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线》
1. 化学沉默一
雨水顺着烂尾楼裸露的钢筋滴落,在水泥地面上砸出一个个浑浊的水洼。警戒线外,警车顶灯的红蓝光芒在雨幕中晕染开来,像一幅被水浸湿的油画。
沈昭站在尸体三米外,没有立即上前。她修长的手指悬在空中,仿佛在丈量某种无形的界限。雨水从她透明雨衣的帽檐滑落,在脚边积成一小滩。
“死者男性,三十五至四十岁,身高一米七八,死亡时间约48至72小时。”她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每个字都精确得像手术刀划出的切口,“但腐败程度异常缓慢,与死亡时间不符。”
程野蹲在尸体五步之外,黑色夹克已经被雨水浸透,他却浑然不觉。他的目光扫过尸体周围的地面,突然伸手拦住正要上前取证的技侦人员:“等等。”
沈昭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是她今天第三次被这个刑警队长打断工作节奏。
“程队长,”她转身,雨衣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完成初步尸表检验。”
程野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他没有看沈昭,而是指着尸体左侧的地面:“凶手在这里站了至少二十分钟。”他蹲下身,手指悬空描绘着地面灰尘的纹路,“看这些被压实的灰尘纹路,是某种防滑鞋底。他一直在调整位置,像是在等什么。”
沈昭的视线落在程野指的位置。确实,那里的灰尘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压痕,像是有人反复在原地踱步。她抿了抿嘴唇——这个发现确实有价值,但她实在是不喜欢被人打断工作节奏的感觉。
“谢谢提醒。”她冷淡地说,然后转向助手,“小林,先拍下这些痕迹。”
她戴上双层手套,动作精准得像在进行一场精密手术。当她蹲下身时,雨水顺着她的背脊滑下,却没有一滴落在尸体上。
“尸体呈仰卧位,双手交叉置于胸前。”她轻声说着,小林迅速记录,“这种摆放方式...”她的声音突然停住,手指悬停在死者领口上方一厘米处。
程野立刻察觉到异常,几步跨到她身边:“发现什么了?”
沈昭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如刀:“程队长,请你退到警戒线外。”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尖锐,“你刚才踩过了至少三个可能留有脚印的区域。”
程野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泥水的靴子,竟然笑了:“抱歉,法医大人。”他后退两步,却仍盯着死者领口,“不过,你还没说你发现了什么。”
沈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这个不守规矩的刑警。她重新低头检查死者领口:“颈部有轻微淤血,可能是机械性窒息。但更奇怪的是...”她轻轻拨开死者衣领,露出下面苍白的皮肤,“没有出现尸斑。”
小林倒吸一口冷气:“这怎么可能?死亡超过48小时...”
“血液被处理过。”沈昭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冷静,“我需要立刻进行尸检。”
程野已经掏出手机:“我让人封锁周边三公里所有药店和化工品商店。”他看向沈昭,“凶手用了抗凝剂?”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正用棉签小心采集死者指甲缝中的物质:“可能是EDTA,一种常用的血液抗凝剂。但具体种类和剂量需要实验室分析。”她顿了顿,“凶手有专业的医学或化学知识。”
雨水打在烂尾楼裸露的钢筋上,发出金属般的回响。沈昭突然注意到程野的目光落在她身后某个位置,眼神变得异常锐利。
“怎么了?”她下意识问道。
程野没有回答,而是绕过她,小心翼翼地走向墙角。他蹲下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物袋和一把小镊子。
“沈法医,”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正式,“你过来看看这个。”
沈昭犹豫了一秒,还是走了过去。程野用镊子夹起几粒几乎不可见的黄色微粒。
“花粉?”她皱眉。
“山茶花,这个季节不该出现在这里。”程野将证物袋递给她,“而且,你看它们分布的方式——像是有人故意撒在这里的。”
沈昭接过证物袋,对着光线观察。确实,这些花粉分布得太整齐了,不像是自然飘落的。她的眉头皱得更紧——她竟然忽略了这么明显的证据,这是不应该出现的失误。
“凶手在挑衅我们。”程野站起身,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不仅处理了尸体,还特意留下了线索。”
沈昭突然意识到,这个看似粗犷的刑警队长,观察力比她想象的敏锐得多。她不动声色地将证物袋交给小林:“立刻送检,特别关注是否有化学处理痕迹。”
雨势渐小,阴云间透出一丝惨白的天光。沈昭站起身,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她已经连续工作了十八个小时,从上一个案件直接赶到这里。她下意识扶住墙壁,却感到一只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肘。
“你脸色很差。”程野的声音近在耳边,出奇地平静,“需要葡萄糖吗?”
沈昭猛地抽回手臂:“我没事。”她整理了一下雨衣,转向其他技侦人员,“准备运送尸体,我需要一个完全无菌的环境进行解剖。”
程野看着她挺直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他转向自己的副手:“查查最近三个月内所有购买过EDTA或其他抗凝剂的记录,特别是从事医疗、化工行业的人员。”
“是,队长。”副手犹豫了一下,“不过,这种物质很常见,范围会不会太大?”
程野的目光落在尸体被抬走的方向:“我相信沈法医会给我们缩小范围的。”
---
海州市刑侦支队法医中心的无影灯下,死者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苍白色。沈昭已经换上了手术服,口罩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
“开始记录。”她的声音通过口罩传出,略显沉闷,“死者:男姓,38岁,身高178cm,体重72kg。体表检查未见明显外伤,但颈部有轻微淤血...”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瞬间,沈昭就察觉到了异常——几乎没有血液渗出。她小心分离组织,露出内脏器官。
“心脏表面有轻微出血点,符合窒息死亡特征。”她轻声说着,小林在一旁记录,“但更值得注意的是...”她取出胃内容物放入培养皿,“胃内残留物显示最后一餐为海鲜粥,进食后约两小时内死亡。”
她转向显微镜,调整焦距:“血液样本检测确认含有EDTA,浓度约为常规医用剂量的三倍。”她的声音突然变得锐利,“这不是简单的防腐处理,凶手在刻意延缓特定腐败进程。”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敲响。沈昭头也不抬:“除非是程队长,否则请稍后再来。”
门开了,程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他已经换了干净衣服,但头发还微微湿着。
“打扰了,沈法医。”他的语气出奇地正式,“但我想你会对这个感兴趣。”
沈昭终于抬起头:“花粉检测结果?”
程野走近,递过文件夹:“不只是花粉。”他指着其中一页,“我们在尸体发现地点西北角三十米处,发现了一组完整脚印。凶手在那里站了很久,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沈昭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她的目光突然停在某一行:“脚印旁有烟灰?”
“对,还是一种很少见的外国品牌。”程野的眼睛微微眯起,“而且,根据烟灰分布,凶手是左手持烟。”
沈昭放下文件,转向解剖台:“这与我的发现吻合。”她指向死者的右手,“从死者的指甲缝中的物质检测出第三人DNA,但数据库中没有匹配记录。更关键的是...”她小心翻动死者的手指,“这些DNA物质像是被刻意塞入指甲缝的,不是自然抓挠留下的。”
解剖室里突然安静下来。程野的目光在沈昭专注的侧脸和死者苍白的手指间来回移动。
“他在教我们怎么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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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突然说。
沈昭的手停顿了一秒:“什么?”
“凶手。”程野的声音低沉下来,“他处理尸体、留下线索、甚至选择那个特定的烂尾楼——阳光会在下午三点十五分精确照射到尸体面部。这不是藏尸,这是在...展示。”
沈昭突然感到一阵寒意。她看向墙上的时钟——三点十四分。如果尸体还在原处,现在阳光应该正好...
解剖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小林接听后脸色大变:“沈主任,检验科急报!死者血液中除了EDTA,还检测出微量硫喷妥钠!”
沈昭的手猛地握紧手术刀:“麻醉剂...”她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凶手在死者生前抽取了大量血液,然后用EDTA进行保存...”
程野的手机也同时响起。他听完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技术科刚完成现场三维重建,凶手摆放尸体的角度...”他看向沈昭,“正好对着海州医学院旧实验楼的方向。”
沈昭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她放下手术刀,转向水槽,用力搓洗已经干净的手套。
“沈法医?”程野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
“我需要重新检查胃内容物。”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但语速明显加快,“小林,准备高效液相色谱仪。程队长,我需要医学院近五年所有涉及人体实验的研究项目名单。”
程野没有立即回应。他注视着沈昭紧绷的背影,突然说道:“你洗手已经超过三分钟了。”
水声戛然而止。解剖室里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沈昭缓缓转身,手套上的水珠滴落在地板上。
“程队长,”她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我的解剖室。如果你不介意,我想专注完成我的工作。”
程野出人意料地点了点头:“当然。”他走向门口,却在门前停住,“不过,沈法医,你知道强迫症最严重时会伴随手部震颤吗?你刚才缝合时左手小指抖了两次。”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解剖室里格外刺耳。沈昭盯着自己的左手——它确实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劳,而是因为那个她以为没人会注意到的名字:海州医学院。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解剖台前。死者的一双眼睛还没有完全闭合,在无影灯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白色,仿佛仍在注视着什么。
沈昭轻轻合上他的眼睑,却在触碰到皮肤的瞬间僵住了——死者的耳后有一个几乎不可见的细小针孔,周围皮肤呈现出极轻微的药疹反应。
“静脉注射...”她低声自语,迅速检查其他部位。果然,在左肘内侧发现了同样的针孔,但被巧妙地隐藏在静脉曲张的痕迹中。
她的思绪突然回到五年前,海州医学院那间总是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实验室。同样的注射痕迹,同样的药疹反应...
解剖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程野没有进来,只是从门缝推入一个保温杯。沈昭打开一看,是冒着热气的姜茶,旁边贴着一张便签:「补充血糖,你的手在抖。——程」
沈昭盯着那张便签看了许久,最终没有碰那杯姜茶。她转向显微镜,开始分析新发现的药物残留。但她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那个雨夜,那个同样下着暴雨的夜晚,实验室里刺眼的灯光,还有那声被雷声淹没的尖叫...
她猛地摇头,强迫自己回到当下。显微镜下,一个异常的物质结构引起了她的注意。她调整焦距,瞳孔骤然收缩——这是一种经过分子修饰的特殊EDTA衍生物,只在极少数高端医学实验中使用。
而最后一个使用这种化合物的项目,正是五年前海州医学院那场被紧急叫停的神经麻醉剂实验。
沈昭的手再次颤抖起来,这次不是因为疲劳。她看向解剖台上的死者,突然意识到这不是随机选择的受害者。凶手在传递一个信息,一个只有特定的人才能读懂的信息。
而那个人,很可能就是她自己。
2. 化学沉默二
解剖台的金属边缘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沈昭的左手悬停在pH计上方,指尖微微颤动。显示屏上的数字定格在6.8,与五分钟前的读数完全一致。
“第十七次了,沈主任。”助手小林轻声提醒,声音里藏着担忧,“结果都一样。”
沈昭没有回应。她摘下手套,露出修长苍白的手指,重新换上一副无菌手套。这个动作她今天已经重复了十七次。解剖室里弥漫着淡淡的防腐剂气味,混合着某种说不清的化学物质的味道——像是实验室里被打翻的缓冲液。
“死者胃内容物pH值6.8。”她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锋利,“但根据食物消化程度和肠道腐败状态,理论上应该低于6.0。”她拿起另一支取样器,“再测一次。”
小林欲言又止,默默递上新的培养皿。沈昭的强迫症在业内不是秘密,但今天这种情况连小林都感到异常。从凌晨三点发现pH值异常开始,沈昭就像一台卡住的机器,不断重复同样的检测流程。
解剖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程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却在看到沈昭状态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
“打扰了?”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贝。
沈昭头也不抬:“如果是送咖啡,放在那边台子上。如果是问进展,再等二十分钟。”
程野把咖啡放在指定位置,却没有离开。他靠在墙边,目光落在沈昭不断重复取样动作的左手上——那只手今天抖得特别明显。
“磷酸盐缓冲液。”他突然说。
沈昭的动作顿了一下,移液管里的液体微微晃动。她终于抬头看向程野:“你说什么?”
程野走近几步,指向电脑屏幕上的pH值曲线:“我在特种部队时见过类似案例。恐怖分子用磷酸盐缓冲液处理尸体,干扰死亡时间判断。”他指着那个始终不变的6.8,“这个数字太完美了,完美得不自然。”
解剖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离心机运转的嗡鸣。沈昭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刑警队长。程野的观察力又一次超出了她的预期。
“我需要做缓冲液特异性检测。”她终于说道,声音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松动,“如果真是磷酸盐缓冲液...”
“那么真实死亡时间可能比我们判断的早得多。”程野接上她的话,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技术科重建了烂尾楼周边72小时内的监控,已经筛出十二辆可疑车辆。”
沈昭接过U盘,指尖不小心碰到程野的手掌。那一瞬间她像被烫到般迅速缩回手,U盘掉在解剖台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抱歉。”她低声说,耳尖微微发红。
程野假装没注意到她的异常,弯腰捡起U盘:“我让技术科做了车牌追踪,其中三辆与医疗机构有关。”他停顿了一下,“包括一辆属于海州医学院附属制药厂的运输车。”
沈昭的左手再次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她迅速将手背到身后,右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不加糖,正是她习惯的口味。她有些惊讶地看了程野一眼。
“猜的。”程野耸耸肩,“法医中心的人说你从来不喝加糖的咖啡。”
解剖室的门再次被推开,痕检科的齐小菲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这个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孩是局里有名的‘痕检狂人’,此刻她手里挥舞着一份报告,眼睛亮得惊人。
“沈主任!程队!”她气喘吁吁地说,“我在尸体下方地板缝隙里提取到了半枚被擦拭过的鞋印!”
程野立刻接过报告,沈昭也凑近查看。齐小菲兴奋地指着图片:“Supreme与某奢侈品牌的联名款,全球限量300双,国内发售仅23双!”
沈昭皱眉:“这种信息能从鞋印判断?”
“当然!”齐小菲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语速飞快,“这双鞋的特殊之处在于鞋底花纹——设计师把品牌logo拆解成摩斯密码刻在鞋底。看这里!”她指着图片上几乎不可辨的纹路,“这就是Supreme的‘S’字母代码!”
程野已经掏出手机:“我马上让人查这23双鞋的购买记录。”他看向沈昭,“凶手在炫耀。限量鞋、专业药剂、精心设计的现场...这不是普通罪犯。”
沈昭的目光落在报告最后一页的化学分析上:“鞋印残留物检测出磷酸盐成分?”她猛地抬头,“凶手穿着这双鞋处理过缓冲液!”
三人对视一眼,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窜过。程野第一个行动起来:“小菲,把鞋印数据传给技术科做3D建模。沈法医,我需要确定真实死亡时间的范围。”他边往外走边打电话,“老陈,带两队人,查全市所有高端潮品店三个月内的监控!”
解剖室里又只剩下沈昭和小林。沈昭转向电脑,调出之前的检测数据,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复杂的公式。
“准备气相色谱仪。”她的声音恢复了冷静,“我要做胃内容物有机酸分析。如果凶手用了缓冲液,乳酸含量会异常低。”
小林迅速准备设备,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沈主任,您要不要休息一下?您已经连续工作26小时了...”
沈昭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墙上的电子钟上——05:47。窗外,东方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她突然想起什么,拿起手机查看日历。
“农历十七...”她喃喃自语,“潮汐高峰...”
她的手指突然在键盘上停顿,调出另一个分析界面:“小林,联系海洋局,我要最近三天的潮汐数据。”
---
程野的办公室烟雾缭绕。墙上贴满了案件相关的照片和地图,其中一张全市地图上用红笔圈出了三个地点——海州医学院附属制药厂、德科化学实验室、以及城郊的一家私人生物科技公司。
“三家机构在过去三个月都有EDTA和硫喷妥钠的采购记录。”副队长赵峰指着名单,“尤其是这家生物科技公司,上周刚购入五公斤磷酸二氢钠。”
程野咬着没点燃的香烟,盯着名单上被红圈标注的名字:“林郁...这个名字有点熟。”
赵峰翻出另一份档案:“德科化学的前研究员,专攻生物缓冲液,三个月前离职。离职原因是...嗯,‘实验伦理分歧’。”
程野猛地坐直:“查他的鞋码和消费记录!”
办公室门被推开,技术科的小张探头进来:“程队,监控有发现!案发前48小时,一辆符合特征的黑色SUV出现在烂尾楼附近,车牌被遮挡,但车型与医学院制药厂的车队一致。”
程野抓起外套:“赵峰,带人去制药厂。我去会会这位林研究员。”他走到门口又折返,从抽屉里取出一盒葡萄糖片扔给赵峰,“顺便把这个给沈法医送去,就说...就说证物室多领的。”
赵峰露出促狭的笑容:“明白,‘证物室多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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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的实验室里摆满了各种仪器。她正在显微镜下观察一组染色切片,左手无意识地按压着太阳穴。桌上的咖啡已经凉了,旁边放着那盒突然出现的葡萄糖片。
“沈主任!”小林急匆匆跑进来,“潮汐数据有发现!烂尾楼附近的海岸线在案发前36小时处于最低潮位,楼体西侧的地下水道口会暴露出来!”
沈昭猛地抬头:“36小时前?那正是...”她迅速调出之前的分析数据,“胃内容物有机酸分析显示的实际死亡时间窗口!”
她立刻拨通程野的电话,却听到对方已关机的提示音。转拨赵峰,电话接通的一刻,解剖室的门也被推开——赵峰和两名刑警押着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子走了进来。
“沈法医,”赵峰的声音同时从手机和门口传来,“我们找到林郁了,但他有不在场证明。不过...”他压低声音,“我们在他的电脑里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沈昭挂断电话,走向被押着的男子。林郁约莫三十五岁,苍白的面容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手腕被手铐勒出红痕却浑然不觉,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最优pH值范围...温度系数...降解速率...”
沈昭皱眉:“他在说什么?”
赵峰摇头:“从制药厂带出来就这样。技术科检查了他的电脑,发现他最近在暗网上很活跃。”他递过一个平板电脑,:这个,我想你会感兴趣。”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黑色背景的网页,顶端用红色字体写着《完美犯罪教学·第一章:如何让尸体说谎》。沈昭的手指在触屏上滑动,文章内容让她的血液一点点变冷。
“...通过调整磷酸盐缓冲液浓度,可以精确控制尸体腐败过程中pH值的变化速率,从而误导法医对死亡时间的判断...建议使用0.2M磷酸二氢钠与0.2M磷酸氢二钠混合液,比例1:1.32...注意EDTA的添加时机...”
文章末尾赫然附着一张图片——烂尾楼尸体摆放角度的设计图,与现场完全一致。
沈昭的手开始剧烈颤抖,平板电脑差点脱手。赵峰急忙接过:“沈主任?你还好吗?”
“立刻联系程队长。”沈昭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告诉他,凶手不是林郁。这篇文章的作者...他懂我的工作习惯。”
她转向仍在喃喃自语的林郁,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认识海州医学院神经药理实验室的人吗?”
林郁的念叨戛然而止。他的眼睛第一次聚焦,瞳孔剧烈收缩:“实...实验室?”他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他们拿走了我的研究!我的缓冲液配方!说好的一作呢?!”
沈昭松开手,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她转向赵峰:“查林郁在海州医学院的所有联系人,特别是五年前...不,六年前神经药理实验室的人。”
赵峰刚拿起对讲机,警报声突然响彻整个警局。广播里传来急促的通知:“所有单位注意!德科化学实验室发生爆炸,程野队长及其小队失联!重复...”
沈昭的身体晃了一下,扶住解剖台才没有跌倒。她的目光落在墙上的电子钟上——07:30,潮水正在上涨。一个可怕的念头击中了她:烂尾楼西侧的地下水道,此刻应该已经被潮水完全淹没了。
“准备车。”她突然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便装,“我知道程野在哪。”
3. 化学沉默三
德科化学实验室的浓烟在五公里外都清晰可见。沈昭的车急刹在警戒线前,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推开车门,化学物质燃烧特有的刺鼻气味立刻灌入鼻腔。
“沈主任!”一名满脸烟灰的消防员拦住她,“现场还不稳定,可能有二次爆炸危险!”
沈昭的目光越过他的肩膀,落在扭曲变形的实验室大门上:“程野队长呢?”
消防员摇头:“目前还不清楚。爆炸点在B区,听说有警员被困在里面...”
沈昭的左手无意识地抓紧了急救包带子。她没有等待许可,弯腰钻过警戒线,朝着最浓的烟雾方向跑去。
“沈主任!危险!”
她的白大褂在热风中翻飞,医用口罩勉强过滤着有毒烟雾。绕过一堆扭曲的金属支架,她突然看到地上散落的警用对讲机碎片——是程野小组的。
“程野!”她的声音被烟雾呛得嘶哑。
一阵微弱的敲击声从右侧传来。沈昭循声跑去,发现一扇被爆炸冲击波扭曲的防爆门,门缝中隐约可见手电筒的光亮。她跪下来,手指触碰到门缝边缘——温度异常高。
“里面有人吗?”她用力拍打金属门。
“沈...法医?”程野的声音透过金属门传来,带着不自然的喘息,“真是...阴魂不散啊...”
沈昭的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她迅速检查门锁结构:“你们几个人?有伤员吗?”
“四个...小刘肩膀被碎片划伤,不严重。”程野的咳嗽声传来,“门锁电路被炸坏了...手动解锁装置在...”
“外侧右下方,红色把手,我知道。”沈昭已经找到了应急装置。她用力拉下手柄,防爆门发出金属摩擦的尖啸,缓缓打开一条缝隙。
浓烟涌出的瞬间,她看到程野半跪在内侧,用身体为身后的队员挡着掉落的碎片。他的额角有一道血痕,制服外套不知去向,衬衫袖子被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前臂——那里有一道她从未见过的旧伤疤,形状像是...枪伤?
“看够了吗?”程野咧嘴一笑,尽管脸色苍白,“还是说我脸上有花?”
沈昭迅速移开视线,帮他扶起受伤的警员:“实验室为什么突然爆炸?”
程野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不是意外。我们找到林郁的工作日志后,通风系统突然喷出易燃气体...”他压低声音,“有人远程操控了系统。”
烟雾中,沈昭注意到程野走路时左腿有些吃力。她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肘部,却被他轻轻避开。
“没事,旧伤。”他简短地说,随即转向队员们,“所有人撤离到安全区,技术组留下收集证据。”
当沈昭跟着程野走出危险区域时,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小林发来的消息:「沈主任,潮汐数据分析完成,烂尾楼西侧地下水道在案发前36小时确实可通行,但需要专业潜水设备。」
她正要回复,另一条消息紧接着进来:「另外,技术科在死者衣物纤维中发现微型摄像头碎片。」
沈昭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她快步追上程野:“死者身上有摄像头?”
程野猛地转身:“什么?”
“技术科在死者衣物中发现摄像头残片。”沈昭压低声音,“凶手可能记录了整个作案过程。”
程野的眼神变得锐利。他招手叫来技术组的齐小菲:“重新勘察烂尾楼现场,特别是尸体周围三米内的所有墙面和地面,寻找摄像头安装痕迹。”
齐小菲迅速记录:“需要特殊设备吗?”
“紫外线和红外扫描。”沈昭补充道,“如果是微型摄像头,可能有胶粘剂残留。”
程野点头赞同,突然按住耳机:“赵峰?...好,我们马上回去。”他转向沈昭,“林郁清醒了,说有重要信息。”
---
海州市刑侦支队的审讯室灯光被刻意调暗。单向玻璃后,沈昭观察着里面那个瘦削的男人。林郁的眼镜已经修复,但镜片后的双眼布满血丝,手指不停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哒哒声。
“他在计算什么。”沈昭突然说。
站在她身边的程野挑眉:“你怎么知道?”
“敲击间隔是0.5秒,非常精确。”沈昭不自觉地跟着节奏轻点手指,“像在...默算化学反应时间。”
审讯室门被推开,走进一个穿着浅灰色西装的男人。他约莫四十岁,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像是能预测每个人的下一个动作。
“林辰来了。”程野的声音里带着敬意,“省厅最好的审讯专家。”
林辰没有立即坐下。他绕着林郁缓缓走了一圈,然后在桌子对面落座,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
“林博士,”他的声音出奇地温和,“你喜欢磷酸盐缓冲液的哪种特性?”
林郁的敲击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眼镜片反射着灯光:“你...你懂生物化学?”
“只是业余爱好。”林辰微笑,“我猜你喜欢它的稳定性,对吗?pH值几乎不受稀释影响。”
单向玻璃后,沈昭皱眉:“他在建立共鸣点。”
程野点头:“林辰的风格。先让对方放松警惕。”
审讯室内,林辰已经将话题引向林郁的研究。十分钟后,林郁的语速明显加快,手势也变得活跃起来,详细解释着他的缓冲液配方改良。
“...所以当医学院那帮人偷走我的数据时,他们根本不懂配方的精妙之处!”林郁的声音突然提高,“特别是那个姓吴的,他连基本的离子强度计算都不会!”
林辰微微前倾身体:“吴教授?你是说海州医学院神经药理实验室的吴志明教授?”
沈昭的呼吸一滞。她无意识地抓住了窗台边缘,指节泛白。
程野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反应:“沈法医?”
“没事。”她松开手,“继续看。”
审讯室内,林郁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你认识吴教授?”
林辰从容地摇头:“只是听说过。据说他在六年前突然辞职了?”
“不是辞职!”林郁猛地拍桌,“是被开除的!他的实验害死了人,却让整个实验室背锅!我的缓冲液研究也被牵连...”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你们...你们是为那件事来的?”
林辰没有立即回答。他缓慢地从公文包中取出一张照片,推到林郁面前:“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烂尾楼死者的面部特写。林郁只看了一眼就剧烈摇头:“不...不认识!”
“仔细看看。”林辰的声音依然平静,“他指甲缝里有你的缓冲液配方成分。”
林郁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眼球快速转动,右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左腕——那里有一道细长的疤痕。
单向玻璃后,沈昭突然说:“他在说谎。”
程野惊讶地看着她:“你怎么确定?”
“瞳孔放大速度、微表情持续时间...”沈昭紧盯着林郁,“还有他摸伤疤的动作——典型的压力反应。”
几乎同时,审讯室内的林辰也开口了:“林博士,你在害怕什么?”
林郁的呼吸变得急促:“我没有...我只是...”他的目光突然飘向审讯室角落的通风口,“他们监视着...一直监视着...”
林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然后突然站起,走到通风口下方。他仔细检查了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工具,轻轻撬开通风口盖板——一个微型摄像头赫然粘在里面。
“见鬼!”程野冲进审讯室,沈昭紧随其后。
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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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已经小心取下摄像头:“实时传输型,带音频采集。”他看向脸色惨白的林郁,“谁在监视你?”
林郁的嘴唇颤抖着:“他...他说这是实验的一部分...观察被试的反应...”
沈昭上前一步:“谁说的?”
林郁的眼神开始涣散:“穿Supreme鞋的人...他给我看视频...说吴教授的实验还在继续...”
程野一把按住林郁的肩膀:“什么视频?在哪里看到的?”
但林郁已经陷入自己的世界,开始喃喃自语一些化学公式。沈昭注意到他的瞳孔对光反应变得迟钝——像是某种药物反应。
“他需要医疗评估。”她果断地说,“可能有药物中毒。”
当医护人员带走林郁后,程野召集所有人在会议室紧急碰头。技术科的柯北——一个戴着厚重眼镜的年轻黑客——正在分析那个微型摄像头。
“专业级设备,”柯北的语速飞快,“市面上买不到,但我在军方某研究所的采购清单上见过类似型号。”他推了推眼镜,“更诡异的是,这玩意儿用的是警用频段。”
会议室一片哗然。程野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你是说,有人用我们的通信频道监视我们?”
柯北点头:“理论上不可能,除非...”他犹豫了一下,“有内鬼,或者有人黑进了我们的系统。”
沈昭站在窗边,看着技术科人员忙碌的身影。她的思绪飘回六年前,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实验室里刺眼的无影灯,还有吴教授扭曲的面容...
