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是我的合欢宗傀儡人》
3. 3
苏筱圆低着头红着脸站在一处曲径通幽、仙气缭绕的所在。
蔷薇藤蔓搭成的拱门上飘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让苏筱圆抬不起头来——“鸳鸯汤”。
阮绵绵正在和售票处的师姐软磨硬泡,讨价还价:“那两个是傀儡,算便宜点嘛!”
“泡一个时辰两块中品灵石?你们不如去抢!”
“美容养颜?你看姐妹这张脸,还需要美容养颜吗?”
“师姐人美心善,打个折嘛,我们以后经常来光顾!”
“好好,我们只是泡汤,保证不做别的事……”
苏筱圆撩起眼皮看了眼身旁冷峻的傀儡人,连忙心虚地垂下眼帘,整张脸都成了粉色。
只是个傀儡人而已,又不是真的,她紧紧抓着轻纱腰带,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
不一会儿,阮绵绵拿着玉牌喜滋滋地回来了:“砍到三块中品灵石两个池子,怎么样?”
“好厉害!”苏筱圆忙上前替闺蜜捏肩,“辛苦开山!”
她自己不会砍价,因此格外钦佩擅长砍价的人。
阮绵绵分给她一块玉牌,两人带着各自的傀儡人走进汤馆。
鸳鸯汤是一片天然的温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泉池星罗棋布,有露天的池子,也有竹墙环绕、茅草覆顶的私汤。
泡私汤对外门弟子来说是奢侈消费,两人平日都是去泡半块下品灵石一个时辰的大池子,还是第一次来私汤区。
走过草木扶疏的入口小径,便是个岔路口,路口竖着个路牌,往左是清汤,往右是高汤。
“清汤和高汤有什么区别?”苏筱圆好奇道。
“我们买的是清汤的牌子,”阮绵绵,“就是只能泡不能双修的那种,比高汤便宜很多。”
苏筱圆双颊“腾”地一下烧得通红。
难怪通往高汤的小路杂草都长到半人高了。
外人总是对合欢宗存在误解,以为弟子个个是淫.魔,随地大小啪,其实大部分弟子没那么喜欢搞颜色,尤其是上完一整天的课之后,就像996的程序员下班回家只想躺平,极少数变态才想继续编程。
阮绵绵没心没肺地“咯咯”直笑:“筱圆你的脑袋都快冒烟了,还没泡热汤就熟了,脸皮那么薄怎么会进云雨宗的?”
穿越的事没法对别人说,倒不是会受什么惩罚,是相关内容一出口打码,她说了一大通,阮绵绵听见的却是类似“阿巴阿巴”的乱码。
苏筱圆只能含糊其辞:“也没有别的门派去,灵根又弱,稀里糊涂就进了这里……”
合欢宗的弟子大多是这种情况,阮绵绵理解地点点头。
两人进了私汤区,按着各自牌子上的号码找到汤屋,发现是两件毗邻的屋子。
苏筱圆踟蹰着不敢进去,拖着阮绵绵的衣袖:“开山,要不还是……”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阮绵绵拍拍她的肩膀,“只是洗个傀儡人,他又不是真人。”
说着接过玉牌帮她打开门,干脆利落地把她推了进去:“万一有什么事就大声叫我!”
傀儡人紧跟着主人,长腿一抬便跨进门里。
汤屋很小,中央的温泉池占了大半,池底伸出一条青筋盘绕的黑龙,龙口中汩汩地流出温泉水——池水自动一客一换,干净又卫生。
池子中间深四周浅,最深的地方可以没过苏筱圆的头顶。
苏筱圆面对墙壁,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转过身。
傀儡人静静站在原地,微微垂头注视着她,无机质的眼睛幽黑冷淡。
苏筱圆心脏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
她见多了美人,但这傀儡人的美不同于她司空见惯的那些,锋利得像把剑,可以一剑把心脏捅穿似的。
而且不管怎么看,都和真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个真人大小的bjd而已……
苏筱圆努力说服自己,鼓起勇气走上前去:“我先把你的头发解开吧……”
她踮起脚,双手绕到他脑后,解开他的发带。
傀儡人的头发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触感与真人的发丝几乎没什么区别,又凉又滑,如鸦羽般漆黑,闪着微蓝的光泽。
苏筱圆大着胆子rua了两下,傀儡人没什么反应。
那么砰一下他的脸应该没什么吧?
可是刚抬起手,那傀儡人无机质般漆黑的眼睛忽然转向她。
苏筱圆顿时怂了,立即缩回手,紧张地抓着手里的流水暗纹黑色发带。
发丝垂顺地披散下来,柔和了他周身的气质。
傀儡人看起来没那么凌厉冷峻了,但却更加……
苏筱圆脑海中蹦出两个字:
冶艳。
苏筱圆从没想过自己会用这个字眼形容男人,但是好像只有这个词足以形容这傀儡人的美貌。
太羞耻了!
她半晌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温泉水源源不断地涌出来,淹没了龙口,带着花香的水汽蒸腾起来,浓雾般充满了整间屋子。
傀儡人的头发被水汽濡湿,长睫坠上了小水滴,高直的鼻梁和双唇在雾气中若隐若现。
他的唇瓣色泽偏浅,形状美好,弧度完美,上唇薄,单看显得凉薄,下唇却要丰润一些,有点欲……
苏筱圆忽然想起不知哪堂课上教过,这种形状的嘴唇很适合接吻……
她的脸颊好像着了火,脑袋也昏昏沉沉的。
一定是因为汤屋不通风,太闷热了。
就在这时,木板墙壁传来咚咚的声音。
苏筱圆一下子回过神来,慌乱道:“怎么了?”
薄薄的隔墙另一边传来阮绵绵的声音:“半天没听见你动静,怕你有什么事。”
大约因为是清汤,木板很薄,可以清楚地听见隔壁“哗啦啦”的水声。
“我没事!”她连忙道。
“怎么还不下水?我们花了钱来的,可要泡足一个时辰,美容养颜呢!”阮绵绵没心没肺地道。
苏筱圆清楚地听见她教训自己的傀儡人:“叫你帮我搓背,不是挠痒痒!用力点!再用力点!没吃饱饭吗?”
虽然闺蜜对她寄予厚望,但是苏筱圆这怂比实在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没办法和认识一天不到的男人一起泡鸳鸯汤——尽管他是个假人。
这种事得慢慢来,她自欺欺人地想,今天先把傀儡人洗了,让眼睛适应一下,别的事情日后再说吧。
阮绵绵又不耐烦地敲起木板。
苏筱圆赶紧伸脚撩了两下水,弄出点水声应付闺蜜。
然后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傀儡人跟前,低着头不敢看他:“不好意思,我……我要解你的衣带了……”
傀儡人只是用幽深的眼眸看着她,仍旧无动于衷。
不知道为什么,阮绵绵的傀儡人会简单回答她的问话,她的傀儡人却直到现在都没说过一个字。
难道缺了声带?
她反而松了一口气,二十块灵石抽的,没点毛病更令人不安。
不反对就是同意了,她心说。
苏筱圆颤抖着手伸向他腰间,开始解他的腰带。
这傀儡人的衣饰很简单,没有花里胡哨的刺绣、织金和花纹,但一摸就知道是上好的面料,看来上一任主人是不差钱的主。
苏筱圆越发觉得自己捡了大漏,但比起庆幸,她反倒有些心虚——店主人过几天会不会后悔了,上门来要回去?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解开傀儡的腰带放到一边。
“接下来我要脱你的外衣……”她低着头飞快地说了一声,比起征求同意,更像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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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壮胆。
她踮起脚,把外衣从他肩头褪下,也和腰带放在一起。
白色里衣料子薄而细密,显然是定做的,很修身,隐隐可以看见起伏的线条和肌肤色泽。
丝线间隐隐有银光流转,触手沁凉,显然是织入了法咒,有特殊功效的法衣。有没有别的功效不知道,但苏筱圆能确定,它至少可以根据环境温度自动制冷和制热,始终让穿着的人保持最舒适的体感。
这种高级货苏筱圆只听说过,从没亲眼见过,听说这种衣裳根据法咒的强弱和功用分了很多种类和等级,高等级的要价不菲,一般人还买不到,可以说是修仙界的高定。
舍得把这么好的衣服给傀儡穿,苏筱圆越发好奇傀儡前主人到底是哪位大佬。
换个人可能会觉得心酸,但是她胸无大志,两世都是普通人,离大佬和富豪的世界有十万八千里,因此并没有什么不平。
她只是很羡慕衣裳的制冷功能。
因为她快要热疯了!
池子里已经注满了乳白色的温泉水,几乎要从池边满溢出来,屋子成了蒸笼,快要把她蒸熟蒸透了。
云雨宗弟子的衣裳虽然轻薄,可在这么燥热的环境里也有些穿不住。
苏筱圆刚才不好意思当着傀儡人的面脱下外衣,这时候也热得顶不住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外衫也脱了,只留下白色的薄绢中衣和外面一层白纱衣。
两层衣裳还是有些透肤,因为又热又害臊,她浑身通红,粉色透出薄衫,实在有些尴尬。
还好面前的是没有灵智的傀儡,不然她能原地抠个大城堡出来。
苏筱圆深呼吸几次,看向傀儡人的下颌,脖颈,然后是躯干。
漂亮的肩颈和手臂、微微隆起但并不夸张的胸肌和腹肌线条,从水汽氤湿的中衣中隐隐绰绰透出了些许。
苏筱圆对人体构造并不陌生,毕竟这部分课程只需要死记硬背,对她来说是最轻松的一门。可是理论只是纸上谈兵。
两世母单,她还从没见过真人——好吧,眼前的也不是真人。
害羞之余,她又止不住对传说中的八块腹肌人鱼线有点好奇。
碰一碰应该不要紧吧?
纠结的时候,她的耳边仿佛响起阮绵绵理直气壮的声音:“你出了钱的,摸一摸怎么了?给我硬气点!”
对啊,她抽来的傀儡人,碰一碰又不犯法。
再说连第一步都迈不出去,将来实操怎么办呢?
在好闺蜜精神的加持下,苏筱圆终于支棱起来,伸出食指,在傀儡人的腹肌上轻轻戳了戳。
就在这时,她心尖忽然没来由地一颤,生出一种被人注视的错觉。
她触电似地收回手捏住,偷偷觑了眼傀儡人,只见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仍旧冷若冰霜,只是眼神好像更冷更凌厉了。
是错觉吧?
苏筱圆大着胆子又觑了一眼,人机感还是很强,甚至还更强了。
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时阮绵绵又“咚咚”地敲起壁板来:“小圆子,验货了吗?”
什么货自不必说。
“在验了……”苏筱圆心虚地说。
亲闺蜜嗤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你?抓紧点啊!”
苏筱圆掀开遮挡的衣摆,飞快地看了一眼。
只能看个大概,但是但是……
欸?欸?人怎么可以……
虽然是傀儡人,但是这么失真真的好吗?
她的脸颊“歘”一下烧了起来。
阮绵绵:“验好了吗?”
苏筱圆心头一跳:“验……验好了……”
“骗人,连裤子都没脱验什么?”
苏筱圆只好硬着头皮,哆哆嗦嗦伸出手:“对,对不起……我可能要脱一下你的裤子……”
4.4
太衍宗。
凌岳仙尊的仙宫位于龙脊峰顶,宫殿名“无极”,由万年玄冰砌成,平日人迹罕至,连宗门里的仙鹤都绕着飞,因为不管大能还是灵禽都抵御不了这无孔不入的极寒。
今日五大峰主却破天荒地顶着严寒来了龙脊峰。
师姐弟五人都是老宗主虚极道君的亲传弟子,今日来这里是自告奋勇来为师弟护法移魂。
三个月前,混沌域封印松动,凌岳仙尊去了一趟北溟,抽了三根肋骨镇阵,回来后要在峰巅的寒潭中蕴养,直至骨头重新长全。
为此已经退隐的偃师宗老宗主亲自出山,为他做了一具傀儡躯壳,在养伤期间供神魂暂存。
五个三界排名前二十的大能站在大殿门口,搓手跺脚、哆哆嗦嗦,全无平日的仙风道骨。
「小师弟这宫殿也忒冷了……」
「冷还罢了,里面的灯能不能换换,人一走进去就变灰白的,还没有影子,每次进去都会发怵,住久了不会生出心魔么?」
「先得有心才能生心魔吧……」
「小师弟就是不喜欢颜色杂吵眼睛,才定做了这些无色无影灯,灯罩可都是西极溟海深处挖出来的雾晶……」
「哗!那得花多少灵石!」
虽然这里离无极殿还有好几十丈,但他们还是谨慎地用了秘音——小师弟的修为已经到了他们无法估量的高度,万一叫他听见自己说闲话就不好了。
小师弟虽然待他们温和有礼,但他们见了他总是莫名有些发怵。
大约是修为太高,自然散发威压。
……
傅停云面无表情地躺在价值连城的玄冰床上,听着师姐师兄们废话连篇。
他们用了秘音,声音压得特别低,自以为秘而不宣,殊不知他被迫听得一清二楚。
在他眼里人分两类,一类可以杀,一类不宜杀,第二类名单上总共有六人,除了第二类之外都是第一类。
这五人都属于第二类。
很吵,但不宜杀之。
五人一边用秘音说着悄悄话,一边进了无极殿。
二师兄一向是他们中间最多愁善感的一个,他上前小心翼翼地执起师弟的手,摩挲着,眼中含泪:“小师弟,你怎么受伤了也不告诉师兄师姐,一想到你独自躺在这冷冰冰的无极殿里……”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一道淡漠的声音,凉入心扉,在场诸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那是傀儡。”
“哈,哈,”二师兄尬笑了两声,放下傀儡的手,在手背上拍了拍,“师兄老了,眼神越发不好了。”
转头就给同伴传秘音:「我就说呢,今日的小师弟,怎么看着活泛点了。」
其他人纷纷赞同。
「你别说,还真别说。」
「也难怪二师兄会认错,要我猜我也猜那个是真人……」
“啊呀!差点把正事忘了,”大师姐道,“哎哎哎大家站好位,不要乱……不对老五,你怎么又青龙白虎不分了,应该站那边……”
说完转头朝小师弟一笑:“你放心小师弟,有师姐师兄在,绝对万无一失!”
