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机小美人将如何上位》
1. 第 1 章
阴界,冥王殿。
殷红阴沉天色下,湿气氤氲的露天浴池内。
冥王正在此沐浴,怀里还抱着一位娇软美人。
小美人不着寸缕,青丝散乱沾了水,贴在粉白的皮肤上。
两颊晕着红,双眸水灵灵的,盛满眼泪。
“殿下……”
咬住嘴唇也压不住喉间的颤动,漱清早已浑身无力,可冥王结实有力的手掌狠狠掐着他的腰,荡起浴水翻涌。
漱清本是一座仙山上的管事小仙。
仙山没有很大,官职就更不算大,但对于他这种出身卑微的小蝴蝶来说,能从妖精修炼成仙,已经是千年难遇的好事。
如果不是被嫉妒蒙蔽双眼,又不走运惹到不该惹的人,他怎么都不会落此下场——被罚至阴界三年,还阴差阳错地成了冥王的房里人——虽说是房里人,却是无名无分,地位连低贱的妾侍都不如。
不该是这样的。
实在不该变成这样。
被冥王抱在怀里,漱清心里惦记着的,还是仙山那位华贵俊美的仙君。
仙君是仙山的主人,亦是他的恩人。
他倾慕仙君已久,如果一切顺利,他本希望能跟仙君成亲……
但察觉到了他此刻的分心,冥王掐着他的手掌更加用力。
低沉阴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在想什么?是本王没能满足你么,竟还能叫你分了神?”
漱清连连摇头,泪水混着刺激跟屈辱,从眼角滑落:“不是的,我没想什么……”
都是他贪心太过。
当时仗着自己是仙山管事,就想将所有可能威胁到自己的人铲除。
因为仙君对一只触犯了仙规的小兔子多加关注,他就滥用私权,真对小兔子起了杀心。
没承想这只小兔子背后靠山极大。
最后他不仅未能伤到小兔子分毫,还惨遭报复,被打入了冥界,要等三年后方可回去。
刚开始漱清在这里过得很辛苦,但他法力不弱,行事又果断狠辣,不过两个月的时间,便混到了一个小管事的职位。
心急着想要早点出去,又利用职务之便,开始故意在冥王面前露面。
虽说目的就是为了讨冥王欢心,可他想的是也许能得到更高的职位,看在他能力出众的份上,冥王说不定愿意早点放他出去。
最后的结果,却是眼下这般——
哭都哭不出声,漱清哑着嗓子,崩溃求饶:“殿下饶了我吧,放过我吧……”
终于听到求饶,冥王俊美无双的脸上,可算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经过两月相处,他多少也有些了解了漱清。
一个有些心高气傲的小仙官,因为得罪了大人物,被贬到冥界三年。
法力不弱,办事能力也强。
行事手段……也足够果断狠毒。
可当这么个狠毒的小美人成为自己的掌心玩物,崩溃落泪地朝自己求饶——这画面,实在叫人百看不厌。
若不是到真受不了的地步,漱清绝对不会开口求饶的。
正如冥王所想,他虽然出身卑微,可自认能力不俗,始终有点心气在身上。
成为冥王的玩物已足够让他不齿,难道还真要他心甘情愿吗?这跟人间的娼妓有何区别?
可冥王折磨人的花样层出不穷,他总是挨不到最后。
等冥王终于放过他,漱清趴在浴池的石头上,像块死去的肉,难以动弹。
冥王自顾自走了,走到屏风外,便有数位奴仆伺候着他穿衣。
漱清趴在石头上,看着屏风映出晃动的人影,感觉自己好像一个最低等的用具,用完便被随手一扔。
等到冥王离去,才有人进来伺候他。
有两个下人将漱清扶了起来,为他清洗身体。
起初漱清对此很抗拒,现在却已麻木不仁。疲惫无力地闭上眼,任着奴仆清理。
突然听到了一声嗤笑。
漱清立刻睁开了眼,眸色不是面对冥王时的伏低讨好,全然一片杀意。
“谁笑了?”
他知道,背地里有很多人看不起他。
谁会相信是英勇神武的冥王大人强迫他这么个犯了错的小神仙呢?
所有人无条件偏向是他手段下作,行事卑劣,出卖美色爬了冥王的床。
“小仙大抵是听错了,这里没有人笑。”
其中一个解释着,却跟另一个挤眉弄眼,丝毫不掩饰对他的轻视。
啪——
掌风呼啸而过,漱清扬起手臂,下一秒,那位奴仆脸上便多了三道血痕。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漱清收回手,语调冰凉,“但怎么都架不住殿下宠我,你们敢再惹我不快,我就让殿下要了你们的命。”
冥王并不宠他。
但也不妨碍他仗着冥王的名声为自己立威。
第二天早上,漱清一身酸痛地醒来。
回想第一次被冥王折腾,他连着好几天下不了床,现在只是身体有些酸痛,已经很好了。
“小仙是否醒了?”门外传来婢女的声音。
漱清:“进来吧。”
到底已经成了冥王的人,漱清理所当然住进了偏殿。
这是除了冥王大人居住的正殿外,环境位置最好的地方。
但真不是冥王有多宠他,只是他在这方面“运气好”。
冥王内院无人,他是第一个搬进来的,占到了先机而已。
何况阴界位于地下,永远暗日无光,天色殷红,再好的风景建筑都带着无法抹去的阴森。
漱清艰难地床上坐起身,婢女便递上了茶盏跟水盆,让他漱口洗脸。
要是能撇开冥王那些折腾他的变态把戏,这种被人伺候的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婢女小声地说:“小仙,人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是昨晚嘲笑漱清,然后挨了漱清一巴掌的家伙。
“知道了,叫他等着吧。”
“是。”
漱了口洗了脸,婢女又伺候着漱清穿衣,要为他系上一块玉佩时,漱清开口:“这个就不必系了,放下吧,你先出去,在门口等我。”
“是。”
婢女立刻放下手里的玉佩,快步出去。
漱清拿起桌上的玉佩,柔软指腹来回细细抚摸。
这是仙君送给他的。
现在想来,竟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他终于修炼成仙那天,去到仙山的时候,就对仙君一见倾心。
费劲心机,尽了一切努力,终于爬到仙山管事的职位,成为仙君最得力能干的手下。
在他诞辰那日,仙君送了他这个玉佩。
“是蝴蝶的形状,我特意叫人雕刻的,还挺好看吧?”
漱清现在都还记得收到这块玉佩时的欣喜。而他一贯高傲冷清的面容上,难得展现真诚的笑容:“谢谢仙君!”
“不必言谢,是我应该做的。”仙君揉揉他脑袋,“你将仙山管理得很好,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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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妖精,谁会在乎他的诞辰,又会特意记得这个日子。
他自己都没有任何期待,仙君却为他准备了礼物。
还以为仙君心里也是有他的呢。
谁知半路杀出个碍事的小兔子。
想到这只坏事的小兔子,漱清闭了闭眼,努力缓和自己的情绪。
算了算了。
反正小兔子已经离开仙山,只要等他结束这里的罚期回去,还是有机会争回仙君的。
这次他可不会再顾虑这顾虑那的了,等回去他就要坦白自己的心意。
漱清将玉佩藏进了胸前衣襟,不管在这里遭遇了什么,只要能再回到仙山见到仙君,他都必须撑下去。
睁开眼,短暂的柔情温和从漱清脸上褪去,他又恢复了冰冷的模样,走到门外。
昨夜挨了他打的家伙正跪在地上。
脸上的血痕未消,见到漱清出来,立刻连声求饶:“……小仙,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饶了我吧!”
漱清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对如此卑微的请求,却不见一丝心软。
嘴角扯起一抹冷笑:“我看你倒不像知错了,只是怕了。”
“……不是的小仙,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小仙,饶了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漱清充耳不闻,吩咐旁边的人:“按住他,狠狠打。”
实际冥王并没有给漱清教训下人的权利——但漱清钻了空子,毕竟冥王也没说不给。
即便在冥王手里,他像个卑贱的玩物,可怎么都是冥王的人,很多事情他吩咐了,冥王不说不可,底下的人还是会照做。
次数多了,漱清就很清楚该如何狐假虎威,仗着冥王屋里人就他一个,揽过了殿内很多事情。
不是他喜欢做这些事。
而是他喜欢权力。
只有掌握权力,让这里的人对他生出敬畏尊重之心,他才能昂首挺胸地活下去。
是不是玩物有什么要紧。
只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没有人能蔑视嘲笑他。
此刻昨晚嘲笑他的家伙被按在地上狠狠抽鞭子,惨叫哀嚎激烈。
——多好的立威机会,能让其他人都看着,轻视他会是什么下场。
直到惨叫哀嚎变得悄无声息,执棍的人停下了下来:“……小仙,他昏过去了,还要继续吗?”
漱清坐在椅子上,神情淡定地呷了口茶:“泼醒他,继续打。”
“可这……”
“怎么了?”漱清抬眼,“你不想听我的命令?”
“……自然不是。”
“那就继续打。”漱清冷冷笑道,“阴界的都是鬼,我知道是打不死的。”
“……”
虽然无法打死,可这一鞭鞭下去,打得皮开肉绽,照样会受伤会痛苦。
“……是。”
看来冥王这位妾侍虽身是仙职,但狠心手辣完全不输阴界恶鬼。
一直打到在场的下人都面露惧色,漱清见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才终于开口喊停。
而这套杀鸡儆猴的戏码很快传了出去,接下去一整天,不管漱清走到哪里,旁人对待他都小心翼翼。
但当晚,冥王派人来请他过去。
漱清心中一惊,因为往日冥王不会连着两日找他,中间至少给他一天休息的时间。
不过也猜到了,想必是听说了他早上的行为,漱清对此已有准备,还算镇定地过去了。
2. 第 2 章
冥王正在书房,门口的下人通报后,漱清走了进去。
漱清低着头,做出乖巧温顺的模样,缓缓往前走了几步。
“殿下。”
面对冥王,打是打不过,骂也不敢骂,又害怕对方折磨的手段。
漱清心里再多不情愿,也只能伪装起来。
偷偷看了冥王一眼,对方正放下笔,也抬起头来。
五官俊美而冷冽凌厉,自带令人胆寒的强大气势。
对视不过一眼,漱清又迅速低下了头。
攥着衣摆的手捏成拳头,漱清心里突然就想:真没办法弄死这个家伙吗?能把他毒死吗?
“过来。”冥王开了口。
“是。”
但开口回答,漱清语调很柔和,哪里还有白天一点仗势欺人的模样,在冥王面前要多顺从就有多顺从。
只是脚步更加缓慢,一点点挪动到了冥王案前。
漱清没抬头,好似听到了冥王低声的嗤笑,带着十足的玩味儿。
终于到了跟前,冥王什么都没提,而是直白地要求他:“坐上去。”
“……”
漱清看了冥王的桌子一眼,顿时头皮发麻。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可他不想在这种地方。
“殿下……”
漱清放软语调,试图求饶。
“嗯?”
“……”
可短促的一声,凌厉阴暗的眼神,足够彰显冥王不容抵抗的权威。
漱清知道求饶无用了,闭上嘴,乖乖坐到了桌上。
冥王满意哼笑:“好乖。”
漱清咬着牙,没敢将头抬起来。
冥王听上去语气温和了些,可吐出来的文字仍很冰冷绝情:“把衣服脱了。”
“……”
漱清闭了闭眼。
虽然早猜到了冥王的意图,也知道求饶无用,可等亲耳听到这种要求,心头还是一滞。
不敢反抗冥王的要求,因为结果只是跟自己过不去。
可手指放在了腰带上,迟迟没有下一步。
冥王等了一会儿,看出他的犹豫不愿,冷笑道:“怎么,你不打算听我的?”
“……”
如果有的选,漱清当然不愿意。
可在整个冥界,冥王就是决定一切生死的存在。
不管他是否同意,最后也只有一个选项。
因此漱清没有回答,只是这么低着头,咬着牙,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狠狠解开了衣服。
里面的衬衣轻薄,随着外衣的滑落,也跟着散开,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昏暗光线下,漱清眉头微蹙,神情隐忍,映着身上还很新鲜的青紫痕迹,倒有种说不出的苍白破碎感。
漱清内心当然不甘屈辱。
可再不甘又怎么样,更龌龊更下贱的事情都已经做尽。
对眼前的冥王而言,他只是一个物件,一件器具,一个发泄的对象罢了。
修长纤细的手指缓缓抚上冥王的手臂,其实他很懂该用哪套应对冥王,小声地问:“殿下,想要我怎么做……”
看到他的乖巧顺从,冥王的脸色好了些,反手捏住他的手掌,沉声道:“听说你今日在殿内很威风?”
“……”
漱清就知道他会说这件事。
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他做这件事时,就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因此丝毫不慌,慢慢说道:“我恃宠而骄,天性刻薄,殿下是知道的。”
冥王轻笑了一下,似乎也没料到他会这么干脆的承认,毫无悔意。
“殿内是禁止动用私刑的,难道你不知?”
“我倒是想偏袒你,但如今有人告到了我面前,我要是还不处罚你,岂不是有失公平?”
漱清内心冷笑,公平?
上至仙界,下至冥府,微不足道的蝼蚁跟主宰生死的王,什么之间能有真正的公平?
可他也没错过这句话的重点。
有人告状。
他知道这件事肯定会传到冥王耳朵里,但不经意间的听闻得知,跟有人的蓄意告状,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很大了。
要让他知道告状的是谁,他肯定把对方的皮都扒了。
“怎么,今天教训了一个还不够,听到有人告状,还想把另一个也打一顿?”
冥王一眼看透漱清的小心思,并且毫不留情地戳破:“不许你再滥用私刑。”
漱清不言语。
如果这件事真很严重,冥王会用这种方式教训他?
“那殿下,准备怎么惩罚我?”
让他来书房,坐在桌上,又脱了衣服,无非就是希望他用身体伺候。
即便没有这件事,他不也这样服侍吗?
“你爱逞威风,恃宠而骄,那你应该也知道,是谁让你有这样的威风,又是谁给了你这份宠爱。”
冥王笑着,伸手取过一支干净的毛笔,在指尖把玩转动。
“只要你讨好我,我可以给你更多的威风跟宠爱。”
漱清面色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湿润柔软的笔尖便带着凉意扫过身上。
没忍住惊呼出声:“……殿下!”
说不出的微妙怪异感,轻柔却又很刺激,似乎每一根触须的触感都能被皮肤精准捕捉到。
只是漱清坐在桌上,后背空荡无依靠,想要支撑非常辛苦。
明白冥王的意图后,只能扮委屈装可怜,抬眼看向冥王,委屈兮兮地说:“殿下,我撑不住的……我们还是回寝殿吧。”
“那就想办法撑住。”冥王却无情地说,“要是让你太好过,那还能算惩罚吗?”
冥王不肯放下毛笔,漱清瞬间浑身激灵,手腕一抖,身体失去支撑,猛地往后倒去,书桌上的东西叮咚噼啪散落在地。
“瞧瞧你,笨手笨脚,还弄乱了本王的书桌,砸坏了东西,现在罪加一等,接下去该怎么惩罚你才好?”
漱清撑起上半身,没有对抗的实力,始终将姿态放得很低:“……殿下,一定要罚我吗?不能原谅我吗?”
冥王伸手捏过他的下巴,笑道:“可你连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让本王怎么原谅你?”
漱清停顿片刻,随后用双手握住了冥王的手掌。
看似卑微乖巧地求饶,实则带着胆大妄为的试探。
他直视冥王,眼眸里闪着微微的水光:“……夫君,求你原谅我。”
没承想下一秒,双手就被毫不留情地甩开,接着又被冥王捏住肩膀,重新按回了桌面。
咚——
脑袋撞了个大响,疼痛夹杂着一片晕天旋地。
漱清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
而冥王眼眸猩红凶狠,阴恻恻地嘲讽道:“凭你也配叫我夫君?”
