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支未来,修出个绝世武神》 第107章 若无七品修为,不必上台 无数目光,震撼地看着擂台之上那道雷息缭绕、如神似魔的身影。 楚宁缓步走上擂台,每迈出一步,擂台之石便泛起涟漪般雷光,仿佛他脚下踏着的不是石板,而是天雷织就的神图,天地之序为其让步。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四方,眸中金光微现,宛如雷神睥睨凡尘。 “接下来的挑战者——”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如暮鼓晨钟,直震人心。 “若无七品修为,不必上台。” 他语气极冷,却极稳,宛如一道绝命的裁决书,封锁了无数人踏擂的念头。 台下一阵骚动,一些蠢蠢欲动的中低品武者面面相觑,只觉背脊生寒,汗水悄然沁出。 而楚宁,冷冷又补上一句: “若执意要上——” “生死自负。” “轰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 天穹之上,那团自上次大战后便隐于高空的血色劫云,终于再度翻涌。 九重天云逆流而起,层层雷光扭曲聚合,在那穹顶之上撕开一道可怖的漩涡。 雷光劈地,血云倒灌。 众人骇然仰望。 只见那漩涡最中央,一道若隐若现的雷霆神目,缓缓睁开。 谢明璃瞳孔骤缩,脱口而出: “劫云……它又来了!” “而且……比上次更近、更实质……它在看楚宁。” 高台上的所有宗门强者,脸色齐齐一变。 “劫云正对擂台……是他!目标是楚宁!” “这……怎可能?” “难道他……就是引劫之人?” “可他还未到一品啊!” 观战席上,宗门长老霍然起身,茶盏翻倒;百姓交头接耳,惊疑不定;连端王叩击扶手的动作都微微一滞。 谢明璃攥紧袖中冰魄刃,指甲几乎掐入掌心。 她太清楚这句话的分量,七品,已是许多宗门掌门的修为门槛。 楚宁此举,无异于向整个青州武林宣战。 “什么?” “七品以下不接战?” 惊呼声、质疑声、自语声,层层叠叠,滚滚而起。 楚宁站在擂台之上,仿若不闻世人惊惧。 这劫云,正是他为局引线。 他不在意低阶挑战者是否上场。 他要的,是将真正藏在暗处的敌人逼出来。 唯有足够的威慑,足够的逼压,才能让那些潜伏的邪祟、暗子、血炼者坐不住、动杀心。 擂台下,那些早已报名挑战的人,一时间脸色变幻不定。 原本一腔热血、磨刀霍霍的八品、九品武者们,听到这一声高喝后,纷纷哑火。 有人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有人则面面相觑,沉默后低头离开。 “开什么玩笑!” “连八品巅峰都赢不了,九品?送死么?” “就算他狂,可人家确实有狂的资格……” 一名,又一名挑战者,低头黯然退场。 他们曾满怀斗志而来,此刻却连战意都被压得粉碎。 擂台四周,安静得连刀鞘颤鸣都仿佛清晰可闻。 很快,放弃人数突破五十,楚宁的积分飙升至一百七十四分,稳坐榜首,遥遥领先。 高台之上,端王眼角微挑,唇角笑意却冷,轻轻抬手,向下方执事示意。 执事会意,抬手一挥,雷音符阵应声震动,灵纹升腾而起,声音浩荡传遍全场: “青云擂挑战赛,继续开始!” 话音刚落。 楚宁缓缓踏前一步。 那一刻,整座擂台仿佛被天雷扯动。 他的断雪刀微微倾斜,刀尖垂落一滴紫金雷浆。 “嗞——” 天穹雷目骤然睁大,一道血雷劈落,却被他反手引刀接住,雷光顺刀纹游走,化作紫金雷龙缠绕周身。 “七品以下,不配见我刀锋。” 楚宁站在擂台中央,背影如嶂,眼神淡漠如霜。 他声音不高,却仿佛雷鼓轰鸣于天穹之下,余音未尽,竟震碎了九霄浮云! ——这一刻,天威若出,擂台四方瞬时寂静。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道黑影缓缓自擂台边缘登场。 他一身黑袍,兜帽遮面,身形笔挺,步伐稳如裂岳,所过之处青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碎响。 七品下等修为,一步一震,竟不落下风! 黑袍人停在擂台中央,沙哑低笑:“雷极刀君?如此狂妄……” 他抬手掀下兜帽,露出一张被火焰灼烧、宛如枯骨的面容,眼窝之中幽光翻涌。 “倒是合我胃口。” 他掌心猛然燃起赤红烈焰,那焰非凡火,而是阴焚之焰,燃魂不燃形! 火中浮现一道人影,正是沈烈——那曾于城郊血池一役被楚宁斩杀之人! “离火宫·秦傀,”黑袍人狞笑,唇角裂至耳根,“奉我宫主之命,来取你狗命!” 楚宁目光骤寒。 他缓缓抬刀,一指斜天,紫金刀芒如鲸吸雷海,雷意在擂台上空勾勒出一道龙形虚影,呼啸低吼。 “既是为死而来,那便成全你。” 雷光激荡,冰霜自他脚下蔓延,瞬间结起一道银蓝霜圈! “轰!!!” 刀锋斩出,雷龙腾空,秦傀一掌轰出,焚魂之火灼天烈地! 刹那间,雷火交缠,天地一暗,一明! 擂台被撕裂成火雷交错的炼狱,紫电赤焰之中,无数观战者倒抽冷气,仿佛隔着灵识都能感受到那令人魂体发颤的压迫。 秦傀狞笑,忽然一抬手,将掌中“火灵缄印”狠狠捏碎。 “——火灵·现!” 只听“轰”地一声,缄印碎裂成九缕火焰蛇影,霎时窜入擂台四角。 九道火柱瞬间轰然升空,撞破雷云,在高空交汇成一尊三丈火神虚影。 那虚影头戴炎冠,铠甲似由岩浆铸成,手执熔岩巨斧,每迈出一步,擂台石面就寸寸融化,赤流汩汩,如地狱翻涌。 “焚!” 秦傀一声怒喝,火神虚影擎斧而下,宛如天火坠落,烈焰滚滚如山压境。 斧刃未至,热浪已将空气蒸腾得扭曲,连楚宁的衣袍都在灼热中卷边焦黑。 秦傀狂笑声如破锣低哑: “雷霆确实霸道,但却最易燃烧。” “离火宫的焚魂焰,乃焚阳克神之火——你的雷霆,正好给我做柴烧。” 楚宁未退,亦未言。 他低头,望了一眼左臂的焦痕,皮肉微卷,雷息受损。 但他眸光一凛,眉心雷纹跳动不息。 右手缓缓握住断雪刀,左手抬起,指尖寒芒一闪,狐首吊坠泛起冰蓝微光。 他轻声应道: “雷克不了火?” “那便——以‘霜’降焰。” 话音未落,左掌虚引,一朵幽蓝冰莲于掌心盛放。那不是寻常冰意,而是雷霆与冰霜交织之物,雷雪同源,寒极生雷。 寒气自他足下汹涌蔓延,如万里雪原突降,擂台周缘竟结起一圈冰霜鳞纹。 冰莲旋转,雷弧于其花心交错,青蓝交融,银芒如涟。 楚宁冷眸望天,刀锋一指而出: “断潮锋” “轰!” 天地间,雷雪齐鸣。 一道雷电贯通冰莲,腾空劈向火神虚影。 火神挥斧反斩,两道神力轰然相撞。一边是焚魂烈焰,一边是霜雷冰纹。 交锋中心,赤焰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中冻结。 斧锋变脆,铠甲龟裂,火流成冰,连那炎冠之上都结起一圈寒霜,仿佛神像在霎时间失去了热度。 秦傀瞳孔一缩,脸色第一次真正扭曲。 “……这是……阴雷?你以极寒克我至阳焚魂?” 楚宁一步步踏入冰霜雷域,霜气卷裹黑袍,如临极北夜雪。 他声音低冷如霜刀拂铁: “焚魂之火虽可吞雷,但在天地五行中——” “冰为水极,雷为天威。霜雷并出,可断火源。” “你的火神,不过纸做神像。” 随着他最后一字落地,冰莲完全绽放。 万钧雷霜之意轰然逆卷而上,如寒星坠落,冷光撕裂虚空。 火神虚影动作一滞,裂痕如蛛网般在斧刃上蔓延开来。 “咔!!” 巨斧断,神像裂,赤焰纷纷凝结成冰屑,凌空四散。 秦傀猛吐一口血,喉咙中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你敢毁我焚神像?我要——” 楚宁未等他说完,断雪刀横空一斩。 “还想做神?” “那便看看,你这张脸,能否在霜雷下活命。” 观众席上,不知是谁先惊呼一声: “他……他将离火宫的圣焰化形术生生镇住了?” “八品中等,压制七品下等?这还叫挑战?这是在凌迟。” 高台之上,端王眼中精芒微闪,唇角缓缓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这才像我想要的局势。” 擂台上,秦傀踉跄后退,焚神像崩塌带走了他半条气脉,他咳出一口淤血,眼中却愈发癫狂。 “呵……呵呵呵……” 他舔了舔唇角的血,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像焚炉风箱轰鸣: “很好……你,能逼我走到这一步。” 他右手抬起,狠狠插入自己胸口的火纹之中,一寸一寸,将那枚烙印在骨髓中的“离火血符”扯出。 皮肤裂开,血肉灼烧,他却没有半分痛苦,反倒癫笑得越发狂烈。 “你可知……离火宫的真正根基,不是火!” “是,祭。” 话音未落,秦傀猛地拔出背后一柄燃烧着的火钉,狠狠刺入自己肩骨。 观战席上,有老者惊呼: “那是——焚骨血契?这疯子连自己的命都烧?” 他每燃一寸血骨,体内温度便暴涨数倍。 (本章完) 第108章 锁雷阵 擂台青石开始寸寸炸裂,整片空间仿佛被丢入一口炼狱火鼎。 秦傀此刻的身躯不再是人形,而是一具活着的“火焚傀儡”,骨骼通红如铁,血液沸腾如岩浆,头顶火冠怒燃,仿若半个火域神灵。 秦傀却笑声低沉,缓缓睁开那对火瞳: “我献骨、燃魂、焚道基……只为那一瞬化神。你呢,可敢?” 楚宁望着他,刀锋横陈,眼底雷光沉寂如渊: “你焚命为魔,是为了不甘,我只想活着,救我阿姐回来。” 霜雷再起,银蓝之芒如寒潮席卷长空。 狐首吊坠骤然放光,那冰蓝光晕纯净如初雪,却在下一息中,仿佛颤抖了一下。 楚宁神情一凛,忽感掌中霜雷之力,如怒海倒灌。 一股诡异的刺痛从丹田逆冲而上,直至眉心雷纹。 但,那熟悉的反噬痛苦,却未真切落在他身上。 他猛然低头,胸前,狐首吊坠正静静悬于心口,晶莹剔透的轮廓已出现一道细细的裂纹,如寒霜初落时悄然绽开的雪痕,正缓缓向中心逼近。 那不是单纯的法器裂损。 那是,青璃用残魂,为他抵挡反噬。 “……怎么会……” 楚宁眼底雷光剧震,脸色从惊骇,到难以置信,再到彻骨的愤怒。 他不该愤怒于敌人。 他愤怒于自己。 为何他至今才明白,她的残魂竟以如此方式守护着他? 为何……他从未察觉,她从未言语的付出,竟一次次替他吞下霜雷反噬的痛苦? 一滴血,自他眼角淌落。 不是泪,而是雷咒激荡之下强行冲破经络的魂血。 他颤抖着握紧断雪刀,胸腔雷声轰鸣,声如战鼓。 然后,低语,声音冷得几乎令天地止息: “青璃……” “你不是神兵。” “你不该替我承伤的。” 这低语落下的瞬间,天地动荡。 楚宁的发丝炸裂飞扬,雷纹在眉心炸亮,仿佛怒火印入骨髓。 “轰。” 雷息如溃堤巨浪,疯狂从他体内汹涌而出,天地间雷霆震荡,电芒如剑,霜雪倒卷。 擂台边缘的防御阵纹,在这一刻“嗡”的一声震动,隐约亮起暗红光芒。 在高台之上,端王唇角轻挑,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擂台之下那道雷霜狂暴之影,眼神深处闪过一抹压抑不住的兴奋: “再疯狂一点……楚宁,再放纵一些吧。” “这雷息,还不够激活《九重雷典》。” 而擂台之上。 秦傀面色剧变,骤然后退数丈。 他还未看清,楚宁已动。 霜雷如河决千里,斩落而下。 雷电流淌之处,空气尽碎,火焰瞬息冻结成冰,秦傀的气焰,被雷霜炸成齑粉。 “你……你疯了?”秦傀嘶吼,“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 楚宁步步逼近,面上毫无波澜,唯有眉心雷纹灼亮如日,原本金色的瞳仁此刻一缕血芒在暗涌。 他像是已经听不到。 像是…… 只剩下一刀。 为她。 为命。 为怒。 “轰隆!” 雷霜交汇,火焰冻结,整座擂台被一瞬炸得寸寸龟裂。 天穹之上,劫云如墨翻滚,雷目再睁,似察觉到了那不该释放的雷源正被引动。 天地威压轰然而落。 远处观战的宗门长老、世家权贵齐齐骇然。 “那不是普通的雷……” “他的气息……在往上突破?” “雷息彻底失控了!” 谢明璃瞳孔骤缩,一步踏出,正欲强行破阵,却在半空被一道锁链阵纹隔绝。 她抬眸望向擂台,只见雷海沸腾,霜雾交织,楚宁立于中心,周身雷息汹涌如海啸倒卷,而他的背影……孤绝、沉静,仿佛已然隔世。 “宁哥哥……别再逼自己了……” 谢明璃咬牙,喉中哽住,声音颤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双手紧握,指节泛白,眼眶一热,泪意倏然浮现,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忽有破空之声响起。 赵天宇身着黑甲,自人群中一掠而至,沉声拦住她: “小姐,冷静!这是防护阵纹,你贸然闯入只会……” “闭嘴。”谢明璃几乎是怒吼着打断了他。 她一步踏出,衣袍翻卷,剑光如霜,“铮”地一声斩向那道雷锁! “咔——” 霜芒怒涨,雷纹剧震,锁链嗡鸣如哭。 下一瞬,雷光反弹。 轰然震退她数丈。 谢明璃身形在空中一顿,袖袍焦裂,嘴角溢血。可她根本来不及擦拭,一抹惊骇与惶急在她眼底炸开。 她望着雷纹深处那日渐扭曲的阵心,声音颤抖: “……这不是防护阵,这是——锁雷阵?” “你们……竟想算计他?” 谢明璃瞳孔剧缩,身形一震,却再无迟疑,强撑着伤体,再度拔剑跃起。 “宁哥哥——” 雷声如鼓,天地震荡。 她的呼喊仿佛淹没在整座擂台轰鸣的雷暴之中,可她的眼神,却带着撕裂般的痛意。 “你听得到吗?” “他们布下的是锁雷阵,是囚你的牢,是吃你血肉的兽笼。” 她挥剑再斩,霜雷迸发,雷纹微颤,可那阵法早已被雷息灌满,如万钧之封,纹丝不动。 她几乎嘶吼出声: “你不是疯子!你不是恶鬼!你是要救你阿姐的楚宁!” “你若沉沦进去……你叫我怎么活?” 她声音哽咽,泪终于滑落。 可那雷阵之中,楚宁身影如神亦如魔,全然不动。 他已经听不到了。 谢明璃跌坐雷纹之前,眼睁睁看着那被阵纹吞噬的楚宁,肩膀颤抖,却咬着牙不肯再流一滴泪。 她低声呢喃,仿佛对着雷暴中的他: “别再肆意释放雷息了……再多一点,你就回不来了。” 她明白,他此刻释放的不是雷,而是命。 而擂台之上,雷海中。 楚宁周身电光如渊,霜雷在血咒与雷阵撕扯下汹涌失控,他却像沉睡在暴风之心的王座。 他周身雷意疯长,怒海狂涛般砸入擂台的每一道阵纹、每一寸岩石,霜与雷交织出毁灭之域。 这一刻,他不是楚宁,不是雷极刀君。 他是,怒火为誓的……斩命之人。 他缓缓抬起断雪刀。 刀未动,雷霜已凝成百丈寒云,云下雪落如剑,雷走如龙。 “轰!!” 擂台炸裂,他整个人如一道雷光直掠而出,身后拖曳出万道银蓝雷痕。 他低吼一声: “寂世灭!” 断雪刀横空劈下。 这一刀,并无任何技巧,却斩碎了天地的平衡。 雷电银芒交织冰蓝龙影,寒霜覆盖每一寸空气,雷潮滚滚,虚空崩裂。 “唰——” 秦傀还未反应过来,火焰周身已被雷霜冻结。 “咔嚓!” 他惊恐地望着自己被逐渐冰封的手臂、胸膛,眼神扭曲、绝望。 他疯狂催动真气,想用体内的焚魂禁火反烧。 却发现,雷霜之中,连“魂”都被冻结。 “你不能杀我,我是离火宫的人。” “我是宫主亲传!你敢杀我——” 楚宁的刀光已落至眉心。 “轰。” 斩落! 秦傀整个人被一道贯穿天地的雷柱撕裂。 他的骸骨、气海、血焰、记忆……所有的一切,都在这“终斩”之下,归于寂灭。 没有尸首,只余冰雷碎晶,从擂台的中央飘散而下,如落雪坠星,寂静、悲凉,却也纯粹无暇。 整个青云擂,鸦雀无声。 连观战的风,似乎都停止了呼啸。 然而,擂台地面深处,雷阵纹络忽然剧烈闪烁,宛如万条雷蟒甦醒,金芒如潮水自楚宁脚下涌起,一寸寸缠绕住他的脚踝、小腿、腰胁…… 然后—— “嘶啦!” 一道血雷猛然自他背脊炸裂。 楚宁猛然一震,瞳孔骤缩,口中吐出一口炽热血雾。 他想抬手,反击,却发现自己全身雷息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地面倾泻。 随着楚宁的雷息被幽阙·阴雷锁吸走,体内封锁血咒的雷煞的逐渐消散。 “咔——咔咔——” ——那是血咒冲破封印的裂痕。 而此时,擂台四周的高台之上,端王双手负后,面色依旧平静,唇角却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再强些吧……你越强,这阵纹就吸得越深。” 他缓缓抬手,袖中玉符微微一动。 “咔……咔咔咔。” 整个擂台雷纹齐亮,神纹交缠,阵心处已显露出一口雷渊虚影,似要将楚宁整个吞没。 他的身躯微颤,眉心雷纹猛然绽裂。 “噗!”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在半空化作蓝白电雾。他试图压制,试图闭合雷门,却如潮水崩堤 他的境界,开始崩塌。 八品中等…… 跌! 八品下等。 跌! 九品上等、九品中等……境界如雪崩般,一层层剥落。 “咔咔咔。” 楚宁的金瞳,在雷息耗尽的瞬间,微光黯淡。霎时如星火熄灭,眉心雷符碎裂,化为一缕银尘消散空中。 那一刻,万众寂静。 他白发如雪,忽而一缕缭乱垂下,映得那张苍白面容仿佛瞬间苍老。 断雪刀上,紫金刀芒终于熄灭,刀身也沉寂无光,垂落地面,发出一声沉哑的“铛——”。 全场死寂,落针可闻。 擂台之上,雷纹仍在疯狂吸收,楚宁跪地喘息,血痕斑斑,雷息尽散,宛如将熄的灯火。 高台之上,端王终是笑了。 那笑声不大,却像一只自地狱醒来的夜枭,带着潮湿腐烂的气息: “快了……快了。” “雷极刀君也不过如此。” 执事低声上前: “禀王爷,锁雷阵吸收已达八成……是否继续?” (本章完) 第109章 血尽雷竭,雪落昏沉 端王负手而立,唇角笑意如霜,眼神冷若冰镜: “继续——” “我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三十年。” 然而话音未落。 “轰!” 一道暴烈寒意,骤然自擂台下爆发。 银白气浪腾空,如暴雪掀天,冰雷交加的旋涡,瞬间将数丈之地冻结成霜原。 谢明璃! 她踏雪而出,长发狂乱,冰魄真气席卷四方,连擂台周边的阵纹都开始泛起裂痕。 她的身形,宛如一柄由寒霜铸成的神剑,直指高台。 “端王!” 她声音颤抖,却带着穿透魂魄的锋利。 “敢算计宁哥哥,你该死!” 她衣袍猎猎,血痕斑斑,眼中再无柔色。 那一刻,她终于破开了困于心境的桎梏,《冰心诀》第五重——“寒心映月”,强行贯通。 冰魄之心破封,她的气息竟一跃冲至八品中等,寒意如雪川倾塌,随剑意奔腾而上。 她手中佩剑早已脱鞘,剑锋寒光四溢,连空气都被冻结成细碎冰晶。每踏出一步,地面便结霜三寸,血雾尽凝。 端王猛然一凛,袖袍一振,九道金纹护身符瞬间张开。 “放肆!” 他第一次显露真元,衣袍鼓荡,王者威压横扫十丈。 竟是六品武者。 但谢明璃已无退意。 她身影爆射而出,唇角鲜血未干,声音却震彻长空: “宁哥哥你再撑一息……” “我替你,斩了他!” 她猛然挥剑,天地骤变。 一轮寒月,自她背后虚空冉冉升起。竟是寒意凝出的月影,照耀长空,冻结世间。 “寒心映月。” 她将所有情绪、执念、愤怒、痛苦……尽数倾注于这一剑。 这一剑,不为修道,不为荣耀——只为那一个负伤跪地、为她一人挡尽风雪的背影。 “哗——” 四道身影骤然自高台跃下。 黑金甲袍,面戴金兽纹面具,正是端王亲自调教、拱卫左右的亲卫。 八品下等,一身修为极为精纯,四人落地瞬间便四象成阵,分四方包围谢明璃。 “谢姑娘,停手吧。”一名亲卫低声道,手握铁枪,寒芒森然。 “王命不可违。” 她未言语,却早已用剑气说明一切。 她的剑锋一震,空气爆鸣,寒气如裂帛般刺穿众人耳膜,擂台上的雪晶纷扬如飞灰,四面八方,宛若天降霜劫。 第一名亲卫横枪格挡,刹那寒气透骨,铁枪寸寸结霜。 “嘭。” 冰雾炸裂,那亲卫整个飞出十丈,坠落时已被冻得浑身僵直,吐血昏厥。 只此一击。 看台哗然。 “八……八品中等?” “她刚才那一剑,竟逼得端王亲卫毫无还手之力!” “这就是……谢家?” 青云擂四方,众多世家宗门代表,齐齐变色。 一名白须老者倒吸一口凉气,眼中尽是震动: “谢惊鸿废了,武侯府居然还有一个谢明璃。” “她年纪不过二八,若再进一步,莫非……” 身旁,一名宗门弟子喃喃出声,面色近乎苍白: “我们世家苦修一生,能堪八品边缘者寥寥……这谢明璃,竟如登楼之人,一跃登顶。” “是我们太天真了……” “原以为雷极刀君只是武侯府的意外。” “现在才知,他们藏得比谁都深。” 不少世家长老沉默不语,额间冷汗隐现。 他们望着那一袭月白身影,不再是欣赏、艳羡,而是……敬畏。 这些声音,汇入一片惊骇而压抑的寂静之中。 谢明第二剑斩下,月影叠现,剑光如涛,直接撕裂了防御灵罩。 “咔!”两名亲卫被斩飞出阵,口鼻皆喷寒血。 只剩最后一人,浑身寒毛倒竖,却不敢后退。 谢明璃一步逼近,冰魄真气如滔天寒潮怒卷。 “退。” 那最后一人终于承受不住,仓惶闪身。 霜雪渐止。 四大亲卫,尽皆溃败。 冰封之下,谢明璃立于霜月中央,剑尖垂地,气喘如兰,长发披散,嘴角渗血,眼中却透出一往无前的光。 而她目光所向之处,仍是那擂台之上,被雷纹禁锢、浑身血迹的楚宁。 “到此为止——” 端王终于开口。 他仍负手而立,眼神冷得像万年冻湖,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压制怒意。 “谢明璃,三十年谢家积威,我一句话,可让你们从青州除名。” “你若现在回头,本王许你武侯府的位置,仍可坐稳。” 谢明璃却抬头,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威胁。 她眼里只映着那擂台中心,那一道雷光暗淡、伤痕累累的背影。 “我谢明璃,从不靠他人施舍来换荣耀!” “你敢动宁哥哥半分,我就毁你王图一角。” 端王猛拍王座扶手: “你敢再往前一步——” “别怪本王,不讲情面!” 声音落下,天地似有一道无形气场骤然镇压。 大乾王朝亲王之威,一瞬间如山海倾塌,向谢明璃狂压而来。 台下众人屏息。 各宗掌教、世家族老,无不面露惊惧。端王,竟已动怒。 但谢明璃只是擦去唇角血迹,抬头望他,冷冷开口: “情面?” 她一字一句,像冰锥刺心。 “你是王,我是臣,可今日此时。” “我既为剑中寒心,便不为任何人低头。” “宁哥哥。” 她轻轻唤了一声。 那不是激昂呼喊,而是破碎中倾尽柔情的一句呢喃。 “你为我战尽千敌,我也能为你……逆斩万权。” “就算是天道,也别想动你一寸。” 擂台之上,楚宁终于挣扎着抬起了头。 似乎,他听到了。 似乎,他看见了。 他眉心雷纹依旧暗淡,境界如落星般跌落。 那一缕将熄的雷,似乎,再次微微亮了起来。 说完,她剑锋倒转,雪霜乍起。 “冰魄斩·寂雪葬!” 长剑划空,一道寒月弧线凌厉划过夜幕。 端王目光骤冷,袖中玉符一闪,一道金影瞬间破空而至。 七品下等,身披金甲,乃昔年王朝金榜武者。 “杀阵,动!” 霎时寒气炸裂。 谢明璃一剑斩落,逼退那人数步,但他迅速拦住她去路。 “铛——” 长剑与刀光碰撞,雪霜飞散,她的肩膀瞬间被一记重击震得脱臼,鲜血从唇角滚滚溢出。 她没有倒下。 反而,一步跨入阵中,斩碎那亲卫金甲一角。 “宁哥哥……” 她低声呼唤,眼眶含泪。 “如果命运真的如此残酷……那我便以我之命,为你换这一线生机。” 说完,她猛然跃起,朝阵中心强冲而去。 “拦住她!”端王怒喝,眼中终于有了裂痕。 但已来不及。 谢明璃衣袂翻飞,如寒蝶扑火,穿越雷锁阵纹的缝隙。 “咔。” 整个锁雷大阵轰然一震。 一道道雷链如毒蛇狂啸,齐齐缠上谢明璃的四肢、腰背。 她如断翼之燕,身躯高高坠下。 “明璃!” 楚宁,终于睁开了眼。 那一刻,雷光自他瞳孔深处炸裂。 八品中等—— 八品上等—— 雷息如海潮倒灌。 全场震撼。 雷光撕裂天空,化作一尊雷霆神影,仿佛他要再次破开天地,逆转命劫。 他怒吼着拔刀而起,雷息化柱,轰然炸开。 “轰。” 雷极再现! 众人惊呼:“他还在提升?他不是……早被抽干了吗?” “不是提升,是……他在燃命!” 擂台之上,雷息怒涛般翻卷。 而在那高空阴云深处,劫雷重凝,那只闭合的“雷目”,竟再度睁开。 那不是天象。 是命劫的回光返照。 楚宁浑身雷光破体而出,雷极强弩之末,却仍撕开天幕。 他脚步踉跄,像濒死的野兽,却一步步,死死向前。 眼前,是她闭着双眼,被雷链拽坠的虚弱身影。 她在半空下坠,周身雷锁缠绕,昏迷不醒,血迹自唇角而下,在风中晕染成殷红的弧。 那一刻,楚宁仿佛听见了自己体内什么东西……断了。 他低吼一声,猛地冲出。 “明璃……” “你答应过我,要看我杀出一条路的……” “你说过,要一起走到尽头的……” 擂台崩碎,雷光如剑,但他一脚踏裂地面,雷影冲天而起。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冲过去接住谢明璃。 但下一刹。 “咔。” 那道幽阙·锁雷阵的主阵纹,忽然爆出万丈雷芒,如毒蛇回咬,将楚宁从头至尾死死缠住。 一道血雷从他胸口炸裂而出。 楚宁全身一震,口中血浪狂涌,身形轰然砸落地面。 他脚步重重一滞,双膝跪地。 雷纹尽散,金瞳黯淡,雷魂熄灭。 雷息彻底被抽干。 他终于,彻底……倒下了。 而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那一刻。 他看到了,那一道从半空坠下的身影,像是一朵枯雪,轻飘无声。 她素衣被雷锁撕裂成碎缕,发丝凌乱,脸上血痕交错,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唇角还挂着一抹微笑,仿佛她最后一刻仍在等待他的回应。 那一瞬,楚宁终于崩溃。 他胸腔中燃起一股呛人的痛。 不是来自伤痕。 是来自魂。 他想呐喊,却发不出声音。 他想伸手去接,却早已力竭如泥。 他只能睁着眼,看着她坠落,看着她慢慢远离,看着她用命换他最后一眼。 泪,忽然从他的眼角溢出。 他从未哭过。 即便寒山血池横尸成山,即便霜域刀光斩尽百邪,他都未曾动容。 可现在。 “端王。” 楚宁声音嘶哑如破风之刃,哪怕已是将死之身,他依旧咬牙低吼: “我若不死。” “你……必不得好死。” 这一句,是一位已然陨落之人的誓言。 天地寂静,雷目缓缓闭合。 冰霜之上,两道身影同时倒下。 一人血尽雷竭,一人雪落昏沉。 他们谁也没能接住彼此。 可他们的名字,却在这一刻,烙印进所有人心中: 楚宁、谢明璃。 而高台之上,端王终于露出最深的笑。 (本章完) 第110章 吞渊复苏,万劫启端 霜雪未融,血迹犹新。 青云擂残垣破碎,落针可闻。冰霜之上,楚宁静静伏倒,宛若一尊燃尽雷火的雕像,无声、无息。 众人屏息凝望,只待风雪将一切掩埋。 可就在这死寂如墓的静谧中。 “咔,咔咔……” 一道令人脊背发寒的声音,悄然自楚宁胸腔深处响起。 不像是骨折,更像是某种沉睡多年的禁忌生物,正在缓缓翻身、苏醒。 他胸前淌血之处,一道诡异的咒印渐渐浮现,那咒印黑红交织,血脉般蜿蜒缠绕,竟在皮肤上蠕动,如同一只睁眼的魔瞳。 瞳孔幽红,正缓缓睁开。 天光照落在那“眼”之上,竟被吞噬,毫无反光。 高台之上,端王眉头一皱,低声道:“……什么声音?” 与此同时,擂台中心,楚宁的身体忽然轻轻颤抖了一下。 下一刹。 “嘭。” 他胸膛处,一道血雷猛然炸裂,咒印化作万千魔纹,如蛛网般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楚宁原本沉寂的身体剧烈抽搐,像是雷霆与深渊在体内撕裂。 血肉崩裂,骨骼震荡,一股不属于楚宁的气息,正从他体内疯狂喷涌而出。 阴寒,漆黑,吞噬一切。 “那是什么?”观战的宗门长老惊恐起身。 “他的气息……不对!那不是雷……那是……邪祟的气息!” 这一声惊呼,宛若雷击,掀起万丈恐慌巨浪。 “咔咔咔咔——” 楚宁的手臂,骨骼重新构筑,五指如同利爪般张开,血肉如蛇鳞般龟裂重生。 他的黑袍无风自鼓,血气翻涌间,一缕缕漆黑雾丝如藤蔓般自他脚下生出,扭曲、游走、盘绕,在擂台上扩散如瘟疫般迅猛。 霎时间,整座擂台,陷落。 “轰!” 青石碎裂、符纹崩解,一道道裂缝如蜘蛛网般蔓延而出,裂缝深处涌出浓稠如墨的黑雾,那不是寻常瘴气,而是被炼化千魂万魄后凝成的“鬼血瘴”。 那些瘴雾之中,隐隐可见无数模糊面孔在蠕动,嘴中发出撕心裂肺的低语与哭嚎: “救我……救我……不想死……别靠近他……别靠近……” 血雾缠绕楚宁的身体,宛若万千亡灵索要归魂,凄厉嘶鸣不断在他周身回荡,如同一场从地狱深处唤出的献祭仪式。 而在那黑雾的深处,一缕几近破碎的意念仍在挣扎。 楚宁的神魂,被吞渊强行炼化,几欲消散,却在最后关头爆发出刺骨的反抗。 一道极细微的雷光,自识海深处闪现。 如星火燎原。 那是楚宁最后的执念,他的残魂凝聚成一柄雷刃,在血雾之中划出一道炽烈的银弧。 “我的命……轮不到你主宰!” 他怒吼如雷,残魂化刃,朝着吞渊凝聚之核猛然劈下。 “嘭!” 一道沉闷震响在黑雾中炸开,雷刃斩入吞渊的魂核,一缕幽蓝魂丝当场崩散。 吞渊闷哼一声,魔识轻颤,却仍稳稳压制住了这微弱的挣扎。 他冷哼一声:“还真留了一口气,楚宁,你的意志够顽强……但也不过是最后的呻吟。” 雷刃虽溃,但这道意志反击却在他魂体中留下了一道无法愈合的魂痕。 也正是这一魂痕,使得吞渊夺体后的融合,并不完整。 此刻,他在黑雾中央缓缓站起。 可那,已不再是楚宁。 他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 那双手,仍具人形,但五指骨节却狰狞扭曲,宛若魔爪,掌心浮现出一只幽深的竖瞳,仿佛万鬼之眼,缓缓转动之间,竟吞吐出丝丝灰白的魂丝,仿佛无时无刻不在摄取着周遭灵魂残影。 他的脸,依旧维持着楚宁的轮廓,但那熟悉的五官却在呼吸之间崩裂塌陷。 血线自眼角、嘴角、额头蔓延而出,如同破碎的陶瓷裂纹般密布全脸。雷极之体上的雷纹寸寸崩散,仿佛被熔化吞噬。 而从他心口处开始,黑红色的魔纹宛如烧灼的铁水,缓缓蔓延至四肢百骸,皮肤之下仿佛正在被煮沸。 此身,已非楚宁,亦非吞渊。 是一个介于人魔之间的混沌孽种,一具从血劫与雷狱中被强行缝合而成的伪神之躯。 “雷极刀君?” 他的声音响起,不似人语,更似冤魂千叠之音。 “呵……呵呵呵……” “不过是这具皮囊曾经做过的一个梦。” 他缓缓抬头,眼瞳彻底异变,黑白翻转,血红交融,眼中漩涡转动,竟连空间都开始塌陷,光线如被吞噬。 “我终于……又活过来了。” “轰。” 一掌拍下。 天地失色,擂台中心骤然塌陷成一口黑洞,“幽阙锁雷阵”瞬间爆裂。雷阵符文崩溃成齑粉,擂台周围阵脚炸裂,数十丈观战石阶瞬间被那掌风碾为飞灰。 高台上,数位宗门掌教惊骇欲绝,齐齐御空暴退。 “这不是普通邪祟……这是,祟主级别的气息。” “逆夺生魂!那是……吞渊?” 而就在众人想要远遁之时,吞渊缓缓抬手,五指张开。 “走?” 他阴笑,眸光血海翻涌。 “一个……也别想走。” 下一瞬,他掌心凝聚出一枚血色罗盘,血火与魂气交织,其上铭刻着古老的咒文,一晃而出。 “唰!” 那罗盘投向高空,所过之处,空间如镜龟裂,竟反噬了数名遁逃宗门强者的神魂。 他们刚刚遁出十丈,便齐齐口吐鲜血,身后竟浮现出自己破碎的魂影,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抽出。 “啊啊啊!不要——” “救我!” 罗盘旋转间,血影化莲,一朵朵血色莲花从空中炸开,每一朵,便是一个活人魂魄被炼为业火灯芯,焚魂不熄。 擂台周边,宗门、世家、强者,无不骇然。 他们自诩尊贵,乃是武道塔巅之人,如今却在一个“早该倒下”的少年肉身中,目睹了从未见过的深渊。 吞渊背对雷云,衣袍如墨浪翻卷。 他看着这些如蝼蚁般四散奔逃的人,轻描淡写地吐出一句话: “迎接恐惧吧——” 他的右手缓缓探出。 宛如穿透界壁的巨掌,自擂台之上腾起,化作百丈血影,遮天蔽日,覆盖整个青云擂。 “魂为烛,血为薪。” “诸位,就此成灯。” 血气大手轰然一握。 “轰。” 霎时间,擂台四周的低阶武者如被无形巨力牵引,身形猛地一震,仿佛魂魄被硬生生扯离。 “不——” 数十人七窍溢血,瞳孔翻白,身体如枯枝瘫倒在地,仅剩残魂,在空中凄厉地挣扎。却最终化作一道道血线,被吞渊掌心那只幽瞳“吸入”。 “好……痛……救……我……” “不要……不要……” 这一刻,青云擂沦为人间炼狱。 连一些七品下等的武者也面色惨白,丹田震荡,仿佛有某种“神魂压制”在强行瓦解他们的护体真气。 高台之上,望剑山长老归鸿道人,终于出手。 他一袭青袍,鹤发童颜,手持一柄古意苍然的木剑,眼神冷厉如霜: “此子已非人道,诸位袖手旁观,只会自误。” “望剑一宗,不立旁观之席。” 剑出如虹,青光纵横。 他一步踏空,剑气化百丈天瀑斩落。 “道可证心,剑可斩魔!” 吞渊看着那道剑光,神情却如看一只挣扎飞蛾。 “剑道?” “你以为这世间,还有谁能在我‘吞渊’面前,证什么——‘道’?” 他一指点出,虚空之中,血浪如潮,直接将剑光吞没。 归鸿道人眼神冷冽,鬓发飘扬。 他脚踏虚空,周身剑气已凝如实质,目光如霜雪般凛然清绝,直视吞渊。 “吾修剑六十载,一心证道,不为朝堂、不为宗门,只为斩断世间一切邪祟。” “似你这等屠命夺魂、践踏因果,便是我剑下第一斩。” 话音未落,他长袍猎猎,袖袍一震,身后剑匣骤然开启。 “嗡——” 剑鸣如龙吟。 八道飞剑破空而出,环绕周身,宛如星辰拱月。 “归一。” 他厉喝一声,双手结印,八剑同时震鸣,剑光交织成阵,汇聚天心。 “万剑归一,剑斩邪祟。” 那一刻,剑芒如虹贯日,雷云之上都为之破开。 红莲退散,金雷碎空,神明仿若应召降临,替他加持。 一剑斩下,天地惊鸣,剑气压下,如判罪之裁决。 吞渊缓缓抬头,血瞳深处漩涡缓转,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初醒之人的慵懒与一丝玩味。 “不错的剑。” “你的道,比他们那些蝼蚁高明许多。” “可惜……” “你错在以为我们还处于同一个‘界’。” 吞渊眸光微眯,终于踏出第一步。 他未动真元,仅是抬手。 “咔。” 他指尖微曲,虚空竟被“捏”出了一道诡异扭曲。 归鸿道人的一剑宛如刺入沼泽,虽势如破竹,却突然陷入某种扭曲的“黏滞”,剑锋竟寸寸受阻。 “是……空间压制?四品?”归鸿道人心神猛震。 吞渊冷笑,一掌推出。 血浪狂涌,如沉海翻潮,裹挟着无数鬼影、血丝、死意,正面迎上剑光。 “轰——” 剑光穿透血浪,但鬼影如血鳞层叠,削之不尽,斩之不绝。 归鸿道人眉心迸出一滴冷汗。 他一剑横劈,雷鸣爆闪,想清空周遭血影。 可就在此刻,吞渊忽然现身其背后。 “好一柄利剑……可惜,你太慢了。” (本章完) 第111章 端王激活雷典 吞渊手掌探来,五指如钩,抓向归鸿道人的脊背。 归鸿道人猛地转身,剑光倒转,贴身一斩。 “咻!” 剑气割破吞渊衣袍,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线。 “哦?”吞渊垂眸看了看,“竟然没留下多深的伤口?” 他语气里,居然有点惊喜。 “看来,这身躯还不算太弱。” 归鸿道人深吸一口气,反手再攻,一式“天河落月”,剑势潇洒缥缈、却如流星连珠,意在不战而屈。 只见吞渊缓缓抬手,掌指如覆天神祇,轻轻一握虚空。 “嘭。” 他的剑,在离吞渊还有一丈时,陡然静止。 然后一寸寸断裂,像碎冰崩塌,碎成最细小的剑尘,在他的指间飘散…… 归鸿道人眼中浮现难以置信的惊色,鲜血自唇角溢出,他强行凝神: “你……这是……” “还未出全力?” 吞渊微微一笑,嘴角扯出不似人类的弧度。 “感谢你,陪我适应了这具肉身。” “现在……好了。” “轰。” 吞渊五指虚握,归鸿道人的剑势陡然凝滞。 “剑道?不过蝼蚁撼树。”他轻笑,掌心血纹如活蛇窜出,缠住剑身。 归鸿道人怒喝,剑气暴涨,却见吞渊眸中幽瞳一转。 “咔!” 吞渊五指扣住归鸿道人斩来的剑锋。 剑气与血气相撞,迸出刺目火花,却难进分毫。 “望剑山的剑,还是这般绵软无力。”吞渊冷笑,指尖血纹骤然暴涨。 “咔嚓——” 归鸿道人的剑寸寸龟裂,剑刃碎片倒映出他惊骇的面容。 “百年前,望剑山七长老以‘斩魔剑阵’碎我肉身.” 吞渊忽然贴近归鸿耳畔,嗓音如毒蛇吐信: “今日,便用你这当代剑首的剑骨——” 他掌心血气轰然爆发,归鸿道人脊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祭我肉身!” “噗!” 归鸿道人喷出一口金血,整个人如断线纸鸢般砸穿三座观战台。 他勉强以剑拄地,背后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赫然在目。那伤痕轮廓,竟与百年前古籍记载的“吞渊魔爪”一模一样。 场中所有宗门强者俱惊。 那可是一位六品巅峰武者,却连这“少年之身”的吞渊一击都挡不住。 吞渊掌指微张,一枚血色罗盘在掌中浮现。 “哼。” 他轻声一哼,将罗盘一抛。 “嗡——” 罗盘腾空而起,在半空缓缓旋转,血芒如烈阳喷涌。 旋转之间,一朵又一朵血莲在天空炸裂,宛如火雨凋零,却每一瓣花焰中,都藏着一个挣扎的魂影。 “嘶——” 魂影哀嚎,那不是幻象,而是真正活人的魂魄被强行剥离,化作业火灯芯,在空中燃烧成妖异红焰,照亮整座擂台。 花瓣如刃,每一片都裹着扭曲的魂影,尖啸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看台角落,一名青衫少年死死攥紧胸口的护身符。 那符是粗麻缝制,针脚歪斜,却被他摩挲得发亮。符上绣着“出入平安”,是离家前病榻上的母亲一针一线缝的。 “娘,等我赢了这场,定能换药钱.”他喃喃自语,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一道血莲忽地掠过他头顶。 “嗤!” 符绳毫无预兆地断裂,护身符坠向地面。 少年瞳孔骤缩,伸手去抓,却见血莲瓣锋如刀,倏地穿透他掌心。 “啊——” 剧痛中,他眼睁睁看着护身符被血莲根系绞住,麻布寸寸撕裂,“出入平安”四字在血污中模糊成团。 “不不能碎.”少年嘶哑着向前爬,染血的手指拼命够向残符。 血莲根系却猛然缠住他脖颈,将他凌空提起。 魂魄被生生抽离的瞬间,他最后一眼望向护身符。 符纸“刺啦”一声裂成两半,一半被血焰吞噬,另一半飘落焦土,被路过的尸傀踩入泥中。 少年躯壳如破布袋般砸落,空洞的眼仍睁着,映出漫天血莲中其他武者同样崩溃的身影。 擂台上,吞渊轻笑一声,指尖勾动血莲,将抽出的魂魄炼成一盏魂灯。 灯芯跃动间,隐约浮现少年临终执念: 病榻上的妇人颤抖着手缝符,咳嗽着说: “儿啊.娘等你回来.” 灯火“噗”地灭了。 “这不是术法……这是炼魂。” 宗门观战席,一位白发老者倏然站起,脸色苍白如纸,喃喃低语: “这……是神魔之力……” 他目光颤栗,看着天穹血莲翻滚、魂火涌动,似乎眼前的并非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天灾,一场来自九幽之下的神魔降世仪式。 不远处,另一位族老失魂落魄地坐回座位,喉结颤动,仿佛说出一句就泄尽全力: “天底下……真有这等存在……” “谁……还能拦得住?” 而在他们脚下,那些修为稍低者已开始口吐白沫,神魂受创,竟在无形中被血莲牵引,悄然剥魂。 高台之上,玉石栏杆早已碎裂成渣,金纹锦席翻卷如旌,余焰雷火将整个观战高台吞入混沌雾障。 浓雾未散,魂气森森如渊。 端王负手而立,蟒袍灼灼金纹在风中翻舞。他不语,目光如刃,静静望着擂台之上那一尊重塑天地、吞魂炼血的黑袍魔影。 吞渊,复生。 