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Alpha攻了心机皇子》
1. 初到女尊
“算了,放弃这个任务吧。”
嘉庆十年三月,华灯初上,雪未融,长安城依旧泛着冷意,大街却是挤满了人,热闹非凡,推搡着挤进皇榜跟前。
榜上贴着中举人的名册。与往年不同,文状元与武状元在今年一同公布。两张榜单上最惹眼的无非是状元,榜眼和探花。
有人欢喜,有人忧,堵在道路上,寸步难行,直到锦衣卫将她们拉开,高喊一声:“状元游街!”
礼部官员捧着圣旨,引领状元等从皇宫正门出发。
游行队里,一位容貌极为惹眼的混血女子头戴官帽,骑着高头骏马,在仪仗队的陪同下,接受周围百姓的祝贺。再者,顺便轻松接住看台上贵族男子扔来的手帕。
见女子回头,那看台上的男子羞得以袖遮面,双颊绯红。身边的随侍倒是个不怕羞的,兴奋地招手,高喊:“武探花!这是我们家贺公子…”话未说完,便被其他人止住了。
“这是我们家陈公子!”
“我们家李公子!”
“刘公子请您雅间小叙。”
(为什么啊?宿主明明这么受欢迎)
编号003系统震惊了,不断闪过代码分析宿主的精神状态。
“哪里有为什么?”
陆华京面带微笑,笑意温柔却不达眼底,缓缓念出一段文字:“穿越者陆华京您好,您本次的任务目标为,救赎主角萧意并挖掘他的身世,达成纯爱1v1成就。”
陆华京:请问这个身世是指?理应由天道提供的信息为何让任务者调查?天道创造主角的时候没想到他的出身么?
系统心虚哑火:(这…宿主听我解释。)
代码分析陆华京精神状态正常,没有生气迹象,系统大着胆子说了下去:“您先前看过任务面板了,这是一个np抹布文。为了让此类文顺利进入绿江市场,我们要把它改造成1V1纯爱故事。可…可是,这文也太混乱了,太震碎三观了,003跟天道对接时,嗯…忍不住骂了它。它一生气就不把主角的信息给我们了,对不起宿主呜呜呜。”
她就知道。
np抹布文懂得都懂。
作为一个在绿江世界披荆斩陆的任务者,这是陆华京第一次进入传说中不稳定性极高,风险极高的np抹布文。
什么主角招蜂引蝶的灾难体质也就罢了,强迫他的都是女变态罢了,重点是现在得罪了天道连完整的任务目标基础信息也没有。
更何况…
这些女变态一个赛一个不简单。原作结局也没提供明确的解决方案,主角到最后只是被迫与她们保持多角关系,伺候完一个伺候另一个。这些变态倒也是不介意,反倒是乐在其中。
简直天崩开局。
陆华京垂眸:不是我不想接,这实在干不了。
(宿主!)系统试图说服陆华京,(这是近期唯一评级s的任务,您再拿下一次s任务就可以成功超过夏凌霜成为基地名副其实的第一人了)
陆华京讶异:我该在意她么?
系统低声蛐蛐:(不知道是谁每次任务回来都要看基地排名…)
陆华京自动忽略系统的碎碎念,带着不屑道:我可是alpha还不至于和普通人类争高低。
系统彻底哽住。
陆华京在众人的道贺声下飞身下马,游街结束,她被邀请至文状元家参加宴席。她好心提醒正处在一堆乱码中的003道:再过一刻钟,主角萧意就要来了吧,还记得主角团的身份和特性么?
系统一听立马从乱码状态恢复过来为陆华京查询信息。
主角萧意,自幼流落街头,幸被青楼一男妓捡了去,自此在青楼卖艺,每时每刻有抹布危机,想过个安稳日子都难的小可怜。
女1宋知,两淮都转运盐使从三品,表面温文尔雅,实际好色成瘾,喜欢把自家小君送给上司的NTR。
女2夏锦,皇太女,看似是完美太女,实则在各种艳遇对象中寻找白月光的影子,假装深情的自恋狂。
女3耶律容,突厥公主,脾气暴躁恶劣,尤其喜欢霸王硬上弓,别人越反抗越兴奋。
女4严玉,工部右侍郎,内阁首辅之女,看似不争不抢,实则虚伪贪婪,自私自利,夏朝第一大贪官。
女5严青,内阁首辅,严玉之母,看似窝囊无用,实则多心狡诈,两面三刀,夏朝第一奸臣。
至于陆华京的原身女6,一位看见美男哭泣就兴奋的混血锦衣卫,如果抛却日后攀附严青这一点,似乎是最正常的一位女主。
总结,除了主角萧意是个小可怜,从女1到女6全是变态,没一个好东西。
陆华京道: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扳倒她们,但以我现在的身份还不能与这些变态抗衡,在我有自己的势力之前,必须阻止他们见面。然后找个靠谱的家伙和萧意成婚达成纯爱1V1。
系统:(好滴,003竭诚为您服务!只是宿主,宋知已到,而状元的家族已经把请帖转送青楼,我们现在去阻止恐怕来不及,青楼那边也不会放过此次机会,我们该怎么办?)
陆华京徐徐道:不急,只要阻止他们见面就行。
在原著剧情中,主角萧意和女1的初次邂逅传统中带着一些狗血,是极其常见的下药梗。但被下药的却不是主角而是八皇子夏安。
在宴席上,夏安饮用了被混入催.情药品的酒,头晕发热之际,被买通的侍从以带他休息为由,进入攻1宋知的卧房。
宋知贪图皇亲国戚地位许久,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大夏,女尊男卑,男子失身是天大的事,这要是传出去,纵然是天家也遭不住此等屈辱,只能令夏安下嫁于宋知,以此封口。
但夏安是什么人?未来的镇国皇子。其胆识,计谋自不是一般人可比。于他而言,失身是小,利益为大。
待拖到夏安的剩余侍从赶来,夏安令他们套住宋知,找个美男来替代他。
萧意也是倒霉,初次参加这样品级的宴席,身上却沾染污渍,有碍观瞻。为了尽快清理,只得跑去后院水井,勤勤恳恳地洗衣服。
就这般毫无设防的他被夏安盯上,直接打包抄起,扔进宋知卧房,顺便点了一支欢宜香。
宋知和萧意,一个双眼发红宛如色中饿狼,一个糊里糊涂仿若待宰羔羊,一个发狂强迫,一个无力抵抗。
夏安做得绝,招呼宾客来后院赏梅,卧房里两人激烈的声音自是瞒不过众人耳目。
是以,从三品都转运盐使强迫青楼小君传遍京城,夏安倒是摘了个干净。
这便是萧意和攻1纠缠的开始。
系统道:(是夏安!他来了!)
陆华京:知道了。
陆华京为此特地借口离开宴席,躲在庭院假山处,盯着不远处的一举一动。
一位身着翠绿服饰的年轻侍从正架着夏安的胳膊,绕过庭院往厢房走去。
对方神色慌张鬼鬼祟祟,看起来暗害皇子给了他不少的压力,被侍从搀扶的夏安看起来状况也不大好。
从陆华京的角度看不清夏安的脸,被侍从有意遮挡,但夏安脖颈飘红,脚步虚浮,粗看和醉酒之人有一番相似,难怪无人阻拦。在大夏,男子格外注重外在形象,在外头醉酒可谓不守夫道。
留给陆华京的时间不多。
她从假山后站起身,远远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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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了句,趁着侍从愣神,仗着自个儿个子高腿长优势,几步就行至侍从后方:“公子。”
“啊。”侍从似乎吓了一跳,他是从未料到假山后藏了一个人。他白着脸回头,这才发现叫住他的是一位身着红袍,颜如冠玉,俊美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年轻女子—武探花陆华京。
武探花陆华京的长相是出了名的好看,在武试时便有不少名门公子为他抛出橄榄枝,在一举夺得探花时更是引得不少人侧目。甚至有传言说,陆华京之所以为武探花,实在是人长得过于丰神俊朗,在策论时皇上一眼看中,当即立为探花。
“武探花大人,您有什么事?”
陆华京微笑,手臂不容置疑地圈住夏安的腰,令他靠在自己胸膛上:“下官见公子脚步虚浮似乎累了,皇子殿下交给我吧,我送他回屋休息。”
侍从有些紧张,额上冒出丝丝冷汗,眼珠不停转动:“这…这怎么行,女男授受不亲,这会影响殿下声誉,万一…”
陆华京点头道:“你说的对,万一出事了怎么办?”陆华京盯着侍从的眼睛道:“皇子殿下金枝玉叶,万一出事了,这责任谁都担当不起。既然如此,下官跟着公子,你带殿下去休息,我们在一旁守着直到他醒来如何?”
自然不行。
侍从有些被吓到了,他总觉得陆华京是看出什么,特地来敲打他的。再且,八皇子是正常醉酒还好说,可这药物迟早要发作的,真等到八皇子清醒过来,他难逃一死,还不如嫁祸给武探花。
侍从当即立断放开夏安,往陆华京怀里一推:“武探花的人品,奴家是信得过的,殿下多有称赞,就劳烦您照顾殿下了,奴家还有事要忙,先行告退。”
微微发烫的身躯猛地撞见陆华京怀里,长又密的睫毛扫过她的脖颈带着一丝痒意,樱桃小唇唇隔着一层布料贴在陆华京身上,陆华京挑眉伸手,将夏安扛起来。
系统震惊:(宿主这是女尊世界,不是您上次待的废土世界,003有义务提醒您,此世界男子身娇体弱,请温柔以待)
陆华京:这样走快点。
更何况,陆华京不扛还不知道夏安还醒着。
陆华京特地选了个离宋知最远的房间,里面没人,可怜的夏安头朝下被她仍在床里一动不动。陆华京从执行任务的那天起,只信奉一个原则—斩草要除根。只要把根源解决了,剩下的就好办了。而夏安无疑就是那个祸乱一切的源头。
陆华京忍不住轻笑:“殿下不醒醒么,会憋死的。”
夏安支起身子喘息片刻,发出带着冷意的嗤笑,黑亮的眸子不停闪动,眉宇上挑,嘴角下弯:“本宫不醒,不是正巧方便你么?”
陆华京饶有兴致地上下扫视对方一番,见夏安难受却要硬撑着那点威风,alpha恶劣的本能一下子被唤醒。她轻笑一声,坐在床边,手指勾起对方的衣带,转了两圈,贴在唇边,抬起头,眼神充满挑衅:“方便什么?方便办您么?”
“呀!”夏安猛地抽走衣带,抄起枕头砸向陆华京,乌黑亮丽的眸子染上愠怒,“真是不知廉耻!你以为你是谁?竟敢这样跟本宫讲话?”
陆华京随意侧过头,枕头砰地落地。
面对夏安厌恶的神色,陆华京有些不解道:“我救了你。”
“本宫知道。”夏安的脸越来越红,红得滴血,唇色越发妖艳,就连冷白的肌肤也泛起艳色,他不屑道:“争着当皇亲国戚的不在少数,本宫不管你有没有起心思,还是想以救命之恩裹挟本宫,为天家效力本就是你的天职。”
“还有,”夏安眯起眼睛,“跟本宫说话要用敬语。”
系统慌道(宿主,有人来了)
2. 反客为主
就这么一愣神,陆华京反倒被夏安按在地上。
她的第一反应是对方力气还挺大,不像寻常男子弱柳扶风,显然受过某种专业训练。
不过这点力气,跟alpha比起来可差太多了,简直跟小猫挠痒痒一般。
虽然任务者进入世界会同化生理特征,但alpha就是alpha。
系统:(啊啊啊,我的宿主大人)
陆华京神态自如,反手握紧夏安桎梏她的双手,顺势一提,直接脱离夏安的掌控。陆华京站起身,单手提着夏安。夏安不是个安分的主,双脚一直扑腾,尽往陆华京身上踹。陆华京倒也不恼,腾出的那只手抓住对方的脚踝,屈膝钻进床内,将夏安抵在床头。
“嘘,别出声,八皇子殿下,您也不想我们这幅样子被旁人见到吧。”
两人挨得极近,夏安能感受到陆华京的呼吸,一缕一缕粘在自己华美的衣裳上。外面的人估计是来寻自己的,这是个好机会,但他怕刺激陆华京,万一她一不做二不休当着别人的面直接把自己要了,她不要脸,自己可是要的。
夏安忍着那股逐渐上涌的欲望,偏过头不与陆华京对视。
系统:(宿主刚才过去的是宋知的人,她们起疑心了。)
陆华京:嗯。她们往哪里去了?
系统:(根据003的推算应当是往东边去了。不好,在那条路上会碰见主角。宿主,万一她们碰上主角,把主角送到宋知处就前功尽弃了)
陆华京皱眉叹气:知道了。
对方叹出的气息扫过夏安的后颈,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猛地回头推了陆华京:“从本宫身上滚下去!”
脾气真差。
陆华京有些无可奈何:“殿下,这就是您对待救命恩人的气度么?”
气度?
夏安抽出右手对着陆华京的侧脸就是一记肘击,陆华京疼得哈气,退了两步,紧接着便听夏安冷冷的道:“武探花,请滚。”
陆华京沉默了,她伸出手摸了摸侧脸。原著中夏安到底是怎么被强迫的?就这攻击力他强迫别人还差不多。
陆华京突然笑了,等不及夏安反应,不仅腰腹被陆华京一手揽住,而且嘴也被死死捂着,发不出一点声音,像个西洋座钟一般拖进屏风后。
屏风后藏着陆华京早已备好的冷水桶。
“殿下该消消火气了,省的老猜忌在下欲行些不轨之事。”陆华京微微一笑,不顾夏安的惊慌失措,直接将夏安扔进木桶里,一点儿不怜香惜玉。
“呀!你个混…咳咳。”
夏安被强势按入水中,水很冷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身躯,自他出生起还从未遭受这样的委屈。还没等他张嘴骂人,陆华京舀起一瓢水,自他头顶宣泄而下,溅得到处都是。
陆华京一边摁着想逃脱桎梏的夏安,一边不停地往他头上浇水,坏坏的笑意就没从这张棱角分明的脸上下去:“殿下,水温如何,下官侍奉得当么?”
夏安简直要被气笑了,他从未见过如此胆大妄为的人,多亏了她现在倒是清醒不少。
夏安抿着嘴唇,眼尾湿红,挂在眼角的不知是泪珠还是水珠,惹人怜爱极了。陆华京顿时兴奋起来,瞳孔微缩,像一只看到猎物的饿狼,腾出一只手伸出手指往夏安口中探去。
系统发现陆华京不对劲急忙喊道:(宿主!宿主!冷静!)
陆华京回过神来,暗骂一声,这该死的alpha基因。随后抽出手指,及时止损。
冷不防地口中被迫塞入,对方的手指搅动唇舌,夏安努力压抑着想自己冲出唇畔的呻吟,他怒瞪陆华京,打算找机会将对方制服。结果下一秒,手指抽出,夏安瞬间爆发出一声呻吟,好似痛苦,却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愉悦,当然他是不会承认的。
他控制不住扶在木桶边缘,先是大口喘气而后狠狠咬在陆华京的脖颈上。
陆华京本想抽身离去,身体却动弹不得。这点痛不算什么,但这位置极靠近腺体。系统可以最大限度抹去腺体对alpha的影响,却无法抹除腺体的存在。
陆华京闷哼一声呼吸凌乱,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松香气从他的脖颈处缓慢出现。
什么味道?香囊吗?
夏安被香气惑了神,牙关逐渐放松,就在这一间隙,陆华京扯开夏安。
系统:(宿主,怜香惜玉!怜香惜玉!)
陆华京:闭嘴,吵死了。
陆华京皱眉,努力压下隐隐抬头的欲望,拂过夏安的头顶,将一头乱发整理好。见夏安脸色逐渐恢复正常,将他从木桶里抱着带出来,走至床头,轻轻放在床上。
做完这一切,陆华京竖起一根手指贴在夏安唇上:“下官会通知您的侍从说您在此处歇息,请殿下放心。”
说完,陆华京转身就走。
房门关上,夏安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他控制不住跌落在地,强撑出来的气势陡然松懈,他捂住扑通乱跳的心脏,不住喘息,就连他也搞不清楚究竟是害怕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红色探花袍胸口处被溅湿了大半,额前碎发也沾上了些许水渍,幸亏带着官帽也不至于狼狈。武人嘛,粗心大意很正常的,只说自己手笨打翻了水盆,没人会怀疑。
陆华京摸了一把脸,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走在去往水井的路上。
系统唯唯诺诺:(宿主,你还好吗?)
陆华京:自然。
系统闪过一串代码,这才放心。它和宿主合作这么久,头一次见到宿主在同化的状态下还能激发alpha本能,当时宿主各项数值激增着实吓了它一跳。
九曲回廊,亭台水榭,陆华京穿梭在其中,她这一身鲜红靓丽的装扮引得府内不少侧目,这其中有人识得她的,大着胆子上前搭话。
“陆大人是迷路了么?这条路通往后院,宴席设在前厅,不如让妾身带您去吧。”
这人身后跟着两位男侍,穿着扮相不凡,拦在陆华京跟前,眼波流转,矫俏可人,声色绵绵。
“武探花大人,这是我家侧君李氏。”
状元章语比她的品阶高,她的侧君陆华京也该是尊重一二的,可透过廊柱,陆华京看到几个人围在水井旁,其中最显眼的便是萧意和宋知。
系统:(宿主!)
陆华京:看到了。
陆华京顾不上其他,只道一声“失礼了。”随后运起内力,三两下翻过横栏,脚尖轻点两下,躲在树上,在这个位置正好能看清她们的动向。
水井旁,萧意捧着一把琵琶跪坐在地,眼泪不住地往下坠。他的头发有些乱了,几缕碎发落至肩头,被泪水沾湿黏在脸颊上更显得楚楚可怜。
宋知身边跟着两位侍女,一青一红,人高马大堵在萧意跟前不让他走。
“喂小子,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吗?”见萧意垂眸默不作声,穿着青衣的侍女道:“是从三品两淮都转运盐使宋知宋大人。大人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我再说一遍不要不识好歹!”
萧意抬起头,清透纯净的小脸上挂满泪珠,他弱弱地道:“奴家卖艺不卖身的。”
身着红衣的侍女上下扫视他一番,轻蔑地一笑道:“小公子,都是青楼的人了还在意什么卖艺不卖身,说出来谁信呢?青楼这些说法用来骗骗平民就算了,我们大人可是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就你这等货色平日里我们大人还看不上呢,要不是大人今日颇有兴致,你恐怕一辈子也别想见大人的面!”