“沈法医?”程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对吴志明了解多少?”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沈昭深吸一口气:“吴志明,海州医学院神经药理实验室前主任,专攻麻醉剂与记忆干预。”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六年前因实验违规被开除,具体细节从未公开。”
程野敏锐地捕捉到她的用词:“‘从未公开’?这类事件通常会有内部通报。”
沈昭的左手微微颤抖:“实验记录被全部销毁。官方说法是...设备故障导致数据丢失。”
会议室陷入沉默。林辰突然开口:“林郁提到的视频,你们认为是什么?”
齐小菲举手:“我查了林郁的电脑记录,他最近频繁访问一个暗网论坛。”她调出屏幕截图,“看这个用户名——‘缓冲液’,活跃在‘实验艺术’板块。”
柯北立刻接手电脑:“让我试试追踪IP。”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跳板服务器...新加坡...德国...等等!”他突然停住,“最后出口节点在海州市!”
程野立刻凑近:“能精确定位吗?”
“需要时间。“柯北的额头渗出汗水,“对方用了军方级别的加密手段。”
沈昭默默走向白板,开始写下关键线索:
1.磷酸盐缓冲液→专业化学知识
2.Supreme联名鞋→特定消费群体
3.微型摄像头→监视行为模式
4.吴志明实验→六年前的秘密
她画了一个圈,将‘吴志明’和‘监视’连在一起:“凶手在重现当年的实验。”
程野走到她身旁,身上还带着烟熏的气息:“什么意思?”
沈昭的笔尖停在白板上:“我不知道。但这一切——尸体处理方式、摄像监控、甚至选择烂尾楼的位置——都太精确了,像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实验复盘。”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是小林发来的尸检补充报告:「死者血液中发现微量苯二氮卓类物质,与海州医学院六年前某实验记录吻合。」
沈昭将手机递给程野。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凶手不仅知道那个秘密实验,还在刻意引导他们追查那段被掩埋的历史。
4. 化学沉默四
海州市刑侦支队法医中心的灯光在凌晨四点依然明亮。沈昭站在离心机前,显示屏上的DNA序列比对结果像一把尖刀刺入她的视线——99.97%匹配,周维安,已故。
“这不可能。”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摘下手套,指尖按在太阳穴上。连续36小时的工作让她的强迫症症状愈发明显——这是第十七次重复检测了。每一次,结果都完全相同。死者张明指甲缝中的DNA确实指向那个三年前就已火化的医生。
沈昭走向标本柜,取出一个棕色玻璃瓶。异噻唑啉酮溶液的气味让她微微皱眉。她滴了一滴在试纸上,与死者指甲样本的检测结果并排对比——反应颜色完全一致。
“防腐剂...”她的笔尖在记录本上轻轻敲击,“实验室用的。”
身后传来脚步声。程野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咖啡,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他的衬衫领口敞开,露出锁骨上方一道新鲜的擦伤——德科实验室爆炸留下的纪念品。
“听说你还没走。”他将咖啡放在远离实验器材的桌角,“有发现?”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调出电子显微镜图像,放大DNA链的某段区域:“看这里,核苷酸链的甲基化模式异常整齐。自然脱落的皮肤细胞不会这样。”
程野凑近屏幕,他身上混合着烟草和火药的气息扑面而来。沈昭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所以...这不是自然脱落的DNA?”程野眯起眼睛。
“人为植入的。”沈昭点击键盘,调出另一组数据,“而且经过防腐处理,很可能来自实验室保存的标本。”
程野直起身,咖啡杯在他大手中显得异常小巧:“周维安是医生,有实验室标本不奇怪。”
“奇怪的是时机。”沈昭终于拿起咖啡抿了一口——温度刚好,微苦,“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案子?为什么是周维安?”
程野掏出手机,划开屏幕:“我刚拿到周维安的完整档案。海州医学院附属医院麻醉科主任,专攻神经麻醉剂,曾获省级科技进步奖...”他的手指突然停住,“六年前,他担任过海州医学院神经药理实验室的临床顾问。”
沈昭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咖啡液面荡起细微的波纹。她迅速放下杯子:“吴志明的实验室?”
“对。”程野的目光变得锐利,“而且,三年前周维安死于脑瘤前,曾向医院提交过一份举报材料,内容涉及...非法人体实验。”
实验室突然安静得可怕。离心机运转的嗡鸣显得格外刺耳。
沈昭走向电脑,调出数据库:“我需要查看周维安当年的研究论文。”
“已经让柯北去查了。”程野看了看手表,“那小子应该快有结果了。”
话音刚落,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瘦得像竹竿的年轻人闯了进来,厚重的眼镜片后是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他怀里抱着笔记本电脑,手指在触摸板上飞舞。
“柯北,”程野挑眉,“别告诉我你黑进了医学院系统。”
“哪能啊程队,”柯北推了眼镜,咧嘴一笑,“我走的是正规申请渠道...只不过稍微加速了一下审批流程而已。”
他将电脑转向他们,屏幕上显示着一系列加密文件:“周维安在死前三个月内,开始频繁访问这些加密病历。看这个——”他点开一份扫描件,“举报信草稿,提到‘持续性的记忆干预副作用’和‘实验对象失控’。”
沈昭的瞳孔微微收缩:“实验对象?”
“更劲爆的在这里。”柯北切换到另一个页面,“我交叉比对了六年前医学院的人员记录。吴志明实验室当时有五名固定研究人员,十二名轮转学生,还有...”他故意拖长音调,“二十三名‘特殊受试者’。”
程野一把抓过电脑:“名单呢?”
“被删得干干净净。”柯北摊手,“但我恢复了数据库日志,发现删除操作是在...”他敲击键盘调出一行时间戳,“六年前的7月15日凌晨三点。”
沈昭突然转身走向窗边。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交错的光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沈法医?”程野敏锐地注意到她的异常。
“那天晚上下着暴雨。”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医学院东区停电了四个小时。”
柯北和程野交换了一个眼神。程野走近沈昭:“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沈昭没有回答。她走回实验台,拿起那瓶异噻唑啉酮溶液:“我需要去周维安家看看。”
“已经申请了搜查令。”程野收起手机,“但他儿子周明浩现在独自住在老房子里。我打算先去会会他。”
沈昭脱下手套:“我和你一起去。”
---
城东的老旧小区弥漫着中药和霉变混合的气味。沈昭跟在程野身后,注意到他的右手始终靠近腰间配枪的位置。三楼走廊尽头的门牌已经褪色,但‘周宅’两个字仍依稀可辨。
程野敲门,里面传来物体倒地的闷响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开了一条缝,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们。
“周明浩?”程野亮出警官证,“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请教你。”
门缝后的眼睛眨了眨:“关于我父亲?他去世三年了。”
“我们知道。”沈昭的声音平静,“但最近有个案子可能与他生前的研究有关。”
门终于完全打开。周明浩约莫三十岁,瘦削的脸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与他父亲的照片如出一辙。他左腿打着金属支架,行走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
程野的目光立刻被那个支架吸引——与灰尘脚印重建的跛行特征完美吻合。
“请进吧。”周明浩侧身让路,“家里有点乱。”
客厅里堆满了医学书籍和药瓶。沈昭注意到茶几下方露出一角Supreme鞋盒,但她什么也没说。程野则径直走向书架,那里摆满了神经药理学的专业著作。
“你继承了你父亲的事业?”程野随手拿起一本翻看。
周明浩倒了三杯茶,手微微发抖:“我只是个普通药剂师。”他将茶杯放在桌上,茶水溅出几滴,“你们说的案子是...?”
“烂尾楼尸体案。”沈昭直视他的眼睛,“在死者指甲缝中发现其中有你父亲的DNA。”
茶杯从周明浩手中滑落,在地毯上留下一片深色水渍。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这...这不可能...”
“我们也觉得奇怪。”程野走近他,“一个三年前就已经火化的人,DNA怎么会出现在新案发现场?”
周明浩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下意识摸向左腕上的手表——沈昭注意到那下面隐约有一道疤痕。
“我...我保留了一些父亲的头发...”周明浩结结巴巴地说,“放在冰箱的标本盒里...但三个月前家里遭窃...”
程野立刻追问:“丢了什么?”
“什么都没丢...至少我当时是这么认为...”周明浩的瞳孔剧烈收缩,“但那个标本盒被动过!”
沈昭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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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交换了一个眼神。程野走到窗边,假装查看窗外景色,实则观察着茶几下的鞋盒。沈昭则继续问道:“你父亲生前提到过吴志明教授吗?”
周明浩的表情突然变得扭曲:“那个恶魔!”他猛地站起,左腿支架撞到茶几发出巨响,“他毁了我父亲!那些实验...那些该死的实验...”
“什么实验?”沈昭的声音异常平静。
周明浩跌坐回沙发,双手捂住脸:“父亲临终前给了我一个笔记本...让我烧掉...”他的声音变得哽咽,“但我留了一页...就一页...”
他颤抖着起身,跛行到书架前,从一本厚重的药典中取出一张对折的泛黄纸张。沈昭接过展开,上面是一份实验记录:
「EDTA最佳使用浓度:0.5%,配合硫喷妥钠可延长血液保存时间,特别适用于记忆干预后的样本稳定...」
她的血液瞬间凝固——这与烂尾楼尸体血液中的EDTA浓度完全一致。
“你父亲记录的这个实验,”沈昭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到底是什么内容?”
周明浩的眼神开始涣散:“他们称之为‘记忆编辑’...用药物和电击抹去特定记忆...”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抓挠着手腕上的疤痕,“后来,父亲发现吴志明在活体上做实验时...已经太迟了...”
程野锐利地追问:“什么活体?”
“流浪汉...精神病患者...”周明浩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还有...医学院的学生...”
沈昭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张实验记录飘落在地。程野弯腰去捡,无意间瞥见沈昭的左腕内侧——一道细长的疤痕,与周明浩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沈法医?”他轻声问道。
沈昭迅速拉下袖口,转向周明浩:“你保留父亲的DNA样本,还有谁知道?”
周明浩摇头:“没人...等等,”他突然想起什么,“上个月有个自称医学院校友的人联系我,问起父亲的研究...”
程野立刻追问:“名字?联系方式?”
“他说姓陈...没留电话,只给了我一张名片...”周明浩翻找钱包,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片。
程野接过一看,脸色骤变——名片上印着‘海州市精神病防治中心顾问’。
“吴志明被开除后去了那里!”他立刻拨通电话,“赵峰,带人去精神病防治中心!吴志明可能在那里!”
就在这时,后窗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程野拔枪冲进厨房,只见一个黑色身影正翻出窗外。他追到窗边,只来得及看到一辆没有牌照的摩托车呼啸而去。
“该死!”程野环顾厨房,目光落在窗台上的一个小装置上——微型摄像头,与他们审讯室发现的一模一样。
沈昭跟进来,看到摄像头时倒吸一口冷气:“他在监视周明浩。”
“凶手不是周明浩。”程野的声音冰冷,“但他知道我们在查什么。”
沈昭的手机突然响起。是柯北发来的紧急消息:「追踪到暗网用户‘缓冲液’的真实IP——海州市精神病防治中心!」
程野看到消息,脸色变得异常凝重:“所有线索都指向吴志明。”
沈昭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左手无意识地抚过手腕上的疤痕。六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碎片在她脑海中闪回——刺眼的无影灯、冰凉的金属台、还有吴志明扭曲的面容...
“不,”她轻声说,“不只是吴志明。有人在重现当年的实验,而我们是...实验对象。”
5. 化学沉默五
海州市刑侦支队的审讯室温度比外面低三度。单向玻璃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将室内景象扭曲成模糊的色块。沈昭站在观察室里,手指无意识地轻叩着玻璃表面,节奏精准得像秒针行走。
“第五次了。”站在她身旁的程野突然说。
沈昭的手停在半空:“什么?”
“你每分钟敲五下。”程野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强迫症加重了?”
沈昭收回手,塞进白大褂口袋:“专注审讯吧。”
审讯室内,周明浩坐在金属桌前,左腿的金属支架与桌腿相碰,发出规律的‘咔嗒’声。他面前放着一杯水,水面纹丝不动,已经三小时没有人碰过了。
门被推开,林辰走了进来。他今天换了深灰色西装,领带是低调的暗纹,整个人像一团移动的迷雾。他轻轻放下一个文件夹,在周明浩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
“周先生,休息得还好吗?”林辰的声音温和得像在问候老朋友。
周明浩推了推眼镜:“我想见我的律师。”
“当然可以。”林辰微笑,“不过在律师来之前,我们随便聊聊?就当打发时间。”
周明浩的左腿不自觉地抖动起来,金属支架敲击地面。沈昭注意到他的右手食指在膝盖上画着某种图案——一个化学分子式?
“我们从时间线开始吧。”林辰翻开文件夹,“三个月前,也就是3月12日,你的公寓遭窃。那天你去了哪里?”
周明浩皱眉:“这么久了,我怎么可能记得...”
“奇怪。”林辰突然打断,“你昨天对程队长说,那天你去城西药厂进货,回来就发现门锁被撬了。”他向前倾身,“怎么现在又说不记得了?”
单向玻璃后,程野挑眉:“林辰在打乱时间线。”
沈昭点头:“时间轴压迫法。故意混淆时间顺序,让嫌疑人在纠正时暴露更多信息。”
审讯室内,周明浩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我...我是说具体时间不记得了,但确实去了城西。”
林辰恍然大悟般点头,突然话锋一转:“那么4月5日呢?那天你收到了一封邮件,关于你父亲遗留的研究资料。”
“4月5日?”周明浩的手指绞在一起,“我没收到什么邮件...”
“又错了。”林辰惋惜地摇头,“药房监控显示,那天下午三点十七分,你在柜台用手机查看了一封标题为‘周维安研究数据’的邮件。”他推过一张打印截图,“看,时间戳清清楚楚。”
周明浩的瞳孔骤然收缩。沈昭通过监控画面能清晰看到他颈部动脉的剧烈搏动——典型的应激反应。
“我...我可能忘了...”周明浩的声音开始发抖。
林辰没有乘胜追击,反而靠回椅背,语气轻松:“说说你父亲吧。他去世前,你们经常见面吗?”
周明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速飞快:“每周都见!父亲生病期间都是我照顾的!”
“真孝顺。”林辰微笑,“那么3月1日那天,你给他带了什么药?”
“3月1日?”周明浩的眼镜滑到鼻尖,“我带的是...是止痛药和...”
“又错了。”林辰的声音突然冷下来,“3月1日你根本没去。医院探访记录显示,那天你的药房盘点到晚上十点。”他推过另一份文件,“而你父亲的护工证实,那天他一直在问‘明浩怎么没来’。”
周明浩的脸色瞬间惨白。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摸向右手手腕,那里被手表遮住的疤痕若隐若现。
观察室里,沈昭突然凑近玻璃:“暂停审讯。”
程野按下通讯键:“林辰,沈法医要求暂停。”
林辰不动声色地起身:“休息十分钟。周先生,要续杯水吗?”
审讯室门关上后,沈昭立刻转向程野:“周明浩手腕上有东西。”
程野皱眉:“疤痕?我们早注意到了。”
“不只是疤痕。”沈昭调出监控录像的特定帧,放大周明浩的手腕,“看这里,手表边缘的皮肤有针孔痕迹,周围呈现淡青色——长期EDTA注射的典型症状。”
程野的瞳孔微微扩大:“药剂师为什么需要注射EDTA?”
“他们不需要。”沈昭的声音异常冷静,“但参与某些血液实验的受试者需要。”
审讯室门再次打开时,走进来的是沈昭。她穿着标准的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个医疗箱。林辰会意地退到一旁。
“周先生,例行体检。”沈昭的声音没有起伏,“请伸出手腕。”
周明浩下意识捂住手表:“我...我没同意...”
“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三十条,在刑事案件调查中,警方有权对嫌疑人进行必要的身体检查。”沈昭冷静地引用法条,“请配合。”
当手表被摘下的瞬间,观察室里传来程野的低咒。周明浩的手腕内侧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有些已经结痂,有些还泛着新鲜的青紫。最引人注目的是一道纵向疤痕,像是被什么锋利器械刻意划出的。
“EDTA注射痕迹。”沈昭的声音很轻,但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清晰可闻,“每周两次,持续时间至少一年。”她抬起眼,“周先生,你不是药剂师吗?为什么需要别人给你注射?”
周明浩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我...我自己做实验...”
“什么实验?”沈昭追问,“记忆编辑实验?像你父亲参与的那种?”
周明浩猛地站起,左腿支架撞翻椅子:“不许提那个实验!”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唾沫星子飞溅,“那根本不是实验!是谋杀!是...是...”
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程野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张烧焦的纸片。
“周明浩,”他的声音像铁块般沉重,“你父亲死前最后见的人是谁?”
这个看似无关的问题像一记重锤击中周明浩。他的身体晃了晃,跌坐回椅子上,眼泪突然夺眶而出。
“是...是他...”周明浩的声音支离破碎,“那个姓陈的医生...他说能治好父亲的病...但父亲见完他就...就...”
程野将证物袋放在桌上。透过焦黑的边缘,隐约可见‘EDTA浓度’几个字。
“我们在你家后院找到了焚烧痕迹。”程野的声音异常平静,“为什么要烧掉你父亲的笔记?”
周明浩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抬起头,脸上泪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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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错,眼神却突然变得清明:“因为有人要我这么做。”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连林辰都微微睁大了眼睛——这不是他们预期的回答。
“谁?”程野向前一步。
“陈医生。”周明浩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他说...这些笔记会害死更多人...要我烧掉...”
沈昭敏锐地捕捉到细节:“但你还是留了一页。为什么是EDTA浓度那页?”
周明浩的眼神开始涣散:“因为...因为那页背面有父亲写的一句话...”他的手指颤抖着在空中比划,“‘如果记忆能被抹去,那么真相也能’...”
程野与沈昭交换了一个眼神。林辰适时插话:“周先生,烂尾楼的死者张明,你认识吗?”
“不认识!”周明浩剧烈摇头,“我从来没见过他!”
“那为什么他的指甲缝里有你父亲的DNA?”程野逼问。
“是陈医生!”周明浩激动地说,“他拿走了我父亲的头发标本!他说...说要让该负责的人付出代价...”
沈昭突然问道:“陈医生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工作?”
周明浩的嘴唇颤抖着:“他说...说自己是海州精神病院的医生...但我查过,那里没有姓陈的医生...”
程野立刻按下耳机:“柯北,查海州市精神病防治中心近五年的所有人员记录,重点找曾用化名或假身份的。”
审讯室里,周明浩的情绪突然崩溃:“我真的没有杀人!我只是...只是烧了笔记...陈医生说那是在帮我父亲赎罪...”他抓住自己的头发,“但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直到...直到看到新闻...”
林辰敏锐地抓住关键:“什么新闻?”
“烂尾楼尸体案...”周明浩的声音越来越小,“尸体摆放的角度...和父亲笔记里画的实验台角度一模一样...”
沈昭的手突然颤抖起来。她迅速转身离开审讯室,程野紧随其后。
走廊里,沈昭靠在墙上,呼吸急促。程野递给她一瓶水:“你还好吗?”
“实验台角度...”沈昭的声音有些发抖,“六年前的那个晚上...我被绑在实验台上的角度就是那样...”
程野的手停在半空:“你...记得?”
“片段。”沈昭闭了闭眼,“无影灯、金属束缚带、还有...吴志明的声音。”她睁开眼,目光异常清明,“周明浩不是凶手,但他认识的那个人——‘陈医生’,一定与当年的实验有关。”
程野的对讲机突然响起。是柯北兴奋的声音:“程队!我查到精神病院六年前有个临时顾问叫陈铭,但照片和吴志明有七分相似!更诡异的是,这个‘陈铭’的指纹记录与系统里吴志明的指纹完全一致!”
程野和沈昭对视一眼,同时意识到:吴志明一直就在他们眼皮底下,用假身份继续着他的‘研究’。
而此刻,在审讯室的监控死角,一个微型摄像头的红灯微微闪烁,将一切实时传输到三公里外的一台笔记本电脑上。屏幕前,一双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正在记录着什么,旁边的烟灰缸里,一支印着Supremelogo的烟盒被随意丢弃在其中...
6. 化学沉默六
静电发生器发出的嗡鸣声在痕检实验室里回荡。齐小菲的鼻尖几乎贴在操作台上,右手小心地操纵着电极棒。在她面前的黑色静电吸附膜上,一个完整的鞋印正逐渐显现——Supreme联名款的特殊花纹清晰可辨。
“有了!”她猛地直起腰,马尾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第七次尝试,终于抓到完整纹路!”
程野从墙角站起身,咖啡杯里的液体已经凉透。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操作台前,俯身查看那个在静电作用下显现的鞋印。
“这就是烂尾楼里被擦拭的那半枚?”
“没错!”齐小菲的眼睛亮得惊人,她指向鞋印前掌部位,“看这里的花纹——不是普通防滑纹,而是将Supreme的‘S’字母拆解成摩斯密码的变体!”她调出电脑上的对比图,“这款2019年限量联名款,全市只发售了12双!”
沈昭站在窗边,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交错的阴影。她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疤痕,目光却紧盯着齐小菲电脑屏幕上的鞋印分析图。
“购买记录能查到吗?”她的声音比平时略显沙哑。
齐小菲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正在接入商业数据库...有了!”屏幕弹出十二个名字,“一共有十二位购买者,七女五男。”
程野立刻掏出手机拍摄名单:“我马上安排人手逐一排查。”
“等等。”沈昭突然走近,指向其中一个名字,“这个秦子墨...名字很熟。”
齐小菲迅速调出详细信息:“秦子墨,男,29岁,海州医学院在读博士,专攻...神经外科?”
实验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程野和沈昭交换了一个眼神——又是海州医学院。
“查他的导师。”程野的声音沉了下来。
齐小菲敲击键盘,几秒钟后抬头:“吴志明。六年前因故离职,但秦子墨仍以‘远程指导’名义继续其研究课题。”
沈昭的左手突然攥紧,指甲陷入掌心。程野注意到她手腕上的疤痕因用力而泛白,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咖啡杯往她那边推了推。
“齐小菲,”沈昭的声音异常平静,“我需要秦子墨发表过的所有论文。”
“已经找到了。”齐小菲调出学术数据库页面,“三篇一作,其中一篇是...”她的声音突然变小,“《外科精准解剖:基于神经血管分布的十五度角切割技术》。”
沈昭迅速浏览论文摘要,瞳孔微微收缩:“烂尾楼死者的伤口角度...”
“与论文描述完全一致。”程野接过话头,他已经拨通了电话,“赵峰,带人去海州医学院,重点找一个叫秦子墨的博士。注意,此人可能具备外科手术技能。”
挂断电话,程野转向沈昭:“一起去医学院?”
沈昭摇头:“我需要先回法医中心,重新检查伤口样本。”她犹豫了一下,“程野...小心点。如果他和吴志明的实验有关...”
程野咧嘴一笑,眼角的纹路舒展开来:“放心,我打架还没输过。”
---
海州医学院的走廊弥漫着消毒水和福尔马林混合的气味。程野带着两名刑警走向神经外科实验室,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宣传栏里贴着优秀学生照片,秦子墨的面孔在其中格外醒目——轮廓分明的脸上是一双过分冷静的眼睛。
实验室门虚掩着。程野做了个手势,两名刑警左右散开。他轻轻推开门,手术无影灯的刺眼光芒迎面扑来,让他不自觉地眯起眼。
“秦子墨?”程野的声音在实验室里回荡。
没有回应。实验台上散落着手术器械,一支注射器里的液体还未干透。程野戴上手套,小心检查台面——微量血迹反应阳性。
“程队!”一名刑警从里间探出头,“这里有发现!”
里间的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图表。程野走近一看,呼吸瞬间凝滞——烂尾楼现场的航拍图、死者张明的生平资料、甚至还有...沈昭参加学术会议的照片?
“这家伙在监视我们。”程野低声咒骂。他的目光落在墙中央的一张图表上,那是一个复杂的时间轴,标注着‘实验阶段一’至‘阶段四’。‘阶段三’旁边贴着沈昭的照片,下方写着‘记忆唤醒进度:75%’。
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是赵峰发来的消息:「机场记录显示秦子墨三天前飞往新加坡参加学术会议,目前仍在境外。」
“太巧了。”程野冷笑,拍下墙上的资料发给柯北,“查查这个航班信息有没有问题。”
他的手指划过实验台,突然碰到一个硬物——Supreme联名鞋的鞋盒,里面空空如也。
“齐小菲,”程野拨通电话,“你确定全市只有12双那款鞋?”
“绝对确定!”齐小菲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每双都有独立编号,秦子墨那双是...等等,我查查...CN-SP-019!”
程野仔细检查鞋盒,在内侧找到了烫金编号:CN-SP-019。
“找到了。”他沉声道,“但主人据说在新加坡。”
“不可能!”齐小菲脱口而出,“那双鞋的磨损特征和现场鞋印完全匹配!除非...”
“除非他根本没上飞机。”程野挂断电话,转向刑警,“封锁实验室,通知技术科来取证。我要去趟机场。”
---
海州市国际机场的监控室里,程野盯着屏幕上的出境记录。秦子墨确实通过了安检,监控也拍到他登机的画面。
“看这里。”程野指向登机口监控的某个时间点,“他过了登机口,但没拍到真正上飞机的画面。”
机场工作人员皱眉:“这很正常,不是每个登机的乘客都会被拍到...”
程野摇头,调出另一个角度的监控:“这是廊桥摄像头,所有乘客都会经过。看时间戳,秦子墨通过登机口后,应该有47秒走到廊桥摄像头位置。”他快进视频,“但整整两分钟内,这个摄像头都没拍到他。”
工作人员的脸色变了:“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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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可能过了登机口就拐弯了。”程野调出机场平面图,“登机口附近有员工通道吗?”
十分钟后,程野站在一个标有‘仅限员工’的楼梯间前。门锁有近期被撬的痕迹。他顺着楼梯下行,出口直接通往机场货运区——一个监控盲区。
“完美的假出境。”程野按下对讲机,“赵峰,秦子墨还在国内。发布通缉令,重点监控医学院周边和...”
他突然停住,目光落在货运区墙上的一个标志上——Supreme的涂鸦,旁边是一个精确到分钟的潮汐时间表。
程野的瞳孔骤然收缩。烂尾楼附近的地下水道,潮汐涨落,沈昭对潮汐时间的敏感...
他拨通沈昭的电话,却听到“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的提示音。
---
法医中心实验室里,沈昭正在比对伤口样本。显微镜下,死者张明颈部的切口呈现出精确的十五度角,与秦子墨论文中的描述分毫不差。更令人不安的是,切口深处有微量的硫喷妥钠残留——正是六年前那个实验使用的麻醉剂。
她的手机在包里震动,但专注工作的沈昭没有听见。她正全神贯注地调出一份加密档案——六年前海州医学院的实验事故报告。屏幕上显示着残缺的记录:
「实验对象7号:女性,23岁,神经药理系研究生。记忆干预过程中出现剧烈逆反应...实验终止...后续处理:█████」
沈昭的手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没有点击‘完整显示’的按钮。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零碎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闪回——刺眼的无影灯、冰凉的金属台、吴志明戴着橡胶手套的手...
实验室的门突然被轻轻叩响。沈昭猛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快递制服的男人站在门口。
“沈昭女士?加急件需要签收。”
沈昭皱眉:“我没订任何东西。”
快递员举起一个精致的盒子:“寄件人姓秦,说是您正在等的...实验资料。”
沈昭的血液瞬间凝固。她缓慢地走向门口,接过那个印着Supremelogo的盒子。快递员已经转身离开,左腿走路的姿势有些怪异——像是刻意伪装出的跛行。
盒子很轻。沈昭小心地打开它,里面只有一张照片和一把钥匙。照片上是烂尾楼的地下室,墙上用鲜血画着一个复杂的分子结构式——EDTA的化学结构。钥匙上贴着标签:「记忆的终点站」。
沈昭的手机终于从包里取出,屏幕上显示着程野的七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秦子墨的目标是你!别单独行动!」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把钥匙上。某种直觉告诉她,这把钥匙能打开的不仅是物理意义上的门,还有她记忆深处那个被锁住的黑暗房间。
窗外,暮色渐沉。潮水正在上涨,烂尾楼西侧的地下水道即将被淹没。而在法医中心对面的咖啡馆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通过望远镜观察着沈昭的一举一动。他的脚边,放着一个印有Supremelogo的鞋盒。
7. 化学沉默七
海州市刑侦支队的服务器机房温度常年维持在16度。柯北蜷缩在三个显示屏组成的包围圈里,十指在键盘上敲出暴雨般的节奏。他左耳挂着通讯耳机,右耳塞着一只白色耳塞——据说是为了同时接收电子信号和现实世界的声响。
“抓到了!”他突然直起腰,撞翻了能量饮料罐。棕色的液体在键盘上蔓延,他却浑然不觉,“这家伙换了七个节点,但还是留下了数据包碎片!”