傅停云三岁半入门,由师父虚极道君亲手抚养长大,很清楚该怎么同感情丰沛但天资不佳的人打交道。
他语气平和,波澜不兴:“只是个小法术,不必劳烦师兄师姐。”
“那怎么行!”二师兄颤声道,热泪夺眶而出,“你这孩子,什么事都瞒着我们,要不是偃师宗来送傀儡,我们还蒙在鼓里呢!师父他老人家走前特地叮嘱我们要看顾好你……真是对不起师父他老人家在天之灵。”
虚极道君是元神陨落,神魂消散在天地间,没什么在天之灵。
傅停云很明智地没有说出来。
几人又闹腾了半晌,才终于各就各位,布好了阵法。
“小师弟,移魂之法非同小可,你别急,慢慢……”
不等二师兄把话说完,傅停云的眉间灵纹一闪,元神便已离体。
移魂术确实很危险,每隔几年都有大能移魂移出事故的消息,但不包括傅停云。
对他来说这术法就和喝口水那么简单。
只是好巧不巧,偃师宗派了个平头正脸的小弟子来送货,被三师姐盯上,结果发现了他受伤的事,师姐弟几人一合计,兴师动众地要来给他护法。
若非如此,他自己早就把魂移好了。
耳边传来师姐师兄们大惊小怪的呼喊,傅停云内心毫无波澜。
要是移个魂都能出纰漏,他这仙也不用修了,趁早陨落为上。
须臾,他感到熟悉的阵法牵引,稳稳地落入傀儡的灵府中。
很简单。
简单得好像……出错了。
傅停云不用等五感恢复就知道出错了。
他准备好的傀儡躯是融了他自己的血肉打造的,可以容纳他的神魂。
但眼下这具,灵府却要狭小得多,强行塞进去,就仿佛用蛟皮将浑身上下紧缚起来,再勒上玄铁箍,只不过被束缚的不是身体而是元神。
除了灵府,筋脉也很狭细,灌注了太多灵气,几乎要撑爆。
紧.窒压抑,很不舒服。
他的移魂术不可能出错,这也不可能是普通傀儡——上面必须有他亲手布的聚灵阵,而且必须能容纳他的三成灵力。
傅停云只用了一息就明白过来,这是他三年前用过的旧傀儡躯。
当时来不及用他自己的血肉重塑,便从傀儡宗主送来的十具中选了一具勉强看得顺眼的,融入了他一滴血,只用了一个月便废弃了。
当时就传送去了熔渊,本该早已销毁,一定是销毁环节出了岔子——熔渊由那五人轮流看守,倒也不足为奇。
因为尺寸不合适,他要和这具傀儡融合到可以使用半成修为,少则七日,多则十日。
等那些人发现不对劲至少要三日,再去傀儡宗请人查清原因,至少要十日,查出他的下落、派人来找他……
傅停云一算,最快也要两旬。
而傀儡躯是没办法万里传音的。
眼下他只有两条路:一是自损元神,破坏阵法,毁掉这具傀儡,神魂自然会回到新傀儡中,但是对自己的损伤极大,养好至少需要一年。
第二条路就是静待三个月。
连三岁孩童都知道该怎么选。
他毫不犹豫将神魂与阵法融合,可就在这时,他在聚灵阵中发现了一样不该存在的东西。
千丝万缕的金线中,多了一条细如蛛丝的红线。
是另一个人的血,还是个修为约等于无的凡人的血。
一经发现,那孱弱纤细的红丝便飘了过来,颤巍巍,试探着碰了碰他,随即立刻逃开,过了片刻,似是见他没反应,又得寸进尺地贴上来缠绕上了他的尾指。
傅停云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荒谬之感。
他用过的傀儡躯中残余他一缕气息,相当于下了谁都解不开的禁制,别说结血契,妄想探一下筋脉都会遭反噬,非死即疯。
那人修为低下,资质约等于无,必是用了什么非同寻常的手段。
他看着这缕缠在他魂体上的脆弱红丝,这样的法术可以束缚普通傀儡人,可要束缚他的神魂无异于做梦,只消轻轻一挑,红丝就会断裂,连带着那人也会魂飞魄散。
毁契对他亦会有反噬,但比起被不知所谓的东西束缚,这点反噬不算什么。
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立即下手。
或许是有几分好奇,那修为低下的凡人是如何对他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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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血契。
好奇于他而言也很陌生。
神魂和阵法开始融合,感官逐渐回笼。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浓郁刺鼻的香料气味中夹杂着一缕不属于香花香草的气息,清淡,微弱,和那缕红丝很像,属于同一个人。
接着是触觉。
潮热、窒闷,和他的无极宫截然不同,但一时无法判断这是什么地方。
稠密的水汽中有人在动,是个女子。
他虽仍然不能视物,气流却将那人的轮廓在他脑海中清晰地勾勒了出来——像某种不存在的花,花茎细弱,花瓣柔薄,一折就断,一碰就坏,她的灵力甚至还不如一些灵花。
她屏住呼吸,抬起手,伸出了一根手指。
傅停云不知道这么细的手指能用来做什么。
他第一次发现世间有他猜不透的事。
接着这根手指戳了戳他的腰腹。
很轻,像蝴蝶停了一瞬。
视觉恰好在这一刻恢复。
他微垂眼眸,不解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凡人少女。
现在她不只是轮廓,还有了颜色,很多颜色,尤其是深浅不一的粉和白。
每一种颜色还能细分出成千上万种微妙的层次,被水汽氤氲成了一团桃花雾。
傅停云向来不喜欢颜色太多的东西。
所以他的无极殿里用了特制的灯,能滤去所有杂色。
此时他尚未和傀儡充分融合,还无法发声,便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少女瞬间绷紧了身子,缩回手,抬起眼睛不安地看他,青白分明的眼睛里像是蓄着一泓清泉。
然后他看见她分开唇瓣,鲜润水滟,像是微雨打湿的花瓣。
最后恢复的是听觉。
耳边响起一道清甜的声音:“对、对不起……我可能要脱一下你的裤子……”
傅停云听得懂这句话的意思,却不明白。
她说的是人言?还是另有别的意思?
不等他想明白,少女已向他腰间伸出手,纤细手指勾住了他亵裤的系带,开始解上面的死结。
她的头垂得很低,露出一截雪白细颈,渐渐白中透出粉色,细密的汗珠渗出来,濡湿了发际细软的绒毛。
她一边动手,嘴里一边碎碎念:“不好意思,就是说,可能要稍微看一下……尺寸大小、长度、硬度什么的……不然的话,操作起来可能不太方便……”
傅停云过了好几息才明白她在做什么、说什么,可还是不懂。
她说的真是人言?
结解开的刹那,触动阵法禁制,那凡人少女便被灵风掀了出去。
……
苏筱圆整个人都是懵的。
傀儡人的裤腰带打了死结,她解了半天,越来越尴尬,一尴尬就开始胡言乱语想要缓解尴尬,结果更尴尬。
急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终于解开,谁知突然眼前白光一闪,指尖过电似地一麻,整个人就被掀飞到了半空中。
有的裤子,看起来只是条平平无奇的裤子,实则是十万伏特皮卡皮卡贞操裤!
“哗啦”一声,苏筱圆掉进了汤池里。
好巧不巧掉到中央最深处,水深没过她头顶。
她是学过法术的,可是刚才被电了那一下,筋脉中寥寥无几的灵力好像被瞬间抽干了,整个人都麻麻的,根本没办法调息运气。
而且她不会游泳!
本能的恐惧攫住了苏筱圆,越急越错,她在水中胡乱扑腾着,“咕嘟咕嘟”喝下好几口水。
呛出的眼泪和温泉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救……救命!”她向傀儡人呼救。
可傀儡人只是静静站在岸边,下颌微抬,冷眼看着她在水里挣扎。
5.5
傅停云当然不会救她。
倒不是因为她的言行冒犯到了他。
他从小不懂得什么是羞耻,自然也不会感觉被冒犯。
但这不等于她不用死。
人做了该死的事,就会死。
奇怪的是,他心底竟渗出一丝几不可察的愉悦。
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他并不特别喜欢杀戮。
于他而言,杀人杀妖杀魔和世间其他事并无多少差别,都是出自必要,而不是因为喜欢。
可是此刻看着她扑腾着细弱的手脚,竭力想要将头探出水面,却渐渐脱力,不断往下沉,他感到了浅淡但明确的愉悦。
他想了想,也许是移魂出错的缘故。
苏筱圆泪眼婆娑间看着岸上无动于衷的傀儡人,有种被睥睨的感觉。
那一定是错觉,傀儡人没有灵智和情绪,和AI差不多,怎么会有这种功能。
傀儡人看来是指望不上了,幸好闺蜜就在隔壁。
她努力冲着壁板呼救:“开山……”
然而只说出一个字,隔壁好巧不巧传来“哗啦哗啦”的响亮水声,瞬间就把她微弱的求救声淹没了。
苏筱圆又“咕嘟嘟”吞了几口水,身子直往下沉。
眼前已经闪白光了,这是任务失败的征兆吧?她会淹死在温泉里吗?就算是在合欢宗也太离谱了,好社死!幸好衣服没全脱……
幸好什么啊……
苏筱圆欲哭无泪。
她知道采补凌岳仙尊任重道远,但是没想到连他影子还没见着就要淹死在温泉里了。
想到凌岳仙尊,她脑海中忽然有什么一闪而过。
凌岳仙尊,傅停云,傀儡人,名字……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傀儡人的说明书——回来的路上她匆忙扫过一眼,上面是怎么说的?对了,发指令时好像要带上名字!
刚才是不是因为她发指令没带名字,所以傀儡人才没反应?
脚尖已经碰到了池底,她用尽全力一蹬,头勉强探出水面。
苏筱圆抓住这宝贵的一刹那,向岸边那道模糊的人影道:“傅停云……救,救我!”
最后一个字和她的脑袋一起被水淹没。
也不知道傀儡人听见没有,她绝望地想。
傅停云听得一清二楚,他不但是三界最强战力,也拥有三界最强耳力。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自从他师父虚极道君陨落后,三界知道他凡间本名的就只剩下他自己了。
换作别人说不定会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但是傅停云不必,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何况谁会派一个灵力修为可以忽略不计的凡人少女来算计他?
所以只剩下两个可能,一是这古怪的少女以某种连他都猜不透的方法知道了他的本名;二是纯粹巧合。
不管是哪种,傅停云本来都不用理会。
横竖她都要死了,从结果来看没有任何区别。
可坏就坏在,修士的第一个名字蕴含着神秘莫测的玄妙力量。
名字加上血契,造成了一个连他都始料未及的后果。
现在他的灵府内,循环滚动着一行五彩斑斓、光芒刺眼的文字:傅停云,救救我!傅停云,救救我!傅停云,救救我!……
配合着耳边不断重复的声音:“傅停云,救救我!”
傅停云:……
不知道等她死了这文字和声音是会消失还是会持续三个月,直到他脱身。
傅停云可以赌,但他考虑了半息,赌输的后果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毫不犹豫地走到池边,顺着台阶往水中走去。
他尚未适应这具躯壳,走得很慢,等他单手从水中将那少女提起来的时候,她已经失去知觉了。
灵府中的文字还在闪烁滚动。
傅停云蹙了蹙眉,看来光救起来不算,还得救活。
他坐在池畔,将人放在膝上,少女人事不省,软软地仰躺在他的腿上。
傅停云放出一缕灵息入她体内探了探,肺和气道里吸进了不少水。
他暂时还不能动用太多灵力,只能先动手把水推出来。
他解开她湿透的纱衣衣带,隔着仅剩的里衣,并指悬在少女的檀中穴上方,然后先左后右,缓缓往上移动,将她肺叶中的水引了出来。
少女吐出几口水,但还是没有苏醒。
她仰面躺在他腿上,头耷拉着,白皙纤细的脖颈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傅停云垂眸看着这截细颈,好像苍白褪色的花茎在风中颤动着,无端让人想要折断。
他怔了怔,真花从未让他生出过摧折的念头。
他也没有徒手杀过人,十四岁那年修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后,连剑也很少出鞘了。
用那种残虐的手段杀人,是控制不住□□的低等魔修才会做的事,而傅停云天生没有七情六欲。
但此时他看着少女的脖颈,有生以来第一次好奇那是什么感觉。
他当然不会受这种陌生的欲望摆布。
手指悬停在锁骨中间,慢慢往上推,将气道中残余的水往外引。
少女咳嗽起来,又呛出几口水。
折磨他的字和声音总算消失了。
傅停云准备收回手,指腹从她咽喉间擦过,手指一顿,最后落在她颈间。
触感温软滑腻得不可思议,指腹传来微弱的颤动。
他张开手掌,慢慢贴上去,温热肌肤下的血管在掌心轻轻地搏动,像是雏鸟的心脏。
他将手指渐渐收紧,那种感觉变得更鲜明,他的喉咙随之绷紧。
少女就在这时睁开双眼,茫然地看着他,唇瓣一翕一张,像是离水的鱼。
她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傅停云的灵府中已经开始滚动播放指令:“傅停云,快松手!傅停云,快松手!傅停云……”
傅停云松开手指。
他并不想杀她,根本没用什么力道,可少女瓷白肌肤上已留下明显的红痕。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
苏筱圆的意识渐渐回笼,窒息的感觉刚缓解些,突然又喘不过气来,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好不容易把眼睛对上焦,就被帅了一脸。
这张绝世帅脸上还有一双好像谁都欠了他八百万灵石的漂亮眼睛。
苏筱圆恍惚了几秒钟,才想起这是她的傀儡人。
接着她惊恐地意识到,傀儡人好像在掐她脖子。
可是他们结了血契,说明书上说过,结过契的傀儡人是绝对安全的,绝不会伤害主人。
身为清澈的大一学生,苏筱圆信赖一切白纸黑字写下来的东西。
对了!她恍然大悟,傀儡人一定是在帮她做急救,但是不清楚人体构造,以为掐住脖子能把水挤出来。
毕竟是二十块灵石抽来的,能指望他多智能呢?
她连忙发出指令:“傅停云,快松手!”
傀儡人反应有点慢,但最后还是乖乖松开了手。
苏筱圆脑袋昏沉沉的,手脚软得像面条,想起刚才溺水的感觉还是心有余悸。
缓了缓她才注意到纱衣的衣带松了,衣襟也散了,多半是落水挣扎的时候弄开的。
她脸颊烧得绯红,连忙手忙脚乱地把衣襟掩好,但湿透的薄衣只是欲盖弥彰。
她只好用胳膊挡住。
还好眼前的是傀儡人,对这些视若无睹。如果是真人,她只能原地去世。
“刚才是你救了我?”她问道。
傀儡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全无回应。
苏筱圆换了种问法:“傅停云,刚才是你救了我吗?请回答。”
“是。”傀儡人用机械平板的声音回答。
“欸!”苏筱圆惊喜地睁大眼睛,“原来你会说话啊!”还以为是哑巴型号呢!原来声音那么好听。
她耳朵里莫名有些痒,抬手揉了揉。
“对了,刚才谢谢你啊,傅停云。”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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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圆礼貌地道。
她是一个和AI对话都要加上“你好、谢谢、再见”的礼貌大学生。
傀儡人瞥了她一眼,移开视线:“不必。”
苏筱圆莫名觉得自己好像又被这价值二十块灵石的傀儡人鄙视了。
不过一定是她想多了,这款傀儡人显然不太智能,每句话都要加上名字指令才会回答,而且只会一些最简单的人机对话,比她用过的AI差远了。
阮绵绵那款好像稍微先进一些,至少会说“遵命,主人”,能提供一定情绪价值。
不过想象一下“傅停云”冷着脸叫她主人的样子,苏筱圆一阵头皮发麻,打了个哆嗦。
还是算了,好可怕!
她缓了会儿感觉头晕好些了,正准备叫傀儡人扶她站起来,忽然听见隔壁传来阮绵绵的惨叫:“啊啊啊啊——”
苏筱圆抓着傀儡人的衣襟,垂死病中惊坐起:“开山,出什么事了?”
阮绵绵的惨叫变成了愤怒的咆哮:“奸商!我被那奸商坑了!”
“怎么了?”
“小头!宋锦书的小头化了!”
苏筱圆:“啊?怎会如此?怎么会化的,那种东西会化吗?”
她无助地看向自己的傀儡人,视线飘悠悠下移:“傅停云,你那个……嗯器官,会化吗?”
傀儡人整理着被她抓皱的衣襟,眼神好像要杀人:“不会。”
“是假的!”阮绵绵叫道,“那奸商安了个假的上去,水泡久了就化了呜呜呜呜……”
“宝宝你先别哭,我马上过来!”
苏筱圆赶到隔壁汤屋的时候,阮绵绵已经穿好了衣裳、擦干了眼泪,大马金刀地坐在岸边条石凳子上,衣袖捋到肩膀,两条龙飞凤舞的大花臂撑在膝盖上,一脸凶神恶煞。
宋锦书傀儡人抱着脑袋蹲在离她最远的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汤池里飘着个醒目的东西,一边滋滋冒泡一边越变越小。
苏筱圆:!!!
是真的化了。
她手足无措:“那怎么办啊?还能修吗?”
没人比她更清楚阮绵绵的经济状况,她离家出走的时候为了不惊动家人,没敢带多少钱,刚进宗门就不小心震塌了一间屋子,赔完钱就所剩无几了,那二十块灵石就是全部家底。
要是不能修好的话,上哪儿凑钱再去买一个新的傀儡人啊?
