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换老公,苏小姐又美又飒》 第45章 她能看见了! 蒋京墨沿着苏奈给他的路线图,脚步飞快地往上冲,银白色的冲锋衣内衬早已被汗水打透。 忽然之间,山顶之上传来一声嗥叫。 拉长,凄厉,让人血脉翻腾。 “有野兽?” 保镖们头皮发麻,汗毛都跟着炸起,“这是狗还是狼啊?” 蒋京墨和杨敛异口同声:“是豺。” 两个人对视一眼,脸色均是骤变,直接抄起登山杖,迅速往山上跑。 忍冬他们已经爬至半山腰,这声嗥叫听得更为清晰,也白着脸加快速度。 此刻真是恨不得飞上去! …… 苏奈看不见,但听到这声熟悉的兽鸣,记忆瞬间闪回三年前。 一瞬间全身的血液都窜到脑门,浑身冰冷。 小昭扶着苏奈,感觉到她不对劲,“师父,你怎么了?” 苏奈想起了之前在梅寒山和豺狼搏斗的场景,令她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刻的绝望。 ——那种濒临死亡,无依无靠的绝望感。 可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苏奈大脑一激,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过来。 沙棠已经走到前面,将苏奈牢牢护在身后,她手握一把箭弩,对众人沉声道:“大家别慌,有什么武器都掏出来。” 苏奈抓了下沙棠的腰带,对她说:“这不是鬼,是豺狼。姐,你攻它脖子。” “嗖!” 沙棠射出去一箭,但第一箭并未射中,被豺躲开了。 豺狼受到攻击,当即怒了,昂起脖颈张开獠牙,急速冲过来。 苏奈握住了沙棠的手,给她力量。 “瞄准,射!” 沙棠没遇过豺狼,她从小玩箭弩就没有射不中的时候,第一下没射中也是慌了。 苏奈沉定的声音让她冷静下来,沙棠轻轻吐出一口气,调整呼吸,眼睁睁看着豺狼冲到跟前也面不改色,“嗖”地射出第二箭。 “嗷——”又是一声凄厉长鸣。 众人惊呼声响起:“小心!” 保镖们想上前拦,结果没能拦住,这一箭没能射死豺狼,反而更加刺激了它的血性,凶猛地扑了过来。 苏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沉声下令:“攻他腹部。” 保镖们纷纷拔刀刺向豺狼。 豺狼腹部被击中,一个踉跄将离它最近的沙棠攻倒,咬住她的靴子就在竹林中疯跑起来,沙棠一下被拖出去数十米。 “沙姐姐!”众人惊呼,赶忙追上去救人,试图击倒、拦住豺狼。 苏奈眼前白光一闪。 她看到了! 脑中一幕迅速闪过,重叠。 豺狼咬住她的手腕,在地上拖出去数米远,苏奈永远记得那时她对上豺狼的眼神,它眼里的嗜血和狠意,俨然把她当成一个猎物。 ……和赵雪儿看着她的眼神,那么的像。 完美吻合。 是啊,她是豺,是野兽。 可她是人,为什么要怕一只畜生? 苏奈冲了出去! 小昭手掌落空,心口一滞,再抬起头来,苏奈已经以闪电般的速度冲进了林中,拔下头上的发簪,瀑布般的长发飘落下来。 宛如仙子,飞进丛林。 沙棠好不容易抓住一根竹子,阻碍了豺狼的脚步,她拔出腰间匕首,想攻豺狼,可手腕脱臼,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下一秒,眼前白影一晃,银光一闪。 苏奈踩在豺狼背上腾空跃起,手中银簪准确无误地扎进了豺狼的头部。 天地间,刹那无声。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仿若进入了一个游戏,一场梦境。 蒋聪明和常倚彤举起枪的手,都顿住了。 他们的子弹,都没有苏奈的速度来的快。 豺狼缓缓倒了下去,“咚”的一声闷响,脸上的面具也随之掉落。 众人这才发现,它脸上蒙着面具,确实是豺狼,不是鬼。 果然,是有人在故意装神弄鬼。 苏奈和沙棠都溅了满脸的血。 苏奈将簪子从豺狼头上拔出来,这是蒋京墨妈妈留给他的遗物,可不能再弄丢了。 “姐,你怎么样?”苏奈伸手将沙棠扶起来,眼睛一阵刺痛,她再次闭上。 沙棠眼看着苏奈眼睛淌下血泪,赶紧探上她的脉,“奈奈,你眼睛……刚才是能看见了?” “嗯。” 苏奈试图睁开眼睛,可眼睛还是疼。 “疼。” “不着急。” 沙棠惊喜道:“这就是要好了。” “嫂子,你刚刚真的是帅炸了!” 蒋聪明冲上前,看着苏奈眼眸晶晶亮,完全变成了小迷弟。 “可惜我哥没看见,不然他得超崇拜你!” 苏奈微微笑了笑,只是下一刻笑容就凝固下来。 他们都进了林子里,而林中雾气越来越重……不,这不是雾气,而是瘴气! “咳,什么味,好呛。” 常倚彤对气味敏感,咳了两声,苏奈顾不得眼睛的疼,赶忙从包里掏出一瓶药丸,“小昭,快把这个给大家分下去,吃掉!” 小昭立即应了一声,从药瓶里倒出一颗颗黑色的药丸。 “这是什么?”蒋聪明此刻智商又掉线了,“十全大补丸吗?” “是解药。” 苏奈凛声:“这瘴气有毒。大家捂住口鼻,闭上眼睛不要睁开!” 她说话有股不容置喙的气势,有了方才的“豺狼事件”,此刻大家对苏奈笃信不疑,下意识地听令,纷纷闭上眼睛,捂住口鼻。 明明他们是来保护苏奈的,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关键时刻反倒是苏奈一直在庇护大家。 这瘴气,和三年前当真一模一样。 苏奈神色沉冷,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烟雾弹,不知想到什么,她嘴角邪冷一笑,拔出线引子,扔进竹林中。 蒋京墨等人行至半山腰,看到了“禁地”的石碑。 只听“砰砰砰”一阵响,山上竹林已是一片烟雾缭绕。 上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们是不是遇到危险了? 蒋京墨一颗心怦怦直跳,只是脚步没有一刻迟疑,直接无视“禁地”二字,继续往前走。 管他什么禁地,如果奈奈有什么危险,他非炸了这座山头不可! …… “这是药雾弹?”沙棠闻出了味,捂着口鼻闷声问苏奈。 苏奈“嗯”了一声。 时隔三年,她已经研制出了对付这瘴气的药雾弹,敌人故技重施,她难道不会进步吗? 苏奈刚要说什么,一片朦胧雾气中,又出现了苏叶的脸。 妈妈…… 她无声喃喃,将登山包解下来交给小昭。 “这里面有剩下的解药,瘴气散了以后,大家一人一支,兑着水喝下去,吐出来就没事了。记住了吗?” “记住了师父。” 小昭下意识要睁开眼睛。 “别睁眼。”苏奈捂住她的眼睛,松开以后,毅然决然朝远处奔去。 如果真的是妈妈故意放出的幻影,那么前方一定有什么,她必须得去看看! 苏奈往前走了几步,却一脚踩空,掉进了一口深井中。 “奈奈!”沙棠没听话,睁开眼睛看到了这一幕,开口大叫一声,一时间呛得不行,只觉得有刀子在割自己的眼睛和喉咙。 忽然之间,她体会到了苏奈三年前被瘴气毒瞎双眼的痛感。 那时候的她,该多么绝望啊。 “奈奈呢?” 忍冬三人捂着口鼻冲进了迷雾,玄参和空青不敢睁开眼睛,忍冬却不管不顾地问沙棠:“奈奈在哪?” 沙棠趴在井边,大喊着苏奈的名字,忍冬神色一凛,将沙棠推到一边,直接跳了下去。 “忍冬!” 玄参和空青惊呼。 蒋京墨刚刚闯进鬼竹林,就看到了这一幕。 第46章 你抱的,是我老婆 苏奈一脚踏空,掉进了一口井中。 井不算深,只是她猝不及防的,崴了脚。 她眼睛确实有一些能看见了,只是还是刺痛,不太敢睁开,她伸手四下摸索着,扶着井壁站起来,却摸到一道缝隙。 猛地一推,石壁打开,一道亮光闪过,苏奈下意识闭上眼睛。 走到太亮的地方,还是不行,眼睛很疼。 好在已经做了很久的瞎子。 苏奈闭着眼,沿着石壁一步步摸索进去,脚腕也挺疼的,但能忍,就这么一瘸一拐地往里走。 走到里面,光不那么刺眼了,苏奈试探地睁开,发现里面竟别有洞天! 不远处水流激荡,有瀑布,清泉。 四周没什么特别的东西,脏脏的,苏奈看到了自己满手的血,也脏脏的。 看不见还好,一旦看见,洁癖就忍不了了。 苏奈拖着脚走过去,想用泉水洗洗手,蹲在泉边看到了自己的脸。 她眨眨眼,竟觉得有点陌生。 三年过去,她长大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都没了。 眼睛,红的跟什么似的,贼吓人。 脸上也全是血。 苏奈接水想洗洗脸,泉水溅到她眼睛里,闭了闭眼,眼睛的刺痛感却消失了很多。 再睁眼时,眼前又清明许多。 这是一潭药泉! 母亲为何会把她指引到这里? 苏奈转头,适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内室,她走过去,看到了一架古琴。 她惊觉,这是母亲闭关的地方! 竟是在这里。 她走近前,屈膝缓缓跪坐下来,摸着古琴,忽然有些鼻酸。 琴上蒙了厚厚的灰尘,一看就是很久没用了。 苏奈拨了两下琴弦,耳边“咔咔”一声,她猛地一扭头,见一面墙壁翻转过来,出现一排排的灵位木牌,浩浩荡荡,宛如千军万马。 她震惊无比,才知这古琴也安了机关。 木牌中央,便是罗阳公主。 苏奈明白过来,这是先人的灵位,母亲每年来这里闭关,就是来祭奠他们。 只是这林子里的机关,是母亲设的,还是……另有其人? 苏奈目光扫过那一个个灵位,历史的尘埃落在这些木牌上面,她不禁想,罗阳公主被自己曾经最信任的皇长兄杀死时,是怎样的心情? 点燃三支香,苏奈在蒲团上跪了下来,闭眼,祭拜。 香烛插上,苏奈俯身磕头。 头被什么东西硌到。 苏奈摸了摸蒲团,里面确实有一个坚硬的东西,她伸手抠了抠。 ——是苏家的家主手令! 头刚要抬起,苏奈就发现蒲团下压着一个信封,她一怔,抽出来。 信封打开,母亲的字迹跃然纸上。 “奈奈,若我遭遇不测,苏家就交给你了……” 苏奈扫过这一行行熟悉的字迹,看到母亲对她的殷殷嘱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扑簌簌地滑落下来,心痛如刀绞。 苏奈将信捂在心口,疼得弯下腰去。 她终于,哭了出来。 