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诱妻的千层套路》 1、Chapter1 “朝朝,放松...” 分外温柔的女声在耳畔边响起。 向晚朝试图睁开眼,可周围一片漆黑。 身下的异样感愈发清晰起来,如被潮汐托起,撞击礁石。她不自禁的弓起身,却被身后的女人轻柔地按回床榻。 “朝朝...”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先前的那一声多了几分低哑。 “不舒服吗?”女人边说,边轻咬她的肩头。 酥痒麻意扩散,拨动了本就娇脆的神经。 向晚朝的话也来不及说全,便被突如其来的潮汐拍散。 身后的女人像是没听见一样,额头抵着她的后肩,着重对某处施加力度。浪潮不止,余波在荡漾,分不清谁在取悦着谁。 女人鼻音轻笑,“你不喜欢这样吗?” 向晚朝来不及反驳,旋即攥紧面下的枕头。 霎那间,烟花绽放——她猛地从梦中惊醒。 旖旎随闹钟响起而消散,那口屏住的呼吸足足过了五秒才卸下。 没有拉紧的窗帘露进一丝阳光,空中漂浮着的几颗尘埃,被她的呼吸搅散。 吵人的闹钟还在继续,向晚朝翻身去取手机,忽然察觉腿间的一丝异样。 她红着脸叹气,认命地将闹钟关闭,然后闭上眼用力揉了揉发烫的脸颊。 这样的梦已经陆陆续续做了两个多月,那女人在梦中的样貌清晰,触感真实,与她做的事情更是暧昧至极。 起先,她还能当这是她为了写亲密戏而萌生出的欲念。可翻来覆去都是同一个人,还是个她从没见过的女人,怎么想都不正常。 思绪还没能从梦里彻底抽离出来,电话又响了起来。 屏幕上柳编二字正跳着,向晚朝翻身坐起,清清嗓子接听。 “喂,编编。” “难得啊,醒了。”柳叶调侃的声音自听筒传来,“友情提醒你啊,今天是副总监上任的日子,早上要开大会的。全职作者们都会到场,你要是迟到,我可救不了你。” “我已经起来啦,柳姐。”向晚朝起身,脚踩在毛绒地毯上。腰刚挺直,难评的酸痛感便蔓延开来。 “行,那不说了,地铁上呢,吵得很。”说完,柳叶先挂了电话。 向晚朝看看时间,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现在是八点四十,她记得今天的上任大会是九点半开始,算下来还有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够她磨蹭的。 她处理完未读消息,然后伸了个懒腰,晃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电动牙刷嗡嗡的震得她嘴跟着发麻,望着镜中脸上还未褪尽的绯红,脑海中不自觉翻涌起昨夜那个梦…… 与那人缠绵的种种细节,实在过于清晰。她按在水池上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可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呢? 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两个月。 说来奇怪,预知梦这种东西,怎么想也难以被人理解。可它偏偏会发生,会在不经意的某个瞬间忽然降临然后变成现实。 向晚朝掬几捧水扑在脸上,将所有的胡思乱想冲下去。 算了,管她是谁呢?别的事她操控不了,但谈恋爱这种事,她还没有主观能动性了?只要她不想,这些不过是梦而已。 刚出卫生间,手机又震了震,上面是编辑柳叶的最新留言。 【刚刚没来得及说,记得化妆啊朝朝,我们a组的门面就交给你了。】 “可是我一个作者化什么妆嘛…” 向晚朝嘴上嘟囔着,手上还是敲下了“okk”。 幸好化妆对她来说并不是个麻烦的事儿。 她天生皮肤白,平日宅在家里的时间更多,底妆省了,妈生红唇,口红也省了。化妆只需要描下眉毛,补下眼线就够了。 九点,向晚朝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公路边等网约车——oversize的体恤加八分工装短裤,还有一个帆布包。 榕安的九月早晚已有几分初秋的凉爽,晨风掠过,叶片沙响与公路噪音相交应。 向晚朝无暇欣赏,因为原本宽裕的时间被一个个取消订单的司机压缩到了极限。好像她上班那条路上有什么似的,人见了就取消。 一直到九点十五,才有司机接了单子。不等她松一口气,柳叶的电话又打了进来。 她开门见山,“朝朝,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怎么还没见你人啊?” “柳姐…”向晚朝轻咳一声,“我打车呢,打不到车。” “你还没走?”柳叶的声音瞬间高了几分。 “不是我的问题,是司机一直取消订单...”向晚朝无奈道。 正说着,一辆白色汽车在她身前缓缓滑停。确认车牌后,向晚朝赶紧钻上车,报上手机尾号。 “行,我知道了,你尽快吧。副总监还没动静呢,你赶在她之前到就行。” “好的柳姐,我上车了,这就出发。”向晚朝这边挂断电话,忙转向前面的司机大姐。“姐,尽量快点,我赶时间。” 大姐笑容和善,手脚麻利地发动车子。 但向晚朝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最近有点倒霉,是平地走路都会崴脚的那种倒霉。 就像刚刚,她分明提前出门,却硬生生拖到现在才上车。 她侧头看向窗外,暗暗祈祷一切顺利。 今天是副总监上任的第一天,迟到出糗不说,听说这位新来的副总监脾气还不怎么好,空降到文撰就是为了整顿风气的。 那她迟到不就是上赶着当被儆猴的鸡吗! “妹妹,”司机大姐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是姐不想开快,这高架桥上出车祸了,堵死了。” “啊?”向晚朝诧异,她往外一瞥,肉眼可见的,车辆行驶的速度明显下降,最终趋于滑行。 本应该畅通无阻的高架桥堵得水泄不通。她再看导航,前面的路红得发紫,预计抵达时间直接向后延了20分钟。 她百分之百迟到! “得堵一阵子,听说占了两排道。”司机大姐消息灵通,拿到了一手资讯。 向晚朝的心凉了一截。 “姐,你说我现在下车跑去文撰,能比开车快吗?” 听她这样说,大姐一下被逗笑了:“你要是能跑出吴艳妮的配速,十多分钟倒是能跑到!”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车厢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但堵车的情况丝毫不见缓解,向晚朝只好将这一情况汇报给柳叶。 柳叶祝她自求多福,并表示还没见着副总监——兴许那人也堵在哪条路上,保不齐也在桥上。 [副总监是女的还是男的啊?] 向晚朝才想起来八卦一下就任的事。 柳叶:[都说是男的。] 柳叶:[但据我所知,是女的,而且是个大美女,不常见的那种类型。] 嚯。 空降副总监,大美女,雷厉风行! 小说素材这不是又有了? 向晚朝扬了扬眉毛。 她今年26岁,年纪不算大,工作时间倒是蛮久的。靠随笔懵懵懂懂赚到第一桶金后,被文撰网文平台邀请签约。写到今天,已经过去6年了。 听起来还不错,但那算是辉煌的过去。 现在的向晚朝,已经从前列作者中销声匿迹。连续四本小说都在扑街,她一度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是真的到头了。 好在在写作这条路上,她结交了许多不错的朋友。 她点开一好友头像,手速飞快地敲下一句:[救命啊,哪有副总监上任大会都会迟到的倒霉鬼啊!] 这人网名叫西洲,是她最早认识的读者之一,现在也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向晚朝不论遇到点什么,都喜欢和西洲扯上两句。 那边很快回:[好巧,我觉得我也要迟到了。] 向晚朝弯起嘴角:[我在堵车,西洲姐姐该不会也是因为堵车迟到吧。] 西洲:[别说,还真是。] 西洲:[欲哭无泪.jpg] 向晚朝:[没事的,你是管理层,迟到就迟到,谁敢说你就给他穿小鞋。] 西洲:[可今天是我上任第一天呢。] 向晚朝:[对不起,我忍不住不笑。] 西洲:[小点声笑,你伤害到我了。] 堵车带来的情绪被几句调侃冲散,好在不久后车流疏散。向晚朝靠在车窗上,目光在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中游离。 九点四十多,她终于如愿抵达文撰大厦。 下了车,她匆忙和司机道谢然后奔向电梯间。现在避开了上班早高峰,一楼没什么人,可她眼见着电梯抵达,打开,又预备关闭。而另一班梯还没下来,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情急之下,她顾不得形象,大喊:“等一下!” 她这一声牟足了劲儿喊,就在电梯门即将合上的瞬间,里面的人忽然伸手挡住了门。 向晚朝来不及犹豫,在刹车和全速前进中选了后者。电梯门重新打开时,她不受控制地扑向轿厢,与里面的陌生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她抓着那人的袖子狼狈起身,一句‘谢谢’刚到嘴边,一抬眼,却撞见了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空气像是忽然凝结了,连同时间,也在此刻一齐停滞。 向晚朝绝对不会认错。 是她,是梦里的那个女人。 2、Chapter2 向晚朝能够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它在胸腔里砰砰乱跳,也不知是因为奔跑后的喘息,还是因为戏剧性的相遇。她呆怔在原地,手紧紧捏住帆布包带,与女人对视。 女人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开口道:“没关系。” 这时电梯门重新关闭,见向晚朝一动不动,女人又主动问道:“几楼?” 向晚朝磕巴道:“五…五楼。” “好巧。”女人对她微笑一下,随即移开视线,向旁边不留痕迹挪一小步。 向晚朝回头一瞥,只有五层的按钮亮了,显然女人也要去五楼。 电梯开始缓缓上行,狭小的空间很安静,只有电机轮轴运作时的机械声。 向晚朝站在电梯的角落,余光忍不住一次次往她身上瞟。 女人站在电梯正中,身姿笔挺,穿着一件湖蓝色衬衫,领口两颗扣子没系露出若隐若现的颈窝。衬衫质感细腻,袖口随意卷起,露出白皙漂亮的手腕,那只女士腕表瞧不出牌子,但与她相配莫名矜贵。 打量完她的穿着,向晚朝的视线没忍住上移,最终稳稳落在她的脸上。 这人是真漂亮,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人。眉眼清秀好看,鼻梁过分高挺,垂眸时眨眼睫毛如蝴蝶振翅。正因为她这张脸太过惊艳,以至于向晚朝确信,她与梦里那个女人长得几乎是一模一样。 用小说作者的逻辑,她现在应该主动向她搭讪,要个联系方式,为日后的情节发展做铺垫... 但她要迟到了,天娘的,迟到快二十分钟了。 叮一声,电梯停靠。 向晚朝提下帆布包,不带犹豫地,率先冲了出去。 副总监的上任大会在文撰最大的一间会议室举办,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处。 会议室敞着门,里面坐满了人。见她人影晃现,众人视线齐刷刷地集中过来。 成为全场焦点,向晚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硬着头皮顶着注目礼走进会议室。她视线迅速锁定柳叶,然后猫着腰,在她身旁的空位落座。 “柳姐。” 柳叶深吸一口气,见她要发作,向晚朝立刻伸出三根手指打断她施法:“我保证下次绝不迟到…主要是因为高架桥堵车嘛…意外,都是意外。” “其实我是想说你穿的什么东西啊...” 柳叶可以压低了嗓音,嫌弃的意味十足。她穿了一套浅咖色女士西装,放眼全场,也找不到第二个跟向晚朝一样穿着体恤八分裤的人来。 一旁的穆晴见状,主动脱下外套,将衣服塞向向晚朝。 “朝朝,先穿我的。我里面是衬衫。” 向晚朝迟钝的脑子这才搭上弦,许久不来公司,职场礼仪全忘了个干净。她不推脱,利落地准备换上西装外套。就在这时,她们的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高跟鞋落在地面的声音清脆,由远及近。会议室再度安静下来,向晚朝下意识回头,嘴角的弧度渐渐趋于平直。 一道人影走了进来,是电梯里的那个女人,是梦里和她翻云覆雨的那个女人,也是今天上任的副总监。 天塌了。 那她刚刚迟到,岂不是被这位副总监抓个正着? 女人手上拎着文件夹,电梯里搭在臂弯上的西装现在套得板正,金色的耳环随脚步轻轻晃着,落地的每一个脚步似乎都踩在向晚朝的心跳上。 她绕过半个会议室,从向晚朝的眼前经过,然后到桌前首位站定。她的气场实在太强,无需开口组织,台下所有人都自觉坐直,包括向晚朝。 “大家好,我是叶南枝,新上任的副总监。” 叶南枝没有废话,直接进入主题:“很抱歉因为一些意外耽搁了。为了不耽误大家的时间,我们直接进入主题吧,我先点下名。” 叶南枝翻开文件夹,眼睛看着,从a组开始。 “a组责编兼主编,柳叶。” 柳叶举手示意,叶南枝微微点头,继续点下去。 向晚朝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南枝的脸,高度相似的两张脸重叠再分开,分开再重叠,以至于她自动开启消音模式,眼中只剩下她的唇一张一合。 “向晚朝。” 没有人回应。 柳叶忙用力拐了下向晚朝。 “向晚朝。”叶南枝又喊了声。 向晚朝回过神,腾地起身,跟小学生似的答:“到!” 会议室内笑音和憋笑音顿时肆起,叶南枝的嘴角似也扬起弧度。 “不用站起来。” 柳叶赶紧拽她的袖子示意她落座,向晚朝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顿时红了耳朵,坐回椅子上。 她的天又塌了,她在干什么啊! 好在后面多是叶南枝单方面在输出内容,工作上的问题和交接也是由几个责编负责回答。过了半小时,这场没什么太大营养的上任大会结束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叶南枝合上手中的文件夹,“散会。” 肃穆的会议室重新热闹起来,向晚朝莫名松一口气,正准备起身随大部队离开,叶南枝的声音又划过整个会议室,精准砸在她身上。 “向晚朝,你留一下。” 叶南枝眼皮也没抬一下,重新落座,整理着桌面的文件,神情淡然的好像这话是向晚朝幻想出来的一样。 她茫然看看叶南枝,又看看身旁的柳叶。 “别乱说话,该认错认错,乖点。” 柳叶低声嘱咐一声,随后带着其余作者走了。 很快办公室只剩下她们两人。 向晚朝惴惴不安地揪着衣角,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盘算着自己被单独留下的原因,顺便准备几个说得过去的说辞。 叶南枝瞥见她的小动作,屈指敲敲桌子道:“坐,不用那么拘谨。” 向晚朝原地落座,叶南枝看她,伸出手,点了点自己身旁的空椅。 “坐过来。” “哦。”向晚朝赶紧起身,从长桌末端挪到了叶南枝身边。 刚落座,她嗅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很香,但来不及细品。因为叶南枝开口了,还是向晚朝最不想聊的话题。 “我看你最新的一本小说又断更很久了,是什么原因呢?” 叶南枝抽出预备好的一张单子,放在两人中间。 向晚朝飞快扫了一眼,没看清上面的文字。她不安地挤着手指,思考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断更是事实。 读者就不说了,柳叶也不止一次因为这事找她谈话。 可向晚朝就是写不出来,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来。她每天都会准时打开电脑,新建一个空白文档,写上几百字再全部推翻删回到空白。 断更的每一天,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她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连载。但公司的领导们是不会听信这样的借口的。谁能相信当初在频道是扛把子的作者,现在竟然写不出来了? 向晚朝可以理解柳叶工作上的压力,但没有人能理解她在写作时承受的压力和痛苦。读者的好评与差评,都会在她的心中的称上加一块新的砝码。 察觉到她的犹豫,叶南枝轻叹一口气,宽慰道:“直说就好,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我想听一下你的想法。” “我...”向晚朝抬眼看她,又不敢对视。 叶南枝很有耐心,向晚朝不开口,她就这么静静等着回答。 长久的沉默回下,向晚朝知道自己逃不过了,于是下定决心般地干脆道:“我写不出来。” “写不出来?”叶南枝眉梢一抖,有些意外。 向晚朝点头,“写不出来。我不想敷衍了事,我知道一直断更不好...但我现在的状态,没办法继续连载。” 她越说越没底气,头也跟着低下去。 叶南枝若有所思点点头,“那你还准备继续连载吗?继续连载的话,打算什么时候恢复更新呢?” 向晚朝一愣,没想到叶南枝会这样说。 她抬头,再次撞上叶南枝的目光。 “你停更对公司来说也是一种损失。我可以给你批个假期,连载暂时挂停,理由说清。假期结束后,恢复连载。也算给公司,给你的读者一个交代。” 叶南枝身体微微后仰,腰背挺直。她的表情并不丰富,总是挂着明晃晃的疏离。偏偏她说的话没有那么强势,不是追问或质问,而是递出一个向晚朝不敢设想的选择。 “半个月,够吗?”叶南枝继续道。 “够了。”向晚朝点头。 “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个事儿。”叶南枝递出签字笔,“签字吧,假条我稍后给你批。” 向晚朝这才仔细看那张单子,是连载暂停的申请表。 “你以为我是想说你迟到的事吗?” 她正签字的笔一滑,晚字的最后一笔飞了出来。 “对不起叶总...其实我今天不是...” “我也迟到了。”叶南枝道。 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在笑,可向晚朝抬眸看过去,还是见她寡着一张脸。 “签好了么?” “签好了,那叶总...我先出去了?” “等一下。”叶南枝再度喊住她。 “加个微信吧,我扫你。” 不容拒绝地,叶南枝已经解开了手机。 3、Chapter3 到办公室,里面正其乐融融。 向晚朝提提嘴角,推开玻璃门。里面的人齐刷刷转过头来,那股热情劲儿马上扑了过来。 “朝朝回来啦。” 柳叶将手里的奶茶塞给洛卿卿,忙不迭地又掏出一杯递给向晚朝。 “喏,奶茶,你穆姐姐输给洛洛的。” 向晚朝笑着接过来,扫一眼标签,焦糖珍珠奶茶,三分糖,少冰。是她喜欢的口味,除了加冰。 她在经期。 但情绪价值还是给满了。 “穆姐姐果然是爱我的,还记得我的口味。不过这是打了什么赌啊,我怎么不知道。” 她放下帆布包倚靠在桌沿,吸管噗的一声扎进奶茶杯,若无其事的好像没有被副总监单独留下一样。 众人见状,也不好追问。 “你没来的时候我们在赌叶总会不会读我的笔名来着。”穆晴撑着桌面,“嘿,你们说她怎么读出口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读出声呢…” “谁让你当初乱写笔名?还乌了吧唧螺旋桨,一眼扫过去跟骂人似的。”赢家洛卿卿吐舌,做了个鬼脸。 “你的好听,洛水流域,像个中二病。” “老穆你说谁呢?” “我就比你大五天,你说谁老?” “大五个小时也是大,老穆老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跟说相声似的,向晚朝在一旁听得起劲,咯咯笑起来。没想到战火被同样看戏的柳叶引了过来。 “好了别争了。咱们组还是朝朝的笔名最好听。向晚朝~这人如其名如其笔名的。” “啊?”向晚朝无辜指指自己,“笔名大战还要带上我啊。” “你是团宠,带你,她俩就没意见了。”柳叶笑笑,抬手摸了把向晚朝的头。说完她想起来什么,提议道:“哎,咱们今天团建一下?难得人这么齐。” “臣附议。”穆晴举手赞同,洛卿卿咬着吸管也跟着举手。 a组一共6个全职作者,3个编辑。向晚朝不急着表态,见大家都赞同才笑着甜甜跟了句:“附议!” “那就由这次的迟到大王,向晚朝同学请客吧。”柳叶弯眸笑。 向晚朝没意见,抱着奶茶点了点头,没点脾气的样子。 一伙人马上七嘴八舌地讨论起吃什么,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道不悦耳的嗤笑。 这声笑得很轻,却也清晰。和谐的氛围因此尬住,陷入一瞬沉默。 柳叶转过头,瞥见门口的站着的身影,不耐烦的皱眉。 那是b组的责编张志远,身后还跟着几个b组的作者。 “柳编辑这是庆祝上了?” 张志远皮笑肉不笑的,一开口就惹得柳叶犯膈应。 向晚朝的笑容也跟着僵住。她知道b组和a组不对付,但没想到这才一个月不见,矛盾已经从暗里较劲上升到明面上了。 柳叶盯着张志远,咽下奶茶才道:“怎么,我们组喝个奶茶还得跟你报备一下吗?”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柳编辑。” “什么都没说就闭嘴走远点,这是a组的办公室。我开着门,不代表你说话就可以不敲门吧?” “没办法,谁让b组在前面呢,怎么都要路过一下a组的。”张志远阴阳怪气道。 创作部门今年大换血,除了向晚朝所在的a组,另外五个组的人员变动都很大,尤其是b组,几乎全是今年新入职的,包括责编张志远和另一位女主编。 偏偏这个新组的编辑部势头最猛,连续两个季度kpi不说能达到断层第一,也是远远领先其余几个组很大一截。 所以b组的人都趾高气扬的,尤其是对a组。 听他这么挑衅,柳叶啪地一下将奶茶落在桌上,她人撑着台面,顶了下腮,语气也难再和善。 “张志远,你别没事找事。我不管你对别的组是什么态度,但在a组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这时向晚朝眼尖,透过玻璃瞥见一道身影正向这边靠过来,从颜色搭配上来看,貌似是副总监叶南枝。 她抬手,从后轻轻拽了拽柳叶的衣角,轻咳提醒。 还不等柳叶参透她的意思,一道清润的声音果然从办公室外传来。 “聚在一起聊什么呢?” “叶总好。” “叶总。” 向晚朝没看错,真是叶南枝。 这位新上任的副总监,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不好惹。她只是站在那里就可以平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张志远忙转过身,热情极了的凑上去:“哎呀,叶总好。” “副总。”叶南枝笑意不达眼底,纠正他的叫法。 “哎,总监哪有正负之分不是?” “有的。”叶南枝淡淡道,距离感明显拉开。 这时柳叶调整站姿,欠身礼貌道:“叶副总。” a组其余人包括向晚朝,也跟着起身向叶南枝打招呼。 “好像今天a组的人很全。”叶南枝看向柳叶,疑问句说出陈述句的语气。 “是的。”柳叶点头。 “那正好,中午请大家吃个便饭吧,方便我们互相了解。” 她的视线扫过办公室内,又掠过面前的作者们。 猜不透这位副总监的心思,众人一时间都不知该怎么回答。 沉默代表默认,叶南枝做主道:“柳编辑,你通知一下其他几个组午餐一起。这附近有家评分不错的综合餐厅,地点稍后发给你们。” 说完,叶南枝没再多留,迈开步子从容离开。廊道里的人自觉为她让出一条笔直的路,待她走远,张志远不屑地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神经。”柳叶啧声,顺手带上门。 向晚朝松一口气。 “朝儿怎么了?今天总听你叹气呢?”穆晴坐她边上忍不住关心,“是腰又疼了?不行聚餐别去了。” “没事。”向晚朝微笑着摇摇头,可语气却不见轻松。她拿起奶茶,又喝了一大口。 如果她刚刚没有感知错,叶南枝在说附近有家综合餐厅那句话时,视线是落在她的身上的。 直直的,不加任何掩饰的,越过了她前面柳叶和穆晴的身影,落在她的身上。 倘若只是普通的对视,她只当是自己迟到又请假,成了总监格外关注的“问题员工”。可因为这两个月的梦,她很难不去在意叶南枝的一举一动。 一个眼神,就能延伸出许多遐想。 不一会儿,向晚朝的手机震震。她解锁,看到是叶南枝发来了新消息。 叶南枝:[企业微信通过一下。] 向晚朝忙切软件,果然看到上面跳出一个小红点。 通过后,对话框里是默认的招呼。向晚朝盯着,鬼使神差地点开叶南枝企业微信的头像。那是一张标标准准,却极为惊艳的工作证件照。 还真有穿个白衬衫,把扣子系到最上一颗都这么好看的人。和她现在穿的,敞着两颗扣子的,全然是两种感觉。 “看什么呢?”路过的洛卿卿瞥一眼,马上哎呦一声,“这是叶总吗?” 向晚朝吓一激灵,像被发现了什么秘密似的猛点旁边空白处。头像虽然恢复到原始尺寸,但关于叶南枝的话题就此展开。 叶南枝,叶南枝。 这个名字她第一次听,可在短短半天时间里,又一下成了高频词,熟悉又陌生。 这边同事们正八卦叶南枝的事,那边向晚朝就收到叶南枝发来的请假链接。 她按部就班地填写好内容再提交,扣上手机不久,办公室里响起柳叶极为严肃的声音。 “向晚朝。” 众人转头,见柳叶掐着手机站了起来。 “你请了半个月的假?” “啊?” 向晚朝一愣。 糟了,她忘记先跟自己的负责主编报备了! “你是不想混了?还是想辞职不干了?我怎么越来越想不通你到底想干什么了?” 柳叶说着,已经走到了向晚朝面前。她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向晚朝,后者心虚,不由自主地站起来。 她的个子不矮,穿鞋也接近一米七。柳叶穿着高跟鞋,刚好压过她一点点。但这一点点之间差了不少气势。 “你请假的理由写的什么?写不出来?” 正事当前,没有人敢和稀泥。面对柳叶的质问,向晚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半晌才回答。 “是,我写不出来。” “我真的写不出来,不是我不想更新,我觉得我现在写出来的东西就是乱码。ai都能写得比我…”说着,她激动起来。 一旁的穆晴见她口不择言,赶紧拉她一把,“胡说什么呢…” 柳叶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向晚朝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道歉。 “我想请假恢复一下,状态好起来,我立马就会开始更新的。”向晚朝抬头,急切辩解着:“我知道我给大家带来很大的压力,半个月后,我保证会按时更新,我会把拖欠的都补出来。” “叶总已经给你批假期了,我没什么意见。”柳叶深吸一口气,克制着继续,“我只希望你明白一件事,只要我不在乎你不看重你,你干什么我都懒得废一句话。” “向晚朝。”她看着向晚朝,直呼其大名。 “这是我最后一次管你,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对你确实有很大的期待,但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一次次退步。” 向晚朝看着柳叶,张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终只能点点头,应了下来。 办公室的气氛一变再变,谁也不好再继续玩闹。不一会儿,整个办公室就只剩下键盘敲击的声音。 向晚朝坐在椅子上,上半身伏在桌上,打开了手机的空白文档发呆。脑袋一片空空就算了,小腹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早上刚吃过止疼药,但刚刚也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好,竟然把一杯冰奶茶全都喝了下去。 她环顾四周,发现大家都在忙着分内的工作。她们的键盘在响,桌面上的文档在更新字符,每个人的神情都很轻松,写作对她们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仔看看她眼前这个空白的文档,写了删,删了写,那些键盘声好像是一声声质疑,袭击着她本就乱糟糟的脑袋。 太压抑了。 向晚朝索性起身,准备出去透透气。 可她万万没想到,一开门就撞到了人。 “小心。” 叶南枝左手拿着一杯咖啡,右手掐着文件夹,即便这样,她还是伸出胳膊,接住了冒失的向晚朝。 她身上的香气一下涌进向晚朝的鼻腔,这是一种她分辨不清却极为好闻的味道。 “你是鸵鸟吗?”叶南枝的声音有些无奈。 向晚朝恨不得立马跳出十米八米说不是这样的,可话到嘴边,又变成一句对不起。 叶南枝的眉间似乎皱了一下。 “对不起叶总我真没看到。” “你好喜欢道歉。”叶南枝收回手站直,自上而下地审视着她。 过了几秒,她继续道,“下次小心一点。” 说完不等任何回复,径直从向晚朝的面前走过。 4、Chapter4 撞过叶南枝,向晚朝在办公室门口透了口气就回来了。比起撞见叶南枝,在办公室里听大家码字算不上什么了。 她趴在桌上,听着键盘错落敲击的声音,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办公室响起敲门声,柳叶忙着对表格,眼皮也没抬一下道:“进。” 来人是叶南枝。 “柳编辑。” 柳叶闻声,立马转过来,见叶南枝拿着一摞文件走进来。 “这些是下个月的出版合同,你对一下内容,没问题的话和作者对接一下。”她将文件递过去,视线不经意扫到趴在桌上的向晚朝。 “她怎么了。” “啊...”柳叶嘴角一抽,“朝朝她有点不舒服,刚好也没什么工作...” “嗯。”不等柳叶诌完借口,叶南枝打断了她,“严重吗?” 她直直站在那,脸上瞧不出情绪,柳叶斟酌着,“还好,她这是老毛病了,腰伤,不太能久坐的,这个我知情。” 还好,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知情,表示一种默许。 叶南枝对这种明晃晃的“包庇”行为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中午的聚餐她还去吗?” 柳叶差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叶南枝怎么关注这种问题呢? “去。”柳叶微笑,没有丝毫犹豫便替向晚朝做了决定。 只要向晚朝一会儿不疼死,她就得去聚餐。哪有副总监上任第一天,一而再再而三当显眼包的?以后这职场还怎么混了! 迷迷糊糊的向晚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安排了。 “叫她起来吧,等下跟我走。”叶南枝敛下眼皮。 “诶?”柳叶愣一下,“不用的叶总,我们刚好一起走。” “我开车。”叶南枝视线再飘过去,“就这么定吧。” * “这就是事情的起因。”柳叶抱着胳膊,盯着一脸懵的向晚朝,“你是真不让我省一点儿心。” “找叶总去吧,人都说开车带你了。” “我...我能不能...”向晚朝人刚醒,腰疼着,肚子也疼着,这都顾不上,现在脑袋也跟着疼了。 她话没说完,柳叶摇头打断,“你不能。不想被副总监格外关注的话,还是从了吧。我看啊,她对你挺宽容的。要是我,当场就得给你拽起来。” “哎朝朝,叶总也是好心。”洛卿卿凑过来,“咋啦,你还怕叶总吃了你不成?” 吃了她? 向晚朝打了个冷颤,脑袋里面瞬间闪过梦境碎片。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哈哈...哈哈哈。”她干笑着,“那叶总说什么时候出发了吗?” 对一个i人来说,与副总监同车而行和倒计时三十秒关机没什么区别。 “现在。”柳叶眼睛夹她一下,下了最后通牒。 嗯,和直接关机也没什么区别了。 怕向晚朝跑似的,柳叶亲手把向晚朝送到了叶南枝的办公室外。 在叶南枝出来前,向晚朝听了一大串的唠叨。比如有礼貌一点,上车时感谢副总监的照顾、不要去坐人家的副驾驶位置、下车要等副总监指令、下车后再感谢副总监以及,千万别乱说话尤其是工作上的事情。 要是叶南枝真点她工作上的事儿,一律点头,展示出一副谨遵副总监教诲的态度就可以了。 向晚朝把这些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叶南枝也出来了。 梦境与现实重叠,缓慢到向晚朝可以看清她动作的每一个细节。 连她锁好门,抬手捋耳边发丝的动作都被放慢了十倍。 每一根发丝都像被安排好了一样,弯曲的弧度都经考究,被泄进来的光照出一层金色的浮光。 向晚朝的视线最终落在她的眸子上,与之对视:“叶总,我……” “走吧。” 叶南枝微笑。 向晚朝木讷地点点头,忽然发觉,这一幕,她好像也有梦到过。 叶南枝真是她梦里的那个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涌进她的脑袋。写小说的本来就擅长幻想,更擅长在幻想中无限延伸。哪怕站在电梯里,她的思绪也不受控制地飘向远方。 电梯下行,前往负一层。她们一前一后,和来时一样,不过这次是叶南枝站在前面。 “你哪里不舒服?” 向晚朝抬起头。 “腰吗?” 叶南枝与她在反光墙中对视。 电梯叮一声,抵达地下停车场。她先下梯,向晚朝跟在后边,同时回答,“是的。” “去医院看了吗?” “前几天去看了。但我这个是小时候受的伤,现在算……后遗症。” 向晚朝犹豫着给出回答。 叶南枝淡淡道,“我有认识的医生,有需要的话,可以介绍给你。”她说话的声音不大,咬字十分清晰。 刚刚在会议室时,向晚朝就有这样的感觉,她不需要刻意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光是站在那里就会是焦点。 她说的话,她的一举一动,都能轻而易举地吸引人注目。 “不用不用,谢谢叶总。” 向晚朝轻轻吸一口气,“今天已经很麻烦您了。” “不麻烦。”叶南枝站定在一辆黑色的车前,按下车钥匙。车滴了一声,电子门锁弹开。 向晚朝谨记着柳叶的指示,向车后排走去。 “坐副驾吧。” 叶南枝刚好拉开车门,阻止了她去拉后门的动作。 见向晚朝迟疑,叶南枝补充:“上下车方便。” 向晚朝哪敢提出异议,她绕去副驾驶,拉开车门坐进去。 叶南枝的车是一辆黑色的宝马,和她认知中的不同,这辆宝马的车头更宽、更靓。中控和座椅更是铺着一眼不菲的高档牛皮。座椅预留的宽度很大,她坐进去有点不知所措。 “安全带。”叶南枝轻声提醒,“在你座椅的右侧下方,有电控按钮,可以调整座椅角度。” “不不不,”向晚朝系好安全带,揪着它摇头,“这个座椅挺好的,不用调整。” 叶南枝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她发动车子,在地下车库熟练地驱车离开。 车载空调运作,冷风输送来的同时,向晚朝再次嗅到来自于叶南枝身上。 像房间里透着清晨的光,像洗过的衬衫在阳光下晒得微微发烫散发出的一种冷淡又温柔的味道。 很贴合她的气质。 * 综合餐厅的实际位置就在文撰大厦下一条街的对面,是一间独立餐厅。叶南枝将车停稳在地面停车场,随后示意向晚朝可以下车了。 她预定了包间,是最大的一间包房。向晚朝到时,a组的同事还没到。 包房里面稀稀拉拉坐了几个人,是其他组的作者。原本和谐的气氛,在看到叶南枝进来后,顿时变得有点尴尬。 “你在这里等柳编辑吧。”见向晚朝落座,叶南枝弯腰,在她耳旁轻声说了句,又拍了下她的肩头,放下手提包后离开包房。 向晚朝愣在当场。 叶南枝和她说这个干什么?她们很熟吗? 不只是她一个人这么想,其余作者也都看傻了。 有人与向晚朝相熟,马上在座位上小声招呼向晚朝问她怎么回事。 “朝朝,你和叶总一起来的?” “哎,你是不是和叶总认识啊?” 向晚朝语塞,点头又摇头。中间间隔的时间短,那些作者也不好揪着她问。见她孤零零一个人,于是拉拢她隔着桌子闲聊起来。 a组同事卡点来的。 柳叶是几个责编主编里在职最长的,四舍五入,她同哪个组都很熟,于是在她带着a组作者出现在包间后,气氛活跃了不少。 向晚朝的左侧位置一直没人坐,那里放了叶南枝的包,向晚朝也不好再挪动。 她坐在那,撑着头,和穆晴她们聊着。 聊着聊着,她得知叶南枝的那辆车,落地价大概在一百万左右。 “一百万?”她瞪大眼睛,“那只是辆车诶。” “这有什么的。”洛卿卿托腮笑,“我写小说时还写过女主的座驾一千万呢。你知道吧,劳儿,带星空顶那种。” “叶总留过学,la的呢,应该是家里就很有钱吧。”穆晴附和。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向晚朝摇摇头。 “可不,叶总那辆车让我加油我都舍不得加。” 七嘴八舌的,向晚朝被动吸收了许多关于叶南枝的信息。 比如她今年只有28岁,研究生学历,大概是学企业管理的,家里有钱不说,老总与她大概率是亲戚关系。 聊到后边,穆晴问向晚朝是不是吃过饭就走。 向晚朝点点头,“怎么啦?” “要是方便的话,下午想拜托你帮我接一只猫。”穆晴道,“朋友临时出差了,她的猫托给我了,但是我今天在公司还有点事...也不好让她把猫送到公司来。” “方便的话,你帮我接一下,送我家去?” “好啊。”向晚朝点头,“大概几点?” “可能一两点吧。朝朝,你愿意的话,就在我家里待会儿。有零食也有水果,还可以和我家的猫玩会儿。” 向晚朝没有犹豫,欣然答应下来。 不久后叶南枝回来了,说了几句场面话,让大家自在一点,只是吃个便饭熟络一下。 随后开始走菜。 各种菜系都有,每式两份,算下来人均一道菜。 叶南枝在企业管理上有什么能力尚且不知,但钞能力确实很强。 她坐在向晚朝的身旁,安安静静的,偶尔才会动两下筷子。 向晚朝努力吃了一些,这家餐厅的口味确实不错,但偏偏她今天没什么胃口。腰和小腹前后夹击,叫她疼得很不是滋味儿。 “朝朝,吃这个,这个好吃。”柳叶夹了一块胡椒牛排,放在她的餐盘中。 “谢谢柳姐。”她乖乖的,然后动筷夹起来,咬了一小口。 余光里,她感觉叶南枝好像在看自己。 或者说这种视线,总是若有若无的出现在她的身上,让她摸不清头脑。 更让人吃不下去了。 向晚朝开始回忆,她早上有没有把防晒抹均匀,有没有把眼线画对称。 其实她画眉毛的技巧不怎么好,发挥失常时,会像蜡笔小新。还有口红...其实她应该涂一下的。也许因为疼痛,她的唇色会变得很淡。 还有颅顶和刘海,她应该用熨板夹一下的。 她的食指指甲扣进拇指侧腹,痛经更严重了。 痛经达到一定程度时,它会卷得五脏六腑都跟着扭曲,剥夺五感的正确感知。 眼前的食物再美味,送进嘴里也如同嚼腊,咽下去还会被胃埋怨。包间里开了空调,虽然是中央空调,可偏就冻得向晚朝手脚发凉,胳膊上的汗毛都跟着立起来。 “柳姐...我去下卫生间。” 她忍不下去了。 她需要出去待待,去晒晒一墙之隔的太阳获取一点热量。 “去吧,别走远了。”柳叶点头,但瞧出她的脸色不太好。 “没事吧,怎么脸色不太好。”她捉住向晚朝的手,发现她的手不但凉,掌心潮潮的,出了冷汗。 “没事。”向晚朝笑笑,“我马上回来。” 殊不知这时叶南枝也看了过来,视线对视,向晚朝心落了拍,牵动嘴角礼貌对她笑笑,随后拉开椅子往外走。 柳叶对上叶南枝问询的眼神。 “叶总,她去个卫生间。” 叶南枝点头,夹了一小块黑胡椒牛排放进自己的餐盘中。 这时柳叶又举起杯子,向叶南枝这边举起。 “朝朝年纪小,职场上的事情她不太懂,您别介意。” 叶南枝抿了一口自己的茶水,轻轻点头。 然后搁下了筷子,轻声道:“我出去一下。” 5、Chapter5 上个月立秋了,但气温仍是夏末高温未退。正午时分,太阳高高挂在穹顶正中,毫不吝啬地释放着自己的温度。 向晚朝两手捂在小腹,在刺眼的阳光下缓缓蹲下,坐在烤热的石阶上。 单薄的裤子传递来饱满的热量,疼痛似乎也因此有所减轻。 恍恍惚惚,她自己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直到有人拍拍她的肩头,她才迟钝地回过神。 “向晚朝。” 她倦怠地仰起头,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是叶南枝。 “你怎么了?” 她的神色间染上一丝担忧,眉头蹙着,按在她肩头的手柔和地紧了紧。 “还好吗?” “痛经。”向晚朝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深深吸一口气,又将头压下去,闷闷地:“有点痛得厉害。” “我车里有止疼药,布洛芬,可以吃吗?” 叶南枝蹲了下来,声音也近了一些。 向晚朝顾不得什么礼仪礼貌,埋着头,点了点。 脚步声离去,向晚朝侧头,才发现叶南枝换了一双小白鞋。那脚步走远了又走近,视线最终定格在叶南枝清晰的模样。 “药,水。” 叶南枝一手一个,交到她的手里。瓶装水贴心扭开了,水在车里晒热乎了,刚好入口。向晚朝挤出一颗药粒,犹豫一秒,又挤了一颗。 叶南枝眉头没松,盯着向晚朝一仰头,咽了下去。 “回去吗?” 向晚朝咕嘟咕嘟咽下小半瓶水,摇摇头。 “回去的话,编辑她们会担心我。” “你坐在这里...”叶南枝后半句话没说,像跟自己商议一般,再对向晚朝建议道:“去我车上吧,好点了,你再进去。” 向晚朝想婉拒,可也知道现在药效没起,回包房也是逞强。 “那麻烦你了,叶总。” “没关系。” 叶南枝伸出一只手,示意向晚朝拉自己。两只手叠在一起,叶南枝在下的手用力握住,一用力,将人拉起来。 车里也晒热了,叶南枝降下半侧的玻璃留作通风,又带向晚朝摸索到调整座椅的按钮,最后留下车钥匙便回了包房。 但她没想到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包房里已经演变成了修罗场。 她的手在把手上,没能按下去。 “张志远我忍你很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什么。你存心跟我找不痛快,我保证也不会让你痛快。” 是柳叶的声音。 “我?我干什么了?懂不懂什么叫市场啊,你们组那个谁,向晚朝,她不是高材生吗?让她给你上上课,看看企业发展是不是得迎合市场。” 叶南枝五指用力,推开门。 柳叶站在那,动了挺大肝火。张志远眼尖,换上一副讪笑,“叶总回来了。” “吵什么呢?”叶南枝心沉沉。 她知道文撰现在内部在搞分化针对,但没想到已经激化到这种地步。别看沉默的是大多数,沉默的大多数已经站好了自己的队伍。 “没吵没吵,我们友好交流呢。” “谁跟你友好交流了?你能不能别这么两面三刀了,在编辑部演职场戏你是不是狗血剧写多了,忘了你是谁了!” “柳编...”穆晴竭尽全力地拉着柳叶,想示意她别再说了。 虽说刚刚张志远的话,确实字字句句扎人心窝子。 a组是文撰最早成立的,也是资历最老的编辑部,甚至可以说a组是挑起编辑部运营起来的大梁。而且成立至今,人员几乎没有变动过。 可刚刚张志远说,a组不行了,头衔也该让贤了。 这无疑是骑在整个a组的脖子上。 更令柳叶生气的是,其余的组都选择了沉默。他们像是统一了一样,否认了a组曾经为文撰的付出。 柳叶不忿地看向叶南枝,倘若这个新来的副总监也要站在对立面,那她也该选择离开文撰了。 叶南枝也清楚当下的局面。 柳叶为文撰鞠躬尽瘁,但总监一派显然是想将她踢出局。 她眸色沉静,目光从柳叶到张志远,再扫过一旁神色各异的其他人。空气像是冻结了一般,大家都在等叶南枝的发表立场。 “我是不是该恭喜大家,今天的编辑部,比作者们的讨论都热闹?” 她声音平静,却自带压迫感。 “友好交流?”叶南枝的视线落在张志远的身上,“不如带上我,刚好,也方便我了解大家的想法。也帮我解释一下,什么是友好交流。” 张志远神情一僵,“叶总,我们只是...” 叶南枝的视线落在c组的责任编辑身上,“从哪里开始友好讨论的,何编辑?” 她说完,拉开椅子坐下,偌大的包间仿佛变回会议室。 何听雨站了起来,左看看柳叶,右看看张志远,最后选择中立发表意见道:“刚刚张编辑提到a组这个季度的成绩,可能言辞上有些不妥...