宋知立于她们身后被夸的得意极了,八皇子没吃上,吃吃这下等肉也勉强能填饱肚子。她蹲下,抬起萧意的下巴道:“也罢,跟你们这等涵养的人解释再多也无用,不知者无畏,可真是个好词。”
萧意身体不住地颤抖,这种事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在青楼有莲哥哥罩着,这些无赖碍于莲哥哥的面也不会对他动手动脚。如今跟莲哥哥相熟的几位都不在这里,他该怎么办?
“宋大人。”
宋知回头,看着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俊俏女子,心下讶然。她早就听那位喜爱搜罗美人的友人说武探花生得一副惊天动地泣鬼神的好看皮相,如此这般竟不算夸大。在夜里,光芒未减一分。
听宫里消息,皇上有意立陆华京为正六品锦衣卫百户,这还是陆珩提议的,既是陆珩的人还是客气的好。
宋知点点头,以礼回之,轻笑道:“不知陆大人到此,所谓何事?”
陆华京只道:“回宋大人,下官在里头闷,出来转转。方才路过此,见这位伶人衣物湿了大半实在凄惨,就去屋里头拿了布想着给他擦擦。”说完,陆华京拿出临走前一道顺过来的布递给萧意,与对方递换眼神。
萧意知对方是来救自己的,虽素未蒙面,但他愿意相信对方是个好人。他接过布抱着琵琶站起来,躲在陆华京后面,怯生生地看着陆华京,像一支单纯的小白兔。
宋知品着不对了,她知道青楼的那位莲公子有些能耐,可以唤得动朝庭的一些人物,看这个情况,陆华京是他的人?此行是过来救他的?
这可不行。
宋知跨步站在陆华京面前:“慢着,陆大人这是做什么?”
陆华京:“把伶人带回去弹琴。”
宋知冷笑一声:“他不必回去了,陆大人这是听不懂本官的意思么。”说完,宋知背后两位侍女上前一左一右拉着萧意,想将他从陆华京身边拉开,可这萧意似是打定主意要赖着陆华京了,死死拽着她的衣袖绝不松手,挣扎中琵琶掉在地上,清晰可闻。
宋知上前搭上陆华京的肩膀低声道:“陆大人一举中得武探花正值兴头,本官也不想扫了陆大人的兴致。只是有些事可以管,有些人不该惹的道理还是要懂的。”
系统哇呜哇呜地尖叫:(啊啊啊你这个奸诈小人离我家宿主远一点!你该庆幸自己生在权谋文而不是末日文,要不然你这种货色,我家宿主早弄死你了。)
陆华京:安静点003,分析可用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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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系统:(好的宿主,正在为您分析可用方案。方案1弄出动静吸引人过来,方案2与宋知理论说服她,方案3巧舌如簧说服宋知带主角回青楼,青楼的管事或许有办法解决。)
陆华京:(方案1驳回,我们在这里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没人想搅浑水。方案2驳回,宋知是文官,我为武官,她说服我的可能性还大些。方案3,你确定青楼的管事不会为了巴结宋知直接将萧意打包送走吗?)
系统:(嘤嘤嘤,方案3不排除这种可能性。但主角小可怜在青楼工作许久,肯定不是第一次被骚扰,现在还保持完璧之身后面概率有人。)
陆华京转念一想,避开萧意,对着宋知微微一笑:“大人说的是,下官受教了,大人英明神武,自有考量。”
宋知点点头:“这才像话,以后可要注意,其他大人可没有像我这般好相与的。”
陆华京:“多谢大人,下官鸣谢大人提点之恩。只是这伶人又是哭又是闹的,身上乱糟糟跟个什么似的跟大人这种清风明月,皎皎女子站在一起,实在是抬举他。”
宋知扫了眼萧意,确实身上乱的不像话,就那眸子熠熠生辉纯净似水。不过,宋知嗤笑一声,且不说她在官场混迹多年,又为文官,就是靠这张嘴皮子吃饭的,她怎么可能看不出陆华京以退为进之策。
她刚想开口却被陆华京打断:“宋大人不如送他去青楼收拾一番,打扮好了再来伺候。青楼玩乐众多,大人为国殚精竭虑,劳逸结合实为上策。下官今日蒙宋大人之恩,正巧回报一二。”
宋知顿了顿,继而哈哈大笑:“你啊,也罢,既然你想报恩那就报吧。”
“不…不要。”萧意跪坐在地,扯着陆华京的袖子呜呜地哭,却被陆华京抽出。她扶起萧意道:“能得到宋大人的青睐是你的福气,还不快回青楼收拾一番,好好伺候宋大人。”萧意懵懵懂懂好像听出了什么,顺着陆华京站起身来。
陆华京对着宋知的侍女道:“还请两位快去准备马车,不要扰了大人兴致。”
宋知道:“一位便可。”
陆华京道:“是下官疏忽了,大人来状元府参加宴席必是轻便出行。下官还要去跟状元打声招呼,以免那边不知所措以为苛待大人,不如大人先去青楼稍等片刻,这边人多眼杂怕是等得久了。大人要是不放心可以让这位侍女跟着。”
宋知点头,状元府今日来了不少朝廷官员,里面不乏有跟她敌对的,她若直接将萧意带走,恐怕免不了多少口舌,明日上朝还得被参一本,但此事由陆华京做那就不一样了,新科武探花还未上任便传出好男色之名,这仕途以后可就难了,不过这也不关她的事。她道:“青黛,你去跟着。”末了还夸赞一句:“陆大人办事倒是利索可靠,本官在青楼等你。”
待宋知走后,陆华京将萧意推给青黛道:“人,你看着,这可是你家主子看中的,不可怠慢,本官去同状元说道说道,你别跟过来。”
青黛接过萧意,将他手扣住,始终保持一定距离,闻言道:“不可,大人说过要我跟着你。”
陆华京道:“状元席上人多,你身为宋大人的侍女,扣着青楼妓子,任谁都知道发生什么事,难道你想败坏宋大人的名声吗?”
青黛犹豫两下道:“但我不可违背大人的命令。”
系统:(真是愚忠!顽固!难道我家大人的命令就不听了吗?呵,以后找个机会整死你。)
陆华京:003这里不是霸总世界。
系统弱弱道:(抱歉…)
“唉,罢了,本官也不想为难你。”陆华京来回踱步装作思考,恰似不经意间回头,睹到不远处侧君的身影,“你看,站在回廊那头身后跟着两位男侍的丽人。”青黛顺着陆华京的方向看过去,陆华京道:“他是状元的侧君,据说颇为得宠。本官有个想法,不如拜托侧君前去同状元说道一番,你以为如何?”
青黛思考一番,没发觉什么不对劲,应了下来。
上当了。陆华京暗自庆幸青黛没有她主子那样的心眼子,宋知其人看似温润实则狡诈,她从一开始便不可能直接将萧意带走,没有她也还有其他人替宋知做事。宋知之所以答应回青楼等候,想来是要撇清干系,就算之后陆华京一口咬定替宋知做事,她也有办法应对。再说宋知笃定陆华京绝对不敢背叛,凭借从三品官员的影响力和人脉有的是法子对付一个小小的武探花,甚至让她辞官回家也不是不可能。
再者,宋知不仅狡诈而且狠毒。陆华京只是新科武探花,还未正式授予职位。她一个新人要当着宴席所有官员的面带走伶人,免不了落人口舌,甚至之后的晋升都会有影响,若是宋知再推波助澜一番,她还没上任就得卷铺盖滚蛋。
陆华京不是蠢人,她故意提出对宋知有利的法子支走她,只要她不在,剩下的人就好对付了。
权谋如棋,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陆华京:我不喜欢权谋文。
系统:(003也不喜欢。)
3. 青楼求助
状元府侧君李氏躲在回廊的转角处,紧盯不远处一举一动。
他出身不好,能在章家这样规矩的读书人家里当上侧君全靠他自己的本事。他擅长识人断物,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结交什么样的人,怎么结交,他样样门清。
由是此,他初逢陆华京,便觉此女神光内敛,她日必非池中之物。他本欲阻止陆华京与宋知相逢,替章大人卖个人情。可结果非但拦不住,并且眨眼之间陆华京就与宋知对上了。
宋知是个怎么样的人他知,奈何宋知官威浩大,他只得叮嘱属下能离多远就离多远。
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将章大人叫来处理此事,转念一想又不可,宋知为从三品官员,家大势大不可得罪。正担心着,结果过一会儿宋知就走了。
他长吁一口气,脚步虚软,倚在男侍身上,掏出手帕擦额前的冷汗。还没站稳,就见陆华京朝他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宋知的侍女和伶人。
陆华京道:“李郎君又见面了,方才疏于礼节,还望不要见怪。”
李氏站起身来笑道:“无妨。”而后上下打量她们几眼,眼眸微动道:“陆大人遇到什么难处么?”
陆华京心下讶然,这男人倒是个聪明有眼力见的,索性也不弯弯绕绕了:“确是有事请李郎君帮忙。萧君是您府里请过来的人,宋大人有意带走他,还请府里通融一二。”她顿了顿,而后叹息一声:“宋大人毕竟是朝廷命官,于理不该如此,但这伶人她实在爱得紧,不愿断了缘分,才让本官安排此事。”
李氏直觉不对,捏着帕子默不作声。
见李氏犹豫,陆华京摸出几两银子靠近李氏,身子微微下倾,颀长的身影瞬间将对方拥个满怀。
那张俊脸忽地逼近眼前,李氏只觉心头小鹿乱撞似擂鼓轰鸣,这么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到陆华京浓而密的睫毛,深邃的眼窝以及富有侵略性的眼眸。他不禁感叹怎么有女人生得如此俊美,令人心醉。
陆华京低头,靠近对方的耳畔,同时一只手篡着银两覆在他的手掌上,与他十指相扣,轻道:“拜托了,李郎君。”
李氏双颊发烫,耳尖通红,嘴唇微张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那句耳语“拜托了,李郎君”,如绕梁清音,如丝入髓,无法挣脱。
陆华京站起身来,望着李氏浅笑:“好吗?”
李氏偏过头去,不敢正视陆华京,只道一句:“妾身知道了。”随后仓皇逃走,消失于转角处。男侍没什么见识,见到陆华京只觉得此人有权又有颜,只顾着搔首弄姿,吸引注意。直到李氏跑了,他们才反应过来,装作可惜地看了眼陆华京,咬了咬唇瓣,去找主子了。
身后目睹一切的青黛目瞪口呆。
系统:(不愧是宿主,三言两语就把人打发走了。)
陆华京回头看向青黛:“时候不早了,我们走吧。”
三人绕过前厅,来到状元府门外,门外早有一辆马车备着,马上有人催促她们赶紧上去,看来是宋知特地留下的。
马车架子高,是专门为大夏女子设计的款式,萧意身量娇小玲珑,一时之间上不去。
系统:(宿主,快帮帮主角,他快要哭出来了)
陆华京:唉,真麻烦
萧意有些窘迫,往常坐女子的马车下边都有一块脚蹬垫着,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也不敢向马车夫讨要。正手忙脚乱之际,一双大手揽住他的腰,轻轻一提就将他送了上去。
是武探花。
萧意上去之后,陆华京也跟上来坐在萧意旁边。萧意有些脸热,捧着琵琶坐在里面默不作声。
青楼设在花街上,离状元府有些距离。夏国宵禁晚,如今还有些人在路上闲逛,越到花街人愈发多,都是来这寻乐子的。
青楼白日休息,夜晚迎客,如今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门口张灯结彩,几个貌美男子身着华服提着灯笼招呼往来宾客。
像之前那样,陆华京揽着萧意的腰将他抱下来。几人身姿不凡,一出现便引起不少关注,尤其陆华京一身红袍,张扬姿色,好不惹眼。
这时,有舞郎认出萧意,走上前来握着萧意的手吃惊道:“萧萧弟弟,你怎么在这?你这时不是应该在章府奏乐么?”
萧意有些犹豫,当着青黛的面他不好说太多,只道:“月哥哥,楼里有位客人点名要我陪侍,我…”
那位被称作月哥哥的舞郎睹了眼陆华京一行人会过意来,悄声道:“我明白了,萧萧你先去楼上更衣。”
“好。”萧意抱着琵琶正欲进入青楼,突然肩膀被人牢牢按住。
“慢着,”青黛双手扣住萧意:“我们一起进去。”
陆华京蹙眉,正要说点什么,只见青黛一左一右冒出来两位貌美男妓,头靠在她的肩头,依偎在她身旁,带着一些撒娇讨好:“大人干嘛非要看萧萧更衣嘛,我们也不比他差的~”
“这这这…”青黛面色泛红,连连后退,萧意趁机逃脱,混进人群中。
“喂!别跑!”青黛伸手去抓,却不小心抓到对面郎君的衣物,瞬间华美衣裳落至肩头,香肩裸露,分外诱人。
郎君轻笑,灵巧的小手顺势勾住青黛的衣带:“大人就这么着急么~”
此时陆华京站在一旁,清楚地看着青黛如何从抗拒到逐步沉沦,最后被一群郎君拖进青楼,任人宰割,不禁感慨:男人真可怕。
系统:(宿主,那人要走了)
陆华京:我们在门口这么一闹,青楼那边不可能没有动作,他应该是去找管事的了,我们跟上去。
陆华京跟着月郎,进入青楼,青楼是京城开的最大的勾栏教坊,里边青砖红柱点缀琉璃灯火,雕栏玉砌好比仙人居所,一座宽大的乐台置于中央,伶人正在演奏塞外古曲,舞郎们随着乐曲绕着乐台翩翩起舞。
底下不少女子欢呼叫好,陆华京仔细看了眼,里边还有不少熟人,很多都是曾经一块武举的同僚。
陆华京后退几步,刻意掩面绕过她们。
月郎走得急,只顾着往前走,丝毫没意识到身后还跟着人。
青楼共有两层,通往二楼的阶梯有两位女子驻守,估计是青楼雇来的护卫。只见月郎同护卫耳语一番,护卫面色一变,便让他上楼去了。
陆华京:二楼估计就是管事所在的地方。003,还有其他通道可以去往二楼吗?
系统:003刚才扫描过了,二楼设有阳台,可以从那里进去。
陆华京正欲离开青楼,突然感到有人逼近,回头竟是青楼的龟公。
龟公上了年纪,但身姿依旧挺拔,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貌美如花的美男子,他温和道:“武探花大人这就要走了么?可是奴这青楼没有中意的男子?”
陆华京面色不显,心下讶然,按常理来讲,龟公掌管青楼一切要务,不仅要管理各类小君,而且要维护青楼名誉。萧意惹上了大人物,如此重大的事情,甚至事关青楼存亡,月郎必定要报告的。
莫非龟公只是明面上的管理者,实际青楼另有人做主?陆华京抬头看了眼二楼,不作回答。
龟公顺着陆华京的视线望过去,笑道:“原来武探花大人在等莲君。莲君这会儿闹着性子呢,硬是不肯下来。”
有女子坐在桌边正巧听到了她们的谈话,啧了一声:“我们花钱来这,为的是传说中一笑倾人国的花魁。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还不出现。”
“就是啊,龟公你也别塞其他男人给我们了,我们要看花魁!”
要看花魁的呼声越来越大,一浪接一浪,舞台上正在表演的伶人们不知所措,忙走下来安抚客人。
可惜客人们显然不吃这套,这时有一位武官扮相的女子,直接掀翻了桌椅:“老娘来这三天了,硬是花魁的屁也没碰着!龟公!老娘今日就把话唠这儿了,要是今日花魁再不出现,你这青楼就别想开了!”
“是谁想破环奴家的青楼呀~”
娇媚醉人的声音从二楼传来,如小溪流般潺潺的茶水倾斜而来,浇在刚才那位闹事的武官头顶上,可谁也没出声,受到巨大震撼般看着位于二楼的丽人。
柔似浅云初照水,娇如粉蝶扑流霞。绯色霓裳柔而不媚地贴在莲君如月光般动人的肌肤上,衬得他格外娇艳。莲君倚在围栏上手握着茶盏轻飘飘地落下,眼尾斜挑丹砂色,如灵狐般狡黠的眸子扫过台阶下的众人,带着丝丝轻蔑。
他的容貌甚至媲美陆华京,不过不似女子般英俊,却带着男子独有的娇态。
陆华京喃喃道:“这便是莲君么…”
莲君在原著中占比不大,唯一称得上惊世骇俗的便是刺杀裕王,而后似乎是畏罪自杀,尸骨被发现在京郊的木屋里。
很难想象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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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媚骨天成宛若灵狐般的男子会去做刺杀这种脏活。
沉寂片刻,青楼顿时沸腾起来,眼中带着灼热和对美丽事物的向往,欢呼叫嚣声一浪更比一浪高,更有甚者妄图硬闯,被护卫生生拦下丢出门外。
面对众人的追捧,莲君只是轻笑一声留给众人一个梦幻的背影,走进厢房闭门不出。
饶是如此,女子也心满意足。乐趣再度奏响,青楼比刚开始还要热闹,大多讨论莲君的相貌如何,身姿如何。
这时龟公走来,靠近陆华京轻声细语道:“莲君有请,武探花大人请随奴来。”
龟公言语里不乏对莲君的尊敬,想来莲君便是青楼的实际掌控人。
龟公带陆华京走的是另外一条路,那里青楼的后院是小君们休息的地方,同样有人把守。
见龟公来,侍卫们退至一旁留出一道路供两人通行。一路无话,陆华京本就不是善于交际的人,龟公似乎也隐瞒了一些事,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到了二楼莲君的厢房前。
龟公道:“武探花大人,奴还有事就不进去了,请。”
陆华京推开门,意外的是屋里并没有青楼里熟悉的脂粉浓烈的香气,反而清新淡雅和莲君的相貌颇为不配。莲君坐在桌前,桌上摆了两盏琉璃杯,一杯是满的,一杯是空的。
莲君站起身道:“武探花大人。”
陆华京走过去,坐在莲君对面道:“不必多礼,本官此行是为了萧意。”
莲君道:“奴听萧萧说了,多谢大人将萧萧送到青楼。不过大人来此,不只是为了这个吧。”
真是个聪明的男人。
陆华京索性不拐弯抹角了:“萧意姿容貌美想必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本官想知道往日里青楼都是怎么解决的?”
莲君低笑道:“大人真是的,一上来就问如此犀利的问题,事关青楼的隐秘,奴怕是不便告知。”
陆华京面上不显,心下确是冷笑一番,到这种时候了还有必要装模作样吗?她冷淡道:“公子说笑了,您让本官来此不就是为了此等隐秘之事么?”