不知哭了多久,流下来的眼泪不再混着血,外头忽然响起一阵动静。 苏奈停止哭泣,迅速将信和手令收好,机关合上。 她以为是幕后凶手,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握紧簪子,随时准备猎杀……然后,她就看到忍冬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了过来。 “奈奈。” 忍冬看到苏奈的第一眼,眼圈就红了,“真的……是你。” 他走了过来,苏奈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握着簪子的手,并没有松开半分。 忍冬浑然不觉,上前急走两步,猛地将苏奈抱入怀中。 苏奈微微仰头,心脏滞空。 忍冬使足了力气,满心都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所有的情绪交织在心头,在这一刻全部迸发了出来,他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再也不允许她消失、离开。 “太好了,你还活着……” 他声音哽咽,满含真情。 苏奈一动不动,任由他这样抱着她,将她越勒越紧。 是啊,她还活着。 三年了。 再见到忍冬,她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三年前,她那么想要抱一抱他,恳求他相信那些恶事不是她做的时候,他眼里却是说不出的冷漠、敌视,甚至透着厌恶。 他甩开她的手,毅然决然转身,将赵雪儿抱了起来。 那一刻,她的爱情就死了。 人人都说初恋美好,可在情窦初开的时候,她精心养育的那朵心花被赵雪儿亲手毒杀,而她爱的男人,反倒说雪儿杀得好。 呵……深情是他,残忍也是他。 “你抱够了吗?”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苏奈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蒋京墨的声音。 过去三个月,他们朝夕相处,比起他的样貌,她最先记住的是他的气味,和他的声音。 蒋京墨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冲锋衣,环臂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瞧着他们。 他今日没戴眼镜,头发早被汗水打湿了,看着有些狼狈,可脸庞英俊得不似凡人,一双桃花眼不带笑意也勾人心魂。 蒋京墨傲娇地等着苏奈自己跑过来。 可她似乎看他看呆了。 深呼吸一口气。 蒋京墨快气死了,却只能忍着气迈着长腿走过去,握住苏奈的手,扣住她的肩膀,将人强势地往怀里一带。 目光冷冷沉沉地看向忍冬,敌意毫不掩饰。 “你抱的,是我老婆。” 他没一拳打过去就不错了。 忍冬怀里落空,掌心也落空,看了蒋京墨一眼,下意识攥了攥手。 他黑色帽檐下的一双眼睛低垂,看向苏奈。 苏奈自蒋京墨出现的一刻,眼睛就没往别处挪一寸,就盯着他,目不转睛。 “看什么?”蒋京墨语气沉着,还有几分没好气。 凶巴巴的。 可是苏奈早就摸清了他是什么性格,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她一点也不怕他,听他说话只想笑。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 苏奈伸手,捏了捏蒋京墨的脸。 蒋京墨:“……” 他垂眸对上她的眼睛,忽然一阵惊喜,“你的眼睛,你能?” “对。”苏奈勾唇笑起来。 她很欢喜。 欢喜能在这里见到他。 他说要追上来,就真的不顾危险地追到了这里,这是一个能扛事的,真正在乎她的男人。 看着蒋京墨眼睛充血,眉眼间充斥着疲惫,苏奈就知道他这几天加班有多辛苦。 “奈奈,你……” 蒋京墨再看苏奈的眼睛,那一片红色褪去,却都褪到了瞳仁中,墨色的眼瞳变成了赤红色。 “嗯?怎么了?” 苏奈不知道自己眼睛变成了赤瞳,只是惊喜自己终于能看见了。 蒋京墨摇摇头,“没事。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他又将她拥进怀里,在她额头重重亲了亲。 此刻是脾气也没了,洁癖也没了。 苏奈下意识往他怀里靠,没有一丝别扭和难受……好像这样,再正常不过。 忍冬早已僵住,整个身体都不能动弹了。 “你是谁?” 耳边声音冰一样的冻人。 苏奈和蒋京墨齐齐朝忍冬看过去。 蒋京墨和忍冬的眸子撞上,他们都猜到了彼此的身份,但还缺一个正式的介绍。 苏奈微微和蒋京墨分开,却依然靠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她平静地看向忍冬,“这是我先生,蒋京墨。” “阿墨,这位是我二师哥,忍冬。” 她介绍的如此官方,亲疏远近自此分明。 忍冬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颗心重重坠入冰窖中,透心凉。 气血上涌,他“噗”地喷出一口血。 苏奈眸光一颤。 第47章 她和别的男人有了婚姻之实 忍冬这一口血喷的太凶、太猛,苏奈被惊了一跳。 “二师哥,你怎么了?” 她想上前扶住他,忍冬的身形却当场僵住。 看向她的表情,瞬间失控。 二师哥。 她为什么能,叫的这么自然? 自然到好像他一直以来都是她的二师哥,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 苏奈觉得忍冬脸色不对劲,想去探他的脉,却被忍冬躲开了。 她手顿在半空中。 也是。 他们之间早已生分,不是能够随便触碰的关系了。 “对不住。” 苏奈适时后退,和忍冬拉开距离,转头对蒋京墨说:“你帮我扶二师哥出去吧。” 蒋京墨看着忍冬,面色冷峻。 他可不想认什么二师哥。 男人直觉很准,他一看就知道这苏奈和这个二、师、哥之间有故事,可他根本不想知道他们有什么故事! 不,他想知道。 可苏奈会告诉他吗? 蒋京墨绷着脸,心头一时间五味杂陈。 “蒋京墨。”苏奈又唤他一声。 蒋京墨忍着气,要上前扶忍冬,忍冬却不领这个情,猛地打回蒋京墨伸过来的手。 指骨相撞,“啪”一声脆响,两个人的手背都红了。 苏奈眉心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拧,她撤回蒋京墨的手,再抬头时目光已冷了下来。 “二师哥,你厌恶我,不必将这气撒我男人身上。” 忍冬心口重重一沉 她一口一个“我先生”“我男人”,就这么喜欢吗? 还有,他什么时候厌恶她了? 蒋京墨手背被苏奈轻轻揉着,听她护着他,那股子郁气顷刻间散了个干净。 她知道谁和她是最亲的就好。 “奈奈!” 两声急呼响起,苏奈微微抬头,便见玄参和空青朝这边跑来,眼睛里满了欢喜。 苏奈看到他们,只觉得心脏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了攥,疼得脸一白。 他们眼里的欢喜不是假的。 正因为不是假的,才让苏奈觉得心痛。 三年过去了,可那些记忆非但没有被她忘却,反而逐日加深。 她忘不了大师哥玄参重重给她的那一巴掌,也忘不了三师哥空青看着她那失望又痛心的眼神,好像她是比蛇还要冷血的动物。 这是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的师哥们,都给过她呵护和陪伴,却都在三年前成了别人的保护伞。 喉咙像是被什么给堵住,好半天苏奈才开口。 “大师哥,三师哥。好久不见。” 苏奈下意识往蒋京墨身旁靠了靠,避开他们伸过来想要拥抱她的手。 “二师哥刚刚不知为何吐了血,你们先送他上去吧。” 玄参和空青感觉到苏奈对他们态度的疏离,如同被浇了一瓢凉水,心里都有些不舒服。 难道她真的因为三年前的事情和他们生分了,到现在还没释怀吗? 空青扶住忍冬,轻声问他怎么样。 忍冬摇了摇头。 空青看着忍冬惨白的面容,心下叹一口气,他能懂忍冬此刻的痛心和悲凉,失踪了三年的妹妹终于找到,身边却有了别人。 玄参深杳锐利的眼眸朝蒋京墨看去,沉声问苏奈:“这男人是谁?” 他声音冷,苏奈比他更冷,连方才的客气都没了。 “我丈夫。” 她毫不迟疑地答。 “什么!” 玄参和空青同时瞪大了眼睛,满眼的不敢置信。 除了不敢信,还有忽然涌上来的愤怒。 玄参攥紧拳头,“我们找了你三年,你居然跑去和别的男人私奔?就为了这个,你消失了整整三年?你是疯了吗!” 他怒到恨不得再给她一巴掌。 又扭头问忍冬和空青:“她结婚我们怎么会查不到?” 忍冬和空青朝苏奈看过去,他们也在怀疑妹妹是不是故意找个男人来气他们。 这几个师哥,好大的脾气啊。 蒋京墨简直叹为观止,尤其这个大师哥,一副大家长的姿态,让他不爽极了。 “我们是结婚,不是私奔,注意你的言辞。” 他看向苏奈,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在问:你这几个哥哥是脑子有什么大病吗? 苏奈看着他一脸无语又匪夷所思的表情,有些想笑。 “苏奈!” 玄参看着两个人旁若无人般的眉来眼去,又炸了,“给我一个解释!” 蒋京墨哪能让人这么跟苏奈说话,当即脸色一沉,要冲上去和他们打一架,被苏奈拦住。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办了婚礼,只是我的身份证不在身边,没法登记。” 她脚疼得不行,半靠在蒋京墨身上,“不过,一纸婚书也不算什么,回头补就是了。” 空青闻言,瞟了一眼忍冬难看的脸色,赶紧道:“那就是没有婚姻之名,还好还好。” 还来得及补救。 “已经有了婚姻之实,为何不算有婚姻之名?”苏奈淡淡。 忍冬刚刚松了一些的心口,再次压上一块巨石,“噗”一声,他又喷出一口血。 这次真是元气大伤,人都站不稳了。 “二师哥!” 空青吓得魂不附体,看向苏奈:“奈奈,别再说了!