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族囚笼？我和清冷皇子夜夜笙歌》 第370章 史盖文了然，这跟他们国家差不多，好东西让皇帝陛下先拿，剩下的才流到他们手中。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手指比划道：“我知道，要是有了消息，你第一时间告诉我，多少我都要，我买不起，我之后还有很多朋友会过来。” 窦九舜眸光一动，她想起女君让人传来的消息，露出爽快的笑容。 “当然，史盖文公子给我们送了那么多新东西，于情于理都不能忘了你。” “谢谢。”史盖文眼睛发亮，天知道他有多喜欢这个东方国家，路面整洁，态度温和，还有一些味道独特的吃食，要不是家中有人在等着他，他都想留在这里不走了。 窦九舜和他聊了一下，得知他来自一个叫波斯的帝国，跨过了海洋和其他国家，历经万难终于来到这片土地。 言辞间，窦九舜能从他口中听到很多赞赏，也有一些关于他们国家的抱怨，她认真倾听的模样让史盖文恨不得引为知己。 等他终于说完，窦九舜给他倒了一杯茶，突然开口：“听你这么说，你们国家的陛下残暴凶残，是不是有很多人往外走啊。” “是有很多。”史盖文灌了一口茶水，他下意识回答，“你们国家那么好，要不是我拖家带口的，说不定我也会来这里了。” 忽然，他像是反应过来一样，警惕地看着窦九舜：“窦娘子，你是不是遇到了跟我一样的人，我跟你说，他们都是骗子，用你们的话怎么说的，他们说话不算数的。” 闻言，窦九舜露出犹豫的神情，让史盖文更加愤怒了。 “窦，你不能信啊，他们性情多变，是上帝流放的人，说不定会害了你，不像我，我们合作了那么多次，你知道我的为人的。” 窦九舜安抚他：“史公子不要激动，我没上当，只是他们说有一种能造成山崩地裂的东西，要是我不合作的话就让我试试威力，我听到那声音了，确实有些吓人。” 史盖文松了口气，他不在乎地挥挥手：“别怕，那东西也就声音能唬人，说起来那东西还是从你们那里传过去的，我们那边改造了一下，你还别说，用来弄烟火或者信号确实挺便利的。” “真的吗？”窦九舜身子放松，“那我就放心了。” “你们女人就是胆子小。”史盖文嗤笑一声，“还没见过我们陛下的大炮就吓成这样，要是你见到了，岂不是要尿裤子？” “大炮？”窦九舜眼睛一眯，走神的气息紧绷起来，她很快恢复原状，故作好奇，“比他们口中的还要厉害吗？你怎么没弄一些过来，我找东西跟你换。” 史盖文白了她一眼：“你以为那东西是人人都能有的，我们陛下的大炮能瞬间夺走一个人的性命，可惜我没有爵位，拿不到那东西。” 窦九舜哄着他说出其他信息，很快她心放下心来，只不过是侥幸改造了一下火药，比起女君的，威力实在不堪一击。 她一个眼神，很快有人将信息传了出去。 两人谈了很久，窦九舜在离开客栈之前，还热情地邀请史盖文：“史公子，明日我们陛下和皇后娘娘将会在郊外举行射击比试，有一样东西你可能会感兴趣，你可一定要来啊。” 史盖文不在意点头：“你放心，我这人最爱热闹了。” —— 第二天，窦九舜在比试开始之前来到行宫。 李扶音和季允宸已经换了衣服，两人一身红黑色的劲装，衬得眉眼深邃，气势凛然不可直视。 夫妻俩刚好在用早膳，一见到她，便邀请她一起来吃。 窦九舜觑了一眼温和懒散的陛下，果断坐到李扶音身边。 一行人用完膳，李扶音用手帕擦干嘴角，来到侧殿的厢房。 “史盖文的话我知道了，郑言那边也传信来说没有太大的威胁，所说你的西域之行吧。” “是。”窦九舜的心安定下来，“属下出了玉门关之后遇到不少麻烦，有人想要抢夺我们的货物据为己有，还好郑将军的人得力，这才顺利进入。 只是之后也不太顺利……” 她停顿了一下，见季允宸神色并无波动才继续说：“那边隐约有不认朝廷的想法，属下拿着您给的旨意他们多有敷衍，甚至在得知我等要进入那盐湖地域范围时大开杀戒。” 李扶音眉头一皱，没想到西域的情况如此麻烦。 季允宸倒不意外，他解释：“自古君强臣弱，君弱臣强，此前朝廷没精力管辖他们，加上西域地处丝绸之路的要塞，他们无需从朝廷进行补给，甚至还要补给朝廷，有这样的想法是正确的。” “还有吐鲁番的干涉吧。”李扶音猜测，“吐蕃有一片肥沃的平原，其产粮能力并不低，他们要是想插手朝廷，西域是最简单的。” “阿拙真聪明。” 给他一个白眼，这人这么说心中肯定有想法了。 李扶音没有继续谈论这个，她看向窦九舜：“窦娘子这次邀请的人不少吧。” 窦九舜与她相视一笑：“西域有几个世家子对女君的瓷器和琉璃极感兴趣，属下说颍州汇聚着最新鲜的东西，这不，他们也带着好东西过来了。” 李扶音有些兴奋起来，她站起来：“承宁走，今日天气不错，适合交朋友呢。” 季允宸无奈地摇了摇头，含笑看着她意气风发的模样，只觉得愈发迷恋。 第371章 一大早，颍州就热闹起来了。 史盖文穿戴整齐，他今日穿的是丝绸制作的圆袍，形制跟当地百姓并无区别，只是他身型高大，眉眼深邃迥异于众人，一路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不过，这一个多月来，颍州百姓已经习惯了他们的模样，不会像第一次见的时候，指着人大喊“妖怪”然后转身就跑。 史盖文咬了一口胡饼，芝麻的香气弥漫在口腔，他满足地眯起眼，看向身旁的黑小子：“大壮，走吧，我们去看看你们陛下长什么样。” 大壮点点头，他自小在泉州的渔村长大，要不是机智，跌跌撞撞学了一身西洋语，说不定还离不开生养他的渔村呢。 想到窦老板的吩咐，大壮露出热情的笑容。 “史盖文，我们去快一点，窦老板给我们留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好。”史盖文被他感染情绪，直接拎起他跟着人流往前走。 路上，他遇到了不少跟他同样皮肤的人，都是同一艘货船上认识的，史盖文和他们交流，从中得到了不少消息。 