣布为状元激动的上脸了,过两天血往下流就好了。” “原来如此。”曹夫人脸上带着笑:“如此大好喜事,不如在樊楼定上一桌。” “改天吧。” 宋煊脸上带着笑:“好叫岳母知晓,我与同窗都约好了,考完试要在住处大吃大喝一顿。” “那行。” 曹夫人也不强求。 反正女婿他有自己的安排就行。 随即她把曹清摇推过来,让她别傻站了,赶快与你这未来夫君说说话。 曹清摇的性子其实挺跳脱的,只不过因为宋煊的身份差距,让她有些不自信。 所以只是杵在那里,只是脸红。 宋煊嘿嘿笑了两声,当即开口问道: “清摇,你可会磨墨?” “会。” “行,那咱们去书房,我中状元这件事,自是要给我书院院长以及家里都写上一封信,提前告知他们。” “好。”曹清摇很是高兴,自己能够帮到宋煊。 于是这对男女在老曹家全家人的注目下,单独去了书房。 没有人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的。 宋煊要写三封信。 他第一封便是先给十二书铺的那帮老兄弟写。 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另外也让钱诗诗知晓,高兴高兴,待到忙完之后,他便要衣锦还乡,然后再去做官。 第二封信便是写给范仲淹的,然后说了一下自己中状元的事,以及在京师为官的可能性,当然还把陈氏兄弟的事都给说了一遭。 反正便是事无巨细的告诉了范仲淹。 宋煊相信老范那绝对极为负责,兴许就会给自己些许建议。 毕竟他也是走科举这条路成功的,不仅是夫子,还是自己的“老学长”! 范仲淹也是从应天书院走出去的学子。 最后一封信,便是给自己的祖父写的,告诉他自己已经中了状元,并且被曹家榜下捉婿的事,以及被人陷害,让他看管好自己的老爹和二哥。 毕竟自己中状元了,保准会有人给他们做局的。 甚至那些人为了巴结自己,都会主动给他们送钱享乐,到时候偿还的还是自己。 因为宋煊是真的不会相信赌狗的话,他们的脑回路已经跟正常人不一样了! 待到写完之后,坐在宋煊对面的曹清摇才发现,原来宋煊写字的时候,真的很养眼哎。 她一想到当初自家老爹说要给自己寻一门亲事,不仅长得好,而且将来极大可能是进士的话,曹清摇都不相信。 她作为将门女儿是有一定的认知的。 连东京城的那些老牌将门女儿嫁得了皇帝,却嫁不到进士,这都是常识! 所以曹清摇根本就没有报什么希望。 直到宋煊水灵灵的出现,曹清摇才发现自家老爹说的是真的。 毕竟有些女人真的是太吃建模了。 甚至曹清摇都有些自卑,因为她并不是士大夫审美里的美女。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街上都传言宋煊对自己一见钟情,所以他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当曹家的女婿,并且拒绝成为宰相吕夷简家的女婿。 曹清摇眉眼带笑瞧着依旧写字的模样。 但是曹家却是来了客人。 那便是他老丈人李仕衡带着孙子李君佑过来了。 他们翁婿二人在这里说话。 李仕衡很是满意曹利用的眼光,能提前锁定宋煊这个状元郎。 其实当姥爷的知道他外孙女曹清摇并不符合大宋士大夫的审美。 他估摸是曹利用与宋煊相识于微末当中,结下的友谊。 因为市井流传,宋煊对曹清摇一见钟情根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如何不见外孙女婿?” “他正在书房当中给夫子和家中长辈写信告知这个好消息。” 李仕衡摸着胡须笑了笑:“理应如此。” 曹利用脸上尽是得意之色,他看着李仕衡: “岳父,我如今挑选女婿的眼光可在你之上啊!” “我如今不过是枢密使,可假以时日,我女婿定然能够当上宰相的。” “哈哈哈。” 曹利用说完便引得李仕衡大笑: “你啊你啊,还是那么喜欢争斗。” 其实宋煊当宰相对于李家也是一件好事。 他算计财务算计了一辈子,以至于靠着巨贪的名声,积累了三代人都花不完的钱。 只不过李家的聪慧劲头全都在他身上似的。 李仕衡的儿孙,当真是没有一个争气的。 考进士是考不上的,只能靠着荫补当个小官。 曹利用嘿嘿的笑着,当初就是看宋煊挺投脾气,一个小小的书生竟然不惧位比宰相的翰林学士。 最后窦臭自杀,说不准就是被宋煊给逼迫的。 李仕衡却是打断了曹利用的回忆:“我听君佑说被毒害的事,你与我详细说说。” 待到曹利用说完之后,李仕衡陷入了思索当中。 通过宋煊与曹利用的操作,如今他们是博得了官家与大娘娘的同情分,但是毕竟又没有证据,当真是不好摁死陈尧咨。 正巧这个时候宋煊写完的三封信也都装好了,遂交给老仆人,请他抽空帮忙给送出去。 大宋也是有专门的送信以及远程快递业务,官方与私人都有。 曹利用拉着宋煊给他介绍眼前的祖孙俩。 宋煊客气的打招呼:“我倒是与君佑哥儿见过不止一次。” “哎,愧不敢当。” 李君佑脸上喜色更甚。 毕竟被一个连中三元的人喊哥儿,那也是极有面子的事。 曹利用又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家岳父的壮举,总之在真宗朝混二十多年,那也是能力极强。 现在听听他的看法,宋煊大喜,官场上他还是个嫩娃子呢。 “陈氏兄弟是吕夷简的人,他如今谈不上树大,但根可深呐。” 李仕衡摸着胡须悠悠的道:“所以此事还需找人弹劾,你不要出面,当效法潜龙勿用,先藏锋于鞘。” “但是吕夷简他虽然势大,但是并非铁板一块,官家也长大了,太后也会发现吕夷简并不是真正的太后党羽。” “陈氏兄弟他们丢了如此大的面子,自是想要找回来,他们会先出手的,你以不变应万变。” “朝中也不仅仅是吕夷简暗中广植党羽,还有其余人呢,他们也会成为你的助力。” 因为有许多家人在,他们并不是很了解党争,所以李仕衡也就没说的太明白。 “总之一句话,那便是以退为进,请君入瓮。” 宋煊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他其实有些理解李仕衡的话。 吕夷简被刘娥认为是他的人,自己要找机会让刘娥生疑。 同时刘太后与皇帝之间,也会暗中有所博奕,这是可乘之机。 然后团结不属于吕夷简一派之人,甚至是与吕夷简做对的党派。 通过李仕衡的启发,宋煊再想如何让陈氏兄弟成为众矢之的,甚至被踢出吕党,自己更好方便做事。 但是他对吕夷简又不是很了解,贸然行动怕是不妥。 “听着外祖父的话,当真是让我醍醐灌顶啊!” 曹利用还在眯着眼睛思索,就听宋煊吹捧的话说出来了。 李仕衡哈哈一笑,他就知道宋煊是个容易被点透之人。 正在说笑间,曹利用又接到汇报,说是秦王的孙子王世融前来求见。 秦王王审琦他是义社十兄弟之一,他的儿子除了长子娶了宋太祖的女儿外,其余八个儿子都默默无闻,在皇宫站岗。 到了孙子这一辈,也没什么官职,唯有公主生的儿子因为有皇室关系,在外任职,以至于每次家庭聚会都坐在几位叔父前头,被世人嗤笑。 曹渊知道王世融,同是在内殿待着的。 “请进来吧。” 曹利用开口,也想瞧瞧这位老将门的孙子想要做什么。 王世融领着自己的儿子王克臣,说明了来意。 便是他十三岁的儿子好读书,喜作诗,懂音律,也想要走科举考试这条路子,期望宋煊能够给于建议。 曹利用一听这话,当即有些佩服。 将门子弟想要考进士的也有,但是很难成功。 王家落魄到世代子弟都要去当禁军了,王世融不愿意自己的儿子走老路,正好他喜欢读书,那就全力托举他去考进士。 兴许能走出一条道路来。 曹利用没言语,他只是觉得这些老牌将门子弟过的也不容易。 大宋这国策,他们想要猖狂起来都没什么资格,注定是被打压的。 不过要是转为文职,去考进士,想必也是会受到极大的欢迎的。 宋煊倒是没有推辞,当场对他进行了一些四书五经的测试,以及现场做个诗,中规中矩的。 “读的很扎实,若是有几个好的夫子教导,定然能通过科举的。” 听着宋煊的话,王世融大喜过望,连忙询问宋煊是否可以指导一下自己的儿子,钱他可以出的。 宋煊想了想:“我在东京城为官可能会忙碌起来,跟我学,我不怎么会教学,因为我就是会写,天生的,你能明白吗?” 王世融点点头,天生的这一点是比不了的。 “不过你若是舍得让你儿子离家去应天书院苦读,兴许就能填补自己的短板,毕竟科举考试改革了,诗词不再是取士的标准,还是要注重策论。” 王世融思考了一会,他单纯是恶心当哥哥的王世隆仗着自己的出身好,不尊重家族叔父辈以及兄弟辈的。 他也是憋了一口气,想要让儿子争气考中进士。 到时候便能够狠狠的把羞辱还回去。 “应天书院霸榜的消息一经传开,怕是以后都要去书院读书了。” 李仕衡又给提醒了一句:“早做决断,否则想去都没有位置的。” “多谢诸位。” 王世融站起身来对着几个人道谢行礼,最终牵着自己的儿子离开了。 他依然决定好了,就让儿子去应天书院就读。 待到王世融走后,曹利用瞥了眼宋煊,对着自己的岳父道: “我看他的意思想要让他儿子当宋煊的学生?” “便是如此。”李仕衡轻微颔首: “不过显然是打错了算盘,十二哥儿这样的天才,使用的学习方法,普通人不会适用的。” “不过有了十二哥儿的鼓舞,相信会帮助他下定决心的。” 曹利用又想起自己那三个在国子监读书的儿子。 人家都是从国子监拿钱,自己儿子是次次交钱上学。 朝廷拨给国子监庄田。 国子监将这些庄田出租给佃户耕种。 收纳的粮食和田租都可以当做办学经费使用,同时国子监还有大量房舍出租。 国子监的这些钱每个月都要给学生发伙食费,但是你犯错了,就要被处以罚金。 许多官宦子弟都无所谓罚金。 “十二啊,你有时间也指导曹旭他们两句,让他们也收收心,我觉得以后科举考试会更加难考的。” 李仕衡替曹利用说了心中的话,随即又指了指自己的孙子: “他调皮捣蛋,读书也不太行,但是对东京城又有些了解,同其余人家的子弟也有所交集。” “若是你在东京为官,想要防范陈氏兄弟的报复,想必也缺少消息渠道。” “就让你表哥帮帮你吧,反正他在国子监读书也是浪费钱的,闲着也是闲着。” 李君佑没成想自家爷爷如此介绍自己,不过他也能明白。 此时若是不抓住机会,东京城有多是家族想要抓住机会,靠近宋煊。 待到将来能过挂在他的腿毛上,保证家族富贵能过延绵下去。 这是毋庸置疑的。 “那可太好了。” 宋煊目前正是缺一些消息的来源。 大家又是姻亲关系,属于天然的盟友。 按照大宋的潜规则,只要姻亲出了事,你也会被牵连的。 九族这玩意是连起来的。 但是你要是升职了,如何能不照顾姻亲一下呢? 全都是人之常情。 李君佑也知道这个结果,他是得到消息立即去与爷爷说的。 李仕衡便做出了判断,虽然宋煊目前惹到了一股子政治势力,但是无所谓。 这点风险还是可以承受住的。 大家都在赌将来,怎么样! “择日不如撞日,今夜我们喝个不醉不归,就当是为你提前庆祝一二。” 听着李仕衡的提议,宋煊又解释了一遭,而且他自己也要去想想事情的来龙去脉,提前做好准备,应对陈氏兄弟接下来的报复。 “如此,也好。” 李仕衡明白宋煊的这些同年,再此时或许不那么重要,但是兴许过上几年,便是由他们这一波人充斥着朝中大小重要位置。 搞好关系也是一种扩大自身实力的手段。 吕夷简他便是如此做的。 宋煊见时候不早了,也便起身告辞,改日再聚。 众人目送他离开,若是曹利用真给宋煊送到门口,那可就倒反天罡了! 焦明与陶宏二人在驴车上笑嘻嘻。 “连中三元!” 焦明嘿嘿笑着:“以前少爷在宋家私塾考倒数第一,全都是装的啊!” “你以为呢。” 陶宏脸上也挂着笑:“少爷他考中解元的时候,你就不该再有这种想法了。” “我以前真是不敢想啊!” 焦明靠在驴车上,抬头望着阴冷的天: “如今日子越来越好了,我们返回东京城,算不算衣锦还乡?” “这叫什么衣锦还乡?” 陶宏不屑的撇撇嘴:“待到我们真正在东京城站稳脚跟后,那才叫衣锦还乡。” 就在此时,宋煊从曹府的正门出来: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又是低头看石板,又是抬头看晴天霹雳,一副发愁的模样?” (本章完) 第281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陶宏笑了笑:“我们俩说将来衣锦还乡的事。” “哈哈哈。” 宋煊点点头: “待到咱们在东京城干出一番事业来,定要叫所有人都不敢小瞧。” 东京城,当年大家也算是狼狈逃出去的。 就是不知道十来年过去,当初无忧洞作恶的那批人还有几个存活于世。 毕竟东京城发大水,又是经常的事。 “不错,不错。” 焦明激动的搓搓手: “食材早就备好了,咱们回去吃烧烤,今天总算是能喝个痛快了,庆祝少爷夺得状元。” “嘿嘿嘿,走走走。” 宋煊也不废话,他直接跳上驴车,掀开帘子,笑嘻嘻的与他们二人说着话。 “东京城有人酿私酒,不过我没买。” 焦明提了一嘴:“我可是从正阳孙店定的。” 宋煊点点头,私酒便宜些,而且质量也不算差。 从赵匡胤开始,政府就统一管理酒和曲。 宋太宗淳化五年,朝廷“诏征天下酒榷”。 宋真宗景德四年,才开始全面实施榷酤制度。 在榷酒制下,“正店”和“脚店”应运而生。 “正店”是指有酿酒权的商铺,“脚店”则无酿酒权,所售酒都从“正店”批发。 这种就跟烟草专卖没什么区别。 一般都实行专利、严格销售区域,不得越境串货。 凡在禁地内禁限一切民户私酿和沽卖酒曲,都要被治罪。 许多乡村酒户可以自己酿酒,是要像官府交纳岁课的,诸如武松在景阳冈喝的酒,这类就是乡村酒户所酿造的。 可是许多事不是朝廷下个禁令,就能彻底消除的。 特别是有“暴利”的行业。 这也是石元孙掌控御酒,手下的人有人偷酒,或者故意做账的缘故。 通过榷酒制,官府获取大量税收,使得酒税成为宋朝一项重要财政收入,在国家财政中的地位十分重要。 到了真宗皇帝时期,光是酒税的收入就占据了国家财政的六分之一,待到中后期,其余收入下降,更是占了五分之一。 以前私酿五斤就要被处死,后来到十五斤,待到真宗皇帝从死刑改为流放。 宋代有一句俚语:“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欲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 “咱们最好不要接触这些私酒贩子。”陶宏悠悠的道: “少爷可能不了解,这些人可不光是为了钱,还会杀人。” “特别是酿酒窝点被人无意撞见后,为了保持秘密,是会追着知情者杀人的,这是闲聊的时候曲泽告诉我的。” 私酒贩子的处罚也很严重,故而没胆量的人干不了这个。 宋煊轻微颔首:“管他们的,跟咱们八杆子打不着的群体。” “也是。”陶宏脸上带着笑:“依照少爷连中三元的名头,怎么也会是一个清贵的闲官。” “若是把我搞到什么直书馆或者秘书省,那就麻烦了,还要参加什么学士院的考试,烦死。” 宋煊方才在路上也听了自家岳父简单的说了几个清贵官员,挺没意思的。 管理图书、国家历史、天文历法以及祭祀祝词等等。 就我都连中三元了,还能让我去当图书管理员吗? 宋煊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大宋的图书也没什么好管理的,倒是经历过五代十国的战乱,多是在整理、贮藏、编写和校正等等工作,着实没意思。” “少爷到时候与官家说说,反正他岁数小,兴许你的话他就能听进去。” “对了,你方才说什么官职合适我?” “开封县知县。” 听着陶宏的话,宋煊变得沉默了,当个知县也不错,正七品呢。 这可是“赤县”,属于最高等级。 普通县令也就从八品或者正八品。 “不行啊,我记得陷害少爷的陈氏兄弟就做了开封府尹,正是顶头上司,这不是纯纯给自己找不痛快?” 听着焦明的话,陶宏觉得不应该这么看。 “怎么呢?” 陶宏则是把自己知道的消息一口气说了。 他记得当年有一个叫范旻出任开封县知县,不仅受到皇帝赵匡胤的召见,而且作为开封府尹的赵光义也是对他十分看重。 如此惯例就执行下来了。 开封县是东京(首都)的附郭县,可以直接参与京师政务,常受到皇帝以及中枢的调遣,甚至可以列席部分朝议。 诸如涉及到京畿治安、民生等等,有自主向天子递奏疏的权利,而且任职者多是皇帝亲信,或者是未来的重臣储备。 开封府尹虽然是直管,但是少爷若是拿着天子来当挡箭牌,他也屁话不敢说。 当然若是咱们在东京城做买卖,那更是县官不如现管。 宋煊听着陶宏的分析,倒是也觉得合理。 “行,那我再想想,回头问问我岳父,再找机会去与官家说一说。” “全听少爷的,反正若是在东京城为官,手里没有实权,当个清贵官,想要主动对陈氏兄弟出击都做不到。” 陶宏笑嘻嘻的道:“我就不相信陈氏兄弟都如此作风,他会约束家里子弟以及姻亲子弟,到时候落到少爷手中,自是要他们好瞧。” “嗯!” 宋煊连连颔首:“不错,此举正合我意,被动反击不是我的作风。” “哈哈哈。” 三个人笑嘻嘻的往家里赶去。 这个时间点。 参加殿试的考生也逐渐被放了出来。 今日在殿试当中发生的事,着实是让他们能够牢记一辈子。 在开始之前,不少人都觉得宋煊出了这么大的事,定然不会考的好。 有些人内心自是变得嘲讽起来。 叫你那么猖狂。 被针对了吧? 尤其是在考试前夕,就少了宋煊这么一个强力有力的竞争对手。 那自己岂不是有极大机会争夺状元? 或者中进士的机会又增大了许多。 结果宋煊用了不足三刻时间,就重新确立了自己状元霸主地位的不可撼动。 以至于让不少考生道心破碎! 直到考试结束,他们还是浑浑噩噩,对于这道策论题,没有丝毫解题的思路。 但是也有诸如王尧臣等人提前考完试的学子走在前头。 然后他们集体就陷入了一片百姓组成的汪洋当中。 今日在殿试当中发生的事,可是比两个人打架斗殴分出状元来更加劲爆。 许多学子都被拉住回答东京城百姓的问题。 大家都在询问宋煊被翰林学士陈尧咨毒害是否为真? 还有宋煊不足三刻的时候答完题之类的。 文彦博耳朵当中全都是嘈杂声,东京城的百姓也忒爱凑热闹了。 可惜主角不是自己。 他也从来没想着要考状元,只要能考中进士,便是极好的出路。 文彦博嘴上说着自己距离的太远,不清楚,问后面的人。 韩琦与张方平在拥挤的人群当中,瞧见站在驴车上的王保。 特征也忒明显了! “他们在那里。” 韩琦招呼了一声吕乐简等几人。 好不容易挤过去,就听许显纯脸上带着笑道: “十二哥儿他们已经先回去了,大概是在准备食材,今晚不醉不睡。” 毕竟自己跟着一个大宋状元厮混,将来前途那也是有的,他想明白了。 “好好好。” 范详连忙应了一声,反正自己没什么太大的压力。 而且今日受到宋煊的鼓舞,写出来的策论,他觉得自己是有机会金榜题名的。 只要金榜题名,那富贵的生活就有了。 那满满一屋子的铜钱,当真是刺激的他极为上进。 范详再也不想过穷苦日子了。 只要考中进士,石家的女婿我范详当定了,谁都拦不住。 他们几个还相互询问考的如何,唯有祝玉不言语。 “不用担忧,以祝兄弟的实力,定然能上榜!” 范详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我这个最后一名还没有绝望,你如何就失望呢?” 祝玉无奈的咧嘴笑了笑,感谢他的祝福,只是悠悠的叹了口气。 王保则是站在驴车上大喊: “吴育是哪个,十二郎邀约!” 吴育于人群当中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一瞧,一个高壮的汉子在哪里呼喊。 王保也不敢喊宋煊的名字,否则不知道要过来多少人呢。 吴育当然忘不了宋煊在考场上的邀约,于是信步走过去。 “我便是。” “上车。” 王保随即拉了他一把,艰难的在人群当中赶驴车奔着家里回去。 总之,大家都是头一次顺遂且完成的参与了科举考试。 至于考试成绩,日后在关心吧。 这几年压在头上的高山总算是被搬走了,如何能不好好庆祝一番? 院子里。 三个烧烤架,以及一堆柴火都在院子里堆起来了。 篝火照亮以及取暖,多功能。 甚至还能烧几块松树木块来考肉串。 大宋如今最贵的肉也就是羊肉了。 “十二哥。” 韩琦率先进门,瞧见宋煊都在那里烤羊肉串了。 旁边还有没去参加考试的张源等人。 “回来了,该歇着歇着,该上厕所上厕所,一会大吃大喝一通,喝醉尿裤子喽可没有人管啊!” “哈哈哈。” 几人大笑一通。 反正考完试就是开心。 张源其实也是去看热闹了,他想要给阮逸留信,但是胡瑗说要等他一块来。 欧阳修也唯恐叶顾言三人不知道,留在家中等待。 毕竟他们住的地方实在是闹鬼,街坊邻里的也没有人愿意来往。 韩琦连忙坐过来: “十二哥,你身体可是没有问题吧?” “我能有什么事?”宋煊手上翻串的动作不停: “可别忘了我懂医术,这点味道都闻不出来?” “我是顺势为之。” 韩琦闻言脸上大喜: “那便好,那便好,幸亏我坚持己见,没有答应他,陈家家风果然败坏了,这种事都能干得出来。” 张方平脸上也是带着笑:“我在偏殿就与韩六郎说过此事了,奈何他不相信十二哥的本事。” “哈哈哈。” 宋煊脸上带着笑:“可是没影响到你们的发挥吧?” “没影响,完全没影响。” 张方平当即站在一旁绘声绘色的给宋煊讲诸如王尧臣、吕乐简等人妄想挑战十二哥的状元之位。 结果他们看完宋煊的策论,一个个坐在那里怀疑人生。 就算再给他们三个时辰,也写不出来那样的文章。 张方平还说了自己故意哄骗他们,十二哥日夜不休的学习,来帮助重塑他们的自信心。 “好啊!” 吕乐简确实大叫道: “我当时就怀疑你说的事是不可能的,十二哥儿如何是那般喜欢自讨苦吃的,他最喜欢享受了。” “可惜我当时被十二哥儿策论惊住,竟然相信你说的话了。” “哈哈哈。” 张方平忍不住得意的大笑: “你到现在才反应过来,说明你根本就不知道十二哥的实力,还觉得自己能有机会拿状元呢!” 吕乐简的心思被张方平戳破,登时脸上神色变得极为尴尬,他嘴里的话变成了: “你,我,他,那!” 最终一甩手,颇为无能狂怒道: “我不是,我没有!” “十二哥儿,他诽谤我啊!” “哈哈哈哈。” 宋煊把手中的羊肉串分出去: “我辈读书人,谁还没有个争第一的心思!” “这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吕乐简接过羊肉串,被宋煊的胸怀所感染,悠悠的叹了口气。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自信的。 谁不愿意成为那一匹黑马? 在背地里悄悄的掀翻所有人,然后独占鳌头,让旁人高看一眼? 吴育瞧着他们打打闹闹,他是第一次参加宋煊的同伙聚会,此时还略显腼腆。 他其实去过应天书院,只不过是看望他弟弟吴京。 倒是也没有久留。 那个时候宋煊他们正巧外出洛阳游学,大家并没有机会碰面。 “吴兄,今日之事多谢。” 吴育手里被塞了一把羊肉串,他一瞬间就闻到了香味,本想先答个话。 可惜一整日都没怎么吃饭,生理反应先咽了下口水,登时有些不好意思了。 “先解解馋。” 听着宋煊递过来的台阶,吴育也不客气,他当真是饿坏了。 本想着直接回他爹租赁的房子,但是又受到邀请,此时也顾不得去通报一二。 他爹吴侍问如今是大理寺丞的官职,又有光禄卿在身,三品寄禄官,不参与寺务管理。 待到元丰改制后光禄卿才是实权,但是品级下降。 吴侍问能够被提拔的如此之快,主要还是受到了老乡杨亿的赏识。 吴育他爹才是真正双拳打破家徒四壁,一路提拔上来的。 家风优良,吴育更是强中手。 最终吴侍问老年的待遇以及身后事,都是靠着儿子吴育获得的赠太保,连带死去的爷爷以及曾祖父全都显贵起来。 “十二哥儿那篇策论我也看了。” 吴育干掉好几串之后,接过宋煊递过来的酒碗: “写的真好,而且不少案例我都不清楚。” “听闻十二哥把大宋律法都翻烂了不止一本?” 宋煊确实是喜欢翻大宋律法。 主要是自己想要在律法的边缘左右横跳,做些“灰产”总是要注意些的。 尤其是自己当年又没有什么官职在身上。 官府说搞你,就能搞你! “些许往事,不值得一提。” 吴育端起酒杯道: “那便祝十二哥儿连中三元之事吧,我辈读书人的最高荣誉,可是我这一辈子都不曾达成的高度。” “运气罢了!”宋煊也举起酒碗:“同饮。” 吴育却是不信运气,完全是谦虚。 若是没有亲眼瞧见宋煊的卷子,他确实是有些不服气的。 毕竟整个两宋,也就是吴育与苏轼在制科考试当中取得第三等(一二虚)的成绩。 吴育此时内心被宋煊激起了一些雄心壮志,想要参加制科证明自己。 这种考试即使是官员也能参加。 “我也来,我也来。” 众人围上前来,势要把宋煊给灌醉。 他考试考的好也就罢了,大家没机会跟他争。 可现在咱们一人敬他一碗,就不信他酒量也比咱们好! 后续来的欧阳修等人也加入了团战。 宋煊他们在这里热闹。 可有关消息,在东京城迅速发酵。 毕竟这种事想瞒都瞒不住,而且还是肆意传播。 依旧是谣言满天飞,各种版本都有。 但是幕后真凶直指当今的开封府尹陈尧佐。 再加上前任开封府尹陈尧咨,依照大宋律法办事,也是得罪了不少人。 这批人无法报复回去,但是添油加醋的抹黑他们兄弟俩还是能做到的。 尤其是弟弟当了开封府尹这还不行,又让哥哥当。 那岂不是成了他陈家的私相授予的官职? 是不是要谋反啊? 再加上宋煊当庭被点为状元,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连中三元者。 几乎从这个消息传出来,便在百万人口的东京城传扬。 火爆异常,再加上毒害以及“官斗”等等,自是引得无数人讨论。 宋煊的名头机会在一夜之间,火爆东京城。 以前别人吹嘘他名动三京,其实也就是在一些读书人嘴里吹捧。 尽管在东京城里的读书人不少,但面对芸芸众生,依旧是少数人。 但这一次宋煊的名字当真是被喊爆了。 大宋各个阶层本就对读书人十分看重,更不用说宋煊他连中三元,如此爆炸的消息。 嘴长在别人头上,宋煊也管不了。 目前他是关起门来饮酒。 但是不妨碍旁人吃瓜。 陈尧佐其实没有他弟弟陈尧咨有原则性,否则也不会投入吕夷简门下。 而且让吕夷简觉得陈尧佐比他弟弟更值得培养去当宰相。 而险些被陈尧咨当成替罪羊的小宦官史志聪,呆坐在房间里,他暗暗发誓,一定要让陈尧咨付出代价! 现在他们兄弟俩陷入了“舆论”的风波当中,吕夷简又不得不管。 他才知道今日宫中发生的事。 郭皇后的贴身宦官阎文应其实早就与吕夷简有过接触。 但是接触加深,还是今日在皇宫发生的事,让阎文应心惊肉跳的。 照着郭皇后如此“作闹”下去,更不可能生出太子的。 就算不跳船,阎文应也想要为自己提早找出一条退路来。 吕夷简才得知宋煊的操作,他更是心惊肉跳。 毕竟“废后”这种话宋煊都能说出来,足以见识他眼里没有什么畏惧。 此子行事过于高调,并不是一个合适的队友。 因为吕夷简觉得就算有这种心思,也不该是自己冲锋在前! 找人冲锋在前才是正常的操作。 如此本人方能立于进可攻,退可守的余地。 就算出现不可控的意外,也能迅速切割,保持自己的实力,将来才有机会拉队友上来。 吕夷简是意图打造以自己为核心的团队,像宋煊这样的人为官后,定然不会老老实实的听安排。 他想法太多。 那不行的。 一个团队可以有许多嘴巴,但真正拿主意的只能有一个人。 在吕夷简看来,宋煊纵然是天纵奇才,可他在政治上还是不够成熟! 郭皇后可不是孤身一人。 她出自武将世家,武将之间又相互联姻,自动抱团。 曹利用虽然也靠着姻亲掺和进去了,但是没有他们这些人联姻的深。 当然。 吕夷简也不会觉得如今的官家会对宋煊极为看重。 那皇后是能随便换的吗? 大娘娘她亲自挑选的,轮得着你一个还没有当官的,来提议废除? 至少废立皇后这种事,绝不能在大娘娘活着的时候提。 宋煊他当真是被连中三元的巨大喜悦,蒙蔽了自己的眼睛。 不知天高地厚了。 吕夷简决心还是要及时挽救自己人陈氏兄弟。 此时把他们二人全都叫到自己的书房商议接下来的应对。 “这件事是你做的?” 面对吕夷简的询问,此处又没有为外人,陈尧咨点头。 吕夷简悠悠的叹了口气: “太激进了!” “你真的是太激进了!” “要是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也就罢了。” “偏偏还让人给提前发现了,此事做的当真是粗糙的很!” 被吕夷简训斥一番,陈尧咨脸上的神色也不是很好。 毕竟他也不想出现意外的。 “我也没想到会被那个宦官提前点燃。” 陈尧咨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甚至做好安排后,他都没有往那边去。 而且他原本的计划是让宋煊发现那破的砚台以及纸张。 从而让他发现问题,放松警惕。 真正的杀招,便是那根神不知鬼不觉的迷香悄悄发挥作用。 单从事情结果而言,完全没有按照他计划的发展。 此事若是成了。 那便是能顺利破坏宋煊他夺取状元的机会,定叫他今后猖狂不起来。 可结果却是败了。 他百思不得其解。 听着陈尧咨的完整计划,吕夷简悠悠的叹了口气: “看样子你被他做成局中局了。” “什么?” 陈尧咨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自信自己的法子若是成功,绝对没有人发觉。 宋煊他因为要考状元太过激动,一晚上没睡着,所以在考场上睡觉,那实在是正常的很。 “我堂弟与宋十二是同窗,听他说宋十二略懂些医术,所以你放的那根香,他闻出来了!” “嗯?” 陈尧咨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他懂医术?” 陈尧佐同样难以相信。 因为宋煊他读书读的好,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学习医术啊? 这种能闻出来的,那定然是医术不俗。 否则刚入门的那种如何能过分辨的出来? “我的猜测便是这样。” 吕夷简不管陈氏兄弟俩信不信: “你们最好也相信,那小子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更不是一个坐以待毙之人。” 陈氏兄弟俩一下子就沉默了。 “当年窦臭也是个翰林学士,宋煊他只是一个刚刚考入应天书院的学子,连个功名都没有,就敢做局逼得窦元宾自杀。” “后续又牵扯到窦元宾的学生应天府通判顾子墨刺杀案,窦家子嗣可全都在河北服徭役呢!” 陈尧佐一下子就回想起来了。 他当真没想到这两件案子,竟然与宋煊有如此深的渊源。 甚至细细思索,全都是宋煊他一手推动的。 一下子就让陈尧咨背后发凉。 此子年纪轻轻,城府如此之深。 当真是不好对付! 再加上当日在府中,宋煊的所作所为,以及当街宣告的言行,全都是冲着对他有利的方向去说的。 自己这个应天府尹强抢女婿不成,肆意欺辱学子,怎么恶劣怎么说! 如此一来,民间舆论便被他所操纵。 陈尧佐抬起头,看着吕夷简道: “吕相爷说的在理,此事是我弟弟大意了。” “二哥?” 陈尧咨觉得二哥在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赞同自己的行为。 “你们知道便好。” 吕夷简摸着胡须站起身来: “宋煊他以弱冠之龄便连中三元,定然会心高气傲。” “年轻人嘛,不年轻气盛还叫年轻人吗?” 陈尧咨不明白,吕相爷如何夸赞宋煊起来。 “年轻气盛,自是渴望做出一些政绩来的。” “我来想想在东京城为官,哪个能官职能做出成绩来?” 吕夷简指了指陈尧佐: “还得是在府尹之下为官的。” 陈尧佐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若是把宋煊放在自己开封府,今后又的是法子整治他。 陈尧咨也是颇为激动的站起身来: “还是吕相爷考虑的全面,通判、判官、推官,甚至连司录参军事都可以。” “通判不行。” 陈尧佐直接拒绝:“这个官职太大,而且负责监督我这个权知府尹,他可以直接对朝廷负责,他甚至还可以绕过我。” “不错。”吕夷简点点头: “宋煊写的策论,我估摸他对刑法和狱讼等事也颇为得心应手,可以展现出他的能力来,这个官职也不行。” “若是推官负责户口、赋税,整个东京城这么多年来,这两样都从来没有完全搞清楚过。” 陈尧佐点点头,这个有难度。 而且是由他这个府尹直接管辖,连中三元的进士当这个,品级也够。 “其实最好便是司录参军事,让宋煊做这个职位。” 吕夷简觉得这个职位好,负责民事诉讼以及监督开封府诸多曹官的权利。 如此一来。 下面的诸多曹官也不会与宋煊一条心。 而上面的直管领导又想法子压迫他。 保准让他三两年也做不出什么政绩来。 在官场,孤身一人想要做事,那简直是难如登天。 到时候直接打断宋煊这个连中三元的上升仕途! 况且大宋经历过这么多次科举考试,出了几十位状元,又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当上宰相的。 “好,便依照吕相爷的话来安排。” “此事你们都不要插手。” 吕夷简摸着胡须道: “而且就算宋煊他真的担任这个职务后,你们也不要针对他。” “为何?” 陈尧佐不理解。 既然能费心思把宋煊安插在这个位置上,不好好折磨他一通。 如何能对得起吕相爷这份心思? “宋煊他得罪了郭家,无需你们出手!” “郭家?” 陈尧咨一时间没想明白是哪个郭家。 “郭皇后。” “哦?” 陈尧咨大喜过望。 他可是听说过郭皇后在宫中异常跋扈之事。 “那宋煊还真是年轻气盛啊!” “哈哈哈。” 吕夷简瞥了他一眼,无奈的指了指他。 “此事勿要随意张扬。” 吕夷简叹了口气道: “我相信郭皇后不会忍着的,定然会找他娘家人说一通的。” “好好好。” 陈尧咨抚掌而笑: “如此一来,我们先看看热闹吧。” “嗯。” 陈尧佐也十分赞同。 他们兄弟俩并不觉得吕夷简的消息不够真实,反正就等着看节目就成。 有人帮自己对付宋煊,到时候可得好好拱拱火,让他们不死不休。 郭家作为将门欺负宋煊,那曹利用定然不会袖手旁观。 到时候他们武将集团内讧,有乐子看了。 宋煊是能喝酒,但是这么多人的车轮战,他还是有些遭不住了。 祝玉说自己不能饮酒,倒是清醒的很。 他又没有什么力气,确信这帮人不会噎死就行,反正也有仆人照看。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瞧着快要燃尽的蜡烛,躺在床上,丝毫没有困意。 曹利用又不是第一次给宋煊写信,渠道很是熟悉。 故而宋煊通过他寄出去的信,很快就送到了家里。 肖志鸿瞧着宋煊的信,他又惊又喜,因为上一次陶宏写过信,说少爷中了会元。 在东京城参加省试,被应天书院学子霸榜,十个人有九个全都是。 尽管应天书院没有往外宣扬,可打不住有好事者把消息传回来了。 肖志鸿大叫着道:“少爷写信回来了。” 他并没有把信件打开,而是上了楼先是敲门。 毕竟如今的当家主母钱诗诗。 钱诗诗让丫鬟去开门,她正在给闺女换尿布。 “夫人,是少爷写了信回来,兴许便是中状元的好消息了。” “啊?” 钱诗诗抱着闺女从屏风内走出来,有些惊讶的道:“按照推算,殿试刚考完,如何这么快就出成绩了?” 她把闺女思思交给侍女,接过信撕开仔细瞧了起来。 “十二郎当真是中状元了,而且是被官家当场钦点的,至于东华门唱名还需要几日呢。” “哈哈哈。” 肖志鸿大笑着,手舞足蹈的甚至想要逗一逗少爷的闺女。 “好好好,我这便宣扬这个好消息。” “不急,咱们自家人知道就行,毕竟还没有从官府上发文。” 钱诗诗也是眉眼带笑: “十二郎说了,等着官府来报信,到时候多准备点赏钱才好呢。” “好好好。” 肖志鸿连忙询问:“全听夫人的,少爷还有什么吩咐吗?” “他。” 钱诗诗嘿嘿一笑:“他被榜下捉婿了。” “啊?” 小丫鬟惊诧了一下。 肖志鸿额了一声,心想这封信是不是少爷给自己写的,不应该告诉夫人呐? “啊什么啊?” 钱诗诗把信交给肖志鸿: “十二郎他连中三元,可是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难不成真要娶我当正妻啊,对他仕途上一点好处都没有。” “这种事我们两个早就说过了。” 小丫鬟吐吐舌头。 她也不知道夫人如何就跟了宋煊了。 不过宋十二当真是有才又有财力,如今又有权力。 她只能佩服夫人有眼力,到哪里都是夫人,而自己依旧是丫鬟。 肖志鸿迅速的看完了宋煊的书信。 大意就是分享一下好消息。 然后等官府来消息的时候,三国演义爆更个五章存稿,然后趁着机会好好卖一通。 他相信购买的人会越来越多。 到时候三星彩、七星彩的销量也会跟上去的。 待到他在京师办完事后,便回衣锦还行一趟,再去做官。 兴许会在东京为官,京师大,居不易,需要的钱财会多一些,自是要趁着机会多搞些钱。 肖志鸿又把书信还给了夫人,他知道东京城想要过点正常日子,花费的钱就不在少数。 