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的妖鬼他回来了》
1. 第一章(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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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雀蓝
1
“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夏夜,蝉鸣。
夹着丝丝暑热的晚风拂开未关严实的窗牖,探入漆黑的屋舍之中。
月光洒落,照亮了少女莹白水润的脸颊,将那一双泛着水雾的眼眸描绘得尤为灵动。
许因玖皱起眉头,再次发出灵魂拷问:“所以,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良久,识海中的声音拖拖拉拉响起。
“宿主在死亡前一秒还在对咱们家的大型网游《天命》骂骂咧咧,作为此世界的维护者,我感到非常痛心,既然如此,不如邀请你进入游戏世界,改变天命之局。”
“……”
许因玖嘴角一抽,嘀咕:“不是?我就评论了一句‘诗人剧情’就破防了?”
“…”系统默了两秒,飞快转移话题,“宿主你别不知好歹,如今的你已然死亡,我可是给了你二次生命。”
许因玖捏住拳头,没再反驳。
话糙理不糙,系统的确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意识消失的前一秒,她亲眼目睹了自己被车撞起,然后又在空中滑翔了三四秒,最后重重地摔在了柏油路上。
那一刻她的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鼻腔里塞满了铁锈味以及太阳炙烤路面后的刺鼻气味。
这种味道让她猛然想起自己五年前在大学玩的一款网游——《天命》。
这款游戏在当年的火爆程度不亚于一款moba手游,甚至因为vr的出现,这款游戏袭卷各大榜单,成为当年的榜首。
游戏讲述了一众少男少女斩妖除魔,开启域外仙境,最终飞升上清九天的故事。
身为一名合格的私斋,许因玖自然也沉迷其中,日日夜夜肝剧情,肝好感度,不惜花重金氪。
可日落西山,网游后起之秀太多,《天命》自然尤如过江之鲫,晒死在了被人遗忘的河岸上。
但许因玖仍旧勤勤恳恳地做任务,走剧情,每天都在期待《天命》公司所说的绝无仅有的域外仙境。
然而现实给她狠狠上了一课,《天命》烂尾了!
《天命》公司不愿花大价钱制作域外仙境,最终草草让主角团之一的男主以身祭剑斩灭了九阶大妖,其他主角则全员ooc,都去寻找男主转世,域外仙境就这么被遗忘了!
许因玖气到浑身发抖,窜天的火让她鼻血直流。
后来,繁忙的工作令她也忘了这段崎岖的回忆。
直到,被喝醉酒的司机撞飞。
如此熟悉的铁锈味让她在生命最后一刻恍然想起《天命》,肾上腺素超标的她发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骂——
诗人剧情!
然后……再次睁眼,竟然来到了这里……
许因玖晃了晃脑袋,看着手腕上代表无极门身份的铜镯,她在游戏里选择的职业就是无极门剑修,身份是男主的小师妹。
“喂!系统,所以你为什么选择我?”
许因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一个普通人,这种天降好运的事很难发生在她身上。
“…不告诉你!反正你的任务就是一定要攻略男主,让他放弃以身祭剑,改变必死的结局就行。”
“攻略男主?你是认真的吗?”许因玖一脸惊疑。
作为游戏中的男主,裴净昀一心向剑道,简直就是一个剑痴,虽然看起来是个温文尔雅的俊朗青年,但心如磐石,坚不可摧,一切情爱在他眼里都是阻碍他进步的绊脚石。
这是游戏介绍的原话,许因玖记得很清楚,因为这样的人设在当时是个很没有人情味的主角,不,应该说是很没有情人味的主角,在贴吧被后宫番梦男反复鞭尸,盖了几百层高楼。
“是的,没错!”系统很认真地回复。
许因玖苦笑:“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话音刚落,系统阴森森说道:“完成不了,那你就彻底死咯!你也知道距离域外仙境开启就仅有半年了吧…”
系统的语气仿佛一个恶劣的孩童。
许因玖认命似的点点头,淡淡开口挥手:“知道了,滚吧。”
“…”系统被她生死看淡的模样噎住了,平息了两秒,没好气道,“我只能在世界维持一个时辰的意识,后面的系统任务会自动发放,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现在提出来,我勉为其难地满足你。”
呵呵,好一个勉为其难。
许因玖默默翻了个白眼,略略思考了两秒,沉吟:“那…你能给我的战力拉满吗?!”
《天命》世界观庞大,妖鬼盛行,死伤常有,保住小命才是第一要义。如果战力拉满,她何需攻略男主,只要在最后替男主杀了妖鬼不就行了!
她简直是个天才。
“不可以!”
系统无情地反驳了她的建议。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世界的战力不能乱,一旦乱了,世界都会崩溃,你一个四年制本科毕业的大学生难道不懂能量守恒定律吗?”
“…呵呵,仙侠世界不是没有物理学吗…”
“罢了罢了,不与小儿辩日,我给你添加了一些人物属性,你自己瞧瞧吧,应当对你攻略男主有些作用…我维持…不住意…识…滋滋滋…”
“喂!系统!这不是还没有一个时辰吗!”许因玖蹭一下从椅子上跳起。
无人回答她,四周只有古色古香的家具,她很清晰地感受到识海中的某个东西离开了。
“这是什么系统,真不靠谱。”
许因玖嘀咕了句,连忙闭眼寻找识海中的人物属性。
【派别:白玉京无极门】
【身份:东极长老关门弟子】
【道术:心斋—剑术】
【属性:人际:10086】
声望:10086
运气:-100
天赋:100
健康:10086
“……”
这是什么?!!
许因玖感到一阵恼火,太阳穴突突地跳。
在游戏中有五大人物属性,共一百点,是开始游戏前自由分配的,大多数玩家都会平均分配,但也有个别找乐子的会拉个极端数值。
其中人际和声望都是影响人物亲和度的,如果拉满则会很容易获得其他人的好感,也叫做魅魔属性。但同样,它有个致命缺点,就是同样吸引妖鬼。
更可恶的是,她的运气居然是负的!!
现在的许因玖就是一个拥有无敌魅魔属性,但运气巨差,还打不死的小强。
这何尝不是一种保命手段呢。
许因玖苦笑一声,掐住人中,走到镜子前打量。
女孩儿的容貌和她现实里一模一样,只不过皮肤更光滑,更年轻了,肉眼看上去根本没有区别。
“限时任务:前往裴净昀屋中秉烛夜谈;惩罚:运气扣除10点,奖励:运气增加1点。”
识海突兀地响起一声机械的任务提醒。
许因玖没想到任务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不过!
“这是什么逆天奖惩制度?”
“倒计时:一刻钟。”
“……”
许因玖咬紧牙关,赶紧梳理了一下现在的剧情。
作为肝帝,《天命》的剧情她简直倒背如流,虽然稍有遗忘,但主线还是记得十分深刻的。
白玉京各仙家都在为了千年一遇的域外仙境努力,开启域外仙境需要耗费大量灵力,其中令人生恶痛绝的妖鬼的生命之力可以转化为所需的灵力。
因此仙家便下派弟子前往凡世三界诛灭妖鬼,主角团便在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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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
如今,离域外仙境还有半年时间,而且她现在所居住的地方看起来像是玄明界的大户人家,她推测现在应当处在白骨观音的剧情。
思及此处,许因玖有了打算。
脑海中的倒计时滴滴滴地响,许因玖匆匆跑出屋子。
这处院落里有三间房,其他两间住着的一个是她的师姐,一个是药仙门的人。
而裴净昀就在隔壁院子。
许因玖拢起被风吹开的衣袍,“嘎吱”一声打开门,钻入了隔壁院落。
正中心的房间还亮着烛火,显然,身为卷王的裴净昀还在挑灯修炼。
许因玖在心里过了一遍要说的话,鼓起勇气走到了门口。
手刚准备敲响屋门,就听见了屋中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沉缓清冽,每块字符都仿若落不到实处似的,听着让人遍体生寒。
“…裴道友言重了,师尊令我前来相助,也是为了大义…”
嗯?!这是…
许因玖汗毛耸起,愣在原地。
这等阴森寒凉的感觉突然让她想起一人。
“谁?!”
另一道熟悉的男声袭来,随之而来的一抹剑光扇开了屋门。
剑风从她脸侧划过,昏黄烛光猛地撞入眼眸,许因玖眯起眼向屋里看去,心下怔怔,张开嗓子嗫嚅:“裴师兄,是我。”
“阿玖?”坐在椅子上的青年站起来,怪异道,“你怎么来了?”
裴净昀的嗓音很好听,像是山涧漱石,清泉萦回,十分的清朗明澈,让人不自觉就会信任他,同方才那人简直是两个极端。
许因玖很快适应了光线,迎上裴净昀的目光,一时看呆了些。
二次元走入现实是一种什么感觉?
她没办法说出。
虽然裴净昀的建模是3d,但许因玖从来没想过真人,现在突然近在咫尺,她紧张得心砰砰狂跳。
和游戏里一样,裴净昀身形匀称颀长,穿着一身蓝青相间的衣服,领口缀着一枚清心玉石扣,袖口被腕带勒得紧实,小臂的肌肉被勾勒得清晰可见。
向上看去,一张轮廓分明正气凛然的帅脸映入眼帘,眉毛的弧度,五官的大小都雕刻得极为完美,尤其是眉心的一点朱红剑纹,平添了几分欲念与柔美。
许因玖不合时宜地想起裴净昀的人物介绍。
眉心的剑纹只有剑尊之姿才会拥有,而上一个拥有剑纹的人已经是上清九天的剑尊大人了。
许因玖轻咬了下颊肉,直到感受到一丝丝痛意才平复心情,口吻平静:“裴师兄…我突然想起张小姐的尸体上有一处奇怪的地方,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白骨观音案的前情就是由张县丞府上的女尸引发的,她以此为由和裴净昀秉烛夜谈也算是完成任务了。
“原来如此。”裴净昀笑了笑,眼里对她止不住的赞赏。
许因玖和他一同在十年前拜入无极门,只不过他在师祖门下,而许因玖在东极长老门下,虽不常来往,但两人也偶尔一同在门内做弟子任务。
印象里,许因玖一直沉默寡言,行事呆板,今日却有所不同,裴净昀觉得她好像…在发光?
少女生得瓷白,淡眉浅眸,仿佛盛了一碗秋水。睫羽纤直,眼尾上翘,显得极为楚楚可怜,好像她的什么要求都会得到应答。
看着裴净昀频频点头的模样,许因玖松了口气,看来裴净昀是同意了。
“嘶——只是阿玖,我方才大周天运行时受了伤,现下需得疗养片刻…呃,不如,让帝免道友同你一起吧。”
裴净昀歉疚地笑对着她,抬手示意坐在一旁椅子上的人。
“……”
帝,免。
这两个字仿若石破天惊。
许因玖后背悚然,视线不得不转向从方才进来就被她刻意忽略的那道身影。
2. 第二章
2
在屋外听见那声音的一秒钟,许因玖就猜测到了这人的身份。
帝,免。
一个在主角团隐瞒身份的九阶大妖,致使男主达成以身祭剑结局的可恶反派,也是许因玖最终没有看到域外仙境的罪魁祸首。
当然,最可恨的还是那个该死的制作公司。
但在游戏里,帝免,才是。
游戏官网对帝免的介绍很少,显然是狗公司为了草草敷衍玩家随便制作出的一个人物。
许因玖也只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妖鬼,他不想主角团进入域外仙境,只是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因此经常使绊子,导致最终域外仙境无法开启。
最后,男主只能以身祭剑斩灭帝免,用他的生命开启域外仙境。
可想而知,这位妖鬼她根本惹不起,说不定一拳就能把她的10086点健康值全打没了。
突然在夜半闯进来的少女踏着暑气的风,卷进来一股香甜的燥热气息。皎白月光水泠泠地浇在她身后,像是给她的脸镀上了一层瓷釉。
那双微微飞扬的浅色眼睛很出彩,瞬间就被它夺走所有注意,也许只有极为有趣生动的灵魂才会拥有。
阿玖…
他下意识地站起,很想仔细看清。
许因玖抿抿唇,无可奈何地顺着裴净昀所指的方向移去。
帝免身为一只九阶大妖,体格比裴净昀高大了不少,宽肩窄腰尤为明显,一袭红衣外套着玄色褡护直挺挺地穿在身上,衬得身形极好。
同色腰带也将薄薄的一截腰束得紧实,下面挂着一枚铜铃铛,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出一种发灰的惨白,像是夏日暴雨前潮湿的劣质墙皮,似乎轻轻一拨就能卸掉一块儿。
除此之外,帝免的耳垂上挂着一根红色流苏,妖艳的颜色使得那张夺目的面容愈发勾人。
许因玖知道,那只是暂时封印他妖鬼之气的法器罢了。
此时的裴净昀已经完全沉浸在识得新友的心境中,迫不及待向许因玖介绍:“阿玖,这是来自牵机门坐忘尸解一派的道友,阴符长老的弟子。”
坐在椅子上的男子已然站起了身,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直勾勾盯着她:“许道友。”
她的名字从他嘴里吐出,像是绕了好几个圈,仿佛在琢磨从哪儿下口。
漆黑的视线像是发酵的面团,黏在手心怎么扯也扯不断。
两人的视线猛地相撞。
一股阴测测的打量铺天盖地般倾泻而来。
许因玖避无可避地看清了帝免的模样。
在游戏中,帝免的剧情线少得可怜,大多数时间都只是沦为主角团的背景板。只是修行坐忘尸解道的很少,狗公司在他的建模上算得上格外用心,精致程度与男主不相上下。
许因玖在不知道他是大boss之前,也曾有一段时间特别迷恋这个妖鬼的美貌。即使是现在知晓他就是终极反派,许因玖仍然有一瞬间迷失在他的色相中。
帝免生得一幅好皮囊,眉毛细而长,却丝毫不显女气。
额边垂落的刘海沾了些夜露,仿佛刚从水中钻出的美人鱼。两颗水银般的黑珠子镶嵌在媚长的苍白眼眶里,不肯流露出丝毫情绪,像是个纸美人。
可这样柔美艳丽的面庞却配了一只尖窄的下巴,锋利又不近人情,这让人不得不怀疑,靠近他似乎是一个极度危险的选择。
许因玖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瑟缩了下,移开视线,牵唇打了个招呼:“帝免道友。”
她的声音极力保持着镇静,以及初见陌生之人时的疑惑,但还是泻了一丝底气,像是猫儿样。
帝免眼神一顿,嘴角忽而弯了弯,似有若无地勾起一闪而过的兴味。
“许道友认识我?”
“怎么会呢!”许因玖蓦然睁大眼,略显苍白地反驳,看起来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
裴净昀挠挠后颈,轻拧着眉头像是思考:“阿玖师妹一直在门内潜心修行,此次是第一次下山,应当不会见过帝免道友罢。”
“就是就是!”许因玖跟在后面频频点头。
“哦——”帝免那双幽暗的眼睛慢悠悠在她身上挲行了一圈,凉凉开口,“我常年在门内修行,记忆有点模糊,应是认错许道友了。”
凉薄的声线没有丝毫认错人的尴尬,反而还透着一股淡淡的茶香。
许因玖牙根酸涩,摸了摸凉飕飕的耳垂,只好硬着头皮回:“没事,下面还得麻烦帝免道友。”
语气里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味道,裴净昀关切地投来一眼:“阿玖,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的师兄,没有的。”许因玖连忙摆手,踌躇着走到桌子边。
裴净昀神经大条,脑子里只有剑,因而也再询问下去,只觉得是许因玖乍一见到生人有些不习惯而已。
“既如此,阿玖便和帝免道友先去吧!”
“帝免道友修行的是尸解一道,阿玖若有不解之处正好可以问他!”
“……”
呵呵,我谢谢你!
许因玖肚子里叽里咕噜吐槽了一番,面上还是笑盈盈地扯着脸皮,生怕对面的妖鬼发现她的异常。
她可还记得自己那开了挂一般爆表的属性。
“倒计时:10,9……”
“唔!”
突如其来的警铃响彻识海,许因玖猛地站直身子。
“阿玖?!”
裴净昀惊奇地看过去,只见许因玖飞快拿起桌子上的烛灯,刺溜一下将烛火怼在他脸上。昏黄的火星子摇曳在二人之间,将两张脸衬得如同厉鬼。
“师兄,夜深了,我们谈谈吧。”
“…啊?谈…谈什么?”裴净昀张着嘴不知何意,但看许因玖一脸肃穆着急的样子,只好“嗯嗯”了两声作为应答。
两秒过后,许因玖捧着烛灯的手垂落,缓慢地向裴净昀扬起了一张有点狰狞的笑脸,那是一张发自内心的笑脸。
“限时任务判定生效,运气值增加1点。”
许因玖胸口顿时松快下来。
她没料到,系统任务的判定条件竟然这么宽泛。
秉烛夜谈原来不是过程,只是两个动作。
秉烛——
夜谈——
许因玖::D
“阿玖,你最近是怎么了?难道是练功走火入魔了?”
许因玖缓过神来,看着裴净昀关切的模样,摇摇头:“师兄莫要担心,方才我只是突然想起枫叶红里的一套剑法起势有点不懂,但,在刚刚我又突然顿悟了!”
“呵呵,不耽误师兄疗伤了,我同帝免道友现在就走!”
许因玖干笑两声,颇有点社死。
在纸片人面前,她出尽了丑相!
说时迟那时快,心口燥起的一团火一股脑儿窜入眼睛、耳朵,逐渐弥漫整个身体,什么也来不及想,拎起旁边一人的手飞快跑出了院子。
裴净昀呆立在原地,怔怔看着许因玖的背影,不禁感叹:“看来真是走火入魔了,连尸解仙都敢碰……”
*
张县丞是京州父母官,祖上甚至出过一品大官,属实是家大业大,因此这张府不可谓不奢华。
单说这四人居的院子也有□□座了,许因玖七绕八绕才跑到了张府的后花园。
假山嶙峋,绿茸茸的草堆满在了青石路边。月下清晖,将那一塘池水照得油亮亮的,浮起的波光撑起叠叠莲叶,枝枝桠桠叫不出名字的小野花泛着虾红色,像是被这夏夜不散的暑气蒸熟了似的。
“呼…呼…”
已经静下来的花园响起“嗒嗒”的匆急脚步,迎面而来的风气将衣裙吹得鼓囊囊的,许因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水润的脸蛋上也染成了和野花一样的虾红色。
“许道友怎么这样急?”
淡得几乎听不见气息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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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仿佛在空气中化为了一粒粒小虫子,精准地爬入她的耳朵,顺着血液直击心脏。
许因玖心跳漏了一拍。
“呃…自然了,张小姐死因蹊跷,多半与作恶的妖鬼的有关,我身为无极门的弟子,理应惩恶扬善。”
许因玖故意将“作恶”二字说得重,眼珠子轻扫了下帝免的表情。
很遗憾,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帝免背对着斜刺而来的月光,黑漆漆一团,即使没有触摸,许因玖也能感受到他身上如同霉菌般的潮腻。
不对!等等!
她右手抓着的是什么…
“许道友果然大义热情,不像我们牵机门避世多年,少与外人来往,我已许久未曾同人有过如此接触了。”
“是吗,哈哈哈。”
许因玖低头瞧去,自己的手抓着他的手背,竟将他苍白的皮肤勒出了一道暗紫色的红。
这妖鬼说这话是何意思?听闻反派多半心理扭曲,他会不会已经在想怎么杀了她打牙祭了吧…
许因玖连忙松开手,背在身后摩擦着手上残留的阴寒。
真冷啊!在冰箱里呆一晚上都没这么冷。
许因玖绞尽脑汁找补道:“抱歉啊,刚才一时着急,冒犯帝免道友了。方才见我师兄好像很尊重帝免道友,想必您也是尸解道的翘楚吧…”
话题转得十分生硬。
帝免定定看了她两眼,瞳仁弯了弯:“让许道友失望了,我并非翘楚,一路上还需道友多加照顾。”
嘶,这妖鬼怎么又把话题扯到她身上了。
“怎么会,帝免道友太谦虚了,尸解一道修行者寥寥,入道的都是不一般的人才,尤其是您,一看就是气宇轩昂的天才!”
“那许道友真是高看了。”帝免收回视线,留下一道晦暗的侧颜。
许因玖:…^_^*
暑气蒸腾的夏日,连夜风都是带着热的,很快,就将手臂上几近弥散在空气中的温度也带走了。
“道友很讨厌我?”帝免突然开口。
…
“怎么会呢!”
“嗯,我怎么觉得你连看都不想看我。”
“谁说的!”
许因玖大喝一声,侧目望去,便看见那细窄的下巴颏儿投下一道细细的影子,划过他的左肩,盖住了她的脸。月光轻柔地拂在了晃动的流苏上,挠着脖颈里的青筋,串起一阵痒意。
“呐,我现在就在看你啊。”
啧啧啧,这建模是好看,就是人不行。许因玖暗自吐槽。
“啊…那想必是我意会错了道友。”视线向下,垂落的睫羽遮去了眼底的阴翳,低吟的声音有种快压抑不住的雀跃,“不过,我倒是与许道友一见如故,不知,许道友可否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不愿意不愿意!
“愿意愿意!自然是愿意,帝免道友是裴师兄的朋友,那当然也是我的朋友了。”
许因玖飞快移开目光,直视着面前的路。
“呵,是吗。”
妖鬼莫名其妙地冷下脸,不再言语。
又走了一会儿路,那声音又响起:“裴道友若不是我的朋友,许道友还愿意吗?”
还未等她开口,又道:“难道说,许道友内心深处其实是不愿意的?”
“……”
这妖鬼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开始试探起她来了。
许因玖咬咬牙,鼓起嘴心口不一:“谁说我不愿意的,我可愿意了!帝免道友一表人材,尤其长得也是万中无一,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看来我这张脸算入了许道友的眼?”
帝免这疯子很会找重点。
“……对。”
说完,许因玖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住了内心泛起的别扭。
可听了她肺腑之言的妖鬼却不回应了,隔着些距离的跟在她身后,像是故意踩在她的脚步声里。
3. 第三章
3
一路的沉默让许因玖有些胆寒,她严重怀疑这妖鬼跟在她身后是在恐吓她。
想必是她方才大言不惭的表达惹他生厌了。
哎——
其他主角团她或多或少都有所了解,仅仅这个在最后才露出真面目的反派让她无法应对。
可现在,她又不能半路决定不去看张小姐的尸体了,毕竟裴净昀说的没错,帝免身为尸解一道,对尸体等阴寒之物最是了解。
游戏中飞升成仙共有三种道路——天仙、人仙、地仙。
其中人仙一道就是心斋和守一派,讲究白日飞升,其中心斋又分为剑道、器道,守一则是傀儡道、符箓道。人仙一道注重长生,有行炁和胎息,行炁就是常见的体修,胎息则是药仙门那群医修。
三道之中最神秘,也最少见的就是地仙,地仙仅有一支,就是坐忘的尸解道。
许因玖先前对尸解道很感兴趣,也很想选择这个门派,奈何直到游戏破产这个门派都没有开放选择权。
尸解一道认同死后飞升,修行之人将自己炼成活尸,越接近尸体越是实力高深。
是以,帝免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将死之人的惨白,但这依然掩盖不住他的美貌。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空气愈发紧绷,夜深了,路上一个人都没有,塘边的蛙叫都小了很多,只有她和帝免两个人的身影。
许因玖凭借着记忆里的路线,一步做两步,加快速度抵达了祠堂。
张小姐的尸首就放在祠堂中。
裴净昀他们一行人是今日才来的,张小姐也才刚刚过了头七,子时一过正好是第八天。
许因玖看着半掩的大门,里面透出来的零星光线战战栗栗地摇摆,女人噫呜噫的哭声断断续续,仿佛随时都会断了气一般。
风,似乎变冷了。
“嘎吱——”
掩了许久的门突然被拉开,发出刺耳绵长的噪音,突地打断了正在抽噎的妇人。
妇人捂着猩红干燥的眼,艰难地向门口看去。
来的是一对人,两人瞧着仙气飘飘一尘不染的模样。
肿到发痛的眼使得她不能长时间对着光,妇人矮下身子,错开目光低声道:“两位是仙长吗?”
仙长,好高大上的词。
许因玖弯唇羞涩一笑:“呃,我们是白玉京的修士。”
妇人点点头,并未改变称呼,依旧低眸,情绪低沉得厉害:“二位仙长深夜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许因玖走到了跪在蒲团上的妇人面前,琢磨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这人是李妈妈,是张小姐的奶娘,也是第一个发现张小姐尸体的人。
“呃,是这样的。”顿了下,继续,“张小姐的尸体当时未曾细看,还有些疑虑,我们想借这一晚再看一下。”
李妈妈抽了抽塞滞的鼻腔,动作一顿,浑浊干涩的眼睛微微抬起,又不敢直视,嗓子嘶哑得厉害:“仙人是还有什么问题吗?老爷说明儿个戌时就要将小姐下葬了,今夜再开棺…怕是不合理数。”
李妈妈显然是不想再开棺,小姐年幼丧母,是她一手带大的,如今她已经老了,虽然在府上锦衣玉食地活着,但眉梢嘴角已然落下的老态,她已经很疲惫了。
况且京州这里的确有这样的风俗,头七之时代表魂魄归家道别,第八天一至就该将棺盖合上,也是为了不让已逝之人留恋人间,早日转世轮回。
若再打开…
许因玖自然也看出了她的不情愿,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枚黄符,上面用朱砂绘制的纹路熠熠生辉:“这是隐息符,用了此符张小姐的灵魂便不会发现我等的打扰了。”
“这…”李妈妈踉跄着站起来,浆硬的白衫都被哭湿了,那张满布皱纹的脸有一瞬间犹疑。
许因玖赶紧伸手扶住女人快要跌倒的佝偻身子:“张小姐无故离世,我等既是白玉京之人必定会查出真相,张小姐也能安心离开呀。”
女孩儿的话有一股特殊的魔力,不知不觉地就让人听了进去。
帝免若有所思地看向许因玖,少女脸上的虾红早已褪去,夏夜的风陡然冷却下来,将她落在脸颊的发吹得僵硬。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帝免就发觉她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敏感。
即使少女已经很努力地在使自己放松下来,但嘴角僵硬的肌肉走向还是被他看得明白。
许因玖忍住不去转动眼珠,可男人的视线犹如实质般一点点落在她身上,好像有把锤子要将她凿穿一样。
救命救命啊,他又在看她作甚!!
许因玖:o-o
好在,李妈妈深深哀叹了口气,打破了这奇怪的氛围。
妇人抹开眼角的泪珠,干裂的唇角牵了牵,细细看了眼早已合上的厚重棺材,低声:“唉,仙长,您请吧。不过…小姐头七已过,再开棺恐不合理数,还请快些。”
许因玖眼前一亮,立马点头保证:“没问题,只要一刻钟就好。”
听罢,李妈妈佝偻着身子一步步向祠堂后挪去,像是不敢再看见躺在棺材中的人。
棺材旁又只剩下两个人。
许因玖瞥了眼帝免,只见他立在她的影子里,噙着微不可察的笑意看着她。
许因玖心口一阵哆嗦,赶紧先走上前去掀开白布,推开厚重的棺材盖。
距离拉开后,连空气都流通了不少。
嗯——
棺材盖纹丝不动。
许因玖惊疑地眨眨眼:“这怎么还推不动?!”
难道已经钉死了?
许因玖又使劲往前推,棺材盖还是没有反应。
“呵。”空气中传来一声短促的笑意。
许因玖深吸一口气向后悄摸摸瞪了眼,心里已经骂了一万句,却还是状若不解地问:“帝免道友笑什么?”
话音落下,身后那道无法忽视的身影靠近,脚步踩在地板上,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像是飘过来一般。
一只手轻轻搭在红到刺眼的棺材盖上,指节屈成圈,没什么力道地敲击了下。
“咚咚”两声,像是在敲打她的心脏。
“许道友,你推反了。”
反…反了?
许因玖施加在棺材上的力骤然消失,蹭一下站直身子。
回想起刚刚推的方向,好像…真的是推反了。
“是吗!我那是故意的…我,我就想考考你……”话音越来越弱,许因玖快速眨了下眼,重新推了棺材。
果然,这一次很轻松便推开了。
祠堂三面木架上重新堆满了烛灯,将这一方黑漆漆照得极为亮堂,也轻而易举地看见了少女耳根因尴尬升起的薄红,以及心虚到乱晃的眼珠。
帝免自小在牵机门长大,牵机门因行尸解道,因而喜收亲缘淡薄之人,同门亦是那么零丁几个,几乎不曾接触。尤其,他还不是人,是人人喊打的妖鬼。
来到此地,纯粹是因为太过无聊,不曾想,不过一日时间,竟然碰上一个表情如此丰富多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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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
真是怪道。
棺材被许因玖彻底打开,露出躺在里面的一具尸体,面容安详,唇角微笑,两手交叠,一身粉白衣裙,口含一粒浅水晴的玉石,手心抱着一颗白莹莹的珠子。
许因玖夹起黄符,挥空而去,下一秒便紧紧贴在了张小姐的额头。
“这是守一派留仙门的一位道友赠予的隐息符,这样一来,张小姐的尸体只有我们两个人能看到!”
“留仙门…”
帝免的声音有些渺然,仿佛孩童在牙牙学语。
许因玖没察觉,弯下腰盯了盯张小姐的手。
“避尘珠。”
帝免只看了一眼。
“帝免道友真是好眼力啊,哈哈哈。”
许因玖飞快拍上马屁,生怕慢了一秒就被妖鬼记恨上。
“帝免道友有所不知,今日晚间的时候,裴师兄问过张县丞了,这确实是他买来的避尘珠。”
玄明界毗邻白玉京,因此京州不少大户人家会从商贩那儿买仙人所炼制的避尘珠。
避尘珠其中一个功效就是保证肉身不腐,这在白玉京十分常见,但在玄明界却不多见,张县丞买下它怕是花费了不少金银。
许因玖盯了盯张小姐恬淡可爱的容颜,又想起走这段剧情时的记忆。
那时一直照顾她长大的妈妈因病离世,她自暴自弃地沉迷在虚拟的世界里。幸运的是,那时的她被这篇剧情里的父女情感动得潸然泪下,逐渐也走了出来。
“…张县丞是极爱女儿的,虽然他的妻子很久之前就离世了,但张小姐的教养他从未缺席,张小姐几乎是他从小爱护大的,今日来的时候还见到张县丞一脸憔悴。白发人送黑发人想必十分痛心吧…”
“直接称呼我的名字吧。”
站在一边的黑影突然开口。
“…啊?”许因玖猝不及防地停下,一脸懵懂。
这妖鬼又在发什么疯。
“我唤你阿玖,你也唤我的名字吧,难道说朋友之间会这么生疏?”
水银般的眸子盯住了她,黑洞洞的仿佛看不到底,浅淡的语气里透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可怜。
呸呸呸!一只九阶妖鬼哪里可怜了!
许因玖抠了下掌心肉,扯起嘴角投降:“好的,帝——免。”
反正叫名字也不会少她二两肉,对付这个妖鬼还是尽量满足得好。
但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这妖鬼什么恶趣味,还非要和人做朋友。
许因玖没在此事上多有纠结,在她看来,一个最后将毁掉域外仙境当恶趣味的妖鬼,恐怕此时就是闲的无聊罢了。
“帝免…啊,只有一刻钟的时间,我先看看尸体了。”
被叫名字的人没说话,也没点头,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因玖有些不快地偷偷在心底冷哼,自顾自伸手摸向了尸体。
白骨观音这段剧情当时蛮令人恼火的,主角团在此地耽误了不少时间,主要原因就是当时正逢张小姐头七已过,下葬入冢,致使主角团错过了一个关键性证据,误以为是魇鬼,导致后来又死了不少无辜百姓,也葬送了一个药仙门的弟子。
许因玖不是圣母,但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后面剧情的发生。她只要保证男主不死,域外仙境能够顺利开启就行了。
死亡很久的尸体依然保持着些许温度,连皮肤也是柔软的,就像是她睡着了一般。许因玖顺着张小姐的脖子向后摸。
很快,她就碰到一个意料之中的东西。
4. 第四章
4
许因玖抓住一块圆圆硬硬的东西向外扯。
尸体白净的脖颈被牵动,藏匿于皮肤下的血红丝线隐隐浮现,顺着许因玖手中的骨灰色粒珠向外涌。
“你看!这个!”
许因玖捧着小如甲盖的珠子,伸到帝免眼前:“这个好像是菩提!”
虽然话里说的是不确定,但那笃定的神态还是暴露了她很确信这就是菩提。
许因玖的手不似剑修之人,修长笔直,覆有薄茧。反而珠圆玉润的,小巧得似乎一把手便可握住,泛着粉红的掌心上落入了一颗灰白的菩提,即使不用看,他也能感受到上面还残留的妖鬼气息。
帝免眸光微动,下垂的睫羽缓缓移开,抬手覆上了许因玖的掌心。
“嘶——”
许因玖被凉得猛地收回手,菩提上的血红丝线落下,摇摆得厉害。
“不,不好意思啊。”
这妖鬼练的什么邪功,冻死人了。
“…没事。”
帝免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说什么,但下一秒,许因玖却开口。
“这菩提上好像有妖鬼的气息诶,张小姐的死因一定和它脱不开关系!”
许因玖说得信誓旦旦,仿佛已经看见了结局,振振有词得指着菩提。
“阿玖怎如此确信?”
“还有,这菩提藏匿得如此隐秘,你又是从何知晓。”
裴净昀那等金丹期巅峰的剑修都没有发现。
男人捏着菩提,骨感十足的手指摩挲着圆润的珠子,仿佛轻轻用力就能将它碾碎。
他语气里没有质问,淡漠至极,可投过来的视线却是饶有兴味的。
眼白极白,瞳仁极黑,像是纸人点睛,看得人浑身发瘆,以至于完全忽略了他那张惊为天人的皮囊。
许因玖后悔了,她就不该和这妖鬼来的。
“唉,帝免,我都说了,早些我就发现了这张小姐的尸体有些异常,当时忙着与县丞交谈才将此事忘了的。我呢,是个非常细心的人!”
少女没有什么信服力的解释吐露出来,小巧红润的鼻尖下意识动了动,连带着语气都有股说不上来的甜爽可爱。
“是吗?”
帝免显然不信她的话,不置可否地打量着菩提。
许因玖心一横,顾不得他的体寒,抬手夺住了帝免的手腕,恶狠狠地将他指尖捻着的菩提抢了回来。
“你若是不信,我们可以去找我师兄,我师兄肯定知道。”
突如其来的陌生温度袭了过来,瞳孔骤缩一瞬,下一刻那些温度又退却下去。
帝免握了下拳,嗓音有些阴沉:“先别去。”
“怎么,我裴师兄难道还看不出这菩提之上的妖鬼气息?”
此刻的许因玖像是个被人踩到尾巴的兔子,鼓着一肚子气,偏偏她又确实回答不出来为何她能找到这枚菩提。
这妖鬼,当真令人讨厌!
“你裴师兄当然能看出来这菩提的妖鬼气息,只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帝免的语气有些奇怪,似笑非笑地向着许因玖的方向又贴近两步。
他身上冷冽阴寒的气息瞬间笼罩而来,许因玖齿间蓦地发凉,瞪大着眼十分没有底气:“干…干嘛…”
*
天地为何诞生出妖鬼,在《白玉京大典》里有讲述过。
妖,为天地之灵妙,精存于丹田;鬼,为亡灵之秽物,气绝于胎息。
简单说来,妖是妖,鬼是鬼,可妖死之后若怨念不散就会形成妖鬼,这里所说的怨念仅仅是一个代称,毕竟就连白玉京各仙家也没搞明白妖鬼的由来。
只知晓妖鬼在死后仍能修炼,且情绪阴晴不定,极易造成祸乱。
九阶妖鬼更是如此。
许因玖紧张地看着他靠近,黑白分明的眼睛在她脸上荡过,仿佛一层薄纱似有若无地晃动。
“阿玖别急。”
帝免的声线不似裴净昀那般透彻明朗,朦朦胧胧得像是在故意戏耍,搭配上他那张绝世仅有的容颜,很容易让人忘记尚处在危险之中。
许因玖也不知道,明明自己平常是一个很能控制情绪的人,一碰到这反派就像被夺舍一样,连四肢都不太协调了。
都怪那张脸!!
许因玖暗自唾弃一声,挺直腰板,整个身躯梆硬地向后歪倒,口齿不清:“什…什么意思?”
咣当一声,手腕上的铜镯砸向了身后的棺材,冰冷得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待会儿你自然知晓。”
帝免微微颔首,挂落在他耳边的发犹如绸缎般散开,许因玖还未来得及闻出这是什么香味,下巴颏就被一抹冰凉的指痕飞快移开。
咦?这是啥意思?
许因玖转过脑袋,此时帝免的手已经移到了棺材板上,骨节分明得如同一根根失水的翠竹,指腹深压在朱红的棺材上,好似压出了一块儿凹陷。
见她又看了过来,他侧过眼垂睫问道:“尸解一派施法时并不好看,甚至,骇人至极,阿玖确定要看?”
“额,你要施法?”
许因玖嘟嚷了句,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帝免是想借过她查探张小姐的尸体。
可明明他转一圈就能到另一边的,还非要和她挤在一处。
哼!好坏的心思!就是想故意震慑她。
许因玖回过味来,撇撇嘴:“这有什么不能看的。”
“我不想阿玖看。”
任谁看了,都会被吓到的吧。
男人唇角勾起,眼底自嘲。
“……”
切,说的这么暧昧,就是怕她偷学吧。
“不给看就算了。”许因玖用力甩过脑袋,盯着祠堂桌上的灵位怔怔出神。
游戏里尸解的职业从未开放过,她还是有些好奇的。
剧情中,帝免这个在主角团十分透明的小角色,几乎从未运行过法术,直到最后一刻决战,他都是恢复了原来的妖身。
尸解,就像是一个谜。
四周空气忽然稀薄紧密起来,像是被一双大手汇聚成了一张网,将神识捆绑。
一股阴森潮腻的气息在她身后蔓延,仿佛有无数条水蛇沿着网挲行。
“嘶…嘶…”
某种密语自那妖鬼的嘴里迸出,喑哑黏稠。
许因玖架不住好奇,一点点挪着眼睛向后睄。
o.O
“唔——”
一股无形的力将她的脑袋再一次别开。
好好好,看了个寂寞。
不一会儿,帝免摸了摸脸上撕裂开来的骨头,阴森白骨上附着着幽暗的紫绿色生物。下一刻,那张骇气森然的白骨重新生出了血肉,一寸寸贴合成原本的模样。
若是有人经过,必定会被这一幕可怕的景象吓得失智。
桌上的烛火猛然一晃,许因玖知道,施法已经结束了。
索性甩了甩袖子,抬去一眼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帝免。
还是美到离谱,可稍有区别的是那张毫无血色,死气森森的脸有了些活人的暖意,连着发灰的皮肤肌理都充盈饱满了不少。
怎么施个法像是吸了阳气似的。
许因玖暗暗打量的眼神实则十分明显,帝免就好像知道她想问什么一样,先一步开口:“坐忘的尸解道不像心斋和守一,但凡运功便会损耗一丝功力。”
功力损耗那么就会失去原本修成的活死人之身。
“啊?”许因极震惊了,“那岂不是一施法就掉修为,那这怎么修炼?”
“只要封闭丹田,过一会儿就会恢复。”
果然,再一眨眼,那张皮囊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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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苍白灰暗下去,见过了活人似的面孔,再看这张脸就不似先前那般惊艳了。
许因玖略略失望地低下头。
她悟了,尸解一道的功法讲究一个活死人状态,死人怎么会运功呢?死人连呼吸都没有。
难怪白玉京百年来最少见就是尸解仙,一个个都在洞府里装死人呢。
按理说来,如她这般的私斋应该很喜欢这种修炼方式,但一想到会变得如同尸体一般,许因玖还是选择说‘达咩’!
帝免敛眸垂视,眼里一闪而过的暗沉,舌尖舔过藏匿在深处的齿牙,一口血腥气被他吞了下去。
“尸体的五脏不见了。”
帝免淡淡开口。
“真的哎,五脏为何…不见了。”
许因玖双手扒在棺材前,仔仔细细地观察着躺在其中的尸体。
方才那一阵,竟然透过避尘珠将尸体的躯干完全展露开,保持着不腐的肉身依旧像死前那样,可身体里却独独少了心肝脾肺肾。
可张小姐的身上却并没有任何伤口,那些五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腐蚀了一样,凭空消失。
这一出乎意料的发现打乱了许因玖的思绪。
在原有剧情里,主角团并没有发现张小姐少了的五脏,就连后续依次死去的尸体也没有五脏少了的情况。
难道,剧情这么快就发生了偏移?
许因玖盯了盯手中握着的菩提,不确定地问:“难道张小姐的死不是因为这颗菩提?”
“现在看来,是这样的。”
在菩提种植前,张小姐已经是强弩之末。
“但…”
“嗯?什么?”
帝免突然凑近,细长的眉毛微微向上挑,压着的那双丹凤眼落在她手心的菩提上,而后掀开与她对视。
一拳的距离使她更加敏感地感受到他身上飘来的气息。
阴森又冷咧。
只见那张嘴一开一合,殷红的唇齿里不知道在叽里咕噜说些什么。
怎么感觉,他又变得有活人感了……
许因玖不自觉地伸出舌尖舔了下干涩的嘴唇,缀在上面的唇珠被舌尖带出来的津液抹得水亮。
投在她身上的目光陡然沉寂。
许因玖眨眨眼,凝眸盯着帝免鼻尖上几不可见的小痣,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一般,大着嗓子问道:“你!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
天杀的,这妖鬼不会察觉到自己刚刚动了色心吧…
许因玖:小猫尖叫。
“阿玖。”帝免轻轻喊了声她的名字。
“你刚刚是看着我出神了么?”
!!!
“没有!我在…思考,思考这个菩提是怎么回事!”
许因玖极力否认,甚至将菩提怼在了他眼前,领口却一阵火辣辣的燥热。
帝免颇有些嫌弃地推开菩提,唇角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一字一句重复先前的话。
“这颗菩提种植在尸体体内,头七已过又未曾吸食灵魂,那妖鬼若察觉兴许会来此打探。”
“哦哦。”
许因玖机械地点点头。
她知道,那妖鬼不会来这里的,且不说剧情线里没有这一部分,就拿这府里住着好些个白玉京的修士,白骨观音也不会贸然暴露身份。
顶多少吸食了一具魂魄罢了。
不对!
许因玖心神一顿,默默地想起了自己那逆天的数值。
-99的幸运值,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吧……
“叮——叮——”
空阔寂然的祠堂里突兀地响起了铃铛声,悠悠荡荡的,像是从山洞深处飘出来似的,伴随来的还有一串咯咯的笑,似男似女,尤为诡异。
这声音许因玖熟悉得很,是白骨观音!
“……”果然还是倒霉。
5. 第五章
5
游戏里介绍过,这白骨观音实力堪比八阶,只是在七阶巅峰停滞了许久,这才开始吸食凡人魂魄想要冲破瓶颈。
她如今才刚跨过金丹期,怎么可能打得过白骨观音!
许因玖下意识地传信于裴净昀,可祠堂内的空间仿佛被抽空一般,自动形成了一个界域。
靠!白骨观音这是连真身都来了。
许因玖持剑屏息,皱着眉头贴近那具阴寒的身体:“好像是那妖鬼来了,看样子实力很强大。”
两人越靠越近。
远远看去,女子像是躲在他的怀里。
“嗯。”
帝免意味不明地应了声。
许因玖身上有股特殊的气息,就好像要逼着让人将那味道吞下去似的,但那气味虚无缥缈,根本抓不住,可现在她的主动靠近,那感觉愈发明显了。
察觉到帝免此刻的心不在焉,许因玖伸手戳了戳他的小臂,硬硬的。
有衣物的阻隔,触碰到手上的寒气也少了很多。
“喂,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那妖鬼想必不好对付。”
许因玖纠结极了,她知道白骨观音是七阶妖鬼,可又不能说出来,毕竟还未交手,她又如何得知是何种妖鬼。
帝免情绪淡淡地拂开妖力刮来的香灰,极轻地叹了叹:“尸解修行困苦,方才运功又耗费了功力,现下是帮不了阿玖了。”
呸!刚才明明还说功力很快就能恢复的!
“竟是白玉京的人!”
嘶沥得男女莫辨的叱音穿透进来。
祠堂的门轰一声向外打开,黑漆漆的夜色中隐约飘着几缕白到晃眼的衣摆。紧接着,一双白骨嶙峋的手探入,指缝中还插着一根腐烂的柳条。
空气被挤压得厉害,许因玖一眨不眨地紧盯着逐渐显露的妖鬼。
白骨边缘像是冰块一样化开,很快,一具穿着观音法衣的白骨骷髅冲入了祠堂,四周弥漫着糜烂浑浊的味道。
“啊…哈哈哈,竟然还是两个白玉京的人呢。”
妖鬼抑制不住的兴奋,骷髅口竟留下了涟涟口水,看起来恶心极了。
白骨观音身下无脚,坐在已然烂掉的莲花座上,空洞的眼眶直直射来,黏附在许因玖身上。
“好香的…魂魄。”
“这个…”白骨观音擦去口水,恋恋不舍地又将视线移到一旁的美貌男子身上,不过,那张骷髅头只看了一眼,不太情愿地摇摇头,“这个,不太行。”
……
这么直白吗。
许因玖攥紧了剑,心里盘算着能逃出去的几率——
好吧,简直是做梦。
啊啊啊,明明对这妖鬼来说,只需微微动手便可打飞白骨观音!
