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谋士》 第345章 坑完人还想再跟人联手? 皇宫门前。 张居中、甪里言站在宫门口,看许良下了马车。 三人虽同时从镇国公府出发,但二人官职比许良大,是以走在前面。 “两位大人。”张居中率先开口,“你们觉得陛下召我等前来所为何事?” 甪里言似在路上已经思索这个问题,挠头道:“河北调兵、楚国用兵、巴蜀封王,不好猜啊。” 张居中看向许良,“许大人,这些事应该都跟你有关,你以为呢?” “这……”许良以手扶额,他应酬喝得太多,路上光顾着难受,哪里顾得上想这些? 甪里言瞥见许良神色,适时出声提醒,“许大人今日饮酒颇多,等会见了陛下可要注意言行举止。” 许良拱手,“多谢大人提醒。” 看得出来,现在的两位宰辅都很照顾他这位同僚。 这才该是应有的职场风气嘛! 三人一起到了御书房。 不等三人行礼,萧绰直接摆手,“三位爱卿不必多礼,朕急着召你们前来是有要事商议。 许爱卿,加冠这么重要的日子朕召你进宫,心底不会埋怨朕吧?” 许良欠身:“陛下说笑,微臣正为不胜酒力而苦恼,幸有陛下召见。” “那就好。”萧绰点头,不再啰嗦,“朕召你们三位来是有三件大事。 其一:河北大军奇袭蒲阳、南曲,已经得手,魏国并无太大反应。” 只此一句,张居中、甪里言目光陡然一凝,“奇袭魏国得手了?” 旋即又都看向许良。 先前许良谏言调兵,他们还颇为担心。 不想竟如此顺利! 萧绰继续道:“其二,甘泉郡陈典已死,其子陈虎、陈彪纷纷上表,请朝廷封王……” “嘶——” 这下张居中跟甪里言彻底不淡定了。 陈典死了? 两个儿子都要求封王? 一个甘泉郡,封两个实权王爷? 甘泉郡尾大不掉的问题就这么解决了? 如此看来,巴蜀国的问题岂不是也可以这样解决? 二人呼吸开始急促,再看许良的眼神已经带着骇然。 他今日才加冠,之前是怎么想出这些直逼人心的计策的? “其三,楚国如今名存实亡……” 萧绰将顾春来的密奏说了一遍。 这下两个老臣惊得是彻底说不出话来,便连许良都一阵意外。 偌大一个出国,竟说衰弱就快速衰弱了? 三件事说完,萧绰直接问出她的问题:“三位爱卿,朕召你们来,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对楚国是用兵,还是守住既得利益?” 张居中看了一眼许良跟甪里言,率先开口:“微臣以为,现在楚国势弱,又值分裂,正是我大乾出兵的好时机。 且齐、赵、吴、燕各自陷入战局,无力攻楚。 能与我大乾正面为敌的,唯有魏国、楚国跟韩国。 且楚国势弱,魏国势馁,此等良机,不可错失!” 萧绰轻轻点头,似有同意。 片刻沉吟后他转向甪里言,“甪里大人,你以为呢?” 甪里言摇头,“陛下,微臣以为现在就以顾将军所奏,守住焉郢及以北之地,以防止韩先云疯狂之下的反扑。 且我大乾刚得河东之地,魏国只是暂时不敢犯我大乾。 若我大乾此时对楚国痛打落水狗,魏国难保不会趁势反击。 届时我大乾若能快速解决一方还好,若是陷入苦战,今日之优势反成将来之祸事。” 萧绰轻轻一叹。 显然,甪里言所说,她也考虑到了。 “许爱卿,你怎么看?” 许良晃了晃脑袋。 萧绰皱眉,“这是何意?” “呃……”许良深吸一口气,“微臣……呃,以为……” 上官婉儿忽然开口,“陛下,他似乎喝多了。” “喝多了?”萧绰面色微变,这么重要的时候竟然喝醉了? “去,让御膳房送醒酒汤来!” “遵旨!”上官婉儿赶忙离去。 一旁张居中跟甪里言对视一眼,各有惊异。 能让一国之君关怀至此,夫复何求? 萧绰更是让许良坐在椅子上等待醒酒汤,让张居中跟甪里言一起坐着等候。 期间更让二人跟她一起商议朝中其他之事。 二人又是一番感慨。 能有许良这等待遇的,整个大乾,乃至当世都没有第二个了! 近半个时辰后,许良头昏脑涨的感觉终于有所缓解,在出去“换口气”回来之后,终于能从容应答。 “陛下,微臣以为我大乾当今之时不宜再对楚国用兵,守住焉郢,徐图进去。” “为何?许爱卿是担心韩先云抱着鱼死网破的心跟我大乾死磕?” 许良点头,“既有楚国,还有韩国,更有齐、赵两国。” “他们?”几人皆面露疑惑。 若是担心楚国跟魏国倒也罢了。 可齐国跟赵国如今各自忙着开疆拓土,怎会有功夫对付大乾? 许良淡淡道:“看似不会,实则不得不防。 我大乾如今的确可以趁机灭楚,但楚国疆域辽阔,短时间内无法消化。 齐、赵眼下是不会对我大乾如何,可若是得知我大乾将吞并整个楚国,由不得他们不心慌。 若南线被牵制,东方又有列国虎视眈眈,则我大乾一朝陷入危局。” 甪里言颔首。 他刚才虽没说这么多,但意思也是这么个意思。 萧绰却是面露遗憾。 张居中、甪里言所说,她其实都考虑到了。 之所以还问,是想着能有别的方法趁机扩大功业! 她当然知道,就算她现在退位,将来大乾史书上对她的评价也不会弱于大乾朝史上任一位帝王。 毕竟从登基到现在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做成了大乾史上大多数君王都完不成的功业! 可也正因如此,她越来越清晰地看到了许良所说的“一统天下,千古一帝”的可能。 所以才会对此时吞并吴国报以如此大的期望。 然而许良告诉他“不可操之过急”就意味着此事真的没有实施的可能。 失望,自然难免。 然而许良却笑道:“我大乾虽不能再攻楚,却并不意味着对楚国的吞并就此停下。” “嗯?”众人都愣住。 不对楚国用兵,却可以继续吞并楚国? 萧绰心思一动,面上露出期待:“许爱卿可是有何妙计?” 她下意识转向上官婉儿,就要开口示意。 不料许良却先一步开口,“微臣这计策乃是驱虎吞狼。” 萧绰愣了一瞬,旋即下意识问道:“如何驱虎吞狼?” “既然韩先云威胁我大乾,则我大乾也可以威胁他。”许良笑道,“楚国如今之势,是病虎余威,虽能强行吞并,却难免引来其死前反扑。 既然它有如此余威,不若让其发光发热。” “嗯?”几人目光一亮,似想到什么。 萧绰更是期待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焉郢既为我大乾所得,则郢都所在的汉江平地就变得无险可守。 所以即便韩先云现在迫于形势跟我大乾讲和,将来一旦稳住楚国局势,势必会重新对焉郢生出想法。 微臣这驱虎吞狼便是将他的想法转移到别处!” “别处……”君臣几人对视一眼,旋即又看向许良,“是吴国?” 许良面露笑意,“不止,还有魏、齐、赵各国。” “啊?”几人都面露不可思议,看疯子一样看着许良。 上官婉儿忍不住开口,“韩先云已经接二连三在你手上……吃我大乾的亏,岂会还受你蛊惑?” 萧绰也摇头道:“许爱卿,莫说韩先云了,连朕都觉得你专坑他一个人属实有些过分了。” 许良不以为然地摇头,“陛下,微臣岂是在坑他,而是在给楚国想出路啊。” “想出路?”几人都诧异看着他。 “不错,韩先云目前首先要做的是稳住楚国局势,重树楚国人的信心。 这个时候只要有不鱼死网破的出路,他肯定都会尝试一下的。 即便……是我大乾给他的建议。” 几人闻言一愣,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 萧绰目中重燃希望,“许爱卿,你如何能保证韩先云一定会按你所说出兵伐吴呢?” “此事易尔!”许良淡淡笑道,“顾将军退守焉郢,已经算作一种态度。 韩先云承认大乾现在所占的襄州各城也表明他现在想求生,而非求死。 既然如此,陛下可派人告诉他,只要他愿意对吴国用兵,我大乾可帮他拦下魏、赵两国。 当然,若他想要休养生息也无妨,我大乾求之不得。” 几人沉默,都在思索许良话里的意思。 好一会,张居中才试探问道:“许大人,你是想让楚国跟我大乾联手,自西向东横推列国?” 甪里言也是目光一亮,“让楚国跟大乾联手,避免南线压力……这,好机会!” 萧绰跟上官婉儿也都听愣了。 不得不说,许良这个想法真的是……绝了! 也唯有许良这种脸皮厚的,能在坑完人之后还敢想着让人家跟他再联手的。 可细想之下,他这种想法,也的确有可行性。 关键是,韩先云他没得选! 第346章 韩先云一定是上辈子造了孽! “许爱卿,具体说说,如何让楚国跟我大乾联手?” 萧绰满是期待地看向许良。 一旁上官婉儿欲言又止。 张居中、甪里言还在跟前呢! 陛下这反应分明是受许良影响了。 也不知二人看了作何感想。 事实上,二人眼见萧绰这反应,内心震撼非常。 作为一国之君,在人前当行正大光明之道。 可眼下,萧绰竟当着他们的面问计许良,要算计韩先云! 这要是传出去……怎么会传出去? 现场就他们五人,谁会传出去? 二人猛然反应过来:三阁宰辅,皆是女帝心腹之人,谁敢将这等机密泄露出去? 再说了,许良所出之计,能助大乾开创历代君臣未达之功业。 他们虽不能像武将一样征战疆场,也不能像许良一样屡出奇谋,却可以助陛下治理大乾,梳理朝政。 史书上留名的,固然不缺开疆拓土的明君、武将,却也不乏治政能臣! 明白这一点后,二人目光灼灼,积极参与进来。 旁观的上官婉儿敏锐察觉二人变化,目中泛起惊异,继而振奋无比。 御书房内虽只是君臣五人,却是能决定大乾命运的五人! 萧绰乃一国之君,有一应决策之权。 许良可出谋划策,影响大乾壮大速度。 张居中、甪里言是两阁宰辅,为大乾保驾护航。 而她,虽不直接参与治政,却握有大乾最精密、最搞笑的一支谍报,能以最快的速度刺探所需信息,助力四人。 此时此刻,上官婉儿油然而生出一种强烈的自豪感。 若追根溯源的话,这自豪感竟来自许良! 看着一手抱胸,一手摩挲下巴思索的许良,她只觉一阵目眩神迷。 而有这感觉的,不知她一个! 跟他一样盯着许良看的,还有萧绰! 在许良三人进宫之前,她心底已有答案。 也就是刚才张居中跟甪里言的“进”与“守”的选择。 可如今,许良给了她第三种选择,且这选择完全可以实施! 眼见许良摩挲下巴思索,她也没有催促,只是安静且期待地看着。 她知道,许良在细化对策,因为他说了可行。 她还知道,有许良就会心安。 看着认真思索的许良,她竟也心生他想:若这样男子不能配得上自己,整个大乾,乃至天下又有谁能配得上她? 可他是臣,自己是君,这种事…… “陛下,有了!” 许良一句话打断了萧绰遐思。 “哦,速速说来!” “以微臣刚才所说,陛下可告诉韩先云,若他不跟大乾撕破脸,则我大乾保证西面据守焉郢,东面襄州之地可让出香苴、兰城,以作两国缓冲。 而韩先云也可趁此机会迁都……” “迁都?” “不错,或是往南前往云滇,或是往东迁往寿春、毗陵,再或者是……金陵!” “金陵!”萧绰目光一亮。 许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如何不明白? 金陵如今正处在齐、吴各占一半的情况下。 让韩先云迁都,看似在为其着想,实则是将其注意力从大乾身上转移到东面吴、齐等国。 张居中沉吟道:“许大人,不说迁都会影响民心,单是把对手从大乾换作吴、齐,就属实有些多余,甚至不智。 韩先云乃是当世名将,运兵筹谋非常人可想,岂会如此轻易接受?” 许良笑道:“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为何?” “他不答应,即便我大乾不对他出手,如今的楚国也是四面漏风,齐、赵这些国家若真的解决了吴国、燕国岂会坐视肥肉而无动于衷?” “这……”张居中愣住。 一旁的甪里言更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若非许良是同朝为臣,他都恨不得捶上两拳. 无耻,太无耻了! 楚国现在这种情况是不管大乾打不打,齐、赵两国,甚至是魏国,都不会坐失良机,肯定要想方设法从楚国身上咬一口! 韩先云若不想四面为敌,就只能选择接受许良的建议! 先前他围困郢都时顾春来用的就是这招。 如今许良用的还是这招! 利用的就是韩先云别无选择! 当真是一招鲜,吃遍天! 同时,甪里言也在心底为韩先云默哀。 这人定然是上辈子造了孽,不然怎么会遇到许良? 上官婉儿闻言,忍不住眼皮直跳。 她隐隐有些担心,若有一天韩先云再见到许良,会不会一言不合拔刀就砍。 能被一个人翻来覆去如此算计,甚至明知道是坑还得往里钻,这种憋屈搁在谁身上能受得了? 萧绰听了许良的话之后先是一愣,旋即大笑点头:“好,好,就依许爱卿所言!” 顿了顿,她又道,“既然对楚的方针已经定下,那对魏、赵的策略是不是也要变了?” 许良点头,“当然!” 君臣五人又是一通商议,直到夜色降临才堪堪议定大体框架…… 萧绰看着洪公公进屋点灯,这才意识到商量时久。 她依次看了许良三人,满意点头:“今日辛苦三位爱卿了。” 许良三人纷纷回应:“不敢,为陛下分忧,为朝廷效力!” 