待到肖志鸿出去把门关上,脸上的喜色仍旧不减。 倒是何三等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肖志鸿只是笑嘻嘻的说少爷觉得自己考的好,兴许就能中进士了。 结果何三说宋少爷太谦虚了,那指定是文曲星下凡,必定中状元啊! 听的肖志鸿一阵哈哈大笑。 二楼的钱诗诗再一次看着宋煊写的信,里面内容当然有写给自己的。 反正就是表达了一下思念之情。 钱诗诗把信件收好,又笑嘻嘻的去逗闺女玩,让她学叫爹,到时候给十二郎一个惊喜。 信使先把信送到了宋煊的家里,这才一路继续前进,奔着应天书院而去。 范仲淹作为院长,也会时不时的上课。 此时他正在课堂结束后,给学子回答问题,以及一些来游学的人。 那些在省试当中落榜的学子,根本就不在东京城看金榜题名。 一个是消费高,没那么多钱财可以逗留。 另外一个不想放弃科举考试,自是要来名师名校这里求学,争取能够早日上岸当官。 范仲淹刚刚解答完,抱着自己的教材回到办公室。 一旁的张师德开口道:“有你的信,是宋十二写的。” “哦?”范仲淹伸出手指数了数:“参加完殿试了。” “我还以为这小子得等着放榜之后,再给你写信呢。” 听着张师德的打趣,范仲淹脸上带着笑,学生们考试考得好,他们这些当夫子的自然是脸上有光,心里高兴。 范仲淹打开宋煊的书信,认真的看了起来,随即他的眉头拧起来了。 当真没想到堂堂翰林学士,或者说昔日的两个状元兄弟,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不过好在宋煊运气好,识破了他们的阴谋诡计,被当今官家当场点为状元。 如此一看,宋煊因祸得福,直接完成了读书人的最高成就,连中三元! 可以说是应天书院第一个真正连中三元的学子。 信件到最后,宋煊想问一问范仲淹自己该如何处理官场上的这些勾心斗角的事。 啪。 “太过分了。” 范仲淹拍了下桌子把宋煊的书信放在桌子上,站起身来来回踱步。 他最看不惯吏治腐败以及相互勾结陷害忠良之事。 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是翰林学士陈尧咨做的,但他就那么否认,便被轻轻放过去了。 如此迫害学子,而且还是在殿试当中,这不是损害国家基石又是什么? 难不成官员选拔只注重门第,不察真才,走到唐朝的老路上去吗? 范仲淹觉得大唐到底是能打的,还能拥有燕云十六州,甚至西北地区的党项人,面对大唐也得俯首称臣。 以前范仲淹读书考取进士,对于这些事并没有深入的研究,可是当他为官后,却发现了许多问题。 但是大家都是视而不见,只要当了官就愿意在歌舞升平当中潇洒享乐。 至于赋税重,百姓流离失所,边防松懈,将士缺乏训练,等等问题就那么放着不管。 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了,到时候大宋各地全都是农民起义,内外夹击之下,兴许还不如大唐结局好呢。 范仲淹早就想要给朝廷写谏言了,可是晏殊一直都压着他。 如今晏殊已经被调走了,范仲淹再也遏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意愿。 宋煊的来信,更是引爆了这一点。 “怎么了?” 一旁的张师德见范仲淹如此生气,笑呵呵的道: “宋十二那小子在东京城莫不是也惹出了莫大的祸事来,爆出你范希文的名号来了?” 张师德说完后,自己都笑起来了,那西游记闲暇时看也挺有意思的。 范仲淹背着手无奈的道: “哎,莫要打趣我了,张夫子你且好好看一看这信吧。” (本章完) 第282章 万言书 张师德拿起宋煊的那封信细细的看起来。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道: “当真是人心不古!” “昔日陈尧佐因为他哥陈尧叟秉公执法得罪人,遭到陷害被贬官,他依旧能坦然面对。” “如今他身居高位后,竟然会放任弟弟做出此等恶事来。” 张师德长叹一口气: “这样的人身居高位,只能说明混在朝中的魑魅魍魉越来越多了。” 范仲淹轻轻颔首。 这种事他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管。 于是他请张师德帮他回绝一些前来问问题的学子。 他要精心写一封奏疏,交给当即陛下,以正视听。 “写吧,写吧。” 张师德站起身来,拄着拐杖道: “老夫的身体,如今也就只能干干这些杂事了。” 言罢。 张师德慢悠悠的帮助范仲淹关上门。 范仲淹坐在椅子上,屏息凝神了好一会,才突然睁开眼,拿起一旁的毛笔,沾墨之后,开始书写万言书。 …… “这里可是宋老爷家?” 送信的站在门口,倒是大伯宋霖闻声搭言: “有事?” “我是替宋状元送信的。” “宋~状元?” 宋霖倒是知道今年宋煊他们三兄弟去东京参加省试,若是考的好能中进士。 这状元是怎么回事? 宋霖以前就想要夺了宋煊的凉浆铺子。 此时听到宋状元三个字,心里就祈祷可千万别是他。 哪怕是宋浩呢。 此子一直都受到宋城知县宋祁的单独教导,他可是实质上的状元。 如此以来,宋浩中状元的机会便大了。 宋康刚做完心里建设,他爹拄着拐杖出来:“什么状元?” 宋老爷子知道家中几个小辈去东京城参加科举考试,这么快就出结果了? “敢问这位可是宋家老祖宗?” “正是。” 信使连忙嘴里道喜,说是您家十二郎已经被官家当场钦点为大宋天圣五年的状元郎。 如今可是大宋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连中三元的状元,前无古人。 当真是文曲星下凡了。 我替他送信,可谓是三生有幸之类的。 宋老爷子整个人都有些激动的打摆子: “此事当真?莫要来诓骗我这个乡下老头。” “谁敢骗您老爷子啊!” 信使笑呵呵的。 宋老爷子拿过信件,仔细瞧了瞧封皮,这才当即吩咐道: “先留小兄弟在家中吃顿便饭,一路辛苦。” “你去招待。” 宋霖尚未完全接受宋煊中状元的事,但是听到自家老爹的吩咐,他连忙应声,请信使过去歇息,顺便打探一下具体消息。 宋老爷子神情激动的捏着宋煊的来信,然后走到屋子里,仔细的摸索了一二,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 宋煊在书信里汇报了一下自己的成绩,顺带把宋浩宋铭的也说了,就是不知道他们能否通过殿试。 宋老爷子嘿嘿笑着,其实有宋煊这么一个连中三元的孙子出现,那宋家在本地的地位会直线上升的。 就算是宁陵县的县令到时候也得亲自登门祝贺,这也算是他的政绩之一。 至于另外两个孙子,他当然希望也能高中榜单。 如此一来,宋门三兄弟全都中榜,更要在县志当中大书特书一样。 甚至宋老爷子觉得待到宋煊做到高官,兴许还能给自己挣来个封赠之类的。 以前都是封一代,但是随着宋朝对官员优厚,也是往上封三代。 死了就叫赠。 第一件事是报喜,第二件事便是有关他的婚事。 宋老爷子得知宋煊已经被当朝枢密使曹利用给榜下捉婿招为女婿,自然没有什么可异议的。 反正这种事都是孙子自己做主。 况且曹利用的名头他也是听说过的。 再加上枢密使的职位,咱宋家小门小户,有什么好挑剔的? 也就是家族有几亩薄田,人丁兴旺一点,也有在县衙当小吏的堂侄。 如此才能举全族之力,办个小私塾。 就是宋老爷子一想到自己的儿子是烂赌鬼,将来还得出席自己孙儿的婚事,他就觉得有些丢脸。 紧接着宋煊就在书信里交代了有关他爹的事。 此事传扬开来,兴许会有人针对自己的父兄做局。 还望祖父能够对他们严加管教。 最后若是觉得此事为难,可以找曹帮主帮忙,让他派人协助看着他们的行踪。 宋老爷子来来回回看了五遍,这才把书信放下。 因为有些字他不认得了。 宋老爷子把自己的孙子喊来,让他去勒马镇把曹帮主请来。 曹帮主如今身体还是半死不活的,上一次他与宋老爷子见面,还是宋煊初到宋城,进了监狱。 结果这小子好吃好喝的,硬是搞得当朝翰林学士没辙,最后还逼得他上吊自杀。 那个时候,曹帮主就知道宋煊这小子心黑手狠,将来能干成大事。 宋城的情况,他的养子曲泽也会时不时的汇报给他。 如今宋城哪还有什么破落户啊? 现在他听着宋老爷子有请,倒是有些意外。 但是他马上就叫人抬着自己去赴约。 曹帮主赚了钱,倒是也没有搞什么新衣服,还是破破烂烂的。 待到进了门,他发现一桌丰盛的席面,还有好酒。 “什么大喜事?” 曹帮主又笑嘻嘻的道:“我那徒儿让我少饮酒,留着命等他发达呢。” 宋老爷子给他倒了杯酒: “曹老弟,你识字吗?” “认得不多。” “那你看看这封信。” 曹帮主瞧着是宋煊写的。 他当即精神一振,这么快就中进士了。 除了此事。 还能有什么值得大吃大喝一顿的? 待到看完之后,曹帮主眼里露出疑问: “当庭点为状元!” “连中三元?” “我滴徒儿,他竟然如此厉害!” “哈哈哈哈!” 曹帮主大笑一阵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该喝酒,自是该大肆庆祝一番。” 两个老头碰了杯,自是感到前所未有的舒心。 “我那逆子的事,还希望曹兄弟能够上上心。” 宋老爷子长叹一口气:“幸亏我那孙儿自己个争气,没有学了他父兄那个样子。” “此事交到我身上。” 曹帮主要不是知道父母死了,这官就两三年都当不了了。 他真的会搞死宋煊那个烂赌鬼的老爹。 “宋哥哥放心,我会差人日夜不休的看管他们,实在不行,待到十二郎大婚之后,用不着他爹出面,就找个由头把他关在监狱里。” “额,哎。” 宋老爷子只能叹息。 他打断孙儿的腿,妄图他别去赌坊玩,强制戒赌。 可惜就算拄拐也拦不住他前往赌坊的脚步。 “都是我这个当爹的心不狠,才让老三变得如此好赌。” “往事都过去了。” 曹帮主夹了口菜笑了笑:“小辈儿争气,我等老辈子也不能给他拖后腿。” “不错。” 二人相视一笑,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反正宋煊考中状元这件事,足可以让他们欢乐许久。 最重要的事有好消息,就立马写信告知,这说明宋煊心里有他们的位置。 这才是让他们二人心中大为感动的地方。 …… 东京城的百姓这几日都在议论宋煊用实力证明自己,夺取状元的事。 就算是鬼樊楼的那些下水道里的鼠鼠,也在交谈此事。 仿佛谁不知道那就跟不上流行,会被人耻笑一样。 大宋推崇读书人。 再加上官方与民间都喜欢神童。 宋煊以弱冠之龄连中三元,一下子就让许多家长在儿子面前耳提面命,要拿宋煊当榜样。 可以说,自从宋煊被当场点为状元,东京城百姓三句话都离不开这个名字,一度成为热点话题,且经久不衰。 东京城的青楼也放出风声来,希望宋状元能过来逛一逛。 而孙羊正店直接打出广告。 说宋状元在省试结束时,是在他们店铺里吃的,而且付钱极为豪爽。 孙羊正店甚至还单独拿出了状元菜单。 自是引得一大批跟风之人,来到孙羊正店来品尝状元菜单。 他们大多数人虽然没见过宋煊,但是尝一尝宋状元吃过的菜,那也能收获一种满足。 大宋商业氛围浓厚。 这些能在历史留名的店铺掌舵之人,也不是傻子,自是会抓住一切热点为自己招徕生意。 一时间跟风者如云。 许多店铺和小摊贩都打出宋状元吃了都说好的商业口号。 仿佛宋煊有八百个胃似的。 一天啥事不干,他就从街这头吃到街那头,然后再从这条街吃到那条街。 要么就是宋状元从我这里买了东西。 “状元用了都说好!” 甚至半掩门的姑娘,也说自己是宋状元用了都说好。 不管宋煊是不是真的来吃过。 反正是真的有人愿意与状元成为同道中人! 以至于姑娘的生意都有些接不过来了。 此等情趣。 不足为外人道也。 凡此种种,自是让宋煊在东京城百姓嘴里受到极高的追捧。 不仅百姓,连带着许多读书人也是一度羡慕。 尤其是宋煊被高官针对,还能绝地反击,实在是太励志了。 哪一个人不想考取状元? 大相国寺的卦摊都挤满了人。 毕竟宋煊是真的在那里算过卦。 而且算卦的当初说的一日有五位宰相从我面前走过。 更是被大肆宣扬! 宋煊已然显露,但是当日在他身边同行的其余四人,全然不知道,都在猜测到底是谁? 也不知道有没有成亲之类的。 甚至有人都在暗中监视宋煊身边的同窗,意图给自家闺女找个未来宰相的夫婿,将来自家也好沾沾光。 像张方平等人全都被纳入抢婿了名单。 至于樊楼不需要用宋煊来打广告。 人家觉得宋煊这种状元,迟早会到他们店里见识一二的。 樊楼岂能跟其余店铺一样费心招徕客人? 咱这店铺,官家都来过数次。 几十年口碑在这里放着呢。 若是公开喊话宋煊,岂不是凭空掉价! “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首诗形象地说明了宋代朝廷与士大夫的关系,以及士大夫的社会地位。 宋煊受到如此追捧,实在是一件正常的事。 在大宋,一个人的政治身份与社会地位,是可以通过读书来获得的。 这是一种全新的观念。 在大宋以前,是缺乏形成这种观念的现实条件和社会基础的。 从宋代开始,自身获益的体验与官方的提倡,以及“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的现实。 则像春雨入土一样,滋润并助长着世世代代的庶民与士大夫的梦想。 而这种光荣与梦想,又不断地激励着他们的进取心。 不可否认。 利。 对任何人都是一种诱惑。 但中国古代的读书人并不都是唯利是图。 犹如“器”之于“道”。 他们当中的不少人是以科举之“器”,来实现其理想之“道”。 自古以来,在中国读书人的血液里,一种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意识。 由于客观环境与统治者的政策等因素,许多时期,这种责任意识使许多士大夫得不到舒展。 魏晋南北朝时期,门阀士族是政治舞台上的主角。 “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 这种门阀制度及其残余观念一直影响到唐代。 这样就使大多数士大夫难以“达则兼济天下”,只好转而“穷则独善其身”。 一部分人因此遁入山林,走向了积极入世的反面,做了隐士。 宋代隐居名山者不乏其人。 既有耿介拔俗、潇洒出尘之士,也有走“终南捷径”,以获取高官厚禄的投机取巧之徒。 像比林逋大十二岁的种放,就通过“假容于江皋”的经历,明作隐士,暗地里跑官要官,最终得到了宋太宗、宋真宗父子的关注,当上了朝廷的谏议大夫。 而林逋却从来没想过要走“终南捷径”,他隐得率真,更隐得彻底。 范仲淹前些日子还给他写信来着呢。 当初范仲淹在兴化当知县,去杭州旅游。 他找三五个好友想要拜访林逋,结果因为暴雨没法乘船。 范仲淹极为遗憾的写下了《与人约访林处士阻雨因寄》一诗。 这位林逋是“山中宰相”,天圣五年,有两年的时间,宋仁宗都派人去慰问他来着。 中国古代的隐士现象,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政治上极度压抑之下,产生出来的一种畸形解脱。 当然也少不了终南捷径的思路。 唐末五代的大动荡,较彻底地荡涤了残余的腐朽门阀观念。 在宋代,已经基本上找不到唐代政治生活中常常出现的士庶之争了。 门阀世家真的被杀的差不多了。 此外,五代时期政权像走马灯似的不断更迭,打乱了固有的政治秩序,打散了传统的政治组合。 也不可能形成和平时期出现的那种牢固的“门生故吏”式的政治派系。 这就给绝大多数士大夫步入仕途,提供了一种相对平等的机会与可能。 从皇帝的主观意图来看,赵宋王朝鉴于历史上出现的魏晋门阀政治、隋唐集团政治、五代武人政治的弊端,加之自身并未带有多少“君权神授”的光环。 因此,这个同样是通过篡夺建立起来的政权,选择和制定了一种能够最广泛地笼络士大夫的政治策略。 让他们都来参与政治,以增强士大夫对这个政权的向心力。 这就是“与士大夫治天下”。 此话不仅充满了一代士大夫的自豪与自信,也等于是提醒君主,我们是这个政权的合作者。 它是一种船新版本的君臣关系! 目前而言,士大夫群体对于赵宋王朝是极为满意的。 这种满意,就激发了更多人通过读书科举来改变命运。 尽管吕夷简给陈氏兄弟讲明了今后确信的道路。 他们兄弟也差人去散播宋煊殿试疑似作弊的谣言,但是在夸耀宋煊的集体性声音当中,并不算突出。 宋煊他在殿试都能作弊,一听就是陈氏兄弟散播出来的谣言。 这不是侮辱我等是傻子吗? 尤其是你陈氏兄弟胆敢在如此隆重的殿试搞事,那便是孩视官家,下一步就是欺辱孤儿寡母。 再下一步是不是就想要篡权夺位黄袍加身了? 这种可是大宋碰都不能碰的话题! 因为赵匡胤非常清晰的知道自己的“来时路”,绝不能让后来者复刻。 再加上有好事者爆出宋煊的家世。 母亲改嫁,爹是烂赌鬼,大哥过继出去,二哥是烂赌鬼,继母也跟他爹和离,留下幼妹。 宋煊以前还是家乡小周处。 自从被应天知府晏殊偶遇后,劝他去考应天书院。 宋煊直接一个浪子回头! 如此人物,大多数人都觉得自己在宋煊那个位置上,根本就做不到他如今的成就。 这么一对比,民间的各种舆论,根本就不惯着陈氏他们兄弟。 甚至有好事者,都给陈家去扔臭鸡蛋,以及泼粪的。 东京城好事的膏粱子弟以及胆大包天的破落户多的是。 反正各种版本的谣传都有。 只不过其中的恶人全都是陈氏兄弟俩。 民意汹汹之下,自是有言官弹劾陈尧咨。 那就是作为宋煊竞争对象的失败者程戡。 他与曹利用的关系不错,否则也不会被别人推荐当他的女婿。 此事就是被曹利用暗示程戡去弹劾的。 但是奏疏被刘娥留下,没有差人去查探。 因为这种事,没有证据,也不好说什么。 刘娥并不是要偏袒陈氏兄弟,只是政治斗争不是一杆子买卖。 自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 刘娥要看什么时候动什么人,是她自己做主。 而不是被别人牵着鼻子走。 宋煊的事,在东京城变得如此热闹。 她下意识的是认为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 这种超出掌控的事,让刘娥感到烦躁。 所以她下意识的留中不发,待到合适的机会再做决断。 最为重要的事没有影响到宋煊的成绩。 他依旧是天圣五年的状元郎,而且是陛下当庭钦点的。 这是连刘娥都轻易改变不了的事。 就算是太后临朝称制,也不能随意更改皇帝当众说的话。 否则君威全失,以后谁还正眼瞧天子? 至少在明面上,作为天子母亲的刘娥,要主动维护天子的权威。 同时也是在维护她的合法统治。 当然,对于曹利用的议论更是不在少数。 毕竟一个连中三元的女婿都被他给抢走了。 为此宋煊还拒绝了当朝宰相吕夷简以及张士逊的招婿。 放到哪里讲。 曹利用都是极有面子的! 尤其是老曹如此的行径,更是让一大帮武将家族极为羡慕。 今后曹利用怕是真的能成为世代将门的一份子。 若是他孙子再争口气,兴许也能被宋煊给督促着,考中进士。 不少武将家族都想要从武职转为文职。 奈何都极为失败。 可能就是家庭里没有那个氛围。 曹利用都给宋煊带话,不仅仅是曹彬家族有人想问问,宋煊教不教学生? 他们也太想进步了! 愿意把后代子嗣培养成读书人。 毕竟宋煊会在东京为官也不是什么隐秘之事。 大概率就是个清贵官,没什么太重要的工作,主要就是熬资历。 尤其是大宋官员体系臃肿的很,一个职位好几个人,分到你手里分管的工作能有多少? 在大宋官府谁正常点上下班,那就是一个“卷逼”官员! 大多数当官的全都是迟到早退。 甚至公然饮酒开趴体的也不在少数。 御史弹劾就弹劾呗,皇帝都不管,你算老几? 大多数官员都是潦草小狗去文化馆工作的状态,故意迟到俩小时,那还是第一个到的人呢。 宋煊目前对于培养武将的子孙读书没什么兴趣,他正在思考自己出任开封县知县一职的事。 他看着手里的信件,附件则是院长范仲淹写的万言书。 因为自己的一封信,老范他洋洋洒洒的邪恶了万言书《上执政书》,关键他现在是丁忧期间。 再加上老范是有着基层经验,又有与山中宰相林逋的沟通,净化自身。 所以此时的万言书一下子就成为朝廷的热议。 不仅如此,甚至都被传扬到隐士林逋那里去了,搞得他一直都想要看看具体内容。 可惜求而不得。 其实范仲淹这就是对大宋目前对弊端提出了针对性的改革主张。 在范仲淹看来,别看如今大宋处处都很好。 可实际上整体国力已经严重下降,内在不足,以后也无法长久发展,更不足以抗衡强敌。 只有变,才能似的国运长久。 范仲淹如此系统性的提出来了“固邦本,厚民力,重名器,备戎狄,杜奸雄,明国听”等六项改革之策。 在宋煊看来,这几个都是老生常谈,范仲淹只是给出了大致方针,并没有具体的操作手册。 许多地方都不是很成熟。 但是范仲淹在县令以及知府方面,他是真的干过的,所以写的特别详细。 因为现在的县令一般都是循例授予。 年纪大的呢,就要为子孙考虑,私心就会膨胀,往往是能捞一笔就捞一笔,能交换利益就交换利益。 反正往上升没太大的希望,还会退休。 年纪轻的又看不上县令这种地位低,又看不到希望,工作消极应对。 如此一来,如何能过管理好一方呢? 虽然范仲淹目前没有那么的显名,只不过是威震应天府以及周遭一些州县。 但是大多数是在一些读书人嘴里。 此前又因为应天书院学子霸榜之事,被一些官员议论,但也只是小规模的讨论当中。 后期苏轼说自己平生最遗憾的事就是没有结识范仲淹。 若是老范在文中提过他苏轼一两次名字,那可真是让他感到无上荣光。 如今范仲淹趁着应天书院学子宋煊考中状元之际,更是上了一份万言书。 为此,赵祯当即下令让范仲淹进京来详谈。 宋煊捏着信,既然老范在万言书当中如此评价年轻人当县令没前途。 他觉得倒是可以利用此事,为自己谋取开封县知县一职。 如此,也好为老范做个背书,同时让其余人也争相效仿。 我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都肯干知县,你们这群不如我的进士,还发什么牢骚? 一举多得。 宋煊嘴角微微勾起笑意,就是不知道老范他如今到没到东京城呢! 范仲淹其实到了东京城,但是并没有面圣,而是住在驿馆当中。 他刚刚送走来说和的人。 这也是吕夷简的暗中授意,如今民间以及官场都对陈氏兄弟有意见。 这不利于今后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提拔。 最好能够找个从中说和的人,把此事压过去,过一两年,他们也有机会往上走一走。 否则这颗雷点不排除,待到提议他们升职的时候,总会被拿出来说的。 政治影响还是要顾及的。 一旦不能提拔陈氏兄弟,那可就耽误吕夷简的计划了。 至于后续瞧着郭家对付宋煊,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范仲淹双手背后,倒是也不着急去寻宋煊,他给自己留了地址。 前十名是要由皇帝亲自审批的,还有官职的任命之类的,在殿试的时候,唱名也是油皇帝亲自主持念名字,被视为进士的荣耀。 赵祯瞧着吏部送上来的花名册。 至于寄禄官大理评事根本就不用在意。 他看着给宋煊提的实际官职是应天府推官、司录参军事两个选择,就眉头皱起。 这不是故意的? 陈尧佐如今是开封府府尹,陈尧咨又在那里干过几年,难免没有几个心腹。 让宋煊去那里当差,这是什么居心! 气的赵祯都没看完,直接抬头看向一旁的王曾:“王相公,宋十二的官职是谁给安排的?” 王曾走过来看了看,这才开口道: “官家,想必是吏部的官员按照惯例所做,吕相公,可是如此?” 吕夷简连忙上前开口:“官家,此事已经让大娘娘看过了。” 赵祯靠在椅子上,他点点头: “朕知道了。” 吕夷简一时间摸不准皇帝的话。 王曾却是明白他们的所作所为,但是他并不打算这个时候出手相助。 宋煊是个人才,但是也有傲骨。 还需要被打磨一二,方能成熟起来。 如此在他眼皮子底下,晾陈氏兄弟也不敢做出多过分的事情来。 “范仲淹可是到了东京?” “回官家,已经到了。” “好,那便叫范仲淹与宋煊一同来,朕觉得他们师徒之间的想法是不错的。” “喏。” 王曾与吕夷简当然知道范仲淹上万言书的事,只是顺便把宋煊叫进宫来,他们都猜不透是为何? 吕夷简觉得官家对于宋煊好像有所偏坦。 毕竟宋煊的官职,安插在这种实缺上,是极为锻炼人的。 放到哪里都能说的过去! 就算是范仲淹他考中进士,那也是被分配到广德军当司理参军,掌管讼狱、案件事宜,官居九品。 这些进士起步都不高的。 宋煊留在京师,还是从七品正七品,甚至推官都是从六品的官职。 其余进士只有羡慕的份! 要知道范仲淹提前考中进士,干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地方知县。 只要宋煊一当官,就抵得上范仲淹数年在基层的认真工作。 如今范仲淹可是快要四十岁了,仍旧是正八品的小官。 他们两个人怎么比? 范仲淹因为万言书的事,又被王曾、晏殊举荐才又机会当京官,又被外放,直到刘太后病逝,皇帝亲政才被调回来。 当然了,宋煊比大宋提刑官里的刁光斗还是要差一些,他也没有连中三元,初入官场就是正五品。 若是没有陈尧佐当开封府尹,这两个官职对于宋煊而言,绝对是肥缺了。 但是赵祯却是不这么认为是肥缺。 把宋煊安排到那种职务上,就是对他的故意报复。 只是吕夷简对于范仲淹的万言书,觉得不是很看好。 完全是书生之见。 宋煊这个新科状元在他们看来,年轻人,总是要被磨砺一番,才能用的顺手嘛! 毕竟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 宋煊瞧着传口谕的宦官,只觉得十分面熟。 “是你?” “是我,史志聪。” 史志聪躬身道: “当日多亏了状元郎开口,才让小人免于一死,如今又被调到了官家身边听从差遣。” “说到底是有人要害我,殃及鱼池,倒是我该跟你道歉。” 宋煊毫不吝啬的塞给他一片金叶子:“多谢了!” 史志聪呆愣了一下,因为他主动跑这趟差事就是想要谢谢宋煊。 未曾想宋煊反过来谢自己。 “这可如何使得?” “哈哈哈,等我正式当官了,可没这种事了。” 宋煊拍了拍他的肩膀:“毕竟你帮了我大忙,要不然考试间隙点燃,我真就中招了。” 史志聪也没有推辞,毕竟坊间传闻宋状元为人豪爽。 如今一见面,果真如此。 金叶子,当真没有几个人看过。 史志聪连忙给宋煊说了他知道的消息,就是与夫子范仲淹一同去面圣。 还有一条就是他瞧见官家看见宋状元的官职,脸色不是很好看。 宋煊明白。 定然是吕夷简暗中发力了,他要护着自己人。 朝廷厮混,不护着自己人,谁还愿意跟你厮混? 真以为都是蠢笨如猪的郭皇后啊? 在宋煊看来,宰相王曾,选择隔岸观火,估摸是想要用自己来对付对付吕夷简,他在暗中推动一二。 政治场上,哪有心思单纯之人? 于是在宫门口,经过搜身后,宋煊领到了自己提前发放到牌子。 就是在大朝会上,皇帝亲自唱名时候到身份牌。 这个身份牌与他参加殿试时不太一样。 宋人将殿试称作“丹墀对策”,意思是在漆成红色的殿堂前答卷。 殿试的前几天,士人到官府委托的机构书铺缴费,得到一册《御试须知》,然后由书铺人引领到吏部,按省试榜次每人书写姓名领取考号。 考号是由尚书、侍郎、郎中等官员签字画押的白纸卡片,上面记有殿试当天在崇政殿监门的宦官的名字。 考号如果丢失,就无法进入殿内考试。 宋煊瞧着自己手中的牌号还是殿试时的旧牌。 只是多了“崇政殿试讫”印记和一行宦官的姓名画押。 待到发榜唱名时候,要拿着这个。 宋煊在这里正看着,便瞧见范仲淹下了车,奔着宫门这里走过来。 宋煊连忙迎了上去:“哈哈哈,院长来了!” 范仲淹脸上也带着喜色,他本想着先公后私,待到完成官家的召唤后,他再去看望宋煊,未曾想竟然在这里遇见了。 “大宋最年轻的状元郎。” 范仲淹伸手拍了拍宋煊的肩膀: “好啊,十二郎终于连中三元,走上正途,没有辜负我等的期望。” “嘿嘿,若不是被设计了,我殿试的策论能写的更好,可惜急匆匆,也未曾打磨一二。” 范仲淹闻言点头,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记在心中。 况且此事已经完结,再怎么惋惜都没有用。 唯有抓住当下,才能有机会改变大宋。 他深呼一口气,走进宫门登记搜身。 然后被宦官领着进入皇城。 直到此时范仲淹才询问: “你也是被官家召见的?” “确实,但是我不知道什么事。” 宋煊压低声音道: “兴许是与院长的万言书相关吧。” 范仲淹就更感到奇怪。 虽然自己给宋煊誊抄了一份,可是他相信官家绝对不知道这件事。 而且宋煊也不会往外宣扬。 一时间范仲淹想不通,他并没有见过当今官家。 因为当年他中进士的时候,还是真宗皇帝念的他名字。 范仲淹明白言多必失的道理,况且这里又是皇宫,前面带路的宦官耳朵兴许极为灵敏。 有些话是不能在宫城内说的。 此时的大殿内刘娥并不在场。 她并不想要召见范仲淹,因为刘娥自己执政就比较保守。 而且她也没心思按照范仲淹的谏言去改变。 如今的官家是小孩子,心态不稳,喜欢听风便是雨,且让他好好听一听,满足一下又如何呢? 反正又不实施下去。 正如刘娥所想一般,想法激进的赵祯,确实觉得范仲淹是真心为大宋着想。 他说的万言书十分诚恳且在理。 必须要面对面的详谈。 此时在大殿当中的,只有赵祯、王曾、吕夷简三人。 吕夷简是提前知道了皇太后的意思,才会派人去找范仲淹谈一谈。 因为他知道范仲淹此番进京,也不过是做无用功罢了。 “原兴化县令范仲淹,见过官家。” “见过官家。”宋煊也跟着行礼。 “免礼。” 赵祯打量了一下范仲淹,倒是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老范这个岁数了也不毛毛躁躁的了。 他的次子范纯仁估摸还有三个月就要呱呱坠地了。 范仲淹同样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皇帝。 毕竟在士大夫们的思维当中,大家是合作者。 他也要瞧瞧皇帝是否有担当的能力。 否则他的万言书落实不下去,那便全都是空谈。 大宋也不会改变,如何能重振国力? 二人先是相互打量了一二,赵祯主动开口: “范卿所上万言书,朕已经全都看过了,写的很好。” “朕钦点的状元郎殿试文章也是对吏治腐败有所涉及,故而便叫他一起来看一看。” “来人,赐座。” 师徒二人道谢,宋煊接过范仲淹的万言书,装模作样的瞧了起来。 赵祯给宋煊时间去看,他看着范仲淹道: “范卿如何有如此洞察力的?” 范仲淹便说了自己为官的所见所闻,再加上与林逋交谈、与晏知府等等详谈,这才在心中有了框架。 待到听闻自己的学生在殿试当中,遭遇如此不公,心中极为愤慨。 这个恶劣的开头若是不加以整治,以后地方上的发解试,会不会也有所效仿? 到时候科举舞弊大肆发生,谁敢保证不会培养出第二个黄巢来? 此话引得宋煊都为之侧目。 直娘贼。 老范在书面上写的如此委婉,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如此激进! 王曾虽然对范仲淹极为欣赏,此时听着他刚见面,就说出如此猛话来,他看了看宋煊。 因为他记得宋煊好像也提过什么黄巢之类的。 还当真是一瞧就知道是同一个门派的! 吕夷简也是如此看法。 他本来以为宋煊是孤例,结果连应天书院院长都如此言谈。 那是否意味着应天书院其余学子,差不多也全都被他范仲淹给影响了? (本章完) 第283章 折磨起居郎 话题又扯到了宋煊在殿试当中被针对的事情上了。 范仲淹以前就是心中有所想法,想要待到丁忧结束后,再上报给官家。 只是这次听闻学生遭遇如此不公之事,便把心中所想一股脑全都写了出来。 他们在天下学子心目中最为看重的殿试当中操作,很难让人不相信会在其余考试上搞小动作。 如此一来,便是毁了三代帝王苦心经营的成果。 这不是一件小事。 听着范仲淹如此旭说,赵祯也忍不住开口道: “是啊,朕都不曾想过有人,会做出如此让人气愤之事!” 王曾几个人都没有开口。 这件事没有证据不好说的。 要是当时就摁死陈尧咨,那一切都好说。 吕夷简也却是没想到陈尧咨办事会如此下头。 属实是冲动了。 现在不得不为他擦屁股。 纵然自己抢宋煊当女婿失败,可毕竟他一眼瞧出自己女儿有病,这件事还是帮助了吕夷简。 只不过感激归感激。 利益归利益! 什么情分啊,羁绊之类的。 还是全都要为利益靠边。 赵祯见无人应和,却是直接挑明了: “十二哥儿,吏部的官员们想要让你去开封府为官,推官以及司录参军事二选一,你觉得这个安排如何?” 听到官家的询问,吕夷简总算是想明白了。 官家这就是在偏袒宋煊,告诉是有人想要搞他。 不过一瞬间吕夷简就想明白了。 官家长大了,他也想要培养自己人。 而宋煊连中三元,又是官家第一个当场钦点的状元。 前无古人,怕是后来者也不知道多少年才会出现。 如何能不被官家视为心腹? 更何况还有郭皇后那事。 宋煊丝毫不顾及背后的风险,强行为官家出头,定然让官家对他心生好感。 可如今是皇太后临朝称制,官家也得低头。 如此种种,吕夷简倒是轻视了官家对宋煊的重视。 宋煊闻言瞥了吕夷简一眼,随即笑了笑: “朝堂的诸位高官按照惯例授予进士官职,我当然没什么意见。” 宋煊对推官的职责倒是清楚,顶头上司是知府,便是陈尧佐。 另外一个他没怎么接触过,不过应该是一个不如推官的官职。 “官家,此举不妥!” 范仲淹当即开口道: “殿试当中都有人敢如此做事,那平日里可见他们有多猖狂。” 有了范仲淹的台阶,赵祯自是开口: “吕相公,你觉得呢?” 听到赵祯的主动询问,吕夷简也是赞同的点头: “倒是在理。” 王曾坐在一旁看热闹。 他不是没提前看过这份文件。 看了也选择直接报上去,他想看看官家的态度以及后续手段。 毕竟天子想要亲政,那也得展现出一定的政治手腕来。 毕竟如今的皇太后执政也算是经验丰富。 若是突然间轻易调整,对于大宋也是一件灾难之事。 “既然诸位相公觉得在理的话,吕相公还是要与吏部的人说一说,母后那里我去说。” “喏。” 吕夷简应了一声,他发现官家确实是长大了。 他竟然主动想要掌握权力。 而且刘太后像是放任似的。 吕夷简猜测皇太后对于这件事也不是很满意。 毕竟做的过于下作,以至于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就在这件事落听的时候,宋煊开口了: “官家,我有一言。” “十二哥有什么话,尽管说。” 赵祯此时心里微微得意。 朕的人。 朕自是要护着。 “范院长的万言书我看明白了,其余事我暂且不做评论。” 宋煊指了指文中的第一条: “就是有关大家嫌弃知县官小,年轻人不愿意做事的言论,我想要以身作则。” “哦?” 这下子连王曾都想要听听宋煊的高见了。 “毕竟像我这样年纪轻轻便中进士的人是少数,大多数人都是寒窗苦读十几年,在二十五六岁甚至三十来岁考中进士才是常态。” “大家都认为自己如此辛苦一朝鲤鱼越龙门,应该身居高位,这种眼高手低的想法是正常的。” “可现实问题是你若不是从基层干起,一点执政经验都没有,光凭着拍脑门去执行政策,以及断案,对于大宋百姓而言是一件惨事。” “如果这样的人就算身居高位,那也是尸位素餐,手下官员可以利用自己丰富的经验哄骗你这个上官。” “一个蠢笨官员怕是要比那些贪官还要严重,对上不能报效官家,对下不能安抚百姓。” “故而我想的是,既然官家与大娘娘把我留在东京城为官,那么我想出任开封县知县。” “开封县知县?” 赵祯倒是没想到宋煊会选择去干这个苦差事。 因为在他看来,开封县知县虽然有一定的自主权,但顶头上司也是开封府尹。 衙门口不在一起,但也是一个受气的位置。 尤其是东京城这个地方的情况太复杂了。 “我宋煊一个连中三元的大宋状元郎都愿意担任知县,其余不如我的进士,还有什么话可说?” “若是我做出成绩来,自是可以上升,若是做不出成绩来,那便贬黜,合理的很。” 范仲淹盯着自己的学生,他当真是没想到宋煊会以身入局。 若是如此,天圣五年的进士们的官职怕不会很高。 范仲淹丝毫不在意宋煊这个当学生的初入官场,官职就会比自己高。 因为他们二人成绩不一样。 宋煊是一甲,还是连中三元的获得者。 而自己不过是乙科第九十七名。 王曾他这个连中三元状元郎,初入官场那也是正六品。 宋煊如此心态,倒是让他高看一眼。 吕夷简也没有料到宋煊直接自己选一个位置,甚至还拿着范仲淹所说的万言书当说辞。 他们师徒两个配合的可真是好啊! 宋煊如此大义凌然的话落下后,殿内的几个人都面面相觑。 毕竟这话说的有点真诚,又无法反驳。 “倒也不是不行。” 还是王曾没有让话头落下,笑了笑: “宋十二有如此心思,应该鼓励。” “官家,您觉得呢?” 