你想要二师哥的命吗?” 苏奈看着脸色惨白如蜡的忍冬,熟悉如他们,怎会不知他此刻的心有多疼,就好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在见到他们那一刻,她的心早已疼得麻木。 可是,这是她的错吗? “三师哥言重了。我和二师哥无冤无仇,为什么要他的命?” 苏奈声音轻柔,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淡薄凉气,“我反倒不太明白,我嫁人不是挺好的事吗,你们在心痛、难过些什么?” “你……” 玄参气得大脑发晕,指着苏奈:“你对得起你二师哥吗?你知不知道这三年他为了你头发都……” “大师哥。”忍冬扬声,拦住他,“别说了。” 玄参一甩胳膊,重重哼出一声。 苏奈看着他们脸上的愤怒和痛心,与三年前别无二致,好像她一直都是那个做错事,对不起他们的人。 这有点好笑。 不过,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你们先走吧。”苏奈淡淡:“我和我先生在这再待会。” “……” 玄参气得要死,他从不知道自己妹妹居然还是个恋爱脑,他们养的小白菜,就这么被狗熊给拱了。 “苏山奈,我把话撂这。” 玄参食指朝下点了点,咬着牙放出狠话,“你要继续这么任性下去,苏家你也趁早别回了,跟着这个小白脸走吧!” 蒋京墨眉梢冷冷一挑:他是小白脸? 苏奈听着这记狠话,眉眼倏然沉冷下来。 她正准备说些什么。 “二哥!”一道曼妙的身影蝴蝶一般飞扑到忍冬身侧,满眼焦急地扶住他,“你怎么了?” 看到赵雪儿的这一刻,苏奈的心才是彻底冷了下来。 好啊, 都来了。 那三年前的账,就一笔一笔清算吧。 第48章 她怎么做,都是错 赵雪儿在苏奈眼里,是比豺狼还要厉害的存在。 豺狼要她的命,赵雪儿非但要她的命,还要剜她的心。 忍冬冲赵雪儿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又提醒她:“快去见过你师父。” 赵雪儿愣住,而后转头,看着苏奈,倏然睁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大概有十几种情绪顷刻间在这一张脸上展现出来。 苏奈和蒋京墨同时挑了挑眉。 瞧这演技,牛啊。 “师父!” 赵雪儿刚要开口,却在酝酿情绪的时候被别人抢了拍,小昭没赵雪儿那么多情绪,看到苏奈直接冲她狂奔了过来。 “师父,你没事吧?”小昭扶着苏奈,将她从头打量一番,眼里写满担忧和害怕。 这样的情绪,很直白,却也更真实。 苏奈冲小昭笑笑,“没事。” 赵雪儿怔在原地。 她看着突然窜出来的小昭,听着她唤苏奈“师父”,眸光闪了闪。 忍冬、玄参等人也惊讶地看向苏奈和小昭。 玄参眉头轻皱,问苏奈:“你又收了一个徒弟?” 苏奈摸摸小昭的头:“嗯,过了明路,正式磕过头,拜过师的。” 又对小昭道:“这都是我的师哥,你的师伯们,见个礼吧。” 小昭转身,鞠躬行礼:“师伯们好,我叫黎小昭。” 师伯们的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他们听得出苏奈的言下之意,小昭是磕头拜师过了明路的,赵雪儿并没有,如果按照师门规矩,小昭才是苏奈的首徒大弟子。 而苏奈是苏家少主,她的首徒,分量极重。 “奈奈,你这是什么意思?” 陆英见赵雪儿咬着唇不敢说话,当即站了出来,“你这样说,把雪儿摆在哪里?”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赵雪儿身子猛地一颤,像是受了极大委屈一般,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看着苏奈盈盈一拜。 “师父……” 她声音里带着颤音,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听得人不落忍。 明明,苏奈都还没和赵雪儿说过一句话。 其实赵雪儿也从来不说什么,她只要这样一哭,再一跪,多的是以为她受了天大委屈,要替她鸣窦娥冤的人。 蒋京墨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赵雪儿,今日算是真正见识到了这女子的厉害。 温柔是表象,眼泪是利器,杀的人片甲不留。 只是……太矫情。 徒惹人生厌。 “小师哥。” 苏奈没有理会赵雪儿,而是朝陆英看过去,倏尔冲他一笑:“你还记得我这个师妹吗?” 陆英看到苏奈脸上的笑,整个人为之一怔。 从小长大的情意翻涌上来,陆英不知为何,既亲切又心酸。 “废话!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你好吗?这三年你跑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你都快要找疯了?” 是吗? 他们会找她吗? 可是找到了,又是怎么做的呢,照样对她叱责、质问,胳膊肘朝外拐。 苏奈笑容疏冷,“那怎么一见面,就跟仇人似的,我以为你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呢。” 这话,不只是说给陆英听的。 不仅陆英瞬间白了脸色,玄参、忍冬、空青也都紧了紧面容。 是啊,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她还活着,难道不比一切重要吗? 怎么一见面,就压不住的火气呢? “我……”陆英说不出话来。 苏奈的目光这才落到赵雪儿脸上,她看着这个三年前改变了她人生轨迹的女人,内心甚至比看到师哥们还要激荡翻涌。 “赵雪儿,你不用跪我,我们是对手,是平等的。你跪着,怎么和我说话呢?” 她微微抬手,“请起。” 苏奈一向很敬畏对手。 赵雪儿再一次怔住。 陆英等人也愣住,没想到三年后再见,奈奈对雪儿竟是这般态度。 不骂、不恼、不怒,冷静得像个人机。 “奈奈……”空青动了动唇。 苏奈抬了下手,制止了空青的发言。 “三师哥,她有嘴,不是哑巴,不用每次都得你们替她发言。我让她起来,别跪我,这样也不行?” 她一脸无奈。 如果怎么做都是错,那究竟是她的错,还是他们对她太苛责? 玄参、空青、陆英脑海中同时闪过这个问题,面容一僵。 蒋京墨站在苏奈身旁,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观察着这些师哥们的反应,很明显,他们对苏奈这样的态度是惊讶的。 这说明,苏奈由一个游戏的玩家身份跳了出来,变成了游戏的组织者,不再情绪化,更加冷静、客观。 这三年她成长了,而他们并没有。 忍冬看着苏奈,忽然朝赵雪儿开了口:“雪儿,你起来。” 赵雪儿看了忍冬一眼,才扶着酸软的膝盖站了起来。 沙棠、杨敛带着保镖们都走了过来。 “奈奈,你怎么样?”沙棠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过来检查苏奈的。 似乎这时候,忍冬他们才发现,苏奈衣服上血迹斑斑,脸上还有未洗掉的血渍,头发虽然用银簪盘了起来,但还是乱乱的。 手上也缠着纱布,脚腕似乎也伤了,所以一直抓着蒋京墨,靠在他身上。 刚才蒋京墨就想抱她来着,被苏奈用眼神制止了。 这么多人,不像样子。 “我还好。”苏奈看着沙棠的脚,“你脚消过毒了吗?那豺狼脏得很。” 沙棠道:“我吞了好几颗解毒丸,放心吧。要不是某人拦着我,我早把那豺狼大卸八块了!不挖心挖肝都难消我心头之恨!” 她边说边朝某人斜了几眼。 杨敛看在沙棠受伤的份上不和她计较,顺着她的话说:“烧了不比撕了好啊,那玩意脏得很。咱赶紧下山,回客栈好好洗洗行不?” 这女人倔得跟驴一样,他都快愁死了。 苏奈也劝,“师姐,你先和杨老板带大家出去吧,我们还有点事情,等等再回。” 沙棠问:“你和谁们?” “我和师哥们,还有蒋京墨。”苏奈说:“处理一点家务事。” 当事人几个都愣了愣。 沙棠没什么异议,“哦”了一声,招呼着大家出去,赵雪儿自动退到忍冬身边,要一起留下。 “赵小姐,这边请。”沙棠眼尖得很,并没有要放过赵雪儿的意思。 赵雪儿抿了抿唇,求救的目光朝陆英看去。 陆英再次站出来替她发言,“雪儿也留下吧,她也是苏家的一份子。” 他朝蒋京墨斜一眼,“他都能留下,凭什么雪儿不能?” 蒋京墨眯了眯眸,觉得他早晚还得和这位小师哥打一架。 “蒋京墨是我丈夫,自然要留下。” 苏奈淡淡抬眸,“敢问赵小姐是哪位师哥的家属,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喜事吗?” 她目光扫过四位师哥,最终落在忍冬脸上,带着询问的茫然。 忍冬只觉得一阵心绞痛。 她就这么不信他? 第49章 她学过媚术? 苏奈玩笑般地说着这话,抬起的清冷目光却没有丝毫笑意。 在场的师哥们,连同蒋京墨,都不约而同朝忍冬和赵雪儿的方向看过去。 忍冬心口钝痛,重重咳嗽起来。 “二哥……”赵雪儿忙要去扶他,忍冬却避开了她的手。 赵雪儿手落空,心下一滞。 以前,他从来不会躲开她的。 “雪儿,你先出去。”忍冬沙哑的嗓音透着清冷,可这份冷不知是对谁。 赵雪儿倏然抬头,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猛地转身,噗通一声朝苏奈跪倒,“师父,您真的不要误会我和二哥的关系,我们清清白白,天地可鉴!当年是他救了快要冻死的我,所以我敬重他,感激他,除此之外绝无其他,师伯们都可以为我作证!” 苏奈听着赵雪儿这番掷地有声的说辞,心底不可控地勾起一丝嘲讽。 “他救了你……没错。二师哥当年在山脚下捡到你,将你带回梅雾山,你只记得这个,所以是不是忘了,你那一身的伤,是谁为你上的药?你高烧不退,癔症发作,又是谁寸步不离地守在你身旁给你喂药?你吃下去的护心丹,都是母亲留给我的。” 