程野从阴影处走过来,靴子踩在机房防静电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手里拿着两杯咖啡,其中一杯已经凉了——那是给沈昭的,但她还在法医中心分析那把钥匙。
“定位呢?”程野把咖啡放在唯一干燥的角落。
柯北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Tor网络出口节点在海州市教育网IP段,但具体位置...”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出一串命令,“需要点时间解密。”
程野盯着屏幕上滚动的代码:“凶手在暗网上发了什么?”
柯北切换窗口,调出一个全黑的网页。血红色的标题赫然在目:《完美犯罪教学·第三章:如何让证据说谎》。
“第三章?”程野皱眉,“前两章呢?”
“第一章是关于尸体防腐,第二章是伪造死亡时间。”柯北点开最新一章,“看这里,他详细讲解了如何用EDTA和硫喷妥钠的特定配比干扰法医检测...”
屏幕上的文字突然让机房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关键不在于隐藏证据,而在于塑造证据。例如,将已故人士的DNA植入现场时,记得添加0.1%异噻唑啉酮——这会让法医误以为样本来自实验室保存的标本(他们会因此忽略其他可能性)。」
程野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我们刚发现的周维安DNA的手法。”
“不止。”柯北滚动页面,“看这段关于伤口切割角度的描述——完全吻合烂尾楼尸体的伤口特征。”
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沈昭发来一张照片——那把钥匙的齿纹特写,附言:「钥匙可匹配医学院旧实验楼的后门,今晚潮水最低点时地下水道可通行。」
“柯北,”程野的声音变得紧绷,“尽快锁定那个IP。”
柯北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正在破解最后一道加密...见鬼!”他突然骂出声,“节点跳转到海州医学院化学系的服务器了!”
程野的手机又响了。赵峰发来消息:「网吧监控已调取,但目标时段的录像被删除了。正在尝试恢复。」
“网吧?”程野皱眉看向柯北。
“IP最后落地位置是大学路极速网吧。”柯北调出地图,“但凶手显然清理过痕迹。”
程野抓起外套:“我去会会这个网吧。你继续追踪暗网上的动静。”,
“等等!”柯北突然喊道,“他更新了!”
屏幕刷新,暗网页面最下方多出一行血红色的小字:
「第四章预告:如何让警察怀疑自己人——当证据指向调查者内部时,信任体系将如何崩塌?」
程野的拳头砸在桌面上,三块显示屏同时震动:“他在耍我们!”
---
大学路极速网吧弥漫着泡面和能量饮料的气味。程野亮出警官证时,网管的手指在键盘上明显抖了一下。
“三天前的监控记录?”网管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额头上冒着虚汗,“我...我们系统自动覆盖...”
程野的目光扫过柜台下方的硬盘阵列:“根据《网络安全法》第二十四条,互联网服务提供者应当留存用户日志不少于六个月。”他的手指轻轻敲击柜台,“要我请技术科来检查你们的备份服务器吗?”
网管的脸色瞬间惨白。十分钟后,程野拿到了一个标着‘备份-7月15日’的移动硬盘。
“被删除的文件在这里面?”程野问道。
网管摇头:“不确定...有个客人前天租用了我们的管理员终端,说是要调试游戏...”
程野立刻拨通柯北的电话:“凶手可能亲自来清理痕迹。查查极速网吧前天的访客记录。”
网吧角落,技术科的同事正在检查一台特定的终端机。程野走过去,发现技术人员正用一种特殊的紫外线灯照射键盘。
“有发现?”
“这台机器的键盘被彻底清洁过。”技术人员指着紫外线下的几个键位,“但W、E、S、T四个键仍有轻微的生物荧光反应——可能是某种清洁剂残留。”
程野皱眉:“WEST?西边?”
技术人员摇头:“更可能是‘WES+T’——某种化学式缩写。我猜凶手在这里查询或输入过专业化学内容。”
程野的目光落在终端旁的垃圾桶上。那里堆满了零食包装和饮料瓶,但最底层露出一角白纸。他戴上手套,小心地取出那张被揉皱的纸——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串化学公式:
「EDTA0.5%+Thio0.05%→pH7.2-7.4
记忆稳定性:L型>R型
实验组7号数据异常→需复查」
程野的血液瞬间凝固。他拍下纸条发给沈昭,附言:「认识这个笔迹吗?」
不到一分钟,沈昭回复:「像极了吴志明的写法,但有些笔画习惯不同。实验组7号...我需要查档案。」
程野收起纸条,转向技术人员:“查封这台机器,连带垃圾桶全部带回局里。另外...”他的目光扫过网吧西侧的监控盲区,“查查最近一周有没有人频繁出现在这个角落。”
---
海州市刑侦支队会议室里,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投影仪上显示着那张从网吧找到的化学公式纸条的放大图。
“这不是巧合。”沈昭站在投影前,白大褂袖口下的疤痕若隐若现,“0.5%EDTA加0.05%硫喷妥钠的配比,正是烂尾楼尸体血液中的精确浓度。”
林辰靠在椅背上,手指轻敲桌面:“凶手不仅知道这个配比,还知道这是‘实验组7号’的异常数据。”他看向沈昭,“这个7号是谁?”
沈昭的左手指尖微微颤抖:“实验组编号是随机的。我需要调取完整档案才能确定。”
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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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注意到她用了‘调取’而非‘回忆’。他清了清嗓子:“网吧的监控虽然被删,但柯北恢复了部分片段。”他示意柯北播放视频。
模糊的画面上,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男子坐在角落终端前。虽然看不清面容,但有个细节格外醒目——他的左手操作鼠标时,手腕内侧露出一道细长的疤痕。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沈昭的左手腕——那里有一道几乎一模一样的疤痕。
沈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下意识用右手捂住左腕:“这不代表...”
“当然不代表什么。”程野突然打断,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凶手显然在模仿当年的实验对象特征。”他转向柯北,“暗网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柯北推了推眼镜:“他...他又更新了。”
投影切换到暗网页面。最新一章的标题让会议室鸦雀无声:
《完美犯罪教学·第四章:如何让警察怀疑自己人》
页面缓缓滚动,露出精心编排的内容:
「第一步:在证据中植入内部人员才知晓的细节(如未公开的实验数据)。
第二步:确保至少一名调查者与案件有潜在关联(如曾经的实验对象)。
第三步:观察信任体系如何从内部崩解...」
林辰突然站起身:“他在操纵我们。这整起案件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心理实验。”
沈昭静静地站在角落,右手仍紧握着左腕。她的目光落在纸条照片上‘实验组7号’那几个字上,太阳穴突突跳动。破碎的记忆碎片再次闪现——刺眼的手术灯、冰凉的金属台、注射器的针头刺入手腕...
“沈昭?”程野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猛地回神,发现所有人都望着她。
“那把钥匙,”程野的语气出奇地平静,“你检测出什么了?”
沈昭深吸一口气:“钥匙齿纹与医学院旧实验楼后门匹配。更重要的是...”她调出手机上的照片,“钥匙柄上有微量的硫喷妥钠和EDTA残留,配比与纸条上的公式一致。”
程野的手机突然响起。是赵峰从医学院现场打来的:“程队,旧实验楼后门有近期开启痕迹!还在门把手上提取到一组指纹,初步比对...”
电话那头的声音突然变得模糊,接着传来一阵刺耳的电子干扰音。
“赵峰?赵峰!”程野对着手机大喊,但回应他的只有忙音。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值班警员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程队!医学院报警!旧实验楼发生爆炸!”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沈昭。她的手机此刻正显示着一条刚收到的匿名短信:
「记忆的终点站,也是起点站。你会想起来吗,7号?」
沈昭的左腕疤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内部撕裂她的皮肤。她眼前一黑,六年前那个雨夜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尖叫声、鲜血、还有吴志明扭曲的面容...
“不是我...”她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但我知道实验组7号是谁了。”
8. 化学沉默八
案情分析室的百叶窗紧闭,将午后的阳光切割成一道道细长的光带。程野站在投影前,刻意调整了一下领口——这是他与林辰约定的暗号。林辰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将记录本推向会议桌中央,确保所有人都能看到。
“根据现有证据,”程野的声音比平时略高,“我们将在三天后正式结案。”
沈昭猛地抬头,手中的钢笔在记录本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墨迹。她看向程野,后者却避开了她的视线,继续指着投影上的时间线。
“技术科已经锁定暗网用户‘缓冲液’的物理位置,网安支队正在申请跨境协作...”程野的余光扫过会议室每个人,“三天后,无论新加坡方面是否回复,我们都会收网。”
会议室角落,技术科的实习生张桐正在做会议记录。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平时存在感极低,此刻却突然绷直了背脊。他的圆珠笔在‘三天后结案’几个字下划了重重的一条线,墨水几乎渗透纸张。
程野与林辰交换了一个眼神。林辰假装翻阅文件,实则观察着张桐的微表情——他的瞳孔微微扩大,呼吸频率加快,右手不自觉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
“法医科有什么补充?”程野突然点名沈昭。
沈昭的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手腕上的疤痕。她看向程野,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疑问,但职业素养让她迅速调整状态:“死者指甲缝中的DNA样本确认经过防腐处理,与周维安实验室保存的标本匹配。但...”她停顿了一下,“我们发现了微量皮脂酸异常,显示接触者可能戴过乳胶手套。”
程野点头,目光扫过张桐——年轻人正在快速记录,笔尖在‘乳胶手套’几个字上明显停顿了一下。
“好,各部门按计划行动。”程野合上文件夹,“三天后,我要看到结果。”
会议结束,人群散去。沈昭故意放慢脚步,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她一把拉住程野的手臂:“你在玩什么把戏?我们根本没有锁定凶手位置!”
程野环顾四周,确认走廊无人后,压低声音:“测谎实验。会议室有监控死角,但记录本不会说谎。”
沈昭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你怀疑有内鬼?”
“不是怀疑,是确定。”程野的声音冷得像冰,“暗网上的信息太精准了,每次都能预判我们的行动。”他掏出手机,给沈昭看一张照片——张桐记录本上那行被重重标注的‘三天后结案’。
“笔压突然加重,典型的应激反应。”沈昭的专业判断脱口而出,“但张桐只是个实习生...”
“实习生才有机会接触所有部门而不被怀疑。”程野收起手机,“今晚8点,技术科‘加班恢复’一段关键监控。如果凶手提前知道这个信息...”
沈昭的左手突然颤抖起来:“你在用同事当诱饵?”
“我在保护这个团队。”程野的眼神变得锐利,“包括你。”
沈昭想反驳,却看到程野领口下露出一小截纱布——那是昨天医学院爆炸时受的伤。她最终只是紧了紧白大褂的袖口:“别让更多人陷入危险。”
---
技术科的灯光在夜晚格外刺眼。张桐独自一人坐在工作站前,眼镜片反射着屏幕上跳动的代码。时钟指向20:17,他的手机已经震动三次了。
“快好了...”他喃喃自语,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走廊传来脚步声。张桐猛地回头,看到程野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杯咖啡。
“加班?”程野的语气轻松得像闲聊。
张桐的喉结上下滚动:“整...整理爆炸现场的监控碎片。”
程野走近,递过一杯咖啡:“有进展吗?”
“还、还在尝试。”张桐接过纸杯,手指微微发抖,“数据损坏很严重...”
程野的目光扫过工作台——张桐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迅速被他按灭。锁屏界面显示一条消息预览:「告诉他们监控显示...」
“辛苦了。”程野拍拍他的肩,“对了,明早的案情会提前到7点,林辰有了新发现。”
张桐的瞳孔骤然收缩:“什么发现?”
“等明天就知道了。”程野微笑,转身离开前意味深长地补充,“这段监控很重要,别让任何人碰你的电脑。”
门关上后,张桐立刻抓起手机,快速输入着什么。他没有注意到,天花板的烟雾报警器旁,一个微型摄像头正无声地记录着一切。
---
刑侦支队监控室里,沈昭、林辰和程野盯着屏幕上的画面——张桐发完消息后,立刻打开了一个加密文件夹,开始删除某些数据。
“他在销毁证据。”沈昭的声音有些发抖。
林辰按下通讯器:“行动。”
十秒后,技术科的门被猛地推开。张桐惊跳起来,手机掉在地上,屏幕还亮着——消息界面显示最新发送的内容:「明早7点案情会,林辰称有重大发现。另:监控恢复失败,已按计划删除关键帧。」
程野弯腰捡起手机,脸上的表情让张桐瞬间瘫软在椅子上。
“张桐,”林辰的声音出奇地温和,“你知道刑诉法第一百四十四条关于故意销毁证据罪的量刑标准吗?”
年轻人的眼镜滑到鼻尖,脸色惨白如纸:“我...我不是故意的...他们抓了我妹妹...”
审讯室的灯光比技术科更加刺眼。张桐的供词像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一个月前,他收到妹妹被绑架的视频,对方要求他提供案情进展。联系人只通过加密软件交流,代号‘老师’。
“他什么都知道!”张桐的眼泪滴在审讯桌上,“他知道我每天穿什么颜色的袜子,知道我妹妹学校的所有课程表...我别无选择!”
沈昭站在单向玻璃后,手中的咖啡杯微微倾斜,液体已经凉了。她听着张桐描述妹妹被注射不明药物的场景,左手腕上的疤痕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沈法医?”旁边的警员小声提醒,“您的手...”
沈昭这才发现咖啡已经溢出杯沿,顺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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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手指滴落在地。她猛地将杯子砸向垃圾桶,陶瓷碎片四溅。
“你的妥协会害死更多人!”她的声音在审讯室外回荡,引得所有人都转头看来,“每一条泄露的信息,都可能成为凶手的杀人指南!”
程野闻声走出审讯室,看到沈昭正用纸巾疯狂擦拭手上的咖啡渍,动作越来越快,直到皮肤泛红。他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腕:“够了。”
沈昭抬头,程野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如此赤裸的愤怒与恐惧。
“你知道他在暗网上更新了什么吗?”沈昭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如刀,“《如何让警察怀疑自己人》。我们每一步都在按他的剧本走!”
程野的手没有松开:“所以我们要改写结局。”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柯北发来一张截图——张桐删除的数据被恢复了一部分,其中包括一个加密通讯记录。最后一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是一小时前:
「已删除监控21:00-21:15片段。确认沈昭参与今晚行动,她的手腕疤痕在应激时会出现异常充血,建议重点关注。」
程野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看向沈昭的手腕——那里的疤痕确实比平时更加鲜红。
“沈昭,”他的声音异常严肃,“那个疤痕到底是什么?”
沈昭猛地抽回手,拉下袖口:“只是旧伤。”
“法医中心的所有体检记录都没有这个疤痕的记载。”程野逼近一步,“就像没有实验组7号的完整档案一样。”
审讯室的门突然打开,林辰走出来:“张桐提供了一个关键信息。‘老师’曾不小心发来过一段背景音——教堂钟声,每隔一小时响一次。”
沈昭的身体晃了一下。程野立刻扶住她:“怎么了?”
“医学院旧实验楼...”沈昭的声音轻得像耳语,“五百米外就是圣玛利亚教堂。钟声...整点报时的钟声...”
她的眼前突然闪过记忆碎片:躺在金属台上,耳边是遥远的钟声,吴志明的声音在说“实验组7号记忆干预进度75%...”,然后是尖锐的疼痛,从手腕蔓延到全身...
程野已经拨通电话:“赵峰,带人包围医学院旧实验楼,重点搜查能听到教堂钟声的区域!凶手可能在那里建立了据点!”
挂断电话,他转向沈昭:“这次你留在局里。”
“不行!”沈昭的反应激烈得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那个疤痕...我知道怎么找到他!”
程野审视着她苍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手,最终点头:“跟紧我。”
警笛声响彻夜空。车队驶向医学院的同时,旧实验楼地下室里,一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亮着。上面显示着刑侦支队的实时监控画面——包括程野和沈昭刚刚的对话。
戴着医用手套的手指轻轻按下删除键,所有监控记录瞬间消失。
屏幕切换到暗网界面,新一章的标题在黑暗中发出幽幽红光:
《完美犯罪教学·第五章:操控心理学——当猎物自愿走入陷阱》
9. 化学沉默九
雨夜的水洼映出警灯扭曲的倒影。沈昭站在自家公寓门前,钥匙悬在半空,目光锁定在门边那个牛皮纸包裹上。没有快递标签,没有署名,只有雨水在纸面上晕开的痕迹。
她的左手开始颤抖,腕部的疤痕泛起不自然的红晕。六年前的雨夜记忆碎片再次闪回——实验室、无影灯、父亲最后那个电话...
包裹很轻。沈昭戴上随身携带的乳胶手套,小心拆开。一本泛黄的实验日志滑落出来,封面上的字迹让她的呼吸瞬间停滞:
「沈明远实验记录2001.3-2002.9」
父亲的字迹。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封面上,晕染开一片深色的痕迹。沈昭颤抖着翻开第一页,刺鼻的霉味中混杂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内页的边角已经卷曲,但字迹依然清晰:
「EDTA浓度梯度实验:0.5%EDTA+0.05%硫喷妥钠可显著延缓血液腐败,同时保持细胞膜完整性...」
沈昭的膝盖一软,后背撞在墙上。这个配比——与烂尾楼尸体血液中的成分分毫不差。
她疯狂地翻动页面,直到一张照片从中滑落:年轻的父亲站在实验室里,身旁是戴着金丝眼镜的吴志明。照片背面写着日期「2002.7.15」和一行小字:「记忆干预项目组留念」。
日期像一把尖刀刺入沈昭的太阳穴。2002年7月15日——父亲‘自杀’前三天。
手机在包里震动。程野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沈昭机械地按下接听键。
“沈昭?我们搜查了旧实验楼地下层,发现...”程野的声音突然停住,“你还好吗?”
沈昭的视线无法从实验日志上移开:“程野...我父亲...他认识吴志明。”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待在原地,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程野的黑色SUV急刹在公寓楼下。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却在门口猛地停住——沈昭蜷缩在墙角,怀里紧抱着那本日志,脸色苍白如纸。她抬头时,程野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某种他从未想过会看到的东西:恐惧。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程野环顾走廊,伸手拉起沈昭,“车在下面。”
车内暖气开到最大,沈昭的手指依然冰冷。程野递给她一个保温杯,里面是熟悉的姜茶。
“从头说。”他的声音出奇地平静。
沈昭翻开日志中间一页:"看这个实验设计——用EDTA和硫喷妥钠处理血液样本,配合特定角度的切口...与烂尾楼尸体的处理手法完全一致。"她的指尖停在一张数据表上,“这是我父亲二十年前的研究。”
程野接过日志,眉头越皱越紧:“日期是2002年9月...你父亲是...”
“2002年9月28日被发现在办公室自杀。”沈昭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现场有一瓶打翻的□□和半本被撕毁的实验笔记。”
程野猛地抬头:“半本?”
“警方记录显示,关键页码被撕掉了。”沈昭指向日志上一处明显的撕痕,“就像这一页。”
程野快速翻到最后几页。在最后一篇记录后,有几行潦草的、不同于之前工整字迹的笔记:
「实验失控。7号出现严重逆反应。吴坚持继续...必须阻止...」
笔记在此中断。下一页被整张撕去,只留下一点残角,上面隐约可见一个化学式片段。
“7号...”程野轻声重复,“和网吧纸条上的‘实验组7号数据异常’对上了。”
沈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去档案室。现在。”
---
海州市公安局旧档案库的霉味比实验日志更浓。程野推开‘2002年未结案件’区的铁柜,灰尘在灯光下飞舞。
“沈明远...沈明远...”他的手指划过一个个档案袋,“在这里。”
牛皮纸档案袋上印着‘自杀结案’的红章。沈昭接过时,左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档案袋掉在地上,散落出一叠照片。
二十年前的现场照片。父亲伏在办公桌上,嘴角有白色泡沫,右手边是倾倒的烧杯。但沈昭的目光锁定在照片角落——桌面上那半本实验笔记的撕痕,与她刚刚收到的日志完全吻合。
“这不是自杀。”她听见自己说,“有人撕走了关键证据。”
程野蹲下身,仔细检查每张照片:“法医报告呢?”
沈昭翻出一份泛黄的文件:“血液中检出□□,认定为口服中毒。但...”她的声音突然变了,“没有检测EDTA或硫喷妥钠。”
“2002年的毒理筛查项目有限。”程野沉思道,“如果是用你父亲自己的配方...”
“可以伪装成简单□□中毒。”沈昭接上他的话,胃部一阵绞痛。
程野继续翻找,突然抽出一份附件:“这是什么?举报信复印件?”
纸张已经变脆,但字迹仍可辨认:
「举报海州医学院神经药理实验室进行非法人体实验...实验对象出现严重记忆损伤及自杀倾向...主要责任人吴志明...举报人:沈明远」
日期是2002年9月26日——父亲死亡前两天。
“举报后两天就‘自杀’了?”程野的眉头拧成结,“太巧了。”
沈昭的眼前闪过父亲最后的笑脸——那个雨夜,他说“加班完就回来“,却再也没能回家。她一直以为父亲是因工作压力自杀,从未想过...
“程野,”她的声音嘶哑,“吴志明杀了我父亲。”
程野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越来越凝重:“知道了,马上回去。”
挂断电话,他看向沈昭:“技术科恢复了旧实验楼的部分监控。有人在那里长期活动,而且...他们发现了一个名字。”
“什么名字?”
“沈星辰。”程野紧盯着她的反应,“认识吗?”
沈昭的世界突然倾斜。那个被深埋的名字像一颗子弹击中她的太阳穴。
“我哥哥。”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比我大八岁,二十年前...失踪了。”
程野的瞳孔微微扩大:“失踪时间?”
“2002年9月25日。”沈昭机械地回答,“父亲自杀前三天。”
两人沉默地对视,所有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清晰的线:父亲举报实验→哥哥失踪→父亲被杀→证据被毁。而二十年后,有人用父亲的研究手法开始复仇...
“先回局里。”程野抓起档案,“我们需要查清沈星辰的下落。”
---
法医中心的灯光比平时更加刺眼。沈昭站在解剖台前,手中的解剖刀在无影灯下闪着冷光。台面上是第三具尸体——今早在城东河道发现的男性,体表有与烂尾楼死者相同的处理痕迹。
“死者男性,约35岁,身高178cm...”她的声音在空荡的解剖室里回荡,录音笔忠实地记录着每个字。
但当刀尖触及死者颈部切口时,她的手突然剧烈颤抖起来。那个精确的十五度角——与父亲日志中描述的‘最佳神经暴露角度’一模一样。
解剖刀当啷一声掉在托盘里。沈昭抓住解剖台边缘,汗水顺着她的太阳穴滑下。二十年来建立的专业壁垒在这一刻崩塌——她无法继续,无法面对这个可能是父亲创造、又被凶手复活的恶魔手法。
“你的专业不会骗人。”
一个声音从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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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程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熟悉的保温杯。他走近,将杯子放在远离解剖台的架子上。
“那不是你父亲的错。”他轻声说,“科学只是工具,邪恶的是使用它的人。”
沈昭的双手仍在颤抖:“我解剖过上百具尸体,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判断。但现在...”她看向死者被精确处理的伤口,“如果连专业都在说谎,我还能相信什么?”
程野出人意料地戴上手套:“那就用更基础的方法。忘记理论,只看事实。”他指向死者颈部,“这个切口,抛开所有预设,单纯描述它。”
沈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回到最基础的法医观察:
“切口长度4.5厘米,角度15度,深度...”她的声音逐渐稳定,“深度精确避开颈动脉,但暴露迷走神经...这是...”
“是什么?”
“外科医生或解剖学专家的手法。”沈昭的思维逐渐清晰,“凶手受过专业训练。”
程野点头:“像你哥哥那样的医学院学生?”
沈昭猛地抬头:“沈星辰当年只是大一新生,不可能掌握这种技术。”
“但如果他活下来了呢?”程野反问,“如果这二十年他一直在练习?”
解剖室的门突然被敲响。齐小菲探头进来:“程队,沈法医,柯北发现了重要线索!”
会议室的大屏幕上显示着一份电子档案。柯北兴奋地推着眼镜:“我黑进了医学院的老式服务器,找到了2002年的部分学生记录。看这个!”
屏幕上的照片让沈昭的血液凝固——年轻版的自己,却有着男性的硬朗轮廓。照片旁的姓名栏赫然写着:沈星辰,神经药理系大一。
“他在吴志明的实验课名单里。”柯北调出另一份文件,“而且...看这个出勤记录。”
2002年9月25日后的所有记录都被标记为‘休学’。
“同一天,吴志明实验室发生‘设备故障’,所有实验数据被毁。”柯北继续道,“而三天后,你父亲...”
“被谋杀。”沈昭轻声说。
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技术科刚发来消息,你公寓楼下的监控显示,放下那个包裹的人是...”
“戴着Supreme帽子。”沈昭已经猜到了,“左腿跛行。”
程野摇头:“不,这次是右腿。而且...”他犹豫了一下,“监控拍到了他手腕上的疤痕。”
沈昭的左腕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那个疤痕——与她的一模一样。
“沈星辰还活着。”程野的声音异常坚定,“而且他认为...你在某种程度上背叛了父亲的遗志。”
沈昭想起日志最后一页被撕去的部分。那里一定藏着真相——关于实验组7号,关于父亲死亡的真正原因,也许还有...哥哥失踪的答案。
“我需要回公寓。”她突然说,“那里可能还有线索。”
程野想反对,但最终只是点头:“我陪你一起去。”
当他们回到沈昭的公寓楼下时,夜已经深了。楼道里的感应灯忽明忽暗,照出门口地面上一个新出现的物件——一个Supreme的鞋盒,上面用红笔画着一个化学分子式:EDTA的结构式。
鞋盒里是一张照片:年轻的沈星辰站在父亲身边,两人手中拿着‘海州市青少年科学竞赛一等奖’的奖状。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父亲的阴影里,藏着所有答案。——7号」
沈昭的左手腕疤痕突然灼烧般疼痛起来。她终于明白了——那个疤痕不是伤痕,而是标记。实验组7号的标记。
而她,很可能就是父亲日志中那个‘出现严重逆反应’的实验组7号。
10. 化学沉默十
紫外灯在实验日志上投下幽蓝的光晕。沈昭的护目镜后,双眼布满血丝。已经连续十二个小时,她试图从这本二十年前的笔记中寻找隐藏的信息。父亲的字迹在紫外线下显现出两种不同的荧光反应——蓝色的是常规墨水,而某些数字却呈现出诡异的绿色。
“不同的墨水...”沈昭喃喃自语,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右腕上的疤痕。她调暗实验室灯光,将日志放在高清扫描仪下。屏幕上,EDTA浓度数据表的数字‘0.5%’中的‘5’明显与其他字符不同——更粗,微微倾斜,荧光反应也呈绿色。
强迫症般的冲动驱使她翻到下一页,再下一页。每一处关键数据都有被修改的痕迹:EDTA浓度从‘0.3%’改为‘0.5%’,硫喷妥钠比例从‘0.02%’调整为‘0.05%’,pH值从‘7.0-7.2’变成‘7.2-7.4’...