王座之下,众宗掌教震骇,世家族老失声。亲卫更是面无人色,低声劝道: “王爷,那是吞渊……七州邪祟榜之首……若不撤,恐……” “怕什么?”端王淡淡吐出三个字。 声若寒锋,令在场所有人心中一冷。 他缓缓从袖中取出那枚玉符,玉符刻有其母遗言“逆天者,方为真王”。 他摩挲着符面,手指微颤,却不是恐惧,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疯狂。 他望着魔焰中雷光逐渐熄灭的“楚宁”,嘴角缓缓扬起一个弧度。 “你比我预期更完美。” “比我挑选的所有人……都更合适。” 身后一名年长亲卫忍不住惊叫: “王爷,您是说……您早知道他体内封着吞渊?” 端王缓缓转头,语气平静得令人心惊: “不错。” “若非如此,我何必将青云擂延期十天,将整座擂台改造成雷种封阵?” “我费尽心机,将他引入青云擂,让他拼命释放雷息——” “为的,就是让‘吞渊’彻底觉醒。” 他一字一句,皆如雷击心神。 “因为我要的,不是他。” “而是,吞渊的神魂。” “我要,将‘雷种’与‘祟胎’融合,炼出……世间第一尊‘真神躯壳’。” 这一刻,真相如雷霆轰鸣,震碎了所有旁听者的认知。 “你疯了……”一名宗门长老低声颤抖,“吞渊乃灭世邪祟,你怎敢借其神魂筑道?” 端王冷笑一声,目光如冰: “疯?” “你们这群坐井观天的老朽,自以为神州之大,能靠天道庇护安宁。” “可我早就明白——” “想要主宰命运,不靠神,不靠道。” “靠的,是自己打造神的手段。” 他眼神幽深如潭,静静望着青云擂上的一幕。 吞渊如魔神降世,八尺魔躯巍然挺立,一只骨手正死死扣住一名八品武者眉心,缕缕紫魂自武者体内被生生抽出。魂源精粹被他化作一道道黑紫魂丝缠绕于腕,炼魂作傀。 端王缓缓抬起手中的玉符,沉声喝令: “激活《九重雷典》!” 霎时,整座擂台地脉震动。 地底传来雷鸣之声,如雷海涌动,三股完全不同的雷源骤然自地脉之中冲起。 一缕阳雷金芒万丈,轰如九天霹雳; 一缕阴雷幽寒彻骨,鬼影哀号缠绕四方; 最后一道雷光,则是九霄雷典本体,那册仿佛早已沉寂多年的残卷,在雷光照耀下竟自升腾而起,篆文震动,如龙蛇浮游,焕发生机。 两道雷源如归巢之燕,没入九霄雷典之中。 端王面不改色,目光却在剧烈收缩的雷光中折射出异样光芒。 “世人皆以为,只要集齐三卷雷典——《九霄雷典》、《惊雷刀诀》、《阴雷天典》,便可引天劫诛仙。” 他缓缓踏前一步,目光掠过雷光交织处那正在涌动的雷塔虚影,眸中浮现出一丝冷厉。 “可他们哪里知道,真正的关键不是三卷齐聚,而是——以九霄雷典为基,以阴雷、阳雷为引,将两极之力合炼,方能使雷典——进化。” “《九重雷典》。”他吐出这四字,仿佛一锤定音,雷光骤涨。 擂台之上,虚空震动,一座由雷光凝成的九重雷塔缓缓成型,每一层塔壁都铭刻天雷古篆,镇镇叠生、雷纹交织,天威席卷,宛如劫主降临。 端王回首,望了一眼跪倒在后的亲卫,他们早已被雷威逼得伏地不敢动弹。 “引天劫……王爷竟要引天劫?可那少年……” “他是雷极之体。”端王淡声打断,眼神再度落回擂台。 “天劫降世,最先劈的,便是这天地间最亲近雷源者。” 他嘴角微微一挑,看着吞渊仍在吞噬楚宁魂魄,低声道: “哪怕楚宁已被吞渊夺躯,劫火所指,也必锁其本体。” “可他偏偏贪了这具‘雷极之身’,那便注定要引劫入躯。” “从他踏上擂台那一刻,便已是……死局。” 随着那座九重雷塔缓缓凝实成型,天地气机轰然反转。 (本章完) 第112章 人心有债,冤孽有报 天幕之上,那原本如血般沉重的劫云骤然停滞,紧接着如惊涛入涡,倒转旋舞。 “咔——” 一道撕裂长空的闷雷自云海深处传来。 劫云的颜色,也在那雷声之后,悄然改变。由血红转为湛蓝,层层涌动间,仿佛苍天亲自睁眼,俯瞰凡尘罪孽。 擂台之上,吞渊眉头剧颤,终于察觉到天地气机的异变。他不再掩饰,五指如钩,猛地探入祭坛中央。 “吼。” 一声魂鸣冲天而起,无数残魂挣扎嘶吼,被强行撕裂神魄,从那早已瘫软的傀儡肉身中抽出,如流水般卷入他掌心,化作一缕缕血红魂丝。 “炼。” 吞渊低语一声,双瞳化作深渊幽焰。魂丝顷刻之间沸腾,化作雾状血雾,在他脚下旋转升腾,竟渐渐凝聚成一口血池。 那血池非水非魂,乃由活人魂魄、妖魔念力、雷极之体的碎神三者混炼,赤红似浆,沸腾如煮,中心处隐隐浮现一颗半成型的血核。 四周围观者皆感心神震荡,仿佛有万鬼撕咬意志,天魂欲裂。 吞渊却露出近乎癫狂的笑容,语声低沉却带着极度兴奋: “快……再快一点……只差最后一道魂核,就能重铸真身……届时,天地无我不可夺之力。” 他的十指宛如钩魂神爪,一具具傀儡的魂体化作红芒,被瞬间吸干,抛弃。 血池剧烈翻涌,宛如炼狱深渊。 然而就在这时。 “轰!” 天穹之上,原本缓慢旋转的蓝色雷劫陡然凝滞,云层像是被无形巨力攫住。 紧接着,一道如神明睁眼般的蓝光,自劫云深处直透而下,锁定擂台。 锁定的,正是——雷极之体。 “怎么可能?它动了……”吞渊眼皮狂跳,本能后撤半步。 下一瞬。 “轰——” 第一道雷霆降下。 雷柱贯天彻地,粗如山岳,雷光蓝白交织,中心处竟隐隐可见雷龙翻腾、雷神怒目。仿佛是天道本源意志具象,一击镇罚苍生。 擂台根本无法承受这等毁灭之力,四周空间直接炸裂成片,封阵尽毁、护罩崩塌。 雷柱如灭世神鞭,瞬息间将血池、傀儡、魂雾,连同吞渊本人,统统覆盖。 吞渊只来得及怒吼一声,便被雷光吞没。 “轰隆隆——” 剧烈的爆炸声滚滚震荡,擂台塌陷三丈,周边数十丈石板寸寸龟裂,化为焦土。 雷柱中心,一道半魔半人的身影颤抖扭曲,皮肉之下不断炸出雷火。 吞渊的身躯被劈得焦黑龟裂,脊背上三道深可见骨的雷痕贯穿脊柱,连体内神魂都被雷焰灼烧得噼啪作响。 焦黑皮肤下,忽然迸出几缕银蓝雷光。 “滋滋!” 本该被吞噬的楚宁雷纹,竟如活蛇般撕开魔纹,在吞渊胸口灼出焦痕。 “怎么可能?”吞渊低吼,掌心魔气暴涌欲镇压雷纹。 那雷纹却诡异地游走向他眉心,隐约凝成楚宁的虚影。 吞渊猛然按住心口,那里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雷纹并非被吞噬,而是如毒藤般扎根在他的神魂深处。 “你的身体.早就是我的了。”吞渊森然一笑,虚影倏地消散。 雷光初歇,擂台化灰。 劫云却未消。 那沉滞如山的旋涡此刻猛然加速,第二道雷柱正在凝聚成型,空气中雷灵之力奔腾如江海,连天穹都传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嗡鸣。 吞渊从焦黑雷痕中缓缓抬头,面孔早已扭曲,但那双眼睛依旧充满毒蛇般的执念。 “原来如此……你用他,引来了这等天劫……好手段。” 话音未落,一道雷光自他背脊深处溢出,似要继续追索本魂。他怒吼一声,右掌猛挥,擂台之外的血阵骤然亮起。 “轰轰轰!” 看台上的无数阵眼忽地炸裂,一具具原本“观战”的“人”,竟纷纷僵直起身,双眼化作血红。 “你以为我没有准备?” “这些年来,我将数千武者、死士、平民、囚犯炼为傀阵之核……今日,就让他们代我承劫!” 他猛地一拍胸口,一口心头血喷入法印,那些“傀儡”骤然齐齐跃起,跳入擂台之中,身形一触地便化作一尊尊血傀。 整整九千九百九十九傀。 它们腾空而起,如同肉盾雷鼓,组成血阵雷壁,齐齐挡在劫雷将落之处。 “来吧!” “轰隆——” 第二道天雷降临。 比第一道更盛数倍,粗如巨城,雷光之中竟现出九条雷蛟缠绕,每一头都嘶吼怒啸,仿佛是雷之意志具象化的斩魂兵器。 擂台四周瞬间化为雷海。 九千傀儡如沙堤挡浪,一层层崩塌,一尊尊爆碎,血雾与残躯飞溅而起,仿佛万尸朝天,雷电炼狱。 吞渊咬牙死撑,仍站在雷柱最核心的位置,硬生生从尸山雷网中撑出残躯,踉跄不倒。 “还不够……”他低语,像是在对自己说。 就在此时,擂台另一侧,烈焰熄尽,一道身影缓步踏来。 端王衣袍不染灰尘,手中已无玉符,眼神平静如古井,注视着那仍旧挣扎的吞渊。 他终于开口了。 “吞渊,你布局百年,炼魂、夺体、转生三世,哪一步不是算尽人心,踩着尸骨上位?” “可你是否想过——” “你的劫,不在‘今日’,而在‘从你选中楚宁的那一刻’。” 吞渊浑身颤了一下,眼角抽搐:“你什么意思?” 端王望着那仍在翻腾的天劫,缓缓说道: “雷极之体,原本我也想要。” “不过发现你已给他种下血咒之后,我等的就是你这天劫登场的一日。” “你要借他之身重铸躯体。” “那我,就借你这口‘劫’,诛你本魂。” 端王向前踏出一步,目光森然如剑: “吞渊,你以天下为棋,误以为自己是执子者。” “却不知。你不过是我手中……最重要的‘祭子’。” 这话落下,劫云第三道雷柱,已然成形。 吞渊瞳孔骤缩。 他的目光穿越雷光,冷冷地投向擂台边缘。 两道悄然后退的黑袍身影。 他忽而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冰河消融般诡异: “原来如此……怪不得端王你算我一算一个准。” 他一步踏出,身形鬼魅而动,雷压都被他撕开。 黑袍人尚未来得及反应,已被一股恐怖的力量死死锁住。 “这么喜欢藏头缩尾,让我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轰!” 他右掌凌空一拂,两人如纸鸢般倒飞入场,轰然砸落雷阵中心。 斗篷碎裂,露出惊骇欲绝的面容。 王家三长老,王崇山。 王家之子,王辰。 台下众人哗然,没想到王家拿活人炼傀的事还没查清,居然端王就让他们秘密来到青云擂。 雷光映照下,这两人的脸色惨白无比,已然无力狡辩。 吞渊目光森然,一手拧住王崇山的脖颈,另一手拎起王辰,宛如扼住两条待宰的蛇。 “呵……难怪端王对我底细洞若观火,连我转生之术也能反制……原来,王家出了内贼。” 王崇山剧烈挣扎,颤声道: “老祖……我们也是被逼的……端王以王家血脉相胁……我只是想……保住一线血脉……” “血脉?” 吞渊眯起眼,声音如刀锋划破腐木: “王家这棵树,三十年前就已是我的‘灵苗’。” “你们引以为傲的血脉,早成我魂种的一部分。” “我掌控你们的血、魂、志、念,有我在你们才能‘延续’。” 他五指一握,两人的魂魄竟直接从躯体中拖出,挣扎呜咽。 “你们背主,便无资格留存。” “就用来补我雷劫之后的魂创。” 吞渊五指扣入王崇山天灵,魂血如溪流般涌入掌心。 “老祖饶命!王家愿永世为奴——”王崇山魂魄哀嚎未止,忽被一道血色记忆洪流淹没。 百年前,血月当空。 吞渊魔躯被一品阁及九大宗门围剿,浑身浴血,右臂已被斩断。 王家先祖王林伏地颤抖,手中捧着一卷血书:“求尊上收我族为灵苗!我愿献全族血脉,助尊上重凝身躯!” 吞渊染血的唇角勾起,指尖点向王林眉心:“从今日起,王家血脉即为我魂种之壤。” 画面骤转—— 王家祠堂地下,千百族人被锁链贯穿心口,血池中浮出吞渊重塑的魔影. “百年前你族已用完了这次机会。”吞渊嗤笑,捏碎王崇山残魂。 说罢,他另一只手探出,如摄魂鬼爪,径直将王辰残魄摄入魂海深处。 那一瞬,王辰的瞳孔猛地收缩,似是被寒风穿透心脉。他怔怔看着眼前之人。 那张面容,是楚宁的模样,却早已褪去了人间温度,只剩雷霆裂纹与魔焰翻涌,如行尸走肉,如轮回之外的幽魂。 他终于轻轻一笑,带着某种解脱:“也算……还了楚家那小子的债。” 话音未落,一道霹雳自识海炸响。 “滋啦啦——” 天地如裂,一老一少两道残躯在半空交缠,血肉干瘪,骨骼寸断,化作漫天尘灰,在风中无声飘散。 就如他们曾在这世间短暂停留的痕迹,终究被命运收回。 此刻天穹雷云翻卷,如天道默哀。 人心有债,血脉有因,冤孽有报。 终究逃不过天道一笔,偿还于轮回之间。 (本章完) 第113章 护雷之盾 吞渊身上的雷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愈合,骨骼“咔咔”作响,竟像重新生长出来般森然交错,魂火于他眉心再次燃烧,幽蓝如鬼灯,摇曳不定,却愈发妖异深沉。 他轻轻一笑,带着劫后余生的癫狂和嘲弄:“端王,我倒要看看,我挡住了三道天雷之后,你这所谓的‘天种’……还有何手段。” 然而端王闻言,神色如常,反而似笑非笑地摇头:“我也正想看看……你还能靠什么挡住这最后一道天雷。” 此言一出,场中一静。 天劫本为天道所判,逆命者,终究需受审判。 天雷在云层中怒吼酝酿,宛若万古寒狱即将倾覆。 而此刻,吞渊神色一凝,望向擂台边缘那昏迷不醒的少女,眼中寒芒陡现。 “这副肉身,已无退路……”他低语。 他抬手一握,掌中血色罗盘陡然转动,猩红魂光渗入其中。 “冰血傀,还不速来!” 伴随吞渊低喝,一道身影破空而至,自虚空中跨步而出。 那正是谢惊鸿。 他的身躯已非活人,血肉苍白,如同一尊披着人皮的傀儡。 可就在那双空洞无神的眼中,在雷光照耀之下,竟倏然闪过一抹冰蓝光芒。 那光,极短。却如寒星一瞬,冷入骨髓。 擂台下,躺在地上的谢明璃骤然心神一颤。 她原本陷入昏迷的神识忽然被某种熟悉的气息牵引,仿佛有一道从血脉深处传来的呼唤。 她缓缓睁开眼,望向半空中那正被吞渊强行操控的傀儡。 “……哥?” 她的声音沙哑而微弱,却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冰魄真气悄然从她体内逸散,与那冰蓝之芒于虚空中轻轻一触。 