许因玖恨不得瞪出个窟窿。
“阿玖为何又在看我?”
怎么又发出这种莫名其妙的问句?
“对对对,我就喜欢看着你!”
许因玖掩去眼底的怨气,露出白净整齐的牙齿,生无可恋地朝着他笑。
回家吧孩子,回家吧!
帝免唰地一下移开目光,又慢慢挪了回来,耳尖悄悄生出一层粉红。可少女已然收起笑容,全神看着飘过来的白骨观音。
许因玖鼻尖冒出了几粒汗珠,她在想,这白骨观音吸食灵魂定要先种植菩提,只要在菩提还未生效之前将其取出应该不会伤及性命,何况她还有10086点健康值,经得起打!
思及此处,许因玖莫名生出了滔天的勇气,剑气直指白骨观音,秀目凛然:“呔!妖孽!看我——哎!”
手臂忽然被一只大手握住,头顶上高大的男子突然开口:“阿玖刚刚是在对我笑?”
“啊?”
什么脑回路。
白骨观音亦有些不爽地觑着那个很是貌美的男子,从祂方才一进来的时候,他便一脸的淡然,好似不把祂看在眼里。
本来祂也不想来的。
祂记得自己在一个人类少女身上种植了一颗菩提,现如今已然过去七天,可那少女的魂魄仍旧未曾吸食入腹。
不过一个凡人而已,对祂来说也只是个开胃小菜罢了,大不了再去种一个。
可今夜不知怎的,祂总想去瞧一瞧,看看那少女到底出了何事。
万万没想到,居然被祂逮到了两个白玉京的修士。
瞧着修为并不高深,若能吸食这两人的魂魄,祂离突破瓶颈也就不远了。
幸运的是,凑近一瞧祂才发现,那个女修士的魂魄尤其美味,也许吸食完她一个人,祂就能登上八阶了!
这种发现令祂兴奋得浑身颤抖,陈年的骨架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不过……
白骨观音觑了一眼躺在棺材里的女尸,那是祂原本想要吸食的人类,不过一眼祂就看出,那女尸的灵魂早已消失!
是谁!谁竟敢从祂的嘴里抢吃的!
就在祂再也忍不住,从净瓶里倒出一枚菩提之时,那个男修突然开口说话了。
“阿玖笑得真好看,可以再笑一下吗?作为朋友是可以提要求的吧?”
呵,讲的都是祂不爱听的。
将死之人就爱整这出情情爱爱的玩意儿,白骨观音蛰伏在寺庙多年,早已听腻了来往求姻缘的那些男女所说的情话。
祂好整以暇地观摩眼前二人的表演。
与祂预想的不同,那香喷喷的女修一脸震惊,以及眉眼中还有祂看不懂的神色…像是看疯子的。
许因玖的确觉得帝免疯了。
此时此刻,正是性命攸关之时,不知这位恶趣味爆棚的妖鬼又疯疯癫癫的在说些什么。
什么笑?她那是笑吗?明明是对他冷漠无情的无声反抗!
什么朋友!我才不要和你做朋友!
帝免握着她的手臂,又向后扯了扯,那张泛着不正常红润的脸颊上不见先前的灰白,反倒像一块羊脂白玉。
许因玖看着帝免的眼睛,那双好看的丹凤眼微微上扬,像在回味某种香甜的糕点。
……
许因玖只想赶紧摆脱这人,应付地露出牙齿点了下脑袋:“嘻嘻。”
“松——手——”
少女仰着脖子,连头都懒得向后转,水色的浅瞳倒映过来,又长又直的睫毛扑棱棱扇动着,根本掀不起任何波澜。
帝免听话地松开手,状若无异地拂了下耳后的发带。
许因玖拿回属于自己的膀子,没意识到帝免一闪而过的不自在。
她兴致勃勃地使出游戏里那一套炫彩夺目的剑法——枫愁片叶红!
此乃无极门亲传弟子才可学习的剑法,当时为了兑换这套剑法,她苦苦肝了一个月!
手腕起转,银剑渐渐汇聚火属性的灵气,红枫般烈焰的火旋绕在剑身,凝出一片片如晚秋落枫般的剑气。
许是第一次运功,许因玖还不太熟练,只能凭借这具身体的本能打出剑招。
“去!”
凝结的剑气片片飞舞,混合着弱得可怜的杀意刺入白骨。
靠!怎么和游戏里的特效不一样!简直是mini的mini版!
不是说她的天赋有100么!
“嗤!尔等金丹期小喽啰能伤我分毫?”
白骨观音坐在莲花座上,像只陀螺一样躲开道道剑气,只见祂手中柳条一甩,腐烂的味道瞬间洒出,吞没腐蚀了剑气,向着许因玖面门袭来。
许因玖持剑抵在面前,也许只有一成机会能挡住,大不了损耗一些健康值好了。
“唔——!”
紧闭的双眼被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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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盖住,这熟悉的气息…
是帝免!
“你…你捂住我眼睛干什么?”
许因玖睁开眼,眨巴眨巴。他并未使出很大力气,只是虚虚在她眼前合上,还隔了一些距离,但他的手太大了,手指也长,完全盖住了她的半张脸,只能依稀见到烛火映出的昏黄。
许因玖伸手想要扒开,但覆在她脸上的手稍稍用了下力。
呜,没扒开!
奇怪的是,这次她并没有感受到来自他身体里的寒凉。
“我说过,我施法之时并不好看。”帝免解释道。
“……你不是说没力气了吗。”许因玖暗暗咬牙,她就知道他骗她。
“唔,刚才确实没力气了。现在恢复好了。”
帝免低着下巴同她说,吐出的气流缠在耳畔,像是花在拂动。
许因玖咬了下唇,偷偷嘀咕一声“骗子”。
周围的气息变化又变化,两股不同的气流挤压在界域里,覆在她脸上的手却越来越热了。
她看不见发生了什么,只听到白骨观音凄厉地惨叫一声,空气陡然一松,咔擦一声,像是界域碎掉的声音。
“这么快…?”
肩膀忽而被一具成年男性的躯体压下,眼前的手垂落,祠堂里只剩下几盏亮着的烛火,明明灭灭。
许因玖一眼就瞧见了摔落在地上的内丹,是那白骨观音的。
竟然一招制胜!
“嗯…呼…”
耳边一声声粗重的喘息传来,吹拂的气音蓦地让她半边身体都麻了。
帝免半个人靠在她的后背,散落的发如墨向四周荡漾,将她整个包围。
许因玖终于闻到他身上是什么味道了,有点儿像是薄荷…
“你没事吧?”
此时的帝免浑身发烫,灼人的肌肤又白又亮,一时间,侧颜勾在她颈窝里,尖窄的下巴硌得生疼。
许因玖偏过脑袋斜眼望去,他高挺的鼻梁上都蒸腾出了热气,膨润的唇有了血色,受力嘟起,看起来没有丝毫防备。
忽然,他掀开眼,湿漉漉的睫毛粘在一起,瞳仁大且亮。
“阿玖,这次我是真的没力气了。”
又吹牛…
许因玖思忖着。
他耳上的法器只是封印他的气息罢了,又不是封印他的修为。
不过既然他想演,她也只好奉陪。
许因玖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你可真厉害,这妖鬼竟然被你打死了!”
她向前一冲,俯身蹲下,半靠在她身上的帝免忽然失去重心。
只见许因玖拿起地上的内丹,蹭地转过来,笑盈盈道:“竟然是个七阶妖鬼!!”
怀中柔软的触感瞬间消失,少女像只逃出虎穴的小兔子,一蹦一跳地跑走,水蓝色的衣裙如花苞,在半明半昧之间时开时谢。
帝免懒散地揉捏了一下方才搭在许因玖肩上的小臂,又烫又麻,丹田灼痛得厉害,连带着整个小腹都延伸出一股撕裂感。
嘶——
以妖鬼之身,行修士之法,确实好痛苦。
此处的波动显然惊动了裴净昀等人。
界域一破,不过三两盏茶的时间,门口冲进来三人。
“滴——限时任务:三分钟。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劫难的你害怕极了,此时此刻作为攻略者的你选择抱住男主,大力展示一番自己的娇弱。惩罚:扣除运气值10点;奖励:增加运气值10点。”
“!!”
许因玖神色一惊,听着识海里的机械音。
系统居然乐意奖励10点运气值了!竟然这么大度!
只是这次的任务时间好短,只有三分钟,那岂不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抱住裴净昀?
许因玖抬起头,愣愣地思考。
6. 第六章
6
男子着一袭青白衣衫,握着剑,宽大的手背上青筋鼓起,尚处在备战状态。他只看了一眼便知道此处发生了何事。
裴净昀大步走来,眉头微皱,额上的朱红剑纹隐隐发光,俊朗的脸紧绷着,先看向了蹲在地上的许因玖。
“师妹,你怎么样?”
“裴师兄。”
许因玖应了一声,摇摇头,将手里的妖鬼内丹给了裴净昀。
男主身上有存储内丹的容器,若不加以正确存储,内丹会滋生出新的妖鬼。往日夺得的内丹都是由裴净昀保存的。
“这是,七阶妖鬼?!”
裴净昀微微睁大眼睛,好看的桃花眸里写满了震惊,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内丹上的妖鬼气息。
莹润的内丹剔透非常,所含力量也不是他一介金丹期可以击败的,但其上的巨大裂痕足以说明击杀这个七阶妖鬼的人竟然只用了一击!
“这位道友…你还好吗?”
跟在裴净昀身后的一个青衣女子弱弱开口,她所看的正是靠在一侧棺材边的帝免。
所有人的视线下意识看向他。
祠堂内的烛火不知何时重新燃起,摇曳的暖黄光线仍旧将他照映得如同白玉般惹眼,尖窄的下巴落下一抹小小的黑影,与唇角坠落的血融在了一起,像是块诡异的漩涡。
裴净昀一眼察觉到了帝免的不对劲,惊声:“帝免道友!你的修为——!”
是了,尸解一道与旁的不同。此时的帝免活人感明显,与先前简直天差地别,细细一看,甚至能瞧见青筋怒张的脖颈下极细极浅的血丝。
何润侠一步走上前,惊奇地瞧着帝免:“诶!净昀,这位是…?”
“哦,我忘了介绍了。”裴净昀反应过来,微笑着抬手示意,像个人机,“这位是帝免道友,来自牵机门阴符长老门下,此次前来是受长老之命协助我等收拿妖鬼。”
“这位是何润侠,留仙门鼎玉长老的大弟子。”
“嘿嘿,道友,久仰久仰!”
许因玖转着眼珠看过去。
何润侠笑出了两个小梨涡,瞧着很喜庆,只是穿得十分浮夸,衣衫一层叠着一层,紫色大袍上绘制着二十八星宿,脖子上挂着一串银链,连十根手指都戴着枚漂亮闪眼的戒指。
还好有那张脸顶着,不至于太反胃。
“留仙门…”
帝免沉嗓重复一句,不大愉悦地掀睫睄了眼闪闪发光的物体。
何润侠刚要伸出的友好小手悻悻收回。
他怎么感觉这位牵机门的道友不太喜欢他似的,可明明他很招人喜欢的呀!
可此时裴净昀已经给帝免介绍起另一人了。
就是方才第一个看出帝免异常的女子。看起来性格内向,不常与人交流,许因玖大抵猜出来了,不过还是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
果然,裴净昀道:“陌芙烟,和阿玖一样是我的师妹,也是阿玖的亲师姐。”
亲师姐!就是同一个师父门下的!
许因玖眼睛亮亮地盯着青衣女子。
陌芙烟虽然是她的师姐,但行事胆小,没有主见,师门好多弟子私下偷偷说她少了一魂,所以脑袋不灵光,许因玖为此教训了不少人。
在游戏中,许因玖就有事没事去和陌芙烟对话,不为什么,就为了看可爱软萌的陌师姐。
如今一见,更喜欢了。
陌芙烟那双圆溜溜的、葡萄样的大眼不敢看人,在虚空中随意绕了一圈,恐怕连帝免今日穿的衣服什么颜色都没看清,就收回眼睛仔细地摸着手中的配剑了。
帝免显然也没什么兴趣听裴净昀介绍,像是走流程一样朝着一个满是头发的脑袋点点头。
何润侠有些闷气了,凭什么这人不对他点头!
“不知帝免道友与我师妹具体发生了何事,这枚七阶妖鬼的内丹…”
“七阶?!”何润侠瞬间从阴郁的心情中拔地而起,伸手拿走内丹,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圆溜溜的东西,时不时张嘴大叫。
就连一直没什么情绪的陌芙烟也被惊得微微变了脸色。
见到何润侠吱哇乱叫的样子,裴净昀颇有些无奈地摇首。
“帝免道友让你见笑了。”
“没事——咳咳…咳咳咳…”虚弱到几乎不曾听见的气音还没溢出,一声接着一声的咳喘便从帝免的唇齿间爆开,仿佛整个肺都要炸开。
嘴角的血越发鲜丽,刺痛了裴净昀的眼。
“帝免道友,你的身体……”裴净昀拧着眉头,眼含担忧地想要伸手搭脉。
咳喘声忽地顿下,帝免撑着棺材盖,抹开吐出的血,不着痕迹地躲开裴净昀的手。
裴净昀瞬间反应过来:“抱歉,一时情急。”
帝免摇头,微扬起嘴角:“不碍事,只是一身修为散了大半…”
何润侠倒吸一口凉气,惊讶地“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
裴净昀亦是一脸懊恼,仿佛对不起他一样。如果半刻钟前他没有让帝免道友与阿玖师妹一起,就不会令帝免道友碰上这事了。
修士修行不易,尤其尸解一道修行极为痛苦,牵机门神秘避世,已有三百年不曾入世,阴符长老此次让帝免下山助力,他没保护好同伴就算了,竟然让人第一日就受伤至此!
“多谢帝免道友了!”
裴净昀红着脸颇为羞愧地低头道谢。
许因玖狐疑地眨眼打量,兀地与帝免垂落下的目光对视上,黑漆漆一团的眸子在昏黄烛光的摇曳下闪过一点寒光,许因玖心神一凛,像是被某种冷血动物盯上了似的。
突然有了一种不妙的预感。
只听下一秒,那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再一次阴测测响起:“啊,真的没事,这与阿玖无关。我们是朋友,为了朋友,散去修为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大事。”
朋…朋友…呵呵呵呵。
好一句茶香四溢的话,我师兄有问到你这事跟我有关么!
许因玖无声的怒吼是没人听到了。
裴净昀一愣,帝免的语气带着几分孱弱与坚毅,这种舍己为人的大义带给他极大的震撼,内心不由自主地与他共鸣。
“帝免道友!你莫要担心,我们无极门定会对你负责,阿玖师妹既承了你的情,这一路便由她护着你。”
“真的吗?”
捂着胸口仿若西子捧心的妖鬼怯怯地问,又十分怕惹人烦地摇摇头:“算了罢,我自是回牵机门去。只怕此去一别,师父又要责罚我了。”
“……”就离谱!
许因玖小发雷霆地在心底唾弃一口。
裴净昀眼含热泪地掉过头看向身后还在震惊的许因玖,一手拽住她的胳膊肘子,十分感动:“阿玖师妹,你有帝免道友这样的好友真是不错。最近一段时间帝免道友身体抱恙,你可得不离不弃地好好照顾。”
啊?
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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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缀在裴净昀身后的陌芙烟却是开口了。
她不安地看向许因玖,又有些着急地瞪着裴净昀,嘴巴微张,想说什么却又不好意思说,只红着脸。
裴净昀自然知道陌芙烟不喜说话,又害怕一个人,一路都是和许因玖在一起。
不过现在,他只好换个人陪着陌芙烟了:“芙芙师妹,你不必担心,有润侠陪你。”
何润侠人帅心善,最爱照顾小动物,有他陪陌芙烟,裴净昀很是放心。
“是啊芙芙师妹,你阿玖师妹一心不能二用,帝免道友为了她一身修为都散了!她必须给人负责的。”
“……”
什么叫为了我!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许因玖头冒黑线,不经意瞥到了还在装惨的帝免。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妖鬼不知是听见了什么还是看见了什么,细长的眉眼十分满足地眯着,像是发现了她的目光,帝免又朝她看来。
许因玖飞快收回。
“好…好吧。”
陌芙烟努力思考了一下裴师兄的话,但很可惜她啥也没思考出来,只是单纯觉得阿玖师妹若是照顾两个人也太累了,再者何润侠的确讨喜,她不反感这人陪着她,所幸就点头了。
都说长兄如父,同个师门亦是如此,更何况裴净昀向来照顾他们这些师弟师妹,许因玖也只好扯着笑,僵硬地点点下巴:“裴师兄,我会好好照顾他。”
“滴——任务倒计时:10……”
靠!任务!
许因玖宛若向死而生,灵光一现,假装着左脚绊右脚向裴净昀身前跌去。由于过于尴尬,许因玖暂时选择将她眼睛闭了起来。
一闭眼,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胸膛,许因玖迫不及待地两手环抱着薄而有劲的腰身。
掐着嗓子,尽力表演出任务所描绘的那种娇弱:“哎呀,不好意思师兄,我太不小心了。”
“……”
空气有些寂静,随之而来还有冷漠无情的机械音。
“任务失败,扣除10点运气值。”
什么?!
怎么会失败!
许因玖呲溜一下挣脱开,抬首一瞧,差点儿下巴要掉。
她…她她她…她怎么抱的是帝免!!!
似乎是不太相信一般,许因玖用力揉了下眼睛,可惜,她的5.0视力不会骗人。
那张妖妖艳艳的轻佻脸映在她的瞳眸。
就是帝免!哈哈哈哈哈,她抱的人就是帝免!
所以…
另外三个人是眼睁睁看着她‘投怀送抱’吗?
许因玖一时间社死地不敢回头看。
何润侠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哈哈哈哈哈,阿玖怎么回事,刚刚是想抱净昀吗?可惜帝免道友眼疾手快抱住了你,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没人说话。”
ovo
裴净昀一脸无语地扶额,就连陌芙烟也默默抬起剑堵住了何润侠兹起的大牙。
许因玖羞愤至极地捏起拳头:“我刚刚是脚滑!以为撞到了师兄。”
显然,情根早已斩断的们男主丝毫没觉得不对,十足地关心他的师妹:“师妹没事就好,今夜辛苦你了。”
帝免幽幽扫了眼空荡的手,那声清晰的‘师兄’显然唤的不是他。
突然,何润侠嘶了一声,后背生寒,他四周环视一圈,默默腹诽,这放棺材的地方果然阴森。
7. 第七章
7
张小姐的棺材重新合上,白骨观音来时,在一旁厢房的李妈妈被真气震晕了过去,虽已救回,但因不眠不休好些日子,现下却是晕睡不醒。
何润侠和陌芙烟主动要求留下来看守,陌芙烟是因为裴净昀的话,想早日习惯与何润侠相处,因而被迫留下。
不仅如此,陌芙烟还十分大度地将她那间房给了帝免,她自己准备搬到何润侠那处。
许因玖只好认命地接受一切安排。
祠堂内发生的事情原委裴净昀都已知晓。
夜越来越深,三人一前一后走着,许因玖还得扶着一个庞然大物行走,所以走得不是很快。
而且,这个庞然大物似乎是故意和她作对一般,不是一会儿脚疼,就是走得快晃得他脑袋疼。
许因玖太阳穴恼火地扑扑直跳。
好在张府的路前不久才修整过,石子细细碎碎地排列,并不硌脚,走上面还挺舒服。
一旁的塘水被月光晒得白到刺眼,将岸边三人照得十分醒目。不高的草丛间,青蛙被突如其来的脚步声惊得乱窜。
裴净昀沉吟道:“如此说来,张小姐的死因应该与那白骨观音无关。不过那妖鬼已生了害人之心,确实留不得。”
“只是…尸体却是蹊跷,五脏竟然凭空消失,方才我也探查了一番,并没有其他妖鬼之气,倒是有点棘手了。”
许因玖赞同地点点头:“从未碰过这种情况,会不会不是妖鬼做的,而是有人故意害张小姐?”
“嗯。也许吧。”
裴净昀脸色严肃,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沉默下来,许因玖就回想起方才那尴尬的一幕,眼睛下意识瞟向一旁的帝免。
他这人现在倒是一句话也不说了,半阖着眼很是乖巧。
见状,许因玖低着脑袋撇撇嘴。
烦烦烦,她怎么就摊上这么个事儿,这妖鬼为何要找她的茬?明明游戏里也不是这样的啊,他都是很沉默的。
三人不知不觉走到后院,裴净昀停下来,掉过身子轻声嘱咐:“阿玖师妹,好生照顾帝免道友。张小姐的死因明日再查,先休息吧。”
“嗯嗯。”
得到肯定答复后,裴净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许因玖小声叹了口气。
男主这样不通情爱,简直就是木头脑袋,这让她怎么攻略?
前路漫漫啊…前路漫漫。
“阿玖缘何叹气?看来是我拖累了你。”耳边倏然飘来一缕气息,像是小蛇钻了进去,黏腻又含着一丝恶毒。
许因玖气不打一出来,可又真不敢惹毛他,只好哄骗:“没有的事,帝免道友乐于助人勇于牺牲的精神值得我学习,像您这种大义凛然的大无畏精神实在是太难得了!”
“……”
不消他思考,都明白,眼前这个少女完全就是在敷衍他。
帝免沉默垂眸打量,视线一寸寸在她面庞描绘。
一张稀疏平常的脸,可就是长了那双眼睛,透过它,能看见一具同旁人完全不一样的灵魂。
身体突然生出极度的干涸感,他想,他应该钻进她的身体里才能解渴。
许因玖察觉不出他的变态想法,美滋滋以为哄好了妖鬼。
垂挂在院门上的红灯笼晃动了两下,门口似乎有一人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
许因玖细细一瞧,来人是个女子,一身简洁轻快的衣衫,鹅黄的小褂子套在外面,腰上绑着七七八八的香囊,有大有小的,像个小葫芦似的。
只见她匆匆跑来,面色大惊:“我的老天,这人出了啥事!”
一口粗砺嘶哑得的嗓音像是挺着胸脯嘎嘎叫的公鸭。
和她印象里的小药仙完全不同。
“……”
许因玖刚要扬起的笑脸突然笑不出来了。
那女子羞涩一笑,挠了挠脸颊:“阿玖…我这方才炼丹,刚出炉所以试了下。没想到炼岔了…所以嗓子…嘿嘿…”
“炼丹?这么晚炼什么丹?”许因玖讶异道。
“裴净昀说的啊,让我炼点回灵丹,他和何润侠他们去找你了呀。”
“o.o”
许因玖明白了。
裴净昀感知到妖鬼气息,以防万一就先让江秋落炼丹用来补足亏损的灵力。
只是…裴净昀也太信任江秋落了。
这个江秋落是药仙门的奇才,炼正经丹是一窍不通的,炼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倒是精通得很。
只可惜游戏里这位奇才丧命在了白骨观音手中。
不过现在白骨观音已然身死,江秋落的命运也改变了。
*
许因玖坐在凳子上,支着下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帝免。
这床似乎对他来说小了点,修长的四肢将床塞得满满的,两条腿,一条弯曲一条支起,颇为慵懒地枕在靠背上。
一头如墨染的长发从床边倾泻下来,水样儿的,在地板上绕成了一个圈。
那两颗水银似的眸子盯着上方的床幔,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许因玖终究忍不住了:“…你感觉怎么样?丹田封闭后,有感觉到恢复吗?”
“唔……”
帝免闷哼了一声,张开一只手搭在胸口,好看秀丽的眉头微微拧起,喉口像是塞了棉花,模糊不清地答道:“一点儿也没有呢。”
“怎么会呢,你…!”
许因玖蹭一下冲到床边,状若无意地扫了下那枚红色流苏。
“阿玖…你是嫌我麻烦了?可我们不是朋友么?”
又来给她煮茶了!
许因玖暗自咬牙。
躺在床上的男子身处低位,在她视野里一览无余。
那张美艳的皮囊仿佛是在肥沃土壤里长出的罂粟,每一瓣都完美无瑕,充斥着毒性,又让人沉迷。
回来的路上许是夜露深重,他额角散落的碎发被一粒粒打湿粘在脸侧,像是上好的白釉上裂出的一道黑痕。
许因玖躲开他的眼睛,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抹开那一缕沾湿的发。
“我们当然是朋友了!”
“嗯…”
像是被她的话说服了,庞然大物溢出一丝满足。
手一顿,许因玖骤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紧急撤回一只手。
帝免半眯的眼睛睁开,睫毛轻轻扇动:“你的手好凉。”
凉!
哦,原来是冻着他了。
“是你身上烫得太厉害了,等江秋落炼好丹药你吃下就好了。”
她绝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按着方子原原本本的炼,江秋落还是可以炼出正经丹的。
话音刚落,门口一声响动,嗒嗒嗒的脚步声伴随着一股刺鼻的糊味跑了进来。
“啊秋——啊秋——”
灰蒙蒙的烟呛得人嗓子痒,江秋落打了好些个喷嚏才止住,那张白净的脸上只剩一双眼还闪着诡异的光。
江秋落举起手心的丹丸,激动道:“阿玖你看!回灵丹!我炼出来了,不出意外还是绝佳品质!”
这是独属于江秋落的bug。
要么炼出一团糊糊,要么炼出绝佳品质的丹药。
许因玖接过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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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着温热的莹绿小丹丸嗅了嗅,药香扑鼻,没有一点儿杂质。
“怎么样,这颗回灵丹就算是在白玉京都得要上千灵石吧!”
江秋落一脸骄傲地扬起下巴,瞄了眼床上的男子:“帝免道友,别担心!有了这种品质的回灵丹,保准一颗就让你恢复灵力!不过修为的话,还得再慢慢恢复,但是相信我,最多七天,你一定生龙活虎!”
“这么管用?!”
许因玖宝贝似的捏了捏回灵丹,眼含热泪。
太好了,她只要再应付这妖鬼七天就可以了!!!
“江神医出品,保管你药到病除!这个数——”
江秋落比了个八。
许因玖嘴角一僵,抽了抽,不太确定地问道:“这,还要钱啊?”
“那——当然!”江秋落搓了下灰扑扑的脸蛋,眼里满是对金钱的渴望,“阿玖阿玖,你也知道的,我炼丹实在是太耗材了,兜里现在已经空空如也了!”
“我……”许因玖满是为难地苦着脸。
八百灵石,连用七天就是五千六百灵石!
“好吧。”
许因玖忍痛从储物袋里划走了八百灵石。
“秋秋,我现在只有一千灵石,就先付这一颗回灵丹吧。”
“好好好!一颗就一颗!”江秋落眯起眼,笑嘻嘻地抚摸着鼓囊囊的储物袋。
许因玖抿唇偷偷瞟了眼帝免,他也看了过来,眼底湿漉漉的,两颗圆珠子晶莹剔透,仿佛在感激她。
算了算了,既然都答应照顾他了,花些钱也没问题。
许因玖自己催眠自己,不舍地看着江秋落裹着她那八百灵石蹦蹦跳跳回去了。
“没想到,阿玖竟然愿意花费高价照拂我。”
帝免歪过身子目光直白地悠了过来,仿佛要把人溺死。
心脏咚咚狂跳。
许因玖走上前,将回灵丹摆在他眼前:“那可不。你别担心,剩下的灵石我也会想办法的,你好好休息吧。”
“阿玖有什么办法?”
帝免突然凑上前来,摇晃的发绺给美人添了些灵动。
柔软灼人的唇肉不打招呼地骤然贴上了她的指尖,许因玖惊呼出声,下一秒,指尖的回灵丹被殷红细长的舌头卷走。
指头上剩了些刮蹭的透明津液,待腔温消失殆尽后,余下了冰冰凉凉的异物感。
许因玖茫然无措地收紧手指,脸上漂浮一丝不自然的羞红。
“你…你?”有病啊。
许因玖说不出来。
“唔?”帝免嚼着回灵丹,瞧着一脸纯洁无辜的模样,“回灵丹不宜暴露在空气里,我担心再不吃药效就不好了,阿玖也不想浪费那八百灵石吧。”
“呃,道理是这道理……”
“阿玖,你对我真好,你是我唯一、最好的朋友,我也是吗?”
也是你唯一、最好的朋友。
这一番话打断了许因玖原本想好的话,心不在焉地顺着他的话继续:“是的是的。”
妖鬼那双眸子陡然亮起,像是有把钩子拴在她的眼睛里。
许因玖咽了咽口水,连忙道:“你,你好好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说完,便仓惶逃离。
最后一抹烟蓝色消失在眼底,帝免吐出口中含了许久的回灵丹,一个掐指,回灵丹化为星星点点彻底湮灭。
妖鬼吃不了这种丹药,于他而言,味同嚼蜡。
可…她竟然愿意为了他花费八百灵石……
帝免沉默半晌,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小的,仅有他半个巴掌大的手册。
8. 第八章
8
第二日,晴光漫天,万里无云,鸟雀叽啾声如潮,许因玖合理怀疑是被热得鬼哭狼嚎。
毕竟她也快热疯了!
“呼!京州怎么掀起热毒了,是有赤鬼在城里吗?”
江秋落吐槽两句,又塞了一口降暑丹。
许因玖摇摇头,街上各类声音不绝于耳,吵得脑子嗡嗡叫,也没了心思回答江秋落的问题。
但是很显然,京州并没有赤鬼,今日一大早裴净昀启用了五灵现形阵,阵法显示这京州已经没有妖鬼了。那只白骨观音早已被收入囊中。
可这也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张小姐的死因仍是个谜。
即使这件事于他们而言已经无甚关联,但裴净昀古道热肠,很是积极地想要找寻真相。
许因玖也很好奇,究竟剧情出了什么偏差。
裴净昀打算从官府入手,带着何润侠和陌芙烟去了京州大理寺,那里有专门的迎仙官。
从那儿了解后得知京州这十年来,的确有七八起这类莫名其妙死亡的案子,其中有两具尸体被当年的仵作验过,五脏皆失,却看不出任何伤痕。
其中一具尸体是京郊大荒寺的小和尚,另一具是大理寺卿赵大人家的小丫鬟。
收到裴净昀的讯息后,许因玖便携同江秋落一块儿去往大荒寺了。
时值正午,太阳越发毒辣。街上小贩叫唤的声响都被热气融化了,闷得人昏昏欲睡。
袖口被猛地一拽,许因玖停下脚步。
江秋落正指着一家糖水店:“阿玖阿玖,我们买碗那个吧!”
许因玖抬头一瞧,那破旧的幡子上写着‘沙糖绿豆甘草冰’,听着名字就很解渴。
许因玖点点头,江秋落兴冲冲跑去买了两碗,一共十五文钱。
也许是她那奇怪属性又生效了,老板将碗递给她时,又要附赠给了她一碗,许因玖换成了水晶皂儿,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应该很好吃。
“姑娘,你们是要去大荒寺吧。”
穿着短汗衫的男人带着明显的京州口音,麦色的脸被晒得发黑。
江秋落咕噜咕噜猛灌了几口,小鹿般的眼睛随着她点头的动作也用力眨了两下:“正是!老板你怎么知道?”
江秋落一开嗓把老板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大勺咣一声摔了。
“哎哟姑娘,你这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
“嘿嘿……”江秋落不好意思地傻笑。
“嗐,这大荒寺在紫霞山,只有一条上山的路,就是得沿着咱这条街向南走。这几日山上举行法会,前些日子连天子都去了,现下寺里来来往往不少人哩。”
老板摇摇头,朴实的面容带了点责备:“小姑娘受风寒了吧。正好去寺里拜一拜,保管第二天就好了!”
“这么神奇?”许因玖惊诧开口。
“那当然!大荒寺里有好些个得道高僧,一直在寺里,比白玉京那些仙人还管用…”说到此处,老板压低了嗓子悄悄道,“听说啊,那些僧人因为法力深厚,探寻天机,因而被天道束缚在寺中,不得离开。”
许因玖和江秋落两人面面相觑。
这时,糖水店又来了一行客人,老板脚步匆匆跑去招呼另一桌。
江秋落眼巴巴地舔完最后一滴,咂舌:“这大荒寺这么神秘嘛!”
“没听说过啊……”游戏里没有这个地点。
“我也没听说。”江秋落应和道。
许因玖晃着手里的糖水碗,有种濒临失控的错觉。
这是她玩的游戏吗?!
“哎,阿玖你还喝不喝?”江秋落满眼期待地盯着还剩大半碗的糖水。
“……”
许因玖:o-o
“嘿嘿。”
江秋落小心翼翼地从她手里端来碗,小口小口品尝。
许因玖:“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这话说的,那也是我江神医的事啊。不过话说……那位道友真的愿意当我的药人吗?”
“江秋落,你可是神医,能当你的药人是他的福气。你别问了,他都答应了的。”
许因玖有些心虚地低下脑袋。
昨夜她回屋后想了好一会儿,五千六的灵石她上哪儿借去。裴净昀说不准会借给她,但裴净昀就是个剑痴,灵石全被拿去保养他的本命剑了。
陌芙烟更不用说了,和她都是东极长老的弟子,东极长老抠得要命,这么些年也没攒下来多少,许因玖也不好意思寻陌芙烟要。
想来想去,她觉得不如让帝免自己卖身求药好了,江秋落就喜欢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他既是九阶妖鬼,想必那些药对他来说造不成什么影响的。
言而总之,这件事不能让那妖鬼知道。
许因玖沉声强调:“你那些药炼好了先给我,师兄让我照顾他,我得先看看他能不能吃。”
“不是,那还算什么药人啊…”江秋落有些不满地拖着气音,忽而一顿,“诶!你看,那人怎么跟来了?!”
江秋落往她身后一指,许因玖怔了两秒,掉过身子顺着看去。
帝免站在街口,身量高挺,长发飘逸,两边行人或好奇、或惊艳地投去些许探究的目光。
那张让人忍不住惊叹的美貌赤裸在阳光下,没有一丝瑕疵。
像是看见了她们,帝免走了过来。
江秋落眼睛一眯,邪邪笑道:“我去问问他到底做不做药人!”
说罢,江秋落就要行动。
许因玖猛地将她拽回来,气急:“我都说了他愿意。”
如果江秋落真问出口,许因玖已经想象出她的结局了。胆敢让反派当药人,她真是不想活了。
挣扎之间,帝免已经到了两人面前。
眼见江秋落就要问出口,许因玖用力一跳,扒住了帝免两只冰冰凉凉的耳朵,捂得严实。
江秋落一愣,彻底呆住了。
她怎么敢直接碰尸解仙的……
带着缕绿豆甘甜的气息从许因玖口中呼出,手臂猝不及防地被一股柔软撞了上来。呼吸骤然漏了一拍,还没来得及感受是什么,属于那股柔软的主人就已经离开。
“你怎么跟来了,不是让你留在张府养伤吗?”
许因玖撅着嘴,有些不满,却又不敢表露出来,一张小脸上的表情生动矛盾极了。
“我想吃水晶皂儿了,就出来了。”帝免瞥了眼桌子,睫毛在日光下打落一片扇形阴影,瞳眸藏匿在里面,这使人根本看不出他的目光究竟落在哪里。
但许因玖还是感觉到了那些视线压过来的窒息感。
“哦,哈哈哈,这么巧,竟然就碰见了。”
“嗯。”
不巧,是他故意的。
声音里藏着难以察觉的兴奋。
水晶皂儿……
许因玖咬了下唇,从桌上拿起一碗,软糯糯的黄色小圆珠装得满满的,还没吃上一口。
“这,水晶皂儿,你吃吧。”=(
帝免::D
*
紫霞山就在京郊以南,其实不远,出了内城门后两里路就到了。
山脚下停了不少马车,很多富贵人家此刻吃完斋饭都已经下山了,三三两两聚在一处阴凉地道别。
这些年大荒寺修缮得极为奢华,上山的石阶都很规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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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约可见山林间一排排一列列鳞次栉比的金瓦玉檐。
蝉鸣得更加烈了,许因玖迈着石阶向上,很快就到了大荒寺。
大荒寺香火极盛,铜炉里插得满满当当,铺满了香灰,墙角的一棵参天古树也系满了红绸带,即使是两边侧殿都仍排着长长一条队伍。
许因玖喊来小僧领他们去找住持。
小僧打量了下‘白玉京’玉牌,恭恭敬敬地带路了。
大荒寺果然很大,共有三个大殿,僧人们的住所还在后院,绕了好几个门后才寻到住持。
“明空师父,有白玉京的人来了。”
小僧走上前亮着嗓子喊了声。
住持坐在八角亭里摇头晃脑地喝茶,貌似还在哼小曲儿,听到动静后才匆匆收了手。
“白玉京?白玉京的人怎么来这里了?”
听到声音,许因玖愣了下,说话之人应该非常年轻。
下一秒,一年轻的光头男子穿着金闪闪的衣袍从八角亭上跳下来,双眸清澈,面若银盘,唇若施脂,手里还绕着一串长长的小叶紫檀。
“嗯?江秋落?还有帝免?!”光头男子蓦地叫出两人名字,随后又看向许因玖,“你是?”
“…许因玖。”
“啊——”明空一脸了然,含着笑望向她。
许因玖皱着眉:“怎么了?”
“没什么没什么。”明空摆摆手。
一旁的江秋落激动地探近脑袋:“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难道说我江神医已经名扬天下了!哈哈哈哈……”
“……”
许因玖也很奇怪这光头怎么知道的,而且他那是什么眼神?!就好像知道她是穿来的一样。
忽然,明空脸上的笑容一滞,默不作声地回避少女身后那道不太友好的目光。
“这是出家人的秘密。”
和尚背过身,留下一颗圆润光滑的脑袋。
许因玖不再多言,直接问道:“明空师傅,五年前大荒寺是否有一位小僧离奇死亡,后来查出腹中五脏丢失的事件。”
“嗯?”明空语气一顿,慢悠悠转了回来,将许因玖打量了一番,而后又盯着她的眼,口吻奇怪道,“是有这事,你怎么会来这儿问这个?”
“难道这事儿不能问?”许因玖眉头微拧,奇怪地看了眼明空。
“能问能问,当然可以了。”明空露出白净的牙齿,嘿嘿笑着。
小僧下去端来茶水,几人坐在了八角亭。
山间清爽,不似城中那般毒辣,尤其边上的小溪流漱漱萦回,听得人心旷神怡。
明空盘着手中的小叶紫檀,沉思道:“那个小僧叫若昙,尸体是五年前在后院水井旁发现的,当时正值法会,所有人都以为是中毒所致,可后来仵作验过了,并不是想的那样,而且,你们不是也知道了吗。”
“那他平日里有没有仇家?”
“嘶——你问的当时大理寺官员都来探查过,寺里的小僧都住在一处,平日里课业繁忙并没有龃龉。不过,那小僧确实在最后一次值夜之后,就变得奇怪,时常说自己肚子痛,但寺里的大夫来看过,并没有病症。”
“好吧。”许因玖没再过多询问,但潜意识告诉了她那个小僧的死应该与那次值夜有关。
“明空师傅能否给我们看一下记实录?”
大荒寺和京州一样,值夜之人会将夜间活动的痕迹记录在册。
“好,当然可以。”明空答应得很快,“不过,三位今日不若就在寺中呆上一晚吧,正巧,我也有些话想同许姑娘讲。”
明空的视线有些灼热,许因玖愣了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点了头。
9. 第九章
9
明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恰逢小僧匆匆过来通报,说是大理寺卿的赵夫人来请他诵经,于是只好拜别三人。
小僧带着他们去找记实录,江秋落仍沉浸在自己名扬天下的美梦里,嘀嘀咕咕地说着些古怪丹药。
许因玖暗叹一声,难怪裴净昀让她和江秋落去大荒寺,就是算准了江秋落一人肯定不靠谱。
不然的话,今日她是要一直在张府照顾帝免的。
说到帝免……这家伙怎么也跟来了。
想到这儿,许因玖偷偷抬起下巴,视线一点点挪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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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斜后方的帝免大半个身子都沐浴在阳光下,姣好的面容被光线切割成一黑一白两面,尖窄的下巴更加锋利,其上的红唇紧抿着,无一不透露出它的主人的不虞。
他在不高兴?
许因玖霎时想到那碗水晶皂儿,难道是那个不好吃?
可她看着他吃得挺高兴的啊。
还是说,让他和她们一起来大荒寺所以不开心了?
可是当时明明是他说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许因玖这才让他一起来的。
天啊,这妖鬼的心思真难猜……
“阿玖?”
声音并不大,微微的气流小到只有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
妖鬼疑惑的目光陡然看了过来,殷红的唇肉微张,露出里面一小块儿骨白的牙齿,仿佛下一秒就会吐出一条猩红的蛇信子。
他是有毒的。
她想。
许因玖糊里糊涂咽下一口唾沫,仓皇:“没事。”
为了摆脱这股被盯上的恐惧,许因玖连忙问起小僧:“明空师傅都是住持了,还要亲自去诵经啊?”
许因玖私心想多了解一下这个明空,他方才说单独有话同她讲。
不理解,他们都不认识,能有什么话要说。
小僧仍垂着脑袋,轻声:“许姑娘,明空师父并不是我寺住持。”
“啊?”
小僧微微一笑,继续解释:“我寺住持十多年以前就圆寂了,明空师父拒当住持,因而我寺并没有住持。”
“他不是住持,那是啥?”
“佛子。”
“……”
好一个京圈佛子。
小僧很快便将他们领到了后院一处房屋,里面装满了密密麻麻的经书。
“三位,稍等。”
小僧进了屋,攀着木梯打开柜子,在里面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拿出来一本稍显破旧的黄皮书。
上面写着记实录,正是五年前的那本。
“许姑娘,你们先看,我还有事,先去一步了。”
“好。”
许因玖道了声谢,便将记实录翻开。
江秋落终于上线了,也凑近脑袋查看。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当日值夜的小僧的行动轨迹。
上面的笔记很是稚嫩,墨水已经发灰,应当是那小僧亲自写的。
“…大雄宝殿…鼓楼……”这都是规定的值夜路线,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咦?这是什么?”
江秋落指着一处发黄的地方,看样子像是谁的口水沾在上面风干了似的。
只是边缘有墨染的黑色印记。
“这里…可能原来写着什么吧。”
伽蓝殿与地藏殿之间空了一小块儿,许因玖仔细比对了一下,中间的空白正好可以填下三个字。
江秋落撸起袖子,将记实录夺了过来:“我来试试!”
说罢,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小块儿石灰色的粉末,往上面抹去。
“这是泽兰花骨粉,喜水,但很多人都不知道,它更喜墨汁儿!”
江秋落把握十足地将本子递到许因玖面前。
发黄的地方果然开始变淡,紧接着,边缘处的墨汁向中心聚拢,凝成了一个小圈,像是虫子在纸上翻滚。
两人屏息盯着眼前这一幕,一秒…两秒……
空白的纸张上终于显现了三个字,妙竹林。
“妙竹林?”江秋落读了出来,蓦地惊声道,“好像是伽蓝殿后面的一片小竹林啊,来的时候我就看见只有那里有竹林来着的。”
“看来,是有人故意抹去这里的行迹。”
许因玖指了指记实录上的时辰,“五年前也是第三场法会前一日出事的,今夜我们也这个时辰去,等师兄他们过来,五灵现形阵应该能回溯到五年前。”
*
明日是大荒寺第三场法会,后院厢房陆陆续续住满许了达官贵人,因而小僧只能给他们安排两间不太常用的房。
许因玖和江秋落一间。
厢房不比张府那般阔气,有些窄小,屋里仅有一桌一椅一床。
许因玖坐在榻上,给裴净昀传信,将这里发生的事告诉了他,以及今晚得下榻大荒寺。
不过一盏茶时间,指尖忽地一烫。
是裴净昀又传话了。
许因玖指尖一挥,空气里密集的尘埃汇在一起,随着灵力的控制组成一段歪歪扭扭的字体。
“我已知晓,暂且脱不开身。今夜必定赶到大荒寺,师妹先同江道友行动,注意大理寺卿的赵夫人,我怀疑此事与她有关。”
“大理寺卿的赵夫人?”江秋落惊奇道,“那不是之前让明空去诵经的那位吗?”
“跟她有关?她不是凡人吗……能有什么手段可以无声无息地杀人?”
江秋落嘀咕着。
许因玖沉默着,一个脑壳两个大,这剧情越来越诡异了。
“正巧,刚刚小僧跟我说,晚些时候明空邀我去八角亭,聊完也差不多该去妙竹林了。”
这一天天的,怕是吃了炫迈。
“帝免道友不跟我们一起行动吗?”江秋落问。
许因玖摇摇头,她已经将帝免踢出队伍了。有这妖鬼在,她还得分出心思应付他。
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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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这样的话,今晚能否请他试一下这粒药nei——”
江秋落扬起讨好的笑容,从兜里掏出一枚红艳艳的丹药,一拿出来就飘出几缕香甜的糖味。
“这是什么?”
许因玖拿起来端详片刻,又用力嗅了嗅,闻不出来。
“嘿嘿,这是火热无力痒痒丹!从名字里就能看出它的功效吧!”
嗯。
火热——无力——痒痒。
“…这火热无力痒痒丹有什么用途么?”