有些词大壮听不懂，好在这里不需要他翻译，大壮只能将能听懂的记下来，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郊外。 因着今日有大型活动，且皇帝和皇后亲临，颍州的衙役全部集中在此处，将主要的区域围起来，不让太多人进去。 好在史盖文一行人不在这个范畴，大壮拿着令牌交给侍卫，一行人被放进去。 他们来到一处高台，比试还没开始，史盖文拎着大壮去跟其他人聊天，他来到颍州几日就将马车塞得满满当当，又生怕自己遗漏了哪些好东西，见个人都要聊几句。 此时，他面前的是一个粗犷高大的男人。 “走陆路？”史盖文快速摇头，“不行不行，且不说陆路没有海路方便，就是承载的货物都少了好多，最重要的是陆路的瓷器容易碎，这赔本的买卖不能做。” 毛高格还是不死心：“史盖文，从你们那来到西域，陆路风险比海路低很多，要是遇到一个大风浪，别说货了，人都不一定活着，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考虑了。”史盖文坚定摇头，想到眼前人合作过不少次，他压低声音说，“毛老弟，不是我不做你们那边生意，除了以上原因之外，我们在泉州等地方得到的货物不仅价格低、种类多，而且都是新鲜东西，我现在拿的瓷器比你给我的那些漂亮多了，我实在割舍不掉啊。” “这样吗？”毛高格若有所思。 “对啊，你是不是没去其他地方看过？不仅是瓷器，还有琉璃那些，比我们的都要好……” 史盖文侃侃而谈，毛高格正是需要获取信息的时候，两人一时间聊得热火朝天。 很快，周围人安静下来，毛高格垂眸：“陛下来了。” 果然，外边有人高喊：“陛下和皇后娘娘到！” 这下子，所有人都跪下来，史盖文奇怪地看着一动不动的毛高格，却见他下一刻就屈膝跪下。 史盖文等人不是本朝人，不需要行跪拜大礼，他们微微弯腰曲背，以示尊敬。 上方传来男人清冽的声音：“众位起来吧，今日不论君臣，只管放开了玩，让朕和皇后也见识一下诸位的战力。” “是。” 史盖文抬头，越过众多人群直视霁朝的陛下。 他很高，却不显强壮，这样的人放在他们国家更像是军师，而不是执掌大权的皇帝，史盖文想，下一刻他避开眼，无端有些不敢直视。 第372章 目光落在皇帝陛下身后的女子身上，即使审美不同，史盖文也不由感慨，好一个精致大气的女子，就是为什么能与皇帝陛下并肩呢，不应该退在他身后的吗？ 这疑问没人能解答，因为前面的季允宸说了几句话，大壮磕磕碰碰给他翻译，未了，还抱怨：“史盖文，窦老板给你介绍其他姐姐你不要，我都说我没学什么书了，这下好了，要是翻译错了你可不能怨我。” 史盖文并不在意，在他看来，皇帝陛下说的都是些场面话，他斜了一眼大壮：“那你以后好好学习，至于窦老板介绍的都是些女人，我不喜欢她们。” 大壮有些不解，在小小的他看来，不管是带兵剿匪的白云将军，还是赚钱养家的窦老板，他们都是厉害的人。 为什么史盖文不喜欢她们呢？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大壮看着陛下和皇后娘娘一行人骑上马，一些人手里拿着一个黑色的家伙，一些人手里拿着弓箭。 有侍卫放飞鸽子，下一刻，陛下策马奔腾，手上的黑家伙指着鸽子的方向，手指微动，破空声响起，天空中有鸽子倒下。 与此同时，皇后娘娘动作也不慢，可以看出她动作极为娴熟，几个声下，数只鸽子应声倒地。 大壮虽然不知道那黑色家伙是什么，但是他心中无比澎湃。 这是他们的陛下。 这是他们的皇后娘娘。 忽然，一只粗糙的手掌静静握住他的手腕。 史盖文激动地看着他：“大壮，那是什么？” 在他身旁，毛高格以及他身后的所有人也将目光放在他身上。 大壮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啊。” “你去打听一下。”史盖文眉头还是皱着的，他从怀里掏出几个银子，放到他手中，“你去打听一下那是什么，之前出现过吗？” 大壮接过银子，转身就消失在人群里。 史盖文抬头看毛高格：“毛，你也不知道？” “不知道。”毛高格冷下脸来，朝廷有这东西，为何西域不知道？ 窦九舜也不是个好的，他之前就猜测她手里有好东西，没想到是整个朝廷都有。 也不知道她是谁的人。 大壮很快就回来了，不过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他喘着粗气，在毛高格等人灼灼的目光中，说：“打听出来了，那是皇后娘娘的人研制的武器，名字叫的，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就能伤人。” “哦，对了，它的用料跟运河使用的火药差不多，威力老大了。” “火药？” “火药！” 两句话分别来自毛高格和史盖文，只不过话里的意思只有他们知道了。 “女君，中书令大人求见。” 李扶音放下手中的书，略一思索就知道他的来意。 她微微一笑：“请他进来吧。” “是。”知春退下。 门外的王守正走进来，恭敬向两人行礼。 “臣参见陛下和娘娘。” 季允宸随意坐在斜塌上，手里拿着本书专心看，头也不抬。 “王爱卿不用多礼。”李扶音让他坐下，又让人给他上茶，才问，“颍州风景不错，我和陛下刚走了一圈回来，王爱卿有什么事吗？” 王守正淡笑：“臣今日也去城里看了一下，娘娘手下的人利落，整个颍州井井有条，臣注意到不少百姓都对朝廷赞誉有加。” “是吗？颍州刺史也很得力，听说他是王爱卿的门生？” “不敢不敢，满朝文武都是陛下和娘娘的门生，我等还需要多多学习，才能继续为朝廷效力。” 第373章 季允宸瞥了他一眼，这老东西怎么还没进入正题？他还有些事情要跟阿拙讨论呢。 王守正话题一转：“说起来，臣今日走访民间，倒是得到了一个消息，这才来跟陛下和娘娘讨个主意。” 李扶音挑起秀眉：“你尽管说。” “臣发现自从先帝时期起，西域逐渐脱离了朝廷的管控，今日臣在集市遇到了毛高格，发觉他手中的座驾是吐蕃特有的矮马。”