“这不是父亲的笔迹。”她的声音在空荡的法医实验室里回荡。父亲写字总是精确得像印刷体,每个数字的弧度都一致。而这些被修改的数字——笔锋更锐利,下笔力度更大,像是...吴志明那种张扬的性格。
实验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程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熟悉的保温杯。他眼下挂着浓重的阴影,显然也一夜未眠。
“有发现?”他走近,将姜茶放在远离仪器的角落。
沈昭没有抬头,手指停在那个被修改的‘5’上:“实验数据被篡改了。父亲记录的原始EDTA浓度是0.3%,有人改成了0.5%。”她调出烂尾楼尸检报告,“而凶手使用的正是0.5%的配比。”
程野俯身查看,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须后水的气息扑面而来:“你认为是谁改的?”
“吴志明。”沈昭的声音冰冷,“父亲在举报信中提到‘实验数据造假’。他一定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他看了一眼,眉头紧锁:“柯北找到了沈星辰的学生档案照片。你...要看看吗?”
沈昭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接过手机。屏幕上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一个面容清秀的少年站在海州医学院门口,白大褂略显宽大,但眼神明亮。他的左手腕上,隐约可见一道细长的疤痕——与沈昭手腕上的如出一辙。
“实验组7号...”她轻声说。
程野点头:“根据学籍记录,沈星辰在2002年9月25日被送医治疗,诊断为‘急性应激障碍’,之后休学。但医院记录在2003年1月神秘消失了。”
沈昭的指尖轻轻触碰屏幕中哥哥年轻的脸庞:“他还活着。而且...他认为我在为仇人工作。”
“为什么这么说?”
沈昭翻开实验日志最后一页,指着那行潦草的笔记:「实验失控。7号出现严重逆反应。吴坚持继续...必须阻止...」
“父亲发现了实验的危险性,试图阻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而吴志明篡改数据,继续实验...最后害死了父亲,也毁了我哥哥。”
程野突然伸手合上日志:“休息一下。你已经盯着这个十二小时了。”
“还不行。”沈昭重新打开日志,“被撕去的那页一定有关键证据。我需要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程野叹了口气,掏出另一个手机:“柯北说可以用新型光谱分析还原撕页的压痕。他现在在技术科等着。”
---
技术科的灯光比法医实验室更加刺眼。柯北的电脑屏幕上,实验日志的扫描图被放大到像素级别。多光谱成像仪正在逐层分析纸张纤维的压痕。
“这技术本来是用于复原古代卷轴的。”柯北推了推眼镜,兴奋地解释,“不同压力留下的纤维变形会反射不同波长的光...”
程野打断他:“说结果。”
“呃...有发现!”柯北调整参数,“看,这里有一个化学式!”
屏幕上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但可辨认的分子结构:C9H13NO3。
沈昭的呼吸一滞:“肾上腺素。”
“与烂尾楼尸体血液中的异常含量吻合。”程野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凶手使用的另一种药物?”
沈昭摇头:“不,这是...实验组7号的反应记录。”她指向分子式下方的模糊字迹,“看这里——‘7号在记忆干预后肾上腺素水平异常升高,伴随攻击性行为...’后面的字看不清了。”
柯北继续调整图像:“还有更多...这个符号像是希腊字母...θ?”
“θ波。”沈昭的声音突然紧绷,“脑电波的一种,与记忆提取相关。”她转向程野,“凶手在重现当年的实验。烂尾楼尸体摆放的角度、药物配比、甚至肾上腺素水平...都是实验参数!”
程野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接听后,脸色变得异常凝重:“知道了,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他看向沈昭:“档案室管理员回忆起来,两周前有人调阅过你父亲的案卷。退休法医李德昌——你父亲当年的搭档。”
沈昭的瞳孔微微收缩:“李叔叔?他...他去年就中风了,几乎不能说话。”
“所以我们得去问问他。”程野抓起外套,“赵峰查到他三天前从养老院失踪了。”
---
圣心养老院的花园里,午后的阳光晒得人昏昏欲睡。程野和沈昭坐在李德昌的空房间内,护工正在一旁紧张地搓着手。
“李老先生那天说要去买烟,就再没回来。”护工的声音发颤,“他的轮椅还在门口...”
程野检查着床头柜:“他带走什么了?”
“就一个小包,装着老照片什么的。”护工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前几天有个访客,说是李老先生的侄子...”
沈昭猛地抬头:“长什么样?”
“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走路有点跛...”护工回忆道,“对了,他送了李老先生一本书,说是旧照片集。”
程野和沈昭交换了一个眼神——Supreme鞋,跛行,疤痕手腕。沈星辰。
“房间搜查过了吗?”程野问道。
护工摇头:“李老先生很注重隐私,从不让我们收拾他的抽屉。”
沈昭戴上手套,小心地拉开床头柜抽屉。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贴在抽屉背面——年轻的李德昌和沈明远站在解剖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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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举着‘优秀法医团队’的奖状。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
「真相不会沉默,只会被暂时掩埋。——沈明远2002.9.27」
父亲死亡前一天。
沈昭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迹。突然,她注意到照片边缘有一处微小的凸起——几乎不可见的纸层下藏着什么。她小心地揭开照片表层,一张微型底片滑落出来。
“柯北,”程野立刻拨通电话,“我们需要立刻冲洗一张底片。”
---
刑侦支队的暗室里,红色灯光让一切显得诡异而不真实。底片在显影液中逐渐显现出图像——是一页实验笔记的拍摄记录。
“这是...”沈昭的声音哽住了。
「实验组7号最终报告:肾上腺素水平异常(C9H13NO30.1mg/ml)导致□□行为。沈星辰攻击吴志明后被制伏,注射硫喷妥钠后出现心脏骤停。抢救后脑损伤严重,记忆功能丧失。沈明远要求终止实验并举报,但...」
笔记在此中断,最后的字迹被某种液体晕染开,像是...眼泪?
“我哥哥攻击了吴志明...”沈昭的声音颤抖,“然后被药物伤害了大脑...”
程野紧盯着底片:“这页笔记应该就是被撕掉的那页。你父亲拍下它作为证据。”
沈昭突然明白了什么:“李叔叔知道真相。他保存这张底片二十年...现在沈星辰回来复仇,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
程野的手机再次响起。赵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连站在一旁的沈昭都能听见:“程队!李德昌家被翻过了!我们在门口发现一个小瓶子,里面还有残留液体!”
“什么液体?”
“EDTA溶液。而且...”赵峰的声音变得紧张,“瓶子上有指纹,与烂尾楼尸体指甲缝中找到的DNA匹配——是沈星辰的。”
沈昭的身体晃了晃,不得不扶住墙壁。她的左腕疤痕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像是有电流通过。破碎的记忆碎片再次涌现——哥哥的尖叫声、刺鼻的化学药剂味、父亲绝望的面容...
“沈昭?”程野扶住她的肩膀,“我们需要检查你的公寓。如果沈星辰盯上了所有知情者...”
沈昭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暗室角落的电脑上——屏幕保护程序是警局内部系统,此刻正显示一条新邮件提醒:
「暗网更新提醒:《当法医的女儿发现真相,她会拿解剖刀还是手术刀?》」
程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就在警局系统里。能看到我们的一举一动。”
沈昭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妹妹,父亲的日志好看吗?我在你家等你。——7号」
程野已经拔出手枪:“我们走。现在。”
当他们冲出警局大门时,夜幕已经降临。程野的SUV疾驰在街道上,警笛划破夜空。沈昭紧握着父亲那本实验日志,上面的化学公式仿佛在嘲笑她的无知。
二十年的谜团正在揭开,而答案可能就在她公寓的门后——一个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哥哥,和一场横跨两代人的复仇。
11. 化学沉默十一
交通监控中心的屏幕墙投射出冷蓝色的光。程野站在二十块屏幕前,眼睛酸涩得像被砂纸摩擦过。他已经盯着圣心养老院周边七十二小时的监控录像看了整整八小时。
“倒回去,7月15日下午3点27分。”他指向左下角屏幕,“那辆摩托车。”
技术员调整时间轴。模糊的画面上,一辆黑色摩托车驶离养老院后门,后座上有个佝偻的人影,像是被强迫搂着骑车者的腰。
“放大。”程野的声音紧绷。
像素化的图像放大后更加模糊,但能看清后座那人花白的头发和不合身的棕色外套——与李德昌失踪当天的穿着吻合。
“追踪这辆摩托。”
技术员切换摄像头视角。摩托车沿着中山路向东行驶,在第三个路口突然转向北郊。程野的指尖敲击桌面——北郊只有一片废弃工业区,最显眼的就是那个已关闭十五年的海州制药二分厂。
“二分厂...”程野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机拨通沈昭的电话,“你父亲实验日志里提到的‘备用实验室’在哪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第23页角落有个地址缩写——HZP2。海州制药二分厂?”
程野的指节捏得发白:“李德昌被带去了那里。通知技术科,一小时后二分厂集合。”
---
郊外的雨来得又急又猛。沈昭站在废弃药厂锈蚀的铁门前,雨水顺着她的透明雨衣滑落。身后的技术车队亮着警灯,在雨中晕染出一片红蓝交织的光雾。
“土壤样本先取。”她对助手说道,指向大门右侧的排水沟,“特别是那里,雨水冲刷后的沉积物。”
程野从厂区内大步走来,黑色雨衣让他看起来像一道移动的阴影:“正门锁被专业工具破坏过,不超过两周。”他指向厂区深处,“东侧建筑有近期活动痕迹。”
沈昭点头,跟着程野穿过杂草丛生的厂区。她的目光扫过每一处细节:被踩断的草茎、墙角的烟头、地面可疑的油渍...这些在雨水中迅速消失的证据,都在她脑中构建出一幅凶手活动的轨迹图。
东侧厂房的门半掩着,锁链被剪断。程野拔出手枪,用脚轻轻踢开门——腐朽的金属声在空荡的厂房内回荡。沈昭打开强光手电,光束刺破黑暗,照出地面上杂乱的脚印和...几处深色污渍。
“不是锈迹。”她蹲下身,取出棉签采集样本,“血液氧化后的颜色。”
手电光扫过墙面,沈昭的呼吸突然停滞——墙上用某种荧光涂料画着分子结构式:EDTA和硫喷妥钠的化学式并列,旁边标注着精确的配比:0.5%+0.05%。
“练习场。”程野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显得格外冷硬,“他在这里练习尸体处理技术。”
沈昭的手电照向角落,那里摆着一张金属台,台面有可疑的凹槽和排水孔——像极了医学院的解剖台。她的胃部一阵绞痛,父亲实验日志中的描述浮现在脑海:「最佳操作台需有15度倾斜及侧面排水...」
“程队!”齐小菲的声音从厂房深处传来,“这里有发现!”
最里间的储藏室被改造成了临时住所。折叠床、简易桌椅、墙上贴满了照片和图表。沈昭走近,心脏猛地收缩——其中一张照片上是年轻的父亲和哥哥站在领奖台上,旁边用红笔画了个大大的叉。
“看这个。”齐小菲戴上手套,指向床底下的一个鞋盒——Supreme的logo在紫外线灯下清晰可见。
程野蹲下身,用镊子从盒子里夹出一张收据:“购买日期2023年5月15日,型号CN-SP-019。”他看向沈昭,“与烂尾楼鞋印匹配。”
沈昭的目光却被墙上的另一组照片吸引——养老院外景、李德昌的房间、甚至...她公寓楼下的监控死角。每张照片上都标注着精确的时间和行动路线。
“他在监视所有人。”她的声音有些发抖,“李叔叔、我、甚至...”
“还有吴志明。”程野指向最中间的一张照片:一个白发老者坐在轮椅上,背景是海州市精神病防治中心的花园。照片上用红笔圈出了老者的头部,旁边写着‘实验责任者’。
沈昭的耳机突然响起柯北的声音:“沈法医,土壤初步检测有发现!排水沟样本显示异常高浓度的EDTA和硫喷妥钠残留!”
“具体坐标发我。”她快步走出厂房,雨水打在脸上也浑然不觉。
排水沟旁,技术员正用便携式质谱仪分析样本。沈昭接过数据板,快速浏览:“峰值与烂尾楼尸体血液样本完全一致。”她指向一条曲线,“看这个降解产物模式...至少进行过五次类似处理。”
程野跟过来,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五次?意味着可能有五具尸体?”
“不一定。”沈昭摇头,“可能是同一具尸体反复处理。凶手在...完善技术。”
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突然从厂区西侧传来。程野瞬间拔枪,示意警员包抄声源。沈昭跟在后面,心跳如擂鼓。
西侧小屋内,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正试图撬开后窗铁栅栏。听到破门声,他惊恐地转身——是李德昌。老人的左眼青紫,嘴角有干涸的血迹,但最令人心惊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录音机,正在循环播放一段模糊的录音:
「...数据必须修改...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吴已经控制了董事会...沈,想想你的孩子们...」
沈昭如遭雷击——那是父亲的声音。二十年前,父亲被迫篡改实验数据的真相。
---
刑侦支队的审讯室里,李德昌颤抖的双手紧握着一杯热水。林辰坐在对面,灰色西装一尘不染,与老人狼狈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李先生,”林辰的声音温和得近乎亲切,“谁带您去药厂的?”
老人的目光游移,右半边脸因中风后遗症微微抽搐。沈昭站在单向玻璃后,看着曾经如父亲般照顾自己的长辈变成这样,左手不自觉地握紧了右腕疤痕。
审讯室内,林辰不急不躁地推过一张照片——药厂看守员的工作照。
“认识这个人吗?他负责药厂夜间安保。”
李德昌的瞳孔微微扩大,手指在杯子上收紧。
林辰注意到这个细微变化,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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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找到他了。他承认收了钱,对非法活动视而不见。”他向前倾身,“问题是...他现在很害怕。因为他知道,那个戴手套的医生不会让知情者活着。”
老人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左眼不受控制地眨动。
“您明白我的意思吗?”林辰的声音更轻了,“那个把您绑在药厂的人,他也会杀了看守员。就像...”他缓缓推过另一张照片——吴志明在精神病院的近照,“就像他准备杀死吴志明一样。”
“不...不...”李德昌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星辰...不是杀人犯...”
玻璃后的沈昭倒吸一口冷气。果然是她哥哥。
林辰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沈星辰想让您做什么?听那段录音?”
老人痛苦地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录音是谁的?沈明远的?”
又是一次点头。
“内容是关于修改实验数据的?”
李德昌突然激动起来,右手拍打着桌面:“被迫的!明远被迫的!吴...吴用星辰威胁他...”老人的话语变得混乱,“数据...假数据...害了那些孩子...”
沈昭的手腕疤痕突然剧痛起来。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父亲深夜的电话、哥哥的尖叫、医院走廊里李叔叔红着眼眶抱住她...
程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柯北破解了录音机的来源。是二十年前的老式磁带,最近被人数字化处理过。”
“沈星辰想证明什么?”沈昭喃喃自语。
“证明你父亲不是自愿篡改数据。”程野的目光落在审讯室内,“证明吴志明用你们兄妹的性命威胁他。”
审讯室里,林辰已经获得了关键信息:沈星辰一个月前找到李德昌,逼问当年真相。老人中风后语言能力受损,只能提供那卷珍藏多年的录音带——沈明远被胁迫的证据。
“最后一个问题,李先生。”林辰轻声问,“沈星辰现在在哪里?”
老人的嘴唇颤抖着,用右手食指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字母‘S’,然后是一个箭头指向北方。
程野立刻掏出手机::查全市以S开头、位于北郊的地点。优先排查与医学院或沈明远有关联的。”
沈昭却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地点。”她看向程野,“是船。‘圣玛丽号’——父亲带我们钓鱼的旧船坞!”
程野的瞳孔骤然收缩:“海滨北路的废弃船坞?”
沈昭已经冲向门口:“那里有父亲的工作室!星辰一定在那里!”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
「妹妹,你终于想起来了。带上父亲的日志,一个人来。——7号」
程野想阻拦,但沈昭的眼神让他停下了动作——那是一种混合着决绝与痛苦的复杂神情,仿佛二十年的谜团终于要在今晚解开。
“我跟你一起去。”他最终说道,“但答应我,不要单独行动。”
沈昭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审讯室内李德昌苍老的脸上,老人正对着单向玻璃做口型,那分明是:
“快跑。”
12. 化学沉默十二
凌晨四点十七分,海州市郊外的废弃药厂笼罩在浓雾中。程野蹲伏在东侧围墙下的阴影里,夜视镜后的双眼紧盯着厂区内唯一亮着灯的房间。耳机里传来各小组的低声汇报:
“A组就位。”
“B组就位。”
程野按下通讯键:“狙击手报告。”
“T1锁定东侧,两名守卫...等等,新增一名,戴黑口罩。”狙击手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T2角度受阻,请求调整位置。”
程野的拇指在枪柄上轻敲两下——这是他的习惯,行动前的最后思考。药厂平面图在他脑海中立体展开:东侧目标房间,西侧疑似囚禁点,北门可能有逃生通道...
“C组迂回北门,T2跟过去。”他低声下令,“A组跟我突入东侧,B组掩护。行动。”
十二名特警如幽灵般翻过围墙。程野冲在最前面,黑色作战服融入夜色。距离亮灯的房间还有二十米时,他的耳机突然响起刺耳的电流声。
“干扰!有电子干——”通讯完全中断。
程野猛地抬手,全队瞬间静止。他敏锐地注意到地面有异常——几根几乎不可见的细线横在通往房间的路径上。陷阱。
他做了个手势,队伍立刻改变路线,绕到房间侧面。透过脏污的玻璃窗,能看到三个人影:两名守卫站在门口,另一个穿白大褂的背影正俯身在某种仪器前操作。
程野竖起三根手指,倒数:三、二、一——
破门锤撞开侧门的瞬间,程野如猎豹般扑向白大褂。那人反应极快,转身时手中寒光一闪——手术刀直取程野咽喉。
程野侧身避过,右肘猛击对方持刀手腕。手术刀当啷落地,但白衣人借势后跃,撞开一扇暗门消失不见。
“追!”程野对最近的警员喊道,自己则转向两名守卫。
其中一名壮汉已经与警员缠斗在一起,另一人却反常地站在原地,嘴角挂着诡异的微笑。程野的直觉警报大作——那表情不是恐惧,而是...期待?
“警察同志,”守卫突然开口,声音出奇地平静,“你来得太晚了。”
程野扑上去的瞬间,守卫的牙齿狠狠咬合,发出清脆的“咔”声。程野的手已经钳住对方下巴,却还是晚了一步——守卫的眼球瞬间充血,嘴角溢出粉色泡沫,身体如断线木偶般瘫软下去。
“□□!全员撤离!”程野捂住口鼻后退,同时不忘检查守卫口腔——右上颌一颗臼齿是中空的,里面残留着淡黄色粉末。
整个突袭行动只持续了三分十七秒。当沈昭的法医车队赶到时,药厂已经拉起了隔离带。程野站在警戒线外,拳头上的关节因刚才的打斗而泛红。
“白大褂跑了。”他简短地汇报,“守卫一死一伤,伤者昏迷。死者咬破了□□胶囊,初步判断是KCN。”
沈昭戴上口罩和护目镜,快步走向尸体。守卫的脸上凝固着那个诡异的微笑,肌肉松弛得不像话。她轻轻掰开死者的嘴,棉签小心采集口腔分泌物。
“需要进行毒理确认,但症状符合□□中毒。”她的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沉闷,“尸体要运回法医中心详细检查。”
程野点头,转向正在搜查房间的齐小菲:“有发现吗?”
齐小菲举起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几页烧焦的纸片:“壁炉里有焚烧痕迹,抢救出这些。好像是...某种实验记录?”
沈昭接过证物袋,透过塑料膜辨认焦黑的字迹:“‘...记忆干预后遗症...肾上腺素水平...’”她的声音突然停住,“这是父亲的字迹!”
程野立刻凑近:“能确定吗?”
“看这个‘实’字的写法,”沈昭指向某个残字,“父亲总是把宝盖头写得特别宽。”她的手指微微发抖,“这些是父亲当年被销毁的实验记录原件!”
技术科的喊声打断了他们:“程队!发现一部手机!”
柯北已经拿着便携设备开始破解。几分钟后,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睁得老大:“有一条未发送的草稿信息,加密格式...正在破解...”
程野不耐烦地敲击手指:“快点。”
“好了!”柯北突然叫道,“内容是...‘标本已送达’。发送地址被加密了,需要回实验室进一步分析。”
沈昭皱眉:“标本?什么标本?”
程野已经转身走向警车:“先回局里。这里交给痕检。”
回程的车上,沈昭一直盯着窗外。天色渐亮,雾气散去,路边的树木显出模糊的轮廓。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毒理初步报告:死者唾液检出□□,浓度足以在15秒内致命。
“结果出来了。”她转向驾驶座的程野,“确实是□□,而且...”
“而且什么?”
沈昭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与二十年前父亲同事王法医‘自杀’案使用的毒剂完全相同。同样的浓度,同样的胶囊包装方式。”
程野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王法医?”
“父亲死后三个月,负责二次尸检的王法医突然‘自杀’。”沈昭的目光落在手机报告上,“当时我才十四岁,但记得很清楚——嘴角也是这种粉红色泡沫,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程野猛地踩下刹车,将车停在路边。他转向沈昭:“你是说,当年王法医可能也是被灭口?”
“现在这个守卫也是同样死法。”沈昭的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有人在清理知情者。二十年前是,现在也是。”
程野的无线电突然响起:“程队!药厂监控室有发现!重复,药厂监控室有发现!”
当他们赶回药厂监控室时,技术员正懊恼地拍打着硬盘阵列:“被远程格式化了!刚刚还能恢复部分数据的!”
柯北迅速接入设备:“我试试最后手段...”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几分钟后沮丧地抬头,“不行,被高级加密覆盖了。对方是专业人士。”
程野一拳砸在墙上:“该死!就差一步!”
沈昭冷冷地开口:“如果你等我的毒理报告出来再行动,或许能发现□□风险,采取防护措施。”
程野猛地转身:“等你的报告?那家伙早跑没影了!”
“现在线索也断了!”沈昭的声音罕见地提高,“一个活口没留下,监控被删,就抢救出几条模糊信息!”
“至少我们知道他们在销毁证据!”程野逼近一步,“有时候行动比分析更重要,法医大人!”
“鲁莽的行动会害死更多人!”沈昭的左手攥紧了右腕疤痕,“就像二十年前一样!”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两人头上。程野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抱歉,我不该...”
“不,是我失态了。”沈昭拉下袖口遮住疤痕,“回局里吧,尸体需要详细解剖。”
回程的沉默比争吵更令人窒息。程野几次想开口,却最终只是握紧了方向盘。沈昭则一直盯着手机,柯北发来的最新消息显示:‘标本已送达’的接收方IP指向海滨区某处,但具体地址仍在追踪。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摩托车始终保持着三辆车的距离,悄悄跟在后面。
---
法医中心的解剖室灯光惨白。沈昭站在解剖台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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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的微笑在无影灯下显得更加诡异。她小心地切开胃部,浓烈的苦杏仁味扑面而来。
“胃内容物检测确认□□。”她对着录音设备说道,“胶囊外壳未完全溶解,说明死亡极其迅速...”
解剖刀继续向下,突然碰到一个硬物。沈昭皱眉,用镊子取出——是一个微型不锈钢胶囊,约米粒大小,表面有细密的孔洞。
“这是什么...”她将胶囊放入培养皿,在显微镜下观察。胶囊内部残留着微量液体,快速检测显示含有某种肽类物质。
“不是普通□□胶囊。”她喃喃自语,“这是...双重药物输送系统?”
门外传来脚步声。程野站在玻璃窗外,手里拿着两份咖啡。沈昭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他进来。
“有发现?”程野递过咖啡,目光落在那个微型胶囊上。
沈昭简要汇报了发现:“这种设计很特殊。外层□□用于快速致命,内层缓慢释放另一种药物...可能是某种标记物或追踪剂。”
程野的眉头皱得更紧:“标记谁?”
“死者自己。”沈昭指向显微镜,“这种肽类在体内会逐渐降解为特定代谢物,可能在死后释放某种信号...或者被特定仪器检测到。”
程野突然想起什么:“药厂里那个白大褂操作的仪器!会不会是...”
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柯北群发的消息:「紧急!死者手机内发现第二个加密文件,破解后是一段音频!」
他们冲向技术科,柯北已经准备好了播放设备。音频开始是一段杂音,然后是一个失真的男声:
“标本已按计划送达。第七阶段即将开始,记忆干预进度...85%。目标地点:起点站。”
接着是另一个声音——这次沈昭立刻认了出来,是哥哥沈星辰的声音:
“当法医的女儿回到起点,她会选择真相还是正义?父亲当年没能完成的抉择...”
音频在此中断。技术科一片死寂。
“起点站...”程野低声重复,“什么起点站?”
沈昭的脸色变得惨白:“我知道在哪里。”
她拉起左袖,露出那个疤痕——现在能清晰看出,疤痕的形状不仅是一道线,末端还有一个极小的‘7’字形标记。
“实验组7号。”她轻声说,“我的起点站...是海州医学院旧实验楼的地下室。”
程野的手机突然响起。是现场勘查组:“程队!药厂发现一个隐藏地下室!里面有...天啊...里面有全套手术设备和六张解剖台!”
沈昭的耳机也传来小林的声音:“沈主任!毒理复查有惊人发现!死者体内的肽类物质...与您上次提供的个人血液样本中的某种标记物匹配!”
程野和沈昭震惊地对视。这个死者体内的标记物...与沈昭血液中的一致?
“他在标记同类...”沈昭的声音发抖,“所有实验对象都被植入了这种肽类...”
柯北的电脑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屏幕自动跳转到一个黑色网页——暗网的直播界面。标题是:《完美犯罪教学·最终章:警察总是慢一步》。
画面中是药厂监控室的空镜头,时间戳显示正是程野带队突袭的时刻。一行红字缓缓浮现:
「当你们看到这段录像时,标本已经抵达终点站。游戏继续,沈法医。」
程野猛地抓起车钥匙:“医学院旧实验楼,现在!”
当他们冲出警局大门时,那辆黑色摩托车悄然驶离。骑手左手腕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与沈昭的一模一样。
13. 化学沉默十三
法医中心档案库的灯光在凌晨三点依然亮着。沈昭面前摊开着两套文件:左边是父亲实验日志的复印件,右边是二十年前六份被封存的尸检报告。她的左手悬在两者之间,指尖微微颤抖,像一台精密的扫描仪在比对数据。
“死者李某,血液检测肾上腺素0.15mg/ml...”她轻声念出第一份报告中的数据,同时指向父亲日志中的对应记录,「实验组3号出现肾上腺素激增,建议终止实验...」
但下一行被强行修改为:「经复核,数据误差,实际值为0.015mg/ml」。
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0.15mg/ml——这是致死剂量的五倍。而父亲被迫将其改为安全范围内的数值。
她快速翻阅其他报告,模式完全相同:原始数据显示实验对象肾上腺素水平异常升高,而最终版本都被修改为正常值。所有修改都使用同一种墨水,同一种笔迹——不是父亲的。
“吴志明...”沈昭的手指抚过那些伪造的数字。她翻开日志最后一页,那个被撕去的角落现在有了新含义——父亲一定记录了真实数据,而有人需要销毁证据。
窗外,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沈昭打开电脑,调出烂尾楼死者的毒理报告:
「血液肾上腺素:0.12mg/ml」
同样的模式。凶手不仅在复制当年的实验手法,更在复制那个被掩盖的死亡原因。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程野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
“找到一位幸存者。”他的声音沙哑,背景音嘈杂,“陈冬,五十八岁,前海州制药厂工人。1999年参与过‘增强记忆’药物试验。”
沈昭的笔尖停在纸上:“地址?”
“城北疗养院。但沈昭...”程野停顿了一下,“他不信任警察。可能需要你单独见面。”
“一小时后到。”沈昭已经开始收拾文件。她犹豫片刻,还是将父亲的实验日志和那六份尸检报告塞进了公文包。
---
城北疗养院的花园里,落叶在秋风中打着旋儿。陈冬坐在轮椅上,左半边脸因神经损伤而僵硬,右手不停地抖动。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露出的左腕——上面有一道与沈昭极为相似的疤痕,只是编号不同:‘12’。
“沈明远的女儿?”他的声音嘶哑,眼睛却异常明亮,“你长得像他...特别是眼睛。”
沈昭在他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公文包放在膝头:“您认识我父亲?”