“当然有啦,给讨厌的人吃!让他全身火热无力,痒得厉害,又挠不了!哈哈哈哈!真是绝世好药!只可惜药效只有一刻钟…”
“……”
“药仙门有你真是福气。”
“嗯哼~”
江秋落没听出来言外之意,骄傲地扬起下巴。
许因玖极力隐去上扬的嘴角,故作深沉:“既然他卖身求药,那这药非吃不可了。”
嘿嘿,她这也算是小小地报复一下帝免!让他天天阴晴不定,还经常逗她。
“呐,还有这回灵丹,也塞你储物袋里咯。”
过了一会儿,江秋落又经不住好奇问道:“阿玖,你和帝免道友是准备结为道侣了吗?”
“噗——”刚喝进嗓子眼的茶水猛地喷出,许因玖兜着下巴,大惊,“我…我和谁结为道侣???”
“帝免道友呀!”江秋落说得理直气壮,许因玖一时间都快分不清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的剧情了。
好在,江秋落见她一脸懵,小心翼翼问道:“你不会不知道吧?”
“嗯?我该知道什么?”
“就是那个呀!”江秋落着急地抓住她的手臂,语无伦次,“尸解仙不能碰,碰了就要对人负责的!”
“嗯???”许因玖更傻了,这是什么贞操锁链。
“哎——”江秋落叹了口气,像看傻子一样看她。
半个时辰后。
经过江秋落的介绍,许因玖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尸解仙六亲淡薄,修行独来独往,尤其因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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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特殊性,不可与正常人接触。一旦有过接触,躯体便不可再沾染其他气息,否则尸气与人气混乱,极易走火入魔。
“…是以白玉京传言,尸解仙是不能碰的,碰了是要对人负责的!阿玖!你得对帝免道友负责!”
“……”
“可我不喜欢他啊!”
这是什么封建的隐藏版贞洁锁。
游戏中还没有完整的世界观,此刻倒是全都补上了。
许因玖悟了。
难怪裴净昀一脸肃穆地让她照顾帝免,还只让她照顾!
那她还怎么攻略他啊!在脑子只有一根筋的男主眼里,她已经和帝免是一对儿了!!
老天!你怎么这样对我。
“系统!系统——!你快回来!能不能回档,能不能ng!”
许因玖疯狂在识海里呼唤,可惜只有一道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回应。
“请宿主认真对待攻略任务。”
……
哈哈哈哈,既然如此,那她也不管了!反正自己本就该死了,偷来一日是一日!
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
“哇!外面怎么下雨了!”
?.?
江秋落伸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飘落的大雨,山间已然氤氲起漫天的雨雾,甚至钻进了屋子里,吹进来一阵树木的腥香。
“…可能是为了让人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吧。”
“什么?”江秋落捧着一瓦雨,没听清她的话,转身担心道,“那位小僧说有的屋子年久失修,瓦子可能会漏雨,我们应该不会那么倒霉分到漏雨的屋子吧……”
“…也许就这么倒霉呢。”
许因玖默默抬头,屋顶上有一片摇摇欲坠的瓦片被雨水打得咣当作响。
江秋落顺着她的视线也看上去。
两人死死盯着那一片瓦,不敢出声,默默在心底打气,别掉下去!别掉下去!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啪——”
地上躺落一片残渣。
“……”
“……”
细密的雨水如线条砸落进窄小的屋子里,声音大得令人发冷。
“阿玖,也许这就是天意吧。”
江秋落抹了把脸上成糊的雨水,又吐出一口,生无可恋般在雨幕中望向榻上的许因玖。
*
两人被这一场大雨被迫撵走,最终还是辗转进了帝免的屋子。
厢房的分布都差不多,除了江秋落又搬来了一张椅子,此时正坐在上面发呆。
说是发呆,其实是半眯着眼悄悄观察屋里剩下的两个人。
帝免倚靠在榻上,以一种极其不自然地姿势背对着她们。
许因玖和江秋落进来得有些着急,主要是因为外面的雨太大了,砸在脸上像是刀子在划,虽可以用法术避雨,但下界灵力稀薄,还是能省则省。
许因玖坐在另一张椅子上,突然开口:“江秋落,你怎么不说话?”
怪安静的。
“嗯。”答非所问。
“……”
窗外烟雨飘渺,虽然天色暗了些,但离明空约定的时间还有好一会儿。
许因玖撑着下巴,嘟嚷:“我们玩个游戏吧。”
“游戏?!”江秋落瞬间来了精神。
许因玖两步跨到榻前,戳了戳妖鬼暴露在外侧的一小块儿衣服。
一直很安静的男人突然闷哼一声,动作幅度极大地转过身来,双眸水泠泠地皱着。
帝免胸口处的衣衫有些凌乱,冒出一角蓝色的书册,手中尚握着一支还没塞好的无字笔。
许因玖眉梢一挑,脑海里倏地迸出一句话
——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喂,我们玩游戏,你来不来啊。”
“…嗯。”
帝免已然恢复好神色,捏着笔杆将绕在脖颈上的发丝勾落。
他顿了顿,腰窝处还逗留些许酥麻。须臾,舌尖划过犬齿,轻轻一咬,才将那股奇异的感觉压了下去。
10. 第十章
10
许因玖说的游戏很简单——我有你没有。
“……就是这个意思,懂了吗?”
江秋落食指戳着下巴,连连点头:“嗯~就是说如果我做了这件事,但是你们没有,你们就得掰一根手指头!反之,有人做过,那我就得掰一根?”
“没错!”
由于只有三个人,所以规则并没有太复杂。
江秋落兴冲冲地伸出五根手指,催促:“听起来好好玩!快点快点!”
“你呢,懂了没?”
许因玖按住江秋落快要伸到天花板的手,下巴点了点帝免。
水色的浅瞳里倒映着他的身影,她唇角扬起,弯出一道月牙。
“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闷,同雨水一起埋入了泥土里。
说不出来是何种感觉,但他想,如果许因玖的眼里只有他就好了。
江秋落飞快开口:“我会炼超过一百种丹药!”
“……你这也太作弊了!”
“嘿嘿,快掰!”
江秋落紧盯着两人的手,直到两人弯下一根手指才收回火热的目光。
许因玖思考了一阵,眼珠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连忙:“我说!我有想要在一起的人!”
想要攻略裴净昀,怎么不算想要在一起呢?
江秋落面如死灰:“啊,这我没有诶——”
“想要在一起的人?”帝免忽然开口。
“是哒是哒!ovo”许因玖回道,“你肯定没有的,掰一根!”
话说完,帝免并没有掰下手指,瞳眸流转,上翘的眼尾伴着目光斜飞过来,似毒蛇竖起,一眨不眨地打量着猎物。
那张饱满的唇肉愈发鲜红了。
不同于先前的活人感,现在的他似乎有种超脱的非人感,这样的极白与极红,她只在坟前的纸扎里见过。
许因玖有点着急,还有点莫名其妙的气急败坏,十分想要挣脱这种诡异的束缚:“你快掰啊。”
“不掰,我也有想要在一起的人。”帝免的话掷地有声,四根手指抚在木桌上,指节粉红,并在一起,像块好吃的云片糕。
“哇哦——”江秋落十分应景地拱火。
“你怎么会有呢?!”许因玖小小地发怒,说他在撒谎。
帝免没有生气,相反情绪极好,那双丹凤眼像是只被摸舒服的小猫,微微眯起:“你告诉我你想和谁在一起,我就告诉你。”
许因玖一愣,心底冷笑,果然是一只有心机的妖鬼,居然跟她耍心眼。
刚要掰下一根手指,许因玖突然反悔了。
不怎么聪明的脑袋灵光一现。
系统让她攻略裴净昀,但她也不能完全靠系统任务啊,那都是随机而且限时的,可她也没追过男人,也不知道如何创造机遇。
但她若是利用江秋落帮她呢?
让她知道自己和帝免其实是个误会,而她真正‘喜欢’的人是裴净昀,那就可以做她的帮手啦!
越想越觉得是个好办法。
“好吧,那我告诉你。”
少女仰起下巴,修长白皙的脖颈仿若一节脆生生的藕,看起来很有食欲。
搭在桌上的指头骤然缩紧,几乎快要压碎这片薄薄的桌布。
内心泛起了朝圣者般的期待。
许因玖咳了下嗓子,毫无心理负担:“我想和裴师兄在一起!”
……
在经历短暂的沉默后,江秋落大叫一声:“你是说裴净昀?!”
许因玖搓着茶盏上的纹路,心虚地“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江秋落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几乎快要变形。良久,她才踌躇着开口:“好吧好吧。”
她认命地接受自己的十年好友是个渣女。
说完,江秋落捂着半边脸,偷偷观察在场的另一个人。
帝免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低垂的睫羽好像从刚才就一直停留在同一个弧度。
江秋落暗暗咂舌。
许因玖:“到你了,你说。”
男人没回应,含着冰冷的笑一丝不苟地将袖口拉平,手腕处的骨骼粗大,皮肤薄薄一层,青筋微微鼓起,几乎能想象出它的力度。
许因玖顿感一丝危险。
可还没来得及仔细琢磨,屋外踏来了一串脚步。
小僧敲了敲木门,声音穿透进来,显得有些沉闷:“许姑娘,明空师父邀您去八角亭一聚。”
许因玖愣了下,心底松了口气,只觉得佛光普照,万分感激。
立刻站起来:“哦,好的,我现在就来。”
“呵呵,今天就先这样吧,下次再玩。”
下次再也不玩了!
许因玖干笑两声,刚才那微妙的氛围险些吓到她了。
江秋落也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急切到甚至将椅子踢翻了:“我去吃斋饭!”
哒哒哒跑了…
很快,布满雨水腥气的屋子里只剩下空荡荡一人。
帝免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许久,面色阴冷得能滴出水来。
胸口处的书册滚滚发烫,他面无表情地将它扯了出来,盯着一张空白,毫无风骨地写下‘裴净昀’三个字。
指头拧出了雪样的白。
呲啦一声,无字笔划出深刻的痕迹,一个大叉令人触目惊心。
*
许因玖跟在小僧身后,脑子里却一直在复盘刚刚发生的事。
大事不妙!
自己这步棋走错了,不该在这时候就爆出她的意图。
江秋落明显是不想管这事,说不定还在心里偷偷腹诽她是渣女。
苍天可见,她还真不是!
可帝免,看起来面色如常,但许因玖总觉得他在憋坏水,尤其,是那一闪而过的危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哎,但话都说出去了,系统又不能回档,她得找个办法补救一下。
“许姑娘,到了。”
小僧躬身向后退去。
许因玖回过神来,正站在八角亭檐下,支在头上的伞已随着小僧一起离开,飘渺如飞丝的雨雾胡乱跳在了衣裳上。
山林哗然,白雾蒸面,眼前的一切都如同隔了层毛玻璃。
明空已经换了常服,姿态随意地坐在凳子上,摇晃着白瓷茶盏,那动作同晃红酒杯没什么区别,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个出家人。
许因玖走上前,他咧嘴一笑,将沏好的茶推至她手边:“来,干一杯!□□。”
“……”
“京圈佛子,这不是酒吧。”
“……呀,被你看出来了啊。”
语气里丝毫没有被看破的窘迫,反而十分得瑟。
许因玖茹毛饮血地喝光茶,小猫样的眼紧紧盯着对面之人:“原来这游戏里不止有我啊,你也被系统选上啦?”
从见到明空的第一面,许因玖就发觉他不像是这里的人,直到刚刚他说了那句话后,许因玖断定了他和她一样来自现实。
明空摇摇头,神色有些遗憾:“我和你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是程序员,你是玩家,当然不一样了!”
“……”
“你说什么?”
许因玖的语气有些僵硬,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又反问了一遍:“你是程序员?你是《天命》公司的?这款游戏是你做的?”
接二连三的问题绕晕了明空,他缓了缓答道:“嗯!《天命》是我团队做的,当时卖给了天宇星游!”
男人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看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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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还挺得意的。
“呵呵呵。”
一声冷笑。
明空状若不解:“……你为何笑?”
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屁股悄悄向后移了移。
“你还问我为何笑?!”许因玖陡然暴起,冲上来,两手掐住明空细弱的脖子,眼尾发红,“狗公司,还我本命游戏!!为什么不做域外仙境!!!”
明空脑袋被晃出了虚影,持续了两三秒,才摆脱许因玖的魔爪。
“咳咳咳咳——!”
“你…你杀错人了!杀错人了!”明空捂着紫红的脖子,心疼地抱住自己,留下两滴铁窗泪。
“游戏生出了自己的意识,这能是我控制的吗。我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呸!你刚刚还说我们不一样。”许因玖双手叉腰,满脸说着‘我听你如何狡辩’。
明空抽噎两声,小心翼翼地端起身前的茶盏,小口吸溜一下润了润喉:“《天命》五年前刚制作出来的时候就不受代码控制了,虽然我是程序员,但也只是小小的程序员!我的密钥权限很低的!后来更不可能插手游戏的改变了。”
“什么意思?不受代码控制?”
“对啊,游戏上线后,系统更新什么的都不是我们控制的,高层吓死了,也不允许我们乱说,游戏依然在app商店。你不知道,我每天看到下载量都睡不着觉。”明空又嘬了一口茶水。
许因玖收紧手心,眉头蹙起,旋即松开,颇有些紧张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你有那个系统吗?叫什么攻略系统的。”
明空摇摇头,无奈道:“我是有一天醒来后就发现自己成了大荒寺的小和尚,只不过穿进来的时间线比你们早了十多年。是以十年前我就是大荒寺的佛子,系统什么的,我是真没有,而且受这个世界的制约,我都不能离开大荒寺一步……”
“你们?”许因玖找到了这话里的重点。
明空笑了笑,面沉如水:“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一款游戏里不止会有一个玩家。”
许因玖倏然顿住,明空的话如巨石滚落揉杂在她的心跳声中。
什么意思?难道变成了求生竞技类游戏?
“不过放心,现在只有你一个玩家。”
“……说话可以不用大喘气。”
“嘿嘿。”明空拿起茶壶又倒了一杯,心情极好,“其实你应该是第五个玩家了,不过你是唯一一个到大荒寺的!哎,我这满腹的话终于有人说了。”
……
天色已晚,雨水还意犹未尽地淅淅沥沥飘着,山间蚊虫恐被浇烂了,都不愿出来。
许因玖用力嗅了一口清甜。
嗯,顶级过肺!
明空已经离开了,八角亭空空荡荡,山间悠然的风一缕缕袭来,虽日间暑气蒸腾,但此刻却有些冷了。
明空的话仍回荡在她脑中,说到底,是吓到她了。
游戏已经经历了五任玩家,她是第六任,每个人都有一个系统,任务各不相同,目的都是为了阻止男主死亡,但很遗憾,都失败了。
明空说,他自己也轮回了五遍,因为拥有游戏的密钥权限,他可以更改对世界影响不大的NPC的命运,所以他在京州颇具盛名。
直到第六次,许因玖来了。
许因玖问他,那些没有完成任务的玩家都去了哪里。
答案很残忍,彻底死了。
“那假如我阻止了裴净昀的死亡,成功开启域外仙境呢?”
“那也很不幸。”
“为什么?”
“根据世界的进程,玩家是不应该存在的……我猜,任务结束后,你在世界的任何痕迹都会消失,他们会完全忘记你,包括我……”
所以无论成功还是失败,系统早已写好了结局。
11. 第十一章
11
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该去妙竹林了。
许因玖抖了抖袖子,腕上的铜镯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走出八角亭,雨雾敷面,许因玖眨去睫毛上的水珠,双手遮在额前穿进一条小路。
再拐角——
“唔!”
撞上了一面冰冰的硬物,似铜墙铁壁。
塞了一堆爆炸信息的许因玖还处于茫然状态,晕乎乎地捂着脑袋。
眼睛飘忽地看向前方。
撞到的是个人,还穿着她熟悉的衣裳,手里握着一把伞,可来人并未撑伞。
顺着衣裳淌下的水珠串串滚落,在靴子旁聚出了一小块儿水汪。
透过那块儿水汪,许因玖彻底看清了来人,猛地抬头。
四目相接。
许因玖微微张大嘴巴,心底又浮现了古怪的感觉。
眼前的男人不知道在这里站了有多久了,半边身体都湿透了,黏腻的雨水都要从他衣服的针线里挤出来了。
连系在头发上的束带也落了一半,沾了水后黏在狭长的眼角,与睫毛上的水珠混在了一起,如同雨帘一样滑落。
黑黢黢的眸子和夜色融为一体,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许因玖几乎没看到眼白的存在。
这个发现让她呼吸一骤,极为小心地打量着他。
帝免本来就长得白,再加上修炼尸解,更是得用惨白来形容,可偏偏唇肉红艳艳的,尤其在被雨水湿润后,唇上的红仿佛流了出来。
稍不留神,甚至还以为是他刚刚吸了血。
突然,帝免笑了声。
许因玖心一抖,眼睛都不敢眨。
见她这个样子,唇边的笑蓦地冷了。
他也不清楚自己笑什么,可能在笑她,也可能在笑自己。
许因玖与那个秃驴聊了许久,又是开心又是皱眉,全然没有在他身前那般敏感多疑。
他不明白,她明明知道自己是尸解仙,还在见他的第一面就牵了他的手。
虽然这样的接触对他来说并无大碍,可她竟然说她想和她师兄在一起。
裴净昀,宵小之辈,哪里比得上他?
即使,他是只人人喊打的妖鬼。
但那又如何,他抢来就是了。
想通了之后,他情不自禁笑出了声,甚至颇为愉悦地打量起她炸毛的神态。
眼睛瞪得圆圆的,鼻背上的小绒毛竖起,唇珠被她慌张地舔肿了,偏偏她仍没有察觉地伸出舌尖,无意识地在唇上润了一圈。
喉咙突然有些干燥,他不由自主地抿了下唇。
“你怎么在这儿?”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帝免拿起伞,抖落了上面的水珠,直到撑伞走到她身侧后才回答道:“阿玖,我等你好久了。不是要去妙竹林么?”
语气说不上来的柔和,同他方才那种快要吃了人的眼神完全不同。
许因玖一个激灵,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可不是说了让你在厢房休息,我和秋秋去吗……”
“啊,江道友啊。”帝免顿了顿,声线幽幽,“先前匆匆下山了,也许是裴道友寻她有事吧。”
“裴师兄?”
“不应该呀,裴师兄有急事不应该先找我吗?”
裴净昀虽神经大条,但行事极有分寸,江秋落是药仙门的弟子,两人又不是至交,还没她这个师妹熟悉,有急事的话不可能先找江秋落的吧。
“裴道友和江道友一路同行,多少有情谊在,可能是他俩有些私密事不方便找你。”
帝免的声音淡淡的,有种事不关己的人机感。
许因玖摸了摸热乎乎的耳垂,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便不再多想。
“行吧,那我们先去妙竹林,有发现的话再告诉裴师兄他们也不迟。”
晚间的雨依然下得猛。
两人同打一把伞,手臂总不经意相撞,衣物摩挲的沙沙声靠在耳朵边上,竟然比雨打伞面的声音还大。
许因玖不自在地向胸口缩肩,想要离他远些。但敌不过余光之处总晃悠着一只成年男性的手,那手很大,伞柄在他手中衬得小小一把,可能是受了些寒,关节处都冻出了红,手背上的经脉微微鼓起,看起来很有力量。
许因玖怀疑他能一手将她拎起。
“阿玖是厌恶我么?”
男人的语气有些僵硬。
许因玖下意识摇摇头:“没有啊,没有讨厌你。”
“不用说违心的话,触碰我对你来说很恶心么?”
他看了过来,眼眶里生了些微水雾。
这是在做什么?!
许因玖茫然无措地吞了下干涩的喉咙。
没等到她的回应,妖鬼继续用那种眼神看着她,仿佛同这漫天雨雾团在了一起将她包裹住。
“我知道,你想和裴道友结为道侣。你无须在意我们先前的接触,如今我修为散了大半,那些条条框框又能影响到我什么呢。”
“……”
好一壶茶。
许因玖捏紧拳头,硬了。
若换做别人,可能就真的怜惜他了,毕竟他是救命恩人。可许因玖知道,他就是装可怜。
说不定早已视她为阿猫阿狗,觉得逗弄她很有趣罢了。
可,面对这张皮囊的自怜自艾,许因玖承认她被摄住了。
不由自主地放缓语调解释道:“我没觉得你恶心,你别乱想了。还有,别造谣我和我师兄的关系!”
裴净昀毕竟是男主,且不说现在都没生出情根,万一她喜欢(假的)他这事暴露了,他故意远离她怎么办!
江秋落和她多年好友不会乱说,可帝免这只恶趣味满满的妖鬼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儿,许因玖又强调一遍:“我只是想和我师兄在一起降妖除魔!”
此话说出,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帝免垂下眼睫,眸里闪过一丝讽涩。
骗子。
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到了妙竹林。
此处青竹茂盛,一捆捆地向上生长,黑夜下根本看不清方向。
泥土湿泞,一脚踩上去立刻就陷进去一大半。
许因玖啧了两声,费力将鞋子从土里拔出来。
顾不得能省则省的原则,直接一个法术使了出来。
身上立刻清爽起来,竹林间晃动而下的水帘也被隔绝开。
帝免走在前面,收起了伞,许因玖跟在他身后,少有枝条绊脚,走得很轻松。
突然,他转过身来,一手搂住她的腰,拥到臂弯。然后像是拔地而起一样,将她抱到一侧竹林里。
两人蜷在一小捆竹林后。
许因玖心绪未定,只感觉到腰后那手仅隔着一层薄薄到夏衣,他的温度源源不断地钻进肌肤里。
冰凉的,像是毒蛇的体温。
“你…你干嘛?”
许因玖蹭在他胸口处,浅棕色的瞳眸因受惊微微紧缩。
唇齿间吐出的气流热得他耳朵发麻,哑声道:“有人来了。”
“谁?”
许因玖小心地歪头向前看去,竹林一片寂静,而就在不远处,大概二三十步的距离,有一口水井。那位小和尚的尸体就是在水井旁发现的。
而此刻,夜色翻涌,水井旁正站着一个女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但盘了妇人发髻,华服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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饰,在水井边走来走去,看起来很焦急,像是在等人。
果然,不过一盏茶时间,从竹林另一头匆匆奔来一道身影。
“柳娘!”
“蝉雪,你怎么才来。”妇人抱怨了声。
许因玖面色一凛,立刻在她和帝免身上贴了隐息符。
“嘘——这人是修士,我看不出修为。”
许因玖踮起脚,扒着帝免的肩膀,小声耳语。
来者至少金丹中期以上了,若不是她眼疾手快,刚开始就会发现他们,可即使现在没发现,若不谨慎行事,过不了多久也会被发现的。
想到这儿,许因玖又向帝免贴近几分。
隐息符范围越大越容易被察觉,现在只有紧紧挨在一起才行。
少女柔软的馨香像是触不可及的云朵,又像是锋利的匕首,一寸寸剜着全身血肉,又疼又痒。
放在她腰上的手不由自主收紧,似乎想将他所受这份折磨分一半给她。
“什么东西这么硬,硌到我肚子了。”
许因玖皱眉向下看,两手一掏,摸到一块铜铃铛。
从见到帝免的第一面起,他腰上就别了一枚铜铃铛,同他这个人很违和。这铃铛看起来稚嫩小巧,是小孩子才爱玩的玩意儿。
帝免怔了一刻,出神地看着,那枚不响的铜铃铛躺在许因玖的手心。
许因玖没再问下去了,此时,前面那两人蜜里调油一番问候过彼此,突然聊起了正事。
“柳娘,年前吩咐你做的事做好了没有?”
“哎!蝉雪,你一年里好不容易见我一面,就和我说这个!”妇人嗓音捏得细,扭出撒娇的姿态。
叫蝉雪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袍,看不出年纪,身形大约和裴净昀一般高,声音也年轻:“柳娘,你别生气,这不是长老着急了吗。”
“长老长老,你们白玉京都是仙人了,还搞得同我夫君那官差一般迂腐。”
一句话说出来信息量极大,许因玖心底竖起了大拇指。
柳娘……夫君是官差……
许因玖瞬间想到裴净昀先前传给她的讯息。
大理寺卿赵夫人的娘家好像就是柳家,而且,不久前,明空刚给这位夫人诵经。
可,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白玉京的人。
这事可能不会那么简单了。
“哎哟我的心肝儿,我这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将来考虑?”
“哼,你嘴里说着考虑,可有想过我吗?你为什么不带我一起修行!”
“柳娘,我之前就和你说过,你没有灵根,凡人没有灵根又如何修行?你不要再使性子了,只要这事做好,你我飞升去上清九天又有何难,到时我们就是一对比翼双飞的鸳鸯。”
“唉——我就信你的胡话罢。”妇人靠在男人胸膛,语调婉转又带着一丝天真的恶毒,“你放心好了,这次我找了许久才找到十灵日出生的处子,你猜是谁?”
说着,妇人从袖口拿出了一块儿白花花,形若蛤/////虫莫的东西递给了男人。
“哈哈哈,谁的?”男人捏着白花花,语气颇为愉悦。
“哼,猜都不猜,你可真敷衍。”妇人推搡了下男人,气道,“这可是我那宝贝外甥女!你万分珍重些。”
“知道了知道了!柳娘,快让我亲亲你。”
男人塞好了东西,回搂住女人,不一会儿发出了“咕叽咕叽”的声音,两颗头交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许因玖吓了一大跳,连忙收回视线,眼一瞥,只见贴着她的帝免仍探着脑袋,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对男女,像是课堂上认真学习的好学生。
……
老天,这有什么好看的。
12. 第十二章
12
许因玖戳了戳他的小臂:“你看什么呢?”
帝免身体骤然僵硬一瞬,摇了摇头。
他的视线犹如实质,落在了她身上。
许因玖躲过他的眼神,却还是听到他说:“他们这是在无媒苟合么?”
“……嗯,算吧。”
“哦——”帝免扬了下喉咙,声音幽幽,转头又去欣赏前面两人的行为艺术了。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许因玖已经很想离开了,站得有点久了,脚底板酸酸麻麻的,她稍稍动了下腿。
两人现在的姿势很奇怪,她两条腿插在他两条腿中间,腰侧还搭着他的手,仿佛嵌在了他的身体里似的。
这种姿势令她的重心落不到地面。
不止她一人不舒服,帝免亦然。
太过亲密的距离里,怀中之人的一举一动都十分明显,甚至她呼吸了几次,他都数得很清楚。
夏衫单薄,仅隔着两三层衣物摩挲,腿间来自于另一个人的温度开始一点点侵占。
此刻,她似乎动了下。
膝盖蹭着他的衣摆,穿在里面的裤子骤然被一道力向一侧拽去,皮肤与皮肤碰撞在了一起。
嗯……
喉咙差点儿兜不住嗓子。
这种感觉…
爽到头皮发麻。
“别动。”
帝免的声音突然哑得厉害,不同于以往阴测测的语调,反而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许因玖察觉到不对劲,刚活动两下的腿只好默默放回。
可雨天湿滑,脚刚放下去,一瞬间就陷入了泥泞里——
“!!!”
“啪”的一声,泥点四溅。
按理说来,她那么微小的动作是不可能溅出泥点的。但想了想那个不断负负负,负到厌倦的运气值,便一切都有了解释。
虽然她用了隐息符,但对于修士来说,这声音还是大了点。
果然,那个叫蝉雪的修士猛地从女人的嘴巴里拔出来,精确地朝着他们的方向大喝:
“谁——!”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刺目的银线,似锋利的剑光,切开雨幕,树枝哗哗断落,砸在地上扬起漫天竹叶。
眼前画面忽地晃动,许因玖脚下一轻,原本在腰上松开的手又覆了上来,将她轻松提起。
帝免的速度很快,在泥泞中踏出几步远,两人躲避了大部分尖锐的竹枝。
可那男人毕竟是金丹中后期的实力,见他二人躲了过去,手中又挥去数条银丝,大片竹林倒落,伴随着骇人的威压,排山倒海地袭来。
雨水和泥点混杂在一起。
许因玖抽剑断竹,剑光飒飒,竹枝片片成屑,如同雪花般凝结在密密丝雨里。
眼前像是隔了一层巨大的雪花屏,什么也看不清。
刚松一口气,“噌”一声巨响,两道灰扑扑的身影踏破雨幕,手心吐出万千银丝,直对面门而来。
许因玖定睛一瞧,那两道看不清楚的身影,浑身萦绕着惨绿的灵气,没有脸,只露出全是白色的眼眶。
“傀儡道?!”
许因玖脱口而出。
两个毫无知觉的傀儡没有回应,而在他们身后的男人冷笑一声,藏不住的阴毒:“哼,竟是白玉京之人,看样子还是剑术一道,可惜了,今日——留不得你!”
随着男人最后一句话落下,竹林陡然寂静,连坠落的雨滴都停滞在在空中。
界域已成。
破除界域,要么杀了他,要么有人从外破开。
许因玖连忙避开杀招,傀儡人左右夹击,银线撞在她的剑上,下一秒,竟将剑捆了起来。
“嗯——”
竟然拉不动。
“呵,别白费力气了小女娃,以你现在的修为是解不开我的傀儡的。”
许因玖咬紧牙关,丹田内的灵力疯狂运转。
而另一边,帝免也被另外两个傀儡人困在其中。
男修好整以暇地打量了眼,挥开停滞的雨滴,走了出来。
“尸解仙?倒是难遇,只可惜,你的修为去哪儿了?”
帝免仿若没听见他的话,眉眼阴冷低沉,全身像是快要烧红了,疯狂同傀儡人揪斗。
男人自觉无趣,转眼又看向许因玖。
他的样貌顿时暴露出来。
像个清秀出生,哦不,清秀书生。
许因玖放弃和傀儡人拔河,扔开佩剑,浅水似的瞳眸死死盯着男人,将他的样貌深深记在脑子里。
“你叫什么名字,哪座山门的?”
女孩儿脆生生地出声,微微扬着下巴,像只高傲的小猫。
男人断了一半的眉毛挑起,语气刻薄:“不自量力的小女娃,死到临头还这么傲。”
“哼,那就让你死个明白。我乃拘灵门之人,名金蝉雪。到了阎罗殿,可别忘了杀你之人的名姓!”
金蝉雪狞笑一声,旋即便唤出又一个傀儡。
许因玖向后退了两步,忙道:“哎,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大家都是混社会的,有本事1v1,你喊傀儡帮忙算什么啊!”
许因玖悄悄看向另一边的帝免。
四个傀儡围着他,此时逐渐吃力,可算了算,裴净昀应该还未上山,她得拖一拖时间。
“……何为一唯一?”
幸好金蝉雪是个好奇心旺盛的。
许因玖心底松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天呐,大蠢竹,你好土,这都不知道。1v1就是1v1,1代表一个人,v代表耶,一个人比耶是开心,两个人比耶就是双倍开心,根据勾股定理我们可以算出,两个人开心的平方总和是第三个人开心的平方。
由此得知,三角关系永远是最稳定的关系。这时候大家又要问了,主包主包,怎么样拥有三角关系呢。别急,有的兄弟,肯定有的,你只要喊出‘我不是破坏这个家庭的,我是来加入这个家庭’的,那么你就会得到一个家庭永久居住证了呢——”
“够了!”
金蝉雪面色狠厉,下颌快要绷碎,拳头嘎拉作响。
“你这小女娃,别以为我听不出你话里话外的意思!你懂什么!我和柳娘是真爱!”
“是是是~”
许因玖:loopy脸。
“呵,你想拖延时间。”金蝉雪了然一笑,“晚了!”
男人双手一甩,变幻咒术,唤出三道傀儡人,此刻的他怒火攻心,竟要使出杀招。
突然,界域剧烈颤抖,半空的雨滴惊醒,簌簌坠落。
金蝉雪惊愕地瞪大眼,转而眼神一变,嗓音似淬了毒,狠狠剜向许因玖:“你真是好手段!”
“不才不才,若不是你好奇心旺盛,我也不会拖这么久。”
“呵,今日我就算命丧于此,也得带你一个陪我去黄泉!”
金蝉雪怒吼一声,一时间竟将众数傀儡人召回,傀儡人如同蘑菇垒在一起,凝成了一团,惨绿的晦暗灵气如一颗火球,随着金蝉雪一声令下,疯了般向她袭来。
许因玖被一个巨大的力定在原地,腿脚竟连一寸都移离不开。
这一招虽不能与白骨观音相比,但至少也得打掉她好几千的健康值。
许因玖叹了口气,却也觉得值了。
簌———
绿光即将打到身上的那一刻,许因玖蓦地瞧见了刚刚脱战的帝免,他在原地怔了一瞬,雪白艳丽的脸在黑夜下反衬得犹如勾人的女鬼,但此刻,女鬼的表情实在不够动人。
慌张,愕然,看起来还有点绝望,甚至有她看不明白的恐惧。
真是古怪,一个妖鬼竟然会有这种情绪。
许因玖闭上眼,不再思考。
金蝉雪阴桀桀地笑着,仿佛已经看到她死得血肉模糊的场面。
许因玖忍不住撇嘴。
还笑,她的健康值会教他重新做人。
等了半秒……无事发生。
咦?这么慢的吗?
金蝉雪的笑声蓦地更加尖锐疯狂,着魔了一样。
这时,一道清冽坚毅的声音陡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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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修!别跑!!”
是裴净昀!
许因玖瞬间感到不对劲,迅速张开眼。
本该砸到她身上的杀招都没了。
一具高大的身体抵在她眼前,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像是突然绽开的烟火,源源不断涌入鼻腔。
惨绿的灵气溢散在四周,形成了道道绿线,穿过身体密密匝匝的洞孔,掉落在许因玖的手心。
是温的,黏的。
许因玖鼓起勇气看去。
满手的血。
妖鬼,他的血也是温的啊……
许因玖像初次钻出蛋壳的雏鸟,惊奇于自己的发现。
可下一秒,她忽然害怕极了,手不停地颤抖。
如果他死在这儿,裴净昀肯定能活下来,这是最简单的方法,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私心里,并不想。
“呃——”
又一口血从胸腔涌出,下巴被染红,身体凉飕飕的,像是被风穿透了。
帝免好笑地看了眼。
啊——真的穿透了。
幸好是一身红衣,不然看着怪吓人的,尤其被她看到,肯定会更害怕他吧。
他不敢看她的眼。
可又控制不了地找寻。
“帝免……你疼吗?”
许因玖的嗓子像是含了一口沙粒,颤颤的。
果然还是撞入了她的眼眸。
浅浅的瞳孔似乎有水色晃动,他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只好在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回答她的问题。
“……有点疼。”
——
妖鬼一头栽倒在她肩上,许因玖眨落了眼角的泪珠,用力将他扶靠在一捆竹枝下。
界域已然破开,裴净昀一人已至金丹巅峰,加上何润侠和陌芙烟的助力,很快就便困住金蝉雪,大理寺卿夫人早早便逃走了,人影都瞧不见。
许因玖搂着血糊糊的帝免,手不知道该堵住哪个洞孔。
对了,回灵丹!
许因玖连忙从储物袋里倒出,混着满手的血掰开帝免的嘴。
失血过多的唇肉呈现樱粉色,淡淡的,柔软得不行。
回灵丹啪嗒掉在了他的口腔,许因玖将他下巴一抬,猜着已经吞下去了,但又不放心地伸手探进去摸索。
灼热滑腻的腔肉和舌头裹着她的手,明明他没有意识了,可许因玖仍有种被吸吮的错觉。
“咣当——”
身后响起物体碎落的声音。
许因玖慌忙看去,江秋落呆站在一坨泥上,两眼瞪得比拳头还大,“你你你”半天说不出话,震惊地指着她,面若猪肝。
许因玖一怔,“咕叽”一声将手从帝免的口中缩回,大声解释:“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真的不是!哎呀,我刚刚喂他吃回灵丹的,不知道他吃没吃下去,所以才出此下策。”
“……够了!阿玖!我不想听你狡辩了!”江秋落重重叹了口气,将摔到地上的瓶瓶罐罐拿起,给了她一个眼神,“姐妹,我懂你!你放心做,我谁都不说。”
“……谢谢-.-”
江秋落两腿蹲起,掌心隔空查探了下帝免的身体:“唉,我走得急没同你说,没想到缺我一个人,你们竟然会伤成这样!”
“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在这儿,我们还得分心保护你。”
许因玖毫不留情地怼去一嘴。
“呵呵,我说着玩儿的。”江秋落尴尬一笑,却又小小地不服,反驳道,“幸好我回去拿炉子了,不然现在都没法儿炼丹。”
炼丹炉特别占储物袋空间,是以她一直放在张府的厢房里。而且要不是为了腾空间给炼丹炉,她也不至于抱着一手的瓶瓶罐罐,还摔碎了!
“你说什么?”许因玖顿了顿,语气讶然,“不是裴师兄找你有事么?”
江秋落双手拍膝,眉毛竖起:“什么玩意儿?!是我自己要回去的好不好,不信你问帝免道友,我跟他说了的。”
两人看向唯一的当事人。
很好,当事人张不了口。
“……”
13. 第十三章
13
不过一瞬间,许因玖立刻反应过来,是这妖鬼骗她江秋落是被裴净昀叫走的。
虽然不理解他意欲何为,但她大抵能猜到,恐是闲得无聊了,故意找点乐子逗弄她。
许因玖沉默了两三秒,深吸一口气,小发雷霆地偷偷捏了一把怀里之人的腰,却又顾及他的伤,力使得可怜。
嘶——这小腰真硬,肌肉绷得紧紧的,都捏不动。
许因玖偷偷腹诽。
可转而一想,只有很痛的时候肌肉才会绷得那么紧。
心一下子低落了。
他为什么要挡在她面前。
妖鬼会这么好心?
江秋落突然“哎呀”一声,许因玖回过神来,只见她面色凝重,两手交叠在一起:“他这伤得也太重了!幸好体质很好,不算致命。就是吧……”
“就是什么?”许因玖着急问道。
江秋落摇摇头,语气颇为遗憾:“他现在想要恢复好原先的肉身光靠丹药根本没用,拘灵门用亡者来制作傀儡,上面的尸气太重,幸好他原就是尸解仙,才不至于命丧当场。所以,现在必须去除他体内残余的尸气才可。”
许因玖面露愁色,不知江秋落的意思。
“难道要将他带回牵机门?”
妖鬼的师父肯定会救他的吧,她想。
“不不不!你把他回牵机门,那他就真的嗝屁了!”江秋落连忙摆手,而后指了指许因玖腕上的铜镯,“是把他带到无极门!”
许因玖艰难道:“你是说……无极门的望仙池?”
“对喽!”江秋落一脸孺子可教地看着她。
许因玖却陷入了沉默。
且不说白玉京各山门管教严格,压根儿不允外人进山,就连许因玖她自己回去都是忐忑不安。
游戏进程一开始就将白玉京作为剧情引子,因而无极门在哪里,是什么样子她都没见过。
而她师父东极长老在游戏中也就相当于引路npc,没钱了喊句老登,偶尔能爆个金币外,啥用都没有。
至于这望仙池她是如何知道的,全靠她当年认真走剧情的功劳。
当时主角团后期,裴净昀不小心落入黄泉冢,染了一身尸气,就是靠无极门的望仙池疗愈的。
传说,那里原是已经飞升至上清九天的剑尊大人沐浴的地方。后来,剑尊大人飞升,无意在那池水里遗落了一把剑,那剑长在池水底,怎么也拔不出,可其上的灵蕴却将池水孕育成了造化之物。
不消说,望仙池定能疗愈帝免的伤。
思及此处,许因玖“嗯”了声,郑重地点了点脑袋,不论如何,他都救了她一命,她一定要争取到进入望仙池的机会!
“诶!阿玖,你这怎么还多了一个镯子!”
江秋落惊呼,抓住许因玖垂在地上的手腕,仔细看去。
不同于象征无极门身份的宽大铜镯,另一个镯子极细,不仔细瞧还以为是系了个绳子,但镯子上的工艺却很是繁复,雕刻着密密麻麻的蛇形字体,不像是她所知道的语言。
“这上面画的是什么啊?”
许因玖干笑了两声将手收回,并没有正面回答江秋落的问题。
“这镯子我原来就有啊,一直放储物袋没戴而已。好啦好啦,这有什么好看的。”
江秋落狐疑地“哦”了声。
许因玖摸着镯子上的花纹蓦然出神。
这镯子是明空给她的,江秋落当然看不明白上面的花纹。那上面根本不是花纹,而是代码,是阿拉伯数字。
明空比她还渴望任务成功,毕竟他说自己已经循环轮回了五次,他不想继续下去了。
这把镯子是他在这个世界唯一能制作出来的一串代码,如果任务结束后,系统将她抹杀的话,她可以通过这个镯子重新拥有一个身份,彻底合理地成为这个世界的人,而不是玩家。
“啊——!!”
金蝉雪蓦地爆出一声惨叫,打断了许因玖和江秋落的对话。
此时他的界域破散,裴净昀一剑将金蝉雪带入自己的界域内,银光四射,刺目耀眼。
劲烈的罡风将片片竹林打折,衣摆被撕扯出飒飒的鼓声,裴净昀一人牵制金蝉雪。
何润侠与陌芙烟兵分两路,一人凌空画符,满手的戒指脱指而出,化为道道笔触,在虚空之中凝出一张九龙祭杀符;
陌芙烟冷着一张小脸,鼓起嘴巴,极为不开心地举起剑柄,可下一秒,那小小一枚剑竟变得比她人还大,如山崩地裂之势砸向金蝉雪。
许因玖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剑光大亮,整片妙竹林如同进入白昼,将陌芙烟的一举一动照得无比清晰。
其实按实力来分,陌芙烟比裴净昀更厉害,若不是少去一魂,这无极门第一的宝座理应是她来坐。
“砰——砰——”
困在阵中心的金蝉雪发出接二连三的爆响,各种伤害堆积在他身上,不出意外,根本活不下来了,但此刻,蛰伏在他身边的傀儡人争相跳跃,惨绿的灵气如烟花盛开。
金蝉雪的身形摇摇欲坠,傀儡人占据主人奇经八脉中的其中之一,因而傀儡人一个接一个死亡,他的滋味也不好受,但现在只有壁虎断尾才能争取一线生机。
果然,金蝉雪怒张的双手捏碎玉牌,下一秒,浩然的威压突降界域,裴净昀眉目顿凝,一口血骤然喷出,界域瞬间碎裂。
恰在此时,妙竹林上空竟然凭空浮现一块幽蓝色的阵法,光芒似流星般坠落而下,包裹住了金蝉雪。
“不好,他要跑!”
裴净昀死死压住胸口撕裂的痛感,拧眉提剑刺向金蝉雪。
可偏偏,就差那一秒!
金蝉雪,逃了!
*
妙竹林发生的事情被明空压了下来,但大理寺卿夫人谋害外甥女的事还是呈报了玄明界的天子。
巧合的是,她的外甥女正是张县丞的女儿。
柳英斐的姐姐十几年前嫁给了张县丞,张小姐年幼丧母,又与柳英斐一般大,因此两人极为要好,私下里甚至以姐妹相称。
据柳英斐所说,大约六年前,她在外出游玩的时候遇上了金蝉雪,相爱是没有理由的,两人私定终生,但柳英斐的父亲坚决反对。
一个寿数短暂的凡人,与一个寻仙问道的修士,如何相伴一生?
他不顾柳英斐的意愿,将她许配给了大理寺卿赵大人。
深闺妇人无法面见外男,尤其金蝉雪游历四方,一年下来两人只能借大荒寺法会期间私会。
也是从那时柳英斐得知,金蝉雪常年在外游历都是为了饲养一个叫白姑的生物。
为了爱人能够早日完成任务,陪伴在自己身边,柳英斐要来了白姑,从小和尚起,共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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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了五人。
听到这份招供后,许因玖沉默了很久,她并不想质问柳英斐。
每个人都会有一念之差的时候,也都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她:“张小姐是你亲姐姐的女儿,张大人说你姐姐待你很好,因为柳夫人的离世,她尤其爱护你这个妹妹。而你和张小姐的感情也极为要好,你真的就那么狠心杀了她?”
许因玖觉得这事莫名诡异,事实应该不是如此简单。
听见她的话,柳英斐怔在原地,过了许久才抬头看她。
在牢狱里呆了几日的她已不复初见时的华贵,长发如瀑披散得乱七八糟,白皙的脸蛋灰扑扑的,唇也失了色,仅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红通通的,紧紧盯着许因玖。
她笑了声,嗓音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岩浆里涌出来似的:
“你知道十灵日的处子有多难寻么?本来我想着,今年若寻不到就罢了,大不了见不了蝉雪。可你知道吗,念君竟然告诉我她就是十灵日生的。呵,我当然知道她是十灵日生的,我比谁都清楚!”