莲君装作讶异道:“大人,这…从何说起呢?奴只是一介普通的妓子罢了。”他顿了顿而后轻笑道:“不过奴确是知道一点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大人应当有所了解,青楼人多眼杂既为劣势也为优势,不少高官贵客同青楼关系要好,一点小要求她们总是会满足的。萧意这孩子本性单纯善良,模样可人惹人怜爱,不少官员好这一口,曾经也惹出不少祸事来,不过也算能摆平。可是今日这位来头甚大,不仅仅是从三品官员,奴也无能为力。”
他叹息一番,话锋一转:“不过大人想来是有法子的。”
陆华京故作惊讶:“本官么。”
莲君:“不错。”
陆华京:锦衣卫正六品百户。
莲君:“锦衣卫正六品百户。此为大人的职位,奴在这里先恭贺大人了。”
陆华京笑了笑:“你的耳朵倒是好。”
莲君:“不敢当,是青楼的耳朵好,奴只是借来的。”
陆华京摆了摆手,不想就此问题做过多纠缠:“还有呢?你想说的不止这些吧。”
莲君笑道:“大人果真神机妙算,据说宋大人管理的淮扬一带死了两位巡盐使,大人明日上朝时便能听说此事了。”
锦衣卫直属于皇帝,身为皇帝的鹰犬,是各级官员惧怕的存在。不同于大理寺管理百姓,锦衣卫只受皇帝调遣直接管理官员,地方上正七品朝廷命官离奇死亡,必定会引起皇帝注意。
原著中这件事情确实有宋知的手笔,可直到案件结束宋知依旧安然无恙,可见不好对付。
见陆华京沉默,莲君道:“陆大人不必多虑,奴家认识的人可保萧萧十日。在此期间,他会一直待在青楼安然无恙。”
陆华京点头,既然萧意有青楼看着,她也就放心了。由于原著是根据萧意和六位女主的交际视角展开的,书里大多只有抹布情节,偶尔穿插一两句比较重要的对话。当务之急还是得快些回家,分析原著才好。
陆华京不多做停留,直接离开了。
待她离开,莲君将桌上剩余的一盏酒水一饮而尽。他脸颊泛着微红,不知怎的从陆华京的身上,他看到一丝故人的影子。
“看来京城要不太平了。”他想。
4. 再见夏安
陆华京的住宅不大,是当初进京赶考时租来的。她家底不算富裕,住的地方也是冷冷清清,可今日门前有不少女子候着。
其中一人她认识,是这间屋子原来的房东何玉。
另外几人虽没有出现在原主的记忆里,但身上的宫装道明一切。
陆华京快步上前:“大人久等了。”
领头的那人年纪较长,身着蓝色宫袍是女帝亲封的内务总管—柳长青。
柳长青摆手道:“无妨,本官刚来不久。虚礼就免了,本官还有其他家要走。”
陆华京遂将钥匙收回囊中,单膝跪地,抬头挺胸目光坚定地看向柳总管。
柳长青满意地点点头,这年头聪明的武官不多见了。
随后她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清咳一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武探花陆华京武艺超群,心思慎密。特此封为锦衣卫正六品百户,钦此—”
“臣接旨。”陆华京接过圣旨站起身。
“什么?!锦衣卫?”何玉一脸震惊,对陆华京仔仔细细上下打量一番。她知道这个年轻人必定有出息,但册封为锦衣卫实在出乎意料。
锦衣卫身份特殊,不仅是皇帝的鹰犬还是整个官僚体系的监察官。但真正让其炙手可热的是锦衣卫独有的华丽服饰和高薪水的待遇,尤其是不学无术的世家小姐的上上选。
曾经还有职位面向普通百姓,但现在基本上被世家小姐垄断。
陆华京刚入京时,几乎算得上穷困潦倒,身上只有二十两银子,只够租到放榜那日,这样的人怎么也无法与世家小姐放在一起,当然除了那张脸之外。
何玉没有资格观看武试现场,自然不知道陆华京的风采,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上下打量陆华京,试图将对方联想成隐瞒身世的世家小姐。
陆华京没什么表情,她早就知道结果。
原身的家庭虽然贫困,但她母亲曾经跟随先皇攻打江山,在那段南征北战的时期和一位女子建立了深厚友谊,那位女子便是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陆妍之。
在原身进京赶考之时,陆妍之有意将她收为幕僚,却遭到原身拒绝。
若是陆华京一定会同意,幕僚身份特殊,可以直接接近高官,对于任务完成益处多多。
可惜她是在原身拒绝之后穿过来,只能恨铁不成钢,代替原身参加武试。
武试里能人异士颇多,对于顶级alpha来说自然是不够看的,但她还是打得很艰难。
由于边关战事吃紧,若是在武试中表现过于突出避免不了被册封为武状元或者武榜眼分分钟送去边关打仗,而她的任务对象全在京城。一旦被送去边关,任务必定失败。
于是她得时时刻刻收着力道,还得不经意间露出破绽,只为混个武探花求得和原身一样的名次,这才能成为锦衣卫顺利留在京城。
系统流出电子泪水:(宿主大人真是辛苦了)
陆华京:不说这个,003把原著调出来。
送走柳长青和何玉,陆华京拿着从宫女那里接来的锦衣卫飞鱼服,随意搁在在床边,调出面板仔细核查。
她飞速略过各类抹布圣光,试图从一堆肉里找出有价值的素菜。
宋知好色,光是一个院子里就有二十位侍妾,要养活府中上下缺不了银子。光是朝廷的俸禄可养不起这么多人,看来他利用官职捞了不少油水。
死掉的两淮巡盐使估计是发现了什么才惨遭毒手,很有可能是被隐藏的账本。
原著中萧意被宋知摧残绑到宋府作为侍妾,宋知对他极其满意,每每将他折腾到深夜,特允他留在主卧。萧意是个聪明的孩子,宋府庞大的财力令他生疑,但他将宋知的卧房找了个遍都没发现宋知的账本。
他曾想逃出宋府,跑到青楼求救,却每次都在行动前被抓回来,遭到宋知更加严厉的看管。
陆华京:看来账本不在宋府。
系统:(宿主,我们要去探探虚实吗?)
陆华京:不必,宋府戒备森严,没必要冒这个风险,而且我怀疑账本就在宋知身上。
系统:(那咱们直接绑了宋知,逼他交出账本怎么样?)
陆华京:宋知不会的,贪污绝不是一个人在贪,按她爱把自家小君送给上司的德行,估计她努力巴结的上司也在里面。
系统:(那咱们直接…)系统面板上弹出来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陆华京:我倒是想,但是003你忘了上一个权谋文吗?我们这么做没有好处。
系统:是哦,那次经历是宿主大人永远的痛,也是003的。。
陆华京打断:安静点003,既然宋知这条路行不通,还有其他路可走。两个巡盐使是宋知进京上朝时死去的,她背后一定有为她做事的人,她们手里说不定就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系统:(宿主大大好机智!)
陆华京:咳咳,明日还要上早朝,睡觉吧003。
大夏有明文规定,但凡是从六品及以上的官员都要参加七天一次的朝会。女帝身着龙袍坐在龙椅上睥睨众生,六根宽大的蟠龙柱立于女帝之下,更显得至高无上的地位。
接下来的事同莲君说的一般无二,地方官离奇死亡让女帝很生气,想想都是底下的贪官污吏搞出来的戏码,将事情扔给锦衣卫后就直接下朝了。
皇宫里到处都是女帝的眼线,官员们不敢多嘴多舌,到了各自的部门后才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尤其是锦衣卫处格外喧哗。
身为监察机构,锦衣卫的眼线遍布全国,知道的内幕比其他人多上太多。
“这不是明摆着么?”
“就是啊,这能怎么查?只是替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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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找个替死鬼罢了。”
“行了行了,小声点,新人还在呢。”
说罢,她们齐齐看向陆华京,面对众人的视线陆华京刚要开口,却被一道洪亮的声音打断。
“都在嚷嚷什么呢?”
门口走来一位高大的女子,身上穿着代表锦衣卫的蓝色飞鱼服,腰间别着白银打造的缎带,这是锦衣卫属最高长官的象征。
其余锦衣卫包括陆华京全都退至两侧,对来人行礼。
陆妍之:“陛下的命令自有她的考量,我们作为陛下亲封的锦衣卫必定要竭尽所能为陛下解忧。”
说罢,她看了眼陆华京,露出欣赏的目光,在一群慌乱的锦衣卫里就她最镇定,是个好苗子。
她走到陆华京跟前说道:“你随我进来。”
“是。”陆华京跟着陆妍之走进书房,但她耳力极好还是听到了不少身后的动静。
“这新人完蛋了。”
“是啊,被陆大人叫进去绝没好事。”
“太惨了,这才刚上任第一天。”
系统:(怎么办宿主?这姓陆的是不是要给你下马威啊,听她们说得好恐怖。)
陆华京:不妨事。
陆妍之站在陆华京面前仔仔细细打量她一番,赞道:“不错,有你母亲的风采。想她当年也是军营里出众的相貌。”
陆华京:“大人谬赞了。”
两方相互客套一番,陆妍之突然严肃起来:“你也听到了,这不是个好差事。关于盐税的律法还不周全,总有官员想要钻空子贴补家用,这是难免的,往常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可她们这次做的过火竟敢谋杀朝廷命官,触及陛下逆鳞而我们身为陛下的人,必须遵从命令。”
陆华京点点道:“属下明白,属下愿意为陛下解忧为锦衣卫解忧。”
“哦?”陆妍之笑道:“不愧是当今陛下亲点的武探花果然与众不同,那此事就交给你了。”顿了顿她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说起来有人会跟你一同前往两淮,去前门等着吧,他快来了。”
“是。”陆华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听陆妍之的意思这人貌似很难对付,不过只要这人不影响任务,她可以适当做出一些妥协。
陆华京跟着陆妍之站在前门,不多时,一辆华丽的男子马车映入眼帘,马车的装饰不似寻常富贵人家,想是皇子或者后宫的某位美人。
马车停下,她们二人立于两旁行礼。门帘拉开,陆华京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前方是一双精美的绣鞋,抬头望去视线正好与八皇子殿下夏安撞了个满怀。
夏安没想到是她,脸色顿时冷漠些许,高傲地督她一眼。
“陆大人,本宫不与她一同行动。”
夏安撇过脸,不看陆华京。
陆华京:这下完了。
5. 没礼貌的粗人
陆妍之心下讶然,这是自她被提拔为锦衣卫指挥使后,唯一值得上惊讶的事。
她的家族世代从事锦衣卫,对前朝后宫了如指掌,如今她身为家主,事不论大小,都得过她的眼,尤其八皇子夏安为重点观察对象,线人不可能不上报。
这可就奇了怪了。
陆妍之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摇摆,八皇子夏安站在马车一侧冷脸状若冰山,而陆华京未曾移动分毫,仍站在原地一副思考的模样。
八皇子不是最受女帝宠爱的皇子,但其父君出身名门望族封为贵君,听说父子关系极为要好。虽然在大夏有明文规定,后宫不可干政,可谁都知道前朝与后宫密不可分,不得已千万不要得罪后宫。
陆妍之本想帮忙,可转念一想这孩子年岁尚小阅历不深需敲打一二,日后的官路才走得通畅。于是乎她索性不管了道一声:“失礼了。”直接走回屋内。
武官么不知礼数很正常的,天天被文官参一笔早就习惯了。
系统:(宿主大人陆妍之抛下我们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纯情的系统想起前几天那幕,尴尬的不行。它由衷地敬佩宿主,在这样的修罗场还能镇定自若地待下去,真不愧是宿主大人!
陆华京沉思片刻,决定先不管夏安,后宫不可干政,就算是皇子也一样。
想通这一点,陆华京同陆妍之一般道了一声:“失礼了。”就转过身去回前院挑选随行锦衣卫。
失礼了?这个没教养的混蛋还知道什么叫做失礼?莫非…
夏安如惊弓之鸟般迅速回头,却见陆华京渐行渐远,他放松下来,轻轻呼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对方要再对他做些什么。思及此,原先消下去的红晕,又浮现脸颊。
“殿下,那个陆华京竟敢忽视您,自顾自走了!”一名身着翠色宫装的小侍站在夏安旁边愤愤不平道。他名为蓝玉是夏安的贴身近卫,也是夏安的亲信,自小跟着夏安一块长大,极为护主。
那个陆妍之也就罢了,殿下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至于这个新晋锦衣卫百户竟敢藐视皇家威严,视殿下为无物,简直不可饶恕。
蓝玉眼里燃起熊熊烈火,只要夏安下令,他立马为国除害。
夏安这才反应过来,蓝玉说的有道理,这女人凭什么忽视本宫?
夏安面上不显,手上愈发使劲,手帕几乎皱成一团,他自顾自将手帕收进袖中,以防外人看到。他轻咳一声:“说得有理,本宫…”
夏安的声音陡然止住,若他要治陆华京的罪,锦衣卫必定介入,届时他和陆华京的三两事必定传遍皇宫。这是夏安不想见到的,他已经打定主意将此事带进棺材里,谁也不讲。
夏安迟疑片刻道:“罢了,念在她第一次,就算了。”
蓝玉大为震惊,见主子一副思虑重重的模样,不敢多说。
片刻之间,他想到什么,这陆华京该不会和前几日的事相关。
那天,碧落设计陷害殿下,他们发觉的晚,赶到时殿下衣襟散乱,全身上下浸满了水,一副被糟蹋的模样。蓝玉泣不成声,正要自裁谢罪,却被告知殿下的守宫砂还在。蓝玉这才放下刀,抱着殿下大哭,那场面简直像是他自己被糟蹋了一般。
碧落已经被他们私下处理了,临死前他承认受宋知指使。
殿下震怒,借着去两淮探亲的由头,离开宫闱。锦衣卫指挥使陆妍之早些年受殿下照拂,特允他们一同前往。
可仍旧不知当日是谁救了殿下,殿下也闭口不谈。
看这情形想来那人便是陆华京了,难怪殿下对陆华京格外特殊。
蓝玉回身望向陆华京逐渐远去的背影,心道此人不简单。
前院,一批训练有素的锦衣卫站在空地上等待挑选,陆华京为锦衣卫百户,按照律令可以调配一百人。
不过陆华京更擅长单兵作战,过多的人员调配反而会阻碍她的进度。
陆华京:003,陈念之在哪里?
在翻阅小说时,陆华京对“陈念之”这个名字印象深刻。这位擅长刺探情报的女子,虽在故事前期明珠蒙尘,但在在后期诸多重大事件的暗流里,总能窥见她的身影,是连严青都感到棘手的人物。
系统:宿主大人,前方三排从左起第三个。
陆华京望过去,人群里几乎所有人都高高昂着头,都是对自己的家世极为自信的世家小姐,可陈念之却微微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不知在想何事。
旁的人看见了,轻踢了陈念之一脚,用眼神示意对方抬头。但陈念之并不领情,依然保持原先的姿态。
陆华京迈步走到陈念之面前,对方似乎有些惊讶,但并不在意。
陈念之生得不难看,也不好看,最合适的词便是平平无奇,几乎泯于众人。纵使有人刚与她交谈过,转眼便如晨雾观花,眉眼轮廓模糊三分,分明才见过,转眼间却记不起鼻梁高低。
陆华京:确实适合干特务。
陆华京长得过于俊美,不见得全是好事。刺探情报时,过于突出的相貌只会为任务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系统:幸好女尊世界对外貌有限制,若是以宿主Alpha的相貌降临,估计会被当成天神来崇拜吧。
陆华京有些无可奈何:古代迷信多,这是难免的。
陆华京扔给陈念之一块令牌道:“就你了,收拾收拾即刻出发。”
陈念之眸中波动明显,带着些许惊异与茫然,她本以为以她平庸的相貌入不了百户大人的眼,就算看见了转瞬间也会忘却,就像其他人一样。她眸中带着感激,微微欠身道:“属下遵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华京:“嗯,本官在前门等你。”
待陆华京走后,剩下的锦衣卫听从总教头的命令进行日常训练,若仔细看她们习武的动作都较往常迟缓了几分,看陈念之的眼神都带上一些羡慕和嫉妒。
若是同往常一般执行指挥使颁布的任务也就罢了,但此次由女帝亲自下令督查,若是令女帝满意,官职不论大小都将加官晋爵,飞黄腾达。
陈念之同样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只是往日被冷落久了,不敢相信这种好事会轮到她。她暗自发誓,日后若有机会必报陆大人知遇之恩。
陆华京走出前院,一眼看到那位尊贵的八皇子殿下正立于她原先所在的位置,面上倒是如先前见到的高贵冷艳,只是底下土路边上的青草耷拉在一边,像是被人恶意踩断一般。
陆华京觉得有些好笑,脚步不自觉轻快了些,走到夏安身边道了一声:“殿下。”
“呀!”
夏安大惊,他和蓝玉背对着那人,完全不知对方何时出现,他吓得捂住心口倒退两步,踩在后边的青草上试图掩盖什么。
陆华京面上不显,心里却笑开了花,她知道夏安有意思,却不料对方这么…嗯…可爱。
陆华京掩住笑意道:“殿下,臣等该出发了。”
夏安冷哼一声:“本宫不是说了,不与尔等同行?陆大人怕是听觉有差。”
像一只气鼓鼓的兔子。
陆华京带着一丝坏笑,拿出一块令牌道:“对不住了,八皇子殿下,臣为皇上亲封的两淮督察使,断不可随意违抗皇命。”
夏安还想说些什么,却见一女子驾马车赶来,登时闭嘴,若是被她人听到恐落下后宫干政的名声。他掩面转身离去,钻进马车里。
“陆大人,臣都准备好了。”
陈念之下马,拿着一张羊皮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大人存放在锦衣卫属的所有东西都带齐了,随时可以出发。”
陆华京摸了摸下巴思索道:“不急,本官还有事要做。那边的小侍看到么?盯着他,本官去去就回。”
“是。”
陆华京走到夏安的马车前轻叩几下:“在下陆华京,邀殿下一叙。”
里边没吭声。
蓝玉还沉浸在殿下和陆华京匪夷所思的关系上,不知该不该阻拦。
于是陆华京直接撩起门帘钻了进去。
夏安知道陆华京脸皮厚,但还是没料到对方竟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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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礼的行为。一位待嫁闺中的皇子与新任官员纠缠不清,传出去足够毁了他的名声。
夏安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滚出去!”他仓促说完,就要拉下门帘推陆华京出去,陆华京力气大一把撑住门帘低声道:“皇子殿下还有反悔的机会,后宫不可干政这您是知道的。”
夏安被戳中心事,神色慌乱起来:“本宫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快出去!”
“锦衣卫这里怎么停了两辆马车?”
正在此时,有位官员路过锦衣卫,她看不清里边的迹象,两辆高大的马车遮挡了她的全部视线。
夏安猛地一惊,他来不及细想便把站在门帘处的陆华京直接拉进车厢,然后迅速拉上门帘。
蓝玉更看不懂了。
马车内
陆华京正被夏安死死按在门帘边。
两人近在咫尺,夏安的耳朵几乎碰上陆华京脸颊,他屏住呼吸倾听外边的动静,直到那人声音消失不见夏安才舒了一口气。
他松开捂在陆华京嘴巴上的手,背在身后用手帕擦了擦,冷然道:“本宫可以赦免你今日不敬之过,下不为例,现在快滚吧。”
然而陆华京未曾移动分毫,就蹲在车厢里直勾勾地看着夏安。
她仗着身量高垂眸俯视夏安,眼眸带笑唇角微挑,声音低如私语:“有意思,才把下官拉进来,现在又让下官出去……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么?”