兄妹血脉之间,竟悄然共鸣。 而谢惊鸿的傀儡之躯,在那一瞬间骤然停顿,手指轻微颤动,眼中的冰蓝幽光竟微不可查地扩散一寸。 但这一缕共鸣尚未延续,就被吞渊强行压入傀儡状态。 而就在此刻。 天雷落下。 “轰。” 第三道天雷如同一道吞天灭地的流星,划破长空,雷芒暴涨如万丈神龙,直劈而下。 谢惊鸿虽为傀儡,却因乃兄长之身,血脉仍存一丝呼应。 “哥!——不要啊!” 那一瞬,躺在擂台边的谢明璃猛地睁眼,几乎耗尽全身残存的气力,嘶声喊出。 泪水与鲜血一同滑落,她的声音刺入雷音滚滚之中,撕裂人心。 谢惊鸿,那一具“傀儡”的眼中,似忽然闪过一抹颤动的神光。 ——是妹妹的呼唤! ——是魂底最后的牵念! 可天雷无情,吞渊冷漠。 “血肉之亲?呵。”他冷笑一声,“那就一并成我的护雷之盾吧。” 他五指成爪,猛地朝谢惊鸿一引。 谢惊鸿的身体竟在空中变形拉长,强行迎向天雷,宛如一个被抛上断头台的弃子。 第三道雷柱贯落,谢惊鸿的傀儡之躯在雷光中扭曲,血肉焦黑剥落,露出森森白骨。 谢明璃嘶声哭喊: “哥——!” 那一瞬,傀儡右手忽然抬起,指尖凝出一缕冰魄真气,凌空划向吞渊。 “璃儿.逃.” 沙哑如碎瓷的声音从傀儡喉中挤出,谢惊鸿残存的意识竟强行冲破吞渊控制。 吞渊瞳孔骤缩:“蝼蚁安敢!” 冰魄真气触及吞渊手腕,血纹短暂冻结。 正是这一滞。 “咔嚓!” 天雷劈碎傀儡,谢惊鸿最后一眼望向妹妹,嘴角微扬,灰飞烟灭。 谢明璃怔怔跪地,掌心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晶中映出兄长微笑的残影。 雷柱吞没一切,谢明璃怔怔跪坐,掌心接住一片飘落的冰晶。 晶中映出谢惊鸿最后的面容:魔纹侵蚀半脸,另半张脸仍是当年梅树下温柔含笑的兄长。 冰晶融化的刹那,她终于痛哭失声。 而吞渊在雷劫中狂笑:“亲情不过是锁魂的链子。” 就在天雷散尽、焦土未凉之时,一道红衣狂影自尘雷中破空而来,带着撕裂天地的孤决。 封槿,终于赶到了。 她踉跄奔入残火焦地,鞋履破碎,长发凌乱,一眼便看见那片碎尘,看见谢明璃掌中正在化去的冰晶。 她愣住了。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入死寂。 她瞳孔剧缩,视线涣散,仿佛灵魂被强行抽离。 风声呼啸,她却听不见。 “……惊鸿?” 她唇动如絮,几不可闻。 随即,她疯了一般奔跑、嘶吼、撕扯,双手在空中胡乱抓握,试图从虚无中捞出哪怕一缕熟悉的气息。 可什么也握不住。 谢明璃想开口安慰,哪怕只是一个眼神,可此刻她真气枯竭如朽木,身如寒铁,动弹不得。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封槿在雷击焦土中扑倒,再一次挣扎着爬起,膝盖磨破,鲜血滴落,她却一无所觉。 她站在那片残破天地之中,眼中没有泪,只有死寂。 她仰头望着空无一物的苍穹,喉咙涌出一声低笑,如冰刃刮心。 “我说过……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嫁给你。” 她轻声呢喃,仿佛在自语,也仿佛在向天诉说。 “既然老天不给我这个机会,那我便……与他同往另一个世界。” 她从袖中缓缓取出一柄冰蓝短刃,那刃微寒,剑身映光,隐约还留有铸剑人曾灌注的真气温度。 这是谢惊鸿亲手所铸,寒铁千锤百炼,只为她一人。 曾是他偷偷藏于衣袖中,一脸不自然地递给她。 “你若真要嫁我,这东西,就当是……信物。” 那日天光极好,梅林落雪,少年白衣胜雪,却偏生耳根泛红。 封槿当时望着他掌心的短刃,怔了片刻,却不自在地笑了一声: “送女子的,不该是发簪、手镯之类的么?这冰刃,又冷又硬,我不要。” 谢惊鸿看着她,眼神暗了几分,却还是硬塞入她手中: “你可以不要,但总该记得我。” 那一刻的她不懂,那柄短刃不只是铁器,而是他把整个人心意铸进了其中。 那一刻的她以为:爱不过是来来去去的心动,哪知这世间最深的情,是陪你穿越黑暗、赴死无悔的执念。 直到如今,她终于懂了。 可,一切太迟了。 她指尖微颤,缓缓将冰刃贴在心口,宛若把昔日错过的时光,一寸寸抵进胸膛。 没有哀嚎,没有犹豫。 只是轻轻闭上眼,唇角带着一丝释然的弧度,如赴一场盛大的婚礼。 那是她的执念、她的誓言、她的信仰。 “不要——!” 谢明璃嘶吼,可她声音微弱如尘,最终只余泪流满面,望着那抹红衣随风倒下。 鲜血染红焦土,一身红裳在风中翻卷,如落梅飘零,悄然无声。 吞渊立于高空之中,俯瞰这一切,神情冷漠如死水。 他看着封槿染血倒下,冰刃刺入心口,连眉头都未动一下。 那一瞬,风沙漫天,天地似为其哀悼,而他却轻笑出声。 “情?爱?呵——” 他的声音低沉如魔渊深处传来的叹息,带着嘲弄与蔑视。 “不过是一群脆弱凡人,在劫难临头时自缚枷锁的借口。” “人类注定无法永生,就是因为你们心里藏了太多没用的东西。” “你们哭,你们爱,你们念念不忘……最后呢?” “换来的,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身,一地血泥。” 他缓缓抬手,指向封槿倒下之处: “连灰烬都无法留下,何必痴傻至此?” “在我看来,你们所谓的至死不渝,不过是自我感动的愚昧。” 吞渊仿佛在对整个天地评判。 不是愤怒,不是怜悯,而是一个站在“超越情感”的维度上,轻蔑地宣判:你们的痛苦不值一提。 而不远处,端王站在风中,披风猎猎作响。 他望着封槿血染雷痕的身影,眼底并无敬意,只有一抹惋惜。 “真是可惜了……” 他低声喃喃,眼神中闪过一抹扭曲的贪婪。 “如此美人胚子,若是早些归顺于我,做个金屋藏娇的玩物也好过此等结局。” 他目光流连于那滴血落地的地方,甚至唇角泛起一丝遗憾的笑: “可惜啊,终究还是被所谓的‘真心’给害了。” “若她能懂得如何低头,倒也能多活几年。” 他看向谢明璃,眼底闪过一丝相似的光: “你说是不是?” 那一刻,谢明璃的身体虽然动弹不得,却感觉到了比雷劫更冷的寒意。 吞渊的冷,是对人性的摧毁。 端王的冷,是对灵魂的亵渎。 天地无声,风卷残红,仿佛在为那些死去的、深爱着的人默哀。 而这残酷的世界里,正义尚未现身,恶意却已盛开。 天地间死寂无声,只有雷劫余威在虚空中震荡,如天鼓轰鸣,久久不息。 封槿的尸身尚未冷去,谢明璃仍跪坐焦土,泪眼未干。 高空之上,吞渊披着雷火残光立于天幕之巅,肩头的魔纹蔓延如脉络,双瞳深渊如夜。 他笑了。 那笑,带着彻骨的残忍与狂妄,如地狱开口,慢慢说出一句话: “三道天雷,已然落尽。” 他张开双臂,如拥抱天下: “诸位……接下来,便请将你们的恐惧,交给我吧。” “让我重塑不灭之躯。” “轰。” 虚空崩塌,血气自他脚下暴涨,铺天盖地。 (本章完) 第114章 冰魄镇魔,武侯现世 地脉震颤,古老封印自大地深处浮现,一道血符阵悄然开启,吞渊脚下燃起万道血火,宛如黄泉翻涌。 “绝望将由我亲手,赐予世人。” 他低语。 忽而一跺脚,整片天地剧震,一具具血尸从地底缓缓爬出,目中空洞,竟是天雷劫下牺牲之人。 他们被血气腐化,成了傀儡尸兵,缓缓立起,眼中浮现吞渊的血影。 谢明璃瞳孔骤缩:“他……竟借天罚之死者,反炼为傀儡?” 吞渊扫视战场,目光穿越天幕: “你们这群蝼蚁,以为天雷过后便是劫尽生还?” 他狞笑:“不。真正的劫难,现在,才开始。” 轰隆隆。 天穹开始坍塌,一座虚影血国在空中渐渐浮现,殿宇森罗、血影重重,如梦魇降世,映照整片天域皆为血色。 这一刻,无数宗门武者齐聚的战场上,武者的护体真气摇摇欲坠,神识震颤,几欲崩溃。 吞渊一步踏下,脚下裂开的血符阵吞吐万魂,死者哀嚎声从大地之下传来,仿若万古黄泉在地表翻身,咆哮着冲破封印。 他抬掌,五指一张。 血国虚影在他背后缓缓显现,国门大开,数千具魔化尸兵从血门中鱼贯而出,半人半魔,皮肉翻裂,燃着血火。 吞渊缓缓抬手,一指指向前方的宗门联军。 “你们……不配活着。” 他的声音落下,天地间第一排武者肉身齐齐炸裂,化作血雾飞散。 无咒、无术、无形、无声,仅是念头杀伐。 “退!快退!” 有宗门大长老失声惊呼,祭出护宗至宝,召出百丈金钟庇护弟子。但那金钟只撑了半息,便如纸糊般炸碎,碎片反卷,刮穿弟子眉心。 吞渊缓缓前行,步步生血,每踏出一步,便有一大片武者如同草芥被碾压为泥。 谢明璃咬牙站起,拼尽真气,将封槿的尸体送入须弥浮棺中,回望那血潮之中,她双眸泣血: “你这妖孽……” 吞渊听见,回首而笑:“小女娃,你的魂魄很精纯,等我灭了这些宗门蝼蚁,第一个要你为我唱祭。” “轰!” 第二道血柱冲天而起,连通九霄魔域。 宗门联军已有弟子崩溃大叫: “我们不是来参赛的吗?这是在与地狱开战!” “这完全超越了人的层次了。” 而在高台,端王披风飞舞,面无表情望着下方尸山血海。他看着昔日高高在上的宗门长老,像狗一样在血地里挣扎求生,嘴角微微一勾。 “果然……人的命,不值一钱。” “吞渊……很好,杀得越多,青州的天就越干净。” 身后一名亲信将领忍不住道:“殿下,我们真要放任那魔头肆意杀戮?” 端王淡淡开口:“积攒了百年怨气,让他杀个够,我不过是借势,省得脏了我的手。” 他望着谢明璃那道踽踽独立的身影,忽而叹息: “多好的一个美人坯子,若是收进王府……可惜,太倔。” “不过,倔的人,终归活不长。” 天穹上,吞渊踏空而行,步入血门之中。 一柄黑色长戟浮现在他手中,那是以天雷碎骨、百名神兵死灵炼成的神器。 “斩天血戟”。 他缓缓抬戟,指向最后一批残存不退的武者联军: “最后的人,最难杀,也最可口。” “来吧。” 下一息,血界完全展开,映照人间如炼狱,天光尽灭。 吞渊白发乱舞,浑身尚缠残余血火,身后那血国幻影愈发凝实,如一轮垂落的凶日,吞吐着撕裂天地的血云。 他一步步逼近谢明璃,黑戟在掌,杀机如潮,嘴角却噙着一抹冷漠而诡谲的笑意。 “小女娃……”他低声呢喃,眼神中仿佛穿过了眼前的战场,看见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我说过,第一个要你,为我献祭。” 谢明璃跪在焦土中,唇角尚有血迹,身躯早已力竭,连站起来都显得勉强。但她依旧仰头望着吞渊,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不可动摇的决绝。 她看着这个满身血焰、几近疯狂的男人,忽然间有些恍惚。那张满是杀意的脸孔,竟与记忆中某个温柔的身影渐渐重叠。 ——是他吗?是那曾在山林中为她解阴煞雷毒的少年? 她已分不清。 但她知道,这一刻,眼前之人已不再是那个“他”。 她缓缓抬手,掌心空无一物,却仿佛在握住命运。 “若你真是他,”她声音低沉却坚定,“那便亲手了结我吧。” “让我死在你手中……或许,比死在陌生人剑下,算是一种仁慈。” 吞渊笑容更甚,猛然挥下血戟。 “——去死吧。” “轰——” 下一瞬,虚空震裂,一道银光自九霄垂落,仿若寒月倒挂,破开苍穹,裹挟着万钧怒势俯冲而下。 紧随其后,是一声震彻山河的暴喝,仿佛远古战鼓轰然响起,震碎耳膜: “——住手!” 半空骤凝,天地失色。 银光中,一道身影破裂缝隙而出。银甲披身,烈风战骑踏空而立,气息森寒如冰狱降世。 他的眼神冷如霜刃,衣袍猎猎,银发如戟。 ——武侯谢承钧,大乾王朝镇武司统领,镇北之柱,战力之巅,五品中等的铁血战神。 血戟还未及谢明璃面门,便被一道纯粹至极的冰魄真气强行拦下,戟锋停滞于眉前寸许,震颤如雷。 “咔——” 一声脆响,寒霜逆卷,顺戟而上,瞬息覆盖吞渊右臂。 那是万年极寒才能孕育出的本源真气——冰魄之力。 哪怕吞渊周身血焰雷火交织,血纹盘绕不灭,亦被这一缕寒意硬生生冻结,一寸寸爬上骨节,凝固雷火,断绝气息。 吞渊眉头微挑,眼神骤冷。 “极北之地……?”他低声冷哼,语气中透着不可置信,“他竟在那里升华了冰魄之力?” 他猛然一震臂膀,血气如崩山裂海,自骨髓间轰然涌出。 “砰!” 霜气炸裂,冰晶迸飞,右臂于刹那间恢复如初。 然而,在他眉心处,却有一缕银霜残留——未散,未灭,如刺骨之刺。 吞渊缓缓抬眸,看向挡在谢明璃面前的银甲老者,唇角勾起森寒的笑意。 “谢承钧。”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一段旧仇,“大乾的狗……你还敢从墓里爬出来?” 目光深处,杀意如沸。 “——你也想死吗?” 谢承钧立于谢明璃身前,银甲铿然,寒光内敛,腰间镇武令沉沉如岳,森严如狱。 他未发一言,只是缓缓抬起双掌。 寒气自掌心逸出,似从九霄倾泻而下,凝成一道冰魄天幕,在一息之间张开,将谢明璃牢牢护入其中。 天幕晶莹如琉璃,寒意如刀。 这是父亲的手,亦是镇北之柱的护盾。 谢承钧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铁,带着难以抑制的杀机与怒火: “毁了我儿子……” 他眸光凌厉,如刀刃直刺吞渊。 “还敢动我女儿?” 话音落下,他骤然一掌拍出。 “轰!” 掌下冰魄真气化作万里寒潮,自地而起,仿佛一整片大地从春暖瞬息踏入极寒冰狱。 