引起柳编辑的误会了。” “哦?”叶南枝挑眉,“那不妥的地方在哪。” 何听雨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时叶南枝话头一转,“那张编辑,既然你发起了这个话题,就不妨说说你对a组的意见吧。既然是工作,我们不讲情面,只讲事实。” 张志远骑虎难下,硬着头皮道:“a组确实为公司做了很多贡献,但现在...就是这个季度嘛,很多作品的表现确实不如从前。行业竞争激烈,大家都是挤着独木桥过的,我就是觉得这个资源分配上嘛,是不是可以更合理一些。” “资源分配?”叶南枝重复了一遍,语气轻飘。 “我问一下大家,从文撰成立至今,每年的营收增长上,a组的贡献占了多少。” 她刻意等了几秒,见无人回答继续:“去年,a组的项目收益占比是百分之三十四,前年是百分之四十二。今年的成绩确实是不如从前,但从单体贡献比例上来看,a组的成绩并不次于任何一个组。其他组的成绩,我想不需要我再列出来吧?” 张志远咬紧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资源分配要讲公平,没错,但公平的基础是能力和成绩。我不否认今年b组的成绩非常不错,连续两个季度都是领先,但不代表这些成绩可以拿来否定a组的贡献。” 张志远哑口无言。 柳叶看着叶南枝,眼中情绪复杂。 刚刚她还以为,叶南枝也会选择偏袒b组。但现在看,叶南枝不但了解局势,更精准掌握着每个组的数据。 “我刚上任,理应和大家逐步建立信任。” 她的视线平和地扫过每一个人,“今天请大家吃饭,也是为了拉近我们整个团队的关系。” “我不喜欢个人争执,也不喜欢职场暗斗。在座的都是编辑和作者,应该最了解能代表我们自己的是作品而不是数据。既然资源分配问题也提出来了,各个组在这周之内,将本月的项目计划书整理好提交上来吧。” 她再看向张志远,“当然了如果有更好的建议,可以直接和我提,公事公办。但如果再让我看到今天的场面...” 她顿了顿,“所有的参与者都要接受处分。” 所有两个字,她格外加重了些。 这句话无疑是在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沉默不代表可以置身事外。 “我结过账了,大家吃好可以解散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叶南枝说完起身,拿着自己的手提包离开。 柳叶不动声色地坐下,琢磨起叶南枝的态度。张志远站着,不甘心地捏紧了手,眼里闪过一丝阴霾。 走廊灯光昏黄,路过的服务生礼貌向叶南枝问候。 她微微颌首,大步流星地走出餐厅。 外面光线仍旧刺眼,饶是做好准备,叶南枝还是眯了眯眼睛。 她回到车前,本想直接拉开车门上车,却透过半降下的车窗瞥到向晚朝卧在座椅上好像睡着了。 她撤回手,绕至副驾驶。 透过遮光玻璃,她看到向晚朝偏着头,闭着眼,面容恬静,呼吸匀称。 她的模样被玻璃柔和掉许多,叶南枝静静注视,发现这个人无论是醒着还是睡着,都是很招人稀罕的模样。 也难怪编辑部的人都对她那么热情了。 忽而向晚朝长睫颤动,眉心动了动,好似睡得不舒服一般,头向另一边偏了些。 叶南枝因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呼吸一顿,随后轻轻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然后曲起手指,轻轻敲了敲车玻璃。 睡梦中的女生一下惊醒,眨眨眼,带着刚醒后的迷茫,视线对上车外的她。 她看见向晚朝手忙脚乱地坐起身来,打开车门就要下车:“叶…叶总。” 车门打开一条缝,叶南枝用手顶住门,阻止她下车。 “不用下来,聚餐结束了,你回公司,还是去哪里?” “结束了?”向晚朝还没完全清醒,但脸色照比先前恢复了不少。 “结束了。”叶南枝重复,顿了下,她又说,“你回公司,还是回家?” “我去穆老师家。”向晚朝不假思索道。 “去她家?”叶南枝下意识反问,“做什么?” 6、Chapter6 向晚朝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太对,但她的精神状态此时确实足够混乱,于是穆晴拜托给她的事情,就这样水灵灵地全盘而出,交待给了叶南枝。 叶南枝没做点评,她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磕了一下:“我送你去吧,刚好我没什么事。” “不用不用叶总,我打个车去就行了。”向晚朝差点把脑袋摇成拨浪鼓。 她什么档次,让副总监来当司机? 再说了,叶南枝到底怎么回事啊? “假期申报的时间是明天。”车内的温度很高,向晚朝身体虚,没什么太大的感觉。但这短短几分钟对叶南枝来说,弥足煎熬。 她没有理会向晚朝的推辞,只是垂眸脱下西服外套。 “现在你还在工作期间,你是我的员工,如果在此期间出现什么意外,我和公司都需要负责任的。” 车子始终没有启动,她将西服外套随手放在后座上,然后等向晚朝回答。 向晚朝咬了咬牙,“那...辛苦叶总了。” “去哪?” 叶南枝终于发动了车子,车身嗡嗡震着。 “樊东广场那边,具体位置我不太确定,但是我认路。”向晚朝系好安全带。 “你经常去吗?”叶南枝不经意地问着,打开了导航的软件。 “嗯...也没有经常去。我们组刚好都住得都蛮近的,闲着时会互相串门。” “我对这边不熟悉,到了樊东广场你再指路吧。” 叶南枝输好地址,挂挡启车。 向晚朝紧紧手,嗯了一声。 车子平稳驶上主路,车内的温度也渐渐降下来。也许是因为坐在身边的人是叶南枝,向晚朝紧张的情绪始终放不下来。她刻意偏着头看窗外的街景,竭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这时她的手机响了,向晚朝摸出手机,是穆晴打来的。 “朝朝,我们准备走了,怎么没看见你啊。” “我...我在,去你家的路上。” “啊?”穆晴将手机拿远,看确实是打给了向晚朝不错。她看看柳叶,柳叶眨一下眼,马上意识到了什么,示意穆晴别乱说话。 她拿过手机,“朝儿,微信聊吧。”说完,替穆晴挂了电话。 “她和叶总在一起啊?”穆晴马上猜到了。 “估计是。”柳叶摩挲下巴,“我怎么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呢?叶总怎么就盯上她了?” “你们说叶总能不能是...”洛卿卿伸出一根手指,一点点弯下来。 “滚蛋。”柳叶撞了她一下,“瞎猜什么呢?再说了,朝朝也不是拉拉吧。” “嘿那可不一定。”洛卿卿眨眨眼,“朝朝长这么大,一场恋爱都没谈过吧。没过谈恋爱,就等于是薛定谔的性取向。当然了,也是咱们朝朝本来就招人喜欢,叶总喜欢她,也是正常的。” “朝朝是和叶总在一起呢。”穆晴这边收到了向晚朝的回信,“叶总怕她痛经出意外,说要送她去我家取猫。” “原来是痛经啊。”柳叶恍然,她刚走出一步,忽然顿住。 那向晚朝离席期间,等于遇到了叶南枝。 所以叶南枝不但知道向晚朝痛经,还安顿了她在外待着。 那也就是说,叶总说她有事先走,是因为向晚朝? * “叶总,环岛第三个出口下去。” 向晚朝伸手,遥遥指了一下。 叶南枝嗯一声,操控方向盘,慢慢转移到最外侧车道。 “猫要怎么送过来?” “穆姐说是网约车送来。”向晚朝点开穆晴分享的行程,“大概十分钟左右。” “好。” 叶南枝在第三个岔口驶出环岛,向晚朝趴在车窗上,仔细分辨着路牌。 “叶总,在那个万全超市的招牌下停就可以了。” “超市...招牌?”叶南枝微微眯眼睛,却没有搜索到相应的招牌。 这时向晚朝又伸出手,远远地指:“过下个交通岗,那里有个红色的招牌。” “你视力这么好?”叶南枝道。 “我不近视。”向晚朝回,“叶总近视吗?” “低度近视,平时戴隐形。”叶南枝笑回,“框架眼镜不太方便。” 向晚朝转过头看叶南枝,不知怎的,她觉得叶南枝戴眼镜应该会很好看,尤其是金属框眼镜,那高鼻梁托着镜框,绝对会有斯文败类的感觉。 “你不信啊。” 叶南枝反问。 向晚朝才缓过来,将视线从她脸上移走。 “不是不信,”她顿了一下,“是觉得您戴眼镜应该会很好看。” 适当恭维一下领导,也是职场必须技能! “你很会说话。”叶南枝嘴角的笑意明显,“夸人听起来很真实,不会觉得恭维。难怪编辑部的人,都很喜欢你。” “我没有!”向晚朝狡辩。 “你是说没有夸我还是没有恭维我?” 叶南枝打亮转向灯,向路旁靠去。 “当然是没有恭维啊。”向晚朝回,“叶总难道不觉得自己长得好看吗?” 叶南枝停靠好车,转成双闪。 “说实话的话,觉得。”她敛眸,竟然笑了起来,随后转向向晚朝问道:“那你呢?有没有觉得自己长得好看?” 向晚朝没有丝毫犹豫,点了下头,“我当然会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 “尤其是每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她像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捂着嘴笑了起来。 “你这里。”叶南枝指指自己的左眼,“是有颗痣吗?” 向晚朝下意识抬手摸去,“其实我也不知道是痣还是小时候淘气被铅笔扎的,现在看着就像点的痣一样。” “很好看。”叶南枝道,“你笑的时候我才注意到。” “可能是因为眼睛不见了。” 聊了几句,向晚朝绷了一路的情绪忽然松了下来。 她发现和叶南枝说话好舒服,就好像她们已经认识很久了。 尤其是她说话时有点北方人的慵懒,平仄又很清晰。尾音最后都是往下走的,配合她的声线,特别好听。 “你喜欢猫吗?” “喜欢。”向晚朝笑着肯定,“这个世界没有比小猫更可爱的动物了。”她强调着。 “叶总呢?” “我有猫。”叶南枝靠在座椅上柔声回答,“但不是我买的。” “捡来的吗?” “不是。原本也是朋友出差寄养在我家的。后来有一只赖上我了,回家后不吃不喝,朋友只好把它送给我了。” 叶南枝抬眸,看向向晚朝。 “你要看看吗?我的猫。” “有照片吗?”向晚朝放松下来,靠着头枕与她聊着。 叶南枝拿过手机,挑选了一下。不久,向晚朝收到了微信消息。 她点开和叶南枝的对话窗口,是三张猫咪的照片。 很漂亮的蓝金渐层,体积不大,毛色极顺,一看就是被精心照顾的。 “其实蛮巧的,我的猫叫昭昭,是日照昭。” 昭昭... 向晚朝默念了一下,她的猫,和自己的小名是一个发音。 “叶总,我接个电话。” 她正想说什么,又进来一通陌生电话。 看时间,大概是网约车司机的电话。 叶南枝点头,向晚朝解开安全带后,下车。 “师傅我这里有一辆打双闪的宝马,对,黑色的。” 她招手,叶南枝看到一辆车停在自己的车后。 她看好视野,也下了车。这时向晚朝已经从后排取出了猫包,后备箱也弹开了,好像有一些东西一并被送了过来。 叶南枝走上前,看向晚朝正准备背猫包,于是道:“我来吧。” “这些给我。”不等向晚朝反应,叶南枝对司机说道。 “行行,东西有点杂,我看一个人是够呛能拿走的。” 向晚朝看着一后备箱的东西沉默了。 也没说还有这么多东西啊! 猫砂、猫砂盆、猫粮,还有一些向晚朝认不出来的东西,就这样被打包放进了叶南枝的车里。 “我把车开过来,你和保安说一下,我们开车进去送个东西。” 叶南枝关上后备箱,指挥向晚朝。 向晚朝见状也不好说什么,只好点点头,抱着怀里的猫包往保安亭走去。 穆晴是本地人,小区的安保性很高,陌生车辆进入不但需要业主沟通,还需要登记车牌和手机号。 向晚朝这才发现叶南枝的车是本地蓝牌,字母后面跟着四个6。 这辆应该不止一百万的宝马缓慢在园区中行驶着,得亏向晚朝认路,才没有在弯弯绕绕中走错岔口。停在d栋后,向晚朝看着车里的东西沉默了。 无论如何叶南枝都得在这里等,或者和她一起上去才能运送完这些东西。 这已经不是麻烦她的问题了,简直是把人家当苦力! 在向晚朝满怀歉意不知所措的表情中,叶南枝露出很是轻松的笑容。 “一切都是为了你怀里的小家伙。” “那它的身价今天要涨了。”向晚朝干笑。 “你抱着它,把拉链打开,今天挺热的。”叶南枝从车上拿下一大包猫粮递给向晚朝。 “这个给你,其余的我装一下,一起拿上去好了。” 向晚朝点头照做,看叶南枝在车后装袋打包。 忽然,她瞥见叶南枝的锁骨上有一颗痣。 7、Chapter7 向晚朝打了个冷颤。 她见过这颗痣,不过是在梦里,在梦里那个女人的身上。 痣的位置非常特殊,在胸骨正上,所以她对此印象很深。 而现在,它出现在了叶南枝的身上。在领口的遮挡下若隐若现,又无比清晰。 她的视线颇为直白,叶南枝转过来时,见她直直盯着自己的领口,不自觉地抬手紧了下领子。 痕迹消失不见,向晚朝仓促回过神。 “走吧!” 她不自觉收紧怀抱,五指紧紧扣在猫包的肩带上。 穆晴家在16层,不是一梯一户。好容易等到电梯,偏偏隔几层一停。 向晚朝拎着猫粮的手都酸了,她瞥了眼身侧的叶南枝,对方纤细的胳膊提溜着一大包的东西,竟然一动不动,也不说换个手拎。 电梯终于停到了16层。 看见电子密码锁,叶南枝主动背过身。 迟迟不见按键声,她疑惑回头,见向晚朝一手托着猫包,一手在打电话。不一会儿,门锁传来女声,是穆晴的声音。 一开嗓,就是一串尴尬的笑声。 “哎...叶总好...叶总辛苦了。我我...我开锁呢,稍等一下。” “没关系。”叶南枝笑。 “叶...叶总我...”穆晴在电话那边紧张地直结巴,向晚朝也在流冷汗。 谁能预料到穆晴家的猫能误触内里的控制按钮啊?密码随机重置,偏需要穆晴远程操控才能开锁。 这高级功能,平时也没人用过。 “不急。”叶南枝的调子还是淡淡的,万分有耐心。 倒是向晚朝受不了了,封好猫包拉链,立马转过身去接她手里的东西。 “叶总给我吧。” “开了开了!”穆晴的声音传出来,“朝,快让叶总进去休息。那个叶总...家里最近没收拾...您别介意哈。” “方便吗?”叶南枝没动,手虽然抬起来了,却因为穆晴的话,没有将东西转交给向晚朝。 “方便方便,叶总不介意就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 “那个朝啊,别换鞋了直接进吧。” “好,我知道了,穆姐姐再见!” 向晚朝见夺不过叶南枝,索性松手,赶紧把门拉开请叶南枝先进。 叶南枝没客气,这次拎着东西直接走进去了。 刚走没两步,穆晴家的两只猫就蹦了出来。长毛的布偶不怕人,主动凑上来打量着生人。后面那只美短一动不动的,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 向晚朝抱着新住户进来,关上门。 “布偶叫布布,短毛的叫皮皮。” 她将新住户放下,打开拉链,小心地抱出来。 “这只叫大狗...” “大狗?” “穆晴姐说,它叫李大狗。” 金渐层,目测在一岁,还是只小母猫。 “挺有才的。”叶南枝笑。 “叶总,你先坐吧,我给你拿瓶水去。” “我不渴。”叶南枝回绝,“大狗和原住民见过么?需要隔离么?嗯...你知道怎么照顾它吗?” 叶南枝也没坐,就站在门口,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地抛出来。 “我没养过猫。”向晚朝诚实回答,“只看了一些萌宠博主,但是穆晴姐简单和我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而且布布和皮皮的脾气很好,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帮你布置一下吧,然后...”叶南枝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向晚朝,“你在这里等穆晴下班还是?” “我等穆晴姐下班。”向晚朝大胆撒谎,“她...她说晚上有个电影她找不到人一起看,所以约我一起。” 叶南枝不疑有她,点点头。 向晚朝一个没有养宠经验的人,只好抱着大狗坐在沙发上,看着叶南枝在客厅里忙碌。 她蹲在那,倒着猫砂,背后的衬衫因动作被抻得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背部线条,袖子挽到手肘,在光影的映衬下,小臂的肌肉线条清晰起来。 难怪她提那么一大袋东西都不换手。 看着看着,向晚朝的目光下滑,落在她的手上。 叶南枝五指用力,正扭着纯净水的盖子,然后一手托底,一手轻松拎起水桶倾斜,把水倒入饮水机内。 水流顺畅注入,却有几滴水花飞溅,溅湿了她的指尖。 向晚朝的喉头轻轻滚动了一下。 在梦里,那只手骨节分明,温度微凉,在触碰她时是那样的肆意放纵… 向晚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移开了视线,仓促地躲向远处。 朝阳的房间阳光充裕,暖意浸透了整个客厅,光打在她的耳尖,悄悄炙烤。 “向晚朝。” 一道冷吟吟的声线划过,拎清了向晚朝的思绪。 叶南枝站了起来,扑着西裤上的纹路与衬衫的褶皱。 她抬眸,先见向晚朝抱小孩似的抱猫,再见她略显慌乱的神色,最后视线落在那双红了的耳朵上。 叶南枝不自禁向光的方向望一眼,又落在她的脸上。 “猫砂我放好了,水兑了,猫粮掬了一小捧,你单独喂给大狗。期间不要让布布和皮皮过于靠近它,等穆晴回来了再安置就好。” “哦!辛苦叶总监了。”向晚朝站起来,想要给她鞠躬。 “没事。”叶南枝摆摆手,“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叶总。”向晚朝放下大狗,抽了桌面的纸巾递给叶南枝。“擦…擦一下。”她指指自己的额角,叶南枝反应过来,用纸巾轻轻蹭了下。 “叶总,这门锁不知道好不好用,我…” “不用送我,车就在楼下。”叶南枝扶着门框,“到这里就好。” 她的声音依旧平淡有分寸,这时向晚朝又喊住了她。 “那个叶总…路上开车小心。” 叶南枝轻轻微笑,“会的。” 门关上后,屋内恢复了安静。扑通一声,是布布跳了下来。它绕着向晚朝的腿蹭,背弓得高高的。 向晚朝蹲下来,轻轻抚摸它的脑袋。 “我在想什么啊...”她呢喃自语,“怎么可能是她呢?” 可惜这些问题都不会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向晚朝轻轻叹气。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她总不能和叶南枝说,我做梦梦到你了,梦里,我们在一起了,而我的梦都会成真。 布布听不懂人言,但还是喵了一声,嗲嗲的,满是撒娇意味。 “还是小猫好啊,小猫没烦恼是不是?” 叶南枝的长相、声音、领口下的痣...无一例外都与梦中女人的特征对应得上。 她抿住嘴唇,惆意愈发浓厚起来。与小猫们又玩了一阵,向晚朝离开了穆晴的家。 楼下空荡荡的,那辆超靓的黑色宝马已经消失了。就好像叶南枝从来没有出现过,又或者,现在的她本就存在于某个难分真假的梦境里。 叶南枝真的好像小说中的女主角,以一个从天而降的方式忽然降临,再如烟般无声散去。这样的出场和谢幕方式,仿佛小说家们留下的伏笔,理直气壮地令另一位主角不收自控地念着她,甚至期待着下次见面。 向晚朝甩甩头,不愿继续纠缠在这些胡思乱想里。 两颗止疼药的效果还是十分显著的。 她伸个懒腰,然后打开导航,寻找附近的房屋中介。 最近的梦中也有一件事让她非常在意。 梦境里是一个午后,房东大姨急匆匆找到她,告诉她租了四年的房子要卖掉了。起因好像是阿姨的儿子出了意外,正等着卖房的钱救命。 向晚朝记得梦里沉重压抑的感觉,那些情绪在苏醒后也留下了余波。 她希望这个梦不会成真——不是因为房子,而是她希望大姨一家可以平平安安。 房东大姨是个很善良的人,会在节假日时给她发语音送上节日祝福。隔三差五还会给她送些老家特产,有时候是晒干海鲜,有时候是新下的还裹着霜的苹果。 所以她有暗示过大姨,可她始终说不出口大姨的儿子会出意外这种事。在寻常人看来,这种话无疑是晦气的,甚至是一种莫须有的诅咒。 毕竟没人能真的相信,她的梦会成真。 这种模棱两可的未来究竟会不会降临成真呢? 向晚朝也不知道。 可只要它冒出个苗头,就会是一场注定的悲剧。 最近的一家房屋中介就在马路对面,向晚朝等了个红绿灯,绕去对街,推门而入。 店内几个工作人员正在闲聊,见她进来,齐刷刷看过来。有个年纪小的眼尖嘴快,率先招呼上来。 “美女有预约吗?” 向晚朝摇摇头,“没有预约,我想看看现在还在租的房子。” “美女有什么要求吗?你可来对地方了,我们刚收录不少房源,肯定有你喜欢的!” “额,朝阳就行,一室一厅或者两室,最好是能允许我二改二装的。” “那美女对位置和租金有什么要求吗?”店员热情邀请她坐下,手脚麻利地打开电脑。 “你看一下文撰大厦,我希望能在这个附近就好,租金的话没什么要求。” “这个好说,不过允许二改二装的可能要筛筛。” “没事,我不着急。”向晚朝回道。 8、Chapter8 “这几套怎么样?”店员将屏幕转向她,上面显示着几处房源的照片和简要信息。 “这套最近有不少年轻客人都很喜欢。”不等向晚朝反应,店员点开其中一套。 “这个朝阳,两室一厅。外面有个小阳台,采光特别好,养养宠物养养花都很方便。” 向晚朝微微靠近屏幕,细细看了看。环境是不错,瞧着像精装房,就是房租有点高——八千一个月。 接近她现在房租的二倍。 “还有吗?” “那这个也不错。”店员换了一套点开,“一室一厅,装修很新,地理位置特别好,楼下就是地铁站。” “四千?”向晚朝问。 “房租是四千三,然后需要承担一下公摊费用,差不多一个月四千五吧。水电煤气网络都是另算的。” 向晚朝点点头。 “约个时间看这一套吧。” * 下午时,向晚朝终于回到了自己家。 房子里晒得暖暖的,家具的木质味混着山茶花香氛,仿佛一脚踩进了温室花园。 她卸下帆布包挂好,换上拖鞋,跌进柔软的沙发上。 刚刚那间房方方面面都不错,除了租金上不太合适——除了公摊费还需要包电梯费、物业费,折合水电等费用,月租超过五千了。 押一付三,二装要加钱、搬走要还原。 向晚朝不难怀疑对方可能看她是个半大的丫头,又不愁将房子租出去,于是对她狮子大开口。 她可当不了那个冤大头。 望着天花板,几分不舍忽然从心底萌生。 这间房对她来说,感情确实很深。它不单单是一个房子,也是那四年日日夜夜的见证。 租房时她二十一岁。她本来租不起这样的房子。地段好、环境好、格局划分又好,是很标准的两室一厅。但签约文撰网文平台后,她拿到稿费确实丰厚。 