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格沃茨的和平主义亡灵巫师》 第346章 对峙 “凯瑞迪，我需要你的建议。”安东尼在办公室门打开的一瞬间说道，“你知不知道乌姆里奇女士——” 他的话中断了。布巴吉教授正立着眉毛，站在办公桌背后，双手支在桌面上，怒视着坐在她对面的人，没有分给安东尼一个眼神。而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可敬的高级调查官，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女士。 乌姆里奇举着魔杖转过头，苍白而浮肿的脸上慢慢浮起令人生厌的微笑。 “哎呀。”她故作吃惊地说，就好像她只不过无意间将门打开了，“坐下吧，凯瑞迪，亲爱的，别这么激动，不然安东尼教授会以为你要做点什么呢——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新闻吗，安东尼教授？”她挥了下魔杖，试图将门关上。 安东尼伸手拽住了门把手：“我一会儿再找你，凯瑞迪。”他用了点劲，把门拉得更开了。 “不，亨利。”布巴吉教授终于开口了，不过她依旧盯着乌姆里奇，语调冷冰冰、硬邦邦的，“我更希望你留下来，以防我真的想动手打人。” “需要我帮你挽袖子，是吗？”安东尼问，松开了把手。砰的一声，门撞上了门框，关紧了。 布巴吉教授冰冷的表情松动了。过了一小会儿，她长舒一口气，坐了下来，同时示意安东尼将角落里另一把软垫椅拖过来。乌姆里奇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她的面前摆着一把画满了猫咪的茶壶和一只配套的茶杯。很难不怀疑这是她从自己办公室拿来的，因为布巴吉教授的面前什么都没有。 “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安东尼教授。”乌姆里奇甜腻腻地说，“你知道，我正好在称赞霍格沃茨的麻瓜研究学教学水平呢。看，我这儿刚好有近年来各年级麻瓜研究学的学业成绩……在凯瑞迪加入霍格沃茨后，各个年级的学业有了明显的提升，而且表现相当均衡。能看到来自魔法部的同事为我们古老的魔法学校带来这样的提升，你不知道我有多么高兴。” 安东尼看了看推到自己面前的列表，又看向她，不确定自己应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他相信这一定是个讽刺，可是数据确实如她所说。乌姆里奇咧着她癞蛤蟆似的嘴，显然很满意于安东尼的困惑。 “而你，安东尼教授，”乌姆里奇又说，“我听说你的学生在今年的O.W.Ls中表现也相当不错——当然了，具体的O.W.Ls成绩目前还是保密的，不过这并不影响我表达对你们两位的祝贺。在我的报告中——” “你那见鬼的报告，”布巴吉教授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她，“应该被扔到马桶里，冲进下水道！” “什么报告？”安东尼问。 “她写了一份报告——” 乌姆里奇说：“只是关于下一代巫师接受的魔法教育的报告罢了。” “——从各种角度比较了学生的成绩，从学院，到学科，再到年级和性别——”布巴吉教授的声音逐渐抬高了。 “事实上，我很吃惊，凯瑞迪，你居然知道了这个消息，而且还为此大发雷霆——” “——还有家庭出身！”布巴吉教授高声说，“她甚至在里面花了整整二十三英寸，暗示——不，论证——麻瓜出身的学生表现不佳！” “真详细啊，多么详细啊。这意味着，一定有人泄露了机密文件的内容。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乌姆里奇轻声说，挂着虚假的微笑，“让我想想，可能是禁止滥用魔法办公室的玛法尔达，她好像挺喜欢你的，你不觉得吗？” “这和玛法尔达没有关系！”布巴吉教授厌恶地说，“在你来之前，我从来没有听说家庭出身对学生的成绩表现有影响！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扭曲数据的，但是我就是不相信你的结论！” 乌姆里奇故作惊讶地说：“扭曲数据？你是在质疑O.W.Ls和N.E.W.Ts考试的权威性吗？如果那个给你通风报信的人说得再准确一点，你应该知道麻瓜出身的学生在本次O.W.Ls和N.E.W.Ts平均表现明显不如混血，更不要说和那些从小接受魔法教育的纯血巫师比了……得了，凯瑞迪，别一副这样的表情，这不是纯血主义，只是现实罢了。” “我就是不相信。”布巴吉教授维持着拆开巧克力蛙后看见死老鼠的表情，“随便你说什么，是的，如果需要的话，我宁愿质疑考试的权威性。” “哦。”乌姆里奇微微侧过头，语气像小女孩般无辜，“那么，你或许应该向部长和威森加摩法庭举报玛奇班女士。” 布巴吉教授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我不是在质疑玛奇班教授，我在说的是——你肯定——” 乌姆里奇微微向前倾身：“我一场考试都没有参与，凯瑞迪，你知道这一点。事实上，你确保了这一点……我始终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写报告……” “和关禁闭。”安东尼说。 乌姆里奇转过头，仿佛忽然意识到他也在场：“什么？” “和关学生的禁闭。”安东尼缓慢地说，整理着思绪，“确切地说，乌姆里奇女士，是在关那些麻瓜家庭出身的、易受影响的学生的禁闭。我听说你这么做已经有好几个月了。” 布巴吉教授了悟而愤怒地说：“这大概会让他们的考试成绩不太好看吧，乌姆里奇？” “那不是我的意图。”乌姆里奇果断地否决道，“我只是想规范他们的行为举止。假如他们都表现良好，我怎么可能关他们的禁闭？你认为其他教授可能同意吗？” 安东尼说：“我听说好几个学生在禁闭结束后神思恍惚、精神涣散，提不起精神，也不想说话。” “而我会说学生本来就不应该在课堂上随意发言。”乌姆里奇满意地说，“在我看来，这或许正好说明他们更懂规矩了。” 布巴吉教授从牙缝中说：“我会举报你。” “唔，向谁举报？”乌姆里奇问，眼皮松垮、向外凸出的眼睛中闪烁着好奇与恶意的光芒。 “部长——” “康奈利给予了我这么做的权力。” “那么，玛奇班教授——” “你知道我通过了合规性检查，对吧？任何人，只要能看到考试管理局的记录，都会说我并没有在本次考试中舞弊。” “邓布利多——” “你最近见过他吗？我听说他正忙着呢。” “博恩斯女士——” “威森加摩？”乌姆里奇甜腻腻地说，“我亲爱的，因为我关了学生几晚禁闭？威森加摩什么时候开始受理这种案件了？” “我来举报，我来受理。”布巴吉教授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咚地仰倒在地上，“作为威森加摩的麻瓜研究学特别顾问，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这样污蔑麻瓜出身的巫师——” “那么，我非常遗憾地告诉你，”乌姆里奇微微仰着头，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你并不真的属于威森加摩，无法代表威森加摩受理案件。特别顾问……”她慢条斯理地念着这个职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并非威森加摩的一部分。另一方面，本人，魔法部高级副部长，正是威森加摩的正式成员之一。” “你？你出席过多少次？” “只有那些非常重要的。”乌姆里奇说，“不过那就足够了。顺便一提，有声音认为威森加摩并不需要某些特定学科的顾问。” 布巴吉教授的眼睛眯了起来：“这是个威胁吗？” “什么？哦，不，当然不，凯瑞迪。别这么咄咄逼人。坐下吧，坐下吧。你知道，这次麻瓜研究学的学生表现都挺不错的——当然啦，我会说你们的学生本来就比那些麻瓜出身的学生更聪明一些——没必要不承认这次的考试成绩啊。让我们好好享受这杯茶，毕竟我也不愿意去追究是谁将机密报告泄露给你的……” 在一6一9一书一吧一看无一错版本！ 布巴吉教授没有坐下：“而我不愿意放弃追究麻瓜出身的巫师受到的不公平对待。” 乌姆里奇抬起头，和布巴吉教授对视了一会儿，缓缓抬起眉毛，咔哒一声将茶杯放回了茶托上。 “好好想想，凯瑞迪，你才刚成为特别顾问不久呢。我听说你还在规划着今年年底推行修订版的《麻瓜保护法》……哦，还有明年年初，你们不是打算倡议让圣芒戈收治巫师的麻瓜直系亲属吗？你知道这时候卷入争议不是个好主意吧？” 布巴吉教授的神情简直可以算作憎恶。她紧紧闭着嘴，头一回，一丝挣扎闪过了她的脸。 乌姆里奇露出胜利的微笑，然而下一刻，布巴吉教授坚决地说：“不。” “你说什么？” “我说不。”布巴吉教授说，“我不会就这么放过这件事。” 乌姆里奇说：“你没有证据——” “我。”安东尼也站了起来，“我就是她的证人。” 乌姆里奇摇了摇头，娇滴滴地说：“你应该记住魔法部对你的宽宏大量，安东尼教授。我以为你知道魔法部不会采信你的证词。” “为什么？”布巴吉教授厉声问，“因为亨利是个麻瓜出身的巫师？在小矮星彼得的审判中——” “因为你，安东尼教授，是个亡灵巫师。”乌姆里奇说，也站了起来（尽管看起来和她坐着时差不多高）。她拔出了她的魔杖，而布巴吉教授条件反射般也举起了自己的。安东尼犹豫了一下，也将魔杖抽了出来。 有一瞬间，布巴吉教授的表情只是一片空白。下一刻，她笑了起来，仿佛觉得乌姆里奇相当荒谬：“你在说什么？” “哦，你不知道。”乌姆里奇惊喜地抬高了眉毛，“看来邓布利多在招聘新教授的时候，并没有将背后的危险告知原本的职工嘛。是的，凯瑞迪，而且你可能会为他掌握了多少黑暗的秘密感到震惊……” “黑暗的秘密？”布巴吉教授讽刺地问，“什么，看星星吗？就算说他是个马人都比指控他是亡灵巫师更可信！天啊，乌姆里奇，你不会真的以为——” “我是，凯瑞迪。”安东尼说。 “什么？”布巴吉怒气冲冲地转向了他。 安东尼面对着她的魔杖，小声说：“我是。” “他说他是。”乌姆里奇得意洋洋地说，“有的时候，我忍不住会奇怪，为什么那些热衷于标榜自己光明的人，总是会对他们眼前的黑暗视而不见？而那些真正关心学生的人，那些真正在乎魔法社会的未来的人，却总是面临无端的指责。” “是吗？”布巴吉教授冷冰冰地问，又飞速将杖尖对准了乌姆里奇，“那么，那些真正在乎魔法社会未来的人，对于眼前的黑暗做了什么呢？” 乌姆里奇的笑容扩大了：“你可能会感觉吃惊，但是我确实采取了一些措施……” 就在这时，他们身边的壁炉嘭地燃起了绿色的火焰。邓布利多的头颅出现在了火焰中。 “啊，亨利，你在这儿啊。”他高兴地说，仿佛没有注意到办公室中的三个人都举着魔杖，“我本来想问问凯瑞迪有没有见到你……哦，多洛雷斯，太好了。说不定你们有空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收到了一封挺有意思的信件。” (本章完) 第347章 不 明媚的阳光透过高高的窗户，在校长室的地面上洒出一片暖洋洋的金色光块。福克斯待在它的栖木上，半眯着眼睛小憩。邓布利多坐在办公桌背后，放下一张羊皮纸，注视着安东尼和乌姆里奇走到他面前。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想见我们，邓布利多教授？”乌姆里奇问道，声音嗲得比以往更加腻人。 邓布利多微笑着，抽出魔杖微微一抖——乌姆里奇的脚步警惕地停滞了一刻——两把看起来相当舒适的印花坐垫扶手椅就出现在了他的对面。 “下午好，多洛雷斯。”他愉快地说，“下午好，亨利，我希望自己没有太打搅你们的小聚会。坐下吧。” “一点都没有，邓布利多教授。”安东尼说。 等到两个人都坐下了，邓布利多坐直了身子，将指尖碰在一起，从半月形眼镜后端详着安东尼：“那么，你最近怎么样，亨利？” 安东尼略带疑惑地说：“还不错……”紧接着，他忽然想起坐在一旁的乌姆里奇，“不过，先生，我觉得有件事情您可能想知道——” “只要你愿意告诉我，亨利，我总是乐意知道的。”邓布利多温和地打断了他，“在这之前，让我确认一件事情：你是否有离开霍格沃茨的计划？” “我？暂时没有。”安东尼说着，又看了眼乌姆里奇。 乌姆里奇靠在椅背上，低着头，用粗短的、戴满戒指的手指把玩着自己袖口的花边。让安东尼感到有些气恼的是，乌姆里奇那癞蛤蟆似的大嘴自得地咧着，显然对他们正在说什么心知肚明，但他自己还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 邓布利多将他手边的羊皮纸推过来：“和我想的一样。” 安东尼接过来，低头看了看。整封信都由一种微微泛着金光的紫色墨水写就，字迹工整。 信的开头是这样写的：兹因贵校（霍格沃茨魔法学校，以下简称霍格沃茨）亨利·安东尼教授潜心钻研，成果斐然，特此批准申请，同意其加入魔法部神秘事务司。 “什么？”安东尼说，抬头看向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兴致盎然地微微向前探着身子，专心地从他对面倒着读这封信，好像觉得这一切都非常有意思。 安东尼继续向下看： 根据《国际魔法研究共识》与《国际特殊魔法事务规范》，缄默人不可于魔法部外兼任任何职务。鉴于此，霍格沃茨应协助亨利·安东尼教授辞去教授职务。特此函达，望于七月一日前遵照执行。 魔法部高级副部长 多洛雷斯·简·乌姆里奇 在“魔法部高级副部长”和乌姆里奇的名字上，盖着一个淡紫色的魔法部戳记。 信结束了。 安东尼看看邓布利多——他湛蓝的眼睛仍然颇感兴趣地凝视着这封信——又看看信——魔法部戳记上的“M.O.M”字样缓缓旋转着——再看向乌姆里奇——她斜乜着信，挂着讨厌的笑容，娇滴滴地说：“哎呀，我忘记恭喜你了，安东尼教授。” 太多问题聚集在安东尼的喉头，以至于他似乎一时间被噎住了，根本不知道应该先问什么。 “不过，我想现在也不算太迟。”乌姆里奇假惺惺地说，“安东尼教授，我非常高兴地欢迎你成为我的同事。缄默人的工作是重要而高尚的，当然了，也是神秘的……哦，对了，我们希望将你放入死亡厅。” 安东尼盯着乌姆里奇，有一种危险的冲动，想要将信塞进她咧开的嘴里。在失去了平静的、日复一日的收银员生活后，他迎面撞上这个光怪陆离的魔法世界，而等他喜欢上霍格沃茨后，他们居然还期望着再次将他从这个安稳又温暖的生活——他的生活中——剥离开？ 他深深吸气。 安东尼听见自己问：“死亡厅？” 乌姆里奇说：“我确定你会喜欢那儿的。你会发现那里非常适合你。”她转向邓布利多，“你应该不会反对吧，校长？” 邓布利多平静地说：“只要安东尼教授还没有向我递交辞呈，他就仍然是霍格沃茨的教授。” “我们都非常清楚，魔法部当初为什么会同意你将他带走。”乌姆里奇在说到“他”时朝安东尼比划了一下，但是没有看他，“霍格沃茨曾经向魔法部保证，安东尼的身份不会被公众发现，而且不会做出威胁魔法界的举动。” “我想我确实这么说过。”邓布利多彬彬有礼地说。 “现在，既然霍格沃茨无法履行你们的承诺，或许还是应该将魔法危险分子放在魔法部的监管下。这也是我们当时达成的协议。” 邓布利多说：“我想我不太明白。霍格沃茨什么地方没有履行承诺了？” “哦，邓布利多，你明白的。”乌姆里奇微微眯着眼睛，“你根本没有尽到看管的职责，而是任由一个黑巫师在学校里游荡，甚至放任他与魔法部作对，阻碍调查官的调查……” “我还以为我在做好事呢。”安东尼说。 “啧啧，你现在可以说任何你想要说的。”乌姆里奇笑容可掬地说，“不过你很快就会意识到，神秘事物司比阿兹卡班更加适合你。” 安东尼问：“如果我说不呢？” “哦，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你可不能说不。”乌姆里奇说，语气仿佛安东尼是个任性的孩子，“缄默人的工作是相当重要的，人们当然不能随意地加入或者离开神秘事物司，不然一切都乱套了，对不对？就像这里说的——”她站起来，绕过椅子，凑近看着信，“对啦，《国际特殊魔法事务规范》——它要求每个国家的缄默人都要为自己研究的魔法保守秘密呢。” 乌姆里奇自得地顿了顿：“至于英国魔法部的要求嘛……巫师在成为缄默人后的三年内不可以离开，离开后五年内不可以在魔法部之外任职。既然你已经加入神秘事物司了，我猜离开可不会太轻松。”她宽慰般地拍了拍安东尼的胳膊，又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安东尼扭过头，直视着她，重复道：“而如果我说不呢？” 乌姆里奇笑容满面：“神秘事物司可不是阿兹卡班，安东尼。以为那些黑暗生物的东西是什么高深的魔法吗？震慑术，或者什么嘀嘀咕咕的别的玩意……巫师早就找到对付它们的方法了。” 安东尼忽然听到一声轻微的碎裂声。几乎是在一瞬间，几道黑烟从她的指缝间冒出来，又缠绕在她又粗又短的手指上，进而飞速流过她的整个手掌……直到这时候，安东尼才注意到她那一大堆丑陋的戒指中有个戒面碎裂了。 安东尼吃惊地发现自己的亡灵魔法忽然失踪了。他感觉不到它了。他浑身空落落的，仿佛忽然发现室友搬走了，门口的鞋和伞消失了，而厨房里的蜜蜂嗡嗡声甚至都有了回音。 邓布利多的神情变得专注起来：“掘墓人之手，多洛雷斯？我以为像你这么反对黑魔法的人，不会使用这样的东西？” “经过魔法部搜查、收缴和审核的魔法物品。”乌姆里奇纠正道，“别担心，邓布利多，你知道这个东西的用途。只要你的教授不要试图使用黑魔法，他就不会有事。” 邓布利多锐利而关切地朝安东尼看了眼。 安东尼朝他笑了笑，想把乌姆里奇的手拨开，却发现自己抬不起手。事实上，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移动——他的心脏正在缓缓减弱跳动的节奏——血流也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总体而言，他正在逐渐变成他本来应该成为的样子：普通的尸体。 “我还以为我们的谈话能轻松一些呢，多洛雷斯。”邓布利多严肃地说，“我很惊讶，你似乎相当冒犯和冲动。” 他摸索着这个躯壳里的每一英寸，试图找到亡灵魔法去了哪里。邓布利多或许还以为安东尼和那些历史上的亡灵巫师一样具有灵魂吧。他大概没有预料到安东尼居然是由亡灵魔法构成的，失去了亡灵魔法，他就是一具尸体。可是这也不太合理。如果没有亡灵魔法，他怎么会依旧思路清晰？难道他不应该像个好尸体一样什么都不想吗？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也不清楚其他的尸体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想…… “你一定很惊讶，安东尼。”乌姆里奇柔声说，“你即将加入的部门对这件魔法物品做了一点点实验，专门针对低劣的黑暗生物……” 他找到了。 邓布利多似乎在和乌姆里奇说些什么，关于亡灵巫师是黑暗生物还是人，或者关于邓布利多不同意乌姆里奇的要求之类的。不过他已经不太关心了。他找到了，或者说，亡灵魔法找到他了。亡灵魔法顺着他的思绪，如潮水般涌回这个身体的每个角落，并掀起了更大的浪潮。 离他最近的灵魂就像一瓶放了很久的牛奶，盖子微微鼓着，淡黄色的固体凝结在瓶壁上，让人不想要拧开瓶盖。不过那也可能是一瓶酸奶，依旧可食用。有这种概率。 不。 稍微远点，有另外一个灵魂，混合着酸甜的味道和某种复杂的香料气味，而且正在逐渐变得更加浓烈，仿佛一只在烤箱中的苹果派。 不。 苹果派听起来还不错吧？他想。而且他有些饿了。 不。 他听到一些响动：“魔法部……神秘事物司……要求……”这个声音断断续续的，就像来自水面之上。 “但亨利·安东尼是霍格沃茨的麻瓜研究学教授。”苹果派非常清晰地说。 那真的闻起来很好吃。 不。安东尼想。 光线和声音一起涌进了他的意识中。 世界微微倾斜着，仿佛只需要轻轻一推，所有东西就会滚落下去——所有东西，乌姆里奇令人厌恶的笑脸，紫色墨水写成信、桌上的红茶、邓布利多半月形的眼镜、吐着烟雾的银质仪器、高高的窗户、古老的砖块…… 甜腻腻的声音、窗外的讥笑、那些高傲自大而愚蠢的语调、皮皮鬼的尖笑、桃金娘的哭泣、激烈的争吵、魁地奇球场响亮的训练哨声、笑声……所有这些乱糟糟的声音，只需要轻轻一推，就会归于“啪”的一声，继而是无边无际的、空荡荡的宁静…… 福克斯清脆地鸣叫了一声。 ……而他也会一起滚落下去。安东尼也会滚落下去。 乌姆里奇正在说：“……他可能起初会被吓坏掉，会瞻前顾后，战战兢兢，不过部长总会意识到，这一切都是必要的。他当然不会赞成，不过缄默人——” 她的声音突然中断了。因为安东尼转过头，抬起手，将她那只粗短肥厚、缠绕着黑烟的手从自己肩头移走了。 乌姆里奇半张着嘴，就像忽然被自己的话卡住了。 邓布利多朝安东尼露出一个微笑，指尖对着指尖，镇定自若地等待着。 安东尼说：“我说不。” (本章完) 第348章 不仅仅是不 乌姆里奇的手指在空中抽动了几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她最终只是将它们收回了身边。 黑烟仍然攀附着她的整只手，绕着她的手腕轻缓地流动着。乌姆里奇朝它飞快地瞥了一眼。仿佛不想让它靠近自己一般，她将手搭在了邓布利多的办公桌上。那张癞蛤蟆似的、苍白浮肿的脸上挂着某种虚张声势的高傲。 “你知道，邓布利多，你不能拒绝神秘事务司。”乌姆里奇说，她的声音不再裹着那种让人腻烦的嗲意，而是变得有些又尖又干，不怎么喘得上气似的，“不是只有霍格沃茨才有准入之书一类的魔法。你非常清楚，既然神秘事物司已经接受了他的申请，如果铭牌上出现了他的名字，你却将他关在霍格沃茨，会导致什么样的混乱。” “我没有申请过。”安东尼插话道。 乌姆里奇颇为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邓布利多，宽宽的嘴一反常态地闭着，简直像一只被捏扁了的癞蛤蟆。 “唉，亨利，恐怕你确实申请过。”邓布利多说，“看，这儿有你的签名呢。” 安东尼这才发现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桌上又多出了几张羊皮纸。他在其中看到了一封用陌生的字体写成的申请信，信的末尾确实签着他的名字，看起来也确实是他的笔迹。 在他怀疑地检查那个签名时，另外两人始终一言不发。邓布利多挥了挥魔杖，乌姆里奇手上的黑烟就消失了。她脸色苍白地将戒指退了下来，塞进口袋里。 过了一阵子，校长室里响起嘎吱嘎吱的声音。福克斯勾着脖子，专心致志地咬着一小块从栖木上掉下来的碎片。安东尼看着日期，忽然想起来了。 “这是那个报告！”他说，“这是需要签字确认自己收到的教授教学调查报告……其中某一份，对不对？但是，怎么……”他晃了晃头，认为现在不是考虑操作细节的时候，“不管怎么样，它不是我提交的申请，而且我不会去什么神秘事务司，百分之一百不去。” 乌姆里奇不可置信般问：“为什么？你不能拒绝神秘事务司。” 如果不是太厌烦她，安东尼简直要被逗乐了：“哦，如果‘我不想去’不够有力的话，试试这个：假如工作变动过于频繁，我的个人简历会看起来不那么有吸引力。” “可是魔法部……不仅仅是英国魔法部，整个魔法世界……” “很简单，你们可以解雇我。”安东尼提议道，“既然我被不知情地雇佣了，应该也可以被不知情地解雇吧。你们有人力资源部门吗？人事管理？好吧，我猜也没有。那我应该向谁咨询魔法部的雇佣和解雇政策？说不定我可以顺便问问怎么让他们解雇你。” 乌姆里奇看起来有些晕头转向。邓布利多轻笑起来，向安东尼解释道：“亨利，神秘事务司不是这么运作的。因为掌握了太多危险的魔法秘密，缄默人和魔法部大部分雇员都不一样。所以我有个更简单的提议。” “是什么，先生？” “唔，我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怎么样？”邓布利多的眼中闪动着狡黠的光芒，“我根本没有收到信，亨利也根本没有签过字。问题解决了，是不是，多洛雷斯？” “可是——” “啊，对了，我差点忘了。”邓布利多高高兴兴地打断了她，从桌旁成堆的羊皮纸中抽出了一卷，“我想，按照霍格沃茨和魔法部之前的约定，高级调查官调查应该快结束了。” “你一定是弄错了，邓布利多。”乌姆里奇警觉地说，“调查周期是一年。不到今年年底，你都无法躲避我们的调查，开展什么不可告人的小活动……” 邓布利多展开了纸卷：“不，我想这上面写的是‘学年末’，而非‘年末’。你记错了，多洛雷斯，或者是没有仔细看。” 安东尼和乌姆里奇一起看向那卷羊皮纸。在邓布利多指出的那一行中，圈圈套圈圈的、斜长的“学”挤在圆滚滚的“年”上方，附带一个添加符号，显得格格不入。 乌姆里奇发出了个短促的音节，仿佛被人掐住了嗓子。 邓布利多沉思地看着：“有点显眼，是不是？真奇怪你怎么没有注意到它。” 乌姆里奇深吸了一口气，胸脯剧烈地起伏着，神情在狂怒和惊喜间变幻，最终激动得浑身颤抖：“邓布利多，你篡改了魔法部的文件？