阮绵绵黑着脸:“不行,那奸商竟敢摆我一道,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找那奸商算帐!”
原则上来说抽盲盒抽到什么都有可能,但是苏筱圆一向没原则地站闺蜜,虽然有点害怕,还是说:“明天早上没课,我们申请出门令,去找店主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换一个。”
阮绵绵点点头,忽然盯住她脖子:“咦,你的脖子怎么了?”
苏筱圆心虚地捂住脖子:“没什么……”
阮绵绵拉开她的手,皱起眉:“还说没什么,都红肿了,谁掐的?”
苏筱圆只好承认:“是傀儡人……不过他也不是故意的,是我呛了水,他是想救我……”
傅停云:……
“等等,”阮绵绵警觉道,“你好好的怎么会呛水?”
苏筱圆见瞒不住,只能简单地说了一遍。
“好个奸商!”阮绵绵恶狠狠地盯着傅停云傀儡人。
苏筱圆连忙挡在他身前,拉住好闺蜜,着急忙慌地替他找补:“真的不是他的错,那条裤子也不是他自己要穿的,都怪他前任主人不做人……这傀儡人真的挺好的……”就是有点智障。
阮绵绵是金丹期体修,一拳下去这傀儡人肯定就报废了。
苏筱圆舍不得。
虽然质量不好,可是脸好啊!虽然不太智能,可是脸好啊!脸好一切都能包容!
阮绵绵一拳砸在柱子上:“明天我去把那黑店拆了!”
“放心小圆子,”她拍拍好闺蜜的手背,郑重承诺,“明天姐姐一定给你抢个内门手工订做的新傀儡回来,一千两百块那种!”
6.6
一千两百块不可能买到偃师宗内门定制的手工傀儡,这是常识。
眼下这具傀儡躯是三年前由现任宗主亲手做的,当时造价两百万灵石还不算衣饰,他遗落在池边那条发带价值就超过十万了。
普通的偃师内门手工傀儡,至少也要二十万起步。
就在这时,少女转过身,抬起清亮的眼眸看他。
傅停云挑了挑下颌,居高临下看着她头顶小巧的发旋。
但凡她不疯不傻不瞎,都不可能把他换成那种一千两百块的垃圾。
苏筱圆移开视线,向闺蜜甜甜一笑:“谢谢开山。”
傅停云转过头去。
苏筱圆确实不太舍得这张脸,也不想要那种油腻男模伪人,但是说到底她买傀儡人是为了练习,如果连裤子都脱不下来,脸再权威也不能用。
不练习就通不过内门考试,进不了内门不能去攻略傅停云,不攻略傅停云她就不能回家。
眼看着一个时辰到了,两人都没好好泡成澡。
阮绵绵:“差不多该放饭了,去吃么?”
苏筱圆经过那一番折腾,没什么胃口,摇摇头:“我吃颗辟谷丹好了,有点累,想回去睡觉。”
阮绵绵点点头:“我也不吃了,反正晚上也没有狸力小炒肉,走吧。”她是金丹期体修,早就辟谷了,吃饭纯粹是为了乐趣。
苏筱圆看了眼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宋锦书傀儡,也不知道他刚才遭遇了什么。
“他怎么办……”她小心翼翼地问闺蜜,生怕再一次刺激到她,“明天退回去?”
阮绵绵咬牙切齿:“不!他欺骗了我的感情,我要把他留下来当牛做马!还要他帮我和一千两百块铺床单!”
苏筱圆:“……”
阮绵绵朝着傀儡人怒吼了一声:“滚过来,宋锦书!”
傀儡人夹着膝盖,内八着脚站起来:“遵命,主人。”
然后把自己团成一个球,字面意义地滚了过来。
苏筱圆:“……”
两人带着各自的傀儡,一边聊天一边回外门弟子宿舍。
傅停云很快从他们东拉西扯的闲聊中知道了这里是云雨宗,那少女是云雨宗的外门弟子,不知因为什么机缘巧合得到了这具傀儡。
傅停云对三界一切有名有姓的宗门都略有所知,也知道合欢宗三大派系之一的云雨宗是做什么的,他隐约记得前几年三师姐和云雨宗某个长老牵扯不清了一段时间。
但是那些都离他很遥远,没有哪个媚修会不知死活靠近他。
傅停云环顾四周,此地草木葳蕤,灵气氤氲,虽然杂质太多,远不如壁立万仞的龙脊峰精纯。
不太理想,但是可以将就,毕竟只需忍耐三个月。
就在这时,少女在一个小小的院落前面停下脚步,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云雨宗的外门弟子每人都有独立的小院,只是比内门弟子的要小一些,毕竟有些练习动静太大,容易扰民。
苏筱圆向闺蜜挥手道别,推开虚掩的木门。
她的院子除了阮绵绵还从没来过别的客人,虽然傀儡人不算人,但她还是紧张得心跳加快。
“院子有点小。”
何止是小,傅停云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把它称作院子。
苏筱圆莫名又感觉自己被这傀儡人鄙视了,不过他穿得那么好,前任主人一定很有钱,说不定是有大庄园的富豪呢。
也不知道是怎么流落到二手仓库里的。
是因为脑子坏了吗?
她也想明白了,富豪主人那么有钱,肯定不会买一个先天智障的傀儡人,这个多半是报废了才会流到二手市场。
“对了傅停云,”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记得上一任主人是谁吗?”
“记得。”
苏筱圆本来是随口一问,没想到他真的记得:“是谁呀?”
傅停云没回答,给了她一个淡漠的眼神让她自行领会。
凌岳仙尊没有义务回答任何人的问题。
果然不加指令就是不行啊,苏筱圆在心里叹了口气,重新问:“傅停云,你前任主人是谁?请回答。”
“傅停云。”
“对,你的名字叫傅停云,”苏筱圆放慢了语速,用一种幼儿园小班老师般的耐心口吻说,“不过我问的是你前任主人是谁,可以告诉我吗?傅停云?”
“可以。”
“是谁呢?傅停云?”
“傅停云。”
“对的,你这么快就记住了自己的名字,很棒呀!”苏筱圆生怕刺伤了傀儡人不知是否存在的自尊心,微笑着夸赞他。
傀儡人掀起薄薄的眼皮,用锋利的眼角睨了她一眼,然后别过头去。
这是生气了?傀儡人也会无能狂怒吗?
苏筱圆叹了口气,放弃了,至少脸是真好,腿也是真长。
腿实在太长了,她踮脚仔细比划了一下,估计这傀儡人身高比她高三十公分左右,至少有一米九。
小木屋的门沿在他额头,本来苏筱圆不觉得屋子很矮,可是他往门前一站,房子突然显得迷你了。
她从腰间的储物荷包里掏出钥匙,打开了小木屋的门,往里轻推,一边说:“请进……里面可能有点乱……”
苏筱圆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傅停云小时候受不了杂乱的光色和声音,后来随着修为日益深厚,对环境已经没那么挑剔了。
无极殿那些无色无影灯也是好几年前定做的,只是懒得换。
他垂眸瞥了一眼少女衣领中露出的一小截脖颈,被夕阳镀成金色的细细绒毛,收回视线。
既来之则安之。
苏筱圆觉得不好意思,倒不是因为屋子里真的乱,她今天早上才刚收拾过。
只是这小宿舍住了一年,算是她在这个世界的家,把认识不到一天的傀儡带回家,让她有一种私密空间被入侵的羞耻和不安。
看着傀儡人弯腰低头,跨过门槛,她的心脏便跳到了嗓子眼。
在狭小的空间里,傀儡人的存在感和压迫感更强了。
在仓库里第一次看见他时的那种“威压”再次排山倒海地袭来。
苏筱圆感觉呼吸不畅,连忙走到朝南的窗户旁边,把窗户推到最大。
晚风吹进小屋,鼓起白色的窗纱。
她回过头看见傀儡人沐浴着夕阳,双目微阂,美得让人忘了呼吸。
苏筱圆决定把他留下来。
哪怕贞操裤脱不下来,就放在屋里当个摆件也好。
傅停云环顾四周,闭了闭眼,几乎要窒息。
他侧过头看了那少女一眼。
这地方岂止是有点乱,此人口中的所有“有点”都不可信。
从十五岁剿灭魔窟、封印混沌域之后,他就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地方。
他不明白如此狭小逼仄、还没有盒子大的房间。是怎么被她塞进如此之多、之细碎、之凌乱的,不可名状之物。
苏筱圆看见傀儡人在静静地打量新家,也顺着他的目光把自己温馨的小屋审视了一遍,很满意。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靠着东墙放着一张带架子的小小单人床,两层纱帐一层白色,一层是淡淡的薄荷绿,上面绣着雏菊花瓣。
床对面是标配的五层小木柜,但她重新上了漆,把抽屉把手换成了小猫爪的形状。柜子旁边摞着几个藤箱,收着换季衣裳、被褥、帕子发带之类。再旁边是个脸盆架,放着铜盆、泡脚的小木桶,挂着干净的布巾,还有刷牙用的小瓷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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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制的小牙刷和瓷盒里的青盐牙粉……
虽然修士可以用法咒清理身体,但她做了十八年的现代人,养成的习惯一时改不过来,总觉得不用水就洗不干净。
南窗下放着张小木桌,既是书桌又是梳妆台,偶尔还要充当一下餐桌,上面摞着装满小零碎的木盒、竹根挖成的笔筒、各种瓶瓶罐罐、她自己做的炭笔和颜料,还有沙滩边捡的贝壳、漂亮石头,集市上买的宝石珠串、不知道真假的凤凰蛋壳、蛟龙鳞片、注入一点灵力就能呱呱叫着满屋子乱跳的灵纸青蛙……
桌子旁边还支着个她自己用竹竿和麻绳绑成的画架,木板上夹着画到一半的速涂——是她给前世磕的二次元cp做的饭……
她虽然怂,但她磕的cp很狂野的!
苏筱圆连忙扑到画架前,把画板抱下来倒扣在桌上。
她觑了一眼傀儡人,见他只是神色淡漠地打量着四周,暗暗松了一口气。
夕阳正好照在画上,反光很刺眼,应该看不见吧。
然而傅停云只扫了一眼就将整间屋子里的一切尽收眼底,包括她慌慌张张藏起来的东西。
是一幅画到一半的画,上面是两个妖娆的男子搂在一起亲嘴。
画技很拙劣,她自己知道么?
那样急急忙忙藏起来,应当是知道的。
苏筱圆拍拍自己滚烫的脸颊,从桌上拿起一个半透明的胖肚琉璃瓶,里面装着她自己做的水果糖。
他们穿越女来了异世界,都喜欢复刻一些原来世界的食物,用来缓解思乡之情。
修仙界除了含有丰沛灵力的奇花异果之外,也有一些凡间水果,桑长老的浣花岛长着一片橘子林,这些糖就是她用那里采来的橘子做的。
她正想倒一颗出来吃,忽然对上傀儡人的眼睛。
父母从小教育她,吃独食是不礼貌的。
于是她先问傀儡人:“傅停云,傀儡人可以吃东西吗?”
一千两百块的垃圾不可以,但是像他这样的高等级傀儡人是可以的。
只是吃下去没什么用处,无法从食物和丹药中汲取灵力,很快就会融化消散,不留痕迹。
但她问的是可不可以,于是他回答:“可以。”
“你吃过糖吗?傅停云?”
傅停云还在吃奶的年纪就辟谷了,这辈子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没有。”
“那你尝尝看,”她把瓶子递给他,“这是我自己做的水果糖。”
傀儡人没有接,他不需要。
苏筱圆却以为他是不懂,往自己手心倒出一颗。
浅橙色的半透明糖果在她手掌上滚了滚,在夕阳下闪着光芒,一股清新微酸的香气被凉风吹散,弥漫在屋子里。
“这是糖,很甜的,你吃吃看。”苏筱圆向傀儡人道。
傀儡人还是无动于衷。
“是不会吃东西吗?”苏筱圆咕哝了一声,拈起糖,递到他嘴边,“张嘴,傅停云。”
傅停云分开双唇,含住她指尖的糖。
苏筱圆只觉指尖传来微微的湿意,连忙缩回手,脸又发起烫来。
她不知道原来傀儡人的嘴唇和舌头,也像真人一样是濡湿的。
心里莫名有点痒,就像猫科动物舔了一下。
“那个……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苏筱圆搓搓指尖,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我的名字叫苏筱圆,你也可以叫我筱圆。跟我念,傅停云,筱、圆。”
傅停云感觉丝丝陌生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原来这种味道叫作甜。
他的视线落在少女脸上,夕阳在她脸上投下光斑。莹润的肌肤染成了橘子糖一样的色泽。
舌尖的糖已经融化了,味道却久久不散。
“筱、圆。”
7.7
听着傀儡人缓慢、生疏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苏筱圆只觉好像有一脉热泉淌过她的耳膜,耳朵发起烫来。
苏筱圆不但颜狗还声控,声音这么苏真的要命。
她搓了搓耳朵:“糖好吃吗?傅停云?”
傅停云没吃过别的东西,无从比较。
不等他回答,苏筱圆接着说:“我做过好几种口味,开山说橘子味的最好吃,过两个月浣花岛的橘子该熟了,今年多摘几筐,多做几罐送人。”
傅停云看了眼她手里半空的琉璃瓶,垂下眼帘。
这是他吃的第一颗糖,但显然不是她喂的第一颗。
“尔尔。”他冷冰冰地评价。
苏筱圆不解地睁大眼睛:“你说什么?傅停云?”
“你的糖,尔尔。”记性真差,自己问的转头就忘了。
“噢噢,你说这个呀。”这傀儡人的反射弧真是够长的。
她又倒了一颗出来放进自己嘴里,自言自语:“没变质嘛,挺好吃呀……”
她吃糖时会无意识地先用舌尖轻舔一下,速度很快,一般人注意不到这么细微的动作,但傅停云目力过人,清楚地看见她红润的舌尖。
他的舌尖好像又尝到了那种清新明媚的酸甜,舌根涌出津液,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
苏筱圆一无所觉,盖好盖子,又施了个保鲜防腐的灵咒,然后走到柜子旁,打开第二个抽屉,把糖罐放进去。
用指尖敲了敲猫爪把手:“这里面都是吃的,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拿,傅停云。”
傅停云的灵府内开始彩光闪烁:“你想吃什么可以自己拿,傅停云;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傅停云……”
他任由那行字不停闪烁,也不想去碰那抽屉:“不想。”
等她发下一条指令的时候,自然能把这条覆盖掉。
“你只吃了一种,还有很多别的呢,葵花籽、肉脯、小鱼干什么的……”
“都不想。”傀儡人很是强硬。
不喜欢也不用这么强调吧,苏筱圆心想,自己做的零食得不到赏识,终归有点寂寞。
不过她很快就释然了,傀儡人能吃东西,但是味觉可能和正常人类不一样。
“不想就不想吧。”她好脾气地笑笑,转身拿了水桶去院子里打水洗漱。
打了水回到屋子里,天边只剩下一抹残阳了。
屋子里一下子暗了下来,却还没有暗到需要点灯。
这是每天苏筱圆最想家的时候。
一个人坐在床前看着天色慢慢变黑,就好像掉进了时间的夹缝里,被整个世界抛下了。
点上灯会好一些,但是修仙界的灯是烧灵石的,一小时大约要烧掉一块下品灵石,她总是能省则省。
可是今天有点不一样了,屋子里多了个傀儡人,一下子满满当当的。
苏筱圆走进屋里,把木桶放在床边,用灵力把水加热到微微冒白气,然后脱了鞋袜,把双脚放进去泡,无意识地撩着水。
傅停云垂眸,波荡的清水中好像落了两枚朦胧皎白的月影。
他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到了临睡的时候,苏筱圆有点发愁睡觉的问题。
这傀儡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半夜醒来迷迷糊糊突然看见房间里杵着这么一大只,不知道会不会吓出心肌梗塞。
最好是让他也躺下睡觉,可是只有一张床,还这么小。
就算苏筱圆舍得把床让给他,她也怀疑他能不能伸直腿。
至于把他赶到屋外去,苏筱圆又做不出来,她是连扫地机器人都不忍心压榨的人。
她一边擦脚一边问傀儡人:“傅停云,你晚上能关机吗?对了你应该听不懂,就是和睡觉差不多,下个什么指令,然后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会。”
“那你晚上怎么办?站一整晚吗?那不是很无聊?傅停云?”