夏安冷着一张脸,蹙眉抬眼,直接对上陆华京那带有侵略性的目光:“关你…!”
陆华京突然靠近,夏安猛地后退一步,不慎踩到华丽的裙摆整个人倾倒在地,香肩不慎裸露,长发垂至后肩,此时此刻,他美得像一幅画。
陆华京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切,她本想调整姿势,长时间单膝跪地未免有些难受,可夏安这反应着实大了点,看来自己在他那边可信度为零。
“可恶。”
夏安睫毛微颤,双手撑地挣扎着想爬起来。忽然间感受到一丝凉意,他赶忙扯了扯衣裙盖住香肩,原先松散的衣领被他捂得严严实实。
陆华京等得有些不耐,她还有任务要做不得拖延。
系统:宿主大人你……
陆华京正色道:“殿下是为调查宋知一事而来吧,探亲只是虚招对么?”
夏安撇过脸:“本宫看上去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吗?后宫不可干政陆大人不是清楚的很?”
真是不坦率啊。
陆华京轻笑一声,瞬间逼近夏安。面对夏安迷茫的眼神,陆华京伸出一根手指贴在夏安的唇瓣上,低声道:“殿下贵体,自然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下官不会阻拦也不会背叛,如此一来可好?”
夏安抿唇一把抓住陆华京不安分的手指,沉思片刻道:“你要什么?”
陆华京笑道:“不要什么,能帮到殿下是下官的荣幸,还有—”陆华京指着自己的右手:“殿下可以放开下官的手指么?”
夏安像碰到垃圾一样忙丢了出去,清咳一声:“本宫不信。”
陆华京收回手,交叉横在胸前,手里还有余温,带着男子的香气。
她装作思考的模样道:“就当为之前那事赔罪吧,殿下之后可不要见到下官就跑了。”
夏安白嫩的脸颊泛上绯色:“本宫…本宫才没有!本宫气量大得很!”带着一丝气急败坏。
陆华京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是么,既然不是因为那件事,莫非…殿下对下官抱有情意?”
“呀!”夏安一秒暴躁。
这个混蛋!
陆华京忍不住笑出声:“不逗你了,办事记得小心点,还有……绣鞋记得换。”
说完,她把夏安绣鞋上粘着的杂草摘下踹进衣袖里,然后便走了。
门帘被关好,马车被重归寂静。
夏安皱着眉坐在原地好半天才抿唇嘀咕道:“没礼貌的家伙…….竟敢随便碰男子的绣鞋,知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啊?”
见那人随意的态度,想来应当是不知道的。果然,没礼貌的粗人最讨厌了!
6. 通州之行之各怀鬼胎
两淮一带位于大夏之南,淮水扬扬,分南北两贯东西。自古兵家必争之地,漕运咽喉,盐铁丰饶,商家富奢。
陆华京此行的目的地为南安通州,正值漕运之口,水路贸易繁荣。
通州路途遥远,陆华京与夏安分坐两辆马车,一路无话,连夜赶路。
路经驿站,陈念之下马把马匹交给小厮护理,顺道补充物资。
“大人,稍等片刻,属下去去就来。”
“不,”陆华京盯着驿站若有所思,也顺势下了马车:“这是离通州最近的驿站,来回商客必在此留宿,巡盐使之事传至京城,她们不可能不知,你去打听打听,稍后汇合。”
“是。”
陆华京则套上布衣扮成商人模样,走进附近的一家茶馆。茶馆露天而设,正对官路,位置绝佳,却生意惨淡。
见陆华京走进,店家两眼放光,忙凑上去:“客官要喝点什么?”
陆华京掏出几腚银子豪气道:“就你们这最贵的吧。”
系统:幸好陆妍之在户部有相熟的人,给我们批了不少银子,不然以原主的财力能撑到通州都是个问题。
陆华京深以为然,锦衣卫以情报谋生,要获得情报少不了银子。
店家一听是个富贵人家,嘴角快咧到天边去了,恨不得召集一家老小全力伺候这位贵客。
茶汤端上,香味四溢。
陆华京细细品道:“真是好茶,店家有这样的手艺,客人却寥寥无几真是奇事一件。”
店家不好意思地陪笑道:“客人谬赞了,小人买不起带棚的,这边面对官路,来往车辆络绎不绝,尘土飞扬,茶汤难免招灰,久而久之就没人想来了。是客人运气好,最近几日这边都没什么马车过来。”
“哦?为何?”陆华京故作惊讶:“此为官路,天家收盐必然途径此地,莫非这几日通州盐场不佳?”
“唉,可不是嘛,”店家顿时沮丧,带着一丝哀怨:“也不知盐场那边怎么回事?最近通州盐价水涨船高,小人都快买不起了。”
陆华京蹙眉:“知府该有动作才是。”
店家一听顿时警惕起来:“这...小人不敢多说。”
陆华京微笑,又掏出几腚银子搁在桌子上:“店家真是对不住了,在下不会讲话,莫怪莫怪,只是在下真的很好奇,您看...”
店家有些紧张,左看右看,终于耐不住银子的诱惑,坐在陆华京旁将银子收入囊中悄声道:“小人也是听说,客官可别讲出去。”见陆华京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店家稍微安点心:“听说那边有人死了。”
陆华京颇为配合,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这...这究竟为何?仇家吗?”
“不是,听说是京城派来的人。”店家越说越小声:“是猎户打猎时发现的,听说挖出来的时候那一片地臭晕了都,真吓人啊都不知道埋在那个地方多久了。”
陆华京若有所思道:“店家知道在哪吗?”
店家一脸怪异地看着陆华京:“莫非客官还想去?”店家显然把陆华京当成了不学无术,到处乱跑的世家小姐,不由得劝道:“客官听听就罢了,那地方多危险啊,还是快回家去吧。”
店家不愿多说唯恐惹祸上身,陆华京只好放弃追问回到驿站。
陈念之还在和来自各地商人热络喝酒,抬头看见陆华京,找了个借口离开酒桌,两人默契非常,一前一后走出驿站,没被任何人注意。
“大人。”
“嗯,怎么样了。”陆华京带着陈念之拐到后院,后院一地荒芜,人迹罕至。
陈念之左看右看,确定无人低声道:“那两位死去的大人是在石虎岭发现的,石虎岭凶兽颇多,一两具尸.体也没人当回事,只是恰好刘氏在,他是其中一位大人的夫君,当即将人认出来了,消息这才传到知府。”
陆华京沉思道:“刘氏一男儿身跑到荒郊野岭做什么?还是非得是凶兽多的地方?”
陈念之道:“听说是一猎户将尸体挖了出来,到处找人验明身份,他家大人失踪多日,寻妻心切,这才跑了过去。”
陆华京点头:“原是如此。”
“大人,是否需要下官再去探听一二?”
“不必了,”陆华京冷声道:“两位巡盐使在通州失踪多日,知府却没有任何作为,到最后尸.体竟是猎户挖出来的,这其中必有蹊跷。”
陈念之恍然道:“您怀疑是知府所为?”
“如今证据太少不可妄下定论,仅可断言知府必身在此局,”陆华京轻蔑一笑,带着一丝冷意:“京城官员在地方州府出事,想来知府这俩天已备好应对之策了,走吧看看她们要给本官怎样的交代。”
“是。”陈念之跟在陆华京身后,斟酌片刻,还是将心中想法道出:“大人,是否要去问问八皇子?八皇子代其父尽孝,消息应当不少。”
陆华京闻此,脚步顿了顿:“不可,朝廷官员需恪守礼节,避与皇子私交之嫌。如今时局紧张,边关战事频发,若是战败,皇子需代表我国与他国和亲。八皇子正值芳龄是和亲的不二之选,女帝这些年对他多加看护,想是有所打算。”
譬如状元府一事,一国皇子不可能无故出现在朝廷命官的宴席上,甚至身边没有其他皇子皇女陪同,不是偶然,而是女帝刻意安排。
因为当日坐于宴席上的不只有高官,进士还有东陵国皇女。
若是大夏战败,夏安需像从前的和亲皇子一般去往东陵国,以此巩固大夏势力。
因此,大夏对皇子的管理极为严苛,不仅被秘密监视还要每日检查守宫砂。
若是皇子在和亲前传出与某位朝廷命官私交之嫌,不仅官员被罢职,而且皇子本身也会失去价值。在后宫,没有价值的皇子只能任人宰割。
原著中,虽然夏安借萧意完美隐藏自己,可守宫砂不在,他被发配冷宫,在那里度过了相当艰苦的日子。
陈念之若有所思:“原来如此。那大人可要当心了,之前八皇子将您拉进车厢,这摆明了是要害您啊。”
陆华京轻咳一声:“罢了,在场都是自己人不妨事。”
陈念之回想那一幕,那时除了自己,大人,八皇子还有那个叫蓝玉的小侍。当时她听从大人的命令盯着蓝玉,蓝玉其人颇为古怪,见到那一幕他先是呆滞了一会儿,而后又义愤填膺地冲过去,幸亏她为武官不然还真拉不住。
好在大人足智多谋令她早早盯着蓝玉,否则一旦蓝玉冲进去,并将此事传给皇宫,那八皇子自作死路无妨,却误了大人前程。
如今还不能确定他是哪边的人,若真是皇宫安插的眼线……陈念之眼神一暗,无妨,这之后她会死死盯着蓝玉。
见陈念之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陆华京以为她在担心消息不足之事,安慰道:“无妨,虽然我等无法接近八皇子,但若是他自己找上来那就不一样了。”
陈念之有些不解:“您是说八皇子会主动将消息传给我等?这是为何?”
陆华京把“八皇子素来记仇”这几个字默默吞下,转而说道:“嗯…本官瞧这人面目和善,想来心地善良。”
心地善良暂且不提,面目和善?
陈念之默默回想八皇子的容颜,姿容艳丽,却带着锋芒和冷霜,平时见到都冷着一张脸,说话也是冷冰冰的。按同僚的话来讲就是一个“冷美人”,她实在无法从那张脸上看出面目和善。
嗯……原来大人偏好这一口。
回到马车,陆华京拿出一只炭笔,在地图上仔细圈画。这张地图是在驿站买的,以水墨配以图文,勾勒通州大街小巷。
陆华京:003,把这份地图拷下来。
系统:(收到。话说宿主大人003有件事不太懂,为什么八皇子会主动把消息传给我们啊,我们跟八皇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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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系这么差,他还天天叫宿主大人滚。)
陆华京:听陆妍之说,夏安父族的本家定居京城已久,在通州的只是分家。两家分隔两地,时间久了,其心必异。分家的人不可信任,他要想除掉宋知只能通过我们。
系统:(那我们要帮他吗?宿主大人有令牌可以调度锦衣卫安排在通州的线人。)
陆华京:没那个必要。其一,经费有限,此案疑点颇多到处有用人的地方,线人的赏银要花在刀刃上;其二,我替夏安保守秘密是为了纵其行事,没有后顾之忧,无偿为我等传递消息。
系统面板弹出一个惊讶表情:(003以为宿主大人对他有那个心思。)
陆华京微笑:003,任务最重要,其他只是过眼云烟罢了。
系统:(不愧是宿主大人!基地楷模!)
与此同时,另一边……
驿站上等厢房里,夏安坐在美人塌上研墨持笔给通州府的分家写信,这时蓝玉从门外进来,把一封书信交给夏安。
夏安有些不耐,但还是打开书信,草草督了眼。
内容和以往没有大的差别,言辞大多辞藻华丽只为夸耀文采,胸无一点墨。末了,还加了句“吾心念念,不忘汝也”的肉麻情话。
蓝玉见主子烦忧道:“又是她?”
“嗯。”
夏安蹙眉,举起信纸又放下,不知从何下笔。此女为东陵国五皇女—季蓉。一个月前,女帝庆生,季蓉跟随东陵国使节来大夏为女帝进献奇珍异宝,在宴席上见夏安高贵冷艳,春心荡漾,从此死缠烂打。
女帝心花怒放,不仅一个劲地撮合两人,并且禁止其他女子靠近夏安,就连之前的状元宴席也是女帝一手安排。
夏安不喜季蓉,却不得违抗女帝命令,他斟酌片刻,提笔回信。
写完,他将书信交给蓝玉道:“那边有回复吗?”
蓝玉摇头:“还没,边关战事吃紧,三皇女殿下日理万机,恐怕无心回复。”
夏安蹙眉,黑亮的眸子里盛满担忧,叹息道:“我们要加快了,战事不等人。”
“可不是嘛,”蓝玉一听顿时气急:“宋知那厮真不要脸,连送上战场的物资都要贪,三皇女殿下在外征战保卫家国,这帮蛀虫倒还趁机捞上一笔,当真混蛋!不要脸!呸呸!”
夏安同样颇为头疼,他虽为男子却有不输女子的襟怀,既为了国家也为了他自己,他千方百计联系上三皇姐,为三皇姐做事。
前段时间他收到一封边关的来信,说是送到边关的盐不足,三皇姐怀疑有人从中做梗,以战事谋利。于是他循此线索细查,竟发觉两淮官盐数目作伪。彼地素为宋知辖地,想来两者脱不了干系。
宋知似乎察觉到什么,设计意图玷污他,以此攀附皇亲国戚,躲避惩罚。
夏安不悦地嘀咕道:“也不知此案有无涉及分家。”分家与本家脱离太久,早已失去控制。听父君说分家这些年仗着本家作威作福,到处惹事,如今只希望她们伶俐些,不要沾染此事。
蓝玉:“殿下放心,属下会暗中探查此事,不过分家不可信,我们该如何行动?”
夏安挑眉,唇角泛起笑意:“不是还有陆华京么,就让她来。”
“啊,”蓝玉有些迟疑道:“这......殿下,陆大人刚上任还未积攒势力,恐怕会因此得罪不少权贵,以后的晋升可就难了。”
“无妨,”夏安脸色平静,看来并不忧心此事:“若她成功了,本宫会去女帝那为她美言两句,若她失败了,那便是她自己的事。”
“这…这,”蓝玉一脸犹豫,斟酌片刻道:“可她对殿下来说不是有些特殊吗?”
“可能吗?”夏安冷笑一声,调整了姿势抬眼看他:“她只不过是一把趁手的刀而已。”
蓝玉顿悟。
夜色苍苍,长月明明,两人各怀鬼胎,不分伯仲。
7. 通州之行之巧舌如簧
天未亮,知府沈怀月和其他通州府官员早早聚集在府衙,等候京城来的锦衣卫。
官员大多坐立不安,各怀心思,府衙悄然无声,谁都不敢在此时开口,唯恐被谁听了去。
前阵子,两淮巡盐使在通州失踪,她们为了不惹祸上身私自压下消息,暗地找寻巡盐使下落。可不料,官府没找着却被一猎户发现了,猎户愚笨嚷嚷着非要找家属认领,官府得到消息时已经晚了,两淮巡盐使客死通州早已传到京城。
不必多言,必然是隐藏在通州府的锦衣卫做的,是以她们说话更加小心,唯恐被当作疑犯牵连。
“行了,”见底下官员一幅窝囊样,沈怀月忍不住开口道:“在座哪位大人的官职不比正六品锦衣卫百户高?只是锦衣卫而已就把各位大人吓得六神无主,他日若女帝亲临,在座该如何应对?”
“可这…毕竟是在通州府出的事,若…”
话未说完,便被沈怀月打断:“不必多虑,王大人和段大人是被石虎山野兽袭击而死,此事怪不得我等。”
“大人说的是。”
片刻,守卫从外门闯入道:“启禀各位大人,陆大人要来了。”
知府内各官员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眼里带着惊讶,这陆大人倒是个动作快的,十天的行程,硬是五天便赶到了,倒不愧为锦衣卫的名号,无法以常理揣摩。
沈怀月神色一暗,事情比她想象的棘手,依这人的路子看来无法轻易打发走了。她端正神色,带领官员往门外走去。
一入眼帘,沈怀月不免有些惊讶,对方似乎太过年轻,约莫二十上下,但办事又如此老练,气息迫人,这人不简单。
陆华京见人出来了,挑眉勾着笑,气息越发迫人,踱步走到沈怀月面前:“沈大人有些慢了,在里边做什么呢?莫非是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果真难对付。
沈怀月面色平静,丝毫不为他人挑衅所动:“陆大人多虑了,只是例行晨会罢了。”
“是吗?”陆华京望向对方身后跟来的一众官员,她们虽克己守礼,可眼神却骗不了人,倒是这沈怀月似乎过于冷静了些。
古怪。
陆华京轻笑:“两淮巡盐使大人无故枉死他乡,这么大的事,沈大人倒是坐的住。”
沈怀月毕竟是正四品文官,能做到这个位置伶牙俐齿少不了,她平静道:“陆大人说笑了,通州府公务繁多牵及万万百姓,若是以小舍大,下官早该告老还乡了。”
“还有,”她话锋一转:“王大人和段大人是被凶兽撕咬至死,本官以为此事怪不得通州府。”
“是啊,陆大人,”沈怀月身后一位官员站出来道:“王大人和段大人是在石虎山被发现的,石虎山本就凶兽颇多,或许是一招不慎才…”
“哦?这倒是新奇,”陆华京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东西般讥讽道:“你是说两位巡盐使大人不去两淮其他城的山上溜达,偏偏选了通州还是有凶兽的山乱跑,本官倒是想知道这石虎山倒是有什么稀奇的地方,可以让两位大人千里迢迢从京城赶来只为见上一面。”
“这…”那位说话的官员满脸通红,登时闭嘴。
沈怀月见此道:“陆大人贵为武官,没想到文采倒是不错。”带着些阴阳怪气。
系统:(啊啊啊你这个混蛋不准嘲讽我家宿主大人!)
陆华京淡淡道:“过奖了,本官策论成绩确实不错。”
沈怀月顿时噎住,转念一想平静道:“陆大人若是不信,不如随本官去一趟义庄,王大人和段大人的遗骸还存放在那里,陆大人一见便知。”
这个老狐狸。
她连夜赶到州府,本就为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若是被引去义庄了,那来这么早做什么?不过沈怀月这么急着把她引走,不就暗指知府里还有别的不该存在的人么。
比如那个猎户。
在去府衙之前,陆华京曾私下联系锦衣卫安放在通州府的线人,问其猎户下落,依那人所说猎户一家在前几天被官府抄家了,那位猎户自从去了趟府衙,就没有再回来过。
线人认为猎户已经被处理了,不必多费心思,寻其下落。
陆华京则不以为然,官府没必要在这种时候给自己按上一个凶名,不然直接坐实谋害朝廷命官之嫌。
猎户大概率还在府衙,只不过背着她人耳目。
陆华京笑道:“不必了,本官信任沈大人。”
信任?