一边说着，王守正还抬头瞄了一下两人的表情，见皇后眉眼含笑，陛下隐有不耐，他直接跪下来，“臣愿出使西域，助陛下和娘娘重启丝绸之路辉煌。” 李扶音沉默了一会，才说：“霍大人远在丰州，如今王爱卿要是再往西域走，那……朝中无人啊。” “娘娘的心意臣明白，只是臣不曾为朝中做出什么贡献，也就这身老骨头能用了。” “爱卿高义。”李扶音笑着赞了一句，却没说答应不答应，“如今说这些还早，我等远在颍州，大人不如趁这个时候好好放松一下？” 王守正垂眸笑道：“娘娘说的是。” 等他离开后，季允宸放下书，促狭地笑了笑。 “皇后娘娘威武不凡。” “还是皇帝陛下指导有方。”李扶音拿起他手上的书，“怎么不继续看了？” “这些佛教东西没甚意思，不过是统治者为了安抚民心而制造的东西，也是百姓给自己的一个指望。 我看了一下他们传来的书籍，如今的西洋人不足为据。” “未来变幻莫测，如今下定义为时过早。”李扶音不赞同。 季允宸靠过去，下巴搭在女子的肩膀上：“阿拙说的是，所以此时更应该警醒起来。” 李扶音嫌他火气大，转过身子用手托着他的下巴，作怪地捏他脸。 “所以承宁想做什么？” “王守正能力不错，他有个儿媳出身于安西当地的氏族，若是能不费一兵一卒巩固西域，他是最好的人选。 承安两年内收复突厥，如今兵力正是疲惫的时候，此时的吐蕃不能动，不如让人加固西域的通道，既能防范外敌，又能扼住内乱。” “我没说不让他去呀。”李扶音眨眨眼睛，“他若是能在颍州做了什么，恐怕不用进入西域就能达到目的，何乐而不为呢。” “我当然知道阿拙的想法。”季允宸忍不住亲吻她的眼睑，他想起刚才看的书籍，西洋那边似乎十分鼓励商业发展，问道，“阿拙，你知道历朝历代为何实行重农抑商吗？” “知道，若是人人都去经商，那么土地无人开垦，粮食也就得不到保障，如此下来，商业带来的繁荣只是空中楼阁一戳就破。” 李扶音想也不想就回答，她问起另一个问题：“承宁，汉武帝时期，他哪来的后勤支持卫霍讨伐匈奴？” 季允宸眼睛一动，他想起幼时读的史料，心里有无数话想说，偏偏话到嘴边又无法开口。 “因为门阀被剪除，新的门阀尚未形成，汉武帝重用中小地主，出现了超越时代的生产关系。”李扶音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个解读，她盯着季允宸的眼睛，“就这股力量就让当时的帝国无比强大，但是这种关系又在不间断地培养新的门阀，最终新门阀代替了旧门阀，这种关系也就无法维持，生产关系又退回了上个版本。” 季允宸：“所以你想培养新生的力量？” 是也不是。 李扶音仿佛站在一条历史长河中，她见证了前世的历史兴衰，他们的得与失给她指明了方向。 她曾经看过一个解读历史的视频，悠久的古代史下，谁是国家的主人？ 是地主。 或者说生产资料的持有者，谁拥有土地，谁拥有生产资料，谁就能获得权力。 曾经的李扶音作为一个家族女郎，她享有的资源是家族和未来夫家赋予的，自保都嫌不够，怎么会杞人忧天，担心国家兴亡呢。 可是后来她与季允宸两人相识，侥幸在这个时代登上高位，她的眼光不再是一亩三分地，她的抉择关乎着千千万万人的性命。 某一日，她刚了解完开国皇后的事例，独自站在城墙上，那时她心中已然下定了决心。 开国前期，皇权与士绅结盟取代门阀，跟随皇帝打江山的豪强地主逐渐成为既富又贵的士族。 但这似乎无法改变底层百姓的现状，因着科举制度，从中出来的庶族地主形成了新的剥削者，他们将土地利用到极致，又因着武力不足，无法形成强大的地方势力，只能依赖于给予他们土地的皇权，皇权逐渐加大。 作为一种规则化的公平竞争手段，科举有效地缓和了社会矛盾，却不可能消除矛盾，李扶音问过王席兰：“本朝民风开放，为何有人一些宣扬女子三从四德的风气？难道先帝真的能做到哪一步吗？” 那时候的王席兰只是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才回答：“因为获得的东西太少，参与竞争的人又太多，科举只能保证一定时期的稳定，资源的有限性让他们不自觉地打压对手，也越来越趋向于保守，这不仅仅是对女性的压迫。” 但是女性却是遭受伤害最深的。 第374章 李扶音的思绪回转，她对上季允宸担忧的眼睛，微微一笑，回答他之前的问题：“承宁，如今不像是前朝，诸侯和门阀难以产生，士族及其庶族只能依赖于皇权，圣人也说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稳定必将带来新的危机，你不是看过户部的资料了吗？ 人是贪婪的，他们会尽可能地收集一切资源，所以士族如今拥有的资源越来越多，等到皇室势弱，藩镇割据一方的历史就会重现。 此外，他们拥有的土地越多，就意味着百姓私有的耕种土地越少，到了一个爆发点，势必会引起社会震荡。” “所以你的摊丁入亩不仅是为了朝廷。”季允宸只觉得脑海震动，他从没想过阿拙竟然能想到这么远，朝中的人都看不透她的理想，就连自己这个丈夫也只能体会一二。 “对。”李扶音毫不犹豫点头，她无意识抓着男人的手指，她猝不及防问，“承宁，你有什么想过削弱士族吗？” “想过，我少时读史书，士族以儒家为信仰，以血缘宗法为纽带，族内子弟相互抱团，弓马娴熟，精通典籍，令行禁止，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待时机成熟他们就能成为一方豪强，进而威胁皇权。” “那你想过宗族为什么如此强大吗？”李扶音继续诱导。 季允宸垂首仔细看着她，忍不住握紧对方的手指。 “他们在有限的区域里，承担了技术、文化、军事、教育等领域，宗族掌握了当地百姓的生活资源，所以皇权不下县，宗族一家独大。” “摊丁入亩的建立，还有商会的建立以及良种的推广，都能遏制这种情况，这能够给百姓给来新的契机。 