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之纨绔重生》
1. 重生90
1990年,四月底。
海市第二丝绸厂的员工住宅区,3号筒子楼四楼的西边户这家,一个约莫十七八的容貌出挑的男生,正百无聊赖地趴在栏杆上晒太阳、发呆。
今天是周四,工作日,他这个年纪,正常来说,一般都在上学。
高中,或者技校,再不济也已经被父母亲人安排进厂上班了,绝对不会闲得在这儿打摆子。
哦,姜落啊,姜家那小子,姜老三的儿子啊?
那正常。
那小子就是个混子。
他家里也不管他的。
这是今年四月之前,第二丝绸厂这片,大部分人对姜落的印象和评价——长是长得好的,特别好,可惜了,是个混子,学不好好上,没考大学,也不去技校,他父母也不管他。
提到他,丝绸厂的不少员工都要对自家独生的儿子女儿耳提面命:“你可别跟他一起玩儿啊,他就是个混子,以后出了社会就是街溜子、小痞子,社会渣子。”
姜·预备役社会渣子·落,此刻正歪在筒子楼的走道护栏上,也不知在想什么,露着一脸松散的悠悠然,眺望远处,眼睛微眯,要是嘴里再痞里痞气地叼根烟,吞云吐雾,就更符合他此刻的神情神态了。
却没人知道,姜落正想:重生啊……回来了啊……1990年……他18岁的时候……
哈。
姜落:老天这是看他上辈子混太惨了,良心发现,再重新补他一世?
姜落心里发笑。
更好笑的是什么呢?
是他重生回来的眼下这个节骨眼,1990年的4月,恰好是他的亲生父母寻过来的时间。
是的,姜落是被抱错的。
十八年前,海市妇幼院,一个叫章香萍的女人,和一个叫苏蓝的女人,一起在妇幼院妇产科的生产室生孩子。
章香萍前脚生了个六斤一两的儿子,苏蓝隔了几分钟也生了个差不多六斤的男孩儿。
两个男孩儿被一起抱到托台上的时候,护士给他们绑错了新生儿腕带。
章香萍的儿子成了苏蓝的儿子,随父姓,取名赵明时。
苏蓝的儿子成了章香萍的儿子,也随父姓,就是姜落。
这样一错,就是十八年。
直到90年的4月,彼时已经是复旦大学大一学生的赵明时在学校献血,被查出血型和父母对不上,这才揭开了当年抱错孩子的真相。
而为什么说重生在眼下这个节骨眼,在被抱错的姜落眼里十分可笑?
要知道赵家和苏蓝的条件可是非常好的,远胜过在丝绸厂当普通工人的章香萍和姜建民,认回去,不是挺好的吗?
好什么?
姜落讽笑。
他什么情况,赵明时什么情况?
他是混子,社会渣子,赵明时可是考上了复旦的高材生。
姜落至今没忘记,当初苏蓝和赵广源认过来的时候,知道他没考大学,也没上技校,更无一技之长的时候,错愕中流露的不喜。
没错,赵广源和苏蓝根本不喜欢他,他们只爱赵明时这个在他们身边长大、被他们精心养育、多才多艺、考上名校的孩子。
主观上,他们也是想去爱去喜欢去期待他们血缘上的亲生儿子的。
毕竟是新生的,是赵广源的血脉,苏蓝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但等真的见了,真的认了,对姜落,他们只有不认可和失望。
此刻想起上一世,姜落又想笑,讽笑、自嘲——
被认回后,他真的拼劲了全力想得到赵广源和苏蓝的认可和喜欢。
他不要他们的钱,希望他们能明白,他回来,不是为了钱。
他做生意,赚了钱,反过来给他们钱。
他逢年过节大包小包拎回家,礼没少过,钱没少过,电话没少过,回家看他们的次数也没少过。
但最后他得到了什么呢?
赵广源和苏蓝还是不喜欢他,和他这个亲生的儿子,最多就是面子上还过得去,实则不在意、不关心、不重视。
他们在意关心重视的,除了生出来过继给赵广源大哥的长子赵朔,便是他们亲自养育长大的赵明时。
他们送赵明时上大学,在那个普通工人工资不过几百的年代,一个月生活费就给赵明时五百。
他们在赵明时想要当交换生出国的时候,为赵明时去学校上下打点,送赵明时出国。
赵明时毕业了,留在本地,他们给赵明时通关系找好工作,给赵明时买房子。
逢年过节,姜落琢磨带什么回去孝敬父母的时候,赵明时随便一个电话回家,说想吃什么,赵广源和苏蓝立刻去买菜忙活。
有什么事,姜落全靠自己,赵明时全靠家里。
姜落一辈子都在奢望父母的爱、关心重视,也羡慕赵明时得到的支持、资源。
为此,上一世,姜落和赵明时几乎斗了一辈子。
姜落那时候总认为,只要他比赵明时强,只要他胜过赵明时,赵广源和苏蓝就会认可他喜欢他。
毕竟他才是亲生的儿子,不是吗?
不是吗?!
姜落从前在意到近乎偏执。
甚至在他死之前,他心里都在呐喊:明明我才是亲生的儿子!你们为什么不爱我、凭什么不爱我?!
我做的还不够多还不够好吗?!
我比赵明时差吗!?
为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如今重来一世,回忆过往从前,姜落心里默默发笑。
什么凭什么为什么?
不爱就是不爱呗。
死都死过一次了,重生都重生了,仿佛以第三视角回顾了过往,姜落心里什么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只有满心的嘲讽——
他想他要什么有什么,他脑抽了吗,上一世和赵明时斗什么?
亲生父母的爱与关心,重要吗?
赵家能给的资源人脉,很了不起吗?
人,人生,应该往高处走。
他上一世在意纠结的那些,真心没有必要。
此时挨着阳台栏杆的姜落:他回来了,现在可是90年。
90年,什么概念?
意味着一切尚未或刚刚开始。
意味着未来会有无数的机会等着自己。
意味着他广阔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90年!
别说资本尚未正式开始萌发。
南巡都尚未发生。
一切正待发展!
姜落光想想,都要笑得掉牙——重生回到这样的90年,简直就像天上砸下金子,等着他跑过去捡。
就这样,今天刚刚重生回来的姜落,轻轻松松想明白了一切。
他也想好了,这一世,重来一次,他再不要和赵明时斗什么了。
赵明时,以及章香萍、姜建民,赵广源、苏蓝,还有赵明时那个倒霉哥哥赵朔,他妈的通通给他滚!
通通滚!
他要开始全新的人生,全新的。
他要在这个时代,激荡出自己的光彩!
走廊上,住在最东面的王闯端着盆面快步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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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过来,连筷子一起递给姜落:“来,吃面。”
姜落转头扫了眼,心里其实有点嫌弃。
他都多少年没吃过这么清汤寡水的东西了,何况挂面,也没什么好吃的,上一世,他日常都是吃手擀面,再加几个荤素搭配的浇头,味道不知道好多少。
可不怪姜落嫌这嫌那,他就这性子,日常享受惯了,上一世别说吃穿用度,哪怕就是他拿来擦手的帕子,都是最好的料子。
因为姜落有这资本——上一世他开公司,脑子也活,门路寻得也多,赚了不少钱。
钱赚来就是拿来花的,姜落从不亏待自己,对自己十分的舍得。
他住豪宅,开好车,进出高档场所,大把大把地花钱,大把大把地潇洒。
拿别人评价的话,他姜少纯纯一纨绔子弟。
纨绔就纨绔,姜落才无所谓别人怎么说他,他就是要过得潇洒。
到了这一世,重新来过,姜落当然还是要过得潇洒。
他又不和自己过不去,纨绔又不犯法,难不成他还要“浪子回头”?
切。
姜落接过面,低头吃了两口,没滋味,嫌弃死他了。
他把面递回去,对王闯说:“你自己吃吧。”
王闯就自己吃了,吃得呼啦呼啦的,特别的香。
姜落这时在琢磨眼下能做点什么,他问王闯:“胖子,你手里有多少钱?”
“啊?”
王闯从瓷盆里抬头,嘴里还嗦着面,眨巴眨巴他那对不大的眼,想了想,说:“三百吧。”
姜落一顿,脑子里闪过什么,想起来了,王闯高中和他一起上的,没考上大学,他家里想办法,送他去了技校,学机电。
这三百,是他自己拿生活费偷偷私下攒的。
“怎么了?”
王闯问,想到什么,马上两眼放光:“去迪厅啊?晚上吗?可以啊,我到时候偷偷溜出来。”
姜落:“……”
姜落这才想起,他不是后来有钱了才成的纨绔,他本来就是个混子,混得不行,学不上,技校不去,也不上班赚钱,天天去迪厅,不是学人喝酒抽烟,就是泡妞儿,纯纯混不吝一个。
他这时候常去的迪厅叫“东方一号”,去年刚开。
去年没考上大学之后,又在社会上认识了些乱七八糟的人,被带着一起,他就开始经常去“东方一号”。
在“东方一号”,他不但喝酒唱歌跳舞泡妞儿,他还学会了抽烟打架。
“东方一号”那儿看场子的大哥叫华子,他成了华子的手下。
没事儿,他就在迪厅的场子里到处混混,学着社会上那些人的样子、装大人、装老油条,还觉得自己很酷,很吊。
有事儿,他就上。
尤其他年轻,血热,容易冲动,还好面子。
华子拍拍他的肩膀,他就觉得华子第一他第二了,上得毫不犹豫,打架打得风生水起、不要命。
姜落这会儿稍微想想,都要为自己年轻时候的二逼样尴尬到抠脚趾。
他还想起来,他就是从这时候开始,身边人不断,换了又换的。
总结起来,约莫就是:“东方一号”是他“堕落”的开始。
姜落正回忆琢磨,王闯端着盆,用胳膊捅了捅他,脸上有促狭和嬉皮笑脸,说:“诶,你在那儿认识那妞儿,就经常穿个小裙子去唱歌的那个,泡到没啊?”
“我上次不都见你搂她腰了吗?”
姜落回了一句话,王闯差点把吃的面都喷出来。
姜落说:“我喜欢男的。”
2. 借钱
王闯呛了口,差点把嘴里的面从鼻孔里喷出来。
啊???
王闯大惊。
同性恋他知道,从小就知道。
因为他们丝绸厂以前有个娘娘腔,就是同性恋,丝绸厂的这群爹在家骂儿子废物的时候,有时候就会提到那个娘娘腔。
但同性恋。
那可是同性恋!
早十年,那可都是要被拉去精神病院吃药治脑子的!
“你!”
王闯差点把手里的瓷盆都丢了,瞪着眼睛看姜落,压低声音:“你胡说八道什么!”
姜落没胡说,他确实喜欢男的。
上一世他起先不知道,就觉得和女人一起,总感觉不是那么得劲儿。
后来阴差阳错睡了个男的,自此打开了他新世界的大门,他才知道,其实他是同性恋。
关于喜欢男人还是女人的问题,这会儿根本不重要。
姜落直接略过。
他已经想到自己应该做什么,来积攒自己的第一桶金了。
他对王闯说:“你那三百借我,有办法再弄点儿吗?”
他和王闯熟,上一世也一直带着王闯做生意,没什么不好开口直接提钱的。
王闯不解:“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你那儿不是有五百吗?”
王闯也知道姜落有多少钱。
他们关系铁,比人家亲兄弟都好。
姜落:“不够。”
王闯:“你需要多少?”
姜落:“五千,五千要是没有,两三千也行。”
王闯诧异:“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三五千可不少。
丝绸厂上班,普通工人一个月不过才三百多,当领导的,也就四五百。
两三千都可以买台不错的电视机了。
姜落:“先别问,到时候告诉你。”
“我自己想想办法,你也帮我凑点儿,行吗?”
王闯抓抓脸:“哦,行吧。”
想了想:“我下午回学校,帮你找同学借点儿吧。”
又说:“多久能还啊?”
姜落:“最迟一个月。”
王闯:“那应该能借到,我借借看。”
王闯端着空盆儿回自己家了,姜落也进了屋子。
他家两大间,一间做了厨房餐厅,一间隔开了,里面是章香萍和姜建民的卧室,外面半间是姜落睡的地方。
家里普普通通,床、衣柜、桌子。
他们家也没有卫生间,卫生间在楼梯道那儿,是公用的。
洗澡就在厨房,用长木桶,烧水拿盆儿洗,洗完把木桶里的水舀出来倒水池。
姜落对这个家没有感情,对放养他的章香萍和姜建民也没有感情。
夫妻俩养孩子养得随意,给口饭,给把钥匙,活着就行。
姜落在他们这儿没得到关心爱护,对他们自然同样冷淡。
姜落回屋,翻找出自己夹在书内的五百块。
这五百当然不是章香萍姜建民给的,他们家就没有给孩子零花钱的传统。
章香萍和姜建民也从不给姜落钱,姜落以前要过,也就要五块十块,觉得五块十块不行,两块三块也可以。
结果章香萍马上一脸提防,说:“你一个小孩子要什么钱?我缺你吃缺你穿了?”
姜落也有骨气,之后再没有要过。
这五百,是姜落在“东方一号”当小弟,华子哥给的。
几次都是因为姜落打架打得卖力,还受了点伤,华子哥特别喜欢他,就每次奖励他三五十,姜落一点点攒的。
姜落坐在床边,点了下钱,合上书,心里琢磨,他要尽快做事赚钱,不可能一直混在东方一号和华子哥身边。
但东方一号那儿他还是得去。
一是他已经混进去了,不好一声招呼不打就走,否则华子肯定会不高兴、找他麻烦;
二是他目前没有别的门路,华子那儿好歹是条路,他得想办法弄点“启动资金”。
把书丢回桌上,姜落起身,钥匙都没拿,门都没关,直接走了。
他如今连辆自行车都没有,只能靠走,走去东方一号。
到了,已经是四十分钟之后。
姜落腿都走酸了,不解自己以前怎么走的,果然年轻热血又二逼,靠两条腿就能当车轮子用。
他琢磨等有了钱,怎么也得给自己先添辆车。
进东方一号,内里气派又高雅,光门厅就有几根如今不多见的罗马柱。
刚重生回来的姜落对这儿早没印象了,抬眼扫了扫,就走向前台,问前台:“华子哥今天在吗?”
他对前台也早没印象了。
前台的女生画了蓝色眼影,却是熟悉姜落的,姜落一走近,她就笑了:“在啊,当然在。”
又说:“今天这么早来啊?”
迪厅一般下午五点才正式营业,姜落他们过来看场子,一般早一点,也要六七点才来,凌晨离开。
姜落问完就要进里面,女孩子奇怪了下:“诶,你今天怎么了啊?”
?
和女生对视了眼,福至心灵,姜落这才想起自己年轻时候什么样——走到哪儿都爱和年轻、尤其是漂亮的女生搭两句话。
想必平时来东方一号的时候,没少和前台小姑娘搭腔、逗人家。
当然,后来他不逗女生了。
他自从发现自己喜欢男的,就专搭腔男的,尤其是帅哥——纨绔么,这多正常。
姜落心里为年轻时候的自己好笑,面上也笑了下,冲女孩子挑了下眉峰,随便搭了句:“今天眼影颜色挺漂亮啊。”
女孩子笑,轻嗔:“哪天不漂亮啊。”
女孩子忙自己的了,姜落进里面。
一进去,就是个面积不小的厅。
这会儿厅里没亮彩灯,亮着正常的照明灯,灯有些偏暗,厅里的装修风格也是深色调的,整体看起来都是暗的。
姜落扫了眼,看见靠中间的一个长卡座上零零散散地坐了几人。
他边回忆边过去,想起来,这些人里约莫都有谁。
他过去,喊他们:“储哥,陆哥,雨哥。”
心里哼,听着吧,再听两天就听不到了。
等回头再见,就没你们这些什么哥了,只有你姜少。
“哟,来了,今天这么早。”
姜落过去,没坐,倒不是没他的位子,是懒得坐,他找华子,目的明确。
姜落马上就问:“华哥不在?”
“办公室呢。”
其中一人道,说完和身边人对了一眼,眼里有促狭。
姜落没看见,也没多想、觉得办公室他不能去,便直接往记忆中办公室的方向走。
他一走,刚刚那几位“哥”都看着他的背影。
等姜落走远了,其中一人道:“你耍他干嘛?小孩子。”
刚刚告诉姜落华子在办公室的那位哥开口哼笑道:“就耍他,怎么了。”
“小孩子耍耍,又不犯法。”
“怎么,拉我去枪毙啊?”
几人都笑了。
他们都是混子,老油条,也压根儿不把姜落这种愣头青放眼里。
这边,姜落走到员工更衣间旁边的办公室门口,就停下了。
他听到了喘音和女人的呻吟,很细微,很小,心里马上反应过来华哥在办公室里做什么。
他这时候也想起来,上一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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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被这么耍过,过来找华子,拍门,坏了华子的好事儿,被华子边提裤子边劈头盖脸一顿骂。
耍他呀?
姜落心里心哼。
姜落没去敲门,站在门口,倚着更衣间的门框默默等。
等了没多久,等到一声重重的闷哼和女人甜腻的喘音,姜落心知结束了,后退,往更衣间内站了站。
很快,办公室门开了,随着传来的一股香水味,便是女人的脚步声。
等女人离开了,姜落才走出来,来到办公室门口,咚咚敲了声门,喊:“华哥。”
“进来。”
姜落推门。
一个30左右的、脸上坑坑洼洼的、皮肤有些偏黑的男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点烟,见是姜落,男人吐了口烟,挑挑下巴:“什么事儿?”
姜落闻到了劣质香水和混杂的腥味烟味,抬手在鼻尖前挥了下,面上没有任何流露,笑了笑:“还是当大哥的爽啊。”
卢富华知道姜落在说什么,抽着烟,靠着椅背,有些嘚瑟地哼笑:“你小子不爽?你小子就这张脸,不知道迷倒多少女人。”
“以后有你爽的。”
再次问:“什么事?”
姜落走近,没兜圈子:“华哥,我想问你借点钱。”
借钱?
卢富华意外了下,先问:“借多少?”
又说:“小孩子家家的,借钱干什么?”
姜落站在办公桌前,没说借钱要做什么,就说:“我想问哥借五千,如果五千不行,两三千也可以。”
“最快七天,最晚一个月,我就还。”
“如果借我五千,还的时候,我给哥六千。”
“如果借我两千,我到时候还两千五。”
“可以打借条。”
卢富华抽着烟,挑眉:“你小子找到什么门道了,就几天,借五千可以还六千?高利贷也没你的多。”
姜落很利落:“哥能借我吗?要是能借,我借,打借条,如果不能借,就算了,我想别的办法。”
卢富华眯眼:“问你了啊,做什么?”
“干什么的?”
“钱能翻这么多?”
“不能说啊?”
“能说。”
姜落淡定的,说了:“炒股。”
炒股?
卢富华喫了声,说:“就那几支股,进进出出,出出进进,价格涨了跌跌了涨,几个人能赚?”
卢富华知道股票,普通人能倒腾钱的路子他基本都知道。
但卢富华根本不信股票能赚钱,因为他自己就倒腾过,亏了,亏了不少,他之前都恨死了。
卢富华烟瘾大,几口就抽完烟了,把烟屁股碾在烟灰缸里,劝姜落:“小屁孩儿,省省吧,还买股票,你也不怕赔得倾家荡产。”
“你以为你买了,它涨上去,然后你就赚了?”
“你怎么不想它还会跌?跌到底,全跌光!”
姜落心里想,那是你们不会买。
现在是90年,四月,股票可以买卖,但海市的证券交易所都没有正式落地开业,深市的证券所也没有。
未来,普通人只知道茅台几千一股,却不知道在这个年代,当海市的证券交易所全面放开股价之后,上证指数短短五天内可以从600点涨到1400点,一支叫豫园商城的股票最终可以飙到空前绝后的一万点!
他对卢富华说他借五千还六千,实则他靠着五千启动资金,就可以再赚五千。
等有了一万,他就可以再滚一万。
两万变四万,四万变八万,钱滚钱,利滚利。
姜落,他重生在这个时代,便下定决心,要在这个时代的浪潮中,淘出属于他的辉煌。
3. 股市
而卢富华这时候在琢磨什么呢?
琢磨□□里那点勾当。
前两天,就前两天,东方一号的正经老板,也就是卢富华的表舅,他告诉卢富华,说他这儿有个非常重要的“客人朋友”,似乎是看上了姜落,让他想个办法,或者花点钱也行,让姜落“好好儿陪陪”那位“客人朋友”。
怎么陪,如何陪,这就不用细说了,卢富华心里门儿清。
卢富华还想呢,现在这些个大老板,怎么都爱走后门儿啊?
女人不香吗。
要是女人,他多的是办法,可姜落……
他琢磨,他又不能下药,直接把姜落送人床上吧?
这和他表舅好好陪陪的初衷不一样啊。
而且姜落一个正常男人,年龄也不大,刚十八,血气方刚的,还能心甘情愿让人走他的后门儿吗?
刚好卢富华最近也有点别的事,就没想起姜落这一茬,暂时把他表舅的吩咐抛到了脑后。
这会儿姜落到他面前主动提钱,卢富华想起这些,自然开始默默转脑筋。
“小姜啊。”
卢富华冲姜落招招手:“来,你来,坐,你坐,你找我,我刚好也跟你商量点事。”
姜落便去坐了,隔桌坐下,看着卢富华,同时脑子也在转,努力回忆,琢磨上一世,卢富华这时候有没有和他商量什么。
他印象不深了,毕竟太久远了。
卢富华这时摸烟出来,也递给姜落一根,姜落接了,熟练地丢嘴里,卢富华把一个打火机抛过来,姜落却没点,把打火机搁桌上。
卢富华没管姜落,自己点烟,抽上,边抽边道:“是这样,咱迪厅老板,也就是我表舅,最近有个好朋友,来了咱们海城。”
“你也知道,我表舅平时挺忙的,生意多。”
“我表舅就琢磨,找个靠得住的、年轻的、脑子活络的,陪他这个朋友在城里转转。”
姜落什么脑子,几乎马上就听出了言外之意——这个“陪陪”,可不是什么普通陪人接待下,这是要他去陪床。
姜落下意识心里就哼上了,心想从来只有他睡别人,还有人妄想睡他?真会异想天开。
又琢磨,上一世有这一段吗?
他怎么记得没有。
要有,以他当时还在整天泡妞儿的直男属性,肯定得炸,也绝对不会忘记这茬儿。
姜落很直接,没兜圈子:“华哥,我不卖屁股。”
卢富华一顿,知道姜落机灵,不知道他这么机灵,竟然一下就明白了。
卢富华也很直接,他也不是喜欢弯弯绕绕的人。
他抬手,食指一伸:“你去陪陪,陪几天,我给你一千。”
“给你,不是借你,不用你还。”
“而且我表舅这朋友有钱,不会小气。你去陪几天,他高兴了,肯定也不会亏待你。”
又承诺:“你去陪了,回来,我就让你在这边当个大堂经理,回头你就是‘姜哥’。”
姜落没心动,心动不了一点儿,他的屁股,金贵得很。
他暂时没说什么,只是因为他在想,卢富华的表舅薛至中,他什么朋友,需要这么讨好?
要知道薛至中在海市有头有脸、身价不菲。
能让薛至中这样招待的,得是什么样的人。
姜落起身,拿掉嘴里的烟,利落地开口:“既然华哥不借,那我另外想办法。”
“华哥你忙,我先走了。”
“诶诶。”
卢富华招呼他:“别急着走,别急着走。”
“这样……”
卢富华想了想:“我给你拿三千,你给我打个借条。”
“十天,你还我四千,就当钱我借你的,你还了,别的什么事没有。”
“要是十天后,你还不了我,你就去陪陪我表舅那个朋友,怎么样?”
卢富华说来说去,还是在打姜落屁股的主意。
姜落心里门儿清,但这个提议……
姜落坐回来,问:“华哥,不会我拿了钱,你就把我绑过去吧?”
“你这话说的。”
卢富华:“国家最近正到处打击假冒伪劣呢,新闻里天天播,我还能忽悠你吗?”
“假冒伪劣的东西违法,假冒伪劣的话我敢乱说?”
“我要真绑你,还用坐这儿跟你商量什么,直接绑你不就行了,跟你废什么话?”
又嘀咕:“我特么又不是hei社会。”
卢富华:“真的,没骗你。”
说着就去拉抽屉,“我借你钱,你打借条。”
“能还上,两清。”
“还不上,你就去陪我表舅的朋友。”
“怎么样?我说得很明白吧?”
换寻常人,这时候心里没底,胆子也不够大,或许就拒绝了。
但姜落太自信太相信自己了。
在他这儿,就没有“失败”这两个字。
何况他从前游走生意场,靠的就是胆子大。
胆子大,赚大钱。
胆子小,吃咸菜。
姜落不吃咸菜,最讨厌咸菜。
他喜欢钱,尤其是赚钱。
因此就算知道卢富华这是故意给他挖坑,等着他还不上钱去卖屁股,姜落还是一脚踩了进去,不带怕的。
因为他知道也相信自己能把钱还上。
百分百能,没有一点意外。
于是卢富华从抽屉里拿出白纸拿出钱,姜落便伸手拿过了纸,又从桌上拿起一支笔,开始给卢富华打欠条。
卢富华靠坐桌后歪着头点钱,给姜落点了三千。
姜落却边写欠条边淡定说了句:“哥,我要一万。”
卢富华点钱的手一顿。
他抬头:“臭小子!你讹我?”
