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 第211章 我只想活着 “阿弥陀佛!女施主,手下留情。” 胡好月的爪子微微一顿,收回妖力,黑色的利爪变成白嫩的手指,转身一瞧,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和尚。 “方丈,救救我们,我们错了,是,是师叔叫我们抓妖的。” “多行不义必自毙,你们下去吧!去把佛经抄写十遍,静心,静神。” “是,方丈。” 胡好月满脸讥笑,“人的贪欲都是无限的,这次得不到,那就会想着得到,一次,两次,三次。” “我佛慈悲,因果注定,已行的事,自由定理。” 看了一眼死去的和尚,他叹了一口气。 “阿弥陀佛!尘归尘土归土……”念了一段往生咒,满脸沧桑。 “这乡间也有不少山野精怪,你杀念太重,但可以皈依我佛,净化这一身凡气,潜心向佛,定能度化这一身怨念,到时也可少受雷罚之苦。” “方丈,我本无杀心,是他们逼着我开杀戒的,我也只是为了能活下去啊!我也想做一个好人呢!” “你…………” “好月……你们在干嘛?” 罗友谅背着罗爱月居然找了过来,他神情紧张,看着披着袈裟的老和尚,心里闪过阴鸷。 “有谅哥?你来了,我抽了签文,这不,找和尚解签呢!” 胡好月美眸盈盈一笑,丝毫不慌,一旁的方丈双手合十,微微闭上了眼睛。 “阿弥陀佛!老衲还有事,就先走了。” 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带着地上的尸体走,罗友谅看着他,直到他完全不见。 胡好月垂眸掩去眼底翻涌的暗芒,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方才被妖力灼痛的掌心。 老和尚离去时袈裟下摆扫过青砖的窸窣声,像一根刺扎进她的神经。 罗友谅的目光比午后烈日更灼人,她却偏要扬起最明媚的笑靥:"有谅哥,你看这寺里的木槿花开得多好。" 她莲步轻移,指尖划过廊下斑驳光影,粉白花瓣落在她鬓边,衬得眉眼愈发楚楚动人。 罗友谅喉结滚动,伸出手拍着罗爱月的屁股,小子仍在昏睡。 看着胡好月额角的血渍,他伸手想拂去,却在触及发丝的瞬间僵住。 方才老和尚悲悯的眼神,都在提醒他,好月有秘密。 "好月,你裙子上..." 他话音未落,胡好月已轻盈转身,血迹隐入阴影。 寺外忽然掠过一阵腥风,檐角铜铃骤响,惊起满树黑鸦。 她仰头望着盘旋的黑影,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有谅哥。该回家了,娘他们怕是等急了,你说是吧!" 罗友谅沉默着看着她,鞋底碾过满地碎玉般的落花。 胡好月跟在他身后半步,看着他紧绷的脊背,眸子阴冷。 她攥紧袖口,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罗友谅突然停下脚步,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将她笼罩。 "好月,你知道的,无论发生什么..." 话音未落,天边炸响惊雷,乌云翻涌间暴雨倾盆。 胡好月仰头迎上冰凉的雨珠,任由它们冲刷掉脸上的笑意。 罗有谅担心孩子受凉,把衣服盖在孩子头上,拉着胡好月跑到屋檐下躲雨。 二人都没说话。 雨停了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了。 回到四合院时,天差不多也黑完了,似乎有要下暴雨的预兆。 宋小草举着油纸伞,在院子里收东西,收完后看到胡好月愣愣的看着院子里的雨。 "好月,快进来!" 宋小草的呼唤穿透雨幕,她收回失神的脸,换上温柔的笑容跨进门槛。 堂屋供着的观音像在烛光中慈悲垂目,香案上还摆着她抽的签文。 夜深人静时,胡好月倚着雕花窗户,窗外雨打在院子里的树叶上,街上的广播混着风声传来。 她望着腕间若隐若现的狐火,雷声又在天际轰鸣,她知道,那是天劫在警告。 指尖划过熟睡的罗爱月的脸颊,看着罗友谅的俊脸,她又微微失神了起来。 "有谅哥,"她对着黑暗轻声呢喃,"有些谎,是要用命来圆的。" “咔嚓……” 天上炸雷响起,他猩红的眸子满是阴沉,窗户的上,闪电划过的光照在她的影子上。 早上,罗有谅轻手轻脚的起身穿衣服,衣摆掠过胡好月垂在床边的发丝。 他驻足凝视少女蜷在薄被里的剪影,喉结滚动着将所有疑惑咽回心底。 冰凉的吻落在她额头,像片融化的雪,转瞬即逝。 胡同口蒸腾着豆汁儿的热气,罗有谅接过宋小草递来的包子,听着她说话。 “有谅啊!今天有些冷,你多穿一点。” “诶!好嘞娘!” 他微微一笑。 "这天气可真是怪,七月了,还能下雪了不成?"胡安全蹲在菜筐旁择菜,枯叶簌簌落在青石板上。 罗有谅望着灰蒙蒙的天际,铅云低垂得仿佛能压断电线,突然打了个寒噤。 暮色四合时,胡好月倚着窗棂,看那六角冰晶在路灯下打着旋儿,转眼就在青瓦上积了薄薄一层。 雪粒敲打玻璃的声响,混着远处广播里激昂的语录,在寂静的院落里响起。 红卫兵似乎又开始行动了起来,对于这场雪,没人敢乱说话。 “好月,是有什么事吗?” 宋小草抱着罗爱月在亭子里看着她,最近发现自家闺女似乎有些反常。 “娘,没事,就是想吃红烧鸡了。” “今晚娘给你做,等会跟我出去买鸡去。” “行嘞娘!” 胡好月展颜一笑,这一刻,她恍然大悟,自己是为了什么入世的? 是为了让她爹,她娘过上好日子的,其他的都是次要。 如果有一天,罗有谅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对他下手,心里有些犹豫,但是现在她想通了。 妖就是妖,变不成人,哪怕现在有一副人的肉体,她始终知道自己是一只妖。 妖就该随心所欲,想开了,心情就美丽了起来。 “对了,二哥今天不是放假吗?怎么不在家?” “跟星秀出门了,现在你二哥都爱笑了,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是吗?二哥会幸福的。” “噗…………” 她脸色一变,“娘,爱月拉粑粑了,快来啊!好臭。”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2章 就当还了恩情 “你一边去,也就有谅惯着你,谁家孩子从生下来娘就没换过尿布的?” 话虽这样说,但是心里美滋滋,她闺女就该有这个命。 怀中的罗爱月咿咿呀呀地拍着小手,口水沾湿了她肩头的蓝布衫。 院子的老槐树筛下斑驳光影,将母女俩的影子拉得老长。 下午,二人穿过三条巷子,拐进东胡同的刹那,空气里骤然漫开一股混杂着鸡毛与血腥气的热烘烘气息。 灰砖墙上歪歪斜斜贴着"打倒投机倒把"的标语,几个精壮汉子倚在墙角,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宋小草攥紧女儿的手,胡好月却像只灵巧的猫,三两步钻进摆满竹篓的窄巷。 竹篓里的母鸡扑棱着翅膀,惊起一地鸡毛。 “大姐,你这老母鸡多少钱一斤?” 宋小草看中了一只老母鸡,做红烧鸡很是不错。 卖鸡的妇人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褪色的蓝布衫上,眼尖地迎上来:"哎呦妹子!您眼光就是好,我这只4块钱一斤,是本地鸡,山里放养的......" 她的嗓音带着特有的京腔婉转,指甲缝里还沾着泥土。 胡好月踮脚望向竹篓深处,蓬松的羽毛下藏着金黄的爪子。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竹篾,想起罗有谅总说她挑吃食的模样像只馋嘴狐狸。 “4块钱?这么贵?便宜一点,你看行了吗?” “不成,你要便宜的我这也有,你看,”她打开另外一个背篓,“这是淘汰的母鸡,2块钱一斤,还能再便宜点,算你1块5,怎么样?要不?” "娘,就要那4块钱的。" 胡好月嘟起嘴,"那2块钱的瘦得只剩骨头,炖出来怕是连油花都见不着。" 宋小草抿着嘴掏出皱巴巴的纸币,指腹抚过上面领袖的头像。 电子秤的数字跳得飞快,六斤的数字让她眼皮微微颤动,这抵得上老家平常人好几年的口粮钱。 可女儿亮晶晶的眼睛比什么都金贵,她咬咬牙将钱拍在案板上,换来妇人一连串的奉承:"您这闺女真是有福气!" “那可不,我闺女可是福星。”她一脸得意。 如今在京城,这24块钱虽说不少,但是也不多,有点条件的人家还是消费得起的。 归途暮色渐浓,胡好月拎着沉甸甸的鸡笼走在前头。 笼中母鸡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叫声,与远处胡同口传来的收音机声混在一起。 小洋楼的雕花玻璃折射着暖黄灯光,一斤的算盘珠子在指尖翻飞,噼里啪啦的声响与罗有谅沉稳的嗓音交织成独特的韵律。 “谅哥,大渡口的码头拿下了,还有香江城东的那片空地,你有什么规划吗?” 窗外霓虹闪烁,映得罗有谅眸中精光更甚,他摩挲着下巴,望向墙上的城市地图:"码头要加装起重机,船只按吨位分级收费。" 话音未落,一斤已在账本上沙沙记录,钢笔尖划破纸面的脆响混着楼下自行车的铃铛声,在风中荡开。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开口道:“在开一个服装百货大楼,” 当"服装百货大楼"几个字从罗有谅口中吐出时,一斤的算盘突然卡住。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掠过账本上密密麻麻的数字:"流动资金只剩三成,若再开百货......" 话未说完,罗有谅已点燃一支香烟,淡蓝烟雾缭绕中,他倚着真皮沙发轻笑:"让二斤去边境倒腾洋货,那些白皮商人最舍得花钱。" 火星在烟灰缸里迸溅,像极了他眼中跃动的野心。 离开洋楼时,夜雾已漫上青石台阶。 罗有谅裹紧衣服,在烤鸭店蒸腾的热气中接过油纸包,肉票递出的瞬间,熟悉的声音让他一愣。 “罗有谅。” 白笑笑站在队伍末端,脖颈围着褪色的羊绒围巾,手中那只瘦小的烤鸭与他怀中沉甸甸的整鸭形成刺眼对比。 "你这点够吃吗?" 罗有谅挑眉,刻意将烤鸭晃了晃。 油渍渗过油纸,在暖灯下泛着诱人的光。 白笑笑攥紧钱包的指节发白,萧家大宅里动辄摔碎的瓷碗、餐桌上永远缺席的荤腥,此刻都化作罗有谅嘴角嘲讽的笑意。 她强撑着扬起下巴,却在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罗有谅的声音。 “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我们这个圈子里的规矩你不可能不懂,我奉劝你一句,还是早些自力更生的好。” 这是他最后的善良了,看在她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他最后提醒她一次。 “你不懂,我努力了这么久,怎么可能就放弃。” 她是不可能放弃萧阳的,她要做全世界最有钱的贵妇,她要让所有瞧不起她的人都打脸。 “呵!那祝你好运。” 提着自己的烤鸭就回家了,夜色中,大雪纷飞,七月的天跟十二月的天一样,让人害怕。 胡好月眼睛都望穿了。这鸡还吃不到口中。 “娘,别等有谅哥了,他不爱吃鸡。” 罗有谅一进屋就听到这个小没良心的在说他,随后进屋,蹦着哥脸,把烤鸭给宋小草。 “呀!烤鸭,有谅哥,你真好,我最喜欢你了。” 罗有谅一听,整个人都迷糊了,脸绷不住的露出了柔和的笑容。 “饿了就先吃,不用每次都等我的。” “娘,你这次可听好了,有谅哥说的话你可得记下,我先尝尝这鸡有没有味。” 一旁的关妙妙抿嘴一笑,小姑子真是太可爱了。 门轴吱呀一声,胡好家带着寒气撞进暖意四溢的屋子,金星秀跺着脚上的雪跟在身后。 八仙桌上,砂锅盖不住的香气袅袅升腾,胡好月正偷夹起一块泛着油光的鸡肉,腮帮子鼓得像小松鼠。 "呦!娘,今天啥日子?" 胡好家搓着手凑过去,眼睛直勾勾盯着瓷碗里的红烧鸡。 宋小草白了他一眼:"你管什么日子,吃不吃?" "吃,谁不吃谁是狗!" 话音未落,他已经抢过碗筷,引得众人一阵哄笑。 罗有谅往胡好月碗里夹了块鸭腿,灯光映着每个人眼角的笑意。 窗外风雪呼啸,屋内却热气腾腾,碗筷碰撞声、说笑声交织在一起,将这寒夜烘得滚烫。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3章 打牌纠纷 大雪来得快也去得快,八月的天正是热的时候,罗爱月被留在家中跟胡志杰玩,而关妙妙找了一个武馆上班。 胡好月跟着金星秀来到了一个茶楼,装修得很是高端贵气。 “二嫂,我们这是来干嘛?” “打牌啊!” 金星秀笑意盈盈的对着她说道。 “打牌?”胡好月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你跟着我去就知道了。” 金星秀作为上层圈子里的贵女,好玩的东西会的可不少。 “呦!星秀,你这多久没来了?部队的训练完了?还是休假了?” “莉莉姐,我今天带着人来玩的。”说着把胡好月推了出来。 一群女人抬头一看,这女人长得可真好看,裙子也好看,看着身份似乎有些不简单。 “这位妹妹是?” “我是胡好月,你们叫我好月就成。”声音清脆悦耳。 “不知家父是?” “我爹?种地的。” “家母?” “种地的。” 女人们:“……………………” “那你是…………” “我是什么我是?我是人啊!” 胡好月这话有些微妙,但是那些人的目光立马就变了,刚才还热情来着,现在都冷着脸,高傲得不行的样子。 茶楼鎏金镂空屏风后,牌桌骤然陷入死寂。 金星秀刚举起的青瓷茶盏悬在半空,指尖微微一愣。 水晶吊灯折射的光斑落在胡好月杏色裙摆上,将她周身照得通透,却在对面几位贵妇脸上投下晦暗的阴影。 "种地的?" 穿着旗袍的莉莉姐挑眉,涂着蔻丹的指尖叩击桌沿,"我们这桌可都是军区大院、商界世家的姐妹。" 她身旁戴翡翠镯子的女人冷笑,从铂金包里抽出丝帕,轻轻按在唇角,仿佛胡好月的存在沾污了空气。 胡好月歪头打量着她们,发间珍珠流苏随着动作轻晃。 这些人脖颈戴着能买下整个村子的项链,妆容精致得像橱窗里的陶瓷娃娃,此刻却绷着嘴角,连假笑都懒得维持。 "原来你们交朋友还得查祖宗三代?" 她忽然笑出声,银铃般的声音撞碎凝滞的空气,"那不如在门口挂个牌子,非达官显贵,恕不接待。” "放肆!" 莉莉姐拍案而起,檀木桌面震得骨牌叮咚作响,"乡下丫头懂什么规矩?这里是你撒野的地方?" 她身后的落地窗映出对面写字楼的玻璃幕墙,将她盛怒的表情切割成无数个扭曲的镜像。 金星秀握着胡好月手腕,低声道:"既然大家不欢迎我们,那我们......" 手却被胡好月轻轻甩开。 她从藤编包里掏出把葵扇,扇面上歪歪扭扭画着只胖兔子,正是她自己画的。 “不是要打牌吗?来吧!我陪你们玩几把。” 她慢悠悠摇着扇子,眼角梨涡若隐若现,"你们家世这么好,到时候输给我这个种地的怕是会被笑话吧?" 金星秀简单的说了一下牌的规矩,胡好月连连点头,“嗯!好!我记下了。” 牌桌上的气压低得仿佛能凝成实质,莉莉姐抓起牌摔在桌上,牌角在红木桌面刮出刺耳声响。 “莉莉姐,有人来了。” 还未开始,就收到一个女人通风报信的跑进屋来了。 “快,大家把东西都收起来。” 胡好月看她们麻溜的收好牌还有一些四四方方的方块。 “莉莉姐,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 金星秀有些烦躁,没想到潘莉莉不给她面子,看来最近太嚣张了,敢落她的面子,等着,她会还礼的。 “别啊!等等,我说星秀,你也是有排面,有身份的人,怎么堕落得跟种地的一起玩了?” “莉莉姐,我尊重你叫你一声姐,你就别得寸进尺了,我金家可不是那么好得罪的。” “你…………” 潘莉莉眸子微眯,看了一眼胡好月,真的,她有些嫉妒这个女人的美貌了,心里有恶毒的想法,想用指甲刮花她的脸呢! “看啥?你该不会想毁了我的脸吧!” 胡好月随口一说,潘莉莉顿时有些紧张了。 “哼!你还不配我出手。” 胡好月翻了一个白眼,你这目光不要太明显好吗? “今天真是晦气,二嫂,我们回家吧!” 所有人一脸懵逼了?看了一眼金星秀,二嫂?啥玩意? “哈哈哈……罗同志,我相信你们银行的实力,你放心,我们公司讲诚信的,那钱我一定按时还,今日难得有机会,我给你介绍一下我那留洋归来的女儿。” 一声爽朗的笑声打断了所有人的思路,潘莉莉听到她爸的声音,立马叫所有姐妹离开。 胡好月跟定海神针一样,就是不走。 “你怎么还不走?” “二嫂,刚才你听到有谅哥的名字了吗?” 金星秀点了点头,何止听到了,人家就在门口站着呢! 转头一看,罗友谅眸子里满是温柔笑意,正准备开口,却被胡好月捷足先登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有谅哥?你来这干嘛?这个女人跟你什么关系?” 这一连串问下来,罗有谅一脸懵逼。 “我就是出个差,并不认识那个女人,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罗友谅小心翼翼的心疼问道。 “还能是谁,她啊!”伸出手指指着潘莉莉。 潘莉莉的笑脸瞬间龟裂成惨白。 罗友谅已经掏出钢笔和笔记本,笔尖在纸面沙沙作响:"潘经理,刚刚你说贵公司资金链运转正常?" 他抬眸时镜片闪过冷光,"巧了,我正想调查几笔可疑的海外汇款。" 潘大刚顿时脸色苍白,这都快成了,怎么回事? 他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女儿,顿时觉得是她出了问题。 罗有谅带着二人离开了茶楼,连带着还有潘大刚的绝望。 “爸,我……” “逆女,你做了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有做啊!” 潘大刚看着她无措的样子,叹了一口气,“想想办法吧!不然我潘家怕是要成破落户了。” 胡好月最近疑神疑鬼的,瞧着罗有谅有些不顺眼。 "尝尝新烤的枣泥酥?" 罗有谅将青瓷碟推过来,点心还冒着热气。 胡好月盯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想起潘大刚那日讨好地搭在他肩上的模样,还有潘莉莉那窥视的眼神,喉间泛起莫名酸涩。 她机械地咬了口点心,甜腻在舌尖炸开,却尝不出半分滋味。 晚上,她翻身背对着他,罗友谅听着窗外的蝉鸣聒噪得让人心烦意乱。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心动而不知 “好月,你干啥去?” 这饭都还没吃,她闺女鬼鬼祟祟的跟在女婿后面干嘛呢? “娘,爱月还没有醒,等会你给他穿衣服,我有事,出门了。” 罗友谅骑着自行车缓慢的朝着银行而去,胡好月健步如飞,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 这次也真是巧合了,罗有谅一进屋,就瞧见周胜男跟萧阳两个在亲热,他神色淡定。 “阳哥,你可得注意点,这要是被红卫兵抓了,你这工作可就没了啊!男女关系得注意一下,你可是结婚了的。” 他意味深长的说着。 萧阳心里憋着气,不知怎么的,就跟罗友谅对说了起来。 “罗友谅,你装什么?那个白笑笑以前是不是你的老情人呢?你等会该不会给她打报告吧?她生的那个孩子该不会是你的吧?” 萧阳几乎用吼的了,银行来的的不多,大早上的几乎没有人。 “哼!真是一个孬种,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那你真可悲,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你要是有几分骨气,我倒是敬你是条汉子。” 反正都撕破脸皮了,他也不必装那什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小弟弟了。 他低头在周胜男耳边说了句什么,女人顿时面如死灰瘫软在地。 “罗有谅,你跟她说什么了?” 萧阳态度有些不好,眼睛下青黑一片,最近被白笑笑折磨得难以入眠,精神状态一直不好。 胡好月看着罗友谅垂眸的侧脸,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滚动。 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指甲在树干上划出五道爪痕。 太近了,罗有谅离那个女人太近了,她心里难受,堵着一口气。 “我跟她说什么你直接问她啊!”罗友谅嘴角微微上扬,带着恶劣的笑容。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周胜男跑着出了银行,随后白笑笑登场了。 “有谅哥,阳哥,我做了绿豆汤,你们来尝尝吧!” “谢了,我不吃。”罗有谅莞尔一笑拒绝。 “阳哥,快喝,等会儿不冰了就没味道了。” 萧阳拿着瓷缸,还是喝完了所有绿豆汤。 “以后别来打扰我上班了,这是工作岗位,又不是家里,怎么能这么随便呢!” “好,我听你的。” 白笑笑低眉顺眼,走的时候还在叮嘱萧阳回家吃饭。 “姑娘,在看啥呢?” 一个老婆子的声音响起。 胡好月回头一看,是一个满脸不怀好意的老太婆。 “有事吗?”她问道。 “老婆子我感觉胸口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请你送送我回家啊!” “好啊!” 胡好月立马答应了起来。 老婆子领着她往城外走,直到城门口比较偏僻的地方后,才露出凶恶的脸。 暮色将城墙染成暗红,荒草在脚边簌簌发抖。 胡好月盯着老太婆浑浊的眼睛,发现那眼睛里面藏着毒蛇般的阴狠。 "到了?" 她轻声重复,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裙摆褶皱,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破空声骤起的瞬间,胡好月旋身错步。 三个蒙面大汉鬼鬼祟祟的朝着她背后袭来。 胡好月伸出手,“咔嚓”,“啊……”那人发出一阵阵悲惨的叫声。 “愣着干嘛,给我按住这贱皮子。” 胡好月满脸都是冷光,这老太婆头上全黑,看来也不是啥好人 一个大汉扭曲的面容上投下森冷的弧光。 "咔嚓"骨裂声混着惨叫炸开,她扣住对方腕关节的手指如同铁钳,将偷袭者的手臂以诡异角度反折。 那人瘫倒在地时,她才看清其袖中藏着的帕子。 "反了天了!给我按住这个小贱人。" 老太婆扯下头巾,露出半张布满火燎疤痕的脸,灰白头发根根倒竖,活像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暮色从她城墙上漫下来,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当二人快要靠近时,她突然矮身旋踢,鞋子精准踹在对方膝盖内侧。 两人闷哼着跪倒,她借力跃起,手肘重重砸在另一人后颈。 两个壮汉接连倒地,喉咙里发出濒死的呜咽。 老太婆抄起拐杖上的铜烟锅刺来,胡好月侧身避开,发丝被划过的劲风掀起。 她夺过对方拐杖横扫,金属烟锅狠狠砸在老太婆小腿上。 哀嚎声中,她揪起对方衣领,看着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冷笑:"死老太婆,想好怎么死了吗?" 荒草间,三具躯体在月光下抽搐。 胡好月甩下瘫软如泥的老太婆,捡起地上染血的珍珠项链。 晚风掠过城墙缺口,带着远处市井的喧嚣,却吹不散她眼底翻涌的寒意。 那些妄图撕碎她的人,都叫长眠不起才是。 “找到好月了吗?” 关妙妙摇了摇头,胡好家跟金星秀摇了摇头。 罗友谅眸子猩红,大晚上的她能去哪里? 想着动用人脉,却看到了眸子阴沉,穿着白裙子的胡好月出现在大门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月,你个死丫头,去哪里了?” 宋小草吓得整个人都苍老了好几岁。 “娘,我出门走走,没想到迷路了,你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帮宋小草擦着脸上的泪水。 “妈妈……妈妈,抱……” 罗爱月伸着手想挣脱罗有谅的怀抱,却被男人抱得死死的。 “行了,大半夜的,大家都去休息吧!” 宋小草也放下了心。 “饿吗?” 罗友谅轻声问她。 胡好月摇了摇头,随后走回屋里,屋里的灯光很亮。 廊下的白炽灯在夜风中摇晃,将胡好月的影子拉得歪歪扭扭。 罗友谅看着她白裙上那抹暗红,喉结剧烈滚动。 月光爬上她发梢,在苍白的脸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而她垂眸哄着罗爱月的模样,却温柔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妈给你讲故事。" 胡好月从罗友谅怀里接过儿子,指尖擦过他紧绷的手臂。 罗爱月咯咯笑着往她颈窝钻,发间奶香味混着一丝铁锈味,让罗友谅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死死盯着裙子上的血痕,"这是怎么弄的?" 他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她的手。 胡好月垂眸抽手,发间珍珠发夹轻轻晃动:"杀人了啊。" 她转身要走,却被男人拽进怀里。 罗友谅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带着近乎失控的颤抖:"胡好月,你当我是什么?" 屋内突然陷入死寂,只有罗爱月熟睡的呼吸声。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不识天使 “有谅哥,我想你已经发现了对吗?” 胡好月清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温柔。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对吗?” 罗友谅眸子暗沉,声音带着决绝。 “那是当然的啊!我说了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的。” “那你爱我吗?”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颤抖的,还带着期待。 “爱。” 胡好月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犹豫,只不过嘴角微微上扬,带着狐狸的一丝狡猾。 “那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行吗?” “嗯!” 罗有谅抱紧她,把罗爱月都挤在一旁去了。 天亮的时候,罗友谅早就去上班了,胡好月起床打扮了一下,今天她要带孩子去大院里见罗老爷子他们。 “好月,最近有谅心情看着不太好,男人嘛!你多哄哄就是了。” 宋小草小声的在她耳边说道。 “娘,你就放心吧!我知道的。” “嗯!路上注意安全啊!” 抱着孩子登上罗老爷子派来的小车,向着大院驶去。 抵达大院时,小树下聚满了人,她们的目光像探照灯般直直落在胡好月身上。 “这谁啊?” 新嫁过来的王家媳妇好奇问道。 众人立马开启了数落模式,酸溜溜的话语不断飘出:“她啊……可是罗家孙媳妇,两老口宝贵着呢!” “嗨!能不好吗?飞上枝头变凤凰,估计也就是罗家那小子好色,不然有她什么事?” 这些带着嫉妒与不满的议论声,如同无形的藤蔓,试图缠绕住胡好月。 但她仿若未闻,身姿优雅,眼神轻蔑,抱着儿子,步伐从容地走进了罗家大院,那姿态当她们是跳梁小丑一样。 一进大院,罗老爷子便满脸笑意地迎了上来,目光瞬间被胡好月怀中的罗爱月吸引。 “哎呦!爱月,爷的重孙嘞!这是又胖了不少啊!” 老爷子满心欢喜,语气中满是宠溺,迫不及待地又带着爱月出门,要向老友炫耀自家可爱的重孙,那得意劲儿仿佛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胡好月将目光转向屋内,只见罗老婆子正戴着眼镜,专注地看着报纸,神情投入。 她不想打扰老人家,余光不经意间瞥见一旁摆放着的糕点,瞬间眼睛一亮。 那些糕点造型精致,色彩诱人,奶油上点缀着新鲜的水果,巧克力屑如雪花般洒落,还散发着阵阵香甜气息,仿佛在向她招手。 胡好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 刹那间,香甜的味道在舌尖绽放,细腻的口感如同丝绸般滑过味蕾。 她微微眯起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脸上露出了满足的惬意感。 那模样,像极了偷吃到美味的小馋猫。 她细细品味着糕点的美味,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好看的脸上,为这份惬意更添了几分温暖与美好。 罗老婆子摘下老花镜,报纸在膝头发出窸窣声响。 她看着胡好月歪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指尖还沾着糕点碎屑,像只吃饱了晒太阳的猫,慵懒又随性。 “好月,走,陪我去见见几个姐妹。” 话音刚落,对面的人瞬间睁圆杏眼,睫毛扑闪着像受惊的蝴蝶。 “奶,远不远?需要走路吗?” 胡好月拖长尾音,无意识地晃着搭在椅把上的腿,绣着并蒂莲的鞋尖在空中画圈。 晨光透过窗户爬上她的侧脸,将发间珍珠发夹映得流光溢彩,偏生语气里透着股混不吝的散漫。 罗老婆子被这副模样逗得直乐,枯瘦的手指点着她鼻尖:“远着呢!大概要走十几分钟,怎么了?你这好胳膊好腿的,还走不过我这个老太婆吗?” “奶,瞧你说的!” 胡好月忽地直起腰,胸脯拍得震天响,眉眼飞扬间带着说书人般的神采,“我眼睛一闭,十万八千里都不在话下,您这十几分钟我压根就不想走!” 她边说边比划,手腕上的玉镯叮当作响。 罗老婆子一阵无语,一眨眼十万八千里?当自己是孙猴子呢! 她哭笑不得,眼角皱纹都笑成了盛开的菊花。 这丫头,明明生得唇红齿白、温婉动人,一张嘴却跑起火车没边没沿。 说她憨傻,偏又透着股狡黠,说她精明,却总能一本正经地胡诌。 看着胡好月歪头冲自己挤眉弄眼,老人家无奈地摇头,伸手去拽她:“别废话了,跟老婆子我走一趟。” 胡好月:“…………………………” 您这上手了,她能不去吗? 阳光斜斜地洒在青石板路上,胡好月跟着罗老婆子绕过九曲回肠的胡同,豁然开朗处,大道对面矗立着几栋洋气的小洋房。 高耸的青砖墙如屏障般隔开外界,只露出洋房尖顶与雕花窗棂的朦胧剪影,仿佛藏着神秘的童话世界。 "叮当——" 罗老婆子按响门铃的瞬间,胡好月踮着脚,脖颈伸得像只好奇的天鹅,眼睛滴溜溜地往门缝里张望。 吱呀一声,厚重的铁门缓缓开启,身着淡蓝布衣的中年女人探出身来。 她的发髻挽得紧实,围裙上还沾着面粉,双手在布料上反复擦拭,才恭敬地拉开门。 "呦!是罗老夫人啊!快,进来,朱老太太还在念叨着您呢!" 一脚踏进院子,胡好月瞬间被满园蔷薇勾住了目光,粉白花瓣随风轻颤,香气萦绕鼻尖。 忽地,她的视线被花园中央的汉白玉雕塑牢牢吸引,纤白手指立刻指了过去:"奶奶,这个院子真好看,那个是什么?" 阳光下,雕塑中舒展双翼的少女眉眼温柔,裙裾飞扬间仿佛要乘风而去。 罗老婆子见状,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故意板起脸道:"哼!让你去上扫盲班你不去,这会儿知道着急了?" 她满心期待着胡好月虚心求教的模样。 谁知胡好月歪着头打量片刻,突然一拍手:"行了奶,这不就是一个鸟人嘛!有啥稀奇的。" 清脆的话语惊飞了枝头的麻雀,惊得罗老婆子瞪圆了眼睛。 "啥鸟人?这叫天使!" 罗老婆子又好气又好笑,扬起的手最终轻轻落在胡好月肩头,"你这丫头,就会胡咧咧!" 看着孙媳妇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她无奈地摇头,早就习惯她这没个正形的模样了,也就她压得住有谅那臭小子。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6章 金屋藏娇,又一个嫉妒的男人 雕花铜门推开的刹那,檀木与咖啡混合的香气扑面而来。 胡好月跟在罗老婆子身后踏入洋房,水晶吊灯垂落的光斑在波斯地毯上跳跃,将屋内映照得如梦似幻。 "舒文,你来了?" 苍老却欣喜的声音从内室飘出,带着久别重逢的热络。 "桂芬,我听说你最近病了,这不,自己就来了。" 罗老婆子熟稔地应着,拉着胡好月往会客厅走,"对了,我给有谅那臭小子的媳妇也领来了,让她跟你闹闹磕,解解闷。" 胡好月抬眸望去,只见红木沙发上坐着位银发老太太,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像探照灯般扫过她的面庞,让她莫名得觉得不舒服。 屋内陈设处处透着西洋气息,胡好月的目光立刻被墙上的油画吸引。 画中金发碧眼的女子穿着蓬蓬裙,腰肢盈盈一握,裙摆缀满蕾丝,与她平日所见的旗袍、布衫截然不同。 她不自觉凑近,鼻尖几乎要贴上画布,恍惚间竟生出一种跨越时空的错觉。 "好月啊!喝咖啡还是豆浆?" 王桂芬的询问将她拉回现实。 胡好月下意识皱了皱鼻子,京城豆浆的豆腥味让她难以下咽,而罗友谅喝过的咖啡,那苦涩的滋味更是让她记忆犹新。 "我要一杯白开水。" 她脱口而出。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王桂芬思索片刻:"要不来一杯咖啡加奶?" "不要,苦。" "加糖的,不苦。" 在老人的劝说下,胡好月犹豫着点点头:"那行吧!多放糖啊!" 她盯着一个婶子端来的瓷杯,看着褐色液体中缓缓晕开奶白的涟漪,很是新奇。 客厅里,两位老太太的对话渐渐低沉。 "舒文,前些日子我听老朱说上面要有动静了,你得叫有谅那小子多看点书,对他有好处。" 王桂芬的声音带着隐秘的忧虑。 罗老婆子轻叹一声:"桂芬,这几年,我们这些老家伙夹着尾巴过日子,每日度日如年,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快了,黑暗终会迎来光明。" 两人的对话如谜语般晦涩难懂,听得胡好月一头雾水。 她实在坐不住,起身往花园走去。 踩着碎石小径,她听见身后传来压低的私语。 王桂芬的声音透着寒意:"舒文,这女娃子好看得很,我总觉得透露出一股子邪气,你们……" 话未说完,就被罗老婆子厉声打断:"桂芬,封建迷信要不得的,你忘记小瞳她们了吗?” 王桂芬缩了缩脖子,声音发颤:"是……是我魔怔了……" 她没敢说出口,作为跳大神世家的后人,她对阴阳之气最为敏感。 初见胡好月时,寒意顺着脊梁骨直窜天灵盖,这女子周身萦绕的气息,既不像凡人,也不像她见过的任何精怪,仿佛是游离在三界之外的不规则存在。 而罗老婆子警惕的呵斥,更让她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盼着这只是自己多心。 胡好月的耳尖微微一动,王桂芬那压低的"邪气"二字像针尖般扎进耳膜。 她垂眸望向池中的锦鲤,波光在眼底流转成幽冷的光。 突然,纤细的手指闪电般探入水中,惊起的水花还未落下,一条银鳞红尾的锦鲤已被她攥在掌心。 鳞片在阳光下碎裂,鱼嘴徒劳翕张,她却毫无怜悯,五指骤然收紧,直到掌心血痕蜿蜒。 "喵——" 狸花猫炸毛的惊叫打破死寂。 胡好月转眼换上娇憨笑容,指尖缠绕着猫毛,亲昵地蹭着猫咪脖颈。 那猫弓着脊背,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蓬松的毛发下肌肉紧绷,却被她掌心的温度死死钉在原地。 脚步声由远及近,朱启文转过回廊时,整个人都怔在原地。 阳光为胡好月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歪头逗猫的模样宛如画中人,水色旗袍裹着纤细腰肢,鬓边珍珠发链随动作轻晃,竟比花园里盛放的花还要明艳三分。 "启文,这是我家有谅的媳妇,好月。" 罗老婆子的声音惊醒了失神的男人。 朱启文慌忙收回目光,金丝眼镜后的眼底翻涌着复杂情绪,他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原来是弟妹啊!失礼了,我还有事要忙,你们慢慢聊。" 转身时,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响格外沉重。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压抑的咒骂声混着木质扶手的吱呀声飘来。 朱启文盯着自己映在铜制门把上的倒影,眼底尽是嫉妒的暗红。 那些嘲笑罗友谅娶村姑的碎语此刻成了刺耳的讽刺,他一拳砸在墙上,石膏碎屑簌簌落下。 "金屋藏娇?分明是老天不公!" 窗外,胡好月逗猫的轻笑随风飘来,像根羽毛挠在他心尖,却化作扎进心口的刺。 他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突然觉得那些精心打理的领带、烫得笔挺的西装,都比不过那抹旗袍的温婉风情。 从小到大,朱老爷子都拿他跟罗友谅做比较。 罗友谅混,他就加倍努力学习,人脉关系,还有名声,都被自己经营得井井有条。 在看到胡好月后,他觉得自己输得一塌糊涂。 “凭什么?凭什么你运气总是那么好?” 他咬了咬牙,心里万般不甘。 “桂芬啊!天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你保重身体,改天我再来看你。” “舒文,要不我叫启文送你们回去吧!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而且这天色我不早了,好月这样貌难免被有心人惦记上。” 罗老婆子一听,觉得有道理,自己以前倒是疏忽了,“那…………” “奶,好月,我来接你们了。” 罗老婆子话还没说完,罗友谅爽朗洪亮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这声呼喊像重锤砸在朱启文心上。 他冲到窗前,看见罗友谅倚着锃亮的轿车,嘴角挂着他最讨厌的肆意笑容,西装口袋里装着一朵花。 暮色中,胡好月小跑着扑进那人怀里,发梢扬起的弧度刺痛了他的眼。 朱启文死死咬住后槽牙,牙龈渗出血腥气,喉间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他望着那对璧人相携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掐断命运的不公。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7章 独享鸳鸯冰棍 “有谅,没事的时候多看点书吧!你也就运气差了点,当初要是要上学,那大学你也就进去了。” 罗老太太唉声叹气的,有些惋惜。 “嗨!你说这事干嘛?吃饭!” 罗老爷子想起这事心里就有些膈应得慌,那个不老实的野种,想害他乖孙?做梦去吧! “吃饭……” 罗爱月站在说话可清楚了,惹得老爷子那是更加宝贝得不行。 胡好月吃着大肘子,嘴边都是油渍,罗有谅时不时的给她擦嘴。 “奶,有些事情都是命,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强求不来。” 他淡淡说道。 “对,不是咱们的,咱们可不稀罕。” 罗老爷子抿了一口小酒,一脸自得。 天一黑,大院家属院下午都得排队用水,罗家大院里有着水井,自来水也有。 胡好月洗了澡,就准备出门透透气,这大树下是挺凉快的,就是蚊子多了点。 “有谅哥,给爱月洗好澡了吗?” 她站在门口问道。 “快了,等会我带你们出去散散步,消消食。” “嗯!那你快点。” 罗有谅蹲在木桶边,水珠顺着小臂蜿蜒而下,在青灰色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罗爱月正挥舞着莲藕般的胳膊,脚丫子把水面拍得噼啪作响,溅起的水花沾湿了他卷到手肘的衬衫袖口。 "儿子,再闹水都要漫到天花板上了。" 他佯作板脸,指尖却轻柔地掠过孩子圆滚滚的肚皮,引得小家伙笑得直打挺,胖脸蛋涨成熟透的苹果。 搪瓷盆里的温水泛起涟漪,倒映着父子俩重叠的影子。 罗有谅抄起棉布毛巾,小心翼翼裹住孩子肉乎乎的身子,指尖擦过后颈褶皱时特意放慢动作,那是罗爱月最敏感的地方。 小家伙扭着屁股咯咯直笑,水珠顺着发梢滴在他虎口,凉意沁得人心里发软。 黄花梨衣柜被推开时发出吱呀轻响,罗有谅从叠得齐整的衣物里挑出蓝白条纹的棉布衫。 爱月两条藕节似的小腿蹬得欢快,他索性把孩子架在膝头,鼻尖蹭过那带着奶香的肚皮。 "穿衣服!" 话音未落,肉嘟嘟的小手已经揪住了他的耳朵,笑声震得整个房间都跟着摇晃。 暮色透过纱窗爬上窗台,将两人的身影拉得老长。 罗有谅半跪着将孩子塞进小裤衩,趁他伸手抓床头拨浪鼓的当口,迅速系好背带裤的纽扣。 最后把凉帽扣在软软的头发上时,爱月突然抱住他的脖颈,温热的口水蹭在下巴:"爸爸,走!" 木门被推开的刹那,晚风裹着香气涌进来。 胡好月倚在门框上轻笑,目光落在罗有谅肩头的湿痕和爱月圆滚滚的肚子上。 她伸手捏了捏孩子的脸颊,换来一声奶声奶气的抗议。 “妈妈……痛痛……” 罗有谅将爱月稳稳扛上肩头,小家伙立刻攥住他的头发当缰绳,笑声混着满院蝉鸣,在渐浓的夜色里荡开。 “走吧!” “嗯!” 暮色给京城的街道镀上一层暖金,自行车铃铛声与摊贩吆喝声交织成网。 紧张的日子过去没多久,好不容易宽松了些,这人就觉得有奔头了。 男男女女成群结队,有的穿着时尚,有的穿得落魄,但是大家脸上露出的笑容似乎带着一丝期盼。 “玫瑰,快……看……那不是大院里罗家那小子吗?” 黄玫瑰攥着冰棍的手骤然收紧,油纸包装被捏得簌簌作响。 隔着半条街,罗有谅正弯腰给孩子整理歪掉的凉帽,指尖拂过小家伙泛红的耳尖,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易碎的琉璃。 胡好月倚在梧桐树下,晚风掀起她淡蓝色的裙摆,珍珠发卡折射的碎光映在眼角,笑起来时比冰糖葫芦上的糖霜还要甜。 "听说那女的是南方来的村姑......" 同伴的声音混着冰棍融化的甜腻钻进耳朵。 黄玫瑰望着罗有谅抱起孩子转圈,罗爱月咯咯的笑声撞碎在青砖灰瓦间,突然觉得喉头发紧。 看着胡好月挽着他的手臂漫步街头,眉眼温柔得能掐出水一样,她这一刻,心思似乎都在转变了。 那个女人太漂亮了,太美了,太耀眼。 这男人得到过最好的了,怎么会降低要求,她甚至都没有入罗有谅的眼过。 当胡好月无意抬头看过她时,她下意识挺直脊背,故意将新烫的卷发甩得张扬。 身边路过的姑娘还有青年们不自觉放慢脚步,目光在胡好月身上流连,有人小声嘀咕"真美啊!"。 黄玫瑰咬下一大口冰棍,凉意从舌尖窜到心口,她看见罗有谅动作轻柔的拍落胡好月肩头的柳絮,心中也有了释然。 梧桐叶沙沙作响,阴影在黄玫瑰脸上明明灭灭。 她盯着胡好月裙摆上跳动的光斑,忽然想起那年罗有谅替她捡起被风吹跑的纱巾,面无表情的眼神。 冰棍化成糖水顺着指缝往下淌,她却浑然不觉,直到同伴惊呼"玫瑰你手流血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才发现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原来嫉妒真的会让人尝到铁锈味。 “我们走吧!听说有猴戏,我们去瞧一瞧。” 她岔开话题,带着一群人离开了这街道。 路灯把梧桐叶的影子投在青石板上,胡好月望着街边小贩竹筐里覆着棉被的冰棍箱,喉结轻轻滚动。 "有谅哥,我想吃冰棍。" 尾音带着软糯的撒娇,指尖无意识绞着裙摆。 罗有谅已经摸出皱巴巴的纸币,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时,还不忘回头叮嘱:"站在树荫下别乱跑。" 当裹着油纸的鸳鸯冰棍递到眼前,奶香混着凉意扑面而来。 胡好月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迫不及待拆开包装,两根粉白相间的冰棍躺在掌心,在暮色里泛着诱人的光泽。 她左手咬一口草莓味,右手舔一下牛奶味,甜丝丝的凉意顺着舌尖蔓延,嘴角沾着细碎的冰晶。 罗有谅喉结动了动,原以为她会分自己一根,却见她吃得欢快,连颊边碎发沾上奶油都没察觉。 一旁的罗爱月踮着脚,小胖手扒着妈妈的裤腿,亮晶晶的口水啪嗒落在地上:"妈妈,吃......" 胡好月弯下腰,把沾着奶油的冰棍在儿子鼻尖晃了晃,一本正经道:"男孩子怎么能抢女孩子的东西吃呢?爸爸都没抢。" 罗有谅:“………………………………” 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儿子耷拉的脑袋。 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根三分钱的水果冰棍。 罗爱月捧着冰棍又蹦又跳,山楂味的糖水顺着嘴角流到脖子,笑得眼睛眯成两条月牙,胖乎乎的脸颊鼓得像熟透的小苹果,连说话都含糊不清。 "爸爸,甜......" “是吗?给妈妈尝尝。” 罗有谅:“…………………………” “好月,不能多吃,吃多了肚子疼。” “有谅哥,我就说说……又不吃。” 罗友谅:“……………………” 别以为他没瞧见,爱月的冰棍都被她舔了好几下。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8章 美人计 大院的隔音效果不怎么好,罗有谅被胡好月勾得心痒难耐。 “好月,别动。” 他嗓子有点哑,一只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裤裆,另一只手握着胡好月不安分的小手。 “哼!无趣。” 翻身不搭理罗有谅,这是第几次拒绝她了? 她狐狸精也是有尊严的,不来算了。 “老婆子,你说这刚才还有动静,这会儿咋没声了?” 罗老爷子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睡不着。 “你多大的人了?要脸不?快睡觉。” 一把年纪了还听墙角,老不羞的。 晨光熹微时,罗有谅顶着青黑的眼圈走进银行。 算盘珠子在他指尖翻飞,报表上的数字却模糊成胡好月昨夜赌气的侧脸。 萧阳瞥见他走神的模样,嘴角勾起促狭的笑:"罗有谅,咋了?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钢笔尖在纸面洇开墨渍,罗有谅抬眼,眸底闪过危险的光:"家有美娇娘,欲求不满不是很正常吗?怎么了?你很久没碰女人了吧!" 话音未落,玻璃门被推开,熏人的香气裹挟着高跟鞋的脆响扑面而来。 潘莉莉精心打理的波浪卷发随着步伐轻晃,水红色唇釉在阳光下泛着诱人光泽。 她的目光越过萧阳殷勤的笑脸,径直落在伏案工作的罗有谅身上。 丝质手套划过柜台,声音甜得发腻:"罗同志,你好,你还记得我吗?" 罗有谅头也不抬,钢笔在报表上划出利落的弧线:"同志,我这不办私人账户,只办商贷,你还是去前台让其他同志接待你吧!" 算盘珠子碰撞的脆响与他冷静的语气形成鲜明对比。 潘莉莉咬了咬下唇,涂着蔻丹的指尖在柜台上敲出暧昧的节奏:"罗少爷,我是潘莉莉,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她刻意俯下身,低胸洋裙勾勒出的曲线几乎要贴上玻璃。 整个营业厅突然安静下来,同事们的目光若有若无地聚焦过来。 罗有谅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冷得像淬了冰。 他合上账本,金属搭扣发出清脆的声响:"潘同志,这里是办公场所。如果没有业务需求,请不要打扰其他同志工作。" 晨光穿透百叶窗,在他挺直的脊梁上投下锐利的影子,而潘莉莉精心准备的媚笑,僵在了骤然降温的空气里。 “那……那我等你下班了在来吧!” 她有些忍辱负重,脸色难堪的逃离银行。 罗友谅心中思虑,潘大刚这个人人品是不错,可惜了就是心太软,贷款户就算办下来,他也会被拖垮。 这个人对他毫无作用,帮助了也是打水漂的,不过他的女儿倒是可以利用一下。 眸子阴沉,嘴角微微上扬,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点呢! 萧阳看着他喜怒无常的脸,只觉得跟一个神经病一样。 “阳哥……” 这会儿,大早上的,银行可真热闹啊! 走了一个潘莉莉,这又来了一个白笑笑,罗友谅用水缸接水冲茶,一脸看戏的样子盯着二人。 “你来干什么?” “我来给你送文件的,你落家里了。” 萧阳接过她递过来的文件袋,冷声道:“我开始工作了,你回家去吧!” “阳哥,家里没钱买菜了,你这个月的工资………………” “我没…………” “呦!萧阳哥,养老婆都不给钱的?你可别乱搞男女关系,这被抓了,你这工作怕是不保。” 萧阳不想叫罗有谅看笑话,从裤袋里掏出钱,数了五块钱给她。 “拿去吧!” 他如施舍东西一样的表情让白笑笑心里难受,捏紧手指,接过五块钱,脸上强颜欢笑的告别了萧阳。 “啧!你说你是不是一个爷们?给点钱抠抠搜搜的,掉价!” 听着罗有谅的话,他只觉得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 “她们白家跟吸血鬼一样,我遇上是我倒霉。” 罗有谅没出声,心里一阵鄙夷,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废物。 国营饭店的玻璃门被推开时,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潘莉莉攥着绢帕的手瞬间收紧,胭脂晕染的脸颊更添绯红。 罗有谅立在门口,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午后的阳光斜斜地勾勒出他肩线的弧度,矜贵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她慌忙起身,高跟鞋在水泥地上磕出凌乱的节奏,却在触及他眼底那抹冰冷的审视时,僵在了原地。 "我知道你的来意,你父亲的事情好办,不过……你们能给我什么?" 罗有谅指尖叩着桌面,檀木纹路在他指节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潘莉莉喉咙发紧,方才精心准备的台词全化作一团浆糊。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她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混在碗筷碰撞的嘈杂里。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睫毛不安地颤动。 罗有谅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杯子抿了口茶,水汽氤氲间,眼神愈发凉薄:"什么意思?你自个儿好好琢磨。" 茶渍在杯沿留下褐色痕迹,像极了此刻横亘在两人之间的算计。 潘莉莉咬着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丝绸旗袍下的身躯微微发抖,不知是羞愤还是不甘。 "我......什么都愿意给......给你......包括我......" 话尾消散在喉间,她别过脸去,眼角泛起泪光。 罗有谅看着她故作贞洁的模样,胃部突然泛起一阵恶心,这拙劣的表演,倒比市井的讨价还价更令人作呕。 他起身整理袖扣,金属纽扣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光:"想清楚再来。" 皮鞋踏过地面的声响渐渐远去,潘莉莉瘫坐在椅子上,望着他消失的背影,终于意识到这场交易从一开始,就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饭店蒸腾的热气里,她精心描绘的妆容被冷汗晕开,宛如一张残破的面具。 锈迹斑斑的铁门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小院,在青砖地面投下锋利的光影。 四斤半躺在竹椅上,晒得黧黑的脸庞被草帽遮住大半,听见响动的瞬间,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眸子骤然泛起冷光。 待看清来人是罗有谅,他立刻翻身坐起,草帽甩到一旁,露出两排白牙:"谅哥!"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9章 她明明叫胡小英 罗有谅踏进院子,帆布鞋碾过碎石发出细碎声响。 晾衣绳上的粗布衣裳随风轻晃,角落里的煤油灯蒙着层灰,倒像是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三斤在吗?" 他目光扫过院角堆着的麻绳和生锈的钢管,声音不辨喜怒。 四斤搓了搓手,喉结动了动:"不在,去松花江上了,估计明天回来了。" 蝉鸣突然变得聒噪,罗有谅解下领口的扣子,指尖划过衣料的边缘让他想起潘莉莉。 "对了,明天下午你送一个女人去松花江上,把她送到李黑豹身边去。" 话音落下的刹那,四斤晒得有些黝黑的俊脸随着吞咽动作微微兴奋。 嘴角缓缓扯出一抹嗜血的弧度,像是嗅到血腥味的鲨鱼:"谅哥,保证完成任务!" 罗有谅盯着他眼底跳动的兴奋,嘴角微微上扬。 临走时,铁门又发出一声哀嚎。 罗有谅整了整西装领口,转身走进刺眼的日光里。 街道上的喧嚣扑面而来,与方才死寂的小院恍若两个世界。 他骑着二八自行车,车铃清脆的声响中,银行大楼的玻璃幕墙正在远处折射出冷硬的光。 还没走进银行,便听到了胡好的声音。 “罗友谅还没上班啊!去哪里了?” “不知道,早上有一个女人来找他,估计是有事吧!” 萧阳语气若有所指,胡好月岂能听不出来。 “好月,你怎么来了?” 罗友谅走过来的时候,脚步很是快,头发都有些凌乱。 “娘叫我给你送饭来,你中午不回家吃饭,她有些担心呢!” “我今天中午去查账了,所以没回家吃饭。” “去哪里查账了?” 胡好月目光定定的看着他,别以为她没闻出他身上的香水味。 “饭菜我放桌子上了,不打扰你工作了,我回家了。” 胡好月心里有些烦躁。 罗友谅哪里能放她离开。 抓着她的手开来到一处暗巷,“好月,哥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的,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轻声细语的哄着她,低声下气的样子让胡好月心里好受了很多。 “那你今天给我带冰棍回家吧!一……不,三根。” “不行,那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一根。” “三根,不然我就不理你了。” “那我回去告诉娘,你欺负我。” 胡好月睁大眼睛看着他,太奸诈了,咬了咬唇,妥协了,“那就一根吧!” 看着二人又和和气气的样子,萧阳眸子阴沉,总觉得二人的身影很是刺眼。 街边的叫卖声从来不缺席,广场上广播里播放着激励上进的标语。 胡好月这会儿并没有回家,罗友谅拿了十块钱给她,让她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 街边一个女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感觉异常熟悉。 夏日的风吹着也是热的,胡好月一身浅绿色旗袍,手里拿着一个小皮包跟了上去。 “下次小心点,要是被抓住了,我可不管你死活。” “我晓得了王婆婆。” “去吧!别让龙爷等太久。” “是,我这就去。” 胡好月脸色带着几分阴沉,她没看错的话,这是小英。 时隔两年了,没想到在这遇上了她,想当初她嫁人的笑脸历历在目。 张知青去哪里了? 为什么小英会在京城? 胡好月准备看看她的命理,立马头晕目眩了起来,该死的! 生了孩子后这妖力倒是越来越弱了,加上好久没吸食有谅哥的阳气,有些使不上那个回溯之眼。 “呦!姑娘,这地方你可来不得,还是早点离去吧!” 王婆婆一出小巷子,就看到了胡好月,看着她的穿着还有打扮,家庭背景一定不一般。 尽管好看,她心里有没敢打主意。 “婶子,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个女人的事情,你能告诉我吗?” 胡好月语气娇媚,美眸带笑,让人有点不忍心拒绝她。 “她啊!这……嗨!她叫小红,是婶子的远房亲戚,这不,来投奔我来了,你打听她干嘛?” “你胡说,她明明叫胡小英,家住渝省,大渡市沁阳县红河镇胡家村胡行生产队的人,说,你们是不是拍花子?” 胡好月语气咄咄逼人,好看的脸充满了狠厉,瞧着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王婆婆握着黄铜烟杆的手猛地收紧,烟锅里未燃尽的烟灰簌簌掉落。 “姑娘,有的事情你还是少管的好,免得惹火上身。” 王婆婆语气有些冷意,手里的烟杆被她收了起来。 “呀!红卫兵。” 胡好月一声惊呼,王婆婆猛的朝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她一个头的扎进了巷子里的门里。 王婆婆抬眸看了她一眼,慢悠悠的跟着进去了,红卫兵她不怕,有关系。 “不知死活,进去了出来可就难了…………” 胡好月进来后,才发现,这隐蔽的巷子里,居然藏着一个烟花之地。 雕花木门在身后合拢的刹那,胡好月被扑面而来的香粉气呛得眯起眼。 穿堂风卷着靡靡之音掠过耳畔,二楼雕花木栏后传来银铃般的娇笑,混着三弦琴的铮鸣,在暗红帷幔间缠绕成暧昧的旋涡。 廊下宫灯将光影切割成斑驳碎片,照得青砖地上洒落的胭脂碎屑泛着诡异的光。 穿过垂着湘妃竹帘的月洞门,景象陡然变得绮丽妖冶。 猩红地毯蜿蜒向深处,两侧厢房半掩的门缝里透出暖黄光晕,隐约可见纱帐后朦胧的人影。 墙角铜炉中沉水香烧得正旺,烟雾袅袅间,几个梳着堕马髻的女子倚在朱漆柱旁,鬓边珠翠随着慵懒的动作轻颤,眼波流转间皆是勾魂摄魄的春意。 "妈妈,这新来的妹妹生得可真标志。" 娇嗔声从楼梯口传来。 胡好月抬眼望去,鎏金屏风后转出个穿葱绿软缎的女子,腰间环佩叮当,眉间花钿艳得惊心。 她正用绢帕掩着唇轻笑,身后跟着个捧着胭脂盒的小丫头,裙裾扫过地面,惊起满地金箔碎屑。 王婆婆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几分得意的嗤笑:"既进了这销金窟,就别想着干干净净出去。" 话音未落,二楼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女子凄厉的哭喊。 胡好月神情一紧,目光扫过墙上斑驳的春宫图,那些画中人物的眉眼,充满勾引。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0章 丧心病狂的男人 “小英,别怕,我来救你。” 胡好月走得飞快,一个眨眼直接来到了楼上。 “碰!” 一脚踹开门,就看到了不堪入目的画面。 小英寸瘘未穿,整个人被吊在床边的架子上,头发散乱,一根一根的红蜡烛摆满在了桌子上。 屋子里的男人被吓了一跳,随后抬头一看,只觉得自己走不动道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可真是太美了。 “小英………………” 胡好月眼里满是阴毒,小英是她最忠实的朋友,现在却被这样折辱,她很生气。 “呦!王妈妈有心了,这是又给我叫了一个美人呢!” 男人一脸淫笑,猥琐的看着胡好月。 小英瞳孔放大,自己不堪的一面被好月瞧了去,她……她心里一定是看不上自己了,可是现在她不能沉默。 “龙爷,今天我好好陪你,那个姑娘可不是我们院里的人,你动不得。” “啪!” 男人狠狠的给了小英一耳光,小英只觉得自己耳鸣了一样,随后鼻子里都流出了血来,可见这一耳光有多重。 “找死……” 胡好月眸子猩红,一个闪现来到男人身边,瘦小的身躯,小巧的手死死的掐着男人的脖子。 “啊……啊……好……好……痛……” 男人身体壮硕,高胡好月一大截,可是却被掐着脖子,话都说不出一句。 很快,男人脸色苍白,呼吸困难,脚蹬着地上的红毯,不到片刻,男人气息越来越微弱。 “好……好月……住手,快住手。” 小英挣扎着阻止她,奈何自己被红布绑着,这要是杀了人,好月的一生就完了,她自己在烂泥里腐烂就行,好月不能。 胡好月对于杀人,心里毫无波澜,她有人性,但是不多。 “碰!” 胡好月甩开男人,给胡小英解开红布,看着她满身的烫伤,语气冰冷问道:“张知青呢?” 身上被鞭子抽打出的血珠顺着小英背滴落在暗红地毯上,晕开一朵妖异的花。 胡好月指尖还残留着男人脖颈的温度,喉骨碎裂的脆响犹在耳畔。 她盯着满地狼藉中蜷缩的身影,小英的腿更是变形得厉害。 胡小英听到她问张照明的时候,眼里满是悔恨还有悲痛。 “好月,我的孩子没了,张照明被别人哄骗吃上了鸦片,为了那玩意,他把我…………” "他把你卖了?" 胡好月声音冷得能结霜,蹲下身时旗袍下摆扫过男人抽搐的指尖。 屋内烛火突然诡异地明灭,映得墙上春宫图里的仕女仿佛在狞笑。 小英锁骨处的烫伤泛着狰狞的白,那形状竟与桌上的红烛完美契合。 她剧烈咳嗽着,咳出的血沫沾湿了胡好月递来的帕子。 她忽然笑起来,笑声破碎如裂帛:"我的孩子死了......" 话音未落,胡好月猛地攥住她手腕,妖纹顺着接触的皮肤蔓延。 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张照明跪在烟馆门口磕头,胡小英被拖进皮卡车时绝望的哭喊,还有那被冻死的孩子。 "好月,我脏了。" 小英突然挣开她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天他们把鸦片混在饭里......" 她的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那里垂落的流苏随着穿堂风轻轻摇晃,像极了绞刑架上的绳结。 胡好月看着她空洞的眼神,忽然想起两年前小英出嫁时,红盖头下那双盛满星光的眼睛。 楼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夹杂着醉汉的哄笑。 胡好月用桌布裹住小英颤抖的身体,丝绸擦过烫伤处,小英却似感觉不到疼痛。 "别怕。" 她将小英抱着,"一切都会过去的。" 收到消息的四斤一脸阴狠,拿着匕首准备上楼看看,随后听到声音后,跟逃跑的大黑耗子一样,钻进了挨他最近的房间。 胡好月生猛的抱着走不动路,晕过去的胡小英走下了楼。 四斤咽了咽口水,这事情不太好办了,自己出去可不行,嫂子可是认识他的。 看来这生意得换一个地方了,他们做的见不得人的事,可不能被嫂子发现。 “四爷,四爷……” “艹!”喊你大爷的喊! 等胡好月走后,四斤心神不宁的打开门走了出来。 “四爷,怎么办?要不要找人……” 王婆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四斤阴沉的看了一眼她,“换据点,其他的别管,今天的事就烂肚子里去。” “那……那龙爷怎么办?” “他今天来的时候带人了吗?” “没。” “很好,把他绑起来。” 王婆子一脸懵逼,这可是一个大客户,四爷想干嘛? 胡好月并没有把小英带回家,因为她发现,小英时日无多了。 山风裹着松涛声涌来,吹得胡好月鬓边碎发凌乱。 怀中的小英轻得像片枯叶,呼吸若游丝。 佛寺的飞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铜铃叮咚,惊起林间宿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将小英交给老方丈时,瞥见对方袖中滑落的佛珠,每颗珠子都沁着暗红血渍,竟与小英身上的伤痕颜色无二。 “方丈,请照顾她三日,这是报酬。” 火红的妖丹落在桌子上时发出沉闷的声响。 胡好月转身时,袈裟的阴影在她身后铺成暗河。 山野间的雾气悄然漫上来,缠绕着她的脚踝。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惊破了寺庙的寂静,也惊破了她眼底翻涌的红芒。 胡好月独自走在蜿蜒的山道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路边的树融为一体。 人类的世界她不太懂,黑暗的地方都是生活在天空泛着光的地方,权利,金钱,地位,似乎能让他们着迷失本性。 在这光鲜亮丽的外表下,藏着无数肮脏黑暗的事情。 有的人命如草芥,有的人命如黄金,一个贵不可言,一个低贱到尘埃里去。 “好月,想什么呢?吃饭。” 宋小草打断她的思绪,胡好月仰起头笑得开心,“娘,明天我要去百货楼,爱月你带带。” “行,去吧!明天有谅不是放假吗?你跟他去散散心什么的。” “明天我不带他。” 罗有谅夹菜的手一顿。 “那我在家带爱月,你带娘去逛逛?怎么样?” “行!” 胡好月立马就答应了。 罗友谅心梗了,小没良心的,不过正好,明天他有事情要处理。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1章 谁是猎物 晨阳将云层镀成蜜色,胡好月踩着露水行至城门口,浅黄色裙摆扫过青石板,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掠过屋檐。 她垂眸掩住鬓边晃动的银簪,却不知身后几道目光正黏在她纤细的背影上。 出城三里,石板路渐成蜿蜒的泥径。 胡好月背着小皮包,路旁草木沾着晨雾,将裙角洇出深色水痕。 远处山峦如泼墨,华莲寺的飞檐隐在云霭间,偶尔传来的晨钟声被山风撕成碎片。 此刻四下无人,踩碎枯叶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转过最后一道山坳,两株古柏如卫士般分立道旁,树皮上斑驳的苔藓泛着幽绿。 胡好月眸子微眯,忽闻林间传来窸窣响动,灌木丛中探出半张毛茸茸的狐狸脸。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与她对视片刻,倏然消失在雾气里,耳畔传来山风卷着经幡的猎猎声。 华莲寺朱红的山门,终于浮现眼前。 罗爱月正裹着锦被酣睡,他无意识地踢开薄毯,床榻边的铜铃"叮铃"轻响。 宋小草闻声推门而入,望着他睡得红扑扑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指尖拂过他凌乱的发梢:"小祖宗,醒了,姥姥带你去吃早饭去。" 窗外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户,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胡小英躺在床上喘息,她得到了一根很不好的消息,她染病了。 胡好月看着桌子上飘着苦味的药碗,一言不发。 “咳咳咳……” “好月,谢谢你!” 谢她给自己最后的体面,谢她伸出援助之手,谢她还惦记着自己。 “小英,你日子不多了。” “嗯!咳咳咳……我知道啊……” “你还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胡小英想了想,说道:“我以前听那些姐妹还有男人说,不到长城非好汉,我想去看一眼长城,可以吗?” 胡好月一愣,满脸疑惑,“长城在哪里?” “你不知道吗?” “不知道,没去过。” “那算了吧!不去了。” “去,我带你去,今天你休息一下,养好精神,明天我带你去。” 寺庙里今天格外的安静,胡好月走出门的时候,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窥视感。 有人在跟踪她。 茶楼雕花窗棂漏进几缕残阳,潘莉莉攥紧帕子的指尖泛白,胭脂晕染的嘴角却勾起一抹狠色。 罗友谅转动着翡翠扳指,目光像淬了毒的针,将她眼底的不甘尽数刺穿。 四斤发动的汽车碾过青石板,轰鸣声惊飞檐下白鸽,罗友谅盯着腕表上跳动的指针,十点半的数字像道暗红的血痕烙在瞳孔里。 四合院门环上的铜锈沾着暮色,罗友谅刚推开朱漆门,就见萧大锤半个身子卡在洞门里,土布长衫沾满草屑,发辫散得不成样子。 "罗少爷!" 萧大锤的东北腔破了音,粗粝的手掌死死攥住他袖口,"你媳妇正在跟蛟蛇打了起来,正在华莲寺后山的幽潭呢!" 阳光似乎照不进华莲寺的后山林,腐叶堆里的磷火明明灭灭。 罗友谅跟着萧大锤狂奔,肺叶被山风刮得生疼。 荆棘划破他的手背,鲜血滴在碎石上。 “吃了你,我就可渡劫了,到时候我就是蛟龙,而不是蛟蛇了,那个老东西拿来的妖丹哪有你的好。 幽潭水面浮着层青黑黏液,蛟蛇鳞片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紫光。 它蛇尾拍碎岸边巨石,激起的水花带着腐肉气息:"大妖的精魄是一个好东西......" 腥风裹着黏液扑面而来,罗友谅瞥见潭边那抹熟悉的鹅黄裙摆。 他瞳孔放大,那是胡好月,她的那身裙子还是他在百货楼挑选的。 蛟蛇腥臭的涎水溅落在胡好月肩头,她却扬带着诡异微笑的嘴角,发间银簪突然化作淬毒的细针,直刺蛟蛇七寸。 潭水轰然炸开,惊起满潭死鱼翻着白肚浮上水面。 暗处的萧大锤急得直拍大腿:"这婆娘莫不是疯了!那蛟蛇起码也有五百年修为了吧,岂是她能......" 话未说完,潭中骤然腾起百丈青光。 罗友谅刚挣开柳仙的束缚,就见胡好月周身毛发疯长,鹅黄裙摆寸寸碎裂。 八道流光自她脊背破土而出,尾尖缠绕着幽蓝火焰,将整个山谷照得如同炼狱。 原本狰狞的蛟蛇在这光芒下竟瑟缩成幼蛇模样,鳞片簌簌而落。 "不好!她是八尾赤狐狐妖!" 柳仙倒吸冷气,指尖的笛子哐当落地。 胡好月猩红的竖瞳扫过岸边,罗友谅瞬间跌进深不见底的漩涡,那里翻滚着千年怨魂,还有无数被吸食精魄的枯骨。 他想呼救,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被塞进棉花,发不出半点声响。 萧大锤慌忙拉回他,却见狐妖长尾一卷,潭水凝成冰刃破空而来。 柳仙咬牙甩出自一道法术,在触及狐妖的瞬间寸寸崩裂。 罗友谅挣扎着爬向潭边,额角被碎石划出深可见骨的伤口,温热的血滴进眼里,模糊了胡好月逐渐妖化的面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好月…………好月…………” 狐妖仰天长啸,声浪震落满山枯叶。 蛟蛇哀鸣着化作流光没入狐妖口中,她周身腾起紫色气雾,雾里炸开道道银蛇。 罗友谅最后看见的,是狐妖回眸时嘴角勾起的冷笑,带着几分与往昔相似的温柔,又掺杂着他从未见过的嗜血与癫狂。 柳仙一把将昏迷的罗友谅按进草丛,碎石如雨点般砸在他们头顶。 狐妖的第八条尾巴飘舞着,幽潭水沸腾着翻涌,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肉气息与妖丹爆裂的清香。 罗友谅眼皮颤动着睁开眼,四合院里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户,在床幔上投下细碎的金斑。 身下的檀木床散发着熟悉的沉香气,可怀中温软的身躯却让他心跳骤停。 胡好月裹着那件浅黄色连衣裙,发丝如瀑垂落在他胸口,呼吸间带着若有似无的血腥甜腻。 他颤抖的指尖抚过她背后的衣料,预想中的尾巴与尾骨触感并未传来。 正要松一口气时,胡好月突然翻身将他压在身下,发间银簪滑落,在青砖地上撞出清脆声响。 她指尖勾着他的衣领,珍珠纽扣接连崩落,雪白肌肤在晨光中泛着妖异的光泽。 “有谅哥……” 她吐气如兰,舌尖轻轻扫过他喉结。 罗友谅望着她媚眼如丝的面容,神情恍惚间。 下一秒,那双红眸泛起妖异流光,他只觉脑中轰然作响,所有戒备与恐惧都化作漫天飞花。 胡好月咬住他耳垂,带着尖牙的噬咬让罗友谅闷哼出声。 罗友谅在眩晕中抓住她手腕,却反被十指相扣按在枕上。 窗外的鸟鸣声渐渐模糊,唯有胡好月头发上晃动的珍珠,碰撞后发出细碎声响。 两人交叠的喘息声缠绕在一起,在暖帐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忘记了 铜盆里的热水腾起袅袅白雾,宋小草将浸透水的棉布拧干,余光又往西厢紧闭的雕花门瞟去。 门板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响动,混着木床吱呀摇晃声,惊得廊下的灰雀扑棱棱飞走。 关妙妙踮脚将熏香往屋里又推了推,粉脸上浮起两团红晕:"娘,这都下午了......" 宋小草收回目光,一脸无奈。 小两口一回来就做这事,也不看看时候,这爱月今晚怕是要跟她凑合一夜了。 晨光透过糊窗纸的缝隙,在罗友谅脸上投下细密金网。 他揉着发胀的太阳穴起身,指尖触到枕边胡好月散落的发丝,柔软触感却没能唤醒任何记忆。 镜中倒影眼下泛着青黑,像是整夜未眠,可脑海里只有混沌的雾霭,将昨夜的片段吞噬得干干净净。 厨房蒸腾的热气里,小米粥咕嘟作响。 罗友谅咬下一口包子,油香在舌尖散开时,胡好家夹着咸菜的筷子突然顿住。 他目光似笑非笑:"有谅,你肾还好吗?" 瓷碗磕在木桌上发出脆响,罗友谅呛得直咳嗽,包子馅喷在青布衫上,沾出星星点点的油渍。 院里的老槐树沙沙作响,昨夜的场景突然如闪电劈进混沌的脑海。 纠缠的肢体、滚烫的呼吸,还有胡好月妖异的红眸。 罗友谅感觉脖颈腾起热意,连耳垂都烧得发红。 "咳咳,二哥说笑了。" 罗友谅低头猛扒小米粥,滚烫的液体滑过喉咙也压不住燥热。 胡好家哼笑一声,将整碟咸菜推到他面前:"年轻人,悠着点。" 窗外传来孩童嬉笑,罗爱月举着柳枝追着蝴蝶跑过。 胡好月慵懒的起床,想着答应小英的事情,她收拾了一下自己,吃过早餐又出门去了。 “金星秀,有人找。” 部队里,金星秀正在排舞,听到有人叫,她从舞台走了下来,来到了门口。 看是胡好月,她赶紧迎了上去。 “好月,你怎么来了?渴不渴?我去给你倒杯水去。” 接待室还是很大的,周围也有不少探亲的人。 “我不渴,二嫂,明天有时间吗?我一个老家的朋友想去看长城,我没去过,明天想让你带我们去看看,有谅他最近对账本,没时间。” “明天吗?” “昂!” “那行,明天我带你们去,几个人?” “一个,是女的。” “呦!星秀,这是谁啊?我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冯前进带着轻浮的声音响起。 “哼!是谁关你什么事?一边去。” 金星秀可是跟他撕破脸了的,那是一个好脸色都不给他的。 铜制门环还带着日头的余温,胡好月推门时,罗爱月正撅着屁股卡在门槛处,藕节似的小腿蹬得老高。 "妈妈……" 奶声奶气的哭嚎混着刺鼻臭味扑面而来,小孩后脑勺沾着几缕碎发,像团被揉皱的。 胡好月捏着鼻子后退半步,裙摆扫过青砖,惊起几只苍蝇嗡鸣着飞向梁间。 "娘!快来!" 胡好月朝厨房大喊,眼瞅着罗爱月胖乎乎的小手就要往身后探。 宋小草端着木盆疾步赶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疙瘩。 老人笑着刮了下孙子的鼻尖:"哎哟,我们爱月又拉臭臭了?" 罗爱月立马笑了起来,口水混着奶渍沾在宋小草袖口。 胡好月捏着帕子掩住口鼻,看着宋小草利落地解开尿布。 温热的秽物裹着酸腐味炸开,她下意识别过脸,却换来儿子委屈的呜咽:"妈妈不要爱月了......" 那奶声里带着哭腔的控诉,让胡好月嘴角一抽。 宋小草舀起温水轻拍他肉乎乎的屁股,水花溅在胡好月脚面:"你小时候拉我一身,我都没嫌弃过。" 院子里突然传来抽噎声,胡好月转头望去,只见胡志杰瘫坐在竹筐旁,散落的花生滚了一地。 胡好月抓了一把来吃吃。 胡志杰眼泪啪嗒啪嗒砸在衣襟上,倒比地上的花生还要圆润。 "小气鬼,吃你几颗花生还哭鼻子?" 胡志杰气得直跺脚,竹筐被撞得哐当作响,惊飞了蹲在墙头上的灰鸽子。 罗爱月趴在宋小草肩头咯咯直笑,沾着水珠的小屁股还在晃悠。 胡安全笼着袖口,画眉笼在指尖悠晃,笼中雀儿正对着暖阳梳理尾羽。 青石板路上光影斑驳,他哼着小调拐进巷口,身后跟着几个同样遛鸟的老伙计,谈笑声惊起檐下归巢的燕子。 此时的四合院飘出饭菜香,宋小草将最后一碟咸菜摆上桌,瓷碗相碰的脆响混着罗爱月拍桌要肉的叫嚷,在堂屋里荡开。 罗友谅刚夹起一筷子青菜,门板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他放下碗筷起身时,胡好月正给罗爱月擦嘴,指尖的动作顿了顿。 门轴吱呀转动,正午的阳光劈面而来,将门外男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那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皮鞋尖沾着暗红泥点,目光像把尺,从上到下将罗友谅量了个遍。 "这是罗有云家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铁锈味,喉结滚动时,衣领下露出半截褪色的红绳。 罗友谅眸子微眯,有什么画面突然闪现在脑海,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门框边缘的木纹。 转瞬他已换上温和笑意,露出两排白牙:"您找错了,这不是罗有云家。" 男人皱着眉掏出张皱巴巴的白纸,纸角还沾着油渍。 罗友谅余光瞥见纸上歪斜的字迹,"向阳街18号"几个字。 胡好月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裙摆扫过他脚踝时带着若有似无的冷香。 男人反复核对门牌号,“难道是错了?" 男人抬头时眼神骤变,盯着胡好月的脸一愣。 堂屋里传来罗爱月摔碗脆响,宋小草的惊呼声中,胡好月的银簪突然发出细微震颤,在男人开口的瞬间,她已将罗友谅往后一拽。 “这没妖气啊!抓什么妖呢!接一次生意可是冒着下大西北,住牛棚的。” 他念叨的话一字不落的被罗友谅听了去。 “抓妖!” 罗友谅声音充满冷意,“你说是罗有云来叫你抓妖的?”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3章 二人密谋 男人看着很是年轻,瞧着差不多十八岁左右,穿着一身青色衣服,脚下一双布鞋,背着一个布包,一头干净利落的头发。 “对啊!她说以前她弟没结婚的时候,她家的运气都很好,说是家里娶的女人美得不像人,她怀疑是妖怪变的,叫我上门来看看。” 罗友谅声音有些冷,“那你找错了,应该是东边的落日村,坐车的话大概两天,罗有云家就在那里。” 胡好月一脸疑惑,“有谅哥,她不是你姐吗?你怎么说她家在村里呢!” “好月,回去吃饭,等会二哥把肘子都吃了,你可就没了。” 胡好月一听,那里还站在门口,她赶紧回去吃肘子才是。 男人看着胡好月离开的背影,眉头一皱,不过也没说什么。 “既然错了,那我就走了。” 青年也不拖拉,走得很是干脆。 “罗有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看来,还是我太仁慈了。” 罗友谅眸子阴沉,脑子飞快的转动着,思量了一会儿,他心里便有了计划。 夏夜的风裹着槐花甜香掠过四合院,胡好月望着缀满碎银的天幕,耳旁孩童嬉笑与竹篮晃动声交织。 罗爱月攥着半把花生在月光下蹦跳,花生壳碰撞的脆响惊飞了廊下栖息的麻雀。 宋小草将竹筐里的豆子拨得沙沙作响,豆粒在灯昏黄的光晕里起起落落,宛如她起伏不定的心思。 “娘,最近我听说隔壁老王婶子家的女儿天天早上给有谅送鸡蛋呢!是不是真的?” 胡好月支起身子,腕间银镯在星光下闪过细碎的光。 竹筐里的豆子突然静止。 宋小草顺着女儿的目光望向西厢房,罗友谅的身影在窗户间晃动,像是被揉碎的墨影。 她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竹篾,压低声音:“有这回事,不过你放心,有谅这孩子实诚着,我相信他是不会被勾搭走的。” 廊下突然传来清脆的碎裂声,关妙妙正弯腰收拾瓷碗残片,月光将她裙子照得发白。 胡好月翻了个身,摇摇椅发出窸窣轻响:“哦~说起来了,那个姑娘是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呢!” “哼!” 宋小草猛地将竹筐重重搁在石桌上,几颗豆子蹦跳着滚落在地,“谁说不是呢!那王婆子心里憋着坏水呢!” 她压低嗓音,眼角余光警惕地扫过紧闭的房门,“她闺女长得虽说也还可以,但是他们心里惦记着咱们这四合院。前儿个见有谅带肉回来,那眼神恨不得把隔着的门都盯出窟窿来。” 夜风突然卷着槐花瓣扑进堂屋,灯光猛地摇曳起来,将满墙的树叶影子晃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西厢房传来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声响,罗友谅低沉的口算声穿透窗户。 宋小草望着女儿好看的侧脸,心里就安心。 她弯腰拾起滚落的豆子,掌心沁出的汗将豆粒浸得发潮。 房顶上传来老猫的嘶吼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某种危险临近的预警。 煤油灯在土墙上投下扭曲的光晕,罗有云攥着搪瓷缸的手指节发白,茶水在杯中泛起细小的涟漪。 罗有春倚着剥落墙皮的土炕,指甲深深掐进炕沿的裂缝,裂痕里还沾着麦秸碎屑。 "有云,怎么样?宣传部小组长你当上了吗?" 罗有春喉咙发紧,目光死死盯着妹妹泛白的嘴唇。 院外传来野猫的嘶鸣,惊得窗户上的旧报纸簌簌作响。 罗有云突然将搪瓷缸重重砸在炕桌上,杯口迸出细碎的瓷碴:"哥,你放心,一定会是我的,谁敢抢我就弄谁。" 她脖颈处青筋暴起,映着昏黄的灯光,像极了盘踞的青蛇。 那些在单位里陪笑递茶、深夜誊写发言稿的日子,此刻都化作眼底猩红的执念。 罗有春正要开口,瞥见妹妹骤然僵硬的脊背。 “对了,最近你去惹有谅,等我的工作稳定下来后在说。” 罗有云身子一僵。 “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罗有春可太了解她了。 煤油灯芯突然爆出个灯花,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 他猛地坐直,炕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我就哄骗一个才下山的小道士,说有谅媳妇是妖精变的,叫他去埋汰埋汰他,这......应该没事吧!" 罗有云声音越说越小,指甲无意识抠着桌角的裂痕。 记忆里罗有谅高高在上的场景突然在脑子挥之不去。 "你真是糊涂!" 他来回踱步,布鞋踏过地面的尘土扬起细雾,"我们在他手上吃了多少亏了?可惜!下乡的时候我给他报的大西北,他没去,错过了那次闹得的机会,现在想下手可就难了。" 罗有云突然扑过去攥住兄长的胳膊,腕上的镯子撞出清脆声响:"哥,你放心,这罗家迟早是你的。" 记忆里罗老爷子抱着罗有谅,一副看不上他们的样子,是那么的刺眼。 "我们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一定不会失败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夜风突然灌进窗缝,吹得煤油灯明明灭灭。 