寒潮席卷,天地失声,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空气都冻结成冰晶。 吞渊背后的血国虚影剧震不止,边缘竟开始龟裂、崩塌,被寒意层层封冻。 吞渊瞳孔骤缩,厉啸一声,身形如雷电旋转,黑戟横扫如风暴护身,强行硬撼寒潮。 “砰——” 血火与寒冰轰然碰撞。 天穹崩塌,两极对峙,一半血焰翻腾,一半霜雪压境,天地间仿佛被撕裂成两个位面。 众人仰首望去,只觉身在炼狱之间,神魔搏杀,一念成劫。 地面上,那些尚存一息的残军望见谢承钧的身影,顿时泪涌于目、嘶声而呼: “谢武侯!” “是镇武司。” “我们……活下来了。” 话音未落,天际传来沉沉战鼓,轰鸣如雷,震彻苍穹。 风云翻卷之间,十万大军破云而至。 银甲如海,战旗如林,万骑踏空,寒光万丈。 旌旗之下,镇武司军团列阵如山,森然不动,数万寒刃,齐齐指向空中那道血影。 为首副将持戟策马上前,大喝如雷: “奉圣命——” “诛魔灭渊!” 战阵杀意未落,另一方高台之上,黑袍簇拥间,端王微微前倾身形。 端王眼见十万甲骑破空而至,脸上先是一惊,随即却狞笑起来: “皇兄竟舍得动镇武司?如此调兵,北境空虚,蛮夷之患谁来镇?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他轻轻抚掌,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几名心腹将领身上,眸中寒光闪动。 “立刻传令,启用‘夜策图’,召东南诸侯密信入京。我倒要看看,一旦北军空虚,圣上能否稳住朝局!” “天种再强,也挡不住人心反噬。” 他望向半空中的谢明璃与吞渊,眼中阴鸷: “你们就斗吧,斗得越狠越好。斗到玉石俱焚,那才正合我意。” 天地间,寒意森森,杀机如霜,漫卷天域。 吞渊立于半空,雷火魔纹重燃,黑戟之上滴落血焰,落地即灼出深坑。他舔了舔嘴角,眉眼间浮现一抹病态的兴奋。 “谢承钧,你若晚来一刻,你女儿便是我血国的第一位祭品。” 谢承钧未语,袖袍一挥,将谢明璃送入军阵深处。 他声音沉稳如冰:“去恢复。”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三块莹白如玉的百年寒髓,递给女儿。 (本章完) 第115章 老子是王朝武侯 谢明璃眼眶微热,双手接过,掌心一震,一缕寒流涌入四肢百骸,冲破阻滞,真气迅速回流经脉。 她深吸一口气,盘膝而坐,开始凝气调息,周身寒霜流转,一株寒莲虚影在她背后悄然绽放。 寒莲真脉,谢家嫡系武脉之一,主冰魄收锁、破魔禁魂。 而空中,真正的焦点已锁定在谢承钧与吞渊之间。 谢承钧右手一抬,掌中瞬间凝成一柄寒魄冰枪,通体如水晶铸就,却寒意迫人,一枪刺出,冰河碎空。 吞渊暴喝,黑戟横斩,雷火狂涌。 冰与血火在空中激烈碰撞,震荡如千军万马对撞,空气层层炸开,虚空浮现裂痕。 谢承钧冷漠如铁,一招紧接一招: “冰锁九天!” 枪影化作九道寒锁,如游龙缠身,欲封其丹田气海。 吞渊戟尖狂舞,竟生生破开六重寒锁,但第七锁未解,他气息已现颤抖。 “可笑!”他低吼,“以为靠冰能锁我?” 下一瞬,他口中吐出一道血符,竟主动将自身精血焚烧,血火升腾百丈。 “轰。” 第八、第九道寒锁应声碎裂,吞渊冲出禁锢,长戟横扫,劈开冰河。 两人身影交错,天穹宛如裂开的画卷,烈焰与寒霜割裂世界。 谢明璃猛然睁眼,百年寒髓的效力完全释放,寒莲在身后绽放出真实幻影。 她身形一闪,破空而起,银衣翻卷,立于父亲左翼。 “阿爹,我来了。” 谢承钧瞥她一眼,没有多言,只是道:“稳住阵脚,听我调度。” 谢明璃点头,手中凝出一柄细长寒剑,冰光透彻。 父女并肩,一刚一柔,一枪一剑,霜火交织。 谢承钧枪尖直指天幕,喝道: “冰魄·镇世!” 他猛然刺出九连击,化作一方极寒玄牢,将吞渊困于其中。 谢明璃随即跃上半空,双手结印,寒莲虚影绽放千瓣: “冰莲锁魂阵,启!” 九莲合一,一道灵魂禁锢之印在吞渊头顶浮现,直击神识。 吞渊面色狰狞,身躯一颤,那一瞬间,竟短暂僵硬。 “现在!”谢承钧怒吼。 父女合攻,一枪一剑同时刺向吞渊心口。 “轰。” 血光炸裂,吞渊被强行逼退百丈,胸口溅血,血焰暗淡。 但他仍未倒下,反而咧嘴冷笑:“很好……很久没人能伤我了。” 他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雾,化作一道诡异咒文悬于空中。 “既然如此,就让你们看看……我真正的血国降世之躯。” 虚空发出撕裂的哀鸣,血国幻影再度扩张,仿佛在孕育某种可怖存在。 谢承钧拦在吞渊与女儿之间,寒枪一震。 “明璃,退至阵后,准备冰莲压阵。” 谢明璃紧握长剑,眼神坚定:“我不退。” 谢承钧沉默半息,终是轻叹:“……好。” 两人并肩,迎着那愈发庞大的血国幻影,仿若最后的屏障,立于崩溃前的天穹之下。 血焰翻滚,天地如墨。 那道悬空的咒文骤然碎裂,仿佛开启某个禁忌枷锁,血国幻影骤然化形,一尊巨大的血焰像从虚影中缓缓踏出。 它高逾百丈,背生六翼,骨刃森然,面容与吞渊竟有七分相似,只是双瞳空洞,眉心竖目正缓缓睁开。 “这才是,真正的我。” 吞渊的声音在血焰像体内炸响,带着异度空间的共鸣,每一个字都如擂鼓击心。 谢承钧寒枪连刺,竟如落叶击岩,被血焰像一掌震飞。 他喋血后退三十丈,脸色苍白如纸。 “阿爹!” 谢明璃惊呼欲冲上前,却被无形气流阻隔,泪眼朦胧中,她只见谢承钧单膝跪地,喋血洒甲,寒枪撑地,强撑未倒。 血焰像高高在上,六翼扇动,黑炎如潮,缓缓聚起下一掌灭世之威。 “谢承钧……大乾武侯?不过尔尔。” 吞渊讥笑一声,声音如同邪祟私语,蛊惑众心。 血光弥漫,谢承钧浑身伤痕累累,战甲残破,气息凌乱,却在那一瞬挺直了脊背。 “不行……我还不能倒。” 他的心跳如战鼓,一声声擂响。 脑海中,仿佛又浮现出那已在尸堆中化尘的少年。谢惊鸿的脸,那个背着小剑、站在校场外偷偷看他练刀的身影。 “爹,我长大后也要像你一样,当守护城池的将军。” “我能吗?” 那一年,少年笑得腼腆,眼中却满是光。 而如今…… 那双眼睛,早已冷却。 谢承钧的喉头滚动,眼角微颤,心口仿佛被利刃插入,血流不止。 “我守不住儿子了。” “但我还要……守住璃儿。” 他看向谢明璃的方向,那道正被血影锁杀的少女,明眸咬唇,仍未退却一步。 “璃儿还活着……我绝不能死。” “这府城,还有百姓,还有我的兄弟们。” 这一瞬,谢承钧浑身血气翻涌,战意如雷。 他咬碎后槽牙,仰头怒吼,刀意暴涨。 “给我,滚开。” “轰。” 天地失色,一股炽烈战意自他体内汹涌而出,如火山喷发,直冲九霄。 他缓缓站起,气血焚天,浑身铠甲在金芒中寸寸升华,战意凝实如铸,竟化作一道燃烧的金焰巨影,披甲执枪,与他重叠。 “我谢承钧!为大乾镇九边十年,踏平百战尸山血海。” “你算什么?不人不鬼的东西。” “——老子今天便让你知,何为王朝武侯。” “轰隆。” 五品中等的气息彻底爆发,气机锁天锁地,瞬间扭转战局。 谢承钧身影如电,横空一掠,金焰环体,寒枪一扫,空间如镜破裂。 枪影如龙卷风暴爆发,狂刺血焰像心口,一道道金芒炸开。 血焰像怒吼一声,抬掌欲挡。 “挡得住吗?!”谢承钧冷喝。 “咚!” 寒枪骤然贯入血焰像胸口,绞碎骨甲,一枪捅穿躯体,震出骇人血洞。 吞渊脸色骤变。 “五品武者如何有你这样的破坏了?” 谢承钧声音低沉,目光如电: “我只是……不想在我女儿面前被打的爬不起来而已。” 他气息再升,竟隐隐冲破五品中等的桎梏。 长枪震天,贯星而行,如流星坠落,狠狠轰向血焰像眉心竖目。 血焰像竖目骤睁,血光涌现。 两股极致力量于九霄之巅对撞。 “咚——” 那一刻,天地色变,日月无光。 狂暴的冲击掀翻百里山河,战场中无数镇武司武者伏地不起,连吞渊的本体都被震得咳血倒退。 血焰像踉跄后退三步,眉心裂开一道骇人的缝隙。 谢承钧脚踏虚空,喘息如雷,寒枪斜指前方,声音如震钟: “来啊!!邪祟不灭,我不退!” 一人一枪,立于崩塌边缘,竟以五品中等之力,硬撼吞渊化形,封住毁天灭地的一击。 这一刻,所有人看着谢承钧,心中只剩震撼与热血。 谢明璃看着他,泪如雨下。 “这……才是我爹。” 可泪水落下的那一刻,她心中却远不是只有敬仰。 她第一次真正明白,父亲为何总是那样严厉,那样沉默。 为何他宁愿背负冷言冷语,也要拒绝哥哥与自己踏入北境守卫最前线; 为何那年她任性闯出,父亲那一记掌掴,竟然打得自己心头生痛,却又迟迟不敢恨。 “原来你一直……在用命,护着这个家。” 他披甲而战,早已不年轻的身躯在血影面前却无一丝退却;他咬碎后槽牙,不为名,不为利,只为护她一次平安。 她仰望那道孤身立于天地边缘的身影,眼泪几欲崩塌。 “你是这城最后的城墙,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 可也是此刻,仰慕与骄傲之余,那一丝名为“恐惧”的情绪,悄然爬上心头。 “但……阿爹,你能撑得住吗?” 她看到他背影轻微颤抖,看到了他掌中枪刃因力道太猛而隐隐发颤。 “阿爹,你不能倒下啊……你还没有看我变强,看我真正站在你面前,和你并肩作战的样子……” 她攥紧拳头,泪水滑落,却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瞬,那道背影便再也站不稳。 血焰像眉心裂痕未合,吞渊身形微晃,眼底浮现一抹阴冷怒意。 “……这副残身,居然还能挡我?” 他冷哼一声,掌心血气翻腾。 “罢了,这副身骨根基未稳,正面难杀你。但我可不止一具身体。” 轰! 他骤然化作六道血影,横空分裂而出。 每一道都带着他部分意识与力量,气息虽不及本体,却也非寻常能敌。 一道血影怒啸着扑向谢承钧,与其寒枪剧烈缠斗,枪影如星雨,血气如潮,顷刻间天空裂出数十道漆黑裂缝。 第二道血影直取谢明璃。 她正在催动玄冰剑阵,试图冻结残留血焰,乍见那狰狞血影逼近,神色陡变,长剑回转,冰莲化盾,却被那血影一爪震碎。 谢明璃身形倒飞,口吐鲜血。 第三、第四、第五道血影冲入城中,与镇武司大军短兵相接,刀光剑影与血影交错,嘶吼惨叫顿起,烈火染红天幕。 府城战线瞬间沦陷。 六道血影似六尊恶神,强行将战火撕裂成多重战场,打得全城震颤,百姓哀嚎奔逃,低阶武者几乎寸步难行。 街巷崩塌,砖瓦如雨,屋宇一间接一间倾倒,如同巨兽咬碎儿时的乐园。 烟尘遮天蔽日,百姓四散奔逃,有人呼唤家人,有人攥着包袱不肯松手,有人只是盯着头顶的天,失声喃喃: “怎么会……这样?” (本章完) 第116章 天地不仁,视众生为刍狗 一名五六岁的孩童跌倒在泥地里,双膝血肉模糊,哭声撕裂。小手向母亲伸出,刚抓住衣角,就被血焰吞没,连一声“娘”都来不及喊出口。火光映着那张被痛苦扭曲的小脸,渐渐归于虚无。 街角,一名白发老妇扶着拐杖踉跄奔逃。她一步三停,只为护在孙儿身前。可身后血影呼啸掠至,半边身躯顿时炸裂,鲜血溅在孙儿脸上。残肢落地时,老人的眼神还未合上,只盯着孩子,似要说: “快走。” 小孙儿瘫坐在地,抱着那只还温热的手臂,哭不出声,只是喃喃重复: “奶奶不疼了,不疼了……” 城中河道已不再清澈,水面翻滚着碎裂的尸块,有孩童的断腿、女子的长发纠缠于枝头,男人的胸膛被撕裂,仍残留掩护姿态。 一处断壁后,一家三口抱作一团。父亲死死将儿子护在胸前,母亲用手捂着他的眼睛。 “爹,天黑了吗?”孩子轻声问。 父亲刚想摇头,一道余波横扫而至,三人头颅齐震,鲜血从七窍喷出。那团温暖的拥抱,顿时化作冰冷的死亡雕像。 不远处,一家药铺炸裂,火光冲天。掌柜从火中跌出,半边身子已焦黑炭化。他满脸裂皮,眼珠滴血,却仍踉跄冲进火海,口中不断喊着: “兰儿!阿恒别怕,爹来了!” 下一刻,一记血掌拍下,他被轰入火焰深处,再不见踪影,只余空气中一阵烧肉味道,腥甜而刺鼻。 有人喊:“救命!”声音嘶哑,像碎石碾过咽喉。 有人跪地求:“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我什么都不要,只想活下去……” 有母亲将襁褓中婴孩抛向远方,只求他躲过劫火;有人拼命咬断舌头自尽,只为不被邪力炼魂。 整座府城,化作炼狱。 哭喊声、哀嚎声、祈祷声……碎成无数道绝望音波,在浓烟血雾中飘荡,撕裂心魂,震彻天宇。 这一刻,所谓“人世温情”——爹娘的呵护,孩童的信赖,夫妻的诺言,邻里的互助,医者的仁心,全都在烈火血浪中,被碾成齑粉。 高台之上,几名武者试图布阵阻挡血影,却在顷刻间被吞噬殆尽。阵法未成,已碎裂四散。 天光昏暗,血焰卷云,尸骸堆成山。 哪怕是镇武司精锐,也已伤亡惨重,有士兵丢盔弃甲,有将校怒吼而亡,甚至有老将燃尽灵魂,选择自爆,才勉强拖住一尊血影片刻。 可哪怕如此,仍挡不住那吞渊分身降临,将整个城池化作修罗炼狱。 这是人间吗? 不,是之战卷入了凡尘。 天地不仁,视众生为刍狗。 那一刻,所有人心中都生出绝望。 谁能阻止这一切? 然而正当六方战场陷入焦灼,血影横行,民居化灰,万千百姓命悬一线之际。 “咻。” 一缕光,自九天而至。 轻柔无声,仿佛春风拂面,柳梢轻舞。 却又冷冽至极,似秋水断山,一线寒芒,割裂虚空。 它并无轰鸣,却令天地顷刻肃静。 原本轰然爆响的战场,如被无形之手瞬间“摁停”了喧嚣,唯余心跳。 