沈怀月抿唇,不作她言。
“说起来沈大人这几年劳苦功高,抓了不少罪犯,不如带本官前去见识一二?若有谋逆之嫌,本官还可帮衬,”陆华京面上款款,语气却是不容质疑:“北诏狱也该进点新人了,您说是吧?沈大人。”
诏谕作为“天子之狱”,由锦衣卫直接管辖,虽然关押了许多草根犯人,但蹲诏狱的主力却大多为官。
底下官员吓得不敢出声,额上冷汗连连,清晨的鸟鸣不似往常悦耳,却隐隐中带着一丝杀伐之气。
沈怀月眉间微蹙:“本官不明白陆大人所言何事,罪犯小打小闹而已,不必大动干戈送去北诏狱。”
听闻此言,陈念之上前两步道:“启禀大人,北诏狱自女帝初设以来专门处理谋逆案件和谋逆之人,谋逆不分大小,还请沈大人慎言。”
沈怀月顿了顿,她倒是没注意到陆华京背后还藏着一个人,这人看着平平无奇,倒是口齿伶俐和她主子一摸一样。
莫非如今的锦衣卫个个都要在口舌上费功夫么?
她颇为头疼。
“也罢,那便来吧。”
府衙有专门扣押犯人的牢房,此地阴湿脏乱,散发一股带着血腥的霉味。
陆华京蹙眉,边走边看。
牢房里的犯人关得久了,面容难以辨认,脸上大多布满油污,缩在角落阴测测地看着她们。
忽得,陆华京发现了什么,停在一人面前,蹲下来仔细看了会儿,指着人问看守道:“这人看着像最近刚进来的,她犯了何事?”
看守有些犹豫,不着痕迹地看了眼沈怀月,得到对方的首肯后道:“这人到处坑蒙拐骗,破人钱财。”
“哦?是吗?”陆华京回头望向沈怀月道:“正好在锦衣卫视察之前骗财入狱么?沈大人,您说是不是有些过于凑巧?”
沈怀月不免感概陆华京恐怖的观察力,猎户已被施以酷刑,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辨认。
她正色道:“陆大人不必拐弯抹角,本官自会告知。这人便是发现王大人和段大人的猎户,她帮府衙找到巡盐使大人理应赏赐,可奈何往日作恶太多,这才关了进来。陆大人若是不信,府衙还有证据。”
陆华京走向猎户,盯着对方畏惧的眼神,轻笑:“何必如此麻烦,人不就在这儿么?还请沈大人把猎户放出来,本官有话同她讲。”
沈怀月点头,命人将猎户带出关进专门用于审讯的房间,完事后她道:“那就交给陆大人了,本官告退。”
倒是有眼力见。
临走前,陈念之狐疑地看了沈怀月一眼,跟着陆华京走进审讯室。
猎户被铐在墙壁上,警惕地盯着走进来的两人,带着沙哑:“你们又要做什么,我已经全都交代了。”
“不必紧张,问问而已。”
陆华京走到猎户面前:“听说是你将两位大人挖出来的,还到处找人验明身份?”
猎户瞳孔微缩:“那又怎么了?尸体扔在荒山上总要有人认领。”
“可你会这么好心吗?”陆华京嗤笑,带着些许轻蔑:“到处坑蒙拐骗,欺凌弱小,你觉得这样的人会发善心帮助早已死去的人寻找亲属?”
“莫不是看到了什么?”听闻此言,猎户低头,左右不言它。
看这反应想来是猜对了。
陆华京缓缓道:“那两位大人埋在土里这么久了,尸体必然发烂腐臭,早已不成人样。但即是如此刘氏还是将人认了出来,那位大人身上应该带着什么信物吧。而你对那信物起了心思,想着把家属叫来趁这机会狠狠敲诈一笔吧。”
“可惜了,得罪的是官府。”
陆华京左右端详对方破烂不堪的身躯道:“饶是你平日作恶多端,如今这惩罚也过火了,看来你背后的人不想你活着走出牢房啊。”
陈念之意识到什么,见猎户沉默她道:“你死了倒是不要紧,那你家里的孩子呢?她们出生没多久吧?”
猎户一听,双目瞪圆像是有离火咆哮而后像是想到什么又渐渐平息,继续沉默。
陈念之道:“看样子你背后的人给你许了不少承诺,那你可知你的孩子早已夭折,你的夫君沦为他人奴隶。”
听闻,猎户的眼睛死死蹬着陈念之,仿佛要在她的脸庞上找出一丝虚假。
“怎么?你是不信吗?”陈念之颇为自负道:“这天底下就没有我们锦衣卫不知道的消息。”
锦衣卫三个字一出,猎户眼神空洞,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般,张了张嘴也发不出什么声响,估摸着听到几个字:“你们…随便问吧。”
她信了。
陆华京不由得赞叹,陈念之编造是非的能力简直炉火纯青,把她带出来果然是个极为正确的决定。
陆华京正色道:“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天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见猎户呆滞的模样,陆华京继而道:“你身为猎户对猛兽必然很熟悉,那两位大人身上有没有出现猛兽撕咬的迹象?”
猎户犹疑道:“有。”
“但不多是吗?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大张旗鼓到处声张,一来是为了敲诈家属,二来是为了敲诈凶手是么?有两份钱可拿,你那时高兴坏了吧。”
猎户低头:“既然大人都猜到了,还问小人做什么。”
原来如此,陈念之不由得对陆华京更为敬佩,对方竟能从细枝末节推出事情梗概,着实了不起。
她跟在陆华京身后问道:“大人,咱们接下来是不是可以逮捕知府了。”
“还没完,”陆华京思考片刻道:“我们现如今只能证明两位大人死于她杀而不是死于猛兽口下。证据还太少,贸然行动只会引得上边不满,况且我们还不能确定知府是否参与其中,只能推断此事必有府衙参与。”
陈念之一听也是:“是属下武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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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华京笑道:“你的判断非全然无理,毕竟通州府诸位官员也就只有沈大人独具慧识。”
两人走出牢房,穿过庭院,偶遇厢房,陆华京总感觉有一股若有似无的眼神飘在她二人身上,索性停着不走,抬头望去。
不多时,二楼厢房悄悄地探出了半个脑袋,鬼鬼祟祟,怕是被人发现的模样。
看头饰,应是八皇子夏安。
陆华京本想请安,可夏安一对上她的眼睛便直接消失在窗口,随之而来的还有蓝玉嗷的一嗓子:“殿下!您怎么摔了,属下这就来救您!”
陆华京回头问陈念之:“本官脸上是有什么脏东西么?”
陈念之回道:“大人亦如往常,面如冠玉。”
陈念之倒是个直白人,陆华京点点头颇为满意,故意抬高了调:“既然如此,八皇子殿下是我等护送而来,我等理应见上一面,否则不合礼数。”
夏安一听,冷艳的脸上顿时布满慌张,脚下一顿又摔进了蓝玉怀里,他低声道:“就说本宫身体抱恙不见客,绝不能让她们进来。”
此事说来也是颇为心酸,夏安一进分家门,分家的家主泪流满面地跪在他面前,嚷嚷着自己犯下了大错。
而后得知,分家这些年暗地里做了不少官盐私贩的生意,听说锦衣卫要来唯恐被查出,送进北诏狱。
分家与本家虽分为两脉,但溯源归宗总能查到主家头上,本家或许被牵连就此没落,而他的父君在后宫的日子将更加艰难。
这是夏安绝不想见到的。
他此行前往府衙就是为了解决分家的事。分家先前与官府的一位官员合作,篡改官盐数目伪造账本,但原先的账本还在府衙,那位官员来不及销毁便被人叫去应付锦衣卫了。
一听锦衣卫在府衙,夏安赶忙假借皇子造访之名,暗地里命蓝玉找出账本。
蓝玉是本家专门培养的暗卫,武功不高却极擅长潜伏,消无声息间暗将账本从府衙带了出来,甚至瞒过了陆华京。
如今账本正在他手上,若是被陆华京发现岂不是功亏一篑。
而陆华京早将夏安当成免费的情报来源,因此与夏安见面之事绝不允许错过。
当陆华京听到“殿下抱恙,不便接客”时,陆华京只道:“为皇族分忧解难,本就是锦衣卫的天职。”
陈念之:“倒是你,推推搡搡地不让我们进去,莫非包藏祸心?”
蓝玉寡不敌众,眼前这两人简直口若悬河,巧舌如簧。蓝玉在她二人面前如同蚍蜉撼树,可笑不自量。
蓝玉快要哭了。
里边的夏安也是紧张到不行,隔着门倾听外边的动静。
陆华京递给陈念之一个眼神,陈念之会意,直接上手将蓝玉拉开带进旁边的空厢房。
陆华京拉开门,夏安靠在门边顺势摔在她怀里。
这人到底偷听了多久。
陆华京嗤笑,后退两步将夏安扶起。
夏安不敢正视陆华京的眼睛,匆忙撇开她,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陆华京见状笑道:“看来皇子殿下的身体好了许多。”
夏安清了清嗓子,耳垂边浮起一层红晕,但面上不显眸里清澈带着皇家的威压:“本宫躺累了,起来活动罢了。”
“是吗?”陆华京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殿下的头冠有些…歪了,就这么急着来见下官么?”
“呀!”夏安忙捂住头冠,清冷的脸庞染上绯色:“你…你!不知廉耻!”
陆华京颇为随意:“无妨,想见下官是好事。”
为了免费的情报。
夏安瞬间炸毛,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蹦不出一个连贯的词:“谁说的?!你这个自大!…无礼的家伙!本宫怎么会……!”
夏安明显想歪了,陆华京可不是在调戏他。
陆华京意识到这一点,觉得有趣,Alpha的恶劣基因又上来了。
她把夏安抵在门边,低头轻笑道:“怎么会?”
迫人的气息瞬间笼罩,夏安咬咬牙恢复了冷静威胁道:“本宫告诉你,你要是胆敢碰本宫一根毫毛,等本宫的三皇姐回来,她一定不会放过你!”
他生平行事,从未若此般动辄受制于人。
这该死的陆华京,简直就是他天生的克星!
系统:(宿主大人不要玩啦,任务任务!)
系统颇为无奈,它跟随宿主大人历经多重宇宙无数世界,Alpha的本能早已被任务磨灭,003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多次唤醒宿主大人沉睡的Alpha基因。
哦,差点忘了。
陆华京退后两步正色道:“殿下贵为皇子与官府多做往来,一来二去恐人生疑。殿下想见下官,实为好事一件,锦衣卫归顺皇族,下官自然会替殿下打点一二。”
夏安冷然道:“那么依你之见,是本宫误会了?”
陆华京:“不敢。”
巧舌如簧。
夏安冷哼一声,不愿与其多做纠缠,现下还是将陆华京引到别处去,才好做下步打算。
只是方才的心悸,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8. 通州之行之黑莲花
厢房里陈设简洁,虽为上等厢房却不会过分浮夸。
陆华京下意识左右环视一圈,里边没有男子的物什,甚至没什么人生活的气息,看来夏安刚来不久。
真是稀奇,既然他不是府衙邀约而来,那么他是为了什么?
夏安见陆华京来回走动,似乎起了疑心忙道:“陆大人不必老站着,本宫这又不是没有落脚的地方,蓝玉。”
见门外没有回应,夏安蹙眉又喊了两声,依旧毫无动静。
“不必麻烦他,”陆华京走到书案后,将木椅拖出来摆到床塌前:“这里似乎只有一张木椅,只能劳烦殿下坐在床塌上了。”
夏安也只好作罢,想来蓝玉是被陆华京身边那人牵制住了,现如今还是应付陆华京要紧:“你找本宫有什么事?”
木椅较床塌矮,削去了陆华京不少身量,以往仗着身高俯视的人,如今却只能平视了。
陆华京端正姿势,忽略心中的那么一点不痛快道:“殿下近日过得如何?”
夏安冷声道:“尚可。”
尚可?这是何意,不应该啊。
陆华京抬头督了他一眼,发现对方也在打量她,目光汇聚的那一霎那又即刻分开。
她索性不拐弯抹角了凑上去面色款款道:“不知殿下是否有事需要臣代劳?”
夏安坐在床塌上挪了挪位置,尽量离陆华京远一些,似乎是想到什么温言道:“确有一事,想必陆大人也察觉到了,如今通州的盐价可算不上物廉价美。”
陆华京点头称是:“如此一来怕是盐场那边出问题了。”
“本宫倒是觉得错不在盐场,”夏安下了床塌从书架上取下一本纪事录,递给陆华京:“这几年通州风调雨顺,没有灾厄降临。”
陆华京接过从头到尾随意翻了翻,纪事录记载通州发生的一切大事,十几年前贼寇不断,等到沈怀月接过了知府的担子类似的大案明显减少许多。
不仅如此就连通州运往京城的盐量也增了不少,这两年是有所下降但相较于十年前翻了好几倍。
难怪府衙一众官员里就沈怀月站得稳健,甚至颇为自傲原来是有所依仗。
陆华京覆手合上纪事录,起身理了理衣袍回道:“所以殿下以为是盐商从中做梗?”
夏安点头:“不错。”
陆华京回身将纪事录放回书架上,眸间沉浮不定。
每年官府会发放一定数额的盐引卖给盐商,盐为民之刚需,其中利润不言而喻。大多盐商会和官府勾结,取得大量盐引,提高盐价。
但按理来说,以官府之能就算被发现了,上下疏通一番给盐商按个罪名,把巡盐使打发走,这事情也算过去了。
绝不至于着急忙慌将人给杀了,等着京城的人棍棒伺候。
若是官府里其他人也就罢了,如今管事的沈怀月却是个实实在在的人精,这样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自寻死路。
这倒是有趣。
见陆华京不语,夏安放心些许,看来对方已经将注意转移放在官盐上了。
这倒不是他胡说八道,若没有盐商从中做梗导致市面上盐价普遍上升,分家的人也不会做些官盐私贩的勾当。
私盐比官盐便宜,自然更受百姓欢迎,不过这毕竟是非法勾当,等回去还是要将那几条路子彻底封锁。
在陆华京察觉到之前。
夏安眸底深沉,莲步轻移行至床塌跟前,坐上去道:“本宫乏了,陆大人请回吧。”
陆华京还想说些什么,突然门被扣响了,外面传来沈怀月略带低沉的声音。
“皇子殿下,本官有事要见陆大人,还请殿下准许。”
夏安一听,对上陆华京略带疑惑的眼神,眼里的算计一闪而过冷声道:“也罢,你进来吧。”
“失礼了。”
随着门打开,沈怀月映入眼帘,对方似乎颇为着急,额上还冒着汗,后面还带着几个配刀护卫,看这架势莫非要动武?
陆华京心下警惕,面上带笑:“沈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只听沈怀月冷喝一声:“本官倒是想问问你,偷走府衙的盐运账本意欲何为?”
盐运账本?她可没时间去偷这个东西,莫非?
陆华京督了一眼夏安,无奈提起双手对沈怀月道:“沈大人想搜便搜吧,本官没兴趣盯着官府的账本。”
反正都是伪造的,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沈怀月狐疑地看了陆华京一眼,确定对方不在造假,伸手招了两人上来。
那两人会意,将手中的刀搁置在一旁,靠近陆华京对其上下搜身。
在搜身的这段时间,陆华京嘴上也没闲着慢悠悠道:“沈大人怎能将账本丢了,京城的船只不过几日就到了,这么短的时间怕是很难再算得清楚,身为知府的沈大人怕是难逃其责啊。”
“你既知晓,何必玩弄本官。”
沈怀月颇为头疼,她原以为陆华京是个聪明的,没想到也跟前些的锦衣卫没什么不同一样鲁莽。不过,她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态度倒是不错,要是其他锦衣卫早打起来了。
“陆大人,就算是锦衣卫查案妨碍公务依然一视同仁。若你自作聪明将账本拿走且不作归还,女帝怪罪下来责任连当。本官也不妨再说清楚些,陆大人上任没多久没必要为这点东西断送前程。”
陆华京又督了一眼夏安:“沈大人放心,这些规矩本官心里清楚得很,也不知道是谁要谋害本官。”
夏安有些坐不住蹙眉冷声道:“陆大人哪来的这么多话。”
沈怀月察觉到什么,又招了俩人护在夏安身前:“陆大人不要妄图打殿下的主意,殿下不会救你的。”
陆华京奇怪地看她一眼:“本官倒也没这么想不开。”
指望夏安救她?夏安不把她往死里坑就不错了。
搜查的那俩人甚为仔细,先是上手隔着衣物按了一番而后又将她的外衣中衣脱掉,陆华京站在空旷的厢房里,前边后边都是人,里里外外只剩一件单薄的里衣,隐隐约约露出劲瘦的曲线。
外门未关,三月风夹杂虚寒,引得她多打了两个喷嚏。
系统惊讶:(宿主大大还好吗,需要系统屏蔽感知吗?)
陆华京:我没事,是原身身体过于没用引起的生理反应而已,这点温度不算什么。
夏安撇过一眼,像是被针刺到一样又马上转过头,眼里带着紧张,面上泛起丝丝绯色。
这陆华京怎么长得这么…,不对,本宫也是阅人无数,她这种货色…虽罕有但…。等等,莫非她是太女的人,太女爱好搜罗美色,陆华京这种…货色指不定早已被她纳入麾下。
她是故意勾搭本宫的?
联想到陆华京此前种种举动,肆意妄为偏又拿捏着度,如今又故意在他面前展露身材……
笑话!本宫怎会如此肤浅!
思及此,夏安蹙眉怒瞪过去,若真是太女的人,可要好好提防了。
陆华京感受到什么回望过去,正巧捕捉到夏安堪称敌对的视线,她顿了顿敲了敲系统:003,我刚才做什么了吗?