“他救了我的命。”陈冬的右手突然停止抖动,指向自己的疤痕,“试验进行到第三周,我开始流鼻血,记忆混乱。你父亲坚持把我移出实验组。”他的嘴角扭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两周后,13号死了。官方说法是心脏病,但我们都知道...”
“肾上腺素过量。”沈昭轻声说。
陈冬的瞳孔骤然收缩:“你怎么...?”
沈昭打开公文包,取出那份被篡改的尸检报告:“因为有人在掩盖真相。我父亲发现了,但他们逼他修改数据。”
轮椅上的老人突然激动起来,右手抓住沈昭的手腕:“你父亲是个好人!他们用你和你哥哥威胁他...”他的声音戛然而止,警惕地环顾四周,“那个医生...戴金丝眼镜的...”
“吴志明?”
陈冬摇头:“不,另一个。姓周...经常穿西装,说话很温和...但眼神冰冷。”他的手指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他签字批准使用更高剂量。”
沈昭的心跳加速。她从手机调出海州市卫生局现任领导班子的照片:“是这个人吗?”
陈冬的指尖重重戳在副局长周维安的脸上:“就是他!当年他是药厂研发总监,说什么‘为国家科技进步做贡献’...”
沈昭的手机突然震动。齐小菲发来的消息:「惊天发现!从旧案证物中提取到一枚潜指纹,属于周维安!」
她正要回复,又一条消息进来,这次是程野:「小心,周维安背景很深。刚查到二十年前实验资金来自某军方研究机构。」
远处传来脚步声。程野站在疗养院门口,黑色风衣在风中翻飞。他没有靠近,只是微微点头——这是他们约定的信号,表示有紧急情况。
沈昭起身,轻轻按住陈冬颤抖的手:“谢谢您。我父亲...他最后...”
“他想救所有人。”老人的眼中泛起泪光,:实验被叫停前夜,他偷偷给我注射了解毒剂。第二天就听说他...”陈冬哽咽了一下,“自杀?我不信。”
沈昭的左手无意识地按住右腕疤痕。父亲用生命换来的真相,被掩埋了二十年。
“我会查清一切。”她承诺道,声音比想象中更加坚定。
---
海州市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空气凝固得像一块冰。投影仪上显示着两枚指纹的比对结果:左边是从旧案文件上提取的潜指纹,右边是周维安的现任公务员入职指纹。
“吻合率99.98%。”齐小菲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这枚指纹出现在1999年实验批准文件的签署页上。”
程野站在窗边,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阴影:“周维安现在什么反应?”
柯北推了推眼镜:“他办公室的网络活动突然激增,正在疯狂搜索我们的调查进度。哦,还有...”他调出另一段监控,“一小时前,他收到一封匿名快递。”
屏幕上,周维安拆开信封的瞬间脸色变得惨白。文件内容看不清,但柯北放大了信封特写——角落印着一个小小的‘7’。
“沈星辰在给他递消息。”程野转向沈昭,“就像给你寄父亲日志一样。”
沈昭的目光没有离开投影:“他在清算。一个接一个地找当年参与实验的人。”她调出六份尸检报告,“这六位死者,加上陈冬说的13号,至少七人直接死于实验。而现在...”
“现在凶手在用同样的手法杀人。”程野接上她的话。“烂尾楼死者、药厂守卫...肾上腺素水平全部异常。”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赵峰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程队!周维安的秘书刚刚报案,说收到副局长的求救短信!”
程野立刻抓起车钥匙:“地址?”
“海滨别墅区17号。但...”赵峰犹豫了一下,“秘书说周维安有持枪许可,别墅安保系统直连公安局。”
沈昭已经站起身:“他在引我们过去。”
“或者凶手在引我们过去。”程野纠正道,转向赵峰,:调监控,查周维安今天的所有行踪。齐小菲、柯北,准备现场勘查装备。沈昭...”他停顿了一下,“你留在局里分析数据。”
沈昭的灰蓝色眼睛直视程野:“我需要去现场。肾上腺素过量的症状有细微差别,活体和尸体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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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不同。”
两人对视片刻,程野微不可察地点了头。他太了解沈昭的固执,尤其是在涉及父亲名誉的时候。
车队驶向海滨区的路上,沈昭的左手一直紧握着公文包。里面装着父亲的实验日志和那些被篡改的报告。二十年了,她终于接近真相——关于父亲的死,关于哥哥的疯狂,关于自己手腕上那个编号的意义。
程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周维安不是终点。”
沈昭转头看他。
“军方背景,药物试验,人体实验...”程野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你父亲发现的可能只是一个庞大计划的冰山一角。”
沈昭想起录音中父亲的声音:「数据必须修改,否则所有人都会死...」当时以为是在威胁子女,现在想来,或许有更深的含义。
车队驶入海滨别墅区时,夕阳正沉入海平面,将别墅群的玻璃窗染成血色。17号别墅安静得诡异,大门虚掩着。
程野示意特警包围建筑,自己持枪走在最前面。沈昭跟在战术小组后面,敏锐地注意到门廊地面有微量粉末——硫喷妥钠,又是那个配方。
别墅内一片漆黑。程野的手电筒光束扫过豪华的客厅,最终停在书房门口——那里有一道细长的光线从门缝透出。
“周维安!”程野高声喊道,“警察!”
没有回应。
战术小组破门而入的瞬间,沈昭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苦杏仁混合着肾上腺素的特有腥味。她的专业直觉立刻拉响警报:“□□!后退!”
但已经晚了。书房扶手椅上,周维安的头歪向一边,嘴角挂着那个诡异的粉色泡沫微笑。他的左手垂在扶手外,食指指向书桌——上面放着一个打开的文件夹,里面是二十年前的军方研究批文,签署栏赫然是周维安的签名。
而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尸体的右手腕上被人用刀刻了一个数字:‘5’。
沈昭戴上手套,小心检查尸体:“体温尚存,死亡不超过一小时。”她指向周维安颈部的针孔,“肾上腺素注射,然后□□...和药厂守卫同样的手法。”
程野检查书桌:“看这个。”
一个微型录音机,正在循环播放一段录音。这次不是沈明远的声音,而是一个冰冷的男声:
“第五个。当年签字批准的人,今天签字认罪。实验组7号进度...90%。”
沈昭的血液瞬间凝固——这是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但她骨子里知道,那是她哥哥沈星辰。
程野已经按下通讯器:“封锁方圆五公里!凶手可能还在...”
他的命令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整栋别墅的灯光同时亮起,所有电子屏幕——电视、电脑、甚至周维安的手机——全部跳转到同一个画面:暗网的黑色背景上,血红色的倒计时正在跳动:
「00:59:59」
「00:59:58」
标题是:《完美犯罪教学·终章:当法医回到起点》。
沈昭的左腕疤痕突然灼烧般疼痛起来。她终于明白了‘起点站’的含义——那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也是所有真相的终点。
海州医学院旧实验楼地下室。二十年前,她作为‘实验组7号’被父亲从那里救出;二十年后,哥哥要在那里完成他的复仇,和她必须面对的抉择。
倒计时继续无情地跳动。
14. 化学沉默十四
海州市公安局特殊审讯室的空调永远开得太冷。周维安坐在金属桌前,昂贵的西装外套搭在椅背上,露出被汗水浸湿的浅蓝色衬衫。他的手指不停地敲击桌面,节奏紊乱得像一台失控的节拍器。
单向玻璃后,程野盯着这位曾经意气风发的卫生局副局长,现在却像个受惊的老鼠一样坐立不安。
“他坚持要见律师。“赵峰低声汇报,“已经拖了三小时。”
程野的嘴角微微上扬:“正好,林辰刚结束省厅会议回来。”
审讯室的门被轻轻推开。林辰穿着标志性的灰色西装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普通的文件夹。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绕到周维安身后,将文件夹放在桌上最显眼的位置——封面上赫然印着《认罪减刑协议》。
“周局长。”林辰的声音温和得像在问候老朋友,“久等了。”
周维安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个文件夹:“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被陷害的。”
“当然。”林辰拉开椅子坐下,“像您这样的领导,怎么会亲自参与那些...肮脏的勾当呢?”
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照片——二十年前的军方研究批文,周维安的签名清晰可见。接着是第二张:海州制药厂的人体试验批准文件。第三张:实验对象死亡报告上的‘已阅’批注。
“这些只是行政程序!”周维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我当时根本不知道实验的具体内容!”
林辰不慌不忙地又取出一张纸:“那这个呢?您亲笔签署的文件销毁令,日期是沈明远死亡后第二天。”
周维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的嘴唇颤抖着,却发不出声音。
“周局长,”林辰向前倾身,声音降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现在的情况是:七人死亡,证据确凿。刑期至少是无期。”他轻轻拍了拍那份减刑协议,“但如果您能提供有价值的信息...比如,谁在威胁您?谁杀了那些实验对象?”
周维安的右手突然抓住林辰的手腕:“你不明白...他们无处不在...”他的眼睛疯狂地扫视着审讯室的每个角落,仿佛担心被监听,“那个号码...只打来三次...但每次都会...”
“什么号码?”林辰敏锐地抓住关键。
周维安松开手,颓然靠回椅背:“虚拟号码。每次都不一样。但声音...那个声音...”
林辰从文件夹最后一页抽出一张照片——沈星辰的学生证复印件:“这个声音吗?”
周维安看到照片的瞬间,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他...他不是已经...”
“死了?”林辰微笑,“显然没有。而且他正在一个一个找你们算账。”他指向照片上沈星辰年轻的脸庞,“告诉我们他在哪里,这是您唯一的机会。”
周维安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只要我保留一样东西...”
林辰和单向玻璃后的程野同时绷紧了身体。
“什么东西?”林辰追问。
“档案室钥匙。”周维安的声音几不可闻,“卫生局地下档案室的...他说...时候到了会来取...”
程野立刻按下通讯器:“齐小菲,带人搜查卫生局地下档案室。特别注意任何与二十年前实验有关的材料。”
审讯室内,林辰已经恢复了平静的表情:“周局长,您做得很好。现在,关于沈明远的死...”
“那是个意外!”周维安猛地抬头,“我们只是想吓唬他...没人料到他会...”
“会自杀?”林辰冷笑,“还是被自杀?”
周维安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你们根本不明白...沈明远发现的不只是数据造假...他发现了那个...”
一声尖锐的警报突然响彻警局。程野的耳机里传来柯北急促的声音:“程队!周维安办公室的报警器被触发了!有人闯入!”
程野咒骂一声冲出门外,正好撞上刚从法医实验室赶来的沈昭。
“周维安的办公室!”他简短地解释,两人一起奔向警车。
---
海州市卫生局大楼前停满了警车。程野和沈昭快步走向电梯,齐小菲已经带着痕检组等在现场。
“警报是二十分钟前触发的。”齐小菲汇报道,“但监控显示没有人进入或离开办公室。”
程野皱眉:“误报?”
“不太可能。”沈昭指向门锁,“看这里,有新鲜划痕。有人用专业工具开锁。”
技术组打开办公室门,里面看似一切正常。沈昭的目光却立刻被窗边的盆栽吸引——土壤表面有微小的晶体反光。
“取样。”她戴上手套,小心地用棉签采集土壤样本。
程野检查窗户:“锁被破坏了。有人从这里进出。”他指向窗台边缘,“看这个痕迹。”
齐小菲立刻上前拍照:“鞋印!Supreme联名款的花纹!”
沈昭已经将土壤样本放入便携检测仪。几秒钟后,结果出来:“EDTA成分,0.5%浓度...与烂尾楼尸体处理液相同。”
程野的手机响起。柯北的声音充满兴奋:“程队!我追踪了周维安近期的所有通话。那个虚拟号码虽然每次不同,但信号源都来自同一个区域——沈法医家附近!”
程野的脸色瞬间变了:“所有人立刻上车!沈昭家,现在!”
车队呼啸穿过市区。沈昭坐在副驾驶,左手紧握右腕疤痕。程野的车开得飞快,但异常平稳。
“为什么是我家?”沈昭低声问。
程野的指节在方向盘上发白:“周维安说凶手让他保留档案室钥匙...如果凶手在收集证据,那么...”
“他也会想要父亲的实验日志。”沈昭接上他的话,“而日志现在在我家。”
程野的车急刹在沈昭公寓楼下。他示意警员包围建筑,自己持枪走在最前面。沈昭的房门看起来完好无损,但程野敏锐地注意到门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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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有细微的划痕。
“后退。”他低声警告,轻轻推开门——门锁已经被专业工具撬开。
公寓内一片寂静。程野快速检查每个房间,确认无人后,才让沈昭进入。
“看起来没少什么...”沈昭环顾四周,突然停住了。她的书桌上多了一样东西——一张她从未见过的父亲的老照片。
照片中的沈明远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一支试管,表情凝重。背面有一行陌生的字迹:
「你父亲的选择,也是你的。——7号」
沈昭的手剧烈颤抖起来。照片从指间滑落,程野弯腰捡起,脸色变得异常阴沉。
“他来过。”程野的声音冰冷,“而且可能还在附近。”
沈昭走向书架——父亲的实验日志还在原处。但当她翻开最后一页时,发现那个被撕去的角落现在贴上了一小块透明胶带,上面粘着几粒几乎不可见的黑色粉末。
“程野...”她的声音有些发抖,“看这个。”
程野凑近观察:“是什么?”
“燃烧残留物。”沈昭小心地将胶带放入证物袋,“需要实验室分析,但看起来像是...”
“被销毁的文件。”程野接上她的话,“凶手找到了什么,又决定销毁它。”
沈昭的手机突然震动。柯北发来的消息:「信号源确定了!就在你公寓对面那栋楼的307室!」
程野已经冲向门口:“赵峰!带人封锁对面楼!307室!”
当警察破门而入时,307室已经人去楼空。但房间里的一切令人毛骨悚然——墙上贴满了沈昭日常生活的照片:上班、购物、甚至在家看书。一台高倍望远镜正对着沈昭的窗户,旁边是监听设备和...一个小型化学实验台。
齐小菲戴上手套检查实验台:“EDTA溶液、硫喷妥钠...还有...”她的声音突然变了,“天啊,这是肾上腺素注射剂!”
程野的手机再次响起。技术科的声音传来:“程队,胶带上的黑色粉末分析出来了。是某种军用级记忆稳定剂的燃烧残留,1999年由军方某研究所研发,代号‘M7’。”
沈昭站在那个可怕的监视据点中央,感到一阵眩晕。M7...实验组7号...她手腕上的疤痕突然灼痛起来。所有的线索串联成一个可怕的结论:当年的实验不是被中止了,而是升级了。而她和她哥哥,都是实验品。
程野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沈昭,看这个。”
监听设备旁边放着一个笔记本,最新一页上写着:
「第七阶段准备完成。终点站:旧实验楼地下室。当法医回到起点,她会选择真相还是正义?父亲当年没能完成的抉择...」
字迹与父亲实验日志中被篡改的数字一模一样。二十年过去,沈星辰依然在用同一支笔,书写他的复仇。
窗外,夜色渐深。海州医学院旧实验楼的轮廓在远处若隐若现,像一个等待已久的幽灵。
15. 化学沉默十五
证物室的紫外线灯发出轻微的嗡鸣。齐小菲戴着放大镜,小心翼翼地用静电吸附膜覆盖那片焦黑的纸屑。多光谱成像仪的探头缓缓扫过纸面,电脑屏幕上逐渐浮现出被烧毁前的字迹。
“有了!”她的声音因激动而略微发颤。
程野、沈昭和林辰同时凑向屏幕。焦纸上还原出的是一份名单,七个名字被整齐地划掉五个,剩余两个中,一个标注着‘备用’,最后一个被重重下划线:
沈昭。
名字旁边是一行小字:「最终阶段:让法医的女儿成为作品」
房间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程野的拳头砸在桌面上,震得成像仪微微晃动:“立刻申请24小时保护!”
沈昭却异常平静地俯身查看图像细节:“‘成为作品’...他想让我解剖自己?”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在讨论别人的案子,“从技术上讲,这不可能。自主解剖存在肌肉张力问题,无法达到他追求的‘完美’。”
林辰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除非他打算先杀死你,再伪造现场。”
“或者让你‘自杀’。”程野的声音低沉得可怕,“像你父亲一样。”
沈昭的左手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右腕疤痕。她没有回应程野的话,而是转向齐小菲:“能还原更多内容吗?纸张来源?墨水成分?”
齐小菲调整成像参数:“纸质是标准的A4打印纸,但墨水...”她放大某个字母的边缘,“有微弱的EDTA反应。凶手可能用含有EDTA的溶液书写。”
“标记猎物。”沈昭轻声说,仿佛在做一个学术注解,“EDTA会与纸张纤维发生轻微反应,形成永久痕迹。他在向我传达——我已成为他的标本之一。”
程野一把抓住沈昭的手腕:“这不是学术研讨会!他要杀你!”
沈昭灰蓝色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程野:“我知道。”
柯北突然冲进证物室,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得刺眼:“暗网更新了!凶手设置了倒计时!”
屏幕上是一个黑色页面,血红色的数字正在跳动:
「71:59:23」
「71:59:22」
背景是沈昭的各种生活照片:进出法医中心、在超市选购咖啡、深夜独自走在回家路上...最中央是一张放大的特写——她左手按着右腕疤痕的瞬间。
标题是:《完美犯罪终章:当法医成为标本,真相才会完整》。
程野的脸色变得铁青:“他在监视你的一举一动。”
“不止。”柯北调出另一个窗口,“这个直播页面有互动功能。看这些留言...”
屏幕上滚动着各种令人不适的评论:
「终于等到法医特辑!」
「会展示完整解剖过程吗?」
「期待看到EDTA在活体上的效果...」
沈昭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她的左手开始轻微颤抖,不得不塞进白大褂口袋。
林辰突然开口:“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
程野猛地转身:“什么意思?”
“凶手显然计划将沈法医作为‘作品’展示。”林辰的声音冷静得近乎冷酷,“如果我们控制展示条件...”
“你想用她当诱饵?”程野的声音陡然提高,“你疯了吗?”
林辰不为所动:“72小时倒计时给了我们准备时间。选择合适的场所,布置监控和警力,等凶手现身...”
“然后呢?”程野一把揪住林辰的衣领,“赌他的刀快还是我们的枪快?”
沈昭的声音打断了即将爆发的冲突:“我同意。”
程野不可置信地松开林辰:“沈昭!”
“这是最有效的方法。”沈昭走向柯北的电脑,指向直播页面,“他已经规划好一切。如果我们打乱他的计划,他只会转入更隐蔽的行动模式。”她的指尖轻触屏幕上自己的照片,“但如果我们让他以为一切按计划进行...”
“太危险了。”程野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恳求,“他了解你的一切习惯,你的住处,你的...”
“我的弱点。”沈昭平静地接上他的话,“正因如此,我是唯一能预判他行动的人。”
会议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林辰站在战术板前,上面已经画出了诱饵计划的初步框架;程野像困兽般在窗前踱步;沈昭则坐在角落,反复检查自己的法医工具包——这是她强迫症发作的征兆,镊子和手术刀被取出又放回已达十七次。
“至少换个安全屋。”程野最终妥协,声音沙哑,“别回家。”
沈昭摇头:“他会察觉异常。倒计时已经开始,任何偏离日常的行为都会让他警觉。”
柯北突然举手:“呃...我可以伪造一些监控画面。让凶手以为沈法医还在正常活动,实际上...”
“不行。”沈昭和程野同时反对,然后意外地对视一眼。
沈昭继续解释:“凶手对监控的敏锐度远超常人。药厂那次他已经证明能黑进我们的系统。”她看向程野,“我需要保持日常生活,但可以接受隐蔽保护。”
程野的下颌线紧绷:“24小时贴身。不是商量。”
出乎意料的是,沈昭点了点头:“可以。但必须保持距离,不能打草惊蛇。”
林辰已经在修改计划:“我们需要预测他的作案地点。沈法医,你认为他会选择哪里?”
沈昭的左手再次按住右腕疤痕:“起点站。旧实验楼地下室。那里有...完整的实验设备。”
会议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明白‘起点站’对沈昭意味着什么——那是她噩梦开始的地方,也是父亲丧命的场所。
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技术科的紧急消息:「EDTA采购记录有突破!两月前有人用伪造证件购买了五公斤EDTA二钠,监控截图已发送。」
照片上的人戴着口罩和鸭舌帽,但左腕露出的疤痕清晰可见。更令人不安的是,他手中的购物清单上除了EDTA,还列着硫喷妥钠和...肾上腺素。
“他在准备最后的‘作品’。”沈昭轻声说,目光落在照片上那个与自己相似的疤痕上。
程野突然起身:“所有人出去。我和沈法医单独谈谈。”
当会议室只剩下他们两人时,程野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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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
沈昭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精致的腕表:“我不需要...”
“这不是普通手表。“程野打断她,“内置GPS和生命体征监测。一旦心率异常或表带被破坏,会立即报警。”他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答应我,任何时候都不要摘下来。”
沈昭犹豫了片刻,最终将手表戴在右腕上,遮住了那道疤痕。表带稍紧,像是无声的提醒。
“还有这个。”程野又递过一支钢笔,“战术笔。按下顶端可以射出麻醉针,足够放倒一头牛。”
沈昭接过笔,突然问道:“为什么这么紧张?我死了不是正好结案吗?”
程野的表情像是被扇了一耳光:“你...真的这么想?”
沈昭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会议室白板上自己的照片上,眼神遥远得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沈昭。”程野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你不是你父亲。这次有人站在你这边。”
沈昭的左手微微颤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72小时。结束后,一切都会有个答案。”
---
海州市郊外的一间废弃仓库里,工作台上的无影灯照亮了几支精密调配的药剂。戴着医用手套的手小心地将EDTA溶液与硫喷妥钠混合,然后加入微量的肾上腺素——与二十年前的配方完全一致,只是浓度更加精确。
“完美。”沈星辰轻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仓库里回荡。
工作台旁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和图表:沈昭的日常作息表、法医中心的平面图、旧实验楼的地下室设计图...而在正中央,是一张泛黄的老照片——沈明远倒在办公桌上,嘴角挂着粉色泡沫。
照片旁贴着一张纸条,上面是沈明远生前最后的笔迹:
「数据已改。放过我的孩子。」
沈星辰用注射器抽取了少量混合液体,对着灯光检查透明度。液体在无影灯下呈现出诡异的淡蓝色光泽。
“不,父亲。”他对着照片低语,“你错了。只有真相才能救我们。”
他从冷藏箱里取出一支密封试管,标签上写着「M7-逆转剂」。这是他从军方实验室偷来的最后一份样品,理论上能够逆转记忆阻断剂的效果——如果配合精确剂量的EDTA和肾上腺素。
“你会想起来的,妹妹。”沈星辰将试管放入特制的注射器中,“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然后...”他的目光落在墙上的另一张照片上——吴志明在精神病院花园里的近照,“然后你会做出和父亲一样的选择。”
工作台上的笔记本电脑显示着暗网倒计时:
「70:23:11」
「70:23:10」
直播页面的评论区仍在不断刷新,付费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三百人。沈星辰满意地看到,其中一个IP地址显示为「海州市公安局技术科」。
“看吧,妹妹。”他轻声说,“所有人都在等待最终章。尤其是...我们的‘老朋友’。”
冷藏箱最下层,五支预充式注射器整齐排列,每一支都标注着同一个名字:
「沈昭-7号标本-最终版」
16. 化学沉默十六
暗网倒计时在刑侦支队指挥中心的大屏幕上无声跳动:
「48:00:00」
「47:59:59」
「47:59:58」
程野盯着那些血红色的数字,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不规则的节奏。七十二小时已经过去二十四小时,而凶手的踪迹依然飘忽如幽灵。
“所有医院和诊所都查过了?”他转向赵峰,声音因连续熬夜而沙哑。
赵峰摇头:“没有符合特征的医护人员。但...”他调出一份报告,“海州市急救中心两个月前丢失了一辆救护车,车型是奔驰Sprinter,左舵。”
程野猛地直起身:“左舵?”
“对,因为...”赵峰突然明白了程野的兴奋点,“凶手左腿跛行!开右舵车需要频繁用左腿操作离合器,不方便!”
程野已经冲向电子地图:“被盗车辆最后定位在哪里?”
“消失在海滨区老工业园附近。”技术员迅速调出监控画面,“但看这个——”
模糊的监控视频上,一辆救护车缓缓驶过镜头。驾驶座上的男人戴着口罩,但左腕搭在车窗上,疤痕清晰可见。
“就是他!”程野的拳头砸在控制台上,“通知所有单位,重点搜索废弃工厂、仓库、医院...任何能藏救护车的地方!”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沈昭发来的消息:「EDTA瓶检测有突破。速来法医中心。」
---
法医中心的紫外线室像一座蓝色的水晶洞穴。沈昭站在光谱仪前,护目镜后的眼睛布满血丝。她面前的台子上放着一个透明的证物袋,里面是一个250ml的EDTA溶液空瓶。
“看这里。”她指向瓶口边缘的白色光斑,“唾液残留。凶手直接用嘴咬开瓶盖。”
程野凑近观察:“能提取DNA吗?”
“已经提取了。”沈昭调出电脑上的数据图谱,“与烂尾楼尸体指甲缝中''第三人''DNA匹配率99.97%。”她停顿了一下,“也和沈星辰的学生档案中留存的头发样本一致。”
程野的呼吸微微一滞:“确认了。凶手就是你哥哥。”
沈昭的表情平静得可怕:“不仅如此。”她放大图谱的某段区域,“看这里的甲基化模式——与我的DNA有高度相似性。确实是亲兄妹。”
程野想说些什么,但沈昭已经转向下一个证据:“瓶身上的指纹也匹配药厂守卫脖子上的注射器指纹。完整的证据链。”
她的声音太过平静,仿佛在讨论陌生人的案件。程野注意到她的左手正在无意识地按压右腕上的手表——他给她的那个GPS追踪器。
“沈昭...”程野刚开口,就被实验室的敲门声打断。
齐小菲风风火火地冲进来:“程队!找到那辆救护车了!废弃化工厂后面!”
程野立刻转身:“封锁现场!我马上到!”
“等等。”沈昭突然叫住他,“我也去。”
“太危险了!”
“那瓶EDTA的批号很特殊。”沈昭已经脱下白大褂,露出里面的便装,“如果车上有同批次的其他药品,我能认出来。”
程野想反对,但沈昭的眼神告诉他这是徒劳的。他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跟紧我。”
---
废弃化工厂的铁栅栏上爬满了野蔷薇。三辆警车无声地停在百米开外,程野和沈昭跟随特警小队徒步接近目标。那辆白色救护车静静地停在后院杂草丛中,后门微微敞开,像一张半开的嘴。
“热成像显示车内无人。”特警队长低声报告,“但后备箱有可疑热源。”
程野示意小队分散包抄,自己持枪走在最前面。救护车的驾驶座门把手上有明显的指纹粉末痕迹——凶手根本没打算隐藏行踪。
“他在等我们。”程野低声警告,“小心陷阱。”
沈昭站在安全距离外,目光扫过救护车的每个细节:左前轮气压略低、后门把手有反复摩擦的痕迹、车窗上几乎不可见的EDTA溶液结晶...
“他在这里配制药剂。”她轻声说,“最近24小时内。”
程野小心地拉开驾驶座车门。车内整洁得诡异,仪表盘上贴着一张便签:「倒计时47:30:00」。座椅调节位置显示驾驶者身高约178cm,左腿操作区域有特殊改装——离合器踏板被加宽,方便跛行的人使用。
“专业改装。”程野皱眉,“不是临时起意。”
齐小菲的声音从车尾传来:“程队!后备箱有发现!”
后备箱里整齐地摆放着各种医疗设备:注射泵、心电监护仪、甚至还有一台便携式血液分析仪。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的一个透明冷藏箱,里面排列着五支预充式注射器,标签清晰可见:
「沈昭-7号标本-最终版」
沈昭的脸色瞬间苍白。她专业地戴上手套,小心检查注射器:“0.5%EDTA,0.05%硫喷妥钠...还有...”她的声音微微发抖,“某种肽类物质。不确定是什么。”
程野立刻下令:“全部带回实验室。小心处理!”