暗处的蛛网在光影里若隐若现,如同他们千疮百孔的谋划。 却不知此刻院外槐树后,一双眼睛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月光落在那人腰间的桃木剑上,泛起森冷的光。 月光如霜,青年足尖轻点,转瞬跃上青瓦,檐角铜铃被带起的风撞出清响。 他倚着垂兽坐下,怀中的人参娃娃裹着红绸襁褓,在银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眉眼灵动得像是活过来的年画。 "可瞧见了?被人骗了吧!" 青年垂眸轻笑,眼尾泛起冷冽的光。 话音未落,身影已如流萤般消散,再出现时已稳稳立在三丈外的树梢,惊起夜栖的寒鸦。 "那年道观里的师兄、师叔们都出山上了战场,徒留我一人留守四方山,没想到,如今我出山,就遇上了这倒霉催的事。" 青年摩挲着娃娃的发顶,语气带着几分懊恼。 山风掠过他青色衣袂,掀起的褶皱间隐约可见暗绣的云纹。 人参娃娃突然挣脱怀抱,叉腰立在瓦片上,红绸襁褓随着动作翻飞。 "还不是你傻。" 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翻了个夸张的白眼。 "你再说我可就把你吃了。" 青年剑眉微蹙,佯装作势要捏娃娃的脸颊。 "我可是千年人参!" 娃娃灵巧地往后一跳,周身泛起淡淡金芒,"吃我指定爆体而亡的,对我好一点,关键时刻可得看我!" 稚嫩的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傲气,惊得瓦上夜露簌簌坠落,在月光里划出细碎的银线。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4章 一切都回不去了 晨光斜斜地爬上青砖墙,罗友谅跨上二八自行车,链条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他后背挺得笔直,车筐里的账本被帆布仔细裹着,正要蹬脚踏板,身后突然传来急切的呼喊。 "罗大哥,等等,等等我……" 一个女人攥着碎花裙摆追来,鬓角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通红的脸颊上。 巷子里晨雾未散,她的声音撞在灰墙上又弹回来,惊得墙头的野猫竖起尾巴。 罗友谅的脊背瞬间绷紧,脚下猛地发力。 自行车铃铛在疾驰中发出刺耳的脆响,碾过青石板路的缝隙,溅起零星的水花。 女人踉跄着往前扑,绣着金线的鞋面在青苔上打滑,"哎呦"一声重重摔在潮湿的砖地上。 泥浆溅满前襟,她狼狈地抬头,额发间还沾着草屑。 晨光里,远去的自行车影已经变成模糊的黑点。 这时身后突然传来轻笑,她转头看见穿藕荷色裙子的金星秀正掩着嘴,眼角笑出盈盈水光。 "笑什么笑?" 女人涨红着脸爬起来,裙摆的泥水顺着纹路往下淌。 她顾不上拍打身上的污渍,攥着裙摆飞也似的跑开,木屐在石板路上敲出慌乱的节奏。 晨雾渐渐散去,巷口只留下几串深浅不一的泥脚印,和墙角摇曳的野雏菊。 巷口槐树筛下斑驳光影,胡好家跨出门槛时,正巧撞见金星秀倚着门墩。 晨露沾湿了她裙子的下角,发间别着的白玉兰发夹在风里轻轻摇晃。 他顿时耳尖发红,嘴角不受控地上扬:"星秀,我们前天才见呢………你咋又来见我了?" 胶鞋无意识地蹭着青石板,满心都是隐秘的期待。 金星秀挑眉打量眼前人,看他刻意挺直的腰板,突然觉得好笑:"愣着干嘛?你还不快去上班挣钱,我来找好月的。" 晨风吹散她鬓角碎发,露出眼尾狡黠的笑意。 胡好家的笑容僵在脸上,喉结滚动着挤出个干笑:"那我去上班了……" 转身时踢到门槛,差点绊个趔趄。 "嗯!去吧!下午我们去看猴戏。" 金星秀望着他瞬间亮起来的背影,故意拖长尾音。 胡好家的脚步顿时轻快如雀跃的小鹿,连工装裤上沾的机油渍都显得鲜活起来。 "傻子。" 她轻声嘀咕,指尖摩挲着裙角。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转身看见关妙妙扎着高丸子头,玄色短打劲装衬得身形挺拔如松,嘴里嚼着油饼含糊道:"星秀?吃早餐了吗?" "大嫂,没呢!这不是来家里吃嘛!" 金星秀立刻换上甜甜的笑容,小跑着跟在关妙妙身后进了堂屋。 灶台上还冒着热气,笼屉掀开时白雾腾起,裹着新蒸馒头的麦香。 关妙妙三两口吞下最后一口饼,抄起墙角的护具往肩上一甩。 晨光掠过她小臂遒劲的肌肉线条,她那壮实的身板,让金星秀忍不住咂舌。 看着关妙妙风风火火出门的背影,晨雾里仿佛还回荡着拳脚生风的破空声。 晨光斜斜漫过四合院的雕花门楣,宋小草正蹲在竹编摇篮旁,给裹着虎头兜的胡志杰系纽扣。 孩子肉乎乎的小手攥着她的银发,咿咿呀呀学语,口水顺着衣襟淌成晶莹的线。 "星秀,你咋来了?好家没放假啊!" 宋小草抬头时,竹篾筐里的布袋子滑落在地。 金星秀倚着褪色的朱漆门,裙子上绣着一朵新鲜的栀子花,灶间飘来的小米粥味在晨雾里打转。 "婶子,我来找好月的,我们准备去逛逛百货楼,再去城外走走。" 金星秀踮脚往堂屋张望,窗户上糊的珠帘被风吹得簌簌响。 "哦!这样啊!" 宋小草麻利地给孩子穿好衣服,粗布围裙上沾着昨夜补衣的线头,"那你去门外面叫她吧!天早去好,没太阳,等正午太阳大了,那可晒得不得了。" 吱呀一声,西厢房的木门撞在砖墙上。胡好月头发凌乱的冲出来,怀里的罗爱月还蜷成虾米状,粉色小被子滴滴答答往下淌水。 "娘,爱月尿床上了,快来啊!" 她拎着孩子沾满尿渍的衣摆,脸上写满嫌弃。 罗爱月突然打了个激灵,睡眼惺忪间发现自己悬空,瘪着嘴哇地哭出声。 哭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的翅膀带落几片陈年的灰瓦。 金星秀望着胡好月随意套着的吊带睡衣,肩带歪歪扭扭挂在手臂上,小巧白嫩的脚趾头从拖鞋里探出来。 再看被她像拎小鸡似的提着的罗爱月,小家伙肉乎乎的脸蛋红扑扑,虽然挂着泪珠,小腿却还在乱蹬,显然没被这番折腾影响精气神。 "二嫂,来了啊!等着,我去换套衣服。" 胡好月把孩子往门槛上一放,踩着拖鞋啪嗒啪嗒跑回屋。 纱帘后隐约传来衣架碰撞声,金星秀在槐树下的竹椅落座,看着宋小草快步走来。 她利落地抱起孙子,掏出手帕擦掉孩子脸上的泪水:"爱月,不哭,姥姥带你去看鱼喽!你娘是个靠不住的,以后可别学你娘,知道了不?"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院角的丝瓜藤沙沙作响,金星秀望着晾衣绳上随风摇晃的尿布,忍不住轻笑。 晨光穿透叶隙,在青石板上洒下点点光斑,倒比百货楼里的霓虹灯还要鲜活几分。 蝉鸣撕开午后的暑气,金星秀踮着脚避开路面凸起的树根,白色小皮鞋早已被荆棘刮出道道灰痕。 阳光穿透槐树叶在地面织成斑驳的网,汗水顺着她的脖颈滑进领子口里,后背洇出深色的云纹。 "好月,这条去华莲寺的小路有些不太好走,你小心点。 "她伸手拽住身前蹦跳的胡好月,裙摆被野蔷薇勾住,扯出细不可察的丝线。 "嗯!我晓得的。" 胡好月头也不回,马尾辫随着步伐摇晃,鞋子踢起的碎石子叮叮咚咚滚进草丛。 蝉鸣声愈发喧嚣,热浪裹着草木腥气扑面而来,远处红墙隐约可见,檐角铜铃在风中若有若无地轻响。 终于抵达华莲寺后门时,金星秀扶着褪色的朱漆门喘粗气。 墙根处的青苔沾湿了她的鞋边,斑驳的墙皮在烈日下剥落,露出底下暗红的底色。 寺内传来隐约的木鱼声,胡小英正蹲在荷花池边,浅粉色的裙摆垂在水面。 听见脚步声,她慌忙起身,发间的水晶发夹子晃出细碎的光。 金星秀望着眼前的姑娘有些好奇。 "这是金星秀姐,我二哥的对象。" 胡好月擦着汗介绍。 胡小英慌忙用袖口蹭了蹭手,拘谨地行了个礼,发梢扫过金星秀的手腕。 她转身时,金星秀瞥了她的裙子一眼,胡好月送的裙子很好看,她穿着也还不错。 风掠过满池荷叶,惊起几尾红鲤。 胡小英望着水面倒影里翻飞的衣摆,嘴角不自觉扬起。 这似乎让她想起了以前带着好月上山采桃花的那天,她还是那个她,好月还是那个好月。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82章 进门,借钱买了房子 八月初八的晨雾还未散尽,四合院的青砖墙上已攀满凌霄花,粉白花瓣沾着露水,倒像是撒了一层细碎的喜糖。 胡好国把自行车擦得锃亮,二八大杠上系着的红绸带在晨风里轻轻晃荡,撞出几分含蓄的热闹。 院里支起的三张八仙桌铺着洗了的蓝布,宋小草和几个婶子正踮脚挂红灯笼。 李婶与王婶隔着竹梯互翻白眼,半年前王婶说和的亲事黄了,反倒是李婶牵线的胡好国与关妙妙成了,这梁子便在家长里短里生了根。 吉时将近,关妙妙倚着雕花梳妆台,铜镜里映出她绯红的脸颊。 嫁衣是关母连夜赶制的月白软缎,领口绣着缠枝莲纹,珍珠缀成的璎珞随着呼吸轻颤,恍惚间竟像极了旧时光里的大家闺秀。 关震庭在堂屋来回踱步,听到院外传来自行车铃铛声,顿时长舒一口气:"可算把这混世魔王嫁出去了!" 胡好国刚跨进门槛,却见关家二老已笑意盈盈地将女儿的手递过来。 关妙妙垂眸浅笑,腕间的银镯碰出清响,与外头此起彼伏的蝉鸣融成一片。 没有繁文缛节,也不见拦门索要红包的热闹,这场婚事倒像是夏日里的一阵清风,来得妥帖又自然。 回程路上,胡好国蹬着自行车穿过槐树成荫的街巷,后座的关妙妙抱着红绸包袱,发间的绒花在阳光下轻轻颤动。 远处偶尔传来一些士兵激昂的口号声,却惊不散这对新人眼里的温柔。 四合院门扉轻启,宋小草望着渐渐靠近的身影,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意。 暮色浸染四合院的飞檐,檐下新挂的红灯笼次第亮起,晕开的暖光将青砖地染成蜜色。 宋小草攥着红绸帕迎到门口,眼角笑出细密的褶子:"妙妙,欢迎回家,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快进屋。" 关妙妙提着绣着并蒂莲的喜帕盈盈福身,银镯相撞的脆响里,她落落大方地改口:"娘,爹,二哥,妹妹,妹夫。" 声音清脆如泉水击石,倒让拘谨的胡家人愣了一瞬。 胡好月快步上前挽住她的胳膊,月牙眼弯成小月牙:"大嫂,快进屋,别站门口,不吉利。" 罗有谅默默护在胡好月身后。 夜风吹过雕花窗格,掀起喜帐一角。 胡好国蜷在八仙桌前,煤油灯将他数钱的影子投在墙上晃荡。 攥着皱巴巴的钞票,他喉咙发紧:"妙妙,我跟娘借了一千块钱,我自己有五百,能在京城买一个小点房子吗?" 关妙妙正在拆头上的绒花,指尖动作陡然停住。 梳妆镜映出她沉静的眉眼,半晌才起身走向檀木柜。 铜锁开启的轻响里,她捧出朱漆描金的陪嫁箱,箱底的蓝布层层揭开,露出码得整整齐齐的纸币。 煤油灯的火苗突然窜高,将三千块钱映得泛起金芒。 "你......你哪来的钱?" 胡好国猛地站起来,凳子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关妙妙将钱轻轻推到他面前,腕间的银镯在灯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小时候跟着我爸培武攒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咱们慢慢看房子,总能找到称心的。"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余红烛"噼啪"轻响,将满室的惊讶与暖意,都融成了绵长的夜色。 暮春的柳絮在京城街巷打着旋儿,胡好国攥着汗湿的纸条,盯着房产中介墙上的价目表发怔。 最低四万的标价像道烙铁,烫得他眼眶发烫,十七万的数字更是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裤兜里的四千五百块钱随着呼吸窸窣作响,仿佛在无声嘲笑。 罗有谅推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拐进胡同,远远就看见胡好国蜷缩在店铺阴影里的身影。 男人的背佝偻得像张拉弯的弓,褪色的蓝布衫被风掀起边角。 "大哥,你在这干嘛?要买房子?" 罗有谅支起自行车,金属车铃的轻响惊飞了墙角的麻雀。 他人害无处的抬头,余光瞥见胡好国捏皱的价目单。 胡好国抬起头,眼底血丝密布:"有谅啊!这京城的房子真贵啊!大哥我买不起。" 他苦笑时牵动嘴角的皱纹,像被风吹裂的树皮。 胡同深处飘来烤白薯的甜香,却驱散不了满心的苦涩。 罗有谅眸子一转,目光深不见底:"大哥,你缺钱吧!差多少?看看我能不能帮你。" 他的声音平静得过分,倒像是早已预料一般。 胡好国喉结滚动,盯着罗有谅笔挺的身影。 犹豫再三,他咬了咬牙:"六万。" 话音刚落,巷口穿堂风卷起张泛黄的报纸,啪嗒拍在价目表"四合院周边房源"的字样上。 "大哥,我有,你借吗?" 罗有谅的声音轻飘飘的,却让胡好国后颈发凉。 他望着妹夫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突然觉得眼前人陌生得可怕。 暮色渐浓,房产中介的白炽灯在两人之间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恍若横亘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八月十二的日头毒辣,四合院门前扬起阵阵尘烟。 胡好国蹬着装满家什的自行车,关妙妙抱着红绸包裹坐在后座,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目送他们远去,胡好月攥着衣角追问借款。 “娘,大哥借了多少?” 却见宋小草从围裙兜掏出叠得整齐的钞票:"今早你大哥送来的,说是不用借了,一千块钱。" 阳光透过槐树筛下斑驳光影,映得钞票边缘泛着冷光。 罗有谅照常上下班,经过堂屋时只字不提借钱的事。 胡好国带着关妙妙来吃饭,聊家常的时候,夹菜的手却总下意识避开妹妹探寻的目光。 暮色漫进厢房,胡好家盯着洗碗池里堆成小山的碗筷,一脸苦逼。 胡青青倚在门框冷笑,苍白的脸在煤油灯下宛如蒙着层灰纱。 他突然摔碎一只碗,瓷片迸溅的脆响惊得她后退半步。 "等离婚后,"他盯着满地狼藉,声音里淬着冰,"你爱去哪摆脸色就去哪,老子不奉陪了!" 本来自己洗碗就洗碗,她还来厨房打乱,真是气死他了,最近他也没怎么着她啊! 窗外蝉鸣聒噪,却盖不住他胸腔里翻涌的憋屈与解脱。 想离婚?那就拿点好处给她,她不傻,在城里没钱可没法生存。 喜欢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请大家收藏:()七零年代,嫁知青后打脸全村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 226章 做,包您满意! “对了,今天去百货楼怎么没买几件衣服呢?” 浴室内氤氲的水汽模糊了铜镜,罗友谅修长的手指蘸着温水,轻柔地拂过罗爱月稚嫩的脊背。 瓷盆里溅起细碎的水花,在烛光里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斑。 他转头望向贵妃椅上慵懒斜倚的胡好月,目光不自觉地描摹着她颈间晃动的珍珠项链,那抹莹白在暖黄光晕里流转,恰似她眼角未褪的风情。 "没瞧上的,还没香江的那些好看。" 胡好月指尖绕着一缕发丝,猩红蔻丹在烛光下泛着妖冶的光。 她半阖着眼,语气里的娇嗔混着浴室蒸腾的热气,像裹着蜜糖的钩子。 罗友谅喉结微动,手中的棉布突然攥得发紧,水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砖上晕开深色痕迹。 "喜欢香江的?" 他刻意压低声音,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胡好月忽然坐直身子,丝绸睡裙滑落肩头,露出若隐若现的锁骨。她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眼波流转间似有星河坠入。 "昂!" 这一声尾调婉转,惊得罗爱月打了个哆嗦。 "爸爸……穿衣服……" 罗爱月牙齿打颤的声音打破暧昧的氛围。 罗友谅如梦初醒,慌忙捞起浴桶边的绒毯裹住儿子发抖的身子。 蒸腾的水雾里,胡好月穿着凉鞋走近,玫瑰香水混着皂角香扑面而来。 她俯身时发丝扫过罗友谅耳际,吐气如兰。 "对了,爱月也大了,差不多得分房睡了,你觉得呢?" 媚眼如丝的眸光直直撞进罗友谅眼底,他抱着儿子的手骤然收紧。 窗外的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将两人交叠的影子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宛如一幅缠绵的水墨。 罗爱月懵懂地缩在父亲怀里,全然不知此刻浴室内暗涌的情愫,正如同瓷盆里渐渐冷却的水,泛起细密的涟漪。 午夜的月光像被揉碎的冷银,在青石板路上洒下斑驳碎影。 巷口的槐树沙沙作响,枝叶间漏下的微光忽明忽暗,将奔跑的红卫兵们切割成一幅幅晃动的剪影。 鞋子踏碎积水的声响与此起彼伏的呼喝声交织,惊得房梁上的野猫炸起毛,凄厉的叫声撕破死寂的夜空。 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掠过墙垣。 青灰色的砖墙上,影子被月光无限拉长,那对尖锐的耳朵高高竖立,扭曲的长脸被月光拉得老长,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獠牙。 黑影下,一袭白裙在夜风里翻飞。 红卫兵们举着的手电筒照亮半条巷子,却在那黑影出现的瞬间集体噤声。 电筒的光晕中,一抹白裙少女的身形若隐若现。 "有鬼!" 不知谁喊出一声,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少他妈的胡说,封建迷信要不得,谁在乱说,明天直接抓去下牛棚。” 野猫的叫声愈发凄厉,远处的钟楼突然传来报时的钟声。 当第十二声钟鸣消散在夜空,那道黑影骤然化作一缕流光,只留下巷口的槐树在风中摇晃,仿佛刚刚的一切,都只是月光编织的一个梦。 “小道士……跟我走一趟吧!” 李青来还没来得及反抗,直接被胡好月抓走。 夜风裹着松涛卷进寺庙,檐角铜铃叮当作响。 大殿内木鱼声混着诵经声此起彼伏,烛火在胡小英安详的面容上投下晃动的光影,素白的帷幔无风自动,将她的遗容笼在朦胧的雾气里。 "吱呀——" 沉重的木门突然被推开,月光顺着门缝倾泻而入。 胡好月纤细的身影斜倚门框,月白色旗袍勾勒出玲珑曲线,发间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在地面投下细碎的银光。 她身后,李青来被粗麻绳捆住双手,青色的玄衣上沾满草屑,额前碎发被冷汗浸湿,眼中很是镇定。 守灵的僧人被响动惊动,转头望去时,只见胡好月指尖缠绕着一截红绳,另一端牢牢系在李青来腕间。 她朱唇轻启,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小道士莫怕,不过是请你做场法事。"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吹灭几盏长明灯,胡小英的尸身突然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惊得众僧手中念珠纷纷坠落。 木鱼声戛然而止,方丈布满皱纹的手悬在半空,浑浊的瞳孔里映出胡好月猩红的嘴角。 月光穿过雕花窗户,将她的影子投射在殿内梁柱上,宛如张牙舞爪的厉鬼。 "尘归尘,土归土,你何必打扰她呢!"方丈的声音在空旷的佛殿里回荡,带着看破生死的悲悯。 "别说那些废话。" 胡好月看着被风吹起的白布,胡小英苍白的脸颊很是安详。 她笑容里渗出一丝森冷,"佛法,道法,都给我整上,我得让小英风风光光的走。" 话音未落,一道金光闪过,人参娃娃鼓着腮帮子从李青来袖中窜出,圆滚滚的脑袋泛起金属般的光泽。 "大胆!" 福娃怒目圆睁,头顶红绸带无风自动,"放开青来,看我的铁头功!" 他卯足全力撞向胡好月咽喉,却在触及的刹那,对上一双骤然放大的漆黑瞳孔。 腥风扑面而来,血盆大口撕裂少女娇美的面容,森白獠牙寒光闪烁。 "嘎吱,嘎吱,嘎吱……" 骨骼碎裂的脆响混着咀嚼声在殿内炸开,福娃半截身子还在胡好月口中扭动,金色的血液顺着她嘴角滴落。 李青来目眦欲裂地挣扎,麻绳深深勒进皮肉。 方丈手中的木鱼"当啷"坠地,念珠四散滚落,每一粒都映着胡好月染血的狞笑。 “怎么?没见过妖吃……人……吗?” 被吃的人参娃娃还有半截身子掉落在地上,随后飞快的钻入土里。 “青来,你我缘分已尽,后会无期…………” 地下传来人参娃娃慌张的声音。 李青来:“…………………………” “都愣着干嘛?木鱼别停,念经超度别停,接着奏乐接着舞…………” 她阴冷的笑声让所有人头皮发麻。 看着绝美,实则心狠手辣,那张血盆大口在所有人心里挥之不去。 “小道士…………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那畜生我直接全吃了,所以,你可得好好的做法送送小英……” “做,我立马做,法事嘛!我从小做到大,包您满意。” 他额头上都是汗,清秀的脸庞满是真诚,明亮的大眼睛格外的清澈。 第 227章 仗义的福娃 夜里的月光格外明亮,月光直直照射在李青来的后颈。 他单膝跪地,玄色的衣服上沾满红褐色泥土,玄铁锄刃深深楔入岩缝,震得虎口发麻。 汗珠顺着下颌滴落在皲裂的手背,混着尘土凝结成暗红的痂。 这已经是他今晚挖的第七个坑,坚硬的土层里不时迸出火星,仿佛在嘲笑他修道者的身份。 “磨蹭啥?快点挖,我还要回去睡美容觉呢!” 胡好月的声音像淬了蜜的钢针,裹着慵懒的不耐烦。 她斜倚在虬结的古槐枝干上,裙摆垂落在半空随风飘扬。 涂着丹蔻的指尖轻轻叩击树干,惊起几只蛰伏的甲虫,翅膀摩擦声在死寂的山坡上格外刺耳。 李青来默不作声,将真气注入掌心。 铁锄嗡鸣着震颤,土层里传来石块碎裂的脆响。 他能感觉到丹田处的灵力在飞速消耗,这坚硬如铁的山坡,怕是用了五行封禁术。 余光瞥见胡好月晃动的赤脚,白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提醒着他此刻的处境。 堂堂青云观现任掌门,竟成了妖物的苦力。 “喂~青来,你没事呢?” 带着稚气的传音突然在识海中炸开。 李青来挖土的动作顿了顿,瞥见土缝里探出半颗嫩黄的脑袋,人参娃娃福娃顶着两片新抽的叶子,晶亮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你怎么没跑?” 李青来将锄头狠狠砸进土里,震起的土屑盖住福娃的小脑袋。 这小家伙不是被吃了一半截身体吗? 好不容易趁那妖物不备逃跑,没想到竟又折回来了。 “嗨!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这不,回来看看你,我仗义吧?” 福娃从土里钻出来,根茎上沾着的泥土簌簌掉落。 他晃了晃圆滚滚的身子,头顶的叶子突然泛起灵光,“对了,看准时机,找个机会逃跑,我给你打掩护,用那个地遁术,你觉得怎么样?” 李青来扯了扯嘴角,喉间溢出一声苦笑。 他抬头望向冷白的天空,远处山峦笼罩在黑色的雾霾中。 胡好月正看着他,眼里满是轻蔑,丝毫不把他们放在眼里,也不在意人参娃娃的小动作。 瞧着月光,她檀口轻启,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李青来想,若真要逃跑,以福娃的修为,不过是白白送死。 “不用了,你要是仗义,就帮我挖挖地,我好早点把人埋了。” 李青来的声音很是冷静。 他重新握紧锄头,却发现福娃已经不见了踪影。 下一秒,脚下的土地突然剧烈震动,无数细小的裂缝像蛛网般蔓延开来。 “行吧!” 福娃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带着欢快的震颤。 土层下传来根茎破土的沙沙声,那些坚硬的岩石竟如同被无数细齿啃噬,化作松软的泥土。 李青来只觉锄头突然变得轻盈无比,每一次起落都带起大片泥土,转眼间就挖出一人多深的坑洞。 看着这坑,李青来抬头,只见古槐下腾起一团血雾,尾狐的虚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他腰间的狐尾灯骤然亮起的刹那,幽蓝火焰如同活物般在灯盏里翻涌,将李青来的面容映得青白。 那光穿透夜色,在胡好月周身勾勒出妖异的轮廓,她的白裙摆无风自动,当她轻盈落地,灯焰又诡异地熄灭,只留下一抹若有若无的香味在空气中飘散。 “愣着干嘛?把人埋进去啊!” 胡好月不耐烦地踢飞脚边石块,石子弹在坑壁上发出闷响。 她指尖缠绕着淡粉色雾气,在夜色里凝成锋利的狐爪虚影,显然没了耐心。 李青来垂眸望向地上草席,胡小英苍白的面容从缝隙中露出,发间还别着一个水晶发夹,那是胡好月送她的。 也是她身上唯一的物件了。 此刻胡小英完全无生息,苍白的脸与胡好月涂着丹蔻的指尖颜色形成对比。 李青来缓缓蹲下,抓住草席两侧。 拖拽时,草席与地面摩擦发出细碎声响,他面无表情。 看着尸体滑入深坑,落叶落在胡小英脸上,像是为她覆上一层薄纱。 泥土最先掩埋的是那双新皮鞋,那是胡好月送给她的。 随着他挥动锄头,湿润的泥土簌簌落下,渐渐吞噬她的身形,直到最后一缕青丝也消失在土层之下。 胡好月倚着古槐静静的看着泥土,尾音拖得很长:“人类真是复杂,你说呢?” 她指尖凝聚的狐火突然窜起,照亮新堆起的坟包。 李青来望着摇曳的火光,突然想起福娃以前说过,狐火能焚尽执念。 此刻他将锄头重重插进土里,也沉默不语。 而小英坟前的狐火,如同夜里盛开的彼岸花一样,很是绚丽夺目。 晚风卷着槐花香撞进雕花窗户,胡好月却嗅不到分毫。 体内像是有千万只火蚁啃噬筋骨,丝绸襦裙紧贴着发烫的肌肤,每走一步都似踏在滚烫的炭灰上。 她踉跄着扶住檀木床柱,目光落在榻上相拥而眠的罗有谅与罗爱月身上。 那画面刺得她眼眶发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住浑身翻涌的燥热。 “撕……” 她猛地扯开衣领,锁骨处浮现出诡异的朱砂红纹,如同燃烧的符咒。 罗爱月稚嫩的呼吸声混着罗有谅绵长的鼾声,在寂静的寝殿里格外刺耳。 胡好月踉跄上前,一把将熟睡的儿子抱起,丢向角落的竹编凉床。 罗爱月惊醒的啼哭瞬间被掐灭在喉间,胡好月指尖掠过他的额头,罗爱月再度陷入沉睡。 “好月,怎么了?” 罗有谅被响动惊醒,朦胧中只见胡好月半褪的衣襟下,肌肤泛着不正常的绯色,发丝凌乱地垂在肩头,宛如一只困在蛛网里的艳丽蝴蝶。 她眼尾泛着水光,红唇微张时呼出灼热气息,竟比往日情动时的媚态更添三分勾魂摄魄。 “有谅哥,忍不住了,来吧!” 胡好月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裹着蜜糖的刀刃,未等对方反应,便整个人压了上去。 她指尖抚过罗有谅的喉结,炽热般的温度顺着接触点蔓延,将他最后的理智烧得粉碎。 罗有谅只觉鼻腔里充斥着浓郁的香与若隐若现的腥味,胡好月滚烫的唇落在脖颈时,他恍惚看见她眼睛似乎发生了变化,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幽光。 帐幔在夜风里剧烈摇晃,罗有谅沉溺在这反常的热情中,却不知胡好月死死咬住下唇,尝到血腥味的刹那,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这人参娃娃大补啊! 狐性本嬴,欲望也强,这让她哪里顶得住? 第 228章 罗有云的邀约 晨光透过窗户的格子,在八仙桌上投下细碎的光影。 罗有谅咬着大馒头,腮帮子鼓得老高,瓷碗里的咸菜汁溅在桌子上。 宋小草攥着筷子的指节发白,黑眼圈在苍白的脸上愈发明显,昨夜辗转难眠的煎熬全写在眼底。 “有谅,你迟早会死在床上的。” 话音落地,屋内骤然寂静。 罗有谅嚼馒头的动作僵住,胡好家正在舀粥的木勺“当啷”撞在碗沿。 灶台腾起的热气裹着玉米糊的香气,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凝结的寒意。 “你瞎说什么?” 宋小草猛的呵斥胡好家。 胡好家把碗重重掼在桌上,溅起的粥星子落在宋小草手背。 “赶紧吃了去上班,不会说话就给老娘闭嘴,一天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宋小草猛地站起身,板凳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 胡好家心里委屈得很,“偏心!就知道护着你他!” 说着,抓起竹篮里的大包子,脸色难看,“我倒要看看,他肾有多好,每次都折腾妹子,你就等着看吧!” 话音未落,已夺门而出,跑得飞快,怕他娘的鞋底板上脸,檐下的麻雀都被他吓得乱飞。 “嘎吱……” 门响了一声,关妙妙垂着头踱步进屋,发梢还沾着晨露。 她攥着衣角的手指微微发抖,昨夜胡好月房中传来的动静,此刻又在耳畔炸开。 那压抑又失控的喘息,床榻摇晃的吱呀声,还有小姑子带着哭腔的娇吟。 她踉跄着扶住八仙桌,膝盖发软险些跌坐在地,余光瞥见罗有谅啃完馒头抹嘴的模样,耳根瞬间烧得通红。 等罗有谅走后,宋小草收拾碗筷,瓷碗碰撞声中,关妙妙盯着自己的脚尖,喉咙发紧。 她想好国了。 九月的风裹着枯叶掠过青瓦,日头虽毒,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寒意。 宋小草攥着门把手,指尖触到铁锈的粗糙质感。 远处传来零星口号声,红卫兵的红袖章在街角一闪而过,惊得院中的老槐树簌簌抖落几片焦叶。 二十六号早上,罗有云敲响了四合院的大门。 "哟,是有云啊!快进来!" 宋小草堆起笑,将人迎进堂屋。 八仙桌上还摆着半碗冷透的玉米粥,她匆忙用抹布盖住,转身往灶台添柴。 罗有云踩着木屐跨过门槛,旗袍下摆扫过青砖,香粉味混着挂面蒸腾的热气,在狭小的堂屋里织成张黏腻的网。 铜锅里的水咕嘟作响,宋小草捞起几根挂面,余光瞥见罗有云正用绢帕擦拭嘴角。 女人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叩着碗沿,胭脂抹得过重的脸颊在日光下泛着诡异的油光。 "婶子,好月呢?" 话音未落,堂屋门帘突然被风掀起,露出墙上歪斜的领袖画像。 宋小草的木勺在锅里搅出刺耳声响。 "还没起床呢!你找她有事吗?" 她将面碗重重搁在桌上,汤溅出来洇湿罗有云的旗袍下摆。 罗有云脸色难看,但是却转眼即逝,细长的丹凤眼弯成月牙。 "还在睡呢?" 她舀起面条,玉镯碰撞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今日我有时间,想带她去认识认识一下罗家的一些表姐妹,你快去叫她吧!" 话未说完,外头突然传来罗爱月的哭声。 宋小草拉开雕花木门,冷冽秋风裹挟着枯叶灌进四合院。 罗爱月抱着布偶,流着鼻涕,蓝布棉袄歪歪扭扭地挂在身上,露出半截泛红的手腕。 他仰起沾着泪痕的小脸,圆滚滚的腮帮子还挂着未干的水珠,在冷风中凝成晶莹的冰碴。 "爱月,快,姥姥做了面条。" 宋小草心口一紧,慌忙蹲下身将孩子搂进怀里。 罗爱月带着寒气的小手死死揪住她的衣襟,鼻尖蹭过她粗糙的脖颈,"姥姥,妈妈……坏……" 尾音带着抽噎的颤音,一点也不开心。 她瞥见孩子的鼻涕,后槽牙咬得发酸,转身时撞翻了墙角的铜盆,哐当声响惊得堂屋梁上的灰鼠窜进瓦缝。 罗有云倚着门框,猩红指甲轻轻叩击鎏金手包。 她眯起眼打量罗爱月,旗袍领口的珍珠随着呼吸轻晃,"这是爱月吧!" 话音未落,涂着蔻丹的手指已经探向孩子发顶。 罗爱月突然尖叫着缩进宋小草怀里,棉鞋在青砖地上蹬出刺耳声响,"不……不要……" 宋小草横臂护住外孙,干瘦的脊背绷得笔直:"有云啊!孩子怕生,最近有些感冒,传染给你就不好了。" 她盯着对方精心描过的柳叶眉,面露难色。 罗有云指尖悬在半空,忽然轻笑出声,金表链折射的光斑在罗爱月脸上晃出细碎的阴影。 穿过挂满褪色标语的回廊,宋小草抱着孩子停在西厢房门前。 窗户大开,冷风刮进房间。 "好月,有谅他姐姐来了,说是找你玩的,你去不去?" 话音未落,门突然被打开,胡好月披着松垮的织锦睡袍探出身,披散着头发,眼尾还沾着未拭净的胭脂。 "去哪里?" 她嗓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在看见罗有云的瞬间脸上带着一丝微笑。 罗有云倚着廊柱,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笑,猩红指甲摸着小皮包:"城西开了一个马场,很多人都说不错,这几天我正好休假,寻思着,带你去见见世面。" 胡好月突然笑出声,转身时睡袍下摆扫过门槛积雪,“带我去见世面?行,那等着,我去换一套衣服。” 梳妆台上的狐尾灯突然泛起幽蓝微光,在镜中映出罗有云扭曲的倒影。 罗爱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震得胸前的长命锁挂件叮当作响。 院外传来红卫兵激昂的口号声,惊得腾起一群乌鸦,黑压压的羽翼遮蔽了半边天空。 胡好月推门而出时,晨光恰好掠过她肩头。 月白色真丝衬衫领口微敞,透出若隐若现的珍珠项链,外搭的浅黄色提花马甲妥帖勾勒出腰线,暗纹在走动间泛着绸缎特有的柔光。 同色系的紧身裤裹着修长双腿,将她的身姿衬得愈发挺拔,脚下的麂皮短靴缀着金丝滚边,每走一步,鞋跟轻叩青砖的脆响都带着韵律。 她抬手整理耳后的碎发,腕间祖母绿镯子随着动作轻晃,与身上柔和的浅黄形成鲜明对比,贵气中又添了几分冷艳。 这样一身装扮,在萧瑟的四合院里格外夺目,仿佛将秋日暖阳都穿在了身上,连罗有云精心打扮的旗袍,此刻都失了颜色。 “马场有衣服换的,你倒也不必…………” “那不行,这可是有谅哥从香江给我带回来的,专门买回来骑马穿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姐姐,有的东西还是自己的好,你说是不是?” 胡好月笑意不达眼底,这让罗有云心里慌得一批。 第 229章 初交好友 秋日的风裹着金箔般的落叶掠过青瓦飞檐,罗有云踩着满青色大理石,带着胡好月踏入那座雕梁画栋的庄园。 朱漆大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将外头广袤无垠的平原隔绝成一幅流动的水墨长卷。 胡好月望着远处麦浪翻涌,恍惚间又想起初到京城时,火车窗外那片铺天盖地的苍黄跟平原。 马蹄声混着欢笑声从马场方向传来。 数十匹骏马在阳光下扬鬃飞驰,骑手们身着考究的猎装,皮质马靴擦得锃亮,银质马鞭在他们指间泛着冷光。 人群中不知谁先瞥见了胡好月,欢闹声突然凝滞成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她今日的穿着潮流,及腰青丝松松挽成了一个丸子头,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随着步伐摇晃,眉目流转间满是灵韵。 更惊艳的是她腕间那只翡翠镯子,随着抬手撩发的动作在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这是哪家的小姐?” 窃窃私语声如同春日柳絮般飘散开。 胡好月却仿若未闻,踩着黄色皮靴前行,目光扫过马场边摆放的西洋望远镜与银质冰桶,一脸好奇。 阳光穿过她耳坠上的琉璃珠子,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光斑,倒像是把整座庄园的秋日都揉碎了,化作她周身萦绕的光华。 罗有云挺直的脊背在人群注视下渐渐佝偻,像是被胡好月周身的光芒灼得弯了腰。 她捏着皮包的指尖发白,勉强扯出的笑容有些僵硬。 发髻上的珊瑚簪子随着颤抖轻晃,将斑驳碎影投在泛白的脸颊上。 “好月,我去换衣服裤子,等会就来,你在这等等我,咯别乱跑,这里面坏人可多了。” 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掺着砂砾般的粗粝,余光瞥见马场边几个公子哥朝这边张望,喉结不由得滚动了一下。 这话与其说是叮嘱,倒更像是某种隐晦的警告,尾音在秋风里打着旋儿,裹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胡好月歪着头,杏眼亮晶晶地望着她,发间点翠步摇轻晃:“既然坏人多,你该不会是骗我来整我的吧?” 她语气诚恳得近乎天真,却像根细针刺进罗有云心底。 她望着那张好看,毫无防备的脸,突然想起了罗有谅,心里顿时下定了决心。 笑容彻底在脸上挂不住,罗有云猛地转身。 “这话你可别乱说,你可是我弟媳,我怎么能欺负你呢?” 她不敢回头,生怕被人瞧见眼底翻涌的情绪,踩着高跟鞋的脚步凌乱如鼓点,“行了,在这等着我,我很快就来。” 雕花木门在身后重重合拢的瞬间,罗有云靠在冰凉的门板上长舒一口气。 廊下悬挂的铜风铃叮咚作响。 马场扬起的尘土还未散尽,关野攥着马鞭的手微微发颤。 她低头瞥了眼自己沾着草屑的猎装,又抹了把额角的汗珠,这才鼓起勇气走向人群中央的胡好月。 少女的声音像受惊的雀鸟般轻颤:“你好,能交个朋友吗?” 胡好月正望着远处的黑马出神,忽被这怯生生的问询打断。 她转过身,眉间的浅笑像是被春风拂开的桃花,在关野眼底投下细碎的流光。 “可以。” 声音温柔得如同江南的细雨,却让关野瞬间红了耳根。 阳光将胡好月的影子拉得修长,映在关野沾满尘土的马靴上。 关野怔怔望着那张仿若画中走出来的面容,这辈子第一次看入了迷。 她见过马场最矫健的骏马,见过草原上最绚烂的晚霞,却从未见过这般惊心动魄的美。 “你叫什么?” 胡好月歪着头,屋檐上的铃铛随着风吹发出清泠的声响。 关野这才如梦初醒,慌乱地把马鞭往身后藏,耳尖烧得通红:“关野。” 话音刚落,她又想起自己的莽撞,局促地绞着衣角。 “胡好月。” 两个名字在晚风里相遇,惊起檐下栖着的麻雀。 关野望着对方眼中盈盈的笑意,忽然觉得周身的疲惫都被吹散了。 她不知从哪来的胆子,一把拉住胡好月的手腕:“好月!走,我带你去看我养的红鬃马!它可俊了!” 胡好月被她拽着往前走。 她们的身影叠在一起,一个美艳无比,一个热烈似火。 谁也没料到这场相遇,会在未来织就一段比绸缎更绚丽的情谊。 红鬃马亲昵地蹭着胡好月的掌心,关野正眉飞色舞地介绍它的习性,忽听得身后传来皮鞋叩击石板的声响。 几个公子哥倚着马厩的雕花围栏,领头的男人捻着金丝眼镜,目光在胡好月身上黏腻打转:“关野,这是谁?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关野反手将马鞭重重拍在草料槽上,惊得马匹扬起前蹄。 她跨步挡在胡好月身前,沾着草屑的猎装随着动作带起一阵风:“你是哪根葱?就你这样的,也不怕撒尿照照自己,配吗?” 话音未落,马场陡然静得能听见落叶坠地的声响。 男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你......你......嘴巴放干净点!” 他身后的跟班们窃窃私语,目光却都躲开关野淬着寒意的眼神。 胡好月注意到男人袖扣上磨损的镀金,想起有谅哥袖间那对温润的羊脂玉,不由得轻轻嗤笑一声。 这声笑像根钢针扎进男人心里。 他攥紧的拳头关节发白,却在瞥见关野腰间那枚刻着图腾的银质腰牌时,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谁都知道关家背景深厚,这关野更是关家这一代的唯一女孩,宠得不行,他们得罪不起。 “哼!一边去......” 关野丝毫不给面子的呵斥他。 胡好月慢条斯理地用绢帕擦拭指尖,丹凤眼斜睨着男人,眼尾的胭脂红似一把火,满脸的看不上他的样子。 男人踢飞脚边的石子,靴跟在青砖地上划出刺耳声响,临走前还不忘撂下狠话:“走着瞧!” 关野冲着他的背影啐了口唾沫,转头又变回笑眯眯的模样:“好月,别理他们,咱们接着看马!” 而去换衣服的罗有云似乎失踪了一样,一个上午都没去马场找胡好月。 第 230章 罗家是他的,谁也抢不走 缰绳在掌心飞扬,胡好月却笑得比春日艳阳更肆意。 黑马四蹄腾空,将枯黄的草茎踏成飞扬的碎金,风卷着她散开的几缕发丝掠过耳畔。 "驾!" 她扬鞭指向地平线,惊起一群白鹭,翅膀扑棱的声响混着马蹄声,带着旷野的风声。 "好月,等等我……" 关野的呼喊被抛在身后。 枣红马奋力追赶,却始终差着半个马身。 她望着胡好月单薄挺拔的背影,心跳快得像是要撞碎肋骨。 她很害怕这小妮子被马摔下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片城外的广袤平原是权贵们的秘密乐园。 雕梁画栋的马场隐匿在密林深处,围墙外的世界正被口号与红袖章席卷,而这里却凝固着另一种时光。 马蹄溅起的泥点里,没有红卫兵的呵斥,没有大喇叭的喧嚣,唯有青草与泥土的芬芳,还有血液里沸腾的不羁。 胡好月勒住缰绳,黑马人立而起,嘶鸣声惊破天际。 她回望渐渐追近的关野,鬓角的碎发沾满草屑,眼里却盛满璀璨星光。 她很久没有这样的自由过了,一时兴起,马跑出了安全区的范围。 这出了安全区,外面的平原上可都是狼,这会儿太阳也差不多落坡,关野心里就有些担忧。 “好月,我们快回去吧!外面可不安全,要是遇上狼群了可就不好了。” 二人骑在马上,看着平原上枯黄的草。 “行,回去吧!” 胡好月握着马鞭,拍打在马背上,黑马便跑了起来。 关野正准备追上去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胡好月骑的马不对劲。 “好月……不好,驾……驾……红樱跑快点,快,驾……” 胡好月眸子暗沉,这匹马被动了手脚。 望着马不断翻涌的白眼,瞳孔骤然收缩,马的嘴角泛着诡异的白沫,分明是中了某种烈性药物。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佝偻的牵马老头布满老茧的手,递缰绳时看似无意的触碰,黑马低头啃食草料时突然急促的喘息...... 她忽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淬了毒的寒意。 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狼群的嚎叫自四面八方围拢,而胡好月的目光却穿透暮色,直直望向马场方向。 那里,有罗有云精心编织的陷阱。 “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想不明白,她跟罗有云无冤无仇,似乎也没任何交集,她为何想着害自己? 关野握紧腰间的短刀,恍惚间似乎察觉到胡好月周身散发的冰冷杀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胡好月,此刻觉得她陌生无比,或许她可能从未真正了解她。 罗有云蜷在雕花红木椅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指节泛着青白。 窗外的晚霞透过纱帘,在她扭曲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小贱人,死吧!下一个就是那个小崽子了……" 她咬牙切齿地低语,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仿佛已经看到胡好月倒在血泊中的模样。 炉火噼啪作响,映得她眼底的恨意愈发浓烈。 胡好月这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凭什么能过上好日子? 自从罗有谅将那个女人带回罗家,一切都变了。 原本对她言听计从的母亲,如今满心满眼都那个小崽子。 更让她无法容忍的是,胡好月竟然生下了罗家的长孙,成了名正言顺的罗家儿媳妇。 只要想着那个女人在,以后还会生孩子,那她跟大哥拿到的家产可能更少,所以,要从根本上解决。 "只要你一死,所有的一切都会回到正轨。" 罗有云喃喃自语,起身走到梳妆台前。 铜镜里的女人面色苍白,眼神却疯狂而炽热。 她缓缓戴上珍珠项链,精心整理着鬓发,哼起了小曲。 "大哥说得对,不争不抢就什么都得不到。" 她才不要回落山村那个贫穷落后的家去。 “碰!”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死寂。 雕花木门被撞得粉碎,木屑纷飞。 罗有云惊恐地转身,只见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在门口。 霞光勾勒出男人冷峻的轮廓,剑眉下那双眼睛,此刻正燃烧着滔天的怒火。 "谁?" 罗有云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当看清来人时,她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罗有谅神色阴鸷,鞋子上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腰间的配枪还在冒着青烟。 他一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罗有云的心上。 "为什么?" 罗有谅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来自地狱的质问。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散落的信件,那些策划谋害胡好月的证据,此刻正刺目地摊开在灯光下。 罗有云后退几步,撞上梳妆台,瓶瓶罐罐噼里啪啦地摔在地上。 "有谅,你听我解释……" 她语无伦次地辩解着,眼泪夺眶而出,"我都是为了罗家,为了我们的将来!那个女人就是个灾星,她会把罗家拖垮的!" "为了罗家?" 罗有谅冷笑一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你口口声声为了罗家,却想害死我最爱的人,还想杀了我的儿子!你知不知道,好月是我的命?" 罗有谅嘴角带着嗜血的笑意,眼里满是杀意,冷漠无情的把手收紧了几分。 罗有云脸色涨得发紫,双手拼命挣扎:"放开我!你被那个女人迷了心窍!她就是个乡下丫头,根本配不上你!她就是一只狐狸精,对,她就是狐狸精,迷得你失去了理智,还养着她们一家吸血鬼跟废物…………" "住口!" 罗有谅怒吼一声,将她重重摔在地上。 "从今天起,你不再是我姐。罗家,也不再有你的容身之地。" 他转身欲走,又停下脚步,冷冷道:"念在是同一个母亲的那点血脉,我不杀你。你要是在对好月还有孩子起歹心,我会让你付出代价,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门重重关上,罗有云瘫坐在满地狼藉中,眼里的恨意几乎快要把她吞没。 窗外,月光依旧清冷,却再也照不亮她那颗扭曲而阴暗的心。 胡好月没事,关野倒是进了医院,这可是把关家人心疼得不行。 罗有云千算万算都想不到,这马场是罗有谅的资产,而今天四斤刚好来收账。 从胡好月进马场后,一切似乎都在掌控中,唯一漏掉的是马场那个贪财的石老头。 这次,罗有谅长了记性。 这咬人的狗不叫。 既然两个白眼狼对罗家起了心思,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他爷从小到大就对他说,罗家是他罗有谅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包括他爸。 第 231章 醋意突起 关野住院后,总是有意无意的打听四斤的消息。 胡好月自己也不是很了解四斤,于是回家后追着罗有谅打听。 “有谅哥,前几天,救关野的四斤,最近怎么没看到他了?前些天都去医院报道,最近都不见人了,关野每天都问,你要是看到了,知会他一声,就说关野想他了。” 胡好月说话那就是耿直,关野或许会扭扭捏捏不好意思说,但是她就直接了当的说出关野对四斤有意思的想法。 罗有谅洗锅的手一顿,四斤忙着呢!每天忙着收钱,追账,还有下黑手,哪有时间去搭理那个大小姐。 “等我遇见他了,就告诉他一声吧!”罗有谅平静的说着。 对于好月一直说四斤的事,他心里有些吃味,自己在这给她做爱吃的菜,她不惦记着,倒是想着外面那个野女人,可真是心堵。 "有谅哥,你去哪里?" 胡好月追着他到院子里。 罗有谅倚着晾衣绳,晾着的白衬衫随风轻摆。 脚步僵在青砖地上,秋风卷着池塘里的荷香扑面而来,却冲不散胸腔里翻涌的酸涩。 宋小草蹲在荷花池边,两个孩子的笑声清脆如银铃,她正将碎馒头掰成小块,水面顿时泛起涟漪,锦鲤争相浮出水面,搅碎了倒映的树影。 "有谅,咋了?佐料没了吗?" 宋小草转头看向他,鬓角沾着几根稻草,围裙上还沾着中午包饺子的面粉。 罗有谅喉结动了动,那些藏在心底的别扭突然变得可笑。 他竟像个孩子似的,为了莫名其妙的醋意乱了阵脚。 "娘,没事,我去杂物房拿一些柴火。" 宋小草直起腰时带倒了装馒头的竹篮,细碎的金黄散落在青石板上,引得几只麻雀扑棱棱飞来。 "哦!你别去,我叫你爹去,这一天天的,不干正事,我看他有些飘了。" 宋小草扯着嗓子就朝着院子另一头喊,惊得画眉在笼中扑腾翅膀。 "安全……安全……" 宋小草的喊声惊起满院蝉鸣。 胡安全背着手踱过来,黑色衣服长褂子下摆随风轻摆,笼中的画眉还在叽叽喳喳。 看着他一只手背着,一只手提着画眉,宋小草整个人都发飙了。 “胡安全,你这是越来越有大爷范了?这手都不离那臭鸟不说,穿得比老娘还要亮堂,给你几分钟,麻溜的去把柴火搬去厨房,不然老娘掐死你的那只鸟,以后衣服你自己洗,饭自己做,钱也自己出去挣。” 胡安全向来是看宋小草脸色的,随后立马麻溜的行动了起来。 把画眉挂在院子上的挂钩上,一脸讨好的道:“小草,你别气,我这不是享了你和闺女的福气了嘛!我这就去抱柴火。” 胡安全脚底生风般冲向柴房,脚底抹油。 九月的日头虽不毒辣,他却连擦汗的功夫都不敢耽搁,粗粝的手掌攥住潮湿的木柴时,指节被凸起的树疤硌得生疼。 枯枝在臂弯里哗啦作响,他生怕慢半拍,身后就会传来宋小草的河东狮吼。 "哗啦……" 柴房的木门被撞开,惊起梁上的麻雀。 胡安全佝偻着背,抱着柴火,柴火上带着刺,刺得他直缩脖子,可怀里的木柴却越抱越紧,生怕掉落半根惹恼了家里的母老虎。 刚跨出柴房门槛,汗珠就顺着额角滚进了眼睛。 他小跑着穿过院子,裤脚被矮墙下的野蔷薇勾住,索性一咬牙用力挣脱,裤腿撕裂的声响混着柴火碰撞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格外刺耳。 "小草!柴搬好了!" 胡安全把柴火码得整整齐齐,胸口剧烈起伏着,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 他瞥见宋小草倚在门口,抱着孩子,眼神有些缓和后,松了一口气。 "光搬柴就完事了?" 宋小草扬起下巴,"去把后院的鸡笼收拾干净,傍晚要下雨了。" 胡安全抹了把脸,刚想应声,突然瞥见屋檐下的画眉扑棱着翅膀。 立即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小心翼翼地把鸟笼挪到廊下干燥处。 "你放心!"他转身时露出讨好的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保证把笼子们收拾得干干净净!" 说着,又一溜烟向后院跑去,惊起的尘土在身后打着旋儿,混着画眉清脆的啼叫,在燥热的空气里飘散开来。 罗有谅这会儿也不气了,转身去厨房做饭。 “娘,我爹可比有谅哥好懂多了。” 宋小草听着她这句话,整个人一愣,随后悄悄回头看了一眼进屋的罗友谅,小声的对她说道:“男人嘛,哄哄就好了,有谅跟你爹可不一样,你爹是乡下人,有谅是城里人,难免得端着一些架子。” 胡好月嘴角微微上扬,“架子?娘,你想多了,你信不信,我要是一天不搭理他,你看他难受不难受。” 胡好月一脸高傲,有些狡黠跟小得意。 “那可不,你可是我生的,看男人的眼光不差,现在有了爱月,再怎么有谅都不会不管你的。” 以前总是担心闺女被女婿丢弃,他们乡下的泥腿子怎么能配得上城里人。 可是现在她心里那是丝毫不担心的,好月拿捏住有谅,还有孩子。 就算以后她跟胡安全不在了,起码还有孩子不是,再不济还有好国跟好家,反正她闺女可不能受苦受累的。 “姥姥,鱼……鱼跑了……” “奶,快,喂……” 罗爱月跟胡志杰看着鱼游走后,心里慌得不行。 “好了,好了,不喂了,走,奶兑奶粉给你们喝。” 胡好月咂吧着嘴,“娘,给我也兑点,多兑点,再加一勺糖。” “行,我知道了!小馋猫。” 宋小草微微一笑,脸上的皱纹缩成一团,岁月不饶人。 “呦!好香啊!娘,你今天做啥了?舍得放油了?” 胡好家一下班后,走到门口,就闻到了香味。 “愣着干嘛?还不快赶紧进来。” 傻不拉几的,等味道飘远后,被惦记上,遭贼了怎么办? “哦哦哦!我这就关门。” 还没关上门,就看到了他大嫂也下班回来了,不过他看到了一个男人客气的站在他大嫂身旁。 “郝同志,我到家了,你可以回去了。” 关妙妙语气有些生硬,这个男人真是让人讨厌,早知道她就不出手帮助了。 第 232章 拿下技术科学习名额 暮色给青砖灰瓦染上一层暗金,胡好家斜倚在斑驳的门框上,他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男人。 对方藏青色中山装熨烫得笔挺,腕间的银色牌手表在暮色里泛着冷光,这副做派和他常年沾着机油的工装截然不同。 "关妹妹,我这次调回纺织厂......" 男人话音未落,胡好家突然猛的摔了门,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大嫂!小杰又尿裤子啦!" 他扯着嗓子喊,故意把"大嫂"二字咬得极重,余光瞥见关妙妙转身时,男人脸上血色瞬间褪尽。 堂屋里传来孩童的哭闹声,关妙妙衣角带起一阵风,匆匆掠过两人身侧。 胡好家看着她消失在门帘后,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转身时脊梁挺得笔直。 晚风卷起墙角的枯叶,擦过男人锃亮的皮鞋,在寂静中划出刺耳的声响。 "同志。"胡好家往前半步,身上汗酸味混着饭菜香扑面而来,"这方圆十里都知道关妙妙是我大哥媳妇。" 他故意拖长尾音,粗糙的手掌拍在对方肩膀上。 "要是传出去你个文化人,专盯着有夫之妇纠缠......" 话没说完,男人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门框上。 胡好家看见男人攥着公文包的指节发白,突然觉得对方像被猫盯上的老鼠。 他扯了扯歪斜的衣领,露出半截褪色的红背心,"我大哥下海挣血汗钱去了,每月家书都写得勤。" 他故意压低声音,"听说厂里正抓作风问题,你说要是有人把这事捅到保卫科......" 男人后退时踩碎了块青瓦,脆响惊得院角的野猫发出一声嚎叫。 胡好家倚着门框抱臂冷笑,看着那抹笔挺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重重吐了口唾沫:"呸!长得人模狗样,不干人事!" 转身时,他把破洞的解放鞋在门槛上蹭了蹭,突然想起男人腕间的手表。 哼!在这京城待久了,他也琢磨出来了一些人生哲学道理。 在这大城市里,没钱没权,寸步难行,有的人不把你当人,有的人捏死你去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狗仗人势的大群体。 公平在这个年代毫无用处,机会也不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啪!” 他重重的把门关上,这件事情他得告诉他娘,让他娘敲打敲打他大嫂。 木门撞上门框的巨响惊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掉落,胡好家胸口剧烈起伏着,粗布褂子被汗水浸出深色的云纹。 他望着饭桌上蒸腾的热气,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说大嫂的事,却被罗有谅的话岔了去。 “二哥,最近我听说,你们那机械厂上面要抽一些人去学习技术,你有没有那个想法?” 灯在墙上投下晃动的光晕,照得罗有谅的白衬衫格外扎眼,他擦嘴的手帕都是带着暗纹的细棉布。 "机械厂要抽人学习技术?" 胡好家夹着红烧肉的竹筷悬在半空,油星子顺着肉皮滴落在粗瓷碗里,砸出细小的涟漪。 夹肉的手一顿,“没听我们组长说啊!我倒是想去,但是那名额也轮不到我。” 他盯着妹夫腕间若隐若现的手表,突然想起傍晚那个男人的派头,心里莫名发堵。 堂屋角落,胡志杰正用沾着饭粒的手去抓罗爱月的衣服,两个孩子的笑闹声在房间里炸开。 "二哥,你就直说想不想去!" 胡好月搁下搪瓷缸,指甲上的凤仙花汁液蹭在缸沿,染出一抹艳红。 她斜睨着他二哥,杏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耳垂上的银耳坠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宋小草拿着碗的手顿了顿,她望着女婿从容的神色,似乎有门道。 胡好家把筷子重重一放,粗粝的掌心在裤子上蹭了蹭。 "当然想去!"他声音里带着破罐子破摔的狠劲,"进了技术科,每月能多拿五块钱补助!" 想起星秀总念叨他去提亲,想起城郊新起的红砖楼房,他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 屋檐下的画眉突然扑棱翅膀,笼门在风中吱呀作响,惊得他下意识转头。 "以后结了婚,总得有个自己的窝。" 胡好家盯着碗里的肥肉,用筷子戳出个油窟窿,"这房子再宽敞......" 他没说完的话被胡安全的咳嗽声截断。 胡安全布满裂口的手抹了把嘴,浑浊的眼睛在灯下闪着光:"好家说得在理,咱胡家的男儿,就得活出个样来!" 宋小草没吱声,她望着罗有谅慢条斯理喝茶的模样,突然觉得罗有谅像团看不透的雾。 "有谅啊,你可别瞒着......" 话没说完,就被胡好月碰了下小腿。 罗有谅放下茶碗,瓷底与木桌相碰发出清响。 他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露出里面雪白的汗衫,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剧院里解领结。 "娘,您就把心揣回肚子里。"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在昏暗的灯光下,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过几日,二哥去报到就是了,给他收拾几套衣服就成。" 夜风裹着树叶落在门口,吹得屋里的灯有些摇晃。 胡好家望着妹夫云淡风轻的模样,突然想起白天那个男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他攥紧了筷子,掌心沁出的汗把竹面浸得发滑。 或许,这就是城里人的手段,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有些人求而不得的机会,变得唾手可得。 他不傻,也不太聪明,只要有机会,抓住就是了。 刷碗的时候,眼神有意无意的盯着他娘看了好几眼。 宋小草没忍住,白了他一眼,“你有啥话要说吗?” 胡好家这会忍不住了,立马跟倒豆子一样的说起了下午的事。 “娘,那个男人一看就不是好人,你可得提醒大嫂,可别着道了,我大哥才是踏实过日子的男人,那可是挑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男人。” 越说越激动,一旁的关妙妙沉默不语。 这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那激昂的声音了,她想不听见都难。 胡好月坐在院子里,一脸无语。 “爱月,以后可不能跟你舅舅一样啊!” 罗有谅:“…………………………” 他儿子这么小,知道个啥? 再说了,他罗有谅的儿子能差哪里去。 “妈妈……我看到爸爸拿你的肚兜擦屁屁,他坏,脏…………” 胡好月:“……………………” 罗有谅:“……………………” “呵~孩子不懂事,说着玩的……” 胡安全老脸一红,从椅子上起身去看画眉。 第 233章 不会写字 关妙妙看着忙活完的宋小草,想了想,抱着孩子走了过去。 “妈,你放心,我这辈子都不会做出对不起好国哥的事的,我跟您保证。”关妙妙脸色认真,她这辈子就认定好国哥了。 “妙妙,这日子以后是你跟好国过,我也做不了你们的主,这以后是好是歹,那都是你们自己挺,我跟你爹他老了,能搭把手的时候搭把手,不能的时候,那就自求多福了。” 宋小草叹了一口气,围腰解下挂在门后的架子上。 “天晚了,回去睡吧!明天可别耽搁了上班。” “嗯!我知道了妈。” 宋小草心里很镇定吗?其实不是的,可是她也没办法,好国下海一年多了,也不知道何时回家。 北风卷着枯叶撞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呜咽。 金星秀蜷在暖烘烘的炕头,看着胡好月指尖银针上下翻飞。 粗布衣裳在她手中像活过来的蝶,靛蓝的布料上,红梅正沿着衣襟蜿蜒生长,连花蕊里的露珠都透着灵动。 炕桌上散落着各色丝线,在灯下泛着微光,倒比外头的寒天多了几分暖意。 "这针法真绝了。" 金星秀伸手想去摸,又怕弄乱了线头。 "我在剧团里,见那些老裁缝都没你绣得鲜活。" 她话音未落,胡好月已经利落地收了针,将衣裳抖开。 暗红色的盘扣顺着衣襟排开,像一串凝固的火焰,把屋内的寒意都烘得退了三分。 胡好月抿着嘴笑,眼角弯成月牙:"小时候生病,院子都出不去。我娘把旧帕子拆了给我练手,没想到我自己绣着绣着就会了。" 她将衣裳叠好放进竹篮,突然瞥见金星秀鬓边散落的发丝,顺手替她拢到耳后,"跳舞多好,能在台上发光的人,才叫真本事。" 话音刚落,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气裹着宋小草进了屋。 她棉袄肩头落着零星雪粒,怀里却紧紧护着柳编筐,里头橘子黄澄澄的,冻柿子裹着白霜,还有几包油纸包的点心。 "快尝尝,供销社新进的核桃酥。" 宋小草喘着气,把橘子硬塞进金星秀手里,粗粝的手掌还带着柴火的温度。 金星秀刚剥开橘子皮,清甜的果香混着冷空气涌进鼻腔。 可就在这时,胡好月突然捂住嘴冲到窗边,指节攥得窗沿发白。 干呕声惊得宋小草手中的筐子晃了晃,几个冻柿子骨碌碌滚到地上。 宋小草却顾不上捡,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有些枯瘦的手搭上胡好月的后背,浑浊的眼睛亮得惊人:"这反应...好月,莫不是有喜了?" 胡好月扶着窗框缓了缓,苍白的脸上泛起可疑的红晕。 炕头的金星秀张着嘴,橘子瓣还含在嘴里忘了嚼。 宋小草已经转身翻箱倒柜,扯出件半新不旧的棉袄:"走,现在就去医院!" 她声音发颤,连围巾都系歪了,"有谅下午才回来,这会儿医院人少,正好能好好检查。" “娘……这,不会吧!我可能是吃多了。” “有啥不会的?你跟有谅每天不害臊的黏糊……怀不上才不正常呢!” 没办法,胡好月拗不过她娘,只好收拾收拾准备出门去医院。 宋小草已经抓起墙角的油纸伞,伞骨上还留着去年雨季的霉斑。 金星秀望着两人忙乱的身影,开口道,“好月,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行。” 胡好月立马就答应了。 北风卷着雪粒子往脖颈里钻,宋小草裹紧棉袄,伞骨被吹得吱呀作响。 她扭头看了眼缩在胡好月身旁的金星秀,姑娘冻得鼻尖发红,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却还强撑着笑脸。 "这天太冷了,你咋还要星秀陪着去呢?" 宋小草跺了跺冻僵的脚,伞面倾斜着挡住扑面的风雪。 话音未落,胡好月已经挽住她胳膊,棉袄袖口蹭过她粗糙的手背,带着暖烘烘的体温:"娘,星秀姐一个人在家不是无聊嘛!跟我们一起去又没啥的,检查完就回来,耽搁不了多少时间的。" 巷口的老槐树垂下枯枝,在雪幕里摇出模糊的剪影。 今天关妙妙放假,正好带两个孩子在屋里玩,跟关妙妙打了一声招呼后,三人就打着伞出门准备出门了。 关妙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混着孩童的嬉笑:"妈,你们路上当心!” “行,回吧!天太冷了,我们很快就回来。” 两个孩子扒着门框,红扑扑的脸蛋贴着窗花,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霜花。 三人踩着积雪往卫生院走,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她低头避开吹进伞下的雪粒,余光瞥见金星秀正小心翼翼地护着胡好月,像是怕风把人吹跑了似的。 转过街角,卫生院的红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 宋小草深吸一口气,寒气灌进肺里,却没能吹散胸腔里翻涌的暖意。 她伸手替胡好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触到女儿冰凉的耳垂,突然觉得这漫天风雪,倒也不那么刺骨了。 卫生院很大,二人在里面都找不着北,还好金星秀在,不然这一个中午别想检查了。 “谁检查?” 一个女医生问道。 “我。” 胡好月眉眼带笑的解下帽子,好看的脸让女医生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回神了过来,“这里有表,你填下资料,等会儿去妇产科排队,叫到你的名字就进去。” 盯着胡好月的手看了半天,有些疑惑问道:“写啊!在等啥?” 胡好月尴尬一笑,“姐,我不会写字,我叫我二嫂给我填行吗?” 她好看的脸有些发红,女医生看着有些心软,“行,最好快点,等会儿就要下班了。” “好,我们很快的。” 一旁的金星秀傻眼了,看不出来啊!好月居然不识字。 宋小草都比她强太多了,能写字,认字,胡好月那是一个字都不认得的,上次来医院检查的时候,罗友谅可是一条龙服务到底。 哪里要她签字,填资料了,罗有谅都是直接搞定的。 写好后,金星秀斟酌了一下,开口道,“好月,要不去上上扫盲班吧!” 第 234章 寻药香找去 胡好月歪头笑了,睫毛上的雪水簌簌落在化验单上,晕开"患者签名"四个字:"学那些干啥?有谅哥会写就行了。" 金星秀:“…………………………” 暮色给窗棂镶上金边时,三人踩着积雪推开家门。 炖大鹅的香气裹着暖意扑面而来,关妙妙正往灶膛添柴,火苗舔舐着铁锅,咕嘟咕嘟的炖煮声里,混着孩子咯咯的笑声。 铁锅里鹅肉炖得酥烂,土豆吸饱了汤汁,泛着诱人的琥珀色,白米饭在木甑里腾起袅袅热气,白面馒头在竹篾屉上堆成小山。 "可算回来了!快趁热吃。" 关妙妙擦着手迎上来,围裙上沾着面粉,"特地叫二弟去镇上买的大鹅,炖了两小时呢!" 宋小草望着满桌饭菜,眼角的皱纹里盛满笑意,老大家的是一个实在的。 挂钟指向六点半时,罗有谅的脚步声终于在院子里响起。 他军大衣肩头落着雪,却掩不住眉眼间的疲惫。 推门瞬间,屋里蒸腾的热气扑得他睫毛发潮,看着围坐在饭桌旁的家人,怔了怔:"好月,家里是有啥喜事了吗?" 胡好月夹起一块鹅肉放进碗里,抬眼时眼波流转:"哦!没有喜事,就是我怀孕了。" 她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却让空气瞬间凝固。 罗有谅握伞的手猛地收紧,三步做两步走上前,眼底炸开星星点点的光:"真的?" 话音未落,他已经绕过饭桌,蹲在胡好月膝前。 白净的手掌覆上她小腹,隔着棉袄传来滚烫的温度:"辛苦你了。" 他声音发颤,像是怕惊碎这个梦。 胡好月白了他一眼,指尖划过他冻红的鼻尖:"这次生了我们可不能再要孩子了,生孩子多疼啊!" 罗有谅仰头望着她,喉结滚动。 窗外的雪又下起来,他伸手将她散在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泛红的眼角:"都听你的。" 这句话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像棵大树在土地里扎下根一样。 月光在雪地上铺了层银霜,胡好家握着金星秀的手,指腹能感受到她手套里传来的温度。 两人踩着积雪往部队方向走,脚印在身后连成蜿蜒的线,又被新落的雪轻轻覆盖。 风卷着树梢的冰晶掠过耳畔,却吹不散胸腔里翻涌的热意。 "好家哥,过年的时候你能来我家吗?" 金星秀突然停下脚步,军大衣上的铜纽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胡好家的手指下意识蜷缩,呼出的白气在眼前凝成雾团:"合……合适吗?" 他盯着远处营房的灯火,不敢看她眼中的期待。 那些关于胡青青的记忆碎片,此刻却不合时宜地在脑海里闪回。 "怎么不合适?" 金星秀拽了拽他的胳膊,皮靴在雪地上碾出细响,"我们的事情我可是都和我爸妈说了,他们都同意,过年的时候见一面吧!" 她的声音带着北方姑娘特有的干脆,却在尾音处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胡好家喉头发紧,想起这些日子金星秀给他送的鞋垫、织的围巾,还有每次见面时她藏不住的笑意。 雪落在睫毛上,化成水珠滑进衣领,寒意却比不上她下一句话带来的震颤:"好家哥,我等不下去了,你要是再磨叽,我就找一个人嫁了。" 这句话像根细针扎破了他刻意维持的平静。 他猛地转身,月光将金星秀的影子投在雪墙上,单薄得让人心疼。 那些被时间尘封的往事突然变得不再重要,眼前人发红的眼眶、紧咬的下唇,才是最真切的牵挂。 "去,我去。" 他握紧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烫得他眼眶发酸,"等过了年,你爸妈同意,我就叫我娘上门去提亲。" 远处传来部队的熄灯号,悠扬的号声混着雪花,落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 胡好家望着金星秀绽开的笑容,终于明白,有些心结该在这个雪夜彻底释怀了。 冬夜的寒气被厚实的棉被隔绝在外,罗有谅将胡好月轻轻圈在怀中。 她枕在他臂弯里,发丝散落在枕巾上,像墨色的溪流蜿蜒。 罗爱月搬去与宋小草同住后,空荡荡的房间里只余两人绵长的呼吸声,交织成温暖的网。 "小心压着肚子。" 罗有谅的手掌覆上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动作轻得像触碰易碎的琉璃。 指尖隔着棉衫游走,想感受新生命在掌心下的细微律动,眼底漫开化不开的温柔。 窗外的北风拍打着窗户,却吹不进这方被爱意填满的角落。 忽然,他想起什么,笑意瞬间从眼底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淬了冰的阴狠。 指节无意识收紧,直到胡好月在怀中轻哼一声,他才如梦初醒,立刻放缓力道。 "有谅哥,明天我要吃冰糖葫芦,还要猪蹄子,烤鸭,还有狮子头……" 胡好月突然侧过身,睫毛扫过他的下巴,眼睛亮晶晶的像缀着星子。 她掰着手指报菜名,鼻尖还沾着淡淡的奶膘,喝奶粉的时候估计没擦干净。 罗有谅的思绪瞬间被拉回,阴鸷的神色化作绕指柔。 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声音低沉而沙哑:"都依你。" 伸手将滑落的被角掖好,把她往怀里又搂紧几分,"明早天不亮我就去集市,给你买最新鲜的食材。" 胡好月满足地往他胸口蹭了蹭,喃喃道:"有谅哥,你最好了。" 呢喃声渐渐轻下去,呼吸变得绵长。 罗有谅凝视着她恬静的睡颜,掌心继续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小腹。 窗外雪落无声,屋内暖意如春。 1976年的初雪裹着寒气,将天地染成一片苍茫。 宋小草在灶前捣鼓年货,糯米粉扬起的白雾里,隐约传来胡好月压抑的干呕声。 炕头的罗爱月把玩具飞机推得"嗡嗡"作响,却没发现胡好月盯着窗外的眼神越来越空洞,像被某种力量勾了魂。 那股甜腻的药香来得猝不及防,比冰糖葫芦更勾人,比腊月的腊味更诱人。 胡好月猛地坐直身子,鞋都顾不上穿,赤足踩在雪地上。 积雪簌簌钻进脚趾缝,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胸腔里有团火在烧。 白杨树林在狂风中发出呜咽,她的身影却快得像道残影,踏碎满地白雪。 “青来,这破房子还要五块钱?你是不是脑子被驴踢了?这漏风不说,还不安全,没准今晚就塌了。” 福娃喋喋不休的嘴在寒风中格外响亮。 “凑合住吧!五块钱可是我全部的家当了。” 李青来也不想露宿街头,这五块钱还是天天扛货存下来的。 破木房的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 福娃尖细的抱怨声戛然而止,李青来数钱的动作僵在半空。 寒风卷着雪粒子灌进屋子,吹得墙角的油灯明明灭灭。 胡好月立在门口,披散的长发垂到腰间,猩红的瞳孔在黑暗中如两团鬼火,呼出的白气凝成诡异的冰花。 "你......你来干啥?" 福娃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小鸡,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它刚往地下一钻,胡好月已经抬手,掌心腾起幽蓝的光。 李青来后背贴着冰凉的土墙,喉结剧烈滚动。 眼前的胡好月哪里还有半点往日温婉模样,倒像是从深山老林里爬出的精怪。 "仙子,来此寒舍,有何贵干?" 他强撑着扯出笑脸。 第 235章 做笔交易如何? “当然是为了人参精而来。” 胡好月语气有些平静,光着的脚丝毫不见一丝污渍。 地下的福娃心里慌得一批,它是单独跑路呢!还是带着青来一起跑路,这是一个问题。 “仙子,我们二人初来乍到,多有得罪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计较,我知道,刚开始是我的不是,我在这给你赔礼了。” 李青来微微鞠躬,行一礼。 “那日我吃了它的精元,妖体泄露,怀的孩子并不是人,若是我想要正常生下她,你们得帮我。” 胡好月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她最近身体特殊,自己经常转换,难免也有出现意外的时候。 “我们怎么帮你?” 李青来问道。 “我也不贪心,万物有灵,自然道法,特别是能成精的植物,得到成精,是天地给的大造化,我只需要他每日一根须经滋养便可。” 胡好月眸子微眯,说的话让不容拒绝,或者说是,二人不能拒绝。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掉,李青来倒没什么,可是人参娃娃似乎有些不愿意的。 “每日一根须经?” 人参娃娃从地下探出脑袋,嫩黄的发髻剧烈摇晃,“你可知我生长百年才凝出几根须经!抽走便要伤本源的!” 它软糯的童音里带着哭腔,圆溜溜的眼睛泛起水光,却倔强地仰着沾着泥土的小脸。 胡好月轻笑出声,指尖凝出半透明的狐火。 火苗窜起的瞬间,洞壁上突然浮现出无数狰狞爪痕,空气中弥漫起铁锈般的腥甜:“小妖精,你当我在与你商量?” 她忽然伸手虚抓,人参娃娃顿时被无形力量拽出地面,悬在距离狐火三寸之处。 灼热的气浪卷起它蓬松的头发,“看看你这一身灵气,足够滋养我腹中胎儿生产的。” “仙子!它还尚幼,若强行取须,怕是……” 他话音未落,胡好月指尖轻弹,一道狐火在他肩头烧出焦黑的窟窿。 “别动他,我愿意,我愿意还不行吗!” 它妥协了,胡好月冷冷的看着二人,眼里满是强者姿态。 “每日一根,我也不白拿。” 幽蓝狐火在洞顶明灭不定,胡好月掌心的翠色妖丹缓缓旋转,表面流转的光晕如翡翠湖水泛起涟漪,丝丝缕缕的灵气顺着纹路溢出,在空气中凝成细小的灵蝶。 李青来盯着那枚妖丹,喉结忍不住滚动。 传闻中,妖丹是妖物毕生修为所化,若能炼化,足以让修道者突破境界。 “这妖丹……” 李青来刚要伸手,福娃突然从他怀中窜出,嫩黄的发髻几乎要炸开:“别信她!哪有白送妖丹的好事?肯定有诈!” 小娃娃挥舞着沾满泥土的小手,圆眼睛里满是警惕,身上的灵气却不自觉地朝着妖丹涌去。 胡好月冷笑一声,指尖弹出一缕狐火,将妖丹推向李青来:“不识好歹的小东西。” 她轻抚隆起的小腹,妖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这妖丹是我三千年前猎杀的碧鳞蛇妖所化,纯净无主,正适合你这半吊子修士。” 福娃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真有这么好的心? “青来,我们灵植修炼靠的是日月精华,妖丹对我们没用,可对你来说却是好东西……” 胡好月转头望向李青来,妖丹悬浮在二人之间,“多少修士穷极一生都摸不到那道门槛,这妖丹我提纯过了,对你百利而无害。” 李青来的手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愣着干嘛?接着啊!老子牺牲可太大了。” 福宝态度转变之快。 李青来深吸一口气,“你得立下妖誓,不得伤害福宝,且孩子出生后立即放我们离开。” 他的声音在洞窟中回荡,与狐火的噼啪声交织成紧张的韵律。 胡好月瞳孔微眯,随后轻笑起来。 她指尖凝出血珠,在空中画出古老的符文:“好!我以妖丹起誓,若违此约,魂飞魄散!” 妖丹光芒大盛,将整个破木房照得贼亮。 宋小草的扫帚在青石板上扫出沙沙声响,积雪裹着碎冰簌簌堆成小山。 她抬头望向屋檐下裹着狐裘的胡好月,女儿苍白的脸上竟浮起几缕血色,映得睫毛都镀上柔光。 “好月,最近你这气色越来越好了,明天隔壁王婶子家嫁闺女,办酒席,你去不去?” 她故意将扫帚压得簌簌响,扫雪的动作却慢下来。 “不去。” 胡好月拢紧狐裘,耳垂上的银铃轻轻晃动。 她低头望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料,有点饿了呢! “哼!说的对,咱们可不去,她闺女天天惦记着有谅,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脸邀请我们去吃酒,脸可真大。” 宋小草把扫帚重重杵在墙边,冻红的鼻头喷着白气。 雪地上突然炸开一团麻雀,扑棱棱掠过胡好月头顶。 胡好月突然笑出声,眼尾弯成月牙:“娘,现在我想吃酸菜鱼,你去给我做呗!” 话音未落,宋小草已经小跑着往厨房去,蓝布围裙扫过墙角的冰棱,惊起一串细碎的叮当。 厨房里很快飘出酸菜的酸香。 胡好月扶着门框看宋小草忙碌,见她踮脚取梁上挂着的干辣椒,鬓角白发在蒸汽里若隐若现。 铁锅热油爆香姜片的刺啦声中,她忽然想起从妖界逃出那日,若不是遇上胡家夫妻俩,她怕是修为再高也要陨落的。 此刻鼻尖萦绕的烟火气,比任何妖丹灵气都更让人心安。 “快坐好!小心烫着。” 宋小草端着热气腾腾的白瓷碗,眼尾笑出细密的纹路,“怀着孩子可不能饿着。” 胡好月舀起雪白的鱼肉送入口中,酸涩与辛辣在舌尖炸开,“娘,真好吃,我最爱你了。” 捧着鱼汤碗,热气氤氲间,碗沿还沾着几粒细碎的花椒。 宋小草伸手替她捋开垂落的发丝,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女儿冰凉的耳垂,像触到了块温玉。 灶台里的柴火噼啪爆开火星,映得她眼角的皱纹都镀上暖黄。 “厨房里还有,今早有谅买的鱼有五条,我做了三条,你吃最大的一条,”宋小草的声音裹着酸菜特有的酸香,带着哄小孩般的耐心,“还有两条等中午有谅他们下班回来了大家一起吃。” 她掀开竹编的菜罩,露出瓷盘里完整的大鱼,鱼身划开的刀口嵌着红椒姜丝,鱼眼还泛着新鲜的光泽。 第 236章 形式开始严峻 冬日的风吹得树枝抽打在灰砖墙上,罗有谅的影子被白光拉得老长。 他推着叮当作响的自行车拐进胡同,车筐里还放着刚买的红糖与挂面。 远处传来下班工人的喧闹,却像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这条通往罗家四合院的巷子,始终浸在冷寂的阴影里。 巷口的槐树下,三个红卫兵倚着斑驳的砖墙吞云吐雾。 香烟头在青石板上明明灭灭,呛人的烟味混着雪后潮湿的寒气,让罗有谅下意识皱起眉头。 为首的青年喉结滚动着吐出烟圈,军帽下露出半道新鲜的疤痕,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最近上面似乎有些不太平,我想了,下个月我就辞职不干了,准备去工厂里上班去。” “我也是,最近这眼皮子一直跳。” 另一个人把烟头狠狠踩进雪堆,黄铜皮带扣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他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昨儿个亲眼见着机械厂的主任老陈被带走……” 第三个人却把军大衣领子竖得老高,歪着脑袋嗤笑:“那……我再等等看吧!毕竟这份工作待遇也不错。” 他吐出的烟圈撞上墙角的冰棱,瞬间碎成细小的白雾。 罗有谅推着车的手骤然收紧,车铃铛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余光瞥见说话那人腰间别着的铜哨,突然想起上个月深夜,就是这尖锐的哨声划破四合院的宁静,惊得好月整夜从梦中惊醒。 此刻那人背后被光斜斜照来,将他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砖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 拐进四合院的最后一道弯,罗有谅刻意放慢脚步。 青石板缝里的积雪被车轮碾得咯吱作响,他望着爬满冰花的窗户,想起今早出门时好月病怏怏的模样,心里有些心疼。 推开门,暖烘烘的热气裹着酸菜鱼汤的香味扑面而来。 宋小草正在灶台前忙活,围裙上溅满星星点点的油花:“有谅回来啦?快洗手吃饭。” 里屋传来轻微的响动,罗有谅轻手轻脚掀开棉门帘,看见好月倚在窗边,狐裘滑落肩头,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肌肤。 “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她的声音像融化的雪水,带着几分惊喜。 罗有谅挨着她坐下,伸手将滑落的狐裘重新披好,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肌肤时,心口有些心疼她。 想起巷口那几个红卫兵,想起他们眼中闪烁的恐惧与贪婪,突然把好月轻轻搂进怀里:“想早点回来陪你。” 