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眼盲校草的护工后》 1、护工 校部大楼外,是江大出名的“景点”情人路。 湿润的风吹过两旁葱郁的水杉林,摇晃的树荫底下学生们嬉笑喧哗,与一墙之隔、死寂的广播站新闻部办公室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小时前,学校广播站集体会议,新闻部成员骆衍又又又没来。 人没来,工作任务自然也没有做。 作为校团委唯一挂钩的学生组织,校广播站承担的广播任务都是相对正式的,更何况刚开校,几乎各个部门都能用忙到飞起形容,骆衍用一张由舍友带的理由都不甚明确的请假条,直接打发最忙的一周,情理上怎么也说不过去。纵然他为江大添过荣光,团委负责管这一块儿的老师也当场黑了脸。 作为新闻部部长的沈时雨没过多解释,只是在老师问起时,说了句“明白”,就把骆衍的活接了下来。 新闻部的成员们完成自己分配的工作后,从繁杂的材料和几包不知道什么时候吃完的薯片袋中抬起头,齐齐看向较远处靠窗的位置。 沈时雨还在写报告。 他坐得笔直,窗外的阳光恰好落在他清隽秀雅的面颊上,映照地他的肤色更加白皙;他神情安静而专注,动笔的手随着视线不断移动,似乎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影响到他分毫。 沈时雨在校广播站很有威信,对于新闻部成员来说,他不仅仅是新闻学院学神、院长亲自带的本科弟子、广播站定海神针,更重要的是能扛事、带着新闻部的成员一起进步。 但是,再扛事也不能这么扛,一个大三学姐率先捧起手机,噼里啪啦手指一顿翻飞。 【谢宁】:骆衍你也太过分了!!!去年只是报告写的烂,好家伙,今年直接不写是吧??谁不知道开校这两周广播站忙,三天了,连个泡也不冒??你是看不见了吗?!!@骆衍 坐在一旁的新闻系学弟蒋川直接瞪大了眼睛,一边咕哝着“好家伙”,一边快速拉了个没有骆衍的新群。 【原始森林的野驴】:学姐!冷静! 谢宁嗤笑一声:冷静个屁! 顿了半晌,她在群里问:沈哥就这么算了?@原始森林的野驴 蒋川是沈时雨的直系学弟,平常有什么事都是蒋川传的话,说句他最了解沈时雨也不为过。 蒋川看着群里如同接龙一般的问话,向沈时雨那边瞥了一眼。 啧,山雨欲来啊。 果然,蒋川在群里冷静分析完自己亲学长安静和安静的时候有什么细微不同后,广播站站长站长苏唯走进了新闻部办公室,彼时沈时雨正好写完报告收拾东西。 “学姐。正好今年广播站各部门重组。”沈时雨抬眼看了一眼站长,甚至没有等她关心一下同学,就直白开口: “我们新闻部,不要骆衍了。” 无异于平地起惊雷。 就连刚刚群里喷人的学姐谢宁,都怔在了座位上。 约么两秒,新闻部新建的群炸了。 【谢宁】:好家伙,沈哥直接开大! 【谢宁】:不要了是我想的那种不要吗?那骆衍去哪儿? 【聪敏的小明】:先说一句学长彪悍,虽然,但是,骆衍除了报告写的差,其他方面是真的优秀啊!特别是脸!!! 【聪敏的小明】:呜呜呜,新闻部痛失一帅哥!以后我只能更爱学长啦! 【变||态老刘】:等我冷静分析,我觉得站长不会放人!先不说骆衍金融学院的天之骄子,去年又在学科竞赛和津省大学生篮球联赛上为校争光,就凭学生会还有其他学生组织抢着等着要骆衍,站长就不会放人!各位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广播站和学生会两位头头一山不容二虎!#微笑 【原始森林的野驴】:麻了,说来也奇怪,骆衍无论去哪个学生组织哪个部门都出奇适配,为什么偏偏要来我们新闻部呢?(ps:骆衍当年理综289,能搞计算机能拉投资,会拍照片还会走t......) 【变||态老刘】:不明白,可能他想恶心我们学长?(ps:据说,他和我们学长有龃龉,蓝林夜色酒吧事件。) 【原始森林的野驴】:也不像啊......我觉得还是学长冷脸的时候多,他对学长一直笑眯眯的。 【谢宁】:不懂。#摊手 【聪敏的小明】:不懂。#摊手 新闻部众人说着“不懂”,各个竖起了兔子耳朵往那边听。 站长苏唯推了推自己深灰色金属半框眼镜,沉默两秒。 沈时雨的意见她当然要参考,但是如今各大学生组织招新好比商战,对打地厉害,去年她凭借沈时雨的脸为广播站好好“开枝散叶”了一番,今年她还想故技重施,用用骆衍的脸呢! 苏唯冷静地陈述留下骆衍的数条好处,语重心长道:“时雨,明年你肯定是广播站站长,门面的事总要有人做......” 沈时雨听完,淡定果决道:“说得对。术业有专攻,让骆衍去外联部吧。 “我没有时间和他耗。” · 沈时雨的确没有空闲时间。 自他上大一开始,他的生活就被学习、广播站、打工三件事填满了。像是今天,他做完学校的工作后,还要到学校附近最高档的小区去见他的新雇主纪楹。 纪阿姨是昨天加的他的微信。 沈时雨大学期间做过太多家教,一时间也想不到是哪位学生妈妈把他推荐了过去,但看得出来,纪阿姨对他很信任,没谈几句话,就想请他照顾一下她意外受伤、暂时失明的儿子。 工资更开到离谱的价格,一月三万。 沈时雨给纪楹发了消息,耐心地等在了清河云溪a栋楼下。 纪楹开车到时,又过了二十分钟。 她转过小区内的人造湖景,相隔约么十多步,看到高大茂盛、绿意盎然的法国梧桐下,站着的挺拔清瘦的青年。 昨夜刚下过雨,沿靠在台阶的水滩倒映着青年的身形,他很安静,白色衬衫、黑色长裤在潮湿的凉风里轻轻摇动,跟画里走出来似的。 纪楹不是没见惯好看漂亮的男男女女,特别是她儿子,就足够让她审美拔高到常人不能及的地步。但看着阴凉下站着的男生,联想到好友给她的介绍,他那股坚韧而破碎的气质还是一瞬间激发了她的颜控属性和母性光辉。 这么好的孩子,遭遇怎么这么让人心疼呢? 纪楹停车推开车门,冷风一灌咳咳两声,更加心软。她径直往沈时雨旁边走:“小时,你怎么不先上去?” 她又瞥了瞥他的衣服:“穿这么单薄,冷不冷?” 沈时雨因为蓦然出现的女声而回神,他没来及反应,对方已经风风火火把他拽到了a栋电梯内,顺便抓了一下他的手臂,试了试衣服的薄厚。 沈时雨被纪楹那副如果他冷、她就要把女装外套脱下来给他披上的阵势吓了一跳,连忙摆摆手回答:“纪阿姨,我不冷的。” 纪楹放心地点点头:“不冷就行。” 电梯上行地速度很快,沈时雨在片刻的安静和纪楹爱怜的目光里,隐隐觉得她对他的信任莫名又多了一分。 他说不清到底在哪里刷了好感值,但想到纪楹开出来的一月三万的工资,诚恳开口:“纪阿姨,我想跟您说一下,我之前从来没有做过护工的兼职。” “这有什么?”纪楹眼里的满意呼之欲出:“小时,有你照顾我家宝宝,我能放一百个心的!” 沈时雨:“......” 认真的吗? 纪楹把手里的鳄鱼皮包包唰地往胳膊上一套,打开房门后,三下五除二把高跟鞋脱在玄关,往客厅走。 她一边抻着脖子朝里探望,一边轻快麻利温柔地开口:“宝宝?” “宝宝,快点出声嘛,家里来客人了!” 沈时雨安静地站在玄关口,在短暂的时间里,他已经从纪楹的处事节奏里想象到他要照顾的人是什么模样。 对方大概是个纤薄矜贵的美少年,长着张幼态可爱的娃娃脸,被家族爱护着、在父母热烈直白的爱意中长大,不谙世事又率真纯良。 沈时雨敛眸、轻轻呼出口气。他缺乏做护工的经验,所以能够想到的捷径,就是模仿纪楹的行为处事,让那位暂时失明的小少爷觉得熟悉和有安全感。 思及此,他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稍稍微笑着看向阳台。然后,在满目落地窗洒落的金色光点和斑驳的绿植阴影里,他看见一个慢慢悠悠从摇椅站立起来的背影—— 直窜一米九的身高,双开门的身材,简单的黑色无袖运动背心显露出的优越的肌肉线条,看气势甚至能直接打包送到地下市场去打黑拳。 沈时雨微笑僵在脸上: 这是个……宝宝? 沈时雨没缓过气,那位大少爷已经转过身来。 视线所到,他那张缠着妥帖洁净的眼纱、极其明朗英俊的脸给了沈时雨第二次冲击。 骆衍。 他要照顾的人竟然是骆衍! 2、眼盲校草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沈时雨在注视骆衍的过程中,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和骆衍之间有许多不快和摩擦。 加林夜色酒吧里,他当众下过骆衍的面子,后来骆衍的反击也很明显,他上交了一份堪称垃圾桶专属的报告......诸如此类,不胜枚举,更何况几个小时前,他毫不留情地、单方面地把骆衍踢出了新闻部。 沈时雨一贯冷静沉稳的面庞出现一丝丝皲裂。 他抬眸又扫了一眼面前站着的高大的青年,对方胳膊、腿上有不同程度的擦伤,有些伤口大小竟然有巴掌那么大。 还有他的眼睛...... 沈时雨唇线抿紧,如果他知道骆衍是眼睛受了伤,那他把骆衍踢出新闻部时的说辞,至少会说地委婉些。 不过,这些都是废话了。 沈时雨思维放空地听纪楹和骆衍说护工的事情。 说来,也不知道是该可惜还是庆幸,他和骆衍的关系到了这种地步,他大概率是没机会签订合同的。 果然,骆衍了解到他妈妈的想法后,当即丝滑地坐回到躺椅里,背对他们做出个拒绝的手势:“妈,我现在挺好的。” 他偏过头懒洋洋强调:“又不是废了,要护工干嘛。。” 纪楹宠溺地剜了儿子一眼:“怎么能不要呢?我让阿姨照顾你,你一下拒绝四个,让休学又不肯,到时候在学校没有同学看管你,妈妈怎么能放心!” “妈——” “叫妈也没用!”纪楹打断骆衍,“今天我可不是和你商量。” 她说着,回头满意地瞥了一眼沈时雨,“再说,能找到小时这样好的孩子,多幸运的知不知道?” 骆衍摊手,表示自己没有兴趣知道。 但纪楹驳回了他的想法。 眼见纪楹要夸张地吹嘘自己,为避免更大的尴尬,沈时雨轻轻咳了一声。 他将注意力吸引过来后,平静开口:“骆衍。” “我是沈时雨。” 骆衍的动作细微地暂停一秒,随后,耳朵倏地一动。他摸探着摇椅的扶手回过身来,即便眼睛上遮挡着白纱,还是能从他的表情里让人轻易地体会他的诧异和兴味。 半晌,他转向纪楹,清了清嗓子,语气十分认真庄重:“妈,我觉得你说得很对。” “我确实需要个护工。” 纪楹:“?” “所以,你签了几年的?” 纪楹满脸疑惑:“什、什么几年的?” “合同呗,”骆衍侧眸,缠着眼纱的脸庞已经偏离沈时雨的方向十万八千里,但他浑然不觉释放友好微笑,使得场面更加奇幻和有诈,“这年头实习生找工作都要签三个月的,但我不一样,我想和学长签个十年八年的。” 沈时雨:“……” 正准备好一万八千字准备大劝特劝的儿子的纪楹:“什么???” · 可能是因为一月三万、病患和他的作息完全同步的护工工作确实太不好找,所以沈时雨明明知道骆衍的行为诡吊,但他还是签了三个月合同。 签就签了,如果大少爷配合,他可以把他照顾地很好,如果大少爷不配合——沈时雨没什么波澜地想,他一个男人还不至于被骆衍拿捏。 纪楹完全不知道沈时雨心里的复杂,她看着他落下最后一笔,只觉得她倔强的儿子终于做了件让她放心的事。 她迅速地装好合同,大事落成一般松了口气:“宝宝,你在学校要保护眼睛,听小时的话。” 沈时雨扶额。 他实在不能把“宝宝”和校篮球队主力、曾扣爆篮板的骆衍联想在一起,但骆衍像是去四川进修过变脸,十分熟练地露出萨摩耶式微笑,伸出三根指头向不知道哪里发誓,一副诚恳做派,“妈,请相信我。” 沈时雨嘴角抽了抽。 纪楹显然对自己宠大的儿子也不太抱希望,她转眸亲切地拍拍沈时雨的胳膊,托孤一般:“小时啊,我们家宝宝就托付给你了,你在学校多照顾照顾他!” 沈时雨前路满是未知。 他点点头,和纪楹又补充了几条上学期间他可能需要请假的情况,把纪楹送出门。 电梯门舒缓地合上,像是话剧舞台上一场落幕,短暂留白里,沈时雨后知后觉出一种不可思议。 他和骆衍...... 这究竟是什么孽缘。 沈时雨偏过头,透过放在玄关的松烟墨色镂空书架,打量着骆衍。 大少爷此时悠悠伸了个懒腰。他头发有些凌乱,窝在靠近阳台的沙发上,任由窗外的光点镀上一层朦胧的晕黄;稍稍向下,是他被洁净白纱遮挡的眼睛。 人是视觉动物,骆衍本来就生了张惊艳的脸,再加上这条令人遐想和生怜的眼纱,整个人像是只天然无公害的白色大猫。 这只是假象。 沈时雨心里悄悄强调一遍后别过脸,他清楚骆衍对他没有好感,谁能想最后,骆衍竟然在拒绝了四个有丰富护理经验的阿姨后留下了他。 这样随心所欲的人,本身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房间安静下来,客厅角落里一个珍贵的摆钟发出类似倒计时的嘀嗒声。 约么两分钟后,“定时炸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骆衍向玄关方向打了个响指:“学长?” 他懒洋洋地:“不是说要照顾我吗,怎么没人了?” 骆衍像是不知道自己是残障人士,一边摸瞎往玄关方向走,一边化身哔哔机:“不是吧?一点同窗之情都没有吗?” 沈时雨太阳穴直抽,还没来得及应声,骆衍一声急促的国粹先传了过来。他绕过玄关,就看到骆衍被沙发拌了一下,腿磕在桌角上。 骆衍看不见,受痛后下意识躲,不偏不倚向他靠了过来。时间就在分毫之间,沈时雨来不及反应,先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疼痛刺激着神经,骆衍的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指腹再次擦过沈时雨的手背,感受到如同凝脂般的触感,他脑子一抽,抬头:“学长,你手还、还挺滑的?” 寂静。 极致的寂静。 沈时雨眉头拧着,表情难以言喻。 他抽回手,语调冷淡两分:“你犯什么病?” 骆衍被沈时雨的话顶到了喉咙,他悻悻抬手蹭了蹭鼻尖,啧啧两声:“嗐,你怎么还不让人说实话呢?” “......” 沈时雨盯着那张散漫的、英俊的脸足足数秒,才呼出一口气:“骆衍,按照和纪阿姨说的,我周一到周五照顾你,周五晚上送你回清河云溪——” 或许是沈时雨的语气太过公事公办,也可能他的话中某一句触发到骆衍的“关键词”,骆衍哀怨地打断沈时雨的话:“周五的事情周五再说。” “学长,你还是先解决一下我想去洗手间的事情。” 骆衍伸出胳膊,笑得有点痞:“扶一下呗。” · 事实证明,一月三万的工作边界感确实模糊。 就连去洗手间这样私密场所,都要和大少爷同进同出。 沈时雨无奈,视线落在骆衍线条清晰的胳膊上,他抬起手抵住骆衍的小臂,对方顺势站起身来。 骆衍常年运动,肌肉纹理偏薄但实际上精悍无比,不知道是不是报复,一路走过来,沈时雨只觉得骆衍越靠越近,与之而来的,是他沉甸甸的七八十公斤的份量。 等到了洗手间,沈时雨觉得他出了一身汗。 “解决吧。” 骆衍站着没动。 沈时雨睨了他一眼,不知道骆衍等什么,但对方像是感觉到他在等待,单手抓紧运动短裤的松紧边:“学长,你在我旁边......我朋友它紧张。” 沈时雨:“......” 他背过身,闭了闭眼睛,朝向门口走了几步。 在沈时雨思考骆衍究竟是不是用脑子换了脸时,周遭安静无声。 同为男人,沈时雨觉得这时长有点奇怪。虽然他不懂骆衍突然冒出来的贞洁烈男的模样,但是他毕竟得照看着他。 于是,沈时雨向后偏了两寸目光。 骆衍正左腿向前做出一个细微的、试探位置的动作。 沈时雨一怔,忽然想到骆衍大一的模样。 江大校草不是白叫的,开校报名,骆衍骑着枪黑色机车、把车停在宿舍楼下单手摘下头盔的照片一度在江大论坛霸榜。开校不到一个月,全校都知道了他,不为别的,这人实实在在的全面,要长相有长相、要体能有体能,性格热烈张扬,如同夏日炽阳。 骆衍没有这么狼狈可怜过。 沈时雨考虑到骆衍毕竟是在光明中灿烂了二十年的人,短短几天,不可能适应黑暗的环境,所以他想了一下,开口道:“要帮忙——”么 话没落地,骆衍把裤子朝下拉了两寸。 时间恍然如同凝结。 骆衍没有想过沈时雨还在等他。 但凡现在旁边站的是他们宿舍的那几个,他都能正大光明骚几句,但是面对性格清冷、如松如月的学长,他脸烧得慌,他下意识想把自己好朋友塞回去,又觉得太刻意小家子气。 进退两难之间,他找了个借口:“学长,我对准了吧?” 这...... 沈时雨没想到骆衍玩的一把好尴尬,他沉了沉声音:“对不准的话,我给你找个可乐瓶。” “可乐瓶?” 骆衍缠着眼纱的脸熟练地朝下,难以置信扶了一把自己的朋友:“学长,这有点侮辱人了啊。” “......” 沈时雨脑中一闪而过骆衍低了两寸的裤子。 大概受到男性天性的驱使,他下意识瞥了一眼。诚然,他没有什么生||殖崇拜,但看到那个还处于温和期就能称之为凶悍的大家伙,他也知道自己确实说错话了。 怪不得骆衍脑回路如此清奇,大概是二十年来在男洗手间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缘故吧。 沈时雨幽幽想:也不知道以后苦了谁。 额...... ...... 麻了,他也被带跑偏了。 3、骆·贞洁烈男·衍 沈时雨闭目扶额。 他以和骆衍认识快一年的时间作参考,以骆衍奇异的脑回路,他的思维被带到扭曲几乎是种必然,可他竟然还在接话? 沈时雨毫不犹豫背过身,把舞台让给骆·贞洁烈男·衍。 几分钟后,沈时雨恢复个人涵养去扶骆衍,刚刚还悠哉悠哉的大少爷,此刻表情有几分沉重。 骆衍被“可乐瓶”三个字以及沈时雨冷淡的态度伤害到了百分之一的自信,他兴致不高,要求沈时雨把他带回卧室后,弓腰摸了两下床,找着被子就窝了进去。 沈时雨立在床边,不懂大少爷的思绪万千。 他看着薄薄的夏凉被遮盖住骆衍颀长身体,他的头发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偏硬朗的头发向天翘起两根。 模样幼稚又好笑。 算了,这人再怎么和自己有矛盾,现在也是自己的雇主,从拿钱办事的角度来说,照顾好他是第一要义。 他给骆衍交代了几句,在床头放了一杯温水后,拿着纪阿姨提前给骆衍准备的物品清单开始收拾起明天要带到学校的东西。 “上衣、裤子、鞋已打包在客房的储物柜。”沈时雨转向大平层其中一间客房准备装箱,顺带着掠了一眼清单,好家伙,密密麻麻。 琴房左数第三把吉他、书房二层四本文学名著、笔记本电脑、平板、两副耳机、墨镜...... 沈时雨足足收拾了两个小时。 等一切完成,他看着立在墙边三个行李箱和一把吉他,陷入沉思。 江大建校时,为了学生宿舍区的美观以及学校整体的环境规划,自数学学院所在的十四栋开始往半山上,私家车就上不去了,而骆衍所在的金融学院,在十七栋。 这意味着他需要在看顾好骆衍的同时,把这些东西带上半山腰。 沈时雨做好花费大力气的准备,没成想第二天,他和骆衍还没到停车区,一群金融系和篮球队的学长学弟就在宿舍楼那边等着了。 沈时雨一直都知道骆衍人缘好,但没想到,他竟然受欢迎到这种程度。 一群人乌拉拉围了上来,他们把骆衍的东西全部搬下车,紧跟着把他簇拥在中间,与他说话时,恨不得把路上指甲大小的石子都踢走,最好连一粒尘土也没有。 “骆哥,你慢些。对,小心看路!” “柯航说你眼睛看不见了我们还不信,骆哥,你怎么受的伤?” “骆哥,你眼睛什么时候能好,今年还有篮球赛呢!” ...... 骆衍“嗯嗯”几两声,权当回复。 他朝前走了几步,没有感知到沈时雨跟上来时,迷茫地左右回头:“我说你们,别把我学长挤着了。” 喧闹的人群陡然安静,众人摸不着次头脑地向后看去,发现从骆衍车上下来的人,还有沈时雨。 江大没有人不认识沈时雨。 南省高考状元,来到江大后,依旧保持着惊人的考试胜率,每学期期末周,无数人提前两小时排队到他打工的咖啡店买咖啡,美其名曰“沾仙气”;除此之外,他还是新闻传媒学院院长直接带的唯一本科学生,在校广播站有极大的威信。 比如昨天,他就能直接把骆衍踢出了新闻部...... 想到这个,拖着骆衍行李箱的几个男生你望着我我望着你,脸上的表情堪称精彩: 哥,你关心你学长的样子简直不要太狼狈。 可惜,骆衍看不见。 他抬抬下巴,青年人明朗的嗓音拖着,显得散漫随意:“行了啊,别围着我了。” “把我箱子搬回宿舍,你们几个该上课上课、该训练训练!” 几个男生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又转眸向沈时雨。 他们或许想“恐吓”一下沈时雨,好让他对骆衍客气点,但中国学生对“学神”这种生物,有骨子里的敬畏和尊重,于是他们齐齐沉默两秒,再抬头,表情诡异地带了些“谄媚”:“那个,学长,我们骆哥就麻烦您了。” “他眼睛看不见,您别让他摔了,走慢点哈......” 沈时雨看着他们老妈子般一步三回头,大抵上知道,在广大人民群众心里,他和骆衍应该是怎样剑拔弩张的相处方式。 沈时雨怔了两秒,忍不住轻笑出声。 骆衍对声音很敏感,立刻竖起耳朵:“学长,你笑什么?” “没什么,”沈时雨扶着他随口道,“你的朋友们还挺有趣的。” “嗯?”骆衍停下脚步,“他们哪里有趣?我怎么不知道。” “没有的事,他们一天不是上课就是打游戏打篮球,没有一点意思。” 沈时雨:“......” 眼看大少爷要从同学的生活习惯上升到人生价值,他面无表情敷衍:“嗯嗯嗯,你最有意思。” 身高将近一米九、英俊到凌厉的骆衍突然止住了话题,半晌,才骄傲道:“学长你知道就好。” 沈时雨:“......” 沈时雨没再搭理天马行空的大少爷,他安静又负责地带骆衍穿过宿舍区风景画一般的青石砖路,在数不清的、下课回宿舍的同学们的注目下,到了十七栋419室。 江大宿舍是四人寝,沈时雨去时,419的房门放肆地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 他扶着骆衍坐定,打量了周围一圈。 骆衍的宿舍比一般的男寝干净许多,四个空间,2床季微霄的位置像是很久没有人住,1床柯航夸张奢侈品风、4床江从聿干净规□□,虽然风格迥异,但都收拾地利落。如果非要挑出问题,大概就是骆衍三个行李箱加一把吉他占据了大部分公共位置。 沈时雨看向骆衍:“你先在这坐着,我给你收拾东西。” 骆衍摇摇头:“急什么,先休息一下。” “待会儿床铺什么的,哪个重哪个给航哥他们。” 正说着呢,宿舍门口扒着一个人,声音轻快嘹亮:“哈哈哈哈,阿衍,你又又又失贞了——” 沈时雨回头,视线相对,那人的话像是卡在了嗓子眼里,连同卷翘蓬松、打理很好的金棕色头发都耷拉了下来。 沈时雨停顿一秒,正要为他缓解一下气氛,门口又站出来一个人。 他比卷发男高半个头顶,戴着无框眼镜,是很斯文内敛的长相。他抱着三床褥子淡定道:“阿衍,别听柯航瞎说,也就是你的褥子被隔壁艺术楼那群男的偷着摸了又摸——” 419室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艰涩。 骆衍沉默两秒,如同摁着圣经发誓那样庄重:“学长,这个褥子我是绝对不会再睡的。” 沈时雨扶额。 如果人的心里话可以自动生成弹幕,那他满屏都是:有必要告诉我吗? 除了骆衍,419寝室里站着的三个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尴尬。 江从聿率先从震惊和宿舍自带的一丝丝诡异中回神,他向沈时雨礼貌笑笑:“学长,你好。” 沈时雨颔首作为回应。 江从聿一手搂着三床褥子,一手拽着还在发愣的柯航进了419。 他先把柯航和他的褥子扔到床上,考虑到骆衍褥子已经痛失清白,而骆衍这个大直男绝对忍受不了,他干脆把骆衍的褥子扔到了阳台,随后,他打开热水器给沈时雨倒了一杯水。 沈时雨定定看着江从聿,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讶异。 从柯航屡屡试探向他的目光,他不难猜出419的其他人对他和骆衍的关系评价与篮球队那几个学弟一致,可江从聿不仅没有表现出一点意外,甚至还能做到如此妥帖。 沈时雨并未深想,也不打算让其他人胡乱猜平白浪费时间,于是指了指骆衍,向两人说道:“我现在是骆衍的护工。” 柯航当即露出了个懂得都懂的表情。 依照骆家的家世,骆衍受了伤,还是因为开车,那必定得找人盯着。 只要是对兄弟好,柯航没什么好抗拒的,他立刻清空脑中所有的质疑,阳光灿烂道:“okok,学长有什么让我和从聿做的,尽管开口,我们会好好配合的。” 沈时雨放下心来,道了句谢,转身去收拾骆衍的东西。 419的人似乎习惯了互相帮助,骆衍还没说话,柯航和江从聿已经走了过来。 柯航打开骆衍的皮箱,嘿嘿一笑,果然,骆衍晒被子被子被玷污已经成了习惯,所以他其中一个箱子装了一个褥子和一床夏凉被。 柯航凑到沈时雨身边:“沈学长,我和从聿收拾这些大件,你收拾骆衍的小摆件吧。” 有人帮忙,收拾起来自然很快,不一会儿,骆大少爷的东西已经全部规整地放在了他的衣柜、鞋柜、书架上。 沈时雨想起昨晚他速成的盲人护理课程中提到的几个要点,护理者应当带领失明患者熟悉环境,主要靠触觉、听觉,最好在详细解说的同时,引导失明患者触摸物品的高低、大小、尖锐程度。 沈时雨走到骆衍身边,把他扶了起来:“我带你认认周围?” 骆衍:“?” 沈时雨没什么好隐瞒,直白道:“盲人护理课程上是这么说的。” 骆衍抬手食指关节轻轻掠了掠鼻尖,矜持又克制地撇过脸。 学长为他看了盲人课程!! 骆衍抿了抿嘴唇,压下反复勾起的唇角:“这样啊,也行!” 沈时雨握住骆衍的手腕,从书桌那边开始摸起。 骆衍的手腕骨节明晰,上面包裹的皮肉筋脉轻微鼓起,在沈时雨掌心有力的跳动,两人同进同退,显得十分默契。 对于照顾失明患者来说,“引路”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但文秀清隽的沈学长作为身高一米□□、浑身肌肉精悍、性格略带匪气的骆衍的控制者,这个画面着实震惊了宿舍的另外两个人。 怪是怪了点吧,但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挺好看。 柯航“咔嚓”了一片番茄味的薯片,心里悠悠想。 沈时雨注重效率,没一会儿就带着骆衍把大件熟悉完了。 他目光落到衣柜里,这里面的东西是他整理的,比如说骆衍的内裤什么的,都在最里面的小抽屉里。 他看向骆衍:“我把你内裤之类的位置告诉柯航,到时候让他们给你找,免得你撞到头。” 骆衍眉毛一挑,用露出来的五官表示自己强烈的拒绝:“这类私密的东西岂是他们能碰的?” 柯航一听这话,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骆衍,你说这话摸过和我从小长到大二十年交情的心了吗?” 他幽幽怨怨:“再说,刚刚还是沈学长给你收拾的呢,他能有我亲近?” 骆衍转了个身,干脆贴到沈时雨旁边:“是的,学长现在算是我的人,前天刚签的卖身契!” 沈时雨睨了一眼骆衍,默默朝后退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面无表情:“......并没有。” 柯航嘬着薯片,把到口的“他前天还把你你踢出新闻部”这句话咽了回去。 算了,先让这瞎子嘚瑟两天。 4、好薄的腰! 沈时雨给骆衍的眼睛上完眼药水才离开419寝室的。 临走前,他把他的电话设置成了骆衍的置顶联系人,方便他摸着手机就能拨打正确。 “明天我接你上课。”沈时雨说着,手底下把金融系大二的课表导入了自己的课表小程序。 骆衍坐在椅子上,巨型小羊羔般乖顺地点点头,看得一旁的柯航直犯怵。 骆哥他......这么柔弱了? 等沈时雨走后,柯航从自己的书桌那边摸了过来,凑到骆衍身边,他伸出胳膊,真诚道:“哥,以后就让小柯我!陪你洗澡上厕所吧!” 骆衍听着声音,侧身精准避开柯航的手:“死心吧。哥不和你搞gay。” 他无视柯航气急败坏的“我是直男”的赤忱剖白,站起身来。 感谢骆家这样的世家,骆衍从小就经过科学又严苛的五感训练。他本身记忆力好,加上刚刚沈时雨带他把宿舍“摸”过一遍又一遍,此时,他完全凭着感觉,众目睽睽下慢腾腾地走到了洗漱间门口。 骆衍推开门,不一会儿,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柯航怔在原地,怀疑人生:“他是真瞎吧?” 江从聿颔首。 柯航小卷毛登时竖了起来:“我去了,骆衍这狗我还以为他完全不能自理了走两步都要沈学长扶,合着他什么都能自己干!” “我白给他收拾了大半小时行李!他人怎么这样?” 柯航清澈简单的少男被骗了劳动力,严肃认真发誓道:“从聿,明天开始别管他。” 江从聿笑着点点头:“好。” ·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骆衍摸着下床时,柯航和江从聿一眼儿不错在近处盯着。 骆衍感知到说了句“谢了”,随后缓慢地摸索着绕过两人,摸着床沿护栏的底端到了衣柜跟前。 他打开衣柜,向另外两人道:“帮我找一下衣服。要黑的。帅点儿。” 骆衍平常很少挑剔衣服,原因简单,当一个人脸长的俊美无匹、气质又明朗潇洒时,披着麻袋大家都以为是时尚圈新风尚。 但今天,骆衍破天荒感慨了一句自己的美色:“我穿黑色,让别人怎么活。” 穿着黑色t恤帮着骆衍拿衣服的柯航:“......” 就tm离谱! 柯航顺手扔给骆衍一件浅粉色t恤,顿了两秒,又把水洗蓝的牛仔裤塞给了他。 骆衍摸着衣服手感不对,有一秒的怀疑:“你不是色盲吧?” “对着呢,快点穿,待会儿沈学长要来接你了。” 骆衍耸了下肩,勉为其难道:“行吧。” 反正又不是撑不起来其他色。 七点半,沈时雨给骆衍打了电话。 骆衍下楼到十七区大厅的一路上,围观群众如同满天星到处都是,不必说艺术学院那些思想前卫、行为大胆的,就连迷失在数字海洋的数学系的人都有几个在小路上观望。 原因有三: 天之骄子的骆衍看不见了; 天之骄子的骆衍看不见了还坚持上学; 天之骄子的骆衍看不见坚持上学的路上被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了照片传到了学校论坛的帅哥贴子里。 江大论坛活人泛滥成灾,帅哥贴三分天下,骆衍一分、沈时雨一分,其余帅哥合起来占一分。但在慵懒痞帅或是意气飞扬的赛道,超越骆衍的只有骆衍他本身。 所以昨天晚上,那张缠着眼纱,依旧勾唇笑着摆手让其他人快点走的图片火了。 [玛德,果然瞎才是检验帅哥的试金石。] [不像真瞎,感觉像cosplay演电视的。] [趁他看不见,我打算强吻他!!] ...... 强吻的自然没有,但打口哨的真有那么几个。 骆衍耳力极好,那些隐藏在绿植后的豪言壮语,让他不禁轻笑出声。 他勾唇摇摇头,周遭更是沸腾。 沈时雨在喧哗热闹中回眸,一眼看到被柯航和江从聿护着的骆衍。 骆衍今天很不一样。 沈时雨记忆闪回,发觉骆衍很少穿淡色系的衣服,少女粉的更是几乎没有。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粉色是难以驾驭的,但放在骆衍身上,却恰到好处中和了他身上锐利张扬的部分,整个人看上去晴朗自由,如同夏日里摇晃着冰块的清爽的西瓜耶耶。 沈时雨不自觉又多打量了几眼。 “沈学长?”柯航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沈时雨身边,他翘着小卷毛,“骆衍他、学长你怎么带他上课?” 柯航不觉得让骆衍走到金融楼是件容易的事情,毕竟平常走路的时间就得十多分钟,而且学校是个丘陵地形,起起伏伏的。 沈时雨抬抬下巴,指了指宿舍楼旁梧桐树下的自行车:“那个。” 柯航顺着沈时雨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是一辆通体漂亮的薄荷绿色的自行车。 不是山地车,而是一辆女式带后座的甜美式自行车。 柯航脸上的表情可以用一言难尽来形容。 骆衍是追求速度的人,而且人还有点龟毛,要不然也不至于把他爸去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辆几百万的大g从头到尾改装一遍然后出车祸。 这个自行车、它委实...... 沈时雨明白柯航没说出的话,他简单解释了一遍,他的自行车没办法载人,考虑到骆衍的情况,所以才借了新闻部学妹的小自行车。 他看向骆衍,又扫了一眼三三两两聚成一簇一簇的往这边看的群众,这种场景下让骆衍这样的人坐自行车的后座,确实有点尴尬。 沈时雨道:“算了,我——” “可以。”骆衍打断他,语调轻松,“车在哪儿?” 说着,他朝前走了一步。 沈时雨怕石砖路摔了骆衍,立刻上去扶住他的胳膊。 在带着骆衍走向那辆少女心满满的薄荷绿色自行车时,沈时雨不禁想到新闻部新群里的聊天。 抛开工作不谈、抛开新闻稿不谈,骆衍的确算是个平易近人、顶级优秀的世家子弟了。 · 暖风习习,青石路上茂盛的乔木树叶倒影轻轻晃动,随后被飞速穿过的自行车碾成片片斑驳。 江大宿舍区建在半山腰,从金融学院出来,一路下坡。 沈时雨向后掠了一眼骆衍,他规规矩矩侧坐在后座上,任由渐渐变大的风吹乱他的头发。 沈时雨回头看路:“你把我抓着点。” 骆衍如梦方醒:“可以吗?” 他悠悠道:“我怕学长不乐意人抓着。” 沈时雨:“......” 他收回对三分钟前对骆衍的好的评价,怪不得他人这么安静,合着今天是要当演员。 沈时雨:“确实不乐意。” “那不行!” 骆衍立刻从善如流拽住沈时雨的衣服,嫌随手抓的位置不顺手,又换了个位置。 沈时雨专心骑车没关注后座的一系列变动,但骆衍却在某一秒如同被人定了身一般,动也不敢动了—— 他无意间摸到了沈时雨腰间的位置。 他捏着那层轻薄的衣料,底下滚烫的皮肤随着沈时雨骑车时不时擦过他的手掌心。 好薄的腰。 骆衍喉结滚了一下。 男人的腰能这么细吗? 感觉只有六十一二。 六十一二的话,他一只手就能捏住半圈吧...... 骆衍思考地认真,连沈时雨给他说话都没有听清楚。 沈时雨叹了口气,拉着他的胳膊到金融楼绿色通道才又说了一遍:“骆衍,今天中午下课你等我一下,我来接你。” 骆衍“嗯嗯”地点了点头:“放心。” 呵呵,就是不放心才说两遍。 沈时雨看着他走神的样子,给江从聿和柯航发了条消息: 麻烦你们课间照顾一下骆衍。谢谢。 柯航在路上收到这条消息时,还沉浸在骆衍穿着粉色t恤、水蓝色牛仔裤,坐在薄荷绿色的自行车上面的诡异画面。 他啧啧两声:不愧是沈学长,连骆衍都听他的话! 江从聿揉了一把他的卷发,给沈时雨回了消息: 好的,学长。 · 沈时雨赶到求是楼时,今天的第一节课刚开始。 他摸到了中排,拿出书和笔就投入了学习中,全然没注意到来自前后左右的疯狂注视。 江大论坛在短短的半小时已经更新了一轮了。 回复数目最多的帖子:【自古红蓝出cp,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顶楼是沈时雨骑车带着骆衍的图片。 图片有点糊,但不妨碍经过手机自带的柔和滤镜后可以媲美韩国肥皂剧中的唯美镜头。 巧不巧,沈时雨今天穿了一件水蓝色的衬衫。 「等等,不是说沈学长和骆衍不和吗?」 「是不和,新闻部今年重组,学神第一件事就是把骆哥踢了出去,估计现在骆哥还不知道。苦笑jpg」 「可他们贴的好近!还穿情侣装嘿嘿嘿(原谅我腐眼看人基)」 「大概是为了避免办公室恋情bushi。」 「哈哈哈,骆哥一米九身高小鸟依人坐在后座,我总是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但配配的,没关系,我很开放的。」 ...... 「赞同,我想看个大的。各方面的大。」 5、emo哥 中午,融合新闻学提前下课。 沈时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扫了一眼微信,新闻部的学妹在四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聪敏的小明-柴敏敏】:学长学长,这是我拍的。图片jpg。 【聪敏的小明-柴敏敏】:学长,你今天的蓝色衬衫真好看!#斜眼笑。 沈时雨一脸疑惑放大图片,视线一眼落到坐在自行车后座的骆衍身上。他头发被风吹得杂乱,覆盖眼纱的脸仰起,正好对着从树叶间隙落下的阳光。 颇有点岁月静好的意味。 沈时雨又看了眼自己的衣服,退出图片的界面。 【y.】:谢谢。 收拾好东西,沈时雨的手机响了,是蒋川。 蒋川那边乱糟糟,从零星的嘈杂声音里,沈时雨辨认出一句“吃什么好呢”。 蒋川把最后一口烤肠塞进嘴里,整个人阳光灿烂:“学长,食堂一楼馋嘴鱼,我给你着排队呢,你待会儿直接过来吃?” 沈时雨去年帮了蒋川一把,和他一起做课题后,两个人的时间就有了大面积重合,理所当然地就成了不牢固的饭搭子。 沈时雨看了眼时间:“不用了,我得先去接骆衍。” 已经乖乖排好队,等待学长宠幸的蒋川:“好的吧。” 半晌,他头顶上冒出几个问号,对着已经挂断的手机嘶吼:“等等,学长你说谁?!!” · 沈时雨到恒致楼二楼时,金融系大二的大课还没结束。 他把自己的背包放在窗台上,拿出手机开始整理今天课上的笔记。 沈时雨的笔记很值钱。他不是藏私的人,一般会把笔记分享在班级群里,等学期结束后,再卖给学校印刷店,所以只要有时间,他就顺手把笔记规整了。 约么十分钟后,a201内声音多了起来,紧跟着,金融系大二学生从前门后门向外涌出。 沈时雨等人稍微少一点后,站在阶梯教室后门朝下望去: 骆衍姿态放松向后靠在椅子背上,也不着急走,正懒懒地说着什么,他旁边,则站着笑嘻嘻的柯航和收拾东西的江从聿。 “骆衍。” 沈时雨清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的教室里响起,骆衍的话头戛然而止。 他一顿,转眸向教室后门时,唇边荡漾出明显的笑意:“在这!” 骆衍爱笑,包括不限于散漫的笑、皮笑肉不笑、讥讽型笑,特别是“在座都是垃圾”的笑,简直练的是炉火纯青,但今天这模样......江从聿又多看了沈时雨一眼。 柯航扒拉住骆衍的包:“不是,你真的要和沈学长骑车走?寒窑里苦等你三天的柯宝钏和江宝钏你是完全看不见?” 骆衍微笑,指指眼睛,十分诚恳:“我真的看不见。” 柯航:“......” 玛德。 柯航冷却两秒瞬间换了张脸,每一根棕黄色的卷发都透露着谄媚的气息:“那骆哥你坐车到食堂后,给我和从聿把饭要上。我想要二楼的鸡丝拌面,特辣。” “从聿你呢?” 江从聿不挑食,抬抬下巴:“和柯航一样。我的少辣。” 沈时雨载着骆衍连同419吃饭任务后到达餐厅,此时餐厅已经出现了人挤人现象。 沈时雨怕骆衍撞到,先从犄角旮旯找到一个位置:“你在这里坐着,我去买饭。” 他问:“你吃什么?” 骆衍拄着下巴:“和你一样。” 很好,这样很省事,那大家都鸡丝拌面吧。 沈时雨很快刷了卡,等了几分钟,就把面端了上来。 他把一份清淡的推到骆衍的面前,又帮骆衍把一次性筷子掰好放到骆衍面前,骆衍没有推辞,说了句“开吃”,就准备动筷了。 沈时雨看着另外两碗面:“你不等等他们?” 骆衍倒是很无所谓:“我吃饭喜欢细嚼慢咽,比他们慢,所以先吃。” 他补充了一句:“他们很理解。” 沈时雨笑着摇摇头,不提他和骆衍的雇佣关系以及在新闻部的摩擦,如果能让他选宿舍,他也会更喜欢419这样的宿舍,彼此帮助,彼此尊重对方的习惯。 他难得有聊天的欲望,于是一边拌着面一边问出自己的好奇:“你眼睛这样,为什么不休学一学期呢?” 骆衍道:“休学手续麻烦。” 他放下筷子,郑重其事道:“最关键的是等我回来成了柯航他们的学弟,这绝不可能。” 沈时雨不禁笑了:“你现在不麻烦吗,看不见听课很难有效率,期末有你愁的。” 骆衍挑眉,语气里有几分骄傲:“学长,我记忆力很不错的,期末突击完全没问题。而且,我们宿舍有从聿呢。” 他停顿两秒,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带着笑音:“江从聿,419学神,期末学习笔记输送者,金融系23届活爹,人送外号金融系江时雨。是借着你的名字哦。” 沈时雨听着,表情从惊讶渐渐转向好笑。 竟然还有这种事? 骆衍朝沈时雨的方向凑了凑,他身上带着如同夏日柏松林那样干燥而好闻的气息,声音清朗:“学长,看看我和你缘分多早,从我大一第一天就开始了。” 沈时雨知道骆衍在胡说八道,但他的情绪却不由自主软和下来。 他摇摇头,无奈笑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骆衍放下筷子,正要论证一下他和“金融江时雨”住一个宿舍算不算和沈时雨有千丝万缕的缘分,江从聿和柯航来了。 柯航上来就说饿,一个富家少爷仿佛没吃过饭,捞起最辣的那一碗就开始狼吞。 沈时雨从柯航一转筷子上面的面量,大致懂得了骆衍提前吃饭的正确性。 等四个人都解决完午餐,收拾好桌面,沈时雨骑自行车先把骆衍送回了宿舍。 他给骆衍接好水,带着骆衍又熟悉了一遍宿舍和桌面,等骆衍走出洗漱间,扶着骆衍上了床。 “我看了你们的课程表,你们下午的课在第二节,我三点四十过来接你。” 骆衍一只胳膊搭在护栏上,闻言,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看去:“你呢?不回宿舍?” 沈时雨的宿舍离骆衍他们不远。 沈时雨说道:“没,我去求是楼。这几天广播站有点忙。” 骆衍皱了皱眉,翻身躺回床上:“没事,你不用来接我了,柯航他们会把我带过去。晚上如果忙的话,也不用接我了。” 他顿了一下,笑道:“就当我在广播站最忙的时候请假,给学长赔罪了。” 沈时雨喉间一梗。 他很少有犹豫的时候,遇事不决最容易浪费时间了,但今天,他的确在骆衍真诚的回答和他绝情的做法里产生犹疑。 半晌,沈时雨开口了。 “没事,我得给你来擦药,”他难得心里犯虚,“那个,你眼睛的事情我会给老师说的,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再过来。” 骆衍听罢,语调都上扬起来:“学长,你可真体贴啊。” 沈时雨恨不得捂住自己的耳朵。 · 回到广播站处理文件时,沈时雨进入状态都比平常慢了三分。 他隐隐有些不安。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倒不是怕骆衍知道了能改变什么,而是怕这位大少爷跟他闹。 说来奇怪,沈时雨打了这么多工,多难的客户都遇到过,骆衍与他们相比,简直算得上优质客户,但他竟然会生出这种扰乱的思绪。 沈时雨摇摇头,把杂念抛出去后,继续看团委老师发的文稿。 他全部浏览完一遍,拿起手机准备回复在这个期间收到的非特殊铃声的消息,没想到第一条竟然是柯航的。 -13:21- 【天降帅比-柯航】:学长,微笑jpg。你今天中午给骆衍说了什么啊,我们一进宿舍门骆衍就开始歌功颂德广播站,恨不得给新闻部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13:37- 【天降帅比-柯航】:十五分钟了,还在说......麻了...... -13:45- 【天降帅比-柯航】:完了学长,我好像闯祸了。我吐噜嘴把骆哥被你踢出广播站新闻部这件事说出来了,他现在感觉打击的有点子厉害,开始半死不活。 -15:50- 【天降帅比-柯航】:已安全到教室,但骆哥还emo着,连我也不搭理。 【天降帅比-柯航】:学长,要不你给骆衍打个电话吧,安慰一下他无知少男的心。 沈时雨看得头皮发麻。 他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又松开,现在骆衍还在上课,打电话的话对老师不太礼貌,还是等课间吧。 毕竟把骆衍踢出新闻部是他做的决定,沈时雨把这件事记挂在心上,课间铃声刚响,就给骆衍打了电话。 铃声响了三秒,被拒绝了。 沈时雨:“......” 梦回幼稚园好朋友放狠话我一辈子不原谅你。 他叹了口气,正要继续打电话,微信框又哗哗弹出两条,分别是柯航和江从聿的。 【天降帅比-柯航】:沈学长,要不你晚点过来吧,到时候骆衍气就消了。 【自来卷-江从聿】:骆哥没生气,学长不用太在意。 沈时雨理智上相信江从聿的眼光,但一月三万的工资,纵然一开始于阿姨就说只用接骆衍上下课以及给他上药盯着他不要做危险的事,沈时雨也得在意大少爷的情感。 他给骆衍发了一条语音,然后给柯航发消息。 【y.】:柯航,骆衍他下午想吃什么,我给他带过去。 6、好哄 沈时雨趁着柯航回复的时间,把下周晨起播报的内容和人员敲定。 广播站新闻部最重要的工作之一,就是每周一到周五的清晨播报,主要向全校师生报道学校重要的工作以及各项学生活动安排,这项任务一般在前一周的周三定下,周五前完成微调。 沈时雨把做好的excel表格发到新闻部群里,@全体成员时,不由想到骆衍。 以后这个群里,不会再有骆衍烂的惊天地泣鬼神的文稿了。 · 沈时雨拿钥匙下楼,骑车到去食堂的路上时,柯航的消息姗姗来迟。 【天降帅比-柯航】:学长,不好意思哈,骆哥他点外卖了。 沈时雨停车思考两秒,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理,他还是照旧走了食堂的方向。他去了食堂楼下的甜品店,绕了一圈后,在众多美观可爱的蛋糕里相中了一只小狗蛋糕。 歪着头龇牙的小黑狗和骆衍微信上被捏住嘴筒子的哈士奇如出一辙的蠢萌。 准备好一切后,沈时雨去了419。 419寝的几个人性格洒脱豁达,寝室里有人时难得门上锁,沈时雨敲了敲,柯航的声音懒洋洋传来出来:“谁呀?” “沈时雨。” “哦哦,学长等一下。” 三分钟后,江从聿打开了门。 沈时雨走进来时,没看见骆衍。 他正要问一句,下一秒,浴室的门裹挟着水汽哗的一声,在他身侧打开。 沈时雨下意识瞥向门口,骆衍一手扶着墙,一手拎着毛巾随意地擦他湿漉漉的头发。 骆衍的头发乌黑浓密,随着他的动作,细小的水珠飞溅,有些则顺着他锐利英挺的下颌线滑落,滚过蓬勃的胸肌和精悍劲瘦的腰线,直到没进纯白色的浴巾里...... 沈时雨没见过比例这样优越的身体,先是一愣,随后回神过来去扶骆衍的手臂,但是被骆衍无声地躲开了。 看着骆衍执拗地扶着墙慢慢朝前挪的背影,沈时雨心里忽而掠过一丝复杂,他深吸一口气,握住骆衍的手腕:“你眼睛不方便,有什么事我们待会儿说,我先扶你坐下。” 已经在床上躺平的柯航一咕噜爬了起来,回忆起骆衍强大的适应能力,看着底下的两个拉扯的人欲言又止。 不过,骆衍的emo不是装的。 他终于回过味来,沈时雨在新闻部对他的态度只能说是过得去,而且关于他的文稿报告,每次卡不上四五次都通过不了......大少爷忿忿不平,他明明一直都很努力啊。 骆衍坐在椅子上,抬头,眼睛上覆盖的防水医用敷料上落下细密的水珠,看得沈时雨不是滋味,就像一只本该生机勃勃烦人的大狗突然淋雨成了湿漉漉被人抛弃的脏脏包。 骆衍压抑着情绪:“学长,你很讨厌我吗?” 沈时雨语塞。 他以前或许是讨厌过骆衍的,但是经过这几天的相处,眼前这位大少爷在他心里已然变了评价。 他沉默两秒,考虑实话实说会不会让骆衍更加暴怒,毕竟站在骆衍的角度,真话确实有点伤人自尊。 沈时雨喉结滑动,诚恳道:“现在不讨厌。” 骆衍一怔,身上那股黑云压城的气势顷刻间如潮水退散,他绷紧的肩背放松,别过脸,喃喃道:“哦。” 沈时雨:“嗯?” 他震惊地看着骆衍,这是、气消了? 骆衍咕哝:“那我眼睛好了要回新闻部。” “不行。” 骆衍的小狗耳朵立刻竖起来警告。 沈时雨语调平和:“你更擅长和其他部门协调工作,所以外联部更适合你,这是为你好。” 