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明微秦丰业》 第1739章 反转来得如此之快! 面对指责,白明微默然不语。 她并未与令宜公主争辩些什么,沉默且无奈的态度,昭示着她的“无辜”。 可她越是这样,令宜公主便越生气。 怒意裹挟理智,令宜公主彻底失控:“白明微,我就知道是你这个贱人使的阴招!有娘生没娘养的不入流东西!” “陛下!”开口的,却是宋成章,“公主殿下过分了。” 在场的人,也纷纷露出不满的神色。 照理来说,她令宜公主千尊万贵,与臣子尊卑分明,她令宜公主的确该高人一等。 然而这样的场合,她疯了似的无故辱骂臣子,却是把皇家的尊严丢到泥里,狠狠践踏。 元贞帝颇为头疼,出言喝止:“令宜,住嘴!” 令宜公主正在气头上,她什么都顾不得了,非但没有听命,反而抓起桌面上的酒盏就往白明微身上狠狠地砸去。 “贱人!敢害本宫!本宫杀了你!” 杯子擦着白明微的耳朵,最后落在御花园深处。 白明微依然没有开口,就那么默默地站着。 她的镇定与冷静,愈发衬托得令宜公主胡搅蛮缠。 即便是元五,也露出一副尴尬的神情。 元贞帝最厌恶有人和他唱反调,就算是自己的亲生儿女也一样。 看到令宜公主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当即就动了怒意。 他猛拍桌子:“你放肆!” 突如其来的暴喝声,噤住了令宜公主的声息。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泪盈于睫,指着小蓟破口大骂:“父皇,分明是这贱婢害儿臣,您怎么还偏帮外人?” 不等元贞帝开口,小蓟便说话了:“启禀陛下,公主的面容之所以迅速恢复,那药引子就是娘娘腹中皇嗣!” 说到这里,小蓟情绪激动:“就是她,逼着娘娘堕胎!就是她,为了恢复容貌不惜戕害一条无辜的小生命!就是她,一切都是她做的!” 在众无人敢言语,只因小蓟的指证,已经不是他们随意能插手的事情。 因为元贞帝已经对令宜公主动了怒意,太子不敢说话。 还是皇后站出来维护女儿:“你说话要有证据,空口白牙污蔑公主,是灭族的大罪,你可想清楚了!” 小蓟抹去脸上的泪水,语气慢慢褪去激动,变得和缓:“皇后娘娘,奴婢所言句句都是真的,不敢胡言乱语。” “我们李美人身怀有孕,韦贵妃的确处处试探,在确认我们李美人有孕之后,她也曾如令宜公主所言,意图通过言语设局,激我们娘娘主动放弃这个孩子。” “她告诉我们娘娘,现在娘娘盛宠优渥,这个孩子的到来,只会把陛下往别人那里推,像我们娘娘这样没有背景身份的妃子,一旦失去圣宠便是死路一条。” “种种言语,种种方式,我们娘娘依然不为所动,因为娘娘她绝对信任陛下,坚信陛下对她的真心,所以无论如何都要留下这个孩子,韦贵妃的计划自然是失败的。” 说到这里,小蓟充满愤恨的眼神,再度落在令宜公主身上: “谁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韦贵妃的困境是度过了,令宜公主的刀便刺了过来。” “就在今日早晨,令宜公主亲自端来落胎药,逼着我们娘娘落胎。她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龙种化作一团血肉掉落下来,然后捧着那团血肉离去。” “娘娘不是没有反抗,可她却说皇后是她生母,太子是她胞兄,她是整个东陵最尊贵的公主,娘娘算个什么东西,怎么和她斗?” “她还说她马上就要和亲北燕,她的未婚夫婿有着真龙之命,到时候她就是北燕皇后,东陵仰人鼻息,在北燕面前伏小做低,她想要娘娘的命,就是捏死一只蚂蚁这么简单!” “她甚至还威胁娘娘守口如瓶,否则一旦毁了东陵和北燕的和亲,陛下又会因为两国关系烦恼。” “娘娘为了陛下,不得不受这份委屈,强忍着刚落胎的虚弱,也要来参加这次的宫宴,却不曾想,还是没有逃脱被杀人灭口的命运!” 在众神色各异,表情十分精彩。 小蓟的话犹如巨石,一块接一块地投入水里。 令宜公主怒目圆瞪:“胡说八道,简直就是胡说八道!本宫没有做过!贱婢,你污蔑本宫!” 皇后眯起眼睛:“你这丫头,倒是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只是……” “住口!都住口!”却是元贞帝打断了皇后的话。 白明微看着元贞帝暴跳如雷的样子,不由得在心底冷笑。 她当然知道皇帝在生什么气,也知道元贞帝心底都在想什么—— 只因元五有真龙之命一事是秘密,小蓟怎么会知道? 必然是元询把这件事告诉了令宜,而令宜这个蠢货在李美人面前大言不惭,把什么事都抖出来了! 再综合令宜最近的表现,不难让他相信,令宜因为自己将来可能成为北燕皇后,所以才这么骄横跋扈,与从前那乖巧懂事的模样截然不同! 更何况,小蓟口中的东陵仰人鼻息,在北燕面前伏小做低,更是触碰了元贞帝内心不为人道的懦弱。 所以元贞帝动怒! 而且怒不可遏! 果然,元贞帝彻底失去理智:“令宜,你来给朕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令宜公主百口莫辩:“父皇,我没有,我没有害李美人的胎!” 小蓟立即反驳:“没有?!今日早晨,公主没有去李美人的殿里吗?那落胎药难道不是你端给李美人的么?” 令宜公主没有理会小蓟,因为她知道,再不证明自己的清白,父皇一定会杀了她。 于是她跪在地上,膝行几步,拉着元贞帝的衣摆,泣不成声:“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没有害李美人,更没有害她腹中的皇嗣。” “是李美人告诉儿臣,她有偏方能治儿臣的脸,让儿臣准备了几味药给她,她保证几个时辰之内,能够治好儿臣的脸。” “所以儿臣信了,带着药就登门,事情也果然如她所说,儿臣的脸被治好了。” “儿臣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信了她,可儿臣真的不知道,不知道什么药引子,更没有谋害皇嗣啊,请父皇明察!” 第1740章 死士?谁的死士? 令宜公主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冤枉死了。 小蓟反唇相讥:“公主真是一张巧嘴,颠倒黑白,混淆视听,我们家娘娘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女,御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她怎能做到?!” “分明是公主你得知了某种邪术,非得用血亲的骨血做药引子,所以才逼着我们娘娘堕胎!” “事后你还顺理成章地嫁祸给韦贵妃,只因韦贵妃也起过那种歹毒的心思,所以经不住查!” “你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不仅治好了自己的脸,还除去了宠妃肚子里的龙种,甚至顺道拉下另一位有子嗣的宠妃。” 说到这里,小蓟发狠了似的怒骂: “李美人的孩子没了,韦贵妃也裹了一身泥!你的太子皇兄少了两个强有力的竞争对手!现在你满意了吧?!” “等你将来当了北燕皇后,而你的胞兄也能顺利承继大统,这天底下可再也没有比你更得意的人了!” “住口!”皇后一声怒喝,“简直胡说八道!” 小蓟不为所动,依旧恶狠狠地盯着令宜公主。 可比小蓟带着仇恨的眼神更狠厉的,是元贞帝的目光。 他看了看皇后,看了看太子,最后落在令宜公主身上。 太子也慌了,因为他多少了解一点父皇的脾性,这贱婢的话每一句都踩在父皇最忌讳的事情之上。 要是让这贱婢继续说下去,只怕父皇能当场给他废了。 然而不等他想出个应对的办法,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意料。 只见小蓟在一众惊讶的目光中,忽然站了起来: “你已经害了娘娘的孩子!恢复了你的容貌!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为什么?!” 话音落下,她猛然冲上去,不等任何人有反应,她抓起令宜公主的手,大声说道: “在宴会开始之前,她逼着娘娘喝下一杯茶水,斟茶之前,她用随身携带的佩环在茶水里搅过!” “所以娘娘中的毒也是她下的!是她为了灭娘娘的口对娘娘下了毒!一切阴毒的事情都是她做的!” “今日我所说的每一个字,绝无半字虚言,不信的话尽可去查!查查她到底怎么害了皇嗣!查查她怎么给娘娘下的毒!” 说话间,小蓟拽下令宜公主腰间的环佩,狠狠地掷在地上。 环佩碎裂,些许粉末洒了出来。 那美丽的环佩,竟是中空的,里头藏了东西。 小蓟甩开令宜公主,走到那碎裂的环佩面前,伸出手指蘸了粉末,不由分地送入嘴里。 一时之间,她并没有什么反应。 而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的众人,总算反应了过来。 皇后低喝:“来人!把这发疯的贱婢拖下去!” 可是,并没有动静。 直到元贞帝唤了一句:“来人!” 金吾卫一拥而来,很快就把小蓟团团围住。 这一次,小蓟的脸上没有任何慌乱和惶恐,更无反抗的意味。 有的只是释然与问心无愧。 “唔!” 忽然,小蓟口中流出黑血。 紧接着,她的眼睛、鼻子,甚至是耳孔,都有同样的黑血流出。 小蓟露出痛苦的表情,随即便轰然倒地,再也没了动静。 金吾卫伸出手指,轻轻探了探小蓟的脉搏,然后冲元贞帝摇头:“陛下,此宫婢已然毙命。” …… 清宁宫。 梅公公来到太后面前,恭敬禀报:“娘娘,这邱道长嘴硬得很,奴才什么都问不出。” 太后默了默,随即开口吩咐:“此人断不能留,去解决了吧,做得利索些,务必要确认他彻底毙命。” 梅公公有些迟疑:“太后,此人是陛下的人,如若我们处理了,只怕……” 太后刚要开口,却忽然咳了起来。 咳嗽声持续了许久,仿佛要把五脏六腑给咳出来才罢休。 梅公公一边为她顺气儿,一边轻声劝说:“太后,不着急,您慢慢说。” 又过了好一会儿,太后总算止住咳嗽,但她已是脸红筋涨,上气接不着下气。 她艰难开口:“哀家没有多长时间了,最后这口气儿,必须要用来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得尽哀家的能力为东陵扫清障碍。” “至于皇帝,他要怨就让他怨吧,左右我们之间的母子情分,早就在他荣登大宝那一日,就已经注定走向消亡。” “皇帝要是无心,哀家再努力维持这易碎的母子亲缘,又有什么用呢,去吧,听哀家的吩咐。” 韩公公走了进来,冲梅公公点点头。 梅公公立即退下,前去处理邱道长。 太后的声音苍老而虚弱:“如何?” 韩公公毕恭毕敬:“太后,您的话奴才已经传达了,想来柱国大将军已经领会了太后的意思,如今撷芳殿的局势正在被逆转。” “只是……” 太后抬首,面容憔悴但眼神却分外犀利:“只是什么?” 韩公公小声开口:“具体的事情奴才没有听完,但奴才猜想柱国大将军用的是祸水东引这一拆招方法,只是这祸水要引到令宜公主身上。” 太后缓缓阖上双眸:“皇后不是个蠢人呐,怎么皇后的子嗣,一个个都不省心?太子平庸且狭隘,令宜又何尝是个省油的灯。” “送她去和亲,且不说两国修好的任务她完不成,只怕她倒过头来就要为难母国。” “这门亲事哀家一直不同意,但架不住皇帝一意孤行,如今这样也好,栽在自己人手里,总比她日后成为刺向母国的刀刃强。” 如此,韩公公便不再多说。 那边的梅公公也在这时过来复命:“太后,都处理干净了,奴才用了化尸粉,连尸首都化得干干净净的。只是……” 太后眉头蹙起:“怎么你也有只是?只是什么?” 梅公公认真回答:“只是这邱道长奇怪得很,那视死如归的模样,倒像是死士。” 太后的眉头皱得更深:“死士?” 谁的死士? 哪里来的死士? 梅公公颔首:“太后,依奴才的经验来看,此人绝对是死士无疑。” 太后隼利的眼眸在幽光暗沉之中显得分外雪亮: “如果是死士的话,说明指使他的人知道今晚对于他来说十分危险,如此说来,这幕后主使怕是已经料到了哀家会出手。” 韩公公一惊:“太后,倘若此人这么厉害,那兴许诸国大将军所做的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太后神色凝重:“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白明微,以免出现什么意外,从而导致自安走向必死的结局……” 第1741章 完了,一切都完了! 撷芳殿。 这一幕发生得实在太突然,很多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甚至是高坐着那几位,从小蓟发难到毙命,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仿佛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 可当一切都发生后,无论他们做什么,都已经迟了。 不管小蓟指证令宜公主的事情是真是假,小蓟的死亡,都为这件事情增加了许多可信度。 那些个不明就里的围观者,都已经信了小蓟的话。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小蓟的指证十分突兀,且小蓟的证词之中,有不合理的地方。 然而那又如何? 重要的不是别人怎么想,而是元贞帝怎么想。 因为此事的决定权,本就在元贞帝。 但是白明微知道,不管皇帝此时的内心有多纠结,最后他一定做出一个他自认为体面的决定。 “父皇,儿臣没有,没有……儿臣不知道那环佩里有毒药,儿臣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请父皇明察……” 令宜公主拉着元贞帝的衣摆,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泪水从脂粉上划过,把厚厚的脂粉冲刷干净。 露出脂粉掩盖下,微微泛红的伤疤。 这一幕让元贞帝眉头高高蹙起,眼底闪现一丝厌恶。 而厌恶过后,则是巨浪滔天般的怒火。 他才不管这宫婢的话是否为真,他在意的事令宜这蠢货,竟然是导致他计划覆灭的罪魁祸首! 沈自安马上就要死了。 要不是因为令宜搞出这档子事情,让人抓住了把柄,沈自安就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是令宜! 都是令宜的错! 元贞帝暴跳如雷,一脚踹开令宜:“蠢货!” 这一脚,昭示着元贞帝的决定,也基本为此事盖棺定论。 令宜被狠狠地踹中胸口,当即就呕出一口鲜血,趴在地上如同丧家犬一般,捂着胸口根本动弹不得。 “父皇……” 太子想要替令宜公主说情,却在撞上元贞帝暴怒的眼神时退缩了。 皇后起身,跪到令宜公主身边,语气坚定:“陛下,李美人腹中皇嗣被害一事诸多疑点,还请陛下明察。” “依臣妾看,那贱婢不惜以命陷害令宜,必定是早已存了必死的决心,令宜即将和亲北燕,有人以命构陷,只怕目的在于破坏东陵与北燕修好。” “恕臣妾多言,李美人本是西楚献上的美女,西楚完全有理由破坏东陵和北燕的联姻。” “这贱婢又是李美人的人,不难让人联想到是某些人自己害了皇嗣,从而嫁祸到令宜的头上。” “事关大局,还请陛下息怒,待好好查清事情的缘由,如若令宜真的有错绝不姑息,但要是令宜无辜,决不能让歹人逍遥法外啊,陛下!” 一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元贞帝看着跪在地上面容憔悴的发妻,一时也动了些许恻隐之心。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有的人已经开始好奇,小蓟生前为何特意把韦贵妃拉出来说。 就在刚刚,韦贵妃也相当疑惑。 可忽然,韦贵妃便醍醐灌顶。 她想通了。 于是她不等元贞帝对令宜公主戕害皇嗣一事的看法有所改观,便在火上浇一桶油: “陛下,臣妾承认曾有主动劝说李美人放弃皇嗣的举动,臣妾实在罪该万死。但是陛下,臣妾这样做也有臣妾的苦衷。” “臣妾并不知晓李美人腹中的孩子是祥瑞。李美人有孕,臣妾自是妒忌,所以起了歹心。” “只因臣妾太爱重陛下,当臣妾知晓李美人能够为陛下怀上龙种的那一刻,臣妾就控制不住的妒忌,妒忌得几乎要发狂。” “但臣妾发誓,这歹心也只是刹那。至于后来为何会有劝说李美人的举动,并非臣妾担心李美人的孩子会威胁到越王的地位。” “正如臣妾适才所言,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不知道,如果臣妾有不臣之心,该忌惮的是越王的兄长,而非一个幼子。” 说到这里,韦贵妃眸底满怀爱意: “臣妾是考虑到李美人的身份特殊,唯恐李美人包藏祸心,到时候以孩子为刃做出伤害陛下的事情。” “所以臣妾便试探李美人,想看看她对陛下的心意。几番试探下来,臣妾发现李美人对陛下一心一意,那份感情连臣妾都甘拜下风。” “陛下,臣妾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做出任何伤害李美人之事。臣妾虽为后妃,却也是女人。” “臣妾爱重陛下,所以想为陛下扫清威胁;也正因为臣妾爱重陛下,所以对李美人的情意感动至深,感同身受。” “这份爱意过于沉重,沉重到令臣妾不惜一切代价,臣妾如今认识到试探李美人真心的行为举动多有不妥,臣妾知错,请陛下责罚!” 说完,韦贵妃深深拜了下去。 那番厚重的情谊,令围观者都不由动容。 整个过程,没有提及令宜公主半个字,因为没有关乎令宜公主,只有对陛下的拳拳心意,更显得她话语的真实性。 若是她急赤白脸,满怀委屈地质问令宜公主为何害她,倒真是有继续互泼脏水的嫌疑。 而这时,刘尧也起身跪到韦贵妃身边:“父皇,不论您怎样惩罚母妃,都请父皇恩准儿臣子代母过。” 