部长知道了吗？康奈利知道了吗？我需要……”她快速地扫视了一圈校长室，猛地冲到门边，攥住门把手，用力地拽了几下。 门纹丝不动。 乌姆里奇又尝试了一次，然后她的肩膀沉下来了。她放下了手，转过身，似乎冷静了。 “哦，邓布利多，你不是真心想要与魔法部为敌的，对吧？”她的声音又变得甜腻腻的，“我太冲动了。我的意思是，魔法部和霍格沃茨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盟友啊。没有什么是无法商量的。” 她转身走回桌边，犹豫了一下，在邓布利多的示意下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 “好极了。”邓布利多说。 乌姆里奇艰难地说：“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邓布利多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我是说，肯定是我们在沟通上有一些误会，才会让你收到的协议显示调查在学年末结束。”乌姆里奇说，“这样一来，事情就很明显了。一定是收发室的魔法和猫头鹰出了问题。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你会收到一封关于安东尼教授和神秘事务司的信——看，这儿还有我的签名，但是我完全没有印象了。安东尼教授，你对这份申请书也没有印象，对吧？神秘事务司……事情有点棘手……确实相当棘手，但是既然是猫头鹰的问题，我们只要把话说开了，通力合作，我相信一定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最重要的就是避免误会。” “我想你还提到了康奈利？”邓布利多问，“他的信件也出了什么问题吗？” “哦，应该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他收发室的事情。”乌姆里奇说，“魔法维修保养处最近有点消极怠工了。希望康奈利知道这一点后，能够提醒他们一下。” 安东尼质疑道：“他会不会收到了一份弄错的报告？霍格沃茨教学质量调查报告之类的？还有O.W.Ls和N.E.W.Ts考试成绩。猫头鹰能弄错这么多东西吗？” “什么调查报告？”邓布利多感兴趣地问。 安东尼猛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告诉邓布利多这件事，就被神秘事务司的职位砸了个正着。 赶在乌姆里奇能再用什么小插曲打断他之前，他飞快地将所有事情和邓布利多说了一遍，从布巴吉教授得知魔法部收到了一份“麻瓜学生魔法成绩表现不佳”的报告，到乌姆里奇刻意挑选麻瓜出身的学生关禁闭、影响他们的考试成绩。 安东尼在转述完科林·克里维的话后，补充道：“所以，先生，与其让她下学期还留在城堡里，我宁愿去神秘事务司。毕竟，他们似乎也不是非常擅长控制‘黑暗生物’。”他朝乌姆里奇装着戒指的那个口袋瞥了一眼，“不过，万一我也控制不住自己，说不定我会一个接一个地闹出麻烦，直到人们都在问，当初是哪个蠢货觉得把亡灵巫师关进魔法部是个好主意的。” “我不觉得这是个好提议，亨利。”邓布利多轻声说。他明亮的蓝眼睛中燃烧着愤怒，但不是针对安东尼的。 “先生？” “我改变主意了。”邓布利多从桌后站起来，大步走到门口，一把拉开门，朝乌姆里奇说，“出去！” 乌姆里奇站起来，吃惊地问：“邓布利多？” “出去，我们没有什么好商量的了。”邓布利多平静地说，“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堡。我不准你再伤害我的学生。” “可是，邓布利多——” “不要让我重复第三次。”邓布利多说，“记得替我向康奈利问好，告诉他，霍格沃茨不是他应当防备的地方，这里也不需要什么高级调查官。此外，亨利也不会去魔法部。” “那份调查官协议，它上面是有魔法的。”乌姆里奇尖声说，“你不能赶走我，邓布利多，如果你敢篡改或者违背它——” “别管它了。”邓布利多一抖魔杖——安东尼甚至没有看清他什么时候将魔杖拿出来的——乌姆里奇就脚底打滑般摔倒了，紧接着，她如一颗粉色的台球般快速、安静而精准地掉到了门外，顺着楼梯滑了下去。 邓布利多在门口探头看了看，朝楼下说：“下午好，克里维先生。啊，菲利乌斯，太好了，能麻烦你将尽快多洛雷斯送到城堡外面吗？她的调查官任期似乎结束了。” 过了几秒钟后，即使隔着一条螺旋楼梯，安东尼也能听到外面走廊的欢呼声。 邓布利多平静地关上了门，转过身，和安东尼四目相对。 “你确实不打算去魔法部，对吧？”邓布利多问，“我没有阻碍你的未来职业发展吧？” “没有，先生。”安东尼笑了，又有些担心地问，“她说的是真的吗？那份协议是有魔法的？” “可能吧。”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说，“福克斯？” 福克斯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看看邓布利多递到它面前的羊皮纸，叼住了，舒展了一下翅膀，然后优雅地飞下栖木，落到壁炉前，将那份协议扔进了壁炉里。 壁炉里的火焰猛地窜高了一大截，紧接着，一道紫红色的魔咒飞了出来——落进了福克斯的嘴里。福克斯仰起头，伸直脖子，抖了抖脑袋，然后又展开翅膀，飞到校长室的柜子顶端，将脑袋埋在翅膀下，开始打理羽毛。 邓布利多看着它做完这一切，才像突然回过神一般看向安东尼：“你刚才说什么协议，亨利？” “我也忘了。”安东尼说。 (本章完) 第349章 乌姆里奇离开了 笑意从邓布利多半月形的眼镜后一闪而过。他坐回桌子背后，轻快地说：“现在，亨利，你起初想要告诉我什么？” “我？就是刚才那些，先生——我已经都说过了。”安东尼有些茫然地说。 “那么，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愿意告诉我呢？”邓布利多说，“任何事情。” 他的注视是那样锐利又那么温和，就像他早已对一切心知肚明。 安东尼感觉到他正在期待一个好话题，或许是亡灵魔法，或许是安东尼自己。或许作为一位强大的巫师，邓布利多注意到了在乌姆里奇将手搭在安东尼肩上后，发生了一些事情。或许这一切根本就是同一个话题。 但是他不想和邓布利多聊这个。他不想和邓布利多谈论发酸的牛奶或者香喷喷的苹果派，不想谈论决堤般的魔法，不想谈论尖叫的奇洛的灵魂，或者是某个春天裂开的坟墓、跌坐在地的邻居。不是现在。不是和邓布利多，这个活着的人。或许他可以听听血人巴罗的意见，但是他又该如何提问，假如他的疑问甚至无法被语言捕捉？ 他环顾四周：羊皮纸散落在桌上，乌姆里奇的空椅子上的坐垫仍然有些凹陷，壁炉中的火颤动着缓缓熄灭了。他忽然有种恍惚的感觉，仿佛这一切都不太真实，都只是个晃动的梦。乌姆里奇就要离开了？邓布利多站起来，对她说“出去”，于是她就离开了？就这样吗？ “有一件事，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温和地问：“是什么，亨利？” “既然乌姆里奇女士要离开了……”安东尼思考着说，“我们可以把那个空办公室分给洛哈特教授办俱乐部活动吗？我有点想念教工休息室了。” “这需要征求米勒娃的意见，不过除非有人抢先预定了那间房间，我看不出她为什么会反对。现在几点了？”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盯着身旁柜子间的座钟看了一阵子，才转回头，“啊，我想嘟嘟一定已经帮多洛雷斯把所有行李都收拾好、运到大门外了。如果你走得够快，亨利，你应该能在变形术教室门口找到米勒娃，告诉她你的提议。” …… “什么？”麦格教授说。 她站在教室门口，紧绷着脸注视着安东尼。几个低年级的赫奇帕奇学生缩着脖子，从他们身边贴着墙飞快地离开了教室，走远了又频频回过头张望。 “是啊，邓布利多教授说她的办公室现在应该已经空了。”安东尼笑道。 麦格教授缓慢地问道：“现在？” “你还好吗，米勒娃？”安东尼关心地问，“为什么你看起来就像是在生气？” “为什么我看起来像在生气？”麦格教授扬起眉毛，语调古怪地重复了一遍他的问题，“不，我高兴极了，我当然高兴极了。几个月以来，我一直在告诉邓布利多，他不能任由乌姆里奇在学校里指手划脚、作威作福，我告诉他，乌姆里奇一直在干扰我们的课堂，胡乱扣学院分，还一心寻找攻击他的证据，但是每一次——每一次——我得到的回答不是什么阿兹卡班啊，小矮星彼得啊，神秘人啊，魔法部啊之类的东西，就是‘还不到时间’或者‘我不是万能的，米勒娃’一类的敷衍塞责！有的时候，他干脆就消失了！” 安东尼被她骤然爆发的怒火吓了一跳，赶紧环顾四周。幸好所有学生都已经走远了。几个幽灵谈笑着结伴穿墙游荡过来，和他们打了个照面，闭上了嘴，又识趣地穿墙回去了。 “我告诉他，让乌姆里奇留在学校里对我们没有任何一点好处——对学生没有，对教授没有，对这个城堡也没有。但是他坚持认为这可以帮助学生理解目前魔法部的运行机制，并且让他们学习应该怎么和这样的家伙打交道。看看现在！看看五年级和七年级那些麻瓜出身的学生！我们难道要让他们拿着这样不公平的成绩去求职吗？”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闷响，变形术教室的窗户似乎都震了下。 麦格教授猛地转过头，快步走进教室。安东尼跟在她的身后，穿过课桌椅，经过画着复杂图谱的黑板，差点被一个忽然弹开的柜子抽屉撞到了头——麦格教授头也不回地抖了下魔杖，将刚刚探出脑袋的、有着纽扣眼睛的兔子变回了天鹅绒抱枕，塞回抽屉——咚！又是一声闷响。麦格教授一把推开窗户，探出头去。安东尼听到隐隐约约的、叽叽喳喳的兴奋笑闹声。 “乔丹！”麦格教授严厉地喊道，“乔丹，过来！” 李·乔丹似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假装没有听见，不过他最终还是转过身，满不情愿地走到窗户边。 “怎么了，麦格教授？” 咚！ 麦格教授瞪着他：“你在朝哪儿跑——还有，你头上的是什么？” “什么？”乔丹抓抓脸，“呃，我有些闹肚子……”他戴着一顶似乎是由龙粪做成的帽子，里面还混杂着一些干枯细碎的草茎。 咚！ “乔丹！” 乔丹飞速说：“但是我听说乌姆里奇的东西全都被丢到门外了！她本来想要把它们运回来，但是皮皮鬼守在门口，她一丢回来，就被皮皮鬼捡走了！她正在和皮皮鬼抢行李箱呢！”他满怀期盼地看向麦格教授，“我可以去看一眼吗？只是看看。” “只许看看。”麦格教授说，“还有，把你头上那个荒谬的东西弄掉！”但是在她说完前半句后，乔丹已经兴高采烈地跑远了。 麦格教授在窗前站了会儿，长长地吐了口气。“好吧，阿不思挥了挥魔杖，噗，她就消失了。”她摇了摇头。 咚！ “那么，”安东尼说，“我们可以去看一眼吗，米勒娃？” …… 他们赶到大门口时，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她在办公室里藏了个马桶！” “闭嘴！”乌姆里奇尖叫道。几个大得离谱的行李箱摞在一起，悬浮在她的身侧，但是还有三个在皮皮鬼手中。皮皮鬼盘腿坐在半空中，膝上是一个打开的箱子。 “乌姆里奇，乌姆里奇，你真是个懒小妞。”皮皮鬼咯咯笑着，将一个洁白透亮的瓷制马桶和另外两个箱子在半空中抛来抛去，“马桶放在床边上，难怪身上有点臭。” “我说闭嘴！”乌姆里奇暴怒地嚷道，“那是——那是可疑的魔法物品，目前还在检查中！它还是属于魔法部的财产！还给我，你这个该死的幽灵！”她朝皮皮鬼发射了一道咒语，不过直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打在了自己摊开的行李箱上，又弹回地面上，在围观的学生间引发了一阵惊呼。 “马桶飞来！”乌姆里奇喊道。她的咒语又在学生间激起了一阵哧哧的笑声。 皮皮鬼抓着马桶边缘，被她激怒了。 “哦哦哦，懒小妞生气了！懒小妞想要她的马桶！” 他任由剩下的两个行李箱沉重地砸到地上，怪声笑着，猛地将马桶朝她扔了过去。乌姆里奇举着魔杖，左右挥了几下，都没有打中呼呼飞来的马桶，只好仓皇地将橡木大门一甩，自己则在学生的哄堂大笑中不失熟练地躲在门后——咚，马桶撞在坚固的大门上。 皮皮鬼投掷的力气如此大，安东尼感觉脚下的地面也颤动了一下。巨响回荡在高高的房顶下。安东尼有些惊讶于马桶的质量，它居然没有碎。 “皮皮鬼！”费尔奇气赶了过来，举着扫帚。他看了看门外的乌姆里奇，又看看头上的皮皮鬼，脸上的肉颤了颤，朝周围的学生凶巴巴地喊道：“都让开，都给我让开！” “哈哈，费尔奇！”皮皮鬼的眼睛一亮，“皮皮鬼，心最好，帮你把城堡来打扫。”他低下头，从箱子里翻出来了一个墨水瓶，晃了晃，又拧了拧瓶盖，没有打开，便扮了个鬼脸，在箱子又是一通翻找。各种东西噼里啪啦下雨般砸落下来，羊皮纸啊，羽毛笔啊，印章啊——乌姆里奇惊恐地喊了一声，将印章召唤到手里了，皮皮鬼只顾着埋头在行李箱中寻宝，没有搭理她——最终，皮皮鬼找到了一个古怪的金属制品。 “巴拉波的草药锄！”斯普劳特教授低声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安东尼和麦格教授的身后，也在角落里远远地看着。 皮皮鬼拿着草药锄朝墨水瓶盖一敲（斯普劳特教授痛惜地吸了口气），就把瓶盖打开了。他撅起嘴，噗地一吹，黑色的墨珠就飘了满天。学生惊叫着纷纷躲闪，费尔奇破口大骂，皮皮鬼则乐得咯咯笑着翻了好几个跟头，猛地冲进乌姆里奇摊开的行李箱里，把东西一把把拽出来，扔得到处都是：破碎的雕像，成套的首饰，两三个古怪的、会尖叫的鼻烟盒，几个弥漫着烟雾的水晶球，一枚尖端带着棕褐色污渍的木楔，一本破破烂烂的旧本子，一大卷血红色的羊皮纸卷……有时候，他还专门瞄准费尔奇的脑门，兴高采烈地看着他愤怒地东躲西藏。 “哎呀，阿格斯……”斯普劳特教授不忍地说，掏出了魔杖。 然而，正当皮皮鬼准备抽出一个长条形的、黑色镶银边的盒子，行李箱忽然合上了，然后咔哒咔哒地上了锁。 “闹剧时间结束了，皮皮鬼。”乌姆里奇气喘吁吁地说，举着魔杖。趁着皮皮鬼胡闹的时候，她抓住机会把其他的箱子都召唤到了身侧。 皮皮鬼发现原本在自己身边的两个箱子都不见了，发出了一阵沮丧而不满的声音，猛地冲到地面上，把那些扔出来的东西连同门口台阶上的碎石块、枯树叶、死虫子之类的东西都卷起来，乱七八糟地朝乌姆里奇丢过去。斯普劳特教授悄悄将那把草药锄留了下来。 “速速收纳！”乌姆里奇叫着，不管不顾地打开了其中一个箱子，将这些东西都吸了进去。 “加上这个，皮皮鬼！”乔丹高喊道，把帽子摘下来，朝皮皮鬼扔过去。皮皮鬼皱着鼻子看了看，忽然满怀恶意地笑了起来，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芒，将帽子碾碎了——一股恶臭爆发出来——朝露出怒色的乌姆里奇扔去。唰，龙粪也被吸进了乌姆里奇的行李箱中。 乔丹高兴地跳起来：“看，弗雷德，乔治！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东西总会有点用！” 韦斯莱双胞胎和他击了个掌，跃跃欲试地掏出了自己的魔杖。 “嘿，乔治，打个赌吗？”弗雷德说，盯着乌姆里奇的行李箱。 “好吧，我赌粉色的那个。” “我赌就是这个。”弗雷德举起魔杖，“嘶嘶缠上她！” 正在丁零当啷地吸着各种东西的箱子突然膨胀起来，就像吃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两倍大，三倍大——嘭！几十条花花绿绿的东西从大开的行李箱口中滑落出来，在乌姆里奇愤怒的踩踏中顺着她的脚脖子爬了上去，缠绕着她，几乎要将她淹没了。乌姆里奇伸手想要将它们从眼前拨开，最终晕头转向地原地转了几个圈，栽在石阶上。 在学生的笑声中，麦格教授的眉头皱了起来，有些担忧地叹了口气，抽出魔杖：“力松劲泄！” 罗杰老蛇们噗地涨大了一圈，更加欢快地纠缠着乌姆里奇。“哦！事先定义的咒语-效果转嫁效果！非常精彩！”弗利维教授在他们身后一跳一跳地看着门口的场景，“这肯定是埃默里·辛先生的作品！他至少找我要了十几本关于这个的书！太精彩了！——对不起，米勒娃。” “咒语错了，米勒娃。”安东尼说，举起魔杖，“嘶嘶松开她。” 罗杰老蛇流水般散落开，露出乌姆里奇又惊又怒的苍白脸庞。韦斯莱双胞胎惊讶地转过头，打量着自己的同学们，直到和站在角落里的教授们对上视线（尤其是正在瞪着他们的麦格教授），才缩回脑袋。 “别扣分了，米勒娃。”弗利维教授尖声说，伸手安慰地拍了拍麦格教授的胳膊，“不过是一些魔咒课实践作业，而且他们完成得很好。” 麦格教授脸上闪过一丝自豪的微笑，紧接着说：“还有李·乔丹……” “那是草药课的事情。”斯普劳特教授轻快地说，转过头，“天啊！阿不思，西弗勒斯，你们吓了我一跳！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不太久。”邓布利多微笑着朝纷纷转过头的教授们点头致意，然后拨开他们，走到了人群中央。看到他的身影，暴怒的乌姆里奇似乎才冷静了一些。学生们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盯着他。连皮皮鬼都在他瞟了一眼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替我向康奈利问好，多洛雷斯。”邓布利多轻松地说，朝乌姆里奇微微一欠身，“我希望霍格沃茨在你的调查期间给你留下了良好的印象。霍格沃茨城堡随时准备向下一个高级调查官的调查开放。” 乌姆里奇身上沾着灰土，瞪着凸出的双眼朝他看了一会儿，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当然，邓布利多。真遗憾我们要告别了。谢谢你对调查的帮助。” “让我将你送到霍格莫德吧，多洛雷斯。”邓布利多彬彬有礼地说，走到乌姆里奇身边，替她牵住几个浮在半空中的行李箱，慢慢走下台阶，朝黑湖对岸走去。 …… 不论教授们怎么劝说或命令，学生们就是徘徊在大门附近，不愿意离开。每个人都兴奋得两眼放光，脸颊通红，和同伴窃窃私语，或者手舞足蹈地向迟来的同学讲述什么，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大笑。 到了最后，教授们也不想管他们了。除了哀伤地望着门口的费尔奇，所有教职工都高兴极了。特里劳尼教授姗姗来迟，宣布自己早就知道这会发生，所以在乌姆里奇威胁要开除她时，她毫不惊慌，只是为这种不尊重先知的态度感到愤慨。麦格教授宽容地没有发表评论。 过了一会儿，邓布利多又高又瘦的身影又出现在了大门口。那些在门口转悠的学生忽然都停住了脚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将门在自己身后关上。没有行李箱，没有那个又矮又胖的、带着蝴蝶结的、癞蛤蟆般的人。 “你们让我想起了福克斯。”邓布利多在半路中停下脚步，朝离他最近的那个学生温和地微笑道，“当我忘记给它带食物时，它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刚才答应帮你从蜂蜜公爵带什么糖果了吗？” “没——没有，邓布利多教授。”那个学生激动得脸都涨红了，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第二句话。 “邓布利多教授？”哈利吸了口气，说。 邓布利多转过头：“怎么了，哈利？” “我想问——如果可以知道的话——乌姆里奇——她离开了吗？” 所有人都屏息等待着邓布利多的回答。 “乌姆里奇女士，哈利。”邓布利多说，“是的，高级调查官的任期已经结束了。她离开了，而且我猜不会回来了。” 学生们面面相觑。紧接着，一阵巨大的欢呼声爆发出来。 “她走啦！她走啦！她走啦！”韦斯莱双胞胎喊道，将旁边的盔甲敲得铛铛作响，“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应该办个庆祝会！”还有人叫道，“蛋糕！冰淇凌！南瓜汁！” “快去洗澡，乔丹！” “有人想要巧克力蛙吗？” “等等，她还没收了我一整套《滑稽可笑的恶作剧魔咒大全》！” “她走啦！她走啦！再也不会回来了！” 费尔奇无精打采地说：“唯一一个知道应该怎么正确地对待学生的人离开了……” “那是我的罗杰老蛇！我可以拿回来了吗？” “她走啦！她走啦！她走啦！”乔丹嚷嚷着，将几条罗杰老蛇缠在自己的脖子上，绕着大厅疯跑着。 “简直是疯了。”麦格教授皱着眉说。 “我们准备去告诉小精灵这个好消息。”弗利维教授高兴地说，“你要一起来吗，米勒娃？今天值得一顿丰盛的晚餐！” “当然。”麦格教授说，“波莫娜？亨利？西弗勒斯？” “现在不行。我要赶快写信告诉巴拉波，她的草药锄在我这里。”斯普劳特教授笑眯眯地说。 安东尼笑道：“然后让她把最好的草药茶寄过来。” 斯普劳特教授赞同道：“还有最好的烤肉柴火。” “我对混入失去理智的狂欢游行不太感兴趣。”斯内普冷冰冰地说，“如果你们宁愿与混乱、噪音和蠢话和作伴，请自便。” “放松一点，西弗勒斯。”弗利维教授劝道，“至少今天是值得高兴的一天。” 砰！橡木大门忽然又被推开了。所有人都警惕地看向了门口。 “天啊，我刚刚才知道自己又获得了最迷人微笑奖，你们已经开始替我庆祝了？”洛哈特说，“当然了，六次荣获《巫师周刊》最迷人微笑奖——这听起来确实是不太容易的事情！但是我已经不会将这种奖项太当作一回事了……” 他的话语被淹没在更大的欢呼和笑声中了。 (本章完) 第350章 夏夜 庆祝一直持续到了临近宵禁，学生才在费尔奇阴沉而不怀好意的注视下匆匆赶回各自学院的公共休息室。当然了，斯莱特林的学生除外。他们在晚餐时就表现得异常安静沉闷，并且没有一个人试图参与这场教授们默许的庆祝，几乎是在放下刀叉的下一刻，他们就从座位上消失了。 在离开前，韦斯莱双胞胎偷偷将几大盘薯条藏在校袍下面，而安东尼认为他们绝对没有发现麦格教授正一边和弗利维教授谈话，一边从桌子的另一端注视着他们。他自己则舒舒服服地待在角落里，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吃掉了整整一碟花生饼干——他从斯莱特林的学院长桌上端走的，那里摆满了和其他桌子一样的食物，但是没有人去动它们。 “和我们一起吗，罗杰？”李·乔丹从人群中蹿出来，一把勾住罗杰的脖子，“还有埃默里，他在哪儿？格兰芬多休息室里还有场派对——冰淇凌，费力拔烟火，还有些别的——弗雷德和乔治藏了些不错的玩意……你还好吗？” “你臭死了。”孪生兄弟之一用肩膀挤开他，“你涉嫌试图通过气味谋杀我们罗杰老蛇的合作研究员，乔丹先生。” “而你涉嫌因为贬低龙粪肥而在草药学获得T，韦斯莱先生。”乔丹反击道。 几根薯条落在他们经过的路上。洛丽丝夫人趴在费尔奇怀里，有些怀疑地盯着它们。 罗杰在大厅门口便停下了脚步：“我应该回寝室了，伙计们。” 韦斯莱双胞胎异口同声地发出疑问：“为什么？” “因为教授正在盯着我们？”罗杰说。 双胞胎和李·乔丹转过头，刚好撞上角落里安东尼的视线。安东尼端着气泡南瓜汁朝他们笑了笑，示意他们回头。拉文克劳的院长和格兰芬多的院长已经停下了交谈，颇具威严和深意地凝视着他们。 三个格兰芬多四年级的脸上露出了几乎一模一样的、无辜而坦荡的神色。他们笑嘻嘻地朝自己的院长问了好，便一溜烟地跑走了。更多的薯条从校袍中掉了出来，不过费尔奇正专心致志地咒骂着皮皮鬼是怎样一个“为非作歹的该死的马戏团幽灵”，没有注意洛丽丝夫人焦急地扒着他的胳膊、嘶哑地咪咪叫着想要跳下去。 …… 大厅中的学生都走光后，教职工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辛尼斯塔教授和特里劳妮教授正在谈论天王星的一颗卫星和马人之类的事情，麦格教授板着脸，脚步飞快，不耐烦地听洛哈特讲他并不乐意利用自己的名声获得特权、但是教工休息室确实不足以供他完全施展才华、即使改变了俱乐部活动的位置、也并不意味着他要抛弃他可爱的同事们、“大门和心一样永不上锁”云云。 弗利维教授示意他的同事们俯下身来。 “看啊，米勒娃就差跨上扫帚，从窗户飞出去了。”他低声朝安东尼和斯普劳特教授说，“天啊，吉德罗，他可真是个蠢家伙！”不过他脸上的笑容一点都没有消退。斯普劳特教授也宽容地微笑着，显然心情很好。 “一会儿有没有安排？”弗利维教授问，“三把扫帚？和凯瑞迪？我知道米勒娃肯定乐意在摆脱吉德罗后来点紫罗兰水。” “今天不行，菲利乌斯。”斯普劳特教授答道，“我有些草药要照顾。你知道，今天是满月，我需要给那些开花的乌头授粉。” “安东尼教授？” “当然。” …… 罗斯默塔女士亲切地招待了他们，仿佛每天深夜都能看见霍格沃茨的教授出现在酒吧中。麦格教授要了紫罗兰水，布巴吉教授要了朗姆酒，而弗利维教授拒绝了苏打水的提议，告诉罗斯默塔女士他想要试试新品鸡尾酒。