萧绰旋即吩咐:“婉儿,你安排人手,护送三位大人回去。” “遵旨!” “嗯,你也可以回去了。”萧绰冲上官婉儿眨了眨眼,又朝许良看了一眼。 上官婉儿立马会意,却秀眉蹙起,轻轻摇头。 萧绰目光威胁,不容置疑。 上官婉儿无奈,只得应下。 张居中、甪里言装聋扮瞎,拱手径直朝外走去。 上官婉儿旋即跟着许良离开。 而许良,自然也瞥见了二女之间的“交流”。 “没看出来,陛下还挺会体贴人!”许良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刚出宫,他就故作脚步轻浮,晃晃荡荡。 上官婉儿不忍见他摔倒,赶忙上前搀扶。 许良则顺势将手搭在她肩膀上,咧嘴嘿嘿怪笑。 上官婉儿羞恼,推了一把,竟没推动。 左右见了没人,也就不再挣扎,任由他勾肩搭背了。 上了马车,上官婉儿将许良扶着靠坐在车内靠枕上,用力将许良的手掰开。 “你这坏人这样沉,想要压死我不成?” 许良故作坏笑,“就一条胳膊,能比整个人重?” “你!”上官婉儿羞恼,用力掐了一把。 这登徒子,脑子里似乎除了坏点子就是那些事,就没个正经样子! 不想许良却忽然眼神清澈,目光直视:“今日我加冠你去观礼了?” 上官婉儿意外许良为何会有如此变化,但还是羞赧点头,“嗯。” “谢谢!”许良正色道。 “啊?”上官婉儿不明白许良为何会如此正经,刚才还动手动脚,想要…… 许良脸上露出笑意,“加冠这一天对我很重要,我的祖父、父母都在场,连我的未来岳父也在场。 我当时还在想,要是我心爱的女子也在场就更好了。 我本以为是遗憾,没想到你把这个遗憾弥补了,所以我要谢你!” 说这话时他满眼神情,看得上官婉儿心底鹏鹏乱跳。 她一下子被打动了! “许郎!” “婉儿!” 二人的手紧握在一起。 许良顺势将其揽入怀中,手也不安分起来。 上官婉儿开始时还有些羞赧抗拒,可手上推开的力气却大不起来。 一番摩挲之后,她竟放弃抵抗,双手环住许良脖颈,主动亲吻起来。 既然情郎说有她便算圆满,便没有遗憾,那她不妨让今日更圆满些…… …… 魏国,御书房。 魏惠子将面前的奏章递了出去,让魏婴、孙泰等人看了,旋即问道:“你们以为如何?” 魏婴拱手道:“楚国如今名存实亡,正是我大魏攫取利益的大好时机,只是……” 他面露犹豫。 魏惠子冷哼一声,“只是什么?怕大乾还来威胁?还是怕齐、赵阻拦? 先前他们威胁我魏国,现在各自忙着开疆拓土,还敢再威胁我魏国?” 魏婴摇头,“微臣是在想,此时是攻楚更好,还是攻乾更好。” “嗯?” 魏惠子愣住。 孙泰等人也愣住了。 攻乾? 这是怎么想的? 魏婴沉声道:“陛下,微臣此前就怀疑楚国内乱、韩先云造反跟大乾有关,如今看来这十有八九如此了。 楚国内乱,大乾占尽便宜,此时的楚国上下定然恨极了大乾。 若此时我大魏跟楚国联手,南北夹击,定叫他首尾不能相顾!” 孙泰沉声道:“可是经此一乱,楚国兵力折损十几万,反观大乾却没什么损失。 而我魏国也在河西、河东之战中损兵折将。 此消彼长之下,恐难以拿下大乾。 再者,赵、齐能对燕国、吴国动手,如何不能对我魏国动手?” 魏惠子握拳,面露不甘。 他有些恨,恨魏国先祖怎么挑了这么一块地方立国。 北有戎狄。 东有赵、齐。 西有大乾。 南面还有个楚国。 有这么多强大的邻居,他每做一个决定都是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真是窝火! 魏婴听到孙泰质疑,也不由叹息一声。 之前魏国就是要攻乾,是楚国举棋不定,想要走威胁之法。 若没有河西一战的损兵折将,如今伐乾可谓正当其时! 可是…… “陛下,微臣觉得英武王的提议可行!” “嗯?” 几人皆看向出声之人,魏虔? 大魏第一说客! 魏惠子面露期待,“你说说,如何可行?” 眼看众人目光都投到自己身上,魏惠子深吸一口气,高声道:“陛下,微臣愿出使赵国、齐国、楚国并韩国,一起伐乾!” “天下,苦乾久矣!” 第347章 合纵与连横 楚国,郢都。 韩先云于大殿上召集群臣,面见大乾使者。 他废宋奉楚,虽引起了不少旧部的反对,却也获得了不少楚国旧臣的支持,皇位也算坐稳了。 为了拉拢人心,要当着群臣的面见大乾使者,以堵群臣之口。 “外臣陈庆之,见过楚皇陛下!” 韩先云还未开口,楚国诸多朝臣已经怒目相视,甚至厉声喝问。 “乾人来我楚地意欲何为?” “大乾狼子野心,还想趁火打劫?” “我大楚不欢迎乾人!” “……” 此前,因为郭开,他们已经知道韩先云跟大乾的种种“交易”。 加上焉郢被大乾占据,原本还有些怀疑的人现在也有些相信了。 这个时候,大乾居然还敢派人来? 陈庆之不慌不忙,微笑环视一圈,微笑道:“这便是自称泱泱大国的楚国待客之道吗? 难怪会有今日之祸!” 此言一出,大殿上诸多楚国臣子纷纷怒喝:“放肆,区区乾人也敢在我楚国大殿大放厥词!” “楚国之祸,亦是你乾人所造的孽!” “这等狂妄之徒,必杀之!” 陈庆之泰然自若,看向韩先云,面露同情之色,“楚皇陛下,若新楚满朝尽是这等鼠目寸光之辈,外臣斗胆劝陛下早作打算,另谋其他出路的好。 有这样只会事后狺狺狂吠的臣子,不久之后只怕会大祸临头!” 此言一出,楚国群臣再次叫嚣:“住口,你大乾趁火打劫,如今还敢蛊惑人心!” “若你大乾果真要履行盟约,何不从焉郢、襄州两地退兵?” “……” 韩先云没有说话,任由群臣向陈庆之发难。 陈庆之见他不说话,微微一笑,“果然蛮夷!” 旋即拱手,“既楚皇陛下不欲听外臣所言,外臣告退。 待不久之后楚国大祸临头,陛下只管带着这帮朝臣应对便是。” 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韩先云立马开口,“你说我大楚将要大祸临头,是何意思?” 陈庆之瞥了一眼群臣,摇头道:“不说也罢。” 韩先云眯眼看向立于大殿旁的刘光。 后者会意,立马喝斥:“大胆乾使,话不说明白就像离开?” 大殿门口的禁卫闻言,纷纷抽刀将其拦下。 陈庆之皱眉回头:“两国相交,不斩来使。 更遑论我大乾与楚国如今并无战事,楚皇陛下这是要挑起两国事端?” 刘光冷哼:“你既知道自己身为使者,就不该在大殿上嘲讽我大楚文武百官,辱我大楚。 今日便是将你击杀于大殿之上,你大乾皇帝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陈庆之闻言一笑,满脸坦然地走向刘光:“既然如此,那请将军动手吧。” 刘光目光一寒,抽出腰中长剑,“噌”地抵在陈庆之胸前,“你当我不敢?” 陈庆之目光直视刘光,甚至还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韩先云适时出声:“好了,退下!” 刘光面露不忿,恶狠狠瞪了陈庆之一眼。 陈庆之哂笑不语。 韩先云眼见如此,开口道:“陈卿,你也该知道,你大乾趁我楚国大乱,袭取多座城池,我大楚上下可是很有意见。 若你今日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想走只怕不容易。” 陈庆之摇头:“外臣虽是乾人,此番前来却是为了楚国好。 只是看满朝诸公似不欢迎外臣。 且外臣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之人,便是战场上提刀也不过耽误这位将军抬手而已。 只是可怜楚国才经离乱,又遭横祸!” 朝臣们就要再次喝斥,却被韩先云抬手拦下,“陈爱卿,有话不妨直说,你老是这么藏着掖着,莫说诸位爱卿了,朕也是心中不爽利。” 陈庆之点头,“楚皇陛下有问,外臣岂敢隐瞒? 今日楚国之乱,乃先楚皇熊均误信奸臣郭开之言所致。 今日之楚皇,昔日之韩将军,铁骨铮铮,忠心耿耿,列国有目共睹。 乍闻将军遭厄,我大乾上下无不扼腕痛惜。 向使当日朝堂诸公死谏,岂有楚国今日之祸?” 此言一出,大殿上诸多文官悄然低头,默不作声。 而韩先云却是悄然握拳,目光扫过群臣之际,杀机一闪而逝。 他固然知道陈庆之这话是在挑拨离间,可想到这些人中有不少人沉默、纵容,才导致他一家老小被活活烧死,他就恨不得想将这些人都杀掉! 众人反应陈庆之尽收眼底,他轻哼一声,继续道:“是以当初陛下称帝,我大乾于列国之中乃是第一个赶到祝贺并承认的。 何故? 盖佩服将军为人,不忍凉忠义之士之血也……” 这番话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朝臣们的脸上。 韩先云长叹一声,摆手打断:“陈卿,旧事勿提,你还是说说何谓大祸临头吧?” 朝臣们闻言,纷纷抬头,看向韩先云。 韩先云收敛神情,看似不再计较。 他之所以说“旧事勿提”,既是不想让陈庆之继续挑拨,也是不想让朝臣揪着襄州、焉郢等事不放。 换言之,他是用对朝臣的“宽容”换他们的支持。 陈庆之点头,“外臣想要说的,是楚国经此大乱,元气大伤。 齐、赵、魏、吴等国难保不闻讯而动…… 我大乾作为楚国盟友,愿意助楚国稳定局势!” 韩先云面露讥讽,“你所说的大祸就是指这些?” 陈庆之点头,“当然,若楚皇陛下觉得此乃杞人忧天,大可不信。 陛下若不认两国盟约,我大乾也无话可说。” 韩先云死死盯着陈庆之,良久后放声大笑,声如老鸦:“好,好,好一个能说会道陈庆之,好一个‘大乾无话可说’!” 他目中陡然杀机迸发,“大乾这是要威胁朕,威胁我大楚吗?” 闻听此言,朝堂上文武大臣皆抬头,死死盯着陈庆之。 看这架势,只待韩先云一声令下,他们便会上前将陈庆之撕碎。 然而陈庆之泰然自若,怡然不惧,反而迎着韩先云的目光道:“善意也好,威胁也罢。 我大乾陛下的意思很简单,不想跟楚国开战。 当然,若楚皇陛下执意两国争锋,让列国趁虚而入,我大乾乐意奉陪!” 韩先云死死握拳,眯眼盯着陈庆之,如一头随时都要爆起的怒狮。 刘光重新把手按向剑柄。 忽地,韩先云朝龙椅一靠,“诸位爱卿,议议吧。” 陈庆之微微一笑,成了! …… 齐国。 国君田完也紧急召集群臣。 只因魏国来了他们的“老熟人”魏虔! 群臣中,有齐相田双,鸿胪寺卿邵建,猛将齐斌等。 田完见到魏虔之后,面露微笑:“魏先生,数年不见,风采依旧。 今日来我齐国,有何事将以教朕?” 魏虔躬身拱手,“外臣不敢! 数年不见,陛下比当年似更年轻了几分,真是让外臣感佩不已!” 其余田双、邵建、齐斌等人也各自冲魏虔点头。 他们之所以对魏虔如此客气,是因为魏虔曾数次出使齐国,促成齐、魏联盟,对赵国、韩国用兵。 而齐国也在几次大战中捞到不少好处。 所以在见到魏虔之后,齐国君臣自然将这位“吉祥物”视为座上宾。 一番客套寒暄之后,魏虔直奔主题:“陛下适才问外臣此行为何,外臣的确有事告之陛下。” 田完等人闻言纷纷会意,面露微笑,来了! “魏先生请讲!” “陛下可知大乾女帝萧绰,于其宠臣许良的加冠礼上,着日月玄袍,戴十二旒冕之事?” 田完点头,“略有耳闻。” 魏虔拱手,“陛下以为此举如何?” 田完笑道:“克绍箕裘,光大祖业,虽是女子,不失为一位雄主。” 魏虔仔细看着田完,摇头道:“陛下,外臣来齐,心底视作归家。 可听陛下言语,似对外臣颇有芥蒂啊。” 田完笑着摆手,“魏先生多虑了,平心而论,萧绰虽是女子,却在登基不到一年的时间稳住局面,还做下这等功业,已然不逊色于男子。” 顿了顿,他又道,“当然,着天子袍,十二旒冕正是其野心勃勃的体现。” 魏虔点头,追问:“此举于陛下而言如何?” 田完沉吟不语。 魏虔起身拱手,愤然道:“是可忍孰不可忍! 若列国君王皆对此无动于衷,则不久之后萧绰必将更加骄纵! 今日她称天子列国无动于衷,她日将诏令君王会盟、拜见,又当如何?” 齐相田双嗤笑道:“萧绰虽有能耐手腕,却不及吾皇多矣。 她何德何能,敢支使吾皇!” 一旁齐斌、邵建也纷纷面露讥讽。 “王周已灭近百年,列国宗庙已建,各自称皇,谁敢以天子正统号令诸皇?” “就算要号令天下,也该是我齐国君王!” “吾皇不出,萧绰不过跳梁小丑罢了!” 魏虔毫不意外。 他与齐国君臣打过多次交道,知道他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更是一群无利不起早,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市侩主。 所以他此番前来并未提及齐国威胁魏国的事,也没提及齐国伐吴的事。 齐国虽自王周时期就是诸侯中的翘楚,教化多年,其蛮横之处相比楚国不遑多让,甚至犹有胜之。 若无利益相动,齐国君臣甚至可以冷笑回应:“我大齐便是如此,你待如何?” 眼前这个看上去粗鲁的田双甚至蛮横无理叫嚣:“不服,派兵来打呀!” 眼见试探不出结果,魏虔索性直言:“陛下,楚国大乱之后局面初定,大乾说动齐、赵、魏三国不对楚国出手,自己却趁机对楚国攻城略地。 