他的动作,犹如画龙点睛。 韦贵妃把痴情怨女的角色展现得淋漓尽致,元贞帝再自私,那也是元贞帝宠了多年的人。 爱妃一心为他,甚至不择手段,元贞帝怎会半点都不感动? 元贞帝早已被这份痴情感动到沾沾自喜。 而刘尧的一个“子代母过”这份母子情深的真挚,彻底把韦贵妃的痴情形象描绘得活灵活现。 试问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个女人疯狂的爱意,能拒绝孩子的懂事孝顺? 原本因为皇后的话动摇的元贞帝,此刻对令宜公主的愤恨与怒火不减反增。 偏偏就在这时,令宜公主看着韦贵妃母子“虚情假意”的模样,登时怒不可遏: “虚伪!小人!父皇,您不要相信他们,他们根本就是虚伪小人,故意在您面前做出这幅样子,您千万别犯糊涂,信了韦贵妃这歹毒妇人的话!更不要被越王这副伪善的嘴脸蒙蔽了!” 白明微闻言,唇角高高挑起。 成了。 皇后缓缓闭上眼睛:完了,一切都完了。 第1742章 果然,这并不是结束 “蠢货!” 元贞帝撩起衣摆,飞踢一脚,直踹令宜公主的肩膀。 “唔!”令宜公主一声闷哼,当即被踹倒在地,无法动弹。 她口鼻都是血,张口时大口大口的血往外吐,整齐的贝齿沾着血丝。 “父皇,儿臣冤枉,儿臣没有,没有害李美人的胎,儿臣什么都不知道,儿臣是被冤枉的……” 然而元贞帝已经被愤怒冲昏头脑,他指着令宜公主破口大骂:“朕糊涂,就你聪明!天下没有比你更聪明的!” 说话间,他抬脚又要踹去,却被皇后阻止:“陛下,令宜已经受到教训了,请您饶了她。” 元贞帝的腿就那么抬着,没有踹下去。 不仅是因为皇后的劝说,也是因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多少要顾及些许颜面。 然而令宜公主却像是吃错了药,继续犯轴。 她震惊且委屈地看着皇后,言语间带着一丝愤怒:“母后!您怎么也认为是我做的?!我没有做!我根本就没有做!” 皇后叹息一声,便不再多言。 因为她知道,这个女儿没救了。 果然,令宜公主在嘶吼过后,便迎来元贞帝最后一脚。 那脚就踹在脖颈上,只听“咔嚓”一声,令宜公主便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就好像血污混着骨碎,就那么卡在她的喉咙里。 元贞帝望着唯一的嫡女,什么与北燕联姻的好处他都顾不得了,只想着没能弄死沈自安,都是这蠢货挡路。 他越想越恨,越想越发狠,恨不得当场宰了这蠢货! 但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于是他不再看令宜公主一眼,缓缓落座。 却忽然,暴喝一声:“王贵!去验证这宫婢的所言的金吾卫还没有回来么?!” 原本他也不打算当场处置,想着令宜毕竟还有几分用处,递给令宜一把梯子,顺道让令宜阶梯下坡,然后找个由头把这件事情了了。 但这令宜不争气,气头上的他,不准备为了令宜坏了自己明君圣主的名声,让人说他护短,不够公正严明。 当然,他想借李美人腹中的皇嗣害沈自安时,可没有这么多顾忌。 无非是知晓大势已去,自己找了个借口,好叫心底能够舒坦些。 王公公立即走上前来,恭敬回禀:“陛下,人刚去不久,想来需要些时间,请陛下耐心等等。” 元贞帝咳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他阴沉着脸,好似乌云密布,随时再掀雷霆风暴。 令宜公主已经废了,根本说不出话。 至于太子,就算全身健全,也不敢多言一字。 而韦贵妃和刘尧,则彻底被晾在一边,想来要等结果出来,才会对他们进行惩处。 现场的气氛已经压抑得不成样子,虽说看了好大一场热闹,然而君主之怒,还是叫在座诸位人人自危。 沈行知父子也不敢再为沈自安说半句话,以免弄巧成拙,反而触了霉头。 “咳!” 元贞帝又清了清嗓子,细微的动作在落针可闻的殿内,却如惊雷在静谧的夜炸响。 足以让不少人心底“咯噔”一下。 最后,元贞帝下了命令:“催!叫他们动作快点!” “是!陛下!”王公公连忙领命退下。 这时,沈氏不着痕迹地看了白明微一眼,想要从白明微这里得到答案。 她心思聪颖,自然早已知晓局势已经逆转。 然而涉事之人不仅有李美人,还有令宜公主和韦贵妃。 这几位随便一人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 倘若明微为了救祖父而布了这么大一局,那明微也太大胆了。 不止大胆,还有着可怖的实力。 除非,这李美人是明微的人,否则要做成这一场局,那就需要只手遮天的势力。 就在这时,白明微的目光也落在沈氏身上,恰巧与沈氏四目相对。 面对沈氏的疑惑,她轻轻点点头。 沈氏心头一惊,随即不由自主地看向自己的祖父。 灯影之下,祖父单薄的身子似佝偻了许多,而那披散的头发与凌乱的朝服,更添几分狼狈。 沈氏不由得心头一痛,紧接着那因为发现秘密而吃惊的情绪,也变为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恨。 忽然,手面一暖,却是白明微握住了她的手。 沈氏抬眸,见白明微送来关切的眼神,她露出清清浅浅的笑意。 白明微收回握着沈氏的手,静静地看向大殿之内。 不知生死的令宜公主,噤若寒蝉的太子,以及暗自较着劲的皇后和贵妃,都不是她关注的重点。 她的注意力,放在了元五之上。 此时的元五正襟危坐,倒是有几分看到未婚妻倒霉该有的反应。 只是这样的反应,没有半点落败该有的颓丧或愤怒。 这叫白明微心底,生出些许疑惑。 有宫人悄悄来到俞皎身边,在俞皎耳边耳语几句。 在人满为患的御花园中,这并不引人注目。 但这一次,俞皎却不敢走出席位,把刚得到的消息告诉白明微。 在白明微看过来时,她连忙用眼神交流。 虽没有只言片语,但白明微已经猜出了答案。 果然,这并不是结束。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金吾卫终于带来了消息。 “陛下,查到了。” 但接下来的话,金吾卫迟迟不敢说。 所有人都好奇金吾卫查到了什么,可无人提议金吾卫当众说出来。 元贞帝并未立即表态。 恰逢这时,院判匆匆来报:“陛下,李美人情况危急,请陛下准允微臣替李美人施针。” “危急?”元贞帝眉头蹙起,很显然这是他所没有料到的结果。 钩吻是他下的,他掌握着分量,绝对不足以致死。 所以他方才没有半分着急。 怎么人忽然就情况危急了呢? 想到哪千娇百媚的宠妃,元贞帝多少有些不舍。 他问:“究竟怎么回事?不是说药浴能救么?!” 院判战战兢兢地回答:“陛下,李美人中的毒,并非只有钩吻一种,还……” “救!”元贞帝打断了院判的话,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地上碎裂的玉环,以及小蓟七窍流血的尸首。 他沉声强调:“务必要救活李美人,否则司药房全部陪葬!还不快去!” “是,陛下!”院判连忙退下。 元贞帝偏头看向令宜公主一眼,开口时声音极为冰冷:“查到了什么,还不快说!” 第1743章 绝不姑息! 元贞帝的怒喝,响彻大殿之上。 数名金吾卫立即跪下,为首的金吾卫战战兢兢地回禀:“陛下,臣初步证实,公主殿下的确与李美人的落胎脱不了干系。” “除此之外,臣等还查到公主殿下近期曾少量多次地从司药房获取砒石。目前仅能确认这些,具体的情况还需要仔细查探。” 元贞帝面色愈发沉得可怕,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腾!” 元五忽然站起身。 他欲言又止,但却什么都没说。 元贞帝问他:“元大人,你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元五拱拱手:“陛下,在下无话可说,请恕在下告退。” 说完,不等元贞帝有所反应,他甩了甩袖子,就这样离开了撷芳殿。 白明微眉头挑了挑,露出些许意外之色。 但很快的,她又觉得元五的反应在情理之中。 毕竟元五可不怎么满意和令宜公主这门亲事,眼下有借口悔婚,可不得立即拿出态度出来么? 宋成章冷不丁地来了一句:“看来这元使者对公主无心呐~” 只有无心,才会对未婚妻的死不闻不问。 也只有无心,才会在未婚妻遭难时弃如敝履。 他这是在提醒皇帝,北燕使者不满意这桩婚事,眼下只怕要悔婚咯! 元贞帝双眼一眯,吩咐身侧的王公公:“你去送一送。” 王公公连忙小跑着跟上元五:“元大人,咱家送您。” 元五回头看了一眼元贞帝,没好气地开口:“不必了!” 说罢,拂袖大步离去,甩下王公公呆怔在原地,有些茫然且无措:“哎,这……” 经过这一小插曲,在场的人,谁都看得出元大人生气了。 而他这一行为,也彻底把令宜公主的生路堵死。 原本皇帝还顾念着令宜和亲的婚约,可现在令宜已经彻底遭未婚夫婿厌弃,那么令宜的价值在哪里? 没有用处的令宜,也得不到任何怜惜。 元贞帝冷哼一声,当即下令:“来人!把令宜打入天牢,待朕亲自查实真相,再做处置!” 金吾卫立即一拥而上,拽起无法动弹的令宜公主,粗暴地将她拖了下去。 可惜她早已丧失言语的能力,连辩驳都无法开口,只发出“呜呜”的声音,犹如凄风扫过大殿。 而尊贵无比的她,发髻散了,衣裳乱了。 狼狈得犹如一块破布,遭人厌弃。 皇后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被如此对待,可她毫无办法。 她这个皇后,向来不得重视,她如何能撼动皇帝的心意? 只要她敢说情,必定受牵连。 至于太子,似乎吓到了。 令宜公主的下场,让他清楚地知道,嫡出算得了什么?! 只要父皇一声令下,他这太子可立也可废,可生也可死! 他从未这般无助过,下意识地向人群中看去,然而那个一直给他出主意的人却不在。 他只能沉默着,看着唯一的胞妹落到这般下场。 是无能为力,更是不敢。 在场的人,有的面无波澜,有的心有戚戚,还有的颇感震惊与错愕。 然而无论何种反应,都只是旁观者,无人上前帮一把手,哪怕只是一句说情的话。 待令宜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花园拱门处,元贞帝咬牙切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但凡触犯律法之人,朕,绝不姑息!” 在众起身,皆拜了下去:“陛下英明!” 元贞帝挥挥手:“都起身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扫兴!还望在座诸位见谅。” 众人又连忙表示:“臣/臣妇……不敢。” 待众人都坐下后,韦贵妃却未起身。 她膝行几步,低声开口:“陛下,臣妾惭愧,请陛下责罚。” 刘尧认真地磕了一个头:“子代母过,儿臣没有尽到规劝母妃的责任,儿臣甘愿受罚,请父皇念在母妃对您一腔情谊的份上,饶恕她这一次。” 元贞帝的怒火已经在令宜公主那里灭得差不多了。 想起令宜那张牙舞爪的模样,又看看眼前母慈子孝的一幕。 如此巨大的反差,纵使他内心忌惮着刘尧,此刻也不免动容。 但既然他说了,赏罚分明,那也得做做样子。 于是他淡声说出了对韦贵妃的惩罚:“贵妃,虽然你对朕一片心意,但也得用对方法。” “尽管此次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然而行为却是不对的,即日起你便在惊华殿闭门思过,修身养性一个月,朕这么罚你,你服气么?” 韦贵妃立即露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她眼含泪水,泫然欲滴: “陛下仁慈,臣妾感激不尽。在臣妾闭门思过期间,必定虔心为那苦命的孩子祈祷,为陛下和东陵祝祷。” 说完,韦贵妃认真磕了三个头。 元贞帝满意地点点头,他就喜欢这听话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刘尧身上:“至于越王,此事本与你无关,既然你愿意代母受过,那么便罚你半年俸禄以示惩戒,望你日后尽子之责,好好规劝母亲,切不能让你母亲重蹈覆辙。” 刘尧认真拜下:“儿臣谨遵父皇教诲,谢父皇隆恩。” 元贞帝摆摆手:“行了,先起来再说,惩罚明日再开始。” 韦贵妃盈盈起身,款款落座,异常温婉柔顺。 刘尧也是恪守礼节,那儒雅谦和的模样,叫人不免对他再生出几分好感。 皇后垂着目光,只是那呼吸有些粗重,面容更是僵硬不已,可见她心底憋了多少不能发作的火气。 刘昱看向刘尧的眼神,戒备、忌惮,甚至带着杀意。 也就在这时,沈行知开口了:“陛下,沈尚书已然年迈,还请陛下开恩。” 没有提及任何关于李美人中毒的只言片语,也没有去提醒元贞帝,令宜公主才是真正的凶手,而他父亲是清白的。 他什么都没说,把问题抛给元贞帝。 也正因为他这一句简单的提醒,元贞帝反而不好借题发挥。 倘若元贞帝此时执着于治沈自安的罪,那么适才标榜的公正严明,就会沦为笑话一桩。 即使心底千百般不愿意,元贞帝也只能暂且放过沈自安。 他说:“先送沈尚书回去休息吧,待事情查清楚,朕必定给沈尚书一个交代。” 沈行知立即借坡下驴:“多谢陛下体谅,臣这就送父亲归家。” 他与沈清辞认真地行了个礼,随即便准备退下。 “慢着!” 却是元贞帝把他们叫住。 微微抬首的瞬间,一双充溢着愤怒的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第1744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沈行知心底“咯噔”一下,立即行礼:“陛下。” 皇帝要杀父亲,甚至不惜动用卑鄙手段,此事他自然是看得出来的。 此时皇帝忽然将他叫住,怕是来者不善。 好在最终,元贞帝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道:“回去好好照顾沈尚书。” 沈行知心底暗自松了口气,随即便带着儿子退了出去。 沈氏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在这一刻有所松缓。 沈家家眷的席位上,还剩下沈行知的妻子,以及沈清辞的妻子。 两方离得不远,对视了一个眼神之后,若无其事地坐着。 也就在这时,漏刻显示已到三更天时辰。 元贞帝自是没了兴致,经过这么一个插曲,在众心有余悸,哪里还有庆祝的欢喜? 于是元贞帝点到为止:“夜深了,都散了吧。” 没有多余的话,他起身离开。 就在他走后不久,在众陆续离席,各自散去。 甚至未有任何窃窃私语的嘈杂之声,可见大家都被吓得不轻。 不管心底有什么疑惑,都纷纷按捺住,以免祸从口出,招致杀生祸端。 刘尧扶起韦贵妃:“母妃,儿子送您回去。” 韦贵妃看了一眼刘尧,唇角挑起的同时,眼眸流转,又把目光落在皇后身上:“臣妾告退。” 她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得意,几分挑衅,还有些许嘲讽。 皇后淡淡一瞥,并未给予回应。 尽管如此,她还是感受到了莫大的满足,扭着腰肢趾高气昂地离开。 待人都走了不少,太子终于忍不住了。 他来到皇后身边,低声开口:“母后,这韦贵妃也太得意了!早晚有她倒霉的时候!” 皇后没有多言,只是那么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子似乎根本没有看到皇后情绪不佳,继续喋喋不休: “母后,令宜她只怕凶多吉少,这和亲一事怕是不能了,看来我们得想一法子,把损失降到最低!” 说话间,他眼眸流露出来的,是与元贞帝如出一辙的狭隘与狠意。 皇后眉头轻轻蹙起,眼角眉梢里的厌恶一闪而过。 是的,厌恶。 这一情绪被即将离去的白明微捕捉,不免让她觉得有些意外。 “怎么了?” 耳边是萧重渊的轻声细语。 白明微摇摇头:“没事,等会儿与你说。” 俞皎连忙凑了过来,把适才太后的话传与白明微知晓: “明微,太后说那位邱道长,不像是道家中人,倒像是死士。她让您务必要注意,以免还有后招。” “死士。”白明微咀嚼着这两个字,“不是北燕大巫师么?” 这倒是她所没有预料到的。 但冥冥之中,她觉得必定与大巫师有关。 萧重渊低语:“如果是死士的话,情况就变得有趣多了,只怕抹灭了这位邱道长,明日就会冒出来另一个一模一样的邱道长。” 白瑜立即警觉:“如此说来,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啊!” 俞皎当机立断:“我难得入宫一趟,要不去看看姑姑再走?” 白明微拉住了她:“时间太晚了,初二命妇朝见,太后娘娘的母家人也会入宫。要想见太后,到时候你可以早点回定北侯府,之后随定北侯府的人一同入宫。” 俞皎想着也是,当即便应下:“嗯,初二再做打算。” 打定了主意,几人一同出宫。 宫道上挤满了人,前来接应的各家马车,都在排着队等候主子。 白明微拍了拍沈氏的手:“大嫂,风军师送你回去,你要是有什么问题的话,到时候尽可问风军师,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萧重渊当即接话:“放心,我会把大嫂他们安全送回家。” 白明微点点头,而后看向白瑜:“七哥,路上小心些,怕是不太平静,不论谁约见都不见,直接回家。” 白瑜颔首:“好。” 大致交代了一下,白明微便穿过人群,从拥挤的人流中挤了出去,消失在夜幕之下。 不多时。 今朝醉的雅间里,迎来了一位秘密之客。 他被封掌柜亲自引了进去,拉开门后,白明微就在里边等着。 “越王殿下。” 白明微起身行礼。 刘尧反手将雅间的门关上。 他坐了下来,随手倒了杯茶水饮尽:“大将军,坐下说吧。” 可见在他从容镇定的外表下,还是有着不小的情绪起伏变动,需要这满满一杯茶,才能压制住那剧烈起伏的情绪。 白明微依言坐下:“想必殿下有很多疑惑吧?” 