傅停云连眼皮也没掀一下:“不会。”
关心一个傀儡人怎么过夜,也不知无聊的到底是谁。
苏筱圆擦干了脚把水泼到门外,把桶放回架子上,然后弯腰从床底下拖出一卷东西。
傅停云眉头动了动,她竟然连床底下都塞了东西,她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苏筱圆把东西展开铺在床边,是张大约三尺宽、六尺长的垫子。
这是她用一种柔韧有弹性的灵草搓成绳子编织制成的练功垫。
云雨宗弟子每天早晨都要练半个时辰柔体功,有点像plus版的瑜伽,包括各种匪夷所思的高难度动作,床板太硬,做起来很不方便,她试验了好久才做成了这张瑜伽垫。
虽然每次用完了都会擦一下,但她还是施了一个净诀,拍了拍:“晚上你可以先睡这个垫子上……不好意思,等我进了内门,空间就会大一点,到时候多申请一张床……你躺下来试试看,傅停云。”
傅停云无暇理会她的解释,现在他的灵府里有两行彩字了。
「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傅停云。」
「你躺下来试试看,傅停云。」
耳边也是两道指令重叠在一起,循环往复。
很好,现在他知道新指令不会覆盖旧指令,只会雪上加霜。
“你躺下试试看,傅……”不等循环第三遍,傅停云从善如流地躺了下来。
“对了,”苏筱圆说,“你刚刚也没好好泡澡,我先给你施个清体诀。”
傀儡人大约是不会出汗和分泌污垢的,但是在仓库里放了那么久,又一路走回来,总是会脏的。
傅停云根本用不着这种东西,像这样的高等级傀儡,身体和衣裳都自带无垢法诀,哪怕在泥潭里打个滚,也还是纤尘不染。
可少女已经开始对着他掐诀念咒了。
她的灵力细弱,傅停云仿佛被一根沾湿的羽毛从头到脚轻轻拂过,有点痒。
“好了,这下干净了。”苏筱圆拍拍手,满意道。
她从藤箱里拿出睡衣,想了想,又拿出一条薄毯,展开盖在傀儡人肚子上。
傀儡人是不会感冒的,但是肚子上不盖点东西,总觉得不安心。
要换衣服了,她对上傀儡人幽黑的双眼,有些不好意思:“傅停云,我要换一下衣服,麻烦你先把眼睛闭上。”
傀儡人顺从地闭上眼睛,长而密的睫毛覆下来,在眼下投下漂亮的阴影,更显得鼻梁高直。
他静静地躺在黄昏的光线中,仿佛漂浮在光尘中,宁谧美好,像个睡美人。
苏筱圆心跳漏了一拍,赶紧调整了一下呼吸,飞快地脱下脏衣服,换上自己缝的睡裙,钻进被子里,只露出脑袋:“好了傅停云,你可以睁眼了。”
傀儡人听话地睁开眼睛。
苏筱圆折腾了一天,身体已经很疲惫了,可是精神太亢奋,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朝床外探出头,下巴颏枕在手背上,借着最后一缕夕阳看着傀儡人好看的侧脸,心里忽然一阵雀跃。
她有娃娃了哎!
“傅停云,你放心,我一定不会把你退回去的……”苏筱圆下定了决心,“明天我去找店主商量商量,能不能分期付款另外买一个傀儡人,不用一千两百块那种,用不着那么好,两三百块的就行了。
“要是三个月后能进内门,每个月就能领三十块灵石,放学以后再接点任务来做,还可以做点糖和蜜饯来卖,压力应该不会太大……”
傅停云:“……”
他看得出这少女不富,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穷到如此匪夷所思的地步。
“对了傅停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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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在黑暗中眨了眨眼,“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想要个bjd娃娃,钱都攒好了,可是不敢下单,我妈看见一定会扔掉的……”
苏胜男女士从小不让她玩洋娃娃,因为她认为女孩子小时候玩洋娃娃,长大了会没出息,所以她只准她玩益智玩具。
苏胜男女士也不让她留长头发、穿裙子,女孩子臭美也会没出息。
“我妈也反对我画画,她觉得学画画走艺考的,都是成绩不好的学生,所以我只能等爸妈睡了偷偷爬起来画画,被逮住的话就要挨一顿训……”
苏筱圆是考上大学以后才开始跟着字母站up主自学的,没学多久就穿来了这里,不过加入云雨宗之后她的人体结构倒是突飞猛进。
她看了一眼傀儡人,见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心里暖融融的。
她一直以为自己适应得还算不错,小日子也过得不错,直到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孤单又惶恐。
这些话也不能对阮绵绵说,她不想说一堆乱码,让这个世界唯一的好朋友以为她是个疯子。
其实她宁愿不要美颜滤镜,让系统留在她身边时不时陪她聊聊天。因为即使加了美貌点,攻略凌岳仙尊的概率也是小到无限接近于零。
苏筱圆把积了一肚子的话往外倒,只管自己说得尽兴,反正傀儡人没有灵智没有感情,不会明白她在说什么。
有很多人喜欢和宠物或者玩具说话,或者对着AI倾诉,以前她不理解,现在终于明白了。
“我妈要是知道我现在在干什么,一定会打死我的……”
苏胜男女士一生要强,身为重点高中的名师,她教出了不知多少清北学生,对她这个独生女从小寄予厚望。
“可是我一直在让我妈失望,性格软弱,不求上进,智商平平,读书没有天分,高考也没考进很好的大学,”苏筱圆瘪了瘪嘴,“没想到连命都那么短……”
她鼻子一酸,眼泪滚了下来:“我好想我妈……”
傅停云被迫听着她絮叨,自从他师父虚极道君死后,他就没见过哪个人有这么多话。
古怪的是这少女说的话并不连贯,大部分是无意义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是一连串的杂音:“阿巴阿巴咪咪喵喵叽叽咕咕呜里呜噜……”
傅停云怀疑她在说梦话,可就在这时,她揪着被子缩成一团轻轻颤抖起来。
修为高的人在黑暗里也能如白昼一般清楚地视物,他看见晶莹的眼泪从她眼角涌出来,弄湿了枕头。
她在哭。
哭了一会儿,大概是哭累了,啜泣声停了,呼吸也渐渐变沉。
傅停云静待片刻,然后站起身,俯视蜷缩成一团的少女。
她已经睡着了,脸颊上还挂着一滴泪,像月下的花瓣上缀着颗露珠。
「想吃什么自己拿,傅停云。想吃什么自己拿,傅停云……」
七彩文字还在他灵府中闪烁,像一排不知疲倦的星星。
傅停云知道自己想吃什么。
他伸出手,用指尖摘取了少女脸上的泪滴,放入口中尝了尝。
是另一种味道。
灵府里总算清静了,傅停云准备去外面打坐。
就在这时,少女忽然睁开眼睛,懵懵懂懂地看了他好半晌,似乎是认出他来了:“傅停云……”
她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咂了咂嘴,嘟囔道:“傅停云,我好饿……想吃狸力小炒肉……”
消停不到一息的灵府又热闹起来。
[傅停云,我好饿,想吃狸力小炒肉。]
[傅停云,我好饿,想吃狸力小炒肉。]
[傅停云,我好饿,想吃……]
傅停云捏了捏眉心,推门向外走去。
明天还是杀了她吧。
8.8
华灯初上时分。
云雨宗外围的郭城中,店铺陆陆续续打烊。
偃师宗傀儡专门店的门板刚放下,留了一扇小门供夜间出入。
一个小伙计提着灵叶包裹、草绳扎着的三斤狸力小炒肉,快步走到门口,正要念咒开锁,忽然注意到远处街角的阴影里,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伙计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心脏狂跳,开门咒忘得一干二净,使劲捶门:“快开门,快开门……”
接着他感到后背一阵森森寒意,顿时寒毛直立,声音断在嗓子眼里。
他缓慢地转动僵硬的脖颈,方才还距他很远的人影,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身后。
伙计一下子就认出了那张好看到妖异的脸,开始止不住打摆子,手上提着的肉“扑通”一声掉在地上。
接着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傀祖宗,傀祖宗,小的只是跑腿干杂活的,什么也不知道,你老人家大傀有大量,冤有头债有主,去找东家别找小的……”
傀儡人上前一步,伸出手,面无表情地拾起掉在地上的叶子包,修长而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勾着草绳,浅淡薄唇中吐出一个字:“锅。”
伙计头脑一片空白,半天憋出一个字:“啊?”
“锅。”傀儡人提了提手中的狸力五花,目光森然,大有他再说一个字就会死无全尸的架势。
傅停云的耐心确实即将告罄,任谁灵府里彩字闪了一路心情都不会好。
他没有吃过肉,但是对三界的风物了若指掌,知道狸力的栖息地在千里之外,也知道世间存在肉铺这种东西。
虽然他暂时不能动用多少灵力,但身法还在,几个兔起鹘落,便到了郭城。
找到肉铺的时候主人正在收摊,最后一份狸力肉前脚刚被买走。
买主是傀儡铺子的店伙。
于是他自然而然来了这里。
就在这时,伙计身后的木门“吱嘎”一声开了,一张胖脸探出来:“怎么买个肉去了这么……”
话没说完,门灯亮起,他冷不丁地对上一双漂亮惊人的眼睛。
刀锋般冰冷的视线仿佛割断了他的声带,店主人惊恐地“嘤”了一声,胖胖的身躯摇摇欲坠。
“东……东家……”伙计小声说,“他要锅……”
话未说完,傀儡人已经抬脚将店主人,连同身后的门,一起踹进了屋里。
他提着肉面无表情地走进灯火通明的店堂里,环顾了一圈,低头看向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店主人:“厨房。”
店主人总算回魂,连滚带爬地站起身,点头哈腰:“厨房在后头……公子请……请……”
傀儡人走到厨房里,看着满是油垢的灶台、脏兮兮的铁锅,长眉一蹙。
店主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连忙道:“有新锅,有新锅,老奴给公子拿。”
伙计见没有生命危险,大着胆子小声问:“东家,他这是要做甚?不会是要做菜吧?”
店主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这傻子不要命了,还叨叨,不怕被那祖宗做成菜!
他骂道:“叫你把厨房弄弄干净,成天就知道偷奸耍滑!还不快把灶台都收拾干净……”
不一会儿,新锅取来了,店主人还颇有眼色地捎带上一块崭新的砧板。
伙计也不敢节省灵力,施了十多个去垢法诀,整间厨房锃光瓦亮,焕然一新。
傀祖宗又发话:“食谱。”
店主人小心翼翼谄媚地问:“不知公子要什么菜色?不如让老奴代劳……”
说着便要去接他手里的叶子包。
傀祖宗瞟了眼他那油腻肥短的胖手,把肉拿远了些:“小炒肉,食谱。”
店主人:“……”侮辱性极强了!
半个时辰后,炒肉浓郁鲜咸的香气弥漫开来。
店主人正要把准备好的保温大瓷盆递上去,傀儡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端起滚烫的铁锅便往外走去。
他刚走出店门,店主人两腿一软跌倒在地,抚着心口,“哎哟哎哟”虚弱地叫唤着。
店伙也是劫后余生,出了一身冷汗:“东、东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傀祖宗怎么了,特地跑过来,就做了一锅小炒肉?”
店主人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逐渐冷静下来了。
随着惊恐的心情慢慢平复,他终于又能思考了。
他斜了伙计一眼:“你啊,还太嫩了,看不出里面的深意。”
伙计:“啊?”炒锅小炒肉有什么深意?
“你以为他只是炒了一锅小炒肉,”店主人目光一沉,“其实处处都是暗示。”
他眯缝起眼睛,眼前闪过傀儡人冷着脸切割肉片的情形,那白里透着青的长指,那阴寒慑人的刀锋,那形状整齐、厚薄均一的细致刀工……
店主人打了个哆嗦:“你以为他只是切了个肉片,其实他是在威胁,要把我们千刀万剐。
“你以为他只是把肉片下锅,其实又是在威胁,让我们在水深火热里煎熬。
“你以为他只是把锅一起带走,其实还是在威胁……”
他抓住伙计的肩膀,用力晃了晃,声音颤抖,连带着脸上的肥肉也一颤一颤:“这是要把我们连锅端了啊!”
伙计也叫他说得有些不寒而栗,这个月工钱还没结呢,到底要不要跑路呢?
“可是……傀儡人不是没有灵智的吗?”
“对,”店主人一脸肃容,目光深沉,“你终于说到重点了。傀儡人没有灵智,他做的这些事,当然都是活人在背后操纵指示。”
“啊?”伙计搔搔头,“白天那两个云雨宗的小姑娘?看着不像啊……”眼神那么清澈的。
“而且我看他们腰间挂着云雨宗外门的牌子,还问凭牌子能不能打折呢!”
店主人嗤了一声:“什么云雨宗的小姑娘,那只是明面上的身份,他们根本就是扮猪吃老虎!要不怎么一下子就挑中了那个傀儡,要不怎么就随随便便结成了契……”
他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没想到黄某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
“东家,那眼下可怎么办呐?”
“怎么办,怎么办,你问我怎么办……”店主人背着手,在屋子里转圈踱步,嘴里喃喃,“大难临头,大难临头……”
正说着,门开了,另一个伙计抱着个酒坛子走进来:“东家,酒买来啦——好香啊,今天的小炒肉格外香嘛,是谁炒的……”
店主人“嘘”了一声,一把将人拽进屋里,关紧门。
听同伴将事情一说,他也是六神无主:“东家,他们要咱们的命,为什么不直说,还要做道菜啊?”
店主人对这些愚不可及的伙计简直是忍无可忍:“世间深藏不露的高人,做事当然都有深意,哪像你们呆头呆脑的,看什么就是什么!”
那伙计也六神无主起来:“那可怎么办,他们天亮不会就要来把我们一锅端了吧?”
店主人目光一凛,咬牙道:“为今之计,只有跑!”
随即他摇了摇头:“光跑也不行,已经叫人盯上,不出点血是决计不能善了,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他转向一个伙计:“这个月帐面上还剩多少现钱?”
伙计跑到帐台前拨了拨算盘:“东家,账面上大约有八千上品灵石,够不够?”
店主人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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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一声:“八千,你以为打发叫花子呢!他们大费周章做下这局对付我,胃口一定不小,哪里是八千能打发的!”
他盘算了一下,估计道:“没个二十万怕是不能了局,罢了罢了,保险点,明日一早就去兑三支十万的玉简,封好了送去云雨宗。”
……
夜色深沉。
傅停云回到房中,把仍然热气腾腾的一锅小炒肉放在床边小几上。
灵府里的彩字已经闪烁了一个多时辰,每一闪都像是在挑战他耐心的极限。
少女睡得正酣甜,一无所知地仰天躺在床上,眉目舒展,只有眼皮还微微肿着。
月光透过纱帐,给她水仙花似的脸上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清光。
“醒醒。”傅停云冷冷道。
苏筱圆全无反应。
傅停云捏了一下她放在被子外的胳膊:“起来吃肉。”
这下有反应了,她皱起眉头,饱满润泽的嘴唇努了努,咕哝出一串无意义的声音。
傅停云彻底失去了耐心,垂眸看了眼她裸露在被子外面的纤细脖颈,上面还有他掐出的指痕。
他卷起袖子,伸出手,长指慢慢覆住那些痕迹,收紧。
这次他知道怎么控制力道,只把她掐醒,不会再把她掐肿。
少女在睡梦中露出痛苦之色,努力喘息。
傅停云裸露的小臂感受到她温热潮湿的鼻息。
片刻后,她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涣散而茫然,好一会儿才落在他脸上,打了个呵欠:“傅停云……你……在干嘛?”