襄州八城,南阳连带焉郢关隘的六城,已然将大乾的疆域南拓到楚国城下! 此番之后,列国疆域、人口,无有与大乾相比者…… 且外臣有可靠消息,困扰大乾多年的甘泉郡、巴蜀坐大问题也已无声解决。 如此局面,不消数年,待其整合完毕,列国当如何自处? 齐国当如何自处?” “嗯?”齐国群臣各自对视,微笑起来,终于说到重点了。 田完却不置可否,抬手示意,“魏先生继续说!” 魏虔拱手,“不瞒陛下,外臣此番前来,是为列国联手抗乾而来! 若列国不趁此时伐乾,则不久的将来,列国必为大乾所灭!” 眼见田完不说话,他又道:“不可否认,大乾若要东进,魏国首当其冲。 可若列国只让魏国独面大乾……” 犹豫片刻,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他心底幽幽一叹,颓然道:“如今的魏国,不是大乾的对手!” 齐国君臣闻言,面上纷纷露出会心一笑。 早说这句话啊,如此才好确定谁为盟主,战后如何瓜分好处…… 第348章 赵皇想当盟主! 赵国。 赵皇赵川在御书房召见了几位朝中股肱之臣。 文臣有丞相甘霞生、太师范遂、户部侍郎甄元平,武将为赵国名将潘凤、高勤等。 其中潘凤还是从燕国战场上临时召回来的。 旁听的,是皇子赵哲。 “陛下,如此急着召臣等,所为何事?” 赵川看向赵哲,“你给几位大人说说吧。” “是,父皇!” 赵哲恭敬点头,转向几人,“几位大人,魏国派来使臣面见父皇,想邀请我赵国与他们一起组成盟军,共伐大乾。 父皇的意思是请几位大人商量一下,是否伐乾!” “伐乾,仅是赵、魏两国?” “不,除了我赵国,魏国还联系了齐国、韩国,以及……楚国!” “楚国?” “嗯,楚国虽经大乱,但若调集所有兵力,应该还有一二十万的兵力。 真要是把韩先云惹急了,他用这些兵力灭掉韩国,甚至是吴国都有可能。” 赵哲沉吟道,“父皇也想过此时是伐楚的好时机,可若列国伐楚,大乾势必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甚至因为离楚国最近,会占据最大一份。 如今的大乾已经太过强大,若再继续吞并楚国疆域跟人口,则大战之后列国再无能与之相抗者。 是以父皇想要放下与魏国恩怨,与列国一起伐乾。” 丞相甘霞生迟疑道:“可是我赵国才跟大乾结盟不久吗,这么快就要背弃盟约,是否要被列国耻笑?” “这……” 范遂、甄元平相视一眼,后又看向赵皇。 赵川再次看向赵哲,“哲儿,还是你来说吧。” 赵哲再次解释:“此前我与范大人、甄大人出使大乾,也不是真想跟大乾结盟,而是想着用香烟计拖垮大乾。” “拖垮大乾?”甘霞生面露不解,“就是那个你们花了三百万两银子买的香烟?” “是,但那只是其中一环……” 赵哲便将甄元平的计划大致说了一遍,包括赵、魏、楚、韩四国此前在和谈中保持的默契,跟大乾定下了一千多万两的香烟,想要以此一举拖垮大乾…… 待其说完,甘霞生等人头皮发麻,都用骇然目光看向甄元平。 此前甄元平只是户部下的一个主事,自大乾和谈回来之后就被赵皇力排众议封为户部侍郎。 本以为他是靠给赵皇“捐钱”才买来的官,没想到他竟然暗中为赵国布下如此大的一盘局! 谁也没想到,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甄元平竟有如此恐怖的一面! 潘凤、高勤听罢也是满脸震惊。 他们是武将,对类似的阴谋布局并不太感兴趣,也不太懂。 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能感受到甄元平此计的毒辣。 明着赵国购买香烟,暗着却是想让大乾为了挣钱而放弃种植粮食,改种烟草。 如此一来,今年大乾将有数百万亩的良田用来种植烟草。 若再遇上天灾,大乾必将缺粮! 他们甚至看到了饿殍满地的场景! 双方大战,看似比拼武器、将士,实则拼的是粮草! 没有粮草,再多的人马也没用! “毒,太毒了!” 几人看甄元平的目光都变了。 平日里的忽视在此刻变为了凝重。 若时间足够,让甄元平这计策顺利实施,大乾必定会为此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然而如今的局面却是大乾拿着赵国的银子向韩国、楚国买粮,又从楚国夺了十几座城池! 大乾壮大的速度让列国感受到了浓浓的威胁。 魏皇为此甚至不惜派使者出使赵国,表示愿意放弃旧怨,与赵、齐等国联手结盟,共伐大乾。 甘霞生面露思索:“殿下跟两位大人担心的是若此时伐乾,则此前的银子就白花了,所以在犹豫?” 赵哲瞥了一眼父亲赵川,旋即点头,“正是。” 甄元平感叹道:“没想到,四国和谈至今,前后不到半年时间,天下大势竟生出如此变化。 大乾女帝只是因为重用了一个许良,就快速稳定朝局,甚至开疆拓土!” 赵皇赵川终于开口,“朕召几位爱卿来,是看此事能否有更好的解决之法。” 潘凤沉吟道:“陛下,若是时间能再拖上半年,不,三月,微臣定能灭了燕国,扫清北面威胁。” 甄元平点头,“不错,再有两三月便是大乾北境春种之季,待其种上烟草,即便不到收获之时,这一年的收入也要损失大半。 到时大乾缺粮,列国共同讨伐,不止赢面更大,伤亡定然也能降低!” 赵川看向范遂,“范师傅,你以为呢?” 范遂左右看了看,旋即拱手,“微臣同意甄大人说的。” 赵川点头,“看来几位爱卿都同意跟魏国联手伐乾,只是不太想现在就动手,是也不是?” “是!”几人纷纷点头。 赵川想了想,点头道:“此事简单,此事虽由魏国牵头,盟军却非一蹴而就。 结盟从商议到发兵,两三个月也就过去了。 发兵再集结,再粮草调度,又是一二月时间,刚刚好! 只是可惜了我甄先生那三百多万两银子,便宜大乾了!” 甄元平拱手,“为陛下效力,为赵国谋利,莫说三百万两,便是倾家荡产,微臣也心甘情愿!” 赵川赞许道:“若我赵国多些甄先生这样的人,何愁赵国不兴?” “既然诸位爱卿都同意伐乾,此事便就此定下……” “陛下!”甄元平再次开口,“微臣有事要奏!” “何事?” “既是几国联盟,就该商量出个章程来,列国以谁为尊,以何人为主帅。 如此种种,还需事先议定,防止事后反目。” 几人反应过来,皆表示赞同。 尤其是潘凤、高勤目中露出火热之色。 盟军主帅,这种荣誉他们可不想错过。 各国联盟的话,他们会跟魏将魏婴、左起、王景,齐国田双、季长子甚至吴国大将孙胥联手。 一想到自己作为主帅的话就能指挥这些名将,二人忍不住内心一阵火热。 尤其是潘凤,刚跟燕国名将方悦在战场上相遇,接连击败燕军,名声大噪。 若能指挥这些名将……不说青史留名,也必将成为一时佳话! 再看赵皇,似对这个盟主之位也颇为意动。 他看向几人,沉吟道:“诸位爱卿,如今魏国式微,能与朕争这盟主之位的唯有齐皇田完。 你们谁愿意出使齐国,为朕争取这盟主之位?” “这……”甄元平不由皱眉。 这个问题虽然是他提出来的,他却并不认为赵国实力能跟齐国相提并论。 不然,赵国也不用被齐国束手束脚这么多年了。 这个差事,他不想接。 可赵皇殷切的目光又让他无法拒绝。 无奈之下,他只得硬着头皮拱手道:“陛下,微臣愿往齐国!” 与此同时,楚国。 韩先云召集群臣再次召见使臣。 只不过这次见的是魏国使臣车英。 且与陈庆之受到的待遇不同,韩先云待车英行礼后主动开口询问,“车卿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车英也不藏掖,拱手道:“外臣此番前来,是为助楚国、陛下报大仇!” “报仇?”韩先云眯眼,“不知车卿所说的仇人是谁,车卿又想如何帮我大乾报仇?” 车英抬头,迎着龙椅上韩先云的目光,声音沉稳,“楚国跟陛下的仇人是大乾、许良。 外臣今日来见陛下,是奉我大魏皇帝之命,愿集结魏、楚、齐、赵、韩五国大军,西向伐乾!” 此言一出,楚国朝堂上的文武大臣皆面露激动! 韩先云更是目光陡然射出精芒,“车卿此言当真?” 第349章 五国伐乾?跟他们打! 大乾,皇宫。 萧绰正在召见陈庆之,听其述说与楚皇韩先云订立的新盟约。 待其说完,她点头微笑,“陈爱卿,你此番出使楚国促成两国出兵结盟,辛苦了!” 陈庆之拱手道:“为朝廷效力,为陛下分忧,不辛苦。” 恰在此时,上官婉儿脸色难看地从外面走来,“陛下,有谍子急报!” 陈庆之旋即拱手:“陛下,微臣告退。” 萧绰点头。 不想上官婉儿却赶忙道:“陈大人,且慢!” “嗯?” 萧绰跟陈庆之都愣住了。 听这口气,此事跟他有关? 上官婉儿取出密信递到萧绰跟前,出声解释,“从大梁传来消息,魏国同时派出使者往赵国、齐国、韩国甚至楚国,意欲共同伐乾!” “五国伐乾!”陈庆之目中露出骇然。 以大乾如今的国力,单独应对魏国或者楚国没什么问题。 便是开战了,也能获得最后胜利。 可若是五国结盟,共同出兵的话,大乾就危险了! 南有楚国,东有魏、赵、齐等强国。 甚至连韩国这等小国到时候都会成为压垮骆驼的稻草! 萧绰目光一凝,“有答应的吗?” “齐国似已答应,赵国还未有消息传回,至于楚国,应该还在谈……” 上官婉儿满脸着急,看向沉吟不语的萧绰,“陛下,若楚国也答应的话,我大乾将两面受敌。 甘泉初定,巴蜀未稳,若在此时跟列国开战,则我大乾必危!” 不等萧绰开口应答,外面忽然传来大太监的声音:“启奏陛下,鸿胪寺卿谢照求见!” “谢照?”萧绰敏锐察觉到不同寻常,“宣!” 很快,谢照走了进来。 “微臣谢照,参见陛下! 陛下,微臣此番进宫,有要事启奏!” “何事?” “韩国遣使来乾,求见陛下!” “韩国?” 御书房内几人不由皱眉,韩国这个时候来所为何事? 谢照旋即从怀中取出一道国书跟奏章,双手呈上。 萧绰疑惑:“这是……” “此国书乃是韩使所奏,其内容韩使已经说与微臣。” 萧绰接了奏章跟国书,却没有看,直接问谢照:“上面写的什么?” “这……”谢照面露犹豫,旋即咬牙道,“韩国说魏使派遣使者出使韩国,威逼利诱,想要韩国加入伐乾大军。 韩国既不想得罪大乾,又不想得罪魏齐赵各国联军,所以恳请陛下归还此前伐韩所占城池,则韩国在此战中两不相帮。” 话刚说完,谢照已经死死低头,不敢去看萧绰。 果然,萧绰听罢怒笑道:“韩国可笑,这是不敢得罪我大乾,还是想着趁火打劫?” “婉儿,拟旨,召许良、张居中、甪里言、李源、许定山、关自在等进宫!” “许……陛下,镇国公在府中,卫国公不在长安。” “那就宣镇国公!” “遵旨!” 不多时,上官婉儿出去给太监下旨。 谢照如坐针毡。 陈庆之死死握拳,这该死的韩先云,让他陈庆之此番出使成了笑话! 萧绰没开口让他们回去,二人也不敢提,只是纠结原地站着。 萧绰瞥了一眼,“两位爱卿坐下,跟朕一起等着吧。” “谢陛下!”二人各自寻了一张椅子坐下,内心忐忑。 五国伐乾,这等危局大乾要如何度过? 没过多大会,张居中、甪里言率先赶来。 二人的尚书阁、门下省衙署就在宫中外墙,是以来得快。 当让几人没想到的是,二人身后还跟这个鸿胪寺少卿段平! 谢照不由皱眉,以目示询问。 段平以眼神示意,前者眉头愈紧,小心瞥了一眼萧绰,“等会陛下该不会震怒吧,该死,该死!” 反观萧绰见到段平之后似猜到什么,在三人参见完毕之后竟没主动询问,只是摆手道:“几位大人不妨稍等,待人齐了再议。” 张居中等人面露凝重,坐下后各自皱眉。 一个多时辰后,人终于来齐。 众人看着出现在当场的除了谢照、段平跟陈庆之外,其他都是朝中重臣,心底已是惊疑不定。 人群中,许良神色凝重。 来时路上,上官婉儿已经跟他说了大概,他对形势已经有了了解。 同样了解的还有镇国公许定山。 跟其他人不同的是,他目中战意昂扬。 “诸位爱卿,据谍子来报,魏国因我大乾夺取蒲阳、南曲,想要纠集赵国、齐国、楚国、韩国共击我大乾。 今日召尔等来是商议如何应对。” “谢爱卿,你将韩国的国书说说吧。” “遵旨!”谢照旋即将韩国胁迫的事说了一遍。 在场朝臣听罢面上纷纷露出恼怒。 “看来年前伐韩,我大乾对韩国还是太仁慈了!” “韩国无耻无义之徒,就不该存在于世!” “陛下,老臣请战,先率一支军灭了韩国,杀杀五国的锐气!” 众人纷纷看向请战的许定山,各有钦佩之色。 萧绰却摆手道:“老国公如此年纪,还能为国悍然出战,朕心甚慰! 然五国若联军,声势太大,敌强我弱,殊为不智。 朕召诸位前来,是想商议一个万全之策。” 说到此处,她看向段平,“段爱卿,你此番进宫所为何事?” 段平终于得以说话,忙拱手道:“陛下,是楚国!” “楚国?”陈庆之率先出声。 他刚从楚国拿回结盟国书,后脚就被告知魏国也派使者去了。 如今段平说有楚国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是楚国表态了。 “楚国怎么说?” “楚国来使也奉上了国书!”段平旋即双手递上。 萧绰依旧是接了没看,只看向段平,“楚国使者怎么说?” 段平抿嘴咬牙,“楚国使臣说,说若我大乾归还襄州、南阳两处十五城,则此番伐乾,楚国不参与。 若不答应,楚国将举全国兵力从南面进击我大乾各地。” “呵!”萧绰冷笑,看向许良,“许爱卿,有人用你的计策掉头来对付我大乾了! 你怎么看?” 众人目光随即转向许良。 时至今日,他们早已清楚,大乾能连夺近二十城,皆是因为许良所出计策。 如今竟有人用他的计策对付大乾! 这种局面,能破吗? 许良皱眉不已。 韩国跟楚国打得一手好算盘。 借五国伐乾之势趁机勒索。 成了,免去刀兵之祸。 不成,也可跟其他各国联手。 眼见许良沉吟,萧绰以为他在思索对策,便看向其他人,“诸位爱卿不妨说说,如今局面,我大乾是战,是和?” 李源左右看了看,率先拱手,“陛下,微臣以为此风不可长。 若靠割地求和,则我大乾诸多将士的血就白流了。 而列国皆以此为例,逼迫我大乾,其势不可止!” 许定山点头道:“老臣同意李大人所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今日我大乾若忍气吞声,割城求和,列国尝到甜头,势必会愈演愈烈。” 张居中沉吟道:“老国公,您说的固然在理。 可若同时开战,我大乾以一己之力独面五国,压力太大。 若其兵分数路,则我大乾势必要从东到南,各重城隘口都要据守,战线太长,兵力被分散得厉害。 若是列国合兵一处,则其兵力剩于我大乾多矣,敌众我寡,岂能轻易战胜?” 甪里言点头,“不说五国兵力远多于我大乾,单是各国名将,如魏婴、左起、韩先云、潘凤、邢道荣、田双之流,皆是善战之将。 而我大乾……” 他看了一眼镇国公,满脸歉然,“老国公跟关将军已然这般年岁,再上战场恐怕难支持。 徐将军春秋正盛,却是可以带兵。 但他若离开汉中驻地,巴蜀只怕不稳。” 许定山哼了一声,“甪里小子,你莫非是瞧老夫年迈,提不起刀,杀不得贼?” 甪里言忙摇头拱手,“老国公一生为国,下官岂敢! 只是拳怕少壮,我大乾独面五国,又是劣势……” 许定山果断抬手打断,“你的意思是我大乾就该割城求和,最好再自己绑了手脚求各国退兵?” 甪里言连连摆手,“老国公,我没那个意思!” “没有,我看你分明就是有!” “没有……” “好了,”萧绰打断二人扯皮,“老国公的意思朕明白了,不惜一战。 甪里爱卿的意思是想劝朕慎重,是也不是?” 甪里言拱手,“陛下圣明!” 萧绰显然不会满意他这个说法,“那甪里爱卿觉得怎么做才能解决五国联军?” 甪里言惭愧拱手,“微臣还没想出。” 萧绰也不追究,环视其他人,最后又看向许良,“许爱卿,你可有妙计?” “这……”许良沉吟,缓缓开口。 众人的目光旋即都投到他身上。 显然,所有人都知道她的看法对萧绰态度的影响。 “微臣以为此战不可避免。” “哦?”萧绰目光一亮,“许爱卿的意思是此战必须战?” 许良点头,“大乾若想一统天下,不可能一直都是单独面对魏国,或充其量是魏、楚联军这般。 五国联合的根本在于大乾的强大让它们感受到了危机。 今日也罢,将来也罢,这威胁他们总要面对。 同样,与五国联盟一战,也是我大乾终究要面对的事……” 上官婉儿忍不住出声提醒,“可是若能再等上几年,待我大乾各地稳定,甘泉、巴蜀再无隐患,再跟列国开战,岂不是更有把握?” 许良苦笑摇头:“若能这样自然是最好,可是列国又不傻,怎会等着我大乾将所有隐患都解决了才来决战?” 上官婉儿无言以对。 是啊,敌人之所以联手,就是因为感受到了危机,想要将这危机扼杀在摇篮里,又怎会给大乾充分时间解决内政问题? 而其他朝臣却是大为震动。 他们中的李源、谢照、段平都是第一次听到“一统天下”的言语。 他们震惊于这种言语对在场的其他人来说似乎习以为常。 再看女帝萧绰,更是跃跃欲试! 萧绰目光灼灼,“不错,若做事都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我大乾也不会有今日之疆域,朕也不会等上这皇位了。 先前是魏、楚联手威胁,现在是齐国、赵国也来凑热闹,便是小小韩国也敢趁火打劫,真是可笑! 他们要打,那便打!” 这一番话,等若是将众人议事的基调定了下来——打! 众朝臣目中各有震惊。 李源、许定山说要打时,萧绰明显没有表态。 可许良说了此战无可避免后,她便果断做了打的决定。 许良对皇帝的影响竟大到如此地步了! 萧绰目光灼灼,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诸位爱卿,接下来就议议如何跟五国打!” 第350章 破五国盟军的谋略! “如何跟五国打?” 御书房内,朝臣们各自凝眉。 现在只是听说五国要结盟,对方还未出招,他们就想着怎么打。 难不成还要大乾主动出击? 众人下意识看向许良。 是他让陛下决定跟列国开战的,想来他是有办法的。 就在许良准备开口时,萧绰却瞥了一眼陈庆之。 后者立马会意,拱手道:“陛下,微臣于行军打仗之事不甚了解,留在这里也是无用,暂请告退!” 谢照、段平也反应过来,也欠身躬身:“陛下,臣等还要去顾应韩国跟楚国的时辰,暂请告退!” 萧绰点头,三人欠身退去。 李源想要开口,却被萧绰摇头示意留下,他便老实站在一旁。 他跟钱不韦一样,此前都是只能在暗中帮大乾皇室处理事情。 如今一朝由暗转明,直接进入了朝堂权利的核心圈。 这是对他的肯定。 对此几人心知肚明,皆不以为意。 “许爱卿,你有何法,不妨说来听听。” 许良点头,“陛下,五国纵然结盟,亦不足为惧。” “不足为惧?” “不错,韩、楚两国想借势压人,逼迫我大乾割出此前占领城池,说明非必要他们也不想跟我大乾开战。 楚国刚经过大乱,兵力衰减。 若再有一场大战,兵力大损,不管此战之后我大乾是胜是败,列国势必要对楚国动手。 至于韩国,若果真与列国结盟,届时各国大军若想攻乾,势必要从魏、韩两国借道。 假道灭国的事韩国应该不会陌生……” 众人目光一亮。 如此说来,所谓五国联盟并非牢不可破! 萧绰目中带着振奋,“许爱卿,你的意思是从韩、楚入手?” “不错!”许良笑道,“两国想要城池,不想打,我们就先拖延他们一段时间。” “拖?” “眼看着正值春耕之时,总该让屯田的兵卒把地种了再备战吧? 若此时就备战,岂不是误了农时?” “农时?”上官婉儿若有所思。 其余人不明就里,五国都要打上门了,许良这个时候却想着农时? 大乾若灭了,田地都是人家的了,哪里还有什么农时不农时的? 他们看不出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 萧绰似想到什么,追问:“如何拖延?” “陛下可让人回复两国使者,就说此事牵扯太大,朝臣们争吵不休,一部分要死战,一部分要和,陛下有心与两国修好,却也无法说服群臣。 拖延的同时陛下可命人将这些城池的百姓陆续迁入其他城池,给两国塑造准备割城的假象……” “与此同时,我大乾积极备战,加紧调兵遣将。” “待拖了一段时间后,陛下便将两国求城罢战的事告之魏、赵、齐,使他们互生猜忌……” 待许良说完,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沉吟不语。 好一会,许定山忍不住开口:“良儿,你所说的这些都有太大的不确定性,一个不慎,就有可能让我大乾陷入苦战啊。” 其余几人闻言,纷纷点头表示认同。 拖延时间这种事只能拖一时,不能拖一世。 一旦大乾从襄州、南阳等地往北边城池迁徙人口,势必瞒不住两国。 两国察觉之后恼羞成怒,极有可能导致大战一触即发。 至于将两国所作所为昭告列国,的确有让列国之间心生嫌隙的可能,却也有可能让韩、楚两国恼羞成怒,彻底跟其余三国绑定在一起。 届时五国紧紧抱团,大乾将避无可避,唯有死战。 许良微微一笑,“诸位以为,以楚国、韩国如今的实力,他们敢跟其余三国一样出力吗? 而其余三国在作战时又会约定出同样的兵,分同样的好处吗?” “这……”众人不由皱眉。 许良的意思很直白,齐、赵两国虽经历伐吴、燕,兵力、气势正盛,也没什么损失。 魏国在与大乾的作战中接连失利,士气正低。 楚国刚经历大乱,此时每一场大战都是在动用家底,不得不慎重。 至于韩国,国力最为弱小,每一场战争都事关生死存亡,更是得小心又小心。 恰如五个一起合伙做生意的,两个家财万贯,想要做笔大买卖。 便是亏了,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可另外三国情况就不一样了。 两个失败就得倾家荡产,甚至被另外两个吞并。 最后一个一旦亏了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邻居坐大,自己被反过来吃掉。 这种情况下,五方联手,岂会同心协力? 不说失败,就算都是奔着成功去的,五方情况不一样,对成功的利益如何分配又是一桩麻烦事。 尤其是五方此前、现在跟将来都有竞争关系,是个人都会想着在出力的时候保存实力,去消耗“合伙人”的实力。 这是人性,谁也改不了,更杜绝不了! 许定山思索良久,“依你所说,五国的结盟可轻易瓦解?” 许良点头:“未必是易如反掌,却也不是没有破坏的可能。”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四国和谈的后手,拖一拖也该生效了。” “嗯?” 众人疑惑不已,四国和谈,后手? 萧绰跟上官婉儿却是目光一亮。 他们猛然想到了此前许良跟她们说的那些毒计……不,是妙计! …… 次日。 萧绰在紫宸殿召见了韩、楚两国使臣。 同时出现的还有许良、张居中、甪里言、李源、许定山以及几个武将。 萧绰看向两国使臣,“两位的目的朕已知晓,朕今日召你们来就是当着诸位爱卿的面商议是否割城罢战,也让你们做个见证。” 许良率先“跳”了出来,“割城,什么割城?” 萧绰便示意上官婉儿复述一遍。 上官婉儿旋即将韩、楚两国的诉求说了一遍。 张居中等人立马像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一般,面露震惊,议论纷纷:“五国结盟,共犯我大乾?” “魏国竟如此无耻!” “陛下,我大乾男儿何惜一战,跟他们死战到底!” “……” “陛下,慎重啊,我大乾如今虽兵强马壮,可若同时面对五国,毫无胜算啊!” “陛下,不若割城……” “呸,老不羞!”许良卷起袖子大骂,“你们是年龄越大胆子越小? 五国结盟怕他个卵? 强如魏国、魏武卒,还是偷袭占据先机的情况下,不照样在河西被我大乾军杀得片甲不留?” 李源拱手附和,“陛下,微臣附议许大人所说,我大乾男儿不怕流血,不怕死!” 许定山立马点头,一捋胡须,瞪着眼睛朝向韩使、楚使,“老夫便是许定山,你们要战,那便战! 你,回去告诉韩先云,既然是臭丘八就好好当他的臭丘八,换了一身皮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怎么,不服?回去让韩先云带兵,就在襄州,老子跟他兵对兵将对将地干,赢了老子,襄州给你们! 赢不了,麻溜地往南滚,滚得越远越好!” 许良怪笑点头,“嗯,去南岳砍甘蔗,挺好!” 李源等几个“年轻”一辈轰然大笑,明显十分不屑。 张居中却满脸忧色,“陛下,五国结盟,前所未有,非同小可。 老国公虽勇武不减当年,却终究只是一人,便算上徐进将军,也不如五国猛将云集。 似魏婴、左起、王景、田双、潘凤、邢道荣之流,皆是当世名将……” 许良嗤笑打断,“还名将,左起被我大乾一偏将出身的胡禄打得连夜逃窜。 近五万的魏武卒被我大乾不到三千的弓弩手追杀的死了一万多,就这还名将? 魏国王景,原本的天下第五,不也照样成了我大乾的阶下囚? 至于魏婴,也就是他运气好,不在河西,不然当日真能一举败尽魏国三将! 至于潘凤、田双,以我看之,不过插标卖首之流…… 便是韩先云,盯着楚国名将的名头,居然能被郭开那种小人算计成乱臣贼子,也是够窝囊的!” 一通“输出”之后,萧绰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得韩、楚两国使臣脸色黑如锅底…… 第351章 到底谁才是叛徒? “够了!” 萧绰沉声开口,“朕召二等前来是商议如何妥善处理跟韩国、楚国之间关系的,不是要你们商议打还是不打的!” 许良摇头道:“陛下,韩、楚两国分明是胁迫我大乾,若我大乾今日应了他们,明日魏国、齐国,赵国便会如法炮制,变本加厉!” 李源等人纷纷附和:“是啊,陛下,此风不可长!” 甪里言则附和张居中的话:“五国联盟啊,五国联盟!” 张居中更是愁眉苦脸,“不可力敌,不可力敌!” 