漱清心脏狂跳,这一刻被突如其来的恐惧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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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男人只带给他阴晴不定的暴力跟野蛮,求生的本能让他用力逃脱挣扎。
奈何彼此之间的力量太过悬殊,冥王捏死他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唔!”
这是漱清最错误的决定。
不知这声称呼哪里惹怒了冥王,以至于他瞬间没了所有耐心,脾气暴躁到了极点。
冥王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再下一秒,直接狠狠将他钉在这张桌上。
桌上的东西几乎全部扫落在地。
也不知是谁先沾上了墨汁,最后将两人都弄脏,空气里漫开淡淡的墨味。
漱清开始讨厌这个味道了。
以后不管在哪,只要闻到这个味道,他都会想起这晚。
开始漱清还会求饶,但到后来,他闭了声,只是睁着双眼淌泪。
双目失神,视线涣散,自己也不知视线到底落在哪里。
好像不去看身上的冥王,将视线看向远处,就可以透过永不见日光的冥界,回到万里之外的仙山上,回到仙君的身边。
仙君。仙君。
可是仙君也救不了他。
想到仙君,漱清内心的屈辱感更深了,下意识咬紧嘴唇,不愿从齿间漏出多余声响。
……
等到再睁眼,已是翌日午后。
漱清醒来时难得迷糊,大脑空白糊涂,连视线也模糊不清。
等到理智恢复,视线清晰,才发现自己是睡在冥王的床上。
正殿之内,冥王的寝间。
整个冥界内,最尊贵无比的冥王殿下,他睡的床上。
……是在做梦吗?
能让他住进偏殿,已经算很抬举他了。
昨晚又是那么一出,他还以为自己惹得冥王很生气,结果冥王反而把他抱到自己的床上了?
“小仙是否醒了,需要起来吗?”
屏风之外,侍女的声音响起。
漱清眨眨眼,确定这不是梦。
“……冥王殿下呢?”
“殿下离开已有四五个时辰,不过他临走前特别嘱咐了下人,不用打扰小仙睡觉,让小仙自行醒来。”
“……”
真奇怪,这是在玩什么花招。
“……我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冥王殿下抱小仙过来的。”
所以昨晚那么生气地折腾他,最后却亲自将他从书房抱到了正殿寝内?
这哪里像是惩罚了。
在下人眼里,这怎么都是更多的偏袒跟宠爱。
等等。
既然这样,昨天向冥王告状的贱人一定很生气。
想到这点,漱清的嘴角可算有了丝笑意。
至少在外人眼里,冥王不仅没有责罚他动用私刑处罚下人,反而对他更加宠幸。
虽然转念再想,这也容易招致更深的嫉妒跟仇恨。
漱清冷哼,他说呢,冥王怎么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原来还是在这里设了套。
漱清想了想:“……偏殿内有一个叫小祺的小厮,我有事找他,你去把他叫来。”
“是。”
对于告密者,漱清早有了猜测。
他在冥界待过这么久,为了往上爬,底下差使之间的复杂关系早就摸得一清二楚,甚至比冥王都更清楚哪些职位上是哪些人。
冥王是说了不能再用私刑,但那又怎么样,反正他没打算听话。
3. 第 3 章
叫小祺的小厮很快就过来了,侍女进来回话,没有漱清的允许,对方不能贸然进入冥王寝殿。
漱清没着急起来:“知道了,让他先在外面跪着,我等会儿就见他。”
“是。”
有意折磨对方不假,但漱清不舒服也是真的,浑身懒洋洋的,手脚没力,脑袋发晕,胸口还有点闷。
连着两天被冥王往死里折腾,他真是受不起。
本想只稍微眯一会儿,缓过来了就去给对方好看,结果眼睛闭上,就睡过去一个时辰。
醒来后,不适感压下了些,漱清终于起床,让侍女为自己梳洗换衣。
虽然冥王粗暴残忍,床笫之间很难愉快,可好在有大方这个优点,先后给过漱清不少奇珍异宝,绫罗绸缎。
在仙山倒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
漱清喜欢这些名贵的东西,每天很愿意花时间在这些事情上,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只是以前没那么多空闲时间,也没穿过这么好的衣服。
不过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毕竟冥王折腾他的时候从没想过客气。
换好衣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华丽鲜艳,漱清心情才好了些。
走到外间,准备吃点东西。
“叫他进来跪着吧。”
“……是。”
隔着一扇屏风,叫小祺的小厮连滚带爬地从门外进来,浑身发抖地跪好了。
漱清瞥一眼,笑了。
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
抬眼看向殿外,门正开着,此时也没用帘子遮挡。
但因为角度关系,漱清不能看很清楚,只能看到门外站岗的护卫之中,其中一位影子晃荡。
“小、小、小仙……不知小仙唤我过来,是有何事吩咐?”
漱清淡淡道:“我允许你开口了吗?”
“……”
对方的身体立即抖得更加厉害了。
“你在质问我吗,怎么,要没事吩咐,我就不能让你过来了?”
“……不敢、小的不敢!”
漱清不说话了,准备先吃点东西,不过实在没什么胃口,吃得很慢很久,到最后也没吃多少。
而且起来坐了会儿后,头又开始晕了,身体本就酸疼难受,胸口更不舒服,只想躺下,一点不愿动弹。
漱清移步到侧间,在贵妃榻上躺下。
叫小祺的小厮便跪在地上,一步步用膝盖挪了过来。
整个身体伏在地上,颤抖不止,看上去卑微弱小,十分可怜。
漱清撑开一丝眼皮,看了看对方:“瞧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惩罚你了。”
“……”
对方将脑袋埋得更低,才刚被训过,没有漱清的允许,不敢开口。
“原来你是这么胆小的么?”漱清冷笑,“都能想方设法去冥王面前告状了,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有点骨气,腰杆子没这么软呢。”
“…………”
“你说,我是砍掉你的双腿好,还是干脆缝起你的嘴好?”
对方再忍不住,跪在地上,磕头哭喊求饶:“……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小仙饶命,绕过我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哭喊声凄厉,没亲眼见到里面场景的,大概会以为漱清又开始动用私刑,将他怎么殴打了。
殿外一圈都站着护卫,此时漱清听到窗外传来走动的声响,有道身影隐约投射进来,在墙面上晃动。
漱清的视线回到小厮身上:“别哭了,你哭得再大声,他都不会进来救你的。”
小厮顿了顿,哭声戛然而止。
“我知道,你跟昨天被我惩罚的那家伙关系不错,但凭你的职位,又怎么可能告到冥王面前去呢。”
“……”
刚被发配到这边时,漱清算是带罪之身,地位极低,只配做点打杂的脏活累活。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在短短一年之内就爬到了冥王身边,实力野心都不容小觑。
掌握这里的人际关系对他而言是最基础的一项,也是十分必要的部分。
虽然最近一直待在冥王身边,但该观察洞悉的事情,他一样都没落下。
眼前这个小厮,跟他昨天惩罚的家伙私下关系亲近,同时又与殿内护卫有着暂时还不明确的暧/.昧关系。
否则单凭他的职位,一个偏殿的小厮,平时连冥王的面都不常见到,怎么有本事告到冥王跟前去?
但护卫不同。
护卫地位更高,能近冥王身侧,平时又是流通移动的。
如果漱清没猜错,此刻站在窗外的护卫,昨天是在冥王书房当值。
小厮气不过好友被欺负,跑去向护卫抱怨吐苦水,护卫又正需要机会在小厮面前表现自己,便壮着胆子向冥王告了状。
一个无名无分的低贱男妾,在殿内如此作威作福,冥王大人怎么可能不管呢?
冥王大人确实管了。
昨晚将漱清折磨得够呛,还下了命令不准他再动用私刑。
可惜他们遇上的是漱清。
要不清楚这些小人物间的关系,等漱清反应过来,大概也需要好几天。
但漱清太清楚了。
“是他害了你。”
“……”
“如果他没有向冥王告状,我便不会知道,你就不用受罚。”
“结果他逞了英雄,你在这里跪着,他怎么不敢进来救你呢?”
“……”
“你在外面跪着的时候,我猜猜,他敢让你起来吗?是不是跟你说句话,也要偷偷摸摸的?”
“现在你落我手上了,他有办法吗?”漱清冷冰冰地说,“其实也有办法,如果他愿意不管不顾地冲进来,倒也能护下你……只是真这样的话,他很清楚,我就会连他一起处罚了。”
漱清暂时动不了护卫,明面上没有冲突,告密也没确凿证据,只凭猜测,他能发难的暂且只有小厮。
可护卫要真敢冲进来,那借口就随漱清拿捏了。
“……”
“看来他也没那么喜欢你,连陪你一起受罚都不肯。”
刚刚小厮还跪在地上颤抖不止,听完漱清的话后,顷刻间如冰冻般僵直,面色更是整片苍白颓败。
漱清心情更好了些,身体的不适下去不少,嘴角都有了笑意。
“这样,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漱清坐起身,笑呵呵地说道:“一炷香的时间,他要是敢进来救你,这件事我便不计较了,连同昨天那个家伙,我一起不追究了。”
“但要是他没进来——”
漱清看了旁边的侍女一眼,后者迅速将准备好的一碗水端过来。
“你就把这碗水喝了。”
“……”
谁敢喝呢。
谁知道水里加了什么,喝了又会变成什么样。
但小厮没有拒绝的选择,只能任着一炷香点起,又任着这炷香燃尽。
等待的每分每秒都煎熬,心跳七上八下,无比盼望会有奇迹的发生。
“好可惜啊,香燃尽了,你都进来这么久了,他还是没敢进来。”
但最后,希望还是落空。
小厮跪在冰凉的地面上,看着漱清摆摆手,接着他身侧的侍女便将水端上来。
“喝吧。”
求生本能激发了一定程度的反抗,小厮试图起身逃跑:“……不,不,我不喝,我不喝!我不要喝!”
然而肩膀先一步被其他侍从按住,其中一人捏住他的下巴,将整碗水灌进了他的嘴里。
“唔……呜呜,唔……不,咳咳咳……”
再用力反抗都没用,大部分还是被他咽下,冰凉的水融入身体。
“好喝吗?”
漱清侧卧在贵妃榻上,面容昳丽,华服仙美。
“甜甜的,应该很好喝吧?”
……
等冥王回到寝殿,已是深夜。
里面只点着一根蜡烛,光线昏暗沉沉,空洞寂静。
冥王刚踏进殿内,侍女便小声行礼禀告:“殿下,小仙已经睡下了。”
冥王哼笑。
这只小蝴蝶,真是比他想象中还大胆。
昨晚将他折腾得不轻,羞辱惩罚的意味够重了,他猜想小蝴蝶是不敢留在这边过夜的,没想到此刻竟是堂而皇之躺在自己床上。
真是敢抱他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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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敢在哪里躺下。
冥王绕进屏风内,先去看了看这大胆妄为的小东西。
睡得还很熟。
对于自己的到来毫无察觉。
被子没盖平整,淡紫色的里衣肩头歪斜。
睡没睡相。
起初冥王不知道,以为这是小蝴蝶的勾引手段。
后来才明白,小蝴蝶只是爱漂亮爱打扮,所以穿的里衣都要跟别人不同。
他很能看穿漱清的性格。
一个爱耍点花招的小玩意儿,就算修到了神仙的身份,本质还是难上台面的小妖精。
性格冷情刻薄,虚荣好强,有点心机手段,爱弄权爱逞威风。
但算懂得把握机会,为了心中目标,能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
他不该对一个这样卑鄙的小妖精另眼相待。
可说不出原因,冥王就是突然变得很吃这套。
就是喜欢这个小蝴蝶,喜欢他要强的性子,喜欢欺负他,喜欢他在外人面前狐假虎威,又在自己面前乖巧顺从。
那就当个小宠物饲养逗弄,用来打发时间吧。
给予他宠爱,给予他体面,又能肆意作践,随便将他玩弄。
看他能恃宠而骄到什么份上。
最后又会以何种方式作茧自缚。
他掌管万物生死,小蝴蝶不过也是他的掌心之物,合掌就能拍死捏死的存在罢了。
看过了漱清,冥王又走到外面,让侍女为他宽衣解带。
“今天怎么样?”
侍女恭敬回答:“小仙今日睡到午后方醒,看着神色倦倦,胃口也不大好,没吃太多东西,醒来不过一两时辰,又睡下了。”
侍女将今天殿内的事情都说了。
边说边紧张。
生怕自己也成了告状,会被漱清处罚,可冥王交代过询问的事,她不敢不答。
但冥王已经听说了,轻笑着:“精神不好还这么威风?”
昨晚才说了不准再动用私刑。
当时那样害怕可怜,泪水涟涟,仿佛受了多大委屈。
睡醒就忘光不管了。
精神不好也不忘找人算账,真不知他精神好点该做什么了。
“没叫大夫来瞧?”
“……问了,小仙不肯。”侍女回道,“再多问一遍,小仙就发火了,问是不是存了咒他的心思。”
这回是真告状了。
冥王笑了,换好衣服,摆摆手:“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侍女退下,昏暗的房间内重归寂静无声。
冥王走到床前。
看着依旧沉睡,连姿势都没变化的小蝴蝶,不知怎么的,耳边突然回响起昨晚那声“夫君”。
真是胆大包天。
竟然都敢来试探他的底线。
昨晚冥王深感不屑,下了蛮力粗鲁,此刻竟莫名觉得多了几分有趣?
……还有点,想再听一回了?
床边坐下一个人,声响动静还是惊醒了漱清。
身体是真不舒服,心里更有对冥王的怨气,这一刻漱清懒得再伪装什么,只转了个身,假装自己没醒,继续睡去。
但气息变化暴露了他的状态,这点小动静没逃过冥王的耳朵。
“还装睡?”
冥王也没想到他是这种反应。
“你胆子倒大,昨晚才跟你说的,不准再动用私刑,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漱清没动,但有了回应:“……我何时动用私刑了,又用什么私刑了?”
冥王冷哼:“不是你将告密者罚了一顿?”
“殿下可别冤枉我,我罚的是偏殿小厮,对方私下嘲笑编排我,我也只是让他跪了跪,这也算动用私刑?”
“……”
冥王一顿,还真无从反驳。
漱清没猜错,真正的告密者并不是小厮,而是护卫。
罚跪又算什么私刑。
只是跪的时间稍微久了些。
“那你给他灌的是什么东西?”
“糖水啊。”漱清道,“跪了这么久,给他补补水……怎么,难道喂口水也算私刑吗?”
“……”
4. 第 4 章
漱清是对冥王心怀怨气,一点不想听他的话,但漱清更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昨晚冥王才教训过他,漱清再缺心眼都不会第二天就给出可以借题发挥的机会。
所以即便今天的手段不够解气,但也算是能力范围内,最完美的一招了。
离间了两个告密者的关系,先惩罚了其中一个。
没让冥王抓到他的任何错处。
还能震慑其他所有人,得罪他不会有好下场。
谁会相信他喂的是普通糖水呢?
就连亲手调制这碗糖水的侍女都不信,怀疑他在神不知鬼不觉中下了药。
可他喂的就是普通糖水。
此时此刻,这点更让试图质问他的冥王吃瘪。
哪怕身体很疲惫,眼睛始终闭着没有睁开,漱清的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冥王也从没见过他这样的小蝴蝶。
害怕的时候不像演的。
嚣张的时候也是真很嚣张,什么都不怕,先狂了再说。
还想再问下去,结果小蝴蝶平缓均匀的呼吸声传出——这回是真睡过去了。
睡得还挺安心?
冥王直接气笑了。
……
第二天,漱清依旧起很晚。
他睡了很久很久,又是快到中午了才醒。
虽然讨厌冥王,但冥王的床铺又大又软,是他睡过最舒服的地方。
反正没有非起不可的事情,也没人来叫他起床,而任意妄为,恃宠而骄又是恶毒妾侍的专属本分。
况且他变成这样,冥王得负全部责任。
所以漱清睡得理所当然,睡到舒服的自然醒。
“嘶……”
就是肚子还疼。
漱清起来时没留意,猛地扯到这块,肚子立刻开始作疼。
但好在脑袋不晕了,精神也比昨天好很多。
外面的侍女听到动静,小声询问:“小仙是否醒了?可要梳洗进膳?”