赵祯看向宋煊。 眼神询问当真想要做那个费力不讨好的位置? 宋煊只是笑笑,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于是赵祯沉思了一会: “此事较为复杂,朕还是与母后交谈一二,再做定夺。” 吕夷简心中明白,官家是不想让宋煊去做那个位置的。 但是也不想让宋煊做开封府的推官。 估摸效仿上一届连中三元的宋庠。 吕夷简猜测官家是这样寻思的。 现在宋煊不过是把自己放在低姿态上,倒是也没有什么错处。 此子心思缜密,利用他老师的万言书,让自己达到了进可攻退可守的地位。 范仲淹也没有多说什么。 待到回去再与宋煊说上一二,他是怎么想的。 从吏部报上来的官职,就足可以见陈氏兄弟在暗中发力了。 这几个宰相都没有提出异议。 范仲淹直接把幕后操纵之人,指向了吕夷简。 因为王曾的人品他是信得过的。 赵祯看向范仲淹: “范院长,王相公像朕极力推荐你,晏殊也因为此事与朕陈述你既往的政绩。” “先前整治河堤的事,朕也清楚,你都被当地百姓建造生祠纪念感谢。” “十二哥他在省试当中的有关修缮黄河的策论,你也瞧瞧。” 宦官张茂则把宋煊的策论交给范仲淹。 “你有经验,十二哥他有理论。” “到时候修河这件事,还需要落在你们头上,陈尧佐他对于修河也颇有心得,今后难免要共同做事。” 赵祯虽然对陈尧咨的行为感到不爽,可是在水利方面,这兄弟俩确实做出过贡献。 范仲淹点头表示明白,接过宋煊的策论看了起来。 他对于宋煊所说的法子,当真是闻所未闻,但是总比水淹辽国境内的办法要强上许多。 李垂这是根本就没打算夺回燕云十六州。 范仲淹提如此多的谏言,想要增强大宋军事实力,也有一点收复燕云十六州的心思,更要对付崛起的西夏。 毕竟西夏大败五十万的辽军,以弱胜强,足以见识到西夏的军事实力不断上涨。 这些异族人的野心,从来不会被轻易满足的。 “官家,十二郎的策论倒是让人耳目一新。” 范仲淹放下手中的策论,交还给一旁侍立的宦官: “只是不知道朝廷打算什么时候修缮黄河?” “短时间内是没可能的。” 王曾接过这个话题: “朝廷的税收不足以支持修缮黄河的资金缺口,还需再积累几年,方能开展。” 范仲淹也能理解。 他们在南方修建的河流并不算大。 黄河不是谁都能玩转的。 没有充足的人力物力财力支撑,还不如不动。 否则破坏黄河原有的平衡,稍微来场大雨,就能酿成极大的祸端。 赵祯也明白,不过好在自己年轻。 母后她没有这个魄力。 朕有! “你们再聊一聊。” 赵祯站起身来,叫宋煊去后堂。 “你方才说的是认真的?” “当然。” 宋煊轻微颔首:“况且现在全东京城的人都知道陈氏兄弟会故意针对我。”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还要选择开封知县这个受气的官职?” “官家不可能罢黜他吧?” “就算是调离也很难。” 赵祯觉得自己虽然长大了,可朝中大小事务全都靠着母后做主。 甚至给宋煊他们安排的官职,也是先让母后看,再交给他的。 赵祯现在纵然有雄心壮志,那也没有任何施展的地方。 故而显得愁眉苦脸的,他还不一定能过说服母后能够答应自己的想法。 “就是所有人都知道,我才要干这个!” “既可以独立于他,又受到他的辖制。” 赵祯不明白,他知道宋煊是聪明人,但是有些时候自己并不能理解他。 因为这眼瞅着就是一个新坑! 宋煊见赵祯不明白,随即又小声嘀咕道: “我是一个生手,没有人带我,在工作上是否会容易闯出祸端来?” “不错。” “我一个新县令闯出祸端,这能是我的问题吗?” “不能!” 宋煊随即指了指殿外:“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故意针对我,官家觉得会是谁?” “嘶。” 赵祯眼睛一瞬间就瞪圆了: “还能这样?” “官场我也是头一次混,但是官家也应该见识过,朝中大臣为了一件事该是谁的责任,而相互指责的事情吧?” “嗯,我是有这方面的印象。” “可是。” 赵祯又有些纠结: “毕竟这是东京城内,全都是朕的子民,若是十二哥用一些事来坑人,而且还不瞒着朕,是不是不太好?” “哈哈哈。” 宋煊随即大笑几声: “官家切勿担忧,此事我自是会有分寸,待我任职后,先证明自己的能力,放好实行后续的计划。” “什么计划?” “如今官家尚未亲政,许多人都成了太后一党,陈氏兄弟也是如此。” 宋煊压低声音道:“自是找机会翦除他们的力量,为官家早日亲政做好准备。” 赵祯下意识的看了一下窗户: “莫要说这种话,我尚且年幼,母后她。” 赵祯并没有说完,其实他内心深处也是渴望亲政的。 但是掣肘太多了。 “官家觉得太后她老人家什么时候会还政?” 赵祯沉默不语。 “臣不是离间天家亲情,但是武则天旧事不可不防。” 听到宋煊如此言语,赵祯眼睛刷的睁大: “母后,她断然不会如此的。” 这话说的赵祯自己个都不自信。 毕竟他娘喜欢穿龙袍,以及各种该皇帝干的事,可是没少干。 最终赵祯叹了口气:“依照十二哥观之,我母后当真会行武则天之事吗?” “依我观之?” 宋煊摇摇头: “我如何能确定太后心中的真实想法?” “不过我看刘太后的气色极佳,估摸还能执政很长时间。” 赵祯知道宋煊医术是有一手的。 他听到宋煊如此言语,更是心中哀鸣。 岂不是待到朕三十而立,怕也没机会亲政? 那可真是让赵祯开始挠头了。 依照赵祯参考祖上的寿数,一般宫中养尊处优的太妃们都挺长寿的,但是皇帝却是活的时间不长,子嗣也并不兴盛。 若是自己在三十岁都不能亲政,岂不是成了傀儡皇帝? 到时候如何覆灭西夏,收复燕云十六州,治理黄河,整治吏治等一系列需要耗费心神之事? “她毕竟是我母后!” “难不成武后不是从自己的亲儿子手里抢夺的皇位?” 赵祯再次沉默,他想起来鲁宗道评价武则天的话: “唐之罪人,几危社稷!” 这位在吏部任职的参知政事最近病了,一直在家里养病。 “更何况她还不是。” 听着宋煊的话,赵祯当即瞪大眼睛: “你说什么?” 宋煊装作失言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听说一个映射的小故事。” 赵祯压制住心中的疑惑,他稳稳的问道: “什么小故事?” “十二哥讲的小故事很有趣,我小时候便喜欢听。” “嗯?” 这下子轮到宋煊有些诧异了:“官家何意?” “毕竟朕如今也没有举行冠礼呢,母后临朝称制,再他们眼里朕自然就是小孩子。” 赵祯也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因为他知道宋煊也是有所保留,并没有完全把该说的话说出来。 不过他有这份帮助自己夺权的心思,赵祯是晓得的。 “官家可不能一直拿自己当小孩子。” 宋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臣八岁就出来独自打拼了,不少道理也是吃了亏才能明白的。” “嗯,朕知道。” 赵祯倒是不着急,因为他还需要考虑考虑。 就在这个时候,敲门声响起。 “进来。” 宋煊端起茶也没多说什么。 其实他内在的逻辑就是陈氏兄弟是皇太后的人,动他们不如直接动太后刘娥。 而且赵祯亲政之后,把刘娥任命的宰相全都踢出中枢了。 “臣宋庠,见过官家。” 宋庠踏进门口,瞧见年轻的官家以及正在喝茶的宋煊。 “免礼,宋巡官。” 宋庠如今是太子中允,直史馆(荣誉职位士大夫非常重视这一职位,因为它代表了个人的学识水平和荣誉),以及三司使当中度支司的巡官。 “何事?” “回官家的话,臣奉大娘娘的令,已经调为三司户部判官,同修起居注。” 听着宋庠的话,宋煊不是很理解这其中的官职。 但是赵祯能明白母后对宋庠的培养。 三司当中最重要的便是户部。 三司主要是为了分割宰相的财权,可以说如今权力极大。 无所不管! 现在又让宋庠修起居注,那就是要跟在皇帝身边,记录他的言行。 除了赵祯私生活外的种种言行,都要进行编纂记录。 “朕知道了。” 听着赵祯的回答,宋庠当即掏出册子,坐在一旁开始磨墨: “官家与新科状元之间的对话,理应被记录。” 宋庠一丝不苟的坐着自己的事。 可是宋煊与赵祯方才的对话,根本就没法子记录在案。 难不成两人在这里讨论如何让刘娥还政? 宋庠肯定是刘娥派来的耳目,这都不用想。 “我有个疑问?” 宋庠指了指自己道:“宋状元是跟我说话呢?” “对。” 听到宋煊的肯定回答,宋庠放下手中的笔: “请说,咱俩之间的对话,没资格上官家的起居注。” “只要是官家跟谁说话,都是要被记录的吗?” “不错。” 宋庠瞧着眼前这个年轻的后辈,多说了一嘴:“而且一般也是保密的,不会对外宣传。” “可是陛下如何知道你是不是一字一句都记录上去,而不是断章取义?” 宋煊面露不解: “再加上人说话快,或者是发生争吵,难免记录会有所缺失啊!” 皇帝看起居录这种事实在是正常。 毕竟天可汗李世民开了一个好头。 “我是起居郎(左史),还有人担任起居舍人(右史),二人同时记录,互相核对,避免单方篡改。” “而且翰林学士参与修纂《实录》时,则是需要核对起居注的原始记录,发现不实可以更改。” “甚至宰相编纂《时政记》的时候,也会与起居注内容进行对比,若重大事件不一致,需要朝议核实。” “哦,原来如此。” 宋煊看向赵祯: “官家,看样子改写历史,只要搞定左右史两个人便可以了。” “别胡说。” 赵祯示意宋煊谨言慎行。 他可不想在起居注上记录宋煊如此轻挑之言。 宋庠倒是笑了笑: “方才宋状元那句我不会记录,只是如今起居舍人还没有定下具体的人员,便由我一人暂且负责记录。” “官家若是想看,也可以,只不过带到另外一人就位,官家可就别怪臣用大宋祖制拒绝了。” 赵祯是想要看自己的起居注,后期被刘敞给拒绝。 吕夷简想要修改自己的负面评价,特别是在怂恿废后这件事上,反倒遭到谴责。 韩琦也陷入要求删改英宗继位争议记录,被史官明确拒绝。 “如此便好,朕没什么需要看的。” 赵祯笑呵呵的道: “宋判官的人品,朕是信得过的。” 宋庠又拿起笔,笑了笑: “那臣可就开始记录了,请二位继续。” 他在册子写上年月日以及时间和地点。 反正就是替别人写日记。 宋煊没成想刘娥会派人来整这种事,以前如何就没有呢? 难不成是因为天子没亲政,所以用不着记录? 现在天子展露出一丝想要亲政的动作,她就立即开始了反制? 毕竟叫范仲淹进京这件事,是赵祯自己做主的。 刘娥根本就不喜欢范仲淹写的这个万言书。 有外人在场,尤其是记录自己言行的,赵祯一时间也是沉默。 于是二人都在喝茶。 宋庠也不着急,他能明白二人之间的尴尬之色。 于是他在册子上写到:“帝与宋状元相顾无言,只是一味饮茶。” “不是,不说话也要写?” 宋煊觉得这活真是挺叫人恶心的啊? “宋状元问,不说话也要记录?” “帝扶额无奈。” 听着宋庠说的话,宋煊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了,他踱了几步,站定: “官家,方才我们说范院长的上执政书,其中吏治腐败,官员选拔只注重门第,不察真才,贪腐之徒充斥朝堂?” “嗯,确实如此。” 赵祯当然打起了配合,他也想要自己的第一篇起居注写的方向好一些。 只要他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便注定要青史留名。 谁不愿意给自己留下一个好名声? 宋煊见宋庠在那里记录,便慢悠悠的东扯西扯。 他明白,这种对话最终都是奔着刘娥那里去的。 天子不能看起居注,没规定皇太后不允许看啊? 既然她喜欢看,宋煊多说一些就是了。 说个万字往上,反正自己这里有茶又有时间。 宋庠他单独一个人,手腕子都得写酸了,可不一定能跟得上宋煊说话的速度。 让刘娥去瞧吧,费她的眼神和心神。 赵祯一开始还觉得宋煊说的在理,可是稍微回想一下,便发现有好几个句子是翻来覆去的换种说法。 他挺能墨迹的啊! 不愧是八岁就出来在街头打拼,练就出极好的嘴皮子。 宋庠本以为自己那几句话震慑住了宋煊以及官家,尤其是他们两个屁话都不敢说的时候。 宋庠提出可以让皇帝主动看,他心里是极为得得意的。 现在手腕子酸疼酸疼的。 毕竟是他说的皇帝与新科状元之间的对话,必须得记录在案。 再加上他们二人讨论的是最近朝堂议论纷纷的范仲淹万言书。 这必须得记录下来。 尽管皇帝办公的地方有些暖和,但是宋庠头上很快就出现密密麻麻的汗珠。 他发现宋煊是个话痨。 不开口也就罢了,结果他一开口就滔滔不绝讲个不停。 仿佛门外有无数个听众似的。 关键说的那几点,还挺有道理的。 宋庠自己一出现,宋煊就会谨言慎行,未曾想他完全不按照自己的设想去走。 宋庠自从“连中三元”后,成功进入仕途,那也是三年了。 他还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累过! 宋庠又不敢停笔,此时此刻他才真的渴望自己的搭档能够早点确认下来。 这真不是一个人能干的活。 赵祯耳朵听着宋煊的话,眼睛却是飘向母后派来的“明探”,瞧着他如此劳累的模样。 赵祯很努力的让自己的嘴角压下去。 毕竟这是朕的第一篇起居录,绝不能因为笑场而被记录在案。 于是赵祯绷着脸,瞧着这两位“连中三元”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 “停一下。” 最先开口的是宋庠,他的手抽筋了,连忙放下毛笔大叫着: “还望十二郎停一停嘴。” “怎么,是哪里没记住吗?” 宋煊走上前去,瞧着宋庠越来越潦草的笔记,随即又给他指出了好几处错漏之处。 “宋判官,天子起居注如何能有错字呢?” “将来若是因为错字产生了歧义,对于官家可是有着极深的影响。” “什么?” “那不行啊!” 赵祯也站起身来,走了过来: “朕得好好瞧瞧。” “不过话说回来了,毕竟宋判官也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不熟练也是可以理解的。” 宋庠瞧着二人一唱一和,他只能不断的甩者自己的手臂,期望能过好受一二。 看样子是自己方才的行为激怒了宋煊,他立即就想到了反制的措施。 不愧是称霸宋城的及时雨,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此事宋庠决定回去也要与刘太后说上一说。 宋煊此子做事不同寻常,颇有些街头无赖的下作手段。 赵祯快速浏览完,确信没有记录自己什么错漏之处。 而且十二哥这个法子好啊! 没说不让你记录,可是你记录不过来,那便不是我们的问题。 尤其是还写错字,更是一个应该被检查的好借口。 要知道从天子嘴里说出来的话。 同音可不一定同义啊! 这要是闹成误会了,就是你这个起居郎的责任。 而且是有着重大责任! 赵祯放下手中的册子,对宋煊挑挑眉: “方才饮茶多了,去如厕?” “巧了,我也正有此意。” 宋煊瞧着累的满头大汗的宋庠:“宋判官可要一同前往?” “不必了,我正好要改改错字。” 于是宋煊二人直接出了殿门。 其实作为皇帝是有专门如厕的地方,屁股都有专人给皇帝擦给洗。 宦官当中是有人专门做这个的。 就如同袁大总统负府中有四十个厨师,其中切丝和面擀面都有专人的工种。 皇宫内,最不缺的就是“考公公”的人。 待到二人转过走廊,不约而同的笑出声来。 赵祯伸着手指脸上全都是笑意: “十二哥,你可是有点,有点坏。” “哎,他喜欢记录,我喜欢说,况且这是官家的第一篇起居注,我宋煊便被记录其中,自是要好好表现一番。” 宋煊把皇帝的伸出的手指给弯回去: “这不叫坏,我这是想要好好在人前表现,毕竟是有可能上史书的。” “哈哈哈。” 赵祯再次大笑几声: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把你放在开封县知县那个位置上去了。” “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想出相对应的反制之法,我相信你不会吃太多亏的。” “其实刘太后派他来到官家身边,我觉得便是想要让官家少说话,故而以此来暗示。” 赵祯没想到会是有如此深层的缘故。 若是没有十二哥在身旁,他还真的参悟不透母后派人来的深意。 “那我们该怎么办?” “反其道而行之,今后要多说特说,官家也要学会打官腔!” “啊,朕也要打官腔?”赵祯有些不理解宋煊话里的意思。 “当然。” 宋煊点点头:“这是一个在官场厮混的基本操作,谁要是不掌握,就等着吃亏吧。”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到的歪理?” 宋煊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在外面瞧见的,你不过是困在皇宫里的天子,如何能有我见多识广?” 赵祯无言以对,缓了一会才问道: “我该怎么学?” “非常简单,你今后多看看王曾、吕夷简以及其余几个副宰相之间的对话就行了,他们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宋煊脸上带着笑意:“观察是能观察到出来的,但是想要如火纯青的使用,那就得靠自己的悟性了。” “哎呀,朕的悟性一般。” 赵祯看了不少天才,他才发现自己的悟性当真不高。 “无妨,你总会学会的,时间会给你答案。” 宋煊随口鼓舞了他一句,又颇为唏嘘的道: “人人都说史笔如刀,却总被权力之手握住刀柄,自从太史三兄弟前赴后继赴死,秉笔直书的事,很少出现了。” 赵祯听侍读讲过崔杼弑其君的故事,这是左传的内容,是儒家重要经典之一,皇帝也要学习的。 宋煊话头一转: “官家,宋判官是新官上任,想要烧几把火,我们也该回到议事厅,让他也记录记录宰相与官家之间的谈话。” “如此,让他记录个够!” 宋煊也不敢在外面走廊公然宣称让刘太后她看个够之类的狠话。 “好。” 赵祯随即吩咐张茂则,让他去告知宋庠同宰相们商议万言书的内容。 他们两个从王曾他们那个局里出来,也是用的上厕所这个借口。 如今也该回去了。 待到二人返回去,宋庠已经坐在那里,时刻准备记录。 赵祯还生怕他们不知道宋庠起居郎的身份,特意给王曾、吕夷简等人介绍了一二。 王曾倒是无所谓,这种出自皇太后的小把戏,他一眼就能瞧出来。 至于吕夷简也明白,可能是刘太后最近不满意官家总是擅自作主宣布一些事情。 所以才把形同虚设的起居郎给任用起来,目的就是想要让官家少说话! 不过吕夷简发现刘太后好像失算了。 宋煊以及官家二人知道被记录起居注,反倒是兴致勃勃的大说特说,唯恐宋庠没有把自己的话记录在册子上,影响他们二人青史留名一样。 范仲淹作为提出者,自是非常认真的给他们进行解答以及发散自己的思维。 角落里的宋庠大汗淋淋。 他苦读诗书许多年,就算是在考场上,下笔如有神,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么累过! 宋庠感觉自己的手腕足有千斤重! 那些靠着抄书赚钱的举子,熟练之下也就是一天三千个字,而且要极为工整的书写。 因为多是寒门举子抄书,实际上也就平均两千个字,夜里更不舍得点油灯抄写。 不仅容易污染令前功尽弃,也极其费眼。 官方雇人抄写太平御览,规定每人每天三千个字。 方才宋煊自说自话,那就超过万字了。 如今他们几个人一人一句,范仲淹又极为认真,连带着把王曾等人也都划拉进去讨论。 宋煊还在其中拱火,要么就与自己的院长争吵几句,要么就攻击吕夷简,引得吕夷简连连反驳。 他连王曾都不放过,主打一个平等的把每一个人都拉入战场。 说! 全都往死里说。 最好能喷口水。 让一旁的起居郎好好记录。 宋煊如此折腾,可是把起居郎宋庠给累屁了。 他写的手腕都抬不起来了。 就算麻木了,宋煊也没有放过他。 因为吵到最后,都吵吵出几分真火来了。 至于起居郎,没有人在意他。 反正这便是他的工作。 记录不全,责任也全都在他。 终于,待到宋庠觉得自己的手不是自己的之后,还是赵祯心疼他,主动结束了今日的话题,让他们都回去休息吧。 待到人都走后,赵祯又过来亲自给宋庠揉揉手腕: “宋判官回去要与大娘娘说,尽快与你找来一个搭档。” “十二哥他心性跳脱,得知能够名留青史后,难免说的多了些。” “你勿要往心里去。” 宋庠对皇帝的操作,实则是有些感动的。 奈何他是被皇太后钦点的状元,读书人不能不讲知遇之恩这件事。 所以旁人给宋庠打上皇太后的心腹,他一丁点都不带撕去的。 “多谢陛下关心,这只是臣份内之事。” “嗯。” 赵祯点点头:“你且回去好好休息。” “喏。” 宋庠面带苦涩的告别。 然后他带着册子前往刘太后的宫殿去汇报,顺便把起居注按照事前的要求,给皇太后御览。 刘娥放下手中的奏疏,知道宋庠来了,便让林夫人叫他进来。 对于派宋庠去修起居注这个操作,刘娥一直都觉得自己当真是一举多得。 想必六哥儿很快就知道我对他的暗示了。 多学习,少说话! 朝中还轮不到你做主呢。 当刘娥瞧着起居注时,有些不敢相信: “记录了这么多?” 她本以为就是一两张纸就算多的了,未曾想写的纸张是有些厚的。 宋庠嘴角略微抽搐,光是这些不多,其实有些话他没记全。 因为发生了争吵,你一句我一句的。 他的脑子已经被折磨的乱嗡嗡的,根本就没记住他们说的不少内容。 “回大娘娘的话,其实臣记录的不全面。” 宋庠抬起头来道: “这种事不是一个人就能干的,若是保险起见,还需要一个人同样记录,方能保证全面。” 起居注皇帝都不能看,难道皇太后就可以看了吗? 宋庠是皇太后刘娥的人,自是可以让刘娥肆无忌惮的观看起居注。 可是其余人,那就不一定可以了。 尤其是这种事,如何能让第三个人知晓? 刘娥也是喜欢“好名声的”! 面对宋庠的请求,刘娥低头看他记录的册子: “老身是相信你的,如今你只是新官上任,又碰到了范仲淹的万言书,官家与宰相讨论难免会激烈些。” “过了这段时就好了。” 刘娥迅速翻着页面,全都是宋煊一个人的独角戏,未曾想宋煊针对他夫子的万言书,有如此多的想法。 既有批评又有赞同。 在刘娥看来,不是绝对的支持,那便是对她的不忠诚。 宋煊是有些蛇鼠两端,这小子打小就在街面上厮混,练就了油滑的性子。 刘娥如今是不喜欢这种性子的,因为她觉得这类人是容易有二心,且非常容易跳船。 听到太后的如此回复,宋庠脸上登时变得难看起来,但是他也只能把所有苦楚往肚子里咽: “喏。” (本章完) 第284章 左右天子,为大忠! 刘娥瞧着范仲淹的发言。 对他直接批评朝廷因循守旧,吏治腐败,心中极为不满。 “整个天下都知道是我在临朝称制。” “他这不是把矛头直指我听政以来的政策以及所作所为吗?” “这种顽疾是老身接手之后,就立即显现出来的吗?” 刘娥对于范仲淹的这份带有攻击性的奏疏非常不满意。 好像大宋所有的问题,都是因为我这个皇太后执政后爆发般的涌现出来的。 这简直就是污蔑。 不过随着吕夷简的反驳,刘娥的眉头倒是轻轻舒展下来。 吕夷简还是懂的维护的。 但是随着对话的深入,刘娥敏锐的发现范仲淹的奏疏被年轻的皇帝所重视。 可能会成为推动皇帝亲政的借口。 她心中感到一丝的忧虑以及烦躁。 其实刘娥见范仲淹提出的改革谏言,是她对自己权力要流失的焦虑。 她深知自己垂帘听政的合法性极为脆弱。 大宋根本就没有太后长期干政的先例。 毕竟天子是会随着时间长大,而外界的声音也会越来越繁杂。 刘娥冷笑一声: “范希文一介外官,丁忧期间妄议朝政,如此急切,莫非是背后有人指使?” 宋庠倒是给刘娥解释了一二。 作为天子门生或者说是文官,都有权直接向天子提交奏疏。 刘娥对于宋庠如此公事公办的说辞,心中不满,但是她也知道宋庠就是一个较为有原则之人。 头脑不似他弟弟宋祁那般善于变通。 自己选的! 还能咋地? 刘娥屏息凝神,不去想这个烦心事,随即又问道: “那他越职言事,破坏孝道,又算何事?” 孝道的大帽子一压,饶是宋庠也说不出话来。 自古忠孝难两全,可也得看场合。 范仲淹如今在宁陵县给她娘守孝,被晏殊请到宋城区教书,就已经算是“不孝”了。 毕竟按照传统,他们都得在土坟边住草庐才行。 但是真这么干的人极少。 说破大天去,范仲淹丁忧结束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呢。 刘娥就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拿这件事抨击范仲淹。 “老身观之不过是沽名钓誉,书生空谈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赵祯求见。 刘娥收好起居注,让宋庠塞进他自己的怀里,至少明面上还要装一装的。 否则一个起居郎写的东西,皇帝看不得,皇太后能看。 宋庠他的人品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如何能担任起居郎这般重要的职位? 于是在宋庠掩盖好后,赵祯才进来,但是他一瞧见宋庠在这,心中便明白是怎么回事。 赵祯也没有在意,他能明白母后的用意。 在例行行礼之后,赵祯道明了来意。 就是有关针对宋煊这个大宋最年轻的连中三元的状元任职一事来的。 至于大理评事,直史馆,这两个虚职不做讨论。 但是开封府推官以及司录参军事这两个职位,他认为不妥。 刘娥也知道是陈氏兄弟的影响力,想要把宋煊给安排在他手下。 到时候好好“打磨”一二。 明眼人都能瞧出来。 她也不打算管。 毕竟宋煊是官家钦点,与她这个皇太后关系不大。 能力不重要,忠诚才是第一顺位的选择。 刘娥对宋煊了解的不算多,但是也知道此子是一个聪明伶俐之辈。 而且在记录当中并没有完全赞同范仲淹的想法,甚至还有批评,他有自己的想法。 这点就让刘娥感到很满意。 谁说学生一定要无比顺从自己的老师的? 到时候这个万言书再次在朝廷上引起讨论后,刘娥需要宋煊是范仲淹这个学生身份冲锋在前。 连你的学生都反对你,可见你的万言书也是沽名钓誉。 “那官家觉得想要把宋煊安排在什么位置上?” “回大娘娘的话,我想把他安排在开封县知县这个位置上。” 赵祯直接就按照宋煊的要求给提了出来。 “开封县知县。” 刘娥稍微沉吟一二,这个职位虽然品级不高,不似宋庠那样被破格提拔,又在开封府尹陈尧佐的管辖之下。 她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宋煊是几个意思? 刘娥又听赵祯在那里说这起居注上没有被记录的话。 也就是他们二人在宋庠来之前的讨论的。 刘娥听着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而且还拿着万言书说事。 看样子皇帝对于范仲淹极为满意啊! 而宋煊为了证明他那个老师说的是对的,自愿以身入局,去当一个知县。 “官家,老身垂帘,不过是为了赵家江山,若是官家觉得范仲淹所言极是,老身明日便可撤帘归政,你意下如何?” 赵祯懵了。 他显然没想到自己的母后会突然间说这话。 范仲淹提出来的意见。 他觉得很好啊! 难不成母后她当真不想要大宋的国力变得越来越强盛吗? 就如宋煊所说,难不成将来西夏那个藩属国挑起边衅,最终也要付岁币吗? 而且一瞬间,赵祯就想起来宋煊曾经提过,母后她的政治手腕要强于他们二人。 尤其是女人。 有些时候嘴里说出来的意思,并不是心里的真实意思。 所以,此时此刻母后并不是在说真心话,而是气话。 再加上母后的平日操作,她定然不肯轻易放弃手中的权力的。 “大娘娘,如何会说出此等话语来?” 赵祯直接站起身来: “这岂不是让我左右为难!” 刘娥是以退为进。 就算赵祯此时说一言为定,刘娥也不会认的。 她只是想要判断赵祯想要亲政的野心有多大,再决定是否进一步收紧权力。 说实在的,刘娥对于这帮读书人也颇为无奈。 她已经坐稳这个位置了,自是想要好名声。 上次寇准被贬就引起了不少士大夫集体抗议的风波。 如今范仲淹的万言书讨论如此热烈,刘娥再对他严惩,说不准就是第二次风波。 尤其是此番应天书院在天圣五年的考试当中,可谓是露脸了。 那作为院长的范仲淹的声誉会更盛! “那你觉得范仲淹此疏?” “大娘娘明鉴,我只是觉得其中百姓困顿、军队疲弱、吏治腐败说的在理。” 刘娥也知道这些事,但是她目前没有什么好手段去处理。 而且她也不相信范仲淹一个善于教学生,会修个堤坝的小官,也能处理如此棘手之事! 刘娥不想改变,只想维持目前的情况。 而且一旦出现什么重大变故,很容易让她无法继续执政。 这才是她内心深处敌视范仲淹的缘故。 “你准备给他安排什么职位?” “回大娘娘的话,我准备任命他为秘阁校理,负责皇家图书典籍的校勘以及整理。” 刘娥瞥了皇帝一眼。 这个职位不高,也就是正八品。 隶属于直秘阁。 主要负责给皇帝起草文书,贡献建议,管理典籍等三个方面。 别看官职不高,但是位置重要,能够与皇帝经常接触。 用如今的话来讲,那就是“范秘书”。 作为皇帝身边的近人,朝中各方都愿意与他结交的位置。 刘娥点点头: “既然官家都为他们师徒安排好了,那便不必再过问老身。” 她只是等着瞧范仲淹还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就是赵祯这个身份便是无敌。 朝堂当中有大批臣子都愿意主动靠近皇帝,而不是她这个执政的皇太后。 “母后临朝称制,我是要来问母后的意思。” 赵祯极为恭敬的道:“若是母后不同意,我如何能违逆呢?” 听到这话,刘娥表示很满意,随即让赵祯歇息去吧,示意林夫人代替自己送一送。 林夫人陪着赵祯走到殿外,这才小声道: “官家,先帝临终前,曾言母子同心,官家莫要寒了大娘娘之心呐。” “大娘娘日夜操劳,也是为了给官家遮风挡雨。” “臣只是把所见到的告诉官家,莫要被人蛊惑离间天家亲情。” 林夫人是刘娥在宫内的最大心腹。 许多事都是从她嘴里告诉刘娥的。 赵祯只是点头,他明白这些话是谁让她说的。 “好,我知道了。” 林夫人冲着赵祯行礼,目送他远去。 同样出了宫门的范仲淹与宋煊在宫内也一直不言语,待到上了驴车。 范仲淹才主动开口道: “方才在殿中你为何总是搅和?” 因为宋煊过于跳脱,这完全不像是为了讨论出更好的结果而讨论,就是为了引起争端,宋煊才左右挑拨的。 “宋庠是太后派来的眼线,负责起居注,太后定是要看的,既然她喜欢看,那就让他看个热闹。” 听着宋煊的回答,范仲淹叹了口气: “连起居注如此重大的事,太后都要派人来公然监督官家,足以见她根本就不想还政。” “这很难猜吗?” 宋煊伸出手笑道: “人无论男女,一旦品尝了权力的味道,怕是很难松手的。” 范仲淹瞥了宋煊,这小子过于妖孽。 “权力不是这么用的。” “院长该不会天真的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想要用手中的权力造福一方百姓吧?” 范仲淹看着宋煊嗤笑的神色: “所以你是故意的!” “当然,院长你说的再多,最终实行不下来,那也是空谈。” 宋煊瞥了他一眼: “如今朝廷可是太后主政,她没这个魄力改革的。” “所以你才会在殿试当中写出一份保守的策论?” 范仲淹是了解宋煊,这小子的想法可比自己还要激进。 结果殿试的策论,写的异常保守。 一瞧就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范仲淹觉得也不排除宋煊是故意如此,避免被那些人认出他一贯的文风,从而遭到针对! “不过是些许小手段,不得不防,只是没想到官家为了再次防止出现意外,便直接点我为状元了。” 范仲淹轻微颔首,这才是他认识且熟悉的宋煊。 就算是保守派的法子,范仲淹也觉得宋煊那篇策论写的不错。 “所以,你当真觉得我所写上执政书不够好?” 在宋史当中,把范仲淹的这个上执政书与诸葛亮的隆中对相提并论,足以见评价之高。 确实是一针见血的指出了大宋奇案在的问题,同时也成为庆历改革的蓝本。 但是,此时这个万言书的言论和见识依旧有许多不足之处。 范仲淹主要是想要整顿吏治为主,其余为辅。 只有官员变好了,朝廷的政策才能好好实行下去。 或者说此时的宋煊完全没有理解范仲淹背后的深意,他积极建言的行为,背后其实是有着他自己的价值观体现。 那就是“左右天子,为大忠”! 老范曾经盛赞在澶渊之盟中让宋真宗上前线鼓舞士气的寇准,说他能够左右天子,如山不动,却戎狄,抱宗社,天下谓之大忠! 或者说刘娥现在便是左右天子,也可以被称为大忠。 但是在范仲淹等士大夫来看,太后掌权不是一件好事。 他们是与大宋皇帝互为政权的合作者,而不是与大宋皇太后为合作者。 就算刘娥没有武则天的心,但是她的种种行为,已经被士大夫们奔着武则天的处境去想了。 “院长觉得自己写的这个上执政书,可比隆中对?” “当然比不上!” 范仲淹不仅仅是从宋煊那里了解三国的一些故事,甚至有好事者也在说什么关羽过五关斩六将是假的之类的。 这都是极为正常的,他也是看三国志的。 “隆中对的策略当时适合刘备,但是在具体的操作当中,也并不是很好的执行下去。” 宋煊话头一转: “况且院长自己写的这六条解决大宋问题的方案,当真能完全可行吗?” “我甚至只瞧见固邦本的重点,其余五条都没有具体的措施,如此宽泛的方案,如何能算上一个好方案呢?” 范仲淹闻言登时愣住。 他方才以为宋煊是故意表演,来折磨那个起居郎呢。 宋庠也是出自应天书院,更不用说还与宋煊有点远亲关系。 范仲淹不明白宋煊故意针对宋庠的真正意图,总不能单纯因为他是皇太后的人吧? “你没在打趣?” “这种事,我为什么要打趣?” 宋煊靠在车厢内: “院长,你莫不是教书教的有些发昏了?” “啊?”范仲淹没想到宋煊会在没有外人的时候说的如此不客气。 还是他连中三元后,已经开始飘了? “如今官家没有亲政,改革就进行不下去,官府也不是朝廷下发几条改革的政策,就能顺利推行下去的。” “大宋也就不会变得如你心目中那样好。” “自古以来,改革都伴随着流血牺牲,这种事是很严肃的。” “周公改制、管仲改革、李悝、商鞅变法,秦皇汉武、隋朝的开皇之治,唐朝的两税法改革,就算是柴荣还在军事、经济、灭佛上都进行了改革。” “经济上,土地制度从井田、均田、两税。” “政治上,中央集权,削弱贵族到强化皇权,官员选拔从世袭到察举再到如今的科举。” “军事上,从府兵制到如今的募兵制。” “依照我们目前的情况,商鞅变法以及王莽失败的教训更应该让我们牢记。” “既要谋事,又要谋生,我从不怀疑院长的忠心,但是改革并不是舍出去性命就能轻易成功的。” 范仲淹被宋煊接二连三的话给砸的晕头转向。 说实在的。 他以前确实是没有想到那么多的,只是通过自己双眼的观察,看到了大宋的问题。 但是让范仲淹找出极为合适的解决办法,目前他也没有太好的。 范仲淹确信了。 宋煊当真是对自己提出来的执政书有意见。 而且也不是一般的大。 缓了一会,范仲淹告诉自己宋煊他异于常人,既然说了如此多,那他定然早就有腹稿了。 而且没有当众说,就是私下说,范仲淹也明白宋煊的苦心: “那你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宋煊先是“打压”了范仲淹有些异想天开外,这才说出自己的想法: “院长,我等自是要团结一大批志同道合之人,簇拥在官家身边,如此才能有机会进行改革,太后一党的人可是有不少,他们如今都身居高位。” “在我们没有掌权的时候,也要多积累经验,甚至让官家收集一下各地官员的难处,以及各个官员些许政绩的好办法,进行总结归纳。” “一时想不出办法是正常的,所以我们可以集思广益。” “待到时机合适,真要进行变革,不至于上面发个政策,下面官员阳奉阴违,根本就推行不下去,或者给你完全按照反方向去推行。” 范仲淹沉默不语。 因为宋煊一开口就是犯了老赵家的忌讳。 谁让你结党的? 这种事。 可是谁碰谁都要被贬谪的。 宋煊也不催促,他相信范仲淹会想明白的。 就算被范仲淹推崇的寇准,他就没有结党吗? 寇准被罢相,寇准一党的宦官周怀正都铤而走险,策划发动兵变,废除皇后刘娥,杀宰相丁谓。 丁谓深夜去找曹利用,曹利用去见刘娥请了旨意,才主动出击把周怀正以及其余党羽全都收捕。 随后寇准在永兴军的心腹朱巽,不愿意坐以待毙,直接起兵反抗,不久兵败被杀。 饶是被士大夫称赞士大夫标杆的寇准,无论是在朝中还是在军中都有不少心腹。 堂堂宰相谁想要做事,能没有帮手吗? 瞧瞧人家,不想失败,就直接起兵。 可惜连个所谓的“衣带诏”的借口都不会找。 那只能失败。 于是师徒两个不在说话,待到了宋煊的居住处。 “院长,韩琦等人也住在这里,不如一起吃顿饭,今后大家怕是很难聚在一起了。” 