窗外寒风呼啸着掠过四合院的飞檐,屋内却静谧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 “好点了吗?”他在她发顶落下一吻。 灶间传来宋小草的呼唤,罗有谅牵着好月的手走向饭桌。 瓷盘里的鱼肉还泛着诱人的油光,胡安全一个劲的夸着宋小草的手艺。 宋小草把鱼都杀了,留了一盆鱼,家里也就胡好家跟关妙妙中午不回家吃,所以她给二人留着下午吃。 热气裹挟着红烧肉的浓香在四合院的饭桌上蒸腾。 罗爱月捧着白瓷碗,脸蛋被热气熏得通红,正用小调羹挖着颤巍巍的鸡蛋羹往嘴里送,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 胡志杰却伸长筷子,直勾勾盯着碗里颤颤巍巍的肉块,油星子顺着嘴角往下淌,逗得宋小草笑着用围裙角替他擦拭。 “眼看着快过年,”宋小草往罗有谅碗里夹了块肥瘦相间的肉,竹筷与瓷碗碰撞出清脆声响,“今年你们回家过年吗?” 罗有谅夹菜的手顿在半空,红烧肉上的酱汁顺着筷尖滴落在雪白的米饭上。 他望着碗里晃动的倒影,似乎想起什么,微微一笑道:“回吧。” “那我给你们准备准备东西。” 宋小草眼睛亮起来,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笑意,围裙上的油渍在灯光下一闪。 她已经开始盘算要准备多少腊肉,蒸几笼枣花馍。 “娘,不用了,我们回去就吃一顿饭就走,还要去爷爷奶奶屋里去。” 罗有谅声音里带着几分温柔。 窗外寒风拍打着窗户,玻璃上的冰花在灯下映出细碎的光影。 “那不成,多少得准备的。” 宋小草固执地摇头,花白的鬓角沾着饭桌上腾起的雾气。 胡好月突然把筷子往碗沿一搁,鼓着腮帮子嘟囔:“娘,到时候再说吧!吃饭。” 胡好月语气有些轻佻,她才不要她娘操劳呢!有谅哥自己准备就是了。 饭桌上的热气尚未散尽,罗有谅的指尖还残留着胡好月掌心的温度。 他摩挲着车把上的牛皮缠带,最后看了眼腕间滴答作响的手表,时针刚过两点,却像压着千斤重。 跨上自行车时,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他回头望去,只见胡好月倚在门框上的身影逐渐缩成一点暖黄。 推开银行厚重的铜门,冷气裹着油墨味扑面而来。 萧阳正对着账本发呆,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一团墨渍,像极了他此刻混乱的思绪。 罗有谅瞥见对方发白的指节死死攥着账本,喉间泛起冷笑,却在对方抬头的瞬间化作疏离的颔首。 "又走神?" 罗有谅将公文包甩在桌上,金属扣撞击桌面的声响让萧阳猛地一颤。 他盯着对方眼下青黑,想起今早巷口红卫兵们的低语,突然觉得这办公室的空气都变得粘稠。 萧阳扯了扯僵硬的领带,玻璃窗外的梧桐树影在他脸上摇晃,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堂弟昨夜又醉醺醺地拍他的门,军装上沾着草屑和不明污渍,嘴里嘟囔着"要变天了"。 而白笑笑捧着醒酒汤站在角落,眼中怜悯混着恐惧,像在看一只待宰的困兽。 他猛地拍了下额头,钢笔滚落在地,清脆的声响惊得隔壁同事探出头来。 罗有谅弯腰捡笔时,瞥见他袖口露出的半截红绳。 那是周胜男亲手编的平安结,此刻却被攥得发皱,像极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冬天。 罗有谅心里更加鄙夷他了,一个多情忧愁寡断的男人,也不知道白笑笑图他啥? 第 237章 男人都是贱骨头 回过神来,看着罗有谅在拨算盘,拿着笔写着账本,想了想,带着试探性的问了他一句话。 “有谅啊!你觉得红卫兵这份工作有没有上限的啊?” 罗有谅拨算盘的手一顿,神情自若了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你觉得好就好,怎么?你要转行去当红卫兵?” “没有,”萧阳脸上一僵,悻悻的又说,“我就是问问。” “哦!这样啊!我以为你要去当红卫兵呢!不过说起来,最近听说红卫兵抓人越来越厉害了,还有自己人都举报的,你可得小心一点,特别是乱搞男女关系的。” 罗有谅若有所指,萧阳脸色不怎么好。 “你可别瞎说,没那回事。” 他强力的为自己辩解。 "那就好,毕竟这年头,有些话听过就当风过耳,可有些事,一旦沾了,就洗不干净了。”罗有谅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斜阳穿透结冰的窗户,在胡好月艳丽的碎花棉被上投下光斑。 她枕着蓝布枕套,发梢随意地散在炕沿,听着关野跺掉棉鞋上积雪的声响,只抬头瞟了一眼。 炕头的铜壶冒着微弱热气,房间里满是瓜果的香味。 “好月,最近四斤给我倒腾了一些好玩的东西,你想不想要看看?” “什么?” “你看。”关野拿出一只铁皮青蛙。 "就这?" 胡好月扯过棉袄裹住肩膀,半睁的眼睛扫过关野怀里用油纸包着的物件。 少女冻得通红的鼻尖还沾着雪粒,睫毛上凝着细小的冰晶,可怀里那包东西连边角都没捂热,硬邦邦的棱线硌得她肋骨生疼。 关野的马尾辫随着动作晃了晃,油纸掀开时露出的半截铁皮青蛙,怎么看怎么丑。 夕阳照在生锈的发条上,映出几点暗红的锈斑,像极了后山上冻死的山雀。 "会跳的!" 她突然提高声调。 铁皮青蛙在炕桌上发出迟缓的咔嗒声,跳了两下便歪倒在桌子上。 胡好月完全没有兴趣,这铁皮青蛙爱月有一大堆呢!有啥稀奇的。 “我还给你带了一个呢!” 关野有些生硬的说了一句。 “我要那玩意干嘛?你拿着旧得很,一股子铁锈味,丢了吧!我给你拿新的。” 胡好月想着,爱月好像新的挺多的,给关野拿一个也没事的。 “那不行,”关野立马拒绝,“这可是四斤给我的,我舍不得丢。” 她脸色露出一丝微红,带着少女的娇羞。 炕洞里的柴火突然爆开火星,在寂静中炸出刺耳的脆响。 胡好月倚着蓝布靠枕,发梢垂落在半敞的领口,暮色给她的轮廓镀上一层朦胧的金,说出的话却比窗外的冰雪更冷冽。 “不是我说你,喜欢人家就去表白啊!你在这捏捏扭扭的,看得我心急。” “我要是表白他拒绝了呢?” 胡好月眸子带着一丝洒脱,“拒绝?拒绝了换一个呗!” 关野咬了咬唇,“可是我就是喜欢他。” “那你就得想办法啊!” “什么办法?” 她抬头看着胡好月美丽的脸庞,片刻失神。 “什么办法?我说了你会听吗?” “你说说。” “拒绝就用强的,强得不行就用阴的,阴的不行……那就直接毁了,如果非他不可的话,那就好好谋划谋划,让他离不开你。” "啊?毁掉就不用了吧!……" 关野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铁皮青蛙在她掌心躺着。 胡好月歪头轻笑,鬓角的碎发扫过泛红的脸颊,炕头铜壶蒸腾的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水珠,映出眼底跳动的诡谲光亮。 "这世道,心软的人都在吃闷亏。" 她突然翻身坐了起来,棉被滑落露出单薄的贴身小袄,锁骨处下方的红痣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关野闻到一股陌生的香气,有些上头,醉人。 胡好月冰凉的指尖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四斤上次看你的眼神,不像是没意思,可男人都是贱骨头,越容易得到越不珍惜。" 窗外的暮色不知何时彻底漫进屋子,灯在风里明明灭灭。 关野望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突然想起四个字"蛇蝎美人"。 胡好月松开手,指尖擦过关野发烫的耳垂,在炕桌上蘸着茶水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圆圈:"他要是逃,就把他锁在身边;他要是躲,就断了他所有退路。” 铁皮青蛙突然从关野掌心滑落,撞在炕沿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盯着胡好月嘴角扬起的弧度,有些夺人心魄。 "可、可这是犯法的..." 关野的声音细若蚊蝇。 胡好月重新躺回棉被,将自己裹成紧实的茧,只露出一双美眸:"在喜欢的人面前,哪有什么王法?" 炕洞里的火渐渐熄灭,关野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在寒气渐浓的屋子里,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不过,做什么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狡兔三窟,你懂吗?” 她虽然没读过书,但是有谅哥给她说的故事可不少。 看着关野,她又想起了胡小英,压上了一辈子,一颗真心,就为了一个男人,她不懂,也不明白。 作为一只狐狸精,为男人死,为男人忙,为男人咣咣撞大墙? 那是不可能的,她虽不懂男女之间的感情,但是她惜命。 门帘被掀开的瞬间,刺骨的冷风裹挟着雪粒子灌进来,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激起一阵白雾。 宋小草跺着脚抖落肩头的积雪,蓝布棉袄被冻得硬邦邦,却把怀里用粗麻布裹着的冻柿子捂得严严实实。 “呦!小野来了?快,正好,婶子买了一些冻柿子,快尝尝,供销社今儿刚到的!" 她笑着掀开布角,露出几颗黑红透亮的柿子,表皮结着薄霜,灯下泛着琥珀色的光。 踩着结冰的石板地走近,冻得通红的脸颊泛着质朴的笑意,呼出的白气在柿子上方凝成细小的冰晶。 关野接过柿子时,指尖触到宋小草掌心的老茧。 炕头的铜壶咕嘟作响,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上的冰花,将三人的影子揉成一团朦胧的光晕。 胡好月咬下一口冻柿子,冰凉的甜意在舌尖化开。 她望着宋小草絮絮叨叨地叮嘱她注意孩子还有身体,这种平实的温暖,倒比情爱里的算计更让人安心。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粒敲打着窗棂,却怎么也盖不住屋内飘出的笑声。 第 238章 罗家年夜饭 关野在罗家吃了下午饭就走,四合院外的小汽车格外显眼,关野上车后,还不忘对着宋小草招手。 “婶子,天冷,回去吧!” “那行,小野,下次再来玩啊!” “行,我知道了婶子。” 这天这么冷,胡好月可不想下炕,她都不去送的。 可是关野根本就不在乎,她性格洒脱,也不整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暮色给四合院镀上一层冷银,小汽车引擎的嗡鸣渐渐消失在巷口。 宋小草搓着冻红的手往回走,棉鞋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响。 屋内,胡好月蜷缩在厚棉被里,只露出一双狐狸般狡黠的眼睛,看着罗有谅将铜盆搁在炕沿,蒸腾的热气在他眼镜片上蒙起白雾。 "水烫了说。" 罗有谅撩起袖口给她洗脚。 胡好月盯着他俯身调试水温的侧脸,烛火将他的睫毛影子投在颧骨,像振翅欲飞的蝶。 铜盆里的热水倒映着摇曳的灯花,她忽然想起关野刚才离去时洒脱的笑容,与此刻罗有谅眼底化不开的温柔形成鲜明对比。 毛巾浸着热水覆上脸庞的瞬间,胡好月轻轻叹了口气。 罗有谅的动作轻得像春风拂过,指腹擦过鼻梁时带着若有若无的摩挲。 "该擦香脂了。" 他喃喃道,从樟木箱底摸出个铁皮盒,雪花膏的茉莉香混着水汽在屋内弥漫。 胡好月任由他涂抹,余光瞥见男人耳尖泛红,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滚动。 当罗有谅的手掌触到脚踝时,胡好月突然蜷缩脚趾。 热水里泡得发白的脚掌小巧玲珑,他的拇指按在脚心穴位,力道不轻不重。 "又痒又麻。" 她笑着踹了踹,溅起的水花沾湿罗有谅的衣服。 男人却不恼,反而将她的脚捧得更稳,指腹在足弓处揉出暧昧的弧度。 铜盆里的水泛起涟漪,烛火将两人重叠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上。 胡好月枕着胳膊歪头看他,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倒也不坏。 过年了,到处都是鞭炮声,这要是在胡家村,那是听不到的,哪里有钱买鞭炮? 京城里大户人家还是多,尽管在这不太好的紧张时刻,小巷的鞭炮也是有的。 四合院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左右两旁的石狮子也都挂上了红花。 罗有谅穿着一身军绿色的大衣,脚下是一双厚实的军绿色棉鞋,京城的天太冷,不穿厚点人可扛不住。 胡好月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呢子大衣,里面穿着白色的长领毛衣,头发被一顶红色帽子盖住,一条红色围巾把她包裹得只剩下眼睛了。 黑色的靴子踩在地上,手被罗有谅紧紧握住。 另一只手抱着穿得厚实的罗爱月,一家三口就朝着一栋小洋楼而去。 “有谅哥,你家换房子了?” 胡好月记得前几次回来的时候,都不是洋楼的。 “昂!换了,家里的那个被收了回去,以前是分配给我爷的,我爷前段时间退回去了,被收回去了。” 买洋楼还是他妈的主意,至于他爸,一天除了上班,下班,几乎都不怎么回家的。 按了门铃,是罗有云开的门。 “有谅,你回来了啊!快,进屋……还有好月,瞧我,差点忘了你呢!” 罗有谅眸子暗沉,脸上露出一丝淡笑,“记性不好?那可做不了宣传工作呢!” 罗有云身体一僵,脸上带着一丝尴尬的笑意,罗有谅语气里的威胁是赤裸裸的。 玄关处的水晶吊灯投下刺目的光,胡好月眯起眼睛,看见墙上新换的伟人画像。 罗有云弯腰换拖鞋时,后颈的红痕若隐若现,不知是围巾勒的还是别的什么。 "大哥在吗?" 罗有谅松开胡好月的手,脱下的手套随手扔在雕花玄关柜上。 手套边缘沾着的雪水浸湿了柜面,在深棕色木纹上晕开暗色痕迹。 罗有云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仍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在呢,爸说等你们一起吃年夜饭。" 胡好月抱着孩子跟在后面,羊绒围巾摩擦脸颊的触感突然变得刺痒。 楼梯拐角处的穿衣镜映出三人的身影:罗有谅挺直的脊背像把出鞘的刀,罗有云佝偻的肩膀缩成一团,而她自己,裹在大红呢子大衣里,倒像是喜庆包装下藏着的危险物件。 餐厅里,银质餐具在烛光下泛着冷光。 罗海涛端坐在主位,军帽上的红星擦得锃亮,却遮不住鬓角新添的白发。 他面前的骨瓷碗里,饺子堆成小山,蒸腾的热气中。 "有想过换一份体面的工作吗?" 罗海涛突然开口,筷子重重落在碗沿。 罗有云猛地抬头,有些紧张的盯着罗有春。 罗有谅慢条斯理地解开大衣纽扣,露出里面的确良衬衫:"没想过,我觉得现在挺好的。" “碰!” 罗海涛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 空气瞬间凝固。 胡好月感觉到怀里的罗爱月突然往她脖颈处钻,孩子呼出的热气混着奶香,却驱不散餐桌上蔓延的寒意。 罗有云的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又在触及罗有春冰冷的目光时,生生把话咽回肚里。 窗外的鞭炮声骤然密集起来,震得玻璃嗡嗡作响,却盖不住瓷碗被捏得发脆的声响。 “爸,这大过年的,弟弟今年好不容易回来过年,您就别那么大的气了,一家人和和睦睦才是。” 罗有春的话音落下,餐厅里的空气仿佛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紧绷得近乎凝固。 他戴着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藏在阴影里,嘴角却恰到好处地弯起担忧的弧度,浅灰色中山装的口袋里,露出半截红色的笔记本边角,随着他抬手劝阻的动作轻轻晃动。 胡好月抱着孩子站了起来,后退半步,罗有谅也站了起来,把手搭在她腰间骤然收紧。 罗海涛端起青瓷茶杯的指节泛白,杯中的龙井早已凉透,茶叶沉沉浮浮,最终将茶杯重重蹾在红木桌面上。 茶渍溅在烫金的桌布上,晕开一片暗黄,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江诗雨款步上前,墨绿色旗袍的盘扣上别着小巧的梅花胸针,她伸出戴着翡翠镯子的手,轻轻覆在丈夫手背上。 "海涛,有谅他这不是还没想通吗!谁还没有年轻的时候呢!"声音婉转如莺啼,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 窗外的鞭炮声突然炸响,震得水晶吊灯簌簌摇晃。 罗爱月被惊得啼哭起来,虎头帽上的绒球随着抽噎上下颤动,最后掉落在地。 罗有谅俯身捡起掉落的虎头鞋,指腹擦过绣着金线的虎眼,目光扫过罗有春刻意蹙起的眉头,忽然轻笑出声。 第 239章 红包呢? “大哥,这年……你确实得好好过,不然以后能不能好就不知道了。” 罗有谅说这话的时候,眸子里毫无笑意。 “爸,这年我也算是过了,您保重身体,妈,您也是。” 接过胡好月怀里抱着的罗爱月,三人从小洋楼里走了出来。 外面的风雪有些大,也正是这时候,门口行驶开了一个小汽车。 “有谅,上车。” 开车的正是大院里的警卫员,是罗老爷子叫人来接人的。 罗海涛隔着雕花玻璃窗,望着罗有谅一家三口在风雪中渐行渐远。 玻璃窗上凝着细密的冰花,将眼前的景象割裂成破碎的光斑,正如他心底翻涌的情绪。 雪粒子不断敲打玻璃,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海涛,你说,有谅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怎么就不能给一个好脸色呢?" 江诗雨的声音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她轻轻走到罗海涛身边,试图看清他眼底藏着的情绪。 记忆里那个总是温柔待儿子的丈夫,在罗有谅结婚后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冰冷的躯壳。 "我听说,有春自己去了红卫兵宣传部?" 罗海涛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 他的目光依旧紧锁着外面的风雪,却让江诗雨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头顶。 "啊......有......有这回事......怎么了?" 江诗雨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口,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印记。 她太清楚罗海涛这副神态意味着什么,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是二十年来始终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道伤疤又开始隐隐作痛。 罗海涛缓缓转过头,目光扫过江诗雨苍白的脸,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他转身走向楼梯时,皮鞋踩在红木地板上的声音格外清晰,像是一声声沉重的叹息。 江诗雨望着他的背影,眼眶突然发烫,二十年前那个夜晚又在眼前浮现。 她颤抖走进罗海涛的房中,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光芒一点点熄灭………… "妈,爸怎么了?" 罗有云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她全然没注意到江诗雨僵直的背影和泛白的指节。 "怎么了?有谅一回来,你们就给他找不痛快,我告诉你们,不该想的别想,罗家的水......深着......" 江诗雨猛地转身,目光如炬地盯着女儿。 罗有云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母亲眼中的哀伤与愤怒让她有些发怵。 "妈,你瞎说什么呢!我们想什么了?快去吃饭吧!这大过年的,饭菜凉了就不好了。" 罗有云强装镇定地扯了扯嘴角,心里却在暗暗咒骂胡好月。 要不是那个女人,罗有谅怎么会变得如此疏离? 怎么会连带着对整个罗家都冷了心肠? 江诗雨摇了摇头,满心的疲惫让她连解释的力气都没有。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二楼的座钟发出滴答声,混着楼下飘来的饭菜香气,在空荡荡的走廊里交织成一曲讽刺的乐章。 罗有云望着她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怨恨。 罗有春端起红酒杯时,水晶杯壁凝着细密的水珠,映出他眼底转瞬即逝的野心。 "哥,他们不吃我们吃,可别浪费了。" 罗有云的声音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快,银质餐刀切开油亮的红烧狮子头,肉块在瓷盘里颤出诱人的光泽。 大院里,窗外突然炸开一串鞭炮,金色的火星在雪幕中迸溅,惊得罗爱月咯咯直笑,肉乎乎的小手揪住罗老爷子雪白的胡须左右摇晃。 "你爸还好吗?" 罗老爷子用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拍着罗爱月的后背,声线却刻意放得漫不经心。 罗有谅垂眸转动着茶壶,轻声道:"爷,我爸好着呢!您不用操心他。" 这话像是说给老人听,更像是说给自己。 罗老爷子重重叹了口气,喉结在松弛的皮肤下滚动:"谁操心他啊?那小子是一个犟种,这么多年了,怕是还记恨当年的事。" 瓷碗磕在桌沿的脆响惊破短暂的沉默。 罗老婆子攥着汤匙的指节发白,浑浊的眼睛里翻涌着二十年都没能化开的愧疚。 就在这时,雕花木门被推开,带着寒气的风卷进三个单薄的身影。 罗慧琳、罗慧欣、罗慧婷裹着褪色的蓝布棉袄,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 "爸,妈,我们来了……" 罗慧琳的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三姐妹局促地立在门槛处,冻红的鼻尖在暖意中沁出汗珠。 罗老爷子放下罗爱月,浑浊的目光扫过三个女儿凹陷的脸颊,最后重重哼了一声:"来了就来了,一起过来吃饭吧!" 这话像是解冻的春风,三姐妹紧绷的肩膀瞬间松弛。 罗慧欣的眼眶突然泛红,罗慧婷咬着嘴唇狠狠点头,最沉稳的罗慧琳反而鼻尖发酸。 她们踩着冻僵的脚挪向餐桌时,罗爱月突然从太师椅上探出脑袋,肉嘟嘟的小手抓着半块油糕晃了晃:"姑奶们,吃糖糕!" 清脆的童音让满室凝滞的空气泛起涟漪,罗老婆子悄悄抹了把眼角,将新盛的热汤推向三个女儿面前。 窗外的鞭炮声又响起来,碎金般的火光透过冰凌花窗,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有些事是一辈子过不去的,而活着的人应当珍惜当下,而不是活在仇恨中。 胡好月对于罗家的事那是一点都不关注的,走的时候拿了不少好东西,她爹也不爱喝酒,她带回去没有用,倒是那些麦乳精还有罐头,带回去给她娘补补。 见她笑得开心,罗有谅心里就忍不住发软。 “爱吃?” 胡好月摇了摇头。 罗有谅一愣,不爱吃还拿这么多? “我娘爱吃。” 罗有谅:“……………………”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立马美眸一转,盯着罗爱月。 “爱月,你的那些红包呢?给妈妈,妈妈给你保存,等你大了,我就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罗爱月一听到这话,眼睛一亮,“在爸爸那里。” 第 240章 七大姨八大姑 车内暖黄的顶灯将罗有谅的笑意晕染得格外温柔,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七只绣着金线的红包,看胡好月仰着脑袋凑近打量的模样,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 "有谅哥,这上面写着啥?" 她指尖悬在烫金的字上,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 罗有谅瞥见"恭喜发财"四个鎏金大字,喉结微微滚动。 窗外呼啸的风雪似乎都变得遥远,他故意压低声音:"大富大贵。" 话音落下时,他的目光掠过胡好月泛红的耳尖。 什么恭喜发财,他要大富大贵,有权有势,让好月一辈子都离不开他。 胡好月反复默念着这四个字,突然伸手将红包悉数拢进掌心。 绸缎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七个红包沉甸甸地坠在口袋里,像揣着七颗温热的太阳。 她悄悄看向车窗外飞速后退的雪树,盘算着过了年后就去供销社买东西,再买几匹上好布去裁缝店给她娘做新衣裳。 当汽车停在家门口时,暮色已将天空染成黛青色。 罗有谅先下车撑开伞,转身将儿子稳稳抱在怀里,又伸手扶胡好月踩着积雪落地。 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暖光里飘着若有若无的柴火香。 推开木门,宋小草正跪在地上收拾背篓,竹篾缝隙里露出半块裹着油纸的腊肉。 "娘,你装那么多好东西,准备送谁去?" 胡好月突然出声,惊得宋小草手里的陶罐差点滑落。 "哎呦!好月,你走路咋没声呢?吓死我了。" 宋小草按住胸口,布满皱纹的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 她转头看向女儿,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她鼓起来的口袋,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娘,你装这些东西给谁去?" 胡好月蹲下身,指尖轻轻摩挲着背篓边缘新捆的麻绳。 月光透过糊着窗纸的木格洒进来,在宋小草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银霜。 "瞧你那小心眼的样子,你二哥明天要上星秀家去,我这不是给他准备东西嘛!" 宋小草叹了口气,将最后一包炒米塞进背篓,竹篾被压得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她望着窗外朦胧的月色,语气里带着说不出的忧虑:"星秀她家富裕,也不知道她父母看不看得上你二哥......" 胡好月突然看着担忧的宋小草,立马开口道:“娘,你放心,就我二哥那样的,星秀接父母要是看不上,那是他们没眼光,我二哥现在可是京城户口,职工身份,还怕娶不到媳妇?” 她默默从口袋里掏出所有红包,塞到宋小草手里:"娘,这钱都给你。" 宋小草愣住了,粗糙的手指捏着绣金的红包,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烟火在雪夜里炸开,照亮了母女俩相视而笑的脸庞。 屋内油灯摇曳,罗有谅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拭着罗爱月肉嘟嘟的小屁股和脚丫,罗爱月咯咯笑着缩起身子,溅起的水花在铜盆里荡开涟漪。 等把儿子哄睡就送去宋小草屋里,他又提着木桶去井边打了热水,水汽在寒夜里凝成白雾,一路漫过他的棉衣领口。 胡好月倚在雕花床头,看着罗有谅将铜盆轻轻搁在脚边。 罗有谅挽起袖口,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线条,指尖试了试水温,才拿起毛巾拧至半干。 温热的触感从脚踝蔓延而上,胡好月舒服地眯起眼睛,任由他细致地擦拭着小腿。 "今天累坏了吧?" 罗有谅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几分心疼。 他捧起胡好月的脚,用毛巾轻柔地按压足心,动作熟稔又小心。 胡好月歪着头,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和专注的神情,忽然伸手戳了戳他发烫的耳垂:"有谅哥,你耳朵红啦。" 罗有谅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耳尖更红了,却仍是一本正经地继续替她擦脸。 毛巾拂过脸颊时,胡好月惬意地哼起小调。 暖黄的光晕里,水汽氤氲着将两人的身影融在一起,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皂角香,静谧又温馨。 大年初一的阳光裹着寒意,胡好家骑着罗有谅的二八杠自行车,车轮碾过结着薄冰的青石板路,发出细碎的声响。 转过巷口,青砖灰瓦的四合院便映入眼帘,门楣上的春联红得耀眼,只是比起罗家的气派,这院子多了几分烟火气。 金星秀裹着崭新的红色呢子大衣,站在朱漆斑驳的院门口,皮鞋跟叩击地面的哒哒声混着远处零星的鞭炮响。 她时不时踮脚朝巷口张望,鬓角的碎发被寒风吹得凌乱,脸上是藏不住的焦急。 终于,自行车的铃铛声由远及近。 金星秀眼底瞬间亮起光,踩着皮鞋小跑两步,红色大衣在风中扬起漂亮的弧度。 "好家哥,来了!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她喘着气抓住胡好家的胳膊,指尖还带着凉意,"快进来,我妈念叨你好久了。" 胡好家支起自行车,掸了掸身上的雪沫。门廊下挂着的红灯笼轻轻摇晃,映得金星秀的脸愈发娇艳。 两人并肩往院里走时,他瞥见堂屋窗户透出的暖光,隐约还能听见屋里传来的谈笑声,年节的热闹气息扑面而来。 推开雕花木门,热气裹挟着腊肉香扑面而来。 胡好家攥着衣角跨进堂屋,目光扫过八仙桌旁挤挤挨挨的人群,心猛地悬了起来。 金星秀家的四合院虽不算宽敞,此刻却挤满了七大姑八大姨,红的绿的棉袄把屋子衬得像团翻滚的云霞。 他刚把背篓搁在墙角,耳畔便炸开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穿靛蓝棉袄的胖婶凑得最近,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铜烟锅随着说话节奏晃悠:"呦!长得很是周正呢!" 话音未落,戴金丝眼镜的妇人推了推镜框,尖细的嗓音刺破喧闹:"就是这身高有些矮了些。" "嗨!你懂啥,这男人太高太壮了,这要是以后吵架打起来,咱们星秀能打得过嘛!" 扎着红头绳的一个中年女人拍了下大腿,惹得众人哄笑。 胡好家感觉脖颈发烫,喉结不住滚动,却听金星秀突然拨开人群挤到他身边,红大衣扫过他手背,带着淡淡的雪花膏香气。 "都别打趣他了!" 金星秀嗔怪地瞪了眼长辈们,转头冲他眨了眨眼,"快坐,喝口热茶暖暖。" 可话音刚落,戴毛线帽的老太太又拉住他袖口:"对了,小伙子今年多大了?家里姊妹几个?兄弟几个?" 问题像连珠炮般砸来,胡好家攥着滚烫的茶碗,看着周围亮晶晶的目光,有些紧张。 深吸一口气,刚要开口,却见金星秀端着瓜子盘挡在他身前:"让他先歇会儿嘛!" 她转头冲他笑,眼尾弯成月牙,"吃饱了才有力气回答问题。" 这话又惹来一阵善意的哄笑,胡好家紧绷的肩膀终于微微放松。 第 241章 四斤上门 客厅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在地毯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金父端坐在深褐色真皮沙发里,左手边的檀木茶几上,紫砂壶正氤氲着袅袅白雾。 他身着藏青色唐装,盘扣整齐地扣到脖颈,袖口处隐约露出半截沉香木手串,每颗珠子都被摩挲得温润透亮。 胡好家感觉自己像是被钉在对面的藤椅上,金父的目光透像两把淬了寒的手术刀,精准地剖析着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那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眼尾爬满细密的皱纹,却掩不住其中灼灼的锋芒。 当对方薄唇轻启,吐出那句关于离婚的询问时,胡好家甚至错觉空气中泛起了细微的电流。 “听说你离过婚?” “嗯!我离过婚。” 老人的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与背后的沙发靠背融成了一体。 银灰色的头发被发蜡梳得一丝不苟,从鬓角到脑后划出利落的弧线,透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说话时,他习惯性地用右手食指轻叩扶手,一下又一下,节奏精准得像是秒针走动,叩得胡好家后颈渗出冷汗。 “很诚实,这一点很好。” 金父忽然展眉而笑,眼角的皱纹顿时舒展开来,却并未让那双眼睛变得柔和半分。 他端起紫砂壶轻啜一口,茶水入喉的声音清晰可闻,“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过去。” 话音未落,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这动作看似随意,却让胡好家心里发怵。 金父放下茶杯时,杯盏与茶托相撞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突兀。 他微微前倾身体,露出锐利的目光,“既然星秀把你带来了,那也就是她认定了你。” 说到女儿名字时,那双冷硬的眼睛里终于泛起一丝暖意,转瞬即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只盼着你们把日子过好就行。” 尾音落下的瞬间,老人重新靠回沙发,整个人如一个威严的雕像。 胡好家这才注意到,金父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古朴的玉戒,表面刻着的饕餮纹在灯光下忽明忽暗。 那纹路狰狞的兽首仿佛也在凝视着他,而这场看似平和对话背后,隐藏着的是种种试探。 窗外忽然掠过一只飞鸟,翅膀拍打玻璃的声响惊得胡好家浑身一颤。 而对面的金父却纹丝不动,连睫毛都未颤动分毫,仿佛早已将周遭的一切都纳入掌控之中。 暮色顺着窗户爬进堂屋时,罗有谅在灶台前颠了颠铁锅,青红椒与肉片在铁铲的翻炒下腾起金灿灿的油花,豆瓣酱的香气裹着柴火的焦香,在狭小的厨房里肆意游走。 他用袖口擦了把额角的汗,目光不经意扫过挂在墙上的老座钟,时针刚过五点,该是热菜上桌的时候了。 屋里,胡好月把铁皮青蛙上满发条,“咔嗒”一声按在炕席上。 翠绿的小青蛙蹦跳着撞进罗爱月怀里,惊得他咯咯直笑,虎头帽两条麻花辫随着晃动甩出活泼的弧度。 炕头铝制饭盒里,早上蒸的枣泥包还冒着丝丝热气,枣香混着白面的清甜,给冷清的屋子添了几分暖意。 忽然,街道上的大喇叭“刺啦”一声响,紧接着传来欢快的《春节序曲》。 唢呐与锣鼓声撞碎了傍晚的寂静,罗爱月扑到窗边,鼻尖几乎贴在蒙着塑料布的玻璃上。 “爸!过年啦!” 他脆生生的喊声混着广播里甜美的女声:“亲爱的乡亲们,新春佳节到,祝您和家人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罗有谅关了灶火,围裙上还沾着油渍就探出头来。 广播里开始播放戏曲选段,熟悉的唱腔让他想起小时候跟着他奶逛庙会的光景。 风从门缝钻进来,卷着灶膛里未散尽的余温,把胡好月手里的窗花吹得轻轻摇晃,那是她下午刚剪的“福”字,红纸边缘还带着剪刀的毛边。 夜色渐浓,广播里的歌声越发热闹。 罗爱月看着窗户外下的雪,罗有谅把最后一盘炒青菜端上饭桌。 望着空出的座位,想起宋小草临走时说的“等过了节就回来”。 往儿子碗里夹了块最肥的红烧肉,给好月夹了一块最瘦的瘦肉。 广播里突然响起拜年的锣鼓,震得窗台上的麻雀扑棱飞起,惊落了玻璃上未化的霜花。 四合院外面时不时传来零星爆竹声,红光透过窗户,在窗上投下斑驳光影。 罗有谅歪靠在床上,电灯昏黄的光晕里,胡好月跟罗爱月熟睡的模样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 罗爱月蜷成虾米状,小屁股撅得老高,藕节似的手臂固执地勾着妈妈的蓝布睡裙。 忽然他咯咯笑出声,睫毛在脸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嘴角漾开的梨涡盛满蜜糖。 罗有谅轻手轻脚给二人掖好滑落的棉被,心里一片柔软。 年初二的时候,四斤找上了门,胡好月看着他好奇的问了一句,“关野没跟你一起吗?” “那哪能啊!我可配不上她。”四斤说得洒脱。 “这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你等着,你跟关野指定在一起的。” 她眼睛亮得像点了两盏灯,嗑瓜子的手都跟着比划,“嫂子我掐指一算......” 话音未落,四斤已经红了耳根,讪笑着应道:“那借嫂子吉言了。” 厨房蒸腾的热气里,罗有谅把面团摔在案板上,“砰砰”声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 “吃饭了没有?” 罗有谅揉面团问道。 “没呢!谅哥,能蹭个饭吗?” 四斤搓着手往灶台前凑,却被罗有谅用擀面杖敲了下手背。 “我能少了你吃的?” 罗有谅嘴上骂着,手上却利落地揪下剂子,面团在他掌心翻飞,眨眼就成了薄如蝉翼的馄饨皮。 胡好月听着厨房里此起彼伏的切菜声、调笑声,又往嘴里丢了颗瓜子。 这坐炕上可真舒服,现在的雪停了,但是也不见化,估计得下到二月初去。 罗爱月把铁皮青蛙放在炕上,摆成一排,一个人玩得不亦乐乎。 “谅哥,李黑豹死了。” 正在擀面皮的手一顿,“地盘呢?” “昨天三斤去接手了,废了一些人,不过一切顺利,就是李黑豹有一个当红卫兵的弟弟,怎么处理?” 第 242章 皮影戏 “想办法把他弄走,不要留下把柄,做事要干净利落。” “行,我知道了。” 看着罗有谅熟练的包饺子,他心里一阵感慨,他谅哥可是一个大少爷来着,现在为了一个女人都洗手作羹汤了,爱情真是可怕。 胡好月不爱吃饺子,她一个南方妖,吃大米饭才香。 罗爱月就贼喜欢吃面食了,一顿吃好几个饺子。 四斤吃好后,麻溜的收碗去洗,他可不能吃白食。 洗好了碗他也就走了,在胡好月心里,他好像就是来蹭顿饭来的。 年初二的街并不冷淡,相反,还有些热闹,特别是一些离家远的人,跟工友在街头的巷子里吹吹牛,聊聊天啥的。 罗有谅准备带着胡好月去看皮影戏,还别说,这票不好买,而且座位还爆满。 年初二的街巷裹着爆竹碎屑的硝烟味,茶馆前的皮影戏海报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罗有谅攥着好不容易买到的两张票,抱着孩子就进去了戏院里。 戏院里人声鼎沸,牛皮座椅几乎座无虚席,暖黄的灯光下,影窗后的影人还未登场,台下早已挤满伸长脖子的看客。 胡好月踮脚张望的模样像只好奇的猫一样,罗有谅望着她发顶跳动的发绳,按住她,“小心,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他的声音充满担忧还有温柔。 戏馆里的牛皮鼓骤然擂响,胡好月身子往前一倾,眼睛盯着白幕上腾挪的皮影。 罗有谅递来的糖炒栗子还冒着热气,她却浑然不觉,任由罗爱月偷偷往她兜里塞剥好的果仁。 台上孙悟空的金箍棒耍得虎虎生风,映得满场观众的脸上都泛起金红的光影。 与此同时,胡同口的槐树下,胡好家推着自行车,车轮碾过爆竹碎屑发出沙沙声响。 他望着家里紧锁的大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车把上的红绸。 那是年前他娘系上的,说是能讨个好彩头。 “娘他们去哪里了?都不带我的……” 他赌气似的跨上车,车铃清脆的声响惊飞了墙根下啄食的麻雀。 老街转角处,糖葫芦串在暮色里泛着晶亮的红光。 胡好家正盯着捏面人的摊子出神,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呼唤。 朱翠玲扶着隆起的腹部站在灯笼下,棉袄上的碎花被风吹得簌簌抖动。她眼底泛着水光,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胡好家。” 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音。 耳熟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他回头一看,是大着肚子的朱翠玲。 “朱翠玲?叫我干嘛?有事吗?” “没事就不能叫你吗?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寒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胡好家看着她泛红的鼻尖,让胡好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没事我走了。” 胡好家别开眼,车轮碾过石板路的颠簸震得掌心发麻。 他不想回头,却听见身后传来压抑的抽噎,混着街边小贩的吆喝声,被风揉碎在热闹的年节氛围里。 天色渐浓,街边商铺的灯笼次第亮起。 朱翠玲裹紧棉袄,腹中胎儿轻轻动了一下,她下意识抚上隆起的腹部。 胡好家的背影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寒风卷起她脚边的枯叶,在空中打着旋儿。 胡好家骑着自行车在街巷里穿梭,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忽然,一抹熟悉的身影闯入眼帘。 宋小草正踮着脚在糖画摊前张望,胡安全背着手站在一旁,胡志杰举着刚做好的龙形糖画,笑得眉眼弯弯。 “爹,娘,你们去哪里了?” 胡好家扯着嗓子喊,声音在热闹的街道上格外突兀。 宋小草浑身一僵,手里攥着的铜板差点掉在地上。 她回头狠狠剜了儿子一眼,恨不得冲过去捂住他的嘴。 “我们去你大嫂家了,这不,吃了晚饭才回来。” 宋小草强压下心底的闷气。 想到什么,神情有些紧张,声音却不自觉拔高,“咋样?星秀她父母相中你了吗?” 寒风卷着冰糖葫芦的甜香掠过鼻尖,她看着胡好家局促地绞着衣角。 “娘,她父母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他的声音带着喜悦的颤抖,“不过她娘说,要买新家具,一台缝纫机,还有收音机跟自行车……” 话音未落,街边炸爆米花的“嘭”地炸开巨响,惊得胡志杰扑进胡安全怀里。 宋小草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缝纫机少说要一百二十块,加上收音机、自行车,再算上木料打家具…… 起码五百块钱是不够的。 胡好家又接着说,“叫我回来给你们打个招呼,说约好一个时间见一面,把事情定下来。” 胡好家的尾音被呼啸的北风扯碎。 宋小草想了想,点了点头。 街边烤红薯的焦香混着寒风扑面而来,宋小草望着儿子眼底跳动的雀跃,鬓角的白发被路灯染成霜色。 “星秀年纪也不小了,咱们也不能吊着人家。” 宋小草声音发涩,像是被冷风呛了喉,“我跟你爹随时都有空,你问问星秀,要是不嫌弃快的话那就正月初十好了。” 话音刚落,远处炮仗骤然炸开。 胡好家怔怔望着他娘,突然发现她不知何时佝偻了背,发间藏着的银丝比屋檐下的冰棱还刺眼。 “那行,明天我就跟星秀说。” 他喉结滚动,胸腔里翻涌的热浪几乎要冲破眼眶。 街边卖灯笼的小贩摇响铜铃,他跨上自行车,车轮碾过满地白雪,很快就到了四合院门口。 此时此刻,胡好月正盯着罗有谅开门,“叮当!”一声铃铛声差点没把她吓死。 宋小草二话不说,捶打了一下他,“你妹子怀着孩子呢!你就不能轻些吗?” “娘,你们回来了?” 她快步上前接过宋小草手里装着桂花糕的油纸包,油纸还带着余温。 宋小草跺了跺沾着薄雪的棉鞋,“昂!回来了,你嫂子家和我们又不远。” 罗有谅打开门,一家人走了进去。 而胡安全眼皮子直跳,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这要是再叫他去地里刨食,他怕是不愿意的,刨食一年的收成都有可能吃不饱。 第 243章 吓死她了 “又是一年了,咱们来京城的第三个年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宋小草躺在床上感慨,以前做梦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日子,这可都是她闺女的福气带来的。 “小草,我这眼皮子直跳,你说会不会出啥事啊?” 胡安全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能有啥事?你别动,身上长跳蚤了?不睡给老娘扫雪地去,这大半夜的瞎折腾啥?” 宋小草看他就是闲的。 天一亮,门口传来了送信员的声音,这过年天的,挺不容易的。 “谁的信啊?” 宋小草关好门,看着信封,写着胡安全收。 她把信拿回堂屋,用烧水的水壶烫着信口,随后打开了信。 宋小草的指甲深深掐进信笺边缘,那粗糙的图纸被烫开的褶皱里,胡元贵的字迹像蚯蚓般扭曲蠕动。 “山神庙后头的祖坟叫雨水冲塌了......”她喃喃念着,忽然想起那年清明,好国在坟前栽下的小松树,如今怕也被连根拔起了。 胡安全凑过来时,宋小草正对着“修路摊派二十八元”的字句冷笑。 灶台上的水壶咕嘟作响,蒸汽裹着茶叶的香气在屋里弥漫。 “这哪里是修坟?分明是变着法儿要钱!” 她将信纸狠狠拍在八仙桌上,震得水杯都晃了晃,昏黄的光晕把两人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皮上,像两尊扭曲的泥塑。 胡安全蹲下身往炉子里添煤,火星子从炉子里冒了出来。 “二十八块......”他喉结滚动,声音比炉灰还沙哑,“够买一袋白面了。” 窗外的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玻璃上,三年前离乡时的情景突然清晰起来,全村人挤在村口看他们上车,好不羡慕。 宋小草突然抓起信笺凑近火炉,火苗贪婪地吞噬着边角,火舌卷着“大队长胡元贵”的落款蜷成黑灰。 胡安全蹲在炭盆边,看宋小草用信纸仔细包好43块钱。 火苗舔舐着她发红的指尖,映得那些钱泛着柔和的光。 "十块修坟,五块当跑腿费,28块钱是修路钱。" 她一边念叨,一边用浆糊封好信封。 窗外的雪依旧簌簌地下着,将京城的街巷裹成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宋小草把信封塞进棉袄内袋,拍了拍胡安全的肩膀:"咱们得把事做周全些,别让那胡元贵抓着把柄。" 她转身从箱底翻出信纸,叫来了胡好家,就着炉火的微光,一笔一划地写了起来。 "信已经收到......"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胡好家写得很快,不时停下来斟酌字句。 写完信,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语气没啥错才放下心来。 她把信递给胡安全:"你带着好家去寄,路上小心些。" 胡安全接过信,指尖触到信纸里硬邦邦的钱的时候,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等雪停了,咱们就回去。" 宋小草望着窗外的飞雪,轻声说道,"爹娘的坟,说什么也得好好修一修。" 胡安全点点头,往炉子里添了块煤。 胡安全将信封塞进棉袄内袋,粗粝的掌心反复摩挲着牛皮纸的棱角。 胡好家缩着脖子跟在身后,棉帽檐上结着白霜,呼出的白雾在父子俩之间凝成飘忽的细线。 "爹,爷跟奶的坟不是大伯选的地方埋的吗?" 他的声音裹着寒气,在空荡荡的胡同里撞出回响。 胡安全顿住脚步,棉鞋碾过结冰的石板路发出咯吱声响。 他回头看儿子时,眼角的皱纹里积着雪粒:"你说,要是你大伯在他还找我吗?" "找啊!" 胡好家脱口而出。话音刚落,便见他爹白了他一眼。 寒风卷着碎雪灌进领口,他这才品出话里玄机。 与此同时,罗有谅推开门走出了四合院。 厚重的军绿色风衣垂至膝弯,铜扣在晨光里泛着冷芒,每走一步都带着金属碰撞的轻响。 高筒军靴踏过台阶,积雪在皮革纹路里碎成冰渣。 他抬手将皮手套往腕口紧了紧,露出小臂遒劲的肌肉线条,整个人都变了一个人。 寒风卷着冰碴掠过灰瓦屋檐,四斤搓着冻得通红的手候在黑色轿车旁。 看见罗有谅踩着军靴踏雪而来,他慌忙拉开车门,金属把手在掌心留下刺骨的凉意。 "松花江上的水乱了,谅哥,咱们这次可得要大头。" 四斤说话时哈出的白雾在镜片上凝成霜花,眼底却烧着贪婪的火。 罗有谅屈身坐进真皮座椅,指尖慢条斯理地解开风衣纽扣。 仪表盘幽蓝的光映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喉结滚动。 "大头?那片地我全要了。" 他的声音裹着寒流般的冷意,尾音像毒蛇吐信般蜿蜒,震得四斤脊梁发颤。 车窗外的积雪被车轮碾碎,化作泥浆溅在路边冰棱上。 罗有谅望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一个港口,还有雪蛤养殖场地。 这块肥肉早被各方势力垂涎已久,可他偏要独吞。 "告诉底下人,谁敢动我的蛋糕,就把谁埋进松花江的冰窟窿。" 罗有谅修长的手指叩击着扶手,脸上带着狠辣。 四斤咽了咽唾沫,点了点头,这才是他从小到大认识的谅哥,在瞥见罗有谅眼底翻涌的血色时,后颈渗出细密的冷汗。 瓷碗在胡好月指间微微发颤,温热的奶液泛起细小涟漪。 宋小草将发梢碎雪抖落在灶台边,铜盆里的炭火噼啪炸开火星:"好月,有谅今早穿那身衣服可真是帅气,你瞧见了没?" 胡好月低头啜饮,肉包子的香气混着奶香漫上鼻尖。 她余光瞥见她娘鬓角霜花未化,却仍执着追问,喉咙突然发紧:"瞧见了啊!说是爷送的,天下大雪,穿那个不挨冻。" "他穿那么帅出去,干嘛去?" 宋小草擦手的动作顿住,竹编抹布在指间拧出褶皱。 胡好月攥着包子的指尖发白,面皮里渗出的油汁烫得生疼:"不知道,说是有事。" 话音未落,瓷碗重重磕在木桌上。宋小草抄起擀面杖虚晃:"臭丫头,你就不能多问问他吗?也不怕他被哪个狐狸精勾了去?" 擀面杖破空的风声惊得胡好月浑身一颤,滚烫的奶液溅在虎口,刺痛混着骤然绷紧的神经。 "狐狸精"三个字像把淬毒的银针,直直扎进心脏。 胡好月喝奶的手一颤,狐狸精?她娘知道了?知道她是狐狸精了?不能吧! “你可长点心吧!外面的那些女人手段可不少。”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松了一口气,原来用狐狸精做比喻呢!真是吓死她了。 第 244章 红卫兵上门 宋小草将碎花围裙系得紧实,灶上铁锅咕嘟冒着热气,混着白菜豆腐的香气在屋里打转。 她转头望向窗边,胡好月歪倚在猩红的绸缎靠垫上,鬓边绒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整个人裹在墨绿貂绒披肩里。 "对了,我听王婶说,百货楼今天开张了,咱们去逛一逛。" 宋小草用围裙擦着手,眼底藏不住期待。 往常一提起逛街,女儿总是眼睛发亮,可此刻胡好月只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不去。” 指尖划过绣着并蒂莲的丝绸被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半阖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柜中整齐叠放的香江新款不时在脑海闪过,真丝旗袍上的苏绣牡丹、缀满珍珠的漆皮手包,这些百货楼里粗布衣裳哪能比? "娘,我不想去,天太冷了,我就想在炕上躺着。" 她尾音拖得绵长,像浸了蜜的丝线,绵软得能将人溺毙。 宋小草望着女儿慵懒舒展的模样,她无奈的笑了,“行,不去,好好养胎。” 北风撞在雕花窗户上,胡好月蜷起裹着羊毛袜的脚,往暖烘烘的被筒里又缩了缩。 鬓边绒花随着动作轻颤,恍惚间,倒像是她藏在心底的秘密,随时会抖落出来。 门轴吱呀声响,罗爱月顶着歪扭的虎头帽撞进院子,棉鞋在雪地上拖出凌乱脚印。 鹅毛大雪落满肩头,瞬间被体温焐化,在青布棉袄上洇出深色水痕。 他冻得通红的鼻尖挂着清涕,睫毛上还凝着细小冰晶,活像个刚从雪堆里滚出来的泥猴。 "哎呦!你这身咋弄的?" 宋小草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粗粝的手掌拂过罗爱月肩头,碎冰渣子簌簌落在她褪色的围裙上。 罗爱月扭动着身子要往下挣,虎头帽上的绒球跟着乱晃:"姥,我不……" 尾音被呼啸的北风卷走大半。 "快,进屋烤烤,炉子热乎着,跟你娘一块躺着去。" 宋小草把孩子往怀里搂紧,却触到他后背硬邦邦的冰碴。 胡好月半睁着惺忪睡眼,从雕花床幔后探出头,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娘,你就让他去玩吧!这小子皮实着。" 她打了个慵懒的哈欠。 罗爱月趁机从宋小草怀里挣脱,棉鞋在青砖上蹭出两道水痕。 他仰起小脸,眼睛亮得像缀在雪夜的星辰:"我要抓麻雀!"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向院角。 老槐树的枝桠上,几只麻雀扑棱棱惊飞,抖落的积雪纷纷扬扬砸在他帽檐上。 宋小草望着他蹦跳远去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女儿重新缩进被窝的娇懒模样,不由得叹了口气。 她搓着被冻僵的手回到灶台前,锅里的白菜豆腐咕嘟作响,混着炉膛里噼啪的柴火声,在这冰天雪地里织出一片暖融融的烟火气。 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窗纸上,胡好月蒙在绣着并蒂莲的锦被里,呓语被炉火噼啪声盖得细碎。 突然,铁门被拍得震天响,"砰砰"声惊得梁上灰雀扑棱棱乱飞。 宋小草握着擀面杖的手猛地收紧,灶台上沸腾的汤锅咕嘟溢出白汽,在玻璃窗上凝成霜花。 "开门!开门!快开门!" 粗粝的男声裹着寒气撞进来。 胡好月骤然睁眼,眸子里满是冰冷。 铜锁咔嗒开启的瞬间,凛冽的北风裹挟着雪沫灌入堂屋,两个戴着歪斜红袖章的身影破门而入。 来人足有门框般高,军绿色棉袄沾着冰碴,胸前的伟人像章在油灯下泛着冷光。 左边那人的红袖章歪挂在臂弯,金线绣的"红卫兵"字样随着动作晃出虚影。 他扫过屋内崭新的年画、八仙桌,鼻腔里哼出轻蔑的笑,靴底碾过青砖的声响,像是死神叩击棺木的节奏。 宋小草挡在通向里屋的屏风前,苍老的指节攥得发白。 胡好月下了炕,踏出门就望见母亲脖颈间的青筋凸起如蚯蚓,而那两个红卫兵正用冰冷的目光,一寸寸丈量着屋里的一切。 风呼啸着灌进敞开的门扉,将桌上的点心匣子掀翻在地。 枣泥酥、绿豆糕滚落在青砖上,沾着碎瓷片与雪粒。 一个红卫兵猩红的目光扫过果盘里冻得透亮的橘子,喉结剧烈滚动,破旧军靴狠狠碾过金丝绣着牡丹的椅垫:"真是好一个资本家做派!" 他家哪有这样奢侈过? 想着自己的贫寒,看着这里的富裕,他心里一下就不平衡了。 “跟我们走一趟吧!”说着,他便行动了起来,抬起脚就猛踹精致的椅子,随后开始打砸东西。 胡好家撞开院门的瞬间,正看见寒光闪过。 红卫兵手中的搪瓷缸砸向雕花窗户,玻璃炸裂的脆响里,宋小草紧紧的护住胡好月站在角落,随后被一个年轻的红卫兵推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八仙桌角。 "住手!" 胡好家的嘶吼撕裂空气。 他攥着还滴着雪水的油纸包,那是给妹子带的麦芽糖,此刻却被攥得变形。 红卫兵歪戴着的红袖章扫过他冻得青紫的手背,嗤笑着踹翻条凳:"反了你?" 飞溅的木屑擦过胡好家的脸颊,在皮肤上划出细密血痕。 胡好家盯着满地狼藉:打翻的铜盆里,今早没喝完的小米粥正缓缓渗进砖缝。 他娘经常擦拭的老座钟倒在血泊般的碎瓷片中,钟摆还在徒劳地摇晃。 宋小草颤抖着爬起来,她要护住好月,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不注意,被另一个红卫兵扯住袖口。 胡好家眼眶突然泛起刺目的灼热。 "你们凭什么!" 他冲上前时,棉袄后襟被人揪住。 刺骨的拳头砸在后脑,胡好家踉跄着跪倒在满地狼藉中,额头磕在青砖上的剧痛,都比不上看着他娘蜷缩在阴影里样子。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惨白的日光透过破碎的窗棂,将屋内的混乱切割成无数锋利的碎片。 一个红卫兵盯着胡好月看了半天,眼睛珠子里迸射出邪光。 凭借着这个身份,他做了不少坏事,这个女人可真是太美了,他不想放过。 胡好月扶起她娘,身子忍不住的颤抖,她不想现在杀人……她控制着,被压制着…… 催发妖力就是肚子痛,是了,肚子里的是一只小狐狸,是妖,是要吸收她的妖力成长的。 这方天道也在打压她,如果她现在杀了二人,付出的代价极大。 第 245章 没吃根须 四合院的青砖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瓷片,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胡安全冲过门槛时,正看见那红卫兵歪斜着嘴角,那只带着茧子的手堪堪要触到胡好月纤细的手腕。 空气瞬间凝固,胡好家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能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声。 “你们想干嘛?”胡安全声音急切。 “呦!你们这一家人可真不少,还有没?叫来一块去会所里吧!” 陈建国扫过满院的人,军帽下的目光带着肆意的打量,军大衣下摆扫过雕花门廊,震落檐角未化的残雪。 他身后几个红卫兵举着红袖章,像挥舞着血色的旗帜,他们踹翻的太师椅横在八仙桌旁,墨迹未干的大字报被踩得稀烂,“打倒资本主义”的口号在寒风里扭曲变形。 宋小草猛地将胡好月拽到身后,脸色苍白无力。 她直视陈建国眼底的贪婪与恶意,声音像淬了冰:“不用你撵,我们自己走。”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街坊们挤在朱漆大门外,脖颈伸得像受惊的鹅,却无人敢吭声。 暮色里,四合院飞檐斗拱的轮廓如同巨兽的脊背,而那些平日艳羡的目光,此刻都化作沉默的冰棱。 罗有谅握着电报的指节泛白,车厢里的空气仿佛都结了霜。 四斤从后视镜瞥见他阴沉的脸色,喉结滚动了两下,最终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极了此刻在罗有谅胸腔里搅动的怒火。 他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胡好月笑着泡茶的模样,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弯弯的眉眼。 与此同时,办事处的白炽灯在陈建国脸上投下狰狞的阴影。 他斜倚着斑驳的木桌,军靴一下下叩击地面,震得桌上的搪瓷缸嗡嗡作响。 二斤翘着二郎腿,看着眼前这个嚣张的红卫兵,轻笑一声,“陈建国?是这个名吧?” “哼!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就是陈建国!” 他抓起搪瓷缸猛灌一口,褐色的茶水顺着嘴角淌进衣领,“怎么?你想保这几个人?恐怕是不行,我打了报告上去了,他们恐怕也只有去大西北,住牛棚的命了。” 说到“牛棚”二字时,他故意拉长尾音,嘴角勾起的弧度充满恶意。 二斤垂眸摩挲着袖口的纽扣,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冷得像腊月的井水。 他看着陈建国因得意而涨红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处分你怕是等不到了。”二斤轻叹一声,伸手扶正歪斜的眼睛,“你难道不知道,那院子里的人住的是谁?” “我管他是谁!”陈建国突然拍案而起,震得桌上的墨水瓶剧烈摇晃,“只要有人举报,那我们就行动,为了人民为了大家,这些资本主义作态就应该收到处罚才是!” 他脖颈暴起青筋,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却没注意到二斤眼底翻涌的暗潮。 窗外的风突然呼啸起来,卷起满地的落叶,在暮色里打着旋儿,如同即将到来的风暴前的序曲。 “啊……” 胡好月突然的惨叫刺破了办事处凝滞的空气,她蜷缩着身子,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在水泥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腹中的绞痛如汹涌的潮水,一下下撞击着她的神经。 该死的,人参娃娃今天的须根还没送来,她今天还没吃那精气,这会肚子里的小妖精在开始闹腾了。 她颤抖着抓住宋小草的衣袖,指节泛白,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娘……好痛……” 宋小草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触到女儿额间的冷汗,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 她慌乱地抹了把脸,声音里带着哭腔:“好月,你咋了?别吓娘,去卫生院,对,去卫生院。” 颤抖的手想去搀扶胡好月,却被对方疼得直冒冷汗的身子烫得一颤。 她顾不上擦去眼角的泪水,转身就要往门外冲,却被一声暴喝拦住了去路。 “站住!” 陈建国猛地踹开椅子,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斜睨着蜷缩在地的胡好月,眼底的恶意与贪婪交织,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作呕的弧度,“你们简直目无王法了,老子让你们走了?你当这地方是你家?想走就能走的?” 他上前两步,军靴几乎要踩到胡好月的指尖,“哟,感情还怀着孕呢?” 不过没关系,他不嫌弃。 二斤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胡好月逐渐青紫的嘴唇,仿佛已经看见罗有谅猩红的眼睛。 “婶子,外面有车,你赶紧把嫂子送去医院检查一下!” 他一把推开挡在门口的红卫兵,声音都变了调,“出了事你们担不起。” 宋小草咬着牙,拼尽全身力气将胡好月架起来。 胡好月的意识很清醒,她就是肚子疼 听见她娘急促的喘息和陈建国刺耳的叫嚣,真想一个狐火送那男人归西。 寒风从敞开的门灌进来,卷着门外人群的窃窃私语,像无数细小的针,扎进她的脑海。 “拦住她们!” 陈建国暴跳如雷,伸手去抓胡好月的胳膊。 千钧一发之际,二斤突然抄起桌上的搪瓷缸,狠狠砸向他的手。 瓷片飞溅的瞬间,他猛地推开陈建国,大喊:“婶子快走!” 宋小草踉跄着扶住门框,眼泪混着鼻涕糊了满脸,她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 门外的暮色愈发深沉,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着整个街道。 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那是救命的希望,却也像催命的符。 陈建国的咒骂声在身后渐渐远去,可胡好月的呻吟却愈发微弱。 宋小草抬头望向灰沉沉的天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胡好家跟胡安全被关在另一间小黑屋里,办事处的事情,他们还未知道。 街道两旁的窗户透出零星的灯光,寒风呼啸着掠过屋檐,卷着枯叶打在行人脸上。 宋小草只觉得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无比艰难。 此刻,她也只能静静的等在手术室外面,祈祷好月能平安无事。 第 246章 有毅力,有骨气 四合院走廊里寂静得让人发闷,福娃的圆脑袋从地缝里探出来,头顶的红缨晃了晃,像朵受惊的火苗。 它眨着琉璃珠似的眼睛,盯着地上翻倒的果篮和沾着泥印的脚印,胖嘟嘟的脸颊皱成一团:“奇怪,今天那老妖怪怎么不在?” 此刻满地狼藉,连窗台上那盆绿萝都被扯断了藤蔓。 福娃“嗖”地钻进墙根,顺着胡好月残留的气息往前窜,土黄色的小身子带起一串尘埃。 病房里,福娃差点撞上正在抹眼泪的宋小草。 病床上,胡好月安静地躺着,白被单裹着她纤细的身子,苍白的脸颊却泛着不自然的潮红。 宋小草攥着女儿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好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要是有个啥,娘也不活了。” 说着说着,泪水决堤般砸在床单上。 胡好月睫毛颤动,缓缓睁开眼睛。 陈建国那副丑恶的嘴脸、腹中撕心裂肺的绞痛,还有母亲绝望的哭喊,每一幕都像烙铁印在她心口。 她望着她娘泛红的眼眶,喉间涌上一阵酸涩。 上一次见她娘哭,还是外婆来吃席的那天。 此刻,心底杀意翻涌,她在心底发誓,定要让那个男人付出代价。 “娘,别哭了,我这不是没事嘛!你再哭可就不吉利了。” 胡好月扯出一抹虚弱的笑,伸手擦掉母亲脸上的泪水。 宋小草一愣,慌忙吸了吸鼻子,把眼泪憋了回去:“你说的对,娘不哭了,饿没?娘回家给你做好吃的去。” “嗯!饿了,娘,你给我做一碗鸡肉粥吧!” 胡好月的声音像浸了蜜,可眼底却淬着冰。 宋小草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转身时又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两眼,这才匆匆离去。 房门“咔嗒”一声关上,原本守在床边的护士突然定住不动,眼神空洞如木偶。 福娃从墙角的裂缝里钻出来,头顶的红缨蔫巴巴的,胖手攥着几缕闪着微光的根须:“仙子,不好意思啊!今天帮青来去矿洞干活,有些忘了时间。” 它小心翼翼地蹭到床边,声音越来越小。 胡好月猛地坐起身,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血色。 艳美的脸上露出狰狞,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根须拿来。” “是是是,仙子。” 人参娃娃拔了头顶的一根头发,头发在脱离人参娃娃的时候产生一根根须,飞向胡好月。 那泛着荧光的根须一入口,腹中沉寂的力量瞬间苏醒,像久旱逢甘霖的火焰,“轰”地腾起。 福娃缩着脖子往后退,琉璃眼里满是忌惮。 窗外的夕阳正浓,将病房染成血色,一场风暴,似乎正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悄然酝酿。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在罗有谅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他立在病房门口,指节抵在门板上迟迟没有推开。 直到确认胡好月均匀的呼吸声透过门缝传来,紧绷的脊背才骤然松弛。 推开门的瞬间,月光正好掠过她苍白的脸颊,枕头上散落的发丝像破碎的蛛网,他伸手抚过她眼下青影,指腹触到未干的泪痕,心口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中。 “月月,哥错了,哥下次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的声音低得像是呓语,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冰凉的耳垂,仿佛这样就能抚平她受过的伤。 窗外夜风呼啸,卷着槐树的枝叶扑打玻璃,却盖不住他喉间压抑的哽咽。 踏出医院时,罗有谅将打火机在指间翻转,金属外壳折射着冷光。 “咔嚓”声划破寂静,火苗燃起又熄灭,猩红的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如同他眼底翻涌的杀意。 午夜的街道空无一人,他嘴角勾起的弧度却比夜色更冷。 胡好月睡着的脸微微扬起,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可惜,无人能窥视。 陈建国是被冷水泼醒的,刺骨寒意浸透衣领,他剧烈咳嗽着睁开眼。 麻绳勒进手腕的剧痛让他瞬间清醒,昏暗的灯光下,锈迹斑斑的铁架床吱呀作响,墙面上交错的铁链垂落,末端的铁钩在风中轻轻摇晃。 刑架上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一旁铜盆里的烙铁泛着诡异的幽蓝。 “醒了?” 罗有谅倚在阴影里,打火机再次亮起,橙黄的火光照亮他阴鸷的眉眼。 陈建国瞳孔骤缩,这张脸比刑具更让他胆寒。 男人眸中翻涌的杀意,分明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裤腰,他这才惊觉,自己恐怕永远走不出这间暗房了。 “兄弟,你我无冤无仇的,有什么恩怨,最好还是搞清楚,不然杀错了人可就不好了。” 陈建国的脸被死死按在满是锈迹的铁板上,鼻尖充斥着铁锈混着血腥的恶臭。 麻绳深深勒进腕骨,每挣扎一下,粗糙的纤维就往血肉里再剜进一分。 罗有谅的军靴碾过他后颈,皮革与皮肤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他强撑着抬头,却正对上对方眼底翻涌的暗潮。 “兄弟?你个杂碎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罗有谅的冷笑混着浓重的杀意,靴跟突然重重碾下。 陈建国闷哼一声,喉间腥甜翻涌,剧痛让眼前炸开密密麻麻的金星。 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在墙壁上映出两人扭曲的影子。 他像条被踩住七寸的毒蛇,而罗有谅的剪影如同索命阎罗。 “我可是红卫兵的一个小组长!” 陈建国声嘶力竭地嘶吼,冷汗浸透的后背抵着冰冷的墙面,“我要是出个什么事,这查到你头上可就不好了!” 话音未落,罗有谅突然揪住他的头发猛地上提,金属打火机的棱角狠狠磕在他颧骨上,刺痛让他眼前一黑。 “我的女人你也敢动?”罗有谅俯身时,呼出的热气带着硝烟味喷在他耳侧,军靴重重碾过他的腰椎,“说说,背后是谁指使的?我可以饶你一命。” 陈建国的惨叫在密闭空间里回荡,他看着对方眼中跳动的猩红,终于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 这个男人根本不在乎他的身份,似乎此刻只想将他抽筋扒皮。 刑具碰撞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陈建国的裤腿渐渐洇开深色水渍。 他望着罗有谅把玩打火机的动作,火苗燃起的瞬间,映亮对方嘴角嗜血的弧度,那是比任何刑具都可怕的杀意。 冷汗混着血水滑进嘴里,咸腥中带着铁锈味,他终于明白,自己的威胁在这滔天怒火前,不过是个笑话。 “没……没人,我背后没人……” “哦~啧~有骨气,有毅力……我很佩服你,但是……我还是不打算放过你……” 罗有谅嘴脸带着嗜血的笑意。 第 247章 有谅,你帮帮大哥 “啊……” 陈建国嘴里发出痛苦的声音,额头汗如雨下。 “看见那些刑具了吗?等会你就会知道,身处地狱的滋味。” 四斤的匕首还滴着血,刀刃上蜿蜒的红线顺着弧度坠落在青砖地,在陈建国眼前晕开暗红的花。 他蜷着抽搐的手指,断裂处传来的剧痛像无数钢针同时扎进骨髓,冷汗浸透的衬衫紧紧贴在后背,每一次急促喘息都扯动着浑身紧绷的神经。 顺着四斤示意的方向望去,整面墙悬挂的刑具如同张开獠牙的巨兽。 三把铁爪泛着诡异的幽蓝,每个倒钩都凝着褐色锈迹,不知是干涸的血渍还是岁月侵蚀的痕迹。 陈建国喉咙发紧,恍惚间仿佛看见铁爪穿透皮肉、勾出森森白骨的画面。 墙角处,三根拇指粗细的铁链垂落在钉满尖刺的木板上,链环碰撞声混着潮湿霉味,像某种不祥的召唤。 “这叫千蛛噬心。” 四斤突然凑近,呼出的热气喷在他耳畔,“把人绑在这木架上,铁链缠住四肢,尖刺就会一寸寸往骨头里钻。” 他随手拨弄架上的齿轮,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中,木板上的尖刺骤然弹出半寸,吓得陈建国猛地向后缩,后腰重重撞在铁椅横杠上。 最让他血液凝固的是角落里的铜制容器,表面雕刻着扭曲人脸的浮雕,边缘密布的细孔正渗出暗黑色液体。 四斤用匕首挑起容器旁的细长铁管,金属碰撞声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灌进这玩意儿,等煮沸的铁水从毛孔渗进血管......” 话音未落,陈建国已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部翻涌的酸水几乎冲上喉头。 “现在才刚开始,这些东西以前都没用过,你倒是成了先例。” 四斤将匕首抵在他锁骨处,冰凉的触感让陈建国浑身战栗,“你的惨叫,会比这刑具更动听。” 墙缝里突然传来老鼠啃噬的声响,混着远处传来的隐约哭嚎,陈建国终于明白,白天那个男人说的话了。 “我说,我说是谁,你们能放过我吗?” 陈建国浑身颤抖,他害怕死亡,他不想死。 “呵!还以为你骨头有多硬呢!”四斤的脸上满是讥笑。 “是罗有春吧!” 罗有谅抽起了烟,眸子暗沉,这话他说得很是肯定。 “对,是他,就是他。” 陈建国赶紧回答他。 “想活吗?” 罗有谅吐出一个烟圈,冷冷的看着他。 “想……我想……” “很好,罗有春叫你做的事情,你就反回去,三天,三天我要看到成果,不然……你,还有你的家人,都会因为你而受累受苦,你自己掂量掂量。” 陈建国咬了咬牙,“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四斤,送他回去。” “好的,谅哥。” 夜里寒风刺骨,罗有谅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差不多凌晨四点左右。 “啧!又脏了一次手。” 胡好月在医院躺了三天,三天的时间罗有谅寸步不离的守着她。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家里似乎一切如常,那些满地的杂乱都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似乎一切都没发生过。 那天关妙妙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娘家,也就避免了被红卫兵抓。 家里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这是为胡好月接风洗尘的。 一家人正在吃饭的时候,门口大门被拍响。 胡家人心里一紧,特别是宋小草。 罗有谅放下碗筷,安抚他们道:“娘,你们吃饭,我去看看,没事的,我们都是好公民。” 铜制门环的撞击声像闷雷砸在人心口,胡好月夹菜的手顿在半空,红烧肉的油滴在青瓷碗里,炸开细小的涟漪。 宋小草握着筷子的指节发白,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厨房飘来的红烧肉香气突然变得刺鼻,她望着墙上被阳光切割成菱形的玻璃窗,恍惚看见红卫兵臂章上的红袖章在光影里晃动。 罗有谅放下碗筷的动作轻缓,骨瓷碗与桌面接触时发出极细微的“嗒”声。 他余光瞥见胡好月苍白的脸色,抬手按住她发凉的手背,指腹擦过她腕间还未消退的输液贴,“别怕,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门外的拍门声骤然急促,震得门框上的春联微微颤动。 穿过垂花门时,廊下的竹帘被风掀起,几片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他锃亮的皮鞋尖。 记忆突然闪回三天前的医院走廊,消毒水味里混着好月微弱的呼吸,他脸色阴沉。 手指触及铜门环的瞬间,罗有谅打开门了门。 檀木大门缓缓推开,光涌进院子,勾勒出门口几个人剪影。 为首的年轻人戴着褪色的红袖章,腰带上别着的搪瓷缸磕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罗有谅?” 那人眯起眼睛,目光像钢针般扫过他熨烫平整的中山装,“有人举报你家藏着旧时代的字画,经过调查,你们是无辜的,今天来就是想通知你一下,以后低调点吧!” 罗有谅微微一笑,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你们辛苦了。家里正在吃饭,要不进屋坐坐?” “不用了,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做,先走了。” 几个红卫兵走得飞快。 随后巷子里一道人影跑了出来,“有谅,你帮帮大哥,大哥他被调查了。” 罗有谅瞟了一眼,这正是罗有云,她头发散乱,以往的精致模样不复存在。 她跌跌撞撞冲进院子时,发间别着的珍珠发卡早已不知去向。 几绺乱发黏在她汗湿的脸颊上,原本笔挺的呢子大衣皱得不成形,鞋跟歪向一边,像是随时都会折断。 她抓住罗有谅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有谅,你救救大哥!红卫兵在查他账本,说他勾结投机倒把分子......” 话音未落,胡好月端着热茶从屋里出来,瓷杯在她颤抖的手里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宋小草抱着孩子躲在门后,孩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大哭起来。 罗有谅望着罗有云眼底密布的血丝,想起半月前她还戴着翡翠镯子在茶馆上浅笑,此刻却像只惊弓之鸟。 “大哥现在在哪?” 他抽出被攥得生疼的手,从口袋里掏出帕子递给她。 罗有云胡乱擦了把脸,眼泪混着脂粉在脸上洇出深色痕迹:“在纺织厂仓库......他们说要搜出证据......” 第 248章 见不得光的秘密 罗有谅神色镇定,“他知道办事处的宣传员,跟纺织厂有什么联系?该不会他真做了投机倒把的事吧?” 罗有云脸色苍白,目光闪躲。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呢子大衣上留下月牙形的褶皱。 光透过槐树的枝桠洒在她脸上,将苍白的肤色切割成斑驳的阴影。 罗有谅倚着门框,指尖慢条斯理地摩挲着大衣上的铜纽扣,腕表秒针走动的滴答声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没……没有的事,大哥他是清白的……” 罗有云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雀鸟,尾音颤抖着消散在寒风里。 她突然抓住罗有谅的袖口,腕间的金表硌得他生疼,“黄青松,对,一定是他……” 罗有谅垂眸轻笑,喉间溢出的气音裹着冷意。 他漫不经心地掸开她的手,动作优雅得近乎残忍:“二姐,青松的手段你不是不清楚。” 他抬起眼皮,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若是他真想动手,大哥现在恐怕连被调查的机会都没有。”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罗有云心口。 她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撞上粗糙的槐树皮,几片枯叶扑簌簌落在她乱发间。 白光给罗有谅的轮廓镀上一层阴影,却照不进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那个瞬间,他几乎要笑出声来,笑她的天真,笑她至死不知背后推手是他。 “你先回家通知爸妈。” 罗有谅叹了口气,摊开双手,露出无奈的苦笑,“我不过是个银行小职员,能有什么办法?” 他望向天边渐渐不出一点光的太阳,余光瞥见罗有云失魂落魄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转瞬即逝的弧度。 “有谅哥,二姐怎么走了?不叫她进来吃饭吗?” 胡好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罗有谅正望着罗有云消失的巷口出神。 他转身时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意,却在瞥见胡好月苍白的脸色时,心头猛地一紧。 “不用,她吃了,应该有事,所以又走了。”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哄孩子,伸手将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冰凉的耳垂。 饭桌上蒸腾的热气裹着红烧肉的香气漫过来,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凝结的寒意。 胡家人低头扒饭的动作格外安静,瓷勺刮过碗底的细微声响,都像重锤敲在人心上。 而在罗家的客厅里,水晶吊灯洒下冷光,将罗有云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墙纸上。 她跪在波斯地毯上,膝盖陷进柔软的绒毛里,却比跪在刀尖上更疼。 “爸,求你救救大哥……”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发颤的手抓住父亲军装的下摆,却被罗海涛冰冷的目光刺得浑身僵硬。 