安东尼打了一品脱冰镇黄油啤酒——纯粹出于好奇，因为海格一直告诉他只有热的黄油啤酒才是黄油啤酒，而冰镇的不过是些加了糖的狐媚子灭剂。 海格是对的。 麦格教授和弗利维教授争论了一会儿《高级变形术图解》究竟在谁的办公室里，又拉着布巴吉教授下了两盘高布石。一个自称来自丹麦的巫师来到他们的桌子旁边，说自己正在研究一种可以让人像幽灵一样穿过墙壁的魔药，但是资金上有点困难。安东尼送了他一杯加糖狐媚子灭剂，委婉地回绝了投资邀请。 麦格教授开始讲起自己需要准备多少文件，才能让凯特尔伯恩教授和海格的动物园居民合法地逗留在苏格兰的土地上。（“事实上，不准备这些也没什么。”布巴吉教授点评道，“‘教学用途’就足够了。”）于是他们又研究了一会儿如何合法地避开魔法部的审查。 天已经黑透了，不断有虫子被三把扫帚的暖黄的灯光吸引过来，乘着夏夜的晚风飞进窗口，绕着吊灯一圈圈地飞，啪啪地撞着灯罩。几个半醉的巫师吵了起来，被罗斯默塔女士果断地扔出了酒馆的门，然后在一声轻微的“啪”中幻影显形离开。某张桌子旁的客人讲了个关于分体的笑话，逗得人们哈哈大笑起来。那些残留着液体的酒杯和散着面包屑的餐盘蹦蹦跳跳地摞在一起，朝吧台后面的门奔去。 不知不觉间，安东尼就喝掉了大半杯冰镇黄油啤酒，而麦格教授的紫罗兰水、布巴吉教授的朗姆酒和弗利维教授的鸡尾酒也喝完了。弗利维教授请罗斯默塔女士再帮他来一杯加冰和伞螺樱桃糖浆苏打水。 “我就知道，弗利维教授。”这位女巫将杯子放在桌上时说。她瞥了眼仍然没有喝掉的黄油啤酒，又朝安东尼看了眼，踌躇了一刻。 布巴吉教授敏锐地问：“怎么了，罗斯默塔？” “噢，没什么。”罗斯默塔女士轻快地说，“我只是在好奇，是什么风将几位教授吹到我这儿来了。学期还没有结束，对吧？今天也不是周末。” “一件好事。”弗利维教授高兴地说，“如果你现在还没有听说的话，很快也会听说了。” “好事？”罗斯默塔女士抬高了眉毛。 布巴吉教授说：“为什么你要这么吃惊？” “你听说什么了，罗斯默塔？”麦格教授也问。 “哦……别在意，只是些谣言，教授。祝你们夜晚愉快。” “不，不，回来，罗斯默塔。”布巴吉教授拉住她，“这样吧，我们把好事告诉你，你把谣言告诉我们。听起来怎么样？” 罗斯默塔女士笑了：“好吧，你们会后悔的，因为现在想想，这真的有点荒谬——我听说安东尼教授生了重病，要离开霍格沃茨了。” “你一定是听错了，罗斯默塔。”布巴吉教授非常困惑地说，“那是多洛雷斯，我们的副部长。” 罗斯默塔女士低声惊呼道：“真的？她怎么了？” “不知道。”布巴吉教授摇了摇头，“可能是精神错乱？” “我觉得我的名字和乌姆里奇女士的不太像啊。”安东尼沉吟道。 “没错！”弗利维教授尖声说，“我不明白你怎么能听错的，罗斯默塔。” “好吧。”罗斯默塔女士投降了，“那么，那件好事是什么？” 他们面面相觑。 “今天是个满月夜。”麦格教授镇定地说，“可以为开花的乌头授粉了。” …… 明亮的月光洒在街道上，在石板上反射出微弱的银光。绝大部分商铺都已经打烊了。门上了锁，模特在海报上打盹，挂在檐下的招牌在晚风中微微摇晃着，熄了灯的玻璃橱窗上隐隐约约倒映出他们经过时的身影。 虽然已经是六月了，夜晚依旧很凉快。晚风习习，将长长的草叶吹得簌簌晃动。弗利维教授说起他某次在草丛里吓到了一只蟾蜍，那个两栖动物差点跳到了他的帽子上。 他们绕过黑湖，很快就将霍格莫德村甩在了身后，然后推开已经进入宵禁的城堡大门，轻声互道晚安，各自回各自的办公室了。 房间中漆黑一片，风随着安东尼开门的动作涌了进来，让半扇窗户轻轻撞在墙上，发出有节奏的咚咚声。一个冰冷如水的东西无声地滑过他的脚腕，绕着他的腿转了半圈。 “晚上好，猫。”安东尼问候道，将房间的灯点亮了。 姜黄猫竖起尾巴，漫不经心地钻过他的双脚间，回到了卧室，跳上枕头，躺着看安东尼在办公室和卧室间走来走去、挂起衣服、把怨灵老鼠从拖鞋里倒出来、烧水、洗漱、清理猫和怨灵鸡打架的战场遗迹、为挂在窗外的白鲜盆栽浇水、关上窗户、把窗台上的怨灵鸡赶到房间里、检查明天的日程表……最终带着一本书坐到床侧。 “你为什么在盯着我看，猫咪？”安东尼问它，“嗯？” 猫翻身起来，伸了个懒腰，又站在枕头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走到他身边，跳到了他的腿上。安东尼不得不伸手抱住它，把书放到一边。蹲在吊灯上的怨灵鸡也扑棱棱飞了下来，落在他的身边，歪着头打量他。吊灯发出了很响亮的一声抗议，嘎吱嘎吱地摇晃起来。 “怎么了？”安东尼挠了挠猫的脑袋，“发生什么事情了？奇洛教授又闯进来了？” 猫趴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怨灵鸡轻轻咬了咬他的手指，也贴着他蹲下了，缩起脖子半眯着眼假寐起来。 安东尼困惑不解地陪着它们坐了一阵，最终决定是时候睡觉了。他把那本书漂浮到床头柜上，一挥魔杖关了灯，向后倒去。在睡着前，他感觉到怨灵老鼠鬼鬼祟祟地钻到自己脖子附近，蜷成一团躺下了。 他就这样睡着了，穿着拖鞋，腿垂在床沿外。 (本章完) 第351章 暴风雨 大概是因为姿势太过别扭，安东尼这一晚睡得不太安稳。他醒了几次，但是始终提不起精神为自己抓一个枕头，或者把脚挪到床上。风从窗缝中尖啸时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但是侧过身的姿势更加古怪，于是他又把自己转回来了。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腰椎唱片……腰椎盘子…… 他梦见自己缩着腿，坐在一艘小船上，在黑夜里航行。船舱很小，没有船灯，木制的座位嘎吱作响。安东尼想要问旁边的人这是要去哪里，但在转过头的时候，忽然隐隐约约看到对方头上裹着巨大的头巾。那是奇洛教授。他有些惊喜地试图与对方寒暄，但奇洛教授始终没有回答……他问奇洛教授知不知道他们要去哪儿，奇洛教授忽然爆发出一阵神经质的大笑：“你知道的。”他又困惑又有些沮丧，只好问他们是不是要一起去阿兹卡班。奇洛教授又不回答他，但船舱忽然变大了。好多人坐在他的周围。前排的人转过头，说：“你知道的。” 白光……轰隆隆的声音…… 灯忽然被打开了。船上坐着的都是他认识的人。社区的邻居、曾经的同学朋友、他当收银员时熟悉的客户、霍格沃茨的同事学生……转过头看着他的人是莱特先生。莱特先生的旁边坐着斯内普。他回过头，乌姆里奇和邓布利多正坐在自己身后。 又是一道白光……他的脖子处忽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安东尼猛地睁开眼。他终于明白了。原来这些是他吃过的人。 …… “说真的，猫，脖子？”安东尼问，站在盥洗室的镜子前打量着自己缓缓愈合的伤口。 骷髅猫没有搭理他。怨灵鸡站在洗手池一侧，伸着脖子，看着安东尼朝镜子靠得更近了一些。 安东尼仰着头评论道：“尼克当时肯定挺难捱的。” 怨灵鸡跳上晾着毛巾的毛巾架，拍打着翅膀试图让自己保持平衡。安东尼收回盯着镜子的视线，赶在鸡抓着毛巾翻倒前扶了它一把。盥洗室的灯亮着，外头的卧室仍是一片漆黑，只有闪电的白光偶尔猛地从窗帘和窗户之间的缝隙刺进来，让所有家具在突兀的光明中向地面投下长长的、闪烁的阴影。 安东尼走出盥洗室，看见猫正趴在自己的被子上，甩着尾巴。它眼眶中的魂火燃烧摇曳着，将枕着的两截骨头前爪照得盈盈反光。轰隆隆的雷声中，暴雨砰砰敲打着玻璃，仿佛想要破窗而入。 安东尼在床侧坐下了，伸手想要摸摸猫。猫背过脸，将后头骨留给他。 “谢了，小猫。” 猫减慢了甩动尾巴的频率，仍然背着脸。 “谢谢你提醒我不要有个好胃口。”安东尼说，用食指轻轻挠着猫骨头。 噩梦中的景象正飞速远去，但他的胃仍然隐隐不舒服地绞在一起，仿佛它还留在梦中，感受着某种和外界不一样的重力。失重感，他想，就像坐在冲下瀑布的船上一样……河流滑下悬崖，成为瀑布，于是所有的船都跟着翻了下去，像混在牛奶里的麦片滑进胃里…… 猫不耐烦地翻了个身，躲开了他的手指。 安东尼笑起来，站起来，猛地将被子推成一堆，把猫裹在里面，搂住被子。 猫暴怒地挣扎起来——安东尼觉得自己听到了布料撕裂的声音——然后猫猛地窜出来，跳到衣柜上，将骨架子抖得哗啦啦作响。下一刻，衣柜倒塌下来，猫扑在他身上，怒气冲冲地张开嘴——骷髅的下颚真的非常灵活—— 安东尼的脑海中忽然响起一阵警铃。 怨灵鸡冲过来，用鸡爪攫住骷髅猫的脊骨，防卫地将它从安东尼身边抓走，在惯性下一起栽回了破破烂烂的布堆中。翅膀拍打的声音，骨架子的碰撞声，嘎吱嘎吱的抓挠声……羽毛凌乱的怨灵和狼狈的骷髅滚作一团。安东尼赶快站起来，为它们让出空间。 更多的被子裂口。床单被撕开了。一些棉花从床垫中被勾了出来（怨灵老鼠将那些飘到地上的棉絮带回了猫窝中）。床垫砰地滑落在地上。鸡和猫打得咚咚响。狂风暴雨在窗外肆虐着。 安东尼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 “想去散步吗？”他问爬过他脚背的怨灵老鼠。 老鼠犹豫了一刻。咚，猫和鸡一起从床上滚下来了。 “吱。”怨灵老鼠老鼠抬起鼻子，同意了。 …… 白紫色的叉状闪电时不时从浓密的乌云中窜出，撕开天空，将昏暗的走廊猛然照亮。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地砸着窗户，从窗缝中渗进来，顺着石砖蜿蜒而下，将走廊的每条砖缝都浸得湿漉漉、冷冰冰的。 怨灵老鼠站在安东尼的肩膀上，爪子紧紧抓着他的衣领，抖动着鼻子，嗅着空气中积攒的、夏季暴雨的气味。安东尼隐约听到了几幅肖像窃窃私语地抱怨着下雨和发霉之类的事情，不过在他啪嗒啪嗒的脚步声靠近后，这些肖像便警觉地停住了谈话，就像那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似的。 就在他准备悄悄绕开那些装睡的画像时，安东尼忽然听见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但是他仔细辨认时，又只能听见无穷无尽的雨声和雷声了。就在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的时候，怨灵老鼠忽然跳到地上，立起身子，抖动着胡须朝四周张望了一会儿，紧接着轻轻吱吱叫了声，落下前肢，快速朝楼梯跑去。 “嘿！”安东尼低声唤它，“我也没有那么好奇，好吗？” 老鼠在楼梯口转过头看了看他，便继续向前跑去，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安东尼赶快跟了上去，跟在它灵巧地攀爬楼梯的身影背后，心中纳闷他们的目的地会是哪里。 等他们离得更近后，安东尼才意识到那并不是断续的说话声，而是压低了声音的争吵。 老鼠趴在楼梯的转角角落里，满怀期待地看着门口。安东尼困惑地陪它等了一会儿，眼睁睁看着一打西红柿排着队蹦蹦跳跳地进来了。 争吵声也更近了：“你会害我们丢掉学院分的！你明明知道所有人现在都在和我们作对——” “说得好，所以为什么你要跟踪我呢？你所需要做的仅仅是假装不知道——” “然后你就会告诉所有人是我逼你这么做的，对吧？你这个怪胎！我已经明白了……万一你被抓住了，你会想办法把所有的扣分都算在我头上，就像安东尼那次一样！” 怨灵老鼠飞快地掠走了一个西红柿。西红柿激烈地踢着腿，挣扎着。安东尼赶快捞起老鼠放进口袋里（连带着那颗西红柿），为自己施了个幻身咒。走廊里的声音停下来了，安静了一会儿。 “发生什么了？”潘西·帕金森小声问，声音有些颤抖，“你的西红柿，它们怎么了？” 又过了一阵，特蕾西戴维斯说：“可能是老鼠或者蛇。”她顿了顿，“你再这样大吵大闹，倒是可能把洛丽丝夫人叫来。” 失去了同伴的西红柿小队脚步轻快，不受影响地继续朝着楼上行军。在碰到某阶高台阶时，西红柿们两两摞在一起，以某种摇摇晃晃的、笨拙的杂技技巧翻上台阶，只剩下一个落单的西红柿闷头闷脑地撞着楼梯。老鼠渴望地探出脑袋，但安东尼伸手蹭了蹭它的头，将它按回了口袋里。 潘西似乎松了口气，声音又变得有底气起来：“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戴维斯。你想要去找你那个杂种哥哥。”她听起来甚至有些自得。 “嘿，洛丽丝夫人！”特蕾西喊道，“费尔奇先生！皮皮鬼！桃金娘——” 她的声音忽然被闷住了，紧接着，安东尼听见什么东西沉重地摔到了地上。两个斯莱特林似乎在门外打起来了。闪电。 “腿立僵停死！”特蕾西清晰地低声念道。 “戴维斯！”潘西尖声气喘道。 “你比我能想象到的还要蠢。”特蕾西轻蔑而挖苦地轻声说，几乎要被淹没在一阵轰隆隆的雷声中，“这就是你的纯血家族教给你东西吗？捂别人的嘴？用手？而你宣称纯血不知怎么是更魔法的巫师？” “而你以为你的劣种哥哥还在乎你？”潘西反唇相讥，“那些背叛魔法的麻瓜爱好者的后代，当然也流着擅长背叛的血液——” 特雷西没有说话。 “你以为他会关心有多少格兰芬多试图把调查行动组的徽章变成粪蛋，或者有多少人偷偷给我们使绊子吗？你明知道他和那些人才是所谓的朋友，哈，说不定他还是策划人之一呢！乌姆里奇女士离开了，可怜的特蕾西就哭哭啼啼地去找她的同胞哥哥——你真的觉得他会接受你？” “你可以爱怎么说就怎么说。”特蕾西说着，又念了句魔咒。几颗西红柿跳跃着从安东尼和老鼠身边狂奔回来，开始在门外跳着踢踏舞，发出一些噪音。 “晚安，潘西。”特蕾西轻柔地说，“祝你好运。” (本章完) 第352章 西红柿与教工休息室 和潘西道别后，特蕾西悄无声息地接近了安东尼和怨灵老鼠在的楼梯角落，手中仍然举着魔杖。她警惕地打量着这个西红柿失踪的地方，但显然什么也没有发现。最终，她放低魔杖，抬起头，略微犹豫了一下，便继续朝楼上走去。 安东尼看着她消失在楼梯转角处，伸手撑开口袋，低头问老鼠：“你怎么想？” 老鼠已经将西红柿的蒂咬掉了，正艰难而满足地啃着果肉。它抬起头，用一双亮晶晶的小眼睛看向安东尼。 西红柿的汁水已经将口袋浸得湿漉漉的了。安东尼略带指责地把老鼠的脑袋按回西红柿上，悄悄走出角落。 潘西正焦急地攥着魔杖，指着自己紧紧并在一起的双腿，低声念着破解咒。但她的声音又急又抖，不是弄错了重音位置，就是忘了在念咒时候快速抖动魔杖。几个被施了咒的西红柿仍然在围着她蹦蹦跳跳，弄出各种噪音。 “腿立——腿立活分修——停下，你们这些见鬼的东西！”潘西一面低声咒骂着，一面用力地尝试着，狮子狗般的脸皱在了一起。（注1） 忽然间，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走廊的尽头。一对灯泡似的眼睛在不远处盈盈亮着。洛丽丝夫人站在那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喘气声，纠结的毛发在闪电照耀下犹如一丛干枯的灌木。它瞪着眼睛，看了看那些仍然载歌载舞的西红柿，大声嚎叫起来。 “闭嘴，老畜生！”潘西低喝道，“腿立活分修！腿立——该死！”她似乎放弃了施咒的念头，转而像兔子一样蹦跳起来，手扶着墙壁，奋力朝楼梯跳去，并发出了比西红柿和洛丽丝夫人更大的噪音。 安东尼举起魔杖，朝她施了个破解咒。她的双腿一下子分开了，猛然跌下了几阶台阶——安东尼赶快朝她小跑过去——不过潘西已经抓住了栏杆，站了起来。洛丽丝夫人冲到楼梯口，但在快要撞上安东尼的时候猛然停住了脚步，弓着脊背缓缓退回了走廊里。 “戴维斯？”安东尼听到潘西小声说，“你在做什么？” 洛丽丝夫人在走廊里继续嘶哑地嚎叫着。潘西朝它的方向看了眼，便匆匆跑下楼梯，大概是终于要回地窖了。 “怎么了，亲爱的，你有什么发现了？”费尔奇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让我看看……哦。”他的语气混合着失望与愤怒，“西红柿。今晚第四次了，亲爱的，等我抓到那个恶作剧的学生……等我抓到那个人……” 洛丽丝夫人仍然在叫着，盯着安东尼的方向。 “什么？”费尔奇狐疑地朝楼梯看了几眼（安东尼心虚地朝阴影里缩了缩身子），又抱起洛丽丝夫人，一边举起提灯检查着墙壁，一边心不在焉地安慰道，“好了，好了，亲爱的。我知道，我们会让那个家伙付出代价的……” 趁着他嘀嘀咕咕的时候，安东尼赶快离开了。 …… “你认为它们打完架了吗？”安东尼问老鼠，“我是说，猫和鸡？” 他正蹲在教工休息室的矮书架前，研究着上面的书目。怨灵老鼠仍然在他的口袋中专心致志地啃咬着西红柿。 “我从来没想象过洛哈特与危险生物系列会有这么多版本。”安东尼咕哝道，一半说给老鼠一半说给自己，“平装，精装，呃，还有典藏版……首印版，1990年销量榜首庆典版……太棒了……修订版，法语译本，德语译本，美国版本——为什么？为了将所有‘麻瓜’修改成‘麻鸡’吗？重印版，又一套修订版……哦，这套是签名版……你想吃点饼干吗？” 怨灵老鼠朝他的脑海传递了一个非常坚定的拒绝的情绪，同时相当礼貌地附上了个感谢。 “好吧。”安东尼说着，从书架上随手抽了一本，坐到旁边的沙发上读了起来。至少洛哈特挑选沙发靠垫的品味很不错。 过了一阵，老鼠吃完了西红柿，从他的口袋里爬出来，利用口袋边缘清理着自己的嘴和爪子。 安东尼瞥了它一眼，举着《与巨怪同行》，低声读道：“……巨怪将打死的角驼兽拉过来，我用咒语将它切开，把皮扒下来，内脏掏干净。对于巨怪来说，我能用这根短短的木棒——魔杖——轻松地完成各种它无法完成的事情，一定是相当不可思议的。我想把肉都在火上烤熟，但是巨怪仍然对我的火焰咒有些畏惧，所以我只烤了自己吃的那部分。与此同时，我吃了几个西红柿作为沙拉。巨怪看到我这么做，立刻哼哼唧唧，大声呼噜，挥舞棒子。后来我才明白，它认为我饿坏了，才会丢开肉去吃这种奇怪而难吃的东西。” 怨灵老鼠停下动作，吱吱叫着以示反对。 安东尼笑起来，将书放到一边，伸手摸了摸老鼠：“结论，巨怪不是美食家。” 老鼠满意了，顺着衣服爬到安东尼的肩膀上，蜷在他的脖子和沙发靠背之间的缝隙里，准备睡上一觉。安东尼向后靠了靠，也闭上眼睛，说：“你知道吗，我也觉得它们的战斗还没结束。我希望它们不要又把吊灯扯下来。” 他忽然听见一声轻笑。安东尼猛地睁开眼睛，坐直身子，朝身后看去。怨灵老鼠猛地掉进他和沙发的缝隙间，不过它立刻翻过身，从柔软的沙发靠枕中挤出来，窜回安东尼的口袋中。 一个瘦高个子的身影正靠在荣誉陈列柜上，银白色的胡子和头发一直垂到洛哈特的画像框底部。 “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我很抱歉打扰了你的睡眠，亨利。” “没关系，别放在心上……不，先生，你在这儿做什么？”安东尼说着，看了眼立在书柜间的钟，“凌晨三点？” “我想我可以问你一模一样的问题，所以我们干脆跳过这些吧，怎么样？”邓布利多愉快地说着，“早上好，亨利。” “早上好。”安东尼答道，看着邓布利多大步绕过几个装饰气球，在他对面坐下了。 “啊，吉德罗的冒险系列！”邓布利多说，“尼可在离开英国后让我给他寄了一套——你知道，有太多人试图找到他们的踪影了，所以他们不太适合出现在魔法书店里，而丽痕书店暂时还没有开放跨国邮订。” 安东尼问：“他喜欢吗？” 邓布利多沉思道：“唔，说到冒险，尼可说他曾经和匈牙利树蜂战斗过……” 安东尼笑了，邓布利多看了他一眼，也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怨灵老鼠终于从惊吓中缓了过来，慢吞吞地从沾满西红柿汁的口袋里爬出来，跨过扣子，在安东尼和邓布利多的注视下钻进了另一边干燥的口袋中。 “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安东尼问。 “当然了，亨利。”邓布利多理所当然地说，就像他一直在等待安东尼说这句话。 “在您邀请我来霍格沃茨的时候……”安东尼说，“您意识到我真的是亡灵巫师了吗？我大概已经说过，但是有的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对一所学校来说可能太过危险了……” “哎呀，”邓布利多轻声说，“我必须承认，我同意你的观点，一个亡灵巫师对一所学校来说非常危险。” 安东尼轻轻吸了口气。 但邓布利多还没有说完：“阿拉斯托曾经提出了和你一模一样的问题。他试图和我吵一架，但是我告诉他，我承认亡灵巫师很危险，同时认为亨利·安东尼对学校来说再安全不过了。”他朝安东尼微笑着，湛蓝的眼睛在眼镜后闪闪发光，“不是因为你是什么，亨利，而是因为你是谁——你认为自己是谁，你选择成为谁。” (本章完) 第353章 问答 安东尼感觉自己一时说不出话来。好在邓布利多轻快地转移了话题：“我猜你的下一个问题会是，既然这样，在我同意多洛雷斯进入霍格沃茨的时候，我是否意识到她会对学校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我还没来得及想到这个问题呢。”安东尼笑了，“不过，既然我们说到这儿了，先生，说不定您能直接告诉我答案？” 邓布利多沉思道：“我想，我的答案是不确定的……如果你问我，我是否知道多洛雷斯是个自私自利、趋炎附势的人，我大概可以告诉你我确实知道这点。但是，这不代表我知道她会为霍格沃茨带来什么。也许有人会厌恶她，也许有人会崇拜她，也许人们看到她，会在心里暗自说‘我绝对不要变成这样的巫师’，也许也会有人想‘她需要更强硬、更隐蔽一些’。哎呀，亨利，如果说过去曾经教会我们什么，那就是有些未来是无法预测的。” 安东尼困惑地问：“那么……您最初为什么要同意她进入学校呢——我不是在质疑您，”他立刻补充道，“但是我知道，米勒娃一定会这么问您的。” “而我已经回答过她了。”邓布利多微笑道，“我将给你一样的答案：霍格沃茨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让学生生活在《毒菌故事集》中。就像诗翁彼豆从来不会避讳死亡、疾病或者危险的魔法，我们也不希望避讳贪婪、偏见、蛮不讲理或者挟势弄权。茶？” “可是……可是您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 “担心有学生受到伤害，或者就像您说的那样，开始崇拜她，决心做个更加——更加乌姆里奇的人。” 邓布利多的笑容变浅了一些：“而这就是为什么她现在离开了，为什么我改变主意了。”他用魔杖尖轻轻点了点桌子，一把晶莹剔透的水壶就凭空出现在桌面上，“我允许她走进霍格沃茨。我或许也允许了她在城堡里走来走去，调查课程，质疑教授——只是为了让康奈利安心一些——但是她不许伤害我的学生。” 帷幕飘了起来，遮盖着灶台的礼物盒与画像飞向两边，为水壶让出道路。随着咔哒一声轻响，水壶落在灶台上，自己烧起水来。 安东尼看着他行云流水般做完这一切，才说：“那么，崇拜的那一部分呢？我是说，除了费尔奇先生，肯定还有其他人被她激励了……” “被激励并不是一件坏事啊，亨利。”邓布利多有些惊讶地说，“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么说吧，我个人认为，如果有人在米勒娃、菲利乌斯、波莫娜、西弗勒斯的影响下——我还可以列出一串名单，其中也包含你我——依旧认为多洛雷斯是最能带给他或者她启发的榜样与模范……” 安东尼皱起了眉。 邓布利多狡黠地说：“那么，我们大概可以说，这个人确实不太聪明。” 安东尼犹豫了一下，指出：“我以为霍格沃茨不是一个只为聪明人准备的学校。” “确实如此，亨利，确实如此！”邓布利多高兴地说，“有人甚至曾经和我说，学校就不是为聪明人准备的。不过，自认为聪明的人，往往只是在某一项上胜过了其他人，而在其他事情上，这个人可能仍然非常愚蠢。尼可是个无可挑剔的炼金术士，但是他的算术糟糕透顶。另一方面，我的弟弟阿不福思，大概从来没有弄明白过如尼文是怎么回事，但是我听说他将自己的小生意经营得挺不错的——当然了，也可能是因为他至今都没有学会如何记账，以至于错误地宣称自己做得好极了——” 安东尼举例道：“我的亡灵魔法还不错，但是我依旧不清楚它是怎么回事。” “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亨利。”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和炼金术、算术或者如尼文一样，多洛雷斯是一门学科——有的人擅长它，有的人不那么擅长。但是不管怎么说，学校应该在有机会开设课程的时候，抓住机会让学生见识一下，而不是担心有的人可能会获得P或者D。” “而那些获得P或者D的人呢？”安东尼问，“那些依附了乌姆里奇的人呢？” 邓布利多微笑着反问道：“如果有个学生在麻瓜研究学的测验中获得了P，你会对他说什么，我的教授？” 安东尼想了想，也笑了：“下次再试试。” …… 水烧开了。邓布利多指挥着水壶朝一把圆滚滚的茶壶里注水。 “说到乌姆里奇女士，”安东尼说，“我们能对那些麻瓜出身的学生的成绩做些什么吗？” 邓布利多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两个印花茶杯。