听着宋煊的话,范仲淹收起了要直接回去的心思,这才下了车。 “诸位,瞧瞧我把谁带来了?” 众人瞧着范仲淹来了,自是全都出来迎接。 毕竟范仲淹教书这件事,他们都是打心底里服气的。 况且自己在省试当中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就等着后日大家都去东门外,等着皇帝亲自唱榜呢。 反正是在现场万众瞩目当中享受被人羡慕的荣耀。 这次便不是唱倒榜了,而是从第一名开始。 范仲淹瞧着这几个优秀的学子,估摸金榜题名的人不会在少数。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考了发解试、省试最后一名的本家范详,他是最有可能落榜的。 不过范详能够通过省试,便让范仲淹感到十分的惊喜。 范仲淹作为夫子还是勉励了众人,希望他们能过金榜题名,当了官之后也不要忘记书院的校训之类的,要为百姓做实事。 勿要走上歧路。 范仲淹也拉着韩琦说了一会话,知道他的遭遇,但是不用担心因为仇恨已经被彻底的转移到宋煊头上去了。 那小子特别能引人妒忌,又皮糙肉厚的,不至于多你这么一点。 韩琦被范仲淹的话给说的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这件事是因自己而起,结果十二哥要承担后果。 “不用自责,范院长说的在理,以后我说不准做出比你还能闹腾的事呢,虱子多了不咬。” “哈哈哈。” 张方平忍不住大笑几声。 估摸十二哥还想报复回去呢。 毕竟在殿试当中被人给暗算了这件事,他觉不会轻易摆弄过去的。 范仲淹也知道宋煊喜欢折腾,而且还有些“睚眦必报”的性子,陈氏兄弟怕是禁不住他的折腾。 不过好在自己也在京城为官,可以适当的看护一下宋煊,免得他捅出极大的篓子来。 “范院长的万言书,我等皆有耳闻,只是不曾见过。” 王泰倒是主动询问:“不知道范院长可否也告知我等?” 范仲淹瞥了宋煊一眼,知道他没有轻易把书信交给其余人看,于是轻轻颔首: “也好。” “那可太好了。”吕乐简笑呵呵的道:“正巧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一问夫子。” 吕乐简是通过他堂兄吕夷简的关系知道自己榜上有名,故而这两日异常的兴奋。 反正堂堂宰相想要知道家里人是否上榜,那也是极为正常的操作。 范仲淹也只是点头,虽然他对于宋煊说的自己的许多想法还没有具体的措施,但是给这帮学生灌输一些观点,以及为官之道,他还是挺有心得的。 范仲淹是真的希望这帮学生将来能过挑起大梁来。 为大宋改革做出自己的一份贡献。 或者说在这一瞬间,范仲淹突然就悟了。 不管自己想不想结党的事。 这帮学生全都是自己执掌考中进士的,会被其余人天然的认为就是“在结党”! 罢了。 范仲淹此时也不想去想那些事。 天圣五年省试、殿试的知举贡刘筠,同知举贡:冯元、石中立、韩亿四人把本次三百七十七名进士学子的名单进给天子。 他们要为第二日的金殿传胪大典做好准备。 前十名都是赵祯自己排出来的,刘娥对于这些事也不上心了。 因为在她看来,这批学子若是想要进入中枢为官,与她接触,那至少要有二十年的时间。 在这二十年里,她都不自信自己还能一直执政下去。 毕竟天子到了二十岁的时候,那就是对于她执政而言的一道强有力的大坎。 或者说在赵祯成长到二十岁之前,就会有数不清的臣子想要让她还政给天子的。 赵祯确实很兴奋,当年天圣二年全都是由自己母后所做的。 这还是他头一次搞,故而显得极为激动。 赵祯亲自排名后,这才还给了刘筠,让他去按照惯例做事。 每次宣布结果的时候,东华门一侧便聚集了许多百姓。 但是能进入宫门的,也就是那些有证件的学子,他们进入第一道宫门,站在广场上等待天子的传唱。 此时东华门的五个城门洞开。 上面的东华楼为七开间,更是辅以琉璃瓦,光彩夺目。 此时宋煊等人都是凭借自己的身份牌穿过洞门,三三两两的停留在广场上。 今日三月三十日,大朝会。 文臣武将步行或者乘坐牛车以及驴车前来上朝。 他们路过这帮学子所站的地方,皆是有些唏嘘。 其中不少人也都曾经站在这里,等待天子的唱名。 站在这里,到走进大朝会的宫殿内,二三十年才是正常的。 一时间从英姿勃发,变成了垂垂老者。 唯有王曾他极为年轻就身着紫袍,在东京当官。 还有晏殊,那参加童子试,更是让人羡慕的不得了。 此时的王曾身为宰相倒是没有着急来,毕竟他住的距离皇宫也近了。 一般他们上班都要从正门宣德门进,但是今日是个特殊的日子。 一道宫城便隔开了许多人。 欧阳修已经打定主意,待到瞧着宋煊新科夸官后,跟他说句祝福的话,自己便要返回家乡,顺便去应天书院看一看。 最后回家苦读,争取下一次科举考试自己也要“一日看尽长安花”! 因为皇帝的声音不会传到新科进士的广场上,也不会传到外面。 多是皇帝念完后,然后由肉嗓子们一声一声的往外传。 就算是宫墙上也有肉嗓子,向着看热闹的百姓宣扬新科进士的姓名以及名次。 这也是大宋国策定下的与士大夫群体治国,自是要给予他们更多的荣耀。 金榜题名时,便是人生极大的幸事之一。 可是在广场上聚集的千余名士子,除了早就定为状元的宋煊外,他们都是有些激动以及患得患失的。 走到这一步了,谁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榜上有名? 况且这千余人的规模当中,也不是没有人站在过这里,只不过没有走到金榜题名那一步,只能等待三年再考试。 晏殊慢悠悠的走着,瞧见宋煊站在角落当中,自是笑呵呵的靠了上去: “宋状元,心情如何?” “我现在心态很稳,没有激动的想要去内护城河撒尿。” “哈哈哈。” 晏殊摸着胡须哈哈大笑几声,指了指宋煊道: “至少在十年内,今日都是你小子最为荣耀的时刻,可得好好记住这种感觉啊!” “你如此肯定?” 听着宋煊这般反问,晏殊指了指宋煊: “好大的口气。” “嘿嘿嘿。” 晏殊又压低声音提醒道: “一会殿上被文武百官盯着看,可千万不要丢了气势。” “多谢。” 晏殊又勉励了其余几名应天府学子,这才直接走过去。 随即曹利用大摇大摆的过来了,今日他可是沐浴更衣,连官服都是新作的。 总之就是不能丢女婿的面子! “哈哈哈。” 人未至,笑声先传过来了。 “好女婿。” “岳父。”宋煊连忙行礼。 曹利用负手而立: “一会上了大殿,给我挺胸抬头,让那帮人好好瞧瞧你这面若冠玉的长相,嫉妒死那帮人。” “一定。” “哈哈哈。” 曹利用大笑两声,他很满意宋煊如此猖狂的模样。 年轻人不气盛,能叫年轻人吗? 况且当我老曹的女婿,又是弱冠之龄考中状元,那帮人还想要威压让自家女婿出糗。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所以曹利用对宋煊的回答极为满意:“一会行礼之后,站在我身边就行。” “好。” 曹利用生怕旁人不知道宋煊是他女婿一样。 因为按照惯例,都是要给新课进士单独划一片区域站在一起的。 没让宋煊等待太久,皇宫内便是钟鼓齐鸣。 然后宫门次第洞开。 金吾卫甲胄森然,站立在御道两侧。 文武百官早就分列站在大殿两侧,等待今日主角的到来。 待到钟鼓声发生了变换,便听到宦官尖细的嗓音刺破寂静,从远及近的传来。 “天圣五年,一甲第一名——应天府宁陵县宋煊,状元觐见!” 然后便有专门的礼部官员指引宋煊,核对他手中的“身份证”! 在礼部官员蔡齐指引下,宋煊走上了御道。 蔡齐也绝非常人,他同样是大宋的状元。 而且相貌堂堂,真宗皇帝认为他有宰相器。 为此诏令金吾卫气人,清道传呼以示恩宠。 大宋状元“跨马游街”之殊荣,自蔡齐开始。 今日他作为礼部官员本不必如此劳心费力,但是经常弹劾刘太后的姻亲,以及针对刘太后身边的宦官,他是被针对了。 宋煊不急不慢,信步走在御道上。 金吾卫等顶盔贯甲的士卒目光瞧着在他们面前经过的年轻人。 这当真是让他们羡慕。 站岗的这些金吾卫,许多都是将门子弟。 就算他们祖上是开国功臣,尤其是武将,更是不敢走御道这种犯忌讳的事。 他们大多数都沦落到在皇宫站岗,家里也少有人继续统兵了。 如何能不对宋煊这个年纪轻轻的“读书人”感到羡慕? 狄青作为人样子,同样也在坚定的站岗。 他瞧着宋煊从自己面前从容走过,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想起当时的相识场景,狄青都没有想到宋煊能过如此轻易的考中状元。 获得如此殊荣。 要知道中间的这条御道可是皇帝专门能走的。 其余人都不能走,只能走两侧。 但是今日状元郎最大,皇帝给开的恩典,特意准许他走在御道上。 其余进士,纵然是榜眼都没有这个荣幸。 这也算是赵祯为宋煊开了先例,就如他爹给蔡齐开先例一样。 宋煊拾级而上,踩过九龙阶。 一步一个脚印。 从今日起,身后是十年寒窗的孤灯残卷,面前是泼天的荣华富贵。 可以说,从此时此刻起。 宋煊就不再是个平民百姓,他的身份已然由民转为官,成为大宋“人上人”的一员。 此情此景当真是: “殿上传胪第一声,殿前拭目万人惊。” “名登龙虎黄金榜,人在烟霄白玉京。” 宋煊稳步抬脚踏进大殿内。 此时两侧的目光齐齐向宋煊望来。 有审视,有羡慕,有追忆,还有高兴。 诸如种种目光,全都聚在宋煊挺拔的身体上。 不得不承认,宋煊是长了一副好面皮,身条又高大,说明幼年时也没有苦了自己。 陈尧佐瞧着宋煊的模样,今日能走御道,当真是被官家所看重。 而宋煊担任的官职,吕夷简也提前与自己透过气了。 虽说没有直接管辖,但总体而言,还是处于自己的掌控当中。 他又得罪了郭皇后为代表的武将家族,今后在东京为官,担任开封知县,少不了会被人各种各样的找麻烦,自己只需要好好瞧着就行了。 陈尧咨脸上神色僵硬,他见宋煊如此春风得意,心中非常不爽。 但是目前又没有什么实质的法子,反倒是被吕相爷以及二哥要求稍安勿躁,自是会有人主动找他麻烦的。 “这个寒门小子,竟然真让他给爬起上来了。” 陈尧咨心中隐隐哀叹,若是自己没有在殿试当中搞手脚,兴许官家也不会当场点他为状元了! 吕夷简眯着眼睛,指节轻轻扣着玉笏。 曹利用嘴角噙着笑,目光柔和的看着宋煊沉稳的走来。 不愧是我曹利用的女婿,就是有胆魄。 在如此众目睽睽,所谓的“威压”之下,丝毫不怵,就这么大大方方的。 “新科状元宋煊,见过官家,大娘娘。” 年轻的皇帝赵祯端坐在龙椅上,冕旒下的目光深邃,手中御笔悬于金榜之上,朱砂未干,墨香犹存。 刘太后则是坐在一侧,也是打量着宋煊。 “免礼。” 然后宣读赐予宋煊大理评事,直史馆,开封县知县的职位,并且赐予他进士巾袍。 赵祯放下手中的御笔,脸上带着严肃之色: “朕观状元策论,执政如金石,如此严苛,卿可知此等言论,会得罪满朝朱紫,他们的家人也会伤心哭泣,你待如何?” 宋煊再次行礼,声音清朗: “官家垂问,臣不敢欺,但是一家哭,何如一路哭?” (路就相当于省) 宋煊的话音落地。 登时让朝内众人开始小声交谈。 可是许多人的声音又在大殿内相互聚拢,更是显得嘈杂。 就如同在教室里两个同学说小话,但是全班人一起说,那声音可就传到主任办公室去了一个样。 这下子连生病都要坚持参加大朝会的鲁宗道都为之侧目。 王曾眼前一亮,他没想到宋煊会如此应对官家的提问。 曹利用连忙对着左右相邻之人伸手指,示意他们好好瞧瞧我老曹的女婿。 说话都如此的霸气! 连刘娥听到这句话,都觉得宋煊不愧是状元郎,当真是会说话啊! 而且把这话放在自己编纂的让权贵官员们,遏制住自己子嗣不要违法犯罪的诏令上,也很有威慑力。 赵祯非常满意宋煊的回答,他离座站起身来,走下天子阶梯。 赵祯来到宋煊面前,亲自为宋煊簪上金花,笑了笑: “卿之胆识,朕心甚慰!” 宋煊只是道谢,随即又听赵祯开口道: “去拿朕的金腰带来。” 从北宋开始,赏赐金玉腰带的权力为皇帝特有。 而且只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才有资格佩戴金质腰带。 尤其是宋人推崇礼制,强调采章服饰,本明贵贱,系腰带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 连宋太祖都被臣下diss过,你腰带没系好,就是不尊重我这个当臣子的,那我不能见你。 宋煊无所谓,可是其余臣子眼里都要流露出极为羡慕的神色了。 甚至还有些妒忌! 可谁让人家是大宋开国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郎,也是连中三元的获得者。 陈尧佐脸色更是难看。 依照官家对宋煊如此“偏爱”,他日后飞黄腾达的可能性极高。 到时候自己做不成宰相,那陈家必定会得到宋煊疯狂的报复! 陈尧咨也是脸上怒气横生,但是他又不能说官家御赐给宋煊金花以及金腰带,是不符合礼制的。 天子赐器于人,也需要你这个当臣子的来左右吗? “哎,瞧瞧,我女婿。” 曹利用用手指捅咕了一下张耆,见他不搭理,又捅了一下副枢密使晏殊。 晏殊颇为无奈的表示自己看见了。 “子乔,我女婿。” 曹利用又与刚刚调任为副枢密使的夏竦炫耀了一句。 夏竦轻轻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倒是没想到曹利用当真是榜下捉婿,捉到了一个连中三元的女婿,而且丝毫不怯场,相貌堂堂的。 难不成曹利用的女儿当真是国色天香,能迷住宋煊? 待到腰带拿来了之后,赵祯对着宋煊笑道: “你先去换衣服,然后再系上朕的金腰带,让朕以及诸位卿家好好瞧瞧新科状元的威风。” 宋煊接过金腰带:“臣谨遵口谕。” (本章完) 第285章 天圣五年宰执榜 宋煊换个御赐的新衣服,也用不了多久时间。 赵祯重新做回龙椅上等待,并没有着急宣布第二名榜眼上殿。 官家对于宋煊的厚爱,可是让满场之人都瞧见了。 甚至许多人都可以预见,宋家会因为宋煊而崛起兴盛。 因为有这样的先例。 诸如东莱吕氏(吕蒙正家族)、真定韩氏(韩亿家族)、三槐王氏(王旦家族)、饶阳李氏(李昉)。 还有一些军功的高门大户,诸如真定曹氏(曹彬)。 真宗皇帝曾经评价:国朝将相家,能以身名自立,不坠门阀者,唯李昉、曹彬二人。 李昉的孙子李昭述,便是给曹利用保媒拉纤的那个人,被曹利用举荐提拔。 此时的曹皇后还不到十岁。 她爹曹玘是曹彬倒数第二小的儿子,后来还是李昭述给保媒拉纤,把李仕衡最小的儿子李植给曹皇后说亲。 毕竟曹利用与曹家、李仕衡家全都是姻亲。 这门亲事是亲上加亲,双方家长都同意。 只不过李仕衡的小儿子李植他不喜欢当官,又不喜欢娶媳妇,只想着得道成仙。 所以在大婚之夜,李植在曹皇后面前扬言看见万千鬼神就在眼前,吓的翻墙逃跑,直接逃婚离家出走了。 曹皇后就此成了望门寡,他爹曹玘因为此事,被气的驾鹤归去。 待到宋仁宗被迫选第二个皇后,二婚的曹皇后嫁妆是他叔父曹琮给置办的。 毕竟大宋厚嫁风极为严重,都是要当皇后的,那嫁妆能少得了吗? 结果曹琮家一直都举债过日子。 宋仁宗也不赏赐曹家,就当不知道此事。 直到高滔滔被立为皇后开始主动给曹家赏赐,让曹家偿还了大部分债务。 此时的曹皇后的父亲曹玘看着曹利用的背影,脸上全都是羡慕之色。 好在自己也有个女儿,将来也要让她嫁一个状元。 曹利用无暇顾及旁人羡慕的神色。 因为在大殿当中,他纵然过于欢喜,也不能总是去招惹其余人,否则就要被言官弹劾了。 宋煊都是有好几个宦官服侍的,穿鞋子都不用自己动手,就这么的被打扮好了。 随即在宦官的引领下,宋煊再次从后堂走出来,重新见礼。 赵祯颇为满意的点点头: “宋状元果然是英姿勃发,真乃我大宋人样子也!” 皇帝如此夸耀的话一出口,刘娥也是赞同的。 当官嘛。 面相是很重要的! 若是宋煊穿个新官服,兴许会更加显得有气质。 皇帝的话一出口,看见宋煊这幅装扮的文臣武将,也是颇为赞同。 毕竟社交,总是要先看脸的。 宋煊当即躬身道: “官家以人样子誉臣,臣却是惶恐。” “若论大宋风骨,范仲淹先忧后乐,可为天下范;” “寇准澶渊定策,方是社稷梁。” “臣愿效仿,不做样子,而做实事!” “更愿作为人梯子,助陛下登高望远,见天下英才进入彀中!” 寇准是谁。 自然不必说。 纵然这个名字如今成为朝廷的禁忌,可是澶渊之盟是任谁都不能忽略的功劳。 而范仲淹那也是近日朝堂一直都被议论的。 可是宋煊说他的老师先忧后乐是什么? 未曾听过此等说法。 不过想必是范仲淹平日里教学,让学生记住的话罢了。 同样快四十岁。还穿着绿袍官服的范仲淹。 因为成为皇帝的“秘书”,侥幸站在大殿角落当中。 他未曾想从自己的学生嘴里,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因范仲淹站在人群当中的角落,连同一个部门的同僚都不认识呢。 他想要眺望宋煊英姿勃发的形象,也都被人给遮挡了。 此时倒是有不少目光向范仲淹这个八品小官看来。 范仲淹面色严肃,只是站在角落当中,并没有言语。 老范也没想到在以宋煊为主角的场合,会主动宣扬他这个“夫子”的名声。 倒是让其余为官者,觉得范仲淹当真是有两把刷子。 否则大宋立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如何会在独属于自己荣光的场景,去提他范仲淹呢? 可以说宋煊与范仲淹既是师生关系,又同为老乡的关系。 范仲淹在宁陵县守孝,将来估摸也是埋在那里。 赵祯及其满意宋煊的胆识。 明白他内心是支持改革的,所以才会当众帮范仲淹扬名。 他相信,此番金殿传胪结束后,宋煊、范仲淹以及应天书院学子定会再次名扬天下的。 曹利用又是捅咕一旁的张耆,让他好好瞧瞧自己女婿说的这话。 听着当真是提气啊! 张耆已经有些麻木了,以前老曹没有暴露出他有一个好女婿的时候,双方之间也没有这么多的小动作。 可是自从宋煊异军突起,直接在科举考试当中横冲直撞,导致天圣五年这届的学子根本就没有他的对手后。 老曹的尾巴就止不住的翘起来了。 偏偏还要在自己这个没有女婿的人面前翘。 张耆真的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晏殊倒是没有不忿,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中庸之人,不喜欢过于出风头。 宋煊没有提自己,就是最好的。 陈尧咨暗中哼了一声,此子年纪轻轻便如此油嘴滑舌,当真是无耻! 同为翰林学士的宋绶听到暗哼,没有言语。 刘筠瞥了一眼陈尧咨,随即又看向宋煊。 他能点宋煊为会元,可谓是足以告慰平生了。 刘筠都打算要辞职,想要把贾昌朝可以提拔起来代替自己,因为贾昌朝在当夫子这方面,也是极擅长的。 刘娥面无表情,宋煊提的这两个人她都不喜欢。 只是因为刘娥觉得宋煊当初说的那些话,让自己挺高兴的,再加上此时再向官家表决心,引用一些人的示例也说的过去。 赵祯缓了一会才开口道:“有卿这话就好,朕定不相负。” 然后再礼部尚书的提醒下,典礼还要继续呢。 宋煊听着曹利用的招呼,直接站了过去。 王曾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罢了。 他愿意跟他岳父站在一起也是正常的。 在大宋,文武可谓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的。 曹利用脸上的笑怎么都抑制不住,瞧着宋煊头上的金花以及腰上的金腰带,非常得瑟。 幸亏老曹戴的是长翅帽。 要不然这个空间还真不够让他左右围着宋煊都看的。 “一甲第二名——相州安阳县韩琦!” 赵祯念完之后,紧接着宦官开始传扬出去。 宋煊也是微微抬眸,他真没想到韩琦竟然能考中榜眼。 一声声传到外面。 韩琦也是有些发蒙。 他觉得自己考的是不错,但是与宋煊的策论相比有着较大的差距,未曾想自己竟然能够获得第二名。 韩琦在蔡齐的指引下走左侧的官道,千万别跟宋煊学走御道。 那是天子对状元郎的优待。 于是在一众羡慕之色当中,韩琦走进了殿内。 这个名字大殿内的文臣武将都听说过,也是应天书院学子。 除了考试成绩外,更是因为陈尧佐想要强抢他为女婿闹得沸沸扬扬,这才引出来殿试之事。 甚至连韩琦的正牌老丈人崔立,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婿会考的如此之好。 他登时喜上眉梢,也顾不得什么站位,直接走到旁边,瞧着自己的女婿一步一步的走进来。 崔立知道宋煊为自家女婿出头的事,幸亏他考了状元,否则这份恩情崔家可是有点难还。 韩琦冲着自家老丈人点头示意,这才直接走上去。 赵祯同样勉励了他一句话,随即宣布授将作监丞、通判淄州,上来就是从六品的官职。 可以说宋煊在京城当正七品的县令,还是相对优厚的。 多少去地方上为官的官员,做梦都想调回来当京官。 唯有如此,才有机会做到高位上。 刚刚调任为副枢密使的夏竦,他便是先与王旦同修起居注,然后在外历练了快二十年才被调回京师来。 文官担任枢密副使一般都是过渡,犹如晏殊一样。 按照流程干上一段时间,才会升为参知政事。 韩琦见宋煊站在一侧,于是不等王曾招呼,便下意识的站了过去。 赵祯倒是没有在意这种站位,而是直接宣读第三名。 “一甲第三名,应天府宋城张方平。” 张方平从人群里走出来的时候,当真是有些不真实感。 他颇为激动的走在官道上,进了殿后,行礼,然后被授为校书郎。 张方平与范仲淹同在秘书省,但是他这个职位要比范仲淹好上许多。 唯有进士及第当中的佼佼者,或者“非常之才”,才能被授予。 属于清官序列,职务清闲,待遇优厚,升迁快速,前途光明,被视为“文士起家之良选”。 然后张方平也站在了宋煊旁边。 第四五名同样是来自应天书院的王尧臣、赵概。 一甲共五名。 全都出自应天书院。 再加上前三名更是弱冠之龄,可谓又是创造了大宋的一次记录。 或者说今年的榜单,是中国历史上科举考试史的一段佳话。 赵祯如此安排也是有自己的考量,抛去宋煊的策论,其余几个人倒是难分伯仲。 可是王尧臣以及赵概在皇帝赵祯眼里,丝毫没有什么印象。 韩琦是解元,又是那卦象当中的五位宰相之一。 加上又没有臣服于太后一党,更没有为了富贵就拒绝以前的婚事,足可以见其心志。 赵祯把他外放,也是想要尽早的在外历练,同时降低同陈家的矛盾。 张方平过目不忘,世上再无第二个人。 此等本事更是让赵祯心中向往,他要带在身边好好领教一下。 今后他能够时刻提醒自己,想问什么事,张方平都不用思考直接往外说。 省时省力。 多好的储存硬盘啊! 至于另外的那个文彦博的名字,根本就没有出现在前十名的名单里,赵祯自己想要给他排名靠前,都没机会。 其实王尧臣在看见宋煊策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没机会了。 但是也没想到连个榜眼都没机会,直接位列第四。 可赵概确实异常兴奋,自己竟然也能位列一甲,简直是运气啊! 尤其是今年这些个对手都很强! 赵概想的并没有错,天圣五年的这次科举考试,堪称人才鼎盛。 号称“宰执榜”! 可以与千年龙虎榜相媲美。 王尧臣外放通判,而赵概则是去顶了宋煊的缺,担任开封府推官。 一甲宣布完后,身着绿袍的小官范仲淹再一次引人注目。 毕竟教出来的学生牛逼,更是能衬托出范仲淹这个院长厉害! 他身边的人开始主动打招呼,毕竟这里距离大殿中心又远,完全是角落当中的角落。 范仲淹也没想到这几个学生考的如此之好,他只是沉稳的应答。 他并不居功。 书院的学子考的好,全都是他们自己的努力。 以及各自的夫子用心教导。 而自己不过是把握了一下大方向,时不时的给他们讲解一下儒家经典,保证他们可以安心学习罢了。 因为省试应天书院霸榜,也就是让人惊叹。 可是殿试都能霸榜,那足以把应天书院推到大宋第一书院的位置上去了。 或许今后宋煊提供的那些钱财也不够用的。 接下来应天府需要提供更多的资金,才能保证今后涌入越来越多学子的各种钱财。 王曾摸着胡须,瞧着被宋煊带歪站在曹利用身边的新科进士。 晏殊作为枢密副使也是站在了那边。 应天书院有今日荣耀,那晏殊也是有着一份功劳。 王曾便没有在多说什么。 他们愿意站那就站着呗。 赵祯听着下面臣子的赞颂声,一时间竟然有些飘飘然,他连忙叫人把宫廷画师全都喊来。 今日的盛况,一定要全部都记录下来。 晏殊瞧着那几个新科进士在那里相互交谈,连最开始炫耀的曹利用都退了出来,一时间内心感慨万分。 今日殿试的结果,他也是万万没想到的。 “这下子我们真要名留青史了。” 听着张方平的话,宋煊也忍不住笑出声: “我也没想到,咱们书院五个人会占据一甲的名额。” “是啊。” 赵概满脸兴奋之色: “今后咱们在京师为官还要多多帮衬,争取能够做出一番政绩来,报效官家。” “在外地的你们俩也别偷懒啊!” 宋煊接了一句。 他知道韩琦沉默寡言,倒是能看出来王尧臣笑的很勉强。 毕竟他是奔着状元来的,就算状元媒结果,可是排名第二也好,哪怕第三呢? 结果却是第四名,不上不下,让他心里十分不得劲。 “嗯。” 王尧臣也是生硬的应了一声。 他是觉得自己白搭上三年的时间,感到后悔,本以为上一届有大小宋很强,没成想这一次依旧有小宋,更是强中手。 不仅是殿内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广场上等着的学子们也是一阵议论。 一甲前五名,全都是应天书院的! 吕乐简捶胸顿足:“我也是书院的,自我感觉写的也挺好的,如何就没有进入一甲呢!” 王泰哼笑一声:“包兄,如今天色大亮,真是适合做白日梦哈。” 包拯哈哈笑了几声,让他们稍安勿躁。 一甲前五名,都是出自应天书院,他们这些人也是脸上有光。 毕竟大家都是一起的。 可是随着宫墙上的宦官,对着东华门外百姓宣告前五名,直接就炸了锅。 “前五名全都是应天书院的学子,这范仲淹也忒厉害了些。” “是啊,我也要把我儿子送到应天书院去求学。” “状元榜眼探花可都是弱冠之龄,可惜都已经婚配。” “好可惜啊!” 李君佑依旧带着王羽丰来看热闹,此时听着宦官的宣布。 “瞧瞧,我表妹夫身边人也如此优秀。” “是啊。” 王羽丰啧啧两声: “当真是让人羡慕。” 欧阳修也记得自己是五位宰相之一。 他听到宋煊韩琦的名字,在人群当中暗暗攥紧了拳头,我将来也不能差,奔着连中三元而努力! 包拯、文彦博、鱼周洵、王泰、吴育、吴奎、田道成、吴仅、林杞、范详、余规、肖本、范琪、阮逸,吕乐简等等名字全部上榜。 大部分人宋煊都不认识。 宋浩越来越紧张,他觉得自己写的还行,如何念到五甲了,都还没有出现自己的名字。 宋铭的心态显然要比宋浩好上许多。 因为他觉得自己上榜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此次通过省试,就已经让他十分开心了。 下次直接跟王尧臣一样,参加殿试。 这样他就有了三年的专门针对策论的学习,定然能过顺利通过殿试,考中进士的。 可是宋浩不一样,他在发解试以及省试当中发挥的挺不错的,一直想要复刻大小宋的事迹。 但是在宋煊被当庭宣布为状元时,他内心是有些破防的,甚至是心神不稳。 但也不会考的如此差劲呐? “五哥,不必如此忧心。” 宋铭瞧着五哥宋浩头上都开始冒白烟了,足以见到他紧张到了极点。 宋浩连连摇头,只是手指头越攥越紧。 他不甘心。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范详越来越紧张,他瞧着身边的祝玉道: “祝兄弟,连王泰等人都上榜了,如何还没念到你的名字?” 无论是发解试还是省试,祝玉的排名都挺靠前的。 祝玉叹了口气: “这道策论难住我了,写的不是很好。” “别担心,你就算写的一般,也定然会在我前头。” 范详攥着拳头更加紧张: “但是我可一定要考中进士,要不然不仅前途没了,连夫人都要告吹了,富贵生活也没有了。” 祝玉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说不准下一个便是你了。” “怎么可能,你还在这呢。” 范详一丁点都不相信祝玉的话。 紧接着五甲第一百七十二名,邠州三水范详的声音传来。 范详险些有些站不住了。 他踉跄了一会,有些不自信的道:“当真是我?” “当真是你!” 祝玉扶住险些栽倒的范详:“你且去吧,礼部官员在那里喊你的名字呢。” 范详踉踉跄跄的走出人群,听着蔡齐的叮嘱,整个人都处于异常兴奋当中。 同样站岗的石家兄弟,瞧着走路不稳的范详走过那条进士的官道,眼里露出极强欣喜之色。 宋十二果然没有骗人。 他身边的同窗定然是能够考中的。 一直都在角落里关注的石元孙突然站起来,抓住陪着自己的手下: “方才是不是喊的范详?” “是是是。” “哈哈哈。” 石元孙举起双手仰天长啸。 然后便开始手舞足蹈起来,要不是在皇宫内,他都想要冲出去抱起范详。 真是哥哥的好妹夫啊! 范详也是激动到浑身打摆子,然后走到大殿行礼,被外派到老家陕西为官。 赵祯瞧着极为激动的范详,忍不住开口道:“朕听闻范卿,在发解试、省试当中都考了末尾?” “回官家的话,正是如此。” 范详脸上也带着一丝庆幸的意思:“臣倒是幸运的很。” “那你可真是幸运了。”赵祯直接指了指范详:“因为你也是殿试的最后一名。” “啊?” 范详目瞪口呆,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不仅范详如此,新科进士们以及在场的文官武将也是极为差异。 天圣五年的榜单可真是强啊! 连中三元与连中三末竟然同时存在,他们还是同一个书院的同窗。 况且连中三末怕是科举史上的头一个,兴许也是最后一个。 因为这当真是在刀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直接落榜。 “朕相信今后诸位考生都可以说名落范详了!” 听着皇帝的打趣,范详只是笑。 他对于今日的结果是极为满意的。 范详看向连中三元的宋煊,伸手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这下子连刘娥都被殿内的气氛所感染: “真想不到世上还有连中三末之人。” 赵祯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朕当时看见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王曾摸着胡须对着一旁的吕夷简笑道: “看样子天圣五年宋煊榜,定会在史书上大书特书一番。” 宋朝的传统。 便是会以状元的名字,命名当年的进士榜单! 王曾也拥有以自己名字命名的进士榜单。 吕夷简也是被天圣五年的这份榜单惊的说不出话来。 毕竟连中三末都出现了。 这可比连中三元更难达成啊! 世上真有这般的神人? “这,这。” 吕夷简也是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确实是有点气运在身上的,你不得不服。” 关键是吕夷简通过堂弟吕乐简知道范详提前成了石家的女婿。 还是宋煊从中保媒拉纤的。 这就让吕夷简觉得宋煊当真是有几分实力的,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应该是全都上榜了。 你不服气不行啊! “哈哈哈。” 王曾闻言哈哈大笑,随即打趣吕夷简: “我看那探花张方平还没有成亲,你是否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吕夷简没言语。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女儿有病。 若是真的想要与张方平成亲,宋煊绝对不会帮忙隐瞒的。 毕竟张方平家中就他一个当男丁,剩下的可都是妹妹,他连堂兄弟都没有。 可谓是老张家的独苗。 养出了过目不忘的天赋。 张方平怎么能娶一个不容易受孕的女子为妻呢? 吕夷简虽然看好张方平,也不愿意害了他。 毕竟子嗣绵延下去,对于一个家族是个大事。 吕家便是走的这个路子。 只要生的孩子多,总会有出息的,带领家族继续在大宋政坛上掌握权力。 让吕家成为大宋政权的常青树,这便是他们的政治追求! 按照原本的历史发展,张方平确实投入了吕夷简一派,吕夷简死后的神道碑铭都是小张给写的。 可以见其关系有多好。 这种事一般关系不好,文采不好的人担任不了。 范仲淹的神道碑铭是欧阳修给撰写的。 吕夷简虽然是为了自己家族的利益结党,但也是挺爱护自己人的。 甚至在许多事上都保持客观,以及有丰富的执政能力。 他又不是圣人,如何能没有私心? 就算范仲淹拿着百官图来弹劾吕夷简,因为那个时候朝中许多人都是吕夷简的党羽,只有他的人,才能迅速升官,担任肥缺以及重要职务。 但是范吕之争,大败的是范仲淹,被一贬再贬。 甚至朝臣畏惧吕夷简的宰相权势,都不敢说话。 范仲淹被贬出京,更是没有人敢送别。 足可以见吕夷简的嚣张气焰,党羽储备的有多多。 王曾见吕夷简没搭腔,顿时感到奇怪。 要不是自己没有子嗣,他当真是想要榜下捉婿的。 吕夷简他在宋煊面前跌了跟头,堂堂宰相的女儿有什么可拿不出手的? 尤其是张方平前途不可限量,又过目不忘,今后生出来的孩子兴许也能有如此天赋。 多好的事啊! 吕夷简如何默不作声? 王曾心中奇怪,但是也没有追问。 毕竟这种事人家不言语,就代表有难言之隐,或者是不想说。 陈尧咨瞧着被众多新科进士簇拥着的宋煊,不仅心中不满,连脸上都不满意。 尽管他也得过状元,但是宋煊那日说的话,便是动摇了陈家的根基,更是阻挠了他上升的道路。 谁都清楚翰林学士下一步便是要被提拔到宰相的位置上去。 如今此事发生,陈尧咨就不要想更进一步的事了。 陈尧咨性刚戾易怒,到了他这个岁数所追求的便是权力了。 如今上升通道受阻,如何能不记恨宋煊? 宋绶瞧着陈尧咨的如此面目,再次确认此人极为记恨宋煊,看样子还要提醒他一二。 毕竟陈尧咨也是担任过开封府府尹的,继任者还是他二哥,想要给小小的开封知县找茬,那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的。 …… 广场上的学子们还在期待肉喇叭念下一名字的时候,礼部官员蔡齐已经奔着大殿走去了。 一会在那些新科进士全都换完衣服后,还要再与官家行答谢礼呢。 毕竟大家是天子门生。 礼节非常隆重,而且很有仪式感。 待到这个流程结束,才会有新科进士游街的盛大行为。 “完了吗?” “我数来着,才三百七十七名。” “官家当日说不超过五百人,如何这么快就没有名额了?” “是啊,难不成我等写的都太差了!” 尽管没有人宣布榜单结束,可是连负责引导的礼部官员都走了。 那就更能说明问题。 范详是最后一名,他后面的人都没有中榜了。 “不可能。” 宋浩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竟然会落榜?” 同样是落榜生的宋铭却是心中早有准备。 他在省试当中排名如此靠后,没考中也是正常的。 况且有进步不是? 上一次咱们连省试都没有通过,这次过了,如何能不进步? “五哥不必忧心,我们来年再战,定能够通过殿试的。” 宋铭充满斗志的安慰,在宋浩听起来异常的刺耳。 因为现实世界的发展与他想象当中的发展,大不相同。 宋浩是真的想要走天圣二年大小宋的待遇,结果宋煊被当场点为状元,自己连殿试都没有通过。 如此差距,宋浩一时间有些接受不了。 “不,不,不可能。” “我如何能没考中进士呢?” “一定是判错卷子了!” “五哥,勿要如此言论。” 宋铭急忙捂住宋浩的嘴。 这种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难不成咱们在省试当中运气不错,就一定能够在殿试当中通过吗? 他方才瞧见了,排名比五哥靠前的祝玉都没有中榜。 谁都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咱们下次再来过就是了。 发癫的不止宋浩一个。 许多人都接受不了自己在殿试当中落榜。 一时间嚎啕大哭者有许多。 毕竟十年寒窗苦读没有取得最终结果,还要回家继续饱受三年的煎熬,才能在这条路上继续卷下去。 纵然是有不少有才华之人,也遭不住自己总是落榜的处境。 毕竟不是谁的心态都能及时调整好的。 然后有人哭,哭声登时感染了一片。 许多人都变得戚戚然。 大殿内欢声笑语,新科进士好不快活。 可是广场上的这帮落榜者,谁能够笑出声来啊? 头一次参加殿试的还能给自己打气,下次再来。 可是不止一次参加殿试的学子们,内心背负着巨大的压力,以及内心极其煎熬。 