许定山跟着啐了一口,“贪生怕死!” 萧绰“无可奈何”,拍了拍龙椅扶手,“够了!” 众人纷纷噤声。 她这才看向韩、楚两位使者,“两位且先回去,容朕再行考虑!” 韩使跟楚使有心反驳,却不敢当着大乾这么多人的面开口,只得拱手称是。 二人离去之后,萧绰又留下许良、上官婉儿等人商议一番,旋即派上官婉儿出面,跟谢照一起暗暗前往两国使臣所在驿馆。 到了地方,上官婉儿语重心长传达了萧绰的“难处”:想割城,但要考虑朝中大臣态度。但她会想办法说服朝臣,避免跟两国正面冲突。 二人得到上官婉儿答复,虽努力克制,但嘴角还是没能压住。 上官婉儿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转身离开。 不出所料,在她离开不久,驿馆处分别有人离去。 一个往南,一个往东。 沿途官道上也很快传回消息,确定两国使者在往国内传回消息。 萧绰得知消息后,命上官婉儿通知许良,可以接下来的行动了。 为了许良行动方便,萧绰特意赐给他一面金牌,方便随时调动所需之人。 便连上官婉儿,也在其调动范围之内! 可以说,萧绰是将整个大乾的未来都交到了许良的手上! …… 御书房内。 萧绰看着许良伏在案上写着一个个条目。 其一:王景。 其二,彩注计。 其三,青苗法。 其四…… 待其写完,萧绰忍不住问道:“朕听婉儿说王景似有反悔之意,主动拆穿彩注计的谋划,想来他们已经有了应对之策,许爱卿觉得王景跟彩注计还可利用?” “可以?” “为何?” “彩注计只要他们造了假,就是留了证据。” “证据?” 许良呵呵一笑,没做解释。 此前他曾尝试让虞夏、陶红去打造镇国公府、上官婉儿手中情报线之外的第三情报线。 后来发现不管是投入的精力还是金钱,亦或者是所获的信息,都无法跟二者相比。 于是他转而让两人重点“关照”魏国。 按照他原本所想,大乾一统天下需要面对的最直接的敌人就是魏国。 加上有魏行操控的情报网,可以说只要他想,能在短时间内将魏国渗透成筛子! 如魏国丞相孙泰,就有把柄落在魏行手中! 以魏行如今的情况,便等若许良抓住了孙泰把柄。 通过孙泰,他也知道了王景如今就在河西! 既然魏国牵头,想要五国攻乾,正是他利用此事大做文章的时候! 至于青苗法,他只需要在关键时候推一把,揭露“真相”便可! …… 河东,榆关。 王景奉旨抵达之后问明左起情况,一番安抚之后将其暂拘在城中。 他一面写奏章送往大梁,言明原委,一面派人据关死守。 同时,不忘派出谍子往平阳等方向打探消息。 他甚至还让谍子混进往来客商之间,探听虚实。 魏武卒中以袁烈为首的部将对王景的做法颇为不满,认为是他夺了左起的镇西守将之职。 只是左起一再暗中约束,这才让他们没有异动。 他们除了每日巡城操练,便没有别的事可做。 这一日,夜幕降临,袁烈带兵往来巡视城头。 寂静之中只听“嗖”的一声箭响,便见到一支缠着密信的箭矢落在地上。 城外传来一阵人叫马嘶的嘈杂声。 “抓住他!” “搜他身上的东西!” “……” “闭嘴!” 袁烈目不明所以,赶忙命人捡起箭,迎着火把看了,只见箭矢上绑着一块破布,破布上是以血迹写的字:“大乾已知五国伐乾之事,王景为内应,不日将袭榆关!” 袁烈目心底狐疑不定,往关外看去。 顺着月光,只隐隐预约看到人马影子攒动,时不时还传来几声凄厉的哀嚎。 不等他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便听到那些人怒骂着、呼喊着离开了。 袁烈环视周围,发现都是心腹之人,沉声道:“今晚之事暂时保密,谁也不许透露!” “是!” “何定芳,郑丛,你们俩带人继续巡视,不要让旁人看出异样,我去找将军!” “是!” 袁烈收起箭矢急匆匆下了城墙,于黑暗中赶到左起所在的将军府。 犹在挑灯看书的左起得知袁烈到来,眉头紧锁,连衣服都没穿好就赶出来见他。 “将军,出事了!”袁烈直奔主题,将箭矢上的血字布条递了过来。 左起看了之后眉头紧锁,“此物你从何处得来?” “城外有人放箭所射……”袁烈将刚才看到、听到的一幕说了一遍。 左起陷入沉思。 袁烈焦躁不已,“将军,五国伐乾之事既已泄露,说明我大魏朝中早有大乾内应。 大乾想要趁五国大军还未集结之际,先对我魏国动手,此为……冲针夺先机!” 左起沉声道:“住口,仅凭这一块破布条,你怎能如此断定王将军背叛大魏? 其中恐怕有诈!” “将军……”袁烈欲言又止。 他想起了先前就是轻信了从大乾送来的密信,才导致蒲阳、南曲被袭。 如今这布条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法确定,就更值得怀疑了。 可若此事是真的,他们还在犹犹豫豫,榆关若再失守,魏国以东之地就等于把肚皮暴露在了大乾军面前! 尤其是王景此番前来不是一个人,而是带着亲卫跟一万魏军的。 若王景真是大乾内应……他们不敢冒这个险! 眼见左起还在犹豫,袁烈忍不住道:“将军,您就没想过,蒲阳、南曲的失守究竟是我们轻信密信的错,还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 左起得此提醒,猛然想起此前河西之战后,大乾曾派兵在蒲阳、南曲一带城外大营出没,离他们不到五里地! 因为当时魏婴带着人还在大乾和谈,此事便被压下。 可当时一众部将就有了怀疑:有人泄露了两城的布防! 而他们作为败军之将,也无法自证清白,便只能顺着上头的意将此事按下。 如今再看,王景泄密的可能性极大! 左起沉吟道:“你去请王将军,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商议!” 袁烈皱眉,“这么晚了,他会来吗?” 左起想了想,将布条递给他,“你把这个交给他!” “将军!”袁烈急了,“你这不是让他有所准备吗?” “无妨,榆关这里是咱们的魏武卒多,王景不敢乱来。” “可是……” “他是个聪明人,见到这布条就会来。” 袁烈将信将疑,快步离去,直奔王景府上。 他也没有废话,三言两语将事情始末说了一遍,同时抬头盯着王景看。 王景捏着布条,皱眉不已。 他知道,这布条已经让左起有了疑虑。 关键是左起还让人把布条送来,分明又是一种信任。 但他心底却不确定,左起这是故布疑阵,还是要跟他坦诚以待。 思索良久,他穿戴整齐,带着护卫去见左起。 二人于府门口相见。 二人身旁的亲卫一个个都是手按在刀柄上。 左起拱手道:“王将军,事发突然,不由左某不慎重。” 王景点头,“换了我一样如此。” “那将军以为此事当如何处置?” “这……王某难以自证清白,这样如何,将军与我各上一道奏章,禀明陛下……” 王景还未说完便被左起打断,“王将军,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大乾可能出现的袭城!” “那将军以为该如何处置?” “要么,将军现在率一万将士离开榆关,退到关东五十里,然后你我各写奏章呈递陛下,由他定夺。 要么,将军带军驻扎在城外,与城内守军共同抵御大乾进军!” 王景闻言,咬牙切齿,“左将军,如今我才是镇守榆关的主将,你无权让我出城,更无权让我离开榆关!” 左起摇头,“王将军,多说无益,布条上的字或是假的,但左某不能赌! 左某已经丢了蒲阳、南曲二城,若再丢榆关,将无颜面对陛下!” 顿了顿,他又沉声道,“再者,大乾此前在和谈期间曾派游标出现在二城附近。 左某可对天发誓,从未泄露过两地布防之事。 但王将军……” 他死死盯着王景的眼睛。 王景怒目回视,一字一顿说:“左将军可保证自己没泄露,难道也能保证属下之中没人泄露吗?” 左起伸手按向腰中刀柄,“王将军,事关榆关隘口,左某不敢铤而走险,更没时间跟你在此啰嗦,你不要逼我跟你动手!” 王景目光一凝,也握住刀柄,冷冷道:“老夫刀也未尝不利!” 二人身边将士闻言,纷纷抽刀出鞘,向前逼进。 恰在此时,自王景身后匆匆跑来一人,附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 王景不由皱眉,提刀看向那人,“当真?” 那人旋即抬手,从袖中取出一封密信,递给王景。 王景皱眉看了一眼左起,将手从刀柄上收回,接过信,就着火光看了起来。 没看几眼,他目光陡然变得凌厉,抽刀怒视左起:“好你个左起,自己跟大乾媾和,背叛大魏,如今竟敢诬告我!” 左起:??? 袁烈:??? 王景一手提刀,一手拿信,高声念了出来:“左兄,蒲阳、南曲之功已经记下……你我兄弟本该相聚于大梁,但事情有变,大乾现在需要占领榆关…… 不过榆关一破,你我兄弟可提前把酒言欢,亦是幸事……” 还未念完,王景怒吼,“左起啊左起,我说你怎敢以带罪之身强行逼迫老夫离开榆关,原来是贼喊捉贼! 我说蒲阳、南曲好好的两座城,怎么说没就没了。 你一个百战之将,怎么会因为一封信说袭城就袭城了! 还有此前河西之战,也是因为魏行一番言语,带来了浦津的布防图…… 河西之战开始时那么顺利,浦津渡口,浦津城皆唾手可得。 结果呢? 你说是帮刘怀忠演戏,害得我大魏将士死伤惨重! 这布条,只怕也是你栽赃陷害的吧?” 左起瞬间麻了。 我,通敌卖国? 不止是他,便连他身边的袁烈等将领也下意识警惕地看向左起。 事实上,自河西之战大败到现在,他们心底都憋着一股气,不明白明明袭取浦津那么顺利,为何左起非要带着他们在韩原、浦津、东城来回跑。 他们也不太明白,在蒲阳、南曲二城失守之后,左起第一时间不是想着把城池夺回来,而是以保存实力的理由率军直奔榆关。 仔细想想的话,其中似有隐情啊! 还有一点,在此之前,王景将军一直是作为镇西将军在榆关镇守,是可以钳制左起的。 这种事换作他们,应该也会不爽吧! 想到这里,袁烈动摇了。 莫非,真是左起通敌? 连袁烈都动摇了,其他将士就更不用说了。 本来接连吃败仗、丢城,他们就够窝火的,如今又爆出左起跟那个不男不女,说话翘着兰花指的老变态有什么“兄弟之情”,他们如何不动摇? 一个将士甚至忍不住怒吼:“你们到底谁是魏国叛徒?” 第352章 最简单的离间计,却让二人进退两难! “谁是叛徒?” 王景死死盯着左起,“河西之战,你先袭浦津渡口,过河之后本可凭借魏武卒的优势一举拿下浦津,为大魏在河西钉上一颗钉子。 结果你舍浦津而去攻韩原,又转而去攻东城,五万魏武卒,在小小东城损失四五千人。 决战之际,我率部沿河水而下,等着你在岸边接应,结果你说被三千人追杀!” “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信任魏行,说要配合刘怀忠演一场戏。 我大魏将士本可一举夺得河西三城的! 就因为你们所谓的战果扩大化导致此战一败涂地!” “蒲阳、南曲两城更是丢得莫名其妙,说是拱手相让也不为过。 如今,你竟然拿着这么一块不知从哪儿弄的布条,就深更半夜地把我叫来,说我通敌?” 随着他每一句说出,身旁亲卫纷纷挺刀上前,随时准备动手。 反观左起身边的亲卫,则一个个面面相觑,犹犹豫豫。 连日来,他们只觉主将左起的举动莫名其妙,蒲阳、南曲二城更是丢得莫名其妙。 如今听王景所说,这些人一个个明悟般看向左起,而后下意识与其保持距离。 左起怒极:“王景,你休要血口喷人,当日河西一战,放弃攻取浦津也是你同意过的!” 王景摇头,“你与魏行以势逼迫,不由我不答应。 而我率军跟大乾军死战,孤立无援却是真的。” 顿了顿,他目光幽幽,“而且韩原以北的孟津渡口,多险滩沼泽,大乾军想要无声无息渡过根本不可能,更遑论是数万欺人马。 蒲阳、南曲但凡各留三五千人马,都不至于被大乾如此轻易偷袭。 而你作为军中主将,又镇守河东多年,岂会不知其中关键? 结果呢,两城驻军被你尽数抽调,只为了你一己之言的‘袭取平阳’! 原本我还以为你是立功心切,想要一雪前耻。 如今看来,却是另有隐情!” 左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已然有些明白真相了。 大乾用的是离间计! 如此简单,却如此奏效! 单听王景的分析,他都开始怀疑当时的魏行是不是已经暗通大乾了。 不然为何那么好的形势下,魏国情况急转直下,甚至连他夜袭东城都被敌人事先察觉? “王将军!”左起深呼吸,竭力压下心底愤怒,用平静口吻道,“我想我们可能中了大乾的离间计了!” “离间计?”王景看了看手中布条跟密信,思索良久,摇头道,“如你所说,此事太过蹊跷。 若你问心无愧,可随我前往大梁,当着陛下的面一五一十说清楚。” 左起摇头,“你我若离开榆关,何人守城?” 王景沉声道:“不若遣使者往大梁,派人顶替你我,然后再去大梁弄个明白?” 