“你们是不是以为我是个丧心病狂的恶毒妇人?!”柳英斐大吼一声后,声嘶力竭,倒在了地上,嗓音细弱却又倔犟地继续说,“你们根本不了解我和念君的感情,她将我视为母亲,可我将她看作是姐姐,她喜欢赖着我,我又何尝不爱她……”
她的话像是控诉。
良久,许因玖单膝跪地,蹲下身子,看着眼前这个已有寻死之意的女人,语气笃定:“是张小姐自己吃下白姑的。”
柳英斐眸光闪烁,终是忍不住恸哭。
张念君吞下白姑的那一刻,她就不想活了,如果为了她的爱情需要失去她,她宁愿自己去死。
许因玖已然明白。
不禁又回想起那晚在妙竹林柳英斐对金蝉雪说的那句“万分珍重些”,现在想来,那时她的声音里明明有着十分明显的颤抖,只是当时的她并未察觉罢了。
也许早在很久之前,柳英斐就想过将白姑交予金蝉雪后,就去陪张念君吧。
那晚她不是同金蝉雪相会,而是道别。
一旁随同她而来的官差不禁唏嘘,抱了拳对许因玖道:“仙长,时候差不多了。”
许因玖点点头,她并没有什么需要问的了,柳英斐的供词十分完整,若不是为了所谓的流程,今日她也不会抽时间来。
可这一行,她却觉得很值得。
至少,她终于对这个世界有了一丝真实感。
她眼里的世界是游戏,可在这里的所有人看来是有血有肉的。每个人的行动轨迹、情感变化不是一串冰冷的代码。
也许,她也需要改变。
许因玖站起来,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柳英斐突然开口:“仙长,没有灵根的凡人真的不能修仙么。”
许因玖停下脚步,脑袋一阵茫然,语气涩然而又不解:“……也许吧。”
在这个世界她也是新手。
“哦。”
女人淡淡回应一句,没有任何情绪。
见到女人这种反应,许因玖思绪陡然跳动了下。
一时间像是抓住了什么,却又转瞬而过,急切地抓住栏杆:“你是想告诉我什么吗?”
柳英斐没有回答,朝她怆然一笑,眼底飘过一丝隐隐的快意。汩汩鲜血从她的嘴角涌出,竟是咬舌自尽了!
14. 第十四章
14
京州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张县丞得知柳英斐在牢狱自绝后,还是决定辞官回乡。
柳大人拒不认女,闹到最后,柳英斐的尸首被张大人一怒之下带走,与张念君合葬在了一处。
他说,是自己对女儿的关心还不够,没有意识到她的情感缺失,现在的他已经不想在宦海沉浮,只愿女儿与柳英斐相伴,能快乐点。
大理寺卿倒没有说什么,不过头上无辜戴了顶绿帽子还是遭了不少讥笑,但他都已年过四十,见多了事,据他亲口所说,不过死了一个妇人,平日里丧着个脸,他早就厌烦了,大多时间都是与小妾同睡,大不了再续一次弦罢了。
这可给江秋落和许因玖气得牙痒痒,俩人在离开京州前,特地去了大理寺卿和柳大人的府上,给他俩床头下了个魇咒,这段时日他们二人怕是要噩梦连连。
裴净昀无奈地摇头,有些不赞同地斥责二人:“阿玖师妹,我们身为白玉京之人,不得对凡人动用法术,这是不对的。还有江道友,你竟也同阿玖胡闹。”
江秋落撅着嘴,不服地叉腰不语。
许因玖扭头,反驳:“裴师兄,你难道不也觉得那二人有点可恶吗?不赞同的话,你早就阻止我们了。”
“……”
“那也不能下咒。”
裴净昀那张正义凛然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好吧好吧,裴师兄说的都对,我去收拾行李了。”
许因玖挽起袖子,噔噔噔跑走。
几人的东西都放在张府后院的房厅里。许因玖将其包好,其中一些是陌芙烟和何润侠的。
那两人已先一步离开,说是在玄思界的同门与南亭门弟子为了只妖鬼的归属权闹起来了,两人前去协调了。
如今的剧情发展已与游戏不太相关,许因玖也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
但现在,许因玖得和裴净昀先回无极门上报此次京州之行,当然,也得带着还在昏迷的帝免。
想到这里,许因玖不由得加快了收拾的速度。
“啪嗒——”
刚打开柜子,角落便掉下一块儿蓝色的本子,瞧着边缘还有些眼熟。
好像是帝免的日记本!
可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许因玖弯下腰刚要捡起,另一只手比她更快地夺了过去,抬头一瞧,竟然是裴净昀。
男人紧紧抓着书册,指甲边缘都拧红了,从没见过裴净昀紧张成这样。
“师…阿玖师妹,这是我的书册,不好意思……”
“啊——”许因玖微微张嘴,挠了下眉,转身将剩下的东西收了起来,大多数都是何润侠的东西,等下次见到他,就还回去。
一转身,裴净昀竟然还呆立在原地。
他将手里的书册紧紧抱在胸前,垂着脑袋,帅气俊朗的脸庞像苦瓜似的皱在一起,不,更像是番茄。
总之,他现在的样子是许因玖从未见过的。
“……裴师兄?你怎么了?”
裴净昀咬了咬牙,不自在地“哎”了声,又悄悄环顾四周。
发现房间里暂时仅有他和阿玖两个人,于是思来想去,和盘托出:“阿玖,你应该都看到了……”
不er,我看到什么了?
许因玖:?.?
“平日里我是会誊抄些名人语录激励自己,有时也会写点自己的心事。在你眼里,大抵是没想到我这个师兄竟然是如此胆小如鼠之人吧,但……你能为我保密吗?”
裴净昀说得小心翼翼,微微弯下腰,与她四目相对,那双平日里坚毅果敢的眼神此刻竟有些可怜,既害怕她将少男心事看了个干净,又害怕她不愿帮他保守秘密。
思绪绕了个弯,许因玖懵懵懂懂明白这蓝色书册里写的是什么了。
大约就跟日记本一样。
许因玖自然没有随意翻开别人日记本的爱好,也不知道里面究竟写了些什么,但从裴净昀的反应来看,这本日记本里所反映的裴净昀,应当与他所表现出来的大相径庭。
胆小?
还真看不出来。
许因玖嘴角扬起,拍胸脯保证:“裴师兄你放心!你这书里的内容,我一个字儿都没看,你别担心了,我不会乱说的。”
裴净昀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吁了出去,耳尖薄红,揣着书册感激道:“多谢阿玖!”
“哎——!我收好了,你们好了没有啊!”
大老远就传来江秋落的催促。
许因玖将两个鼓囊囊的储物袋扣在腰间,拍拍手最后看了眼房间。
“裴师兄,我们走吧。”
“好~”
*
白玉京极为神秘难寻,在整个大陆最东边。虽说玄明界离得是最近的,但依然要渡过一条无际的忘天海。
裴净昀已将京州之事提前传信于掌门,本来几人御剑返程的话,只需一晚即可,但为了带着帝免,几人只好乘坐灵舟和来往商队前往白玉京。
灵舟由器道大宗天衍门制作,共三层,极为庞大,行驶于海面可不受任何气候变化的影响,乘坐一次需要三百灵石。
四人的开销全由裴净昀一人买单,其实许因玖也挺不好意思的,当时看见裴净昀费力从储物袋好不容易倒出最后几块零零散散的灵石的时候,她都有点丢臊了。
但没办法,她根本架不住最近裴净昀极力想要讨好她的冲动。
许因玖知道裴净昀是为了日记本的事,可无论她说过多少回,裴净昀还是不肯改。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他们两人的感情进一步加深了,离攻略裴净昀不远了!
船舱里的房间和大荒寺的厢房一般大,床也小小的,许因玖倒了杯水坐在凳子上休息。
帝免大大的身体缩在床榻上,头顶着床头,脚抵着床尾,像是卡在里面一样。
许因玖被自己这个想法逗笑。
他身上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洞孔依然存在,看起来如同漏气的气球,如果再不堵住,就会彻底丧命。
许因玖拖了个凳子坐到床前,一点点戳着那些洞,里面残留的尸气极为霸道,如果帝免现在还有意识,肯定会痛得满地打滚。
不过,九阶妖鬼应该不会做出满地打滚的事吧。
沉睡恬静的面容在此刻与那些貌美的公主美人不遑多让,即使闭着眼也容易令人着迷。
许因玖凑近盯着帝免鼻尖上的小痣。
浅浅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
酒壮怂人胆,虽然她喝的是水,但许因玖还是做贼心虚地伸出一根指头轻轻戳了下。
!!!
好光滑细嫩的肌肤!
许因玖爱不释手地蹭了蹭。
这等上好的建模果然不一般。
离开京州时,她去大荒寺见了明空一面,他看起来状态有些差,虽然他拥有改变一些人命运的能力,但身为凡人之躯的他还是会生病。
许因玖看过,明空的身体是有灵根的,虽然并不纯粹,但也能踏上修仙之路。
可惜,明空拒绝了她的建议,他拥有代码权限,无法离开大荒寺,否则天道不会留他。
同样,明空说了,能力越大的人,受制就会越多。
所以,九阶妖鬼又会有什么样的制约呢。
许因玖手一顿,眼睛不由自主看向了帝免暴露在外的耳朵。
失去太多修为后,他的肌肤简直白里透红,即使受伤严重,也依然呈现着一种楚楚可怜的姿态。
朱红流苏挂在他耳上,此刻乖巧地同它主人一样躺在床榻上。
若是流苏消失,帝免应该就维持不住人身了吧。
难道这就是他身为九阶妖鬼的制约?
“咚咚咚——”
有人敲响了房门。
许因玖感应了一下,门外站着裴净昀和江秋落。
“进来吧师兄。”
话音刚落,江秋落立刻推门而入,小步跑到桌子旁坐下了。
许因玖也坐了回去。
由于灵石匮乏,四个人只要了两间房。
裴净昀和帝免一间,但裴净昀并不在房间休息,只有许因玖来偶尔看看帝免。
这时候三个人一起挤在了房间里,空气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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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得逼仄。
裴净昀先是看了眼仍昏迷的帝免,问道:“阿玖,帝免道友现在如何了?”
许因玖摇摇头:“还是老样子,回灵丹的效果好像不太好。”
“哎!说到这个我就不明白了!”江秋落猛地炸毛,挠头不得其解,“我炼的回灵丹都是绝品啊!怎么到了他肚子里一点儿成效都不见……”
许因玖忽然愣住,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帝免耳上的流苏。
难道是妖鬼服用不了丹药?
她好像懂了。
“哎呀,他应该就是伤得太严重了!你的药肯定没问题的。”许因玖急忙说道。
“对了,裴师兄。”许因玖飞快转移话题,“师祖怎么说,有同意我用望仙池吗……”
裴净昀虽是她的大师兄,但二人并不是同一个师父。他的师父是无极门师祖,曾是剑尊大人的师弟。山门上下唯师祖独尊,因此,有裴净昀求情,成功的几率是非常大的。
裴净昀陡然回过神,颔首,漂亮的下巴勾勒出一道明暗分明的线:“放心,师父同意了。已经和掌门说过了,到了无极门你带帝免前去即可,到时会将入峰咒术传于你。”
“太好了!!”
这是这段时间最好的消息了。
许因玖眉眼都亮了起来。
裴净昀也被引笑了,他真心希望帝免能够疗愈。
想到这里,他又想起方才掌门剩下的半截话,心绪不由得复杂起来。
“阿玖,你们还记得妙竹林那个傀儡道的修士吗?”
“金蝉雪,自称是拘灵门的人。难道师兄找到他了?”
“不算吧。”裴净昀摇了摇头,拿出了一枚白花花,形似□□的虫形生物,继续道,“叶和师兄已经查明了,那金蝉雪二十年前入的拘灵门,十年前,听说是犯了重罪被逐出师门,一身修为理应被废除。但从那次交手来看,他的修为至少金丹中期,可实际对战起来,他的实力要更雄厚。我猜,应该与这个东西有关……”
那日金蝉雪逃走,裴净昀那一刺并非没有收获,至少得到了这个叫‘白姑’的东西。
“这看起来好像是虫子啊!咦~~”江秋落好奇地伸手戳了下,又飞快收回,那东西又软又黏,摸起来很是恶心,“反正我是没见过的,我一个药仙门的,识草药灵物不说万千,也得有上百了,着实没在书里见过这种形态的。”
许因玖:“那这白姑现在是死了吗?”
裴净昀摇摇头:“查探不出来,但这上面残存的气息不是妖鬼,倒像是天地的灵力。”
裴净昀将白姑放在了桌上,确保安全,还在它的四周设下了小型阵法:“不知你们是否看过《河图纪命符》,其上曾有记载三尸神。”
“分为上尸、中尸、下尸。其中,中尸白姑,伐人五脏。”
许因玖和江秋落面面相觑,互相从对方眼里看见了震惊。
“那岂不是还有上尸和…下尸?”
“他到底要干什么啊。”江秋落快晕了。
裴净昀紧抿着唇,盯着桌上黏腻丑陋的白姑:“也许回到无极门就清楚了。”
师父和掌门他们应该了解得更多。
“客官?在吗?”
屋外负责吃食的小厮敲了敲门。
裴净昀立即将白姑收好,起身打开房门。走廊里都是人,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小厮夹在门槛上,笑盈盈地露出白净的大板牙:“诶,三位客官,你们都在啊!”
“有什么事么?”裴净昀堵在门口,挡住了外面的视线。
小厮不好意思地拜了拜,解释道:“客官,是这样的,有位老爷设宴,今儿个晚上吃食都是免费的。小的就是来告诉您们。”
“多谢告知。”
“千万别,打扰客官了。”
话说完,小厮便贴心阖门离开了。
裴净昀双手搭在门栓上,将一掉过身,两张兴奋红润的脸蛋已经凑到他身前,直勾勾盯着他,眼里都冒出了火光。
“裴师兄!我们去吃吧!”
“裴道友!我们去吃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15. 第十五章
15
人美心善的老爷宴请的酒席摆在了三楼,共分前厅和后厅,尤其奢华,还有乐姬弹奏。
许因玖三人与主人家并不相熟,于是落座在后厅。
前后共有八十大桌,菜肴一趟趟往八仙桌上摆。他们坐在角落里,即使来往人员不多,可此刻仍旧热闹非凡,一桌上人都在谈天论地,仅有许因玖和江秋落二人胡吃海喝。
“嚼嚼嚼~”
“嚼嚼嚼~~”
“好吃——!”
“好吃!!!”
裴净昀坐在一边,震惊地看着两个人,她们面前的餐盘上堆满了骨头,各种动物的骨头,嘴巴上沾着油,亮晶晶的,时不时露出满足的神态。
裴净昀不禁自我怀疑,他这个师兄是有多久没有照顾好这两人了,竟然让她们吃都吃不饱。
“裴小兄弟,来,喝酒。”
桌上一人将裴净昀喊了过去,受阻挡,许因玖没有看清说话之人,但听着声音倒是熟悉得很。
刚想伸头去看看,江秋落拎来一只鸡,推她:“阿玖阿玖,快!这只鸡新鲜出炉,应该是从小喂灵草的灵鸡!这种好鸡可不多见!”
闻言,许因玖瞬间将原有的心事忘了个干净。兴冲冲和江秋落分起了鸡。
虽然修士可食用辟谷丹,但美食当前,谁想吃那等没滋没味的玩意儿。
“哇,这鸡屁股可真是香气扑鼻!”江秋落拿起筷子戳了戳,酥酥弹弹的,“谁能想到这么美味的地方竟是屁股!”
许因玖也学江秋落“哇”了一声,将鸡屁股挪到江秋落盘子里:“美味鸡屁股留给您品尝~”
“……”
“许因玖!”江秋落狠狠捏了下拳,可这时许因玖已经啃完了一块鸡腿,甚至吐出了骨头。
“嗝~”
江秋落分外眼红,像是要和她比赛似的,端起鸡开始大口大口啃。
一时间,两人竟是安静了下来。
四周的声音开始有意无意落入耳朵里。
裴净昀正在问方才邀他喝酒那人:“玄思界如今真这么乱?”
“是啊,若不是家弟央求,我也不会冒险去白玉京走一趟……唉,也不知道那宝物管用不管用。”
“坠玉是有一定的作用,可也有时限,最好还是携家人赶紧离开那里。”
“这样吗……唉,裴小兄弟,不知你来白玉京是为了何事?若有需要,我定会帮忙。”那人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许因玖听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好奇,边吃边往裴净昀身侧看。
他身边坐着一个比他矮小瘦弱的中年男人,打扮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家,怀里鼓囊囊的,也许里面塞的是他的全部资产。
这也太不安全了。
这是许因玖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第二个想法就是——这人竟然是糖水铺的老板!
她的动作幅度很大,显然,男人也看见了她,细小的眼睛陡然睁大,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姑……姑娘!去大荒寺的姑娘!好巧,竟然在这儿遇上你们了!”
江秋落听见声音停了下来,惊喜道:“糖水老板!”
“诶!是我!敝姓李,叫我李大福就好。”男人高兴地招手,顿时明白了三人关系,笑道,“二位姑娘与裴小兄弟是一起的?”
裴净昀并未告诉李大福他们是白玉京的修士。
许因玖点点头,用帕子擦了下嘴:“我们仨是异父异母的兄妹。”
“……啊?”李大福歪头皱眉,一下子没听明白。
裴净昀默不作声地勾了下唇,并未解释。
许因玖已然转了话题:“李老板,你去白玉京买坠玉做什么啊?而且独身一人,并不安全。”
虽道人人都想修行,都想长生不老,与天同寿,但修行一路极为艰险,稍有不慎便是灰飞烟灭。在人界尚可受法律约束制裁,但在白玉京杀人放火的勾当天天都有,若是有师门传承的,行走游历尚给一点薄面,其他人可半分也不会理睬。
李大福显然也知道危险,面容耷拉下来,瞬间老了十岁,嗓音低缓道:“不瞒二位姑娘,我原是玄思界的,是逃渡到了玄明界。这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当时玄思界还没有战乱,君主尚且清明,家家户户能吃饱肚子。”
“可惜……天佑五年,君主生了场重病,此后苛捐杂税,一年比一年高,再然后世道就彻底乱了。那时边界不像现在这么严,我便逃了出来。但家中父母和弟弟不想走,以为过那么两三年世道就好了,谁知道,是越来越差了!”
说到此处,李大福恨恨地痛饮,酒盏摔在桌上,“砰”的一声,幸好席上吵闹得很,这处动静并未引人注意。
许因玖捏着鸡腿没说话。
无极门此次派弟子前往三界,共分了三队,主角团所在的一个小队就一直在玄明界。但现在剧情已打乱,陌芙烟和何润侠去了玄思界,他们俩也不知道安不安全。
许因玖想起陌芙烟那张懵懵的小鹿脸,更想了解玄思界的情况了。
只见李大福又倒了满满一杯,看着许因玖,不知为何他心底下意识地想要亲近这位姑娘,信任这位姑娘,所有话都想说出去。
他想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
“哎姑娘,你们可千万别去玄思界,现在那儿尸横遍野,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尤其是女孩儿。”
“女孩儿?”许因玖眉头微皱。
乱世之下女性的生存境遇总是更加悲惨,她有点儿不想听了。
但李大福像是生怕他们不顾劝阻前去玄思界,立即凑过小声说:“偷偷和你们说,玄思界的君主设了一个职位,叫采生官!如今知道消息的人并不多。”
“什么是采生官?”江秋落嗦了一口手指头。
“听说过用活人祭祀吗?采生官就是专门寻找适合当祭品的人!尤其是女人和小儿!”
“怎么可以用活人祭祀!”
江秋落蹭地站起,一桌人瞬间静了,全看了过来。
江秋落讪讪一笑,又坐了回去,席上重新热闹起来。
裴净昀眉头也拧得极深,平日里俊朗阳光的脸此刻冰得能冒出寒气。
“是啊,人人都知道怎么可以用活人祭祀!”李大福哀痛地捂着眼,抽噎道,“我兄弟的大女儿就是这样被采生官带走了!如今他小女儿也快保不住了,这才央求我去白玉京买化妖玉带。”
江秋落瞬间明白:“化妖玉带可以变幻人的形体相貌,你兄弟是想让他小女儿变成男人?”
许因玖听见声音一怔,只见本该坐在她身边的江秋落已然抛弃她心心念念的鸡,半蹲在李大福和裴净昀中间,捧着下巴颏,十分入迷。
“确实如姑娘所说,买那宝物就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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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此事。”
……
之后四人又聊了许多,大多是许因玖他们在问玄思界的情况。
直到宴会结束才终于分开。
裴净昀今夜还是不准备睡在房间,甲板上有小型的修炼洞天,他还是要去那里凑合一晚。
皎月高悬,星子稀疏,海上的夜晚要凉上许多。裴净昀一步踏到甲板,回头又看了眼许因玖,问道:“阿玖,李老板说的话你怎么看?”
突然吹进来的风灌进衣服里,海风还是冷的,许因玖搂紧了领口:“那个李老板说玄思界的君主生了场重病,貌似从那时候开始就不对劲了吧,也许皇宫中有妖鬼?”
“什么样的妖鬼能入得了皇宫……”裴净昀喃喃。
人界的皇宫拥有上清九天里的龙气,天子龙气最盛,不会受妖鬼侵袭,依次根据品阶顺序,不论是官员还是后妃,都会沾染一些。
因此人人都想做官不是没有缘由的,至少碰上妖鬼的几率小一些。
但能无视龙气,进入皇宫影响天子的妖鬼,怕是比九阶妖鬼还要凶猛了!
许因玖瞬间想到帝免。会有谁比帝免品阶还高?
“芙芙师妹和润侠他们去的是句陀山吧?”裴净昀突然问。
“嗯,离玄思界的皇城还挺远的。”
许因玖明白裴净昀的意图,他是害怕陌芙烟和何润侠遇险。
裴净昀松了口气,点头:“阿玖师妹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应该就到主城了。”
遥遥无际的海面黑洞洞的,多看两眼都觉得要被吞没。根本看不出一点快要到的样子。
走廊上的人不多,吃饱喝足后没人想出来吹冷风。
许因玖推开房门,呼噜声伴随着磨牙的嘎啦嘎啦声瞬间塞满她的脑袋。
她的头好痛!!!
许因玖怒气冲冲地跑到床塌前,如她所料,江秋落已经睡着了,四仰八叉地占据了所有空余的地方,她甚至找不到可以坐下到角落。
许因玖用力咬了下唇,伸手捂住江秋落张的大到能看见嗓子眼儿的嘴,试图以此让她苏醒。
但很可惜,她失败了!
江秋落依然睡得香喷喷,被她捂了嘴后,床上的少女只是眉头一皱,转了个身便甩开她的手,甚至一脚踢在她膝盖上。
许因玖嘶了声,气呼呼地鼓起脸,盯着江秋落的后背,盯了好半晌,江秋落依旧毫无察觉。
“哎——”
许因玖最后蹬了下地板,无奈地将江秋落踢翻在地上的被子卷起,而后严严实实地盖在她身上。
其实一晚上不睡也没事,可明日到了主城就得入传送阵回无极门,一旦精神不济很容易被传送阵误送到别的地方。
许因玖站在走廊里,思考了一会儿,决定效仿裴净昀,去甲板的小型洞天凑合一晚。
*
“哎哟,实在不好意思啊道友!这最后一个洞天被那位道友拿走啦!若是早来半刻钟就好了呀!”
“……”
许因玖默默看着那个傀儡道的修士大摇大摆走进了最后一个洞天。
啊啊啊啊啊啊啊!她最恨傀儡道!!!
夜风瑟瑟,许因玖吹开沾在唇上的头发,吸了吸鼻子。
其实,她还有一个安静、静谧的睡觉好去处。
视线慢慢转远,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16. 第十六章
16
许因玖站定在房门前又纠结了一时半刻。
在理智与欲望的较量下,她还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那道门。
她选择睡个好觉!
进屋前许因玖还特意向外看了几眼。
没人发现。
“嘎吱——”
门彻底关上。
去宴会之前,她在房间里点了灯,此刻也亮堂堂的,将床榻上那人毫无保留地暴露出来。
还是她走之前的样子,乖巧地、没有一丝防备能力地躺在榻上。柔顺乌黑的发垂落披散在身下,胸膛微弱地起伏。
许因玖很小的时候很喜欢洋娃娃,装扮她们是她的乐趣。
当然,越好看的娃娃,她装扮得越是好看。
不知不觉走到了榻前。
她细细看着。
这张脸太过夺目,她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停留下来。
骨肉紧实饱满,即使是平躺着也没有松弛下垂的地方,细长浓密的眉毛微微上扬,给这张脸增添勒了些许英气,尤其是闭上眼的时候,削减了漂亮的眼型带来的媚色。
许因玖凑近瞧,不知不觉手摸了上去。
真是丝毫看不见毛孔,是一个品质极佳的娃娃。
但这个娃娃显然不属于她。
窄小的床塌还留有一小块容得下她的空间,只要她明日走得早,别人就看不出来她在这儿睡过。
许因玖先双腿跪在了床边,两手撑在帝免身侧,小心地将一只腿先跨了过去,一个翻身,正好落在了里侧。
床塌被她的动作惊得吱吱响了两声,许因玖轻轻呼出一口气,扯住盖在帝免身上的被子,只拿了一小块儿合在身上。
这是她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一个异性睡在一张床上!这床还有点小,这位异性身上还有伤,她闭上眼,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不要乱动,不要乱动,不要乱动……
唔———呼噜呼噜———睡着了耶。
*
冷……
好冷……
身体像是漏风了,丝丝痛意沿着经脉钻入骨头,然后再凿穿,留下可怖的痕迹。
眼睛也痛得难以睁开。
意识模糊之中,他想起好像曾经受过这种折磨,但他记不清了,所有的记忆糊成一团,只记得被阴符长老带回牵机门的那一年。
“唔——”
光线刺目,挤入眼眶中。
一个蓝衣少女正站在他面前,面容娇俏,薄红飞上脸颊,浅瞳似云层里若隐若现的月,时而看他,时而又不看他。
帝免丝毫不敢动作,但他的目光又极为贪婪地舔舐着她,像条三天三夜没吃的狗。
显而易见,这里是他的梦境。
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做任何他想做的。
“呵。”
唇齿迸出一道愉悦的笑音。
他慢悠悠地抬起手,勾住少女垂在胸口的发带,轻轻一扯,墨发飞扬。
梦一瞬间活了。
少女又惊又羞地瞪了他一眼,颇为恼火地向前迈了一步,那双白皙玲珑的手打在了他的小臂上。
那股想对她拆吞入腹的冲动,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明显。
帝免低下头,尖窄的下巴微微颤抖,那张线条柔和的脸庞绷得很紧,脖上的青筋都膨了起来,喉咙里不断分泌着馋液。
少女察觉到他的靠近,抬睫注视过来,露出了白净的牙齿,笑盈盈地期待着他。
我要亲你了…
他这么想着,但面对这个他想象出来的许因玖,他还是不敢说出心里龌龊的想法。
白玉京的人怎么会喜欢妖鬼呢,就连抚养他的阴符长老也时常厌恶地瞪着他。
所以,他离开了。既然憎恶他,又何必留他在身边,实在太无趣了。
但许因玖不一样,她好像喜欢很多人。
幸运的是,喜欢的人里是有他的。
可不爽的是,他希望她喜欢的人里只有他。
他实在太贪婪了,可妖鬼的本性就是如此啊……
想到这里,帝免再也忍不住,发狠吻了上去。
对于感兴趣的事,他一向学得很认真。
可这毕竟是梦,他无法感受再多,只能机械地贴一会儿,再磨一会儿,探出的一小块儿舌尖,如同泥鳅般往洞口钻,却怎么也顶不进她的唇缝。
帝免不高兴地又碾磨了下,终是没滋没味地放开。
衣摆下扬起了一小处很是显眼的凸起,他扯了下亵裤,不同于身上被洞穿的痛,这种痛很涨,也许需要某种纾解。
不过,这不是在梦里可以消下去的,他知道,这是自己的身体又出现那种奇异的感觉了,除非上手,可他不想用手。
梦,终究是要结束的。
帝免轻叹了一声,闭上了眼。
少女瞬间如碎裂的玻璃,消失不见。
世界再一次陷入黑暗。
耳边传来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似乎还有海浪起伏。
不…
最明显的是紧贴在耳下的酣睡声。
五感渐渐回归,鼻腔溢满了熟悉的气味,大腿、胸口横亘着暖融的肢体。
又是梦?
眉心皱了一瞬,旋即松开。
这次的梦居然更加真实了。
帝免满足于自己逐渐高超的控梦水平,极为愉悦地张开眼。
地点又换了。
竟然在一处船舱里,房间小巧却一应俱全,隔窗还能见到日出时分的金色海洋。
帝免小心地侧眼看向一旁。
果然,许因玖正如他所愿的那样,紧紧抱着他,睡在他身边,粉红的唇肉抵在他的肩上,像是在亲吻他。
就像一次又一次的梦境一样,他不再多想,精准地找寻到了呼出热气的地方。
再一次,咬了上去。
这次的唇肉竟然更加柔软,他迫不及待地含着,无师自通般啄吮,厮磨过下唇,又去舔上唇,直到两瓣唇都碾成了水淋淋的红才作罢。
好湿。
她被他舔湿了。
他满足地想着。
伸出指尖揉捏她的耳垂,捏出一点红,再缓缓移到她的脖子,些微粗糙的掌心不断徘徊。
灼人的吻又一次不管不顾送了出去。
舌头控制不住地吐了出来,像条小蛇一样试探着少女微微张开的唇口。
“嗯……”
沉闷的呻吟不断溢出。
他竟然伸了进去,可惜,他依旧撬不开她的牙关。
帝免有些恼怒,舌头用力磨,顾不得唇角淌下的涟涟津液,也忽略了少女隐隐的抵触。
许因玖觉得自己的嘴巴好像张开了,麻麻的,酸酸的,还热热的。
她依稀记得自己是不习惯张口睡觉的。
不过抱着一块凉玉真的好舒服,她还想继续睡。
可是,嘴巴好难受啊,谁趁她睡着喂她吃果冻了?
唔,她不想吃。
许因玖困意朦胧地甩开脑袋,自以为用了十足的力气,可脖子被一块大石头压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我不吃……”
模糊的声音不成调地从喉咙里挤出,刚逃出唇齿的一刹那,就又被软乎乎的果冻塞了回去。
果冻非常霸道,拼命想要钻入她的嘴巴里,想让她品尝美味。
许因玖咂巴了下,勉为其难地张开嘴巴,准备一口吃了果冻。
绵软滑嫩的果肉滑进来了,可它一点儿也不安分,它就像有意识一般钻来钻去,还很过分地拍打着她的上颚,弄得她鼻子痒痒得想打喷嚏。
许因玖还想再睡一会儿,于是去追寻果冻,想要制止它的行为,但果冻却和她玩起了绕圈圈。
嘴巴越来越酸,可果冻还留了一截在外面,许因玖想,这一定是块变异的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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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冻。
为了她的幸福睡眠着想,她使足了力气,猛地一吸,妄图将果冻全吃了。
可她还是失败了,果冻只是僵硬了一瞬,然后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她的口中顶磨。
“呜呜呜!”
臭果冻,快出去!!!
她的下巴要掉了,不止如此,连呼吸都开始急促,一股窒息感袭来。
许因玖再也忍不住睁开眼睛。
长长的睫毛黏在一起,视线恍惚,眼角氤着湿润的泪液,即使一觉醒来,肢体有些僵硬,但她还是十分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嘴巴正在被人食用。
一颗黑绒绒的头顶在她眼前。
她吃的根本不是果冻,太可怕了,她吃的是舌头,而且这舌头还在不知疲倦地冒险。
许因玖费力地抽出被压在男人身下的手,猛地一推。
男人毫无防备地被推离几分,黏腻的舌头也退出了它的暖房。
数条银丝横亘在二人唇间,因重力颤巍巍地抖着,“啪嗒”断了开来。
许因玖震惊地看着撑在她上面的人,这张她无比熟悉的脸,竟然快让她认不出来了。
黑漆的眸子迷离地紧盯着她,如潮水翻涌,因长时间的磨弄,唇肉高高肿起,唇边染着令人脸红的透明津液,日出的金辉落在了他的半张脸上,将这张糜烂妖丽的皮囊照出了一丝诡异的神性。
神……只有上清九天的仙尊们才会拥有神性吧。
他一只妖鬼,怎么会有神性?一定是自己看错了。
许因玖眨了下干涩的眼,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醒了?身体怎么样了?我不是故意要睡在你床上的……不,她更想知道的是,为什么亲我?是魔怔了吧?
可还未等她有所动作,妖鬼蓦地一笑,勾人至极,连许因玖都察觉到他的心情前所未有的好。
下一秒,他又不管不顾地袭上她的唇。
许因玖吓得一哆嗦,急忙推开。
“唔!不许亲我!”
许因玖趁着空档大吼一声,匆匆捂住了同样肿得老高的嘴。
虽然他亲得的确很舒服,但她是个理智的人!
一失足成千古恨!
忍!
也许是她的一声吼太有实力了,妖鬼出神片刻,眸子逐渐清亮。
帝免仍撑在榻上,握着她脖颈的手收回,摸向湿漉漉的唇角。
这竟然不是梦。
难怪,会那么好吃。
眼里一闪而过餍足。
“你,你刚刚是魔怔了吧。我听说重伤昏迷之后都会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行为的,我不怪你!可…可是作为交换,你也不准跟别人说我今晚睡这里的事!”
许因玖说得飞快,生怕妖鬼听明白了然后再拒绝她。
虽然她不清楚帝免为什么要亲她,但是她知道,一旦他反应过来,说不定要将她大卸八块。
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没有魔怔,也没有认错人,就是要亲她,那她也没想好怎么继续和他相处。
而且她还有任务在身。
对了,连续十五天了,系统居然到现在没有给她发派限时任务。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帝免一个姿势僵在原地,矮在他身下的少女怔愣着,看起来很难过。
原来她不喜欢这样的亲密,或者,她不喜欢和自己这样亲密。
眸光瞬间暗淡下来,却划过一丝嫉恨。
“嗯,我知道了。”
帝免落下一句话,淡漠至极,身体倏然抽离。
空气总算不再稀薄,许因玖伸手抚了下疯狂跳动的心脏,偷偷瞥了眼帝免的神色。
她就知道,脑子清醒之后他就不开心了。
果然是在后悔自己居然亲了她?
哼,有她这么软的嘴巴亲,居然还后悔。
许因玖小发雷霆地攥了下拳头。
17. 第十七章
17
白玉京虽然广阔无穷,但仅有一座主城。因其地势艰险,地貌复杂,所以很难像三界一样拥有城池,除了各大山门附近有零星几座小型的县城。
白玉京不愧是白玉京,阑干危楼入目皆是浅水晴的玉色,羊脂白玉甚至是用来铺路的,许因玖都不敢用力踏上去。
哇——
许因玖在心底一惊又一惊。
游戏剧情中,她尚未去过白玉京,也就靠着江秋落时不时冒出来的几句话,勉强拼凑出自己这个人物的成长轨迹,包括白玉京。
此时,她不得不感叹,白玉京里果然金银遍地。但没有一个人敢动手偷藏随处可见的玉石。
究其原因,还是街道上巡逻的城卫一个个长得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竟都是金丹期修士。
许因玖收回目光,坐在岸上的长椅上发呆。
下了船后,李大福同他们道别,临走前,裴净昀古道热肠的buff终究显现,赠予了李大福一枚传音石。
这种石头下了禁制,形似玻璃珠,却坚硬无比,只有持有之人才可将其捏碎。
捏碎后可千万里传音于下禁制之人,一般都是大宗门给外出历练弟子用来保命的手段。
裴净昀十分好心地赠给了李大福。
主城繁华,亦是鱼龙混杂。许因玖几人并未准备在此停留,待裴净昀找到离码头最近的传送阵后,便离开。
江秋落坐立不安地打量着靠在不远处树下的男人,懒散地抱着胸口,半阖的睫羽垂视地面,整个人瞧着虚弱极了。
“啧啧……”
没想到,她的医术竟然已经精进到这种地步了。
原以为这位尸解仙在进望仙池前不会苏醒,可事实上,他竟然醒了!
“我决定了!”
“……”
“你决定什么了?”
江秋落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惊到了许因玖,她动了动眼珠,向左看去。
一觉睡得饱饱的女孩很有精神,满面红光地握拳在胸口前,激动道:“我要把回灵丹卖到这个数!”
一只比了‘2’的手闪现到她眼前。
许因玖瞬间红温,不可置信:“两千灵石?也太黑心了!”
她现在已经欠了帝免数不清的回灵丹了,换算成灵石,她应该已经破产了。
明明这个世界没有花呗,也没有信用卡,她怎么还是变穷了?
许因玖百思不得其解。
还好江秋落和她的十年友情不是白交的,好心地挥挥手:“阿玖,别担心,不要你灵石。不都说了吗,那位道友做药人。”
0.0
差点儿忘了,她已经把帝免当出去了。
想明白后,许因玖瞬间腰不疼了,腿不痛了,眼神也好了,笑嘻嘻地和江秋落商量赚钱大计。
“师妹,江道友,你们聊什么呢?如此开心。”
在附近绕了一圈的裴净昀已然回来,脚步匆匆地行至她们跟前。
“裴师兄,找好传送阵啦?”
许因玖没说她和江秋落的事,转而问裴净昀。
裴净昀无甚在意,本意里他也没想真去了解她们二位好友的私事。
扬唇一笑,俊朗的面庞在日光下闪闪发光:“对,已经商量好了。传送阵可直达无极门天阙广场,届时所耗的灵石会由山门支付。”
“我们走吧。”裴净昀说完,侧眸望向靠在树下的红衣男子,倏地与之对上视线,内心下意识思忖。
几日不见,他比他印象中变得低沉许多,或许是刚刚苏醒还有点恍惚吧。
裴净昀对着帝免笑了笑,他很感激他又一次保护了阿玖师妹。
帝免仍旧面无表情,裴净昀顿生尴尬,正准备撤头,树荫下昳丽漂亮的男子蓦地提起唇角,裴净昀心口突地一跳,快得几乎抓不住的想法从脑子一闪而过。
呼——帝免道友是怎么了,为何让他感到一股熟悉的压迫。
“阿玖师妹,你同帝免道友说一声吧,我们得快些了。”
许因玖应了一声,生无可恋地拖着步子走到树下。
“帝免,你现在还好吧?”
先表达一下自己真切的慰问。
他们俩人从下船开始就没单独说过话了,其实准确说来,是从下床开始(戳手指)……
许因玖刻意低着头,不去看他。
“多谢阿玖的关心。”
男人的声音似乎有些委屈,许因玖冷不丁抬头,只见妖鬼顶着那张妖冶的脸,微微皱起,黑瞳似有水光。
“阿玖,你还愿意当我的朋友么?”
此话一出,许因玖心头像被小雀啄了一下,冒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连忙点头:“当然了。”
“哎呀,走走走。传送阵都快开启了,当务之急先把伤养好!”
江秋落和裴净昀已经走了好些远,许因玖慌了神,一手抓住帝免的手臂,追在他们身后。
熟悉的触感再次落入身体,帝免低下眸子,唇角不自觉翘起。
她的手只能握住他小臂的一半,用力地揉着布料,那一处肌肤不受控制地发烫。
如果,如果那双手能抚满他的全身就好了,他不知贪婪地想着。
许因玖自然没有意识到某个人的异常,正好奇地打量传送阵。
裴净昀找到的这个传送阵是小型传送阵,一次正好能载四个人。
传送阵在城北,临家酒楼隔壁,四周吵嚷得热闹非凡,同传送阵这里得萧瑟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五层玉石楼矗立,将那块小小的法阵近乎遮住,法阵一圈围着若隐若现的荧光,正上方飘浮着一颗宝石蓝色的晶石,竟与那日金蝉雪逃脱时碰上的法阵有八九分相似。
许因玖猜测,金蝉雪当日用的应该就是传送阵,不过他的更高级。
此刻法阵空无一人。
裴净昀走上前将腰上别的玉牌拿下,往那枚蓝晶石下方一扫,只听“嗡”的一声,法阵突然旋转起来,下方一块儿圆形羊脂白玉拔地而起,荧光四射。
“好了,来!进来吧。”
裴净昀先一步踏入法阵中。
许因玖疑惑地眨眨眼,手指在空中绕了一圈,指着地上凸起的一小块儿圆盘,问:“这……这是小型传送阵?”
这得是超级小型传送阵吧!!!
裴净昀一个人站上去就已经占据了二分之一,她无法想象,再加上旁边一个比裴净昀身形更高大的帝免,她和江秋落是否还有空地挤进去。
“呃——”裴净昀红了脸,朝她不好意思地笑,“山门里灵石报账是有限额的。”
“……”
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城北这么热闹,可使用这里传送阵的人却寥寥无几了。
如此小型的传送阵,对于行走四方的商人来说,太鸡肋了。
江秋落一脸苦闷地站到传送阵边缘,将自己缩成了一个鹌鹑。
圆盘上只有小小的一块儿地方能容得下人了。
考虑到帝免修行尸解,许因玖迈进了江秋落和裴净昀两个人形成的夹角中,自己则面对帝免。
招手道:“上来吧。”
帝免最后一个踏上圆盘,四个人摇晃着身形,有种随时随地就会掉下去的错觉。
裴净昀站在许因玖身后,背对着她,侧过脑袋叮嘱:“大家靠近些,必须完全被传送阵包裹住才可。”
说罢,裴净昀首先向后移了移,□□的后背蓦地撞到许因玖的肩胛骨,许因玖下意识挺胸挤到身前与她面对面的帝免身上。
嗯!!!!
眼睛瞬间撑大。
胸口被压扁,一下子凹进去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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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令她不想在意都难。
耳尖唰地爆红,滚滚恼人的羞热从额头开始,如潮水浇灌全身。
许因玖不自在地抬起手想要捂住胸口,至少她与帝免之间应该隔着一层吧。
谁料,她刚伸出手,高了她快两个头的帝免将她乱动的手第一时间擒住,只用一只手就锁住她的两个手腕,绕在了她身后,隔开了她和裴净昀的接触。
远远看去,她整个人都埋在了帝免的怀里。
许因玖转了下头,耳朵紧贴在帝免胸口,不出她所料,听不见一点儿心跳声。
真是古怪,明明血液都是温热的,只有心是安静的。
“阿玖。”
他轻轻念了声她的名字。
许因玖不解地抬眸,帝免突然低下头,英挺好看的鼻头抵在她额前,稍稍顶了下,像只小猫在蹭毛,然后抬起下巴吹了口气。
凉飕飕的,同屠夫宰猪前吹刀一样。
许因玖呆立在原地,茫然地睁着眼。
“你头发乱了,我帮你吹一吹。”
“……哦。”
“师妹,江道友,还有帝免道友,传送阵开启了,注意不要随意动作。”
裴净昀开口再一次提醒。
下一秒,圆盘四周的荧光瞬间竖立起来,蓝晶石闪出刺目的光辉,一股平和轻柔的力托举起她的身体。
许因玖有些害怕地闭上眼,这个时候,她恨不得帝免把她抱得再紧一点。
脚下猛地失重,心脏狂跳了两下才慢慢平复。
迅疾的气流驶过,这种感觉就像是过山车。
许因玖适应了好一会儿,忍不住睁开一丝丝缝向外看。
传送阵外什么都没有,还是原先密集的荧光。
许因玖失望地垂下眸子,盯着帝免红衣前飘动的头发。
忽而一根手指勾住了发梢。
帝免将手里的头发递到她眼前。
他的手很好看,虽然大却一点儿也不显厚重粗糙,骨骼与皮肉界限分明,排列着肉眼可见的玉色青筋,甚至指节处都有。
黑与白,缠绕在一起,似水墨画里拈花的仙人。
许因玖耳尖一热,明白了帝免是发现她在偷瞧他。
他的意思是让她摸?
许因玖小心地抓住他手中的发丝,又滑又凉,像蛇的尾巴。
可他根本不是蛇妖。
思绪停转之间,她恍然忆起游戏最后一幕。
显露妖身的帝免彻底与主角团决裂,所经之处血尸遍野,屠尽南明十二村,共一万三千人,尸臭经久不散。
主角团寻到他时,男人悬在尸堆之上,满头银发垂至足尖,皮肉全部腐化,森森白骨尽数被血染红,硕大的血色蝶翅扒住脊骨,缓缓绽开,像一朵快要凋谢的虞美人。
许因玖眼皮一跳,回过神来,目光向上,逐渐落在了帝免耳上挂着的流苏,若是这个摘了,肯定就会看见靡丽的妖鬼之身了。
“你这个耳饰挺好看的。”
没头没脑的一句。
帝免立刻回道:“从小师父给我戴上的。”
若没了这个,他便压制不住妖鬼气息了。其实他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发现他是妖鬼,可现在他却不敢将它摘下。
曾经他因好奇摘下过,可镜子里的自己瞬间变成了丑陋骇人的模样,他想,她应当是不喜欢的。
“阿玖若是喜欢,我寻一个新的给你。”和他的是一对的。
但显然许因玖兴致缺缺,打了个哈哈就同一旁的江秋落搭话了。
帝免眸光一顿,握在她腕上的手收紧几分。
许因玖未曾察觉。
须臾,一道白光划过,耳边熙熙攘攘的交谈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脚下轻柔的力忽而消失,四人身形晃了下,眨眼间,已然到了无极门。
18. 第十八章
18
无极门地处白玉京之南,山门共有八十一峰,凡人之眼只觉浩瀚无穷。主殿矗立在主峰之上,屋檐、墙院尽数由白晶石建造,日光折射而下,将整座山门染成金光。苍柏郁郁葱葱,随处可见鲜妍俏丽的花卉。
广场正中的香炉高耸无比,檀香绕着紫烟,与上空渺渺棉云交融在一起。
仙宫,当应如此吧。
许因玖踏出圆盘,离开传送阵后,浑身轻盈起来,山间滚滚灵气滋养着每一个毛孔,与在京州之时完全不同。
许因玖甩了甩手,忽而,被一道力牵住。
向后一看,帝免倚了过来,黑白分明的眸子此刻水溶溶的,喉咙震了震,话便飘到她的脑子里:“阿玖,人有点多,我害怕,你带着我走吧。”
“……”
许因玖蓦地噎住。
他害怕?那想必这个世界就没有胆大的人了。
罢了罢了,左右不过牵着他,又不是没牵过,许因玖把胳膊一伸,帝免心满意足地重新勾上。
走在许因玖身边,将二人看得清清楚楚的江秋落:哎哟老天……又争又抢,好歹毒的心思。
“大师兄!是大师兄他们回来了!”