齐小菲继续搜查,突然从后备箱角落拽出一个防水袋:“照片!”
袋子里是一张泛黄的医学院合影,约二十多人。沈昭的父亲沈明远站在第二排,被红笔重重圈出。照片背面写着一个日期:‘7.15’,以及一串化学式:C9H13NO3·HCl。
“肾上腺素盐酸盐。”沈昭立刻认出,“7月15日...是父亲死亡的前一天。”
程野接过照片,敏锐地注意到合影中还有几个被铅笔轻微标记的人:吴志明、周维安、已故的王法医...都是凶手名单上的目标。
“他在系统性地清算。”程野的声音低沉,“所有与实验有关的人。”
技术员的喊声打断了他:“程队!车里发现窃听设备!”
微型录音器巧妙地藏在救护车的无线电系统中,红灯微弱地闪烁——正在工作。程野立刻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所有人撤离车辆。
回到警车旁,他压低声音:“他一直在监听警方通讯。所有计划必须改变。”
沈昭的目光仍停留在那张照片上:“7月15日...父亲死前一天...”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说要加班...”
程野想安慰她,但耳麦里突然传来柯北急促的声音:“程队!暗网直播更新了!”
手机屏幕上,倒计时背景变成了实时画面——救护车内视角,能清晰地看到警方人员在其中搜查。标题更新为:
「完美犯罪终章·中场休息:警察的徒劳」
“他在附近!”程野猛地环顾四周,“监控我们!”
特警队立刻分散搜索,但化工厂区域广阔,杂草丛生,找到隐藏的摄像头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沈昭却突然走向救护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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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
她回到后备箱,重新检查冷藏箱。果然,在夹层里发现第二张照片——年轻的沈星辰躺在医院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照片背面写着:
「记忆干预进度95%。终点站见,妹妹。」
沈昭的手剧烈颤抖起来。一些碎片般的记忆突然闪回:医院走廊的哭声、父亲憔悴的脸、还有哥哥病床上那些可怕的电极...
“沈昭?”程野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她猛地回神:“我们需要检查旧实验楼。现在。”
程野犹豫了:“这可能正是他想要的...”
“当然是他想要的。”沈昭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坚定,“但也是我想要的。结束这一切。”
指挥中心发来紧急通讯:“程队!技术分析显示救护车内的监听设备有远程传输功能!凶手可能在数公里外就能接收信号!”
林辰的声音插入频道:“建议实施误导策略。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监听设备传递虚假信息。”
程野和沈昭对视一眼,一个无声的共识达成。如果凶手在监听,那就给他听想听的。
“所有单位注意。”程野故意提高音量,靠近救护车说道,“重点搜查南郊仓库区,旧实验楼暂缓。重复,南郊优先。”
沈昭配合地点头:“我需要回法医中心分析这些注射剂。48小时足够做全面检测了。”
他们走出化工厂时,倒计时在手机上无情地跳动着:
「46:18:33」
「46:18:32」
没有人注意到,远处废弃水塔上,一道镜片反光一闪而过。
---
海州市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冷藏箱里的五支注射剂摆在中央,法医报告显示除了EDTA和硫喷妥钠,还含有一种未知的神经肽类物质。
“这种物质与沈法医血液中的标记物结构相似,但多了一个甲基基团。”小林汇报道,“可能是一种受体激动剂...”
沈昭打断她:“是记忆增强剂。军方代号M7,用于逆转记忆阻断效果。”她指向自己的右腕疤痕,“当年实验对象都被植入了阻断剂,而这个...是解药。”
程野皱眉:“你哥哥想恢复你的记忆?为什么?”
“因为真相藏在被阻断的记忆里。”沈昭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父亲死亡的真相。”
柯北突然举手:“监听设备分析有结果了!信号传输距离约3公里,最后定位在...”他调出地图,“旧实验楼方向!”
程野咒骂一声:“他识破了我们的误导。”
“不。”林辰冷静分析,“他预判了我们的预判。这是一个双向陷阱。”
沈昭站起身:“无论如何,终点站都是旧实验楼。”她看向程野,“48小时内,他会在那里等我。”
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妹妹,父亲最后的话,你想听吗?——7号」
沈昭读完短信,左手不自觉地按住右腕。那里,手表下方的疤痕隐隐作痛,仿佛在提醒她那个被刻意遗忘的雨夜。
“准备行动。”程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但这次,按我们的规则来。”
大屏幕上的倒计时继续无情地跳动:
「45:27:11」
「45:27:10」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而旧实验楼的阴影越拉越长。
17. 化学沉默十七
刑侦支队技术科的灯光在凌晨两点依然亮着。柯北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三个显示屏同时滚动着代码。他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眼镜片反射着幽蓝的光。
“不对...这不对...”他喃喃自语,突然停下动作,调出一段网络日志,“看这个时间戳!”
程野和沈昭同时凑近屏幕。柯北指向一行几乎不可见的记录:“张桐的电脑在发送那条泄密信息时,CPU使用率异常高,而且...”他切换到另一个窗口,“看这个远程桌面协议端□□动!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远程操控了电脑!”
沈昭的左手无意识地按住右腕上的GPS手表:“所以张桐可能不是主动泄密?”
“不仅如此!”柯北的声音因兴奋而提高,“追踪这个远程IP...见鬼!是局内网IP!就在技术科!”
程野的瞳孔骤然收缩:“定位具体终端。”
柯北的手指敲击键盘,几秒钟后,一个工位编号出现在屏幕上:“B-17。刘志明的电脑。”
房间里的空气瞬间凝固。刘志明——技术科工作十五年的老警员,出了名的老好人,经常加班帮同事处理技术问题...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提供者。
“不可能...”柯北的声音发抖,“刘叔上周还帮我修过电脑...”
程野已经按下通讯器:“赵峰,带人控制技术科刘志明。低调行动。”
但通讯器那头传来赵峰急促的声音:“程队!刘志明十分钟前请假离开了!说是家里急事!”
“他家地址!现在!”
警笛划破夜空。程野的车队疾驰在空荡的街道上,沈昭紧握着副驾驶的把手,指节发白。
“刘志明参与过二十年前的案子吗?”她突然问道。
程野摇头:“档案显示他2005年才调入警局。但...”他猛打方向盘拐入一条小路,“伪造档案对技术科的人来说太容易了。”
刘志明的公寓楼漆黑一片。程野示意警员包围建筑,自己持枪走在最前面。门锁完好,但门缝下隐约有光透出——有人在里面。
破门而入的瞬间,烧焦的纸屑味扑面而来。客厅中央,刘志明正将最后一叠文件投入火盆。他抬头看到警察,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晚了,程队。”他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该销毁的都销毁了。”
程野一个箭步上前踢翻火盆,但纸张已经化为灰烬。刘志明趁机冲向里屋,程野飞身扑去,两人重重摔在地上。年近五十的刘志明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肘击中程野腹部,趁机挣脱。
“程野!”沈昭看到刘志明手中寒光一闪——是一把解剖刀。
程野侧身避过刀锋,右腿横扫将刘志明放倒。两人在地上翻滚搏斗,撞翻了书架。最终程野一记重拳击中对方太阳穴,刘志明瘫软下来。
“搜!”程野喘着粗气下令,“特别是钥匙、U盘、手机!”
沈昭戴上手套检查刘志明的口袋:“没有手机...等等。”她从对方内袋摸出一把小钥匙,“EDTA储存柜的专用钥匙!”
技术员突然从卧室喊道:“程队!这里有发现!”
卧室的墙上贴满了案件照片和监控截图——包括沈昭的日常生活、程野的行动路线、甚至警局内部的监控盲区。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写字台上的显示器:实时显示着刑侦支队走廊的监控画面,以及...暗网倒计时:
「36:22:17」
「36:22:16」
“他一直在监视我们。”沈昭的声音冰冷,“从内部。”
柯北检查了电脑:“远程控制软件、警用频段破解工具、还有...”他调出一个加密文件夹,“与‘缓冲液’账号的所有通讯记录!”
程野抓起瘫坐在地上的刘志明:“为什么?”
刘志明的嘴角渗出血丝,却露出微笑:“为了科学,程队。有些实验...必须继续。”
沈昭突然上前,双手揪住刘志明的衣领:“你们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害死我父亲?!”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灰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程野轻轻按住她的肩膀,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刘志明惊讶地看着沈昭:“沈明远?不,你搞错了...”他突然笑起来,“我只是负责监视警方的调查进度。你父亲的死...那是更高级别的决定。”
程野一把将刘志明拽起来:“带走!彻底搜查这间公寓!”
当警员押走刘志明时,沈昭仍站在原地,盯着墙上的一张照片——父亲当年‘自杀’的现场。照片边缘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只拍到半边身子,但手上的表很特别:军方制式,表盘上有个小小的‘θ’符号。
“程野...”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看这个。”
程野立刻拍照发给柯北:“查这块表。军方关联。”
回警局的路上,沈昭异常沉默。她的左手不停摩挲着右腕上的疤痕,仿佛那里又开始疼痛。
“钥匙是假的。”她突然说。
程野皱眉:“什么?”
“刘志明给的EDTA储存柜钥匙。齿纹太新了,是刚复制的仿品。”沈昭的声音恢复了专业的冷静,“他在拖延时间。”
程野猛拍方向盘:“该死!立刻检查证物室!”
---
刑侦支队证物室的门锁完好无损,但EDTA专用储存柜有明显被开启的痕迹。柜门微开,里面空空如也——所有EDTA样品和案件相关化学证据全部消失。
“监控呢?”程野厉声问道。
值班警员紧张地摇头:“系统显示正常,但技术科说...说可能有远程篡改。”
沈昭检查柜门:“没有暴力开启痕迹。用的是正规钥匙。”她转向程野,“刘志明只是棋子。真正拿钥匙的人还在局里。”
柯北匆匆赶来:“程队!那块表查到了!军方某研究机构的特殊装备,用于...”他看了一眼沈昭,犹豫了一下,“用于监测θ脑电波活动。通常给高级实验人员佩戴。”
沈昭的左手猛地攥紧右腕,手表发出轻微的警报声——心率超过120。程野立刻示意柯北先离开。
“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所有人。”程野低声说,“包括...”
“包括林辰?”沈昭平静地接上他的话,“他出现的时间太巧了。还有赵峰、齐小菲...甚至柯北。”
程野摇头:“柯北不可能。他发现了刘志明。”
“或者那是精心设计的牺牲。”沈昭的声音冰冷,“弃车保帅。”
两人沉默地对视,一种可怕的猜疑在空气中蔓延。警局走廊的灯光突然闪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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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连电路都在嘲笑他们的信任危机。
林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测谎。”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走廊尽头,灰色西装在荧光灯下显得格外冰冷。
“全员测谎。”林辰走近,“包括我。从高层开始。”
程野审视着这位审讯专家:“你知道测谎仪对训练有素的人无效。”
“不是仪器。”林辰微笑,“是审讯。我审所有人,你审我。沈法医监督过程。”
沈昭突然问道:“为什么现在才提议?”
林辰的目光转向她:“因为内鬼不止一个的理论...是你哥哥提出的。在救护车那张照片背面,显微镜下能看到微点字迹:‘他们无处不在’。”
程野和沈昭震惊地对视——这个细节从未对外公布过。
“你怎么知道?”程野的手不自觉地靠近配枪。
林辰从容地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柯北一小时前发现的。还没来得及上报。”
照片确实是救护车中发现的合影,但在显微镜下,沈星辰用针尖在照片边缘刺出了一行小字:「他们无处不在。θ」
沈昭的呼吸变得急促:“θ...和军方手表上的符号一样。”
走廊广播突然响起:“所有人员注意,紧急会议,重复,所有人员立即到一号会议室集合。”
三人警觉地对视。这个时间开紧急会议?
当他们赶到会议室时,局长已经面色铁青地站在讲台上。投影仪上显示着一张内部通讯记录截图:
「今晚行动取消。旧实验楼是陷阱。集中力量保护沈昭。——程野23:47」
程野猛地站起来:“这不是我发的!”
局长沉重地点头:“知道。信息是从你的账号发出,但IP是技术科的内部地址。有人想让所有警力撤回。”
沈昭突然明白了什么:“调虎离山...旧实验楼现在无人看守!”
程野已经冲向门口:“赵峰!特警队!立刻出发!”
但局长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僵在原地:“来不及了...消防局刚接到报警,旧实验楼...发生爆炸。”
监控屏幕上,暗网倒计时突然加速跳动:
「12:00:00」
「11:59:59」
「11:59:58」
标题更新为:《完美犯罪终章:当法医回到起点》
沈昭的GPS手表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她的心率飙升至140。而与此同时,警局所有电脑屏幕同时闪动,跳转到同一个画面:旧实验楼地下室的实时监控。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背影正在调整某种仪器,左手腕上的疤痕清晰可见。
背影转过身,口罩上方是沈星辰冰冷的眼睛。他对着镜头举起一支注射器,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色。
“妹妹,”经过变声处理的声音从所有扬声器中传出,“父亲最后的话...你想当面听吗?”
然后画面切换到一个老旧录音机的特写,播放键被无形的手按下。录音开始前的最后画面,是监控角落里一个被绑在椅子上的身影——白发苍苍的吴志明。
沈昭的世界天旋地转。她最后的意识是程野抓住她下坠的身体,以及远处传来的、父亲二十年前的最后一句话:
「星辰,带昭昭走!永远别回来——」
18. 化学沉默十八
刑侦支队一号会议室的百叶窗紧闭。程野站在投影前,拳头重重砸在沈昭刚刚展示的DNA分析报告上。
“够了!”他的吼声震得玻璃嗡嗡作响,“三天!整整三天我们跟着你的‘专业判断’转圈!结果呢?又一个死人!”
沈昭坐在长桌另一端,脸色苍白如纸。她的指尖轻叩桌面,节奏精准如秒针——这是她强迫症发作的前兆。
“科学需要时间。”她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八度,“如果你当初不鲁莽突袭药厂,我们本可以...”
“本可以什么?”程野一把扫落桌上的咖啡杯,陶瓷碎片在沈昭脚边炸开,“看着你哥哥杀更多人?”
会议室里的其他警员僵在原地。赵峰张了张嘴想调解,却被林辰一个眼神制止。齐小菲紧张地咬着嘴唇,目光在两位上司之间来回游移。
沈昭缓缓站起身,白大褂下摆沾上了咖啡渍。她左手紧握右腕上的GPS手表,指节泛白。
“我父亲用生命捍卫的专业精神,”她的声音颤抖却清晰,“在你眼里就是浪费时间?”
程野冷笑一声:“你父亲死了二十年了,沈昭。而凶手现在正在嘲笑我们!”他猛地将一叠照片甩在桌上——暗网评论区对警方的最新嘲讽。
沈昭的呼吸变得急促。她抓起自己的平板电脑和父亲那本实验日志,转身向门口走去。
“去哪儿?”程野厉声问道。
“做我该做的事。”沈昭头也不回,“不像有些人,只会砸东西发脾气。”
门被重重摔上。会议室内一片死寂。程野的胸膛剧烈起伏,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
“散会。”他咬牙切齿地说,“所有人重新梳理手头线索。我要知道旧实验楼爆炸前任何异常。”
警员们迅速离开,只剩下林辰慢条斯理地整理文件。
“演得不错。”林辰头也不抬地说,“但下次摔杯子时,记得选离她远一点的位置。”
程野的嘴角微微抽动:“你看出来了?”
“职业习惯。”林辰合上文件夹,“沈法医的左手。她真正生气时会无意识握拳,但刚才是在按表——你们的暗号?”
程野没有回答,只是看了眼手表:“四十八分钟。足够她准备了。”
---
法医中心的灯光比平时更加刺眼。沈昭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在门外,独自在实验台前忙碌。她的动作看似杂乱——翻找父亲的老照片,反复整理尸检报告,甚至打翻了一盒棉签——但每一个‘失误’都精心计算过角度。
监控摄像头静静记录着这一切。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沈昭每次经过某个特定角度时,都会巧妙遮挡住右手在做什么。
实际上,她的右手正将一支高浓度麻醉剂注入钢笔中——程野给她的那支战术笔的改良版。剂量足以放倒一头成年公牛。
“父亲...”她对着空荡荡的实验室呢喃,声音刚好能被监控捕捉,“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面对这些...”
她的左手滑过实验日志最后一页那个被修复的角落。胶带下的黑色粉末已被分析出来——军用级记忆稳定剂的燃烧残留。这正是父亲当年试图销毁的证据。
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程野的暗号:「鱼饵已放」。
沈昭深吸一口气,突然将一整盘玻璃器皿扫到地上。碎裂声在寂静的法医中心格外刺耳。
“该死!全都该死!”她的‘崩溃’表演堪称完美——声音哽咽,肩膀颤抖,甚至逼出了真实的眼泪。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允许自己在人前示弱。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此刻可能正盯着监控的人。
---
刑侦支队地下停车场。程野坐在一辆没有标记的黑色SUV里,耳机中传来技术科的实时汇报:
“沈法医仍在实验室,情绪...呃,很不稳定。”
“监控有无异常?”程野低声问。
柯北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B2走廊的摄像头3分钟前被短暂干扰。有人接入了内部网络。”
程野的嘴角微微上扬。鱼上钩了。
“各组就位。”他对着隐藏麦克风说道,“记住,要让他进去。”
夜色渐深。法医中心的走廊灯光自动切换为夜间模式。沈昭伏在实验台上,肩膀微微起伏,仿佛在抽泣。她的右手却紧握着那支改装过的钢笔,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通风口传来几乎不可闻的金属摩擦声。沈昭的脉搏加速,但她的呼吸节奏保持不变——完美的伪装。
咔嗒。门锁被专业工具轻轻撬开的声音。
沈昭数着心跳:十下、二十下...脚步声停在身后两米处。一股混合着EDTA和硫喷妥钠的气息飘来——凶手身上的实验室气味。
“妹妹。”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终于只剩我们了。”
沈昭缓缓抬头,转身。站在面前的男人戴着医用口罩,但那双眼睛和镜片上方的疤痕再熟悉不过——沈星辰。她的亲哥哥。
“哥哥...”她故意让声音发抖,“为什么这样对我?”
沈星辰的左腿微微拖地,那是多年跛行的结果。他手中握着一支注射器,液体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不是对你,是为了你。”他向前一步,“父亲最后的话,你不想听吗?完整的版本?”
沈昭后退,右手藏在身后:“局长说那是伪造的录音。”
“局长?”沈星辰笑了,“他当年只是个小科长,负责清理现场。”他又向前一步,“就像刘志明负责监视警局,周维安负责批准实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角色。”
沈昭的后腰抵住了实验台。她看似无路可退,实则正好进入预定位置。
“那你的角色是什么?”她问道,左手悄悄按下手表上的警报按钮。
“见证者。”沈星辰举起注射器,“让你想起被夺走的记忆,完成父亲未竟的工作...”
他突然出手,快如闪电。但沈昭比他更快——战术笔精准刺入沈星辰的左肩,麻醉剂瞬间注入。
“什么——”沈星辰踉跄后退,震惊地看向肩膀上的钢笔。
实验室的门被猛地踢开。程野持枪冲入:“警察!不许动!”
沈星辰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他大笑起来,同时按下手腕上的某个装置。整栋楼的灯光突然熄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他已经撞开侧门冲了出去。
“追!”程野喝道,同时扶住沈昭,“没事吧?”
沈昭摇头:“麻醉剂需要两分钟生效。他跑不远。”
特警队分散包抄。程野和沈昭紧随沈星辰的脚步声冲下楼梯。在二楼拐角处,他们发现了掉落的注射器——蓝色液体已经泄漏大半。
“小心!”程野拦住沈昭,“可能是神经毒素。”
沈星辰的身影闪出后门。程野加速追赶,在停车场截住了他。两人激烈搏斗,沈星辰虽然中了麻醉剂,但身手依然敏捷。一记肘击让程野踉跄后退,沈星辰趁机冲向一辆摩托车。
“他的腿!”沈昭喊道,“攻击左腿!”
程野飞身扑上,一记重踢精准命中沈星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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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膝。一声痛呼,沈星辰跪倒在地,但仍在挣扎。他猛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装置按下——摩托车突然爆炸,冲击波将所有人掀翻。
当烟雾散去时,沈星辰已经不见踪影。地上只留下一个U盘,用血画着‘7’字。
---
刑侦支队技术科。U盘内的内容让所有人屏息——这是一段从未见过的监控视频,日期显示为二十年前沈明远死亡当晚。
画面中,沈明远被三名穿军装的人按在办公桌前。其中一人手持注射器,另一人正在操作录音设备。
“签了它。”穿军装的人命令道,“承认实验数据造假,自愿承担一切责任。否则...”画面外传来孩子的哭声——年幼的沈昭和躺在病床上的沈星辰。
沈明远颤抖着签下文件,然后对着录音设备念出准备好的台词:「数据已改。放过我的孩子。」
但接下来发生的才是真正的噩梦——穿军装的人还是举起了注射器。沈明远没有反抗,只是低声说了最后一句话,与录音中不同:
「星辰,带昭昭走!永远别回来——」
然后画面剧烈晃动,枪声响起。但不是沈明远自杀——是穿军装的人从背后开枪,然后精心布置成自杀现场。
视频结束。技术科一片死寂。沈昭呆立在屏幕前,二十年的信仰轰然崩塌——父亲不是自杀,是被谋杀。
程野的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却被她猛地甩开。
“你早就怀疑,是不是?”沈昭的声音冰冷刺骨,“所以才设这个局?”
程野摇头:“我只是...”
暗网页面突然自动刷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倒计时从12:00:00突然跳变为02:00:00。标题更新为:
《完美犯罪终章:当法医回到童年》
背景照片是一栋老旧的二层小楼——沈昭童年的家,父亲带他们兄妹长大的地方。
沈星辰的留言在屏幕上一闪而过:
「妹妹,起点站已毁。终点站在家等你。——7号」
沈昭的左手死死按住右腕疤痕,那里正传来灼烧般的疼痛。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七岁那年,父亲在地下室建造的秘密实验室。哥哥被带进去的那天晚上。还有那个雨夜,父亲将她推入衣柜的瞬间...
“不是旧实验楼...”她喃喃自语,“从来就不是。真正的起点站...是我家。”
程野已经抓起车钥匙:“地址?”
“海滨路17号。”沈昭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坚定,“但这次,我一个人去。”
“不行!”程野厉声道。
沈昭举起手机,上面是刚收到的短信:「一个人来。否则永远不知道父亲藏了什么。——7号」
她的眼神让程野明白,这是无法阻止的决定。
“至少带上这个。”程野递给她一个新的追踪器,“比手表更隐蔽。”
沈昭接过,转身走向门口。在即将离开时,她回头看了程野一眼,那眼神复杂得令人心碎:
“如果我回不来...记住,父亲是英雄。”
程野想追上去,但林辰拦住了他:“按计划行事。”
因为真正的计划从来不是抓捕沈星辰——而是让他带沈昭找到那个被隐藏了二十年的终极证据。
警局楼顶,程野通过望远镜看着沈昭独自驾车离去。他的耳机里传来柯北的声音:
“追踪器信号正常。所有小队已就位,保持安全距离。”
程野的最后指令只有一个:“保护她。不惜一切代价。”
19. 化学沉默十九
技术科的显示屏泛着冷光。沈昭站在屏幕前,背脊挺得笔直,双手交叠置于腹前——这是她进行尸检时的标准姿势。视频第七次播放,画面上父亲被按在办公桌上的画面再次重现。她的眼球微微颤动,记录每一个细节。
“停。”她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
柯北按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父亲被注射前的瞬间,右臂衣袖被卷起。
“放大肘窝。”沈昭命令道。
图像放大到像素级别。在父亲肘窝处,一个几乎不可见的针孔周围有轻微淤血。
“不是自杀。”沈昭的左手无意识地按住右腕疤痕,“□□静脉注射应该选择肘正中静脉。而这个针孔在贵要静脉——专业医护人员不会选择这个位置。”
程野默默递过一份泛黄的档案:“当年尸检报告。”
沈昭翻开文件,指尖在纸张上留下细微的汗渍。她的目光迅速扫描每一行专业描述,突然停在一个段落上。
“这里。”她指向某处,“法医记录‘右肘窝有陈旧性针痕,疑为近期医疗操作所致’。”她的嘴角扯出一个冷笑,“但父亲那周没有接受过任何医疗操作。”
林辰若有所思:“当年的法医是...”
“王法医。”程野接上他的话,“三个月后同样‘自杀’的那位。”
沈昭的呼吸变得深而缓慢,法医的专业本能暂时压制了女儿的情感。她继续分析视频:“注射器型号...看这里,针筒上的蓝色环标记,是特制肾上腺素注射器。”她放大画面,“剂量...根据推注时间估算至少2mg,是治疗用量的十倍。”
技术科里安静得能听见电脑风扇的嗡鸣。所有人都在等待沈昭的下一个结论,没有人敢打断她的专业流程。
“父亲死于肾上腺素过量引发的心室颤动。”沈昭的声音异常平静,“症状与□□中毒相似:呼吸骤停、瞳孔散大。但有一个关键区别...”她指向视频中父亲死后的面部特写,“□□中毒会呈现樱桃红色尸斑,而视频里父亲的面色是苍白的——符合肾上腺素致死的特征。”
一滴汗从她的太阳穴滑落,在灯光下像泪珠般闪烁,但她始终没有抬手擦拭。
程野轻轻按下播放键。视频继续,穿军装的人将手枪塞入父亲右手,伪造自杀现场。就在这一刻,背景音里传来一个模糊但熟悉的声音:
“处理干净。实验数据必须销毁。”
沈昭的身体晃了一下。程野立刻暂停视频:“你认出来了?”
“周维安。”沈昭的指甲陷入掌心,“卫生局副局长。当年是药厂研发总监。”
柯北立刻调出声音频谱分析:“比对一下就知道...”
“不需要。”沈昭摇头,“我听过太多次他在会议上的发言。那个把‘处理’说成‘处哩’的口音,全市找不出第二个。”
齐小菲突然从角落的工作台举手:“视频元数据有发现!”她兴奋地调出一串代码,“这个视频是用2002年产的三洋XactiHD2000拍摄的,但被多次转存覆盖。不过...”她敲击键盘,调出一个隐藏的时间戳,“原始文件创建时间是2002年9月28日,凌晨3点17分。”
“父亲死亡时间。”沈昭轻声说。
“还有更劲爆的。”齐小菲继续道,“我分析了视频中的环境声纹。”她播放一段处理过的音频,“听这个回声模式——典型的六边形房间,墙面覆盖吸音材料。还有...”她放大一段背景音,“这个‘滴答’声是特定型号的恒温培养箱,只在...”
“周维安的私人诊所。”程野突然接话,“他当年在药厂旁边开了家小诊所,专门服务高管。装修风格就是六边形诊室。”
沈昭猛地抬头:“有搜查令吗?”
“不需要。”程野已经拿起车钥匙,“那家诊所五年前就改成了保健品店。但地下室一直保留着。”
沈昭迅速收拾工具包:“我去。”
“不。”程野拦住她,“周维安现在在市立医院重症监护,沈星辰很可能已经盯上他了。你需要...”
“我需要亲眼看看父亲死去的地方。”沈昭打断他,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程野,“不是作为警察,而是作为法医。作为女儿。”
程野的手慢慢放下。他转向林辰:“你带小队去诊所。我和沈昭去医院。”
林辰会意地点头:“声东击西。”
当其他人离开后,程野从抽屉拿出一个小盒子:“最新款皮下追踪器,只有米粒大小。”他递给沈昭一支看似普通的圆珠笔,“注射式,可以藏在任何位置。”
沈昭接过笔,毫不犹豫地按在自己左臂三角肌位置。微型追踪器植入的刺痛让她微微皱眉。
“周维安不会轻易开口。”程野检查着追踪信号,“他背后可能涉及更高层...”
“我不需要他开口。”沈昭调整着衣领,确保能遮住植入点,“我只需要确认一件事。”
“什么?”