加上她急于脱离舅舅一家,急于拥抱属于自己的人生,于是她眼都不眨,租下了这间房。 二十一岁,她才迟迟拿到自己的成人礼。 后来她越写越顺,越写越多,人人都以为她是个老成的作者,包括柳叶,在看到脸庞稚嫩的向晚朝时诧异得嗓门都大了两分。 那时她二十二岁,从网文作者改签到文撰编辑部,成为签约的长篇作者。 如今她二十六岁,这间房陪她度过了最难忘的四年。见过她凌晨三点还在奋笔疾书,见过她文思泉涌时废寝忘食。见过她被读者骂一千楼,也见过完结时被礼物砸上全站头条。 这些年,她在这间房里添置了不少东西,墙上挂着她自己装裱的画框,茶几旁堆着半人高的书,衣架是她照着手工博主做的生命之树造型,但其实挂超过三件衣服就会倒。 房间里的每一处,都暗藏着她对生活的热爱。但现在好像到了该将它们全部拔起、转移或丢弃的节点。 向晚朝走到阳台上,推开门,外面开始进入落日倒计时,但阳光依旧暖暖的。也许是因为前一天强降水的原因,她难得见到了烂漫晚霞。远际透出一份紫色,再过不久这份紫气就会染遍榕安。 她望了许久,待那片紫色扩散开时,回了房。沉寂的手机震震,跳出几条新消息。 消失了一天的西洲出现了。 西洲:[总监上任大会怎么样?] 向晚朝拎拎嘴角,手指飞快敲下:不怎么样。 西洲:[?] 向晚朝:[新来的副总监有点针对我。] 屏幕上方跳出对方正在输入中,过了半响,向晚朝只看到了个新的问号。 向晚朝:[但比起她针对我,我发现了更恐怖的事,你猜猜是什么?] 西洲回了第三个问号。 向晚朝:[新来的副总监,是我梦里的那个女人。] 西洲:[我的老天奶啊,真的假的?] 向晚朝:[真的,比真金都真。] 西洲:[给你五分钟时间,立刻将此事展开成一千字小作文分享与我。] 向晚朝:[一千字要我命呐姐姐?总而言之,她是我梦里的女人,然后我今早迟到撞在她身上,大会被她单独留下谈停更的问题,痛经被她撞见难堪,送同事的猫还蹭了她的车,还让她给我当了个免费劳工。] 向晚朝扬扬嘴角,她这一天,未免太过精彩。 西洲:[那你作何感想?有望成为副总监的老婆吗?] 向晚朝的嘴角又翘不动了,她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斟酌着自己的答案。 手指掠过键盘上的字符,又不知道究竟该敲下哪些凑成一句通顺的话来。 最终她回到:[没什么感想,她哪里都好,就是我俩绝对绝对不可能在一起。早说了我一个小小小作者,她一个大大大总监,这叫不登对。] 与西洲又聊了会儿,向晚朝开火做了顿饭。她可以叫外卖,但外卖需要等,口味需要赌,不如开火做饭来得省心省力。 两菜一汤,一锅二米饭成就了这顿晚餐。 热爱分享如向晚朝,晚餐准时出现在朋友圈。她没有加很多人,只有公司同事和一些网文作者、扩列来的画师、编剧们和早年认识的读者们。 但仗不过她人缘好,拍的照片又好看,不一会儿,她看朋友圈里叠了一百多个赞,还有好多评论。 向晚朝挑着回了一些,最后统一回复:谢谢大家喜欢,但其实有点难吃,盐放多了… 忽然她看到一个头像,也在提醒中亮了起来——叶南枝的。她的微信头像和企业微信完全是两个风格,也是她本人,但带着雪镜一系列的滑雪装备,背后是某个巍峨险峻的大雪山。 她没笑,酷酷的,有种不把雪山放在眼里的高傲。 向晚朝看看自己的头像,也是酷酷的,酷酷的小猫手绘插画,好像个特工。 但下一秒向晚朝发现自己暴露了些什么! 现在是穆晴下班后一小时!她应该按照借口和穆晴去看电影的时间!然后她在家里做了个饭还发了个朋友圈! 老天奶啊她把这事儿忘后脑勺去了。 但也是,叶南枝堂堂一个副总监,每天要思考那么多事,怎么能顾得上想起她这档子事儿呢? 嘿,她刚庆幸完,屏幕上方消息栏弹出新的对话内容,是叶南枝。 她发了一条视频,向晚朝看封面,是她家的小猫。她点开看,看到那小猫奔着沙发上悬着的逗猫棒冲过去,随后它蹦起,一个堪称完美的后空翻展示了出来。 屏幕这边的向晚朝惊喜地喔了一下。 视频还在继续,小猫拨动着逗猫棒的铃铛叮叮当当,向晚朝没急着退出去,寻思是不是还有更好玩的画面会上演。 她眼睛盯着屏幕,手捏着筷子去夹土豆丝,忽然画面中传来了一句:“昭昭,到姐姐这儿来。” 向晚朝手立马一抖,土豆丝掉了一路。 昭昭同音她的朝朝,向晚朝着实感觉自己的心跳有被这一声昭昭拨动。 她小心地把散落一桌的土豆丝夹起来整理好,然后搁下筷子,退出视频页面。 向晚朝:[它会后空翻诶!] 然后重新夹一筷子新的土豆丝,和最后一口大米饭混合在一起,送进嘴里。刚搁下碗筷,她收到了叶南枝的回信。 叶南枝:[很矫健。] 向晚朝不好晾着副总监,也不好单独回一个表情包。 于是她回:好可爱啊! 叶南枝没有再回。 她像一个不和弦的底鼓闯入向晚朝的生活再戛然而止,带来的拨动与震撼却可以在当事人的心中留下不易消散的余韵。 收拾妥当后的向晚朝早早爬上床,左右现在也没有更新追在自己屁股后边咬,她应当按照心理咨询师的意见,将注意力多多放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与己无太大关的事情上。 她调整好床板角度,贴合自己的腰,然后伴随着落雨的白噪音进入睡眠。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在梦里撞到了叶南枝。 这次她变得有名有姓,人设也更加具体起来。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体恤,下身失踪,让人忍不住在意那两条又直又白的长腿。 她的视线转到自己的身上,然后下移,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台灰色的沙发上。昭昭卧在她的臂弯中,毛茸茸的尾巴轻轻扫着她的小臂。她抬起手,轻轻抚摸昭昭的脑袋。它的毛发很柔顺,身上暖暖的,呼噜呼噜地震着,代表对向晚朝的抚摸很满意。 “怎么了?这么看着我。”叶南枝放下手中的杯子,落在玻璃茶几上。 “你想什么呢,我穿裤子了。”叶南枝低眸笑了,像是证明一样将体恤的下摆掀起来。 “哎!”向晚朝急忙用手捂住眼睛。 但在没能完全闭合的指缝中,她看到叶南枝的体恤下确实有一条短裤。是衣服太长了,盖过了它,显得像下身失踪。 那人没有作罢似的,一步步靠近向晚朝。 一双微微凉的手握住了她挡在眼前的手,然后轻轻挪开。 然后昭昭跳了下去,她腿间的沙发也跟着陷了下去。 “你这样,我会很想亲你的。” 9、Chapter9 她对上叶南枝深邃而漂亮的眼眸,一瞬间失神。 她看到瞳孔中自己的倒影越发清晰,随后不容拒绝地被堵上嘴唇。 她仍旧不肯闭上眼睛,全然投入不进去,但很快陷入一片黑暗,是叶南枝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嘴唇上的触感仍旧柔软,她在她的掌心之下眨了眨眼。 “闭眼。”叶南枝低语着,一刻也不耽搁地品尝着她的嘴唇。 这是梦吗? 向晚朝有点分不清楚了。 潮湿的吻如火花点燃周身,叶南枝的吻技太好了,剥夺了她正常呼吸的权利。无处安放的手最终攀附上对方的腰肢,如溺水者揪住了救命的树枝一般,紧紧的,微微颤抖着的。 “你分得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吗?” 叶南枝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处响起,她刚闭上的眼睛瞬时睁开。 “朝朝。”叶南枝的声音还在继续,向晚朝感觉自己的衣服好像被掀了起来,有点凉飕飕的。她匆忙想去捂,可人被叶南枝压得死死的,她的手努力摸索下去,只能抓到叶南枝的胳膊。 “是现实,我希望...你能梦到。” 说完,她重新吻上向晚朝的耳朵。 梦境开始模糊不清,所有的画面好像都蒙上了一层减光镜,滤掉了鲜明的色彩,既不暖,也不冷。 除了落在她颈间的吻。 那分明柔软却如同绳索,勒紧了她的喉咙。 “不要!” 向晚朝在濒临失控时惊醒。 天还没大亮,天花板被床头灯照得又黄又灰。熟悉的环境仿佛是一剂安定,正竭力抚平梦境带来的波动。她坐了起来,睡衣粘在身上。在空调房里,她竟然热得出了一身汗。掌心也攥得发痛,伸展五指时肌肉酸涩得不行。 向晚朝羞耻地捂住脸,咬着后槽牙,无声哀嚎着自己的梦愈发不正经起来。 她早晚能被这种梦折腾“死”。 可问题是,为什么偏偏是叶南枝啊! 这个问题谁都不能替她解答。 非要说有,那大概在是半年前,向晚朝和同事们一起在奉城旅游时,在道馆听师傅算命。那道馆听说是出了名的准,虽说向晚朝对此不太感冒,但还是秉承着来都来了的态度,与她们一起上香、磕头、批八字。 其实她没什么想问的,还是洛卿卿起哄,要向晚朝问问姻缘。 谁让向晚朝在公司里寡得人尽皆知? 但师傅在看过她八字后只意味深长地笑:“丫头的正缘今年就到,天赐的姻缘,挡都挡不住。” 合着师傅口中天赐的姻缘是叶南枝。 可是老天奶怎么不问问她同不同意这门亲事啊? 事已至此,睡是睡不了的了。再这样下去,她早晚会对睡觉这种事ptsd。可向晚朝是没有办法阻止这类梦境上演的,就像她无法阻止梦中的事情发展一样。 她搓搓脸,翻身下床,准备洗把脸,精神精神。 发现自己做梦会成真这件事,大概要追溯到她初中的时候。 那时她初二,晚上八点才放学。背着书包准备过马路坐公交时,身旁父子交流的对白却让向晚朝感觉异常熟悉。这种感觉随着车行人走,随着身旁烤地瓜炉子冒出的白烟,随着与自己道别的同学回眸一笑越来越强。 一个刹那,她惊讶发觉这些场景竟与她近期的一场梦非常相似。 而那个梦,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只要轻轻一推,恐惧与绝望就会坍塌砸在向晚朝的身上——她梦到自己被车撞了,不止是她,还有许多人。一辆黑色的车失控冲向交通岗,在连续撞了几辆候灯的车后,径直撞向人群。 “不要走!”向晚朝迈出一步,向同学喊话。 那人回眸只是疑惑地望她一眼,脚步还在前行。行至马路中间时,向晚朝听到巨大的碰撞声,她吓得回头,刚好看到马路中央的人们被无情撞飞。 突发的意外让所有幸存的人短暂的失神,随后尖叫声和哀嚎声响遍整个十字路口。预料悲剧且目睹悲剧的向晚朝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时至今日,她偶尔还会回想起关于那天的一幕幕。虽然过去十余年之久,可它情节仍旧清晰,模糊的只有人们的叫喊声和地上的血渍。 亲眼目睹惨案的发生,对还是孩童的她造成了非常大的心里阴影。以至于到现在,向晚朝也做不到一个人过马路。她宁愿等,等到刚好有路人一起候灯时,和陌生人一起走。 但随着年纪增长,对事物的理解力增加,向晚朝后知后觉地发现,最早最早的一次预知梦,其实是她爸妈离婚那次。 牙刷计时结束,向晚朝也准时将发散的思绪回收回来。 她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在过去纠缠,人确实是只能往前走的。 她冲好牙刷,沥干水分后夹在架子上。按部就班地完成洗脸护肤的步骤后,她打开了阳台隔断的小门。 因为平时出门的需求不高,所以换洗下来的衣服通常需要攒一攒才值得开一次洗衣机。她把昨天换下来的那一身塞进洗衣机,按下了启动键。 确认洗衣机正确运转后,她回到沙发前躺下,打开手机翻阅起外卖软件。她醒得太早了,外卖软件上还是夜宵推荐的烧烤和炸串。她往下翻着,准备找一家早餐店下单。 这时窗外忽然起了一阵风,将树叶刮得绕着圈的飞起来。远方天际冒着朦胧白光,朝阳不受任何影响依旧准时登场。 她茫然地望着窗外,忽然觉得这一幕也有些似曾相识。 她的预知梦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过差错,但也并非是每一场梦都会成真,也并非每一次的主角都是她自己。而区分预知梦和普通梦境的方式很难以形容,它像一种凭空的直觉,是向晚朝睁开眼后的第一直觉——这件事会在未来的某个瞬间发生。 只是这个未来也不好确定——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几天后,也可能是几个月后。 但偶尔梦境的发展也会超出她的预料,或许会更好,也或许会更差。 对很多人来说预知未来是一件很刺/激,很好玩的事情。但如果一个人真的能够提前看到既定好的未来,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剧? 无法干预无法改变,无可奈何将会裹挟着这个人,胆战心惊的等待未来降临。 10、Chapter10 似乎是为了印证早上的既视感,下午时,向晚朝忽然接到了房东大姨的微信电话。 电话响了三秒,向晚朝犹豫着没敢接听。 因为大姨平时甚少会直接弹语音电话,一般都是先发条语音,问:朝朝忙不忙呀? 她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于是在接听前的那个瞬间,她向老天祈求千万不要是梦里的那个事情... 电话那边是个陌生的女声。 “你好,是...向晚朝,向小姐吗?” 向晚朝心倏地提了起来,因为女人的声音听起来不太自然。 “是。” “很冒昧这个时间打扰你,但事发突然,我想着先跟您沟通一下,说明一下情况。我是您房东陈安染陈阿姨的儿媳,我叫赵梓昕。是这样的…我婆婆和我丈夫在三天前出了意外…” 向晚朝木然地听完了事情的大概。 三天前,陈阿姨的儿子下晚班却迟迟没回家。不放心的陈阿姨决定去小区外的马路上等儿子,不料两人遇到了飞车党炸街。他们行驶的速度非常快,其中一辆车意外撞到马路牙子,摩托失控甩飞出去,砸向了刚刚相遇的母子俩。 驾车的小孩没了,是个未成年。 被撞的母子俩一个深度昏迷,一个重伤。 赔偿问题始终无法谈恰,保险也不肯垫付,现在两个人还躺在重症监护室等待后续治疗。想救婆婆和丈夫,赵梓昕只能选择低价卖房换钱。 这套房子还是要卖,向晚朝还是要搬。 电话挂断后,向晚朝陷进沙发,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赵梓昕的声音仍然回荡在她的耳边,夹杂着绝望、不甘和难为情。怪她这该死的丰富的想象力,她似乎能看到那个女人斟酌着语句,调整着情绪,努力压抑着随时可能崩溃的声线同她细细解释来龙去脉。 而她能做什么呢? 什么都不能。 她的梦成真了,甚至比梦里更糟糕。接电话前的祈祷,在现在像极了命运的嘲讽反馈回来。 向晚朝捂住脸,手指冰凉,胸口像压了块巨石,有点喘不上气。 她不断问自己,是不是自己没有梦到这些,一切就不会发生? 可是现在没有人能回答她。 负面情绪来得太过汹涌,叫向晚朝抵挡不能。她颤抖着打开手机,一番搜寻,最终点进了和西洲的聊天窗口。 她做梦会成真这种事和谁都没有说过,除了西洲。 现在天底下似乎只有西洲能理解她的无助和痛苦。 向晚朝一直在掉眼泪,手指也在颤抖,按了半天,一句话都打不清楚。 她只好按下语音键:“为什么是我...我梦见的事情又发生了而且结果更烂了...到底为什么是我啊...是不是我真的带着霉运,是不是我靠近谁,谁就会倒霉...” 她一开口,更是泣不成声,连断句都是问题。 房间内很安静,安静得只剩下她一个人抽泣的声音。天光渐渐暗下来,像在远方慢慢蚕食着她的希望。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喜欢把好事归功于运气,坏事归咎于自己。她们喜欢在万事万物中寻找于自己的联系,好像就因为自己多扇了一下翅膀,就能在大西洋海岸上制造一场飓风。 手机突然震了下,向晚朝猛地回过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她立刻点进微信。是西洲回了消息,很长,且有分段。 西洲:[忽然收到你的语音有点惊讶,你怎么哭了?我知道你的梦很特别,是发生什么很不好的事了吗?你可以和我说说,我想我应该可以理解你。但在我了解事情原委之前,不要这样说自己。] 向晚朝刚要憋回去的眼泪又决了堤,可她打字仍然是问题,打了删,删了打。 西洲:[你可以发语音,我可以戴耳机。] 向晚朝放弃了努力打字的想法,发了一个又一个语音,将发生的事情大致讲个明白。她甚至不太敢去回放自己的语音条,大概又难听,又没有语言逻辑。可现在的她只能做到这样,她需要一个宣泄口,一个可以理解她的宣泄口。 过了几分钟,西洲选中她的语音开始逐个回复。 西洲:[为什么会觉得房东阿姨家的事情,是因为你梦到了才会发生的呢?有没有一种可能,无论你梦不梦得到,意外都会发生呢?] 西洲:[也许这些梦的意义不是为了让你阻止什么,而是让你知道很多事情的发生是注定的,其实与你无关。这不该是你的错,更不是你的问题。] 西洲:[你说,好像是因为你的插手,结局才变得更差。这让我想到了蝴蝶效应,大家普遍认为是一个细小的变动会引发一系列的变化,但如果蝴蝶多振一次翅膀就能引发一次飓风的话,那气象局应该将气象监测对象改为对蝴蝶的监测。] 西洲:[我们认识6年了,我从来没有觉得遇见你会倒霉。相反,我一直很庆幸能够认识你,你带给我许多好运和好心情。你是一个非常好的人,我想你的同事们,你的朋友们,都会和我产生一样的想法。包括房东阿姨,你不是和我说,她很喜欢你吗?] 最后的最后,是西洲的总结。 [我可以理解你的烦恼,发泄一下也能让你好受一些。但比起一直困在这种情绪里,不如抓紧时间准备一下搬家事宜。你尽早搬走,房子也能尽早脱手,也好她们继续接下来的治疗。我不在榕安,但无论你需要什么帮助,我都会尽力帮助你。] 向晚朝虽然情绪很崩溃,但在此情形下,反而会逐字逐句地去阅读西洲的话。西洲的话很精简,也很冷静。比起不管无脑的安慰,这种拎得清的剖析显然更适合当下的向晚朝。 刚刚失控的情绪也在完整阅读后平复许多,向晚朝看看上边自己的语音条,忽然有点羞于回应西洲。 她只好说谢谢,说要冷静冷静去。 西洲秒回:[都可以,我快下班了,你随时都可以找我。记得吃饭,不要被情绪控制委屈了胃。] 向晚朝在屏幕这边点点头,锁上手机,飞快去洗了一把脸,洗掉所有的狼狈。 但很显然仓促之下,很多事情并不能如愿进行。 她联系了几家中介,可对方都表示房源不在了。 中介们瞧出向晚朝的急迫,纷纷表示会尽快搜集房源。但搬家一事已经是火烧眉毛的大事了,情急之下她拿不准主意,将电话打给了舅妈。 她虽然早早逃离了舅舅家,但不代表她能彻底割断其中的亲缘关系。舅舅一家对她不算太差,只是寄人篱下又要被算计着继承的问题,对向晚朝造成的心理压力会比较大。 所以在脱离舅舅家后,她依然和舅妈保持着联系,还时常给刚在上大学的表妹转过不少零花钱。 舅妈接听电话时,向晚朝厚重的鼻音还没下去。 关怀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一冒出来,向晚朝鼻头又一酸。 “朝朝呀,房子不租啦?” 舅妈一家不在榕安,在隔壁市。但向晚朝刚好请了半个月的家,临时回去住也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房东家出事儿了,要卖房子,但我还没看好合适的房子。” “朝朝,要不然你先回宾德?先回家住着,看好了再回去?刚好你妹妹上学去了,家里都空着。” “对对,你叫朝朝回来嘛。” 向晚朝听到了舅舅附和的声音。 “舅妈,我还没想好。我东西很多,要搬去宾德有点折腾。要是万一我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那你就回来。”舅妈打断她,“舅妈欢迎你的,不行你找个地方寄存东西,人先回来嘛。” “舅妈听你声音,还以为你受欺负了。” 和舅妈道别,向晚朝在沙发上咕噜了一圈。 昨天她还在感慨舍不得这间房,今天就要大刀阔斧地研究如何搬走。 好像真像西洲说的那样,很多事并不受她控制。或早或晚,或好或坏,很多事情注定会发生。预知也可以是预警,人知晓结局,难道就不会努力去改变吗? 那陈阿姨也不会下楼去等儿子了。 向晚朝留了赵梓昕的联系方式,看时间,赵梓昕应该在医院守夜。 向晚朝:[我在尽快准备搬走了,阿姨在哪家医院?我想过去看看。] 赵梓昕没回,也许在忙,也许在照顾孩子。 她在赵梓昕的朋友圈看到了,前几天,是她女儿五周岁的生日。 时间一晃而过,两天过去,向晚朝已经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好了。只要能敲定一个差不多的住处,她可以立刻找个搬家公司动身启程。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等了两天仍旧没有好消息。 她倒是想退而求其次,但赶上现在是租房黄金季,交租就要交半年的。 这事很快就让柳叶知道了。 柳叶在电话里骂她不懂事,这么大事怎么不找她问问。 向晚朝哪敢吭声?她知道柳叶是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于是举着电话,安静听完了柳叶的训话。 果然,柳叶数落完她就进入正题:“那朝朝,房子的事儿你怎么考虑?不如先住我家?我一个人。” “不要,你不得天天追我更新啊!”向晚朝果断拒绝,“我是想问问,有没有能短租的地方?” “你等我问问吧,短租的话...环境很重要。总之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帮你问。” 说完,柳叶挂了电话。 正想着该怎么办时,她身后的安全通道门打开了,同时伴随一声有些尴尬的轻咳。 柳叶飞快踩灭了烟头。 “叶总...” “我不是故意听你电话的。” 叶南枝面上有几分不自在,柳叶视线下移,看到她掐着烟盒和火机。 “但我想如果我直接走掉的话,好像更不礼貌。” “叶总也...吸烟?” “偶尔。”叶南枝关好身后的门。 柳叶莫名有些尴尬,出言解释:“那个...我们有吸烟室的。” 叶南枝没接话,看着柳叶,笑了。 也柳叶看看自己刚踩灭的烟头,也意识到了什么,跟着笑了。 “来一支?”叶南枝打开烟盒,敲出一根,动作很是熟练。 柳叶没意见,取过,叼在嘴里。正欲点火时,她听到叶南枝先清了下嗓子。 “刚刚你说,向晚朝找不到房子?” 柳叶愣一下,火没着。倒是叶南枝,点燃香烟吸了一口。 她侧头吐出烟雾,白烟之下,柳叶看不出她的表情。 “是,她房东家出了点事,得搬家。” 