那时候的赵雪儿,像个无家可归的小猫,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怯怯地看着她,一口一个“姐姐”,像个小尾巴一样跟着她,粘着她,她一时心软才破例把她留了下来。 不曾想,到头来这些人家都忘了,只记得是某个男人捡了她。 何其荒谬! “我……”赵雪儿仰头看着苏奈,一脸的茫然无措。 这副无辜又凄怜的神情,真是和三年前一模一样,但苏奈已经不会再上她的当了。 “你说你和二师哥之间清清白白,那怎么别的都是师伯,到忍冬这就是二哥了?” 苏奈低头看着赵雪儿,是真笑了,“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自欺欺人?” 蒋京墨站在苏奈身旁,看着赵雪儿睁大一双眼睛拼命摇头。 他眯了眯眼。 要不是他亲眼看见过这女子的变脸绝技,只怕也会被她这张无辜的面孔迷惑。 ……她是学过什么媚术吗? 陆英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挡在赵雪儿身前,“一个称呼而已,你至于这么咄咄逼人吗?你别忘了,雪儿当年是先认的哥哥姐姐,才认的师父。叫声二哥有什么错?” 他忍不住嘟囔一句,“要不是怕你不愿意,我还想让她管我叫声小哥呢,人家雪儿叫起来比你好听多了。” 苏奈闻言,心口一寒。 师兄妹几个,她和陆英年纪最接近,也最能玩到一起去。 以前她也总小哥小哥地喊陆英,后来还是母亲不允许,说师门有师门的规矩,她才被迫改口喊“小师哥”,但陆英私下总哄着她叫小哥。 原来,她连小哥都叫的不如赵雪儿动听啊。 人遭嫌弃的时候,真是怎么做都是错。 “你说的对。” 苏奈淡淡一笑,“对于赵姑娘来说,二哥比师父重,对于你和二师哥来说,这捡来的妹妹比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妹重,我都懂。大师哥、三师哥,也是如此吗?” 这一番话,让在场除蒋京墨的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他们下意识想反驳,却忽然说不出什么。 陋室一片安静。 蒋京墨深呼吸一口气,压着心头烈火。 听完苏奈说的种种,他便明白她如今的清冷淡漠从何而来。 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们,为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不仅误会她,偏袒她人,还不分青红皂白地将她丢进天寒地冻的梅寒山,任由她自生自灭,这如何不使人心寒? “师父……”??赵雪儿还要解释,忍冬打断了她,“雪儿,别说了。” 忍冬看着苏奈,一向锐利的寒眸黯淡下来。 “她不信我,你再解释也无用,出去吧。” 赵雪儿扭过身子看了忍冬一眼,可忍冬眸子始终落在不远处,并没有管她。 心下一沉,赵雪儿默默低头,起身走了出去。 …… 简陋的密室一时间只剩下他们师兄妹几个,还有蒋京墨。 玄参胸腔发闷,还不愿放下大师哥的架子,沉声问苏奈:“你特意支开众人,又撵走雪儿,把我们几个留下来,是想为三年前的事做解释?” 苏奈一怔。 看着大师哥一副要审判她的架势,那种荒谬的感觉又来了。 “不,我没什么好解释的。” 苏奈摇头,“三年前我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你们也不信我。那时赵雪儿到苏家不过一年,现在四年过去了,只怕和你们关系更是亲近,我说什么有用吗?” 她唇角浮着浅笑,可一副凉薄语气,听得人心里很不舒服。 “你的意思是,我们冤枉你?”玄参眉头狠狠皱起。 苏奈看着大师哥顽固不化的模样,还有其他师哥们沉默不语的样子,就知道她离开的这三年,他们并未对赵雪儿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也没有因为她的失踪和离开有过任何反思。 现在他们和赵雪儿是自己人,而她成了彻头彻尾的外人。 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感同身受,可她会让他们都尝尝,那被冤枉的滋味。 到时候不用解释,他们自然就懂了。 “赵雪儿的事情,先不用讨论了。” 苏奈暂时封存话题,转头对蒋京墨说:“我没怎么和你讲过家里的事。我本名苏山奈,是苏门少主,这你已经知道了。” 蒋京墨点头:“是。” 苏奈一一同他介绍这四人的身份。 “这是我四位师哥,从长及幼依次是,大师哥玄参,二师哥忍冬,三师哥空青,小师哥陆英。还有我的名字山奈,都是母亲用中草药取的名。” 苏奈跟蒋京墨说话时神情灵动,像是又回到了以前。 忍冬看着,眸色深深。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虽非亲生,却情同手足,师哥们小时候都很疼我。” 苏奈想起年少时光,实在忍不住不动情。 母亲和师哥们一起,给她打造了一个金色的童年,童话般的世界。 她从小在山野间长大,性情天真单纯,不知人间险恶。 这人间的第一课,是赵雪儿连同师哥们亲自给她上的。 只是付出的代价颇大,差点失去性命,也差点失去眼睛、失去光明。 玄参等人听着苏奈的话,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情,一时间都觉得心酸不已。 她说的,是小时候。 第50章 喷他一脸太太口服液 可是小时候的苏奈,就是很招人疼啊,不像后来…… 任性妄为,无法无天! 蒋京墨看到苏奈眼里一瞬闪过的光芒,被惊艳到,可眼看着那光黯淡下来,他心也跟着一疼。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他温声道:“我懂。” 有的人靠一生治愈童年,有的人靠童年治愈一生,他和苏奈都是后者。 忍冬看着蒋京墨的大手摸向苏奈的头,她非但不躲,反而主动低头让他摸,两个人之间俨然有种默契的亲密磁场,非旁人所能介入……他成了“旁人”? 心窝子像被狠狠捅了一刀,鲜血淋漓。 忍冬白了脸,眉心折起一道痕。 苏奈深呼吸一口气,压下鼻尖酸涩。 她以为一颗心在过去一千多个日日夜夜里早就死掉了,可它居然还会疼。 疼痛感,并未减弱分毫。 “四年前,母亲外出游历,却忽然失了音讯。我们发现她失踪的时候已经过了半年,母亲一向行踪诡秘,进山失联是常有的事,可这么久不联络我们实在不正常。” 苏奈语气沉下来,“我们一边找寻母亲,一边打理家业。师哥们分管苏泰药业的各个部门,我守着家,负责医药研发。母亲失踪不久,二师哥就在山脚下捡到赵雪儿。” 叙述的过程,苏奈一边回忆一边分析。 “因为赵雪儿,我和师哥们有了隔阂,二师哥以‘虐徒’之名将我罚到梅寒山面壁思过……后来我到了蒋家,之后的过程,你都知道了。” 蒋京墨又嗯一声,眼角挂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软弧度。 苏奈略掉了在梅寒山上遭遇的事。 玄参等人以为她是怕丢脸,蒋京墨以为她是不愿意把伤疤摊开在师哥们面前。 其实……苏奈是在观察。 她观察着忍冬四人的神情,想看看母亲失踪和她在梅寒山遇害一事,究竟和他们相不相干? 他们是不是早就被外人策反,成了师门叛徒? 成了赵雪儿的帮凶? 现在不单是他们不信她,她也不再信任他们。 兄妹之间,已生嫌隙。 这很危险。 苏奈目光扫过师哥们,唇角一压,“这里,就是母亲闭关的地方。” 话音刚落。 “什么?” 师哥们瞪大眼睛,四下张望,满脸的不可思议。 苏奈不再说什么,走到古琴身旁坐下,蒋京墨一拧眉,“你的手……” 还伤着呢。 “无妨。” 苏奈仰头,冲他一笑。 蒋京墨心头一热,怎么就能笑得这么好看! 以前苏奈就够美了,可那时候的苏奈因为眼睛伤着,世界对她来说是黑暗的,充满危险的,难免浑身紧绷,满身防备,哪怕是笑,笑意也钻不到眼睛里去。 可她如今眼睛能看见了,微微一笑灵气就从一双眸子里溢出来。 苏奈低头,拨动琴弦。 两声琴音响起,是一首哀乐,《祭灵曲》。 随着琴弦的拨动,只听“咔咔”几声响,一道墙壁缓缓翻转过来。 众人下意识歪头,眼睁睁看着摆满了灵位木牌的一面墙壁就这样一点一点出现在眼前。 四下蒙尘的陋室眨眼间便成了灵堂,香炉里还点了三支香,还在烧。 “这是……什么啊?” 陆英吓得往玄参身后躲,玄参皱眉扫过灵位,瞬间想到鬼竹林的传说。 鬼竹林、古琴、灵位……师父闭关的地方。 难道说? 玄参只觉眉心一凉,像是被什么点到了,脑中瞬间清明。 这是! 苏门先祖的灵位! 沙棠和杨敛带着众人出了井,却不敢离开太远,担心再有什么状况发生。 耳听得一阵琴声传来,这琴声哀伤悲凉,听得人心口涩涩的,小昭还有几个心肠软的,不知不觉都已泪流满面,沙棠胸口也闷闷的,好像看完了一出悲情史剧。 “棠棠,你看!” 杨敛忽然拍了沙棠一下,沙棠刚要发飙,就见鬼竹林上头的乌云不知何时散了,雾气也渐渐散开,被邪气吞噬的竹林现出绿色,随风微微晃动,当真是山明水秀。 “罗阳公主当年挑了个世外桃源的好地方啊。” 沙棠感叹,“只可惜,看错了人,害了自己和亲族的卿卿性命。” 杨敛歪头看她一眼。 “所以人很重要,你好好珍惜我吧。” 沙棠睨他:“是你先和我吵架的。” “我?” 杨敛指着自己,想反驳,但对上某人的大眼睛,还是选择先低头。 “对不起行了吧?” 沙棠又吼一嗓子,“你家就这样道歉的?” “……”众人吓得一激灵。 杨敛认命,摆出端正态度。 “对不起老婆大人,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沙棠轻哼一声。 杨敛凑过来,碰碰她,“别跟我置气了,我一个人独守空房,很难过的。” “你是寂寞吧?” 沙棠目光朝他下三路扫去。 杨敛顺杆往上爬,“没有你的夜,烟抽的都不香了。” “呸!” 沙棠喷他一脸太太口服液。 …… 一曲弹完,香烛也燃尽了。 苏奈放下手,看向早已木掉的师哥们,“妈妈每年过来闭关,是为了祭奠祖先。” 