茶壶为他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雨似乎小了些，但仍然啪嗒啪嗒地敲打着窗户。 “我已经在傍晚给考试管理局送去了一只猫头鹰。”邓布利多说，“不过我怀疑这究竟会有多大作用。考试管理局一向以顽固和不近人情著称，也因顽固和不近人情而得到了公正的名声。” 安东尼抿了口滚烫的热茶，感觉身体放松了一些。 “但我们不能真的就这样接受了这样不公平的成绩，对吧？” “如果考试管理局拒绝修改成绩或者重考——而且他们大概率会这么做——我恐怕我们只能接受目前的O.W.Ls和N.E.W.Ts结果。”邓布利多说。 “可是——” “然而，”邓布利多举起手，示意自己的话还没说完，“这不代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如果事情的走向确实如我们所料，我将提议让五年级和七年级参与期末考试。霍格沃茨可以为他们期末成绩的有效性和严肃性提供证明，并且在必要的时候，其他教授和我都会为那些需要的人提供推荐信。我猜这大概能弥补一部分不公平。” 安东尼喃喃道：“这大概确实可以。” 几乎整个英国魔法界都是霍格沃茨的毕业生。就算不提邓布利多的影响力，仅仅是一封郑重的、来自院长的推荐信，就足以成为持有人面对无数大门的“阿拉霍洞开”了。 就在这时，安东尼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等等，五年级和七年级的期末考试？包括麻瓜研究学吗？” 邓布利多说：“除非在没有人告诉我的前提下，五年级和七年级的学生全部退课了，不然我看不出为什麻瓜研究学会成为例外。” “嗯……好吧。”安东尼说。 他想象着其他教授只需要从过去的题目里挑出来几道更改一下——说真的，将盘子变成蘑菇和将篮子变成蘑菇究竟有什么大区别——而自己将跳过未来两周内所有睡眠命题，小心地在麻瓜研究学各个章节中平衡题目占比，而且最好小心点，不要照搬任何看起来还算合理的O.W.L和N.E.W.T题目，因为布巴吉教授一定会记得它们，而安东尼不想表现得像是个想不出好题目的新教授，即使他确实是。他微微叹了口气。 就像明白他在想什么一样，邓布利多说：“而凯瑞迪会负责所有的题目。” “什么？”安东尼说，“这是不是太麻烦她了？我是说，这当然好，但是我也愿意试一试……” “因为我期望着能拜托你去做一些更麻烦的事情。”邓布利多说。 “噢。”安东尼说，“是什么，先生？” “你还记得奎里纳斯吗？” “奇洛教授？” “是的。你看，我始终没能说服康奈利发布通缉令，所以我想，既然他们不愿意帮忙，我们还不如自己找。”邓布利多说，“大概几个月前，我们整理了所有的线索，终于找到了几个他可能感兴趣的地方；而现在，他的行踪已经越来越明确了。我基本可以肯定他躲在了哪里，但是真正找到他仍然需要费点功夫。你愿意帮我跑一趟腿吗，亨利？” (本章完) 第354章 计划？ “在我回答之前，先生，让我先弄清楚一点。”安东尼抱着一点微弱的希望说，“我们究竟是要找奇洛，还是伏地魔？” “我以为这是一回事呢。”邓布利多说，“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我会说我们主要是想要找到伏地魔。” 安东尼瞪着邓布利多，想弄明白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很少有人会将寻找伏地魔描述得仿佛猎鹿，也很少有人会语调轻松地称之为“跑趟腿”，更不会有多少人觉得将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送到追求永生的伏地魔身边是个好主意。不过考虑到坐在他对面的是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个提议似乎确实是严肃的。 邓布利多补充道：“现在想来，我认为奎里纳斯是个可怜的、贪婪的、愚蠢的、被他寄生的倒霉蛋。我想，在他离开霍格沃茨后——作为凯瑞迪的上一任麻瓜研究学教授离开——他大概在探险时遇到了伏地魔，并不知怎么被说服了。据我所知，伏地魔非常擅长蛊惑人心。” 哇哦，而邓布利多正在劝说另一个麻瓜研究学教授去寻找伏地魔。 “现在，如果可怜的奎里纳斯的运气再稍微糟糕一些，也就是说，如果伏地魔在暴怒之下，忘记了他有多么需要一个仆人、一副巫师的躯壳，我们能再看到奎里纳斯的几率就非常渺茫了……所以，是的，我们主要在搜寻的是伏地魔。” 补充：邓布利多正在试图给伏地魔送去一个擅长制造躯壳的亡灵巫师。 “你怎么想，亨利？”邓布利多问，“对了，即使你拒绝了，你仍然不需要负责麻瓜研究学五年级和七年级的考试命题。” 现在伏地魔真的毫无吸引力了。 “那么，他在哪里，先生？”安东尼问。 邓布利多高兴地说：“我可以认为你同意了，是不是？根据我的消息，他——或者说，他们——正在巴尔干半岛上的某处森林中，更准确地说，很可能是阿尔巴尼亚的森林。我听说伏地魔正安安稳稳地在那里躲着呢。” “阿尔巴尼亚？” “没错，你知道，一个有着高耸的山脉和茂密的森林的地方，离英国足够远，完美的避难所。我不会说我们拥有任何证据，但我们最好的猜测无一不指向这个地区。” “是啊，而我们是否有些没有那么好的猜测，指向某个更加具体的地方？我是说，我们可以从某个特定的地方开始，然后再慢慢游荡到森林的其他地方，对吧？” “我很乐意告诉你更加具体的地名，但是我不愿意误导你。”邓布利多说，缓慢地搅动着他的茶，“那是片神秘的森林，很少有冒险家曾经深入到那样的地方。非常遗憾的是，我们知道的信息并不算太多。” 安东尼问：“既然这样，我要怎么找到他们呢？” “不是‘我’，亨利。”邓布利多纠正道，“是‘我们’。” “您也要去？”安东尼惊讶地坐直了，“可是您说——我以为——” “我曾经考虑过亲自去寻找他。”邓布利多说，“不过，一方面，我并不适合离开霍格沃茨过久，另一方面，既然我们知道伏地魔不过是一缕寄生于他人的游魂，我认为有人比我——很可能也比在世所有人——更加擅长搜寻灵魂。不过我当然会给你找个同伴。” “谁？”安东尼问，紧接着忽然想起一位著名的冒险家，“不会是洛哈特教授吧？” 如果洛哈特要深入阿尔巴尼亚，他大概也不会负责五年级和七年级的黑魔法防御术命题……但是万一最终由斯内普接手了——就像他去年在奇洛离开后殷勤提议的那样——很难猜测学生究竟会有多么开心……此外，安东尼不愿想象自己和洛哈特在密林中跋涉…… 邓布利多被他的表情逗乐了似的，轻声笑起来。 “哦，不，不是的。我心中有几个人选，但吉德罗并不是其中之一。你认为我们应该将他加进名单里吗？” 安东尼立刻说：“大概不用。不，我认为不需要。您说的人选是谁？” “请让我先和他们确认一下，然后在告诉你吧。”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他们都是强大的巫师和忠诚的朋友。” “所以，”安东尼总结道，“我不知道我要去哪儿找伏地魔，不知道要怎么找，不知道和谁一起去找。” “似乎确实如此。”邓布利多镇定地说。 “那么，我找到他之后要做什么呢？”安东尼忍不住问，“只是问个好，还是您有一封信需要我转交？” “问得好。”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说，“或许一张明信片是个不错的主意……不，亨利，我认为我们还需要花上一阵子才能真正找到他，以至于在现在提前计划几乎没有任何意义。” 安东尼点点头：“没有计划。我什么时候出发？暑假？” “别担心时间。在你和你的同伴准备好后，你们随时都可以出发。事实上，我建议你们尽早动身。啊，我是不是还没有提到，我为你想出了一个绝妙的离校原因？” “是什么，先生？” “你知道，我曾经和康奈利保证过，只要你还是霍格沃茨的教授，我就有责任——引用，看管——亡灵巫师，确保他不会忽然出现在魔法界，造成民众恐慌。”邓布利多狡黠地朝安东尼眨了眨眼，“但是既然亲爱的多洛雷斯提醒我们，神秘事务司的铭牌上已经出现了你的名字……” 安东尼问：“我要被解雇了吗？” “不，你只是在听说我准备遵照魔法部的要求后，立刻失踪了。”邓布利多沉思道，“我想知道他们会恐慌多久后才意识到要求我解雇你是个坏主意。” 安东尼笑了：“我猜一周。” “如果我提醒他们，照顾缄默人应该是魔法部自己的职责，那么大概可以缩短到三天。”邓布利多点点头，“不过让我们先押注一周吧。” (本章完) 第355章 在出发前，收拾行李以及魁地奇 早上的时候，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的小雨终于停了。施了魔法的天花板展现出户外湛蓝、清澈的天空。学生陆陆续续来到礼堂中，兴高采烈地讨论着即将到来的周末。安东尼坐在教工席上，有些心不在焉地用叉子戳着面前的土豆泥。 几乎是上一秒，他还在和布巴吉教授一起为麻瓜出身的学生被影响考试成绩而气愤，下一秒，他就听说自己成为了缄默人，然后乌姆里奇离开了，然后邓布利多提议让他去阿尔巴尼亚寻找伏地魔。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而他还没有想好自己应该怎么收拾行李。他当然会带上自己的宠物们，但是说不定他还需要那个魔法帐篷……倒不是说他不能接受睡在野外，但是有张床会更方便他在半夜惊醒后明白自己在哪儿。说真的，即使只是想想，他也对从树枝和泥土间醒来有种不是非常好的感觉……感觉就像是他又把坟墓扒开了…… “你还好吗，亨利？”斯普劳特教授关心地问，越过他拿了几片煎培根。 “我？”安东尼一下子被惊醒了，“挺好的，谢谢关心，波莫娜。” 斯普劳特教授说：“别告诉我你也在为魁地奇发愁。” “魁地奇？” “明天就是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的比赛！”斯普劳特教授有些惊讶地说，“你不知道吗？格兰芬多和斯莱特林目前都赢了两场，但是如果明天格兰芬多击败了拉文克劳，他们就能拿到魁地奇杯。我没说错吧，米勒娃？” “完全正确。此外，我也没有发愁。至少不再发愁了。”麦格教授略微提高了声音，“西弗勒斯——噢，他没来。” 斯普劳特教授好笑地说：“我还记得你和西弗勒斯说，在确定奖杯的归属之前，得意和愚蠢基本上是一回事。” 麦格教授高傲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他，多洛雷斯离开的时机非常巧，正好可以保证格兰芬多的两个击球手都出现在球场上……只要他们不会又替自己加个禁闭。” 她在说后半句的时候声音低了下去，非常严厉地看着格兰芬多长桌上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的两个红脑袋。伍德拍拍韦斯莱双胞胎的肩膀，一边低声说着什么，一边瞟向教工席上的霍琦夫人。忽然间，他似乎注意到麦格教授、斯普劳特教授和安东尼都在看他们。他看了看麦格教授的眼神，犹豫了一刻，终于有些困惑而不甘心地坐回了座位，一言不发地开始往面包上抹黄油。 …… 第二天的上午过得飞快：整理物品、简单地收拾行李、去对角巷的奥利凡德先生那儿保养魔杖、找草药店的巴拉波买了点鳃囊草以防万一、去霍格莫德村的德维斯-班斯魔法用品店咨询帐篷功能和价格、又咨询了睡袋的价格。 到了十一点左右，他抱着一个非常舒适、防水防风的睡袋走出了店门。 他最终以九五折的价格买到了它，因为他走到某个货架附近时，十来根插在缝隙里的、天线似的东西忽然嗡嗡震动起来，更有几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忽然一边闪着红光、一边旋转起来。店主抱怨着将那些贵得出奇的玩意塞到货架顶上（“它们太敏感了，而且也有些年头了。”），又朝周围看过来的顾客道歉（“当然不是黑魔法，否则其他的探密器和窥镜也会有反应的！看，这可是通过了所有魔法测验的最新版窥镜，魔法法律执行队的打击手都在用这种……”），在其中一个顾客认出安东尼是霍格沃茨的教授后，店主的语调忽然变得轻松而愉快，并且坚决要为安东尼看中的一切商品打折，以弥补他可能受到的惊吓。 在给购物清单上的所有东西都打了勾后，他在附近的小餐馆吃了饭，才回到了霍格沃茨。他刚走到草坪上，就碰到了一大群人有说有笑地从球场回来。格兰芬多的红色旗帜高高飘在半空中，金色的狮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忽然间，他肩上一轻，一只大手替他拎起了那个装着鳃囊草、睡袋和白葡萄酒的背包。 “亨利，你到哪儿去了？” 安东尼高兴地转过身：“下午好，海格。” “你去哪儿了？”海格低头朝他露出了笑容，“你错过了今年最精彩的魁地奇比赛！哈利倒吊在扫帚上，抓住了金色飞贼！他中间飞的那个8字也非常漂亮，刚好能躲避开游走球。噢，对了！那对双胞胎也是好样的——他们就没让游走球闲下来过！” “听起来不错。” “不错？是太棒了！格兰芬多赢得魁地奇杯了！”海格喜气洋洋地说，“哎呦，那儿是哈利！” 哈利正停在城堡门口，被他的同学簇拥着，看起来还没有来得及去换球衣。似乎有人说了什么，于是人群短暂地散开了一会儿，露出哈利身边、激动得满脸通红的伍德，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如同喝醉了似的，一会儿拍拍哈利的背，一会儿揉揉他乱糟糟的头发。紧接着，格兰芬多魁地奇队的其他成员也围了过来。费尔奇站在橡木大门旁边，阴沉地注视着他们。 科林跑到所有人前面，举起相机——“格兰芬多！”伍德喊道——“格兰芬多！”旁边的同学喊道——闪光灯——“我们做到了！”伍德喊道——“我们做到了！”——闪光灯——“小伙子们，姑娘们，经过了这么多天，这些努力终于没有白费……”——“别啰嗦了！”双胞胎喊道，挤开伍德，搂住哈利——闪光灯——安吉丽娜一边搭着凯蒂的肩膀，一边用扫帚柄戳着韦斯莱双胞胎的背，脸上也满是笑容。 “这会是张不错的照片。”一个声音在安东尼旁边说。 安东尼扭过头：“米勒娃？” “阿不思想让你在空闲的时候去趟校长室，不过不是现在。我要先把波特先生带过去。”麦格教授说，仍然站在原地，抱着手臂看着格兰芬多的队员，神情满意。 海格问：“哈利？为什么？” 麦格教授瞟了眼海格，犹豫了一下：“小天狼星来了。” “小天狼星！”海格轰隆隆地说。 “嘘！” 海格努力压低声音，但是抑制不住绽开的笑容：“小天狼星！麦格教授，需要我把哈利叫过来吗？” “不用了，谢谢你，海格。我一会儿会去找波特的。” “你在等什么吗，米勒娃？”安东尼问。 一缕微笑飞快地掠过了麦格教授的脸：“等庆祝结束。” (本章完) 第356章 回家的家养小精灵 假如让安东尼在推开校长办公室之前，先预想一下自己可能会看到什么，那么眼前的情况绝对不在率先跳进他脑海里的前十个假设之中。不，他并没有料到邓布利多并不在办公室中，没有料到小天狼星身边巨大的行李箱，也没有料到满脸无奈的哈利和罗恩，更不会料到指着胸前“S.P.E.W.”徽章、神色恳切的赫敏。 “既然你不喜欢他，你为什么不放他自由呢？”赫敏劝说道，“这一点都不复杂！我听说你只要给家养小精灵一件衣服，他们就能获得自由了！” 小天狼星朝推门进来的安东尼微微点头致意，然后略带敷衍地说：“我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我，所以我打发他去帮助哈利了。说到这里，哈利——”他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克利切派上用场了吗？那个马尔福家的小子还敢让他的家养小精灵来干扰你吗？” 相比于上次见面，小天狼星显得更加精神了。他的脸颊不再凹陷得吓人，头发也剪短了一些，阿兹卡班曾经带给他的那种呆滞、疯狂的神色也淡去了许多。当他看着哈利时，眼中的笑意几乎让他称得上神采飞扬。 哈利迟疑了一下。 赫敏恳求地看着哈利和罗恩：“他确实试着告诉多比停下来，对不对？” 罗恩评价道：“这个嘛，他的嗓门倒是挺大的。” “那个多比又出现了？”小天狼星皱眉问，“飞天游走球，飞天坩埚，这回是什么？飞天南瓜？” “飞天论文，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哈利咧嘴笑了，“只是马尔福害怕自己打不过弗雷德和乔治，就让他的小精灵来帮他打架。他没讨到什么好处，还被麦格教授扣了十分。” “我以为霍格沃茨已经不允许用家养小精灵打架了。”小天狼星说着，将视线投向了安东尼。 安东尼说：“嗯……马尔福先生声称自己先受到了攻击，所以召唤了多比‘保护’他。你知道，这是私人家养小精灵被允许进入学校的唯一理由，也是克利切能呆在霍格沃茨的理由。” “懦弱又狡诈。斯莱特林。”小天狼星哧道，“哈利，听我说，下次你一看到马尔福，就让克利切给他来点小小的恶作剧——只是为了保护你自己的鼻子不被他身上的斯莱特林臭味熏到。让我们看看他还有没有胆量再用家养小精灵对付他的同学。” 赫敏皱起了眉，但是罗恩似乎对这个主意有些兴趣。 哈利摇摇头：“不！而且克利切已经给了斯内普一个把柄……有整整一个月，他都在暗示我试图利用克利切剽窃论文、或者处理魔药材料之类的。小天狼星，你能不能把克利切弄回去——或者就像赫敏说的那样，给他一件衣服？他只是在让所有人都不高兴。” “告诉他你要把他赶出布莱克家，然后他能向你展示什么是真正的‘让人不高兴’。他相当擅长这部分。”小天狼星说，然后他大叫道，“克利切！” 随着噼啪一声，克利切出现在小天狼星身前。他深深地弓着身，鼻子紧紧贴着校长办公室光洁的地板。安东尼朝旁边走了几步，为新出现的家养小精灵腾出空间来。 “有什么克利切可以为少爷效劳的？”克利切说，随后低声朝着自己长长的、裸露的脚趾咕哝道，“少爷是个令人失望的败家子。在克利切不知道的时候，少爷肯定将家里的东西糟蹋得不成样子了，哦，如果克利切有办法的话……” “够了，快站起来吧。”小天狼星不耐烦地说，“那个多比又出现了，是不是？你到底有没有打回去？还是说你真的就是个老废物？” 克利切直起身子，用充血的、浑浊的眼睛打量了一圈校长室，直到看到哈利。安东尼惊讶于他苍老的脸上居然还能出现更加怨恨的神色。 “克利切听从了少爷的吩咐，一直跟在男孩波特身后。克利切做了男孩波特要求克利切做的事情。”克利切说着，朝小天狼星鞠了一躬，“如果可怜的女主人看到少爷让克利切去服侍布莱克以外的人，她会多么心痛啊……不过，少爷一向都是这样忘恩负义、卑鄙无耻……” 小天狼星冷冰冰地说：“真的？你对那个多比做了什么？” “克利切对他说停下来。”克利切又飞快地鞠了一躬，“克利切还有什么能做的呢？克利切看到了马尔福少爷，他谈吐得体，风度翩翩，不愧是女主人的外孙。多比能为这样的主人效劳，实在是他的荣幸。克利切根本不想阻止马尔福少爷。和马尔福少爷相比，男孩波特行为粗俗……” “闭嘴！”小天狼星粗暴地说。克利切深深鞠了个躬，闭上嘴，一句话也不说了。不过他的浑浊的、浅色的凸出大眼睛仍然恶毒地瞟着哈利。 赫敏劝说道：“别这样，小天狼星，对他耐心一些。” 小天狼星吐了口气，揉着自己的前额：“你说得倒容易。” “那个泥巴种居然朝着少爷指手画脚……”克利切愤愤不平地小声嘟囔着。 小天狼星猛地转过头，朝克利切怒目而视。 “如果女主人知道高贵的布莱克家族变成现在的样子，她一定会伤心到哭泣……” 就在这时，校长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我希望你们聊得愉快，但是接下来——”邓布利多步伐轻快地走了进来，朝房间里的众人眨眨眼，高兴地说，“比我预料中多了几个人，不过，当然了，欢迎。” “邓布利多，我仍然觉得——”斯内普紧跟在邓布利多身后走进办公室，并在看到小天狼星的一瞬间停住了脚步，“哦。” 小天狼星几乎是立刻放弃了对克利切的瞪视，警惕地皱眉看着斯内普。 “我打扰到你们教家养小精灵一些新把戏了吗？”斯内普冷笑道，“对了，你正在想方设法讨好波特呢，布莱克。” 小天狼星向前走了几步，刚好挡在了哈利前面。 “还是不肯放弃伸着你的大鼻子四处打探，斯内普？”他厌恶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如果你的脑子出了些问题，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斯内普说，“请容我提醒你，这里是霍格沃茨，我是霍格沃茨的教授。所以，更合适的问题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邓布利多说：“我邀请他过来的，西弗勒斯。”他绕过桌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了，“哦，对了，哈利，我还没有恭喜你为格兰芬多夺得了魁地奇杯呢。” 斯内普的脸色忽然变得难看起来。 “哈利飞得好极了，对不对？”小天狼星得意地说，“只要没有卑鄙小人用不入流的手段干扰，比如让家养小精灵对游走球下咒。”他非常刻意地顿了顿，“哦，我差点忘了，这是你们斯莱特林教给家养小精灵的把戏，是不是？” “没有人——”斯内普说着，眼睛忽然眯起来了，“说到家养小精灵，我最近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传闻。失去家养小精灵之后，布莱克老宅似乎不太安宁啊……” 这回小天狼星的脸色难看起来了。 “发生什么了，小天狼星？”哈利说，“你最好还是把克利切带回去吧。不管怎么说，他在这儿对我也没什么帮助。” 赫敏抗议道：“你能不能不要把克利切说得像个物品，哈利？” “啊，对了。”斯内普挑了挑眉，“据我所知，波特还加入了个名叫‘呕吐’的奇怪组织，宣称要解救所有受到巫师压迫的小精灵。”他讥讽地说着，同时朝满脸气愤的赫敏瞥了一眼，又冷漠地移开目光，“不过，当然啦，他自己肯定依旧要把私人家养小精灵带在身边，帮他欺负同学、完成作业……名人总是有一些特权，嗯？” “我没有！”哈利激烈地说。 “欺负同学？”小天狼星嗤笑道，“如果不是马尔福先将他的私人小精灵带进学校，谁还会想到这种投机取巧的手段？” 安东尼出声道：“为什么我们不直接拒绝私人小精灵进入学校？” 小天狼星和斯内普同时转过头看着他，就像刚刚发现他也在场一样。安东尼看看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将十个指尖对在一起，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们。 “我是说，斯内普教授不希望克利切留在霍格沃茨，布莱克先生……小天狼星不希望多比留在霍格沃茨。”安东尼说着，和哈利对上了视线，“波特先生则既不希望克利切，也不希望多比留在霍格沃茨，对吧？” “听起来是这样的。”邓布利多说。 “克利切在这里，是因为多比在这儿。多比在这里，是因为……”安东尼的脑海里闪过自己、鼻涕虫和洛哈特之类的词汇。 罗恩嘟囔道：“因为马尔福不肯承认他活该。早知道我当初就应该来个再狠点的恶咒。” “格兰芬多扣五分。”斯内普说，“因为不思悔改。” 小天狼星猛地站直了，从斗篷里刷地抽出了魔杖。斯内普几乎是立刻也将魔杖举了起来。 “是因为马尔福先生没有及时得到合适的医疗处理。”安东尼高声说，站到两人中间——立刻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仇恨，幸好他已经死了——他盯着斯内普，“但是多比目前做的事情已经证明他不适合继续保护马尔福先生了。他带来的混乱太多了，斯内普教授。” 邓布利多平静地说：“劳驾，把魔杖放下。这里没有敌人。” 小天狼星恶狠狠地（隔着安东尼）瞪了斯内普几秒，才不甘心地垂下魔杖。斯内普冷笑一声，将魔杖收回了巫师袍中。 “你还有更多的理由吗，亨利？”邓布利多问。 “嗯……克利切自己似乎也不喜欢待在波特先生身边。”安东尼说，“多比，呃，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总体来说，最简单的解决方法似乎就是拒绝私人家养小精灵进入城堡。城堡的魔法能做到这一点，对吧？” “当然。”邓布利多说，“至于多比的意见——多比，你能过来一趟吗？” 啪，又一个小精灵出现在办公室中。相比于克利切，他明显更加年轻，眼睛也更加明亮，不过两个家养小精灵一样身材矮小，骨瘦如柴。 “邓布利多教授召唤了多比！”多比用又尖又细的嗓音说，“邓布利多是霍格沃茨建校以来最伟大的校长！多比有什么能为邓布利多教授做的吗？” “你好，多比。”邓布利多微笑道，“我想知道，你是否乐意暂时离开你少爷的身边，回到马尔福家呢？我们正在商量让霍格沃茨禁止私人家养小精灵进入。” 多比倒抽了一口冷气，大大的眼睛里登时盈满了泪水。 “邓布利多教授想要知道多比的想法！邓布利多教授那么强大，他完全可以直接把多比赶出霍格沃茨，但是他还是想要知道多比的想法！”多比哽咽着说，“哦，多比多么希望能留在霍格沃茨，留在哈利·波特身边！