傅停云松开手:“醒了?”
苏筱圆醒了但又没有完全醒。
刚才她睡得正香,迷迷糊糊好像闻到了小炒肉的香气。
那是爸爸的拿手菜,是他在厨房炒小炒肉吗?
正想着,不知怎么呼吸越来越困难,睁开眼睛一看,眼前黑黢黢的,没有爸爸,也不是熟悉的家。
眼前好像有个陌生的人影。
“起来,吃肉。”那人用冷冰冰的口吻命令她。
苏筱圆什么也不想吃,她现在只想睡觉。
“谢谢,我不饿……”她嘟囔了一声,闭上眼睛,翻了个身继续睡。
傅停云盯着那被子里的一团,她不但背对着他,还顺手拉起被子蒙住头,一副不肯再理会他的架势。
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饿的也是她,好不容易把肉炒完了,她又反悔。
就算没有灵府里的彩字,今日他也不能与她善罢甘休。
他一把扯掉被子扔在一边,抓着她小巧圆润的肩头把她身子掰过来:“必须吃。”
苏筱圆困得睁不开眼:“对不起我真的不饿,我想睡觉……”
“由不得你。”
傅停云冷冷道,用左手拇指和食指捏住她下颌,稍稍用力迫她张开嘴,往右手上施了个净诀,从锅里拈起一块肉,塞进她微张的双唇中。
苏筱圆本来没什么食欲,但是小炒肉入口的刹那,休眠的味蕾先于她醒来。
太好吃了,好吃到让人想落泪……
狸力肉的肉质口感比猪肉更鲜甜,入口即化,但是食堂大师傅的手艺一般,做不出家里那种味道。
可是这块肉的滋味却有些熟悉,就像是……爸爸亲手做的一样。
她忍不住嘬了一口,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
傅停云将肉喂进苏筱圆口中的瞬间,灵府里的彩字总算消散。
他正要从她口中抽出手指,少女温热湿润的唇舌忽然吮住他的指尖。
他清晰地感到她的舌头在他手指上转了一圈,缓缓扫过他的指腹。
9.9
指尖传来一股陌生的酥麻,傅停云只觉仿佛有个微小的雷劫在他体内爆开,不为他人知晓,专门攻击他的心脏。
他的整条手臂好像都麻了,半晌不能动弹,直到苏筱圆用舌头推出他的手指,嘴唇发出“啵”一声轻响,他方才回过神来,蜷起滚烫的指尖。
傅停云盯着始作俑者,第一次感受到名为愤怒的感情。
而苏筱圆连眼睛也没睁开,舔了舔嘴唇,似乎意犹未尽:“还要……”
没带名字,傅停云才不会惯着她,做出这种事,能捡回一条命已是她的造化。
他转身便要走,可还没等他走到门口,身后又传来瓮声瓮气、黏黏糊糊的声音:“我口渴,想喝水……麻烦帮我倒杯水,傅停云……”
傅停云理智上明白应该把她杀了,可是在做完一锅色香味俱全的小炒肉后,为了一杯水杀了她似乎有些小题大作。
而且这时候再杀她,那锅肉岂不是白炒了?
他面无表情地从架子上拿起画着粉色猫爪的圆肚白瓷杯。
杯子很干净,但他还是施了个净诀,然后将灵力凝聚成甘泉水,注入杯中。
把水端到床边时,少女已经闭上了眼睛。
“水。”傅停云冷声道。
苏筱圆从鼻子里轻哼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但她实在太困,没有力气爬起来。
傅停云只能托起她的后脑勺,把杯沿重重摁在她唇间:“喝。”
苏筱圆被他碾得有点疼,蹙了蹙眉,分开双唇。
傅停云毫不犹豫地把水灌了下去。
苏筱圆半梦半醒间感官迟缓,来不及吞咽,呛得咳嗽起来。
就这样竟然都没醒,待缓过来些,扯过他的衣袖擦了擦咳出的眼泪和呛出的水,就倒在枕头上继续呼呼大睡。
傅停云放下杯子,再一次往外走。
可手刚放到门上,少女梦呓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吃了东西,还没刷牙……傅停云,我要刷牙……”
傅停云走过去捏住她下颚,迫使她张开嘴,然后往她嘴里扔了一个净诀:“干净了。”
苏筱圆摇了摇头,坚决道:“吃了东西一定要刷牙……麻烦帮我拿下牙刷傅停云,谢谢谢谢……”
傅停云用仅剩的一点耐心伺候她刷完牙,非常确定她要是再说一句指令,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掐死她。
少女似乎还算识趣,刷完牙就着他的手漱了口,又用他的袖子擦了擦嘴,乖乖躺回枕头上睡着了。
傅停云站在原地冷冷地看了她一会儿,拿起方才掀在一边的被子扔过去,把她兜头罩住——修为这么低微,和凡人相差无几,着凉生病了一定会来折腾他。
跨过门槛的刹那,身后传来熟悉的呢喃:“傅停云……麻烦明早天亮就叫醒我……”
傅停云揉了揉太阳穴,快步走到院子里,找了块干净的石板盘腿坐下,开始调息。
经过一个晚上,傀儡躯的紧缚感非但没有缓解,似乎更加严重了。
难耐是其次,他的心绪若是因此受影响,丹田里封印着的东西就会趁机作乱。
傅停云有个秘密,以前只有师父和他两个人知道,师父陨落后,世间知道此事的仅剩他一人——
在仙门联手剿灭魔君、放逐魔修,关闭混沌域之后,作为万魔之源的欲壑其实并未凭空消失,而是转移到了他体内。
欲壑是三界众生欲望的本源,也是混沌的源头。
魔自欲生,只要有欲壑的存在,就永远有下一个魔君从中诞生,带来新一轮的混乱和动荡。
像野草一样杀之不尽,很烦。
于是傅停云一劳永逸地把欲壑端了,封印在了自己体内——他天生无情无欲,是最适合的镇压法器。
这五年来,每次他身体受伤或是神魂受损,那脏东西就会蠢蠢欲动,妄图把他的神魂拖入深渊。
当然只是徒劳。
但是这次移魂出意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事情超出了他的掌控,以防万一还是要检查一下。
傅停云凝出一点神识,如萤火般坠入神魂的丹田处。
那片肮脏污秽的巨大沼泽,出现在他面前。
黏腻、污浊、腥臭的黑色浓浆中,不断有白色的肢体翻涌上来,做出种种扭曲亵渎的丑态,这些都是欲壑千万年来吞噬的生灵,其中不乏在史书上留下光辉记载的历代大能。
他们向他伸出藤蔓似的手臂,想要把他也拖进去。
傅停云冷眼看着这些丧失理智,不成人形的东西,心中毫无波澜。
欲壑就在他体内,但他也是三界中离它最远的人。
他永远不会受欲望操纵,变成那种半人半兽、肮脏堕落的东西。
封印依旧稳如磐石,牢不可破。
傅停云将神识退了出去,封闭五感继续打坐,直到破晓。
……
苏筱圆是被傀儡人掐醒的。
睡梦中忽然被人勒住脖子,这感觉别提多可怕。
苏筱圆差点吓出心脏病:“傅停云,你在干嘛?!”
傀儡人慢条斯理地松开手,用没有起伏的声音说:“天亮了,叫你起床。”
这是什么阴间叫醒服务啊,是叫醒她还是要直接把她送走。
“你叫我一声就行了。”苏筱圆无可奈何。
“叫过,没醒。”
苏筱圆没力气和他掰扯,捂着心口喘了好一会儿,心脏还在狂跳。
她天生好脾气,缓过来一些,气就消了。
一个报废回收的二手傀儡人,智商大概不比扫地机器人高多少,能怎么办?凑合过,慢慢教。
她揉了揉脖子,耐心又严肃地教育他:“傅停云,不可以突然掐别人脖子,明白吗?”
“明白。”不可以突然掐,不突然才可以。
苏筱圆又说:“也不可以做其他伤害别人、弄疼别人的事,傅停云。”
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除非对方是坏人,或者是为了保护自己。”
“好。”傀儡人垂下长睫。
“这样就乖了。”苏筱圆鼓励了他一下,今天先教到这里,省得教多了他不能消化。
就在这时,她忽然闻到一股小炒肉的香气。
她记得昨晚日有所思也有所梦,好像梦见吃小炒肉了。
她顺着香味的来源望过去,见床前的小桌子上放着个大铁锅。
为什么她屋子里会有一只飞来横锅?!
模糊零碎的记忆浮上来,她跳下床跑过去一看,果然是一锅小炒肉。
所以昨晚那个不是梦?她真的吃了小炒肉?
等等……
“这锅小炒肉是哪里来的啊?傅停云?”苏筱圆震惊地看向傀儡人,“是你弄来的吗?”
“是。”傅停云微微抬起下颌。
“哪里来的啊,不会是偷来的吧傅停云?”苏筱圆惊恐地捂住嘴,傀儡人偷东西,主人要坐牢吗?
傅停云如实回答:“捡的。”
“啊?”
“掉在地上,我捡了。”
是有人买了狸力肉,不小心掉了吗?可是狸力肉很贵的,还是这么漂亮的五花肉,谁会这么不小心啊,这肉不会有毒或者下了咒吧?
可是她昨晚吃了,现在什么事也没有……
她怀疑自己没睡醒,要不就是脑袋里进水了:“这锅又是怎么回事,傅停云?”
“别人给的。”
苏筱圆一看那锅就是新的。
难道别人是见他长得帅,所以送了一口锅给他吗?
“那肉又是谁炒的?”她又问。
“我。”
“为什么你要炒这个……”
“你说要吃狸力小炒肉。”
苏筱圆愣住:“我什么时候说过?”
“睡前。”傅停云吐出两个字,盯着她的脸,仿佛要在她脸上盯出两个窟窿。
苏筱圆实在记不得自己睡前说过什么胡话,但傀儡人应该是不会胡编乱造的,而且她也的确很馋小炒肉。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阮绵绵的大嗓门:“春宵苦短日高起,小圆子起来了吗?”
不等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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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圆回答,闺蜜已经不见外地推门进来了。
一只脚刚伸进屋里,她两眼一亮,迅速锁定了窗前的大锅:“小炒肉!你房间里怎么会有小炒肉?”
苏筱圆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阮绵绵一边迫不及待地念灵火咒给小炒肉回温,一边啧啧称奇。
她吸溜了一口外面酥脆内里嫩滑的肉片,差点哭出来:“小圆子你真是捡到宝了,想什么他就给你弄什么,这比菩萨还灵呢,要不你问问他能不能弄十万灵石来,让我们一夜暴富。”
苏筱圆知道她在开玩笑:“那怎么可能,他自己……”
当着傀儡人的面,苏筱圆没把二十灵石说出来,太伤傀了。
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这肉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就这样吃了不太好吧?”
阮绵绵向来心大,又拈了一块送进嘴里:“要是有人找来,大不了道个歉,把肉钱赔给人家,锅还了。”
顿了顿:“都已经吃了,别人又不可能吃我们吃剩下的。”
苏筱圆点点头,去刷牙洗脸,拿出两副碗筷,忽然瞥见一旁的傀儡人,她也给他拿了一副。
“你自己炒的肉,自己尝过吗?傅停云?”
“没有。”
苏筱圆把碗筷递给他:“你也尝尝。”
傀儡人却不接,只是看着她的手。
“是不会用筷子吗?连炒肉都会……”苏筱圆嘟囔道。
不过她还是夹了一块小炒肉,递到傀儡人嘴边:“啊——”
傅停云对吃的没兴趣,也没有收到任何指令,但鬼使神差地张开了嘴,将那块薄薄的肉片吞了下去。
“还想吃吗?”苏筱圆问,“你喜欢这个还是喜欢昨天的糖?糖是甜的,这是咸的。”
傅停云看了看她眼下的某处,喉结轻轻一动。
又甜又咸的。
阮绵绵有些看不下去:“你也太惯着他了,自己快吃吧,吃完我们去找那奸商!”
一个时辰后,苏筱圆和阮绵绵再次来到街市上,他们生怕傀儡人反水,特地没带上他们。
不过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因为他们到了傀儡人专门店一看,整间铺子都没了——是真的没了,连地基都不剩,一排门面中夹了一块平地,就像一排整齐的牙齿中间缺了一颗,分外显眼。
阮绵绵也傻了眼,问隔壁铺子的伙计:“这家店怎么没了?老板呢?”
那伙计伸出头来看了一眼:“哦,你说黄鹤呀,连夜带着伙计和铺子跑路啦。”
“为什么跑路啊?”
“八成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吧。”
两人问不出什么结果,只好无功而返。
回到宗门已经将近中午,刚走到大门外,守门的师姐叫住她:“苏筱圆,有外面的人找你。”
苏筱圆和阮绵绵对视了一眼,不明就里。
她在修仙界的身份是个孤儿,认识的所有人都在云雨宗,怎么会有外人找。
“在外事堂,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来到外事堂,一个中年男人站起身,向他们行仙门礼,然后看向苏筱圆:“这位可是苏筱圆苏仙子?”
苏筱圆从没见过他,困惑地点点头。
那男人捧出一个精雕细琢的木盒:“赵某受人之托,来给苏仙子送点东西。”
那木盒关得严严实实,但还是滋滋往外冒灵光。
苏筱圆不敢接:“请问这里面是什么?”
男人道:“苏仙子请过目。”
一边说一边滑开盒盖。
炫目的灵光从盒中喷薄而出,把整间屋子都照亮了。
苏筱圆定睛一看,只见盒子里并排放着三支细细长长的玉签。
她从没见过这种东西,阮绵绵却是倒抽了一口冷气,在她耳边小声说:“这是十万上品灵石一枚的玉简,三枚就是三十万……这是谁送来的?”
男人讳莫如深地微笑:“嘱托在下之人说,苏仙子见了东西自然就知道了。”
苏筱圆:???
她什么都不知道啊!
10.10
阮绵绵瞪大了眼睛:“小圆子,你该不会是哪个大能的私生女,或者哪个宗主失散的千金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因为在原著中戏份只占了两行字,系统非常潦草地给她捏了个孤儿身份,她在这个世界的所有社会关系都在云雨宗了。
苏筱圆虽然清澈,到底是受过新时代反诈教育的大学生,天降横财她的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害怕。
这该不是什么修仙界新型诈骗吧?
也不怪她这么想,虽然五年前魔君被剿灭,追随他的魔修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剩下一些零星散布各洲,也不成气候了,但是修仙界仍然是个弱肉强食的地方。
除了大宗门庇护的地界,其他地方治安都不怎么样,有些三不管地带跟缅北差不多。
苏筱圆凑到阮绵绵耳边小声说:“该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阮绵绵听她这么一说,也警觉起来,眉头一皱,瞪向那中年男人:“你该不会是骗子吧?”
苏筱圆扶额。
那男人倒是不见生气,“呵呵”一笑:“仙子说笑,赵某是城中柜坊的掌柜,贵宗几位长老都是认得的,若有疑虑,可以请尊师来辨别一二。”
“对不起,我们不是这个意思,”苏筱圆连忙说,“但是我想不出有人会送钱给我,是不是弄错了?”
男人道:“不会,那位主顾指名道姓要将这三支玉简送给云雨宗外门的苏筱圆苏仙子,敢问贵宗外门可有重名的仙子?”
苏筱圆困惑地摇摇头。
阮绵绵:“你的主顾是谁,说出来不就好了吗?”