她看向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灵位,沉静的声音道:“历史车轮已然滚过,我想把先人都请回苏家,告诉他们,他们并非无家可归,自有后人纪念。” 这话,并不是商量的口吻。 苏奈从袖口掏出一封信,递给玄参,“大师哥,这是母亲留下的信。” 玄参一听,神情一凛,立马打开。 空青、忍冬和陆英也纷纷凑了上去,脸色激动。 苏奈和蒋京墨碰了下眼神,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交流了许多。 玄参四人一个字不落地把信给看完了,眼圈都红了又红,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师父……” 陆英潸然泪下,空青也落了泪。 忍冬情绪最为内敛,拳攥的紧紧。 玄参站在原地久久不动,仿佛成了一尊雕像。 正消化着信里的内容,忽然之间,苏奈冰冷的声音在耳边乍响。 “我知道你没走,听墙角有什么意思?出来吧。” 众人一惊。 玄参看到白色的衣角,厉喝一声:“谁在那?滚出来!” 赵雪儿一点一点,从墙角挪了出来。 忍冬一下变了脸色。 第51章 也让他们尝尝被冤枉的滋味 “师父,我……” 赵雪儿咬着唇,往忍冬的方向看去,“我只是放心不下二哥,所以才……” 她欲言又止,泫然欲泣,怎么看怎么可怜。 忍冬脸色铁青,唇紧抿。 “哦?” 苏奈看忍冬一眼,淡淡问:“不是二哥故意让你留下来偷听的?” 赵雪儿悚然一惊,陆英等人也惊呆了。 “不是,当然不是!” 赵雪儿摇头摆手。 “我不信。” 苏奈的语气依旧淡淡的,“肯定是。如果没有二哥首肯,你哪来这么大胆子敢偷听长辈们议事?你难道不知道苏门规矩,听墙角的人会被视作奸细,格杀勿论吗?” 说到后面,她声音掺上寒意,听得人汗毛竖立。 赵雪儿吓得都没来得及酝酿眼泪,又是不要钱似的噗通一跪。 “不是,我没有!” 她慌得不行,求救的眼神看向忍冬。 可忍冬不知在想什么,苍白的面容竟有几分失神,关注点并不在她身上。 赵雪儿只得又将目光投向陆英,声音急的要哭,“小师叔,我真的不是!” 陆英最为心软,哪能见赵雪儿这么可怜巴巴。 “奈奈,你好好的吓唬雪儿干什么?奸细这种大帽子,怎么能随便往人脑袋上扣?不就是偷听两句话么,虽然她做的是不对,但你也不用这么上纲上线喊打喊杀的吧。” 语气里,全是对赵雪儿的维护,也全是对苏奈的不满。 苏奈看着陆英,目光灼灼如烈火。 她这才知道,原来人的心竟能偏到这种份上! 以前她只觉得师哥们是被赵雪儿给蒙蔽了,陆英是个没心眼的,只是因为可怜赵雪儿的经历,才对她格外心疼些。 但当年她和赵雪儿闹矛盾,陆英可没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别说维护她,不撺掇大师哥拿家法抽死她都是好的。 陆英被苏奈盯得有些心虚,视线偏到一旁。 他小声嘀咕道:“瞪我干什么,戴了美瞳了不起啊,还弄个红眼睛,难看死了……” “你说谁难看?” 一直没说话的蒋京墨忍不住了,冷冷瞪向陆英:“你再说一个字我听听。” “……” 陆英闭上嘴,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凶! “如果不是二师哥,那就是小师哥给赵雪儿的暗示,让她来听墙角是吗?” 苏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也是,三年前也是你一直在帮着赵雪儿说话。每一次赵雪儿受伤,不管我在不在场,不管你看没看见,你都会站出来说是我干的。仔细想想,母亲四年前刚失踪,赵雪儿就来了,我一直在想这其中是不是有关联。” 她抬眸朝陆英看去,冷声质问:“小师哥,母亲遇险,和你有关系吗?” 陆英忽然懵了,刹那间魂儿都飞走了。 “你,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害师父?我疯了吗?” “那可难说。” 苏奈低头看向赵雪儿,“毕竟,那就有一个害师父不眨眼的。有道是人以群分,赵雪儿年纪轻轻,想来没那么多心眼子想出那些陷害我的招数,我以为是你教的。” “……” 众人全都愣住,一时竟不知是苏奈疯了,还是他们傻了。 这种诛心的话,怎么能够张口就来? 可是,他们都不是傻子,知道苏奈是故意这么说的。 就好比……三年前,他们也是这么说苏奈的。 一个一个大帽子往她脑袋上扣,什么恶毒、冷血动物、混蛋,什么难听说什么。 所以,她是在报复他们? 忍冬早就听出来了,心脏如坠冰窖,眼睛里全是悲凉。 他们兄妹之间,何至于此。 陆英傻了眼。 方才苏奈把残害师父的大帽子扣下来的时候,他真的是眼前一黑,头皮都跟着炸开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反驳,偏偏喉咙像是被人用一只大手给掐住,百口莫辩。 他想证明不是他干的,可事情不是他干的,他又怎么证明自己没做过? 蒋京墨欣赏的眼光朝苏奈看去,他知道她是在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 也让他们都尝尝,这被人冤枉,却百口莫辩的滋味。 “奈奈。” 忍冬终于忍不住了,开口。 他想让苏奈戾气别这么重,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谈,可是看着她血迹斑斑的衣服,脏扑扑的脸,忽然想到了三年前罚她去梅寒山时,她委屈又愤懑的小模样。 那时的苏奈,像一只刺猬,浑身都长满了刺,逮谁扎谁。 可现在的苏奈,又冰冷的像只深海异兽,既平静,又危险,叫人难以接近。 “你的人,我不动。” 苏奈脚疼,有些站不住了,靠在蒋京墨身上,微微昂起下巴,“不过,你们既然口口声声说赵雪儿是苏家的一份子,就当守苏家门规。这错怎么罚,二师哥,你做主。” 她把压力给到忍冬。 忍冬倒是痛快,判罚:“回梅雾山后,关禁闭,严查。” 赵雪儿浑身一抖,蓦地抬眸朝忍冬看过去。 这一次,她看到的不再是忍冬对她的心疼和怜惜,而是……冷漠。 她顿时惊悟,听墙角这事踩了忍冬的底线,他是最守戒律之人。 于是,赵雪儿什么都不敢再说,低头领了罚,委委屈屈地退了出去。 —— 苏奈让蒋京墨帮忙,把先人的灵位搬迁到容城苏家。 “行,交给我吧。” 这也不是说移就能移动的,总得请几位大师过来,是时候用一下乘风老头了。 苏奈又道:“过会下山,咱们去客栈商量商量苏泰药业和京科国际合作的事。” 蒋京墨点头:“好。” “合作?” 空青一怔,忽然想到什么,朝蒋京墨看去:“京科国际,是你的?” “是。” 蒋京墨自我介绍:“我是京科国际公司董事长兼CEO,先前和几位苏总接触过。” 玄参、空青几人神色都变了。 他们当然知道京科国际。 医药界的后起之秀,在科研领域屡创新高,商业板块更是野心勃勃,不久前已经上市。 此前京科国际就提出过合作邀请,他们忙着家里的事,没顾上评判。 事实上,苏泰药业很久没有研制出新药了,以前药物研发都是师父和奈奈负责。 “你想干什么?” 玄参忽然警惕起来,犀利眸子射向苏奈,“你想把苏泰药业交给京科国际?还是想把师父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家业当嫁妆送给男人?我告诉你苏山奈,有我在,你想都不要想!” 四周,一片寂静。 苏奈凝视玄参,良久,良久。 “大师哥。” 苏奈冷冷地问:“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第52章 现在的苏奈,强的可怕 苏奈一句话出口,众人都懵了一瞬。 陆英下巴都快掉下来,不敢置信地看一眼苏奈,又看一眼被她怼的玄参,心里直呼乖乖,一把捏住空青的胳膊:奈奈是疯了吗?她怎么敢、敢骂大师哥的? 空青也一脸担忧地看着苏奈,感受到一触即发的危险。 “你说什么?”玄参脑门上青筋都跟着爆起来。 苏奈冷冷看着他,“我说你有病,而且还是大病!” “你——” 玄参气得把胳膊抬起来,只是巴掌还没扬下,就被一左一右架起。 忍冬:“大师哥,别冲动。” 蒋京墨则将苏奈护在身后,冷飕飕的眸子盯向玄参。 “想动手?你得问问我答不答应。” 忍冬冷冷看蒋京墨一眼,“别拱火。我们四个人,你打不过。” 蒋京墨一眯眼。 打群架是吗?来啊。 “不是还有我吗?” 没等蒋京墨开口,苏奈先表明了立场。 玄参、忍冬四人朝苏奈看过去,先是惊诧,后是痛心。 女大不中留啊……小白菜长腿跑了。 忍冬本就冷到谷底的一颗心此刻彻底被激起火气,问苏奈:“你要跟我们动手?” 苏奈一双赤瞳锋利无比,冷冷清清扫过众人。 “是大师哥先要跟我动手。苏家祖先在这,妈妈的信也在这,可他还是能不管不顾地兄妹相残。大师哥,你是觉得妈妈不在,我无人依靠,就可以随意动手打我是吗?” 玄参:“……” 他是一时急火攻心,没想真的动手。 此刻被苏奈扣下一顶大帽子,一张脸憋成了酱紫色,气得重重咳嗽两声,顺势甩开忍冬和蒋京墨擒住他的手……忍冬是捏着提醒他,蒋京墨则是使足力气在掐他。 疼得要命! “你少拿祖先和师父来压我。” 玄参板着脸道:“你出言不逊,不敬长兄,你还有理了?” 苏奈清冷一笑,“你是大师哥,我敬重你不假,可那是因为你爱护我在先。现在你平白无故就侮辱我,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三年前你打我那一巴掌,我还没还呢。” “……”玄参瞪大眼睛,“你还想还手?” “为什么不。” 他说一句苏奈就呛一句,“如果我做错了事,挨打那是活该。可事情不是我做的,你冤枉我,我还得乖乖受着,凭什么?你再动手,我必奉还,不信你就试试!” “……” 玄参气得快要吐血。 陆英和空青都惊呆了:疯了,奈奈现在简直在发疯的边缘!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再发生三年前的一幕,大师哥对苏奈动手的话,她一定不会乖乖受罚,毕竟……论武力,奈奈完全不输给他们。 