让土地利用效率的普遍性上涨，耕种技术的全面性扩散，从而建立一个介于士族和百姓之间的缓和点，让百姓有新的指望，把土地分给更多数人，也给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敲响警钟。” 季允宸细细揣摩她话里的意思，半晌，把她抱得更紧，喟叹道：“我目光不及阿拙矣。” 李扶音微微一笑，季允宸自幼学的是帝王之道，所有人都在告诉他要巩固皇权，他站在高台之上，无法见到底层百姓的苦难。 可是她偏偏要拉他下高坛，去见识最真实的人间。 这当然只是一部分原因，李扶音想到历史的必然性，当发展生产力到极致时，封建社会无力维持下一阶段的发展，只能淘汰在时间长河，那时的皇朝，就是封建社会的最高阶段，也是最后阶段。 她想起与历史发展不同的西洋，不知是否有外力干涉，此时竟然有了初期的火铳，这些都在告诉她：这是一个截然不同、变幻莫测的时代，她此前的历史走向不能给她带来明确的答案。 所以，不管是为了她生养她的时代，还是为了这个时代下的万千民众，李扶音都愿意推动这个进程。 毁灭，然后新生。 —— 王守正离开行宫，他犹豫了一瞬，带着王瑞婷来到窦九舜下榻的客栈。 “中书令大人真是稀客。”窦九舜已经接到传信，见状却没暴露什么，她热情地邀请两人就座，拿起茶盏就要亲自给他们倒茶。 “窦娘子不必客气。”王瑞婷抢先夺过茶杯，她动作轻盈地布上茶，这才在王守正旁边坐下。 “那就多谢王女郎了。”窦九舜顺势坐下来，她深知某些高官拉不下面子，只当不知道两人的来意。 第375章 然而，王守正既然来到这里，而不是让人传窦九舜到他府上，就意味着他已经想好了主意。 他笑容清浅：“请说窦娘子刚从西域回来，此行可还顺利？” “不瞒中书令。”窦九舜心思百转千回，面上露出苦涩的笑容，“草民此行奉女君的命令前往西域，本来只是想找到一处盐湖，没成想这一路当真是历经万难，要不是郑将军的人给力，我差点都要留在那了。” 王守正嘴角抽搐，他许久不跟商户打交道了，一时还真不适应他们夸张的话术。 只能僵着身子安慰：“好在一切都过来了，窦娘子不负皇后的嘱托，我等在长安都能听到美名。” 他问起想要知道的消息：“听说窦娘子回到颍州的时候，带了不少西域的商户，本官有事询问，可否为我引荐一下？” 窦九舜利落答应下来，她朗笑一声：“自无不可，女君说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中书令若是有什么要我等做的，尽管吩咐。” “皇后大气。” 王守正感叹，跟着窦九舜来到客栈的另一处房间。 毛高格正愁找不到朝廷的人呢，没想到窦九舜直接把朝中重臣带过来了，他隐下心中的想法，笑着把招呼他们进来。 窦九舜为两人做介绍。 “大人，这是河西毛家的毛高格，毛家包揽了西域的瓷器生意，是安西都护府的座上宾呢。” 毛高格含笑作揖：“草民见过中书令大人。” 王守正颔首，窦九舜见两人已经认识，她识趣告退。 等她离开之后，王守正带着王瑞婷来到主位上坐下，他眉眼淡淡：“安西毛家，本官怎么不曾听闻？” 毛高格表情一顿，笑着说：“安西远离长安，大人不知道是正常的。” “是吗？”王守正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他幽暗的眼眸打量眼前的男子，穿着并不出格，本朝对商户的着装并无太大限制，毛高格没有太过突出的地方，只是衣领上夹带着些许兽毛，无端带来一种粗旷。 他收回目光，一旁的王瑞婷一副好奇模样：“阿爹，阿嫂是安西人，但是她似乎骑不惯矮马，这是什么缘由？” 毛高格心中一沉，在王守正看过来的时候，他解释道：“矮马是最新引入的品种，身型小巧，耐力过人，负重能力强，此前就是民间常有的马种，王娘子不习惯，许是习惯了烈马的缘由。” 王瑞婷哦了一声，又问：“所以安西那边的矮马如此泛滥，毛郎君既不是朝中官员，也不是氏族子弟，按照本朝规定，商户人家不经同意不得使用马匹，您竟然也能拥有数匹来运送货物吗？” 这要怎么回答？说他已经经过同意，可是眼前的父女明显就跟安西都护府熟悉，一问就露馅。 还是说他对朝廷不敬，未经允许就骑着马大大咧咧进入霁朝的土地，意图叛逆？ 毛高格脸上冒出汗来，王守正淡淡地瞥了一眼女儿，训斥道：“胡说什么呢，毛家郎君是窦娘子亲自迎他来到颍州的，安西作为朝中管控西域的重要要塞，毛家郎君只不过是急于为陛下和娘娘效力，这才忘了规矩。” 王瑞婷面带歉意：“是，女儿知错。” 毛高格也反应过来：“对，中书令大人说得对，草民跟随窦娘子来到颍州，就是仰慕陛下和娘娘才华，特意前来，只是苦于朝中无人，无法为陛下和娘娘分忧，还请大人教导一番。” 一时间，房间三人默契笑了。 王瑞婷看着眼前的大高个，她心里记个小本本，都说先礼后兵，原来父亲喜欢的是先兵后礼，瞧着效果不错呢，学习学习。 第376章 据窦九舜传信，王守正和毛高格等人聊得十分顺利，至于后续，李扶音就不太关注了。 临近回程，就意味着李扶音前往丰州的日子越近，这段时间季允宸十分粘人，除了会见朝臣以及颍州的士族，其他时间都黏在李扶音身边。 这从宋月和李扶华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从一开始的恭敬，到后面连一向懂礼的宋月都敢跟他翻白眼：“陛下，阿拙需要独处的时间，你若是没事就跟贺叙去玩耍。” 季允宸瞥了她一眼，亦步亦趋跟在李扶音后面。 “阿拙，你也嫌我烦吗？” 李扶音犹豫地看着他：“承宁，你听说过一句话，叫做距离产生美吗？” “没有。”季允宸正经回答，他叹息道，“只是一想到你马上就要离开，我心里……” “停停停。”李扶华再也忍不住，她把贺叙扯过来，放到季允宸面前，“阿拙还有半个多月才北上，陛下啊，你收起你的不舍，实在不行跟贺叙一边玩去，阿拙我先带走了。” 说完，她和宋月对视一眼，直接架着李扶音消失在原地。 被留下的两个男人相看两厌，季允宸收起脸上的不舍，他眉眼冷淡下来。 “走吧，我们也该做正事了。” 贺叙眉眼一动，陛下终于要对混乱的西域动手了。 —— “终于甩开他们了。”李扶华停下来，她放开李扶音的手臂，有些纳闷，“阿拙，陛下这么粘人，你是怎么忍受的，要是贺叙对我撒娇，我不扇他都是轻的。” 李扶音也松了口气，她脸上微红，总不能跟她们说，近段时间每晚一入梦，出现的地方就是季允泽给她布置好的庭院，不仅有她喜欢的装饰，其中还掺杂着男人的兵器衣物等等，俨然一副同居的状态。 这不就刺激了本就容易吃醋的季允宸，耍尽手段就为了提高在她心中的地位。 李扶音为了后宅稳定，这才由着他胡来。 这些说不出口，李扶音直接扯回正题：“走吧，不说他了，我们去看看徽姨她们。” “好。” —— 李扶音去丰州，除了看望季允泽，也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她估算了一下时间，如今霍远生和华幻灵成功进入突厥王庭，丰州兵马早已经准备好，只等到最佳时机就能拿下薛升荣和阿可那，其他残部不成气候，西北尽归大霁指日可待。 所以，她此行的目的更多的是在那边安插自己的势力，若是能够得到另外的收获，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些是袁司仓让人拿来的占城稻种子，西北气候和土质不明，他让您记下其生长情况。” “这些是加了海带的精盐，能够有效预防大脖子病，能够帮我们打开丰州的市场。” “对了，女君，我们去到丰州的时候大概下雪了，还要准备御寒的皮毛。” …… 李扶音托着下巴，认真听着窦九舜等人的安排。 她不时插入几句：“定王来信说那边也有毛发茂盛的羊驼，窦娘子，你记得带上一些会手工的女郎。” “还有，其他地方也不能落下，那史盖文不是说途经一个满是鸟粪的小岛吗？让我们的人去那收集鸟粪，那可是肥料的重要组成部分。” “之前让你们找的甘蔗也不要忘了，据说它是制糖的主要原料。” “是。”窦九舜将这事记下，等了一会，见李扶音没有安排了，她离开去整理行囊。 这次丰州之旅，除了她和冷一，还有不少人跟着同行，因着时间匆忙，所以每个人都忙得脚不着地。 第377章 宋玉晴自从来到颍州，她先是和阿娘石瑶去河道那边溜达了几日，后来实在耐不住寂寞，跟着陈徽忙活起来，已经很久没见过女儿了。 她摸着李扶音白里透红的脸庞，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话：“阿拙，注意安全。” “知道了阿娘，我珍惜我的小命呢。”李扶音蹭了蹭她的手掌，一副小女儿姿态。 “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宋玉晴收回手，她站起来，“你徽姨在泉州忙不开，邀请我去帮忙，我同意了，等你离开，我刚好跟着她出发。” 李扶音一时有些震惊，不是，只是南下一趟，怎么阿娘被拐跑了，现在可不是后世交通发达的时候，一来一回的，她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阿娘？ 她开口挽留：“阿娘，泉州太远了，你也许不习惯呢。” “没事，我就待半年这样子，等你从丰州回来，我大概也回长安了。”宋玉晴已经打定主意，她安抚女儿，“再说了，再过不久，运河就实现主要河道的通航，我从泉州到长安只需要半个月就行，很快的，你阿爹都同意了。” “行吧。”李扶音恹恹地答应下来，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不顾她的心愿吧。 “那你也要注意安全，海边风大，一定要听老人的建议……” “嗯嗯我知道的。”宋玉晴这话一看就是敷衍。 无奈李扶音也不能说什么，等季允宸来接她的时候，就看到某人像是被霜打了的柿子，有气无力的。 他急忙上前：“阿拙，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李扶音把宋玉晴的事告诉他，嘴里不满，眼睛却带着骄傲。 “阿娘也真是的，她想要去努力，为人子女还能说什么吗？可是面对我的关心，她竟然敷衍我，太过分了。” “是是是，阿娘真过分。”季允宸扶着她上马，自己翻身来到她身后，两人共骑一匹，李扶音只听到男人打趣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是不是没看到阿爹的请安折子，他主动请职要去广州，说是要帮我们开拓另一个通商港口。” 所以，不止岳母要走，岳父大人也要走呢。 李扶音一脸茫然，她转头把脑袋埋在男人怀里，咬牙切齿：“我外祖父和外祖母肯定也留在颍州，来的时候一家子，等我回程的时候，只剩下我和祖父祖母、阿姐姐夫了？” 季允宸闷笑，胸口引起震动，在李扶音气急的时候，悠悠道：“祖父和祖母说是不曾见过江南风景，打算跟着宋月她们去扬州看看，所以，回程的时候，大概只有我们几个了。” 看不惯他的悠然，李扶音补了一刀：“哦，等我离开，整个皇宫就只有你一人了。” 嘿，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丰州。 季允泽烧掉纸条，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语气狠戾：“阿可那个畜生，老子一定要废了他。” “将军，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阿可那继承了他父汗掠夺的血脉，他不能留了。”李疏木呲着嘴，让一旁的军医给他包扎伤口。 “其心必异？你什么意思，老子辛辛苦苦跟着将军打仗，就换来这样一个评价？” 乌埠不善地盯着他，自从季允泽带兵将东突厥收复之后，他就跟着来到了长安，本来以为是必死的结局，没想到霁朝太子不仅没杀他，还委以重任，许诺等西突厥收服、北境尽归霁朝之后，就授予他金银爵位，乌埠早就把自己当成霁国人，听到这话瞬间怒了。 