多比不想要回到——”他猛地停了下来，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朝桌上一个银制仪器扑了过去，“坏多比！坏多比！”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矫健地绕过桌子，在多比用脑袋撞上那个形状古怪的仪器尖角前，及时拉住了小精灵。他面色严肃，大手紧紧捏着多比瘦弱的肩膀：“我宣布你已经惩罚过自己了。” “多—多比，”多比抽噎着，“多比同意回到主人家里，因为这就是多比的命运……多比必须永远服侍主人家，直到多比死了……” “你应该感到光荣！”克利切嗓音沙哑地说，“你的女主人曾经是布莱克家的小姐，而你服务的马尔福家族至今延续着高贵的纯血巫师家族传统！如果克利切可怜的女主人看到了少爷现在的样子……” 小天狼星简单地说：“闭嘴——不包括你，多比。不过我猜我也没法命令你。” 多比眼泪汪汪地说：“在主人家里，没有人会在多比惩罚自己的时候拦住多比……多比会用熨斗烫多比的手指，用烤箱烤多比的耳朵，把鼻子伸进开水里……是的，多比同意回到主人家里，虽然有的时候，主人会想到一些更新颖的惩罚方式，还会提醒多比惩罚得狠一些……” 赫敏用手捂着嘴：“哦，天啊。” “但是多比无论如何都是要回去的……”多比说，“如果多比回去之后，霍格沃茨就会拒绝私人家养小精灵，那么哈利·波特就更加安全了！没错，多比愿意回到主人家里。”他转向哈利，用大得吓人的眼睛专注地凝视着他，“哈利·波特……霍格沃茨已经非常安全了，伟大的哈利·波特在这里可以放心地生活！哦，多比只希望未来还可以看见哈利·波特！” 他伸出又细又长的手指，似乎想要触摸哈利的手。小天狼星微微动了一下，但是多比的手已经停在了半空中。 “多比走了。别了，哈利·波特！”多比打了个响指。他消失在了空气中。 校长办公室中有片刻的安静。安东尼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愧疚感，因为是他提议让邓布利多驱逐私人家养小精灵的。现在他感觉自己同时在将多比推下地狱。 “所以？”斯内普说，看着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转过头，朝克利切命令道：“回去，回布莱克老宅！” 克利切朝他深深鞠躬，然后维持着鼻子贴在地板上的姿势，消失了。 “我，阿不思·邓布利多，霍格沃茨的现任校长，”安东尼隐隐感觉自己听到城堡的石砖深处有些震动的声响，但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宣布从现在起，城堡禁止所有私人家养小精灵的进入——西弗勒斯，我可以麻烦你写封信件，告诉卢修斯霍格沃茨的新规定吗？” (本章完) 第357章 矛盾与计划 “没问题。”斯内普慢吞吞地说。 “越快越好。”邓布利多若有所指地说。 斯内普的眼睛眯了起来：“你还记得我向你预警过吧，校长？关于——那件事情——你难道想要绕过我——” 小天狼星懒洋洋地说：“那真是再明智不过了。” “布莱克，别假装得像你的脑袋能想明白我在说什么一样。”斯内普语调圆滑地说，“校长，我看到了一种危险的迹象，所以我不得不再向你提供一个预警，那就是不要让布莱克参与任何重要的计划。” “而我的建议是不要在这里多管闲事，斯内普。”小天狼星针锋相对地说。 斯内普根本没有看他，只是盯着邓布利多，唇角挂着讥讽的笑容：“让我想想，上一次允许布莱克参与计划的结果是什么？有人死了……” 小天狼星脸上满不在乎的笑容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几乎就是下一秒，他已经冲到了斯内普的面前，一只手扯着对方的衣领，另一只手掏出了魔杖——斯内普脸色苍白，但是魔杖已经抢先顶在了他的喉咙上—— “而这次死的会是你和你的主子。”小天狼星从牙缝里说，用魔杖戳着斯内普的胸口。 邓布利多站了起来，平静而清晰地说：“我说了，放下魔杖，这里没有敌人。” 福克斯睡眼惺忪地将脑袋从柜子顶上探了出来。邓布利多看了眼面露担心的哈利、罗恩和赫敏，又看了眼安东尼。 安东尼立刻心领神会，走到三个格兰芬多学生旁边，低声说：“走吧，我们先离开。” “离开？”罗恩惊恐地说，“好让他们杀了对方吗？” “邓布利多教授在呢。”安东尼朝三个人笑了笑，“走吧。” 尽管很不甘愿，三个学生仍然没有找到合适的论点反驳安东尼，因此他们只好拖动着脚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校长办公室。安东尼跟在他们身后，护送他们下了旋转楼梯，远远离开滴水嘴兽石像。 罗恩忽然停下了脚步：“等等，斯内普是不是提到了小天狼星要参与一个什么计划？”他看向哈利，“可是小天狼星刚才不是说他打算去希腊度假吗？” “我猜他是不想让哈利担心。”赫敏皱眉道，“听起来很危险。” “是啊……”哈利慢吞吞地说着，转头看了眼安东尼。 安东尼假装自己没有注意到。 “安东尼教授？” “怎么了？”安东尼无奈地说。 哈利敏锐地说：“安东尼教授，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说，你刚好也去了校长办公室——” 安东尼低下头，看见三张眼巴巴望着他的脸。他在谎言、实话和“这不关学生的事情”之间没有犹豫太久：“我确实知道。” 罗恩兴奋地压低了声音：“是什么计划？” 赫敏问：“很危险吗，教授？” 安东尼想了想：“我能告诉你们的是，我出现在校长办公室的原因，很可能是我和小天狼星被指派了同一个任务。” 他能看出面前的三个人同时放松了，甚至隐隐流露出几分失望。几乎所有认识他的霍格沃茨学生都知道他并没有接受过正规的魔法教育，甚至在去年还在和所有人一起学习幻影显形。 或许是意识到他们表现得过于明显了，赫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不是……” “没关系。”安东尼朝他们微笑。 …… 安东尼回到校长办公室时，小天狼星和斯内普已经分开了，正分别占据着办公室的两端。 “是的，邓布利多，我不相信他。”斯内普嘶嘶地说，“他行事冲动——” “就好像你值得相信一样。”小天狼星冷冷地说。 “我对你充分信任，小天狼星。”邓布利多举起一只手，既像是安抚，又仿佛表示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就像我信任西弗勒斯一样。” 小天狼星和斯内普的脸上同时出现了吞了苍蝇般的神情。 邓布利多转向斯内普：“西弗勒斯，我保证我没有绕过你的打算。但是现在，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要先和小天狼星以及亨利谈谈。” 斯内普盯着邓布利多看了一阵子，最终勉强点了点头：“好吧，校长。” “谢谢你，西弗勒斯。”邓布利多平静地说。 斯内普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不过他最终只是怨恨地环顾一周——小天狼星向后半靠在柜子上，用手肘支着身体，仰头朝仍然勾着脖子看他们的福克斯露出满不在乎的笑容——斯内普将嘴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猛地转过身，挤开安东尼，大步离开了校长办公室。 小天狼星朝福克斯轻轻吹了声口哨，发出鸟鸣般婉转清脆的声音。福克斯歪着脑袋打量了他几眼，又不感兴趣地将头缩了回去。 “我仍然不明白你为什么聘用斯内普当教授。”小天狼星说着，站直了身子。安东尼不得不承认自己暗自赞同这个观点。 邓布利多温和地说：“我有我的理由。为自己找个舒服的座位，小天狼星，亨利。” 安东尼和小天狼星坐下来，互相看了眼，都笑了。 邓布利多也微笑起来：“我想你们已经都非常清楚彼此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了。” “是的，先生。”安东尼说，“我只是没有预料到会是小天狼星。” “这个嘛，说真的，我听到你的名字时也吃了一惊，亨利。”小天狼星说，“不过阿不思说你是专家，莱姆斯也说他毫不吃惊，所以我猜我可以期待点惊喜。你打算从哪儿开始？” “嗯……根据地理书，阿尔巴尼亚距离英国大概有一千五百英里。”安东尼说着，看了眼邓布利多，“幻影显形课的泰克罗斯先生强调我们绝对不应该尝试超过七百英里的幻影显形，所以我猜我们最好选择合适的交通工具。” “合适的交通工具。”小天狼星思索道，“我有个还不错的摩托车，应该够大——”他瞟了眼自己身边巨大的行李，“唔，或许我们可以加个挎斗……” “我的意思是飞机。”安东尼说，“我看了航线，我们可以先从伦敦到罗马，再从罗马到地拉那。我们运气不错，至少里纳斯机场还有国际航线。”他专门咨询了林德先生。 “飞机？”小天狼星的眼睛亮了起来，“你是说麻瓜那种嗡嗡叫着会飞上天的东西吗？你搞到了一个那玩意？” “不，但是我认为我可以搞到那玩意的票。”安东尼说，“不过在那之前，我们需要申请护照——”他猛然停了下来，意识到小天狼星可能根本没有出生证明，而他自己则兼具出生证明和死亡证明。 小天狼星兴致勃勃地问：“申请护照？就像申请门钥匙一样吗？” 安东尼看向邓布利多：“先生，巫师一般怎么获得护照？” “巫师一般不需要护照。”邓布利多笑眯眯地说，“不过如果你非常需要的话，你可以向魔法部申请，请他们帮你制作一本。” “呃，事实上，让我们再想想挎斗的事情吧。”安东尼果断地说。 (本章完) 第358章 在阿尔巴尼亚森林 正午的阳光跋涉过层层遮掩的树冠，在一小块空地上停歇下来，将几段枯树枝照得闪闪发光。浓密的灌木下几乎一片漆黑。野兔趴在灌木丛下面，缓慢地眨着眼睛，享受着难得的休息时刻。 突然间，它的耳朵竖起来了，鼻子也紧张地抽动着。 咔嚓，阳光下的枯枝被一只皮靴踩断了。野兔伏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皮靴。一步，两步，越来越近了——野兔猛地站起来，朝灌木深处敏捷地跑去—— “火焰熊熊！统统石化！飞来！” 藏身的灌木中忽然冒出了火焰。野兔奋力一跃，窜出灌木，从跳动的火舌、翻滚的黑烟、点燃的干草上跳过，在这场莫名其妙的火灾中勉强找到足以落脚的空地，继续向前狂奔——忽然间，它强壮的后腿在半空中僵住了，紧接着，就像被无形的猛禽叼住，它忽然飞了起来。下一秒，它发现自己的耳朵被手攥住了。 “一只野兔。”皮靴的主人将什么东西插回悬挂在背包肩带底部的口袋里，同时打量着野兔，“你认为这有可能是伏地魔的阿尼马格斯吗，亨利？” “清水如泉。”被称为亨利的年轻人刚刚拨开枝条从林子中钻出来，这时用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似的东西指着燃烧的灌木丛。水凭空冒了出来，熄灭了火焰。 “亨利？” “你才是阿尼马格斯的专家，小天狼星。你来告诉我吧。” 小天狼星将脸凑近野兔，仔细地盯着它。野兔本能地想要蹬他，但是它依旧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很难说。”小天狼星若有所思地说，“我觉得这就是一只野兔，但是那毕竟是伏地魔。或许我们应该把它吃了？”他咧开嘴，露出一排牙齿。 “只要你想的话。” 小天狼星又看了野兔几眼，忽然耸耸肩，索然无味地将它扔回了焦乎乎、湿嗒嗒的灌木丛中。野兔在地上翻了个身，立刻慌不择路地逃开了。 …… “我们抓到几只野兔了？三只？四只？”小天狼星停在松树旁，用魔杖敲了敲树干，检查着上面的痕迹，一缕阴影从他的脸上闪过，“没有魔法迹象。我希望邓布利多已经预料到了这一切。”他短促地笑了声，试图掩盖语调中的烦躁。 “别灰心，小天狼星。这才第二天呢。”他的同伴头也不抬地说，也背着背包，摆弄着某种罗盘似的东西，“它指着一个三角形……这代表着……羊角？我们会找到许多东西？” “让我看看。”小天狼星走过去，接过罗盘，“哦，不是的，这个三角形比羊角三角形宽一些。这是如尼纹蛇的简化写法，意味着我们的运气罗盘认为我们……呃，我快要忘光这些东西了……大概就是争吵和战斗一类的玩意。为格兰芬多加一分，安东尼教授？” 他将罗盘塞回安东尼的手里，继续朝森林深处走去。 “如果我是占卜课教授的话。”安东尼说。 “占卜课？”小天狼星停下脚步，回过头，显得有些惊讶，“他们在占卜课上教这些东西吗？” 安东尼耸耸肩：“我不清楚，大概吧。运气罗盘听起来很像占卜道具。你为什么会带着运气罗盘，小天狼星？”他走到小天狼星身边，扶住树干，用亡灵魔法稍稍感受了一下自己附近的森林。 属于死亡的光点在他的脑海中铺展开——野兔，狐狸——他的猫，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鹿，灰狼，熊，大概吧——安东尼很快就无暇分辨它们的身份了，因为随着各种鱼类、啮齿动物和鸟类也开始回应他，森林中曾经发生的死亡变得格外密集起来，几乎让安东尼觉得他正漂流于一片光芒的海洋之上。 “只是随便买的。觉得哈利说不定会感兴趣。”小天狼星说着，“在我上学的时候，我们经常用运气罗盘决定——亨利，你还好吗？” 安东尼眨了眨眼睛，从光芒中回过神来。 “我没事，有点走神。”他晃了晃脑袋，“你刚刚说什么了？” 小天狼星皱皱眉：“没什么。”他又看了眼安东尼，“我们歇会儿吧，亨利。你已经走了一上午了，应该吃点东西了。” 他们朝地势更低的地方又走了几分钟，找到了一片空地。小天狼星在地上盘腿坐下，拉开背包拉链，将整个手臂都伸进去，开始一件一件地掏东西：一叠巨大的地图，正在自动展开，上面详细地画着整个欧洲的地形和道路；非常细的线，可以用来标记走过的路、暗杀伏地魔和钓鱼；一罐黄油啤酒；两包薯片；一盒水果馅饼…… 安东尼从自己的包里取出两个三明治。尽管有点被压扁了，但在怨灵鸡和怨灵老鼠的帮助下，三明治冷得就像刚从超市冷藏柜里拿出来。 “我记得我还带了椅子。”小天狼星嘟囔着，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进了背包里，“哈，应该是这个！” 他拽出来了一辆黑色的摩托车。 “哦，不对。”他把背包拉得更开了些，朝里面看了看，“我好像在港口就把它们扔掉了。” “没关系。”安东尼说着，将拆了包装的三明治递给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咕哝着道了谢，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大口三明治，仍然朝自己的背包里张望着。 得益于霍格沃茨和布斯巴顿的频繁交流，他们没费什么力气就从英国到了法国。他们在某个非常小的观鸟协会里租到了一辆飞马马车。对方几乎不会说英语，而他们几乎不会说法语，但是奇妙地在几分钟内就颇为愉快地完成了交易，其中的原因或许和小天狼星倒在桌子上的祖母绿戒指、银杯子和金币有关。随后他们驱车前往意大利，小天狼星在那儿扔掉了绝大多数的行李（“带着它们本来也只是为了假装我要去旅游。”他和安东尼解释道，在周围行人的瞩目下将印花衬衫、墨镜和宽檐帽团了团塞进垃圾桶里，又将带着遮阳伞的沙滩椅丢在公交车站的垃圾桶旁），只留下了中等大小的背包、几个可以挂在背包上的口袋，而这趟意大利之旅也以一只咬着包、跳进海里的大黑狗和跟在它身后、形状诡异的人影结束（安东尼为自己施了个泡头咒，因为他不喜欢让自己的鼻孔泡在水里）。 所以，是的，偷渡。这就是没有合适的身份证明的后果。 “我好像把果酱也扔了。”小天狼星说，“不过我还留着盐和巧克力。” 安东尼在他身边坐下了，嚼着三明治，看着一只松鼠从欧洲地图上跑过去。他又将运气罗盘拿了出来。这东西由三层圆环和七个指针组成，每层圆环上都刻着一百多个小符号。在港口的时候，小天狼星原本打算将它也扔掉，但安东尼好奇地问了句这是做什么用的，于是他就成了罗盘的新主人，同时得到了半本闻起来像是从地下室角落发霉的砖堆里翻出来的指导手册。他发现这个罗盘可以帮助自己学习各种巫师魔法符号。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椭圆形？”安东尼比对着手册和罗盘，“镜子？” 小天狼星从背包里抽空看了眼：“一枚蛋，意思是新生。” “谢了，你真的非常擅长这个。”安东尼称赞道。 “这不算什么，真的。”小天狼星说，“你见过准入之书吗，亨利？” “那本写着所有适合被招收为霍格沃茨学生名字的书？没有亲眼见过。怎么了？” “我见过。我们……我们曾经想要知道霍格沃茨一共有哪些人，于是打算去米勒娃办公室里找分院名单，结果发现名单实际上放在了一座塔楼里。塔楼上了锁，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想办法进去了。”小天狼星吁了口气，躺到地上，望着树枝间露出的一小片天空，“塔楼中央就是那本书，不过我们根本碰不到它，所以我也只是见过而已。” “分院名单呢？”安东尼问。 “分院名单被施了不可复制咒，所以我们只好真的偷了一卷出来。”小天狼星说，“你们教授知道它实际上是和准入之书相连的，对吧？我们尝试了魔法转影，结果就是一大堆看不懂的符号。费了我们不少功夫才弄明白每个符号都在做什么。”他脸上带着一抹怀念的笑容。 安东尼正想询问他们为什么要弄明白准入之书的魔法符号，就听见小天狼星的背包里传来一个声音：“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猛地坐了起来，从背包前侧的口袋里摸出一面镜子。 “哈利？”他对着镜子说，“怎么了？” “小天狼星，”镜子里传出哈利的声音，“呃，没什么事情。我就是想起来，你说过我可以找你聊天。” “哦，当然！”小天狼星提高声音，高兴地说，“看，哈利，野餐！”他将三明治举到镜子面前。 “看起来还不错。”哈利说，听起来也很高兴。他很快就开始和小天狼星分享起草药课上迪安把跳跳豆子弄到地上了、小天狼星送罗恩的那只猫头鹰（他们取名为小猪）和德拉科·马尔福的猫头鹰打起来了之类的趣事。马尔福因为学校不允许多比进入城堡而非常生气，还对哈利说他们得意不了多久了，小天狼星也得意不了多久，就像他知道什么阴谋似的，不过赫敏用一个很厉害的魔咒将他的上下嘴唇粘起来了。 “对了，小天狼星，你和安东尼教授在一起吗？”哈利无意般问，“我听说安东尼教授失踪了。” “他就在我旁边呢。”小天狼星将镜子转了个向，安东尼感到眼前因为阳光反光一花，下一秒，他就在镜子里看到了哈利·波特的绿眼睛。 “你好，波特先生。”安东尼镇定地说，同时诡异地回忆起祖父祖母打电话时，有时会不由分说地将话筒放到自己耳边。 (本章完) 第359章 在雨天 按照计划，他们优先造访了那些附近有集镇的森林区域，尤其是那些有闹鬼传说的。他们一致同意，只要伏地魔还需要吃东西，也没有突然成为树皮烹饪大师，那么他理应优先选择那些靠近人类的地方。毕竟，即使伏地魔也必须遵守甘普变形法则。 将近半个月以来，他们每天不停歇地从一个地方赶到下一个地方，搜寻着伏地魔可能的藏身处。有一回，他们确实在某个已经成为废墟的村落旁检测到了残留的魔法痕迹——非常强大的魔法痕迹。安东尼和小天狼星用两天时间研究附近的地形，试图找到伏地魔在这儿停留过的证据（以及可能指向下一个地点的线索），最终却发现那不过是偶然飞出保护区的火龙的粪便。 小天狼星变得一天比一天烦躁。他醒得越来越早，收拾行李时越来越快，吃饭时也只是草草咀嚼几下，便囫囵咽下，夜深时也不愿意停下休息。有的时候，他会突然焦躁起来，坚信他在离开前看到了一处痕迹，或者夜间听到了什么声音，于是安东尼只好和他一起再回到昨天检查的地方。每当小天狼星意识到这趟折返只让他们浪费了更多时间，他就会变得异常礼貌和活跃，殷勤地分享食物，或者邀请安东尼去他的帐篷里过夜，并在安东尼试图宽慰他时放声大笑。 只有哈利通过双面镜和他说话时，小天狼星才会真正短暂地停下来，露出笑容，努力找点轻松有趣的话题。但是霍格沃茨即将迎来期末考试，哈利和他的对话越来越简短，次数也越来越少。 “我真希望我们没有漏掉什么。”小天狼星时不时这样说。或者是：“我希望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 这天清晨，或许是因为经过了一整夜暴雨的冲刷，帐篷的自动收整魔法失灵了。小天狼星念了几次咒语，都只能让帐篷徒劳地抖动几下。安东尼已经将自己的睡袋卷好了，坐在旁边湿漉漉的石头上，正在用盐、油、锡纸和魔法烤土豆。 这是早上六点，天色仍然昏昏沉沉。空气中浮动着让人烦闷的湿意。附近河流的轰鸣水声似乎比昨晚大了不少，几乎掩盖了清晨的鸟鸣。一只刺猬谨慎地从低处缓慢向上爬来，在灌木旁边的落叶里窸窸窣窣地翻找着什么。 小天狼星忽然沮丧地高声咒骂一声，踹了下帐篷结实的支架。帐篷抖了抖，一串水珠从顶棚上滚落下来，砸到安东尼的背包上，将正在试图咬开拉链的姜黄猫吓了一跳。它拱起背朝小天狼星嘶嘶哈气，但是小天狼星根本不搭理它，只是面色阴沉地瞪着帐篷。 “别着急，小天狼星。”安东尼揭开锡纸看了眼，“先来吃早饭吧。” 小天狼星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将它吐出去，最终还是妥协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了安东尼旁边，接过土豆。 “谢谢。” “当心，可能有些烫。” 安东尼说得晚了。小天狼星的指尖已经变得通红，但他仍然捧着，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我想知道邓布利多究竟清不清楚我们在做什么。”小天狼星突然说，低着头，直直瞪着手中的早餐，仿佛邓布利多随时会忽然从锡纸中冒出来，“亨利，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吗？还是你和我一样，只是听说自己要寻找——寻找那个该死的伏地魔，就这么被丢到这该死的森林里了，然后该死地找啊找啊找啊……你也在什么时候得罪他了吗？” 他没有明说那个被得罪的“他”是谁，但是从语调中，安东尼感觉到小天狼星指的不是伏地魔。 “我得罪了魔法部。”安东尼说。 “真巧，他们得罪了我。”小天狼星阴郁地说，将锡纸剥开，咬了一大口土豆，“我们已经找了——管他多少天——仍然一无所获！我真希望伏地魔能跳出来，就在这儿，这片林子里。给我下咒或者什么别的，这个混蛋！我希望至少有点线索——我真希望这儿真的有点什么，而不是邓布利多——” 他猛然住了口，低下头，沉默地吃起了早饭。安东尼努力甩开脑海里不合时宜的笑话（“至少你找到了很多希望”），说：“清单上还有几个地点没有搜索呢。” “是啊，那个有人看到巨大青蛙的地方。”小天狼星兴致缺缺地说，“听起来伏地魔似乎正在练习膨胀咒，嗯？” “树林里的哭声——” “我全心全意相信伏地魔会在深夜为了自己的失败而痛哭流涕。” “还有那个据说有怪兽出没的地方——” “一头被仙女打败的怪兽。”小天狼星说着，几口吃完了土豆，用消失咒清理掉剩余的垃圾，站起来，“算了，我先去对付帐篷，然后我们去找那只青蛙吧。” …… 直到十点多，小天狼星都没能打败他的帐篷。在此期间，他为德维斯-班斯魔法用品店的店主设计了三种死法和十二种破产方式。下雨似乎让他的情绪彻底变得糟透了，即使是一整个巧克力蛙也没有多大帮助（邓布利多的巧克力蛙卡片也没有）。安东尼抱着猫，研究了一早上的运气罗盘。最终，他们决定暂时放弃收拾帐篷，只带着魔杖，趁着天色放晴，先去附近的林地里搜寻一番。 安东尼很快就开始庆幸他们丢下了行李。下过雨的地面更加湿滑难行，他和小天狼星的鞋子上都沾满了泥巴。在有的道路上，他们必须要手脚并用，双手攀着歪斜的树干，才不至于直接从坡地上滑下去。安东尼一路上都在试图感应亡灵魔法——如果奇洛仍然活着，他身上大概还带着猫的抓痕呢。 暴雨让河水也涨了起来。前一天晚上他们经过时，还可以轻松地踩在石头上跨越溪流，现在河面已经有三四十英尺宽，水流湍急。安东尼和小天狼星将鞋袜脱了，挽起裤腿，蹚水过河。尽管如今是六月份，河水依旧可以称得上冰冷。 过了河之后，他们一路朝东走，走到森林的边缘，再朝北行进，寻找伏地魔可能的痕迹。草地间有些冒出来的蘑菇，但是无论是安东尼还是小天狼星都不擅长草药学和魔药学，因此他们谁也无法确认它们究竟有没有毒。他们在附近找到了几处碉堡和几间房子，没有明显的魔法痕迹。几户当地人在房子里生活着，安东尼和小天狼星观察了一阵，都认为这些人看起来并不像被施了夺魂咒。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小天狼星皱起了眉毛。 “那个小女孩……”他说，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魔杖尖端抖动的蓝色微光，“她是个女巫吗？” 