“裴师兄?他们不是在玄明界么?不对,怎么只回来了四个人?”
“啊,好像只有许师姐和裴师兄诶,那两个人是谁啊?”
“那位道友生得真好看!”
“你没看到他牵着许师姐的胳膊吗?”
“哎呀,他们俩是一对!”
“嘘,别乱说,裴师兄听见了!”
天阙广场弟子众多,尤其是早间,弟子会在广场练剑。此时密密麻麻一群人仿若蝗虫过境,各个伸长了脑袋看热闹。
交谈的两个女弟子离得近,二人说的话轻而易举就落入了裴净昀的耳朵里。
他侧头看去,帝免道友果真挽着阿玖师妹的手,颜色不同的袖口碰撞在一起,却格外协调。
心底不知从何而来的失落,裴净昀觉得有些刺眼。
自打阿玖师妹知晓他的日记册后,他总是时不时去关注她。往日并未发现,阿玖师妹很有趣,也有着同他不一样的品性。
帝免道友配不上她。
裴净昀没由来地冒出这个想法。
虽然帝免道友是阿玖的救命恩人,但也不应该将二人彻底绑定在一起。
想明白后,裴净昀转头低声道:“帝免道友不若在我的踏云峰暂住,江道友去七霞峰,我与师妹先去寻掌门和师祖。稍后再带道友去望仙池疗伤。”
裴净昀的话说得滴水不漏,许因玖连忙点头应答。
一路走来,那些弟子快将她看穿了,没想到,都修仙的人了还是这么八卦。
帝免唇角落下,眸光阴冷,不着痕迹地闪过一瞬杀意。
可这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强求什么了,许因玖已经抽出胳膊,兴冲冲地跑到裴净昀身边。
裴净昀拿出两颗引路灵虫,交予江秋落和帝免。
四人在此分别。
主殿下有一千九百九十九层台阶,不得御剑,许因玖和裴净昀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因为身位,裴净昀看不见许因玖仿若乡巴佬进城一样的打量。
自顾说道:“阿玖师妹,你和…你和帝免道友关系很好吗?”
真好看呀!好高的殿宇!好壮阔的景色……
“啊?师兄说什么?”
许因玖回过神,没听清裴净昀的话。
不过裴净昀已经不想再说了,只摇摇头:“无事,是想问你芙芙师妹近来有和你联系么?”
陌芙烟?
许因玖眉心一拧,缓缓开口:“裴师兄这么问的话,芙芙师姐的确许久未与我联系了……难道师姐那儿出了事?”
裴净昀轻声叹了句:“但愿没事吧。”
末了,又说:“芙芙师妹性子内向,尚情有可原。但润侠兄为人极为热情,亦有十日不曾传信了。”
裴净昀虽然极力镇静,但语气中还是泄出了一丝不安。
话头一转,他又沉稳下来:“阿玖师妹不必担忧。既然是与南亭门有所牵扯,应当是同道间的争斗。此方事罢,我们再去寻他们二人。”
若真出事了,二人留下的魂灯不会还完好无损的。
裴净昀也是出于这点考虑,没再继续深想。
“好。”
一时间,许因玖那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活络心思也尽数散了。
两人终于走入太极殿。
殿门大敞,前后通明,屏风立在左右两侧,最中间主座上是空的。
裴净昀垂眸对着主座开口:“掌门,我与阿玖师妹回来了。”
许因玖也学着裴净昀的样子低下头。
“塔塔”脚步声响起,很快,屏风后走出来一半大小孩,面容稚嫩,可那眼神却沉静如水,仿佛任何事情在他眼底不过波澜不惊的小问题。
这是……掌门?
许因玖不太确定地想着,但裴净昀很快给出了答案。
“掌门。”
“嗯。”
小孩儿回应了句,就连声音也无比青涩稚嫩。
许因玖缀在裴净昀身后没说话,但掌门却滴溜溜盯着她。
脸怦怦发热。
不会看出她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吧。
蓦地,掌门来了句:“阿玖师侄倒与从前不太一样了,看来是在外历练有所成长啊。”
许因玖神色一变,有些心惊。
“哼!孽徒哪有什么成长!我看是半分长进都没有!”
屏风后又冒出来一人,白须白发,一身穿得已经有些破烂的道袍。
许因玖瞬间认出来了,这是她的师父——东极长老!
掌门踏着他那小短腿跳到主座上,颇为不赞同:“哎呀东极,阿玖又怎么惹你了?我觉得阿玖就不错!”
“哼哼,你不出钱养当然觉得不错。”东极冷笑一声,甩了下袖子。
许因玖讪讪地挠了挠眉。
那日她将袋中灵石给了江秋落后,就一直传信给东极长老,渴望他能念及师徒之情,再爆点金币给她。
东极被她骚扰得烦了,终于从自己的库房里拨了两千灵石给她。
没想到,小老头记到现在。
果然是整个游戏里最抠的npc。
掌门尴尬地笑了下,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
裴净昀收到掌门的眼风,立刻将京州一行事汇报了一遍。
掌门之前就了解过情况,因此很快就聊到了金蝉雪身上。
“叶和去调查过,金蝉雪的确原是拘灵门之人,乐掌门也知晓了此事,亲自找了弟子名录。”
“那金蝉雪天赋一般,不过是一名外门弟子,即使修炼,这一生也仅仅到达筑基。”
“筑基?”
裴净昀眉头一紧,向后睄了眼许因玖。
很显然,两人都明白,金蝉雪到实力绝不是筑基,甚至金丹之上。
“对。”掌门沉声,手里突然多了一块留影石,“这是乐掌门给我的,留影里的的确确是金蝉雪受刑的画面。”
“哼,这小崽被废了一身修为现在还能蹦跶,必是练了不入眼的邪功!”
东极长老啐了口,白眉竖起满是厌恨。
许因玖汗颜,自己的师父简直和炮竹一样易燃易爆。
“掌门,能问一下金蝉雪是为什么被撵出师门吗?”
静默的大殿里许因玖小声问道。
掌门那张稚嫩的儿童脸蛋扯了个笑,奶声奶气道:“阿玖师侄问到点上了!那金蝉雪盗了拘灵门一件先天灵宝,可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偷到的,到后来也没有找到。甚至当时金蝉雪受的是抽筋剥骨的天刑,根本不可能活下来,但这人就是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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踪了。”
说到最后,掌门缓下语调,看了眼裴净昀和许因玖,一字一句说出:“拘灵门的那件灵宝,就叫白姑。”
即使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许因玖仍旧有些激动。
白姑找到了出处,那就能知晓它的用处了。
裴净昀亦是急切,立刻将储物袋中的白花花掏了出来:“这白姑到底是什么东西?拘灵门既然已经知晓此事,能否携同我等捉拿金蝉雪?”
掌门抬手示意:“净昀,稍安勿躁。”
裴净昀深吸一口气,塌下肩膀,平复好心情。
掌门见状,终于继续说道:“《河图纪命符》记载过白姑,白姑为中尸,伐人五脏。除此以外,还有上尸清姑,和下尸血姑。这三样都是天地造化之物,乃灵宝,传说是古神三尸神陨落后身体一分为三,变成了现在的下三界,而灵魂幻化成物,即三姑,得之可一步登天,问鼎长生。但只有一样灵宝是没用的,血姑、清姑早已不知所踪。是以白姑自拘灵门建宗后一直放置在藏宝阁,没有人会想去偷盗它。”
“……况且即使得到了三样灵宝,但如何炼化仍旧是个问题。”
东极吹着白须,急忙开口:“依我所见,那金蝉雪和他背后之人想必已经明白炼化之法了,不然为何在玄明界杀害百姓?这人是想借三姑飞升上界?
……对了徒儿,你说那个金蝉雪身后还有一个长老?”
被突然喊到名字的许因玖:“嗯,那个长老很着急,催着金蝉雪交白姑。”
掌门这时从上方跳下来,肉墩墩的手指一勾,将裴净昀手中的白姑移至他手,捏了捏:“这白姑不是本体。金蝉雪背后之人应是将白姑分裂了,也只有这样才可能在玄明界大肆夺人性命。”
十多年来金蝉雪及背后之人在白玉京眼皮子底下作恶,行径大胆,却被他们几群小辈发现,如今各山门派往玄明界共达数千名执法弟子,他们在玄明界怕是待不下了。
但这也可能引得金蝉雪他们的反扑,既然他们能炼化白姑,那就说明清姑和血姑他们也同样拿到手了。
裴净昀捏紧袖口,心下不安。
掌门亦是反应过来,语气森然:“那群人可能会更加疯狂,天下怕是大乱。三尸神乃邪神,没有天道制约,一旦重登神位,疫行霍乱将民不聊生。如今,只能尽量拖缓他们的速度,待域外仙境开启后,交由上清九天的仙尊们解决罢。”
三尸行踪诡谲,难以探寻,而今又炼化了十多年,只怕是离神位一步之遥。只是,十多年,他们白玉京竟然无一人察觉,定是有位高权重之人包庇左右。
稚嫩精巧的小孩眼底划过一丝不符合年纪的狠决。
*
掌门和她的便宜师父还有要事相商,很快便让他们离开了。走之前,掌门将师祖留下的进峰咒术传给了她。
无极门师祖,也就是裴净昀的师父又闭关了。
按理说来,裴净昀在无极门的身份很高,甚至掌门都该叫他一声师叔。但师祖在裴净昀小时收徒之时见过一面后,接下来了十年都没有见过,更别说教导了,都是由掌门负责的。
是以,裴净昀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许因玖他们也就直接叫他师兄了。
二人沿着台阶向下,已值正午,山间雾霭浓重,日光稀释之后并不灼人,裴净昀剑眉微拧,如山脊高挺的鼻梁在唇峰落下一圈阴翳。
平心而论,裴净昀长相俊毅,线条锋利,这样的人第一眼看起来比帝免要不好接触,但相处久了会发现他这人心地纯善,除非有意压制,平日里所有情绪都在脸上,难怪和何润侠会是至交。
许因玖摇摇头,眼一瞥,目光忽而定住。
此刻弟子们都已回去,天阙广场上人烟稀少,寥寥几个人也是扫洒弟子在做任务。偌大的广场一览无余,许因玖不用费什么工夫,几乎一眼就看见了左侧玉石壁上的一幅等身画像。
19. 520特别番外
许因玖腰酸背痛得厉害,这几日任帝免予取予求,致使她很长时间没有出现在大家面前。
“嗯…”
一声嘤咛自喉中缓缓溢出。
榻上少女肌肤雪白,却布满了可怖的红痕,每一道都足以看出使力之人的占有欲。
一层薄得几乎透明的白纱遮在胸前,很清晰地看见果子附近遭受长久吮吸之后红肿的牙印。
日光斜刺进来,许因玖抬手挡在额前,眯着红润的眸子软趴趴地踹了一脚身边之人。
帝免像是早有准备一般,宽大的手掌瞬间握住她的脚踝,掌心摩挲,带着跃跃欲试的欲望。
因常年握剑,他的手有些薄茧,此刻,仿佛串串微小的电流刺激着她的皮肤。
许因玖大腿不自然地哆嗦一阵,低头便瞧见一处昂扬。
立刻软着嗓子道:“剑尊大人,今日秋秋约了我,我得早点离开了。”
“嗯。”
男人声线冷冽,却仍旧不肯松开手,甚至愈发张扬地向上,抵入一口湿软的地方。
“啊——!”
许因玖哼唧一声,紧闭起眼,睫毛微弱地颤抖着。
“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她快要哭出来。
从未想过他的报复心竟然这么重。
她的声音仿佛春yao一般,他的动作更加猛烈,理智就在崩溃的边缘:“阿玖,你可以的。”
手指向上一按。
“帝免!”
*
帝免知道早上那一番行为又惹怒许因玖了,于是乖乖地跪在床边盯着女人换衣。
可看着看着,自己那处又不合时宜地支棱起来。
许因玖气道:“这几日你都不可以碰我了!”
说完,她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条像是麻绳一样的物件。
“以防万一,我要给你绑起来!”
这是捆仙绳,虽然对帝免没太大作用,但也能压制住他的一部分修为。
“好。”帝免答应得很快,只是眼睛还在直勾勾盯着她。
许因玖脸上一热,迅速将他捆好了。
“我出去玩了。”
……
和江秋落在主城一直玩到了晚上,许因玖提着大大小小的玩意儿,蹦蹦跳跳回到天衍峰。
阁中没有点灯,只有月光。
许因玖不得其解地走进。
难道帝免不在?
可是很快,她就听到屋子里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
许因玖一愣,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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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放慢了步子,小心地透过门缝向里看去。
陡然面色涨红。
跪在床边的男人还保持着她早上离开前的姿势,可此刻早已衣衫半褪,白皙饱满的肌肉上渗出了细碎的汗滴。
亵裤也被他蹭到了膝盖上,明目张胆地展露出一条烤得粉粉的番薯。
被她捆起来的双手上下动得飞快,迷离的眸子直对着她昨日换下的肚兜,唇角淌下一条银丝。
随着一声哼笑落下,老师傅烤熟的红番薯剧烈颤抖了下,仿佛被炕里的火烧透了,火急火燎地吐出一堆。
啊!她的衣服!
许因玖脚下一滑,跌进了屋中。
一股子奇异的味道直冲鼻腔,帝免仿若未觉,大剌剌地敞露那东西,看见她进来了,那东西还点了个头。
许因玖立刻站直了身:“你答应我的,这几天什么也不做!”
“嗯。”帝免跪着走到她面前,仰着脑袋,凌乱的发丝黏在他的身体上,像是一道道刺青。
靡丽的脸蛋汗淋淋地冒着热气,没有半分在人前的清冷。
说出口的话也令人羞恼。
“我只答应了不做,其他可没答应。”
“我舌忝我的,你睡你的。”
“……”
20. 第十九章
19
天阙广场一侧的画壁上雕刻的多是山水之景,唯独中间突兀地多了一个人。
是一个男子,身材高大,衣袍翩跹,手中握着一把几乎与他同等高的剑,剑意凛然,似乎要从画中破壁而出。此等风发让人忍不住想去瞧瞧他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否也如他的剑意一样冷峻如寒潭。
可,画壁上并没有他的脸,一张轮廓利落流畅的脸上竟然没有五官,似乎有一层轻纱遮在了脸上,细看时看不清。
裴净昀察觉到了异样,回头发现许因玖的目光,心突然一慌:“阿玖师妹,你在看什么呢?”
“那个。”许因玖指了下,“那是剑尊大人吧,为什么没有脸?”
无极门建宗立派以来最响当当的大人物,只有已经飞升入上清九天的剑尊,这壁画上也一定是他。
千年前白玉京与六合之地的魔修因飞升一事发生斗乱,灾祸绵延一百多年,上清九天的仙尊为制衡两界,合力隔绝上清九天,阻断了飞升途径,至此飞升只能通过域外仙境,且进入域外仙境的条件也极为严苛。
而无极门的玄恒子是大动乱时代唯一一个飞升的修士,因此奠定了无极门在白玉京的高超地位。
玄恒子便是剑尊。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留相于世间呢?
“嗯…的确是剑尊大人。”裴净昀说话突然变得慢吞吞的,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仿佛在为难他一样,“飞升后的仙尊或多或少会留相于白玉京,剑尊大人亦是如此。”
“那他怎么没有相?”
许因玖已经走到了壁画前,凹凸流畅的线条极为立体,隐约可见这位剑尊的风姿。
不过,她怎么觉得这画像有点眼熟。可仔细一想,又想不出什么。
“因为剑尊大人的剑胆没有了。我们心斋剑术一道修的就是剑心和剑胆,剑心可运剑,剑胆方露相。一旦丢了一个,便不可继续修行。”
“剑尊大人的剑胆丢了?!”许因玖吸了口气。
裴净昀低声敛眸道:“望仙池遗落剑尊宝剑的传闻是二十年前出现的。实则是剑尊宝剑从空间禁制掉落,掌门猜测是剑尊的剑胆丢失了。”
“看来上清九天也是危险重重……”许因玖喃喃道。
此事极为隐秘,一旦让其他敌对宗门知晓,无极门怕是有难。
许因玖抿紧唇:“裴师兄放心,这事我不会说的。”
裴净昀点点头,神色颇有些恍惚,显得心事重重,步伐较平日急促了些,她想,他可能有什么要紧事。
“裴师兄,那我先回去了。”
“嗯。”
裴净昀低头垂眸,银白的发冠压在头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没让任何人看见他眼中的情绪。
*
七霞峰距离主殿不远,许因玖跟在一个师弟后面蹭了下他的剑。
御剑之术虽然她也会,但瞄了眼深不见底的山隘,她还是有些些不放心把命交给自己,美名其曰是和师弟交流感情。
“呼——谢谢你啊王师弟,以后有什么需要传信我就好了。”
脚底板终于吻上了泥土,许因玖安心不少。
“没事的嘿嘿嘿,许师姐,看见你们回来咱们可高兴了!”
王师弟长相憨厚,为人也热情善良,许因玖在心里默默抹泪,幸好她来到这个世界遇上的都是好心人,哦,除了帝免这个有心机的妖鬼。
许因玖目送王师弟飞远,掉过身一步一跳地蹦到了自己的小院落。
亲传弟子是跟着师父住的,但师父与弟子,弟子与弟子间相隔甚远,即便是江秋落这样远道而来的客人也住在单独的院落。
许因玖的院子在半山腰,朝南,四面竹林,院前仅有一条小径,推开门,“嘎吱”一声,走进去,一眼就看见两层木楼,一池温泉,一方水榭,是个十分幽静,适合隐居的地方。
光影交错,微风徐徐,面颊扑满了夏至的味道。许因玖悠着胳膊,一晃一晃地迈入木楼。
忽而耳尖一动,许因玖蓦地定在原地。
身后的脚步声也随着她的动作停了下来。
眉心跳了下,一股阴冷逼仄的气息渗入风中,像是巨型生物的威胁,带了些明目张胆的恶意。许因玖小心屏息,一帧帧放下脚。
她想,穿越至今,她应该就彻底得罪过金蝉雪一人吧?或许还有他背后之人,该不会是他们特意来报复她了?
思考间,脚步再一次踏响,鞋底黏着山间些微湿泞的泥土,像是粘在手上甩不掉的蛛丝。
许因玖狠狠拧了眉,牙一咬,转过身去,与此同时,指尖凝出片片剑意,蓄势待发。
呃——
“……”
一团人形态的黑影遮去大片日光,头顶上的两颗黑眼珠子像两根钉子似的,目光直勾勾舔在她脸上。
许因玖惊得向后猛地一撤,脚后跟撞在了门槛上,将倒之际,腰窝被男人的手抵住,稳住身体,指尖的剑意也稀稀拉拉地散了。
“帝免?”
许因玖歪了歪头,惊疑地瞄了下他身后。
他是一个人来的。
“你不是在裴师兄那里吗?”
说完话后,许因玖才发觉二人靠得很近,呼吸起伏间,骤然便让她回忆起在船上那一幕。
交缠的唇舌,黏腻的银丝,裹在她脖子上滚烫的手掌……
眸光发怔之际,本就贴得近的男人弯下腰,极为不舍地松开搂在她腰身上的手。
好细的腰……
垂落的头发将他的面容遮掩得有些扭曲,说出口的话却是柔软好听:“裴道友的踏云峰太清静了,一个人都没有。留我一人在那里太害怕了,阿玖,我可以在你这里么?”
像是怕她拒绝,帝免伸出一根指尖,状若无意地敲打尚红肿的唇珠,眉眼带着乞求的意味:“方才我看过了,二楼还有一个房间。”
“嗯……”许因玖抿着唇,有些犹豫。
他们两人现在这种氛围,同住一个屋子会出大问题的!这妖鬼到底懂不懂啊。
身前小小一只的少女眼神飘忽,看样子是不太愿意的。
帝免又上前压了一步:“如今我重伤未愈,只相信阿玖一人。再者,江道友也在七霞峰。”
是啊,江秋落!
许因玖回想起自己和江秋落的交易。
那颗火热无力痒痒丹还没试呢,虽然江秋落没说,但从今早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快耐心告罄了。
不论怎样,她可不想再破产了。
也许只有让帝免在她眼皮子底下,她才好试药。万一出了什么事,她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嗯,好吧!那你住在二楼。”许因玖下巴一扬,戳了戳二楼西边的屋子,“住那儿。不过你多数时间也用不着在那儿,你得去望仙池疗伤。”
帝免苏醒后,大致知晓了他昏迷后发生的事,自然也明白得去望仙池。于是,乖巧地服从了许因玖的命令。
“阿玖,我们现在去望仙池吗?”
现在这个时间去,大概到了子时就能回来。许因玖本就打算回来后休息一下,立即去找帝免,现在倒不用她绕路了。
“嗯,再等等。”她不会承认是自己不敢带着他御剑的。
虽然她已经对御剑这一事脱敏了,但载人的话还是不太敢贸然行动。
思及此处,许因玖立刻传信给裴净昀了,稍等片刻应该就会到。
二人站在院落的小门前,一左一右,像两根木头桩子,中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一呼一吸,一吸一呼……
“阿玖,方才我看见好像是有个人和你一起回来的。”
“哦,你说王师弟啊。他人很好,顺道载我一程。”
“你觉得他人很好?”
男人的语气低沉下来,仿若呓语,内心卷起了轩然妒火。
那个小豆芽人哪里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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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阿玖没看见吗,那小子的绿豆眼里装的全是她,有爱慕,有喜欢,有眷恋……
真想割了他那双眼。
阿玖只会是他一个人的。
“裴师兄!”
远处霭霭云雾间露出一道身影,剑光闪烁几息,裴净昀自剑上踏下,待看到许因玖身边的帝免时,唇边的笑蓦地停了。
帝免更没有什么好脸色,本就阴郁的眉眼更加冷冽,他发现,裴净昀竟然换了一套新衣。
“阿玖,裴道友为何在这里?”
裴净昀怔忪一瞬,笑着先一步开口:“阿玖担心一人御剑无法看护道友,便让我一起来了。”
“哦。”难怪刚刚看许因玖藏在袖口下的手胡乱动了两下,原来是在传信。
帝免咬着后槽牙,直到舌侧撕出一道血口,将血丝咽下才勉强忍住杀心。
许因玖这时已经跳上了裴净昀的剑,站在裴净昀身后,两人穿着相似的蓝衣,宛若天生一对。
帝免沉默地走上前,硬生生挤在二人中间。
“诶——帝免,你干嘛。”
许因玖忙向后退了两步,差点儿掉下去。
帝免身形高大,完完全全挡住了在剑首的裴净昀。
“你到后面来,我站中间。”许因玖拽住背对自己的帝免。
她才不要站在最后,太不安全了。
裴净昀侧过身子,冷不丁对上帝免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心神一凛,刚想要开口说话,帝免却完全转过身,面对许因玖。
柔美的面庞被日光晒出透明的小绒毛,眼角渗着一点微不可见的红,勾栏做派似的弯下颈骨看向许因玖:“阿玖,我不敢一人在后面。尤其看不见你人,我更害怕了。”
许因玖脑子一片空白,很想反驳。
我也害怕一个人在后面啊!!
可帝免打定了主意就要这样站,许因玖只好欲哭无泪,催裴净昀飞得快点。
只要速度够快,恐惧就追不上我。
好在,裴净昀的御剑之术的确又快又稳,只是她和帝免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实在太尴尬了。这就和高铁座上,突然要转椅子,一不小心和坐在前面的人对视上,视线都不知道该落在哪里。
尤其,这人和她吃过嘴子……
这样怪异的御剑姿势也引起了同样飞在天上的弟子的注意。
后来,无极门在某一日突然爆出裴师兄爱好给小情侣做车夫的传闻,一时间山门里的小情侣都跑去踏云峰出高价请裴净昀御剑,只为了体验一下大佬的高超车技。
美名其曰爱情保安。
后话不再说。
此时僵在剑尾的许因玖两手背在身后,一会儿抠指甲,一会儿捏掌肉,眼珠子死死扒在帝免的衣服上,不敢乱瞧。
幸好剑上风大,脸虽热得厉害,也不至于红得太过明显。
许因玖轻轻喘出一口气。
可头顶上的视线却犹如实质,似是大荒寺的雨,一滴一滴带着冲击力坠落。
她的脸慢慢熟透了,看得久了,仿佛可以嗅到馒头蒸熟时的香气,真想咬一口。
他亦是比谁都清楚,她真的很美味,哪里都好吃。
猩红的舌尖烦躁地在唇上舔了下,下意识地回味她留下的一丝香甜。
嗯?
她在看他的胸?
这个发现令他感到了新奇,他的身体能带来她的注目,或者能够吸引到她,都会让他为之兴奋。
纤长的睫羽颤动着,连带着眼下的肌肉都不自主地颤栗。
啊,他的胸口好热。
他想,可能是经脉破了,混杂着妖鬼的肮脏的血,肆无忌惮地在身体乱窜,每一滴都在吞噬他的理智。
如果,他是说如果,阿玖可以摸摸他就好了…
不,他还想得更过分一点。
咬着他就好了,狠狠地含住他,齿牙浸入皮肉里,印出唇的形状,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平静下来吧。
21. 第二十章
20
“小心!”
裴净昀迅速伸手挡住了前方斜侧而来的剑气,脚下的剑一阵颠簸,许因玖慌不择路地抓住身前之人。
“嗯……”
喉口溢出一丝细弱的低吟,轻得几乎听不见,几乎眨眼间就溶在空气里。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缓缓松开,掌心印出深刻的甲痕。
帝免仿若没有察觉到疼痛一般,低眸瞧着许因玖抓住他胸口的手。
圆润白皙,嫩得跟块儿豆腐似的,只是右手中指靠近指甲的地方,有一块儿造型奇特的厚茧。
帝免先前一直没搞明白,心斋剑术里到底哪家的剑法会用到中指这个部位。
但此刻他脑子里嗡嗡的,乱糟得根本记不起来自己还想过这个问题。
视线里,许因玖的手撑在他的胸口,细小的指缝正巧穿过圆圆的地方,有意无意地刺激着它。他从未碰过自己这里,更不清楚这种感觉竟然如此奇异。
他好像失去了所有力气,腿根飘软得仿佛踩在云里。
帝免扬起下巴,喉结快速滚动一瞬,眼睑红得吓人。
他不知廉耻地沉沦。
这么一点摩擦都如此舒爽,若是拉扯一番,光想想,他就要翘起来了。
他不是不知晓情爱,阴阳交合的双修之道在白玉京也颇为盛行,只是身为尸解仙,他甚少去了解这些东西,可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学习一下了。
许因玖手心冒汗,心惊胆颤地顺了口气。
前方御剑的是新来的弟子,还不太熟练,天衍峰周边云雾厚重,出行不便,方才那道突如其来的剑气差点儿打中了裴净昀。
那位弟子红着脸,眼尾低垂,讪讪移到裴净昀身侧道歉,裴净昀笑了笑,并未责怪。
许因玖吞了下唾沫。
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抓着妖鬼的衣服。
许因玖瞬间松开手,可惜他胸前的衣服已经被她揉皱了。
……0.0
“抱歉。”
她小声开口。
帝免没有回应她,许因玖心惴惴地跳,抬眼偷瞧他的面色。
呜!好凶!
漂亮的脸都气得通红,眼睛也红红的,那目光仿佛要把她吃了。
不就是抓了下他的衣服么,至于这么生气,她还没怪他吃自己嘴巴子呢。
许因玖撇嘴不语,心里偷偷画圈圈。
剑速逐渐慢了下来,帝免失神地盯看着许因玖的手,耳尖越来越热,他想乞求她再碰碰它,可许因玖的心思早飞远了。
天衍峰近在眼前,这里是剑尊大人在无极门的修行之地。因飞升上清九天后,天衍峰便封禁起来,没有进峰咒术是无法进入的。
裴净昀将他们二人送到进峰入口便准备离开了。
“帝免道友,此处望仙池乃无极门剑尊大人的旧地,应对你的伤有极好的效果。”
“多谢。”帝免点点头,似乎对他的伤情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裴净昀点点头,又笑着对许因玖嘱咐:“望仙池虽可疗伤,但也极为霸道,如若帝免道友感到不适,需得快些离开,阿玖师妹要多加看顾了。”
他本要同去,可掌门突然传信,事态紧急,只能留阿玖一人照看。
“嗯嗯,没问题。”
“好,白姑一事我还得再去探查,就先走了。”裴净昀颔首抱拳,踏剑离去。
虽说现在已经搞清楚白姑的起源,但仍有很多奇怪之处没有解决,裴净昀受了掌门之命准备亲自去望拘灵门一趟,来回大概三日,这三日里足够帝免疗伤了。
许因玖收回眼神,转头一瞧就撞上了面色沉沉的帝免。
“……你怎么了?”
平日里艳丽夺目的脸蛋此刻仿佛被水浸湿的白纸,显得有些皱巴,帝免虚弱开口:“这三日,阿玖都会陪在我身边么?”
“嗯,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的。”
许因玖略微思考了一阵,又道:“只是每日我得回七霞峰找江秋落,你每天吃的药她炼好了我得去拿。”
“药?”
“对呀,回灵丹之类的。”
许因玖支吾说道。
其实还有一些试验药,但她不能说。
帝免唇角扬起弧度,极为满足:“阿玖如此关心我,我无以为报。”
“呵呵呵……”许因玖勉强扯了下脸部肌肉,赶紧闪躲他的眼神。
天衍峰外围萦绕着一圈圈朦胧却厚重的雾霾,许因玖张开手心,掌门赐予她的咒术仿佛有意识一般从她掌心迸出,雾霾渐渐稀薄,一眼就瞧见了矗立在天衍峰上的楼阁。
布置样式和长老们的几乎一样,但此地的灵气却十分浓郁,呼吸之间都能感受到丹田的莹润。
帝免跟在许因玖身后,眉心忽而跳动,脑中仿佛有根弦在不断地颤抖。
这里……有点熟悉。难道他曾经来过这里?
“望仙池!”
许因玖拽了下他的胳膊,眼睛亮晶晶地看向楼阁一旁仙雾缭绕的石泉。
望仙池很大,足以容得下数十人,看着像一座天然的温泉,边缘毫不规整,还有嶙峋石块长在周围。许是很久没人住了,石块缝隙中长满了杂草。
许因玖走上前,手一挥,望仙池周围便焕然一新。
池水浓白,牛奶般的质地,稍稍一靠近,就会嗅到飘溢的灵气,一整天下来的紧绷之感瞬间化为乌有,身体轻松了许多。
看来这池水的确厉害。
许因玖招手让帝免过来:“呐,你快进望仙池吧。”
“阿玖不和我一起吗?”
“啊?!”
许因玖歪着脑袋,正对着她的帝免一脸理所当然地弯唇:“如此好的机会进来望仙池,阿玖不若一起。据我所知,望仙池不仅可以疗伤,甚至可以强筋健骨,效果堪比洗髓丹。”
许因玖怔在池边,一眨不眨地看着缓缓脱衣的男人。
他他他!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在她眼皮子底下脱衣服!
许因玖涨红了脸,却很诚实地站在原地,眼睛也睁得大大的。
帝免的身材还是一如既往的瞩目,脱下后更是如此,冲击力实足。
宽肩窄腰,肌肤胜雪,能看见明显的肌肉线条,锁骨似起伏的山峦,挺拔有力地撑起身躯,充斥着一股引人沉沦的危险感。
她在他面前简直就像个竹竿。
只是帝免身上密密麻麻的伤洞还未愈合,猩红得令人惊悚。
许因玖心里默默数了数。
一块、两块……
嗯,令人满意的八块腹肌,还有横亘在腹肌两侧十分性感的人鱼线。
脱到最后仅剩下一条亵裤,随着他的走动还能清楚地看见蛰伏在里面的口口,在晃动……
许因玖鼻子汩汩发热。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直接,帝免行至她眼前,唇角勾起笑,一手托住她的下巴,袒露至极地说道:“阿玖在看我?若是喜欢,可以摸摸。”
??!!
摸?
“什……什么?!”
摸什么,摸哪里?
许因玖震惊到说不出话,脑袋像是烧开了,嗡嗡作响,根本听不见四周的声音。
“嗯?”
他的声音像条看不见的线,系在心口,故意在引导。
没等到她的回答,掐着她下巴的那只手使了些力。
许因玖一个激灵,不过脑子的话立刻吐露出来:“我我我就是恰巧看到了,并不是喜欢看你!谁站在我面前我都会看到的啊。”
“是吗?”
男人的语气有些阴鸷。
“嗯嗯嗯!”
施加在她下巴上的力骤然消失,帝免一言不发地踏入望仙池,浓郁的池水盖住他的身躯,只留下锁骨以上的部分。
许因玖颇为遗憾地摇摇头。
这时,背对着她的帝免开口:“阿玖不进来吗?”
男人的声音被蒸腾的雾气熏得朦胧,乍一听,绮丽至极,稍不留神就会沉沦。
许因玖走了几秒钟的神,唇口微张:“不了吧,你疗伤重要。”
让她和妖鬼呆在同一个池子里,简直是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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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许因玖摸了下发烫的鼻尖,小步跑到水榭里坐下了,离帝免正好对角线的距离,不远不近,能观察他的状态,也避免了四目相对的尴尬。
察觉到许因玖刻意的疏远,泡在水里的男人捏紧了拳头,伤口骤然张开,但转眼间,池水中的灵气如飞蛾扑火般钻进血肉,倏然之间,肌肤完好如初。
帝免怔然松开手,眉心微拧。
望仙池水霸道非常,自己并非无极门弟子,按理说来望仙池不可能这么快接纳他,进入池水前他已做好了遭受拨筋扒骨的疼痛,但出乎意料。
帝免靠在池边,唇色红艳欲滴,半阖双目,浮在水面的发丝随波荡漾,水淋淋的,像一朵被打湿的娇花。
即使离得远,许因玖还是清晰地看见了他双手撑开后明暗分明的背肌,宽却不厚重,藏着蓬勃的力量,谁能想到如此貌美的脸蛋竟然有这样一幅血脉膨胀的身材。
许因玖眨眨眼,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胸口跳动得厉害,她恨不得手掏进去,让它别跳了。
许因玖不解,以前天天看擦边男也没这样啊,难道修仙还会修出心律失常?
恍然间,她又想起那个模糊的吻。
胶着、黏腻,她甚至感受到另一种不属于她的湿润袭卷进自己的口腔,仿佛侵入之人要把她吸干了似的。
这样疯狂的吻她从未体验过。
她只在大学谈过一段,对方是个学霸,天天只关心绩点,要不是那张脸好看她也不会忍了半个学期。
但这半学期里她和对方只亲过三次,每次仅仅贴着唇,后来她觉得没趣就分了。
没想到,真正的吻竟然是这样。
许因玖下意识抬手抚着唇边,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未完全消散的体温。
所以…妖鬼当时是把她当成谁了?亲得这么凶。
心里有点不自然。
许因玖甩甩手,不再想了。
很快,三个时辰过去了。帝免竟然还在望仙池里,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发生。
许因玖颇觉奇怪,扬声走上前:“帝免,你身上觉得难受吗?”
“嗒嗒嗒”的脚步声靠近,帝免掀眸转身望去,身下池水荡漾开,发出清泠泠的水波声。
他双臂交叠搭在池边,锁窝凹了下去,留下一对波光粼粼的锁骨,像是被人刚刚舔过。
一张妖丽的脸蛋微微仰起,直勾勾道:“阿玖,我感觉好了很多,你确定不进来试一试吗?”
“……”
许因玖顿了几秒,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呃,你既然觉得不错,那我先回七霞峰拿药了。”
“哦?”帝免仍保持着唇角的弧度,眸光却冷了下来,“那阿玖快去快回。”
“那是当然。”
许因玖落下一句话,匆忙提着她的剑跑远了。
身后的目光仍旧不加掩饰地追随她。
直到冲出禁制雾霾的那一刻,许因玖才停下缓了口气。
刚刚帝免那是什么眼神?
像是一头饥肠辘辘的野兽,将她视作领地一般梭巡。
许因玖毫不客气地说,若是再迟一步,帝免能从池子里跳出来将她吃了。
“哎——”
她可真是命苦。
许因玖暗自伤心一番,挥剑念诀,准备大展身手御剑而去。
嘿嘿,修仙不就是为了飞天装个大的!
就在这时,脚下一块儿凸起,似是硬石头,将她差点绊倒。
许因玖踉跄几步,苦哈哈地向脚下瞄了眼。
嗯?这是什么?
视线渐渐停留在被风吹开的蓝色书册上。
许因玖慢慢蹲下身子,不可置信地盯着书册上的内容,两颊愈来愈热。
【阿玖真可爱,今天离得她好近,他身上香香的…哎…想亲】
【阿玖今天穿的裙子是蓝色的,可爱,想亲】
【阿玖怎么和那只秃驴聊了那么久,还笑得那么可爱…唔…阿玖,可爱,想亲】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完全就是一个变态……
22. 第二十一章
21
书册被风吹得呼啦作响,一页一页都写满了扭曲狰狞的爱欲。
好像有一团火烧在上面,手指瞬间被灼烫,许因玖蓦地收回。
“啪嗒”一声,书册掉落。
许因玖愣在原地,竟是不敢伸手捡起。
蓝色的书册……
她印象中有两个人都有这本书册。
一本是她在张府时,无意碰掉的,是裴净昀的。
还有一本,是在大荒寺,那张有些破旧得床榻上,艳丽的少年匆忙掩住的怀中一角。
都和现在她看见的这本有八九分相似。
所以,这是谁的?
许因玖天人交战许久,还是一手合住乐本子将其胡乱塞进了储物袋。
虽然天衍峰少有人至,但保险起见还是不能让其他人看见这上面的内容。
实在太□□了,越到后面越是不堪入目,写尽了旖丽的情思。
许因玖满脸发热,来回好几个呼吸后,终于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江秋落下榻在七霞峰沧海阁,许因玖去找她时,刚好一炉回灵丹炼出。
许因玖心不在焉地接过,丹药出炉后地温润感在手心游走,意外的,她又想起那日给帝免送药时,他突如其来的舔舐。
和亲吻一样黏糊糊的。
不对,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本书册是帝免的。
许因玖晃晃脑袋,将这奇怪的心思赶了出去。
“阿玖,你怎么了?怎么感觉你心事重重的?是因为白姑吗?”
江秋落突然盯了过来,两只团溜溜的眼睛凑到她跟前,带着探究的意味。
许因玖一惊,连忙别过脸:“没有,不是白姑……”
又赶紧转移话题:“啊对了,帝免道友的伤大概三日时间就能恢复了,裴师兄说三日后我们得去玄思界与芙芙师姐汇合。秋秋,你要回宗门吗?”
江秋落是药仙门的人,同何润侠不一样,何润侠是得了他师父的命令跟着裴净昀历练的,而江秋落是被同行弟子排挤之后遇到的他们。若还不回归队伍,恐怕会被药仙门的人认定成叛门。
“哼,我才不回去!”
江秋落猛地想起这事。叉着腰,秀气的眉毛竖起,像只怒气冲冲的小鸟。
“那你被误认成叛门怎么办?”许因玖问。
白玉京各山门门规森严,尤其是药仙门,刑罚最为严苛,如果是叛门者,是会遭到追杀的。
江秋落面色一变,整张脸憋成了猪肝红,被许因玖这么一提醒,她压在心里的怒火渐渐熄了。
“你说的没错。”江秋落丧丧地坐倒在椅子上,两只被丹灰染脏的手抱住脑袋,极为不甘,“那群人我全都不喜欢!真烦。”
须臾,江秋落沉默了几秒,冷静下来:“我三日后就回队伍,嘿嘿,露个脸我再跑回来找你们!”
许因玖:你就是这个(大拇指)。
“不说了!”江秋落将此事揭过,双眸眯起,十分猥琐地从怀中掏出一颗大得骇人的丹药,递给许因玖:“阿玖,你可答应我的,帝免道友身体好后替我试药。上次的火热无力痒痒丹到现在还没试过!我很不满意,作为补偿,这个药你不能拒绝!”
“……这是什么丹药?”
许因玖犹豫地接来,一颗丹药足足有她手半个手掌心那么大,跟乒乓球似的,不像是丹药。
一股不妙的念头自心底发芽。
江秋落狡黠一笑,并不准备告诉她。
“你用了就知道了!”
“不……”
许因玖刚要拒绝,江秋落的脸就沉了下来。
想起自己还欠着江秋落好多人情,许因玖只好话头一转,答应道:“好吧好吧。”
*
日落之后,山上的雾气更加浓郁,不过怪的是,一抬首依旧能看见黑幕间闪烁的星子。
今夜无月,星光微弱,天衍峰漆黑一片,只有一点灯光,像团橙黄的火。
许因玖跳下剑,看见天衍峰濛濛的云雾,好不容易冷却下来的心思又躁动起来。
挂在腰间的储物袋烫极了。
只有她知道,那里面藏着一本不能看的书册。
“滴——兹……兹……重新连接……连接成功。”
识海中骤然响起一道僵硬的机械音,许因玖顿时愣在原地。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见这个声音了。
“系统?系统是你回来了吗?”
许因玖不断地呼唤着。
她现在对系统的情感十分复杂,首先系统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里的依赖,可后来明空对她说的那些话,无一不表明了系统的可怕之处。
许因玖看了眼腕上的代码铜镯,决定先按兵不动。
明空说的话虽然很有说服力,并且他也算是她的老乡。但许因玖并不会那么轻易相信他人,如果系统没有发现镯子的事,那她也就当作不知道,继续做系统任务,总之结局如何都会在域外仙境开启那日揭晓。
可在她呼唤过后,系统又陷入了沉寂,只剩下滋啦滋啦的声响在她脑子里三百六十度立体环绕,仿佛一群蚊子在耳边鸣叫。
许因玖眉头皱紧。
这系统怎么那么不靠谱。
在她吐槽后的下一秒,系统仿佛听见了她的话,滋啦滋啦的声响戛然而止,紧接着,视野里突然出现一道进度条,空空荡荡的进度条,用着血红的大字写着0%。
触目惊心的一个0。
“不是吧,居然是0?”
许因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再看一眼。
仍旧是0。
“呵。”胸腔里忍不住迸出一声笑。
许因玖被气笑了。
看来她那魅魔属性都是假的,得亏系统给她开了点挂,不然裴净昀对她的好感度岂不是成负的了!
她完全没想到,经过这个大半个月的接触,裴净昀居然对她一点爱意值都没有。
难道连同门之爱都没有么?难道说这个进度只能判定男女之爱?
许因玖一瞬间宛若霜打的茄子,蔫头蔫脑地低着头。
这对于一个热衷于打全所有成就的玩家来说是天大的噩耗。
如果进度一直不升,那就代表域外仙境开启之时,她依然无法改变裴净昀以身祭剑,最终陨落的结局。
按照明空的说法,她完不完成任务都会被抹杀。可她总觉得系统不会无聊到来欺骗自己,让一个本就该死的人重活一世,再亲自杀了她,有什么意义呢?
许因玖觉得明空肯定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她。
在这个秘密没有被挖出前,她必须完成任务。
但裴净昀显然还不开窍,她根本不可能硬逼着他喜欢她吧。
“系统?系统你在吗?能不能回个话?”
许因玖的语气有些焦灼。
良久,系统终于开口:“请宿主认真完成任务……请…注意…注意……”
“注意什么啊?”许因玖咬牙切齿地瞪着一团空气。
“滋——”一声响后,一切又归于寂静。
系统好像不曾来过一样。
就在这时,天上的星子陡然暗淡下去,一颗月亮从山头出现,亮得吓人,像高功率的白炽灯,照得眼疼。
许因玖挡在额前,眯了眯眼,倏然之间,她又看到了一颗月亮从山的另一头亮起,两颗月亮遥遥相望,仿佛人的眼睛在注视底下的蝼蚁。
许因玖蓦然睁大眼,她感到了被注视的不适,这等威压恐怕已至化神期以上大能才会拥有。
无极门不止她一人发现了这诡异的现象,各山峰的弟子皆涌动起来,纷纷扰扰的议论声,即使在天衍峰都听得见。
帝免!
他还在望仙池。
许因玖反应过来,立刻奔了进去。
“帝免!帝免!”
望仙池里空无一人,还冒着如常的热气。
“嘎吱——”
帝免从阁中走出,身上换了件干净的袍子,是他在屋子里找到的。
无极门剑尊的身形竟和他十分相似,衣物很是合身。
这是今日他第二次感到怪异了。
男人眉眼微挑,正当他想要仔细探查之时,禁制入口突然出现一道身影,打断了他的思绪。
少女面色紧张,随着她的奔跑,衣裙被猎猎山风吹紧,将她的躯体勾勒得十分明显。
饱满圆润的弧度和他初醒意识模糊之时,看见的一模一样。
帝免没有告诉许因玖,在他将她误认成是梦境之时,无意看到了她泻出的一抹春色。
他只看了一眼就匆匆收回,压着欲望和好奇,错开了手。
这一瞬间,竟将他又拉回那一幕。
浑身血液陡然发烫,将他的眼睛也烧疼了。
帝免停在原地,犬齿狠狠咬破舌头,待到口腔充满了铁锈味,才堪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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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住。
她在喊他。
她在紧张什么?