他话音一转:“我给你买了小蛋糕,要尝尝吗?” 骆衍的话被沈时雨堵在了喉口,他摸着手里塞进来的小蛋糕,半晌,才压着声音:“你把勺子给我。” 观看骆衍变脸全程的柯航和江从聿:“......” 玛德,真是小刀扎屁股了,开了眼了。 柯航把被子拉到头顶,企图把自己捂死,一边捂一边还在想,去年骆衍和沈时雨不和这个谣言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着? 骆衍吃了几口蛋糕后,沈时雨拿过骆衍桌上小药箱:“我给你上药吧,敷料快湿了。” 骆衍把蛋糕放在桌上,乖乖仰起头。 他身量高大,即便是坐着,也像是只大型犬般让人不好操作,沈时雨干脆站了起来。 一圈一圈的敷料揭开,沈时雨看到了骆衍的伤口。 骆衍大概是中了基因彩票,这张脸长得英俊就罢了,还是不易留疤的体质,左侧眼尾的擦伤前天还是粉红的一块,今天颜色就淡了下来。 沈时雨拿着棉棒,蘸着药水顺着眼周给骆衍擦了一圈,又拿出滴眼液,对着骆衍迷蒙带雾的瞳仁滴了下去。 骆衍薄薄的眼皮轻轻颤抖,等药水充分接触后,才用力地闭上眼睛。 “好了,现在没什么事情了,我明天来接你。” 骆衍停顿一秒,缓缓呼出口气,善解人意道:“新闻部忙的话,中午你不用管我了。” 沈时雨看了眼大少爷,忽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好笑顺利到不真实。 他语气不由缓了下来:“没事,明天开始就好些了。” · 新闻部第二周的事情安排好后,沈时雨的校园生活稳定下来,甚至还有空余时间在晚餐后陪闲不住的骆衍去操场大爷遛弯。 校篮球队几个男生远远看骆衍慢慢走着,篮球一扔飞奔过来。 “骆哥,你眼睛什么时候好啊?”一个男生不敢用太大劲地顶顶骆衍肩膀,“况哥今年实习去了,我们现在群龙无首啊。” “是啊,想和你打球了。” 骆衍随口道:“下一周去球场听听声。” 沈时雨放心地把骆衍交给他的兄弟们,落后两步关注着。 操场上人来人往,坐在足球场的几个小姑娘偷偷举着手机,连闪光灯都忘了关。 骆衍一直很出名,如今白纱一往眼睛上圈,不过三天,连还在军训的各大学院的新生都知道金融学院有个顶级神颜的眼瞎富二代。 沈时雨正想着,那个开着闪光灯拍照的小姑娘跑了过来。 她眉眼清澈,笑起来很真诚:“学长,刚刚我给你拍了张照片,正好你在晚霞的正中间,特别好看。” 她抿抿唇:“我可以发给学长吗?” 沈时雨对待这样的场景说句习以为常也不为过,他正要找借口拒绝,骆衍突然折了回来。 他歪过头,拿出自己的手机,语调里富含青年人明快张扬的气息:“同学,发给我呗,我也想看看。” 沈时雨:“......” 小姑娘显然知道骆衍是谁,她犹豫地咬了咬嘴唇,又瞥向骆衍的眼睛。 骆衍这东西脑电波不知道什么频率的,他鬼使神差补充了一句:“放心,等我眼睛好了一定揣怀里一天到晚看。” 本来可以委婉拒绝的事情,被骆衍这么一顿神操作,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沈时雨没有让女生尴尬的习惯,他拿出手机,把微信二维码翻出来:“你加我吧。” 末了,他放大女孩拍的照片,笑道:“谢谢你的照片,拍得很好。” 回宿舍楼的路上,大少爷的黛玉心不知道怎么又长了出来,他疑惑地问:“那女生拍的真那么好看?给我描述描述。” 沈时雨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喃喃道:“算了,不用听也知道她拍的没我拍的好看,我高中专门学过的,以后学长想专门给学长拍。” 沈时雨一时间很无言。 他不打算给骆衍表演的舞台灯光麦克风,假装没听见。 骆大少爷咕哝了几句,又兴致勃勃换了话题。 “学长,明天下午去星海吃饭呗?” 星海是学校最豪的火锅店,骆衍之所以特别问沈时雨,是因为吃火锅花费时间长,不知道沈时雨能不能抽出空来。 沈时雨稍微一想,没再扫兴,答应下来。 · 周五下午,新闻系课程比较松快。 教授讲到结尾时,沈时雨手机里弹出个新的微信群:「第32个饭局」。 【天降帅比-柯航】:该死的,韩教授怎么偏偏今天这么能讲。他的理念不是到点下课就是拖堂的吗?!! 【自来卷-江津然】:嗯。 【天降帅比-柯航】:学长,待会儿你带骆衍先走,星海二楼207,我定了位置。对了,大家喝什么? 【自来卷-江津然】:绿茶。 【天降帅比-柯航】:不喝啤酒? 【自来卷-江津然】:喝。 【天降帅比-柯航】:学长你呢? ...... 沈时雨有点佩服江从聿,柯航叽叽喳喳的他竟然能做到句句有回应。 沈时雨点了点手机,正要回复,屏幕突然弹出一条微信电话,像是知道他在上课,只是提醒一般震动一秒就挂断了。 紧跟着,广播站站长、哲学院大四学姐苏唯的消息跳了出来。 【第五维度-苏唯】:图片jpg。 【第五维度-苏唯】:时雨,五点开会!上面紧急通知,下周清晨播报要更换内容。 7、正道的光 沈时雨把苏唯发的通知默读了两遍,内心苍茫。 这好比程序猿们凌晨三点接到老板电话,对面用急急国王的语气,告诉他们某某某明星成功塌房、网络崩塌,让他们爬起来扩容的无力感。 沈时雨吁了口气,多余的话藏在和苏唯聊天框里的六个点上。 他回复完苏唯,面对叮叮当当十分喜庆的[第32个饭局],有些过意不去。 【y.】:各位抱歉了,广播站刚刚发紧急通知,要求我们开会,我大概率没法去星海了。 沈时雨消息发出后十秒,一条语音电话跳了出来,是骆衍。 “学长,你下午怎么吃饭?” 这个点开会,沈时雨如实道:“不吃了。” “开完会过来吧,”骆衍声音低沉磁性,清晰响在沈时雨耳边,“我们吃饭还挺慢的,等你。” 骆衍这家伙......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沈时雨已经习惯了过点不吃饭,如今忽然有人说等着他,他竟然心里一烫。 沈时雨抿了抿嘴唇:“好。” · 沈时雨赶到校部求是楼时,团委老师、广播站各部长以及干事大多都到齐了。 他坐到蒋川特意留给他的位置,一边掏出笔记本一边低声问:“怎么回事,今早不是已经审核完下周播报内容了吗?” 蒋川眼睛睁地圆溜溜的,一副要搞个大八卦的模样,还没开口,团委老师敲了敲面前的麦克风。“请大家安静一下。” 蒋川把话憋了回去。 团委老师坐在前面,视线环过广播站三十来位骨干同学,表情十分郑重:“同学们,大家知道骆衍同学的眼睛是怎么回事吗?” 沈时雨眉头皱起。他听纪楹阿姨提过一嘴,说是骆衍开车太快发生的车祸。 虽然他是坚定反对飙车党的人,但把别人的私事拿到台面上来讲,同样不合适。 团委老师肉嘟嘟的脸上流露出“祖国后继有人”、“共青团发扬光大”的欣慰和骄傲:“事情是这样的,今年暑假,骆衍同学为救七位路人导致重伤,出了车祸,差点危及生命......” 沈时雨眼睛倏然睁大。 车祸发生时,整个街区烟尘四起、乱糟糟的,获救者们只看到骆衍的车和他浑身是血被抬上救护车的画面,找人无果。 后来江大开校播放纪录片,骆衍带着校篮球队大杀四方的视频被截取出去,其中一个获救者确定救人的人后,联系其他获救者,联名向学校递送了表扬信和锦旗,学校比对视频反复确认后,证明情况属实。 这是件极其重大的优良事件,无论是对学校还是对社会都有正面的引导作用,所以校委会当即拍板把骆衍做为江大见义勇为标兵当做典型表彰,下周广播站要给他单独出文稿进行学校层面的宣传。 团委老师沉吟一声,拍拍桌子:“苏唯,视频网上都有,写稿子写稿子写稿子,这件事广播站一定要重视起来啊!今天都微博热搜了!!” 事情交代完,团委老师拖着肉嘟嘟的身体施施然走了。 苏唯站起身来,半框眼镜透露果决的金属光泽,她言简意赅:“事情就是这样,看视频写稿子,下周准备和学生会一起对骆衍做专访。” 说着,她手指一摁,广播站新闻部中央的电子屏幕上放映出一段录像。 画面很抖,甚至可以说是模糊,但车流涌动的图景出现的瞬间,就攫取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和视线。那是一段很长的下坡路,一辆小轿车刹车失灵,速度不断往上提,而路的转角斑马线上,一堆人着急往过穿。 生死瞬间,黑灰色小轿车后一辆大g察觉到了危险,他毫不犹豫立刻加速,油门轰鸣,连超三辆车后用强悍的车身挤压失控的车辆,企图把他逼停在斑马线之前,发现没有用后,大g猛打方向,过高的速度在两辆车之间摩擦处火星,马力巨大的大g带着灰黑色小轿车一起撞向了道路旁建筑的水泥墙上。 “轰”地一声,水泥灰尘吞噬了两辆车的庞大车身。 办公室里足足安静了一分钟。 所有人都因为短短七秒的视频,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后脊发寒。 太可怕了。 实在是太可怕了。 半晌,不知道谁说了一句“骆哥牛逼”,紧跟着大家纷纷回神。 “我他妈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骆衍是真的猛。” 蒋川无论看几遍这个视频,都直冒冷汗:“骆衍,不、我骆哥!我骆哥胆子是真的正,我听我一个做交警的叔说,但凡骆哥的车不是从头到尾改装过,那天骆哥就真的为人民光荣了。” “不过骆衍超车的时候,也不知道他的车能挨住这么一撞吧?” “所以说骆衍英雄啊!” ......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沈时雨只感觉一阵一阵的心悸。 他脑海中不断地翻腾着那辆坚定超车、七秒内迅猛提速两次的大g,渐渐地,画面转变成骆衍散漫不羁、英俊立体的脸。 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 星海火锅店,周五直接爆满。 二楼207,说是包厢,其实就是空间比较大一点的位置。 柯航和江从聿带骆衍上楼时,生怕哪个大哥着急吃饭把骆衍撞到,但奇了怪了,他们所过之处,所有人都带着一种油然而生地自豪感、像看人民币一样热切地看着他们,然后礼貌地把路让了出来。 柯航把背包打开,拿出带的啤酒后哐哐哐打开三个,一边给骆衍递一边凑了过去:“今儿什么情况,大家怎么都避开你?” 柯航嘿嘿笑了两声:“骆哥,你是不是得了禽流感?” 骆衍接过水,淡淡道:”我得了想给你一天马流星拳。” 江从聿把火锅蘸料拿了过来,等星海的服务员给他们上锅的时间,柯航扒拉起手机。 “卧槽!”柯航一拍大腿,“骆衍你这东西,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什么都没给我们说啊!” “什么事?” “还什么事,”柯航压着声音但压不住他语调里的震惊,“你她妈都上微博热搜了,连学校都出面认领了视频。” 说着,柯航把视频放了出来,车胎摩擦、车身撞击的声音一响,骆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拎着筷子沉默两秒,半开玩笑:“啧,我白低调了这么久......” 江从聿接过柯航的手机看视频,柯航则左右张望一圈。 果不其然,从视频声音响起时,嘈杂的火锅店就奇迹一般地安静下来,周围的同学们齐刷刷地盯向他们,场面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柯航摸了摸鼻尖,盖棺定论:“看样子我们确实火了。” 骆衍本来不打算和任何人说这件事,不过看学校亲自下场,就知道一顿采访跑不了,反而心里没什么遮拦了。 他拍拍柯航:“注意点,是我火,不是我们。” 柯航翻白眼。 话是这么说,柯航还是与有荣焉地翻起来学校论坛,一边翻一边由衷感叹:“这下真成网红了,老天奶,这是大火啊!!” 论坛一刷新,关于骆衍的帖子就能弹出四五个,浩浩荡荡占据所有版面。 [热搜17,很多人还是男孩的时候,骆衍已经是个全国闻名的英雄了!] [大g轰的不是油门,而是我的心门。] [所以,骆衍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 柯航顺手点进一个帖子,读了几条评论。 骆衍皱眉:“别读了。” “羞什么?”柯航笑道,“这有一个让你性别不要卡太死,他腰软腿长屁股翘的火辣boy呢!” “羞个屁,”骆衍肌肉绷着,隔着医用敷料摁住眼睛:“我是眼睛疼。” 柯航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下意识问:“你的眼睛原来会疼?” 他们竟然都不知道。 柯航反应过来,骆衍是很能忍耐疼痛的人,如果他说疼,那就是已经疼的很厉害了。 “怎么办?” 骆衍声调平稳,里面有不易察觉的轻颤:“我书包里有药。” 江从聿二话不说捞起书包找药,翻了个底朝天,除了一本比脸还干净的专业书,还有上课必备睡眠耳塞,药的鬼影子都没有。 几个人愣了一下,突然想起骆衍的药昨天晚上用完了,新的在沈时雨那里。 “我给沈学长打电话吧。” 骆衍拦了一下柯航,他想起和沈时雨的通话,周五下午的临时会议,都应该挺紧急的。 “算了,新闻部最近忙,忍十几分钟就过去了。” 忍、十、几、分、钟。 柯航倒抽一口凉气,前两天的疑问又从他心底里窜了出来。 “不是,你和沈学长之前不是不和吗,你现在这个样子,去年找人堵他做什么?” “等等,”骆衍被问懵了,他讶异道,“我什么时候找人堵过学长?” 8、傻白甜 火锅店内雾气蒸腾,煮沸的汤水翻滚,炸得人心里噼里啪啦作响。 柯航愣愣地看了一眼江从聿:“从聿,你也不知道?” 江从聿摇摇头。 柯航扶额,那也是,419寝这两个大哥一个沉迷学习一个沉迷不知道什么东西,反正没个对八卦上心的。 “去年蓝林夜色,许乐舟那玩意儿不是硬给你告白,之后莫名其妙沈学长和你吵起来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说你交了一份报告,好像是故意气学长的,你们又不对盘了一局。之后秦睿宇就带人堵了学长。” 柯航声音越来越小,语气越来越低:“当时我们那圈子以为是你默许的,就没管......” 骆衍气得脑子疼,他压着火气:“我要动一个人还需要别人替我动手?秦睿宇他是没长脑子么?!” 原来是这样。 沈时雨恍然大悟,怪不得骆衍“堵”完他第二天还能像是没事人一样让他帮忙更正报告。 他以为骆衍是缺心眼儿,没想到他是个傻白甜。 柯航急急忙忙:“你先别生气,睿子只是想让学长在新闻部对你客气点,多余的事一点儿没干。” “别气别气,气多了对你眼睛不好。” 眼睛。 沈时雨如梦方醒:“骆衍——” 骆衍没想到沈时雨能来这么快,他诧异地回眸,薄唇往上一勾:“学长,你来了?” 沈时雨走到他面前:“你眼睛现在还疼吗?” 说起这个,沈时雨心里滚过一阵自责,他以为他把骆衍照顾地很好,结果连骆衍眼睛会疼都不知道。 他愧疚地敛下眼眸:“我带你去上药。” 骆衍摆摆手,咬牙切齿:“算了,秦睿宇那玩意儿刚给我止完疼。” “学长你先吃饭,饭吃完送我回清水云溪,我有事要给你说。” 沈时雨知道拗不过骆衍,只得坐下来。好在骆衍吃饭时一直没有疼的迹象,说着不着四六的话,让他安心了些。 火锅吃过,江从聿和柯航两人并排着回宿舍了。沈时雨最近出行工具主要是柴敏敏那辆少女心满满的薄荷绿色自行车,而这个代步工具另一位常客已经学会主动地坐在该坐的位置上了。 沈时雨注视着骆衍,他高大挺拔的身体窝在小巧精致的后座上,一双长腿直接蹬地,而在此之前,他的出行座驾是辆价值超过三百五十万的大g,他眼睛还为救人受了伤。 沈时雨思忖片刻,开口:“要不我们今天打车吧?” “为什么?”骆衍潜意识里不想打车,他扯出个笑,“清河云溪又不远,节能减排好少年啊学长。” 沈时雨无奈,他跨上自行车,把骆衍单薄的书包放在自行车的车篮里,回过头:“那你扶好我,有什么不舒服随时说。” 行驶的自行车穿过校园,带起微凉的晚风。 骆衍依言抓住沈时雨腰间的衣料,指腹偶尔触及到他衬衫下微烫的温度时,才觉得对劲。 · 回到清河云溪,沈时雨把骆衍安顿到沙发上坐稳当后,就想从包里拿滴眼液给骆衍擦药。 骆衍没听话,他别过脸,顺手把沈时雨拉到沙发上。 “学长,星海火锅店,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时雨眼前一闪而过腾腾雾气里骆衍摁住眼睛、隐忍着说疼的模样。 他迟疑一秒,说道:“你眼睛难受的时候。” 骆衍明了,既然如此,沈时雨一定听到柯航说秦睿宇带人堵他的事了。 事情沈时雨了解的差不多,骆衍不打算赘述,他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机塞给沈时雨:“密码1113,学长,你帮我翻一下秦睿宇的电话号码。” 沈时雨下意识照做,在手机打开到初始界面时,他忽然想到,难道骆衍要打电话给他讨个说法。 这太难以想象了。 沈时雨否决了他一秒前的胡思乱想,秦睿宇毕竟是骆衍和柯航这个圈子的,更何况秦睿宇堵他的初衷是为了让他对骆衍客气点,骆衍没必要这样做。 然而现实等不了沈时雨想七想八。 电话接通,骆衍开门见山:“老秦,谁让你带人堵沈学长的?” 秦睿宇大概在酒吧喝酒,电话那头电子音乐嗨翻全场,他迷迷瞪瞪:“什、什么沈学长?” 他甩了甩脑袋,勉强从记忆里翻出一个名字:“沈时雨吗?” “记起来就好,”骆衍直接道:“下周上学,酒醒了去新闻部给他道歉。” 秦睿宇反射弧还在路上,好半天才达成闭环:“道歉?不是骆衍我没听差吧,我干嘛给他道歉?” “你堵人有理是吧?” “我堵人是为了你这大少爷出气,”秦睿宇气得给桌面邦邦两拳,仿佛那桌子是骆衍的胸口,“我一想到沈时雨在蓝林夜色教训你我就烦,也不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上来就护着姓许的那个玩意儿......” 骆衍声音沉了下来,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一码事归一码事。那天的事我说翻篇就翻篇。” 电话那头安静两秒,秦睿宇拗不过骆衍:“知道了,我酒醒了就去。” 沈时雨听着骆衍和秦睿宇的对话,轻轻蹙眉。 他在蓝林夜色做服务生的时间并不长,所以每天晚上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蓝林夜色是大学城周围最奢华的一个酒吧,沈时雨看到骆衍在那里消费时毫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到三楼送了两瓶酒的时间,骆衍就和一个女生在二楼边缘的卡座对峙了。 女孩长发披肩,身形窈窕纤细,穿着洁白如雪的旗袍,再仔细看,旗袍的下摆竟然被人粗鲁地、毫不留情地撕到了大腿根的位置,衣领也凌乱不堪。 她的对面,是四五个有绝对力量优势的男生。 沈时雨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但一个女孩被人欺负成这样而他无动于衷的话,也枉做男人。 他快步走向那个卡座,嘈杂的音乐声里,他突然听到骆衍的一句怒斥,语调里是毫不掩饰地轻蔑,像要把对方踩进尘埃里...... 骆衍听完沈时雨的回想,愣了半天,才幽幽道:“所以,学长你不会以为是我撕了那人的旗袍想对他做什么无果之后恼羞成怒吧?” 沈时雨沉默。 骆衍二十年建立的自信自尊自我被沈时雨的默认暴击一万点伤害,他甚至有点委屈:“他的旗袍是自己撕的!” 沈时雨震惊地瞪大眼睛。 “他向我告白了三次,说什么他腰细腿长屁股翘,但我清清白白的能答应吗?我说我不喜欢男人,谁知道那天他穿着女装,见了我立刻撕了旗袍就朝我的怀里钻。” 至今为止,骆衍想起那个场景还会不寒而栗:“麻了,男同太他么开放了,还好我一把就给推开了。” 沈时雨难以启齿,一字一句:“.......‘她’是个男人?” 沈时雨丧失了语言功能,呆怔在原地,骆衍却如同想起什么,煞有介事:“所以,学长那时候一直不喜欢我是因为这个原因?” 沈时雨无话可说。 如果有人恃强凌弱霸./凌别人,无论他再优秀,在他的心里都是恶劣至极的存在,那时候的骆衍,大抵就是这种形象吧,或许更糟糕。 沈时雨懊恼极了,他低着头:“骆衍,我真的很抱歉。” 骆衍想通前因后果后,倒是轻松起来:“没关系,学长不知者不怪,不用放在心上。 怎么会不放在心上呢? 记忆清晰涌来,沈时雨站在骆衍的角度去看上个学期的每一次相处,全部都是他冷着脸,骆衍始终如一地尊敬着他,拿着自己的改了不知道几遍的报告,笑嘻嘻问他有没有进步。 不知怎么,他又想到了下午在新闻部看到的视频以及那辆坚定超车、为了救人悍不畏死的大g。 沈时雨恨不得穿越回去,他对一个赤忱明朗的青年做了什么? 房间内长久地安静。 就在沈时雨反复自责时,骆衍突然出声,他压着眼睛侧着脸:“学长,我眼睛又开始疼了。” 沈时雨的情绪被骤然打断,他站起身来,一边迅速翻找药瓶一边回头问:“疼得厉不厉害?” 骆衍唇角勾起,片刻,才悠哒悠哒开口:“这会儿好像......又没那么疼了。” “学长不用着急。” 沈时雨顿住。 骆衍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如他所愿,这么一打岔,他持续低落的情绪好了起来。 沈时雨看向骆衍,心软了一下。他拿着酒精、滴眼液过来,轻轻地、一圈一圈解开骆衍围绕在眼睛上的纱布条。 再次见到骆衍左侧眼尾的伤疤,沈时雨的心境截然不同。 这是来自生死瞬间的勋章。 沈时雨呼出口气:“我先给你擦伤口。” 他动作很轻也很缓慢,处理完眼尾的伤,又把滴眼液点在了骆衍漆深的瞳仁上。 骆衍没有告诉过沈时雨,这个滴眼液里加了进口药,刺激得要命,液体刚一进眼睛,就像是把小米椒粉洒在眼睛上,疼痛逼得他合上了眼帘。 足足二十秒,骆衍睁开了眼睛。 晕黄柔和的灯光下,他一眼看到朦胧的、沈时雨清隽素净的脸。 9、十秒 这是奖励吧。 骆衍迷糊又震惊地想。 过去一年里,他太熟悉这张脸。 沈时雨坐在新闻部办公室最靠窗的办公桌那边,他身体笔直,微微低头写文稿,纤细的脖颈稍弯,棘突漂亮而明显。他侧脸冷白锐利,拒人于千里之外。 但是现在—— 骆衍强行与沈时雨对视,在模糊的视线里,他攫取到沈时雨眼底的复杂,里面流露几分柔和,像是春日里汩汩流淌的溪水。 骆衍眼睛都不想眨,他太过惊喜舒畅,以至于没发现渐渐黯淡的周围,等回过神,四周已是一片漆黑。 十秒。 骆衍后知后觉,他现在用完药后能够看见十秒。 “骆衍,”沈时雨拍拍他手臂,“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骆衍哗地从另外一个空间回归本体,满脸迷蒙。 沈时雨不明白好端端的骆衍又发什么呆,他把手机塞到骆衍手里:“有人给你打电话。” 骆衍接过来,电话那头男生语气谨慎又跃跃欲试:“骆哥,周四下午金融学院和数学院篮球比赛,你过来给我们镇镇场子?” 骆衍这会儿心思不在这上边,敷衍道:“我看不见。” “可是你以前每个院的比赛都看的。” 骆衍被男生这么一说,觉得自己前二十年多少有点大病。他平常就应该和沈时雨这样的人凑在一起,和那帮臭烘烘的男生玩个屁! 骆衍抬手蹭了蹭鼻尖,本来想推脱掉,架不住篮球队今年要招新,他作为副队长不能一点贡献都没有,最后答应下来。 · 沈时雨应骆衍要求,把从学校拿的东西规整好(实际上只有一本比脸干净的书本、一支电子笔、一对课堂睡觉必备耳塞),又顺带收拾了大少爷的卧室。 “我回学校了。” 窝在沙发上听博主打游戏的骆衍一咕噜爬了起来,他面带微笑:“学长,我想去洗手间。” 沈时雨一天之内先是知道骆衍失明的原委,后又解决了和骆衍之间的误会,对骆衍的宽容度指数型上升,所以他先后扶着大少爷去洗手间、帮大少爷洗头、给大少爷换游戏主播...... 终于,在他第四次提出自己要回学校、大少爷绞尽脑汁想给他派个活时,沈时雨明白了。 “想让我留在清河云溪就直说。” 骆衍:“.......” 他一点没有被抓包的可耻,一下安分地坐直身体:“其实这是我们合同的问题,你就应该周一到周五带我上课,周五到周天和我一起住在清河云溪。” 沈时雨坐在沙发另一头打开自己的电脑:“你想多了,我还有别的工要打。” 骆衍嘴上不说,心里忿忿。 呵,我出十倍的钱! 沈时雨进入工作状态很快,他今晚事情少,在哪里都无所谓,而且他这周要写关于骆衍的报道,和骆衍待在一起其实会更好,毕竟他看到围着眼纱、明明很想打游戏却只能听个声的委屈巴巴的骆衍,更能想到他救人受伤之前的肆意张扬。 得幸于此,他不到十点就完成了一篇精修报道。 骆衍在短暂的两个小时,大概已经换了百八十个博主了,他打着呵欠:“算了,睡吧。这博主枪打的和我现在盲打没区别。垃圾。” 沈时雨看他烦乱抓着头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他引导着骆衍回到卧室,临出门,放了一杯水在他的床头。 · 第二天,纪楹早早开车过来了。 她打开房门,听见厨房里在动火,惊得花容失色。 这不省心的儿子,瞎了还玩火! 纪楹高跟鞋都没来得及脱,蹬蹬蹬到了餐厅口,紧跟着看到一个挺拔单薄的少年围着她给儿子买的d家粉红少女心围裙,在那里煎蛋。 清晨的阳光穿过明净的窗户,在他的周身围上一圈朦胧的光,看得她心里一阵舒畅。 她早已被自家好儿子驯化的心又跳跃起来,其实她一开始构想中的儿子,应该是这样温柔而坚韧的模样。 “时雨,要不你和宝宝一起跟我回老宅吧?” 沈时雨听到身后的声音,关火回头,看到纪楹站在厨房外,一双动人的眼睛里满是期许。 “啊?”沈时雨没听清,他端着锅铲,“阿姨,我给你也煎一个?” 纪楹感动极了,她点点头,继续道:“时雨,你想去我们老宅看看吗?那里有很多新闻学家的手稿,还有他们的做过的重大新闻记录。” 沈时雨不知道纪楹为什么给他说这些,但他看到骆衍扶着墙慢慢走到了餐厅。 骆衍手搭在他妈妈的肩膀上,笑得灿烂:“学长,听不出来么?我妈想招募你做她儿子。” 沈时雨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应,干脆笑笑,给纪楹煎了个完美的蛋。 纪楹想带沈时雨回骆家老宅完全出自于真心,吃饭时还又邀请了两次,只是沈时雨还有事,就委婉拒绝了。 吃过早饭,沈时雨离开清河云溪,去了医院。 对于津江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沈时雨比一些新入职的护士姐姐都熟悉。 他走进大厅,径直去了七楼心内科。 心内科住院部安静,来往的护士小姐姐们步伐迅疾且轻盈。 其中一位看到沈时雨过来,像是遇见熟人,朝逆光的走廊一指:“时雨,你妹妹在42床。” 沈时雨道过谢,朝走廊深处走,他视线一一掠过病房门口的患者信息牌,直到某个病房。 他没有立即推门进去,而是从病房门上竖着的玻璃窗口向里探看。 津江市人民医院床位紧张,一间病房三个患者是住满的,他妹妹运气不错,住到了她最喜欢的靠窗位置。 “妈,清圆。”沈时雨推开门。他说话很轻,怕吵醒另外两个床位的小姑娘。 夏薇看见沈时雨,笑着站起身来,宠溺地指了指倚靠在病床上画画的夏清圆。 “你两周没回家,清圆都生你气了。 沈时雨一贯疏冷的气质在妈妈和妹妹面前全然卸了下来,自从爸爸沈恒走后,他就必须承担一个男人该承担的责任,只是有时候,他也需要和妈妈妹妹贴在一起,寻求来自精神上的依赖和支柱。 “好了,哥向你道歉。” 沈时雨揉了一把夏清圆柔软的长发,夏清圆这抬起头来。 先天性心脏病联合心衰,使夏清圆比同龄十六七岁的女孩显得瘦弱纤细,她面容是不正常的苍白,嘴唇颜色却很深,过于明显的病态和她的花季的年龄,总让人扼腕叹息。 殊不知对于她而言,全都是多虑。 夏清圆扬起瘦弱的小脸,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她拿着自己的画板,戳戳沈时雨让他看。 是一副天空的素描,就坐在她的病床上位置,画的是病床外的天空。 沈时雨心里一酸。 半晌,他轻笑着开口:“画画技术有进步。” 夏清圆被哥哥表扬了,有些“那可不是咋地”的骄傲,她把画板放在床上,拉住沈时雨的手:“哥,你最近打工累不累?” 沈时雨一家并不是津市人。 五年前,沈时雨的父亲被查出先天性心脏病联合心衰,在南城就诊,或许是基因作祟,明明合理的用药方法和治疗手段,面对沈恒时,显得杯水车薪。 母亲夏薇没有办法,决定和沈恒到津市治疗,在这个期间,他们卖掉了南城的房子,花光了钱,最后没有留住人。 夏薇是温柔而坚韧的女性,她忍着悲痛处理完丈夫的后事,回到南城努力工作抚养和沈恒的一双儿女。 只是天不遂人愿,沈恒去世的第三年,她十四岁的女儿查出和父亲一样的疾病。 夏薇这次不敢耽搁,恰逢她儿子沈时雨以南城状元的成绩考上了津江市,她干脆辞去教师工作,一边在津江市工作,一边给女儿看病,与此同时,她才十八岁的、懂事的长子,开始了两年多全年无休的打工生活。 沈时雨摇摇头:“不累。” 夏薇削苹果的手一顿。 一年打三份工,还要挣国奖、省奖、写论文......怎么会不累呢。 她低下头,等把自责和心疼情绪彻底压下去,才笑着递给沈时雨一个削好的苹果。 沈时雨看出了夏薇的心思,他坐到床边,认真道:“妈,这次我换了兼职,真的不累。” 沈时雨把照顾骆衍的事情、连同工资能拿到三万一起给夏薇和夏清圆讲了,夏清圆为这样的好事开心,夏薇却不自觉皱起了眉头。 她在南城高中教书时,见过许多顽固不化、仗着家里有钱就肆意妄为的富二代,更何况儿子口中的这位骆衍,他不仅仅是出生就在罗马的顶级世家子弟,而且他眼睛还因为意外看不到了。 这样的人,最容易变./态。 夏薇欲言又止,最后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儿子,骆衍这人,怎么样?” 如果他人不好,她的儿子也没必要吃那个苦,她努力工作也一样。 沈时雨吃苹果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这个问题有太多的角度可以回答:金字塔顶端的身份、江大校草、校篮球队最年轻的队长、新闻部垃圾报告生产者、脑回路异于常人,还有,明明才二十岁,就敢把车开到两百码以上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七个行人,事后丝毫不提...... 骆衍究竟是怎么样的人? 沈时雨反刍着回忆,想不到合适的描述。他见过骆衍赤忱勇敢、像是天生的领袖一面;但他另一方面又幼稚可笑、好比会故意捣乱的坏小狗...... 沈时雨抿了抿唇,思索良久,才迟疑地笑着回应夏薇:“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10、老流氓 他是个很奇怪的人。 这是一个模棱两可、让人抓不到头脑的回答,但夏薇从儿子素净清冷的面容上看到疑惑、思考各种认真又纠结的生动表情。 他很少浪费时间去思考一个人。 夏薇想,大概沈时雨心底要说的是: 他是个很奇妙的人吧。 夏薇终于放下心来,在沈时雨离开病房之际,向他招招手:“小时,哪天得空你把骆同学带回家里吃饭。” “都是好朋友了,你对他也要周到些。” · 周末打工的两天,沈时雨一直没有想明白他妈妈为什么觉得他和骆衍是好朋友、甚至打算邀请他回家。 不过没关系,沈时雨没时间做多余的事情。 他算好时间,完成学校咖啡店的工作后,去清河云溪接骆衍。 骆衍这个周末过得也不轻松,除了去老宅养伤,还对眼睛做了次全面的检查。本就脆弱的眼睛被折腾一番,一向精力超群的大少爷也变得蔫蔫的。 好在自从学校认领骆衍救人视频后,骆衍以舍己为人的精神以及那辆价值三百五十万枪黑色炫酷的大g在江大、乃至全津江市火了一把,以至于他从进入学校开始,走到宿舍区的路上,往来无论哪个学院的同学都带着热切且充满尊敬的目光注视着他、自愿避让,就连柯航,远远看见骆衍回来了,手头东西都顾不上前来接驾。 这样挺好的。 沈时雨舒了口气,按照这个架势,他有理由怀疑大家的对骆衍的安全重视程度会延续到他眼睛好为止。 沈时雨和骆衍并排走着,一只手隐秘地牵着大少爷的手腕给他引路。 虽然这样的姿势有点怪怪的,不过骆衍前两天对他提出控诉,觉得扶着他,显得他很弱,特别没有面子。沈时雨只好按着他的心意。 两人互相牵着,缓慢地挪到419寝室,419寝室已经大换了模样。 柯航和江从聿一个周末的时间,把宿舍里所有锐利地东西都用泡沫做了封边,连同以前放在公共区域的大件物品都完成规整,码好放在了墙角。 骆衍到宿舍后,习惯性绕开公共区域,等走回自己的位置、摸到封边后,才难以置信地扯了扯唇角:“良心发现呀,你们早干嘛了?” 他因为这些个玩意儿,明里暗里不知道被撞了多少次,身上到处是淤青。 柯航闻言,没良心地瘫在椅子上:“你以为我和从聿想啊,本来以为你是飙车成了这样,想给你点教训,谁知道你是为人民服务,当天晚上,把你当成亲儿子的辅导员就上来查我们寝室了,全程摸着桌角一顿输出。” “后悔啊,”柯航长叹一口气,坏笑,“早知道我也回家,让从聿一个人苦哈哈地包封边,嘿嘿。” 江从聿抬眸,看着懒趴趴的柯航,无奈笑了。 骆衍虽然和柯航拌嘴,但他心里明白,就算辅导员不说,这个周末柯航和江从聿也会把宿舍收拾了,周四周五没动静,主要是得上课。 “谢的话就不说了,”骆衍修长的手指夹着自己的手机,给两个人做了个比划,“最新的游戏皮肤已经到账了。” 江从聿推了推眼镜:“阿衍,不用。” 柯航从床上弹了起来,抓过手机一边翻一边表忠心:“骆哥,你还想包哪里,从此以后你指那儿我包那儿。” 骆衍歪头,说了句骚话:“我想包还用得着你?” 柯航:“!不愧是你。老流氓。” 他看了眼旁边站着的清冷安静的沈时雨,啧啧两声:“学长都听不下去了。” 骆衍没说话。 他忽而想到了前天晚上短暂又深刻的十秒—— 要是沈时雨听不下去,大概会蹙着眉瞪他,一定也特别好看。 骆衍心痒痒的。他压住翘起的唇角,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学长才不会这么对我。” 他拽了拽沈时雨的袖子,仰着脸:“是不是啊,学长?” 沈时雨不想加入“包不包”的后续话题,他“嗯嗯嗯”简单方便敷衍完骆衍,把备用药给了江从聿。 上次星海火锅店骆衍眼睛突然疼了之后,他就想这样做了,多个人看护着骆衍,总归更安全些。 交代完细节,沈时雨看向骆衍:“我先回宿舍,有什么事你打电话。” · 419寝除了江从聿,其余人是目送沈时雨离开的。 柯航扒在门边上,眼看挺拔清瘦的背影消失在金融学院宿舍楼楼梯口,回头啧了一声:“我骆哥这次真的是英雄本色,倍儿有面子。” 他凑了过来,犹如八卦精附体:“小道消息,但保熟。明天全校清晨广播要宣传表扬你见义勇为的伟大事件,那可是星期一只播大事的清晨广播啊!” “我可以打一套皮肤的赌,一定是沈学长读你的表扬信。” 骆衍悠悠收起“看向”宿舍门的姿态,不甚在意。 他救人不是为了薄薄一张表扬信,当时完全是本能行为,而且他对自己有信心。 再说他作为前新闻部的成员,能不知道沈时雨自从播音部与编辑部合并后,再也没有读过清晨广播吗? 不过关于沈时雨工作的细节,他不想给任何人透露。 “随便吧,”骆衍摸着楼梯,熟练自在地爬了上去,“我睡了。” 419寝是金融楼的熬夜大寝,骆衍出车祸后决定养生,所以另外两个为了尊重马路英雄,决定早睡。 凌晨一点,柯航退出游戏,想到时间还早,他又打开了微信,「-第32个饭局-」群亮着红点点。 【y.】:@天降帅比、@自来卷,我明天早上广播站有事,可以麻烦你们带骆衍上课吗? 柯航挑眉,从众多搞怪表情包里翻出个哈士奇比ok,发到了群里,转头,就戳进了江从聿的聊天框: 微笑jpg。 哥,闹钟改一下,阿衍就靠你了。笔芯。 柯航没有江从聿睡着、可能看不见的负担,因为学霸的练成,必然伴随着充电五小时努力一整天。 而且......江从聿应该已经习惯了。 如柯航所想,第二天,江从聿叫人起床的动作熟练无比。 柯航下床后,黑着两个眼圈摸到骆衍床边,好家伙,这人还戴两个耳塞,以前一起打游戏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龟毛,亏自己还担心提前出门他迟到的。 柯航怒从心中起,噼里啪啦拍了两把床头:“起床!” 骆衍似乎听见有人在他床边说话,他翻了个身,迷迷瞪瞪取下一只耳塞:“学长已经到楼下了?” “学长学长,你中蛊了吧,”柯航扶额,“你看不见学长群里说今早不来吗?” 骆衍沉默,两秒后真诚回答:“确实看不见。” “额......fine。” 没有自行车的襄助,骆衍切身体会了盲人上学的痛苦。 他和柯航、江从聿提前出门了十五分钟,比不上江大宿舍区建在半山腰上,走起路来到处高低不平。 骆衍忍了又忍,终于在第n次离崴脚只有一步之遥时,郑重开口:“航哥,我们要不——” “逃课”两个字没说出来,校园内的播音箱放出一截小调,随后广播站播音员的声音顺着清晨的风传入耳廓:“各位老师、同学,大家早上好。这里是清晨播报。” “阿衍,你想说什么?” 骆衍给柯航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掏出手机,压着声音:“你帮我把录音打开。” 柯航、江从聿:“?” 两秒后,他们看见骆衍摸着把手机的听筒摁在了离他最近的一个红顶蘑菇小喇叭上。 11、社会主义接班人 这绝对是世界名画。 全校闻名的美强惨同学,为了使自己更好地学习校园广播,顾不得自己行动不便的事实,艰难地贴到小喇叭上全程录音,以备未来时不时拿出来复习。简直是优秀! 如果—— 喇叭里的宣传稿表扬的不是他的话。 柯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第一时间是先左右看看有没有人来。 好在这个点快迟到了,没人观看骆衍不要脸的表演。 柯航深吸气,走到骆衍身边,犹豫道:“阿衍,你不会是......水仙了吧?” 骆衍:“?” 这个问题他有必要辩解一番,于是他耐心解释:“学长第一次写表扬信,记录一下我在他笔下优秀光辉的形象。” 柯航满目震惊,眼睛瞪得像两个铜铃:“就为了这个你录音?是谁昨晚满不在乎、毫不在意的?”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喃喃道:“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如果,这个稿子是别人写的呢?你不白录了?” “绝无这种可能。” 骆衍捧着他的手机,心里过了一遍广播内容,那样简练又优美的文笔,新闻部只有沈时雨可以写的出来。 等广播结束,不出意外,三个人上课踩点踩得很着急。 等他们到了阶梯教室,放眼望去乌压压的人,只有第一排还空荡荡的。 骆衍淡定问:“什么情况?” 江从聿从容回答道:“大学生日常。” 骆衍听懂了,他缓了口气:“没关系,瞎是我的保护色。” “坐吧坐吧,反正老师不会叫我回答问题的。” 一旁的柯航当胸中了一箭:“骆衍我艹你大爷。” “我大爷就是你爸,小伙子,你的想法很危险。” 柯航:“......” 他忍无可忍给了骆衍一拳。 虽然大清早吃了一记棉花拳,上课因为眼睛的缘故跟不上,身边的柯某人还屡次被叫起来让自己不能睡觉,但是骆衍心情很好。 他现在很喜欢周内,两节大课结束后,沈时雨会穿过两栋楼,他有时候走得很着急,声音微微不稳,在他们教室后门那里,轻快地叫一声“骆衍”。 “骆衍——” 沈时雨清冷的、稍显急促的声音猝不及防传入耳朵,想象与现实在这个空间奇妙重叠,骆衍的心忽而一颤。 “着急什么,”他喉结滚动,说出的话吊儿郎当又流露真诚,“我能不乖乖地原地等学长吗?” “你等,我也要早点来,”沈时雨走过来,从柯航手里接过骆衍,“要是我来太晚,你们还要不要吃饭?” 老规矩,沈时雨骑车捎着骆衍先走,之后把四个人的饭全部点上。 自行车穿过学校柏油马路、带过微风时,骆衍的心思已经飘到了晚上,他盘算着晚饭后和沈时雨去操场老大爷遛弯。 可惜,沈时雨晚上有事。 骆衍蔫吧了:“行吧。” 骆衍拿着筷子丧气地戳碗里的鸡丝拌面,模样就像是主人出门但把它留在家里看家的哈士奇,如果他有尾巴,那现在尾巴一定无精打采地垂落到地上了。 沈时雨想笑,他接过骆衍手里的碗和筷子,把鸡丝拌面拌匀后,又推给骆衍。 “晚上我回来的晚,如果过了十点,你让江从聿把药给你涂上再睡觉,用法用量我都给他说了。” 骆衍薄唇抿紧,想都没想就摇头。 他上药后,只有十秒的时间可以模糊地看到人脸,他不想浪费给江从聿。 沈时雨不理解骆衍的坚持,但从雇主角度,骆衍能让他按时处理学生组织的事情已经足够好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和权利。 “行,多晚我都去金融楼找你。” 骆衍皱着的眉头这才松解下来。 · 正如上一周周五、广播站集体会议上苏唯猜想的那样,学校的确十分重视骆衍见义勇为、舍生忘死的救人举措,本周周二,各大学生组织会对骆衍进行采访,作为本学期学生新闻的重要内容。 当沈时雨和苏唯走进会场,看见除江大之外其余大学的团委老师、学生会成员时,才明白他们还是小瞧了这次事件的正向引导作用。 云大的学生会主席和苏唯认识,一照面就凑了过来,感叹:“那个骆衍可真给你们学校长面子,我听我们老师说,今年津江市大学生标兵板上钉钉就是他了,而且省上推举的话,十有八九他也能拿下来。” “省大学生标兵?!”苏唯眼底闪过惊讶,沈时雨也认真听了起来。 津宁省的省大学生标兵不像其他省,靠着学习成绩、科研、学校奖项之类的就能轻松拿下,那可是真真正正的硬头货。 “可不是,连路人带上那个小车的一家四口,他救了十一个人,”云大学生会主席啧啧两声,“十一条人命啊!他但凡怕死点、车开慢点、不要二次轰油门,现在津江市已经上了全国热搜了。” 这是实话。 没有人看过骆衍救人的视频后,还能轻飘飘从那辆飙车的大g身上走过、会不好奇那辆枪黑色车的主人究竟是怎样勇敢坚定的人。 沈时雨面向正在布置会场、商议流程的老师同学们,哪个学校的都有,这怕是津江市十一所高校这几年来第一次摒弃生源竞争的“仇恨”,齐齐想拍好一个访谈记录吧。 “小刘,你说骆衍同学眼睛上还围着纱布?”一位外校老师蹙着眉问。 小刘本名刘可天,是金融学院的辅导员,听到有老师问他话,他忙不迭点点头:“是啊,还看不见呢。” 其他高校的老师有点担忧,叹口气:“这样就拍的话,会不会影响骆同学的形象啊?毕竟到时候省上也是要看的。” 刘可天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疑问。 骆衍,江大校草、世家子弟,当年一辆枪黑色大摩托唰地停在金融楼下面,引起学校论坛炸裂,对他的讨论从开校第一天到军训二十天结束就没有停过。 帅成这样,别说围个眼纱还能引起省领导的同情,就算是穿着麻袋,那也是时尚界的新风尚。 刘辅导员谦虚微笑:“我觉得骆衍的长相还是很突出的,这个没什么影响。” 过了半晌,他突然想起419寝的配置,以及骆衍行事作风,蓦地觉得有影响的是骆衍那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嘴。 刘可天抬头望天,脑中慢慢浮现一个巨大的场景气泡,画面里骆衍大喇喇坐在沙发上,听到别人说起当时惊险的场景,他一拍大腿: 阁下言重了,这是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该做的,我不做谁做,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哈哈哈哈! 刘可天:麻了...... 晚上,刘可天回到家里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他连夜给骆衍打电话,好家伙,才晚上十一点,这位熬夜大神就已经关机了。 他想起团委老师的爱徒沈时雨好像和骆衍走得近,又马不停蹄给沈时雨打了电话,把一切能嘱咐的嘱咐完,终于安心睡下。 阿门! · 沈时雨没想到还有这一出戏。 不过,听着刘可天惊恐地描述骆衍可能说出的话后,沈时雨又觉得,骆衍他顶着那张帅脸真的能做得出来。 第二天,沈时雨带骆衍去场地时,把刘可天的嘱托精简复述一遍。 骆衍本来还竖起的耳朵渐渐地耷拉下来,没有一点精神气了。 “学长,你也觉得我会胡说吗?” 沈时雨:“......” 怎么还委屈巴巴的。 “没有,”沈时雨想了一下,“你把你的感受描述出来就好,不用夸大,也没必要过分谦虚。” 骆衍点点头,又问:“学长,你一直都在采访室吧。你不在,我紧张。” 沈时雨长久地盯着骆衍,都不忍心拆穿他。 你紧张个屁。 从出生开始就游走在各种场面的大少爷,什么人没见过,什么采访没做过?连车都能开到二百多码,与其他车怼到火星四溅还敢接着踩油门,这还能紧张? 沈时雨沉默两秒,幽幽叹了口气。 算了。 他安抚性地拍拍骆衍的后背,配合骆大影帝的演出:“你放心,我一定在。” “因为我是主持人。” 12、直男 沈时雨竟然是这次访谈的主持人? 骆衍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 访谈会原本是江大学生会负责,但他的事情闹得大,最后要在整个津江市进行宣传,所以学校又筛选了各个学生组织有过主持经历的人。 虽然学生会的学姐学长们长相出众、堪称江大门面,但谁能比得过沈时雨一眼惊鸿、过目不往的气质,更何况他一直是广播站的台柱子。 所以这个差事自然而然落在他身上了。 骆衍想到这里,忍不住翘了翘唇角。 不愧是他的学长。 · 上午十点,会议室里坐满了人。 其他高校的老师和同学早在去年大学生篮球联赛时,或多或少就听说过骆衍这个名字。 这次采访前,大家先把篮球联赛的视频过了一遍,又把六秒网传场景翻来覆去做了记录,本以为已经足够熟悉骆衍,但是,当那个身高逼近一米九、高大的男生被引导着坐到沙发上,向他们微笑颔首时,那一瞬间的画面还是穿透了许多人的心脏。 实在是太英俊了。 骆衍在接受采访前去休息室摘掉了他的眼纱,戴上了一个偏工业灰的全框眼镜。 这是他第一次戴眼镜,新奇感促使沈时雨都认真打量了起来。 他的伤疤被遮挡住了,眉弓优越凌厉,眼睛却深邃含情,纵然现在雾蒙蒙地失去了些许神采,也没有减弱他从内而外浸染的飞扬意气。 一时间,会议室内快门闪烁的声音多了起来。 沈时雨等灯光闪过,扶了一下麦:“你好,骆衍。我是这次采访的主持人沈时雨。” 骆衍知道沈时雨的声音好听,特别是现在,他切换到清冷专业的一面,强大的控场力像是猛禽对猎物的绝对压制,让在场众人不由自主跟随他的节奏。 他抿了抿唇,发觉自己也莫名地兴奋起来。 沈时雨看着骆衍的表情,想起骆衍辅导员刘可天的告诫,太阳穴直抽。 怕夜长梦多,他一句台本上的废话没讲,直接念起了事故报道。 不曾想,骆衍在采访阶段全程配合的很好。 到底是从小培养的处事待物,他在回应有关救人问题时,分寸把握地恰到好处,既不过分夸耀自己、也不轻描淡写地把学校对此的重视掠过。 总之,让人惊艳。 录制约么四十分钟结束。 几个高校学生会的同学提议录一小段花絮发布在一些非正式的版面,毕竟对于大学生而言,有趣轻松带点不失文雅小八卦的东西更好宣传。 沈时雨认可这样的想法,所以等其他高校负责正式访谈的老师离开后,他集中大家的意见去询问骆衍愿不愿意再回答几个私人问题。 骆衍:“可以。” 他拉住沈时雨:“那我要表现严肃点吗?” 