安东尼朝他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大概五六岁的小女孩，双手和膝盖都脏兮兮的，正咧着嘴，尖叫着和她的同伴相互追逐，从低矮的围墙上翻进翻出。每当小天狼星的魔杖指向她时，表示魔法痕迹的蓝光就会稍稍变亮一些，只不过这个变化非常细微，很容易被忽视。 “阿尔巴尼亚的巫师一般在哪儿上学？”安东尼问。 “我不知道。”小天狼星说，“如果我知道的话，我要去问问这儿有没有什么做帐篷的好魔法，因为霍格沃茨教出来的炼金术师显然不太称职。” 这时，孩子们的父母来喊他们吃午饭了。安东尼和小天狼星躲在树林中，顶着幻身咒，商量要不要假装成两个迷路的旅人。 “或者一个，”小天狼星说，“你更擅长和麻瓜打交道，亨利。我一说话就会露馅。” “我也不会说阿尔巴尼亚语。”安东尼在被推出树林时指出，“不论是英国巫师还是英国麻瓜，在他们眼中，我们大概都只是奇怪的外国人。” “祝你好运。”小天狼星没听到般说，“如果那个小女孩是伏地魔的话，我肯定会冲出来帮你的。” …… 安东尼用力将鞋子在泥地里磨蹭几下，又将头发抓得更狼狈些，才解除了幻身咒。他将魔杖收好，朝那间房子走去。窗户里传来收音机或者电视的声音，房屋里的人似乎在边听新闻边吃饭。 安东尼正要敲门，房门忽然在他眼前打开了条小缝。他吓了一跳，朝后退了些。开门的人似乎也吓了一跳，砰地将门关上了。一个成年人的声音高声问了些什么，然后是小女孩的声音，就在门后面。新闻仍然响着。 又过了会儿，门又打开了。一名男子站在门后面，皱眉打量着安东尼。小女孩站在他旁边，瞪着眼睛打量安东尼。 安东尼朝他们露出笑容，比划了下旁边的森林，用两根手指做出走路的姿势，又比划了一下背后，做出背着行李的样子。见男人似乎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又比划了一下行李，然后摊开双手，示意行李消失了。 对面的脸色沉了下来，快速地说出了一段话。安东尼赶快举起右手，仰起头，做出喝水的姿势，然后将双手十指交叉，询问地看着对方。 男人又说了几句话。 安东尼什么也没听懂。他指指自己：“亨利。”又举起手比划喝水：“水。”十指交叉：“请？” 男人似乎终于意识到他们之间的语言差别。他犹豫了一下，指了指安东尼，然后也举起手，开始咕嘟咕嘟地假装喝水。小女孩在旁边咯咯笑了，她瞟了眼男人，几步跳出房门，从安东尼旁边飞快地跑走了。 …… 最终，安东尼喝了两碗水，在对方谨慎中带着好奇的注视下，比比划划地表明自己是从英国来的。他设法询问男人附近还有没有英国人（至少他努力这么问了），男人摇头表示没有（或者表示没有明白他在问什么）；安东尼又问附近有没有怪兽（他学狮子的样子似乎把对方逗乐了），男人比划了个射击的姿势，再次摇了摇头。 于是安东尼把碗还给对方，表示感谢。他在关上的房门前站了一阵，转过身，便看见小女孩站在背后。 “嗷。”女孩扮着鬼脸说，学着他的狮子吼。 安东尼笑了，低头逗她：“嗷呜。”他指了指森林。 女孩又笑了起来：“嗷呜。” 安东尼学着男人的样子，比划着射击：“砰。”然后指着森林摇头，“嗷呜。” “砰！”小女孩笑着叫道，紧接着皱起眉，很认真地想了会儿。 “嗷。”她指着森林摇头，“砰。”摇头。她又踮起脚，比划了一个很高的东西，点点头。 安东尼伸出手，按照她的位置比了个高度。女孩示意他再往上一些，再往上，再往上，直到那个东西比安东尼完全伸直手还高。然后她将手合拢，比划在脑袋上，弓着身子开始绕着安东尼跑。她跑了两圈，见安东尼似乎摸不着头脑，又高兴地咯咯笑起来了。 “是什么？”安东尼蹲下来，认真地问。 小女孩又绕着安东尼跑了两圈，发现他依旧不明白，急得原地跳了几下，四处打量着寻找可以用来比划的东西。忽然间，她眼睛一亮，从自己衣摆上拿下来一根毛，递给安东尼。 即使以安东尼的魔药水平，他也能认出来，那是一根独角兽毛。 (本章完) 第360章 灵光一闪 “这儿有只独角兽。”安东尼在回到树林后立刻说。 “一只独角兽。”小天狼星重复道，“这真是我能听过离伏地魔距离最远的答案了。” “我可不这么想。”安东尼说，又想起被奇洛杀死的那只独角兽。 他们回到树林深处。小天狼星格外警觉地观察着四周，几乎要将每块石头翻过来探查一番。尽管他说自己不认为伏地魔和独角兽有什么联系，但他发亮的眼睛和紧紧握住的魔杖无不表明，“森林中确实存在魔法”这个小小的线索使他振奋了起来。 他们在附近又搜寻了一阵子，才想起来应该吃些东西了。小天狼星将所有行李都放在帐篷里了，包括他们绝大多数的食物储备，所以他们只好用安东尼放在口袋里的美国奶酪片充当午饭。 “如果森林里有独角兽，”安东尼在撕开塑料薄膜时说，“它们不应该会让整个林地里充满魔法吗？为什么我们只在一个小女巫身上检测到了？” “因为我们检测的是魔法痕迹。只有在使用魔法时才会产生痕迹，而独角兽通常只是——”小天狼星耸了耸肩，“你知道，跑来跑去的。它们平时不太使用魔法。” “但是火龙粪便——”安东尼停了下来，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合适的午餐话题。 但是小天狼星毫不介意，撕下一块奶酪片扔进嘴里：“谁知道呢，可能是因为火龙需要使用魔法打开它们的肛门。我又不研究火龙。” “或者是因为那只火龙吃了什么带有非常魔法的魔法痕迹的东西？”安东尼猜测道，“在消化过程中，痕迹一直保存了下来。” 小天狼星说：“说不定是伏地魔。” 安东尼说：“我觉得那大概不太好吃。” 小天狼星晃动着奶酪片，非常理性地说：“但是火龙说不定会觉得挺好吃的。你不能胡乱猜测火龙喜欢什么。说不定火候合适的话，伏地魔吃起来就像烤小羊排，谁知道呢。” “绝对不是烤小羊排。”安东尼说，“拜托了，小天狼星，绝对不是。” 小天狼星大笑起来，脸上头一次闪过年轻人似的、调皮又狡黠的神情。 ……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这片林地里徘徊。他们确实在树枝上找到了两三根更长的独角兽尾毛，但是除了这几十加隆外，他们没有发现更多有意义的东西。傍晚时分，他们又回了一趟村镇，期望能发现更多的线索，但是依旧只有那个小女孩能触动小天狼星的检测咒。他们继续向北走去，遇上了一头悄悄跟在他们身后的灰狼。灰狼在小天狼星变成黑狗的瞬间就逃开了，所以安东尼暗自猜那大概不是卢平。夜逐渐深了，小雨又下了起来。或许是因为想起那顶无法被收起来的帐篷，小天狼星的好心情又逐渐消失了。 他们摸黑回到营地，没有用荧光闪烁，担心会向伏地魔（假如他真的在附近）暴露有人正在寻找他。小天狼星在营地周围快速检查了一番，确认所有的警戒魔咒都仍然完好无损，才示意安东尼钻进帐篷里。 帐篷里的空间比外面看起来大多了：厨房、浴室、两间卧室、狭小的衣帽间（小天狼星将摩托竖着靠在墙上，塞在里面），甚至还有一间会客室。安东尼在厨房里烧开水，泡了点茶（斯普劳特教授的礼物），然后和小天狼星一起就着茶吃了些饼干。 雨敲在棚顶，在魔法的作用下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安东尼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我们明天要不要去找独角兽？” “我怀疑独角兽究竟会不会乐意在伏地魔附近活动。”小天狼星答道，兴致缺缺地搅拌着茶，“再说了，我们见到独角兽后应该做什么？嗨，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梅林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的家伙？” 安东尼更正道：“嗨，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身负独角兽诅咒、半死不活的家伙。” “伏地魔被独角兽诅咒了？”小天狼星惊讶地抬起头来，“他喝了独角兽的血？怪不得阿不思说伏地魔非常虚弱……可是，这不合理啊……”他盯着桌子中央的空花瓶，微微皱着眉，喃喃自语起来，“你们利用魔法石布置了陷阱，他在里面受伤了，但还是逃脱了……他去哪儿找独角兽的？就是这儿，是不是？所以阿不思才知道他藏在了阿尔巴尼亚！” “呃，小天狼星……” 安东尼这才想起他们只来得及告诉小天狼星去年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是伏地魔，而且霍格沃茨中没有哪个学生受了伤，却没提到那只死去的独角兽。为了帮助安东尼隐瞒亡灵巫师的身份，当小天狼星误以为伏地魔是因为辨认出城堡下的魔法石陷阱而受伤逃跑时，邓布利多和麦格教授都没有纠正他。 小天狼星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绽开笑容：“天啊，亨利，是的，我们要去找独角兽！我们明天就去找独角兽！”他眼睛闪闪发亮，在厨房狭小的空间里来回走了几步，“独角兽不喜欢成年男子，但是我可以变成狗……这应该足够骗过它们了……” “伏地魔在禁林杀害了一头独角兽，小天狼星！”安东尼高声打断道，“他在踏入魔法石的陷阱之前就已经很虚弱了，虚弱到不得不依靠独角兽血。我很抱歉，但是阿尔巴尼亚的独角兽并不一定和伏地魔有关系——下来！”他最后那句是朝姜黄猫说的。它轻盈地跳到了柜子上面，正悄无声息地靠近装着调味料的瓶子和罐子。 小天狼星的踱步顿住了。 “下来。”安东尼认真地说。如果他不想吃糖烤土豆，他们就不能在森林中失去盐。 “好吧……”小天狼星颓然坐回椅子上，勉强笑了声，“这至少证明他的头脑不太清醒。如果他最开始就那么虚弱，为什么还要费劲去当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我都能想出至少五种偷偷潜入霍格沃茨的方法。” “他在学期中受了伤。”安东尼说，“他中了……唔，另一种诅咒，一种我比较擅长探查的诅咒。”他不太确定现在是不是告诉小天狼星自己身份的好时候。如果邓布利多没有告诉小天狼星，那大概有些理由。 “哦——”小天狼星拖长声调，看起来又精神了些，“我知道了，亨利，你是个诅咒大师。怪不得阿不思说他充分信任你的专业判断。伏地魔中了什么诅咒？是那些说出名字就会失去效果的，是吗？” 姜黄猫“咚”地跳到餐桌上，不满地长长嚎叫了一声，脾气很坏地离开了。 “好猫咪。”安东尼说。 …… 这天夜里，安东尼猛然惊醒了。 他在睡袋里将手挪到胸口处，闭上眼，感受到自己的心脏稳定地在胸膛内跳动着。一小股冰凉的微风拂过他的鼻尖。他睁开眼，看见姜黄猫正严肃地俯视着他。安东尼微笑起来，把手艰难地抽出来，想要摸一摸猫，但是猫灵巧地从他身上跃过，钻进怨灵鸡睡觉的灌木丛里了。 雨已经停了，除了偶尔砸落在水洼里的水滴声，什么声响都没有。月光如洗，将灌木丛的每片叶子都照得清清楚楚，但树林深处仍是一片漆黑阴影。 安东尼坐起来，发现尽管自己睡前选了块最干燥的地面，睡袋上还是布满了水珠，在月光照射下反射出亮晶晶的银色光辉。他伸手将水珠拂下去，看着它们没入土里，又看了看身边湿漉漉的、萎靡不振的草叶，用手指拨弄一下，又缩回睡袋里。 空气湿润极了，他能闻到身旁潮湿泥土的味道。风从树梢掠过，又从树叶上扑簌簌晃动下水滴，劈里啪啦地砸在睡袋上。头顶上，一只鸟醒了过来，在夜色中突兀地、打着颤地叫了起来。 安东尼睁开眼，从睡袋里钻出来，打算将它挪到小天狼星的帐篷檐下，再躺一会儿。就在他站起来，借着月色辨认方向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帐篷附近有什么不对劲。 他穿好鞋子，低声朝脚下施了个防滑咒，蹑手蹑脚地靠近帐篷。他离得越近，就越觉得帐篷檐下似乎还有个黑影，一个人形的黑影，无声无息地潜伏在门口。他摒住了呼吸。那会是奇洛吗？会是伏地魔吗？他不敢相信他们居然会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帐篷附近。他没有感觉到亡灵魔法。难道奇洛已经痊愈了？他们已经找到了方法，摆脱了亡灵魔法吗？他们是不是甚至摆脱了独角兽的诅咒？奇洛——或者说伏地魔——是安东尼见过对灵魂研究最深的巫师，他们恢复到了什么程度，还会被他一把攥住灵魂吗？他应该做什么，先引开他们，确保小天狼星的安全，还是立刻尝试困住他们？ 安东尼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同时在脑海中呼唤自己的宠物们。怨灵老鼠试图从另一侧钻进帐篷里偷偷看看情况，但被防护魔法拦了下来。猫爬到树上，静悄悄地接近帐篷。怨灵鸡守在树林里，等着合适的时机飞出来。 微风吹过，那个身影动了动，露出了脸。微光之中，安东尼忽然看清了对方的面孔：小天狼星背靠着帐篷，屈腿坐着，低着头，半长的头发垂在脸颊两侧，似乎在看手中把玩着的什么东西。他轻微地动了下头，将挡住视线的头发甩开，手中的物品蓦地闪了下光。安东尼困惑地站了会儿，不明白小天狼星在做什么。 小天狼星突然抬起头，看向安东尼的方向，跳起来拔出魔杖：“谁在那儿？” “小天狼星。”安东尼出声表明身份。 “哦，亨利。”小天狼星的魔杖仍然指着安东尼，“证明你的身份。” 安东尼想了想：“伏地魔不是小羊排。” 小天狼星将魔杖垂了下来：“你怎么醒得这么早？” 安东尼走过去：“我经常醒得很早。你在做什么？”他这才看到小天狼星左手里拿的是面镜子。 “没什么。”小天狼星耸耸肩，“我也经常醒得很早。”他将双面镜随意地放回口袋里，又在口袋里摸索一会儿，“巧克力蛙？” “太好了，谢谢。”安东尼在他身边坐下，拿出魔杖，用飞来咒将睡袋也召唤到檐下。 猫从树上跳下来，厌恶地抖着身上的水。小天狼星伸手想要逗它，它立刻威胁地嘶嘶哈气，亮出爪子要挠他。安东尼将猫拦腰抱起，搂到自己腿上，然后塞进睡袋里。猫挣脱出来，在睡袋上撕开几条长长的口子，高高竖着尾巴，跳进树林里去找怨灵鸡了。 “修复如初。”安东尼习以为常地念道。 小天狼星评价道：“大部分猫都不喜欢我。” 安东尼说：“我的猫不喜欢任何人。我有时候觉得它只是在勉强忍受我。” “好吧。”小天狼星说，看着怨灵老鼠鬼鬼祟祟地穿过草地，也没入黑暗的树林中，“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选择的宠物都有些古怪？” 安东尼回忆了一会儿：“有人好像暗示过。”他看了眼小天狼星，主动说，“是斯内普。” 小天狼星闭上嘴，咀嚼着巧克力蛙，好一阵子没说话。过了会儿，他问：“我们今天做什么？” “先想办法把帐篷收起来。”安东尼提议道，“然后我们可以去看看清单上剩下的地方，再决定要不要专注地找独角兽。” 小天狼星没有说话。 “或者我们看看好运罗盘有什么建议？”安东尼说，将罗盘拽出来。 小天狼星侧过头，微笑起来：“亨利，好运罗盘并不是占卜道具，也无法给人带来真正的好运。事实上——哎呦！”他突然站起来，掀开帐篷门，钻了进去。 安东尼跟了进去：“怎么了？” 小天狼星已经旋风般冲进衣帽间，在里面翻找着，昏暗的隔间里不断传来叮铃咣啷的声音。摩托车被他摆到了走廊上，挡着路，因此安东尼只能扶着车把手，探头试图看清他在找什么。 小天狼星发出一声胜利的叫喊。 “我真不敢相信我居然忘记了！”他喜笑颜开地从衣帽间伸出头，“这，亨利，就是真正能给人带来好运的东西。” 他从衣帽间跳出来，摊开手掌，向安东尼展示了一个非常小的玻璃瓶。瓶子塞着木塞，瓶身上缠绕着精美的银色的花纹，里面则装着流动的金子般绚丽夺目的液体。 “福灵剂。”小天狼星说，又犹豫了一下，“嗯……至少我母亲的地下室说它是。” (本章完) 第361章 灵光闪了又闪 安东尼谨慎地重复道：“你母亲的地下室。” “原则上来说，现在是我的了，不过我宁愿不要想起它。”小天狼星耸耸肩，“不管怎么说，我们这不属于偷窃，所以不用担心。倒不是说偷那个老巫婆的东西会让我有多愧疚。” “不，我的意思是，听起来这像是十年前的东西。” “至少五十年。”小天狼星纠正道，转动着瓶身，让金色的液体在里面缓缓流动着，“说不定有上百年呢。装它的箱子已经老得快要散架了。” 安东尼更担心了：“魔药有保质期吗？” “什么？” “就像……就像牛奶放久了会变馊、尸体放久了会腐烂一样，”安东尼解释道，“魔药放久了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小天狼星偏过头，思考了一阵：“我猜不会有什么显著的变化。” “理由是？” “迷情剂放得越久，药效越强劲。”小天狼星说，“福灵剂大概也是这样的吧。” 安东尼一时间不知道是先惊奇他对迷情剂的深刻了解，还是指出以偏概全的逻辑谬误，或者质疑霍格沃茨的魔药学教育。他看着小天狼星隐含着狂热的神情，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劝说他打消喝下过期魔药的念头。 “好吧，”他最终说，“既然这样，我要先喝。” 小天狼星终于将目光从福灵剂转移到安东尼脸上，反问道：“你的理由是？” 因为蛇怪都没让我中毒，所以我大概不太害怕毒药——好极了，安东尼，又一个以偏概全的逻辑谬误。 “因为我特别好奇？”安东尼说，“此外，如果我晕倒了，你至少可以拽着我游回意大利。” 小天狼星笑了，将瓶子递给安东尼：“好吧，成交。一小口应该就够了。” 安东尼拔开木塞，小心翼翼地闻了闻。没有发酸，没有发臭，没有什么特别的气味。他将瓶口凑到嘴边，谨慎地朝嘴里倒了一点，咽了下去。 小天狼星盯着他：“怎么样？” 安东尼眨眨眼睛：“不难喝。”有股暖洋洋的感觉从他的胃里升起来，缓缓流向全身……他觉得自己头脑前所未有地清晰，忽然之间，断裂的树枝、微弱的魔法痕迹、涨水的溪流、附近的独角兽，还有之前所有路上收集到的线索似乎都显现出若隐若现的联系。尽管安东尼仍然不清楚那个隐蔽的藏身处究竟在哪儿，但是他相信——不，是知道——他知道他们今天一定会有所收获。他将福灵剂递给小天狼星，感觉好极了。 小天狼星根本没有犹豫，举起瓶子也喝了一小口。过了一阵，他的脸庞亮了起来，眼睛中闪烁着充满信心的光芒。 “妙极了，对不对？”安东尼微笑着问。 小天狼星答道：“妙极了！”他重新将瓶子的木塞塞上，放回衣帽间的架子上，接着迈腿跨过横放在走廊里的摩托车，拎起背包，“我们走吧，亨利。” 安东尼跟在他的身后，一起走出帐蓬门。天色已经发白，鸟儿在他们头顶上叽叽喳喳地鸣叫着。小天狼星大步朝林中走去，没有再费神收起帐篷。 姜黄猫从灌木丛里钻出来，怀疑地看看他，又扭头看向安东尼。安东尼朝它微笑，也朝林子里走去，心中知道小天狼星一定是和自己具有同样的感觉：帐篷留在这里更好。他不清楚为什么，但是他相当有把握，这一定是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 他们脚步轻快，越过那些不需要再疑神疑鬼的地方。福灵剂指引着他们回到溪流旁边，水流依旧湍急，不过有几块大石头露了出来。安东尼和小天狼星跳了上去，轻而易举就到达了对岸。他们又朝西边更幽暗的树林中走了会儿。 “我们接近了。”小天狼星轻声说。这是他们出门后，他说的第一句话。他的面孔隐藏在昏暗的阴影中，不过安东尼能看到他闪闪发亮的双眼。他似乎并不紧张，只是感到兴奋。 安东尼走到他身边，朝四周看了看，赞同道：“是的。” “右边？”小天狼星笑着问。 “当然了。”安东尼说，跟在小天狼星后面。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现在是个使用亡灵魔法的好时候，于是他就这样做了。 他飞快地掠过那些热切回应他的死松鼠和死鸟，只专心寻找着某种征兆，某种信号……他掠过背包里的怨灵老鼠……掠过落在树枝上的怨灵鸡和正在爬树的猫……突然，亡灵魔法触碰到了某个异常强大的东西，在安东尼的感知中，那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亮得令周围的尸体都暗淡了。 他用亡灵魔法抚摸着那副尸体，感受着骨头中微弱的魔法微微震颤着回应自己。它光洁，白皙，坚硬，明亮，是一副好得不能再好的漂亮骨架……它的血肉则完全是另一种东西，燃烧着惊诧、愤怒、怨恨和不甘，几乎已经将所有能用于亡灵魔法的部分耗尽了……安东尼睁开眼睛。 那是独角兽的骨架。这里有一头死于非命的独角兽。 福灵剂催促着他向那个方向前行，于是安东尼调整了下背包，按照自己感知的方位迈步。 突然，小天狼星拽住了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安东尼惊讶地回过头。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刻，他们同时明白了，福灵剂正在将他们指向不同的地方。 “怎么会这样？”安东尼问。 “不知道，但我想要去这边。”小天狼星指着右侧的树林，非常肯定地说，“我知道能在那里遇见点什么。” 安东尼指了指左侧：“我想要往这边走。” “唔，好吧。一会儿营地见。”小天狼星松开他，稍稍退了几步。 安东尼犹豫了。他不愿意在森林中和小天狼星分开，尤其是在伏地魔很有可能就在附近的情况下。但是与此同时，他有种非常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左侧才是正确的道路，而如果他今天不遵循直觉，他将再也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找到他们要找的人了。 “我和你一起去。”安东尼说，“说不定福灵剂真的过期了。” “别。”小天狼星说，“我知道它没有。” “走吧。”安东尼说，率先向右侧走去。福灵剂仍然指向另一边的森林，这让他迈的每一步都很不舒服，仿佛自己的胃打了个结，随着距离变远而越扯越紧。 小天狼星拉住他，脸色严肃：“不行，亨利，这行不通。如果福灵剂说你应该往那边，那你最好听它的。” “也许我对福灵剂过敏。”安东尼说，“没关系，小天狼星，走吧，否则伏地魔说不定又逃跑了。” “他不会的。”小天狼星笃定地说，接着微微皱眉，“好吧，说真的，亨利，福灵剂一直在让我离你远点。也许——也许如果你和我一起，你会受重伤，甚至牺牲！说不定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魔药指向了不同的地方。” 安东尼立刻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好吧。”他顺从地说，“那我走另一头。一切小心，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似乎松了口气：“不用担心我，我现在非常幸运。” “我猜我要做逃兵了，感觉真不好。” 小天狼星咧开嘴笑了：“待会儿见。回头告诉我你那边是什么。” …… 安东尼独自在树林中跋涉着。他让猫跟在小天狼星后面（并且为此向猫许诺了大量优质的贵腐甜白），但是将怨灵鸡和怨灵老鼠留在了自己身边，让它们替自己探查附近的情况，并要求它们在找到可能是伏地魔的人瞬间就躲进死亡和生命的缝隙里。 树林里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甚至听不到一丝风声。直到怨灵老鼠攀上他的手臂，安东尼才意识到鸡和老鼠指的“附近有很多活物”是什么——蛇。草丛中栖息着蛇，灌木里隐蔽着蛇，树枝上盘坠着蛇。这些冷冰冰的活物悄无声息地占据着这片森林，在树枝间缓慢地游动着。 不过安东尼并不觉得担心。一方面是因为魔药暗示这里没有危险，另一方面他猜测蛇大概对死了很久的人没什么胃口。他将手伸进口袋里，蹭了蹭怨灵老鼠的脑袋。 突然间，他手指下的老鼠消失了，他的脑海中同时响起了怨灵鸡和怨灵老鼠的预警。答案就在前面。安东尼放轻脚步。在亡灵魔法的感知中，独角兽的尸体明亮极了。安东尼绕过山石，看到面前是一小片空地。死去的独角兽就躺在那里，皮毛灰败，光彩全无。它的角被掰了下来，扎在它自己的脖子里，伤口周围皮毛纠结，凝结着银白色的血液。一个裹着黑斗篷的人背靠着独角兽的尸体，坐在地上，看不清是在做什么。 安东尼屏住呼吸，用亡灵魔法试探对方。那个灵魂闻起来没什么味道。他凑近了些，勉强将它和放过了保质期的鸡肉沙拉（没有沙拉酱）联系在了一起。相比于上次碰面，伏地魔的状态显然好了不少，不过说实话，仍然不怎么令人有食欲。他记起上次拽不出来的牡蛎肉，尝试推了推那个灵魂。 那个人浑身一颤，抬起头，惊惶地四处打量着。他声音嘶哑地小声问：“安东尼教授？邓布利多教授？” “奇洛教授？” (本章完) 第362章 重逢 奇洛没有听见安东尼的自言自语。他朝安东尼对面的森林凝视了会儿，又怀疑地环顾四周。 “我看到你了。”奇洛说。 安东尼仍然伏在树后。奇洛警戒地等了会儿，终于颓然垂下了肩膀。他脱力般重新倒回独角兽身旁，剧烈地咳嗽起来。这种时候，任何一个人都可以走到他面前，轻易杀死他，踩碎蜗牛壳一样，让他露出那个寡淡而软弱的灵魂。安东尼没有动弹。 等咳嗽稍稍平缓一些，奇洛摸索着攥住独角兽尸体上的角，将它拔了出来。粘稠的血液缓缓从独角兽的伤口中渗了出来。奇洛匍匐在尸体上，低下头吮吸起来，时不时发出闷闷的呛咳声。过了一会儿，他离开伤口，用尖锐的兽角在尸身上扎了一个新的洞口。