镇武司将士瞳孔骤缩,手中兵刃莫名颤鸣;谢承钧身形一僵,忽觉背脊生寒,心神颤抖。 连正在咆哮杀伐的几道血影,也齐齐顿住,如被惊觉的野兽,一瞬仰首望天,战意竟生出一丝畏惧本能。 “这是什么力量……?” 谢承钧猛然抬头。 只见九天之巅,风云倒卷,万里云海如受惊浪潮,层层崩解。 “轰。” 第一道血影正欲再度扑杀,却连惊呼都未及发出,整具血身已轰然炸裂,化作血雾蒸腾。 “呃啊啊……” 远处的吞渊本体猛地仰头喷出大口黑血,神魂震颤,胸口被强烈共鸣撕裂,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第二道血影正扑向谢明璃,猝不及防,半边身躯骤然四分五裂。 第三、第四道血影还欲强撑血气抵御,那镇压已如斩腐朽,一掌横断,连根剥离。 第五道血影刚集聚杀意,一道金芒轻轻一掠,瞬间风化为飞灰。 …… 整座城池刹那寂静,连空气都像凝结了。 战火停顿,血影全灭,肃杀退散。 吞渊踉跄半跪,额头冷汗如雨,眼眸惊骇欲裂: “是谁?” 谢明璃怔怔望天,眼中映出那一道踏风而下的身影,心魂仿佛被瞬间定住: “他是……” 谢承钧怔怔开口,声音沙哑如风中灰烬,却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敬畏与释然。 “一品阁的……李敬安。” “吞渊,没想到你竟能复苏得如此之快……倒是比我想象中顽强许多。” 轻叹声中,风云遁形,时空为之一滞。一道玄袍人影缓步而降,仿佛跨越无尽虚空,于寂然之间拦在谢明璃身前,长袖一卷,将那滚滚血焰掌影纳入袖中,化作虚无。 一品阁监察使,李敬安,至此现身。 他神情平静,眼眸如古井无波,却藏锋于无形,如神如剑。 “才将你封印于青阳县未满一月,转眼你便夺舍楚宁,挣脱封印……你果然一刻也不肯安分。” 他微微侧目,看着吞渊所化血焰像,语气淡然:“看来,我又得替我这可怜的弟子,收拾一次残局了。” 吞渊闻言,血焰翻腾,冷哼一声:“又是你这个一品阁的小家伙。” “就凭你?杀我?休想。” “如今的我虽然还未恢复巅峰时期的十之一二,但你不过区区五品武者,又能奈我何?” 他目光阴鸷,竖目血芒流转:“我有无数分身,只要世间尚有一具尚存,我便不会真正死去。你杀得了一躯,又如何封得住一念?” 李敬安闻言,只是微笑,却不带半点温度:“那这一次……不一样了。” 他袖袍轻扬,指尖勾动间,天地元气忽然陷入一股奇异的共鸣之中。 刹那间,《混元练气法》悄然运转,诸天气脉如浪潮奔涌,汇入他体内,气机内敛而沉稳,却又似深渊翻涌。 他轻声开口,声音不响,却如雷贯耳,直入血焰像识海深处: “楚宁……还不醒来?你已经沉沦太久,该走出来了。” 这一句唤醒之言,仿佛一道穿透血狱的晨钟,猛然撞击吞渊神魂深处。 吞渊脸色陡变! “不可能……你的神魂早该被我吞噬殆尽!你——怎么可能还保有自我?” 然而回应他的,是识海深处,楚宁那原本沉寂如死水的记忆海,突然如崩堤洪流般复苏。 一幕幕熟悉的画面浮现: ——残阳如血,木屋微斜。阿姐为他缝补破烂的衣角,针脚歪斜却满是心意:“宁哥儿,你要学会保护自己,不许再为阿姐跟人动手。” 那是他人生第一道温暖。 ——奔雷武馆地牢擂台中央,他跌倒在冰冷的石板上,膝盖血肉模糊。王魁冷声道:“站不起来,就滚出武馆!” “我……要变强。” 那是他最初的执念。 ——年少意气,他挡在青璃身前说:“以后不要怕,有我在。” 那是他未曾说出口的承诺。 谢明璃那一剑斩出的坚定与傲骨,青璃回首时眼中那一点点担忧,皆如灯火般点燃心海。 而他最后看到的,是血色世界中,李敬安的身影,毫不犹豫挡在自己身前。 “楚宁,你不能再沉睡。” “我怎么能沉睡?” “吞渊,我是楚宁!” “轰。” 血狱识海之中,一道金光如烈日初升,自虚空炸裂而出。 沉睡已久的意志,在万千记忆的冲击中重塑,在执念、初心、与守护的召唤中,彻底觉醒。 而最让吞渊惊骇的,是那一抹从血焰下缓缓浮现的蓝色雷纹,宛如破晓之电,自命海中悄然滋生。 那不是他的力量! 那是……楚宁残存意志的反击。 “你……你竟然还能自主觉醒?”吞渊怒吼,神魂震颤,原本稳固的掌控竟开始动摇。 李敬安眼眸如炬,盯着那逐渐崩溃的血焰像:“楚宁,我曾言,能不能正在灭了他就看你的了。” “你虽然没能成功,但我知你,不会真的放弃。” “现在,拿回你的身体。” 识海翻涌,雷纹电光宛如破晓流火,在吞渊的魂念深处炸开。 那是楚宁的意志。 曾被血焰吞噬、灵台沉沦的楚宁,此刻在李敬安的呼唤下,如残阳重燃,挣扎而起。 “吞渊……滚出我的身体!” 一声厉喝,响彻魂海。 血焰深处,一抹纯净灵光倏然绽放。 楚宁神魂显化,衣袍猎猎,眉宇凌厉,与吞渊虚影遥遥相对。 吞渊震怒:“你怎可能苏醒?我明明……” “你错了。”楚宁冷冷打断他,“你吞噬的是记忆,不是意志。你夺的是身体,却吞不掉我的魂。” 李敬安此时盘膝而坐,双指并起,镇压外部血焰能量,协助楚宁压制识海波动。他声音沉稳,似擎天柱般给楚宁注入力量: “别怕,他虽然强,但你不是一个人。” “持续运转《混元练气法》保持与我共鸣。” 楚宁闭目凝神,灵魂深处那一缕蓝色雷光不断壮大。他忆起了当初修炼《混元练气法》的点滴,忆起了这部功法的神奇之处就是能相互共鸣。 “我不能沉沦。” “我不能……让他们再为我流泪。” (本章完) 第117章 楚宁苏醒 电光奔腾,雷海骤起。 楚宁神魂暴喝一声,右掌擎雷,猛地轰向吞渊虚影。 “唔啊啊啊!”吞渊发出撕裂般的怒吼,虚影一颤,竟被生生逼退数丈。 他怒极反笑:“很好……你想拉我同归于尽?那就来试试看吧!” 他张口一吐,一枚血丹从喉间滚出,陡然炸裂,化作千缕细若发丝的血线,疯狂刺入楚宁识海,欲将他神魂生生缠裹、强行重夺主导权。 楚宁却不退反进,眼中杀意沸腾,张开双臂,竟主动迎向那道血线冲击。 “我活不活……无所谓。”他喉间低吼一声,犹如野兽咆哮:“我只要你死!” 识海轰然,雷电狂涌。他的神魂与吞渊交锋于虚空深渊,强行压制那些扎根般刺入灵魂深处的血线。 然而下一瞬,楚宁神色一凛,意识猛地下沉,直直坠入灵魂的最深渊底。 他仰天怒吼,声震识海,如神雷炸响。 “偿还《混元炼体法》的代价。” 霎时间,天地色变。 虚空中仿佛有某种古老禁忌被唤醒,沉沉低鸣响彻九霄,血色劫云如死神的眼,悄然浮现于苍穹之上。 初为薄雾,转瞬间却化作焚世血潮,滔滔横卷,吞噬长空。 血雷沉浮,异芒炸裂,雷海翻涌间,一尊模糊巨影在云层之中缓缓浮现,俯瞰大地,宛如天地审判者。 吞渊瞳孔剧震,神魂本能地瑟缩:“这不可能!你疯了吗?你要引下雷劫与你我同葬?” 楚宁无动于衷,目光如炬:“这本就是我欠下的劫。既你夺我之身,那便陪我一起偿还。” 劫雷震荡,雷海环绕。 识海之中,狂风呼啸,雷光翻滚。楚宁站在那片无尽雷霆中央,身影笔直如枪,周身缭绕着天劫之威。他目光冷然,凝视着前方那团不断扭曲的神魂之影。 吞渊神色终于发生变化,那种由高傲转为扭曲的疯狂,如同濒死野兽嗅到了血腥。他嘴角裂开,露出诡异的笑容,低低沉声,如夜枭在耳边嘶鸣: “呵……你倒真不怕死。” 他缓步踏前,每一步都带着沉重的精神压迫,声音低沉得仿佛从地狱深渊中爬出,冰冷、恶毒,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贪婪与怨毒。 “但你忘了……你还有个阿姐。” 这句话如雷击识海,楚宁神色一变,瞳孔微微收缩。 他没有说话,但吞渊已经捕捉到了那一瞬的迟滞,像捕食者般瞬间咬住猎物的软肋,冷笑着补上一击: “你意识恢复的那一刻,我窥见了你封印深处的记忆。她叫楚云,是吗?” “温柔、善良,却无力自保。若你死了,她将再无依靠,在这残酷世界中如浮萍般飘零。” “你知道炼血堂在找什么吧?灵血之体,纯净未染,是他们重生的希望。她若落入他们手中,你能想象她的结局吗?” 楚宁身体剧震,手指微微颤抖。 识海中的雷霆为之一黯,仿佛也感应到了他的情绪动荡。 吞渊眼神一亮,神魂微微前倾,语气由凌厉转为温和,像一条毒蛇缓缓游入心底。 “你很聪明,宁死不屈,也确实有胆。”他的声音轻柔了几分,却带着令人心悸的蛊惑,“但你也该明白,我们如今一体双魂。你死,我也终究会死。” “所以我不想与你拼个两败俱伤。那没有意义。” 他顿了顿,步步紧逼: “你若愿暂时停战,哪怕只是脆弱的同盟,我们也能联手杀出重围。” “我可以与你共享神魂之力,甚至让你接触到神魔之道,那是你现在永远无法想象的高度。” 楚宁沉默,仿佛在思索。 吞渊见状,不疾不徐地继续推进: “你现在的天资一般,不过是勉强合格,连七品之门都未曾触及。你以为凭此便能逆天?自欺欺人。” “你修炼速度缓慢,困在瓶颈,境界不稳,即使走出这次劫难,下一次又如何?” “你现在引下雷劫,固然是惊世骇俗,可代价呢?” “你不过是把命拿出来赌一场虚无的尊严。” 他轻轻一笑,声音像夜风般渗入骨髓:“可若你融合我之神魂,借我之力,便不再受限于血脉境界。” “我可以助你登临绝巅。” “你可以救下你的姐姐。” “可以重建你的武馆。” “可以将那些毁你家门、辱你尊严、践踏你的人……一个个踩在脚下,看他们跪着求你宽恕,看他们痛哭流涕地在你面前忏悔。” 雷光再度炸响,楚宁神魂剧烈震动,雷海一度失控,他的心动荡不安。 他仿佛在动摇。 吞渊眯起眼,笑意更深。他的话语如甘霖,又似毒酒,一滴滴渗入楚宁的心识深处: “你不是没想过改变这一切。” “你不是没想过,若当初你有足够的力量,炼血堂怎敢来犯?” “你不是没想过,若你不是个连武馆都保不住的废物,雷万钧又怎会带着你阿姐逃亡?” “你不是没想过,若你够强,青瞳雪狐,就不用给你挡下致命一击。” 一句一句,如利刃剖心,将他掩埋最深的回忆赤裸裸摊开。 楚宁脸色微白,额上已见青筋暴起。 他没有反驳,哪怕一个字。 吞渊知道自己已刺中要害,语气越发柔和,如老友般劝慰: “我不想控制你。你可以是你。” “我们甚至可以约法三章,谁背叛,谁先死。” “我给你力量。” “你只需……放下无谓的执拗。” “别急着做决定。我知道你不是轻易动摇的人。”他语调缓缓低下,“但你要记住,你姐姐等不起。” “你若执意赴死,她就再也等不到你。” 雷海轰鸣,神魂交界处,一缕幽暗如渊的力量悄然自吞渊的识海深处探出,宛若无形的触须,在虚空中缓缓延伸,最终轻柔地贴上楚宁识海的壁垒。 刹那间,楚宁只觉头颅一震,天地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颜色。原本属于他自己的神识像被巨力牵引,朝着某个深不见底的漩涡坠落, “轰。” 那股力量如天火灌顶,似洪炉炽浪席卷四肢百骸。 楚宁身躯剧震,瞳孔猛地收缩。他只觉自己的经脉在极速扩张,血液化作火流奔腾,真气轰然升腾,竟带着某种古老的、神秘的气息。它不属于这个时代,也不属于他本身。 这不是任何一种楚宁熟悉的力量体系,它更狂暴、更深邃、更高位。 那是一种……连天地规则都主动退避的力量。 他的意识险些被扯离原本的轨道。身体与神魂间的联系变得模糊,他甚至看到了一些模糊而庞杂的记忆碎片——吞渊征伐诸天、镇压亿灵、焚灭古界的景象如狂潮般一一掠过。 他险些窒息。 而那道声音,像是早在这片虚空等候了千万年,从遥远的过去,穿透无数残破时空,在耳畔轻声呢喃: “感受到了吗?” 吞渊的声音,如夜雨滴水般滴入他识海深处,低沉、蛊惑、甚至带着一丝怜悯般的温柔: “这只是我力量的万分之一。” “仅这一缕,便可令你真气暴涨、经脉重塑、感知拓展。” 楚宁喘息微微急促,额头冷汗涔涔。他能清楚感受到自己肉体的极限正一点点被拉伸、突破,潜力如被强行撬开。他甚至产生了一丝错觉,只要再多来一些,他就能……突破桎梏,跨入更高层次。 他心头微微一颤。 那是对力量的渴望本能地苏醒。 吞渊似乎听到了他心中那一缕动摇,轻笑一声,语气低得几乎是耳语: “我可以给你更强的力量。可以重铸你残缺的命运。” “你只需说一个字:‘好’。” 这一字,仿佛契约。 雷霆停滞,时间凝滞,苍穹翻滚之间,一切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 但楚宁,却缓缓笑了。 那笑容冷得仿佛冰封雷云,眸中没有半分被蛊惑的温度,只有嘲讽与坚定: “你……真能编。” “连我自己都没设想过的未来,你都替我设计好了?” 他的语气,讥讽冷峻,像是刀刃一点点划开吞渊编织的幻梦。 “你所谓的‘永生’,是以我为壳、以我亲人为献、以万众为薪,筑你一人之路?” “你玷污我家,灭我亲人,如今却要装作救世主?” “那不是力量,是诅咒。” “如果那是‘神通’,那是‘永生’,对不起,我不要。” 吞渊的声音低了下来,仿佛带着怒意:“你真愿意放弃眼前的一切?” “你已经感受到我的力量,哪怕只是亿万分之一,你也明白,那是你永远凭自己得不到的高度。” “你若执意拒我,那你阿姐楚云,会死。” “你那些不值一提的亲人,只会死得更早。” “你会死得毫无价值。” 但楚宁仿佛未听见,或者说,他已懒得回应这等威胁。他只是缓缓转身,背对吞渊,走向那滚滚雷劫的核心深处。 每走一步,雷海翻腾,紫雷如柱,劈裂天地。 那是万劫临世的怒吼。