瘦小的祝玉负手而立,站在哭嚎的人群当中,只觉得吵闹。 他走到边边,询问礼部的小吏。 既然东华门唱名结束,他们这些人是否可以离开? 小吏顿感诧异。 因为此地是瞻仰新科进士们的绝佳位置。 一会他们要骑着马从这里走呢。 要是此时出了宫门,要去外面的街面上挤来挤去吗? 你如此瘦弱的身躯。 听着经验丰富的小吏提醒,祝玉也就熄灭了想要提前出去的想法。 若是没有宋煊护着,自己怕是要在东京传这些好热闹的百姓人群里,被挤成肉饼了。 宫殿内。 赵祯作为新科进士的“座师”,就大大咧咧的接受了他们的参拜。 东华门唱榜也用了不少时间,一会他们还要跨马游街,受到东京城百姓观仰呢。 赵祯特意安排,给宋煊选了一匹白马,浑身没有一丝杂色,作为带头者。 毕竟状元游街,其余进士都不能超过他。 而且有的进士并不会骑马,自是会有禁军帮忙牵马。 赵祯今日高兴,还特意准许一匹一丝杂色都无的黑马,给连中三末的范详安排上,作为队尾的优待。 毕竟这种事,当真是世间少见,足可以有特殊对待。 其余进士的马,大多都是花色,或者枣红色,很少有纯色的战马。 大宋的马匹可是不好搞,这全都是禁军营中统一圈养的。 范详连忙道谢。 赵祯又安排禁军可以帮忙牵马,范详连忙提问自己是否可以挑选一名禁军为自己牵马。 赵祯询问缘故。 范详大大方方的说自己与石家结亲,所以想要让石家子弟帮忙牵马,共同享受这个荣耀时刻。 “哈哈哈。” 赵祯大笑数声,小手一挥直接准了。 如今石家子弟在朝堂当中以无官位,结果竟然搭上了连中三末进士的运气。 看样子今后还是要让他们去外地军队张张本事。 宋煊又与赵祯低声道: “官家,我等新科进士你莫要在意了,今日风头很盛。” “但是广场上还有一帮没有通过殿试的考生,一会等我们去游街,官家也可以去给他们一些茶点赏赐,以安其心!” “兴许在官家的鼓舞下,天圣八年的殿试当中,又会有人才出现呢!” 宋煊知道张元因为在殿试被罢黜,心生怨恨,直接投敌了。 可以说大宋王朝从皇宫到民间,都是对科举胜利者的推崇。 失败者,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甚至还要奚落一番。 “对对对。” 赵祯轻微颔首,科举考试说白了就是胜利者的游戏。 可是胜利者终究是少数人,广场上大多数人都是失败者。 但也有不少潜在的胜利者,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和运气。 而且那算卦的说五个宰相从他面前经过,是有人落榜了。 今年考不上,不代表着明年考不上。 赵祯对宋煊的提醒分外满意:“你们且去游街吧。” 在以前根本就没有人关心这帮落榜者。 而赵宋皇帝亲自去鼓舞,这无异于会跟他爹在澶渊之盟前亲征取得相同的效果。 新科进士游街是有着固定的路线的。 全体从东华门出来,沿着东京城的主要街道,游行到大相国寺专门设立的期集所,以显示大宋王朝崇尚文化和“学而优则仕”的荣耀。 之后要集体拜谒孔孟先师,拜黄甲,续同年,点题名碑,造“同年录”。 其实就是“通讯录”,将来大家在官场上也好有个照应,毕竟同科进士第关系在这里摆着呢。 最后等着官家在琼林赐宴。 此番游街,依旧是七位金甲禁军开路,宋煊自己骑着白马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不少进士也有选择自己骑马,或者被禁军牵马一同走的。 宋煊勒住缰绳,停在狄青面前,脸上带着笑: “狄二郎,可愿为我牵马?” “我?” 狄青显然没想到宋煊会把如此露脸的机会让给自己。 他本就因为擅长骑射,发配京师充军,进了御马直成为骑兵,又因长得好,时不时在皇宫站岗。 “对啊,咱们二人相识于微末之际。” 宋煊脸上笑容不减: “既然官家准许有禁军给我牵马游街,我如何能不选你这个对骑射更加精湛之人。” “况且军营当中的马匹,我可不熟悉,万一人多出现马惊事件,那也是大问题。” “好。” 狄青非常痛快点就答应下来,把自己手中的长枪交给同僚。 自是引得一帮同僚羡慕。 为状元郎牵马执蹬,这辈子怕是要跟升迁挂上钩了。 曹渊连忙跑过来: “妹夫,好妹夫,我来为你牵马。” 曹渊才得知这个消息,立马就跑过来想要为宋煊牵马,如此露脸的机会,如何能过错过? 况且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宋煊身着金带,帽插金花,骑着白马独占鳌头,而且还有仪仗队跟乐队相随。 属实是状元的独特地位的体现了。 狄青本来有些欢喜的心,随即又有些尴尬。 毕竟人家大舅哥来为妹夫牵马,那实在是屈尊了,而且关系又近,官职也高。 “大哥,你给韩琦或者方平牵马吧。” 宋煊转过头来笑道: “我与人说过苟富贵,勿相忘,况且我已经提前与狄青说过,如何能够反悔?” 曹渊瞧着眼前的同为禁军的狄青,微微叹了口气。 他拍了拍狄青的肩膀,自是知道宋煊喜欢交朋友。 既然人家都答应了,自己这个家里人就不该强硬,让宋煊下不来台。 “也好。” 曹渊随即大笑道: “为状元牵马执蹬不成,可是榜眼探花也不差,我该选哪个呢?” “真是让我够纠结的啊!” “哈哈哈。” 几人大笑着,同为狄青同僚的耿傅,不肯示弱。 机会就在眼前,耿傅连忙上前,表示自己愿意替曹都头分忧,替探花牵马执蹬。 曹渊倒是也没拒绝,反正这种事除了进士指定人选,自是谁抢着算谁的,说不准就会结下缘分,将来对自己仕途有所帮助。 石孝孙的嘴都要笑裂了。 他亲自牵着纯黑马匹,扶着范详上马。 如此荣誉,石家定然能够重新回到大宋政坛当中去。 见诸多进士都上了马,礼部官员蔡齐极为沉稳的道: “奏乐。” (本章完) 第286章 三尾相公 随着礼部蔡齐的命令,金吾卫顶盔掼甲在前头开路。 乐队演奏《万年欢》曲目,从大唐传下来的。 蔡奇示意宋煊作为状元第一个走,要走在最前头,后面的进士都不要超过他的马头。 宋煊轻磕马肚,狄青牵着缰绳往东华门外走。 金腰带离远了看不清楚,但是宋煊身骑白马,头戴金花,面容俊俏,走在第一个,其余人全都落后于他,更是引人注目。 站在边边的祝玉第一个瞧见他。 不得不承认,如此年纪就能金榜题名,跨马游街,成为第一个,总是会让让人不自觉的给宋煊带上滤镜。 祝玉一时间有些看呆了! 倒是宋铭心情大好,连忙跳着脚挥舞手臂: “十二弟!” 宋煊看过去也挥手回应,嘴里喊着七哥。 宋铭登时就觉得脸上焕发出荣光来。 他就知道十二弟不会考中状元就翻脸不认人。 出门在外,大家可都是一家人。 宋铭还想叫五哥来看十二弟的威风模样。 可是五哥宋浩缩在人群里根本就不抬头,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宋浩不想看见宋煊得意的笑容,本来该自己骑马走在第一个的。 在他想来,奈何命运最喜欢捉弄人! 有些人面对失败从来不会想着是自己的缘故,而是把责任全都推到他人身上去。 宋煊与祝玉击掌而过。 祝玉哼了一声,倒是不觉得自己落榜内心失落。 他觉得宋煊是故意的。 宋煊也懂。 随即被狄青牵着马走出洞门。 “来了来了。” “总算是出来了。” 音乐声率先传出来。 紧接着走城门洞的便是清道的金甲大汉。 随即是乐队。 然后骑着白马的宋煊从黑洞洞的东华门门口出来,登时引起一片欢呼声。 “状元郎来了!” 东京城百姓随着一声吼,自是争先恐后的伸长脖子想要看看宋煊的容貌。 甚至有些人都恨不得要上去摸宋煊两把,就为了沾沾文气,讨个好兆头。 连中三元的大宋状元。 当真是难得一见。 好在有护卫,阻拦疯狂的众人,要不然宋煊的金腰带兴许就会被其余人给拽走。 李君佑大声鼓噪着,反正他知道李家今后也有沾光的机会。 毕竟他爹拿辈实在是不成器,所以自家爷爷总是期望通过姻亲能过保住自家的富贵。 要不然在真宗朝贪来的钱财,怕是没法子轻易保住。 同样看热闹的赵允迪面色复杂的瞧着跨马游街的状元郎宋煊。 他才被放出来,如今官职被革去,吃穿用度只能仰仗他爹赵元俨。 要说不生气那是假的! 可是听他爹耳提面命一番,只能把怒气吞进肚子里,忍着。 宋煊只是个举子的时候,便敢招惹自己,如今他成了大宋状元,又是官了。 有皇太后以及官家的厚爱,如何能不会猖狂? 且让他先与陈氏兄弟相互争斗去吧,到时候你的气,定然能过出了。 赵允迪只能选择听他爹的话,要不然自己还在宗正寺里被关押呢。 陈尧咨的儿子瞧着春风得意的宋煊,陈象古面色铁青,恨不得把宋煊从马上拽下来。 可是嘈杂的人群,根本就没有人在乎几张难看的脸。 东京城御街两侧人潮涌动,百姓争相围观新科进士。 茶楼酒肆的窗户全都洞开。 书铺的老板狂喜,招呼伙计赶快卖状元文集。 这是他私下搜集宋煊的著作,甚至还找人搞来了宋煊的殿试策论。 如此费尽心思,就是想要趁着今日大赚一笔钱。 “三百文一册,你怎么不去抢啊?” “不好意思,今日已经售罄了,若是客官想要,明日再来。” 书铺掌柜的脸上带着笑意,汹涌而来的人潮,即使他叫卖三百文,那也有人买。 谁让大家都来追捧新科状元呢。 狄青家乡也出过进士,但是没有东京城这般热情。 他与宋煊年岁相仿,也是想要出风头的年纪。 如今狄青眼瞧着周遭百姓的欢呼声,更是心生羡慕。 宋煊其实也被如此汹涌的人群,搞得有些惊诧。 毕竟人挤人,很容易就发生踩踏事件的。 可就算街上人挤人的,二楼的窗户已经冲着宋煊扔来香薰以及绢帕,如同雪花纷飞一般。 全都是姑娘们,根本就不管宋煊有没有婚约的事。 这可能是她们做的最为大胆的事。 宋煊伸手抓住绢帕,冲着一旁窗户的小娘子们招手,随即又把手帕给扔了回去。 只可惜掉在路人身边。 宋煊的如此行径,更是引得大批小娘子们争相仍东西。 没一会,狄青怀里就塞了不少绢帕以及香薰。 到时候去卖了,正好多换些酒钱,请同僚们一起喝酒。 反正狄青如今住在军营当中,每月俸禄发来也不用着急攒钱。 东京城的消费可着实是不低。 宋煊的白马上也有不少残留的手帕以及各色香薰,甚至还有带着体温的。 “东京城的百姓实在是太热情了。” 张方平在宋煊身边,头上也全都是帕子: “十二哥,我可怕一会真有人把我抢走捉婿。” 因为他还真的没有定下婚事,省试放榜一直让王保护着他。 王保那体型,直接劝退了来抢亲之人。 “抢走就抢走呗。” 宋煊倒是无所谓的道:“还得看你自己的,诸如我与韩琦都有了婚约,说不准今年就会成亲。” “啊?” 张方平惊了一句: “这么快?” 大家才刚刚金榜题名,都要考虑成亲的事吗? 张方平一时间还有些接受不了身份的转变。 “不信,你问韩六郎。” 韩琦也是颔首。 是这个意思,他打算回家成亲。 然后直接带着自己的夫人和娘亲去外地赴任。 “如此一来,我岂不是要参加很多次婚礼?” 张方平悠悠的叹了口气: “到时候就我没有成亲,那你们娶亲的时候傧相,岂不是就单独落在我一个人头上了?” 宋煊哈哈笑了两声,没有搭理张方平。 众人有说有笑的本着大相国寺而去。 东华门广场上,赵祯听劝,直接过去与那些落第学子说话去了。 登时让一帮落第学子大为感动。 毕竟谁不羡慕方才那些骑马游街去享受众人崇拜目光的新科进士啊? 他们也想要成为其中的一员。 可惜,终究是实力不足。 如今官家主动来鼓舞他们,倒是让不少学子号啕大哭起来。 赵祯听着这帮落第学子感谢的话语,心里忍不住有些发酸。 他甚至能看见人群当中有一个头发斑白的学子。 可是科举考试便是如此。 从来都是排名靠前的当官,靠后的落榜,否则天下当真没有那么多安排人去当官的地方。 不光是进士科,还有明经科呢,那录取的人数更多。 大宋当真没有太多的地方去安置众人。 赵祯只能鼓励大家下次参加殿试可以好好来,甚至还给他们出主意。 有想法的不如先去应天书院任职或者游学,不仅能过教授其余学子,还能磨砺自己的文风。 当夫子去看学子的策论以及其余的错漏之处,兴许也能让自己不再犯同样的错误。 如此一来,倒是有增大中举的机会。 赵祯都没有想到自己会出这个主意。 因为在他看来,天圣五年一甲榜单传扬出去,应天书院必定名扬天下。 只不过大多都是去求学的,极少数会想着要去当夫子。 范仲淹调到东京为官后,继任院长的压力还是挺大的,夫子也是不够用的。 就算这群人有不少考不中进士,赵祯觉得去地方上充当夫子也能吃得开,将来兴许能为大宋培养更多的人才。 祝玉听着皇帝的话,忍不住笑了笑,看样子十二哥对天子的影响还真不小。 如此安抚人的手段,可不是一般人能过想出来的。 在场的有几个人,能甘心不在参加考试了? 科举考试对于读书人的吸引力,纵然是赵宋皇帝都无法掌控的。 更不用说刚刚从他们眼前走过连中三元的宋煊为代表的新科进士。 听听皇宫外百姓的呼啸声,谁能遭得住这种露脸的诱惑? 名利双收啊! 随着皇帝的离去,这群学子也被放出了宫门。 赵祯站在城墙上,望着皇城外的百姓。 此时大多数人都走了,全都跟着游行队伍走了。 赵祯负手而立,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今年真好啊! 朕年轻,十二哥他们也年轻。 连中三元与连中三尾竟然同时出现,可谓是千年难遇! 赵祯心中便觉得自己当皇帝的运气也会极佳。 那大宋王朝的气运能差的了吗? 虽然他接受过自己父皇世界上没有仙人的叮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赵宋皇权稳固。 但是气运之说,在大宋还是挺有市场的。 赵祯瞧着外面人声鼎沸的东京城,只觉得雄心壮志充斥在他的胸膛,恨不得大干一场。 “可是朕什么时候能够亲政呢?” 没有人回答赵祯的心声,他只是回头望了一下宫城内的情况。 百官各自散去,该办差的办差,该回各自府衙的回各自府衙。 “范希文,朕把你调入京师,谁可接替你充当应天书院院长啊?” “王洙。” 范仲淹极为肯定的道: “此子虽然年轻,但是敢想敢干,张师德等先生垂垂老矣,不是患病就是精神不济,可让张师德为院长,王洙为副院长,书院具体之事由王洙操作。” “王洙?” 赵祯眉头上扬:“朕好像是听过这个名字。” “天圣二年的进士,宋煊、韩琦、张方平、王尧臣以及范详等多名金榜题名的进士,全都出自他教授的甲班。” “也好,朕是愿意相信范希文的眼光的。” 赵祯轻微颔首。 毕竟应天书院在晏殊的努力下,已经成为官学了。 如今前五名直接霸榜,只会把应天书院推向天下第一书院的宝座上去。 范仲淹的继任者有能力,还是进士! 赵祯决定亲自给王洙下一道圣旨,勉励他,顺便给他封了贴职官以作鼓励。 都是无实际职务,只是作为文官的荣誉衔,还能多领一份工资。 可以说王洙一下子就成为整个大宋最牛逼的“老师”了,一甲前五名有四个都是出自他的班级。 连此时在东京厮混的大儒刘筠、冯元都没有如此成绩。 他们只是自己个学问好,教授的学生足够多,但是还真没有遇到如此扎堆出色的学生。 宋煊等新科进士到了大相国寺,在礼部官员蔡齐的引领下,开始拜孔孟圣人,举行一系列的仪式。 东京城百姓自是围的水泄不通,要不是金吾卫的刀枪晃眼,真有敢掳走进士,直接把他们塞到女儿的被窝当中去。 石孝孙站的笔直,自家妹夫成了千百年来第一个“三尾相公”! 石家以前被杯酒释兵权,也不需要“三元相公”来拔高,因为他们都不敢想。 只是想着能有一个进士妹夫就成。 他们兄弟几个都没想到宋煊给他们介绍的不仅是进士! 光是这份气运,就不是寻常能够比拟的。 石家这几兄弟满意的不得了。 石元孙直接就不当差了,小跑着从皇宫跟了出来,此时站在弟弟身边: “回头得送重礼谢谢状元郎啊!” “待到他成亲的时候,咱们家定要送上厚礼。” 石元孙根本就不拿钱当钱。 只是等他不再缺钱,又站在东京城这个名利场的漩涡当中,他深刻的理解有些时候钱并不能解决许多问题。 甚至能不能保住家族海量的财富,都是一个未知数呢! 权力才是最重要的。 投资新科进士,是大宋官场的惯例。 大多数都是要在通过省试之后,然后在殿试开盲盒。 否则等人家中了进士,自是有了足够的底气,这个时候你再想贴上去,那意义可就削弱了许多。 宋煊作为“带头大哥”,在礼部官员蔡齐的指引下,充当领头羊,零零碎碎的活是真的多。 到了这个时候,都该吃中午饭了。 不过好在礼部也给准备了餐食,或者不想吃也可以走。 等待官家召开的琼林宴再次相聚。 宋煊倒是没率先离开,都这个点了,外面人山人海的,吃上饭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他直接接过属于自己的“盒饭”,就是在大相国寺吃了起来。 韩琦等人全都围坐过来。 阮逸脸上带着笑容:“十二哥儿,我当真是没料到我能上榜。” 跟他同住的胡瑗以及张源等人全都是落榜了。 再加上之前阮逸都病的要死了,谁承想会有今日? 可谓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阮逸脸上带着笑,他都没想到会有今日! 外放到镇江军节度推官,从八品,也不错了。 阮逸闻言当真是会心一笑。 当时宋煊递给穷困潦倒自己一片金叶子的时候,他都觉得是在做梦,更不敢想能挺过来,还有今日的成就。 “十二哥说的对。” 范详脸上的笑是怎么遮都遮不住:“官家可是夸我是三尾相公!” “呦呦~呦!” 宋煊打趣道: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你范详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啊,只有朝堂那些高官才能被称为相公,你小子钱途无量啊!” 范详嘿嘿笑着,今日他已然被巨大的惊喜给砸了。 随即包拯又主动开口:“我是没想到祝兄弟他能落榜。” “是啊。” 韩琦也附和了一声。 他平日里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对于祝玉的实力也是有过了解的。 “祝大郎许是不擅长这道策论,毕竟咱们一个都没有压中考题的。” 宋煊给解释了一遭,很快就略过去了,众人陷入激烈的讨论当中。 待到吃完之后,他们还要骑马返回东华门,至少自己的衣服还要拿回来,军马要还回去。 这些马匹可是相当的珍贵! 今日游行之后,许多新科进士都极为兴奋。 宋煊等人也不例外,回去之后晚上更是不醉不睡。 新科进士的消息,自是有官府快马加鞭的传回家乡去。 宋煊考试写是户籍上的地位,消息没有送回应天府宋城的书铺位置,而是直接本着宁陵县而去。 同时也是通知了本地知县。 知县一听自己治下出了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郎,当即大喜,这不就是要升迁了! “宋状元家在何处?” 知县连忙叫人给他准备官府以及出行的轿子,另外仪仗队也要安排上。 作为本地的“土皇帝”,一声命令之下,大多数人都转动了起来。 “哪位宋状元?” “可是宋煊宋十二?” “正是。” 高捕快呆愣了一会,他连忙开口道: “吴老爷,我素来与十二郎有旧,知道他家在哪里!” “哦?” 吴知县连忙把高捕快叫进来: “你速速与本知县说一说宋状元的事。” 高捕快当即就开始为宋煊吹嘘起来了,什么自力更生,义薄云天,一日除两害之类的。 这下子连在县衙当小吏的宋煊堂伯父都坐不住了,连忙追着同僚问。 可是叫宋煊? 得到确切回答后,他激动的有些发抖。 整个宁陵县除了他那“勒马镇三害之首”的侄儿考取了应天府解元,其余人在宁陵县可没有这个成就啊! “好好好。” 吴知县连连点头,当即指着高捕快道: “从今日起,你便是本县的捕头,待到今日事毕,明日便上岗。” 高捕快登时一愣,他就是说一说有关宋煊的事,就被升为捕头。 这可是自己谋求了十几年都没有得到的位置。 谁承想人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发挥作用。 高捕头大喜,连忙道谢。 吴知县摆摆手。 他可以预见宋煊今后的成就,定然在自己之上。 如今自己快要四十岁还是个知县,再过多少年都不一定能穿上紫袍。 但是宋煊不一样啊! 有了王曾的先例,甚至宋庠那也是被破格提拔留在京师为官。 当京官。 许多大宋官员做梦都想啊! 只有在京师为官,才能有机会奔着宰相的位置去。 要不然一辈子都升不到五品官。 吴知县以前不知道,但现在要详细打探宋煊的家世,如此才能更好的与他接触。 不仅是高捕头抓住了机会,连带着宋煊的堂伯父也连忙壮着胆子过来询问知县,是否是勒马镇的宋家? 再得到肯定答复后,宋煊的伯父当即自报家门。 他爹与宋煊他爷是兄弟,如此亲近的关系,可比高捕头要近多了。 吴知县当即也给宋煊他伯父升了职。 反正县衙内,他一般都不管这些。 可是作为知县,对于县衙内所有人都有权升职和开革出去。 如今他与宋煊是同一阶级的“官”了。 那自然是要好好表示表示的。 在吴知县的带领下,报喜的信使一同奔着宋煊的老家而去。 这件事虽然宋煊写信回来了,但是宋老爷子没有往外说,遇到信差的大伯心里犯嘀咕,更是没往外露。 谁承想这小子真的能考中状元呐? 毕竟他这个当大伯父的,可是有点不当人的。 可是今日知县老爷都亲自登门了,连带着报喜的信使也是公布了宋煊的成绩,连中三元。 一下子就让宋家以及左邻右舍全都沸腾起来了。 这可真是鸡窝里飞出个金凤凰来。 鲤鱼跃龙门,一下子就成了官! 尽管宋家以前也出过进士,只是宋煊二伯父英年早逝,没有留下太多的政治遗产。 现在宋煊年纪轻轻就给宋家续上了荣耀。 宋老爷子今日的腰杆子挺的特别直。 知县亲自登门拜访,整个县有几家会有如此待遇? 尤其是从知县嘴里吐出来的全都是好话以及一些吹捧之类的话。 如何能不让人高兴? 只是宋煊的亲爹,依旧没有在家,而是在赌坊里打发时间。 倒是没有好事者去通知他。 因为邻居都知道宋煊自幼就看不上他爹,八岁都独立自主讨生活,这是当爹的能干出来的事? 不仅仅是宋煊的家乡,连带着他自己的居住地。 因为距离应天书院近,那些省试落榜来游学的学子们,已经宣扬开了宋煊中了会元,又霸榜之类的消息。 只是如今院长被天子召入京城,许多杂事都是张师德在管理。 而张师德身体又不好,只能慢慢处理,对于这些事情都不做回答。 甚至他也早就知道宋煊夺得状元的消息。 在官府没有宣布之前,书院是绝对不会率先宣布的。 但是有不少学子每天都去十二书铺打卡,询问是否有消息传回来。 作为主事的肖志鸿强忍着得意的嘴脸,说自家少爷还没有写信,不清楚事情的发生。 可就在今日,宋城内规模最大的“灵台寺”突然打出招牌。 就是天圣五年一甲前五名,以及在应天书院诸多读书的学子,他们经常来寺庙里吃斋饭读书。 为了庆祝宋煊连中三元,范详连中尾,以及诸多应天书院进士。 灵台寺直接大庆三天,每日都准备丰盛的斋饭,为香客们提供吃食。 正在寺庙吃斋饭的柳三变,有些发蒙。 他在应天书院游学一段时间,返回老家,如今心有不甘又返回来。 未曾想直接就听到了如此爆炸性的消息。 柳三变知道宋煊是有实力的,可他在诗词一道上碾压自己,科举考试都改革了。 他策论写的也极好吗? “这位施主,若是不够,还能再盛。” 听着迎客僧的提醒,柳三变茫然的抬头:“消息为真?” “自是不敢拿宋状元的名声欺骗施主,况且出家人不打诳语。” 柳三变悠悠的叹了口气: “想我今年四十有三,在科举场上打拼数年,如今连省试都无法通过,我与十二郎也是相知相交,他年纪轻轻就能连中三元,当真是令人唏嘘啊!” “若是施主能够静下心来在应天书院学习,时不时的也效仿他们来我灵台寺修身养性,说不准也能考上呢。” 听着迎客僧的话,柳三变其实内心也不抱希望了,他甚至都想要走那种几次考不上就能被特批当官当路子。 虽然前途没有,但总比要饿死了强。 灵台寺的消息一出,直接让宋城百姓轰动起来。 许多人都来灵台寺询问。 毕竟这种事怎么都该是应天书院宣布。 但是官府的喜报直接本着宋煊老家去了,并没有来得及送书院一份。 尤其是宋煊的老家距离开封府更近。 接替晏殊为应天府知府的是李迪,他与丁度争夺翰林学士失败,再加上丁度是吕夷简一派的人。 王曾只能让李迪在应天府养望,做出一番政绩来。 可以说应天府要治安有治安,要教化有教化,要兴修水利有兴修水利,要商业有商业。 只要李迪不胡乱搞,晏殊把路都铺好路,王曾相信李迪也能做出一番政绩来。 若是连摘果子都不会,那王曾认为李迪不适合在朝堂中枢厮混为官,因为他不合格。 李迪听着外面传来的鼓噪声,当即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再得知是宋煊连中三元,范详连中三尾,以及一甲前五名全都出自应天书院的事情后,李迪也是有些发蒙。 因为他知道宋煊早就提前锁定了状元。 但是范详,以及韩琦、张方平等人的消息,他并不知道。 “奇哉怪哉。” 李迪当真是没想到会有这种结果。 这说明晏殊以及范仲淹二人做的很好,天大的政绩都砸在他们脸上了。 如今自己接替晏殊的位置,就算做的再怎么出彩,三年后,估摸也没有这种局面吧? 若是从应天书院再次考出一个状元,李迪就觉得自己政绩算是不错的了。 他自己个就是二十多年前的状元,知道状元有多难考的! 宋城知县宋祁与他哥哥宋庠通信,得知了这一消息,以及他哥的新官职。 但是今日在县衙听到这则消息,同样感到不可置信。 宋煊他们这届的应天书院学子,如何这般强悍呐? 本以为他们兄弟俩作为应天书院的排面,足可以让书院更上一层楼。 但是宋煊的出现,直接把应天书院推上了天下第一书院的宝座,这件事宋祁是可以确信的。 “宋知县,你觉得这事可信度高吗?” 听着李迪的询问,宋祁点点头: “寺庙的消息来源兴许比咱们都要快,不可能是假消息。” 寺庙的产业可是挺多的,赚钱的很。 而且天下第一寺大相国寺更是名声在外,诸多寺庙都会派僧人去那里进修。 灵台寺有人在东京城,并且把确切消息传回来是挺正常的。 “这下子压力大了。” 李迪负手而立,悠悠的叹了口气: “我们两个更是不能让教化这个政绩掉下来。” 他们二人都需要政绩去升官。 没有人愿意总是在外为官,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去东京城。 尽管东京城的物价极高,但是总比在外漂泊没有“进步空间”强上许多倍。 宋祁倒是无所谓,他才刚调来不久,而且主抓教化也是李迪这个知府的事。 他作为附郭县知县,当真是不好发挥啊。 不仅是宋煊有如此待遇,其余进士离得近的也是如此,离的远的,尚且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家里依旧是过着贫苦生活。 范详父母在接到消息的时候,更是不敢相信,他们离家三年的儿子考中了进士。 还成了什么三尾相公。 甚至连本地知县都亲自来了,瞧着他们家破败的房子,直接大手一挥,明令县衙的人给负责修缮一番。 如此人情自是要做到实处。 毕竟范家今时不同往日了。 天圣五年宋煊榜单,注定是要被历史所铭记的,创造了许多不可思议。 同样这股子讨论,在东京城百姓嘴里都没有停下来过。 啪。 陈尧咨脸上怒气不减,这几日听着宋煊的名字都应激了: “二哥,这郭家怎么还不动手啊?” 作为陈家的敌人,谁受得了,走到哪里,都有人在夸赞宋煊的话? “稍安勿躁。” 陈尧佐睁开眼睛,告诉弟弟不要过于激动。 要不然伤肝之类的,咱们本来就年岁大了,那宋煊一个小年轻子,若是使出熬老头战术,咱们哥俩还真多遭不住。 所以在没事发生的时候,还是要多注意身体之类的。 陈尧咨心里也憋屈。 这件事因为二哥而起,导致陈家名声受损。 结果自己上蹿下跳气得不停,反倒二哥却是气定神闲。 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着什么急啊,没有郭家,还有赵家呢。” 陈尧佐端起茶杯道: “我那个听说赵允迪被宗正寺放了出来,他难道就会甘心因为宋煊的缘故丢了官职,还坐了牢?” 陈尧咨这才重新坐在椅子上追问: “所以二哥是准备双管齐下?” “吕相爷早就说过了,要耐得住性子,总会有人比我们先着急的。” 陈尧佐脸上并无一丝笑意:“他们同样也在等着我们先出手。” “嗯?” 陈尧咨随即又有些意兴阑珊的。 三家都希望别人先出手,互相算计,那最终得利的只能是宋煊。 “他们不在宋煊那里多吃点亏,如何能狠下心来与咱们结成同盟?” 陈尧佐瞧着性子易怒的弟弟: “此事急不得,只要宋煊他在东京城,那就会有我们出手的机会。” 四月初。 东京城皇家园林,金池旁边彩帐连连。 禁军手执金瓜列阵,教坊司乐工奏乐。 宋煊等新科进士已经先到了。 今日是天子设宴款待,也是皇帝进一步与天子门生们交流沟通,期待将来他们能够为大宋做出更多的事迹来。 “听说今日这顿饭花里胡哨的,但是不怎么好吃。” 张方平坐在宋煊旁边,手里拿着瓜果,充当开胃小菜。 “谁参加琼林赐宴,真的是来吃饭的?” 宋煊哼笑一声:“我出门之前,已经在厨房吃了好几块牛肉垫肚子。” “哪里来的牛肉?” 张方平大惊失色,牛是战略物资,根本就不让杀。 “东京城许多朝堂不让贩卖的都能搞出来的。” 宋煊哼笑一声:“吏治如此败坏,幸亏你没去地方上为官,要不然如何能保持自身?” 张方平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就在交头接耳的过程当中。 宋仁宗赵祯乘坐着龙辇入园,新科进士皆是主动上前迎驾。 赵祯示意大家免礼,各自坐下。 然后他瞧见宋煊距离自己有些远,燧特赐御前独坐,同王曾与吕夷简二人席位相对。 为了让王曾与吕夷简不小看宋煊,赵祯则是回头笑道: “朕与宋状元,当如太宗皇帝与吕蒙正。” 吕夷简当然知道自家伯父,在太宗朝三度拜相,又为儿孙铺路,吕家才有今日。 宋家也会成为下一个崛起的家族吗? 但是宋煊的其余兄弟并没有中榜,而且吕夷简听堂弟说,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好。 王曾意味深长的瞥了宋煊一眼,也没搭茬。 皇帝赵祯见冷场,又差人把范详给叫过来,让他坐在宋煊身边。 如此也算是公平的对待两个宰相,不至于太离谱。 吕夷简瞧着宋煊如此受恩宠,但是随着范详到来,他也就没有那么多意味深长的目光了。 看样子官家是真的觉得他们二人既有运气又有实力,想要带在身边的。 只不过范详就算是连中三尾,可依旧是最后一面,破格也不可能留在京师当官的。 要不然就是坏了规矩。 作为皇帝的赵祯举杯,众人皆是举杯。 待到三轮之后,这才开始吃吃喝喝。 赵祯许是这些日子极为潇洒。 不仅笼络了如此多的人才,连郭皇后都不在那么死命闹腾了。 宋煊总算是制住她了。 就算是一段时间,赵祯年纪轻轻的也有了中年男人面对媳妇回娘家的舒适感。 他太需要这种空间了。 要不然一个人身边总是有个监视狂,谁都遭不住的。 赵祯高兴之余,当即询问: “十二哥,你的家乡如何?” “那里乃是朕祖龙兴之地,朕还从来都没有去过。” 官家开始挨个问话了。 众人自是洗耳恭听,并且在心中盘算着该如何说。 宋煊稍微想了想,随即笑道: “臣的家乡—— 头顶应天星辰(应天府),脚踏睢水沧浪(睢河绕城); 左握宋国故鼎(春秋宋国都城),右枕梁园旧雪(西汉梁孝王建梁园); 门前阏伯观火(阏伯台乃火神祭台),屋后仓颉造字(传说仓颉葬于商丘虞城); 白日千帆竞渡(隋唐大运河商丘段盛况),夜来万商掌灯(宋时为京东第一大埠)。” 宋煊几句话一出口,满座惊叹。 赵祯抚掌笑赞: “好一个文武宋城!” 可是宋煊说完,范详傻了。 他没想到宋煊起手式就如此花里胡哨的。 要是官家问到我,这我可怎么回答啊? 果然有些时候越不想干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他听到皇帝的询问,范详只能张了张嘴,又把嘴闭上。 “阿巴。” 赵祯觉得宋煊说的真好,还在回味当中,但是又没听清楚范详的回答: “嗯?” “什么?” “范卿可重复一遍。” 范详急中生智,伸出大拇指: “臣形容不出来,但是臣觉得自己的家乡最好。” “哈哈哈。” 赵祯伸手笑道: “范卿不必紧张,朕只是随便问问,并没有让你也跟十二哥似的,出口成章。” “他那个天赋,就跟张方平过目不忘一样。” “谁人能比?” 听到皇帝的宽慰,范详当真是被感动的一塌糊涂。 兴许过几年他成长了,便不会轻易被上官所哄骗。 可是范详对于职场毫无经验可言。 本来他的作为被排在最末位的地方,结果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就直接与十二哥这个大宋状元坐在一起,还是天子身边。 如此隆重的恩宠,在座的哪一个新科进士能比得过呢? 突然被call的张方平咧嘴笑了笑,没有回答。 就这点饭菜,当真是量小,且没什么好吃的。 如此良辰美景,以及场合,张方平当真觉得应该烤肉串吃。 文彦博的排名靠后,他远远的瞧着宋煊。 而且也认出来了那日在大相国寺,追着自己等人询问的少年郎是当今陛下。 文彦博很确信赵受益是知道自己名字,但是并没有得到照顾。 他不清楚缘由是在哪里,难不成当真是自己写的太差了? 宋煊与范详而入都坐在距离天子更近的地方,而且对面也是坐着两位宰相。 文彦博内心隐隐猜测,官家如此安排的意思,难不成是要宋煊他们两个接替王曾等人的官职? 可是当日一块算卦的明明有我啊! (本章完) 第287章 武将聚会比文人还要斯文 身为皇帝的赵祯。 不可能面面俱到照顾每个进士。 尤其是屈尊降贵的去同新科进士们走动。 像文彦博这样的知道些许内幕的始终是少数人。 皇帝如此厚爱宋煊。 在其余新科进士看来,完全是宋煊连中三元,再加上范详连中三尾。 他们同窗同时取得如此成就,乃是世间罕见。 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实力。 要知道这两个“荣誉”,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科举场上,官家不关注状元,难不成要关注排名靠后的进士吗? 那人家岂不是白考了状元? 赵祯也只是询问靠得近的一甲这五个人家乡,毕竟再远他也就够不到了。 让不少新科进士白准备词了。 这五个人的家乡,都没出得了河南省。 宋煊主动拿起酒杯过去敬赵祯: “官家,我今后在东京为官,咱们两个见面机会很多,可是其余新科进士全都被外派到地方上。” “他们与官家见面的机会太少了,官家不如与他们多加沟通交流,如此方能更好的收其心。” 听着宋煊的谏言,赵祯也明白宋煊是真的准备帮自己把天子门生,变成自己人。 毕竟如今朝堂当中,到处都充斥着太后一党。 他这个皇帝势单力薄,当真是难有作为。 依照太后的健康,自己亲政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实现呢! 赵祯是听劝的,于是与宋煊碰杯后,他便主动站起身来,叫张茂则拿着酒壶随自己出去。 吕夷简与王曾见天子起身,都有些惊诧,随即奔着新科进士挨个去说话,登时对视一眼。 毕竟天子如此行径,也过于屈尊降贵了。 莫不是方才宋煊与官家说了些什么? 吕夷简此时终于明白宋煊是简在帝心。 他原先劝告陈氏兄弟不率先出手是正确的。 光是在琼林宴上的关注,就是如此。 他隐隐怀疑,官家把宋煊安排在开封县知县这个位置上,就有极大的维护之意。 看样子今后还是要找机会在宫内刺激一下郭皇后,如此才能达到坐收渔利的效果。 同样作陪的王曾也是连中三元,他倒是没有太多的感慨。 因为这就是正常的。 当年先帝对他也是这般关切,只不过宋煊的寄禄官比他要高上好几个维度。 王曾被授予的官职与如今榜样的韩琦待遇是一样的。 这点小事在王曾看来,寄禄官高也是官家补偿宋煊。 毕竟殿试那日宋煊脸颊以及双手被冰水冻的,强行让自己清醒,不足三刻写完策论。 足可以见其心志绝非常人能比! 如今大家都知道是谁所为,但是没有证据,此事也不了了之。 但是事情当真会不了了之吗? 王曾觉得今后朝堂之上会更加热闹了。 这群新科进士,哪里经得住天子如此亲近的“糖衣炮弹”呐! 一个个大为感动,同时觉得脸上有光。 宋煊重新坐了回去,范详丝毫没有察觉官家的异常举动。 他也是趁机给宋煊倒酒:“十二哥儿,我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 “哦?” 宋煊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范详说了一下日期。 石家是准备办两次婚事,一次是在他老家,给他父母长脸面。 一次是在东京城,给石家长脸面。 婚事的所有花费,全都由石家来出。 宋煊颔首,其实就是两头婚。 依照范详的家里,在没有当官之前,想要多掏钱吃顿好的,都没实力的。 