姜落边写边抬头,说:“还不上,一万,我去陪几天,你表舅也不亏。”
办公室抽屉里的,当然不是卢富华的钱,是迪厅的钱。
迪厅是薛至中的,钱当然就是薛至中的。
卢富华当真想了想,想姜落的屁股值不值一万。
一万!这可是一万!
卢富华犹豫了,“你等会儿啊”,说着就拿桌上的电话打给薛至中,薛至中有BB机。
不久,桌上的固定电话响起来,卢富华接起,直接当着姜落的面和对面的薛至中说了他和姜落的这场“陷阱交易”。
薛至中不知说了什么,卢富华啊啊啊的应着,不久把电话挂了。
电话一挂,卢富华靠着椅背开始重新点钱,眼也不抬地说:“行,一万就一万。”
“我表舅说了,他这个朋友很重要,是他这个朋友值一万,不是你的屁股值一万。”
姜落听了没动情绪,有钱就行。
于是不久,姜落的外套里夹着放在信封里的一万块,从办公室出来了。
姜落前脚走,后脚,卢富江就把外面大厅里坐着的一个叫雨哥的男人叫了过去。
雨哥不久后离开了,卢富华靠坐椅背,抿烟心道:要不说他表舅能赚大钱呢。
心真黑啊。
这边,姜落拿了钱,东方一号门口打了个“面的”,去了如今买卖股票的静安营业部——钱都有了,他当然不会再靠两条腿走。
而这年头的的士还都是那种小型的面包车,所以叫面的。
到了营业部,姜落进去,只见不大的厅里全是人,交易柜台正对大门,公共区域有很多座椅,座椅全满了,几个屏幕吊在半空,屏幕上显示着股票的情况,有红有绿,大家都在盯着看,柜台那边则全挤着拿着股票交易单的等着现场交易的人。
姜落看了看交易屏幕,见如今的大盘指数还是100点。
屏幕上显示着几支股票——申华控股、电真空、飞乐、延中实业——这几支也是后来的老八股。
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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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没犹豫,过去排队买交易单。
交易单买好,填好,他也去挤柜台,现场交易。
挤的时候有个阿姨说他:“诶,诶,你哪里冒出来的?!你排队了吗你?”
姜落用方言不客气地说:“排什么队?哪里有队?你挤你的,我挤我的。”
也和其他人一样,一边挤一边伸着手里的交易单进里面柜台。
好不容易买完,从人堆里挤出来的时候,姜落鞋都不知道被人踩了多少脚。
他拍拍鞋背,去到角落,看屏幕,看股票的实时涨跌。
不久,他旁边位子的一个大爷起身,姜落刚好过去坐下,坐着看屏幕。
这时候周围吵吵嚷嚷,全是股民在议论股票。
姜落静坐,几乎是这整个厅里,最年轻的一张面孔。
不知何时,身边换了人坐,坐下个戴着眼镜的30左右的男人。
男人见姜落样貌年轻,好奇又意外,用方言问他:“侬挤sei啊?”
姜落还在看屏幕,随口:“30。”
男人:“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十几岁就过来买股票。”
又问:“你买了哪支啊?”
姜落坐姿随意,语气也随意:“电真空。”
男人:“我也买了,我还买了延中。”
“延中昨天跌了点,今天刚好补点,肯定能涨的。”
“你电真空买了多少?”
姜落:“一万。”
男人惊讶:“一万股啊?”
姜落:“一万块。”
男人:“又吓我一跳,我想一万股么,你也太有钱了,一股算他20块,一万股都要20万了。年纪轻轻就有20万啊?”
姜落:“你买了多少?”
男人:“我买了一万股。”
姜落好笑:“你年纪轻轻就有20万啊?”
还说他。
男人:“不一样的哇,我买股票买很久了,房子都卖了、老婆都跟我离婚跑掉的呀。”
姜落能理解,这个时代,有像章香萍他们一样、国企干着稳定工作、一个月几百的看不见外面世界的普通人,也有像男人这样卖房子炒股捞金的“激进派”。
姜落不紧不慢地和对方聊:“你买股票时间长,赚得多吗?”
男人:“不多,不多,几万块。”
几万块,说不多,普通工人,一年才赚两三千三四千,这还是在他们海城这种大城市,在普通城市乃至乡下,普通人一年也许只有八百一千,甚至远远低于此。
男人这时道:“你知道么,浦东开发办公室前几天正式挂牌了,浦东那里以后肯定是会发展起来的。”
姜落一个重生的,自然知道浦东会发展起来。
他淡定聊道:“你不是没房么,去买房,等拆迁,一定能赚。”
男人惊讶,马上笑了,眼睛都亮了,说:“君子所见略同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我最近已经在看房子了。”
说着道:“我们交换个电话号码吧,交个朋友,以后有什么消息,还能互通个有无,讨论讨论。”
姜落:“我没电话。”
他确实没有,自己没有,章香萍姜建民的房子也没有。
座机这东西,现在就没有多普遍。
男人一愣,但没难住他:“那你记我的,你找我好了。”
男人报了座机号码。
姜落随便记了下,脑子好,一遍就记住了。
男人这时看向屏幕,开心道:“电真空涨了!又涨了!哈哈,我看好电真空,肯定还能再涨。”
姜落抱着胳膊敞着腿懒懒地坐着,在这里,都比在那个所谓的家里心情要好。
他也已经想好了,出来了,他就不会再回去了。
今天开始,他姜落不是谁的养子,也不是谁的亲生子。
姜落,就是姜落。
只是姜落。
4. 纨绔
一万零五百块,姜落留了五百应急,一万里先扔了五千进电真空,剩下的五千随机应变。
姜落买入的时候,电真空是59.8,当天营业部关门的时候,电真空是63.3。
关于股市,用营业部这边本地老头儿阿姨们的话——钱赚钱,又不辛苦,不比上班容易多了。
涨了就是赚了!跌了也不用怕,反正会涨回来。
今天不涨,明天也会涨,总会涨。
姜落在营业部大厅内泡了小半个下午,还是挺佩服这些大爷阿姨的,他们绝对走在时代的前沿。
这年头,证券所都没成立,就几支股票,也没后来的K线图这种东西,他们就能拿着钱几百几千几万的买进卖出。
虽然不可能人人都赚,但这些人里的大部分有这样的赚钱意识和头脑眼色,日后都绝不可能有多穷。
不像姜落,他现在是真穷啊,一穷二白。
兜里的钱还是押上自己屁股才借来的。
姜落从营业部出来,时间尚早,附近转了转。
静安这儿绝对是如今海市的黄金地段,街上要什么有什么,楼也建得漂亮。
但姜落知道不久后,不用几年,到95年98年,海城就会到处建新楼。
等到那时候,静安还是静安,但他们海城将不再是从前的海城。
姜落也有印象,不久后,古北就会大面积重建新楼,建成不久后的海城第一富人区。
上一世,苏蓝赵广源和赵朔,就帮刚大学毕业的赵明时把房子买在那里。
姜落想好了,他在海城的第一套房子,也要买在那里。
没人给他买,他自己买。
古北的繁荣,他必将亲身经历。
逛了一圈后,路边随便吃了点东西,姜落打面的去了东方一号。
去干嘛?
玩儿啊。
他一个纨绔,重生回来,还能亏待自己么?
到东方一号,前台那儿排了长队,来玩儿的都在买票入场。
姜落是个熟脸,刷脸就直接入场了,进去,大厅里亮着彩灯、放着音乐,舞池里到处是跳舞的男男女女,特别的嗨。
姜落一看见,笑意就挂上了脸,这种氛围和场子,是他喜欢的,尤其是上一世,就喜欢大把赚钱大把潇洒,哪儿嗨玩儿哪儿,惬意,舒坦,人生么,就该这样。
姜落现在也是这么想的,也就是他现在没钱、穷光蛋一个,但凡他有钱,他都要把吃饭的地方安排在和平饭店,再去外滩那儿潇洒。
姜落随着音乐的律动打着响指原地转了一圈,正要去找位子坐着喝点东西,一股有些刺鼻的不算多好闻的香水味蔓延而来,接着,一条光溜溜的白皙的手臂挽住了姜落的胳膊。
姜落几乎同时回头,看见了一个穿着裙子画着妆的年轻女孩儿。
女孩儿见姜落看他,便抿唇冲他笑,有些嗲又有些天真烂漫地对他说:“看什么?不认识我啊?”
姜落一下记起来了,她叫马舒薇,是他最近一直在泡的妞儿。
上一世,姜落确实也泡到了马舒薇,他的第一次,也是马舒薇。
然后没多久,他们就分了,因为马舒薇认识了一个温城那边来的富商,富商对她很大方,马舒薇就不理他这个穷小子了。
那时候姜落还不服气,去找了马舒薇很多次,对马舒薇说他才不穷,他妈苏蓝是哪个厂的领导,他爸赵广源又是哪个部门的,他家有钱。
马舒薇当然不信,以为他吹牛,根本不鸟他。
也是因为这件事,苏蓝和赵广源对他印象更差,夫妻俩原本还计划帮他找个正经工作,这么一来,工作的事也不帮了,还连着冷热姜落两个月。
姜落在瞬息间回忆起这一连串的事情,看马舒薇的神情很淡。
不是因为马舒薇嫌贫爱富,人么,不分男女,喜欢有钱的,实属人之常情,姜落觉得没什么。
姜落只是心里明白,无论是上一世还是现在,他其实都不喜欢马舒薇。
他泡马舒薇,他当年追马舒薇,是因为他年轻又躁动,无关情与爱。
此刻马舒薇见姜落神情和目光都是淡的,脸上的笑意也跟着凝固了下,不解:“干嘛啊?这么看我?真不认识我啦?”
跟着道:“你请我喝酒啊?”
“喝完了我们去跳舞?”
姜落动了,他伸手拿开了马舒薇挽他胳膊的手,转过身去,面对马舒薇,在嘈杂又激跃的音响中对马舒薇道:“我们两个,还是算了吧。”
马舒薇看着姜落,面露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马舒薇尚未开口有任何反应,姜落靠近,凑近说了两句什么,马舒薇表情一变,尴尬地看了眼姜落,转身走了,一点儿没纠缠,也没说什么、发脾气。
因为姜落说,他知道马舒薇和卢富华有一腿。
下午,他去找卢富华,那个跟他在办公室里嗨的,就是马舒薇。
马舒薇识趣地走了,姜落也转身,去找位子坐。
还自己去弄了两杯饮料、一盘水果零食。
他靠着沙发座椅,吃吃喝喝,感受现场热闹嗨翻的气氛,放松身心。
期间有人过来,按姜落的肩膀:“你小子过来潇洒的?还给你喝上吃上了。”
姜落看了看那人,是自己认识的混子。
他没说什么,把自己桌上的一杯饮料递过去。
男人接了,又按了按姜落的肩膀:“得了,你就这儿坐着吧,等着回头华哥骂你。”
说着走了。
姜落根本没在意男人的话,继续吃吃喝喝、潇洒惬意。
他想换平时,他要这样,卢富华肯定会骂他,从今天下午他问开口借钱开始,卢富华就不会骂他了。
他们华哥,这会儿满脑子都是怎么把他送去陪床,哪儿会在意几瓶饮料一点水果。
姜落也根本不在意这会儿卢富华怎么惦记他的屁股。
该潇洒潇洒。
后来三点多,场子慢慢没那么热了,人少了很多,姜落便从东方一号出来了。
他蹭了一个混子的摩托车,去了外滩。
外滩如今还没有东方明珠,只有那一排气派的欧式建筑和临江步道。
晚上,附近也没有后来的灯光和楼宇霓虹,没什么人,也很安静。
姜落走着走着,走累了,看见个路边的铁制椅子,他过去,先是坐了会儿,有些困,索性原地躺下,后脑垫着抬起的胳膊,睡了。
不知何时,寂静的黄浦江边,一辆轿车缓缓在姜落熟睡的不远处停下,落了下车窗。
不久,主驾门打开,一只穿着男款乐福鞋的脚踩在了地上。
姜落一觉睡醒,天亮了,路上有人也有车。
他这一觉睡得挺好的,连梦都没做,就是身上有些难受,硌的。
他起身,正要伸个懒腰,忽然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件衣服,随着他一动,衣服缓缓往地上滑落。
嗯?
姜落伸手抓住衣服,两条腿下椅子,坐着,低头看着衣服。
是件宝蓝色的西服。
姜落奇怪怎么有件西服,是谁给他盖身上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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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姜落四处看了看,没看到什么人。
再看衣服,没有牌子标签,左侧前襟的领口有装饰用的胸袋帕,看款式,料子,像是手工定制的西服。
谁啊?
还给他盖上了?
姜落更不解了。
姜落又去摸西服口袋,左口袋,空的,没东西,右口袋,姜落一摸,有东西,拿出来,竟然是一叠钱。
啊?
姜落拿起来,看了看,差不多有五六百,还有几张零的。
姜落不明所以地眨眨眼,心道这是哪个有钱人凌晨见他睡路边,好心的同时顺便泛滥了下同情心?
姜落好笑,笑了起来。
行吧,同情就同情。
姜落把钱塞回口袋,拎上西服,起身离开。
静安希尔顿,薛至中到早餐厅,走进,见一个穿着宝蓝色西服的男人正独自坐在没什么人的餐厅吃早饭,马上挂上笑,过去,热情道:“宗濯啊,吃着呢。”
男人抬起头。
他有一张英俊深邃的脸,眉骨和鼻梁都很高挺,眼窝深,薄纯,气质冷肃。
看见薛至中,男人没流露什么表情,只是伸手示意薛至中坐。
薛至中笑着坐下的,问:“这边的早饭你吃着怎么样?还满意吗?”
“希尔顿是外资,和华亭不一样,我想你常年国内国外两边跑,住这儿肯定比住别的地方更习惯舒服。”
薛至中笑着,笑得脸上的肉都快僵了。
不是他装热情,实在是谁遇见霍宗濯这样的财神爷,谁都要这么舔着热脸笑。
这可是霍宗濯啊。
这边,姜落到了静安营业部,边啃着包子边坐下看大屏幕上的实时股价。
“涨了,电真空又涨了!”
姜落淡定的,手里是包子,腿上搁着那件西服。
不久,姜落去排队,买交易单,填单子,再去挤柜台。
西服拿着不方便,他索性把西服穿在身上,混在人群里挤柜台。
他穿上的时候还想呢,那人得多高、肩多宽啊,西服这么大,他穿着,跟小孩儿穿大人衣服一样。
他挤着,手里举着交易单,挤了半天,他手里的交易单被里面柜台的工作人员接过去……
等姜落再从柜台挤出来的时候,鞋又被踩了不知道多少脚,身上的西服也多了不少褶子。
他默默好笑,心里是顺畅的——电真空这会儿已经66.9了。
昨天下午到今天,他已经纯赚600。
第二丝绸厂的员工筒子楼。
家里,章香萍见姜落还没回来,问姜建民:“他昨天又去迪厅了吧?都这会儿了,九点了,还没回来啊?”
姜建民正准备去上班,手里夹着烟,蹙眉嘀咕:“别管了,你又不是不知道,管不住的,随便他吧,又不是你儿子,又不是我儿子,操那心呢。”
跟着道:“等会儿到了厂里,你去门市部,拿电话打给咱儿子寝室楼那儿,让明时有空回家里吃饭。”
“外面吃吧。”
章香萍提议:“家里就这么大。”
觉得外面餐厅吃体面,家里小,怕赵明时看不上他们和家里。
“对对,外面吃。”
姜建民一被提醒,马上改口。
又笑了:“还是咱自己生的儿子争气,成绩那么好,还考了复旦。”
“以前李老二他们几个吊东西瞧不起我,现在老子瞧不起他们。”
“他们家儿子考上大学了吗?”
“我亲儿子可是复旦的高材生!”
5. 赵明时
章香萍想了想,又和姜建民商量:“姜落那儿,我觉得我们多少也哄哄吧。”
“他爸妈那儿条件可好了。”
“我指着他爸妈把他认回去了,给安排个好工作,回头还能孝敬我们呢。”
姜建民眼睛一瞪:“他敢不孝敬我们!?”
“老子把他养到十八,一把屎一把尿,这些不是对他的付出啊?”
“养恩就是恩,他欠我们的!”
章香萍:“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
“惹毛了他,他要甩脸色的。”
“他爸妈那儿条件那么好,他肯定要回去的。”
“不哄着,回头回去了,就不认我们了。”
姜建民抽了口烟:“老子打断他的腿!”
章香萍嫌弃:“打什么打?打什么打?你多高,他多高?你打得过?”
劝:“听我的,做做样子,哄一哄。”
“到底不是亲生的,别回头撕破脸,真不认我们,十八年白养了。”
姜建民这才没说什么。
但当天章香萍去了丝绸厂的门市部打电话,并没有找到赵明时,宿管说他不在寝室,章香萍只能把电话挂了。
而章香萍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亲生儿子赵明时,根本不想搭理他们。
因为赵明时根本不能接受自己的亲生父母不是苏蓝赵广源这样的,而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丝绸厂工人。
赵明时最近都烦死了,课都没心情上,书都没心情看。
今天赵朔来学校了,赵明时从寝室出来,就上了赵朔的大众,闷闷不乐地坐在副驾。
赵朔哄他,说:“深城那儿马上要开家麦当劳,就是小时候你在旧金山吃过的那家,回头我带你去深城吃。”
谁要吃麦当劳啊。
赵明时扭头看赵朔,委屈巴巴的:“哥,你以后都不是我哥了,是不是以后都不会来学校看我了啊?”
“你是不是会带你亲生的弟弟去深城吃麦当劳啊?”
赵朔开着车,马上道:“别胡说,你当然是我弟弟,就算你不是爸妈亲生的,你也永远是我弟弟。”
想到什么,赵朔拧了眉心:“我就带你去吃麦当劳,不带什么亲弟弟不亲弟弟。”
和苏蓝、赵广源一样,赵朔也不喜欢姜落。
月初他们认去丝绸厂的筒子楼的时候,姜落恰好早上从迪厅回来,一身的烟酒味。
赵朔当时就紧蹙了眉心。
第一眼,他就不喜欢姜落。
他的弟弟应该是在温馨和乐的家庭里长大的开心果,像赵明时这样的,从小要什么有什么,无忧无虑,天真活泼,会弹钢琴,会说英语法语,成年的时候考上最好的大学。
而不是姜落这样的混子。
当然,赵朔也告诉自己,姜落会长成现在这样,可能也不是他自己想的,是没办法,因为姜家没有条件。
但赵朔觉得姜落就是自甘堕落,很多普通人家里都这个条件,都是双职工,父母都没时间没精力管孩子,但那些人家的孩子不也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就算成绩不好,没考上大学,夜校技校总能去上吧?
就算真不是上学学习的料子,好歹去上个正经班?
可姜落呢?
他学不上,班不上,成了混子,整日整夜泡迪厅,和其他混子混在一起。
赵朔非常不喜欢。
赵朔脑子里短暂地闪过姜落的模样,继续安慰赵明时道:“明明,你不要担心,不要焦虑。”
“虽然血缘上,你不是爸妈亲生的,但这么多年,爸妈还有我,和你的感情是真的,相处是真的,一起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哪怕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们也照旧还是一家人。”
赵明时还是委屈:“可你们有了亲弟弟、亲儿子,还会继续喜欢我吗?”
“姜落会不会觉得是我抢走了他的一切?”
赵朔有点凶的语气:“如果他真的这么想,说明这个人的心性就有问题。”
“当初孩子抱错,又不是谁故意的。”
“谁都不想。”
“你没有抢任何人的任何东西。”
“而且以你的实力和智商,就算没有长在家里,是在丝绸厂那儿,你也一样能考上复旦。”
赵明时又说:“等姜落回来,我是不是也要回去啊?”
“哥,我不想回去。”
“我不喜欢他们住的地方。”
“我只喜欢我们家的洋房。”
“不会,你当然不会回去。”
赵朔斩钉截铁,语气肯定:“你是我弟弟,是爸妈的儿子,你哪儿也不去,就在学校,放假就回家。”
“你亲生父母那儿,你愿意去就去,你不愿意去,谁也逼不了你,你亲生爸妈也不行!”
赵明时多少放心了:“爸妈他们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了!”
赵朔伸手,去副驾摸了把赵明时的后脑,宽慰:“你不要想那么多,好好在学校上课念书。”
“爸妈和我都不会让你回去的。”
“我们和你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什么亲不亲生,就能割舍掉的。”
“在我们心里,你就是我们家的孩子,你永远姓赵。”
—
后面两天,姜落晚上去东方一号玩会儿,白天就在营业部这边弄他的股票。
他没再睡大马路了,静安的弄堂里随便找了个小旅馆,花点钱弄了个房间睡觉、洗漱洗澡,衣服也临时买了几件替换,反正静安这儿什么都有,有钱就能买到。
姜落还抽空,傍晚去了趟王闯的学校,和王闯在学校门口吃了顿饭,拿走了王闯问同学借的五百块钱。
回来,晚上,姜落找旅馆老板娘借了个盆儿,和一点洗衣粉,把那件西服洗干净了,挂起来,胸袋帕他也洗了,一起晾起来,钱他没动,收好了。
他看着挂起来滴水的西服,默默想,虽然不知道是谁,以后大概率也不会找到这件西服的主人了,但至少,他很感念那位陌生人的善意。
姜落想,重来一世,他日后未必会做个什么多好多善良的人,但今日的这份善意他铭记,日后有缘,他也愿意向有需要的人表达他的善意。
“诶呦,滴水,你拿个盆子在下面接一接啊。”
旅店老板娘抱怨。
“知道了。”
姜落把脚边的盆子踢过去。
而姜落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章香萍和姜建民连着好几天没见到他,还以为他一声不吭回赵家了,都很生气,气得给赵家打电话。
赵家是有座机电话的,接到章香萍的电话,坐在沙发的苏蓝还奇怪:“姜落?没有啊,他没有回来啊。”
苏蓝和赵广源最近工作都有些忙,所以关于两个孩子的事,他们暂时搁置、放到了一边。
苏蓝也已经托了人,正帮姜落物色工作。
这会儿两边的父母一对,发现姜落哪儿都没去,人不见了,章香萍不解,苏蓝心惊。
挂了电话,苏蓝赶紧打给赵广源的的单位,赵广源接到电话,听说姜落几天没回家了,叹气:“这孩子太不让人省心了。我知道了,我马上回来。”
这边,姜建民则在和章香萍念叨:“废物一个,真不知道继承了谁的臭脾气!”
“赵家索性把他接走吧,接走了,一了百了,我可不伺候!”
又说章香萍:“你还指望他孝敬你?别做梦了!他飞了,一声不吭就飞了!”
“你还是指望你亲生儿子吧!”
话虽如此,该找还是得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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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不好给赵广源苏蓝交待,毕竟是别人家的亲生儿子,在他们家里不见的。
找啊找,找啊找,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两边父母自然去了东方一号。
东方一号的前台说:“哦,姜落啊,他最近晚上都有来啊,你们找他啊?等晚上吧,晚上他都会来的。”
但今天这晚,姜落没去东方一号,他去了静安附近的商厦,随便转了转,转完吃了点东西,就回小旅馆了,窝在小旅馆里看电视。
他看的新闻,看见新闻上在播最近如火如荼进行着的打击假冒伪劣的新闻,新闻上还提到了这次打击行动中的温城。
温城最知名的是什么?
就是他那里的商人,全国知名。
薛至中就是温城人,温商。
此时,薛至中正在自己家招待霍宗濯,用的温城本地的“餐饮文化”——
贵重的大理石台面的桌上,精致昂贵的白瓷内盛着各色精致的菜肴。
其中上了两道汤,一道是大盆里的汤面上漂浮着一只美金纸币折成的小船,菜名叫做“一帆风顺”;
另一道是白碟中摆着一只昂贵的手表,菜名叫做“表表心意”。
薛至中笑着,和太太一起招呼霍宗濯。
霍宗濯在厨师上菜的时候瞥了眼那道“一帆风顺”,又看了眼那道“表表心意”,神情敛着,没什么流露,只不紧不慢道了句:“你们温城人待客,还是很讲究的。”
薛至中笑着:“您请,请用。”
霍宗濯没再看那两道菜,他的钱夹里有美元,张数远胜过那道一帆风顺,他自己手腕上也戴了表,表是劳力士,也不是那道表表心意能比的。
薛至中也是吃到中途,见霍宗濯反应平淡,又看都没看那两道菜,才意识到了这位财神爷根本没把这些放在眼里,心里暗暗琢磨,觉得无论如何,这次他难得招待霍宗濯,怎么也得招待到霍宗濯心里才行。
薛至中马上又想起那天在东方一号,霍宗濯看那个叫姜什么的年轻男生的淡淡一瞥。
他心道妈的,实在不行,把人灌醉了,送霍宗濯床上去。
又想卢富华这废物,多少天了,都没把人弄来,废物!