第378章 “哎不是，兄弟你可别误会，我说的不是你。”这段时间，李疏木也认可他的能力了，乌埠及其族人英勇杀敌，将军也说过以夷制夷是良策，他笑着安抚，“我把你当成自己人，你别污蔑我啊。” “这还差不多。”乌埠高昂着头。 “先不说这个了。”季允泽冷静下来，淡淡看两人一眼，他心绪又回到战场之上。 此前薛升荣得势，加上阿可那粗鄙愚蠢，这才派人到他身边打探消息，没想到草原竟然遭遇了难得的寒冷，这才迫使突厥部落不得不攻打边城。 他想起牧民对天气的预测，今年草原势必会遭遇大雪，天灾恐生暴乱，为了丰州的安稳，得想法子加速局势了。 等两人安静下来，郑言才开口：“将军，霍大人来信说了什么？” “他已经抵达王庭，成功和那西边的人联系上，并且说服他们不要干涉本朝内事。”说起这个好消息，季允泽面上若有所思，“他还说薛升荣此人是个人物。” “啊？没了？”李疏木等了一会，没见季允泽继续说，他茫然开口。 “没了，一张纸条能写多少东西？”齐策给他一个白眼，他手臂险些被人砍断，还是郑言带来的女医缝合起来才避免变成独臂侠，此时面色苍白，眼里闪过一抹戾气，“霍大人的意思是薛升荣可招降？” “大概是。”季允泽点头，他此前跟霍远生共事过，算是了解他的为人，他意味深长道，“活擒即可。” 李疏木有些不忿，害了他那么多兄弟，若是以后和此人同朝为官，他保不定会干起来。 不过在军营，将军的指令高于一切，他低着头不再说话。 郑言看了一眼上首的季允泽，她猜测霍大人和将军也许有别的意图，突厥两次战役已经耗费了朝中大半的精力，女君虽然想办法筹备粮草，但是主旨也是休养生息。 毕竟霁国不仅有突厥这个外患，西南处还有吐蕃虎视眈眈，他们无余力也没必要添加敌人。 她想起行程前李扶音的话：“郑言，西南气候温润，如今吐蕃持有一片辽阔的平原，粮食储备不逊于我朝的一个州县，加上全民皆兵，迟早是本朝的后患。 你此去一行不仅要收复突厥，还要扬我国威，使诸朝不敢来犯。” 也许，活擒薛升荣既能彰显我朝隆恩浩荡，厚待俘虏，也能避免吐蕃誓死反击。 李疏木也想到这个，他抬头看向季允泽：“将军，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等。”季允泽薄唇轻启。 —— 突厥王庭。 薛升荣裹紧身上的狼皮，草原如今正值十月，秋风凛冽，带来了一地的白雪。 整个王庭在落日的余晖下，充斥着欢声笑语和麻木叹息。 精瘦的中年男人扫了一眼寻欢作乐的官员，眼里闪过一丝嫌弃。 霁朝之前也是这副肉林酒池的模样，然后王庭趁机南下，夺取了不少城墙。 可是自从太子……哦不皇帝执政以来，形势急转直下，如今俨然一副盛世模样，他试图复制其路径，却发现带着一群只懂烧杀抢掠的粗汉，满心算计也有些无能为力。 如今想与霁朝和谈，各自为政，可惜了。 “华老弟。”薛升荣看着一旁大口吃肉的中年男子，眼里闪过一丝深思，难道他真的猜错了，眼前这人真的不是朝廷派来的人？ 霍远生捧着一个羊腿，茫然抬头：“大汗，您叫我？” “是。”薛升荣露出一抹微笑，在眼前这个商人的帮助下，他拿下了阿可那的不少势力，如今的王庭只听他一家之言，他畅笑一声，“本汗能有今日，还多亏了华老弟的帮助，本汗也不是薄待功臣之人，说吧，你想要什么，美人美酒，只要王庭有的，你都可以要。” 霍远生眼里闪过一丝贪婪，最后，他只是叹息一声：“大汗，家仇未报，霁国朝廷欺我至此，若是大汗想要兵临长安，草民一定助大汗一臂之力。” “哈哈哈。”薛升荣笑容凝滞，定王季允泽已经到了丰州，据说还有一个火铳队，也只有阿可那那蠢货才会想不开，被人挑拨一下就赶着去作死，他转移话题，“不说这个，喝酒喝酒。” 心中对他的怀疑却消了不少，要是真的心在霁国，怎么会怂恿他起兵呢。 一时间，大殿又恢复了欢声笑语。 霍远生面上带着不甘，拿起酒杯一口闷了下去。 他垂眸，薛升荣心机深沉，如今还没完全信任自己，好在，他也不需要这信任。 突然，薛升荣扫了一圈，开口问：“华老弟，你家那女儿呢？” “她去如厕了。”霍远生漫不经心回答。 “原来如此。”薛升荣点点头，让人给霍远生倒满酒，他一副想要推心置腹的模样，“华老弟，我看你也没地方去，不如留在这，等本汗强大王庭，届时本汗可以许你一个宰相之位。 还有你家女儿还没成婚吧，我有个不孝子，年少英才，未来可即本汗之位，不若我们结个两家之好。” 霍远生皱眉：“大汗，如果草民没记错，大皇子已经成婚一年了，且府上还有不少妾室。” “你一个霁国人，还敢奢想我阿妹的正妻之位？”坐在薛升荣下首的壮年男子嗤笑一声，他一拍桌面，散落一地的酒菜，暴跳如雷地看着薛升荣，“大汗，我阿妹可是早早嫁给大皇子，如今更是怀有身孕在身，你要是敢欺负她，我不会放过你的。” 闻言，薛升荣立即安抚他。 “怎会，我登得大位，还是阿莫生你的功劳最大，怎么会背弃你我的盟约呢，华家那女郎本汗见过，生得柔弱可怜，她若是入府，必然会恭敬主君主母。” “我华家女不为妾。”霍远生眼里闪过一丝幽光，他愤而起立，甩开袖子大步往外走。 “站住。”薛升荣厉声喝道，“华老弟，这里不是你的家乡，你读过圣贤书，应当知道什么是识时务者为俊杰。 你孤身在外，族人死绝，如今我孩儿看上你的女儿，她能巩固你我的联系，你该感恩戴德才是。” 霍远生紧紧地盯着他，心中暗数时间。 这时。 “大汗，大事不好了，大皇子死了……” 第379章 薛升荣蓦地站起来，他手指哆嗦：“你说什么？谁死了？” 来人喘了口气，凶狠的目光落在霍远生身上，他目眦欲裂：“是他，是他害死了大皇子！” “说清楚。”薛升荣气得打断他，他子嗣众多，只是如今还年少，大皇子薛阳辉是唯一一个成年的皇子，也是他认可的继承人，如今骤然听闻他的死讯，薛升荣上前勒住来人的脖子，“说，我儿怎么了？” “大汗……” 来人有些喘不过气来，等薛升荣放开手，他才将来龙去脉告知。 “大汗，大皇子今日在花园赏花，凑巧遇上了华大人家的女郎，华女郎一见是他，立即凑上来，说起在霁朝的经历。 大皇子回忆起和您在霁国的日子，十分感伤，两人一时相谈甚欢，没想到华女郎是个野心大的，知道华大人的地位尴尬，就想着委身于大皇子，还说还说……” “说什么？”薛升荣冷下脸来，转身盯着霍远生的目光，像是要吃了他一样。 来人看了一眼阿莫生，闭着眼睛说：“还说等她成了大皇子正妻，一定让其父帮助大皇子当上大汗，届时，入主中原也不是问题。” 啪！ 阿莫生站起来，他上前拽紧霍远生的衣领。 “老子没死呢你，有你这竖子什么事？” 霍远生挣脱出来，他瞪着来人。 “胡说，我家女郎心志高傲，怎么会甘心委身于人，是不是有人趁机挑拨我和大汗的关系？” 他真诚地望进薛升荣冷漠的眼睛：“大汗，我家女郎柔弱，她自小就没出过门，怎么会做出这等大胆的事？” 薛升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道：“后来呢？” “大皇子一向孺慕您，加上正妻有孕在身，妻族给力，怎么会受华家女郎诱惑，自然是强力拒绝了。”来人说起这些，面上肉眼可见地悲伤起来，“后来华家女郎见此举不成，就想着生米煮成熟饭，两人推搡之间，大皇子一时不察，被人插中胸膛，等巫医去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他跪下来，痛哭流涕：“求大汗为大皇子做主，手刃仇人啊！” 薛升荣身子微微颤抖，他再次确认：“我儿，死了？” “大汗，大皇子死得冤枉啊。” 阿莫生拔起手中的大刀刺向霍远生，被对方一个闪身避开，他再次发起攻势。 霍远生狼狈地避开他的刀锋，一边开口辩解：“他这话说得矛盾，前面说我儿想要委身于他，为何后面就拔刀相向，还请大汗查清楚，还我和女儿一个公道！” “事情如何，我已经不想再听。”薛升荣擦干嘴角的血，他眉眼透着戾气，“来人，把他们父女俩押入大牢，明日，本汗要亲自送他们入狼群。” 阿莫生一脸畅快：“是。” 他不再玩猫抓老鼠的故事，大步一迈就扼住了霍远生的脖子，他手指收紧：“之前就说过你不是好人，如今害了我女婿的性命，我绝不能饶你。” 霍远生呼吸被夺走，他使劲转头看向薛升荣：“大汗，草民冤枉，幻灵她一介女郎，怎么能在守卫森严的王庭夺走武功高强的大皇子性命？ 此事，草民绝非最终获利之人。” 他话一落，阿莫生下意识收紧手臂，却骤然对上薛升荣怀疑的眼神。 阿莫生还有一个妹妹，正是薛升荣的一个宠妃，生下了二皇子，如今两岁多，聪明伶俐，身体强壮，极得薛升荣喜爱。 “放开他。” “大汗……” “我说放开他。”薛升荣挥手，他的侍卫把霍远生解救出来，他眉眼淡淡，“把他们押入大牢，严加看管，等本汗查清来龙去脉，再行出发。” 第380章 “是。” 阿莫生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大汗，你怀疑我？” “本汗现在怀疑所有人。”薛升荣像是衰老了十多岁，对于大儿子他是寄予厚望的，两人的野心一致，他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一日，“大皇子妃怀孕在身，忧虑伤身，阿莫生去照顾好她，务必顺利诞下本汗的孙子，王庭守卫就交由其他人负责吧。” “好好好，薛升荣，你是老子送上汗位的，如今真应了中原那句‘狡兔死，走狗烹’。”阿莫生怒不可遏，看都不看薛升荣，踏步离开大殿。 仅此一事，大殿其他的官员全部噤若寒蝉，生怕薛升荣把怒火发到自己身上。 薛升荣看都没看他们，他让侍卫带着自己去查看儿子的尸体。 华幻灵被人带入大牢的时候，手里还带着血，她双眼麻木，问什么都答不出来，只是嘴里喃喃开口：“不是我不是我……” 霍远生哭着抓住她的手。 “我的儿啊，你这么柔弱，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怎么被人冤枉了杀人呢，想我们父女俩从霁国流落到这里，本以为找到了安身之所，没想到被人当成了实现目的的鱼肉。 我的儿啊！” 华幻灵瞳孔慢慢凝聚，她抱着霍远生大哭。 “阿爹，我没杀人，不是我啊！” “好好好，不是你。”霍远生安抚地摸着她的发丝，“你想想，事情发生的时候还有谁？” 华幻灵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思考：“有人说阿爹找我，我才去花园的，没想到一进去就遇到了大皇子，他对我动手动脚的，我当然不愿意，想我华家也曾是书香之家，怎么会甘于做妾，正想着挣扎呢，大皇子妃就来了。” “后来……”华幻灵眼泪又流下来，她眼里满是惊恐，“后来大皇子妃踹了我一脚，然后想要拽着大皇子离开，没想到大皇子似乎对大皇子妃有怨在身，几个推搡间，大皇子妃被推倒，下身流了一身的血。” “眼看着胎里孩子不保，大皇子妃气急之下就对大皇子动手了。” 霍远生锤击地面：“我的儿啊，我们成了皇家争夺的牺牲品了啊！” “阿爹！”华幻灵也一脸愤怒，余光中看到有黑影离去，她对上霍远生的眼睛，默契地笑了。 想必这时候的王庭已经乱了一锅粥了，就等着有人添加一把火。 “哈哈哈哈哈哈哈，薛阳辉死了，薛升荣寄予厚望的儿子死了，真是天助我也。”阿可那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身边的人自然不会扫兴，纷纷开口：“恭喜大王。” 自从薛升荣联合阿莫生等人，将本该属于他的大汗之位夺走之后，阿可那自立为王，带着他的部落从王庭逃离，只能龟缩在一个小城池上。 阿可那早就等着这一天了，他生性冲动，凡事只顾自己心情，就算没有季允泽等人的挑拨，也绝不会放过薛升荣。 当然，没了粮食，南下掠夺是他的本能。 “听说是一个霁国人杀的？”幸灾乐祸完，阿可那饶有兴趣地追问起来龙去脉。 “据说是。”