从小到大,无论医术还是武功,师父待奈奈都是最严厉的。 那时候他们都很心疼妹妹,可正所谓严师出高徒,师父虽待他们很好,却从不掩饰对女儿的偏爱和期望,自小他们就都明白,未来苏家家主之位,只会是奈奈继承。 方才师父在信里,也说的明明白白。 正因如此,玄参才更加担心,怕苏奈会因为恋爱脑,把家族产业拱手让人。 可这丫头,居然不知好歹地骂他有病! 眼看着大师哥快要撅过去,空青赶忙上前打圆场。 “好了好了……大师哥,奈奈不是那个意思……奈奈,你也少说两句。咱们别当着先人的面吵架了,实在太过不敬,先下山再说,行吗?” 陆英在旁边附和,“对对对,先下山吧。” 玄参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苏奈在后面哼的更大声。 众人:“……” 怎么忽然有种回到小时候的感觉? 蒋京墨却只想笑,他不知道原来苏奈在家里是这样的状态,像个龇牙咧嘴的小老虎,谁也不怵……不,他忽然明白过来,这是因为她能看见了。 人能看见光亮,就有勇气,也就能彻底焕发生机。 现在的苏奈,强的可怕。 忍冬看着苏奈的脚,朝她伸出手,“我扶你下山。” “不……” 苏奈刚要开口,蒋京墨就“啪”一声将忍冬的手拍掉,“用不着你,有老公呢。” ……这一下完全是对先前忍冬拍他那一下的回击。 苏奈心里叹气,她和蒋京墨脾气太像了。 都是吃不得一点亏的。 有仇必须得报,不报不痛快。 “上来,我背你。” 蒋京墨在苏奈跟前蹲下身子,直接拉着苏奈的手将人驮到背上。 苏奈没跟蒋京墨客气。 她一个人当然可以拖着伤脚下山,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结果自然是脚踝会肿的像橄榄球那么大……她可以坚强,但不必逞强,没苦硬吃那是闲得慌。 “谢谢。” 苏奈趴在蒋京墨背上,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晚上回去我给你做按摩。” “你说的。”蒋京墨轻轻一笑,受用得很。 忍冬就这样看着两个人的相处,只觉得胸前一阵窒息,堵的他喘不过气。 曾几何时,他以为他和苏奈之间是最亲密的,她连着他的心脏,和他的骨头。 她稍微受点伤,他这边就是伤筋动骨。 可如今他才知道,什么叫做撕心裂肺。 “二师哥,走吧。” 空青看不过去,他觉得奈奈完全是故意的,故意当着二师哥的面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给二师哥上眼药……只是,就算是演戏,也太过亲密了! 往山下走的时候,忍冬一直捂着胸口的位置。 银簪就在他胸前,之前他觉得这是他的定海神针,有它在,就好像奈奈也在他身边,可是现在,这支簪子像针一样扎着他的心,戳的心脏千疮百孔,疼得他几乎走不动路。 忍冬身形一晃,差点摔下去。 “二师哥!”空青被他吓了一跳,及时扶住他,“你怎么样?” 他在忍冬手腕上一探,深深蹙眉,“你的心疾又严重了。” “嘘。” 忍冬看一眼走在前面的苏奈,嘶声道:“别让奈奈听见,她会担心。” 空青却是一滞。 看着趴在蒋京墨背上,不停给他擦汗,有说有笑的两人,空青眼眸一沉,也在心里怪起苏奈。 “二师哥,你别伤心,依我看,奈奈是故意的。” 忍冬正看的眼睛疼,闻言偏头看空青一眼。 空青道:“你真的相信奈奈会随随便便嫁人?你和她那么深的感情,奈奈多喜欢你,我们是最清楚的。说不定,那位蒋大少就是奈奈找来故意气你的,就是想让你哄哄她。” 忍冬一听,黯淡的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喃喃问:“是吗?” “肯定是!” 空青点头:“咱们等着瞧,看这小妮子能演到什么时候。” 赵雪儿默默跟在身后,听着空青和忍冬的对话,垂眸不语。 一双眸子,却比这天色还要深沉。 第53章 恩断,义绝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爬往苏凉山的路充满坎坷,下山也崎岖得很。 蒋京墨背着苏奈一路向下,一些艰难的小路常倚彤和蒋聪明帮忙搀扶,小昭全程寸步不离地跟着苏奈,好几次都主动问:“师父,要不让大少歇歇,我来背你?” 苏奈看着蒋京墨满头的汗,给他擦擦。 “累不?” 蒋京墨甩甩汗,摇头:“不累。” 不累才怪。 苏奈虽然不跟蒋京墨客气,却也不好意思让他背自己走完全程,她拍拍蒋京墨的背让他把她放下来。 蒋京墨以为她趴的不舒服,暂停脚步,“怎么了?” “你歇歇。我换个人。” 苏奈朝后看去,玄参四人正走到跟前,见他们停下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大师哥。” 苏奈突然冲玄参扬起笑脸,俏生生道:“你背我呗。” 玄参:“……” 此时此刻冲他笑的苏奈,跟在山上冷冰冰怼她的苏奈简直不是一个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人格分裂。 蒋京墨刚想说不用,可看着苏奈脸上的笑容,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玄参今天惹了她,她就得作他一下。 “你敢让我背?” 玄参这样问着,人已经走了过来。 苏奈毫无芥蒂地往人背上一趴。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的亲师哥,又不会把我丢下山,对吧?” 玄参轻哼一声,这会子知道卖乖了,早干嘛去了。 蒋京墨看着苏奈趴在了玄参背上,虽然知道这是她哥,心里还是不怎么舒服。 苏奈则是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让他大方点,别醋。 …… 往山下走,蒋京墨一路在苏奈后面跟着。 走到较平坦的一段路,苏奈忽然在玄参后背上拍了一下。 手劲不重,但也绝对不轻。 “怎么了?”玄参吓一跳。 苏奈道:“没事,有个小虫子,我帮你拍死了。” “……” 玄参回头斜她一眼:“你猜我信吗?” 苏奈便如实交代:“我生气。” 玄参差点一头栽倒。 “你还好意思生气,你生什么气?” “你打我。” 苏奈又开始翻旧账,“你还冤枉我。” 玄参一口气闷在心头,其实这三年,他也在为打妹妹的那巴掌而后悔。 当时怎么就动手了呢? 小姑娘皮薄,那一巴掌下去白皙的脸上都浮了红印子,去梅寒山的时候半边脸都还是肿的,可她也实在太过气人,如果是师弟们犯错,他一定打的更重! “你少在这胡搅蛮缠。” 玄参背着苏奈往下走,嘴里不住地教训她,“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冤枉了你,委屈的跟什么似的,可是奈奈,三年前你对雪儿的种种作为,我们都看在眼里。” 他语气低沉下来。 “雪儿身世飘零,不比你自小养尊处优,你天真任性,她谨小慎微,性子本身就天差地别。我们几个算是幸运的,从小被师父从孤儿院挑选出来,成了少爷,可我们都知道,如果不是师父把我们带回苏家,我们和雪儿是一样的命。” 苏奈听着这番话,只觉心头一麻,目光往不远处瞥去。 赵雪儿跟在队伍后头,始终在距离忍冬三四个台阶之后。 她像是也崴了脚,可无人搀扶,便一瘸一拐地往下走,眉心轻轻蹙着,紧咬着唇忍痛,看着当真是可怜。 陆英想要伸手扶她,她都笑着摆摆手,谢绝。 再看看她,有蒋京墨和师哥背着,确实是公主般的待遇。 可真是这样吗? 苏奈想起赵雪儿刚到苏家没多久,便因勤快懂事赢得了上上下下的喜欢,师哥们更是迅速将她当成另一个妹妹,每当得了什么新奇的东西,总是她一份,雪儿一份。 实话实说,苏奈从未因此有什么想法。 就像玄参说的,她自小被宠着长大,并不缺爱,也不会吝啬给予爱。 整个梅雾山,对赵雪儿最好的不是忍冬,而是苏奈。 这是公认的事实。 可是后来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赵雪儿功课越来越懈怠,还经常以小姐自居欺负佣人。 她欺负人的手段极其刁钻,不在面上,全在内里,不少佣人都被她用针扎过。 苏奈知道后当然是勃然大怒。 那时师哥们都忙着公司事务不常回家,她一边派人找寻母亲一边管着研发中心也是焦头烂额,可每次她责罚赵雪儿的时候,师哥们总能回来两个。 而且,总为赵雪儿说话、求情,甚至为她打抱不平。 起初苏奈还不明白为什么,后来才知道,赵雪儿在她面前涕泪横流地认错,悔过,转头在师哥们面前就各种委屈,她不过罚她跪一个小时,她都能把膝盖跪出血来。 非但如此,后面又将身上的鞭痕和针眼给师哥们看,说是她打的。 可苏奈根本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 毒蛇的事,更是离谱。 忍冬自小有个隐疾,一旦情绪不稳肝火旺盛经脉就容易逆流,严重的话会危及生命。 苏门有个独家秘方,可以缓解隐疾。 这秘方以前都是母亲亲手调制,需要用到梅花蛇的胆液,而母亲失踪后就只有她能调那味药。 她怕师哥们不同意,自己悄悄去了一趟梅蛇山,冒着危险抓了一条梅花蛇回来。 可没等她掏出蛇胆,那梅花蛇就不见了,再找到的时候,就是在赵雪儿的屋子里。 赵雪儿被蛇给咬了,陆英拎着死掉的蛇出来,说蛇是她亲手放进赵雪儿屋子,要害赵雪儿。 那一天,师哥们全回来了,不管她怎么解释,都没有人听。 …… 以前,苏奈以为是赵雪儿比她更招人喜欢,师哥们才那么向着她。 如今听玄参这么一说,苏奈倏然明白,他们之所以那么偏袒赵雪儿,是因为把自己代入了她的身份和位置,他们都是可怜的孤儿,只有她是被娇宠的大小姐。 大小姐欺负一个孤儿,大家都信。 可一个孤儿冤枉大小姐,没有人信,尤其是同为孤儿出身的师哥们,更不信。 赵雪儿,是完完全全吃透了人性啊。 “放我下来吧。” 苏奈从玄参背上蹭下来。 面对他疑惑的眼神,苏奈静静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确实是你误会我了,打错了我,你会后悔吗?” 