刘尧点头:“自是有很多疑惑,需要大将军解释解释。首先是这今朝醉,什么时候成为了大将军的地方?本王竟不知道。” 白明微也不隐瞒,但也没有全然透底,只是说:“今朝醉的东家与臣的母亲有旧,所以当时才能完成酒水交易。” 刘尧当即会意:“既然如此,那么这里便是个安全的地方。本王时间不多,待久了只怕会引起怀疑,大将军尽量长话短说,把今夜之事向本王解惑,顺道告知本王接下来还有什么事需要配合。” 白明微应下:“是。” 紧接着,她把今夜的计划透底:“今夜用的是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令宜公主的下场,都在计划之中。” 刘尧疑惑:“当时大将军只让本王负责母妃那边,确保母妃能够将父皇的计划查清楚,并且透露给李美人,从而促使李美人做出反抗。” “怎么最后还牵扯上令宜了,这叫本王有些猝不及防,今夜险些没能接住招,好在本王谨记大将军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按兵不动。” 白明微解释:“殿下的计划的确很成功,李美人从贵妃娘娘那里知晓了陛下的计划。” “知晓她有孕不过是药物作用,她这孩子根本留不住,也知晓了陛下想要用她的孩子嫁祸到沈大人身上。” “李美人一时之间心如死灰,从而决定主动落胎,好让陛下的计划落空。” “但殿下也看到了,陛下直接把毒抹在李美人的酒杯之上,所以光落胎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臣便准备了一个后招,而这后招的人选就是令宜公主。” 刘尧叹了口气:“令宜这种情况,根本不适合联姻,当然就算她一切正常,只怕嫁去北燕之后,还会给母国招来祸患。” 说到这里,刘尧用极为淡然的语气,总结了他对令宜公主这一后招的看法:“她的下场本王并不惋惜。” 接着,刘尧又倒了杯茶水,不过却是推到了白明微面前。 他一字一句:“本王不解的是,大将军是怎么让令宜上钩的?” 第1745章 她回天乏术了 白明微一声呼哨,一只灰色的小团子窜了进来,跳到她的肩上。 她把小灰灰拽下来,放到了刘尧面前,问:“殿下还记得风军师那只小白貂吧?” 刘尧颔首:“自是记得,那小貂儿没少使坏心眼,好几次让本王吃瘪,不过这与令宜有何关系?” 白明微轻轻掰开小灰貂的嘴:“这小貂儿与寻常的貂儿不同,它们有着超乎想象的智慧,聪明机敏,一旦与人联结,便能心有灵犀,互相感应。” “所以它们是极好的伙伴,也是刺探和传递消息的好手,风军师靠着那一只小貂给他指路,才度过了失明后最难熬的那段时日。” “但是这小貂儿的能力不止如此,它们喜食毒物,所以口中藏有剧毒,见血封喉。” 说话间,白明微又把小灰貂抓起来,拂开那毛茸茸的尾巴,上头露出几个小孔。 她解释:“口中有毒,尾部却带灵药,它对外伤亦或是经久不愈的伤口,还有一些毒都有奇效。” “当人处于极度虚弱状态,或者濒死的时候,只要被这尾巴轻轻拂过,能起到提神续命的作用。” 刘尧会意:“所以李美人治疗令宜的脸一事,是真的?” 白明微颔首:“正是。当贵妃娘娘想方设法除去李美人腹中的胎时,我便诱导令宜公主发现贵妃娘娘的行动。” “在令宜公主彻底确认贵妃娘娘想对李美人的孩子动手后,李美人便寻了个恰当的时机,邀请令宜公主结盟。” 刘尧眉头轻轻一蹙:“如此说来,李美人果真是你的人。” 这事白明微未曾说过,刘尧也从未询问。 他向来很有分寸,既是信任大将军,那便鲜少干涉大将军的行事。 虽然他对蒹葭已起疑心,却没有向白明微正式求证过。 所以两人从未开诚布公。 白明微也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道:“说是臣的人,却也不尽然,我和李美人之间的关系,用‘盟友’来形容更贴切。” 刘尧没有究根问到底,只是道:“令宜当真是疯了,竟然会毫不犹豫地跳进李美人的陷阱了。” 白明微淡声道:“绝大多数的女子,都格外在意容貌,尤其是令宜公主这等尊贵的金枝玉叶,怎么能忍受毁容之苦?” “李美人说能够治疗她的面容,哪怕她持怀疑态度,她也要试一试,更何况小貂儿最近在李美人身边,李美人的确能帮公主恢复容貌。” 刘尧略微思忖,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所以李美人落胎的药,的确是令宜送到她面前的?还有那玉环里的毒,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明微给予肯定的答复:“正是,只不过令宜公主以为那些药都是治疗她的脸所需要的药,而那一只玉环,也是为了帮助她稳定情况的东西。” 刘尧摸了摸下巴:“可留有痕迹?” 白明微摇摇头:“做得很干净,不管谁去查,都是同样的结果,那就是令宜公主为了恢复容貌,不惜用李美人腹中的孩子做药引子。” “因为这个局从一开始,就做出令宜公主处心积虑戕害皇嗣的表象,人证物证俱全,她辩无可辩。” “除了我们几个做局的人,不会有人知晓其中的内情,所以这一次令宜公主回天乏术,没救了。” 刘尧闻言,点了点头。 既然大将军说天衣无缝,那此事便无需担心露出马脚。 大将军的能力,他绝对信得过。 然而到了最后,他不免叹息:“倘若只是李美人的胎没了,父皇定然不会重惩令宜,当年父皇那么宠母妃,但是母妃接连掉了几个孩子,也不见父皇为她主持公道。” “这次父皇之所以如此动怒,怕是因为他认为令宜破坏了他除去沈尚书的计划。” “从母妃到李美人,又从李美人到令宜,最后是父皇,这一环扣一环,容不得半点疏忽,可见这一次大将军的布局很缜密,这才有了沈尚书逃过一劫的结果。” 白明微道:“其中也少不了殿下的帮助,若不是贵妃娘娘送上助攻,李美人根本就没办法设局让令宜公主上钩。” 刘尧深吸一口气:“奇怪,本王应当高兴。这种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把任何人都视作棋子随意操控的感觉,应当很棒才对,但不知为什么,本王只觉得心有戚戚,竟生出兔死狐悲的感觉。” 白明微垂下眼睫:“想要操控别人,就得掌握人性,帝王之术在于用人,权衡制约、知人善用,哪样都需要事先了解人性。” “可人都有兽性,人都有丑陋的一面,今夜我们之所以反将一军,也是利用了人性的黑暗面。” 说着,白明微掀起眼眸,无比认真地注视着刘尧:“殿下若是享受这种感觉,反而不是臣所认识的那个殿下了。” 刘尧与白明微四目相对,忽而释然一笑。 那神色间,竟是惺惺相惜的感恩与理解。 最后,他问:“那位宫婢又是怎么一回事?” 白明微目光沉静:“她是死士。” 刘尧闻言,并没有多说。 在这人不是人,命不是命的时年,每个人都有自身的职责与命运。 而死士的命运,就是当主子需要时,献出自己的性命。 他没有为小蓟感慨,因为那就是小蓟的命运。 沉默中,白明微再度开口:“太后已经动手处置了妖言惑众的邱道长,然而最后时刻,太后却让人送信与臣,说邱道长极有可能是死士。” 刘尧立即警惕起来:“如果邱道长是死士,那说明父皇建仙宫必然是有人居心叵测做的局,看来沈尚书的危机并未完全解除。” 白明微点头:“殿下您且看着,邱道长明日必会完好无缺地出现于人前。” 刘尧不解:“怎么说?邱道长不是已经被皇祖母处置了么?” 白明微解释:“倘若臣是这个做局者,而且动用了死士,必定是早已料到有人会除去这忽然冒出来的道长。” 刘尧立即接话:“所以你必然会准备两个甚至多个。” 白明微颔首:“若是太后看到邱道长‘死而复生’,只怕会对她的凤体不利,还请殿下您多留意。至于沈大人那里,臣会尽力。” 刘尧道:“嗯,宫里的事情本王会留心,既然李美人是大将军的盟友,本王也会尽可能帮助到她。只不过她现在的情况……” 白明微道:“风军师的小白貂在李美人身边,她最终会没事的,只是这一次遭了这么大的罪,怕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 刘尧道:“本王知道了。” 两人又对接下来的计划进行简单的协谈,之后刘尧便先一步离开。 待刘尧走后,白明微拎了两壶酒,也回到了白府。 众人都聚在厅里守岁,门口的寒风中,却站着那个永远都会等待她归来的男人。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可要喝一杯?” 萧重渊含笑:“为着什么?” 白明微唇边泛起笑意,眉眼儿弯起:“为着我们定下三生之盟,为着今夜是除夕,为着你一直在我身边。” 第1746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 萧重渊走过来,掀起披风将冒着寒气的她罩住。 随即振臂一揽,便将她搂入怀中。 温暖的气息带着萧重渊特有的味道,霎时无孔不入地将她包裹。 她有心拒绝,毕竟门仆都在看着,尽管两人已经定亲,却应该谨守礼节。 但那暖意实在醉人,比手中提着的酒还要香醇。 她忍不住沉溺其中,也就任由萧重渊去了。 “真暖和,不过你却有的受了,我身上都是寒意,还带着些许夜露。” 萧重渊含笑:“怎的我现在变得这么娇弱?一点点寒气,也要你担惊受怕?” 白明微拢了拢一同使用的披风:“我这不是担心你么?你的旧疾尚未稳定,我想着寒气扑了身子,你怕是要受罪了。” 她的话难得挟了些许柔情,不再是如往常那般冷静到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听在耳里,就好似春雨润入了心田,那般窝心。 萧重渊紧了紧搂着她臂膀的手:“有你担心着我,牵挂着我,真好。不过你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永远是那个你可以依靠的人。” 白明微拎起酒壶的手提起,把酒壶凑到萧重渊面前:“你闻闻,有什么不一样?” 萧重渊略微思索:“这不是琥珀光和绿蚁酿么?换了新配方?” 白明微摇摇头:“非也,因为酒里掺了蜜,更香醇了。” 萧重渊疑惑:“蜜?哪来的蜜?” 白明微失笑:“大傻子,你的甜言蜜语呀!” 萧重渊微怔,这才反应过来:“你……” 她哪有那么多好听的话说,所以一时之间未能及时反应。 倒是错失了一次令人欢喜的互动。 白明微脑袋轻轻一偏,往萧重渊的颈窝靠。 她说:“以往我待你不够好,日后我会尽我所能去弥补。” 萧重渊唇畔再也压不住:“我不要日后,我要现在。” 白明微无奈:“难道现在不算么?” 萧重渊露出璀璨的笑意:“算,我很欢喜。” 两人有说有笑,一同走入府邸。 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巷子尽头那站着的人。 是元五! 他面色阴沉地站着,看着两人相携远离。 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 一旁站着的亲信低声开口:“主子,白府有影卫护着,此处不宜久留。” 元五狠狠地捶了一下墙,随即拂袖而去。 他是为什么而恼? 是白明微软硬不吃,不肯与他共谋天下统一的大计? 还是那仿佛粘在一起的两道人影,实在刺眼灼人。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只知一股无名火堵在胸口,出不得也进不得。 最后都化作侵蚀理智与情绪的毒,叫他几乎发狂。 “令宜公主落到这步田地,倒像是有人在背后推动。” 白府的前厅热闹非凡,大家围坐在一起守岁,七嘴八舌地询问俞皎宫里边的盛景。 白明微与萧重渊并未进去,两人互相依偎着坐在栏杆上,稍稍举头看远处隐隐亮起的万家灯火。 因为有屋里的起头,外头的白明微轻声细语地谈论着宫中发生的事情。 提起令宜公主,她还是有些唏嘘。 萧重渊问:“你觉得除了元五,还另有其人?” 白明微点点头:“皇后的态度很不对劲,你察觉了么?” 萧重渊反问:“你觉得皇后有哪里不对劲?” 白明微慢慢道来:“说她像皇后,可她也没有母仪天下的那份心气;说她是普通的母亲,但她好像对一双儿女毫不在意。” “我们设局针对令宜公主,我不觉得皇后没有半点察觉,但她似乎听之任之,放任令宜公主自寻死路。” 萧重渊道:“我倒是听说一些传闻,关于皇后年轻时的。” 白明微很是好奇:“什么样的传闻?” 萧重渊道:“皇后曾许过人家,只是未婚夫忽然暴毙,过了不久,刘泓便闹着要娶她,最后她顺理成章地成了太子妃。” “可刘昱才出生不久,刘泓机缘巧合之下又遇到了韦贵妃,很快就把韦贵妃娶进门做侧妃,专宠多年。” “或许她嫁给皇帝,本非她所愿,所以对刘泓的后嗣,自然也说不上上心。” “不过时过境迁,以前的真相谁都不清楚,现在也很难去考究皇后心底究竟怎么想。” 白明微道:“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也不知道这背后藏着怎样的缘由。” “不过沈大人的危机暂且解除,我心里也松快多了,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挂心着沈大人,难免觉得压力。” 萧重渊把脑袋靠过去,抵着她的脑袋,问:“布下这一个局之时,你有没有担心过蒹葭那里不可控?” 白明微摇头:“倒是未曾。因为我对蒹葭的遭遇感同身受,父兄亲族之仇,哪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元贞帝表现得那么宠爱蒹葭,且蒹葭还有了孩子,我相信蒹葭心底不是没有动过放弃复仇的念头。” “倘若元贞帝真心实意也就罢了,然而假的就是假的,装得再像也只不过是黄粱一梦,早晚有梦醒的时候。” “所以只要蒹葭清楚她根本没办法从元贞帝那里得到真心时,她就会幡然醒悟,而且复仇的念头会更深。” “被元贞帝这么一搞,这下秦丰业不死,秦家不倒,血海深仇未报,蒹葭绝对不会再动摇了。” 萧重渊表示赞同:“我和你想的一样,蒹葭的作用只会越来越大。” 白明微道:“我瞧着今日元五的反应,倒不像是输了的人会有的反应,他的大招,只怕还在后头。” “不过我一时之间没有什么头绪,所以只能干坐在这里,小酌几杯,兴许会发现突破口呢!” 萧重渊沉吟片刻:“就像你说的,想要救沈大人,还得从他的心开始救。” “沈大人作为老臣,且一向兢兢业业,他们这样的股肱重臣,难免对君主抱有过高希望。” “今夜被元贞帝如此对待,只怕沈大人要寒心死,他会自个儿跟自个儿过不去。” 白明微颔首:“可不得难过么?勤勤恳恳半生,却遇昏君背刺,任是哪位忠臣良将都受不住。” 萧重渊道:“所以我们之前的猜测方向没有错,元五的计划,左右不过攻心为上。” 白明微道:“现在也不好去打扰,且不知沈大人那边的情况如何,我已经派暗卫去守着了,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也能及时知晓。” 萧重渊含笑:“嗯,在那之前,我们先与家人一同守岁,共享天伦之乐。” 白明微瞥了他一眼:“家人?你倒是适应得快。” 萧重渊哈哈大笑,待那笑意散去,他的语气变得尤为认真:“是的,家人。明微,你给了我一切,包括家人。” 第1747章 守岁 白明微仔细地品味着这句话,她心底一时之间五味杂陈。 这世上有很多词语与两姓之好有关。 比如说“姻亲”、“外亲”、“妻亲”、“婆家”、“娘家”…… 但却鲜少有人用“家人”来形容因婚约而产生的亲属。 重渊这么说,既是对她的善待,也是对自己这些年来举目无亲的一种表述。 因为足够尊重与在意,所以才会把她的家人当成自己的家人。 也因为天下之大却难找到与萧氏一族有关的亲人,所以才会毫不犹豫把一个外姓之家说成“家人”。 想到此处,白明微伸手轻轻把他的手握住:“重渊,从此以后,你也有家人了。” 萧重渊认真的面庞,又洋溢着笑意。 白明微起身,牵起他的手:“走吧,我们进去和大家一起围炉守岁。” 萧重渊点点头:“好。” 白明微掀开厚厚的挡风帘,刚踏进去,便觉得一股暖意来袭。 屋里的炉子,散发着温暖灼人的热气。 白琇莹还缠着绷带,精神头却很好。 她看了一眼白明微与萧重渊牵着的手,忍不住打趣:“我说长姐怎么姗姗来迟,原来是和未来姐夫在外边说悄悄话。” 白明微瞪了她一眼,随即开始向几位长辈请安:“祖父,姨祖母,二婶、三婶、四婶,小姑姑,明微祝几位长辈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接着,她又看了一眼同辈:“也祝几位嫂嫂,两位兄长,几位妹妹,还有策荣弟弟新年胜旧年。” 再接着,她看向几位小辈:“祝愿我们的小玉衡身体健康,我们的小传义越长越高,我们的小晏安万事顺遂。” 最后,他看向公孙先生:“也祝先生百事皆如意,嘉庆与时新。” 萧重渊没有多言,只是向长辈们见了礼,又向平辈行了平辈礼。 白惟墉很是愉快,他捋了捋胡子,精神抖擞:“明微,快领着风军师坐下,位子一直给你们留着呢。” 虽是一家亲人,却也男女分席。 老爷子与白明微的两位兄长带着几个男孩儿,并公孙先生坐在靠主座的炉子旁,其他人则分散各处。 白明微带着萧重渊各自找了位子,大家把刚从木灰中掏出来的薯蓣递给两人。 沈氏解释:“这是前几日在外边的菜市买的,本来要给大家熬汤喝,但一下子买了不少,正好可以在守岁的时候用来解馋。” 她说话时眉开眼笑,好似宫中夜宴什么都没发生。 是她极会克制情绪,也是萧重渊向她解释真相时避重就轻,安抚了她心惊胆战的不安。 老爷子亲自剥了一个薯蓣递给萧重渊:“贤孙婿,你也尝尝。” 萧重渊双手接过:“多谢祖父。” 白惟墉被这一声祖父唤得一怔,随即又捋须笑了起来。 小晏安撇撇嘴:“曾祖父,晏安的呢?曾祖父还没有给晏安呢!” 说话间,他委屈地摸着头上的两个小小揪揪。 红扑扑的脸蛋,还有那一身鲜亮的红裳,看起来可爱又讨喜。 白惟墉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脑袋:“曾祖父等会儿给你们剥,不止晏安有,小传义也有,玉衡和策荣都有。” 小晏安眉飞色舞:“曾祖父最好了!