11、Chapter11 向晚朝刷到过一个视频,大概内容是说写小说的作者,多多少少都有像剧本一样的人生经历。 打开评论区之前,向晚朝就先点了个赞。 没人比她更赞同人生的剧本性了,毕竟光是能做预知梦就已经很抽象了。 而这种剧本式的人生,仍然在静静上演着。 接下来两天时间,向晚朝共看了六套房子。其中两套,她都很青睐。然而这两套房子要么是翻新房,要么与她失之交臂被人订走。 连柳叶都不禁感慨,向晚朝的租房之旅实在太过坎坷。 短租她们也都帮忙找了,要么环境不好、要么地段偏远。向晚朝一个单身年轻女性,就算是凑合,也万万不能在那种地方凑合。 最终大家提议,先找个仓库寄存行李,向晚朝在她们组几个单身作者家暂住过渡。 对此向晚朝表示:再等等... 她去过医院了,好消息是房东母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坏消息是她们仍然需要待在icu里观察,尤其是陈阿姨的儿子,连医生说真是老天保佑,不然按照以往的车祸案例来看,他都撑不到医院。 赵梓昕白天上班,晚上陪护。她也清楚临时让租户搬走不大可能,她想着还能再撑一撑,所以对搬家之事只字未提。 但向晚朝拿出来十万块钱,说借给她,先撑着。等陈家母子情况好转,再用卖房的钱还给自己就好。 “不用不用,向小姐,你还要找房子...这钱,你自己留着用。” “房东阿姨对我很好。”向晚朝将手机收起来,退了两步:“我已经在看房子了,你放心。如果有买家想来看房的话,我也方便的。我东西都打包好了,很整洁。” “向小姐这...” “我...我其实有点小钱。”向晚朝不好意思地笑笑,“陈阿姨知道,我是写小说的。” “有空我还会来医院的。我在陈阿姨这里租了四年房子,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很难过…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联系我,我不用坐班,时间比较自由。” 说完她走了。 十万块,够解赵梓昕的燃眉之急了,但向晚朝还是感觉心里堵堵的。 乘梯下行的时候,她向下看,忽然发现医院的人,比商场都多。 写小说时,她就很讨厌给角色们安排''''意外''''的桥段。因为她很清楚,意外两个字看着简短,但降临在人身上都是一出冗长的默剧。运气好的话,是励志片。运气不好的话,叫剧终。 无迹可寻,又无法防备的事情,真的很讨厌。 离开医院,她蹲在大门门口的台阶上看消息。 舅妈在关心她怎么安排住处的问题,她想想,回:还在看。 等她准备起身走时,手机又震震,这次是西洲。 西洲也在关心她的租房问题。 向晚朝:[不怎么顺利,要流落街头了。] 西洲:[这么惨?房东家催你了?] 向晚朝:[没有,我催我自己。我感觉我被生活抵制了,人中介一听我问房子就摇旗呐喊跟我说,亲,房子没有啦。] 西洲:[话倒也不能这么讲。] 西洲:[不过我有个朋友在榕安,刚好她想招个合租的室友。房子挺大,环境也好,人也挺好。不知道你有没有想法?正经朋友,女生。] 西洲:[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帮你联系一下?当然了,我们关系很好,我帮不上你,如果她能的话,也算我出一份力。] 向晚朝托着下巴,本来打了一句:这不好吧... 可西洲的话一段又一段的过来,她难得主动说那么多话。 她们认识6年了,论交心,互联网上没有比西洲更了解她的人了。甚至把现实中的朋友们拉来排个一二三四五,西洲也能名列前茅。 但她不想麻烦西洲,尤其像西洲说的,这事还得再搭进去一份人情。天底下最难还的东西就是人情。而且她知道,西洲的经济条件特别特别的好,真要说她见过的人里,也就叶南枝这种一辆车就动辄百万的人能和西洲比一比。 想还这种人的人情,难如登天。 比起还人情,她更怕和西洲之间的感情会变质。 于是她换了一句:西洲姐姐,好意我心领了,但... 话没打完,在她还在斟酌语句时,西洲发来了新的消息。 西洲:[不用担心会麻烦我,说实话我非常愿意被你麻烦一下。难不成你在担心欠我人情啊?] 向晚朝两眼一闭。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盛情实在难却时,就恭敬不如从命吧。 向晚朝:[西洲姐姐,我能给你当一辈子挂件吗?] 西洲:[当然可以,你想挂哪?] 向晚朝:[只要不把我挂墙上,挂哪都行。] 西洲:[神经…差点没看懂你这个梗] * 西洲的办事效率极高,当天下午就和向晚朝约好了看房事宜。 她说朋友也要上班,不如定在明天。不但是周五,还是中秋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时间是晚上七点。 向晚朝看着消息眨眨眼,这才发现九月都过去一半了。 时间好像越来越不禁过,她总觉得搞艺术的人思维特别超前。比如09年火遍大江南北的那句小品台词,到今天真是越品越有滋味。 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 嘿,还刚好是《不差钱》。 向晚朝下车,看着眼前恢宏的大门,不禁咽了咽口水。 柏翰公馆,房价在榕安市名列前茅的豪华园区。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听说还有不少明星。 看到地址时,她不止一次想说算了吧。 但西洲已经和对方联系好了,自己因为地址问题再推脱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横竖都不能辜负西洲的好意,向晚朝只好硬着头皮出来看房。 可亲眼见到只出现在新闻上的豪华住宅时,向晚朝有点腿软。 光是大门就得有三层楼高,通体是深褐色锻铁打造,铁艺精湛,雕花生动。大门两侧各立着石柱,上面是庞大而精美的浮雕。柱顶托着复古宫灯,散发着庄重的仪式感。 门口四名安保制服统一,通体黑,但腰带筒靴为白,肩袖上有安保字样的徽章,扁平无檐帽左侧也有金属徽章。她们站得板正,礼貌得体,无形的压迫感令向晚朝忍不住背过身去。 她给西洲发消息,说自己到了。 本来约定的七点,被堵车耽搁的已经接近七点半了。这让她更不好意思了,不好意思得想直接打道回府。 她就说她倒霉,总监上任她迟到、房子房子租不到、出来看房又堵车。 司机为了省油还不开空调! 西洲:[我召唤她,你穿的什么?] 向晚朝低头,手随心动敲下:[白体恤,黑工装裤,白帆布鞋,中长发,没扎头发。] 西洲回了个ok,向晚朝左张右望,然后面向路灯举起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检查起仪容仪表。 她今天特地化了个妆,虽然因为路上堵车闷出不少汗,但这张脸还是美美的很安心。 正当她对着屏幕练习礼貌而标准的微笑时,忽然有人在她身后直截了当地喊出她的名字。 这声音无比熟悉,熟悉到向晚朝都不敢转头看。 她心想不会这么巧吧? “向晚朝?” 见她没有反应,那人又喊了一次。 “你是来看房子的吗?” 这时候还装作听不见的话,那真是太不礼貌了。 向晚朝转过身,练习好的笑容立刻奉上:“叶总...” 待看清叶南枝时,向晚朝微微怔了一下。 和先前在公司看到的精致冷淡不同,今天的叶南枝更有“人味儿”。 她扎着单马尾,身穿白色运动服,脖子上挂着一条毛巾,鬓角的头发湿哒哒的,一看就是刚刚结束运动。她好像没化妆,但一样好看,只是比在公司见到的更加柔和了些。 “私下不用喊职称。”叶南枝捏起毛巾,轻轻擦了一下额角。 “好的叶总,哦不...”向晚朝哽住,不知该怎么称呼她。 叶南枝弯唇,没再纠正她,只是又重复一次刚刚的问题:“你是来看房子的吧?白体恤,黑裤子,帆布鞋,中长发。” “您是...西洲姐姐的...朋友?” 说完,向晚朝感觉自己的嘴角在抽。 “原来你就是西洲姐姐说的找不到房子的倒霉小孩。” 叶南枝格外加重了西洲姐姐四个字。 “现在是下班时间,不用这么拘束。”叶南枝主动开口,“我加班也要钱的。” 向晚朝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没说话。 她不拘束谁拘束?谁看个房子能撞上副总监啊? 这倒霉程度还得再翻一番才行吧? 再说了不叫叶总叫什么,叶姐姐?南枝姐姐?那她真是不想在文撰干了。 “看看房子?” 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度过九九八十一难方能成佛,奥斯卡最佳女主在向她招手! “好的叶总。您请...” 向晚朝咬牙,做了个请的动作。 叶南枝看她不语,眉头一翘。 “这是房卡,一人一卡。” 12、Chapter12 看着眼前的叶南枝,向晚朝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手里的门卡沉甸甸的,挺打手。 叶南枝的那张套着深棕色的皮质卡套,一眼看去特有质感。 她率先走向大门闸口,做示范似的手往感应器上一按,滴一声,自动门弹开。 向晚朝效仿,顺利进入园区。 主干路两侧是修剪整齐的灌木,树篱间穿插着叫不出名字的高树,错落有致。地灯柔和的光线将脚下的鹅卵石照得闪烁着细腻光泽,踩上去却是平平整整,甚至有些柔软的。 远处传来潺潺的水声,空气中的香气愈发浓郁起来,好像花香和树香以完美比例调和后喷洒出来的一样。 向晚朝真的想象不到,住在这里,心情会有多愉悦。 有人两眼一睁是朝九晚五,有人一睁眼是温室森林,是赏心悦目,是余额宝到账一万元。 条条大路通罗马,但有人出生就在罗马。 “再往前一栋就是。”叶南枝的声音传来,唤回向晚朝的思绪。 她闷闷回了一声,随后想起来什么似的:“那个...叶总,我能先问问租金吗?” “租金?”叶南枝尾音上挑,“西洲和你说要付租金吗?” “西洲姐姐说...您想招个合租室友。” “她是这么和你说的啊。”叶南枝脚步慢下来,“我还没有租过房子,你觉得多少合适呢?” “嗯?”向晚朝疑惑。 “我是房主。” “啊?” 向晚朝的脚步登时顿住。 似乎察觉到她语气的变化,叶南枝也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 天光已经隐在地线之下,路灯顶替星辉月光照亮她的脸。她们之间不过隔着两三步的距离,向晚朝可以清晰看到她脸上没有擦净的汗水。她的心跳因为持久的对视乱了节奏。 “西洲说,她最喜欢的小说作者遇到了一些麻烦。”叶南枝微微歪头,“没想到居然是你。” “加上那天我不小心听到了你和柳编辑的通话,于是我答应西洲,尽可能帮帮你。” 向晚朝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控制自己的表情。 她应该惊讶吗?惊讶叶南枝是柏翰公馆的业主、惊讶她听到了通话内容、惊讶明知道是她还要带她看房子。 惊讶西洲其实知道,她的好友,就是她梦里的那个女人吗? 信息量有点大,向晚朝有点懵。她不自觉地退后半步,露出抵抗情绪。 叶南枝倏然蹙眉旋即展开。 “向晚朝,”她柔声开口,“退一万步讲,你一定要把我当成公司里的副总监吗?” “你遇到麻烦了,你有个朋友想帮你,刚好你的朋友是我的朋友。” 向晚朝哑然。 她本来不是这么不会说话的人,可面对叶南枝,她就是说不了话。 瞧她这样,叶南枝微不可闻地叹一口气。 “先看看房子吧,前面就到了。” 向晚朝终于吭声了,说了句好。 柏翰公馆属于综合性住宅区,包含独栋别墅、联排别墅、平层和复式公寓。叶南枝的房子在平层户区,拢共六栋,每栋十六层,一梯一户,每户面积在150平米以上。 智能电梯提前识别出二人身上携带的房卡,早早开门迎接。无需手动选择楼层,自动升降。 电梯停靠在12层。 “我家有猫,没关系吧。”开门前,叶南枝提醒道。 她话音刚落,门后适时响起一声猫叫。 “没关系。”向晚朝摇摇头,“它怕生人吗?” “不怕,但是会闻来闻去的。要熟悉一下才放得开。”叶南枝轻笑,手按在指纹锁上。机械运转,随后咔哒一声,弹开。小猫叫声豁然清晰,向晚朝低头,看到视频里那只蓝金渐层钻了过来。 叶南枝早有准备一样,弯下腰,准确无误地按住了小猫头,顺势将它抱进怀里。 “不可以闹哦,今天有客人。” 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它,可它太小了,很活泼。哪怕叶南枝尽力阻拦,还是让它顺着胳膊爬上肩头。 不难看出,双方都习惯了这个姿势。 金色的小猫又甜着嗓子叫了两声,才看到向晚朝。它身躯一震,然后伸长条凑过去,小鼻子一皱一皱地嗅着向晚朝的气息。 向晚朝笑着对它伸出手,“你好呀。” “喵!”小猫叫了一声,像在回应向晚朝。 “进来吧,我准备了客用拖鞋。”叶南枝托着它转身,示意向晚朝进门。但小猫今天格外亢奋,不好控制,让她有点手忙脚乱。 “好了,昭昭!”她小声呵斥怀里的小家伙,但身后的向晚朝却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随即两个人都反应过来,昭昭这个称呼,略有争议。 “我以为是叫我...”向晚朝有点不好意思。 “差点忘了,你也是朝朝。”叶南枝转过头,对她笑了一下。 “是,大家经常这么叫我。”向晚朝点点头,仍旧老实地站在门外。 叶南枝将小猫从身上剥了下来,轻轻用力,丢了下去。 “下去吧,姐姐身上脏。” 小猫跳下去了,但看得出它有点不满意,频频回头看向二人。 叶南枝对它视而不见,换好鞋后,让出玄关的位置。 “进来吧。” 向晚朝跟进去,将门关好。 客用拖鞋就摆在门口,她换下鞋子,才刚踩进去,昭昭又凑了过来。 这在叶南枝的意料之外,她没能拦住小猫,眼见着小家伙绕着向晚朝上下打量,像是督查,盘查领地生人。 叶南枝担心小猫会有应激反应,但显然向晚朝很喜欢它,刚刚的别扭劲一扫而空,眼里只剩下小猫。 “我可以摸摸它吗?” “可以。它性格很好,不会抓人挠人,但它现在有点亢奋,你小心一点。” 她的视线在一人一猫身上反复流转,若她阻拦向晚朝靠近小猫,也许会让她刚放松的情绪再度拘谨起来。于是只站在一旁,注意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向晚朝蹲下主动伸出手,昭昭意料之外地没有纠缠,反而身子一软,主动翻起肚皮。 朝朝获得了昭昭的认证。 叶南枝的嘴角也跟着露出笑意。 向晚朝的撸猫手法很是专业,小家伙很是受用,很快打起呼噜。她玩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此行目的是看房,不是看猫。她抬头,刚好撞上叶南枝含着笑意的眼眸。 视线碰撞的瞬间,是叶南枝率先躲闪了下。 那抹笑意旋即消失不见。 “不好意思叶总...我...” “没事,它很喜欢你。”叶南枝收敛,“那,看看环境?” “好。”向晚朝麻利起身,小猫跟她起来还想纠缠,被叶南枝瞪了一下,又爬了下来。 向晚朝跟着收收心,这才看到房子的全貌。 她只能说,自己写小说,还是太保守了些。 前方的全景落地窗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那正对着河景,可以俯瞰榕安市唯一一条护城河的景观。她能看到沿河点亮的路灯,如星河贯穿黑暗,观光船投入运作,亮着彩灯顺流而下。 她看愣了神,不自觉地靠近全景窗。 叶南枝不动声响地陪她一起到窗前不远,俯瞰下方景色。 “好看吧。”她问。 向晚朝点点头回答,“好看。” “白天也很好看,不过我觉得最好看的时候,是下雪天。”叶南枝抱着胳膊,似转过头来,对她认真道:“很像柏林的冬。” 她的嗓音清冽好听,像冬日里落了雪的青松。 向晚朝顿顿,忽然清晰了叶南枝带给自己的感觉——是反差。 像在夏天见了飘雪,在秋天见了春芽。她冷在外表,柔在情绪,令人捉摸不清,更猜不透,所以常常觉得格外有距离感。 她眨眨眼,为自己的失神感到羞愧。可不知为何,只要叶南枝出现在自己的身边,她就会不受控制的出神,要么溺在她的眸子里,要么陷进她的嗓音里。 叶南枝就像教辅材料里略写过程的答案,需要带着疑问反推过程。 以至于向晚朝真的有些好奇,梦里那些尺度很大的,与她气质完全不相符的话,真的能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吗? 她不知道,但她注意到叶南枝身后的那台沙发。 灰色的,皮质特别好的,放着三个同色的靠枕的,在她梦里出现多次的那台沙发。 叶南枝的视线随之移动,看向沙发,却看不出是哪里吸引了向晚朝的注意力。 “怎么了?” “诶?”向晚朝再次回神,“没...就是觉得叶总...你的房子装得很好看。” 叶南枝不疑有她,垂头轻轻笑了一瞬,才重新对上向晚朝。 “谢谢你,你是第一个夸我家装得好看的人。”叶南枝微微仰头,“我朋友都说,我家的装修风格是性冷淡风,让人看了就觉得,我这个人特别无欲无求。” “啊?”向晚朝讶异。 如果说是第一印象,那叶南枝确实如此。 但结合她的梦来说,叶南枝,可不克制。 “我是说,她们觉得我,应该出家。” 无欲无求?出家? 向晚朝倒吸一口气,她想歪了! 13、Chapter13 “设计的时候,我没考虑准备第二间卧室。” 叶南枝边走边解释,“所以北侧这个屋子一直空着,我也没想好可以做什么。” “没做书房吗?”向晚朝问。 “有书房,不过在我卧室那边。” 叶南枝的房型是个规规矩矩的细长方形,平米数够大、格局设计得也很好。也许因为是独居,她的使用空间并没有覆盖全屋,所以整个北侧都显得空荡荡的,像被遗忘了一样。 同时向晚朝也注意到,这间屋子没什么烟火气,厨房非常干净。但再擅长收纳和清洁,油烟机也不可能干净成那样。 “叶总,你学过设计吗?” “没有。”叶南枝摇头,“我是学管理的,我记得,你好像是学金融的?” 她推开北侧小屋的门。 “我?”向晚朝愣一下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是金融专业的。 嘿,学金融好啊,毕业了写小说! “笑什么呢?”叶南枝看到她嘴角的笑意,忍不住好奇。 “我都忘了我是学金融的了,我写小说时全靠百度,专业课的知识一点没用上。”向晚朝笑笑,又好奇:“不过叶总怎么知道我是学金融的。” “聚餐的时候听人说的。”叶南枝答。 向晚朝抿嘴,没再好奇。想来是在她离开后,叶南枝回包房时,听别人提起的。 其实包房吵架的事她也听说了,不过是在她们部门的小群里。那时她忙着看房没空看手机,闲下来时发现群里刷了99+,同事们给不在场的她来了一次完整的复盘。 那词夸的,向晚朝都要怀疑群里是不是有叶南枝的小号了。 连一向不爱评价领导作风的柳叶都说:叶总,老帅了。 向晚朝瞄一眼叶南枝的侧脸,随后踏进小房。只一眼,她便认出这里也是在她梦中出现过的场景。具体内容她忘了,只依稀记得自己坐在那个小窗前,托着下巴看下面的江景。 后来玻璃上出现叶南枝的身影,在门口,问她宵夜想吃什么。 无论哪一条都在指证一件事——叶南枝就是她梦里的那个人,而她也因为一些原因住进了叶南枝的家。 她轻吸一口气,从玻璃上望着叶南枝的身影。她垂着眸,单手抓着手机翻着,一副松弛的模样,嘴角也会噙着淡淡的笑意。 模糊掉的五官显得更为漂亮,向晚朝的视线不禁转回自己的脸上。 她可能除了略微有点姿色外一无是处。 那她凭什么吸引叶南枝的呢? “西洲问我,你看得怎么样。”叶南枝忽然抬头,同时带来一个问题。 向晚朝转过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用牵强回答。” “都...都挺好的。” “你准备什么时候搬进来?” 向晚朝被这个问题梗住,她什么时候说自己要住进来了? 做梦归做梦,别的梦她干预不了。但要不要搬进来,要不要和叶南枝靠近,她总有一定的决策权吧? 怎么西洲和叶南枝直接帮她敲定了! 她看着叶南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看出她的纠结,叶南枝主动补给她一个台阶。 “还是你再考虑一下?” 她不开口,叶南枝也不会开口。就像那天在会议室,她可以非常耐心地等下去,等到她下定决心开口解释。 于是这种沉默仍然在被拉长,向晚朝定定神,先挪开了视线,再低下头。 “叶总,您和西洲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这次真的不能再麻烦您了...而且我东西很多,也不好来来回回搬。” “我上次不该说你是鸵鸟,”叶南枝无奈。 向晚朝疑惑抬头,叶南枝才说后半句,“我应该说你是鹌鹑。” ...... “那你怎么打算?在同事家里过渡?” 叶南枝语气很平静,手机锁屏后,揣进她的衣兜。 “我有点累,去客厅说吧。”叶南枝吐一口气,不等向晚朝回答,转身走出小房间。 向晚朝赶紧跟上。她本想关灯,但她也不知道那块触摸屏的开关上哪个才是控制灯的,只好作罢。 叶南枝去中岛台倒了两杯水,看向晚朝仍站在厅里,不由得抬手指了指沙发道:“坐吧。” “我来吧,叶总。”向晚朝没听话,想来端茶送水。 叶南枝抬起眼皮,“我是主,你是客。”说完,她继续倒水,“下班时间,我不是总监。即便是上班时间,你也在假期中,我也不是你的领导。” 向晚朝懂得审时度势,赶紧去沙发乖乖坐下。 “所以你的打算是...”叶南枝端着水,走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她才刚弯腰准备将其中一杯递给向晚朝时,小猫忽然跳了过来。它不由分说地扑向叶南枝的手,可她正拿着要给向晚朝饮用的杯子,于是她下意识躲避它的靠近。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小猫跳起来,抱住她的手,不知是咬了一下还是抓了一下。总之向晚朝只听到叶南枝嘶了一声,然后玻璃杯掉在了地毯上。 水阴了一大片,叶南枝捂着手,吃痛起身。 罪魁祸首立刻跑远,向晚朝赶紧起身,查看她的伤势。 叶南枝撤开手,手上多了四个眼和两道抓痕。很快在两人的注视下,血冒了出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贯穿伤。 叶南枝深吸一口气,伤痛具有延时性,血出来了,痛感才清晰起来。 她眉头皱在一起,显然疼得厉害。 “你家里有药箱吗?”向晚朝很紧张,连忙抽出纸巾,暂时按在她的手上止血。 “有,在书房,右边第二个房间,在书架下边。” “我去帮你拿。”向晚朝转身,朝着右侧的房间快步跑去。 叶南枝跟在后边,刚到门口,就看向晚朝灯都没开的扎了进去。 她手上叠着纸巾,又一直在流血。好容易摸开开关时,却发现向晚朝已经找到了药箱,站起来走向她。 她书房布局并不寻常,桌子不在正中,居左,书架也都布置在桌后。并排一共三个书架,且是同材质、同高度,而向晚朝准确无误地在最右侧的书架底下找到了药箱,更是轻车熟路地掀开它,托着底,翻找碘着什么。 “我好像没买消毒类的药品。” “有。”向晚朝道。 像是印证她的话一样,向晚朝真的抽出来一卷碘伏棉签。 绷带和创可贴也都有。 “叶总,猫打过疫苗吗?” “三针都打了。” “先冲一下吧。”向晚朝走在前,引领叶南枝回到厨房洗手池。 情况紧急,她顾不得思考那么多,以至于她忘了,这是她第一次来叶南枝的家。 她从橱柜中找到了没拆封的肥皂,撕开,又打开了复合式的水龙头,水柱哗哗流出。 叶南枝微微蹙着眉,看她忙前忙后。 “叶总,手。”向晚朝伸出手,示意叶南枝过来冲水。 叶南枝没说话,照做。 向晚朝掀掉她手上沾着血的纸巾,失去了吸血的垫纸,叶南枝手上的伤口更显得恐怖了些。很快水池里的水都染成了淡红色,向晚朝用力挤挤伤口,叶南枝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疼吗?”她问。 为了缓解气氛,叶南枝笑了笑,“很难不疼。” 向晚朝递过来一个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的眼神。 “它刚到我家时,抓了我很多次,我已经习惯了。” “那也得消毒,再干净的小猫也得消毒。你这种程度是要包扎的。” 肥皂水刺痛着伤口,叶南枝左手攥紧,分散着注意力。 一直冲洗到不再冒血,向晚朝才关了水。她拉着她的手,回到沙发前。 叶南枝被牵着走,她看着向晚朝单膝跪在地上,扯出棉花和绷带,开始包扎。 “其实没那么严重。”叶南枝宽慰道。 “幸好不是贯穿伤。”向晚朝抬头,语气虽然万幸,但表情写满了不认可。 “贯穿的话,我们现在就得去医院了。” “那么严重吗?” “严重。”向晚朝点头,包扎的动作干净利索,“我就被那么咬过。” 包扎完成后,她展示出自己的左手。白皙的手背上,有两块皮肤与周围的皮肤颜色不同,是疤痕。 “差点咬断了我的手筋。” “猫?” “狗。”向晚朝收回手,示意叶南枝动动手,看包扎得是否方便。 叶南枝轻轻活动着,绷带略紧,但又刚刚好。 向晚朝看她蹙眉,不由得关心道:“很疼吗?” “还好。”叶南枝顿顿,“那你呢?当时疼吗?” “忘了。”向晚朝回避视线,看去别处,“那时候还小,记不住了。” 还小? 叶南枝微微眯眼。 这疤痕看着虽然有年头了,但不会太久远。 可见向晚朝不愿多聊,她也不好继续好奇。 “你的手,现在恢复好了吗?” “恢复好啦。”向晚朝语气又恢复正常,她坐上一旁的沙发,伸出自己的手晃了晃。 “恢复得很好,加上我很努力地保养...我可是我们组唯一一个没有腱鞘炎的呢。” “哦?”叶南枝看她,“不过...你是怎么一下就找到医药箱的?” 14、Chapter14 当然是她提前梦到啦,梦到了许多关于叶南枝家的事情。比如叶南枝以后还会被猫抓伤;比如叶南枝开火做饭却差点炸了厨房;比如她和叶南枝在这间房里做尽暧昧不分昼夜。 开玩笑,刀架脖子上向晚朝都不会这么说! 头脑风暴瞬间展开,向晚朝拿出写作六年出口成章的经验接受考验。 “叶总,你的右手是惯用手吧。”她眨眨眼,“人一般都会把东西放在自己惯用手这边的。就像左撇子不会把筷子和水性笔放在右侧。” “嗯?” “那么它放置的位置,应该不是以我看到的方向为准,而是以您坐在桌前为参照,在右手最方便够拿的位置。所以我猜是左侧书架。” 叶南枝微微仰头,露出赞叹的表情,随后笑开:“你这么擅长关注细节的吗?” “嗯。”向晚朝抿下嘴唇,“写小说时经常需要塑造形形色色又各自鲜活的角色嘛,所以平时我会比较关注这些。” “那你平时会看影视艺术类的书么?” “看的。”向晚朝轻轻点头,“我曾经还想跨专业去考编导类专业的研究生来着。” “那怎么没去?”叶南枝顿一下,“其实你很擅长写影视剧本的。” 向晚朝没有立刻回答。她看叶南枝,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答案也在磨蹭中缓缓浮出来:“我想,我应该是不太擅长学习的那种人。” “211院校,不擅长学习?”叶南枝挑眉。 “高考的答案是固定唯一的嘛。我是觉得...我不太擅长学习开放类的专业,尤其像艺术类。我很坚持我自己的风格,但它也许不会被大众喜欢和接受,就像...”向晚朝说着,却忽然刹车,没有继续说下去。 叶南枝看着她的眼睛,续接道:“就像现在,你做不到迎合大众,所以写不出来。但你不是真的写不出来,而是市场上流行的文章,和你自己的风格冲突。你改得很痛苦,所以写作对你来说,变成了困难。对吗?” 她的声音很轻,吐字又很清晰。推导的流程层层深入,最终精准戳中了向晚朝一直闭口不谈的,关于写作烦恼的心事当中。 向晚朝望着叶南枝的眼睛,忽然有点鼻酸。 她匆忙扭过头,平复着情绪的同时,缓缓点点头。 “你不和编辑说,也不愿意在会议室和我说,是你觉得市场和上层领导们的选择是一致的。而少数向来要服从多数,因此你认为问题出在你个人身上。你觉得你不是在和我们解释断更的原因,更像是在狡辩,指责我们的决策错误。” 叶南枝弯下一点点腰,靠近向晚朝,语气更加柔软道:“是这样吗?” “我没有。”向晚朝固执摇头。 “你可以有。”叶南枝直起身子,轻轻靠在靠枕上。她摊开掌心,看包裹的绷带在掌心折叠起来。 “现在是下班时间。”她已经忘了这是今天第几次强调了,可向晚朝总是十分拘谨。 她不懂,人人口中的小太阳向晚朝,怎么在她面前总是低着头。一口一个对不起,一口一个怕麻烦。可人与人之间建立联系的基础,本来就是麻烦。 “其实我很愿意听你解释。”她侧头,视线落在向晚朝低垂的头上。她的发丝乱了,挡住了脸。好像阴云一样,遮住了太阳的光芒。 于是她抬起手,主动撩起向晚朝脸侧垂落的头发,别在耳朵上。 “比起看你像鸵鸟一样,总是在遇到问题的时候,先把头埋进沙子。” 向晚朝侧过头,有些吃惊地看着叶南枝。 叶南枝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的举动太过亲昵,而是继续:“柳编辑不理解你吗?” “柳编辑的工作压力很大的,”向晚朝答,“而且她已经很体谅我了,是我自己不争气。” “那十五天的假期,够你和自己和解么?”叶南枝转过头看她,“还是你想继续加长?” 向晚朝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叹出,“我不知道。”她一顿,“但在假期结束后,我一定会先恢复更新。和自己和解其实挺难的,要承认自己过时了,要承认自己落后了,要承认自己追不上其他人。” “你猜为什么是三十而立呢?”叶南枝轻笑,“你猜我会不会和你有类似的烦恼。” 向晚朝没有回答,叶南枝也没有解答。 答案有时不需要刻意点明,相视而笑是成年人的默契。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房子的事情,你可以再考虑一下。中秋我没有别的安排,时间上比较方便。” 叶南枝主动起身,向晚朝也跟着站起来。 “叶总,别麻烦了。我认路,我可以自己走。而且你受伤了,别折腾了。” “真的?”叶南枝弯眸。 “真的。”向晚朝点头,同时将一直没归还的房卡递了出来。 “拿着吧。”叶南枝说,“没有这张卡,没有我,你坐不了电梯,也不好出园区。” 在麻烦叶南枝和拿走房卡中,向晚朝最终选择了后者。 和她看房这么久的时间里,叶南枝都没机会换套干净的衣服,她那么爱干净一个人,想必很难受。她又怎么好意思再折腾她送自己离开园区呢? 月明星稀,如盘大的月亮挂着,八月十五,正是一年中团圆的好时候。 凉风略过,向晚朝冷不防打了个颤。她吸吸鼻子,预备原路返回。 同样的风景,确实因为角度的不同而有不同的观感。从上往下看,俯瞰着看,万物小而精致。走在树下,仰望着看,树高茂密,高不可攀。 她轻轻叹气,更加清晰了和叶南枝之间不可跨越的差距。 不需要再考虑,不可能,就是不可能。 她不需要体验恋爱甜蜜,也不需要亲密关系,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次亲眼见证美好家园坍塌的惨况。 颠坏向来比维护轻易得多。 向晚朝掏出手机,点开和西洲的聊天窗口,边走边思考该怎么开口。 为什么不说叶南枝是她的朋友呢? 为什么要撺弄她和叶南枝见面呢? 这种被隐瞒,被编排的感觉,不禁让向晚朝对这段本来纯洁的友谊关系产生质疑。疑虑无法打消,她也无法再面对西洲和叶南枝。 她思考许久,直到刷卡,走出柏翰公馆的大门,才将消息发了出去。 向晚朝:[西洲姐,有件事我很好奇。你怎么没跟我说,叶总是你朋友呀?] 西洲没回,向晚朝打了辆出租车回自己的出租房。 路上,西洲回了消息。意料之外的,竟然是条语音。 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收到西洲的语音。 比起她的随意,西洲可以费心费力地敲一篇字符来做回应。 向晚朝好奇,又期待地点开。 西洲:“那个朝朝啊,我在开车。等我回去跟你说啊,我也是刚知道。这个...这个叶南枝确实是我朋友,但我不知道她是你说的那个副总监啊。” 向晚朝皱了眉。 西洲说的话有点超出她的预料。 西洲的声音,也超出她的预料。 这声音听起来特开朗,音调也偏高,随意中带有两分敷衍...也是,在开车的话,确实不好分心回消息。想必是抽空看到了未读,又急于回应,才发了语音。 但...但这个声音就是和西洲有点不太符合。 向晚朝又放了一遍语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叶南枝在沙发上同她说话时的声音。循循善诱,有条有理,没有一个多余的语气词。 她蓦然觉得西洲,应该也是那个声音才对。 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在后排车座上又打了个冷颤。 那叶南枝要是西洲,也太荒谬了! 她吸一口气,手指在屏幕上悬了悬,敲下一个:好。 折腾了一个晚上,向晚朝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出租房。她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将钥匙挂在鞋柜上的挂钩。她一直觉得自己多少有点特殊癖好,会对熟悉的味道产生依赖,只要嗅到,就会产生莫名的安全感。 这个晚上消耗了她许多精力。 她颓废跌进沙发上,仰着头,放了会儿长条。然后转头,盯着自己打包好的箱子。 客厅已经不再是之前的模样了,墙上的装饰、地面的装饰已经都撤走了。她想着很多东西没了可以再买、再做,索性丢了没有打包。而一些还比较新的、还有她的书都整理好了,装进一个个大大的打包箱里。 她骗了很多人,以至于自己都快相信了。 其实她的东西,一点都不多。 一个没有归宿感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多东西呢? 那些都只是她热爱生活的伪装。 她躺在沙发上,举着手机,准备翻一下朋友圈。正值中秋佳节前夕,肯定有许多人已经准备好迎接小长假了。 才刚点进去,屏幕上就弹出柳叶的语音电话。 向晚朝坐起身,清清嗓,接听。 “喂,柳姐。” “哎朝朝。”柳叶那边听起来有点吵,她的声音无意识大了很多。 “你明天什么安排?怎么过?一个人吗?” “我明天没什么安排,”向晚朝轻轻摸下鼻尖,“我一个人,怎么啦?” “哦,我寻思喊你出来和我们玩。” “诶?都谁啊?” “咱们组的不回家的和单身狗们,哦对,还有c组的几个同事。下午喝茶晚上喝酒,你来不来?” 向晚朝思考了一下,答应下来:“好。柳姐,时间地点你发给我。” “得了,那挂了,明天再见。” 明天?明天。 明天总是无法预测的,但明天一定会降临。向晚朝一直觉得,有些字词自带浪漫属性,像明天和再见。 它们代表时间流逝,同时也代表某种约定。只是一个很确切,一个模棱两可。 中秋节当天,整个榕城都热闹起来,一线城市最不缺的就是人和商户。主干路上堵满了车,软媒体上的推荐店铺挤满了人。拍照打卡的人数不胜数,商业街的吆喝声和节目总能留住行人的脚步。 茶话会人不怎么全,c组只有编辑何听雨参加了。 算上向晚朝一共六个人,聊天聊地一直聊到快七点才决定转场。 柳叶提前定了清吧卡座,也在东区。 一行人挨过了堵车,终于如约抵达苏菲酒吧。 但向晚朝确实没想到,明天和再见连在一起,会碰撞出新的巧合。 门铃叮当响,柳叶站起了身。 向晚朝挨着她坐,视线很自然跟着眺远。 这时,她忽然听到柳叶喊了一声:“南枝!我们在这儿。” 15、Chapter15 酒吧里灯光迷离,交织的光影闪烁在人群之中。向晚朝的视线远眺,在不远处的门口捕捉到了目标。 叶南枝今天穿了一身allblack,显得身形颀长又标致。松散的低马尾配合耳鬓几缕发丝,显得休闲随意。偏偏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框眼镜,又让她整个人精致起来。 吧里在放onelastkiss,刚好播至节奏跳跃的副歌部分。琴键快速轮转叠加底鼓,听起来像极了加速的心跳声。 这时叶南枝的视线也越过所有遮挡,迎上她的视线。 对视的瞬间,周围的嘈杂声变得模糊不清。光柱在缓慢流转,从叶南枝的身前掠至身后。她的身影越来越清晰,向晚朝只感觉脑袋里一片混沌,不知所措。 “发什么呆呢?”柳叶轻轻怼她一下,向晚朝仓促回神,再转头,发现叶南枝已经走到了桌边,就在她的身边。 她对她笑了一下,像是招呼。 “来,让位置了都。朝儿,别愣着呀?”柳叶攒拢着,向晚朝赶紧跟着挪,给叶南枝让出位子。 叶南枝成功落座,人刚坐稳,桌上就响起起哄声。 “叶总!叶总~” “叶总好姐啊,哎呦~” 酒精让人亢奋,喧闹的环境也让人放下身份之间的差距。整张桌子上没人还守着公司里的那一套,更像一群玩得开的姐妹。 向晚朝眼睛从左扫到右,桌上人人表现自然,热情洋溢。唯独她一个人一头雾水。 “咳。”叶南枝清嗓,主动为她解答:“听说,这是编辑部的暖心传统。” “对!现在是咱们的派对time。”柳叶一把拉过向晚朝,揽着她的脖子:“你都参与多少次了,还记不住呢?” 向晚朝嘴角抽抽,“柳姐,你喝多了吧...” 她将声音压低,凑至柳叶耳边:“而且,你怎么叫她...叫她名字啊。” “她比我小啊。”柳叶眨眨眼,“这又不是公司,咱都放假呢。我是以私人名义约她来的,你寻思我打条子申请让叶总监来开会的啊?” “那你也不能...”向晚朝有点语塞。 “闭嘴。”柳叶瞪她一眼,“你要上班你上去,再说了,你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啊。玩就好好玩。” “对吧,南枝?” 向晚朝转头,看叶南枝笑着点头。 她只好把话都咽了回去。 与此同时,桌上也热闹起来。 “南枝姐迟到了!得罚酒!” 洛卿卿拿上桌两瓶啤酒。 向晚朝还没跟上节奏,就看到叶南枝用她那艺术品一样的手,抓住酒瓶。同时右手拾起酒起子,熟练起开酒盖。 “今天人太多了,找车位耽搁了会儿。” “叶总开车了?开车就别喝酒了...” 洛卿卿起身,准备收回叶南枝的酒。 “对,咱们开车的都没喝酒,叶总别喝了,还得叫代驾。”c组主编何听雨探头,笑着附和,“我也开车,喝的无酒精。” “我就说你们一帮人出来玩都得上保险吧,那都说好了晚上是派对,那派对能不喝酒嘛?”柳叶大大咧咧的,显然已经喝开心了。她嚷嚷着,但还是收缴了叶南枝那瓶啤酒,转手塞给向晚朝。 “不是...我不喝啤酒。”向晚朝想推脱,但夹在柳叶和叶南枝中间,她给左不行,给右也不行。 “那你喝什么?”叶南枝弯眸,握住她面前的啤酒,往前推了一点。对面的穆晴顺势接过去,还给洛卿卿。 “我...就...”向晚朝指指自己的酒,“喝点度数不太高的鸡尾酒。” “不胜酒力?”她继续问,但不等向晚朝回答,穆晴抢答:“她喝旺仔牛奶。” “小趴菜!” “一点都没有年轻人的魄力!” “对对对,朝朝也就喝奶茶一个顶俩!” 向晚朝还没说话呢,老底就让同事们透了个净。眼见着叶南枝的嘴角泛起压不下去的笑意,她忍不住了:“喂!!!” 进肚的酒精也蓄了一阵子力,随她一声轻喝,叶南枝转头,瞥见向晚朝的耳朵和脖子都红了个透。红色一路蔓延,最终消失在领口之下。 她不动声色地拾起杯子,抿一口白水。但白水味道着实太过素白,她思忱了下,扫码下单了两杯调制饮料。 向晚朝不太能喝酒,虽不像其他人可以一杯接一杯地续,但该玩的游戏一个都没落。 酒桌上永远少不了的节目就是敲7。游戏规则是每逢7和7的倍数时不报数,拍手。错的人罚酒,人数越多,进展越快,下酒也就更快。几轮下来,桌上攒的酒清了一波又一波。 桌上一共10个人,轮7轮不开。新一轮游戏喊过了100,众人的胜负欲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上,精神全部高度集中,都在盼人出错。 此时刚好轮到向晚朝,她二话不说拍了下手。叶南枝紧跟着也拍了一下。 “哎,南枝姐错了吧。” 下一个是洛卿卿,她没继续报数,抬手指向叶南枝。 酒过三巡,彻底没人叫她叶总了,比她小的一概叫她''''南枝姐''''。比她大的,都直接叫她''''南枝''''。 “不对吧,是朝朝错了吧?”柳叶攮一下向晚朝,“你拍什么手?127才是带7的。” “没错啊,我是7的18倍。”向晚朝眨眼,满脸无辜。 “是的,我是127,含7。”叶南枝歪头,跟着补充。 “我靠...”洛卿卿一愣。 向晚朝拍手时,她没反应过来,于是算错了叶南枝的该报的数。 “切,我们俩怎么可能错!”向晚朝得意起来,抬手一指,“反正是洛姐错了!洛姐喝酒!” “哎行行行,我喝。”洛卿卿扁嘴,“柳姐,你这也算错,人朝朝没错。” “好好好,我也罚一杯。” 叶南枝托着下巴,撑在桌上,视线落在身旁的向晚朝身上。她玩得开心起劲,笑意常挂在脸上,丝毫不见平时拘谨。笑得最开心时,还会仰着头,靠上沙发,捂着嘴咯咯笑个不停。 “哎,不对,那朝朝和南枝姐是不是一口没喝!” 很快有人发现,自打游戏开始她俩就没输过。这俩人在游戏里起到了补充人数的作用,同时也加大了其他人出错的概率。现在被点出来,瞬间成了“众矢之的”。 “对!一口没喝!” “该罚一个吧?不能就可着我们喝吧。一会儿咱们都酩酊大醉了,怎么,叶总送我们回去啊。” “罚一个,罚一个!” “我买单。”叶南枝笑,“这样行吗?” “不行,那我们就成骗你酒喝的了!这可说不过去。” 看大家把矛头都指向叶南枝,向晚朝有点于心不忍。叶南枝无论在公司还是在桌上都是“新人”,不像大家,平时都那么熟了,私底下也玩得开,什么话都能开个玩笑。 “罚吧罚吧。”向晚朝服软认栽。左右叶南枝喝的也是无酒精的饮料,她陪一杯酒,也能让大家都开心。游戏嘛,就是要大家开开心心的才好。 “交杯!” c组也有个年纪小的作者,比向晚朝还小两岁。只见她刚喊出交杯两个字,何听雨眼疾手快立马捂住了她的嘴。 “这不是办公室!别乱说!” “哇原来你们c组在办公室玩那么大啊?”柳叶看热闹不嫌事大,趴在桌上,眯着眼睛调侃。 “没有没有,孩子乱说的。”何听雨忙摇头。 “糟了我也想看交杯酒。”洛卿卿一拍脸,跟着附和。 “这个能投票吗?其实我也想看。我觉得,朝朝和叶总挺有...” “我说你们这群写小说的,真是...”穆晴扫一圈,幽幽叹气,随即语气跟着一扬:“太会设计了,我也想看!” 向晚朝哪里想到事情要这样发展?她的手已经按在了杯子上,现在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整桌人都在起哄,她的脸又烫了起来。 她不太敢去看叶南枝,余光中,叶南枝的视线此刻似乎就落在她的脸上。 叶南枝很淡定,对此见怪不怪,又好像毫不在意。她的手也按在杯子上,在其余人看不到的角度,轻轻地,摩挲着杯壁上的水汽。 “这不好吧...她也没输游戏。”向晚朝替她开脱。她虽然也喝得脑袋晕乎乎的,但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的。 “我喝,我喝三杯,喝三杯就别交杯了。”向晚朝建议着,可显然她现在属于人微言轻,多数对立面的少数群体。 忽然她感觉自己右肘的衣衫被拽了拽。 “不喝的话,她们好像不会罢休。”叶南枝微笑着,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向晚朝有点听不清。 她晃晃脑袋,主动贴近叶南枝。 “不想喝酒的话,我不是点了一杯无酒精吗?” 向晚朝这次听清楚了,但看来叶南枝误会了她的意思。 “我不是不能喝酒...我是...怕你介意。其实平时我们聚餐不会这样的...南枝姐你别误会。今天大家就是太...” 她话没说完,叶南枝笑着打断她,“我不介意。” 她松开拽着她袖子的手,“我不介意的话,你介意吗?” “我...” 叶南枝确实从头到尾都没喝酒,可她的眼尾莫名挂着温氲。那双眼睛漂亮又湿漉漉地盯着她,像旋涡,引得向晚朝不受控制地眩晕。 向晚朝的喉头不自觉滚动一下,望着叶南枝近在咫尺的眼眸,最终点了点头。 “那来吧,交杯酒。”叶南枝率先拿起杯子,转过身来。 向晚朝也拿起杯子,绕过叶南枝的臂弯,将酒杯送到自己的唇前。 她们的胳膊交缠在一起,因为都要够向自己的唇边,相互抵抗的力道反而会让她们靠得更近。 桌上的人交杯、交杯喊得起劲,像极了在喊亲一个,亲一个。 向晚朝心一横,闭上眼,将酒一股脑倒进自己的嘴里。 众人开始欢呼,好像喝交杯酒是什么特别了不得的事一样。酒桌上最终还是因为有两个经管高材生换了游戏,不拼智商只拼运气。 向晚朝的运气不怎么好,自打换了游戏一直输,她喝不下酒了,头痛眼晕,最终换了无酒精的饮料继续热闹。直到夜里十一点,众人才决定散局。 开车来的四个人都没喝酒,分发了下小醉鬼们,送她们回巢。 向晚朝被单独留给了叶南枝。 叶南枝送走最后一辆车,重新返回酒吧。却见向晚朝被两个年轻男人堵住,挡得死死的。 她的眉头皱了下,快步靠近准备解围,又刚好听到那两人正缠着向晚朝要联系方式。向晚朝酒劲上头,强撑着头,一言不发。似乎以为沉默,就能躲避骚扰。 