系统:(没有呀,宿主大大特别老实,站在沈怀月面前一动也没动什么也没干呀。)
陆华京不语,看了眼眼前犹疑的沈怀月,又督了眼愤怒的夏安。
还是女人的心思好猜。
见搜身无果,沈怀月面上款款却对陆华京多了一丝戒备淡淡道:“是本官冤枉了,还望陆大人海涵。”
看样子还是不信。
陆华京套上衣物鞋袜颇为无奈,只轻轻点头,而后抬头忽得撇到对方临走时暗沉的眼神,她有些烦躁揉了揉太阳穴。
该死彻底引起对方警觉了,之后的调查怕是处处受制。
至于夏安……
她回过头,碍事的家伙全部退下了,现下厢房里只有她们二人…
陆华京噙着笑,一步步走向夏安,眉间上调看上去没有丝毫不悦,脚下却是掷地有声温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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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本官已经给知府一个交代了,那么皇子殿下是不是也要给本官一个交代。”
夏安端坐在那面色不显,一只手暗地里无声息地摸向腰部冷声道:“本宫不知你在说什么。”
“不知么,”陆华京依然带着笑,气息越发迫人,快走几步双手直接撑在夏安大腿两侧,自上而下俯视对方,眸里散发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像一只牢牢锁定猎物的凶兽,只待分解吞食。
厢房里弥漫森然的冷气,就算两人的动作看上去有多么亲近,此时任谁也无法视作调情。
夏安亦有所感,正想拔出腰中暗器先行止住对方,俩人不过两尺间距,若行奇袭,得手之机十之八九。
可不料…
“呀!你要做什么?!快放本宫下来!”
陆华京一手抄起夏安将他扛在肩上任他扑腾,一手摸向床塌,上面尚有余温。不多时,在层叠的床褥背后,陆华京发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地方,随即一把掀开。
里面正是沈怀月苦苦寻觅的账目。
就在陆华京伸手去拿之际,夏安趁机一脚踹向对方腹部,用足了力,听到对方闷哼一声手一松,自己瞬间落入床塌,爬着去摸账目。
但陆华京动作比他更快,就在夏安快要触碰到时,账目已落入她手中。
她飞快闪身退后几步躲避夏安的攻击,手里也不闲着,账目哗啦啦在她面前快速翻动,末了,将账目高举至头顶勾唇笑道:“有趣。”
夏安会武之事她早就知道,可当对方指尖勾着几只刀片,频频划过她的脸颊,陆华京不免惊讶。
看来夏安的身份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依这手头功夫没个几年深造出不来,也就是说他早在几年之前就归属于某一势力。
这可真稀奇,是谁有天大的胆子,竟敢把待嫁皇子培养成武人。
陆华京边想边翻身闪过几只刀片,落地拿过书案上的毛笔,以笔御之,游刃有余。
她边打边笑:“皇子殿下这么快暴露后手,不要紧么?”
夏安蹙眉,三两下闪至陆华京跟前,手中刀片直抵对方咽喉却被挡住插至墙中,两人挨得极近,眼里尽是杀伐之气。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秒夏安藏在后背的手直接抵在陆华京咽喉处,在此时夏安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如冷霜上开出的冰山雪莲,圣洁又高雅,将两人身边笼罩的杀气净化些许。
陆华京讶然。
“陆大人死了,不就不要紧了。”
白莲圣洁却实在黑心。
陆华京动了动,刀片又凑上几分,笑道:“殿下放心,本官不会讲出去的。”
“本宫不信这些,”夏安从腰间摸出一只白玉瓶递给对方:“吃了它。”
“可以不吃吗?”
“你说呢。”
陆华京晃了晃,从白玉瓶里倒出一只白丸,乍看之下没什么,闻起来也没毒药的气息,不过她可不会掉以轻心,这世界上不知名的蛊虫有的是。
系统飘在陆华京手上瞬间发射一束看不见的激光:(宿主大大经过003检测,药丸没有问题。)
好极了。
陆华京神色悲恸叹口气道:“若能使殿下放心,下官一条贱命算什么。”说罢,一口气吞下白丸。
夏安讶然顿了顿开口说道:“若你胆敢背叛,万虫噬心便是你的下场。”
见她点头称是,夏安这才放下刀片转身道:“你走吧。”
陆华京恢复自由却并未往门口走,反而态度随意手上转笔踱步走到书案前将毛笔放下,转身笑道:“下官替殿下背上这么大一个污名,殿下是否要有所表示,毕竟狗急了也会跳墙啊…”
她总不能白被威胁吧。
夏安转念一想也是,冷声道:“通州谭家是此地最大的盐商,陆大人要是想查点什么,那边兴许有些线索。”
“明白了,”陆华京退至门口,手里举着账本笑道:“这个没收了,下不为例。”
“你!”
9. 通州之行之落入陷阱
陆华京走出厢房时回望一眼,低声笑了,将账本收起,观察四周,听到隔壁厢房有些动静,索性放慢了脚步,脚跟一勾转个圈,敲响了隔壁的门。
里面先是安静了几秒,又瞬间闹腾,只听见陈念之一句:“别想跑!”
陆华京直接踹开大门,只见屋里陈设杂乱无章,书案倒地,墨水洒的满地都是,书架上的文书案宗稀稀碎碎,竹简散落垂至地衣。内里窗户大敞着,陈念之趴在窗口支起一只脚踩在窗槛上,似乎要一跃而下。
“大人?!”
见到陆华京,陈念之赶忙从窗户上下来,快速抖了抖官帽,整了整衣袍,几乎是跑着来到陆华京的面前,对她行礼。
陆华京摆手,垫着脚绕过被墨水浸染的部分,行至窗前遥遥地望过去。
厢房是连着的,此时夏安的那间窗户似乎摇摆不定,像是被人强行闯入。
两窗之间几乎没有落脚地,只能借壁穿行,而壁上没有留下痕迹,想来蓝玉的轻功相当不错。
从戒备森严的官府里,把账本偷出来的人就是他吧。
能成为夏安的身边人,确是不容小觑。
想起夏安,她的脸上不由自主划过一丝玩味的笑。
她真是越来越好奇夏安的身份了,除了明面上贤良淑德,克己复礼的八皇子,皮下到底还有多少不知道的面孔。
“大人?”
听到陈念之的声音,陆华京回过味来,转身正巧对上她惊诧的神色,像是见到什么不可名状的事物一般。
直到陆华京轻咳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心翼翼问道:“大人,莫非对蓝玉…..”
见对方遮遮挡挡,用词斟酌,面上虚红,一看就知道她想问什么。
陆华京颇为无语:“没有。”
陈念之顿了顿,又斟酌开口:“以蓝玉的身份自然配不上大人,不过收作通房也未尝不可……”
陆华京斩钉截铁:“没心思。”
“属下会保密的。”
陆华京扶额:“够了…,你平日里都看什么书?”
她这个属下怎么回事,怎么满脑子情情爱爱。
之前也是,在去通州府的路上,她不过是向夏安借点香料,陈念之不知想到了什么二话不说直接把狰狞的蓝玉拖到角落里,自己探出头扯着个帕子,忐忑不安地看她借香料,一边抹抹眼泪,仿佛在演什么苦情戏码。
陈念之被戳中心思,有些心虚不动声色地将“霸道锦衣卫狠狠爱”话本往袖里收了收,正色道:“四书五经。”
陆华京扯扯嘴角,不想同她贫嘴,将账本从袖里取出:“这是从八皇子那边拿来的。”
陈念之接过,看到封皮的瞬间眼里闪过惊异,又不可置信地翻了翻道:“大人,这不是府衙的账本吗,怎么会出现在八皇子手里?”
“不仅如此,”陆华京低头又翻过几页,指着上边对陈念之道:“这里少了两页。”
从夏安手里抢过账本,陆华京特地翻了翻,发觉缺失了两页的账目。那两页被撕得干净极了,只剩下残纸几点,若不是她向来看得仔细过目不忘,恐怕没法发觉。
“你同蓝玉打过几次,他身法如何?”
陈念之回想:“武功不强,身法倒是极好,一个没看住就逃之夭夭。”
“江湖上有谁和他一个路数吗?”
陈念之低头思着一番:“听说极乐楼的轻功位于江湖顶尖,但地处南粤离京甚远,来回足足花上几个月的行程,蓝玉自小跟在八皇子身边,应当不是门人。”
陆华京也觉得不像,在武举时她曾同南粤之人交手过,那边不善于用毒,用的武器也是偏长枪大刀之类。以夏安的武器来看,他相当精通暗杀一道。
陈念之意识到什么问道:“要不属下前去打探一番。”
“别,”陆华京赶紧阻止:“私下调查便好,切莫不可当人面试探。”
不然下次见面时递给她的就是真毒药了……
见陈念之称是,陆华京放下心来道:“缺失的这两页恐怕和他俩来此的目的相关,你在外打探时,要格外留意八皇子父族分家那边的消息。皇子之过却引得我们遭受知府怀疑,总要知道原因。”
“是。”陈念之没多问,她趴墙角时全听见了,那个八皇子竟敢诬陷大人真是罪不可恕!而后她又悄悄感叹:烈郎怕缠女,恶鬼怕钟馗,大人我会在背后支持您的。
“大人,账本需要属下暗地送回吗?过几天京城的船就要到了,沈怀月没找到人肯定会将我们推出来顶罪,管事的和指挥使陆大人有些过节,怕是不会为我们说话。”
“别急,”陆华京从陈念之手里拿过账本,合上收入袖中道:“府衙至今未显纰漏,若是借此机会打个措手不及,兴许要查的东西便水落石出。”
“说起来我们走得太急还没见过线人,走吧去会会她,还有些事需确认一番。”
她边说边跨过散落在地的一众物什,看向陈念之道:“这些东西你要怎么办?若是处理不当,府衙寻着由头怕是不会轻易放我们走。”
陈念之淡然:“都是蓝玉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陆华京闻言笑道:“好样的。”
三月初春,东风拂面。京城犹自寒威重,通州春痕上碧纱。草长莺飞,拂堤杨柳,初春气息席卷而来。
午市,大街上小摊小贩的呦呵,大酒楼的伙计郎君迎客。一盘盘的菜端上餐桌,一位位说书人敞开嗓门,从古论今由今溯古,江湖八卦层出不穷,正是热闹的时候。
陆华京带着陈念之进了一家锦绣坊,再出来时已然大变样。
她身着湖色锦衣缀以白莲绣,手持折扇映有莲舟新月图,闲庭信步从锦绣坊踱步而出,羞红了不少郎君的容颜,活像个乘风云游的世家小姐。
而陈念之跟在她身后,身着湖色锦衣却较之素净许多,手持佩刀,充当护卫。
陈念之拨开一众想同陆华京搭讪的郎君,护在陆华京身边道:“大人…不,小姐我们现在去哪?”
陆华京合上扇子,指着不远处的醉香楼道:“那里。”
“哎呦,客官啊你们来醉香楼可就对了!我们这边啊什么都有,客官尽管点,不妨事,我们厨子啊啥都能给你们做出来!”
一个伙计拉着陆华京往门外坐:“里面人太多啦,客官外面凉快坐外边!”
“叫我小五就行,客官有什么想吃的吗?”小五端来碗筷为俩人添茶倒水,末了看着她们言笑晏晏。
陆华京伸手敲了敲木桌,三声重三声轻暗示道:“你们有什么我们吃什么。”
小五瞬间意会:“好咧客官,我这就把管事的叫过来给你们上菜。”
不多时,一位清秀雅致的男子端着两盘菜款款而来,一盘鱼肉一盘青菜,搁置在桌上。
男子坐下笑道:“客官是外地的吧,瞧着面生。”
陆华京点头,不动声色地将锦衣卫令牌从袖中漏出一点道:“妍之小姐介绍来的。”
“原来是那位小姐。”男子确认了身份放下心与对方低声攀谈道:“据小五观察你们身后跟了不少人,惹事了?”
陆华京扶额,尽量忽视身后来自四面八方不善的视线,有些躲在后边枇杷摊,有些躲在上边隔壁酒楼,幸亏她和陈念之特意去了趟锦绣坊转移些许视线,否则监视她们的人会更多。
小五倒是伶俐,一眼就将她们认出来了,没把她们往里边引。醉香楼是锦衣卫专门培养线人的地方,绝不能遭府衙察觉。
陈念之坐在对面大手一挥叫来个伙计同她喝酒划拳,故意调高声量以此掩盖陆华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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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华京趁此机会低声道:“调查出结果了吗?”
男子点头:“据谭家家主亲信口录,说是东市的盐库里放着她和所有人往来的各项账目。您看?”
“赏银先等等,有人来了。”
突然隔壁桌坐下几位高大女子,虽与小五攀谈,眼神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男子见状直接“哎呦”一声依在陆华京怀里故意喊道:“小姐这一张嘴可是比蜜还要甜呀。”
陆华京意会,任由男子撒娇调笑,面上言笑晏晏,时不时迎合两声,隔壁桌若有若无的视线渐渐散去,却不知为何别处的视线越发浓重。
醉香楼二层厢房
蓝玉一脸哀怨趴在桌上嚷道:“陈念之就是个疯子!她把我拖进厢房捆起来扔到一边,自己趴在墙角偷听,都不带上我!幸亏我耳力好,一听到殿下的暗器声就冲上去撞她,那个疯子偷听不到就要再把我捆起来,但她打不过我,嘿嘿。”
久久听不见夏安回声,蓝玉抬起头看向对面:“殿下?”
只见夏安望着窗边某一处冷哼一声:“沾花惹草。”
蓝玉:?
男子也意识到什么,不敢再说话低头将羊皮纸递过去。
陆华京与陈念之对视一眼,吃了饭翻身上马,径直去往东市。
那盐库位于通州东市边缘,远远望去荒草丛生,零落破败,像是废弃许久。
可她们知道,那其中是何等戒备森严。
陆华京打开羊皮纸,里面是盐仓的布局和账房位置,吩咐陈念之隐匿身形以防意外,而后足尖一点,闪身翻入墙内。
盐仓很安静,只有不时走过的巡逻队脚步声,陆华京依着声音和系统的提示一一绕过去,心中估量着位置往账房摸去。
抽屉上还完好地挂着黄铜锁,陆华京打量一番拿出根实现备好的铁丝,插进锁里上下运转。
抽屉拉开,里面空空如也。
还是被沈怀月抢先一步。
陆华京直起身子,出了账房,转身向库房走去。
不过几里,她隐约察觉到人息,前后都有,隐隐往她这边赶来,形成包围之势。
中计了。
陆华京揉揉眉心,她就知道沈怀月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一定会料到她的下个目标。
正巧人都到齐了,她转过身止住脚步,末了视线落在沈怀月和她身后大腹便便的盐商身上笑道:“沈大人和谭家这般阵仗,是不欢迎本官吗?”
“若非迫不得已,本官也不想冒犯陆大人。”沈怀月道。她身后的守卫皆亮出兵刃,武器精良气势迫人像是专门训练过的一般,比府衙那帮好上数倍。
“是吗?”陆华京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她闲庭信步走到沈怀月跟前,随着她的靠近,卫兵的长枪已锁定她的咽喉,不足几寸。
她拿出折扇抵在长枪尖上,看着沈怀月道:“本官看过那本通州纪事录,沈大人当年也是满怀壮志,愿为黎民为社稷死,怎么如今倒是变了个模样。”
沈怀月顿了顿:“本官从未改变,从前是,现在是,以后依旧是。”声调之高像是刻意说给谁听的一般。
谭家那位闻言嗤笑:“沈大人慎言。”
“怎么不是?”沈怀月冷道:“谭韵,若不是为了我的爱人,我怎会和你们蛇鼠一窝?”
“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的其他生意你若是不满,回去再商量。”
谭韵带着卫兵逐步逼近陆华京:“陆大人还有遗言吗?”
刀枪环伺,陆华京不作困兽之斗负隅顽抗,竟连半分动静也无,只将素日里那副玩世不恭的笑缓缓收了回去。
爱?
一字锥心,她被迫想起了一些早该忘记的东西。
血色床榻,殷红双手,刃泛血光,那人偏道是爱。
10. 通州之行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遗言?可笑。”
陆华京冷着脸,眼里闪过一丝愠怒:“本来还想放过你们,如今却是没那个必要了。”
她一把扯下绘在折扇上的莲舟新月图,露出藏在内里的精铁,大手一挥,狠戾甩出,扇骨与刀枪相撞,擦出道道刺眼锋芒,在晦暗的走道里迸射。
这一下用了十足的力,将所有靠近她的刀枪全都击飞出去。
守卫手腕阵阵发抖,退后数步,用尽全力才勉强控制住。
谭韵被人护在身后见状眼里满是惊惧,扯来后面的守卫当作护盾,自己拼命地朝盐仓外跑去。
“都是沈怀月出的主意,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
陆华京冷笑站在原地未动,隔着重重人影望了过去,一手持扇骨,一手并做两指,身形如鬼魅般欺近,指尖点穴,谭韵顷刻倒地。
末了,烛影晃动,她合上折扇稍作抬手,扇骨抵住后方长枪突袭,火花迸射间,她反手握住长枪冷笑:“可以结束了!”
瞬间,长枪裂至两半,沈怀月被守卫护在后方,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发出下一步指令,鬼魅般的身影闪至身前,指尖一丝寒芒直刺入她眼底。
—-
“我们不能这么做。”她说。
“这是上面那位大人的命令,我也没法。”女人站在窗前,望着长江天水一色。
“这是欺君!卖国!”她咬牙:“恕沈某愚昧,断做不成此事。”
女人忽然笑了,转过身来看着她:“难道你与谭韵勾结就不算欺君卖国了吗?即使不这样做,你还能撑多久,你的夫君又还能撑得了多久?”
“沈怀月,不要忘记你的承诺。”
沈怀月猛然惊醒,她坐起身抬手摸去额上冷汗,只觉腕上沉重。随着铁链当啷作响,她往下看去身上是有些惨白的囚衣。
昏迷前的记忆迟缓苏醒,一切都快到她来不及反应,模糊中只记得陆华京冷若阎罗的神色,面无表情地击退所有拦在她身前的守卫,转而自己也失去了意识,只剩后颈隐隐作痛。
眼下光景一眼便知,她苦笑,没想到一个刚上任的锦衣卫竟有如此能耐,唤得动府衙的人将她关进牢房。
“你醒了?”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回荡在牢房里。
沈怀月心头一跳,抬头往四处望去,有人长衫玉立靠在墙上,隔着铁栏遥遥地望着她,脸上还勾着一丝疲倦的笑。
她冷道:“陆大人不把我押送至京城交差,还来这种晦气地方做什么?”
“我来看看你。”
“免了吧,”沈怀月冷笑出声:“陆大人可远不似看上去般和蔼可亲。”
“唉,”陆华京长叹一声,抚着额头笑道:“怪我怪我,当时不知怎的突然把控不住了,让沈大人见笑了。”
“你…算了,”沈怀月随意地坐在地上,坦然道:“想问什么?”
“为何要害死两位巡盐使大人。”
“自然是见到了不该见的东西。”
“不想说吗?”陆华京垂下眼,摆弄手中的折扇,拿出一条干净的帕子来回擦拭留上面的血迹。
沈怀月沉默一瞬喃喃道:“陆大人,有些时候威胁是没有用的。”
“既然如此来聊聊你吧,”陆华京将染血的帕子丢给沈怀月:“沦落成这幅可怜的样子,我想听听你口里的那个人为何值得你付出。”
沈怀月接过,也不嫌弃上边的血腥味,摸了一把脸垂眸道:“陆大人大概也听人说起过,我的夫君坠入河窟,救上来后染了风寒,咳嗽不断,无人能医。自此染上顽疾,发病时难受得咳血,甚至控制不住残伤自己。大夫说了,这病治不好,只能不断用药吊着命。”
“这便是你与谭韵勾结贪污银两的理由?”