就像晏安梦里的仙翁一样好!” 二婶疑惑,语气不免有些急了:“什么梦?什么仙翁?晏安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小晏安不明所以,张嘴就要哭:“祖母,晏安说错话了?” 小传义见状,连忙把手里的玩具递过去:“晏安,哥哥的玩具给你。” 小晏安当即笑了出来,就这么忘了祖母的严厉:“多谢传义哥哥。” 传义这才向大家解释:“晏安有时会过来和我们睡,睡觉的时候时常呓语,嘴里说着什么白胡子老爷爷。” “事后我问他梦到了什么,他说梦到了一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于是我就告诉他,那是天上的仙翁,是来保护他的。” 二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是什么启示梦,吓了我一跳。” 众人笑了笑,这事也就过去了。 公孙先生看了一眼小传义,随即又收回目光,吃着他手中的薯蓣。 这时,白惟墉招了招手,青柏立即端来一个大盘子,上头摆满一摞摞红包。 白惟墉笑着说:“来,发厌胜钱了!” 孩子们都欣喜不已。 白晨霜看了一眼托盘,不由得吃惊:“这么多,父亲这是要给所有人都发么?” 白惟墉含笑着点点头:“每个人都有。” 说完,他吩咐青柏:“去给没人都发下去。” 青柏立即带着一名小厮按吩咐办事。 当一个个红纸包被发下去,众人都忍不住打开。 林氏受宠若惊:“老爷,怎么妾身也有?” 白惟墉笑容满面:“这厌胜钱去殃除凶,自然是你也有一份。” 林氏眼泛泪光:“多谢老爷。” 白惟墉见她这容易满足的模样,忍不住又叹息一声:“你呀!怎的这么客气,生分了。” 林氏连忙解释:“妾身不敢僭越本分。” 白惟墉闻言,也不再多说。 这时,白明微打开手中的红纸,只见这钱币状的辟邪品背面铸了“天下太平”的字样,背面却是斗剑纹。 因为厌胜钱是随机发的,她收到这样的,不免觉得巧合。 白琇莹笑出声:“我这厌胜钱正面竟然是‘千秋万岁’!” 五嫂崔氏问她:“那背面呢?” 白琇莹连忙看了一眼背面,笑嘻嘻地道:“背面是龙凤图。” 二婶看了白琇莹一眼,话语却有些口不择言:“千秋万岁?龙凤图?我们六姑娘不会要当皇后吧?” 此言一出,满座皆静。 第1748章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二婶也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一时之间也拉不下脸。 白惟墉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已然冷了下来。 在众不想扫兴,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白明微身为一家之主,她的话分量极重,要是她在除夕守岁中开口批评了二婶,只怕二婶整个年都过不好。 她也没有马上说话。 满屋子的人就这样沉默着,屋内落针可闻,炭火燃烧时的哔啵声仿佛震耳欲聋。 就在这时,小晏安出言打破了寂静。 他说:“祖母说的不对!” 白惟墉笑吟吟地问:“有何不对呀?” 小晏安拧眉苦思,随即挠挠头,好半响才眼睛一亮:“我想起来了,前几日传义哥哥给我读《山海经》,里面就提到龙和凤。” “传义哥哥说,龙凤是瑞兽,代表着吉祥,我想六姑姑的厌胜钱是平安和祝福的意思,才不是什么皇后。所以祖母说得不对!” 二婶对小晏安的疼爱超乎想象。 听到小晏安当众反驳她,她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立即顺着小晏安的话说下去: “晏安说的对,是祖母错了,龙凤图是吉祥如意的意思。” 如此,这件事情也算揭过。 谁大过年的非要计较,互相给对方找不痛快? 四婶本就能忍,自然也不会和二婶对着来。 白琇莹倒是毫不在意,只要这些话传不出去,那就不会影响到任何事情。 白明微见事情能够收场,她也就没有说什么。 白惟墉一脸欣慰地看向小传义:“你什么时候教弟弟读《山海经》的?曾祖父怎么不知道呀?” 小传义如此回应:“回曾祖父的话,自北疆归来后,我与玉衡哥哥,还有策荣叔叔每日都把心思放在读书和练武之上。” “偶尔也需要放松,便寻些杂书来看。晏安弟弟用不了多久就到开蒙的年纪,总要在他小的时候培养他读书的兴趣,以后才能与我们一同进步。” “所以我和玉衡哥哥有空的时候,就会叫上策荣叔叔,一同去找晏安弟弟玩,我们便会轮着给晏安弟弟讲故事,前几日才看了《山海经》。” 白惟墉闻言,很是高兴:“看到你们叔侄如此和睦,曾祖父也倍感欣慰。希望你们记住这一同长大的情谊,日后发生什么事,都要互相扶持,彼此帮衬。” 小传义和玉衡连忙起身行礼:“我们晓得了,必定谨记曾祖父/您的教诲。” 策荣慢了一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外祖父,我记住了。” 小晏安睁着懵懂的大眼睛:“曾祖父,扶持是什么?帮衬又是什么?能吃吗?” 白惟墉爱怜地拍拍他的小脸蛋:“晏安,扶持和帮衬的意思,就是你要好好爱护策荣叔叔,还有玉衡哥哥和传义哥哥。”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事,你都要保护他们,但是如果他们做错事,你也要指出来。” 小晏安把厌胜钱举得高高的:“晏安明白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爱护大家,就像爱护小福星一样。” 小福星是小晏安养的狗,他很是喜欢,时常挂在嘴边。 童言无忌,稚声稚语。 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二姑娘白静姝也觉得母亲刚才有些过了,于是便开口缓和关系。 她把压胜钱递向白明微:“长姐,你看,我的是双鱼纹。” 三姑娘白清如也来了兴致:“我的是龟蛇纹,上头写着万事顺遂的字样。” 四姑娘白文茵撇撇嘴:“我的怎么是斗剑纹?上头还写着武运昌隆,这不是该属于长姐么?” 五姑娘白幽若掩唇笑了:“我的是星斗纹,上头写着喜乐一生的字样。” 几位嫂嫂纷纷表示: “巧了,我的也是斗剑纹。” “我的是龟蛇!” “我的是星斗!” “我的是龙凤!” “我的也是。” “我的也是!” “……” 气氛一下子就活络起来。 白琇莹偏头问白明微:“长姐,你的呢?” 白明微含笑:“我的是斗剑纹。” 白琇莹又问:“未来大姐夫的呢?” 萧重渊摸了摸上头的纹路:“我的是星斗纹。” 白璟和白瑜不约而同地展示他们的压胜钱,异口同声:“我的是龟蛇。” 仅仅只是这纹样和祝福语,便让屋内充满欢声笑语。 林氏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压胜钱,她心满意足:“老爷,妾身的是龟蛇纹呢!” 小晏安疑惑:“姨曾祖母,龟蛇是不是玄武呀?” 林氏一怔,这可问着她了。 她连字都不识得,怎么知道什么玄武? 她下意识地看向白惟墉,显得十分难为情。 大字不识,不通琴棋书画,一直是她的心病,也是她自卑的地方。 她生怕遭来白惟墉的厌弃,十分小心翼翼。 白惟墉伸手将她的手握住,含着笑意回答:“晏安说对了,那就是玄武。” 小晏安摸摸下巴:“怎么只有玄武呀?不是还应该有朱雀、青龙和白虎么?” 二婶戳了一下小晏安的脑袋:“在我们这儿呢!你这好奇宝宝。” 小晏安眼睛一亮:“小老虎可爱,我想要小老虎。” 白惟墉连忙哄他。 崔氏抚着自己的肚子:“这孩子的厌胜钱倒是别致,竟是白泽呢!” 白明微含笑:“那么他就是有白泽庇佑,将来必定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崔氏笑得分外满足:“只要他平平安安的,就足够了。” 沈氏的目光落在小传义身上,接着又看向玉衡。 她的眼底满是慈爱:“于我而言,只要他们能够平安健康,也足够了。” 玉衡和小传义同吃同住,养在她膝下,时长日久,自然是生出了感情的。 三嫂高氏柔声开口:“玉衡与传义养在大嫂膝下,亲如手足,只可惜玉衡拜了公孙先生为义父,否则倒是可以认大嫂为义母。” 公孙先生耳朵动了动:“哎,这就不够意思了,我无儿无女的,你们怎么能和我一个老光棍抢义子呢?” 沈氏含笑:“先生,我们不抢,您别紧张。” 公孙先生捋了捋胡须:“我可紧张着呢!玉衡已经给我磕头敬酒了,你们可别打鬼主意!” 白惟墉无奈摇头:“你说你,这么认真做什么,倒是把她们吓着了。” 公孙先生理直气壮:“白老,此言差矣,我还要靠玉衡给我养老送终呢!” 白惟墉揶揄他:“你就是一个老光棍的德行。” 公孙先生大方承认:“对,我就是老光棍!” 在众忍不住笑了。 白惟墉看向白明微:“明微,记得给朝云写封信,给他拜年,他也算你们的半个兄长。” 江朝云,便是江辞。 白明微应下:“是,祖父。” 公孙先生看了快吃完的薯蓣:“只是薯蓣也腻味,要是有栗子就好了。” 沈氏的近身青荇刚好端来一大盆栗子:“先生,可巧了,大少夫人早就吩咐准备栗子。” 小晏安拍拍手:“好耶!栗子栗子!我爱吃栗子!” 在众听闻有栗子,也很是高兴。 迫不及待地从青荇端着的盆里抓了一大把放入火盆里,用火钳不停地扒拉。 大家都忙着烤栗子,气氛更是热络。 “哎,离炭火远点,糊了!” “哎!不能这么烤,我来!” “你个笨蛋,手可真笨!” “要这样烤才对!” “……” 白明微听着满屋子的欢声笑语,不由得思念起故去的父叔兄长。 最后,她在心底叹息一声。 然而斯人已逝,活着的人就应该好好活着。 但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第1749章 内讧? 太师府。 秦丰业看着眼前的来人,不由得大吃一惊。 “殿下,您怎么这个时候来找老臣?甚至还这般打扮?” 震惊过后,既是愤怒。 只因此处正是秦丰业的寝室。 刘昱看了一眼秦丰业,只见秦丰业身着寝衣,额上搭着一条帕子。 很显然状态并不好。 但刘昱才管不了那么多,张口便是埋怨:“外祖父还睡得着呢!您知道令宜出事了么?!令宜完了,你知道么!” “公主殿下完了,那也是她自找的!”秦丰业也来气了,“若非公主殿下自作聪明,她能着了别人的道?” “她一个姑娘家,而且还是待嫁之身,不在寝宫里看书弹琴,非要掺和韦贵妃和李美人之间的事情做什么?!” “她落到这个下场,是她自己活该!上跳下窜,不知所谓!我可警告你,她已经没救了,离她远着点,免得引火上身。” 太子被秦丰业劈头盖脸地训了一顿,怔忪过后,则是愤怒: “看来外祖父早就知道了,既然外祖父那么聪明,怎么没有事先做个防范?现在令宜出了这样的事,外祖父是没有看到,刘尧和韦贵妃有多神气!” 秦丰业深吸几口气,这才忍住了怒火。 他淡淡地瞥了刘昱一眼,漫不经心地问:“殿下,您说我们走到这一步,是因为什么?” 刘昱没好气地回应:“本宫要是知道原因,还着急什么?” 秦丰业冷笑一声:“那是因为我们技不如人!而殿下你更是愚不可及!” 刘昱怒火中烧:“你!外祖父,注意你的态度!本宫可是储君!” 秦丰业丝毫不惧:“储君?殿下您现在除了这么一个位置,您还剩下什么?有朝一日储君之位守不住,您怕是连老臣都不如!” “放肆!”刘昱怒不可遏,但一时之间却找不到任何话来反驳,只能看着秦丰业干瞪眼。 秦丰业看到太子这愚不可及的模样,简直恨铁不成钢。 然而现在他还要依靠太子,所以只能咽下这股子愤怒,耐着性子和这蠢货好好说话。 于是他的声音软了下来:“殿下,您还没有明白么?公主殿下遭难,不仅仅与韦贵妃和越王有关,而是与整个局势有关呐。” “陛下、韦贵妃和越王、白明微、沈自安,甚至是元询,都是这整个局里面的参与人员!” “殿下,您的目光不能局限于越王,而应该放眼整个局面,只有这样,您才能看清楚个中缘由。” 刘昱一撩衣摆坐下,面色阴沉地看着秦丰业:“哦?不知外祖父有何高见?” 这老货眼中的精明和算计,他看得明明白白。 适才那气话,才是这老东西的真实想法! 要不是自己还有用,这老东西的态度只怕不会缓和。 他不是傻子,容不得这样愚弄。 当然了,这老东西想利用他,他何尝不能反将一军,反正都是利用,棋子哪里还分高低贵贱? 所以他倒是想要听听,这位绝顶聪明的老东西,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 第1750章 不如尽快起事! 太子心底那点小九九,秦丰业又何尝不知? 但老奸巨猾的他,比太子要沉稳老练。 尽管他已经烦透了太子,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和太子说话。 他这般解释:“殿下,您还看不出来么?陛下不满沈自安已久,想要借此机会除去沈自安。” “当然了,陛下的计划不可能半点风声都不漏,所以有人早早的就开始了反击计划。” “只怕韦贵妃想要害李美人的胎都是他们做出来的假象,目的就是引令宜上钩,让令宜成为破沈自安困境的钥匙。” “当然了,此事非李美人配合不可成,所以李美人必定是他们的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令宜会成为沈自安挡箭牌。” 刘昱笑了,笑得分外嘲讽:“没想到父皇也会被玩弄于股掌之中,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秦丰业意味深长:“殿下,此事已成为定局,公主殿下的结局已经盖棺定论,您就不要掺和了。” 刘昱眉头紧拧:“九弟和韦贵妃那贱妇得意洋洋的模样,你是没见着!难道就由着他们拉下令宜,最后再弄死本宫么?” 秦丰业的语气透着些许不耐:“殿下,拉下令宜公主的,难道只有他们么?陛下才是决定令宜公主下场的人。” “他们的手段高明就高明在这里,如果他们直接害令宜公主,那么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他们没有直接针对令宜公主,而是借陛下这把刀,去斩杀令宜公主。” “陛下动怒的点,在于他认为公主破坏了他除去沈自安的计划,殿下明白么?” 刘昱咬牙切齿:“可事实不是他们勾结李美人,合力陷害令宜么?” 秦丰业掷地有声:“那都不重要!事实什么都不重要!不管李美人的胎究竟是怎么没了的,是不是公主的手笔,那都完全不重要!” “重要的是,当公主一脚踏入陷阱,就意味着陛下的计划功败垂成!所以陛下才会雷霆震怒!” 刘昱一拍椅子扶手:“好啊!这个九弟!不仅有如此谋划,甚至李美人都被他收归麾下,看来他是非要和本宫争到底了。” 秦丰业的耐心几乎耗尽:“殿下,有没有可能,李美人并非是越王收归麾下的,而是她本身就是越王的人?” 刘昱有些蹙眉:“李美人不是西楚摄政王萧重渊送来的么?” 秦丰业冷笑:“但是萧重渊对白明微青睐有加,白明微让他帮个小忙,他未必不愿意。” “白明微准备扶持越王,白明微安插的钉子和越王安插的,有什么区别?” 刘昱双目中冷光乍现:“如此说来,当真不能小觑了九弟这个绣花枕头啊……” “绣花枕头?”秦丰业冷笑连连,“太子殿下,您什么时候才能正视您的对手?” “倘若九殿下是绣花枕头,白明微就不会扶持他!而他也当不上这越王!成为众皇子第一个封王的人!” 刘昱有些不满秦丰业的态度。 高高在上,自以为是。 这老货什么时候才明白,君臣有别? 但他按捺住没有发作,因为还不到时机。 然而他不得不承认,外祖父越是把白明微描述得越难对付,他想要征服白明微的心就越强。 白明微能把九弟扶持到这个位置,倘若白明微支持自己,那登基指日可待了! “外祖父认为,九弟会取本宫而代之?外祖父是不是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秦丰业闻言,深吸一口气,然后把额上的帕子取下来盖在脸上,久久过后,才终于恢复了冷静与克制: “殿下,倘若我们不尽早想办法,越王取代您也是迟早的事,今日公主的下场就是我等的下场,或许更糟糕!” 刘昱抖了抖袖子:“外祖父有何高见?” 很显然,两人的谈话已经不在同一个重点之上。 秦丰业反问:“殿下怎么想?” 刘尧目光如炬:“皇位是本宫的,谁都抢不走!谁敢挡本宫的路,本宫就灭了谁!” 秦丰业欣慰地点点头:“好志气!不过还需要动动脑子。” 刘昱有些不爱听,但他又很好奇外祖父自身难保,还能怎么力挽狂澜,扭转乾坤。 于是他问:“莫非外祖父有主意?” 秦丰业把额上的帕子扔进盆里,溅起的水花湿了刘昱的衣摆。 刘昱正要发作,他却道:“殿下,您想当皇帝,何必等到陛下走的那一日?现在越王的羽翼逐渐丰满,咱们得加快速度,抢在越王成器之前成事,否则必定会有更多的变数!” 刘昱“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想让本宫谋逆!提前坐上皇位?!” 秦丰业做了个手势:“殿下,稍安勿躁。” 刘昱瞪大眼睛:“你让本宫怎么冷静?!” 秦丰业的声音仿佛从寒夜里传来:“殿下,如今正是好时机。” 刘昱见秦丰业说得认真,于是他复又坐下,态度倒是比刚才还要端正许多。 他问:“时机从何而来?” 秦丰业慢条斯理地开口:“陛下要修什么仙宫,那就让陛下达成所愿。东陵没银子了,陛下想要修仙宫,那就只能加重赋税。” “百姓本就怨声载道,加重赋税必定引起民众不满,到时候殿下只需给他们一条活路,承诺百姓登基后必定减免赋税。” “那么殿下就是救世主,而不是篡位的逆贼!到时候天理正义都占在殿下这边!殿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刘昱冷笑一声:“哼,你就不怕父皇再逼着你出银子,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 秦丰业捋了捋胡须:“老臣怕什么?