饭毕,薛至中招待霍宗濯去茶台喝茶,喝着茶,薛至中起身,来到霍宗濯身边,低声,说了句:“霍总,不如我安排人陪你回希尔顿?”
薛至中心想卢富华那废物搞不来人,他就找别的,小男孩儿而已,只要是霍宗濯喜欢的类型不就行了。
霍宗濯却摆摆手,拒绝了:“不必。”
男人体面的:“薛总,喝茶就行,等会儿我自己回酒店。”
薛至中自然笑着说好,又不好勉强霍宗濯。
薛至中坐回去,想起什么,又道:“对了,静安营业部那儿,你最近去,股票买得如何?”
“我没想到宗濯你也爱买股票。”
霍宗濯抬手喝茶,露出手腕的表:“随便玩儿的。”
薛至中撇见霍宗濯的表,心道妈的,这什么牌子,他怎么没见过?
国外的吗?
难怪霍宗濯看不上他那道表表心意。
次日,一早,姜落边啃包子边走进营业部大厅。
他还奇怪了下,心想今天什么日子,早上人这么少。
他不知道的是,如今虽然尚未有后来的“大户室”,但有的人,因为钱足够多,已经可以单独进里面的办公室了。
此刻,霍宗濯就坐在办公室里。
办公室门只掩了一半,外面厅里的一些情况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霍宗濯转头抬眸看出去,就看见了正在外面坐着啃包子看屏幕的姜落。
男生抿着唇咀嚼,腮帮子和脸颊一鼓一鼓的,像个可爱的小松鼠。
霍宗濯看见,默默笑了笑。
6. 打赌
今天来营业部的人真的没前几天那么多,姜落觉得奇怪,吃完早饭去柜台交易完后,坐回来,就问身边一个阿姨:“姐姐,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来的人不多啊。”
阿姨回他:“昨天是‘跌得恨不得去死节’么,今天当然人不不多了。”
“从72块,跌到了51,内裤都要跌没了,今天是要人少的。”
姜落这才知道,昨天下午他提前走之后,营业厅关门之前,飞乐和延中猛跌。
要知道现在可没有跌停这种东西,股票的跌法是没底的,除了不可能跌成零块,什么样的跌法都有可能。
姜落“哦”了声,没什么感触。
股票就是这样,他上一世刚玩儿股票的时候也亏过,当时可是交了上百万的学费。
姜落的股票?
他买的电真空跌跌涨涨,总体的股价还是在升的。
他几次买进卖出,几乎没亏过,全都赚了。
只是本金不多,所以赚得有限。
当然,这个“有限”只是对股市和他自己来说。
和普通人一个月三五百的工资比起来,他一天几百的赚,已经不少了,放在寻常家庭,都够吃香的喝辣的了。
不久,姜落又去买了水果,跷了二郎腿坐姿懒散地窝在大厅里边啃苹果边看股票。
身边座椅的人换了好几个,又换了一个的时候,那人转头看看姜落,搭讪:“是你啊。”
姜落转头,原来是之前给他座机号码的眼镜男。
眼镜男叹:“飞乐和延中都跌了,我昨天亏惨了。”
姜落吃着苹果:“亏钱正常。”
眼镜男问他:“你就只买电真空啊?”
姜落挑下巴,示意屏幕,不紧不慢:“我这不是在等延中再往下跌点儿,好买进么。”
眼镜男惊讶:“买涨不买跌,它都这样了,你还敢买啊?”
“买啊。”
姜落的神情和语气都很放松自然,那种沉着,放在他年轻的面孔上,令他显出几分淡定的嚣张:“它有本事,就跌到负。”
眼镜男懂了:“你觉得延中后面会涨?”
姜落嗯了声。
眼镜男:“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
姜落:“我随便买的。”
他当然不会说,他上一世开始玩儿股票的时候,特意把老八股都研究了一遍,也知道延中在几年后会遭遇一次停牌。
在他眼里,老八股之前的这几支股票,每一支如今都属于市场极为不稳定的“野蛮生长”阶段。
这个阶段,股民也很冲动,买股票全无技术可言。
姜落买买卖卖,也全凭直觉,没什么技巧和内涵。
昨天延中跌,他怀疑是有人在大批卖出,做空延中。
延中如果不想看着自己的股价再往下掉,不好和股东交待,自然会想办法进二级市场补救一下。
果然,到了下午,延中的股价开始涨。
但这个时候,大厅里很多人都在柜台割肉卖延中了,不敢冒险,怕亏得更多。
姜落起身,果断拿了交易单,去柜台买延中。
这边,姜建民章香萍、赵广源苏蓝四人,一直找不到姜落,都很急。
姜建民章香萍急,是因为不好和苏蓝他们交待,毕竟那是别人家的亲生儿子。
赵广源和苏蓝急,是真的急,怕亲生儿子有个什么好歹。
赵朔接到电话,听说后,也来了。
五人讨论姜落可能会去哪里,姜建民忍不住说了句:“混账东西真不让人省心!”
苏蓝他们都听见了,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对姜建民他们是不喜的。
赵朔开车接苏蓝赵广源回家,苏蓝坐在后排就忍不住道:“孩子都丢了,他们家还说这样的话。”
“而且孩子没回家,都好几天了,他们才发现。”
“可见平时对姜落根本不上心!”
苏蓝难过:“我们把明明养得那样好,他们却这么对我亲生的儿子,我真不知道是不是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经历这些,被这种人这样恶心。”
赵广源坐在副驾,一语概括:“和他们家这种,有什么好说的,素质都低。”
又说:“等把姜落接回来,就安排他去上班。”
“孩子才18,又不是28,好好教育,以后肯定也会和明明一样,是个好孩子。”
赵朔这时道:“他能去哪儿?迪厅,去找过了吗?”
苏蓝:“找过了,东方一号的人说姜落前几天晚上确实都去了,但昨晚我们在迪厅等,一直没等到他,迪厅的人也说没见他来。”
苏蓝揪心:“他能去哪儿啊?”
“他会不会想不开啊?”
“觉得自己好好的人生被人抢走了,心里痛恨……”
“妈!”
赵朔开着车,蹙眉:“明明没有抢姜落的东西,明明也是无辜的。”
“我不是说明明不好。”
苏蓝:“我是说姜落,我担心他想不开,那孩子一看就是要强的性格,他会不会觉得本来应该他去复旦上学,结果因为抱错了,去复旦的变成了明明?”
赵朔低声嘴快了句:“他考得上么他。”
一句话,车内都沉默了。
因为赵广源和苏蓝也都觉得,觉得赵明时能考上复旦是他的本事,并不代表如果当初没抱错,姜落一定会像赵明时一样乖巧懂事、学业有成。
毕竟如今姜落的“堕落”,他们都看在眼里。
“你们昨晚都没怎么睡吧?”
赵朔不再多言姜落什么,边开车边道:“我送你们回去,我等会儿开车在街上找一找。”
又说:“他身上没钱,不太可能跑远。说不定在别的什么迪厅或者街机厅玩儿,只是我们都不知道。”
“我来找,妈你们别着急。”
送回苏蓝和赵广源之后,赵朔当正如他说的,开始以第二丝绸厂为中心,附近的迪厅等娱乐场所找姜落。
他边找还边心里有点生气,觉得姜落可能是故意的,故意让他们着急。
赵朔还想:等找到他,一定得好好问问,他跑什么。
要是没有正当理由,他这个做哥哥的真得好好训斥下。
赵朔打心底觉得,姜落就是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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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上赵明时,各方面都比不上,尤其是性格。
这边,下午营业厅关门前,延中大涨,营业厅的股民们都惊了,赶紧在关门前去柜台买延中。
姜落这时候在干嘛?
他在和眼镜男“打赌”。
眼镜男觉得延中这会儿涨了,明天开盘还是得跌,不稳,他不买,打死也不买。
姜落对他说:“你不是都割了出来了么,借我一万,我给你打借条,我买。”
“涨了,我分你一半。”
“亏了,都算我的,一万我该还还是还。”
眼镜男心里打鼓。
姜落:“你不信我?我把身份证压给你。”
“而且赚了分你一半,亏了算我的,你没一点儿风险。”
眼镜男不傻:“你都亏了,到时候拿什么还我?”
“你的身份证又不能兑钱。”
姜落把自己手里买的真空电的交割单从裤兜里摸出来,递过去:“我不还有这个么?”
“如果延中真亏光了,我拿这个还你。”
眼镜男心动了。
没办法不心动,他都卖房离婚玩儿股票了,本身就是赌徒,赌性摆在那儿。
姜落精准地抓住了这一点,心知可以从眼镜男那里再弄点“启动资金”。
果然,眼镜男咬咬牙,掏包拿钱,示意姜落:“给我身份证,打借条!”
姜落笑了,钱这不就又来了。
于是在周围一些人的围观下,姜落拿着纸笔蹲在椅子边,现场给眼镜男打借条,借一万,承诺赚了分一半,亏了算自己的,又递上自己的身份证。
眼镜男拿到姜落的身份证,本来只是随便看一眼,看姜落叫什么,结果一看,姜落71年出生的,满打满算今年才十八,吓了一大跳。
“你才十八啊?你不说你三十吗?!”
眼镜男脱口而出。
周围有人把眼镜男手里的身份证拿去看,一看,71年的,果然才十八,大家惊讶的同时纷纷议论。
姜落已经拿了一万块钱和交易单,淡定地吊了下唇角,走向了柜台。
马上有人喊:“诶,诶,就他,他,他十八,才十八,十八就敢出来买股票,他家里人都不管的呀。”
而姜落的身份证传着传着,就传到了不久前刚走出办公室的站在人群最外围的霍宗濯的手里。
霍宗濯举着身份证在面前,垂眸看着,看身份证上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默默勾了下唇角。
确实年龄很小,才满十八。
他想。
原来叫姜落,落花流水的落。
身边有人也要看,霍宗濯松了手,任由那人拿走了男生的身份证。
然后霍宗濯转头,手插兜,高高地立着,看向了不远处挤进柜台里的男生。
胆子倒挺大,小小年纪借钱买股票。
霍宗濯又勾唇轻笑了下,眼底流露盎然的兴致。
等不久后,姜落从柜台回来时,刚走近,霍宗濯看着他,语气沉稳又从容道:“和我赌吗?我给你十万。”
姜落正低头看手里的交割单,闻声抬头,看向了男人。
7. 霍宗濯
男人和这个营业部大厅里的人太不同了。
高、腿长、英俊,穿着熨帖的西装,气场强大,非常的体面。
与这个厅中大部分普通人的普通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鹤立鸡群。
而姜落上一世是认识这个人的。
准确说,是知道,对方知道他,他也知道对方,很多场合都打过照面,可惜没有交情。
生意上的交情没有,私下的接触也没有。
男人叫霍宗濯,比姜落大足足十一岁。
如今,他或许只在生意圈里有些名头。
但不用多久,这个男人就能凭着“日用品换飞机”,彻底打响自己在国内的声名。
姜落看见男人的这瞬息间还想呢,今年是90年,四月,霍宗濯的飞机换来了吗?
哦,对,好像还没有。
又挺意外的,毕竟上一世,霍宗濯可是听人提起他看见他,就要紧蹙眉峰板上脸,大概率是很讨厌他的。
这一世这是赶上什么趟儿了?
不但能在营业部偶遇,霍宗濯还说要给他十万?
什么情况?
姜落没别的流露,站在男人面前,看着男人,挑了挑眉峰。
霍宗濯单手插兜,看着男生,沉稳的:“不信?你也可以给我打借条。”
姜落这时转头,往不远处那道紧闭的营业部办公室的木板门看了眼,意味明显——你这种有钱的,大户,不该在里面吗?跑外面干什么?
霍宗濯领悟了姜落的意思,没多解释,只继续沉着道:“怎么了?不敢?”
周围站了好些人,听见霍宗濯的话,马上有人对男人道:“你也昏头啦?他一个十八岁的小屁孩儿,你给他十万?”
“他能给你全跌光!”
“到时候拿什么还你钱啊?”
还有人把传了两圈的姜落的身份证一下递给霍宗濯:“哝,他的身份证。”
“你看好了,十八岁。”
“他就算有电真空的交割单,了不起还个一万,还能有十万还你吗?”
霍宗濯抬手接过身份证,没看,垂手捏着,还看着姜落。
姜落心道这一世什么缘分,这么早就遇到霍宗濯了。
霍宗濯脑子瓦特了?
还要也给他十万?
什么情况。
换别人,早谨慎得心里暗自打鼓了,但姜落骨子里多狂,眼下他正缺启动资金,就有人又捧了十万来。
十万,90年的十万,这可是笔巨款。
有这笔钱,他能在股市里捞更多。
于是姜落连犹豫都没有,只顿了几秒,便再度挑挑眉,对看着他的男人说:“有什么不敢的。”
姜落看进男人的眼睛,目光像一只兽一样,流露着沉着和一抹精光:“你敢拿十万,我就敢要。”
霍宗濯勾唇笑了笑,说:“写借条吧,我去拿钱。”
说着便转身,走向营业部大门。
有人跟着他,看见他走出去,走远了些,走向了路边一棵树下停着的一辆轿车,打开了后备箱。
那人嘀咕:“有钱的哇,连车都有。”
姜落蹲在刚刚打借条的椅子边,拿着笔在白纸上写写画画,打第二张借条,又在落款处写上自己的名字和借钱日期。
周围窸窸窣窣,全在议论,议论姜落,议论男人,议论这两笔“赌约”。
不久,霍宗濯回来,手里是一包报纸包的砖头形状一样的东西,姜落走近,把手里的借条递给他。
霍总濯伸手接过,看了眼,把自己手里的“报纸砖头”递给姜落。
姜落当面当众打开,周围人哗然,报纸里包的,赫然是钱。
这么多,100张一沓,足足十捆,刚好就是十万。
姜落非常迅速地点了钱,冲男人杨眉举了举手里的“砖头”,又顺势瞥了眼霍宗濯西服领口的胸袋帕。
霍总濯这时问他:“几天?”
姜落反问:“你能借我几天?想借我几天。”
霍宗濯四平八稳:“我都可以,随便。”
姜落心道原来霍宗濯高兴乐意的时候会这么大方。
他想了想,想到还有几天就要还卢富华那儿的钱,便说:“从明天开始算,三天吧。”
霍宗濯看着他:“不多借几天?”
姜落侧身,脚尖向另一边,离开前又举了举手里的“砖头”,神情放松、语气随意,说:“萍水相逢,又不认识,三天足够了。”
又说:“你放心,三天之后,保证如数还你,包括赚的一半的利润。”
说完走了,去填交易单,赶在营业部关门前再去柜台买一笔。
霍宗濯站在原地,单手插兜地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
旁边继续窸窸窣窣的,都在议论。
眼镜男这时抱着怀里的包凑到霍宗濯身边,看看男人,说:“你怎么敢的呀。”
他心知男人有钱,看穿着气质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眼镜男:“疯特嘞,给他十万。”
“十万都能买房了。”
霍宗濯还看着不远处姜落的背影,什么都没有说,只眼底晃过盎然的兴致。
后俩营业部下班关门了,大家陆陆续续都往外走。
姜落没包,除了自己外套内口袋里揣的钱,就是手里报纸包着的那些钱砖头。
他往外走,旁边霍宗濯一手插裤兜,走在他身边。
霍宗濯伸手过来,指尖是姜落的身份证,姜落转头看见,默默一顿,没接,说:“你不要拿着?”
霍宗濯还递出着,说:“拿回去吧,别回头弄丢了。”
姜落没说什么,接了。
两人已经走出了营业部大门。
霍宗濯这时道:“住哪儿?我送你。”
“不用了。”
姜落也止步,看看男人:“我就住附近,自己走回去就行。”
说着又举了举手里的钱:“走了。”
说完就要走。
霍宗濯突然说:“我请你吃饭。”
姜落脚下一顿,转头看看男人,心里这下是真觉得奇了怪了。
上一世,霍宗濯或许是不喜欢他的性格、为人处世,或许是不认可他的能力实力、做的那些生意,反正基本一遇见他就蹙眉冷脸,不然以姜落和谁都能聊两句的性格,这种大佬,他肯定是要想办法搭上关系的。
正因此,到了这一世,就算阴差阳错提前这么久就认识上了,霍宗濯也没有再冷脸,甚至主动奉上了十万,姜落也没有去热脸贴上。
但怎么现在他觉得,霍宗濯好像蛮想搭理他的?
这又是什么情况?
姜落看着男人,真的不解:“我们有交情吗?”没有吧?
“你又是借我十万,又是要和我吃饭?”
姜落开始想,霍宗濯到底有什么目的。
可略微想想也知道,他才十八,一穷二白,霍宗濯哪怕如今还没有“换飞机”、一夜成名,至少也是事业有成,口袋里大把的钞票,有头有脸。
这样的人,不去和领导老板吃饭,和他吃什么饭?
“你有事?”
姜落纳闷。
“没事不可以和小朋友吃顿饭?”
霍宗濯沉稳的,也看着姜落。
跟着道:“是想附近随便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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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想找个酒店,或者外滩那里吃?”
“我住希尔顿,离得不算远,那里的餐厅也不错。”
?
霍宗濯喊他小朋友?
姜落更不解了。
以他对霍宗濯有限的但并不片面的了解,男人忙生意应酬都忙死了,怎么还有闲情和他这个小朋友吃饭?
“为什么?”
姜落依旧问得直接:“你好像对我很感兴趣?”
这是姜落能从霍宗濯的态度里清晰的感知到的。
也是姜落唯一能形容出来的感觉。
如果不是感兴趣,还能是什么?
其实如果换个人,或者姜落这会儿不是一穷二白的十八岁,以姜落的敏锐度,他肯定能发现这层“感兴趣”背后的“言外之意”,约莫也能猜到这份感兴趣,到底是什么兴趣。
男人么,无非就是生意、喜好、男女、裤/裆这些事情。
但偏偏姜落对霍宗濯有个“刻板印象”——
上一世,他很早就听说霍宗濯可能是那里不行,所以对男人女人都没兴趣,身边也没有任何人,更没有结婚生孩子。
因为有这个潜意识里的印象,所以对霍宗濯,姜落压根儿没往那方面想。
再说了,他如今才十八,霍宗濯比他大足足十一岁,他哪儿能想到霍宗濯能看上个比自己小那么多的。
因此思来想去,姜落觉得,霍宗濯可能只是觉得他才十八就在股市买股票,还和人打赌、借了一万,由此对他产生了些好奇和兴趣。
霍宗濯依旧淡定的,也承认了:“我确实对你感兴趣。”
“我最近来营业部这边,总能看见你。”
“你才十八,十八岁出来买股票的,实在不多见。”
“你胆子也大,敢在这个时候买延中,还和人打赌、借钱。”
是这样啊?
姜落点点头,没多想,也没纠结,耸肩,落落大方的:“行啊,吃饭就吃饭。”
“希尔顿是么,那就吃希尔顿。”
霍宗濯勾了下唇角,领着姜落往另一个方向走,一起去拿车。
走近,看见车,姜落心服口服——霍宗濯的车是辆宝马。
姜落心道:90年开宝马,牛。
霍宗濯这时做了一件事:
他可能是觉得姜落没坐过车,不会开车门?
又或者是因为别的?
他走去副驾,替姜落开了车门,表现得非常得体绅士。
姜落走过去,忍不住拿眼睛瞥了瞥男人,心道上一世你要这样多好。
霍宗濯见姜落瞥自己,问:“怎么了?”
没。
姜落低头进车。
他习惯性伸手,去拉车门,霍宗濯也握着外面的门把,两人一起把副驾门合上了。
不久霍宗濯上车,姜落正抬眼扫车内,看90年的宝马。
霍宗濯倾身向姜落这儿,道了句“安全带”,胳膊伸过来,要替姜落把安全带拉出来。
姜落自己伸手拉了,没留神霍宗濯凑过来离的很近、呼吸都在他脸边,就是在拉安全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男人的手。
“我自己来。”
姜落什么都未察觉,自己扣安全带。
霍宗濯收回手,靠坐回去之前看了看姜落,眼底的眸光有些深,神情也有些幽深。
姜落扣好安全带,下意识抬眸看过来,霍宗濯已经坐了回去,眸光和神情都收敛好了,自顾扣安全带。
“吃西餐?”
姜落随口道。
希尔顿么,外资。
霍宗濯看着车外发车,应道:“好,那就吃西餐。”
8. 胆大
“你这车今年刚买的吗?”
路上,姜落语气自然地搭话。
别说这一世的霍宗濯,就是上一世,霍宗濯不板脸,姜落也是能和他聊上的。
姜落的性格,不说直来直去,至少不是个闷葫芦。
霍宗濯开着车:“去年年末买的。”
姜落:“海南那边过来的?我看挂的沪牌。”
“嗯。”
姜落:“贵吗?现在大概多少钱?”
霍宗濯:“35万。”
姜落点点头:“不便宜。”
姜落又搭腔:“你是本地人?”
他知道霍宗濯不是。
霍宗濯:“苏城。”
姜落:“做生意的?”
霍宗濯:“差不多。”
换霍宗濯问他:“年纪这么小,没上学?也没上班?怎么一个人出来买股票。”
姜落随意的:“学习不好,所以不上学,懒得上班,所以不上班。”
“炒股挺好的啊,一天赚几百,比上班来钱快,还轻松。”
霍宗濯这时道:“我叫霍宗濯,霍元甲的霍,宗族的宗,濯是三点水一个翟,念zhuo。”
姜落心道奇了,这一世什么待遇啊,能让他霍宗濯这样介绍自己。
“我叫姜落。”
姜落也介绍自己,又看向主驾,说:“你是在和我交朋友?”
“你比我大不少吧?”
霍宗濯:“嗯,我今年29,是比你大一些。”
跟着回道:“认识一下,如果你觉得可以交这个朋友,那就交个朋友。”
姜落:“等我还上你的钱,没亏光,还能分点赚的利润,你再来和我说交朋友这种话吧。”
霍宗濯:“你不信自己?”
姜落不紧不慢:“我这辈子谁都可能不信,唯独不可能不信我自己。”
“放心,你的钱亏不掉。”
“你等着‘分红’吧。”
霍宗濯笑了下:“你还知道‘分红’?”
姜落利落反问:“我应该不知道‘分红’?”
霍宗濯又笑了笑:“小小年纪,懂得挺多。”
姜落闻言勾了下唇角:“就是因为年纪小,才要懂得多,不然别人看你好欺负,就要连肉带骨头都啃光了。”
霍宗濯:“你这套道理哪里来的?父母教的?”
姜落晃晃腿:“我没爸妈,我出生就懂,天生的。”
霍宗濯又笑了下,他算是发现了,姜落人小鬼大。
等到了希尔顿,进餐厅,霍宗濯又从姜落身上发现了一点:
姜落到了新地方会抬眼扫视观察四周,但毫无惊奇惊艳的眼神流露,看看就过了,非常的淡定。
点牛排,他也知道点几分熟,甚至知道Medium Well,叉子也会用,还能分辨出面前的几个杯子是倒什么怎么用的。
这点自然出乎霍宗濯的预料。
他本来以为姜落年纪小,可能没吃过牛排,也不会用刀叉杯子。
霍宗濯特意也点的Medium Well,本来还想把牛排切好换给年轻男生,现在也不用了,用不上。
霍宗濯便边吃边和姜落随便扯话题聊:“以前吃过牛排?”
当然,谁让他有个上一世呢。
这一世这是第一顿牛排。
姜落拿刀叉熟练地切着牛排,抬抬眼,回:“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
又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很奇怪?在你心里,我应该没吃过牛排?”
姜落就是这样,他不是温和的性格,无论说话做事还是言语神情,都不会委婉温和。
会有一定的“攻击性”。
喜欢的人会觉得他有性格,不喜欢的人,会觉得他说话有些冲。
比如苏蓝赵朔他们,就很不喜欢姜落这样的说话语气,觉得他没有礼貌。
霍宗濯不,霍宗濯觉得姜落年纪小却胆子大,觉得他有些张扬,甚至张扬得有些嚣张。
和他日常见过的十八岁的男生都不一样。
霍宗濯回:“我确实以为你没吃过牛排,还想你不会切,我帮你切好。”
姜落听得眉头一挑,说:“你这么会关照人啊?”
上一世怎么一遇见他就冷眉板脸。
说着耸肩,聊着:“真不会切,也要自己学着切,别人会的是别人的,自己会的才是自己的。”
霍宗濯听了,觉得年轻男生懂得挺多。
他又聊:“怎么自己一个人从家里跑出来了?听你口音,应该是海城当地人。”
姜落垂眸切牛排:“和家里关系不好呗。”
抬眼:“你又要打听我家里了?”
霍宗濯也看过去:“没这个意思,随便聊的。”
“你家里呢?”
姜落也聊他,语气老练:“结婚了吗?有孩子吗?老婆孩子在苏城老家?”
“没有。”
霍宗濯:“我没结婚,更没孩子,我也没有谈朋友,自己一个人。”
“为什么?”
姜落上一世就很好奇,终于有机会问出口。
霍宗濯:“没有为什么,以前没遇到合适的喜欢的,工作也忙,没时间。”
不是因为那方面不行?