“嗯,进来吧。”
漱清应了。
昨天连屋子大门都没出,今天不想再关着自己了,他决定出去透透气。
侍女伺候着他换衣洗漱。
漱清选了套浅绿色的衣服,又挑了不少华丽首饰,将自己打扮得华贵漂亮。
他确实有副好皮囊。
侍女深知他狭隘恶毒,却还是不自觉被他的外貌迷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漱清瞥了一眼:“你看什么?”
侍女连忙回神,张口就来:“小仙天人之姿,实在,耀眼夺目……”
漱清笑了笑,不管是真是假,对方是否诚心,他对这些赞美都很受用。
“是吗?”
“……是。”
“昨天的糖水,是你告诉冥王殿下的?”
“……”
结果话锋说转就转,突然变成质问,吓得侍女连忙跪下。
“小仙恕罪,小仙饶命……是殿下问话,奴婢实在难以违背,不敢不答……”
经过他这几回心狠手辣的整顿,如今恶名该更响亮了。
实际他根本没什么实权,不过仗着冥王玩弄般的宠爱,狐假虎威罢了。
但也足够了。
他就是想让所有人都害怕他。
“我又没说要罚你,起来吧,既然是殿下的要求,我不为难你。而且你今天让我心情不错,这件事不怪你。”
“……”
侍女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是因为刚才夸了他漂亮?
这让他心情不错?
“还不起来?难道你就喜欢跪着?”
侍女连忙起身:“……多谢小仙。”
“我今天想去花园走走,去叫个画师过来。”
“……是。”
漱清寻常的爱好不多,除了打扮自己,就是摆弄花花草草。
冥界多少风景都激不起他的兴趣,唯独花草异样繁盛,是仙界都不曾有的锦簇妖冶。
以前都是趁有空的时候,漱清才能偷偷来这里待会儿,现在倒成了消磨时间的地方。
漱清坐在假石上,花团锦簇将他围绕,不远便是冥界内画技最好的画师,正在为他作画。
半炷香的时间,又完成一幅,递到漱清面前:“还请小仙过目。”
漱清看了看,脸上难得露出温和的笑意:“不错。”
不愧是冥界最好的画师,笔触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连漱清眉眼的细节都传神逼真。
画师松了口气,不动声色擦掉额头上的汗珠。
“已经画很久了,想必小仙也乏了,不如先休息片刻。”
侍女端上茶水点心:“小仙也该吃点东西了。”
倒不是关心他。
而是起床到现在,漱清滴水未进,东西更是一口不吃。
谁知道他到底饿不饿。
可万一饿到发脾气了,倒霉的又是他们。
漱清看着面前的画,心情好,自然就好说话,都答应了:“好。”
虽然压根没胃口,什么都不想吃,但还是伸手接过酥点,浅浅尝了两口。
“回去将这幅画挂到我的房间。”
“是。”
其实论画技,原来冥界还有一位更好的画师。
可惜对方厌恶漱清,不仅故意丑化漱清的容貌模样,还当面咒骂他是以色侍人的下作胚子,只会魅惑冥王,应该被千刀万剐。
真的很可惜。
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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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漱清是真心喜欢对方的画技。
气氛正难得平静着。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陌生的声音:“许久不来冥界,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位小美人。”
听着似乎还有点距离,可漱清一扭头,对方瞬间就到眼前,吓他一跳。
是他从没见过的家伙。
一身锦衣华服,风姿绰约,仙气飘然,瞧着就很厉害的样子。
应该是哪位仙家。
大概率是冥王的兄弟。
果不其然,下一秒,身旁的侍女弯身行礼:“见过山神殿下。”
虽然漱清从没见过,但他刚到冥界就将这些先了解过一遍,知道这是冥王的六弟,跟冥王的关系不算太好。
漱清便也行了个礼:“见过殿下。”
“不必多礼。”
山神看着漱清,眼角噙笑,看上去挺友善的模样。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小美人,先前怎么从没见过你?”
“……”
就是语气轻佻,毫无尊重可言,像在逛窑子似的。
漱清能感受到对方的不怀好意,烦躁的情绪瞬间开始在胸口蔓延。
刚咽下没多久的酥点成了负担,此刻令他想吐。
但没办法。
对方是神仙,是冥王的兄弟,往前一站就是身份等级上的绝对压制。
而且真论起来,说的话也不算过分,漱清想翻脸都不能理直气壮。
“殿下说笑了,小人怎敢扰了殿下的眼,小人先退下了。”
刚要后退,手腕却被对方一把捏住:“我想想,听说四哥新收了房里人,该不会就是你吧?”
“……”
“果真是你?四哥真是好福气。”
漱清试图将手抽回来,奈何对方抓很紧,他们的力量本又不对等,挣脱几回都是徒劳。
“……殿下自重。”
“呵呵。”
山神冷笑几声,察觉到漱清想要挣脱,瞬间更收紧了力度,直接将他甩到自己面前,还凑脸上去。
“别着急啊小美人。”
“……”
“进来这一路,我可听说了你的不少传闻,据说四哥对你相当宠爱?”
“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回见四哥收房里人,我很好奇,莫非你是有什么特别的驭房之术?”
啪——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清脆的巴掌声便已响起。
漱清没能控制住自己。
心口一团怒火燃烧,烧光了他所有的理智。
谁叫对方将脸凑得那么近,谁叫他还有一只手空着,巴掌根本控制不住,自动挥了过去。
“……你敢打我?!”山神登时怒火中烧,“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5. 第 5 章
这一巴掌下去,其实漱清自己心里都是有些懵跟慌的。
竟然敢对山神动手。
大概够他死个千百回了。
可打都打了,手就这么动起来了,他也没办法。
山神怒不可遏,一把就将漱清甩开,接着抽出佩剑,再无废话,直直朝着漱清劈去。
砰——
漱清力量不及山神,眼见剑身就这么朝着自己而来,想躲却躯体僵直,只下意识闭上了眼。
但担忧中的疼痛没有降临,他甚至没有摔在地上。
有股熟悉的气味将他围绕,漱清又猛地睁开双眼,竟是冥王及时出现,不仅扶住了差点摔倒的他,还将山神的利剑挡了回去。
冥王侧头看他,眼神凌厉。
四目相对。
漱清难得心虚地避开视线。
也不知自己该松气还是更紧张。
对山神动手乃是大不敬,他算什么身份,不过冥王房里一个不上台面的小玩意儿罢了。
怕是冥王自己,都不能这么对山神动手吧。
漱清觉得自己该紧张一下。
冥王大概很难站他这边。
仙君那么照顾他,这方面待他都是公事公办,绝不徇私,更不用说平日那么蔑视他,还喜欢折磨他的冥王了。
但也不能放弃抵抗,就这么乖乖认罚。
漱清站稳后,连忙抱住冥王手臂,努力想要挤出泪水,做出十分害怕的模样。
心脏砰砰直跳。
可真害怕的时候,反而挤不出眼泪了,连话都说不顺畅。
漱清只弱弱喊了声:“殿下……”
冥王没有推开他的双手,任由他这么抱着自己。
眼神上下打量一番,突然冷笑出声,脸上简直明晃晃写着:原来你也会害怕?刚才那一巴掌不是挺神气的?
“四哥,你来得正好,这贱人竟然敢对我动手!让我杀了他!”
漱清赶紧往冥王身后一缩。
该示弱时就示弱。
向山神求饶是不可能的,只有紧紧扒住冥王,现在只有冥王能救他了。
漱清赶紧想办法,脑袋飞速思考,搜寻着自己该用什么方式激起冥王的同情跟保护。
结果什么都还没做,就听着冥王朝山神开口:“你真是疯了,竟敢跑到我这里撒野。”
不仅山神懵了,漱清更是懵了。
这大变态……
居然向着自己说话?
“……四哥!”
“你还知道我是你四哥?跑到我的地盘舞刀弄剑,还想杀我的人,你未免也太猖狂了。”
漱清默默听着。
看来论颠倒黑白的本事,冥王也远在他之上。
山神怒道:“他动手打我,你可看见了?!你肯定看到了!”
“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今天不要了他的命,就不能消除我心头怒火!”
漱清捏着冥王的衣服,听着冥王语气镇定地说下去:“他打你一下能有多疼,就当被猫挠了一下,你堂堂山神,难道还要跟这么一个小东西过不去吗?”
以下犯上的大不敬行为,被冥王三两言语一说,成了好像山神在为一桩小事不依不挠。
漱清震惊到忘了紧张。
原来冥王……是会护短的性格?
“……四哥!难道为了这么一个小东西,你便不顾我们兄弟之情了吗!”
冥王静默不语,似乎陷入了思考。
漱清还抱着他的手臂,心里很没底,怕冥王被说服。
感觉到冥王在收回衣袖,似乎要将手臂从他怀里抽出去时,漱清真实心慌了一下。
好在视线对上那瞬,漱清火速反应过来,马上松开双手,随即做出浑身发软的样子,直接趴坐在地。
“殿下,我是被逼无奈才动手的!还请殿下为我做主!”
接着又抓住冥王的衣服下摆。
“殿下,我冤枉!一切都是山神殿下羞辱在先!”
“……贱人,还敢胡言乱语,我现在就杀了你!”
但有冥王挡在前,山神再气急败坏都没用,漱清很安全。
冥王看向漱清,语气低沉:“休得胡言乱语。”
漱清忙道:“……殿下,我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叫我立刻挫骨扬灰!”
“殿下,我冤枉!殿下为我做主!”
发誓要有用的话,漱清早就死过几万回了。
“别急着句句喊冤,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来听听,要真是你冒犯山神在先,本王定不会轻易饶你。”
视线又短暂交汇半秒,冥王眼神怎么都像是在说:赶紧狡辩吧,你平时不是很会狡辩吗?
漱清已经反应过来了,一切借口便也张口就来:“殿下,是我在这边赏花作画,山神殿下突然来到,我与山神殿下并不相识,正欲退下,不料山神殿下强行动手,上来抓住了我的手腕。”
可惜没能挤出一滴眼泪。
“山神殿下言语轻浮,开口便说我得冥王宠爱,是颇懂驭房之术!”
冥王挑了挑眉尾,看向山神。
山神更是恼羞成怒:“……你,你胡说!”
怎么都想不到漱清敢明晃晃地将这些话说出来。
山神怒骂:“……你这个贱人,你要不要脸!这种话都敢说!”
漱清大声回道:“山神殿下言语轻薄,不顾仙家风范在先!这些话是山神殿下说的,明明是山神殿下羞辱欺负了我,我有什么不敢说!”
漱清看向冥王:“殿下,这里所有人都能作证,我并没有招惹山神殿下,是山神殿下先过来的!而我准备退下的时候,也是山神殿下不让我走的!”
事实就是如此。
哪怕没人愿意作证,可至少没人敢得罪漱清作假。
而侍女反应最快:“冥王殿下,奴婢能够作证,小仙并没有招惹山神殿下。”
冥王看向侍女:“山神殿下当真说了那些话?”
侍女一顿:“……山神殿下拉走了小仙,离小仙太近,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奴婢没能听清。”
不论是真是假,这么回答究竟是不是不敢得罪山神,都给了漱清极大的发挥空间。
没人听清就好了。
漱清迅速打断:“山神殿下侮辱我就算了,我人微言轻,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可山神殿下又出言侮辱冥王殿下,我着急维护冥王殿下名誉,这才没忍住动了手!”
冥王都听笑了:“你着急维护本王?”
其实漱清自己也想笑。
但这么好的机会来了,他必须抓住。
“山神殿下出言不逊,说冥王殿下心狠手辣,阴晴不定,十足恶鬼心肠……我落在殿下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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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香消玉殒,命绝于此。”
“山神殿下又说自己必不会如此,是懂怜香惜玉的……让我,让我……让我跟他了!我不愿意,山神殿下不依不挠,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你胡说!你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就该一剑杀了你!”
“山神殿下既然敢说,怎么就不敢认呢!这么着急杀掉我,难道不是为了毁尸灭迹吗!”
“——你!”
“殿下救我!”
“好了,都给我住嘴!”
夹在两人中间,冥王殿下怒声打住了这吵吵嚷嚷的场面。
先看向山神:“在外面又吵又闹,像什么样子,你跟我过来。”
随后看了看漱清,吩咐身边的奴仆:“带他回去,没有本王的命令,不准他再出来。”
漱清一通胡言乱语,将冥王大骂一通,成功搅混局面。
谁管山神有没有说,反正他对漱清动手了,言语挑衅在先,现在漱清这么说,他就有了嫌疑。
山神只能忿忿地跟着冥王离开。
漱清也被带了回去。
待到入夜时分,冥王才回来。
漱清心虚得很,因此没睡,只是先换了衣服,坐在床边等着冥王回来。
冥王踏进房间,便见小蝴蝶长发披散,只穿着件粉色里衣的模样。
灯光昏昏,照着小蝴蝶皮肤很白,眼眸则是黑溜溜的,盛满水汽,眼角微微下压,无论抬眼看谁,都是一副天然无辜的可怜模样。
谁能想到,就是这张柔弱委屈的皮囊下,藏着那么尖锐凶狠的心计。
“殿下……”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声音再压一压,谁听了都会心软颤抖。
冥王看着他纤细的身躯,白皙的脖颈,心底突然泛起一股狠戾念头,很想伸手掐住这根脖子,试试用多大的力能够捏断。
“你还有脸在这里等我?”
“……”
“你那点小花招,真当我看不出来?将本王骂了个遍,心里可还畅快?”
漱清下意识后退两步。
骂的时候只顾着爽了,毕竟机会难得,现在面对面算账,他不得不服软。
“我怎敢骂殿下,那都是山神殿下说的……就算殿下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骂殿下的……”
但这样的借口已经说了,那漱清必须坚持到底,哪怕面对冥王,都不会改变这份说辞。
“你真以为我信你那些鬼话?”
“都是真的,我没有撒谎……可殿下若是不信,那我也没办法……”
谁知道冥王会怎么处理他。
万一他承认了,结果冥王反而抓住这点发挥呢?
漱清只是不得不防。
面对冥王,他能自保的方式太少,而需要戒备的地方太多了。
冥王冷笑:“连山神你都敢打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冥王了解漱清,也了解山神。
不管漱清那些话里几分真假,但山神觊觎他的美貌,出言轻薄调戏肯定是真。
这只小蝴蝶,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藏都藏不住,不想引人惦记都难。
“滚回你自己那里去睡。”
冥王心底莫名烦躁,冷冷说道:“以后不准你再去花园,再有下一次,我打断你的腿。”
6. 第 6 章
漱清失宠了。
他被冥王赶回原先住的偏殿后,连着三天过去,冥王都没来找他。
而他对山神动手的事情也在冥界传开,越传越夸张,最初还是还原的一巴掌,传到后来就成了他暴打山神,竟将山神打了个半死不活。
但不管传闻变得有多离谱,冥界众鬼对此最终评价是一致的:这个仗着冥王宠爱就胡作非为的下作男妾,终于闯出大货,被冥王厌弃了。
“小仙也别太伤心,冥王殿下只是还在气头上,等气消就好了。”
“……”
伺候他的侍女叫春梨,平时几乎不问不答,总是一副对他感到惧怕的模样。
现在竟然都开口安慰他了。
漱清觉得自己是该振作点了,连侍女都觉得他是在为“失宠”伤心,沦落到这一步,简直比成为冥王的男妾还凄惨。
“小仙这几日都不曾好好吃过东西,不管怎样,还是该吃点吧。”
“……”
难道就是因为他这几日吃少了,所以侍女觉得他是在为“失宠”这件事茶饭不思?