现在老臣已经离开朝堂,难不成陛下还会逼着一个退隐的老头出银子不成?” “所以说祸兮福之所倚,这一次被逼离开朝堂,不仅能够让陛下更思念老臣的好,而且还能让老臣远离刀光剑影,再大的火也烧不到老臣头上。” 刘昱目光一闪:“外祖父说得轻巧,起事需要人力和财力,本宫手头没有人,怕是成不了事。” 秦丰业缓缓坐直身子,他盯着刘昱,神秘一笑:“从殿下出生那一刻开始,老臣就已经在为殿下做谋划。” “这些年装进口袋的财富,比之国库还要强上几十倍,这个年头有银子就等于有人,殿下还怕不成事么?” 刘昱饶有兴致:“不愧是外祖父,从来都懂得未雨绸缪。看来这天宫得建,沈自安也得死,只有这样,才没有人拦着父皇使银子!” 秦丰业含笑:“是这个道理。不过最近殿下似乎和老臣不够亲近,老臣信不过殿下,自然也无法倾尽全力支持殿下。” 刘昱笑了:“外祖父明人不说暗话,您想从本宫这里得到什么?亦或者想让本宫做什么事?先把您的条件说出来,如何?” 第1751章 这算是谈不拢?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秦丰业索性也不装了。 交易就是交易,拿亲情做幌子,反倒是跌份。 于是他靠坐在被堆上,上下审视了刘昱一眼,随即一字一句地开口: “太子妃必须是秦家的人,将来你登基,皇后也必须是秦家的人。” 刘昱看着自己的外祖父,忽然就笑了:“这才对嘛!外祖父想要什么,不妨直说,打着对本宫好的旗号为自己谋利,那就不厚道了。” 秦丰业无视刘昱话中的讽刺。 只是问:“殿下,您应还是不应?” 刘昱反问他:“本宫若是娶了秦家的女子为太子妃,外祖父可能保证,本宫必定成功荣登大宝?” 秦丰业没有给予肯定的答案:“殿下若是应,那么老臣自当倾尽全力扶持殿下登基。” 刘昱也没有直接说应还是不应:“外祖父总得让本宫知晓,太子妃的人选是……” 秦丰业似笑非笑:“秦家女哪个不是出类拔萃,一等一的闺秀,您身上流的,也有秦家的血!您的生母就是出自秦家,难不成秦家的女子配不上您?” 刘昱并未给他面子,直接反唇相讥:“当初白惟墉还是丞相时,太子妃的最佳人选是白府的嫡长孙女,白明微。” “本宫不知秦家哪位待字闺中的女子,能与白明微,东陵的第一女将军媲美,还请外祖父解惑呐……” 秦丰业霎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如此说来,便是谈不拢了?” 刘昱起身,负手而立:“外祖父,看来您还是没有摆正您的位置。” 说到这里,刘昱居高临下:“因为有父皇,所以秦家出来的母后才能当皇后;因为有父皇,所以你才能位列三公权倾朝野;而因为有本宫,秦家的荣耀才能延续下去。” “你在父皇面前伏小做低摇尾乞怜,怎么到本宫这里就开始摆谱了?究竟是外祖父你人心不足蛇吞象,想要掌控本宫?还是外祖父你始终把本宫当成一个小孩子?” “当然,这些本宫都不在乎!”刘昱冷冷地笑了,“你!因为你是母后的母族,所以你只能选择本宫。” “但是本宫可以娶任何势力的女子做太子妃,可以赢得任何势力的支持,本宫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一个,懂了么?” 说完,刘昱便要离开。 秦丰业凝着他:“不知所谓!” 刘昱眯起眼睛:“外祖父,你放肆了。” 秦丰业揉了揉眉心,疲惫开口:“太子殿下,如若您认为凭自己也能笑到最后,那您请便。” 刘昱面上愠怒:“怎么?外祖父信不过本宫?” 秦丰业摇摇头:“老臣信得过信不过不要紧,要紧的是殿下您有那个能力么?” “越王有白明微,殿下您有谁?平西将军?定北侯?还是镇南侯?您有兵权么?有武将的支持么?有富可敌国的财力么?” “不,您什么都没有,您只有刘氏子孙这么一个身份,而你的储位,都是因为你最看不上的秦家才得到的!” “您只是一个不知所谓的毛孩子,本来公主殿下就已经出事,这个时候但凡有点脑子,都会按兵不动。” “偏偏太子殿下乔装打扮,深夜造访,生怕别人不知殿下出了事就来找老臣密谋!您说如果陛下知道了,会怎么想?” 太子恼羞成怒:“秦太师是怕本宫连累你?” 秦丰业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陛下建仙宫一事倘若能成,那就是殿下成事的好机会。” “殿下想不想抓住这个机会,抓不抓得住,全看殿下自己的选择。夜深了,殿下请回吧!” 说完,秦丰业不再多言一个字,立即摆出送客的姿态。 刘昱深深地看了秦丰业一眼,拂袖离去。 两人的这一次见面,也就不欢而散。 不多时,一辆马车从巷子里驶出来,驱车的人问:“殿下,如何?” 刘昱轻嗤一声:“老家伙还是贼心不死,还想拿捏本宫。不过他提的条件倒是有几分诱人,只是不知苟延残喘的他,还有什么办法助本宫成事。” 驱车的人又问:“殿下打算怎么办?” 刘昱摸摸下巴:“白明微似乎和九弟不太和气,要是白明微能助本宫,还有外祖父什么事?毕竟外祖父可没有兵权。” 驱车的人拧眉:“殿下,属下对白明微会归顺殿下一事持怀疑态度。白明微与越王这般亲近,怕是不会易主。” 刘昱不以为然,他身子后靠,两手张开搭在身侧,颇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白明微扶持九弟,不过是为了重振白府,要是本宫能给她的比九弟还多,她还会对九弟那么忠心么?” 驱车的人不语,默默把车赶回太子府。 …… 与此同时。 刘尧正坐在摇椅上闭眼小憩,他的身边放了一盆燃烧得正旺的炭火。 亲信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小声回禀:“殿下,宫里传来消息,李美人已经醒了,陛下正陪在她身边。” “嗯。”刘尧轻轻应了一声,“皇祖母那边如何?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的身子要紧么?” 亲信毕恭毕敬地回应:“太后那边一切安好,还请殿下放心。” 刘尧轻轻吐了一个字:“好。” 亲信又道:“适才太子密会秦太师,这事可要传出去?” 刘尧摇头:“不必,宫宴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父皇必定疑心所有人,此时我等应当按兵不动,小心应对,以免触父皇的霉头。” 亲信觉得有些可惜:“要是把太子密会秦太师的事情透露给陛下,陛下必定雷霆震怒……” 刘尧的语气不容置疑:“本王说了,按兵不动。就算我们不说,父皇也会有办法知晓,现在的局势有利于我们,且不要弄巧成拙了。” 亲信不敢多言,小心翼翼地应声:“是,殿下。” 说完,亲信正要退下去。 “等等。” 刘尧叫住了他。 亲信连忙行礼:“殿下,属下在。” 刘尧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挥挥手:“退下吧,本王想静一静。” “是,殿下。” 亲信退下后,刘尧看了一眼放在桌面上的食盒,最后也只做一声叹息。 “李大娘做的年糕真好吃,只可惜我连给你尝的机会都没有。” 是的,眼下风声紧着呢! 他又何必节外生枝,给小豹子增添任何麻烦? 若是那样的话,只怕小豹子会心生不喜。 那浑身带刺的小姑娘若是不开心了,他又哪来的欢愉呢? “阿嚏!” 白府,白琇莹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俞皎打趣:“六姑娘,准是有人想你了。” 白琇莹冷哼一声:“想我?想害我还差不多!” 俞皎笑吟吟地看向白明微:“明微你来瞧瞧你这六妹,总把人心往坏处想。” 白明微含笑应声:“六妹不经逗,七嫂你可别逗她了。” 俞皎笑个不停:“六妹逗起来好玩。” 白明微点点头:“话虽如此,但是等会儿吃亏了,我可不帮你呀!” 俞皎朝白瑜努努嘴:“你呢?你帮我不?” 白瑜笑她:“要是你不占理,我就保持中立。” 俞皎白了他一眼:“你们可看看这人,好一个和稀泥的高手。” 众人掩唇笑了。 却见沈氏神思不宁。 白明微敏锐地察觉到,柔声问她:“大嫂,怎么了?” 第1752章 我决定好了,要做一件大事 沈氏摇摇头,她说:“我没事,可能是有些累了。” 白明微点点头,随即问:“柏叔,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青柏看了一眼漏刻,随即恭敬回禀:“大姑娘,这会儿已经寅时了。” 白明微看了一圈,只见大家都有了倦意,尤其是白惟墉,他显得非常疲倦。 于是白明微主动提议:“今夜大家都累了,不如到此为止,明晚还有团圆饭,总得留些精力放在明天。” 白惟墉打了个哈欠:“明微说的正是,我们有什么话,明天再继续说,我这把老骨头,当真有些扛不动了。” 林氏连忙起身:“既然老爷累了,妾身便服侍老爷休息。” 白惟墉含笑:“你呀,别总是想着我,也要想想你自个儿。” 林氏笑容满面:“服侍老爷,是妾身的福气。” 一辈子都这样,改不掉的。 索性白惟墉也就由着她了。 就这样,青柏与林氏带着老爷子去休息。 老爷子不在,众人也就相继散去。 沈氏带着小传义和玉衡离开,策荣艳羡地看着他们。 白晨霜见了,拍拍他的肩膀:“去吧。” 小策荣笑吟吟地追上去:“大表嫂,我可以和传义一起吗?” 沈氏向他伸手:“来吧,我带你们三个去休息。” 白明微来到白晨霜身边:“小姑姑,策荣倒是和传义很亲。” 白晨霜无奈摇头:“本身策荣也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和玩伴,现在有传义和玉衡带着,他倒是开心得紧,给他留的房间几乎没住过。” 白明微含笑:“三人感情好,一起长大也是好事一桩。” 白晨霜点头:“的确,但是我有些寂寞呢,策荣现在完全都不跟我亲了。” 白明微道:“策荣心底最喜爱的,还是小姑姑,只是小伙伴一起长大,自有他们的情谊,小姑姑平日若是无聊,就去帮帮大嫂。” 白晨霜应下:“嗯,婉吟操持着这么一大家子不容易,刚刚我看她状态不太好,明微你就放心吧,日后我多去走动,看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白明微颔首:“那就多谢小姑了。” 白晨霜没有多说,笑了笑便跟着退下。 众人都散去,唯有公孙先生还不紧不慢。 很显然,公孙先生有话要说。 白明微问他:“先生,怎么了?” 公孙先生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大将军,借一步说话。” 白明微跟了上去,两人走在白府的花园里。 幽静的小路与熹微的灯影,愈发显得万籁寂静。 白明微问他:“先生可是想问宫宴一事?” 公孙先生点头:“是,也不全是。” 白明微表情郑重:“先生但说无妨。” 公孙先生负手,不紧不慢地跟在白明微身边,两人往花园的更深处走。 他开口,一语惊人:“大将军,你准备什么时候起事?” 白明微顿住脚步:“先生何出此言?” 公孙先生转身看向她,远处微光照亮下的眼眸尽是雪亮的光芒:“虽然老夫不怎么参与你们之间的事情,一心只管教导几个孩子。” “但是老夫也关心这天下局势,比起你们当局者迷,老夫这旁观者看得更清楚。” “老夫刚刚听风军师说了几句,其中提及元贞帝要修什么仙宫,为此竟然想出用皇嗣嫁祸沈尚书这种下三滥的伎俩,这刘氏江山,已经无药可救了。” 说到这里,公孙先生叹了口气: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元贞帝想除去沈尚书,无论你们作何努力,沈尚书必定在劫难逃。” “一旦沈尚书离世,户部彻底掌控在元贞帝的爪牙当中,那么修建仙宫一事,自然无法避免。” “届时便是劳民伤财,民不聊生,任是谁也无法把这破破烂烂的江山社稷缝补,唯有推翻一切,重新开始,才是上计。” “你支持越王,老夫没有什么意见,但大将军当真认为,越王能够力挽狂澜,救万民于水火么?” “就算越王最后能胜,朝廷乌烟瘴气无人可用,又怎能百废俱兴,繁荣昌盛?” “更别说北燕虎视眈眈!南齐和西楚的态度也不好判断。谁能保证这两国在北燕蚕食东陵时不出来趁火打劫?” 白明微闻言,没有立即说话。 公孙先生鲜少与她说这么多,她自是要仔细斟酌,认真回复。 最后,她说:“先生,就算起事,成算不大,甚至不足一成;哪怕险中求胜,可是谁来做这个东陵之主呢?” 公孙先生斩钉截铁:“传义就很好!他拥有为王者的气度与智慧,只要认真教导,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白明微听闻公孙先生竟有如此谋划,她也毫不掩饰内心顾虑:“先生,现在还不是好时机,原因有三。” “其一,传义还很小,主少国疑,他无法堪当大任;其二,越王到目前为止一直做得很好,倘若他能够登基,有他这样一位君主,就算做不到雄图霸业,至少也能做个守成之君,他在位期间可让天下万民休养生息。” “其三,不瞒先生说,祖父肯松口让一直中立的白府扶持皇子,已经是祖父最大的让步,我想他一定不愿意看到子孙后代成为‘乱臣贼子’。” 公孙先生叹了口气:“你有你的顾虑,老夫有老夫的看法,老夫也只是随便说说,具体怎么抉择,全在大将军自己。” “不过老夫已经可以预见,将来究竟是如何惨烈的情景。只因越王根基尚浅,就算有你支持,他怕是也不够稳妥。” “元贞帝再昏庸无能,他也是君。他有着生杀予夺的大权,有着覆灭天下的权力。” “一旦沈尚书倒下,接着或许就是越王,然后是你,是整个真正为东林着想的势力。” “当然你现在顾虑重重,无法下定决心,那么就走一步看一步吧,用不了多久,局势就会明了。” 白明微颔首:“多谢先生剖白,您的心意我明白了。” “回吧,睡觉去,时辰不早了。”公孙先生摆摆手,随即便走远了。 白明微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得叹息一声。 她的顾虑何止这三个,最大的顾虑是自己这活不过十七岁的命格谶言。 如若只是元询一人提及,她自是不在乎。 可师父的态度,她却不得不在意。 只因师父一卦算尽天下,她的命运走向,又如何能逃得过师父的法眼? 余下几个月时间,她就算破釜沉舟去起事,也不得不考虑到一旦自己身死,那么这个大摊子怎么办? 白府的所有人,该如何是好? 正想着。 “公孙先生和你说什么了?” 萧重渊的声音响在身侧。 白明微回首,一双眼眸盛满星河。 她轻声细语:“重渊,我决定好了,要做一件大事!” 萧重渊问:“什么大事?” 第1753章 先送他们离开 白明微走到廊下,在栏杆落座。 她说:“我一直想把家里人都送往北疆,但这个计划没那么快实施,我想着等开春天气暖和了再做,以免大家受不了冻。” “但是现在,我却觉得刻不容缓了,太后身子不好,一旦太后乘鸾西去,朝中风云必然巨变。” “到时候再走恐怕来不及,所以必须得把这个计划提前,少数多批次,一起往北疆送去。” 萧重渊走到她身边坐下:“邱道人的出现,意味着局势更加紧张,你的想法没错,的确该把他们分批送走了。” 白明微举头望向天空。 河汉清浅,星罗棋布。 她说:“越王殿下的成长,我都看在眼里,正因为看在眼里,所以难免给予他极大的信任。” “对局势的判断,自然也受这份信任的影响,倒是有些不够理智。还是刚刚公孙先生提醒我,我才一下醍醐灌顶,幡然醒悟。” “越王殿下再有希望,他毕竟还是根基尚浅,即便是有我支持,若是真乱起来,我们未必有赢面。” “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吧!按照习俗,明日大年初一出行游玩,上香祈福,就趁明日离去。” 萧重渊问:“你准备先送走谁?” 白明微阖上双眼,露出一抹为难的神色: “祖父曾说过,孩子、种子就等于希望,我准备让小姑和三嫂带几个孩子先走。五嫂也要生了,五哥和五嫂也得离开。” “第二批的时候,几位婶婶再带着几位妹妹和几位嫂嫂走。大嫂必然是不会走的,如果局势真的艰难,她一定会留下断后。” “七哥不能走,七嫂定然要陪他;祖父是断然不会离开的,他明白元贞帝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只要他还在白府,其他人的行程就会安全。祖父不走,姨奶奶也不会离开。” 萧重渊道:“既是临时起意,那必然要瞒着家里人,以免大家恐慌,到时候反而引起各方警觉。” “我去与公孙先生说明情况,几个孩子北上,少不了他的周全和帮忙,你先去找大嫂和五哥。” “好。”打定主意,白明微便与萧重渊分头行事。 白明微先敲响的,是五哥白璟的门。 五哥果然没睡,还在捋着他手头的账目。 见到白明微深夜造访,他很是惊讶:“明微,你怎么来了?” 尽管惊讶,但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吵到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妻子。 白明微也没有过多的铺垫,把撤离的决定大致与白璟说了一遍,而后解释原因: “五哥,五嫂生产在即,而今朝醉的产业你皆了若指掌,只要你们离开玉京地界,自有许多地方庇佑五嫂产子。” “三嫂是女子,又在学习医术,她方便照料五嫂,至于公孙先生,也是有几分岐黄本事在身,更是足智多谋,有他跟在身边,我也能放心。” 白璟向来对白明微的决定绝不质疑。 他说:“明微,你的安排,我都会听从,只是这一路上山水迢迢,你七嫂生产前的几日和生产后的一个月,行程必定是要被耽搁的。” 白明微道:“并不是真的逃亡,不必争赶着每一刻,你们一路走走停停,待到入夏,必然赶到北疆,如此也不用承受那冰冻之苦。” 白璟颔首:“我明白了,倘若我们留在京城,你反而会有诸多顾虑和掣肘。” “现在局势还没紧张到那种地步,我们自是不需要日夜兼程赶往北疆,这路途上的时间和速度,我和公孙先生会根据实际情况安排。” 白明微看向白璟,目光坚定:“五哥,任重而道远,几个孩子还有五嫂,就交给你了。” 第1754章 我还不明白你么? 白璟目光坚定,万般郑重地回应白明微。 “明微,你且放心,我必然会照顾好大家。” 白明微点点头,随即便离开了白璟的院子。 “夫君,怎么了?” 里屋传来崔氏的声音。 白璟立即走进去,坐到床边握住崔氏的手,柔声安慰:“素素,没事,刚刚明微来找了我一趟,是不是吵到你休息了?” 崔氏有些疑惑:“这么晚了,大姑娘怎么会来找你?” 白璟解释:“没什么事,你先睡着,明天还要出行上香呢?我听说明日利西北方,估计大家都会去承天观方向插香。” 崔氏也没有究根问到底,艰难地翻了个身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在崔氏睡着后,白璟迅速整理重要的东西,然后又开始帮妻子打包路程所需。 …… 另一边,白明微来找沈氏时,沈氏并未睡下。 看到白明微到来,她也没有任何讶异的神色。 只是倒了杯大枣茶,推向白明微即将落座的位子。 她说:“夜深露重,这天气还没回暖,你也不多穿些衣裳,仔细被凉风扑了身子。” 白明微端起枣茶喝了一口,随即看向沈氏:“大嫂,你这是故意等着我?” 沈氏摇摇头:“刚把几个孩子哄睡,我还没来得及洗漱,说是故意等你,倒也算不上。不过昨夜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来找我,我倒是不觉得奇怪。” 白明微深吸一口气,随即神色变得分外认真:“大嫂,在你面前我也不兜兜转转了。” 沈氏问她:“可是因为局势的变化,所以明微你有了些新的决策?” 白明微颔首:“嗯,大嫂,我准备送传义他们去北疆。” 接着,她把计划向沈氏说明,并且解释了关于人员安排的原因。 沈氏没有产生任何质疑,她垂下眼睫:“明微,大局势上你比我明白,这些事你决定了,我不会有任何意见。不过有一点,那就是我一定留下来陪你到最后。” 白明微看向沈氏,听着那云淡风轻的语气透着凛然的坚决,她不免有些五味杂陈:“大嫂……” 沈氏含笑:“我知道你担心我,也为着我好,但是我是这个家的掌家之人,我若是不在家,怎么都说不过去。” “再者我留下来陪你,不止是因为我不想你独自一人孤军奋战,我也是有私心的。” “我并非那般大义无私,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我也有几分原因,是为着我那孩子,只有我尽力稳住局面,远行的传义他们才能更安全。所以你不必为此产生什么愧疚为难。” 白明微轻轻点头:“大嫂,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这些事情你不必解释,我也是能够明白你的。” “你怎么想我还能不清楚?从你成为我大嫂的那一刻起,你哪件事不是为了这个家?何必为了让我好受,把自己说成这样?” 沈氏含笑,眼底却有些氤氲:“与其说为了这个家,倒不如说为了阿珺,为了传义。” “守住阿珺所珍爱的亲人,守住我们的骨血,就是守住我那份少年夫妻情谊,守住我这一生唯一一次的动心。” 白明微没有言语,她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一个失去挚爱的人。 换做她自己,若是失去重渊,她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减轻这份铺天盖地的悲伤。 也就在这时,沈氏又开口了:“明微,别的我没有问题,但是关于晏安,我却有几分顾虑。” 第1755章 新年 白明微向不是独断专行之人,更何况提意见的人还是她最敬重的大嫂。 大嫂的意见,她自是要听的,而且还会认真采纳。 她问:“大嫂,你的顾虑是否是祖父和二婶?” 沈氏露出浅浅的笑意:“嗯,明微懂我。我的顾虑的确是祖父和二婶。” “小晏安讨喜,就像是祖父的开心果,祖父一日都离不得他;而二婶自从得了小晏安这个孙子,她把小晏安当命根子看待。” “我寻思着,倘若让小晏安离开二婶,只怕二婶不愿意,所以你看看是先斩后奏,还是让二婶跟着去比较妥当?” 白明微叹了口气:“二婶跟着去怕是不妥,二婶去了,那么二妹和五妹怕是也得跟着,这一个拖一个的,不仅张扬引人注目,更是不利于五嫂生产。” 沈氏告诉白明微:“你的考量是对的,不过二婶这人你也知道,大事上通透,小事上胡搅蛮缠,你要是先斩后奏的话,你得好好安抚她,免得她把此事声张出去,到时候给你增添麻烦。” 白明微颔首:“大嫂,我晓得了,必定会小心处理此事。” 沈氏点头:“既然你心有成算,那我就放心了。你且安心地做你的事情,大嫂多的帮不了你,但一定会坚定地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 白明微感激地看了沈氏一眼:“大嫂,今夜辛苦你了,帮传义和玉衡大概收拾一下,小姑那边,我会去知会她。” 沈氏含笑:“没多少可收拾的,无非是几件换洗衣裳,还有些书本笔墨。” “自从去年家里出事后,我再也没有把几个孩子当公子哥养,你也不必担心他们受不了奔波之苦。” 白明微没有多言,起身离开沈氏的院子。 出门刚好遇到白晨霜,两人差点撞上。 “小姑,你怎么在这?” 白晨霜拍拍胸脯,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原来是明微,我以为是谁,吓我一跳。” “噢,说来有些惭愧,策荣有时候会尿床,我估摸着阿珺媳妇没有睡,所以送两身衣裳过来,以防万一。” 白明微把白晨霜拉到一旁:“小姑,我有话对你说。” 接着,白明微把计划大概与白晨霜说了一遍。 白晨霜默默地听完,对未来的安排和变动并未惊慌失措。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已经没有太多消息能够令她感到震惊了。 她问白明微:“是轻车简行,还是需要准备周全?” 白明微告诉她:“小姑,轻车简行,而且越简单越好。” 白晨霜闻言,郑重点头:“我知道了,我先去收拾,带些紧要的东西。” 说罢,她便要转身离开。 “小姑。” 白明微叫住了她。 “哎!” 白晨霜回头:“明微,还有什么事么?” 白明微默了默,随即开口:“明日请早安时,记得和姨奶奶好好告别。” 白晨霜垂下眼睫,随即开口:“好。” 两人分开不久,萧重渊便回到了白明微身边。 他说:“公孙先生那里我安排好了,有公孙先生的智慧,以及今朝醉的势力,一定能够平安抵达北疆。” 白明微颔首:“我信得过先生。” 萧重渊问她:“既是如此,你怎么愁眉不展?” 白明微失笑:“你怎么知道我愁眉不展?” 萧重渊轻声细语:“我当然知道你愁眉不展。这决定如此突然,你必定想着大家都没有好好告别,就要天各一方,心里难免会觉得难受。” 白明微道:“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有这个想法,而且也做了相关的准备,只是除夕宫宴一事,加快了这个决定的实施。” “刚刚大嫂有件事说得对,祖父和二婶都离不开小晏安。刚刚我也见了小姑姑,看到她我就想到姨奶奶这些年辛劳付出。” “她为这个家操持了一辈子,晚年好不容易有女儿承欢膝下,这才过不了多久,就得被迫分开。” 萧重渊道:“比起相聚,我想他们更愿意看到各自安好。” 白明微笑了笑:“我明白。” 顿了顿,她问:“重渊,你有没有觉得我最近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好像不够冷静,也不够果决。” 萧重渊回应她:“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呀,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白明微又抬眸看了一眼星空,只是很快的,寒星落入她的眼里,一片雪亮的清冷。 适才那几分柔情与纠结,好似已经离她远去。 这一刻,她又是那个冷静从容的白明微。 她说:“去一趟我的书房,我们把计划完善一下。” “好。”萧重渊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 …… 等两人从书房出来,天光已然渐亮。 府中的下人往来穿梭,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沈氏已经在祠堂打点,府里的主子陆续来到祠堂祭拜。 待拜过列祖列宗,众人则回到自己的房里简单用些早膳,然后开始梳洗换衣,准备欢欢喜喜地迎接新年。 远处已经有人开始在庭前燃烧竹子,爆竹声隐隐约约传来。 白府的小厮也准备了许多竹子,堆在花厅的前边燃烧驱邪。 白明微和萧重渊最先来到花厅,下人连忙行礼:“大姑娘,风军师。” 白明微笑着点头。 “长姐!” 白琇莹的声音脆生生地响在门外。 紧接着,便是一身海棠红的裙摆轻摆款动,如云般飘了进来。 白明微看着眼前笑靥如花的少女,心头软得一塌糊涂:“六妹,怎么这么早?” 白琇莹扬起小脸:“我又不用上妆,自然快一些,哪像姐姐们,要在脸上敷三层粉,要不然等会儿都不好意思出门呢!” 说到这里,白琇莹打量了两人一眼,不由得蹙起眉头:“你们俩怎么都不换身新衣裳?” 白明微看了看身上的衣裳:“我这有什么问题么?昨儿宫宴回来刚换的。” 她又看了看萧重渊:“他的也没有问题啊!” 白琇莹叹了口气,拉起白明微的手:“长姐,这过新年自然要穿新衣,去旧迎新嘛!” “你看你衣裳未换,额下泛青,必定是忙了一夜未睡,看到你这样,我心疼你嘛!” 白明微拍了拍她的肩膀:“心疼我的话,就好好养伤,你瞧瞧你这手上的绷带,缠得乱七八糟的,这样什么时候伤势才能痊愈?” 白琇莹吐了吐舌头,没有言语。 府中的众人也开始陆续聚在花厅,准备一同“出行”。 几个孩子尚不知要离开,身上仅有一身新衣,最心爱的东西也没有带在身边。 他们在花厅前围着爆竹嬉笑,稚嫩的欢声笑语不停传来。 白明微和萧重渊并肩而立,默默地听着孩童嬉笑。 其余人则互相打量,夸赞着对方的新衣与头面。 也就在这时,成碧匆匆走来:“小姐,老太爷要见您,让您快去常青阁见他。” 第1756章 他不是欢声笑语的局外人 “我先去见祖父。” 白明微看了身边的萧重渊一眼,随即便离开了。 萧重渊默默地站在廊下,听着几个孩子围着爆竹嬉笑。 花厅里的几位姑娘,透过纱窗看着外边的清俊雅然的身影,就如同水墨落于纸上,美好得犹如一幅画卷。 二姑娘白静姝小声地和白琇莹咬耳朵:“六妹,你对咱们这未来的姐夫了解多少?” 白琇莹一脸地自豪:“未来的姐夫是我的武学启蒙师父,我当然对他有所了解。” 三姑娘白清如听了几句,好奇地问:“咱们这未来姐夫究竟是何方神圣?我倒是觉得民间养不出这样的人物。” 白琇莹撇撇嘴:“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好奇一名男子,真不害臊!” 四姑娘白文茵笑着解释:“如果风军师只是长姐麾下的一员门客,那我们当然不会去好奇。” “然而长姐忽然宣布定亲,对象却是这谜一样的军师,我们也是关心长姐嘛……以后要成为一家人,当然多少要有些了解。” 五姑娘白幽若连忙附和:“几位姐姐说得对,我想不止我们姐妹好奇,便是整个家里的人,都想知道未来姐夫的底细。” “六妹六妹,前年你随军北上,一直与长姐还有这位风军师朝夕相处,快与我们说说,这位风军师究竟是何许人物呀?” 四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琇莹,白琇莹无法拒绝,只好向大家解释: “其实我不愿意这样在背后说自己的师父,也不愿意过多谈论咱们未来的姐夫。” “但我知道倘若我不透个底,怕是你们会多想,到时候生出不好的怀疑和揣测反而不好。所以我就告诉你们我们所知道的。” 白静姝含笑:“六妹,我们虽然好奇心重了些,但不至于随意揣测未来姐夫,这个你且放心。当然了,我们确实很想知道,你快些说吧。” 白琇莹叹了口气:“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长姐早年在承天观修行时,曾经对姐夫有救命之恩。” “姐夫当年也是富贵人家出生,但是家里遭了难,被仇家赶尽杀绝,幸而长姐施救,才保全性命。” “后来姐夫办完了自己的事情,就前来寻找当年的救命恩人,这才有了姐夫出手相助,与我白府共患难的经历。” 三姑娘白文茵一脸感动:“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原来并不只是存在于折子里。” 五姑娘白幽若很是赞同:“由救命之恩,到两情相悦,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四姑娘白文茵拧眉:“怎么你们只关心他们之间的故事,为何不关心一下,未来姐夫的身世背景?” 白静姝轻轻启齿:“连六妹都不知情,这说明其中必定有不能向人言说的隐情,你呀,就不要究根问到底了。” 白琇莹点点头:“二姐说得对,四姐,只要我们都清楚,未来姐夫真心对待长姐,这就足够了。” 四姑娘白文茵说不过大家,只好妥协:“好吧好吧,我不问就是了。” 沈氏恰好走进来,见几位姑娘咬耳朵,她有些好奇:“你们在说什么呢?” 白琇莹笑吟吟地开口:“大嫂,长姐不是已经定亲了么?几位姐姐等不及嫁出去了,也想许人家。” 她话音刚落,几位姑娘就急了: “好你个小妮子,竟然开我们的玩笑,就不怕我们恼了你!” “六妹,你也太会胡说八道了,怎么能当着大嫂的面说这些?” “大嫂,你别听她瞎说,我们只是在谈论长姐和未来姐夫之间的故事罢了。” “就是就是,六妹惯会胡说,大嫂别听她的。” 沈氏明白,这是姑娘家的玩笑,于是便顺着白琇莹的话说:“好,大嫂必定为你们留意好人家。” 几位姑娘红了脸,恼怒地瞪着白琇莹。 白琇莹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儿弯弯的,煞是好看。 沈氏看了一眼,问:“明微呢?” 白琇莹回她:“大嫂,长姐去见祖父了。” 沈氏没有多说,走向几位弟妹,轻轻落座。 大家对她很是敬重,纷纷搭话: “大嫂,今儿是初一,虽然我们在孝期,今儿也不拘穿什么,怎么你还是穿得这么素淡?” “是啊大嫂,你这浅蓝色也太素了,我们今儿都换上了喜气的颜色,一来辞旧迎新,二来也叫天上的夫君看看,我们已经开始新生活了,好叫他们放心。” 沈氏摸了摸鬓边的白玉兰花簪,含笑开口:“我喜欢素色,在闺阁里就喜欢,倒不是因着什么缘由。” 众人的视线落在沈氏的发髻上,复又收回。 她们都知道大嫂在守着什么。 既然是伤心事,也就不多提了。 于是很快就岔开话题: “大嫂,你看看我身上的裙子好看么?桃色是我闺中最喜欢的颜色,今儿我要欢欢喜喜地穿上。” 沈氏笑着回应:“好看。” 接下来不管几位嫂子说什么,沈氏都轻声细语地回答,气氛相当融洽。 廊下的萧重渊把大家的谈话都听在耳里。 他静静地站着,面对着远处的方向,似有心事萦绕心间。 新春,新衣。 故人,故事。 他曾经也听着母后和姐姐们笑着谈论衣裳和妆容,也听着姐姐们互相夸赞对方的首饰。 爆竹声也曾在西楚的御花园中响过。 现在想想,已经多年过去了。 再回首,已是物是人非。 “大姑父,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小传义见萧重渊就那么站着,停下了玩耍,来到萧重渊的身边站着,呼吸还带着玩耍过后的急促,小脸也红扑扑的,一阵阵热气从他嘴里冒出来。 萧重渊露出浅浅的笑意:“我想家了。” 小传义笑吟吟地开口:“这里就是大姑父的家,莫非大姑父思乡了?” 萧重渊笑着点头:“是,思乡。” 小传义脆生生地安抚他:“大姑父,等将来大姑姑得空了,就让她陪你回故乡,可好?” 萧重渊柔声应他:“好。” 小传义笑容更浓:“大姑父笑了。大姑父开心就好,要不然大姑姑也会跟着不开心的。” 萧重渊拍拍他的脑袋:“去玩吧!” “哎!”小传义应了一声,跑向玩伴。 萧重渊复又恢复了方才的清冷,只是这一次,就算他没有参与任何谈话,他也并不像欢声笑语的局外人。 …… 与此同时。 白明微跪在白惟墉面前:“祖父,孙女来了,请祖父示下。” 白惟墉一脸严肃:“明微,我且问你,如今局势如何?” 第1757章 这温情,叫她动容 白明微轻轻抬眸,撞入一双深邃且睿智的眼眸当中。 她知道祖父此刻的认真与严肃,自是不能有半分隐瞒,更何况用轻描淡写的语言去美化局势。 于是她准备从几个方面阐述了当前的状况。 为了尽可能地避免祖父过度担忧,她先捡着有利的方面说: “太子日渐失去信任,且其支持者秦丰业暂且也处于劣势;反之,越王殿下有孙女和韦家的支持,加上江北赈灾的功劳,使得他在朝野和民间呼声愈涨,不少观望的阵营已经陆续投诚,目前有着与太子争锋的优势。” 白惟墉闻言默了片刻,问:“好消息说完了,那么坏消息呢?” 白明微缓缓开口:“坏消息就是,圣上年富力强,如今却信任来历不明的妖道,要修建什么仙宫,妄图得到什么仙人的庇佑,打着福泽百姓的旗号,意图追求长生不老、千秋万代。” “就连当初为了能顺利种下种子而制造的祥瑞,也变成了他满足私欲的条件。他甚至为了达成目的,以皇嗣为刃,想要诛杀三朝元老。” “有这样的一个疯子,掌天下之大权,迟早会生出更大的乱子。如今北燕的势力也掺杂了进来,偏偏国主立不起来,局势瞬息万变,好坏已无法预料了。” 白惟墉看着眼前的孙女,想要透过眼前迷蒙的云翳,看到过去年轻的自己。 可他看了许久,却没有在寄予厚望的孙女身上,看到自己当年的影子。 他忽然就释怀了:“明微,只要初心不改,你想做什么,祖父都不会过问,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来吧!” 白明微得到这样的支持,她心底感念之余,却还是没有勇气说出,一旦扶持越王计划失败,她准备对这腐朽混乱的政权拔刀相向这样的话。 毕竟祖父历经三帝,前两位帝王于祖父不仅有知遇之恩,还有着惺惺相惜的挚友之义。 祖父倘若知晓她心底的真实想法,怕是不太好受。 