男人为难道:“非是赵某故意隐瞒,只是这位主顾走的是匿名通道,柜坊只知通兑,不能追溯到主顾身份。”
合着还是加密货币!
修仙界的金融业这么先进的吗?苏筱圆受到了亿点震撼。
她也是俗人,也爱钱,对着这么一笔巨款要说不心动肯定是假的,但是比起钱还是小命更重要。
这样一笔来路不明的巨款,她是打死也不敢收的。
“对不起我不能收……你还是带回去吧……”她最后瞅了一眼那宝光闪闪的玉简。
赵掌柜笑着盖上盒盖:“苏仙子若是实在有疑虑,这笔钱款可以暂存在柜坊,需要时可以随时过来取。”
顿了顿:“对了,存在柜号,年利是四分,也就是每月一千块上品灵石的利息,按照柜坊惯例,这第一个月的利息赵某今日便可预支给苏仙子。”
苏筱圆:“欸?”
“退一万步说,要是有一日,当真有人来向苏仙子讨还这笔钱,只需将本金还上即可。”
“真的可以吗?这合法吗?”苏筱圆还是不太放心。
“苏仙子大可放心,这笔钱款是以苏仙子的名义存在柜坊中,出息当然是苏仙子的,赵某从业一百五十年,从未出过纰漏。”赵掌柜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两枚指甲盖大小的橄榄形蓝宝石。
这苏筱圆见过,是海精石,这么一块价值五百上品灵石。
修仙界的货币虽然以灵石为单位,但即便是修士也不可能随身带着几千几万块灵石到处跑,兑付也不方便,于是出现了可以兑换大额灵石的高价宝石。
赵掌柜推说还有事忙,留下这两块海精石就离开了。
苏筱圆还是有点不敢动。
阮绵绵:“那掌柜都这么说了,利息应该不要紧,你就拿着吧。”
苏筱圆拿起宝石,一股凉意从宝石中渗入她掌心,仿佛把手浸入冰凉的海水。
她把一枚给阮绵绵。
阮绵绵不肯收:“这是给你的,我怎么能拿。”
苏筱圆坚持:“我也没什么花钱的地方,等下个月的利息到了,给你买个新傀儡。”
阮绵绵还是不肯要:“你也要换傀儡人,我还夸口要给你弄个一千两百块的高档货呢。”
“老板跑路了嘛,有什么办法呢,”苏筱圆拉过她的手,把海精石往她手里一塞,“你就当是帮我分担风险。”
阮绵绵这才收了,一把抱住她:“小圆子你怎么那么好……”
“因为你也很好呀。”
突然暴富,苏筱圆走在路上就像踩在云上,真个人都晕乎乎的打飘。
灵石的购买力比较复杂,很难和现实中的金钱对应起来,但是三十万灵石换算成人民币怎么都超过三百万了。
就是兜里这五百块,她放学后做兼职,接单帮内门弟子遛灵宠,要遛两百次!
她在云雨宗吃住都是宗门全包,偶尔去郭城的集市逛逛,买点小零碎,兼职赚的钱也够花了。
她不想换傀儡,而且就算她想,附近的傀儡人专门店也没了,要出宗门地界的话可比进趟城麻烦多了。
穷人乍富,还真不知道这笔巨款能用来干嘛。
回到宿舍,她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推开门看见帅绝人寰的傀儡人,苏筱圆忽然想到这些钱可以用来干嘛了。
她可以给她的娃娃买衣服、买配饰、买装备,换造型……
苏筱圆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傅停云,告诉你个好消息,我有钱养你了!”
傀儡人乜了她一眼,似乎还挑了挑眉,表情充满了不信任。
苏筱圆怀疑自己多心,她从储物荷包里摸出那块宝贵的海精石:“看,这叫海精石,价值五百块灵石,每个月我都可以领一块,啊啊啊我和三界首富有什么区别啊你说是不是傅停云……”
“不是。”真三界首富看着双颊通红、眼里好像装着星星的少女,如实说道。
一个月五百块灵石能高兴成这样,不知道该说她没出息还是没见识。
苏筱圆笑眯眯:“欸你一个傀儡人,应该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她拉起傀儡人修长冰凉的手指,大方地把海精石放在他掌心:“来,给你也感受一下巨款的魔力。”
傅停云:“……”
苏筱圆把那块海精石看了又看,玩了又玩,这才小心翼翼装进小香囊,塞进枕头套里,这才去洗脸换衣服。
刚换完衣服,阮绵绵在外面喊她:“小圆子,去上课啦!别忘了带上你的傀儡人啊!”
苏筱圆这才想起今天还要去找秦长老,给傀儡人装阵法。
她就像被人泼了一桶凉水,瞬间从暴富的美梦里清醒过来。
对啊,这傀儡人不止是娃娃,还承担着重要的教学功能。
苏筱圆庸人常立志,也会幻想一鼓作气上了凌岳仙尊,回去和爸妈团聚,但是面对具体功课的时候就是另一码事了。
她用冷水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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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脸,带着傀儡人出门了。
下午第一堂是“采补安全与伦理”课,上课地点在小青丘。
苏筱圆一路走,一路给傀儡人科普:“我们宗门有七个长老,分住六个岛,上哪个长老的课,就要去哪个岛上。
“小青丘是白长老的岛,白长老真身是九尾狐,宗门里动植物成精的弟子也归他管。”
“岛和岛之间有虹桥,如果赶时间,也可以坐渡船往来,不过要花点摆渡费。
“我去兼职撑过船,一个时辰可以赚三块上品灵石呢,就是名额需要抢,这个月我没抢到。”
傅停云:“……”真是闻者落泪。
今天他们为了早点出门连午饭都没吃,当然用不着坐船,靠着两条腿从桥上走。
阮绵绵身为金丹期体修是可以御风而行的,但她讲义气,坚持陪闺蜜步行。
傅停云无法理解为了节省一块中品灵石走半个时辰路的行径。
即使在凡间时他也是皇族出身,含着金汤匙降世,他的世界里从来没有穷人。
走到小青丘的学堂,人已经来了一大半。
云雨宗上课不能带灵宠,但是可以带傀儡人,因为严格来说傀儡人也算是教具的一种。
苏筱圆带着新傀儡一走进教室,立刻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认识的外门弟子纷纷和她打招呼:“筱圆,这是你的新傀儡吗?好俊秀,是哪里买的?一定很贵吧?”
苏筱圆摇摇头:“还可以,不贵的……就在郭城买的,不过那家店已经没了……”
她含糊地应付了一下,带着傅停云找了个后排角落里的位子坐下来。
还有三个月就是入门试,课程已经教完了,现在是总复习阶段。
上课旋律响了两遍,一身红衣似火的白长老走了进来。
白长老的人身是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熟龄青年,眉眼昳丽,褒衣博带、落拓不羁,衣带系得松松垮垮,衣襟直敞到肚脐眼,露出大片象牙色的紧实胸膛,一头黑发用衣裳同色的发带在发尾束起。
傅停云从未见过这么不成体统的装束,面无表情地瞥了眼身旁少女,只见她捧着脸,呆呆地看着那风骚的狐狸精,看得两眼发直,红晕生颊。
苏筱圆很喜欢这款造型,一想到自家傀儡穿成这样该有多好看,她就心跳加速。
白长老的行头她是肯定买不起的,但是可以去集市淘淘类似的款式,不带灵力的话应该不会太贵。
她飞快地瞟了一眼傀儡人,对了,还可以弄一顶白毛,搭这一身一定很好看!
苏筱圆越想越激动,白长老讲什么是一个字也听不见。
正想入非非,白长老忽然说:“苏筱圆,你来说说看。”
苏筱圆“腾”地站起身,一脸茫然。
坐在她前座的阮绵绵转过身,手拢在嘴边,悄悄提醒她:“第一课的重点……剑修……”
苏筱圆连忙说:“第一课的重点是……珍爱生命,远离剑修。”
白长老颔首:“对,你展开说说,为什么要远离剑修。”
苏筱圆脸憋得通红,手忙脚乱地翻笔记本:“因为剑修……剑修……”
她终于翻到了当初的笔记,松了一口气:“因为剑修通常低质持久、器大活烂、十剑九断。”
11.11
白长老赞许地点点头:“苏小友总结得很到位,请坐。”
苏筱圆坐下来,呼出一口气,不经意瞥了一眼身边的傀儡人,不知怎么觉得他无机质的冷白皮里透出了一点青。
应该是光线问题吧?
不能再去看娃娃了!这样下去会玩物丧志通不过内门考的!苏筱圆告诫自己。
“不清楚的小友可以再记一下,”白长老继续说,“低质持久、器大活烂很好理解,那么十剑九断的‘断’指的是什么呢?谁来回答一下?”
弟子们都低下头,生怕自己被抽中。
“刘仙娥,你说。”白长老随便抽了个弟子。
“是断根吗?”
弟子们哄堂大笑。
白长老无可奈何,挥着麈尾:“说了多少遍,记不住就勤快点,像苏筱圆小友一样好好记笔记。苏小友,你说。”
苏筱圆只得又站起来:“是断欲的断,十剑九断的意思就是说,大部分剑修都修无情道,断绝了欲念。”
“很好,”白长老道,“可以解释一下原因吗?”
苏筱圆因为要攻略凌岳仙尊,关于剑修的部分听得很仔细,笔记记了一大堆,当即从密密麻麻的笔记中找到了答案:“第一是因为剑修杀孽重,戾气重,久而久之容易转化成杀欲,失控滋生心魔,历来堕魔的大能中剑修最多,修无情道可以及早预防……
“第二是八百年前,太真宗第十七代宗主创造出一套特殊功法,很容易就能把神魂里的欲念连根铲除,达到断情绝育的效果,大大降低了无情道的门槛。”
简单来说就是——割以永治。
只不过阉割的不是身体而是灵魂。
“非常好。”白长老抬手示意苏筱圆坐下。
苏筱圆却没坐下,迟疑着举起手:“对不起白长老,弟子可以问个问题吗?”
白长老温和地微笑:“苏小友请说。”
苏筱圆硬着头皮问:“凌岳仙尊也练过这种功法吗?”
这个问题就像一滴水落进油锅里,课堂上的气氛瞬间一变,连趴在案头打瞌睡的弟子也不困了,到处是嗡嗡的窃窃私语,兴奋悄悄弥漫。
无人注意到,苏筱圆身旁的傀儡人微抬下颌,神色古怪地瞥了她一眼。
白长老脸色变了变,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为师就知道,早晚会有人问这个。为师知道你们都对凌岳剑尊感兴趣,也怪不得你们,为师也年轻过,年轻人嘛,志存高远,谁还没个梦想……”
他看了眼苏筱圆。
苏筱圆已经在忙着抠城堡了,她也不想引人注目,但是又不得不问。
书里凌岳仙尊虽然死后还经常刷存在感,但因为原女主对他也只是惊鸿一瞥,很多信息都不完全,他有没有修炼那种割以永治功,就是未解之谜。
如果他已经割了,那苏筱圆再怎么努力也是白努力。
“方才说过,十剑九断,凌岳仙尊便是余下那一个没断的……”白长老继续道。
堂中顿时“哇”声一片。
苏筱圆双眼倏地一亮,没发现身边傀儡人微微挑了挑眉。
没想到白长老勾了勾唇角,话锋一转:“他是天生没有。”
苏筱圆:“欸?!”
“是天生断情绝欲,不是没有那个根,”白长老补充,“自然,见过凌岳仙尊本人的少之又少,甚至还有人说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这是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凌岳仙尊十五岁出征混沌欲,在灭魔之战中一剑令星辰坠落、江河倒流,这是在场很多仙门大能都亲眼所见的,所以肯定是有这个人的,不可能是太衍宗凭空捏造的。”
“他是罕见的先天无情道,生来不受欲念困扰,所以修道事半功倍、一骑绝尘,几百岁的大能难以望其项背。”
苏筱圆被巨大的绝望吞没,本来采补凌岳仙尊的机会虽然渺茫,但至少还有一线希望,可天生断情绝欲,差不多就是没这个功能了。
“长老,都说凌岳仙尊的修为高,到底高到什么程度啊?”有个弟子问,“听说他是大乘期九境,可是不是也有两个大能大乘期九境的吗?还有几个八境快满九境的……”
“此九境与彼九境根本不是一码事。”白长老头头是道地说,一边凌画了一笔。
空中出现一条长长的芭比粉线条。
白长老画上八个刻度,把线条分成九段,前八段是长度均匀的线段,剩下的尾巴一直延伸到窗外,隐入天际。
“这就是前八境和第九境的区别,”白长老道,“大乘期八境是个极宽泛的范围,只要过了八境,没有飞升的,都算是九境,但是凌岳仙尊的九境和其它九境有天壤之别,甚至可能比大乘期和筑基期的区别还大。”
他顿了顿:“实际上,除了凌岳仙尊本人,当世可能无人能估量出他的修为到了何种高度。”
白长老义正词严地说:“你们可能不知道这么高的修为意味着什么,但是身为师长,我必须提醒你们,千万别动这个心思。”
他一挥麈尾,那条风骚的荧光粉线条在空中扭成一行字——珍爱生命,远离剑修。
“这句话不是闹着玩的,凌岳仙尊是剑修中的剑修,”白长老严肃道,“据可靠消息,他好几年前就已经修到了人剑合一的境界。什么叫做人剑合一呢?就是说,他整个人就是一把剑!”
“就算有个万一,万一你们有采补他的机会,也千万记住,不要以身试剑!那不是你们的修为可以承受的!别说你们,就是大能也未必能承受他的一击!”
“你们就想象一下,被重剑劈开是什么感觉,那就是什么感觉,而且不是劈一下两下,是连劈数百下!不是为师耸人听闻,是真的会裂开,多半会死!”
傅停云抱着臂,面无表情地听着。
苏筱圆脸颊烫得快要烧起来,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接下去复习课讲些什么她已经听不见了,直到下课她一直心不在焉、神游天外。
下课了,苏筱圆带着傀儡人走出课堂,还是有些垂头丧气的。
阮绵绵跟上来,扯扯她袖子:“小圆子,你不会想去采补凌岳仙尊吧?”
傅停云掀了掀眼皮。
苏筱圆下意识否认:“我不……”
阮绵绵:“你都不会骗人,我还不知道你吗?要不是有这个念头,怎么会当众问这些。”
苏筱圆只好默认了。
“不会吧小圆子!”阮绵绵睁大了眼睛,“你真的想上凌岳仙尊啊?”
苏筱圆含糊道:“也不是……”不是她想,是没办法。
要说不怕是假的,谁想要被巨剑劈啊,但是她要操心的不是这个,如果真能采补上凌岳仙尊,就算死了也不要紧,反正可以回到现实世界。
阮绵绵却不让她蒙混过关,抓住她胳膊晃啊晃:“小圆子你可千万别糊涂啊,不对你根本没见过凌岳仙尊吧?为什么想去采他?”
苏筱圆不能告诉她真相,又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随便找个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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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搪塞:“我听人说他长得特别好看……”
阮绵绵显然被震撼到了,睁大了眼睛:“小圆子,看不出来你色胆包天啊!你不怕死吗?”
就是采不到他才会死,苏筱圆心说。
“怕的怕的,我就是想想……”
“你最好想也别想,不如考虑考虑体修吧,等出师了我带你回家,我有好几个堂兄弟,还有几个堂叔舅舅元阳也在,你放开了采,想采几个采几个……”
苏筱圆赶忙打断她的虎狼之词:“下节秦长老的课,快要迟到了,我们快去浣花岛吧!”