更多的银白色血液冒了出来。独角兽睁着空洞的眼睛，瞪着头顶的绿叶，四条腿僵硬地蜷曲着。 过了不知道多久，安东尼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这本来不是什么值得警惕的事情。这是个森林，森林就是这样的。但是某种直觉让安东尼低下头，屏住呼吸，紧紧贴着树，一动不动。 那个东西从他身侧滑了过去。那是条大蛇，它在草丛间灵巧地穿行着，很快就来到奇洛身边，攀上独角兽的尸体。它冰凉的身体刚碰到奇洛的手腕，奇洛就猛地一抖，抬起头来。 “哦，纳吉尼……”他对那条蛇说，仿佛它能听懂似的，“我知道，我知道……我马上就回到主人身边……” 他最后吮了几口血，将独角兽角插回尸体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蹒跚地跟在大蛇身后。安东尼为自己施了个幻身咒，也静悄悄地跟了过去。 大蛇和奇洛来到一棵格外粗壮的树前。纳吉尼发出嘶嘶声，顺着树干爬上了树。树上几条藤蔓忽然动了起来，纷纷为它让出位置——安东尼这才发现那些藤蔓全是坠在树上的蛇。 “主人……”奇洛颤抖着说，“您在找我，主人？” 回答他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我在找你吗，奎里纳斯？当然了，没有你，谁来喂我吃喝呢？我难道不是时时刻刻需要你吗？” 奇洛跪倒在地上，朝着树干：“我的荣幸，主人。” 他的主人没有再理会他，而是发出另一种令人胆寒的、嘶嘶的古怪声音。蛇佬腔，安东尼想。他向前走了点，想看清伏地魔究竟藏在了哪里。他几乎能嗅到伏地魔灵魂的那股腐烂臭味，但是他仍然看不到人影。或许伏地魔藏在浓密的树冠中了，在蛇群之中，不过考虑到不久前的暴雨，除非他们建了个快乐书屋，不然树上并不是什么合适的居住地。 就在他思考时，那冰冷的声音又说：“纳吉尼告诉我，你又去独角兽那边了，奎里纳斯。” “只……只是为了给您带回来一些，主人。”奇洛畏惧地辩解道。 “不要对着伏地魔大人说谎。”伏地魔轻轻地说，“没关系，奎里纳斯，伏地魔是仁慈的。你陪着我在森林里东躲西藏，忍受着我这副样子，难道不值得奖赏吗？” 奇洛仿佛更加恐惧了，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主人，您一直是强大的，而且一天比一天强大。可以对您有用是我的荣幸。” “说谎。把我抱出来。”伏地魔命令道，“给我点蛇毒和燕麦粥。” 奇洛颤抖着站起来，伸出双臂——巨蛇从树上落到的身上，顺着他的胳膊绕上上身，再攀上脖子。奇洛被重压打击到般喘息了一声，裹着大蛇，继续迈步向前，将双手探进树干中（原来那是棵空心树），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包裹似的东西，僵硬地环在双臂间。 大蛇嘶嘶地催促着他，于是奇洛坐到地上，将包裹小心地放在腿上，将一片树叶举起来。当他放下树叶时，那已经变成了一个碗。纳吉尼从他身上游下，爬到碗边，牙齿咬在碗沿，将毒液注入碗中。 奇洛一边将碗递到包裹上，一边低声说：“主人，你想不想喝点牛奶……” “我说了，燕麦粥。”伏地魔冷冰冰地说，声音从包裹里传出来。 “我们没有燕麦片了，主人。”奇洛小声说。 伏地魔轻轻地、圆滑地说：“没有燕麦片了？” “但是我们还有面包！”奇洛飞快地说，“只要让我回到之前的营地，主人——” “回到之前的营地，这倒是个不错的提议。”伏地魔轻声细语地说，“然后你就可以一走了之，将我抛在这里，是不是，奎里纳斯？你大概巴望着自己三天后回来时——如果你还有这个胆量——就能发现我的尸体了吧……” “不，主人，不，我没有这个意思！”奇洛说，“只是，那里已经被鹰头马身有翼兽占据了，对纳吉尼和其他蛇来说，那儿太危险了……如果您允许我去那边，只需要不到一个小时，我就可以拿回所有的东西……面包，香肠……” “我不需要，奎里纳斯。”伏地魔冷冷地说，“去附近那个麻瓜村庄里拿一些回来，让纳吉尼跟着你。如果她胃口好的话，也可以顺带吃几个麻瓜。” “可、可是，主人——” “伏地魔大人的耐心并非无限的，奎里纳斯。还是说，你看到我这么可怜、这么虚弱，就觉得自己可以随意反驳我了？” “不，主人——”奇洛的话没有说完，就变成了一声压抑的尖叫。他浑身颤抖着，呼吸急促，尖叫很快变成了呜咽。 “那个亡灵巫师确实让我们学到了一些东西，不是吗？”伏地魔慢条斯理地说，“灵魂——多么美妙的研究课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意再附身你了吗，奎里纳斯？” 他似乎停下了折磨。奇洛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没有精力回答他的问题。 “因为你太弱小了。”伏地魔轻声说，“我开始意识到，将我的灵魂和你的挤在同一个身体里，我就会沾染上你的弱小和犹豫。现在告诉我，你在犹豫什么？你总不会还在思考着偷窃和抢劫的道德问题吧，奎里纳斯？就算你明知道你已经做了什么？” “不是的，主人，”奇洛虚弱地对自己腿上的包裹说，“是那个村庄，那个离我们最近的麻瓜村庄——那是独角兽的地盘。我们就是在那儿碰到被诅咒激怒的独角兽的。” “并且杀死了那头畜生，好好利用了它的尸体。”伏地魔轻蔑地说，“是啊，奎里纳斯，和肚子被捅穿相比，伏地魔大人的命令当然不值一提啦。” “我这就去，主人——我这就去。” “先给我点牛奶。”伏地魔说。 奇洛顺从而小心地俯下身子，用一把变出来的勺子朝腿上的包裹喂了些牛奶。嘶嘶声又响了起来，趴在一旁的纳吉尼立起半截身子，游到奇洛身边，爬上了他的肩膀。 “主、主人，”奇洛小声地说，“我的魔杖……” 伏地魔笑了，不过他的笑声也冷冰冰的：“你不需要它，奎里纳斯。纳吉尼会帮你的。” …… 裹在布中的伏地魔被重新放回了空心树里。奇洛身上缠着大蛇，慢慢朝森林外走去。安东尼跟在他们身后，没有管树中的伏地魔。 奇洛脚步虚浮，但是走得很快，似乎对这片森林非常熟悉。不过在福灵剂的帮助下，安东尼毫不费力地就跟上了他。奇洛在森林里拐了几个弯，经过一条马道似的小路，很快，几栋房子就出现在了树林外。安东尼认出这就是他之前讨水的地方。 奇洛停下了脚步，望着阳光下的村庄，犹豫着。他弯下腰，在附近找了几块趁手的石头，挨个掂了掂，试试重量，装进自己口袋里。做完这一切，他直起身，微微喘气。奇洛又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头，朝身后张望着。 纳吉尼立起身子，张大嘴巴，发出恼火的嘶嘶声。奇洛有些厌恶地看了眼自己头边张开的蛇嘴，迈步朝森林外走去。 就在这时，安东尼突然感到一股解开幻身咒的冲动，于是他几步赶到奇洛前头，然后回过身，解开魔咒，大步朝奇洛走去，径直出现在他的面前。 奇洛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安东尼，倒退了几步，将手伸到口袋中，似乎想要掏出魔杖，但他除了石头什么也掏不出来。所以他最终只是右手插兜，半张着嘴，面色惨白地盯着安东尼。 “奇洛教授。”安东尼朝奇洛点点头，仿佛他们不过是在霍格沃茨城堡里偶然见面。 几乎是在他刚刚露出身形时，纳吉尼就做出了反应。大蛇从奇洛身上猛地弹起，勾上他们头顶的树枝，然后飞快落到安东尼身上，在他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再紧紧缠上他。如果不是他本来就不需要呼吸，或许安东尼会为此感到窒息。 “力松劲泄！”安东尼低声念道，用魔杖抵着蛇身。巨蛇身体放松了一瞬，又绞得更紧了。它似乎有意挤压着安东尼的手，试图将魔杖折断。 “安东尼！”奇洛说。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似乎突然恢复了行动能力，快步走到安东尼身边。他从口袋里掏出石头，双手高举，狠砸下去——朝着安东尼的头。 安东尼看着他。相比于一年前，奇洛的脸色更加糟糕了。他面颊凹陷，头发纠结，眼睛在枯瘦的脸上显得大得离奇。奇洛和安东尼对上视线，眨了下眼睛，手臂颤抖了。第二下撞击比第一下轻了很多。也许伏地魔没有说错，奇洛确实有个擅长犹豫的灵魂。 安东尼轻松地将纳吉尼的灵魂扯了出来。这大概是他用过最轻松、最清醒的亡灵魔法了。巨大的蛇身如同一截绳子般瘫软地落到地上。 理论上来说，蛇和蛇怪的灵魂应该差不多，都像是卫生纸，但是在将它塞入喉咙前那瞬间，安东尼有些犹豫。这个灵魂似乎有些古怪，它闻起来似乎有味道，某种非常微弱的味道，但是有一点像人类的灵魂。也许这只代表这是一条非常聪明的蛇，甚至具有了感情和思维。也许只是它沾上了伏地魔的味道。 但是，仍然有一点像人类的灵魂。安东尼非常困惑。在他短暂的亡灵巫师职业生涯中，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灵魂。 福灵剂狠狠地推了他一把，督促他尽快吞掉食物。 安东尼决定不要冒险，于是将灵魂揉成一团，塞回蛇身体中（福灵剂拧住他的胃，让他感觉他在做一件错事），然后在巨蛇回过神来之前，将它利落地切成了两段——非常实用的咒语，韦斯莱夫人教他如何用它将牛骨剁开。在此期间，奇洛朝他头上砸了第三下。第四下在看到断开的纳吉尼后停下了。 安东尼将魔杖指向奇洛。他头上的伤口在奇洛惊恐的视线中快速愈合了。 “呃，你好……”奇洛举着石头，扭曲着嘴角，试图挤出笑容，“安东尼教授。” “想杀了我，奇洛？”安东尼低声问。 “不，我——我是说，我——”奇洛似乎又结巴起来。 “我洗耳恭听。” 忽然，奇洛将石头丢在一旁，坐倒在地，靠在树干上：“是的，我当然想杀你。我必须杀了你，你明白吗？难道我能和你打个招呼，聊聊天气，然后走开吗？如果主人知道了，他会杀了我的！”他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然后伸手捂住了脸，“现在我明白了，我无法杀死你。怪不得主人重视你——所以杀了我吧。” “我没有这种爱好。”安东尼说，“告诉我，那个被你称为‘主人’的东西，就是伏地魔，对吗？” 奇洛颤抖了一下，仍然捂着脸，轻轻点了点头。 “现在大蛇被杀死了，他不会知道了。”安东尼说，“我知道他有你的魔杖。他还有什么其他的武器吗？” 奇洛放下手，抬起头：“主人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巫师，安东尼，最强大的。他不需要什么武器，因为他掌握着你难以想象的力量。有许多黑暗而强大的魔法，即使是邓布利多也不清楚，但是他却可以轻松使用。你可能以为倚仗亡灵魔法就能胜过主人——咳，咳——但是主人在最虚弱的时候，依旧找到了对付亡灵魔法诅咒的办法，所以——”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一连串的咳嗽打断了。他一边咳嗽着，一边将手伸进口袋里，掏出一个简陋的小瓶子。伴随着刺耳的咯吱声，瓶盖拧开了，半凝结的银白色液体刚从颤抖的瓶口缓缓流出，便被奇洛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 “对于某些人来说，找到了消除猫抓痕的办法，也许也挺值得吹嘘的吧。”安东尼若有所思地说，“不过，你说现在是伏地魔最虚弱的时候。他比附在你身上时还虚弱吗？” 奇洛说：“主人从来就——” “跳过那些‘最强大的巫师’之类的东西。”安东尼说，“是或者不是，奇洛教授？” 奇洛有些讥讽地笑了：“是，安东尼教授。尽管去找他吧，说不定他会留下你的性命，因为你比我有用。但是你显然比我愚蠢……就像我很早以前一样，傻乎乎的……抱着一套老掉牙的善恶观念，竟然不明白只有力量才是最值得追求的。” “你相信伏地魔是最强大的巫师。”安东尼走到他面前，说，“但是在那只被你们杀死的独角兽那里，你为什么喊了邓布利多教授？” 奇洛把头偏向一边，没有回答。 “你知道你喊了邓布利多教授的名字吗？”安东尼在他身旁坐下，“充满恐惧，但又带着希望？” 奇洛微微睁开眼睛，和身侧的安东尼对视着。安东尼没有打破沉默。福灵剂让他再等等。 就在他以为自己等不到回答时，奇洛又将眼睛闭了起来。奇洛低声说：“因为我太软弱了。” “你们已经杀死独角兽了。你们显然还打劫过无辜的人。在我看来，你还不够软弱。”安东尼说，“不过，除此之外，你们还伤害过任何无辜的人吗？” “除了那些必须的，没有。”奇洛说。 安东尼问：“什么叫必须的？” “哦，就是那些为了研究的。”奇洛睁开眼，脸庞亮了起来，终于显得有了些精神，“为了让主人有个勉强可以用的身体，那些魔药必须要有人试验。还有独角兽血液的诅咒，只有我自己的话，样本量就太小了。对了，还有那个剥除亡灵魔法的研究，我们也要弄明白为什么肉体的损伤竟会带着亡灵魔法的诅咒……”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安东尼说，“你后悔吗？” “什么？” “我不太擅长这个，不过我猜这是邓布利多教授会做的事情。”安东尼说，“做了这些事情，伤害了这些人，你感到后悔吗？” 奇洛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他的笑容中不再带着此前的苦涩和讥讽，反而有点像是安东尼刚刚认识他时的样子。 “我猜你想听到的答案是我后悔。”奇洛说，“我如果说自己后悔，是不是就可以活命？不过，算了，我并不后悔。我可能有点后悔没看到魔法石究竟长什么样子。” (本章完) 第363章 祸福自召 安东尼深深叹了口气。 “我讨厌杀人。”他坦诚地说。 “你之前好像也是这么说的。”奇洛低笑了声，“真滑稽。”他又咳嗽起来。他举起手中的小瓶子，想再往嘴里倒一些，却发现血液已经全部凝固了，将瓶口镀上一圈漂亮的银白固体。 “清水如泉。” 奇洛咳嗽着将瓶中的水一饮而尽，安东尼替他又续了一杯。奇洛背过脸，蜷缩着撕心裂肺地咳了一阵，再喝了几杯水，才喘着粗气缓过来。 “真滑稽，力量时常对追求者不屑一顾，却眷顾那些肆意浪费它的人。”奇洛虚弱地说，“不过，你也可能是在说谎，对不对？说不定你其实并没有浪费你的力量，只是对轻而易举的胜利感到无趣。我的……我的主人说过，除了他以外，你掌握的亡灵魔法或许可以随意杀死任何你想要的人。但是黑魔王已经战胜了死亡。这是你到这儿来的原因吗，安东尼教授？来挑战那个你无法击败的人？那个上次从你的亡灵魔法下全身而退的人？” “你在发抖，奇洛。”安东尼问，“这就是你说的力量？” “我……我并没有主人那样的力量。”奇洛说，“但即使是我学到的那一小部分……” 安东尼站起来，奇洛立刻闭上嘴。 “这就是你的主人教给你的东西吗？”安东尼俯视着奇洛，朝着树林外的房屋外比划了下，“欺凌他人，或者恐惧到浑身颤抖？” “我从来没说过我很勇敢。”奇洛颤声说，“面对死亡，害怕不是很正常吗？” “我没说我要杀你。” “没有吗？”奇洛抬起头，又看了他一眼，“哦，但是你确实想这么做。好吧。” 安东尼没说话。亡灵魔法温柔地缠绕在奇洛的灵魂上，如同蒙在雕像上的轻纱。恐惧宛如芥末酱，在奇洛那寡淡、微微发酸发苦的味道中混入了一点点刺激的辣味。只需要轻轻一拽，雕像就会土崩瓦解，而一个有味道的灵魂是那么令人心驰神往。安东尼知道，在福灵剂的帮助下，哪怕他吞下了奇洛的灵魂，他也不用体验那种醉醺醺、晕乎乎的感受，也不会有迷失于亡灵魔法中的苦恼。 奇洛帮助伏地魔潜入霍格沃茨。他杀害了独角兽。他折磨无辜的人。他从每个角度来看——麻瓜的或者魔法的——他都值得死刑。 “这么做似乎是对的。”安东尼说着，举起魔杖，指着奇洛。福灵剂欢欣地令他的魔法流动起来。奇洛脸色煞白，呼吸急促起来，他紧紧闭着眼，但仍然有泪水不断涌出。 砰！随着一声巨响，一只瘦骨嶙峋的兔子出现在奇洛刚刚坐着的位置。林中的鸟嘎嘎叫着，纷纷飞走了。兔子睁大眼睛，趴伏在地上，剧烈地颤抖着。 如果没有福灵剂，麦格教授大概会相当为他感到骄傲。 安东尼将兔子丢给怨灵鸡：“但是，我不是法官。” 留着奇洛的命会更有用：他可以作为伏地魔还存在于世的证据，撕开魔法部蒙在眼前的布；他帮助伏地魔进行了各种研究实验，大概知道伏地魔的不少秘密，说不定还包括难以将伏地魔灵魂拔离人世的原因；邓布利多能从奇洛那儿获得的信息，会比安东尼能获得的信息更多…… 总而言之，在福灵剂紧紧拧住他的胃时，安东尼试图这样和它解释。但难受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作为一具尸体，他能感受到如此鲜明的疼痛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魔法。 就在他思索这究竟是魔药本身的效果、还是变质魔药带来的生理反应时，安东尼听到树林中传来小天狼星焦急的呼唤声：“亨利！是你吗，亨利？亨利！”他猛然意识到猫正在朝自己飞快靠近。 “小天狼星！”安东尼高声喊道。 “亨利？你在哪边？出什么事了吗？”小天狼星的声音更近了。随着窸窸窣窣的动静，黑发男人从树林中匆匆跑了出来。 “没事，小天狼星。”安东尼说，“怎么了？” 看见他安然无恙地站在树下，小天狼星明显松了口气。 “天啊，亨利。我找到了伏地魔的营地，他应该就在这附近。那些痕迹看起来就在你这个方向，所以我想……”他耸了耸肩，“好吧，我想得太多了，你毕竟喝了福灵剂——哦，该死。” 他扶住旁边的树，耸起肩膀，显得有些难受。 “你还好吗？”安东尼关心地问。 “没什么事。这见鬼的魔药，差点让我喘不上气了。”小天狼星说，“不过我们已经找到线索了。你这边有什么发现吗？”他的视线落到巨蛇的尸体上，然后是被怨灵鸡用爪子压着的兔子，“这是什么？你救了一只兔子？” “我一会儿和你说。”安东尼有些心不在焉地说，“我们先回去吧。”他在尝试着将死掉的大蛇缩小、扔进自己的口袋里。 在怨灵鸡狠狠啄他的同时，小天狼星拨开鸡爪，攥着兔子的耳朵，将奇洛提了起来。 “看起来是某种变形术。”小天狼星说，抽出魔杖。 安东尼连忙说：“别！那是奇洛！” 但是奇洛已经抓住了机会，趁着小天狼星分神猛地挣开束缚，跳到地上。怨灵鸡怒气冲冲地追过去，一边扇动翅膀劈头盖脸地打着，一边用尖尖的爪子狠踹那只仓皇逃窜的兔子，还不忘在路过时扭头朝小天狼星的靴子上猛啄，在皮革上留下几个明显的凹洞。 “昏昏倒地！”小天狼星嚷道。 一道红光穿过怨灵鸡透明的身体，打在地上，和兔子的距离不超过一英寸。怨灵鸡责骂地大声叫着，稍微飞起来了一些。奇洛顿时扭过身，冲向灌木丛—— “障碍重重——”安东尼尝试着阻拦他，但咒语同样落空了。他的肚子仍然因为福灵剂而不舒服地蜷着。 小天狼星挥舞着魔杖：“速速绑缚！” 凭空出现的粗绳飞向奇洛，又立刻被灌木的枝条挂住了。树枝晃动，树叶抖落，尘土飞扬，兔子狂奔。安东尼顾不上考虑更多，和小天狼星一起追了过去。 “火焰熊熊！火焰熊熊！火焰熊熊！” 灌木一簇接一簇被点燃，滚滚黑烟中，姜黄猫猛然从旁边的树林里蹿出来，按住了瘦小的兔子。在兔子的蹬踹中，怨灵鸡也飞了过来。 “你知道吗，亨利，我觉得你说得有点道理。”小天狼星看着火光中兔子颤动的身体，微微有些气喘，“福灵剂说不定真的过期了。现在我感觉有些倒霉。清水如泉。” “我也感觉不太好。”安东尼赞同道，和小天狼星一起用清泉咒灭火。某种难受的情绪仍然充斥着他的肚子。 可能是饥饿，他仿佛能听到一个小小的声音说道，饥肠辘辘……你刚刚差点就能吃一顿相对得体的茶点了……安东尼晃晃头，将那个声音甩出脑海。是闹肚子，他想。 安东尼说：“我们回去吧。” 小天狼星点点头，环顾四周：“当然，但是……”他将魔杖放到手上，“给我指路。” 魔杖转了一下，指向他们右前方幽深的树林。仍在滴水的灌木丛如焦黑的骨头般嶙峋地伫立在原地，散发着闷烧的气味。 “北方在那边？”小天狼星皱起眉，“真奇怪……给我指路。”他对着魔杖又说了一遍。魔杖在他手上晃了晃，又指向了左侧的树林。 “给我指路。”小天狼星重复了一遍。这回魔杖指着他身后的方向。 小天狼星收好魔杖，将它攥在手里，警惕地朝四周打量，低声说：“这个地方有些奇怪，亨利。” 安东尼也将魔杖放到手里，小声对它说：“给我指路。” 魔杖转了一圈，最终转向了他们的正前方。小天狼星面色严肃地瞥了眼安东尼魔杖的结果，将魔杖握得更紧了。 “这意味着什么？”安东尼轻声问。 小天狼星没有回答。他的呼吸声浅得几乎听不到。湿漉漉的、被烧焦的树枝仍然在发出轻微的噼啪断裂声。除此以外，万籁俱寂。 猫叼起奇洛，端庄地坐下来。兔子奇洛垂着头，稀疏而微微烧焦的皮毛上沾着鲜血，时不时抽搐一下。 忽然，枝叶相互摩擦，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小天狼星立刻调转魔杖，全神贯注地指着幽暗的树林——他们等待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猫趴下了。或许是一阵风？又是一阵沙沙声——依旧什么都没有。 “这里被掩盖了方位，而且我无法幻影显形。”小天狼星压低声音和他解释道，“肯定藏了什么东西。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说不定是阿尔巴尼亚的魔法学校。这意味着一大堆语言不通的巫师。” 安东尼真希望自己不知道答案。 “是伏地魔。” 小天狼星皱起眉：“他应该在另一边，福灵剂……” 他蓦地噤声，将身子压得更低，专心致志地凝视着他们前方的树林。树林中响起更加明显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下一刻，三条大蛇便游了出来。 “粉身碎骨！”小天狼星低喝道。咒语打在了中间那条大蛇的尾巴上，令它痛苦而愤怒地抬起头颅，嘶嘶吐着信子，径直朝咒语飞来的方向冲去。 “障碍重重！盔甲护身！”安东尼挥动魔杖，“统统石化！” 他的石化咒完全打偏了，小天狼星的冰冻咒也好不到哪里去。安东尼接连甩出去了四五个切割咒，才将正当中那条蛇切做两截，而右边那条正奋力抵抗着怨灵鸡的啄打。更多的蛇如潮水般从树林中涌了出来，密密麻麻地在草地上游弋着。 “火焰熊熊！”小天狼星喊道，“火焰熊熊！别想着瞄准了，亨利！我们现在倒霉透顶！” 高高的树枝上源源不断地滑下长长的蛇，它们的鳞片在火焰的映照下闪着微微幽光。怨灵鸡扑扇着翅膀，在蛇群中穿梭着，在每个游到它身旁的蛇脑袋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血洞。小天狼星低吼着，令他附近的六七条蛇毛线般纠缠在一起，然后将它们像保龄球般丢远了。猫也将奇洛扔到一旁，加入了他们。 安东尼指着蛇群中央：“霹雳爆炸！”离他们最近的那棵树砰地炸开了，燃烧着的木屑如同焰火般四处飞舞。 “亨利！” “说得对。”安东尼赞同道，“我们确实倒霉透顶了。障碍重重！” 他面前的蛇通通被撞飞了，在半空中扭动着身子，远远落回蛇潮中。几乎就是下一秒，更多的蛇涌了上来。 小天狼星喊道：“太多了！”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蛇。”安东尼说，“呃，感觉我们就像掉进像鱼饵袋里了。你理解我的意思吧？袋子里装满了缠在一起的虫子……” “你太荒唐了。”小天狼星大笑道，“障碍重重！”又一片蛇飞了起来。 安东尼转过身，避开小天狼星的方向，施放震慑术朝另一侧的蛇潮看了眼。奔涌而来的蛇畏惧地向后退了六七英尺，蓦然露出一片草地。然而，还没有等安东尼继续，它们又纷纷游了回来，仿佛被另一股更加令它们敬畏的力量驱使着。 安东尼随机地朝蛇堆中甩着石化咒——感谢概率，蛇的数量在某种程度上足以弥补他的厄运——但不断有更多的蛇加入，令蛇群如涨潮般逐步逼近。 “我的守护神是只挺大的熊。”安东尼突然说。 “什么？” “我说，我的守护神是只挺大的熊！我们可以骑着熊闯出去！” “但是去哪儿？”小天狼星说，“我们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而且，如果这里真的是伏地魔，那这就是我们的目的地！火焰熊熊——”他的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专心盯着蜷曲着烧焦的蛇尸，“我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逃跑！” 安东尼指出：“但我们现在很倒霉。” “当然了，倒霉得足以碰见伏地魔！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我早该想到的！” 安东尼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小天狼星的魔杖用力向下一劈，顿时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将安东尼面前的蛇群炸开了。 “统统石化！别分神，亨利！”小天狼星说，“四分五裂！四分五裂！火焰熊熊！” “好吧。离远点，小天狼星。”