于是她没有多说,只是认真应下:“祖父,孙女晓得怎么做了。” 白惟墉欣慰地点点头:“好在白府有你,否则怕是难以立起来了。明微,祖父做过最正确的一件事,便是应了你父亲娶你母亲的请求,最后才有了你这个希望。” 提到母亲,白明微有很多疑问:“祖父,我和七哥从来不知母亲的来历,父亲没有告诉过我们,您也未曾说过只言片语。” 白惟墉安抚她:“明微,时机未到,等时机成熟了,祖父自会告诉你。” 白明微知晓问不出什么,也就歇了究根问到底的心思。 她点点头:“是,祖父。” 白惟墉问她:“昨夜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可是有新的安排?否则你也不会让几个孩子,早早就来给我请早安。” 白明微垂下眼睫:“祖父,孙女准备把他们先一步送往北疆。” 白惟墉似乎并不意外,很多事情当局者迷,但他退出了这个局,自然也旁观者清 他接受得很快,也觉得这个安排合理。 于是他问:“目前知晓这个计划的人,都有哪些?” 白明微一一回答:“目前知晓这个计划的,有公孙先生、大嫂、五哥、小姑,还有轻尘。” “五郎?”白惟墉表现得有些讶异,“五郎是个好孩子,但心智还不够成熟,此事可行?” 白明微解释:“祖父,几个孩子是我们的未来,也是希望,只有保住他们,才能留住希望。五哥有五哥的长处,此事非五哥不可。” “再者,五哥去了,五嫂才有依靠,她腹中还有着另一个未出生的希望,得先保住她。” 白惟墉闻言,最终也没说什么:“既然已经决定好了,那便去做吧。居安思危,防患于未然,明微你做得对。” 白明微没有说什么。 白惟墉挥挥手:“想必大家还等着正月初一的出行呢,你别在这里耽搁了,做的时候秘密些,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万事小心。” “祖父……”白明微唤了一声,欲言又止。 白惟墉含笑:“傻孩子,你担心些什么?这一年多以来,祖父已经弥补了数十年缺失的陪伴,只要他们都好好的,就算祖父见不着面,又有什么问题呢?” 白明微柔声开口:“总归担心祖父寂寞,毕竟祖父那么喜欢晏安。” 白惟墉含笑:“祖父喜欢这家里的每一个人,也很喜欢明微。” “祖父……”白明微扬眸,心底泛起些许潮湿的情绪。 再坚强的人,也会被情亲人之间的浓厚的温情所感动。 她已经没有父亲,没了母亲。 祖父的疼爱,怎能叫她不动容呢? 白惟墉笑了笑:“去吧,去安排吧!” 白明微应下:“是,祖父!” 第1758章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是战后的第二个春节,也是玉京城难得的盛况。 白府的马车刚出了巷子,便被堵在大街上动弹不得。 望着久久不曾移动的队伍,马车上的众人却不曾觉得烦闷,因为他们早已准备好了消遣的玩意儿。 有各式吃食,以及供人娱乐的折子。 几辆马车里的气氛都十分融洽。 这边白明微和萧重渊与沈氏和白璟夫妇,以及白瑜夫妇共乘一辆,大家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忽然。 “砰!” 一声投掷东西的响动传来,紧接着是白琇莹满含怒意的骂声。 “哪个贼眉鼠眼的脏东西,竟然敢编排本姑娘!唔……” 不等她火力全开,她的嘴像是被人捂住,接下来的话自然也就说不出口。 俞皎很是好奇:“怎么了这是?六姑娘火气不小。” 白瑜看了俞皎一眼,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事估计得怪你。” 俞皎更是惊奇不已:“怪我?这与我何干?” 沈氏也觉得疑惑:“这与七弟妹有什么关系呢?” 白瑜叹了口气:“皎皎,你是不是把悄悄收藏的折子给了几个妹妹,让她们在路上消遣来着?” 俞皎点头:“对啊,最近坊间的动作很快,出了不少折子,我看了几本觉得挺有趣的,但还没有把所有的都看完。” “我想着今儿出城路上必然拥堵,少不了要在马车上等待许久时间,所以便给了几位姑娘一些做消遣。” 白瑜很是无奈:“上头写了什么你都没看,就给出去了?” 俞皎理所当然地觉得:“无非就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和虚构的豪门秘辛,这看不得么?” 沈氏失笑:“七弟妹,你也怪能胡闹的,当然看不得了。这些折子之所以没有在市面上光明正大的流通,就是因为被人当作邪门歪道,正经的人家是绝对不会沾边的,更何况是大家闺秀。” 俞皎无奈:“这世人当真有意思,花街柳巷白日宣淫成了常事,看些才子佳人之间的感情轶事反而是邪门歪道。” 白瑜瞪了俞皎一眼:“看吧,你闯祸了。带坏了妹妹们,被几位婶婶怪罪的话,我可不帮你。” 俞皎撇撇嘴:“我也是好心,再说了,偷偷的看不流传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白明微忽然注意到崔氏拿出一本手札看了起来,不由得好奇:“五嫂,莫非这是七嫂给你的?” 崔氏点点头,然后把手札打开,呈现在众人面前:“也怪不得六姑娘生气,你们看看上头都写了什么玩意儿。” 俞皎一边看,一边读出声:“亲王情迷豆蔻少女遇阻难重重,将门牡丹与翰林芙蓉谁胜一筹?江山爱情难以抉择,何不享齐人之福……” 俞皎念到这里,竟也觉得像是被剪了舌头,根本念不下去。 这上头写的是谁的爱恨纠葛显而易见。 亲王不就是越王么? 将门牡丹,自是那陆昀华。 翰林芙蓉,当然是白琇莹。 俞皎悔不当初:“阿瑜,你怎么不阻止我?” 白瑜也很无辜:“我是刚刚看到五嫂带了,才知道必然是你做出的事情,如何来得及阻止?” “再者听到六妹这般生气,实在不难猜出那些人究竟都写了些什么东西,等今日结束后,你好好哄哄六妹吧!” 俞皎垂下头不说话。 白明微笑着开口:“这种事见仁见智,你要是不对号入座,那就图个乐子,没什么的,左右上头也没有直呼其名,写明了究竟是谁,不在意便是。” 崔氏清了清嗓子:“大姑娘,你要不要看看后半部分?” 白明微问:“莫非还有其他的内容?” 俞皎再度把脸凑过去,忽然却蒙住了嘴巴,没有读出来。 白瑜当即恼了:“胡说八道,把这折子烧了吧!” 白璟也从崔氏手中夺过折子:“素素,别看,污眼睛。” 白明微还以为是什么淫词艳曲,竟叫两位兄长大惊失色。 所以也就没有去关注接下来的内容,免得大家尴尬。 可她却看到俞皎一个劲地盯着自己,很快就反应过来,这上头的内容必定与自己有关。 于是她朝白璟伸手:“五哥,我看看。” 白璟也不好拒绝她,把手札递过去的同时,轻声安慰:“明微,你别往心里去。” 白明微更疑惑了,打开手札,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天煞孤星命犯桃花,两段姻缘一死一黄,料是仳鸡司晨惹来报应,征衣应褪换红妆,各司其位是阴阳。” 白明微阖上折子,后边的内容不用看,也知道是在影射她。 她安慰两位动了怒意的兄长:“五哥,七哥,上头也没指明是我,你们何必在意那么多呢?再者这人也算笔下留情,没有说我克父克母克兄长。” 白璟和白瑜没有说话。 俞皎讪讪地笑了笑:“是啊明微,何必在意呢。” 他们的态度让白明微觉得很奇怪,复又翻到后面去看。 结果不出所料,她猛然把手札扔在地上。 手札大开,刚好是令她恼怒的内容。 几人看到,面色都很不好看。 俞皎肠子都悔青了:“我为什么花银子买这玩意儿……” 一直默不作声的萧重渊不知什么内容,让向来冷静的明微都动了怒意。 他轻声询问:“怎么了?” 上头的内容白明微都觉得难以启齿。 俞皎知道风军师看不见,索性捡着大致的内容说:“上头说风军师你是明微养的面首。” 萧重渊笑了笑:“由着他们写吧,左右不过是些打发时间图个乐子的东西。” 俞皎淡淡吐出两个字:“之一。” 后面的话,俞皎不敢说。 因为上头写着,北疆将士都可成为明微的裙下之臣,榻上之宠。 萧重渊身子动了动,薄削的唇抿得紧紧的。 很显然也是动了怒。 他把手札捡起来,轻唤一声:“小白。” 小白貂不知从何处窜进来。 他把手札捆成一圈,绑在小白貂的背上,淡声吩咐:“越王的马车就在不远处,送给越王欣赏欣赏。越王这巡城御史,也该理一理坊间的风气了。” 小白貂背着手札从窗户窜了出去。 萧重渊出言安抚:“明微,别在意,这胡说八道的人,今后怕是再也拿不了笔了。” 白明微吐了口浊气:“我没事,别担心,比起这些,我更在意这队伍还要堵多久。实在拥堵的话,出城后我们不若步行吧。” 萧重渊听出了白明微的言下之意,出言赞同:“嗯,出城便步行,五公子以为如何?” 白璟回应:“一切都听明微的安排。” 沈氏是知情人。 而不知情的白瑜和俞皎听出了其中像是另有深意。 比起选择沉默的白瑜,俞皎则有话就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们?” 第1759章 针尖对麦芒,一日不消停 俞皎的问题十分直接且尖锐。 沈氏保持沉默,白璟也一言不发。 崔氏看了看沈氏,又看了看白璟,最后垂下眼睫不置一词。 不等白明微回答,白璟便将俞皎的手握住:“皎皎,别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俞皎虽然有些不高兴,觉得大家瞒着她就是不把她当自己人。 但她向来晓得轻重,当真没有再问一句。 沈氏掀开车帘,看着水泄不通的街道,开始另一个话题:“这么多人,要是发生些什么事,只怕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白瑜应她:“大嫂放心吧,拱卫京畿的羽林军非常尽责,早就为了应付任何突发情况作出防范策略,要是真引发什么动乱,也能很快就平息下来。” 如此,话题算是揭过。 也就在这时,白府的马车距离城门口已经不远了,在前方几辆马车离城后,他们也被放行。 马车碾过护城河的木桥,前方便是很大的空地。 空地的那头,连接着宽阔的官道。 原本拥挤不堪的出城队伍,在踏出城门后便得到了放松。 白明微几人下了马车后,几位婶婶、诸位嫂嫂和几个姑娘们也陆续下了马车。 最后下来的是几个孩子。 白明微把伞递给白璟:“五哥,别让五嫂晒着。” 白璟接过伞为崔氏打着,含笑说道:“还是明微心细。” 崔氏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重渊撩起披风替白明微挡住太阳:“你也别晒着了。” 白明微无奈:“你就别献殷勤了,好好用披风把自己的身子裹着,仔细凉风扑了身子。” 俞皎乐呵呵地看着:“风军师向来都是个会疼人的。” 白瑜不乐意了:“怎么?我就不体贴?” 俞皎上下打量白瑜一眼:“用嘴巴体贴么?” 白瑜拢了拢俞皎的披风:“行动也是体贴的。” 几人都笑了,气氛相当和谐。 而一旁却恰恰相反。 二婶看了一眼毒辣的太阳,抱起小晏安不满地抱怨:“马车上坐着好好的,下来晒什么太阳。” “要是风和日丽还好,偏偏太阳毒辣但风却刺骨,步行也是遭罪,我们大人受得了,孩子却受不了,更何况崔氏那肚子笨得走路都困难。” 三婶撇撇嘴,阴阳怪气:“我说二婶,正月初一出行,也得走着才算得上虔诚,您就少说两句了。” “再说了,五郎媳妇自有四弟妹心疼,你瞎掺和个什么劲儿,自己懒得动弹就直说,还拿五郎媳妇做借口。” 二婶不悦:“你怎么总是跟我抬杠?是不是太闲了!” 眼看两人就要吵起来,小晏安开口劝说:“两位祖母,大家都看过来呢!” 两人立马噤住了声息。 这出行可是个大习俗,每年初一前承天观都会传出推演结果,说明今年利行何方。 得了消息后,大家就会出门离家,往承天观提到的方位出行一段距离,然后燃香祈福,把香插入土里,并燃烧纸钱,以此祈祷新的一年顺顺利利。 所以每年的“出行”都是民间的一大盛况。 只是有的走得远,有的不愿意走远,出了城便燃香烧纸,然后找个地方席地而坐,聊天玩乐,享受一年里难得的清闲时光。 所以很多不愿意走远的人都聚在城门外的空地上,互相寒暄问候。 白府向来引人注目,几位孀妇和几名未曾定下婚约的姑娘更是大家口中的谈资。 这才刚停车步行,便引来无数人的目光。 就在两位婶婶拌嘴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 这下两人根本就吵不成了。 二婶心思惯活络的,连忙吩咐自己的姑娘:“静姝,幽若,去问问你们的长姐,准备再走一段距离才上香祈福,还是就近上香?” 二姑娘白静姝笑着应下:“母亲,我这就去问。” 五姑娘白幽若却不动,就那么站着。 二婶不悦地皱眉:“你个懒货,半点都吩咐不动你。” 五姑娘白幽若不解:“母亲,二姐一个人去就行了,干嘛还让我去?” 三婶掩唇笑了:“我说五姑娘,你是真傻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大姑娘备受瞩目,你母亲让你和二姑娘去大姑娘身边,分明是想让你们沾大姑娘的光,好叫人注意到你们,知道了么?” 二婶被戳破心思,老脸一红,当即恼羞成怒:“老三家的,你就是心脏,看什么都脏。” 三婶笑意更深:“哟,好多人盯着二姑娘看呢!” 二婶连忙放眼望去,那动作更进一步昭示了她的想法。 三婶笑个不停。 二婶生气,却又不好发作,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三婶。 五姑娘白幽若干看着,也不好插手。 还是四婶一如既往地劝和:“我们姑娘出类拔萃,不管在哪里都备受瞩目,但这集会上不少心怀不轨的人,还是叫姑娘们保持低调的好,别叫人说三道四才是。” 于是,两人的矛头又直指四婶:“你这什么话?咱们家的哪个姑娘抛头露面了?你看大家不都是戴着面纱的么?” 白琇莹一贯有什么说什么,当即就给母亲帮腔: “两位伯母,我娘说的也没错,我们捂得再严实,也架不住登徒浪子啊!到时候说成什么样,还不是凭那些腌臜东西一张嘴,所以咱们还是不要引人注目了。” 说起来大过年的斗嘴也真不是个事,更何况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有晚辈看着,两人最后也只能悻悻住嘴。 此事就这么过去了。 几个孩子能出门,很是开心,但也不敢乱跑。 小策荣藏不住事,连忙跑去问白明微:“大表姐,我们要往哪儿去呀?可以出发了么?” 白明微笑着点点头:“我们往承天观的方向走,但是坐马车的话,前边肯定会堵着,又会耽搁不少时间,所以只能步行过去。” “你五表嫂可以坐滑竿,不过其他人需要走着去,等滑竿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发。” “待我们找个地方上香后,再坐下稍作休息,吃些点心,马车也就能来接我们了。” 小策荣举起双手:“好耶!我喜欢走路!” 说完他就兴高采烈地跑向小传义他们。 也就在这时,成碧来到白明微身边,轻声低语:“小姐,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行动。” 白明微尚未回应,只觉得一道目光盯着她。 她放眼看去,毫不意外是元五。 她挑起唇角,目光与元五交汇,嘴上却淡声吩咐:“嗯,吩咐下去,一切按计划行事。” 第1760章 别忘了什么? 第1760章 别忘了什么?“柱国大将军。” 元五施施然走过来,向白明微拱手行礼。 白明微噙着淡淡的笑意:“元大人有礼了。” 元五看了一眼白明微的身边,沈氏却带着俞皎和白静姝等人走开,没有半点要打招呼的意思。 元五挑唇:“看来柱国大将军的亲眷,像是对本官有什么误会。” 白明微笑意依旧:“元大人本就与白府,还有诸多东陵人有着血海深仇,这怎么会有什么误会呢?” 元五哈哈大笑:“也是,毕竟白府的诸多男子,都折在本官的计划当中。” 白明微不遑多让:“那可不是,正如元大人的几位兄长,不是被本将军斩首,就是被本将军分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话语中充斥着剑拔弩张的意味。 可偏偏两人都带着笑意,像是在谈笑风生的老友。 也就在这时,白琇莹走了过来,她面色不善地看了元五一眼:“长姐,这人长得贼眉鼠眼的,不要与他多费唇舌。” “我?贼眉鼠眼?”元五指着自己的鼻子,颇为震惊,“这姑娘的嘴好生厉害,我就算不是面如冠玉,也不至于贼眉鼠眼。” 白琇莹冷哼一声:“丑人多作怪,往往丑人都没有自知之明,去去去,一边去,免得让我长姐沾了晦气。” 白明微面色未变,淡声开口:“六妹,这是北燕使者元大人,不可无礼。” 白琇莹立即开口:“噢?原来这就是那位差点成了未来姐夫的元大人,看来老天也知道您和我长姐不合适,所以断了你们的缘分。” “我长姐现在已经另许他人了,未来姐夫千好万好,和我长姐珠联璧合,元大人有着这层身份在,还是与我长姐保持距离才是。” “免得传出流言,到时候三人成虎、积毁销骨,有碍各自的名声,还望元大人自重。” 说完,白琇莹拉着白明微离开了。 “长姐,我们走,大家都在看着呢!免得有人听了流言,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再来打残我们姐妹。” 元五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似乎对白琇莹的话,丝毫都不在意。 他抖了抖袖子,看向萧重渊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带着杀意、寒冷,以及几分憎恶。 “恭喜风军师攀上柱国大将军。” 萧重渊微微一笑:“元大人,错了,这叫有情人终成眷属。不过元大人的祝贺,我心领了。” 说完,他转身便走。 徒留元五站在原地,那不知名的情绪又在他的眼中剧烈燃烧。 也就在这时,有人从马车上下来,走到元五身边:“你在这里做什么?” 元五拱手:“太子殿下。我在这里,自是入乡随俗,一同感受过年的乐趣。” 