“阿玖?”
耳后蓦然响起男人的声音,低沉滞涩,仿佛树枝即将折断的倾轧感。
许因玖忙不急回头,只见帝免离得她极近,二人之间仅有一拳的距离,连呼吸都在彼此的节奏里。
后颈发凉,生出了丝丝汗露,被风一吹,更是寒凉。
救命,他怎么又不动声色地站到她身后。
虽然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了,但还是被吓了一跳。
尤其他现在的眼神,和她离开望仙池之时的一模一样,像只巨型生物在观察打量他的食物。
许因玖无法想象那本混乱不堪的书册会是帝免写的。这哪里是喜欢她,分明是想吃了她。
可她想不到还有谁会落下本子在天衍峰了。
今日只有他们三人来过。
进度条上的0已经替她排除了裴净昀这个选项,剩下的只有帝免。
许因玖想通之后立刻抬眸望向帝免,男人似乎刚从望仙池出来,身上还带着湿濡的水汽,纤长的睫羽泛着零星的水珠,凤眸微掀,向下注视着。
……她的储物袋?
她的储物袋有什么好看的……无极门弟子都有的款。
不!不对!
许因玖悚然一惊。
心慌意乱地伸手捂住储物袋,不加掩饰地遮掩。
“你你看什么呢!”
“唔,阿玖,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物件。”帝免声线幽幽,刻意转着弯,唇角也不由得扬起。
听着意思像是知道她拿了什么,许因玖暗暗想道。
可他怎么知道自己拿了书册的?难不成是他故意放在那儿要她去拿的?
许因玖胸口猛地跳动,为自己这个有些离谱的猜想吓了一大跳。
应该不可能。
那书册上写得实在太露骨了,谁会发了疯故意丢掉,万一给别人捡到怎么办。
许因玖松了口气,自己吓自己做什么,应当是这妖鬼鼻子灵,闻到气味了。
但许因玖不准备承认。
笑话,这若是承认了,两人得多尴尬,万一妖鬼恼羞成怒那可就得不偿失了,且让她再思索思索。
“哪有什么物件,这是我的储物袋,你别多心了。”许因玖有些底气不足,昂着脖子给自己打气。
帝免没说什么,只是笑了下,妖冶至极的面容在月色下被勾勒得若隐若现。
他抬手,腕骨像一口成色极妙的白玉,指间穿拂过乌沉的发,尾端还有未干的水滴,淅淅沥沥得如同小雨似的落满掌心。
真是个妖精啊……
许因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好看吗?”
“嗯?”许因玖怔怔地盯着他艳丽的唇色,舌尖忽而涌出一股似曾相识之感。
呃……她舔过的,确实很嫩。
“我好看吗?”
帝免继续上一个问题,可这次却带了个主语。
许因玖承认,他确实好看,与裴净昀属于两种极端的美。
“那为何……”帝免喃喃唇齿间的话,仿佛飘荡的空气,越靠越近。
许因玖慢慢睁大眼睛,只见那唇上下动着,即将落下。
攥着拳头的手拧到了极致,两条胳膊不断打颤,连身体自己都不由自主地想要迎合。
“…阿玖要……”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突然,禁制外响起一道巨响。紧接着,“嗒嗒嗒”的脚步声慌忙踏进。
双眸陡然清亮,许因玖慌忙低下头,匆匆撤退一步远,双手抚弄耳边的发。
“阿玖师妹!”
裴净昀闯了进来,先是一眼看见了离得极远的两人,心下有些奇怪。
随着走近,裴净昀心底突如其来的感到危险,他惊疑地看向帝免。
男人微微弓着腰,头发还凝着水汽,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帝免道友,你这是…肚子疼?”
“呵。”帝免站直身子,头也不回地回了屋。
“他这是怎么了?望仙池的水伤到他了?”裴净昀向在一旁不动的许因玖问道。
“也,也许吧。”许因玖尴尬笑了两声。
裴净昀眉头皱起,转瞬又松开,没有再多心。现在在他心里只要帝免道友不死就行了。
如今还有件大事亟待解决。
“阿玖师妹,掌门通知我们现在去大殿。”
23. 第二十二章
22
阿玖师妹,好一个阿玖师妹,叫得如此亲昵。
呵。
昏黄色月下的两人犹如月宫仙子,一个靛蓝,一个青蓝,如同朦朦夜色里的两种天空,和谐地糅合在一起。
总之不是他这种红艳的颜色。
帝免站在门后,透过那一小块儿仅有蚂蚁可穿梭的缝隙,专注而又谨慎地盯着,渴求的情意与妒火浓郁得快要将门拍碎。
许因玖蓦地后背一寒,刚准备离开的步伐顿住,狐疑向后瞥去一眼。
紧闭的木门一尘不染,受禁制的护佑,不曾被时间侵蚀过一丝,还能依稀感知到来自剑尊大能的泠冽剑意。
只是……
此刻的木门边缘竟有几道新鲜的裂缝,如同匕首剜开血肉,撕扯出的碎裂肌肉。
看着像是被震碎的。
制造裂缝之人,不言而喻。
许因玖耳后阵阵发麻。
她怎么会觉得帝免喜欢她?
那本书册只能说明他是一个变态,一个很想亲她的变态。
嗯…这么一想,更奇怪了。
许因玖的脸越来越烫,步子不知不觉停下。
裴净昀眉头微蹙。
“阿玖师妹,你怎么了,气息怎么如此乱?”
“啊?”
许因玖怔怔开口,微张着嘴,做出一副虚心听讲的样子,实则双目无神,脑袋昏昏。
裴净昀转身看向她,好看的剑眉拧得更深了。
他走近一步,神色凝重:“阿玖师妹,你被诡月伤到了?”
说着,便要伸手探查。
裴净昀的手骨节分明,带着剑修特有的粗糙,却白得又和玄明界那些世家少爷一样。
都说手是人的第二张脸,他也不例外。
可就在即将触碰的一瞬间,许因玖猛然向后退了半步,正巧躲开了裴净昀的手。
见到这一幕的帝免满足地转身踱走。
眼底划过一抹错愕,裴净昀的手愣在原地,向前也不是,向后也不熟,只好无声地笑了下,尴尬将手收回。
许因玖同样惊异。
她…她为什么要躲开?
这可是她在游戏里唯二喜欢的人,长得玉树临风,剑眉星目,光是在现实生活中都是她难以企及的美貌,换句话说,她哪儿来的胆子拒绝他的关心?
只是,那一刹那,她不可避免地想起帝免在她眼前晃动的手,细腻纤长,紧接着,就是那张饱满,且充满肉///欲的唇,和古山林里勾人的妖精似的。
许因玖晃了晃脑袋,理了下耳边的碎发:“没事,师兄别担心。”
“哦对了,师兄,你说的诡月是什么东西?”
许因玖边说边仰头向天上看。
第六感告诉她,诡月一定是那两轮像人眼的月亮。
果然,裴净昀同样抬头,先前的尴尬早已褪去,严肃凝重重新爬上他的脸。
“你想的没错,那就是诡月。”
裴净昀应了一声,立即收回目光,略带急切道:“方才诡月现世伤了不少弟子,山下凡人倒是没受伤。可是就连掌门都被波及到了,幸好你在天衍峰,这是剑尊大人设下的禁制,诡月暂时无法攻破。”
“怎会如此?!”
无极门掌门的修为虽不比师祖高深莫测,但亦是当今白玉京遥遥领先的翘楚,即使是上清天大能降下的杀招,掌门都可托至一二时辰,不至于被诡月所害。
可若真是杀招,他们这一群弟子早就没命了。
许因玖走出禁制,视线悄悄落回望仙池,池边石缘处有一滩猩红的粉状物。
藏在袖子下的手一挥,轻柔的风拂上石头,下一秒红粉无影无踪。
虽然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但她知晓一定是帝免留下的,妖鬼的东西很有可能沾染妖鬼气息,被发现就不好了。
二人前后御剑驶离天衍峰。
禁制外的天空黄得更加明显,也亮得骇人,像是碎鸡蛋的蛋黄,鼻下总有若有若无的腥气,又像是日落时刻的夕阳,暗藏着降临意味的死亡压迫,似乎要将人活活晒死,可它明明让人感到阴冷。
许因玖尽量稳着身形在山风中穿梭,各处山峰都能听见弟子的惨叫。
而她也不例外,在被诡月照到的那一秒,脑子里机械的系统音就开始不断冒出。
“健康值下降十点。”
“健康值下降十点…下降十点……十点……”
“请注意,健康值正在不断下降,请即刻躲避清姑的注视。”
清姑的注视?
许因玖御剑的手势突然断了一瞬,丝毫不在意脑子里急迫的催促,两颗浅棕色的瞳仁一点一点向上,直到彻底看清距离自己仅有百丈之远的月。
《河图纪命符》有记载,上尸清姑,伐人眼。
“嗡———————你受到了清姑的独特亲睐,健康值下降一万点,当前健康值86。”
靠靠靠!
许因玖感到眼睛刺痛得厉害,像是有人拿辣椒水往眼里灌。
泪液不由自主地淌下。
不是被清姑吓哭了,而是被她少得可怜的健康值伤到了。
这下好了,为了自己的好奇心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
不过苦中作乐的是,她居然完全看清了天上的诡月。
与进天衍峰前一刻时不同,当时的月亮还是团团的,是两个完美的圆。可现在月亮在不断压缩,中间仍有些弧度,但两边却呈现梭形,就像是……就像是蛇的眼睛。
许因玖为自己的发现感到吃惊。
清姑是三尸神所留之物,虽三尸神为邪神,但陨落后分解之物受过净化,顺理成章成了天地灵物,而如今,这清姑显而易见重新变成了邪物,一定是炼化之人所做,这双眼也理应是他的眼。
所以…真的是蛇妖?
妖族千年积弱,早已垂暮,哪儿冒出来的蛇妖竟然能得到清姑这样的机缘,并且炼化它,此人一定与玄明界的白姑之事息息相关,更有甚者,就是那背后之人。
许因玖不清楚,只好御剑追上裴净昀的步伐。
裴净昀立在剑上,一袭蓝衣,一手背于身后,猎猎山风将他的身姿吹得愈发挺立,没有丝毫被清姑注视所伤的窘迫姿态。
不,不对。
许因玖静下心来,眼底染过一层疑虑。
不论弟子还是掌门都被清姑伤得有些方寸大乱,可裴净昀依旧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就好似…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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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似那些伤害故意躲过他一样。
裴净昀神思有些飘远,耳边源源不断的呼救让他感到力不从心,诡月虽不致同门死亡,可却会吸收修为,修为从根拔起的滋味怎会好受,可他根本没办法救他们。
方才他已经试过了,无论是符咒还是阵法,都只能减轻他们的痛苦,但痛苦的根源依旧。
无极门只有天衍峰可以阻挡诡月的伤害,可禁制只允至多三人进入。
裴净昀轻轻叹了口气,眉心难受极了,像是没有拧干的抹布,又湿又重。
就在这时,耳边冷不丁传来一道声音:“裴师兄。”
“啊……嗯?”
裴净昀第一次在人前走神,快速眨了眨眼,遮掩道:“怎么了?”
眼前的阿玖师妹低垂眼睫,瓷白的面庞被诡月照得更加薄薄一片,也许下一秒,那张脸就会生出瓷器特有的裂纹,她不安开口:“师兄,这诡月如此霸道,为何不曾伤我?”
“哦…”裴净昀低吟一声,了然道,“你在天衍峰逗留许久,身上还有残留的禁制之力,只要不是天弃之人,禁制之力是可保你许久的。”
“……什么是天弃之人?”
许因玖嗓子僵硬着,如鲠在喉。
裴净昀作思考状:“大抵就是十分不幸之人吧。”
“不过师妹肯定不是,你如今不好好的么。”
“是吗…呵呵呵。”许因玖别过脑袋,狠狠瞪了眼一团啥都没有的空气。
为什么那-100的运气值总要在她快要原谅它的时候,再次惹火她!!!
系统真是不靠谱。
也许明空说的是对的,不该相信系统。
“那师兄呢?”
许因玖再次开口问。
“我?”裴净昀乌色的瞳孔微微撑大,唇角扯起一个复杂的弧度,落寞且带着嘲讽。
“因为我是个……”
山风忽而大作,吹散了本就奄奄到几乎听不见的回答。
许因玖懊恼地竖起耳朵,想要再问一次,可当她看到裴净昀一闪而过的湿润眼尾,她却发不出声了。
心情空荡荡的,很寂静。
她居然忘了,这并不是游戏,错过一次关键回答还可以回溯,这是她的师兄,与她朝夕相处十年,她不能追问令他感到不适的问题。
两人无话直到大殿。
掌门和众多长老齐聚一堂,乌泱泱一大片,平日里不曾数过,没成想无极门居然有这么多长老。
长老们分布在各个星宿之位,一同向最中心的木制圆盘输送灵力。
那是护山大阵的灵体,需要灵力才可开启,得付出极大的代价。
看来掌门已经没法坐以待毙了,山门诸多弟子被吸取修为,若再不开启护山大阵,无极门将不复存在。
许因玖和裴净昀守在大殿门外,一刻不眨地紧盯着大阵,此时大阵已然开启,他们不能踏进去一步。
许因玖瞬间明白了掌门的用意,他想让无极门不受诡月影响的两人守住他们。
就在这时,裴净昀紧咬牙关,话从齿间撕扯出来:“护山大阵至少要耗尽一半长老的灵力!掌门站在最凶险的危燕月…”
男人握在剑柄上的手捏得惨白。
24. 第二十三章
23
一刻钟前——
无念子与东极的交谈刚刚结束,诡月降临的一瞬,他踏出大殿,心弦忽而一紧。
由于二十年前渡劫失败,为了稳住自身修为,他被迫退成稚童模样。
此时,短小的腿突然被一股莫名的威压击中,紧接着,全身仿佛被云层挤压,丹田、骨髓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拽起,狠狠扯了出来。
“噗一—”
一口猩红刺眼的血自喉中喷出。
“掌门!”
紧随其后的东极猛然睁大眼,下巴上的白须剧烈颤抖。
是谁!谁能伤到掌门!
东极双目怒睁,平日里懒散无神的眸子陡然变得冷冽。
他刚要一步向前踏出大殿,掌门却抬手示意他停下。
不正常的月光洒落,整片天地仿佛一瞬之间置身于大雪中,银光晃得如同一颗硕大的宝石,使之不能直视。
无念子抹开嘴角的血,低喝:“无极门有危!”
*
“无极门有危!”
“净昀!不得破坏大阵!”
位于危燕月星宿之位的半大孩童脸上浮着不正常的红,肢体好若燃烧起来,甚至能看见脸上微微闪过的火星。
殿外裴净昀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掌门心意的那一刻,已然不顾大阵开启,急迫地冲入殿中。
鬼金羊方位的长老受到冲击,差一点阵型不稳。
无念子看见这一幕,一口银牙都要咬碎,无奈且气急:“裴净昀!你个夯货!是要整个无极门同门葬送么!”
一声怒吼回荡在金殿玉柱之上。
所有人都未见过掌门失态,这一刻皆惊奇不已。
裴净昀仿佛被喊回了魂,怔然停滞不前,两只脚如同淌在水鬼河中,不断下沉。
许因玖一脸紧张地看着裴净昀,心里默默祈祷他千万别破坏阵法了。
虽然她也很难受掌门有危险,但她自己的命更重要!
一旦阵法不成,她根本挡不住清姑的伤害。
回来!裴净昀!回来回来!
像是听见了她的祈求,裴净昀一身高昂激烈的情绪刹那褪下,耸立的肩膀耷拉下来,手中的剑桄榔一声掉落。
许因玖松了口气,却依旧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的背影。
裴净昀几乎是掌门一手培养的,对他而言无念子若父若兄,也许,这是他与掌门的最后一面。
裴净昀深深看了眼无念子,终是听从命令一步两步,艰难地退出殿外。
大殿轰地关起,是掌门故意的。
许因玖站在他身旁,本不想说话,可裴净昀却开口了。
“阿玖师妹,你是不是知道那是什么。”
“什么?”许因玖顿了两秒,抬眸便看见裴净昀那股执拗的眼神。
“诡月。”
裴净昀确信。
未等许因玖回答,裴净昀继续说出心中所想:“方才御剑之时,我发现你在直视诡月。”
许因玖眉头轻轻跳了下,似乎是不明白裴净昀话中的意思。
“诡月并未显露本体,你看见的诡月真正的样子是不是?”
裴净昀低头紧盯着她。
诡月在所有人眼里都同圆月无异,可在那时,他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惊诧。这只能说明,她看见的与他们是不一样的!
许因玖缓缓点头:“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样子,只是我确实看见了两个像蛇眼一样的月亮。”
她没有告诉裴净昀那叫清姑,现在就连掌门都不清楚那东西是什么。
裴净昀脸色愈发冷冽,点了点下巴:“果然如此,那东西应当不是月亮。”
就在这时,大殿忽而一闪而过刺眼的白光,一瞬间甚至盖过了诡月的华光。神思陡然清朗,萦绕在山谷间的惨叫声越来越小,直到彻底消失。
一面蓝金色的屏障裹住了整个无极门,而后隐在天地间。
“护山大阵完成了!”
四面八方的弟子涌向大殿,大家都清楚是长老和掌门护住了他们的命。
“多谢掌门、长老!”
“多谢……”
声音沿着层层台阶而上,犹如势如破竹般猛地灌入裴净昀与许因玖的脑袋。
嗡嗡嗡——
“任务进度:1%”
“……”
这么一点点有什么告知她的必要么?
还有,为什么裴净昀在这个时候突然对她有了一点好感?
好诡异……
许因玖偷偷瞥了眼还在怔然状态的裴净昀,男人垂眸空洞地望着一群同门,嘴唇翕张,眼尾似有湿润。
良久,他艰难地动了下已经僵硬的脚,缓缓转身面向大殿。
门,自动开了。
血腥味扑面而来,地上倒了一堆长老,都是出多进少,还留有余力的其他人正在救援。
许因玖目光搜寻了一番,并未看见掌门的身影。
突然,一声滞涩苍老的声音喊住了她:“徒儿!看什么呢。快来!”
许因玖循声看去,她那便宜师父满头白须仿佛被屁崩了一般蹲在地上,脚旁边还躺着一个半裸男,师父的两只手还在半裸男的胸膛上摸来摸去。
“!!!”
“师父,这样趁人之危不太好吧……”
许因玖小步挪到东极身边,眼神飘忽。
东极长老神色一僵,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咳了一嗓子怒喝:“瞎琢磨什么呢!我这是在稳住他的心神!”
“他?”是哪个长老啊?
凑近之后,躺在地上的年轻男人的面容也一同暴露。
眉眼清俊,不过分坚毅,棱角流畅,却不过分柔和,像是山野竹林里传出的古琴曲,很有水墨画的味道。
许因玖确信她没有在无极门碰见过他。
“掌门!”
裴净昀突然跑来,剑摔落在玉砖上,差点儿砸到她的脚。许因玖往后缩了缩,眨眨眼,惊奇地看着裴净昀半跪在半裸男身边,精致的眼睛盛满泪水,下一秒就要破眶而出。
这竟然是掌门!
浅棕色的瞳仁蓦然睁大,连嘴巴也变成了一个“o”型。
许因玖再次揉揉眼,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了眼这具成年男性的躯体。
细细一对比,长得真的挺像掌门小时候的。
“哎哎哎!别哭错坟了!”东极弓腰跨过掌门,一巴掌拍响裴净昀的背。
“掌门没死呢!我师兄好着呢!”
东极大吼一声,大殿鸦雀无声。
裴净昀刚落到眼角的泪霎时收住,眉头拧紧,伸手探向掌门的鼻息。
“…真的,还在。”
“这臭小子,说什么胡话呢!”
东极剜了眼裴净昀,“去去去”给他挤开。
裴净昀跌坐在地上,无声笑了下,绷紧的背脊终于放松下来,连语气也轻松了许多:“东极长老,掌门怎么样了?”
“还能如何?现在陷入沉睡,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站在危燕月不死也得扒层皮,醒不醒的来,没人说得准。”东极摇摇头,也颇为不赞同掌门的行为。
当时开启大阵前已经通知师祖了,若再等一等师祖前来助力,也不至于将自己置于如此险境。
不过的确如掌门所说,弟子的命不能再等了。
刚放松下来的裴净昀,心弦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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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震,喃喃:“当真没有丝毫办法了吗……”
“嘶——也许有。”
“是什么?!”
东极抬手,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若是上清九天的剑尊大人,定是可以救醒掌门的。”
“……剑尊大人。”
裴净昀唇角的希冀慢慢落下,摇了摇头,垂睫低语:“怎么是这样…这太难了。”
“哪里难了!”东极嗔怒,甩过头发白了眼裴净昀,“域外仙境就要开了,只要获得成神资格,一定可以见到剑尊大人。”
裴净昀眉心紧皱,反问:“仙境快开了?”
东极没再回复。
许因玖自然也听见到了这句话。
可剧情上离域外仙境开启还有大半年时间呢。但东极明显顾忌大殿人多口杂,许因玖也没选择追问了。
大概一个时辰后,大殿受伤的长老都稳住了生息,他们的亲传弟子将他们带回洞府休养,就连掌门都被送回,很快,大殿只剩下东极和另一个刑罚堂的长老留在这里。
他们和掌门三人是师兄弟。
刑罚堂的素言长老甚少出面,整日都埋在暗无天日的刑罚堂,因此脸白得吓人,不似帝免的柔白,也不似他尸解状态时的灰白,而是一种营养不良的白。
眼下两轮黑眼圈像是被火烤成了焦黑,鼻峰尖锐,唇如纸薄,活脱脱一个刻薄狡诈的小人之相。
总之看起来阴测测的,不像个好人。
但一说话,便彻底暴露了。
“东极,掌门师兄的话你应该也听到了。怎么办啊!东极,你快说怎么办啊!”
阴森的面庞扭曲成一团,薄薄一片嘟成了颗小肉球,紧张兮兮的眼神四处乱飘,双手都攥紧了衣袖,惊慌失措地躲在东极身后。
“……”
许因玖静默了一瞬。
东极倒是见怪不怪地挥开素言的手,无语地噎了下:“当年就你最胆小!师兄给你安排在刑罚堂就是为了锻炼你胆子,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天天躲在刑罚堂不肯出来,如今还是这么不成器的模样!”
原来素言长老天天沉浸在刑罚堂是因为胆小啊。
许因玖想起无极门的不靠谱传闻,都说素言长老日日饮血吞肉,研究刑罚,有九九八十一种折磨手段。
想不到人不可貌相。
素言闻言吸了吸鼻子,抬袖抹干脸上的泪,反驳:“我胆小就是天生的!你们让我炼胆我就是炼不出来!怎么?因为我没有剑胆丢你们二人的脸了么!”
许因玖好奇地看着二人争吵,却偶然发现裴净昀浑身一震,但他并没有开口说话,默默弯腰拾起了先前摔落在地上的剑。
“是,你没有炼出剑胆,我和掌门师兄都很遗憾,那不是因为你根骨天赋比我们都好么!没有剑胆岂不是耽误了你的修行!你知道的,这件事一直是掌门的心结,但并没有嫌恶你啊!”
东极急得几乎快要跳起来解释,好在素言并不是得理不饶人之人,他性格温和,只是心思敏感,此刻也彻底冷静下来,连忙将话引入正题。
“我那是气话,我们师兄弟三人这么多年,我还不知你们的为人?可如今掌门师兄陷入昏迷,师祖又两耳不闻窗外事,域外仙境该如何处理?”
素言满面愁容。
“对了!师父你方才说域外仙境快开了,是什么意思?”许因玖问道。
东极四周扫了眼,随手布下一块阵法,只有在阵中的四人能听见。
他点点头,神情忽冷:“域外仙境可能不出三月就要开启了。”
“为何?”“为何?!”
许因玖和裴净昀同时开口,二人相视一眼,心思却各不相同。
25. 第二十四章
24
两人同时开口问向东极,老头嘘了声,压手示意小声些。
许因玖闭嘴垂眸压下眼底的古怪。
方才…她应是在裴净昀的眼里看见了类似害怕胆怯这样的情绪。
也许域外仙境提前开启是个坏事,可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
不论什么任务,只要结局走到最后,她就可以拥有自由。
许因玖下意识伸手抚了下腕上的铜镯,上面刻着的诡异代码令她感到些许心安。
东极长老深吸一口气,失神道:“方才护山大阵开启之时,天地禁制有一瞬间松动,掌门声称见到了诡月…是一对蛇眼。”
许因玖后背一怔,裴净昀也在这时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她,视线中有探究的意味。
二人隐秘的互动没有引起两位长老的注意,东极眯起眼睛自顾自继续:“掌门昏迷前一直在嘀咕清姑,言三尸已成二,天地禁制即将断裂,至多再撑三个月,整个白玉京恐大难临头。一旦上清九天现世,六合之地的魔族也会重登三界,更何况三尸神诞生,天地皆危啊!”
素言亦是点头附和:“这清姑我大概知道是什么。这些年我在刑罚堂虽说避世不出,但还是有了解一二刑罚的。
我在古籍曾见过清姑,传闻是上古时期用来惩戒罪人的手段。它无形无色无状,一旦被沾染,轻则伤及双眼,重则尸骨无存。因此清姑伐人眼的说法也是这么传来的。”
“不过这玩意儿最后还是融入了三尸神的体内。”素言摇首叹息,似乎也没料到竟然千年后又出现了清姑。
许因玖眉心微蹙,不确定问道:“可我上次听掌门说,白姑、清姑和血姑是三尸陨落后形成的天地灵物,可怎么说是清姑融入了三尸神?”
这就好比鸡和蛋的问题,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素言“嘶”了一声,沉默了好些时候,困惑地“哎”了句,很显然他也没想明白。
东极见状叹了口气:“上古流传至今的东西多少都有出入,很多古籍没有足够强悍的神识是无法窥见的。罢了,此事不必再多思虑,稍后我再去后山恳求师祖出山。那个......”
东极突然顿住,看向一直未曾言语的裴净昀,男人还保持着握剑的姿势,鬓边被疾风吹散的发勾缠在了他的颈上,星眸未动,如同一尊石雕。
“咳咳。”东极握拳在唇边重重咳了两下。
裴净昀一愣,下巴微收,不解地望向东极长老。
“净昀啊,你听没听我说话?”
“抱歉,方才我走神了。”裴净昀耳尖稍红。
东极摆摆手不在意道:“等会儿你和我去后山再找一下你师父如何?毕竟你是师祖当年亲自收下的亲传,至少会听你的一二意见。”
“您是说让我去劝师父出山?”裴净昀明白了东极的用意,薄唇渐渐抿紧。
他与师父几乎半分师徒情谊都没有,他的话,师父会听么......
“好。”
他还是答应了。
他是无极门众多师弟师妹的大师兄,掌门如今陷入昏迷,他不能再颓靡下去。
东极终是松了口气,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只要师祖能出山,他们白玉京就还有拯救的机会。
“既然此事有了着落,我也就放心多了。不过,还有一事你们务必完成。”
“?”
许因玖微微歪头。
东极拿出手中一件类似罗盘的古老物什,八卦图在上方缓缓流动,形成一面类似投影的立体图案:“如今白姑、清姑都已现世,就还剩下一个血姑,掌门在我手心写下了一个妖字。”
“妖?”裴净昀若有所思。
“是的,那枚清姑的眼正是蛇妖之眼,如今妖族积弱,只蜷缩在玄思界的南明地界。无极门现在大伤,只有你们二人可去,若有机会一定要阻止此人炼化血姑。”他指向罗盘上的山脉。
南明?!
许因玖脑中有根弦剧烈一颤。
她原以为剧情自大荒寺那里就发生了转变,可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南明的剧情。
就是在那里帝免彻底暴露妖鬼之身,屠尽了所有妖族,与主角团的关系天崩地裂。
许因玖呼吸停了两息,目光闪烁地看着她的便宜师父,东极一脸严肃,好似将所有希望都押在了他们两人身上。
这让她根本无法拒绝,好像有一双大手在扯着他们每个人走向既定的结局,即使她不愿意。
“好!”就在这时,裴净昀第一时间应答,掷地有声,眼底涌上坚毅。
东极和素言满意地笑着,又同时看向还在犹豫的她。
许因玖喉口艰涩,酝酿了许久,甚至攥皱了袖口。
终于,“我也是。”
她脆声答道,心口突突跳动,又兴奋又担忧。
南明地界离句陀山不远,这下,陌芙烟、何润侠和裴净昀几人终于又要重新聚集。
见二人都答应,东极便挥挥手让他们先离开了。
少男少女两道身影愈来愈小,渐渐隐入台阶之下。
“哎——”素言收回目光,长长吐出一口哀气,那双三角绿豆眼乍一看狡诈无比,此刻竟然湿润着凝成泪,缓缓移向身边之人。
“师兄,这...不和他们说么?”
“呵,说什么?!”东极释然一笑,两撇胡子和平常一样炸开,乐道,“说我大限将至?时日无多?”
其实,裴净昀想得的确没错。掌门位于危燕月,先前又被清姑注视,若不是东极偷偷吸取了一部分危燕月的伤害,掌门早已性命无存,可这样做的后果便是牺牲他的命。
“得了吧,不是我说你师弟,咱们都活了多少年了,该知足还是得知足。”
东极摇头晃脑,步子一轻跃到大殿正座上,显然没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素言仍苦着脸盯着东极,试图找出他的胆怯,他的恐惧,但可惜,并没有。东极在他眼皮子底下甩过衣袍,坐在了主座上。
他摩挲着手边的玉质手托,眼底闪过一丝狠厉,低吟:“师弟,现在我们必须替师兄看好无极门,找出那只勾结邪佞的毒虫!”
素言无声地点头,满目无奈。
*
交谈结束后,许因玖匆匆赶回了七霞峰,诡月降临之时,江秋落尚且逗留在无极门,也不知晓她的情况如何。
她在天衍峰侥幸逃过一劫,裴净昀有自己的秘密,但江秋落本就是剧情线里早该死掉的人,许因玖无法确定会不会突然出现剧情杀。
“呼呼呼——”
山隘间狂风啸啸,在护山大阵的庇佑下,大片云层凝结在空中,彻底挡住了那对发亮的蛇眼,只余微弱的柠檬黄的光晕还在愤怒地闪耀。
天空忽而一声巨响,紧接着,落下如冰锥般的大雨。
根本来不及防御,身上的衣裙眨眼间被淋湿,烟蓝色泡在水里变得愈发透明,甚至能氤氲出奶白的肌理。
许因玖抹了把脸,将全身的灵力引到剑上,在倾盆大雨中撕开一道寒光。
很快,她脚步不停地冲进江秋落的院落。
黑漆漆一片,整座院落充斥着呛鼻的烟火味,许因玖心里暗道不妙,太阳穴抽动得疼。
她直接撞开门,湿漉漉的衣服都快拧出水来。
“江秋落!江秋落!”
空荡的院子里,她的呼喊在四面八方回荡。
没有人回应......
许因玖眼眶中瞬间蓄满泪水,像颗漂亮的琥珀珠子在里面滚呀滚,在黑夜中尤其惹眼。
江秋落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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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不支地撑在摇摇欲坠的门框上,一抬眸就瞧见了许因玖,她这位好友的眼睛十分好看,一时间竟让她看入了迷。
想到这里,江秋落傻笑两声,这一笑就扯到了后背的伤。
“哎哟哟!疼死老娘了!”
细弱的声音从倾倒的屋子中明明灭灭般传来,许因玖怔然睁大眼,跨步跑去。
“江秋落!”
“啧,喊什么,我没死!”江秋落拨开她伸来的手,借着门框使劲,一下子就蹦跶了出来。
她全身衣服都像是被火灼了一样,边缘有烧焦的痕迹,腰间别着的瓶瓶罐罐都消失了。
一见到许因玖,江秋落便忍不住吐槽:“你们无极门是惹上了哪方的大能,竟然出手如此狠绝,我都求爷爷告奶奶了,跪地解释我不是无极门的人,还不放过我!幸好丹药多,我全磕了,不然一代神医就要陨落了......啧啧啧!”
说到最后,江秋落越发没个正形。
许因玖一路上紧张兮兮的情绪此刻土崩瓦解。
江秋落是个很直白的人,若真的有事,不用她问,她就会告诉她了。现在听到她不着调的话,许因玖算是放下心来。
“哎嘿嘿!”江秋落怪叫一声,突然面目狰狞,从胳膊肘子里捏出一颗白花花的丹药,“居然还剩一颗灵息丹!”
“唔~嚼嚼嚼~~~美味哦!”
随着一颗丹药吞下,后背的伤也慢慢开始愈合,江秋落瞬间又恢复活力。
“哦,对了!你来找我做什么?!”
“哈?”许因玖不可置信地望向江秋落。
见状,江秋落着急道:“你不是答应我今晚要试药的嘛!”
在她心底,丹药永远比她自己还要重要。
“试!肯定试!”许因玖咬牙切齿地说。
江秋落满意地点点头,“啊,那个,超级无敌大大丹就不用试了!我刚刚自己啃完了。”
超级无敌大大丹?许因玖眉尾轻挑,她想起来那个足足有铅球那么大的丹药了。
这么猎奇的玩意儿江秋落居然亲自试了。
“哦?那是什么丹?”
“嗨,就是增强版回灵丹,好像没有任何副作用,看来我可以批量生产了......”说着说着,江秋落已然沉浸在自己的商业帝国梦里。
许因玖摇摇头,在江秋落的催促下被赶出七霞峰。
站在剑上的许因玖久久无言。
若她没搞错,这七霞峰的主人是她师父和她吧!
雨声簌簌,比方才小了很多,许因玖懒得遮雨,索性御剑而去。
她将大殿发生的事选择性地和江秋落说了,接下来江秋落还得回宗门一趟,恐怕过段时间才能去南明,好在她如今只要试一个丹药就行了。
天衍峰越来越近,露出了一角被雾气蒸腾的山峰。
许因玖碰了下腰上的储物袋,只需一个念头,丹药就能到她手上,不过那里面除了丹药,还有一本不属于她的书册。
恍惚间,她想起那时帝免靠近的眉眼,昳丽俊美,视线胶着在她的眼底,仿佛要把她的灵魂吞没。
如果不是裴净昀突然闯入,他下一步是不是要吻她......
唔——!
许因玖震惊地盯着不自觉碰上唇的手,微微颤抖着,脸快要被烧熟。
不可以!她怎么能想这么危险的事!他是妖鬼,心思最坏了!
那本变态书册说不定就是为了逗弄她。
夜晚真是不适合思考。
许因玖紧紧握住拳头,一脸英勇就义般冲入天衍峰。
她决定了!今晚试完药还了江秋落人情,她腆着脸再去找师父要点钱,将帝免的医药费彻底还清。
她不能再与妖鬼有太多牵扯了。
26. 第二十五章
25
一个时辰前,天衍峰。
这座简陋的木屋已经存在百年了,历经沧桑却依然不染尘埃。
此时,烛火惺忪。
葳蕤之间似乎能看见一个被拉长的男人身影,黑色的、黏稠的,像道瘦长鬼影。
帝免轻靠在门后,门闩发出细细的嘎吱声,屋外两道一轻一重的步伐彻底消失。男人眸光陡然冷却下来,舌尖划过尖锐的齿牙,脑子疯了一般想起刚刚裴净昀伸出的那只手。
就差那么一点,一点......
可恶的东西,竟然敢碰阿玖!
男人睫羽微垂,落在身侧的手剧烈颤抖着,指尖往上,一直延伸到腕骨,皮肉皆剥脱干净,只余一只白骨森森的架子。
唇边溢出一抹自嘲,这是第一次,他控制不住地使用了妖鬼的力量。
这与他本身修行的尸解道完全相悖,莫大的痛苦正在不断侵蚀,可他却甘之如饴。
至少,阿玖躲开了那只手。
如果只有这样,她的眼里才能只有他一人的话,他愿意日日忍受痛苦。
一股莫名的兴奋从各处散逸,水银般的瞳仁焕发着诡异的色泽,一会儿大、一会儿小,变换成了各种非人的模样。
他的整個()都在zhanli,然后逐渐绷紧,开始出现异样。
低头,帝免死死盯着()物,x翘の已经将规整的浴袍(丁字旁加个页)開。
他像是第一次仔细观察般,惊奇地发觉居然是这种样子的。
脑中一幕幕闪回,在船上时意识迷糊的那刻,現在想起都快让他忍不住。
渐渐,另一只完好的手不受控制地把控,“嘶——”,男人微微抬起下颌,喉结随着()上上下下。
掌心()得发烫,男人微弓起腰,所有的肌肉都在发力,可仍旧没有偃旗息鼓的架势。
一刻钟...两刻钟......
常年冰冷的躯体竟然滚落汗珠,藏着浴袍中的()终于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在他冰冷且阴郁的视线下julie()动。
帝免快速卢動数下,数点菩提水(注)一股一股()出。
紧咬许久的唇口松开,米且chuan的热气从身体百骸里溢出。
帝免觑了眼地砖上的青夜,脸不红心不跳地收拾好,却故意留下了浓重的味道。
这种气味一般是不可能闻到的,所以他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些隐秘的小动作来满足他自己。
这里是无极门最尊贵的剑尊的旧址,而他却在这里亵渎他的小辈。
内心泛起扭曲的愉悦。
帝免拢好衣领,重新精心打理好发型,鬓边留下两绺湿漉漉的碎发,半遮半掩的眸子勾勒得愈发勾人。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他骤然停在原地,骷髅手再次愈合,可他还是感到烦躁,杀欲、星欲乱成了一团,他紧拧起眉。
最终,巨大的欲望在撕扯、呼喊。
他好想彻底占有她......
“嗒——嗒——”
远处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头皮一紧,瞳孔瞬间变为正常形态。
帝免掉过身,透过窄小的门缝看清来人,眸光在那一刻晃动得厉害。
少女衣衫轻薄,被雨微微一沾便透了,雾蒙般的奶白肌肤像水在流动,夜色也盖不住她姣好的身形。
帝免抓在门板上的手收紧,整张脸都要挤入门缝里,他又是兴奋激动,又是恼火妒恨。
裴净昀会不会也看到了?一路上会不会也有别的小人觊觎她?
好想,好想把他们都杀了!
可阿玖会不开心,比起他,她更喜欢和他们一起聊天,一起生活。
难道就因为他是一只妖鬼么?
不,他要彻底占有她,不论她愿不愿意。
呵,他的确是个很恶劣的畜生啊。
帝免侧过脸,眼底的执念疯狂增长。
突然,
“帝免...你在吗?”
一门之隔,许因玖老远就看见了站在门后的男人,半天都不动,只是将门给堵着。
像是,像是在谋算什么坏事。
许因玖眼睫猛地一颤,后背生寒,被雨水打湿的地方的汗毛竟然竖立起来。
她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
不管了,总得完成这一步的。
许因玖走到门口,试图从窄小的门缝里看见男人,但可惜,由于背光她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的暗影,伫立在那里如同一只困兽,这个想法使得她更加心慌。
男人似乎听见了她的声音,暗影动了下,许因玖的心跟着一跳,紧接着门开了。
视线里首先进入的还是那张不论看多少次都会惊艳的皮囊,都过去一个时辰了,头发还是湿漉一片,沾在脸侧,绕在脖颈上,像一条黑体小细蛇。
帝免两手拉在门框上,这个姿势类似于怀抱,他面向她,扑面而来的热气蒸在脸上,许因玖愣了愣。
“你的伤是还没好吗?”
不然怎么又发热了,而且这次的温度比上次更加强烈,隔了一米都能感受到。
帝免像是被她的话逗笑,唇角拉出柔和的弧度,许因玖看得呆了,脚后跟仿佛被定住,想后退却动不了。
“怎…怎么了?”
帝免没有答话,只微微低了低下颌,脑袋偏向一侧,露出一截青筋缠绕的白皙脖颈,纤直的睫毛掩盖了半个瞳仁,但许因玖确信,他在盯着她。
这种注视让她感到似曾相识,像是暗中窥伺的猎人。
没等她细想,帝免松开手,拢在袖口里,浴袍顺而直地自然垂落,随着高大挺拔的身体走近,衣袂摇晃。
妖丽的男人就像是林野间裹着漂亮外壳的蘑菇,稍不留神就会沉沦在他的外表,被他毒蚀得尸骨无存。
“阿玖,你怎回来了?”
帝免终于张口说了第一句话,虽然音色同平日里一样略微低沉,可不知怎的,许因玖察觉到了一丝不同,似是拼命压抑激动后止不住的急促,尤其他那眼神。
是在期待什么?
许因玖缓缓吸了一口气,眉头微皱:“我就是来看看你,呵呵。那不是,你今天的药还没吃么,我特地给你带来的,治疗神魂效果很好的!”
“阿玖特地来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愉悦了。
“...对。”
少女檀口微张,瓷白的面颊上浮上粉红,是一缕烟霞色。
帝免忍不住靠近,他喜欢她这么说。
阿玖是特地为他来的,无人在意这是真话还是假话。
随着帝免的靠近,那股古怪的、具有侵占性的气味更加浓郁了,不算难闻,倒是像花蜜的味道,但是太浓了,以至于感到眩晕。
许因玖终究问道:“房间里是点了什么香吗?”
剑尊大人应该不会有这么骚包的香,只能是这妖鬼捣鼓的。
出乎意料的是,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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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么问后,帝免先是浑身一僵,虽然只有一瞬。
而后滚滚绯红如水浪般漫过男人的肌肤,只不过关节处红的深一些,其他地方要浅一些。
帝免骤然躲开视线,只将线条流畅锋利的下颌缘对着她,几乎能看清他紧绷的肌肉,他咕哝道:“...没点香...”
“哦。”许因玖点点头,不再追问,虽然心里很是狐疑,但......
“那如此,你快些吃药吧!”
话音刚落,许因玖手中便凭空多出一枚赤红的丹丸,时间过了许久,依然药香扑鼻。
经过前几次吃药的效果来看,许因玖已经断定修士的丹药对妖鬼不起作用,索性也就没心没肺地大胆给他吃了。
帝免视线转了回来,许因玖努力睁大眼睛同他对视。
不要怕!不要怕!
可不知是不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诡异了,帝免并未将药拿走,也不像之前那次直接就着她的手吞药,只是看看药,又看看她。
许因玖有些着急了,想赶紧把药给他然后立马离开。
“你拿着呀。”
少女的嗓音清脆,又添着些微娇憨。
阿玖是在对他撒娇么?
心脏仿佛开了个口子,热流不要命般乱窜着,藏于宽大袖袍中的手紧紧攥着,只有这样才堪堪忍住现在就想亲吻的冲动。
“好。”
帝免喉口发紧,已经攥得发紫的手从许因玖的掌心划过。
好痒......
许因玖蓦地收回手,刚开口准备离开,帝免却更快一步。
“望仙池的水可以淬体,阿玖不试一试么?你好像受伤了。”
虽然这伤并不严重。
许因玖眼底闪过一瞬惊讶。
她的确受伤了,健康值从10086降到了86,这就相当于一个基础血条和增益血条,增益血条即使消失了但有基础血条在,所以一般根本看不出问题,就连东极和素言都没发现。
可帝免居然看出来了...
离开的话悬在齿间欲出不出。
先前,他已经邀请过她一次了,这一次再拒绝......
“好,好吧。”
许因玖一怔,眸光顿住,她舔了舔唇,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答应了,有种被鬼迷心窍的错觉。
可转念一想,最迟后日她就要和裴净昀去往南明,如果能够淬体成功,她至少可以跨过金丹期。
“好,那我等阿玖淬体成功。”
高了两个头的男人眯眼笑着,神色和顺得快将温柔溢出。
帝免十分有礼节地退回房内。
许因玖惊疑地看着他合上门。
他是怎么了?像是变了个人......居然有分寸感了。
许因玖挠挠头,心情有些复杂。
门的另一端,帝免脚步不稳地跌坐在榻下,左半边身体失控地剧烈颤抖,他垂眸而视,浴袍下的臂膀已然露出森森白骨,可怖至极。
差一点...差一点阿玖就会看到了。
帝免扯出声冷笑。
他又不是痴儿,怎会看不出阿玖想要离开,可他根本不会让她离开,即使手段残忍。
“呃——”
帝免痛得呻吟,张开骨白的手,掌心握着一枚丹药。
阿玖给他的必定是和回灵丹一样的好东西,可他是妖鬼,服用这个并没有用。
比起他,阿玖现在更需要丹药疗愈。
27. 第二十六章
26
望仙池雾气缭绕,白蒙蒙得看不清,许因玖轻拧眉心,摸瞎般踏入池水。
她没有去换浴袍,只是将最外面一层湿了雨的外衣脱下,里面还穿着一件短袖式样的里衣,以及及膝中裤,总之在三次元就是很普通的打扮,放在大马路上十个人有八个这么穿。
池水最先漫过脚面,温暖柔和的气息瞬间钻入身体,将一身的疲惫一扫而空,灵气暴涨得如同潮水,孜孜不倦往丹田涌去。
许因玖很快就见识到了这惊人的功效,立刻屈膝埋入池水中。
水面波纹荡漾开,形成一圈圈涟漪,在池中的少女白净无暇,圣洁得让人生不出任何银秽的绮念。
“唔——”许因玖舒服得喟叹。
不过半刻钟,她竟然已经隐隐感知到突破的瓶颈了。
可望仙池的水的确霸道非常,也是半刻钟,浑身皮肉被肆掠得泛红,有些灼痛。
许因玖又在池中晃了一圈,试图找到一个灵气不那么霸道的地方,但很可惜,根本就没有!