姜落心里觉得,霍宗濯有95%的概率,就是不行。
不行就不行吧。
姜落多少有点同情。
男人,不行,真的太惨了。
就这样,这顿饭在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中一晃而过。
这边,赵朔找了一下午,恨不得都快找到宝山区了,还是没有一点儿姜落的消息。
赵朔无语又有些生气,只恨不能拿个喇叭满世界广播。
他想等他找到姜落,他得狠狠踹那臭小子两脚!
另一边,复旦,寝室楼,章香萍他们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恰好这次赵明时是在寝室的。
宿管找上来,让赵明时去接电话,说他妈打来的,赵明时下去了,去接电话,拿起座机话筒。
结果刚一拿起来,听见对面不是苏蓝,是章香萍,让他回家吃饭,赵明时蹙眉,放下话筒,直接就把电话挂了,气闷地转身离开。
他想谁要回那个家啊?
破筒子楼,他才不要去!
连个单独的卫生间都没有!
恶心死了!
次日,姜落到静安营业部,手握十万多现金流的他,开始大刀阔斧地操盘几支股票的买卖,去交易柜台的次数明显变多。
眼镜男也在,就坐姜落身边,守着,没办法,他给了姜落一万,他当然得亲眼盯着,别回头人给他跑了。
结果就是他眼看着姜落在69块的时候又加仓了电真空,又在飞乐跌到29的时候买进了三万多块的飞乐。
眼镜男眼睛都瞪起来了,看着姜落:“你疯了?电真空都69了,好多人这时候都开始卖了,你还加仓?!”
“飞乐连跌几天了,你知道吗?”
“你还敢买!?”
下午,飞乐开始涨,涨上了32,电真空也在涨,涨上了71.4。
眼镜男这下把嘴闭上了。
不久,眼镜男又瞪起了眼睛——姜落今日频繁的买入卖出之后,又在电真空涨到快72.5的时候,买入了近五万块七百股不到的该支股票。
眼镜男:???
周围有人也纳罕,因为电真空虽然又涨到了七十多,但很多人心里没谱,觉得涨得够多了,怕跌,营业部这边很多人都开始抛售。
“你,你,你不如把我的一万还给我吧?”
“我也不要你分我什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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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了。”
眼镜男心里打鼓,不看好姜落的买法。
姜落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眼睛盯着屏幕,嘴上冲着眼镜男:“把嘴闭上,别烦。”
眼镜男真急了:“小弟诶,电真空不可能再涨了呀,你看到大家都在抛了吗?抛的人多,肯定要跌的呀!”
营业部大厅里的人无论有没有买电真空,也都开始观望、议论。
然后,当天营业部关门前,电真空的股价惊呆了厅里的所有人——
当天收盘前,电真空突然一路飙升,飙到了76.2。
厅内的股民全炸了,胆子大的,有些跟风的,全冲去柜台买电真空。
眼镜男傻了,这这这……
眼镜男转身,一把抓住姜落的胳膊:“大哥!你赶紧卖啊!都76了,赶紧卖,落袋为安!”
姜落抓他的手丢开,淡定的,盯着屏幕的眼睛沉稳中显露着几分嚣张的野心:“卖什么,还有得涨。”
身后有人凑过来:“真有得涨啊?为什么啊?你哪里看出来的?你有什么小道消息吗?”
姜落幽幽:“你们自己看啊,爱买不买,反正我买了。”
那人马上站起来往柜台跑。
也不知是不是跟风,还是大家都看好电真空,很快,更多的人往柜台跑。
眼镜男瞪眼看着屏幕上电真空的股价,默默心惊:还有的涨?还有的涨???
都76了,已经76了!
眼镜男又看了看身边淡定抱胳膊看屏幕的姜落,咬牙,豁然起身,跑向柜台。
他一走,姜落余光瞥他,淡淡勾了勾唇角。
这副漫不经心的沉着,与他的年龄完全不符。
于是显露出的,便是几分冷静的嚣张。
姜落还跷起了腿,晃了晃,微抬着下巴安静睥睨股价的样子,仿佛势在必得到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翌日,发生了一件让所有在营业部大厅的股民都很振奋的事:
几支股票全红了!
大盘指数一路高歌地往上挺近!
柜台前挤满了等着买入的股民。
眼镜男也举着交易单挤在里面。
大盘指数突破了120,121、121.5、122……
屏幕上一片红色!
全是红色!
几乎整个厅里的所有股民全部活跃了起来。
有人甚至离开,马上回家想办法再弄点钱入市。
姜落还坐在屏幕前,于骚动中抱着胳膊默默看着股价。
他不需要操作,不需要去挤柜台,他的十万多,包括王闯帮他借的那一点,已经全部扔了进去。
电真空为首的几支股票一直在涨。
电真空已经84了,飞乐上了30,延中等剩下的几支股票也在一点点往上、往上、往上。
大厅里一片喧嚣,很多人几乎红了眼。
还在涨!还在涨!
涨!!!
涨!!!!
当日收盘,往外走的人群几乎各个喜笑颜开。
走在姜落身边的眼镜男也特别激动,他虽然买进的晚,但他给了姜落的那一万,就能帮他赚不少。
哈哈!
开心!
爽!
太爽了!
姜落这时则走得不紧不慢,还边走边在啃苹果。
这才哪儿到哪儿。
以后你们就知道了,何止股票股价,整个国家,都会以惊人的速度往上往上再往上。
90年,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
姜落正在路边走着,往自己住的小旅馆去,突然“滴滴”两声喇叭。
转头,看见了霍宗濯的宝马。
他止步,弯腰看进落着车窗玻璃的车内,只见霍宗濯看着他,说:“上车,带你去吃饭。”
9. 偶遇
姜落上车,又觉得奇了,这一世,霍宗濯对他的态度不是一般二般的好。
是太好了,竟然又要带他去吃饭。
姜落没顾上系安全带,这年头,又没人查。
他靠着椅背,看着霍宗濯:“你这是顺路?还是特意过来的。”
霍宗濯开着车,转头看了眼姜落,说:“特意,也是顺路。”
姜落:“吃什么?”
霍宗濯:“你想吃什么?”
姜落想了想:“华亭吧。”
华亭在徐汇,86年便建成开业,在如今的海市非常出名,也很豪华。
姜落上一世混了好些年,混出名堂了,赚到大钱了,才去华亭消费和潇洒。
他也确实一直很喜欢华亭的餐品。
霍宗濯没任何异议。
换别人,可能觉得姜落要求太高,一开口就是华亭。
但他日常都住希尔顿,这年头就开宝马,吃个华亭根本没什么。
何况请姜落,当然找个豪华的地方,总不能是路边的小吃摊。
反倒是姜落反应过来,他嘴比脑子快,直接报了华亭,一时忘记这一世是这一世,不是上一世,他如今也不是什么姜总。
于是姜落顿了顿,补了句:“能去吗?”
“不能去,就随便找个别的餐厅吧,都一样,我都能吃。”
“你看吧。”
姜落和霍宗濯毕竟不熟,再嚣张,也没到一开口就让别人带他吃华亭的程度。
霍宗濯淡定的:“没什么不能去的,不用替我省钱。”
又问:“喜欢那儿的菜?”
姜落:“没去过,好奇。”
霍宗濯便说:“那刚好带你去吃。”
霍宗濯跟着聊道:“今天股票怎么样?”
姜落松散的:“一片红。”
霍宗濯弯了弯唇角:“看来赚了不少。”
姜落幽幽:“因为你给的够多。”
“多么。”
霍宗濯不是在嘚瑟,纯粹说了句实话:“和我买的比,你那点不算多。”
姜落就笑了下,心道你谁啊,你可是霍宗濯,和你比,当然是麻雀见凤凰、小巫见大巫。
到华亭,两人坐电梯上楼去吃饭。
和昨天一样,进了华亭后,姜落便抬眼四处打量了下。
以华亭在如今海市的名声与内里的奢华气派程度,是个人进来了,都得好好打量、默默惊叹。
但姜落没什么新奇的表情和眼神,全程都很淡定,就像对华亭的气派和豪华已经习以为常一样。
霍宗濯又发现了这点,心里有些好奇,不明白姜落的这份淡定从何而来,又有些欣赏,觉得姜落确实和寻常男生十分不同。
而且点菜的时候,姜落随便翻了翻菜单就点了,熟练得好像常来,还吩咐服务员不要往丝瓜炒鸡蛋里放葱。
“好的。”
服务员记下,毕恭毕敬。
等服务员走了,霍宗濯看着对面,道:“不爱吃葱?”
“吃的。”
姜落靠着椅背,在喝水杯里的柠檬水:“只是吃丝瓜不爱吃葱。”
如今五月不到,丝瓜并未上市,普通家庭的饭桌上最近正常也不会有丝瓜。
姜落点了丝瓜,还特意吩咐不要加葱,观察力一向不错的霍宗濯不免又有些惊讶和奇怪,不解姜落的这份习以为常从何而来。
霍宗濯觉得,也许姜落家条件不错,所以对四月吃丝瓜的反应十分平淡。
不过霍宗濯没多问,他记得姜落说自己从家里出来了、和家里关系不好,他不去戳姜落的痛处。
而霍宗濯还特意记下了一点,姜落喜欢吃丝瓜。
赵朔和人一进餐厅,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姜落坐姿松散的和一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坐在桌边面对面。
确认那真的是姜落,赵朔的火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他和同行人打了个招呼,马上往姜落那边快步走去。
尚未完全走近,与他迎面的霍宗濯便看见了他,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对面的姜落,眼神示意男生身后:“是你认识的人?”
姜落转头,恰好赵朔走到了桌边。
赵朔先是看了霍宗濯一眼,接着低头看面前的姜落,心里压着火气,忍着,才没有当众拧眉:“你原来在这儿。”
赵朔没上来就动气,语气尚算温和,对姜落说:“你出来,好歹和家里说一声。爸妈知道你没回家,都很着急。”
姜落抬头看着赵朔,没有表情。
上一世,赵朔要多讨厌他就多讨厌他,心里只有赵明时,只把赵明时当弟弟。
姜落和他处不来,看在家里和苏蓝他们的面子,已经对赵朔足够忍让了。
但赵朔还是在生意上明了暗了恶心了他不少次。
这一世骤然重逢,姜落脑海里几乎马上忆起赵朔从前对他的态度、对他的厌恶、对他做的那些事。
他实在摆不出好脸,也做不出重生一次就马上释怀。
他释怀不了。
释怀不了一点儿。
因此赵朔刚好声好气地说完,姜落便面露无语地看向了一旁,嘴角还撇了下,沉了口气,不说话,没搭理。
赵朔看见了,心里只觉得荒谬——他什么态度?他一定要这样?
赵朔忍着火气:“姜落,我在和你说话。”
“算了。”
姜落放下手里的杯子,起身,看向对面的霍宗濯:“我没心情吃了,你自己吃吧。”
“这顿算我欠你的,回头我请你吃饭,给你赔礼。”
说着就要走。
赵朔这下更火了,不顾人前的体面和一旁看着的霍宗濯,一把伸手抓住姜落的胳膊:“你这是什么意思?”
又说:“我在和你说话!是我的表达有问题,还是我态度不好,你要这个样子?”
姜落抬手挣开了胳膊,同时没有表情地看着赵朔。
他原本没话要说的,这一世,他早想好了,什么父母兄长,他通通不要。
但听到赵朔这样理直气壮的话,姜落心里只觉得可笑。
“别这么说。”
姜落回视他:“别弄得你们好像多关心在意我一样。”
“我在哪儿,去哪儿,和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说着又要走。
赵朔抬手扯他胳膊,怒火再也压不住,压声喝道:“姜落!爸妈他们找了你好几天!我也一直在找你!你就这个态度?”
“什么叫‘别弄得你们好像多关心在意我’?”
“你一声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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吭就走了,家也不回,找也找不到你人,你到底想做什么?!”
不等姜落有反应,霍宗濯起身,从桌边走出来,先问了姜落:“他是你家人?”
又礼貌绅士地对赵朔道:“如果你不能管住情绪,最好不要当面说这样的话。”
提醒:“这里是餐厅,公共场合。”
赵朔看向霍宗濯,皱眉问姜落:“他又是谁?”
赵朔非常不悦:“你不是去迪厅鬼混,就是在和不明来路的人接触吗?”
在赵朔的视角里,就算霍宗濯样貌得体、气质非凡,他也不觉得这种人是姜落能接触到、应该接触的。
在赵朔心里,他很怀疑姜落和这样的人接触,到底是要做什么不正经的事情。
哪怕眼下他也没琢磨是哪种不正经。
霍宗濯听了赵朔的话自然不悦,神情收敛。
姜落则哼笑了声,好笑地看行赵朔:“鬼混,来路不明?”
点头:“对,这么看我,这么想我,就对了。”
语气带讽:“毕竟我不是你那个考上复旦的好弟弟。”
“我就是个不三不四的混子么。”
“姜落!”
赵朔彻底恼了,抬手就要扯姜落的衣服领口,被直视他的姜落抬手拽开,又被反应很快的霍宗濯握住胳膊,拉向了一旁,挡在姜落身前。
霍宗濯沉了表情,看着赵朔:“公共场合,你注意点。”
餐厅内其他桌早注意到他们了,不远处的餐厅经理正快步向他们走来。
赵朔也不想这么不体面的,他今天来华亭,是有自己的正事,又不是来闹事的。
但姜落这样,他就越发气恼,尤其刚刚姜落还提到了赵明时。
赵朔忍着火气,抬手指了下站在霍宗濯身后的姜落:“你果然一直觉得是明明欠了你的!”
“诶哟哟。”
餐厅经理跑近,殷切的:“各位客人这是怎么了呀?有话好好说,好好说,别伤和气。”
“这话你跟他说吧。”
霍宗濯最后又看了眼赵朔,转身,搭了下姜落的肩膀,沉稳地关照:“走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吃。”
姜落没再看赵朔,转身。
赵朔见状更来气,抬步就要上前:“不许走!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家!你……”
餐厅经理拦着他:“客人客人,您消消气,消消气,别冲动,有什么不满意的您跟我说,我来解决。”
就这样,姜落和霍宗濯一起往餐厅外走,他们身后,餐厅经理一直耐心劝着赵朔,赵朔有顾虑,也好面子,没大声,就一直让经理别挡他,他认识刚刚那两人,怎么怎么。
姜落原本懒得搭理赵朔,但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动静和赵朔的声音,姜落突然转身,快步走回去,拿起桌上他刚刚喝的那杯柠檬水,抬手就向着赵朔,一下把水全泼在了赵朔脸上。
赵朔:“……”
其他人:“……”
姜落把杯子放回去,声音不高不低地对赵朔道:“别假惺惺的来恶心我。”
“既然觉得我永远都比不上赵明时,那就继续把赵明时当弟弟好了,别来烦我,我觉得恶心。”
“我现在,和你们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说完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10. 打球
走出餐厅,姜落只觉得晦气,他都主动离那些人远远的了,吃个饭都能遇见,还要主动纠缠上来。
说什么“爸妈知道你没回家都很着急”?
姜落太清楚了,苏蓝和赵广源这时候就算真的担心、不是做做样子,但他们对他的关心在意也是非常有限的。
不然亲生的儿子,四月初就认了、找来丝绸厂的筒子楼了,不会至今还没有接回去。
说白了,不爱就是不爱。
姜落往电梯的方向走,没再想赵朔那一家子,神情不久便恢复了。
他转头,看向走在自己身边的霍宗濯,语气懒懒,带着点吊儿郎当:“好么,饭没吃成,笑话倒让你看了场。”
霍宗濯没多言,只说:“楼上还有西餐厅,或者我们上楼吃。”
“算了,不吃了。”
姜落没什么吃东西的心情了,他也不怎么饿,回小旅馆随便吃两口饼干得了。
“我回去了,你也不用开车送我了,我打个面的。”
姜落说着自顾就要走。
结果霍宗濯还跟着他,甚至和他一起进了电梯。
姜落看看男人,心里啧了声,琢磨:“我们也不熟吧?你看上我身上哪点?又是和我打赌、给我十万,又是来找我吃饭?”
他没个正形的样子,玩笑:“说说呗,说了我改。”
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霍宗濯好笑。
霍宗濯语气自然地回:“没看上你什么。”
“给你十万,也不是给的,是借的。那天看你和人打赌,觉得有意思。”
“吃饭也是顺路。”
“你不用多想。”
“更不用改。”
得了。
姜落也不多言废话了,提议:“随便路边找个餐厅,随便吃点吧。”
“我请你。”
“好。”
霍宗濯同样爽快。
于是两人驱车离开华亭,在附近看见家苍蝇小馆,停下车,去吃饭。
这边,赵朔自然非常恼火。
尤其他还有需要招待的客户,这么一闹,他脸都丢光了,还得按着火气,擦干净脸,回去继续陪客户吃饭,吃饭还得跟客户解释,说刚刚是家里的弟弟,不懂事,所以闹了那样一场,请客户不要介意,balabala一通说。
客户自然打圆场,说现在小年轻都这样,不好管,如何如何。
赵朔一心二用,招待着客户,心里琢磨着姜落。
他被姜落泼了一脸水,还在人前丢光了脸,自然非常生气。
但渐渐冷静下来,忆起姜落看自己的冷淡的眼神,以及姜落最后对他说的那句“假惺惺”“觉得恶心”,赵朔心底暗自蹙着眉峰,多少有些回过了味儿,明白姜落应该是有些怨恨他们的。
怨恨什么,赵朔多少也能琢磨出来:
早在四月之初,他们就知道儿子抱错了,也找上了姜建民他们家,说明了情况,与姜落相认。
但如今都四月下旬了,两家都没有任何其他动静。
假惺惺。
假惺惺。
赵朔品味着这三个字,意识到姜落其实已经察觉出来苏蓝赵广源对他的不喜和不认可。
是因为这样吗?
所以姜落刚刚是那样的态度。
还离开了家、没有消息,不和任何人联系?
赵朔心里默默沉了一口气,觉得姜落可能是在和他们赌气。
这会儿赵朔倒没觉得姜落不该赌气了。
因为他心里明白,他们的的确确在找去丝绸厂之后,因为不喜姜落的模样,多少有点冷落了姜落,这一点他们谁都赖不掉。
赵朔跟着又开始想,姜落人在外面,不知道身上有没有钱,最近又住在哪里。
想到刚刚那个西服男人,赵朔又怕姜落别和乱七八糟的人在一起,最后被人骗了。
赵朔不知道的是,这边,姜落和霍宗濯简单吃完晚饭,两人去附近的露天台球厅潇洒去了——
姜落带霍宗濯去的。
他自己手痒了,想乐呵乐呵。
霍宗濯在,他就带霍宗濯一起。
台球厅在户外,一片不大的空地区,摆了很多绿布台子,顶上拉了线,线上缠了灯,灯不怎么亮,照着这一片,里面人不少,都拿着杆子围着绿布桌在打球,刚好,里面刚空出一张台子。
姜落便跟老板要了那张台子,交了钱,和霍宗濯一起往桌子的方向走去。
姜落随意的:“会打吗?”
姜落知道霍宗濯会,上一世,他们在台球厅一起跟人应酬过,姜落见过霍宗濯打球。
“会,打得一般。”
霍宗濯边回边脱外面的西服。
走到台子旁,老板帮他们把第一局的球摆好了,姜落拿起杆子,杆头都没用巧粉擦一下,便来到桌子一头,摆好白球、压腰伏下,杆子摆好、目视前方,一下推出杆子撞上白球,只听“嘭”一声,白球非常有力地撞上了那一堆彩球,彩球随撞击迅速四散翻滚,很快就有两个彩球进洞落袋。
老板还没走,看见,忍不住夸道:“打挺好啊。”
姜落直起身,看着台面上,绕着桌子走向一个方向,几乎马上看准了自己跟着要打哪个球,站定,压腰趴下,杆子对准白球,推出,“嘭”一下,又是一球精准落袋。
姜落同时不紧不慢地说:“我别的不会,吃喝玩儿乐最会。”
霍宗濯看着姜落,默默勾唇笑了,眼底有欣赏。
姜落很快进了第二球第三球,手法非常的利落干脆,一看就很会打球。
第四球偏了,没进,姜落直起身,霍宗濯过去,伏下身形,也是“嘭”一下,非常的利落,球进袋。
姜落站在一旁给男人鼓了两下掌:“好球。”
又在霍宗濯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揶揄:“谦虚啊,还说自己打得一般。”
“确实打得一般。”
霍宗濯边打球边道。
姜落把杆子倒着戳在地上,手支杆子,没个正形,懒懒又直白地说:“我就从来不说自己打得一般。”
“我都是说,天王老子来了,打得都没我一半好。”
霍宗濯笑。
就这样,姜落和霍宗濯打了两个小时台球,事实证明,姜落确实打得好,几乎全是他赢。
他赢了,还要对霍宗濯说:“不好意思了啊,虽然你是大款,你给我钱,但打球是打球,球台无父子无兄弟,我该赢还是得赢。”
霍宗濯又笑,姜落这性格,真是太招人了。
他尤其、特别地喜欢。
打完,已经九点多了,这个点,寻常人家都已经上床睡觉了。
霍宗濯和姜落走出露天台球厅,姜落手里还拿了瓶汽水在低头嘬着。
霍宗濯这时说:“不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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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我送你回去。”
又说:“原来静安那儿不是你家。”
上次一起吃牛排,他送姜落回去,车停在静安一个巷子口,他以为姜落家在那儿。
又语气自然地说了句:“和家里人闹得那么不愉快么。”
这自然是指姜落在华亭的时候泼出的那杯水。
姜落喝着汽水,没因为霍宗濯提这些而有什么不悦。
他也语气自然地回:“是啊。而且何止不愉快,跟他们,我是准备老死不相往来的。”
两人往车的方向走,霍宗濯没再聊这个,转头看看男生,问:“住在哪儿?朋友家?”
“小旅馆。”
姜落没什么不能说的,他当霍宗濯随便和他聊聊的,他也随便聊聊。
跟着转眸瞥男人:“怎么,担心我睡大马路?”
霍宗濯“嗯”了声。
姜落又不是没有睡过大马路。
姜落嘬汽水,幽幽:“放心吧,我亏待谁也不会亏待我自己。”
霍宗濯看着姜落,恰好两人走到一根电线杆下,杆上有路灯,把两人的影子照在脚下,也照亮在姜落头顶,令年轻男生那张英俊漂亮的脸一览无余。
霍宗濯边走边默默看着。
这个时候霍宗濯还在计划明天,或者后天,大后天,哪天他有空,再带姜落去哪家餐厅吃好吃的。
还想着姜落好玩儿,可以吃完了再带降落去哪里玩儿。
然而——
次日,姜落一早啃着包子到静安营业部,营业部里全是人,柜台也挤满了人,甚至门口全是人。
大厅的屏幕上,一片飘红,红得不能再红,所有的股票都在疯涨。
营业部内的股民们都亢奋了,无论他们买了多少股投了多少钱,这个架势,他们必然都赚了,狂赚!
聚在一起聊天的本地的阿姨大爷们全是满脸春风。
他们不光自己买,到处凑钱、把钱全投入股市,他们还叫了家里的亲戚朋友,大家一起有钱赚钱。
今天的股市和股民们都很疯狂。
柜台前全是拿着交易单等着柜台交易的人,挤满了,挤得不能再挤。
这里面有认识姜落的,知道姜落拿了人家十万一万和人打赌的,看见姜落,还和姜落说:“小伙子,你发财了呀,涨了这么多,你马上要变百万富翁了!”
姜落淡定的,没位子坐,他就站着,站着抱着胳膊,默默看屏幕上的股价。
他脸上有静待,有沉着,还有隐隐透露出的目空一切的蓬勃野心。
当天,收盘前、营业部关门前,姜落拿了交易单,去挤柜台——他填了卖出,卖出了自己手里所有的股票。
当晚,静安希尔顿,客房。
有人敲门,霍宗濯去开门。
门一开,外面站着酒店经理,恭敬客气地递过来一个塑料袋,对霍宗濯说:“霍先生您好,刚刚有人把这个送来了前台,让我们帮忙交给您。”
霍宗濯伸手去接,顺便问:“他有说是什么?谁送的?”
酒店经理:“他没有说他是谁,也没说是什么,只说了您的名字,说知道您住这里,让我们帮忙交给您。”
霍宗濯:“好,谢谢。”
手里的袋子有些分量,他也不解是什么。
合上门,回屋内,打开大袋子,意外的,霍宗濯第一眼见到的是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西服。
11. 阴招
西服是霍宗濯的,多日前,在外滩,他见姜落一个人睡在椅子上,过去给他盖上的。
他一直以为姜落不知道是他,没想到姜落原来已经知道了。
拿出西服,霍宗濯除了看见袋子底部叠好的胸袋帕,便是一摞用报纸包得方方正正的东西。
霍宗濯一看就知道是钱,难怪袋子这么重。
他先拿出胸袋帕,看了眼,闻到了帕子上传来的一点洗衣粉和太阳晒过的香味。
放下,霍宗濯拿出钱,掌心一掂,就知道不止十万。
他打开报纸,一摞摞一沓一万的百元钞便出现在眼前。
霍宗濯点了点,整钱足足十二万,零散的约莫也有一两千。
按照他和姜落说好的,十万本金,赚了钱,一人一半。
姜落三天就赚了四万?