刘昱冷笑一声:“本宫劝你不管有什么肮脏的心思,都别轻举妄动,现在可不是什么好时机,别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连累别人。” 元五反唇相讥:“殿下这话我很熟,莫不是殿下由己及人,以己度人,在劝告我不要走殿下的老路?若是那样的话,多谢殿下劝告。” “你!”刘昱怒不可遏,“你当真有恃无恐,别忘了……” 元五镇定自若:“别忘了什么?太子殿下,别忘了什么?” 第1761章 换一把刀,才有用 刘昱像是被剪了舌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元五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嘲讽的意味分外明显。 “依我看,是殿下不要忘了才是。殿下要是忘了,那可不好办,只能我大声把殿下忘了的事情说出来,闹得人尽皆知才成。比如说阴山那一战,又比如说……” “够了!”刘昱连忙打断元五,“你别得意忘形!本宫要是出事,你也吃不了兜着走。” 元五根本就不理会他,冲着白明微的方向稍稍拔高声音:“柱国大将军。” 刘昱霎时就怂了,他撂下一句“算你狠”便拂袖离去。 元五目光在白府众人身上扫视一圈,忽然将手抱了起来,露出耐人寻味的表情。 亲信用戎语小声询问:“主子,怎么了?” 元五并未收回目光:“你看看这白府的人,看出了什么?” 亲信仔细看了一眼,随即摇摇头:“属下眼拙,请主子明示。” 元五冷笑:“他们这是要跑路了。” 亲信不解:“跑路?属下观察了他们的马车数量,各人的穿着,以及他们所携带的东西,完全符合临时出行,主子您是如何发看出来的?” 元五眯起眼睛:“你看沈自安的孙女——沈婉吟,还有白府五郎白璟,以及那位年岁稍大,应该是白惟墉的小女儿,观察他们的表情,看看有什么不妥?” 亲信霎时会意:“原来如此,主子慧眼如炬。那么接下来主子准备怎么做?是否……” 说到这里,亲信做出一个割脖子的动作。 元五挑唇:“这要离开的几位,可是白府的命根子,倘若我们主动招惹,只怕白明微会直接杀了我们,这有什么劲儿。” 亲信笑了:“主子想借刀杀人?那属下这就去通知秦丰业。” 元五立即否决:“不妥,秦丰业和太子最近不成气候,白明微必定对他们有所防范,让这两个废物去办事,只会浪费精力。” 亲信小声请示:“请主子示下。” 元五越过许许多多的人和车,最终锁定了一辆较为繁华的马车:“要是本官没有记错,那是韦家的马车吧?” 亲信眼睛一亮:“主子,属下明白了。” 元五抱着手笑,没有再说话。 韦家,向来想独占鳌头,既希望朝中势力支持越王,却又不想任何势力盖过他们的风头。 要是他们知晓白府有撤离的打算,必然不会放过这个重创白府的机会。 到时候白府只能仰他鼻息,再也没有人抢他的勤王头功。 再者,白府要撤离,岂不是说明白府没有和越王共进退的决心,如此危险更应该斩草除根了。 另一边。 滑竿已经准备好,正要扛着崔氏出发。 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跟着,包括各自的贴身小厮侍卫,加起来数十人,浩浩荡荡地往承天观方向走。 白明微走在靠前的位置。 萧重渊则跟在队伍的最后头,加上会武功的护卫,队伍倒是安全。 沈氏跟在白明微身边,走了一段距离,她才低声开口:“明微,我总觉得不安。首先是太子竟然也在出行之列,其次便是元询这个人很不详。” 白明微安慰她:“大嫂,太子出行祈福是往年旧例,只是今年他没有先行一步,如此融入民间,估计是为了赚些口碑,大嫂不必忧虑。” “至于北燕元五,的确让我很在意,不过他行事向来张弛有度,知晓一旦过度了,我就会要他的命,所以他也不会出手。” 沈氏眉头舒展许多:“就是不知,他会不会借刀杀人。” 白明微继续安抚:“不管他会不会,我们都得做好应对准备,周全的计划一定能避免意外的发生。” 如此,沈氏便不再多言。 她用帕子擦了擦汗,扯开话题:“今年的天气倒是比往年暖得快,这几日都出太阳,今儿这么走着,倒是有些热了。” 白明微颔首:“想必是去年江北大灾对天气有所影响。” 沈氏含笑:“回暖得快些也好,如此那些忍饥挨饿的百姓,就不用继续受冻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小白貂忽然窜出来,跳到白明微肩头。 因为近两日小灰貂被白明微派去保护蒹葭了,不怎么在身边,现在一些传讯的任务,都由小白貂独自完成。 它一跳上白明微的肩膀,就用小爪爪扯住白明微的耳朵,示意白明微看向身后。 白明微捏住它的后脖颈肉,它瞬间就老实了。 “七嫂,麻烦你来陪大嫂一起走。” 白明微唤了一句,随即便向萧重渊的方向走。 几个孩子玩得正起劲,咯咯的笑声响彻山野的道路。 不等白明微和萧重渊碰头,一道响亮的声音便响起:“大将军!” 白明微循声望去,却是神采奕奕的俞剑凌。 前些日子刚升了官,又有着那样的家世,自是春风得意。 “世子。” 白明微含笑应他。 因为白府的队伍全是女眷,他也不好靠近。 于是便问:“大将军,我家小妹呢?” “世子等等,七嫂马上就来。” 白明微知晓俞剑凌有话要说,于是便带着小白回到了适才的位置:“七嫂,俞世子找你。” 俞皎向来和兄长感情要好,乐呵呵地便去见俞剑凌了。 二婶看到白明微,忍不住叫苦连天:“大姑娘,坐马车多好,就这么走,什么时候才能走到上香祈福的地儿。我们大人受得了,小孩子受不了。” 小晏安拉了拉奶奶的袖子,笑呵呵地插嘴:“祖母,祖母,晏安不累。” 二婶面色一僵,随即讪讪地开口:“大姑娘,实在是婶子老胳膊老腿,走不动了。” 白明微噙着浅浅的笑意,语气柔和:“二婶,我们才走这一会儿,马车已经被我们甩在后面很远了,说明步行比马车快。” 二婶叹了口气:“刚开始走自然快,等会儿走不动了,可不就慢了?” 白明微含笑:“二婶,您有所不知,我师父悄悄给我透了个风水极佳的宝地,要是我们够虔诚,走到那个宝地上香,今年必定能够身体康健,万事顺意。” 二婶一听,两眼放光:“早说嘛!婶子我现在干劲满满,半点不累了!” 白明微笑了笑,便不再说话。 二婶果然有了力气,走路步履生风。 而另一边,俞剑凌悄悄告诉俞皎:“皎皎,你凑近点,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事关白府安危。” 第1762章 太子被掳了? 俞皎神色未变,慢慢地靠近兄长。 俞剑凌伸手替俞皎整理披风,面上一脸关切,言语却与表象完全不同。 他说:“刚刚我看到元询的亲信遣人去接触韦家的人,韦家的人一直都对大将军更得越王殿下重用而怀恨在心,只怕今日会出事,你去告诉大将军,让她小心些。” 俞皎点点头:“多谢兄长。” 俞剑凌放开披风的璎珞,转身便离开了。 俞皎目送俞剑凌远去,这才不紧不慢地回到队伍。 她没有急着和白明微说话,而是在走了一段距离后,这才把俞剑凌的话转告给白明微。 “嗯,我知道了。” 白明微应了一声,随即来到队伍的末尾找萧重渊。 “怎么了?” 萧重渊轻声应答:“相信七嫂已经告诉你了。” 白明微轻哼一声:“意料之内。” 萧重渊表示赞同:“倒是一招妙棋,计划不成功也不必折损盟友,倘若计划成功,还能顺道离间韦家与白府,重创越王的支持势力。” 白明微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快到午时了吧?” 萧重渊点头:“嗯,快到午时了。” 白明微深深地看了萧重渊一眼:“万事小心。” 萧重渊郑重应她:“你也是。” 两人刚结束对话,前边便传来一阵惊叫声。 紧接着,人群便是一阵骚乱。 不知谁喊了一声:“啊……是流匪!流匪来了!” 后边的人不明所以,却在听到喊声过后,霎时陷入恐慌。 一时之间,刚才还在谈笑风声的女眷,纷纷吓得惊慌失措。 “啊……” “夫人!这边!” “姑娘!奴婢护着您!” “主子……” “保护主子!” 仆从、丫鬟,扶着主子四散奔逃。 护卫慌忙组织队伍将主子护住。 每人都各司其职,但偏偏不能互相配合。 别说井然有序了,简直人仰马翻。 白府这边稍好些,毕竟白明微的嫂子们都上过战场,流匪弄出来的动静,还不足以吓坏她们。 姑娘们有些害怕,但一想到长姐就在身边,大家都稳住了心神。 二婶把小晏安抱住,白瑜夫妇也是眼疾手快,把几个孩子聚在一起,护在身后。 白琇莹把袖子一扎,从护卫那要了匕首,单手握住兵器,如凶悍的小兽,蓄势待发。 二婶骂骂咧咧:“造孽呀!这大过年的,而且还在天子脚下,哪里来的流匪?” 三婶跺了跺脚:“晦气,实在是晦气!” 四婶安慰她们:“二嫂,三嫂,先别急,往年也有流匪,只是不成气候。去年江北遭灾,肯定有许多活不下去的人落草为寇,他们愤世嫉俗,尤其最恨官宦贵胄,趁今日来对大家作乱也很正常。明微在这里呢,不会有事的。” 沈氏也开口安慰:“都别慌乱,这一条路是王公贵族与官宦之家出行上香的特定道路,寻常百姓都不往这边走,这就意味着大家都有护卫,区区流匪不成气候,都安心。” 二婶急了:“怎么能安心呢?流匪是不成气候,可你瞧,你瞧那些人,流匪还没闹到面前,就已经完了。” 她说的倒是没错,只是一句“流匪来了”,便把这些王公贵族吓出了原形。 什么规矩与体统都不要了,甚至装都不装。 纷纷暴露出丑陋的面孔。 为了逃命,她们互相推攘,踩踏,甚至把仆从推出去,为他们抵挡尚未到来的危险。 场面乱得不成样子,到处都充斥着尖叫声。 反观白府这边,大家被护卫护着,互相挨到一起,比起溃乱的各家官宦贵族,倒是显得分外平和。 这样的混乱维持片刻,便有一人纵马闯过混乱的人群,来到白明微这边:“柱国大将军,不好了,太子殿下被绑走了!” 俞皎当即低呼:“不好!殿下若是被绑,拱卫京畿的御林军必定出动,军队一旦开拔,可就管不上路上有什么人,必定横冲直撞,以最快的速度赶赴救援,我们必须先离开主道,还要通知这路上的人,以免到时候造成伤亡。” 御林军拱卫京畿,城内外都布置人马。 为了应付今日出现的意外,他们必定整装待发。 所以队伍很快就会行动起来。 白明微看向白瑜:“七哥,这里的事情交给你和风军师。” 接着,她问前来报信的人:“那些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那人指着西边:“沿着官道跑的,现在不知如何了。” 白明微当即吩咐:“立即通知御林军,在御林军出动前,通知定北侯府、平西大将军府、镇南侯府的人,请诸位世子立即率领人马前去支援本将军!” 说完,白明微足尖一点,几个闪回便消失在视野里。 那人尚未冷静下来,白瑜当即呵斥:“还不快去!” 报信的护卫立即动身。 俞皎开口指挥:“迅速撤离主道,往路边走,否则御林军过道,必然会造成伤害。” 各人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在护卫和仆从的簇拥下,往路边的林子里撤退。 很快的,他们便远离了道路。 俞皎看向白瑜:“阿瑜,这里没事,你快去通知各家撤离,再晚就来不及了。” 萧重渊从容表示:“这里有我,必定会护大家周全。” 白瑜当机立断,带了两名护卫,便前去通知各家避开。 沈氏、白璟和白晨霜,都是知情之人。 他们知道明微不会直接将大家送走,而是会做出一些安排,掩人耳目。 但是……太子被劫,事情的发展已经出乎他们意料,严重性已不是他们能接受的。 明微为什么要动太子呢? 她到底想做什么? 几人都有些不安,然而在看到风军师那般从容镇定时,他们却又觉得,明微必定有周全的安排。 他们能做的就是相信明微,并且听从安排。 混乱的人群,随着白瑜的介入,场面开始逐步得到控制。 各家护卫与仆从,也陆续把主子撤离主道。 而适才被白明微点名的那几名世子,也迅速带了人马前去支援。 可还不等道路清空,远远便听到兵甲碰撞的声响,排山倒海般传来。 俞皎眉头紧皱:“这起码有一万人,事情大了去了。” 沈氏垂下眼睫——明微,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把动静闹得这么大? 与此同时。 元五站在山丘顶上,看着下方的骚乱,满意地点点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白明微一定想不到,韦家胆子大到连太子都敢掳。” 亲信震惊不已:“主子,您的意思是说,这太子不是白明微掳的,而是韦家的手笔?” 元五不置可否,只是幽幽的笑了起来:“这场热闹,一定比除夕宫宴的还要盛大,也不枉我准备多时。” 亲信忽然想起,主子最近派人与韦家接触…… 第1763章 这厮拿着鸡毛当令箭! 另一边。 “你们干什么?” 白琇莹火冒三丈,剑拔弩张地环伺周围。 只因就在这时,有一队人马忽然将他们团团围住。 带队的不是别人,正是韦家的长孙,也就是韦贵妃的嫡长侄儿。 他们来势汹汹,却像是对待十恶不赦的犯人。 众人都震惊之际,白琇莹却已经暴怒,誓要冲上去与这伙人一决高下。 那韦家的长孙,也称韦灏。 他皮笑肉不笑:“现下这么混乱,我瞧着柱国大将军离开了,生怕你们遇到危险,所以带人来保护你们。” 白琇莹冷笑:“真是笑话!你瞧瞧我们大将军府的护卫是缺胳膊少腿,还是不如你的属下,我等需要你保护?!” 韦灏依旧是那副表情,他的声音冷得仿佛能冻结成冰:“这位姑娘,你莫要着急,在大将军回来之前,你们需要保护。” “有我等在这里,流匪伤不了你们分毫,但前提是你们得好好配合,否则要是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我无法向大将军交代。” 白琇莹还想据理力争,却被俞皎拦住。 沈氏越众而出,缓缓开口: “恕妾身眼拙,不知阁下是我们大将军麾下之才?亦或是在京兆府、巡城御史司、御林军其中一处任职?否则妾身实在不知韦大人前来保护我等的合理理由。” 韦灏拱了拱手:“大少夫人,您贵人多忘事,我乃韦家长房长孙韦灏,我曾经和已故白珺大人有几分交情,我还尝过大少夫人亲手沏的茶。” 沈氏面不改色:“原来是韦大人,失敬。” 韦灏唇角勾起:“在下看在已故白珺大人的面子上,这才率护卫前来保护大将军府众人,希望在下的一片好心不被误会,也希望你们能配合在下,不要做多余的举动,节外生枝。” 白琇莹正要开口,俞皎却抢在前头:“韦大人,刚开始您说是为了向大将军交代,现在又说是看在亡故长兄的面子上……” “非是我们误会您的一片好心,而是韦大人言辞矛盾,前言不搭后语,叫我们实在不敢轻易托付信任。” “我们所带的护卫充足,亦有风军师坐镇,大将军府的众人都安全得很。请韦大人带着你的人离开,以免吓到这众多女眷。” 韦灏盯着俞皎看了片刻,却对俞皎的话丝毫不予理会。 他冷冷一笑:“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话说透了就没意思了。太子殿下被掳,大将军前去搭救,万一大将军无法履行臣子之责,祸及将军府众人,难道还要圣上浪费兵力捉拿你等问罪么?!” 说到这里,韦灏两手向上一拱:“韦某人食君之禄,当为君分忧,自然要未雨绸缪,先将你等限制在此,到时候是抓是放,全看大将军争不争气!” “姓韦的!”白琇莹甩开俞皎的手,“你欺人太甚!莫说我长姐不会失败,就算最后出了什么差池,也轮不到你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 韦灏拔高声音:“难道你认为本官为君分忧是错的?!本官对陛下一片赤诚,忠心耿耿!” “你竟敢在这里质疑本官的忠诚,屡次冒犯本官,你信不信本官现在就教你怎么做人!” 白琇莹怒不可遏,当即反唇相讥:“韦大人好大的口气!论对陛下的忠心,我白府满门忠烈,英魂位列,不输韦大人分毫!” “论官职高低,风军师的官职还要高韦大人几级!论尊卑等级,这里十几个有名有姓的诰命夫人!” “韦大人打着忠君的旗号,就敢对我将军府的人这般无礼,同为陛下的臣下与子民,我们白府众人是不是也可以怀疑韦大人以权谋私,居心叵测?!” 她的话连珠似的,根本没人可以插半句嘴。 说话间,白琇莹扬眸凝着韦灏,那目光刀子一般凌厉: “让我来问你!你限制我们众人的自由,是不是想要以我们为人质达到要挟长姐的目的?然后逼着长姐对太子殿下做些什……” “满口胡言!你个不知好歹的女子!半点教养都没有!”韦灏满脸愠怒,抽出腰间的剑,“本官这就教你怎么做人!” 白琇莹拔出匕首:“想打架?是不是谁赢了道理就在谁的手上?本姑娘奉陪!” 话音落下,韦灏的剑已刺了过来,直逼白琇莹的胸口。 “六姑娘!” “六妹!” “……” “叮!” 下一刹那,萧重渊已闪现于白琇莹面前,手指轻轻一弹,韦灏的剑震颤不已,发出清越的鸣动。 与此同时,剑尖被弹偏。 韦灏收不住力,向一边倒去。 萧重渊握住他执剑的手腕,顺势帮他稳住身形。 “唰!” 双方的护卫都抽出了剑,仿佛下一刹那就要与对方打得不死不休! 萧重渊放开韦灏,轻声开口: “韦大人,你可知这一剑倘若刺下去,断送的是谁的前途?” 韦灏满脸通红,显然是因为自己的奋力一击被轻而易举挡下而恼怒。 可难为情之下,带着几分恐惧与忌惮。 但他强装镇定,依旧大言不惭:“我知你风军师能说会道,靠一张嘴爬上大将军的床,但本官不会相信你的危言耸听!劝你收起这份心!” 白琇莹闻言,当即骂了起来:“就你这种人,还想教我做人?寡廉鲜耻,污言秽语,我瞧你就算父母健全,也没人教你礼义廉耻!” 其他人也很生气。 毕竟韦灏的言词,侮辱了白明微,也侮辱了“风军师”。 然而萧重渊却半点都不生气,他抬手制止想要继续帮他说话的众人,慢条斯理地问出几个问题: “韦大人,你这样做韦老大人知道么?是韦贵妃授意的么?还是越王指使的?” “倘若都不是,韦大人便是自作主张。且先不说韦大人能否承担后果,就说这背后挑唆的人,看到韦大人你这么听话,怕是得意得很。” 韦灏像是被戳中什么心思,他恼羞成怒:“哼!本官为何要听你一个瞎子的话?你……” “放肆!”开口的却不是在众的任何人。 韦灏面色一变,扭头看清来人的刹那,“扑通”一声跪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