“...剑尊大人的剑意如此霸道...”
许因玖忍不住咕哝。
望仙池是剑尊的私产,这等天地灵物多少会受主人的影响,主人霸道,它就霸道,主人柔情,它也就柔情。
很显然剑尊并没有多少人情味儿。
许因玖不欲多呆,虽然没有突破金丹期,但她已经很满足了。
少女游到池边,水声哗啦,两手探出撑在了岸边。
由于动作幅度过大,衣领骤然炸开,露出了藏在里面的两根水亮的锁骨,白玉碗似的锁窝还盛着一舀乳色的池水。
那颜色竟和他方才释放在地砖上的东西差不多。
帝免吞了吞紧涩的喉咙,目光飞快躲开,眼尾肉眼可见得涨红,可依然压抑不住脑中疯狂的意想。
那东西滴落在她的身上......
浴袍之下,刚刚休息不久的阳()似乎又要苏醒。
帝免按耐下去,捏着瓷碗的指尖用力压着。
“嗒嗒”
许因玖刚伸出半个身子,就听到了近在咫尺的脚步声。
“哗啦”一声,她又落回了池水里。
即使自己告诉自己不必在意那本书册里的内容,但言行不一是成年人的常态。
许因玖选择做一个鹌鹑ovo。
“阿玖,感觉如何了?”
高大挺括的身形走近,从白雾中渐渐清晰,半干的湿发垂至大腿,一走一动,然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他低头看向她,即使这样的死亡角度,也不见任何丑态,甚至皮肉都严丝合缝地印在骨头上。从下往上看去,在光影的错落下,骨相更为立体。
许因玖连忙吸了下鼻子,一瞬间八百个小动作。
熟悉的花蜜味钻入鼻尖,相比之前已经淡了很多,晕眩感没那么强烈后,许因玖发觉这味道很甜,像抱着一罐蜜罐。
“还不错。”
她小声答道。
许因玖微微仰起头,被蒸红的小脸粉嫩嫩的,每一处都润泽得让人恨不能立刻吞食。
“嗯。”
男人声音喑哑,带着一丝沙砾感。
忽然,帝免不自然地蹲下,姿势颇为古怪地斜对着她。
“喝点水吧。”
他朝她捧来一只碗。
许因玖瞅了一眼,里面确实是水。
这么好心吗......
许因玖慢吞吞地从他手中端走,送到唇边时又仔细嗅了嗅,没有任何毒药的气味。
只是这气味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可当她再次细嗅时,只能闻到花蜜气味了。
是错觉吧?
在望仙池太久,脑袋已经有些晕乎乎了。
许因玖张唇嗦住碗边,轻轻一抬,水滑入唇中,她抿了抿,并没有什么异常,瞬间心安地将一碗水喝光。
她的确渴了,将唇边的水渍也一并舔了进去。
许因玖不曾发现,在一旁的男人已经定在原地很久了,两颗瞳仁忽大忽小,目光紧紧黏腻在她身上。
“多谢。”
许因玖将碗还回,眨眼期待帝免可以快些离开。
她快忍不住了,这池水要把皮肉灼裂了。
真不知道帝免是如何在望仙池呆了那么久的,许因玖暗暗咂舌。
“嗯。”
帝免没有多言,仍旧淡淡回应一声,修长的手指捧住瓷碗的另一端,没有触碰到她分毫,就好似真的是好心来喂她喝水一般。
妖鬼真的转性了?!
许因玖再一次真诚开口:“谢谢你,帝免。”
男人似乎被她的多此一举愣住了,收手的动作停在半空,不过很快,他勾着笑,反问:“阿玖对我只有感谢么?”
???
什么意思。
许因玖没由来的紧张,心口砰砰跳动,空气里像是漂浮着呛人的棉絮,她想咳却咳不出。
眼角洇开模糊的水雾,许因玖侧眸看去,眉头微紧。
男人的瞳孔似乎有些奇怪,妖异得很不正常,那张饱满好看的唇肉微微张开,有什么话将脱口而出。
许因玖后颈发毛,出于对未知警觉的本能,她立刻从池水中跳出,半个身子悬在石岸边,里衣紧紧贴在肌肤上,描出圆润的弧度,水流滑入勾壑中,欲色()。
她仿佛没有察觉,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阻止帝免开口说话。
可男人却站了起来,端着空碗,俯视她。
“看见那样的淫词艳语,阿玖难道不害怕么,还是厌恶我,想杀了我?”
他的目光陡然阴郁下来,带着自毁的倾向疯狂凝视着她,狠绝得似乎要与她同生共死。
许因玖不可置信地蜷坐在岸边,她没有被吓到,只是震惊他怎么就这样水灵灵地自曝了。
她没想过书册真的是帝免的该怎么办。
船上的暧昧举动让她无法冷静思考。
就在她出神的时候,帝免向她靠近一步,声线愈发偏执,狰狞得快将字符扭曲。
“阿玖,那样私密的东西我怎么会随意丢弃让别人捡到。”
“我只想让你看到啊。”
“我是故意的。”
他实在不知什么是喜欢,也无法体会感情,从被阴符长老带回牵机门,他便一个人修炼,二十年来遇到过的人屈指可数。
遑论妖鬼,万人憎恶,是害人的邪物。他压抑自己的虐杀本性走入尘世,同人相识相交也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杀戮的欲望。
杀人、杀妖、杀妖鬼,对他来说都一样。
可即使无人知晓他是妖鬼,但他们还是畏惧他修行的尸解道。在他背后窃窃私语,隐隐排挤他。
直至他来到了玄明界京城,遇上了无极门的人,他们见他如普通修士一般。
更令他新奇的是,有一个少女明明是第一次见他,可那眼神却像是早已相识。
欣赏?惊艳?了然?这样的目光他第一次感受到,甚至他猜,她知道自己是妖鬼。
相视的一眼,如同杀欲的兴奋感密密麻麻在心底跳跃,从胸口起始遍布全身。
他决定了,他要得到她,他要拥有一个活着的人。
可……
“可你喜欢裴净昀是么。”
帝免自顾自喃喃低语,眼尾低垂,许因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说,就在这时,帝免突然地凑近,指腹压在了她的唇上,鼻尖抵在她的颈侧,有一下没一下地刮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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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息如同绳索勒住她的呼吸。
来不及了,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有耐心的猎人,面对他想得到之人的三心二意,他是不可能放任的。
“啊!”
许因玖尖叫一声,朝后方躲,脸侧被尖利的牙齿轻轻啃咬,粗粝的舌面毫不怜惜地□□,半边脸阵阵发麻。
妖鬼疯了!
许因玖伸手抵在他的胸口。
“不…”
她支吾着解释,可唇却被他的指尖压得又深又紧,只能模糊地发出几个颤音,更恶劣的是,张口后他的手指居然趁机顶在唇肉里,口腔里像是含了一块儿冰,刺激得津液不断向外分泌。
“唔——唔——”
他的唇开始转移,呼出的热气落在了她的耳后,许因玖的呼吸猛然停滞,没有任何意外的,帝免含住了她的耳垂,舌头像是捡到了新奇的玩具,捻着耳垂绕来绕去。
“咕叽咕叽”的声响在她耳边,许因玖眸光沁出了水,逐渐失去思考。
有一股奇异的感觉淌了下去。
“痒……”
许因玖歪着脑袋试图躲开,脖子缩成了一团,可颈后的手不容置疑地困住了她,强压着她接受敏感的刺激。
“舒服么阿玖?”
帝免吻了吻,紧贴在她耳尖。
无耻!
许因玖满脸羞红,躁得不想发出任何声音。
“哼。”帝免哼笑,掌心沿过后颈,落在了她展开的锁骨上,“你那师兄毫无情丝,哪里比得上我。阿玖,我心悦你,我会让你舒服的。”
此话一出,许因玖更红了,她强忍着身体的古怪,稳住发抖的声音:“你,你瞎说什么!”
“没有乱说,阿玖,我想亲你。”
帝免捧着她的下颌,灼热的眼神直勾勾对准早已被她自己咬红的唇。
从开始,他的目标就是这个。
许因玖连忙捂住,嗡嗡道:“不亲。”
虽然亲吻真的很快乐,但帝免亲得真的太凶了,唇、舌头恨不得全挤进她的嘴里,在里面如饿狼一般肆掠,她根本承受不住,总感觉呼吸要断了。
见她拒绝,帝免面色马上变得阴沉,咬牙切齿道:“你想亲裴净昀?”
语气里止不住的杀意,许因玖感觉很无语:“不是,我为什么非得在你们两个中间选人亲?!”
“那你还准备亲谁!”
说出口的话泛着酸味儿,不过最明显的还是那股极具侵略性的占有欲,似乎只要从她口中冒出谁的名字,他就会发疯。
“除了亲,你能想点其他事儿吗!”
许因玖有些恼火,恍惚间开始怀念游戏里游离于众人之外的那个帝免。
呜呜呜,多好啊,至少不会追问她到底要亲谁这么无语的问题。
“嗯…也想过别的。”
帝免睫羽低垂,说得犹犹豫豫。
许因玖狐疑地朝着他视线的方向看去,宽大的白色浴袍下突兀地多出一块明显的圆柱体。
“砰——”
脑中似有烟花炸开。
这么////这么大的么///……
许因玖盯得浑身发热,心口、眼睛、指尖都像被辣椒熏过一番。
不对,她是怎么了…好奇怪啊…
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好热!
“阿玖?”
嗯?谁在喊她?
许因玖努力睁起眼睛。
有一张鬼斧神工般的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每一处都好吸引她。
“唔,我好痒啊!谁在我身上放蚂蚁了……”
许因玖神智不清地歪倒在帝免怀里,两手无力地扯着领口,指甲划过脖颈留下几道红痕,可还是痒,全身都是。
28. 第二十七章
27
怀中的少女又软又热,像一块儿刚刚蒸好的糕点,浑身散发着甜腻的气息。帝免两手撑在身侧,偏头看着女孩儿在他胸膛处边摸边蹭。
仿佛刻意要将自己的不舒服传达给他一样,少女柔软发烫的手用了很大力气捏住他紧绷的胸肌,五根指头隔着薄薄一层浴衣陷了进去。
“呃...”
嗓子里溢出一道轻吟,两只手仿佛瞬间脱力,没任何力气地倒在地上。
许因玖也顺着方向倒下。
呼吸愈发紧促,他快要断了气。
“阿玖,你怎么了?”帝免终于抬起他那双毫无自制力的手稍稍推开了‘热情似火’的少女,眉头微紧。
她很不正常。
许因玖自然知道自己很不正常,像被人塞入滚烫的油锅里,每一寸肌肤都在沸腾,更诡异的是,她真的好痒。
意识模糊间,许因玖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里衣扯了大半,莹白的嫩肤哧蝈蝈照映在男人眼底,半遮半掩的白()在空气里招摇。
鼻腔忽地发热。
帝免吞了下喉咙,直勾勾盯着那对白()看,手颤抖着悬在上空,又过了几个呼吸后,将她的衣物重新拢好。
“阿玖...还清醒么?”
“唔...别管我!”
许因玖烦躁地挥开他的手,伸手探入自己的里衣,脖子以下都被挠红,不老实的腿也在蹭着,试图止住虫蚁侵噬般的痒意。
帝免双眸一顿,大手控住她手臂,两根手臂在他掌中绰绰有余。许因玖难捱地挣了挣,可小臂想被钉死了似的,纹丝不动。
“...”
放弃了。
许因玖生无可恋地让自己滩在帝免的腹肌上,可身体仍旧不受控制地磨来磨去。
“你是误服了什么?”
男人声音沙哑,眼睛眯起,藏着一丝审视意味。
突然变冷的语气让许因玖有片刻回神,她动作停了下来,弱弱开口:“没,没有啊。”
她今天一天都没有吃东西,也没有喝什么......
不对,刚刚她喝了帝免送过来的水!
许因玖又惊又怒,脸色变了又变,如六月的雨阴晴不定。
联系到他方才的变态行径,她确信他是故意的。
“你......!”
刚要开口质问,躺在她身下的帝免勾唇盯着她,他的表情里有股隐秘的挑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升上来了,许因玖紧抿着唇,只听见男人以惯用的示弱语气一字一句反问。
“我将阿玖给的滋养神魂的丹药放进了水里,难道...是那碗水的问题?”
说罢,帝免把起她的膝窝,一手将她抱坐在怀里,另一只手得空拾起方才掉落的瓷碗,看样子是准备仔细探查一番。
丹...丹药...丹药进了她的肚子?
他是说,火热无力痒痒丹被她吃了?!!!
灵光一现。
难怪!
当时端来的瓷碗音乐会有股熟悉的气味,现在一想,那明明就是痒痒丹的药香啊!
突如其来的真相令许因玖大惊失色,气急的话语在喉咙里吞来吞去,硬是不敢说出来。
许因玖忙将唇送到他的脖子上,没什么规律地啃了两口,试图用疼痛让他放弃拾起瓷碗。
帝免果真收回了手,好整以暇地摸上被咬得水涟涟的喉结。
“阿玖喜欢这里?”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有块固体顶住了她的臀。
许因玖后背一抖。
这是妖鬼么?这明明是色鬼吧!
关键现在的问题是如果承认是水有问题,那么她不就是承认用丹药害他?
不行!
她的心声似乎被男人察觉,帝免饶有兴味地看着表情五颜六色的少女,流连似水的目光停在她臊红的脸颊,密而长的睫毛将她浅棕色、泛着水的瞳眸过滤得波光粼粼。
许因玖没有意识到,她在撒谎时最不会看人的眼。
“应该是望仙池的灵气我一时间无法炼化,不是那碗水的问题,你别瞎说好不好!我怎么会给你害人的丹药呢!那药专门滋养神魂的,你......”
所谓说多错多,越是辩驳越是苍白无力,许因玖的语气不禁发虚,最后没有底气似的质问。
“你怎么...把丹药给我吃了?”
他是妖鬼,吃了这种无厘头的丹药当然没事,可她现在却难受得不行,偏偏这是试药,江秋落恐怕只顾着捣鼓新奇玩意儿,连解药都没研究。
也不知道这东西会持续多久。
少女骨头发软,连声音也软得一塌糊涂,像只被发现捣蛋的小猫崽子,又凶又怕地伸爪子。
可惜她的爪子被他控制住了。
帝免凑近,狭长的眼眸紧紧黏在她的唇,轻轻啄了一口,而后掀起与她对视,温柔地顶了下她的额头:“阿玖很难受吗?”
“...嗯。”
许因玖欲哭无泪地低下头,全身密密麻麻的痒感更剧烈了,偏偏随着药力加重,她丝毫力气也无,她现在恨不得一脚跳进沸水里把皮泡开才好。
她后悔了,能用钱解决的事叫事吗?!贪小便宜果然会遭报应,只是她的报应也太快了!
“阿玖要不要我帮你?”
男人低喃的话语如同树上最饱满的一颗果子,红得发艳,咬一口都能沁出甜水来,钻入耳朵里,沿着通道掉进了识海。
一粒石子砸向海面,涟漪荡荡,仿佛空谷回音,不断勾着她。
许因玖牙根咬紧,终是忍不住,齿间嘤咛一声,哼哼唧唧地点头。
这妖鬼如此美貌,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绝色,印象中他的人设更是冷漠无情,如今却低下身段,放浪形骸般求她的爱怜。
这么一想,她到底是不亏的。
许因玖迷迷糊糊地想,唇角也傻傻地咧开笑。
“嘶——”
肩膀忽然被咬了一口,粗粝的舌苔在奶白的皮肤上用力吮,像是小狗在发泄过剩的兴奋。
许因玖痛吟着晃了晃肩,示意他轻些。
可男人仍旧不管不顾地留下湿热的亲吻,直到他拾起她的手,密密麻麻的吻落下,趁着间隙,闷闷地笑:“阿玖要我帮你什么?”
嗓子如同夹在棉花里,模糊且低沉,带着故意为之的戏谑。
许因玖脸嘭得发热,气抵在喉咙里呼不出去,两颊鼓鼓得像只小仓鼠。
太坏了!这只妖鬼实在太坏了,都是什么变态行径?果然绝色的美貌都会有一个恶劣的品质。
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好女子不与小男儿计较。
许因玖羞得低头,两手无力地垂在他的臂肘上,莹白玉藕微微颤晃,如水蜜桃般的红唇张了又张,喉口胶黏黏的,说出口的话也黏稠到不行:“你说了帮我的......帝免...我,我好难受,我好热...我...”
轻得几乎飘散到空气里的最后一个‘痒’字歪歪曲曲地被帝免捕捉,妖丽的眸光蓦地发热,男人像是突然打开了任督二脉,全身肌肉紧绷,像只大型野兽猛然扑向怀中的少女,唇舌极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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舔舐,碾磨下斑斑红印。
另一只空闲的手到达她的丹田处,软乎一片,帝免忍不住捏了一把,少女喉咙嘤了声,他覆了上去,灵气直入丹田。
药力慢慢止住了,可吻还在帝免的把控下继续着。
许因玖被吻得很舒服,或许是他知道这一次得逞了,并不像先前那样猛烈,反而有了些技巧,他的舌头挠着她的上颚,几乎是一瞬间,一股奇怪的爽感从脑后迸发,沿着后脊而下。
许因玖一哆嗦,退跟处的肌肉紧缩了下。
帝免发觉到她的异常,舌头向后退去,涟涟银丝扯了出来,他倒是毫不嫌弃地舔净她唇周的水渍,盯着她又蒙又爽的表情,如同发现了某个世间罕有的宝藏的冒险家,神秘道:“原来阿玖这里好()感。”
奈何他的话许因玖半分没有过脑子,她怔怔地坐在帝免腿上,视线里一会儿是白光,一会儿是男人近在咫尺的高挺鼻梁。
每次亲她,他都得将脑袋微微偏一个度,所以低眸时总能看见他那如山脊的鼻背。
都说鼻子好看高挺的男人其他地方也很优越,至于形状大小,她的臀已经感受到了。
颜色的话......许因玖眨睫飘向下巴,男人的手指正在拭去多余的银丝,白得像是烧出来的瓷釉,骨节突起处自然氤氲着樱粉的红晕。
嗯...应该也是粉的吧......自他散去尸解的大半修为后,就越来越像个活人了。
许因玖掩饰地咳了声,却无法忽略摩挲在她下巴上凝结的热度。
“唔!”
灵力停了下来后,丹药的药力再一次席卷,就像是烧不尽的野草,只要有根在,就会卷土重来。许因玖哼了哼,血肉滚烫得她昏昏欲睡,可虫蚁啃噬的痒意还在折磨她的神志。
“帝,帝免......”
少女催促的话不断缠紧,帝免扫过她一层白透的里衣,两点明显一闪而过,他有些羞涩地别开目光,可脑子仿佛被打下印记,画面重复闪回,紧接着,属于妖鬼本性的多疑偏执让他忍不住想,如果今日阿玖误服丹药后,在她身边的人是裴净昀.......
她会不会也像这样,娇怯得似被雨水打湿的桃花恳求她的师兄帮帮她?!
怪他,当然怪他,他为什么不吃阿玖给的药。
可现在,他更怪阿玖,为什么不属于他。
许因玖察觉到他停了下来,唇边的吻悬在毫米之距,此时她窝在他怀里,人畜无害地回望着帝免,男人的面色说不上好,虽然残留着大部分情动,但依稀可见眼底的阴鸷。
许因玖昏昏欲睡的舒爽之感瞬间消失大半,下巴微微扬起,有点不虞道:“怎么不继续了?”
“阿玖。”
属于他的灼灼气息像是卷烟般停在她嘴角。
他的唇很好看,上唇挺翘,下唇饱满,口感非常好,许因玖盯着上面泛起的水光,不知道是她的还是他的,抑或是两个人的。
好...好()情......
“阿玖。”帝免再一次喃喃她的名字,仿佛魔怔了般不断重复,许因玖忽而心动得厉害。
他搂住她细软的腰身,蛊惑似的启唇:“阿玖,我帮你止痒...”
“...只找我好不好?”
止...止什么?
许因玖脑袋快要炸开,眼眶热得都快起泪雾。
虽然的确是字面意义上的止痒,可,可怎么感觉,他说的痒的地方是别处。
不,她好像...那里真的不对劲了!
唔——她不要面子了。
29. [锁] [此章节已锁]
28
帝免在望仙池疗愈得很好,灵力恢复了大半,因此向怀中误服了丹药的少女输送灵力并不算什么难事,只是其他地方忍得很辛苦。
在他说完话后,许因玖愣了一瞬,被啄得水亮红润的唇抿在了一起,眼睛低下眨得很快,她没有回答他。
也许是不愿意,毕竟现在两人的亲密是他强要的。
帝免抓紧了她的软肉,突然不想知道她的回答是好或是不好了。
“呃!”
怎么突然那么凶?!
许因玖闭着的唇被舌头顶开,没有力气的她现在完全由他予取予夺,呼吸和他的吻一样变得毫无章法,他以一种霸道的姿态扫荡着她口腔里的所有气息,连她的呼吸都被夺走。
牙齿、腔壁、舌头全被他疯狂地吸吮,许因玖恍然觉得自己此刻被吮咬得快要变形。
不仅如此,他覆在她丹田处的手也开始走动起来,渐渐往上,停在了她的胃部。
这个位置很危险,稍稍向上一点就是不可描述的地方。
许因玖很明显地感知到他的指头靠的非常近,悬在上空,激起周围一片鸡皮疙瘩。
“你干嘛?”
许因玖终于趁着换气的间隙匀出一点呼吸,她快要感受不到嘴的存在了。
“阿玖,你好甜。”
帝免答非所问,两颊酡红,舌尖似回味般伸出一点舔去唇角的津液,甚至他现在的状态与她相比更媚,更迷蒙,仿佛刚才那么凶亲人的不是他,而是她。
“无...”耻!
还没说完,话就被重新吞入肚中,男人不满足地哼哼两声,叼咬着她的唇珠,舌尖仔细捻磨着。
药效逐渐冷却下来,许因玖似乎也尝到了其中滋味,主动探出一点碰触他。
相贴的一瞬,男人动作怔住,下一秒如同得到奖赏的幼儿园大班优生,兴冲冲地嘤呜一声,鼻尖陷入她的脸颊,半掀开眸子凝着她,许因玖无意对视,只觉得那眼底仿佛海底深渊,似乎有山火即将喷涌而出。
“阿玖,你回应我了。”
帝免确定地说道,脸上扬着一抹得色之意。
还不是你亲得太舒服了......
许因玖心底暗暗道。
不知妖鬼是不是天生有这等天赋,技巧竟然比第一次高出了一大截,吻得虽然凶,但处处挑弄着她的敏感点。
意识似乎冒出出了残影,心脏砰砰跳动。许因玖无意识地抬手滑向帝免藏着的手,缠住他的手腕。
轻轻一抬,奇异的、陌生的触感落了上去。
许因玖满足地叹了声,微低着下巴,似是颐指气使地吩咐:“嗯...你用点丽啊。”
少女指使般的语气令他感到震惊,帝免挑眸斜看过去,果然,她眼下早已被烟霞晕红,不知是用了多大的勇气讲话说出口的。
不过更让人意外的是她的行为。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喉口又涩又紧,迫不及待地想要吞下某种东西,比方说手中的。可纷乱的思绪在他脑中撞来撞去。
一是他不理解少女如今是否答应了他的请求,二是他又无法抑制地回想自己的刚才的想法,她是否任谁都可以。
这快要他疯狂。
他丝毫不敢再有动作,少女似乎不满,泛红的眼睛无力地瞪过来,红肿的唇努了努他的手:“帝免,你不想吗?”
呃——
他不想吗?
胸口震了两下,似笑非笑。
从他发现自己对她有了淫念起,他日日夜夜都想染指。
“阿玖,你说的当真?”
许因玖缓了口气,眨眼似是不解。
男人虽是温柔至极地询问,可掐在她下巴上的指头分明写着不容置疑。
她着实有些无语,先前还极尽美色地勾着她chenlun,问她那些奇怪的问题,亲得强制又霸道。真当她乐意了,他反而又神经质地非要个准话。
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男的才是,而且还特别小心眼。
她和裴净昀明明一点实质性关系都没有,他却说个不停,像是非要将谣言坐实,偏生自己要当那个小三似的。
许因玖断定,帝免脑子不正常的。
“当真当真......”
她的回应稍显急促。
唔——不过,她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来不及思考,得了她肯定的男人彻底露了本性,沉寂的掌心试探地陷落。
好...奇怪的感觉。
“嗯...”喉咙里忍不住溢出嘤咛,丝丝缕缕如同琴音倏地钻进他的心里。
帝免哼笑了声,唇齿贴合在一起的暧昧让他肆无忌惮。
“...阿玖...阿玖......”
她与他交颈而卧。
男人埋首在她的颈窝,喃喃低语,不断重复着她的名字,像是在哼着哄睡的歌谣,她已经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只明白她很喜欢。
翠竹似的手犹如游龙摇曳。
突然,他一停,五指张开,凝在了指缝。
许因玖迷糊的面上一热,帝免白净修长的指间正掐着一颗朱砂泪。
他死死地盯着,像是被勾了魂般,良久,久到许因玖伸手推了他一下,帝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沙哑又炙热的气息吐在泪珠上:“这是阿玖的?”
“...明知故问。”许因玖羞恼地嘲了句,掉在他肩上的臂弯移下来,将泪珠遮住。
帝免但笑不语,歪着脑袋将脸送入她的掌心。男人睫羽半垂,眸光凝着她的眼,视线交黏在一处,收着力将她的手移开。
许因玖承认自己被蛊惑了。
她吞了下喉咙,微微挺着脊骨,想要逃离。却没想到,这样的动作很危险。
朱砂泪从指间穿过,从他的唇角轻轻蹭了过去,许因玖并没有察觉男人眼底暴增的情绪。
“好可爱。”
入迷般的喟叹着。
帝免弯起手指在泪珠上轻抚了下,少女立刻融化,向另一边扭躲。
奇异的触感令他睁大眼睛,眼底的温度快烫伤她。
帝免嗡嗡开口:“让我忝忝?”
“……”
许因玖呼吸一滞。
“阿玖,好不好?”男人恬不知耻地继续问。
“……”
许因玖紧紧抿唇,一张小脸皱在了一块儿。
他怎么就喜欢问这种令人无法回答的问题。
“阿玖?”
许因玖此刻已经遮住了脸,她现在不想面对他了!
奈何,帝免压根儿没准备让她逃避,两只手终于恋恋不舍地放开,把她的手臂向头上撑,彻底将她控制住。
许因玖毫无安全感地颤巍看着他,眼尾扬着密密的潮色,一瞥一睄都让他发疼,而这并不是错觉,不仅是他,许因玖也发现了。
“可以吗?”
他又问,反反复复地寻求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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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因玖快被他折磨坏了,下巴哆嗦着点了点。
“唔!”
不过一秒,泪珠就被忝得干干净净……
*
“咕咕——”
“咕咕——”
初日迈过山丘,第一缕晨光落入竹林的那刻,鸟鸣叽啾同一时间奏响。
许因玖下意识蹬了下被子,搭在肚子上的手肌肉记忆般向枕头一侧摸索去。
她的手机…她的手机……
嗯?!
这么软乎的是什么玩意儿?
瞌睡一瞬间散了完全,许因玖仍不敢睁开眼,任凭大脑指挥着手如同盲人摸象般探索。
这应当是个人…
如果没猜错摸的是放松状态下的胸肌,至于为什么如此肯定,因为许因玖已经捏到了一个地方。
昨夜的记忆猛地回灌,许因玖僵在榻上动也不敢动。
有的人看似活着,实则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许因玖欲哭无泪。
昨夜意识消失的最后一刻,她只记得自己快被摆弄得乱七八糟了,不过却没做到最后一步,帝免一直硬到了她睡着。
“真是服了……”
许因玖抠着脑袋,小声嘀咕。
“嘶。”胸口凉飕飕得酸痛,不消看,一定红痕未散。
都怪那个药,害得她()求不满。
好在经过帝免的灵力传输,药效消失了,可为什么她还想再摸两把。
许因玖偷偷打开一只眼,映入眼帘的便是张无暇绝色的侧颜,帝免还睡着,纤直的睫毛乖巧地阖下,唇珠被她嗦得高高肿起,就连下巴上都被她啃出了几口牙印。
嘿嘿!一天的好心情从现在开始。
不,不对,她好像高兴早了。
许因玖刚笑,脸就一苦,她终于想起来昨夜忘记的重要事情是什么了!
她的任务!
她的任务是攻略裴净昀啊,可现在她居然和反派搞在了一张床上,而且她居然一点儿也不想反抗。
“任务进度:10%。”
突如其来的机械音在识海一闪而过,许因玖蒙了一阵,继而不确信地又问。
回答她的仍旧是没有开化的系统,呆呆地重复:“任务进度:10%。”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她的进度就上到10了?从昨日与裴净昀分别,她应当没做什么事吧?
难道是裴净昀做了什么?
不应该啊,裴净昀不是脑补帝,怎么会突然对她的好感上升这么多。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这个任务进度并不是攻略进度或者好感进度,而是其他的。
比如说…域外仙境开启的任务进度?!
但也不对,如果与域外仙境有关,在东极长老说出提前开启的时候就该提示进度了。
算了…不想了…
许因玖松开眉头,状若无意地瞥向一边,她决定偷偷钻出去…
“阿玖,你要去哪儿?”
耳尖忽地酥麻。
刚跨过去一只脚,身(下)本该睡得安稳的男人此刻却睁着双无比清醒的双眼,执拗而又带着狠戾地投向她。
眼底似有化不开的浓稠阴鸷,如网如箭矢,笼罩着她,又穿破她的皮肉,似乎要与她的灵魂钉在一处。
许因玖定住不动,唇口翕合,眼里的男人好似被肆意抛弃而怨恨的恶鬼,明明身处白日,却犹如数九寒冬的凉夜。
他在生气?
30. 第二十九章
29
他是很生气,但气的是自己。
“阿玖,是我让你不舒服了么?”
语气似乎有些委屈。
许因玖一时愣住,关于舒服的话题昨夜讨论得十分激烈,即使现在脑袋清醒了也依然历历在目。
心口汩汩地泛起涟漪,仿佛开了口洞,里面的湖水咕噜咕噜往外涌出。
“什...什么舒...不舒服。”
许因玖选择装作一问三不知。
奈何帝免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视线凝在了下方,直勾勾盯着,弯唇:“这里被我舔得舒服么?”
“!!!”
许因玖像是被油锅滚了一圈,几乎是一瞬间,瓷白的肌肤遍布红晕,泛着丝丝甜意。
巨大的尴尬与羞恼惹怒了许因玖,她拢好衣领,飞快爬到床尾拉开距离。
“你别问了!”
“好,我不问。”
帝免也坐了起来,与她相望。
只是那股灼灼目光流连在她身上,她怎么躲开都会被烫到。
“那阿玖,你回答我,你要离开我吗?”
那种眼神又出现了,阴鸷森然,不加任何怜惜的固执,许因玖意识到,如果这次再不明确回答他,他会疯掉的。
可——
“现在已经是白天了,师门昨日出了大事,我不能一直不见人的。”
许因玖试图用理智唤醒他。
一息、两息......空气里拉紧的氛围终于松快下来,帝免长长地“哦”了声,一手按在后颈上,困意渐消般仰头打了个哈欠。
超绝不经意地露出喉结上一圈浅浅的牙印。
嗯...对比一下,是她的。
“那我和阿玖一起去吧。”
去哪儿?
许因玖疑惑地看去。
帝免眸子一眯,嗓音里沉不住的兴奋:“去找阿玖的大师兄,我们如今的关系应当要告知他们吧。”
“......”
还嫌事情不够乱是吧?
他们什么关系?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夜情的关系罢了!
许因玖眼珠一转,按住他躁动的心:“不可!域外仙境提前开启了,我暂时不想让别人分神。我们先偷偷的吧...”
这话虽有些不道德,但许因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借口了。
在不知道那个任务进度到底是何东西前,还是不要节外生枝得好。
但帝免显然意会错了她的意思,挑眉眼尾一扬,语气古怪道:“阿玖喜欢这种?”
“啊?......”
许因玖瞪圆了眼,嘴巴嗫嚅几下,竟然无法反驳。
“好,我答应阿玖——不说。”
帝免好整以暇地瞧着她,脸上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许因玖咽了咽喉咙,飞快从榻上跳下,帝免紧随其后,不等她走,手一瞬擒住了她的腰。
“?”
男人笑道:“早安吻。”
*
吻了半刻钟后,许因玖总算逃出了魔爪,走出天衍峰的那一刻,整个人都快要瘫倒。
若不是她极力劝说男人在望仙池再疗愈一下,他定是要和自己黏一起的。
“哎——”
许因玖摸了摸自己的嘴巴,微末的灵力在指间跳跃,两盏茶的功夫红肿的地方全部消了下去。
“咦?”
她的灵力?
怎么如此富足了!
许因玖赶紧探向丹田,眸光愈发惊喜,原来金丹期时,这块是一颗虚无的灵丹,而如今已经幻化出一个缩小版的她!
她,她竟然到了元婴!
可昨夜出池子前她还在金丹啊,而且居然没有雷劫吗?
许因玖无比怀念系统,虽然不知道它是好是坏,但有问题它是真回啊!可惜,现在她只能当作是那逆天的幸运值突然良心发现,给她吃了点甜头。
诡月在晨光初现的那一刻便消失了,雨下了一整夜,山林里青木的味道十分浓郁,萦绕在鼻尖,当真就生出一种出世之感。
许因玖独自一人御剑飞跃。
经过一夜时间,无极门虽元气大伤,但也恢复了许多,弟子仍旧如同平日里那样按部就班地学习。
除了掌门无念子仍沉睡着。
许因玖到主殿的时候,大门已经敞开了,东极长老和素言长老两人愁眉不展,而裴净昀一夜未见竟也憔悴不堪,鬓发凌乱,甚至脸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剑伤。
这是怎么了?不是去后山请师祖吗?
脚步忽而一顿。
东极长老抬眸盯向大门,点了点下巴:“阿玖来啦?”
“师父!”
许因玖小跑到三人周围,语气惊讶:“出什么事了?”
此话一出,东极牙关倏地绷紧,表情一会儿怒,一会儿惧,一会儿绝望。
“唉!”素言重重叹了口气,睄了眼东极,察觉到许因玖投来的视线时,立刻压下眼底的痛惜,强装镇定,“阿玖师侄,此次需辛苦你们了,现在立刻前往玄思界南明,务必夺走血姑!若可以,直接摧毁它!”
“血姑?”许因玖眉头微拧,“确定它在南明吗?”
那可是妖族的地盘。
虽然积弱已久,但妖族与白玉京并不交好,往日经过那里的修士没一个不是被驱逐,或是扒了层皮的。
“阿玖。”东极唤了声,从方才的情绪脱离出来,脸上晦暗犹如将死之人。
许因玖心一抖:“师父,你身体怎么了?”
似乎是她的语气太显讶异,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的裴净昀此刻也看向了东极长老,脱口而问:“长老受伤了。”
“受伤?!”
许因玖转向裴净昀,俊美的男人目光躲闪,抿了抿唇似乎在询问东极长老该不该说。
东极摇摇头,似有不悦:“这事不必瞒着。”
“...好。”裴净昀应了声,终于迎上她的视线,略略木然道,“无极门...我们的师祖被血姑控制了!”
“啊?!”许因玖惊得张大嘴巴,“师祖至少半步仙人了,血姑竟然能......”
裴净昀甩过头去,心神荡漾,忆起了昨夜那一幕。
后山只有师祖一人,他的洞府平日都封了禁制,不允许任何一人进入,事实上,也的确没有人来过后山,即使是掌门无念子也仅仅在十多年前见过师祖一面。
那一次是师祖百年来首次出山,只干了一件事便是收裴净昀为徒。
再后来,师祖没再出现过。
若不是无极门出了这档子大事,无极门后辈也不会叨扰。
可甫一踏入后山,他们就嗅到了十分刺激明显的血腥气,东极当感不妙,三人立刻冲入洞府,一点阻力也没有,足以说明禁制要么是被人摧毁了,要么就是师祖自己撤掉了。
很显然,禁制周围并没有生人气息。
“师祖出关了?!”
素言喜形于色,激动地看向东极。
而他却沉着脸,面色不妙。
“恐怕不是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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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幽深的洞府口跃出一道凌厉的身影,来人仙风道骨,俊逸非常,投足间自有一股大家之气,与掌门无念子身上的书生气很相似,但此人却多了些世族子弟的傲然。
正是无极门师祖苍茫子。
可此刻,苍茫子的眼睛竟被血水浸透,爆裂的红几乎带出了血肉,一同从眼眶中溢出,可怖至极。
裴净昀愣在原地,口中低语:“...师父......”
东极眉头紧拧,怒声喝道:“裴净昀!别看他的眼!他不是你师父!”
“呃?!”
“哈哈哈哈!师父?”那披着苍茫子皮的怪物好笑地看了裴净昀一眼,清俊凌然的肌理下似乎有东西在鼓动,像是一块儿大肉球在皮下生出烂疮。
苍茫子面容扭曲僵硬,嘴角扯得极大,阴测测大笑一声,而后极尽嘲弄:“我当然是你的师父,以苍茫子冷心冷情的品性,怎么会收一个没有剑胆的懦夫做徒弟,只有我!只是我!否则,他怎么十年不曾看你一眼?”
“没有剑胆?!”素言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叫了出声来,剑胆二字贯穿了他的生涯,对他来说是十分敏感的。
但苍茫子所说没有剑胆之人,竟是裴净昀。
素言不可置信地看向一旁的少年,此刻的裴净昀仿若被人脱了衣服哧果果仍在人来人往的街上,羞耻、恐惧将他灌了个狗血淋头。
握着剑柄的手不由自主地发颤,裴净昀脸色僵硬,吐字艰难道:“什么...意思?”
他喘得急促,可被揭破秘密的怒火却哑了,他竟无法反驳这怪物的话。
他是个懦夫,是个连握剑都害怕的胆小鬼,是没有资格做师祖的弟子的人,只有她......
“够了!净昀是我无极门之人,即使当年不是你自作主张要了他,以净昀的天赋亦会是掌门的弟子,更何况,如今的净昀早已炼出了剑胆。”
东极站定在裴净昀面前,挡住了苍茫子的视线,他这个老头子最是护犊子,私下里挑小辈的刺,可面对外人,他只在乎自家人。
“哦?”苍茫子眯起眼,带着审视意味地蔑看着一动不动的少年,残忍地开口,“你是说偷来的剑胆——”
“够了!”
弯下脖颈的少年骤然大吼,眼尾斥着怒意,恶狠狠地盯着苍茫子,“够了,偷来的又如何!物竞天择,你这个怪物应该比谁都明白吧。”
“呵呵呵呵!”苍茫子笑得愈来愈大,愈来愈狂,血红的眸子露出满意的色彩。
“看来我没选错,你果真是个合格的......”
最重要的一句被苍茫子吞入肚中,他陡然变了脸色,喝道:“耍诈!”
裴净昀牙关紧咬,他没想到,这个怪物竟然这么警觉。
东极意识到无法再诈话,三人立刻摆出剑阵。
就在这时,苍茫子脖子忽而抽动,他嗤笑着,面容愈发狰狞:“本座无意与你三人周旋,你且知晓,本座将成为新的一代三尸神,届时白玉京将永陷地狱!”
话音将落,一股熟悉的威压硬生生将三人掀翻在地。
“畜生,滚。”
清泠泠仿如冰锥的声音从苍茫子的身体里发出。
裴净昀浑身一颤,视线猛地抬起,就见站在水榭下的苍茫子周身旋绕起剑灵,血红已然从他眸中褪去,露出一双清冷漆黑的无情眸。
唰——
苍茫子的目光轻飘飘落到了他身上,然后又不带任何情绪地移走。
裴净昀苦笑一声,回忆猝不及防地撞入脑中。
31. 第三十章
30
“事情就是这样。”
裴净昀毫无藏私地将所有细节都说完了,许因玖一时愣怔不语。
她没想到,裴净昀居然没有剑胆,而且他还亲口说出来了。
这让她恍然想起昨日在广场上见到的那一副壁画,上面的剑尊壁画没有五官,就是因为失去了剑胆。
结合那日裴净昀的反应来看,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不过这都不是她现在该考虑的问题。
裴净昀躲开她的目光,视线僵硬地停留在廊柱上,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他紧绷的下颌还是出卖了他的不安。
东极瞥了一眼,清清嗓子:“咳咳,这怪物的话当不得真,十句里有九句假的,听听得了,别当真。”
素言领会到东极的眼神,忙应和道:“是啊,这些怪物最会迷惑心智,如今大敌当前,千万不能中了他的计。”
“受教了!”许因玖垂首抱拳,很有眼力见儿地转移话题,“那师父是如何得知血姑就蛰伏在南明的?”
而且如今在场的人当中还少了一个关键人物——苍茫子。
东极扯了下嘴角,神情似有些灰败:“师祖将血姑逼出体内后元气大伤,这十多年来,他老人家一直知晓血姑的存在,不过血姑狡猾得很,行动隐秘,并不容易发现。也是近来三界动荡才让师祖寻到他的根源。”
“先前不确定这怪物在南明,如今可以确定了。”
许因玖点点头,边看裴净昀,边慢吞吞道:“那师祖呢?”
东极与素言相视一眼,刚要开口回答,裴净昀却启唇:“师......师祖他入府闭关了。”
“这......”东极满眼复杂地盯向少年,似是怪罪他对苍茫子的称呼。
裴净昀腰板挺得很直,像一棵悬在巍山的劲松,许因玖从未见过他耸肩塌腰的模样。
裴净昀状若无异地笑了笑,似乎预料到东极要说什么,他握着剑,做了个非常标准的行礼:“二位长老,我与阿玖师妹今日便出发南明,定灭血姑!”
少年志气一瞬被点燃,东极定定注视着裴净昀,他的脸上并没有自怨自艾地不满,也没有任何痛恨之色。剑眉星目,凌然而又坚毅,带着一股执拗。
“...好,好。”东极轻叹一声,上前拍了拍裴净昀的肩,“无极门有你们这等小辈我们也放心了。”
话音落下,东极也看向许因玖,他的目光锐利却如同枯木般苍老,许因玖眉头蹙了一下,但很快松开了。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即将抓住的想法还没来得及仔细挖掘,便一闪而过。
“好了,你这小丫头又在想什么坏主意!”东极目光一凛,故作严厉相,鼓动着他两颊边的白须,气呼呼道,“你最不省心,上次说灵石被小贼偷了,上上次说灵石丢了,你怎么不扯说灵石自己长腿跑了?!”
“嘿嘿嘿,说不定下次真是长腿跑了。”许因玖挠了挠耳垂,脸上微红。
“啧!”东极哼了声,恨铁不成钢,“你何时能同净昀一般让我放心!”
“哪有......”许因玖小声反驳。
训到此处,东极抬手探至许因玖的额前,掌心的灵压一瞬刺入识海。
许因玖“咦”了声,只觉得有股很温和的灵力续了进来,有点儿像是移花接木。
“师兄!”素言大惊失色,言辞颇有点激烈,“你这是要把灵力......!”
“嗯?”东极不怒自威地瞪了眼素言,但许因玖已然明白东极的意思,她向后撤了下,断掉了灵力传输。
“师父,我已经到元婴了。”
东极张开嘴巴,缓缓收回手,惊讶道:“居然突破元婴了?何时?怎未见到雷劫?”
东极急切担心的模样令许因玖感动,自从父母相继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纯粹真挚的关心了。
“就...就是昨夜......在望仙池淬体后。”许因玖犹豫开口,脑子里不断浮现帝免趴在胸口吮咬的模样。
东极见她脸上泛红,鼓励道:“很好,突破了就好。既是在天衍峰,也许雷劫被挡住了。”
“是,是吧。”
许因玖懵然地应答。
东极满意地看了二人一眼,总算是放下心:“出发前,我这儿还有个东西给你们。”
“?”
许因玖伸长脖子看去。
只见东极从宽大袖袍里凭空拿出一样像是牌位的东西。
“不是灵牌!”东极一眼就看出她心中所想,一脸无奈地哎了声。
许因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沉寂冷却的氛围此刻活络起来,裴净昀似被逗乐,唇角不由自主扬起,温声解释:“这是笏板,曾是开山祖师的本命剑。”
“剑?”许因玖仔细打量。
这笏板上方切割得很整齐,上面还雕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最下方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祖师的名号。它的边缘的确十分锋利,应当是开了刃的,只怕轻轻一蹭都会冒血。
“对,祖师用的是木剑。不过这剑凶性非常,见血封喉,祖师飞升后,这把剑就被打磨成了笏板,一直镇守无极门。”裴净昀少时最好读书,这些奇闻逸事他也有所了解。
不过还有一点他没讲,这笏板传言生来邪性,原是六合之地的腐尸木所制,杀人不止杀的是命,还是神魂。
就是不知它杀的神魂,望仙池能否疗愈。
东极将笏板递给裴净昀:“笏板就交给你了,这是把好利器。”
利器难御,一个不小心就会伤及性命,东极思虑良久,还是将笏板交由裴净昀。
素言咂舌,心中暗道,这老家伙还是心疼自己徒儿的。
就是......唉......