沈时雨道:“和你平常一样就行。” 苏唯透过薄薄的眼镜片扫了台上的两个人一眼,等沈时雨走下来,她像是随口一提:“骆衍这么听你的话?” 毕竟两周前,可是沈时雨毫不退让把骆衍踢出了新闻部。 沈时雨先是疑惑,这算是听话吗? 他沉吟片刻:“不是,骆衍本身挺好说话的。” 苏唯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当年大一各大学生组织去419寝室宣传时,骆衍一口气拒绝掉五个学生团体可一点不是好说话的模样。 她点点头:“懂了。” 沈时雨:“。” 懂什么了? 各个高校的同学稍作停留,准备好了问题卡片。 沈时雨看着手里收集到的沉甸甸的东西,开始翻阅起来: 「云大:骆衍同学在大学生论坛做过喷子吗?」 「江大:骆衍同学打游戏吗?段位多少,可约吗?」 「工大:工大游泳馆刚刚落成,需要贴内室海报,请问骆衍同学可以拍泳装海报吗?」 ...... 沈时雨摇摇头,轻笑出声:“我说各位,只能看见‘八卦’,看不到‘不能有失文雅’吗?” 底下几个外校同学嘿嘿笑了起来:“嗐,万一学长你问了呢?我们岂不是白赚。” 沈时雨快速往下翻问题卡片,空档间抬眼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想多了。我挑点能问的。” 沈时雨说着,纤长的手指抽出其中一张卡:“昌大某大一学妹,请问骆学长喜不喜欢小动物。” 骆衍回应地认真:“喜欢。我家现在就养着一只布偶和一条哈士奇。” 他歪了一下头,补充:“因为布偶是只小公猫,后来变成了小太监,所以起名小公主;哈士奇叫博士,感觉他没脑子,起个名给它补补脑。” 众人:“......” 沈时雨:“......” “好了好了,下一个问题。”沈时雨抽掉那张卡,露出下面一张:“云大某同学,学长课余都做些什么?” 骆衍:“打篮球,摄影,骑摩托,打架子鼓......我做的事情挺多,不过现在我迷上了周内的日子去操场老大爷遛弯。” ...... 一连问了骆衍七个问题,得益于他回答在合理范围且时不时冒出个新意,整个提问环节愉悦又轻松,以至于连沈时雨都放松了警惕。 直到第八张卡、有人问骆衍最近有没有什么计划时,骆衍回答停滞,他蹙眉思考了两秒,突然直起了身体,甚至十分郑重地整了整衣领,一副坚定到入党的表情。 沈时雨一直关注着骆衍,他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架势分明是骆衍拿到属于自己的麦克风特效舞台的证明。 骆衍清了清嗓子,铿锵有力道:“有的。” 他下意识把头偏向沈时雨的方向:“因为眼睛的缘故还有个人文学素养不够,没有达到江大广播站新闻部部长沈时雨的要求,今年开校被调离到了外联部。” 瞬间,在场将近四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沈时雨,一副有瓜要吃的表情。 沈时雨一贯淡然从容的脸出现一道裂痕。 在这里等着是吧? 所以还是有仇的吧? 骆衍情真意切:“但我内心还是十分向往新闻部、想要追随沈学长的,所以等我眼睛好了,我打算每天阅读中外名著,报文学提升班,看大师写作课,每天记日记......争取早日征得学长的同意,成为他的得力干将!!” 话音掷地有声,表情坚贞不屈。 坐在会议室的各大学生会的同学脸上精彩纷呈,诸如“江大广播站新闻部要求真高”、“骆衍为了进入新闻部也是拼了”、“沈时雨是有什么魔力吧”、“别说,沈学长真的好好看”、“看着沈时雨的脸也算是上班福利”之类的话题就写在他们的眼睛里。 沈时雨:“我......” 江大学生会新闻中心的部长急忙开口抢人:“学弟,我们学生会新闻中心也需要你这样热爱文学的人。” 骆衍眉目如画,微微一笑:“我只想追随沈学长。” 好!真好! 沈时雨面无表情内心给骆衍鼓了一套降龙十八掌。 他无语凝噎良久:“......麻烦大家把后半段采访剪掉。” 其他高校的人还没有说什么,台上的人头一歪:“为什么?” 骆衍问话很乖:“我说得不合适吗?” 会议室里长达一分钟的安静。 沈时雨内心有六个点想问候骆衍。 他沈时雨一生清清白白,这下终于要从江大火到津江市十一所高校里了。 骆衍采访完,沈时雨忍了又忍,最后抱着“顾客就是上帝”的信念上去扶他时,云大学生会主席已经和苏唯开始当着他的面窃窃私语了。 “那个,你们广播站的沈时雨和骆衍是怎么回事?他们是一对吗?” 沈时雨牵着骆衍袖子的手一顿,他忽然想起加林夜色里骆衍对那个向他告白的“女装大佬”的怒斥,“你真让我恶心”六个字狠狠从他脑海中划过。 骆衍绝对是个直男。 百分百的。 苏唯摇摇头:“不是。” 云大学生会主席满脸不可思议:“可是,骆衍的话很好品啊,都是新闻中心去哪里不一样,还跟发誓似的非要跟着沈时雨。” “还当众剖白心意!” 沈时雨扶额叹气:“.......” 麻了。 什么剖白心意,那是直男的小把戏。 ·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大学生面对八卦嘴简直像是没有底的筛子。 沈时雨还没有带着骆衍走出会议室、回到教学楼,江大论坛率先沸腾了。被顶上来的帖子题目醒目且熟悉: 【自古红蓝出cp,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第二弹)】 #0楼主 「绝了,有没有和我一样是参加ly救人事迹访谈的,只能说花絮环节,ly杀疯了,而我嗑拉了。」 #1 「无图无真相,最好来个动图。」 帖子迅速窜起了高楼,底下的校友们纷纷响应,满地都是瘆人八卦眼。 很快,一个常年混迹在学校美男贴的摄影爱好者“棒棒糖和柴犬”扛着她的高清照片来了。 「动图没有,但有绝美神图。我先舔舔舔!!!」 说着,她发布一张照片。 不得不说,柴犬出品,必是精品。 图片构思巧妙,拍摄者与骆衍和沈时雨恰好处于一个三角位置。 所有人都知道骆衍的眼睛看不见,只能依赖听觉,沈时雨那一瞬间并没有说话,仿佛冥冥之中的牵引,骆衍忽而把头转向了沈时雨的方向。 偌大的场地、鲜红的背景,他们之间相隔的数十人成为摄像机镜头里的虚焦。画面在此刻按下暂停键,万物无声,只有他们专注的“对视”弥足珍贵。 「卧槽,这是什么氛围神图,柴犬你多少是有点恐怖了。」 「这鲜红的背景有点子像那个民政局。」 「别说了,我要造谣了。嘿嘿嘿,苍蝇搓腿。」 …… 夸赞声如同潮水疯涨,一致叫好声里,终于有人回到了楼主的主线上。 「所以,究竟发生了什么,来个课代表。」 「内幕人+1,具体就是今天录骆大佬的采访,到了花絮环节,骆大佬起承转沈,当众表白说他只是想追随沈学长!现场十个人九个嗑拉了,还有一个撒贝宁吸氧甜昏啦~~」 「骆衍牛逼!这门婚事我答应了。」 「我出一百,祝他俩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一百+1」 ...... 「等等,大家这么激动,是不把蒋川放在眼里了?」 「蒋川,唯一一个让学神心软的男人。」 「我暴言,爱上沈时雨是所有接触过他的人的宿命!江大校草又怎样,艺术院院花又怎样,蒋川不死,尔等都是妃!」 13、骆贵妃 访谈录完,已经过了十点半。 沈时雨今早没有课,他本来计划把骆衍送回金融楼,再去图书馆看专业书的平复操蛋的内心的,怎料大少爷听到他的计划后,当即决定逃课。 “少年,真的,热爱点学习吧。” 骆衍摊手:“反正都看不见。期末还是要靠江从聿的笔记的。” 沈时雨对他的坦诚和自我定位无话可说,他在心里长长叹了口气,带骆衍去了图书馆。 江大图书馆在全国非常有知名度,除去它全国前几的占地面积和藏书,另一个原因是它的功能十分齐全,电脑室、学科讨论室、自习室、阅读室、书法室……应有尽有。 沈时雨平时待在学科讨论室,虽然相比较阅读区它吵了些,但却有图书馆最好的阳光和风景。 今天也一样。 沈时雨抓着骆衍的衣袖,步速平缓地穿过一个又一个的讨论间,快要到他平常坐的地方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喜的、压低声音的呼喊:“学长!” 沈时雨回眸,蒋川抱着一本巨厚的新闻史书籍,兴奋雀跃地朝他走来。 以往,蒋川奉行“学长讨厌的他也讨厌”基本原则,基本不搭理骆衍。 自从骆衍把大g开到两百码以上,救了十一个人之后,中国人骨子里崇尚英雄的基因就被激活了,他礼貌又不乏热情地向骆衍打了声招呼:“骆哥,你也来图书馆啊。” 话罢,蒋川看向沈时雨,发挥出他去四川学过的变脸,奥斯卡影帝附体般脸一皱,咬着无形的小手帕、两条宽面条眼泪奔涌而出:“学长,呜呜呜,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大明湖畔的夏雨川了?” “你这两周了,不和我吃饭,不和我来图书馆,不和我一起做课题,甚至晚上连天也不和我聊了。是我做错什么了嘛?” 沈时雨今天真的受够演员了。 他嘴张了张,正要掀了蒋川的伪装,骆衍先诧异地侧头把话卡了进来:“什么,你们晚上还要聊天?!” “......”沈时雨只觉得两只耳朵被这两个人搞得嗡嗡作响,他秀眉一蹙:“闭嘴。” 骆衍和蒋川同时缩了下脖子、安静了下来。 良久,蒋川才嗫嚅着开口:“学长,你去哪里啊?” 沈时雨平静了。他视线一偏,指向靠着窗户、能一眼看到江大平潮山风景的座位,蒋川比了个“ok”,当当当跑去饮水机那里接了两杯水,分别放到了沈时雨和骆衍的位置上。 三人坐定,沈时雨拿出专业书看了起来,顺便做笔记。 他的动态视力很好,即便是在顶级专注的时候,也能注意到周围的动静。他稍稍掀起眼帘,发现蒋川正如坐针毡、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地在另一边抱着书咕涌。 沈时雨好整以暇,果然,不到十分钟,蒋川“啪唧”一声,瘫在了桌面上,有气无力:“学长,宋院长给我布置了四篇英文报道阅读。” 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沈时雨闻言,头都没抬淡淡道:“正好,一天一篇,这一周你还有空闲时间把我们项目的小册子看一看。” 蒋川被沈时雨的冷漠无情击穿在原地。 四篇英文阅读后,他竟然还能有空闲时间? 蒋川艰难地吞咽了一下,阳光下沈时雨的侧脸疏冷素净,不识人间疾苦到了极点。 那倒也是,蒋川开始自我反思,他怎么能向沈时雨寻求来自学业和学术上的痛苦的相互认同。从沈时雨上学开始,大抵上就不知道什么是寒窗苦读,反正都是第一;来到大学,区区英文文献,一晚上洒洒水啦;区区专业课,随便翻翻洒洒水啦~ 生活不易,蒋川叹气。 他幽幽把头撇过去,想从骆衍身上得到安慰,没想到,骆衍眼睛都看不见了还在“看”书! 不仅如此,他甚至每隔一分钟就会翻页一次,时不时点点头,仿佛书里说得很对似的。 蒋川难以置信。 他朝骆衍的方向爬了爬,看到了书的名字,不知道是从哪个感情专区的哪个书架拿的: 《请至少爱一个像男人的男人》,张小娴著。 蒋川:“......” 这世界太颠了。 骆衍“津津有味”地又翻了一页书。 他表面上平淡如水、认真踏实,实际上内心早就奔腾过一万匹羊驼。 蒋川为什么又又又主动和沈时雨说话? 明明三个人,他们为什么要聊他不熟悉的新闻学。 骆衍一边搓着书的边角页,一边在脑子里构建蒋川和他模型。 蒋川身高裸高顶死一米七九,啧,他穿鞋可以有一米九多;蒋川长得一般,他长得好看;蒋川身材勉强可以,他有八块腹肌胸肌也大;蒋川...... 骆衍从全方位对比一遍,心情又好了起来,他悠悠地“呵”了一声,蒋川吧,和他相比也就是懂点新闻学了,而且英文还不好。 一旁低声说话的沈时雨和蒋川根本不知道骆衍心里华妃和嬛嬛已经大战一百回合了。 沈时雨听着蒋川可怜巴巴诉苦,叹了口气:“我给你写个网站——” 话音未落,骆衍先抬手打断了。 “不就是学英语吗,我有好网站,”他操着纯正的流利的美式英语,噼里啪啦说了四五个网站。 蒋川目瞪口呆,沈时雨沉默许久。 “我要给他翻译网站,你说英剧美剧网站是什么思路?” 骆衍:“......” 沈时雨从本子上撕下一页纸,笔尖摩擦纸页的声音连贯又有力,他把纸递给蒋川:“用这几个网站查作业。” 讨论室的人很难不注意到沈时雨他们。 本来有些同学就是特意来蹲沈时雨的,只是没想到一带二,顺手把骆衍和蒋川也蹲了。 半小时前沉底的江大论坛热帖又被顶了起来,最后一楼的视线已经被转移到“谁是沈时雨正宫”这个话题上。 「笑死,谁是正宫还用得着讨论吗?必然是蒋川。」 「图书馆偶遇沈时雨,全程和蒋川说话,蒋川好像被专业课压弯了腰,沈学长还耐心地给他写辅导网站。至于校草......像是个争宠失败独自emo的贵妃哈哈哈!」 「太形象了,最近神颜cp太火以至于你们忘记了蒋川,那个成绩一般但让沈时雨忽略一群优秀学弟、直接拉到项目组的男人。话说,这是学神唯一一次心软吧?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建议大家全文阅读‘划船不靠桨,靠浪’太太同人论坛体小说《清冷学神和他的蠢萌学弟》,指路id=9133463」 ...... 沈时雨把网站告诉蒋川后,看他一脸不明觉厉的表情,无奈又给他讲了一边用法,等一切做完,离饭点还有半个多小时。 与其带着心累学习,不如先错峰吃饭。 沈时雨侧眸向骆衍,对方还在认真“翻阅”那本《请至少爱上一个像男人的男人》。 他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大少爷的掩耳盗铃或者未来行为方向,沉默半晌:“骆衍,你现在去吃饭吗?” 骆衍从梦中惊醒,他抬了抬眉毛,又抻了抻肩膀,微笑:“听学长的。” 他又转头向蒋川:“蒋同学,你好好学习,我和学长——” 蒋川露出一个金毛微笑,天真清澈又灿烂:“学长,我早就饿了嘿嘿嘿,我们快点走吧~” 骆衍:“.......” 大无语。 到了食堂,沈时雨先找了僻静一点的位置。 这时候人少,他不用担心和其他同学挤来挤去,所以放心地带着骆衍挨个问他想吃什么。 骆衍虽然是名副其实的大少爷,平素吃东西却并不讲究,但是今天,他出奇地只点贵的。 沈时雨犹疑地瞥了一眼骆衍,想说这样吃对肠胃不好,但看大少爷一副“老子要用金钱征服一切”的表情,心里默默告诫自己,算了,别说只吃贵的,就算骆衍吃熊心豹子胆,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骆衍点完一圈,问:“学长,你爱吃什么?” 沈时雨不挑食,平日里为了省时间和方便,骆衍在三楼吃饭他就在三楼吃饭,但如果说自己喜欢什么,他喜欢一楼的馋嘴鱼。 骆衍点点头:“刷我的卡。” 沈时雨:“?” 沈时雨没来得及拒绝,旁边幽幽挤过来了个人形金毛,蒋川可怜巴巴扣着手:“学长,今天出门急,我没带饭卡。” 骆衍在沈时雨拿饭卡之前把自己的卡塞给蒋川:“我请,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吃多少吃多少,放开了吃。” 蒋川被骆衍霸道的姿态折服了,他捧着那张有骆衍学生id的饭卡,仿佛拿到的是一张印有骆氏继承人的黑卡:“骆哥,你人真好。” 骆衍:“......” 他只是不想让蒋川碰沈时雨的卡罢了。 他听着蒋川乐呵呵的感激,毫不留情在心里给蒋川打了个巨型的鲜红的叉,顺便盖了个印有pass的戳。 要是他,必定不能吃蒋川给的一口饭,不为别的,就为男人铁血般的尊严。 14、耳朵 大概当代大学生的确有点八卦基因在身上,江大论坛贴翻新几轮,只为直播金融系某校草和新闻系某锦鲤的后宫宫心计。 骆衍并不知道,短短一天时间,他多了个身份—— 为爱烦躁骆贵妃。 是皇后还是贵妃这事情不好说,但他烦躁是真的。 蒋川这小子不知道是不是闲的蛋疼,一天时间不仅围着沈时雨转,还又问这个又问那个的。 骆衍心里翻白眼,绝对是宋院长给他布置的英文文献少了。等他眼睛好了,他要在新闻学院院长信箱提建议,让宋院长给蒋川一周布置八十篇。 这么想着,骆衍把手里的书又悠哒悠哒翻过一页,配合着点了点头。 他单手支着下巴,偏向沈时雨的方向,沈时雨不知道在写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沙沙的,格外有规律,让他不由自主联想到沈时雨的字,清瘦有力、落笔带钩,像他这个人一样挺拔坚韧。 骆衍一直听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悠悠打了个呵欠。 沈时雨写字的手一停,回过头,骆衍工业灰眼镜下的那双上挑的眼睛已经半闭不张了,他眼睫纤长,在眼底落下一弧困倦的阴影。 难为大少爷陪他来图书馆,还等了这么久了。 沈时雨把手里的书本和笔一一收拾到背包里,站起身来拍拍骆衍的胳膊:“走吧,我们回宿舍。” 骆衍甩甩头:“哦。” 好不容易进入学习状态的蒋川从厚厚的资料里抬起头,疑惑地眨着眼睛:“学长,现在才八点半诶。” 江大图书馆十点闭馆,沈时雨一般都会等到十点,再去沿途的某个自习室熬到十一点半,最后回宿舍。这个顺序很少被打破。 沈时雨抬眸看了眼身旁高大的青年,淡笑道:“没办法,雇主困了。” 说着,他自然而然扶住骆衍的胳膊:“我们先走了。” 蒋川一怔,看沈时雨和骆衍的背影越挨越近、渐渐消失在过道里。 回到419寝,柯航和江从聿正在打游戏。 沈时雨扶着骆衍到洗手间,等骆衍洗漱完后,给他仔细地涂了表皮擦伤膏、滴了眼药水。 柯航从游戏世界百忙之中抬起头:“阿衍,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啊,四缺一太几把难了。” 骆衍知道柯航只是想爆粗,所以没搭理柯航,定定看向沈时雨。 过了十几秒后,他抬手蹭蹭鼻尖:“今晚回来这么早,学长学习不上了。” 沈时雨没想到他还记着这件事,笑道:“还行,我在我们宿舍也能学。” 骆衍吃惊地咋舌,他发现沈时雨真的把他的生活安排地很满,他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像一个永动机一样不知疲倦地学习或者工作。 骆衍沉默了一下,问:“学长,周四下午你有空吗?金融学院和隔壁数学系有场比赛,一起去看看?” 沈时雨不知道骆衍怎么突然约他看球了,不过,他这周四下午恰好没有事情,而且骆衍是他的雇主,骆衍提出的要求他理应满足。 “嗯,到时候我来接你。” · 周四下午,金融学院和数学院的篮球比赛在江大东侧体育馆拉开帷幕。沈时雨算着时间,一分钟都没有浪费带骆衍到了体育馆正门。 江大东体育馆不大,能容纳2400人左右,但是对于院级的比赛来说,已经绰绰有余,所以沈时雨牵着骆衍走进篮球馆,看到人山人海、座无虚席的鼎沸画面,还是有点意外。 江大重视体育已经到这个程度了? 他环顾体育馆一周,发现偏向角落第七排还有几个位置,就拽了拽骆衍的胳膊:“去上面?” 骆衍没动,下一秒,远远传来几道热情洋溢的男声:“骆哥、骆哥,这边!” 沈时雨顺势看过去,几位身量高大,穿着金融学院黑白相间运动服的男生站在运动员休息区向他们这边挥手,其中一个跟小龙卷风似的一溜烟跑了过来:“骆哥,给你那边留了位置!” 他指的是运动员替补的区域,那个位置说句视野最好也不为过。 沈时雨抬眸看向骆衍,心里惋叹骆衍的眼睛,如果不是因为意外,今天在场上大杀四方、带领金融队的人就是他了。 小圆寸男生躲躲闪闪侧眸,视线最后落在沈时雨肃静冷白的面颊上。沈时雨一眼惊鸿的气质不是吹的,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见到大家期末必拜的考神,本该连贯的话半天没说出来。 “那个、那个学长,你的位置在骆哥旁边。”他短暂顿了一下,腼腆一笑:“骆哥今早打电话让特意留的。” 沈时雨心底闪过惊讶,微微颔首:“谢谢你。” 小学弟登时耳朵红了,他落荒而逃:“学、学长,那你扶骆哥过、过去,我、我先热身。” 一旁站着的骆衍一头雾水:“陈昱征是不是之前借我钱没还,怎么见了我结结巴巴的......” 沈时雨牵着骆衍的胳膊走过篮球场外围时,金融学院的队伍热身更卖力了,连带着数学院的人也跑动起来。 不为别的,校篮球队队长、大四学长梁况今年实习,下一任队长必定是去年带着队伍在联赛夺冠破格成为校队副队的骆衍,更何况骆衍今年还多了个救人十一命的传奇经历,每个打比赛的同学多多少少从心底敬佩他,想在他这里刷脸,哪怕是只能通过别人口述传达。 江从聿看见骆衍,从场上跑下来:“没想到你也有擦饮水机的日子。” 骆衍给了他一拳:“好好打,顺便帮我留心有没有能要的人。” 比赛即将开始,场上的人箭在弦上,场下的观众喝彩声此起彼伏,将气氛越拉越高。 这样的场景很容易让人热血沸腾。 骆衍情绪高涨,他向沈时雨的方向挪了挪:“学长,你想不想打篮球?” 沈时雨目光落在球场上充满力量的青年们身上,想起自己每年为了拿全优在期末练习1000米的日子,他摇摇头:“算了,体育不好。” “学长竟然有不擅长的东西?”骆衍眨巴着看不见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偏薄的嘴唇、优越的面部肌理,每一处地方都力求真诚到夸张:“即便如此,在我心里学长还是超完美的!” 沈时雨无语凝噎,正要说什么,尖锐的哨声打断了他。 比赛开始了。 竞技体育,没有欲扬先抑的说法。 自哨声响起,金融学院和数学院就双双卯足了劲,两边的对抗性从争球就直接拉满。 骆衍看不见,好在他的听力超绝,即便场上脚步声杂乱,他依旧能准确判断每种声音的来源。 沈时雨一开始很担心他,毕竟骆衍做了二十年的健康人,突然眼睛看不见了,多少会不适应,直到他问了两三次场上的比分,数据竟然和他听到的一模一样后,沈时雨才放下心来。 这一场比赛金融系发挥地更好,很快,比分就领先了数学院9分,骆衍本就不紧绷的神经更加松弛,他向后躺了躺,习惯性嘴骚。 “咳、咳。”骆衍企图吸引沈时雨的注意力,但失败。 他等了两秒,拿手指轻轻戳了两下沈时雨,“学长,你觉得这里面谁打球最好看?” 沈时雨下意识觉得骆衍要作妖,他合上腿上平放的一个小册子,如实道:“我没有看。” “没看?”骆衍唰地一声坐立起来:“那你在看什么?” 骆衍是主观能动性极高且一般人很难阻拦的人物,他不等沈时雨反应,手已经探了过来,精准摸到沈时雨放在腿上的册子。 沈时雨无奈:“我在听音频。” “什么音频,我也想听。” 沈时雨:“你不会爱听的。” “谁说我不爱听的,”骆衍开始不讲理,他做了个懂得都懂的表情,“啧,学长你不会是在听吱吱乱叫的音频吧?” 沈时雨:“......” 说来奇怪,要是旁人这样耍赖,沈时雨不仅不会有什么波澜、甚至连一个眼神也懒得给,可是骆衍......沈时雨停顿两秒,妥协地摘下左侧的耳机,侧过身给骆衍戴上。 这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动作,却让骆衍的心脏都不敢跳动了。 沈时雨身上好闻的苦橙香贴近,紧跟着,他微凉细腻的手指摩挲一般擦过了他左侧的耳朵。骆衍想象地出沈时雨现在的动作,远远看上去,就像是、像是在拥抱一样。 骆衍耳朵尖滚烫,各种情绪粉墨登场,在他大脑里几番拉扯后,才听见耳机里的声音。 哦,沈时雨在听美国最近新闻的播报。 他吞咽一下,不愧是学长,看比赛的时候还要学习......所以学长为什么要摸他的耳朵啊? 他明明可以直接把耳机递给他。 不过,咳,还挺舒服的。 沈时雨指尖凉,像是给他降温似的。 骆衍手捂着耳朵,忍不住又搓了一把,好半晌,笑容凝固在脸上: 等等,沈时雨手指凉? 现在才初秋,男生大多都暖烘烘的,为什么沈时雨的手这么凉。他是感冒了吗?去年冬天他就经常咳嗽,还发烧! 骆衍的眉头蹙了起来。 沈时雨看着骆衍听个英文播报都能有一千八百种表情来回切换,他淡淡掀起眼帘:“骆衍,你想说什么。” 与他的话音同时落地,骆衍开口:“学长,你最近是不是有点体虚?” 15、千金大少爷 篮球场上热烈沸腾,欢快如同节日庆典般的氛围感染着整个体育场—— 除了金融学院休息区。 一片死寂里,沈时雨握了握拳。 他盯着骆衍那张天真无邪的帅脸,从容又清晰说道:“你再说一遍。” 死亡信号打响,坐在沈时雨和骆衍左右两侧的金融学院篮球队队员如坐针毡、如芒刺背,一个个如鲠在喉: 骆哥,真要这么冒犯吗? 下一秒,骆衍凑了过来,他竟然抬手摸上沈时雨的脸,在五六个大小伙惊恐的目光里,又把手摩挲着移到沈时雨的额头上。 “学长,你没发烧感冒吧?我感觉你的手冰凉冰凉的。” 沈时雨怔在原地,连额头上源源不断传来的温暖到灼热的触感都忽略了。 骆衍他是这个意思么? 一旁坐着的篮球队同学们已经亚麻呆住了,他们视线从骆衍扫到沈时雨,再从沈时雨扫到骆衍,渐渐浮现出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惊恐。 沈时雨如梦初醒,他不轻不重扫开骆衍的手,拧着眉呵斥:“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啊,”骆衍懒懒散散向后靠在椅子上,说得坦然,“我就是怕学长累垮了。” 他掰着指头数数:“你算算,你要学习专业课,要做科研写论文,要拿校奖、省奖、国奖,还要照顾我,就连出来缓口气玩一个多小时都紧巴巴的,身体支撑地住吗?” 沈时雨没心思听骆衍给他分析,他向左右飞快瞥了一眼,耳廓烧红、脸颊发烫,他压低声音:“不然呢,我又不是千金大少爷。” 沈时雨的话细究起来,说是针对面前的骆衍也不为过,话一出口,他就认识到了这一点,他脸色微不可查暗了下来,有些懊恼地看向骆衍,没想到骆衍全然不在乎,甚至还又凑了过来:“你不是千金大少爷,但你可以靠着千金大少爷啊~” 骆衍挑挑眉:“学长,要不以后你靠着我吧。” 周遭陷落在诡异的安静里。 沈时雨的某根神经被骆衍戳探到,他忍不住定定看着眼前的人。 迷蒙的、看不见的眼睛,也能拥有这样真诚的目光吗? 好半天,沈时雨才别过脸,轻轻摇了摇头:“靠你?不如靠算卦去。” · 耳机里的播报还在继续,但被骆衍这么一打岔,沈时雨的思绪莫名飘过一场四月的雨花,纷纷乱乱。 等他回过神,英文播报结束耳边已经唱起了时兴的抖音神曲,“那些痛的记忆,落在春的泥土里”搭配上金融学院篮球队替补席上几位的嘶吼,氛围感简直拉满。 沈时雨侧耳听了几秒,才从破音的呐喊里分辨出几句变形的国粹。 怎么回事? 他侧着头看了眼得分牌,眼底闪过惊讶,没想到下半场开始没到五分钟,数学院就已经追平了比分。 “艹了,那边打的什么玩意儿!” “真他妈的,手上动作多的像是韩国人,也就是江哥躲得快。” “江哥这把是比赛的指定用球吗?谁都想撞一下江哥。” 沈时雨向场上看去,数学院明显改变了战术,贴人贴得很近。 他下意识向骆衍看去,骆衍也蹙着眉头。 “从聿打乱了。” 冷不丁的,骆衍冒出这么一句,紧跟着,金融院队队员像是忘记了骆衍看不见的事实,找到主心骨,开始叽叽喳喳吵了起来。 沈时雨不擅长运动,不过作为男生,多少是看过点nba的视频,对于篮球比赛的规则也有最基本的认识,所以不知不觉间,他站队金融学院表情严肃起来。 “友谊赛有必要这样吗?”沈时雨的声音不大,几乎淹没在场上各种喝彩或者谩骂声里,骆衍却听到了。 他摘下耳机,解释:“这次比赛虽然是友谊赛,但全校范围内进行,主要的目的是招新。校队名额有限,还能拿到额外的体育加分和体育免修,所以竞争很激烈。” 怪不得大家这么拼命。 沈时雨的视线回到了体育场上,金融学院的队员被激怒了,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两边的竞争没有削弱一点,反而隐隐有白热化趋势,至于比分,更是紧紧咬着、陷入僵持。 离比赛结束还有两分钟,江从聿连续两个三分球破开僵局,场外一阵尖叫,掀翻天花板的声浪激起了金融院的士气,场上的队员强势反扑。 就在大家悬起的心顺利放回时,“轰”的落地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江从聿在纵横穿插的球员之间,斜擦着地摔出去四五米,整个人重重砸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了。 “江哥!!” 压抑的火药被点燃引线,场内场外的队员直接炸了起来。 比赛,比个屁! 金融院和数学院的球队队员各成一团,如同重型坦克直接在面对面在球场内开刚。 几乎是同时,离骆衍不远处的观众席上窜下来一个人,飞奔到球场上,他挡在江从聿身前,一把推开数学院的控球后卫:“玛德!李致远你个狗币敢玩阴的!” 竟然是柯航! 李致远防不胜防,稳住身体后也给柯航一拳,但反应过来的金融院怎么可能让他扑上来,直接跟肉墙似的堵在了柯航前面。 柯航气得发抖,他回过身去扶江从聿:“江从聿,你能不能站起来?” 江从聿眉头拧着,面颊上肌肉疼到微微颤抖:“左腿使不上劲。” 一听这话,金融院彻底沸腾了。 两边的人嘴里混着听不真的国粹,“玛德玩不起”和“他自己摔的跟我有个屁关系”之类的话交缠着,各自用胸膛阻碍、用胳膊推搡着人。 场面混乱,简直不忍直视。 眼见着两边手上的动作要升级,不知道从哪里飞来一个篮球,恰到好处的、带着狠劲的风从李致远和柯航中间穿过,力量之大,足以劈开两队一臂的距离,砸在远处的地上后发出响彻球场的轰隆声。 大家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停顿一秒,侧头看,骆衍就站在球场边上。 他无机质般漆深的眼睛并没有刻意盯着某处,但又像是盯着所有人。 “怎么,大家今天这么有体育精神?”骆衍扯了扯唇角,“为了个区区友谊赛,背处分也行?” 即将喷发的火山被骆衍强行摁在水里。 一片沉默里,骆衍扭头向金融学院所在的位置:“从聿,没事吧?” 江从聿还没开口,李致远先抢在了前面:“骆衍,是他自己技术不行站不稳,跟我一点关系——” 骆衍回头,语气平静:“你闭嘴。” 李致远的话被生生堵在嗓子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校队往年都是按在队时间排位,要不是去年骆衍运气好在联赛里拿了mvp,无论如何升副队的都是他,今年梁况一退,他才是应该被大家讨论的队长,哪还轮得上骆衍在这里装逼? 更何况他现在是个瞎子,能把他怎么样? 想到这里,李致远耸耸肩:“骆衍,比赛怎么办,不能因为一个人摔倒了就不比吧。” 骆衍没有搭理他,看向金融院队道:“柯航,你和陈昱征先扶江从聿去校医室,待会儿我过去看具体情况。” 等听着柯航把江从聿架起来,几个人陆陆续续朝外走时,骆衍才转向李致远:“比,有的是时间让你们加时。” 他嗤笑道:“不过,能打干净吗?” “什么意思?不是,骆衍你什么意思?”李致远眉毛竖了起来:“讲这种话需要证据吧,你不能因为江从聿是你的兄弟,金融学院是你本院你就这样偏袒。” “再说,篮球本来就是身体对抗的运动,你见过哪个篮球运动员没摔过、没受过伤?怕摔倒就别来打球啊,实在不行练练体能,怎么我一碰他就倒,他碰我我就没事呢?还不是技术不行!” 骆衍拍拍手,漫不经心道:“行,还能上价值。” 李致远看见骆衍这种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就来气:“我说的有错吗?还是你想今年校队让金融学院多进几个,好把队里变成你的一言堂?” “得了吧骆衍,就算我不小心碰了江从聿,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下周训练是不是要停了,你就更不用说了,直接看不见,缺席两个月训练到时候联赛肯定上不了,”他摊手哂笑,“扛旗的最后不还是我们这些人吗?” 骆衍沉默两秒,定定朝李致远的方向走了两步。 李致远下意识后退,反应过来骆衍看不见后,又强迫自己挺直脊梁与骆衍对视。 “给我把篮球拿来。” 沈时雨一瞬间就领会了骆衍的意思,他拽了一下骆衍的袖子,低声道:“你眼睛——” 骆衍微微侧眸,声音变得柔和:“学长,没事。” 沈时雨拗不过骆衍,他把刚刚骆衍扔出去的篮球捡了回来,又按着骆衍说的,带他到了正中位置的三分线上。 骆衍随手把球抛给李致远:“来,过我。” 球馆内安静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把半场让给了骆衍和李致远。 李致远根本不把骆衍放在眼里,他和骆衍水平本来就差不多,更何况骆衍什么都看不见呢。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运球的瞬间,骆衍就单手牢牢把住了回弹的篮球,力量的对决里,他竟然不能占据分毫的优势。 下一秒,骆衍持球直接绕过了他! 骆衍明明看不见的...... 李致远惊恐地看着骆衍朝左翼运球,像是有人指引他一样,稳稳停在他最熟悉的位置,用与平常训练一模一样的起跳姿势和角度,投中了足够让人梦魇的三分。 场上注视着骆衍的球员齐齐怔愣,随后,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喊! 16、gaygay的 这绝对让人一眼难忘、终生铭记的画面。 穿过篮筐的篮球在体育馆的地面上起落回弹,发出砰、砰的声响,就好似在场每一个人激昂的、擂鼓般的心跳。 “骆哥牛逼!” “这把服气,这特么是人吗?!” 沈时雨看着站在原地的青年,他蓬松乌黑的头发乱在优越的眉骨前,唇线微抿着,脸上没有自满或者轻蔑的表情,但那种如同炎炎夏日、光彩夺目的气质怎么也盖不住。 他回过身,向着失魂落魄的李致远,一字一句:“江大的队旗,你还没实力扛。” 话罢,骆衍回身,向众人打了个继续比赛的手势。 篮球场内的人开始走动,骆衍凭着听觉朝前走了几步,停下来叫了声“学长”,直到沈时雨靠近他、握住他的手腕,骆衍身上的那股强劲的争斗气息才消退下来。 这是任谁都能感受到的信任。 沈时雨诧异地抬眸,骆衍已然恢复成平常散漫慵懒的模样。他像是一头战胜对手、回到自己领地的雄狮,收敛起尖锐的锋芒,变得温驯乖巧起来。 “学长,你和我去医务室吧。” . 医务室内,柯航还在隔空喷人。 诚然,柯航在游戏里也经常喷人,各种“菜逼”、“垃圾”没少输出,但他真的很少喷地这样真情实意(脏字乱飞),就连站在门口的骆衍都听不下去了。 他怕沈时雨觉得近墨者黑他也不讲文明,突兀开口:“学长,我们419其他人还是很有大国气量的。” 沈时雨:“.......我没有问你。” 骆衍做了个拉链合上嘴的动作:“好吧。” 这个氛围,两个人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只好等一下。 门内传来江从聿温润的嗓音:“你别生气柯航,我没事。” “还没事?!”柯航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度,“我给你讲,也就今天你没骨折,不然我找人套麻袋把李致远那没蛋的玩意儿打得他亲妈都不认识。” “什么狗币玩意儿,敢这么欺负你,他怎么不欺负骆衍去!” 站在门外憋笑到内伤的骆衍:“??” 他难以置信这是与自己从小长大亲如兄弟的柯航说出的话,正要进去质问一番,江从聿的声音悠悠响起:“别这么说骆哥,他眼睛受伤了还为我们加油呢。” 骆衍心里稍稍平衡。下一秒,柯航的冷哼传来:“还特么加油呢,全场就他最没眼看。本来眼睛不好使就靠耳朵听一听比赛了,好家伙,他耳朵里竟然塞着沈学长的耳机。” “你敢想,他俩是一副耳机一人一只!一人一只!” “跟演爱情片似的。” 柯航深呼气两秒,不由自主想起当时的场景,骆衍没骨头似的腻腻歪歪地向沈时雨凑了过去,全校皆知自带24k纯金光环的沈学长竟然没有拒绝他的动手动脚。 柯航啧啧两声,总结:“可怕,骆衍简直gaygay的!” 门外的骆衍:“??” 说他和学长演爱情片可以,说他是gay可就不行了。 骆衍的印象里,gay都是蓝林夜色里那种脱了衣服想往他怀里钻的白幼瘦,一听柯航这么形容他,下意识就想反驳,更何况沈时雨还在这里呢。 他不能忍。 柯某人别想在学长面前污名化他阳光高大的形象。 骆衍摸着抓住医务室门的把手,开门的前一秒,沈时雨拽住了他。 沈时雨压低声音:“先等等。” 骆衍不解:“为什么?” 沈时雨抬眸,骆衍写满问号的、英俊的脸正对着他。 他叹了口气,该怎么向骆衍解释,由于几秒前柯航的描述过于清楚,以至于他回想起看比赛时和骆衍挤在一起的场景,现在有些许的尴尬呢? 沈时雨抿了抿唇:“做就好了,问那么多干什么。” 骆衍挠挠头,不懂但妥协:“哦。” 约么两分钟后,沈时雨推开了医务室的门。 一见到沈时雨和骆衍,坐在病床边的柯航先弹了起来,直接问道:“阿衍,你揍李致远那王八蛋了吗?” 骆衍:“打架违反校纪校规。” 柯航忿忿翻了个白眼。 江从聿看向骆衍和沈时雨:“骆哥、学长,比赛什么情况?” 骆衍怎么能知道什么情况,反正他走的时候李致远应该已经傻了吧唧了。他抬手蹭蹭鼻尖,转移话题:“你别想这事了,身体怎么样?” “没骨折,”江从聿道,“膝盖、胯骨有淤青,脚扭了。看肿起来的样子,这两周都不能训练了。” “问题不大。”骆衍沉默了两秒,表情忽而变得一言难尽,他抓抓头发,“啧——我们419里谁到财神庙里偷香钱了吗,开校这才几天,一个瞎一个瘸的。” 站在一旁的沈时雨扶额,骆衍他到底会不会说话啊? 柯航翻了个白眼:“接下来怎么办,我一个人可照顾不了俩。” 骆衍觉得柯航难得认清自己不高的实力,他给予来自人民群众的高度肯定后,转头向沈时雨,一张英俊硬朗的脸上荡漾出明媚灿烂的笑容:“学长,那我这两周要你多多关照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时雨竟然感觉骆衍还挺高兴? 419的兄弟情坚固起来铜墙铁壁,塑料起来也真的说翻就翻。 骆衍待在医务室没有五分钟,就被柯航以期末考试不给他借江从聿的笔记为由赶了出去。 骆衍被沈时雨牵着,满脸不解:“不是,我好心好意看望他们,怎么还恩将仇报呢?” 沈时雨:“......” 他脑中回荡着骆衍的言论“从聿啊,腿虽然瘸了但课得按时上啊”、“柯航,你就想办法照顾他吧,反正他课上不了我们寝第一个挂科的人肯定就是你”陷入无言。 如果不是这张脸加上关键时刻能扛事,骆衍上幼儿园时就被人打死了吧。 沈时雨被他自我认定的受害者搞的一脸无奈,但每每回头,骆衍都一副伤心大狗的模样。 他忍耐了几番,最终叹气:“行了,我全天照顾你。” · 为了减轻柯航晚上照顾人的压力,沈时雨和骆衍决定这两周先回清河云溪住。 晚上八点,两个人吃完饭刚回到骆衍的房子,骆衍就在沙发上瘫成个“大”字、嘴里叫着热。 九月初,正是北方所谓的秋老虎,又热又燥。 沈时雨先打开空调,然后简单收拾了一下两个人的东西,问大少爷:“你先去洗澡?” 骆衍摇摇头:“想泡澡。” 沈时雨了然。 骆衍的房子按户型看本来有三间浴室,一个在主卧里,相对比较小,另外两个在客房的旁边。 说是客房,骆衍买这套房子时,似乎没有想过会带外人来,所以整套房的装潢都是按着他的喜好,他把客房旁的两间洗漱间直接打通,在淋浴旁边额外加了内嵌的双人大浴缸。 沈时雨先试了一下水,把温度确定好调节成恒温后,到骆衍的主卧帮他找换洗的衣服,然后把他惯用的洗漱用品一一放在浴缸旁的置物台上。 骆衍坐在沙发上,双手拄着下巴听沈时雨走来走去的声音,心里美滋滋的: 啧,学长可真贤惠~ 几分钟后,沈时雨清冷的声线响在身边,骆衍才回过神。 沈时雨道:“脱衣服。” 骆衍乖巧听学长指挥,他脱掉身上的t恤,递给沈时雨,沈时雨顺手扔到旁边的脏衣篓,牵着他的胳膊到洗漱间。 相隔一周没有回清河云溪,沈时雨怕骆衍忘记一些东西的位置,所以带着他把洗漱间边边角角、置物架、浴缸温控面板挨个摸了一遍,又把拖鞋放在台阶旁边,才松开手。 “你小心点水,不要滑倒了。任何东西找不到都叫我。” 骆衍点点头,沈时雨又不放心地把防滑垫铺在浴缸旁边,才关上了浴室的门。 回到客厅,沈时雨定了个二十五分钟的闹钟后,打开平板看起书来。 今年《新闻采访与写作》课有一项计算在期末成绩的作业,是以小组为单位做一项采访,采访不局限行业范围、被采访者的年龄或者成就,最近,沈时雨他们小组正在确定方向。 沈时雨提笔在平板上写要点,对于采访而言,必须要有采访的立意和目的,如果小组课题定在民生上,他希望采访的人群尽可能地偏向大众化,如果小组课题想牵扯一些宏观内容,那被采访者就应当处于社会上层,这样的话,他们寻找合适的采访对象难度也会增大。 沈时雨手指不自觉点着桌面,陷入思考。 不知道过了多久,平板上弹出一条消息。 【原始森林的野驴-蒋川】:学长,我骆哥又又又火了!! 你骆哥?什么时候蒋川和骆衍这么亲切了? 沈时雨拿起手机,一边打开与蒋川的聊天框,一边想,骆衍还有不火的时候吗?他本来就是大家公认的江大校草,自从勇救十一人上了微博热搜后,全国至少一半以上的大学生知道这个名字。 【y.】:怎么了? 蒋川甩过了一个链接,看网站地址是江大校园论坛的帖子。 沈时雨打开后,加粗的标题十分醒目: 有一说一,骆衍是真的看不见吗? 17、浴室 论坛贴后面跟着个大红的“爆”,足以表明讨论热度有多高。 沈时雨的目光缓慢地流露出不解,这有什么好疑惑的,骆衍当然看不见啊。 他见过骆衍脱掉衣服后的身体,他的腹肌、腰间、胳膊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腿上也有,都是因为看不到撞的。 沈时雨朝下翻了翻帖子。 「别有一说一了,就一句话,社会我骆哥,人狠话不多,今天那个三分球绝了!」 「所以,有场内人士给我们坐的远听不见的观众说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骆衍怎么突然和数学院那个27号杠上了?」 「额......骆衍不可能让篮球队乱说的,不过我感觉是因为李致远故意撞江从聿,然后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题外话,蒙眼三分球真神仙球,鄙人也就是去年看津宁省队表演赛上见过。摊手jpg」 ...... 花式夸赞骆衍惊艳三分跳投的人越来越多,沈时雨饶有兴趣地一一扫过,直到遇到一条发布不久的回复: 「其实有人质疑也很正常吧,虽然我校校队去年是九省联赛冠军,但三分球也不是谁都能百分百投进的,更何况在眼睛看不见盲摸的情况下?」 这条回复弹出不久,话题楼就明显歪了起来。 「+1,骆衍实力应该和李致远差不多吧,就算好些,也不至于好到让李致远一双眼睛(ps:他俩都是校队首发队员)」 「难道有人不知道李致远和骆衍不和吗?大家搜搜去年校队选拔就知道了,骆衍今年才大二吧,啧啧,大二就要成为江大校队历史上最年轻的、破格提拔的队长了.......」 ....... 沈时雨眉头渐渐拧了起来,骆衍的情况他再了解不过,而且当时明明就是李致远挑衅在先,他一向不愿意与人呈口舌之快,此时看着多起来的质疑,他竟然也有和人争辩、一决高下的冲动。 沈时雨压制情绪,冷静打字,怎料他还没编辑好,id【天降帅比】的层主率先开麦。 沈时雨看着熟悉的网名动作一停,心道,这是柯航? 「服了,楼上皮下是不是李致远?」 「还李致远和骆衍的水平差不多,哥们,这年头登月碰瓷你问过神州系列愿不愿意捎上你了吗?你什么玩意儿?」 柯航打字手速极快,但更像是编辑到记录本上直接复制粘贴,就为了能在骂战上取得压制性胜利。 「首先,说句是个人也要承认的事实,骆衍比李致远有天赋。我不提骆衍十三岁少年宫随便打球就被省队教练,注意,是省队教练看中的事情了,也不提骆衍现在和省队队员打球不落下风了,就说说校队内,要不是骆衍让着,李致远能赢他几个球?」 「不会吧、不会吧,李致远不会真以为他能和骆衍1v1吧?」 「当不上队长怨教练歪屁股,笑死,不要睁着眼睛乱说,这年头教练很难的,多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些年有没有努力,有没有好好练球?」 「阿哦。练球也一般般?」 「但我家阿衍初中校队开始,别人练三小时他就练四小时,除此之外,人家回家继续加练,等到加入江大校队,我敢问,谁敢说自己比骆衍刻苦?校队固定训练时间骆衍是不是来的最早走的最晚?」 「啧,天呐,我的老天奶!为什么有人这么有天赋还这么努力,这么有钱还这么有人品,最关键的是人家竟然还长得巨巨巨帅!!!」 「皮下哥,不用客气,附赠我家阿衍高中帅照一张,洗洗你故意撞人的晦气。」 沈时雨被柯航实名制上网、嘴如机关枪横扫千军万马让别人一句话也插不进来的气势惊得怔愣好几秒,直到网络缓慢地加载出一张照片,他的注意力才重新落了回来。 的确是让人一眼惊鸿的相片。 十六七岁的骆衍带着篮球在场内跑动,他身着13号白底蓝边的球服,劲瘦精悍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舒张隆起;浓密的黑发飞扬,汗珠顺着完美利落的脸部线条滑落,他抬着下巴勾唇笑,肆意嚣张的模样与他闪着光亮、神采奕奕的眼睛相得益彰。 沈时雨心脏迅猛一跳。 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从美学角度,还是从摄影角度,这都是来自美好强烈的生命力的绝对冲击。 柯航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彻底让话题楼向不可言说的地方策马狂奔。 「啊啊啊,我的屏保它又来了。」 「ipad湿了,怎么湿的各位自己想。」 「骆神的联系方式究竟是什么,我想堵他。」 「vx:7218467,骆学长,我可以穿女装,粉色的,腰围只有六十还会一字马哦。」 ....... 沈时雨:“.......” 底下的话他不忍直视。 他退出论坛,蒋川一连串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原始森林的野驴-蒋川】:虽然但是,学长,我感觉再这么下去,你表白墙墙草的身份要被骆哥顶了。小狗冒头jpg 沈时雨自然地想起柯航发在论坛的话,骆衍擅长左路三分球进攻,今天他站定的位置,是他练过无数遍形成的肌肉记忆,只要他想,就会全力以赴。 这样无畏坦荡的青年,自然值得很多人的喜欢和倾慕。 沈时雨想了一下,回复蒋川: 嗯,他的确不错。 消息发送出去,蒋川回复的夸赞就如同三峡大坝开闸泄洪,就在沈时雨被蒋川洗脑时,桌上铃声响起伴随浴室里骆衍明朗的男声。 “学长,你给我拿的这条内||裤有点小~” 沈时雨一顿,还未反应,又是灵魂一击。 “那个,我朋友它现在感觉有点挤。” 沈时雨:“......” 很好,骆衍就是有这样的能力,让他即将觉得他可靠时沙雕起来。 沈时雨站起身,神智回笼重播骆衍的那几句话。 有点小? 都那个尺寸的内||裤了,还能小?? 沈时雨深呼一口气:“那不是按着你尺寸买的东西吗?” 骆衍道:“谁知道呢,学长,第二个格子里有旧的,那种舒服。” 沈时雨忍住骆衍冒昧的请求,重新拿了他穿旧的衣服,敲敲洗漱间的门得到允许后走了进去。 雾气朦胧里,沈时雨抬眸向浴缸的方向,随后,整个人停滞在了原地。 骆衍他竟然、竟然□□! 二十年的修养压不住耳尖滴血的红,沈时雨冷静被打破,惊乱中猛地错开视线,声线都带着颤抖:“你怎么不穿衣服?!” 