左起面露思索,好一会才点头,“就依你所说,可在朝廷来人之前,榆关该怎么守?” “这……” 这下不止是王景,便连双方的亲卫都警惕地看着彼此。 显然,他们都在担心对方是叛徒,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给捅了! 左起脸色难看。 他小看了布条跟密信的威力! 从一开始,他就不该看那个布条,更不该让袁烈带着布条去找王景! 他本以为自己掌握主动,当面对质就能问清楚,没想到大乾又送来一封“密信”! 而这封密信让他也陷入了信任危机! “怎么办,怎么办?”左起咬牙切齿。 王景也是脸色难看,咬牙切齿。 与左起不同的是,他其实是心虚的。 因为蒲阳、南曲的机密信息此前他泄露给过许良! 除了心虚,他更多的是心惊! 因为他从密信里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是许良,一定是许良!” 王景想起了被换回魏国之前,许良曾专门去过大理寺天牢“看望”他。 许良当时跟他说过:寻常时候你在魏国还是你的王将军,但关键时候与我大乾开战的时候我需要你发挥作用! 回国后他对许良的担忧跟恐惧渐渐淡化,甚至想着就算许良公开宣布他出卖蒲阳、南曲,只要他不承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想到许良压根没有这么做,甚至都没有任何表示。 人家只是往榆关里扔了一块布条跟一封信,就让他跟左起陷入了互相怀疑之中! 许良不在河东,但他却能感受到被许良支配的恐惧! 现在哪怕他答应带兵离开榆关,结局也注定不会好——一旦左起真的勾结大乾,魏国覆灭之日就是他被清算之时。 就算左起没有投靠大乾,守住了榆关,这块破布条上也将在多疑的魏惠子心底埋下种子。 他确定此计出自许良! 唯有许良出计会让人觉得无所适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这样,他与左起死死对峙了半个多时辰。 半个时辰之内,二人都在想着怎么才能解决这场危机。 双方都想去守城,也都不放心对方守城,哪怕是一起守城他们也担心对方背后捅刀子。 …… 榆关城外,五十里。 王破虏率大军在此驻扎。 跟他一起的,赫然是林北狂、许青骁。 三人皆身穿甲胄,靠坐在大帐中眯眼休息。 帐中火盆里火气腾腾。 不多时,许青骁忽然睁开眼,左右瞥了一眼,冲大帐门口守卫的亲卫问道:“几时了?” “回将军,亥时了。” “亥时……榆关那边还没传来消息吗?” “还没有。” “他娘的,都几个时辰了,怎么还没传消息回来?” 许青骁骂骂咧咧。 这一骂不要紧,把王破虏、林北狂二人吵醒了。 “老三,没事睡觉不行吗,吵吵个什么!” “就是,大公子都给了计策了,急什么!” 许青骁站起身来伸了伸腿脚,沉声道:“怎能不急,这都过去多久了? 单靠那兔崽子的两封信,就能让你我轻松夺取榆关?” 王破虏打了个哈欠,“未必立马能拿下榆关,但不是没有可能。” 许青骁皱眉,“你们就对那小子这么有信心?” 王破虏淡淡看了他一眼,努嘴道:“大公子的计策若没用,怎会让你轻松袭取蒲阳跟南曲?” 许青骁冷哼一声,“那还不是因为老子猛?” “呵呵。”林北狂撇了撇嘴,“窝在河北那么多年才混个游击偏将。 若不是有大公子出息,只怕副将还扶不了正吧?” 被当面揭短的许青骁怒道:“放屁,老子可是凭自己本事真刀真枪打出来的!” 王、林二人对视一眼,连连点头:“啊对对,都是你自己的本事! 不像咱们二人,得靠大公子出计,才得以成为军中主将……” 许青骁看着赤裸裸炫耀的二人,恨得牙痒痒。 二人乃是许家旧部,自小看着他长大的,对他再熟悉不过。 自他少时便经常跟着几人身后混,如今各自带兵,竟还逃不过小时候的调笑。 正待他想着如何还击二人时,忽闻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报——” 三人瞬间精神,齐齐起身看向来人,目中皆泛起精芒。 机会……来了! 第353章 城头火拼 榆关城外。 王破虏、林北狂、许青骁各自手攥缰绳,勒马而停。 东方,一道黑魆魆的屏障横亘在众人面前。 许青骁再次开口:“破大哥,咱们真的不攻城?” 王破虏摇头,“不攻,把火把点起来!” “你名字不是有个破吗,破他娘的!” “破你个头啊,老子叫破虏,不是破城!” “你可以现在改啊!” 王破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只是转向一边的林北狂,“你觉得关内多久能打起来?” 林北狂摇头:“那哪知道,不过要打也是今晚,拖得久了,他们冷静下来就打不起来了。” 顿了顿,他不由感叹,“又不攻城,还带这么多人马来,真是浪费啊。” 王破虏笑道:“做戏做全套,这样里面的人才能真的下死手。” 林北狂认真思索,“要不试试?” 王破虏果断摇头,“不,大公子既然有布置,就不要打乱他的计划。” 一旁许青骁眼见二人不搭理他,忍不住问道:“你们就对良儿那么有信心?” 王破虏反问一句,“他是你侄子,你还不了解他?” “他?”许青骁不由皱眉。 他对这个侄子的印象还停留在少不懂事的阶段。 记忆中,许良只会流着鼻涕,抹了眼泪跟在他屁股后面喊:“三叔,三叔,抓田鸡带我一个!” “三叔,肥田鸡我也要吃!” “……” “三叔,怡红院的那姑娘可带劲了!” “三叔……” 那个兔崽子,原来那么小一个,成天惹是生非,甚至还有几次连累他也被老爷子许定山打。 怎么数年不见,他就忽然入朝为官,还成了如今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权臣! 甚至连王破虏、林北狂这两个粗人,提及那小子也是一口一个“大公子”,满脸都是赞叹。 仔细回想这次朝廷对河北边军的调动,他现在仍觉得不太真实。 驻守边境多年没能立大功的他们,前后不到一月就连夺两城! 更夸张的是大军基本没什么人员伤亡! 眼下,他们又按照许良遣人送来的计策,带着大批人马,在榆关外看着。 没错,就是看着! 仗有这么打的? 所以他才会问王破虏,到底行不行? 王破虏二人命人点亮火把后,看出许青骁的跃跃欲试,笑道:“别急,大公子既然说了不需要打,就暂时不要打。 到能打的时候自然会让我们打。” 许青骁愈发疑惑,“破哥,你跟我说说,是不是老爷子想出的招儿,把良儿推出去?” “啊?”王破虏诧异地看向许青骁,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大将军想出来的?” “不然呢?” 王破虏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许青骁,不说话了。 一旁的林北狂也若有所思。 难怪,这样的脑子一直当个游击将军也正常。 许青骁感受到了浓浓的侮辱,正要开口辩解,却听到有人大声开口说话,“将军,有动静了!” “嗯?” 许青骁打起精神,朝东方看去。 原本黑魆魆不见光亮的榆关城墙上忽然亮起了火把,似亮起了明灯。 但众人因为 王破虏来了精神,喝道:“来人,上前去!” 很快有两骑举着火把纵马上前。 城头中央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大一号的火把,先是自右向左交叉比划了一个叉,旁边一个火把则是自左向右画了叉。 最后两个火把合在一起,火团变得更大。 纵马而出的二骑则是一个先横后竖画十字,另一个先竖后横画十字,二手两只火把交叉在一起…… 许青骁忍不住再次发问,“破哥,你从哪儿弄的暗号,能行吗?” 王破虏摇头,“不知道,但这是大公子送来的,说是魏国河东一带边军现行的。 只要他们还没改,问题就不大。” “魏军暗号?”许青骁愈发诧异。 军中负责旗语、暗号的都是专人。 但这些人身份隐蔽,在军中跟其他将士没什么两样。 是以大战之中很难获得敌军的旗号跟暗号什么的。 列国征战一两百年,连带此前大一统的王周在内,破解对方旗语、暗号的只手可数。 而大乾对列国的作战,从未有过这类记录…… 许青骁忽地兴奋起来。 难怪王破虏说不用打,原来他是想用旗号骗进关去! 可这么做也不可能。 蒲阳、南曲的守军加一块不到五千守军,被他们俘虏的俘虏,打杀的打杀,不可能出现汇集此处的情况。 守军不管是左起还是王景,只要不傻,定然会识破此计。 难不成老王真的心底抱以那万一的侥幸? “破哥……” “等着!” 许青骁旋即将目光投向榆关,难道真有万一? 让他失望的是城墙上的火把亮起之后却没有多余的动静,只有火把以及稀疏站定的人影模糊可辨。 既没有开城门的声音,也没有人呼喊。 而他们这一方也没有任何人发声,人、马都在黑暗中静静站着,似在等着什么。 如此持续了两刻多功夫,城头上忽然又响起鸟鸣声。 王破虏侧脸吩咐,“去!” 很快又有两人上前,跟城头上的人“啾啾”“呱呱”的对叫了一通。 接着又是长久的沉默。 气氛极其诡异。 然而城头上仍没有其他动静,只有火把跟人影。 如此又过了两刻,王破虏叹了一声,“行了,撤!” “撤!” 随着传令官的低吼,大军哗啦啦地往后退。 许青骁疑惑不已。 这就……走了? …… 榆关城内。 被亲卫簇拥的王景握紧长刀,死死盯着对面的左起,“左起,你还有何话说?” 左起满脸震惊地看着周围的将士,一个个跟防贼一样地看着他。 “这……我……” 就在刚刚,由他提议,派人到城头上打暗号,结果是打了王景的火把号,对方错了。 打了他的鸟鸣暗号,对了! 试验的结果是他左起通敌卖国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左起喃喃。 这提议是他提出来的,但王景为了防他,也提议上去打暗号的人各有对方的人盯着…… 他的本意是消除二人之间的猜忌。 没想到此举竟坐实了他通敌! 一旁袁烈满脸痛惜,“将军,你,你怎能这样! 弟兄们跟着你建功立业,舍生忘死,只为了能建功立业。 你,你……唉!” 更多的将士也忍不住出声:“难怪蒲阳、南曲丢的那般容易,原来是早就跟人商量好的!” “我等真是蠢啊,被人卖了还替人卖命!” “我们舍生忘死地追随你,你就是这么出卖我们的?” “左起,回答我!” “……” 没吭声的也有,却也目光闪烁,犹犹豫豫。 左起眼见人心已失,万念俱灰。 他知道自己中了人家算计,如今再辩解已是无用。 他咬牙看向王景,“王景,是你赢了,将我押往大梁吧,是非过错,自有陛下定夺!” 此言一出,王景不由皱眉,“你还想见陛下!” 左起怒道:“我乃天子亲封的镇西将军,你无权处置我!” 王景无可奈何。 他知道,左起说的是实话。 更关键的是弱惹恼了左起,他未必有把握一定能拿下! 无奈之下,他只得怒声开口:“把这个通敌卖国的叛贼给绑了,连夜送往大梁!” “是!” 亲卫们挺刀上前。 仅剩的几个还死忠左起的人怒声开口,“将军,不可,我们相信你没有投敌!” “将军,不可啊,若放下刀等若坐以待毙!” “将军……” 一人呼喊着挥刀,想要将围上来的王景亲卫逼退。 左起面色大变,急忙呼喊:“二毛,不要冲动……” 王景冷哼,“敢反抗者,杀无赦!” 话音刚落,亲卫们仗着人多,齐齐出手,乱刀砍出,瞬间将那叫“二毛”的将士砍倒在地。 “噗呲!” 鲜血迸溅,泼在了左起的脸上。 上一刻还高声呼喊的二毛,下一刻就无声无息倒在血泊中。 昏黄的火把撑开夜色的黑,照亮了地面逐渐殷开的暗红。 “二毛!”左起目眦尽裂。 左起菜十九岁,很小就跟着他,给他穿戴盔甲,抱文书,问东问西,就像……他的儿子! 没想到只是一个照面,一个活生生的小子就这么没了! “王景!”左起一抹脸上鲜血,握紧刀柄,“你该死,你该死啊!” 王景目光阴沉,怒喝道:“左起,若你果真问心无愧,便放下武器,去大梁当面跟陛下说清楚。 你也看到了,是他想要行凶伤人!” 左起冷冷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是非对错我已无心去管,我现在只想杀了你!” 自河西一战以来,魏国朝堂上弹劾左起的人太多太多。 便连一直支持他的英武王魏婴也写信申斥,问他为何好好的占据打成了打败。 他想证明自己,所以彩绘铤而走险,想要袭取平阳。 结果却丢了蒲阳、南曲二城。 部将的不满、抱怨,君王的猜疑,朝臣的弹劾…… 加上今日王景的苦苦相逼,一直想要证明自己的信念轰然倒塌。 他再也忍受不了…… “杀”字刚一出口,左起已经动了。 他双手握住重砍刀,将迎面扑来的亲卫一刀砍掉了半个脑袋,又横刀一削,逼退另一个亲卫。 接着他拧身一转,将刀旋转拧起,挥使如风。 一时间,他竟以以及之力杀死三人,砍伤五人,逼得亲卫们不敢近身! 王景面色大变。 他是武将,也是能带军冲阵的猛将。 但左起跟他不同。 