漱清倒想解释,自己不想吃纯粹是没胃口。
这也不是最近三日才有的,还睡在正殿那会儿就这样了。
但想了想,还是不解释了。
有些解释只会越描越黑,侍女认定了他是因为“失宠”难过,那不管他怎么解释,最后都会变成嘴硬掩饰。
虽然因此有点憋屈,但漱清忍了,瞥了眼侍女端上来的早膳,犹犹豫豫好一会儿,选了最清淡的白粥。
无奈真是没有任何胃口。
漱清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反正这几天不吃也不觉得饿,勺子舀了好几圈,假装要吃的样子,实际一口没吃。
“……对了,我要你去取的银子呢?”
冥王待他大方,从不在物质方面苛待他,珍宝绫罗要多少有多少,钱财也是,需要了就从管家那里去拿。
漱清暂时没什么用钱的地方,但他会定期攒一点,每次数量都不多,不会引人怀疑,可加在一起足够应对不时之需。
侍女叹气:“我昨儿就去了,结果大管家说最近殿内支出大,每笔都安排了重要去向,暂时没多余的能给小仙,要委屈小仙再多等一段时间了。”
“……”
明摆着是在针对他。
漱清又不是要金山银山,这么大的冥界,竟连一点多余的银子都拿不出来?
说出去真是不怕被人笑死。
漱清冷笑了一声。
他知道,大管家仇视他,将他当作眼中钉。
原因也简单,最初自己还在冥界底层摸爬打滚时,就是大管家提携的他,觉得他能力出众,才派他到了冥王身边伺候。
结果他转头就“爬上”冥王的床,成了冥王房里人,直接将大管家踩到了脚底下。
随后还仗着冥王宠爱胡作非为,先后惩罚过不少人,其中好几个都是大管家的得力手下。
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这回漱清将山神打了,被冥王冷落了,所有人都觉得他的好日子到头了,大管家便迫不及待地想要压回他这一头了。
“小仙也别生气……兴许是冥王殿下还在气头上,大家是不敢惹殿下不快,等到殿下气消就好了……”
“……”
本来心头是真有几分不爽,可听着侍女说完这些,漱清又只剩下无奈。
不管什么,统统都往“失宠”的方向上带。
漱清笑了笑:“……你是在安慰我吗?”
侍女顿住。
漱清话说得很直接:“我还以为我‘失宠’了,你也应该感到高兴。”
“……”
侍女连忙低下头,轮到她不知如何回答了。
换作之前肯定是这样没错。
都说冥王殿下阴晴不定,但贴身伺候过漱清后,春梨觉得这位男妾也差不多。
动不动就惩罚那个处置这个。
搞得大家人心惶惶,伺候时特别小心翼翼。
直到他动手打了山神。
当时那场面真是差点把她吓死,心想就算有冥王宠爱,也不能狂妄到这种份上吧。
可反应过来后,春梨心里就多了几分对漱清的佩服。
原来以为他只是个欺软怕硬的妖精,专挑他们下人动手。
没想到漱清竟是一视同仁,不管对方是谁,除了冥王殿下外,谁敢惹他不快,他就敢跟谁动手。
顺着这点再想,春梨后知后觉,其实漱清动手处置的,都是背地里嚼过他舌根的,每次都有因有理,并不是没事找事。
相较之下,冥王殿下的脾气更加不好,用来对待漱清的手段也更过分。
如果漱清真是不讲道理,会胡乱迁怒的性格,那贴身伺候的自己早就不知死几回了。
但她还是好好的。
其实平时漱清就是性子冷淡点,说话语气差点,其他也没什么了,并不算多难伺候。
春梨停顿了一会儿,嘴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只是将刚才那句话又重复一遍。
“……奴婢还是以为,等冥王殿下气消,就好了。”
“我可是将山神打了,你亲眼见到的。”
“奴婢是亲眼见到不假,但其实,其实……”
春梨勇敢说出来。
“虽然这话乃大不敬,怎么都轮不到奴婢来说……但奴婢心里觉得,真心觉得,小仙打得好……”
对此,漱清是真意外了。
“是吗?”
侍女点点头:“小仙不知道,山神殿下跟我们冥王殿下虽是兄弟,关系却并不融洽。”
这些背景漱清都知道。
但他没打断侍女的话。
突然安慰他,又为他说话,他怎么知道侍女安的什么心?
眼下正是一个很好的验证机会。
漱清便装着不知:“是吗?”
“山神殿下很嫉妒冥王殿下,明明都是天君之子,当年陪着天君一同征战,收服天地,结果冥王殿下得到了整个冥界,掌管万物生死,他却只是被封为山神。”
“每次来了这里,表面看上去和和气气,实则各种含沙射影,吹毛求疵,很为难我们这些下人。”
春梨越说越愤恨。
“像对待小仙这样的事,实际也不是第一起了。”
那漱清就不知道了。
他来冥界不过一年,先前都没见过山神,能事先打听清楚他跟冥王的真实关系已是不易,这种秘闻很难窥探。
“嗯?”
“先前殿内还有一个侍女,就是被那山神看上,强行占有带走了。”
“如今也不知她是生是死……”
漱清很敏锐:“你们关系很好?”
春梨低声应道:“……是,我们都在冥界长大,从小亲如姐妹。”
难怪。
那天她敢突然开口为自己作证,大概就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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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吧。
“……所以我觉得,小仙打得好,小仙那些话也没说错,明明是山神不顾身份在先,怎可怪到小仙身上呢?”
最后又是那句。
“冥王殿下当然也能想明白的,只是还在气头上,等气消就好了。”
漱清从无奈听到发笑。
站起身来:“我要出去一趟。”
“……现在?小仙还没吃东西呢?”
漱清实在没胃口,闻多了甚至还有些反胃:“等回来了再吃吧,叫厨房准备点甜的,我不爱吃这些。”
“……是。”
被冥王“冷落”几天,漱清就在偏殿待了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知道的以为他还被禁足了。
事实是漱清懒得动弹。
没胃口吃东西,也没什么精神活动,整个人懒洋洋又疲惫困乏。
看着很像生病了,但奇怪的是,身体又没有任何疼痛不适,灵力甚至还更强了些。
漱清没深究原因。
他想当然地认为是环境影响,来到这么不正常的地方,害得他也不正常了。
走出偏殿,门口站岗的两个侍卫跟上了他。
这是从未有过的待遇。
漱清停下脚步:“你们跟着我做什么?”
侍卫公事公办地回答:“奉冥王殿下之命,保护小仙。”
“……”
什么保护。
监视看管才对吧。
生怕他又动手打到什么人?
派两个侍卫跟着,趁他发疯之前就把他按住?
漱清心里冷哼,不过算了,只是跟着他,不是关着不让他外出,已经很好了。
漱清没再搭理,转身便走,一路朝着大管家的院子过去。
不管他是不是“失宠”,只要跟冥王的关系还在,就不会任由别人欺负小瞧他。
有本事冥王真废了他,将他赶出冥界,那他说不准还要谢谢冥王,能让他提前回去仙山呢。
漱清并没为这件事太生气,可他必须表现出生气的样子,带着侍卫,一路气势汹汹到了大管家的院子。
大管家正好也从外面回来,在院子门口与漱清相遇。
见到漱清,大管家不慌不忙,眼神语气还都有些高高在上。
“哟,今儿吹得哪路风,小仙怎么到我——”
啪——
话未说完,漱清便从衣袖里抽出了一根细长的鞭子。
动作快如闪电,呼啸着割裂了空气,径直甩到大管家脸上,仅一击就甩的大管家满嘴是血。
“……你,你!你竟敢打我!”
大管家捂着痛极的脸,看着满手的鲜血,不敢置信漱清竟说动手就动手。
跟着漱清的护卫也懵了。
冥王要他们看好漱清,不准他再胡作非为,可漱清的速度太快了,谁来都不可能阻止。
此刻还不得不上前一步,将漱清护在身后。
毕竟这是冥王的人。
看上去简直就像来给漱清助威加势的了。
抽完人,漱清慢条斯理地拿出块帕子,擦着鞭子沾上的血迹。
“要这么点银子都拿不出来,亏你还是大管家,到底怎么管的?这一鞭,算我代冥王殿下教训你了。”
“今天就把银子给我送过去,要不然,我明天还来抽你。”
漱清恶狠狠地说:“几日不给我,我就来抽你几日,有本事你去殿下面前告我啊?”
7.第 7 章
就是知道大管家肯定不敢向冥王告状,所以漱清才敢如此嚣张。
连自己要的这点银子都拿不出来,真闹到冥王面前,估计冥王都不是用鞭子抽他这么简单了。
擦干鞭子上的血迹,漱清掌心驭火,直接将帕子烧成灰烬。
再看一眼挡在身前的两个护卫,自己都觉得好笑。
这哪里像失宠男妾该有的待遇?
出行有护卫跟着,打人有护卫挡着,怎么看都正得宠。
冥王还是不够了解他。
如果漱清是老实本分的性子,找人看管确实能成为一种束缚。
但漱清从没本分过,那这招就不起效了。
何止不起效,简直还像成了一种助纣为虐。
规矩只对守规矩的人生效。
而他这样的身份,更适合肆意妄为。
大管家再气都不敢对漱清还手,但也没立刻卑微屈膝地向他保证什么,就这么忿忿地沉默着对峙。
将人抽的满嘴是血,漱清感觉心情好了不少。
稍稍往前走一步,但没有跃过护卫的位置——要被护卫压回去,丢脸的就是他了。
漱清只是捏着鞭子抬起手,指了指大管家所在的位置。
大管家瞬间面色发白,又往后退了两步。
漱清心情就更好了。
嘴角扬起笑意,带着嘲讽说道:“以后我要什么,你就给什么,记好了。”
说罢,扬着华贵的衣摆转身离去。
更不像失宠该有的样子了。
怎么看都得意张扬,风头正盛。
护卫跟在他身后,怎么想都觉得很不对劲。
他们真是来看管漱清的吗?
这算看管吗?
难道不是在为他的嚣张任性保驾护航吗?
漱清本来只是为了教训大管家,但回去经过一处庭院时,意外撞见两个小管事正在殴打一个奴仆的场面。
这事不算罕见。
毕竟这是在冥界,众鬼当道,恶鬼穿行,有时惩戒手段是该“无情”些,才能更好维持秩序。
漱清会停下脚步,也不是对被殴打的奴仆起了恻隐之心,而是认出了这两个小管事——其中一个,是大管家的亲信。
谁叫大管家敢触他霉头,漱清又不是什么心胸宽阔的人,迁怒他人简直理所当然。
漱清转步要朝那边过去,护卫连忙挡住:“小仙请留步。”
明显是过去挑事的。
自然得出面制止。
漱清瞪他:“你敢管我?”
“……”
护卫当然也不敢。
就算漱清眼下是真失宠了,可谁敢保证没有复宠那天呢?
到时倒霉的就是自己了。
护卫低头抱拳:“属下只是奉冥王殿下之命保护小仙,自然不是管制小仙。”
“还请小仙回去吧。”
拿出冥王压他。
一般人大概率就妥协了,但漱清的字典里没有这两个字。
“怎么,难道是冥王殿下说的,保护原来是软禁的意思,不准我在外面逛逛?”
“……”
“既然我没有遇上危险,暂时就不需要你保护,你给我让开。”
“……”
护卫左右为难,不敢让,也不敢不让。
漱清声音更冷了些:“怎么,你还真想管我?”
“属下只是奉冥王殿下之命……”
“那你现在就去向冥王殿下复命,问清楚了我是不是连逛逛都不行,问清楚后再来干活。”
漱清冷哼:“连这点东西都搞不清楚,真不明白冥王殿下怎么会派你过来。”
“……”
这么一说,仿佛护卫是什么很没用的存在。
“要不让开,要不去找冥王复命,不然我也不介意抽你几鞭子。”
护卫相信他是真敢抽。
而且不管漱清动手抽他几下,他都不能反击。
又不能去找冥王复命,几经犹豫反复,最后护卫只能让道:“……小仙请逛,属下就在一旁保护。”
漱清瞥了对方一眼,冷哼出声,大步朝前走去。
不远处,两个小管事仍在殴打奴仆。
“打死你这没良心的畜生,好心留你一条命在这,还赏你口饭吃,你个小畜生,竟敢在背后偷偷阴我?”
“你个丑八怪,我看真打死算了,一了百了。”
两人拳打脚踢,躺在地上的奴仆蜷缩成一团,褪色老旧的衣服上,已经渗开了血迹。
“住手。”
漱清走到边上,出声制止。
“这是在做什么,怎将人打成这样?”
两个小管事这才停下,转身看到是漱清,眼神都掠过几丝不屑,不情不愿地行礼:“见过小仙。”
他们跟大管家是一伙的。
大管家已经敢正面针对漱清,手下的小喽啰自然不逞多让,气焰还更加嚣张,更不将漱清放在眼里。
仗势欺人都这样。
漱清很了解。
因为他也这样。
冥王殿下的治人手法虽然粗暴严厉,却也赏罚分明,公平得当。
可漱清仗着冥王殿下的势,向来随心所欲,想一出是一出,得罪谁就是谁。
漱清看不爽这两个家伙也很久了。
背地里都没少传播他的流言蜚语。
先前一直没能当面抓到证据,今天可算有了这个机会。
“回小仙话,不是什么要紧大事,只是在惩罚一个坏事的下人罢了。”
话回得还算恭敬,但语气透着些许不耐,含义也就变了,似乎在暗讽漱清的多管闲事。
漱清听出来了,心底冷笑,机会这不就来了?
他更不能走了。
躺在的地上奴仆还蜷缩着,只稍微打开了一些身体,但漱清看清了他的脸,有道巨大的伤疤横穿全脸,看上去恐怖丑陋。
“这是谁?”漱清问,“我怎么从没见过他?”
其中一个小管事回答:“这是前些日子才来的下人,原不是冥界的人,外面来的孤魂野鬼罢了,看他可怜,才收留他在这里当了个差。”
说到这里打住就没事了。
可真心想膈应谁的时候,这种冲动也是压不住的,小管事非要接着说下去。
“小仙不认得也很正常,这是小仙高升后才来的……何况殿内多少伺候的下人,难道小仙要个个认得不成?”
“……”
这话就很有攻击性。
既暗示漱清原本也是下人,又讽刺他管太多。
护卫都听得心脏一惊。
回想大管家被抽到满嘴是血的模样,他感觉这两个小管事被抽也是迟早的事。
可漱清竟没发火。
表情未变,语气波澜不惊:“他是犯了什么罪,何苦将他打成这样?”
“这家伙手脚不干净,偷了我们不少东西,被抓现行还死不承认,所以才在这里罚他,将他打了一顿。”
漱清道:“都已经打成这样了,也算惩罚过了,赶出去就是了。”
小管事都敢当面内涵讽刺他了,见漱清没有任何反击,更不可能服从他的安排。
“处理这种恶仆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不劳小仙费心。”
漱清保持和平:“不费心,我只是觉得这样该够了。他看上去已经吃到苦头了,再赶出去就是了。”
但这话从漱清口中出来,跟笑话没什么两样。
有个小管事立刻回道:“比起小仙的手段,我们这都不算什么,这顿打是他该挨的。”
漱清一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管事不是没接触过漱清。
之前那般狂妄高傲,不过是个给冥王暖床的下作男妾,看架势真把自己当成后院的主人了。
但这几日他失宠了,看上去明显弱势不少,还装上善良大度了?
难道是想用这种方式挽回之前的声誉?重新获得冥王殿下的宠爱?
呸。
就只会这点花花肠子,真叫人看不起。
小管事从内涵试探步步过分,发现漱清真没了先前的狂妄,都不敢还他嘴了,回应时的语气更加不屑。
“小仙之前的手段有多残酷,整个冥界谁人不知?我们这点小小惩戒,放在小仙面前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漱清皱眉:“……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
看上去像是生气了。
“就不怕我让冥王殿下惩罚你们吗!”