他别过脑袋,刻薄的三角眼黯淡而隐忍。
裴净昀眸光如静水流深般沉默,他亦明白自己的责任。
少年双手接过,薄唇紧抿:“不负长老所望!”
“且去吧。”
*
许因玖跟在裴净昀身后,主殿的大门缓缓闭合,玉石阶连城了一弯弯犹如山隘的弧线。
昨日的无极门还热闹着,今日广场上却没什么人了。
裴净昀的身影也显得极为落寞,明明方才意气风发地接过那块儿笏板。
许因玖不知道该同他说些什么。
聊剑胆?
还是聊血姑......
好像聊哪一个都很尴尬。
算了,还是不说话了。
许因玖抿了抿唇,手中的袖口攥成了一个雪团。
“阿玖师妹。”
裴净昀突然停下脚步,锋利的下颌向后偏了点,正午时候的日光尤为毒辣,斜刺过下颌的拐角直晒到身上。
许因玖眯着眼,透过睫毛的缝隙望向站在下个台阶上的裴净昀。
他的身影影影绰绰,也许正如他现在的心绪,又乱又杂,连声音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裴师兄?”
怎么不说话了。
裴净昀深吸两口气,回过神来,扯出一抹笑:“此次去南明定然十分危险,如今无极门需要东极长老坐镇,你是他的弟子,我理应护住你。”
“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因玖目光灼灼,神情略有不满。
裴净昀:“江道友不是要回师门?她手脚功夫单薄,可能需要有人护送。”
“她手脚一般,但脑子好使啊!”许因玖反驳。
以江秋落炼丹的的技术,邪修怕是都要沦为她的药人。
“好啦,裴师兄,你别担心了!我现在可是元婴了,不会让你担心的。”
裴净昀无奈地摇摇头,似是认可了。
“对了,阿玖师妹,还没恭喜你突破了元婴境。”说着,裴净昀拿起腰间的储物袋,从里面倒出一颗莹绿的丹
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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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固本丹,是药仙门已故的扶桑子所炼,对你境界提升有些用处,拿着吧。”
固本丹...
一颗至少提升五个小境界,相当于她可以从元婴初期直接跨步到元婴中期,甚至往上。
这在白玉京都千金难求,江秋落还炼不出,不,就连现今的药仙门掌门也无法复刻,裴净昀竟然有这等玩意儿。
而且,他说的扶桑子可是游戏里鼎鼎有名的药仙,活在传说里的人。
这枚固本丹也许能直接让她晋升到元婴后期。
“这......”许因玖不敢收了这份大礼。
“拿着吧,固本丹在我手里已发挥不出太大作用了,如今我已元婴巅峰,不如给你提升实力。”裴净昀递到了她眼前。
不再拒绝,许因玖直勾勾地盯着丹药,双手抬起:“嘻嘻,谢谢裴师兄。”
“不用谢我,阿玖师妹,你很有天赋,当年你和芙芙师妹并称无极双姝,引剑入体的第一天就炼出的剑胆,只是你贪玩不好修行,芙芙师妹...她丢了一魂。实际上,我当不起这个师兄。”
“不会!你是最好的师兄!”
许因玖很认真地回答,热烈且诚挚。
裴净昀一怔,目光移向远处,眺望屹立在大殿后连绵起伏的山峰。
十年前,他葬了家人沦为乞儿,一路跋山涉水来到无极门。时值白玉京各仙门招收弟子,那日与他一同被选作亲传的仅有两人,一个是许因玖,另一个便是陌芙烟。
两个小女娃长得水嫩可爱,一眼瞧见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孩子,裴净昀不理解她们为何要来受修行的罪。
但他很喜欢两人,像他那个被官差乱棍打死的妹妹,可惜那时候的他没有保护好妹妹。他想如果可以,他要一直保护她们。
直到今日,他再次回忆起‘苍茫子’说的那句话。
陌芙烟和许因玖相继炼出剑胆之后,他就听见一些前辈在背后说过,师祖识人不清认了他做弟子,更有甚者说苍茫子闭关出府后将重认陌芙烟为弟子。
裴净昀一直未将此事放在心里,但......他没想到,其实这件事一直埋在最深处,只是他不刻意记起便以为不在意。
曾几何时,他多么害怕自己永远炼不出剑胆,怕被抛弃,怕再次沦为乞儿,怕还是护不住妹妹。
剑胆,当真如此重要么......
是的,无念子回答他,是的。
素言便是最好的例子,没有剑胆却一心修剑意,致使寿数大损,与常人无异,若不是在无极门,他早已沦为一把黄土。
因此,他便有了剑胆。
“师妹,我不是个好师兄,我甚至不是个好人。”裴净昀绷紧下颌,声音冷绝,转头便要离去,看起来固执又死板。
“裴师兄!”许因玖追了下来,抓住裴净昀的手臂,“裴师兄,我相信你,你的剑胆不是偷的。”
“呃——”
被她抓住的男人浑身一颤,僵硬在原地,仿佛戳破的气球,所有的防备都卸了下来。
裴净昀死死握拳,咬牙,眼眶里含泪:“你信我?......为何。”
他们的相处其实并不多,他一直在掌门那处修行,他并不认为许因玖可以了解他。
但她还是这样回答了。
“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师兄吗?”许因玖眼里布满笑意,确切的语气令他不得不信服她的话。
裴净昀定定出神,酸苦的心脏跳动得愈发热烈,绷着他人生的那一道防线突然地断裂。
忽然,他抬手拥住了面前小巧的女孩儿。
“谢谢你,师…妹。”
滚烫的怀抱和泪水一同落下,许因玖愣了片刻,也抱了抱他。
“滋—————”
“警告!警告!任务进度:-10%。即将触发死亡进程,请宿主迅速处理!”
“?!”
许因玖猛地松开裴净昀的拥抱。
32. 第三十一章
31
被一下子推开的裴净昀愣在原地,眸光不解,他惊愕地看向一脸生无可恋的许因玖,问:“师妹?”
他以为是自己唐突的举动惹她厌恶了,但明显不是这样,许因玖似乎在寻找什么。
“我......”
许因玖不知道该如何说,她自己也懵了,任务进度怎突然就成负的了,而且死亡进程是什么?!
“帝免?!”
目光一停,落在了远处靠在画壁上的男人身上,亮得发白的日光将他的皮肤几乎照成了透明,难怪第一眼没有瞧见他。
许因玖呼吸慢了下来,心口却惴惴不安,不知怎的,她好似有种直觉,任务进度突然发生的变故应与帝免有关。
“帝免道友?”
裴净昀顺着她的视线也看见了他,一夜未见,帝免的伤势大好,衣袍都换成了白色,和无极门弟子的穿着很相似,乍一眼甚至以为就是无极门之人,尤其他靠着的那副画壁正是剑尊大人,两人的身形似乎……
裴净昀心空了一瞬,眉头微紧,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
思考间隙,许因玖已经一步作三步飞快跳下来了台阶,越靠越近,越能看清帝免脸上的情绪,他表情阴沉,浑身散发着浓郁的杀意,美眸半掀,扯出一抹凉薄的弧度。
许因玖暗道不妙,立刻道:“帝免,你怎么了?”
别不是妖鬼之身突然暴露吧。
说话间,她不着痕迹地探出一只手轻轻触了下遍体生寒的男人。
呼——
还好,还好。
是活人微死的状态,不是死人微活。
“唔!!!”
手腕突然被一股巨大的力掇住,力道几乎要将她捏碎,许因玖痛得哼出声,下意识地想要甩开。
少女反抗的模样刺激到了帝免,那双妖异的眸子闪着非人的色彩,瞳仁快要变形,他弓下腰,贴紧了许因玖莹白小巧的耳垂,先是用犬齿叼咬了一口,微末的血珠冒出,他探出舌尖迫不及待地舔了进去。
“嗯…阿玖里外都很美味。”他餍足地叹息。
许因玖牙关颤抖,下巴哆嗦地恳求:“帝免你别这样......”
裴净昀已经走近了,若不是他身形高得将她遮裹住,裴净昀肯定看见他们现在的模样。
“怎么?”帝免抽离了些,嗓音却愈发冷绝,他狠狠地盯住她,似是控诉,“你就是个花心的人,不,自始自终你喜欢的都是你的师兄是吗?你就这么怕他知道我们的关系么?”
“......什么?”
许因玖眼睛缓缓睁大,不待她解释,帝免继续怨恨地凝着她,咬牙切齿。
“你说,我现在就告诉他我们昨夜的耳鬓厮磨,如何?”
又道:“阿玖...是不是只要裴净昀彻底消失,你就不会这样三心二意。”
说到此处,脑子里系统的进度不断下降,震得许因玖心神荡漾。
她好像明白了,任务进度其实指的是裴净昀的生存率,而在游戏里,影响裴净昀存活的最大阻力就是帝免。
毕竟最终是他二人大战,而且男主还是身死魂消了。
而此刻,裴净昀就在生死边缘反复跳跃。
“你别生气。”许因玖握住帝免的手臂,上面的肌肉绷得很紧,硬邦邦的。
她试探地安抚了两下,像小猫伸爪,软着嗓子开口:“听我解释啊,我和裴师兄真的没有男女之情。”
“呵。”男人胸膛震了一声冷笑,讥嘲更甚,“难道刚才抱在一起的不是你们么?”
虽还是一脸怨恨的模样,但听见她的解释,他的情绪果然稳定下来,任务进度也维持在-10%不再波动。
“......眼见不一定为实!我们就是普通师兄妹的关系!”
见他还是一脸‘我不听我不听’的模样,许因玖似是不想再和他辩解,拨开他禁锢的手,整理好表情面向走近的裴净昀。
但帝免仍是不肯放过她,掌心不由分说地钻进她的手,五根指头更是强硬地与她十指相扣。
“......”
这么大的阵仗裴净昀就算当不看见也得看见了。
其实,他已经走得很慢了。
许因玖和帝免两人显然不了解,站得高看得远。裴净昀远远就看见自家师妹和半路而来的帝免两人举止亲密,一时间内心颇为尴尬复杂。
又见二人秘而不宣的模样,他以为是两人不想让人知道,没想到,竟是装也不装了。
妹妹带回来一个妹夫,他该用什么表情,他要说什么?
思索几息,裴净昀垂睫瞥了眼二人相握的手,琢磨许久的话绕在唇边刚要开口,帝免却直白道:“没错,是你看到的这样,我二人情投意合。”
“?”
许因玖水眸猛地瞪大,老脸一红,她多么想捂住他乱说的嘴。
裴净昀愣了下,似乎没意料他如此心直口快,方才想要说的话被打乱,只好机械地点头:“好,好。”
其实,他认为师妹可以选择更好的人,尸解道毕竟不受主流拥护。但帝免道友生得确实花容月貌,而且看起来是个听话之人,很好拿捏。
裴净昀逐渐满意。
可这落在帝免眼里,却是裴净昀甘拜下风,而自己夺得了美人归。
他讥嘲道:“哼,当然好,不用你说。”
“任务进度:10%。”
终于恢复正常了!
许因玖松了口气,捏紧帝免的手,对着裴净昀催促道:“裴师兄,我们不是要去南明么,现在就走吧。”
*
许因玖和江秋落在山下分别。
不同于来时,江秋落腰上的葫芦里只剩下几颗回灵丹,兴致也恹恹的,眼睛都睁不开。山下太阳比山上还烈,她晃着耳边的辫子,唉声叹气:“阿玖,那我先回师门一趟,你们先去南明,我很快就会追上你们的!”
“知道啦!”
“唉!”江秋落睄了眼紧紧跟在许因玖身后的男人,容姿绝色,一举一动犹如月下仙子,风吹起他的头发不显凌乱,反而为他增色,只是这样一个多情之相的人的眼里,仅住着一个人。
“你和我说说,那丹药你到底试没试?”江秋落觉得很奇怪。
火热无力痒痒丹药效有一日,只有贴身传输灵气才可排解药效。
今日,这二人很不对劲!
许因玖心虚极了,眼珠一闪,强词夺理道:“你不信我?你不信我那也没办法了。”
“!”
江秋落噎住了。
“行。”
语毕,她揣着一肚子火一头冲进传送阵去了。
裴净昀刚抬起招呼的手僵在半空,悻悻收回,他转头启唇:“阿?...”
帝免眉梢微挑,抓住许因玖的胳膊:“阿玖,那是什么?”
“嗯?”许因玖应声望去,看了看,思索道,“好像是祈福灯。”
“哦~是灯啊。”
帝免微微靠近上半身,风吹起发梢,正巧落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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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因玖肩侧,两个人看起来亲密无间,裴净昀无奈地摇摇头,他不理解帝免道友为何近来总是疏离他,像是...像是看他不爽。
可他明明什么也没做啊,按理说来,该是他看不爽这个‘妹夫’。
裴净昀嘶了声,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许因玖自是没发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她被周围热闹的集市吸引住了。
无极门山下是个小型城镇,比不得白玉京主城那般繁华富贵,但亦是有清雅高洁之风,集市的摊位非常规整,皆以玻璃或是琉璃所制,像身处在一场海洋梦里。
最近摊子上卖的最多的就是祈福灯。
白玉京夏时六月十九正是乞灵日,还有一个月才到。乞灵日就像春节,不过是以祈福灯祈求上清九天神仙的祝福。
许因玖想起玩游戏的第一年,正是开服之际,人多的常常登不上,特别是乞灵日那天,明明是工作日,却人数爆满,她硬是排了一个多小时才登陆上去。
玩家默认出生点就是自己的师门,那日师门空无一人,全都去小镇了,许因玖同样匆匆下山。
甫一踏入小镇,就是满屏的烟花以及闪闪落下的星屑,横穿小镇的湖流如同一弯银河,在蒙蒙月色中又幻化成仙女羽衣上的飘带。
人挤人,明明是二维世界,但她却感受到了周围纷杂的呼吸。
亥时一至,抬头!
万千火红的祈福灯冉冉升起,夜空被一把大火燃起,火舌腾跃,只此一刻,听到心跳的声音。
转头,她怔住,火光照耀下,一张美人脸隐在众人身后,他微微扬起脖子,下颌棱角里的那道暗影遮住了侧颈的伤口,他不甚在意,任由血水洇染领口。
突然,他一瞬垂睫,穿过人影,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仿佛将她摄住,她完全移不开。
他仿佛自我厌弃般地坠落,像是完全被人采撷的花,最后只剩下一个骨架子的花蕊,丑陋且毫无价值。
那是他还未来得及披上人皮的真实一面。
许因玖心跳得更快,呼吸被他身上的破碎感抓紧又放开,抓紧又放开。
可不过一息,暴虐的杀意袭来,她的面板收到了一则消息——
你的同伴帝免对你产生了100点厌恶值、100点杀意值。
不等她震惊,远远而视的男人突然对她笑了一下,很温柔的笑,仿佛能把人沉溺。
“......”
许因玖收起回忆,看向贴在一旁的帝免。
!!!
就是这种笑!
“阿玖,这个灯好看吗?”
不知不觉,他们二人已经走到了摊边上,帝免手里拿起一只绘着蝶翅的祈福灯,递到了她跟前。
祈福灯四四方方的,每个面画着不同形态的蝶翅,火红的流彩跃然于纸,是个大家手笔。
“这位夫人,既然您道侣喜欢,不若买一个吧,只要三颗灵石!”
“嗯...是挺便宜的。”许因玖点点头,突然眉头一拧,连忙否认,“不,我们不......”
“好,我们买了。”
帝免拦住了她的话,爽快地从储物袋里倒出一堆东西,挑挑拣拣地凑出了三颗灵石。
小贩捧着一手细碎的灵石说不出话。
“我是不是很勤俭持家?”他骄傲地问。
“O-O”
不,你是稳定的穷。
许因玖转身走去传送阵,她决定还是要对帝免保持警惕,毕竟这妖鬼惯会演戏。
33. 第三十二章
32
玄思界,南明。
天空被晚霞染成了猩红,云层压得很低,远处黑烟滚滚,木头灼烧的哔啵声声不绝,路上几乎见不到一个活物。
“怪了,南明虽是妖族地盘,但亦有人族在此安居乐业,两族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荒凉成这番模样?”
裴净昀皱眉仔细巡视了一圈,内心逐渐不安。
南明地界仅有一个传送阵,就在白盐村,这曾是人族居住的地方,可现在倾颓的屋舍、干涸的溪流...无一不告诉他们,白盐村彻底空了。
“确实奇怪,荒成这种程度少说也有四五个月了,按理说来芙芙师姐会传信的。”许因玖眼畔微皱,话音亦有些颤,十足的急切关心之态。
帝免不甚在意地瞥了眼,脚步一停,袖中拳头攥了攥,他很是不爽,得寸进尺般哂笑:
“是么?也许陌道友同何道友二人私奔了,不想让你知道,何故如此关切。”
“……”
裴净昀扬眉一笑:“陌师妹三魂丢一魂,几乎无法理解情爱,何小兄弟热血无拘,更是不会了解此道,帝免道友多虑了。”
“呵,裴道友看起来倒是很懂。”帝免冷嘲一声,而后幽怨地朝她看了过来。
许因玖转过脑袋,装作没看见的模样。
陌芙烟和何润侠去的句陀山,恰好在白盐村以东,离得极近,二人是不可能不知晓此处异常的。
不会更奇怪的是……
“阿玖师妹,今日还是没有陌师妹他们的消息么?”
许因玖吐气摇首。
裴净昀眉间的凌重似乎更深了,心中生出不大好的预感——这二人恐是出事了。
“罢了,两人是在句陀山失踪,总会有线索保存,我们先将血姑的事处理吧。”
怕就怕,陌芙烟和何润侠已经卷入了血姑之事中。二人还不清楚其中利害,必会中招。
许因玖点点头,现在好像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儿,她迈步走向一家屋子。
嘎吱作响的门轻轻一碰就开了,呛人的灰尘一瞬间从口子里倾泻而出,许因玖向里探了几步,挥了挥手,鼻头突然一皱,立刻捂住口鼻向后退去:“不要吸进去!”
但她的话还是慢了一步,等裴净昀也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两人已经昏沉沉地瘫软在地上。
三个人中只有帝免尚且有力气动作,也不知是因为他妖鬼的身份还是尸解道独有的灵息。总之在看见许因玖软了身子的一瞬间,他就张手抱入怀中。
实际上,只有裴净昀一人与大地亲密接触了。
“阿玖师妹!”
“唔...我没事。”
许因玖感到眼前一片模糊,怎么也看不见,但这感觉并不像是中了迷药。可这东西竟然能够无声无息地迷倒修士,而且,她的灵力怎么也使不出来了。
裴净昀跌坐在地上,手中的剑咣当一声坠地,他显然也发现了这点,拼命睁着眼看向两人,用尽气力道:
“帝免道友快带阿玖师妹离开此地!”
“来不及了。”
“什么?!”裴净昀刚说完,屋外传来一阵“笃笃——”脚踏声。
帝免下意识搂紧怀中之人。
很快,本就岌岌可危的门被蛮力推开,轰一声,从外面冲进来几人,红袍黑帽,看起来像是官家的人。
“抓住他们!”为首的男人长得凶神恶煞,一道疤横穿半张脸,乌唇白肤,比之前的帝免看起来更像死人,仿佛被吸了精气。
裴净昀尚且存有意识,冷声开口:“等一下!你们是玄思界的官差?”
男人抬手示意后面的人停下,不耐地觑了三人一眼:“看不出来?!别给老子废话!”
“既是官差,为何无缘无故抓我等,我师兄妹三人来自白玉京无极门,途径此地而已,并未有任何逾矩之举。”
裴净昀死死抠着掌心,强撑着将话说完。但官差却古怪地笑了下,用打量货物似的眼神在他们身上梭巡,当目光瞟到怀中貌美的少女时,呼吸明显一滞,眼神开始淫邪。
“啊!!!”
突然,男人大叫,惊骇地看着自己的手折成了两半,喷涌的血从断肢中汩汩向外,痛得快要没有知觉,只呆滞地看着。
身后一群人吓得屁滚尿流,尖叫声此起彼伏,裴净昀一愣,福至心灵地望向仍有意识站着的帝免身上,但视线模糊不堪,他根本看不清什么,只隐约瞧见一道红光闪过,仿佛是蝴蝶的羽翅。
裴净昀揉了揉眼,觉得好笑。
就在这时,面色灰白的官差哆嗦着断掉的胳膊,脖子忽而上仰,仿佛被一双看不见的大手扼住喉咙,提了起来。
“嗬,嗬...求求你…放过我......”
灰白的脸由红变青再到紫,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睛惊惧地看着眼前这个妖异的男人。
包裹在妖异男人身上的皮肉寸寸湮灭,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殷红的唇一开一合,只对他说了两个字:“该死。”
帝免不再犹豫,红眸向下压去,男人的眼睛也突地滚落。
裴净昀嗅到血味,惊疑道:“帝免道友?怎么了?”
他只能看见那个官差突然抽搐了下,再然后就倒地不起。虽知道帝免所为是无奈之举,但手段也着实残忍了些。
帝免没有回应。
同一时间,屋外吵嚷的呼救声骤然消失,裴净昀眉心一紧,提醒:“小心,有点不对劲。”
“哼,不用你说。”
帝免将许因玖稳住,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
许因玖匀出一丝力气,微微睁开眼,瞳孔骤缩,心口狂跳不止。
她她她...她看见了什么?!
帝免半张脸都没了!白骨覆面,像只厉鬼,而另一半却美得惊心动魄。
一时间,连摇摇欲坠的意识都被吓了回来。
“嘘。”
他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她的唇。
许因玖眼睫轻颤,望了眼裴净昀的方向,他离得他们有点距离,此刻恐怕也同她一样视物不清,大抵是没瞧见帝免此刻的异态。
但他却将这秘密暴露给了她!这让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许因玖自知现在是和帝免在同一艘船上了。
深吸一口气,她状若不解道:“你...是妖?”
“呵。”听到她的问题,男人兀自轻笑出声,低到几乎溃散在空气中的叹息自他口中吐出,帝免挑了下眸子,反问,“阿玖想做戏不妨再真一些。”
“?”
帝免垂眸紧盯着她脸上浮现的惑色,红到令人发怵的瞳孔都快变形,他的语气有些发烫:“阿玖在无极门没有修行么。”
什么意思?
——
不,不对。
许因玖一怔,思绪恍然清醒,尴尬地快速眨了眨眼。
妖与妖鬼十分好区分,气息就完全不一样,裴净昀离得远尚且察觉不出,但她不可能发现不到的,正常人的反应该是一瞬间就意识到他是妖鬼了。
可她却说他是妖,明显是早就知晓他是妖鬼,却在装傻。
“帝...帝免...”
她刚准备开口解释,门口却跑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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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来人背光,虽看不清脸,但身形明显是个女性,十分娇小,后背好似还有个剑的轮廓。
好眼熟!
“裴师兄!阿玖师妹!”
还未等她反应,门口之人先认出了他们。
听到声音,裴净昀撑起上半身,努力看向来人,犹疑道:“......陌师妹?”
“是我!”
陌芙烟激动地应了句,就要向屋中走近,裴净昀突然大喊:“别进来,这空气里有迷药。”
陌芙烟停下脚步,愣了一瞬,而后不在意道:“没事的裴师兄,我吃了碧玉果,听音虫奈何不了我。”
“听音虫?”
裴净昀边琢磨,边看着陌芙烟走到身边,她拿出一颗形似苹果的青色果实递到面前。
“听音虫是妖族养的蛊虫,可以隔绝微小的声音,甚至可以隔绝识海。”
难怪!裴净昀恍然大悟。修士使用灵力皆需借用识海,识海发出的念音传不到丹田那便用不出灵力。
本质上并不是他们灵力根源出了问题,而是灵力使用的路径出了问题。
“这听音虫确实独特。”
裴净昀喃喃道。
“师兄,这个就是碧玉果。”
“哦,哦。”裴净昀应答着,视线在陌芙烟的手腕绕了一圈,直到确认神魂无错才终于卸下防备,立刻伸手将碧玉果吞入喉中。
迷雾般的视野陡然清晰,就连诡异消失的灵力都在渐渐恢复,裴净昀喘息一口,立刻转向一旁的许因玖。
“陌师妹,阿玖师妹也中...?”
声音逐渐变小,裴净昀惊异地盯着扶着许因玖的帝免:“帝免道友,你的脸怎么了?”
“...无事。”
帝免扶了下贴覆在下颌的面具,怀中紧张兮兮的少女松了口气。
差点就被看见了。
陌芙烟这时也走了过来,葡萄般大的眸子紧紧望着许因玖,也递来一颗青色果子。
“系统提示:健康值-1。”
伸出的爪子刚碰上碧玉果,许因玖又缓缓收回,若不是场合不对,她一定表演当场石化。
不过是碰了一下果子而已,居然就被扣了健康值。
这得是什么毒果!
“阿玖师妹?你不吃吗?”
耳边传来熟悉软糯的嗓音,许因玖回过神来,对上陌芙烟的目光,那双眸子虽还是有愣头愣脑的可爱,但相比从前却多了些刻意。
许因玖低下眼睛,镇静回道:“不吃了。芙芙师姐,我现在好很多了,这果子应当很珍贵,还是先留着吧。”
“倒也没那么珍贵,句陀山上很多。”陌芙烟解释了下,却没有硬逼她吃,她顿了顿,又看向在许因玖一侧的帝免,“道友,你吃吗?”
“不。”
帝免尚且处在幽怨的情绪下,回应冷绝而不动听,陌芙烟怔在原地,泪花在眼里打转。
裴净昀走上前拍了拍陌芙烟的肩:“帝免道友未受什么影响,他不需要吃的,陌师妹还是先将这果子收好吧。”
“......好。”陌芙烟回道。
“哦,对了,陌师妹,何小兄弟去哪儿了?怎么没看见他?”
陌芙烟动作一顿,像是被摁到什么开关,浑身开始发颤,许因玖和裴净昀皆被吓了一跳。
她转过脸来,泪痕打湿面颊,红着眼抽泣:“何润侠被采生官抓走了!裴师兄,你们终于来了,我们快去救他吧!”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令裴净昀猝不及防,他眉头蹙起,抿唇低声:“陌师妹,你先别急,将事情都说个明白。”
34. 第三十三章
33
陌芙烟大喘几口气,终于冷静下来。她摸了下胸前挂着的玉坠,匀了一息启唇:“那日我和何道友到了句陀山,却突然失去了师弟的消息,我们二人只好在句陀山想着查探一下,可是...”
讲到此处,陌芙烟音量低了下来,眼底溢出些许惊恐。
裴净昀愣了一瞬,无所适从地放缓语气,安抚道:“陌师妹......”
“没事的师兄。”陌芙烟摇摇头,思绪重新回到那个夜晚。
句陀山位于玄思界西南部,湿热多虫蚁,常年雨季,虽不适合人族居住,但却很得妖族喜爱,因此至千年前那场战役结束后,妖族便举族迁居此地。
句陀山更是瘴气肆掠,寻常人轻易不敢进山。
所以先前他们也不明白为何无极门和南亭门的弟子竟然在句陀山闹起来了。
陌芙烟和何润侠找了师弟师妹一圈都没寻到任何气息,直至夜幕降临。
句陀山倏地沉寂下来,白日听到的虫鸣鸟啾几乎一瞬间消失殆尽,只余脚下窸窸窣窣如同蛇行的婆娑声。
就在那时,他们刚准备离山之际,面前的槐树下居然凭空多了一根麻绳,深红刺鼻的血快拧成了水,滴滴答答打在泥土里。
何润侠吓了一大跳,警惕地将绳子从树上拿下来。
“你是说那是李师弟他们几人的血?”
裴净昀惊讶出声。
陌芙烟停下,点头:“是的,上面有李师弟他们的气息。”
裴净昀眉头紧锁,忙问:“那绳子呢?可有带走?”
陌芙烟抱歉地看了一眼,说出了意料之中的话:“拿了,可是在何道友身上。”
“好吧,你说。”裴净昀失望地垂下眸子,陌芙烟见状只好继续道。
那绳子上不仅有血,还有说不上来的邪气。
何润侠碰到之后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要拿着绳子自缢,陌芙烟将他打晕后留在了山洞。
“芙芙师姐,你和何润侠分开走了?”
许因玖突然问道,裴净昀亦是古怪地看着她。
陌芙烟顿了下,立刻解释:“我原是想继续守着何道友的,可是山洞外突然传来了一串歌声。”
“歌声?”
“对......”陌芙烟皱了下眉,思索道,“好像是...月一半,日一半,人残尸全,无痕无瘢...”
“...月祭歌谣?”
一直沉默的帝免骤然开口,眸光冷冽,只有许因玖能发现他微微发颤的手,握着她的,越来越紧。
“月祭歌谣是什么?”
“我也不知,只是突然想到了。”帝免沉着脸,额上绷着青筋,看起来很痛苦的模样,“抱歉阿玖,我想不起来了。”
许因玖还未曾见过他这样,想必他变成妖鬼之前应是生活在南明,只是不知为何失忆了。想起原剧情他屠杀整个南明,许因玖只觉得情况不妙。
“如果叫月祭歌谣的话,好像就对得上了。”陌芙烟开口。
“何意?”
“我出了山洞后一直在找歌声源头,然后就碰上了一群人。”说到此处,陌芙烟把头转向屋外,正巧,一阵风吹过,门开了。
原先冲进屋中的那群官差此刻全倒在地上,垒成了一座小土坡。
难怪突然没了声音,是陌芙烟做的。
许因玖悄然打量了眼。
陌芙烟依旧是那个陌芙烟,生得乖巧怜人,一双大眼常常垂下一半,娇小得一眼看上去根本想不到她是个剑修,尤其是她周身的气质,内敛含蓄,行事温吞,与现在的她毫无相似之处。
恐怕迟钝如裴净昀都发现了她的异常,可那腕上铜镯分明是她的神魂。
他们究竟出了何事。
许因玖不敢打草惊蛇,只能先跟在陌芙烟身后随机应变,裴净昀向她使了个眼色,两人所见略同。
“嗯...!”胳膊被一道力向后扯去,许因玖不解地望了眼,身后抓着她的手的男人正不悦地盯看着二人眉来眼去。
“......”
陌芙烟被他们俩的动静吸引过去,直溜溜地观察二人。
许因玖有些不适地别过脑袋,僵硬着将转到正题:“芙芙师姐,你晚上遇到的就是这群官差?”
“对,怎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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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什么。”许因玖笑着摇头。
越来越不对劲了,陌芙烟明明知道句陀山瘴气深重,绝非是人族可以踏足的地方,可她却说在句陀山遇到了他们。
虽然这群官差有听音虫这类稀奇物件,甚至可以用来针对修士,但许因玖观察过,这群人就是普通人,身体并没有修行的痕迹,如何能抵御瘴气?
陌芙烟似乎没有意识奇怪的氛围,将后来发生的事说了出来。
“这群人行事诡异,一直在唱月...月祭歌谣,当时他们有几人还扛着一顶轿子,里面血腥味很重,我就想拦下他们。可刚动作就发现浑身没了灵力。”
结局和许因玖他们三人一样,这群官差发现了她,还想将她抓走。
陌芙烟想想还有些后怕,“当时真的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完全任人宰割,若不是碰巧被大巫救下,我也怕凶多吉少。”
许因玖眉心渐深,果然,剧情出现了改变。
大巫......从未出现过的人物。
裴净昀这个土著显然也不知道大巫是个什么人,不过对比她来说,裴净昀可谓是饱读诗书了,很快他就想到了某种关联之处。
“大巫是与巫族有关么?可是巫族自三尸神陨落后也彻底消失了,这得有上万年之久。”
陌芙烟:“不,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大巫,将我从这群官差手中救下后就带我回了部落,大巫说李师弟他们几人已经被献祭了。后来我再去山洞找何道友,却没发现他的气息。”
“嗯......”裴净昀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凝眸视看着荒芜的白盐村,没有再深思巫族的问题。
裴净昀明白现如今这不是他能接触,能解决的问题,现在他只能期望何道友还活着,并且巫族与三尸神再世这件事千万不要有牵扯。
“陌师妹,你能带我们去那个部落吗?”
裴净昀深深地看向陌芙烟,夕阳残红之下他似乎从门后那一块儿阴影里隐约瞧见少女脸上诡异的抽搐。
可一眨眼,又不见了,仿佛是他的幻想。
“可以。”
陌芙烟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35. 第三十四章
34
残阳落到了半山腰,昏黄天际处弥漫开一抹夺人的淡紫,黑夜悄然降临。
直到探出鼻息,裴净昀才收回手,终是松了口气。
“裴师兄,我只是打晕了他们。”
陌芙烟见状,嗫嚅开口,却是眼睫轻颤,遮下了深处的冷漠。
裴净昀笑了笑并未回应,而是问了句别的问题:“这些官差为何要抓我们?”
陌芙烟一愣,似乎也没意料到裴净昀居然转了话头,过了两三息才回道:“他们是采生官,用金银就可以买到的一种官职。”
“采生官?!抓少女献祭的那群人?”许因玖突然想到了先前在船上李老板曾经说过,玄思界世道极乱,正是与这采生官有密不可分的联系。
“师妹知道?”陌芙烟微微张唇。
许因玖吱唔着摇摇头:“只是有些了解,其中关窍还是不明朗。”
“嗯。“陌芙烟顺着她的话继续道:
”阿玖师妹说得没错,采生官的确专做这个活计。大约七八年前,自南明起玄思界各地频发灾害,当时请照星门看过,并未有任何邪物侵染的痕迹,可后来,朝廷就下令设置采生官,先前是献祭童男童女,后来各家各户都跑了,于是又开始抓少女,但现在抓修士了,那些听音虫就是朝廷给的,说是修道之人灵气旺盛易得祂的喜爱。”
“祂?”
“嗯,应该是某种制造灾乱的邪物,恐怕...是妖鬼吧。”陌芙烟语气颇为怪异,像是故意提及似的。
许因玖拳头倏地握紧,神情有些不自然,反倒是捏着她的男人却十分悠闲地掐她的手心。
“……”
“难怪,白盐村恐怕遭此劫难已久,人都走光了。”裴净昀思量着,他看了眼方才从死掉官差衣中拿出的虫子,这东西极像白姑,可却是红色的。
难道......是血姑?
“天色有些晚了。”陌芙烟睄了眼屋外,转回头笑道,“裴师兄,不如我们明日再去吧,晚上不好走。”
“好。”裴净昀颔首,提剑挑开左右两个小房间,沉吟一瞬,“帝免道友...帝免道友伤势将愈,阿玖,你同他在此处休息。”
许因玖看了眼裴净昀指的屋子,里面有两张小榻,被褥绣着可爱的粉金锦鲤纹,瞧着应是两个小姊妹的房间。
而另一间房仅有一张榻。
“陌师妹就在这间吧。”
陌芙烟:“啊,那师兄呢?”
“此处诡异非常,不可大意。今夜我守着大家,无需休息。”裴净昀说罢,便落座在八仙桌旁的太师椅上,宝剑放在桌上,神色凌然,眼下却布一层青黑。
“裴师兄,要不我来守吧。”许因玖道。
“不用。”裴净昀拒绝。
许因玖强硬道:“就让我守夜吧师兄,近来你都未曾休憩片刻过。”
她自有些小小的私心,方才帝免竟然不管不顾在她眼前暴露妖鬼之身,她想一个人静静,好好思考后面该如何行事。
说完这话,帝免果然不大高兴,脸瞬间沉下,他似乎明白少女此举何为,突然的,胸腔发出一句冷哼,甩了头走进屋子。
“乓”一声,门合上了。
裴净昀失笑:“阿玖,帝免道友这性子恐不合你心意啊。”
“呵呵呵......”许因玖冷汗涟涟。
求求了,别说了。
门后,听见两人对话的帝免扯唇冷笑,半边脸上的灼烧感让他的表情显得格外阴冷,许因玖的小动作他不是没发现,只是他知晓,品尝美味是需要极度的耐心的。
*
夜幕彻底降临,许因玖最终夺得了守夜权。
白盐村静得可怕,白日还尚且存着一丝人气,可到了晚上,残月高照,惨白的似是死了许久的人正吊在天上看着人间。
许因玖虽是唯物主义者,但进了这里后也不得不成为“迷信”之徒。看得越久,她越觉得那月亮不对劲。
不再多想,许因玖慌忙移开,低下身子打量起晕倒在面前的这群官差。
这些人身上毫无灵息,也没有邪气,只靠这小小一枚听音虫就可以压制修士,而这虫子几乎和白姑长得一模一样。
许因玖也怀疑这可能就是血姑。
但与白姑不同的是,上面丝毫邪气也没有。
再者,为何人族的朝廷有这东西?
整件事情仿佛陷入了怪圈,许因玖晃晃脑袋决定放弃思考。
脑袋一空,另一件事又钻了进来。
许因玖望向紧闭的房间,里面有两道呼吸声,仔细一听就能分辨出哪个是帝免的。
他为妖鬼,气息浅淡,不似习武之人的绵长有力,听上去仿佛随时要断掉一般,可那一夜却粗热得如同火炉,吐在她耳廓边,火舌般卷过。
想着想着,脸上飘出两瓣红晕。
她分不清对他的感情,有畏惧,畏惧他妖鬼的身份,有心悸,他的靠近总会令她心潮澎湃。
许因玖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壳子里是个二十四的灵魂,她当然分得清什么是喜欢,可现在却犯了难。
她对帝免是有感觉的,但这种感觉似乎是基于某种生理反应,就像是以貌取人那样,而她对他的性格却是敬谢不敏。
令人无法理解对占有欲和几近圣人般的冷漠都让她无法心安。
她不清楚这样畸形的喜爱会持续多久,妖鬼那样的阴晴不定,他是否有一天会想杀了她?
虽然想这些都为时过早,但许因玖无法不未雨绸缪。
“啊……”
突然,一道虚弱的痛吟打乱了许因玖的思绪,她定睛朝声音方向看去。
那群昏迷的官差里有个人醒了。
许因玖按兵不动,凝眸盯了盯。
是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年纪大约四十了,瞧着不似做官的,应是杀猪的,即使懵懵将醒,身上的煞气也溢了出来。
许因玖走上前,一脚压在了男人膝盖上,轻松阻止了他的动作。
男人一瞬惊醒,瞪圆了眼似要动怒,待看清人脸后,陡然泄了气,唯唯诺诺地想要装死。
“……”
“既然醒了就起来。”
许因玖撂下一句话,转身坐回太师椅。
大胡子男人瑟缩一瞬,脸上横肉动了几下,“嘿嘿”笑着爬起来,尴尬又胆怯地半弯着腰挪到许因玖跟前。
王大顺耷拉着眼皮,颤巍巍向上抬,神色一怔,入了迷般看着面前施施然坐着的少女。
先前行事匆急,他又落在最后,并未瞧见女修的容貌,如今一瞧真是痴傻了似的发不出声音。
王大顺敢保证,他从未见过如此美的姑娘,琼鼻柳眉,眼睛像小鹿一样,但眼尾处却微微上扬,多了丝灵动,除却容貌,更令他惊讶的是少女带给他的感觉,纯净的和他幼时在乡野间的清泉一样。
“怎么了?”座上的少女突然开口。
王大顺赶忙垂下眼睛,只觉惶恐,断断续续道:“女...女仙,求求你,放过...放过我吧。”
“你做了什么?要我放过你?”
少女的语气无怒无喜,似嘲弄,似疑惑。
王大顺陡然软了腿脚,往地上猛地跪去,泣嗓道:“女仙!这是我第一次采生,我...我从未干过杀人的事啊!是他们!都是他们逼我的!”
王大顺抽泣不已,讲到了痛处,话头便源源不断向外涌,许因玖很快就明白了事情始末。
约是三月前,王大顺一家居在玄思界京都郊外,可一晚,采生官竟冲进他家抢走了年仅十岁的女儿,而先前采生之处都在西南地界,这次竟然蔓延到了京都。
王大顺苦苦哀求无果,就想着也当上采生官,好偷偷放走他女儿。
可惜,他女儿第一日便被祭了去,婆娘当场疯了跳河自尽,只留他一人孤家寡人郁郁不振,直到前段时日官头说上面发话不再抓人,而是下令抓修士,抓一个修士便赏金百两,抓捕数量最多者赏结魂灯......
“结魂灯......”许因玖喃喃自语,虽然她不了解这是个什么东西,但从名字上大概能猜出这是个修复神魂乃至死而复生的物件。
果然,见她不解,王大顺立刻道:“朝廷说的,这结魂灯可将已逝之人的魂魄唤回。”
许因玖眼皮一掀:“你想复活你女儿?”
“嗯......”被说中心事的王大顺将头低得越发厉害,“我晓得的,我咋可能抓什么修士,我只是...只是自不量力地找个希望。”
许因玖喉咙涩然。
“女仙,不,不好意思,我说多了。”王大顺憨憨一笑,苦着脸有些窘迫。
许因玖默了默,还是问道:“那你知道听音虫是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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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什么虫?”王大顺拧眉不解,努力思考她说的虫子。
“就是这个。”许因玖张开手,掌心趴着一个血红的死物。
王大顺吓了一跳,身子佝偻起:“这...这是何物?!看着竟如此可怖!”
那虫子全身血红,表皮还透着更深一层的诡异纹路,只一眼就让这个杀猪屠户发寒。
“我没见过!”
王大顺大起胆子打量,再次确定。
许因玖审看着大胡子男人,语气讶然:“那你们如何抓捕修士?”
“就...就硬抓。”
“......”
王大顺:“所以...至今也没抓过一个,而且玄思界现在甚少有修士前来......”
许因玖更不懂了:“那你们又如何得知我们在此处?”
他们此次行动极为隐蔽,知晓他们行踪的只有东极和素言两位长老,不,还有江秋落,但江秋落也并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落脚点。
就在她头脑风暴之际,王大顺低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回事,当时官头走到了南明边境,我们都知道往里就是妖族地盘了,于是想着往回走,突然就有一个小姑娘从林子里跑出来,说有几个修士跑进他们村里杀人放火,要寻什么宝物,咱就想着去碰碰运气。”
没想到运气没碰到,差点儿命都没了。
王大顺没将话说下去,他偷偷瞥去,座上少女的面色变了又变。
许因玖仔细盯着掌心的虫尸,心虚如同乱麻。
听音虫......所有的一切都是陌芙烟说的,如果王大顺他们真的不知晓虫子的由来...那么,便是陌芙烟在说谎。
“阿玖!”
“阿玖师妹!”
紧闭的房门猛地震开,帝免迅速向许因玖跃去。
裴净昀同他都未曾合眼,外面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一瞬回神,许因玖心弦紧绷,她这才发现耳后另一道饱含杀意的剑风近在咫尺。
“女仙!”
王大顺大呼一声,睁大了眼愣在原地,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少女掌风挥来,百磅重的他犹如片叶被掀翻,下一秒,地板发出滋滋声响,白尘飞扬,一口深嵌割裂了大地。
王大顺吓得怔怔不语,只觉浑身冰凉。
“陌师妹!”裴净昀冷斥,双目不可置信。
许因玖转身看去,陌芙烟一改往日,娇小玲珑的身姿倚靠在门框上,冷眼瞧着他们,脚下踩着一把断裂的剑,正是下山那日东极长老赠予她的本命剑。
“芙芙师姐?”
虽早有准备,但许因玖仍不敢相信陌芙烟竟会连本命剑也折断。
方才她那一招并未要杀许因玖,而是朝着王大顺的。显然,她没想过王大顺居然提前苏醒,并且将所遇之事和盘托出。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意外,毕竟她已经达到目的了。
裴净昀看了眼王大顺,深吸两口气,怒而不发:“陌师妹,你费尽心思与我们会合究竟要做什么!”
陌芙烟悠悠笑着,圆润的眸子眯起,视线从他们三人脸上划过,似是满意道:“不错,你们都被结合了。不是想同我去部落么?现在就可以!”
“什么结合?”话音刚落,裴净昀眼神一晃,脚步不稳,立刻惊叱,“阿玖师妹,快扔了那虫子!”
呃?
许因玖捏了下手中冰凉的虫尸,脑海似被一层白雾笼罩。
晚了。
“晚了!这虫子需得贴身在身上三个时辰才可结合,如今已过了三时一刻了。”陌芙烟凝眸向她手中望去。
就在这时,帝免拉起许因玖的手,将那虫子提起来看了又看,不屑一顾地扔开:“不过一介未成型的妖鬼而已,连气息都未凝结。”
妖鬼?
许因玖了然,难怪虫子上没有丝毫邪气。
“是吗?”陌芙烟仍泰然自若地靠在原地。
许因玖心头一跳,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秒陌芙烟提步款款上前,拾起地上的听音虫,残忍开口:“身为妖鬼的你不知这虫子虽成不了型,但可容纳咒吧。”
说罢,帝免身形忽而一僵,唇口溢出黑血,下一秒,抬眼阴狠地掐住陌芙烟的脖颈,青筋于手背鼓动,用了极大的力气。
陌芙烟涨紫了脸,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声道:“见过…圣魔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