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他低语。 吞渊虚影猛然凝实,仿佛想要强行镇压回神魂,但楚宁已不再给予他半分回应。 “我可以一无所有,但我绝不会被你玷污。” “我阿姐,不需要你施舍的明天。” “我要……亲手,夺回来。” (本章完) 第118章 劫雷下 他右臂擎天,战意与信念如雷之火焰,从天灵直冲九霄。 “轰——” 混元雷劫终于从云端倾泻而下,亿万雷霆如江河倒灌,汹涌砸落在他头顶。 吞渊虚影发出凄厉惨叫,仿佛那一刻,他意识到自己赌输了。 “你会后悔的!” 楚宁闭目,迎雷而立,语气仿佛从万丈雷海中穿越而出,铿锵如誓言: “我后悔过很多事。” “但现在这件,我不后悔。” 外界,夜色已深,血云如盖,星辰被吞,仿佛天地间最后一丝光都被抽走。 谢明璃站在那片废墟之上,眼中倒映着天际狂乱的云海与风暴。她望着远处那道盘膝而坐的少年身影——楚宁。 他像是从深渊里被拽回来的人,浑身沾满了看不见的裂痕,却依旧挺直脊背,气息微弱却稳定。 “他……回来了……”谢明璃心中倏然涌出一股无法言喻的酸楚和欣慰。 李敬安此刻正立于楚宁身后,双手虚按在他头顶,一缕缕纯粹的玄力自他掌心汇入楚宁识海,为其稳固魂魄。 “宁哥哥……”谢明璃缓缓上前,眼眶微红,唇瓣轻颤,声音低若呢喃。 她走得很慢,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又像怕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直到她看到楚宁的眼皮轻轻颤动,睫毛微颤。 他要醒了! 他真的撑过来了! 一股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她胸口炸开。所有的痛、所有的怕,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出口,她眼角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可就在这时,天边突兀地响起一道闷雷。 “咔。” 一道血红色的电弧自苍穹划下,如梦魇初醒,吞没了整片天幕。 四野寂静,风止云僵,仿佛连天地法则都为之一顿。 “这是……”谢明璃猛地一滞,身体在瞬间僵住。 一股无法言喻的压迫从天而降,笼罩在她四肢百骸,像有无形巨掌狠狠压在她心头。 她抬头望天,那一团滚动着雷火的赤红劫云,正不断凝聚、压缩,气息之可怖,仿佛天地都要随之燃烧。 “不……”她喉咙一紧,脸色在瞬间变得雪白,“这是……命劫?” “他要……引劫?” 话音落下,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不,不行……宁哥哥,你不能这么做……” 她一步步后退,胸口起伏剧烈,指尖都在发抖。 她刚刚才看到他恢复神志,才从绝望中找到一线光明。 为什么……为什么他又要走上这条路? 他要用自己的血肉,去抗衡吞渊? 那不是雷劫,那是……神魂审判。 那是只有犯下惊世逆行之举,才会招来的灭世之刑。 谢明璃的眼神霎时失焦,世界在她眼中仿佛崩塌。她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命劫,那是焚天灭地的毁灭之力,是传说中“雷殛伐魂”的九重审判。 她咬唇,猛然转身,飞身冲向远处塔楼。 白衣破空而去,似流光横掠夜空。 她一身衣袂早已被风卷乱,泪水还未擦干,却已踉跄跌落至一名玄袍中年人面前。 “李敬安!”她几乎是撕声裂肺地喊出,膝盖一软,差点跪下。 那是楚宁的老师,一品阁的高人,万中无一的强者。 “你快拦下雷劫,快点!” 李敬安蓦然睁眼,神色微变,苍老的面容上露出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那是……天罚之劫。” 谢明璃抬起头,眼中满是泪光,近乎疯狂:“我知道,但我不管。你是他的老师,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他才刚刚回魂,他什么都没做错。现在又要去赴死,这对他不公平。” 她猛地冲过去,拽住李敬安的衣袍,声音嘶哑: “你能收他做弟子,说明他是天赋异禀?现在他就要死在你眼前,你连出手都不愿意?” 李敬安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你太年轻……你不懂,那不是雷,那是超凡的试炼,是世界对他的审判。” “若他现在退缩,或许还有命。” “但他若选择迎雷……便是以命逆天。” 谢明璃胸口一窒,喃喃自语:“逆天……就该死吗?” 她怔怔看着高空。 雷海翻涌,楚宁已缓缓立于天地交汇之处。 他并未看向她,却仿佛早已知她在看他,知她在哭。 谢明璃咬紧牙关,踉跄站起,脚步一步步走向天劫之下。 “宁哥哥……”她轻声呼唤。 可楚宁只是伫立,雷光映照在他脸上,宛如雕像,不动不语。 那一刻,谢明璃忽然懂了。 这个世界,太残酷了。 道法有尽,权力有价,生命如草芥,所谓的公理不过是强者手中的利剑。 唯独爱情,是她此生唯一无法舍弃的光。 她冲着天空哭喊: “你说的未来我不管了!我只要你活着,听见没有!” “你别去!别去送死!” “如果你死了,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李敬安站在她身后,闭上眼,低低叹息:“姑娘,你该明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楚宁既然选择了那条路,便已不容回头。” “此劫,若他渡不过,神魂俱灭;若他渡过,自破轮回。” 谢明璃猛地转身,死死盯着李敬安: “那你就告诉我,人是不是就只能被天地摆布?” “那你的修为,就为了在天劫降临时,坐视不理?” 李敬安眼神沉静:“我修武道,既为救世,也为守己。” 谢明璃喃喃重复:“守己……” 她仿佛笑了,又仿佛哭了。 “那我谢明璃守的,就是楚宁。” 她转身,再次望向那道雷光环绕的背影。泪早已干涸,眼神却格外清明。 “哪怕你站在雷劫之巅,哪怕全世界与你为敌,我也会站在你这边。” “你可以不要未来,不要永生,不要天命。” “但我不会让你,连命也不要。” 谢明璃怔怔站着,脸上泪痕未干,雷光却已映入她的瞳孔。 天穹之上,那团血云已汇聚至极限,雷霆轰鸣如怒潮奔涌,每一道电光都蕴含毁灭之意,仿佛诸神在咆哮,要将逆命之人彻底抹去。 而在劫云正下方,那道白衣少年之躯巍然不动,如山,如剑,如死地赴命的英魂。 楚宁! 他低垂的眼睫微微颤动,神识之海终于彻底复苏,唇角却浮出一抹淡然而坚决的笑。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选择。 若今日不能斩吞渊之根,则明日亲者为尸,同门成冢,世间无清净,生灵无归路。 “宁哥哥……”谢明璃喃喃,泪眼模糊。 她终于明白了,他不是不知道劫雷的可怖,也不是想死。 而是这个世界逼得他,只能死。 在这武者为上,强者书命的世界中,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疲惫,是否刚从幽狱归来,是否身躯残破,是否……还有牵挂。 只要他挡在吞渊前面,他就是唯一的壁障。 命运给他留下的,只有一个选项——迎雷。 谢明璃缓缓跪地,手指死死掐入土壤之中。 “如果……连你都死了,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好活的?” “如果神要杀你……那我便诅咒这神明。” 她仰起头,望向苍穹,那团血云正在中心旋转,酝酿成型的第一道雷,正是“破识之雷”。 那是针对识海、摧毁神魂根基的第一击。 “宁哥哥,回头……哪怕一次,你告诉我你还在……哪怕是骗我。” 楚宁的眼终于睁开,望向她。 目光中没有不舍,没有悲伤。 只有安静而坚定的宽慰。 “明璃,对不起。” “我不能回头。” 雷云咆哮,第一道劫雷轰然落下。 天地一震,万木失声,乌云翻滚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那一刹,谢明璃几乎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 她踉跄扑出一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雷光贯穿楚宁的天灵。 狂暴的神识冲击已先一步侵入楚宁的识海。 “啊——” 识海深处,吞渊骤然发出痛苦至极的咆哮。 他那由血与魂凝成的魂体此刻宛如被烈火灼烧,一道雷痕沿着他的眉心蔓延至全身,所过之处,血纹剥落、黑炎熄灭,残魂震荡如碎片四散。 而更骇人的是,识海内某处,一座座灵魂锁链牵连的影像倏然崩塌。那是吞渊意志在其他位面中留下的分身,一尊尊因本体剧痛而失控爆裂。 “嘭。” 一尊坐镇万鬼深渊的吞渊化身炸裂,亿万鬼灵哀嚎成潮,整个深渊震荡塌陷; “咔——” 另有一尊正在界外星域操控战争的吞渊之影,被破识雷撕裂得七零八落,星舰断流,虚空塌陷,整片星图的魂光黯灭; 识海之中,楚宁感受到那种剧烈到令人发疯的“断连”,他仿佛能听到那些遥远世界中亿万魂灵的怒吼与惶恐,而这一切,只因这第一道雷,不仅劈楚宁,也劈吞渊。 “该死的天道,你连我曾踏过的影子都不放过?”吞渊嘶吼,语气中再无往日的桀骜,唯余痛苦与愤怒。 他强行调动残余的魂血意志,欲将识海封闭,护住他与其他分身最后的神魂连接。 楚宁心神震荡,只觉那一刻,有什么“巨物”正在他体内哀嚎、毁灭、燃烧。 “吞渊——” “该死!”吞渊怒吼着,“我要死也不是死在这等卑劣雷下,我不信这破识之雷真能斩断我意志之根。” 雷光自天而降,最终贯穿楚宁的眉心。 整片识海,在那一刻轰然震动,如同一座世界坍塌边缘的大陆。 而吞渊,便在那塌陷之际,以半具魂体残影死死护住核心,将那雷劲最锋利的部分,悉数投向楚宁。 他仰天发出低吼,音波似雷似哭。 这一刻的他,不再是昔日那个吞万魂而无悔的邪祟。 他是在用生命,守住他唯一存活的希望。 “啊啊啊啊!!!” 谢明璃在外界嘶喊,声音撕裂喉咙,痛不欲生。 劫雷落下的瞬间,整个世界都为之一顿。 玄力震荡之中,李敬安神色剧变,袖袍挥开数里尘烟,将谢明璃挡在雷域之外。 “他既选择逆命,不容旁人插手。” “此劫……唯他一人可渡。” 谢明璃被重重撞回原地,跪伏在地,指尖颤抖,耳畔回响的,是那一声雷响与楚宁的道别。 “你告诉我,只要神魂不灭,便终有一线生机。” “可现在,你明知道这道命劫,必死无生——” “那你为何……” 她的声音几乎嘶哑,情绪在胸腔炸裂成漫天悲鸣。 “为何不逃!” 谢明璃双膝砸地,泪如泉涌,哽咽难言。 李敬安立于风中,望着她瘦弱却倔强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极为罕见的悲怜。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如钟: “因为他明白,若无人以身迎劫,总有一日,这片山河,仍将化为焦土,万灵无存。” “你以为他怕死?” “错。” “他只是怕你死。” “怕你们死。” 短短数语,如重锤砸心,谢明璃浑身一震,喉头哽住,泣不成声。 …… 九天之上,雷芒狂舞如龙蛇乱舞,照亮天地。 楚宁仰立苍穹之巅,劫云未散,反而愈发凝聚如墨,压得山河战栗。 那是第二道天雷——焚身之雷,毁其血肉、灭其根基。 一道足有山岳之粗的银紫雷柱自九天贯地而下,轰然劈向楚宁。 “轰——” 雷落之刹,乾坤失色。 楚宁的身影在雷光中剧烈摇曳,却始终不曾屈膝半分。他像是一座随时可能倾塌的残碑,却仍执意挺立在风暴中央。 他仰望雷海,喃喃低语。 声音轻,却穿透雷鸣,落在天地每一处死寂之中: “若天有灵……” “赐我一线余命,让我护她一世安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疾呼撕裂风雷,自地面传来: “快!拿出雷劫替死符!” 是老李的声音。 楚宁猛然一震,记忆深处的某一幕瞬间被唤醒。 那是在青阳县封印王林之后,李敬安神情沉肃,悄然塞给他一块墨色符纸,只淡淡说了一句: “关键时刻,命由它续。” 彼时他不解,今日方知。 “原来……你早已算到今日。” 楚宁手指一颤,从怀中取出那枚沉寂已久的符纸。 符纸如焦墨泼染,通体暗沉,唯中央一道朱红雷纹仿佛活物,在风中隐隐颤动,宛如天地间最后一道生的缝隙。 “替我死一次?” 楚宁低语,声音里没有悲怆,只有某种豁然的清醒。 此刻的他,半边肉身已被吞渊之力蚕食,血纹蔓延至颈侧,血色瞳孔中寒芒如渊。 另一半,却依旧是那少年猎户的血肉之躯,布满雷纹,却仍握紧着执念。 “既然我命非我,便借你一线……” 他咬破指尖,将一滴血融入符中。 刹那间,雷纹大盛,符纸宛如焚风之中点燃的烈焰,剧烈翻卷,猛然没入楚宁眉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