不对。
霍宗濯很快想到最近的股价,心念间稍微一算,就知道姜落不可能赚这么多。
这是……
姜落把赚的所有钱都给他了?
霍宗濯拿着钱,微微一怔,十分诧异。
他想到什么,放下钱,又去摸西服口袋,摸到西服里之前他特意留的几百块,又在口袋里摸出一张纸,纸上就几个字,写着:多谢,后会有期。
次日早,霍宗濯到静安营业部,营业部又全是人,满是人,比昨天还多。
霍宗濯在门口看了看,又进厅里,目光四处搜寻,始终没有看见姜落的身影。
他倒是很快隔着人群看见了眼镜男,眼镜男也看见了他,手一抬,挥了挥,招呼了下,笑着跑过来,跑近,就说:“那小子也还你钱了伐?”
“肯定不少吧?!”
“你可是给了他十万!”
“最近股票都涨疯了!”
眼镜男是笑着的。
霍宗濯没笑,问他:“姜落呢?”
眼镜男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说:“走了哇,我问他,他说你的钱他也还你了,他把钱给我,他就走了,还说近期有别的事,都不会再来了。”
霍宗濯走出营业部大门,抬着目光在门口的一个个扎堆的人群中扫视,始终没有看见姜落。
—
姜落人刚到东方一号,名叫朱雨的雨哥他们几人,便围住了姜落,说有事和姜落聊聊。
朱雨搭着姜落的肩膀,一脸痞气:“走,跟我来,咱好好聊聊。”
等到了迪厅外的一条窄巷,朱雨就要姜落把外套里揣的钱全部拿出来,还痞里痞气地说:“哥儿几个待你不薄吧?”
“带你抽烟,带你喝酒,带你泡妞儿,还带你半夜开摩托在外滩潇洒。”
“你倒好,有了钱,自己一个人藏着?”
朱雨站在姜落面前,手一伸,就像早知道姜落这会儿身上有钱:“拿,拿出来。”
见姜落不动,朱雨眯了眯眼:“怎么?要哥儿几个动手啊?敬酒不吃吃罚酒?”
“非得在你身上招呼几下,你才肯掏出来?”
姜落看着朱雨,没说什么,也没神情上的流露,外套拉链拉开,把怀里用报纸包着的一沓钱拿出来,递了过去。
朱雨不客气地伸手拿过,歪嘴笑笑:“这还差不多。”
又吊儿郎当地说:“放心,以后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还带你吃香的喝辣的,好处肯定少不了你。”
又漫不经心地挑挑下巴:“你找华哥啊?去吧,华哥在办公室呢。”
朱雨痞里痞气地笑着,他身后几人也笑着,看好戏的神情。
姜落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没搭理任何人,转身,回东方一号,去找卢富华。
正走着,朱雨又追上来,大咧地伸胳膊搂住姜落的肩膀,笑着,好奇:“你这怎么了?得罪大老板了?”
那天来问卢富华借钱,姜落前脚走,朱雨后脚就被卢富华叫进了办公室,吩咐他,让他等个七八天,等哪天姜落带着钱过来,就把姜落截了,把钱抢过来。
朱雨今天照做了,自然好奇,卢富华为什么要这么吩咐。
姜落走着,也歪了下唇,不紧不慢一点儿不慌地说:“你问我?钱都被你抢走了,你看我还有闲心告诉你为什么吗?”
“别啊。”
朱雨的手拍拍搂着的肩:“咱以后还得一起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问你拿点钱花花而已,别生气啊。”
姜落淡定哼笑了声:“生气?生什么气。”
他可没生气。
等一起进了办公室,朱雨就当着姜落的面把报纸包的钱抛去了卢富华那儿,样子都不愿意做做,就是这么嚣张。
卢富华伸手接住钱,却是对姜落笑的,笑着说:“小姜啊,来还钱啊。”
好整以暇:“还有钱还吗现在?没钱还,就按照我们之前说好的办呗。”
说完还和看过来的朱雨对了一样,笑了笑。
这是明了算计姜落,一点遮掩都没有。
姜落站着,哼笑,淡定的:“哥,我们之前说好的,你现在这么做,过分了吧?”
“过分?”
软椅上靠着的卢富华掂掂手里的钱,依旧好整以暇,笑着:“你现在才知道啊?晚了。”
“早前你不借钱,胆儿别这么肥,能有今天这会儿吗?”
朱雨也在笑,就算不知道为什么要整姜落,反正有人倒霉,他看着就开心。
却不想很快,卢富华和朱雨都笑不出来了——
只见姜落慢吞吞的两手伸进裤子的裤兜里,左裤兜掏出了一沓钱,右裤兜又掏出了一沓钱,上前,全丢在了卢富华的办公桌上,边丢还边不紧不慢地说:“说好的,一万一千,我还了。”
卢富华一看,真的全是钱,不是假的。
他赶紧打开手里报纸包着的东西,报纸撕开,定睛一看,手里哪儿是钱,分明是一摞冥币。
卢富华脸色瞬间一落,磨着牙,把手里的一沓冥币全丢向了朱雨:“你特么没长眼吗!?”
朱雨脸色也变了:“我……”
他看向姜落,抬手指他:“你他妈的……”
欲要上前收拾姜落,被卢富华喝住,又把什么往他身上一丢:“滚出去!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朱雨咬着后槽牙,又拿手指了指姜落,出去了。
门一合上,卢富华眼珠子一转,脸色就变了,笑眯眯的,边伸手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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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拿桌上的钱,边笑着说:“你看这事儿弄的,其实吧……”
姜落伸手,按住桌上卢富华想要拿走钱的手,看着男人,果断利落的:“借条。”
卢富华好声好气:“你至少得让我点点钱吧?”
姜落不退让:“借条。”
“行行行,我拿。”
卢富华没纠结这个,抽回手,低头拉抽屉,从里面取出姜落之前写给他的借条,也丢桌上。
姜落伸手拿起来,展开,看了眼,是他写的借条。
“我没框你吧?”
卢富华伸手捞着桌上的钱:“做生意,基本的诚信还是得有的,对吧。”
这个时候又是另一副嘴脸了。
姜落当面撕了借条,看着男人,幽幽:“你点好,总共一万一,一分没少你的。”
卢富华对着手指呸呸两口,开始点钱,边点边道:“本来只借你五千,五千还六千,后来借你一万,也只多要你一千,没问你要两千,你华哥我还是很够意思的吧?”
又哼说:“还真被你赚到了啊?你也够厉害的。”
“改天我也再去买点股票,说不定也能赚。”
点完了,一万一,一分不少,一分也不多。
卢富华把钱放回抽屉,笑呵呵:“小姜啊,上次我跟你说的那件事……不然咱再讨论讨论?”
劝着,试图打动姜落:“我表舅的意思吧,也不是要你真的去干什么,陪着散散心啊,吃吃饭啊,聊聊天啊,就行了。”
“这样吧,我给你一千二,一千二,白给,你看怎么样?”
“一千二不少吧?是不是。”
“回头陪完了,我表舅高兴了,我再另外给你补点儿,怎么样?”
这是阴招儿不行,换软的上。
姜落却笑了,笑得漫不经心。
“怎么样?”
卢富华见或许有戏,马上又承诺:“等陪完了,我就让你在大厅当经理,管朱雨他们几个。”
“工资奖金也不少你。”
“酒你在这儿也随便喝。”
“行啊。”
姜落答应了。
他又说了句什么,卢富华立刻拍手许诺道:“行,行,没问题,你答应就行。”
说着就拿起桌上的座机,要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薛至中。
不久,姜落出来,是卢富华亲自送出来的,还搭着姜落的肩膀。
朱雨原本已经在门口等了,准备姜落一出来,就好好收拾下这个故意耍他的臭小子。
不成想卢富华也出来了,还搭了姜落的肩膀,一副心情特别好、特意关照的样子。
朱雨这才止步,没有立刻上前。
“去去去。”
卢富华看见他,还嫌弃地挥了挥手:“别在这儿碍眼。”
朱雨只能咬着后槽牙退开了。
卢富华这时候则边勾肩搭背地走着,边关照姜落:“我表舅刚刚说了,回头给你换身名牌的衣服,再换双好鞋,头发好好理理,到时候再……”
姜落把散漫的笑意勾在唇边,心里哼:我陪你妈。
你们敢耍老子,老子就敢耍你们。
12. 王闯
技校,晚上六点,王闯顶着一身肥肉吭哧吭哧跑下寝室楼的时候,姜落正站在寝室楼楼前的一个破旧的小亭子里等着。
王闯跑近,喘着气:“诶呦,跑死我了。”
一步跨进亭子,手叉腰:“怎么了啊我落哥?这个点你没去东方一……”
姜落一只手从外套的衣兜里伸出来,手里就是几张一百的票子。
“妈哟。”
王闯看见钱,马上就笑了,伸手去拿,笑着说:“你来还我钱啊?这么快啊。”
接过,点了点,刚好一千。
王闯乐了:“用不着这么多啊,我的三百,我同学他们三百,不才六百么。”
姜落什么都没说,另一手也从口袋里出来,手里厚厚一沓钱,且全是一百。
王闯定睛瞪眼:“我的妈!!!”
他目光从钱上抬起,看姜落,又看回姜落手里的钱,震惊不已:“你去哪儿发财了!这么多钱!?”
王闯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百元纸钞。
两年前他家买新电视的时候,他爸在人家电视机柜台掏钱,还掏了一堆十块五块,硬凑的一千八呢。
见这么多钱,王闯头皮都麻了,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惊喜:“发财了!?真发财了!?”
又去伸手握住姜落拿钱的那只手的手腕,凑近看那一手的钱。
还去搂姜落的肩膀,特别的激动:“到底哪儿发的财啊你?!这么多!我爸妈两个人,一年也赚不了这么多啊!”
“你也太牛了!!!”
又想到什么,左右看看,抓着姜落的手,塞回外套口袋:“藏好了,赶紧藏好了。”
“我们学校一堆小混混,别回头被他们谁看见了,过来打劫抢你钱。”
又把自己手里的一千块赶紧塞回裤兜。
姜落两手一起塞回外套口袋,唇角吊着,终于说了这些钱到底哪儿来的:“买股票赚的。”
王闯压根儿没听说过什么股票不股票,没懂。
姜落用不着他懂,说:“放心,正经途径来的钱,干干净净。”
王闯又乐了:“这么多钱,天天去东方一号都花不完吧?”
姜落好笑:“你就知道东方一号。”
王闯嘿嘿笑。
姜落下巴一抬:“走,花钱潇洒去。”
王闯本来还要上晚上的课,这下课也不上了,直接跟着姜落跑路了。
两人在学校门口打了辆面的,先去附近西餐厅吃牛排,吃完牛排出来,又去打台球,打了一小时台球,又去街机厅打游戏,打完游戏再顶着一身沸腾的热血,去了家迪厅。
在迪厅,姜落喝饮料吃水果,王闯在舞池随音乐和人潮一起摇头晃脑地跳着,姜落看着,笑得不行。
王闯不跳舞了,坐回来,不肯喝饮料,一定要喝酒。
姜落把易拉罐装的一听酒递给他,王闯喝了口,又嫌不好喝,都吐了。
姜落见他吐酒的样子,哈哈直笑。
凌晨,两人潇洒完从迪厅出来,走在空旷的没什么人的灯也很暗的马路上。
王闯喝了酒,喝得不多,脸红红的,又很开心、热血,这个点了还很亢奋,嘴皮子不停,和姜落说东道西。
姜落走在一旁,听他那张嘴吧啦吧啦的在那儿吹牛,听着,默默好笑。
王闯这时候又勾住姜落的脖子,一脸豪迈自信地说:“以后!等以后!我也开家‘东方一号’!我也来当大老板!一张迪厅的门票就卖他50!不,一百!一百!我要赚肿了!回头也买汽车开!”
姜落笑得漫不经心:“行,大老板。”
王闯又搂着姜落的肩膀,说:“股票到底是什么啊?能赚这么多。”
“像人家赌牌一样吗?谁大,谁小,赌赢了就赚了?”
“所以来钱特别快?”
姜落不紧不慢:“你也可以把它当做是赌,性质差不多。”
王闯马上道:“那我也要去买股票!买!买他个五百一千,先赚点小钱花花!”
姜落伸手推他的脑袋:“就你这点出息。”
王闯又开始唱歌,唱的是□□的那首《龙的传人》: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江,
它的名字就叫长江;
遥远的东方有一条河,
它的名字就叫黄河;
虽不曾看见长江美,
梦里常神游长江水……”
稚嫩的嗓音故作沧桑,节奏却十分的明快。
就在这样的韵律下,在这样一条深夜凌晨的寂静小路上,勾肩搭背地走着,姜落突然说:“胖子,我要开始做生意了,你要跟着我吗?”
啊?
王闯止住了喉咙里的歌声,脚步也停下了。
姜落也止步,两手插兜,神色从容沉稳地看着年轻男生:“你要是愿意,我们就一起,我带你做生意,我们一起发家,一起赚钱,一起当大老板。”
“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你回去继续上学,过两天,我自己一个人去温城。”
王闯听了自然问:“你去温城做什么?”
姜落淡定的,语气吊儿郎当、不紧不慢:“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做生意了。”
王闯惊讶:“你?自己啊?一个人?”
姜落:“我这不是在问你吗。”
“你要一起,我们就两个人。”
“你不要,那就是我自己一个人。”
姜落语气随意:“我无所谓,你看,我也就是问你一声。”
“你愿意,我带你。”
“你不愿意,就回去上学。”
王闯松开了勾肩搭背的手:“就我们两个,没人带着,能行吗?”
“我们也什么都不懂啊。”
“会不会被人骗啊?”
姜落淡定的:“你不懂,我懂,你不会的,我会教你。”
“你啊?”
王闯原本想说“你拉倒吧,还你教,你不跟我一样屁都不懂”,可想到姜落如今靠着股票赚了那么多钱,可能真有点本事,这才没开口损他。
默了默,王闯有点不确定:“你真行啊?”
姜落反问:“你信我吗?”
一句话:“你信我,愿意跟我走,我就带你一起去浙省,以后不说什么有难同当,至少可以有福同享。”
“你不信我,潇洒过今晚,你回学校,该上课上课,该上班上班。我自己去。”
王闯犹豫了。
他当然是信姜落的。
别说姜落赚钱了,就算姜落没有,以他们的关系,王闯也是很愿意跟着姜落后面混的。
他和第二丝绸厂别的那些工人的孩子不一样,他从小和姜落关系就好,在他眼里,姜落不是混子,姜落是太有脑子,只是别人都不相信都没看见而已。
但做生意啊,那可是出去闯荡。
他们一没人带,二什么都不懂,真行吗?
王闯大咧开口:“就不能让我回去想想吗?”
“想什么?”
姜落损:“你那二两重的脑子,能想出什么?”
又说:“让你做个决定,这么难?”
“行,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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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跟,还是不跟,一句话的事。”
“还是你怕了?”
“怕出去?怕抛头露面?”
王闯多少有点被激到了,他默了默,又犹豫了几秒,憋了口气,冲动道:“行!跟就跟!不就是做生意赚钱吗,老子本来就是要当等大老板的!有什么怕的!”
“我去,我跟你去!”
“什么浙省、温城,老子不带怕的!”
姜落就笑了,抬手搭了王闯的后背,手捏了捏王闯的后颈肉。
王闯缩了缩脖子,又怯了一些,说:“反正股票能赚钱,咱就不能先靠股票弄点钱吗?”
姜落:“太慢了。”
“啊?这还慢啊?”
王闯:“你口袋里那么多,这才几天啊。这也叫慢?”
姜落又捏他后颈肉,用了点力气:“你傻啊,就你那五六百,能翻那么多?做什么梦?”
“我找别的途径弄来的钱,好几万,这才赚了这些。”
王闯缩脖子:“哦哦,我说呢。”
又问:“你哪儿弄的钱啊?马路上抢劫抢的啊?”
姜落边捏他边走,又抬腿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是,抢的,你家祖坟抢的。”
王闯也不着调,笑着:“我太爷爷太奶奶在下面混得不错啊。”
两天后的这日,和平饭店包厢,薛至中招待霍宗濯,同时在等姜落。
来之前,薛至中还想:这次卢富华事儿办得不错。反正只要霍宗濯开心了,一切好说。
他知道姜落那边同意后,前两天还特意让路富华带着小男生去置办行头。
无论如何,至少要体体面面地出现在霍宗濯面前。
然而今天、此刻……
薛至中看表,眼看着已经过了他们约好的时间,姜落还没有到,薛至中尬笑着和霍宗濯说他们等的人应该在路上了,应该快到了,霍宗濯不置可否,没有多少神情的流露。
薛至中从包厢出来,马上冷了脸。
他去前台,借了电话,打给卢富华,劈头盖脸:“麻痹的现在几点了!你说的那小子怎么现在都没到!?”
“你问我!?”
“我特么问你!!”
“我从十一点等到现在!!”
“没来!根本没来!”
“卢富华你他妈耍老子!?”
电话那头的卢富华大惊。
他们哪儿知道,这时候的姜落别说根本没在来和平饭店的路上,甚至已经和王闯一起,坐上了去往温城的火车。
绿皮火车尚未发动,上下移动的车窗敞开着,车窗内,姜落临窗,王闯坐他身旁,放好他们随身带的不多的行李后,王闯就把准备的一大袋子吃的,摆去了小桌上。
姜落斜他,好笑地损:“你出来玩儿的?带这么多吃的。”
王闯翻着袋子:“路上无聊么。”
说着拿出一个苹果,塞姜落手里。
苹果洗过的,干净。
姜落啃着,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个大晴天,阳光灿烂,蓝天白云。
和平饭店包厢,薛之中没在,霍宗濯也没在桌边,而是站在窗前,手里拿着那张姜落写着“多谢后会有期”的纸条。
霍宗濯心想,姜落没要那十万本钱赚的股票钱,连着西服一起,把钱都还给他了。
年轻男孩儿之后也没再去静安营业部。
是去了别的地方吗?
霍宗濯低头看着纸条,不久把纸条叠起来,收进了自己的钱夹。
火车站,绿皮车缓缓起步,驶向远方。
13.后悔
火车开起来了,开了有二十分钟了,啃着苹果的王闯才想起来问姜落一句:“对了,我们干嘛要去温城啊?”
姜落瞥他,吊吊唇角:“不容易,终于想起问一句了。”
“说呢。”
王闯的胳膊肘捅捅他。
姜落这才告诉王闯:“去订货。”
王闯:“什么货啊?”
姜落:“我在太平洋百货……”
姜落前段日子除了泡在静安营业厅看股票,就是在南京路等繁华街区逛商场。
他发现90年这个时候,大家穷归穷,没钱归没钱,但商场里,很多“洋货”卖得特别好。
姜落盯了“洋娃娃”“欧式台灯”等几样卖得几乎脱销的商品,找到了其中太平洋百货的经理,和经理谈成了一笔买卖——那些卖的特别好的几样商品,他们不是难进货,没有进货渠道么,姜落来搞定。
姜落说他这里有货。
王闯一听,懵了,在嘈杂的车厢内凑近姜落,低声:“大哥,你哪儿有货啊?”
“货在哪儿啊?”
“你这不骗人吗?”
姜落淡定的:“所以才要去温城。”
王闯转着脑子:“温城有货啊?”
姜落:“没有。”
王闯:“……?”
王闯不可思议:“你……!”
姜落哼笑:“我们不去,他们没有货,我们去了,他们不就有货了。”
王闯没懂:“什么意思?”
姜落知道王闯那脑子转不过来,耐心解释:“太平洋百货不是缺货吗,百货大楼在我们海市,温城的那些工厂老板,会知道百货大楼没货吗?不知道,对吧。”
“所以我们去,我们就是代表太平洋百货,去那里进货的。”
“只是太平洋百货也不知道,我们打着他们的名义在外面找货源。”
王闯听懂了一部分,又问:“可你刚刚不是又说温城没货吗?”
姜落:“但是温城有工厂,很多,非常多。”
姜落:“我们知道太平洋百货缺什么,我们去了,就在温城当地订货,温城的工厂来生产,生产完,我们来负责把这些东西运回海城。这样你懂了吗?”
王闯一听,对啊,是这个门道啊,生意不就这么做的吗,马上开心了,夸姜落:“你也太聪明了吧!”
突然又想到什么,一顿:“不对。”
姜落看着他。
王闯:“我们是去订货的,可订货要钱啊,我们没有钱啊?”
“你身上那些钱,够吗?”
姜落勾了勾唇角:“谁告诉你订货一定要有资金?”
“没有钱,我们一样订货。”
就在去往浙省方向的绿皮火车轰隆隆地驶在铁轨上的时候,这边,和平饭店,擦着汗给没有等到人的霍宗濯陪完礼道完歉,把人送走,饭店门口,见卢富华姗姗来迟,薛至中五官都要扭曲了,只等卢富华走近,他抬手便狠狠地扇了卢富华一巴掌,压着几欲冲天的火气,怒喝道:“你他妈敢耍老子!!”
“人呢!”
“我问你!人呢!?”
“人为什么没来!?”
“啊!??”
卢富华也没料到姜落竟然没来。
他生生挨了一巴掌,心里也恼,又顾不上动气,赶紧先给薛之中解释:“表舅,我真不知道那小子竟然答应了却不来。”
“你别生气,我马上去逮那臭小子。”
“这次不管他同不同意,我直接把人敲晕了扒光了送……”
不说还好,一说就想起霍宗濯,薛至中怒火中烧,一脚踹过去:“滚!给我滚!”
想到自己堂堂大老板,海城有头有脸,竟然最后被个十几岁的小孩子耍了,薛至中马上又指着卢富华吩咐道:“给我把人抓过来。”
“我管他同不同意。”
“看上他,是给他脸了。”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抓!”
“去给我抓!”
说着又拽住卢富华的领口,把人拉过来,啪啪啪地扬手连扇了卢富华好几个巴掌:“你他妈办的好事儿!知不知道让老子今天丢了多大的脸!!!”
“那是霍宗濯!那他妈可是霍宗濯!!!”
“你知不知道老子费了多大的劲才搭上的这个财神爷!?”
“滚!”
“滚去给我把人抓过来!”
“我要亲手扒了那臭小子的皮!”
另一边,王闯他妈和王闯他爸接到学校电话,才从班主任嘴里知道王闯在寝室留了字条,说不上学了,退学,跟着朋友去浙省做生意,还让班主任代为告诉他父母,说他不会去很久,很快就会回来,说到了浙省会给父母厂里打电话报平安。
王闯爸妈在厂里接到学校电话,又懵又怒,脚指头想,就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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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王闯是跟姜落跑了。
因此都没等得及回家,王闯爸妈就在厂里找到了章香萍和姜建民。
姜建民章香萍一听,这才知道一直没消息的姜落去了浙省。
章香萍陪着歉意的脸,好声好气,解释:“王闯爸妈,我们也不知道这件事的啊。”
“姜落都不回家好久了。”
“你们也知道,姜落根本不是我儿……”
姜建民则手一摆,语气很冲地说:“找我们干嘛?姜落又不是我儿子,我儿子是复旦的高材生!”
“去去去,你们找姜落他亲生的老子娘去,别来烦我。”
“诶你这个人……”
王闯爸妈差点就在厂子里和姜建民他们吵起来。
最后,电话自然打到了苏蓝和赵广源那里。
苏蓝和赵广源一听,听说姜落带了朋友一声不响的去了浙省,还声称要做什么生意,两人自然又焦心又担忧。
更让人无语的是,电话里,姜建民非常不客气地说:“你们的儿子,你们好好管管,行吗?”
“别现在出了事,都来找我,我又不是他亲老子!”
“我是复旦高材生的老子!”
苏蓝听着,气得握着话筒的手都在抖。
她原本确实对姜落是有些不满意的,觉得姜落性格不好,又不学好,年纪轻轻,只知道混迪厅,和不三不四的人接触交友。
可如今和姜建民他们家接触多了,苏蓝就明白,这么多年,十八年,姜落在姜建民他们家过得到底是什么样的日子。
苏蓝只觉得痛心,也替姜落难过。
关键现在根本找不到姜落,姜落身上又没钱,如今还去了浙省,苏蓝光想想就心疼,怕十八年没有得到多少关爱的姜落如今又在外面吃苦受罪。
苏蓝后悔了,后悔当初找去丝绸厂筒子楼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把姜落接回家。
她此刻想:明明虽然是她一手带大的,有十八年的深厚感情,但说到底,姜落才是她的血脉,才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她之前真是糊涂了,怎么能在明知姜落才是她的孩子的情况下把姜落留在姜建民他们身边?
姜建民如今一口一个“复旦的高材生”,足见姜落在他们家有多不讨那对夫妻的喜欢。
亲生父母不接他回家,养父养母不管不喜欢他。
他能不离家出走吗?
苏蓝后悔死了!