沈怀月苦笑道:“我一个穷书生做到如今的位置全靠着家里的糟糠夫,有夫如此,我怎能忍心弃他而去。”
“既然治不好,为何强留他在世上受苦,还废人苦心自毁前程。”
“陆华京,”沈怀月像是听到什么荒谬之事一般,忽得放声笑了:“你没有心吗?你没有母上父君吗?她人待你情之切切培育至今,自毁前程又算得了什么?”
陆华京静静地看着她:“她们都死了。”
原身的母父在她出生没多久就因战乱去世,而她自己身为宇宙间最顶级的Alpha,人工基因创造的产物,自然没有亲生母父,若说谁将她培育便是亲人,那便是充斥营养液的冰冷实验室吧。
“难怪你什么都不懂,”沈怀月似乎想到什么长叹一声,靠在身后的干草堆上,看向陆华京的眼神多了一丝同情:“这天下战乱不休,谁能幸免于难?我也是自小失了母父,后来遇到夫君才好一点,虽然刚开始的日子难熬,但多个人陪伴多个人爱也总归好一些。”
爱?
又是爱。
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在她脑中炸开,一座染血的鎏金宫殿显现在眼前。
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带着泪手持利刃,一步步走向躺在龙床上的女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那女人就此没了声息,鲜血淋漓随着手臂一直流到龙床下,一点一滴渐渐汇成小渊。
大殿空旷,她稚嫩的声音传的很远:“父亲,您为何要杀死母皇?”
男人像是才发现她的存在,猛地抬头从女人身上爬起,急而快地跑到她身边紧紧拥住她,眼泪混杂着鲜血从她肩处流下。
“孩子,我真的很爱她,真的很爱,因此我不得不杀了她。”
啊,这都多久之前的世界了,要不是沈怀月提起,她早就忘了什么是爱。
因爱而沦为疯人的父亲,因爱而犯罪的沈怀月。
爱,可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陆华京眼眸暗沉,勾唇笑道:“情爱与我无关,沈大人还不如说些有用的。”
“也不知你是可悲还是幸运,”沈怀月闭上眼睛靠在干草堆上:“其他的你也不必问了,我不会说的。”
看来沈怀月打算将所有罪行全部承担,可依她所犯之罪她的夫君必定是要连坐问斩的。这人一幅有持无恐的模样,想来已经为她的夫君找好退路,或是早已送走。
这就难办了。
陆华京缓步走到她面前停下,看着她道:“我可以治好你的夫君。”
沈怀月脸色骤然变了,张了张口哑然道:“京中名医都治不好的病,你有办法?”
“信否由你。”
她在某个世界做任务时曾扮演名震江湖的鬼医圣手,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能救得回来。
区区顽疾,不算什么。
沈怀月沉默几分,继而焦急地往周围看去,牢房黑暗狭窄,只听得见她们两人的呼吸声,是府衙关押重犯的地方。
她放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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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向光亮处守在门口的卫兵,爬着靠近铁栏低声道:“你先把他治好。”
“这可不行,”陆华京蹲下身子,言笑晏晏:“沈大人总得给些担保,否则人治好了,你毁约又当如何?”
沈怀月低头像是在回忆什么,而后缓缓道:“陆大人的扇子颇为别致。”
她的扇子?
陆华京摸出只剩下一副扇骨的折扇,来回仔细观察了一番,扇骨刻着深浅不一的鎏金花纹,除了材质特别,几乎与市面上的折扇没有不同之处。
“沈大人这是何意?”
沈怀月扣着铁栏,凝望着她勾唇道:“毕竟我也怕陆大人毁约不是?”
“霍,有道理,”陆华京合上折扇站起身,望着沈怀月笑道:“那在此之前还请沈大人老实呆在这里,可别不小心被人救走了。”
“放心。”
陆华京最后看了眼沈怀月,转身走出牢房。
外面的阳光过于刺眼,陆华京伸手挡住一些,半眯着眼望向不远处赶来的陈念之。
“怎么样?都数清了吗?”
陈念之喘着气,将手里的一叠纸递给陆华京正色道:“沈怀月名下的资产不多,就一间朝廷分配的府邸,还有几间商铺。”
陆华京接过,低头翻阅,上边是这些年沈怀月勾结谭韵贪污的银两。
因大夏律法规定,凡是盐商都要向官府购买一定份额的盐引才能贩盐。每年官府会面向所有盐商发放盐引,先前也不是没有过官府与盐商勾结垄断盐引的行为。
唯独自沈怀月起,官府只给谭家发放盐引,盐价由此水涨船高,可交给朝廷的税银远远低于官府收来的。
不必多说,自然相当大的一部分进了沈怀月的口袋。
只是,当她带兵封了知府时,从沈怀月府中搜出来的银两却远远对不上数。
“算上沈家主夫的药材了吗?”
“算上了大人,就在后面几页。”陈念之转念一想缓缓道:“大人,您说会不是府衙其他人说谎了。”
陆华京揉了揉眉心,将纸张还给陈念之:“她们没必要这么做。毕竟我们以只抓沈怀月一人为条件,换取她们的配合。她们已经将府衙卫兵的调度权交给我,这种时候没必要在账目上造假。”
而且沈怀月那只老狐狸把账本藏的严严实实的,就连她亲信也不知其位置。
凭沈怀月拉下宋知,还是太过艰难了么。
系统抽泣,留下代码眼泪:“一个两个都是老狐狸就知道欺负我们宿主大大,这要是放在仙侠文,宿主大大早就把你们宰了。”
陆华京颇为无语:003我不是魔修,还有之前让你抽空去看看萧意,他怎么样了?
系统:萧意在青楼好着呢,每天弹弹曲唱唱歌。
陆华京放下心来:那宋知呢?
系统犹豫:宋知前几天还是一如既往去青楼要人,不知怎的这两天不去了。宿主大大,她是不是放弃啦?
“什么?!”
消息太过惊骇,陆华京直接喊出声,脸上的倦容一扫而光,不可置信地摇晃系统面板。
“大人?”
陈念之小心翼翼道:“大人有什么新发现吗?”
陆华京扶额,放下凌乱成代码的系统,面向陈念之,眸里划过一丝忧虑。
“我们要加快了,宋知快要到了。”
11. 宋知
“宋知?”陈念之惊愕不已,身子忍不住颤了一下:“她怎么会?可我们才抓住沈怀月,府衙就算动作再快也来不及传到京城。”
陆华京沉思片刻问道:“京城的船什么时候到。”
“今明两日,”陈念之算了半天,突地反应过来:“您的意思是宋知会坐官船抵达通州?!”
陆华京点头吩咐道:“我要出去一趟,你留在府衙看住沈怀月,切记留意府衙人员异动,若有要事联系线人。”
陈念之虽心有疑惑仍点头称是,目送陆华京走出府衙,修长挺拔的身影逆着光洒下一片余晖。她默默掏出话本,添上几笔,而后不动声色地收回袖中负手而立,乍一看还是那个饱读四书五经的陈大人。
通州城建于淮河沿岸,自古依大河为生,大河下又生细流,贯穿通州大街小巷,这样毓秀钟灵的地方养出来的人温润清秀,尤其是男子生得婉约动人,各个精于打扮。
还未入坊,陆华京已能看见锦绣坊前站着四五个男子,围聚一团似在理论。离近了看,其中有两位光鲜亮丽的男子身着华服不似寻常人家,手里扯着一条流光四溢的丝绸理论不停。
“王公子,您好歹出自名门怎能不讲理呢?”
被唤作王公子的男子恼道:“我告诉你林云舟,别在我面前使些弯弯绕绕,掌柜的!这匹布本公子出价十倍,赶紧拿来!”
“这...”锦绣坊掌柜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讨好道:“王公子啊,这匹布已经卖给江公子了,说起来锦衣坊前些日子从楼兰进了一批顶好的货,您看啊要不要随小人前去一观...”
“走开!”
有别于京城的泼辣,江南男子吵起架来细声细语的,脸上横眉倒竖,显然动气了。路边的人仅看了眼便纷纷走过,谁也不想招惹。
“掌柜的。”
忽然一道清润的声音从王公子耳边响起,他怒极了正想大骂,回头一看登时闭了嘴。
陆华京懒得听男子家弯弯绕绕,忽略意味不明的眼光,直接叫住掌柜笑道:“前些时日在贵坊请的折扇甚妙,其上山水笔意超然不可多得。不知掌柜可否引荐执笔的小姐?”
掌柜显然认出她来,像是见到救星一般拉过林云舟热络道:“可不就巧了,不过执笔的不是小姐而是这位林公子。”
林云舟眼睛亮闪闪的,一时之间竟把男训往在后头欢喜道:“多谢小姐赞美。”一时之间声音都上扬了好几度,经侍从提醒才反应过来,款款施礼:“见过小姐。”
陆华京讶然:“原来是林公子,不知那幅莲舟新月图,是何等意境绘就?”
林云舟掩住笑意细声细语道:“见淮水扬扬,心有所感。”
淮水?
见陆华京若有所思看似不赞同的模样,王允南嗤笑一声:“林云舟你怕不是忘了淮河里哪来的舟?自持满腹诗文,寻常道理都不懂得。”
嘲讽完林云舟,王允南转向陆华京:“说起来你还没自报家门呢。”他没见过这样俊美的女子,纵然嚣张跋扈如他也不免生了些小男儿的心思。
一双双眼睛瞧着她,陆华京正想开口,忽见远处醉香楼前小五动作怪异。她直觉不妙,忙找个借口搪塞过去,赶去与小五回合,身后留下王允南不甘的声音:“你不想说也可以啊,我名王允南,通州王家的王!...”声音很快被车水马龙盖过,消失无踪。
见陆华京赶来,小五借机往她手里塞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府衙出事。
府衙门口
一位面色苍白的男子拖着病体,跪在府衙门前不停咳嗽,摇摇欲坠的模样,细看之下他的手帕沾染血迹,显然病入膏肓拖着一口气撑着,脆弱到了极致。
旁边有个年纪较长的老仆,同他一同跪在府衙门口,怎么赶也赶不走。
陈念之温言相劝道:“沈家夫君你又是何苦呢,大人网开一面放过你们,何必要走这趟浑水。”
沈家夫君喘了口气虚弱道:“我家妻主还在里头,求您放我进去见她一面吧,奴家愿与她同罪,甘受责罚。”
“这...”陈念之不知如何是好,好言相劝一番无果,只盼着自家大人早些赶过来。
沈家夫君的状态不算好,咳嗽一声比一声重。陈念之有些不忍,正想请人做主,将人请进府衙,转身间忽然背后“咚”的一声,重物坠地的声音。
“主子!”
沈家夫君昏厥在地,额头沾染鲜血,唇无血色,老仆搂着他崩溃大喊。
陈念之愣在原地,说话声音打着颤:“来人啊!快去找大夫!”
就在这时,陆华京从天而降,从怀里摸出一张药房连带钱袋快速塞到陈念之怀里:“你去药房抓药,记住不要引人注目,快去快回。”随后抱起沈家夫君往府衙里冲去。
“陆大人,此事不合规矩!”
府衙卫兵不让还在背后追赶,陆华京回头警告道:“沈怀月素日待尔等不薄,诸位好自为之!”
陆华京寻了一间空厢房,将人置于床榻上。
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冷光,她指尖微动,三寸长的细针便精准刺入男子颈后。沈家夫君悠悠转醒,浑身一颤,苍白的脸上渗出细密汗珠。
“别动。”陆华京声音清冷,左手按住他单薄的肩膀,“这针若偏半分,你下半辈子就只能躺着说话了。”
男子闻言立刻僵住身体,喉结上下滚动小心翼翼道:“您...是谁?”
此刻他半裸着上身趴在床榻上,后背已扎了七根银针,陆华京眼角余光扫过沈家夫君颤抖的指尖,她道:“锦衣卫陆华京。”
闻言对方身体明显一僵,想来他已经从旁人处听闻她的事迹。
厢房陷入沉默,一时之间连窗外的卫兵的走动声都清晰可闻。
没过多久,沈家夫君破碎的呜咽从喉里溢出,他磕磕绊绊道:“都是我的错...大人,您要抓就抓我吧...是我致使妻主的,不关她的事...”
陆华京不动声色地又取出一根针,在烛火上轻轻一掠,开口道:“她做错了事,该受到惩罚。”
沈家夫君单薄的肩膀不受控地抖动,泪水不住滚下:“她只跟我说朝中有个朋友,家里做些草药生意愿意贱卖。若我早些知道,就算死也不能拖累妻主。”
陆华京沉思片刻道:“她是被冤枉的。”
“什么?!”沈家夫君一阵惊呼:“您说的是真的?”
她循循善诱道:“不错,你可知沈怀月近日见了谁?”
“不知...妻主她不愿我知晓太多,”沈家夫君眉头紧蹙似在竭力思索:“不过妻主最近一段时日总会去淮河边上。”
淮河?又是淮河。
忽然系统在脑内喊道:不好啦宿主大大,003跑去官船上看了眼,宋知真的在船上!官船马上就要靠岸了!
陆华京:冷静点003,等等,你说官船?
一系列线索从她脑中串起,是了一叶扁舟载不起风浪,若那是船呢?经得起淮河风浪的官船。
她顿时明了,沈怀月贪污的银两就藏在官船上,官船来此明为征收赋税,暗则协同分赃。
她正想继续追问,厢房大门突然被人踹开。
“大人!”陈念之风风火火闯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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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手抱着药材,嘴里还叼着一包蜜饯,衣袍上还沾着泥点含糊不清道:“宋知到河岸口了,点名要见您!”
陆华京眼神一凛,迅速收起银针,对陈念之交代两句,随后忙奔去河岸。
河岸口杨柳依依,宋知一身绛紫官服站在官船前,身后跟着两个美少年,见陆华京走来,她笑容满面地迎上前:“陆大人,别来无恙啊。”
陆华京拱手行礼,眼角余光扫过那两个低眉顺眼的少年,个个唇红齿白:“宋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
“你我二人之间就免了这些虚礼吧,”宋知一反常态,言语款款:“不愧是陆妍之看好的人,断案入神。这没几天就把杀害巡盐使的凶手找出来了,你说这沈怀月好端端的怎么就误入歧途了,真是人不可貌相,居心估测啊。”
系统:宿主大大当心啊,宋知一反常态,她绝对不怀好意!
陆华京:无事,她既然装模作样,那就陪她演。
陆华京顿时笑容满面,故作感激淋漓:“能得到宋大人的赞赏,鄙人三生有幸。”
两只狐狸相视而笑,转瞬间斗了数回。宋知每每想要试探,都被陆华京巧妙化解。临到后头,宋知脸上的微笑摇摇欲坠,眼眸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新的法子:“陆大人近日辛苦了,来到通州怎能不欣赏淮河风景...”
河岸边静静地停靠一艘三层画舫,夜幕渐渐降临,绛纱宫灯在暮色中次第亮起,映照得如同浮在水面的琉璃阁。
“上来吧,陆大人断案辛苦,想必饭都没吃。”
画舫里头备着珍馐美味,陆华京跟着宋知登上画舫,坐在她对面。
饶是定力如她,也不可避免多看了美味两眼,她已一天未进吃食,上一顿饭还是在醉香楼...
宋知对身后的两位公子命令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伺候陆大人。”
两位公子点头称是,松开衣领便要往她身上靠去,陆华京道:“这两位公子是?”
“府里的两位侍郎,陆大人瞧着如何?”宋知眼里隐隐泛着兴奋之色。
陆华京匆忙避过:“宋大人,别同微臣取笑了,这...”
她还没说话,宋知哈哈大笑:“陆大人可别拘谨,男人啊开过苞的才美味...”说罢意犹未尽的舔唇,眼里闪着光。
系统:.......
陆华京:......
纯情系统尖叫一声,匆忙下线。
两位侍郎没觉得不妥,面上含羞,动作亲近熟练,像是被刻意驯化,温柔体贴貌美如花是世人称道的贤夫。
没有女人能拒绝这种类型的男子。
宋知暗想,斟了一杯酒倒给陆华京道:“听说陆大人近日在查军盐?”
陆华京不动声色避过美貌侍郎喂到嘴边的酒,闻言不由一惊:“军盐?并无此事。”
“是吗?”宋知并不相信。
陆华京察觉到什么,她先前先入为主以为宋知是为保沈怀月而来,或者说是为保她自己处处算计。
依宋知的反应,似乎军盐才是她真正关心的事。
通州成上下万余人,谁都有可能查军盐,为何宋知笃定是她做得?还是说她是其中唯一的变数?
不对,通州城的变数不只有她,顿时一位高傲宛如一朵冰山雪莲的男子在她中缓缓浮现。
夏安。
联想到他种种不对劲的地方,陆华京不由得气笑了。
她在通州处处小心谨慎唯恐将宋知引来,他倒大开阔斧行事粗糙,最后还是她背锅。
夏安,下次见面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12. 宋知的PUA日常
画舫珠帘微动,花灯悬挂在横梁上,灯火在宋知指尖的翡翠扳指上流转,映出忽明忽暗的脸庞。
她坐直了,手里拿着空的酒盏,一位侍郎督见了忙给她斟酒。酒香飘逸,她不紧不慢地道:“陆华京?是叫这个名吧。”
一股无形的压力在画舫里蔓延,这是久居高位之人自带的傲慢。
宋知似乎腻了,在此时终于卸去伪装,露出真面目。
陆华京注意到对方的身后藏了一卷卷宗,暗感不妙。宋知发现她的举动,直接将卷宗扔给她:“锦衣卫陆华京,武举出身,其母战死,自小靠着朝廷的救济粮活。陆华京,你很缺钱吧?”