一提到秦长老,阮绵绵的脸就垮了下来:“差点忘了这事,宋锦书缺了小头,可怎么办。”
苏筱圆看了眼傅停云傀儡,也很头秃,他虽然不缺那东西,但受到皮卡皮卡贞操裤的严密保护。
“要不先装上吧,先把前面的练习做了,应该用不上那个……”苏筱圆道。
阮绵绵点点头:“只能这样了。”
他们三言两语就定下了什么事,傅停云在一旁听着,虽然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长老不但身兼两门课程,还是外门弟子的主管长老。
这堂课是符咒学基础。
除了合欢宗特色的符咒之外,还有一些常用的攻击和防御符咒——门下弟子出任务,总有遇到危险的时候。
苏筱圆自从听说傅停云天生无情圣体以后,就有些提不起劲来。
心不在焉地听完一堂课,其他弟子散了,秦长老把她和阮绵绵留了下来。
秦长老不知去哪里出了一趟差,看起来有点疲惫。
当看到傅停云傀儡的时候,她眼中明显流露出惊艳:“这傀儡是哪里来的?不是凡品。”
苏筱圆说:“是淘到的二手旧货……”
秦长老又看了眼扭扭捏捏的宋锦书,蹙了蹙眉:“你这个……也挺别致。”
阮绵绵:“对吧对吧!”就是缺了东西。
秦长老没再多说什么:“我先帮你们把阵法装上,再教你们怎么用。”
看向苏筱圆:“你那个先来吧。”
苏筱圆看向傀儡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他看起来神情戒备,心情似乎也不太好。
她莫名有些不安,小声对他说:“秦长老要在你身上装个入门试的阵法……”
傅停云眉头轻动了一下,合欢宗的入门试,想也知道不会考什么正经东西。
说话间秦长老已经开始念咒施法。
片刻后,她停下来,困惑道:“怎么装不上去?你这傀儡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傅停云微抬下颌,乜着苏筱圆,他怎么可能让人在自己身上装那些乱七八糟的阵法。
苏筱圆连忙解释:“因为是回收的旧货……可能质量有点问题……”
傅停云:“……”
秦长老先帮宋锦书傀儡装上阵法,然后开始研究苏筱圆的傀儡:“你这傀儡上可能有什么禁制,我对阵法也只是略知一二,不好贸然下手……”
“是不是要找专门的解咒师?”苏筱圆问。
“这一带也没什么手段高超的解咒师,”秦长老忖道,“算了,来回跑也折腾,我再试一试,你这个要是还不能用,我先借你一个吧,等你什么时候买了新的再还给我便是。”
虽然秦长老说再试一次,但是苏筱圆并不抱什么希望。
秦长老闭上眼睛,试着再次施术:“咦,好像又行了。”
12.12
傅停云自然不乐意往傀儡躯中安乱七八糟的阵法。
但是他更不希望周围多个丑东西。
苏筱圆那鸡笼似的屋子已经够乱的了,再来一个傀儡恐怕得塞床底下。
不,床底下已经塞满了东西,那丑东西来了得挂墙上。
傅停云只好两害相权取其轻。
何况就算安了阵法,能不能起作用,还是他说了算。
原本就布满复杂阵法的傀儡心里,又多了个小阵,被那些肃杀的高深法阵逼得只能缩在一角。
那缕盘绕在主阵上的红丝探出头,好像在远远地打量新来的东西。
“阵法装好了,我来教你们怎么用。”
秦长老看向傅停云傀儡,本来想用他来、演示,可莫名一阵心慌。
她的直觉一向准,于是从善如流地转向阮绵绵:“你的傀儡借为师用一下。”
阮绵绵大方地把宋锦书往前一推:“长老随便用。”
秦长老给他们演示开启阵法的符咒:“目前两个傀儡都是开启状态,平时没事不用关。”
开启阵法后,宋锦书身前就浮现出一块书卷大小的半透明光幕,上面浮动着文字。
是一份功能菜单,分成“入门试”、“内门高阶”、“拟真”、“定力”四个大块。
前两个类目苏筱圆和阮绵绵都明白。
“拟真和定力是什么东西?”阮绵绵问道。
秦长老将灵力凝聚在指尖,点了一下[拟真]:“给你们看一下,这个你们现在也可以用上。”
点开以后是个次级目录,又分了“男女”、“法门”、“性情”之类的很多指标。
秦长老一边点一边解释:“当你们有了具体目标,但是难度太大,没有把握的时候,就可以把傀儡按照目标设定好,先练习一下。”
苏筱圆心里一动,那她是不是可以把傀儡人按照傅停云设定一下?
随即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对傅停云的了解实在有限,只知道他修无情道,一言不合就会砍人。
阮绵绵捋起袖子,跃跃欲试:“我来我来!”
秦长老退后两步,让她自己操作。
阮绵绵一边点选,嘴里念念有词:“男女,男;法门,法修;性情,温柔、来者不拒、喜新厌旧、水性杨花;偏好……这个偏好我不知道啊……”
她抓耳挠腮:“他也没告诉过我这些啊,早知道就问问他。”
苏筱圆扫了一眼,马上像是被烫了一样低下头,脸红到了脖子根。
所谓的偏好就是xp,除了连她都知道的那些,有的简直五花八门、匪夷所思。
秦长老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
阮绵绵继续挠头:“玄门、交脉……我也不知道他哪些交脉比较易攻……”
苏筱圆脑袋越垂越低,玄门、交脉就是现代所谓的敏感.带,连这种东西都要提前调查吗?
秦长老看阮绵绵快把头挠秃了,忍不住说:“不知道的先空着就行了。”
“搜集情报也是一项重要能力,等你们入了内门会专门训练的。”
可是凌岳仙尊的xp真的有办法搜集到吗?苏筱圆十分怀疑,等等,天生无欲的人,应该没有xp吧?
阮绵绵把知道的设定好,问道:“秦长老,‘定力’是用来干嘛的?”
秦长老:“这个你们暂时用不到,而且这个功能放在傀儡人身上……通常有点一言难尽……”
两人都好奇地看着她。
秦长老无奈:“行,那就试一下吧。”
对阮绵绵挑了挑下巴:“还是你来。”
阮绵绵不明就里,在定力上点了一下,宋锦书傀儡人神情一变,抬手捋了下额发,突然抽风一样把阮绵绵往墙上一推:“女人……”
“呔!”阮绵绵一拳朝着傀儡人挥过去。
宋锦书被她打得向后飞出,“咚”一声撞在对面墙上。
秦长老捏捏眉心:“看到了吧。”
阮绵绵:“妈耶!太吓人了,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秦长老:“早告诉过你们一言难尽。
“本来这个功能是让傀儡人撩拨引诱主人,锻炼定力,但是傀儡人毕竟没有灵智,就这样了……
“不过定力是很重要的修行,我们去采补别人,要让别人沉沦,但自己需要时刻保持清醒。”
苏筱圆点点头,这是他们在安全课上就学过的。
毕竟要一边采补一边做数学题,如果自己神智不清,很容易被人反向采补。
“好了,还是看看入门试吧。”秦长老把宋锦书从墙里挖出来,施了个净诀。
作为价值二十块的傀儡人,宋锦书的质量好得惊人。
“挺好,比看起来耐x。”秦长老评价道。
她退回到主菜单,点了一下入门试。
里面只分了“单项练习”和“考试”两个类目。
秦长老解释:“你们平常反复做单项练习,吃透就行,考试就是从单项练习里抽三个题目考。”
阮绵绵:“才三个啊。”
秦长老斜了她一眼:“就你现在这样,一个都通不过!”
她说着点开单项练习:“里面的项目是循序渐进的,你们按顺序做就行了。”
第一项是“眉目传情”,秦长老点选后,朝宋锦书傀儡看了一眼。
傀儡人立刻发出机械的声音:“甲等一级,恭喜阁下通过‘眉目传情’,阁下功力了得,再接再厉,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傅停云:“……”他绝不允许自己的傀儡躯里发出这种恶心的声音。
苏筱圆和阮绵绵纷纷鼓掌:“哇!秦长老好厉害!”
秦长老云淡风轻:“雕虫小技罢了。”
她想了想:“入门试的范围一共九项,我给你们设个时限,每一项做七天,两个月左右可以做完,剩下两旬再巩固一下。”
“用得着七天吗?”阮绵绵自信道,“秦长老,我觉得我一天就能做七项。”
秦长老勾了勾嘴角:“别夸口,你先试试第一项。”
阮绵绵站到书案上,抓着傀儡人的双肩:“看着我。”
苏筱圆似乎从傀儡人的脸上看到了恐惧。
阮绵绵露出个诡异的微笑,眨巴眨巴大眼睛,抛了个自以为是的媚眼。
傀儡人体内发出机械的声音:“丁等三级,很抱歉,阁下未能通过‘眉目传情’项目,阁下的眼皮动如脱兔,阁下的眼神呆若木鸡,请勿气馁,继续努力。”
“这东西一定是坏了!”阮绵绵气得踹了傀儡人一脚。
秦长老笑道:“随随便便就能过,还需要让你们补课么?
“你们还未入门,需要借助气氛,所以建议你们保持开启,如果无意间过了,事后再复盘,思考哪里做对了。”
她看向苏筱圆:“对了,还有几日便是巫山祭,你找到结伴之人了么?”
苏筱圆一直在发愁入门试和凌岳仙尊的事,早把别的事都忘了。
巫山祭名为“祭”,其实是云雨宗特有的节日,经过几千年的发展已经变得十分世俗。
节日在三月初三前后,共七日,又融入了上巳节的习俗,到时候宗门和郭城都会有很多庆典活动。
按照云雨宗传统,弟子们需要两两配对,结伴同游。
别的倒还好,有一项是去宗门的灵溪里祓禊,差不多是共浴,虽然不用脱光,也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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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
苏筱圆看了眼阮绵绵:“我和开山一起……”
秦长老“啧”了一声:“你们将来打算去采补女子么?”
苏筱圆摇了摇头。
秦长老:“那你们成天黏一起有什么用?
“你现在就要抓住一切机会,适应和男子来往,巫山祭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苏筱圆也明白秦长老是为了自己好。
因为是云雨宗特色节日,所以巫山祭的很多活动都是为情侣设计的,可以说是一个大型恋爱约会模拟活动。
可是让她上哪儿去找人啊!
她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傀儡人,顿时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可以……”
不等她把话说完,秦长老就断然道:“不可以,你需要的是和真人来往,傀儡人不是真正的男子……”
说到这里,她忽然感到心里一凉,如芒在背,转头一看,身后自然没有人,只有苏筱圆的傀儡人,眼神空洞地直视前方。
秦长老揉了揉太阳穴,果然是最近太累了吧。
她继续方才的话题:“筱圆,你为何会进云雨宗?”
“呃……”苏筱圆无法回答。
“是有心上人么?”
苏筱圆迟疑了一下,点点头,凌岳仙尊是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巨石,四舍五入也能算心上人吧。
秦长老叹了口气:“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你既入了我宗,就不能抗拒这些事情。”
苏筱圆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她妈从小对她严防死守,限制她和异性来往,她那么多年连一个异性朋友都没有,导致现在完全不会。
“让你们结对,不是让你们互相采补,只是一种学习,懂么?”秦长老道。
苏筱圆点点头:“好的,秦长老,我会努力去找的。”
“算了,也不指望你自己找,”秦长老道,“为师帮你安排个内门的师兄,带带你。”
苏筱圆顿时松了一口气:“谢谢秦长老!”
阮绵绵没心没肺道:“我呢我呢?我也要!”
秦长老斜了她一眼:“我给你安排,你可别把我的弟子弄死了。”
“秦长老把我当什么人了!”阮绵绵委屈道,“秦长老一定要帮我安排个美人师兄啊,我一定好好爱护他!”
正说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道温柔动听的男声:“秦长老可是在忙?”
“是白长老来了,”秦长老招呼道,“正在帮两个弟子装阵法。”
白长老一双狐狸眼弯了起来:“是筱圆和绵绵呀。”
两人和白长老打了招呼。
秦长老向他们道:“为师还有事,你们回去自己再研究一下用法,有不清楚的来问我。”
两人向长老们道了别便离开了。
走出院门外,傅停云清楚地听见里面两个长老的说话声。
“他们才入门,在外门多历练一年也无妨,别把他们逼太紧了。”这是男狐狸精的声音。
“就是因为宗主和你们太松散,我们才会被风月门逼得无路可走。”
“这趟去巫山,他们又难为你了?”
“风月门那老贼贼心不死。”
“他们老想吞并我们,都几百年了,不是没成么?”
“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宗主最近傍上了玄翼门门主,恐怕要伺机对我们下手。今年巫山祭要加派人手,防着他们趁机闹事。”
“好。”
……
傅停云收回神识没再继续听下去。
有人的地方就会互相倾轧,连这种不务正业的小宗也不能例外。
但是没想到,玄翼门这种不入流的小门派也能在外面作威作福了。
真是水浅王八多。
13.13
傅停云没打算管,他从来不多管闲事。
许是龙脊峰太高了,在他看来,云雨宗的万顷碧波只是个小水洼,玄翼门和风月门充其量是两只□□。
□□在水洼里蹦跶一下,与他何干。
虽然他身处云雨宗,视角还是没变。
装阵法耽搁了一会儿,苏筱圆和阮绵绵快赶不上下一堂课,只好斥巨资坐船。
一条摆渡小船只能坐两个人,傀儡虽然不是人,但体积摆在那里,他们只好花双份的钱,租两条船。
阮绵绵是白富美,又刚发了笔横财,不把两块下品灵石放在心上。
苏筱圆不一样,她要养傀儡。
她抬眼看了看自家傀儡,水面的粼粼波光映在他白皙俊挺的脸上,光线雕琢出完美的轮廓,给他的发丝镀上梦幻般的光泽,美得动人心魄。
太好看了,每次不小心看到一眼,苏筱圆脑子里都会冒出十七八个造型,真的每种都想让他试试呀!
“开山,明天下课早,我们去趟城里吧。”她说。
“好啊好啊,”阮绵绵乐呵呵地点头,“赔了刚才宋锦书撞坏的墙,我还剩三百多块呢,明天请你吃顿好的!”
苏筱圆在心里叹了口气,到时候还是她请客吧,开山隔三岔五要赔钱,她这边也得留点钱应急。
“对了小圆子,你进城是想买什么?”阮绵绵直到这时候才想起来问。
“买几件衣服……”
“你长得这么好看,是该买几身好衣服。”
“不是给自己买,”苏筱圆指指傀儡人,“给他买两身替换的衣服。”
阮绵绵“嗷”了一声:“小圆子,你对他也太好了吧!傀儡人要什么衣服。”
宋锦书傀儡忽然抱着胸“嘤咛”了一声。
傅停云抬起眼皮,他不需要多余的衣服,身上这套可以忍受。
虽然还是有些暗纹,但至少没有乱七八糟的颜色。
苏筱圆不知道怎么向闺蜜解释自己这小众爱好,好在这时候船靠岸了。
这堂课是“三界历史与宗门沿革”,授课地点在姜长老的双栖林。
姜长老是云雨宗七长老中年纪最大的一位,虽然看外表只是个娇俏的豆蔻少年。
这门课主要靠死记硬背,苏筱圆这个文科生还算得心应手,但要记住那么多门派之间的分分合合、恩恩怨怨,也是很费脑筋的事。
“记这些枯燥的东西有什么用啊……”有弟子挠秃了头,忍不住小声抱怨。
姜长老歪头一笑:“要是不学习,出去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可是会有性命之忧的哦。
“而且知道哪些宗门之间有仇怨,也可以善加利用,适当激发他们的嫉妒之心和争竞之心。”
他觑了觑眼,看着有点危险:“陷于嫉妒的男子有多好操纵,你们绝对无法想象。”
苏筱圆想起来,内门的高级攻心课程,好像也是这位姜长老教授的。
比起那个还是死记硬背适合她。
姜长老拍了拍手:“我们先来复习一下本宗历史,以下都是可能考到的重点……
“从碧霄仙子在巫山创立合欢宗开始,迄今一千八百三十年,最重要的事件是什么?李一月。”
“三派分裂?”