骆衍挠挠头,语气里满是诚恳:“因为它挤嘛。” 沈时雨:“......” 他刀人的心都有了。 他把内||裤塞到骆衍手里,嘴里催促“快点穿”。 然而骆衍全然没有第一次见面时说他好朋友见了旁人紧张的模样,他慢条斯理,甚至压着声音笑着问沈时雨:“学长,你是不是没去过我们学校的大澡堂?” 江大,作为北方最著名的高等学府,为了让南北学子宾至如归,所以它在宿舍内设置了卫浴,同时,在宿舍区大超市旁三楼和二楼设置了北方大澡堂。 沈时雨知道这个东西,但他作为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实在是不能接受和别人共浴,甚至让大叔直接上手搓泥。 骆衍满脸认真:“学长,你不会没试过吧?真的,你应该试试的,特别爽。” “你要是怕大叔上手劲大,等下周我给你搓?” 他想了想,笑道:“也算是提供盲人按摩了。” 沈时雨咬牙,他掀翻话题:“穿好衣服就出去。” 两分钟后,沈时雨带着围好浴巾的骆衍走了出来。 骆衍还沉浸在推销北方大澡堂的世界里,他兴致勃勃、话题密集,但到沈时雨的耳朵,只能让他条件反射想起骆衍在浴室慢慢围浴巾的画面。 沈时雨耳尖滚烫,说不清是因为无意闯入骆衍的私密空间、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半晌过去,他低下声音:“你能不能闭嘴。” “哦。” 骆衍乖乖闭麦。 沈时雨思绪乱糟糟地带着骆衍坐到沙发上,长久寂静后,他终于向骆衍的方向转过头去,入目是精壮的胸膛,还有沿着如同雕塑家雕刻般的线条滑落进浴巾的水珠。 沈时雨觉得,他有必要洗洗脑子。 客房旁边的浴室门再一次被推开,浴室里残留的水雾漂浮,骆衍洗发水的清冽气味还肆意的弥漫着。 沈时雨有被影响到,但一个大男人,到底是不讲究这些的,他把骆衍的东西收拾完扔进脏衣篓,随后打开了淋浴。 水珠声跳跃在地板上,发出淋淋洒洒的声响,就像古代琵琶女动人的《绿腰》,惹人向往。 骆衍一开始在客厅百无聊赖,逐渐地,也聚神安静下来。 他想带沈时雨去大澡堂,不仅仅是想让他体验一下北方的生活习性,更重要的是好兄弟不都得坦./诚相见么?可一想到沈时雨躺在平日里大家搓澡的那张椅子上,搓澡的大爷手劲又那么大,学长那么白,估计整个人都会被搓地粉通通的,第一次尝试搓澡的人都会觉得疼,学长性格内敛,疼又不愿意叫出声,说不定会咬着嘴唇....... 骆衍不敢往下想了,他只觉得自己的好朋友现在有点子欠收拾。 他尴尬地压了它一把,没压下去。 草,骆衍绝望地想,还是最近太久没运动了,火气全他么攒住了。 眼瞅着沈时雨要出来,骆衍好朋友还是不配合,他狼狈地摸着墙壁回了自己的卧室,打开录音笔,上下摁键胡乱一通摁放到刘教授讲的《概率论》上强行催眠起来。 18、黑眼圈 第二天,沈时雨起床很早。 他计算着时间准备好早餐,正要去主卧叫骆衍起床,骆衍顶着两个明显的黑眼圈、疲惫地打了个呵欠走了出来。 “你这是——?” 骆衍眼睛半眯,心如死灰道:“是的学长,我不纯洁了。” 沈时雨喉头一梗。 他时常需要忽略大少爷的骚话,才能看到大少爷灵魂本质上的正常和闪光点。 沈时雨沉默地扭过头,语重心长安慰着失落的骆衍:“没事,总要有这一天的。” “先吃饭吧。” 因为骆衍大清早的第一句话就给沈时雨一灵魂暴击,所以沈时雨吃饭吃得很谨慎。但是他不知道,骆衍此刻正在心里遣词酌句。 等到一碗清甜的南瓜粥见底时,骆衍把碗朝旁边挪了挪,他坐直身体,双手郑重地摆在桌面上交叠,轻轻点了两下桌面:“学长,我思来想去,你不适合去学校的大澡堂。” 沈时雨:“?” 这是哪年的老黄历? 沈时雨收拾着碗碟,随口道,“嗯,你放心,我不会去的。” 话音落,骆衍长长地松了口气。他迅速地把浅浅的碗底扒干净,把碗递给沈时雨,心情颇好道:“学长,以后我做家务吧,你休息。” 沈时雨定定注视着骆衍看不见、不能聚焦的眼睛:“......” 大清早的他到底又犯什么病? · 十分钟后,沈时雨带着骆衍出了门。 清河云溪就在大学城旁边,算起来,从清河云溪骑自行车去金融楼,只比宿舍到金融楼多花七分钟的时间,所以两人都不着急。 秋日的清晨,凉爽的风穿过江大出名的水杉路,晨光从飒飒摇摆的树叶枝丫的缝隙里倾泻,落到地上,再被往来的车辆碾碎沉一地斑驳。 沈时雨享受这片刻忙里偷闲的时光,下意识把车速放慢了些,渐渐地、骆衍抓着他腰间衣服的手卸了力,沉甸甸的头抵在了他的后背上。 温热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衬衫传了过来,沈时雨有点痒,他躲了一下身体,一边回头一边道:“骆衍,你起开。” 骆衍睡梦里寻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顺带着手半搭不搭落在沈时雨的大腿上。 沈时雨叹为观止。 他实在不能想象骆衍昨晚究竟干嘛去了能困成这样,但他还是把步调放得更慢了些。 平常骑行十多分钟的路,沈时雨硬是二十几分钟才到金融楼下。 他把紧贴着自己的大少爷拖远了点,叫醒。 大少爷浓密的睫毛忽闪两下,薄薄的眼皮犹如折扇缓缓打开,困倦地掀起。 他又凑了过来,埋着头抵在沈时雨肩膀:“学长,我好困呐~” 温热的呼吸不经意地扑在脖颈,沈时雨耳尖泛起一丝痒意。 他不动声色瞥向焉耷耷的骆衍,心道,这人倒是生了把慵懒磁性的好嗓子,比新闻部几个学播音的男孩还会吐字说话。 沈时雨咳了一声,哄孩子似的拍拍他肩膀:“先上楼,给你找个好位置再睡。” 话是这么说,等沈时雨扶着骆衍这位“残障人士”到四楼教室时,教室中后排已经坐满了。 考虑到骆衍眼睛看不见,而且还有英勇救人的中国好青年底色,沈时雨觉得老师们多少会原谅骆衍在前三排昏昏欲睡,所以他捡了个没人的边角,想把骆衍塞过去。 “同学,麻烦让让?”沈时雨对坐在外侧面的一个男生开口。 那男生从激烈的王者荣耀中抬头,一见来人是沈时雨和骆衍,立马热情好客起来:“学长,你来送骆哥?来来来,朝里来,里边儿有座位。” 阶梯教室是三组大长排,男生这么一吆喝,整个这一排的人开始挪动起来,硬给骆衍开出了一条通道。 不得不说,骆衍的人缘真的好到过分,沈时雨想,看这样子拜托周围人照看一下骆衍的话纯属多余,所以他只是拽了一下骆衍,告诉他中午安心等着。 骆衍坐到窗边后,架势拉开就要趴桌。 昨晚他权衡该不该带沈时雨去大澡堂这件事到半夜,这会儿正是瞌睡翻上来的时候,他迷迷瞪瞪,眼见要睡着了,周围一圈在低声讨论什么,隐隐约约,好像是说选修。 骆衍叹了口气,勉强地睁开眼睛:“选修开始选课了?” 旁边男生嗯了一声:“今天凌晨发的通知,下周三选课。” “对了,骆哥,你还差几门?” 江大有选修学分的制度,即就是本科生需要在四年或五年的学习时间,除本专业课程外,另选十门简单的课程作为选修学分,一学期最多可以选择三门。 一般情况下,学生们会在大一、大二把十个学分修满,但骆衍...... 大一上学期,因为篮球联赛的缘故,他只选了一门;大一下学期,联想到大一上选课拥挤网卡成结巴,他企图避开选课高峰期,错峰选课,后果就是只选到了两门,而且两门难度超大。 骆衍想到这个就头大,默默比了个7。 旁边男生吞咽一下,艰难道:“骆哥,那你今年还错峰选课吗?” 骆衍:“......我是不长记性吗?” 周围人嘿嘿笑了起来。 后排有个人戳了戳骆衍:“骆哥,今年要不你找靠谱的学长帮你抢课吧,你看不见,随便乱戳着选万一遇到灭绝师太了呢?” 骆衍扭过头:“仔细说说?” “江大互助群有靠谱学长帮忙抢课,一节课二十,三节课打包五十,可以提要求的。” 骆衍:“......” 这样优秀的服务为什么之前没人给他说,是觉得他不需要帮助吗? “帮我问问,就一个要求,选修课不点名。” 骆衍想了想,又补充道:“如果可以的话,最好结课好过一点;如果还能得寸进尺的话,作业也少点。” “当然,后两个条件要实在不满足,课没有意思好睡也行。” 后面男生飞快记着骆衍的要求,挤眉弄眼:“得嘞!骆哥等我消息。” 骆衍眼见大事有着落,欣然入睡。 · 中午,沈时雨接骆衍去餐厅吃饭。 自从骆衍知道他喜欢吃一楼的馋嘴鱼后,就很少去三楼消费了。 一楼餐厅最大,自然人也最多,正值下课,学生们一窝蜂涌进来,人头攒动、说是摩肩接踵也不为过。 沈时雨看着大少爷陪他挤来挤去,被人连撞几下后,心里有些不忍:“要不我先带你找个地方坐?” 骆衍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摇摇头:“没事,我和你一起。” 他唇角一扬,笑道:“我站在你后面还能给你挡挡人流呢!” 沈时雨盯着骆衍颇为自豪的、明朗的脸,嘴唇轻轻抿起。 几秒后,他牵住骆衍的手腕:“好吧。” 两人等在窗口,好半天,沈时雨终于把两人的午餐端了出来。 经历下课晚、餐厅拥挤、等饭二十分钟、艰难找座位后,沈时雨过了他的饭点。 他用筷子拌了拌饭,吃了几口后就停了下来。 骆衍偏偏头:“今天的饭不好吃吗?” 骆衍这耳朵,太敏锐。 沈时雨淡淡道:“没有,我最近胃口不太好。” 骆衍知道沈时雨饭量小,巴掌大,吃起饭来跟他们家里养的布偶猫小公主似的。 这样不好好吃饭,怪不得一到冬天就生病。 骆衍拌着吃了两口饭,停下来说家常似的叫了声“学长”,“唉,我今天胃口也不好。” 沈时雨联想起骆衍平日的饭量,眼里闪过不可思议:“你怎么了?” 骆衍放下筷子,一张英俊桀骜的脸吧嗒一声垮了下来:“服了柯航和江从聿那俩坑货了,第一节课下,柯航给我打电话,说如果刘教授抽查到他俩,替他们喊声到。” “简直乌鸦嘴,刘教授平常一节课最多点十个人,今天跟精准扶贫似的,直接把我们三个人连着串了。” 沈时雨学过点概率,知道这种情况确实是点背到了极点。 不过,骆衍不会真的连喊三声到吧? 他长相如此出众,旁人哪怕只见过他一次也不会忘记,更何况今年还有津江市十一所高校的全面宣传;江从聿是金融系本届的年级第一,学神人物;至于柯航,三人组自来卷,长一张天真灿烂娃娃脸。这三人,辨识度极高,教授们很容易上心的。 骆衍说得坦然:“当然喊了啊——” “结果被刘教授当场抓获。” 沈时雨:“.......” “我就给柯航说了,这样不行,我看不见又不是刘教授瞎了,一个学神,一个二百五,最关键还有我这么帅一个,老刘怎么可能记不住。” 沈时雨被骆衍自信又大胆的开麦逗笑了,连带着沉闷的心情也变得晴朗起来。 他不自觉又吃了几口饭,慢悠悠点评:“还不是你傻的。” “你别在那里喊到,直接告诉老师他们脚崴了请假,事后找导员补假条不就行了。” “这不是逃课逃习惯了么。” 骆衍不以为意地拄着下巴,半晌,他突然开口,“学长,现在你胃口好些了吗?” 19、云边日记 这是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像是心脏的某个角落被温暖的水流打湿,流淌过细小又绵密的电流。 沈时雨怔愣住了。 自从他长大后,很少有人会这样细致入微地在意他的胃口,没想到第一个人关切他吃得多不多、好不好的人,竟然是眼睛都看不见的骆衍。 沈时雨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喉间莫名发痒,他在回答与不回答之间,终于开口。 “谢谢你,骆衍。” 话音落,骆衍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 他语调里满溢着欢快:“那学长你快点吃,多吃点,晾冷了对胃不好。” 沈时雨敛眸,眼睛浅浅弯了弯:“嗯。” 出乎意料,沈时雨这一餐吃得很香,直到下午回到清河云溪,还有种隐隐的饱腹感。 晚上,沈时雨在书房学习,骆衍顺势窝在书房的小沙发里戴着耳机听各种游戏博主打游戏。 时间在闲适的宁静中流逝地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十点。 沈时雨从资料中抬起头,他向上抻了抻胳膊,视线下落,一眼看到蜷缩在小巧的沙发上的骆衍。他身材高大,将近一米九的体格和小沙发形成鲜明对比,脖子歪着,甚至两条腿都悬挂在沙发的扶手上。 这么不舒服的姿势,但他......睡着了。 沈时雨看着他这模样,好笑里有有几分震惊,游戏里打枪的音效那么刺耳,他还能睡着?他把骆衍的手机挪开,触屏时手机一亮,弹出软件的缩小框和滚动标题: 刘继和《概率学》。 沈时雨:“.......” 看样子大少爷真的很不喜欢刘教授的《概率学》。 沈时雨轻轻摇了摇骆衍:“起来回屋睡。” 骆衍像只吃饱喝足的白色大猫,头抵在抱枕上蹭了蹭犯懒,片刻,慢悠悠睁开眼睛。 “学长,我发现我自从看不见后,简直是随地大小睡。” 骆衍只是随口一提,沈时雨却不由自主回忆起骆衍大一时令人惊叹的充沛精力。 骆衍平日里吊儿郎当不正经,这样“积极外放”的性格很容易让人忘记他所处的困顿,只要见过光明,谁又能忍受黑暗,更何况还是骆衍这样恣意飞扬的天之骄子。 沈时雨一手拿着骆衍的东西,另一只手衬在骆衍的手肘处扶着他:“骆衍,你眼睛什么时候好?” “不知道,两三个月吧。” 骆衍慢悠悠说完,过了几秒钟,他唇角勾起又勉力压平,摇摇头故作低落道,“不过我主治医生说,如果三个月还看不见,复原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沈时雨思维还在上一个阶段,没有发现骆衍表情上微小的变化,等他回神,落在耳朵里的,就只有“复原的可能性很小”这句话。 他眉头蹙起,嘴唇开合一时间所有话堵在了喉口。 好半晌,沈时雨才找回声音:“那,阿姨明天要接你去复查吗?” “不用,复查两三周一次,这周我想跟着学长回学校。” 沈时雨周六还要到学校图书馆旁边的奶茶店打工,本来不想带着骆衍,只是耳边传来骆衍如同小孩抱怨似的声音,一下说他复查时做的项目有多疼,一下又说眼睛受到刺激后有多难受,沈时雨便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 如骆衍所愿,周六早上八点,沈时雨带他到了云边日记。 “云边日记”最开始是学校就业创新基地的学长学姐们发起的一个项目,他们在学校图书馆旁边闲置的区域卖咖啡奶茶赚得的钱做公益。随着参加的人越来越多,最后“云边日记”的规模就打开了,初代的学姐们赚够人生的第一桶金后,以租赁的方式,拿下了门店,成为学校就业创新基地某个小公益项目的合伙人。 沈时雨到达时,店长邱意已经围着带有“云边日记”logo的工作服工作了。 听见用钥匙开门的声音,邱意头也没抬就开口:“时雨,这周发给你的工作服样式你选了哪个啊?” 沈时雨没来得及说话,邱意已经若有所思接上话:“要我说,女孩穿多巴胺色半袖短裤,男生统一穿淡色半袖七分裤搭配蕾丝围裙吧,嘿嘿,我感觉男生就应该穿蕾丝裙!” 沈时雨想了想那个画面,蹙眉:“我觉得——” “我觉得很不错啊!” 骆衍从沈时雨的身后绕了过来,摸索着走到沈时雨身侧。他脑海中一晃而过沈时雨穿蕾丝围裙的样子,沈时雨肤色冷白,身材又是恰到好处的清冷纤薄,再戴上一对猫耳朵,一定特别特别耀眼。 他诚恳点点头,全然从欣赏的角度出发:“学长,还要穿白色长筒袜,这样更好看。” “.......”沈时雨咬牙切齿,“你闭嘴。” 两人的响动不惊着邱意是不可能的。 她放下手里的活,看到沈时雨竟然带人来云边日记时不由挑了挑眉,定睛看,那人还是前不久特别出名、在网络上都掀起浪潮的骆衍。 她清了清嗓子,笑道:“学弟,你也觉得时雨穿好看?” 这不是当然,他学长穿什么都好看的。 骆衍下意识想点头,就在零点零一秒的瞬息,他突然想到,如果云边日记真的把工作服统一成这样,他学长穿蕾丝围裙不就被谁都看见了吗? 骆衍很不爽,连带语气都多了分冷硬:“好看,但不合适。” 沈时雨没想到骆衍临出口会换说辞,邱意更是被骆衍护食的模样逗乐了。 这个高大英俊的学弟还怪有意思的! 她眼底闪烁着想要逗弄骆衍的光芒,话没出口,冷不丁地被沈时雨打断。 沈时雨拽着骆衍的手腕,带着他穿过云边日记的走廊,停在落地玻璃窗下一个安静的角落。 “你在这坐着,有什么事情随时叫我。” 骆衍自然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他眼睛看不见,目光所及都是巨大而令人茫然的黑暗,如今唯一乐子就是听技术一般的游戏博主打游戏,哦对,还有几天前他妈妈在清河云溪放的几个专门为盲人设计的拼图。 不过,这些哪有听沈时雨说话有意思。 骆衍懒洋洋斜插着身体,单手拄着下巴脸偏向奶茶店的工作台。 制作奶茶的机器发出轰鸣,夹杂其间的,是沈时雨摇动杯子时杯中冰块碰撞的清脆声响。 对了,云边日记现在的工作服是什么样子? 骆衍往前翻着回忆,好像,还是围裙。 是那种朝身后绑绳子的,偏瘦版的围裙。沈时雨的腰大概六十出头,大概会显得更加纤细,不堪一握吧...... “发什么呆?” 不知道过了多久,骆衍耳畔突然传来沈时雨的声音。骆衍仰起头,心虚道:“没有。” 沈时雨把一杯奶茶放在骆衍的面前,粉红的奶盖轻轻摇晃着如同春日里片片盛放的樱花。 “少冰少糖,给你做的。” 骆衍惊喜地抬眸,他不能看见,但还是第一时间碰到了那杯微凉的奶茶,浓淡恰好的甜味充盈味蕾,他忍不住勾起唇角。 “谢谢学长。” 沈时雨还有工作要忙,骆衍就嘬着奶茶一个人放空思想。 九点,云边日记开张。 几乎是玻璃门上那块木色的“正在营业”的牌子翻转,就有同学推门而入,而且,不是零零散散的一个两个。 骆衍一开始不觉得有什么,渐渐地,他回过味来。 虽然他不热爱学习,而且几乎不来图书馆,但偶尔经过的几次,也不见云边日记这么火爆。从控制变量法的角度来说,那时候清冷的云边日记与今天热销的云边日记,只差了一个......沈时雨?! 骆衍心里呵呵两声。 不愧是当代的大学生群体,全是颜狗罢了。 庸俗! 他心里闷闷的,手里忍不住晃了两下奶茶。 冰沙碰撞的声音并不大,沈时雨却听见了,他百忙中回过头,就看见骆衍黑着张俊脸,整个人散发出“离我远点”的气息。 这是怎么了? 沈时雨趁着给其他桌的顾客送奶茶的空档,绕路去了骆衍在的角落,他在擦肩而过时,小声道:“背包我放在你的脚边,无聊的话里面有拼图和积木。” 这是把他当孩子哄吗? 骆衍挑了挑眉,随后扬起比ak还难压的嘴角。 云边日记一直很忙,直到十一点左右,店里才闲了下来。 沈时雨和就业创新基地的一个学长去仓库拿材料,邱意左右看看,确定他们走远后,轻手轻脚坐到了骆衍旁边。 “学弟,在做什么?” 骆衍正在发展新的技能,企图用小积木盲摸着拼出一个行星。 显然,技能还不成熟。 他把积木扫到一边:“学姐,我学长呢?” “去搬东西去了。” 骆衍撇了撇嘴。他本来想要帮忙的,可惜一想到他现在的情况,又坐了回去。 “学姐,我感觉学长在这里打工付出很多啊,又是吸引顾客,又是给你做苦力的。” 邱意笑道:“可我给时雨开的工资也比别人多。” 啧,能多多少? 骆衍心里想,也就是学长不乐意,要不然他出十倍! “不过我最近确实打算给时雨提一下工资,毕竟每次想问他要联系方式的男孩女孩,都不好意思空手问,像那种陪他‘上班’的,奶茶咖啡更是三杯四杯的点。” “哈??”骆衍耸耸肩,一脸龙傲天bking样:“我可以包场。” 这话说的顺嘴,怕是骆衍自己都没有想过,他为什么要和倾慕沈时雨的那些男男女女较劲。邱意的笑意憋在嘴边,忍都忍不住。她深呼吸了四五次,终于保持住来之不易的平静,狡黠地靠近骆衍,恶魔低语:“学弟,想听听你沈学长的八卦吗?” 20、春日雾霭 这的确是个诱人的话题。 关于沈时雨,骆衍有很多想要深入了解的事情,不仅仅是邱意口中颇具暗示的八卦,更重要的是他不曾见过的、属于沈时雨的曾经。 骆衍不自觉吞咽一下,脑海中钻出长着角的小恶魔:其实很划算的,不过是拿几万加盟云边日记,就能知道学长平日不会说的事情,深入了解他的内心。 骆衍拇指压制食指关节,轻而缓慢地摩挲。 “算了,”他松了气向后靠在软椅上,“我不要听。” 邱意很意外。 骆衍抬头,慢条斯理道:“我不打算从别人口中了解学长。” 他是天生的领袖,自带游刃有余的气质,说话时松弛又隐含果决,让人不自觉就安静下来。 “比起窥探,我更喜欢让学长信任我、最好是信赖我,然后自愿让我参与他的事情。” 骆衍顿了一下,身体向邱意前倾。他的唇角明明轻快地勾着,却让人感觉到压迫,“所以,学姐也不要为了投资,就出卖学长的隐私哦。” 沈时雨从仓库回来时,就看到邱意表情复杂地做奶茶,她像是很欣慰,可在笑意即将表露时又犹豫地摇摇头。 沈时雨环顾四周,并没有新顾客,其他人也不至于让她如此纠结,所以顺口问了句你怎么了。 邱意见沈时雨来,连忙把他手里的箱子接了过来,压低声音:“我刚刚用你的八卦试探了一下骆衍,我感觉这个学弟人品很不错。” “用我的八卦?” “对呀,”邱意揪着沈时雨的袖子,急吼吼把与骆衍的对话说了一遍,她嫌自己说的不生动,还简明扼要做了总结,“我看得出来,他很想了解你,不过比起好奇心,他更尊重、维护你的隐私。” “我敢保证,以后谁拿你开玩笑,他一定会出手的。” 大概邱意擅长叙述,沈时雨竟然听得心弦颤动。 他侧眸看向骆衍,镂空的过道小书架半遮着他的身形,只是影影绰绰看见他正专心致志地组装积木,因为看不见,他寻找每一块零件都得反复摸索,放置每一个位置都要反复确认,但他乐此不疲,十分有耐心。 沈时雨敛眸,喃喃自语:“是么?” 当然是啊!! 邱意激动地看向沈时雨,如果不是骆衍不允许她说,那她一定要化身尖叫开水壶告诉沈时雨,骆衍投资了云边日记,提出唯一的条件是不要让他再做类似抱箱子这样的重活! 邱意拿出毕生的力量封印住嘴巴,不过架不住她想曲线救国。 她认识沈时雨太早了,所以知道这些年他过得有多辛苦,生活的压力几乎把他逼成了一个全能的人,可再强大的人也是血肉做的。 如果骆衍这样有钱还绅士的人能让他靠着,未尝不是件好事。 思及此,邱意认真道:“时雨,既然你弯了,骆衍又在追求你,不如就答应了。“ 沈时雨:“?!” 他的表情说句精彩万分也不为过,疑惑、震惊、凝滞,各种情绪轮番上场,以至于他第一时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辩驳。 邱意还在长篇大论骆衍的种种优点,直到说到“分手还能有一大笔分手费时”,沈时雨打断了她。 作为江大广播站历史上最优秀的播音员之一,沈时雨第一次出现声线不稳的情况,他向骆衍那边瞥了一眼,压低声音问邱意:“学姐,谁告诉你我弯了,还有,谁跟你说骆衍在追求我?” 邱意眨巴几下眼睛拿出手机,机械地戳到江大论坛主页,点击收藏定制夹“最爱的贴贴”,打开爆贴【自古红蓝出cp,中国人不骗中国人!(第二弹)】,悻悻道:“这个?” 她努努嘴,声音小小的但很坚定:“上面说的很真实。” 沈时雨:“......” 邱意扒拉着手机:“看看这张图,骆衍和你共用耳机了吧,他还靠在你肩膀上。我就不说你不喜欢和别人贴太近这件事了,骆衍的好朋友天降帅比可说了,骆衍从来不和别人共用耳机的。” “共用耳机和共用内||裤有什么区别?!” “是这样么?” 邱意掠过沈时雨的疑问,朝下翻了翻帖子:“哦,现在已经实时更新了,还有你刚刚给他做奶茶的图片。” 沈时雨扶额,良久,他叹了口气:“学姐,你江大上学四年,难道不知道江大论坛曾经到处是同人文和cp文吗?” 他指了指手机屏幕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祝久久,叹了口气:“这些当然是大家乱说的。” 邱意不相信刚为沈时雨找到庇护的港湾,结果港湾是幻想的可能。 她嘴犟叉腰:“可是,你为什么带他来店里。” 沈时雨面无表情:“因为他是我的甲方,他想来。” “你以前从来没有带你的其他学生和其他甲方来云边日记,”邱意挣扎道,“你还给他做春日雾霭!” 春日雾霭是云边日记推出的情侣奶茶,另外一款是蓝色奶昔,叫做冬日星河。 沈时雨:“......因为这是新款,我需要熟练熟练。” 邱意的心脏碎裂了。 她手里拿着刚刚为骆衍做好的冬日星河。 十分钟前,骆衍的奶茶喝完了,她特别给他推荐了春日雾霭的情侣款。 沈时雨知道邱意在想什么,好笑里掺杂着感动,他道了声谢,随后诚恳地注视着邱意的眼睛,坦然道:“学姐,我没想过附庸谁,也不想找人承担我的生活。” 他接过了邱意手里的奶茶,笑着摇了摇放在工作台上:“冬日星河就不必了,骆衍的伤还在恢复期,今天糖摄入量已经差不多了,我重新给他做一份柠檬水。” 沈时雨每周六要在云边日记打工到晚上,他在工作台为顾客们做奶茶时,时常会用余光扫一眼骆衍。骆衍喜欢运动,按道理是坐不住的性子,谁能想,除了几次去洗手间,他几乎没有打扰过他,要么困倦了趴桌眯一会儿,要么就安安静静地在玻璃窗下堆积木。 夜幕降临,图书馆主道的路上亮起路灯,橘黄色的光暖融融地透照进来,与云边日记内柔和的光线交错,在玻璃窗上倒映出明暗重叠的人物镜像。 头顶天花板的音响响起结束营业的纯音乐时,伏在桌上堆积木的骆衍忽而坐直身体,像完成了一件大事似的露出灿烂明快的笑容。 沈时雨被他一瞬间的愉悦感染了,竟没觉得今天有多累。 他收拾好工作台后向骆衍走去,“回家了”三个字没说出口,先被骆衍握住了手腕。 骆衍语调欢快:“学长,我送你颗星星吧。” 说着,他扒拉开沈时雨的手,放下了他花一天时间做好的积木。 那是一个精致的小挂饰,看形状和纹路,是在仿照宇宙中某颗美丽深邃的行星。 …… 都怪邱意。 以至于这颗小行星落在手心的瞬间,沈时雨脑海中倏然冒出那句谣言“既然你弯了,而骆衍又在追求你”。 沈时雨抿了抿干涩的嘴唇,良久,握住了手心的积木。 “谢谢你,骆衍。” · 骆衍很得意—— 坦诚说,遇见骆衍之前,沈时雨不能相信、也不敢想象,一个家世煊赫到令人望尘莫及的n代,满足欲低到只需要别人说一句“谢谢”。 骆衍对此表示不赞同:“学长,除了谢谢,你刚刚还夸我拼积木拼地很好看。” 沈时雨:“......行吧。” “你说的都对。” 沈时雨保持无言状态扶着骆衍穿过图书馆的主路,往教学楼大道上走,一直凑在他身边扯东扯西的骆衍慢慢停了下来。 他拽拽沈时雨的袖子:“学长,路走错了,这条路绕的远。” 今天下午五点,柴敏敏有事骑走了她的自行车,沈时雨和骆衍只能步行回清河云溪。 路途算不上远,沈时雨并没有什么所谓,只是骆衍,沈时雨本能地不想晚上带着他走不平坦的地方。 “月白湖那边小路不好走。” 骆衍满不在乎:“干了一天活学长不累啊,快点回家睡觉。” 沈时雨拗不住大少爷,只好转了个方向。 江大的前身是一座皇家园林,整座校园处处透露着中式美学,月白湖更是把含蓄留白与蜿蜒朦胧的美感发挥到巅峰。 沈时雨牵着骆衍转过假山群,一眼便看到空旷天幕中央皎白的月亮,与它应和着的,是月白湖心、摇晃荡漾的月光。 这是极好的夜景,晚风轻轻吹拂着湖边的柳树,簌簌声如同夜曲。 沈时雨仰着头,正享受燥热季节难得的凉爽时,一道迅疾低矮的黑影从灌木丛里穿了出来。它叫声凄厉,斜插着猛地跳到脚边,横冲直撞地窜向沈时雨。 变故来的猝不及防,沈时雨被吓了一跳,不等反应,他的腰就被一道坚实的力量揽住。 “学长!”骆衍短促地叫了一声,伸手圈着沈时雨躲避,温热的体温穿透轻薄衬衫传到他掌心,骆衍到嘴的“小心”二字卡在喉口。 呆愣半晌,他眨眨眼睛向沈时雨,懵懵道:“学长,你腰好细。” 21、暧昧 沈时雨的心脏砰砰直跳,他目光随着那道如同闪电迅捷的黑影,看到它跳到岩石上弓着脊背,像是要炸出一身尖刺,紧跟着,周遭响起三四声猫叫声。 又是野猫。 沈时雨松口气回过神,这才注意到,他几乎被骆衍拥在怀里。 男生干燥如同夏日松树林的气息充斥在他的鼻息,他紧贴骆衍的胸膛,能听见对方如同战马奔腾般狂烈有力的心跳声。 对了……骆衍刚刚说了什么? 沈时雨抬起头:“你说什么很细?” 骆衍的手还握着沈时雨纤薄的腰,听见沈时雨问话,只觉得掌心又发起烫来。 他的手不自觉回握,紧致的触感刺激地他一激灵,他掩饰似的清了清嗓子:“没,我说学长你要仔细。” 沈时雨不疑有他,向后退开。 清新冷冽的皂香倏然消失,骆衍可惜地吸了吸鼻子。 “学长,你怕猫啊?” 骆衍挠挠头,心里咕哝,要是沈时雨怕猫,以后邀请他来老宅,就得把家里的布偶小公主先关起来。 对了,他怕狗吗?要不把博士也关起来吧,正好猫狗凑成一对...... 沈时雨摇摇头:“没有。只是它突然窜出来吓了我一跳。” 骆衍哦了一声,被沈时雨牵着往前走。 冷不丁地,他又问:“学长,你经常会被吓到吗?” 沈时雨侧眸,对上骆衍关切的表情,一时间不懂他问什么。 什么叫经常?秋季野猫发情,时不时叫喊几声、撒泼打滚、乱跑乱撞没什么稀奇的,再说月白湖这边灌木茂盛,又是水又是假山,看不见那些躲藏起来野猫被吓到也属于正常。 沈时雨道:“还行。” 骆衍却停了下来:“学长,以后我陪你去自习吧。”他声线温和,“这样,你就不会吓到了。” 沈时雨觉得好笑,他又不是小孩子,走夜路还需要人陪着哄着?他侧眸看向骆衍,在对上骆衍认真而郑重的神情时,打趣的笑意渐渐淡在了脸上。 骆衍是诚恳的。 此时此刻,他是真的担心他会害怕,所以想要保护他。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保护的。 沈时雨的话停在唇舌间,不上不下。 良久,他慢吞吞撇过脸。 一缕晚风从他和骆衍之间穿过,轻柔无声地吹皱了眼前的湖泊。 · 骆衍言出必行。 沈时雨在骆衍连续一周跟着他去教学区而不是躺在家里或宿舍睡觉时,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他打开手机中下载的超级课程表,看着骆衍一天空荡荡的课表,问道:“要不你多睡会儿?我去广播站录个稿子就回来。” 骆衍从他手里接过书包,懒懒道:“学长,不用怜惜我这朵娇花的。” 沈时雨:“......” 沈时雨带着骆衍去了广播站新闻部。 实话说,自从他在广播站重组时把骆衍踢出新闻部,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还能带着骆衍回来。扶着骆衍穿过办公室的过道时,新闻部的成员们齐齐抬着头,视线紧贴着骆衍转,大概都是同样的想法。 沈时雨握拳抵在唇边咳了一声:“你在沙发上坐一会儿,我先去开会。” 骆衍觉得沈时雨太过客气了,新闻部可是他积极争取打算重回的老家啊。他比了个ok,随后听着沈时雨离开新闻部办公室,去了隔壁的小会议室。 蒋川看学长背影消失,从几包薯片和一沓文稿中抬起头来,他凑到骆衍跟前:“骆哥,你这是要回来了吗?” 骆衍对蒋川带有一种微妙的情绪,他本能地点点头:“当然!” 蒋川心里啧啧两声,禁不住感慨,学长向来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把骆衍调离新闻部是学长亲自拍板决定的,这样钉死的事情,他都能让学长松口! 不愧是骆衍。大g硬刚失控汽车的男人! 蒋川对骆衍的佩服又多了一点,忍不住多和偶像分享消息。 “那骆哥,你眼睛好了之后要像之前采访说的,多看大师写作班,多写周报练文笔啊,你都不知道学长去年加班改过你多少稿子,他之前怀疑说,要不是高考考卷标题后面要标清科目,你都分不清考的是语文还是历史呢,哈哈哈.....” 骆衍:“......” 如果他眼睛好了,他一定要仔细观察一下蒋川,他是真的清澈愚蠢还是好大一朵迎风飘扬小绿茶。 随后一个小时,骆衍背过身体,一句话都没有和昔日的同僚们说。 恶评!太伤人了。 ......但是,是学长说的。 骆衍反复品尝那句犀利的话,慢慢的,竟然觉得有点对味。 学长为了他加班诶,而且他当年的确是文综战神,要不是数理化竞赛拿了全国的奖项,也不能被江大降分录取,不能降分录取,就不能到新闻部工作。 这样想,学长的眼光还是那样精准。 骆衍心满意足达成闭环,回过身叫了声“蒋川。” 坐在角落的柴敏敏嗖地抬起头:“蒋川干完活走了,骆、骆衍,你找他有事?” 骆衍有些惋惜不能和蒋川battle,不过也无所谓:“算了。” 他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新闻部的人都走光了,沈时雨还没回来:“学长呢?” “去录稿子啦!”柴敏敏甜美的脸庞上浮现出嘿嘿嘿表情包的笑容,她咬着棒棒糖,荔枝甜味与磕cp的快感碰撞出强烈的火花,“我带你去找学长?” 骆衍唇角一勾,表情灿烂让柴敏敏一晃。 “麻烦你了。” 录播室内,沈时雨正在朗读《基督山伯爵》的最后一幕。 伯爵把将近一亿法郎的巨额财富留给视若己出的年轻人马克西米,伯爵大仇得报,数十年的执念陡然间消散,只余下无尽的空虚和茫然,他渴望终结和死亡,却在面对海蒂忠诚、绝望的爱时重新燃起对未来的美好希望。 短短一个章节,包涵的情绪从严谨的审视到对生死的淡然、从希冀超脱再到枯朽的生命注入磅礴的爱意,复杂多变,录制起来的难度可见一斑。 但沈时雨游刃有余。 他的声音像是昆山美玉,温润又富含力量;他的情绪有强大的感染力,听众的心情时而在云端,时而又坠入满是黑暗的虚无里。 骆衍站在录播室里,渐渐沉醉了。 他身临其境了那个海风悠远的小岛,帆船在海面上摇曳飘荡,纯白的海鸥飞向灿金色的太阳......然后,在一片融融的、朦胧的日光光晕里,他看到沈时雨模糊的侧脸。 他的目视前方,面容素净冷白,清晰的下颌线流畅而干净,就连漫不经心翻过手里的一页书,都显得分外生动雅致。 骆衍定定注视着,猛然一惊。 他下意识摸向自己的眼睛,急匆匆走向沈时雨。 录播室不过七八步距离、时间也许还没有流淌过零点几秒,沈时雨从工作中分神听到身后清晰的响动时,扭头看到骆衍被放在地上的音响重重一绊。 沈时雨来不及想,身体已经给出了反应,他把耳机甩到一边,连跑带跪地滑向骆衍。 在准确接住骆衍的身体时,沈时雨拿自己做了肉盾。他不知道骆衍怎么想的,明明看不见还不知道慢一点、摸一下未知的环境,不过,追溯问责没有意义,保护骆衍更加重要。 沈时雨做好了自己被磕个眼冒金星的准备,落地前一秒,他感觉骆衍宽厚温暖的掌心牢牢护住了他的头。 沈时雨额心抵在骆衍的胸口,他的肌肉结实精悍,超过八十公斤的体重悍然压在他的身上,把他怼地呼吸一滞。 而另一边,骆衍何止是呼吸,连心跳都暂停了。 如同茫茫宇宙般浩瀚的黑暗笼罩了他,视觉被压制,其他感官补偿性提升。他的鼻息间全然是沈时雨清淡的苦橙气味,隔着层层衣服,他甚至能感觉到沈时雨纤薄修长的身体散发的热量。 骆衍把头向下埋了埋,任由沈时雨柔软的头发擦过他的脖颈和下颌。 他闷闷地想,没有药物作用他其实是看不见的,只是沈时雨用语言给他勾勒出那个万里无云、瑰丽柔美的傍晚,给予了他短暂的光明。 “起开——”沈时雨侧着脸,修长的脖颈线条绷到了极致。 也不知道骆衍又怎么了,跟个小狗似的把头抵在他的颈窝。 骆衍听到沈时雨的呵斥,如梦初醒。 他嘴里说着“意外意外”,正打算往起来爬,忽地,身后传来门锁的咔哒声。 广播站站长苏唯语速干脆利落、语调逐渐死寂:“时雨,你的稿子读、读完——” 她打了个结巴,歪歪头,长久沉默后上下打量了沈时雨和骆衍两眼:“不是我说,二位这姿势,过于暧||昧了吧。” 22、我是流氓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啊......” “不是,你们两个在我们办公室人叠人躺在地上是想上演什么刺激项目?” 苏唯是标准的理科生长相,面部线条干净、骨相凌厉,再搭配她公主切的发型和金属质感的圆框眼睛,平日眼神一凛,随时让人走进名侦探柯南的“真相只有一个”的环节。 故而,她信誓旦旦问地上两个人在干什么时,有那么一瞬间,沈时雨竟然真有种偷./情被抓的尴尬感。 沈时雨死寂两秒,一把推开骆衍,他还没准备好措辞对大少爷发作,骆衍先诶呦一声。 沈时雨忙看过去,骆衍骨节分明的手背上有一处明显渗血的擦伤。 沈时雨心里生气,又找不出原因,只好耐着性子向苏唯请了假,先带着骆衍回清河云溪处理伤口。 回去路上,沈时雨一句话也不想说。 骆衍知道今天是他莽撞给沈时雨丢了人,想着办法逗人和他说话。 “学长,没事儿,学姐不会乱说的。” 骆衍戳戳沈时雨,又拽了人的袖子,笑着哄人:“要是她真的乱说,你就说我是下面的。” “这是上面还是下面的问题吗?!” 沈时雨话说完,才意识到被骆衍带歪了。他秀眉一挑,漆深的目光清洌洌如同冷泉,“你给我闭嘴。” “哦,”骆衍故作乖巧做了个拉链缝嘴的动作。 回到家,沈时雨第一时间翻出药箱给骆衍擦药。 他看着骆衍手背的擦伤,低着声音:“还有哪里撞到了?” 骆衍唇角扯了扯,吊儿郎当地拖着调子:“还以为学长不和我说话了呢。” 话落,他又见好就收地装作很痛的样子:“诶呦喂,我感觉我哪哪儿都受伤了。” 沈时雨觉得骆衍在演他,毕竟老演员了,不过他还是让骆衍把上衣脱了。 谁知道,这次骆衍说的是真的。 他左侧侧腰偏上处有一块淤青,偏下接近胯骨的地方撞红了,还有胳膊上,应该是护着他头的时候撞到了桌角,偏白的皮肤已经青紫起来。至于其他地方零零散散有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撞的,他自己也不在意。 沈时雨的目光沉了沉,心里想说你就作吧,但看骆衍眯着眼睛可怜巴巴的,到口话又柔软起来:“你等会儿,我再去找点活血化瘀的药。” 骆衍家常备着各式各类的药,沈时雨翻到对症药,一边看着说明一边向他走了过来。 “这药还要推开,你得忍着点。” 沈时雨先把药涂到骆衍胳膊上,浓烈的药味弥散开来,刺激地骆衍胳膊一缩。沈时雨没有犹豫,掌根抵着他的胳膊,一圈一圈往开化药。 等能挨住疼痛的地方解决了,沈时雨的手法已经熟练起来。 他拍拍骆衍的肩:“躺着,手往上抬,给你擦其他地方。” 骆衍依照沈时雨说的,慢悠悠把胳膊伸展。 他常年学习散打,穿着衣服时只觉得比例极佳、劲瘦蓬勃,但脱了衣服,身上每块肌肉都恰到好处的隆起,块垒分明、精悍有力,像是文艺复兴时期大师们工具下精雕细琢的、极其完美的雕塑。 沈时雨把他的运动裤朝下拽了拽,抬眼一看,骆衍胸膛起伏明显、腹肌紧缩,红色的药油滴落向四周弥漫,好似在他身体上画了一副靡||丽的画。 嗯......什么奇怪的形容。 沈时雨脸上一烧,匆匆垂下眼。 他手摁在骆衍胯骨的位置,一圈一圈打转,药膏似乎突然变成了六七十度的水,沈时雨只觉得自己掌心滚烫,连带周身也燥热起来。 骆衍更是不好受。 他的脑海中此刻疯狂飘弹幕,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上药这么难捱,以前也不这样啊? 一开始,是疼的,等到学长掌握力度放轻手劲,丝丝缕缕的痒意直窜进他的心脏里。沈时雨的指腹上有打工时留下的薄茧,划过他的胯骨时,他几乎想象地出那只漂亮的手是怎么样在他的腹肌上揉搓、滑动、按捏的。 骆衍想把自己的短裤朝上拽拽。 他感觉这么下去,他必定是要当着学长的面血气方刚了。 “学长,你帮我拿杯水。” 沈时雨道:“上完药拿。” 骆衍难得着急催促不配合:“快快快。” 沈时雨没有办法,只好空着一只手去客厅的饮水机旁接水,等他回头过来,骆衍不顾药油没干,竟然直接趴在了沙发上。 “骆衍,”沈时雨拍拍他的后背,“你起来,沙发弄脏了。” “不起。”骆衍声线嘶哑,闷声拒绝。 沈时雨和大少爷僵持了半晌,最后只能无奈地放下水杯,去厨房做饭。 骆衍听着沈时雨走远的脚步声,一咕噜爬了起来摸着墙躲回了主卧。 在仰面躺在大床上、朝下一摸自己的好朋友还无比兴奋站军姿的那一刻,骆衍内心几乎绝望:他怎么能一想到学长就这样呢? 他是流氓吗?! 骆衍喃喃道,一定是因为眼睛看不见、最近没打球,精力太旺盛了。 思及此,骆衍脑海一晃而过录播室内沈时雨清冷美好的侧脸,他压低声音叫出语音助手,给自己的主治医生打了个电话。 · 沈时雨把饭做好,又把红枣乌鸡汤炖在锅里,才擦干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客厅暗沉沉的,骆衍去了卧室,想起大少爷如今“随地大小睡”的生活状态,沈时雨心里有数,就没有叫醒他。 他坐回到餐厅,一边注意着炖在厨房的紫砂锅,一边忙里偷闲扫了眼微信。 上大学后,莫名其妙就会加很多群,沈时雨嫌浪费时间,一般都是屏蔽的,即便打开微信,匆匆看过一眼没通知后,也会直接朝下划。 沈时雨随意地在手机屏幕上拨动,连翻两下后,终于在各种微信群下面看到了邱意的消息。 【今日宜赚钱-邱意】:时雨,沈是你的姓,火是你的命啊。别打工了,出道吧。 【今日宜赚钱-邱意】:链接转到—— 沈时雨对朋友们给他发链接十分熟悉,他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流程,他点进去,打开就是江大校园论坛的帖子,里面几张照片,底下要么说他好看要么就是说骆衍长得帅。 沈时雨麻木且配合地点了进去,然而,料想中的绿色的论坛没出现,弹出的是小某书一位分享自己读研经历的千粉博主的日常贴。 标题:【研究牲学习间隙福利到!!笔芯】 内容:当研究牲哪有不发疯的啊,给我一千碗饭把我撑死,下辈子变成猴子,夺走你们的香蕉,闯入原始森林浪啊浪、荡啊荡——等等,今天有帅哥。#色/se 实话说,要不是江大学弟质量高,我真的,这学上不下去一点。 配图是......沈时雨定眼一看,竟然是前天下午,骆衍坐在主体育场外周低矮栏杆上,他侧身站立着和骆衍说话的照片。 连着三张照片,学姐贴心地把码打上挡住了脸,但是,沈时雨朝下一瞥,点赞数竟然超过了两万! 这几张图也能有两万点赞? 沈时雨拿出新闻专业学生的素养,以观察市场的目的,朝下翻起了评论区。 [眼泪从嘴角留下来,我真的好喜欢这种氛围感的照片。来多点。斯哈斯哈。] [他们是一对吗?是一对吧,一定是吧?@洄舟zzzz] [我直白点,站着的人真的好适合做老婆(坐着的那个的)] [嘿嘿,打一包辣条的赌,待会儿那些破写文的闻着味就来了。] [没错,我来了。清冷学长vs傻黄甜大型犬学弟,我已经开始动笔了。我感觉这个学弟是那种doi时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学长,撒娇多骗几次的。学长已经撑不住了,但他还是翻来覆去炒菜,咬大腿内侧软肉那种的嘿嘿嘿......叫得越甜,顶./的越深??] [其实,这个照片,第二张,从某个角度,我感觉坐着的人好像把头埋在了站着的人的怀里。] [abo孕期文是这样的,我妈妈问我为什么跪在地上,我说为了祝福孩子平安降生。] ....... 沈时雨越看越没眼看,什么信./息./素,什么小圈子,什么女王忠犬......这些他看不懂,但丝毫不影响评论区的人把具体的姿态以极具代入感的文字给他描画地一清二楚。 他和骆衍......就三张普普通通的照片,他们怎么能联想到这么多、离谱的事情。 沈时雨蹙着眉,把手机内容上翻到图片上,原本十分正经的图片,居然渐渐地把他看红了耳朵。 照片角度问题,其中一张图骆衍仰着头看他,碎金似的阳光把他的身姿映衬地挺拔而诚恳,他左臂如同圈着他的腰,将他们之间的体型差距彻底放大。 沈时雨呆怔几秒,回神后懊恼扶额长久静默。 他在想些什么啊? 沈时雨不想被色彩乱飞的评论区带歪,他下意识想要私信博主删除这条分享,犹豫片刻后,又在微妙而奇特的心理中退出了链接。 真是奇怪,苏唯和邱意去年在江大论坛磕他和蒋川的《清冷学神vs蠢萌学弟》时,他甚至都没有搭理过,如今一个打了码的、不指名道姓的帖子,竟然让他情绪起伏、生出了在意。 沈时雨摇摇头,他真越活越回去了。 23、朱砂痣 晚上七点,沈时雨按照习惯先给妈妈打了视频电话。 电话结束后,他把餐桌收拾干净,把煲好的汤端上桌,才隔着卧室门叫了声骆衍。 很快,骆衍就顶着与下午全然不同的衣服、脸红彤彤地走了出来。 沈时雨本想问一句骆衍怎么了?他还没张口,脑子里先弹出“清冷学长vs傻黄甜大型犬学弟”几个大字。 算了,沈时雨保持沉默,以骆衍的性格,一定能很快完成自我调节。 如沈时雨所料,面对桌上全部是自己口味的饭菜,骆衍化“悲痛”为食欲,奋发图强。 他一连吃了两碗米饭、把碗向沈时雨推时,一直安静的沈时雨终于开口了,他敛下眼眸:“骆衍,你今晚这么吃没问题吧。” 骆衍仰起头,向着沈时雨所在的方向又推了推碗,眨眨眼睛,露出灿烂笑容:“你做饭好吃嘛。” “学长,再来一点嘛~” 沈时雨:“......” 他脑中闪过小某书的江大研究生生活分享贴评论区高赞回答—— 我暴言这个学弟是那种doi时会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学长,撒娇说“学长,再来一次嘛~”的性格。贼甜贼好磕! 记忆呼啸而过,时空犹如重叠。 沈时雨眼前炸开一道惊雷,他倒吸一口凉气,一边惊讶于自己联想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一边又震惊那个评论区的话竟然能留给他如此深刻的印象。 他机械地给骆衍盛着饭,暗想,待会儿饭吃完,他一定立刻马上卸载小某书和某音,防止奇怪言论入侵。 不过,沈时雨在第二天回到学校,就知道昨晚他单方面的斗争显得虚弱而无用,因为骆衍这位全国一半大学生都知道的人会时时跟着他。 骆衍今年大二,教学任务中的课程并没有大三的沈时雨多,闲暇时间他不回清河云溪睡觉,反而心安理得地混进新闻系的教室,做起了陪读。 久而久之,别说沈时雨,就连新闻系专业的同学们都习惯了他的存在。 “骆衍,今天下午你吃什么——” 沈时雨在大课间隙,下意识转头问话,不料对上了三位舍友表情各异的脸。 张盛源耸耸肩,调侃着开口:“时雨,还没下课呢就想着带你的小学弟吃好吃的了?” 杜维夹着嗓子,妖艳地凑到沈时雨跟前:“可不是,学长最宠溺我了。” 沈时雨心底泛起恶寒。 骆衍才不会这么山路十八弯地说话。 沈时雨没眼看地扶额别过脸,教室外,天空乌蒙蒙的,看得人心情压抑。 骆衍去检查眼睛了。 本来纪阿姨约好这周周末去带他去找主治大夫,不知道为什么,骆衍突然改变了心意,甚至有点急促地想在周内检查眼睛。 他是又开始痛了吗? 沈时雨说不担心是假的。 骆衍曾经说过,如果三个月后,他的眼睛还是看不见,那就只能宣告治疗失败,他就永远在黑暗里了。沈时雨不能想象,像骆衍这样意气飞扬的天之骄子,陷落在生理的残缺里,是怎样的煎熬与痛苦。 骆衍是为救人伤的眼睛。 他救了十一条人命,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沈时雨缓缓敛眸,收回视线。 正积极谈论“江大顶流”骆衍的舍友们见他提不起兴致,话头一转:“时雨,你看起来面色不太好啊。” 一直沉默的宋知临轻轻敲敲桌子:“时雨,待会儿下课,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他温柔地问:“你想吃什么?” 沈时雨本来没有心思想晚饭的事情,不过宋知临上学期搬出宿舍后,他们宿舍四个人只有上课才能凑齐,他看着张盛源和杜维兴冲冲的样子,不打算扫兴。 沈时雨想了想,正要开口,一道炫目的白光骤然闪过,紧跟着轰隆巨响彻底打断了他。 立秋后的第一场雨,来得猝不及防。 不过是眨眼瞬间,教室明净的玻璃上就划过一道道细密的雨线,已经拿起书准备讲课的老教授停了下来,学生们也不辜负片刻的诗意,齐齐向窗外看去。 水雾迷蒙了一方天地,窗外的梧桐树树干微弯,它青绿泛黄的树冠在风中摇晃,茂密的树叶与雨滴相撞,发出飒飒轻灵的声响,落在红砖路上,潮湿一片。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此时此刻,这句听烂的话却与新闻人心中幻想的伊甸园无限趋近。 