14.温城
五个多小时的火车,到温城的时候,别说第一次出远门的王闯,姜落屁股也都快麻了。
姜落在火车站出站口花钱买了份当地的地图,王闯背着两人的包跟在后面。
姜落站定,低头在看地图,王闯跟着他身边,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出站口外面这边有不少卖吃的的小摊,又看到很多三轮黄包车,还有几辆小面包在拉客。
拉客的也招呼他们:“去哪儿啊?平阳、龙港都去的啊。”
姜落暂时没搭理,王闯也就没有搭理。
不久,姜落合上手里的地图,走向刚刚招呼他的拉客的男人,说:“我去你们市里最好的酒店,去吗?”
男人诧异了下,想了想,点头:“去啊,去。”
有生意干嘛不做,何况这个跑得又不远。
男人抬手:“你们两个人给十块吧。”
姜落没还价,招呼身边的王闯:“走,上车。”
男人便笑了,招呼他们:“这边,车在这边。”
又说:“你们稍微等等啊,再拉两个人。”
“不用等太久的,车里已经有几个人了。”
王闯抬手,掩唇低声,边走边对姜落道:“十块,这么贵,我们火车票才多少钱啊。干嘛不还价?”
姜落走着,淡定的:“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又说:“回头你就知道了。”
两人上车,并排坐,坐着说说话、歇歇脚,不久,刚刚拉客的男人又带了两个人上来,放好行李,车就准备开了。
刚刚拉客的男人也上车了,合上后排车门,开始一个一个收钱。
姜落给了十块,等男人收好所有人的钱,淡定搭腔道:“你们这车不错,新买的?”
男人坐在一旁,嘚瑟了句“那是”,伸手比了个“二”,说:“这么多,海南那边搞来的。”
姜落:“我如果包车,多少钱?”
王闯一愣,男人也一愣。
男人这下转头,上下打量姜落。
他见姜落穿得不错,容貌也特别出挑,心里琢磨了下,问姜落:“你要包车?”
姜落淡定的:“对。”
又伸手拍了下身边的王闯。
王闯领悟,从包里摸出一包烟,递给姜落。
姜落接过,拿着,给男人递了根烟。
男人瞥姜落手里的烟盒,见是玉溪,心里嚯了声,心道有钱。
他伸手接过烟,客气道:“包车的话,不便宜。而且还得包司机的饭。”
姜落问:“多少?”
男人抬手,食指竖起:“一天一百。”
王闯心道你他妈抢钱啊。
车内坐的其他人听到了两人的谈话,好几人都扭头看他们。
姜落依旧淡定的:“可以,那明天开始,这车我包了。包一天,给你们一百,饭和烟我另算。”
男人马上便开始翻自己的腰包,也翻出一张名片,递给姜落:“真包啊?”
下意识:“小伙子,你过来做生意的?”
姜落接过名片,看了眼,神情从容:“我姓姜,生姜的姜。”
男人领悟了,改口:“姜老板,来做生意的?”
姜落点头,也从口袋里摸出什么,递给男人。
男人接过,低头一看,只见名片上写着:升非贸易有限公司总经理姜落
男人挑挑眉,心道真是做生意的啊,看不出来,这么年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学生。
男人收了名片,腰包里塞好,商量道:“你们不是要去当地最好的酒店吗,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店叫‘皇冠’,我今天先送你们去皇冠,明天早上八点半,我把车开过来,接你们,行吗?”
又说:“不过我要先收三百的定金。”
姜落沉稳的:“你明天早上九点半把车开过来,酒店门口等。”
“我不付定金,用一天车给一天钱,烟和饭钱另算,我包。”
“你要觉得行,就这么办。”
“你要觉得不行,等到了皇冠,我再问别人。”
男人当然不可能让别人赚这笔钱,开玩笑,那可是一天一百。
他马上道:“行,押金不付就不付,那就用一天车给一天钱。”
又自我介绍:“我叫马波,姜老板你喊我小马就行。”
王闯噗一声喷在心里。
还小马?
哥你这岁数都能当我俩的爹了。
王闯这时又斜姜落:不是,哪儿来的名片啊?
等姜落和马波不聊了,坐在里面的王闯又用胳膊肘捅捅姜落,眼神:什么名片?我看看。
姜落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递给王闯。
王闯接过,垂眸一看,眼睛立马瞪上了:嚯,总经理,嚯,还升非贸易。
哪儿来的公司?
哪儿来的头衔啊?
王闯递回名片,再次眼神询问。
姜落把名片拿回来,揣回裤兜里,也眼神示意:装的,别暴露了,等会儿说。
不久,到了皇冠酒店,姜落和王闯下车。
马波招呼了下姜落,车开走了,王闯则站在酒店大堂的门庭前朝着里面金碧辉煌的大厅默默瞪眼:乖乖,这么亮堂啊?
乖乖,这什么门啊,还会转?
乖乖,里面厅里是不是太大了!?
那什么啊?那灯那么大啊?
王闯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还没进门,人已经新奇上了。
姜落抬手搭王闯后肩,带着一起走旋转门。
王闯更新奇了,边走旋转门边新奇地左右看着,看这门有什么特别的门道。
等进了厅,王闯的眼睛直接瞪大,仰头扫视:乖乖!乖乖!乖乖!
王闯没文化,但凡他好好读几年书,都能在这个时候用上“金碧辉煌”这个词。
是的,整个大厅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层高特别的夸张,大厅里非常的大,地上铺着金色的大块大理石砖面,还有一个非常夸张的水晶灯。
总而言之,十分的奢华。
一点儿不比海城的豪华酒店差。
这就是90年的温城。
这时有大堂经理迎过来,态度特别的好,招呼姜落和四处看着的王闯:“两位先生您好,是要住宿吗?还是吃饭?”
姜落:“住宿。”
“好的,您请。”
大堂经理带他们去前台。
到前台,王闯再一看墙上挂牌的房间价格,又惊了——最便宜的房间都要220一晚。
220!!!
他爸妈在丝绸厂,一个人一个月工资不过才310!
王闯下意识就去扯姜落的胳膊:真住这儿啊?这么贵?这么贵!
姜落正掏钱,转头:?
王闯眼神:住这儿?
姜落淡定反问:“不然?”
再眼神示意自己被扯住的胳膊。
王闯松手:行吧,住,住就住,反正你掏钱。
姜落订了个商务双床标间,一晚上260,先订了三晚。
订好房间,付掉钱和押金,刚刚的大堂经理亲自领他们去坐电梯,还主动热情地替王闯拿包。
王闯流露生疏不习惯,姜落全程一脸习以为常的从容。
坐电梯,王闯又抬着视线到处看——这是他第一次坐电梯。
这就是电梯吗?
好高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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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不怎么晃诶,他一直以为电梯吊在半空会晃。
出电梯,王闯又一脸惊艳——天啊,这么豪华吗?地上是什么?地毯?真软啊。就这么拿鞋踩着直接走啊?不怕脏吗?
进房间,王闯依旧惊奇的:哇~~这么好这么豪华啊?那是厕所?那个大缸是干什么用的?
哇~~!
大堂经理走了,门合上,王闯终于惊叹了出来:“我的天呐!”
姜落在脱外套、换拖鞋,见状勾唇笑了笑,随王闯去惊叹、去研究房间了。
姜落只是在沙发坐下后说了句:“今天就算了,刚出来见世界,难免。”
“以后看到什么,要惊叹心里惊叹,别表现出来。”
“我们出来做生意的,让人看出我们是两个土包子,生意要谈不下去的。”
王闯可能听到了,可能没有听到。
他在房间卫生间里里外外转了好几圈,一会儿问姜落:“这个缸是干嘛的?”
“这缸好白啊。”
一会儿问姜落:“这是拖鞋吗?底好薄啊。”
“这个台子上的饮料能喝吗?是不是要另外收钱的?”
“哇,这个柜子里还有雨伞诶。”
姜落笑了笑。
这份初入社会的探头探脑的新奇,恐怕也只有这个年纪会有了。
等王闯里面外面都参观结束了,床角坐下,王闯问出了心里的不解:“你哪儿来的名片啊?你开公司了?什么时候开的?”
又说:“我们真要包车啊?一天一百,真够贵的,你怎么敢租的。”
“我们明天坐车去哪儿啊?”
姜落一一道:“首先,你把你的表情和眼神稍微收一收。”
“现在没人知道我们两个十八岁,你这样,别人不是怀疑我们的身份,是觉得我们两个太嫩,根本不会和我们谈生意。”
王闯马上收敛神情和眼神,还挺直了背,正经坐好。
姜落:“名片是我前两天找打印店印的。公司执照我已经在海城找了人,花钱帮我去办了,需要点时间才能办下来。”
“如果没有公司,以个人的名义,是没办法谈生意的。”
“在外面,谈的生意,需要签合同,基本都是公司对接公司。”
姜落:“租车的钱,住宿的钱,这些,所有的花销,你都不用管。”
“我花贵的钱,自然有花贵的钱的道理。”
“现在说了你也未必明白。”
“以后慢慢的,你就懂了。”
姜落再次强调了下:“表情,眼神,都给我收起来。”
“没人要跟十八岁的毛头小子做生意,明白吗?”
“是你,你也不会把自己的货交给看什么都像没见识的小孩子,对吧?”
“你稳住了,生意才能稳住。”
“你咋咋呼呼,什么生意都谈不成。”
王闯马上点头,从善如流,十分听话:“好好,我知道了,我听你的,都听你的,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去西边拉屎。”
拉你个头的屎。
就知道拉屎。
姜落好笑,踢过去一脚:“行了,该干嘛干嘛去。”
王闯马上起身,往卫生间奔,边奔边说:“我要试试这个缸!”
“这缸我第一次见,原来是用来泡澡的啊。”
姜落幽幽提醒:“你不给你爸妈打电话报平安?”
王闯已经开始放水了,声音随着水流声从卫生间传出:“等我泡完,先让我试试这缸。”
“妈哟,这缸也太白了。”
“这么白,还滑不溜秋的。”
姜落好笑,损他:“别忍不住拉缸里了。”
15.转悠
王闯泡了个新奇又舒服的澡,水里出来,第一次踩地垫,第一次用那么白的大毛巾擦身体,又一次穿酒店的白色浴衣。
他穿着浴衣趿着拖鞋从卫生间出来,腰板都抻直了,胸都挺起来了,鼻孔都朝向了天花板,雄赳赳、气昂昂,走得活像个牛逼轰轰的大老板。
他还特意去翻包,翻出那包坐火车前姜落特意买的玉溪,抽出一根烟,叼嘴里,继续雄赳赳、气昂昂,跟电视剧里演戏一样。
姜落被逗笑,丢了沙发上的靠垫过去:“熊样儿。”
王闯假模假样地抽起了烟,还眯了眯眼,飙了一段戏:“你,就你,这可是几万的生意,你长不长眼啊你。”
又抽烟、吐烟,眯眼,一脸幽幽:“吃饭?吃饭那肯定华亭啊?走,哥带你吃去,随便点!”
又抬手指半空:“这个,这个,这个,不要,其他的全部包起来。”
姜落笑,忍俊不禁:“还给你演上了?”
王闯马上收敛神情,过去,坐到床角,一脸兴奋,说:“出来也太爽了吧!”
“我这辈子就没这么爽过!”
“住这么好的房子,还抽25的玉溪,明天还要包车去谈生意,这不比在技校学什么机电有意思多了!”
姜落笑着:“这算什么,等赚到钱,几千几万几十万甚至几百万,那才叫爽。”
王闯晃着脑袋、拿手拍着大腿:“这特么才叫‘人生’!我算活明白了!”
又起身,去翻包,同时把刚刚那根烟丢嘴里。
没翻到,王闯扭头问姜落:“你买烟的时候不是也买打火机了吗?”
打火机在姜落口袋里。
姜落想了下,还是摸出来,丢给了王闯,同时说了句:“少抽,对身体不好。”
王闯接过,点火,闻言哼笑:“你这怎么又装上了?你可比我抽得凶。”
说着吐烟,一脸爽到的神情。
又把打火机和玉溪抛给姜落:“抽,抽上。”
“都这么爽了,当然得再点根烟爽爽。”
姜落接住烟和打火机,但没动,丢去一边的沙发上。
他不抽。
重生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了,这一世,烟、酒、男人,能不碰就不碰。
姜落也没跟王闯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抽,他起身,去卫生间,也去泡澡。
姜落泡澡的时候听见王闯在外面拿床头柜的座机给家里打电话,陆陆续续说:“妈……”
“诶,行了,别骂了,我出都出来了,骂了有什么用。”
“我挺好的,真的。”
“我落哥带我住豪华酒店呢,一晚上就要300。”
“那是。”
“行了行了,还骂,再骂我挂了啊。”
“知道,我知道,你就放心吧……”
姜落泡在热水里,头仰着,靠着浴缸,闭上了眼睛,任由身心在静默中被温热的水汽氤氲,同时默默思考他们后面的路。
晚饭前,姜落和王闯下楼,在附近找了个市场,随便溜达。
市场里全是卖货的小摊儿,卖什么的都有,日用品、吃的、五金等等,应有尽有。
两人逛着,逛着逛着,王闯“操”了声,说:“比我们那儿便宜啊,便宜好多。”
姜落没说什么,心里想,这么便宜,当然是因为这时候市场上的供需严重不平衡。
姜落也记得清楚,90年左右,国内日用品方面的产能是有些过剩的。
王闯这时凑过来:“那我们岂不是可以把这些便宜的拉回我们海城,在海城卖,赚个中间的差价?”
姜落笑:“不容易,你还知道差价。”
王闯:“我跟你说正经呢。”
姜落也正经道:“海城一块五的东西,这里卖一块二,中间是有差价三毛,一件三毛,十件三块,百件三十……”
王闯听了,这个时候觉得自己果然有商业头脑,然而——
姜落下一句:“你卖一百件,才能赚三十,但你知道货从温城运到海城,走地铁,再包括一个装卸费,路费需要多少吗?”
“你这三十够付路费吗?”
王闯:“……”
王闯讪讪,抬手摸摸脑袋,闭上了嘴。
过了会儿,王闯边走边道:“那我们来这儿逛什么啊?又不买东西。”
姜落:“随便看看,不然窝酒店干嘛,看电视?”
心里这时候则想起了霍宗濯。
国内日用品产能过剩,而不用多久,霍宗濯就会从如今尚未解体的苏联那边倒腾过来飞机,用国内的日用品去换苏联的飞机。
这也就是后来非常出名的“日用品换飞机”。
如此,霍宗濯不但帮国内的航空公司购入了飞机,还同时解决了国内日用品产能过剩的问题。
想到这些,姜落默默吊了吊唇角——还得是他霍宗濯啊。
次日,一早,在酒店早餐厅吃完早饭,姜落和王闯下楼,马波和他的金杯海狮已经等在了酒店门口。
马波看见姜落他们的时候,正靠车边、嘴里抿着根烟,抬手招了下,打了个招呼。
姜落走近,手里一抛,抛给马波什么,马波接住,瞧了眼,见是一盒玉溪,马上笑了,主动开口和姜落打招呼,甚至喊姜落:“姜少,早啊。”
又招呼姜落和王闯进车里。
上了车,马波打转着方向盘,问后面的姜落:“姜少,咱今天想去哪儿?”
姜落靠着椅背,不紧不慢:“四枢那儿的工厂区转转。”
马波叼着烟:“没问题!”
姜落:“你能把烟掐了吗,我闻着头疼,你等我们不在了再抽。”
“OK、OK。”
马波摇下车窗,把烟吐了。
路上,马波就像个导游一样,边开车边和姜落他们介绍温城的一些情况,还特意给姜落他们指路上一些建得特别气派的建筑。
姜落听了,也看了,得承认,温城虽然整体上比不上海城,但海城如今说来说去也就一个外滩能拿得出手。
温城不同,温城最拿得出手的,除了全国知名的温商,还有的,便是他们的工厂——当地百姓在生意场上非常活跃,当地人也是真的有钱。
王闯这时嘀咕了句:“你们这儿哪儿是做生意啊,是骗啊,到处造假。”
国内知名的三大造假地:温城、晋城、石狮。
之前温城造假的皮具被杭城一把火全烧了,这新闻过去还没有多久。
马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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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也不生气,笑嘻嘻:“管他什么造假不造假呢,有钱赚啊。”
“你不造假,你花钱买假的,人家造假的,到处卖,到处赚钱,住好房子开汽车,你就说吧,你是眼红人家造假,还是眼红人家赚得多?”
“肯定是赚得多,是吧?”
“所以啊。”
马波聊着:“甭管什么造假不造假,造假,也不是我们普通人该管的,那是国家管的。”
“我们普通人,每天醒过来两眼一睁就两个字,赚钱!”
“能赚到钱,就是这个。”
说着竖了个大拇指。
给王闯听得特别服气。
姜落没什么流露,这些道理,上一世他刚成年的时候就懂了。
不久,到四枢镇上,姜落没说他要去什么厂,马波便把他的金杯海狮开去了一堆工厂的地方,压了车速,慢慢开。
车开的慢,姜落落下车窗,不紧不慢地看着车外。看路边那些作坊,看那些工厂的破旧的门头。
马波扭头看看后排:“姜少,瞧上哪家厂没?”
姜落不动声色:“你开你的。”
路边也有人,有人也在看他们,看他们开的金杯海狮,见是本地车牌,好奇他们做什么的。
转了一圈,他们又换了地方,又转了转。
转完四枢这边聚集的厂区,姜落对马波道:“去常宁镇。”
马波应声:“行。”
王闯这时不解地看向姜落,低声:“我们这是干嘛呢?”
姜落淡淡:“先转转。”
等转过了常宁镇上的工厂,又去了不远的乐清,到乐清,已经是中午,姜落便让马波带他们去餐厅。
马波不愧是外面讨生活的,脑子活,马上问:“姜少,你想要哪种餐厅?规格高的,还是普通的?”
姜落淡定的:“好的,贵的。”
马波:“没问题!”
马波就开车,带姜落他们去了乐清这儿一家上档次的餐厅。
进了餐厅,落座,姜落点了五个菜,马波还没进门,站在外面抽烟。
王闯趁机低声问姜落:“我们到底干嘛来了?你又不说,就让车在镇上转。”
姜落倒着茶,淡定的:“少问,多看,看看你就明白了。”
扭头,就见落地玻璃外的不远处有个牌子,牌子上写着:【买电压器,来乐清】
姜落在“电压器”三个字上不动声色地扫了眼。
一整天,姜落什么都没干,就让车在各个工厂聚集的镇上到处转,王闯闹不懂这是在做什么,马波就更不懂了。
但马波心疼自己的车,下午,就对姜落说:“一直这么开,油得费我不少啊。”
姜落没废话,直接给马波扔了一百,马波抓了钱,笑笑:“转,慢慢转,姜少你想怎么转怎么转。”
第一天就这样在转悠中一晃而过。
回酒店,王闯也不问姜落到底在干嘛了,反正问了,姜落也不说,只让他多看。
王闯回房间,就马上去泡澡,享用浴缸,还在卫生间里哼哼哈哈地唱起了歌。
姜落坐去沙发,往嘴里丢了块之前在路上买的猪油酥糖,边吃边默默在心里想:转差不多了,明天找家工厂。
16.停更公告
很对不起大家,姜落这本书我要停更了(趁着还没有入V)【给大家磕一个】;
从去年九月《活该他有老婆》那本开始,到今年五月,足足九个月时间,我一直在码字写稿,没有停过。
码字本身很开心,写出自己心里的故事也很开心,但长时间的文字输出现在出现了一个问题:《纨绔重生》这本我已经写到了后面33章,但是怎么说呢,没意思,真的,我觉得我写的东西,特别的没有意思,剧情没意思,主角人设没意思,配角也没意思,通通没有意思。简而言之,就是我觉得写得很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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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反复思量之后,我决定先停一停,趁着这本还没有vip。
后面我会先休息一下,然后看看书看看影视剧,做点输入,找一找对文字故事的热情和灵感。
也许半个月就回来了,也许需要几个月半年一年。
挥挥手~暂别
17.订单
跟着,张老板就和姜落签了订单合同,用的张老板这里的制式合同,合同也相对比较简单,在姜落眼里满是漏洞。
不过这个年代么,手写的合同都能签,不正规很正常。
姜落先订了一万的货,首期交货的数量是两千个,但姜落提了一个要求:
他不给订金,也不在娃娃开模生产的周期内交预付款,他只在娃娃从温城发出、取得火车运货单的时候,一次性付清首期两千个娃娃的一万四千块。
张老板自然犹豫了,他从来没有这样签过合同。
张老板和姜落商量:“预付或者订金可以少一点,但要娃娃从温城这边发出之后才付钱,我们这里没有这个先例的呀。”
张老板:“我也不兜圈子,跟姜少你直说了吧,我也怕万一娃娃发出了,你人跑了,这到时候……”
姜落淡定的:“有合同,你怕什么?”
“合同上有我公司盖的章,我跑了,你可以去告我。”
张老板为难:“我在温城,你们在海城,告来告去也麻烦的呀。”
姜落:“我不在海城,我在温城,最近我都会在温城,你哪怕发货了,我还在温城,就住市里的皇冠,你们随时可以找到我。”
王闯不懂,也不会聊这些,就在旁边看着听着。
张老板自然还是不放心:“姜少,真没这样的,货都发走了,说难听了,万一到时候我们找不到你人,这……”
姜落:“发货的时候,我不在吗?”
“你要把货从火车站发去海城,你会在,我当然也在。”
“货一发出去,火车开去海城,我就把钱付你,我怎么跑?跑去哪儿?”
这么一说,张老板琢磨了下,觉得有一定道理,但想来想去,最好,还是先付点定金。
但姜落流露出不耐,神情淡了,放下签文件的笔,从桌边起身,说:“既然张老板不信我,那算了。我周围再找别的厂。”
“诶,别别。”
张老板招呼,自然不会让快到嘴的鸭子飞了。
他好声好气地商量:“要开模,还要找工人赶制,这些都是需要成本的……”
姜落没有流露任何神色,淡定转身:“我再找别的厂。”
说着要走,还示意王闯:“走吧。”
王闯去拿刚刚搁在茶台椅子那边的娃娃。
张老板:“诶诶,别,别走别走,我没有赶你们的意思,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生意么,都是谈出来的呀。”
“我们再聊聊,再聊聊。”
王闯“演戏”,对张老板说:“我们姜少有这功夫跟你聊聊,合同谈下来,钱都不知道赚了多少了。”
又假装大嘴巴,说:“也不怕告诉你,那娃娃,现在都卖脱销了,等再上货架卖,肯定不会只卖68。”
“你以为为什么你说7块,我们价都不还?”
“这生意,谁做谁稳赚,你们家不做,自然有人做。”
“王闯。”
姜落这时候已经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张老板一个混生意场的,哪儿能想到自己被两个十八岁的演上了。
他赶紧跑向门口,跑到姜落面前,合上门,再搭姜落的肩膀,搂着人往回走:“别别,别,姜少,我的错我的错,我脑子没转过弯,我的错。”
“来,你坐,你坐。”
又招呼王闯:“你也坐,小兄弟。”
张老板想了又想,一咬牙:“这样吧,你多少给点定金,意思一下。”
“不然我真的不放心。”
姜落这时想,这张老板也是个实在人,以他上一世接触过的温商,那脑子,转得不要太活,也根本不会被他和王闯演上。
又想:哦,忘了,才90年。这个时候,可能温城这边的商人,还没后来那么精明。
而不管到底是脑子不够转还是没那么精明,姜落心里明白,这年头,出来赚钱的,每一个都在铆足了劲儿谈生意谈单子。
温城这边,工厂那么多,你做的我做,你不做的我也做,谁都不想生意是别人的,不是自己的。
说白了,张老板不是好忽悠,是为了赚钱为了促成生意,愿意承担一定的风险。
姜落抓住的,正是这一点。
姜落也假装退了一步,淡定道:“这样,我付你两千订金。”
“你要觉得行,两千我当场付,付了我就签合同。”
“合同签了,我就等你们工厂开模,货只要在温城这边一发出,我就马上把钱付掉。”
姜落利落的:“你要觉得行,我们就签合同,我掏钱。”
“你要觉得不行……”
张老板咬咬牙:“行,行,可以。”
姜落示意王闯,王闯掏包,包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信封,递给姜落。
姜落接过,信封里点了点,抽出两千人民币,递给张老板。
张老板一看,那厚度,信封里少说也有三四万,远远可以付首批两千只娃娃的钱了,心里多少放心了。
张老板接过钱,把钱摆到桌上,重新拿起合同,嘴上说:“姜少你看你也不缺钱,大款,这点货款,小意思,分分钟就付了。”
王闯在姜落的眼神示意下插嘴:“公司这么规定的,我们有什么办法。”
“我们公司,都是这样付款的。”
行吧。
张老板心叹,低头去签合同。
姜落和王闯对了一眼,王闯耸耸眉,姜落不动声色地吊了下唇角。
就这样,付了两千订金,娃娃的生意谈成了。
姜落和王闯也没久坐,又喝了两杯茶,茶台边随便聊了会儿,就出来了,张老板送他们。
张老板边走边说:“我等会儿就把娃娃拿去设计部,让他们画图去开模。”
“只要开模,后面生产,速度就快了,没几天就能把第一批两千个娃娃做出来。”
又看看表,说:“快中午了,我请你们去餐厅吃顿饭吧?”