左起的魏武卒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武术高手,而他本人也是武术大家。 他的功夫,在整个大魏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 军中甚至传言,名将中单以个人功夫,左起只逊色于楚国的韩先云、芈仲,以及齐国的田双。 他王景,虽有大魏十八骑的威名,却决计不是左起的对手。 这也是为什么他明明有魏皇旨意,却不敢太过激怒左起的原因。 “袁将军,我知你素来忠勇,可助我拿下左起,避免事态扩大!” 袁烈满脸纠结。 一面是朝夕相处多年的将军,一面是通敌卖国的嫌疑。 还有一面是倒在血泊中只能抽搐的快没了动静的二毛…… 他想过自己的袍泽会死在两军大战,也想过袍泽可能会死在他的面前,却没想过袍泽会死在自己人手里! 那么鲜活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 “啊——” 袁烈怒吼,挥刀胡乱劈砍起来。 不管面前是谁,他都照砍不误。 护着左起的,被他砍伤。 王景的亲卫,被他砍死。 他的模样,像是疯了一般! “当”的一声,左起的刀跟袁烈的刀砍在一起。 他顺势一脚踹翻袁烈,“你的刀法是我教的,我不想杀你,滚!” 说着,他不再去看袁烈,横刀劈向王景。 王景勉力提刀迎了上去。 却被左起一刀砍在刀刃,连着刀背砸向他胸口。 王景踉跄后退,拧身卸力,堪堪稳住身形。 而左起已经挺刀再次砍来。 王景仓促之间提刀相迎,却被左起一刀压着他的刀刃砍在了他的肩膀上! 剧烈的疼痛瞬间刺激着王景,让他忍不住哆嗦了起来。 说到底,他已经老了! 眼看着左起再来一刀就能杀死王景,亲卫们却再次呼喊着冲了上来。 “保护将军!” 十几人将左起围了起来。 两个亲卫则趁机将王景拉回,远离战场。 王景忍住剧痛怒喝:“叛贼左起,暗中勾结大乾,想要开门献关,人人得而诛之!” 此言一出,城头上、城墙下的将士都忍不住朝他看来。 更多的将士纷纷抽刀,呼喊着冲了上来。 有喊“保护将军”的,有喊“杀了这逆贼”的,还有的喊“左将军不可能叛国的”…… 城头上站着的守军也在第一时间抽出长刀,警惕地左右张望。 不知是谁喊出了“你是左起的人”、“你是王景的人”,城头上也嘡啷当啷的一通乱砍起来。 怒吼声、砍杀声、哀嚎声顿时响成一片! …… 榆关西。 王破虏、林北狂、许青骁已经带人行军数十里。 忽然听到身后有人纵马呼喊而来,“将军,将军,有情况!” 第354章 这东西不该这么早出现啊! 大乾,皇宫。 萧绰看着上官婉儿送来的急报,满脸震惊,“这,这是真的?” 上官婉儿也是控制不住地颤抖,声音都有些哆嗦,“密信里说,信使跟信一同出发。 按照这速度,最迟明日,信使便会抵达!” 萧绰豁然起身,身子也忍不住轻轻颤抖,死死盯着上官婉儿,“婉儿,朕问你这是不是真的!” 上官婉儿忍不住点头,“陛下,是真的,我们做到了!” 然而萧绰还是觉得难以置信,“你问过许良了吗,他怎么说?” 上官婉儿摇头,“微臣刚接到这封密信就来见陛下,目前还没人知道。” “宣他进宫,快!” “现在?” “对,现在!” “遵旨!” 上官婉儿躬身离去。 萧绰激动不已,快步来到堪舆图跟前,从旁边架子上取下一枚套着大乾龙旗的袖珍小旗插在一处。 旗杆底部有字,为“榆关”二字。 在“榆关”附近同样插上小旗的,还有平阳、榆城、南曲、蒲阳…… 镇国公府。 许良一手持瓷瓶,一手夹烟。 冲旁边的魏行道:“走远点,对,再远点。” 魏行照做,没有丝毫迟疑。 自从他按照许良所说,写信给左起,赚了蒲阳、南曲二城之后,就获得了更多的信任。 他当真可以走出镇国公府了! 当然,他也知道,只是部分自由。 他一举一动还在许良监视之下。 期间,他不是没想过逃走,许良给他看了一样秘密东西之后,他就果断掐灭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而这件秘密东西就是被许良称作是“火雷瓷瓶”的东西。 火雷瓷瓶不过拳头大小,点燃后扔出去,砰的一声响,却可以炸死一头猪甚至一头牛! 甚至连魏武卒所穿的重札甲在火雷瓷瓶面前也不堪一击。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许良每一次使用火雷瓷瓶,威力都比前一次要大。 加上许良也告诉他五国即将伐乾的消息,他很容易便猜出了许良的目的。 一是警告,让他不要生出些非分之想。 二是研制新式武器,并将其用在将来的战场上。 魏行也想起了此前河西之战时左起跟他说的,大乾有一支新式弓弩手军,使用的弓箭可以轻易射穿魏国的重札甲。 他多次调查都没弄清楚那只弓弩手用的弓箭是何人所造,如今却看到许良制作出了新武器。 两相结合,他如何猜不出那弓也有可能也是许良制出来的! 列国之中以为国的魏武卒所传的重扎甲最为兼顾,天下九国罕有武器能够破开重札甲的防御。 换而言之,许良这种新式武器能破开重札甲,列国其他兵甲就没有破不了的! 当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从许良嘴里套出来这种新式武器的制作方法。 结果就是许良冲他意味深长一笑,说了句让他头皮发麻的话,“你不会以为我只会做这一种武器吧?” “他还会做其他更厉害的武器!”魏行心底刚燃起的一丝小火苗瞬间熄灭,老老实实做好看客。 这次许良试验的是用一整头牛的骨架,外面裹着一层牛皮,牛皮里塞着猪肉,牛皮的外面还包裹着一层重札甲。 按照许良所说,这大概就相当于战场上的一个全副武装的魏武卒。 而这种做法,叫做实验。 这次许良同时放了五个,想试试火雷瓷瓶能不能一次全炸伤。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起,火雷瓷瓶在五个全副武装的牛皮道具中炸开。 魏行捂着耳朵瞪大双眼,浑身止不住颤抖起来。 随着黑烟散尽,他怀着忐忑的心情跟上许良,去看这一场实验效果。 目之所及处,五个牛皮道具外面套着的重札甲皆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但面向瓷瓶炸开的那个方向都是残破不堪。 而铁甲下的牛皮或是被炸烂,或是牛皮只是破个小口子,但里面的猪肉却从口子中挤了出来。 “这么大的威力……” 魏行整个人都在颤抖。 这种武器,一旦大量打造,这世上没有任何一支军队能够抵挡。 魏武卒不能,燕国的白马也不能,便是来去如风的戎狄人更不能! 他骇然看向许良,想要看出他的神情变化。 然而许良的话却让他再次颤抖,“跟踢恩踢差距太大了啊……算了,勉强能用……” 魏行满心狐疑。 踢恩踢? 还勉强能用? 恰在此时,许良回头看了他一眼,“魏先生,你觉得我这火雷瓷瓶威力如何?” 魏行脸上挤出笑容,“很强!就是这火雷瓷瓶动辄将人炸得血肉模糊,是否太过……残忍?” 许良叹了一声,“唉,没办法啊,五国结盟,我大乾兵力不足,只能用这个了。 再说了,对敌人残忍就是对自己的仁慈,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啊!” 魏行无言以对。 他就多余跟许良提什么仁义道德。 看着满地狼藉,他忍不住问道:“许公子,这火雷瓷瓶的配方……” “你想知道?” “啊,不不,不想知道!”魏行赶忙摇头。 许良此前跟他说过,除非是他亲口告诉的魏行,否则魏行从任何渠道弄到了火雷瓷瓶配方,都得死! 哪怕是他自己研究出来的,也得死! 他有时怀疑许良让他见识火雷瓷瓶威力的目的除了威胁,还有炫耀! 许良没去管魏行,自顾自在纸上写写画画,用的都是前世的化学符号,偶尔写上一两个字也是简笔字,魏行完全看不懂。 甚至于他觉得这手稿就算放在前世,对不了解的人拿到手看了,也未必能看得明白。 他边翻看牛皮道具损坏的情况边做记录。 火雷瓷瓶,或者说火药的威力已经可以稳定下来。 换而言之,火药几种成分的配比跟提炼工艺也趋于稳定。 现在,只要找到手艺纯熟的匠人,由他专门指导,就可进行大批量生产制造了。 原本他还想着晚一点再让火药面世,毕竟他的年龄跟官职已经快升到头了。 再往上,就很危险了。 可惜魏惠子作死,非得弄个五国联盟。 没办法,以后的危险以后再考虑,当下的危险是必须得解决的。 “看来得进宫一趟……领赏去!” 许良看了一眼草稿,确定没问题后将其折起,放在袖筒里。 恰在此时,下人来报:“大公子,宫中来人,说是陛下召你进宫!” “陛下宣召?” 一旁魏行瞬间打起精神。 许良也目光一凛,这是五国方面有消息了! 第355章 离间计被他用得溜啊! 御书房内,许良看着手里的密信,陷入了沉思。 这就……成功了? 密信上说王景跟左起在榆关内讧,于夜半拔刀相向,带动守城的将士一起火拼。 率军在关外等候的王破虏等人顺势率军攻城。 等到王景跟左起冷静下来后,双方已经是各自杀了数十人。 而王破虏所率之部,虽付出了数千人的代价,却成功拿下榆关! 萧绰、上官婉儿看许良的神色,知道他也吃惊不小。 “许爱卿,你觉得此事有几分可信?” 许良错愕。 密信加鸡毛传送,这个时代基本没造假的可能。 再说了,造这种大捷的假消息有什么用处? 让大乾放松警惕? 真当上官婉儿跟魏行两条谍报线索是摆设? 上官婉儿忍不住问道:“许大人,这密信瞧着的确是真的,可是这消息……让人不敢相信啊。” 许良:“为何?” “左起跟王景都是久经沙场的名将,又在河西戍守多年,怎会中这么简单的离间计?” “简单?”许良点头,“的确是简单,但往往简单的却最有效!” 上官婉儿皱眉,“可是他们带兵多年,难道就想不到这是离间计?” 许良摇头,“当然能想到。” 萧绰也忍不住问道:“既然知道这是离间计,他们为何还会内讧呢?” “因为猜疑。”许良沉吟道,“两人都是百战之将,肯定知道离间计。 但正因为他们有经验,又都是名将,所以对自己的判断很自信。 王景重获魏惠子信任,名为巡视河西,实则问责左起。 王景这人,极为自负,却又极度记仇。” 萧绰诧异,“你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许良小道:“陛下,微臣此前可是在大理寺的天牢里请他吃了那么多次饭!” 萧绰点头,一个人品性如何,是可以通过言谈举止看出端倪的。 尤其对许良这种善于揣摩旁人心理的人来说,更是能把握旁人的性格。 “因为他记仇,所以他会报复左起?” “不错。”许良点头,“河西一战中,左起先是在东城失利,且中途抛弃王景所部,不仅导致魏国大败,还使得王景被擒,成为其一生耻辱。 王景虽被换回魏国,日子的确难捱。 而这一切,都是拜左起所赐! 当然,若只是这些,王景纵使再不满也没有理由对付左起。 但蒲阳、南曲两城轻易失守,就给了他足够出手的理由。” 二女若有所思。 上官婉儿皱眉道:“王景就不怕左起闹到魏惠子那里,自己也难以收场? 为何还会火拼?” 许良点头,面上也露出疑惑之色,“照理说王景再胆大也不敢擅自处死左起,顶天了在押送的途中暗中弄死。 除非是左起奋起反抗……” 说到这里他又摇头道,“可左起在失了蒲阳、南曲二城之后,没有丝毫犹豫,果断率兵赶往榆关,说明他为了大局并不计较个人声誉……” 萧绰想了想,试探问道:“会不会是王景做得过分,刺激他了?” 许良短暂思索后点头,“有这可能。 毕竟蒲阳、南曲的布防在此前泄露过,且这次二城被夺,明显是有人泄密。 王景,就有最大的嫌疑!” 上官婉儿点头,“不是嫌疑,是他此前的确泄露过两地布防。” 萧绰微笑道:“如此就不奇怪了。 左起在河西抛弃过王景,又丢了蒲阳、南曲二城,王景于公于私都有理由对他出手。 反观左起也是一样,他率军袭取平阳乃是绝密,就算泄露了行踪也只是无功而返。 偏两城变化后的布防还是被我大乾军知晓,那就肯定是军中有泄密之人…… 他们能撑到现在,已经算很理智了! 如此看来,这消息是真的!” 许良点头,“嗯,确认无疑。” 萧绰重重舒了口气,目中泛起灼热,“既然如此,朕是否该乘胜追击,袭取魏国腹心之地?” 大乾军占据榆关,这已是大乾数百年历史上东进最大的一次胜利! 即便没有此前的伐韩、河西,她仅凭这一项就足以记载于大乾史书,无可动摇! 若再攻下大梁,灭了魏国,则不管她最后能不能一统天下,天下史家写史都绕不开她! 上官婉儿赶忙拱手进谏:“陛下,不可!” “为何?”萧绰皱眉,“我大乾接连取得战果,士气正盛,正该乘胜追击,拿下大梁! 且若此时攻下魏国便等若坏了五国结盟。” 说到这里,他转脸看向许良,“许爱卿,你以为呢?” 许良拱手,“陛下,微臣同意上官大人所说。” “为何?” “榆关乃一座险关,乃进出魏国西面的咽喉之地。 