“父亲最后那句话。”沈昭的声音轻得像羽毛,“视频里他说‘星辰,带昭昭走’...但哥哥告诉我的是‘永远别回来’。中间缺失了几秒钟。”
程野的瞳孔微微扩大:“你怀疑...”
“我怀疑父亲留下了什么。在那栋房子里。”沈昭看向窗外,远方是海滨区的方向,“而哥哥这些年一直在保护它。”
---
市立医院重症监护区的消毒水气味掩盖不了死亡的气息。周维安躺在3号病房,身上插满管子。警方守卫站在门外,但程野知道,如果沈星辰决心要进来,这些防备远远不够。
“生命体征稳定。”值班医生汇报,“但脑部扫描显示海马体有损伤,可能是某种神经毒素所致。”
沈昭戴上手套,检查周维安的输液记录:“谁开的这个处方?”
医生皱眉:“怎么了?”
“□□溶液浓度超标。”沈昭的声音陡然变冷,“这会引发心脏骤停。是今天新换的?”
医生慌忙检查记录:“不是我们开的!护士说药房送来的...”
程野已经按下警报:“封锁药房!调监控!”
沈昭迅速更换输液袋,同时检查周维安的身体状况。她的动作专业而精准,但程野注意到她的目光在周维安左腕停留了片刻——那里有一个几乎褪色的疤痕,形状像希腊字母‘θ’。
“他也曾是实验对象?”程野低声问。
沈昭点头:“不同批次。θ组是管理人员对照组。”她掀起周维安的病号服,腹部有一个陈旧的手术疤痕,“记忆干预手术的入路痕迹。和我哥哥一样。”
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林辰发来的照片——周维安诊所地下室发现了一个隐藏的监控室,墙上贴满了当年实验对象的照片。其中一张特别标记的照片上,年幼的沈昭和沈星辰站在海边,照片背面写着‘7号与12号,记忆阻断成功’。
“7号...是你?”程野震惊地看向沈昭。
沈昭的左臂植入点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她不动声色地按了按那个位置:“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旁观者。原来也是实验品。”
病房的门被猛地推开。赵峰气喘吁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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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冲进来:“程队!药房监控拍到可疑人物!戴着口罩,但左腿明显跛行!”
沈昭立刻检查周维安的输液管:“针头有重新接驳的痕迹。他已经被注射了某种物质。”
“肾上腺素?”程野问道。
沈昭摇头,快速抽取周维安的血液样本:“看瞳孔反应...更像是硫喷妥钠与EDTA的混合液。他在重现父亲的死亡场景。”
程野立刻下令:“全院搜查!重点检查监控盲区!”
沈昭却站在原地,凝视着周维安痛苦扭曲的面容。二十年前,就是这个人在父亲临死前下令‘处理干净’。而现在,他正以几乎相同的方式走向死亡。
“救他。”她突然说。
程野愣住了:“什么?”
“我说救他!”沈昭的声音陡然提高,“给他注射10%葡萄糖酸钙,对抗EDTA毒性!快!”
医护人员慌忙执行医嘱。程野不解地看着沈昭:“为什么?他参与了谋杀你父亲...”
“因为我是法医。”沈昭的双手稳稳地准备着解毒剂,“我的工作是拯救生命,无论对方是谁。”
她的声音冷静而专业,但程野看到了她眼中闪烁的东西——那不是仁慈,而是更复杂的情绪。周维安活着比死了更有价值。他知道真相。
解毒剂注入静脉,周维安的呼吸逐渐平稳。沈昭俯身在他耳边低语:“我知道你能听见。告诉我,当年我父亲藏了什么?”
周维安的眼球在紧闭的眼皮下剧烈转动,但无法醒来。沈昭继续道:“7月15日。地下室。你们找到了什么?”
一滴泪水从周维安眼角滑落。他的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笔...记...本...”
程野立刻打电话给林辰:“检查诊所地下室有没有笔记本!特别关注7月15日的记录!”
沈昭却突然明白了什么:“不是诊所。”她转向程野,“是家里的地下室。父亲的书房有一本《默克手册》,他从来不让别人碰...”
她的手机突然响起。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妹妹,你终于想起来了。但太晚了——他们已经找到了笔记本。游戏结束。——7号」
紧接着,暗网页面自动刷新。倒计时从02:00:00突然跳为00:30:00。标题变为:
《完美犯罪终章:当真相被销毁》
背景照片是一本燃烧的笔记本,封面上依稀可见沈明远的名字和‘实验记录’字样。
沈昭的血液瞬间凝固。那本笔记本记载着父亲二十年来所有的研究数据,包括实验的致命缺陷和掩盖证据的完整链条。而现在,它正在化为灰烬。
“不...”她喃喃道,然后突然冲向门口,“海滨路17号!现在!”
程野紧随其后:“什么情况?”
“笔记本只是副本!”沈昭边跑边解释,“父亲有个习惯,所有重要数据都会做两份记录。正本藏在...”
“《默克手册》里。”程野接上她的话,“而你说那本书在家里。”
当他们冲出医院大门时,远处传来消防车的警笛声。海滨区方向,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沈昭的心跳几乎停止:“我家着火了...”
程野的车急刹在她面前:“上车!不一定来得及!”
沈昭拉开车门,最后看了一眼医院大楼。在某扇窗户后,一个戴鸭舌帽的身影一闪而过,左腿的跛行特征清晰可见。
她的哥哥正在看着这一切。而这场大火,很可能是他调虎离山的最后一计。
20. 化学沉默二十
海滨路17号的浓烟在五公里外都清晰可见。程野的SUV急刹在警戒线前,沈昭不等车停稳就冲了出去。热浪扑面而来,夹杂着木材燃烧的刺鼻气味。
“二楼火势最大!”消防队长拦住他们,“结构随时可能坍塌!”
沈昭的目光扫过燃烧的房屋,突然指向后院:“地下室入口在那里!”
程野对着对讲机吼道:“所有人注意!嫌犯可能在地下室!赵峰带人封锁周边!林辰呢?”
“已就位。”林辰的声音从耳机传来,“北侧小巷有新鲜车辙,疑似摩托车。”
沈昭已经冲向地下室入口。程野紧随其后,高温让空气扭曲,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衬衫。地下室的铁门半掩着,奇怪的是,门锁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钥匙...”沈昭低声道,“哥哥有家里的钥匙。”
程野拔出手枪,用脚轻轻踢开门。浓烟立刻涌出,但地下室的火势尚未蔓延至此。应急灯在烟雾中投下诡异的绿光,照亮一排排实验设备——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完整的实验室。
“父亲的工作台...”沈昭的声音哽咽了一瞬。
房间中央是一张老旧橡木桌,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种仪器。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背影正俯身在桌前,左腿微微拖地——沈星辰。
“别动!警察!”程野举枪瞄准。
沈星辰缓缓转身,口罩上方那双与沈昭如出一辙的灰蓝色眼睛平静如水。他手中握着一支注射器,液体在火光映照下泛着诡异的蓝色。
“妹妹。”他的声音经过口罩过滤,显得格外沉闷,“你终于回家了。”
沈昭的左手按住右腕疤痕:“哥哥,住手吧。父亲不会希望你这样...”
“父亲希望的是真相!”沈星辰突然提高音量,举起另一只手中的笔记本——正是那本《默克手册》,“二十年来,它一直在这里。等着有人勇敢enough揭露一切!”
程野向前一步:“把注射器放下。周维安已经招供了,你不需要...”
“周维安?”沈星辰大笑起来,“那个傀儡?不,程队长,真正的幕后黑手从不会留下指纹。”他翻开笔记本某一页,“比如这个签名——认得吗?”
沈昭眯起眼睛:“国防科技...张...看不清楚。”
“张振国。军方‘记忆工程’负责人。”沈星辰的声音充满嘲讽,“也是下令销毁所有实验证据的人。可惜...”他晃了晃注射器,“他今天也会收到一份特别的‘实验报告’。”
程野的耳机突然响起:“程队!后院发现摩托车!疑似有同伙!”
就在这一分神的瞬间,沈星辰突然将注射器刺向自己的颈部。沈昭尖叫一声扑上去,但为时已晚——蓝色液体已经注入一半。
肾上腺素。剂量足以让他在短时间内获得超人般的力量和速度。
程野扣动扳机,但沈星辰已经闪到实验台后。子弹击碎了一排试管,各色液体混合在一起,瞬间产生剧烈反应,释放出刺鼻的烟雾。
“小心!”沈昭拉住程野后退,“硫代硫酸钠与强酸反应,会产生有毒气体!”
烟雾中,沈星辰的身影如鬼魅般袭来。程野迎上去,两人在狭窄的空间内激烈搏斗。即使跛行,注射肾上腺素后的沈星辰依然力大无穷,一记肘击将程野撞飞三米远。
“妹妹,”沈星辰的声音因药物作用而扭曲,“最后的机会。站在真相这边!”
沈昭站在原地,右手伸进工具包:“什么真相,哥哥?父亲死亡的真相?还是你杀害那些人的真相?”
“正义!”沈星辰嘶吼着向她冲来,“为所有实验品的复仇!”
沈昭的右手闪电般抽出——不是枪,而是一把银光闪闪的解剖刀。刀锋精准地划过沈星辰的左腕肌腱,注射器当啷落地。第二刀划过右膝后方——同样是肌腱位置。沈星辰轰然倒地,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一刀,”沈昭的声音颤抖却坚定,“是为了父亲。”
程野趁机扑上,给沈星辰戴上手铐。药物作用下,沈星辰仍在挣扎,肌肉痉挛得可怕。
“需要镇静剂!”程野大喊。
沈昭已经从工具包取出针剂:“□□10mg,静脉注射。”她熟练地找到肘正中静脉,“能对抗肾上腺素作用。”
药物起效后,沈星辰的挣扎逐渐减弱。他的目光却始终盯着那本《默克手册》:“妹妹...数据...第479页...”
沈昭捡起笔记本,快速翻到指定页面。那不是普通的记录,而是用微点技术印在纸张纹理中的实验数据——只有用特定化学试剂才能显现。
“程野!”齐小菲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们在后院摩托车里发现了这个!”
她举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从Supreme鞋底夹层取出的EDTA购买记录——日期、剂量与烂尾楼尸体处理完全吻合。
“铁证。”程野点点头,转向沈昭,“还有这个。”他指向《默克手册》,“能作为证据吗?”
沈昭快速浏览数据:“完整实验记录。包括所有违规操作、数据造假、以及...”她的声音突然停住,“父亲标记的死亡名单。十二名实验对象,六名直接死于过量肾上腺素。”
“正义...”沈星辰躺在地上,虚弱地笑了,“终于...”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程野拉起沈昭:“结束了。”
沈昭看着被抬上担架的哥哥,突然俯身在他耳边问:“那天晚上,父亲最后说了什么?完整的版本。”
沈星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说...‘笔记本在《默克手册》里。真相...交给昭昭...’”
---
海州市公安局审讯室。药物作用消退后的沈星辰看起来憔悴不堪,左腕上的‘7’字疤痕在强光下格外刺眼。林辰坐在对面,灰色西装一尘不染。
“沈星辰,29岁,海州医学院神经药理系辍学生。”林辰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2002年9月25日,你在实验中遭受严重脑损伤,临床死亡3分钟后复苏。之后失踪至今。”
沈星辰沉默不语。
“我们知道你杀了那些人。”林辰推过一叠照片,“周维安、王法医、吴志明...所有参与实验的人。但为什么现在才动手?”
沈星辰的嘴角微微上扬:“等待。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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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完善。”他的目光变得锐利,“你知道用EDTA保存一具尸体需要多少精确计算吗?”
“为了复仇值得吗?”林辰突然改变策略,“那些实验对象,你真的认识他们吗?”
“陈冬,药厂工人,中风偏瘫。”沈星辰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李芳,超市收银员,记忆丧失到认不出自己的孩子!还有...”他的声音哽咽了,“实验组3号,一个流浪汉,直接死在手术台上!他们不值得正义吗?”
林辰敏锐地捕捉到这个突破口:“所以你把自己当成审判者?用化学手段执行死刑?”
“我是唯一记得他们的人!”沈星辰的拳头砸在桌上,“父亲的数据被销毁,官方记录被篡改...只有我知道真相!”
“但你妹妹也是实验品。”林辰轻声说,“7号。你差点杀了她。”
沈星辰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不...我是在救她。那些注射剂...不是毒药,是逆转剂。让她想起真相...”
审讯室外,通过单向玻璃观察的沈昭身体一震。程野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他说的是真的?”
沈昭点头:“部分。我确实开始想起一些...片段。父亲的书房,枪声,还有...”她的左手按住太阳穴,“一个军装男人的手表。表盘上有θ符号。”
程野立刻打电话给柯北:“查所有军方科研人员,特别是与‘记忆工程’有关的,寻找佩戴θ符号手表的。”
审讯室内,林辰已经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沈星辰承认了所有谋杀,但坚称这是为实验受害者讨回的正义。当提到‘标本师’时,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警惕。
“谁是标本师?”林辰敏锐地追问。
沈星辰却闭上嘴,拒绝再回答任何问题
。
押送沈星辰去拘留所的路上,程野和沈昭全程戒备。就在即将到达时,沈星辰突然凑近沈昭耳边,低声说了最后一句话:
“标本师会继续我的工作...”
沈昭猛地转头,但沈星辰已经被押进拘留所大门。那句话像冰水般灌入她的脊椎——案子还未真正结束。
回到法医中心,沈昭重新检查了所有证据。在烂尾楼尸体的原始报告中,有一个细节一直被忽略:指甲缝中的DNA除了沈星辰的,还有微量未知第三者的。
她调出数据图谱,屏幕上闪烁的碱基序列组成一个令人不安的结论:还有一个人参与其中,而且这个人更加专业,更加...隐蔽。
办公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程野发来的消息:
「查到了。张振国,国防科技大学生物工程中心主任,2003年退役。现为海州生物科技董事长。佩戴θ手表。」
附带的照片上,一个威严的中年男子正在剪彩,手腕上的θ符号清晰可见。
沈昭放下手机,翻开《默克手册》的最后一页。父亲用隐形墨水留下的一行字迹在紫外灯下显现:
「当心标本师。他才是真正的7号。」
窗外,夜幕降临。海州市的灯火如常亮起,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但沈昭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无声证词》已经落幕,而《标本师》的序幕,才刚刚拉开。
21. 标本师一
海州市自然历史博物馆的中央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维持着恒温22度的环境。周末上午的游客不多,三三两两地散布在各个展厅。古生物馆内,一个戴眼镜的小男孩踮着脚,鼻子几乎贴在了新设立的‘骨骼艺术展’玻璃展柜上。
“妈妈,这个恐龙骨头好奇怪啊。”男孩的声音在空旷的展厅里显得格外清脆。
年轻母亲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展柜里那具呈奔跑姿态的骨骼标本:“那是艺术家的创意,把动物骨骼重新组合...”
“可是,”男孩的食指在玻璃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圆形雾气,“这里有血丝。”
母亲的笑容僵在脸上。她弯下腰,顺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在骨骼股骨连接处的凹槽里,确实有一丝暗红色的残留物,像是没被完全清理干净的组织。
她的手开始发抖,迅速摸出手机拨打了110。
---
沈昭的解剖刀悬在半空,距离标本颈椎仅一厘米。她戴着双层乳胶手套的手稳如磐石,但眉头已经皱成了‘川’字。
“这不是医用解剖手法。”她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飘出来的,“关节分离处有明显的锯齿状切割痕,特别是耻骨联合部位。”
程野站在她身侧,保持着安全距离——自从上次在烂尾楼现场被沈昭训斥后,他学会了在法医工作时控制自己的活动范围。他的目光在骨骼标本和沈昭的侧脸之间来回移动。
“能确定死亡时间吗?”他问道,声音刻意放轻。博物馆临时设立的检验区内,他的声音几乎被空调系统的嗡鸣淹没。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拿起放大镜,仔细检查骨骼表面的细微纹路:“骨骼经过特殊处理,传统的时间推断方法不适用。”她突然停顿,将放大镜递给程野,“看这里,腰椎第四节的切割面。”
程野接过放大镜,弯腰观察。他的左肩在动作时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五年前那个雨夜留下的旧伤,每到阴雨天就会隐隐作痛。
“这是...”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锯齿状切割痕?”
“不是医用骨锯。”沈昭直起身,摘下一只手套,从工具箱里取出一个标尺,“医用骨锯的切口会更平整。这种波浪状的切割痕...”她将标尺放在切割面旁拍照,“是兽医常用的动物骨骼锯,锯齿更大,切割效率更高但更粗糙。”
程野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凝重。他下意识摸了摸左肩,那里有一道十厘米长的疤痕,是五年前追捕一个非法动物实验团伙时留下的。当时那个兽医用的就是...
“程队长?”沈昭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我需要你联系博物馆,调取这个展览的所有信息。包括艺术家资料、运输记录、布展人员名单。”
程野点头,正要转身,突然僵在原地。他的目光死死盯住骨骼标本的右肩胛骨——那里有一个特殊的斜切面,角度精确得令人毛骨悚然。
“沈法医,”他的声音突然沙哑,“测量一下这个切割角度。”
沈昭敏锐地察觉到程野语气的变化,迅速拿起量角器:“34.5度,非常精确的斜切面。”
程野的左手无意识地抓紧了自己的右肩。34.5度——和他肩膀上的伤口角度完全一致。五年前那个雨夜,兽医手中的骨锯就是以这个角度砍进了他的肩膀。
“这不是巧合。”他低声说,更像是自言自语。
沈昭正要询问,检验室的门被推开,齐小菲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手里举着一个试管。
“沈主任!骨骼表面提取物检测结果出来了!”她的马尾辫因为急促的动作而左右摇晃,“不是EDTA,这次凶手用了甲醛与丙三醇的混合溶液,还添加了少量...”
“百里香酚。”沈昭突然接话,眼睛仍盯着骨骼标本,“为了掩盖甲醛的气味,同时增强防腐效果。”
齐小菲瞪大眼睛:“您怎么知道?”
沈昭没有回答,而是转向程野:“这种配方在二十年前的解剖学教学中常用,现在已经被更先进的防腐剂取代。“她的声音平静,但指尖微微颤抖,“能接触到这种配方的人...”
“要么是老一辈的医学教授,要么是专门研究过时技术的偏执狂。”程野完成了她的思路,同时掏出手机,“柯北到了吗?我需要他查点东西。”
“已经在监控室了。”齐小菲说,“他黑进了博物馆的安保系统,正在追踪布展期间的监控。”
沈昭重新戴上手套:“我要对骨骼进行全面检验,特别是关节连接处。小菲,准备X光机和三维扫描仪。”
“已经在隔壁房间布置好了。”齐小菲迅速回答,“我还联系了古生物系的教授,借用了他们的比较解剖学数据库。”
程野挑眉看向这个年轻的法医助理——齐小菲加入团队才三个月,但已经展现出惊人的行动力。他转向沈昭:“我去找柯北,有发现立刻联系。”
沈昭只是微微颔首,已经重新投入到骨骼检验中。她的镊子小心地夹起骨骼上的一丝纤维,放入证物袋。程野注意到她的动作比平时更加急促,虽然依旧精准,但缺少了那种行云流水般的从容。
他在门口停顿了一下:“沈法医,你洗手了吗?”
沈昭的手停在半空。按照规定,接触不同证物前应该更换手套并消毒。她的耳尖微微泛红:“谢谢提醒,程队长。”
程野点头离开,心里却升起一丝疑惑——沈昭从来不会忘记基本操作流程,今天她的状态明显不对。
---
监控室里,柯北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三个显示屏同时播放着不同角度的监控画面。他瘦削的背影蜷缩在转椅里,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蜘蛛。
“程队,”他没回头就知道是谁进来了,“布展是在三天前的午夜进行的,监控显示只有两个人——一个穿博物馆制服的工作人员,和一个推着大型运输箱的高个子男性。”
程野凑近屏幕:“能看清脸吗?”
柯北摇头,同时调出另一个窗口:“但有趣的是...”他放大运输箱的一个角落,“看这个反光,像不像某种金属工具?”
程野眯起眼睛。在模糊的画面中,运输箱边缘确实有一道细长的金属反光,形状像是...
“骨锯。”他脱口而出。
柯北打了个响指:“Bingo!我已经比对了全市兽医器械销售记录,过去三个月内有27把同类骨锯售出。”他调出一份名单,“正在交叉比对购买者的其他信息。”
程野拍了拍他的肩膀:“干得好。再查查暗网上有没有相关交易,特别是关于‘标本艺术’的。”
柯北的眼镜反射着屏幕的蓝光:“已经在做了。事实上...”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古怪,“二十分钟前,暗网一个叫‘标本师’的ID刚发布了一条招募信息。”
程野的肌肉瞬间绷紧:“什么内容?”
柯北将屏幕转向他:“‘寻找艺术合作伙伴,具备解剖学知识者优先。可提供全套工具和材料。’联系邮箱是加密的,我正在破解。”
程野盯着那行字,胃部一阵紧缩。这太明显了,简直像是一个陷阱。他拿出手机,正要通知沈昭,齐小菲突然冲进监控室。
“程队!沈主任有新发现!”她的声音因为奔跑而有些喘,“骨骼的牙科记录比对出结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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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剖室里,沈昭站在X光片前,手中的激光笔指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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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细微的阴影。
“下颌骨第二磨牙有独特的填充物。”她的声音异常冷静,“根据牙科记录,死者是赵明远,男性,54岁,海州医学院前解剖学讲师,五年前...失踪。”
程野的目光从X光片移到沈昭的侧脸。她的表情平静得近乎冰冷,但太阳穴处一根微微凸起的血管暴露了她的真实状态。
“赵明远...”程野重复着这个名字,突然想起什么,“是不是当年那个——”
“没错。”沈昭打断他,激光笔的光点微微颤抖,“就是主持神经麻醉剂实验的赵教授。”
解剖室里一片死寂。程野的大脑飞速运转——五年前叫停的实验,失踪的教授,如今以骨骼标本的形式重现,还有那个神秘的‘标本师’ID...
“沈法医,”他谨慎地选择措辞,“赵教授和你的父亲...是同事对吗?”
沈昭的手突然握紧,激光笔在X光片上划出一道刺眼的红线。她的父亲沈明远,海州医学院法医学教授,十年前在一次实验室事故中去世——官方说法。
“是的。”她最终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共同发表过几篇论文。”
程野没有追问。他转向骨骼标本,仔细观察那些精确到可怕的切割痕迹:“凶手在用这种方式传递信息。不仅是向我们,更是向...”他停顿了一下,“特定的人。”
沈昭突然摘下手套,动作近乎粗暴:“我需要重新检查所有关节切割面。小菲,准备电子显微镜。”
齐小菲点头去准备设备,程野却站在原地没动。他注意到沈昭摘下手套后,左手无名指上有一道细小的疤痕——那是十年前实验室事故留下的,和她父亲死在同一天。
“程队长。”沈昭背对着他说,“你能去查查赵教授失踪案的原始档案吗?特别是...”她的声音几不可闻,“最后见过他的人。”
程野点头,尽管知道她看不见:“我已经让局里调档案了。另外,”他犹豫了一下,“柯北在暗网上发现了一些东西,可能和案件有关。”
沈昭终于转过身:“什么?”
“‘标本师’的招募贴。”程野观察着她的反应,“发布时间是今天上午,就在我们发现骨骼后不久。”
沈昭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转身面对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机械地搓洗已经干净的手。水流哗哗作响,掩盖了她呼吸的颤抖。
程野默默退出解剖室,给柯北发了条信息:「查沈明远教授十年前实验室事故的详细报告,加密通道。」
---
城南一间没有窗户的地下室里,一个身穿橡胶围裙的男人正在工作台前忙碌。台面上整齐排列着各种骨骼锯、镊子和注射器。墙角的大型玻璃容器里,某种透明液体浸泡着一个模糊的人形。
男人哼着歌,动作娴熟地用骨锯分离一块股骨。锯刃与骨骼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但他似乎很享受这个过程。
“完美角度,34.5度。”他自言自语,将锯好的骨头放入旁边的溶液中,“程队长会喜欢的。”
工作台上的平板电脑亮着,显示着暗网论坛的页面。‘标本师’的ID下有一条新回复:「材料已准备好,期待合作。PS:沈法医能认出她父亲的切割风格吗?」
男人轻笑一声,拿起另一块骨头开始加工。墙上的时钟指向下午三点,阳光通过通风管的缝隙射入,恰好照在工作台中央的一张老照片上——照片里,年轻的沈明远和赵明远站在海州医学院的实验室里,举杯庆祝着什么。
“很快就能重聚了,老师们。”男人对着照片说,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睡觉,“标本馆需要更多...完美的展品。”
22. 标本师二
雨滴敲打着圣玛利亚废弃教堂的彩绘玻璃,将那些褪色的圣徒面容晕染成模糊的色块。程野推开腐朽的橡木门,霉味混合着某种化学药剂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手电筒光束刺破黑暗,落在祭坛上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艺术品’上。
“老天...”跟在后面的齐小菲捂住嘴,硬生生把惊呼咽了回去。
祭坛中央,数十块人体组织被精心排列成一对展开的翅膀形状,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珍珠光泽。每一块组织边缘都切割得异常整齐,像拼图般紧密衔接,形成一种令人不适的美感。
程野的左肩突然传来一阵刺痛——旧伤对天气变化的反应总是很准时。他强忍着不适,小心地绕到祭坛侧面,避免破坏现场。
“别靠近。”他低声警告齐小菲,“凶手可能留下了痕迹。”
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翅膀’的末端,那里有几块特别苍白的组织,表面结着细小的冰晶。程野的瞳孔微缩——这些尸块被冷冻处理过。
他掏出手机,拨通了沈昭的电话:“城西废弃教堂,需要你立刻过来。”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带上全套冷冻尸体检验设备。”
挂断电话后,程野仔细观察着祭坛周围的地面。灰尘上有明显的拖拽痕迹,但看不到完整的脚印。凶手很谨慎,可能穿了鞋套。他的目光上移,突然注意到祭坛后方的一排蜡烛——已经燃尽,但蜡油呈现特殊的蓝绿色。
“小菲,拍下这些蜡烛。”他指向那不寻常的蜡油,“凶手可能添加了什么东西。”
齐小菲迅速拍照,同时取样。她的动作突然停住:“程队,你看这个。”她指向最中央的一根蜡烛底部,“有字。”
程野弯腰查看,蜡烛底座的金属盘上刻着一行几乎不可见的小字:「天使长加百列之翼」。他的后背窜过一阵寒意。这不是随机的杀戮,凶手在完成某种仪式。
警笛声由远及近,打断了程野的思绪。他转身走向门口迎接沈昭,左肩的疼痛让他不自觉地耸了耸肩。
沈昭穿着防水外套踏入教堂,身后跟着两名技侦人员推着设备箱。她的目光直接越过程野,锁定在祭坛上的‘翅膀’上,眼神锐利如手术刀。
“所有人员退后两米。”她命令道,同时戴上手套和口罩,“我要先进行现场初步检验。”
程野示意其他人后退,自己却站在原地没动:“尸块被冷冻过,可能有特殊防腐处理。”
沈昭没有回应,她已经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检验中。她的手指悬停在尸块上方约五厘米处,沿着‘翅膀’的轮廓移动,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形的测量。
“不是同一具尸体。”她突然说,声音冷静得近乎机械,“左侧翅膀的组织来自一个40岁左右的男性,右侧则属于25至30岁的女性。”她指向几块特别的组织,“这些肌肉纤维的纹理和脂肪分布明显不同。”
程野皱眉:“凶手拼接了两具不同的尸体?”