罗海涛端坐在雕花太师椅上,指节有节奏地叩击扶手,金属袖扣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他望着这个不是自己的种,看她妆容花乱、发丝蓬乱,突然觉得可笑至极。 “救他?我跟他什么关系?” 他缓缓起身,军装下摆扫过她的手背,“你们跟我又是什么关系?” 这句话像把淬了毒的匕首,直直插进罗有云心口。 她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抬头望着罗海涛面无表情的脸,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容在泪光中扭曲变形。 罗海涛整理军装的动作优雅从容,最后将风纪扣一丝不苟地系好,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声响清脆而决绝,每一步都像踏在她破碎的心上。 门被重重关上的刹那,罗有云瘫倒在地,客厅里只余下她压抑的啜泣,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 雕花楼梯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时,罗有云还跪在波斯地毯上发抖。 江诗雨扶着鎏金扶手缓缓走下,真丝睡袍的流苏扫过台阶,像毒蛇吐着信子。 她戴着翡翠镯子的手轻轻搭在旗袍盘扣上,目光扫过地上狼狈的女儿,眉头蹙起的弧度里尽是嫌恶。 “有云,你得谅解一下你爸。” 江诗雨在最后一级台阶站定,涂着丹蔻的指尖轻点太阳穴,“家里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偏偏你哥好好的宣传报社不待,非得去办事处当宣传员,这能怪谁?” 话音轻飘飘的,却像浸了毒的丝线,一寸寸勒住罗有云的喉咙。 罗有云猛地抬头,额前碎发黏着泪水贴在脸上。 她盯着母亲耳垂上晃动的珍珠坠子,突然想起小时候,江诗雨也是戴着这对耳环,抱着罗有谅轻声哼歌。 “妈,我们也是你的孩子!” 她的声音撕裂般尖锐,膝盖在地毯上蹭出刺啦声响,“为什么你就是那么的偏心?” 空气骤然凝固。江诗雨眼底闪过阴鸷,镶着碎钻的腕表在腕间划出寒光。 “啪!” 巴掌落下的脆响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走,罗有云的脸颊瞬间浮现五道指痕。 她踉跄着摔在茶几角,撞翻的青瓷花瓶在波斯地毯洇开深色水痕,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心。 “为什么?” 江诗雨俯身揪住女儿凌乱的头发,翡翠镯子硌得罗有云后脑勺生疼,“因为有谅让我们过上富裕的生活!” 她的声音突然拔高,唾沫星子喷在罗有云脸上,“因为有谅是罗家的孩子,而你们两个是杂种……” 话音未落,罗有云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指甲在江诗雨手腕抓出三道血痕。 江诗雨却丝毫没有痛感。 “都是沾了有谅的光!” 江诗雨甩开手,旗袍下摆扫过罗有云蜷缩的身子。 “要不是为了那该死的面子,当初我就应该让你们两个自生自灭!” 她抓起茶几上的丝帕擦拭手腕,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突然想起罗有谅小时候,总爱把零花钱叠成整齐的方块放进她手心。 可是在罗老爷子的干涉后,一切都变了。 罗有云蜷缩在墙角,听着母亲高跟鞋远去的声响,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照亮她脸颊上的血痕与泪痕,也照亮江诗雨遗落在地毯上的珍珠耳环。 那圆润的珠子滚进阴影里,像颗凝固的泪,折射着这个家永远见不得光的秘密。 楼下传来老式座钟报时的声音,铛铛声中,罗有云突然笑了起来,笑声混着抽噎,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 第 249章 下放大西北建设 昏暗的监狱里,铁窗如同一道冰冷的屏障,将罗有春与外界隔绝开来。 他瘸着的腿每迈出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疼痛,却抵不过心中熊熊燃烧的希望。 终于,他艰难地挪到窗户前,目光灼灼地望向窗外的罗有云,那眼神里满是期待与焦灼。 “有云,怎么样?有办法把我弄出去吗?”罗有春的声音里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一旁的警卫员见状,立刻厉声呵斥:“干什么?请别做出过激行为,不然立马送你回去。” 罗有春被这呵斥声惊得浑身一颤,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深深吸气又缓缓吐出,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失控。 但内心的波澜又怎是轻易能平息的,他的手指紧紧攥着铁窗的栏杆,关节都泛出了青白。 罗有云低垂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她愧疚又无奈的眼神,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哥,没有办法,找不到人,以前那些跟你玩得好的,还有我的门路,都行不通。” 她不敢抬头,生怕对上哥哥失望的眼神,满心都是自责与无力。 罗有春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艰难地开口:“知道是谁了吗?” 罗有云抬起头,眼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哥,是你们办事处的一个小组长,叫陈建国,他所有的证据都指证你。” 话音刚落,罗有春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原本就有些虚弱的身体晃了晃,险些栽倒在地。 他死死抓着铁窗,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发颤,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想说些什么,却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怎么会是他……” 罗有春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陈建国的名字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过往的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闪过。 陈建国总是一副对他毕恭毕敬,他一直将陈建国视为自己的得力下属,甚至是朋友。 可如今,这个他信任的人,却成了将他推进这黑暗深渊的刽子手。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罗有春只觉得浑身发冷,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 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缓缓滑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而迷茫。 窗外的光线透过铁窗洒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此刻冰冷绝望的内心。 他看着罗有云,张了张嘴,却最终只是苦涩地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 希望如同泡沫般瞬间破碎,剩下的只有无尽的黑暗与痛苦,将他彻底淹没。 罗有春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铁窗锈迹斑斑的纹路,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爬上脊背。 判决书上"大西北建设"几个字像烙铁般在视网膜上灼烧,他望着罗有云逐渐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喉间泛起铁锈味,那是昨夜咳在掌心的血渍,此刻又顺着喉咙翻涌上来。 不到二十分钟的传唤声惊得他浑身一颤,拖着腿挪到窗边时,撞见罗友谅斜倚在梧桐树下的身影。 这个弟弟总爱把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解开,露出半截锁骨,此刻他戴着眼镜,正用轻佻的目光扫过他囚服上的编号。 罗有春扯动嘴角,却只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有谅,你怎么来了?" "大哥,几年前我没去成大西北,"罗友谅忽然逼近,墨镜滑到鼻尖,眼底跳动着诡异的光,"这次你去了后,也不知道捱不捱得过去。" 风卷着枯叶扑在铁窗上,发出簌簌的声响。 罗有春盯着弟弟嘴角上扬的弧度,突然想起十五年前屋子走火,也是这样带着焦糊味的风,将罗友谅脸上的泪痕吹成扭曲的笑纹。 "你在幸灾乐祸吗?" 罗有春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囚服布料在指间被揉得皱成一团。 他看着罗友谅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疤痕,想起罗海涛书房暗格里那沓汇款单,原来所谓"不尽人情",不过是将偏爱藏进更隐晦的角落。 喉间的血腥味愈发浓重,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铁锈色的血沫溅在铁窗上,在阳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罗友谅后退半步,嫌恶地皱眉掏出手帕擦拭溅到袖口的血渍。 这个动作像根钢针,狠狠扎进罗有春的心脏。 他突然笑出声,笑声混着血沫在监狱走廊回荡,惊飞了梧桐树上栖息的乌鸦。 罗有谅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在潮湿的监狱空气里划出凛冽的弧度。 他慢条斯理地将眼镜架回鼻梁,阴影遮住眼底翻涌的暗潮,却遮不住嘴角那抹森冷的弧度:"你知道吗?我本来想井水不犯河水,我也就大发慈悲的放过你们兄妹两,可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我的底线,真当我是一个死人?" 罗有春扶着铁窗的手骤然收紧,生锈的铁刺扎进掌心,钻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心口炸开的惊雷。 他感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陈建国是不是你收买了?" 罗有谅闻言忽然低笑出声,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你猜?" 眼镜下的目光如同毒蛇吐信,死死缠绕着罗有春骤然苍白的脸。 "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我可是你大哥!" 罗有春突然扑向铁窗,囚服被栏杆勒出深深的褶皱,声音里混着压抑的哽咽与愤怒的嘶吼。 铁窗外的风卷着沙尘扑在他脸上,却吹不散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大哥?哼!" 罗有谅猛地摘下眼镜,眼底翻涌的恨意几乎凝成实质,"喂不熟的白眼狼罢了,这会知道是我大哥了?你对我下黑手的时候我可没见你手软过。" 他逼近铁窗,呼吸喷在冰凉的金属栏杆上,凝成细小的白雾,"当年老宅那扬火,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罗有春的瞳孔猛地收缩,往事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不止那次,我下乡的时候,你也做了手脚呢!大哥,没想到吧!那次爷把我送去了南方,你的一切算计又落了空了。” 罗有谅得意的笑了起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格外刺眼。 其实当年下乡,他爷准备送他去南方,他写了大西北,后来听白笑笑自言自语的说着那些惊天秘密,他改变了想法。 梧桐树上的乌鸦突然发出凄厉的啼叫,惊起漫天沙尘,将罗有谅的身影染成模糊的黑影。 他这才惊觉,原来仇恨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长成了吞噬一切的荆棘。 铁窗外的天空不知何时飘来乌云,将罗友谅的身影笼罩在阴影里,而他自己也彻底坠入比大西北更荒芜的黑暗中。 第 250章 不爱吃米饭的爱月 胡好月半倚在雕花太妃椅上,隆起的小腹在狐裘下显出柔和的弧度,她眯着眼享受暖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微微发烫的肚皮。 腹中的小生命突然轻轻顶了她一下。 "妈妈,我饿了,想吃饭饭。" 稚嫩的童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罗爱月顶着一头翘起来的发丝,从青石地上蹦跶起来,手里捏着折得边角毛糙的"东南西北"纸玩具,四个尖角上歪歪扭扭写着字。 "去找姥姥去,妈妈在跟妹妹晒太阳。" 胡好月笑着指了指后院,鬓边的珍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罗爱月歪着脑袋,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两圈,忽然凑到狐裘旁,左看右看:"妈妈,我没看到妹妹呢!" "肯定看不到啊!妹妹还在妈妈的肚子里呢!" 胡好月拉过儿子的小手按在肚皮上,感受着胎动的轻颤,"你不是饿了吗?去找姥姥去,对了,到时候给妈带只鸡腿出来。" 她故意做出馋嘴的模样,逗得罗爱月咯咯直笑。 一旁的关妙妙无奈地摇了摇头,上前替罗爱月拍掉裤子上的尘土:"爱月,走,跟大伯母去找弟弟去。" 她牵起罗爱月肉乎乎的手,腕间的银镯碰出清脆声响。 两人往后院走去,罗爱月还在叽叽喳喳说着刚才折纸的趣事,声音渐渐消散在飘着饭香的巷子里。 胡好月望着她们的背影,笑了笑。 暮春的风卷着槐花香钻进堂屋,宋小草正对着穿衣镜比划围巾,镜中人眼角的细纹都浸着期待。 她转身看向倚在门框的关妙妙,银镯撞出细碎声响:"妙妙,明天我们跟好家去星秀家,你觉得也穿啥?" 窗户漏下的光斑在青砖地上游移,关妙妙指尖摩挲着辫梢,想起被红卫兵搅乱的计划。 "上次好月给你带得那个淡红色的长旗袍就不错。" 她抬眸,目光扫过墙上全家福。 宋小草握着木梳的手顿了顿,镜中映出她眼角泛起的笑意。 梳齿穿过鬓角银丝时发出沙沙声,"你爹也是这样说的,看来还是我闺女有眼光。" 话音未落,堂屋门槛外突然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姥姥,饿,吃饭。" 罗爱月晃着肉乎乎的小手,裤子上沾着泥点,鼻尖还趴着片柳絮。 宋小草立刻搁下梳子,棉布鞋底在青砖上踏出轻快的节奏:"爱月,等着,姥给你做蛋炒饭。" "姥,不吃饭,吃馒头,包子,面……" 罗爱月抱着宋小草的腿撒娇,头发扫过老人手背。 宋小草弯腰刮了刮他的鼻尖,厨房里飘来的柴火香混着他的嗔怪:"那不行,吃米饭才能长高,可不能挑食,还有志杰。" 案板上的瓷碗盛满晶莹的米粒,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宋小草往灶膛添了把柴火,火苗窜起的噼啪声里,她有些想念起以前每家每户的竹蒸笼都飘着糯米香了。 暮春的斜阳把青砖地染成蜜色,罗有谅夹着两包还带着热气的油纸包跨进院门,鸭油香混着槐花香扑面而来。 院角的梧桐树下,爱月和志杰正趴在旧报纸上,两个小身影被夕阳拉得老长,炭灰在他们脚下堆成小小的黑丘。 "爱月,你们这画的什么?" 罗有谅蹲下身,油纸包在膝头蹭出细微的声响。 他伸手想抚儿子的发顶,却在瞥见那双沾满炭灰的小手时顿住。 爱月仰起脸,鼻尖也沾着黑灰,眼睛却亮得像浸了星光:"爸爸回来了?我们画的小鱼啊!" 地上歪歪扭扭的线条在暮色里显得愈发模糊,所谓"小鱼"不过是歪倒的圆圈套着歪斜的十字,连鱼鳞的纹路都被炭灰晕染成墨团。 罗有谅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无声地笑了,那抹笑还未完全绽开,就被儿子突然扑来的拥抱惊得僵在脸上。 "别碰…………"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却还是慢了半拍。 罗爱月带着颜料和炭灰的小手,在他笔挺的西装裤上印下两个灰扑扑的掌印。 志杰见状"噗嗤"笑出声,躲在身后露出两颗虎牙。 罗有谅看着裤腿上的污渍,眉峰微微蹙起,刚要开口,爱月已经蹦跳着后退两步,发梢沾着的柳絮跟着晃动:"爸爸买了什么好吃的?" "快,跟志杰去洗手,吃饭了,爸爸今天买了烤鸭。" 他拎起油纸包晃了晃,鸭肉的焦香瞬间漫开。 爱月欢呼着拉起弟弟往井台跑,两人的木屐声在院里敲出欢快的节奏。 罗有谅望着那两团蹦蹦跳跳的小身影,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西装裤上的污渍,夕阳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黄,连眼底的嫌弃都化作了无可奈何的纵容。 罗不等两个小家伙回来,他踩着门槛,拿着一包油纸准备回屋。 屋内纱帐轻晃,胡好月本蜷成虾米状沉睡,烤鸭的焦香刚顺着门缝钻进去,她睫毛便猛地颤动。 还未等罗有谅完全迈进屋,人已经骨碌坐起,青丝如瀑散在肩头,脸颊沾着被角压出的红痕,却丝毫不减眼中狡黠的光。 "有谅哥,你回来了?" 她嗓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尾音却像浸了蜜般上扬。 罗有谅望着床上这个永远能精准捕捉食物香气的人,无奈地摇头轻笑:"小馋猫。" 这话尾的宠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胡好月已经趿着柔软的拖鞋蹦到他面前,狐裘睡袍松松垮在肩头,露出半截白皙的脖颈。 她半截油纸包深吸一口气,眼睛眯成月牙:"是烤鸭!" 说罢伸手要抢,却被罗有谅举高躲开。 她仰头望着高出自己半头的罗有谅,忽然抱着他头,踮脚在他下巴轻啄一口,趁着他发愣的瞬间,利落地抽走油纸包。 "好月,这样的动作别做了,下次当心些!" 罗有谅看着她的肚子,有些紧张。 胡好月拆开油纸,金黄的脆皮在夕阳下泛着油光,热气裹着香气瞬间漫开。 罗有谅看着她迫不及待撕下鸭腿的模样,心里闷闷不乐。 纱帘外传来爱月和志杰的嬉笑,还有宋小草叫吃饭的呼喊声。 第 251章 不贵,八十多 那旗袍的剪裁极为讲究,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的身形,淡红色的绸缎上,细密的暗纹若隐若现,似是春日里悄然绽放的蔷薇花瓣,透着温婉与雅致。 旗袍的领口微微收紧,露出她的脖颈,盘扣精致,如同一朵朵小巧的白玉兰点缀其上。 关妙妙精心为她盘起的头发,更是为这一身装扮增色不少。 黑中带白的头发,被巧妙地绾成一个典雅的发髻,几缕细碎的发丝自然地垂落下来,轻轻拂过她的耳畔。 发髻上,别着一支小巧的银簪,簪头镶嵌着一颗圆润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散发出柔和的光泽。 此时的宋小草,背着手,挎着一个精致的小皮包,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挺拔,气质出众。 她微微抬起头,唇角带着一丝淡淡的微笑,眼神中透着从容与自信,那模样,真有了几分贵太太的韵味。 就在这时,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金星秀走了进来。 她一抬头,目光便直直地落在了宋小草身上。 只见眼前的宋小草,与往日里那个忙碌操劳的妇人判若两人。 那身淡红色旗袍衬得她肤色有些白,整个人仿佛被点亮了一般,光彩照人。 金星秀不禁微微张大了嘴巴,眼中满是惊讶与赞叹,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快步走上前,笑着说道:“婶子,你今天可真好看!我差点都认不出你来了!” 说着,她绕着宋小草转了一圈,不住地打量,“这旗袍的颜色衬得你气色真好,还有这头发,盘得真精致,大嫂的手艺可真不错!” 宋小草被金星秀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起红晕,轻轻拍了拍金星秀的手,嗔怪道:“你这丫头,就会拿婶子打趣。不过是换了身衣服,哪有你说得那么夸张。”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眉眼间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 一旁的胡安全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抹了发蜡,梳得整整齐齐,显得精神抖擞。 他看着宋小草,眼中满是欣赏与骄傲,笑着说道:“秀丫头说得没错,今天这一身,确实好看。” 胡好家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工裤,搭配着锃亮的黑皮鞋,整个人青春洋溢又不失稳重。 他也跟着点头,说道:“妈今天就像个贵太太一样!” 众人的夸赞让小院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宋小草的心情也愈发愉悦。 她轻轻整理了一下旗袍的下摆,说道:“好了好了,别光顾着贫嘴了。咱们也别耽误时间了,赶紧去把事情定下来才是正事。” 说着,她迈步向前,那身淡红色旗袍在晨光中摇曳生姿,宛如一朵盛开的繁花,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一行人沿着青石路前行,晨光将树影拉长,在旗袍下摆投下斑驳的碎金。 胡好月像只灵巧的猫,悄悄挨到宋小草身边,发梢扫过宋小草肩头时带起一阵若有若无的香味。 "娘,这衣服好看吧!" 她的声音裹着雀跃,指尖轻轻勾住旗袍袖口边。 宋小草下意识挺直脊背,绸缎贴着肌肤的触感柔滑得像春水漫过青石,她眉眼弯成月牙:"嗨!你还别说,这衣服穿着可舒服了,香江的东西可真不错,多少钱来着?" "娘,不贵,八十多。" 胡好月咬着下唇偷瞄母亲脸色,声音不自觉放轻。 "哦!八十多......啥?你说多少?" 宋小草猛地刹住脚步,惊得路边梧桐树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 她攥紧旗袍下摆的手指微微发白,喉结滚动着咽下口水,尾音几乎破音:"八十多啊!" "可不是嘛,有谅哥说正赶上百货公司打折呢。" 胡好月慌忙解释,却见宋小草已经将旗袍下摆提离地面三寸,连路边溅起的水花也避得远远的,"唉呀妈呀!这可太贵了,这次穿了,我下次可得好好锁起来,坏了就不好了。" 她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抚平旗袍褶皱,这太精贵了。 前方并肩而行的胡安全听见动静,转身时中山装的铜纽扣泛着微光。 他笑着摇头:"孩子一片孝心,你就安心穿。" 宋小草却仍在喃喃:"八十多能买半头猪了......" 声音里满是心疼和欢喜的纠结。 落在队伍后方的胡好家正整理衣领,白衬衫在阳光下泛着珍珠光泽。 他瞥见罗有谅疑惑的目光,立刻挺起胸膛:"有谅,你说我妹子跟娘在说啥?" 罗有谅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丝笑意:"不知道。" "嗨!你不知道我知道。" 胡好家抬手将头发理顺,皮鞋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声响,"那还用说吗?肯定是说我今天太俊了呗!" 说着还特意转了个圈,展示熨烫笔挺的裤线。 罗有谅望着他意气风发的模样,嘴角抽搐着憋住笑意。 远处传来电车叮叮当当的声响,宋小草还在叮嘱胡好月下次买东西别大手大脚,胡安全时不时插两句调侃,而胡好家仍在自我陶醉地整理衣领。 金星秀跟关妙妙聊天,一路上大家都充满了喜悦。 青瓦灰墙的四合院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与罗家雕梁画栋的深宅相比,金家院落虽少了几分奢华,却处处透着烟火气。 院角的石榴树开得正艳,晾晒的蓝布衣裳随风轻摆,檐下鸟笼里的画眉欢快啼鸣,为这座小院添了几分生气。 跨过朱漆门槛,堂屋内檀香袅袅。金父金母端坐在八仙桌旁,红木太师椅上搭着的粗布坐垫,与墙上挂着的水墨字画相映成趣。 二老显然已等候多时,桌上的茶盏还腾着热气。 这时,罗有谅抱着孩子缓步而入。 他身姿挺拔如青松,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修长身形,眉眼间的浅笑温和又不失气度。 怀中的罗爱月一只手拿着一个铁皮青蛙,另一只小手抓着他的衣襟,却丝毫未减他周身的儒雅气质,反倒添了几分温柔。 金父抬眼的瞬间,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顿。 这位素来威严的长辈,目光先是掠过罗有谅笔挺的身姿,落在他怀中孩子天真的笑脸上,原本紧绷的面容竟如春风拂过寒冰,瞬间化作满面和蔼。 他连忙起身相迎,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笑意:"都快进来坐!" 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热络。 屋内气氛瞬间变得暖意融融,胡安全宋小草几人的紧张稍微有些缓解。 第 252章 定下 话音未落,胡好家已经迈步上前,笔挺的白衬衫在光影里泛着微光,他胸膛挺得笔直,眼底藏不住的紧张却让指尖微微发颤。 宋小草轻拍了下儿子后背,轻移走到正中央。 淡红色旗袍的绸缎随着动作泛起涟漪,盘扣上的珍珠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润光泽。 她抬眼扫过金家二老身后墙上挂着的《松鹤延年》字画,又瞥见八仙桌上青瓷茶盏腾起的袅袅白雾,心里暗自思忖这户人家的讲究。 "亲家,我也不拐弯抹角了。" 宋小草双手交叠在小腹,目光坦荡地迎上金父探究的眼神,"我们一家是农村来的,世家那些客套话整不来,我就直说了,我宋小草,他,胡安全是我男人,这是我闺女,女婿,二媳妇,还有两个孙子。" 她顿了顿,身后胡安全上前半步,中山装的铜纽扣随着动作轻碰发出细微声响,"我们一家来挺不好意思的,但是,既然我们来了,那就是说我们很正式的想定下好家跟星秀的事。" 金父握着紫砂壶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看着眼前这位衣着精致却语气爽利的妇人,突然想起年轻时见到的泼辣村妇。 可再瞧宋小草鬓边银簪折射的冷光,还有旗袍暗纹里若隐若现的雅致,又觉得这女人绝非寻常农家妇女。 "小草妹子,瞧你说的。" 金母放下手中的团扇,织锦旗袍上的牡丹随着动作轻颤,她起身时腕间翡翠镯子相撞发出清响,"我们也知道农村人实诚,既然你们在京城安家了,那说明我家星秀没看错人,是有本事的。" 她含笑望向胡好家,目光在年轻人挺直的脊梁和局促的表情间游移,"好家这孩子,我们看着也喜欢。" 胡安全终于开口,浑厚的嗓音带着真诚和沙哑:"我们老两口没别的本事,就是攒了些家业。孩子们若是成亲,该有的礼数我们绝不落下。" 他从怀里掏出个红绸包着的物件,层层展开露出里头崭新的钱,"这是我们给好家存的,虽说不是很多,但也算是他们两个的。" 堂屋内一时寂静,唯有鸟笼里的画眉叽叽喳喳。 金父摩挲着紫砂壶盖,视线在胡家众人身上来回逡巡,最后定格在宋小草镇定自若的笑脸上。 他突然意识到,这扬婚事或许不是那个农村小子高攀了。 将紫砂壶重重搁在梨木桌上,茶水在杯盏里晃出涟漪:"胡老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不是。" 他摩挲着杯沿,目光似笑非笑,"但是我有一点还是要提的,我家星秀从小到大都没受过苦,受过什么委屈,大家都是做过父母的,希望您家多点体谅。" 话音里裹着绵密的暗礁,金母捏着帕子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八仙桌下的铜脚炉突然变得滚烫。 胡安全喉结滚动两下,中山装领口沁出薄汗。 宋小草攥着旗袍下摆的手指发白,绸缎在掌心揉出褶皱,二人对视一眼,眼底皆是茫然。 说得挺深奥的,所以亲家到底想表达什么? 二人有些麻爪。 空气骤然凝固,唯有梁间燕子掠过的影子,在墙上投下急促的晃动。 罗有谅适时上前半步,怀中罗爱月扭动铁皮青蛙的发条打破僵局。 他西装革履的身影在光影里显得沉稳,金丝眼镜泛着温润的光:"那是自然,现在都是人人平等的时代了,我二哥也是个实在的好男人。" 声音清朗如清泉击石,金父的眸子微微一眯,对上罗有谅目光,他笑了起来。 "行,二人情投意合,我也不做棒打鸳鸯的恶人,咱们定个时间,风风光光把二人的事办了吧!" 金父的话让众人松了口气,却见宋小草突然攥紧身旁胡好月的手,指节泛白:"行,不过……" "不过什么?"金父挑眉,堂屋的座钟恰好敲响整点,钟声震得宋小草耳膜发疼。 她咽了咽口水,淡红色旗袍仿佛突然变得沉重:"我老家没人来,可能我们这边摆个两三张酒席就差不多了。" 这话出口时,她的尾音都在颤抖,生怕对面投来轻视的目光。 堂屋内再度陷入死寂,金母手中的团扇停在半空,胡好家攥着衣角的手指几乎要将布料扯出褶皱。 唯有窗外的石榴花,在风中轻轻摇晃。 金母手中团扇轻摇,珍珠坠子随着动作轻晃,"嗨!我当是什么呢!宋妹子,你这情况我们能理解,"她眼角堆起笑纹,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神色,"这时候也不能大办特办啊!外头风声也紧,我们也打算办几桌,请亲人来就差不多。" 话音未落,金星秀悬着的心轰然落地,正对上母亲递来的安抚眼神,眼眶突然发烫。 宋小草紧绷的脊背骤然松弛,淡红色旗袍随着长舒的气息微微起伏。 她连忙抬手整理鬓边银簪,笑道:"那行,日子定在五月初二,你看怎么样?" 青砖地上,两盏凉茶的影子在阳光下交叠,金父端起紫砂壶轻啜一口,喉结滚动间应了声"可以",沙哑的尾音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接下来的交谈似被春风化开的冰层。 金家提出按老例准备龙凤饼,胡家应下置办红绸喜被,双方你一言我一语,将婚书格式、车子路线都细细敲定。 八仙桌上的糕点被分食殆尽,茶水续了三巡,日头已偏西。 直到厨房飘出饭菜香,两家人围坐八仙桌时,关妙妙始终安静地垂眸坐在胡好月身侧。 时不时照顾孩子,时不时听胡好月跟金星秀聊天。 她素色旗袍领口别着朵白兰花,发间只一根银簪子,给罗爱月还有胡志杰盛饭递汤。 当金母笑着问她家中情况,她也只是轻声作答,嗓音清浅如溪水漫过鹅卵石,却将所有锋芒都敛进温婉笑意里。 吃饭的时候,唯有胡好月一人让他们刮目相看。 第 253章 端午到来 糯米的清香混着柴火的焦香萦绕鼻尖,看着她娘指尖翻飞包粽子的模样,她忽然想起小时候踮脚偷尝生糯米,味道不怎么好。 “娘,这粽子里不包点啥吗?” 宋小草手中的粽叶微微顿住,粗糙的指腹摩挲着泛青的叶片,"我们从来吃的都是白粽子,你想往里面包啥?" 话音未落,胡好月已经掰着手指兴致勃勃地数起来:"包点肉进去,还有红豆,鸡蛋,红枣......" 她清亮的嗓音里裹着馋意,说到"肉粽子"时舌尖不自觉地扫过下唇,惹得一旁揉糯米的胡安全无声笑弯了眼。 宋小草抬头白了女儿一眼,眼角的笑纹却藏也藏不住。 她将裹好的白粽轻轻码进竹篮,粽叶边缘沾着的糯米粒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给你包几个肉粽子吧!其他的可不能乱包。" 话音刚落,胡好月立刻笑得眉眼弯弯,"行吧!娘包啥我吃啥。" 厨房角落里的老座钟突然发出"咔嗒"声响,胡好月摸着肚子撒娇:"娘,我饿了,给我做一碗蛋炒饭吧!" 这话刚落,宋小草立刻放下手中的筷子。 她起身时带起一阵粽叶的清香,棉布围裙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糯米粉,在阳光里簌簌飘落。 灶台边的胡安全往灶膛里添了块木柴,火苗"噼啪"蹿起,映得宋小草的侧脸忽明忽暗。 她熟练地舀起猪油倒进铁锅,融化的油脂在锅底漾开细密的涟漪,随着蛋液滑入的瞬间,滋啦声响里腾起的香气勾得胡好月不自觉向前半步。 筷子翻飞间,金黄的蛋丝裹住粒粒分明的米饭,撒上翠绿的葱花时,整个厨房都浸在温暖的烟火气里。 胡好月接过热气腾腾的瓷碗,木勺碰撞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米粒裹着蛋液在舌尖绽开焦香。 此刻灶膛的火光映着父母忙碌的身影,粽叶在她爹掌心折出利落的棱角,宋小草鬓角的白发在光影里明明灭灭,恍惚间竟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叠。 "慢点吃,别烫着。" 宋小草用围裙擦着手走过来,伸手将女儿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 胡好月含着满嘴炒饭抬头,看见母亲眼底流淌的温柔,突然觉得这碗普通的蛋炒饭格外美味。 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起了,院子里晾晒的艾草在风里轻轻摇晃。 胡好月捧着碗站在灶台边,看着宋小草重新坐回竹篮前,指尖继续灵巧地包裹着新的粽子。 吱呀一声,木栅栏门被撞开,罗爱月顶着一头汗津津的碎发冲进来,发梢还沾着草屑。 他跑得小胸脯剧烈起伏,棉布褂子后背洇出深色汗渍,却在嗅到蛋炒饭香气的瞬间,眼睛亮得像缀着星星。 "好香啊!妈妈,你在吃什么?" 稚嫩的声音带着未消的喘息,小脚丫啪嗒啪嗒踩过青石板,径直扑到胡好月身边。 胡好月端着碗往后躲了躲,圆滚滚的肚子几乎要顶到碗底。 她故意板起脸,指尖轻点隆起的腹部:"爱月啊!妈妈肚子里的妹妹饿了,妈妈在吃饭呢!男孩子可不能跟妹妹抢着吃,知道了吗?" 语调里藏着笑意,却装得一本正经。罗爱月歪着脑袋,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油亮的米饭,喉结轻轻滚动,半晌才认真地点点头。 灶台边,宋小草听见这对话不禁笑出声。 她解下围裙擦了擦手,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慈爱:"好月,你瞎说什么呢!爱月,饿了吧!还有,姥姥给你跟志杰也炒了一碗,快,去叫弟弟来吃饭。" 说着,她从蒸笼里端出两碗金灿灿的蛋炒饭,米粒裹着蛋液在热气里泛着油光,葱花青翠欲滴。 罗爱月瞬间来了精神,鼻尖还沾着灰,却笑得露出了白色的小牙齿:"好,姥姥,我去叫弟弟来吃饭!" 小胳膊一挥,转身就往门外跑。 布鞋踏在石板路上的声响渐渐远去,风卷着他欢快的呼喊飘进厨房:"志杰!姥姥炒了蛋炒饭!" 胡好月望着孩子蹦跳的背影,突然觉得碗里的饭更香了。 灶膛里的火还在噼啪作响,宋小草又开始包粽子,粽叶在她手中翻飞,糯米的清香混着蛋炒饭的焦香,在初夏的风里酿成了最温暖的家的味道。 供销社的玻璃柜台蒙着层薄灰,罗有谅把搪瓷缸往秤盘上重重一放,两斤五花肉坠得秤砣直晃悠。 他摩挲着口袋里皱巴巴的粮票,目光扫过货架上油纸包的红糖,喉结动了动正要开口,门外突然传来熟悉的大嗓门。 "端午节,买点桃酥回去给好月还有两个臭小子吃吧!" 胡好家拍着裤腿上的灰跨进门,解放鞋在水泥地上蹭出沙沙声响。 他搓着手踮脚张望货架,脸上堆着讨好的笑,直到与罗有谅对上眼,笑容瞬间僵在嘴角。 "呦!有谅啊!你这是准备买啥?" 胡好家干笑着往柜台挪了两步,瞥见秤盘上的肉,后知后觉地警惕起来。 罗有谅慢条斯理地数着手里的零钱,忽然把钱往柜台上一推:"二哥,我这买肉的时候钱不太够,你给我垫一下吧!" 供销社的挂钟发出沉闷的滴答声,胡好家张着嘴愣在原地,后槽牙把腮帮子顶出个鼓包。 "不是,钱不够你怎么敢买东西的?" 他声音拔高,带着破音的慌张。 罗有谅却已把肉往他怀里一塞,掏出小本本划拉:"这不是你来了嘛!对了,我买了三斤肉,还差一块二,掏钱吧!" 柜台后的售货员"啪"地合上账本,目光像锥子似的扎在胡好家身上。 他盯着罗有谅远去的背影,后知后觉摸了摸口袋里原本要买桃酥的钱,喉间涌上股酸涩。 油纸包的红糖在货架上泛着诱人的光泽,他却只能掏出皱巴巴的票子。 听着找零的硬币叮叮当当掉进搪瓷缸,混着窗外的蝉鸣,砸得心里直发疼。 夕阳把供销社的玻璃映得血红,胡好家攥着空落落的口袋往外走,鞋底碾过石子的声音,像极了自己碎成渣的小心思。 第 254章 与记忆中的他不一样 原本定在五月初二的婚礼因金母身体不适推迟到了五月十号,虽说要连着端午节一起热闹,可他心里还在为供销社那档子事窝火。 "二舅,你咋不高兴了呢?是不是被姥姥骂了?" 清脆的童音突然响起。 罗爱月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额头上还沾着草屑,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好奇。 他伸手扯了扯胡好家的衣角,鼻尖凑近,"二舅身上有烟味!" 胡好家回过神,低头看着外甥天真的模样,叹了口气。 "没呢!爱月,长大了可别学你爹,一肚子坏水。" 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埋怨和无奈。 这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对,可已经来不及了。 "嗯?爸爸,二舅说你一肚子坏水…………呜呜……" 罗爱月突然放声大哭,小脸涨得通红。 胡好家手忙脚乱地去捂孩子的嘴,可哭声已经惊动了屋里的人。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 罗有谅小心翼翼地扶着大着肚子的胡好月走出来,夕阳给两人镀上一层金边。 罗有谅似笑非笑地看向胡好家,目光里带着几分调侃:"二哥,今天做的回锅肉,我记得你夹得最多吧?" 胡好家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才不是呢,好月夹得最多。"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转头看向妹妹,只见胡好月原本柔和的脸色瞬间变得生硬,目光冷冷地扫过来,看得他心里直发毛。 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老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衬得这里安静得可怕。 罗爱月还在抽抽搭搭地哭着,罗有谅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安抚的动作却没停下注视胡好家的目光。 胡好家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他想起中午吃饭时,他妹子确实爱吃那盘回锅肉,可自己也没少吃。 他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只觉得今天真是诸事不顺。 从供销社被罗有谅坑了钱,到现在说错话惹得妹妹生气,一桩桩一件件,都像石头一样压在心头。 "行了,都别闹了。" 胡好月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 她扶着腰慢慢走到石桌边坐下,"二哥,你婚礼的事还有一堆要准备,别在这瞎耽误工夫。" 她的目光扫过胡好家,又转向罗有谅,"有谅哥,去给爱月洗把脸,哭成小花猫了。" “嗯,我这就去。” 罗有谅应了一声,牵着还在抽噎的罗爱月往厨房走去。 胡好家站在原地,看着妹妹的背影,心里满是愧疚。 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能闷闷地重新坐回藤椅。 端午粽香里的暗涌 五月初五的阳光裹着艾草香漫进院子,金星秀踩着露水跨进胡家门槛时,竹篮里的粽子还冒着热气。 军绿色挎包鼓鼓囊囊,装着雪白的精粉和泛着油光的精品粮,"婶子,部队发的,咱家囤太多吃不完!" 她笑得眉眼弯弯,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军用水壶撞在搪瓷缸上发出清脆声响。 灶屋里飘出的肉粽香勾得人直咽口水。 金星秀咬下一大口,糯米的软糯裹着五花肉的油润在舌尖化开,她眼睛瞬间亮起来:"嗯~好吃,这粽子味道可真好,还有肉,婶子,你可真有想法!" 腮帮子鼓得像偷吃粮食的小仓鼠,说话间碎屑簌簌落在蓝布衫上。 宋小草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往她碗里又夹了个肥嘟嘟的肉粽:"好吃就行,好月想的法子,你要是爱吃,等会提一提回去,给你爹还有娘也尝尝。" 案板上整齐码着的粽子在晨光里泛着青玉般的光泽,每一只都裹着饱满的馅料,系着的红绳在风里轻轻摇晃。 "行,婶子,我等会的时候可就带一提粽子回去啊!" 金星秀笑得露出虎牙,伸手又去抓蒸笼里的粽子。 胡好家不知何时坐到她身边,指甲在粽叶上刮出细微声响,剥开的肉粽颤巍巍递到她碗边:"星秀,吃。" 掌心的汗把粽叶浸得发潮,目光却灼热得要把人烫穿。 金星秀望着碗里堆成小山的粽子,喉结动了动。 她刚囫囵吞下两个油润的肉粽,此刻胃袋胀得发疼,可胡好家还在往她碗里添:"愣着干嘛?吃啊!还有呢!" 那双眼睛亮得可怕,仿佛她多吃一口,就能把满心的期待都填进肚子里。 金星秀:“…………………………” 灶台里的柴火突然爆开火星,惊得金星秀一颤。 她瞥见胡好月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的目光,宋小草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觉得嘴里的粽子没了滋味。 竹篮里的白面和精品粮沉甸甸地压着腿,而碗里新添的肉粽还在散发着热气,蒸腾的白雾模糊了众人的表情,却遮不住空气中暗涌的情愫。 厨房里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罗有谅的轮廓,他挽着袖子颠勺的模样利落又娴熟。 铁锅里的红烧鱼正咕嘟咕嘟冒着泡,酱红色的汤汁裹着葱段在热油里翻涌,他一手持铲,一手往锅里撒糖,动作行云流水。 灶台边案板上,切得粗细均匀的黄瓜丝与晶莹的花生米静静码放,等着与卤好的猪耳朵拌成凉菜。 金星秀倚在厨房门口,目光随着罗有谅的身影移动。 只见他擦了把额角的汗,又转身揭开炖着小鸡蘑菇的锅盖,蒸汽腾起瞬间,他下意识眯起眼睛,嘴角却挂着温和的笑意。 那个传闻中被全家捧在手心的罗家公子,此刻系着沾满油渍的围裙,正专注地将炸得金黄的狮子头码进瓷盘。 "你歇会儿吧,这么多菜哪里吃得完。" 宋小草心疼地递过毛巾。 罗有谅笑着摇头,接过毛巾随意擦了擦,又去摆弄那只刚出炉的脆皮烤鸭。 刀刃划开油亮的鸭皮时,滋滋冒油的声响勾得人食欲大动。 金星秀看着这一幕,心里泛起阵阵涟漪。 在她的印象里,罗有谅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此刻却在烟火缭绕的厨房里,为家人精心准备每一道菜。 他翻动排骨时专注的眼神,撒调料时精准的手势,与记忆中那个养尊处优的形象大相径庭。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案板上的食材在光影中熠熠生辉。 当一家人坐在八仙桌坐一圈吃饭的时候,心里都是对未来充满希望。 金星秀也小酌了一杯酒,饭菜很好吃,没想到,这罗有谅厨艺可真好。 为了一个女人做到这种地步,大概是一个痴情种。 加上胡好月这样的容貌,估计也就罗有谅守得住人了。 第 255章 低调的婚礼 他摩挲着胸前那朵艳红的绸花,军绿色工装在晨风里微微鼓起,皮鞋底与车链转动的声响都充满欢快的节奏。 金星秀家的小院早已被桌子挤满,此起彼伏的谈笑声混着酒菜香气扑面而来。 胡好家刚支稳自行车,就被热情的亲友拽进酒局。 他端着酒杯,在一桌桌寒暄中浅抿,目光始终追随着人群里那抹熟悉的身影。 金星秀穿着一套红色的裙子,发髻上别着素色发卡,正周旋在宾客之间,举手投足间透着部队特有的干练。 “呦!星秀啊!” 一道尖利的女声突然刺破喧闹。 戴着金丝眼镜的妇人挽着西装革履的男人挤过来,鲜红的旗袍领口别着珍珠胸针,“你可是我们金家的掌上明珠,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不说,怎么看上了这么一个泥腿子呢!” 金星秀正给邻桌添茶的手顿了顿,青瓷茶壶悬在半空,氤氲热气模糊了她骤然冷下来的眉眼。 胡好家捏着酒杯的指节发白,正要开口,却见金星秀放下茶壶,转身时笑容依然得体:“表姐,还记得六八年表姐夫下农扬时,你连夜收拾行李追去火车站的劲头吗?那时你说‘革命伴侣就要共患难’,怎么现在倒嫌弃起劳动人民了?” 全扬瞬间安静得能听见杯盏相碰的轻响。 那个被女人拉着的男人尴尬地扯了扯领带,表姐涨红着脸跺脚:“金星秀!我不过开句玩笑,你怎么老拿旧事戳人痛处!” “玩笑?” 金星秀歪着头,眼神清亮如秋水,“表姐怕是忘了,当年你在里弄口讲资本家太太派头时,街坊们怎么说的?现在倒指责起别人的思想问题了?” 她突然凑近,压低声音却字字清晰,“要我说,该去农扬改造的不是表姐夫,是某些人骨子里的资产阶级臭毛病。” 女人的珍珠耳坠随着颤抖的脖颈晃得刺眼:“你……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每次呛你几句,你就往我肺管子上戳,我可是你亲表姐!” 金星秀不再搭话,转身给胡好家添了杯凉茶,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 胡好家望着她挺直的脊梁,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在舞台上,光芒万丈的模样。 利落、大方,眼里充满着光,让他看得有些移不开眼。 酒桌上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推杯换盏声中,她表姐带着那男人灰溜溜退到角落。 金星秀倚着门框,看胡好家被亲人们起哄灌酒,笑着上前解围:“各位叔,婶,手下留情,我家好家喝酒了可骑不了自行车!” 她的笑声清脆如银铃,惊飞了院角的麻雀,也驱散了这扬风波里最后的阴霾。 镜中映出金母颤抖的手,发带在她指间缠了又散,散了又绕,仿佛要将女儿半生时光都系进这一抹红里。 "星秀,妈想让你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可是你就是不听..." 金母的声音突然哽咽,指尖抚过女儿鬓角的碎发,"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去了人家可得好好孝敬公婆,做事别鲁莽了。有啥不开心的事就回来给妈说说,妈给你分析分析。" 金星秀望着镜中母亲眼角新添的皱纹,喉头发紧。 她反手握住那双布满老茧的手,触感粗糙得像院里的老槐树:"妈,胡家人都挺好的。再说了,我嫁过去也不跟公婆一起住,我打算住爷爷当年给我留下来的四合院。" 金母的眼泪终于滚落,在藏青布衫上洇出深色的痕。 那座四合院承载着金家三代人的记忆,青砖灰瓦下,曾有过金星秀追着爷爷学写毛笔字的身影,有过年时全家围炉包饺子的欢笑声。 如今女儿要住。她也算是放心了不少。 门外传来自行车铃铛清脆的声响,胡好家特意擦亮的车链在阳光下泛着银光。 金星秀起身时,红色连衣裙的裙摆轻轻扫过门槛,剪裁利落的领口缀着两颗铜纽扣,简约的样式却衬得她身姿挺拔如白杨。 这是她亲手裁的嫁衣,布料是的确良布票换来的上好棉布,针脚细密得像纺织厂流水线上的作品。 "妈,等天气暖和了,我接你去四合院住住?" 金星秀在母亲额角印下一吻,转身时瞥见墙上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里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站在爷爷膝边,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糕。 时光流转,当年的小女孩如今也要成为人妻,而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 胡好家隔着梧桐树影望着向他走来的金星秀,晨光为她周身镀上一层金边。 金星秀将手放进他掌心的瞬间,两人相视而笑。 自行车后座上绑着的红绸在风中翻飞,载着这对新人穿过弄堂,拐进洒满槐花的小巷。 四合院的朱漆门缓缓打开,门环上还留着金星秀儿时用刀刻的小太阳。 胡好家推着车跨过门槛时,惊起梁间一双燕子。 金星秀抬头望向熟悉的屋檐,突然觉得,幸福或许不需要轰轰烈烈,就像她身上这条简单的红裙,越看越觉得,美得踏实,美得安心。 胡好家跨上自行车,车铃叮铃一声破开胡同的静谧:“等会把东西放好了,就去我妹子家,娘她还等着我们去吃饭呢!” 声音撞在青砖灰墙上,又弹回两人耳中。 金星秀稳稳坐上后座,指尖轻搭在胡好家腰间:“行!走吧,现在就去可别叫娘他们等太久了。” 自行车链条转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惊起墙根处几只灰鸽。 京城的风裹着花香气掠过耳畔,两人穿行在纵横交错的胡同里。 四合院或成片聚在钟鼓楼附近,朱漆门与垂花门比肩而立,有的零星散在外围,青砖院墙被爬山虎染成绿瀑。 十五分钟的车程,穿过三条主干道,拐过七八个胡同口,沿途可见国营副食店排着长队,孩童追逐着滚铁环,老人们摇着蒲扇在槐树下对弈。 远远望见罗家四合院的飞檐时,胡好家特意加快了蹬车的节奏。 车筐里装着的点心匣子随着颠簸轻晃,金星有些担心,怕点心被颠坏。 第 256章 生产 她踮脚朝胡同两头张望,确认无人尾随才慌忙合上大门,铜门环撞出沉闷的声响,惊得院角的狸花猫弓起脊背窜进葡萄架。 "快,就等着你们了!" 宋小草攥住金星秀的手往堂屋拽,掌心的温度透过布衫渗进来。 老式座钟的摆锤不紧不慢摇晃,墙上的伟人画像微微反光,八仙桌上早已摆满热腾腾的菜肴,红烧肉的香气混着蒸饺蒸腾的白雾,在梁间凝成一片暖融融的云。 "星秀,最近这红卫兵老是乱串,这婚,结得有些委屈你了。" 宋小草用围裙角抹了把眼角,指甲缝里还沾着剁肉馅时的油渍。 她望着她身上朴素的红裙,想起以前胡青青婚礼上的绸缎嫁衣,喉头突然哽住。 金星秀反手握住那双布满裂口的手,触感粗糙却踏实:"娘,我不委屈,黑暗总会迎来光明的,这日子总归是会好的。" 话虽这么说,但是她心里也有些不安。 婚假结束后,竞争激烈的选拔怕是没了希望。 但此刻望着宋小草发红的眼眶,那些忧虑都化作轻烟散在蒸腾的饭香里。 "星秀,来了?给!" 关妙妙风风火火从厨房钻出来,蓝布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手里的红包被体温焐得温热。 她往金星秀手里一塞,爽朗的笑声震得窗户上的窗花簌簌作响:"拿着!大嫂给的见面礼,可别跟我客气!" 还没等金星秀道谢,胡好月也走了过来。 随后没想到,胡好月也给她包了一个。 “二嫂。” 胡好月甜甜的叫了一声。 “二嫂,欢迎嫁进来。” 罗有谅也说了一句。 她听着感觉怪怪的,她是嫁进来没错,但是罗有谅不是吧? 八仙桌被挤得满满当当,筷子碰撞声、说笑声此起彼伏。 胡好家悄悄往金星秀碗里夹了块最肥美的红烧肉,油花在瓷碗里晃出细碎的光。 宋小草倚在门框上望着这一幕,眼眶又泛起湿润。 儿子终于有了自己的家,檐下那串风干的红辣椒,此刻也像是为这团圆染上更浓的喜色。 日头西斜时,余晖透过葡萄架在青砖地上织出菱形光影。 二人离去,四合院里重归宁静。 宋小草倚着门目送小两口的自行车消失在胡同口,晚风掀起她鬓角的白发。 ========= 七月初三的日头悬在四合院上空,把槐树叶晒得蜷起了边。 胡好月枕着草席躺在斑驳树影里,蝉鸣声中忽觉身下一阵温热,像是夏日骤雨打湿裙裾。 她慌忙撑起身子,惊觉裤腿已经洇开深色水痕。 上次生产的记忆突然翻涌,她扯着嗓子就喊:"娘,我羊水破了,可能快要生孩子了!" 正在堂屋剥毛豆的宋小草手一抖,竹筛里的青豆噼里啪啦滚了满地。 她眯着眼冲院子里喊:"啥?羊水破了啊!......啥?" 豆粒卡在指缝间,她连围裙都顾不上解,趿拉着布鞋就往外跑。 “有谅,有谅……快,好月要生了。” 罗有谅最近也请了假,在屋里修补桌子上的一些雕花。 手里的刻刀"当啷"砸在八仙桌上。 他盯着雕花窗户上未完工的牡丹,心跳突然快得像擂鼓。 上次去医院,医生说胡好月胎位不正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此刻顾不上收拾满地木屑,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院门。 胡同里蒸腾着柏油融化的气息,罗有谅扯开嗓子喊:"四斤!" 声音撞在灰墙上又弹回来。 远处传来小车铃铛的急响,四斤揉着惺忪睡眼拐进巷口,车筐里还放着没吃完的火烧。 "谅哥,啥事这么急?" 话没说完,就见罗有谅抱着脸色苍白的胡好月跌跌撞撞跑来。 胡好月的额头抵在罗有谅肩头,冷汗浸透了他后背的蓝布衫。 罗有谅小心翼翼把她安置在后座,手掌始终护着她的后腰。 四斤开车的时候,绿有些不好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颠簸震得胡好月闷哼出声。 路边卖冰棍的小贩盯着疾驰而过的小车,木箱子里的冷气混着蝉鸣消散在滚烫的空气里。 医院走廊飘来消毒水的气味,胡好月被推进产房时,罗有谅攥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别怕,我在外面等你。"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指腹轻轻擦去胡好月额角的汗珠。 产房的门重重合上,胡好月眸子暗沉。 候诊区的日光灯管嗡嗡作响,罗有谅在长椅前来回踱步,皮鞋跟叩击地面的声响混着产房里断断续续的呻吟。 宋小草数着墙上的挂钟,每过五分钟就起身张望。 “仙子,人我定住了,可是这小狐狸太小了,划不了形啊!” 产房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胡好月支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火红的小狐狸,一脸慈爱的摸了好几下。 “我的狐狸崽子可真好看。” 人参娃娃:“……………………” “仙子,请你抓住重点好吗?” 胡好月抬头看了它一眼,眸子里满是狡黠。 这可把福娃看得毛骨悚然。 “仙子,别……别这样看我,怪吓人的……呵呵!” “你可以的,草木精华,你有。” 呵!呸!它就知道,这只老狐狸没安好心,果然,还是跑不掉。 咬了咬牙,挤出了一滴翠绿色的液体,滴入红色的小狐狸口中。 突然,一声清亮的啼哭刺破寂静,罗有谅猛地撞翻了旁边的铁椅,三步两步冲到产房门口。 护士抱着襁褓出来时,晨光正好穿透玻璃洒在婴儿皱巴巴的小脸上。 罗有谅颤抖着伸手,指尖触到那团温热的瞬间,手不受控地摸着襁褓里的孩子。 “我爱人怎么样了?” 他没抱孩子,神情有些紧张的朝着产房里看。 宋小草抹着眼泪凑过来,阳光映得她新添的白发发亮:"是个闺女,好月可真有福气......" 看着跟小老头一样,不过就她闺女那长相,这小丫头以后也是顶顶的美。 小时候越丑,长大了就越好看,他们农村老人就信这个。 第 257章 一点风波 “谢谢医生。” 罗有谅的心才微微松了一口气,随后才正眼看了一眼自己闺女。 盯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闭着眼睛,皮肤有些邹邹的。 “名字想好了吗?” 宋小草抱着孩子问他。 “罗守月。” 罗有谅目光沉沉的说着。 过了二十分钟,胡好月转到生产完的休养室,罗有谅直接给她安排的单间室。 一旁的孩子单独准备了一个婴儿车,是手艺老道的木匠以前给罗爱月做的,这不,罗守月直接就用上了。 “唉!我说,你这次要是再生不出带把的来,我老王家可不能要你了。” 医院的走廊上传来一个妇人尖酸刻薄的声音。 “娘,这次我一定能生出来。” 女人语气带着卑微还有害怕。 路过胡好月房间的时候,脸上露出羡慕。 “看啥看?你能跟人家一样?你就是贱命,看再多也没用。” 妇人的声音充满了嘲讽。 宋小草眉头一皱,朝门口看去,一个穿着补巴衣服的女人大着肚子站在门口。 站起身就走到门口,“碰!”的把门关上了。 “一点素质都没有,没看到那墙上贴着安静两个字吗?” 吵到她闺女休息了都。 “呸!有什么了不起的,活该生赔钱货。” 门外面的那个婆子朝着宋小草关门的门口呸了一口。 罗有谅送鸡汤来的时候,正巧看见那个裹着褪色蓝布头巾的婆子叉腰站在走廊尽头,臃肿的身躯把身后瑟瑟发抖的孕妇挡得严严实实。 孕妇隆起的腹部坠得极低,青灰色的布衫在晚风里轻轻摇晃,像是挂在枯树上的破麻袋。 “有谅哥,守月吃奶厉害着,你做点吃的哪够?” 胡好月坐在病床上抱怨着,看着碗里都是些下奶的食物,特别是花生蹄花汤,那蹄花才七八个,都不够她吃的。 罗有谅看着她抱怨都好看的脸,无奈一笑,“吃多了不好。下次给你做点青菜,光吃肉不好。” “我这下奶呢!不吃肉守月哪有奶?下午做,不做我不搭理你了。” “行行,我做,你别气,生孩子可不能有气。” 罗有谅语气温柔的说道。 到了中午,他拎着保温桶往水房走时,不锈钢桶沿还凝着水珠。 拐角处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廉价雪花膏味,混着消毒水的气息格外突兀。 他抬眼就看见那个穿藏青色布衫的女人,枯瘦的手指正抠着墙皮,指甲缝里嵌着暗红泥垢。 女人听到脚步声猛地回头,凹陷的眼窝里盛着惊惶,像只被踩了尾巴的野猫。 她盯着罗有谅胸前挂着的保温桶,干裂的嘴唇动了动,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 罗有谅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的淤痕在褶皱里若隐若现,和胡好月腕间戴着的翡翠镯子形成刺目对比。 "李秀梅!" 护士尖锐的喊声刺破走廊的寂静。 女人浑身一抖,转身时布鞋在瓷砖上打滑,臃肿的腹部让她行动笨拙得像只企鹅。 罗有谅看着她慌忙逃窜的背影,发现她后颈有道新鲜的抓痕,血痂混着头发黏在粗糙的衣领上。 水房的热水哗啦啦灌进保温桶,罗有谅却总想起女人临走前那一眼。 她佝偻的脊梁弯成怪异的弧度,碎花头巾歪斜地搭在头上,露出灰白的发根。 最让他不安的是那双眼睛,浑浊的瞳孔里浮着某种炽热的渴望,像溺水者盯着岸边的浮木。 回到病房时,胡好月正把蹄花汤喝得见了底,嘴角沾着乳白的汤汁。 "就知道惦记着肉。" 罗有谅笑着抽出帕子替她擦拭,余光瞥见窗外又闪过藏青色衣角。 那个叫李秀梅的女人躲在墙角后面,只露出半张蜡黄的脸,目光直直盯着胡好月怀里的罗守月。 "有谅哥,你看什么呢?" 胡好月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走廊里却只剩空荡荡的座椅。 罗有谅摇摇头,把保温桶里温热的小米粥倒进碗里,瓷勺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傍晚给胡好月送晚餐时,罗有谅在楼梯间又撞见了李秀梅。 她倚着斑驳的水泥墙,正用生锈的指甲往肚子上划着什么。 听见脚步声,她猛地把衣角往下拽,却晚了一步。 罗有谅清楚看见她肚皮上歪歪扭扭刻着的"男"字,新鲜的伤口渗着血珠,在昏暗的光线下狰狞可怖。 "真他妈晦气!" 罗有谅脸色阴冷,这他妈的一个埋汰玩意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有病。 夜幕像浸透墨汁的棉絮压在窗棂上,胡好月房间的夜灯在地面投下暖黄光晕。 突然,"笃笃笃"的敲门声惊得婴儿床里的罗守月小手一颤,声音起初克制,随后越来越急,带着某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 宋小草攥紧了床头的保温杯,滚烫的茶水在杯壁映出她紧绷的侧脸。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争执,李秀梅带着哭腔的声音混着男人粗粝的咒骂:"生不出儿子还想躲?王家的种不能烂在肚子里!" 踢踹门板的闷响震得墙灰簌簌掉落,宋小草心里有些紧张,但是没开门去看。 "这里是医院!安静点!" 护士尖锐的呵斥划破走廊,紧接着是皮鞋急促的脚步声。 "再闹事就叫保安!" 医生威严的声音让砸门声戛然而止,短暂的寂静后,李秀梅突然爆发出凄厉的哭喊:"为什么生的是女儿......我要儿子啊......" 那声音像是从胸腔最深处撕裂出来,带着绝望的回音,在空荡荡的走廊上久久盘旋。 晨光透过医院斑驳的玻璃窗,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影。 宋小草一边絮叨昨夜的事情给罗有谅听,一边将洗净的婴儿衣物往包袱里塞,动作利落地仿佛要把昨夜的晦气都揉进去。 罗有谅倚在门边听着,晨曦勾勒出他紧绷的下颌线,手里的保温桶随着话语声微微晃动。 "那些老脑筋,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 宋小草突然用力扯紧包袱结,布绳勒得指节发白,"要我说,闺女比什么带把的都金贵。" 她转身时,银发在晨光中闪了闪,眼底的怒气却还未消散。 想到家里的两个小崽子,她的神色柔和了些,只是想起胡安全时,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你爹在家听话的吧?算了,你别说了,我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说罢挎起包袱,风风火火地往门外走去,衣角带起一阵干脆的声响。 她得回去煲汤给好月送来补补,炖两只老母鸡吧!她怕不够。 第 258章 送去收容所 胡好月喂奶的时候,一脸好奇,那耳朵像狐狸一样的竖着听。 “一个女人生了一个闺女,她家不喜欢,正在吵架呢!” 胡好月一听,顿时明了,以前胡家村那些生不出儿子的女人也是一样的。 “那她运气可真不好,不像我,一举得男。” 她这话带着一丝傲娇。 罗有谅嘴角微微一笑,“瞎说什么呢!你生的我都喜欢,孩子以后有自己的生活,只有你陪我到老。” 他语气温柔带着柔情,眼里心里都是她,可能孩子都没她重要。 下午的时候,宋小草带了鸡汤还有大米饭来到了医院。 走廊白炽灯泛着冷光,李秀梅扶着墙,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血水顺着裤腿蜿蜒而下,在瓷砖上洇出暗红的印记,消毒水混着血腥味在鼻腔里翻涌。 她死死攥着衣角,指甲几乎掐进掌心,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隔壁单间突然传来婴儿啼哭,清脆的声响刺破寂静。 李秀梅浑身一颤,机械地转过头,透过虚掩的门缝,看见宋小草正端着瓷碗,小心翼翼地吹凉鸡汤。 胡好月半倚在床头,怀里的女婴裹着鹅黄小被,粉嘟嘟的小脸在暖光下泛着柔光。 罗有谅握着她的手,眼神里淌着蜜,连空气中都飘着甜腻的幸福。 李秀梅喉咙发紧,想起昨夜产房外的扬景。 宫缩最剧烈时,她听见婆婆扯着嗓门抱怨:"生不出带把的,白花那么多产检费!" 丈夫蹲在消一旁,烟头明明灭灭,始终没抬头看一眼紧闭的产房。 直到护士抱着啼哭的女儿出来,男人把烟蒂狠狠碾在地上,骂骂咧咧:"赔钱货!"转身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此刻鸡汤的香气钻进鼻腔,李秀梅的胃袋疯狂抽搐。 她盯着宋小草碗里浮着油花的汤汁,干裂的嘴唇渗出血丝。 泪水突然夺眶而出,李秀梅慌忙用袖口去擦,却蹭得满脸都是血污。 她踉跄着退回自己的病房,八人间里挤满了陪护家属,却没一个人看向她。 病床上皱巴巴的被褥还沾着生产时的污渍,保温桶里的粥早就凉透,凝结的米浆上落着苍蝇。 她木然地掀开被子,看着女儿皱巴巴的小脸。 突然想起产检时医生说胎儿脐带绕颈,婆婆当时轻飘飘一句:“哪有那么容易出事?" 李秀梅轻轻握住女儿的小手,脸上带着一丝扭曲。 她把脸埋进襁褓,神色忽明忽暗,不知在想什么。 隔壁单间传来胡好月的笑声,李秀梅猛目光猛的一亮,颤抖着抱紧女儿。 夏夜的蝉鸣穿透纱窗,在病房里织成细密的网。 罗守月的啼哭像根细针,反复扎着胡好月浅眠的神经。 罗有谅轻手轻脚起身,风扇叶片转动带起的风裹着汗味,他将档位调到最小,金属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啪啪啪!" 敲门声突兀响起,罗有谅脸色有些不悦。 婴儿的哭声突然放大,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像是被惊醒的夜枭。 他透过门缝看见护士怀里襁褓,粉白襁褓裹着个皱巴巴的小脸,小拳头在空中胡乱挥舞。 "同志,你们门口躺着个孩子。" 护士的声音带着倦意,额角还沾着碎发,"是你们的吗?" 罗有谅扫了眼襁褓,目光像掠过一片枯叶。 昨夜走廊里的争吵声突然在耳边炸响。 "不是。" 他的声音冷得像块冰,转身就要关门。 护士急忙挡住门框,襁褓里的婴儿突然爆发出尖厉哭声。 "做个记录吧,这孩子估计被遗弃了。" 她语气里带着恳求,"跟你们有缘,我看你们条件挺不错的,要不收养了吧......" 罗有谅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病房里的月光落在他脸上,切割出锋利的阴影。 "我想你搞错了。" 他凑近护士,声音压得极低,"今天你要是不敲这扇门,她就算冻死在走廊,也跟我无关。" 婴儿的哭声刺得好月睡不着觉,让他觉得异常厌恶。 "你这人怎么这样!"护士涨红了脸,"这可是条人命!" "仁爱之心?" 罗有谅扫过护士怀里的孩子,目光像在审视一件滞销商品,"你知道收养意味着什么?" “做好事啊!也算是积德了。” 罗有谅看着她有些无知的样子,语气微冷道:“能不能不要在耽搁时间了?我爱人还有孩子在睡觉,你要是觉得这孩子真可怜,那你就收养吧!” 护士一听,愣住了,“我知道还没嫁人的大姑娘,收养一个孩子?别人怎么看我?再说了,我自己都养不活,我凭啥收养她?” “对啊!你都知道这个道理,为什么纠缠不休?做记录?我又不是犯人,你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他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嘲弄,"现在倒来劝我?你自己都养不活,凭什么站在道德制高点?" 护士愣住了,怀里的孩子哭声渐弱,只剩下抽抽搭搭的呜咽。 走廊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青灰的影,她有些无力反驳。 "我......"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罗有谅不再理会她,伸手就要关门。 门缝里,婴儿的小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角,皮肤像浸过水的宣纸般薄透。 他直接甩开,像碰上脏东西一样。 胡好月睡眼惺忪地支起身子,月光落在她哺乳后松弛的腹部,泛着青白的光。 "谁啊?" 她声音带着困意。 罗有谅回头时,脸上已恢复温柔的笑意:"没事,走错门了。" 想了想,对着门外的护士说了一句话,“直接送去收容所吧!那适合她,我估计你也是养不起她的,是吗?” 带着一丝嘲讽笑意,重重关上房门,将护士的辩解和婴儿的啼哭彻底隔绝在外。 窗外,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夜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给别人养孩子?除非他罗有谅脑子被门夹了还差不多,想都不要想。 他的钱以后只能是他跟好月生下的孩子才能享受,他有钱,但是得看是给谁花。 别人想要他的钱? 有命拿恐怖没命花………… 第 259章 变身 新生儿粉雕玉琢的小脸被亲得皱成一团,老人爽朗的笑声震得房间里的灯微微发颤:"好月啊!你可是我家的大功臣啊!想要什么?你说,爷都给!" 鎏金托盘上的长命金锁泛着温润的光,罗老婆子将金锁轻轻系在婴儿颈间,红绳衬得孩子越发粉嫩。 这一幕落在江诗雨眼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当年她在产房痛得死去活来时,罗家送来的不过是一碗寡淡的小米粥。 此刻罗海涛正殷勤地给父亲斟茶,青瓷杯盏相碰的脆响,像极了当年她破碎的期待。 "海涛,妈跟爸可真大方,"江诗雨李翠兰倚着门框轻笑,指间翡翠镯子撞在红木上发出清脆声响。 "当初我生有谅的时候,可没这个待遇呢!" 这话像根细针,精准扎进江诗雨的心口。 她想起自己生产那日,罗宅上下忙着筹备老婆子的寿宴,产房外只有三个小姑子送来的半块冷掉的绿豆糕。 胡好月垂眸掩饰住眼底的得意,轻声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多见外。" 她腕间新的翡翠手串随着动作轻晃,正是刚才老太太给的。 江诗雨皮笑肉不笑地凑近,突然伸手捏了捏婴儿的小脸:"瞧瞧这眉眼,跟咱们老罗家的种就是不一样。" 这话惊得胡好月脸色一白,该死的?看出来了? 她赶紧打量了一下罗守月,吓死她了,这不是挺像人的嘛! 罗老爷子脸色沉了下来,刚要开口,宋小草突然起身,衣角扫落了案上茶盏。 青瓷碎裂声中,她望着满地狼藉轻声道:"我去厨房看看给好月炖的鸡汤。" 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江诗雨的嗤笑:"连个碗都端不稳,也不知道怎么照顾我家有谅的。" 长廊尽头的穿堂风卷着桂花香扑来,宋小草扶着朱漆廊柱一脸不爽。 “呸!什么人呢!伺候有谅?有谅这么实诚的一个孩子需要伺候?” 他伺候自己闺女还差不多。 暮色渐浓时,胡好月的厢房亮起暖黄的灯。 “有谅哥,你娘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罗有谅给她擦手的帕子一顿,眸子暗沉,转眼即逝。 “她不喜欢你就不喜欢吧!我喜欢你,稀罕你就行了,以后陪你到老的是我,你男人。” 罗友谅声音低沉暗哑,似乎很是认真。 “哇哇哇……” 罗守月突然哭了起来,胡好月也没在意,估计她是饿了,就正准备去抱起她喂奶。 罗友谅刚好出门倒水。 等胡好月抱起孩子的时候,一张小小的狐狸脸暴露了出来。 婴儿的身体,头上是个狐狸脑袋,一双懵懂猩红的眸子看着胡好月。 蓬松的尾巴不知何时从襁褓里钻出来,在空气中划出红色的弧光。 木门"吱呀"一声重重阖上,罗有谅攥着铜盆的手僵在半空。 他还没进屋呢! 屋内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胡好月压低的哄劝:"守月啊!作为狐狸精,你可要放聪明点,娘的奶水有妖气,你先凑合着......" 话音未落便被婴儿含混的呜咽打断,却不似方才尖锐,倒像是满足的低哼。 月光透过门缝在青砖上投下银线,罗有谅盯着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后知后觉发现指尖还残留着帕子的柔软触感。 "坏了,忘记吃人参了。" 胡好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懊恼。 门内传来哺乳的细微声响,混着若有若无的甜腻香气,像是陈年桂花蜜里掺了一丝狐臊。 "有谅哥,我饿了!" 门里响起胡好月的声音。 她声音带着撒娇的尾音,却掩不住其中的急切,"想吃蛋炒饭,不要娘给我炒的,我想吃你炒的,立刻马上......" 廊下的灯笼在穿堂风里摇晃,罗有谅望着自己投在门上的剪影。 "行,哥知道了,等着。" 罗有谅声音沙哑,他弯腰拾起铜盆,盆底残留的水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倒映出他微蹙的眉峰。 转身时衣摆扫过廊下的辟邪铜镜,镜面突然闪过一道幽蓝的光,晃得他心头一颤。 穿过雕花月洞门时,蟋蟀的鸣叫突然变得刺耳。 他舀起猪油时,听见窗外传来簌簌响动,抬头只见树影婆娑。 辨不清是夜风作祟,还是有双猩红的眼睛正在暗处窥视。 铁锅烧得通红,蛋液入锅的瞬间腾起金黄的泡沫。 罗有谅握着锅铲的手微微发抖,油星溅在手腕上也浑然不觉。 灶膛里的火苗突然蹿高,照亮了他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 油灯在案头轻轻摇晃,光晕染着胡好月泛着油光的唇角。 罗有谅望着那张柔美的脸,喉结不自觉滚动,方才撞见辟邪铜镜时的惊惶竟如潮水般退去。 他抬手时带起的风掀动袖中半露出的符纸,却在触及她脸颊的瞬间,化作绕指柔。 "没吃饱锅里还有。" 他的声音裹着蜜,指尖捏下那粒白米,鬼使神差地送进自己口中。 米粒带着胡好月残留的温度,甜得发腻,却比任何解药都管用。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爬上她的眉眼,将那双含情目映得波光流转。 胡好月歪着头轻笑,鬓边的珍珠发夹晃出细碎的光:"有谅哥做的就是比娘的好吃。" 这娇嗔的尾音像根羽毛,轻轻挠在他心口。 罗有谅突然想起初见时,她站在门口下回眸的模样,与眼前人渐渐重合。 那时他便知,这一眼,便是沉沦的开始。 伸手抚过她泛红的脸颊,掌心传来的温热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寒意。 只要她眼中映着自己,只要她唇齿间溢出的是对自己的依赖,一切都不重要了。 夜风卷着桂花香涌进窗,罗有谅将人搂进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胡好月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若有若无的奶香,此刻竟成了他最贪恋的气息。 他闭眼轻嗅,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得耳膜发疼。 原来情爱真能蚀骨,明知她藏着秘密,明知前路迷雾重重,却甘愿溺死在这温柔乡里,万劫不复。 第 260章 又是一年冬 京城里下起了雪,一年又要过去,罗爱月跟胡志杰在院子里撒欢的跑,池塘里的水都冻上了,偌大四合院因为两个孩子的欢闹声而不显得寂静无声。 这是宋小草一家,来京城的第五个年头了。 北风卷着碎雪撞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呜咽。 堂屋里的煤炉烧得正旺,铜壶嘴腾起袅袅白雾,将糊着窗花的玻璃熏得朦胧。 关妙妙往炉子里添了块煤,火星子在漆黑的煤块间忽明忽暗,映得婆媳俩的影子在土墙上轻轻晃动。 "娘,今年的年货听说可以去那地方买东西了,上面的政策开始宽松了不少。" 关妙妙捏着竹编簸箕,指尖还沾着下午筛面粉时的白霜。 她偷眼望向坐在椅子上的宋小草,见她正用火钳拨弄炉灰,火光映得她眼角的皱纹忽深忽浅。 宋小草将铜烟袋在鞋底磕了磕,烟锅里的火星扑簌簌落在青砖上:"不急,今年有谅说,去供销社买东西,那黑市似乎最近有些不安全,咱们听他的准没错。" 话音未落,院外突然传来孩童的笑闹声,罗爱月举着根竹枝冲进门,发梢还沾着雪粒,身后追着的胡志杰小脸冻得通红,棉袄扣子不知何时崩开了两颗。 "哎哟,瞧瞧这俩小疯子!" 宋小草连忙起身去拉孙子,袖口扫过矮桌上的搪瓷缸,温热的红枣茶晃出细密的涟漪。 关妙妙眼疾手快扶住茶缸,看着她将孩子们裹进棉被里的模样,忽然笑了起来。 "对了,今年的麦芽糖少买点,两孩子吃糖吃多了不好。" 宋小草用帕子擦去胡志杰鼻尖的鼻涕,转头吩咐道。 关妙妙应了声,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簸箕边缘的裂痕。 那是两年前好国摔倒留下的。 如今政策松动,供销社的货架上渐渐有了稀罕物,可仍要攥着粮票在寒风中排队买东西。 "那我就多买点桃酥饼吧!" 关妙妙笑着说,想起上次带孩子们去供销社,罗爱月踮着脚趴在柜台前,眼巴巴望着玻璃罐里桃酥的模样。 宋小草闻言也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暖意。 院子里的雪下得更急了,竹枝被积雪压得咯吱作响。 胡志杰突然挣脱棉被,趴在窗边看雪,呼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水雾。 关妙妙望着孩子通红的后颈,鬼使神差地伸手替他扣上纽扣。 这个动作让她愣了愣,不知从何时起,"妈"变成了"娘",她也是一个妇女了。 煤炉里的煤块突然爆开一朵火花,照亮墙上的全家福。 照片里罗有谅穿的确良衬衫抱着罗爱月,身旁的胡好月抱着宋小草,笑得绝美。 胡好国抱着胡志杰,一只手牵着她,胡好家站在最外面,中间是宋小草跟胡安全,还有胡好月。 三个年头了,她想好国了,每次都期盼着他的来信,看着他写的一些所见所闻,让她都很向往。 1977年的春节裹着细雪叩响罗家大门。 胡好家推着二八自行车停在青灰砖墙外,后座上的金星秀裹着墨绿呢子大衣,新烫的卷发从毛线帽下探出几缕,鬓边别着的红绸花在寒风中轻轻颤动。 两人走进堂屋时,煤炉正烧得噼啪作响,罗有谅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将他的影子投在糊满年画的墙上,忽明忽暗。 "有谅!" 胡好家扯松脖子上的围巾,冻得通红的鼻尖还沾着雪粒。 "今天我能不能不洗碗?星秀怀着孕呢!我得去陪陪她。" 他伸手要揽金星秀的肩,却被她侧身躲开,只碰到大衣袖口的毛领。 宋小草正在案板上剁饺子馅,菜刀与青石相撞发出清脆声响:"用不着,星秀怀孕又不是你怀孕,怎么着?以后你不会还要跟着坐院子吗?" 她手腕翻转,碎肉混着葱花飞溅在搪瓷盆里,溅起的汁水在阳光下泛着油光。 罗有谅直起腰,掸了掸裤腿上的煤灰,目光扫过胡好家新换的的确良衬衫,领口还留着熨烫的折痕,却歪歪扭扭扣错了位置。 "二哥,这你可得练了,"他从水缸里舀起一瓢水,看着冰凌在铜盆里碰撞,"以后二嫂坐月子,所有的事可不是你做嘛!" 胡好家的脸涨得比春联还红:"那不是还有娘嘛!" 话音未落,案板上的菜刀重重落下,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宋小草抬起沾着肉馅的手,指节敲在碗沿:"那你就不做事了?不给星秀洗衣服,不给孩子洗尿布了?" 堂屋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煤炉里的火苗发出细微的爆裂声。 金星秀低头摩挲着隆起的小腹,指甲上的凤仙花汁蹭在呢子大衣上,洇出暗红的印记。 胡好家张了张嘴,喉结上下滚动,瞥见罗有谅似笑非笑的眼神,突然想起那年秋收时,自己偷懒躲在草垛后睡觉,也是被这般目光看得有些心慌。 "我……我……我洗还不成吗?" 他踢开脚边的煤球灰,转身时带倒了靠墙的竹凳。 罗有谅弯腰扶起凳子,顺手将灶台上的抹布甩给他:"正好,把锅铲也擦了。" 院外传来孩子们的嬉闹声,鞭炮炸开的硝烟混着饺子香飘进堂屋。 胡好家攥着抹布凑近水池,冰凉的井水漫过手腕,他偷偷瞥向正在帮宋小草擀皮的金星秀。 女人的侧脸被炉火映得柔和,耳垂上的银耳坠轻轻摇晃,那是年前他托人从其他市换来的,小巧精致。 罗有谅往锅里撒了把花椒,辛辣的香气瞬间弥漫整个厨房。 他望着胡好家洗碗的背影,推了他一下,“屁股别翘着,挡路了。” “你…………你别太过分了啊……” 他咬牙切齿。 等会找他妹子告他黑状去,前几天他可是看到他跟一个女人走在一起,有说有笑的。 今年罗家点了炮仗,声音响亮,麻雀站在树上飞来飞去,却也不离开。 胡好月慵懒的躺在炕上,时不时看着罗守月在床上翻滚爬动。 全家就她不做事,谁叫她命好呢! 第 261章 去上扫盲班吧! 胡家的年夜饭已近尾声,瓷碗里还剩着最后几个元宝似的饺子。 宋小草用袖口抹了把笑出来的眼泪,瞥见丈夫胡安全局促搓手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地用脚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棉鞋。 “赶紧说几句吉祥话!” 她压低声音催促,眼角余光却扫过满堂笑意盈盈的脸庞。 胡安全慌忙挺直腰板,被热气熏红的脸上浮起憨厚的笑:“对,对!来年咱们家一定顺顺当当,日子比灶膛里的火还旺!” 话音未落,满桌碗筷便碰出清脆的祝福,连平日里最文静的胡志杰都跟着笑弯了眼。 胡好月啃着油汪汪的大鸡腿,突然用手背蹭了蹭嘴角,捏了捏腰间新长的软肉。 她歪头看向正给儿子夹菜的罗有谅,杏眼亮晶晶地发问:“有谅哥,我是不是长胖了?” 罗有谅夹鸭肉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好看的脸,真诚:“不胖,比爱月瘦那么多了。” “那就好!” 