老教授再次拿起书本,向学生们讲述新闻史上惊险又经典的内容,他的语调舒缓而深入人心,学生们也跟着安静专注起来。直到下课铃声响起,大家回神,才发觉雨一直没有停。 大教室内嘈杂的声音逐渐大了起来,盖不住噼里啪啦的雨声。 “麻了,雨这么大怎么去食堂啊。” “点外卖点外卖吧。” “诶,我也不想泡着雨回宿舍。” ....... 沈时雨微不可查地叹口气。 今早是实打实的艳阳天,能想到带着伞的人并不多,班里习惯性包里放伞的女同学们互帮互助一个伞下撑两个人、笑着向他们挥挥手,优哉游哉走了,只余下一群大男生围在走廊口看着雨摇头。 沈时雨不想沾湿衣服,不过也不能因为越来越大的雨就困在教学楼里。 他淡声道:“走吧。” 张盛源歪头:“走哪?餐厅不去了吧,直接寝室火锅?” 杜维赞同,他看着被风打落铺在地上的梧桐叶,担忧道:“时雨,要不我们去给你借个伞?” 他们三个本地人习惯了无所谓,但沈时雨是南方人,来江大两年多,沈时雨一到秋冬就感冒,偏生他又各种打工,感冒好得慢,有时候连着咳嗽好几周。 话音落,宋知临走到了沈时雨的身边:“时雨,我带了——” “伞”字没出口,几步之外的楼梯口,柯航的声音如同大雨里的小鞭炮,欢快地炸开:“学长!!这里这里!!” 响动不小,围在走廊的所有人齐齐转过头去。 飘摇秋雨里,沈时雨一眼看见身长鹤立的骆衍。 他撑着一把深蓝与暖橘色交汇的雨伞,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最上边,顺带着把冲锋衣宽大的帽子罩在了头顶。 雨天的缘故,他戴着保护性眼罩,眼镜边缘吸附在他的眼睛周围,呆萌的设计与他的穿搭看起来十分违和,但丝毫不影响他让人过目难忘的英俊面庞和洒脱气质。 沈时雨压在心头的石头一瞬间卸了下来、变得轻快。 他笑了笑,叫了一声“骆衍”。 身后跟着的杜维见到这个场景,也松了口气:“时雨,正好骆衍他们带伞了,你先和骆衍回去呗。” “对,时雨你赶快回去,今天这天气,学校的水热起来可慢了,洗澡都得等着。”张盛源说着,又啧啧两声,挤兑沈时雨:“不过时雨,你这乙方我怎么觉得做得比甲方还轻松,哪有下雨天老板专门接员工回家的。是不是,老宋?” 宋知临喉头一滚,他顿了一下,笑道:“是啊,时雨。” “不过,那个伞能不能撑得下两个男人?” 正说着,骆衍已经走到了走廊下。 沈时雨这才注意到,一直跟在骆衍身边无奈翻白眼的柯航和沉静淡定的江从聿。 沈时雨回头向宋知临:“没事,我和骆衍挤挤就行。” 他给舍友们挥挥手,背着包钻到了骆衍的伞下。 “你不是在医院吗,怎么过来了?” 骆衍把伞递给沈时雨,一边摸着把冲锋衣脱了下来,一边灿烂笑道:“我做完检查就回来了,那会儿学长你在上课,我就让我妈把我送到了金融楼。” “是啊,”柯航从另外一把伞下面探出个头,幽幽插话:“他没来多久就下起了暴雨,没心肝的玩意儿直接抢走了我的伞,还特地拽着我来接学长了。” “就刚刚,楼梯口到走廊那边十步不到的距离,这哥都不放过啊......” 沈时雨有些不好意思,他转眸向骆衍,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一套衣服兜头罩了下来。 是骆衍的冲锋衣。 “骆衍——” 沈时雨拒绝,却被骆衍打断:“学长,天气凉,你先穿我的衣服。”骆衍一手摁住沈时雨想要把衣服还给他的手,一手接过伞,顺带扭头怼柯航,“什么叫你的伞,我和你还计较这个?” “再说了,你和从聿挤一个伞不是挺欢快的吗?” “欢快个屁,你看从聿的胳膊都湿了!” 骆衍笑得很贱:“啧,我看不见。” 柯航:“我特么......学长,你评评理,这人到底要不要脸?” ...... 一路上,柯航和骆衍拌嘴声不断。 秋意里裹挟着凉,这些话吹进沈时雨的耳朵里,却让他的心暖融融的。 不知过了多久,柯航终于认输。 “艹,刚刚和骆衍吵架没看见水坑,我这一条腿都湿了。我得先去洗个澡。” 说起这个,骆衍下意识转向沈时雨:“学长,你没淋湿吧?” 柯航:“......” 沈时雨摇摇头,看向骆衍淋湿的胳膊,他把伞悄悄向骆衍的方向偏了偏:“没有。” 骆衍放下心来。 虽然这样,但他也要带学长去洗个澡。 “学长,本来学校最近,但是今天水压不行,我们回清河云溪。” 沈时雨也这么想。骆衍总是侧着身体给他挡风,他说又不听,得快点回去给他熬点姜汤。 沈时雨向柯航他们告别,和骆衍一起往校外走。 倾盆大雨里,校园里绿植随风摇晃、又被雨打得七零八落,来往同学们步履匆匆,恨不得直接避开糟心的户外。 沈时雨却分外平静。 他穿着骆衍的外套,骆衍身上干燥温暖的气味超越了空气中夹杂的潮湿,将他包裹起来,而骆衍本人,更像是一座山一样,挡在他的侧面。 时间像被雨线纠缠,变得漫长而悠远。沈时雨清澈的嗓音如同春雪消融,给骆衍数着面前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坑。 不知怎么,沈时雨忽然想到小时候,一家人一起看电影。 沈时雨喜欢古龙的小说,翻拍电影里最喜欢《陆小凤传奇》。只是他不知道,陆小凤与花满楼当年堪称某站顶流,养活了无数剪辑手,在众多视频里,有一个视频深入人心,标题叫做: 世间最浪漫的事情,不过是浪子给瞎子数花灯。(注1) · 回到清河云溪,沈时雨打开房门收好伞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骆衍的衣服。 其实检不检查无所谓,就骆衍一个劲往风口挡的动作,他也知道骆衍的衣服干不了,更何况,骆衍把外套给了他,只穿着单薄的卫衣呢。 沈时雨拧着眉:“我去给你放热水,你泡一会儿澡。” 骆衍本来打着哈哈,一听沈时雨这么说,顺手拽住沈时雨的胳膊:“你先去泡。” “你胡说什么,你后背都湿透了。” 骆衍没说话,但他直愣愣站在原地就很好表明了决定。 沈时雨身体素质和他没得比,去年冬天穿着蓝色羽绒服、围着围巾坐在新闻部办公室,小声小声咳嗽着,听得他都跟着难受。 骆衍没有存心找事的想法,他担心沈时雨的身体,也不打算把自己玩感冒了。毕竟他要是有什么事情,不安宁的就不是一个两个人了。 “这样,我去主卧。学长,就这么说定,你快去冲澡。” 听着沈时雨无奈叹气,骆衍才放下心来,回了主卧。他把湿透的衣服脱了下来,随手扔到床边不知道哪个地方,走进了浴室。 骆衍舒展着身体,摸索着调节水,等温度合适后正要往身上招呼,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朝两边置物台上够了够手。 果然空荡荡的。 骆衍扶额。 前不久他迷上了泡澡,几乎每天晚上都用客卧的浴室,所以沈时雨就把他的东西全部拿到了客卧。 骆衍:“。” 很好。 他关了水,把唯一留存的一条浴巾围到腰间,朝客卧旁的浴室走去。 淅淅沥沥的冲水声从里面传来,骆衍忽的有些不自在。他敲了两下门,摁下门把手,浴室门朝里打开,暖黄炽热的灯光陡然落在他身上,骆衍的眼睛骤然一痛,就如同之前数十次上药一样。 他下意识敛下眼帘撇过头,约么一秒时间,地面上深灰色的防滑垫竟然渐渐出现了形状。 骆衍震惊地抬起眼眸,沈时雨漂亮腰窝旁一点深红色的小痣,就那样自然地、明明晃晃地镌刻在了他的眼底。 24-30 第24章 怦怦 心脏原来可以跳动地如此急促又剧…… ——怦怦、怦怦。 骆衍按着胸口想, 心脏原来可以跳动地如此急促又剧烈。 他觉得这一瞬间,喉口被巨大的气压挤压,无法言语;就连氧气, 也变得稀薄起来。 真是奇怪, 明明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明明浴室里满是朦胧的水雾, 偏偏沈时雨腰窝旁的那一点小痣无比清晰。 就像, 他第一次在会场见到沈时雨那样。 骆衍不知道联想到什么, 一瞬间脸颊脖颈都燥热起来。 他想移开视线,却见沈时雨扭头转过身来,他抬手把湿漉漉的头发捋到脑后, 纤薄流畅的腰身绷成一条漂亮的弧线。他眯着眼睛,嘴唇被水珠沾湿成莹润的粉红:“骆衍, 你怎么来了?” 骆衍张了张嘴:“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 视线随着小水珠在沈时雨的腰腹上画出线条,紧跟着肆无忌惮朝下。 大脑轰然宕机。 沈时雨擦干净脸上的水, 才发觉骆衍像是被定住了。 他仔细看了一眼骆衍, 渐渐察觉出点不对劲, 他心里生出诡异的羞赧,不自觉遮了遮身体,犹疑地问:“骆衍,你的眼睛——” 下一秒,骆衍撞到了洗漱台上。 沈时雨的紧张倏然落地。 他叹了口气, 无奈又好笑地扶住骆衍的胳膊:“走路小心点。” 骆衍不知道从哪个爪哇国找回了自己离家出走的声带, 清了清嗓子,又咳了咳半天:“学、学,学长, 那个,我那边浴室的洗漱用品全都在这里。” 原来是这样。 得幸于沈时雨不止一次见过骆衍的身体,已经有了基本意义上的免疫,此刻,他大大方方瞥了眼骆衍撞红的地方,怕他心不在焉地走来走去再受伤,于是道:“要不你就在这里洗吧。” 骆衍点点头。 “嗯——嗯?!” 和学长一起洗澡? 骆衍回神过来后乱哄哄地想,他之所以装看不见纯粹是怕学长害羞尴尬,谁知道学长会直接让他留下来?哪怕他和学长一个泡澡、一个淋浴,这也是个艰难的决定啊! 虽然他身材不错,虽然学长已经看过他的身体,但是毕竟当时他的朋友很安静、很温和、很君子。 要怪就怪他太久没有打球没有发泄精力了,以至于现在一旦脱了浴巾,学长就能知道他在“裸‖泳”。 这太难以解释了。 骆衍拽着浴巾,数十亿个神经元在思考如何礼貌文雅拒绝沈时雨的提议。 沈时雨道:“快点吧,别感冒了。” 骆衍:“” 他的智商掉线了。 骆衍期期艾艾:“学长,我可能会冒犯你。” 沈时雨很难相信,骆衍竟然还有腼腆的时候,他好奇地问:“你不是还劝我去感受一下北方大澡堂子吗?” 骆衍:“以前是以前,现在不一样。” 说着,视线朝下意味深长。 沈时雨瞥了眼,坦诚说,那一刻他倒吸一口凉气。 厚厚的浴巾完全遮掩不住,跟个凶‖器似的突兀地直挺在那里。 沈时雨从小到大二十多年,很少有这样骑虎难下的时候,说让骆衍离开吧,是他先提出的邀请,可是让他就在这里 沈时雨闭了闭眼睛,从崩溃中强行拖出从容和镇定:“这很正常,年轻人火气旺。” 骆衍松了口气。 对嘛,学长也是男人,当然知道二十多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 骆衍最后一点忧虑消失殆尽,他大大方方地把浴巾解下来,放在刚刚撞了自己的洗漱台上,然后摸探着、小心翼翼地把身体沉入浴缸。 他感受着温和的流水浮动在身旁,刚刚因为纠结压制的生理本能卷土重来、疯狂叫嚣。 他很难受。 特别是沈时雨就在他两步之外的地方,他就更难受了。 水流声像是热水煮沸开始翻滚,沈时雨差点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他想把淋浴开大点,迅速冲完澡离开,不过比起他的动作,更让人羞燥的是骆衍的礼貌。 骆衍趴在浴缸边,胸膛起伏、精壮的背肌隆起,偏偏端着正人君子的架子:“学长,我能撸一把吗?” 服了 沈时雨麻木地想。 · 这个澡洗得沈时雨身心俱疲,等晚餐解决完、餐厅收拾好、给骆衍敷完药,他已经发展到只想睡一觉忘却前尘往事、遁入空门的地步了。 骆衍不知道沈时雨心里千八百字的吐槽,只以为沈时雨淋雨后不舒服,他贴心地嘱咐沈时雨吃药,然后看着沈时雨的背影扬起巨大的灿烂的笑容,说了句“学长,晚安”。 沈时雨回眸:“” 遇见骆衍,这究竟是他的福,还是他的祸。 骆衍也回了卧室,不过比起沈时雨的疲惫,他简直欢快到无以复加。 他的眼睛现在能看到模糊的影像,按照愈合的速度,很快就能复明。 而且,他还和学长坦诚相见了。 嘿嘿。 学长是南方人,这种样子的坦诚相见,大概只有亲如兄弟的人才能做到。 四舍五入的话,他也是学长亲兄弟了。 骆衍想到这里又开始兴奋了。 他怕他朋友再给他敬礼,惹得他第二天起不来,连忙借着迷蒙的视线,把刘教授的《概率论》放了出来。 平静无波的男声悠悠响在深夜,没有情绪,语调不似AI小明胜似AI小明。 骆衍被催眠着,渐渐陷入混沌。 黑暗来临的前一秒,他又想起沈时雨腰窝上可爱的小痣,回到第一次见沈时雨的时间。 去年正值江大建校一百年,大一开校第三天,江大按照传统举办了前所未有的隆重的新生入学典礼,地点设在江大大会堂。 骆衍对这种活动一向没有兴趣,所以没跟着柯航和江从聿一起去,等下午六‖七点他打完球,慢悠悠去校园主区时,路上来往的同学已经很少了,他抄了个捷径,绕过平沙山后果不其然迷了路,直接钻到了大会堂的后台。 也正是如此,他才见证了津大开学典礼百年不遇的大事故。 六位主持人之一的男主持,中午吃了海鲜,现在提着裤子摸不到腰,直接和马桶形成了组合。 后台学生会主席急地汗如雨下,脸色发白:“怎么办,韩睿到底能不能行?” “八成要糟,他这样上了台也出问题。” 学生会主席攥着手,来来回回走,声音又大又颤环顾四周:“谁能顶上?谁能顶上?!” 吵吵嚷嚷的后台霎时安静了。 这会儿谁能顶上? 谁顶上谁出问题谁背锅,何况谁也没事先看过韩睿的台本,更没有彩排过。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声音嗫嚅着:“要不、找找新闻系的沈学长?只有他有这个能力。” 骆衍很好奇,事态都糟成这样了,还能有人救场? 十数个电话打了出去,临典礼开始半小时,众人口中的“沈学长”穿着加林夜色的服务生的白衬衫赶了过来。 “刚刚在打工,没接到电话,”他语速很快,声音不大,却有种让人无法置喙的力量,“把韩睿台本给我。” 他扫了一眼满满当当的四页纸,对剩下的三个主持人道,“我不能保证按台本的每一个字走,但大概流程差不多,需要你们的配合。” 这会儿能找到顶上的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谁还能挑挑捡捡? 剩下三位主持人忙不迭点头,感激道:“靠你了,学弟。” 沈时雨没多说话,折身进了更衣室。 这会儿没有人敢打扰沈时雨,所以整间更衣室都空荡荡的,只余下与沈时雨差不多身形的韩睿的西装。 场景太过熟悉。 骆衍在梦境与现实的交界游离,记忆碎片斑驳陆离,每一块都引诱着他去重复已经翻页的过去。 骆衍也诚实地尊重内心,靠在了更衣室门口。 沈时雨动作干脆利落,他抓着韩睿的西装外套,向后一甩,披在肩膀上,就在套胳膊时,他的动作忽而一顿。 骆衍无比清晰地记得当时每一个细节。 韩睿的外套加了小巧的心思,后背上中央线开叉到腰间,上面点缀着适合典礼的银链流苏,而沈时雨穿的白色衬衫是加林夜色统一的制服,后背有几道刺绣花纹,这样向后甩的动作,银链流苏恰好勾在了刺绣上,把他的衬衫向上卷了起来,露出了半截纤薄白皙的腰肢。 更衣室内灯光并不明亮,甚至昏昧。 但对于骆衍而言,那一刻,丝毫不亚于千万个聚光灯齐齐打在了眼前的人身上,“沈时雨”三个字连同他腰窝旁精巧的小痣一同留在了他的记忆里。 骆衍抿了抿嘴唇,眼睛有点发热。 他知道接下来的剧情。 沈时雨的手臂向后试图解开流苏,但外套半穿在身上,更像是一种束缚。他拽了两下,眉眼一敛,回头发现了倚在更衣室门口的骆衍。 他的面庞素净冷白、神态清淡从容,如同高山上孤洁微冷的月光。 “学弟,你哪个部门的,过来帮忙。” 实际上,骆衍一清二楚他并不是真心想问自己的部门,甚至连认识他的意图也没有。 他只是想快点解决现下的麻烦。 可他当时还是走上前去,盯着沈时雨腰背漂亮白皙的弧线,温和地、小心地一圈一圈解开缠绕的流苏,给他整理平整衬衫和西装。 这次也是这样吧。 骆衍犹如重逢一般走了上去,在对上沈时雨漆黑深邃的眼睛时,他突然改变了想法。 重来一次,他当然要先报名字让沈时雨记住他的。 骆衍语调轻快:“学长,我是金融系大一新生,我叫骆衍。” 他的视线移到沈时雨被勾缠住的外套,温声问:“学长,我该怎么帮你?” 面前的沈时雨没有背过身去,他长久沉默,连骆衍都疑惑时,他偏头浅浅笑了,指腹落在骆衍的下唇上,不轻不重蹭了蹭。 “帮我把衣服脱了。” 第25章 不纯洁之罪 难道他真的弯了? 时间骤然凝滞。 在艰难思考的零点零一秒里, 骆衍眼前闪过一个世纪的走马灯,冰川推进、台风登陆、火山爆发、太阳风暴、辐射粒子 艹,地球怎么还不爆炸!! 骆衍纵观他的二十年, 什么场面没见过, 此时此刻, 他却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伙子, 紧张到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他哑着声音:“学长, 你说什么?” 沈时雨目光如同盈盈水波, 荡漾着粼粼月光。 骆衍知道,他的朋友要按奈不住了。 沈时雨手指一路向下、肆无忌惮,水润的嘴唇一张一合, 发出天真又清澈疑问:“你不想我帮忙吗?” 骆衍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更衣室内灯光摇曳,影子落在衣柜上, 亲密无间。 骆衍像是打了胜仗一样的兴奋, 他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人,原来清冷的月亮落到人间, 也会变成湖心摇晃的小船。 他捏着沈时雨的细腰, 一边爱不释手细细摩挲着, 一边却忍不住感叹:不是,男人的腰该这么细吗?男人的身体该这么白吗?就连那里都是粉粉的 梦中的沈时雨不满意骆衍动作迟疑停顿,他咬住骆衍的嘴唇、加重气力,语气绵软如同呢喃:“专心一点!” 骆衍被激得闷哼出声:“学长!!” · 沈时雨做完早餐,隐约听见骆衍在叫他。 得, 大概是大少爷又有什么东西找不见, 或者让他帮忙搭配衣服吧。 沈时雨走到主卧前,敲了敲房门,顺手打开, 率先映入眼帘的是骆衍横跨大床对角线的睡姿。他睡觉不安生,轻薄的雁绒被东拉西扯堪堪盖住下半身,胸膛起伏,裸‖露的皮肤上有薄薄的水光。 沈时雨怀疑他刚才听错了,正要走,大少爷鼻息发沉、压抑地闷哼一声,他猛地翻过身,雁绒被滑落,直挺挺的东西就这样猝不及防地闯入沈时雨的视线。 沈时雨:“” 饶是他昨晚刚见过这个骆衍的好朋友,饶是他昨晚亲口说“年轻人火气旺正常”,此时此刻,他一贯从容淡定的表情还是裂开在脸上,千万句国粹齐齐堵在了喉口。 年轻人就能这么精力旺盛吗?! 年轻人就能晚上也这样、白天也这样吗?! 然而,躺在床上的人丝毫不知他的吐槽,甚至,越来越大胆。 骆衍眉头紧蹙,手下意识往下面走,他脖颈扬起弧度,声音低沉缱绻又满是压迫:“这里,好漂亮。” “听话,坐下来,自己动” 沈时雨扶额:“” 看样子自从他照顾骆衍开始,脸皮的确逐渐“衍化”了,这会儿竟然还能面不改色把雁绒被扯到大少爷身上,防止他继续不礼貌。 沈时雨心情复杂地沉沉看了骆衍一眼,扭头离开卧室。 这样还不够,沈时雨眼前闪过昨晚到今早骆衍对自己的物理性生物攻击,兀自想,还不够,他得把耳机带上,还要放音乐。 沈时雨的确如此做了,感谢某狗会员没到期,他听了将近一个小时的《大悲咒》、凭借强大的新闻系学子见惯抓马事件的专业素养,终于把该清空的清空了。 此时,阳台那边闪躲着冒出一个乱糟糟的头顶,沈时雨摘下耳机,头顶“色即是空”若无其事地问:“醒了?” 骆衍一个激灵。 他在卧室醒来后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可是,仅仅听见沈时雨淡然的声音、看见他朦胧的虚影,就足够让他浑身燥热起来。 他喉结难以自抑地上下滚动,心脏跳得飞快,梦中的画面清晰又深刻,电影回放一般一遍遍让他体会。 怎么回事? 他可是标准的直男、纯24K金的直男! 怎么、怎么会梦到学长呢? 骆衍抓抓头发,不解、自责、好奇、难以置信各种情绪糅杂里,一缕名为“这样也不错”的想法,彻底把他干沉默了。 他表情如同调色盘一样,白一会儿黑一会儿红一会儿,良久,他低下头、懊恼地说出了一句熟悉的台词:“学长,我不纯洁了。” 沈时雨点点头,波澜不惊:“嗯我也觉得。” 理解。 年轻人嘛。 · 骆衍在梦里不止不纯洁。 他大概直接犯了什么不纯洁之罪吧。 沈时雨怀疑地侧眸,瞥了眼从清河云溪到学校保持前所未有死寂的骆衍,他一向神采飞扬、洒脱自在,可今天,他全程低着头发呆,连沈时雨说“你早晚有这么一天的”、“习惯就好”这类安慰的话也不管用了。 到了教室,沈时雨担心地问:“骆衍,你没事吧?” 骆衍只是掀起薄薄的眼皮,顿了一秒,又耷拉下去:“学长,我想静静。” 沈时雨不明白,难道这是骆衍第一次做梦纾‖解? 二十岁了,冲击还能这么大? 这种事情沈时雨没办法帮他,只能让给坐在骆衍旁边的柯航和江从聿嘱咐一声,让他们随时关注着点骆衍。 柯航比了个OK,等沈时雨离开后,立刻凑到骆衍身边,贱兮兮问:“阿衍,静静是谁?你相好的?” 隔得太近,以至于骆衍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几乎等同高度近视的眼睛,依旧把柯航幸灾乐祸的脸看得一清二楚。 “我——” 骆衍本来打算把自己能看见的事情告诉柯航,只是嘴一张,先想到了昨晚浴室沈时雨以为他能看见时羞涩失措的模样。 柯航心大爱闹,知道他眼睛好了,一开心不得把话抖出去。沈时雨连北方大澡堂都受不了,怎么会接受昨晚浴室他能看见的事实。 骆衍不想让沈时雨尴尬。 他抿了抿嘴唇,叹了口气。 一个早上的课上得没滋没味,中午,骆衍让柯航发消息说不用沈时雨接他时,心大如钢筋的柯航也感受到骆衍状态不对了。 “不是,阿衍你到底怎么了?”柯航露出不相信的表情,慢吞吞道,“不至于吧,你和学长吵架了?” 骆衍呵呵。 他和学长是打架了,在梦里打的。 他五比零完胜学长,还把他弄哭了呢。 骆衍越想越偏,被知识压迫一早上的热血又开始沸腾起来,他忙忙打住回忆,模棱两可:“啧,确实有点问题。” “有问题上百度,百度全知道~” 柯航揽住骆衍的肩膀,乐呵呵地笑,“你没听过这个广告?” 骆衍侧眸咬牙。 真的,有这种发小人也挺疲惫的。 一旁安静看戏的江从聿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拉过柯航,免得柯航遭受骆衍的打击报复。 “阿衍,你要是有问题随时给我们说,不能说的,你慢慢想,有些事情没法着急的。” 骆衍总算听到一句像样的安慰,他抹了一把脸,缓慢地点点头。 晚上,清河云溪。 沈时雨把饭端到餐桌后,骆衍一个人还窝在椅子上别扭着。 沈时雨喝着汤,视线从骆衍身上掠过。 像骆衍这样家世、品性、颜值顶级的人,从小到大,追求他的人如同过江之鲫;而且他在蓝林夜色做服务生时,骆衍算是酒吧常客,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为了一场春梦,纠结成这样。 沈时雨性格清淡,很少好奇什么事情,但看着骆衍忘不掉的模样,头一次八卦起来。 他忍不住调侃:“骆衍,你是梦到仙女了么?” 仙女。 骆衍浑浑噩噩抬起眼眸,餐厅顶灯光线明亮,柔和地落在沈时雨身上。 他怕凉,九月末尾就套上了薄毛衣,米白色的V领映衬地他的脖颈纤细修长;他眼皮很薄,眼睫像一弧漆黑的鸦羽,嘴唇颜色看着挺淡,其实亲起来很软很甜;腰肢纤细,做那事时能弯成一把拉满的弓 骆衍耳朵通红、懵懂点头:“差、差不多吧。” 沈时雨被骆衍深陷不能自拔的痴样逗笑了,他把碗里的汤喝干净,起身一边收拾碗筷,一边拍拍骆衍的肩膀鼓励道:“行,那你今天早点睡,争取多梦几次。” 还能多梦几次? 骆衍脑海中冲出一些画面,没注意咬到了舌头:“嘶——” 疼痛惊醒了他,骆衍捂着嘴把碗一推,恨不得落荒而逃。 如骆衍所料,入夜后,他果然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在数了不知道多少颗星星后,他终于想起柯航那句话——有问题上百度,百度全知道。 他坐立摸着打开台灯,凭借着昏黄的光线和微弱的视力,下载了某乎。 其实骆衍心里有数,他把想要了解的问题问出去,十个人里有八个人的回复必定是说他弯了,但他主要想看看另外两个人的建议。 他是直男,二十年来,他没有一刻怀疑过这件事情。 骆衍攥着手,一步一步按要求注册登录,在犹豫彷徨里,发出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感情向贴子。 标题:做春‖梦梦到自己的同性学长,是怎么回事?(有钱,会打赏) 内容:我理解大家说我是gay的想法,但我一直是直男,所以,有没有其他的答案参考的? 不愧是各大网站流量集中的八卦向帖子,加上金钱成分后,骆衍甚至没有等十分钟,就有无数人在贴下留言。 「想回复赚打赏,但不让我说gay我就又没办法回复了。」 「emmm,说深柜楼楼你满意吗?(我可没有说gay这个词语,摊手微笑脸)」 「楼主,其实,直男还有一种解法,就是直接喜欢男人的男人?」 「(昧着良心版)这是正常现象,哪个男人没有梦到过那种优秀长得好的学长呢。」 「关键楼主你做梦到哪一步了,如果是互相手的话,还行,很多男寝都会有这种事情,毕竟男性是追求刺激的生物。重点是,你在此之前梦到过女孩或者其他人没?」 骆衍想了一下,打字:没有。 「嗯。对不起,这个打赏我是赚不到了。」 骆衍给上述网友一人五十,然后继续一条一条翻着。 好家伙,另外两成其他答案的人几乎没有出现,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深柜。 骆衍叹了口气,打字:真的是直男,我朋友不少,我从来没有这条路上想过。24K纯金直男。 「感谢打赏,看出来了,楼主的“24K纯金”至少是真的。」 「信我,你是弯的。」 骆衍服了,五十块一条评论,问了半天还是车轱辘话。 【LY】:我是直男。 「懂。所以有钱哥你在那个梦里是1还是0?」 骆衍提起那场梦就有点羞涩,他顿了一秒,打字道: 我是1 网友回复地极快:「都承认自己是1了还说自己不是gay?!」 骆衍:“” 好像,这位网友说得有点道理。 难道他,真的弯了? 第26章 24K纯金大直男 闭楼吧,学长是我的…… 九月二十一的夜晚, 骆衍他无眠。 骆衍艰难地撑到清晨六点半,套好沈时雨放在他床头的衣服,抓了抓头发, 慢吞吞地出了主卧。 彼时, 沈时雨已经醒了, 隔着偌大的客厅、餐厅, 还有厨房一道磨砂质感的玻璃门, 他的身影落在骆衍眼中, 有种宜室宜家的圣洁的朦胧感。 骆衍发愁,他到底弯没弯? 昨天,他和网友【禁止熬夜(flag宁死不倒版)】聊到了凌晨一点, 在他快要被说服时,“禁止熬夜”给他了一个检验方法, 让他去看钙片。 这种东西不太方便找, 但不是找不到,很快, 骆衍打开了一个。 实话说, 他连一秒都没看完, 就已经有点生理性反胃了。 这种情况,“禁止熬夜”判断不出来了。 他发了条私信:有钱哥,或许春./梦是个意外? 骆衍满意地点点头。 还好还好,他还是直男。 过了半晌,“禁止熬夜”幽幽地又弹了条私信: 「当然,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就是这个钙片它不适合你。」 「钙片千千万,总有一款能对上。有钱哥,反正你有钱, 要不然多买几个G的看看?」 骆衍:“” 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骆衍苦苦纠结时,沈时雨做好饭从厨房走了出来。 沈时雨一眼扫到窝在沙发、跟个郁闷小狗似的骆衍,他正要叫骆衍过来吃饭,却对上骆衍略微泛红的眼睛和浓重的黑眼圈。 沈时雨心里一惊,步速比平常快了一倍。 “骆衍,你眼睛怎么红了?” 骆衍早上起来没照镜子,不过昨晚他边缓着边坚持看了很久的手机,红也是应该的。 他抬手遮挡了一下,满口胡说:“刚刚起来揉了几下。” 脏手揉什么眼睛? 沈时雨默不作声剜了他一眼,声音却温和了几分:“疼不疼?” 沈时雨不提还好,一提,骆衍倒是真的感觉到细微的难受,他点点头:“有点。” 沈时雨把他摁在沙发上,从小药箱里拿出舒缓的滴眼液,顺着骆衍的眼角轻轻流淌进去。 骆衍仰着头,在视线变得明晰的几秒,他目光停留在沈时雨光洁漂亮的下颌。 他忍不住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隐隐扎手。 “学长,我胡茬长出来了。” 沈时雨掠了一眼,其实还好,不过大少爷觉得不舒服的话,他帮他剃了就行。 沈时雨在骆衍下半张脸上敷了条热毛巾,等了两分钟后,把剃须泡沫涂满了骆衍的下巴。 骆衍闭着眼睛向后仰靠在沙发上,耳边传来细微的声响,骆衍知道是沈时雨在温剃须刀。 这是再小不过的事情。平日里骆衍给自己刮胡子时,绝对不会为了片刻的舒服特意把冰凉的剃须刀温热些,但沈时雨会,就像他妈妈给他爸爸刮胡子一样仔细。 骆衍熨帖极了,轻薄锋利的刀锋擦过他的脸颊,温柔又小心,时不时地,沈时雨另外一只手还会借着他的肩膀做支撑。 骆衍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见沈时雨低敛着眼睛,眼睫微微扑动 他心弦一响,忽地攥住了沈时雨的手腕。 沈时雨被骆衍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几乎瞬间就把拿着剃须刀的手弹开。他眼神凌然,眉头一锁,呵责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骆衍灿然明媚的笑容推了回去。 “学长,我爸也喜欢让我妈刮胡子。”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沈时雨心里闪过怪异。 他深深看了骆衍一眼,摇摇头,只当做骆衍准备说骚话的前兆,结果等了半天,骆衍始终跑神似的安安静静的。 直到沈时雨把东西收拾完,骆衍吃过早饭,骆衍才从异时空回到地球。他挤出个笑:“学长,今天我没课,我去趟宿舍。” 沈时雨和骆衍的课程安排不一致,今天他四节大课全满,如果把骆衍送回去,脚踝恢复好的江从聿和习惯了照顾人的柯航足够看顾着骆衍,这样做他也放心。 沈时雨颔首:“行。”. 躺在宿舍的硬板床上,骆衍有种站在悬崖边上岌岌可危的迷茫。 他们家朝上翻九代,把八竿子打不着、海内外的亲戚都算上,也没有“弯”的基因,要是他做了第一人,不知道要被拉到宗祠里批斗成什么样。 骆衍烦躁地薅了一把头发,翻了个身。 床下,柯航又拉着学霸江从聿打游戏,两个人贴在一起和对面刚枪。 真是的,枪有什么好刚的。 而且一听柯航的枪声,就知道他这把得送快递。 又菜又爱玩。 骆衍emo地听柯航死了三次,觉得差不多该让他换个事干了,于是敲了敲床栏。 柯航回过头,没好气:“干嘛?” 骆衍有事问人,态度好了三分:“那个问你个事。” 他顿了一下:“我有个朋友——” 柯航不耐烦的表情瞬间收敛,他麻溜地拖着椅子到了骆衍床下边,举起手:“懂。” “你说吧,你怎么了?” 骆衍:“” 他抿了抿唇,踌躇半晌,选择坦诚:“我梦到,和我一个朋友睡了。” 柯航眼底四射光芒:“谁啊谁啊,哪个妹子?” 江从聿则放下手机,安静地看向骆衍。 骆衍扶额,声音低到空气里:“男的。” 柯航:“?” 寝室顿时陷入死寂。 良久,柯航缓缓地站了起来,把睡衣扣子扣好,捂住胸口:“艹,你丫的不是惦记我吧?我给你说,你死了这条心!” 骆衍把枕头拽出来砸到了柯航脸上:“滚,你爹看不上你。” 柯航抱着枕头,看着骆衍真的很郁闷的模样,嘿嘿笑了:“放心,这不是什么大事,别随便做个梦就以为自己弯了好吗?” 他耸耸肩,重新坐到椅子上说:“我纯种大直男没跑吧,我之前还做过把从聿睡了的梦呢!嘿嘿,强调,我在上面!!” 骆衍半信半疑。 江从聿则是震惊地眼睛都不敢眨动了:“柯航,你说,你和我” “诶呦,别这么小气嘛,”柯航颠颠跑过去勒住江从聿的肩膀,“男生之间有点好奇不是很正常,之前我们两个互相做手艺人的时候,你还说关系好这样也无所谓的。” 江从聿表情复杂里竟然带了点如释重负,他眼睛闪烁着华彩,声音带着颤音,一字一句:“我没有小气。” 骆衍把话听了进去。 柯航说得没错,他还是那个24K纯金大直男。 越是关系好就越想贴在一起这是人类的本能,柯航和江从聿亲如兄弟会这样做,所以他和学长这么做也无可厚非。 骆衍的思维此刻无比明朗。 柯航也对自己安慰别人的能力感到无比骄傲。 他见骆衍心情好了起来,干脆给骆衍科普:“阿衍,你要明白,随着时代的发展,这种小众性向越来越得到包容,自然而然,你在网络上看到的相关内容会越来越多,所以你的大脑就无意识带入了。” “特别是我们大学论坛,那就是个巨大的同人网站和CP贴集中聚居地,别说你了,只要是长得好看点的、玩得亲密点的,谁没被磕过?我和从聿都榜上有名。” 江从聿:“哪个帖子?” “别捣乱,”柯航喋喋不休,“哦对,你们猜猜,磕的最厉害、最火的帖子是哪个帖子?” 柯航叉着腰,高声宣布获奖者:“是去年沈学长和他的学弟蒋川的帖子,我的老天奶,当时可是直接火爆大学城!” 骆衍:“等等” 他表情僵硬:“你说什么?!” 是夜,骆衍躺在清河云溪的床上继续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他忍了又忍,脑海中柯航的话却像是弹幕一样,从他头顶上一个接一个循环播放。 “《高冷学神和他的蠢萌学弟》,看过的都说好!” “什么,你们不知道吗?沈学长和蒋川那是论坛承认的CP啊!” “不是,骆衍你纯粹是嫉妒沈学长和蒋川关系更好,他们怎么会没人磕呢,你难道不知道沈学长当年挑一个学弟入科研组,全新闻系大一新生都巴巴望着想参加,但他选了成绩相当相当相当一般的蒋川吗?” “骆衍,你承认吧,他们就是真爱啊。” 骆衍:“” 柯航简直是在放屁! 他一骨碌爬了起来,打开床头灯,登陆自己八百年没有看过的江大论坛,输入《高冷学神和他的蠢萌学弟》。 艹,的确是热贴。 标红外后面还跟着个红色的“爆”。 骆衍毫不犹豫,直接点了进去。 1# 划船不靠桨 啊啊啊,新闻系学神系草真的好宠他的小学弟,我的妈呀,JC上辈子是拯救了银河系吗?他明明就是个阳光开朗大傻狗啊! 2# 解码了,同上,我哭了,塞纳河水就是我的泪,学长为什么不能对我这么好啊。 3# 划船不靠桨 SSY,大学刚开校没几天就能和大两届的学长学姐battle竞赛名额的男人,开校两个月就被宋院长当作自己关门弟子的真神,完美无暇的脸搭配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还有那副贼辣的冷淡眼神,对谁都是我和你不熟,但是,这样的人竟然能为了JC的学习大业,让JC加入了自己的课题。 PS:据说新闻系大一新生为了这个名额,当然也可能是为了和沈学长贴贴,头都挤破了。 我他么真想魂穿JC “啧。”骆衍翻了个白眼,魂穿蒋川有什么好的,身高不如他身材不如他长相也不如他。 10# 喵喵咪的,他们还一起吃饭。附图片jpg “呵。”骆衍不屑,不就吃个饭么,他现在每天和学长一起吃饭。 21#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不知道沈时雨说过让蒋川加入的原因是因为他可爱吧? 骆衍:“……” 可爱。可爱形容男生是什么很好的词汇吗?! 他一条一年往下翻,直到第三十八楼,目光断然停下。 38# 去年学长生日,我就在隔壁,除了学长宿舍的人学长就只请了蒋川一个人,感觉就像是带自己的小媳妇儿给娘家人看了。嘿嘿嘿。 …… 媳妇。 带媳妇儿给娘家人看。 骆衍冷笑声足够环绕他胸腔一周,冲破胸腔纵隔,直接把他的心脏气大两倍。 蒋川能是学长的媳妇? 就算要非要说媳妇这个词,也应该说学长是他骆衍的媳妇儿。 骆衍不能忍。 他直接点右上角把帖子弹到最后一层。 好家伙,两千多楼。 江大大学生一天天不好好学习,全在这里造谣是吧。 骆衍二话不说,噼里啪啦打字。 【。】闭楼吧,学长是我的人。 2319#??又来一个疯的? 骆衍沉静写评论: 没疯。只是不能忍你们胡乱造谣别人家老婆。 第27章 我弯了 接下来我该怎么追? 《高冷学神》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盛大激烈地火了。 骆衍不懂, 他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怎么同学们就急眼了呢? 还说他嫉妒,说他臆想, 说让他照照镜子看看是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骆衍摇摇头:啧、看吧, 这就是乱磕CP的下场。 他心情平静, 表情淡漠, 疯狂拉踩battle一百二十八层楼后, 底下的同学终于破大防了。 2778# 玛德, 同‖性恋真特么疯。 骆衍定定看着“同‖性恋”三个字,上头的情绪慢慢回降了下来。 帖子不断刷新的几秒里,他眼前似乎闪过过往二十年的所有光景。那里有觥筹交错、有他坚定笔直的前半生, 还有一场旖‖旎暧‖昧、堪称离经叛道的美梦 柯航的话果然是不可信的。 他和江从聿能互相手艺人,纯属他们两个亲兄弟, 但他要对学长做了手艺, 那是想让学长舒服,想走进学长心里。 骆衍怔愣几秒, 退出论坛, 默默打开某软件。他找到【禁止熬夜(flag宁死不倒版)】, 先给了五百。 【问问题】:我弯了。接下来我该怎么追? · 沈时雨很少能产生浓重的自责情绪。 他坐在沙发上,一眼不错地看向骆衍,对方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像是整夜整夜没睡觉。 骆衍是因为疼吗?还是有什么心事? 沈时雨感觉得到骆衍这几天行为怪异,只是骆衍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他就理所应当保持了合理的距离。 如果因此让骆衍的眼睛产生什么损伤, 他真的会懊悔自己。 “学长,没什么事的,”骆衍跟个犯错的狼犬, 夹着尾巴凑了过来,“真的,我其实挺好的。” “好个屁!”一向文雅的沈时雨忍不住爆了粗,他唰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拽住骆衍的胳膊,“骆衍,我给纪阿姨打电话,我们去医院。” 骆衍抬手蹭了蹭鼻尖:“那个,去医院之前,我想问学长一个问题。” 沈时雨看了眼一脸郑重的骆衍,稳住声音:“问。” 骆衍戳戳手:“我的眼睛和蒋川的期末考试,哪个重要?” 沈时雨:“” 他简直是当胸被甩了一记天马流星锤,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骆衍究竟是怎样脑干缺失的美才能问出这么缺根筋的问题??沈时雨深呼吸三次,才让自己谨记骆衍是个病人,他要温柔体贴有耐心。 他挤出个微笑:“骆衍,请你记住、刻在脑子里、刻在骨头上,谁的期末考试也不可能比你的眼睛重要,你的眼睛最最最重要。” 骆衍爽了。 果然,学长觉得他最重要。 他美滋滋地坐回到沙发上,乖巧听话等待纪楹回家。 纪楹接到沈时雨的电话,马不停蹄就往清河云溪赶,一开门,她就匆匆越过了玄关。 “宝宝,快快快,让妈妈看看你眼睛怎么了?” 沈时雨只觉得无地自容:“纪阿姨,抱歉,是我没有看顾好骆衍。” “小时,跟你没关系的。” “妈,是我的错。” 两道声音齐齐落下,倒让沈时雨一愣。 纪楹仔仔细细观察了一遍骆衍的情况后,毫不犹豫用力揉了一把骆衍的脸。她的儿子她心里清楚,估计是这几天眼睛稍微能看见点光,就开始嘚嘚瑟瑟给她搞事情了。 纪楹把骆衍拽了起来:“先去医院。” 等结果出来她再看要不要收拾他。 “阿姨,我也去吧。” 纪楹本来要答应,怎料骆衍挡在了前面。 “学长,你不是这周计划好要回家吗?你都好几周没回家了。” “真没事,要是有事我给你打电话。” 沈时雨最终回了家。 他满腹心事,临过小区旁的花店,看见开在草绿色花架上的招摇的花,才有片刻的松解。 爸爸在世时,会时不时给妈妈带一束花。 无关节日,只随心意。 沈时雨驻足片刻,挑选了一束粉红色的满天星,结账出来后,又到旁边的蛋糕店,买了个小蛋糕。 回到家,夏薇正伏在客厅里写教案。 沈时雨家不大,因为有他这个男孩的缘故,夏薇把书房改成了卧室,所以家里三个人有什么工作,一般都在客厅或者卧室的书桌上完成。 夏薇听见开门声,抬头一眼瞧见挺拔帅气的儿子抱着一捧鲜花。 她温柔地笑着,抬手把垂落在颊侧的一缕头发挽在耳后站起身:“怎么买花了?” “想买了。”沈时雨略微弯腰,贴了贴夏薇,“花好看,适合妈妈。“ “贫嘴,”夏薇接过沈时雨手里的花,低眸拨了拨满天星小簇绽放的花瓣,仰头,“谢谢儿子。” 她把花小心地从彩纸包装中拿了出来,插到客厅角落玻璃桌上的花瓶里,一边仔细地调整花束的方向,一边掠了眼南面的卧室:“清圆在屋里做试卷,你把她叫出来吧。” “不用,让她先做作业。” 夏清圆今年高三,课业繁重,沈时雨一直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好在去年全津江市模考,她的成绩对打津大附中前百分之零点几的学生,津江五中因此把她当做宝,免了她两节晚自习。 沈时雨正和夏薇说着话,夏清圆的声音从卧室里传了出来:“妈妈,是我哥回来了?” 夏薇挑眉,冲着卧室喊:“你不是戴着耳机做试卷吗?怎么耳朵还这么灵。” 卧室门打开,夏清圆弯着眼睛、张着胳膊走了出来:“确实没听见,那是我和我哥心有灵犀。” 夏薇不和这个小机灵鬼争辩,她指指厨房:“正好,今天早点吃饭。” 夏薇已经买好菜剁好了饺子馅,这会儿就差擀面皮和包了。 包饺子是一项家庭活动,沈时雨和夏清圆十分自觉地去洗手,临把手打湿,沈时雨想起什么似的拿出手机,把铃声开到了最大。 夏清圆明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 夏薇把案板拿出来放在餐厅,一家三口坐在餐桌的三条边上一边有条不紊干活一边闲聊,不知怎么,就聊到了沈时雨身上。 “时雨,最近学校的活忙不忙,累不累?” 沈时雨捏着饺子摇摇头。 学校的课程每年都差不多多,无非是某天多了一节大课某天减了一节大课,而且今年因为照顾骆衍的工资很高,他还少做了家教的兼职。 说起这个,沈时雨的目光下意识瞥向放在桌面上的手机。 骆衍的眼睛到底怎么样了,他怎么没有给他打电话? 沈时雨平静的心湖又泛起波澜,他时不时向手机扫一眼,在不知道看过第几次时,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他拿过放在餐桌旁的毛巾匆匆擦了一下手:“妈,我先去接个电话。” 沈时雨走进卧室,立刻点了接听,骆衍慵懒散漫的声音瞬间就传入他耳朵。 “学长,做检查眼睛好疼啊~” “是有什么问题吗?”沈时雨心吊在了嗓子眼上,说话比平日急了几分。 骆衍感知到,笑得更开心了:“没有,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要多休息。” “不过眼睛怎么休息啊,我一天到晚闭着也很奇怪” 沈时雨松了口气:“医生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实在不行不要戴眼镜了,继续用医用敷料。” “不行,那太丑了。”骆衍十分郑重道,“我现在有重要的人生目标,需要时刻保持形象。” 沈时雨笑着摇摇头,骆衍未免对自己的形象太不自信,就算他全身披着麻袋、白纱遮挡着眼睛,也不会有人觉得他有一丝一毫的不好看。 不过这样容易让他自恋的话,还是不要说给他听比较好。 骆衍叽叽咕咕几句,又问沈时雨回不回清河云溪,沈时雨说不回去,他马上变脸在电话那头唉声叹气。 沈时雨觉得他就像小时候邻居家养的小狗,不能出去玩立刻耷拉着嘴筒子。 “你至于吗?” “至于,”骆衍说话逐渐“气若游丝”,“学长,我现在已经有了沈时雨分离焦虑症,那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你懂不懂?” 沈时雨道:“不懂。” 骆衍:“你没有心。” 骆衍又零零散散、叽叽咕咕说了许多逗趣的话,沈时雨以往最珍惜时间,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耐心地听一个人接连不断说废话,甚至觉得轻松愉快。 直到挂了电话,沈时雨还在惊讶自己的变化。 他握着手机发愣,被突然敲门的声音打断。 夏清圆打开一条门缝,挤进来半个身体。她压低声音:“哥,你是不是交女朋友了?” 沈时雨:“?” “就刚刚啊,我都听到了,你用很柔和很腻歪的语气哄她,还说你明天就回去了。” 沈时雨瞪着眼睛,他刚刚,是在哄骆衍吗? 夏清圆反复确认,在知道沈时雨没有交女朋友后脸暗淡下来。 “哥,我知道你现在为了家里很忙,但我和妈妈其实都希望你能舒服些、多为自己考虑点。” “所以你要快快交女朋友,交那种像是棉花糖一样黏乎乎甜甜的小女朋友。” 沈时雨张了张嘴,一时间没有说出话来。 不愧是想要走文学之路的女孩,心思如同春日细雨一般温暖敏感,只是,沈时雨揉了揉夏清圆的头发,笑道:“你和妈妈多想了,我没有不舒服。” 他顿了一下,承诺道:“另外,如果有人走进我心里,哥哥会勇敢的。”. 另一边,骆衍捧着手机还在回味。 同样是打电话,为什么学长的声音就那么好听,而管家周叔的声音就像是砂纸磨玻璃? 纪楹斜睨了一眼走神的儿子:“电话打完了?” “你这个小崽子,眼睛能看见了这么大的事情也不给妈妈爸爸说一声,找死啊!” 骆衍揉着被纪楹戳了两下的脑门:“看看,这就是女人,今早我还是宝宝现在就成了兔崽子。” “那你活该。还玩手机,整晚玩手机,”纪楹气得把骆衍手里的手机拍到座椅上,“你为什么不给时雨说实话?” 骆衍自然是因为意外看见沈时雨的裸‖体,怕沈时雨害羞,但这话没法给他妈说。 他停了一下,面不改色胡拉乱扯:“要是学长知道我眼睛看见了,凭他优秀的品性,一定要辞职的。我还需要学长照顾。所以妈你也不能乱说。” 纪楹重重剜了骆衍一眼,勉强同意。 过了五分钟,她又想起儿子眼睛刚好,就玩手机的事情。“真是要命,你能不能多向时雨学一学,问问他什么叫自控?” “也就是时雨有自己的事情,要不然我都想雇他二十四小时管着你了。” “你真想让他管着我?”骆衍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他眉眼里压不住笑意,一字一句:“妈,要不你让他也当你儿子吧。” 纪楹:“” 她正要说什么,骆衍看着手机屏幕突然来了句等等。 他利索地拿起手机戳进某软件,私信界面弹出【禁止熬夜(flag死也不倒版)】的回复: 不是吧有钱哥,48小时不到,你这就弯了??? 第28章 原来无明天 “学长,您能帮我把这封情…… 弯了的过程, 说来话长。 只是骆衍被医生嘱咐过,他的眼睛现在每天只能看半小时的手机,时间宝贵, 不能浪费, 所以他直白又简洁: 嗯, 弯了。我现在想追求他。 【禁止熬夜(flag死也不倒版)】在网线另一端保持了长达三分钟的静默, 随后发了一个“汤姆猫打扰了”的表情包, 言辞之谨慎、行为之龟缩, 呼之欲出: 「有钱哥,那个,现在的问题不是你追不追他的问题, 而是,人家是不是也是弯的问题, 叭?」 骆衍:“” 「还有这种问题?」 “禁止熬夜”傻眼了。 不愧是男人, 自信和自恋都是登峰造极。亏她还以为有钱哥是个坦荡又倔强的直男gay。 “禁止熬夜”在屏幕后面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恨恨锤了两秒键盘, 语气都生硬起来。 「亲, 要的呢。」 「这么自信也是需要本钱的, 比如你长相帅否、高否、年龄大否、有钱否,之前有没有谈恋爱,是不是处男,功能健不健全」 骆衍不知道同‖性恋市场有这么多规矩。但作为学生,自然要认真回答老师的话。 他飞快打字: 「长相我觉得不错, 身高189, 年龄21,有钱,没谈过, 是处男。」 功能问题比较私密,骆衍不想回答。 “禁止熬夜”看到第一句话心里就呵呵哒:果然,这世界没有自认为平平无奇的男人。 但紧跟着,骆衍找到了一张自己小学生时的照片,连同随便一张卡的余额也发了出去,直接把“禁止熬夜”弄沉默了。 骆衍认真脸jpg:你觉得,我有本钱么? 【禁止熬夜】: 好家伙。 她把那张人类幼崽的照片翻来覆去看,恨不得盯出个洞来,我去,真他爹帅,是那种一眼能想象出他未来得帅成什么样的帅。 而且这银行卡余额她揉了揉眼睛,上面的零也未免太多。 【禁止熬夜】心在滴血,有钱哥竟然从未自恋过,看着他朴实的回答,她甚至觉得有钱哥过于谦虚。 玛德,为什么优质的男人都弯了。 再这样下去,人类必须要强迫男人生孩子了!!! 【禁止熬夜】一顿天马行空后,终于在有钱哥一句“人呢”中回神过来,她偷偷在心里为自己的固有思想道歉,回归理智重新整理了思路,开始认真回复。 「有钱帅哥,我看的出来你真的无论男女,在哪个相亲市场都是独领风骚、独占鳌头独霸天下的存在了。不过,就从我的思想上来说,正因为如此,你要追求一个男生才应该更加慎重。」 「你掰弯一个直男后后悔了,你有本钱往回走,但对方还行吗?」 「如果对方家庭是很严肃的高知家庭,对方对情感又是从一而终的,面对同‖性恋除去爱情和责任之外没有任何保障这种情况,你让他怎么办?」 「掰弯一个人,是要负责的。」 【禁止熬夜】说了一大堆,最后叹口气: 「诶呀,反正有好多原因,我说不出来,你可以看看我偶像的视频。」 「偶像好帅.MP4」 骆衍:“” 他不想看视频,他想静静。 【禁止熬夜】也约摸出有钱哥现在很emo,所以换了个方向叫他慎重。 「而且,性向这个东西,有时候它也没有办法。你虽然是深柜,但总有人是恐同直男,万一人家害怕你呢?」 「看大哥你的IP和你之前说你的信息,我冒昧猜猜,你是津江市大学城的吧,那你知道江大的沈时雨吗?」 骆衍沉寂的心又跳动起来了。 「say。」 「沈时雨大一参加完津江市高校辩论赛后,直接出名,江大说他是江大表白墙墙草都有点客气了,他那段时间简直是十一所高校表白墙日经,女孩们含蓄点还好,那群gay子简直恐怖如斯。」 「就我知道的,有问他能不能谈恋爱的,沈时雨拒绝后又问能不能419、所有费用对方全包的;有小零深夜给他发裸照、说各种骚话的;还有体院那些黑皮大学生,一个个魁梧成那样,做了大半辈子1了,临了愿意为爱做零的」 「所以,沈时雨大一很长一段时间微信签名都是:不谈恋爱,直男。」 直男。 学长是板上钉钉的直男。 骆衍觉得跟了他二十年的“直男”二字,此时此刻,犹如回旋镖,正正好好扎在他心上。 【禁止熬夜】再说什么,他已经连贯不起来了。 只是隐约记得,她说“你要是因为一场春‖梦弯了,有没有可能你不是遇到了爱情,而是你变成了色‖胚”以及那句坚定有力地总结陈词“我绝对不建议直掰弯” 柏油马路旁高大茂盛的槐树飞快向后移动,隔着车窗,形成青绿色的平行线。 骆衍头向后仰着抵着靠枕,消化刚刚得到的知识。 纪楹无数次看向儿子,亲眼见证了他一开始兴奋急切地和手机对面的人聊天,慢慢变得安静,最后心如死灰。 她忍不住笑出来:“宝宝,你怎么了?” 骆衍有气无力:“我失恋了。” “那个,不好意思,你恋过吗?” 骆衍:“” 他翻了个身,给没有同理心的妈妈一个冷酷无情的背影,倔强低语:“我暗恋不行么。” 车载音乐恰逢其时播放《罗密欧与祝英台》中的插曲《原来无明天》,低婉的粤语腔调自带错过与伤感,往日的回忆全部变成结局茫然,骆衍出神地盯着窗外,原来,比直男变弯更遗憾的是,变弯后的他喜欢上了直男。 【禁止熬夜】有句话说的很对,他这样的人,天然就得到了很多,自然而然,就会把喜欢的人和事圈定在自己的领地。骆衍感觉得到,他对沈时雨的占有欲随着他们两人的亲近,如同巨壑难填。 而克制自己想要掰弯沈时雨的方法,竟然是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 骆衍的理智教他做一个正直的好朋友。 所以晚上,沈时雨打电话过来关心完他的眼睛时,他第一次没有遵从早已弯成蚊香的本心和沈时雨闲聊。 他声音喑哑:“学长,有事,我先挂了。” · 沈时雨很难形容这种感觉,特别是第三次被骆衍告知不用去金融楼接他时。 明明两天前还像是只粘人热烈的大型犬,嘴里胡言乱语说患了什么“沈时雨分离焦虑症”,可转头,所有行为的意向都指向与他保持距离。 沈时雨忍不住冷笑。 本来他们也没有什么类似朋友的近距离关系。广播站,他是骆衍的前部长;生活上,骆衍算是他的甲方。 公事公办,泾渭分明,自然再好不过。 沈时雨熄屏手机,顺手把手机扔到背包里,一个人吃完饭后直接去了图书馆。 今天《新闻采访与写作》课的教授讲了很多需要理论实操结合的内容,他计划把上周发生的国际大事或者国内大事做个总结,写一篇周报出来。 沈时雨把平板移到手边,右手在备忘录上写框架,左手翻着摘选好的内容,只是重新审查过程中,那些挑选好的事情,看起来都多多少少不符合框架的基调。 沈时雨停下笔,思维像是早晨八点的十字路口,充斥着嘈杂、拥挤、人来人往的虚影,独独没有一条顺畅的灵感。他把原先的框架用黑色签字笔重重划掉。 重写。 沈时雨攥紧笔。 落笔时,忽然一顿,想到前段时间。 骆衍眼睛看不见但他每天装作很爱学习的样子,非要拿一本书陪读。这间自习室里的书大部分“奇形怪状”,他有时拿着《请至少爱上一个像男人的男人》,有时拿着《男人都是智障》,往来的同学们盯着他看,他全然不觉,时不时还要郑重点评“学长,好书啊,我收获很大”。 沈时雨想到这,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骆衍的耳朵像是小狗一样敏锐,有时候他学烦躁了,骆衍下一秒就能感知到,然后凑过来摁住他的书本不让他看,还会说一些逗趣的骚‖话? 沈时雨抬手摁了摁眉心。 这世界上,除了意志力,最有力量的东西莫过于习惯。 过去的两年时间里,他习惯踽踽独行,图书馆的安静、夜晚校园的路灯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事物,没想到不过短短一月,他做作业卡顿时,竟然想到的是骆衍。 沈时雨深深吸了口气,拿起资料穿过层层遮挡的书架,到图书馆外圈的走廊。 风从打开的窗口安安静静地吹,初秋的凉爽与走廊的闷热冲撞抵消,连同他情绪上的奇异一同消解。 他站在风口,总算把心静了下来。 一个小时悄然而逝,沈时雨终于写完了周报。 他回过头,放在走廊椅子上的资料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散一地。 他正要过去,一位高挑的、留着长卷发的同学率先弯腰捡拾起来,她看见他,扬起明媚的笑容:“学长,你好呀!” 沈时雨走上前,谢谢两个字还没出口,女同学已经把资料塞到他怀里。 她停顿两秒,随后又递给他一个信封。 信封封面是粉红色背景的江大情人路,阳光明媚、微风吹拂,青翠繁茂的水杉林仿佛在封皮上轻轻摇晃、如同走在树下情侣们荡漾的心。 沈时雨抬眸,眼神流露出询问的含义。 女生脸上隐含着欣喜和羞涩,她说话大大方方:“学长,您能帮我把这封情书交给骆衍吗?” 第29章 金刚芭比林黛玉 骆衍他、真的很特别。 机缘巧合, 这四个字大概是顶级的玄妙。 以往沈时雨时时和骆衍在一起待着,学校里的男生女生只敢在告白墙上诉说爱慕,如今骆衍不跟着他了, 他倒是在两天内收到了递给骆衍的五封情书。 沈时雨安静两秒, 认真问面前的女生:“你怎么会想到把送给骆衍的情书交给我?” 女生耸耸肩, 表情无奈:“骆衍以前不收情书的。不过听金融系的人说, 骆衍和学长关系最好, 学长送的东西他就会收, 所以我想试试。” “拜托了,学长。” 沈时雨扶额。 关于他和骆衍的关系,不知道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传言。 不过只是简单地给骆衍转交情书, 应该不算是对他的冒犯吧。 沈时雨敛下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冷白纤长的手指把薄薄的纸张来回翻面。 再攒两封吧。 明天去金融楼接骆衍的时候, 一并给他。 沈时雨点点头,答应下来:“好。” · 晚上, 陪江从聿自习回来的柯航一进门, 先被在黑暗里枯坐的骆衍吓了一跳。 “喵的!不开灯你想暗算谁!” 柯航一把把宿舍的顶灯打开, 骂骂咧咧还没开始就先噎在了唇舌里。 骆衍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很一般,他一向吊儿郎当贱兮兮的帅脸上,此刻满是沧桑,从眼睛到下巴,全部透露了“红尘看破、有事烧香”。 柯航怂了:“不、不是阿衍, 这两天到底发生什么了?” 骆衍掀了掀眼皮, 又缓慢地别过脸,麻木道:“失恋了。” 柯航:“” 就特么离谱。虽然现在普信男横行天下,但柯航敢朴素诚实把手摁在《圣经》上发誓, 骆衍绝对不存在这种问题。 他翻了个白眼,官方盖戳:“失个毛线,请记住你‘三初’的身份,初恋、初吻、初夜都牢牢坚守的宝藏处男!” 骆衍咬牙:“我只是——” “懂。”柯航点点头,“你只是一个人经历着暗恋的兵荒马乱。” 骆衍本来打算要骂的,只是,柯航这个玩意儿竟然说对了。 他张了张嘴,又缩了回去:“你知道就好。” 柯航见兄弟真一副落寞样子,和江从聿对视一眼,揽住骆衍的肩膀。 “好了阿衍,不逗你了,你不就是和沈学长吵架了么,多大点事。” 骆衍:“什么?” “要不然你为什么莫名其妙疏远学长啊?” 骆衍眨着眼睛,半晌反应过来,他远离沈时雨只是怕万一忍不住想把沈时雨掰弯了,但这种远离来的莫名其妙,落在学长眼里,说不定就是他三分钟热度、把和学长的友谊当做想断就断的普通关系。 冷暴力最伤人心,更何况沈时雨、他本来就把自己的情绪裹在坚韧又谨慎的冰墙里,是生病都不肯依赖旁人的人。 骆衍觉得自己的脑子抽了才这么损。 柯航还在一旁叽叽咕咕:“你们有什么误会还是早点说比较好,新闻专业本来压力就大。我和从聿今天从图书馆出去买咖啡时,看见学长在风口下学习,啧啧,连学长这种学神都觉得知识已经枯燥到需要吹风才能保持清醒了。” 明明是学长对自己要求高。 骆衍心里反驳一句,两秒后回神过来,等等,学长在哪里学习? 他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虽然这才初秋,但北方昼夜温差大,沈时雨身体一般,不会去迎风的位置待着的。 他没有感冒吧? 骆衍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毫不犹豫,给沈时雨打了电话。 沈时雨的嗓子果然哑了。 虽然他控制着不让人发现,但骆衍还是分辨出与平日清越声线不同的细微处。 “学长,我去给你送药。” 骆衍撂下这句话,就从他柜子里端出了小药箱。 他拿出枇杷露,正准备往外走,柯航拦住了他:“不是,你眼睛不好使怎么去21栋?” 骆衍的眼睛如今能看见,但清晰程度全看运气,至于晚上没有光的地方,则和重度夜盲症没有区别。 更何况在柯航的眼里,他的确是个盲人。 江从聿看破不说破地瞥了一眼骆衍,又看向已经穿好外套热心肠的柯航:“阿衍,我们三个一起走吧。” 短暂的几百米的路程,骆衍已经想明白了。 他喜欢学长,自然是要对学长好。至于掰弯这件事,只要他不说他弯了,学长不往这边想不就行了。 他一身轻松、急匆匆往21栋楼走,拐过一条路后,蓦然看到昏黄路灯下沈时雨孤独的身影。 山坡上樱花林的树叶早就全部掉光了,如今光秃秃的枝桠上停靠了清冷的月亮,空旷暗沉的天幕里,沈时雨安静朦胧成一个小点。 骆衍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屏住了。 时隔两天,学长好像比之前单薄寂寥了些许。 “学长——” 沈时雨抬起头。 江从聿很有分寸地停在了原地,顺便拽住了想要听八卦的柯航。 柯航抻着脖子,一边扒拉江从聿一边往前够,终于不负众望听到了骆衍的第一句话。 “学长,对不起,这两天我做错事情了。” 柯航震惊到眼睛都能弹射出去。 这可是骆衍!看着慵懒散漫好说话,实际上心高气傲地跟什么似的。 与柯航心情别无二致的是沈时雨。 他愣愣站在原地,抬眸看向面前高大挺拔的男生,对方长相极其英俊,即便是耷拉着眉眼,也自带耀人锐利的锋芒。 “你——” 骆衍仿佛生长出飞机耳,趴地更低了。他不好意思地抬手蹭蹭鼻尖:“学长,这两天我不是故意不搭理你,我只是、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现在想明白了?” 骆衍轻轻“嗯”了一声。 沈时雨说不清楚他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烦闷,只是听到答案时,就好像,他心底的那片雾霾也悄然散开了。 他压了压嗓子,淡声道:“我知道了。”想到什么似的,又补充一句:“这种小事,以后打电话说就行,没必要跑过来一趟。” 骆衍听着沈时雨的话,如梦初醒,他忙忙把自己手里的枇杷露递给沈时雨:“学长,我是来送药的。” “你今天吹风是不是着凉了,那会儿电话里,我听着你的声音不对。” 沈时雨这次是真的惊讶。 刚刚打电话时,他们宿舍的同学正在打游戏,声音嘈杂他并没有听真切骆衍的最后一句话,只是隐隐约约知道骆衍让他下楼。 他从未想过,骆衍会隔着四栋楼几百米的距离,大晚上跑来给他送药,而且,他的声音变化并不明显,就连一直住在一起的舍友都没察觉。 骆衍的声音絮絮叨叨在耳边,他不仅说什么药治疗嗓子疼咳嗽,连同吃什么饭喝什么水都做了补充,姿态认真专业像是进修过相关课程的小老师。 沈时雨定定看着,忽然想揉揉骆衍硬挺的头发。 骆衍他、真的很特别。 像冬日里温和的暖阳,也像是夏日那道撕开夜幕的闪电。 某一刻,沈时雨听见了轰鸣. 第二天,沈时雨像往日一样,去金融楼接骆衍。 平日他们两人住在清河云溪,沈时雨会早起做饭,如今在学校住着,他就得定好闹钟,比平日提前二十五分钟出门带骆衍去餐厅。 骆衍和柯航他们道过别,丝毫不在意柯航“有了媳妇忘了爹”的眼神控诉,背着书包就坐上了他心爱的、可以“扶着”沈时雨腰的薄荷绿色女士自行车后座。 到了餐厅,沈时雨端来早餐,骆衍从他一向空荡荡的书包里拿出一个餐盒,朝沈时雨面前推了推。 “学长,冰糖雪梨汤,我今早提前点的外卖。” 沈时雨垂眸向餐桌上密封好的保温罐,一时分不清到底是他照顾骆衍,还是骆衍在照顾他。 “骆衍,你不用这样的,我没什么事。” “怎么会没事呢?”骆衍坚决摇头,“你一感冒就嗓子疼,又不向广播站请假,再录上几篇稿子,嗓子就会更严重,就会发烧,就会团吧团吧在办公室里难受” 沈时雨挑眉,骆衍在形容他吗? 怎么感觉他在说一个容易破碎的瓷娃娃。 沈时雨敛眸轻笑着摇摇头,距离他上一次被当做需要照顾的孩子,已经太过久远。 “知道了。”他低声说道。 骆衍满意地松了口气。 沈时雨打开冰糖雪梨汤的包装,拿过骆衍的碗,给他倒了一半:“你也喝,秋天容易着凉。” 骆衍心里甜兮兮的。 嘿嘿,看看学长多关心他。 他当即端起碗喝了一口,紧跟着,眉头不由一蹙。 “怎么了?” 骆衍放下碗,评价:“这汤有些一般,还不如我做的呢。” 简直配不上学长! 沈时雨倒不觉得。 他安抚了骆衍几句,又答应骆衍夸下海口以后给他煲汤的承诺,餐桌上才慢慢恢复安静。 沈时雨搅了搅冰糖雪梨汤,晶莹的雪梨片在碗底悠悠晃荡,他脑海中闪过一件事,随后放下了汤匙。 “骆衍,今天下午我送你回宿舍,你和柯航他们一起吃饭吧。” 骆衍正兴奋着,闻言手里的动作一停:“为什么?我不要。” “蒋川数据上有问题,我晚上帮他看看。” 蒋川。晚上。 骆衍如同触发关键词,《高冷学神和他的蠢萌学弟》以及没有他高没有他帅没有他身材好的蒋川的形象直接在他脑海中循环播放。 真是的,他都开始死守男德和界限了,蒋川这厮大晚上找学长是不是有点太不见外了。 他十分警惕,并且排外:“不要。” “大晚上的你们两个人出去也不安全,他这个点邀请你简直没有道德、其心可诛。” 沈时雨被骆衍耍无赖般的姿态逗笑了。 他向前略倾斜身体,折中道:“两个人不安全,三个人总可以,要不我带着你。” 骆衍张口就来:“不行,三个人的爱情太拥挤!” 沈时雨:“” 他余光处都是附近同学准备吃瓜的兴奋表情,他扶了扶额纠正:“没有爱情。” 空气一时间凝结,就在沈时雨以为这一部分已经翻页时,骆衍突然蹙起了眉。 他本就生得眉目如画,一低垂着眼睛,活脱脱男版金刚芭比林黛玉。 “学长,你能不能别和蒋川一起吃饭。”(嘤嘤,咬手帕) “我眼睛看不见,柯航和江从聿打游戏又孤立我,要是连你都不陪我,我孤孤单单的那得多可怜啊~~~”(45度角仰望天空,伤心擦泪) 沈时雨猝不及防。 “” 服了。 碰着演员了。 第30章 听话 骆衍他都要碎了! 时隔两周, 没想到“演员”重出江湖。 沈时雨从容镇定的脸上出现一丝丝皲裂,他还没来得及打断骆衍即兴的表演,该配合他演出的同学们已经入戏, 他们目光灼灼, 表情各异写满精彩: 卧槽、吃到瓜了。 江大的校草、大学生标兵的骆衍在宿舍过得竟然这么凄惨? 美强惨本尊, 柯航他们怎么舍得啊? 学长, 你一定要答应他小小的请求!蒋川算什么, 骆衍他都要碎了! 沈时雨:“” 人生总是如此抓马, 还是只有现在? 他一把摁住骆衍还在小可怜对手指的手,闭了闭眼睛,艰难道:“别特么演了。” “下午我和你一起, 总行了吧。” · 蒋川素材数据的问题不是非要沈时雨去现场才能解决,所以沈时雨答应骆衍晚上和他一起出去吃饭后, 抽时间以电子文档的方式, 给蒋川做完了批注。 下午六点,沈时雨和骆衍准时待在了学校停车场。 彼时阳光明媚、空气清澈, 骆衍在茂密的树荫下懒懒伸腰, 他眯着眼睛, 穿着浅色半袖和短裤的身体自然伸长,精悍漂亮的线条露出,整个人像是非洲大草原上吃饱喝足、矫健又慵懒的雄狮。 沈时雨侧眸看着他脸上满足的神情,不自觉地,内心涌现一种惬意的平静。 半个小时后, 沈时雨意识到他平静早了。 骆衍带他去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餐厅, 整体装修如同韩剧中的极富浪漫色彩的土耳其小镇,粉白与浅蓝的花廊直通内部,上面挂着一张张或是含蓄或是开放的 亲||吻照片?! 沈时雨视线一掠, 好巧不巧,竟然停在夹在众多男女情侣中一对亲吻到火热、上半身全然贴在一起的男同性伴侣上。 沈时雨撇过头:“” 他面上保持着良好的修养,内心已经奔腾过一万头羊驼。他侧眸向站在自己身旁正在报朋友名字的骆衍,由衷疑惑: 这人究竟知不知道“情侣餐厅”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显然,餐厅的服务生不在意这件事情。 他听到骆衍报出的一长串数字后,扬着职业的、热情的笑容:“原来是小秦总的朋友,骆公子,您和您男朋友这边请。” 沈时雨被“男朋友”三个字烫着耳朵,他扶着骆衍的胳膊,稍许地落后服务生一步,压低声音:“骆衍,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骆衍也有些尴尬。 虽然他的确想带沈时雨去所有情侣喜欢的地方打卡,但天地良心,这家餐厅纯粹是他在群里问津江市哪家餐厅好看又好吃、朋友给他推荐的。 骆衍无辜摊手:“有人给我说这家有最好的甜品和周边风景。” 沈时雨默默调整了两秒呼吸。 两人的位置被安排在了二楼靠窗位置。 窗外,天幕彻底墨染,津江市华灯初上,暖橘色的光点布满大片大片的高楼,如同科幻电影中漫天星辰。隔着一道落地窗,餐厅内环境昏黄暧||昧,远处三角钢琴流淌出婉转轻灵的音乐。 服务生手中拿着点餐册,他瞥向骆衍的眼睛,手中动作一顿。 他怕冒犯到VIP客户。 沈时雨见状,语调自然道:“给我看吧。” 骆衍拄着下巴,听沈时雨翻页的声音,然而厚厚的册子翻完,对面的人始终不发一言。 “怎么了?” “骆衍,你想吃什么?” 沈时雨的声线骆衍再熟悉不过,他甚至能读懂沈时雨语调起伏里的隐晦意。 所以,学长现在不是很开心。 骆衍吞咽一下,再说话时禁不住打了个结巴:“没、没有爱吃的吗?没事学长,我们换一家。” 换一家的规格,肯定还是如此。 沈时雨坐在骆衍对面,郑重的神情与轻快的周遭格格不入。 他知道他的想法很扫兴,只是,他和骆衍毕竟不一样。他存在于骆衍身边的意义是看顾他、耐心细致地负责他上课下课路途安全、如果需要在工作日完成他的起居饮食,而不是蹭着他进出津江市那些他消费不起的地方。 人均八千的餐厅,他该拿什么交换给骆衍? “骆衍——” “诶呦,”骆衍打断了沈时雨的话,他脸上的笑意坦荡又灿烂,莫名地,先让沈时雨心间沉甸甸的雾霾散了一半,“学长,你多挑点,待会儿我还要给我妈拍照打卡呢!” 沈时雨:“嗯?” “上周复查,大夫说我的眼睛比之前恢复的好,我妈问我怎么突然有进步,我告诉她你在清河云溪按照大夫推荐的饮食给我做了两周的饭,我妈特别感动,非要让我带你吃点好的作为回报。” 骆衍挑眉:“学长你懂的,我最孝顺了~” 沈时雨凝结在胸口的顾虑彻底消散,或者说,他根本就忘记了刚刚纠结什么。 他的耳边只余下骆衍说他眼睛恢复的很好这件事。 沈时雨松了口气:“你的主治医生有没有说你大概什么时候能看见?” 骆衍看见沈时雨关切的眼神,心下一软,几乎要和盘托出所有事。话到喉口,他又忍不住停留。 他想和学长多待一段时间。 “两个月以内吧。”骆衍别开视线,心虚地戳戳白瓷盘。 沈时雨放下心来。 过去一段时间,他经常会记起骆衍说的话,如果三个月之内他的眼睛不能看见再恢复就会很难,骆衍是天之骄子,沈时雨不能想象,失去眼睛他该有多难过。 好在,上天没有辜负他的勇敢无畏。 “学长,点餐吧,我都饿了。” 沈时雨重新拿起点餐册,他仔细盘了一遍骆衍不能吃的东西,下单了三个菜,骆衍随口问了服务生几句话,又添了两道菜和甜点。 “骆衍,点太多我们吃不完。”沈时雨咕哝道,“而且真的很贵。” 骆衍勾唇,从他的方向看,沈时雨抱怨菜品贵的模样,很像嫌弃猫粮难吃的“小公主”,他把那只猫养的很好,如果沈时雨愿意让他养着,他也能养很好。 骆衍心里惋惜归惋惜,沈时雨的话不能落在地上,他耸耸肩:“怕什么,吃不完打包,回去喂柯航。” “柯航和江从聿今天估计就等我们这顿了。” 沈时雨知道骆衍是在宽慰他,无奈笑笑。 十几分钟后,服务生如同流水,鱼贯而入,把餐盘一一摆在骆衍和沈时雨面前,顺手的,领班把放在两人面前的红烛烛台点上了。 沈时雨看着跳动的火苗,一时无言: 两个大男人吃饭,又是西餐又是夜景还搭配红烛台是什么情况? 骆衍则十分可惜,这会儿要是再来两杯红酒,谁分得清是不是求婚现场。 沈时雨很想表达他拒绝的想法,考虑到可能是这个餐厅的主打仪式,默默闭上嘴。 他没有忘记骆衍的打卡任务,吃饭前先拿出手机,随手拍了一张照片。 餐厅的领班本来不想说话,毕竟能坐在二层靠窗位置的人,不需要通过拍照分享参与贴情侣墙活动获得优惠,但是她仔细打量过两位顾客的长相—— 一个剑眉星目、洒脱张扬,另一个则如竹似月、活脱脱清冷美人相,这两人要是拍张照片放在一楼最醒目的地方,简直是流量时代的活字招牌。 领班抿了抿嘴唇,左手边的骆先生很显然是圈里的贵公子,但刚刚拍照的男生,身上可一件名牌都没有,而且从他们两人的相处里,俨然骆先生是更“听话”的那一个。 领班深呼一口气,鼓起勇气:“这位先生,打扰一下,近期我们餐厅推出了一个情侣活动,只要拍一张情侣照片贴在我们楼下,就能有七折优惠。” 比旁人还多两折的优惠,应该够吸引人了吧。 七折,能省好几千块,沈时雨确实动心。 只是这家餐厅位于津江市人流量极大的地方,如果他和骆衍真的拍了情侣照片,到时候流传出去,骆衍以后怎么交女朋友啊。 沈时雨思忖一秒,摇摇头:“算了,我们不是情侣——” 与他话音同时落下,是骆衍兴奋的语调:“可以!” 他扭过头向沈时雨:“学长,七折诶。” 不是情侣。 但可以? 领班傻了。 她垂眸扫了一眼骆衍手腕上官方报价将近两百万的江诗丹顿传袭系列手表,万分感慨世道变化: 现在亿万富翁为了七折可真拼啊。 骆衍兴致勃勃:“动作有要求吗?” “没有,”领班咽了咽口水,迟疑道,“我们会要求情侣两人尽可能亲密,比如楼下,大多数情侣都是亲吻什么的。只是” 只是你们连情侣都不是! 骆衍根本没听见领班的转折,满脑子都是酸水,别人都能亲吻,为什么他不可以! 沈时雨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小声强调:“骆衍,我们不是情侣。” 骆衍无所谓:“学长,我们虽然不是情侣,但这段时间朝夕相处,至少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了吧。好朋友之间亲密一点也没什么大不了,况且我们又不接吻,我们可以贴脸什么的。” 骆衍转向领班的方向:“对吧,你们也不一定非要真情侣?” 领班:“” 她应该要看出点东西了。 “是的呢,所以两位先生要拍吗?绝对把你们拍的特别好看!” 骆衍很积极,沈时雨虽然觉得怪怪的,但在骆衍“最好的朋友”“他想留个纪念”的言辞下,彻底退让。 贴脸就贴脸吧,好朋友们都这样拍照。 沈时雨被洗脑成功,起身坐在了骆衍身边。 两个青年之间的距离已经很接近,领班已然达到她的目的,但她却迟迟没有按下快门。 人类都是贪心的,对于看见两个顶级神颜的颜控,更是如此。 领班只觉得眼前两个人像是磁铁的两极,本来应该亲密无间的吸在一起,但偏偏被一些看不见的东西阻挠了本该有的轨迹。 她“啧”了一声,摇摇头:“要不你们把脸彻底贴在一起吧。或者沈先生拿手在你们两颊那里隔开。” 沈时雨一向泰山崩不改色,这会儿哪怕骆衍干燥的气息再侵入他的领地、他再觉得怪异,都不会半途而废。 他沉声说了句好,随后抬手挡在了他和骆衍之间。 手背上是骆衍温热的脸颊,接触的瞬间,沈时雨竟然跑了神。 那些隐匿在皮肤下还没冒头的胡茬,像是小刺,直接触动在他的神经上。 “好,这样很好,不要动。”领班眉开眼笑,“一、二、三——” 快门摁下的瞬间,骆衍突然打了个喷嚏,他下意识扭头,在千分之一秒的时刻,沈时雨只觉得身体的血液都凝固了。 骆衍的嘴唇意外地贴合在他手指指节上—— 犹如亲吻。 30-40 第31章 手指吻 这不就是结婚照?! 烛台上暖橘色火苗轻盈地跳动两下。 像暂停画面中意外劈落的闪电, 光芒炽白,让沈时雨收紧的呼吸猛然恢复。 他手指微微蜷缩,抓住衬衫的下摆, 浅淡的粉色一点一点透过了他脖颈白玉般细腻光滑的皮肤。 “咔嚓——” 领班又拍了一张。 “骆先生、沈先生, 你们两个人真的太上相了!” 领班“磕到了”三个字几乎写在脸上, 谁能想她这么幸运呢, 一开始只是想让这两位顶级大帅哥贴个脸, 怎料他们就水灵灵的亲上了(虽然是手指)。 她笑容灿烂洋溢:“我们先去处理照片, 两位用餐愉快~” 领班走后,沈时雨才从震惊中回神过来,他起身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看骆衍,人竟然还懵着。 沈时雨面上不自觉露出一丝纠结, 两秒后, 他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道:“骆衍, 吃饭。” 装作不知道, 大概就是此时越过尴尬的最好方法。 然而, 骆衍不这么想。 他抬眼,目光真诚明亮到沈时雨以为他可以看见:“学长,我不是故意亲你的,我发誓。” 沈时雨:“。” 他刚刚平静、慢慢冷却的记忆,带着更滚烫的热度卷土重来。 沈时雨倒吸了一口气, 咬牙低声道:“忘记刚才。给我吃饭!” “哦~” 骆衍答应地又快又乖顺, 转头手忙脚乱差点打翻了放在他手边的餐碟。沈时雨闭了闭眼睛,无奈认命,他红着脸拿过骆衍的餐碟, 细致地把小牛排切块,再推到骆衍面前。 这顿饭吃得心思各异,味同嚼蜡。 沈时雨吃到胃微微饱胀开始抗议时,才觉得自己实在是暴殄天物,浪费了小几万块钱。 他心疼地鼓了鼓脸,斜眼睨骆衍,小声道:“都怪你。” 骆衍理亏地抬手蹭蹭鼻尖:“没事,下次我们再来。” 沈时雨挑眉:“还来?” 骆衍语气越来越低:“这家店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嘛。”比如拍照片环节,就让他很心动哇。 不过这句话,骆衍没敢说。 沈时雨凉凉扫了骆衍一眼,见他耷拉着眼睛,可怜巴巴的,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他心脏一软,抬手去牵骆衍的手腕,动作临到,领班替他们幸福的画面又浮现在他脑海。沈时雨咳了一声,转手扶住骆衍的胳膊。 像是骆衍这样消费的顾客,餐厅很难不给他办卡。 骆衍自我感觉今天还是很幸福的,就爽快干脆地报了信息。 几分钟后,领班笑意盈盈向沈时雨和骆衍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当着两人的面打开。 “骆先生、沈先生,刚刚的照片我们餐厅给你们洗了一份,这张照片氛围最好,按照VIP会员的福利优惠,我们放大成八寸的给你们装了相框。” 沈时雨垂眸,忍不住扫了一眼台面。 那张骆衍亲吻他手指的照片,果然摆在正正中中,它的边角用粉白和浅蓝相间的贴纸细心地保护起来,外框是类似结婚照才用的正式的纯白镂刻实木相框。其他两张照片,也塑封地很漂亮,领班骄傲地拿了起来,照片背后,写着: 祝骆衍先生和沈时雨先生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骆衍震惊:这不就是结婚照?! 天哪,他和学长配一脸这件事已经是连路人都承认的地步了。 骆衍心里的小火苗飞快窜起,他左脸写着“有眼光”右脸写着“好得意”,偷偷瞟了眼沈时雨。 沈时雨耳朵透露薄粉,他敛下眉眼,几乎是以电光火石的速度连谢谢带从领班手里收照片,紧跟着,他一股脑把照片塞进盒子、直接打入冷宫,领班甚至只来得及说完“下次惠顾”,他就立刻拽着骆衍离开了餐厅。 回家路上,沈时雨手里捏着烫手的照片,照片背后磨砂塑封,上面金光点点的那行娟秀小字,让他哭笑不得里夹杂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沈时雨闭了闭眼睛,他并不是会刻意记忆什么的人,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一瞬间的触感灼烫、像是融化进了他的皮肤。 只是意外碰到了手指而已 沈时雨随手翻转照片。 他的照片是他和骆衍隔着他的手贴脸的照片,不愧是情侣照片,槲心二楼昏暗暧昧的氛围、餐桌上精致的甜点、摇曳的烛火,还有他们像是无尽靠近、彼此依赖的动作,如果是不知道的人,或许真的以为他们是一对甜蜜的情侣。 “学长——” 沈时雨思维被打断,他蓦地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眼底闪过不自在:“怎、怎么了?” 骆衍抱金元宝般抱着那张八寸带纯白镂空相框的“亲吻”照片,愣愣看着他:“学长,这张结婚照、不是,这张照片我拿着?” 骆衍恨不得咬舌自尽,他的嘴唇只是不小心碰到了学长的手指,怎么能口无遮拦胡说成这样? 不过——再怎么不小心,也是碰到了。 而且是嘴唇诶。 他抬手蹭蹭鼻尖,郑重地想:嘴唇碰的话,应该叫“亲”吧?亲就是亲,他怎么能说是碰呢? 既然亲了,那是要负责的。 而且连私密照片都拍了,证据都有了,他更要负起责任来。 骆衍大脑飞速运转,不知道干翻了几个CPU,等家里的司机把车开到清河云溪,那个隐秘的念头,又赫然浮现在他眼前。 · 夜色浓稠,连风都悄然入睡了。 沈时雨牵着骆衍的手腕,等电梯一闪一闪到了十一楼。 骆衍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了泡澡,开门后,沈时雨没理会自己身上的乏累,先去客房的浴缸里放满了水,临走,他向往常一样交代了一句“起身的时候叫我,小心别滑到了”。 骆衍泡澡的时间一般在二十分钟左右,刚好沈时雨听一段音频,怎料今天音频下面的进度条还没滚过四分钟,浴室的门就“唰”地打开了。 沈时雨抬眸,一愣。 骆衍扶着门,他像是刚钻到水里又爬了出来,发质硬‖挺,湿漉漉地半斜不竖在头顶,英俊明朗的脸上挂着细密的小水珠,小水珠一晃一晃,顺着他干净利落的下颌线和优越的肩颈几首,顺着令无数男性惊艳羡慕的胸‖肌腹‖肌沟壑,没入了腰间围着的浴巾里。 “你怎么出来的?” 骆衍舔了舔嘴唇:“有点急事。” 他停顿一秒:“学长,你先洗澡吧。”说着,他抬手扶住墙,径直往卧室的方向走。 沈时雨拧眉,骆衍现在能有什么急事? 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还是顺势扶住骆衍还带着水汽的胳膊。 “不管什么急事,回卧室先擦一下,别感冒了。” “嗯。” 骆衍等沈时雨离开,迅速趴在床上,捞过了手机。 打开某APP,找到私聊,戳进【禁止熬夜(flag宁死不倒版)】的对话框,他们的聊天终止在了“禁止熬夜”给他发他偶像“一枕”关于直掰弯的观点的视频上。 直掰弯 骆衍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觉得好笑。 他上次纯粹就是被“禁止熬夜”给绕进去了,什么叫做他弯了还能后悔、还有退路,但被他掰弯的人还能不能回到原先的路途上? 明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和学长在一起还有后悔的情况。 他骆衍不是天生弯的,他们骆家朝上翻九代没出过一个“弯”的基因,但他确实真切地弯了。 在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动心,甚至不知道动心是什么滋味的时候,沈时雨的出现在他心上划过一道闪电、以摧枯拉朽般的速度建立他对“情爱”这个词的所有解释。 他改不了了。 他和学长在一起,是要走一辈子的。 骆衍下定决心后,手指翻飞,迅速打字向自己的情感顾问提出问题: [我要掰弯他,你说我该怎么做?] 等待“禁止熬夜”回复的时间里,骆衍从包装精致的纸盒里拿出那张他意外亲吻到沈时雨手指的照片。画面定格瞬间,沈时雨低敛着的眼睛猛然睁大,动人的神采像是光一样直直穿透他的胸腔、降落在他心上。 骆衍隔着明净透亮的玻璃端详照片半晌,才按着他爸妈摆放结婚照的位置,连角度都不错地把照片摆放在了他的床头柜上。 大功告成! 骆衍满意地躺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美滋滋地趴着凑到跟前继续看照片。 他现在一天只能连续用眼半个多小时,如果可以,他想全部花在看学长或者是看照片上。 然而不能。 骆衍欣喜之余,没有忘记他的正经事,他拿起手机,打开某app,好家伙,他的乙方、爱好八卦和视情感问题如命的“禁止熬夜”竟然十分钟过去了还没在线。 骆衍如今堪比急急国王,他又发了五百“唤醒乙方加班”的红包。 三分钟等待时间如同过去了一个世纪,骆衍从心焦到无所事事,只能朝上开始翻和“禁止熬夜”的聊天。 “禁止熬夜”说过沈时雨的优秀、告诫过他“掰弯一个人要负责”、还给他发过视频…… 骆衍目光落在自己唯一一条没有读的消息上,那是“禁止熬夜”的偶像“一枕”关于同‖性恋看法的视频。 骆衍不想看。 他铁定是要当个同‖性恋了,甚至励志要把沈时雨给掰弯了。 但说来很怪,不知道是冥冥之中的牵引,又或者,他就是想要看看那些持不同意见的人有什么看法。 骆衍视线停留一秒后,打开了视频。 画面跳转到听漫app上,紧跟着弹出满屏虚拟背景。 “关于私信问我喜不喜欢男孩、想试着为我改变性向的几位朋友,在此我要说明一下,感情和性向选择都是很慎重的事情” 声音犹如昆山玉碎,清泠泠落在骆衍耳朵里。 骆衍彻底怔愣。 “一枕”,竟然是沈时雨。 第32章 一枕烟雨 诶呀,爱动物的男人真可爱。…… 房间内安静到了极致。 唯有沈时雨清冷又自带尾钩的声音, 穿过无数个虚幻的平行时空,抨击着骆衍的决心。 “在当前环境下,如果可以成为异性恋, 就不要尝试同‖性这条路, 因为这三个字本身带有很多很多的阻力” 这话骆衍不爱听。 他剑眉一压, 二话不说关闭了视频。 静坐的几秒时间里, 骆衍已经从理智和情感的角度明确地知道掰弯沈时雨是件困难的事情, 不过渐渐地, 他心绪如同海潮,又翻涌雀跃起来。 他意外又正当地知道了一个学长的秘密。 嘿嘿~ 骆衍转到手机软件商店,麻溜下载听漫APP, 一经注册立刻往“一枕”的主页狂奔。 学长的头像是简笔画的一条小鲸鱼在海洋里悠闲地摇晃尾巴,和学长微信头像是一个系列。骆衍歪歪头, 学长喜欢海洋动物整个新闻部都知道, 去年纳新后部门一起玩,大家说想去的地方时都说游乐场, 只有学长说海洋馆。 骆衍把沈时雨的头像保存, 又戳戳鲸鱼脑袋。 诶呀, 热爱小动物的男人真可爱。 骆衍不知疲倦翻着一枕的相关信息,按时间,一枕是学长刚上大学就注册的账号,算起来,今年是第三年。 他发布的视频主要是唱歌, 但是因为他不露脸, 热度全靠声音出彩,所以流量不如又唱又跳又擦边的主播那么高。骆衍通篇翻下来,热度最高的四个视频, 是学长和其他主播合作的配音视频,骆衍顺藤摸瓜摸过去,有一个配音主播如今居然已经成为听漫APP比较火的粉红主播了。 骆衍点开那个视频,听完整个故事后啧啧两声,明明是学长配的更好,怎么弹幕全是夸这个“停灯”的。 骆大少不服,连砸五个嘉年华,一跃成为沈时雨的榜一。 他回忆了一下弹幕中停灯粉丝的话术,给自己改了网名,还冲了至尊VIP。 【唯爱一枕】:天哪,一枕声音好绝,哥哥蛊死我啦~ 【唯爱一枕】:一枕就是杀手赛道天花板,冷美人yyds! 【唯爱一枕】:我爱哥哥。笔芯wuwu~~ 看着闪着特效、又大又鲜明又拉风的弹幕横过手机屏幕,把那些夸停灯拉踩一枕的评论全部盖掉,骆衍内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好男人就要护着老婆。 PS:哪怕现阶段老婆还是直男!(叉腰jpg). 沈时雨洗完澡后先去了主卧,这是他照顾骆衍后养成的习惯。 他站在门口,敲门两下后骆衍没给他反应,沈时雨把门打开了三寸,一眼看见骆衍抱着他们两人贴脸意外碰到的照片相框发愣的侧脸,他姿态专注,是十分珍爱的模样。 骆衍他在干什么啊。 沈时雨闭眼扶额,好不容易才抛却脑后的场景,被骆衍这么一弄,全都窜了出来。 沈时雨觉得他有必要和骆衍这个捉摸不透的大少爷避开点,于是利落转身回了客房。 可是,客房也有骆衍的痕迹。 客房的一面墙打成格子,如同收藏间一样收藏着骆衍喜欢的手办,还有各种摩托车头盔,其中一个枪黑色的、在卧室灯光下闪着光弧的头盔,是骆衍大学第一天报道时戴的。 沈时雨有幸见过那张仅用几个小时就炸翻学校论坛的照片。 他也记得论坛贴下无数人在求联系方式、上告白墙告白。 沈时雨敛眸,怔愣几秒后回神过来。 他怎么想到这里了? 沈时雨把他思维的延展归结为“书读太少、想的太多”,正好时间还有点,他干脆从书包里掏出了专业课书,向书桌抛了过去。 “啪——” 课本落在书桌上发出一声脆响,连着带起一小缕风,把书桌上一片薄薄的卡片吹落地上。 沈时雨捡了起来,入目第一句话: 祝骆衍先生和沈时雨先生百年好合、幸福美满。 沈时雨:“” 真的,够了。 不用给他提醒他有这么一段过往了。 沈时雨按捺住渐渐杂乱的思绪,立刻翻书开始看了起来,平日里或是流畅优美或是鞭辟入里的文字,此刻如同一条条加了密的符号,经过他的大脑读取解析,竟然缓缓变成他放在书桌上的那张照片上某人的脸。那人侧脸英挺,嘴唇薄而红润,落在他左手指关节,曾带过一串细密滚烫的电流。 要死。 沈时雨难得精力不集中成这个样子,他把书一推一合,自己对自己下命令道:“睡觉。” 这个夜晚仿佛比平日里都漫长。 沈时雨翻来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临迷迷糊糊的界限,他听见自己的手机叮铃叮铃响了五‖六声. 他摸索着手机,点开短信消息,约么看见是来自很久不玩的听漫APP。 第二天,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 沈时雨一把摁掉闹钟,像做过千万次一般熟练又迷糊地把被子拉到了头顶,在被窝里跟猫崽似的蹭了几下。 不想起床。 沈时雨数了三秒,意志力一如既往战胜惰性,他从床上掀开被子,爬了起来。 今天要回学校,沈时雨在书桌前把要带走的书整理了一下,装进书包,他打开书包的侧链,正要把手边零星的东西放进去,先看见一沓花花绿绿的信封。 差点把这件事情忘记了。 不知道同学们怎么想到的“曲线救国”的法子,自从上周开始,沈时雨陆陆续续接收骆衍的情书,截止昨天,竟然有十封之多。 他把情书拿出来,目光垂落到颜色各异的精致封面上,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摩挲着封皮。 骆衍是很值得被喜欢的人。 沈时雨脑海中一闪而过和骆衍相处的许多场景,他会因为自己被猫吓到就每晚和他一起去自习室;也会细心地感受自己的情绪说逗乐的话明明是在金字塔上盖别墅的大少爷,不仅没有丝毫顽劣气息,反而明朗疏阔、干净正直,整个人像是夏天干燥而富有生机的柏松林。 怪不得大家追捧啊。 沈时雨唇角弯了弯,他把情书叠整齐,放到了餐桌上,转头进了餐厅。 骆衍是被梦搞醒的。 他视线模糊但心潮澎湃地盯了天花板半晌,感觉熊熊烈火一点没消退下去,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先去洗手间和自己的好朋友亲密对话一番,安抚好它后,洗漱完打扮漂亮,才决定怀揣虔诚地心去见梦里的另一位男主角。 早上刚起床,骆衍的视力一般都极其模糊,倒也不用他硬装。 他随着肌肉记忆,极其自然地在餐厅落座,然后明明看不清的眼睛偏偏看情了眼前一打的情书。 骆衍本来美滋滋的脸当场黑成了锅底。 什么意思,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虽然知道沈时雨当年霸屏江大告白墙一年,但如今这帮子人都这么嚣张的吗,直接往他家寄情书了? 他还没告白、他都还没来得及写情书呢! 骆衍一把抓过来那一沓玩意儿,恨恨地数:“一、二、三” 骆衍咬牙切齿:“十封!竟然有十封!!” 沈时雨端着汤从餐厅出来时,就看见骆衍气鼓鼓成河豚摔摔打打的模样。 “你怎么了?” “啧!烦。” 沈时雨以为摊开在桌面上的情书是骆衍烦躁胡乱发泄产物,他放下甜汤,一封一封收好弄整齐。 骆衍心里更气了。 “学长,这什么东西啊。” “情书,”沈时雨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揶揄,“骆少爷人气旺,上周我替你收的。” 骆衍:“?” 他为不是沈时雨的情书高兴了一秒,旋即想到这是沈时雨替他收下的,又垮起小狗脸。 他怎么有种,爱上了媒婆的感觉? 当然,不是说学长是媒婆,但学长他这样、他这样是不对的! 骆衍抬手,把情书从沈时雨手里拿了过来,闷闷道:“哦。” “都是谁啊?” 沈时雨看不明白骆衍想什么,但他既然问都是谁,想必是要了解一下的意思。 沈时雨抿唇,抬眸瞥了骆衍一眼。 骆衍今年二十岁,想谈恋爱也正常。 沈时雨一一看过信封封皮,告诉骆衍情书主人所在的学院和姓名,补了一句:“这周估计还有。” “呵,估计不会有了。”骆衍把所有信封捏在一起,“学长,规划一下路线,今天你陪我去还一下情书。” 沈时雨正要顺嘴答应,突然顿住:“等等,你说什么?!” 沈时雨毫不犹豫:“我不去。” 骆衍理直气壮:“你不去我怎么找他们?再说,你帮我收的,你就要负责。” 沈时雨真的服了。 就算他替骆衍收了情书,青春期男生女生,说清楚拒绝就行,哪有去还情书的? 就算是还情书,哪有两个人一起还的? 沈时雨浑身上下写满拒绝:“骆衍,这样不合适。” “行,学长要不和我一起,我就不还了,也不和他们说话,最好他们十个人都以为我接受了,一起误会,到时候他们最好以为我脚踩十只船,把我堵到某个角落往死里打。” 骆衍十分深情凑过来:“学长,你要记住,我是为你死的。” 沈时雨:“” 他被骆衍惊奇脑洞给气乐了。 第33章 是的,怪gay的。 “那是,我的正宫…… 江大几万学生, 每年有几件奇葩事情,并不稀奇。 但是,如果这件奇葩事情关联着江大之光和江大校草, 点爆论坛、成为焦点就是分分钟的速度了。 问:沈学长陪着骆神到处给别人退情书, 你怎么看? 答:不好说, 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骆衍发小、柯·实名制上网第一人·天降帅比·航锐评: 是的, 怪gay的。 当然, 由于江大广大校友们知道, 骆大佬笔直超越学校门口十米高大白杨、沈学神醉心学术不理情爱,所以乐见其成借着柯航的话造造爱情谣、顺手吃吃爱情瓜。 对此毫不知情的沈时雨,还在面无表情陪骆衍退情书。 真的, 这是他长到二十一岁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经历,沈时雨无数次觉得, 周遭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开始不一样了。 他叹口气, 侧眸向骆衍,只见那人笑得十分灿烂。 呵, 竟然还能笑出来? 沈时雨原本复杂的心情更加复杂, 他忍不住腹诽:都怪骆衍一天天不好好学习, 眼睛看不见还要招蜂引蝶吸引别人。 一周收十封情书,沈时雨想起就头皮发麻,这直接导致他课余时间不是听别人给骆衍告白,就是陪着骆衍本人拒绝别人的告白,就这么勤勉努力、连轴转地送了两天情书, 今天竟然还能收到一封! “骆衍——”沈时雨恨不得给骆衍一拳, 他咬咬牙:“遇见你可真是我的福气。” 骆衍贱兮兮地凑过来:“学长,别气呀,要不然别人以为你是正宫带着丈夫去抓小三呢~” 沈时雨翻了个白眼:“我就算是正宫, 那也是先打自己丈夫出气。” 骆衍听罢,眉毛一挑,登时把耳朵伸过来:“打吧打吧,我给你出气~” 沈时雨也是被骆衍不要脸给气糊涂了,他顺势就去拽骆衍耳朵,手到半空快碰到骆衍耳朵才堪堪反应过来骆衍的话是什么意思。 空气如同被点燃,霎时,沈时雨只觉得脸都烧燥起来。 他冷白色的小臂凌空停滞几秒,生硬又尴尬地转了个弯,推开骆衍的头:“我能有什么气。” 骆衍得意地耸耸肩:“那是,我的正宫大气。”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了艺术楼楼旁,梧桐树下柏油马路干净整洁,两边来往的人络绎不绝,骆衍没有刻意地收住声音,一时间,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沈时雨。 