只有护卫心惊肉跳,不明白这只小蝴蝶到底在盘算什么。
刚才一下就将大管家抽得满嘴是血,毫不手软,丝毫不惧。
现在怎么可能忍受一个小管事在言语上奚落讽刺他。
绝对别有目的。
十成不是好事。
护卫仔细观察着漱清的每个动作细节,这回势必在漱清抽出鞭子时将他制止。
“我们不过在做分内之事,何罪之有?”
听到漱清还敢搬出冥王殿下,小管事更加不屑。
“倒是小仙自己,也该早些认清现实了,说不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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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仙先前太过残暴,才会招致冥王殿下厌弃。”
漱清看上去像是恼羞成怒:“……谁说殿下厌弃我了?!”
小管事更不掩饰恶意:“现在还有谁不知道吗,小仙已经被——”
哗啦——
话未说完,小管事的嘴巴还张着,眼睛也睁着,但下一秒,头颅就跟身体分家,从脖子上坠落在地。
没有溅射出血迹,也没有血肉模糊的场景,而是干干净净,在头颅落地的瞬间,连着身体同时化为灰烬。
“啊啊啊啊啊啊——”
另一个小管事见此场景,惊愣几秒后,恐惧地放声尖叫。
哗啦——
再下一秒,他的头颅也利落坠地,化成第二堆灰烬。
很干净的灰飞烟灭。
漱清转着手腕,把玩长剑熟练,扔回护卫怀里:“怕脏了我的鞭子,所以借你剑用用,喏,还给你了。”
“…………”
护卫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被扔回来的长剑。
都已经猜到了漱清肯定会有所行动,他都已经做好了准备,时刻紧张关注着。
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这回漱清没有突然抽出鞭子了,而是突然抽出了自己的佩剑,速度之快,决定之突兀,完全让人来不及反应。
等护卫反应过来时,一个小管事已经被灰飞烟灭。
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另一个小管事也灰飞烟灭。
这叫人怎么阻止?
换谁来都来不及阻止吧?
护卫彻底傻眼了。
说不严重吗?
漱清抬手就结束了两条性命,简直心狠手辣,什么都不管不顾。
可要说严重吗?
他们亲眼所见,也是四只耳朵都听到了,这两个小管事对着漱清出言不逊,还肆意谈论冥王私事。
要往重了处罚,也是没命。
直到此时,护卫才终于明白,刚刚漱清的反常是为了什么。
就是故意演的一出戏,为了证明自己的行为合情合理,是两个小管事挑衅蔑视在先。
而他们两个护卫就是证人。
“不过你们这护卫做的,实在不怎么样。”
漱清冷冷说道:“连贴身佩剑都这么容易被旁人抽出来,要真遇上危险,怎么指望你们保护我?”
“……”
“呵,不过也是,还说保护我呢,刚才我被这么奚落讽刺,你们竟然都无动于衷,这是保护我该有的样子吗?“
“真不明白冥王殿下怎么会派你们这两个废物过来。”
护卫还没任何能反驳的话。
被漱清这么玩弄数落后,居然不得不承认一句:“……是属下失职,小仙见谅。”
“哼。”
漱清拍了拍手,甩甩被沾上灰烬的衣摆,转身离去。
大管家敢针对苛待他,他不仅要当面回击,还要铲除他的亲信,以示威胁。
要怪就怪他们藏不住那点小心思,也管不住自己那张嘴吧。
否则怎么会被漱清抓住可深究的话柄呢?
出了这口气,漱清心情变好,回去后吃的东西都多了。
前两天闻什么都觉得腻味,什么都不想吃,今天倒是吃了两碗酒酿圆子,还吃了好几块齁甜的酥糕。
就是晚上刚躺下,房门突然被用力踹开,几天不见的冥王殿下一脸怒容地出现了。
“你当真是连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了!”
冥王脚步急,走路时带起一阵风进来。
“前几天才教训过你,不准你再滥用私刑,你倒好,直接杀人灭口了!”
嗓门真大。
震得漱清心脏都颤抖。
漱清捂着心口坐起来,一言不发地看向冥王。
今晚没再穿那些颜色鲜艳的衣服了,此时就是件梨白色的里衣。
但凑近了看,材质是垂顺柔滑的丝绸,轻盈薄透,若隐若现,还印着精美花卉图案。
肤白凝脂的小美人,黑发如瀑,眸色湿润,身形纤细。
就这么静静坐在那里。
看上去无辜可怜,似乎是他遭受了什么不公待遇。
“……别做出这副委屈的模样看着我,你到底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漱清心里很有数。
就是太有数了,所以才要这样。
“……是他们侮辱嘲讽我在先,我一时气急,才会这么做的。”
漱清委屈地说:“护卫都能为我作证,我只是路过那里,是他们非要招惹我的。”
8.第 8 章
杀两个小管事算什么?
漱清有理有据,还有两个护卫人证,只要冥王不追求,这事就跟打两个喷嚏一样,荡不起半点波澜。
说到底,冥王主宰这里的一切,好坏全凭他一张嘴说了算。
他也不相信冥王会为这么一件小事生气,此时的怒气,主要还是出于对自己的不满。
刻意冷落自己这么多天,结果自己不仅没有去求饶认错,而是又跑出去惹是生非,冥王能不气吗?
漱清站起身,缓缓走到冥王面前。
“……殿下就算不信我,总该相信自己挑选的护卫吧?他们说是保护我……虽然根本保护不好我,任由我被别人欺负。”
冥王眯起眼,冷笑了一下。
有时他都佩服这只小蝴蝶。
看上去多无辜委屈的模样,实则这种情况还不忘告状。
不管发生过什么,总能叙述成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
“别人欺负你?”冥王冷哼,“这里还有谁能欺负你吗?”
“怎么没有,他们当面嘲笑我,说我是被殿下厌弃了……”
漱清抬眼看向冥王,眼角都冒着可怜的水汽:“我也以为,殿下不会再来找我了呢……”
心里可惜,要真不来就好了。
不来就把他放了吧,他还能早点回去仙山。
但这么两句,直接将自己没去找冥王认错的现实掩盖过去。
似乎不是他不去,而是没有冥王的任何指示,他根本不敢过去。
冥王挑眉,捏住他的手腕:“就你这点小花招,真当我看不出来?”
装着顺从温顺,其实心里比谁都有主意。
不吃软也不吃硬。
总是当面虚心听教,转个身就什么都忘光,还屡教不改。
可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这样。
连勾引手段都如此特别。
“成日犯错挑事,撒个娇就想蒙混过去?我看你这几天是半点都没反省。”
漱清心里冷哼,反省什么呢,都是对面主动贴上来的,如果这些家伙能捂好尾巴,自己想抓也抓不到。
见漱清沉默,冥王另只手捏起他的下巴:“你以为摆出可怜无辜的模样,给我灌点迷魂汤,我就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就能放过你了?”
……迷魂汤?
漱清差点没忍住皱眉,谁想给冥王灌迷魂汤了?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用这张脸勾引迷惑我,呵,也对,毕竟这是你最了得的手段。”
“……”
唯独这件事,是漱清最没办法接受的。
他从来没想过要勾引冥王。
就算现在能仗着冥王的权势狐假虎威,不用看底下其他人脸色,可如果有的选,他宁可当回先前伺候的职位,做个能力出众的下人就行。
他只想安稳等着罚期结束,离开这里。
是冥王让局面变成了他不喜欢的模样。
是冥王造就了这一切,让他从此在冥界的地位尴尬。
结果竟说是他勾引?
漱清恨不得也给冥王一巴掌。
“怎么不说话了?你不是最伶牙俐齿,最会为自己辩解吗?”
多说两句,话题就不可避免地回到了漱清甩山神巴掌这件事上。
冥王最在意的,还是山神对漱清起过的觊觎之心。
“那天你也是用这种方式对付我六弟的吧?”
“……”
“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未必就清清白白,颠倒黑白也是你惯用的伎俩,跟这次一样。”
“总不至于是你想勾引他没成功,怕被我惩罚,所以才——”
啪——
冥王的话未能说完,在那一秒,漱清只感觉愤怒涌上心头,割裂所有理智,浑身被浸泡在怒火烈浴里,等反应过来,手臂已经挥舞起来,巴掌真甩在了冥王脸上。
声响清脆。
漱清掌心都阵阵刺痛。
无尽的沉默包裹着恐惧,将这一刻笼罩。
很久之后,冥王的声音先响起:“呵。”
手指轻触被漱清打过的部分,正在发热作疼。
冥王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气极反笑:“你连我都敢动手?”
“……”
漱清额前渗出汗珠,胸腔起伏,脑内全是混乱的大片白点。
冥王的话是让他很生气没错。
可他怎么能对冥王动手?
真是活腻了吗?
漱清心底立即爬上几分悔恨,却又觉得无法控制。
刚才那股情绪来得很冲动很突然,就像有股火,一下从肚子烧到了脑袋,烧得他失去所有意识。
等反应过来,只感觉到了掌心的疼痛。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冥王不会杀了他吧?
这下别说厌弃了,怕是要被千刀万剐再碎尸万段了。
漱清闭了闭眼,慌乱片刻后,最终还是稳定下来。
罢了。
打都打了,光阴又不能倒退。
“……我本以为,殿下即便凶狠严厉,却是能讲道理,是非分明的。”
正如冥王所说,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将场面说成最有利自己的情况。
“我并不能离开冥界,去招惹山神殿下做什么?那天分明是他过来,轻薄了我在先……至于为什么要轻薄我,那当然是因为他与殿下不合,想拿我恶心殿下罢了。”
反正最坏结果就是碎尸万段,那不如把这些话说爽了。
“如果我跟殿下毫无关系,只是普通的杂役下属,山神殿下犯得着来接近我吗?”
“他想针对的难道是我吗?他想针对的分明是殿下,只是他不敢直接与殿下为难,所以才拿我下手。”
漱清气都不喘一口,大段话说得无比流利:“今晚殿下也是,殿下当然明白山神殿下意欲何为,只是也不敢与他为敌,所以拿我出气。”
“……我不敢,与他为敌?”
冥王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似笑非笑,听得人心里发毛。
漱清心跳变快,感觉肚子都抽了一下,浑身肌肉紧绷。
但已经说到这种份上,没有回头路能走了。
“……难道不是吗?”
他选择继续说下去。
“……殿下明知错不在我,却迁怒到我身上,不就是忌惮山神,拿我出气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漱清咽了咽口水:“……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殿下呢,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吗?”
“殿下又是惩罚我,又是奚落我,能起什么效呢?即便我今天死在这里,殿下房里换了其他人,山神殿下就会收敛求和吗?”
“殿下房里换了谁都一样……殿下要真觉得是我的错,大不了把我送给山神,也许山神高兴了,以后就不为难殿下了。”
听着似乎有挑拨离间的成分,但山神跟冥王之间的关系,不用别人挑拨,本身就四分五裂。
漱清说得有些夸张,却也都是实话。
是他平白无故被山神恶心了一顿,结果冥王反过来污蔑他。
他受不了。
说完这些,他们面对面站着,像在进行一种沉默的对峙,谁都没再开口。
时间越久,漱清心里越没底,后背浸出一层薄汗。
谁能不怕死呢。
要真因为一巴掌死在今晚,他自己都难以原谅这份冲动。
可就在漱清以为自己怎么都躲不过去时,冥王却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衣摆飘扬,大步流星。
就是带着明显的怒气,震飞了屏风跟外边的桌椅。
虽然不知道接下去会怎么样,但目前至少有了喘口气的空隙。
漱清跌坐在床边,大口喘气,才发现自己浑身软得厉害,肚子更是一抽一抽的疼。
过了一会儿,侍女小心翼翼地进来收拾,还端了碗糖水给漱清。
“小仙……殿下已经走了,喝口水压压惊吧……”
听着里面的争吵声响起时,侍女跟护卫都受到不小惊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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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漱清那记响亮的巴掌声时,更是惊得差点魂飞魄散。
还以为漱清至少会在冥王面前乖顺。
没想到他连冥王都敢打。
漱清面色苍白,摇了摇头:“我不想喝,拿下去吧。”
侍女也不强求,但还是忍不住问:“小仙……你怎么能跟殿下动手呢?”
“没忍住。”
“……”
但第一次看到漱清这么苍白害怕的模样,侍女想他也是恐惧的,便没再多说。
“小仙赶紧休息吧,殿下估计不会再来了,这会儿肯定也在气头上,明天再去向殿下认错吧。”
……
但怎么可能睡得着。
漱清躺上床闭了眼,屋内恢复一片寂静,然而胸腔内的情绪还在澎湃起伏,完全无法平静。
等到终于有些迷糊的睡意时,房门又被重重踹开。
裹着凌冽杀意的寒风灌入。
漱清瞬间浑身激灵,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转过身,便对上一身杀气的冥王。
而冥王手上,正握着一把长剑,昏暗光线下,剑身折射出阴森恐怖的光。
漱清立即瞪大眼睛,以为冥王是真来杀他了,下意识往床里面缩。
可下一秒,冥王又扔掉了手上的长剑,开口说道:“你说得对。”
“……”
漱清不明所以,不敢回答,直到冥王将另一只手上的东西也扔下。
漱清这才注意到,视线下意识飘过去看——竟是山神的头颅。
心脏当场如鼓擂般剧烈大惊。
漱清感觉一口气差点透不出,再看向冥王,才发现他的衣服上全是血迹,脸上跟手上也都是。
漱清瞪着双眼,除了急促呼吸,就这么呆呆地看着冥王外,竟什么反应都做不出了。
再听冥王说话,连声音都透出股阴冷潮湿的杀气。
“你说得对。”冥王又说了一遍,“我最应该惩罚的是他,竟敢觊觎我的东西,死几百遍都不足惜。”
而漱清从未像此刻此刻,这么真切清晰感受到他的身份,以及他所能带来的恐惧。
这就是冥界之主。
掌管万物生死的王。
“我对他的惩罚,就是杀了他。”
冥王指向漱清:“接着才是你,几次三番不听我话,惹是生非,都敢对我伸爪子了。”
“……”
“你自己说说,我该怎么罚你才好。”
“……”
见漱清面色苍白,魂不守舍,是真被吓到的模样,冥王笑了:“是我平时太纵容你了,你确实不知道,我真生气时是怎么样的。”
冥王脱去外衣,裹着浑身的杀气跟血腥味朝他靠近。
“害怕吗?”
“怕就对了,以后要听话,别惹我生气……再有下次,我会把你的爪子剁了。”
漱清没有反应,更没抵抗,周身只被冥王带来的寒气包围,以至于单薄衣服被撕扯掉都毫无察觉。
等难言的疼痛将他拽过神来时,身体已经像被钉在床上,连呼吸都费劲。
冥王带来的杀气很冷,身体却很热,也让漱清感到很痛。
是惩罚。
是驯服,是警告。
冥王掐着他的脖子,没让他感到窒息,却也没让他呼吸太舒服。
漱清浑身颤抖,终于有了反抗的回应:“……不要,放手!我不要这样!”