石家不缺钱,但是有了范详这个连中三尾的进士当妹婿,对于石家而言,也是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宋煊颔首,自家老丈人也是如此安排的。 作为武将家族,他们还是头一次与新科进士成亲,宋煊与范详二人又是“排名”独特,如何能花费的少喽。 “看样子你我二人只能参加各自在东京城举办的婚事了,否则时间上便是来不及了。” 范详也是点点头。 此番他直接在东京城成婚。 至于应天书院是不打算回去了,反正也没有什么值得带的的。 因为成完婚之后,就要立即返回家乡,举办一次婚礼,证明自己不是入赘,直接在陕西走马上任。 饶是赵祯年纪轻轻,可是一口气要与三百来人饮酒,也是有些遭不住了。 人数还没过百,后面的人眼巴巴的等着,赵祯就不行了。 他随即把差人把宋煊叫来,让宋煊替自己喝。 宋煊倒是无所谓。 他也愿意与那些不认识的进士结交一二。 说不准将来什么时候就能用上了。 在政治上场上,自是要团结大多数人,打击极少数人,如此方能站的长久。 皇帝作陪,状元敬酒。 这份待遇,往前数的进士,都没有过! 搞得排名靠后的进士更是受宠若惊。 毕竟天子高高在上,不可能时刻与他沟通的。 但是宋煊不一样啊! 大家全都是同榜进士,今后相互通信,实属正常。 况且宋煊当宰相的卦象早就有所传言,今后他们这些在官位上爬的慢的人,极大可能会被宋煊提拔。 故而此时脸上更是笑容满满。 将来回了地方上为官,赴宴闲聊的时候,也能吹牛逼啊! 这也是一种社交手段。 文彦博也是回老家隔壁县去当知县。 大多数人的第一次当官,都是在自己的州府,反正就是不在老家当官,要避免一些。 如此他们回家探亲也方便一些。 朝廷如此安排,大多时候都显得极为有人文考虑的。 “多谢官家,状元郎。” 文彦博也不差事,其实他想要留在东京为官,毕竟他爹在这呢。 但是排名靠后是没机会留京的。 “文彦博。” 赵祯醉眼迷离的笑道: “朕记得你。” 文彦博一听这话,饶是有城府,可也忍不住心中极为雀跃。 官家没有忘记自己便好! 琼林宴结束后,许多进士内心都是充斥着激动。 更多的是放浪形骸,一吐自己以前所受到的困苦。 更何况他们今日是:天子作陪,状元敬酒。 如此行径,倒是让排名靠前的那些进士内心有些羡慕。 尽管他们都是天子自己喝酒的,而不是状元替喝。 可是说出去,就是没有排名靠后的进士有面子啊! 宋煊这个状元郎。 还是连中三元的。 如此成绩,在大家面前表下的丝毫没有架子。 倒是与大家谈笑宴宴。 哪个不服气? 而作为起居郎的宋庠,也是详细的记录了这次琼林宴。 他虽然没有听清楚宋煊与官家说了什么,但是可以肯定正是宋煊说了什么,官家才会主动与其余新科进士互动。 就如同在大朝会结束后,官家去“慰问”那些落榜的贡士。 这种事,没有宋煊在背后出主意,官家他会想到吗? 绝对不可能! 官家做事可没有如此周到。 虽然天色已晚,但是宋庠还是把起居注送给了太后的贴身宦官,他并没有进入宫城内。 要不是官家还没有回来,到点之后,宫门都是要被落锁的,避免出现什么意外。 刘娥拿着宋庠所记载的。 她对于六哥儿与所有新科进士喝酒这件事,微微挑眉。 不用想。 如此收拢人心的手段,定然是宋煊提出来的。 刘娥与宋庠想的并无差别。 不过对于这帮新科进士,刘娥并没有放在眼里,她只需要抓住中枢的那几个人就行。 一些撮尔小官。 纵然全都是天子信服,那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 若是宋煊敢结党,那便是他主动送上门来的把柄。 朝中那些人巴不得宋煊这么做,正好有攻击他的由头了。 况且一帮读书人“发癫”,没什么好看的。 刘娥看完就把起居注扔在一旁,不去关注。 石家的动作极为迅速,在出结果那天,便快马加鞭带着范详的亲笔信前往家乡,请他的父母来东京城参加婚礼。 连大宅子的婚房都是石家准备的。 六礼走的极快,宋煊等人为他当傧相,帮助他完成闯门以及闯门时被“挨打”的事情,这才进了石家,迎娶了石家妹子。 可以说这场婚事声势浩大,花费不菲。 连范详的父母都没有料到他们不是被骗了,而是真的! 毕竟儿子年岁大了,又一直都没有钱成亲。 以前得知他通过发解试的那个女子人家也退亲了。 毕竟后来仔细打听才知道范详是最后一名。 想要考中进士,那也太难了! 谁承想自家儿子成了当今官家嘴里的“三尾相公”! 就算老两口再没有见识,可也是瞧着这场婚礼的花费不低,再加上儿媳妇的嫁妆,可以用奢华来形容。 什么鎏金鸳鸯帐,南海明珠就有百斛。 石家兄弟对于范详父母也给予了极大的尊重,他们家没有长辈了,石元孙坐在主位上,接受妹夫妹妹的敬茶。 宋煊忍不住感慨道:“石家不愧是开国将领,家底真厚啊!” 即使是宋煊出手阔绰,可是在石家几代人的积累下,完全不值得一提。 净水泼街也就不说了。 十里的波斯红毯。 这种玩意因为北宋没有控制西域,早就买不到了。 更不用说府中的金丝楠木。 石元孙直接带着太祖皇帝赐下的玉具剑,骑着汗血宝马送亲,大厨都是从樊楼专门请来的。 一桌子席面没有五十贯根本就下不来,更不用说酒水了。 宋煊手里捏着琉璃杯,他对于这个玻璃杯没什么太大感触,可是其余宾客确实啧啧称奇。 而酒水便是御酒。 宋太祖未曾发迹的时候就喜欢喝浦中酒,登上帝位便让人献上酒方。 石元孙掌管宫中御酒,自然知道方子。 他也不屑于往外卖,但是酿出来,借着祖上的名义搬出来让大家喝,那还是说的过去的。 范详邀请应天书院的同窗来了,连带着范仲淹也在这里。 老范倒是没想到范详都能被人榜下捉婿,而且还是石家。 省试放榜,别说范详考中最后一名,就算是五百名开外,这类人都不在其余人择婿的考虑范围内。 范仲淹瞧着满桌子的奢华饭菜,忍不住感慨: “一席的费用,怕是赶得上寻常百姓一年的生活用度了。” 而且可以遇见,这些桌席上的饭菜并不会被出席的人全都吃了。 宋煊瞥了范仲淹一眼: “院长未免过于杞人忧天了,在我看来,石家把巨额财富拿出来消费是好事。” “嗯?”老范还没感慨石家用之如泥沙的就被宋煊给堵住了: “你这话是何意?” “我认为埋在窖藏里的银钱不能称之为钱,石家花费如此多的钱财办婚礼,从民间购买了许多东西,这些钱都流入商家或者其余百姓手中。” “这些人因此赚到了钱,上能为官府上税,下能够去乡下收购货物,还能增大生产,让百姓以及那些织工也有钱拿来吃穿用度。” “石家花钱有了面子,有没有危害到谁?” “显而易见不仅没有,还会带起一股子攀比的风潮,他们这个群体又不差钱,想要捞钱也没有什么资本。” “所以百姓得了实惠,商人有了更多的流动资金,官府也增加了税收,如此多赢的局面,岂不是你我更乐意见到的?” 范仲淹在经济认知是有偏差的。 他内心是厚农桑,减徭役,符合儒家藏富于民的思想。 仍旧是重农抑商的主流思想。 范仲淹对于货币经济没有什么太大的认知。 他后期提出来的庆历新政,对于商业税制这方面,也没有什么想法。 所以此时听到宋煊的说法,更是耳目一新,连吃饭都忘记了。 范仲淹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迂腐之人是无法提出改革的。 而且很善于思考。 因为他觉得宋煊说的有道理,而不是以前的那种诡辩。 石家把祖上积累的财富拿出来花掉。 首先第一点,没有危害到任何人啊! 反倒是惠及了许多人。 这一点是他以前没有想到的! 这也不赖他。 儒家思想便是如此,他又是饱读诗书,遵循儒家传统思想。 在此时以前,也没有成功的大规模财政改革的案例经他借鉴。 范仲淹缓了一会,才十分欣喜的道: “我总算知道我与天才之间的差距了!” “院长谬赞,这只是我幼年经商时所获取的一些心得。” 宋煊直接就归功于自己的经历: “要不然我也不懂,我辈读书人要是想要改变大宋,如何能一拍自己的脑袋就做出决定呢?” “若是改变农桑,也要去地头视察,而且还要多地去视察,各地都有差异。” “商业也是如此,否则一切都是空谈了。” 范仲淹颔首,这就更加剧了他觉得自己与天才之间的差距。 不是说宋煊谦虚的事。 而是人家都有如此天分了,还肯实地去考察,而不是一拍脑袋就为官家做出什么政策的建议来。 范仲淹如今这个职位,当真是给皇帝提意见的。 他觉得自己受教了,于是主动端起琉璃杯: “韩愈说过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 “我以前还不能够深刻理解这句话,如今便是更加理解了。” “嘿嘿。” 宋煊同样举起酒杯: “院长以前没有经历过,若是今后多加观察,也会与我有一样的思考的。” “嗯,一定。” 范仲淹本以为自己够亲近民间疾苦的了,可是今日才发现只是“俺寻思”。 此番成亲,更是属于将门的聚会。 太祖义社十兄弟,石守信是赵匡胤的副手,亲信当中的亲信,关系最为亲密。 排在最后的杨光义以及刘庆义在太祖时期就已然落寞,如今七家人还是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的。 再加上他们之间相互联姻,连带着在太宗手下的将领也是前来赴宴。 大家都以为石家也会落寞了。 谁都没有料到石家嫡子嫡孙石元孙竟然能有如此魄力。 悄无声息的就办了件大事! 可谓是武将圈子里,第一个与进士结亲的人家。 至于曹利用虽是目前武将第一人,但家族底蕴太低。 最为嚣张跋扈的王世隆坐在席面上,也不得不感慨石家真是运气极好。 三尾相公都能让他给抓住! 武将子弟早就不是当年的武将了,他们的聚会与新科进士都有礼貌。 此时虽然嘈杂,但是也没有吆五喝六之人。 毕竟大家早就不是刀尖舔血,而是体面人了! 石元孙带着妹婿范详主动敬酒,毕竟石家虽然没有老一辈了,可是其余人还是有老辈子在世的。 如今他们这些老牌武将集团有一家还是石家与进士成亲,他们自然是要出席婚礼的。 几个老辈子打量着范详。 反正不白,但是也不健壮,就是个普通读书人。 大家说着一些场面话。 范详倒是一点都不在乎,反正今后不一定能够在见面了。 而且大舅子出资又出人脉的,如今要自己给他撑场面,完全是可以的。 杨文广也是坐在这里吃席。 他爹杨延昭是边将,他爷杨业娶了折家人。 此时折家第四代家主折继宣也是与杨文广一桌子吃饭。 其家族是党项人后代,自五代就世袭掌管府州军政,也是北宋唯一享有世袭特权的武将世家。 如今折继宣因为暴虐被朝廷罢免,是大宋首位因执政失当而被罢免的折氏家主。 他弟弟折继闵接任府州知州。 东京城是禁军的地盘,边将家族自然混的一般。 他们被安排在角落里。 朝廷罢免折继宣,也是北宋对于边疆世袭势力既有依赖又有防范的矛盾态度。 当年李继叛宋归辽,还是家主折御卿引兵征讨,召回银、夏诸州党项、羌族许多人,以及不少部族,甚至连契丹部落都来归附。 如此得了万余精兵。 折家父子十几年前也是抱病出征,平定边疆,皆是壮年病死于军中。 但是过了这么多年,边将无战事,宋廷自然是要对他们进行敲打。 折继宣性格残暴、不善抚民,且有勇无谋,不适合当知州。 如今折家还需等待与西夏的战事大规模发生,才会重新崛起。 而种家军至今还没出现呢。 种世衡靠着他那大儒叔父种放恩荫,如今还在地方上当知县积累经验,并没有转武职呢。 折继宣喝着酒,心里苦闷。 “表哥,我看你闷闷不乐,还是少饮酒吧。” 杨文广虽然年轻,但是他奶奶是折继宣他爷的妹妹,是折继宣的姑奶奶。 折继宣瞧着自己年轻的表弟,知道自己在罢免这件事上,他们杨家也帮不上什么忙。 毕竟全都在皇宫站岗的大头兵。 还不如他们折家自由度高。 如今他来到东京,住在杨家,就是想要跑跑关系,想要重新做回那个位置。 这也是折家首次出现兄终弟及的袭职方式。 可惜事与愿违,为此他抑郁而终。 若是能够多活一段时间,赶上宋夏战事,他兴许有机会。 因为他娘靠着次子以及三子立下功勋,获封了福清县太君。 诸如杨家将里的“佘太君”一个意思,在宋代是对女性尊贵地位的认可,更是一种殊荣。 “无妨,今日是石家大喜的日子,你不要管我,我心里有数的。” 折继宣瞧着来敬酒的新科进士范详,他在心里盘算着自己是否又机会跟那连中三元的宋煊接触上? 听闻官家对他十分看重。 若是他能够帮自己说说话,兴许就能官复原职。 毕竟折继宣去找那些文臣,人家一听说是武将还是犯了错的边将,根本就不见。 宋煊成为曹家的女婿,说明他对武将没有什么抵触心理。 而且他岳父曹利用是当今大宋军方第一人。 若是有曹枢密使说话,那也是极好的。 但是曹利用很注重自己的交往圈子,不会与边将私下交流。 这是犯忌讳的事。 为此折继宣也是求门无果的。 今日正是一个好机会! 石元孙虽然有着祖上给的底气,但是到了今日,已经是黄昏余晖了。 未曾想在宋煊的帮助下,当真是又有了一丝起死回生的希望。 所以他对于边将出身家族,并没有太大的鄙视。 毕竟石家也落寞了。 万一哪天人家崛起了,也是未可知的。 故而石元孙也领着妹婿来给这群人敬酒。 大家相互介绍着,但是石元孙瞧着杨文广身边的人有些陌生,连忙询问。 再得知是折家将的时候,石元孙脸上带着笑,连连喝了三杯酒。 表示自己不知道折继宣来京师来,要不然也会单独下请帖的。 他与杨文广同在皇宫当差,平日里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虽然如今大家都落寞了,他也是下意识的送了请帖,来不来都无所谓的,但是请帖必须得送。 这是礼节问题。 石家没有长辈了,石元孙作为嫡子嫡孙扛起家族大旗,必须要考虑全面。 折继宣本来就是蹭关系来的,被石元孙如此一敬酒,立即飘起来了。 “敢问石家是如何榜下捉婿的?” “哈哈哈。” 石元孙巴不得有人问这个话题,他当即拍了拍范详的肩膀: “我这连中三尾的妹婿,乃是连中三元的宋煊宋状元介绍与我的。” “宋状元慧眼识珠,说别看范详次次都是倒数第一,他有实力又有气运,认为我这妹婿范详定然能够高中。” “我是相信宋状元的判断,况且他骗我,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当日金榜题名果然如此,我这妹婿连中三尾,真乃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气运加身,幸亏早与他定下婚约,要不然如何能轮得到我石家?” 范详脸上带笑并不言语。 其实当日省试放榜,他是真的希望有人能够对自己榜下捉婿的。 奈何一个都没有。 倒是十二哥儿保媒拉纤,再加上那一千贯堆了整间屋子的钱财刺激,范详更是奋力一搏。 如今才有了这般的名头。 折继宣越发确认他们之间关系匪浅,连忙询问: “可否代为引荐宋状元,我在家乡就听过他的诗词。” “哦?” 石元孙顿感惊奇。 他知道折家是以武艺传家,对于诗词歌赋什么的根本不在意。 这就相当于一个文盲宣布自己喜欢诗词。 他也知道折继宣被革职的消息,但是也没有在意。 毕竟府州(今陕西府谷县)距离东京也太远了,石元孙也不感兴趣。 “这得问我妹夫。” 石元孙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折继宣的内心想法。 范详倒是无所谓,他知道宋煊对于武将并没有鄙视的心思,反倒对于当兵打仗有些兴许。 否则也不会写出那么精彩的三国故事。 折家久在边境,兴许有不少战事可以给十二哥参考。 毕竟三国演义自从刘备在汉中大胜曹操之后,已经许久都没有更新了。 “可以,等我陪着我大哥走完。” 范详脸上带着笑:“十二哥儿这个人,他是喜欢交朋友的。” 折继宣觉得自己目的就要达成了,自是连连感谢。 石元孙带着妹夫继续去敬酒,有些事也没必要都说。 他相信宋煊是个聪明人。 其实有了石元孙的说辞,其余武将世家动心思的也不在少数。 宋煊如此有眼光,是否也能给自己家族找个进士作为联姻呐? 毕竟谁家还没有个女儿孙女了。 连石家都证明这条路是可以走成功的,那其余家也是可行的。 不说找个连中三元以及连中三尾这类气运以及实力加身的,找个普通进士,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除了曹彬家族,他们都落寞了! 在顶峰待过,谁愿意家族一直往下滑落,最终泯然于众人啊? 杨文广瞧着兴奋不已的大表哥,当然明白他的想法,因为太浅显了: “你觉得这事能成?” “我找别人,他们都不搭理我,如今我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嗯。” 杨文广也知道大表哥心理定然不会就此甘心的。 可是事实证明,大表哥当真不适合当一个“首领统帅”。 在这方面,不如二表哥做的好。 否则就是平白把祖父辈好不容易招揽来的“人”,全都往外赶。 无论如何,对于折家以及大宋都是不能接受的。 他们在大宋治下,甚至在边境呆了如此之久,许多事都了如指掌。 若是叛宋归辽,或者归附西夏,对于边军都是一种打击。 咱们不知道对手的消息,他们却对边境上的驻防很是清楚,那就是把许多人都葬送了。 但是在外面,杨文广又不能说。 最终酒足饭饱后,在范详的带领下。 折继宣与杨文广都站在了宋煊面前。 听着范详的介绍,宋煊主动站起身来: “不知道二位,是有何事?” 折继宣非常急切的道:“主要是想请宋状元帮个忙。” 杨文广连忙找补一句:“成不成的都有谢意。” “对对对。” 宋煊瞥了杨文广一眼,折家将他是听说过的,但是对于折继宣并不了解。 “谈什么谢不谢的。” 宋煊示意范详给找间房聊聊。 然后四人坐在房间里,听着折继宣的描述。 “你是说自己控制不住脾气?” “是。” “我大表哥他勇力绝伦,就是容易惹出祸端来。” 杨文广再次给折继宣找补,他也不愿意三十多岁的大表哥就此沉沦下去。 “你爹只是因为母亲病逝,才会守孝赋闲在家的,将来兴许也是你爹重新担任这个职位。” 因为折惟忠还在世呢。 只是因为干的好,被实受到简州团练使。 其实也是朝廷的一种手段,调离老地盘。 但是他原来的知府州的位置,还是家族世袭的。 “可是就算我爹顶上,我弟弟也会越过我继承的。” 折继宣脸上全都是焦急之色,因为按照大宋的传统办法,估摸不会让自己重新担任的。 “还望宋状元能够帮我在曹枢密使以及官家面前说说好话。” 宋煊想了想:“你怎么证明自己改过自新了?” 折继宣一下就被问住了。 “我就算答应你在我岳父面前,以及官家面前替你美言几句,可是我说什么?” 宋煊伸出手指:“第一,是你自己犯错在先,没有把握住机会。” “第二,你没有做出任何改变自身的事情来,只是来东京城找关系,期望能够官复原职,这不现实。” “如今官家与我岳父都不是那种拿国家大事,随意走关系的人。” “第三,你的脾气只适合为冲将做先锋,而不适合当主帅。” “第四点,那就是我相信你也改不了自己的脾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 啪。 折继宣猛的拍了下桌子,站起身来,瞪着宋煊。 “你瞧。” 宋煊毫不在意的笑了笑: “你再一次用自己的行动证明了无法改变自己易怒的脾气。” 杨文广脸色尴尬,连忙把大表哥拽着坐下来。 折继宣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只是攥着拳头坐在那里生闷气。 “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你愿不愿意听?” 折继宣抬起头来,望着宋煊,杨文广连忙开口: “还望宋状元能够不吝赐教。” “我大表哥他当真是有勇的!” 无谋那两个字杨文广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相信宋煊能够听出来的。 “甘州回鹘的战事,你们去年也听说了吧?” 折继宣是知道的,杨文广也是明白,只是不知明白宋煊为何这么问。 不就是大辽西征失败的事吗? “如今西夏李德明也在惦记着回鹘的地盘。” 宋煊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画着地图: “你们府州在这里与西夏接壤,按照目前的情况,我大宋断然不能率先开启战端,搞围魏救赵那一套。” 折继宣狐疑的瞥了宋煊一眼。 他真没想到这个大宋状元郎竟然会对军事如此感兴趣。 他竟然会画军事地图? “所以你完全可以戴罪立功,就是抽调一些精锐的折家将士,护送大宋的商品前往甘州回鹘做买卖,用粮食盐巴布料来换取战马。” “做买卖?” 折继宣面上露出狐疑之色,我想的是打仗,结果你让我去做买卖:“我不去。” 这是什么破主意啊? 我堂堂将来的折家家主,去做买卖,岂不是让人听了,让其余党项人笑话? 宋煊示意折继宣稍安勿躁: “李明德两三年内必然会攻打甘州回鹘,吞并他们的实力,增强自己,到时候便会掉过头来攻打大宋。” 折继宣瞧着宋煊把甘州回鹘的地盘画给了西夏。 西夏的地盘一下子就变得奇大无比。 到时候就拥有了更多的人力物力。 “宋状元的意思是,利用做买卖增强回鹘的实力,让他们不至于一下子就被西夏人打下来,变相的消耗西夏人的实力?” 杨文广斟酌的询问道。 “不错。”宋煊笑呵呵的给自己倒杯茶: “你杨文广是个帅才,老杨家后继有人了。” 杨文广登时一愣,随即把喜色按下去。 为帅者。 自是要习惯喜怒不流于色。 这是他爹教的。 杨文广虽然岁数不大,但是一直都在努力学习杨家遗留下来的所有知识。 折继宣思考了一会,没有领会,才认真的道: “状元郎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告诉我,我没听明白!” 宋煊示意杨文广好好给他大表哥解释解释。 折继宣听了杨文广的话,也没有听明白。 宋煊觉得这活是不是他弟弟能整明白喽? 要不然操盘手让他弟弟弄,然后他就负责沿途的安保工作? 毕竟要防止西夏人半路劫道。 折继宣在打仗这方面,还是有能力的,让他为任一方,安抚百姓,他就不适合那个位置。 宋煊让折继宣稍安勿躁,今日仓促,待到自己先跟岳父说上一二,然后再给你答复。 总之以你的脾气,是担任不了知州这种职位的。 折继宣虽然非常不服气,可是宋煊说的是事实,他无力反驳,好歹让杨文广给拉走了。 不等宋煊出来,就又有武将子弟闯了进来,客气的询问宋煊能否也给自家保媒拉纤之类的。 他们生怕禁军家族不够分的进士,还被臭外地要饭的边将家族给抢走呢! 宋煊有些哭笑不得。 毕竟人家石家是在没有考中进士之前押宝的。 如今大家都中了进士,其余人可不一定愿意赢取武将家族的女子了。 “此事倒是急不得,我也需要给那些离开的人写信询问才行。” 宋煊认识的那些人都陆陆续续的离开东京城了,毕竟这里开销着实是太大了。 “只要事成,必然有重谢。” 宋煊连连点头,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 待到宋煊告辞之后,石元孙直接让宋煊赶着马车走,马车内装满了礼品。 就是怕他们在范详陕西老家办婚事的时候,路上无法及时赶回来。 先送些礼品用在宋煊在家里成亲,后续再补上。 众人也就不闹洞房了。 宋煊拍了拍范详,让他不要心急,反正时间充裕的很,免得大家给他捣乱,让他留下心理阴影。 范详嘿嘿的笑着,他盼这一天已经许久了,要不然总是会梦里遗精的。 折继宣的脸色仍旧不是很好看,他觉得宋煊不仅没有答应自己,反倒给出了一个馊主意。 堂堂折家长子长孙,能够去干那种差事吗? 经商。 狗都不经商。 杨文广却是觉得宋煊这个主意好,不仅能够兵不血刃都削弱西夏,还能让朝廷对折家不在有所怀疑。 而且折家的身份去接触甘州回鹘也是极为有利的。 毕竟折家都开始经商爱财了。 那定然不会走上谋反的道路。 石守信他们不都是爱财吗? 要是实力,他们比折家还要有实力呢。 杨文广回了家又给大表哥好好说上一说,让他接受这个主意。 “你也觉得我当不得知州?” “宋状元他不是说了吗?” 杨文广也是面露难色:“当知州显示不出来你的本事!” “让我去经商,就显示出我的本事来了?”折继宣愤愤不平: “这简直是丢脸。” 他们虽然是党项人,但是汉化已经极深了。 对于商人的身份哪有什么好感度? “宋状元的身份是让大表哥你为国经商。” “我不明白。” 杨文广连忙拉着折继宣去找自己娘亲,让杨柴氏好好劝劝大表哥。 对于杨夫人,折继宣还是十分有礼貌的。 杨夫人听了儿子的叙说,思考了一会点点头: “宋状元的这个主意当真不错,如今大宋的外敌不仅是大辽,还有那西夏。” “西夏人连辽国人都打败了,他们狼子野心,定然会觊觎大宋领土的,到时候折家驻守的地方便会成为前线战场。” 杨夫人看着折继宣道: “你若是深入甘州回鹘境内,甚至可以走西夏的道路,趁机让部下记住山川地形,将来大宋反攻也好有路线图。” 大宋是可以对西夏进行经济制裁的,他们没有茶喝,也没有多少布料。 总体而言,李元昊他攻打大宋,打了数年仗,都是赔钱的。 大宋边境百姓也生活困苦,哪有多少值钱的玩意? 西夏士卒抢来的物资都不够李元昊的军费。 “探子?”折继宣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宋状元的意思是让我去干这个啊!” (本章完) 第288章 衣锦还乡 “便是这样。” “那我懂了!” 杨文广瞧着自家娘亲,眼里满是狐疑之色。 人家宋状元当真是这个意思吗? 宋煊与折继宣讲解的时候,杨文广也是在现场的。 他觉得宋煊的谋划不止如此。 还有许多可圈可点的地方。 就这么一句话给概括了? 折继宣自己说完探子后也大笑起来,他总算是明白自己要做什么了。 只要自己前期探查路线,今后大宋与西夏打起仗来,还能没有自己的用武之地? 这点事虽然耗费时间长,但也是大功一件呐。 杨夫人脸上带着笑又鼓舞了他几句,待到折继宣出去如厕。 杨文广刚想说什么,杨老夫人便挥手: “不必多言,继宣这个孩子理解不了这位状元郎那么高深的谋划,让他去做一件事就行了,他的脑子同时处理不来那么多事情的。” 杨文广果断闭上了嘴。 自家母亲说的在理。 大表哥他当真是有勇无谋,路上自己也给他解释了那么半天。 他听不进去。 想不明白这里面的道理。 杨老夫人却是极为认真的道: “这位宋状元当真是出了个好主意,继宣这孩子被罢黜,然后去经商,说不准西夏李德明还会悄悄地拉拢他呢。” 听着老母亲的话,杨文广眉头一挑: “母亲,我原以为这位状元郎写三国演义也不过是纸上谈兵,今日听他的谋划,倒是对于军事也十分的感兴趣。” “就是不知道这些话,是不是出自曹枢密使之口?” 杨夫人出身柴家。 因为夫君杨延昭的功劳,被封为夫人,所以也是有“官身”的。 这类有官身的女子除了能够进宫赔太后之类的说说话,穿着诰命服去敲鼓或者告状,那些官员也不会像对待普通女子一样,随便派个小吏就给打发喽。 “以我观之,不像是曹枢密使的主意。” “嗯?” 杨文广顿感奇怪。 毕竟要论军事曹利用行军打仗的时候。 宋煊还没出世呢。 曹利用论经验,可谓是吊打宋煊的。 “母亲此言何意?” “你爹说过曹枢密使他太容易骄傲了,虽然有胆识但是在这种国家大事上的战略,他并不是很擅长。” 一听是自家父亲的评价,杨文广就立即相信了。 看样子曹利用抢来的女婿宋煊,当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不仅仅是在读书上。 杨文广心中也有壮志,想要恢复祖上荣光。 奈何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更不用说什么上司赏识之类的。 连禁军老家底之类的石家子弟还老老实实站岗的,就算外派,也轮不到他这种边将家族子弟。 杨老夫人听着儿子对宋煊的称赞,最终叹了口气: “如此贤才,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其岳父所牵连。” 听着母亲的话,杨文广本想要与宋煊深交的,但是此时又迟疑了。 毕竟他爹已经故去十几年了,又是常年在外戍边。 杨家在京师城内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力。 哥三个全都在皇宫站岗呢。 “不过这都不是咱们杨家该操心的事。” 杨老夫人瞧着儿子道: “摆在宋状元面前的是光明的前途,若是他当政能够改革军制,你们兄弟可就不一样了,不要说成为你父亲那样的人,就算是马知节也够用了。” 武将在大宋没什么太高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尊重。 这种风气就是从宋太祖开始的。 钱可以多给你点,但是社会地位以及受到民间推崇这方面嘛,就不要妄图想要跟文官一个样。 宋太宗晚年教育自己的儿子,国家没有外患,定然会有内忧的。 外患算什么啊? 大辽拼了命打不进来的,就如同我想去夺回燕云十六州也拿不回来,大家就僵在这里了。 但是内忧就在眼前! 一不小心咱们老赵家的皇位就被那些有兵权的武将给夺走了。 真宗皇帝牢牢谨记,特别是对外战事上,大将王超拥兵自重,不听天子调遣。 待到澶渊之盟后,真宗皇帝就觉得在军事上搞不定的事,可以用钱财搞定。 没必要把钱花在国防和军队建设上。 从皇帝如此言行,臣子们自然是打心眼里看不上武将。 这也是折继宣一个臭外地的边将,还敢跑来东京城找关系,谁愿意搭理他啊? 大宋风气便是如此。 王钦若当宰相的时候,恩宠正盛。 当着皇帝的面直接把副枢密使马知节给骂的不成样子。 就算他们父子俩都是名将,还爱读书,那也是被鄙视的武将。 尤其是在澶渊之战前,王超拥兵自重,还是马知节主动做事,逼得王超没有借口。 马知节也是多次辱骂王钦若,最终被外放。 杨夫人提到马知节,也是因为当年议和后朝廷粉饰太平,轻视武备,马知节多次在各种场合呼吁不可忘战去兵们打扮,但是遭到主政集团多长期冷遇,根本就没有什么作为。 杨文广也是叹了口气: “母亲,宋状元纵然不鄙视我等武将的身份,但是等到他执政,兴许也就是十年二十年后了。” 马家孙子跟他一样,也是在皇宫站岗呢。 “不必忧虑。” 杨老夫人告诫自己的儿子: “机会总是会来的,在此之前,你便要好好磨砺自身的本事,待到机会到了,便要死死的抓在手中不放手才行。” 杨文广重重的点头,随即他也叹息一声: “母亲,我杨家与辽国世代为敌,儿恐今后宋辽之间不会再发生战事了。” 宋辽之间没有战事,他们边将家族就没有统战价值了。 “宋状元既然把目光放在西夏,依我之间,西夏之主李德明狼子野心,必然会称帝的,到时候便会用兵西北,你且好好打磨自身,等待时机。” 听了母亲的话,杨文广也是赞同,宋夏之家,甚至辽夏之间必然会有战事发生的。 那个时候,兴许也是杨家的机会。 …… 宋煊与大舅哥驾着曹利用同回府邸。 曹利用喝了醒酒汤后,靠在床榻之上: “折家那个傻小子找你求情来着?” 宋煊点点头: “我倒是没有回绝他。” “嗯?” 曹利用本以为宋煊能感觉出来那小子脑瓜子不好使的。 “为何?” 宋煊坐在椅子上:“他就不是个能当统帅的料子,干不好知州的,我给他指了一条路,希望他能够闯荡出来吧。” 曹利用登时来了兴趣: “什么路子,我来听听。” “却是想要讲给岳父听的,因为要做这件事,还是要靠着官家暗中点头。” 曹利用听着宋煊给折继宣指出来的路子,无论是动机还是借口,全都说的过去。 反正折继宣被罢职是全都晓得的。 他自暴自弃的去经商赚点钱,甚至还能被西夏人拉拢。 双方全都是党项人,只是效忠的人不一样。 而且折家在北宋也是有特权的。 曹利用觉得连占据燕云十六州的大辽,在榷场上都不能赚到钱。 反倒是给出的岁币,成百上千的返回大宋。 而西夏地处西北,对中原物资依赖程度更高。 “不仅是同甘州回鹘做生意,连与西夏有世仇的唃厮啰也可以联系一二。” 曹利用轻微摇摇头: “如今唃厮啰与官家一样,全都是傀儡,大权都在李立遵手中,朝廷早就探查出来他们二人实力皆是受损,成为不了大宋的边患。” “故而天圣元年开始,官家允许他们每年入贡一次,不过是给他们二人每月总共布五十匹,茶五十斤打发了。” 如今的唃厮啰还不曾摆脱一个又一个权臣,成为青唐王呢! 宋煊却是晓得这位青唐王的一些时机,受到外部环境所限,可谓是大器晚成,一直都秉承着联宋抗夏的主张。 大宋打不过嚣张的李元昊,他数次大捷,搞得以前依附李元昊的回鹘、吐蕃大部分都聚集到了他的旗下。 “那趁此机会,我们正好让折继宣去帮助唃厮啰,给予他一些大宋的关照。” “一个傀儡。” 曹利用轻微摇头道:“他要是能成事,早就杀死李立遵自立了。” 在他看来异族人茹毛饮血,野蛮的很,有手段早就使出来了,如何年近三十都一事无成? 那些党项人吐蕃人身体是在西北那片地方强势,可是岁数大点就容易死喽。 一个个都不长命。 宋煊却是笑了两声: “岳父左右不过是多给些布匹和茶叶,我怀疑大宋给他们的俸禄,都到不了唃厮啰的手中,我们通过商队给他一些赞助,到时候他才好收买手下,帮助他成事啊!” 曹利用每月俸禄简直是吊打吐蕃头目。 所以此时听着宋煊的主意,倒是也不觉得是一件要花大钱的事。 若是真的让唃厮啰成功亲政,今后对于西夏掣肘也就有了更多实力。 光是靠着甘州回鹘怕是无法长久与西夏军队对抗。 “此事是单独说给陛下还是要给太后说吗?” 宋煊哼笑一声:“当然是单独讲给陛下听,你觉得刘太后会有心思管这种小事?” 曹利用再次点头。 毕竟刘太后就不是一个遵守规矩之人。 说实在的,自己内心是看不上她的。 奈何人家如今是皇太后,身份尊贵。 刘太后特别喜欢从宫中直接降旨决定政事。 即不通过两府大臣的商议讨论,通常称为“内降”。 这种奖惩不论功过,专凭个人的喜怒好恶来决定升黜的做法,是最容易破坏官纪,使政治日益腐败的。 曹利用可是清楚,一向以“公正”自称的宰相王曾也看不惯刘娥的操作。 只是一时间又没有什么好办法。 曹利用是承认刘娥精明强干,又政治手腕,但是她就是单纯喜欢权势,对于大宋没有什么政治目标,也没有什么抱负。 一度想要效仿武则天。 曹利用就是想要瞧瞧那帮文臣,什么时候有手段让太后还政于官家。 平日里一个个都道貌岸然的样子,对于皇太后如此肆意而为,一点都管不到。 “好,此事我会找机会与官家说的。” 曹利用说完了正事,又主动开口道: “石家耗费如此多的钱财举办婚礼,我老曹是拿不出来的,但是你放心,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哎,岳父。”宋煊连忙开口道: “你知道的,我也颇有家资。” “你可千万不要因为在东京城办个婚事,就去借高利贷。” “哪能啊!” 曹利用其实是有这个想法的。 毕竟石家的奢华婚礼是刺激到了他的。 三尾相公尚且都能有如此待遇。 难不成三元相公就不配了吗? “咱们翁婿两个相识于微末之中,无须银钱来加固关系的。” 宋煊是知道大宋厚嫁之风的。 很多时候,宋朝人不是娶不起,而是嫁不起! 苏轼的弟弟苏辙,为了给女儿置办嫁妆,特意卖了他在河南新乡购置的一块好地,凑了“九千四百缗”钱嫁女,他在日记里说这叫“破家嫁女”。 九千四百缗就是九千四百贯,换算到如今也就是不到八百万吧。 就说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有多少家庭能掏出八百万的陪嫁啊? 况且苏辙可是有四个女儿的。 厚嫁之风在江南地区尤甚。 南宋有个叫郑庆一的女子出嫁,嫁妆包括五百亩土地、三十间商铺,还有十万贯铜钱——这些东西拿到今天得上亿元了! 宋人嫁女为何要给这么多嫁妆呢? 第一是贴补家用,让女儿的婚后生活更舒适些。 女性拥有一定的财产权,女方的嫁妆婚后归自己支配。 此外,厚嫁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嫁妆越多,女儿婚后在夫家就越有地位。 还有两个宰相为了娶一个有钱的寡妇,上演真男人对决之类的。 曹利用哈哈笑了几声没搭茬。 他如何能让女婿掏钱! 咱丢不起这面。 宋煊开口道: “厨子就用我的人,他做菜我放心,只是需要给他调配人手,不需要什么樊楼之类的,我回老家办婚事,也是请庆楼厨子做席的,花不了多少钱。” “至于宾客什么的,岳父可以在东京城宴请,我回宋城办婚事,还是要请许多旧相识的,他们多是乡野江湖人士,与官员怕是很难聚在一起。” 曹利用明白是在宋煊家里先办一场,然后再东京城办一次。 “你回老家宁陵县吗?” “不,便是我在宋城的家。” 宋煊笑呵呵的道:“我会跟我祖父说的。” “他们能同意?” “如今老宋家就出了我这么一个连中三元的状元,他如何能不同意?” 宋煊哼笑一声:“人言前三十年看父敬子,后三十年看子敬父。” “我爹没能让我过上正常的日子,还多受人白眼,如今他可全都指望着我,如何敢违背我的意愿?” “他个老赌狗想要在我面前摆当爹的谱,有那资格吗?” “大不了把他的腿打断养在家中,还能让他饿死了?” “嘶。” 