姜落走着,没搭腔,王闯道:“还是不了,我们姜少这嘴实在太挑了,在海城好的吃多了。”
张老板一听便道:“我请你们,肯定也吃好的啊。”
又招呼:“走走,开我的车,我去拿车。”
“还是不了。”
姜落这才开口,笑着:“下次吧,我们还有事。”
张老板琢磨怕不是还有别的生意要谈,招呼道:“这里的厂我都认识,是不是还要订什么啊?”
“我带你们去啊。”
姜落就等这个,转头,看看张老板:“我还要订个欧式的台灯,有认识的做台灯的厂吗?”
张老板:“有,有,我带你们去。”
马上转身:“我去开车。”
等张老板一走,王闯挤到姜落身边,激动道:“艹了,这就谈成了?!”
“就花两千,谈了几万的买卖?”
又说:“他要知道我们那信封里全是白纸,压根儿没多少钱,不得吐血啊。”
姜落伸手在王闯脑袋上呼噜了下:“激动什么,回去说。”
王闯兴奋:“我第一次知道还能这么做生意的!”
几年后,王闯就知道,这叫“空手套白狼”。
姜落心哼:这算什么,跟霍宗濯空手套飞机比起来,这才哪儿到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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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个时候的霍宗濯在哪儿?
在川城,见了川城航空公司的几位领导,一起吃了顿饭,并告诉他们,他手里有一台苏联的154飞机。
川城航空如今刚好缺飞机,同意通过霍宗濯购入这架苏联的154。
今日与航空公司的高层吃饭,饭至尾声,霍宗濯从包厢出来,去餐厅前台结账。
结账,付钱、找零的时候,霍宗濯看见了夹在钱包里的那张纸条,拿出来,又看了眼,放回去。
他想:也不知道这时候姜落在哪儿,有没有回静安营业部买股票。
过两天他离开川城,还要再去趟温城。
等回了海城,再去打听下年轻男孩儿到底在哪儿吧。
这边,姜落用同样的套路,又谈成了欧式台灯的生意。
而这次签合同的时候,对于发货的同时再付款的提议,台灯厂的老板没有异议。
因为台灯厂的老板想,姜少都和玩具厂的张老板谈成了,张老板那么精明的人,还能被坑吗。
他都不怕先发货再付款有任何问题,我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台灯厂老板想:给他们开车那本地人都说了,姜少他们住皇冠、包车、抽玉溪,餐厅都挑最好的吃,油钱都是一百一百的给。
就这种,肯定是大款啊,不是大款还敢这么花?
是大款,就不怕,也不怕他跑了。
反正发货的时候姜少肯定在。
他不在,他们也不可能发货。
于是就这样,一天时间,姜落和王闯谈成了两笔单子。
谈完,台灯厂的办公室里,茶台边,几人聊天喝茶吹牛,好不惬意。
到了晚上,有姻亲关系的台灯厂的李老板,就和娃娃厂的张老板,两人一起,花钱请姜落王闯吃饭,吃完饭去洗脚。
洗脚那店也是李老板的,看着正规,实则不算太正规,里面帮忙洗脚捏脚的全是年轻小姑娘。
七八个小姑娘们在四人位的包厢里站成一排,穿着统一的衣服和裙子,裙子下就是穿着丝袜的长腿。
王闯一看,当场脸就红了。
姜落没红,红不了一点儿,他如今对这些路数,十分反感,敬谢不敏。
他没挑人,也没让人给他捏脚,也替王闯拒绝了,带着王闯,起身准备走。
李老板怕招呼不周,也怕得罪人,挥退了那七八个小姑娘,连忙问姜落:“姜少不喜欢捏脚吗?”
姜落笑笑:“家里管得严,知道我在外面这样,得打断我的腿。”
这么一说,李老板和张老板自然不好多劝什么,说着招待不周,一起起身送他们。
等回了皇冠酒店,脸已经不红的王闯不解:“干嘛不捏脚啊,又不用我们花钱。”
两人进电梯,姜落瞥瞥他:“你是只想捏脚?”
电梯里有专门负责电梯的电梯员,王闯和姜落都没说什么。
等从电梯出来,走上地毯,王闯马上道:“肯定只捏脚啊,还能干嘛?”
嘀咕:“我还从来没捏过脚呢。”
姜落轻笑了声,抬手,捞了王闯的后颈,边走边捏着:“生意场上这些花头精多得很,你最好给我把心思收一收。”
“捏什么脚?捏着捏着抱着人小姑娘滚床上去?”
王闯马上又脸红了:“才没有!”
“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姜落捏王闯后颈:“有我在,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别想了。”“我会替你爸妈,也替你未来老婆,好好看着你。”
王闯缩脖子:“你看着我,我也看着你。相互监督!”
姜落哼笑:“那我替我未来老婆谢谢你。”
18.大款
进房间,门合上,王闯又稀奇道:“就这么谈成生意啦?也太顺利了吧?”
又说:“你不是贸易公司还没办下来吗,哪儿来的公章啊?”
“假的。”
姜落进卫生间洗手。
“假的呀?”
王闯跟到卫生间门口,靠着门框,不解:“假的怎么签合同啊?”
“不会漏馅儿吗?”
姜落在水龙头下洗着手:“你不说假的,谁知道假的?”
“你又知道他们的公司章是不是真的?”
“不用管真的假的,现在没那么正规,能把生意谈下来就行。”
“生意谈下来了,大家都赚到该赚的钱了,谁管你真的假的。”
王闯听着,消化着,点点头,觉得是这个道理。
王闯接着道:“可到时候我们怎么付钱啊?”
“你不是说等他们发货了,就付钱吗?”
“我们手里根本没那么多钱啊。”
姜落洗好了手,拿毛巾擦手:“到那天你就知道了。”
姜落出卫生间,王闯衣服一脱,又奔向浴缸,迫不及待去泡澡。
姜落懒懒地靠坐去沙发,口袋里摸出酥糖,打开外面的油纸,把酥糖倒进嘴里。
后面两天,姜落和王闯没什么事儿了。
他们没要张老板李老板他们找来皇冠,两人自己坐马波的车,去了镇上的工厂,轮流在玩具厂和灯具厂溜达,再时不时和两位老板在办公室喝茶吹牛。
在厂里无聊溜达的时候,王闯又不解,问姜落:“他们生产他们的,我们又帮不上忙,干嘛还要来这边镇上啊?”
“可以周围逛逛玩儿玩儿么。”
姜落哼:“你是来玩儿的?”
王闯两手一摊:“现在我们也一样没事儿啊,还不是一样在玩儿。”
姜落:“订了货,签了合同,我们两个人就不来了,他们看不见我们,能放心让工厂机器转起来?”
“我们除了那两千,可什么钱都没付。”
对啊。王闯这才有点品过味儿。
姜落:“我们来,就是让他们安心的,他们安心了,才会生产我们要的东西。”
“总不能钱不出,人也不来吧?”
王闯这下领悟明白了,点头:“也是。”
但姜落的用意可远不止于此,他是从长远的角度来规划的——他谈成了两笔买卖,又在镇上车来车往,工厂里外到处晃悠,不用多久,至少张老板娃娃厂和李老板的灯具厂所在的这个镇上,马上就能传出他们两个海城人过来谈生意的消息。
不说一传十、十传百,至少镇上的老板之间,会知道有他们这两个人。
姜落日后还有别的安排,镇上的老板们知道他,就方便他后续的行动。
果然,姜落到了灯具厂这边,办公室坐过了,茶喝过了,天聊过了,工厂的流水线也去扫了眼,出来,无聊,正跟王闯在工厂门口闲晃,顺便逗一条脏兮兮的看门狗,就有车开到他们身边,停下,落下车窗,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普通话招呼他们,说:“李老板的客户啊?海城来的?”
姜落和王闯一起抬头看过去。
王闯没说话,姜落笑了笑:“是啊,海城来的。”
“老板本地的?也开工厂?”
男人:“是啊,我做日用品的。”
跟着就说:“听说你们在海城有百货大楼啊?缺日用品吗?我那儿东西多,什么都做。”
姜落随意的:“看你是哪种日用品了。”
“普通的不缺,海城到处是。”
“你得是那种港台货。”
男人示意:“上车啊,我带你厂里转转?”
姜落:“行啊,转转就转转。”
说着招呼王闯,两人往男人的车走去,一起上了车。
这边姜落去参观工厂了,那边,马波无聊,开着他的金杯海狮在镇上随便转着,转到一家烟酒店,停下,把口袋里摸出的两包玉溪扔玻璃柜台上,卖烟换钱。
烟酒店老板正给他从抽屉里拿钱,旁边过来个老板装扮的男人,穿格子衬衫,胳膊下夹皮包,看看马波,说:“你是不是最近给那两个海城人开车的?”
马波扭头瞥对方,说:“是啊。”
男人客气地递过去一根烟:“我问问,随便问问,那两个海城人什么情况啊?”
“听说他们在海城有百货大楼,真的假的啊?”
马波把烟别去耳后:“真的假的不知道,反正挺有钱的。”
“一来我们这儿,就包了我的车,都不带还价的。”
“住市里的皇冠,吃饭去最好的餐厅,车油钱也给我包了,特别大方。”
“大款,绝对大款。”
于是就这样,海城来了两个有百货大楼的大款的消息,很快在玩具厂这边的镇上传开了。
再打听,知道张老板玩具厂的流水线这两天都在连夜转,和张老板熟识的李老板也谈成了一笔单子,马上,镇上这边工厂的老板们就跟闻到了肉味一样,一个个都找过来,和姜落打招呼,带姜落去参观工厂,非常的热情主动。
王闯还说呢:“这做生意就是不一样啊,也忒带劲儿了,都有人喊我王老板了,还给我递烟。”
王闯多少有点飘飘然。
姜落没飘,这才哪儿到哪儿。
没上他们温商的饭桌,没看见那两道“一帆风顺”“表表心意”,就不算真的入了他们温商的眼。
几天后,张老板厂里那两千个娃娃连夜赶出来了,打包,送上运货的货车。
张老板又亲自开着车带着姜落和王闯,连人带货的,一起赶去火车站——走铁轨把货运走,价格合适,速度也快,毕竟如今还没有建成各种高速公路。
张老板在路上就忍不住提醒姜落记得按时付钱,姜落淡定的:“别担心。”
等到了火车站,走完运送货物的流程,把货交给火车站,火车站这边也出了一张货物运送单。
这张货物运送单,张老板根本不在意,单子便被姜落拿走了。
姜落一拿到运送单,便马上在火车站给海城那边打了个电话,打完电话,他把运送单交给王闯,让王闯马上带着运送单上最近一班的火车,立刻赶回海城,去太平洋百货找一个叫郭经理的男人。
王闯听姜落的,带着运送单,立刻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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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这边,亲自把货交给火车站,张老板回过头,过来找姜落,好声好气地笑着说:“姜少,货也发了,这下可以结账了吧?”
姜落:“不是还没发出吗?发出,我就付。”
张老板一愣:“这,这……也不是这么一板一眼的吧?我货已经交了。”
“发出是火车站的事情。”
“我货给了,不就应该……”
姜落伸手勾张老板的肩膀:“别急啊,钱我肯定给你结。”
“我人都在这儿,你怕什么。”
张老板皱眉:“我货给掉了,说好的,我发货,你付钱。”
姜落;“是啊,发货,得发出。”
“你这货才刚到火车站,都没送上火车。”
张老板不爽,也开始有点担心:“也不是这么咬文嚼字的。”
姜落老练地拍张老板的肩膀:“放心吧,钱肯定少不了你的。”
张老板有点不高兴,但也没流露不悦,不想钱没拿到就得罪姜落。
他如今很被动,只得去火车站那边催发货,问什么时候可以把货发出。
火车站回复他:“给你们安排的明天下午。”
张老板想了想,行,明天下午就明天下午。
他对姜落道:“明天下午,钱肯定会结的吧?”
姜落和他一起往车站外走:“当然。发出,我就付钱。”
张老板这时才发现只有姜落,怔了怔,有不好的预感:“怎么只有你?王老板呢?”
姜落语气随意:“他有别的事,先走了。”
张老板瞪眼:“他回海城了?!”
不是。
怎么还跑掉一个?
姜落自然不承认,搭张老板的肩膀,一起出火车站:“没有,他当然没回海城,还在温城这边。”
“他有的别的事,我就让他先去忙了。”
张老板其实有点不信,就怕跑了一个,回头姜落再跑。
张老板就怕姜落脱离自己的视线,换他搭姜落的肩膀,带着姜落往车的方向走,同时转了转脑子,提议:“姜少啊,我请你去澡堂泡澡吧。”
“我们泡个澡,澡堂那儿歇一晚,等到了明天,再一起来车站,问问货发了没有。”
姜落心知张老板是生怕他跑了,特意看着他。
他没拒绝,大方应了:“行啊,我还没泡过你们温城的澡堂。”
张老板心里有些没底,又见姜落完全不推辞,且神情淡定沉着,心里思量:那就再等一晚。到了明天,货从火车站发出了,他就不信姜落还有话推辞,不肯付钱。
到时候要是姜落还不肯付钱……
张老板心下正有点阴狠的念头,坐进副驾的姜落神情自然地来了句:“张老板,你怎么开大众?”
“现在宝马奔驰,国内都有了,我还是觉得我那辆虎头奔漂亮。”
张老板马上收敛神思,心道如今可不是谁都知道什么虎头奔不虎头奔的。
张老板心里又有点放心了。
他琢磨姜落连虎头奔都有,两万的账,想必不会赖掉。
他哪儿知道,这会儿王闯不但跑了,姜落身上连两千块都没有。
19.翻脸
姜落怕吗?
不怕。
他都安排好了。
于是和张老板离开火车站,姜落便自觉应下了张老板后面的一系列安排:
张老板带他回厂里的办公室,姜落就坐在茶台边喝喝茶,随便和张老板扯话聊;
张老板说要带他去厂房里看看,姜落便起身跟着一起;
张老板说:“走吧,我们去澡堂。”
姜落便没有任何推辞的同意了。
等到了澡堂,一起的还有灯具厂的李老板。
李老板进男浴前拉住张志强:“诶,你不是今天发货吗,他账给你结了?”
张志强提到这个就不悦,蹙着眉头:“别提了,到了火车站,我货都给火车站了,他一定要货从我们这边发出了,才跟我结。姓王那小子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李老板一愣,马上道:“这姜少到底靠不靠谱啊?”
张志强脸色沉着:“谁知道呢,反正我今天不会让他回皇冠,别真给我跑了。”
“他今晚必须在我眼皮子下面,到明天,货上轨道,一发出,他再不给我结,我要他好看!”
李老板也蹙眉,开始有些担心:“艹了,我那儿还给他做着灯,成本可比你那几个娃娃高多了。”
“我可得先把生产线停了,别回头亏大了。”
李老板澡都不洗了,马上去找座机电话。
就这样,李老板和张志强一起,进澡堂,明了是洗澡,实则就是看住姜落。
姜落心里门儿清,随他们。
他脱光了,去池子里大咧坐着,泡澡。
泡完又系了大毛巾在腰间,去找搓背的,给他搓背。
李老板和张志强全程都跟着姜落,姜落泡池子,他们也泡池子,姜落去搓背,他们也搓背。
搓完了,洗干净擦干,换上澡堂这边的衣服,三人又去捏脚。
见姜落全程舒服享受,还边让大爷给他捏着脚,边躺在那儿吃水果看报纸,李老板和张志强又有点没底了。
李老板眼神:这是没钱付货款的样子?
张志强也眼神:谁知道啊。
李老板:别是你想多了吧?
张志强:小心驶得万年船!
姜落这时躺在那儿翻着报纸,突然说:“李老板,你那边的工期来得及吧?”
“来得及,来得及。”
李老板好声好气。
不久,李老板从按摩床上下来,偷偷溜了,再去打电话,让工厂那儿复工,抓紧生产那些欧式台灯,别回头来不及交货。
姜落的余光眼看着李老板溜走的。
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流露,默默勾了勾唇角。
当晚,也是李老板和张志强陪姜落一起,睡的澡堂这边的按摩床。
李老板倒是安稳,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开始打呼了。
姜落也睡得安安静静。
张志强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一是嫌澡堂这边的按摩床没有家里的床舒服;
二是担心姜落不能如期结账,心有所忧。
他来回翻身,翻来覆去。
可看着姜落睡得那么安稳,也没有一点儿要跑的迹象,张志强又安慰自己:问题应该不大?等等,再等等,等明天。对,再等等。
温城这边老板多,这年头的浴室已经24小时开放。
早上,姜落醒过来,张志强和李老板陪着,三人又一起在澡堂这边吃的早饭。
吃完早饭,换衣服从浴室出来,姜落又被带去了厂里。
到办公室,一夜没休息好的张志强泡着茶,和姜落叹息:“你看,我开个厂,真是一天24小时在操心。”
又语重心长的,诚恳的,“姜少,你就早点给我把第一批货的账结了吧,结了,你安心,我也安心。”
姜落:“张老板,我们说好的。”
“货一发出,我就付钱。”
张老板喝着茶,摇头叹息:“早半天晚半天,一样的。我又不差你货。”
还有没说的半句:你可差我钱。
“怎么。”
姜落看着张志强,淡淡:“张老板不信我?”
张志强没休息好,身上有点难受,头也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没再像平时一样有耐心和心情巴着和他一起坐茶台边的谁谁谁,反而叹了口气,说得不那么体面:“信不信的,还不是看钱。”
姜落收敛了一点神情,没笑,也没冷脸,淡淡:“张老板要这样说,那这生意,还真不太好谈。”
谈谈谈谈,谈什么谈。
张志强心里不耐烦。
他要钱!钱!
货款!
姜落看出了张志强的忍耐和不爽,从容的平静道:“既然如此,这次这一万的货发完,以后,我就不麻烦张老板了。”
说着起身。
张志强以为姜落要自己走,抬头就喝:“你去哪儿?!”
脸色也不好。
“别那么凶。”
姜落看向他:“去火车站看发货。”
张志强起身,已经忍耐到了极点,再没有好脸色。
他板着脸,不耐烦地冲姜落抬了抬手:“走吧。”
姜落淡定讽了句:“张老板这么沉不住气吗?”
张志强心里明白不该甩脸色,没到时候,该沉住气。
可他睡了一晚澡堂,没休息好,头晕,人就没耐心。
他又不耐烦地抬抬手:“别说了,走吧,走吧,去火车站。”
很直白的,没给双方留情面的:“钱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
姜落意味不明又平静地哼了声,没说什么。
于是上车,往火车站去的这一路,张志强没说什么,姜落也没说什么,两人之间再没有热情的客套和熟络的寒暄聊天。
张志强装都懒得装了。
到火车站,张志强去问发货,姜落站在一旁。
张志强得到火车站工作人员的回复,说他们的货下午两点发出。
张志强扭头就对姜落说:“两点。货两点发,你也两点给钱?”
姜落淡淡:“张老板,你注意下你的态度。我是和你做生意的,不是欠你钱的。”
“生意不想做了,你直说。”
“大家做完这笔买卖,好聚好散。”
“没必要搞得大家这么难看。”
张志强这么一听,自然不好发作。
他去找椅子坐,坐着,等两点,等发货。
这时已经是中午了,张志强显然没有带姜落去吃饭的心情。
姜落也没管张志强,见候车厅里有人在卖玉米和茶叶蛋,过去买了玉米和茶叶蛋,坐回来,自顾吃。
张志强没胃口,这会儿还头疼,他抬手按按太阳穴,瞥了姜落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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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又有些打鼓,琢磨到这会儿了,没多久就两点了,姜落表现得一切如常,会不会真是他想岔了,其实姜落可以如约付款?
张志强的心绪七上八下。
无论如何,总而言之,他看钱,只看钱。
终于,快两点了,张志强看看表,去找柜台内的工作人员问发货。
工作人员翻了翻面前的册子,说:“哦,那批货啊,早上就装上车了,刚刚一点四十五的时候就发车了。”
发出了!
张志强马上转头,回到不远处的座椅前,看着姜落,指指腕上的手表:“一点四十五就发出了,已经发出了,结账,你说的,货一发出就付款!”
姜落起身:“等……”
姜落刚说了一个等,张志强便一把抓住了姜落的领子:“付钱!你说的!付款!”
“你还等什么?”
“我们有合同,白纸黑字!”
“现在就付!”
姜落没挣,挑挑眉,看着眼前男人,幽幽:“张老板,过分了吧?”
张志强咬牙:“我过份?”
“你说发货付款,我同意。”
“你昨天又说今天付,我同意。”
“今天来了,你要等两点,我……”
突然的,有什么一下晃到两人脸旁,接着是王闯边喘着边说话的声音:“落哥!汇票!”
张志强和姜落同时转头。
张志强缓缓松开了扯姜落衣领的手,脸上狰狞的表情没来得及收起,太阳穴周围的血管筋脉还暴在皮肤表面。
姜落伸手从王闯手里接过汇票,举起来,冲面前的张志强示意了下:“张老板,付款,说好的。”
张志强的神情一下收敛,手抬起,抚了抚姜落领口刚刚被抓的褶皱,干笑:“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激动了。”
脸色又180度大转弯。
姜落没搭理,抬手挥开男人的手,没有神情,表情淡淡,说:“不是张老板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张老板。”
“早知道有今天,当时张老板问我要订金的时候,我就该换一家工厂。”
张志强这会儿不晕了,脑子特别清醒,笑着,舔着笑:“言重了言重了,怪我,都怪我,姜少你别生气。”
“我昨天洗了个澡,没睡好,昏头了。”
“真是昏头了。”
说着伸手去拿姜落手里的汇票,见那确实是银行汇票,汇票上足足3万,马上把汇票重新塞回姜落手里,舔着笑:“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激动了。”
“我刚刚太激动了,对不住,太对不住了。”
刚刚可以因为钱翻脸,此刻就能因为钱道歉。
非常能屈能伸。
王闯也看着他,不知前情,不明所以。
姜落依旧淡淡,神色淡,语气也淡,表情间隐约有倨傲,说:“张老板怎么会错?是我错了。”
“我大错特错,当初就不该进张老板的厂、和张老板谈单子谈生意。”
“别别,别这么说。”
张志强哄着:“我的错,是我错了,我给你道歉,对不住,太对不住了。”
舔着笑,点头哈腰。
姜落平静的目光缓缓睥睨过去,唇角轻轻牵动,喉咙里很淡的意味不明的呵了声。
王闯在一旁看着,看姜落这架势,心道:乖乖,还真被他装到了。
我落哥,牛!
20.入眼
姜落带王闯来温城的时候,不算王闯身上带的几百块,总共也不过只有三千五。
这三千五里的三千,便是姜落靠着借卢富华和眼镜男的两万,短短几天时间,在股市里赚的钱——霍宗濯给的十万,包括十万入股市赚的钱,他没有拿,都还给了霍宗濯。
三千五,如果按照工厂进货再转卖的方式,钱不够,姜落根本无法和张志强李老板他们谈成合作。
所以姜落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不复杂。
姜落打了个时间差——
张志强把货送来火车站,火车站这边便会出一张“运货单”。
有了这张运货单,让王闯拿着,马不停蹄的第一时间赶回海城,交给太平洋百货的那位姓郭的总经理,郭经理看见这张运货单,就会付钱,出汇票,王闯再马上带着汇票回温城,一来一回,刚好可以赶上火车站这边把货发出。
所以,姜落才一直强调发货付钱。
这样一来,姜落他们不用出一毛钱,就可以作为中间人,促成温城这边的工厂和海城那边的交易。
而姜落和张志强谈的一个娃娃是7块。
海城那边,姜落和郭经理谈成的一个娃娃是15。
所以郭经理开出来的汇票是3万。
姜落这边,便可以赚到一个娃娃8块的差价。
两千个娃娃,就是一万六。
三人很快离开火车站,坐张志强的车去附近银行。
到银行,姜落用汇票兑出了三万现金,现金一拿到手,姜落就给了张志强一万四,同时让张志强写了一张收到一万四的收条。
写好收条,拿到钱,张志强的心彻底落定。
从银行出来,张志强赶紧招呼姜落和王闯:“走走,上我车。都还没吃吧?我带你们去吃点东西。”
姜落看都没看张志强,自顾往前走,王闯跟着他。
张志强也跟着走在一旁,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姜少,姜少,我的错,我错了,真的。”
“对不住,太对不住了。”
说着还抬手,拿手掌轻轻在脸上拍了几下:“我该打,该打,我给你出出气。”
“你别生气,真的。”
“别生气。”
王闯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张志强这是之前没拿到钱的时候和姜落翻脸了。
不然这会儿也不会这样。
王闯替姜落不爽,同时飙了段戏,说:“张老板,不是我说你,你说你,你至于么。”
“也就一万四。”
“又不是二十万,两百万,你犯得着吗?”