可惜连冥王的手掌都反不出。
“你不配跟我提任何要求,不过是给我暖床的玩意儿……你该庆幸我现在还舍不得杀你,否则你早被我剁碎了。”
漱清什么都听不清,又挣扎地往前爬,无奈根本挪动不了分毫。
“殿下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极度畏惧的泪水簌簌落下,漱清是真怕了,头一回如此崩溃地求饶。
冥王紧紧按着他不放:“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要听话。”
“虽然我还舍不得杀你,但我可以干/.死你。”
9.第 9 章
漱清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只感觉睡了很久很久,睡得并不安稳,总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全程似醒非醒。
他听到冥王起来的动静,离开了房间。
后来又听到冥王回来的声音,似乎在问侍女什么话,还来床边看了看他。
如此反复好几次,漱清都有模糊的感知,只是身体无比沉重,挪动不了分毫。
起初还感觉身体很冷,时不时突然打颤发抖,直到被圈入一个怀抱之中,又开始变得很热。
漱清不喜欢冷,也不喜欢热,无奈没有挣扎的力气,只能这么热着睡去。
这回睡得沉了些。
结果又做了个噩梦。
梦到自己竟被打回原形,变成了蝴蝶的形态,还不幸撞在一片蜘蛛网上,被蛛网束缚全身。
他拼尽全力挣扎,却不能挣脱丝毫,眼睁睁看着自己荧光闪闪的蓝色翅膀被撕裂,最后竟幻化成了另一只很小很小的蝴蝶。
一只很像自己的小小蝴蝶。
却是黑色的,还散发着冥王身上才有的气息。
漱清不喜欢这只小蝴蝶,甚至有些恐惧。
果不其然,小蝴蝶渐渐变成了一团黑色的小怪物,顺着蜘蛛网朝他爬来。
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可漱清就是能意识到,这只小怪物是想吃他的血肉。
蜘蛛网已经困住他的所有行动,又来一只小怪物想吃他,漱清急得不行,忍着翅膀被撕裂的疼痛,加剧了挣扎。
直到小怪物爬上他的身体,漱清才终于从噩梦中逃离,猛地睁开双眼。
冷汗浸透了里衣,大口喘着粗气,一下从床上坐起。
等到呼吸心跳平缓后,整个人才渐渐平静。
看向四周,仍在他的房间内。
很安静。
没有冥王,也没有侍女,看外面的光线,应该是白天。
“……春、春梨?”
漱清喊了声侍女,喉咙却又干又痛,说话都不流畅。
很渴很饿。
漱清猜想自己应该睡了很久。
掀开被子下床,想给自己倒口水喝,结果脚底才落到地面,双腿直接发软,整个身体摔倒在地。
此时外面也有了声响,是侍女进来了,看到漱清趴在地上,连忙过来扶他。
“……小仙,你没事吧?”
“……没事。”
漱清搭着她的手,慢慢起来了,在床边坐下:“我睡了多久?”
侍女回答:“小仙睡了好久,已经过去两晚了。”
难怪他会这么饿,嗓子还这么难受。
“……我很饿,我想吃东西,还要喝水。”
“奴婢这就去准备。”
“……嗯。”
不过奇怪的是,这回漱清并不觉得哪里难受。
以往被冥王这么折腾一晚,他必然浑身不适,需要休息好几天。
这回睡的时间是久了些,醒来还又饿又渴,但身体非但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
难不成是冥王渡灵力给他了?
总不可能是他偷偷吸食冥王灵力了吧?
侍女很快端来食物。
漱清说着很饿,吃得也很急,但实际却没吃太多,猛塞五六口又喝了几口水后,就不吃了。
面色苍白憔悴,神情沉思呆愣,长发散着,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
见惯了漱清总是得意张狂的模样,第一次见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侍女最大的感受竟是冥王到底有多过分,居然能将漱清折腾成这样?
“……我来为小仙梳洗换衣吧?”
漱清摇摇头:“不用了。”
侍女不敢置信,平时漱清最在意外貌,不管去哪都要打扮得漂亮。
哪怕闭门不出,只是躺着休息,也要将头发梳得整齐干净,还会换件里衣。
今天居然连头发都不梳了。
肯定是被冥王吓坏了。
也难怪。
那晚看到冥王拎着山神的头颅回来,他们都被吓得不轻。
其他人早上进屋打扫时,更是吓得浑身颤抖。
他们还只是短暂接触。
但漱清是被冥王关在屋内,待了整整一个晚上。
当晚谁都没敢进去,没人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侍女想了想,试图安慰小仙:“……冥王殿下心里,还是有小仙的,小仙睡着的时候,殿下来看过好几次呢……还说等小仙醒来,就让人立马通知呢……”
漱清眼波颤了颤:“有人去通知了吗?”
“有啊,小仙一醒,我就叫人去通知了。”
“……”
“……小仙?”
“出去。”
侍女一僵。
“出去,我想自己待着。”
“……是。”
侍女不明白自己说错了什么,但明显能感受到漱清是对自己生气了。
不敢多言,很听话地退下。
刚到门口,便跟过来的冥王遇上,侍女弯腰下蹲行礼:“……见过殿下。”
冥王摆摆手,大步往里面走去。
前后不过几秒,可等冥王绕到屏风后,根本没见到漱清。
——只见漱清迅速钻进床底,留下一截淡绿色的衣摆。
冥王身形高大威严,几步走到旁边:“你躲什么?”
漱清没有回答,但露在外面的一截衣服也迅速被扯进床底。
“不见我?你能永远不见我?”
冥王嘴角带着笑意,说话时的语气音调却故意很冷。
“又不听话了?要我亲自动手把你拉出来吗?”
发生过那晚的事,这种威胁对任何人来说都很可怕。
对漱清也不例外。
但漱清仍旧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躲在床底,不出声也不动作。
像在沉默地对峙:有本身你就真动手将我拉出去。
“自己出来,别逼我动手,想想不听话的后果,你还敢承担吗?”
漱清不敢。
但漱清就是不出去。
因为他也坚信,冥王不可能真做出这种事。
他只是钻床底下,又不是踩冥王头顶上,有什么值得生气的。
金尊玉贵的冥王大人难道真会因此弯下腰,伸手来床底下拉他吗?还是要把他睡的床整个掀翻呢?
“我数到三,你马上就出来。”
声音冷若冰霜,让漱清想起那晚冥王裹着杀意进来时,那把沾着阴森血迹,折着惨淡光线的长剑。
漱清身体又颤了颤。
“三。”
“二。
“一。”
“……”
但三个数都数完了,漱清还是沉默地缩在床底,没有任何回应,就是不肯出去。
害怕却坚持对抗到底。
好在冥王并不是真的生气,也没有要生气,对于漱清的反应,更不觉得意外。
这只小蝴蝶一贯如此。
装无辜装可怜,害怕的时候脆弱求饶,抓不到他的时候就我行我素,一切必须以自己的主意为准,不见棺材不落泪。
但冥王并没有讨厌他这种性格,相反就是被漱清这样的性格吸引,才会起了想要征服的欲望。
眼下也觉得挺好。
还能继续坚持自己的脾气跟原则,看来他没将小蝴蝶吓得太过分。
“看来这回你是真知错了。”
“……”
虽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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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漱清的回应,但冥王能自圆其说下去:“罢了,你爱钻床底就在床底待着吧,正好反省反省。”
“本王还有其他事务处理,懒得管你。”
冥王没多做停留,说完这些,真转身走了。
漱清没有立刻出去,还是继续趴了一会儿,生怕冥王会突然杀回来。
知不知错很难说,但此时漱清很知道,自己应该想办法离开冥界了。
冥王手段狠戾残暴,脾性又阴晴不定,连山神都敢说杀就杀,哪天真有可能连自己也杀了。
若他继续留在这里,大概率死路一条。
开什么玩笑。
他怎么可能真交代在这种地方,他还要回去仙山,回到仙君身边的。
漱清咬牙切齿,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了。
……
漱清颓废了好几天,也继续躲了冥王好几天。
整日衣服不换,头发不梳,更不出房门,连东西都吃很少,就像只躲在洞穴里的小野兽,对外面充满了戒备。
冥王每天都有来看他,但每次他都躲床底,不说话不出去,不管冥王如何威逼利诱都没用。
有次冥王差点真翻床板,第二天漱清就换了躲的地方,直接变回原形飞到了花里。
屋内每天都会摆上新鲜的花朵,那天又正好是蓝色的花,花瓣很大,层层叠叠,藏一只蝴蝶绰绰有余。
谁都没想到漱清会来这招,冥王还以为他逃出去了,四处搜寻,闹得一阵人仰马翻,最后还是漱清睡着了,从花瓣上掉下去,才被侍女发现就在桌上。
房间里没花了。
床也被换了。
冥王还用法术封住了漱清的部分灵力,不准他再变回原形。
漱清很无奈,只能成天在贵妃榻上躺着了。
“……小仙快看,这些都是新来的布料,这下可以做好多新衣服呢。”
“还有这些,都是人间的新奇小玩意儿,小仙想玩吗?”
“小仙饿不饿,最近殿内多设了一个小厨房,能做好多新花样,小仙要不要试试?”
“小仙……要不要去花园走走?小仙好久没出门了,我给小仙梳洗换衣,出去走走吧?”
侍女天天在耳边念叨,聒噪得漱清受不了,终于给了拒绝的回答。
“不想去。”
“为什么不想去?”侍女说道,“如今花园更漂亮了,多了好些新的种类,花瓣开得又大又多,小仙一定会喜欢的。”
漱清背对侍女侧躺着,闭着眼:“出去只是让所有人都笑话我,何苦去找这个晦气。”
“……怎么会呢?谁敢笑话小仙?”
“就算当面不敢,心里肯定都这么想。”
漱清平淡地说:“我累了,不想再管这些人心里是怎么想了,也懒得再想办法治他们了,从此以后我只待在这里,整个冥界也能太平。”
“……”
侍女顿住,不知如何回应了。
但身后很快接上另一道声音:“本王陪你去,任谁心里也不敢这么想了。”
是冥王进来了。
侍女连忙行礼:“……见过殿下。”
“下去吧。”
“……是。”
侍女连忙退下,屋内只剩漱清跟冥王。
但漱清一动不动,仍保持着侧躺的姿势,看都不看冥王一眼。
冥王走近,在边上坐下:“……还在生气?都几天了,气性就这么大?”
逃又逃不掉,躲也没处躲,漱清被迫面对冥王,语气淡淡的:“没生气。”
“……那你还不起来?”
“身体不适,殿下见谅。”
“看着我。”
“不看。”
“……”
10.第 10 章
事情过去这么多天,漱清当然也对自己的行为进行过深刻反省。
虽然现在冥王还没要他的命,但从冥王能直接杀掉山神的行为来看,自己早晚要面对这么一天。
到时不一定又是自己动了手,可能只是说错了一句话,进门踏错了脚,或者仅仅因为他还在呼吸——漱清已经见识过了,发生的事情是大是小无关紧要,只要那一瞬的情绪够了,其他冥王根本不在乎。
现在不杀他,还有耐心来哄他,大概是冥王对他还有点兴趣。
漱清从不觉得冥王有多喜欢自己,就算称得上喜欢,这份喜欢中也毫无“真心”。
最多就是一种玩弄。
也许是他的性格或者其他什么,让冥王觉得尚有新鲜感。
但漱清可没信心能一直保持这份新鲜感。
等到新鲜感消退,兴趣不再……自己该怎么办?原地等死吗?
这几天漱清一直在想逃出去的办法,无奈想破脑袋都想不出。
先不说冥界守卫森严,没有通行腰牌等于插翅难飞。
他更是被困于冥王宫殿,现在连宫殿都不能出去,逃出冥界更是妄想。
其次就算真能离开,他去哪呢?
罚期未满,他能回仙山吗?
仙君会认可他这样的行为吗?会救他吗?
漱清想得心烦头疼,又是真被冥王的疯狂举动吓到,所以这几天的精神不济并非全部假装,是他确实需要休息。
但今天稍微好些了,嘴巴又开始忍不住,听到冥王说话便下意识句句回嘴。
漱清是不喜欢冥王,可也从来没到这种份上。
很奇怪。
体内似乎潜藏着一道并不属于自己的力量,专门控制着“冲动”,并只对冥王的声音起效,一听到就想进攻。
果然,这场短暂的对话结束,气氛陷入沉默。
冥王没再说什么,也没走,可阴恻恻的气场蔓延,漱清能感觉到,冥王是不高兴了。
他突然睁开眼,猛地一下坐起身。
不是想跟冥王说什么,而是鼻腔内痒痒的,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流出来。
刚坐直身体,鼻血就啪嗒啪嗒滴在白色的衣服上。
短短几天,漱清消瘦了一圈。
鼻血滴落在雪白的布料上,晕开大片痕迹,鲜艳刺眼。
冥王看着他苍白单薄的模样,忍下了想发作的脾气。
“怎么还流鼻血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漱清伸手擦拭,自己也纳闷,好端端的怎么会流鼻血。
“……这还是第一次。”
好在没流太多,过一会儿就止住了。
侍女端了吃的进来,在外间桌上布好菜后,过来传话:“小仙请先用……小仙?!”
微微抬眼,看到漱清衣服上全是血,下意识认为是冥王对他动手了。
二话不说就先跪下:“……冥王殿下恕罪。”
漱清都愣了愣。
冥王反应过来后,脸色更臭。
“恕你什么罪?”
“……”
“是没有用心伺候的罪么?”
“……”
冥王叹气:“起来吧,先给他换身衣服。”
“……是。”
侍女小心翼翼站起来,低着头走到漱清身侧。
走近终于看清,原来是漱清流了鼻血,只因衣服是白色,又晕染开了,所以才显得格外夸张。
侍女悄悄松了口气。
冥王抿着薄唇:“先换衣服,再吃点东西,等吃完东西,本王陪你出去走走。”
漱清才不要冥王陪他出去。
虽然这怎么都能算作冥王给的台阶了,这么陪他出去走一圈,所有人就会知道他并未失宠。
但漱清还没想好接下去该怎么做,他必须找到自己的方向,而不是在还不清醒的时候,任由冥王牵着鼻子走。
不过漱清也没立刻回绝。
他先去换了身干净衣服,又慢慢吞吞吃了些东西,吃完才说:“我好像有些头晕,想再休息一会儿。”
冥王能看出漱清是故意的,无语到发笑,便也故意道:“好,那你先休息,本王今天有的是时间,就在这儿陪着你。”
看这只小蝴蝶要折腾到什么时候,等会儿还能用什么招式。
结果漱清往床上一躺,没一会儿真睡着了。
屋内寂静,只有漱清均匀的呼吸声传出。
起初冥王还不肯信,特意伸手过去试探,轻触漱清脸颊。
看到漱清不避不让,神色放松,眼皮未动,才敢相信是真的。
居然真睡了?
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冥王才走到外间,找来侍女问话:“最近一直这样?”
侍女心里还在紧张。
刚才误会冥王痛打漱清,生怕冥王是要跟自己算账,回答便特别小心详细。
“……回殿下,是的,小仙最近精神不好,食欲也不好,大部分时间都在休息。”
回想漱清单薄孱弱的身形,冥王凝神沉思。
还以为又是小蝴蝶故意装可怜扮无辜的把戏——结果好像是真的了。
“找大夫瞧过吗?”
“瞧过一次,大夫说,大夫说……”
“直说。”
侍女这才敢说下去:“大夫说小仙,是惊吓过度……再加平日里心思太重,忧虑过甚,导致脉象都有些混乱异常,其实诊断没很清楚……但后来大夫再来时,小仙就不肯让大夫看了,大夫只好开了些温和滋补的药方,先让小仙喝着。”
惊吓过度。
心思太重,忧虑过甚。
但都这样了,还天天跟他闹,想方设法躲避他,能不忧虑过甚吗?
“他喝了吗?”