曹利用坐直身体,瞧着宋煊: “有道理!” 宋煊笑了笑:“行,我明日便先回家准备准备,然后再约定送亲的具体细节。” “好。” 曹利用觉得自家女婿当真是有手段,将来在官场上吃不了亏的! 宋煊从曹府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张耆的家。 大家都在打包东西,准备一同返回宋城。 无论如何宋煊的婚礼,他们都是要参加的。 等到参加完,还要参加韩琦的婚事,最终再各自回家待上几日,直接各奔东西。 以后若是有事,就只能写信沟通交流了。 “想不到科举考试,如此快就结束了。” 吕乐简悠悠的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我还真是有些舍不得。” “你舍不得个屁。”王泰哼笑一声: “你堂兄是当今宰相,你小子就等着被火线提拔吧,到时候你资历熬不到,如何提拔你。” “别瞎说。” 吕乐简怒斥王泰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朝中有人好做官,便是这个道理。 要不然吕家子弟如何能够辛苦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官场,靠着祖上恩荫不轻松吗? 主要是靠着恩荫为官,没法子被快速提拔。 吕家子弟在大宋官场上的官位就会出现断档。 如何还能“传帮带”? 王泰是家里三兄弟唯一一个靠着科举入仕的儿子。 将来的前途定然会比他两个哥哥强上许多。 宋煊在一旁写着信,对于他们的谈话也不在意。 如今大家都不再是一心备考的学子了,他们自是要展现出自己的人脉。 毕竟通过科举考试当官只是第一步。 想要往上爬,更后面的还有许多道坎呢。 没瞧见大家的院长范仲淹年岁这么大了,政绩突出,还是个微末小官? 张方平看着外面的夜空,如今四月份已经不那么冷了。 “十二哥,你说难不成我也要娶一个武将家的女儿?” 张方平说完这话,连宋煊都停下笔,仔细看向他: “你怎么想的?” “今日你与范详出去的时候,有好几个武将家族的来找我,甚至公然叫价。” 张方平笑了几声:“虽然我见过十二哥的不少金子,但是我对他们所说的数字也是极为惊诧,若是与他们结亲,今后我也能过上富贵生活了。” “哈哈哈。” 宋煊放下手中的笔,指着张方平: “我看你觊觎他们的钱财是假,嫉妒我等夜里握着小娘子的咯咯,睡觉是真!” “哈哈哈。” 吕乐简拍着自己的大腿狂笑。 包拯也是打算参加完同窗的婚礼,就回家成亲。 他特意向官家请求把他放在离家近的隔壁县为官。 此时听着宋煊如此“粗俗”的话,饶是黑脸,也蚌埠住了。 十二郎明明长得十分正经,可是嘴里说出来的话偏偏不正经。 张方平登时脸色发红: “我没有!” “十二哥,你勿要诬陷我。” 祝玉在一旁瞧着,嘴角上扬。 如此热闹的日子,今后怕是一去不复返了。 秦汉女子一般过十三岁就要成亲,若是过了十五岁还不嫁人,就要加倍征税。 一直不嫁人,就征税到三十岁,超过这个岁数,官府就不管了,认为你也没有什么生育价值了。 徐娘半老,就是从三十岁开始算的。 唐朝也是差不多这个岁数,但是却没有加倍征税到规定。 但是大宋厚嫁之风,导致女子嫁人年龄偏大。 士人因为要参加科举考试,所以娶妻的岁数平均在二十四岁左右。 像他们这种年纪轻轻就成婚的,还是少数人。 “十二哥儿给谁写信?” “苏三郎。” 宋煊笑嘻嘻的瞧着韩琦: “告诉他,哥哥我连中三元的好消息,顺便还成亲了。” “以后在东京城为官,今后若是再出来游学,东京地头有人可以投靠。” “苏洵。” 张方平点点头,对于这个少年郎有着相当深的印象。 这小子端的是胆子大! 宋煊不光是给苏洵写,给富弼也写了一封信。 第二天。 宋煊等人便把东西收拾好了。 直接赶着驴车出了城。 当时来东京的时候,冰冻满天,如今已然是春暖花开。 宋煊站在码头上,瞧着他们驱赶驴子马匹上船。 王珪自是要跟着。 待到他参加完宋煊的婚礼后,再准备加入禁军当中。 吕乐简感慨万千: “此番离开东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回来了。” “是啊。” 沉默寡言的韩琦站在码头上: “十二哥下手轻点,陈家兄弟,我也想要对付对付呢。” 包拯瞥了韩琦一眼,对于这种“党争”,他内心其实是非常不愿意见到的。 可是人人都希望他人是圣人,自己就能以圣人的标准去审视他。 一旦他又不符合圣人的言行,自是要严重的抨击诋毁他。 这又不现实。 于是包拯也没有言语。 今后大家全都不在是平民百姓,言行举止更是要谨言慎行才对。 “我一个开封县知县,受人家管制,别被天天穿小鞋,我就阿弥陀佛了。” 吕乐简却不这么认为。 旁人都是从地方基层官员做起,想要有更大作为,肯定必须靠升职。 大宋官员的升迁,其实有迹可循。 只要安分守己、按部就班完成分内的事情,就会通过“磨勘”得到升迁的机会。 “磨勘”,就是业绩考核制度,所有在官场任职的人,经过一定时期,都可以主动申请升职。 经查明其资历与升职的规定相符,不需要本人在职务上有特殊的表现,职位都可以逐步上升。 但是宋煊这种连中三元,又简在帝心的能是其余人吗? 吕乐简刚想要言语,就听到宋煊哼笑一声: “我如何敢报复他们呢?” “只能见招拆招,早点升官,能与他们平起平坐,才会让他们收手的。” 有这话打底,吕乐简没有言语,他知道自己堂兄的立场。 “十二哥儿,勿要如此心忧他们的报复。” 他压低声音道: “你在东京城又不是只得罪过陈氏兄弟,其余人你也要多加防范。” 听着吕乐简的话,宋煊微微挑眉: “好,等着我重新返回东京,好好收拾一番。” 吕乐简也没多说什么,因为他堂哥吕夷简也没有什么都告诉他。 毕竟宋煊如今可不是吕党,甚至还有着极大可能会削弱吕党的势力。 船只离开码头,奔着宋城而去。 阮逸前来宋煊的住处告别,但是听着府中的仆人说宋少爷已经回乡,准备婚事了。 他点点头,随即又与胡瑗、石介约定,也前往宋城。 阮逸是打算去参加宋煊婚事的,就不参加东京城的了,然后就直接返回家乡。 毕竟东京城的生活费可太贵了。 胡瑗去书院游学,石介则是返回书院,征战天圣八年的考试。 其实等到琼林宴结束后,许多学子和进士都会离开东京。 只不过宋煊他们要参加范详的婚礼,这才晚了几日。 船只顺流而下,两日就直接到了宋城。 至于路上的税关,以及漕运码头,都没有为难他们。 谁家学子走私三头驴子一匹马啊? 再一问前往宋城。 不用想便是去应天书院的。 东京城新科进士霸榜的消息,纵然是漕运的许多纤夫也都听说了。 至于要税钱的关卡,更是麻木了。 况且直接冲卡不交钱的大有人在。 宋煊重新踩在宋城的码头上,掏粪队的一帮兄弟们,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鼓以及小钹。 在岸边敲来敲去的,热闹非凡。 “十二郎回来了。” “状元郎回来了!” 众人直接簇拥了上来。 镇关南脸上带着谄媚的笑: “这几日十二郎连中三元的事,早就在宋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是啊。” 雷掌柜的也是伸出胖乎乎的双手: “我真是没想到十二郎有如此成就啊!” 宋煊瞧着众人道: “过几日我成亲,你们都来啊。” 雷掌柜的伸出手的愣在空中,他都打算好了,让自己的女儿嫁给宋煊。 还是晚了是吗? 他早就知道东京那帮权贵榜下捉婿极为疯狂。 但是雷掌柜觉得宋煊不是一般人,如何能轻易答应旁人呢! 计豪大笑一声:“好好好,我等也能参加十二哥儿的婚礼了,定要好好梳洗两天。” “哈哈哈。”宋煊瞧着计豪道: “到时候有家室的都带着家室过来,也好张张脸。” “好好好。” 计豪脸上带着笑,他媳妇已经有喜了。 “十二哥。”王修永脸上带着笑:“你总算是回来了。” 王修永因为病了,没有一同去参加省试。 “王神医呢?”宋煊拍了他一下:“回头我是要亲自去请他的。” “我爹去了东京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王修永提了一嘴,宋煊眉头微挑,他没听说过这事。 不过东京城百万人口,混进去一个人,那实在是太正常了。 众人敲锣打鼓簇拥着宋煊奔着家里走。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自是宣扬着状元郎回来了。 于是满城轰动。 虽然宋煊靠着及时雨的名声在宋城就已经成为名人了。 大家都认识他。 但是此番宋煊可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那以前的身份能与现在相比较吗? 更何况有许多落榜学子也是来到了应天书院游学。 此时消息传到书院,大批学子纷纷涌上街头,也要瞧瞧这个热闹。 上一次宋城满城轰动的时候,还是宋真宗来祖宗兴盛之地祭拜。 大家跟看猴子似的,都涌上街头看皇帝。 毕竟许多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皇帝一面。 上一次宋庠兄弟来宋城,都没有如此大的规模。 搞得应天府知府李迪以及宋城知县宋祁也是出门瞧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宋煊。 他在东京城独占鳌头游街都没过瘾。 回了宋城也要来一次游街,还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如何不回老家宁陵县,反倒先回宋城?” 李迪想不明白,这种事都是要回老家的,而去宁陵县可是在宋城上游。 “宋十二他八岁就独立在外闯荡,同家里关系并不亲切。” 听着宋祁的解释,李迪脸上更是不可置信: “他,他,他要不是受到家里的缘故,该不会是跟晏殊一般参加童子试了吧?” 那就是走神童的道路。 “便是如此吧。” 李迪总算是理解了晏殊如何对宋煊高看一眼,原来他们是同类人呐! “人与人之间的天赋,有些时候差的真是挺大的。” 宋祁瞥了李迪一眼。 不得不承认宋城这个地方还是有些讲究的。 他也算是“状元”,李迪那更是老状元。 如今宋煊连中三元。 几个状元轮流伺候一个地方,可不是人杰地灵吗? 不愧是大宋皇帝的龙兴之地! “衣锦还乡啊。” 李迪忍不住感慨一番,当年自己都没有此时的宋煊威风。 “确实是衣锦还乡了。” 宋祁他们哥俩也曾经经历过,只是官府组织的人都没有现在的多。 宋煊在宋城的人脉,甚至连乞丐都能搭得上线。 如何能不热闹? 待到回到十二书铺,此时路上已经人挤人,根本就走不通了。 高遵甫以及他的几个皇城司同僚,共同操持的小吃摊子都被挤爆了。 “十二郎连中三元,虽然我早就知道了,可是瞧着眼前这一幕仍旧有些不敢相信。” 高遵甫心中最震惊的还是官家他慧眼识珠! 因为在被派来坚实宋煊之前,他连发解试可都没有通过呢。 几乎是转瞬之间,宋煊便连中三元,成为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状元郎。 就算官家在殿试当中想要钦点他,可是发解试以及省试都是要靠自己实力的。 “那咱们岂不是见证了他的连中三元?” 皇城司的同僚忍不住感慨: “咱们运气真不错。” “当然了,又能赚钱,又能看热闹。” “哈哈哈。” 此时的钱诗诗抱着闺女站在窗户边,打开一条缝往下看。 这个时候,她可是不敢露面的。 但是内心极为激动。 只是瞧着人群当中,根本就望不见宋煊的身影。 她见闺女要伸手拉开窗户凑热闹,又抱着回去,坐在椅子前。 至少要等他成亲后,自己才能光明正大的露面。 宋煊在门口应付着热情的民众,感谢父老乡亲之类的话。 对于这些大多数陌生人,宋煊也没有当众宣扬请他们吃流水席来。 免得出现什么错乱。 他还要好好安排一顿呢。 终于在许多人的欢呼声当中,宋煊才回到了楼上,留下韩琦、张方平等人帮忙应付一下。 毕竟他们排名也不低,全都是榜眼探花的,就是知名度低一些。 正好让人认识认识。 “十二郎。” 钱诗诗抱着孩子站起身来,泪眼婆娑的瞧着宋煊。 宋煊关上门,哈哈笑了几声: “来,让夫君抱抱。” 钱诗诗抱着孩子靠在宋煊的肩膀上。 宋煊一手抱着她,一手逗弄着孩子。 思思已经对宋煊有些陌生了。 这个岁数的孩子也不怎么记人呢。 “我就知道你会考中状元。” 钱诗诗擦了擦自己的眼泪: “其实我想下去迎接你的,但是又怕给你添麻烦。” “嘿嘿嘿,到底是你聪慧。” 宋煊也知道自己如今万人瞩目,说不准谁都在盯着自己。 这种事能不往外暴雷,就不往外说。 更何况顾子墨已经死了,顾夫人已经成了寡妇。 自己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她再守活寡。 而且还要拉扯自己闺女,那如何能行? 二人又说了一会体己话,然后夜里趁着孩子睡了,自是好好的折腾一顿。 钱诗诗心中也明白,像这样的快活日子,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了。 所以她也是十分主动,要了又要。 幸亏宋煊年轻,中场又休息给夜里醒来的孩子喂奶。 这段时间在京师又是要应对考试,又是要应对其余人。 难得的放纵日。 宋煊更是全身心的投入了进去。 待到第二天,钱诗诗还没有醒,闺女倒是醒了。 宋煊抱着闺女开始在房间里溜达,顺便帮她把尿,换尿布之类的。 直到日上两竿,韩琦来敲门询问是否要前往应天书院,拜会一下夫子。 大家可都是穿戴整齐了。 宋煊应了一声,去楼下洗漱,换了身份衣服,直接奔着书院而去。 张方平有些狐疑的瞧着宋煊。 他可以肯定十二哥定然与那小娘子做事了。 只是不明白十二哥为什么不累的慌? 因为他听人说,小别胜新婚,都是挺累的。 可是在众人面前,张方平也不好问。 毕竟有些事,韩琦等人是不清楚的。 这种hi私下问,张方平也是更加的不好意思。 于是在不久的距离下,几个学有所成的学子回到了应天书院。 他们一进门,便有在此打工的门卫主动上前。 毕竟宋煊他可太熟悉了,自己能过在这里做工,可全都是靠了宋煊的关系。 “原来是十二郎回来了。” “哈哈哈,你且先忙,我等自是要去拜访夫子的。” “好好好。” 作为门卫,他们这些日子已经接待了许多来游学的学子。 宋煊等人来到办公室,范院长已经调走了。 如今的院长是张师德这位老状元。 “让老夫瞧瞧,都是谁来了?” 张师德脸上带着笑: “状元、榜眼、探花全都聚在一起了,当真是世间少见呐。” “哈哈哈,张夫子就是会打趣我等。” 宋煊率先坐下:“张夫子的身体可是好些了?” “毕竟如今应天书院的担子可是压在你的肩上了。” “你快给老夫诊脉瞧瞧。” 大家都知道张师德身体不好。 否则他考中状元后,也不会在书院厮混,而是应该在政治场上搞前途。 “老夫最近可是累的很,前来游学的学子越来越多,书院都要接待不了,支持的银钱业越来越多。” 张师德叹了口气:“这院长当真不是谁都能当当。” “那我给张夫子出个主意。” 宋煊缩回手,张夫子没什么大问题,也就是老毛病。 “就你小子鬼点子多,快说说。” “以后他们过来申请钱,张夫子之需要写个阅字,其余的交给旁人去做。” 张师德深知书院办校的钱来之不易,他如何肯不仔细把关呢。 “别胡说。” 张师德又询问了包拯等人,对他也是有点印象。 在得知祝玉没有中榜后,他显然是一愣: “哎,倒是可惜了那孩子。” 祝玉昨天已经回家了,今日也没有来书院发奋图强。 “不过范详考中三尾相公,着实让我大为意外。” 张师德摸着胡须,脸上的老年斑都出来了。 范详的成绩算不得好,可偏偏又有运气。 “连中三元排在你前面的已经有三个了,不过你是策论,比他们考中不容易。” 张师德脸上带着笑意: “但我还是要说连中三尾千年都难得,你小子在科举考试上终究是被压了一头。” 几个人放声大笑。 最后一名把第一名给压一头的笑话,着实是让张方平等人蚌埠住笑。 好在范详不在这里,要不然他自己也不敢公然说这种话来吹牛逼。 “张夫子可得好好养一养,过几日我就要成婚了。” 宋煊嘿嘿笑了几声:“到时候还需要夫子来帮我撑场面。” “好说。” 张师德对于这种事也是极为高兴的。 “对了,希文他在东京城可还好?” 张师德还是有些担忧范仲淹: “希文的性子太直了,东京城的水太深。” “以他的秉性在东京城为官,是更容易被人给算计的。” 宋煊等人也没法回答,只能说挺好的。 “十二郎,张大郎,你们都在东京城为官。” “今后还是要多劝劝范希文,让他莫要过于上头逮到谁弹劾谁!” (本章完) 第289章 应天四句宋子 第289章 应天四句·宋子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张师德是了解范仲淹的。 此时让他两个离得近的学生劝一劝,实在是正常思维。 可是宋煊觉得范仲淹要是能听人劝,不去直言进谏。 那他就不是范仲淹了! “张夫子可是劳累多了。” 宋煊笑呵呵的道: “方才你情绪激动,诊脉并不是很合适,我再帮你号脉一次吧。” 张师德叹了口气。 他也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就范仲淹那个性子,谁能阻拦他的想法啊? 别说宋煊不好使,就算是范仲淹的举主晏殊也劝不住的。 “张夫子勿要担忧,范院长他自己心里有谱的。” 张方平连忙笑了笑,过去给他抚背,让他顺顺气。 范院长的为人,在座的没几个不佩服的。 可是这样的人,在东京城那般水深的地方,想要安全的升官,绝非易事。 甚至在东京城待多久都是个问题。 他们在东京城应试的这段时间,可是没少见到那些权贵的模样。 更不用说经历了宋煊在殿试上被官员针对的“恶劣事件”! “张夫子今后还是勿要过于操劳。” 宋煊缩回手笑了笑: “要不然学生们今后若是做出什么惊天动地之事,怕是你没机会见证喽。” “哈哈哈。” 张师德大笑数声,指了指宋煊道: “应天书院学子占据一甲榜单,连中三元与连中三尾同时出现。”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老夫相信再也没有人能够看见如此盛事了。” 张师德也不得不承认,宋煊他们这次考试考的极好,为应天书院带来了许多生源和名望。 如今成为大宋第一书院,那根本就不是吹牛逼。 而是铁一般的事实! 幸亏当初范仲淹力排众议,再加上有了宋煊的钱财支撑。 书院新建的校舍增加了不少,不至于让来游学的学子睡在外面。 但是学生多了,相对而言,夫子的人数就少上许多。 而且在这种“声誉渐盛”的情况下,作为夫子的人品与质量,定是要排在第一的。 否则应天书院成为大宋第一书院,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作为班主任以及“副院长”的王洙,头上都是热汗。 他着实是没想到自己会一瞬间就扛起这么一个大摊子来。 张师德接替范仲淹院长一职, 可是身体不行,许多事都是副院长王洙做的。 赵祯也特意赐予了王洙官职,鼓励他好好做。 如今王洙擦了擦汗,刚想与张师德商议招收老师的事。 过不了几个月,书院会再次迎来新生。 “呦。” 王洙瞧着宋煊等人坐在此地,颇为悠闲: “几位新科进士舍得从那富贵迷人眼的东京城回来了?” 听着王洙阴阳怪气的询问,宋煊当即开口道: “回家成亲,特意邀请夫子来参加的,就是不知道王副院长可有时间?” “啧啧啧。” 王洙双手背后,走上前来: “你小子,尾巴都翘起来了。” “嘿嘿嘿,一直都没放下过。” 王洙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几个学生。 都是人才啊! 将来说不准官职都在自己之上。 “院长,如今学子太多,夫子太少了,好几个夫子嗓子都哑了。” 王洙先是给张师德汇报了一二。 顺便请他做主与应天知府李迪拨些钱粮来。 要不然光靠着宋煊的书铺以及城中其余行会的资助,根本就无法供应如此多的学子安心学习。 张师德立即就应下来,他开始写信。 不仅要给新任知府写信,更是要给宰相王曾写信。 毕竟数千学子涌进应天书院,钱粮消耗的太快,还请朝廷也拨款来。 要不然应天书院当真是办不下去了。 “瞧瞧你们干的好事,如今书院是缺钱缺粮又缺夫子。” 王洙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也没想到范院长会在这个时候,直接被官家给夺情叫进京中为官。 就剩下他自己一个人扛! “哎,我们考试考的好,可是为书院争光,现在谁敢质疑应天书院是不是大宋第一书院?” 听着宋煊的话,王洙也忍不住嘿嘿笑了几声。 上一届科举考试当中,大小宋也是出自应天书院,但是没有这一次如此轰动。 毕竟因为先帝的缘故,他们没有参加殿试! 可是这一次不同啊。 天圣五年的榜单,足可以流传千古。 “对了,副院长可千万别跟我哭穷啊。” 宋煊当即甩出折扇: “你也知道的,我过几日要成亲,采购了不少货物,还要摆流水席宴请我的那些狐朋狗友,昔日旧相识老街坊之类的。” “为了筹钱,还一口气推出了三国演义的后续好几个章节,就为了筹钱。” 王洙其实也没有抱太多的希望,从宋煊这里要到多的钱。 毕竟宋煊他出资就已经极为大方了,说到底是为了朝廷选拔人才。 这钱应该朝廷出! 况且宋煊他已经从应天书院“毕业”了。 将来去东京需要钱的地方更多,轮不到他还向以前一样肆意挥霍的花钱。 况且成亲从来都是一件极其耗费钱财的事。 王洙也明白宋煊身上背负的压力。 毕竟他家里尽是给他后腿的,而不是给予他太多的助力。 “是啊。” 王洙悠悠的叹了口气: “以前我不知道范院长如此辛苦,每天睁开眼要操劳那么多的事。” “如今来应天书院游学之人,已经超过五千之数了。” “五千!” 王洙伸出手,眼里满是发愁之色: “我怀疑在东京城省试殿试落榜的大部分学子都来了,消息再传的远一点,今后怕是有更多的人也会来的。” 以前他还不明白什么叫做“为名声所累”。 这几日总算是见识到了。 当真是被累到了! 身心俱疲的那种。 诸如欧阳修那样的人也是回家的路上。 先打算在书院盘踞一些时日,然后再返回老家继续苦读。 对于书院目前的情况,张方平等人都爱莫能助。 毕竟他们以前也都是穷学生。 就算是当官有了俸禄,那对于一个书院的建设而言,也是杯水车薪。 “十二郎,你可有什么办法?” 王洙面带劳累之色极为诚恳的询问: “我不是让你出钱,出出主意就行。” “毕竟在搞钱这方面,满屋子加起来,都没你脑子好使。” 这一点。 纵然是王泰等人也皆是认同。 宋煊这个经商天赋。 当真是异于常人。 放你八岁出来单独挑大梁。 不偷不抢,在街头上生存下来,可是有的说辞的。 宋煊摆弄着折扇。 如今办学,都是输血性办学。 赚钱根本就不可能。 尤其是大宋的环境下。 相对降低了读书的门槛,只要有心气的,都会咬咬牙让儿子去读书。 但这也就造就了大部分读书人,家底都不丰厚。 能来上学就已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解决燃眉之急的法子呢,我倒是有一个。” 宋煊瞧着做洗耳恭听状的王洙: “王夫子可以前往灵台寺与那主持商议最近来的学子太多,安排在他们那里住宿,以及城外还有寺庙,都可以相商一二。” “如此一来,便能进一步缩减书院的开支,他们在那里借宿吃个饭也实属正常。” “毕竟灵台寺打出我等的旗号,如今香火更加鼎盛,其余寺庙就不羡慕吗?” “况且如今的寺庙极少数会缺钱的。” 王洙缩回倾听状的身子,开始思考宋煊这个提议。 许多读书人为了按照儒家思想磨练自己的意志,都会选择去寺庙借宿苦读。 范仲淹这样干过。 包拯也这样干过! 在大家朴素的认知当中,寺庙当然是一个清苦之地。 大鱼大肉几乎没什么可能。 除非大相国寺里的那些武僧,人家是不忌口的。 “倒是个好主意,天下岂有白吃的饭?” 张师德沾墨的空隙应了一句: “自从灵台寺率先打出宋煊等人金榜题名的消息后,全城轰动,许多人都去那里上香了。” “如今应天书院有了难处,灵台寺若是不答应,宋煊他们可是在这呢!” 王洙也知道。 当初宋煊为了给范详那样的学子蹭饭以及蹭蜡烛去学习,找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如此灵台寺也没有拒绝。 反正他们夜里点着的蜡烛也是点,给学子看书也是一举两得。 如今他们这群人当真是金榜题名。 那灵台寺靠着宋煊等人的名气收割一波也实属正常。 大家都没有受到什么损失! 互惠互利的关系。 王洙连连点头:“既然院长都这样说了,那我试试。” 宋煊抿了抿嘴: “其实我还有一个能让书院赚钱的主意,但是说出来后,怕是会影响今后读书人的风气,便不想多说了。” 张师德明显一顿。 人老成精。 他明白宋煊话里的意思。 有些话不适宜在所有人面前说。 王洙点点头: “书院的口碑不能丢弃。” 随即他话头一转: “正好你们前三名都在这里,我下午的时候召开一次全校师生大会吧,你们都上去讲一讲,主要是激励同窗们。” 王洙觉得今后怕是很难再有机会聚齐宋煊这几个人了。 毕竟他们都有了官身。 相对而言自由就少了许多。 天南海北的,他觉得宋煊、张方平二人在东京城也待不太久的,迟早会去地方上为官,锻炼基层经验。 “我倒是没什么可以拒绝的借口。” 宋煊忍不住笑了几声。 韩琦依旧是不言语,只是点头。 张方平哈哈笑了几声: “夫子,我是怕我的学习方法不适合他们。” 众人闻言又是笑做一团。 毕竟张方平的天赋,世上可是没有人能够跟他相比较的。 “无妨,那你就更应该说一说了。” “毕竟依照你的天赋,才是探花!” “足以见宋煊与韩琦二人的实力更强,可以鼓励同窗们,不要过分信奉天赋嘛。” 张师德觉得出了张方平这么一个天赋怪也挺好的,而且中探花也是极为不错的。 听着张师德的话,张方平哈哈笑了几声,便是应承下来。 毕竟金榜题名,谁不欢喜? 自从消息公布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热烈的笑容。 于是王洙也不在迟疑,立即就开始挨个通知夫子们。 天圣五年的状元榜眼探花,一同返回“母校”给同窗们做鼓励,这个好习惯还是范仲淹留下来的呢。 无论是夫子还是学子,情绪自是沸腾起来了。 谁不渴望成功? 如今前三名都在书院,还要给大家讲一讲。 若是能够在他们身上学到一点东西,那将来在考场上还能不占据优势? 于是。 整个应天书院的学子们,都犹如沸水一般,变得滚烫起来了。 众人都在议论着。 如此行为,也算是给新院长张师德聚拢一些威望。 张师德把其余人都打发出去了,这才开口道: “你方才说的那个有些伤人和的法子,是什么?” 宋煊又给张师德说了借读费的意思,便是开个口子。 毕竟依照应天书院的名气,定然会有大量的举子前来,但是许多人都会考不上。 为了缓解书院的压力,可以让一些富贵人家的子弟花大量的钱来就读,就是一个门槛费。 这种是另外的招生,限制名额以及稍微有点实力的那种。 而且还要在正式的入院考试之前举办这种招生。 他们提供的择校费,能够供应大部分正常考入书院的学子。 “若是他们有可造之材,也算是书院赚到了。” “若是没有可造之材,只是满足他们一个上好书院的期望,并不会影响其余人的科举考试,反倒是有所助力。” 张师德闻言并没有立即给出回复。 按照宋煊的推测,如今有大批人愿意花高价来书院就读。 但是这个口子一旦开了,对于书院今后的发展是有些冲击的。 教授的学生多了,夫子更加劳累。 那相应的报酬也就会变多起来。 这都是需要钱的。 “此事我还需要好好思索一二,再与王洙商议。” 因为应天书院创办之初,那也不是免费教学。 都是有门槛的! 张师德也是打算把宋煊提的这个“生财之道”,写信告知范仲淹,最终还是让他来拍板。 毕竟自己真的老了,精力不济。 王洙还很年轻,不能扛起书院的大旗。 范仲淹虽然不在这里了,但是他也不会瞧着自己亲手改革的书院落入下乘。 春日的应天书院,千年古柏下,学子们争相抬头望向高台。 “台上坐在中间的便是宋十二吗?” “当真是年轻啊!” “他们三个全都是弱冠之龄,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啧啧啧,真是让人羡慕。” 宋煊在书院读书,倒是喜好交朋友,大多数人都知道他。 而且许多老生都没有考中进士。 他都连中三元,年纪轻轻当了状元,谁能够不羡慕。 而且外围更多的是前来游学的学子。 范仲淹演讲为了让台下的学子们都听清楚,特意安装了用来守城的大缸。 设翁助声。 据传是墨子发明的防止挖地道的守城技术,一直流传至今。 一些戏台子也会用这种法子来让声音扩散。 王洙上前介绍了宋煊等“优秀同窗”,在天圣五年的科举考试当中取得了优异成绩。 他们全都是三年前考入书院就读的。 此言一出,更是让许多游学的学子感到不可思议。 毕竟在书院学习三年就能考中进士,而且还是一甲,这含金量杠杠的。 新任应天府知府李迪以及宋城知县宋祁联袂而来。 毕竟前三名要讲话激励学子,他们这些父母官也要来感受一二。 将来出了政绩,可都算是他们的了! “当真是热闹非常啊!” 宋祁打量着黑压压的人头。 他估摸宋浩没有回书院,毕竟殿试被刷下来,不是谁都能接受的了。 尤其是当弟弟的连中三元,他肩上背负的压力更大。 当时宋祁也是有这个压力,他懂。 “张夫子写的信我看了。” 李迪悠悠的叹了口气:“所言不虚,光是靠着应天府的赋税,怕是不太够用。” 毕竟天下学子都来此学习,对于应天府的赋税是极大的挑战,必须得向朝廷申请。 李迪想要做出政绩来,那需要比晏殊花费几倍的银钱。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晏殊他刚起步就做出成绩来了,李迪是要延续应天书院的辉煌,如何能不加大力度? 王洙紧接着就开始介绍探花张方平,随即开口让张方平上来。 张方平深呼一口气,跟在宋煊身边久了,倒是也不怯场。 他先是对着众人拱手,这才接过木质喇叭: “诸位同窗,我叫张方平,其实我对自己中了探花这件事非常高兴。” “因为十二哥他在考试之前就扬言要中探花,可惜他惜败了,中了状元!” 张方平的话音刚落,便是让下面的学子一番大笑。 什么叫惜败中了状元? 这几个词是如何组合在一起的。 “为何你们不争夺状元,反倒是要争夺探花?” 众人都不解,倒是有胆子大的学子发问。 张方平就是等着呢,不紧不慢的开口道: “十二哥曾言考中状元简单,但是考中探花难。” “为何?” 张方平侃侃而谈: “因为考中探花可不简单,探花郎是榜单当中第四名往后进士当中学问最好的人,我赢了一次。” “状元与榜眼主要看他们成绩好不好,面容的评判不是十分关键。” “但是我这个探花可是前三名当中,面容最为英俊的!” “可见我张方平在官家心中,相貌是优于宋十二与韩六郎的,我又赢了一次!” “如此赢了两次,我如何能不高兴!” 张方平的解释倒是让众人耳目一新,纷纷笑了起来。 “倒是有点意思。” “原来宋状元真正的目标是探花郎啊!” “你能信他说的?” “反正我是不信的。” 许拯连连摇头: “谁不愿意中状元呢?” 刘子墨也是点头附和。 他们两个当初脑瓜子昏了头,诬陷宋煊,发解试都没通过。 张方平又鼓舞了几句之外,希望大家能过好好学习,就算中不得状元,也要考中探花。 王洙见张方平说完了,又请韩琦上去。 韩琦站在高台上,瞧着前方密密麻麻探过来的眼神,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本就是不善言辞。 只不过在宋煊身边呆久了,不再像以前那么沉默寡言。 可是往外说话也是不多。 韩琦只是讲述了自己如何刻苦学习。 同时举例当初宋煊成立的青龙互助学习小组的例子。 范详这个同桌,也就是传闻最为广泛的这个三尾相公,也在互助学习小组里面。 一甲前五名可以说都是在这个学习小组的。 尤其是策论,根本就不是闭门造车能够提升自己的,大家还是要多加讨论之类的。 当然了。 互助学习小组也不是人人都考中进士的,他们就有一个人没考中。 “青龙互助学习小组?” 章释之轻微颔首: “有点意思,怪不得范详他在入院考试排名最后一位,三次考试也全都是在最后一位,是有点运气和实力在的。” “啊?” 曾易友眼里露出异色: “他连入院考试都是最后一名啊!” “当然,这件事我印象深刻,因为我入院考试排名也在后面。” 章释之倒是没有压低声音: “而且我还记得当初宋煊策论、诗赋第一,张方平墨义帖经第一。” “我想起来了,这科举考试怎么改革,都逃不过他们二人之手。” 曾易友轻微颔首,他是曾巩的叔父。 如今年岁尚小的曾巩跟着他爹去赴任当知县了,是天圣二年的进士。 章释之他爹是章得象,如今是翰林学士承旨。 为翰林学士之长,是最容易升任宰相的。 对于刘娥派内侍来办事,章得象根本就不给他面子,或者直接一言不发应对。 总之,也是个十足的帝党。 毕竟如今太后执掌朝政,像章得象这样的臣子,实在是少数人。 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好家伙。” 有了章释之多爆料,倒是让许多书院学子回忆起来了。 当时他们这批新生,当真是被宋煊张方平二人联手镇压的。 “怪不得王尧臣都没有考过他们三。” 韩琦说完自己的学习方法后,这才致谢,众人一阵讨论。 许多人都跃跃欲试,也要搞青龙互助学习小组。 如此一来,大家相互督促学习,查漏补缺,共同进步,兴许能过早日金榜题名。 王洙请韩琦下去休息,然后又隆重的介绍了一下宋煊。 从他第一次参加发解试落榜,到如今的连中三元,可谓是大宋立国以来最为年轻的状元郎。 榜眼探花无论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大家的目光依旧是放在状元郎身上。 于是在一阵欢呼声当中,宋煊接过木质喇叭,先是做了自我介绍。 “其实方才王夫子说错了一点,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 宋煊悠悠的叹了口气:“我以前吊儿郎当,在家乡勒马镇被称为三害之首小周处。” 听到宋煊自曝丑料,众多学子登时笑倒一片。 这便一下子拉近宋煊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原来他不是圣人啊! 宋煊倒是也没有制止,简单讲述了一下当时自己与张方平在私塾的排名,张方平第一,自己倒数第一。 那个时候只想着每日快活就得了,骑驴射猎,最喜欢打野猪,这玩意皮糙肉厚,又是祸害庄稼之类的。 韩智轩瞧着宋煊,在他记忆当中,宋煊确实是个浪荡子,明明有在私塾读书的机会,他却是不好好珍惜! 要不然自己也不会产生让自己弟弟顶替他的想法。 这种人就是不懂得知足。 然后宋煊钓鱼的时候,遇到了知府晏殊。 他是去请范院长出山的,非得要跟自己比拼钓鱼。 结果晏相公一条都钓不上来,还是自己请他吃的烤鱼。 如此有趣的旧事,更是让众人欢笑一团。 期间宋煊还嘀咕了自己成为晏殊的一句之师的事,然后晏殊就鼓励他与张方平去考取应天书院之类的。 “竟然是真的。” 黄湜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其实我第一次参加发解试并没有落榜,晏相公还是等我考中状元才给我说了实话。” “我其实通过了,但是他看不惯我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认为我该受到磨砺,所以才选择罢黜我。” 宋煊此言一出,更是让满场之人都是感到惊讶。 张师德却是知道这件事的,因为晏殊与范仲淹他们说来着。 宋煊明明有连中三元的天赋,却是只肯把两分心思放在学习上,如何能行? 毕竟他还年轻,家里当爹的又是个烂赌鬼,他自己懒散惯了,必须给他这颗小树苗梳理直喽,让宋煊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宋煊哼笑一声: “其实我当时就怀疑我通过发解试了,但还是因为年纪小,被晏知府给哄骗过去,我只能选择刻骨学习,才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 “所以我个人认为,在科举考试当中想要取得好成就,就要有一分天赋,加上九分努力才可以成功。” 这种说法,诸多学子还是头一次听。 但是宋煊的鸡汤,偏偏还是十分的受用。 大家能在应天书院学习,那就说明你拥有那一分的天赋,剩下的便是九分努力。 