安东尼说着，把魔杖放回口袋里。 小天狼星头也不转：“怎么了？霹雳爆炸！” “离我远一点。”安东尼重复道，然后朝着蛇群伸出手。 哦，灵魂。蛇。细小而无味的灵魂，略带恐惧，如同苏打水中的气泡，胜在数量众多，但滋味仅仅比索然无味好一丁点。蛇，蛇，蛇，还是蛇。又是蛇。沙丁鱼群般的蛇。啊，这是那个沙拉似的东西。他记得自己不能吃这个，但是为什么？算了，蛇，蛇，蛇，蛇。 那边有个闻起来还不错的东西发出了声音：“火—火焰熊熊！” 但是也不能吃。真恼火。蛇，蛇，蛇。 “呼神护卫，呃……”不能吃的东西说，“亨利……” 亨利？蛇，蛇，蛇，蛇。等等，亨利？ 安东尼猛然回过神。他急忙转过头，看见小天狼星攥着魔杖，面色惨白，紧紧咬着牙，眉毛不舒服地皱在一起。在他们面前，草地上全是了无生机的蛇的尸体。 “小天狼星？”安东尼赶快扶住他。 “梅林啊，亨利。你刚才做了什么？”小天狼星猛喘了几口气，“那是什么，召唤摄魂怪？天啊，你也冷得像冰一样。” “你感觉怎么样？” “就像回到了阿兹卡班，几乎和回到家一样令人愉快。”小天狼星笑了笑，“不管怎么说，我们不用再担心蛇了——” 他还没有说完，就又有一群蛇从树林里涌了出来。 “不是吧。”小天狼星厌烦地说。 但这次蛇群在距离他们十来英尺的地方便停下了。伴随着一阵邪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三四条巨蛇支撑着个包裹似的东西，动作轻柔地将它抬起来了。随着它逐渐升起，包裹中露出一张扁平的蛇脸。小天狼星没有发出声音，但是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安东尼不知道他是否和自己一样，都在快速回忆血肉魔法的知识重点，尤其是各类魔法副作用的部分。 蛇脸上，可怖的红眼睛瞥了眼仍然不省人事的兔子。一截魔杖从包裹中探出，朝兔子指了下，就将奇洛变回了人形。 “看啊，我的仆人将谁带到我面前了？”伏地魔轻轻说，“请原谅我的失礼，安东尼教授，我目前只能以这样的姿态和你见面。啊，是的，我一直想要再见到你。” (本章完) 第364章 钻心咒和杀戮咒 “对不起，我有点忘了我们上次见面的场景了。”安东尼说，“你当时离开得似乎有些匆忙。”他轻轻挥了下魔杖，想要为小天狼星加上盔甲咒，但是此前那种倒霉的魔法仍然笼罩着他。 伏地魔发出一声冰冷而轻蔑的笑声，那双血红的、冷冰冰的眼睛俯视着安东尼。蛇群包裹着伏地魔，缓缓将他举得更高了。 “我必须承认，我有些失望，安东尼教授。”伏地魔轻轻嘶声说道，“你本该是我天然的同盟……我——伏地魔大人——还有我的仆人食死徒，你本该是我们天然的伙伴。” “别说疯话了，伏地魔。”小天狼星哑声说，目不转睛地盯着伏地魔，“在这些东躲西藏的日子里吃了不少苦头，是不是？看起来你在把自己弄成不三不四的样子时，还顺便弄坏了自己的脑子。” 伏地魔那张丑陋的、泛着未结痂的嫩肉般红色的脸微微转向小天狼星。 他冷淡地问：“而你是谁？” “小天狼星·布莱克。”小天狼星微微低下头，如同看见兔子的猎犬般咬着牙。 “哦，当然，当然，贝拉的堂弟，雷古勒斯·布莱克的兄弟，”伏地魔的语气中添上了几分残酷的笑意，“詹姆·波特的朋友——钻心剜骨！” 捏在他无力的手指间的魔杖微微向下一指，安东尼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看见小天狼星就地一滚，躲过了魔咒—— “昏昏倒地！”小天狼星刚刚稳住身体，便将魔杖对着伏地魔喊道，“除你武器！” 然而，他的咒语还未飞到蛇群附近，两侧的树木便忽然哗啦啦弯了下来，用浓密的枝叶轻而易举地挡住了魔咒，紧接着倏然弹开。 “钻心剜骨——”又一道魔咒从树枝间射出来。小天狼星灵巧地跃起，躲到一块巨石背后。安东尼伸手按住地面，他们身边的蛇尸潮水般涌动起来，和拱卫着伏地魔的蛇群缠斗起来。 伏地魔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口中发出冷冰冰的嘶嘶声。安东尼立刻感到那些被亡灵魔法控制着的尸体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动摇，仿佛一群接到了自相矛盾的指令的巫师棋棋子，在棋盘上混乱地转来转去。 忽然间，他听到小天狼星发出半声短促的呻吟。他仓促地转过头。小天狼星被击中了，正浑身抽搐地蜷缩起来，牙齿紧咬着。伏地魔眯起眼睛，几乎是享受地将魔杖向前推了推，小天狼星双眼紧闭，喉咙间发出痛苦的咯咯声，右手仍然紧紧攥着魔杖。 安东尼将亡灵魔法铺开。泥土翻滚，白骨升起，森林中早已死亡的狐狸和狼也加入进来，冲向蛇群，用挂着草根和腐土的牙肆意咬着。怨灵鸡想要跟着飞过去，安东尼伸手抓住它的翅膀，将它丢到浑身抽搐的小天狼星身旁。 伏地魔有些厌烦地朝旁边瞥了眼。奇洛不省人事地昏迷着。猫守着自己的猎物，弓起身子，朝伏地魔嘶嘶哈气。 伏地魔抬起魔杖朝蛇群中一指，狐狸和狼的骷髅就猛地炸开来。猫吓了一跳，谨慎地跳到树上，探头观察着情况。安东尼挥挥手，骨头碎片在半空中喀啦啦地拼凑起来——砰！砰！伏地魔抖动着魔杖，引动一场接一场连绵不绝的爆炸，彻底将所有碎片都炸成了齑粉。 “你很坚强，小天狼星·布莱克。”伏地魔懒洋洋地说，“我听说你在阿兹卡班中度过了十二年，最终清醒地离开了那里……” 小天狼星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微微睁开眼睛。 “盔甲护身，恢复活力——你还好吗？”安东尼低声问。 他尝试着用力拉了下伏地魔的灵魂，发现它仍然如同自己记忆中那样牢牢地黏在世上，仿佛一块混合着腐烂果蔬肉类的、变了色的、历经岁月的陈年口香糖，几乎已经同垃圾桶融为一体。伏地魔嘲弄地看了他一眼，又冷漠地转向小天狼星。 “但是那几年的折磨对你来说显然并不轻松，你的灵魂正在颤抖……我好奇你有没有发现，每当你待在我们亲爱的安东尼教授附近时，你都感觉烦躁难过，沮丧不安？”伏地魔轻声说，“哦，你不相信我。仇恨而不信任的眼神。别担心，布莱克，我正在想，我或许应当感谢你，感谢你说服波特夫妇，将保密人替换为虫尾巴……” 小天狼星口中猛然发出一声仇恨与愤怒的咆哮。他用颤抖的左臂支撑住自己，抬起右手：“阿瓦达——” 伏地魔冷笑着猛地一挥魔杖，小天狼星的右臂便以奇怪的角度垂下来，里面的骨头显然断了。他的手指无力地收缩了几下，也随着喀喇声断裂了，仿佛被掰断的干柴。魔杖从软塌塌的手指间滑落了，无力地掉在地上。小天狼星侧过身，用左手肘将它压在身下，仰头怒视着伏地魔。 “小天狼星！恢复如初！不对——”安东尼试图找到合适的咒语，“愈合如初——” “啊，多么英勇，多么忠诚……”伏地魔轻柔地说，“你对你的朋友非常忠实……忠诚应当得到尊重和优待……” 小天狼星脸色惨白，汗水不断从他额头上渗出来。他嘶声说：“他——你管他叫虫尾巴？他让你们叫他虫尾巴？” 伏地魔恍若没有听见：“但是，太可惜了，你显然缺乏头脑……杀戮咒？你想用杀戮咒对付黑魔王大人？”他将细瘦的、软绵绵的胳膊从包裹中伸出来，“为了表达对忠诚的赞赏，你将有幸看到我的演示——阿瓦达索命！” 猛烈的绿光在树林间炸开，安东尼浑身汗毛直竖，顾不上思考更多，猛地扑过去，将小天狼星撞到旁边。小天狼星吃痛地呻吟了声。咒语从安东尼的腿边擦过，带着某种古怪的、灼热的寒意，刷地没入泥土中，令地面闷闷地震动了一下。 小天狼星勉强睁开眼睛，高喊道：“当心，亨利！” 安东尼回过头，就看见伏地魔再次举起了魔杖—— 就在这时，一头灰扑扑的四足动物从森林中猛冲出来，撞进蛇群中。在亡灵魔法的感知中，它明亮得仿佛一团奔袭而来、灼灼燃烧的流星。 伏地魔抖了抖魔杖，树林间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但是那个不久前令骷髅狐狸和骷髅狼炸开的魔咒撞到这个动物身上便立刻弹开了，反倒将互相盘绕的蛇炸得四分五裂。 “什么？”小天狼星喃喃道，用左手在地上别扭地摸索着自己的魔杖。 死去的独角兽正在蛇群中横冲直撞，高高举着前蹄，踏扁一团又一团的蛇。它的脑袋仍然本能地低下来，试图用已经不在头顶的角顶起伏地魔。装着伏地魔的包裹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小船，上下颠簸着。小天狼星弓着身子，在安东尼的搀扶下站起来了。他尝试着用左手挥舞魔杖，但是没能发出任何一道魔咒，最终只能靠在树上喘息。 伏地魔低垂下魔杖，在空中划了几下，他们周围的地面就突然变成了沼泽。伴随着圆滑、邪恶的嘶嘶声，几条格外粗壮的蛇攀上附近的树枝，将伏地魔轻柔地托起来，安置在树上。 泥浆如岩浆般跳跃迸溅着。独角兽的动作变得迟缓笨重起来，在沼泽中自在地游动着的蛇纷纷缠绕到独角兽身上，和着黏糊糊的泥浆一起，缠裹着独角兽不再光洁的皮毛，同它强壮坚硬的骨骼角力，尖利的牙齿扎进它冰冷的身体里——独角兽奋力甩着头，挣扎着试图跃出沼泽——泥浆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缓缓爬上独角兽的后腿，然后是前腿…… 咚，独角兽跪倒下去，伸着脖子，身上爬满了粗细不一的蛇，看到这样的景象真叫人伤心……小天狼星的身子仍然在微微颤抖着，或许是由于疼痛，或许是由于激动愤恨……伏地魔冷酷地大笑起来，又一道绿光射了过来，怨灵鸡张着翅膀飞起来了，猫跳到了小天狼星的脸上，将他掀倒在一旁，周围全是杂乱的声音，混乱之中—— 绿光击中了安东尼。 哇哦。 在安东尼的脑海深处，在亡灵魔法之间，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地亮了起来。杀戮咒中有非常熟悉的东西，非常熟悉的感觉。安东尼几乎可以听到它嗖嗖的低语声：灵魂，灵魂，灵魂，灵魂。 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安东尼回答它。这里空空荡荡，只有相似的渴望游荡在大厅之中。 灵魂，杀戮咒冷漠地重复道，灵魂，畏惧，痛苦，悲伤，灵魂，折磨，折磨，折磨，灵魂。它在安东尼体内一圈圈盘旋徘徊着，逐渐变得暴戾而不耐烦。最终，它撞上死气沉沉的墙。一簇刺眼的绿光……爆炸。 安东尼的身体——躯壳——容器——随便你怎么称呼它——裂开了。他流出去，感到一阵轻微的恼怒。这种恼怒类似于回到岸边时，发现自己的城堡坍塌成泥土、沙砾和水的废墟，泛着白沫的水盛在几个深深浅浅的混乱脚印中。类似于清晨出门时发现雪人的鼻子被抠了下来，脑袋滚落在信箱边。 他的脑袋滚到小天狼星的脚边。小天狼星低头看着他，表情一片空白，似乎一时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涌出去，绕过所有不能吃的东西，流向那团臭气熏天的玩意。那个炸毁他的容器的玩意。他漫过去，试图将它泡软。他尝试着把它拔下来。怎么会有这样惹人生厌的东西？它闻起来就倒胃口，还会污染周围的环境，制造难吃的东西。比如那边那个沙拉，它正颤抖着—— “钻心剜骨！”流着脓水般的东西牢牢粘在世上——他裹住它，用力拔着——“钻心剜骨！钻心剜骨！” 沙拉颤抖得更厉害了。说不定他应该先尝一口，但是他刚才吃了太多蛇了，而且这个厉声尖叫的东西确实让他没有胃口。他真希望自己有把铲子，就可以把面前这玩意铲下来……就像用铲子把那些扒在礁石上的贝壳撬下来…… “钻心剜骨！” “咳……咳……”沙拉发出了声音，“主……主人！饶恕我，饶恕我！”沙拉的脚碰到了安东尼的手，手不满地翻了个身，爬开了。沙拉茫然地安静了一小阵，突然爆发出一大股呛人的、恐惧的辛辣气味。 “过来，蠢货！” 沙拉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靠近了。真可惜，他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打扫卫生上了，实在没有什么心情探究为什么他不能吃沙拉。沙拉确实是一种食物，对吧？ “不！”一声饱含着愤怒的吠叫，来自于那个闻起来不错的东西，“昏昏倒地！飞沙走石！障碍重重！除你武器！统统石化！四分五裂！” 啪。沙拉和垃圾一起消失了，但是他仍然能闻到臭味。他的痕迹仍然沾在那个腐坏的灵魂上。就像雨水浸湿报纸，他用安东尼的脑袋想，仅仅是挪到屋檐下是不足以让报纸变干的，还需要漫长的时间，或者太阳。 他试图追过去，于是他的头咕噜噜滚了起来。他的眼睛一会儿看树，一会儿看天，一会儿看草，一会儿看地。树、天、草、地，树、天、草、地…… 这样太慢了，他想。他淌出去，碰了碰独角兽的尸体。尸体内沉睡着某种燃烧的魔法，疲惫不堪，光彩耀人。他带着敬意退开了。 在他衣服口袋里，他感觉到那里有个勉强可以用的尸体。他钻了进去。 一条没有脑袋的巨蛇，或者一个没有身体的蛇头。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了，那两个灵魂正在逃远。他将自己挤进去，把两截拼起来，从口袋中游了出去。 一只正在地上仔细嗅着的、熊一样大的大黑狗扭过头看到了他，目露凶光，呲牙冲了过来——猫跳过来，挡住了狗。 小天狼星眼睁睁看着姜黄猫在自己面前变成了骷髅。那条巨蛇动作僵硬但飞快地游进树林里，消失了。 (本章完) 第365章 奇洛与船锚 明亮的阳光闪烁在山毛榉灰色的树干间。湿漉漉的、深色的苔藓攀在凸起的树根上，在斑驳的光影中微微闪着光。啪，一个人影忽然出现在了空地上。他面色苍白，呼吸急促，双臂间抱着个包裹，踉踉跄跄地向前走了几步。 “将我放下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 听见那个声音，男人扑倒在地上，仿佛被地上的树根绊了一跤似的。他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包裹放在地上：“主、主人……” 一张可怖的、丑陋的脸从包裹中露了出来，轻轻地说：“你叫我失望了，奎里纳斯。我曾经相信过你……” “您仍然可以信任我——”男人颤声说。 “嘘。我曾经相信过你，奎里纳斯，是的，你曾经有机会成为伏地魔大人最信任的仆人之一。我教导你，和你分享知识与力量，向你展示魔法的强大与奥秘。然后我交给你了一个任务……” “主人——” “魔法石。说真的，那不是什么难事。邓布利多愉快地欢迎你，我的奇洛教授。你那时和我保证，没有人会怀疑这个结巴、懦弱、无能、神经质的可怜人——”每当他平静地吐出一个形容词，奇洛跪伏在地上的身子就承受不住般猛烈地震一下，“——居然胆大妄为到觊觎藏在城堡里的魔法石。我相信你了，奎里纳斯。可结果呢？你失败了。” “那是因为安东尼，主人！”奇洛抬起头争辩道，“如果安东尼没有阻拦我，我肯定已经将魔法石献给您了！” “啊，对了，安东尼。亡灵巫师。他获取信任的办法可比你高明上不少啊，是不是，奎里纳斯？邓布利多相信了他，甚至任由他在城堡里施展黑魔法。” “他很擅长说服别人——” “而且他也说服你了？” “什—什么，主人？” “安东尼是个失败的亡灵巫师。”伏地魔冷冰冰地说，“他空有力量，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运用它。他的愚蠢为他赢得了邓布利多的信任。而你，奎里纳斯，你嫉妒他的愚蠢。” “我没有——” “没有人能对伏地魔大人说谎！”伏地魔厉声说，“你嫉妒他得到了魔法的眷顾，嫉妒他得到了同事的欢迎，嫉妒他受学生喜欢，你嫉妒他每天傻乎乎地走来走去，为不值一提的琐事忙忙碌碌。你被他的表象说服了，在寻找魔法石时哭哭啼啼，磨磨蹭蹭——” “斯内普怀疑我们，主人！”奇洛高声说，“斯内普一直在盯着我，警告我，威胁我……您听到了的，主人，您那时也听到了……” “西弗勒斯·斯内普。唔。”伏地魔说，“他当然会为了自己的行为得到应有的结局的。不过，这也证明了一件事情……奎里纳斯，你和他一起证明了一件事。” 奇洛蜷缩着身子，猛烈地咳嗽起来。伏地魔似乎并不着急继续向下说，只是在包裹中半闭着血红的眼睛，静静等待着。树林中回荡着奇洛撕心裂肺的、干燥的咳嗽声。 等奇洛稍微好了一些，伏地魔的沉默就变得格外黏稠沉重。终于，奇洛承受不住地小声问：“是什么，主人？” “嗯？” “斯内普和我……” “哦，你们让我失望，奎里纳斯，你们两个都是。”伏地魔轻声细语地说，“你们向我证明了那些向我宣誓效忠的人是多么善变与无能。你们向我证明了人们多么轻易就能辜负我的期望。” “我没有背叛您，主人！”奇洛瞪大眼睛，“我带着您从霍格沃茨离开——” “你一事无成，一无是处。”伏地魔冷酷地说，“无用而失败的忠诚和背叛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替您重塑了肉身——” “一副脆弱的身躯，很快我就不再需要它了。”伏地魔说，“而且，奎里纳斯，你在其中的贡献还不如纳吉尼多。说到纳吉尼，你把她带到哪儿去了？” “我—我不知道，主人。她可能在打斗中受到了惊吓……” “我闻到了……谎言的味道。”伏地魔轻轻地说。 奇洛哆嗦了一下，不敢再说话了。 “你想要在我面前说谎。”伏地魔说，“你本可以选个好一些的谎言的。和你不一样，奎里纳斯，纳吉尼不会在打斗中受到惊吓。纳吉尼不会逃跑。纳吉尼不会试图蒙蔽伏地魔大人。纳吉尼不会背叛我——她总是回到我身边。过来吧。” 伏地魔的口中发出轻柔的、邪恶的嘶嘶声。 在巨大的、冰冷的蛇身从奇洛身边滑过时，他抬起头，瞪视着大蛇，神色里混合着错愕与惊惧。 …… 他的头脑昏昏沉沉的。 这具躯壳比上一个还狭窄。不过他喜欢自己肚子贴着地面滑行的感觉，很新奇。消化器官占了这个躯壳的绝大部分，这倒不错。他也喜欢将自己绕到树上。他不太喜欢自己的头总是摇摇欲坠的。 他伸出信子。他要找某个……很臭的东西…… 到处都很臭。 “过来，纳吉尼。”一个嘶嘶的声音说，“到我这边来。” 这个声音听起来很值得亲近，值得信服。他慢慢游过去，发现发出声音的是个裹在包裹中的人。好臭。那人用血红的眼睛注视着他，注视着他脑袋和身子之间的那条细缝。一只细弱的手从包裹之中探了出来，伸出食指抚摸着缝隙。 “你受了重伤。”嘶嘶声，“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轻轻避开那根手指，绕着包裹盘了几圈。 “纳吉尼？” 纳吉尼？哦，这好像是他的名字——他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名字，但是没什么关系。人类喜欢起名字。人类会不断给自己、给世界起名字。人类用这种办法为自己定位。蛇就不需要这么做。蛇用自己定位——处在他肚子下面的土地上面的是他。总体而言，世界可以被分为两种东西，他，以及和他不一样的其他东西。 “这个伤不算重。”他回应道，“和你一样的人做了什么，我的头和身体就裂开了。我不太高兴。” “一个巫师？那是安东尼。” 安东尼这个名字听起来也很熟悉。非常熟悉。他吐出信子，发出柔和而短促的嘶嘶声。好臭。 红眼睛的人继续说：“奎利纳斯呢？他做了什么？” 奎里纳斯指的是旁边那个人。 “他晕倒了。” “在晕倒之前呢？” “他试图杀死我。”他努力回忆着，“他失败了。然后他开始喝独角兽血，因为他在咳嗽。独角兽血银闪闪的，很好看……” “那时那个和我一样的人在吗？或者还有其他巫师吗？” “不在。只有我和他。” “足够了。休息吧，纳吉尼。” …… “纳吉尼为我带来了一个有趣的故事，奎里纳斯。”伏地魔轻轻地说。 奇洛面色惨白，用有些窒息的声音说：“主人，我——”他瞟了眼大蛇，“纳吉尼——” “这个有趣的故事让我思考。”伏地魔说，“它让我思考，你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决定逃跑的？你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抛弃你的主人，独自离开了。” “不，主人，我从来没有——” “你似乎觉得我已经不行了。你似乎认为黑魔王永远不可能东山再起了。是我让你失望了吗，奎里纳斯？是我表现得过于仁慈，以至于你已经忘记了我的力量吗？” 奇洛张开嘴，似乎想要分辩，但从他口中冒出的是尖叫。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扭动着，眼睛瞪得大大的，泪水和汗水源源不断地分泌出来，混合着泥土在他的苍白的脸上划出一道道狼狈的、棕黑色的河流。巨蛇抬着头，注视着奇洛，不断发出嘶嘶声。 “你可能以为，如果你离开了，你的主人就无依无靠了。”伏地魔慢条斯理地说，将自己软弱无力的胳膊举到眼前，一眨不眨地凝视着，“是啊，这样弱小的肉身，如果没有你，我要怎么才能在森林里活下去呢？但是，奎里纳斯，两年前你在这里找到了我。你亲眼看见，即使没有肉身，黑魔王仍然不会死亡。” “主人，纳吉尼被安东尼杀死了！”奇洛绝望地喊道，泪水从他的眼中接连滚落，“那个纳吉尼——您身边的纳吉尼——我不知道它是什么！” “蛇不会对蛇佬腔说谎，奎里纳斯，永远不会。”伏地魔厌倦地说，“我们说到哪儿了？啊，对了，在避免死亡路上，我走得比所有人都远……和死亡玩了些小花招，其中显然有些奏效了。你喜欢阅读吗，奎里纳斯？” “纳吉尼——” “安静。阅读是个美妙的爱好，霍格沃茨的图书馆中藏着许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秘密，只有同时具有天赋和运气的人才能找到它们……告诉我，奎里纳斯，你听说过魂器吗？看来没有。让我和你解释一下吧。 “这是最尖端、最深奥的魔法秘密。让我们将你的生命想象为……一艘船。一艘停在岸边的船，只用一截绳索拴在柱子上，随时可能被风暴卷走。如果你想要固定它，你会怎么办？” 奇洛仍在痛苦地喘着粗气。他趴在地上，望着伏地魔，露出思索的神色。 “是的，锚。你想到了。你还需要制作锚的材料。我可以告诉你其中最重要的材料。你需要铁，模具，和铁匠。但是你现在只有一艘船，所以你拆下船的一部分，将它交给铁匠，然后铸成锚，扔到水里。很简单，是不是？人们通常只做到这一步就停止了，依靠着那个锚，祈祷着这就足够了。但是一个船锚可以轻而易举就被拔起。奎里纳斯，你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奇洛喃喃道：“多加一个锚。” “不错的想法。”伏地魔说，“但是这么做的人并不多。你可能会想要问为什么……答案很简单，因为他们害怕了。他们不敢拆自己的船。他们的船太小了。” “但是您不一样。”奇洛说。 “是的，我不一样。”伏地魔轻声说，“我的船比任何人都稳固，我的锚比任何人都多。但是那个亡灵巫师让我意识到，或许它还不够多。如果风暴过于猛烈，我的船也会摇晃。你知道我想要几个船锚吗，奎里纳斯？” “越多越好？” “当然不是，你这个蠢货。”伏地魔不屑地说，“别忘了，你的锚是用自己的船造的。我想要六个船锚。六个，加上我的船，刚好就是七个……魔法的数字。” “当然了，主人。” “我还差一个，奎里纳斯。还差一个，所以那个亡灵巫师差点就动摇我了。”伏地魔说，“我需要你为我做一件事。” “乐意效劳，主人。乐意效劳。” 伏地魔发出嘶嘶声。巨蛇缓缓摆动身子，从包裹旁滑到奇洛身边。 奇洛的目光落到蛇的身上，沉浸在思索中的神情忽然散去，如同猛然从梦中被叫醒了：“等等，主人，纳吉尼——” “纳吉尼会成为模具。”伏地魔轻柔地说，“我需要你当我的铁匠。你帮助过我，奎里纳斯，伏地魔从不亏待那些帮助他的人，所以我愿意和你分享这样深奥的魔法秘密。” 奇洛的目光在蛇和伏地魔之间转了几圈。突然间，他仿佛被闪电击中般恍然大悟了。 “主—主人……”他浑身都抖起来，牙齿发颤，“我可以帮你找来其他人……布莱克，或者麻瓜……他们也可以当铁匠……” “你想要逃跑。你想背叛我。”伏地魔冷冰冰地说，“伏地魔也从不放过叛徒。钻心剜骨！” 奇洛又尖叫起来。他滚到冰冷的巨蛇旁边，痛苦地用手抓挠着地面。巨蛇立起身子，嘶嘶作声。 伏地魔冷漠地说：“你的声音让纳吉尼烦了，奎里纳斯。” “主人，让我服侍您，我还有用……” “很快就没有了。”伏地魔残酷地说，“在制造我的第一枚船锚时，我还做了些别的实验。我从那时就清楚，我绝对不能试图将重塑肉身的希望寄托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当它积攒了足够多的力量，它会替我造出最适合的身体……而这样的时刻已经不远了。我能感觉到那边的吸引逐渐强烈，现在这具羸弱的身体很快就要比不上过去的我为现在的我做的准备了。” 随着他的话语，奇洛的神色逐渐灰败下去。奇洛仰头凝视着蛇头和蛇身之间的细缝。 “怎么……”他充满疑惑地小声说，“安东尼……” “阿瓦达索命！” 绿光闪过，光芒大作。奇洛瘫在地上，没了气息，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仍然残留着困惑的神情。 一小片很臭的东西挤进了蛇身子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