叶南枝来到两人身后,揪住一个人的后领,大力将人拉开。 “哎你这人...” “别挡路。”叶南枝懒得纠缠更不想废话。她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拉起向晚朝,让她靠进自己的肩头。察觉到向晚朝抵抗的力气,她不由得低声:“是我,朝朝。” “哎,要个联系方式嘛。” 叶南枝闻言笑了。 “一桌子人时不见你们两个来要联系方式,我出去不过几分钟,你们堵着她,想干什么?年轻人,说话做事别不着调。现在让开,大家都方便。” “那我要是不让呢?” “店里有监控,我的车就停在门外。” 叶南枝抬下眼皮,平静地略过二人。 “你还要挡着我吗?” 16、Chapter16 “别惹事儿了。” 另个比较清醒的用力拽了拽男人。 “姐,不好意思,我们莽撞了。喝多了,喝多了。” 他一面赔着不是,一面把人薅走。 这高个子的女人,看起来可不好惹。 前路通畅无阻,叶南枝不敢耽搁,赶紧搀着向晚朝走出酒吧。酒桌上,她分明有注意过向晚朝的状态,可谁成想她是个后来劲?如果向晚朝刚刚就是这个状态,她断不可能留她一个人在卡座。 怀里人醉得不轻,不走直线。叶南枝好不容易才把她塞进副驾驶,赶紧回驾驶座,打开暖风。 现在是九月中旬,榕安的晚上已能感受到初秋的寒意。两人都穿的单薄,叶南枝天生体寒,手脚易凉。她搓搓手,又放在送风口暖了暖,才摸方向盘。 她正停在酒吧门口,挡着酒吧的门脸。于是先开车挪去不远的临停车位,再做打算。 “你家在哪儿?” 她停好车,扭头去看向晚朝。见她耳朵脖子红着,两颊也染上酒色。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让人担忧。 “我家...” 向晚朝努力眨眼保持清醒,可始终说不出完整的住址。 “朝朝。”叶南枝附身,先拽下向晚朝那侧的安全带扣好,然后用凉手,摸了摸向晚朝发热的脸颊。 “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她手上的凉意好像真的唤醒了向晚朝几分神智。 “你再说不出你家的住址,我只能开车带你回我家了。” 向晚朝转过头,盯着她,嘴唇动了动,依旧没有声音。 她们距离很近,叶南枝闻得见她身上的酒气,也能感受到她的呼吸。长久的对视徒增暧昧氛围,不禁让叶南枝感到难以自持。 正当她准备回正坐好时,向晚朝看着她忽然笑了。她长了双很是标准的桃花眼,笑起来时眼睛弯弯的,像个月牙儿,眼尾略微上挑,平添几分勾人的韵味。 “原来,你叫叶南枝啊。” 她咯咯的笑着,也不知道到底在笑什么,叶南枝只听清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好在她十分有耐心,于是伸出手,在向晚朝的面前晃了晃。 “是,我是叫叶南枝。所以向晚朝,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 “我家住在翻斗花园二号楼壹零零壹室。” “这是大耳朵图图的台词,你是大耳朵朝朝?” 叶南枝被逗笑了,自己家在哪说不清楚,动画台词倒是说得一清二楚。 “我确实耳朵大啊。”向晚朝得意,甚至侧过头,撩起头发,展示起自己的耳朵。 “我还会动耳神功呢。”她还在笑,可笑的不招人烦,也没有车轱辘话滚话,更没有撒泼耍酒疯。 叶南枝陪她一起笑,然后顺着她的话,半哄着的,继续套她家的住址。 “好好好,你的耳朵大,你的耳朵好看。所以可以告诉我,你家在哪里吗?我现在要送你回家了,已经很晚了。” “在浮西区长潘街道松五马路一百零七号五零三,但那不是我家,我租的。” 出乎意料的,向晚朝回答了。但叶南枝没想到她能这么利索就肯回答,也没个准备,没能记住确切的地址。她只好如法炮制,再哄向晚朝说一次。 套出正确的住址,叶南枝驱车,前往向晚朝的住房。 西区与东区是相邻的辖区,晚间车程不过十五分钟左右。向晚朝现在的房子在一个老小区,打更的是个大爷,嘱咐叶南枝保持电话畅通、可以停在空车位上后便放了行。 叶南枝按照那大爷的指点,顺利开到了107号的楼下。停好车后,她先解开向晚朝的安全带,随后下车,打开车门后,准备拉她下车。 向晚朝在路上睡着了,这会儿刚睁眼,显然更迷糊了。她看着叶南枝,不肯下车,偏要在车里坐着。还说不认识她,不要和她走。 “刚刚在酒吧你肯跟我走,现在到家楼下了不肯跟我走了。难不成你要在车里睡吗?” 向晚朝闻言探头看了看,发现真是自己家楼下,才乖乖下车。 然而五楼对一个醉酒的人来说,还是太难了。 前三层,向晚朝自己走得还挺利索。到了四层,也不知道是爬不动了,还是酒劲又上来了。叶南枝眼见着她左右腿要打架,于是赶紧扶住她的腰身。 “慢点走。” “哦。” 有了叶南枝做另一侧的支撑,向晚朝用尽全力才趴回到五楼。 眼见自己家门就在眼前,向晚朝腿脚一着急,整个人险些绊倒。幸好叶南枝看得紧,她先一步上去,刚好接住了向晚朝。 女孩彻底没什么力气了,靠着她,将她压在门上,嘴里一直嘟囔着钥匙、钥匙。 叶南枝叹气,托着她,“钥匙在哪里?裤兜?” “对。” “你不能喝酒,为什么还喝?” 叶南枝一边翻找,一边教育着她。 “喝多了,你又找不到家。” 她总算在她兜里摸到了硬物,整个抽出来,然后她将向晚朝推开,用自己的后背撑着她。这时声控灯灭了,她跺脚,让走廊亮起来,然后开始开锁。 “因为开心。” 向晚朝的声音闷闷的,“因为今天,是中秋节。” “因为我没有家,我没人要。” 叶南枝的手一抖,门也在这时弹开。她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过去,将向晚朝重新抱在怀里,哄进屋。 亏了今天是中秋节,那月光尚且能照进客厅带来一丝光亮,不至于一进门两眼一抹黑。叶南枝顺利打开了客厅的灯,却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客厅里空荡荡的,中间有三个差不多一人高的大箱子像在站岗。整个屋子透露出一股冷冷清清的气息,比她的家还要冷。 她低头,鞋架上也是空的,一双鞋都没有,只有一双拖鞋孤零零地躺在玄关。 可叶南枝记得向晚朝明明很热爱生活,她分享的照片都很温馨。 向晚朝比她矮一点,叶南枝抱她不会很费力。 把人挪上沙发后,叶南枝大着胆子,走向卧室。打开灯后,她发现卧室里也是一样的冷清。床上连个床单都没有,只有一个光秃秃的床垫子,枕头也没有。桌子上是空的,书架也是空的。 叶南枝不信邪似的再打开衣柜,里面也是空的。 她愣在原地。 向晚朝分明已经打包好了所有的东西,但根本不像她说的那样有很多,只有客厅那三个大箱子而已。 她站在卧室门口,看向躺在沙发上犯瞌睡的向晚朝,一时间情绪复杂。 尤其她刚刚说,她没有家。 * 向晚朝是热醒的。 睁开眼时,她感觉天旋地转。紧随其后的是恶心,想要干呕。 她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出两步,才反应过来,诧异地看着床上莫名出现的一床被子。 她不是都打包了吗?再者说,这也不是她的被啊。 向晚朝吓得赶紧看自己身上,幸好幸好衣衫完整...但关于昨晚,她的脑袋里一片混沌,连不成线。 她惴惴不安地走出卧室,差点吓得叫出声来。 沙发上躺了个人。 那人蜷缩着身体,裹着一张毯子,只露个后脑勺,呼吸平稳。 向晚朝顿时感觉自己被雷劈了。 这不是叶南枝吗! 老天奶啊昨晚发生什么了?叶南枝怎么会睡在她家啊!还有那床被和毛毯,都是她买的吧? 向晚朝愣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 死脑快想啊!她昨天到底干嘛了! 她是不是抱叶南枝来着?不对,叶南枝抱她?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 “你醒了?” 在她头脑风暴的时候,叶南枝坐了起来。她刚睁眼,看到向晚朝背对着她,两手捂着脑袋,低着头,像被冻住了。 她刚开口,向晚朝被她吓得浑身一震,随即惊恐地转过头,盯着她。 “你喝多了,我送你回来。你醉的比较严重,我不放心就留下了。” 叶南枝没喝酒,不会宿醉。但她彻夜照顾向晚朝,天快亮了才放心睡觉,现在正困得要命。 她刚解释完,忍不住侧头,打了个哈欠,满脸疲惫。 “叶...叶总,我...” 向晚朝在思考。她是该感谢叶南枝的陪伴,还是该懊恼耽搁了叶南枝休息?她现在根本想不起来自己喝多了以后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也根本想不起来,有没有做冒犯叶南枝的事。 “还叫叶总啊。”叶南枝揉揉眼睛,“你昨晚不是已经改口了吗?” “我...我改口什么了?” “南枝姐。”叶南枝淡定回道。 “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向晚朝声音颤抖。 “什么算不该说的?”叶南枝揣着明白装糊涂。 “就...”向晚朝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比如让您觉得不太舒服的话或者...比较冒犯的那种。” “没有。”叶南枝摇头,掀开毛毯坐起身来,“喝水吗?宿醉的话,嗓子会比较干。” “哦...那个叶总我来吧。”向晚朝摸了下自己的额头,懵着,赤脚往厨房走去。 “你的东西不是都打包好了吗?有水壶吗?我昨天没看到。”叶南枝道。 “我家有瓶装饮用水的。”向晚朝干笑,取两瓶矿泉水,然后主动拧开一瓶递给叶南枝。 “昨天的事,你都不记得了?”叶南枝抬眸。 “叶总是指…” “你答应搬去我家了,你忘了?” 17、Chapter17 “我?”向晚朝指着自己,不信似的咯咯笑起来。 她这人就这样,尴尬的时候容易脸红,还容易笑。 眼见叶南枝面不改色,不动如山地盯着她,一副铁了心的要她回答这个问题的架势。向晚朝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直至消失。 她心想,不是吧,断片能断成这样啊? 那天送走叶南枝后,向晚朝回忆了很久,都想不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说的,又是怎么答应叶南枝搬过去的。但搬去她家这件事,好像真是命中注定的一样。 当天下午,赵梓昕打来电话。婉言遇到一位合适的卖家,想明天来看看房子。于是中秋小长假的最后一天,向晚朝迎来了赵梓昕和买家。那妇人年近70,但精神抖擞,买房是为了孙女后年上学。 这套房子离那所中学近,未雨先绸缪。 得益于向晚朝保持的好,妇人对房况非常满意,钱交得特别爽快。这也意味着,向晚朝和陈阿姨之间的租房合同到此为止了。 虽然妇人不提,向晚朝还是决定立即搬走。赵梓昕不但提前偿还了那十万块钱,还格外坚持补她一个月的房租。 而叶南枝留下的planb,也成了向晚朝当下的最优解。 “我来帮你搬家?” “不用麻烦了叶总。”向晚朝趴在阳台上,夹着电话,眺望着远方。 现在天黑得早了,楼下遛弯的人也少了。 “我...明天晚上搬过去吧,叫一个搬家公司,还能搬货上下楼。然后也不会耽搁您工作或者休息。” “明天我下班的话要七点左右。”叶南枝的声音拖了一下,“向晚朝。” “嗯?”向晚朝回以鼻音。 “你现在方便吗?”叶南枝问。 “方便啊。” “那我现在找个搬家公司,你今天就搬过来吧。刚好今天是小长假的最后一天,我的时间也方便。” “啊?今晚啊。”向晚朝转过身,面对空荡的客厅,语气难以捉摸。 “明天我上班。白天,你可以慢慢收拾。” “这...这会不会太...” 快了? 向晚朝当然不会这么说。 进度是有点快,但她更担心会麻烦叶南枝。 她从来没有喝醉过,根本不清楚自己喝醉后吵不吵,闹不闹。但叶南枝那时的疲态实在过于明显,更别说还贴心地给她买了床被。 她想不到叶南枝那么矜贵一个人,是怎么在那台腿都伸不直的小沙发上将就睡的。每每想起那个画面,向晚朝的心里都会产生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像羽毛尖尖扫过掌心,也像屋檐上的雨滴刚好落在额头。 而且不得不承认一件事,那就是叶南枝散发的磁场,能够让她平静。 这东西说起来很悬。 就像只要在她身边,天塌了就塌了,不算什么。 “不会。”叶南枝打断她的踌躇。 “但是有些东西,我还没来得及准备。” “很多东西我家里有新的,你不介意的话,先用着。” 叶南枝的声音轻轻的。向晚朝想,她说这话时,也许正抱着昭昭在沙发上坐着。她说得松弛又随意,每个字又都透露出稳重。 向晚朝找不到推脱的理由,她不能在答应叶南枝后,还推三阻四。 “好。那...我发你地址。我去楼下接你。” “不用,我记路。” 电话挂断,向晚朝坐在沙发上,仰着头,盯着天花板,思考着搬去叶南枝家的决定到底对不对。 人们在难以做出决策时,通常会将选择权交给运气。比如抛硬币或者揪树叶。但在硬币抛起的瞬间,答案往往浮现在心底。 所以在叶南枝问她,搬过去的话还作不作数的时候,她犹豫了一瞬。 也是那短暂的,堪比眨眼的瞬间,在过后复盘时,提醒了向晚朝,其实她犹豫的那个瞬间并不是想要拒绝。 她是少有的,能够认清自己内心的人。也是少有的,愿意承认内心的人。 叶南枝是行动派,不久,向晚朝姐就接到了搬家公司打来的电话。对方表示半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叫她提前做好准备。叶南枝也发来消息,她出发了,不堵车的话,半个小时到。 于是半个小时后,向晚朝先接到了搬家公司安排来的工人。刚要转身送工人上楼时,叶南枝的车也开了过来。 那辆靓到和这个小区格格不入的黑色宝马。 叶南枝今天穿得朴素简单,白色体恤打底,灰色卫衣套装。她下车时取下手腕的皮筋,边走边扎起头发。 “工人到了?”她开门见山的。 向晚朝很自然地走在她身后,像个小秘书,“到了。” “已经上去了。”她补充。 叶南枝点点头,加快步伐进入单元楼。 “你的东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检查过吗?” 到了五楼,工人们等在门口。向晚朝越过几个人,掏出钥匙打开门,待工人都进去后,她回到叶南枝的身边,才回答:“检查过了。” “电子设备、私人物品这些都是小件,别漏了。你的家电怎么办?有多少需要拿走的。” 叶南枝没有进门。 客厅没那么宽敞,五个搬家工人,再加那三个大箱子已经挤得转不开磨了。她进去也帮不上忙,省得占地方。 向晚朝也没进去,她倚靠在门框上,侧眸看着客厅里工人们开始封箱,上固定绳。也不知道叶南枝是怎么联系上这家搬家公司的,速度快不说,打包动作利索又专业。 “家电的话,感觉没必要拿走了。”她思考着,“用了几年了,刚好以后可以买新的,不过我的床...床是要搬走的。” “床?”叶南枝挑眉,“你认床啊。” 察觉出其中的调侃意味,向晚朝立马转过头,“不是的!” 她有些尴尬地捋着耳边的发丝,小声解释:“我是腰不好,那个床是定制可调节的,还蛮贵的。这个我不太舍得...” “那你和工人好好交待一下,别弄坏了。” “那叶总,你家那个床怎么办?” “折叠的。收起来以后,可以放到我的仓库里。”叶南枝侧过头,看她,“我的仓库蛮大的,你的家电真的不要了吗?” “不要了。”向晚朝笑着摇头,“以后买新的咯。” “我去和他们说一下床的问题。”她指指屋内,见叶南枝点头,钻进去开始和工人协调沟通。 叶南枝背过身,按下了兜里一直在震动的手机。 她刚摁下,电话又打了进来。 一连如此三次,她见向晚朝没有出来的意思,才走远了几步,接听。 “什么事。” “我亲爱的叶总,您干嘛呢?打多少个电话不接啊。” “什么事。”她深吸一口气,“赶紧说。” “我这不是来问问你的进度?不是去接人了吗?” “然后呢。” “你就非得三个字三个字蹦?” “我挂了。”叶南枝没好气道。 “哎!”顾妤笙急了,“好你个叶南枝,重色轻友忘恩负义,我是想八卦下进度不假,但是我现在找你那肯定还是有急事的。” “快点说啊。”叶南枝回头,看一眼门口,“我现在真的不方便。” “柳叶,被弹劾了你知道吗?估计你还不知道,这次挺严重的,我是想跟你通个气儿,顺便看看她有没有要离开文撰的打算。有的话,你替我抛个橄榄枝呗?” “柳叶?”叶南枝语调不经意上调,“等我忙完再说吧。我知道了。” 不等顾妤笙在那边叫喊,叶南枝匆匆挂断电话。她刚转身,刚好看到向晚朝探出身子,向她这里看。 “柳编辑吗?” 见叶南枝走过来,向晚朝好奇道。 “不是。”叶南枝收起手机,从容道:“西洲。” “哦...”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叶南枝反问回去:“怎么了?和西洲闹别扭了?” “没有没有。”向晚朝摇头,“我就是有一点点...好奇西洲姐她...” 叶南枝面色平静,没有接茬。 “和您怎么认识的啊?” “世交。”叶南枝回答,“你觉得我们俩不太熟,是吧?” “啊?”向晚朝愣一下,没想到西洲连她的吐槽都一字不差地传给了叶南枝。 “那天你看完房后,她找我对峙来着。”叶南枝笑着,“埋怨我去文撰上班没告诉她,害她差点闹出乌龙。一激动,就说难怪朝朝觉得我们不熟。不过确实是我的问题,我去文撰这件事,确实是没告诉任何人。” 向晚朝听完了然的点点头。 她确实怀疑过西洲的说辞,只是她一直想不出西洲骗自己的理由。通过声音,她也能排除西洲是叶南枝的可能。但这种疑虑一直无法消散,梗在她们之间,好像说话聊天都变了味道。 现在她在叶南枝这里听到了几乎一样的回答。 搬家工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外搬运,整个走廊热闹得不行。 她们站在后方,看他们有序地安排着搬运的流程和轨迹。 “那叶总,我可以好奇一下,你为什么选择去文撰吗?” 18、Chapter18 不只是她,其实编辑部很多人都好奇叶南枝为什么会选择来文撰做个副总监。她是德国的留学生,留学难度在t0级别,还是学mba的。 换句话说,以她这个学历和年纪,进一家上市公司或者外资企业都绰绰有余。 有人说也许是因为她和老总沾亲带故,但有人反驳沾什么亲都不至于在这里浪费大好青春。 “我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叶南枝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了一下,给出一个圆滑的回答。 倒是向晚朝,迟到地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越界了。她没接茬,正想着要怎么找补一下,却听叶南枝跺了下脚。刚要熄灭的灯霎时亮起。 “逗你的。”她的声音藏着笑音,“我是对这个行业感兴趣,而文撰目前是行业内的top。” “诶?” “嗯哼,你不是问我,为什么来文撰吗?这就是答案。”叶南枝没有继续延续这个话题,她拍拍向晚朝的肩头,“你看看,都清走了么。清走了,我们就走吧。” 被叶南枝提醒,向晚朝沉默一瞬,先朝房子里望了一眼,随后才动脚,走了进去。 叶南枝这次跟着她一起走进去,上次来向晚朝家,她醉着酒,需要人照顾。所以她只是用哪里,就开一下灯,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现在虽然已经搬空了,但依然留下了对方生活过的痕迹。 向晚朝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把几个柜子都打开检查了一下,然后站在客厅,依依不舍地深吸气。 叶南枝站在她身后,想她也许现在快哭了,才会一直用深呼吸压抑情绪。 “走吧。” 怕耽搁太久,向晚朝飞快揩了下眼角,决绝地往外走。 所有灯光关闭,她关好二道门,再将最后的铁门关好,锁死。 偏偏这时,对门开了。 一个上年纪的老太走出来,试探性地问:“丫头,你是不是要搬走了?” 一句话而已,忽然戳中了向晚朝的泪点。 她抿着嘴,红着眼睛,对老太太点头。 “我听外面吵吵闹闹,以为是谁家接亲戚。趴门洞看,才发现是你家。” 老太走出来,敞着门,对叶南枝也微笑。 “这是你朋友呀?好漂亮的丫头。” “奶奶好。”叶南枝主动接话,这时向晚朝也点了点头。 “好丫头,搬吧,以后开开心心的。可不兴哭了,搬家是喜事呢。” 老太从兜里掏出两个红彤彤的大苹果,不由分说地塞给向晚朝。 “奶奶腿脚不好,不送你了。有空回来玩,我大孙女可稀罕你了。” 向晚朝说不出话,只能用力点头。点头时眼泪跟着掉了出来,打在地上,打成了水花。 叶南枝见状,顺着她的手腕摸到她的手握住,然后礼貌道:“奶奶,有空我带她回来玩。入秋了,您赶紧回去吧,我们也走了。” “好好好。”老太挥着手,示意她们走。她准备带上门,却也从门缝里看她们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时才合上门。 向晚朝啪嗒啪嗒掉眼泪掉了一路,一直掉到坐上叶南枝的车。 叶南枝抽出几张纸巾塞给她,没有问她问题,也没有安慰她。直到车开出去十多分钟遇到堵车,见向晚朝不抽泣了,她才开口。 “舍不得啊。” “嗯。” “以后还可以回来嘛。” “嗯。” “你有老奶奶的联系方式吗?” “我有她孙女的。” 向晚朝的鼻音还很重。她刻意扭着头,对着车窗外。但脸颊没有擦干净的泪痕和没有恢复正常肤色的眼周,暴露了她还没能释放干净的伤感。 前方车纹丝不动,叶南枝松开方向盘,倾身,抬手,蹭了一下她的脸颊。 “擦擦。” “哦。” “苹果呢?” “兜里呢。” “分我一个。” “不给。” “奶奶给了两个。” “两个都是我的。” “你还挺护食。”叶南枝嘴角泛起笑容,无奈地摇了下头。 “这不是护食。”向晚朝抽了下鼻子,掏出苹果,在掌心里把玩。 中国人真的很喜欢赋予寻常事物以特殊的意义。就像苹果,往往代表着平平安安。也因为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所以在任何时间,它的出现都可能牵动人们的情绪。 向晚朝忽然想起,今年还没收陈阿姨的苹果。豆大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狼狈仓促地抹着眼泪,好难堪,好幼稚,怎么会有人因为搬离出租房能哭成这样的呢? “你是不是特别讨厌和熟悉的环境和人分开呀?” “有点。”