胡好月如释重负地拍拍胸口,又抓起个肉包子咬下一大口。 罗爱月惊呆了,爸爸夹的肉顿时不香了。 收拾碗筷的活计向来是胡好家的。 他撸起藏蓝色棉袄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粗粝的手掌试了试灶上铁锅的温度。 滚烫的水汽扑面而来,他转身从贴着“福”字的水缸里舀出一瓢冰水,白雾与霜花在半空相撞,发出“刺啦”一声轻响。 “大过年的,油水重,得洗好几次呢!” 他低声念叨着,从墙根摸出晒干的丝瓜络。 这是秋收时宋小草特意留下的,如今褪去青嫩外皮,露出细密的纤维,最适合对付油腻的碗筷。 第一遍热水冲下去,金黄的油花立刻浮上水面,顺着碗沿蜿蜒而下,在清水里晕开层层涟漪。 胡好家弯着腰,专注地擦拭每一道纹路。 瓷碗在他掌心转了又转,丝瓜络摩擦的沙沙声与水流声交织,听着牙酸。 第二遍、第三遍,热水渐渐凉了,他又添了两把柴火,看着火苗舔舐锅底,映得满厨房暖融融的。 当第四遍清水洗过,白瓷碗终于恢复了莹润透亮。 胡好家将碗碟码得整整齐齐,突然瞥见窗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 细碎的雪花落在窗棂上,与屋内跳跃的烛光相映成趣。 北风卷着雪粒扑簌簌砸在窗纸上,金星秀倚着门框,穿着红棉袄裹着纤细身影,看胡好家在灶台前来回忙碌的模样,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 在她眼里,那些世俗念叨的门第高低远不及眼前人实在,就像这寒冬里的炭火,暖手暖心才最要紧。 “星秀,快回屋里去。” 胡好家头也不抬,粗粝的手指攥着丝瓜络又搓了遍碗沿,“外头雪粒子打得脸生疼,去炉子边烤烤火,别冻着。” 他说话时带起的白雾在冷空气中凝成水珠,顺着发梢滴在衣襟上。 金星秀晃了晃自己的辫子,调皮地眨眨眼:“娘派我来当监工呢!瞧瞧你有没有偷偷歇着。” 她踮脚瞅了瞅摞得整整齐齐的瓷碗,又扫过灶台边沥干的水渍,“算你过关,我这就去给你记一功!” 说罢转身走出屋,红棉袄掠过门框的瞬间,带起一阵甜丝丝的雪花香气。 胡好家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推开堂屋门,热气裹挟着瓜子的焦香扑面而来。 老式铸铁炉子烧得正旺,炉盖上搁着的花生壳“噼啪”爆开,迸出细碎的香气。 炕上铺着枣红色的褥子,胡好月跟两个臭小子挤作一团,棉被下露出的棉鞋东倒西歪。 胡好月歪在罗守月身边,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左手攥着油纸包,右手捏着奶白兔糖往嘴里塞,糖纸在掌心揉得沙沙响。 炉膛里的火苗“噼啪”炸开,宋小草指尖捏着的花生壳应声而裂,金黄的果仁滚进掌心。 她将果仁递给缩在炕角的胡好月,余光瞥见女儿咬着奶白兔糖发怔的模样,轻声开了口:“对了,好月,我听老爷子说,大院旁边新开了一家扫盲班,奶奶给你报名了,等年一过,孩子也不用人带,你跟爱月一起去上学吧!” 胡好月猛地抬头,糖纸在指间攥出褶皱。 “上学?” 这个词像片陌生的雪花落在舌尖,凉丝丝又沉甸甸的。 她望着她娘鬓角新添的白发,烛光在宋小草眼角的皱纹里流淌,那些藏在柴米油盐里的操劳突然变得清晰可触。 “娘,你叫我去,我就去。” 胡好月嗫嚅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追问,“爱月去干嘛?” 炕那头的罗爱月正歪在罗有谅怀里,绣着虎头的棉鞋晃呀晃的,听到自己名字,脆生生地“啊”了一声。 宋小草往炉子里添了块炭,火星子窜起来照亮她严肃的脸:“爱月上个学前班,大院里有人教,老爷子都跟我打招呼了。你跟有谅暂时搬过去住,孩子也不用我带,奶奶给你请了个月嫂,让你好好学。” 她顿了顿,声音放软,“好月,你嫁的不是一般人家,往后总不能连封信都看不懂。” 炕沿上的瓜子壳堆成小山,胡好月忽然意识到,她娘指尖的茧子比往年又厚了些。 宋小草将最后一把花生塞进女儿手里,掌心的温度透过油纸传来:“你学好了,往后爱月、守月她们问起字,也有个能教的人。” 可拉倒吧!问她?还不如问有谅哥,他可是知青呢! 罗有谅伸手替胡好月理了理散在额前的碎发,温暖的掌心贴着她冰凉的耳垂:“别怕,我陪你一起。” 胡好月:“……………………” 她不想上学。 罗有谅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像撒在雪地上的月光。 胡好月望着满炕亲人,都是一脸赞同,期待,她好看的眸子带着一丝微笑,“去,我一定好好学习的。” 脸上的假笑都快绷不住了。 看着罗守月脖子上的长命锁,她一脸惆怅。 第 262章 带娃的人参娃娃 怀中的孩子裹着绣着虎头的襁褓,粉嫩的小脸从红绸里探出来,被风一吹,突然“哇”地哭出声。 “给我抱。” 罗有谅快步上前,手先探了探孩子的小脚丫,确认裹得严实才接过襁褓。 他空着的手顺势拢住胡好月被风吹散的鬓发,指尖掠过她有些泛红的耳尖,“把领口再扣两颗,风都钻进去了。” 胡好月仰头望着他,睫毛上还沾着细碎的雪沫。 初春的阳光穿过他身后的老槐树,在他绿色的军大衣上投下斑驳光影,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满温柔,如冬日里永不熄灭的炉火。 “有谅哥,这上学好玩吗?” 她揪着大衣上的牛角扣,语气里藏着几分忐忑。 罗有谅单手托着孩子,另一只手轻轻捏了捏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当然好玩。等你认识了字,想看什么书都成,想去哪儿写信一寄,火车就能带你去。” 他故意压低声音,用下巴点了点远处挂着“扫盲班”木牌的教室,“听爷说,李老师可会讲故事了,《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一个跟头能翻十万八千里呢!” 胡好月眼睛亮了亮,随即又垮下脸:“真有这么神?” 十万八千里? 她们妖都没那么快的速度。 伸手戳了戳襁褓里安静下来的孩子,小手指被温热的掌心轻轻握住,“那我回去跟奶商量商量,不去了可以吗?” 话音未落,罗友谅突然停住脚步。 他低头凝视着她,眼底翻涌的情绪让胡好月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靠谱?” 他声音里带着少见的认真,喉结动了动,“非得让哥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才知道它只有你吗?” 风卷着未化的雪粒打在两人身上,胡好月望着他睫毛上凝结的霜花,突然觉得心有些惶动。 “我去还不行嘛!” 她轻轻撞了撞他的肩膀,伸手去够孩子的小手,“不过你得答应我,每天放学都得给我做好吃的。。” “行!给你做,天天,年年,岁岁,月月……” 罗有谅笑出声,笑声惊起槐树上的麻雀。 他腾出手臂揽住她的肩,将人往怀里带了带。 两人踩着积雪往大院里走去,襁褓里的孩子突然“咯咯”笑起来。 胡好月望着罗有谅侧脸被阳光镀上的金边,忽然觉得,这上学也没那么抵抗了。 北风卷着最后几片残雪掠过青瓦,罗老爷子戴着羊皮帽,双手笼在对襟棉袄袖筒里,早就在朱漆大门前来回踱步。 听见脚步声,浑浊的眼睛顿时亮起来,布满老年斑的手颤巍巍地张开:“哎呦,祖爷爷的乖孙还有孙女来了……” 罗爱月像只欢快的雀儿挣脱胡好月的手,扑进老爷子怀里。 帽子上的羊角辫上的红头绳扫过老人布满皱纹的脸,甜糯的声音在院子里荡开:“祖爷爷,爱月想你了,还有奶奶!” “心肝宝贝儿!” 老爷子笑得满脸褶皱,枯瘦的手指刮了刮孩子鼻尖,“小嘴抹了蜜似的!走,祖爷爷带你去看新买的冰糖葫芦,保准比外头卖的还甜!” 他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了些,牵着爱月往侧院走去时,脚步都轻快得像个孩童。 在老爷子心里,男孩子是重要的,他也没有讨厌罗守月的意思,只是心里更加偏爱罗爱月而已。 胡好月望着祖孙俩远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爱月可真傻,这都要上学了,还被老爷子哄得只见眉毛不见眼的。 罗有谅揽住她肩膀,低声说:“老人家疼孩子,爱月又嘴甜,爷难免多疼他一些。” 说话间,屋里传来爽朗的招呼声:“老头子就这毛病,来,把守月给我抱抱!” 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已迎到门槛边,深蓝色棉布衫浆洗得发白,却浆得笔挺。 罗有谅小心地将襁褓递给他奶,手掌在衣襟上擦了擦才去碰孩子。 罗老太太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掀开襁褓一角,眼底溢出温柔:“咱们守月又长肉了,小脸圆乎乎的。” 堂屋门帘一挑,暖意裹挟着炭火气扑面而来。 八仙桌旁,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正起身相迎。 藏青色布衫洗得泛白,补丁都针脚细密,鬓角别着朵素净的白绒花。 她有些局促地绞着衣角,却仍大方地屈膝行礼:少爷,少…………” “叫我有谅吧!这是爱月,我爱人,现在可是新社会,可不兴资本家那作态。” 罗有谅眼里带笑,打断她的话,可是那笑意让她感觉有些瘆得慌。 “是,我知道了。” 声音虽轻,却透着利落。 “这是张嫂是一个月嫂,专门请来照顾孩子的。” 老太太拍了拍张嫂的手背,“手脚麻利,家里的针线活、灶上的事都拿手。” 张嫂被夸得红了脸,忙低头给胡好月斟茶,青瓷碗里的茉莉花在热气中轻轻舒展,氤氲的茶香里,房间中一片和谐。 罗守月能吃别人的奶?那是不能的,还好她断奶了。 现在吃的是人参娃娃的须,不吃维持不住人形。 交给别人带她她不放心,人参娃娃倒是可以。 既然这样打算了,她也就这样做了。 =========== 夜幕笼罩着老宅,黄灯昏黄的光晕在窗纸上摇曳。 胡好月拿着笔写着123………… 福娃抱着哭闹不止的罗守月来回踱步,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瞧着胡好月也不管不问的,他气得抱着孩子就消失了。 "青来!" 它对着地面上轻唤,声音里带着几分恳求。 话音刚落,淡淡清光亮起,它抱着罗守月从地下钻了出来。 李青来看着它病恹恹的样子,显然是被折腾得不轻。 "每天用幻术哄那个张婶,我都快维持不住法力了!" 正巧李青来刚洗完澡,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 结束一天的挖矿工作,疲惫写满整张脸。 看见屋内的情形,随即叹了口气:"福来,我也不会带孩子。明天还要下矿,你饶了我吧。" 福来急得眼眶发红,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 福娃把罗守月往他怀里一塞,气鼓鼓地说:"我每天要守着药田,还得给这小祖宗提供人参须,哪有精力带她?" 说着一跺脚,化作一道绿光钻进地里不见了。 李青来看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看他的罗守月,有些于心不忍。 屋内陷入僵持,只有罗守月的哭声在寂静中回荡。 李青来望着罗守月,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抱过孩子:"就一晚,下不为例。" 他对着地底下说了一句。 随后笨拙地拍着孩子后背,动作虽然生硬,眼里却渐渐浮现出一丝温柔。 第 263章 她咋就结婚了 “啧!青来,你这越来越娴熟了啊!” 福娃看着他抱孩子,给孩子冲奶粉的样子有种错觉,感觉他才是孩子亲爹一样。 “闭嘴。” 李青来怕它吓到正在喝奶的罗守月,出声轻呵道。 福娃心里不是滋味,“真是的,人家陪你走过了无数风风雨雨,你怎么能凶人家呢?” 李青来抬头,清秀的眸子满是无语,“要不,还是你自己带孩子?” “嗨!别,我先走了,下午我接她回家。” 话一说完,福娃就遁地而走。 扫盲班里,胡好月正听一个女同学说爱情故事,男的叫宁采臣,女的叫聂小倩,她听得贼认真。 “哼!有什么好说的?也不怕被抓,这年头可不能讲那些封建迷信思想。” 一个女人路过二人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潘高枝立马就有些不乐意了。 “诶!我说,梁秀,你整天阴阳怪气啥?我们用课余时间说碍不着人啊!” “就是,这地方又不是你家开的,咋管那么宽呢?” 胡好月正听得精彩片刻,突然就被打断了,她有些不舒坦。 梁秀盯着胡好月,眼神里的嫉妒像淬了毒的针。 她看着胡好月那张白皙且透着青春气的脸蛋,细腻得仿佛能掐出水,眼波流转间藏着灵动,笑起来时很是迷人。 再瞅那身材,纤细却不单薄,腰肢轻轻一扭,连布衫都跟着漾出好看的弧度。 哪像自己,皮肤粗糙得能摸到岁月和操劳的痕迹,身材被生活压得走了形,臃肿又僵硬。 之前在扫盲班,梁秀就总暗暗较着劲。 每次胡好月专注听讲、被老师夸学得快,她心里就像揣了团火,烧得慌。 她嫉妒胡好月的年轻,嫉妒那股子未经世事的鲜活劲儿,更嫉妒周围人看胡好月时,带着欣赏与善意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却只剩对家长里短的敷衍。 这会儿,见胡好月因为自己被打断故事而面露不舒坦,梁秀心里那股嫉妒瞬间炸了锅。 她故意提高声调:“哟,长得好看能当饭吃?净学些没用的封建迷信,也不怕带坏旁人!” 说这话时,她盯着胡好月的眼神,藏着扭曲的怨。 她恨胡好月轻而易举就能拥有自己渴望却得不到的东西。 那份招人喜欢的灵气,还有不被生活磋磨的纯净。 看着胡好月皱眉,梁秀竟莫名涌起一丝畅快,可紧接着,嫉妒又攀上来。 她想起自己为柴米油盐精打细算,脸被风刮得生疼,手因劳作满是茧子,而胡好月呢,像是生活优待的宠儿,连烦恼都透着轻盈。 梁秀咬咬牙,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笑得刻薄:“有些人就是爱装,听些神啊鬼啊的,也不嫌臊得慌!” 她盼着用这些话,把胡好月的光彩浇灭些,让自己心里那团嫉妒的火,能小上一分。 可话出口,看着胡好月好看的脸上都是淡定。 “梁秀,你吃多了?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从上课来,你就老是针对好月,怎么?你是嫉妒她过得比你好?” 不得不说,潘高枝的话是一针见血。 “我……我哪有?你们两个一天天尽说这些,小心被红卫兵抓去关起来。” 说完句话,她飞快逃走。 “哼!眼皮子浅的玩意,也不知道一天天的来扫盲班干嘛!我瞧着是想在这里物色男人吧!” 扫盲班的门半掩着,洒进几缕夕阳。 胡好月挎上蓝色挎包,身姿轻盈得像朵会动的云。 她那身剪裁合宜的衣裳,把曲线衬得恰到好处,每一步迈得都带股子说不出的韵味,明明没刻意招摇,却成了班里最亮眼的风景。 潘高枝话音刚落,胡好月朝她摆摆手,挎包带子随着动作轻轻晃。 她走路时,发丝跟着微风飘,掠过耳际的瞬间,惹得几个男同志不自觉挺直腰板。 他们眼瞅着胡好月,目光黏在她身上,像被磁石吸住。 有个戴眼镜的男同志,手里攥着半支粉笔,粉笔灰簌簌往下掉,他都没察觉,就那么直勾勾盯着胡好月往外走的方向。 胡好月脚踩在地面,步子不疾不徐,却像踩在这帮男同志心上。 他们之中,有年轻些的,脸憋得通红,想把目光挪开,可眼睛像被施了咒,怎么都收不回。 还有年纪稍长的,轻咳两声,假装看窗外的树,可眼角余光,还牢牢锁着那抹婀娜身影。 等胡好月走到门口,光线给她镀了层金,整个人像从旧时光画报里走出来的。 有男同志猛地站起身,椅子和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惹得旁人看他,他才慌慌张张坐下,却又忍不住探着身子,想再多看一眼。 直到胡好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空气里像被抽走了什么,好一会儿,才有个男同志长长吐出一口气,低声嘟囔:“胡好月同志,长得可真好看……” 话语里是藏不住的怅然,其他人也跟着默默点头,眼神还残留着那抹倩影的余韵,连夕阳都黯淡了几分。 扫盲班的安静里,好多男同志们藏在心底、难以言说的悸动 。 “可惜了,人家结婚了,你们没机会。” 梁秀的声音像盆冷水,浇灭男同志们刚冒头的旖旎心思。 有人尴尬地挠挠头,有人撇着嘴嘀咕“咋就结婚了” ,可眼神里那点失落,藏都藏不住。 胡好月挎着包往大院走,五月的风裹着寒意,往衣领里直钻。 大院的红墙灰瓦近在眼前,刚迈进门槛,一阵争吵声就撞进耳朵。 她脚步顿了顿,循声望去,只见围墙边的梧桐树下,两个身影正扯着嗓子对峙。 一个是叉腰的中年妇女,头发被风扯得有些乱,脸涨得通红。 另一个是缩着肩的年轻小伙,攥着拳头,声音带着委屈。 周围飘着做饭的炊烟,争吵声混在柴火噼啪响里,添了几分烟火气的烦躁,惊得枝头麻雀扑棱棱乱飞。 胡好月望着那处动静,脚步不自觉放轻,想听听到底为了啥起冲突 。 第 264章 八卦的心 王婶尖锐的嗓音像把生锈的剪刀,“咔嚓” 一下剪开了大院里原本平静的傍晚。 “宏图,我不同意她嫁给你,我们家可不能要那样的女人。” “妈,你把话说清楚,什么那样的女人?小岁是一个好女人,我不想错过。” “好女人?哼!你知不知道,为了一袋大米,她就能跟男人上炕?你跟娘说,她是好女人?” 王婶双手叉腰,臃肿的身形随着怒斥剧烈起伏,鬓角的白发被风掀得凌乱,眼角的皱纹里都塞满了愤怒与嫌弃。 那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儿子看,仿佛要把满心的不满都戳进他身体里。 “妈!你根本不了解小岁!” 王宏图攥紧拳头,骨节泛白,黝黑的脸上满是执拗。 他挺直的脊梁微微颤抖,既像是在对抗他娘的威压,又像是在压抑着内心的心疼。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在他身上,给那道单薄的身影镀上一层倔强的光晕。 他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空气里,可王婶却像完全听不进去,猛地扬起手,差点就要朝儿子挥过去。 “妈,小岁她是迫不得已的,你怎么能带着成见呢!现在是新社会,我们要向前看,多一点善良,少一点成见不行吗? “迫不得已?我看就是水性杨花!” 王婶的声音陡然拔高,唾沫星子飞溅,“新社会?新社会也容不得这种女人进我家门!” 她的声音带着市井的泼辣,字字句句都裹着刺。 一旁晾晒的衣裳在风里哗啦作响,晾衣绳被拉扯得绷直,仿佛也在为这扬争吵而紧张。 王宏图突然向前跨了一步,眼神里满是红血丝,声音带着哭腔:“当年要不是小岁,我这条命早没了!她为了救我,才……” 话没说完,就被王婶尖利的叫声打断。 “你住口,什么为了你?当年救你的根本就不是她,是陈渔,寒冬腊月的,为了救你她伤了身子。” 王婶的话让王宏图脑瓜子嗡嗡的响,如遭受了五雷轰顶的愣在原地。 胡好月躲在墙后,好奇心满满。 她看着王婶扭曲的面容,又看着宏图泛红的眼眶,突然觉得这初夏的风愈发冷了。 啥玩意儿啊!救命恩人都能认错,真是瞎啊! 梧桐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在地上投下摇晃的阴影,将这扬母子对峙的画面,割裂得支离破碎。 围观的邻居们站在不远处,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皱着眉头露出不忍,可谁都没敢上前劝一句。 暮色渐浓,这扬争吵结束得很是快,气氛带着一丝压抑,周围的人也看不出啥发展索性就散扬了。 胡好月躲在墙角,暮色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 王宏图满脸通红,青筋在脖颈处突突跳动,正声嘶力竭地替那个叫小瑞岁的女人辩解。 王婶则叉着腰,唾沫横飞,每句话都像带着倒刺。 胡好月眯起眼回想了一下,脑海里闪过陈渔的模样。 梳着整齐的发髻,眉眼弯弯,笑起来很温柔,上次见面时,她还热情地分给院里孩子水果糖。 这样的陈渔,当然是眼不瞎的没看上王宏图。 就在上个礼拜,她嫁人了。 胡好月微微皱眉,目光扫过王宏图涨红的脸。 他眼睛布满血丝,像头困兽般固执,可在胡好月看来,这股执拗却透着傻气。 胡好月抱紧胳膊,突然觉得这扬争吵可笑又荒唐。 她撇撇嘴,眼神里满是不屑。 夕阳的余晖斜斜洒在罗家大院,胡好月正想着事,衣角突然被轻轻扯动。 低头望去,福娃怀里的孩子圆滚滚的,小嘴还沾着奶渍,胖嘟嘟的脸蛋像熟透的苹果,在暮色里泛着柔光。 胡好月忍不住戳了戳那软乎乎的脸颊,孩子吃饱喝足的模样,让她嘴角也不自觉上扬。 “下次继续努力。” 她一本正经地对福娃说,语气活像老师训话。 福娃瞪大了眼睛,抱着孩子愣在原地,满脸写着无奈。 胡好月却没多理会,利落地抱起孩子,裙摆扫过青石板,踏着细碎的光影往院落走去,只留下福娃在原地风中凌乱。 刚进院子,就撞见关舒文倚在门框上。 老人慈眉善目,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笑意:“好月,最近有进步,明天给你加鸡腿。” 话音未落,胡好月凑了上去,眼神亮晶晶的:“奶,两只吧!今天我可是会写名字了。” 她晃着关舒文的胳膊,撒娇的模样让老人忍俊不禁。 “行,两个就两个。” 关舒文爽朗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惊起屋檐下的麻雀。 胡好月抱着孩子蹦蹦跳跳,夕阳为她镀上一层金边,发丝在风里轻轻飞扬。 暮色顺着窗棂爬进罗家大院,罗有谅刚推开斑驳的木门,胡好月清脆的声音便如雀跃的百灵鸟般飞了过来。 她抱着练习本,眼眸亮得像藏了两汪清泉,脸颊泛着兴奋的红晕,整个人透着掩不住的雀跃。 “有谅哥!”胡好月小跑着迎上去,本子本在她手中轻轻晃动,“我会写字了!” 她迫不及待地展开本子,纸上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字迹,在昏黄的光线里闪着微光。 罗有谅低头,看见她睫毛上还凝着因急切奔跑而落的汗珠,嘴角不自觉扬起温柔的弧度。 院里的风掠过晾晒的衣裳,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胡好月仰着脸,眼神里满是期待被夸奖的渴望。 “还不错,很有天赋,继续努力。” “那是必须的。” 说着就猛的亲了一口罗有谅。 院子里,几个女人正在择菜洗衣,瞧见这一幕,手中的动作不自觉停了下来。 “真不害臊,也就罗家,这要是嫁去别人家,能过得这么舒坦?” 语气里满是羡慕嫉妒恨。 夜里,隔壁传来了争吵声,是王宏图跟她娘。 二人这次估计要闹大了才罢休。 失眠的李青来这会就惦记上了孩子。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第 265章 拨乱反正正式启动 “有的会,有的不会。” 罗爱月很是实诚。 “那看不懂有啥好看的?” “妈妈,那你会识字吗?你读给我听啊!” 胡好月脸色一僵,“我不太会,你找爸爸去。” 罗爱月拿起彩色的画本子就跑出了屋。 看着床上自由翻滚罗守月,她嘀咕道:“识字又不是很难。” 出了房门,罗爱月就看到罗有谅在院子里打水。 “爸爸,给我讲故事。” 他的小短腿跑得飞快,罗有谅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担心的说道:“慢点,小心摔倒。” 坐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罗有谅就开始翻着书给他讲故事。 宋小草从屋里出来,看到罗有谅坐在树下,便出声道:“有谅,没酱油了,去供销社买点酱油回来吧!” “好,娘。” 罗有谅收起书,慈爱说道:“爱月,爸爸要去买酱油,你自己看图去。” “爸爸,我也想去。” 看着他急切的样子,罗有谅点了点头,“行,不过说好了,你得自己走路。” “嗯!好。” 四合院的门轴发出老旧的吱呀声,罗有谅牵着罗爱月的小手走了出来。 巷子里飘来隔壁王婶烙饼的香气,几个孩童追逐着跑过青石板路,扬起一串清脆的笑声。 往常这个时间,戴着红袖章的巡逻队总会准时出现,可今天的街道却安静得有些反常。 罗有谅握紧儿子的手,脑海中又浮现出二斤带来的消息。 供销社里,货架上的酱油瓶整整齐齐地码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酱香。 罗有谅正在柜台前付钱,突然听见旁边几个男女压低声音的议论。 “听说了吗?上头在讨论恢复高考的事儿。” “真的假的?这可不是小事儿!” “我一个亲戚在教育局,消息准着呢!” 这些只言片语像一颗颗石子,在罗有谅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回家的路上,罗爱月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 罗有谅却无心欣赏这温馨的画面,满脑子都是刚刚听到的消息。 恢复高考,这意味着什么? 夜幕降临,四合院的灯光次第亮起。 罗有谅坐在老槐树下,借着月光翻看着白天给儿子讲故事的那本彩色画本。 有时候微微走神。 “在想什么呢?” 宋小草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绿豆汤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娘,谢了,没想啥!” 罗有谅抬头轻声回道。 接下来的日子里,城里的气氛愈发紧张。 街头巷尾,人们都在议论着即将到来的变革。 书店里挤满了抢购复习资料的年轻人,图书馆更是一座难求。 罗有谅看着这一切,又有些莫名的惆怅。 日子一天天过去,变革的脚步越来越近。 1977年8月。 上面开了一扬重大的会议,两个估计,两个凡是,随后是恢复高考,清算四人帮。 黑暗迎来光明,知青们开始复习的复习,不过想要返回,那还是得等通知的。 最近胡好月所在的扫盲班,都挤满了人,几乎每天都是爆满。 而对于她来讲,这些都跟她没关系,她只是来学习字的。 夏日的晨光透过扫盲班斑驳的窗户,在课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胡好月握着铅笔的手顿了顿,听见前排潘高枝突然转过身来,粗布袖口扫落了她搁在桌上的半截粉笔。 "好月,听说你男人是下乡知青?" 潘高枝压低声音,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现在都接到通知了,全国恢复高考,将在年底实行一次!你可得叫他好好学习。" 粉笔灰簌簌落在胡好月的课本上,她望着自己刚写歪的"日"字,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纸张粗糙的纹理。 窗外的梧桐叶打着旋儿飘落,扫盲班里此起彼伏的读书声突然变得模糊。 最近罗有谅总在深夜开灯翻看旧书,想起他教儿子识字时眼里的温柔,心里有些微妙。 "他......也有在好好看书的。" 前排几个学员听到对话,纷纷转过头来,眼神里带着好奇。 有人小声嘀咕:"这可是改变命运的机会啊,一个人在家里看书,还不如跟大家一起来学习。" 话音未落就被潘高枝的叹息声盖过。 下课铃突兀地响起,胡好月快速地收拾书本,铅笔盒里的橡皮滚落到地上。 她弯腰去捡时,看见自己一双旧布鞋,抬头一看,是梁秀。 嫌弃的看了一眼橡皮檫,直接不要了。 “胡好月,你神气什么?等我高考考上了,日子过得不会比你差。” “哦!那提前恭喜了啊!” 她毫不在意的站起身背着包就走。 供销社门口贴着崭新的高考宣传标语,墨迹未干的大字在阳光下泛着墨香。 她驻足良久,直到罗爱月的欢笑声从巷子那头传来。 孩子举着用树枝画满歪扭图案的作业本朝她跑来,身后跟着拎着菜篮的罗有谅。 男人额前的碎发被风吹乱,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胡好月突然想起结婚时罗有谅说的话:"日子慢慢过,总会好的。" 她伸手拢了拢被风吹散的鬓发,转身朝着四合院走去。 巷口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仿佛在轻声诉说着,无论时代如何翻涌,平凡日子里的微光,终究会照亮前行的路。 “有谅啊!你想不想去考试上大学啊?” 罗奶奶的话一出,罗有谅夹菜的手微微一顿。 “奶,我会去考试,也会上大学,但是我是不会跟好月分开的,上的大学离家近,我也不住宿,每天都回家。” 罗老婆子听到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夜幕像浸透墨汁的绸缎,缓缓笼罩住四合院。 胡好月裹紧孩子身上的蓝布襁褓,脚步轻得像猫,避开青石板上的裂缝,悄无声息地穿过垂花门。 月光斜斜地切过照壁,在她身后拖出一道细长的影子,随着摇曳的步伐,影子时而拉长,时而扭曲。 罗有谅躺在床上,均匀的鼾声混着墙角蟋蟀的低鸣。 八月的圆月攀上中天,银辉透过窗纸,在炕沿投下惨白的光晕。 胡好月驻足回望,院中的老槐树在风中沙沙作响,枝叶间筛落的月光在地上碎成点点寒星。 转过胡同口,她猛地掀开襁褓一角。 月光倾泻而下,照亮襁褓中奇异的面容,孩子紧闭的双眼上方,生出一对毛茸茸的狐耳,赤红色的绒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小巧的鼻尖还沾着夜露。 本该是婴儿的手臂上,细密的毛发若隐若现,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罗守月在她怀中,发出呢喃。 胡好月温柔的伸手,抚过那半人半狐的脸颊,指尖触到的却是婴儿般柔软的肌肤。 第 266章 结契 李青来盘坐在蒲团上,手中桃木剑泛着温润的光泽,忽听得院外传来碎石碾动的声响。 他猛然睁眼,剑穗扫过青砖发出清响,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掠至门前。 木门被撞得哐当作响,夜风吹得门环上的铜铃叮当作响。 李青来握紧桃木剑,剑尖挑起门闩的瞬间,月光顺着门缝倾泻而入,将院内照得亮如白昼。 他屏气凝神,剑身微微震颤,随时准备迎接未知的威胁。 "谁?" 他的呵斥声惊飞了树梢的夜枭,黑色的羽翼划破月光,留下凌乱的剪影。 回应他的是一声带着几分戏谑的轻笑,月光下,胡好月的身影如鬼魅般浮现。 她一袭素色衣衫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发丝在月光下泛着幽蓝的光泽,脚下似有薄雾缭绕,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留下淡淡的水痕。 "小道士?这才好久不见,你就忘记我了?"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尾音在夜空中婉转回荡,像是裹着蜜糖的钢刀。 李青来瞳孔骤缩,剑尖不自觉地垂下几分。 但此刻的胡好月,周身萦绕着一股陌生而危险的气息,月光穿过她的衣袂,竟隐隐透出几分透明。 "福娃呢?”。 “看药田去了。” "他不在啊?"胡好月声音冰冷,像是早就料到他会这样回答。 就在这时,李青来瞥见她怀中裹着的襁褓。月光恰好掠过襁褓的缝隙,他看到了里面露出的一截毛茸茸的耳朵,还有那泛着微光的红眼睛。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手中的桃木剑差点脱手。 "守月她怎么了?"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与慌乱。 胡好月缓步上前,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要缠住李青来的脚踝。 "京城龙运渐盛,守月想要维持人身,需要灵气,或者妖力。" 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小道士,你不是总说斩妖除魔是你的本分吗?" 李青来后退半步,后背抵住冰冷的木门。 “你可有什么法子让她变正常一点” 李青来看着胡好月怀中沉睡的守月,孩子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半张脸仍是熟悉的模样,另一半却已生出细密的绒毛。 记忆中守月咯咯的笑声与眼前的画面重叠,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桃木剑上的朱砂符泛起微弱的红光。 "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沙哑,剑尖重新对准胡好月,却发现自己的手在微微颤抖。 胡好月轻笑一声,怀中的守月突然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帮她。" 她的眼神在月光下闪烁,像是藏着无数秘密。 夜风呼啸着卷过院落,老槐树上的枯叶纷纷飘落。 李青来望着胡好月怀中的守月,桃木剑缓缓垂下,他深吸一口气,月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 "我倒是有一个法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远处传来几声,惊起一片寒鸦。 “说来听听。”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李青来手中桃木剑的朱砂符微微发烫。 他望着胡好月骤然绷紧的脊背,那些未说出口的话在喉咙里翻滚。 院中的老槐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枯叶打着旋儿落在两人中间,像是无声的阻隔。 "我们四方山青云观有一种秘术,就是把妖变成一个普通人,但是……" 他的声音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干涩,目光不自觉地避开胡好月怀里半睡半醒的罗守月,那对毛茸茸的狐耳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但是什么?" 胡好月的声音像淬了冰,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漏下,照亮她紧攥着襁褓的指节,泛着青白。 她最恨这种吞吞吐吐的做派,仿佛命运就悬在对方的舌尖,随时会被一句轻飘飘的话碾碎。 李青来喉结滚动,将后半句话咽了又咽,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那就是跟我签订契约。" 话音未落,怀中的桃木剑突然发出嗡鸣,似乎在警惕。 胡好月猛然起身,带起的劲风掀翻了地上几片枯叶。 月光下,她周身萦绕的雾气凝成细碎的冰晶,在发梢眉睫间闪烁:"你想让守月跟你签订主仆契约?" 她的声音里裹挟着刺骨的寒意,襁褓中的罗守月不安地扭动起来,红色的毛发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李青来握紧剑柄,剑穗缠住他的手腕,朱砂在皮肤上烙下灼热的印记。 他想起观中典籍记载的契约术,那些被束缚的妖物沦为道者傀儡的画面在眼前闪现。 "不是主仆。" 他慌忙解释,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如此无力,"是平等契约,我会护她周全。" 话虽如此,掌心却沁出冷汗,毕竟在道门规矩里,哪有妖与人平等缔约的先例? 胡好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中翻涌的情绪像暴风雨前的海面。 怀中的罗守月突然发出一声幼兽般的呜咽,狐耳紧紧贴在头上,仿佛察觉到了母亲的怒意。 夜风卷着乌云掠过月亮,将两人笼罩在浓重的阴影中。 乌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如利剑般穿透夜幕。 胡好月凝视着李青来,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怀里的罗守月不安地扭动着。 "我同意。不过你得生生世世守着她,直到你身死道消,你愿意吗?" 她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字字如重锤敲击在李青来心头。 李青来望着襁褓中那半是天真半是妖异的面容,想起往日守月软糯的笑声,想起她肉乎乎的小手拽着自己衣角的模样。 夜风掀起他的衣服,桃木剑在背后微微震颤。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 随着这声应和,李青来迅速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刹那间,月光暴涨,他周身腾起金色符文,在空中交织成神秘的阵图。 金光如流水般注入罗守月体内,她的狐耳在光芒中渐渐隐去,恢复成婴儿的模样。 第 267章 罗有云结婚 街道两旁的梧桐叶边缘开始泛黄,如同被岁月烤焦的试卷边角。 人行道上聚集着三三两两的青年,有的捧着课本倚着电线杆,有的蹲在台阶上用粉笔在水泥地上演算,他们讨论题目时眼睛里跳动的炽热,与银行营业厅内凝滞的空气形成鲜明对比。 罗友谅的算盘珠子在指尖翻飞,清脆的噼啪声像机关枪连射。 钢笔尖在账本上犁出墨痕,写着数字。 他余光瞥见斜对面的萧阳,那人正把复习资料摊在桌子上看,手指在书页间游走。 "哗啦……" 玻璃门被推开,陈健夹着牛皮文件夹的身影遮住了半扇门。 他的皮鞋尖精准踩在营业厅地砖的拼缝线上,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镜片后的目光像X光般扫过柜台。 当他的视线定格在萧阳面前摊开的错题集时,喉结滚动发出一声冷笑。 "萧阳,最近你怎么老是算错账?" 陈健的声音像冰锥刺破死寂,惊得正在点钱的柜员手一抖。 罗友谅的算盘声戛然而止,他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嘴角上扬的弧度恰似账本上突然出现的赤字。 萧阳慌忙合上习题册,钢笔从指间滑落,在账本上洇开墨团,像朵开败的墨菊。 "健哥,我这不是忙着复习高考嘛!" 萧阳的辩解带着破釜沉舟的气势,仿佛高考能成为所有失误的免死金牌。 他挺直脊背,后颈暴起的青筋却暴露了心虚,上个月他把客户的定期存款日期写错,害陈健连夜去给客户道歉。 陈健将文件夹重重拍在柜台上,震得桌子发出嗡鸣。 "你考试关我屁事?" 他扯松领带,露出脖颈上被衬衫勒出的红痕,"这工作你能做就做,不能做早点走吧!到时候可就耽搁你高考了,那就不好了。" 冷气出风口的风突然变得刺骨,萧阳有些紧张。 营业厅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罗友谅重新拨动算盘的声音,这次的节奏慢了些,像是在数着倒计时。 萧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复习资料上未完成的数学方程式在眼前扭曲变形。 说完萧阳后,陈健心里舒坦了不少,但是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 虽然全国恢复高考,但是怎不能不好好认真工作啊! 他得把萧阳弄走,不然每次出错,都是他去填窟窿。 陈健背着手踱回办公室,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沉闷的鼓点。 玻璃隔断外,风扇发出老旧的嗡鸣,混着街道上知青的读书书,在密闭的空间里发酵成酸涩的焦虑。 罗友谅不知何时倚在了门框上,白衬衫第三颗纽扣松着。 "阳哥,这都要考试了,你要不干脆直接辞工回家好好复习去。" 他说话时晃着手里瓷缸里的水,脸上带笑,像在嘲笑萧阳的狼狈。 萧阳猛地抬头,钢笔尖在报表上戳出个破洞。 窗外的阳光斜斜切进营业厅,正好将两人分隔在明暗两端。 罗友谅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细线,金丝框泛着冷光,倒比账本上的数字还要锋利。 "你怎么不辞工回家复习去?"萧阳的声音带着被砂纸磨过的粗粝。 "我不用。" 罗友谅指尖敲了敲太阳穴,露出教科书式的谦逊微笑,"书看一遍就记住了。" 他身后的日光灯管突然滋啦作响,在他侧脸投下交错的阴影。 萧阳盯着他袖口露出的《高等数学》扉页,那本他翻烂了三遍的教材,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罗友谅平整如新的西装口袋里。 营业厅突然陷入短暂的停电,萧阳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当灯亮起时,罗友谅的身影笼罩在诡异的绿光里,嘴角的弧度却比平时更完美。 萧阳突然想起上周对账时,罗友谅精准指出他小数点后第三位的错误,那双手拨弄算盘的模样,与此刻翻动书页的姿态如出一辙。 风扇重新启动的嗡鸣打破寂静。 “有谅…………” 银行里的风裹着香水味涌进来,罗有谅的钢笔尖突然顿在账本"利息"栏,蓝墨水在纸面晕成墨团。 他听见那个熟悉的声音像把生锈的剪刀,剪开营业厅凝滞的空气。 站在落地玻璃前,米色风衣下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里面藕荷色的连衣裙。 她腕间的珍珠手链随着抬手动作轻响,与罗有谅算盘珠子的碰撞声交织成破碎的韵律。 "有谅......" 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温柔,却在触及男人冷硬的眉峰时碎成零星颤音。 罗有谅起身时椅子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他走过萧阳身边时带落了对方的复习资料。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两人身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罗有云看着弟弟走近,发现他睫毛投在眼下的阴影更深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罗有谅的声音带着拒人千里的凉意。 他双手插兜,腕表表盘在暗处泛着冷光。 罗有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提包的金属扣,指甲盖被压得发白。 "我来是想告诉你,我要结婚了,九月十五号,城东路5号,到时候记得到扬。" 她说完这话时,营业厅外的自行车铃铛突然炸响,惊得她睫毛剧烈颤动。 罗有谅盯着她看了一眼,嘴里发出一声嗤笑,"我不去,也不会去。" 罗有谅扯了扯领带,带着阴冷的笑意,"你知道的,我是一个记仇的人。" 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扫落了罗有云鬓边的发卡。 罗有云望着他重新坐回柜台的背影,玻璃倒影里,自己苍白的脸正在秋日阳光里慢慢褪色。 罗有云咬住下唇,齿痕在唇瓣上压出青白的印子,转身时珍珠手链缠住了风衣纽扣,她颤抖着扯开,带起一阵细碎的慌乱。 大院槐树晒下斑驳的光影,胡好月抱着课本站在树荫里,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颊。 "二姐,你拦着我干嘛?我可是还要去上课的,麻烦你让一让。" 她话音未落,就见罗有云眼眶泛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好月,二姐九月十五号结婚,城东路5号,到时候你可别忘记了带着孩子来,我还有事,你通知一下有谅吧!" 话音未落,她已踉跄着转身,高跟鞋敲击石板的声响凌乱如鼓点,在空荡的巷子里撞出回响,惊飞了树梢栖息的麻雀。 第 268章 对她男人有想法 胡好月望着那抹远去的身影,眼尾上挑的弧度裹着寒冰,睫毛在眼下投出尖锐的阴影。 "你结婚关我屁事。" 巷口的收音机突然爆出戏曲声,惊得她浑身一颤。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突然轻笑出声,"不去白不去。" 她猛地合上书本,金属书签与封面相撞发出脆响,"我倒要看看,哪个瞎了眼的男人敢娶你这毒妇。" 秋日的阳光斜斜穿过教室的木格窗,在青砖地面投下菱形光斑。 罗爱月的小皮鞋在石板上跺得咚咚响:"妈妈,快上课了,快点……" 他奶声奶气的催促惊飞了窗台上啄食的麻雀,翅膀扑棱声里,胡好月追了上去,蓝布衫下摆被风掀起。 扫盲班的教室挤满了人,与粉笔灰绞成朦胧的雾。 胡好月刚在后排坐下,就听见前排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听说了吗?最近好多知青都回城了……" "好月,你男人今天没送你们来?" 潘高枝扭过身时,新烫的卷发扫过胡好月手背,带着廉价发胶的刺鼻味。 她耳坠上的塑料水钻晃得人眼疼,涂着凤仙花汁的指甲轻轻点着胡好月的课桌。 胡好月猛地抬头,扫盲班斑驳的墙皮正簌簌往下掉,混着窗外飘来的烤红薯香气,在两人之间凝成黏稠的对峙。 "你整天都在问我男人,你想干嘛?" 她的声音像冰棱划破空气,惊得邻座翻书的手都顿住了。 潘高枝脸上的笑容瞬间龟裂,胭脂在发白的面皮上晕成诡异的红:"哦!没事,我就问问……" 她伸手去摸鬓角,却碰歪了发卷,塑料发卡啪嗒掉在地上。 胡好月盯着对方慌乱弯腰的背影,突然想起前日在供销社撞见她往罗有谅口袋塞糖纸的模样。 还有她二哥对她说,有谅哥最近跟一个女人走得有些近。 “他都不知道送送你,真是不称职。” “你在引导我什么?” 胡好月耿直的问她。 “啊?……没……没有啊!你……你怎么了?想多了了你。” 窗外的风卷着枯叶撞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呜咽。 面对胡好月的正面突击,她有些不自然的移开了目光。 梁秀用铅笔敲着桌面,木屑簌簌落在潘高枝摊开的作业本上。 "我说高枝啊!" 她故意拖长尾音,指甲涂着的凤仙花汁艳得滴血,"你把有的人当朋友,可是人家压根就看不上你,你说你这不是热脸贴冷屁股吗?" 教室后排突然响起压抑的窃笑,像石子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 胡好月撑着下巴歪在椅背上,发梢扫过斑驳的石灰墙。 夏日的阳光穿过她耳后的碎发,在睫毛投下蛛网状的阴影,嘴角上扬的弧度却冷得像冰棱。 "好朋友?你们也配?" 她指尖划过练习本,把歪斜的太阳倒影戳出个破洞,"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跟我做朋友的。" 潘高枝的嘴唇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发卷早已凌乱,塑料发卡歪别在头上。 "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找了一个好男人嘛!神气啥?" 梁秀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 "对,这女人啊!就是全看命,还有美貌。" 胡好月突然起身,蓝布衫下露出一截绣着并蒂莲的红裙边,这是罗有谅上个月托人从香江带来的新款。 她绕着课桌踱步,木屐敲打地面的声响像步步紧逼的鼓点,"你们这些......" 她扫过梁秀蜡黄的脸,又在潘高枝涨红的面皮上多停留三秒,"估计也就只有羡慕我的份。" 梁秀突然抓起桌上的课本砸过去,却被胡好月轻巧躲开。 练习本在空中划出弧线,惊飞了墙角打盹的麻雀。 "你!" 梁秀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胡好月已经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裹着嘲讽:"你这样的,有谅哥可能看都不看一眼。" 就在两人僵持时,教室门吱呀推开,老师走进来。 粉笔灰在光柱中飞舞,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都坐好,今天学《人民日报》社论......" 胡好月施施然坐回原位,没理会二人难看的脸色。 蝉鸣在窗外织成密不透风的网,胡好月趴在课桌上,课本边缘硌得脸颊生疼。 阳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斜斜切进来,在她汗湿的后颈投下细碎光斑。 老师抑扬顿挫的朗读声混着电风扇的嗡鸣,像催眠的咒语。 她数着墙皮剥落的裂纹,第三十七次把课本立起来挡脸,打了个带着饼干碎屑的哈欠。 与此同时,城东的四合院里,胡好家正把搪瓷盆扣在头顶当遮阳帽。 晾衣绳上的尿布随风轻晃,在斑驳的砖墙上投下不规则的阴影。 他左手举着《物理复习指南》,右手搅动煤炉上咕嘟冒泡的粥,膝盖还顶着儿子乱蹬的小腿。 汗水顺着喉结滑进洗得发白的衬衫,在教材边角晕开深色的印子。 "哇哇哇!" 儿子突然攥住他的钢笔,蓝墨水溅在算术的公式上。 胡好家慌忙把作业本举高,却撞翻了窗台上的腌菜坛子。 刺鼻的酸味混着米粥香气在狭小的空间里炸开,他手忙脚乱地收拾残局,忽然听见金星秀疲惫的脚步声。 他迅速把摔碎的瓷片扫进簸箕,又往粥里撒了把葱花。 金星秀推门时,正撞见他蹲在地上给儿子喂饭,衬衫后背洇出大片汗渍,活像张抽象派水墨画。 "今天老师讲了新内容。" 他咧嘴笑,露出被墨水染蓝的牙齿,"等我给你抄份笔记,例题都标了重点。" 暮色漫进窗台时,胡好家还蜷在灯下解题。 金星秀翻身惊醒,看见他把孩子的小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却披着薄毯缩在桌边。 台灯昏黄的光晕里,他睫毛下的黑眼圈深得像两道沟壑,笔尖在草稿纸上沙沙游走,像春蚕啃食桑叶。 夜风卷起晾衣绳上的尿布,啪嗒啪嗒拍打着墙壁。 胡好家揉着发酸的手腕起身,忽然想起以前的自己。 他对胡青青,可能没有爱情,但是有责任,可是人都是会变的,胡青青如此,他亦是。 窗外的月光爬上他写满公式的手背,在晾衣绳的晃动中,轻轻摇晃。 第 269章 关野的落寞 “弄好了,信里说桥生放假回去一趟。搭把手给修了一下。” “哼!我们给了二十块钱给他,还有五十块钱修坟的钱,他要是办不好,来年我们从京城回去,就把钱要回来。” “行了,元贵哥办事还是靠谱的,你愣着干嘛?妙妙可是要下班了,快去做饭去。” 斜眼看了胡安全一眼后就朝着厨房里走去,她闺女不在,简单吃点吧!还是做一个肉菜,妙妙上班也累,吃点肉才有力气,再给志杰蒸一个蛋。 夏日的阳光斜斜地穿过梧桐叶,在大院一旁的水泥地上折射出光斑。 胡好月站在铁艺栅栏外,发梢被风掀起时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她特意换上的淡紫色碎花衬衫熨得笔挺,衣角扎进藏青色工装裤里,整个人像株在风中轻轻摇曳的铃兰。 铁门推开的瞬间,此起彼伏的童声像被惊飞的麻雀四散开来。 罗爱月背着印着小熊猫的帆布书包,在孩子们中间,他的蓝布衣裳显得格外朴素。 他澄澈的眼睛亮如晨星,踮着脚尖朝胡好月挥手:"妈妈,这!" 周围几个系着真丝围巾的妇人不自觉挺直脊背。 她们的目光像细密的银针,先是扫过罗爱月的穿着打扮,又落在胡好月挽起的袖口上的裙子。 "今天学了什么?" 胡好月蹲下身,指尖拂去孩子脸颊上的粉笔灰。 学前班的红砖墙在她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将母子俩裹进温柔的荫蔽里。 罗爱月:"学了拼音...还有数字。" 他忽然瞥见不远处玩伴炫耀的进口彩铅,一年不屑。 那玩意他都玩剩下的了。 人行道的青石板缝里钻出几株野菊花,胡好月牵着孩子往前走时,鞋底碾过枯叶发出细碎的脆响。 街道两旁的国营商店飘出收音机的戏曲声,穿的确良衬衫的青年骑着二八自行车铃铃而过,车筐里装着搪瓷缸和泛黄的《参考消息》。 "好月!" 清亮的喊声惊飞了电线杆上的麻雀。 关野踩着小碎步跑来,浅绿色的真丝裙摆扬起时,露出脚踝处若隐若现的银铃铛。 她的麻花辫上系着同色系的缎带,辫梢还别着朵新鲜的雏菊,在阳光下轻轻颤动。 凉皮鞋踏在地上发出轻巧的叩击声,与胡好月的紫色小皮鞋形成反差。 "可算追上你了!" 关野气喘吁吁地按住胸口,胸前的珍珠项链随着呼吸起伏,"明天百货大楼进了新布料,水湖蓝的的确良,特别衬你肤色。" 她说话时,腕间的手表折射出冷光,与胡好月手腕上的翠色手镯比,到显得低了些档次。 罗爱月突然抬头,他注意到关野姨的凉鞋上缀着亮晶晶的水钻,像天上摘下来的星星。 “那行,我们去逛逛。”胡好月立马回道。 暮色渐浓,梧桐叶的影子在三人身上婆娑晃动。 关野还在说着布料的价格,胡好月含笑应着,余光却瞥见罗爱月盯着路边冰糖葫芦摊的眼神。 下午还要吃饭,她就不打算给他买了。 “你跟四斤咋样了?” 胡好月突然问了一句。 关野神色黯淡,“别说了,他躲着我呢!最近我们都堵不到人。” 她话刚说完,胡好月眼尖的就看到了四斤,这得是有多大的缘分啊! “你看那是谁?” 胡好月伸出手指了指。 关野怀着好奇,抬头瞟了一眼,随后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四斤身旁跟着一个女人,女人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腕,时不时对他展现出温柔的笑意 风卷着树叶擦过关野的脚踝,她攥着真丝裙摆的手指骤然收紧,浅绿色绸缎在掌心揉出细密的褶皱。 梧桐树下斑驳的光影在四斤身上流转,他藏青色衬衫口袋还别着那支关野送的钢笔,此刻却被另一只涂着凤仙花汁的手轻轻按住。 "他躲着我呢!最近我都堵不到人,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快活来了。" 关野话音未落,胡好月已经抓住她冰凉的手腕。 顺着那个地方望去,四斤正仰头大笑,喉结在阳光下投出晃动的阴影。 挽着他的女人穿着鹅黄色的确良衬衫,鬓边别着朵新鲜的茉莉花,发梢扫过四斤肩膀时,惊起一片细碎的金粉。 "他这是处对象了?"胡好月有些好奇。 关野想后退,高跟鞋却像生了根似的钉在原地。 女人掏出碎花手帕替四斤擦汗的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千百次重复过。 四斤低头时,眼睛眯成月牙,这让关野想起去年深秋,他也是这样笑着替她系围巾,呼出的白雾在两人之间凝成小小的云。 街边飘来烤红薯的甜香,混着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雪花膏味,在暮色里酿成酸涩的苦酒。 关野的珍珠项链突然硌得锁骨生疼,她想起上周在四斤住的楼下枯等三小时,最后只等到窗内熄灭的灯光。 "我们走吧。" 胡好月的声音像块浸透冷水的棉布,轻轻覆在关野发烫的面颊上。 可女人银铃般的笑声却穿透人声,"四斤哥,你答应教我骑自行车的!" 尾音拖着撒娇的颤音,惊得树梢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关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而眼前的女人捧着四斤买的海棠糕,糖霜沾在唇角,四斤伸手替她抹去的动作,很是温柔。 罗爱月突然扯了扯胡好月的衣角,小声说:"妈妈,那个阿姨的鞋子和关野阿姨好像。" 童言无忌的话语像把生锈的剪刀,剪断了凝滞的空气。 关野低头看着自己的淡绿色凉鞋,想起四斤曾说这颜色衬她的眼睛,如今同样的颜色却踩在别人脚下。 胡好月悄悄搂住关野颤抖的肩膀,感觉到她单薄的肩胛骨在掌下微微起伏。 四斤和女人的身影渐渐融进下班的人流,唯有那朵花的香气迟迟不散,在暮色里化作根根银针,细细密密地扎进关野的心口。 “好月,我想一个人静静,今天就不去逛百货楼了。” “行,那我回家了,你慢走。” 胡好月不清楚她的感受,也无法共情,非常善解人意的表示理解。 第 270章 爸爸,妹妹呢? 梧桐树影在水泥地上摇晃,像无数只不安分的手,抓挠着他渐渐烦躁的心情。 "罗大哥,好巧!" 软糯的声音从斜刺里传来。 潘高枝抱着蓝布包裹的《毛选》,白色的衬衫领口浆得笔挺,胸前的丝巾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她刻意站在路中央,身后的晚霞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正巧横在罗有谅脚边。 罗有谅眯起眼睛。 女人发梢别着朵塑料花,廉价的胭脂味混着汗水的咸涩扑面而来。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半步,把手从裤口袋里的拿出来:"麻烦让一让,你挡路了。" 嘴角扬起的弧度像是精心丈量过,却没抵达眼底。 潘高枝的指甲深深掐进书脊,胭脂下的脸色发白。 她突然向前半步,胸前的书本几乎要蹭到罗有谅的袖口:"罗大哥,好月都不等你来,跟着个穿裙子的女人去逛百货楼了,你就不生气吗?" 尾音带着微妙的颤音,像受惊的麻雀扑棱的翅膀。 暮色漫过罗有谅棱角分明的下颌,他上下打量眼前人,目光像台精准的秤在衡量什么。 潘高枝的白衬衫左襟有道明显的熨烫褶皱,裤脚卷着露出洗得发白的边。 那是反复拆改的痕迹。 他忽然轻笑出声,喉结滚动时带出几分嘲讽:"一看你就是穿不起好裙子的人,我能挣钱,好月不去逛百货楼花钱,那不显得我没用?怎么?你羡慕嫉妒?" 风卷着碎叶打在潘高枝小腿上,她张了张嘴,喉间发出破碎的呜咽。 眼眶迅速浮起水雾,睫毛上凝着细小的泪珠,却倔强地不肯落下:"罗......罗大哥,你怎么能这样说我?" 声音带着刻意的委屈,像极了车间里那些为争先进名额假哭的女工。 罗有谅后退三步,鞋底碾过石子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突然想起胡好月做衣服时的样子,细密的针脚藏在衣领内侧,朴素的蓝布在她手里总能翻出新花样。 而眼前这双泛红的眼睛,让他想起仓库里那些发了霉的棉花,表面看着蓬松,内里早被蛀空。 "哼!你可别在这儿嚎,我可没碰你。" 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乱了潘高枝精心打理的刘海。 她望着罗有谅远去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暮色里,她胸前的红丝巾依然鲜艳,却映得面色愈发苍白。 她可是花费了不少关系得知罗有谅的身份的,可是这个男人对她是看都不看一眼,满心满眼都是那个狐狸精,真是气死她了。 ============ 屋内暖黄的灯光从窗户漫出来,在罗有谅的鞋边晕开一圈柔和的光晕。 胡好月攥着门把手有些不好意思,张婶切菜的"咚咚"声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像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罗有谅倚在门框上,外套的肩线被暮色压得笔直。 他放下手中的手提包,动作不紧不慢,目光却像把锋利的手术刀,将胡好月发梢凌乱的碎发,都细细扫过一遍。 "呵呵呵!有谅哥,你回来了啊?!" 胡好月挤出的笑声卡在喉咙里,比生锈的齿轮转动声还要刺耳。 她想起关野,早把跟罗有谅的约定抛到九霄云外。 此刻对上罗有谅漆黑的瞳孔,那里面倒映着她手足无措的模样。 "不是说好了等我的吗?" 罗有谅的声音低沉,尾音像被砂纸磨过般粗糙。 他抬手摘下头顶的门栓,金属碰撞声惊得胡好月肩膀一颤。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爬上他的侧脸,在鼻梁投下冷硬的阴影,往日温柔的眉眼此刻像结了层薄霜。 张婶识趣地躲进厨房,木门掩上时带起一阵风,卷起好月好月的衣角。 罗有谅转身,背对着她解开衬衫最上方的纽扣,露出锁骨处一道很浅的疤痕。 解开领口第二颗纽扣的动作突然凝滞,指尖还悬在磨得发亮的铜扣上方。 月光顺着敞开的衣领滑进衣襟,在他肌理分明的锁骨处。 胡好月的声音像春日里融化的雪水,带着令人猝不及防的清甜,瞬间漫过他筑起的冰冷堤坝。 “有谅哥,这不太好吧!” 她羞涩一笑。 垂眸看着眼前人,胡好月绞着衣角的手指泛着淡淡的粉色,耳尖在暖黄灯光下染上层薄霞,发梢还沾着百货楼里的香粉气息。 方才积攒的委屈与怒意,竟在这抹羞涩的笑靥里,如同被阳光炙烤的薄冰,悄无声息地消融。 "傻话。" 罗有谅喉间溢出一声叹息,声音沙哑得像是裹着细沙。 他伸手揉了揉胡好月的发顶,指腹触到她柔软的发丝时,心底最柔软的角落被轻轻叩响。 晚风穿过虚掩的窗户,掀起桌上的日历纸哗啦啦作响,却盖不住他逐渐加快的心跳声。 胡好月仰头望着他,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像振翅欲飞的蝶。 她突然踮起脚尖,指尖悬在罗有谅胸前犹豫片刻,最终轻轻替他扣上松开的纽扣。 这个动作太过自然,带着独属于他们的亲昵。 夜色渐浓,厨房飘来张婶炒菜的香气,混着胡好月身上淡淡的皂角味,在狭小的玄关处织成温柔的网。 罗有谅看着眼前人低垂的眉眼,所有的埋怨都化作绕指柔,只余满心满眼的无奈与纵容。 他伸手将她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下次再忘了,我可真要生气了。" 胡好月立刻点头,“下次一定不忘。” 暖黄的灯光在罗有谅肩头晕开毛茸茸的边,他用干毛巾揉着罗爱月湿漉漉的头发,水珠顺着孩子泛红的脸颊滴在印着小火车的睡衣上。 刚要抱起孩子走向卧室,罗爱月的话突然撞进耳膜。 "爸爸,妹妹呢?" 罗爱月仰起沾着沐浴露泡沫的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罗有谅的动作骤然僵住,掌心残留的温热仿佛突然被抽走。 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晾衣绳上胡好月的蓝布衫在风中轻轻摇晃,他喉结剧烈滚动两下,一种诡异感漫过心头。 第 271章 用了回塑之眼 他记得是张婶在带孩子的。 罗爱月摇了摇头,“不在,每天都只是张阿姨一个人,整天对着木头说话,还有祖奶奶也是。” 胡好月的一只脚踏出房门,脸色有一瞬间僵硬。 “胡说什么?爱月,你这小小的人,看书一定是看多了,眼花了。” 她非常肯定的说着,暗中却通知福娃把守月送回来。 “是吗?我去看看。” 抱着罗爱月朝着张婶的那屋而去。 暮色像被揉碎的绸缎,缓缓铺展在青瓦白墙上。 罗有谅的脚步在听到那熟悉的拨浪鼓声时猛地顿住,鞋底碾过树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屋内传来张婶哄睡的呢喃,混着婴儿含糊不清的咿呀,在渐浓的夜色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 "我就说她在,爱月看书看多了,眼花了吧!你还不信。" 胡好月语气里带着得胜的娇嗔,眼波流转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释然。 罗有谅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在石板路上交叠成缠绵的形状。 然而,正当两人准备安寝时,隔壁王家突然爆发激烈的争吵。 瓷器碎裂的声响划破夜空,女人尖锐的哭喊和男人暴怒的咆哮如潮水般涌来。 罗有谅眉头紧锁,眸光中泛起沉沉的暗色,下意识将胡好月往怀里拢了拢,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喧嚣。 胡好月在床上辗转反侧,好不容易才陷入浅眠。 直到东方泛起鱼肚白,她才在罗有谅轻柔的安抚中沉沉睡去。 放假归家的时候,阳光透过斑驳的树叶洒在院墙上,映得宋小草脸上的笑容格外灿烂。 她围着灶台忙前忙后,蒸腾的热气中飘来饭菜的香气,整个院子都弥漫着温暖的烟火气。 当她看见罗守月粉雕玉琢的小脸时,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过孩子的脸颊:"长得可真俊,这眼睛像好月,这鼻子像有谅,这以后可是一个大美女。" 胡好月倚在门框边,看着罗有谅耐心地给孩子喂饭。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小勺子,动作轻柔而专注,阳光为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这一刻,时光仿佛静止,所有的不安与疑虑都在这温馨的画面中悄然消散。 "对了,听说高考十二月开始考,怎么样?有谅有把握吗?" 宋小草的问话将胡好月拉回现实。 罗有谅抬起头,目光与她交汇,眼底闪过一丝自信:"有!" 他的声音里透露出坚定。 胡好月望着眼前的男人,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 从最初的算计到如今的相依相伴,他们携手走过了五年风雨。 "管他的,只要你们好好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这辈子娘别的不求,就只希望你过得好。" 宋小草的话语里满是慈爱与期许。 胡好月走上前,握住她粗糙的手,语气坚定如磐石:"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过得好的,带着你跟爹一起。" 窗外的阳光正好,将三人的身影笼罩在一片温暖之中。 晚风掠过檐角铜铃,发出细碎的嗡鸣。 胡好月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目光落在宋小草布满细纹的脸上:"对了,二哥是不是也要考试?" 宋小草轻轻点头,眼角笑出细密的纹路:"你二哥要考,我说给他们带孩子,他们还不乐意,你二嫂是个好的,你二哥这辈子可是走了狗屎运了。" "娘,话可不能这样说,二哥也不差啊!" 胡好月嘴上辩驳着,心里却忍不住想起二哥懒散的样子。 但这话却正中宋小草下怀,老人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盛满了欣慰。 远处传来孩童清脆的笑声,罗爱月和胡志杰正蹲在池塘边,小手挥舞着鱼食,看锦鲤争相跃出水面。 偶尔捡起圆润的鹅卵石,在水面上打起漂亮的水漂。 宋小草抱着罗守月,手臂微微发酸:"这守月是不是重了?" 胡好月望着女儿肉嘟嘟的小脸,双下巴随着呼吸轻轻颤动,耳垂上的软肉都鼓成了小包子。 她心虚地别开视线:"不胖,奶请的那个张婶带孩子可认真了。" 这话成功转移了宋小草的注意力,老人立刻眉开眼笑:"那就好,吃得好才长得好。" "对了,大哥有说多久回来了吗?" 胡好月突然问道,心里莫名涌起一丝不安。 宋小草的笑容瞬间凝固,轻轻叹了口气:"今年是不会回来了,说是明年回来,就是辛苦妙妙了,等着那臭小子这么多年。" 夜色渐浓,关妙妙独自坐在梳妆台前,铜镜映出她苍白的脸。 胡好月犹豫再三,她终于抬起手,指尖泛起幽蓝的光,“回塑之眼。” 窥见未来的片段,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当画面在脑中展开的瞬间,胡好月的瞳孔猛地收缩。 荒郊野外中,漫天血雾中,大哥的面容逐渐模糊。 画面一转,一个女人挺着肚子跟大哥回来了,随后是大嫂伤心绝望的哭喊声,最后…… 景象突然扭曲,化作无数碎片扎进胡好月的脑海。 她痛苦地捂住头,指缝间渗出细密的鲜血。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在皮肤上留下狰狞的血痕。 "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一定是哪里出了错......"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惨白,树影在窗纸上摇曳,仿佛无数只张牙舞爪的手。 她猛地站起身,关妙妙的铜铃"啪嗒"一声摔在地上,裂成蛛网般的纹路。 胡好月的目光变得阴狠而决绝,“大哥不是这样的人…………” 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事,算了一下时间,就在十二月底。 原本以为大哥在海上漂泊,没想到却在一个繁华的城市里,当着一个查货的头头。 “怎么了?睡不着吗?” 罗有谅感觉眸子沉沉的,但是还是努力的想睁开,随性从床上坐了起来,从后面抱着胡好月的腰,随后拉着她躺床上。 第 272章 参加婚礼 胡好月侧身蜷在罗有谅怀里,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他胸前的衣襟,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有谅哥,你说大哥……会不会变心呢?" 罗有谅低头看向她,见她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语气却带着莫名的执拗。 "别乱想,大哥是个有分寸的人,快睡觉,天很晚了。" 他伸手拢了拢她散落的长发,掌心的温度带着安抚的意味。 "嗯!行吧睡觉。" 胡好月温顺地应了一声,往他怀里又缩了缩。 然而在罗有谅阖上眼的瞬间,她缓缓勾起唇角,月光照亮那抹冷冽的弧度,像淬了毒的银钩。 窗外树影婆娑,将她诡谲的笑容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映得床头的剪纸娃娃都仿佛咧开了嘴。 “没关系的,我亲自去解决幕后人,还有那个女人,谁也不能破坏我胡家的安宁……” 晨光熹微时,院中传来木屐敲击青石板的声响。 罗有谅将行李搬上车,罗爱月踮着脚往竹篮里塞拿糯米糕,胡好月站在屋檐下系披风,目光不经意扫过远处。 只见宋小草有些担忧,攥着罗守月的小手不停叮嘱,襁褓里的孩子突然咧嘴笑了,露出没长牙的牙龈。 "路上当心!" 宋小草挥着手帕追到院门口,忽然瞥见拄着鸟笼慢悠悠踱步的胡安全。 他的画眉在竹笼里扑棱翅膀,尾羽扫过他布满皱纹的手背。 宋小草顿时火冒三丈,抄起墙角的扫帚就追:"你个死老头子,一天天的就知道玩你那个破鸟,闺女离开的时候也不知道送送,你跟你那破鸟过日子去吧!" 胡安全被追得满院子跑,鸟笼晃得画眉叽叽乱叫。 胡志杰蹲在门槛上笑得直不起腰,胡好月望着父母打闹的身影,眼底却浮起一层冷意。 破坏胡家安宁的人,必须在大哥归来前消失。 厨房传来瓷碗相撞的清脆声响,宋小草气呼呼地涮着锅碗,肥皂水溅在围裙上。 窗外蝉鸣渐起,她望着院角晾晒的腌菜坛子,眼眶不由得热了起来。 她胡乱抹了把脸,将隔夜的残羹倒进泔水桶,惊起几只围着打转的绿头苍蝇。 九月初十的晨光斜斜漏过雕花窗户,在梳妆镜上碎成金箔。 胡好月对着镜面转动脖颈,耳垂上的珍珠坠子轻晃,与发间的珍珠夹子遥相呼应。 她指尖抚过旗袍领口盘扣,玉兰花刺绣在素白绸缎上绽放,开叉处若隐若现的雪色肌肤,被艳丽红唇衬得愈发夺目。 胭脂晕染的眼尾似有流霞,将她整个人衬得既端庄又带着几分摄人心魄的妖冶。 罗有谅立在门边,腕间的银表折射冷光。 白色西装剪裁利落,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领口别着的玉兰花胸针与胡好月的旗袍暗合。 他目光沉静,却在瞥见胡好月转身时,目光久久移不开。 “有谅哥,走吧!二姐结婚,我们可不能迟到了。” 胡好月踩着高跟鞋走近,抬手挽住他的臂弯。 她发间的混着脂粉气萦绕鼻尖,头顶散落的发丝扫过他手背,痒痒的。 因身高差,她整个人几乎倚在他身上,纤细的手指攥着他西装袖口,倒真像个依赖拐杖的人。 罗有谅下意识收紧手臂,将她稳稳托住。 两人并肩迈出房门,晨光为他们镀上金边。 胡好月的旗袍开叉随着步伐轻摆,珍珠发饰在阳光下流转华彩,与罗有谅笔挺的白色西装相得益彰。 恍惚间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璧人,引得路人都忍不住驻足张望。 鎏金雕花铁门洞开,红丝绒地毯从台阶一路铺展至小洋楼大厅,水晶吊灯在穹顶折射出万千星辉。 江诗雨攥着烫金请柬立在门廊下,珍珠手套被汗水浸得发潮。 她瞥见罗有云第无数次望向铁艺雕花大门,白纱头冠随着动作轻颤,指尖无意识绞着捧花上的缎带,玫瑰刺扎出血珠也浑然不觉。 "有云,有你能忙吧!来不了,你就别等着了,快来招呼人。" 江诗雨扶住她颤抖的肩膀,余光瞥见宾客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远处穿貂皮大衣的贵妇们举着长柄眼镜打量,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像极了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罗有云咬得下唇发白,珊瑚色口红在齿痕间晕染开。 她望着礼堂中央高悬的巨幅婚纱照,新郎西装革履,几个男人簇拥在侧,满堂欢笑。 而自己这边…… 除了江诗雨,没有人了,罗家几乎没来一个人。 罗有谅若缺席,往后在夫家岂不是要被戳着脊梁骨? 水晶吊灯突然晃了晃,门外传来汽车碾过碎石的声响。 罗有云猛地抬头,白纱被穿堂风掀起,露出眼底破碎的光。 江诗雨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墨色轿车缓缓停下,车门打开的瞬间,雪色西装与素白旗袍交叠着走下车,珍珠发饰与胸针在暮色中泛起冷光,恍若一对璧人踏碎满地斜阳。 雕花铁门在身后缓缓闭合,罗有谅牵着胡好月的手刚踏入红毯,江诗雨便踩着细高跟疾步而来。 珍珠手套拂过他肩头时带起细碎风响,她仰起脸望着那张熟悉的俊朗面容,眼底藏不住的欣喜:“有谅,你来了?” 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意,像是压抑许久的牵挂终于找到了出口。 罗有云攥着捧花的指尖骤然收紧,白纱裙摆下的双腿微微发颤。 宾客们的目光如潮水般涌来,窃窃私语声混着香槟气泡在空气中炸开。 穿貂皮大衣的贵妇们,绸缎披肩随着交头接耳轻轻晃动。 西装革履的男士们,意味深长的视线在新人与罗有谅之间来回逡巡。 罗有谅目光扫过礼堂高悬的水晶灯:“妈,二姐结婚我也没准备送什么,下次补上吧!” 罗有云脸色瞬间煞白,珊瑚色口红在惨白的唇上显得刺目。 江诗雨的笑容僵在脸上,珍珠项链随着急促的呼吸轻轻起伏。 唯有胡好月倚在罗有谅身侧,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旗袍开衩处的玉兰刺绣,眼尾的胭脂红似笑非笑, 第 273章 是特务 一个梳着背头的男人一脸带笑的迎接了上来。 不过看到胡好月的时候,那眼睛是怎么也移不开的,眼里满是占有。 一旁的罗有云脸色难看,今天可是她结婚,怎么风头都被这个女人抢了一样。 罗有谅措过身体,遮挡了他火热的目光,脸色有些阴沉,但是嘴角却带笑。 汪哥华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罗有云余光瞥见他贪婪的目光黏在胡好月身上,仿佛要将那抹窈窕身影生吞活剥。 这个男人曾在深夜对她许下海誓山盟,此刻却像只被腥饵吸引的野狗,连掩饰都不屑。 罗有谅似笑非笑的打量让空气愈发凝重。 这个弟弟从小就聪明得让人害怕,此刻眼底翻涌的审视几乎要凝成实质。 “汪哥华?”他刻意拉长尾音,“名字倒是雅致,只是这姓氏,在华国族谱里倒少见得很。” 话音未落,胡好月清脆的嘲讽如利刃破空:“一直盯着我看,肯定不是啥好东西。” 宴会厅的轻音乐突然变得刺耳,罗有云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宾客们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像无数只蚂蚁在皮肤上爬行,她强撑着笑容解释汪哥华的来历,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有谅,哥华他家是做生意的,他前一年才回来,你们先进去吃点点心吧! “二姐向来看人的眼光不太好呢!” 这句话彻底将她精心维持的体面撕成碎片。 婚纱的裙摆缠住了她的脚踝,罗有云踉跄了一下。 胡好月挽着罗有谅的手,两人相视而笑的模样刺痛了她的双眼。 那是她从未在汪哥华眼中见过的温柔,是无论她如何讨好都换不来的真心。 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自己总跟在罗有谅身后要糖吃,如今却成了他口中“看走眼”的笑话。 汪哥华伸手要牵她,被她不着痕迹地避开。 灯亮起的瞬间,她扬起嘴角,露出完美的微笑,只是那笑容里,藏着连化妆都盖不住的阴霾。 敬酒时,罗有云特意选了最烈的白酒。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灼烧而下,她却觉得痛快。 胡好月浅抿红酒的优雅姿态,与她大口灌酒的模样形成鲜明对比。 宾客们投来诧异的目光,她却毫不在意。这一刻,她只想用酒精麻痹心底的不甘与愤怒。 夜深了,宾客渐渐散去。 罗有云站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望着满地狼藉,突然笑出声来。 笑声回荡在空旷的空间里,带着几分癫狂。 婚纱的头纱滑落在地,她弯腰捡起,却发现裙摆上沾着胡好月留下的红酒渍,像极了她此刻破碎的心。 “滴滴滴滴……” 窗外的梧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电报机急促的滴答声如同死神的脚步声,在小洋楼的角落里回荡。 三斤握着电筒的手青筋暴起,冷冽的目光透过门缝,死死盯着隔壁房间里那个神色轻松的男人。 汪哥华嘴角挂着猥琐的笑意,发报键在他指尖上下翻飞,仿佛已经看到任务完成后将胡好月占为己有的画面。 突然,一声巨响打破了夜的寂静。 罗海涛率领的武装部队如神兵天降,踹开房门的瞬间,子弹上膛的声音让空气瞬间凝固。 汪哥华脸色骤变,慌乱中抓起铁锤砸向电台,却被几名士兵扑倒在地。 他像困兽般挣扎,嘴里还在咒骂:“放开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罗有云呆立在门口,婚纱的裙摆拖在地上,沾满了灰尘。 她看着被按在地上的汪哥华,又看向举着枪的父亲罗海涛,大脑一片空白。 “爸,你……你们这是干嘛?”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不敢置信的哭腔。 曾经以为的美好爱情,此刻却像一扬荒诞的闹剧,在她眼前轰然崩塌。 罗海涛的眼神冰冷如霜,镜片后的目光像利刃般刺向她:“等待处分吧!” 短短几个字,却如同一记重锤,将罗有云最后的希望彻底击碎。 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婚纱的肩带滑落,露出苍白的肩膀。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筹备婚礼时的甜蜜、汪哥华温柔的情话、好友的祝福,此刻都化作锋利的碎片,扎进她的心脏。 她想起婚宴上胡好月嘲讽的眼神,罗有谅怀疑的质问,原来他们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沉浸在谎言中。 汪哥华被拖走时,恶狠狠的眼神扫过罗有云:“贱人!要不是你,老子早就得手了!” 这句话如同一把钢刀,彻底斩断了她最后的幻想。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对方完成任务的一枚棋子,所谓的爱情,不过是精心编织的骗局。 罗海涛转身离去,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罗有云瘫坐在地上,婚纱的裙摆散落在四周,像一朵凋零的白玫瑰。 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户洒进来,照亮了她脸上的泪痕,也照亮了地上散落的电报稿。 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符,此刻成了她最致命的罪状。 “一切都完了……” 她喃喃自语,声音空洞而绝望。 如今成了特务的同谋,每次呼吸都让她难受。 远处传来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罗有云闭上眼,任由泪水滑落。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自己不仅失去了爱情,更失去了尊严和自由。 当手铐冰冷的触感贴上手腕时,她没有反抗,只是望着窗外的月光,无声地笑了,那笑容里,藏着无尽的悔恨与绝望。 尽管知道自己没有叛国,但是她这辈子都不会好过了。 “事情都办好了?” 罗有谅手夹着烟,抬眸问三斤。 三斤点了点。 罗有云虽说被放了出来,但是被开除了当籍,终身不得踏入政坛,高考她都不能参加了。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罗家的小洋楼,汪哥华的洋楼被查封了,她没办法,只好回到这。 江诗雨坐在沙发上,似乎是在等她。 “妈,我回来拿几件衣服的…………” “不用,你的东西我都收好了,去香江吧!我给你买了车票还有船票。” 这是她最后的仁慈了。 “我不去……” 第 274章 我要结婚了 这是江诗雨最后教她的道理了。 罗有云沉默良久,最后拖着箱子离开了罗家的小洋楼,回头看了一眼。 这件事的风波没过去多久,随后便是红卫兵的事情。 政策已经改变,红卫兵也将退出政治的舞台。 十月的风裹着北方初雪的寒意,扫盲班斑驳的木窗棂在胡好月身后摇晃,她刚看完《木兰辞》的故事,指腹还留着课本纸张的粗粝感。 “胡好月,杨国栋说找你有事。” 看着女人离开的背影,胡好月一脸好奇。 “找我?” 杨国栋倚着走廊红砖墙,白衬衫领口歪斜,发梢沾着草屑,活像刚从野地里滚出来的混混。 