沈昭拿起一根长镊子,小心地翻看一块边缘组织:“不止两具。”她将镊子指向一块苍白的皮肤组织,“这块表皮来自50岁以上的个体,角质层明显增厚。”
她从工具箱中取出温度计,插入尸块之间的缝隙:“内部温度零下12度,表面已回升至4度。凶手在48小时内完成了解冻过程控制。”
齐小菲在一旁快速记录,不时用敬畏的眼神看向沈昭。这位法医主任的观察力总是令人惊叹。
沈昭继续检查,突然在一处关节切割面停下:“有趣。”她示意程野靠近,“看这个切割角度。”
程野弯腰观察,左肩的疼痛让他轻微皱眉。切割面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倾斜角度,锯齿状痕迹与博物馆骨骼标本如出一辙。
“同一个人?”他低声问。
沈昭点头:“相同的工具,但手法更熟练了。”她拿出量角器测量,“切割角度显示凶手身高约178至182厘米,左利手。”
教堂外突然传来刹车声,接着是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一个穿着米色风衣的年轻女性大步走进教堂,栗色卷发随着步伐轻轻弹动。
“程队,抱歉迟到了。”她的声音明亮自信,与阴森的现场形成鲜明对比,“飞机晚点。”
程野转身,脸上露出罕见的微笑:“苏博士,感谢你能来。”
沈昭抬起头,目光在新来者和程野之间来回扫视,眉头微蹙。
“沈法医,这位是苏晚晚博士,FBI行为分析组回来的心理侧写专家。”程野介绍道,“苏博士,这位是沈昭,我们法医中心主任。”
苏晚晚向沈昭伸出手:“久仰大名,沈主任。您的《微创伤痕迹分析》是我在Quantico的教材之一。”
沈昭看了看她的手,没有摘下沾满尸检液的手套:“现在不是社交时间,博士。”她转向程野,“我需要将部分样本带回实验室做进一步分析。”
苏晚晚自然地收回手,目光已经转向祭坛上的‘翅膀’。她的表情突然变得专注,眼神在艺术品般的尸块上逡巡。
“天使翅膀...”她轻声说,“不是随机的选择。”
沈昭正在收拾工具的手停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苏晚晚走近祭坛,但保持着安全距离:“加百列是传递神谕的天使长,象征救赎与复活。”她指向尸块的排列方式,“凶手不是在侮辱尸体,而是在...赋予它们新的意义。这是一种扭曲的救赎仪式。”
沈昭的嘴角微微抽动:“心理侧写不是科学。”
“但犯罪动机是。”苏晚晚不卑不亢地回应,“尤其是当凶手留下这么明显的签名时。”她指向蜡烛,“蓝色火焰通常与铜化合物有关,在宗教象征中代表纯净。”
程野敏锐地察觉到两位女性之间的火药味,适时介入:“苏博士的观点值得考虑。沈法医,你能确定死亡时间吗?”
沈昭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专业问题:“由于冷冻处理,传统方法失效。但通过细胞液渗透程度...”她拿起一块组织样本,“男性受害者死亡时间约两周前,女性受害者不超过五天。”
苏晚晚突然问道:“凶手为什么选择这两个特定受害者?他们有什么共同点?”
“医学背景。”沈昭不假思索地回答,指向切割面,“凶手对解剖学非常熟悉,每次都精准避开主要血管和神经束。”
程野的手机突然响起。他走到一旁接听,简短交谈后脸色变得凝重:“柯北查到了冷链运输车的记录,三天前深夜有一辆可疑车辆在这一带出现过。”
他转向所有人:“我们需要分头行动。沈法医负责尸检,苏博士做心理侧写,我去排查兽医诊所。小菲,你协助沈主任。”
齐小菲点头,眼睛却忍不住瞟向那个诡异的‘天使翅膀’。她突然注意到什么,悄悄拉了拉沈昭的袖子:“沈主任,那块皮肤上有印记。”
沈昭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在一块肩部皮肤上,隐约可见一个圆形的压痕,像是长期佩戴某种物品留下的。
“听诊器。”沈昭立刻判断,“受害者可能是医生。”
程野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兽医也是医生。”
---
海州市刑侦支队的会议室里,投影仪显示着三名嫌疑人的资料。程野的左手无意识地揉着左肩,阴雨天使旧伤疼痛加剧。
“第一名嫌疑人,张立伟,45岁,前动物实验中心技术员。”他指向屏幕上的照片,一个眼神阴郁的中年男子,“有虐待动物前科,两年前因非法交易实验动物被吊销执照。”
苏晚晚仔细端详照片:“眼神回避,下巴紧绷,典型的防御型人格。不太符合我们的侧写。”
程野点头,切换到下一张照片:“第二名,林峰,38岁,宠物诊所老板。曾因医疗事故被投诉,但没有犯罪记录。”
“手指修长,衣着整洁,符合对精细操作的要求。”沈昭突然插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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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高估计180左右。”
程野挑眉——沈昭竟然在参与心理侧写。他继续道:“第三名,陈峰,41岁,前动物园兽医。”照片上是一个面带微笑的男性,看起来异常普通,“六年前因虐待动物被我逮捕,去年刚出狱。”
苏晚晚突然坐直身体:“就是这个表情。”她指着陈峰的照片,“表面和善,但眼角没有笑纹,是伪装。他符合所有侧写特征——医疗背景,左利手,有暴力史,还有...”
“宗教背景。”程野接话,调出另一份档案,“陈峰的母亲是虔诚的基督徒,在他十岁时自杀身亡。”
沈昭站起身:“我需要检查陈峰的医疗记录,特别是他使用过的器械类型。”
程野点头:“已经让人去调取了。同时,柯北在追踪那辆冷链车的路线...等等。”他突然停住,仔细查看陈峰的档案照片,“这张照片是在哪里拍的?”
苏晚晚凑近看:“像是家庭照,背景有书架和...”
“钢琴。”程野的声音变得锋利,“看钢琴上的相框。”
放大后的照片显示,钢琴上摆放着一张老照片,一个面容憔悴的女性坐在教堂长椅上,耳朵里塞着棉球。
“为什么要在耳朵里塞棉球?”苏晚晚疑惑道。
沈昭突然开口:“听觉过敏。某些精神疾病的症状,患者会认为普通声音是神的启示或恶魔的低语。”
会议室陷入沉默。程野的视线在沈昭和苏晚晚之间来回移动,突然意识到这两位女性虽然方法论不同,但得出的结论正在指向同一个方向。
“我们需要搜查陈峰的住所和工作地点。”他站起身,“但在此之前...”他看向沈昭,“尸检有更多发现吗?”
沈昭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确认了两名受害者的身份。男性是城东宠物医院的院长,女性是海州医学院的研究生。”她调出两张照片,“共同点是他们都参与过实验动物安乐死工作。”
苏晚晚轻声说:“凶手在惩罚那些‘杀害’动物的人...在他扭曲的认知中,这是在拯救它们。”
沈昭没有反驳,而是继续汇报:“尸块表面的冷冻剂残留显示凶手使用了专业的医用冷冻设备,不是普通冰箱能达到的温度。”
程野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接听后,表情变得更加严肃:“陈峰失踪了。他的公寓三天前就没人进出,但...”他看向所有人,“监控显示他每天深夜都会去一个地方——他母亲的老房子。”
雨声中,警车的红□□光刺破夜幕。程野带队包围了城郊一栋破旧的两层小楼,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木头和霉菌的气味。他的左肩疼痛加剧,但他强忍着,右手按在配枪上。
“确认热源信号,二楼后侧房间。”对讲机里传来侦查员的汇报。
程野做了个手势,特警队员迅速就位。破门锤撞击的瞬间,程野仿佛听到了童年时母亲哼唱的圣歌——那个总是在耳朵里塞棉球的女人,认为世界太吵闹的女人。
门被撞开,特警迅速突入。程野紧随其后,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布满灰尘的客厅,停在楼梯处——台阶上有新鲜的脚印。
二楼走廊尽头,一扇门缝下透出微弱的蓝光。程野示意队员警戒,自己缓步靠近。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房间中央,一个巨大的玻璃容器散发着幽蓝的光芒,里面悬浮着某种生物组织。周围的架子上摆满了标本瓶,每个瓶子里都是不同的人体器官,被精心排列成宗教图案。
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墙上的照片——沈昭父亲实验室的旧照,以及...沈昭本人近期在犯罪现场工作的偷拍照。
程野的对讲机突然响起:“程队!后院发现新鲜血迹和冷链车痕迹!”
他转身就要下楼,余光却瞥见工作台上的一本相册。出于直觉,他翻开最后一页——一张陈峰母亲的照片,耳朵里塞着棉球,背后用血写着:「沈法医,你能听到神的声音吗?」
23. 标本师三
耻骨联合处的切割面在电子显微镜下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波浪纹路,像是被微型海啸冲刷过的沙滩。沈昭调整焦距,镜下的纹路越发清晰——每一条锯齿痕迹都带着微小的分叉,形成独特的"Y"形尾端。
“往复锯痕。”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荡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齐小菲从隔壁工作台抬头:“沈主任,您发现什么了?”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拿起另一块骨骼样本——来自教堂‘天使翅膀’案女性受害者的耻骨,放在比对显微镜下。两处切割面的纹路在重叠镜下完美吻合,如同指纹般独特。
“兽用骨锯。”沈昭终于开口,摘下手套,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大屏幕上显示出放大400倍的切割面图像,“看这些锯齿的分叉痕迹。人用骨锯为了减少组织损伤,锯齿更细密,切割面更平滑。”她指向屏幕上几处明显的波浪纹,“而兽用骨锯因为不需要考虑术后愈合,锯齿更粗大,切割时会产生这种独特的往复纹路。”
齐小菲凑近屏幕,眼睛瞪大:“所以凶手肯定是...”
“兽医或者有兽医背景的人。”沈昭站起身,走向洗手池,“而且不是普通宠物医生,是处理大型动物的专业兽医。”她打开水龙头,水流冲击着她已经洗了三遍的手,“这种骨锯一般用于马、牛等大型动物的截肢手术。”
水声掩盖了实验室门被推开的声音。程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档案袋,目光落在沈昭不断搓洗的双手上。水流已经变热,蒸腾的雾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有结果了?”他问,声音刻意放轻。
沈昭关掉水龙头,没有转身:“兽用大型骨锯,专业兽医。”她扯下一张纸巾,机械地擦着手,“陈峰的背景调查怎么样?”
程野走进实验室,将档案袋放在桌上:“不只是陈峰。”他打开档案袋,取出几张照片,“三年前我参与过一起非法动物实验案,主犯是个兽医,专门用流浪猫狗做神经麻醉剂实验。”
照片上是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戴着黑框眼镜,在法庭上微笑的样子让人不寒而栗。沈昭的手指在照片边缘收紧,留下细微的折痕。
“郑明远。”程野指着照片,“海州医学院兽医专业毕业,曾在生物制药公司工作,后因违规使用实验动物被开除。”他的左手无意识地按在右肩上,“逮捕时他咬伤了我的肩膀,角度...”他停顿了一下,“正好34.5度。”
沈昭猛地抬头:“和骨骼切割角度一样?”
程野点头:“我调出了当年的医疗记录。”他从档案袋中取出一份文件,“伤口深度4厘米,咬合角度34.5度,法医备注‘嫌犯为左利手’。”
实验室突然陷入沉默。齐小菲看看沈昭,又看看程野,识相地退到角落继续她的样本分析。
沈昭拿起郑明远的资料仔细阅读:“他现在在哪里?”
“出狱一年零三个月。”程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假释期间在流浪动物救助站做义工,表现良好。”
沈昭的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表现良好?”
程野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屏幕:“林辰到了,准备审讯郑明远。”
---
审讯室的单向玻璃后,沈昭静静站立。她的目光锁定在审讯桌对面的男人身上——郑明远比照片上更瘦,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平静如水,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姿态放松得像是在参加茶话会。
审讯专家林辰坐在他对面,姿态同样放松。这位四十出头的前检察官以能撬开最顽固犯人的嘴而闻名,此刻他正悠闲地翻着案卷,仿佛只是在等待咖啡凉下来。
“郑医生,”林辰终于开口,声音温和得像老友闲聊,“感谢你配合调查。”
郑明远微笑:“应该的。听说最近发生了可怕的案子,能帮上忙是我的荣幸。”
林辰点点头,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照片推过去:“认识这个人吗?”
照片上是教堂‘天使翅膀’案的男性受害者。郑明远看了一眼,表情毫无波动:“不认识。不过我在新闻上看到过这起案件,真是令人痛心。”
“奇怪。”林辰又推出一张照片,“他是城东宠物医院的院长,三年前曾举报过你的实验。”
郑明远的眉毛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哦?那我可能记错了。毕竟举报我的人不少。”他向前倾身,“但我确实不认识他,至少不记得了。”
林辰没有追问,而是换了个话题:“你每周三晚上去哪里?”
“流浪动物救助站。”郑明远不假思索地回答,“假释条件之一,每周至少20小时社区服务。我选择帮助那些无家可归的小动物。”他的语气中带着刻意的悲悯。
林辰翻开笔记本:“根据救助站记录,你上周三确实在那里,从下午4点到晚上10点。”
单向玻璃后,程野的拳头握紧。上周三正是教堂案发生的夜晚。
沈昭的眼睛微微眯起——郑明远的反应太快了,像是早已准备好答案。她的目光落在他交叠的双手上:左手在上,右手在下,典型的左撇子习惯。指甲修剪得异常整齐,指关节处有几道细小的疤痕——长期使用手术器械的痕迹。
审讯室内,林辰继续问道:“你平时使用什么类型的医疗器械?”
郑明远笑了:“现在?连剪刀都要向救助站申请。假释条件禁止我接触任何手术器械。”他摊开双手,“你们可以检查我的住所和工作场所。”
林辰点点头,突然换了个话题:“你认识沈明远教授吗?”
玻璃后的沈昭呼吸一滞。郑明远的反应却出人意料——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右手小指轻微抽搐了一下,几乎不可察觉。
“海州医学院的法医学教授?”他语气平静,“听说过,但不认识。他去世时我还在上大学。”
林辰合上文件夹:“今天就到这里吧。不过我们可能需要再次请你协助调查。”
郑明远站起身,彬彬有礼地点头:“随时乐意效劳。”他转向单向玻璃,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仿佛知道有人在后面观察,“法医工作很不容易,尤其是面对那些...支离破碎的尸体。”
沈昭的指甲陷入掌心。郑明远离开后,她立即转向程野:“他在撒谎。”
程野点头:“但救助站的监控确实显示他在案发当晚值班。”
“监控可以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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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昭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重新检验所有尸块的切割痕迹,特别是耻骨联合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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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支队的电子取证室里,柯北的十指在键盘上飞舞,三个显示器同时播放着不同角度的监控视频。他瘦削的身体蜷缩在椅子里,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蜘蛛。
“程队,你来看这个。”他没有回头,声音因为连续工作而嘶哑。
程野走到他身后,盯着中间那个显示器。画面显示的是流浪动物救助站的前台,时间戳是上周三晚上8点15分,郑明远正在给一只狗喂食。
“看起来很正常,对吧?”柯北敲击几下键盘,画面放大,“但看这里。”他指向郑明远手腕上的表,“数字显示8:15,但秒数一直停在23秒。”
程野皱眉:“监控被动了手脚?”
柯北调出另一个窗口:“不止如此。”他播放另一段监控,时间是同一天下午3点,“看这只猫。”画面中一只黑白相间的猫从笼子里跳出来,“现在看晚上8点的画面。”他切换到晚上8点的监控,同一只猫以完全相同的姿势从笼子里跳出来。
“循环播放。”程野恍然大悟。
柯北点头:“有人把下午的部分监控片段复制粘贴到了晚上。”他调出代码界面,“而且手法非常专业,连时间戳都同步修改了,要不是那只猫...”
程野拍拍他的肩膀:“干得好。能确定真实时间吗?”
柯北推了推眼镜:“正在恢复原始数据,但需要时间。不过...”他调出救助站周边的交通监控,“这里有个有趣的发现。”
屏幕上显示一辆白色冷链运输车在周三晚上7点40分驶离救助站后巷。驾驶座上的身影模糊不清,但左腕上的手表反射着独特的光。
“百达翡丽。”程野眯起眼睛,“郑明远在法庭上戴的就是这款表,他说是父亲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沈昭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耻骨检验有结果了。”她手里拿着一份报告,“所有尸块的切割痕迹完全一致,来自同一把骨锯。”她停顿了一下,“而且我在一块耻骨上发现了这个。”
她将一张显微照片放在桌上——骨骼切割面上,除了往复锯痕外,还有一道几乎不可见的刻痕,形状像一个细小的‘Z’。
“骨锯有缺损。”柯北立刻反应过来,“就像指纹一样独特!”
程野拿起照片:“我们需要找到那把骨锯。”
沈昭的表情异常冰冷:“还有一件事。那个‘Z’形刻痕...”她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一丝波动,“十年前我父亲实验室的事故报告里,提到过一把有类似缺损的骨锯。”
实验室陷入死寂。程野的目光在沈昭和照片之间来回移动,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认为郑明远和你父亲的死有关?”
沈昭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经说明一切。
柯北的电脑突然发出提示音。他转向屏幕,脸色骤变:“你们得看看这个。”
暗网论坛的页面上,‘标本师’的ID刚刚更新了一条新帖子:
「沈法医,你父亲当年也忽略了这个细节。耻骨联合处的秘密,他至死都没发现。——Z」
24. 标本师四
解剖台上的尸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详。死者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性,面容平静,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仿佛只是睡着了。但颈部那道精细的缝合线暴露了真相——她的头颅曾被完整取下,又被人以惊人的解剖学知识重新接回。
沈昭的镊子悬在尸体耳部上方,动作凝固了三秒钟。这个异常被站在一旁的齐小菲敏锐地捕捉到了——沈主任从不犹豫。
“耳道内有异物。”沈昭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镊子精准地探入死者右耳,取出一团已经泛黄的棉球。
齐小菲立刻递上证物袋:“这是...普通的脱脂棉球?”
沈昭没有立即回答。她将棉球放在放大镜下,调整光源角度。棉球表面泛着一种不自然的油性光泽。
“石蜡浸润。”她终于开口,“不是普通的医用棉球,经过特殊处理。”她转向尸体的左耳,同样取出一枚棉球,“两耳都有,对称放置。”
解剖室的门被推开,程野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的左肩微微耸起——连日的阴雨让旧伤疼痛加剧。看到解剖台上的尸体,他的眉头拧成了结。
“第三起了。”他声音沙哑,“这次是在哪儿发现的?”
“市立图书馆的医学古籍区。”沈昭头也不抬地回答,正用电子显微镜观察棉球纤维,“死者是医学院图书馆管理员,负责特藏部。”
程野走近解剖台,目光落在死者耳中的棉球上:“和之前发现的照片一样...”
“什么照片?”沈昭猛地抬头。
程野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郑明远母亲的老照片,那个耳朵里塞着棉球的女人。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方式。”苏晚晚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米色高领毛衣,衬得肤色越发白皙,“这不是巧合,是签名。”
沈昭放下镊子:“心理学解释?”
苏晚晚走近解剖台,但没有触碰任何物品:“棉球象征隔绝声音。凶手可能在重现某种童年场景——被迫隔绝外界声音的痛苦经历。”她指向死者安详的表情,“看她的面部表情,与其他部位的创伤形成鲜明对比。凶手在给予她‘安宁’,就像他母亲曾经寻求的那样。”
程野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屏幕:“柯北查到了一些东西。二十年前,城郊的圣心福利院曾批量采购过这种石蜡棉球,用于治疗儿童耳部感染。”
沈昭的手套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圣心福利院...与海州医学院有合作项目。”
“而且,”程野补充道,“郑明远在那里长大。”
解剖室里突然安静得能听见制冷设备的嗡鸣。沈昭摘下手套,动作比平时慢了一拍:“我需要福利院的医疗记录,特别是关于耳部治疗的。”
“已经在路上了。”程野说,“我和苏博士准备去福利院实地调查。你要一起吗?”
沈昭的目光落在死者耳中的棉球上,某种记忆的碎片在她脑海中闪回——父亲实验室的抽屉里,似乎也曾有过这样的棉球...
“我去实验室分析这些棉球成分。”她最终说道,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静,“有发现立刻联系。”
---
圣心福利院的建筑像是从旧照片里走出来的——红砖外墙爬满了常春藤,铸铁大门上的油漆剥落得斑斑驳驳。程野推开吱呀作响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是消毒水与陈旧书籍混合的气味。
“程队。”苏晚晚突然拉住他的手臂,声音压得极低,“看那个。”
走廊尽头的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集体照。照片中央是一个瘦小的男孩,站在一群孩子中间,却显得格外孤独。他的耳朵里塞着两团明显的白色棉球。
程野走近照片。尽管年代久远,男孩左手上拿着的铅笔位置已经暴露了他的利手习惯——一个左撇子。
“郑明远?”他轻声问。
苏晚晚摇头:“不,看名牌。”她指向照片下方的铜牌,上面刻着一行小字:‘1998年度优秀学员——陈明’。
院长办公室的门开了,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走了出来。程野出示证件:“您好,我们是...”
“警察。”老妇人平静地接话,“为了陈明的事,我猜。”她的眼神落在照片上,流露出一丝哀伤,“我早就知道那孩子总有一天会惹麻烦。”
程野和苏晚晚交换了一个眼神。苏晚晚上前一步:“您能告诉我们关于陈明的事吗?特别是他的耳朵...”
老妇人叹了口气,示意他们进入办公室。房间里的家具像是从上世纪保存至今,皮沙发上的裂纹诉说着岁月的痕迹。
“陈明是1995年被送来的,当时才六岁。”老妇人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他母亲在他面前自杀,用一把兽医用的骨锯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程野的瞳孔微缩——骨锯。
“那孩子有严重的听觉过敏。”老妇人继续道,“任何稍大的声音都会让他痛苦不堪。我们按照医嘱给他耳朵里塞石蜡棉球,那是当时治疗这种症状的常用方法。”
苏晚晚拿出笔记本:“他的母亲...是不是也塞棉球?”
老妇人点头:“根据社工报告,他母亲生前常年用棉球堵住耳朵,声称听到了‘神的声音’。”她的表情变得复杂,“那孩子刚来时总是说,妈妈告诉他,只有安静的人才能上天堂。”
程野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沈昭发来的信息:「棉球上的石蜡含有特殊添加剂,与海州医学院1990年代神经耳科实验用药相同。我需要陈明的完整医疗记录。」
“陈明后来怎么样了?”程野收起手机问道。
“十八岁离开福利院,拿到了医学院的全额奖学金。”老妇人从抽屉里取出一本发黄的相册,“但他没有选择临床医学,而是去了兽医专业。”她翻到某一页,指着一张照片,“他说这是为了纪念母亲——她生前在动物园工作。”
照片上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年轻人,正在给一只兔子做检查。他的左手上,一把骨锯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苏晚晚突然问道:“陈明和郑明远是什么关系?”
老妇人的手指在相册上停顿了一下:“他们是一起来的,像兄弟一样亲密。郑明远比陈明大两岁,总是保护他不受其他孩子欺负。”她翻到另一页,“直到那件事发生...”
照片上是两个男孩站在福利院后院,陈明的耳朵里塞着棉球,郑明远的手搭在他肩上。乍看之下是温馨的画面,但陈明的表情却异常僵硬,而郑明远的嘴角挂着一种诡异的微笑。
“什么‘事’?”程野追问。
老妇人合上相册:“1998年冬天,福利院的几只猫相继失踪。后来我们在后院找到了它们的...遗骸。”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被解剖得整整齐齐,摆成天使翅膀的形状。陈明当时崩溃了,说是郑明远逼他看的。”
程野的右拳无意识地握紧——二十年前就已经有了‘天使翅膀’。
“我们有陈明的医疗记录。”老妇人起身走向档案柜,“包括他的听觉治疗详情。也许对你们有帮助。”
苏晚晚接过文件夹,快速浏览起来。她的目光突然停在某一页上:“程队,看这个。”
医疗记录上清楚地写着:「患儿陈明,1996年3月15日,接受实验性听觉过敏治疗,使用药物:硫喷妥钠复合剂,配方提供:海州医学院神经耳科实验室,负责人:沈明远教授。」
程野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沈昭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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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中心的实验室里,沈昭面前的电子显微镜显示着棉球纤维的高清图像。石蜡中的结晶结构呈现出一种特殊的六边形排列,这是某种特定配方的标志。
她的手机震动起来,是程野的电话。
“棉球上的石蜡含有硫喷妥钠残留。”她开门见山,“这是一种短效麻醉剂,常用于...”
“听觉过敏实验。”程野打断她,声音异常紧绷,“沈昭,陈明是你父亲的实验对象。”
显微镜的光源突然变得刺眼。沈昭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一时间无法动作。父亲实验室的抽屉里,那些她小时候偷偷玩过的棉球...原来不是普通的医用棉球。
“沈昭?”程野的声音从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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筒里传来,“你还好吗?”
她强迫自己呼吸:“医疗记录上还有什么?”
“陈明和郑明远关系密切。1998年郑明远用猫的尸体摆成‘天使翅膀’,陈明是目击者。”程野停顿了一下,“沈昭,郑明远可能是在...模仿陈明的手法。”
沈昭的思绪飞速运转:“陈明现在在哪里?”
“福利院记录显示他2007年去了国外留学,但柯北查不到出境记录。”程野的声音压低,“我们正在去他母亲的老房子,地址刚找到。”
“保持联系。”沈昭挂断电话,重新看向显微镜。某种直觉驱使她调出了另一个文件——父亲实验室的事故报告。她的目光落在‘现场发现的器械’一栏:一把有缺损的兽用骨锯,编号Z-7。
Z。和耻骨上的刻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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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峰母亲的老房子坐落在城郊一片废弃的厂区旁,孤零零的三层小楼在暮色中显得格外阴森。程野和苏晚晚带着一队警员悄悄包围了建筑。
“热成像显示二楼有人。”侦查员低声报告。
程野做了个手势,队员们迅速就位。他的左肩疼痛加剧,但此刻肾上腺素已经压制了不适感。破门锤撞击的瞬间,他仿佛又听到了那个雨夜里的骨锯声。
门被撞开,特警迅速突入。程野直奔二楼,手枪在手,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缝下透出微弱的灯光。
他踹开门的瞬间,一股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房间中央,一个瘦高的身影正背对着门,站在工作台前忙碌。
“警察!不许动!”程野厉声喝道。
那人缓缓转身,黑框眼镜后的眼睛平静如水。不是郑明远,而是一个他们从未见过的男人——更年轻,更瘦削,左手上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骨锯。
“程队长。”男人微笑着,声音异常轻柔,“我一直在等你...和沈法医。”
程野的枪口纹丝不动:“陈明?”
男人点头,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参加酒会:“或者你可以叫我‘标本师’,郑师兄更喜欢这个称呼。”他的目光扫过程野的左肩,“你的伤...还疼吗?郑师兄说你永远不会忘记那个角度。”
苏晚晚悄悄移动到房间另一侧,目光扫过工作台——上面摆满了照片,其中一张特别醒目:年轻的沈明远站在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一管淡蓝色的液体。
“为什么要杀那些人?”程野厉声问道,试图吸引陈明的注意力。
陈明歪着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问题:“杀?不,程队长,我在给他们安宁。”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骨锯,“就像我母亲一直寻找的那样...没有声音的世界。”
他的左手突然从工作台下抽出一个金属盒,猛地摔在地上。盒子爆开,无数棉球四散飞溅,同时释放出一阵刺鼻的气雾。
“小心!”程野大喊,但已经晚了。气雾迅速充满房间,刺激得人眼睛流泪、喉咙发紧。等雾气散去,陈明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敞开的窗户和随风飘动的窗帘。
苏晚晚咳嗽着捡起地上的一个棉球:“他故意留下的...”
程野收起枪,走向工作台。在一堆照片和工具中间,一个老式磁带录音机格外显眼。他按下播放键,里面传出陈明预先录好的声音:
“沈法医,你父亲知道硫喷妥钠会让人听见什么吗?现在你也将听见...真相的声音。”
录音结束,自动翻面后,播放出一段模糊的对话——
“实验必须继续,无论代价是什么!”一个男声激动地说。
“但孩子们已经出现幻觉了!”另一个声音反驳道。
“沈教授,7号实验体刚刚咬断了自己的舌头...”第三个声音插入。
程野的血液凝固了——第三个声音,年轻但unmistakable,是郑明远。
录音戛然而止,磁带机吐出一张小小的照片,飘落在地上。照片上是一个六岁左右的男孩,耳朵里塞着棉球,被绑在医疗床上,脸上满是泪水。照片背面用血写着:
「你们终于听见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