他身侧一个留着胡子的老者开口，“不过内应传信来说，薛阳辉死的时候，他妻子也在场，大王，还有一个好消息，那妻子怀孕在身，如今那胎没保住。” 阿可那并不意外，说到底他还在这其中掺了一手。 他嘲讽地笑起来：“本来以为薛升荣是一个强劲的对手，没想到他竟然学起了中原那一套，大量改变旧有风俗，政令严苛繁杂，说什么卧薪尝胆、以谋后世，还不是自己胆子小，不敢对上霁军。” 第381章 “大王聪慧。”老者奉承道，丝毫不说这是自己的功劳，“薛升荣怕不是忘了，他之前获得阿莫生等人的支持，全在于他许下入主中原的宏愿，这才让那帮蠢货背弃大王，反入了他的营帐。 可是今日他竟然向中原朝廷乞求和平联盟，全然忘记了当初的承诺。” 阿可那听到他说的前半段的时候，眼里有些恼怒，后面听着对手的蠢事，他也跟着笑起来：“那是，我们草原的汉子一向烈性，怎会居于人下，现在阿莫生和薛升荣恐怕生了间隙，小左。” “我在。” 一个黑瘦的身影从营帐的角落冒出来，他声音沙哑稚嫩，站姿挺拔，明明一副好身段，不出声时，竟然没人知道他的存在。 阿可那十分满意众人的震惊，他沾沾自喜道：“小左是我从狼群中救下来的，说什么都要报恩，若不是他功夫不错，我也不会要这种没几两肉的小屁孩。” “大王，此人来路不凡……” “行了行了。”阿可那抬手打断说话的人，不耐道，“本王看人一向准，小左就这副小身板，老子一个摔跤就让他起不来，能有什么威胁。” “万一是霁朝……” “没有万一，要是霁朝的人，一开始就夺走本王性命了，再说了，季允泽的人都拔除了，他如今的注意力都在薛升荣那边，怕什么。” 没人说话了，老者摸着胡子，扯回正题：“大王，您要让这小子去做甚？” 阿可那十分满意老者的识趣，他如今是大王，马上就是草原的大汗，奴才就该有奴才的样子，主子的话听着就是，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小左，你去告诉阿莫生，就说，他要是不归顺本王的话，本王就把他刺杀薛阳辉的消息告诉薛升荣。 只要他把王庭的布防交出来，本王成事之后，一定会把最肥沃的草原分给他。” 小左低头：“是。” 说着，转身离开。 小左的功夫确实了得，不到一炷香，她就来到了阿莫生的宅院周围。 左可可眼睛一转，她越过巡逻的士兵，悄无声息来到书房，就听到里面传来的交谈声。 “将军，大皇子真的是皇子妃杀的？” “不是。”被称为将军的人暴躁开口，“塔娜就算善妒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再说了，就算要杀了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们怕是遭了算计。” “是华老头？他是霁朝的人？” 将军沉默了，左可可继续往下听，却见里面安静下来，她勾起一抹恶劣的笑声，直接推开门。 “阿莫生，大王让我来传信，他说：‘阿莫生，念在你我是堂兄弟的份上，只要你归顺我，把王庭的布防图交出来，我饶你背叛之罪。 否则，我就告诉薛升荣，你暗地里投靠了我，薛阳辉就是你的投名状。’” 阿莫生拍桌而起：“小子欺人太甚，来人！” 左可可对他的愤怒不以为然，她直接跳上屋檐，很快甩掉了那些追兵。 可是，重新换了房间的阿莫生没想到，左可可在他的头顶继续当梁上君子。 塔娜摸着平坦的肚子，目送薛升荣的人离开。 她看着一旁的阿莫生，语气平淡：“兄长，看薛升荣的意思他是想要我给薛阳辉陪葬。” “他怎么敢！”阿莫生握紧拳头。 “怎么不敢。”塔娜拉高声音，“你闻闻那汤药里有什么，那味道你不会忘记吧，我阿妈就是喝了那东西才死的，死的时候血还在流！” 阿莫生沉默了，他摸了摸妹妹的脑袋：“你告诉我，这孩子为什么没了。” 塔娜目光游移。 “说话，你身子强壮，怎么会被薛阳辉推搡，孩子就没了！” “阿兄，薛阳辉他发现这孩子不是他的了。” 阿莫生脸色一变。 塔娜低着头，继续说：“我之前被他灌了药，薛阳辉本来想今晚告诉大汗的，被那华家的女人勾住了魂。” 所以她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虽然到后面，她都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动的手。 “我知道了。”阿莫生像是打定了主意，他给塔娜盖上被子，“你安心休息，阿兄不会让你出事的。” “嗯，我知道的。”塔娜下意识抓着他的手，“我只有阿兄了，你绝不能死。” “我不会。” 左可可暗自感叹真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她悄无声息离开王庭，然后面无表情在自己身上划下几道入骨的伤口，这才逃亡一般回到阿可那的宫殿。 “大王……” 她的血沾满了衣裳，声音再次变得沙哑。 “大王，属下没完成任务。” 阿可那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看到他的惨状，一把把女人推开。 “怎么回事？” “属下来到阿莫生的宫殿，还没见到他，就听到了他们在密谋，不小心被人发现，如今活着见到大王已经是万幸了。” 阿可那不想听废话，他让那女人离开，追问：“阿莫生在密谋什么？” 左可可对上他的眼睛：“属下听到大皇子妃谋害大皇子，证据确凿，阿莫生为了保住自己，联合部落，打算在三日后反了王庭，他还说……” “说什么，磨磨唧唧的。” “他还说，都是王族子弟，大汗之位能者得之，等他大权在握，下一个杀的就是您！” “其人太甚！”阿可那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咬牙切齿，“三日后是吧，且等着！” 左可可勾唇一笑，三日后，不管他们动不动，王庭必乱，戏台子搭起来了，主角怎么能不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