向晚朝将纸巾按在眼睛上,然后底气全无地祈求道:“叶总,能不能让我一个人哭会儿。我知道我不该在你车上哭个没完,但我停不下来。我真的有点难过。” 她的哭腔越来越重,音调也愈发扭曲。堵车仍未疏通,叶南枝侧着头,看她这样哭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哭吧。”她目视前方,手指在方向盘上用力攥了一下。 “还有,我没说过你不该在我车上哭,想哭就哭吧。我也有过这种经历,我可以理解你。” 车上只剩下向晚朝一个人抽鼻子的声音。叶南枝专注地驾驶,没有再和她讲话。直到她们回到柏翰公馆,叶南枝直接驾车进入地下车库。经联系,运送家具的搬家公司正在门口报备登记,稍晚一步能与她们在车库汇合。 向晚朝真真哭了一路,好容易停住,眼睛鼻子全是红的。 叶南枝站在车旁敲车窗,“下来吧,工人到了。” 向晚朝一边下车,一边准备用手背蹭眼睛,被叶南枝一把抓住。 “别擦了。” 她拿开她的手,凑近了看。这双眼睛在蹂躏之下,已经染成了桃红色。 “眼周已经蹭红了,再蹭,你就该受伤了。” 向晚朝别扭地扭过头,看起来很忙碌的样子。叶南枝捉着她的手还没松开,看座椅上没有东西遗落,干脆将向晚朝拉远,将车门关上。 “你,站在这里等我。”她抬起手指,往地上点了点。留下这句话后,她转身走向刚驶来的矮厢货。 向晚朝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说什么,只好在车旁看叶南枝与人交流。 不久她返回,“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吧?你和工人上去,昭昭我还没关起来呢,你先进去,把它送进我的卧室。床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在这里等他们搬下来进仓库,再上去和你汇合。” 向晚朝点头。 “我的房卡,你还带着呢吧?” “哦,在我这里呢。”向晚朝这就要掏出来,被叶南枝摇头打断。 “你有的话,我这张就不给你了。你上去吧,别让昭昭应激了。” 向晚朝不疑有她,同工人离开。 叶南枝看他们进电梯,松一口气。重新返回车上,拨通了好友顾妤笙的电话。 电话那边有点吵。 “公司的事儿,你和我讲一下。” “姐姐,我聚餐呢。” “你讲不讲?”叶南枝提气,“刚刚是谁,在我说了我不方便时,非要打一串电话说这事的?” “你还挺记仇,等我出去跟你说。”顾妤笙那边果然安静了下来,随后她清清嗓。 “我说你这消息怎么还没我灵通啊。” “说重点。” “向晚朝是不是柳叶手底下的作者?是吧,她们组还有好几个元老级的作者,对吧?那你也清楚那个男的,叫什么...” “张志远。”叶南枝补充。 “对,他啊,想当老大。” “老大?”叶南枝笑了,“什么老大?编辑部的,还是文创组的。” “当然是编辑部的。现在编辑部只是名义上以柳叶做领导,实则压根没有这个岗位对吧。他要搞这个位置出来,但前提是让柳叶心甘情愿地交出位置来。” “所以你说的弹劾是什么意思?” “南枝,我真的想不通,你为什么去这么个地方当副总监。你就没发现,你现在的消息都是有壁的吗?” “说重点,求你了。”叶南枝扶额,“等下我要回家了。她在我家,我怎么和你打电话?” “好好好,重点就是总监一脉已经站队了,已经开始排挤你了。我劝你啊,不要蹚文撰这趟浑水。真遇到好的,合适的,你直接挖来给我优文,我保证待遇上绝不会低于文撰的。你还不懂我吗?我现在缺人才。南枝,你也清楚吧?文撰现在在走下坡路。” “我清楚。”叶南枝抬眸,看电梯间那边似乎有动静。 “我要挂了。之后给我发语音吧。” “南枝,我告诉你向晚朝她就在被优化的名单上。” “顾妤笙,我理解你的心情。你创建的优文,并且势头正好。但是,”她深吸一口气,“你不要插手我的事,不要干涉我的判断。我现在是文撰的副总监,我有判断的能力也有控制事态发展的能力。你告诉我这些我很感激,但是你不要动到向晚朝。” “不是你到底看上她什么了?” “全部。” “哎!你个重...” 叶南枝挂断了电话,扔在一旁。 19、Chapter19 向晚朝随工人一起下来了。 她跟在众人身后,边低头看手机边走路。腰背挺直,但有一点外八。在乖乖女的气质中,透露出一点不经意的痞气。 叶南枝没见她几次,第一次是在公司、第二次是看房、第三次是中秋节,还有就是今天。 关于向晚朝,她更多是从别人那里听说的。 文创部那么多的编辑和作者,对向晚朝的评价竟然出乎意料地非常统一。比如她很阳光,很讨喜,比如她事事周到,心思细腻。 在文撰的日子里她经常能听到一句话——要是朝朝在就好了。 她开始好奇,好奇向晚朝到底有多大的魅力,能被大家喜爱至如此程度。可几面下来,她却在她身上看到了藏在笑容之下不易察觉的疏离。 她对所有人都很柔和,又好像始终站在旁观者的视角,什么事都拎得很清,格外有分寸。 只有失控时,才会露出最真实的一面,而那一面偏偏引得她心乱如麻。 叶南枝整理好情绪下车。向晚朝在看见她时,表情又出现一瞬间的不自然,随后恢复如常。 工人将多余的那张床抬入她车库旁边的仓库,这场搬家之旅随它入库宣告结束。 进电梯时,叶南枝在前,向晚朝始终落后她一步。 “你怎么下来了?”叶南枝问。 地下车库有点冷,站在电梯间里,她忍不住攥起左拳,在唇边哈口热气。再抬眸,在反光中与向晚朝对视。 向晚朝耸着肩膀,夹着胳膊,声音里有一丝颤抖:“不放心...就…跟下来看看。” 沉默伴随电梯抵达而被打破。 “我们约法三章吧,你在家里的时候,别喊我叶总了。” 向晚朝迟疑一瞬,然后无声点了点头。 叶南枝望她一眼,当她的沉默是默认。可她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向晚朝对她的态度总能重置清零,回到最生疏礼貌的状态。 哪怕她刚刚还在自己车上哭个不停,还拌嘴不肯分她一个苹果。 这个问题她问不出口,也知道向晚朝不会回答。 “昭昭还在我卧室吗?”开门前,叶南枝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录个指纹吧,比密码方便。” “不用不用。”向晚朝推脱,“我用密码就行,叶总别麻烦了。” “不麻烦,等你找到房子以后我再删掉。” 向晚朝舔下嘴唇,没有坚持,乖乖录了指纹。 指纹录完,叶南枝特地让她试试用指纹开锁。进门后,向晚朝呆呆看着自己的手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准备了新的拖鞋,你不喜欢这个款式可以再买。”叶南枝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新的软拖,放在向晚朝脚前。向晚朝受宠若惊,赶忙蹲下,接过拖鞋。 叶南枝还在说,“床上用品这些,我都有新的备用的。日用品的话我不确定你需要什么,没有擅作主张准备。你可以看看还缺什么,园区和商超有合作,20分钟就能送来。” 向晚朝刚换好鞋子,听叶南枝这么一说,顿时感觉脑袋空空的,也想不起来缺什么,只好先摇摇头。 “我先收拾收拾东西吧,行李打包得太早,我都忘了我带了什么。”她不好意思地笑着。 叶南枝看她,两手揣着兜,“嗯,你卧室旁有个小房间,可以暂时当做衣帽间,我去看下猫,等下过来帮你。” “哎叶总别麻烦了。” 向晚朝还是下意识地喊叶总,她刚喊出口,叶南枝的身形一顿。 她赶紧为自己找补,“那个...南枝...姐。” “不着急,等你习惯了再改口吧。”叶南枝笑笑,“不过你要记得付我加班费。” 说完,她往卧室走去。 向晚朝回到北边的卧室。她推开门看到满屋狼藉,顿时想关门走人。搬家挺容易,收纳是真不容易。 搬家工人在卸货时,已经帮她拆了箱子。比较沉的、不好拿取的,都帮她取了出来。三箱东西,其实算不上多,只要分门别类地叠整整齐,也就差不多了。 但这是理想化的收纳过程,实际上向晚朝收拾到半夜也没收拾完。 现在马上要换季了,她的习惯是过水后再收起来直到来年夏天再穿。虽然许多衣服在打包前已经洗过了,但毕竟装过箱子,也没做隔尘保护。眼下要她直接塞进柜子,还是叶南枝家的柜子,她有点做不到。 于是第二天早上八点时,叶南枝看到了比昨晚还乱的房间,还有直接睡在地上的向晚朝。 那张昂贵的,用来缓解她腰部不适的床,现在被很多衣服霸占了。 向晚朝穿的连帽衫,帽子掀了起来。几乎盖过她整颗脑袋,身上盖着一件风衣,身下垫着高低不齐的衣服。叶南枝差点怀疑是自己虐待了她,不让她睡床。 她小心踩着空地走进来,俯下身,拍了拍向晚朝的肩头。 “向晚朝。”叶南枝的动作很轻,“醒醒。” 她垂下的发丝不经意扫过向晚朝的额头鼻尖,她看她眉头一蹙,抬手糊了一下脸,才睁开眼。 看到她的瞬间,向晚朝浑身一抖。她赶忙爬起来,揉着眼睛,含糊不清道:“叶总...” “你怎么睡在地上?” “昨天收拾太晚了...床上东西好多。”向晚朝吸吸鼻子,坐起身来。 “我本意是想看看你醒没醒。我要去上班了。” 向晚朝听到上班两个字才清醒过来,她再看叶南枝,整个人又精致的不像话。全妆,发丝蓬松又有层次,墨绿色的衬衫尤其衬她肤色,白得让人羡慕。 “我订了早餐,管家半个小时后会送餐过来。你记得吃。洗衣机你可以用,它有消毒杀菌的功能,不用担心。有什么不懂的,你随时联系我。” 叶南枝起身,向晚朝惊奇地发觉这个视角看叶南枝,像个巨人。 是肩宽腰细腿长还漂亮的巨人。 “记得喂昭昭吃的。” 叶南枝说完,夹着白西装便走了。 向晚朝赶紧起身,跟着走出去。这时叶南枝已经走到了玄关,换上她的高跟鞋。 “叶总你开车...穿高跟鞋么?” “今天不开车。”叶南枝答,“晚上我应该会晚点回来。” “好的。那叶总路上注意安全。” 向晚朝扶着门框,目送叶南枝走向电梯间。 后者轻笑着说好,随后示意向晚朝关门。 待叶南枝离开,向晚朝才发觉自己刚刚专门跟出去说“路上注意安全”到底有多荒谬。她像那个被眷顾的小金丝雀,依依不舍地送别金主姐姐... 荒谬! “喵。” 向晚朝感觉脚边一软,是昭昭贴了上来。 说来也奇怪,她第二次见这只猫而已,但它对她就是莫名其妙的亲昵。不是要她抱,就是要她摸。 “饿了?姐姐带你吃饭去咯。” 向晚朝熟练地抱起猫,走向猫粮盆。 照顾昭昭,也是搬过来之前,和叶南枝达成的和平共处几项协议中的之一。 除此之外,叶南枝对她没有任何要求,无非就是垃圾不能积攒、私人物品不能随便放置。这对向晚朝来说,根本算不上要求。 对于房租,她更是只字未提。 只要向晚朝提起和租金相关的话题,叶南枝就会沉默,然后露出一副这个问题真的很难思考的表情,等她主动说,“那叶总想好了跟我说。” 比起白吃白住,她更希望叶南枝能够收她点真金白银,这也能让她住得更心安理得。 叶南枝在走后不久特地发来一份洗衣机的使用说明书。向晚朝一边吃着没什么滋味的西式早餐,一边思考叶南枝是不是有读心术。 她那台高档的洗衣机,从方向到按钮,没有一个是向晚朝见识过的。 收拾完以后,时间已经临近下午。 大好的日头忽然变了天,好像日落的时间都被迫提前,天光渐渐暗了下去。 向晚朝凭借出色的收纳技巧,成功将小卧室布置完毕。她连着打了几个哈欠,有点体力不支。最终她决定上床,补一觉缓缓。 困意渐渐抵挡不住,她卧上床,马上就被拽进梦乡。 世界整个颠倒过来,白天变成黑夜,晴空万里变成暴雨连绵。她看到叶南枝奔走在雨中,穿着墨绿色的衬衫。她被雨打得狼狈不堪,却不知道找个地方先避避雨。 时间飞快掠过穿梭,眼前的场景从室外变回到室内。她仔细看看,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间办公室中。 办公室中有四个人,叶南枝坐在椅子上,翻动着手中的文件。 她身上是一件白衬衫,外面套着短款的黑色西服。下身是皮质过膝包臀裙,显得人尤其干练。 她站起身,走到会议桌前,神情喜怒难辨,眉宇间透露出隐隐的疲态。撑在桌台上的手指轻轻叩着,仿佛是对会局势的不满在暗暗发酵。 “我没有办法理解和接受这项决策。”她敛眉,语气沉稳有力,“从数据分析到热点追踪,柳叶的付出我想大家都能看得见。她在做的,不只是一位责编或者主编的工作。” “我不认为牺牲核心人才,能换来所谓的优化。我们都知道这个行业比得不是短期收益而是长线布局...” 她的身形晃了一下,眉头锁紧。 “还有向晚朝...” 叶南枝话没说完,原本清晰的声线微微颤抖了一下。为稳住身形,她将另一只手也撑在桌台上。 代替继续发言的是两个深呼吸,有人察觉她的状态不对,“那个,南枝啊,你没事吧?” 叶南枝摇了下头,“我没事。” 她试图继续,“回到正题,如果失去柳...” 这时她扶住额头的手一软,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就倒了下去,发出咚的一声。 “叶总!” 场面一下混乱起来,那几个人纷纷冲上去,关切地查看叶南枝的情况。看着倒地不起,脸色惨白的叶南枝,向晚朝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这时窗外,落下一道炸雷。 20、Chapter20 这道雷异常炸耳,向晚朝吓得浑身一震,忽然觉得这一幕也许会在未来不久后发生。 这就是很奇异的,关于预知梦的第一直觉。 向晚朝直起身,然后重重叹一口气。脑海中忍不住开始复盘这场梦的细节。 梦里叶南枝在开会,会议的内容提到了柳叶和她,还有牺牲、优化这类在职场中意义明确的关键词。在梦里,叶南枝准备据理力争,却因身体不适,重重倒下。 向晚朝摩挲着手指,一股不安的感觉不禁涌上心头。她记得清晰,在开会之前的那一幕,是叶南枝穿梭在雨幕之中,而她穿的,刚好是今早出门时的那套衣服。 而且早上叶南枝也说了,今天会晚点回来。 她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阴得不能再阴了,雷鸣电闪的。虽说还没见到雨丝,但这场大雨注定要落下。 那是不是这意味着叶南枝今天会淋一场大雨,因此受了风寒,随后影响到正常工作...而工作的内容,则是关于优化柳叶的讨论? 向晚朝不安地咬着指甲,点开了和叶南枝的对话窗口。 她应该在意这场梦吗?在意的话,又该怎么办呢?会不会因为她的干预,导致事情走向更差的可能呢? 她还是没有办法从陈阿姨的事情中走出来。 可叶南枝和柳叶,都对她很好。 向晚朝心烦意乱地翻个身,一骨碌,爬了起来。 天气预报中显示半个小时以后开始下雨,微博也开始推送大雨预警。想到叶南枝在雨里狼狈的模样,她实在做不到旁观。而且如果是叶南枝,一定清楚柳叶到底有多重要。 “老天奶,如果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你不能让我眼看着事情发生无动于衷吧...” 向晚朝给叶南枝去了消息。 向晚朝:[叶总,你出门是不是没带伞呀?] 叶南枝没有及时回消息,向晚朝不好直接问她的动向,于是开始根据梦里看到的场景,尽可能去确定最终看到的叶南枝身影的地点。幸好梦里她有看到过附近街道的布置,不出意外的话,就是公司上游约莫几条街外的一个广场。 那里有几家比较出名的酒店,是应酬、聚餐的好地点。 半个小时后,果然如天气预报所讲,一场大雨准时降临,笼盖整个榕安。短时内的强降雨,汹涌到如惊涛拍案。这时叶南枝也回了消息。 叶南枝:[没带伞。] 向晚朝:[公司应该有伞。] 叶南枝:[好。] 叶南枝:[你在家里一切还好吗?] 向晚朝咬着手,回了句挺好的。顺便还召唤来了昭昭,放在腿上拍了张照片发给叶南枝。 叶南枝回了一句好可爱,就没再继续和她聊天。向晚朝的视线落在鞋柜旁的束伞架上,那里还别着一把折叠伞,一把直伞。提醒过叶南枝后,她心里这种不安仍旧没能消散。 * “叶总,你找我?” 柳叶叩叩门,走进叶南枝的办公室。 “对了叶总,那个...朝朝她说你没带伞。我们部刚好有多余的伞,你看...” “放桌子上吧。”叶南枝扬唇一笑,指了指桌面。 柳叶照做,然后拉开办公桌对面的椅子,坐在叶南枝的对面。 “有些事我觉得我不该在公司和你说,或者不应该由我来对你说。”叶南枝轻吸一口气,视线飘至关好的办公室门后,又慢慢吐出。 “你有没有离开文撰的打算呢?” 柳叶显然没想到叶南枝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蹙眉,静待下文。 “我收到了一份调任意见书。”叶南枝摊开备好的文件夹,递到柳叶面前。 “你看一下,然后我想先听一下你的想法。” 柳叶沉着情绪,拿过那份调任通知书。 任命张志远为编辑部领头主管,而她,被调去出版部门做副部长。明升暗降不说,干脆将她挪出了编辑部门。 “你有三个选择,一,离开文撰,我会为你争取最高的补偿,同时推荐你去优文。二,接受调任,去出版部门。”叶南枝缓缓竖起第三根手指,“三,说服我,证明你热爱你的岗位,能够为公司创造更大的价值。我会尽力驳掉这份任命,维持现状或者由你来做编辑部的主管编辑。” 这个一二三的排列非常有意思。分别是对彼此来说最简单的,和对双方而言最难的决策。 “我去出版部门的话,a组的作者,谁来带。” 柳叶依旧没有直接回答叶南枝的问题。她放下文件,抬起头,平静与叶南枝对视。 “张志远和何听雨。” “张志远的商业价值领先所有人,何听雨的组织能力有目共睹。” 叶南枝平静解答,“这不是最终决定,只是我推测来看,洛卿卿和穆晴会分给何听雨的组拉高平均收益。其余三个人会跟张志远的b组合并。” “三个?” “嗯。” “为什么是三...”柳叶马上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向晚朝?” “嗯。”叶南枝敛眸,轻声嗯了一下。 “为什么没有向晚朝?”柳叶的语气不禁波动起来。 “她在优化名单上。” “叶总,这不应该吧?向晚朝也就是这一年的收益差了点意思,而且大家都有低谷期,为什么要优化她?她也是金牌作者,她也是人气作者啊!” “我不清楚。”叶南枝没办法解答这个问题,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优化名单里会有向晚朝的名字。这种决策和过河拆桥没什么区别,说难听点,吃水忘了挖井人。 办公室陷入难得的沉寂。 “是不是我说服你,留在a组,就能保下向晚朝。” “我不能保证。”叶南枝屈指,轻轻点着桌面,“我是新上任的副总监,严格来说,我也不能保证,在你说服我以后,我能说服上层领导。这份意见书打到我这里,和走个过场没什么区别。” “我认可你的成绩你的贡献,我也认可向晚朝的作品。但这只是我,不是所有人。没能跟上改革调令的人,最终只有被优化的结局。这是公司,不是靠个人意愿能轻易改变的。” “我懂了,叶总,你要我说服你,是你需要更全面的说辞和领导们沟通,对吧。” 叶南枝抬眸,无声点了点头。 这场辩论持续了半个小时。 在半个小时内,叶南枝提出了无数个刁钻的问题,言辞犀利到柳叶争到面红耳赤,险些直接翻脸。反观叶南枝,面色平静,眉头微皱,眼前的笔记本上勾勾画画,写下了许多的关键词。 柳叶离开后,她仍然沉浸在笔记中。笔尖在那个向字上,圈了又圈。 再晚一些,文撰大部分的员工都下班了。叶南枝面对落地窗,独自欣赏着仓皇雨幕,身影单薄孤寂。直到办公室的门再度被敲响,走进来个中年男人。 “小叶啊。” “吴总。”叶南枝回神,起身,回以礼貌周到的微笑。 “等不及了吧?我这刚开完会,走吧,刘董这会儿应该都到了。” “好。” 叶南枝早就穿戴妥当,她看一眼在桌上的雨伞,正欲去拿,却被打断:“拿什么伞啊,咱们开车走。别拿了,走吧,雨不大。” “好。”叶南枝收回手,从容走上前,对男人做了个请的动作。 “吴总请。” * 一直等到八点,向晚朝都没有等到叶南枝回消息。 雨势见弱但仍旧滂沱,不眠不休地敲打着窗户。时不时划过的闪电,总让她跟着心惊胆战。 柳叶说她送了伞,还不忘调侃她心细,懂得关心领导。可始终得不到回复的信息,依旧让她放不下心。 万一她没用伞呢?万一她喝多了呢?万一... 向晚朝在沙发上止不住地叹气,直到八点零五,她坐不住了。 受强降水的影响,榕安市的交通情况一言难尽,打车更不容易。事先没有问过叶南枝究竟要去哪里,向晚朝只好赌自己能够在交叉路口能撞到叶南枝。 好容易加钱打到车,她抱着雨伞和大衣,坐在后座局促地看着前路。 临近九点,向晚朝才成功抵达目的地。但她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这场大雨。这里虽然是交叉路口,但三个路口的直线距离接近一百米。加上天黑、大雨,景观灯带全部停运,只靠路灯,她几乎看不清马路对面的情况。 她撑着伞,踌躇地看着手机。 现在打给叶南枝,实在太冒昧了。 或者说她站在这个路口本身,就已经很荒谬了。 “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向晚朝抱着大衣,冻得直跺脚。虽然她穿了件夹克外套,但风把雨丝刮得倾斜,全部浇在雨伞无法顾及的衣料上,它们变得潮湿,紧贴在身上,寒意也随之渗透进来。 她选择站在光线最好的路口之下,透过这里,勉强还能看清两侧酒店门口的情况。 也许真是老天奶眷顾她,愿意为她这次莽撞买单,向晚朝没等到消息回复,却遇到右侧的酒店出来一行人。 她下意识关注着他们的动态,果真在最后,看到一个女人的身影。她一身白色西服,与叶南枝的身形有几分类似。可距离实在太远,向晚朝真的看不清。 为首的几人陆续上车,向晚朝也顾不上确认,待红灯转绿,立刻马不停蹄地奔了过去。 避雨棚下只剩下那一个人,向晚朝确定那就是叶南枝。 她眼见着她要走进雨幕,于是鼓起全身力气,大喊道:“叶南枝!!!” 向晚朝平时说话细声细气的,其实她是个大嗓门。否则不会在叶南枝上任的那天,能一声喊住电梯为她停留。 这一次也是,她的声音穿透雨幕,止住了叶南枝即将迈出去的那一步。 “向...向晚朝?” 叶南枝不确定地晃了晃头,眼见女孩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风很大,她举着伞跑并不稳当。几次载歪,都叫叶南枝看得紧张。 好在最后,向晚朝安安全全地钻进了避雨棚下。 还不等叶南枝好奇,向晚朝丢下伞,仰着头,皱着眉,语气不善的质问起来。 “为什么不回我信息?还有,是不是刚刚我不阻止你,你就要去淋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