“……没有。”
“……”
竟是毫不意外的回答。
侍女道:“小仙这两日胃口不济,吃的东西少,喝药就更难了。”
“不过奴婢观察发现,最近小仙口味也有些变化,如果是甜口的酥皮点心,倒愿意多吃些。”
“那就做多这些给他。”
侍女顿了顿,试着说道:“……回殿下话,这些点心大都是从人间带来的,奴婢也叫厨房做过,大概是味道不一样,小仙总能尝出来。”
“呵,嘴巴还挺刁钻。”
冥王视线望向里面。
“罢了,以后他想吃什么,你去给他买,晚点去找管事领个通行牌,本王暂时允你这段时间在冥界随意出入。”
侍女大惊,忙道:“……谢殿下,奴婢一定好好照顾小仙。”
“还有什么情况,都一并告诉本王。”
冥王虽然天天过来,但待的时间并不久,也不留下过夜。
一来是他总觉得漱清在闹,二来漱清确实在闹,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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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天仔细一问,才知道漱清也有真的不舒服。
可这并未激起冥王心里的半分愧疚。
相反,冥王很喜欢这种感觉。
能够治服这只小蝴蝶,掌控着他,让他惧怕,拥有一切如愿的绝对统治感。
他当然可以纵容漱清的胡闹。
但前提是胡闹不出自己的掌心,漱清也不敢对着自己随意亮爪子。
……
当晚冥王留了下来。
但漱清并不知道,他一觉睡到半夜,突然听到旁边有动静,睁开双眼后,才发现自己被冥王抱在怀里。
很暖和。
灵力更是莫名充盈,正在全身脉络循环游走。
所以漱清睡得很好。
以至于感受到冥王要起来的动作时,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做出了动作——下意识就将冥王抱紧,还贴脸上去蹭了蹭。
冥王瞬间就停止动作,轻声开口:“吵醒你了?”
这道声音又让漱清清醒,意识到抱着自己的是冥王,他立刻就要拉开距离。
无奈被冥王结实的手臂圈住,根本挣扎不动,漱清只能继续缩着。
外面传来侍卫的声音:“殿下,是天帝召见。”
冥王回道:“本王知道了。”
这种时候突然召见,还能为了什么,只能是为他杀了山神的事。
对此冥王早有准备,没太在乎。
低头看向怀里的小蝴蝶,对于刚才又抱又蹭的小动作,心里感到非常受用,竟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闹过这么多天,今晚可算安静抱了会儿。
冥王也是今晚才发现,小蝴蝶身上还多了种先前没有的奇异香味。
白天没闻出来,晚上睡觉才闻到,淡淡的,似乎还带有镇魂安神的效果,能令人心情平静。
现在漱清醒了,有了小动作,香味便跟着变浓。
除了令人感到平静,冥王心底还升起一股古怪的保护欲。
想留在小蝴蝶身边。
不想走了,要不就带着他一起走。
但这种念头并未维持太久,光是从脑海里掠过,冥王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可笑。
“天帝召见,我得过去,你继续睡。”
漱清没问是什么事,但心里也能猜到,兄弟相弑绝非小事,天帝不可能当这件事没有发生。
希望天帝的惩罚重点。
能多重就有多重。
最好打断冥王双手,再关押他几万年。
感受到腰上的手臂一松,漱清立刻从冥王怀里滚出去,滚到一边背对着躺好,不言不语。
外面又催了几遍,看得出来很急。
冥王便没跟漱清计较,换好衣服后,被一堆人簇拥着离开了。
已经睡很久,这么醒一下,漱清有些睡不着了。
确定冥王真离开后,他从床上坐起来,掀开床帘:“……春梨。”
侍女很快进来:“小仙,有什么吩咐。”
“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从白天睡到现在,滴水未进,胃口再不好也该饿了。
侍女忙道:“奴婢正好准备了小仙爱吃的酥点,奴婢这就去拿。”
“嗯。”
虽然很饿,身体好像没什么力气,但充沛的灵力游走全身,掌心都在微微发热。
漱清很纳闷,难道他真吸冥王精气了?嗯?冥王也任着他吸?
11.第 11 章
侍女很快端上点心,都是漱清最近爱吃的甜口味。
“小仙爱吃的枣花酥,这回买了好多呢,还有桂花糕,核桃酥,还有汤圆,红豆包子,小仙快尝尝。”
漱清看了一眼,却没动作。
侍女不解:“……不合小仙胃口吗?”
从最近变化的胃口来看,漱清确实偏爱甜食,侍女准备的东西没有错。
无奈变化总是说来就来,漱清也不知道原因,此时此刻就是没那么想吃了。
“我现在,想吃肉。”漱清看向侍女,“有肉吗?”
侍女不免有种苦心错付的失落,但还是很快回答:“……有!小厨房里有很多肉,我现在就去拿!”
“嗯。”
没过多久,侍女就指挥着两个小厮,端来了一整个烤羊腿。
还有东坡肉,叫花鸡,八宝葫芦鸭,蟹粉狮子头。
“动作都快点,要是饿坏了小仙,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侍女原本是话少安静的性格,但待在漱清身边久了,不知不觉就学了他的模样,也变得强硬凶悍起来。
漱清听到外面的动静,莫名感觉有些好笑,心情好了几分。
心情变好,胃口也跟着好了。
前几日闻到荤腥就觉得油腻,眼下大口大口吃着,居然感到非常满足。
难得连米饭都吃了两碗,吃完后,还能继续吃点心。
吃了汤圆跟好几块枣花酥,吃红豆包的时候,还只挑着里面的豆馅吃。
看到漱清恢复胃口,侍女安心不少,正想将冥王的特别关照告诉他,自己暂时能随意进入冥界,之后想吃什么都能去买,但另一个小侍女突然进来,探头张望:“春梨姐姐……”
侍女向漱清行了个礼,先出去了。
没几句话的功夫,又很快回来。
漱清已经扒光三个红豆包的内馅,正开始扒第四个。
“小仙。”
“什么事?”
“是小仙之前救下的那名奴仆……这几日一直过来,说想见小仙。”
但前几天漱清精神不好,侍女便没汇报这件事,现在见漱清好多了,才说出来。
漱清纳闷:“……我救下的?”
他救谁了?
他竟然还在这里救人了?他怎么不知道?
春梨解释:“是小仙救下的啊,就是脸上有很长一疤的,模样怪吓人的那个。”
“……哦,是他啊。”
漱清想起来了。
主要当时并不是为了救人,只是他以此为借口想找两个小管事的茬罢了。
但漱清更纳闷了:“他并不属于冥界吧……怎么还待在这里?”
“……”
因为是漱清救下的,谁也不敢随意将这家伙驱逐,而这点小事,更没人敢让冥王去定夺,于是就让这人在这边待了几天。
春梨道:“那奴婢这就叫人打发了他。”
“等等。”
春梨赶紧停下脚步:“……小仙还有什么吩咐?”
漱清想了想:“叫他进来吧。”
“……是。”
漱清刚吃过东西,苍白的脸上有了几分红润,身形修长纤细,披着件淡绿色的外套,长发散开,没有任何装饰,一身单薄柔软的破碎感,依旧美得叫人挪不开眼。
奴仆被侍女带了进来,膝盖跪在地上,却抬头呆呆地望着漱清,眼睛都忘了眨。
“别盯着我,你的脸很吓人。”
“……”
奴仆顿时羞愧难当,连忙将头低下:“……冒犯小仙,小仙恕罪。”
“算了,这么吓人也不是你的错。”漱清道,“你肯定最不希望自己长成这样。”
“……”
真相是这样没错。
但漱清的言语太过直白犀利,也相当伤人。
“你见我是为了什么事,说吧?”
“……是,我求见小仙,是想感谢小仙当日出手相救……如果不是小仙,我大概已经死了,小仙就是我的救命恩人。”
漱清无声地笑了笑,没说话。
救命恩人。
好新鲜的说法,没想到他这辈子还能当上谁的救命恩人。
“……我这条命就是属于小仙的了,如果小仙不嫌弃,我愿为小仙当牛做马,永远伺候小仙。”
上赶着给自己当牛做马?
这就更新鲜了。
整个冥界,谁看到他不是避让躲藏?
“想必你听过我的传闻。”
漱清很清楚,自己恶名在外。
“别人都怕我死在我手上,你倒好,主动往我身边凑?就不怕哪天我性子上来,真会要了你的命吗?”
“……比起这些流言传闻,我更相信自己亲眼所见,是小仙救了我的命……在我心里,小仙绝不是坏人……”
漱清至少是有点受不起。
笑了笑,继续说:“你该知道,最近我惹殿下生气,很可能要失宠了吧……所以你讨好我也很难有什么好处,哪天殿下真对我下手,你照样也会没命。”
“无论小仙处于何种境地,我都愿意伺候相伴……我这条命就是属于小仙的了,如果真为小仙而死,那也算是死得其所。”
话音落下,漱清便凭空变出一把长剑,扔到对方面前。
落地声清脆。
“既然如此,现在就为我而死吧。”
“……”
“这是死得其所,你说的。”
“……”
连侍女都有被吓一跳。
永远看不透漱清的行为,猜不到接下去是怎样的场面。
“害怕了吗?”
“……”
对方跪在地上,死死低着头。
“害怕的话就出去吧,你并不属于冥界,想去哪便去哪,你很自由。”
“春梨,送他出去。”
“是。”
漱清起身,侍女向前。
一切看似毫无悬念的时候,奴仆突然抓过长剑,颤抖着双手,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漱清挑了挑眉。
侍女停下脚步,犹豫地看向漱清。
奴仆直起上半身,却依旧低着头,不敢直视漱清。
“……我、我是害怕,但为了小仙,我可以做到。”
“如小仙所见,我面貌丑陋,四处漂泊,不管在哪,都没人将我放在眼里……只有小仙不一样,小仙愿意为我说话,还救下了我……”
“我愿意为小仙做任何事……死了也没关系,死后我就能化为冥界一鬼,就能一直陪着小仙了……”
虽然双手仍在颤抖,但说话的语气却逐渐加重坚定。
说到最后,刀刃贴紧脖子,竟没有再丝毫的犹豫停顿,狠狠割裂皮肤。
鲜血顿时喷涌而出。
哐当——
漱清迅速施法,将长剑甩了出去。
又立刻施展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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愈之术,止住了脖子狂涌而出的鲜血。
那一刻,漱清自己都不敢置信。
眼前面目丑陋的家伙,竟真能做到这步。
“你真愿意为我去死也没用。”漱清冷冷道,“你长得这么丑,每天都要看你,我可受不了。”
“……”
“但看在你能做到这步的份上,我可以治好你的伤疤。”
说来又有几分好笑,漱清成日里喊打喊杀,可最擅长的却是治愈疗术。
此时灵力莫名其妙充沛,他也想试试,这些像是从冥王身上吸取的精气,到底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把脸抬起来,看着我。”
漱清调动灵力,熟练运用,掌心散发出星星点点的白色光芒。
这种法术相当耗费灵力,要不是吸了冥王精气,漱清才不肯干。
刚才破例让人进来,也是看准了这点,想试试灵力能不能起效。
掌心的白色光芒逐渐增强,覆盖上奴仆的全脸后,又渐渐淡去。
而随着光芒散去,贯穿奴仆全脸的丑陋疤痕真不见了,露出底下一张白净清秀的脸。
漱清鬓边渗出一层薄汗,收回手后,慢慢喘着气。
灵力缺失得很快。
从冥王身上吸食的部分,一下就快消耗光了。
“原来你长得还行,行吧,那就留你在我身边伺候吧。”
奴仆不敢置信地伸手摸脸,丑陋凹凸的疤痕消失不见了,面部变得光滑平整。
“小,小仙……我,我的脸……”
激动到说不出话,半个身体还是溅开的血,便哐哐开始磕头。
“多谢小仙!谢谢小仙!”
“我这辈子……我从以后,我永生永世都是小仙最忠实的狗!”
“行了,不用说这些。”
相较之下,漱清还是很冷淡。
一试就将灵力试光了,谁知下次还能不能从冥王身上吸到,他又感觉很可惜。
“你叫什么名字?”
奴仆一顿,声音很轻:“……我,我叫小草。”
“小草?”
“……是,小的叫小草。”
原来是个杂草小妖。
难怪这么卑微软弱,却又生命顽强。
漱清点了点头:“行,你先下去吧,需要你的时候我会叫你,春梨——”
“是。”
侍女明白漱清的意思,快步走到小草面前。
“跟我来吧。”
……
殿内多了个伺候的下人,还是来伺候漱清的,谁也不敢有异议。
冥王殿下不在,这种小事当然由漱清说了算。
而等到冥王回来,冥界已经过了两天。
堆积了不少要处理的事务,冥王也没立刻去看漱清,一上午都在书房处理政务。
这两天漱清胃口好了不少,吃的东西多了,精神也随之变好。
就是有点纳闷:“最近怎么天天都有人间的酥点?先前不总说采买不方便,好几天才能吃一次吗?”
春梨终于能说出来:“是殿下见小仙喜欢吃这些,便吩咐了奴婢多去采买,特意给了奴婢通行牌,好让奴婢自由出入冥界。”
漱清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你说什么?”
他想方设法都很难获取的通行牌,冥王竟轻而易举地给了侍女?
关键冥王离开整整两天,眼下已经回来,侍女才将这件事告诉他?
12.第 12 章
得知侍女身上就有通行牌后,漱清立刻开始制定逃出冥界的初步计划。
虽然很不幸,已经痛失离开的绝佳时机,但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先前的顾虑担忧自动消散,管什么出去之后该去哪,总之先出去了再说。
哪怕出去之后也没好下场,但留在这里绝对没有好下场。
不知通行牌会在侍女手上留多久,所以只要下次冥王离开冥界,他就立刻动身,绝不能犹豫。
难点是时间相当紧张。
冥界的通行牌并非一块死物,任谁拿着都没问题。
通行牌必须经过记录,并全部带有冥王布下的法术,能自动辨认领牌者,不由他人代领或者冒领。
换句话说,给了侍女的通行牌,那就只有侍女一人能用。
就算漱清能偷到,就算他易容成侍女的模样,也会被出入口那边的阵法识破,最后不仅出不去,还会被当场拿下。
除非他身上抹着侍女的血。
血肉能让法术暂时失效,但最多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毕竟是冥王亲手布下的法术,很快就能察觉到血肉跟真身的区别。
于是逃跑计划初具雏形。
等到下次冥王离开冥界的时候,漱清便易容成侍女的模样,身上抹点侍女的血,然后在一盏茶的时间内通过出入口,离开冥界。
很紧张,很危险。
要是被冥王发现,漱清估计真会被大卸八块。
但他觉得可行,值得冒险尝试。
就是以后要让侍女天天去人间买东西了。
只要侍女出入频繁,能让出入口的侍卫眼熟,等到自己离开时,也能更加顺利。
而随着逃跑计划的确定,接下去该用来对待冥王的态度也能确定。
暂时保持原来那样就行了。
稍微再装乖一些,别再惹冥王生气,绝不能让冥王收回给侍女的通行牌。
但也不能突然就乖过头。
这跟他的性格不相符合,太乖说不定反而引起冥王怀疑。
他真受够待在冥界,待在冥王身边了。
冥王阴晴不定,喜怒无常,他被吓到一次就够了,也实在是怕了。
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冥王的对手,反抗绝对没有好下场,只有逃跑才是最佳选择。
连续阴郁好一段时间的心情终于重现期待跟欣喜。
想到自己有了能逃离冥界的办法,漱清就控制不住的兴奋。
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他绝对会离开这里的。
……
兄弟相杀不是小事。
杀的还是山神,哪怕是冥王,这回也受到了天帝的严厉惩罚。
只是天界跟冥界的时间流速不同,虽然冥界才过去两天,实际天界已经过去十天。
冥王觉得自己很久很久没看到漱清了,白天将这两日堆积的事务处理完后,晚上便来到了漱清所在的偏殿。
刚踏入漱清的寝间,就被那股奇异的香味熏了满脸。
乍闻如花香浓烈馥郁,但多闻一会儿,又淡下来,似乎变成了某种水果的清甜,暖暖软软的,不仅好闻,还能平静心情。
漱清正半躺在榻上,边吃酥点边看话本,眼眸认真,嘴角含笑。
冥王扯了扯嘴角,看来自己在天界受罚的几日,这只小蝴蝶过很好。
气色都肉眼可见地变红润了。
没人通报,冥王进来很安静。
但浑身冷冽如威严寒山的气场遮掩不住,身形又那么高大,一进来,漱清便看到了。
侍女最先行礼:“见过殿下。”
漱清收起了嘴角的笑意,手里还捏着酥点,坐直身体,看上去欲站不站的模样。
冥王主动道:“不用行礼了,你坐着吧。”
漱清回答这句的速度很快:“……是。”
冥王嗤笑。
这小蝴蝶,还真是不客气。
小草跪坐在漱清边上,刚才负责举着话本翻页,此刻收起来,一边偷偷看了眼冥王,一边赶紧退下,颤着嗓音:“……见、见过冥王殿下。”
冥王瞥了他一眼,发现是个生面孔,但不是很在意,没有搭理。
直接走到漱清旁边坐下:“在看什么?”