沈时雨耳尖隐隐透红,他拧着眉,眼尾上挑羞恼地瞪了骆衍一眼。 沈时雨不知道骆衍已经逐渐能看见。 更不知道,他微微漾红又轻飘飘的眼神,足够让骆衍的心脏电闪雷鸣、迸出花火。 骆衍稳健的步伐直接乱了。 他猛然停在原地,下意识抓住沈时雨的手,细腻微凉的触感冲击着他的掌心,酥麻的电流沿着他的脉搏一路向上,大脑当即宕机。 约么两秒,他在沈时雨抽手的动作里,悻悻松开:“就、就在这里等她吧。” ·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诚不欺人。 当人心烦意乱时,真的会度秒如年。 沈时雨站在艺术楼门口梧桐树下,目光说是飘忽,又准确停留在在楼门口,他双手交错握紧,不自主掐着被骆衍握痛的那块皮肤,一向从容的脸上难得流露出急躁: 美术系的夏禾怎么还不出来? 站在这里,他和骆衍都被盯成筛子了。 沈时雨呼出口气,一扭头,视线来回经过两次最终定在被骆衍捏皱的那封情书上。封面是克莱因蓝,上面印制了演唱会的图案,万众瞩目、星光璀璨的地方,站着一位打扮前卫的男歌手。 沈时雨眯了眯眼睛,这个男歌手有些熟悉,好像是 “骆衍学长!” 沈时雨转眸,与艺术楼门口站着的那个人四目相对时,他猛然想起了男歌手的名字。 亚当·兰伯特。 公开出柜的顶级流行音乐人。 所以,这封情书的主人也是—— 沈时雨目光一寸一寸下移: 蓬松短发,微翘的嘴唇,长相清秀而略显幼态,穿着糯白色薄毛衣搭配天蓝色九分牛仔裤,脚上穿一双白色低帮板鞋,露出白皙又清瘦的脚踝。 总之,是十分可爱的,小、男、生。 男生。 男。 在双边死寂的零点几秒里,沈时雨的眉心微不可查抽动两下。 他复盘着这场见面与前九场的不同,终于紧紧闭上眼睛。 别人不知道他知道,骆衍可是天大的直男。 沈时雨不能忘记在加林夜色的场景,那个穿着旗袍、男扮女装、见了骆衍就撕衣服想要扑到骆衍怀里的男生,得到了怎样轻蔑的评价。 也不能忘记在清河云溪,骆衍对他回忆起这件事时,露出的胆寒表情。 再待下去,无论是骆衍,还是夏禾,都会留下心理创伤,想到这里,沈时雨拽了拽骆衍的袖子:“骆衍,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还有一封呢~” 沈时雨找了个借口,压低声音:“人家未必想要你退。” 骆衍争辩道:“但我要向我的正宫证明清白啊。” “我不需要你证明情白” 沈时雨的话音戛然而止,紧跟着整个人顿在原地,一旁的骆衍忍俊不禁,清朗的笑声响在高大的梧桐树下。 沈时雨扶额,良久,他缓缓看向止不住笑意的骆衍,艰难道:“随便吧。你请便。” 这两天,骆衍在处理情书问题上逐渐得心应手、越发果决干脆,沈时雨以为面对夏禾,他会更加手起刀落,但没想到,大直男的骆衍居然耐心到夏禾站定在他面前,表现出意图。 沈时雨略微诧异,不由多看了夏禾一眼。 夏禾的眼睛生得干净而明亮,嘴唇红润,说话温柔:“骆衍学长,我是美术系大一生,叫夏禾。” 他停顿一秒,纤长如同鸦羽的睫毛紧张地颤抖:“我想问一下,能不能、能不能和学长你交个朋友?” 话音落,骆衍却道:“不能。” 骆衍回答毫不犹豫且直白干脆,让夏禾一愣。 他想过追求骆衍这样的天之骄子会困难些,但没有想到会被直接拒绝、不留转圜余地,毕竟,他在社交网站上和学校里都有些名气,追他的人并不算少。 夏禾眼帘垂着,雾蒙蒙的。 骆衍是他刚进大学第一面就喜欢的男生,特别是在骆衍和李致远对抗的那场球赛之后,骆衍桀骜飞扬、潇洒不驯的模样就刻在他的脑海里。 所以夏禾还想试试。 “学长,还没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夏禾咬了咬嘴唇,想到一种可能,“还是,学长你一点点都不可能喜欢男生?甚至,恐同?” 骆衍沉默一秒。 人生真是奇妙,在遇见沈时雨之前,骆衍坚信不移自己是铁杆笔直的直男。可如今回首,学长只是在新生晚会典礼的后台,回眸冷淡地指使他帮忙整理了一次衣服,他就后知后觉掰弯自己成为蚊香。 骆衍余光向后掠了一眼沈时雨。 既然他决心要追求学长,至少要试探一下吧。 于是,他摇摇头,对夏禾说:“没有。我只喜欢男生。” 平静的湖面上炸开一道惊雷,顷刻间激起了千层浪花。 艺术楼下来来往往的同学不急着回宿舍了,夏禾被骆衍直白坦诚确信地把自己钉在某个性向上的勇气唬住,就连站在骆衍身后不远处拿着手机默默做课后复盘的沈时雨都讶然地瞪大眼睛。 什、什么? 骆衍他在胡说什么! 沈时雨蹙着眉,他还没想明白骆衍为什么当众出柜,就见夏禾的眼神忽而变得敏锐,他向骆衍问话,视线却飘到了自己这边:“骆衍学长,是因为沈学长么?” “你喜欢沈学长。” 沈时雨的聪慧毋庸置疑,但夏禾的话像是加了密码,如同电影重播,在他耳边回响两三次他才理清剧情走向。 太荒谬了。 实在是太荒谬了。 震惊二字难得在沈时雨脸上如此明显,惊愕里,他甚至觉得夏禾的想象力未免太过疯狂。 沈时雨淡然开口:“同学,骆衍他——” “开玩笑的”四个字没来得及说,骆衍清爽果断的声音打断他,字字清晰:“说得对。” 他回眸对着沈时雨,“我一直都喜欢学长。” 喧哗热闹的午后刹那间安静了,头顶梧桐的绿意、半山坡上蓝白相间的宿舍楼,甚至夏禾都齐齐地模糊成像素点构成的背景。 沈时雨怔愣地看向骆衍,他站得笔挺,英俊锐利地面庞上流露出一份沉静自然,把他惊天地泣鬼神的言论又坐实几分。 沈时雨心情之复杂堪比两颗原子弹爆炸,难以置信、疑惑、惊愕各种情绪交织,连带着他的心脏都发出怦怦的响动。 “骆衍” 沈时雨低声咬牙,“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隔着一层伪装,骆衍透过薄薄的保护镜片观察沈时雨。 他没想到沈时雨会这样震惊,那段没有听完就被他关闭的视频回荡在他的耳边,夏禾问过他的话,他想直接拿来询问沈时雨。 骆衍手不自主攥紧,沈时雨不会对男生一点儿也生不出感觉、不会恐同吧? 骆衍心里的小人都气笑了,怎么,爱上直男就是他们gay子的宿命呗。 骆衍不服,但他不敢说,他怕太多信息真的让沈时雨应激。 在事情向不可控方向快马加鞭之前,他忽而吊儿郎当一笑,向沈时雨低下头,一副不正经的流氓样:“嗨,学长我又没说错,难道还有人会不喜欢你?” 沈时雨一愣。 他所有的情绪猛然间得到纾解,就像是泄洪一般,急速上涨到膨胀的水位变得平缓、平静、平息,只在末端尾音处留下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沈时雨抓住了那道细微的余音。 那一刻,他有种冲动,他很想问问自己,到底在喟叹什么。 第34章 江大扳手 [网盘十个G,不及骆沈do…… 八卦是世界上传播速度最快的信息。 沈时雨牵着骆衍的胳膊, 和他慢吞吞到金融宿舍楼时,柯航已经高强度冲浪,刷到【爆!骆衍竟然弯了!!】的帖子了。 419寝室的门只有有人就不会关闭, 沈时雨推开门时, 柯航正眼露绿光、跟饕餮见了美食一般, 专心致志、兴奋地往下滑动鼠标。 [卧槽, 校门口大白杨还直着, 可江大直男之光的骆神已经弯了] [姐妹别悲观, 万一骆衍弯成九十度,见了漂亮美眉弹回来了呢?] [不可能,图片jpg.] 高清大图, 是从艺术楼楼上往下拍的视角,树林阴翳下, 夏禾站在对面, 沈时雨就在骆衍落后一步的位置被骆衍抓着手,三个人形成亲疏有别的奇怪三角。 [不愧是艺院的, 这构图、这清晰度, 和正宫抓着丈夫去和小三对峙没有一点区别!] [楼上, 你和骆衍说的分毫不差。#流泪#流泪,骆衍本人就是这么说的啊!!] 广大校友的联想能力足以横跨上千个平行宇宙,沈时雨直愣愣看着楼越盖越高,偏向到他都不知道的奇怪方向。 [都说沈学长是江大扳手了,怎么没人信呢~] [笑死, 梦回当年辩论门事件, 全津江市的大学生gay子恨不得排成队到沈时雨面前摇号。] [啧,连骆衍都被掰弯了] [呜呜呜,在场吃狗粮就是我, 骆衍说一直喜欢沈学长时,我保证他的心比24k黄金都真。] 沈时雨目光一顿,十几分钟前的画面就像柯航刚刚翻过的图片,已经留存在他的记忆里。 他下意识想侧眸看一眼身旁的人,好确信他当时的表情,只是,心中惶惶,隐匿的暗示先阻拦了他。 你期待看到什么呢? 沈时雨自问却没有答案。 他吐息数次,终于调整好了节奏,侧过眼眸,不期而遇,对上柯航明净到放光的显示器和大喇喇的字体—— [网盘十个G,不及沈骆do一次] 沈时雨:“” “卧槽!”柯航翻了两下电脑跳了起来,“从聿,校友们也太黄||暴了吧,怎么能这么——” “直白”二字没出口,柯航回头过来,与沈时雨和骆衍六目相对,霎时呆若木鸡。 “黄||暴什么?”骆衍本就看不太清粉底墨蓝字的显示屏,干脆斜插着身体避开挡在笔记本前面的柯航,凑着耳朵听:“你看什么小黄||片呢?” 柯航:“!!” “没没没,”柯航直接结巴了,讪讪道,“哈哈,就,就和朋友瞎聊聊。” 说着,柯航苦着脸,僵硬的面皮硬是提拉了一下嘴角,对着沈时雨嘿嘿一笑。 沈时雨心绪繁杂,不愿意多谈及这件事。 他掠过柯航看向旁边刚摘下耳机的江从聿,解释道:“今天教务系统发通知,从明天起,选修课课表就能公布下来。” 江大的选修课上课时间主要是晚上,骆衍因为大一太过于潇洒,今年有三节选修课,意味着他周一到周五有三天时间需要上晚课,这样一算,去清河云溪就不划算了,所以又搬回来了。 沈时雨看向江从聿:“从聿,晚上你和柯航多关注点骆衍,平常我来接他。” 江从聿欣然答应。 该说的话说完,沈时雨不打算多留,就离开419寝室。 寝室门一关,柯航的皮笑肉不笑已然难以维持,他倒吸几口冷气,飞快闪到江从聿身旁,给了他一拳。 “江从聿,你可害死你的柯宝钏了!你怎么不给我说学长来了?!” 江从聿全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一边躲着柯航没什么分量的拳头,一边抬手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降噪耳机。 “我没听见。”江从聿停下来,瞥见柯航的电脑,“等等,柯航你在看什么?!” 两分钟后,江从聿刷完了帖子,看向骆衍:“所以,阿衍你当众出柜还向学长表白了?” 骆衍坐在椅子上,双腿打开、大马金刀:“算是吧。” 柯航听不得骆衍这么说,他虽然把刷帖子当成乐子,但不至于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兄弟是何等笔直。 “什么叫算是吧,哥,你可是货真价实的直男!直男,懂得么?” 骆衍皱眉,十分嫌弃:“啧,直男的标签是随便给人贴的吗?” 柯航:“”还演上瘾了。 真的,世界已经这么颠了吗? 他摇摇头,不理解地看向江从聿:“直装gay是什么潮流?” 江从聿深深叹了口气:“你开心就好。” · 第二天上午九点,江大教务系统选修课程开放。 柯航在拥挤如津江市中心大道般的网络中杀出一条血路,下载完自己的课程后,甚至帮江从聿和骆衍下载了课程。 “嘿嘿,我和从聿的课程完全一样,”柯航翻着对照课表,看向骆衍的,“阿衍,你的课程也不错,第一个是电影作品解读,我看好多人都选,上课看电影,纯享受;第二个摄影鉴定课,你小时候学过摄影,也没啥难度;第三个——” 柯航顿住,他挑了挑眉,忍不住笑出声来:“不是,阿衍,你哪里找的代抢,他怎么给你抢了宗教学?” “宗教学?” 骆衍面部表情皱了起来,这三个字,怎么看都有一股子香雾缭绕、几个老和尚坐在木鱼前敲敲打打的入定气质。 不是,这课是教敲木鱼的吗? 柯·校园百事通·航耸耸肩,有点怜爱地看着骆衍:“这是去年新加的课程,哲学二级学科,反正上届的学长学姐说,宗教课的老师是个贼爱点名的小老头,想逃课,几乎不可能。” 骆衍一个头两个大。 他大好青年如今正要在红尘里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到底那个不讲良心的代抢,给他抢个念经的课的? 要是以前他不动凡心时也就罢了,但现在,骆衍二话不说叫了声手机智能助手,把电话拨给学校搞代抢的大哥。 “我说,我唯一提出来的要求就是上课不点名,你——” 骆衍话还没说,搞代抢的大哥先在电话那头跪了。 “同学,不好意思,我那天手慢了。” 手慢个屁。 骆衍从小到大见了多少场面,还不知道搞代抢的那群人,一次性接七八九个单,看看哪个单主最好糊弄,最后完成他的单,万一网慢没抢上好课,接下来顺便推销一下自己的代课业务。 “同学,你的宗教课我不收钱了,你看看要不要我以后给你代上,一节课三十,一学期十节课全包打八折。” 骆衍:“呵呵。” 憋火归憋火,课还得上。 柯航乐呵呵把寝室三个人的课程制成表格,顺带好心帮骆衍把他的课程表发在了饭局群里。 【天降帅比-柯航】:@Y,学长,这是阿衍的课表,选修课我们和阿衍不在同一区,他非要你送他! 【天降帅比-柯航】:啧,黏人~~~~ 彼时,沈时雨正在课堂上做小组汇报。 大屏幕上播放着他们组对经济下行趋势整理的相关资料,倏地,微信弹窗大喇喇跳了出来。 原本安静的教室犹如冻结,紧跟着,冰层打破,场面一下活络起来。 “呦~黏人~~” 调侃声声声入耳,沈时雨只回眸瞥了一眼大屏幕,就淡然自若地关闭了弹窗,退出微信。整个过程不过须臾,他的处理方式强势又简洁,轻而易举地压制了大家好奇的窥探,让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他的汇报上。 五分钟后,沈时雨在一片掌声中从容走下讲台。 舍友杜维安静了又安静,忍不住好奇,一点一点朝沈时雨的方向挪过去,压低声音:“时雨,你和骆衍黏平常相处这么黏糊吗?” 连他都有几分信说得天花乱坠的校园论坛贴了。 沈时雨目不斜视,淡声问:“你觉得呢?” 杜维上下左右打量了沈时雨一遍,这张无论谁看都会惊艳到怔愣半晌的脸,神情清淡、眼神平静,找不出一丝一毫的异常。 “就”杜维话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觉得他们在胡说八道。” “当年那么多gay子追求你,你也守住了我们直男的底线。” “就算你真的把骆衍掰弯了,你也必定笔直依旧。” 杜维叉腰骄傲作总结:“单向奔赴又怎么称得上爱情呢?!” 沈时雨敛下眼眸,“嗯”了一声,似乎在回应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只是,手中的弹簧笔却突兀地咔哒一响,掉在地上。 坐在他旁边的宋知临回过头:“时雨?” 沈时雨做口型“不小心的”,他弯下腰捡起笔,盯向黑板中央的屏幕。 时间如同滴水,一点一点流逝,视线模糊,思维无尽放空时,他清晰地知道,他并没有像大家以为的那样毫不在意。 骆衍,他究竟在想什么? 骆衍和他的“绯闻”传得满校园都是,沈时雨明了,骆衍看似漫不经心流氓样,其实是极有分寸和距离的男生,要不然也不能顶着“江大校草”的共识,在校园论坛干干净净活了一年半。 如果现在的情状是他故意的,又为什么呢? 总不会、他真的从直男变成gay,喜欢上他了吧。 沈时雨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 人的性向、基因的偏好,不会那么容易改变,更何况他又不是什么天仙,人人都得喜欢他。 他压下心底隐隐冒尖的不自在,轻轻叹了口气,把扣在桌面上的手机翻开。柯航已经把骆衍新的课表给他发了过来,沈时雨下载后直接打开。 “影视作品解读,摄影鉴定课——” 沈时雨喃喃自语,声音忽而一顿,眸光定在下一个栏目。 今年他唯一选择的一门选修,竟然和骆衍重叠了,甚至就是同一位老师在同一时间段的同一间教室。 沈时雨眼底闪动着讶异。 大概,他真的和骆衍有些奇妙的缘分。 第35章 色即是空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怎么理…… 《宗教学》选修课程在周四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 晚餐过后, 骆衍没有回宿舍,而是陪沈时雨去了广播站。 大一新生军训结束,各大学生组织纳新在即, 沈时雨作为广播站台柱子, 事情也越来越多。 骆衍坐在小板凳上, 透过薄薄的保护眼镜的镜片, 观察认真工作的沈时雨。 他翻文件的速度很快, 撩起文件边角的手骨清瘦明晰, 眉头下压,眼神锐利专注,整个人带着不可近观的清冷气质, 这种姿态,与他几乎称得上昳丽的眉眼形成强大的视觉冲击, 骆衍定定看着, 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时间在他隐秘的凝望中悄然而逝,倏地, 沈时雨手机叮叮铃铃响了起来。 骆衍被吓了一跳, 随机反应过来这是他上晚课的闹钟声。 骆衍春心荡漾的唇角唰一下变得平直。一般情况下, 沈时雨会把他送到教室,然后毫不留情抛弃他,到旁边的自习室看书学习。 真是的,烦死了。骆衍抓抓头发,心里咒骂着给他抢课的大哥, 怎么偏偏选了个随机点名不能逃的课。 骆衍越想越悲伤, 扒拉住椅子赖在上面不想走。 沈时雨收拾完东西,回头就看到骆衍垮着张帅脸,跟从金字塔里挖出来的木乃伊一样, 毫无灵魂。 上个课,至于这么艰难么? 沈时雨被他委委屈屈的模样逗笑了,他拽住一把骆衍的袖子:“你快点。” 骆衍不情不愿:“快不了一点。” 沈时雨叹口气,半拖半拽把大少爷塞进A栋教学楼电梯,和他一起进了教室。 骆衍瘫在中间排最靠窗的角落,拄着下巴,呆愣愣看着沈时雨把他的东西放进桌洞。 他不发一言,在沈时雨转身时,忽地用手指勾住沈时雨衬衫的衣摆:“学长,你别去其他教室了,在这学一样的。” 沈时雨先是疑惑,随后想起来他最近忙忘记告诉骆衍他也有这节选修课了。他垂眸看着骆衍可怜又期待的表情,把骆衍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救出自己的衣服,卖了个关子:“我走哪?” 说着,他从容地坐在骆衍旁边,轻描淡写道:“我也是这节课。” 骆衍歪歪头。 等等,这是什么好事情。 骆衍眸光迸发出喜悦,光似的反映在沈时雨眼底,看得沈时雨一愣。他的本意只是想逗逗骆衍,没想到骆衍会兴奋成这样,就好像,和他上一节课是多么幸运的事情似的。 沈时雨耳朵烧了起来。 他侧过脸,垂眸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压低声音:“老师来了。” 骆衍应声转头,瞥了眼夹着褐色牛皮公文包、朝上捋了捋银白色的头发的老教授—— 不好看。 不如看学长。 骆衍朝沈时雨的方向挪了挪,脑海被“这就是缘分”五个大字填满。要知道,江大一学期开设选修课超过九十门,两个人能选择同一区间的一门课,概率相当相当低。 他唇角得意地翘着,啧,这就是命! 短暂的一分钟时间里,骆衍从宿命论想到宇宙学,从周易想到塔罗牌,最后想起为他抢课的大哥。 数日前的不愉快烟消云散,他恨不得当即奖励大哥三百块,感谢他抢了这么一节上课随机点名不能逃课、作业多、似乎还有一点点无聊的《宗教学》。 沈时雨身体坐得笔直,神态专注,握笔的手一点一点不动声色地收紧。 哲学院老前辈姚若成教授的声音悠闲平静,本来很能让他进入到学习状态,但谁能忽略身旁有人渐渐蹭过来的、热腾腾的气息,骆衍连身体都歪斜了,像个耍赖的撒泼小狗。 沈时雨蹙着秀眉,一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睛里染上点点绯色。 他躲了躲:“骆衍,你离我远点。” 骆衍小蚂蚁搬家的动作先是骤然停住,然后大大跨越过“三八线”:“为什么?” 他撇头:“我就要靠着你。” 沈时雨忍着尴尬回头,他语调隐隐不稳,低声呵斥:“我们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合适吗?周围都是同学!” 这怎么就不合适了,这点距离算什么,骆衍不以为然,他以后可是要登堂入室离学长更近的。 他心里不情不愿,余光向后一掠,虽然视线模糊朦胧,但大约知道他和沈时雨的身高,足够让后面几排矮个子的女同学看不见。 他向后撤回一厘米距离。 “行了吧。” 沈时雨警告地呵了一声。 骆衍僵持两秒,勉强安分起来。 他叹口气,默默抬头,拄着下巴半阖着眼睛,准备在姚教授《宗教学》的语言魅力中睡个大的。 “同学们,因为大家都不是哲学系,所以这学期的八次课,我们以了解几个大的宗教的全貌为主。课程中佛教、道教、基督教的介绍和趣闻各占两节课时,最后两节课时为大家讲授宗教对文化、艺术的影响” 骆衍垂着头,两只眼睛半睁着。 好吧,睡不着。 骆衍抬手摸了摸鼻子,结合自己对知识的不良态度,忽而想到很久之前听别人说起的沈时雨对他的评价: 文综天才—— 如果高考试卷不写清楚是语文还是历史,他都分不清考试考哪一科的那种。 骆衍心里窃喜,学长真的是了解他,比如现在,这个《宗教学》他听了半天究竟说什么玩意? 他做作地思考了几秒,目光状似无意地飘来飘去,最后落到了沈时雨身上。 沈时雨竟然在写笔记。 如果不是演技需要,骆衍这会儿一定要把眼睛瞪得像鹌鹑蛋一样大,这样念经的课,还有必要写笔记吗?难道这就是学神的学习态度? 骆衍平复一下来自学习上的被实力碾压的痛楚,悄咪咪戳戳沈时雨的胳膊,露出无辜纯善的笑容:“学长,你真的能听得进去?还写笔记?” “没有,”沈时雨道,“我在写我们专业课的作业。” 这句话比沈时雨在《宗教课》上写笔记还让骆衍惊讶。 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阳光灿烂地贴了过来:“嗐,学长,好学生怎么能在语文课上写数学作业呢,你这样姚教授很难办哒~” 沈时雨:“” 他停下笔,从浩瀚的知识中抬起头,“道德小卫士”正勾着唇,露出“找茬真快乐”的表情。 沈时雨敛下眼眸:“你要说不出有营养的话,从现在开始就闭嘴!” 骆衍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觉悟。 当沈时雨那双漂亮的眼睛剜过一记眼刀、薄而红润的嘴唇紧抿着面颊却浮现浅淡的粉时,他甚至有种奇异的欢喜,心痒痒的。 几乎没有犹豫,骆衍竖起手掌,像是幼儿园小朋友上课举手的简化版:“学长,还有一个问题。” 沈时雨深吸一口气:“问。” 骆衍汤姆猫对手指:“关于同||性||恋问题,学长,你怎么看?” 时间停滞一秒。 在短暂到近乎不计的一瞬息里,沈时雨仿佛看到宇宙大爆炸,冰川迁移、海水倒灌、大陆板块碰撞,以及成为骆衍护工的那一天。 他挤出个礼貌的微笑,艰难道:“其实,你可以不在一门告诉你戒||色的课程上谈论性向问题。” “为什么不能?”骆衍脸上的吊儿郎当倏地减少几分,他像是小朋友遇见心爱的玩具,非要得到,锲而不舍,“学长,你知道大部分人其实是双性恋吗?” 双性恋么? 沈时雨手指不由自主一蜷,攥在了掌心。 他的心脏因为骆衍脸上的认真执着和一直藏匿的压迫感怦然跳动,这个问题或许是骆衍好奇、随口一提,又或许是他思忖良久、某一个时刻一定要得到的答案。 只是,他怎么会想到在自己这里得到解答呢? 沈时雨难得词语匮乏,他强作镇定地避开骆衍直白的眼神,吐息几秒后,才缓慢开口:“骆衍,我——” “第七排靠窗戴眼镜的同学,请叙述一下你的观点。” 骆衍的心悬在嗓子眼上,就差零点几秒,沈时雨就会保护或者毫不留情把悬吊他心脏的细线剪断、任由他的心脏摔个七八瓣,怎料,就这么寸的被人卡了话点。 骆衍脸垮了下来,他眉头拧着回头,正想问问哪位好大哥见不得单身狗脱单,就看见周遭人安静又目标明确地看着他。 骆衍:“嗯?” 讲台上姚教授精神矍铄的脸上露出善意的微笑:“小伙子没听见嘛,叫什么名字,来代课的?” 骆衍的知名度不是买水军买的,前排立刻就有人抢答:“老师,他叫骆衍。” 怕老教授记不住,还加了tag:“就是救了十一个人、眼睛看不见的骆衍。” 听到同学们这么给力,骆衍松了口气,这学期的老师,无论哪个课程,听到他身残志坚来学习,提问什么的基本都会绕过他。 果然,老教授想起全省通报表扬的事件后,满意地点点头:“骆衍同学很不错啊。” 他打量了骆衍一番,颇为仙风道骨地说:“骆衍同学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眼神清澈明亮,心地勇敢纯正,正好回答这个问题。” 骆衍:“” 人麻了。 他压根没听老教授讲课。 骆衍四下张望,他本来想问沈时雨刚刚教授说了什么,转头想起,他又拉着学长说话,学长还学其他科目的,更不知道了。 骆衍咬了咬牙,正要灰溜溜说自己才疏学浅,身旁传来熟悉的清越好听的声线:“‘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怎么理解。” 骆衍震惊地看了身旁三核处理的学神一眼,随后诚实地压低声线求教:“学长,怎么理解?” 沈时雨不相信这么简单的问题骆衍真的不会,他睨了骆衍一眼,没好气敷衍道:“让你不要好||色。” 第36章 要不要处对象? “学长,要答应吗?”…… 让我不要好色? 骆衍故作思考状心里嘀嘀叭叭: 我好色吗? 没有吧。 虽然学长长得惊艳殊绝、让人一见倾心, 但他还是把持住了啊。 况且,在课堂上这样回答问题未免太过直白,就算老教授思想开明, 这间教室总归有思想保守和他一样认真搞纯爱的人的。 骆衍有些犯难, 他绞尽脑汁想了半晌, 终于回忆起高中语文老师教给他翻译文言文的方法——直译。 他清了清嗓子, 自信且沉稳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把美色当成空气一样视而不见, 把空气当成美色一样稀松平常。” 话音落地, 偌大的阶梯教室成功死寂一秒。 沈时雨宕机的表情渐渐生动,眼睛里的惊愕无法掩饰。 他侧眸向站立笔直,高大明朗的青年, 眼前闪过无数个感叹号,再天真的人, 也能看出他刚刚的话不过随口说说, 怎么骆衍就信以为真了呢? 周遭无数眼神交汇聚集,窃窃私语顺着凝滞的空气传入沈时雨的耳尖, 他粗略一扫, 看清几位同学脸上的戏谑和吃惊, 心里涌上一丝后悔。 骆衍语文像是体育老师教的,他本该知道,骆衍八成真的不理解的。 沈时雨眼底盛着愧疚,他轻轻拽了一下骆衍的袖子,想把姚教授刚刚的解释给骆衍复述一遍, 没想到, 比起他的动作,姚教授先乐呵呵开了口。 大概教授也没想到有人真的会直译出这么个玩意儿。 姚若成看着电子屏幕上《摩诃般若波罗密多心经》中标红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问骆衍:“小骆同学,你是这么想的吗?” 骆衍的脑回路有时候新奇地让人惊叹,他竟然把姚若成的问题理解成问他赞不赞同这句话。 骆衍坚定地摇摇头:“这是这篇文章的话说的,我不这么想。” 姚若成真的来了兴趣,他手拄在讲桌上,通透的眼眸里写满他的好奇:“小骆同学,那你是怎么想的?” 骆衍垂眸看了眼沈时雨,借着薄薄的玻璃镜片的遮挡,他注意到沈时雨脸上流露出的抱歉。 那是无论谁都会心软、心动的表情。 骆衍沉吟片刻,认真又略显尴尬地挠挠头,诚实道:“老师,我现在正年轻,实在没办法色即成空的。” 这句话跟“老师,我正是好色的年纪”有什么区别,教室里的笑声明显起来,就连沈时雨都忍不住扶额叹气: 骆衍真就一个文综天才啊。 骆衍丝毫不在意外界环境的调侃,他绞尽脑汁想到一段适合剖白的小学五年级作文:“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要像喜欢宇宙一样热烈真诚地喜欢他,我认定他是最重要的人,自然想和他分享清晨落日、夜灯烟火,又怎么能把他当成空气一样视而不见呢。” 周围的笑声随着骆衍的话变得模糊、朦胧、虚幻,沈时雨原本无奈的神情淡在脸上,像遇到了乐谱中的休止符,留下片刻怔忡。 这些话是陷落在花季的少男少女才能说出口的冲动誓言,但是骆衍、作为津江市顶级家族的贵公子,拥有最可能违背情感诺言的资本,他说出口时,沈时雨却毫不怀疑,他言出必行、能够给未来他喜欢的人全部的安全感。 沈时雨低垂的眼帘微微颤动,他迟疑一下,抬起头。 阶梯教室顶灯的光层层铺落,融融的柔光中和了骆衍长相上英俊冷锐的攻击性,显得他隐匿在眼镜下受伤的眼睛更加脆弱而情真意切。 沈时雨凝视半晌,忽然很好奇,和骆衍最终走在一起的女孩会是怎样美丽的模样。 显然,课堂不会给时间让沈时雨多想。 姚若成听完骆衍的话,先是狠狠一愣,然后笑出声来。他铄白的头发因为胸腔的鸣动而颤抖着,脸上的表情柔和慈祥,抬手向下压压,让骆衍坐下。 “骆衍同学的想法很不错啊,同学们,尊重爱人是一种美德。” 他话音一顿,对骆衍慢吞吞道:“但是,这句话我刚刚讲过,不能直译的,课堂时间有限不多赘述,骆衍同学可以下课请教一下你旁边认真做笔记的同学。” 沈时雨蓦地回神,看见自己满本新闻学专业术语,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骆衍毫无知觉:“好嘞,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被点了名的缘故,后半节课骆衍很乖,听得认真。 上课本就该如此,但是,能够一心三用无缝转换的沈时雨反而开始听不进去了,他耳边时常掠过骆衍喃喃的或是听懂恍然大悟或是听不懂叽叽咕咕的声音,心底如同放了一听被强烈摇晃过的雪碧,情绪冒着泡儿正在汩汩往外挤压。 熬过心烦意乱的一个小时,各大教学楼选修课齐齐结束。 楼梯口的人流像是巨大的洋流,同学们挤来挤去跟争先恐后的沙丁鱼似的。 沈时雨怕堵塞的道路有人挤着骆衍,干脆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绕了远路,等他们再到A栋楼下停放自行车的车棚时,偌大的教学区路上,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人影。 沈时雨扶着为骆衍立下汗马功劳的小薄荷绿自行车,道:“上车。” 骆衍已经十分习惯顺手,甚至暗戳戳雀跃地揽住沈时雨的细腰。 他头抵在沈时雨的后背,懒洋洋嗅着沈时雨身上清浅的皂香:“上课好累啊学长,还听不懂。” 沈时雨又想起他堪称伟大的发言,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吐槽:“姚老师真的是有涵养。” 骆衍哼哼唧唧两声:“我回答的有什么不对,姚教授都夸我对待爱人的态度值得学习呢!再说,既然写什么菠萝蜜经是为了教化人,那他写的不详细我有什么办法。” 沈时雨感慨他的厚脸皮:“你还有理了?” 骆衍眼睛一转,语调轻佻、悠悠拖长:“沈老师~所以到底什么意思啊~” 沈时雨被骆衍突如其来的“沈老师”三个字弄得浑身不自在,他骑车的速度倏然放慢,唇线抿着,片刻,才在骆衍的催促试探着下开口。 “你是真的想知道?” 骆衍表情十分正经,把“学长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写在了英俊的、无辜的脸上。 沈时雨叹口气,斟酌道:“嗯,按今天姚教授在课上的阐述,‘色’和‘空’指的不是美色和空气,色指的是事物本身,空则是事物的本质,这句话整体上表达了佛教的唯心主义。”(注1) “哦。” “它意思是要使我们了解万物本空的理念,我们认识事物都是源自我们的心,人之所以会有烦闹、困惑,都是因为人对事情有了追求、想要得到导致,所以要去除执念,这样才能获得自在。”(注2) “哦。原来如此。” 骆衍面上点头点得很真诚,实际上听得一知半解,不过骆大少爷从不内耗,他果断跳出文化的圈子,到达自己擅长的领域。 骆衍眼睛亮亮的,拽拽沈时雨的衬衫衣角,语调飞扬,“学长,那我特别想知道你关于同||性||恋问题的看法,算不算我的执念?” 沈时雨:“” 他就知道! 他就知道和骆衍谈知识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沈时雨哼了一声,心里想哪怕大少爷这会儿聒噪成尖叫鸡也绝不搭理。 骆衍从小就没有看旁人眼色的机会,也没学会见好就收。 他宽大温热的手掌下压在沈时雨的腰间,贴着衣服朝里勾了一把,贱兮兮问:“沈老师,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你怎么能吝啬赐教呢,你这样是简直就是知识产权的垄断。啧,太不应该了!” 沈时雨躲着骆衍的手,脸快要憋红了:“你别乱摸!” “那你回答。” 沈时雨看明白了,和骆衍交流就是要有强大的心肺功能,他深深吐气两口,咬牙出声:“是。所以请施主放下执念,乐观积极向上,做一个不打听gay世界的良好直男。懂吗?” 可我已经弯了。 骆衍摊手,默默为自己盖上“绝世好gay”的戳。 沈时雨以为骆衍终于把这一篇翻过去了,怎么能想到,骆衍的大脑正在疯狂运转,心里不停嘀嘀咕咕。 骆衍后知后觉露出狗狗迷惑眼:对啊,既然我是gay了,我为什么还要执着问学长同性恋问题? 哦对,我想知道学长能不能接受同性恋。 所以学长到底能不能接受同性恋呢? 骆衍细细品了一遍沈时雨的话,眼睛一亮: 学长没说讨厌同性恋而是让我放下这个问题,不就是让我不要执着于他能不能接受同性恋? 不就是让我按着本心直接去追吗?! 我去,原来这才是答案! 骆衍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这样高超而形成完美闭环的逻辑、这样如同分析阅读理解的深入思考,说出来都让人五体投地。 骆衍心底的冲动自从他暧昧缱绻的春||梦开始,经过这几天无数次的试探,直至此刻,长成无法撼动的参天大树。 他的兴奋难以抑制,肾上腺素值恨不得当即冲到爆表。 他衣服下蓬勃的肌肉绷成一道坚固的防线,抓着沈时雨衣服的手收紧时竟然还细微地颤抖。千言万语如同千军万马,势如破竹停在唇舌之间,良久,他稍稍稳住声音。 “学长,你把车停一下,我想说件事。” 沈时雨疑惑,有什么不能直接说吗? 骆衍:“这件事很隆重。真的,特别特别重要。骑车的话会影响我的发挥和我们的安全。” 沈时雨抬头望天,叹口气,把车停了下来。 骆衍从车上下来,等待沈时雨把他拽到路边的空档,他已经想好了真诚浪漫的开场白。 他站得笔直,手握紧成拳注视着沈时雨。学长眼底闪动着疑惑和无奈,平素聪慧清冷的人此刻显得懵懵懂懂,像是面对陷阱歪歪脑袋疑惑的可爱猫咪。 骆衍的心软化成一片,血管里的血液都在沸腾地叫嚣,他克制了又克制,最后委婉开口。 “学长,要不要处对象?” 晚风忽然停滞,路边的纯白小花不敢摇动,就连远处图书馆的走动的人影也像是按下暂停键。 虚无的时间里,沈时雨的视角在急剧晃动。 这件事很隆重。 真的,特别特别重要。 沈时雨从怔愣中回神,心头瞬时涌上火气,剖白心意的话也是可以一而再、再而三随口乱说、当成玩笑么?! 他没有细究这股无名之火的来源,眉头下压、漆深的眼睛瞪向骆衍,在看清骆衍的表情时,猝然顿在原地。 路灯晕黄,繁茂的梧桐叶中漏下暖光,明暗交错的光影落在骆衍的脸上,本该是夜晚,他的眼睛却流光溢彩、灿烂地盛着星光。 沈时雨想骂他犯病,可面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所有的话变成慌乱。 他不得不承认,骆衍的模样太过认真。 不仅是最直白的话,还有他身体因为兴奋出现的轻微颤栗。 记忆列车从脑海深处呼啸而来,往日的画面一幕幕落在眼底—— 我只喜欢男生。 是。我一直很喜欢学长。 学长,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 学长,要不要处对象。 沈时雨闭上眼睛,眼睫扑动,心潮翻起巨浪。 骆衍或许真的弯了。 甚至是因为他?! 沈时雨难以置信,眼眸瞪大喃喃着后退一步:“骆衍,你、你怎么会,明明你之前都是” 都是直的吗?骆衍不在乎。 今夜,他只关心一件事。 他欠下身体,露出明媚的笑容,在皎皎月色里散发蛊惑的味道: “学长,要答应吗?” 第37章 Bug 他只是在悬崖边游走过一秒而已…… 江大有一条出名的“情人路”, 但从告白墙的数据统计来看,通向宿舍区安静的岩石灰砖路、连同路边迎合着晚风轻轻摇摆的梧桐树墙,才见证过最多的甜蜜告白。 如今, 骆衍挺拔如松如竹, 站立在其中一盏路灯下追问沈时雨: 学长, 要答应吗? 沈时雨从来没有想到过, 有人可以用几个字把他钉在方寸之间。 骆衍总是直白、大胆、不计后果, 没有任何理由, 他就突兀地发起攻击,撞碎他维持距离的围栏,打他个措手不及。 沈时雨脸上的表情堪称复杂, 他微微仰着头,薄唇紧抿, 如同工笔细细勾勒的眉眼流露挣扎和询问。 他该怎么回答? 他别过脸, 手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在肉里。在诸多回响反复的声音中, 他的茫然逐渐被掌心的疼痛驱逐, 一闪而过的悸动被警醒的思维摁进深海里。 呵。他还能怎么回答。 沈时雨抬眸, 在沉默的一秒里,他做出了一个极为崩处事妥帖人设的举动,他狠狠地拧住骆衍的胳膊,毫不留情手转半圈。 骆衍痛呼出声、恨不得跳起来。 几秒钟前的旖||旎暧昧让剧烈到肉的疼痛打得四散分离,他跟个被主人暴打狗头的无辜小狗, 捂着胳膊莫名其妙又委委屈屈:“学长, 你干嘛呀?” 沈时雨回归理智,他漆深的眼眸剜向骆衍,冷冷吐字:“答应个屁!” “骆衍你别一天到晚给我玩抽象、胡说八道。快点, 回寝室!” 骆衍梗着脖子反对:“我才没有——”话没说完,嘴唇上传来温热柔软的触感。 沈时雨竟然下意识间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变故来得猝然,骆衍的大脑几乎立刻就宕了机。茫茫然一片空白里,他只能看得清沈时雨的表情,他原本因为羞恼而泛红的面庞因为这个举动彻底通红,眼睫扑动,视线躲藏染着动人的酡色。 骆衍嗓子一痒、嘴唇忽而干燥起来。 他不自觉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嘴唇,与此同时,沈时雨像炸了毛的猫,惊叫一声:“骆衍!” 细密的电流顺着掌心的位置直接打到了沈时雨的尾椎脊骨,他猛地收回手,手心中被舔||过轻微的湿||意让他语无伦次:“你、你,随便你,不想走你就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吧。” 夜色浓稠,晚风无声。 骆衍迟钝地抬眸,凝视着沈时雨仓皇的背影,后知后觉为那个无意又巧合的冒犯而怦然心动。 好可惜。 他人生中第一次告白,竟然把心仪对象气走了. 沈时雨最终沉默又冷寂地把骆衍捎回了金融院宿舍楼。 不是他情愿的。 只是他扶好自行车、打算把这位不知道胡言乱语什么的大少爷扔下时,第一反应竟然是骆衍眼睛看不见,路上磕磕碰碰了怎么办。 沈时雨憋着火,回眸瞥了一眼骆衍,认识到对方丝毫没有觉得他从一位笔直至极的直男变成gay有多么奇异、更没反思过他的告白有多么惊世骇俗后,火气更甚。 “进去!” 骆衍被沈时雨扭送到419门口,临离别,骆衍突然勾住沈时雨的衣袖。 沈时雨瞪着眼睛,呵责的话到了唇边,骆衍抢先一步乖乖露出个笑容:“学长,对不起。” 沈时雨:“?” 他犹豫一秒,面色稍缓,然后就听骆衍反思地说:“这次是我没有准备好,但下次我一定鲜花音乐草坪喷泉都备上的。” 沈时雨:“” 呵呵,还有下次。 也别再见了,以后漂流瓶联系吧。 沈时雨一脸沉重地回到自己的宿舍,彼时,杜维和张盛源分别在各自的座位和女朋友煲电话。 平日里在游戏中因为大杀四方或被别人大杀四方而国粹不离口的人,此刻素质明显提高,声音温雅、文质彬彬,在360度无死角的“宝贝”、“今天我想你啦”、“么么”环绕中,冒着无限粉红泡泡。 沈时雨站在寝室中央的空地上长长叹气。 和女孩恋爱不好吗?看看,社会都因为女孩的存在变得温柔文明。 而且,明明有那么多优秀的女孩的倾慕和追求,骆衍怎么会弯了呢?怎么就弯了了呢?! 沈时雨求学生涯解过无数难题,第一次遇到他想不明白的问题。 他木然地放下背包,思忖片刻后,呆呆地走进浴室。 约么二十分钟后,沈时雨湿淋淋走了出来。杜维和张盛源竟然还在打电话,屏幕另一边他们的女朋友说再见时,两个大男人流露出依依不舍、挂电话不如让他们自挂东南枝的心痛表情,沈时雨突然顿悟,骆衍本来就没有理由喜欢和他生理构造、心理思维基本一致的男生啊! 沈时雨坐在床上,回忆起骆衍身上几乎称为铁直的种种行为。 他曾经说过同性恋恶心,他从幼儿园开始到大学收过无数女孩的情书,最重要的是,柯航和他一众看着他长大的发小都坚持认定骆衍一定是直的。 沈时雨松了口气,大少爷兴许就是一时好奇,指不定明天就直回来了。 沈时雨仰面躺在床上,成功把自己安慰纾解通后,打算用睡觉来结束一天的闹剧。 他闭上眼睛,枕头旁边手机发出小雨打树叶淅淅沥沥的声响,在趋于美好和宁静的自然音里,他脑海中毫无根据、奇怪地弹出骆衍在《宗教学》课上的胡言乱语。 骆衍未必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回答是错误的,但是,面对阶梯教室超过二百四十个人时,他像是承诺一般,诉说着他的爱情观。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就要像喜欢宇宙一样热烈真诚地喜欢他。 突如其来地,沈时雨心底一悸。 他猛地翻了个身,零点零一秒的瞬息,在名为理智、合宜、正确的洋流里,他终于看见那条深蓝色的、逆流起伏的小鱼,它拖着流星尾巴,一闪而逝带过骆衍口中勾勒出的、要分享给他认定的那个人的清晨落日、夜灯烟火。 沈时雨长久地静默了。 钢架床发出“砰”的声响,杜维和张盛源同时抬头,看见沈时雨居然翻身时撞到了床边护栏上,惊得瞪大眼睛。 这种情况未免太少见,杜维和张盛源对视一秒,然后齐齐叫了声“时雨”。 第三遍时,沈时雨捂着额头“嗯”了一声。 杜维倚在椅子靠背上探出头:“时雨,你怎么了?” 张盛源帮腔:“对啊对啊,想什么呢,这么认真?” 沈时雨内心的小人被“羞耻”二字堵在墙角,对方拿着三角叉,叉着腰气势汹汹地逼问: 沈时雨,你究竟在想什么? 你竟然 沈时雨无力地挡住自己的脸。 他没有办法告诉舍友江大校草、直男之光、比校本部门前大白杨还笔直的骆衍在今晚向他告白了,他更没有办法说,在几分钟前,过往回忆如同走马灯呼啸而过,他高筑的理智城防,差点塌陷。 沈时雨需要修正错误bug。 但面对舍友的好奇,他欲盖弥彰地清了清嗓子,指着头顶的顶灯:“困了,大灯有些刺眼。” “是吗?”张盛源喃喃自语,不怎么相信地瞟了一眼手机,时间显示“22:57”。 好吧,的确算早睡星人预备睡觉的时间了。 张盛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一把摁掉寝室中所有的灯。 黑暗霎时吞没了整间宿舍。 不知过了多久,杜维窸窸窣窣放下手机,向对床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盛源,时雨睡了没?” “肯定睡了,时雨又不失眠,再说他平常睡觉戴耳塞的,我们打游戏听不见~” 杜维在张盛源看不见的地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神经啊我问你这个。” 他顿了一下:“我是说时雨今天看上去怪怪的。” 杜维是宿舍最心细的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沈时雨家里不会又出什么事情了吧,随之而来是担心,沈时雨过往两年有打不完的工,他性格坚韧清冷,把所有难处都往自己身上扛,也就是今年遇到骆衍这位散财童子,他生活的节奏才好了起来。 张盛源耸耸肩:“不会吧,时雨能有什么怪的,难道是和骆衍吵架了?” “和骆衍什么关系?” 张盛源嘿嘿两声:“我女朋友最近在论坛磕时雨和骆衍,哈哈,我跟着吸烟刻肺了。” 杜维:“” 张盛源乐呵呵开了一局,不知道想起什么,嘴里咕咕哝哝:“杜儿,你知道杜卡迪吗?” 深夜掩盖了张盛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沧桑面孔,手机上那张杜卡迪的照片让他化身柠檬精:“骆衍过得是什么神仙日子!” 沈时雨耳朵微不可查动了动。 “我朋友的朋友在车行还是什么地方工作,说前不久有人以骆衍的名字买了一辆杜卡迪。没错,全球限量款,车落地一百五十万,而且后期肯定是要请本部的专业人员做个性化修定的。” 杜维眼睛瞪大,艰难开口:“一百五十万?” “估摸是他的亲戚给他的生日礼物,我听秦睿宇说,骆衍每年生日会要提前一个多月两个月准备,请大明星唱歌,各种大佬云集什么的,好像说他是骆家嫡系一支的独苗苗,嫡子嫡孙,皇位唯一继承人那种。” 杜维摇摇头,感慨道:“我的天时雨以后带他来我们教室我要不要跪拜?” “而且他” 羡慕感叹声如同呓语,在寂静的夜晚此起彼伏,钩织成巨大的网。 沈时雨被笼罩其中,他缓缓睁开眼睛,对上窗外朦胧夜色里如水银般干净明亮的月光。 他只是在悬崖边游走过一秒而已。 如今,错误全部修正完毕。 第38章 “劝直” 直男的标签是说贴就贴嘛?!…… 沈时雨是果决理性的人。 凡事他不做决定则罢, 一旦下定决心,就会以冷静的姿态分析出百八十种解决方法,用最优解达成完美结局。 这件事也不例外。 所以第二天, 沈时雨骑车去接骆衍吃早饭时, 他就做好了从源头解决、把骆衍“劝直”的打算。 应该没什么难度。 沈时雨兀自想, 骆衍直了二十年, 也就是最近才弯的, 那他弯了几天, 劝直岂不是易如反掌。 沈时雨把早餐端到骆衍面前,朝前推了推:“快点吃,吃完有事给你说。” 啧, 多相似的场景。 骆衍忍不住吞咽一下,明晰的喉结狠狠下沉。 昨晚他睡得不香, 毕竟学长离开419时表情算不得好, 听到他未来还要搞个大的更是犀利到了极点。 他以为学长今早不会理他的,结果还能让他吃饭? 骆衍忐忑, 但骆衍要装。 他帅而自知地抬手推推眼镜, 侧头露出线条利落、骨相皮相绝佳的侧脸:“学长, 你要说答应我之类的话,那我就快点吃。” 沈时雨眼神淡然,冷笑着把豆浆从骆衍手里拿了过来:“那先别喝了。” 骆衍:“” 好叭。 他朝前蹭了蹭,硬的不行来软的,可怜巴巴地双手撑着下巴, 吸吸鼻子:“学长你说, 我听。” 沈时雨:“” 骆衍真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一类人,狡黠极了。 沈时雨平静了又平静,终于恢复到大一时期在辩论社纵横捭阖的样子。 “骆衍, 昨晚我细细想过一遍,你对我的那些感觉只是你的一时兴起,你不应该把它当真,”沈时雨循循善诱,“人的性向就像是你能长多高一样,很大程度上是基因决定的,你直男了前半生,实在没必要因为后天的一点不算刺激的刺激,就走上小众化的道路。” 骆衍本以为沈时雨要拒绝他,谁知道沈时雨看的更长远,竟然打算直接从思想上洗脑他。 什么意思? 骆衍气到河豚叉腰,直男的标签是说贴就贴嘛?! 骆衍不装了,他打断沈时雨的话:“学长,我做不到的事情从来不说,说出口的话一定做到。” 他认真地、一字一句道:“我确信,我对你从来不是一时兴起。” 沈时雨呼吸一滞,心脏像被人捏了一把。 