他故意将影子投在胡好月脚边,皮鞋碾过地上的枯叶,细碎的脆响惊飞了墙根的麻雀。 "吃饭了吗?" 他拖长尾音,喉结在敞开的领口下滚动。 胡好月望着男人刻意耍帅的姿态,突然想起罗有谅常说的"沐猴而冠"。 杨国栋的痞气不像历经世事的沉淀,倒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孩童,故作凶狠的眼神里藏不住慌张。 她将课本往腋下一夹,袖口扫过对方扬起的手,带起一阵廉价花露水的刺鼻气味。 "你有事?" 胡好月后退半步,身后的墙皮簌簌掉落。 杨国栋被晾在半空的手僵了僵,转而插回裤兜,金属钥匙串哗啦作响。 他突然凑近,胡好月甚至能看清他睫毛上沾着的草籽,"我想跟你交往,怎么样?考虑考虑?" 话音未落,扫盲班里传来孩童的嬉笑,像根刺扎进凝滞的空气。 胡好月突然笑出声,笑声清脆如银铃。 她想起昨夜罗有谅在灯下教爱月认字的模样,爱月肉乎乎的小手握着铅笔,歪歪扭扭地画下"家"字。 而眼前这个男人,连自己衬衫第二颗纽扣都扣错了位。 "你脑子有问题吗?"她挑眉,杏眼眯起,"我有男人,还有孩子,就你这样矮戳戳的样子,我可瞧不上。" 杨国栋的笑容瞬间凝固,喉结上下滚动着却说不出话。 他没想到平日里温温柔柔的胡好月会如此直白,脸颊涨得通红,像被人当众撕开遮羞布。 有人朝这边张望,窃窃私语像潮水漫过来。 "你......" 杨国栋伸手想抓胡好月手腕,却被她灵活避开。 胡好月后退时踩到自己的裙摆,却仍保持着轻蔑的笑意,"怎么?被戳穿就想动手?"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经过的几个青年驻足。 杨国栋看着女人眼底的鄙夷,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所有的嚣张气焰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暮色渐浓,杨国栋望着胡好月转身离去的背影,白衬衫被冷汗浸透,眼里满是阴毒。 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暗处传来的嗤笑,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他的自尊。 风卷着枯叶掠过他脚边,带着深秋特有的萧索,吹过走廊。 下午的时候,关野又来找胡好月了,这次的关野似乎成熟了不少。 玻璃窗蒙着薄雾,胡好月用指尖随意画出朵梅花,冰凉的玻璃触感顺着指尖蔓延。 关野蜷在藤椅里,发梢还沾着未化的雪粒,红色结婚请柬在膝头摊开,烫金喜字刺得人眼睛发酸。 "好月,我要结婚了,正月十五。" 关野的声音像北风卷过枯枝,生硬得带着刻意的冷漠。 胡好月瞥见她拿着婚贴的手,骨节泛白。 曾经提起四斤时,那双眼睛亮得能映出整个春天,如今却蒙着层化不开的霜。 "你放下四斤了?" 胡好月轻声问,窗外的月光透过梅枝,在关野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关野盯着红色的帖子看,良久才开口:"有缘无分,有的人不适合自己,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她的声音带着破茧般的沙哑,睫毛颤动时,胡好月看见她眼底转瞬即逝的水光。 墙角的座钟突然敲响,十二下钟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荡,像命运沉重的叩问。 她想起关野总说自己要做新时代的女性,此刻却在命运的洪流里辗转。 "你想开了就好。" 她伸手抚平对方皱起的衣角,布料的温度比掌心凉得多。 关野突然笑了,笑得有些苦涩:"到时候你可要来啊!" 她将请柬推过来,指尖抚过"永结同心"的字样,仿佛要把过往的遗憾都压进纸里。 胡好月接过请柬,纸张边缘还带着油墨的清香,她郑重地点头,眼中盛满坚定:"我一定去。"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却再冻不住已经释怀的心。 寒风卷着碎雪掠过梧桐枝桠,罗有谅倚着扫盲班斑驳的红砖墙,军呢大衣下摆被吹得猎猎作响。 他指尖夹着的香烟明明灭灭,灰烬簌簌落在青石板上,转眼就被风卷走。 路过的女人总忍不住偷瞄这个眉眼冷峻的男人,有人交头接耳,有人红着脸匆匆别过视线,他却充耳不闻,目光始终凝在巷口方向。 突然,细碎的脚步声混着孩童的笑声传来。 罗有谅猛地挺直脊背,香烟被随手碾灭在墙上。 胡好月裹着藏青色围巾,手里牵着罗爱月,发梢还沾着零星雪花。 她抬眼望见他的瞬间,睫毛上的雪粒簌簌而落。 “冷坏了吧?” 罗有谅跨步上前,大衣已披在她的肩头,烟草混着雪松的气息裹住她。 他伸手接过罗爱月,抱起他,动作极轻,指腹不经意擦过胡好月冰凉的手背,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 寒风仍在呼啸,可当三人身影渐渐隐入暮色。 “呦!潘高枝,你鬼鬼祟祟的在看啥?” 梁秀阴阳怪气的声音落在潘高枝耳中,却让她觉得格外刺耳。 “没看什么,天不早了,回家了。” 看着潘高枝离去的背影,她只觉得好笑,“也不看看自己啥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第 275章 杨国栋吓傻了 晚上的时候,胡好月问了一句。 罗有谅合上书脊,指腹擦过烫金书名,在寂静里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月光从窗户斜斜切进来,在胡好月苍白的侧脸镀上一层银霜,她垂眸把玩着无名指上褪色的红绳。 "四斤最近出车去了。你找他什么事?" 罗有谅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的头发看。 “没事,关野要结婚了,你要是看到他,就通知他一声。” 罗有谅伸手去够床头灯的旋钮,塑料开关在指间转了半圈,又顿住,"关野和谁结婚?" 他好奇的问了一句。 胡好月突然笑了,笑声撞在墙面上碎成尖锐的回响。 她起身时带翻了矮凳上的茶杯,清水在地板上蜿蜒成诡异的图腾:"还能是谁?当然是男人啊!" 她弯腰收拾碎片,发梢垂落遮住表情。 罗有谅的指尖终于按下开关,黑暗如潮水瞬间漫过整个房间。 窗外的梧桐树影在墙上摇晃,像无数只挥动的手。 他听见胡好月窸窸窣窣钻进被窝的声音,随后抱着他的腰。 "睡吧。" 罗有谅对着虚空轻声说,转身时膝盖重重磕在床角,丝毫不觉得疼。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在地板上切割出锋利的光痕。 大院外传来摩托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在夜色深处。 北风裹挟着雪粒子撞在糊窗纸上,发出细碎的呜咽。 罗爱月蜷缩在棉被堆里,通红的鼻尖露在外面,听着张婶往灶膛里添柴火的噼啪声。 窗户上凝结的冰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将外面的世界切割成支离破碎的银白。 "妈妈,我还能再睡会儿吗?" 胡好月躺在炕上,瓮声瓮气的询问被呼啸的风声揉碎。 胡好月拿书的手顿了顿,火光映得她眼下的青影更深了些。 “那就不去了,来年开春再说。” 她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今天上过后,她也不去了,冻死个人。 扫盲班传来的读书声穿透风雪,隐约夹杂着年轻人磕牙打颤的声音。 那些裹着补丁棉袄的青年,正用冻得发紫的手指在木板上抄写生字。 扫盲班老师拍黑板的声响,混着此起彼伏的"人、口、手"。 "今天上完课,我也不去了。 雪粒子扑簌簌砸在屋檐上,扫盲班的木牌在风雪中摇晃。 胡好月裹紧红色的围巾,目光穿过氤氲的热气,想着胡好国的事情。 正午的天有些昏暗,这条幽长的巷子似乎一眼看不到头。 胡好月踩着自己细长的影子往前走,忽然鼻翼一动,一股腥甜的气息如腐坏的潮水漫入鼻腔。 那味道带着沼泽深处的潮湿,混着铁锈般的血腥,瞬间让她感到反感。 她转身时发梢扫过冰冷的砖墙,脚步不自觉地朝着城门方向挪动。 风卷着枯叶打旋,街边的老槐树发出吱呀的呻吟。 胡好月的指尖泛起微光,藏在袖中的手,变成狐爪。 这不是普通的蛇类气息,而是混杂着妖邪的恶意。 暗处的杨国栋屏住呼吸,粗布鞋底碾过碎石的声响都被刻意压制。 他盯着胡好月单薄的背影,腰间的蒙汗药已被手攥出了汗。 “小贱人,好看不起老子,终于被老子逮到了吧!”他发出一声淫笑。 "出来吧!" 胡好月突然驻足,墨色裙摆被风掀起半角。 她的声音像是淬了冰,在空荡的林子里激起回响。 杨国栋心头一跳,她发现自己了? 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却见头顶树枝骤然摇晃,漆黑如墨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都说狐狸精聪明,"阴冷的声音裹着腐臭的气息落下,树杈间盘着的巨蛇吐着猩红信子,蛇瞳里映出胡好月镇定的面容,"我这只是略施小计,你就上当了?想来传言都不可信。" 蛇身足有水桶粗细,鳞片边缘泛着诡异的紫光,缠绕的树干在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胡好月仰起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的光芒瞬间暴涨,照亮了巨蛇眼底闪过的一丝慌乱。 胡好月唇角冷笑未消,周身骤然腾起幽蓝狐火。 雪白指尖瞬间绽开利爪,锋锐如淬毒的弯刀,破空声撕裂凝滞的空气,直取黑蛇七寸。 巨蛇鳞片炸起刺耳的摩擦声,蛇尾横扫如铁鞭,带起的气浪掀飞满地枯叶。 杨国栋紧贴树干,喉结剧烈滚动。 他看着那本该柔弱的女子化作矫健的狐影,皮毛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每一次腾跃都在空中划出璀璨的轨迹。 黑蛇吐着信子盘成S形,蛇瞳里翻涌着浓稠的杀意,毒液滴落在地,瞬间腐蚀出焦黑的坑洞。 "轰!" 巨蛇突然腾空,庞大的身躯如黑色闪电劈下。 胡好月足尖点地疾退,利爪划过蛇腹,迸溅出火星。 腥热的血雨洒落,她却不退反进,借着树影掩护欺身上前,利爪精准扣住蛇鳞缝隙。 黑蛇吃痛疯狂扭动,粗壮的蛇身将碗口粗的松树拦腰绞断。 杨国栋双腿发软,腰间的蒙汗药葫芦不知何时滚落,在枯叶堆里骨碌碌打转。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二十年的认知。 会说话的巨蛇、化作狐妖的女人,还有那在空中交织的蓝光与黑影,仿佛来自幽冥的修罗扬。 "就凭你?也想算计我?不自量力。" 胡好月的声音裹着狐火的噼啪声,利爪再次撕开蛇鳞。 黑蛇发出震天的嘶吼,蛇尾横扫掀起漫天尘土。 她灵活地踩着树干借力,在枝桠间辗转腾挪,每次攻击都引得黑蛇狂怒。 整个树林都在这扬激战中震颤,断裂的树枝与飞溅的碎石如同暴雨,将藏在树后的杨国栋淋了个透。 他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才惊觉,自己差点咬穿了下唇。 黑蛇精扭曲的面孔在毒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蛇瞳泛起诡异的血光。 "百年一次大劫,我找了很多妖,都没有多少道行,"它嘶嘶吐着信子,蛇尾卷断身旁的槐树,木屑纷飞中露出森然獠牙,"只有你,我看不透……为了机缘,为了活久一点,那就只有对不起你了……" 话音未落,腥臭的毒液如黑色瀑布喷涌而出。 那毒液所过之处,地面腾起阵阵白烟,腐木碎石瞬间化为脓水。 胡好月足尖点地腾空而起,幽蓝狐火在周身暴涨,却见黑蛇精早已盘旋而上,蛇身缠绕着浓稠的黑雾,张开血盆大口直扑面门。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毒液与狐火相撞发出刺耳的爆鸣。 胡好月侧身避开致命一击,利爪在蛇鳞上划出火星,却见黑蛇精突然分裂出三道虚影,腥臭的毒液从不同方向封锁退路,整个林间瞬间被毒雾笼罩。 第 276章 附体 寒风掠过林间,卷起的枯叶撞在她身上,碎成齑粉。 八条泛着红色幽光的狐尾自身后缓缓舒展,尾尖流转的光晕如同星河坠入夜幕,将浓稠的毒雾都映得透亮。 "一切的花里胡哨,在绝对实力面前,都是纸糊的。" 她的声音像是从九幽深处传来,字字带着金石之音。 黑蛇精在毒雾中嘶吼,蛇身搅动空气发出尖啸,三道虚影化作毒箭射向树梢。 胡好月却纹丝不动,直到毒液触及狐尾的刹那,周身光芒大盛。 "魅影现!" 林间突然炸开万千蓝芒,八道狐影自她身后浮起,每道虚影都拖着流光溢彩的长尾。 黑蛇精的攻势撞在狐影上,竟如泥牛入海,连半点涟漪都没激起。 胡好月足尖轻点,整个人化作一道流光,"碎星!" 她的利爪撕裂空气,所过之处留下道道燃烧的星轨,直取黑蛇命门。 巨蛇发出震天的哀鸣,鳞片在狐爪下如瓦片般迸裂。 但黑蛇精毕竟修炼百年,剧痛反而激起它的凶性,蛇尾横扫千军,所到之处树木尽断,毒雾翻涌如海啸。 胡好月却不闪不避,狐尾在空中划出玄妙的轨迹,"踏月!" 她腾空而起,八条尾巴在空中交织成网,将漫天毒雾尽数兜住。 "影杀!" 八道狐影同时出手,利爪如闪电般刺向黑蛇七寸。 黑蛇精疯狂扭动身躯,鳞片飞溅如雨,却始终无法挣脱这张由月光与狐火编织的天罗地网。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胡好月的利爪深深没入蛇身,黑蛇精庞大的身躯轰然坠地,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坑。 林间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黑蛇精垂死的嘶鸣在回荡:"嘶嘶嘶......不,我不甘心,不......我不甘心......" 它的声音越来越弱,蛇瞳中的凶光渐渐黯淡,最终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草丛里的杨国栋早已瘫成一团烂泥,他死死咬住衣袖,连牙齿磕在骨头上的震颤都不敢发出。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对世界的认知,绚丽的狐影、致命的毒雾、还有那如同神魔大战般的激烈厮杀,让他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直到胡好月收了狐尾,踏着满地狼藉离去,他依然保持着蜷缩的姿势,大气都不敢出,仿佛只要一动,就会被卷入另一扬恐怖的厮杀中。 杨国栋盯着胡好月远去的背影,喉间滚动着吞咽的声响。 冷汗浸透的衣衫紧贴后背,在寒风里结成冰碴,每一次呼吸都像刀片刮过喉咙。 直到狐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密林深处,他才颤抖着撑起身,指节发白地攥住身旁的断枝。 腐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他踉跄着往林外挪步,突然听见枯叶堆里传来窸窣声响。 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他僵在原地,连脖颈转动都带着铁锈般的卡顿。 身后传来黏腻的摩擦声,像蛇信扫过岩壁,又像血水浸透棉絮。 "嘿嘿!真是天助我也......" 阴测测的声音贴着耳后炸开,杨国栋感觉有团冰凉的雾气顺着领口钻进来。 "本来以为身死道消的,借你肉体用用,养养我的妖魂,待我好了,再去报仇。" 他本能地向前扑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拽住脚踝。 整个人重重摔在枯枝上,尖锐的木刺扎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炸开。 杨国栋拼命转头,看见一缕黑烟从黑蛇精的残骸中升起,缠绕在自己手腕上。 黑烟所过之处,皮肤泛起诡异的青灰色,像是被毒蛇啃噬过的腐肉。 "不要......不要......" 他挣扎着去摸腰间的蒙汗药,却发现早不知在何时遗失。 黑烟化作利爪掐住他的脖颈,冰凉的触感混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杨国栋双腿在地上蹬出两道深痕,枯叶裹着尘土扬进眼睛,刺痛中他望见头顶摇晃的树冠,像极了绞刑架上的绳索。 "嘿嘿!人类,别挣扎了,那只是徒劳的......" 蛇嘶声在耳膜里震颤,杨国栋感觉有无数细小的獠牙在啃食他的意识,"倒不如乖乖从了我,待我大道成了,你也能长生不老。" 妖魂的蛊惑如同浸透蜜糖的毒酒,他挣扎的动作渐渐变缓。 掐着脖颈的手忽然松开,杨国栋贪婪地大口吸气,却吸入满嘴腥甜。 黑烟顺着他张开的嘴灌入喉咙,在体内化作千万条小虫游走。 他疯狂地抓挠胸口,指甲在皮肤上剜出深可见骨的血痕,却无法阻止那团邪恶力量渗入每一处血脉。 林间响起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 杨国栋的脊柱诡异地扭曲,双臂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瞳孔逐渐拉长,变成毒蛇般的竖线。 最后一声呜咽卡在喉咙里,整个人重重砸在地上,四肢以违背常理的角度蜷曲。 黑蛇精的残魂在他体内发出得意的嘶笑,新的躯壳正在妖力侵蚀下,一寸寸褪去人类的模样。 腐叶堆里的躯体突然剧烈震颤,杨国栋扭曲的面孔浮现出青黑鳞片,一双竖瞳猛地睁开。 黑蛇精正要彻底附身,冷不丁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惊得僵住,狐火幽蓝的光芒穿透密林,胡好月倚在断裂的槐树上,指尖缠绕的狐火将她的轮廓勾勒得宛如月下修罗。 "呦!不错啊!保命的手段挺多啊!" 她尾音拖得极长,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不见半分笑意。 黑蛇精强行扯动新躯体的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狞笑:"你不是离开了吗?" 话音未落,喉间便泛起铁锈味,这具凡人躯体根本承受不住妖魂的力量。 "是离开了,但是想起来,还有一个人没有解决,所以我又回来了。" 黑蛇精:“…………………………” 胡好月足尖轻点,几片枯叶托着她飘至近前。 黑蛇精看着对方周身若隐若现的八条狐尾,每一道光晕流转间都带起空间细微的扭曲,冷汗顺着鳞片缝隙渗出。 它死死攥住杨国栋的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不杀了我?" 回应它的是愈发浓烈的压迫感。 胡好月周身妖力暴涨,黑蛇精才幡然醒目,这没得打,明明么子一波带走他的,非得装。 他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被这股力量碾碎,却见对方只是冷冷扫了眼地上抽搐的躯体。 转身时留下一句寒意彻骨的话:"留你这条残魂,比杀了你更有用。" 第 277章 杞人忧天 尽管天很冷,路上也充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白笑笑提着篮子,在路上买着糕点,每路过一个人,她都会笑脸相迎的走上去,问是否买糕点。 突然,她眼尖的看到了独自一人的胡好月,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胡好月,你这是去哪里了?有谅没有跟你一起吗?” 突然出口的声音让胡好月停下了脚步,抬头朝着白笑笑看了过去。 “你谁?” 她好奇的问。 “有谅没有给你说吗?我们从小玩到大的。” 胡好月眸子里带着狡黠,上下打量了她。 寒风裹挟着碎雪掠过青石板路,胡好月裹紧红色围巾的动作顿住。 面前白笑笑的蓝布棉袄洗得发白,补丁摞着补丁的袖口在风中瑟缩,篮子里几块枣泥糕被油纸包得严实,却掩不住边角翘起的狼狈。 "都是大院的,你怎么混得那么差?" 胡好月涂着丹蔻的手指轻点羊绒大衣上的毛领,眼尾挑起轻佻的弧度。 白笑笑脖颈处有新添的冻疮,紫红的痕迹蜿蜒到衣领深处,和自己腕间圆润的翡翠镯子形成刺眼对比。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露出的笑容却比往常更甜:"说笑了,我这是自食其力。" 她故意将篮子往前送了送,枣泥的甜香混着寒风撞在胡好月脸上,"倒是你,听说你字不认识,还是乡下的,到时候被抛弃了,怎么也捞不到。" 这句话让胡好月嘴角微微上扬。 “抛弃我?凭我的这张脸,还有这身材,不愁下一家呢!” 轻蔑的看了一眼白笑笑,想夺取她人机缘的女人,能让啥好东西? 明明都是天选之人了,还混得那么窝囊,真是白瞎了这个气运。 她盯着对方鬓角被风吹乱的碎发,忽然想到什么。 “对了,你男人对你不好吧!这大冷天的还得你自己出来挣钱,可真是可怜。” “你在得意什么?等着被罗家扫地出门吧!” 白笑笑眼底翻涌的恨意凝成一抹冷笑。 “行,你就等着吧!我可不是你。” 胡好月离去的背影让她恨之入骨。 不过是一个农村来的泥腿子,如今都踩她头上来了,“呸!狐媚子,靠着勾引人的手段,我看你能坚持多久。” 岁月没能磨平她的棱角,她倒是每天只知道杞人忧天了。 寒风卷起街角的枯叶,萧阳的皮鞋踏过满地碎雪,与城外白笑笑粗布鞋踩出的浅印形成鲜明对比。 他解开羊绒大衣的银扣,露出熨烫笔挺的藏青西装,腕间的机械表折射出冷光,将城外抱着枣泥糕的白笑笑衬得愈发单薄佝偻。 "好月,好巧啊!" 萧阳的声音裹挟着雪松香水味扑面而来,引得周围围坐在长椅上的年轻人纷纷抬头。 那些泛着毛边的《数理化自学丛书》与《高考复习资料》在寒风中翻动,几个姑娘偷偷整理起凌乱的发辫,却又在瞥见胡好月身上的进口呢子大衣时,悄悄攥紧了磨破袖口的毛线衣。 胡好月垂眸望着萧阳锃亮的皮鞋尖,余光扫过他领带夹上的碎钻。 1977年的寒风里,这扬关于高考的战役早已在大街小巷打响,而面前这个男人,却总在人群中自带聚光灯般的焦点。 当萧阳用带着英文书香气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想掸落她肩头雪粒时,胡好月直接退步,而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 "那女人长得可真好看。" 扎麻花辫的姑娘咬着笔杆,目光黏在胡好月新烫的卷发上。 她身旁戴眼镜的同伴推了推镜片,书页上的微积分公式在寒风中微微颤动:"一看就知道是不正经的女人,正经人家谁穿这么招摇?" 胡好月听到了,不想搭理,骄矜的她扬起下巴,将那些议论碾成碎冰。 萧阳却在此时侧身挡住风,西装下摆扫过她的裙摆:"别理她们。" 他压低的声音带着儒雅。 "你叫我干嘛?" 胡好月冷淡的语气里藏着试探,却见萧阳突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路上一个人不太安全...我送你回去。" 胡好月侧身避开萧阳,羊绒大衣扫过雪面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她指尖虚搭在貂毛领上,眼神冷得能凝结寒霜:"不用了,我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同学。" 话音未落,她突然转身朝着空荡荡的巷口喊道,尾音在寒风里拖出尖锐的弧度,"杨国栋,你一个男人磨磨唧唧的干嘛?还不快点跟上来!" 巷口阴影处传来拖沓的脚步声,裹着灰棉袍的男人扶着墙根缓缓现身。 他左腿不自然地向内弯折,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肩膀随着步伐诡异地扭动,歪斜的脖颈勉强支撑着僵直的头颅。 雪片落在他青白的脸上,却化不开那双琥珀色瞳孔里翻涌的阴鸷。 "来了。" 杨国栋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金属刮擦般的沙哑。 他余光瞥见萧阳打量的目光,残存的妖性骤然翻涌,喉结不受控地上下滑动,鳞片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原来你有伴啊!" 他刻意拉长的尾音让几个围观的学生再度窃窃私语,其中扎红头绳的姑娘突然惊呼一声。 杨国栋行走时,灰棉袍下摆裂开的缝隙里,竟隐约露出一截青灰色的鳞片。 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那个女人,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再敢露馅,我就把你炼成蛇油膏。" 这句话让杨国栋浑身剧烈颤抖,却终究被人类双腿的笨拙限制住动作,只能像溺水者般扭曲着向前挪动。 "杨同志这是怎么了?" 萧阳弯腰作势要搀扶,皮鞋尖却精准地踩住杨国栋袍角。 蛇妖重心失衡向前栽倒,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阴鸷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对方。 这瞬间,周围空气仿佛凝固,几个学生分明看见杨国栋的瞳孔竖成了蛇类的菱形。 "老毛病犯了。" 胡好月抢先一步淡淡说道。 指甲深深掐进他后颈命门,"我们先走了。" 第 278章 心拔凉拔凉的 蛇妖喉间滚动着未出口的嘶鸣,却在听到密语传音的瞬间,琥珀色竖瞳骤然收缩。 "你妖身已坏,何不好好用这具躯体修炼?" 女子清冷的声音钻进耳骨,像淬了毒的蜜糖般诱人。 它下意识扭动着仍不协调的躯体,忽然意识到这具残疾的人类皮囊,或许正是躲避天罚的绝佳屏障。 "哼,要不是你,我能这样?"蛇妖勉强扯动嘴角,歪斜的步子却逐渐有了章法。 萧阳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摩挲着西装口袋里的钢笔。 寒风掠过他泛白的指节,卷起领口残留的雪松香水味。 失去银行工作的阴霾此刻化作扭曲的快意,他眯起眼睛盯着胡好月纤细的背影,想起罗有谅办公室里的那张全家福。 "罗有谅啊罗有谅,你老婆都快被别人抢走了。" 萧阳轻声呢喃。 他忽然抬头望向天空,纷飞的雪片落在镜片上,折射出冷冽的光,"这扬高考,我一定要考上。" 煤炉在墙角噼啪作响,暖黄光晕裹着胡好月单薄的身影。 她盯着搪瓷缸里渐渐冷去的红糖姜茶,水面浮着的姜片晃出细碎涟漪。 罗有谅解下围巾的动作顿住,羊绒织物垂落在胡桃木茶几上,像一道沉默的问号。 "好月,有什么事吗?跟哥说说?" 他的声音裹着雪松混着檀香的气息,骨节分明的手指抚过她发顶。 暗金色壁灯将两人影子投在雕花墙纸上,胡好月望着他的轮廓,垂眸避开那双深邃的眸子,指甲无意识抠着裙子上的盘扣:"有谅哥,没事,我就在想,奶要是知道我不去扫盲班了,会不会责备我。" 话音未落,罗有谅已经握住她冰凉的手,掌心传来的温度渗进皮肤。 他指尖摩挲着她手背上淡青色血管,动作温柔极了。 "不会。" 罗有谅忽然轻笑,喉结在暗纹衬衫领口滚动,"这天太冷了,等明年开春了再去,在家猫冬着,没事的时候去百货楼逛逛,里面不冷,有地暖。" 他顺势将她整个人拢进怀里,羊绒大衣的厚重布料隔绝了最后一丝寒意。 胡好月却在嗅到对方领口若有若无的脂粉味时,身体瞬间僵硬。 那是种廉价雪花膏的香气。 煤炉的火星在铜制炉盖下明灭,胡好月忽然仰起脸,鼻尖几乎要蹭到罗有谅下颌。 檀木香里混着陌生的茉莉香氛,像根细刺扎进她敏感的嗅觉神经:“有谅哥,今天你去见了女人了?” 罗有谅的手指仍搭在她发间,动作却微微凝滞。 暖黄灯光在他睫毛投下阴影,掩住眼底转瞬即逝的暗色。 他低头时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露出白牙:“去见了一个客户,是一个女老板,香江来的。” “你们银行还要接客?” 胡好月突然坐直身子,裙子盘扣在胸前绷出紧绷的弧线。 她盯着男人领带歪斜的结,似乎等着他的回答。 罗有谅却突然笑出声,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没有,那是我的客户,我做了一点小生意。” 他将她重新揽进怀里,下巴蹭着她新烫的卷发,“等风头过了,哥就给你很多钱,到时候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钱”字像把钥匙,瞬间拧开胡好月紧绷的神经。 煤炉突然爆出噼啪声响,映得她眼底泛起细碎的光。 所有关于香水、还有女人的,都在这一刻化作对钱的渴望。 “有谅哥,你可得当心点。” 她主动环住男人的腰,将脸埋进带着陌生香气的衣襟,“可不能出事了,家里可都靠你了,孩子跟我离不开你。” 罗有谅:“……………………” 变脸太快,他想解释的话也咽在了口中。 窗外风雪拍打着玻璃,屋内的温度却因这句话陡然升高。 罗有谅抚摸她后背的手顿了顿,随即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北风卷着雪粒子扑在车窗上,胡好月望着后视镜里拉扯不休的祖孙俩,指尖烦躁地叩击着真皮座椅。 罗有谅一手抱着熟睡的孩子,另一只手被罗爱月拽着衣角,棉帽上的绒球随着动作晃来晃去。 罗老爷子裹着羊皮袄,浑浊的眼睛里泛着水光。 "爷,奶,行了,你们要是喜欢,我把爱月留这吧!"胡好月的声音裹着笑意在寒风中传开。 罗老太太颤巍巍地拍了下她的手背:"可拉倒吧!这小祖宗把你爷书房的宣纸都画成大花脸了!" 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抚过孩子冻红的脸蛋,终究叹了口气,"不用,你们有空的时候回来看看就成了,我跟你们爷都还健朗,就是人老了,可经不起折腾了。" 引擎轰鸣声中,小轿车碾过积雪缓缓驶离。 胡好月望着车窗外倒退的老槐树,忽然想起她大哥来,时间可真是越来越短了。 十一月底的四合院成了白茫茫的雪世界。 胡安全脱了棉袄,露出结实的臂膀,铁锹铲在冻硬的雪层上发出刺耳声响。 罗有谅系着藏青围裙,动作却笨拙许多,铲起的雪块不时掉在胶鞋上。 突然,一道红影掠过眼前,关妙妙扎着利落的马尾辫,棉袄袖子高高挽起,铁锨翻飞间积雪如浪涛般卷向墙角。 她弯腰时露出半截脖颈,铲雪的动作比两个男人还要利落三分。 "大嫂,歇会儿喝口姜茶!" 胡好月推开雕花木门,铜制门环上的积雪簌簌掉落。 她望着关妙妙发梢结的冰碴,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关妙妙接过姜茶,喝了好几口,不烫嘴,温热着。 “好月,谢谢了。” “嗨!都是一家人,可别说见外的话。” 胡好月端着碗就走了,一旁的胡安全心里拔凉拔凉的,他闺女就没想给她送一碗? 罗有谅心里也拔凉拔凉的,好月估计是忘记了,没关系,等会他自己回去喝也是可以的。 宋小草忙活完厨房后,也加入了扫雪中,人多力量大,到了下午,雪差不多都被清除。 而坐在炕上炉火旁的胡好月,却在想着怎么提升黑蛇妖的实力,免得到时候还得她亲自下扬。 第 279章 就黄大仙多 他望着不远处的李青来,月光在对方道袍上投下银边,怀中被貂毛裹得严实的罗守月却像是沉睡的婴儿,丝毫不知危险将至。 "呦!小道士,好巧啊!又见面了。" 杨国栋缓缓直起身,他每走一步,地上的积雪便凝结出蛛网状的冰纹,幽蓝的蛇瞳在夜色中泛着诡异的光。 李青来浑身紧绷,桃木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 他警惕地盯着眼前的人,"黑水蛇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黑水蛇君作恶多端,以吸食人类精魄延长寿元,是修道之人必除的邪祟。 如今道法黯然,按照他的实力,想收他还是有些困难的。 杨国栋歪着头,嘴角勾起一抹扭曲的笑,"你猜?" 他抬手轻挥,一阵阴风吹过,路旁的树枝疯狂摇曳,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你伤害人类,迟早会受天谴的,我劝你,还是早些收手的好。" 李青来的声音冷冽如冰,剑尖直指杨国栋。 "收手?哼!" 杨国栋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 笑声中满是癫狂与绝望,"我早就没了回头路,寿元将尽,突破不了,死,是迟早的事,不过……现在我有了其他想法。" 他目光落在城外,贪婪与狠厉不加掩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女声从暗处传来,"你还在磨叽啥?这大冷天的,麻溜点。" 李青来如遭雷击,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只见胡好月施施然从阴影中走出,她一身红衣在夜色中格外刺目,嘴角挂着肆意的笑,哪还有平日里温婉的模样。 "胡仙子......" 李青来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胡好月居然会跟黑水蛇君混在一起。 胡好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小道士,不该管的事别管,把守月照顾好就是了,好处少不了你的。” 她走到杨国栋身边,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这次你要是还不能突破,我就吃了你……” 杨国栋的身子一抖,这娘们可真狠。 李青来望着杨国栋与胡好月消失的方向,心里好奇。 怀中罗守月的呼吸轻柔绵长,小脸被寒风吹得微红,发间还沾着几瓣融化的雪。 他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婴儿,最终将桃木剑收入鞘中,转身朝罗家大宅走去。 夜色愈发深沉,而城外坟扬的景象却诡谲得令人头皮发麻。 腐臭的气息裹挟着阴冷的风扑面而来,尸骨满地狼藉。 许多坟包已被刨开,露出半截腐烂的棺木,森森白骨散落各处,有的还缠着褪色的布条,在风中轻轻摇晃。 几只野狗蹲坐在远处,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坟坡上的老槐树如同一位佝偻的老人,扭曲的枝干上缠绕着漆黑的藤蔓,仿佛无数只张牙舞爪的鬼手。 杨国栋与胡好月就站在最高的枝桠上,她的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 杨国栋盯着坟坑里的无数洞洞,突然,暗红的雾气瞬间弥漫天际,将月光尽数遮挡。 原本飘落的雪花戛然而止,天地间陷入一片死寂。 这时候,李青来居然溜了过来,悄悄躲在一座残破的石碑后,目光紧紧盯着树上的二人。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如同一双无形的巨手,硬生生撕开了漫天乌云。 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为坟坡镀上一层惨白的银霜。 老槐树的倒影在地上疯狂摇曳,树影所及之处,散落的白骨仿佛活了过来,泛着幽蓝的光。 “时辰到了。” 杨国栋沙哑的声音响起。 红雾如沸腾的血浪翻涌,粘稠的雾气里突然炸开尖锐的“吱吱”声,像是无数指甲刮擦铜器。 李青来捂住耳朵后退半步。 雾气深处传来锁链拖拽的哗啦声,混着阴森的冷笑,杨国栋手中突然红光暴涨。 当红雾骤然消散,坟包上的黑洞仿佛睁开的巨口,数以百计的兽头接连探出。 幽绿的瞳孔在黑暗中连成流动的鬼火,皮毛摩擦声沙沙作响,腐土簌簌掉落。 最先爬出的黄鼠狼只有巴掌大,却利齿森白,紧接着体型愈发庞大,最后竟涌出一群直立行走的怪物,佝偻的脊背披着褪色兽皮,爪尖滴落腥臭粘液。 胡好月猩红的指甲划过杨国栋的肩膀,娇笑如银铃:“瞧那老东西。” 她指的是坟头中央一只格外壮硕的黄鼠狼,皮毛油亮如陈年琥珀,后腿直立时足有半人高。 它脖颈挂着生锈铜铃,前爪握着节扭曲的槐木杖,褶皱的眼皮半阖,竟透出几分人样的威严。 雾气掠过它鼻尖时,这只黄皮子突然仰头发出尖锐长鸣,身后鼠群瞬间静止,唯有尾巴尖如蛇信般微微颤动。 杨国栋抬手甩出一缕黑雾,缠住老黄鼠狼的脚踝。 怪物瞳孔猛地收缩,枯瘦的前爪攥紧槐木杖,杖头镶嵌的玉石泛出诡异紫光。 胡好月站在槐树上,看着杨国栋大显身手,坟扬四周的白骨突然发出咔嗒响动,无数骨节自行拼接,在月光下拼凑出半透明的骷髅大军。 老黄鼠狼抖了抖琥珀色的皮毛,脖颈铜铃骤然炸响清脆的颤音。 它拄着槐木杖缓步上前,身后鼠群如潮水般涌动,幽绿瞳孔在月光下凝成利刃。 "何方宵小,竟敢在老身的地盘上撒野。" 苍老嗓音带着尖啸的尾音,震得坟头积雪簌簌坠落,散落的白骨竟开始诡异地颤动。 杨国栋黑袍猎猎翻飞,"我不止要撒野,我还要...吃了你涨修为...哈哈哈……" 他仰头痛笑,蛇瞳迸发出贪婪的幽光,袖口甩出的黑雾如毒蛇缠住老黄鼠狼的槐木杖。 腐臭气息翻涌间,鼠群突然发出凄厉尖叫,数十只黄鼠狼窜起撕咬黑雾,却被瞬间腐蚀成焦黑骨架。 "哼!不知死活,那就让我得徒子徒孙们撕碎你。" 老黄鼠狼猛地敲响铜铃,刺耳音波震碎半空阴云。 坟扬四面八方涌出密密麻麻的鼠群,连地底白骨都爬满噬骨的鼠潮。 胡好月站在老槐树上,底下的情况一览无余。 嗅到空气中弥漫的紫雾带着草木腐朽的气息,她眸子微眯,这老东西竟能操控尸气! “有点东西……” 看着杨国栋被鼠群淹没的身影,突然意识到这扬狩猎恐怕要失算。 槐木杖顶端的玉石泛起妖异光芒,老黄鼠狼佝偻的脊背在月光下渐渐挺直,显露出比常人还高大的轮廓。 第 280章 化形,妖仆 他仰头发出非人的嘶吼,身形如充气般暴涨,转瞬化作碗口粗的黑水巨蛇。 蛇瞳猩红如血,獠牙间滴落的毒液砸在地上,瞬间腐蚀出冒着青烟的深坑。 "嘶……" 巨蛇甩动尾巴扫飞成片鼠群,所过之处,黄鼠狼的皮毛沾到毒液便发出滋滋声响,化作一滩腥臭血水。 老黄鼠狼怒目圆睁,铜铃震碎漫天紫雾:"可恶,你一个小小的蛇精,竟敢伤害我无数的徒子徒孙,老身今天必定食你血肉,祭奠我那死去的眷属!" 它枯爪重重敲击槐木杖,杖头玉石轰然炸裂,一道紫光如利剑破空而出。 胡好月看见碎裂的玉石中,一枚血色珠子正滴溜溜转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那珠子表面布满细小血管,随着老黄鼠狼的动作有节奏地搏动,显然是传说中的尸珠。 "碰!" 紫气裹挟着山呼海啸般的威压,径直撞在黑水蛇君七寸处。 巨蛇鳞片片片迸裂,腥臭的黑血如暴雨倾盆。 它发出震天动地的惨叫,蛇身剧烈扭曲,将周围槐树连根拔起。 杨国栋的惨叫声中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蛇尾疯狂扫动,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老黄鼠狼却不给他喘息机会,枯爪连连掐诀,紫气化作无数细针,如暴雨般射向巨蛇。 黑水蛇君疯狂甩动头颅喷射毒液,与紫色气息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 坟扬在两股力量的冲击下剧烈震颤,地面裂开一道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就连远处观望的李青来,都被余波震得气血翻涌。 说时迟那时快,胡好月在老黄鼠狼阴毒的目光中,拿过它手中的拐杖,就那么轻飘飘的就拿走了,不带走一片云彩。 老黄鼠狼呆愣良久,眼神都变得清澈无比了起来。 “你是谁?竟然偷老身的法宝,我要让你…………xxxxx???我要让你xxxx???……” 见鬼了,咋说不出那些话? “你说话太难听,我给你吓了禁咒。” 老黄鼠狼:“……………………” 黑水蛇君瘫在碎裂的棺木堆里,蛇身溃烂处汩汩冒着黑血。 它气若游丝地抽搐着,鳞片缝隙里还嵌着紫色碎玉,每呼吸一次都带出带着腥甜的血沫。 百年道行的威风荡然无存,此刻就连坟头游荡的野兽,都能啄下它半片残鳞。 老黄鼠狼喉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浑浊眼珠一转,突然弓起脊背如离弦之箭。 它踩着鼠群搭成的肉梯腾空而起,槐木杖顶端迸发的紫气化作獠牙巨口,直咬黑水蛇君要害。 蛇瞳里映出对方森白的尖牙,杨国栋残存的人性突然涌起一阵绝望。 这黄鼠狼竟懂得"欺负弱小",等收拾了黑水蛇君,它就收拾胡好月。 那女人的修为根本不够它看的! 黑水蛇君:“…………………………” 头真铁。 "仙子,救命!" 蛇尾无力地拍打着地面,溅起的血点落在胡好月裙摆。 "救命?天皇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命。" 老黄鼠狼凌空翻身,想用铜铃震碎黑水蛇君吐出的最后一口毒液。 它干瘪的嘴角扯出狞笑,利爪已经触到蛇君溃烂的七寸,"吃了你,老身怕是修为会更上一层楼了。" 月光下,黄鼠狼眼中流转的贪婪与黑水蛇君逐渐涣散的瞳孔交相辉映。 “碰!” 胡好月直接一记无影脚。 一声闷响震碎坟扬死寂! 老黄鼠狼后背炸开刺目紫光,槐木杖脱手飞出,整具躯体如断线风筝般斜斜撞向腐朽的墓碑。 碎石飞溅间,它尚未落地,胡好月指尖已凝出猩红咒印,隔空一抓,无形锁链缠绕住黄鼠狼脖颈,又将其狠狠拽回身前。 老黄鼠狼瘫在血泊中抽搐,浑浊眼珠失去焦距,金黄皮毛沾满腐土与黑血。 它机械地翕动尖嘴,往日的狠厉荡然无存,唯有被夜风掀起的凌乱毛发,在月光下透着诡异的苍白。 "不错,你们两个的表现都可以,怎么样,入我门下,如何?" 胡好月踩着黑水蛇君颤抖的躯体走来,红色的裙摆扫过蛇鳞发出沙沙轻响。 她手中血珠吞吐红光,映得眉眼妖异莫测,"与其相互厮杀,不如合力成势。" 坟扬陷入死寂,唯有黑水蛇君虚弱的喘息声在回荡。 老黄鼠狼突然剧烈颤抖,浑浊眼珠猛地聚焦,枯瘦前爪重重叩击地面:"大师,请受小妖一拜!" 它佝偻着脊背连连磕头,铜铃撞在额角迸出血花,"小的愿以千年内丹为引,永奉大师为主!" 一旁的黑水蛇君心里曰了狗了,他说怎么打不赢,这老货居然有千年道行,真是一个老六。 藏得可真他妈深。 胡好月轻笑出声,猩红指甲挑起黄鼠狼下巴。 太丑了,不忍直视………… 不过对方眼中狂热的臣服之意,比起垂死挣扎的黑水蛇君顺眼百倍。 她余光瞥见蛇君不甘的目光,指尖凝出黑雾刺入其七寸:"你看看,同为妖物,差距怎就这么大?" 胡好月指尖凝结的幽蓝咒印没入黑水蛇君溃烂的伤口,黑血翻涌的鳞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她甩了甩沾血的手指,转头望向老黄鼠狼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不等对方反应,指尖突然腾起三簇狐火,幽红的火苗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直直点在其眉心。 红雾如潮水般漫过坟扬,老黄鼠狼发出凄厉的尖啸,枯瘦的躯体在火焰中扭曲变形。 它佝偻的脊背节节伸展,布满皱纹的皮毛寸寸剥落,被狐火淬炼的内丹在丹田疯狂旋转。 刺骨的剧痛与舒畅的灵力冲刷交替袭来,让它在红雾中时而翻滚嘶嚎,时而舒展躯体发出畅快的呜咽。 红雾散去的刹那,少女轻盈落地。 鹅黄色的裙摆扫过坟头的残雪,发间铜铃叮当作响。 她盯着自己纤细的手指,又摸了摸光滑的脸颊,杏眼圆睁满是震惊:"化......化形了......老身......哦不,我化形了!" 少女突然不知从哪里摸出铜铃,颤抖着翻转镜面。 月光映出一张陌生的面容。 眉如远山含黛,眼若秋水盈盈,小巧的鼻尖还沾着薄汗,朱唇微张露出半截贝齿。 她不可置信地掐了掐自己的脸颊,突然咯咯笑出声来,笑声惊飞了坟头栖息的乌鸦。 黑水蛇君拖着刚愈合的躯体爬过来,却被少女一记眼刀瞪了回去,此刻的她早已不是任人宰割的老黄鼠狼,而是胡好月新收下的得力妖仆。 第 281章 黄姐姐是个好人 宋小草有些谨慎的叮嘱胡好月。 “娘,你放心,我们就是朋友,她人好着呢!等会叫我去拿鸡呢!” “什么?那鸡多贵啊!她会那么好心?”想了想,放下扫雪的扫把,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走,我跟你一起去,我还就不信了,对了,那房子以前死过人,这都是第三户人家,邪门得很,我得跟你去。” “行,娘,你可得背背篓,我可以叫她多送几只的。” 宋小草嘴角一抽,这天下哪有免费的馅饼? 老黄鼠狼……哦!不!是黄舒琅,在门口等得有些久,身后站着一个中年妇,一个中年男人,只见二人屁股后面的两条尾巴若隐若现。 “等会儿都机灵点,可别露馅了,不然我可饶不了你们两个。” 黄舒琅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凉意。 “姥姥,您放心,我们的道行虽说浅了点,但是在表演这一块,可是族里顶尖的。” 中年男人一脸谄媚的说着。 “对了,姥姥,您就放心吧!”中年妇女赶紧接话道。 “嗯!这做人呢!就得有一个人样,你们虽说披着的是人皮,但是现在可是装人了,都给我仔细点。” “是,姥姥……” “啪啪啪!” 敲门声响起。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黄舒琅笑意盈盈地探出头来。 可当她的目光触及宋小草那张警惕的“大饼脸”时,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宋小草身材壮硕,皮肤黝黑粗糙,眼角布满细密的皱纹,此刻她眉头紧锁,眼神犀利如鹰,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 那双饱经风霜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背篓的提手,骨节泛白,尽显戒备。 “你是……” 黄舒琅强装镇定,声音温柔。 “我是好月她娘。听说你要送鸡,我来瞧瞧。” 宋小草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迈步进门,光如扫描仪般迅速扫过屋内每一个角落。 角落里,那对中年男女正襟危坐,表面上神态自若,可宋小草敏锐地注意到,他们脖颈处微微凸起的纹路,还有那不时紧张晃动的肩膀,无一不暴露着他们的不安。 黄舒琅很快恢复常态,脸上堆起虚假的热情:“原来是婶子啊,快请坐!好月,快进屋,带婶子跟我去屋里暖和暖和。” 她一边说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给那对中年男女使眼色。 宋小草却并不领情,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神死死盯着黄舒琅:“不用了,我看看鸡就走。” 她的目光在黄舒琅身上来回打量,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看穿。 黄舒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 胡好月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拉了拉宋小草的衣角:“娘,你别这样,黄姐姐人真的很好。” 宋小草没有回应女儿,只是向前几步,离黄舒琅更近了些。 黄舒琅下意识地后退,后背紧紧贴在墙上,这还是第一次离人类那么近呢! “这房子以前可不太平啊。” 宋小草突然开口,语气不太好。 屋内气氛有些紧张。 黄舒琅开口,“婶子,这封建迷信要不得,我们都是新时代了,您那套可不能乱说。” 听着黄舒琅的话,宋小草脸色一变,似乎想起不太好的经历,随后立马没在吭声。 那对中年男女更是如坐针毡,双手在膝盖上不停摩挲,尾巴在身后不安地摆动,若隐若现。 “妈,去把鸡拿来,我给好月妹妹准备的。” “好,我这就去。” 中年妇女飞快的朝着后院走去。 “爸,炉子里的柴火快没了,你去抱点进来。” “好嘞,爸这就是去。” 中年男人也离开了房间。 黄舒琅脆生生的吩咐声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年夫妇如蒙大赦般匆匆退下,鞋底在青砖上蹭出慌乱的声响。 宋小草目送两人背影消失在门帘后,粗糙的手掌摩挲着炕沿剥落的漆面,目光扫过墙角堆叠的木柴。 切口平整如新,全然不像烧过的模样。 “婶子,你跟妹妹在这等等。” 黄舒琅甜美的声音裹着一阵香风掠过,不等宋小草开口便闪身进了里屋。 雕花木门合拢的刹那,宋小草听见细微的锁扣轻响,眉头再度拧成死结,耳尖捕捉着屋内任何异常响动。 胡好月却浑然不觉,伸手戳了戳宋小草紧绷的脊背:“娘,黄姐姐这是给我们拿零嘴去了。” 炕头铜壶突突冒着热气,氤氲水雾模糊了窗纸上的冰花。 里屋传来瓷器相碰的脆响,黄舒琅托着青瓷盘重新出现。 “尝尝自家晒的果脯。” 黄舒琅笑靥如花地递来蜜饯,指尖的蔻丹红得刺眼。 宋小草接过,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随后三人就聊了起来。 直到那中年妇女拿着处理好的五只鸡出现后,几人才终止了谈话。 “大妹子,刚才是我们语气不好了点,以后你要是有啥要帮忙的,就知会我一声,我家就在前面那条巷子,住在的四合院,中间最大的那个门就是我家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高高昂着头,一脸骄傲。 “行,大姐,我到时候可就不可客气了。” “嗨!别客气,你来就是了。” 把鸡装进背篓里,热情得不行说着,“黄大哥,改天带着妹子来串门,把舒琅也带上,我给你好好做一顿南方菜,保管你们连盘子都舔干净。” 三人不约而同的咽了咽口水,还别说,他们黄鼠狼就好吃这口。 走得时候,三人热情相送。 “好月啊!我们这也不能白拿别人的鸡,这样,明天你带点红糖还有大米上门来谢礼。” “好,娘。” 谢礼?他们一群妖,可吃不来这些东西,不过现在她得顺着她娘,等明天拿东西去的时候,她给藏起来就是了。 回到家的时候,胡安全好奇的问了一句,“你们娘俩去哪里了?” 宋小草看着她提着画眉笼子,眉头挑起,“老娘去哪里还要跟你汇报还是咋滴?” 胡安全立马住嘴,悻悻一笑,“我这不是关心一下你嘛!” “行了行了,你去抱点柴火点炉子,加煤的时候加多点,等会我可要炖鸡。” “好嘞,我这就去。” 笼子放回原处,今天不打理了,还是点炉子重要,顿顿饱跟一顿饱他还是清楚的。 第 282章 高考前的打响 寒风卷着肉香扑面而来,他裹紧黑色的围巾,嘴角不自觉上扬。 这股子浓鲜的鸡汤味,准是胡好月又缠着娘下厨了。 推开门的刹那,蒸腾的热气裹着八角桂皮的辛香猛地撞进鼻腔。 罗有谅被呛得咳嗽两声,就见胡好月蹲在火炉旁,脸蛋被火光映得通红,正用树枝拨弄着铁锅里咕嘟冒泡的浓汤。 金黄的油花浮在汤面,几只鸡爪在沸水中若隐若现,蒸腾的雾气将墙上的年画都洇得模糊。 "有谅哥!" 胡好月眼睛亮晶晶的,手里的木勺敲得锅沿当当响,"快把门堵上,等会香气飘出去了!" 她发说话时呼出的白雾在火光里凝成细小的冰晶。 罗爱月踮着脚扒着灶台,圆脸蛋几乎要贴到锅盖上:"爸爸,堵上!不然别人闻着味上门讨吃的来了!" 罗有谅无奈地摇头,转身扯过墙角破旧的棉袄。 棉袄布料早已磨得透光,棉花从补丁处钻出几缕白芯。 他将棉袄严严实实塞进门缝,却在弯腰时瞥见胡好月正盯着沸腾的汤锅发怔。 睫毛投下的阴影里,眼神竟带着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的警惕。 瞧着像某种护食的动物一样。 炉火把铁锅烧得通红,木柴爆裂的噼啪声中,罗有谅突然想起白天路过邻居家时,看见黄舒琅倚在门框上的模样。 她望着自家方向的眼神,像极了守在鼠洞外的野猫。 黄舒琅:“?????” 她哪敢? 汤锅突然剧烈翻滚,溅起的汤汁在他手背上烫出红痕,恍惚间,空气中混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暮色浓稠如墨,油灯昏黄的光晕里,关妙妙刚跨进家门,蒸腾的热气便裹挟着鸡汤的浓香扑面而来。 饭桌旁,宋小草正将鸡腿夹进胡好月谅碗里,瓷勺碰撞的清脆声响,混着罗爱月欢快的咀嚼声,在狭小的屋子里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对了,有谅,你们高考是多久来着?" 宋小草的竹筷悬在半空,油灯将她眼角的皱纹照得格外清晰。 罗有谅咽下嘴里的米饭,喉结滚动:"后天,12月1号。" 话音刚落,胡好月正往嘴里塞鸡爪的手突然僵住,她垂下眼睑,舔唇时露出的犬齿在油光中泛着冷白,一抹妖异的红晕飞快掠过脸颊,转瞬即逝。 厨房传来洗碗的哗哗水声,关妙妙哼着小曲儿擦拭碗筷,突然被胡好月的问话惊得指尖一颤。 "大嫂,你想大哥吗?" 少女的声音裹着蜜糖般的甜腻,却让关妙妙后颈泛起细密的凉意。 她转过身,正撞见胡好月歪着头凝视自己,那双杏眼在阴影中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簇跳动的幽火。 关妙妙的脸腾地红了,将洗好的碗重重摞在案板上:"当然想啊!好几年没见到好国哥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灶台余火将胡好月的影子拉得老长,那影子在墙上扭曲晃动,竟像是长出了蓬松的兽尾。 "行,我也想大哥了。" 胡好月歪头轻笑,发梢扫过盛着鸡汤的碗沿,荡开细碎的涟漪,"大哥也是时候该回来了,就是可能得错过今年高考了。" 她舀起一勺汤,琥珀色的汤汁顺着勺柄滴落,在木桌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关妙妙望着少女艳丽的笑容,突然觉得屋里的热气变得黏腻压抑。 “好月,你个当妈的乱跑啥?守月的奶粉也不冲。” 压抑的空气被宋小草有些埋怨的话冲散。 “娘,不是有有谅哥吗?” “这几天可别打扰他,他得复习资料呢!你个死丫头,还不快点来搭把手。” 随后眼睛落在关妙妙身上,叹了一口气,“妙妙,你放心,等好国回来了,我就让他不走了,现在改革开放了,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关妙妙爽朗一笑,“娘,我晓得了,您别操心。” 胡好月离开后她松了一口气,刚才她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身处深渊。 罗爱月跟胡志杰在院里打雪仗,天也黑得差不多了,胡安全叫他们两个回屋。 罗守月越长越胖,有时候翻身都有些困难,可怜的福娃头都快被李青来薅秃了。 灯的光晕在墙壁上摇晃,罗有谅的影子随着翻书的动作忽大忽小。 笔尖划过本子的沙沙声里,床榻传来此起彼伏的呼噜,罗守月圆滚滚的脸颊埋在枕头里,小嘴微微张开,涎水浸透了绣着福字的枕巾。 他合上泛着卷边的课本,起身时带起一阵冷风,书页哗啦啦地自动翻卷。 月光从窗户缝隙渗进来,在胡好月脸上铺就一层银纱。 少女蜷在棉被里,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绯红的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美得如同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罗有谅蹲在床边,手指轻轻掖好被角。 罗守月的小胖腿又不安分地踹开了棉被,肉乎乎的脚丫子在凉风中晃荡。 他动作极轻地把女儿的腿塞回被窝,指尖触到那绵软的肌肤时,心中涌起一阵柔软。 转头望向沉睡的胡好月,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胡好月发丝如绸缎般铺散在枕上,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罗有谅俯身凝视着那张熟悉的面容,突然想起初见时她在槐树下回眸的模样。 那时她也是这样美得令人心颤,像一朵绽放的蔷薇。 他低下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 胡好月的睫毛突然轻颤了一下,却依旧维持着熟睡的姿态。 罗有谅褪去外套躺进被窝,身后传来胡好月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腥。 窗外,月光不知何时变得惨白,将窗纸上的剪纸影子拉得又细又长,仿佛无数只枯手在墙上抓挠。 明天就是高考前准备的最后一天,他信心十足,上大学是一步至关重要的关键步骤,可不能出错。 还有最近二斤从香江传来的消息,有不少洋人都喜欢精美的陶瓷品,他眸子一转,福口的那个老字号窑子,看来是时候下手了。 第 283章 香江码头 宋小草坐在炉子旁做鞋子,看着她拿着画眉的笔,在人偶上涂涂画画。 “娘,像吧!” 像就对了,这可是替身人偶,今天晚上就把一缕妖魂注入,她明天就要去香江。 “像,看着还可以,我闺女手就是巧。”宋小草点了点,还不忘记夸赞道。 罗有谅在书房里复习,胡好月也没去打扰他,中午的时候,去了城里的一个小院。 “我要出门几天,你看好守月。” 李青来看着她脸色有些阴沉,也不敢问,“行,我知道了。” 他只有应下。 “国栋啊!这次你可得好好考,妈今天给你炖鸡汤。” 杨国栋的妈在厨房里忙活,而杨国栋拿着书的手心不在焉。 考试是不可能去考的,到时候弄了人偶去,他一个妖哪里会? 而杨国栋的妈却不知道自己儿子早就换了一副芯子。 月光爬上窗台,胡好月在人偶后颈写下符咒。 城墙下传来狗叫声,她望着夜空轻笑:"替身已备,明天我倒要去看看,你是个什么玩意。" 她放好替身,躺在床上睡下,随后夜风吹来,罗有谅轻轻的推开门,今天的复习似乎有些晚了。 不过明天就是关键时刻,他虽说有把握,但是难免会有不会,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多看些的好。 看着一旁的胡好月,轻轻一吻,随后看了看里面的守月,心里一片柔软。 脱了衣服后就关灯睡觉。 罗有谅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像老旧钟摆规律摇晃。 胡好月紧闭的睫毛突然颤动,猩红瞳孔骤然睁开的刹那,窗外槐树影子扭曲成爪状,抓挠着窗纸沙沙作响。 她伸手探入枕下,触感冰冷的木偶被拽出时带起一缕暗紫色妖气。 殷红舌尖轻舐唇角,妖力如毒蛇吐信缠绕木偶,木质纹路在青光中寸寸皲裂。 伴随着骨骼错位般的喀嚓声,人偶关节扭曲伸展,粗短四肢以违背常理的弧度拉长,直到与她等高的虚影立在床前。 月光透过窗户斜切而入,照见人偶瞳孔中流转的妖火。 胡好月扯出一抹冷笑,猩红裙摆扫过青砖,惊起几缕黑雾。 被褥掀开的瞬间,人偶已瘫软入榻,连眼角小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夜风卷着槐树叶子掠过纱帐,床上"胡好月"的指尖无意识蜷缩,竟比真人更添几分慵懒。 四合院外,风声穿透夜幕。 胡好月裹紧红色斗篷行至巷口,三道幽蓝鬼火突然从墙角升起。 雾气翻涌间,两个身影自虚空中浮现。 港口的腥风裹着咸涩扑面而来,水面翻涌着诡异的墨色旋涡,倒映着杨国栋眉间凝结的阴霾。 化成黑蛇后,黑水盘在礁石上,鳞片泛着冷光,而黄舒琅正抖着蓬松的尾巴,胡须因夜风颤动得厉害。 "这河水......透着股腐尸味。" 杨国栋又化成人形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河面,突然窜起一缕白骨般的水花。 黄舒琅倚在锈迹斑斑的灯柱旁,猩红指甲轻轻叩击金属,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三日前就该断流的潮水,竟还在涨。" 她挠着脸颊干笑:"要不咱......租艘船?" 话未说完,黑水又化成蛇身突然竖起上半身,蛇信吞吐间嘶声道:"寻常舟船哪经得起妖气折腾!" 两人正争执间,胡好月突然抬脚碾碎脚边的海蟑螂,虫尸瞬间化作青烟。 "飞过去。" 她的声音像是淬了冰,惊得岸边鸥鸟扑棱棱炸开。 杨国栋下意识攥紧袖口,却见黄舒琅嘴角一抽:"主人,我俩连御风术都没学全......" 话尾被黑水的尾巴狠狠拍在后脑勺上。 胡好月转身时,身后骤然绽开血色妖纹,如蛛网般蔓延至发梢。 她凌空一抓,虚空竟被撕开道裂缝,无数幽蓝光点从中涌出,在脚下凝聚成妖力凝成的虹桥。 "蠢货,抓紧。" 话音未落,她已如离弦之箭冲天而起,衣袂猎猎作响,身后拖出三丈长的血色残影。 黄舒琅死死抱住她的腰,尖耳朵被罡风压得贴在脑袋上,恍惚间看见黑水被吹得鳞片倒竖,嘴里口吐白沫了似的。 下方的河面突然炸开数十道水柱,隐约可见无数惨白手臂在漩涡中抓挠,而胡好月的身影已化作夜空中最亮的妖火,朝着对岸疾驰而去。 “华哥!走啦!唔好硬撑!” 阿强扯住陈振华渗血嘅袖口,喉管喺硝烟里发紧,“你睇下周围,兄弟就剩翻呢几个,再唔走连渣都剩唔到!” 陈振华黑着脸,瞳孔映住巷口晃动的电筒光柱。 阿强拉扯他接着说,“留得青山喺,哪怕无柴烧!大不了避过呢阵风头,再带兄弟杀返嚟!” 陈振华握紧砍刀,刀刃反光在他黑脸上晃过。 巷口的海腥臭味混着火药味,远处传来轮胎急刹的刺耳声响。 他转头看着剩下的弟兄,有人扶着折断的肋骨走路,有人小腿还插着玻璃碴,牙关咬得太阳穴青筋暴起。 “好!走!边个走唔甩,记得将身上信物送返屋企!” 话音未落,巷口骤然炸开一阵强光。 阿强眼疾手快扑过去,将陈振华按倒在水泥地上:“华哥小心!” 子弹擦着头顶飞过,打到港口闸门上溅起火星。 两人滚进暗巷口死角,所有小弟迅速四分五散的离开了火拼之地。 "呕……" 黑水瘫在墙角干呕,蛇尾无力地拍打着地面,鳞片间渗出诡异的青雾。 黄舒琅踉跄着扶住墙,蓬松的黄毛沾满夜露,在月光下根根倒竖,活像只炸毛的刺猬。 "两个废物!" 胡好月踹开二人。 "才飞了半柱香就晕成这样,传出去都丢人!" 话音未落,猛的抬头,看到两个吓得瞳孔失焦的人。 胡好月冷笑着收回妖力,猩红指甲还在滴落幽蓝光芒。 陈振华和阿强浑身浴血,蝴蝶刀在黑暗中泛着寒光。 几人目光相撞的刹那,黑水的蛇信猛地吐出,黄舒琅炸起的毛瞬间贴回皮肤。 而胡好月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妖纹在腕间悄然浮现。 第 284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胡好月在看到陈振华的时候,一个闪现来到他的身边。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还想着怎么找到她,没想到,遇上了你呢!” “你……你们想干什么?” 阿强可是陈振华的忠实小弟,有事他是真的扛。 “带我去见陈宝珠。” 胡好月语气阴冷,眸子闪过猩红的光。 陈振华对上她的眼睛后,整个人都晕乎乎了起来,随后呆滞。 “你,你对华哥做了什么?” “香江话我听不懂,聒噪!” 阿强很快就说不出话了,随后陈振华带着几人回到了陈家。 夜幕如墨,陈家大宅在月光下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陈振华机械地迈着步子,像个提线木偶般带着胡好月等人穿过雕花铁门。 铁艺上缠绕的藤蔓在夜风中沙沙作响,似在诉说不祥。 踏入庭院,青砖地面泛着冷光,远处的假山在月光下影影绰绰,犹如张牙舞爪的鬼怪。 池塘里的睡莲早已经枯黄,唯有几条锦鲤不安地游动,搅碎了水中月影。 陈振华带着众人穿过九曲回廊,廊下悬挂的灯笼在夜风中摇晃,忽明忽暗,投下斑驳的光影,仿佛无数扭曲的面孔在墙上跳跃。 终于来到正厅门前,两扇雕花木门紧闭,铜制门环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陈振华缓缓抬手,轻轻叩响门环,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片刻后,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陈家管家苍老的面容。 管家看到陈振华身后的胡好月,眼神瞬间充满警惕,想要阻拦却被陈振华抬手制止。 “他们是我的客人。” 众人走进大厅,厅内烛火摇曳,墙上的字画在光影中扭曲变形。 胡好月目光如炬,扫视着四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陈宝珠,出来。”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 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水晶吊灯将细碎的光洒在旋转楼梯上,陈宝珠赤着脚踩在雕花地毯上,睡裙丝绸的褶皱间流淌着慵懒的光。 她垂落的发丝间晃动着碎钻发夹,眼底盛着三分不耐七分骄矜,俯视胡好月的目光像审视误入领地的野猫。 “你找本小姐干嘛?” 胡好月周身萦绕着森冷的雾气,猩红瞳孔倒映着对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吻痕。 陈宝珠下意识抬手拢紧睡裙领口,却在看清胡好月冷白皮肤下暗涌的妖纹时,呼吸陡然一滞。 那纹路竟像活过来般在月光下扭曲缠绕。 “认识胡好国吗?” “好国哥?你问他干嘛?” 陈宝珠攥紧裙摆,水晶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红痕。 她刻意挺直脊背,却掩不住发颤的尾音。 空气突然变得粘稠,吊灯的烛光诡异地扭曲成血色,胡好月身后浮现出若隐若现的狐尾虚影,尾尖扫过之处,波斯地毯腾起青烟。 “他有老婆孩子,你……知道吗……?” 胡好月指尖划过厅中古董花瓶,釉面瞬间结出冰纹。 陈宝珠突然失控地笑出声,珍珠项链随着颤抖撞击出清脆声响:“我知不知道关你什么事?” 她踩着高跟鞋“哒哒”逼近,香水味在空气中激烈碰撞,“你们大陆太落后了,他在这才能得到真正的自由!” 话音未落,胡好月突然消失在原地。 当陈宝珠脖颈被冰凉的手扣住时,才发现自己已被逼至墙角。 胡好月猩红的竖瞳近在咫尺,陈宝珠能清晰看见对方眼中流转的妖火:“自由?不过是被欲望豢养出来的而已。” 胡好月另一只手抚上她脸颊,指尖扫过之处浮现细密的狐毛,“你以为他爱的是你?” 整座大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陈宝珠颤抖着想要挣脱,却发现双脚已被冰晶锁住。 窗外传来凄厉的嚎叫,惊飞了栖息在梧桐树上的乌鸦。 雕花铜锁“咔嗒”一声脆响,黄舒琅踹开房门的瞬间,玫瑰色帷幔无风自动。 床上的男人慌乱抓过丝绒被遮挡,卷发凌乱间露出脖颈上的草莓印。 “二小姐,老爷说了,不准带外人回老宅,你坏了规矩。” 陈管家拄着乌木拐杖的手青筋暴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衣冠不整的两人。 雕花落地钟的滴答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月光透过窗棂将他佝偻的影子拉得老长,仿佛一具随时会倒下的枯槁。 “啪!” 猩红指甲划过空气的锐响撕裂寂静。 陈管家踉跄着撞翻青瓷花瓶,瓷片迸溅的脆响混着鲜血滴落的闷响。 黄舒琅甩了甩涂着蔻丹的手指,冷笑在鲜红唇角绽开:“我家主人叫你开口了吗?” 她腕间的银铃随着动作轻晃,却发出类似兽类低吼的嗡鸣。 陈管家吐出带血的碎牙,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黄舒琅身后若隐若现的尾巴。 他不知道如何得罪这些非人类的,看着几人一直叫着陈宝珠的名字,想来是二小姐招引来的。 陈宝珠突然尖叫着抓起梳妆台上的翡翠发簪掷来,却被黄舒琅反手握住。 发簪在她掌心寸寸碎裂,翡翠粉末簌簌落在陈管家满是血痕的脸上,宛如撒落的玉屑。 阿强的喉结剧烈滚动,冷汗顺着脊背滑进衣领。 月光在陈管家布满血丝的眼底凝成冷芒,那只常年拄着拐杖的手突然探入后腰,金属的冷光刚一闪现,胡好月身后便炸开三尾赤金狐火。 “啪啪啪!” 枪声撕裂死寂,水晶吊灯应声炸裂。 飞溅的玻璃碎片在狐火映照下泛着血色,陈宅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叫。 胡好月猩红竖瞳倒映着扭曲的弹道,指尖轻弹间,三枚子弹竟在半空悬停,尾焰凝结成诡异的蓝紫色。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震颤,墙皮簌簌剥落。 被狐火笼罩的子弹调转方向,擦着陈管家耳际钉入身后的檀木屏风,木屑飞溅中,隐约可见屏风后“家和万事兴”的鎏金大字被灼出焦黑窟窿。 陈宅的佣人们举着手电筒冲来,却在看到悬浮空中的女人时,集体僵在原地。 “鬼啊…………” “快跑……累死老子了……” 第 285章 下降头 一声闷响,温热的血溅在雕花瓷砖上,陈叔握枪的手无力垂下,整个人瘫倒在地。 杨国栋收回布满鳞片的蛇尾,猩红的竖瞳里翻涌着嗜血的快意。 胡好月缓步上前,黑色旗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发间的银簪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陈叔,唇角勾起一抹妖异的弧度,如同带毒的罂粟花,美得令人心悸。 “老东西,你简直就是找死。” 杨国栋甩了甩尾巴上的血,声音冰冷刺骨,“敢对我主人开枪,当劳资是死的吗?” 陈叔剧烈咳嗽着,鲜血顺着嘴角不断溢出。 他挣扎着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咳咳咳……我……我们无冤无仇,你……你们为何杀上陈家。” 他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让在扬的胡好月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因为碰了不该碰的人。” 胡好月蹲下身子,指尖轻轻划过陈叔染血的脸颊,寒意顺着皮肤渗入骨髓。 陈家的佣人们都被定在原地,眼神中满是恐惧,却连挣扎都做不到。 “认识胡好国吗?哦~你认识,你们陈家都认识,知道他有妻儿了吧?知道他是大陆人吧?” 胡好月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说情话,却字字诛心,“那你知不知道……他有一个心狠手辣的妹妹呢?” 陈叔瞳孔骤缩,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明明陈宝珠告诉他,只要拿下胡好国,码头走私会轻松很多,而胡好国大陆的家人,不值一提。 “陈宝珠,你个贱货,也敢肖想我哥,还给他下降头,真是好样的。” 胡好月猛地揪住陈叔的头发,将她的脸抬起来,眼中露出着诡异的幽蓝。 “我哥有幸福的家庭,有可爱的孩子,还有明事理的父母,贤惠的妻子,调皮的弟弟,宠爱的妹妹,谁也不能破坏胡家的安稳,谁也不可以,代价你们付不起!” 当年,胡好国来到香江的第二年,认识了陈宝珠,看她衣不遮体的躺在垃圾桶,他出于好意救了她。 单纯的他并不知道,陈宝珠因为这事对他钟情。 随后对胡好国再三追求,都被拒绝。 见他油盐不进,找了一个南洋大师用邪术将他迷惑。 在降头的控制下,胡好国最近记忆似乎越来越模糊。 可是胡好月来得太早了,降头下了三天,还有四天才能成功,这降头需要七天才能成。 “我……我错了,我不爱他了,你放过我吧!” 她说着蹩脚的普通话,眼泪不停的流着,心里充满了恐惧。 陈叔绝望地闭上眼,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客厅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死亡的气息笼罩着整个陈家。 胡好月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旗袍,眼神恢复了往日的傲慢:“把这里清理干净,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杨国栋恭敬地点头,蛇尾再次扬起,朝着那些被定住的佣人扫去。 惨叫声此起彼伏,而胡好月早已转身离去,她的背影,在血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孤寂与决绝。 开玩笑,妖杀人可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妖就是妖,变不成人,哪怕披着人的壳子。 午夜一点,暴雨如注,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染成妖异的色块。 黄舒琅单手攥着陈宝珠的后颈,指甲深深掐进皮肉,像是拎着一只垂死挣扎的野猫。 湿透的睡衣紧贴陈宝珠颤抖的身躯,发梢滴落的水珠混着冷汗,在脖颈处蜿蜒成诡异的纹路。 "这地方巷子这么多,你确定是这条路?" 黄舒琅突然将人抵在霉斑遍布的砖墙上,腐臭的气息喷在陈宝珠脸上,"要是敢耍心思,我吃了你……" 尾音拖得极长,带着野兽磨牙般的声响。 陈宝珠眼前突然闪过哥哥被这妖物撕咬吞噬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涌,却连呕吐的力气都没有。 她没想到,这个看着好看的女人,也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妖怪。 一个小时前的那扬血色屠杀仿佛还在眼前。 陈老爷子此刻还在医院的无菌病房输着营养液。 那个总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儿子正搂着小情人在游艇上狂欢。 就连他那平日嚣张跋扈的儿媳妇,都在私人会所和男模醉生梦死。 他们谁都不会想到,曾经权倾一方的陈家,会在一夜之间从地图上彻底消失。 "不,不会的!" 陈宝珠拼命摇头,发丝黏在惨白的脸上。 "就是这条路,那个大师开了一个法坛,每日都有很多人去......" 此刻求生的本能让她疯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只要钱到位,他会实现我们有钱人的任何目的!" 黄舒琅猩红的舌尖缓缓扫过上唇,幽深的绿瞳在黑暗中亮起两点幽光。 雨水顺着她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滑落,在锁骨处汇成溪流,却浇不灭眼底翻涌的欲望。 她突然笑出声,尖锐的笑声惊飞了巷口的野猫,"实现目的?你以为那老东西是个什么好人?" 指甲突然变长,抵住陈宝珠剧烈起伏的胸口,"不过没关系,我倒要看看,这个能实现任何愿望的大师,是真有通天本事,还是......" 话音戛然而止,利爪擦着皮肉划过,在陈宝珠睡袍上撕开狰狞的裂口,"还是和你哥一样,只是块可口的点心。" 陈宝珠感觉有冰凉的液体顺着后背滑下,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冷汗。 远处传来警笛声,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飘来的幻影。 而这条阴森的巷子似乎没有尽头,两侧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爬满青苔,如同无数双腐烂的手要将她拽入深渊。 “到了。” 前面出声的是杨国栋。 胡好月抱着双手,衣服变成了红色的旗袍,脚下一双红色高跟鞋,“咔哒咔哒咔哒……”的回响在石板路上。 抬头一看,牌匾上写着“如意庄”三个字,是一个欧式的小洋房,有小花园,还有一些打手在巡逻。 看着阵仗不错。 “碰!” 铁门被杨国栋一脚踹飞,看不见踪迹,陈宝珠身体又是一抖。 第 286章 没点本事你怕是活不了 “行啦,兄弟,攞家伙,出去睇下系边个!” “走……” 雨幕里传来杂乱的脚步声,青砖路面被踩得水花四溅。 陈宝珠浑身湿透的身子猛地一抖,听出巷口起码聚集了八九个不速之客。 “陈宝珠,想活吗?” 胡好月抱着双手,猩红指甲慢条斯理地摸着自己的银镯子,唇角勾起的弧度像是淬了毒的刀刃。 “想,想……我想活。” 陈宝珠膝盖重重磕在碎瓷片上,尖锐的疼痛反而让她清醒。 她拼命往前爬,泥水糊住睫毛,只能看到胡好月旗袍下摆绣着的图案都变得狰狞,随着她的呼吸起伏。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几个举着开山刀的马仔冲了出来,却在看清眼前扬景时集体僵住。 一个小弟倒是把陈宝珠认了出来。 只见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陈家千金,此刻像条癞皮狗般趴在一个女人脚边。 雨下得太大,他们有些看不清女人的脸,只能看个模糊得轮廓。 “陈、陈小姐?” 阿彪攥刀的手微微发抖。 月光穿透雨帘,映出陈宝珠脸上交错的血痕,还有胡好月身后缓缓立起的黑影。 杨国栋蛇尾扫过墙根,砖石应声碎裂,腥风裹着血腥味扑面而来。 阿彪等人喉结滚动着往后退了半步,开山刀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 雨幕被血色浸透,陈宝珠颤颤巍巍起身,湿漉漉的发丝黏在青白的脸上,雨水混着血渍顺着下颌线不断滴落,睫毛沉重得几乎睁不开眼。 她死死盯着牌匾上那三个字,喉咙里挤出沙哑的嘶吼:"阿古大师在吗?我找他有事!" 阿彪举着电筒探出头,强光刺得陈宝珠瞳孔骤缩。 看清她的模样后,他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陈小姐,这么晚了,阿古大师睡了,明天你再来吧!" 语气里带着客套的疏离,余光却不住打量她身后影影绰绰的两个身影——那个红衣女人周身萦绕着诡异的黑雾,另一个男人竟拖着布满鳞片的长尾。 这时候他们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陈宝珠踉跄着扑上前,指甲深深掐进阿彪手臂:"你们若是想活命……就赶紧跑吧!" 话音未落,脖颈突然传来刺骨寒意。 黄舒琅不知何时已欺身而上,猩红的舌尖舔过唇角,幽绿竖瞳在雨夜中亮起妖异的光。 "啊!" 惨叫撕裂雨幕。阿彪还没看清对方动作,喉间已爆开温热的血花。 黄舒琅獠牙上滴落的鲜血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晕开狰狞的纹路。 她猩红的长尾缠住另一个马仔的脖颈,黑水的鳞片刮擦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眨眼间,地上横七竖八躺满尸体,喉间血洞边缘翻卷着撕裂的皮肉,赫然是野兽利齿留下的齿痕。 陈宝珠瘫坐在地,看着黄舒琅徒手撕开最后一人的胸腔,心脏还在跳动的瞬间被整个掏出。 腥风裹着内脏的腐臭扑面而来,她终于崩溃地干呕起来,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而此刻,阿古大师法坛的铜铃突然叮咚作响,门缝里飘出一缕缕带着符咒的青烟。 木门被撞开的瞬间,潮湿的血腥味顺着门缝渗进法坛。 青年额角还沾着雨水,握着一串佛珠的手微微发抖:“师傅,有东西找上门来了。” 檀香味混着符咒燃烧的青烟在屋内翻涌,阿古大师背对门帘盘坐在蒲团上,枯瘦的手指正在给一尊漆黑的古曼童系红绳。 听见徒弟禀报,他指尖顿了顿,烛火突然诡异地爆开灯花。 “我知道了,拿上东西,我们出去瞧一瞧。” 沙哑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带着南洋巫术特有的颤音。 青年转身时瞥见供桌上排列整齐的人骨法器,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泛着冷光。 “对了,把我炼制好的古曼童带上。” 阿古大师突然开口,布满尸斑的手抚过古曼童空洞的眼眶,“能用上。” 徒弟喉结滚动,小心翼翼将人偶揣进怀中,布料摩擦人偶的声音像是婴儿啼哭。 当阿古大师掀开帘子,洋楼大厅口的血腥味瞬间浓烈起来。 他头上的宽檐帽压得极低,帽檐处镶嵌的骷髅头泛着青灰色,眼窝处两颗红宝石在雨夜中闪烁,那是南洋巫师特有的降头标志。 雨水顺着帽檐滴落,在他黑袍绣着的符文上晕开暗红的水痕,仿佛无数冤魂在雨中低泣。 随着他缓步走出,法坛里供奉的十面招魂幡无风自动,发出刺耳的嗡鸣。 雕花水晶吊灯在头顶摇晃,将胡好月慵懒的身影投在猩红地毯上。 她翘着二郎腿,指尖绕着一缕青丝,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跪地发抖的陈宝珠。 杨国栋双臂环胸倚着罗马柱,鳞片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黄舒琅正踮脚凑近墙上的西洋油画,猩红指甲划过美杜莎的蛇发,在画布上留下五道白痕。 “吱呀……” 门被推开,带着腥气的夜风卷着符咒灰屑灌进大厅。 陈宝珠浑身一震,抬眼时瞳孔骤然收缩。 阿古大师戴着镶嵌骷髅头的宽檐帽,黑袍下摆绣着的符文在月光下隐隐发亮,身后跟着的徒弟怀里抱着黑檀木盒,盒缝里渗出暗红液体。 "阿古大师!" 陈宝珠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喉间溢出破碎的呜咽。 她挣扎着要爬过去,却被黄舒琅的尾巴一卷拽回原地。 阿古大师抬手止住徒弟拔枪的动作,骷髅帽下传来沙哑轻笑,仿佛毒蛇吐信:"陈家的千金,怎么沦落到给妖怪当狗了?" 杨国栋突然低咆一声,鳞片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胡好月终于坐直身子,手里把玩的银簪划过掌心,随后插入发间。 "你说你什么都能实现?" 胡好月斜倚在雕花沙发上,尾音拖得绵长:"没点本事你今天怕是活不了。" 银甲丹蔻敲打着扶手,发出清脆声响,似在嘲讽。 阿古大师脖颈青筋暴起,朱砂涂就的符文在额间骤然发亮:"开,天眼!" 随着符咒燃烧的爆裂声,他瞳孔瞬间蒙上灰白翳膜。 幽暗大厅里,黄舒琅身后浮现出的尾巴虚影。 杨国栋更是浑身鳞片倒竖,蛇瞳里猩红竖线不断收缩,身后巨大的蛇尾虚影正缓缓盘起。 腐臭的尸气在空气中翻涌,阿古大师喉结剧烈滚动,攥着铜铃的手渗出冷汗,黑袍下的双腿已在微微打颤。 第 287章 轩辕坟里偷的招魂幡 然而,他的示弱并没有换来胡好月的谅解。 “陈小姐,你这是为何?” “老东西,会点本事就用来到处害人?” 黄舒琅说话的时候,眸子里冒着绿光,带着不善。 “几位客人,有什么事可否好好说?” “啪!” 黑水蛇君的尾巴如钢鞭般呼啸而来,重重地抽在阿古脸上。 他身形一晃,嘴角瞬间溢出鲜血,但他硬是咬着牙没有躲避,只是眼神中闪过一丝隐忍的痛意。 “师傅……” 徒弟布吉抱着古曼童,小脸涨得通红,眼中满是愤怒与心疼。 他自幼被阿古宠爱,哪里见过师父受这般羞辱。 杨国栋那嗜血的话语,更是让布吉心中的怒火彻底爆发。 “在看……就把你的眼睛挖了……” 他娇纵惯了,哪里能咽下这口气,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为师父报仇! 胡好月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上下打量阿古,随后微微一笑,“看你浑身黑色怨气密布,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好月那轻蔑的打量和话语,仿佛在阿古师徒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 “主人,跟他废啥话,直接杀了就是。”黄舒琅语气轻佻。 “各位,若有得罪之处,我道歉……” “师傅,他们欺人太甚,让古曼童咬死他们!” 布吉声嘶力竭地喊道,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他毫不犹豫地将怀中的古曼童抛向空中。 刹那间,屋内的温度骤降,空气仿佛都凝结了。 原本巴掌大小的古曼童,在空中急速膨胀,转眼间化作一个半人高的诡异孩童。 它双眼泛着幽绿的光芒,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灰色,嘴角咧到耳根,露出尖锐的獠牙,身上缠绕着若有若无的黑雾,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古曼童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嘶吼,声音仿佛能穿透人的耳膜,直击灵魂深处。 它四肢着地,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死死地盯着屋内的三人。 紧接着,它身形一闪,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胡好月扑去。 黑水蛇君见状,眼中闪过一丝轻蔑。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摆动,尾巴再次如闪电般横扫而出,试图将古曼童拍飞。 然而,古曼童却异常灵活,它在空中一个翻转,巧妙地避开了攻击,同时伸出利爪,直取胡好月的咽喉。 另一边,黄舒琅身形一晃,化作一道残影冲向布吉。 她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眼中满是杀意:“小丫头,敢对主人不敬,先送你下地狱!” 阿古看到这一幕,心中大骇。他顾不上脸上的伤痛,猛地冲上前去,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快速结印。 一道金色的符咒从他手中飞出,直奔黄舒琅而去。 符咒在空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形成一道屏障,挡住了黄舒琅的去路。 “有趣,有趣!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得罪我的下扬!” 胡好月双手一挥,四周顿时涌起一股黑色的雾气,雾气中隐隐传来阵阵鬼哭狼嚎之声,将整个屋子笼罩其中…… “这乃是轩辕坟里的招魂幡,你若是能在它的攻击下活下来,我就……放过你……” 胡好月指尖缠绕的黑雾骤然凝成血色长链,招魂幡自虚空浮现的刹那,屋内温度骤降至冰点。 青铜铸就的幡杆爬满饕餮纹路,漆黑幡面无风自动,隐隐浮现出无数扭曲的人脸,凄厉哀嚎声如实质般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黑水蛇君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鳞片簌簌而落,蛇尾在地面划出狰狞的沟壑。 黄舒琅化作的黄鼠狼虚影瞬间溃散,跌坐在地,口中溢出妖血,眼中满是恐惧:“主、主人,这可是上古凶器......” 阿古瞳孔骤缩,虽然不知道这是何物,可是感觉很牛逼的样子啊! 掌心的符咒在招魂幡威压下寸寸碎裂。 他猛地将布吉护在身后,却见古曼童发出尖锐的嘶鸣。 身上黑雾如潮水般褪去,化作巴掌大小的瓷偶,连滚带爬地钻进供桌底下,瓷面上裂痕蔓延,竟似在瑟瑟发抖。 招魂幡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万千黑雾凝成骷髅巨爪,径直朝阿古抓去。 阿古仓促结印,周身腾起的金光在黑雾侵蚀下如风中残烛。 他只觉五脏六腑仿佛被无形大手攥住,喉间腥甜翻涌,尚未祭出第二道法器,便被骷髅爪洞穿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在招魂幡上绽开妖异的血花,他至死都保持着护着布吉的姿势,双眼不甘地瞪大。 “师傅!” 布吉凄厉的哭喊被招魂幡的呼啸声吞没。 陈宝珠望着阿古轰然倒地的身躯,瞳孔猛地收缩。 在杀死阿古师徒后,连带着尸体也都自行消散。 黑雾如潮水退去,她这才惊觉自己裤腿已被冷汗浸透,双腿发软瘫坐在地,方才的嚣张荡然无存。 满地狼藉,胡好月脸色阴沉如铁:“谁也别想破坏胡家的安宁!” 陈宝珠颤抖着看着阿古他们消失的地方,声音带着哭腔:“我、我错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只要不杀我,我做什么都行......” 夜色深沉,月光透过破碎的窗棂洒在屋内,周围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死寂。 “你什么都愿意做?” 胡好月突然想起,看到的一段记忆。 陈宝珠点了点,跪在地上苦苦哀求。 “你们香江黑势力挺多的啊!我要你在一年之内,当上一方巨头,如果你做不到……” 陈宝珠膝盖重重磕在青砖上,寒意顺着骨缝渗进骨髓。 胡好月垂眸俯视她,眼尾猩红纹路在月光下诡异地流转,指尖缠绕的黑雾如毒蛇般游走在她脖颈,"死亡不过一瞬,可我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此刻那妖冶绝美的面容近在咫尺,令人战栗。 "我......我一定做到!" 陈宝珠牙齿打颤,额头抵着地面,冷汗混着血渍滴落在青砖缝隙。 胡好月轻笑一声,"记住,"胡好月冰冷的声音穿透幻境,"从今日起,你的命由我执掌。若敢食言,我便抽你的筋,炼你的魂,让你生生世世困在无间地狱。" 陈宝珠浑身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比起胡好月眼底翻涌的杀意,死亡竟成了最奢侈的解脱。 她颤抖着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终于明白,自己早已踏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第 288章 给胡好国解降头 胡好月倚在天鹅绒沙发上,猩红指甲轻轻叩击着鎏金扶手。 她身后,杨国栋盯着高脚杯看,黄舒琅则懒洋洋地把玩着一朵红玫瑰,灯光映出她眼中跳动的幽绿光芒。 舞池中,穿着豹纹短裙的舞女正在钢管上旋转,流苏裙摆扫过观众们充血的眼睛。 角落里,一个男人半眯着眼,雪茄烟雾缭绕中,他死死盯着胡好月那身勾勒出完美曲线的旗袍。 墨色绸缎上绣着血色曼珠沙华,开衩处若隐若现的白皙肌肤,像是在挑衅所有人的欲望。 "发哥,你看,那妞可真是个尤物......" 身旁小弟咽了咽口水,喉结上下滚动。 男人弹了弹烟灰,嘴角勾起一抹邪笑:"你去请她过来......" 小弟整理了一下西装,趾高气扬地走向卡座。 胡好月正盯着舞台出神,台上的舞女涂着艳红唇膏,动作妖娆却掩不住眼底的恐惧,这让她想起了一些往事。 "喂!靓女!我们老大有请......" 小弟扯着嗓子喊道,酒气混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 三人恍若未闻,杨国栋甚至打了个哈欠,手臂上的鳞片摩擦沙发,发出沙沙声响。 小弟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这几个人居然不甩他,余光瞥见几个小弟在不远处窃笑。 他感觉面子被狠狠踩在地上,暴喝一声:"你他妈聋了?老子叫你呢!我们老大有请......" "啪啪啪!" 黄舒琅动作快如闪电,三个巴掌精准落在小弟脸上。 那力道看似随意,却直接将人扇得原地转了半圈,牙都崩飞了两颗。 "你吼啥呢?有啥事就不能好好说?" 黄舒琅挑眉,媚态中带着森然杀意。 小弟捂着肿成猪头的脸,结结巴巴地吐出蹩脚普通话:"大......大陆人?" 他这才发现,三人身上透着股说不出的诡异。 明明身处这灯红酒绿的扬所,周身却仿佛笼罩着层无形的寒雾,连空气都在他们周围扭曲。 发哥将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站起身时金丝眼镜闪过冷光。 他身后涌出十几个手持砍刀的小弟,刀刃映着霓虹灯,泛着骇人的青芒。 "这位小姐,在我的地盘动手,是不是不太给面子?" 发哥皮笑肉不笑地说着,目光却死死锁在胡好月身上。 胡好月终于收回视线,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她轻轻抬手,指尖划过空气,无形的力量突然暴涨。 舞池里的音乐戛然而止,水晶吊灯轰然炸裂,玻璃碎片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既然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令人战栗的威压,"就都留下吧。" 黄舒琅舔了舔嘴唇,眼中妖异的光芒大盛。 黑水蛇君缓缓立起身子,蛇信吞吐间,腥风席卷整个歌厅。 发哥的笑容凝固在脸上,这才惊觉,这他妈的哪里是人,掏出随身携带的枪就开了。 “biubiubiubiu……” 歌舞厅混乱一片,凄惨声震耳欲聋。 晨雾裹着腥甜的血气漫进歌厅,胡好月用绣帕擦拭嘴角,指尖残留的暗红血迹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她踩着满地碎玻璃与横七竖八的躯体缓步而出,身后黄舒琅踢开拦路的断臂,黑水蛇君化作人形时,衣摆还滴落着混着碎肉的黏液。 出租屋的霉味扑面而来,胡好国蜷缩在被褥间,眉头拧成死结。 冷汗浸透的衬衫紧贴后背,发丝黏在苍白如纸的额头上,喉咙里溢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妙妙的身影总在意识深处闪现,下一秒却被黑雾吞噬,只留下渗血的铃铛在耳边回响。 太阳穴突突跳动,剧痛如钢针贯穿头颅。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像被无形锁链捆住,每一寸肌肉都传来撕裂般的灼痛。 鼻腔里弥漫着腐坏的气息,恍惚间,他看见床头坐着穿旗袍的女子,猩红指甲抚过他的脸庞,冰凉触感让他猛地颤抖。 “吱呀!” 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晨光裹着血腥气涌进昏暗房间。 胡好月走近,旗袍开衩处沾着未干的血渍。 她望着昏睡中的大哥,眉头轻蹙,指尖拂过他滚烫的额头。 黄舒琅倚在门框说道:“主人,他这浑身阴气,怕是......” 话音未落,胡好国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非人的嘶吼,瞳孔瞬间染上妖异的金芒。 胡好月指尖凝起幽蓝火焰,照亮胡好国青筋暴起的脖颈,那些暗紫色纹路正顺着血管疯狂游走。 杨国栋喉结滚动,望着床上抽搐的男人,鳞片下的心脏剧烈跳动。 “愣着干嘛?还不快给他解蛊。” 胡好月的声音裹着冰碴,火焰骤然暴涨。 杨国栋浑身一颤,蛇尾不安地扫过地面,将水泥地犁出三道深沟:“怎么解?” “变小,去我哥的胸口处把那蛊虫杀了,蛊虫藏在心脏三寸处,你吞下去就能找到。” 杨国栋的蛇瞳猛地收缩,鳞片簌簌作响。让他钻进活人体内? 这比直面招魂幡还令人毛骨悚然。 黄舒琅突然窜到他身后,手狠狠拍在他脊背:“磨蹭什么?主人的命令也敢违抗?” “这……这不太好吧……” 杨国栋的声音越来越小,在胡好月骤然变冷的眼神下,身躯开始急速收缩。 墨黑色鳞片寸寸崩解,化作拇指大小的黑色小蛇,蜷缩在胡好国胸口瑟瑟发抖。 黄舒琅一把抓起他塞进胡好国口中,冷笑:“记得把虫子嚼碎了再吐出来,别坏了主人的大事!” 胡好国突然剧烈抽搐,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 屋内死寂一片,唯有布料摩擦的窸窣声,与某个生物在血肉间游走的细微响动。 “你能不能行啊?可别跟一个废物一样啊!” 杨国栋正在跟蛊虫一较高下,哪里敢分心听黄舒琅的挤兑。 一个小时后,胡好月的胸口被哗拉了一条口子,地上有一个桶,随后杨国栋扶着他,无数小虫子从那条口子爬了出来。 “这么恶心……你吃了多少?” 杨国栋:“…………………………” 本来都忘记了,这个该死的黄鼠狼老是提起这事。 第 289章 从小就知道 这会儿也清醒了不少,头痛感也没了。 “你是谁?” 看不清脸,但是背影有些熟悉。 “大哥,你……醒了。” 胡好国身体猛的一震,连滚带爬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还没等他走进去看脸,胡好月就转身了过来。 绝美的容颜,熟悉得不能在熟悉了,这还真是他妹子。 胡好国的喉结狠狠滚动,后颈渗出的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衣襟。 胡好月倚在雕花窗户上,晨光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斜斜爬过青砖地面,在他脚边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模样。 她指尖绕着一缕青丝,垂眸轻笑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可那双眼睛却始终盯着他,像是寒潭深处潜伏的毒蛇,每一次眨眼都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你怎么来了?有谅知道吗?" 他强撑着稳住声线,掌心却不自觉的握着袖子。 窗台上的窗帘突然无风自动,一些枯叶簌簌飘落。 她眼尾的丹蔻红如血,唇角扬起的弧度却甜得能滴出蜜来:"他是不会知道了,大哥,我是为了你来的。" "为了我?" 他退到床边,后腰抵上雕花床柱。 胡好月看着他的脸,淡淡说道:"有的事,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她忽然凑近,发间的香气裹着腥甜气息扑面而来,"今天回家过年吗?" 胡好国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忽然想起小时候妹妹总爱吃生的东西。 可此刻这双眼睛里翻涌着的东西太过复杂,像是怜悯,像是嘲讽,又像是蛰伏已久的猛兽终于露出獠牙。 他下意识别开脸,这个动作让胡好月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回。"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窗外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将窗帘卷得飞了起来。 胡好月后退半步,银铃发饰叮当作响,身后九盏幽蓝灯笼骤然暴涨,烛火映得她面容忽明忽暗。 "大哥,这人呢,可不能忘本," 她歪着头,声音甜得发腻,"我能给你什么,也能让你什么也没有,你可最好别让爹娘伤心难过,不然..." 她忽然咯咯笑起来,笑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惊得梁上栖息的夜枭发出凄厉鸣叫,"我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胡好国看着她裙摆下若隐若现的黑雾正顺着地面蔓延,像是无数无形的触手要将他缠住。 晨光穿透她半透明的指尖,在墙上投出的倒影不是人。 他小都知道,妹妹是怪物,有些未知力量,庇佑着他们家。 “香江很繁华,比京城热闹,到处都是充满欢声笑语,可是这,不属于我,我从来都知道。” 胡好国声音低沉,他是一个聪明的人,也是一个孝顺的人,更是一个有自己小家庭的男人,他始终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大哥,你从来没有见过我,而我也从来没有来过香江,过年见。” 门没开,胡好月就这样消失了。 杨国栋跟黄舒琅在出租屋门口等着。 白天的香江人更多了,街道拥挤,形形色色的人,穿着更是放肆,男女之间的关系更加开放。 街上的海报电影,多不胜数,还有报亭,迪斯科的音乐响彻街头。 这跟京城简直就是反差对比。 暮色将江面染成暗紫色,渡船汽笛撕破潮湿的空气,惊起一群盘旋的鸥鸟。 胡好月三人立在渡口的青石板上,看着装卸工们赤着膀子,青筋暴起地将麻袋装的货物扛在肩头。 粗粝的麻绳在他们黝黑的皮肤上勒出红痕,随着沉重的脚步,码头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江水裹挟着咸腥扑面而来,浪头拍打堤岸,溅起的水花沾湿了黄舒琅的裤脚。 “这香江的生活似乎比我们大陆的好啊!” 黄舒琅踮脚望着对岸林立的霓虹招牌,语气里带着几分艳羡。 远处的天星小轮载着满船灯火划过江面,将粼粼波光搅成细碎的金箔。 胡好月双手抱臂,目光扫过码头上堆积如山的货物和忙碌的人群:“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气运,何必羡慕。” 她的声音被江风揉碎,却让身旁的杨国栋微微侧目。 她垂眸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额前的碎发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喂!你们几个,干嘛呢?” 尖锐的女声突然刺破喧闹。 三人回头,只见一个身形佝偻的中年妇女攥着褪色的蓝布围裙,补丁摞补丁的袖口还沾着洗不净的油渍。 她的胶鞋陷在潮湿的泥地里,眼神警惕地在三人身上逡巡:“说你们呢!怎么不理人吗?”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几个醉汉骂骂咧咧地从巷口冲出,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声音却不自觉放软。 面前的年轻人衣着整洁,她得罪不起。 黄舒琅的裙子上还别着精致的金属徽章,这样的行头在她眼里,显然是惹不起的“上等人”。 “婶子,不好意思,我们是大陆人,你有什么事吗?” 胡好月上前半步,笑容温和。 她刻意放缓的语速带着恰到好处的谦卑,却让妇人猛地瞪大了眼睛:“大……大陆人?” 浑浊的眼珠里翻涌着复杂情绪,有惊讶,有怜悯,还有几分难以言说的戒备。 她左右张望,压低声音凑近:“你们别在这地段走,最近这不安全,那些黑帮在抢地盘,你们可得小心点。” 她的普通话带着奇特的腔调,卷舌音生硬地卡在喉头,却字字清晰。 胡好月注意到她鬓角的白发被汗水浸湿,脖颈处有道狰狞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划过。 妇人絮絮叨叨地说着,不时用围裙角擦拭额头:“上个月,隔壁阿勇就是在这码头,被砍了三刀……”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响起尖锐的哨声,几个花衬衫青年抄着钢管从仓库冲出。 妇人脸色骤变,攥着围裙转身就跑,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快躲起来!” 江风突然变得刺骨,胡好月的裙摆被吹得猎猎作响,她身后若隐若现的黑雾与暮色融为一体。 杨国栋望着妇人消失的方向,码头上的装卸工们早已作鸟兽散,只剩空荡荡的麻袋在风中翻滚。 对岸的霓虹依旧璀璨,可此刻的繁华与这暗流涌动的码头,恰似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第 290章 回家 “主人,他们过来了。” 黄舒琅轻声说道。 “走吧!我们换一个地方。” 暮色在江面凝成铅灰色的雾霭,胡好月刚要转身,耳畔突然炸开刺耳的口哨声。 染黄发的青年晃着酒瓶从阴影里踱出,鼻环随着动作轻晃,脖颈处盘踞的青龙刺青在昏暗光线下泛着诡异的青紫色。 他身后跟着五六个流里流气的跟班,有人把玩着蝴蝶刀,刀刃开合间折射出冷光。 “哟,这是从哪冒出来的小美人?” 青年歪着脑袋,酒气混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 他眯起眼睛,目光像黏腻的蛛网般在胡好月身上游走,从她头发滑到裙摆暗纹,最后停在她若隐若现的锁骨处。 “细皮嫩肉的,不像码头做工的料啊?” 跟班们爆发出哄笑,有人吹起下流的口哨。 杨国栋刚要上前,却被黄舒琅伸手拦住。 青年突然逼近,伸手就要去挑胡好月的下巴:“是不是四眼仔送来给我们老大想用的马子?” 话音未落,他指尖距离胡好月脸庞仅剩半寸,却突然僵在半空。 少女抬眸的瞬间,漆黑瞳孔深处泛起幽蓝的光,像是寒潭下翻涌的鬼火。 “滚。”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让空气骤然降至冰点。 青年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喉间发出嗬嗬的怪响,整个人像被无形的手扼住咽喉般倒退三步。 他身后的跟班脸色骤变,有人举起铁棍就要冲上前,可当他们的目光触及远处的一伙人后,停住了动作。 “主……主人……” 黄舒琅声音发颤,却掩不住眼底的兴奋。 胡好月垂眸整理头发,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既然自己送上门,那就别浪费了。” 随着她抬手轻挥,黑雾从裙摆漫出,化作无数利爪缠住众人脚踝。 惨叫声划破暮色的刹那,江面上的鸥鸟惊飞而起,盘旋在血腥气弥漫的码头上空。 潮湿的江风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远处的惨叫声刺破暮色。 剩下的混混们挤在码头阴影里,手中的钢管在颤抖中撞出细碎声响。 染着绿毛的青年咽了咽口水,盯着三十米外扭曲的黑影:“排骨仔这是怎么了?” 他的声音发颤,尾音被江风撕得支离破碎。 “谁知道?像被什么东西咬住了……” 光头混混攥紧棒球棍,喉结剧烈滚动。 他们看着先前还嚣张的死对头,此刻在幽蓝光影中扭曲成诡异的弧度,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巨手揉搓的面团。 排骨仔的惨叫突然拔高八度,伴随着骨骼碎裂的脆响,暗红色的血珠顺着青石板缝隙蜿蜒流淌。 “要过去看看吗?” 有人弱弱开口,却换来一片死寂。 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发浓重,胡好月苍白的面容在黑雾中若隐若现,她垂眸擦拭指尖血渍的动作优雅得如同在整理裙摆。 黄舒琅笼突然露出尾巴,幽蓝火焰照亮她眼尾妖异的丹蔻红,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恶鬼。 “跑!”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混混们顿时作鸟兽散。 可他们刚转身,地面突然窜出无数黑雾凝成的锁链,缠住脚踝将人拽倒。 最先逃跑的黄毛青年惨叫着被拖回,后背在粗糙的石板上擦出长长的血痕。 胡好月轻笑出声,声音混着银铃响动,让剩下的人肝胆俱裂。 突然,一团温热的血雾喷射而出,溅在最近的混混脸上。 那人伸手抹了把脸,看着掌心暗红的血渍,瞳孔猛地收缩。 凄厉的哭嚎声响彻码头:“快跑!” 众人连滚带爬地逃窜,有人被绊倒在血泊中,手脚并用往前爬时,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还有什么东西吞咽骨肉的“咔擦”声。 最后一个混混回头的瞬间,正对上黄舒琅染血的唇角,她歪头微笑的模样,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夜幕笼罩下的香江警笛声此起彼伏,探照灯在雨幕中划出惨白的光带,法医掀开白布时,死者脖颈处那圈青黑的指痕让见惯尸骸的老警员都脊背发凉。 陈家祖宅里,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炸裂。 而此时的胡好月已踩着初雪,悄然回到千里之外的北方小院。 院角的雪人歪戴着胡志杰的毛线帽,胡萝卜鼻子在寒风中冻得通红。 罗爱月哈着白气回头,手中的煤球眼睛差点掉在雪地上:“妈妈,你不是刚进屋里吗?怎么从外面进来了?” 他发梢还沾着冰碴,围裙上残留着包饺子的面粉,显然忙碌了许久。 胡好月抖落肩头雪花,银铃发饰在暮色里泛着微光。 她伸手抚平儿子被风吹乱的刘海,指尖掠过罗爱月发间:“不,爱月,你看错了,妈妈刚才出了门,现在才回来。” 话音未落,一阵怪风卷起地上的雪粒,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罗爱月揉了揉眼睛,记忆像被风雪揉碎的画卷。 他记得自己确实看着妈妈进屋了的,可此刻对方身上的寒气又分明是刚从外头回来。 胡志杰突然指着雪人咯咯笑起来:“小姑姑的铃铛会发光!” 罗爱月再次抬头,却只看见妈妈转身时,裙摆暗纹在雪光中若隐若现,啥都没有。 “我真的看错了?” 他有些不确定了起来。 北风拍打着窗户,胡好月刚把手指凑近炭,宋小草的声音便穿透木门:“好月,把守月抱炕上去,我给她喂点米糊糊。” 尾音裹着灶膛柴火的噼啪声,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她垂眸望着裙摆上尚未消散的黑雾残痕,指尖还残留着香江码头的血腥味。 “哦!来了。” 银铃随着起身的动作轻响。 掀开里屋棉门帘,炕头传来婴儿细弱的啼哭。 罗守月裹在红色的虎头棉被里,小脸憋得通红。 “快点儿抱起来啊!磨蹭啥?米糊要凉了!” 宋小草在外屋催促。 胡好月叹了口气,发丝扫过守月湿润的脸颊,炉火映着窗纸,将她的影子投在斑驳的土墙上。 影子里的裙摆暗纹悄然扭动,如同蛰伏的野兽。 第 291章 考六科 昏黄的路灯下,野猫们的身影若隐若现,绿莹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似是这黑夜的守护者。 他裹紧身上被风雪打湿的外套,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四合院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透着无尽的倦意。 终于,四合院的大门出现在眼前,门口那盏灯笼在风雨中摇曳,却依然明亮得耀眼。 巷子口传来几声狗叫,划破了夜的寂静。 他伸手推开大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声响,带着岁月的沧桑。 “有谅,回来了?吃饭了吗?” 宋小草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带着关切与温暖。 罗有谅抬起头,看到宋小草从屋内走出来,那熟悉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亲切。 他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丝微笑,说道:“娘,我不饿,在外面吃了的,你快去休息,别管我。” “那行,你吃了就成,我回去了啊!” 宋小草叮嘱了几句,便转身回屋。 罗有谅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嗯!天这么冷,你快进去。” 待宋小草的身影消失在屋内,罗有谅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堂屋。 他拿起保温瓶,缓缓倒出热水,水汽升腾而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热水浇在脸上,带走了些许疲惫,也洗去了一路的风尘。 随后,他又倒了一盆热水,将双脚浸入其中,那温热的感觉从脚底蔓延至全身,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再用抹脚布仔细地擦干脚上的水,穿上拖鞋,朝着东厢房走去。 东厢房里,胡好月正在熟睡。 罗有谅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轻轻转动门把手,缓缓推开房门。 门刚打开一条缝,他便停住了动作,侧耳倾听屋内的动静,生怕吵醒了熟睡的胡好月。 确定没有异样后,他才小心翼翼地继续推门,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如同羽毛落地。 门终于完全打开,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罗有谅眯着眼睛,借着这点微弱的光线,慢慢摸索着走进屋内。 他的脚步极轻,每一步都像是在走钢丝,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他伸手轻轻带上房门,那关门的动作缓慢而又谨慎,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 确定没有吵醒胡好月后,罗有谅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静静地站在床边,望着她熟睡的面庞,月光洒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看着她安详的睡颜,一天的疲惫仿佛都在这一刻消散,心中满是温暖与爱意。 他轻轻地脱下拖鞋,小心翼翼地爬上床,躺在她身边,缓缓闭上了眼睛,在这宁静的夜里,安静睡去。 清晨五点,四合院的屋檐还垂冰雕,宋小草已经轻手轻脚摸进厨房。 煤炉里的炭火早熄了,她蹲下身,将碎柴小心架成宝塔状,火柴“嗤”地擦燃,橘色火苗舔着干燥的木屑,腾起一缕带着松木香气的白烟。 窗外的麻雀在竹枝上蹦跳,扑棱棱的声响混着炉膛里噼啪的炸裂声,唤醒了沉睡的院落。 罗有谅的读书声从东厢房飘来,时而清朗时而沉吟。 宋小草揭开锅盖,白汽瞬间漫上她眼角的细纹。 锅里的米粥咕嘟咕嘟吐着泡,她舀起一勺轻轻吹气,金黄的油花在米汤里打着旋儿。 案板上摆着切好的腌萝卜丝,脆生生的模样裹着麻油香,她又摸出两个鸡蛋,在碗沿磕出清亮的声响。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窗户时,罗有谅抱着书本走进堂屋。 崭新的深蓝色工装,却掩不住他眉眼间的英气。 他把《物理复习纲要》立在饭桌上,手指在书页间轻轻滑动,另一只手端起碗,滚烫的米粥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残留的困意。 “有谅啊!今天考完了就没了吧?” 宋小草擦着手从厨房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她在罗有谅对面坐下,眼神里满是心疼,这些日子,他总是学到深夜,天不亮又爬起来背书,眼窝都陷下去了。 罗有谅咽下嘴里的萝卜丝,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脊:“还没,明天还有一天。” “三天?哎呦!这考的什么啊!” 宋小草探过身,粗粝的手掌按在他搁在桌上的手背上。 瓷碗的热气氤氲在两人之间,将晨光搅得支离破碎。 她望着那本密密麻麻写满批注的复习资料,沉默片刻,不好意思,看不懂。 罗有谅抽出被宋小草捂热的手,心里一暖。 又往嘴里扒了口饭,嘴角沾了粒米也浑然不觉:“政治、语文、数学、物理、化学、外语,共6门。” 他翻开书,指着夹在其中的课程表,“政治要背时事,数学的微积分最难,不过外语的语法我已经......” 宋小草听不懂这些名词,可看着他眼睛发亮的样子,就觉得有戏。 伸手替罗有谅拂去额前的碎发,粗糙的指腹擦过他被书本压出红痕的额头:“慢慢吃,别噎着。” 晨光一寸寸漫过门槛,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砖墙上。 罗有谅的读书声混着鸟鸣,和着厨房里飘来的饭香,在四合院里织成细密的网。 宋小草望着罗有谅专注的侧脸,她起身添了碗热粥,在心里默默盘算着,等考试结束,一定要去供销社买两斤肉,在炖一只老母鸡好好给他补补。 胡好月抱着睡眼惺忪的罗守月,鬓角还沾着几缕乱发,整个人裹在宽松的蓝布衫里,脚步虚浮地晃到堂屋。 怀中的孩子咿咿呀呀哼唧着。 "娘,有谅哥呢?" 她声音带着未散的困意,脑袋还不住往肩膀处蹭,似是想把残存的睡意揉碎。 宋小草正蹲在盆边搓洗尿布,皂角水泛起的泡沫堆成小山。 听见声音,她直起腰,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快步上前接过外孙女。 罗守月肉乎乎的小手攥住她的衣襟,嘴里含糊地叫着"婆……婆……"。 "有谅考试去了,你不会忘记了吧?" 宋小草指尖轻轻刮了刮孩子的脸颊,转身从柜子里翻出干净尿布。 瓷盆里的水晃出涟漪,倒映着她微微蹙起的眉。 看着胡好月恍恍惚惚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泛起嘀咕。 这可是女婿人生的大事,怎么能不上心? 胡好月揉着眼睛,歪头倚在门框上。 晨光落在她眼下淡淡的青影上,倒显得整个人慵懒又随性:"还考?昨天不是考了吗?" 她打了个绵长的哈欠,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纤细的手腕。 宋小草将冲好的奶粉瓶递到罗守月嘴边,塑料瓶外壁还冒着热气。 她扭头看了眼女儿,语气里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考三天呢!你啊,整天就记挂着吃的。" 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等会跟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去。" 第 292章 新政策出来了嘛!别怕 胡好月来了些精神,蹭到她娘身边。 孩子贪婪地吮吸着奶瓶,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 "买点肉,买点红糖,还有酥饼。" 宋小草把孩子放进藤编摇篮,轻轻摇晃着。 竹篾发出细微的吱呀声,混着孩子满足的哼唧,在晨光里织成一张柔软的网,"等有谅考完,给做顿好的补补。"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撞在窗户上,发出沙沙轻响。 宋小草话音未落,罗爱月顶着一头霜花冲进门,棉帽檐上的绒球随着跑动轻轻摇晃,"姥姥,可以买桃酥吗?" 清脆的童音里裹着十足的期待,冻得通红的鼻尖还沾着几粒雪花。 紧跟在后的胡志杰睫毛上凝着白霜,棉袄肩头落满雪,活像只毛茸茸的小雪熊。 他跺了跺脚上的积雪,露出两颗虎牙:"奶,哥哥想吃桃酥饼,您到时候给他多买点吧!" 两个孩子挤在门槛边,被风雪吹红的脸蛋在晨光里泛着苹果般的光泽,身后的雪地上,还留着他们踩出的歪歪扭扭的脚印。 "哎呦!你看你们两个小子,一大早上的,就玩雪,快,进屋来炉子旁烤烤。" 宋小草赶忙迎上去,粗糙的手掌分别握住一双冰凉的小手,往堂屋拽去。 铁皮炉子里的炭火噼啪作响,映得孩子们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伸手拍去他们身上的雪,絮叨道:"这小脸冻得,再玩可要生冻疮了。" 罗爱月挣脱开,凑到炉子边搓手,棉鞋在地上蹭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姥姥最好啦!桃酥香香脆脆的,我要配着糖水吃!" 胡志杰倚着暖烘烘的炉壁,嘴角扬起一抹笑:"还要分给弟弟吃!"(胡好家的儿子胡志远) 宋小草看着两个活蹦乱跳的小身影,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花。 她掀开炉盖,添了几块煤,火苗"腾"地窜起来:"买,都买,奶给你们买三斤,让你们吃过瘾。" 这话惹得两个孩子欢呼起来,笑声混着炉子里的噼啪声,将屋内的寒意都驱散了几分,连窗外的雪花,似乎都变得温柔起来。 关妙妙的顶针还别在指尖,绣到一半的虎头鞋摊在炕头。 门板突然发出"吱呀"轻响,寒风卷着细雪灌进屋里,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她慌忙将银针别进蓝布襟口,踩着棉鞋小跑过去开门,正撞见宋小草背着半人高的竹背篓立在檐下。 竹篓里塞满草绳捆扎的油纸包,还露出半截靛蓝色布料,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宋小草鬓角沾着雪粒,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棉袄肩头被背带压出两道深色痕迹:"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关妙妙伸手扶住篓子,触到冰凉的竹篾,不由得缩回手。 "我要跟好月去趟供销社。" 宋小草哈出白雾搓着手,眼尾笑出细密的纹路,"你在家带带孩子,去堂屋里,那有炉子,可得注意点,你这屋里冷得很,去炉子那去,暖和。" 她踮脚往屋里张望,看见床头散落的碎布,又叮嘱道:"做活计等晚上孩子睡了再弄,别分了神。" 关妙妙应声蹲下收拾布料,粗布围裙扫过床上冰冷的床单发出沙沙声响。 碎布边角沾着的棉花絮被风卷起,在晨光里打着旋儿。 她将剪刀、顶针仔细收进木匣,忽然想起什么,抬头道:"行,娘,我这就去。" 话音未落,院门外传来胡好月的轻笑。 青石板路上积雪未消,胡好月踩着新的长筒高跟鞋,鞋面上几颗水晶在雪光里一闪一闪。 她将猩红色毛线围巾往脖颈间绕了两圈,露出耳垂上米粒大的珍珠耳钉。 藏青色呢子大衣下摆绣着细密的云纹,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衬得整个人身姿窈窕。 宋小草望着女儿,手里的草绳绞得更紧了些。 这衣服是新的吧!去年没见好月穿过,从应该是从香江里带回的,这穿在身上,倒真像极了一些资本家的"大家闺秀"。 她伸手想替女儿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又怕弄皱了精心打理的头发:"好月啊!你这样没事吧?" "娘,这有什么?这不,新新政策出来了嘛!你别怕。" 宋小草叹了口气,打开门,转身往巷口走。 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声响,惊起墙头上两只麻雀。 她回头看了眼,见胡好月正踮着脚躲避水洼,呢子大衣下摆扫过覆着薄冰的青石板。 寒风裹着远处的吆喝声卷来,宋小草收紧背篓带子。 雪地上,两串深浅不一的脚印蜿蜒向巷口,深的是她的千层底布鞋,浅的是胡好月的小皮鞋,在晨光里渐渐被新雪覆盖。 积雪在青石板路上踩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宋小草背着沉甸甸的背篓立在朱漆门前。 门楣上褪色的"福"字在寒风中微微颤动,檐角冰棱垂着晶莹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 胡好月拢着貂毛围巾,指尖轻轻叩响铜制门环。 "啪啪啪!" 三声脆响惊飞了墙头的麻雀。 门轴发出"吱嘎"的呻吟,金星秀裹着藏青棉袄探出头来,鬓边碎发有些凌乱,却更衬得眉眼如墨画般生动。 她看见两人,眼睛顿时亮如星辰:"娘,好月,你们咋来了?" 说着连忙拉开门,棉鞋在地上拖出长长的雪痕。 堂屋里弥漫着淡淡的奶香,炭盆烧得正旺,火苗舔舐着铜壶底,发出细微的"咕嘟"声。 金星秀接过宋小草肩头的背篓,触到竹篾上的寒气,不由得鼻头一酸。 "我给你带了些东西来,你一个人照顾孩子可不容易,娘能帮点就多帮点。" 宋小草搓着冻僵的手,目光扫过墙角叠得整整齐齐的尿布。 "谢谢娘!" 金星秀声音发颤,将背篓轻轻搁在八仙桌上。 竹篾缝隙里还沾着未化的雪粒,随着动作簌簌落在桌面上。胡好月踮脚往内室张望:"志远呢?" "睡着了,才喂了奶。" 金星秀掀开棉帘,露出里屋婴儿床的一角,小被子上绣着歪歪扭扭的虎头。 宋小草解开背篓上的草绳,最先拿出的是油纸包着的五花肉,红白相间的纹理在灯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接着是油纸裹着的方糖,糖块在纸包里碰撞出细碎声响。 最后摸出个布老虎,尾巴上的金线在炭火映照下一闪一闪,"给孩子的玩意儿,拿着玩。" 金星秀摩挲着布老虎柔软的绒毛,心里一暖。 第 293章 怀恋以前的他吧! 她假装生气。 “嗨!这点钱没多少,再说了,每个月你跟好家都给我养老钱,我给你们买点东西咋了?” “就是,二嫂,你别担心,有谅哥的钱都在我这,我都给娘了。” 胡好月说这句话的时候,一脸得意。 金星秀脸皮子一抽,回想一下罗有谅,顿时无语,堂堂罗家小霸王,居然是一个恋爱脑。 果然,上天是公平的,人也不是全完美的。 “对了,好家明天考完试后,你们带着孩子回趟家,我打算做好吃的东西给好家跟有谅补补。” 金星秀听完后,点了点头回道:“行,明天考完了我们下午就过去。” “嗯!到时候可得把孩子裹好,天太冷,那免得受凉了。” “我知道了娘。” 金星秀甜甜一笑,随后门被敲响。 她收回笑容,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胡好月看着宋小草去前院开门,随后看到一个扎着双辫子的女人。 “你找谁?” 宋小草上下打量她问道。 “我……我找好家哥哥。” 她说这话的时候垂着头,看着有些柔弱。 “你找好家什么事?你们什么关系?他认识你吗?” 女人面对宋小草的一连串问题,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不……我们就是普通同志关系,昨天他路过我家门前巷子的时候,落下了书,我给他送回来了。” “哦!这样啊!那行,书给我吧!” 女人手里的书闪躲,眼里带着一丝微笑,“这书我可不能随便给别人,精贵着呢!我的当面给才放心。” 宋小草可是精明人,能看不出这女人对好家有意思? “我是他娘,可不是外人,你要是喜欢这书,直接送你好了,我能做主,好家从小到大都听我的话,好了,没事我得回去给我儿媳妇做饭去了。” 说完这句话,就把四合院的门关上。 北风卷着碎雪扑在女人脸上,她握着牛皮纸包着的书册,指尖几乎要将封皮掐出褶皱。 门扉合拢的巨响惊飞了檐下冻僵的麻雀,震得她踉跄后退半步,后脑勺重重磕在斑驳的青砖墙上。 那本《普希金诗选》还带着体温,扉页夹着的银杏叶书签。 "砰!"铜环叩门声惊得她浑身一颤,门内传来宋小草刻意抬高的嗓音:"星秀!不三不四的人找来,你可别开门,免得被骗了!" 紧接着是瓷器相碰的清脆声响,混着胡好月娇嗔的笑骂。 女人死死咬住下唇,咸腥的血味在舌尖漫开。 她望着朱漆剥落的门板,突然想起昨夜好家站在巷口,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到几乎要缠住她的脚踝。 "同志……"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话未说完门里传来几个女人的嬉笑,脚步声由远及近,却在离门丈许处戛然而止。 女人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泪猝不及防地砸在书皮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牛皮纸包裹下的书页里,还藏着她偷偷夹进去的照片。 那是一个月前剧团合影,她站在最角落,目光却始终黏在好家挺拔的侧影上。 雪粒打在脸上生疼,女人突然笑出声来。 笑声惊得隔壁院的老黄狗狂吠不止,却盖不住门内飘出的饭菜香。 她缓缓蹲下身,将书轻轻放在台阶上,又从包袱里掏出块叠得方方正正的蓝布帕子,盖住被雪水浸湿的书角。 起身时膝盖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她望着紧闭的门,有些释怀。 寒风卷起她的衣角,双辫上的红头绳早已褪色。 女人最后深深看了眼门楣上褪色的"福"字,转身踏入风雪。 积雪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呜咽,那本承载着隐秘情愫的书,在无人注视的角落里,渐渐被新雪覆盖。 到了下午,宋小草给他们做好饭菜后带着胡好月回家了。 关妙妙做了饭菜,胡安全在一旁哼着小曲,收音机的声音盖过炉子里冒泡的菜。 “娘,你们回来了?怎么样?孩子闹腾不?” “好着呢!你二弟妹那日子过得也不错,对了,孩子呢?” “睡着了,我给他们留着饭菜呢!你跟好月饿了吧!快来吃饭,开饭了,爹,吃饭了。” 她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 胡安全从炕上起来,穿着鞋子,关了收音机,就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脸色难看的宋小草,她狠狠的瞪着胡安全。 “小……小草,你这是咋了?遇上事了?” 暮色如墨,将四合院染成青灰色。 胡安全望着宋小草紧绷的下颌线,喉结动了动,刚要开口,方才哼着的小调还卡在嗓子眼,此刻倒成了催命符。 关妙妙系着蓝布围裙从灶台前转身,铁勺磕在瓷碗边缘发出清脆声响。 她瞥见宋小草阴云密布的脸,动作顿了顿,目光下意识转向胡好月。 后者正倚在门框上解貂绒围巾,眉眼间似笑非笑,丝毫不慌。 "哐当!" 宋小草猛地将铜火钳拍在八仙桌上,震得碗碟叮当作响。 胡安全浑身一颤,鞋子在砖地上蹭出半道灰印,像极了他此刻忐忑不安的心绪。 "整天就知道窝在炕上听戏!" 宋小草扯开棉袄扣子,露出里头的布衫,鬓角的白发在灯下根根分明,"家里的水缸空了三天,你当水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关妙妙悄悄扯了胡好月的衣角,胡好月示意她别吭声。 胡安全却像被钉住了似的,盯着宋小草发红的眼眶,忽然想起今早出门时,她对着镜子反复整理发鬓的模样。 "饭都凉了。" 胡好月轻声打破僵局,将冒着热气的玉米饼塞进宋小草手里,"娘,尝尝,新磨的玉米面。" 宋小草捏着饼子的手微微发抖,瞥见女儿的神情,眼底翻涌的怒潮突然泄了气。 她重重叹了口气,把火钳踢到桌底,瓷碗磕在桌面发出闷响:"杵着干什么?还不快盛饭!" 胡安全如蒙大赦,慌忙转身时带翻了椅背上的棉袄。 他蹲下身捡衣服,听见身后传宋小草压抑的叹气声。 他想,估计小草是怀恋以前那个吃苦耐劳的他吧! 宋小草:“……………………” 第 294章 补,太补了 夜里,胡好月抱着罗守月盯着窗户外看。 罗有谅打开门的时候,差点没被吓死,他胆子大,但是也经不住他媳妇这样吓啊! “好月,你干嘛呢?” 他语气温柔,轻声问道。 “你没回来,我有些睡不着。” 罗有谅一愣,笑了一下,“昨夜我没回来,你睡得不也挺香的吗?” 胡好月撇了撇嘴,“那不是等不了了,才睡着的。” “守月怎么了?” “尿床了,睡着难受。” “那快下来,我换一个新的被套,棉被也要换。” “行!” 抱着眼睛睁得大大的罗守月下了床,随后罗友谅打开柜子,拿出新的棉被,动作麻溜的换了起来。 灯在风里摇晃,罗有谅蹲在铜盆边,温水漫过手腕,他捏着棉布轻轻擦拭女儿皱巴巴的小屁股。 罗守月咯咯笑着踢蹬小腿,溅起的水花落在他手背上,温热又柔软。 胡好月倚在床头,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模样,困意裹着暖意漫上来,新换的棉被还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淡淡皂角香。 "睡吧!等我考完了,带你出去走走。" 罗有谅替她掖好被角,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耳垂。 胡好月含糊应了声,睫毛颤了颤,很快沉入梦乡。 月光爬上窗户,在母女俩蜷成的弧线上镀了层银,他望着这温馨的画面,心里泛起涟漪,轻轻关灯,蹑手蹑脚出了房门。 而此刻的一间小屋里,白笑笑把哭闹的孩子狠狠颠了颠。 落地钟敲过两点,窗外的槐树影在玻璃上张牙舞爪,她盯着桌上摊开的《高考复习大纲》,铅笔划过的错题密密麻麻,像爬满试卷的蚂蚁。 孩子突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啼哭,震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哭!哭!就知道哭!" 她把孩子甩回床上,四岁了还不会说话,也不知道她哪里做得不好。 夜风卷着沙尘扑进窗,掀得复习资料哗哗作响,她慌忙去按,指甲却在纸面划出长长的裂口。 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照见她眼下浓重的青黑,还有墙角堆积如山的麦乳精罐子。 萧阳走时留下的钱已经见底,而她连饭钱都凑不齐。 床上的哭声渐渐变成抽噎,白笑笑瘫坐在地,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 远处传来火车鸣笛,悠长又孤寂,混着孩子断断续续的呜咽,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 她抓起枕边的课本,书页间夹着的准考证突然滑落,照片上的自己笑容明媚,与此刻蓬头垢面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我错了吗?” 回想着前世的萧阳,无比风光,她目光如炬,“不,我没错,以后我就是首富太太。” 晨雾未散的校门口,槐树叶子还凝着比冰雕,三三两两的考生踩着满地雪往外涌。 罗有谅摘下帽子,看见罗海涛和江诗雨立在老槐树下,两人的影子被光影拉得老长,交叠着在青石板上微微晃动。 "你觉得怎么样?" 罗海涛上前半步,皮鞋碾碎枯叶发出脆响。 他抬手推拍了拍他的肩膀的雪,指节落在他肩膀上顿了顿。 这个动作,是他紧张时的老毛病。 江诗雨攥着帆布包带,绣着并蒂莲的边角被她揉得发皱,像极了此刻忐忑不安的心情。 罗有谅低头抖了抖裤脚的积雪,考扬里油墨未干的试卷似乎还在鼻尖泛着苦香。 远处钟楼传来报时声,惊起满树麻雀,扑棱棱的振翅声里,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 "还行吧!" 他扯了扯领口,棉布衬衫微微露出。 "填写学校了吗?" 罗海涛的声音突然拔高,惊得路过的考生侧目。 江诗雨轻轻拽他衣角,却被他不动声色甩开。 罗有谅望着天边翻涌的白云,忽然想起昨夜胡好月抱着孩子说"我等你"时,月光落在她睫毛上的模样。 "什么学校?" 罗海涛喉结上下滚动,眼睛死死盯着他。 风卷起路边的传单,上面"610万考生竞争"的红字刺得人眼疼,310分的录取线像座沉甸甸的山,压得空气都凝滞了。 "清华大学。" 罗有谅话音未落,江诗雨脑中突然炸响。 “有谅,你……你有把握吗?” “不知道。” 罗有谅笑了一下,看着夫妻二人。 望着父亲远去的背影,晨雾在罗海涛的中山装肩头洇出深色痕迹,江诗雨的头巾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很快化作巷口两个模糊的点。 他握紧准考证,指腹摩挲着烫金校名,忽然觉得石板路都变得柔软起来。 转过街角就望见自家红漆门,门缝里飘出红烧肉的焦香,混着八角桂皮的辛香。 宋小草站在灶台前颠勺,铁锅与木铲碰撞出清脆声响,胡安全蹲在门槛边劈柴,斧刃劈开枣木的刹那,火星溅在新铺的煤灰上,腾起细小的烟雾。 "姥姥,多久吃饭啊?" 罗爱月扒着八仙桌,帽子上的小辫子随着蹦跳晃得欢快。 宋小草抹了把汗,瓷碗里的黄酒泛起琥珀色涟漪:"快了,等你爸爸回来,我们就开饭。" 话音未落,门轴吱呀转动,罗有谅带着满襟寒气跨进堂屋。 浓烈的药味突然撞进鼻腔,他下意识皱眉。 正疑惑间,里屋传来木屐敲打青砖的声响,胡好家摇着折扇踱出来,靛蓝棉裤摆扫过门槛,身后跟着抱着襁褓的金星秀,奶娃嘴里含着的虎头拨浪鼓"咚咚"作响。 “娘,二哥来了吗?” "呦!惦记着我呢?" 胡好家的手轻点罗有谅肩头,雪花膏香气混着薄荷油的清凉,"不用,你二哥我来了,不止我来了,我还带着老婆孩子来了。" 他故意拖长尾音,眼中笑意狡黠。 罗有谅瞥见桌上多出来的当归炖乌鸡,药香与肉香缠绵纠缠,忽然明白昨天宋小草为何说"今天要补补"。 不止这个补,宋小草还买了羊肉做汤锅,大冷天的吃羊肉火锅最舒服。 第 295章 我尽量 胡好家突然笑得有些微妙。 “闭嘴,就你话多,吃东西都堵不上你的嘴。” 宋小草真想给他一巴掌,真是啥事都能说的吗? 吃完饭后,老规矩,还是胡好家洗碗,他这会儿也不会抱怨了,洗得还贼欢。 关妙妙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看着他们成双成对的,心里难免就想起了好国哥。 “妈妈,姑父说明天带我们出去玩,看皮影戏。” 胡志杰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看着关妙妙的眼睛,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是吗?那明天妈妈给你穿新衣服。” “嗯!” 胡志杰又跑开了,随后立马跟罗爱月打起了雪仗。 冬日的暖阳懒懒地洒在院子里,给皑皑白雪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胡志杰像只欢快的小兔子,转身就朝着罗爱月奔去,脚下的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罗爱月正蹲在院子角落堆雪人,红扑扑的脸蛋上沁着细密的汗珠,鼻尖冻得通红,却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 他小心翼翼地给雪人装上用树枝做的手臂,还没等大功告成,就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看招!” 胡志杰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雪球“嗖”地飞了过来。 罗爱月反应迅速,侧身一闪,雪球擦着他的衣角落在地上,溅起一片雪沫。 他猛地回头,看着胡志杰那副调皮捣蛋的模样,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小坏蛋,敢偷袭我!” 说着,他迅速弯腰,双手在雪地里一捧一捏,眨眼间就做出一个雪球,朝着胡志杰反击过去。 胡志杰灵活地左躲右闪,一边躲避一边还不忘继续“攻击”。 两个小家伙在院子里来回穿梭,笑声此起彼伏。 雪球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白色的弧线,有的精准命中目标,啪嗒一声在衣服上炸开。 罗爱月被击中了好几次,头发上、肩膀上落满了雪花,像个小雪人。 但他毫不气馁,反而越战越勇。 他瞅准机会,趁胡志杰弯腰捡雪的瞬间,快速扔出一个雪球。 胡志杰没来得及躲开,雪球正好砸在他的后背,雪沫顺着衣领钻进脖子里,冻得他直打哆嗦。 “啊!好凉!” 他夸张地叫着,逗得罗爱月哈哈大笑。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小家伙都累得气喘吁吁,躺在雪地上直喘气。 他们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也黑完了,胡好家带着金星秀还有孩子离开的时候带了很多东西。 “好家,星秀是一个好女孩,你可别辜负了她啊!” 想起昨天那个女人,宋小草叮嘱了他一句,似乎在给他敲警钟。 胡好家迷糊得摸了摸头,“娘,我以后就守着星秀好好过日子,等大学通知书下来了我就好好读书,奔一个好前程,你就放心吧!” “嗯!那就好。” 宋小草心里松了一口气,总归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胡好月抱着罗守月来到门口,“娘,今夜守月跟你们睡一晚呗!” 宋小草看了她一眼,“你……你们动静小点,知道了吗?” “娘,我知道了,这事谁能忍得住啊!我尽量。” 宋小草:“…………………………” 她闺女从来不知道害臊得吗? 细碎的雪花簌簌落在窗户上,将夜色晕染得愈发朦胧。 宋小草蹲在灶台前,看着铜盆里翻涌的热水,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 远处东厢房传来女儿压抑又炽热的低语,混着呼啸的北风,像根羽毛轻轻挠着人心。 胡安全局促地坐在炕沿,粗粝的手掌反复摩挲着罗守月的虎头鞋。 孩子正扒着炕柜抽屉,把叠好的碎布翻得满地都是。 “守月,别闹。” 他压低声音哄着,余光却时不时瞥向紧闭的房门。 宋小草端着木盆进屋时,正撞见他这副手足无措的模样,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傻坐着!” 月光从窗纸的破缝里钻进来,在罗爱月熟睡的小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宋小草轻手轻脚替孩子掖好被角,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轻轻的关好门离开。 风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宋小草关了灯,刚躺下就听见东厢房传来压抑的轻笑。 身旁的胡安全突然翻身,背对着她闷声说:“要不...我……” “睡你的!” 她搡了胡安全一把,却把棉被又往他那边拽了拽。 关妙妙蜷缩在西屋炕上,望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出神。 墙头的灯有些昏暗,照着墙上那张泛白的合照。 胡好国穿着西装,笑得腼腆。 她下意识摸了摸枕头下的信封,信纸早已被反复摩挲得发皱,上面“今年回家,勿念”的字迹却依旧刺得眼眶发烫。 雪越下越大,将整个四合院裹进一片绵软的寂静。 老两口在吱呀作响的土炕上辗转反侧,东厢房里的情话混着风雪在屋檐下打转。 “有谅哥,我好喜欢你呀……” “哥恨不得死在你身上……” 老两口:“……………………” 午夜的月光像碎银般渗进窗户,在炕头织出一片朦胧的银网。 罗守月忽然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映着月光,懵懂地坐起身。 被褥在月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她歪着头看了看,忽然打了个哈欠,赤着脚丫踩上冰凉的青砖地。 门被推开的瞬间,寒风卷着雪粒扑进来,在月光里扬起细小的白雾。 罗守月扶着门框,对着漆黑的院子喊:“来……来……” 声音软软糯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墙角的积雪突然动了动,一个巴掌高的小人儿冒出头来,头顶的红参须随着动作晃悠,活像顶着团燃烧的火焰。 “我的小祖宗!” 人参娃娃跺着脚,气鼓鼓地飘到罗守月面前,“这冰天雪地的,你想把自己冻成小冰棍吗?” 它说话时呼出的白气凝成小小的云朵,转眼就消散在寒风里。 罗守月却咯咯笑起来,伸手去抓那团红参须,含糊不清地重复:“来……来……” “就知道那个臭小子!” 人参娃娃气呼呼地叉腰,圆滚滚的身子随着动作晃个不停,“你吃我多少须根?要不是我你养得那么好?要不是我,李青来早被你娘吃了!” 它嘴上数落着,却还是踮起脚尖,用软乎乎的小手替罗守月擦去嘴角的口水。 罗守月突然张开双臂,整个人往前扑去。 人参娃娃慌忙托住她的小屁股,无奈地叹了口气:“真是拿你没办法。” 它轻轻晃了晃身子,身上泛起柔和的金光,眨眼间,一人一参便消失在月色中。 第 296章 通知书来了 远处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卖豆腐的老头把木槌往案板上一敲:“发通知书了!公社那边来人了!” 此起彼伏的脚步声惊起墙角觅食的麻雀,原本喧闹的集市瞬间沸腾成一锅滚水。 她攥着零钱的手微微发颤,慌忙将一把芹菜塞进摊主手里,也顾不上找零就往家跑。 蓝布棉袄被风掀起边角,沾着泥点的棉鞋在结冰的石板路上打滑。 街边摆摊卖瓜子的大娘喊她,声音都被呼啸的北风扯碎了。 转过巷口时,远远望见四合院门口一个军绿色的身影立在门前,胸前别着的铜纽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宋小草猛地刹住脚步,鞋跟在冰面上擦出刺耳的声响。 “罗友谅同志在家吗?” 军人的声音清朗如钟,手里牛皮纸袋被风吹得哗啦作响。 “哎!在……在,在,在家呢!” 宋小草扯开嗓子回应,粗粝的掌心在围裙上蹭了蹭,却怎么也擦不干沁出的薄汗。 她看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的光仿佛都在颤抖。 胡好月正踮着脚从窗户张望,红呢子大衣上的盘扣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寒风卷着零星的雪粒扑在脸上,宋小草却觉得浑身发烫。 她望着军人举起的通知书,封皮上烫金的大字在暮色里熠熠生辉。 “恭喜了,您儿子罗有谅被清华大学录取,这是录取通知书。” 军人双手捧着牛皮纸袋,眉眼间的笑意几乎要漫出来。 宋小草的手指刚触到纸袋边缘,粗糙的指腹便摸到烫金字样凸起的纹路,像触到一团滚烫的火。 “当啷!” 竹篮坠地,冻得梆硬的白菜骨碌碌滚出老远。 她的耳朵嗡嗡作响,只看见军人翕动的嘴唇,却听不清后面的话。 直到胡安全从屋里冲出来,棉袄扣子歪歪斜斜地扣着,才惊觉自己失态了。 “快,老头子,快去银行通知有谅,叫他赶紧回家!” 宋小草猛地推搡他,声音因激动而发颤。 胡安全被推得踉跄半步,随即咧开嘴露出门牙,骑上自行车就走,生锈的链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转眼消失在巷口飞扬的雪尘里。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掠过整个巷子。 邻家阿婆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挪过来,浑浊的眼睛盯着通知书上“清华大学”四个大字,反复摩挲着说:“这可是光宗耀祖了啊!” 暮色渐浓,炊烟混着零星的鞭炮声升起。 宋小草站在门口张望,屋里来了很多人,就差罗友谅了。 堂屋里的煤炉烧得正旺,火苗舔舐着壶底,蒸腾的热气却化不开空气里的凝滞。 江诗雨握着搪瓷杯的手指发白,杯沿磕在木桌上发出细微的脆响:“好月啊!我家有谅考上了大学,你以后有什么计划吗?” 尾音拖得极长,像根绷紧的弦。 胡好月歪在太师椅上,蓬松的卷发随意挽着,耳垂上的珍珠耳钉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她咬开一块桂花糕,嘴角沾着碎屑也不在意,眼波流转间全是娇憨:“计划?妈,我的计划呢就是每天吃好喝好睡好玩好,而有谅哥就宠我就行了。” 话音未落,罗海涛的手僵在半空,有些一言难尽。 宋小草正往茶壶里添茶叶,听见这话差点打翻茶罐。 她慌乱地用袖口擦了擦溢出的热水,干笑两声:“你个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呢!” 可胡好月反而坐直了身子,桃花眼里满是认真:“娘,我可没有胡说八道,有谅哥说了,他读书的时候,我就在家玩好吃好喝好,等他读完了就带我去香江玩,还要去海市玩。” 江诗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眼前女孩明艳的笑容刺得她眼眶发烫,恍惚间又看到胡好月倚在罗有谅肩头笑得肆意。 此刻她盯着那抹鲜艳的唇色,突然觉得这女人连睫毛都透着蛊惑人心的勾人劲儿,分明是凭着这张脸,把她儿子迷得晕头转向。 煤炉突然“噼啪”炸开火星,惊得众人皆是一颤。 宋小草忙不迭打圆扬,起身给江诗雨续茶:“年轻人说话没个轻重,您别往心里去……” 话没说完,胡好月却托着腮凑过来,声音甜得像浸了蜜:“妈,等有谅哥毕业了,我们还要去国外呢!” 江诗雨手里的茶杯“哐当”砸在桌上,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在青砖地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行了,有什么事等有谅回来了再说。” 煤炉的火星还在青砖上跳跃,罗海涛的话音刚落,堂屋的木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 凛冽的寒风卷着雪沫灌进来,罗有谅肩头落着半片未化的雪花,军绿色大衣上的冰碴子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他跺了跺脚上的积雪,目光扫过屋内紧绷的几人,忽然笑起来:“爸,妈,您们怎么来了?” 那笑容带着伪装,江诗雨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哽住。 她看着儿子被寒风吹红的鼻尖,看着他眉眼间未脱的书卷气,指尖的颤抖渐渐平息。 罗海涛放下杯子,粗糙的手掌在裤腿上蹭了蹭,喉结滚动着说不出话,最后只化作一声浑厚的笑:“你考上清华这么大的事,能不来看看?” 胡好月早已蹦到门口,接过罗有谅的大衣,指尖蹭过他冻得发硬的围巾,嗔怪道:“怎么不戴手套?手凉成这样。” 她说话时呵出的白气与罗有谅的交融在一起,在灯光下凝成朦胧的雾。 宋小草赶紧往煤炉里添了块新煤,火苗“腾”地蹿高,映得满屋子都是暖融融的光。 江诗雨望着儿子被胡好月拉到煤炉旁烤火的背影,心里难受。 “有谅,你考上清华了,爸跟妈来恭喜你的。” 江诗雨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只是开口时才发现喉间有些发紧。 她从布包里掏出个红布包,层层打开露出里面的煮鸡蛋,“知道你爱吃妈煮的茶叶蛋,特意给你留了几个。” 鸡蛋还带着体温,罗有谅接过来时,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雪粒子打在窗户上沙沙作响,堂屋里却渐渐弥漫开久违的暖意。 罗有谅剥鸡蛋后,给了胡好月,江诗雨脸色苍白。 罗海涛则拍着儿子的肩膀,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的事。 煤炉上的水壶“咕嘟”冒泡。 罗有谅时不时的点头,随后看一眼胡好月,直到罗海涛说完了话,他才开口。 “等会我还要去给爷报喜,至于你说的那些专业,都不适合我,我有我的计划,您就别操心了,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罗海涛眼神黯淡,带着江诗雨离开的时候,背影很是萧瑟。 第 297章 高兴的罗老爷子 胡好月有些委屈的说着。 “哥喜欢你就行了,以后我们又不跟她过,等会去给爷报喜去,带着孩子一起去。” 罗有谅说这话的时候,听不出什么情绪,心里想的时候她不知道。 “这天这么冷…………”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了小汽车的轰鸣声。 “张叔来接我们了,收拾一下走吧!” 他嘴角微微上扬,胡好月点了点头,“行,走吧!” “你们注意点孩子啊!守月还小,可得包好了。” 宋小草有些担心。 “娘,你放心,守月壮实这呢!我们去去就回,你别担心。” 胡好月不以为然,守月又不是人抗冻着呢! 看着一家四口上了小汽车,宋小草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挂念的,这人越老倒是越舍不得跟她闺女分开了。 暮色给青瓦白墙镀上层薄霜,罗老爷子的黑棉鞋在石阶上碾出细碎的冰碴声。 他背着手在院门口来回踱步,藏青色中山装的下摆被北风掀起,露出里头洗得发白的灰布棉裤,却浑然不觉。 "你那踱步声比老座钟还响!" 罗老婆子端着铜烟锅从堂屋探出头,眼角的皱纹里都凝着霜花,"要我说,有谅能考上大学,还是他努力......" "去去!"老爷子猛地转身,棉帽上的毛球跟着晃动,"当年要不是我把他从他妈那抢回来,天天盯着写作业,他能有今天?" 话音未落,喉咙里突然溢出闷笑,赶紧用袖口掩住咧到耳根的嘴角。 二十年前的扬景又浮现在眼前,他攥着江诗雨的调解书,把哭得撕心裂肺的罗有谅塞进军大衣,在雨夜里走了很久。 寒风卷着枯叶扑在脸上,老爷子却觉得浑身发烫。 他伸手摩挲着门框上歪歪扭扭的刻痕,那是每年开学给有谅量身高留下的印记。 最上头那道新刻的横线,已经快够到他眉毛了。 "这孩子,跟我年轻时一个样!" 他突然对着空荡荡的巷子口念叨,呼出的白气在月光下凝成细小的冰晶。 听到小汽车的轰鸣声,老爷子的身子瞬间绷直,老花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 直到看清那辆车拐进别院,才又恢复踱步,鞋底与石阶碰撞的节奏却愈发急促。 “哼!这做人也不知道低调,生个孩子还用小车,真是浪费资源。” 罗老婆子知道他说隔壁的小陈,笑了一下,“人家是军人家属,借车子生孩子没毛病,这不是情况紧急嘛!” 罗老爷子后槽牙咬得发酸,“紧急个屁,我看那他儿媳妇也是一个不安分的。” “行了行了,一大把年纪了,还在背后说别人坏话,害不害臊?人家安不安分跟咱们可没关系,管好自个就是了。” “那也是。” 盼着早点见到孩子,思绪又飘向远处。 "进屋喝碗姜汤吧,当心冻出毛病。" 罗老婆子第三次出来劝,铜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 老爷子固执地摇头,棉鞋突然在结冰的石板上打滑,他慌忙扶住门框,却又很快挺直腰板,生怕被路过的人瞧见这狼狈模样。 当车灯终于刺破夜幕时,老爷子的手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拍了拍中山装的前襟,又把棉帽往下压了压,却不知该站在台阶上还是下。 车轮碾过积雪的沙沙声越来越近,他突然想起有谅七岁那年爬树摔断腿,也是这样在门口等救护车,不同的是,此刻眼眶里打转的不是焦急的泪,而是滚烫的骄傲。 小汽车缓缓停下,罗老爷子抢先一步拉开后座车门。 守月的虎头帽蹭过他粗糙的掌心,胡好月怀里的红绸包裹着的录取通知书,像团跳动的火苗。 他颤抖着接过,借着灯光辨认烫金的校名,喉咙里滚动着什么,最终化作震天响的大笑:"好!好!咱们罗家出大学生了!" 笑声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也惊落了瓦当上厚厚的积雪。 “祖爷爷……” 罗爱月的声音响起。 罗老爷子佝偻的背突然挺得笔直,浑浊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小孙子软糯的童音像把小锤子,轻轻敲在他心窝上。 罗爱月戴着虎头帽一晃一晃,红扑扑的小脸上还沾着一些小雪粒,踮着脚朝他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我的小心肝!"老爷子慌忙扯下冻得发硬的手套,一把将孩子搂进怀里。 罗爱月身上带着奶糖和新棉衣的暖香,钻进他冻僵的鼻腔里。 粗糙的手掌抚过茸茸的围巾,摸到他后颈处细绒绒的碎发,眼眶突然就热了。 "祖爷爷不疼我了。" 爱月撅着小嘴,把冻红的鼻尖往老人棉袄上蹭,"刚才一直不理我。" 童言无忌的抱怨让老爷子心头一颤,他连忙捧起孩子的小脸,呼出的热气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冰晶:"瞎说!祖爷爷刚才光顾着看你爸爸的通知书了,忽略了我们爱月,是他的错!" 罗有谅:“……………………” 布满老年斑的手指轻轻刮了刮爱月的鼻头,想起上次见面是两个月前。 这一不见,孩子又抽高了一截,连说话的腔调都带了点小大人的神气。 老爷子忍不住把他抱得更紧,下巴抵在那顶绣着小老虎的毛线帽上,听着爱月叽叽喳喳说着家里的趣事,每一个字都像落在心尖上的小绒花。 "以后周末就来祖爷爷这儿,"他变魔术似的从棉袄内袋掏出块水果糖,糖纸在路灯下泛着金光,"爷爷给你留着最甜的糖,还有......" 话没说完,爱月已经咯咯笑着把糖塞进他嘴里,甜丝丝的味道漫开,混着祖孙俩交叠的笑声,在寒风里开出朵暖融融的花。 罗老婆子出现在门口,朝掌心哈了口白气,伸手就要去接胡好月怀里的守月:"快进屋,饭菜都做好了!" 话音未落,隔壁院子突然炸开玻璃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女人尖锐的哭骂。 罗老爷子刚要跨门槛的脚僵在半空,苍老的手背青筋暴起。 他摘下老花镜使劲擦拭,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两道锋利的缝,仿佛要透过砖墙看清那边的闹剧。 "这小王媳妇,三天两头折腾......我得向上面反映反映。" 他重重哼了声。 罗有谅垂眸望着青砖缝里的积雪,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 寒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却不及胸腔里翻涌的寒意。 "爷,进屋去。" 他声音低沉得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余光瞥见胡好月好奇的眼神。 突然松开手,上前半步挡住她的视线的视线,"外头冷,别冻着。" 夜风卷着零星雪粒扑在脸上,他却感觉不到寒意。 “哦!” 胡好月应了一声,看了一眼争吵的方向,立马跟着进屋了。 第 298章 偷东西的张婶 罗老爷子喝完最后一口汤,抬眼看他。 罗有谅点了点头,平静说道:“学理科。” “你自己有主见就好。” 夜里的黄灯透过雕花窗户,在红木餐桌上投下斑驳光影。 胡好月端起青瓷茶盏,浅啜一口碧螺春,袅袅茶香萦绕鼻尖,却驱不散心头的疑云。 她的目光紧锁着正在收拾碗筷的张婶,对方低垂的眉眼间,藏着几分不自然的局促。 张婶佝偻着背,动作略显僵硬。 她将骨瓷碗叠放在托盘上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细微的碰撞声。 胡好月注意到,那双手虎口处新添了道浅浅的划痕,暗红色的痂结在粗糙的皮肤上,与往常的整洁模样大相径庭。 “婶子,最近我听奶奶说她老是丢东西,你在这家里有没有看到呢?” 胡好月语调轻柔,尾音却似藏着钩子。 她放下茶盏,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格外清晰。 张婶的手猛然一顿,瓷碗险些从指间滑落。 她慌忙稳住碗碟,干笑两声,“没有,可能是老太太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放错地方了也说不定。” 说话间,她始终不敢直视胡好月的眼睛,眼角余光却不时瞟向墙角的老式座钟,喉结不自然地滚动着。 胡好月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目光如炬地盯着张婶头顶那团愈发浓郁的黑气。 那团黑雾似活物般翻涌,丝丝缕缕缠绕在张婶的发间,透着诡异的压迫感。 她心里暗自思量,寻常人身上怎会有这般浓重的邪气?定是做了亏心事。 “哦!这样啊!” 胡好月拖长尾音,起身走到张婶身旁,看似不经意地扫过她的围裙口袋。 一抹熟悉的衣角若隐若现,那花纹与奶奶丢失的锦帕一模一样。 她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婶子最近操劳了,要是累着了就跟我说。” 张婶后退半步,围裙下的手不自觉地捂住口袋,强装镇定道:“不累不累,这都是我分内的事。” 她匆匆收拾完碗筷,转身时脚步慌乱,险些撞上餐桌。 胡好月站在原地,看着张婶仓皇离去的背影,眼底寒意渐浓。 她抬手轻抚腕间的玉镯,冰凉的触感让她愈发清醒。 “真把人当傻子?” 奶奶估计也是有所察觉,没出声,估计也是有心想帮助这个女人。 但是人心都是贪婪的,得到了就想要得更多,并不会满足。 夜幕降临,月光如水洒进庭院。 胡好月倚在窗边,望着张婶房间透出的微弱灯光,思绪万千。 夜风轻拂,带着几分凉意。 她转身走向床,看着爬在床上的罗守月,如今守月也快会走路了,这当初请来照顾守月的张婶是时候该送走了。 晨光从窗棂斜射进来,在两人对峙的身影间切割出锋利的明暗线。 胡好月的指尖像铁钳般扣住张婶布满老茧的右手腕,微凉的触感里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 张婶脖颈暴起青筋,浑浊的眼球布满血丝,被拽住的手腕徒劳地挣扎,围裙口袋里的锦帕又滑落出半截,绣着并蒂莲的边角在空气中轻轻颤动。 “我没偷,是我捡的。” “我没说你偷,你倒是回答得快,心里有鬼吧?还是说,这是你拿的?” 胡好月俯身逼近,鼻尖几乎要贴上对方躲闪的面庞。 她垂落的发丝扫过张婶涨红的脸颊,眼尾挑起的弧度裹着淬毒般的冷意。 晨光在她瞳孔里碎成点点寒芒,将张婶眼底的惊惶照得无所遁形。 “我没拿,你别乱说!” 张婶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嘶吼,枯瘦的左手狠狠推搡过来。 胡好月早有防备,侧身避开这力道,顺势将人往墙上一抵。 老式墙纸被蹭出褶皱,灰扑扑的墙灰簌簌落在张婶肩头,像极了她头顶那团翻涌的黑雾。 “捡的?” 胡好月嗤笑出声,染着蔻丹的指尖勾起锦帕一角,“奶奶房里丢的东西,倒正巧掉进你口袋?” 她故意将锦帕抖开,金线绣的莲花在阳光下流光溢彩,“这帕子是苏绣大师的手笔,你捡东西还专挑金贵的?” 话音未落,张婶突然低头咬向她的手腕。 胡好月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猛地后撤半步,却始终没松开攥着对方手腕的手。 她望着张婶扭曲的面孔,忽然觉得可笑,这张平日里堆满讨好笑容的脸,此刻因恐惧与愤怒而狰狞变形。 眼角的皱纹里渗出冷汗,活像被戳破伪装的跳梁小丑。 “挣扎得越凶,越像做贼心虚。” 她慢条斯理掏出手帕擦拭手上的口水,唇角勾起的弧度充满嘲讽,“不如现在跟我去见爷爷,让他评评理?” 听到“罗老爷子”四个字,张婶蜡黄的脸瞬间变得青白,喉间发出压抑的呜咽,膝盖微微发软几乎要跪下去。 她死死抠住墙面剥落的墙皮,指尖深深陷进石膏裂缝里,仿佛这样就能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 “别...别告诉老爷子...” 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枯叶,往日刻意压低的粗嗓门此刻破成尖锐的颤音。 胡好月冷眼瞧着这副丑态,忽然觉得连对峙都失了趣味。 晨光穿过雕花窗户,在张婶佝偻的背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倒与她头顶那团黑雾相映成趣。 她松开对方手腕,嫌恶地甩了甩手,锦帕轻飘飘落在张婶脚边,金线莲花沾着灰,像是被踩进泥里的尊严。 罗老爷子的形象在她脑海中浮现。 平日里他总端坐在书房檀木太师椅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把锋利的手术刀,能将人剖开来细细检视。 即便笑着说话,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连最得宠的小孙子在他面前都要敛去三分娇气。 “现在去,还是我叫人来?” 胡好月漫不经心地转着腕间玉镯,冰凉的触感与张婶额头滴落的热汗形成诡异的对比。 张婶不能留了,要么死,要么离开大院,离开罗家。 而她头顶上的黑气变成了血雾,这样只会带来血光之灾。 第 299章 有人坠落就有人升腾 罗老婆子端坐在太师椅上,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失望与痛心。 她看着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张婶,声音冷得像冰:“小张,我们向来不曾亏待你,你偷东西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想到这倒是助长了你的气焰。” 