凑得近了,漱清身上的香味又变了。
甜味加重,连冥王都没闻出这是什么,只莫名觉得很熟悉,也很好闻。
便理所当然往漱清凑近,贴上他的脖颈,亲昵地嗅了嗅。
漱清身体一僵,下意识只想躲开。
无奈冥王的动作更快,另只手环住漱清的腰身,顺势将人抱起,放入自己怀里。
两人的体型差明显,冥王像座山一样笼罩住漱清,被迫在冥王腿上坐下时,漱清感觉整个身体都麻了。
春梨眼观鼻鼻观心,低下头假装自己不在。
小草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明显有些难以接受,偷偷看了好几眼,表情呆愣震撼。
直到被春梨踹了一脚,才收起眼神,赶紧把头低下。
冥王将脑袋搭在漱清的肩膀上,结实的手臂环着他,一手拨弄漱清的头发,贴得很近,认真嗅着漱清身上的香味,看上去像在把玩一个漂亮的玩偶娃娃。
冥王又问了一遍:“在看什么?”
最初的僵硬过后,漱清还是接受,身体渐渐软和下来。
虽然冥王看上去很冷静,但直觉告诉漱清,此刻他的心情应该不怎么样。
冥王心情好的时候,说几句任性的话也没关系。
但冥王心情不好的时候……漱清已经见识过了,会突然跑去杀掉山神,还会提着山神的头颅扔在他床边。
漱清闭了闭眼,想起那幕还是会后背发凉,指尖都轻颤。
“……看话本,是春梨从凡间带来的。”
“好看吗?”
“……好看。”
“讲的什么?”
漱清就是忍不住:“一个男的不求上进,天天打骂妻子,最后被妻子推进井里淹死了。”
“……”
冥王挑了挑眉:“喜欢这样的故事?”
漱清还是忍不住:“大快人心,欺负妻子的家伙不得好死。”
“……”
小草还没反应过来,春梨已经绝望闭眼,恨不得连呼吸都停了。
好在冥王殿下没追究,笑了几声,心情反而有些好转的感觉。
“这两天胃口好些了吗?”冥王问,“最近爱吃这些点心?”
漱清手里还捏着没吃完的酥点,人都被已经被冥王抱紧了,仍舍不得放下这口吃的。
冥王看了看手边的小桌子,上面还摆着桂花蜜跟绿豆糕。
还有被扒掉外皮,只吃了馅料的红豆包跟芝麻包。
漱清眨眨眼,既然冥王问了,他当然不会错过机会。
“好多了。”他道,“我想天天吃这些。”
但其实漱清乖的时候,冥王也很愿意纵容他,譬如此时此刻,虽然还是会闹点言语上的小把戏,至少不敢再亮爪子。
“喜欢就叫春梨天天去买。”
“……好。”
漱清就等着这句话。
看似微不足道,此刻对冥王来说确实也算不了什么,但能得到这句保证,至少能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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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短期内,冥王不会回收春梨身上的通行牌。
“身上用了什么,这么香?”
“……”
说话的功夫,冥王的怀抱已经越收越紧,恨不得将小蝴蝶融进自己身体的架势。
不管闻过多久,这香味都丝毫不腻,还令人逐渐上瘾。
冥王抱着小蝴蝶往前倾,一下便将漱清压在榻上,一路往下嗅着,最后贴上漱清柔软的小腹,拨开了里衣的绑带,鼻尖点在温凉的皮肤上。
冥王深吸了一口:“好像这里最香?”
漱清只觉得一阵激灵,身体轻颤,手里的酥点差点捏不住。
“……没有,什么都没用。”
冥王闷闷地笑:“你这点小把戏,又当我看不出来?”
“……”
漱清顿时有种被造谣但不能解释的无力感。
他的什么小把戏?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真确定是他的把戏吗?
“我喜欢这个味道,以后可以每天用。”
“……”
可看冥王的模样语气,也不像是假装的,漱清很疑惑,难道他身上真有味道?
嗅嗅自己的衣袖,却什么都没闻到。
漱清往后缩了缩,冥王热乎乎的气息扑在肚皮上,有种微妙的酥麻感漫开全身,他感觉肚子似乎要抽筋了。
“是不是,酥点的味道?”漱清将手举过去,“这是桃花味的,是很好闻。”
冥王笑了:“什么时候学会这招的?”
“……”
“看来我不在的这两日,你反省了不少。”
“……”
漱清真听不懂冥王在说什么。
实际除了冥王之外,也没其他人能闻到这股味道。
冥王将漱清压到榻上后,一切对话都成了种帐内蜜语,春梨跟小草很识相地悄悄退下,将外间的蜡烛都熄灭,再将房门紧紧带上。
冥王站起来,盯着漱清的眼神露骨:“替我宽衣。”
“……”
漱清知道今晚是逃不过了。
不得不站起来,放下捏着的酥点,走到冥王身边,为他宽衣解带。
唯一的报复,也只是将指尖的酥点油渍蹭到冥王衣服上。
而华丽的衣袍落下,冥王结实健壮的身躯上,竟盘踞着无数条狰狞扭曲的血痕。
漱清吓了一跳,抬眼看向冥王:“……这是?”
先前从未在冥王身上看到过这些。
但冥王并不在意的模样:“天帝的惩罚,我杀了山神,抽了我三千鞭。”
“……”
三千鞭?
这都不能把冥王抽死吗?
漱清抿抿嘴唇,生怕内心的真实想法又忍不住暴露,违心地问了句:“……疼吗?”
“当然疼,不过很值得。”冥王说,“这些伤很快就会好,但山神死了,被我挫骨扬灰,以后再也妨碍不到我。”
“……”
用最寻常的语气,平静说出这种阴暗森冷的话语,激起漱清一身鸡皮疙瘩。
那瞬间,他感觉自己好像被条黑色巨蛇绞住了全身,冰凉的鳞片贴着他,信子拂过他的脸,让他一步都难以动弹。
“其他不说,还没问过你,山神死了,你开心吗?”
“……”
“以后也不会再有这么个家伙轻薄欺负你了。”
“……”
冥王捏着漱清的下巴,指腹来回轻点这块柔软细嫩的皮肤。
“其实你乖一点,听话一些,我能给你很好的生活。”
“谁要惹你不高兴,我都能杀了他。”
13.第 13 章
漱清一直都是惧怕冥王的。
其实整个冥界,就没有谁不怕冥王。
只是在杀掉山神后,漱清对于这份惧怕更加深刻具体了。
跟冥王的暴戾无常相比,漱清觉得自己那些手段不过小打小闹,压根什么都算不上。
“吓到你了?”
见漱清抿嘴不语,努力做出平常的模样,身体却止不住的轻轻颤动,冥王心情更好。
伸手捏住漱清纤细的腰身,大笑着说:“怕就对了,先前太过纵容你,才让你敢那般目中无人。”
冥王就是希望漱清恐惧他,敬畏他,这样才能顺从他,乖乖听他的话。
不过冥王也知道这件事很难绝对,漱清总有自己的小脾气,面前一套,背后一套。
而最初,冥王也正是被漱清这样的性格吸引。
所以他不会要求漱清完全改变。
在经历这件事后,冥王决定彻底驯服漱清,他要掌控漱清,要让漱清心甘情愿向自己臣服。
小蝴蝶当然可以继续保持他的傲气,可在面对自己时,冥王要他再也不敢亮出爪子。
“以后要听话,不要再惹我发火。”
“……”
“多做点让我开心的事情,我也会让你过得开心。”
“……”
“听到了吗,回答呢?”
压迫感如森白月光下的巍峨寒山从四面八方包围。
漱清感觉自己身后是千米深渊悬崖,正面又是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
前后都为难,都要命。
他害怕这样的情况。
也讨厌,更不愿意做选择。
冥王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漱清的回答,气场又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挑了挑眉尾,语气染上几分危险:”这就开始不听话了?”
大掌顺着下巴往下,贴到漱清的脖颈处,仿佛只要漱清敢反抗,就会这么狠狠掐上去。
皮肤泛起鸡皮疙瘩,但漱清没有退让躲避,任由冥王的手掌这么贴着自己。
鼻腔终于哼出一声回应:“……哼。”
任性。
但也透出十万分的委屈。
飘进冥王耳里,勾得耳朵发痒,心也发痒。
“哼什么?”
也确实没想到,小蝴蝶会是这样的回答。
漱清侧过脸:“……你就会吓唬我,我才好了些,你又吓唬我。”
语气里的委屈感更重了些。
漱清这时才往后退几步,转身就要跑开的模样。
幸亏冥王手快一步,赶紧将他拉回来:“又要往哪里钻?”
“……哼。”
分不清漱清是装的还是真的,但冥王就是很吃这样的小伎俩。
“好好好,不吓唬你了。”
冥王抱起来他。
“今晚好好疼你。”
“……”
虽然哪个都不想要,可漱清知道今晚肯定逃不过,所以还算平静地接受了。
就当顺便试验看看吧。
是不是只要跟冥王同床共枕,就能吸取冥王的灵力。
冥王抱起漱清,边往前走着,单薄的衣服边散落在地。
但终点并非床榻,而是窗边。
“今晚月色不错,让我仔细看看你。”
闹了好一段日子,期间只跟小蝴蝶睡过一晚,说实话,冥王还真有些馋这口了。
及腰的黑色长发如瀑布般散开,殷红银白的月光照在漱清身上,似乎能将他整个照透,周身浮现一圈淡淡的光辉。
哪能跟平时任性狠毒的小蝴蝶联系到一起。
此时即便不着一缕,月光下的他仍然纯洁神圣。
冥王呼吸急了些,掌心滚烫,抚上漱清温凉的皮肤。
庞大的身躯覆盖而下,猎人迫不及待,准备开始享用今晚丰盛鲜美的猎物。
但——
漱清双手撑在身后,黑眸眨动,勾人心魄,趁着冥王愣神,将白净秀气的脚底贴上冥王的肩膀。
见冥王没有抗拒,大着胆子试探用力,最终踩下了冥王的肩膀。
于是高高在上的冥王殿下,从来都是傲慢俯视他的冥王殿下,一点点被他用脚按了下去。
但等到需要弯曲膝盖的程度,冥王就反应过来了,用力捏住漱清的脚踝,眯起眼睛:“……你在做什么?”
然而又是这样的视角,将漱清看得最清楚最干净。
冥王视线直勾勾的,漱清也勾了勾唇,另只脚踩上冥王的身体,冰凉的脚底滑过血迹未消的伤痕。
“殿下不是说……要疼我吗?”
脚掌持续用力往下踩。
“……那偶尔一次,也用我喜欢的方式吧?”
漱清并没有成功的把握,但真失败也不会失望或意外,反正有机会就试试,万一成功了,他也算是将冥王踩在脚底了。
在其他方面,他无一不是冥王的对手,唯独床笫之间,他偶尔总有能占据主导的时候。
捏着脚踝的力道加重了些,漱清瞬间不抱任何希望,以为冥王是要拒绝他了。
可下一秒,冥王又松了力道,掌心抚着往上:“那就疼你这么一回。”
“……”
漱清不敢置信,可四目相对,他亲眼看着英明神武的冥王大人朝他单膝跪下。
永远需要抬头仰望的男人,他第一次以这样的视角低头俯视。
“不过,既然敢要求我这么做,你也要受得起才行。”
“……”
漱清还陷在俯视冥王的快意中,没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
直到切身体会,支撑的双手开始失力颤抖,差点还掉出窗户。
那晚漱清的求饶声很大,带着哽咽的哭腔,可怜地喊了很久。
足够整个殿内的下人都听见。
但一直到冥王殿下欺负够了,心满意足了,才将他抱回床铺。
……
第二天早上,冥王起来时,漱清毫无察觉,还睡得很深很沉,睡得乱糟糟的。
身上那股奇异的香味竟整夜未消。
侍女进来伺候,冥王没忍住问了:“最近他用了什么香?”
侍女低头回答:“还是先前那种,小仙不喜欢其他味道,屋内的熏香从未换过。”
“我是问他身上的香。”
侍女一愣,不清楚冥王在说什么,她从未闻到漱清身上有什么香味。
“小仙身上,不曾用香啊……”
“那怎么这么香?”
侍女就更不解了,甚至都不能明白冥王的意思。
“奴婢不知……”
但冥王也没觉得哪里奇怪,不知想到了什么,自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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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地笑了下。
“罢了罢了,他最多这样的小花招。”
看来闹了脾气,小蝴蝶自己也是怕的,才会想出用这种小花招重新讨好他。
侍女听不懂冥王殿下在说什么,保持沉默总是对的。
换好衣服,冥王下意识看了床榻一眼,漱清不知什么时候醒来的,迷迷糊糊地正揉眼,微微撑着上半身。
接着冥王要离开的脚步停顿,重新调转方向,走回床边坐下。
伸手贴了贴漱清的脸,此时冥王心情很好,所以说话也温和:“继续睡吧,不用着急起来。”
漱清点点头,撑着的手臂瞬间放力,整个人埋回床铺。
闭着眼睛,说话声音有点哑,却也黏糊,他说:“我今天,想出去走走……”
看着漱清难得迷糊乖巧,还丝毫没有伪装的模样,别说出去走走了,要什么冥王都有可能答应。
“想去哪走?”
“到处走走,也许会出宫殿,我想出去……”
实际漱清还困极了,只想继续睡觉。
可冥王就要走了,他必须抓住机会,在男人耳根最软的时候,争得同意。
他得搞清楚冥界到底有几个出入口,逃跑的时候,自己该从哪个离开最快速安全。
“还是去外面走走吧……”漱清闭着眼睛说,“这里只会讨人嫌,我不想看到这些人……”
冥王似乎叹了声气。
“放心,以后不会了。”
不重要的内容漱清没听清。
他只听到冥王说:“要出去也行,但得带上侍卫,绝对不能惹是生非。”
漱清应了声“嗯”,又说:“我想吃肉……”
冥王轻笑,看向侍女:“叫厨房做给他。”
“是。”
漱清说:“我还想吃烤鸡。”
冥王又看了眼侍女。
侍女:“是。”
“我还要做新衣服。”
“叫管家把库房打开,喜欢什么布料自己去选。”
漱清:“……哦。”
许愿完毕,漱清安静了。
缩成一团转过身,背对着冥王,很快又沉沉睡去。
冥王再看了眼侍女。
侍女:“……是,奴婢都记下了。”
漱清又睡了两个时辰。
其实还没睡饱,还能再睡,但他惦记着要踩点的事,着急在这几天内完成。
睁开眼,熟悉的酸胀感爬满全身,却比以前轻缓许多。
漱清的猜测没错,他似乎真成吸取精气的妖精了——跟冥王睡过一觉,又获得了满满的灵力。
而且从冥王的反应来看,冥王大概对此一无所知?
真奇怪。
但是算了。
漱清不打算深究原因,白得的灵力谁会不要,就当冥王给他的补偿了,趁着能吸取的时候,吸走多少算多少。
梳洗完毕,换上华美衣袍,侍女也正好将吃的端上来,是他睡迷糊时随口说的烤鸡。
然而清醒后光是闻到,油腻气息就让漱清泛起恶心。
漱清眼圈立刻红了,遮着鼻子摆手:“……这是什么东西,好重的味道。”
侍女解释:“小仙早上想吃的烤鸡啊,厨房刚刚做好,正热乎呢。”
漱清皱眉:“不吃了,闻着就恶心,快点端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