“没错,太衍历一二七八年,也就是七百十五年前,合欢宗内部分歧已到了难以调和的地步,遂分裂成了三支——云雨宗,风月门和巫山派。
“巫山派是本支,但近百年来已经式微,如今门下弟子不过数十人,隐于巫山深处不问世事。
“剩下我们与风月门,南北对峙,势均力敌,向来有北风月、南云雨的说法。”
“姜长老,”有弟子提问,“听说风月门和我们宗门有仇,是不是?”
姜长老难得收了脸上的半永久微笑,沉吟片刻:“与其说是仇怨,毋宁说是理念之争。”
他顿了顿:“为师不想在背后道同源道友的是非,但是风月门一向作风激进,实话说就是不择手段,尤其是六十多年前现任门主继任之后。”
“听说他们想吞并我们,是不是真的?”那弟子又问。
姜长老神色有些凝重,点点头:“风月门野心勃勃,这些年来吞并了很多媚修小门派,他们有此企图,亦不足为怪。”
这问题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安的气氛涟漪一样在弟子中间弥漫。
显然大家都听说过不少关于风月门的传闻。
“听说他们不能选任务对象,宗门让你去采谁,就必须去……”
“能正常出任务都算好,听我舅老爷说,他们还会把长得好、修为低的弟子喂药做成炉鼎,送给仙门有权有势的大能……”
“听说他们荤素不忌,对方有道侣也不管……”
听到这个阮绵绵就来劲了,捋起袖子:“对,可不要脸了!”
“何止,听说他们还修炼邪术,把采补对象玩弄于股掌之间,榨干所有修为和家产,然后抛弃,有很多人自寻短见的……”
“宗门要是被吞并了,我们可怎么办啊?我不想被做成炉鼎啊!”
“你长成这样应该挺安全的。”
“呸!”
……
姜长老安抚道:“本宗根基深厚,且同属仙盟管辖,凡事都有规矩,不是他们可以任意妄为的。”
可是连苏筱圆这样的清澈大学生都能听出来,这安慰多少有些无力。
上完一天的课,苏筱圆心情更沉重了。
虽然没什么胃口,她还是和阮绵绵去饭堂吃了点东西——顿顿磕辟谷丹太反人类了。
回到小窝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她打水洗了脸和手,脸脚都没泡,只是冲了一下,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把脸埋在松软的自制枕头里,完全不想动弹。
傅停云站在一边看着,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就在他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死了的时候,枕头里忽然响起个有气无力、瓮声瓮气的声音:“傅停云,你说我有没有一点点可能,采补凌岳仙尊?”
傅停云连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苏筱圆身子拱了拱,把自己翻了个面,看着傀儡人:“你知道凌岳仙尊?”
“知道。”
“你还知道别的事情吗?傅停云?”
“知道。”
“哇,那你很厉害。”
苏筱圆听说有的高端傀儡人会预装知识库,看来这个虽然报废了,智能出了问题,但是知识库还在。
难怪会做小炒肉了。
“那么天生断情绝欲的人,有没有可能再续上?傅停云?”
“不可能。”
苏筱圆有些绝望了,但是转念一想,她的任务是采补凌岳仙尊,不需要他有世俗的欲望。
“那个……天生断情绝欲的人……”她的视线慢慢往下移,落在某处,“那个地方……还能硬起来么?”
如果生理功能正常的话,还有一线希望。
傅停云瞥了她一眼,拒绝回答。
苏筱圆莫名感到一股寒意,扯过被子把自己盖上,小声嘟囔:“对了,你肯定也不知道,我好傻,这么私密的事情知识库里怎么可能有……”
她坐起身,盘腿坐在床上,把被子团了团抱在胸前,下巴抵在被子团上,眨巴眨巴眼睛。
“傅停云,你说有没有万分之一……不对,有没有亿万分之一的概率,我能睡到凌岳仙尊呢?”
傅停云看着少女的眼睛,在夕阳的斜照中,她双眸清亮,像是琥珀色的琉璃。
他不知道这古怪的少女为何执着于自己,他很确定他们从未见过面。
她看起来很难过,但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他确定无疑地回答:“不可能。”
“啊啊……”苏筱圆消沉地垂下头,一口咬住被子。
傀儡人果然还是不够智能,不能提供情绪价值,如果是AI的话就会顺着她的话安慰她一下了。
“算了,我也知道不可能……”她爬下床,开始整理被子。
“为何?”傅停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苏筱圆手一顿,愣住了。
她回过头,双眼清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傅停云,你刚才在主动和我说话吗?”
“是。”傅停云不知道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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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很多傀儡人都能与主人简单交流,只是没有灵智,只会按套路问答罢了。
可少女惊喜异常,整张脸都好像亮了一些。
“傅停云,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苏筱圆问。
“不喜欢。”傅停云毫不犹豫地拒绝她。
“总不能一直穿这身呀。”
傅停云不理解为什么不行,他的太极殿里当然有不止一身衣服,但每身都一样。
“老穿这身多单调呀,你长得那么好看,应该尝试不同风格,我一定把你打扮成这个城里最靓的仔。”少女因为兴奋双颊晕红,眼睛闪着光。
她不再和他商量,跑到桌前翻出画纸,夹在木板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用炭条画草图。
傅停云瞥了一眼,见都是不伦不类的衣裳。
他终于明白过来,她这是把他当偶人了。
他不会容忍任何人把他当玩物。
苏筱圆设计了三个造型,太阳下山了。
她揉揉眼睛,终于想起还有正事——虽然睡凌岳仙尊的概率为零,秦长老布置的功课还是要做的。
她扔下笔,往灯盏里投了一枚下品灵石,让出自己刚坐的小圆凳:“你坐下,傅停云。”
傀儡人警觉地看了看她,不过还是坐了下来,凳子上还残留着少女的体温。
苏筱圆站在傀儡人面前,也没比他高出多少。
她按照秦长老教的方法施了咒,顺利调出了今天新装的阵法界面。
她点开目录,找到了“眉目传情”选项,关闭光幕,深吸了一口气:“傅停云,现在我要对你练习眉目传情……”
关起门来和傀儡人做这种事,真是太尴尬了。
尤其是她这个傀儡人看起来还那么高冷,她做什么他都毫无反应。
“傅停云,麻烦你抬头看着我的眼睛……”
傀儡人依言挑起下颌,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不夸张的喉结,灵石的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出他艺术品般的轮廓。
每块灵石的光都不尽相同,今天这块色调偏冷,越发显得他一双眼睛清冷淡漠。
他们现在一坐一站,他居于下位,是略微仰视的姿态,可苏筱圆仍然感觉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个。
她感到喉咙发紧,那种没来由的心慌和窒息又开始了。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没过。”傀儡人言简意赅地评价。
“欸?”苏筱圆诧异,“就这样?”
结果在意料之中,能通过就怪了,可是今天秦长老演示的时候,阵法会给出等第和评语,怎么到他这里就只有两个字了?
“没有等第吗?”
阵法是有的,还有一长串评语,但傅停云不可能让傀儡人发出那种声音。
“戊等一级。”他言简意赅道。
“怎么会……”苏筱圆丧丧地垂下头,戊等是最低一等了。
做了一会儿心理建设,她继续挑战,尝试了瞪眼、眯眼、眨眼,使尽浑身解数,甚至病急乱投医地把双手搁在傀儡人的肩膀上。
当然毫无用处,练了几十次,她觉得自己都快视网膜脱落了,最好的一次得分是丁等二级,离及格还有十万八千里。
苏筱圆叹了一口气,揉揉酸胀发红的眼睛,放弃了。
要是那么容易过,秦长老也就不会足足给出七天时限了。
眼看一块灵石烧得只剩三分之一,苏筱圆决定洗洗睡。
可就在这时,外面忽然响起一道温柔的男声:“筱圆师妹在么?”
这是个陌生的声音,带着点金属质感,很有磁性,苏筱圆这种声控,只要听过一次就一定会留下印象。
“我在的,请问是哪位?”苏筱圆道。
“我是秦长老座下的夏侯澈,路过筱圆师妹住处,来打个招呼。”那人道。
苏筱圆一怔,夏侯澈是秦长老的得意门生,内门弟子中的佼佼者,听说资质超过了内门F4,只是入门晚了几年。
她虽然没见过本人,但这样的风云人物当然听说过,他们能有什么交集……
接着她忽然福至心灵,秦长老说要安排个师兄带带她,不会就是他吧?
14.14
苏筱圆听说夏侯澈因为晚入门几年,没赶上云雨四大美男子的评选,便以为他和宗门F4是一个水平。
她开门的时候期待的是一个校草级别的美男,一见到本人就呆住了。
夏侯师兄提着灵石灯站在门口,但光好像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布灵布灵的眼睛注视着你,好像满天星辰都在为你闪烁。
夏侯澈似乎对这样呆滞的表情和惊艳的眼神习以为常,嘴角微弯,露出淡淡的笑意,但是那一瞬间整个世界好像都被他的笑容点亮了。
和傅停云傀儡人那种锋利得好像能割伤人的美不一样,夏侯师兄的漂亮老少咸宜,像和煦暖阳,普照人间。
搁现代高低是个顶流爱豆。
她记得姜长老课上讲过,夏侯是个源远流长的古老剑修世家的姓氏。
弟子之间也有传言,说夏侯澈出身不凡。
苏筱圆不知和那个夏侯氏有没有直接关联,但看他本人,确实是一身贵公子的气质。
“这么晚叨扰筱圆师妹真是抱歉,”夏侯澈看了眼小屋,“路过见你屋子里的灯亮着,想着你大约还未就寝……”
苏筱圆这时才从美貌暴击中回过神来,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还早呢。”
这时候确实不晚,算起来才七点多,放在现代夜生活都还没开始,她也是因为烧不起灵石才早早躺床上。
“那就好。”
苏筱圆见他只是微笑,也不说明来意,只好小心翼翼地问:“不知道夏侯师兄找我什么事?是不是因为巫山祭的事?”
夏侯澈笑容更深,从袖子里取出一样东西:“今晚是来给你送这个。”
苏筱圆不明就里地接过来一看,才发现是一条黑色的发带,看着有点眼熟……
她忽然想起来,是傀儡人的发带!
“这是你的物件吧?”夏侯澈道,“路过鸳鸯汤附近,遇见同是秦长老座下的秀清师妹,说来给你送这个,我顺道就带过来了。”
好社死!
苏筱圆满脸通红,恨不得当场用发带吊死自己。
“对不起,是我弄错了……谢谢师兄专程跑一趟。”
夏侯澈微微露出讶异之色:“筱圆师妹没弄错啊,能陪伴筱圆师妹参加巫山祭是我的荣幸。”
“欸?”苏筱圆吃了一惊。
“秦长老今日同我说的时候,我很欣喜。”夏侯澈注视着她,眉眼弯弯,声音温柔得像要化在夜色里。
“啊……”苏筱圆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头脑和表情都是一片空白。
“筱圆师妹也许从未留意过我,但我其实不是第一次见到筱圆师妹。”
他顿了顿:“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争取到这个机会。”
“啊,是这样吗?哈哈……原来如此……”苏筱圆大脑已经彻底瘫痪,完全进入人机尬聊模式。
上中学的时候不时有男生向她告白,但她完全不知道什么反应才算正常。
夏侯澈“噗嗤”笑出声来:“逗你玩的。秦长老说筱圆师妹容易害羞,所以要找个脸皮厚的教教你。吓到你了吧?”
苏筱圆顿时松了一口气,点点头:“是有一点……”
“筱圆师妹真是可爱,让人一见就忍不住想要逗一逗,”夏侯澈抬手摸了摸她头顶,“不过我方才没说假话,这的确不是我第一次见到筱圆师妹。”
“啊?”苏筱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一时不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
夏侯澈眨了眨眼:“秦长老让我教你,教学已经开始了,没发现么?”
他爽朗地笑了两声,像个邻家哥哥一样,收敛起所有若有似无的暧昧:“不逗你玩了,筱圆师妹早些歇息。”
苏筱圆已经有些找不着北了,不过还记得待人接物的礼貌,人家专程替她送东西来,她得表示一下感谢才行。
“麻烦师兄稍等一下。”她说了一声,飞快地奔进屋里,打开柜子的第二个抽屉,寻找适合的谢礼。
找来找去,只有一罐没开封过的橘子糖合适,她便拿着罐子跑出去,向夏侯澈道:“多谢师兄特地跑一趟,不知道师兄喜不喜欢吃甜食……”
夏侯澈眼睛微微睁大,爱惜地接过糖罐,仿佛那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这是筱圆师妹自己做的么?”
苏筱圆赧然地点点头。
“我平日很少吃糖,”夏侯澈道,“不过筱圆师妹送的,我当然喜欢。”
顿了顿:“筱圆师妹快回去歇息吧。期待下次见面。”
苏筱圆和他道了别:“夏侯师兄路上小心。”
夏侯澈提着灯走出几步,忽然停住,转过身:“筱圆师妹明日放课后可有安排?”
苏筱圆呆了呆,如实回答:“明天约了朋友去郭城逛逛。”
“正巧明日我也要进城买些东西,不如一起?”
苏筱圆有些为难。
夏侯澈:“抱歉,是我冒昧了,是不是会打乱师妹的安排?”
苏筱圆连忙摇头:“不是不是……只是我和朋友先约好了,明天我问问她……”
“那就太好了,”夏侯澈弯起眉眼,从袖中取出一张通讯符递给她,“筱圆师妹决定了,就传讯给我吧。”
……
苏筱圆回到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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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还是怦怦直跳。
魅魔啊魅魔,不愧是内门之光。
她正想着,冷不丁看见房间一角的黑影,吓了一跳。
接着她想起来那是她的傀儡人,抚了抚心口:“傅停云,你吓死我了!”
少女声音发颤,带点鼻音,有点像在娇嗔。
傅停云冷冷地乜她一眼,又别过脸去。
苏筱圆习惯了他这副样子,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夏侯澈的到访,刚才的那点困意烟消云散。
横竖睡不着,她索性咬咬牙又往灯里投了一块灵石,重新打了桶水加热,坐在床边把脚泡上。
一边和傀儡人闲聊:“傅停云你知道吗?刚才来的那个师兄可厉害了,超级会撩!”
傀儡人什么也没说,但是苏筱圆好像从他脸上看到了类似鄙夷的神色。
傅停云的五感还没恢复到原来的半成,但是那么近的距离,他自然能听得清清楚楚。
苏筱圆筱圆何时呼吸绷紧、心跳加速,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对了,”苏筱圆从腰间拿出发带,“上次忘在鸳鸯汤的发带,夏侯师兄送来了,你明天可以把头发束起来。”
虽然披散着也很美。
傅停云瞥了眼她手里的发带,漠然道:“不要。”
“欸?为什么不要了?”
“脏了。”
“不脏呀……”苏筱圆翻来覆去看,又拿到鼻端闻了闻,“好像还施过净诀,没有什么味道。”
“就是脏。”傀儡人的语气莫名有点执拗。
苏筱圆没想到这傀儡人还有洁癖,只能说:“那我替你收起来?”
“扔了。”
“这么好的东西!扔了多可惜呀!”苏筱圆被这败家的傀儡惊到了。
连她都能感觉到发带里隐隐的灵气流动,显然是件宝物,说不定有什么隐藏的属性加成。
“你不要的话就给我吧。”
傀儡人乜她一眼:“随你。”
苏筱圆也不计较他的态度,洗好脚把发带收到衣箱里,躺在床上发呆,碎碎念:“夏侯师兄那种完全是天赋党吧,我修炼八百年也学不会……”
傅停云:“是。”
苏筱圆:“……”这傀儡人说话真是直接。
“如果有人能睡到凌岳仙尊,也是夏侯师兄那种吧?”
“不可能,”傅停云断然道,“比你更不可能。”
“欸?这么说我有一丢丢可能了?”苏筱圆惊喜道。
“没有。”
苏筱圆:“好叭……”
白高兴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