玄参一怔,朝赵雪儿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正踉踉跄跄跟着队伍走,身形单薄又可怜。 “我只信眼见为实。” 他冷冷说。 苏奈后退一步,唇角泛起凉薄的笑。 “很好,我清楚了你的立场。” 苏奈也朝赵雪儿的方向看去,用清晰的声音对师哥们说:“我既然活着回来了,三年前的事势必要给你们一个交代,也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赵雪儿抬起一双疼痛分明的眼眸,看向苏奈。 “赵姑娘。” 苏奈说:“明日回苏家,你我正式解除师徒关系,我还你一个自由身。” 她一顿,又一笑。 “自此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 第54章 他们难道就活该受委屈? 后半程的山路,还是蒋京墨背的苏奈。 赵雪儿也趴在了一个人的背上,不是忍冬,而是陆英。 因为苏奈放话要和赵雪儿断绝师徒关系,赵雪儿在山路上又是扑通一跪,将膝盖磕伤了,陆英心疼不已,大骂苏奈一回来就欺负人,雪儿膝盖本就有伤,跪了又跪。 这次苏奈什么话都没有说,多说无益。 只是她余光瞥到忍冬的脸色,他目光复杂而深邃,令她看不懂。 其实,她一直都不懂忍冬。 不懂他为何会对赵雪儿那么好,也不懂一个人的心,怎么可以说变就变。 ……她从未,真正抓到过他。 不像蒋京墨,总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她需要的时候,他都在。 —— 总算是下了山。 山海客栈住不下这么多人,沙棠给附近的酒店打了电话,将玄参等人安排了过去。 玄参吹胡子瞪眼睛,“这么多人,为什么让我们过去?” “和你们不熟。” 沙棠幽幽一笑,“我是老板,我说了算。” “……”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却说和他们不熟? 陆英不禁生气,“棠姐,你也太胳膊肘往外拐了!” 沙棠看一眼站在他身旁的赵雪儿,呵呵一声,“我这都是跟你们学的啊。” “你……” 陆英怒不可遏,被空青拦住,玄参已经气得拔腿出了门。 忍冬则望着不远处,一动不动。 蒋京墨背着苏奈直接回了她的房间,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去,门就这样关上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会发生什么? 忍冬眸色一寸寸地沉下来。 “我不走。” 忍冬直接在客厅坐了下来,对沙棠道:“不需要房间,我就在这待着。” 沙棠还要说什么,杨敛已经受不了这一身汗味了。 “别磨叽了,回房洗澡。” 杨敛二话不说将沙棠扛在肩头,“老子快臭死了!” 沙棠骂骂咧咧地被杨敛扛上楼梯,但很快楼上就传来嘴唇碰嘴唇的吧唧声。 “……” 空青、陆英眼皮皆一跳,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朝苏奈房间的方向看去。 两个人对视一眼,又看向忍冬。 这……奈奈这是要把绿帽子给二师哥扣到底啊。 赵雪儿盈盈的目光望着忍冬,她本想劝劝,可他的眼神,从苏奈出现后,就没有落到她身上过,就好像她并不存在,他的眼里只有苏奈。 一阵酸楚从心尖蔓延开,突然之间,脊背吃痛。 赵雪儿猛地一惊,微微转身,便见一枚小石子在她脚边,她眼皮一颤,慌忙踩住。 “雪儿,你怎么了?” 陆英见赵雪儿神色不对。 赵雪儿回过神来,抬头一笑,“哦,没事。就是,有点累。” 忍冬这才抬眸。 “你们带雪儿去旁边的酒店住吧,给她膝盖上些药。” 空青和陆英刚要带赵雪儿走,忍冬就沉声喊道:“雪儿。” 赵雪儿停下脚步,回头看他,露出个乖笑。 “二哥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忍冬看着她脸上的笑容,脑海中闪过另外一张乖巧的童颜,心头一痛。 须臾,他摇了摇头。 “你准备一下,奈奈说明天回师门跟你解除师徒关系,是认真的,不是在同你开玩笑。你也做好,被关禁闭的准备。做错了事,受罚是应该的。” 赵雪儿脸上的笑容一下淡了,紧抿着唇,一双大眼睛顷刻间蓄满了眼泪。 “二师哥……” 陆英忍不住嚷道:“奈奈任性,你就这么随着她不成?” 忍冬没有理会陆英,只沉声对赵雪儿道:“别再动不动就跪了,你自己的膝盖,自己心疼。奈奈既然回来了,三年前的事是该有个说法。” 赵雪儿忍着眼泪,哽咽地应了声“是”。 “我的命是二哥救的,我听你话。如果师父一定要赶我走,我不会让二哥为难的。” 忍冬扯了下嘴角,苦笑一声。 “连我,都未必还能在苏家再待下去。” 空青眉心一痛,“二师哥……” “奈奈受了委屈,不撒点气出来是不可能的。” 忍冬脸上带着纵容,“她要是想出气,我奉陪。不过,我会尽力护着你。” 赵雪儿瞪大眼睛看着他,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簌簌而落。 她捂着脸跑了出去…… “雪儿!” 陆英攥紧拳,满脸的不服气,“二师哥,我们就由着奈奈这么闹吗?” “陆英,别说了。” 空青看着忍冬苍白而隐忍的面容,知道此刻最难受的就是他,他在心里轻叹一口气,拍拍陆英的肩膀,“雪儿是二哥救的,可你别忘了,我们是师父救的。师父在信里说的明明白白,谁要是敢让奈奈受委屈,她做鬼都不会放过我们……” 说到这,几人齐齐沉默下来。 陆英红着眼睛,紧抿着唇:难道他们这些孤儿就活该受委屈吗? 他就是不服! 凭什么! —— 回到房间,苏奈和蒋京墨对视一眼,就默契地开始脱衣服。 进浴室洗澡。 苏奈如今眼睛能看见了,可蒋京墨还是习惯性地帮她抹浴液,搓泡泡。 ……苏奈眨了眨眼睛。 以前看不见的时候,好像脸皮也格外厚些,被蒋京墨这样伺候着不觉得什么,可现在她清清楚楚地看见蒋京墨是怎么为她“服务”的,覆着薄茧的大手在她肌肤上游走,轻抚,带着点按摩的手法。 舒服是舒服,就是有些痒痒。 触到腰间肚脐眼的位置,苏奈身子一缩,笑了两声。 隔着水汽,蒋京墨问她:“痒?” 苏奈笑意未收,“嗯。” 蒋京墨却看着她,不动了。 这不是第一次蒋京墨为这双眼睛感到惊艳。 苏奈的一双眼睛,生的是真好看,眼形漂亮,眼白少,瞳孔自带放大效果,不笑的时候已经足够美丽,一笑起来眼角微微上翘,灵气逼人,叫人欲罢不能。 “蒋京墨。”苏奈唤他。 蒋京墨:“嗯?” 苏奈凑近他,唇角勾笑,是发自内心的喜悦:“我能看见了,我好开心。” 没有什么,比恢复健康和光明更让人高兴的。 “谢谢你。” 她能这么快把体内的毒素逼出来,少不了蒋京墨的帮忙。 他真的,是一味好药啊! 比她过往调制的任何一味药都妙。 浑然天成,良药可口。 蒋京墨微怔,不知她这份谢意从何而来,只当她是谢他背她下山。 “夫妻之间,不必客气。” 蒋京墨微微低下头,“说好的按摩,还算数吗?” 苏奈笑:“我说话一向算数。” “那就,按摩按摩……” 蒋京墨轻咳一声,喉咙轻哽,苏奈却是低下头去,握住他的‘昂扬’。 缓缓蹲了下去。 蒋京墨眼角红了。 第55章 他的女孩,成了别人的 忍冬坐在客厅里,眸光深沉地凝视着房门,双拳攥得紧紧。 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他们还没有出来。 他脑海中不停地闪现苏奈和蒋京墨互动的种种画面……她靠在那人身上,她摸那人的脸,她冲那人笑。 她甚至会因为他拍开那男人的手而冲他甩脸色! 忍冬眼睛红了又红,左手拇指狠狠捏着右手拇指,捏得发红,几乎擦出血。 以前那个眼里、心里都是他的女孩,去哪了? 忍冬自诩生性冷硬,就如同师父给他取的这个名字一样,他习惯承受命运的磋磨,习惯忍耐冬天的寒冷,他不会爱,更不会表达爱,公司同部门的人都说他冷漠,甚至底下人还偷偷给他取了个“冰山总”的绰号,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的冷硬心肠,是被师父和奈奈给捂暖的。 一个教会他医术,治他的隐疾;一个教会他,什么叫做爱。 “忍冬,我就是想这么叫你,这名字多好听啊。忍冬另一个别名,叫做鸳鸯藤,也叫金银花,表面覆盖着粗糙的硬毛,可花瓣有短柔毛,外糙里柔。” 十四五岁的女孩,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一身轻纱白裙宛如凌波仙子,笑容烂漫。 “《名医别录》里说,今处处皆有,似藤生,凌冬不凋,故名忍冬。“ 苏山奈是天之骄女,说话永远轻而有力,笃定不移,“你一定会拥有更好的人生,因为你有我。你缺的那部分,我补给你,可好?” 随着“好”字尾音的上扬,忍冬心口一痛,重重咳嗽起来。 他用拳头抵着嘴唇,却还是没控制好,血混着唾液从喉咙里喷出,溅在白色桌布上。 小昭正和前台妹妹说着话,被忍冬吓了一跳。 “师伯,你没事吧?” 小昭慌忙走过来,递给忍冬几张纸,手自然地把上了忍冬的脉。 “……” 忍冬猝不及防,没防住,小昭则是指尖一跳,“你……我,我去叫师父!” 她一探这脉,就知道不是自己能医的。 “回来。” 忍冬哑声,喊住小昭,“别吓着奈奈。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小昭顿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不该去。 忍冬擦了擦嘴,把沾了血的纸团捏成球扔进垃圾桶,问前台:“有烟吗?” 前台摇头:“这里不让抽烟。” “那给我来杯茶吧,多谢。” 前台看了小昭一眼,示意她看紧些,自己去倒茶。 忍冬抬了抬眸,看向不知所措的小昭,问:“你叫黎小昭?” 小昭点头,“是。” 忍冬又望了一眼房门,唇一抿,“他们,真是夫妻?” 小昭知道他问的是师父和大少爷。 “是啊。包真的。” 忍冬眼神一沉,整个人的气压都冷下来。 