此地之险要,恰如南阳之焉郢。 如今我大乾初得新城,若一味扩张占城,根基不稳,极容易陷入动荡……” 有位伟大的先生说过,两国之战最大的胜利不在于一时的攻城略地,而在于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一味占城,则战线必定会被拉得很长,补给、维稳等都需要投入大量精力。 一旦所占之地的百姓反扑,就会陷入被动。 前世小日子入侵华夏时,就是犯了这么致命的错误。 反之若不是只盯着城池,而是把重心放在消灭地方有生力量上,后面占领城池堪称水到渠成! “更重要的,是此时我大乾若攻之愈紧,则会给列国制造愈大的危机感。 原本还有可能破坏的韩国、楚国,势必会彻底倒向五国结盟。” 萧绰听了许良的一通解释,萧绰目中灼热有所消退,“不攻魏国,岂不是给他们喘息之机?” “不会。” “不会?” “嗯,微臣对魏国的出手还没完呢!” “还没完?”萧绰目光一亮,“你还有计策对付魏国?” 许良笑道:“不错,相信此事很快便会被列国所知。 陛下不妨派出使者出使列国,尤其是魏国! 陛下可让使者告诉他们事情原委。” “事情原委?” “不错,我大乾之所以占据蒲阳跟南曲,完全是因为左起将军的弃暗投明,想要为两城百姓谋福祉……” 萧绰跟上官婉儿都听呆了。 “你这是要做实左起跟我大乾勾结之事?” “当然!” “列国会信吗?” 许良摇头笑道:“他们信不信无所谓,只要魏惠子信就行了。 他信了,左起在魏国就会是人人喊打的叛贼!” 二女听得一阵唏嘘,太狠了! 这是把左起往绝路上逼啊! 上官婉儿忍不住道:“你就这么笃定魏惠子会信? 不该是说王景叛国更容易让其相信?” “不会。”许良淡淡道,“王景刚揭穿了彩注计的阴谋,这个时候说他是叛徒,魏惠子即便怀疑也不会直接弄死他。” 上官婉儿叹息一声,“可惜了此前的布局,竟让这老贼如此轻易重获信任。” “可惜?”许良呵呵一笑,“没那么简单。” “嗯?” 萧绰跟上官婉儿期待看向许良。 听其口气,是没打算放过王景? 可眼下已经坑害了左起,王景已然成了魏国的大忠臣,还怎么坑他? 许良笑道:“待魏惠子对左起出手,陛下就再让人放出消息,说王景揭穿彩注计乃是我大乾故意为之,为的就是让王景区获得魏皇信任……” “嘶——” 萧绰跟上官婉儿呆愣看向许良。 离间计还可以这么用! 她们都不敢想象魏惠子得知真相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亦或者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的反转中,魏惠子都不确定谁是忠臣,谁是叛徒了! 坦白说,许良这离间计用得很粗浅,但架不住左起、王景都有背叛的“理由”跟“事实”! 萧绰笑逐颜开,“许爱卿,针对魏国,你是不是还有别的计策?” “请陛下静候即可!”许良目光深邃。 “那韩国、楚国呢?” “一切照旧,不耽误。” 萧绰心下大定,这种有人兜底的感觉真是让人安心! 许良则拢了拢袖筒中的配方,犹豫片刻,还是咬牙拱手道:“陛下,微臣还有一事启奏。” “何事?” “微臣正在研制一种新式武器,需要大量匠人跟原材料……” “新武器?”萧绰目光一亮,“是跟你上次制造的弓一样,增加威力的吗?” “不是,是一种威力更大,但距离却受限的武器……” 许良将此前炸伤裴旻所用的火雷瓷瓶之事说了一遍。 萧绰瞬间激动。 “你是说,你所制造的新式武器可以炸伤剑圣裴旻那样的高手?” “是。” “好,准奏!” 萧绰目中再次泛起灼热,“许爱卿,既然你造出如此武器,何不趁势攻取魏国? 甚至一举击溃五国?” 许良颇为无奈。 果然,任何一个帝王都无法阻挡开疆拓土、一统天下的诱惑。 “陛下,微臣这武器制造工艺颇为繁琐,短时间内无法造出足够多。 且这种武器是一次性的,用了之后就没了。 所以微臣觉得它应该用在关键时候!” “关键时候……” 萧绰点头表示明白。 这个关键时候应该就是许良所说的五国结盟共同进攻大乾了。 想想也对,若现在就用这种武器,列国有了防备,就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了。 “好,就依你所奏,着户部调拨银两,工部派出匠人,还有兵部的武器司…… 如何制作,皆由你来主持! 但要确保一点,不可泄密。 若有差池,诛九族!” “遵旨!” …… 魏国。 一个太监急匆匆跑向御书房。 还没到门口他就大声呼喊:“陛下,陛下,不好了!” 正在写字的魏惠子手腕一抖,将一竖写得又粗又歪,整幅字就此废了。 魏惠子不由皱眉,将手中笔迎面丢向跑来的太监,“糊涂东西,大呼小叫做什么! 来人,拖出去,杖责二十!” “陛下!”太监抹了一把脸,扑通跪在地上,“奴才是有天大的要事禀报啊!” “天大的要事?”魏惠子冷哼一声,“天大的要事也不耽误你挨着二十杖!” “说,何事慌成这样,若不是大事,再加二十!” 太监不敢啰嗦,“是榆关,榆关失守了!” “什么!”魏惠子猛然瞪大眼睛,起身离开龙案,一脚踹翻太监,“你再说一遍?” “是,是榆关,榆关被大乾军占着了!” 说话间,太监刚忙两手奉上一封染了血的纸条,“陛下恕罪,奴才方才从鸽腿上取密信时,细管上也满是血迹。” 魏惠子一把夺过来,捻开来仔细看了一遍,目中泛起无边怒火,身子也跟着颤抖起来。 密信上说,左起暗中勾结大乾军,意图开关献城。不想被王景部下撞破,恼羞成怒之下便率部与王景厮杀在一起。 而候在城外的大乾军顺势攻城…… 左起率军向南,已经自榆关向东,往南而去。 王景则率残部一路追击,誓要将左起抓回…… 第356章 彩注计爆雷,魏国乱了! “左起叛国?” “王景追击?” “陛下,这,这不可能!” 御书房内,魏婴看着带血的密信,沉声喝道,“这,这不可能是真的?” 魏惠子目光阴沉,“那你的意思,是朕故意冤枉他?” “微臣不敢!”魏婴赶忙低头,“可是左起将军素来忠心耿耿,不计个人得失……” 魏惠子豁然起身,拍案怒道:“朕不想关心他素来如何,朕只想知道他现在去了哪里! 魏武卒是朕花大价钱打造的无敌之师! 魏婴,当初是你给朕保举的他,现在他反叛了,你说该怎么办!” 魏婴单膝跪地,拱手道:“陛下,微臣愿去找回左起将军,弄清楚他这件事情的原委!” 魏惠子死死盯着魏婴,“朕能相信你吗?” 魏婴心底暗凛,面上却露出坚决之色,“我是魏氏子孙!” “好!”魏惠子挥手,“尽快解决这件事,务必将魏武卒带回。 至于左起……” 他声音森然,“若他没有反意就罢了,若有反意,就地格杀! 五国结盟伐乾,我大魏却出了这样的事,若被齐赵反应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魏婴心底一惊,拱手回应,“遵旨!” 待其离去,魏惠子艰难坐回椅子,“难道天要亡我大魏,可莫要再生出事端了啊……” 皇城外,大梁城。 玄武大街上的彩注铺子照旧有诸多百姓排队等着买彩注。 几人凑在一起议论开了,“你们发现没有,最近这几期头奖都有人中。” “有人中奖不是好事吗,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你懂什么,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以前最多两期连着中奖的,更多的是连着五六期、七八期甚至更长时间都没人中奖。 如今这已经连着六期都有人中头奖了!” “这说明越来越多的人买了啊,不是很正常?” “正常个屁!”那人冷哼,压低声音道,“我可是听说了,这些人中奖根本不是什么运气,而是官府的人在故意发奖!” “故意发钱,朝廷银钱多得花不完了?” “屁,是有内幕!” “内幕?” 几个人纷纷凑了上来,“什么内幕,说说呗!” “我跟你们说,你们可不许告诉别人……” 那人一通说明之后,众人面面相觑。 “这,这不大可能吧,朝廷操控彩注?” “你的意思是有人发现了朝廷操控彩注,朝廷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才故意每期都中奖?” “不然呢?那么多人买什么复式,拖胆,倍投的都没中,偏偏是随意的一文钱买一注就中了,好一个‘随意的一文钱’,真是随意得紧呐!” 一人皱眉思索良久,猛地眉头一挑,恨恨跺脚,“干他姥姥的,老子说这彩注怎么这么鬼,中奖的专门避开老子的号! 原来是因为老子买的倍投!” 一相熟的人叹道:“唉,你我都是十倍几十倍地买,一旦中奖就是几十万两银子,难怪中不了!” “狗日的朝廷!原来在坑我们的钱!” “可不敢胡说……” “去恁娘的,你是朝廷的托吧!” …… 中牟。 魏国第二大城。 城内的延津大街上也有一家彩注铺子。 铺子陈设跟大梁其他地方一样,都是门前粉了一面墙,墙上贴了白纸,白纸上写着每一期头奖号码。 往日这里都是人满为患,每天都有人排队买彩注。 然而今日彩注铺子前却聚满了人,一个个手里握着彩注票据大喊:“退钱,退钱!” 时不时还有声音夹杂而出,“黑店,黑店!” 负责卖票的官差脸色难看,“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想造反吗?” 人群中走出几人,冲官差拱手道:“差大哥,大伙儿聚集在此不为别的,只为一件事,就是想看看你们的摇奖机关,是不是真像旁人说的,球都是特制的!” 官差皱眉冷哼:“谁说的,站出来!” 围观百姓闻言,纷纷上前一步。 官差下意识退后,声音也有了几分慌乱,“你们,你们难道想造反不成?这可是朝廷开的彩注铺子,谁敢造次!” 先前那人沉声道:“差大哥,我等知道这跟你没关系,你也是听命办差。 但这件事涉及大伙儿对朝廷的信任,不得不求证一番!” “对,若朝廷想要筹钱打仗,大家伙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没话说。 可朝廷不能变着花样敛财,把大家伙当猴耍!” “就是,我可是听说了,朝廷操控彩注……被人知道了之后开始掩饰,已经连着六期操控着让人中了头奖。 而且这六个人都在大梁! 既然是操控在大梁的,为何不能在我们中牟?” “就是,为了敛财,朝廷真是脸都不要了,退钱!” “就是,退钱,黑店!” “……” 大梁城,户部衙署。 户部尚书王迁正一脑门汗地听下属们汇报各地彩注售卖情况。 “王大人,前日大梁玄武街彩注铺子售卖彩注时有百姓聚众闹事,扬言要拆了铺子,被府尹派来的衙役给压下了。 但这一期的彩票只卖出去八百多两……” “中牟的百姓聚集,都拿着彩注要求退票退钱,不少人把之前买的彩注票据都拿来,要求退钱! 官差愤怒之下跟百姓起了冲突,被打断了一条胳膊!” “河源县的百姓聚集,将彩注铺子砸了……” “封丘的彩注铺子被人一把火烧了……” “……” “王大人,您快想想办法,到底该怎么办吧!” 王迁头皮发麻。 按照魏皇要求,他接连六次都安排了头奖。 他本以为只要有人切实中奖,百姓定然不会怀疑。 事实上这也不能完全怪他。 一方面他担心完全由墨家机关随机选择,会有人不中,难保不会加剧百姓怀疑。 另一方面则是有人买了几十上百倍,万一真被机关选中了,那可是百万两银子! 真有人中的话,把他王迁卖了都不值这个价! 可他忽略了一件事:安排中奖也是操控! 他敏锐地察觉出这些事背后有人在推动! 现在,几乎所有的州府、县衙都爆出了因彩注一事而发生的百姓聚集讨要说法。 而在聚集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官、民冲突,甚至是流血、死人事件。 暗中出手的人,分明是想趁此机会搞乱魏国! 这件事,已经不是他所能处理、决定的了。 于是他在听完汇报后,只说了句“让各地官差先以宽慰为主,尽量不要跟百姓动手”后就匆匆奔向皇宫了。 见了魏惠子,王迁将近日发生之事说了一遍。 刚说完,他就发现气氛不对了。 原本只是拉着一张脸的魏惠子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重重拍在龙案上,“该死的大乾,该死的许良!” 本以为王景拆穿了许良的阴谋,他们已经有了防备,万没想到还是出了问题! 先是左起叛逃,丢了榆关,后又爆出彩注计的内幕,这是要把魏国往死里弄啊! 王迁眼见魏惠子动怒,赶忙小声提醒:“陛下,当务之急是要平息百姓怒火,避免引起更大的纷乱!” “解决,怎么解决?”魏惠子咬牙切齿,“难不成真要朕从国库里将先前的银两拿出来还给这些刁民?” 王迁心底一慌,“陛下,不可啊!” 魏惠子皱眉不已,“为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