没有人能够随随便便成功。 原来宋煊他是被晏殊慧眼识珠给发掘出来的,并且宋煊没有浪费自己的那一分天赋,更加刻苦努力才有来今天。 但是在下面听着的王拱寿面上却是有着极大的狐疑之色。 他是了解一点宋煊的。 十二哥他浑身上下都是天赋,哪有一丝努力的模样? 不过自己人微言轻,又是靠着宋煊的关系,才能在书院当中读书。 他很识相的没有把自己的想法与身边的同窗说。 没瞧见他们都是一脸热切的目光,瞧着十二哥呢吗? 欧阳修听着宋煊的话,悠悠的叹了口气,自己的伯乐又在何方呢? 宋煊挥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大家或许觉得奇怪,为什么张方平他不分享自己的学习方法?” “因为他是有那个过目不忘的天赋!” “这一本书,只要他看完了,就能全都记住,你们谁可以?” 有了宋煊的提问。 广场上更是一片嘈杂之声。 过目不忘的天赋! 这样的人竟然是真的存在的。 “怪不得他那两科可以全对,谁都考不过他。” 许拯啧啧称奇道: “幸亏他们考上进士了,要是我跟他们一起考,当真是要被刷下来的。” “是啊,咱们在发解试不就被他们给刷下来了吗?” “根本就到不了殿试那一步,跟他们同台竞技!” 许拯没好气的瞥了一眼刘子墨。 你怎么那么多话啊? 虽说许拯他舅舅是大小宋,他的几个弟弟,将来的儿子们侄子们孙子们,女婿们以及孙女婿们,出了无数个进士。 但是许拯是连续参加三次科举考试,耗费九年时间,才最终考中进士的。 宋煊在次高声道: “大家都没有张方平的天赋,可是他还是没有考过我。” “我宋煊成了天圣五年的状元,这就说明天赋其实并不占据那么大的优势。” 噗嗤。 张方平忍不住笑了。 随即单手捂住自己的嘴。 一想到十二哥在胡说八道,他就想笑。 十二哥羡慕自己的天赋,可我张方平何尝不羡慕他的天赋? 什么一分天赋加上九分努力就能成功! 那一分的天赋,才是重中之重。 否则就算加上九十九分的努力,都白搭! 十二哥他越来越会激励人了。 张方平自己的舅父稽颖讲师的怒视下,很快就收敛好了脸上的表情。 韩琦虽然沉默寡言,但并不是个憨批。 他也明白宋煊是真的按照张夫子的要求在做“激励”。 给他们灌输鸡汤。 毕竟场下大多数的学子都是科举场上的失败者。 他们需要鸡汤来支持自己继续考下去的决心。 “说的对!” 台下当然有学子大声鼓噪,认同宋煊的观点。 现如今科举考试竞争越来越激烈。 就算赵祯要扩招,可是相对于参加科举考试的人,能金榜题名的始终是少数人。 大部分青壮年都无法通过科举考试,更不用说白发苍苍了。 随着沉默成本越来越多,他们更加不愿意放弃科举这条路子了。 宋煊笑了笑: “科举这条路上吃过的苦,大同小异,我也就不赘述了。” “我想说一说我在东京城的见闻。” 从东京城来这游学之人,多是晓得宋煊的遭遇。 宋煊怒斥宗室子,以及帮助好友出头得罪开封府尹,被他弟弟陈尧咨那个翰林学士在殿试时使坏。 但是宋煊却没有说这些不畏强权的光辉事迹,而是简单的叙说了他进入东京时看见的场景。 那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本以为当官后,就该为民做主,可是天下还有许多流民死于非命。” “纵然有许多外因,可是咱们这些当官的,以及未来当官的身上都没有一丝责任吗?” 宋煊又往深了说,他也看见白发苍苍的举子,难不成他这辈子考不中进士,客死他乡,也要被丢到乱葬岗去吗? “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稻米。” 众多学子一阵哗然,连王洙都有些崩不住了。 他觉得宋煊的激励话题又些歪了呢! 张方平则是思考者,十二哥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诸位都是大宋将来的官员,我只是希望诸位将来为官时,莫要总是想着风花雪月,心里也要装着咱大宋百姓。” 宋祁眉头一挑。 宋煊如此言论,在他听来怎么那么阴阳怪气的? 毕竟宋祁以前也是过惯了苦日子,如今当官有了钱,天天开趴体! 尤其是他作为附郭县令,宋煊掌控宋城黑白两道,泼皮都有了正经营生。 甚至还会组织行会照顾孤寡病残,直接顶替了官府。 宋祁这个知县除了要核对赋税之外,几乎连凶杀案都没遇到过。 可不就闲着,天天想着开趴体的事吗? 宋庠还专门写信劝过宋祁,宋祁直接拿贾队长的“名言”回怼自己的亲哥。 他现在要是不享受享受,那不是白他妈的考中进士了吗? 宋煊重复了一下校训,随即又说出了自己的主张: “我期望诸位今后能够记住这四句话,且为之努力。” “什么话?” 黄湜连忙追问一句。 宋煊一字一顿的道: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宋煊说完之后,满场先是鸦雀无声,随即又如同沸油一般暴躁起来。 “宋状元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宋状元他说的有点意思啊!” 这下子连张师德都站了起来,拄着拐杖盯着宋煊的背影。 想不到宋十二竟然有如此远大的志向! “范希文有些可惜没有亲耳听到,他就应该等事情尘埃落定,再给官家写万言书的。” 张师德摸着胡须脸上带着笑。 韩琦整个人都有些头皮发麻。 他本来觉得自己与宋煊之间的差距不大。 毕竟按照惯例而言,前三名之间的成绩差距非常小,就看官家青睐谁的文章。 谁就能获得第一。 可是当宋煊这四句话一开口,韩琦立马就知道自己与宋煊之间的差距,不是卷面上差距那么小。 而是比楚河汉界之间鸿沟还要大! 张方平啧啧称奇,方才十二哥说的天赋不重要,在他这四句面前根本就不堪一击。 恰恰证明了,天赋是极为重要的。 但是张方平相信,没有几个人会怀疑十二哥方才那句一分天赋九分努力是不对的! 应天府知府李迪惊的揪掉了自己的几根胡须,他这么多年,都没有总结出来的文人应该有的抱负。 或者说数代先贤都没有总结出来的远大志向,被宋煊如此轻而易举的总结出来了。 李迪目瞪口呆,他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反倒是宋祁很快回过神来: “怪不得他的策论能力压群雄,拿到第一,就这四句谁听谁不迷糊?” “假以时日,宋煊兴许会被人称为“宋子”也说不定啊!” 李迪依旧难掩自己脸上的震惊之色。 作为官场上的老油条,李迪平日里很注意隐藏自己的神色,尽量喜怒不流于色。 可是宋煊的四句话,过于震撼,让他忘记了表情控制。 “宋子?” 宋祁极为惊讶的瞧着李迪,至于如此高的评价吗? 那人家都是孔子孟子之类的先贤,你给宋煊立地成圣? 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他宋煊配吗? 李迪没有与宋祁争辩,时间会给予大家答案的。 就如同先前都不觉得宋煊能够取得连中三元的成绩! 可是他偏偏做到了。 宋煊说完之后,便感谢大家,随即退了回去。 王洙拿着木质喇叭,他的内心也是极为不平静。 下面的学子们已经激烈讨论起来。 宋煊说的那四句话,足可以称为许多读书人一生的座右铭。 张方平上下打量着宋煊,打趣道: “十二哥,你这番话无异于放了个大炮仗。” “读书人嘛,永远年轻,永远喜欢热泪盈眶,永远喜欢不长记性。” 宋煊把后面的话给咽了回去:“说不准他们也就是感动一会,睡一觉就忘了。” “哈哈哈。” 张方平开怀大笑起来,他就知道十二哥说些激励的话,依旧那么不同寻常。 但是张师德却是难得的训斥了一句: “十二郎,以后你更是要谨言慎行。” “你与张大郎之间的对话,切勿让其余人听到,对你不好。” “是,夫子。” 宋煊嘿嘿笑了笑:“我们俩之间喜欢互相打趣了,一时间难以改变。” “东京城我也待过,吃人不吐骨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下套了。” 张师德悠悠的叹了口气: “像范希文以及你们这些实诚人,是很容易吃亏的,其实我不想教你们出门在外事事都多留几个心眼,免得被人给做了局。” 宋煊不可置否,连忙应下来。 张方平却是满脸狐疑之色,看样子张夫子是真的不了解十二哥。 还是让其余人多留几个心眼,免得被十二哥给不明不白的算计喽。 作为主持人的王洙也控制不住现场激烈的讨论,他索性就退了回来,瞧着宋煊认真道: “你个状元郎,当真是!” 宋煊等了半天,不见他言语: “当真是什么?” (本章完) 第290章 配享孔庙? 王洙为人师表三年,如今又是应天书院副院长。 官家又给他赐了官身。 是有身份的人了! 要特别注重为人师表这一块的。 尤其是在自己的学生面前。 那能说什么神仙放屁,不同凡响之类粗俗之语吗? 憋了半天,王洙才开口: “你当真是~厉害!” “我也这么觉得。” 宋煊脸上毫不掩饰的笑。 王洙闻言转过头去。 自己就不该搭sing煊这个话茬。 方才自己差点都以为宋煊要“立地成圣”了! 可观其台下的言行。 他哪有一丝“圣人”该有的心态? 王洙实在是有些崩不住,宋煊如此跳脱的性子。 他都考中状元了,就不能稳重一点? 如此行径,将来进了官场也是要被磨砺的! 王洙觉得还好宋煊没有当夫子的想法。 要不然得他得带歪多少学子啊? 宋煊全然没有当圣人的想法。 当圣人多累啊? 天天得端着。 说这言不由心的话,得到一帮人的簇拥,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况且当世圣人,一言一行都得被人用放大镜给盯着瞧。 如何能行? 人群当中的欧阳修喃喃自语。 他现在开始真的相信大相国寺那个街边算卦之人所说的话了。 有五个宰相从他面前走过。 宋煊能总结出如此思想来,想必他早就奔着宰相之位而去了! 而自己的科举之路才刚刚开始。 宋煊说的那四句话深深的印在了欧阳修的脑子里。 在学子们热烈的讨论当中,还是作为院长的张师德站出来,告诫大家不要光读书,也要心怀壮志。 就算科举一道上没有成功,也完全可以按照朝廷的政策去为官,甚至也能来当夫子教书育人。 因为有些人考的好,教不好,但是有的人正是相反,他考不好,但是教的好。 最后希望大家都谨记宋煊说的那四句话,希望大家将来都能有所成就。 张师德宣布散了。 可这个时候有许多学生就簇拥了上来,开始抓住宋煊询问。 毕竟状元郎,还是连中三元的。 能从他那里学习一点思维方法,那也是极好的。 因为宋煊只有一张嘴,就算是韩琦、张方平也没有被热情的学子们放过。 欧阳修也想要上前询问自己心中的疑惑,可是根本就近不得身。 人太多了。 或者说名人效应在此刻引发了巨大的洪流,把许多人都给裹挟了进来。 在谈论到天黑之后,三个人才得以脱身而去。 一向沉默寡言的韩琦,哑着嗓子道: “十二哥说的那四句话,当真是振聋发聩啊!” 张方平却是笑道: “你听听就得了,难不成真的能做到啊?” “不错,我把那四句话当众讲出来,我自己都做不到的。” 宋煊瞥了韩琦一眼: “你莫要过于感慨,大家都不是圣人。” 韩琦再一次被说的哑口无言。 其实他觉得宋煊说的那四句话十分的提气,而且能称为大多数读书人的人生目标。 但是想要真的做到这四句话,怕是可能性真的不大。 宋煊的嗓子也是有些嘶哑: “你在奇怪既然我做不到,为什么会当众说出来?” “是的,我不明白。” 韩琦回想今日宋煊所讲的话。 或许晏相公看人当真是挺准的。 十二哥他像个浪荡子,根本就不会奔着“圣人大儒”那条路上去走。 但偏偏他还总是能说出一些极具哲理的话。 这种人天赋都外溢了,还当众说不靠天赋呢! 十二哥他太会“激励”人了。 就为了给那些参加科举考试的学子更多的希望。 “我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啊!” 宋煊搂住韩琦的肩膀: “就好比在春天撒下成千上万的种子,兴许秋后就能获取许多意想不到的果实。” “尤其是我觉得范夫子就有这方面的潜质,只不过他一直都没有凝聚出属于自己的纲领。” “如今我帮他总结出来了应天四句,今后纵然不是在应天书院读书的学子,也可以认同这四句话。” 可以说横渠四句是许多读书人的人生目标! “如此一来,有人念着我的理论思想奔着圣人的路子去走,那未尝也不是一件好事。” “若是他们将来为官后,也能谨记这四句,对于大宋百姓而言,那也是极好的。” “原来十二哥的用意在这。” 韩琦懂了。 他还是觉得自己在一些问题的深度上,当真是跟不上宋煊的思路。 “呦,这不是宋子回来了吗?” 吕乐简站在门口笑嘻嘻的行礼:“学生吕乐简,拜见宋子。” 宋子? 宋煊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称呼,那什么子的,可都是孔孟之类的。 “本圣人回自己家,还用得着给你打招呼?” 听着宋煊如此不要面皮的回答,吕乐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伸出手指着他: “你瞧瞧,宋状元他面皮当真是够厚,旁人说什么话,他都敢接着。” 王泰等人哈哈大笑。 包拯他们虽然同去,听了宋煊的演讲,但是人太多了,他们也就不上前凑人闹。 早就回来在书铺里待着呢。 如今书铺来购买的新章节的,或者是来沾沾喜气的人不在少数。 许多人都是来买三星彩之类的。 陶宏雇佣人去采购所需的物资,庆楼大厨一听说宋煊要做流水席,请他来帮忙,无不应允。 甚至庆楼掌柜的都差人把宋煊当初留下的笔墨派专人保护起来,免得被人给顺走喽。 那可真是千金不换! 如今谁不想要求一副宋煊的墨宝,挂在家中。 如此年纪轻轻的大宋状元,自己与他相识,家里还有墨宝,说出去那也是长脸的事。 宋煊等人快速穿过前厅,到了院子里坐下说事。 王珪连忙把茶水递过来,让宋煊润润喉。 钱诗诗已经带着闺女去了隔壁住,免得被人拉扯闲话。 宋煊给自己倒了水,让他们自便。 包拯看着宋煊道:“难不成你宋十二当真要立地成圣?” “你为什么也这么说?” 包拯脸上也带着喜色: “就冲你今天说的四句话,必定会传遍整个大宋,成为天下读书人的标杆!” “如此一来,定然会有许多学子向你求教的。” “假以时日,你兴许真的能成为宋子啊!” 宋煊听着包拯的吹捧,其实他能感受出来包拯说的是真心话。 “我的本意并不是成为什么宋子,听起来怪怪的。” 宋煊笑了笑,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我本意只是想要像范院长那样,为书院学子树立正常的科举之心,若是只是为了中进士,将来为官便是浑浑噩噩,那对大宋的危害就更大了。” “十二哥儿所言太对了。” 王泰也是连连颔首: “可惜你以前没有当众说出来过,要不然我等真要与你好好学一学了。” “不错,十二哥的境界就比我等高出了不知道几倍。” “以后真成宋子了。” “哈哈哈。” 众人大笑起来,随即吕乐简开口道: “你们谁知道祝小兄弟家住在哪里?” “虽然咱们都中进士了,可是也没有嫌弃祝大郎,他下船之后直接就走了。” 吕乐简说完之后,就看向宋煊。 毕竟他们两个是同桌。 宋煊摆摆手:“不用管他,总得给他时间去舔舐伤口,毕竟咱们这帮人都中榜了,落下他一个,心里能好受吗?” “也是。”王泰叹了口气:“我也没想到祝大郎会在殿试当中被罢黜。” 毕竟发解试、省试都是排名靠前,如何能在殿试当中考的如此落后? “会不会是祝大郎也想要考状元,所以得知十二哥被当庭点为状元后,他就没写了,故而落榜?” 当张方平说出这个猜测之后,几个人面面相觑,倒是大有可能! 毕竟王尧臣他为了夺得状元,可是在应天书院隐忍三年。 虽说只是取得了第四名,可那也是千军万马厮杀出来的,全国第四啊! “张大郎说的在理。” 吕乐简点点头:“祝大郎平日里就不爱说话,一个劲的刻骨学习,他的目标比我等都要高啊!” “果然,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真是大。” 王泰觉得自己能通过殿试,就已经运气极好了,排名靠后又算得了什么? 况且自己当官,还有他父亲王旦遗留下的关系,可以帮他助力。 只要安心熬一熬资历,将来的前途定然是光明的。 但是王泰也明白,诸如宋煊这类祖上都是种田的,成为官员敲门砖之前,都是要靠科举成绩说话。 诸如范院长那样的,快四十岁了不过是八品知县,没有得到高升。 这便是排名靠后中了进士,朝中又没有人,才有的待遇。 “行了。” 宋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二: “最近这段时间就不要去刺激祝玉了,他还需缓上一段时间呐,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落榜的举子内心脆弱,想要自我了结,或者自暴自弃的。” “对对对。” 吕乐简觉得自己朋友不算多,要是真的因为这种事情少了一个人,那可太荒诞了。 “我们还是操心一下十二哥儿的婚事吧,到时候闹洞房定要闹个痛快。” 吕乐简嘿嘿一笑,冲着众人叽咕眼睛。 但是却没有人理会他这茬。 …… 宋老爷子也收到了宋煊派人捎来的口信,那就是打着枢密使的借口。 就不在老家那个穷乡僻壤之地举办婚事了。 在宋城这里摆个流水席,希望爷爷能够出面,请一请该请的人。 就是可着咱们家这面的亲戚,到时候在东京城还要举办一次。 宋老爷子直接给曲泽报信钱,曲泽连忙拒绝。 “无妨,老夫这阵子给习惯了,你且拿着就行。” 宋老爷子脸上带着笑: “孙子辈考中了状元,我如何能不高兴?” 曲泽同样脸上带笑。 他只是在想自己要不要跟着宋煊去东京闯荡一番。 顺便问一问师傅的意见。 对于宋煊的安排,宋老爷子没什么拒绝的话。 只是宁陵县知县那里不好交代,可是宋煊也给出了曹利用身份的缘故,倒是也说的过去。 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儿子,他就觉得头疼。 毕竟拜堂的时候,作为宋煊的亲爹还是要出席的。 “爹,我们真的要去宋城?” 宋霖本以为宋煊会回来,结果人家根本就不回。 在宋城安了新家。 还要在那里举办婚事。 “人家堂堂枢密使的女儿,难不成要跟着宋煊睡在偏房里?” “老三家的房子破败成什么样子了?” 家里的许多东西早就被要赌债的人给抢走了,不怪宋煊的继母要和离。 小孙女宋婷婷被老爷子给拿过来养。 老三那支子就剩下两个赌鬼父子作伴。 宋霖也没脾气了,只是愤愤不平的道: “老三家里那样子,是他自己作的,宋煊在宋城挣了钱,宁愿给应天书院那帮不认识的学子,也不愿意救济他的父兄一点。” “你怎么不救济你的亲兄弟呢?” “那是无底洞,我全家都填不进去啊,爹!” 宋老爷子瞥了自己长子一眼。 宋霖一下子就闭嘴了,自己知道是个填不满的窟窿。 宋煊那个机灵鬼,能不晓得? 这三个亲儿子,也就是早逝的老二最出息,最像个人。 宋老爷子叹了口气,自己怎么就作孽了呢! 要是老二生个儿子,也不至于会变成如今这种局面。 “以后你少说蠢话。” “爹,我没有。” 宋老爷子瞧着自己的长子: “若是你今后少说蠢话,我这孙子将来注定是要当宰相的,还能照顾家里。” “无论是知县还是县衙里的那群小吏都能拿正眼瞧你,对你客气的很。” “若是你惹恼了他,都不需要他亲自动手,你懂不懂?” 宋霖眼里当即露出害怕之色。 毕竟宋煊年幼时在勒马镇讨生活,自己也是仗着大伯的身份想要侵占他的财产。 结果被人敲了闷棍。 爹说的对,这种事都不要用他亲自动手。 “如今人家是官!” “你是民!” 宋老爷子叹了口气: “我这个老头子不知道还能活几年,我的在的时候,他尚且能看在我这个当爷爷的面子照顾你。” “若是我不在了,你再犯蠢,你瞧他会不会收拾你!” 宋霖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今后定然会好好收敛一二的,绝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 宋老爷子也懒得多说,儿孙自有儿孙福。 如今宋家就靠着宋煊一人光耀门楣呢!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谁能反驳? 宋老爷子能看得明白,他怕儿子看不明白,所以才这般耳提面命。 在他看来,说到底都是一家人,别在宋煊面前摆谱。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就你还想用长辈身份拿捏他,当真是想屁吃。 在宋老爷子的苦心告知下,宋霖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今后还怎么做了。 宋老爷子见安抚了自己长子,叫他跟着自己去找正主老三。 毕竟亲儿子的婚事,他还是要出席的。 …… 范仲淹先是接到了张师德的书信,他知道宋煊回家成亲。 如今自己已经被官家夺情,也就不好再请假回宋城去参加宋煊的婚事,等他在东京城举办的时候再参加。 范仲淹倒是没有着急打开信件。 他虽然有职田,可是在东京城这里连租房子也是挺贵的。 范仲淹在找小胡同的房子,准备租赁住下来。 像他这样的官员实属正常。 纵然大宋第一个状元郎杨砺担任副枢密使去世,真宗皇帝悲痛万分,即使下着大雨,也坚持要去他家里吊唁。 结果杨砺租住的房子在狭窄的小巷子里,皇帝的马车根本就过不去,自己下车趟水走过去的,瞧见杨砺如此清苦的生活,更是悲痛万分。 大宋官员俸禄是高,但是东京城的消费水平更高。 欧阳修干了几年“公务员”,在东京城依旧是租小胡同里的单间。 苏洵经过韩琦的举荐,也是吃上了皇粮,一心想要在东京买房。 可惜房价太高,他几辈子的俸禄也买不起。 但是岁数大的苏洵,就是想要个房子。 只能选择在郊区借贷买一个,结果他没享受两年就挂了,剩下的房贷落在了两个儿子头上。 后续还不起钱,也只能发买。 苏轼每次回京述职,都只能借助在朋友家里,等他想买的时候又被贬。 苏澈为了捞他哥,拼到了副宰相的职位。 头发半白的岁数也想买房安稳下来,为此卖了许多宝贝藏书,拿出半辈子的积蓄,才在东京置办了宅子,又哭诉自己没钱没粮,养不起家了。 虽说考中进士让许多人都有了富贵生活,但是大多数进士,都是没有什么家底的。 背井离乡来到东京,哪有钱买房呢。 能租个不那么窘迫的房子住,就极好了。 范仲淹目前没有想把自己一家老小接过来。 因为他的妻子有了身孕,快要临盆了。 没必要来东京跟他一起来吃苦。 范仲淹确认了房子,签订契约,由牙人去开封县县衙交税,他这才返回驿站。 他倒是可以多住几天,但是并不想占朝廷的便宜。 范仲淹在路边吃了碗清水面后,走回了驿站。 如今他是皇帝身边的人,驿站的吏员对范仲淹极为客气,甚至可以暗示他可以一直都在这里住着。 反正朝廷驿站一直都开着,不住白不住。 但是被范仲淹拒绝了。 他做不出来这种事。 谢过吏员后,范仲淹坐在一旁,点燃蜡烛,掏出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张师德描述了一下应天书院的盛况。 这波学子只是第一波,下一波估摸等消息传播的更久后,才会陆续到来。 大抵是在今年夏季招生的时候,全国各地的考生都该来了。 依照目前的情况而言,应天书院根本就没有那么多的钱财可以支撑。 钱财是一方面,夫子稀缺也是一方面。 如今问题摆在张师德面前,他没什么办法,只能跟李迪还有当朝宰相分别写信,请他们调拨钱粮来。 另外一个便是宋煊说了一个借读费的事。 张师德详细的解释了一二,就是为了缓解书院的经济压力。 在搞钱这方面,范仲淹自认为拍马也赶不上宋煊。 对于经济的认知,他也比不过宋煊。 范详大婚那日,范仲淹切实领教了。 如今范仲淹思考着宋煊出的这个主意,他知道应天书院成为天下第一书院后,必定会有许多学子趋之若鹜。 可是光靠着宋煊那书铺以及宋城各个行会出钱,大抵是不怎么够用的。 范仲淹放下手中的书信,站起身来踱步。 其实他真的心动了。 朝廷拨款有数,宋城本地豪商支持也有数。 毕竟能考进应天书院的大部分都是本地学子,乡人们出点钱支持,也实属正常。 但是随着书院名声大噪,定然会有不少外地学子挤占本地学子的名额。 那再让他们出大头,显然不合适。 范仲淹又拿起信件足足看了三遍,这才下定决心,应允张师德搞这件事。 反正好坏宋煊都已经讲明白了。 范仲淹开始就着仅剩的一点烛光,给张师德写回信。 无论如何都要保证应天书院的教育质量,夫子的事情,他也来想想办法。 范仲淹如今在秘书省当差,但是皇帝并没有时刻叫他,他就熟悉以前的事情。 毕竟这三年丁忧,他又一心扑在教育上,很少关注朝政之事。 目前皇帝没有亲政,所以他们这些人还是挺轻松的,基本没什么工作。 刘太后习惯性的绕过两府去发布命令,根本就不走正常的流程。 “听说了吗?” 同僚分享着八卦,毕竟他们这些官员可没有单独办公用房。 “什么?” “翰林学士刘筠他不满夏竦后来者居上,抢了他的位子,满腹牢骚,还做了一首酸诗。” 夏竦弼刘筠小上一轮,副枢密使那也是副宰相的级别。 范仲淹也不得不抬起头来听一听。 “快说快说。” “我只记得两句。” 那个同僚瞥了一言不发的范仲淹:“空呈厚貌临官道,更有人从捷径过。” “什么意思?” 范仲淹倒是挺明白了,刘筠的意思是我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三入翰林,三知贡举,打拼到如今。 遇到空缺一副相职务,却被夏竦捷足先登抢了去。 叫人如何不心酸? 叫人如何不心寒? 以此牢骚之句,抒发内心郁悒之情。 范仲淹也能理解刘筠,当年自己也是被他给录取的。 刘筠可是此时的文坛巨擎,子嗣又全都早逝,如今就剩下个名望支撑着他活着了。 想要当宰相的心思,实在是正常。 刘筠死后田产家产全都被官府没收。 包拯来应天书院求学之前被他所鼓励,待到老包显赫后,才上奏请刘筠族子作为后代,让朝廷归还刘筠的财产。 不过范仲淹转念一想,既然刘筠公然作诗,都传扬到了他这里,明显官家不可能不知道。 但是官家知道却不作为,那就说明他心里有了答案。 或者说无论是刘太后还是官家,都没有想要提拔他。 范仲淹却是动了心思,刘筠也是一代大儒,桃李满天下。 若是请他前往应天书院教书育人,岂不比在这里写酸诗发牢骚强上百倍? 想到这里,范仲淹立即站起身来,想要去寻刘筠,劝说一二。 却不想在转角处遇到了大儒孙奭。 范仲淹连忙行礼。 “希文啊,正好我想要去寻你来着。” 范仲淹不明所以,就算自己近来名声日渐上涨,可也比不过这几位大儒。 孙奭先是夸赞了一下范仲淹教化之功,应天书院能有如此成绩,少不了他这个院长前后奔走,操心劳累。 尤其是在为母亲丁忧期间,顶着悲伤做出如此事情来,值得称赞。 范仲淹只是拱手,嘴里十分谦虚。 他对母亲的好都是在生前,至于人死后哪还有什么灵魂呐,全都是一抔黃土。 所以在生前尽孝心就好。 范仲淹也是如此做的。 “听闻数千学子前往应天书院游学,那里夫子短缺,你可知道此事?” 范仲淹闻言抬头,轻轻颔首: “孙先尚书如何知晓?” 因为科举考试取材极为优异之事,大儒孙奭已经升职了,龙图阁学士,外加工部尚书。 毕竟宋煊他们这届学子,实在是过于争气。 “我是接到了张师德的书信,他请我找几个人去当夫子。” 孙奭摸着花白的胡须开口笑道: “老夫教了许多学生,又在省试当中录取了宋煊这个治理黄河的人才,可谓是此生足慰。” “如今我年岁大了,朝廷许多政务都跟不上精力,正想着致仕,寻几个好友再去应天书院教学,如此也算是快活一些。” 范仲淹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有了笑意,他一脸震惊夹杂着欢喜: “孙尚书此言当真?” “我正是为此事发愁,想要去劝一劝刘翰林,不如先去书院教书。” “当真,我已经想好了。” 大儒孙奭脸上带着笑,他本就想要致仕。 今后朝廷的斗争会越来越激烈,作为三朝老人,他不想继续掺和下去了。 “那可太好,是应天书院之幸,更是天下学子之幸!” 范仲淹十分高兴,恨不得手足舞蹈,正当他想要去找刘筠说的时候,却是被大儒孙奭拉住。 此时简直是意外之喜,孙奭瞧着范仲淹:“你真想要去劝刘筠?” “是有这个想法,我已经有了腹稿。” “我劝你不要去。” 大儒孙奭放下范仲淹的胳膊: “我知道他的志向,再没有成事之前,定然不甘心去教书的。” “他想要的太多。” “无论是官家还是刘太后都不会满足他的,最终他只会越来越钻牛角尖。” “你此时纵然是去劝他,他也只会认为你是与夏竦同流合污。” 范仲淹抿了抿嘴:“何至于如此?” 大儒孙奭理解这个同为大儒的刘筠,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 孙奭不追求官职,官职却总是一个劲的升。 刘筠想要出将入相,追求官职。 奈何总是困在在翰林学士这步,前进不得。 不得不承认,有些时候当真是命运太喜欢捉弄人了。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乎。” 大儒孙奭拉着范仲淹:“你还是与我讲讲应天书院的事吧。” 范仲淹只能沉住气,把拉刘筠去教学的事,埋在心底。 毕竟大儒孙奭能够主动前去,那可实在是意外之喜啊! 赵祯当然也听到了刘筠写的酸诗。 可以说,他就是给皇帝和皇太后写的。 如今科举考试都要看策论取士了,诗赋的占比进一步下降。 赵祯也不想去理会刘筠的牢骚。 因为他内心更欣赏任过六地知州、基层经验丰富的夏竦。 而非老在写诗、编书、草诏的刘筠。 所以刘筠的诗中牢骚,撞了宋仁宗的“木钟”,翰林还是那个翰林。 在赵祯看来,夏竦有解决政务,并提出解决办法的能力。 但是刘筠他就没有这个本事了。 赵祯想要“务实”的中枢,而不是靠着写诗闻名于世的中枢臣子。 最重要是的,他对于这项任免非常满意。 什么论资排辈? 赵祯不喜欢这种,有能力者上来才是对百姓最好的。 他接过皇城司的人送来的奏报。 其实赵祯内心是想要去参加宋煊在家乡的婚礼的,可惜大宋皇帝不能随便出宫。 赵祯打开书信,皇城司先是描述了宋煊直接回宋城的家,并没有回到家乡。 进而受到了全城欢迎,许多百姓都想要去宋煊的十二书铺碰碰运气,购买三星彩之类的。 可以说全城轰动。 赵祯对于宋煊的身世早就了解清楚了,知道他不回老家也是情有可原。 随即对外宣传要办流水席。 第一天宴请自己的宾客。 第二天第三天,其余人随便可以来吃。 “流水席?” “朕还是第一次听说。” 赵祯继续往下瞧着,便是张方平等人的演讲内容。 皇城司也是顺手给记录了一二。 “青龙互助学习小组?” “有点意思。” 赵祯翻过页,便瞧见了宋煊所讲的内容: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赵祯头皮发麻。 整个人都感觉有闪电走过似的。 “十二哥竟然能总结出如此思想来,假以时日称他一句宋子,也不为过啊!” 赵祯站起身来会走动。 作为皇帝,他一下子就看出来宋煊的野心了。 这不就是许多读书人一辈子的追求。 儒家在经历过五代十国的时候,已经断绝了许多。 经过宋儒的不懈努力,才有了今日这点成果。 如今宋煊更是把这点成果,往上拔高了好几个山头那么高。 赵祯也是受过儒家精英教育的,故而非常理解宋煊提出来的这四句话。 不仅仅是能影响当代,更能影响后代。 赵祯都怀疑,今后宋煊的塑像都会在孔庙里出现,作为陪座,被读书人所推崇。 再加上宋煊的行为,赵祯认为宋煊是一个喜欢经世致用之人,所以才会有如此思想。 他不喜欢空谈! 恰巧朕也不喜欢空谈。 赵祯嘿嘿笑出声来,一时间忍不住。 他开始期待宋煊在开封县知县这个位置上,干出一番政绩来。 到时候也要光明正大的提拔他。 赵祯正乐着呢,就听到外面有宦官传话,说皇后娘娘来了,就在门外。 有了宋煊的威胁,郭皇后可是老实了一阵。 如今也不是巴掌开门了,懂得要先询问。 最重要的是目前也没有人敢在给郭皇后当眼线。 毕竟“眼线”的下场,大家可都是亲眼瞧见了。 赵祯收好奏报,放进抽屉里,又上了锁,这才示意进来。 郭皇后虽然心中不满,可是她也得老老实实的。 宋煊连中三元,又被大娘娘与官家看重,她也不敢轻易造次。 只是心中憋闷,又不知道跟谁说一说。 赵祯虽然心中欢喜郭皇后的改变,可是也明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就会在此发疯。 “皇后来此是做甚?” “妾身无事,只是想念官家了。” 郭皇后快步走过来,直接强靠在赵祯肩上: “况且官家已经许久都不曾在妾身的寝宫过夜了。” 一提到过夜,赵祯立马就没了兴致,甚至内心有些恐惧。 毕竟他也是正常男人,被郭皇后给“抓奸”,实在是对她提不起兴趣来。 “朕乏了。” 赵祯拍了拍郭皇后的肩膀: “这些日子母后一直都在让我学习处理朝政,当真是累的很。” “过些日子吧。” 赵祯先拖上一段时间,等她葵水来了之后再去,到时候就无事发生,自己也能顺利脱身。 “官家累了,正好妾身还学会按摩,不如给官家按一按。” “不用,不用。” 赵祯连忙指了指外面的天色: “大白天的成何体统?” “到时候宋庠定然会在起居录里记录朕白日宣淫,这如何能行?” 这个时间点宋庠不在,但是事后是要被记载的。 郭皇后也知道起居录的重要性,尤其是对于一个皇帝。 她被说的哑口无言,但是这也耗尽了她的耐心。 于是一跺脚,刚想嚷嚷,又见赵祯隔着自己好几步远。 她明白,官家就是不喜欢自己,喜欢那些个狐媚子! 郭皇后咬着牙直接走了。 赵祯总算是松了口气,方才的好心情险些被她给一波带走。 就算郭皇后此时表演的有些温顺,可赵祯内心早就打定主意,这辈子都不会上她的床。 你还想生太子,做梦吧! 毕竟那种“床第间的创伤”,没有一个正常男人能忍受的了。 尤其是郭皇后这种长相普通,又喜欢“作”的女人,谁能遭得住? 待到郭皇后回了皇后宫中,她直接叫人把自己的娘家人喊进宫来。 宋煊这个人必须得解决。 不能让他多嘴多舌,否则自己什么时候能生出太子来? 没有时刻在皇帝身边“监督”的宋庠,此时收到了弟弟宋祁的书信。 在书信里,详细描述了宋煊的那四句话。 可以说整个应天书院的学子听完后,都极为激动。 宋祁是来询问宋庠有什么看法。 你要不要来参加宋煊的婚事? 毕竟作为“远亲”,宋老爷子是来邀请了。 宋庠拿着弟弟的信,一时间有些无语。 不是说参加婚礼的事,而是宋煊当众提出来的那四句话实在是过于发人深省。 哪一个读书人能够拒绝得了这四句话? 到时候出将入相,用自己的实力证明这四句话是可以做到的,不亚于当世诸葛亮。 “宋判官,大娘娘召见。” 宋庠收好信件,因为这封信上并没有什么“出格”的内容,所以宋祁敢直接差人送到他的办公用房。 待到宋庠到了之后,刘太后则是询问起居注的情况。 “回大娘娘,这几日官家并没有召见范仲淹,而是一直都在学习大娘娘处理过的政务。” “哦?” 刘娥轻微颔首。 她知道自己这个便宜儿子是个傀儡。 不赞成刘娥执政的寇准的派系几乎全都被打压致死,待到宋仁宗亲政后,才给他们平反昭雪。 而且别看赵祯长大了,她也丝毫没有还政的想法。 至于皇帝想要学者处理政务,就去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朝中大小事务,他虽然知道,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决定权力。 “没有召见范仲淹?” “没有。” 刘娥点点头:“宋煊回老家了?” 宋庠不知道大娘娘为何会突然提到宋煊,想了想便拿出弟弟的书信,请大娘娘过目。 刘娥接过宋祁的家书,倒是也没拒绝,而是仔细看了起来。 她知道宋煊要成亲的事。 但是应天书院说的那四句话,她当真不知道。 刘娥抬起头来:“你觉得宋煊这四句话说的可是在理?” “回大娘娘的话,相当在理。” 宋庠倒是不吝啬言语当中的夸奖: “我认为假以时日,宋煊必会成为一代大儒。” “他,猴子一样的性子,会成为大儒?” 刘娥眼里满是不相信。 她虽然执政多年,但是对儒家学说并不是十分了解。 只是觉得宋煊说的这四句话口气挺大的,好想他真的能做到一样。 宋庠明白刘娥看不懂这里面的含义,可是又想要替宋煊辩解。 又不仅仅是为了宋煊,而是为了“儒学”。 毕竟他与宋煊都是士人,在面对皇家的时候,是同一战线上的。 “大娘娘,宋煊说的这四句话,足可以让他配享孔庙。” 听着宋庠如此言语,刘娥不可置信的站起来: “当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