话音刚落,宋知从袖里摸出一锭金子搁在案牍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华京推拒道:“宋大人,我从未贪图名利。”
“本官明白,”宋知动筷,案牍上盛着一盘葱丝黄鱼,她夹了一块饱满的鱼肉放在陆华京的碗里。
“本官生在幽太后掌权的时候,母亲因得罪他,被削去官职,流放南夷。家道败落,日子艰难,所以我很能理解你的处境。”
“像我们这样的人,背后没有靠山,若不谨慎行事,迟早被人踩在脚下。你不贪图名利,有的是人贪。你不想上去,迟早有人把你拉下,踩着你的心血上位。”
陆华京不语,只动筷将那口鱼肉咽下。
宋知继续道:“本官见过很多像你这样有冲劲,有志气的年轻孩子。就拿你认识的人来讲吧,沈怀月当年也是如此,在本官身边做事时机灵又能干,一个人顶五人的活。但干得再好有什么用?身边人做的活比她少,官职升得比她快。她中间摔了不少跟头,才走到这一步,而如今官职也被夺了。”
“陆华京,京城不是个好地方。在官场上行走,最要紧的是懂得审时度势。”
酒盏搁在案牍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伴随着愈嘈杂的乐曲,陆华京明了一切都是她刻意为之。
“有些事,即便对,也做不得。有些事,即便错,却不得不为。”
“你且记住,”宋知的指尖粘着酒,在案上画了一个圈:“在这圈里的是规矩,这外头的叫做世故。”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若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呀大人,”两位美貌侍郎瞅准时机靠在陆华京身边,声音甜到发腻:“妻主都是为了您好。”
陆华京嘴上不停,颇有种外界纷纷扰扰,我自怡然的潇洒感。
她只在心里想一件事,到底是运到哪里的军盐值得宋知如此上心。
宋知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的不快,恩威并施,软硬皆用,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时宋知忽然唤了一位侍郎过去,侍郎跪在她身下,伸出小舌接上方倾倒的酒水。宋知的掌心在侍郎侧颈暧昧滑动,眼神却是落在陆华京身上:“陆华京,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曾是本官一位朝敌的夫君,那个时候人人都说他有威风,有福气,你看看他现在。”
宋知的手掌在侍郎白净娇美的脸上来回摩挲:“来,告诉陆大人,你当时是怎么拒绝我的?”
“妻主,这都过去了。”侍郎咬着下唇,不忍多说。
“要不是本官收留了你,你早就被发卖青楼,哪有这么好的日子给你过!”
宋知推开侍郎,侍郎连人带琴摔倒在地,没有任何怨言。陆华京身边的另一位侍郎像是见惯了,仍靠在她身边,挂着一副假笑。
“陆华京,看到了吗?只要你有权有势,再烈的男人都会雄伏你身下。没权没势,就连一直蚂蚁都能踩在你头上叫嚣。是愿做那宁折不弯的蠢物还是当个知进知退的聪明人?本官再问最后一次,你要活成那种人?”
陆华京搁下碗筷,暗地里揉揉发胀的肚子道:“请宋大人放心,若是有任何军盐的消息,下官都会亲自交给您。”
“孺子可教也。”宋知赞叹道。
夜已深了,两人相聊甚欢,差点结为异姓姐妹。临走时,宋知已然微醺,走路踉跄笑道:“华京啊,就送到这吧。”
隔着宋知,陆华京忽然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一棵杨柳树后露出一人的衣角,面上不语仍然微笑:“这怎么行,宋大人今日醍醐灌顶之恩,华京..没齿难忘。”
“能听的进去就好,”宋知搂过两位侍郎,眼神落在陆华京身上笑道:“真不想带个走?我跟你说啊,这两美人在塌上..啧啧辣得很。”
不了,她真没那种爱好。
陆华京脸上的笑快挂不住了,目送她们三人离去。
纯情系统这才扭捏出来:总算走了,宿主大大,我们现在去哪?要去官船上搜刮一下吗?
陆华京:别急,官船刚到现在还是空的。在搬之前,一定有地方存放银子。
忽然草丛里传来动静,窸窸窣窣,陈念之身着黑色夜行衣手里拿着一套衣物从里踏步而出:“大人都准备好了。”
“很好,”陆华京换上夜行衣,蒙住脸和宋知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悄悄跟随。
通州出事,以宋知的性子肯定坐不住。第一晚,她一定会去检查收来的脏款。
她们掩于宅邸,朝通州城东南角走去,离府衙,东西二市等繁华之所很远,但这里仍毗邻淮水,周围荒凉冷清,通州城的达官贵人不多居于此,多是流民穷苦人家。
宋知在这里落脚,确实是个好选择。没人会把这样的地方和宋知这等朝廷大官联系在一起。
陆华京眼见着宋知进入横巷边第三间,跟左邻右舍相比,这处宅院略显寒酸,院墙的外皮剥落,瓦片残缺不全,像是一排残缺不堪的槽牙。
从外面望过去,这座宅院并无任何异状。不过陆华京曾经见过这样的建筑,最寒酸的说不定也有五六进深,里面的情况需潜入才能知悉。
她把佩刀的刀鞘取掉,递给陈念之:“进去之后要小心谨慎,小心背后偷袭。”
“明白。”
陆华京观察一会儿,突然助跑加速,一跃而起攀住边缘,灵巧翻过院墙。她将手递给陈念之,拉她上来。
如果这里藏着卫兵的话,府门肯定会做手脚,翻墙是最好的选择。
她一落地,先蹲在灌木中观察一番。
果然离府门不远处,有一支巡逻卫兵,大概十来人,各个装备精良。
月色下,只见宋知神色清明,脸上的醉态一扫而光,对那头领说:“东西都备好了?”
“备好了。”头领跪在地上回话。
“这几日都小心点,通州来了几位异客,需比往日更慎重。”
首领道:“需要属下解决吗?保证不被任何人发现。”随后她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蠢货!那两个东西死在这里已经够惹人注目了。”宋知怒道:“她是锦衣卫的人,那群疯狗咬死不放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片刻她声音放缓:“不过也不需要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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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心,只要她查不出什么,皇上一样会治她,到时候才是我们动手的机会知道吗?”
“是,大人英明。”
宋知啧了一声道:“跟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长点记性,好好学着点,不要每次都让我纠正。”
“是。”
她们向远处厢房走去,声音逐渐变小,直至再也听不见。
陆华京趁着卫兵巡逻另一处,正想站起身,却发现衣袖那头被人扯着。回头一看,对上陈念之愤怒的眼神,她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肩,拉着对方站起,往宅院里潜去。
忽然她耸耸鼻子,闻到一股极细微的香气。她蹲下身子,用手指地上蹭了蹭,指肚上沾了点白色粉尘。这不是灰尘,看着像银炭。
银炭不同于普通黑炭,价高只有有钱人家或是达官贵人才供着。
宋知不住这,宅院的卫兵用不起,应该是外人走进来鞋底带入的。
毫无疑问,这里一定有外人来过。
陆华京正要起身,忽然感觉头顶生风。她反应极快,按着陈念之朝前一滚,既避过锋芒又调整姿势,回肘就是一刀。那人反应更快,身轻如燕,刀甚至没挨到她的边。
陈念之双腿发力,反向扑了过去,那人歪斜倒地,她用右手死死捏住对方下颌,不让她放出声音。
而这边,陆华京身后悄然出现一人,手中刀片突袭。这人的轻功不比上一位,因此她早已发觉,手中短刃与刀片擦出一阵火光,趁对方没反应过来时,她反手将那人按倒在地,掐住喉咙,捂着嘴,不让她说话。
手下那人劲大,在她身下一直扑腾,这时她又闻到那股香味,她总觉得曾经在哪里闻到过。
还有这刀片..
陆华京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她一把扯下身下人的蒙面,一张冷艳的小脸出现在眼前,只不过这人眼下气急败坏根本没发觉她是谁。
那头陈念之没发现不对劲,拿出一根绳子给人一圈圈绑起来。
倒是蓝玉聪明些,兴许是被陈念之绑过多回,这独特的绑人手法,他一下子认了出来。他扭着身子扑腾,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将面罩拉下,陈念之这才松手。
至于她身下这位,似乎冷静下来了,戳她的手掌示意她放开。
陆华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继续折腾身下的人,顺手将人绑起来塞上口封,随他扑腾以报私仇。
系统欢呼:宿主大大,干得漂亮,妨碍我们任务的人就该狠狠治他!
003和她一样都是任务狂魔,先前总是劝她在女尊世界对男子轻柔爱护,现在也不提了。
她本以为夏安到通州是为了整治分家,陈念之曾经私下查过夏安的身份,其他的没发现倒是意外得知分家私贩盐,以此牟利赚了大钱。先前遇到的王允男便是他分家的孙辈,穿金戴银,过得奢靡。
既然夏安查到这里,说明他的目标和她一致。
也就是说,这里不仅藏有贪污的银子,还私下扣押军盐,妨碍边关事物。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大夏在五年前为收复被突厥夺去的土地派大军征战。如今正是关键的时候,刻意扣押军盐,实为谋逆。
既然夏安为这事特地大老远跑到通州,说明他背后有人,而且还跟边关有关。
难道战场上有他中意的女子吗?
这就有意思了。
看夏安快气冒烟了,她才松绑。
松绑的那一霎那,对方反手一个耳光。
13. 石室秘密
月光如水,漫过他玄色劲装镶嵌银色云纹,眼角似乎带了一滴泪水在夜色里闪闪发光,好似古籍里鲛人的眼泪。
这大概是陆华京第一次正眼看他,不再是作为任务里捣乱的心机皇子,而是一个有血有肉,真实鲜活的人。
他哭了?
陆华京的脸上第一次闪过错愕,尽管体内的Alpha基因疯狂叫嚣,让她尽情地反击,压制欺辱眼前的男子,但她没有那么做。
她下意识觉得夏安不会真的伤害她。
掌风拂乱她额前碎发,最终悬在颊畔三寸处。
她突然想起幼时喂过的狸奴,那炸毛的小东西也是这样,亮着软乎乎的肉垫,凶巴巴地按在人手背上,连道红痕都舍不得留下。
但夏安恐怕不是可爱的狸奴,他的眼神带着警告,脸上一闪而过的脆弱消失不见,眼泪仿佛是她的错觉。陆华京顿时清醒过来,觉得有些荒谬,她怎么会把单纯的狸奴和夏安联系在一起。
眼前这位皇子,能从众多皇女中杀出来,稳坐镇国皇子的宝座,心思城府必定不假,怎会把脆弱示于人前?
陆华京了然了,对方不是对她手下留情,而是在警告她,本殿下与你戏耍两次已是恩典,不要得寸进尺。
夏安站在陆华京面前,眼神恶狠狠地瞪着她,趁对方不注意悄悄擦过眼角的泪珠。
他暗骂自己没用,对着这张脸完全下不去手。
旁人兴许被她出众的外貌,外在的贤良迷惑,但他最清楚不过,眼前这人恶劣又花心和京城里的负心女没什么区别。分明告诫自己多回,可就是无法..,还是会被这家伙恶劣的玩笑气到。
他怀疑自己被陆华京下蛊了。
他曾私下调查过陆华京,他的父亲来自西域,西域的人会些蛊术再正常不过。
思及此,他看陆华京的眼神变得微妙起来,眼底怒意如潮水般退去,转而浮现一抹令人玩味的神色,三分矜贵,三分得意,余下皆是隐而不露的悦色。
陆华京:……
她指尖微松,那柄贴腕的短刃便无声滑入袖中,面上仍带着三分警惕,心底更多的是疑惑。
她都做好与之缠斗的准备了,可那人的神情却一变再变,周身若有若无的杀意尽数敛去,前一刻怒雨倾盆,转瞬风和日丽。
陆华京实在搞不懂,怀疑夏安使诈,敲了敲系统:003,夏安在想什么?
系统漂浮在夏安周围,向他射出一道看不见的光线,面板上闪过一连串分析代码,犹豫道:宿主大大,他现在很高兴。
陆华京平生头一回对系统的分析产生怀疑:……,003你是不是要回去升级了?
系统委屈:宿主大大,003才刚升级没多久,数据不会错的,肯定是夏安有问题
陆华京听出系统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他是抖M?
纯情系统愤愤道:哼,有这种天道,出现什么样的角色都不奇怪。
陆华京深以为然,对上夏安的眼神欲言又止,而一边陈念之给蓝玉松绑正巧看到这一幕,看向夏安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同情。
夏安只觉得对面两人莫名其妙,整理完衣袍带上面罩,带上蓝玉往回廊走去。主仆二人似乎对宅院颇为了解,不似无头苍蝇般到处乱逛,陆华京与陈念之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那条回廊绕道厢房后头,深入一片松林,林木掩映之间,似有一座二层木阁。
从外面看,应该是个赏楼的结构。底层是个大开间,用于宴请,中间有竹阶引至二层,分了数个房间,当是休息或私谈之处。楼顶还有高亭,可以举目远眺淮水。
离奇的是,这楼阁对面不远处还有一座一模一样的二层楼阁,似乎是主人家刻意为之为混淆视听。
陆华京观察了一阵,窗外看不到人影,这些家伙很谨慎。
夏安指向对面的楼阁对她们低声道:“本宫与蓝玉去这楼,你们去另外一个。”
陆华京直觉不妙,这楼阁内部结构复杂,空间狭窄,贸然进去太危险,再出来也难。夏安他们应当是掌握了充足的情报才敢前去试探,但她和陈念之对这所宅院一无所知,极易掉入敌人的陷阱。
思及此,陆华京对夏安道:“我与殿下一起,陈念之与蓝玉一块。”
夏安高傲地看了她一眼,矜持地点点头,唇角微扬似乎洞悉一切。
陆华京没注意到他耐人寻味的神情,她只管低声对陈念之吩咐:“不要恋战,若有危险,赶紧撤离。”
随后几人分开,陆华京从袖中抽出短刃,沿一层窗下朝正门摸去。走到正门口之后,她背靠墙边,侧身对准门口,将一块庭院里捡来的花石朝反方向丢去。
不出所料,阁楼正厅里的人听到声音,开门来查看,陆华京趁机捂住她的口鼻然后胳膊狠狠勒了上去,见正厅无人,往里边墙拖去。那人的脖子猝然被夹,拼命挣扎,最后被她敲昏绑起扔进正厅壁橱里。
屋内点着烛灯,昏黄的灯光照亮方寸之地,地上有几串清晰的脚印,通往内室。
陆华京突然按住夏安肩膀。月光透过窗棂,在地面投下栅栏般的影子,窗外有人影晃动,两人同时后撤,隐入书架的阴影中。
守卫的影子在窗前停留片刻,终于离去。夏安松了口气,却见陆华京剑眉紧蹙,目光钉在东南墙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地砖缝隙间闪着几粒晶光。
陆华京无声蹲下,指尖沾起颗粒轻捻,眼中寒光乍现。他朝夏安比了个“盐”的口型,又指了指地下。
夏安会意,手掌贴地缓缓移动,终于在触到一块略凸的青砖时停住。两人对视一眼,夏安用力下按,书架后方传来机关转动的闷响。
暗道张着黑洞洞的口,阴风裹挟着腥气涌出。夏安正要踏入,陆华京突然拽住他手腕,摇头指向台阶,第三级石阶上有根几不可见的丝线横贯。
陆华京从发髻抽出一根银簪,小心挑断丝线。十步外,墙上暗弩的机簧发出咔嗒轻响,箭矢深深钉入对面土墙。
暗道漆黑,陆华京点燃火折子,仔细留意两墙的机关,顺着台阶往下走,夏安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忽然面前出现一道铁门,铁门上的兽环锈蚀,中央嵌着圆盘刻满卦象,底下有三寸缝隙,愈靠近铁门那股腥臭味越重。
“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夏安压低声音开口隐隐带着怒意。
陆华京指尖在卦象间游走,觉得这种机关颇为眼熟,似乎在哪个世界曾经破解过。
陆华京:003,比对记忆库
系统收到后代码不断运作道:宿主大大,记忆库里没有这种机关
没有?
陆华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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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间紧蹙,突然夏安清冷的声音自耳边传来:“九宫锁由皇家研制,寻常机关术于此,不过蚍蜉撼树。”
九宫锁?
眼前青铜浇铸的九宫格浮突纹样,每格暗嵌星宿方位的陨铁珠,中央天元处一枚黑色晶石滴溜溜转动,仿佛还在她手上把玩似的。
那时候系统不在她身边,她的心智也没现在成熟,只觉得这块晶石好看便跑去御书房呈给母皇。御书房里,龙涎香混着机括油味。母皇玄色袍角扫过她膝盖,温热的胸膛贴着她后背,带着檀香的手包住她指尖:“华京,给这新玩具取个名儿?”
陆华京不语,同时按下“坎”“离”二卦。锁芯转动声响起,铁门开了一角,一股霉味夹杂着腥臭扑面而来,不过几秒又散开。石室里气息沉闷,却无预想中的刺鼻,反倒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和陈久木器的浊味,像是被开启过,又不算特别频繁。
借着火折微光,但见室中檀木税箱罗列,户部火漆印在黑暗中泛着暗红。这一州岁贡,竟全数藏在此处。
短刃从陆华京袖里划出,她熟练地敲开一箱,白银的冷光映地她面容肃杀。夏安则划开一旁堆积如山的麻袋,刀锋过处,麻袋豁开一道裂痕,雪色盐粒簌簌泻落,借着火光,赫然映出军部的朱砂烙印,这本该在去往边关的路上。
他强忍着心中不适,冷笑:“边关将士苦等的军需,竟在此处堆成了盐山。”
见惯了他冷面的模样,此刻夏安周身散发的寒意竟让她呼吸不由得一窒,素日里骄傲的小脸此刻唇角抿如刀裁,浑身似乎在颤抖连袍角都在微微震颤。
她原想揶揄一句后宫不可干政的道理,见此唇齿间却忽然噤声。
夏史纷乱,最骇人莫过于幽后临朝时,那缀满明珠的朝靴踏过百官脊梁,杀尽先皇子孙后代。若不是夏安的母皇忍辱负重,带领人推翻统治恐怕如今的夏国现在还活在幽后的阴霾之下。
夏安自幼长在深宫,比任何人都清楚干涉朝政的下场。可他依然伸手,或许不是贪恋权势。
陆华京不知为何生出一丝别样的情怀,但不管这丝情怀出于什么,她都不应该对任务之外的人产生感情。
军盐牵涉重大,恐怕不好带走。她来通州的目的只为扳倒宋知,救出萧意仅此而已,剩下的不是她应该关心的。
两人正欲继续搜查,忽然听到上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华京迅速熄灭火光,拉着夏安躲到一堆箱子后面。
“有人来了。”他在夏安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夏安转过身去“嗯”了一声,撇开她的手,耳尖不自觉泛红。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宋知气急败坏的咒骂:“那两个人呢?!跑哪里去了?!你这个蠢货不是让你盯牢吗?!就这点地方都盯不住?!”
首领迎合着走进通道,脚步声近在咫尺,忽然脚步声停住了道:“奇怪,这门怎么开了?”
火把的光亮照进石室,陆华京和夏安屏住呼吸。
“明白了,”
只听见宋知玩味的笑声:“这里还藏着一只老鼠呢。”
话音刚落,陆华京猛地冲了出去,就在指尖快碰到铁门时,却听见锁链哐当一声,铁门铿然咬合。她收势不及,肩骨重重撞上门楣的刹那,宋知的笑声刺透耳膜。
“陆华京你既要查,不妨拿命作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