“犯不着,犯不着。”
张志强好声好气的:“姜少,姜少,刚刚是我不对,我道歉。”
“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给你赔礼,我请你们吃饭。”
“不用了。”
姜落不搭理张志强,也不看张志强:“剩下八千个娃娃你做好了,准时发货就行。”
说着,唇边泛出冷意:“我可不敢再做你张老板的生意。”
“别,别。”
张志强继续好声好气:“我错了,真错了,对不住对不住。”
开始靠一张嘴,天花乱坠地说:“你们大城市来的,别和我们这些小地方的人计较。”
“我们没见识的呀。”
“开个厂,做做生意,就认钱,也没有眼色的。”
“比不上姜少。”
“真的,一点儿都比不上。”
“姜少你别生气啊。”
张志强:“这样,我先送姜少你们回酒店休息,晚上,今晚,我请客,去市里最好的酒楼,请你们吃海鲜。”
说着去拉姜落的胳膊:“来吧,来吧姜少,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这个地方没有车的。”
又招呼王闯:“王老板,一起一起。”
姜落这才往车的方向走,但依旧没多搭理张志强。
张志强殷切地去拉车门,请姜落和王闯后排坐,自己开车,亲自送两人回皇冠。
到了皇冠,姜落自顾下车,头也不回地往酒店内走。
王闯下车,被先一步下车的张志强拉住胳膊:“王老板,王老板。”
说着递过烟,又从装一万四的牛皮信封里抽出几张,塞王闯手里。
王闯也装样子:“别别,无功不受禄。”
“受的受的。”
张志强示意酒店大门的方向:“还麻烦王老板帮我在你们姜少面前说几句好话,哄一哄。”
“我真的没想得罪姜少的,真的。”
“我们小地方人么,没见识。”
“你们大人不记小人过。”
王闯听着,多少还挺受用的。
他把钱塞裤兜里,手里拿着烟,学着大人,把烟别去耳后,又冲张志强扬了扬眉峰,往酒店的旋转门走去。
张志强始终殷切的,还冲他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王闯单手插兜,另一手抬起示意了下,走出了大领导的架势。
而等王闯和姜落一走,张志强去大厅前台,对前台说:“刚刚那两个走过去的,对,他们,一个姓王,一个姓姜,他们订了几天?”
说着摸自己裤子口袋,摸出一沓钱:“到后天是吧?那我再付五天的钱,对对,我来付。”
“我姓张,你们到时候跟他们说下好了,钱我付掉。”
这边,走出电梯,踩上地毯,王闯裤兜里一掏,掏出刚刚张志强给的几百,好笑地对姜落道:“张老板给我这个,还让我哄哄你,说点他的好话。”
“他要知道我们兜里就没几张票子,不知道还说不说得出来这种话。”
又笑,兴奋的:“三万!三万啊!给张志强一万四,剩下一万六,都是我们的!”
姜落也抿了笑,在进房间的时候把胳膊下用袋子包着的钱递给王闯。
王闯拿出钱,进门,就把所有钱往天上一抛,大喊:“来钱了!发财了!”
纸币纷纷扬扬,姜落觉得这行为真二逼,脸上却是笑着的。
钱落到床上,王闯张开胳膊,往床上的钱里一倒:“一万六!一万六!!”
“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又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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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躺着,伸手去捞那些扬起来的往下掉的纸币。
他边捞边道:“还是得做生意啊!”
“上班,一个月辛辛苦苦,才几百。”
“做生意,一笔就可以有一万多!”
“爽!太爽了!”
“哈哈哈,钱!都是钱!”
“我们的钱!”
姜落看王闯这副兴奋得找不到家的样子,默默好笑。
他去沙发,坐下,跷起二郎腿,含笑轻哼:“这才哪儿到哪儿。”
王闯还躺着,身上盖着钱,手里也是钱,雀跃:“一万六啊,一万六,一次就能有一万六!”
“我操了!”
“还得是做生意有钱。”
说着还抓着手里的钱,凑到唇边,重重亲了两口。
姜落好笑。
他从口袋里摸出酥糖,剥开油纸,把糖塞进嘴里,神情间有笑意,也有一股自信蓬勃、舍我其谁的气势和从容。
当晚,温城最好的海鲜楼,包厢,灯具厂的李老板等七位老板坐陪,加上张志强、姜落、王闯,刚好,十人一桌。
陆续快速的上了菜,菜色之好,规格之高,王闯心里默默咋舌:乖乖,这龙虾,这么大吗。他以前见都没见过。
还有他更没见过的:
装了海鲜汤的大盆里,飘了一只纸船,纸船是用美金叠的,名叫“一帆风顺”。
另一个海鲜大盆里,其上则飘了一个盘子,盘子上是几块表,名为“表表心意”。
这两道“菜”一上桌,王闯没见识得默默瞪眼,姜落淡定地看了,没什么流露,只唇边勾了抹沉着的浅笑。
然后,“一帆风顺”和“表表心意”都被转到了主位的姜落面前。
他身边的张志强起身,用干净筷子夹了那只美元纸船,送到姜落碗里,殷切含笑地说:“一点心意,祝姜少日后做生意都能‘一帆风顺’。”
又伸手从盘子里拿了表,弯腰,亲自给姜落戴上:“这也是我们大家的一点心意。”
“不是非常好的表,姜少不要嫌弃。”
姜落坐着,垂眸瞥了眼自己碗里的美元纸船,又扫了眼自己手腕上新戴上的手表,什么神色都未流露,太稳了。
而此时他心里明白,上了这两道“一帆风顺”“表表心意”,这才代表,他多少入了这群温城本地商人的眼。
姜落勾了笑,伸手拿起桌上倒了白酒的杯子,举起来,落落大方又沉着从容道:“既然如此,这第一杯酒,我就祝在座的各位,也都在生意场上‘一帆风顺’‘心想事成’。”
众人很给面子,纷纷举杯:“一帆顺风,心想事成。”“借姜少吉言。”
旁边的张志强笑得尤为热切,还把酒盅递过去,落了杯口的高度,和姜落碰了碰,客气地说:“承蒙姜少关照,我才做上了海城的生意。”
“以后也得麻烦姜少多关照。”
姜落没落杯口的高度,递过去和张志强轻轻碰了碰:“好说。”
杯口一抿,酒水入肚,先前的不愉快也就一笑而过。
生意场上,没有恩怨,只有利益。
21.重逢
张志强给姜落夹菜,熟络道:“姜少还要在我们温城待一段时间吗?”
姜落从容老练的:“怎么,张老板不欢迎?”
“哪有哪有。”
张志强笑:“姜少说玩笑话。”
“你来我们温城,第一笔买卖就找的我,我怎么可能不欢迎。”
“我比任何人都欢迎。”
姜落“嗯”了声,淡道:“是还要再待几天。”
“我准备在乐清收购几家低压电器作坊。”
张志强一听,眼珠子一转,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私下道:“乐清那边的情况,姜少知道吗?”
姜落没多言:“知道一点,不算非常多。”
张志强心里有数:“那改天姜少来厂里的办公室,我和你说道说道。”
“好啊。”
姜落看了眼张志强:“张老板是本地人,肯定比我了解的多。”
说着把酒盅递过去。
张志强拿自己的酒盅,落着杯口的高度,和姜落轻轻碰了碰,谦虚道:“也没有知道的特别多。”
“姜少要了解么,我肯定知无不言。”
这顿晚饭,吃多了山珍海味的姜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无非是吃点海鲜,和老板们碰碰酒杯。
王闯吃得别提多开心了,那些大龙虾大螃蟹,他以前见都没见过。
他也是第一次经历酒桌,被人恭维得,酒喝得,都快找不着东南西北了,脸都要笑麻了。
结束,姜落没要喝酒的张志强开车送,反正皇冠离得也不远。
和老板们道别,走回酒店的路上,王闯别提多开心了。
他边走边用手示意着,对姜落说:“艹了,那龙虾,这么大,我以前见都没见过的。”
“还有那个螃蟹,变异过的吗,钳子那么大个儿。”
又捞袖口,把表露出来:“我第一次知道表还能当菜。”
“什么表表心意,他还说他们温城小地方人、没见识。”
“我觉得我才是没见识。”
王闯太高兴了,赚到钱,高兴;上酒桌,和人喝酒、被人恭维,高兴。
高兴得不能再高兴。
这辈子没这么高兴过。
王闯顶着喝得红红的满是熏意的脸,和姜落勾肩搭背地走,边走边说:“我算发现了,还得是做生意!”
“做生意!有前途!”
“学个技术像我爸妈他们,一辈子待厂里,赚那几百,没意思,太没意思了!”
“做生意!”
“就得做生意!”
王闯顶着酒嗝豪迈冲天:“我们!我们以后就做生意!”
“卖娃娃,卖灯,什么都卖!”
“什么赚钱做什么!”
“赚三万!赚六万!赚十万!”
“赚他十几万几十万!”
“赚了钱我们就吃香的喝辣的!”
“天天吃大龙虾!”
姜落好笑,也跟王闯勾肩搭背地走在一起。
重生以来,今天是他最扬眉吐气的一天。
他相信未来、前方,还有更多让他扬眉吐气的时刻。
在那些时刻里,没有糟心的人糟心的事,只有成功,只有一切他想要的东西。
对,只有成功!
姜落心中畅快,眼前又宽阔,忍不住唱起最近大街小巷、音响店正流行的那首《沧海一声笑》。
姜落用粤语唱:“沧海一声笑……”
王闯跟着他一起唱:“……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用的普通话版的粤语,口音奇奇怪怪,气势却足。
姜落也唱得豪迈:“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他们就这样一路唱回了酒店,不顾路上路人的侧目。
快到酒店的时候,王闯来了玩儿心,突然弯腰,手撑膝盖,后背向天。
姜落以为他要吐,王闯示意后背:“来来,跳。”
姜落秒懂,边好笑,边后退,说着“等着啊”,冲过去,手在王闯后背一撑,两腿一跨,跳了过去。
跳过去,姜落也弯腰、手撑膝盖、背向天。
王闯后退,冲过去,两腿一跨,从姜落后背跳马跳了过去。
一跳过去,姜落就起身损道:“你属猪的,这么重。”
说着又去跳王闯。
两人就这么在离酒店不远的马路旁边,你跳我,我跳你,跳得特别起劲儿,跳出了孩童才有的乐趣,跳得两人直乐,还边乐边拿话互损。
不远处,一辆轿车缓缓停下,车窗落下,玻璃后露出霍宗濯的面孔。
霍宗濯就这么含笑看着两个男生在那儿打闹,看了有一会儿。
直到王闯看见了停下的车和车内看过来的男人,挑挑下巴,示意姜落:“那老板看谁呢?看你看我啊?有什么好看的?”
姜落转头,这才看见了霍宗濯。
看见霍宗濯,他意外了下,想了想,又没有多惊奇。
他跑过去,弯腰到窗边,和霍宗濯打招呼:“这么巧啊,你也在。”
霍宗濯脸上的笑意明显绽开,问姜落:“应该我问你,怎么在这儿?”
又说:“股票不买了?”
“不买了啊。”
姜落的手肘搭上车子窗框,语气大咧:“买买卖卖,还整天坐那儿守着股价,没意思。”
又问:“你呢?有生意在这儿?”
“嗯,来办点事。”
霍宗濯还是笑着的。
他闻到姜落身上飘出的一点酒味:“喝酒了?”
又撇头,示意副驾:“住哪儿,我送你们。”
“不用了。”
姜落指指不远处的皇冠:“我就住这儿,不用送。”
王闯这时也走到车旁,看着姜落和车内的男人。
霍宗濯也看了眼王闯,估摸出王闯和姜落一般大。
男人的视线落回姜落脸上,笑着:“又巧了,我也住皇冠。”
“你是大款么。”
姜落明显心情好,语气随意的揶揄了句。
霍宗濯这时道:“都知道我是大款,怎么把钱都还我了?”
姜落知道霍宗濯说的是那十万本金和股市里赚的钱。
他没装傻,只是反问了句:“你开车在路上,喜欢见谁睡大马路,就给谁披件衣服?”
“这么好心?”
“是啊。”
霍宗濯显然心情也不错,唇边的笑意又绽开了一些,也揶揄玩笑地回:“我是好心的大款。”
跟着道:“好心的大款请你们喝点果汁解解酒?就在酒店大堂。”
“可以啊。”
姜落点头:“恭敬不如从命了。”
霍宗濯又撇头:“和你朋友上车。”
“不用了。”
姜落收回搁着窗框的胳膊,提议:“你去停车,我和我朋友走回去,酒店大堂见。”
霍宗濯:“好,等会儿见。”
“等会儿见。”
姜落直起身。
等车开走了,一起往酒店的方向走,王闯自然好奇,问姜落:“谁啊?”
又说:“长得可真板正啊,还开车,一看就是大老板。”
姜落看着车离开的方向:“他可不止是大老板这么简单。”
“谁啊?”
王闯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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勾姜落的脖子。
“霍宗濯。”
姜落抬手,手背碰碰王闯:“记好了,得罪谁,都别得罪他。”
别的没有多说。
王闯一惊一乍:“这人这么厉害呢。”
又说:“还得是你啊,现在不得了了,这么厉害的人都认识。”
姜落好笑,抬手推王闯的脸,把人推开:“什么油嘴滑舌的调调。”
损:“吃顿饭喝点酒,把你喝飘了是吧?”
“我飘~~我飞~~”
王闯抬起胳膊,上下划着自己的两只手,还边划动边跳起来。
“滚蛋。”
姜落笑骂。
等他们到酒店大堂,霍宗濯已经在了,正吩咐大堂经理给他上几杯鲜榨果汁。
果汁很快就端来了,三人在大堂的沙发坐下,刚坐下,喝了两口,王闯就开始晕头,酒精上头,酒劲儿犯了,抬手扶自己的脑袋:“不行了,我不行了,想吐。”
王闯上楼了,剩下姜落和霍宗濯。
姜落也有些晕,毕竟这一世的身体才十八,根本扛不住多少酒精,尤其是喝白酒。
好在他晚上喝得不多,没像王闯似的,被人一敬酒就哐哐喝。
姜落靠着沙发,半个身体陷在沙发靠背里,默默喝果汁醒酒。
霍宗濯坐在对面,神情温和地看着男生。
片刻后,霍宗濯率先开口:“你来温城,总不可能是来玩儿的。”
猜测着,问:“来做生意?”
“嗯,是啊。”
姜落把果汁送回面前的茶几上,没什么不能承认的。
霍宗濯:“做的哪方面?”
姜落回得直接:“我在海城找了个百货大楼,帮他们从温城进货,我赚个中间的差价。”
霍宗濯一听就知道这个“货”,绝对不可能是寻常的东西,至少也是港台那边的东西。
只有这种“货”,姜落才可能跑到温城找工厂,再从中赚个差价。
霍宗濯到底是霍宗濯,很轻松便想明白姜落的生意到底是什么生意。
他没多言,只是略微提点了句:“不是正经活儿,不要久做,有被查的风险,也很容易被别人顶掉。”
又说:“最近国内在查假冒伪劣,尤其是乐清那边的低压电器,查得很紧,你多注意。”
姜落靠在软椅背里,淡定的:“我知道。”
话锋一拐:“你呢?有生意在这儿?”
他如果没有猜错,这个时候,霍宗濯已经开始准备换飞机。
霍宗濯没答,却说:“你和你朋友,要不要过来跟着我干?”
给姜落一下听笑了。
他第N次想,重来一世,什么待遇啊,霍宗濯都问他要不要跟着一起干了。
霍宗濯见姜落笑,叠起腿,沉稳道:“跟着我做,当然比你现在赚得多。”
“我最近准备从苏联弄一家飞机回来,卖给川城航空。”
“如果你有兴趣,觉得可以做,跟着我做。”
“这一单如果做成,别的我不能承诺,钱绝对可以到位。”
姜落笑完了,也不答,直接地问了句:“你看上我什么?”
霍宗濯注视他:“你很聪明,脑子活,我身边需要这样的人。”
姜落坐起身,从茶几上拿起刚刚那杯果汁,举着冲霍宗濯示意了下,说:“我当你夸我了,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还向我抛橄榄枝。”
但——
姜落拿着果汁靠坐回去,勾了勾唇角,一脸沉着且自信:“我不跟着人做,谁都不跟。”
“我的路,我自己走。”
“我的生意,我也自己做。”
22.吃饭
霍宗濯多少是有些意外这个回答的。
他身边、周围,想跟着他做的人,太多了。
哪怕是薛至中这样已经做出点名堂的温商,都想从他这里分杯羹。
姜落,可以说是他第一个主动邀约,却明确拒绝他的。
“为什么?”
霍宗濯注视着年轻男生:“在外做生意,不比上学。”
“虽然说现在做什么多少都能赚些钱。”
“但生意上,有人带,肯定强过自己摸索。”
霍宗濯甚至提议道:“你如果想单独做,可以等年龄再大一些,经验丰富些。”
“这之前有人跟,不比自己胡乱摸索强么。”
“谁告诉你我是‘胡乱摸索’了?”
姜落抿了口果汁,语气又有些张扬了,或者说,不客气。
换别人,也许有些不高兴了,但霍宗濯没有,霍宗濯是喜欢姜落身上的这点张扬了,且非常欣赏。
霍宗濯:“我换个说法,‘没有经验’。”
姜落:“经验总会有的。”
霍宗濯又确认了遍:“不来我这儿?”
姜落喝掉最后一口果汁,把杯子送去茶几上,摇头:“不了。”
霍宗濯没放弃:“你觉得购入,或者说买卖,买卖一架飞机,可以赚多少?”
“你自己在温城,半年内又可以赚多少?”
“十万,二十万?三十万?”
姜落抿笑,还是摇头:“不跟,我自己做。”
霍宗濯说真的、没玩笑:“你可以在我这儿,给自己开个年薪。”
姜落靠着沙发:“我谢谢你这么看得起我。”
“我也知道,你从苏联弄飞机到国内,光是外贸交易的资质,就要走不少流程,你身边需要人帮你弄这些,也需要人帮你从各个省市调配足够的日用品去和苏联换飞机。”
霍宗濯:“我刚刚有提过我是要用日用品换飞机?”
姜落不小心说漏嘴的,但他一点儿没慌,还耸肩,歪了下头,挑挑眉,露着几分痞气,说:“没提过吗?我不记得了,应该有吧?”
“不然我怎么知道你要用日用品换飞机?”
霍宗濯果然开始回忆,刚刚是不是自己提过。
“好了。”
姜落起身:“我也回房间了。”
“谢谢你的果汁,喝一杯,果然舒服多了。”
话虽如此,脚下微微趔趄了下。
霍宗濯起身,伸胳膊过去,扶了下姜落:“小心。”
“没事。”
姜落绕出沙发。
霍宗濯收回手,和他一起离开,往电梯走:“还要在温城留几天?”
姜落:“我暂时不会走。”
“你呢。”
霍宗濯:“我也还要留几天。”
又边走边道:“明天有空吗,晚上一起吃饭。”
姜落回头,揶揄了句:“你可真喜欢跟我吃饭啊。”
手一抬,打了个响指:“有空,到时候六点大堂见吧。”
又回了下头:“想吃什么你看,我请你。”
霍宗濯看见姜落这自信张扬又沉着的样子,心里就喜欢,脸上的笑也不自觉挂出:“好,晚上六点见。”
一起进电梯,霍宗濯又问姜落:“住几楼?”
姜落聊着:“我住十二楼。”
霍宗濯“嗯”了声:“我住顶楼。”
“总统套房啊?”
姜落又揶揄:“大款,不愧是大款。”
霍宗濯含笑:“让你不跟我,跟了我,你也能住顶楼。”
旁边角落的电梯员竖着耳朵听了,默默心惊:这让他听到什么了啊!?
跟?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住顶楼的大老板们现在都不喜欢女人了?
小哥觉得自己听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不久,梯门开,姜落走出去,后知后觉地回过味儿,扭头,转身,冲着电梯里:“什么跟不跟,你这话也太歧义了。”
霍宗濯两手插兜地高高地立在电梯里,默默勾唇冲姜落笑。
次日,早,喝大了的王闯根本没起得来,在自己床上呼呼大睡,睡得特别的死。
姜落扶着有些酸胀的太阳穴,起来了,换衣服、洗漱,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去了张志强的厂。
到厂里的办公室,姜落一边喝茶醒脑子,一边听茶台对面的张志强对他说:“姜少,你昨天说你要收购乐清那边的低压电器作坊,我想想,不靠谱啊。”
张志强泡着茶:“你应该也从新闻里听说过吧,我们温城这儿,假货多。”
“之前杭城不还一把火烧掉了我们这儿出的假皮革么,新闻上都播了,闹得沸沸扬扬的。”
“乐清那儿,造假的,也不少的。”
“而且最近他们那儿好像在整顿吧,这个时候去买作坊,有点不是时候啊。”
姜落吹着茶面,心想:当地整顿都是小打小闹,等着吧,马上中央下来人狠狠地整顿。
“是么。”
姜落喝着茶,淡定的。
他这样子,就仿佛不信张志强的话,张志强自然马上表衷心道:“真的。不真,我哪儿敢这么说啊。”
“我又不会故意断姜少的财路。”
“我这是怕你不了解当地情况,到时候过去,别被骗了。”
张志强哪儿知道,姜落就是在等乐清的整顿。
也不知道,姜落提早透露他想买乐清的作坊,其实就是在试探他。
张志强能说几句实话,以后,如果需要,姜落还会和张志强合作。
如果张志强什么都不说,任由姜落去乐清,那这次这笔订单之后,姜落自然不会再找张志强。
是的,姜落在找日后可以长期合作的人。
张志强之前不信他,还在火车站那个态度对他,在姜落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生意场上,需要的不是性格和态度,是利益和人品。
张志强能在这会儿透露出乐清那里的作坊不靠谱,姜落多少觉得,这个人人品尚可,还可以再有一些合作。
“好,谢谢张老板,我一定多注意。”
姜落放下茶,神情和表现都是日常的样子,哪里有半分醉态。
张志强这时又道:“我家有亲戚,就是乐清那儿的。”
“姜少回头有什么想知道的,我带你去我亲戚那儿。”
姜落觉得张志强还算靠谱:“好,麻烦张老板。”
张老板递过去又一杯茶:“不麻烦不麻烦,来来,喝茶。”
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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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晚饭前回酒店的时候,王闯不在,也没留条子,不知道去哪儿了。
姜落也没管他,一个男的、大活人,丢不了,温城这儿也太平,不会出什么事。
姜落拿肥皂洗了个手,毛巾擦干,便从房间出来了,下楼,去大堂。
他刚出电梯,走向大堂,恰好霍宗濯从旋转门走出来。
“想吃什么?”
姜落看见了霍宗濯,迎过去。
霍宗濯看了看表:“走吧,找家吃海鲜的餐厅。”
姜落笑了,玩笑:“没想给我省钱啊,这是知道我赚到钱了?”
霍宗濯也笑,打趣:“付不了就押在那儿洗碗。”
姜落才不怕这话:“拉着你一起洗。”
两人上车,霍宗濯这次开的是一辆大众。
姜落又揶揄:“今天怎么不是宝马了?”
霍宗濯也玩笑:“因为温城这边太穷了,开不起宝马,所以没人借我宝马开。”
姜落笑,他琢磨他和霍宗濯挺能处得来的啊,霍宗濯上一世怎么了,到处对他冷脸,也是奇了怪了。
随便附近找了家上规格的海鲜餐厅,进包厢,鉴于霍宗濯没点菜,直接把菜单推给了姜落,姜落便把什么大龙虾大螃蟹蛤蜊鲍鱼什么七七八八的当地水产都点了。
霍宗濯:“吃不了这么多。”
姜落:“吃不了扔着。”
霍宗濯把点菜的老板娘叫回来,删掉了四道菜。
老板娘走了,走的时候带上了包厢门。
霍宗濯边倒茶边聊道:“怎么只有你,你那个朋友没有一起?”
姜落:“嗯,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可能找地方去玩儿了。”
又问:“你呢,怎么样,是不是要从温城这边弄很多东西去苏联?”
霍宗濯:“差不多,我联系了几个……”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不错。
快吃完的时候,霍宗濯洗完手回来,拿起搭在一旁椅背上的西服,西服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什么,递给姜落。
姜落也刚擦干净手,边接过边奇怪了下:“什么?”
是个巴掌大的盒子。
定睛一看盒子,姜落默默一愣,霍宗濯竟然给了他一个BB机。
要知道今年才90年,虽然海城早在八几年就已经有了寻呼台,但至少今年,BB机并没有在国内完全普及开,还是个稀罕物。
“怎么给我这个?”
姜落自然问。
霍宗濯用店内的热毛巾擦着手:“方便联系。”
“真大方啊。”
姜落笑了。
他不是扭捏的人,举了举手里的盒子,便落落大方道:“谢了。”
揶揄:“一顿海鲜换了个BB机。”
又道:“你有吗,其实你把号码留个我,我给你打,也一样。”
霍宗濯:“我之前有个BB机,我嫌烦,总响,就扔了,换了个摩托罗拉。”
“就是手提电话。”
姜落知道,大哥大么,这年头的手机。
姜落利落的:“号码给我,有事方便联系。”
霍宗濯又意外了:“你知道手提电话?”
姜落语气轻快:“说了呀,我见过猪跑的。”
霍宗濯和姜落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