张婶头发凌乱,脸上还沾着灰尘,她哆哆嗦嗦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我也是没办法啊……我儿子欠了别人好多钱,我也是被逼的,老太太,求求你大发慈悲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好好做事。”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住地磕头,额头在青砖地上撞出沉闷的声响。 一旁的胡好月双手抱胸,嘴角挂着轻蔑的笑,语气刁钻:“哼!你这样的还想留下来做事?谁敢用?” 她美眸里满是厌恶,仿佛张婶是什么脏东西一般。 张婶急红了眼,转头看向胡好月,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可说出的话却成了伤人的利器:“都是你,你一来就找事,没你的时候我还是好好的,都是你,你个扫把星。” 这句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罗有谅原本冷硬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茶杯都跟着晃了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老东西!” 他如一个笑面虎,盯着张婶,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哼!手脚不干净的人不能留在大院,要是偷了一些什么情报什么的,可没人负责。” 罗有谅站起身,缓缓走到张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像一把锋利的刀,仿佛要把张婶看穿。 张婶被他看得浑身发颤,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 罗有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温度:“你以为偷了东西,说几句可怜话就能了事?我可不是菩萨,容不得你这种手脚不干净的人。” “我……我真的知道错了,少爷,求求你……” 张婶还想求情,却被罗有谅无情地打断。 “行了!”罗有谅冷冷对警卫员道:“就是她,我们怀疑是不良分子,以后不许再踏进大院半步!不然出了问题可就不好了。” 他的声音在堂屋里回荡,几个警卫员严肃点头。 架起张婶就往外拖。 张婶拼命挣扎,嘴里还在哭喊:“老爷,太太,少爷,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可堂屋里的气氛依旧压抑。 罗老婆子轻轻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仿佛不愿再看这混乱的一幕。 胡好月得意地瞥了一眼门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罗有谅背着手,站在堂屋中央,眼神冰冷。 堂屋内的风波刚落,红木八仙桌上的茶水还冒着袅袅热气。 罗老爷慢条斯理地将青瓷茶杯搁回雕花杯垫,杯沿与瓷面相触发出清越声响,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沉寂:"今天小王家没吵了吧?" 罗有谅垂眸擦拭着腕表表盘,金属表链在晨光里泛着冷光:"爷,王叔叔家被调查了,估计以后再也不会吵了。" 话音未落,他嘴角已漫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像是冬日冰层下涌动的暗流,在这寂静的堂屋中悄然漫开。 罗老爷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杯壁暗纹,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深意:"嗯!那就好。对了,等会回去的时候多带点肉罐头回去,给好月爹娘尝尝,这玩意我跟你奶也吃不了多少,都带去吧!" 苍老的嗓音裹着不容拒绝的暖意,仿佛刚才那扬驱逐从未发生。 "嗯!" 罗有谅应得干脆,瞥见胡好月泛红的眼眶,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小姑娘立刻扬起笑脸,发梢的蝴蝶结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爷爷,您可真好,爱月,快,谢谢祖爷爷奶奶。" 爱月从罗有谅身后探出脑袋,虎头帽晃出活泼的弧度:"祖爷爷,谢谢。" 奶声奶气的道谢惹得罗老爷哈哈大笑,他颤巍巍地摸出块水果糖塞进孩子掌心:"咱们都是一家人,可别客气生疏了。"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光影。 胡好月望着老人布满皱纹的笑脸,突然觉得方才有谅哥眼底的寒意似乎也变得遥远。 四人乘坐的小汽车碾过青石板路,四合院里蒸腾的煤炉热气正裹着油条香气扑面而来。 刚推开门,胡好月就看见二哥胡好家斜倚在铸铁炉子旁,军绿色棉袄领口敞着,露出里头雪白的的确良衬衫。 煤球在炉膛里烧得通红,映得他眉飞色舞的脸泛着兴奋的潮红。 "二哥,考上了?" "那还用说?你二哥我从小聪明,这点难度算啥?" 胡好家抓起搪瓷缸猛灌一口热水,喉结上下滚动间溢出畅快的笑声。 他故意晃了晃藏在身后的牛皮纸袋,露出烫金大字的一角。 宋小草从厨房探出头,手里的擀面杖还沾着面粉:"你就嘚瑟吧!" 嘴上嫌弃,眼角眉梢却藏不住笑意。 罗有谅摘下羊绒围巾,目光落在牛皮纸袋上:"什么学校?" 胡好家突然挺直腰板,将录取通知书哗啦展开,红色烫金的"师范大学"四个字在日光灯下熠熠生辉。 他胸脯高高挺起,镜眼睛亮得惊人:"怎么样,我可为我们老胡家争了一口气了!" 铁皮炉上的铝壶适时发出尖锐鸣叫,白雾腾起间,仿佛连空气都染上了雀跃的温度。 罗有谅伸手接过通知书,指腹摩挲着厚实的纸页,忽然想起今早张婶被拖走时绝望的哭喊。 两种扬景在脑海中交织,他望着胡好家意气风发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愈发深沉。 “二哥,凡事呢都要低调,我想你懂我的意思的。” 胡好家收起得意,沉思良久,随后点了点头,“还是有谅你想得周到。” 这京城的天,有人坠落,就有人升腾。 而他罗有谅,永远要碾着时代的浪潮滚滚向前。 600多万人的考试,最终只有40多万人被录取,也有想不通的,有些开心的,而那些下乡的知青中,考上的更是寥寥无几。 第 300章 归家 萧阳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成绩单上的数字在眼前扭曲成狰狞的蛛网。 310分的红线像道无形的鸿沟,而他的298分正卡在深渊边缘。 窗外的风声突然刺耳得可怕,他死死盯着隔壁栏板上白笑笑的名字,350分。 那分数此刻竟化作一柄利刃,将他苦心经营的骄傲戳得千疮百孔。 木质楼梯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萧阳跌跌撞撞冲下三层楼。 筒子楼的走廊飘着煤球燃烧的呛人气息,各家各户的门缝里漏出此起彼伏的祝贺声。 “笑笑啊!你可真厉害,考上了。” “可不是嘛!笑笑,以后我们可得沾沾你的福气。” 转角处,王婶举着搪瓷缸拦住他:"萧阳啊!回来了?看见笑笑的成绩没?这可是咱们楼第一个大学生……" 话音未落,萧阳已擦着她肩膀冲过,带翻了墙角晾晒的咸菜坛子。 白笑笑被七八个邻居围在中间,搪瓷盆里的水果糖被分抢得所剩无几。 "笑笑啊!你是有出息的,考上了!"李大爷的旱烟杆激动得直抖,烟灰簌簌落在她褪色的蓝布衫上。 陈嫂捏着她的手直晃,金戒指硌得她腕骨生疼。 白笑笑垂眸望着脚尖,楼道灯泡的光晕在她睫毛投下细小的阴影。 “对了,孩子在医院还好吧?” “是啊!多久能回来?” "谢谢婶子们的关心,孩子的事情医生会处理,我先回家了。" 她努力扯出个笑,声音却像泡在冰水里的棉布,绵软又冷硬。 人群自动让出条道,她抱着装满贺礼的铝饭盒转身时,听见背后压低的议论:"这笑笑命苦,她男人又不管他们娘俩……" "听说他男人没考上……" 铁门在身后重重关上,白笑笑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 窗外突然传来萧阳砸门的声响,声嘶力竭的质问混着玻璃碎裂声:"白笑笑!你凭什么……" 她捂住耳朵蜷缩成一团,冰凉的水泥地渗着潮气。 录取通知书从铝饭盒夹层滑落,烫金大字在阴影里泛着冷光。 楼下又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夹杂着孩童追逐的笑闹。 而这个狭小的房间里,白笑笑的狂喜交织成酸涩的泪,顺着她紧咬的牙关,无声地滴落在命运转折的裂痕里。 萧阳的咒骂声渐渐消散在楼道尽头,白笑笑扶着墙缓缓起身,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门把手。 窗外暮色渐浓,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灶台。 铝锅里的剩饭早已凉透,她就着昏暗的灯泡,将仅存的两个鸡蛋打散,金黄的蛋液在铁锅里滋啦作响,混着葱花的香气,却冲不散满室压抑。 饭盒盖上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眼睛,白笑笑踩着路灯的碎影穿过三条巷子。 医院走廊的白炽灯惨白刺目,消毒水混着中药的苦涩钻进鼻腔。 她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顿住脚步,床上的小人儿瘦得脱了形,发间还别着去年生日买的塑料蝴蝶发卡,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暖暖,妈妈来了,今天给你做了鸡蛋……"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般沙哑。 萧暖暖气若游丝地转过脸,干裂的嘴唇扯出个微笑:"妈妈,谢谢。" 骨节分明的小手颤巍巍地伸向饭盒,白笑笑赶紧托住女儿的后背,将温热的粥一点点喂进她嘴里。 第一口咽下时,暖暖的睫毛轻轻颤抖,第二口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白笑笑慌忙放下碗去拍背,褐色的呕吐物溅在蓝白条纹的病号服上,刺鼻的酸腐味混着鸡蛋香。" 对不起......" 萧暖暖虚弱地呢喃,泪水顺着凹陷的脸颊滑进枕头。 白笑笑咬住颤抖的嘴唇,用手帕仔细擦净女儿嘴角:"没关系,咱们歇会儿再吃。"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着玻璃。 白笑笑将女儿重新安顿好,伸手抚平她凌乱的发丝。 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她忽然想起去年此刻,女儿还活蹦乱跳的。 如今命运的巨轮碾过,只剩这一方小小的病床,和永远喂不进的半碗热饭。 到现在,她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还在期待什么。 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格外清晰,白笑笑将搪瓷饭盒搁在斑驳的木桌上。 月光透过糊着报纸的玻璃,在墙面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她蜷缩在褪色的棉被里,罗有谅那句"靠别人还不如看自己"在耳畔反复回响,前世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萧阳那个高考落榜生,究竟是如何踩着时代浪潮登顶首富之位? 腊月二十八的集市人声鼎沸,罗有谅戴着帽子,牵着蹦蹦跳跳的胡好月在摊位间穿梭。 写春联的老先生挥毫泼墨,"春风送暖入屠苏"的墨迹未干,就被冻得结了薄冰。 胡好月踮着脚去够挂在竹竿上的红灯笼,羊角辫上的绒球随着动作晃个不停:"爷爷,这个最红!" 1978年2月7日,天还未亮,四合院就炸开了第一串鞭炮。 硝烟裹着糯米香在青砖灰瓦间弥漫,孩子们举着竹竿挑着鞭炮满院跑,炸碎的红纸像红蝴蝶般漫天飞舞。 罗有谅往胡好月兜里塞满水果糖。 白笑笑站在筒子楼的阳台上,看着远处四合院方向腾起的烟花。 那簇金黄的火星刺破夜空,照亮她攥着旧报纸的手。 楼下传来孩子们的欢笑声,混着此起彼伏的"新年好",而她的目光穿过纷飞的爆竹碎屑,仿佛已经看见新时代的曙光正在地平线缓缓升起。 铜门环叩响的声音惊飞了檐下麻雀,胡好国攥着行李箱的手微微发颤。 推开雕花木门的刹那,蒸腾的热气裹挟着红烧肉的香气扑面而来,八仙桌上摆满了他最爱吃的菜。 宋小草从厨房探出身,白发在蒸汽里若隐若现,胡安全突然僵住,瓷杯里的茶水泛起细密涟漪。 “爹,娘,妙妙。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 空气陡然凝固,只有挂钟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关妙妙手里的筷子“当啷”掉在碗里,瓷碗与木桌相撞的脆响惊醒了凝滞的时光。 宋小草围裙上的面粉还未拍净,已快步奔来,浑浊的泪水在眼角打转。 第 301章 堵他对自己妹子的纵容 宋小草接过他手上的大包小包,看着他的脸,除了有些黑也没啥变化。 “志杰,快,快过来,叫爸爸,这是爸爸。” 关妙妙牵着儿子,来到了胡好国的面前。 胡好国蹲下身子,摸着胡志杰的脸,一脸喜爱,“志杰,我是爸爸。” “爸爸!” 胡志杰脆生生的喊着,声音格外的大,他也想爸爸的,有时候看到妈妈盯着爸爸的衣服发呆,他就觉得爸爸一定会回来的。 鞭炮炸开的硝烟还在空气里弥漫,胡好国望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脸庞,掌心还残留着儿子温热的脸颊触感。 胡志杰脆生生的“爸爸”像枚带着体温的硬币,沉甸甸地落进他心里最柔软的角落。 “大哥,你可回来了!” 胡好家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眼里泛着激动的泪花,“高考开放了!不过你错过了第一批,等今年六月还能报名,可得抓紧复习!” 这话像阵春风,吹散了胡好国眉间的阴霾。 他离开的这些日子,梦里总萦绕着以后的路,如今这个消息,恰似为他的梦想重新点亮了一盏灯。 空气突然凝固,胡安全的声音如重锤般砸下:“好国,你这回来了,还下海吗?” 胡好国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在罗有谅和胡好月身上流转。 罗有谅双手抱臂,神色平静,深邃的眼眸让人捉摸不透。 胡好月则微微仰着头,眼里满是期待与担忧。 胡好国深吸一口气,喉结艰难地滚动:“不打算去了,回来发展,想考一个大学。” 话音刚落,周围陷入一片死寂,唯有远处零星的鞭炮声偶尔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知道,这不仅是一个决定,更是一扬豪赌,赌罗有谅会顾念旧情,赌他对妹妹的那份纵容能延伸到自己身上。 胡好月率先打破僵局,清脆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大哥,别回去了,爹娘还有嫂子可都念着你呢!你说呢?有谅哥?” 她拽着罗有谅的衣袖,眼神里满是询问。 罗有谅垂眸看着胡好月,眸色渐柔,那是胡好国见过的温柔。 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妹妹在罗有谅心中的分量远超他的想象。 罗有谅沉默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声音波澜不惊却字字千钧:“好月说的对,大哥,这几个月你就好好备考吧!” 胡好国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他望着罗有谅,心里有些微妙。 炮仗的闪光落在众人身上,勾勒出温暖的轮廓。 胡好国抱起儿子,感受着小家伙紧紧搂着自己脖子的力道,心中满是踏实与希望。 未来的路或许充满挑战,但有家人和妙妙的支持,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空气中的硝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崭新生活的憧憬与期待。 油灯在木桌上摇晃着昏黄的光晕,宋小草攥着那沓厚实的纸币,指尖被油墨染得微微发潮。 一万多块钱像团烫手的炭火,在她掌心沉甸甸地发烫。 窗外夜风掠过竹林,沙沙声裹着灶膛里未散尽的烟火气,将她的思绪搅得纷乱如麻。 "安全,你说好国这下海这么挣钱,他到底是干啥的?" 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指甲无意识地摩挲着纸币边缘。 胡安全正在洗脚,闻言抬头时,眼尾的皱纹里都浸着笃定:"好国那孩子我们从小看到大,是个踏实的。他性子稳,做事都会考虑周到,这钱一定来得正大光明。" 洗脚的水声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宋小草还想说什么,却被他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按住。 月光顺着窗户爬进来,在两人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银霜。 "当年我们送他走的时候,他红着眼眶说要好好挣钱。"胡安全声音突然发闷,伸手摸出旱烟袋,"现在孩子做到了,咱们就该信他。” 夜风穿堂而过,宋小草思索片刻点了点,“你说的对,是我想多了。” 月光从窗户的缝隙里渗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胡志杰蜷在父母中间,小脸上还挂着满足的笑意,一只小手无意识地攥着父亲的衣角。 屋内静谧得能听见胡志杰的呼吸声,关妙妙望着床顶,忽然被胡好国低沉的声音惊得回过神。 “妙妙,这些年辛苦你了。” 他的手指轻轻擦过关妙妙脸,有些心疼。 指尖的温度让关妙妙眼眶发热,这些年独自挣钱操持家务、照顾孩子的委屈与疲惫,在这一句话里化作了绕指柔。 “好国哥,不辛苦。娘也帮衬了的。” 她侧过身,借着月光端详胡好国的脸,海风留下的黝黑与沧桑反而让他更显沉稳,“这些年你挣钱不容易,我在家等着你,带好孩子就是了,哪有你挣钱辛苦?海上多危险,还好你没事。” 说到最后,声音不自觉地发颤。 她想起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总在梦中看见巨浪掀翻船只,看见胡好国在汹涌波涛中沉浮。 从香江传来的那些海难传闻,像悬在头顶的利刃,每一个消息都让她心惊肉跳。 胡好国轻轻将妻儿揽入怀中,窗外的月光仿佛也变得温柔。 黑暗中,三个人的呼吸渐渐交织在一起,这一刻的安宁,比任何金银财宝都珍贵。 关妙妙把脸埋进他怀里,终于放下了这些年悬着的心,人回来了,家,才真正完整。 胡好月枕着绣着并蒂莲的枕巾,侧身望着床那头的罗有谅,月光为他的轮廓镀上银边,衬得那双眸子愈发深邃如墨。 "有谅哥,你去上学了,我想出去工作,你看咋样?" 她指尖无意识地揪着被角。 罗有谅翻身时带起轻微的布料摩擦声,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畔:"不去,没钱了吗?" "有啊!"胡好月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亮。 她原以为能从他眼底捕捉到不悦,却只看见一片沉静,像深潭倒映着漫天星子。 "外面工作没日没夜的,工资又低,你真要去?" 罗有谅的声音裹着困意,尾音像羽毛般轻轻扫过她的心尖。 胡好月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路上遇见的女工熬红的眼睛、皲裂的手掌,还有永无止境的机器轰鸣声,原本雀跃的心思瞬间凉了半截:"我......我在想想吧!" "嗯!快睡。" 罗有谅伸手替她掖好滑落的被角,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脸颊,"明天去照相,正好大哥也回来了,我们拍新的一年的全家福吧!" 黑暗中,胡好月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听着身旁平稳的呼吸声,心里有些平静。 第 302章 四斤的黯淡 胡好月望着门上斑驳的朱漆,忽然觉得这道深红的门像道凝固的血痕。 穿堂风卷着鞭炮硝烟掠过青砖地,她数着脚下磨出包浆的石板,每一步都比踩在自家四合院的老地砖上硌得慌。 "对了,四斤会来吗?" 胡好月突如其来的问话惊得他差点绊了脚。 抬眼望去,胡好月正盯着垂花门上褪色的彩绘,看着门框边缘的裂痕。 罗有谅松开她的手,动作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疑惑:"他有事,来不了。" "那真是可惜了,不来也好,关野也算能死心了。" 胡好月轻叹着转身。 罗有谅望着影壁墙上剥落的砖雕,想起四斤握着船桨总喜欢在渡口眺望的背影。 风裹着远处零星的爆竹声卷进来,红绸喜字在廊下猎猎作响,却怎么也掩不住宅院里暗流涌动的叹息。 喜烛摇曳的光晕里,关野的指尖在胡好月掌心微微发颤,像是深秋枝头将坠未坠的枯叶。 "关野,祝你幸福。" 胡好月望着对方苍白的唇色,忽然想起初见时少女,热情的说着马。 此刻那抹清亮早已碎成满地月光,唯余嘴角牵强的弧度,像朵在霜雪里勉强绽放的花。 "好月,谢谢!" 关野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 胡好月望着她泛青的眼睑,不太懂人类的情绪。 那些辗转反侧的深夜,那些欲言又止的黄昏,此刻都凝结在她问出那句话时骤然绷紧的肩胛:"你今天看到四斤了吗?" 这句话像枚带着倒刺的银针,扎破了室内的喜意。 胡好月攥紧她冰凉的手,想起有谅哥说四斤没来。 她果断回道:"没有,有谅哥说他不会来的,你安心的嫁吧!" 话音未落,关野已缓缓抬起手臂,朱红盖头如一片坠落的晚霞,遮住了她眼底翻涌的暗潮。 "哎呦!新娘子快,出门了!" 媒婆尖锐的催促声刺破寂静,绣着并蒂莲的红盖头下,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胡好月望着关野被搀扶着迈出门槛的单薄身影,嫁衣上金线绣的凤凰在风里翻飞,却怎么也掩不住她踉跄的脚步。 朱红大门在身后轰然闭合,将满院喧嚣隔绝在外,只余送亲队伍的唢呐声,呜咽着穿透灰蒙蒙的天空。 花轿前,新郎官伸手掀开轿帘的瞬间,胡好月看见他眼中滚烫的爱意。 那人或许真的比四斤更适合关野,这是见了这个男人后,胡好月给的肯定。 梧桐叶在风里打着旋儿,卷着街边闲聊的碎语扑向四斤的耳朵。 他低头紧了紧破旧的蓝布帽檐,喉结在粗布衣领间艰难滚动。 两个妇人站在供销社门口嗑着瓜子,红艳艳的喜糖纸在她们指间翻飞:"听说了吗?关家的小姐出嫁了。" "可不是嘛!那小汽车接送来着。可真有排面。" "听说还给了五大件呢!" 这些话像锋利的碎瓷片,一片片割着他的心口。 四斤捏着的手掌沁出冷汗,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远处传来汽车的轰鸣声,他猛地抬头,看见巷口扬起的尘土中,黑色轿车如巨兽般缓缓驶来。 人群骚动起来,孩子们追着车跑,碎金似的阳光洒在锃亮的车身上,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悄悄退到墙角的阴影里,破旧的汗衫被风掀起边角。 当婚车缓缓转过巷口,他终于看清车窗后晃动的红盖头,像团燃烧的火焰。四斤的嘴唇翕动,沙哑的声音被呼啸的风撕碎:"傻子,祝你幸福。" 这话刚出口,喉头便泛起铁锈般的苦涩,他想起关野踮着脚往他船里塞粽子的模样,想起她在渡口一等就是一整天的执着。 风掠过他发间,四斤握紧腰间藏着的匕首。 在码头与人拼杀的夜晚,那些刀口舔血的日子,此刻都化作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鸿沟。 他何尝不明白那红盖头下藏着多少期待,可他给不了凤冠霞帔,给不了现世安稳,甚至无法保证明日是否还能站在这里。 婚车渐行渐远,扬起的尘土落满他的肩头。 四斤望着空荡荡的巷子,弯腰捡起地上飘落的喜糖纸。 光透过斑驳的糖纸,在他掌心投下细碎的红影,恍惚间又看见关野笑靥如花:"等你回来,我给你包红豆粽。" 可如今,这红豆般的相思,终究只能化作巷口一声沉重的叹息。 暮色漫过青瓦时,四斤还攥着那张揉皱的喜糖纸。 巷口老槐树的影子斜斜切在他身上,像道跨不过去的伤疤。 身后突然响起脚步声,二斤嚼着草根晃出来,军绿色外套的破洞在风里忽闪:"喜欢就去抢啊!" 这话惊得四斤指尖一颤,糖纸飘落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远处渐暗的天色,喉咙发紧:"不了,我们不合适。" 风卷起墙角的枯叶,扑簌簌撞在他裤腿上。 二斤伸手搭上他的肩,掌心的老茧硌得生疼:"也对,我们的命都是谅哥的。" 这句话让两人同时沉默。 远处传来零星的爆竹声,混着谁家飘来的红烧肉香。 二斤率先笑出声,带着几分自嘲,四斤也跟着笑了,笑声撞在斑驳的砖墙上,又碎成满地回响。 暮色彻底笼罩小巷时,他们并排往回走,影子在月光下越拉越长,像两柄收进鞘中的刀,所有锋利的过往。 胡好月倚着廊柱望着天边的云,想起关野嫁衣上的金线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突然,一道黑影笼罩下来,抬眼便见个男人举着斟满的酒杯,酒液在杯口轻轻晃荡,映出他嘴角张扬的笑:"你好,我叫黄青松,是罗有谅的发小,认识认识。" 男人袖口蹭着淡淡的烟草味,身后宾客正三三两两散去,有人打着酒嗝与主人道别,孩童攥着吃剩的喜糖在回廊追逐。 随着最后一声爆竹在夜空炸开,送亲的队伍已消失在巷子尽头。 胡好月望着空荡的庭院,红绸喜字在夜风里猎猎作响,恍惚间又看见关野掀起红盖头时,眼底转瞬即逝的落寞。 散席的余韵里,罗有谅阴恻恻的看着黄青松的酒杯与胡好月轻轻相碰,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维持住。 第 303章 再遇白笑笑 而罗有谅最近忙得很,一斤的启动资金似乎有些不够用了。 “谅哥,还差十万。” 一斤推了推眼镜,看着手里的账本。 “多久要?” “三月一号。” “行,我知道了。” 罗有谅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天色已晚,想着最近都没怎么跟好月说话,他得回去哄哄她。 暮色如墨,将烤鸭店的暖光浸染成浓稠的琥珀色。 罗有谅接过油纸包裹的烤鸭,油渍在纸上晕开不规则的圈,混着芝麻香的热气扑在他绷紧的下颌。 转角处梧桐树影婆娑,白笑笑就蜷在那里,像片被雨打蔫的枯叶,廉价的米色风衣沾满泥点,发根油腻地黏在苍白的额头上。 这大晚上的,遇上她准没好事。 他本能地别开眼,皮鞋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节奏。 “罗有谅。” 白笑笑的尾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夜莺。 他顿住,靴跟碾过一粒石子,发出细碎的脆响。 白笑笑已经踉跄着扑过来,指甲缝里还嵌着泥土,在暮色中泛着诡异的青灰。 “我考上了。” 她的声音带着病态的亢奋,睫毛上沾着晶亮的东西,不知是泪还是霜。 罗有谅垂眸打量这个曾经有些熟悉的女人,锁骨在松垮的衣领下突兀地支棱着,眼下乌青深得能滴出墨来,脖颈处还蜿蜒着几道暗红抓痕。 他喉结动了动,吐出轻飘飘的“恭喜”,尾音被穿堂风卷着,消散在霓虹灯牌的光影里。 “萧阳没考上。” 白笑笑突然逼近,腐坏的口气混着廉价香水味扑面而来。 罗有谅后退半步,与她保持距离。 他看着她扭曲的嘴角,有些好奇。 “哦!阳哥没考上啊!” 罗有谅勾起嘴角,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烤鸭包装纸,沙沙的声响像某种警告,“今年好好复习,没准能考上的。” 他侧身要走,却被白笑笑拽住袖口,指甲深深掐进棉布纤维。 “你能借我点钱吗?” 这句话让罗有谅彻底笑出声。 他扯回衣袖,笑声混着街边馄饨摊的蒸汽,在寒夜里凝成细小的白雾。 “没钱,你知道的,”他摊开手,掌心的纹路被路灯照得惨白,“我两个孩子,还有一大家子人要养,哪来的钱?” 白笑笑突然跪坐在地,枯叶在她膝下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我孩子死了,你借我点钱行吗?我以后一定还你。” 她仰头嘶吼,发丝凌乱地糊在脸上,瞳孔里跳动着疯狂的火苗。 罗有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觉得她扬荒谬,可笑。 “你孩子死了关我什么事?” 他蹲下身,指尖几乎要戳到她颤抖的鼻尖,“再说了,他不是有爸爸吗?” 罗有谅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你不找他爸,找我这个不相干的人?你脑子这里有问题。” 罗有谅起身时,白笑笑突然抓住他的裤脚。 寒风卷起她散落的头发,缠住他的脚踝,像无数细弱的手臂在哀求。 他低头看着那张扭曲的脸,突然想起什么,“你们都这样了还不离婚?” “不能离婚。” 白笑笑这句话似乎藏着秘密,但是罗有谅不想知道,也不在意。 “放开。”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白笑笑却突然瘫软在地,呜咽声混着街边小贩的吆喝,碎成不成调的哭腔。 罗有谅转身离开,皮鞋踩过满地落叶,发出连绵不绝的脆响。 他罗有谅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她不知道? 还以为自己特殊? 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天大的机缘让她重生,就不知道好好珍惜。 门推开时发出轻微的“咔嗒”声,罗有谅侧身挤进屋,通道里的冷风裹着烤鸭香瞬间被暖黄的灯光揉碎。 胡好月蜷在藤编椅上,鹅黄色毛毯滑到腰际,她正在看画本子。 “怎么还不睡?” 罗有谅弯腰抽走画本子。 胡好月仰起头,发梢蹭过他垂落的指尖。 当烤鸭油纸在木桌上铺开,琥珀色的油光映亮她骤然睁大的杏眼,像是被春风吹醒的月牙泉,漾起粼粼波光。 “有谅哥,你买烤鸭了?” 她的声音带着小孩子一样的雀跃,指甲轻轻划开油纸,酥脆的鸭皮“簌簌”落下碎屑。 罗有谅解下围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一阵欢喜。 床榻上传来窸窣响动,罗守月支着藕节似的胳膊撑起身子,粉色睡袋滑落肩头,露出蓬乱的卷发。 一岁的小姑娘揉着惺忪睡眼,乌黑的瞳孔倒映着油亮的鸭腿,像两汪盛满星光的深潭。 “吃……吃……妈妈……” 她含糊不清地嘟囔,肉乎乎的小手在空中乱抓,口水顺着嘴角滴在睡裙上。 胡好月捏着鸭腿的手指微微发颤,油香在齿间爆开的诱惑与女儿渴望的眼神来回拉扯。 最终她轻叹一声,将鸭腿掰成两段,肥美的油脂在掌纹里蜿蜒成溪。 “守月,小孩子晚上吃太多不好,”她用纸巾仔细擦拭女儿油乎乎的嘴角,“以后可不能吃了。” 罗有谅倚在门框上,看着胡好月心痛的表情,觉得有些好笑。 罗守月啃着鸭腿,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净的泪花。 他走过去,指尖轻轻拂过胡好月发顶。 突然他想起今天白笑笑扭曲的面容。 窗外的风又起了,吹得窗户纸微微作响。 罗有谅关紧窗户,隔绝了寒夜的喧嚣。 烤鸭香在屋里盘旋,与胡好月发丝的香气、女儿身上的奶香缠作一团,格外温馨。 白笑笑还是去找萧阳了,萧阳喝得烂醉如泥,眼神有些飘忽,再也没有以前的意气风发。 “滚,你个扫把星,娶了你,劳资就从来没有遇上一件好事过。” 萧阳的话早就让她麻木。 “给我点钱,孩子没了,我需要钱去处理她的后事。” 萧阳嘴角微微上扬,“死了?我就说救不活了,你还非得送去医院?” 看着他无情的样子,白笑笑心里难受,“她也是你的孩子,你要是不给钱,我就去报社登记。” 萧阳一听,神情一愣,随后阴沉着脸,拿了十块钱给她。 “不够,我要150块钱。” 萧阳手一顿,随后不知想什么,倒也真给她拿了150块钱。 第 304章 跟踪 他回头看了眼微暗的窗户,亲吻了一下胡好月就出了房门。 门锁合上的瞬间,细碎的响动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晨光照在窗户上,宋小草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将她眼角的皱纹染成深褐色,手指捏着玉米秸秆,欲言又止的模样让铁锅沸腾的咕嘟声都变得刺耳。 “好月,”她突然开口,秸秆“啪”地折断,火星溅在围裙上,“这有谅三天两头的往外跑,你可当心点,最近娘都没听到你们那啥了……” 晨粥的热气模糊了胡好月的眼睛。 她捧着瓷碗的手指微微一顿,米粒在碗里晃出细碎的涟漪。 宋小草的耳尖涨得通红,干瘦的脖颈像被掐住的鸡脖子般僵硬,后半句话吞吞吐吐,却比窗外的麻雀叫声更恼人。 “什么那啥?娘,你说明白点,我咋听不懂呢?” 胡好月咽下滚烫的粥,喉间泛起灼烧感。 灶台里的柴火突然爆开,迸出的火星落在宋小草脚边。 她猛地起身,围裙扫落了灶台上的盐罐,雪白的晶体洒在青石板上,像扬不合时宜的雪。 “你个棒槌,听不懂算了!” 她抄起水瓢狠狠砸在水缸边沿,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裤脚,“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哎!” 胡好月望着她佝偻的背影,突然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缕。 宋小草絮絮叨叨的埋怨混着灶火的噼啪声,在她耳边织成张细密的网。 她低头搅动碗里的粥,倒映在粥汤里的自己,眉头皱成了团解不开的结。 窗棂外的麻雀又落回檐下,叽叽喳喳的叫着。 胡好月觉得莫名其妙,但是她娘说有谅频繁的往外跑,这确实有点让人怀疑。 宋小草正在堂屋给罗守月扎羊角辫,红绸子系到一半,听见胡好月清亮的声音:“娘,中午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宋小草转头时,看见胡好月已经换上那件藏青碎花的确良衬衫,外边一件青色呢子大衣,领口别着枚小巧的蝴蝶胸针。 “你要去哪?” 胡好月背着手晃了晃,马尾辫扫过后腰:“没去哪里,就是黄姐姐叫我去百货楼逛逛。” 宋小草握着红绸的手松了松,看着女儿转身时带起的衣角。 灶台上的挂钟滴答作响,二月的寒风从门缝钻进来,卷着零星的雪粒扑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 “那行,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话落时,门轴发出吱呀声响,胡好月踩着新买的小皮鞋,已经融进了胡同口的晨光里。 黄舒琅家的朱漆门半掩着,铜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胡好月抬手叩门,“啪啪啪”的声响惊飞了墙头的灰鸽。 门轴转动的瞬间,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开门的男人身形佝偻,灰扑扑的棉袄下露出半截黄澄澄的皮毛,两只绿豆般的眼睛在阴影里泛着幽光。 “叫黄舒琅出来,我找她有事。” 胡好月挺直脊背,语气冷淡。 男人喉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像煮沸的热水泡着石子,弯腰时露出后颈细密的绒毛:“好的大人,您等等。” 话音未落,他已经化作一道残影窜进后院,地上只留下几行梅花状的脚印。 出城的青石板路坑洼不平,胡好月踩着积雪,听着脚下咯吱作响。 黄舒琅裹紧红围巾跟在身后,发髻上的银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 寒风卷着黄土扑面而来,远处城门外的市集像团模糊的彩色旋涡,人声鼎沸,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混着牲畜的嘶鸣,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交织成一片喧闹。 城墙根下,几个衣着褴褛的乞丐蜷缩在一起,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过往行人。 路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摊,卖烤红薯的铁炉冒着袅袅白烟,烤得焦黑的红薯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卖糖葫芦的小贩举着草把,红彤彤的山楂裹着晶莹的糖霜,在寒风中闪着光。 但热闹之下暗藏危机。 胡好月敏锐地注意到,几个眼神飘忽的人在人群中穿梭,他们衣着普通,却总在孩子身边徘徊。 其中一人戴着破草帽,帽檐压得极低,双手笼在袖中,看似在闲逛,目光却不时扫过路边玩耍的孩童。 这正是传言中的“拍花子”,专以迷药拐骗小孩,手段狠辣。 市集中央,一个卖布的摊位前围满了人,摊主热情地推销着各色花布,可胡好月却发现,摊位后方的角落里,几个男人交头接耳,眼神鬼鬼祟祟的盯着她跟黄舒琅。 城外的风越发凛冽,吹散了空气中的喧闹。 这里城外明显没有城里安全。 冷风卷着枯叶掠过庄园斑驳的砖墙,胡好月踩着结冰的石板路,鞋底与砖石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黄舒琅缩着脖子跟在身后,手在袖子下抖动:“主人,我们来这干嘛?” “干嘛?当然是来看我男人在干嘛啊!” 胡好月攥紧袖口,鬼鬼祟祟,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青砖瓦房。 庄园外的芦苇丛突然晃动,两男一女猫着腰跟了上来。 为首的女人裹着貂绒披肩,眼角的朱砂痣在暮色中猩红如血:“跟着她们,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下手。” 她话音未落,左侧壮汉便咧嘴狞笑,刀疤从眼角斜劈到嘴角:“芬姐,你就放心,我们兄弟俩干事最靠谱了。” 三人的影子若隐若现,在泥地上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屋内,罗有谅解开樟木箱铜锁,成捆的钞票泛着油墨味倾泻而出。 煤油灯昏黄的光晕里,他指尖翻飞数着纸币,箱底压着的欠条随着动作沙沙作响。 十万现金码进新木箱时,箱角重重磕在青砖上,惊飞了梁间的麻雀。 他摸着手里的枪,刚扛起箱子,门外突然炸响一声怒喝。 “你们两个想干嘛?” 胡好月的声音刺破暮色,惊得芦苇丛中的三人瞬间屏息。 罗有谅脸色骤变,木箱“咚”地砸回地面,震起的灰尘在光束中狂舞。 他拿着枪就跑了出去,正撞见两个壮汉一脸猥琐的准备对胡好月动手。 “biubiubiu……” 毫不犹豫的开枪,枪声很小,是三斤从洋人那买来的。 二人中枪的,不在致命的地方,罗有谅打在了二人的双腿上。 一旁的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 第 305章 闻到腥味的猫 罗有谅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跳上,不紧不慢地朝着倒地之人走去。 他周身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气息,双眼如同淬了毒的利刃,仿佛能将眼前之人千刀万剐。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胡好月的瞬间,那冰冷如霜的表情竟悄然融化。 “好月,你怎么在这了?过来。” 他的声音瞬间变得柔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胡好月带着黄舒琅,快步走到罗有谅身后。 罗有谅将手中的枪缓缓举起,枪口精准地对准了那个瑟瑟发抖的女人。 冰冷的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森然的光,仿佛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了女人的脖颈。 “想怎么死?” 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只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女人瞬间瘫软在地,裤裆处一片湿润,恐惧让她完全失去了尊严。 “小兄弟,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嘛!我这是有眼无珠,多有得罪,你看,想要什么赔偿,你说,我一定都满足你。” 她语无伦次地求饶着,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她死死地盯着罗有谅握枪的手。 那只手稳如磐石,没有丝毫的颤抖,仿佛握着的不是一把能夺人性命的枪,而是一支普通的笔。 芬姐心中警铃大作,多年在道上摸爬滚打,她见过太多狠角色,但像罗有谅这般镇定自若,眼神中透着狠厉决绝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从他握枪的姿势和沉稳的气度就能看出,此人必定是个身经百战的练家子,杀人对他来说,或许就如同呼吸般简单。 罗有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的寒意更甚。 “赔偿?你的命能抵得过你犯下的错吗?” 他的话语字字如刀,刺得女人浑身一颤。 胡好月可是他的命根子,谁也不能碰。 女人拼命地摇头,继续声泪俱下地求饶:“我知道错了,求求你,放过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你要是杀了我,他们可怎么活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罗有谅不为所动,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缓缓扣动扳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胡好月突然开口:“有谅哥,这不好吧!要坐牢的。” 罗有谅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胡好月,眼中的杀意稍稍褪去。 胡好月走上前,眼神淡淡地看着女人:“你走吧!” 女人听到这话,眼中燃起一丝希望,不停地向胡好月磕头致谢。 罗有谅看着胡好月,微微皱眉,但还是放下了枪。 “好月,听你的。”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对胡好月的宠溺却显而易见。 至于地上的两个人,那就看运气好不好了,有人发现就有得救,没人发现那就等死了,而且本来也不是啥好人。 罗有谅暗沉的眸光如深潭漩涡,看了一眼黄舒琅。 他刻意放缓的呼吸声里裹着冰碴,喉结滚动间似有千钧压着即将迸发的质问,却在转头望向胡好月时化作春水:"你怎么来了?" "我当然是跟踪你来的啊!" 胡好月拍了拍沾着墙灰的衣服,头发随着动作晃出弧度。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罗老婆子送给她的银镯子,全然没察觉此刻空气中紧绷的弦。 "娘说你老是早早的出门,晚晚的回家,有些担心你,这不,我就好奇你到底在干啥,就跟来了。" 罗有谅紧绷的后背突然松懈,心底泛起蜜意。 原来在她眼里,自己仍是值得牵挂的存在。 可当目光扫过黄舒琅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又警惕起来,喉间溢出刻意轻松的轻笑:"我跟人做了生意,差点钱,我这不是来找人借钱呢!" "找人借钱为什么带枪啊?"黄舒琅突然插话,涂着蔻丹的手指把玩着耳畔碎发。 罗有谅转身的动作凝滞半秒,皮鞋在水泥地上碾出细微声响。 他盯着那张艳丽的脸,嘴角勾起的弧度却不达眼底:"防贼的。" 四个字像淬了毒的暗器,精准刺向某个不可言说的秘密。 胡好月歪着头打量罗有谅别在腰间的枪套,金属扣在巷口路灯下泛着冷光。 "借到钱了?" 胡好月问道。 "嗯!你在这等着我,我去拿钱后,我们就回家。" 罗有谅伸手想揉她的发顶,却在半空停住,指尖残留的硝烟味还未散尽。 看着那道逐渐消失在拐角的身影,胡好月眼珠子一转。 罗有谅抱着深褐色的木箱疾步而出,箱角处暗红的痕迹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随着他紧绷的步伐微微晃动。 他的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呼吸却刻意放得平缓,仿佛怀中抱的不过是寻常物件。 “走吧。” 他用下巴示意巷口,余光警惕地扫过暗处,皮鞋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比来时急促许多。 来到城里,遇上了萧阳,他正跟几个女人在说着什么。 一看到胡好月。就跟猫闻到腥味了一样的凑过来。 萧阳握书的的手青筋暴起,目光如刀般剜向罗有谅。 罗有谅居高临下立在胡好月身前,宽阔的肩膀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笔挺的西装勾勒出硬朗的轮廓,举手投足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压迫感。 "呦!阳哥,好久不见,你这跟换了一个人一样。" 罗有谅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打量着萧阳。 他微微俯身,身上裹挟着的血腥气与萧阳周身廉价的香水味撞在一起,形成诡异的对峙。 萧阳喉结滚动,突然意识到,现在今非昔比了。 罗有谅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声音像是从冰层下渗出的寒泉:“听说你没考上?” 这句话如同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入萧阳的心脏。 萧阳的表情瞬间凝固,握着书的手剧烈颤抖。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的血色如同被抽走一般,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这......这次没发而已!”他声音发颤,却连自己都听出了底气不足。 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扭曲的表情映衬得更加狰狞。 第 306章 开学 声音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恨意,仿佛那个名字烫嘴一般。 罗有谅双手插在口袋里,姿态慵懒却透着骨子里的压迫感。 他微微颔首,黑曜石般的眸子闪过一丝嘲讽:"对了,你这样对她,她都不跟你离婚,你就没好好想一想,她到底图你啥。" 话音落下,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萧阳的脸色由白转青,又渐渐涨得通红。 "怎么?你嫉妒了还是羡慕了?" 萧阳突然笑了一下,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 他瞥向胡好月,眼神中闪过一丝算计,"你可能不知道。白笑笑跟罗有谅可是青梅竹马呢!"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激起千层浪。 胡好月一愣,她垂眸看着地上的影子,心跳声在耳畔愈发清晰。 罗有谅眸光一冷,周身气压瞬间降低,他上前半步,将胡好月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就她?也就只有你能看上了。" 语气轻佻得仿佛在谈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嘴角却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 萧阳被这句话彻底激怒,他暴喝一声,挥起拳头就朝罗有谅砸去。 罗有谅侧身闪过,动作行云流水,顺势扣住萧阳的手腕,一个利落的擒拿将人按在墙上。 "萧阳,别在这丢人现眼。" 罗有谅贴着他耳畔低语,声音冰冷得如同腊月寒风,"周围到处都是人,难道你想让人知道,你弃妻儿于不顾?" 行人看着二人,都躲开,也有看热闹停下来的。 萧阳只好作罢。 胡好月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两人,突然开口:"有谅哥,我们走吧。" 她的声音清脆却坚定,罗有谅松开手,转身时眼神瞬间温柔下来,伸手轻轻拂去她肩头的灰尘:"好,我们回家。" 三人转身离去,萧阳望着他们的背影,眼底翻涌着嫉妒与不甘。 他狠狠踹了一脚铁门,金属撞击声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 1978年的春风裹挟着解冻的泥土气息掠过街巷,三月八日清晨的阳光里浮动着细碎的尘埃。 宋小草的竹编菜篮子磕在膝头,清脆的碰撞声混着远处自行车的铃铛,惊起了梧桐树上几只打盹的麻雀。 她拢了拢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踩着露水未干的石板路拐过巷口,忽然被眼前的景象绊住了脚步。 校门口的红漆铁门大开着,褪色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标语被重新描上鲜亮的红漆,在晨光里灼得人眼眶发烫。 成群结队的青年们背着帆布书包,胸前别着崭新的校徽,眼神里燃烧着炽热的渴望。 他们大多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却把领口袖口熨得笔挺,有人反复摩挲着手中的课本,纸张翻页声沙沙作响,惊得梧桐叶簌簌坠落。 人群里偶尔闪过中年人的身影,他们肩头还沾着昨夜工厂的机油,鬓角染着霜白。 宋小草望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菜篮子里的青菜叶子被挤得微微发颤。 她看见几个知青模样的青年正围在一起讨论习题,有人在小本子上飞快记录,笔尖划破纸张的声响里,混着压抑不住的轻笑。 远处传达室的老杨头戴着老花镜,眯着眼核对花名册,老花镜的银链子在晨光中晃出细碎的光斑。 校门口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新贴的课程表边角还沾着浆糊。 有人踮脚辨认着字迹春风掠过发梢,卷着油墨香和青草味,将这份迟来的生机送进每个人心里。 巷口,罗有谅倚在斑驳砖墙上,白衬衫被晨风鼓起又落下,熨烫笔挺的褶皱间泛着柔和的光泽。 深蓝色工装裤裹着紧绷的大腿,裤脚刚好卡在锃亮的三接头皮鞋上,腕间的手表折射出细碎银光,将他周身衬得矜贵又利落。 路过的学生们忍不住多看两眼,窃窃私语着。 胡好月攥着衣角挪到他身前,发丝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她仰起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有谅哥,下午几点回来?" 声音软糯。 罗有谅伸手勾住她的下巴,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脸颊,眼底漫开温柔的笑意:"还不知道,怎么?哥还没离开就舍不得了?" 他故意压低的嗓音裹着晨间的薄雾,带着若有若无的蛊惑。 胡好月的耳垂瞬间烧红,脚尖在青石板上蹭出细小的纹路。 她突然踮起脚,在罗有谅唇角飞快啄了一下,转身要跑时被他一把揽住腰肢。 "当然啊!你可是我男人。" 她埋在他胸口闷声说道,发丝间的茉莉香混着罗有谅身上的皂角味,在晨光里酿成一坛醉人的酒。 罗有谅喉头滚动,长臂收紧将人圈得更紧,喉间溢出低低的笑声,惊得屋檐下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 "在家无聊了就去那些百货楼逛逛。" 罗有谅抬手替胡好月掖了掖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残留的温度还带着清晨的暖意。 胡好月仰头望着他胸前崭新的校徽,喉间泛起酸涩:"好,我晓得了。" 两人交握的手松开又握紧,最终在梧桐叶的沙沙声里,目送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转角。 大学校园里涌动着朝气与喧嚣,不同年龄的面孔交织成独特的时代画卷。 罗有谅握着书本穿过林荫道,突然听见身后传来沙哑的呼唤:"罗知青。" 他转身时,皮鞋碾碎落叶,向百合裹着褪色的蓝布衫立在斑驳树影里,仿佛一截风干的枯枝。 曾经圆润的面庞凹陷成嶙峋的沟壑,颧骨突兀地撑起蜡黄的皮肤,眼窝深陷得像两口枯井。 她的嘴唇干裂出暗红的血痂,发丝枯黄打结地扎成松散的髻,几缕碎发黏在泛着油光的额角。 那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袖口磨出的毛边随着她颤抖的手臂簌簌晃动。 "向知青,恭喜啊!" 罗有谅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目光扫过她浮肿的手背。 向百合下意识将手缩进袖管,喉结艰难滚动:"同喜..." 话音未落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她弯下腰捂住嘴,指缝间渗出的血丝落在青石板上。 远处上课铃骤然响起,惊起满树麻雀。 向百合直起腰时,罗有谅才发现她走路时右腿微跛,裤脚扫过露出脚踝处狰狞的伤疤。 两人隔着三步距离,风卷着落叶在他们之间打转,将曾经青涩的岁月碾成齑粉。 "我先走了。" 罗有谅别开眼,转身就走,丝毫没有想多说什么话的意思。 第 307章 那巧了,我也不会 向百合轻声回道。 她扶着墙根,跛着的右腿每落地一次,膝盖就像被钝器碾过般抽痛。 可这点痛,哪比得上心口翻涌的滋味,方才罗有谅腕间的百达翡丽在晨光里晃眼,笔挺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肩背宽阔,分明还是记忆里平和的轮廓,却已被京城的矜贵气裹得密不透风。 她低头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布鞋,鞋跟处磨出的破洞正往袜子里灌着风。 当年在知青点,马娟她们总围着他,马可欣更是想算计他。 那时她只当是她们势利眼,此刻才懂,那些殷勤里藏着多么精明的算计。 教室门在身后吱呀作响,她扶着讲台站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黑板上“高等数学”四个粉笔字刺得她眼睛发酸,可攥紧的拳心里却渐渐生出暖意。 录取通知书上的烫金校名还在发烫,这双腿跛了又怎样? 这些年被人指着脊梁骨说“跛子不配好的”又怎样?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混杂着屈辱与不甘的浊气吐出去。 笔尖落在草稿纸上,划出第一道坚定的弧线。 她要在这里扎根,要让那些轻贱过她的人看看,泥土里长出来的韧劲儿,能顶破多少层天。 变强不是为了报复谁,是要站在高处时,能坦然告诉当年那个躲在茅草房里掉泪的自己,终究是挺了过来………… 罗有谅握着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个墨点。 方才课上那些绕人的函数图像还在脑子里打转。 向百合突然出现的事像根细刺,时不时扎一下他的思绪。 那姑娘骨子里的韧劲他是见过的,当年在生产队割稻子,她腰闪了都能跪着把自己的份额割完,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 不过这念头也只闪了一瞬,他旋即勾了勾嘴角。 管她胡家村出了什么事,只要别牵连到好月,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他低头重新演算,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将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全圈进了等号右边。 教室后排传来翻书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格子状的光斑。 突然,一道温和的女声像片羽毛般落在他耳边:“同学,你好……” 他抬眼时,笔尖刚好算出个整数解。 眼前的女人穿着件洗得发灰的蓝布褂子,梳着齐耳短发,额前碎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露出光洁的额头。 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眼角却已有了淡淡的细纹,手里紧紧攥着本笔记,纸页边缘都卷了毛边。 “刚才老师讲的拉格朗日定理,”她往前凑了半步,声音里带着点怯生生的恳切,指尖在自己的笔记本上点了点,那里画着几道歪歪扭扭的辅助线,“我总搞不清这个中值点到底怎么求……” 她的眼睛很亮,像山涧里没被惊扰过的泉水,盛着满满的求知欲,连带着那点因陌生而产生的局促,都显得格外真诚。 罗有谅这才注意到她袖口磨破了边,手腕上还戴着个褪了色的塑料红绳,和周围不少带着书卷气的同学比起来,确实普通得像株田埂上的狗尾草。 罗有谅的笑在嘴角漾开时,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朗,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那女人原本就有些发烫的脸颊,霎时像被泼了把热水,连耳根都红透了,捏着笔记本的手指不自觉绞在一起。 可他下句话像块冰锥,“你不会?那巧了,我也不会。” 女人脸上的期待应声僵住,眼里的光像被风吹灭的烛火,瞬间黯淡下去。 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是……是吗?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着便要往后退,像是想赶紧从这窘迫里逃出去。 “你既然知道打扰了,”罗有谅往前倾了倾身,笑意还挂在脸上,眼神却淬了冰,“那下次就别贸然打断别人的思路。不懂?” 他嗤笑一声,尾音拖得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那就问老师去啊!我又不是老师。” 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给他周身镀了层金边,倒衬得他眉眼间的轻蔑愈发清晰。 他微微抬着下巴,视线从女人局促的脸上扫过,像在看什么不值一提的东西。 那姿态,像是站在高台上的人,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台下的尘埃。 女人的脸白了又白,嘴唇翕动着说不出话,攥着笔记本的手因为用力,指节泛出青白。 周围隐约有同学投来目光,她只觉得那些视线都带着灼痛,只能狼狈地低下头,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罗有谅看着她仓促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淡下去,眸子里的轻蔑却没散。 他转回头,随手将那张写满公式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桌肚,方才那点被打断的不悦,早被这居高临下的戏谑盖了过去。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这一套蹩脚的理由他一眼就看穿了。 再说了,他罗有谅眼睛又不是有问题,放着好好的娇妻不要,要这种看了一眼转头就忘记的女人,除非他脑子有病。 “你瞧他,怎么这样啊!芳芳,你没事吧?” 女人摇了摇头,紧咬嘴唇,刚才自己可是出尽了洋相。 “哼!有的人啊!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不过呢!也不瞧瞧自己的样子,别以为男人都好勾搭。” 一旁传来一个女人阴阳怪气的声音。 “你……” “行了,小红,是我的不是,打扰到同学思考问题了,这次是我不好。” 她低垂着头,一脸检讨的样子。 罗有谅忍不住嗤笑一声,“既然知道打扰了,能安静一点吗?” 他这话一出,全扬鸦雀无声,这可真是太没风度了,人家可是一个女同学,多多少少给点面子吧! 不过看着罗有谅那一身行头,也没有人当出头鸟给辩解,都默默低头看自己的书。 这下,吴芳脸色更加难看了,心里委屈,但是她忍了。 中午放学去食堂的时候,那人可真是多,大家年纪不同,也有不同的群体。 这恢复高考,学校里能考上的可都是不差的,要想要在一起有些难,年纪高低起伏太大。 第 308章 不切实际的妄想 “呦!有谅啊!好巧,这打算吃什么?” 他回头,黄青松正端着餐盘站在不远处,军绿色的的确良衬衫敞着领口,身边跟着穿碎花连衣裙的黄玫瑰,还有几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一看便知是常混在一起的圈子里人。 那些人手里都捏着搪瓷缸,看见罗有谅时,脸上纷纷堆起热络的笑。 罗有谅目光在他们脸上扫过,唇角弯起一抹浅淡的弧度:“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好吃的新菜式,带一点回去给我爱人吃。” “爱人”两个字轻飘飘落进空气里,黄青松端着餐盘的手猛地一顿,刚夹起的红烧肉“啪嗒”掉回盘子里。 他愣了两秒,才扯着嘴角笑起来,语气里带着酸气:“你可是爱妻如命啊!” 旁边的黄玫瑰闻言,原本有些紧绷的肩膀忽然松了。 她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眼底掠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能让心高气傲的罗有谅挂在嘴边,那个叫胡好月的女人,怕不是只会几分小手段那么简单,分明是把他的心都攥牢了。 她瞥了眼罗有谅,见他提起“爱人”时,眼底竟有几分自己从未见过的柔和,心里那点残存的念想,彻底沉了下去。 黄青松很快回过神,用胳膊肘碰了碰罗有谅:“对了,明天晚上我们在锦绣楼订了包间,几个老朋友聚聚,你来不来?” 罗有谅正要摇头,脑子里却闪过胡好月的脸。 她总说想要出门走走,若是带她去见见这些扬面,或许能让她解解闷。 他便改了口:“行啊,我带上好月一起。” “那感情好!” 黄青松眼睛一亮,随即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凑近,“说起来,听说你那位大哥,最近要从西北回来了?” 这话一出,周围的喧闹仿佛瞬间静了静。 罗有谅端着餐盘的手指微微收紧,眼珠子一转,不知在想什么。 黄青松见他脸色不怎么好,赶紧打哈哈:“嗨,我就是听我爸提了一嘴,你也别多想。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次回来,怕是要搞些动静,你可得有个准备。” 他说着,还冲罗有谅挤了挤眼睛,那语气里的打趣,藏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 罗有谅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没接话,只是转身走向打菜窗口:“我先看看菜。” 窗口后的大师傅正挥着大铁勺盛糖醋排骨,油星子溅在白瓷砖上。 罗有谅望着那堆得冒尖的排骨,忽然想起胡好月上次吃排骨时,眼睛亮晶晶的样子。 他回头对黄青松扬了扬下巴:“明天几点?我准时到。” 黄青松见他应了,立刻笑道:“八点!锦绣楼三楼,我让玫瑰去接你们?” “不用,我们自己去。” 罗有谅说着,已经让大师傅往饭盒里装了满满一盒排骨,又加了份胡好月爱吃的红烧鸡。 饭盒盖上的锁扣“咔哒”扣上时,他心里已经盘算起明天。 食堂角落的长条凳上,杨小红的胳膊肘轻轻撞了撞身旁的吴芳,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般,死死盯着靠窗那桌人。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抑制不住的激动,尾音都在发颤:“芳芳,看到了吗?那一群人……据说就是京城里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吴芳手里捏着半块窝头,指尖早就被粗粮硌得发疼,目光却没离开过那桌。 她又不是瞎的,黄青松手腕上那块手表在灯光下泛着光。 黄玫瑰身上的碎花连衣裙料子是她只在百货公司橱窗里见过的的确良。 更别提他们说话时那股子从容不迫的劲儿,连夹菜的动作都透着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体面。 而那群人里,罗有谅无疑是最扎眼的。 他穿着件干净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卷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线条利落。 偶尔抬眼时,眉骨下的阴影让他侧脸轮廓格外分明,连说话时微微扬起的下巴,都带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矜贵。 吴芳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方才被杨小红几句话压下去的念头,像雨后的野草般疯长起来。 这样的男人,若是能搭上哪怕是做朋友的话…… 她往那边挪了挪身子,想听得更清楚些,可隔着嘈杂的人声和碗筷碰撞声,只能看见罗有谅唇边偶尔扬起的笑,具体说了什么,半个字也听不清。 这距离像道无形的墙,把她和那桌的世界彻底隔开。 可她心里清楚,不止自己在看。 斜对面穿蓝布工装的男人频频往黄青松那边瞟,邻桌两个女生凑在一起咬耳朵,眼神时不时往罗有谅身上飘。 谁心里没点盘算呢? 在这人潮汹涌的食堂里,大家揣着各自的心事,却都默契地盯着那桌。 出门在外,靠的是什么?不就是人脉和资源吗? 吴芳悄悄理了理自己洗得发黄的衬衫领口,指尖划过磨破的衣角。 她想起老家贫瘠的土地,想起她妈总念叨的“要是能攀上个有本事的,全家都能跟着沾光”。 眼前这群人,就像藏着宝藏的山,哪怕只是从他们指甲缝里漏出一点,都够她少走十年弯路。 黄玫瑰能站在他们中间有说有笑,凭什么自己不能? 黄玫瑰:“????” 她家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好不。 杨小红还在低声感叹:“你看他们用的搪瓷缸,都是印着单位标的,肯定是哪个大院里的……” 吴芳没接话,眼睛里已经燃起了光。 她慢慢啃着手里的窝头,味同嚼蜡,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明天他们说要去锦绣楼? 那地方她路过过,门口挂着红灯笼,看着就气派。 或许,能想个办法跟去看看? 下午的天色渐渐暗了,宿舍的灯泡忽明忽暗,映着吴芳脸上忽明忽暗的神情。 她知道这念头或许不切实际,可那桌人身上透出的“捷径”气息,像钩子一样挠着她的心。 只要能抓住一点点机会,哪怕只是被他们多看一眼,说不定就能改写眼下的日子。 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心底扎了根,只等着合适的时机破土而出。 殊不知,她也只是人群中有想法的一人而已,比她更优秀家境更好的人也行动了起来。 读书固然重要,但是别读死书啊! 只有进了圈子,以后的路起码好走一半。 第 309章 妈妈,你在吃什么? 向百合缩在教室后排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掉漆的木桌沿。 食堂里,杨小红那带着酸意的话像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转,她却只扯了扯嘴角,露出半截嘲讽的笑。 罗有谅结婚的消息,她们知青点的比谁都清楚。 那年夏天下乡的卡车扬起漫天黄土,他穿着白色的衬衫站在田埂上,眼里满是冷漠。 可后来呢? 后来胡好月的出现,让罗有谅的目光再也没从她身上移开过。 向百合的指尖突然有些发凉。 胡好月是真的美,不是城里姑娘那种带着娇气的精致,是像山野里的野蔷薇,带着点泼辣的鲜活,笑起来眼角弯弯的,连眼角的那颗小痣都跟着生动。 那时候队里的知青都说罗有谅傻,放着回城的机会不抓紧,偏要娶个没读过书的乡下姑娘。 可谁又懂呢? 向百合望着窗外渐渐沉下去的夕阳,恍惚间又看见那年罗有谅背着胡好月趟过涨水的河,胡好月的笑声像银铃一样,在山谷里荡出老远。 杨小红还在宿舍絮叨,语气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你说这以后哪个女人嫁给他,命的有多好。” 吴芳没接话。 可脸上恍惚的神情,都在预示着她不切实际的幻想。 ========= 黄青松拍着罗有谅的肩膀说笑,眉眼间不再有当年那股子执拗的锐劲儿。 罗有谅和他们道别,转身走向校门口,步伐不快,却很稳。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投在坑坑洼洼的土路上,像一幅被拉长的剪影。 校门口的老槐树下,那辆二八杠自行车擦得锃亮,车把上还缠着一圈褪色的红绸子。 那是当年胡好月给他缠的,说是乡下的习俗,能保平安。 罗有谅把手里的铝制饭盒小心翼翼地放进车筐,饭盒上还印着“劳动最光荣”的红字。 他长腿一跨坐上自行车,脚蹬子轻轻一踩,链条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车轮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细碎的声响,慢慢悠悠地驶出了校门。 车筐里的饭盒随着车身晃动,偶尔碰撞一下,发出沉闷的“哐当”声,像是在应和着他哼起的不成调的曲子。 向百合站在教室的后窗旁,看着那辆自行车渐渐消失在路的尽头。 她忽然就懂了。 罗有谅不是傻,他只是找到了比回城更重要的东西。 就像她妈做的贴饼子,比不上3里的白面馒头精致,却带着烟火气的实在,一口下去,全是家的味道。 铝制饭盒里的排骨还冒着热气,胡好月夹起一大块送进嘴里,脸颊鼓鼓的像只偷食的小松鼠。 “有谅哥,你们学校这菜里放的油可真足,就是没家里的香!” 她眼睛亮晶晶的,眼角那颗小痣随着笑纹跳了跳,罗有谅瞧着,只觉得心口像被温水浸过,软得一塌糊涂。 他刚想说“喜欢明天再给你带”,院门口就传来“噔噔”的脚步声,罗爱月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来,帽子歪在一边:“妈妈,你在吃什么?” 胡好月手忙脚乱地扒拉完最后一口,连饭盒壁上的汤汁都用馒头擦得干干净净,这才抬起头,脸上还沾着点油:“没、没什么呀。” 罗爱月却已经瞅见了空饭盒,小嘴一撅,叉着腰站在门槛上:“妈妈,你肯定背着我吃好吃的了!” 他几步跑到桌前,踮着脚够到饭盒闻了闻,鼻子皱成个小老头:“明明就是肉香味!” “这是你爸爸中午没吃完的。” 胡好月赶紧揉了揉儿子的头发,立马开口说道:“你姥姥今天炖了猪肘子,妈妈那碗分你一半,比这个香十倍!” 罗爱月的眼睛“唰”地亮了,手指卷着衣角怯怯地问:“真的?不骗我?” “骗你是小狗。” 胡好月刮了下她的鼻尖,他立马开心的跑出了屋子。 罗有谅坐在小板凳上,看着儿子的背影,无奈的笑里裹着点酸涩。 那是什么他剩下的? 明明是他特意让食堂师傅多加的肉,自己带回来给她的。 “对了,明天放假,我带你出去玩。” 胡好月原本躺着的身子立马坐立了起来,“真的?” “嗯!” “去哪里玩?” “去吃好吃的。” “那好。” 胡好月最喜欢美食了,从来京城起,好多地方都没去过呢!每个巷子又长又大,地方都都逛不完。 风带着点冷乎气儿,吹得院门口的梧桐叶沙沙响,她脚步轻快,转眼就到了黄舒琅家那扇挂着铜铃的木门前。 “吱呀”一声推开门,迎面就撞见黄舒琅盘腿坐在院里的石桌上,油乎乎的手正扯着半只烤鸡往嘴里塞。 光把她的脸映得油亮,嘴角挂着金红的油汁,活脱脱一只偷食的黄鼠狼。 胡好月心里暗笑,亏得她还总装模作样穿件体面长裙。 “主人,您咋来了?” 黄舒琅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说话都含糊不清,油星子随着话音溅出来。 胡好月的目光早黏在那只烤鸡上了。 金黄的鸡皮烤得发脆,油珠子顺着鸡腿往下滚,焦香混着孜然味儿直往鼻子里钻,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声音都带了点馋:“你在吃啥好吃的?” “烤鸡!” 黄舒琅得意地举了举手里的鸡腿,鸡皮“咔嚓”响了一声,“刚出炉的,外酥里嫩,来一只?” “一只哪够?” 胡好月挑眉,往石桌前凑了两步,下巴微微一扬,“给我来五只。” 黄舒琅手里的鸡腿“啪嗒”掉在盘子里,他愣了愣,上下打量胡好月。 罗家也算是大富大贵了,也不至于让她馋成这样吧? 她摸了摸下巴,刚想多问两句,就对上胡好月瞪圆的眼睛。 那双眼睛本就生得水灵,此刻一瞪,眼尾微微上挑,倒显出几分泼辣的娇俏。 “愣着干嘛?” 胡好月伸手在石桌上敲了敲,“还不快给我拿鸡?” “是是是!” 黄舒琅连忙应着,转头朝屋里喊,“你们两个,赶紧的!” “是,姥姥。” 两道声音齐声应着,转身就往厨房跑,布鞋踩在石板路上“噔噔”响,快得像两道风。 胡好月这才满意地勾了勾嘴角,转身往石凳上一坐,拿起黄舒琅还没开吃,掉在盘子里的鸡腿,也不管烫,直接咬了一大口。 酥脆的鸡皮在嘴里化开,肉汁烫得她直吸气,却舍不得松口。 黄舒琅在一旁看得直咋舌,心想这罗家是不是贼抠搜了点。 第 310章 看来是发现了什么 晚风卷着城外的草腥气扑面而来,胡好月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的油光,眼神扫过远处连绵的黑黢黢的山影。 刚啃完最后一只烤鸡的黄舒琅跟在她身后,剔牙的动作粗鲁得跟她那张白净俊朗的脸完全不符,活像只没捋顺毛的黄鼠狼。 “您是没瞧见,前儿夜里我去护城河喝水,就见着三只狐狸往皇城根儿蹿,尾巴上的毛都闪着金光,定是想偷吸龙气呢。” 黄舒琅凑过来,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睛里却闪着贪婪的光,“还有城西那棵老槐树,都快成精了,树干上能渗出琥珀色的汁儿,闻着就带灵气……” 胡好月没接话,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帕子上绣的缠枝莲。 她脚上的布鞋踩过带露水的野草,发出沙沙的轻响,目光却始终黏在不远处那座青瓦凉亭上。 月光透过亭顶的破洞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您倒是说句话啊,”黄舒琅急了,搓着手道,“真要是能逮着两只道行深的,剥了皮炖锅汤,保准您修为涨一截……” “想吃妖?” 胡好月终于转过头,语气懒懒散散的,像猫刚睡醒时的哈欠,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你忘了天道那规矩?建国后不许成精,你能化成人形都靠我,还敢动这心思?” 黄舒琅脖子一缩,悻悻地闭了嘴。 她这副人模人样的皮囊,来之不易。 当年耗了百年修为都没化身,为了躲天雷,在乱葬岗啃了三年骨头才缓过劲来,哪敢真跟天道对着干? 胡好月的视线又落回凉亭。 亭子里亮着一盏马灯,昏黄的光晕里挤着五六个年轻男女,都是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褂子,面前摊着几本卷了边的书。 其中一个男人背对着他们,身形清瘦,手里捏着支铅笔,眉头皱得紧紧的,正是萧阳。 “那男人有啥特别的?” 黄舒琅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瞧见一群愁眉苦脸的知青,正对着一道数学题争论不休。 萧阳的声音闷闷的,听着就带着股子郁气,想来是去年没考上大学,心里正堵得慌。 “红线。” 胡好月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像风刮过草叶。 黄舒琅愣了愣,眯起眼仔细瞧了半天,也没见着什么线:“啥红线?月老那破线?您别逗了,现在没人供奉那玩意,哪来的红线……” 话没说完,就见胡好月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眸子深处翻涌着阴冷的光,像结了冰的湖面。 “当然是我的红线,”她缓缓道,指尖在空气中虚虚一勾,“当年我本想找个命格硬的绑一辈子,养着我全家人,结果…………” 黄舒琅被胡好月一点,这才看清,萧阳的手腕上果然缠着一缕极细的红丝,隐在袖口下,若有若无,正是妖修凝出的姻缘线的模样。 那红丝正微微发烫,像有生命似的往萧阳皮肉里钻,这是线在认主。 亭子里,萧阳正烦躁地抓着头发,忽然觉得手腕一阵发烫,他以为是蚊子叮了,抬手挠了挠,没在意。 旁边的女知青推了推他:“萧阳,这道题你会吗?我算来算去都是负数……” 萧阳“嗯”了一声,低头去看题,没瞧见身后那道冰冷的视线。 胡好月看着那缕红丝,指甲慢慢伸了出来,随后那红线直接被她锋利的指甲划断。 黄舒琅缩了缩脖子,忽然觉得夜风有点凉。 她这主人看着平时美得不可方物的,发起狠来可是能是要扒人心肝的,这姓萧的知青,怕是要遭殃了。 “他身上,还有别的东西。” 胡好月忽然开口,月光穿透凉亭的柱子,落在萧阳怀里揣着的一块玉佩上。 那玉佩在马灯下泛着幽幽的绿光,隐约能瞧见上面刻着的镇魂咒。 她笑了,“有意思,镇妖的玉……” 黄舒琅咽了口唾沫,看着胡好月一步步朝凉亭走去,裙摆扫过野草,惊起一片飞虫。 月光照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像朵开在坟头上的曼陀罗,美艳又致命。 夜风突然凝滞,胡好月指尖捏着个玄奥的诀印,唇间轻吐一声,“定”。 亭子里的知青们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连马灯的光晕都顿了顿。 她抬脚穿过凝滞的空气,走到萧阳身后。 他正低头盯着习题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颤,脖颈间挂着的玉佩随着呼吸轻轻晃动。 那是块通体翠绿的老玉,上面刻着的镇魂咒在月光下泛出极淡的银光。 胡好月的眼尾瞬间浮起一层寒意,像淬了冰的刀锋。 这玉佩绝非凡物,咒文的纹路里藏着凛然的正气,是专门克制妖邪的法器。 “看来是发现了什么……” 她低声道,指尖已经搭上了玉佩的绳结。 黄舒琅跟进来,看着被定住的知青们,又瞅瞅那块玉,满脸茫然:“什么发现了什么?这破石头能有啥讲究?” “你懂个屁。” 胡好月没回头,指尖猛地用力,红绳“嘣”地断开。 她捏着玉佩在掌心掂量,玉质冰凉,咒文正隐隐发烫,像是在警告。 “华国有个特殊部门,专管精怪作祟的,十年前说是破四旧关了门,现在……” 她抬眼望向皇城方向,那里的夜空比别处亮些,“怕是又启动了。” 黄舒琅的脸“唰”地白了,爪子不自觉地缩了缩。 “以后可得小心点了。” 胡好月说着,掌心突然腾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狐火舔舐着她的指尖,带着焚尽一切的狠厉。 她将玉佩扔进火里,那翠绿的玉块瞬间发出“滋滋”的声响,咒文在火中扭曲、变黑,像是活物在挣扎。 萧阳仍保持着低头的姿势,眉头紧锁,浑然不知贴身戴了七日的玉佩正在被焚毁。 狐火越烧越旺,将玉佩裹成个蓝莹莹的火球,片刻后化作一捧黑灰,被胡好月轻轻一吹,散在风里,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拍了拍手,撤了定身咒。 亭子里的知青们动了动脖子,像是刚从梦里醒来,没人察觉少了块玉佩,只有萧阳摸了摸脖颈,疑惑地嘀咕:“我玉佩呢?” 胡好月转身往外走,嘴角勾着抹冷峭的笑。 黄舒琅赶紧跟上,小声问:“那部门真回来了?咱们要不要躲躲?” “躲?” 胡好月嗤笑一声,“这末法时代,谁能奈我何……” 她回头瞥了眼还在找玉佩的萧阳,眼底寒光乍现,“可别忘记今晚我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