他一身深色系衣服,头发剃的短,又戴着黑色帽子,不说话的时候眉峰都透着冷,明明也是挺英俊帅气的一个男人,不知为什么叫人瞧着害怕。 “这三年,奈奈过得可好?” 忍冬声音还是哑,音色好听,但冷。 小昭想了想这三年师父在蒋家经历的种种,摇了摇头,“不好。” 寄人篱下,又双目失明的生活,怎么会好? 何况,还遇人不淑,倒霉碰上了三少爷那一家子人,全是吸血鬼,狼心狗肺! 现在想起来,小昭都替师父觉得不值。 幸亏,遇见了大少爷。 “不好?” 这个回答出乎忍冬意料,他不禁拧眉,“怎么不好?” 小昭想说什么,前台端茶过来,用咳嗽制止了小昭,示意她别乱说话。 小昭这才想起师父的眼睛就是因为被这些师哥们赶到梅寒山才中的毒,而且师父好不容易恢复视力,在山上还差点遇害,也不见他们多心疼,还总是呵斥师父。 他们,只怕不希望师父过得好呢。 想到这,小昭忍不住刺忍冬一句:“好不好的,师伯不清楚吗?” 忍冬听出这里面话里有话,皱眉:“什么意思。” —— 房间里,苏奈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盯着那一双红通通的眼睛,陷入沉默。 良久,她看着镜子里的蒋京墨,说:??“我居然变成了一只兔子!” 蒋京墨:“……” “倒也不至于……”他摸摸她头,斟酌着措辞,“只是眼睛有点红而已。” “这叫有点?” 苏奈指着自己像是戴了红色美瞳的眼珠子,撇嘴,“蒋京墨,你不会安慰人,以后别安慰了。” “……” 她把镜子一丢,往后一倒躺在床上,消化着自己变成了“赤瞳”这一事实。 不仅如此,她还患上了夜盲症。 方才从浴室里出来,房间灯光昏暗,苏奈便发现自己又看不清了。 “那瘴气的毒,留下这么多后遗症。” 苏奈抬起手,在灯光下眼前都是模糊的,她轻叹口气,“我还是低估了她。” 蒋京墨确实不知该如何安慰,看得见的人永远体会不到看不见的人那种孤独和绝望的心情。 “你知道害你的人是谁了?”他问。 苏奈目光冷清,“有了很多猜测,但还是没有证据,不能轻易指认。” 她跟蒋京墨说着在鬼竹林碰到的机关和诡异之事,尤其是她好几次看到母亲的脸。 “我本以为,鬼竹林的机关是母亲设的,因为那‘禁地’二字是母亲写的,鬼竹林并没有外界传言中那么可怕,只是为了防止有人随意踏足,惊扰先人,才故意制造一些恐怖故事。” 苏奈一顿,抿唇,“可是那只扮成鬼的豺狼,还有那竹阵、瘴气,都和三年前我在梅寒山经历的如出一辙,一看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而这,跟赵雪儿逃不掉干系。” “竹阵,瘴气。” 蒋京墨眯了眯眸,三年前他被逼入梅寒山,同样经历过这些。 苏奈陷入思索中,没注意到蒋京墨的神情,只冷冷道:“仅凭赵雪儿一人办不到这些,她一定有帮手。只是我现在还想不明白,她究竟为何要害我?” 蒋京墨看一眼苏奈。 他想告诉她,人是复杂的动物,有些恨,根本没有缘由。 房门被敲响。 蒋京墨以为是客房服务,走过去开门,可门一打开,却是忍冬站在外头。 两个人对视一眼,同时一怔。 忍冬对气味异常敏锐,这一室未散的绮糜,他怎么可能闻不出来? “草你妈!” 忍冬大怒,嘭的一拳打在蒋京墨脸上。 第56章 两个哈士奇拆家 蒋京墨没设防挨了一拳,眼前一黑,嘴里蔓出铁腥气。 “蒋京墨!” 苏奈惊呼一声。 他们师兄妹几个都有功夫在身,从小身上绑着沙袋被母亲拎着棍子追着满山跑练出来的内功,拳头不是一般的硬,光听声音她都知道忍冬用了至少七分力。 忍冬听到苏奈叫蒋京墨的这一声,浑身的血液再次冲向脑门,攥紧拳头又是一拳。 蒋京墨这次有了防备,闪身避开,拳头凿在墙上,“砰”的一声巨响,墙壁震动,连带着整个客栈都跟着一晃。 …… 沙棠愣了下,动作停下来。 “什么情况,地震了?” 她一个翻身从杨敛身上下来,披上外衣就往外走。 “喂!” 杨敛和自己尚挺立的小兄弟面面相觑,暗骂一声沙棠这个管杀不管埋的混账,却也只能绷着脸委屈巴巴地套上裤子,深呼吸一口气,憋回去! 他一定得让沙棠赔他! Double! 不,triple!! …… 忍冬的一拳打在灯的开关上,房间一下陷入漆黑。 苏奈完全看不见了。 蒋京墨怒了。 苏奈的这些师哥,一个个是有狂犬病吗? 在山下的时候陆英过来薅他脖领子,这个叫忍冬的也毫无征兆地朝他挥拳头……难怪奈奈会被他们扔到山上,欺负成那样子,这跟养了一群豺狼有什么区别? 他当即还手,也给了忍冬一拳。 忍冬嘴角开裂,冷冷瞪着他,眼里的滔天恨意和怒火,恨不得把蒋京墨烧了似的。 “你对奈奈做了什么?”他咬牙切齿,声音淬着冰碴子。 蒋京墨一眯眼,顿时明白了他的火气从何而来。 呵,男人的直觉很准。 这位二师哥果然对苏奈居心叵测。 “我们是真夫妻,想做什么做什么,你管的着吗?” 忍冬红着眼看向苏奈。 她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裙,被子凌乱地堆在腿边,头发也乱糟糟的,过去的一小时这个房间发生了什么,不用说他也清楚了。 忍冬指骨发麻,心脏在往外汩汩流着血。 “苏奈,你就这么……对我?” 苏奈夜盲,看不见忍冬的神情,只能听到他语气里的悲痛和嘶哑。 她心跟着一揪。 二师哥生性冷淡,很少有情绪波动,像这样包含着情绪的声音,她从未听到过。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感觉得到他的伤心。 只是,他在伤心些什么? 当年她掏心掏肺主动跟他表白过,忍冬拒绝了她,并且拒绝得很彻底。 “你是我妹妹,爱情稍纵即逝,不比亲情长久。奈奈,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永远在一起……听着真好。 她被拒绝了,虽然很难过,但依然很喜欢他,相信水滴石穿,他总有一天会接受她的表白,反正女追男隔层纱,她死皮赖脸地粘着他不就好了? 直到赵雪儿出现。 忍冬一开始也说,拿雪儿当妹妹看待。 但后面发生的种种表明,人的行为是不会说谎的。 妹妹和妹妹也是有差别的。 他不是不喜欢女人,也不是不相信爱情……他只是,不喜欢她罢了。 那种难过的感觉时至今日还在苏奈心头缠绕,她喉咙哽涩,刚要说什么,裙摆就被掀了起来,她只觉腿上一凉,闻到这气味不属于蒋京墨而是忍冬。 心一惊,扬手。 “啪”的一声,忍冬挨了一耳光。 下一刻,蒋京墨就扑了上来,挥起拳头砸向忍冬,“你敢动我老婆!” 这个死变态,居然当着他的面撩苏奈裙子! 忍冬被一拳击倒在地,头上的帽子也掉落于地,蒋京墨看着他的头发,蓦地一怔,挥向他的拳头顿在半空中,忍冬则迅速将帽子戴回去,惊惶地看一眼苏奈。 苏奈像是没看到,没有半点反应,忍冬心下略松口气。 可下一刻,看着苏奈的腿,脸色又是一沉。 苏奈已经扯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可他刚才分明看到苏奈腿上的疤,小腿上、脚踝上,都有! 小昭说奈奈这三年过得并不好…… 原来,是真的。 忍冬猛地朝蒋京墨看过去,死死地盯着他,“她身上的伤,是你打的?” 蒋京墨和苏奈同时静默一瞬。 “呵。” 蒋京墨嗤笑一声,冷冷看着这个贼喊捉贼的刽子手。 “你有脸问我?” “你混蛋!” 忍冬认定是蒋京墨欺负了苏奈,红着眼朝他打去,蒋京墨也朝他抡起拳头,他早就看这个二师哥不爽了! 揍他丫的! 两个人都是练家子,拳头都带着狠劲,打的虎虎生风,房间里一阵咣当咣当的巨响,苏奈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她看不见,更不明白忍冬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他不喜欢她,不愿意碰她,也见不得别人喜欢她是吗? 房门“叮”的一声被刷开,沙棠站在门口,看着黑漆漆的房间里滚成一团的两人,眼睛都瞪圆了,摁开灯,看着满屋狼藉,气得上前一步将枕头抡向他们。 “都给我住手!你们他妈是哈士奇要给我拆家啊!” 杨敛上前拉偏架,死死抱着忍冬让蒋京墨打。 沙棠气得给他一脚:“你少添乱!” 开了灯,苏奈能看见一点模糊光影,屋子里已经不能看了,忍冬和蒋京墨脸上都挂了踩,看不清哪个伤得更重。 “蒋京墨,你过来。” 蒋京墨知道苏奈看不见,朝她走近些。 苏奈跪在床上,摸向蒋京墨的脸,见他颧骨青了一片,嘴角也渗出血丝。 “嘶。”蒋京墨吸气,冲苏奈卖惨,“疼。” 这一声疼喊得九曲十八弯。 “……” 沙棠和杨敛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苏奈声音冷冷的,看向忍冬,“三年前你说我欺负你捡回来的妹妹,一怒之下把我丢进梅寒山。二师哥,我倒想问问你,今天你对我丈夫大打出手,这账又该如何算?” 忍冬双目赤红,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撞击着他的心脏。 他疼得七荤八素,怒极反倒想笑。 “你要,跟我算账?” 曾经恨不得将他捧在掌心的女孩,如今为了一个陌生男人,要跟他算账? “不是只有你才会护短。” 苏奈一字一句,她这把刀刺向忍冬的同时,也在刺向自己。 “你问我们刚刚在做什么。我们是夫妻,小别胜新婚,当然在做快乐的事。” 嗖—— 一剑正中忍冬的心脏。 所有的猜测、愤怒,都不如苏奈这一刀来的锋利、彻底。 “不好了二师哥,雪儿摔伤了!” 陆英着急忙慌冲过来,刚到房间门口,就看到如此混乱的一幕情景。 这是,发生了什么? 再一次听到赵雪儿受伤的消息,苏奈一瞬间像是回到三年前,那时候的赵雪儿,像个瓷器娃娃,动不动就受伤,一受伤就要闹得上上下下天翻地覆。 “快去吧,看看你的好妹妹又是哪里伤到了?这次,我可没碰她。” 苏奈冷冷道:“你问我身上这些伤从何而来?不如戳着你的心问问自己,送我去梅寒山的时候,你有想过,我有可能会死在那吗?” 忍冬当场僵住,如遭雷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