他喝了口豆浆,把被骆衍带跑偏的思维拽了回来,努力控场:“骆衍,你说女孩子多美好,曹雪芹老先生在几百年前就说过,女孩是水做的——” “等等,”骆衍抬手打断沈时雨的话,面露疑惑,试探问,“学长你不会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吧?谁?哪个院的?我和你天天一起走我怎么不知道?!” 沈时雨捂住嗡嗡嗡的耳朵,连忙摁住骆衍:“我没有。不是、我是说,男生有什么好的?” 骆衍半信半疑,坐得端正了些,他从沈时雨头发尖打量到细白修长的脖颈,警惕道:“你发誓,你用我的眼睛发誓,你没有和女生在一起。如果你现在和女生在一起,我就看不见了。” 沈时雨:“” 他现在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沈时雨拗不过骆衍时不时跟倔驴似的脾气,他点点头:“我发誓、我发誓行了吧?所以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 “听了啊,”骆衍摊手,咕咕哝哝“没一句爱听的。” 他摸着正了正自己的衣服,跟哲学系头发铄白的老教授似的语重心长:“学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男生有什么不好的,你不能搞性别歧视。” “况且,这种事情解决方法有很多的,你要是担心生理构造问题,那两个人一样的胸膛一样的小兄弟有什么看不下去的;你要是有心理阴影,我又不会催你干什么,到时候我们一起慢慢适应;你要是还担心技术问题——”骆衍顿了一下,抿了抿嘴唇,难的露出点羞涩来,他咳了两声,压低声音,“我可以学的。” “真的,我会好好练技术,认真掌握各种技能,保证给学长最佳体验” 沈时雨第二次、毫不犹豫地捂住了骆衍的嘴。 够了,他特么听够了。 但这次,骆衍已经深深陷入了他幻想的美妙的未来生活,他没有说够! 他扒拉开沈时雨贴在他嘴唇上的手,像是粉丝摁头安利自己的偶像一样推销自己:“学长,我们结婚后,房产证写你名、银行卡什么卡都给你,我挣的钱全部上交,到时候你给我零花钱,给多给少看你心情,我都愿意的。” “真的,我这样听话顾家的好男人不多见了。” 沈时雨在骆衍的滔滔不绝里,神情开始恍惚,有那么一秒,他竟然觉得自己快要被说服了? 麻了 到底是谁劝谁? 沈时雨晃晃进了水的脑袋,严肃认真叫了骆衍的全名:“你家有皇位要继承的,所以你是不是要考虑一下骆叔叔和纪阿姨的感受。” 一个早上的拉锯战,终于在关联到家庭的时候,有了转机。 沈时雨欣慰地叹口气,正打算好好给骆衍讲述一下作为九代单传的独苗苗、担负起皇位继承的责任的重要性时,骆衍“啪”地把眼睛捂上,抓着他的手撒泼:“学长,不能说了,你一说我眼睛就疼~” 沈时雨:“” 原来这就是当年其他辩论队在他面前完败的感觉啊。 对方辩手完全油盐不进!. 沈时雨整个早上心情都很复杂。 他一边听课一边记笔记,时不时趁着老师喝水或者切换PPT的空档,欲言又止地侧眸看一眼身旁的骆衍。 骆衍自从把话挑明、又经历“劝直事件”失败后,彻底放弃含蓄和内敛,直接放飞自我。正巧金融系上午只有一节大课,大课甫一结束,他就堂而皇之、理直气壮地跟到新闻系“旁听”。 此时,他正拄着下巴,以一副拍照发到网络上会被骂死恋爱脑的表情,直勾勾盯着沈时雨的侧脸。 沈时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有一万匹羊驼撒腿狂奔。 他缓了两秒,冷下声音:“把头转过去。” 骆衍缩缩脖子,不情不愿坐端正,临转头,他又柔弱小白花似的地凑了过来:“学长,你现在对残障人士太冷酷了。我眼睛又开始疼、连心也跟着疼。” 沈时雨知道骆衍大概率是装的,只是,他生了双好眼睛。 骆衍的脸骨量偏重,不说话或者漫不经心笑时,像是蓄势待发、锐不可当的野狼。不过,造物主对他偏爱实在太过明显,知道这张冷厉的脸不太好接近,又精挑细琢、为他雕刻了一双示弱起来澄澈明亮到足以让人生怜的含情眼。 沈时雨定定看着,忽而想起一见到他就眉眼弯成月牙的纪楹阿姨。 纪楹阿姨几乎把他当成半个儿子,每次她来清河云溪,总是要冷啊暖啊地问他好一阵子,带给骆衍的零食、礼物会有他的一份,她甚至会专门问他的爱好和忌口,想着带他到骆家老宅做客 沈时雨闭了闭眼睛,心里涌上愧疚,纪楹阿姨对他这样好,她付给他这么高的工资,是让他给骆衍做饭、陪着骆衍上放学的,不是让他把骆衍掰弯、带骆衍去走一条小众又不被认可的路的。 沈时雨手握成拳、暗下决定,不论骆衍多倔多耍赖,他都得带骆衍回到他原本的轨道上。 然而目标是明确的,道路是曲折的。把骆衍掰直,成了沈时雨学习计划中排位第一难度的大事情。 他苦思一个下午无果后,从来不涉足感情问题的沈学神,第一次茫然地向他的好朋友、哲学院出身的苏唯发出请求帮助的邀请。 Y. :[怎么样让一个人重新燃起对男女爱情的好感和渴望。] 苏唯对待感情问题一向秒回。 第五维度:[什么意思,你ED了?!](注:ED=阳./痿) 沈时雨:“” [我看得懂英文。] 第五维度:[那谁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啦?不可能的,没人不喜欢搞||黄色。叉腰骄傲jpg ] 沈时雨抬眸看了眼正抱着张小娴著、文名为《请你至少爱一个像男人的男人》的骆衍,竟然觉得骆衍在暗示他点什么。 真是魔怔了。 沈时雨扶额,思忖着打字: [学姐,你到底有没有办法?] 另一头的苏唯禁不住啧啧两声,不是,这还用得着问,看样子咱们广播站的台柱子真的感情经历为零啊。 第五维度:[实话说,小黄||文就是最佳的调节品,有些太太,可以仅仅用两个字表现出各种潮||湿又刺激的画面,香到让人头皮发麻、面红耳赤、心潮澎湃。当然,下品一点就是小h||片?] 沈时雨觉得手机脏了,但他强忍着保持良好积极的求学心态。 [他看不见。] [什么] 苏唯一时间没理解沈时雨的话,半晌之后,额角抽了抽:难道,是骆衍ED了? 骆衍,论坛著名小钢炮,他还能ED? 苏唯眼睛瞪大,XP大爆发燃起的岩浆简直要让她从千里之外的宿舍床上跳起来。 不是,眼睛看不见还能让他ED了? 这放到某些网站多少是要被绑起来、让一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肆意妄为、随意挑||逗,直到忍不住崩开束||缚,把对方掀翻在床上,抓住脚踝、紧扣细腰,摩挲着摁住亲的啊。 苏唯不理解,苏唯要变||态。 她克制了又克制、忍耐了又忍耐,终于开始缓慢打字: [亲,这边建议你让他躺在床上,之后你给他声情并茂朗读小黄||文哦~我坚信,没有不冒火的裤||裆,只有不敬业的播音员。] 沈时雨要是这都听不明白,就枉顾他南城高考状元、一路被人叫学神了。 [学姐,你能不能认真点。另外,他不是ED。] 十分钟后,苏唯把自己心里的小恶魔摁进了棺材板里,她给沈时雨发了个“我是正经人”的表情包,噼里啪啦发信息。 [我感觉没有办法,俗话说得好,色香味俱全,色是最关键的,他都看不见诶。难搞。] [不过,你要是实在着急的话,可以带他去看心目电影试试,我们学校是芷晴负责这一块,我听说这项公益做得特别好,前两周,有两位通过这个公益认识的盲人结婚了,所以下一期心目电影的主题正好就是爱情。] 沈时雨舒了口气,心里登时有了底。 连看不见彼此的盲人夫妻都能相爱,那骆衍作为一位未来看见的暂时性盲人,还不能回头是岸吗? 沈时雨没有丝毫犹豫把微信切到简芷晴的聊天框,询问心目电影公益活动安排的时间地点,合计清楚这一天骆衍没有课程后,他轻轻敲了一下桌子。 骆衍从《请你至少爱一个像男人的男人》中抬起头来,露出灿烂微笑:“学长,你找我?” 迎着骆衍青春洋溢的脸,沈时雨发出邀请: “骆衍,明天要不要去看电影?” 第39章 纯爱战士 这是什么人间天菜。 骆衍, 津江市富豪榜稳居前三的骆氏家族的继承人、江大校草、津省优秀大学生,长着一张玩弄别人不需要负责的帅脸,习惯说一些不谈二十个女朋友都说不出来的骚话, 外在流氓青年, 谁知道内心竟然自成风骨、坚持要走纯爱路线。 所以, 当沈时雨说出“去看电影”四个字时, 骆大少爷歪歪头, 眨眨眼睛, 大脑中自带的解码器已经把四个字翻译完了—— 学长邀请我一起看电影。 桥豆麻袋。 一起看电影和约会有什么区别? 既然都是约会了,那学长岂不是对我也相当有感觉?! 哇哦~ 骆衍的心脏如同超市周年庆门口立着的巨大吹泡泡机,疯狂往外冒粉红色泡泡, 那模样,沈时雨看着都后怕。 “骆衍, 你冷静点——” “好的, 几点,在哪儿, 需要我准备什么?”骆衍狠狠点头, 眼前飘过经典歌曲泰国新加坡印度尼西亚, 鲜花电影院浪漫香槟塔(注1) 沈时雨:“” 大可不必。 骆衍摊手:“好吧。” 沈时雨显然小看了骆衍对他们第一次“约会”(骆衍单方面、不敢乱说放在心里悄悄这么认为版)的重视程度。 第二天下午,骆衍打电话没让沈时雨接他去金融楼,转头翘了一节大课,给管家周叔发了消息。 不到半小时,周叔派车把骆衍接回了老宅, 紧跟着, 专门的造型师们携工具亲自上门。 张姨在一旁一脸喜悦看着自己家要身高有身高、要长相有长相、要性格有性格、要钱有钱但是二十了没拉过女孩小手的小少爷,万分欣慰:“小少爷这是要去约会喽。” 骆衍煞有介事点点头,但碍于脸上贴着从来没有宠幸过的面膜, 说话十分紧绷:“低调、低调。” 他回过头,按住嘴角的面膜,向着造型师叽叽咕咕:“那个、记得打发蜡哈,还有鞋,不要运动鞋,要带跟、带跟的皮鞋!” 张姨坐在一旁东看看西看看,笑得皱纹都多了起来:“好了呦小衍,你这个身架子还用得着在意身高么,怎么,难不成交了个一米八的女朋友?” 骆衍扶着面膜的手一顿,嘴角惊叹地扯了扯: 除了性别,张姨竟然全中。 他给张姨“啪啪”拍了两下手,由衷感叹:“张姨,你跳预言家了。” 张姨听不懂什么“预言家”,但看自家小少爷重视程度,也知道这位暂时什么都保密的女朋友是很重要的人,她乐呵呵调侃几句,就由着骆衍折腾了。 整整两个小时,骆衍十八岁成人礼都没有这样耐心地对待过妆容,但今天他不仅全程乖巧,甚至还提出了建议。等所有装扮结束,他看着镜子里随时可以被拉去上T台走秀、肩宽窄腰极具荷尔蒙的男人时,心满意足出了门。 骆衍,作为一个被爱包围的孩子,深知惊喜的重要性,所以他并没有让周叔开车把他扔到学校,而是直接和沈时雨相约在康复中心见面。 所以,在九月的尾巴,某个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日子,沈时雨站在洁净空旷的康复中心门口,眼睁睁地看着一辆锃亮漆黑的迈巴赫缓缓地高调地停在他的面前。 沈时雨:“” 古早偶像剧的气息扑面而来,他梦回《王子变青蛙》霸道总裁下车名场面,随即“如愿以偿”看到周叔从驾驶位走了下来,一只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稳稳打开车门,放出来了一个—— 嗯花孔雀。 该配合骆衍表演的沈时雨一时间千千万万的话语堵在了喉口,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给骆·津江市选美大赛总决赛冠军·衍打声招呼。 还是周叔打破了尴尬,他抬眸看了一眼康复中心旁一个挂着的“残联”的标志牌,暗暗戳戳拽了一下骆衍的袖子,低头小声说:“小衍,虽然喜欢这个东西没有理由,但你要是喜欢身体缺陷比较大的人,先生和夫人一定会不高兴的。” 骆衍:“??” 他上下观察了一遍沈时雨,确定以及肯定沈时雨绝对是他见过最坚韧、最美好、最有气质的人后,小声问周叔:“和男的比,叔,你觉得他们更不能接受哪个?” 周叔疑惑,随后露出一个“我和你说正事你跟我开玩笑”的无奈表情,“嗐,你这孩子!” 沈时雨不知道骆衍和周叔在说什么事情,等着两个人说完,他才走上去,向周叔打了个招呼。 周叔素日里也不清闲,见沈时雨在,放心地把他家脑洞清奇的大少爷托付完,开车走了。 安静的庭院,因为金光闪闪的迈巴赫开走后,更加寂静无声。 沈时雨站在骆衍身旁,本想寒暄一句,面对骆衍本就足够桀骜英挺经过装点后直接拽到二五八万的建模脸,张了张嘴:“你算了,走吧。” 骆衍被沈时雨自然而然地牵住胳膊带着往前走时,大脑还在飞速旋转。 等等,不对啊,怎么会没有那种“很哇塞”的表情,难道我今天不够迷人吗?我抹了发胶、穿了西装,甚至还喷了香水!小说里最经典的清冷木质香啊!! 简直不合理。 骆衍蹙眉,他本就深邃的眉眼更加立体,整个面部轮廓因为这个“沉思”的表情,少了些不着调的逼王气质,显得沉稳冷峻。一路上,津江市负责“心目电影”公益活动的高校学生联合会的同学们纷纷侧目,有几位小学妹与他“对视”上都会红了耳朵和脖颈。 “学姐,”沈时雨声音如水,温和有礼,“我和骆衍的座位在第几排?” 简芷晴正在和云大广播站的好朋友高泽天闲谈,听到沈时雨叫她,下意识转头,紧跟着目光被迎面走来的两个人狠狠攫取。 资深二次元腐漫爱好者、喜欢哥哥但更喜欢哥哥被压型少女简芷晴在短短的零点零一秒中,已经深切明白她在江大论坛为“洛神CP”扛枪压炮、冲锋陷阵是为了什么: 西装发蜡双开门搭配高领针织白毛衣,桀骜不驯霸总搭配清冷美丽人妻。横批:这是什么人间天菜! 简芷晴抻了抻脖子,稳了稳声音,眼睛来回在两个人身上转:“学弟,你们两个人今天是来约会的?” 天哪,不愧我洛神CP,约会都到盲人中心来,以免闪瞎正常影院单身狗们的钛合金狗。 真是太善良辣! 骆衍如同支付宝到账一般,“叮咚”一下,皱着的眉头抚平了:“确实。” 确实个头。 沈时雨表情中欲言又止里透露无奈:“我只是带骆衍来看电影,学姐,你误会了。” 带盲人学弟到盲人中心看爱情电影? 简芷晴点点头,比了个OK:“好的,我明白。” 沈时雨:“” 请不要胡乱明白。 简芷晴最终决定不打扰小情侣,带他们去了一楼会议厅。 康复中心的会议厅并不大,只有百来个座位,尽管如此,座位也只是坐满七成。 对于失去光明的人来说,无论是先天还是后天,都会极大的影响到生活。更加坚韧努力的人不是没有,只是有更多的生理缺陷的人会因为不方便、怕给别人添麻烦、旁人异样的眼光等等减少外出、封闭自己、更加困苦。 “心目电影”公益活动产生伊始,愿意走出来尝试的盲人并不多,但得幸于最先体验并且喜欢上这样“看”电影的几位先驱者,高校学生联合会的同学们得到极大的鼓舞,心灵的滋养和认可远远大于付出的几个小时的劳累,所以高校学生联合会就把这项活动彻底延续下来。 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有几位哑巴大哥大姐也来凑热闹。 沈时雨目光闪动,如果不是这两年打工占据他的很多时间,他也会是这项公益的朗读者之一。 “坐吧。”沈时雨挑了个偏中间点的位置,扶着骆衍坐下,“电影应该还有五六分钟开始。” 骆衍不在意电影,他只在意沈时雨。 他戳戳沈时雨的胳膊,等沈时雨转头看向他时,压低声音:“学长,我今天是不是很不一样?” 沈时雨:“” 他稍微低落的情绪被自信放光芒的骆衍打到了十万八千里,对方全然不觉,还凑上前来非要问个答案:“快快快说。” 沈时雨迫于形势(骆衍越贴越紧恨不得黏到他身上),不得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骆衍一番。 坦言,骆衍从外表上实在挑不出一丝毛病。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面部线条流畅干脆,再加上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量,强悍劲瘦的体魄,穿一身西装只要不开口说话,与欧美那些野性张扬的模特同台竞技也毫不为过。 只是,他今天似乎喷了香水。 沈时雨不喜欢,他更习惯骆衍身上带着的那种被夏天正午的太阳烤的暖烘烘的木质香。 “不错。”沈时雨在骆衍不依不饶下,做了回答,眼见着对方要露出“我就知道我很帅”的表情,怕他骄傲,又给他打了一针去兴奋剂,“不过以后别喷香水了。” 骆衍耳朵兴奋竖起,但没竖完全。 他离沈时雨远了三寸,半晌过去,CPU开始缓缓转动。 学长说我不错,但让我不要喷香水。 我是我本身,香水是我身上的外来物。 学长不喜欢我身上的外来物。 所以 骆衍耳朵唰地竖起,这还不算是喜欢我本身吗?! 第40章 遇见了你 “遇见学长,我也一直感激不…… 沈时雨时常会被骆衍陡然出现的、赤|.裸|.裸的情绪表达攻击。 在会议厅顶灯关闭、电子屏幕暗淡又明亮的瞬间, 原本还陷入思索的骆衍突然振奋起来,直接把身后无形的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学长——” 这一声叫得低沉又兴奋,像是古人话本子里的铁匠去官家小姐阁楼外墙上叫她的名字准备私奔。 沈时雨顿时头皮发麻, 生怕骆衍说出句惊世骇俗的话来, 手动捂嘴后又指着屏幕:“电影开始了。” 骆衍一顿, 果然, 悠长婉转的爱尔兰锡哨曲调在偌大的会议厅缓缓响起。电影已经开始, 他要不安分, 就是他没素质了。 骆衍耸耸肩,不满意地瘫在椅子上。 沈时雨松了口气,他向骆衍靠近了一分, 认真嘱咐道:“待会儿好好听电影。” 骆衍哼哼两声,抬眸瞥了一眼屏幕上放映的《泰坦尼克号》。 沈时雨的意思现下看再明确不过, 他只是想把他“掰直”, 说白了不相信自己确实弯了呗,亏他还以为学长有点喜欢男色、邀请他看电影呢。 骆衍故意嘀嘀咕咕:“学长, 能不能换电影?” 他郑重其事:“我现在喜欢两个男人搞的那种, 比如说《断背山》。” 《断背山》个头。 沈时雨别过脸不搭理他。 电影片头曲停止, 负责这一场电影旁白的简芷晴温柔地开口。 心目电影与正常电影的不同之处,是要有一个人充当电影旁白,在场外为盲人们用其他感官的词语、场景替代电影,从而让他们能通过其他感官来“看到”和体会电影。 “黑暗笼罩着北大西洋,和平二号探测船缓缓沉入海底, 在不知道几个小时的探寻后, 终于看到那艘比一栋楼还要高大的船只。经过百年时间,她的残骸比冰冷的海水还要刺骨” 沈时雨一边听着旁白,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骆衍。 他大概已经看过这部电影, 一开始并没有太多耐心,只是,当简芷晴开始描述画面,他似乎有点兴趣了。 沈时雨有些欣慰。 这是很奇妙独特的观影方式,视觉被剥夺时听觉、触觉、感觉都会被无尽放大,此时,电影旁白恰到好处的描绘,会让听众发挥自己一切能发挥的力量去想象。 人的大脑总是比已有的电影画面更加辽远浩瀚。 光线晦暗的会议厅里,沈时雨凝视着骆衍的侧脸,他理智上期待这部的电影极具性||张力的画面的到来,他看过简芷晴的文本,浪漫华丽的词措、细腻柔和的情感,很容易让听众联想到灵魂契合的男女情感的唯美和浪漫。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骆衍回到他本该走的路上。 那是一条繁华、美满的罗马大道。 电影在泰坦尼克号游轮破风前进中推进,海风贯穿在甲板,落日贴近海面。 “这是杰克第一次见到露丝,在巨大而拥挤的、下层人闲谈忙碌的甲板上,女孩雍容华美,或许是他千百次想象的模样吧,她蓬松的卷发在阳光下很暖,干净洁白的裙子上套着一件草地般富有活力的绿色上衣。” “只是一眼,杰克的心几乎被全部占满。” 沈时雨坐立了些,睨了一眼骆衍,他单手支着下巴,像是沉浸入那个画面一般,露出笑意。 饶是一切在意料之中,沈时雨还是捕捉到自己心底最隐晦的地方,有一丝复杂。 看,掰直一个人,的确很简单。 他抿了抿唇,声音淡然,与往日没有一点不同:“有什么感觉?” 骆衍笑意更盛,强行压着语调里的蹦蹦跳跳:“学长,我想到了我和你的第一次见面。” 沈时雨清淡的表情有一秒愕然,后知后觉卷起难言的羞耻。 他刚刚在想什么,他不尽快把骆衍掰直竟然还有遗憾和可惜的心思? 难道他竟然是想挽留吗?! 沈时雨的道德观从内到外批判了他的言行不一后,终于稳住状态。 他没有波澜回应:“新生纳新宣讲,有什么好回忆的。” 骆衍怔愣。 良久后,他歪歪头,在漆黑看不清的环境里,一张拽上天的帅脸垮下来,一半写着“难以置信”一半写着“这怎么能”。 果然,学长当时根本没记住他! 骆衍气得要死。 他心心念念的新生入学典礼的后台,他加入广播站新闻部的缘由,甚至是一夜春||梦直接把他掰弯的伊始,另外一个主人公对他全然没有记忆。 他是小丑吗?他不够高不够帅不够有钱吗? 怎么能记不住呢! 骆衍忿忿,猛地和沈时雨拉开一大段距离。 他绝对不会告诉沈时雨这件事,等以后两个人结婚吵架时,他就要拿出这件事,让沈时雨悔恨三十分钟!! 坐在一旁的沈时雨全然不知大少爷抓马丰富的内心世界。 他冷静地摁住大少爷:“你别摇来摇去,认真看电影。” 骆衍扭过头,气鼓鼓地乖乖坐好:“哦。” 《泰坦尼克号》前半段节奏明快,场景切换每一帧都是一副色彩明艳的油画。 转眼间,杰克和露丝就有了第六次见面。 火烧一般的晚霞顺着海与天相交接的地方渐变,逐步铺陈到巨大华贵的泰坦尼克号身后,成为甲板上,迎着风拥吻的青年和少女的背景。 这是泰坦尼克号最后一次见到世间的落日夕阳,在冰冷来临之前,它的船舱上演的都是一层比一层华美的高||潮。 “你能帮我画一幅画吗?我想佩戴着它,”露丝拿出放在保险柜中的五十六克拉的蓝宝石,盯着青年海蓝色的眼睛,强调,“我是说,只佩戴着它。” 温柔的旁白恰如春雨悄然渗入空气里,让万物都有了潮||湿的期待。 “或许露丝更换衣服只用了几分钟,却已经让坐在沙发上的杰克手足无措,局促忐忑。终于,那扇门开了。” “女孩走了过来,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如同一根洁白的羽毛悄悄落在了杰克的心口上,让他躁动。露丝没有犹豫,她解开了她睡袍的系绳,真丝质感的衣袍顺着她白玉一般温润细腻的肩背上滑落,她大大方方展示着自己的美感,□□微笑着卧在杰克对面的沙发上,由着他观察描绘她的身体,指导她的动作和姿态。” “她对自由和爱的向往犹如她光洁的脖颈上唯一的饰品、那颗璀璨耀眼的海洋之心一般,纯净珍贵。” 沈时雨闭上眼睛,无论是从剧情、文字,还是含蓄与外放的情感表达,简芷晴的旁白都做到了最好,她温和的叙述如同暮春一场缠绵的晚风,沈时雨不止一次沉浸在这部电影坚定而真挚的情感里。 “作画时我脸红心跳,这是我这一辈子最活色生香的时刻了。” 年迈的露丝在向后人诉说,骆衍紧盯着屏幕,诚然,这是他最赞同的一句话。 骆衍胸膛轻微起伏,偷偷瞥了一眼沈时雨。 他眼睛已经能看的差不多,做不到像学长似的真的闭着眼睛,如同盲人一样去听一部电影。所以,随着剧情,他自然而然看到杰克落笔之前紧张的喘息和上下滚动的喉结。 柔软沙发上棕红色头发的丰腴少女,不知不觉变了模样。 骆衍难以克制想起湿漉漉的水汽,在他意外进入到客房的洗漱间、又阴差阳错恢复视力的时刻,他看到的所有景象都像是叠了层白纱,如同在云雾之中朦胧模糊,除了沈时雨光滑脊背上腰窝旁边那点动人的朱红色小痣。 我好像必须要捡起绘画了。 这是骆衍在泰坦尼克号惊天一撞前,唯一的旖旎的想法。 紧着着,轰隆的碰撞声连带尖锐的哨声齐齐刺破这寂静的夜晚。 犯了经验主义错误的船长误判冰山体积,致使坚固的冰山一角划破船体,迅速内涌的海水逐渐灌满了五个水密舱,船头开始下沉。 电影色彩遽然转变,秾丽的夕阳被无尽的黑暗取代,气氛如同开弓拉弦,从明快到严肃不过一刹之间。 人性的弱点在一场堪称灾难的事故面前暴露无遗,争吵、推搡、算计摊开在明面上,说是你死我活也不为过。电影节奏相当快,每一帧画面都似乎要把人间的善与恶聚拢起来,一起爆发,以攫取控制观众、听众的所有感官。 沈时雨听着简芷晴口中的生离死别、爱与割舍,与他曾经和父母妹妹一起在电影院中看电影的场景融合。 他记得心软善良的母亲眼睛红彤彤的,父亲揽着她,怀里坐着害怕到捂住眼睛的妹妹,父亲侧着头,低声问年幼的自己:“时雨,怕不怕?” 泰坦尼克号船头彻底下沉,近九百英尺的船身一半露在水面上,随后,船只坚不可摧的龙骨从中间崩裂,一艘船上的人彻底分隔两端。 轰然倒塌的声响如同大地裂开,时至今日,仍有回响。 “北大西洋的海水像冰块一样寒冷,浸湿身体时如同穿过了千万根银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带走了几个小时前的繁华与喧嚣,只留下极致的死寂。” “海面上,冷空气是死神手里的镰刀,冰冷的刀锋划过每个漂浮着的人的脖颈,人的发丝上结着厚厚的冰霜,冻到已经没有知觉的脸颊上透露死亡的气息” 沈时雨脑海空空,视觉被剥夺,听觉解放了他的思维,北大西洋上的哭声隐隐约约,穿过时光,落在一间干净的病房。 他只是,在哭声里想起父亲苍白干枯的笑容。 “我没有知觉了。”露丝道。 荧屏中杰克颤抖着手指,扶住露丝的脸笑着开口:“赌赢那张船票是我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情,它让我遇见了你,对此我一直感激不尽。”(注2) 爱尔兰锡哨是会和灵魂交流的风,即便到了影片的尾声,沈时雨还怔忡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忽地传来骆衍的声音,他的情绪已然跳出了海难,明朗轻快仿佛能扫干净所有阴霾:“学长,我也一样。” 沈时雨抬眸,不解地对上骆衍澄澈的目光。 他摘下眼镜,指了指他那双让人过目难忘的眼睛,轻轻地笑:“遇见学长,我也一直感激不尽。” 40-50 第41章 小公主 好好的怎么感觉突然被分手了?…… 秋夜, 月光明亮。 不知道哪里钻出的风,径直穿过宿舍区,把窗外树梢吹得簌簌作响。 沈时雨心里有事睡不着, 轻手轻脚地翻了个身, 隔空正对上舍友被压扁的半张脸。张盛源睡着跟昏迷没有区别, 被子快掉下床, 但他仍然坚持不懈在梦里磨牙。 咔嚓咔嚓—— 沈时雨越发心烦意乱。他捂住耳朵, 才发现今晚竟然没有戴耳塞。 沈时雨转过头看向枕边, 小盒子里一对耳塞安静又明显地回望他,像是无辜地问询: 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他不禁懊恼。 记忆纷沓而至,把下午的场景帧帧慢放, 骆衍的话像是滚烫过耳朵,要顺着神经血管, 在他的脑海里留下印记。 感情交往中, 沈时雨一直把“趁虚而入”当成贬义词,它意味着一方偶尔表露出的弱势, 和另一方真心中可能掺杂的算计。 只是, 他面对的是骆衍—— 他总是坦坦荡荡明明净净的, 横冲直撞说一些话做一些事,无论是时机凑巧还是日积月累,那句“感激不尽”悄悄地响在昏暗的影院里,沈时雨还是察觉他心脏最隐秘的位置被人猝不及防地、珍重地轻轻捏了一把。 下午,走出影院时, 骆衍的问话历历在目, 他收起玩世不恭,站定在他面前认真问:“学长,你这么想要把我掰直, 是觉得你的出现带偏了我吗?” 沈时雨并不这么认为,但也确实想过为此负一些责任,毕竟骆衍在此之前一直是一个明确的正统的直男,却因为他性向发生偏转。 只是现在想起来,事情越发可笑。 哪里是他在掰直骆衍,分明是骆衍努着劲儿想要掰弯他。 这事情太荒谬了。 荒谬里带着可气,可气中杂着好笑,好笑里又让他动摇沈时雨一顿,摇摇头扼制住继续向更深方向的思考。 他不能再加诸任何隐藏的褒义词汇给骆衍。 这样会影响他的判断。 沈时雨戴好耳塞,隔绝外界的声响后开始盘算。 怀柔政策大概没办法掰直骆衍的。大少爷正在兴头上,可能觉得同性恋新奇,也可能因为荷尔蒙爆发最近燥热难耐,至于他,不过恰好是最临近骆衍幻想的那一个。 骆衍想玩,但他不能惯着骆衍,任由事情不可控制。 沈时雨揉了一把脸,半晌,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为骆衍还是自己—— 早知道,就不去看电影了. 第二天,沈时雨醒来得很早。 他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疲倦的脸后眯着眼睛打开手机。 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各种群消息像是约好在今天闭麦,一同把舞台让给骆衍,他看了眼置顶明晃晃的红色圆点,垂眸戳了进去。 骆衍自从眼睛受伤后,和人的交流主要靠面对面,实在不行就是语音条,沈时雨滑动屏幕到最上面,手一滑点开一个,紧跟着就是骆衍带着波浪号欢快又亲昵的“学长”。 沈时雨抬手直接点暂停,转成文字,但是骆衍定下的浪到起飞的文本基调已经自动生成。 沈时雨快速扫过,没什么有营养的话,大部分都是胡拉乱扯,以及,骆衍问他国庆假期要不要参观一下骆家老宅,他说他家书房里有很多新闻界前辈的手稿。 这话纪楹阿姨已经说过一次了。 沈时雨握着手机,没有回话把微信退了出来。 骆衍是他的雇主的儿子,按道理他应该谨遵乙方守则,句句有回应,哪怕骆衍想要五彩斑斓的黑他都尽力完成,只是,比起让骆衍不满,他更不想让长辈们因为信任他、让他照顾骆衍的决定而后悔万分。 沈时雨昨晚已经做好决定,除了送骆衍上下课,他们之间最好没有瓜葛。 就像以前那样,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学长学弟关系。 沈时雨思量清楚,平静地坐在书桌前,等时间差不多收拾东西去了十七区。 一路上,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建设和预期,确保接下来骆衍如何耍赖出招他都能挡回去后,安心地站定在楼下。 约么两分钟后,楼道大厅里传来柯航熟悉的声音:“阿衍,食堂没好东西吃啦,你能不能走快点!” “你这说的,”骆衍声音散漫,拖长贱兮兮道,“排不上队的又不是我。” 他骄傲道:“学长会接我的,我有车。” 柯航:“我特么。”不就是个自行车吗,骄傲个屁! 沈时雨回头看过去,柯航架起骆衍的一只胳膊,连拉带拽就要拖着骆衍走,骆衍似乎被猝不及防的外力吓了一跳,一边往外推搡着柯航,一边迅速把另一只手拎着的盒子护在了怀里。 骆衍还看不见呢。沈时雨眉头蹙了起来,果然不能把骆衍完全交给这伙儿急躁的小伙子,这样架着人摔倒了怎么办? 沈时雨下意识迎了过去,他不动声色隔开柯航,抬手支住骆衍的胳膊稳住他的身体,把东西接了过来。 他扫了眼在一旁还叭叭叭的柯航,淡淡道:“我先带骆衍去食堂了。” 柯航念叨“鸡汁包”的声音戛然而止,觉得自己被当胸来了一箭。他迷茫地抬起头,看见沈时雨身后,骆衍跟有鸡妈妈护着的小鸡似的,嘚瑟地耸耸肩。 就很贱。 沈时雨把骆衍带到餐厅时,时间还早。 虽然打打闹闹,骆衍还是趁着学校新开那家早餐店没排起长队时,给柯航和江从聿拎了八个包子。他把各种味的包子一股脑塞到背包里后,摸索着小心翼翼把护着的盒子打开一个,推到沈时雨面前。 骆衍挑眉,打了个响指:“学长,尝尝?这个汤你一定喜欢。” 北方的气温已经落了下来,骆衍家阿姨滋补汤做得特别好,他特意让张姨把汤炖着,今早让人送过来的。 沈时雨瞥了一眼饭盒,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抬眸,骆衍身体前倾,透过镜片的眼睛明亮欢快,嘴角朝上扬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如同快乐小狗。 沈时雨抿唇,他敛眸遮住情绪,声音低沉平静:“骆衍,你做这些没有意义的。” 骆衍身形一顿。 沈时雨一直用余光观察着骆衍的脸色。 他心里有种隐秘而复杂的想法,最好骆衍觉得他不知好歹,把汤掀了也无所谓。 他的话已经足够直白、不留余地,骆衍平日里再怎么嬉皮笑脸,但是当着整个体育馆的面教训篮球队的垃圾、那种不容挑衅的高自尊才是他的底色。 骆衍慢条斯理地替沈时雨把汤盒盖打开,又从手提袋里拿出干净的筷子放到沈时雨面前,挑眉笑道:“学长,靠早餐追人太没有诚意了吧。我们男德班优秀毕业生一般只是觉得这个汤好喝想让你多吃点的。” “你平常吃太少了,跟我家猫似的。”他挤眉弄眼,调子上扬调侃:“是不是啊,小公主。” 沈时雨被骆衍最后三个字闹了个大红脸,他不自在地别过眼,嘴里呵斥:“谁要跟你家猫太监一个名。” 人一尴尬就要找事情掩盖,沈时雨手里没停着,等回过神,已经打开了骆衍特意带给他的餐盒,浓郁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片切的香菇和去过核的红枣浮在飘着油花的鸡汤碗里,看上去就让人食欲大增。 “我给张姨说你冬天容易感冒,张姨特意炖的,”骆衍修长的手指捏住勺子在自己碗里搅了搅,“对了,她怕耽误你上课的时间,特意把鸡肉煮好去了骨。” “就为这个,你得多吃点。” 沈时雨默默听着,几秒之前让人无法忽视的尴尬已经消失在某个爪哇国,心底只余下一股难以言喻的触动。 他承担照顾别人的角色太久,没想到有一天,还能被其他人照顾,最令人惊讶的是这个人竟然是骆衍——一位养尊处优、不拘小节的大少爷。 沈时雨摇摇头,不觉莞尔。 他沉默地喝着汤,耳边骆衍不停叭叭叭养生的重要性,说着说着,话题莫名其妙拐到去年冬天他生病的事情上。骆衍嘶了一声,拧着眉一拍桌:“放心学长,你今年有我。” “啪”的声响连同骆衍的话一起在沈时雨周遭回响,他怔忡两秒后,轻轻放下汤匙。 “骆衍,”沈时雨喉结轻微一滚,“我有必要提醒你,我只签了三个月合同,你眼睛一好我不打算也不会续约。而且按照纪楹阿姨说的,我本来只负责你上下课,所以,不要再提之后的话了。” 骆衍眨眨眼睛,半天没缓过神。 不会吧不会吧,好好的怎么感觉突然被分手了?? 不是骆衍的错觉。 自从吃完早饭后,沈时雨将他和骆衍的距离保持在上下课回宿舍以及吃饭搭子的身份上,不仅拒绝了骆衍想要去新闻学院蹭课的想法,就连他想要去图书馆“学习”都被沈时雨安排在相隔两个大大大书架的过道那边。 骆衍下巴垫在随手拿的用来装模作样的书上,远远看着认真学习的沈时雨: 啧,天塌了。 这距离,就王母娘娘来也得甘拜下风。 骆衍的心情随着时间的延长一路向下,在图书馆关门、沈时雨跟古代太子少师把太子从国子监送到东宫寝殿就停下来,一步雷池都不逾越后彻底掉到谷底。 这样不行。 骆衍沉默地窝在卧室床上,近一米九的个头显得十分“阴暗”:要不还是找借口吧,就说自己眼睛疼,他不信学长这么心狠。 骆衍辗转反侧,踌躇盘算着怎么给沈时雨发语音,磨磨蹭蹭到十二点过,手机上忽然弹出一条消息,来自广播站大群。 【站长-苏唯】:周五开会,事项关于纳新。各部门部长、副部长于晚上7:30在广播站三楼会议室就位。收到回复。 下一秒,骆衍还未被踢出去的新闻部小群又弹出一条消息。 【站长-苏唯】:时雨,明天把骆衍也带上。你们两个我有大用~~~@Y,@专业代打 阿哦~ 骆衍如释重负、心满意足地笑了。 第42章 耍赖 他有一种自己变成肉骨头的错觉…… 周五下午七点, 沈时雨站在419寝室门外面,只觉得事情实在是太寸了。 他刚对骆衍冷淡下来,苏唯就群点名了他们两个人, 而且三条波浪线, 一看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叹了口气, 抬手准备推门, 隔着常年不关的宿舍门, 柯航鹦鹉似的叫声响彻楼道:“骆衍, 你真特么我活爹。” “就算学长到现在还是没有来我们寝室,就算你已经被他抛弃了,但是, 你至少做个人吧。我和从聿打游戏你要睡觉,我和从聿睡觉你要听课, 我和从聿听课你要听博主打游戏, 还他么外放,合着一人失恋全寝遭殃呗?” 骆衍想了想, 好像真是这样。 他略是尴尬地摸摸鼻子:“我又不是你给你们买皮肤。” “哥缺那几个皮肤吗!” 柯航气急败坏, 乱糟糟一回头, 沈时雨竟然站在门口。登时,柯航两条宽面条眼泪随风狂飙:“学长啊,求求你收了骆衍吧。” “就算他姿色一般、人品欠佳、性格流氓、上不了台面,但是,做不了正妻, 还可以做平妻, 做不了平妻,还可以做妾的,实在不行, 让他做通房!” 骆衍耳朵唰地竖了起来,一边看向沈时雨,一边笑骂对柯航:“你滚远点。” 沈时雨:“那个” 我国《婚姻法》规定,现实行一夫一妻制度,注,没有男妻的说法,更不要说男妾 不是,他怎么被柯航带跑偏了? 沈时雨懊恼地闭了闭眼睛,说正事:“骆衍,广播站开会,你要去吗?” 沈时雨走了过去,经过骆衍时,骆衍顺手握住了他纤细的手腕。 骆衍掌心温度很高,热意似乎要顺着他冰凉的皮肤渗到淡青色的血管里,沈时雨挣了一下,没挣脱,干脆扶住骆衍的胳膊:“不换衣服?” 骆衍哪有心思想这个,随口道:“不用换。” 沈时雨凉凉瞥了他一眼,骆衍穿着单薄的黑色高领毛衣和看起来就不怎么保暖只显腿长的休闲裤,他没说话,带着骆衍朝外走时,顺手把骆衍挂在门口衣架上的大衣拿了下来。 骆衍跟在沈时雨身后,被眼镜遮挡的眼睛登时充满华彩。 看吧,昨天还信誓旦旦恨不得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人,明明心软得像块豆腐。 骆衍的情绪被浇了一股温柔的水,立马长成参天大树。 他一把拽住沈时雨,“羞涩扭捏”起来:“学长,做通房我是没有意见的。” 沈时雨歪头:“?” 骆衍笑嘻嘻地凑了过来:“但是,如果让我做夫的话我会更加自豪勇敢善良有责任心。所以,要不你看——” 沈时雨打断他:“这么想要地位,做公公吧。” “哈?”骆衍一怔,立刻反驳:“这不行,那是我老爹的身份。” 沈时雨眼底写着“你在说什么胡话”,随即反应过来,公公除了太监,在北方还有丈夫的父亲的意思。 沈时雨思绪被揉乱了。 他昨天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但是骆衍总是孜孜不倦强调归属。 他有一种自己变成肉骨头的错觉,而骆衍就是那个看似嬉皮笑脸实际上狡诈坚韧不肯松口的小狗。他不能听骆衍继续胡说八道,简直是在给自己挖坑。 沈时雨毫不犹豫冷漠无情手动闭麦,拖拽着骆衍穿过了情人路。 傍晚,校园已经染上浓重的暮色,两道身影映在柏油路上,随着路灯时短时长。 饶是沈时雨控制着时间,等他被骆衍拉拉扯扯、黏黏糊糊几下,到广播站三楼会议室时,其他人也到齐了。 会议室中位置有限,平日里大家习惯一个部门的人坐在一起,所以,此时此刻新闻部空出一个座位,新闻部的对角线外联部也空出一个座位。 沈时雨松了口气。 他抓着骆衍的衣袖,带着他避开放置在会议室周边的椅子,径直走向外联部。 骆衍斜着身体慢吞吞跟在沈时雨后边,一看方向不对,眼珠溜溜转着,眼睛一眯,朝沈时雨跟前凑了凑:“学长,我想坐你旁边。” 沈时雨淡定:“不行。” “为什么?”骆衍拽了拽沈时雨的袖子,开始耍赖,“打个商量嘛。” 沈时雨按住袖口:“没得商量。” 两个人的距离随骆衍每说一句话靠近一寸的行为不断缩短,落在广播站众多的成员眼里,俨然是清冷疏离的沈部长一反严格遵守社交距离的常态和金融系某出名的学弟额尖贴额尖、气息交汇、当众咬耳朵! 大家齐齐微笑表情包,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想到了数周之前,十一所高校学生会共同采访骆衍马路战神勇救十一人事迹时他的大胆发言—— 我十分向往广播站新闻部,所以打算每天阅读中外名著、报文学提升班、看大师写作课、每天记日记立志追随沈学长! 果然,这就是真爱啊!! 广播站在座各位露出祝久久的表情,十分欣慰表示已经磕拉了。 沈时雨全然不知道他们堪比美国大片的想象力,等把骆衍带到外联部的位置时,抬头注意到斜对面长着理科生脸的哲学生苏唯左右手比着桃心,他茫然环顾四周,内心的冷静从容在一众“好配脸”下第一百零八次裂开。 耳边传来骆衍委委屈屈的声音:“学长,你好无情。” 沈时雨觉得有必要更正一下大众对他和骆衍的看法,声音冷淡犹如西伯利亚刮来的冷风:“我还有更无情的。” 话音落,整个办公室落针可闻。 大家表情如同染缸,红彤彤黄灿灿堪称精彩:卧槽,还有更精彩的?嗐,那种周瑜打黄盖的奇怪情趣就不要当众说啦,多不好意思。 咳咳,建议直接发视频。 外联部部长许诺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身高近一米九、身量素质顶级的骆衍,以及走在他前面清冷单薄但能压他一头的沈时雨,猛猛咳嗽两声:夭寿,体型差真他喵香~ 她抿了抿唇,压住上翘的唇角:“那个,时雨,骆衍眼睛都看不见了,我们满足一下他的愿望怎么了?” 沈时雨死寂地与她对视。 许诺:“” 她重新换了张横眉冷对千夫指的面具,严肃不徇私道:“骆衍,别磨蹭过来坐,要开会了!” 办公室气氛几经扭曲,终于在沈时雨和骆衍分别落座在对角线两端后,定型下来。苏唯看好戏后,万分满意地清了清嗓子,把关于纳新工作的PPT放到了荧幕上。 江大每年八月底开校,大一新生先会军训一个月左右,军训后第一周,各大学生组织会在晚自习(仅大一有)时间进行部门宣讲,为后续纳新创造良好条件。 当然,老传统了,各学生组织会在这段时间形成水火不容之势,疯狂争抢新生,哪怕最后实际纳新名额少得可怜,也要斗个你死我活。 其中,本届广播站站长苏唯与学生会主席堪称鹰派激进党。 苏唯推了推金属眼镜,用一双自带无机质冷感的眼睛自上而下巡视周遭。 她不愧是马克思主义学院出了名的学霸,坐在台前先侃侃而谈校广播站获得的荣誉,然后回忆过往峥嵘岁月,在大家热血澎湃时丝滑地转到广播站和校学生会之间的龃龉,听得下面二十几个人激情高涨,恨不得让校学生会直接断代。 苏唯敲了敲话筒,窗外秋风拂过,她的公主切显得更加凌厉。 “总之,校广播站作为唯一与校部联合的学生组织,我们理应带领其他学生组织前进,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十一前最后一周,要辛苦大家了。” 底下人纷纷应和。 宣传部长拿出一张纸:“经过上周的讨论,这次招新依旧是各部门主要负责几个院系,比如新闻部负责文科学院,宣传部负责理科学院,体育部负责体育系,以此类推。除此之外,各个部门出一个人宣讲;PPT由各个部门自行制作后交给办公室,外联部要辛苦一点,可以在晚上串寝室时,注意一下军训时的优秀学员,遇到特别优秀的话,可以提前沟通一下,抢抢。” 各部门的部长副部长至少是大三的学长学姐,都经历过大二的宣讲和与其他组织抢优秀学弟学妹的经验,听到安排也都熟悉,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骆衍也来了。 沈时雨侧目看向苏唯,只见苏唯灿然一笑:“兄弟姐妹,看脸是可耻的,但是如果有人又有脸又有才华,那就可以卖||身了。” 众人:“” “我想过了,去年我们广播站在优秀的基础上,带着时雨去挨个学院逛哒,我们招到的小学弟小学妹们就五花八门,甚至投递意向书厚度首次超过学生会,今年我们有时雨和骆衍两个人,是不是可以让他们出个组合?” 上大学的哪有什么正经人,恨不得每天躺在八卦罐子里。 听苏唯明说,大家好不容易被正事压下去的八卦魂又开始文艺复兴。 沈时雨想避开骆衍的意图眼看就要泡汤,他打断苏唯:“学姐,骆衍他看不见,我建议这次纳新他就不要参加了。” 苏唯歪歪头,理所当然:“为什么不能你扶着他、让他靠着你肩头,向学弟学妹展现我们广播站互帮互助、团结友爱的精神风貌呢。” 在座众人茅塞顿开,格局打开:“!!” 沈时雨难以置信:“学姐,我——” “我可太赞同了!” 人群中一道声音掷地有声,沈时雨冷冷望过去,隔着一个银河,故作乖巧的骆衍突然容光焕发、积极骄傲应召般举起了手。 第43章 还爱着 没被别人看光是什么值得悲伤的…… 得益于广播站全体成员对“洛神CP”的坚持和星星眼, 沈时雨妄图用“冷暴力”和骆衍产生距离感的计划胎死腹中。 周六晚上,沈时雨坐在清河云溪的沙发上,怔怔看着笔记本电脑上微信的图标闪烁, 耳边传来骆衍在客房洗漱间淋浴的声音, 内心一片空旷。 【第五维度-苏唯】:时雨, 党和人民每年只让你卖一次身, 就这么为难么?而且骆衍也不是什么拿不出手的对象。 【第五维度-苏唯】:你看, 人骆衍多配合~ 沈时雨欲言又止, 修长的指尖搭在键盘上空停留,骆衍为什么积极,因为他现在是个没有原则的假性gay子, 弯成九十度直角在外迷惑同学、在内勇作扳手。 【第五维度-苏唯】:对了,骆衍上次采访不是说他一心想追随你么, 考虑到骆衍在津省大学生的影响力, 我们绝对不能让学生会的人有机可乘挖墙脚,所以我又把他又拨回新闻部了, 你做PPT记得把他和你做到一起。 【第五维度-苏唯】:猫猫暧昧挤眼睛.jpg 【第五维度-苏唯】:你懂得~~~ 沈时雨:“” 正说着, 洗漱间的水停了, 几乎是下意识,沈时雨的全部注意力就偏移过去。 他虽然不会连洗澡上洗手间这类事都全程陪着骆衍,但骆衍独自在某个空间时,他会格外留意声响,好在, 骆衍的五感超乎常人, 复刻走过的路线对于他而言似乎没什么难度。 沈时雨慢慢放松下来,然后,就听见骆衍拖长的调子、慵懒散漫:“学长——你帮我拿条短裤呗?” 沈时雨哼笑, 他早有防备,对此毫无感情道:“短裤在你左手边的置物架上,一抬手就能碰到。” 光溜溜摆好造型站在浴室想要试试美男计的骆衍:“” 他抹了一把脸,水雾迷茫里侧眸,看见放得工工整整的短裤和浴巾:啧,不愧是学长,真了解他。 骆衍眼睛转了转,心里的小人长出恶魔角,嘿嘿两声诞生出一个坏点子。他在没有观众的浴室,表演盲人艺术,用一根手指摸索着颤巍巍挑起短裤,“手滑”把短裤掉到了还湿漉漉的地面上。 骆衍懊恼地叹口气:“学长,裤子掉地上了。” 沈时雨深吸一口气,反复默念三遍关爱残障人士、骆衍他人是甲方,才认命地到主卧去帮骆衍拿了短裤。 站在洗漱间门口,沈时雨摁下把手的瞬间,福至心灵:“骆衍,你把浴巾先围上。” 骆衍低眸看了眼自己的雄性资本—— 据他浅薄的知识,动物界的雄性求偶时,都会证明自己的身强力壮,以获得配偶的认可和青睐,只可惜,学长太传统,不肯给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骆衍嘴里咕哝“学长,这就见外了哈”,手里却没停,乖乖把浴巾盘在了腰间。 接下来的事情平淡地像一杯白开水,沈时雨进门后把中国传统中君子的礼仪表现地淋漓尽致,裤子往他手里一塞,立刻转头,速度之快骆衍甚至还没来得及为一个月没锻炼但依旧出色的、滚着水珠的胸肌腹肌前锯肌发声宣传。 卖弄男色失败的骆衍有些恹恹,他胡乱地自己擦了两把头发,跟着沈时雨回到客厅,瘫在了沙发里。 沈时雨瞥了大少爷一眼,神情复杂: 没被别人看光是什么值得悲伤的事情吗? 沈时雨不理解,但他不多问。 他把目光收了回来盯向电脑,此时,新闻部其他二十多位成员已经把用于制作新生纳新部门介绍的照片发了过来,他顺手打开文件夹瞥了一眼,没有骆衍的照片。 “骆衍,你的照片呢?” 忙着“伤春悲秋”的骆衍从沙发里抬起还沾着水汽的大脑袋,迷茫着眼睛:“啊?不知道。” 他顿了两秒,忽而想到什么似的,从刚才自己睡过的地方摸到了手机,朝沈时雨的方向凑了过来,修长有力地手臂越过半个桌面把手机塞给沈时雨:“密码123456,学长,你自己翻翻。” 这是什么智障密码,骆衍没被偷手机真的都是偷手机的人不专业。 沈时雨一边吐槽一边接过骆衍的手机,在即将输密码时,忍不住上下打量了一眼骆衍,不会有诈吧?骆衍手机里没存什么十八禁大尺度无删减版的“《断背山》”让他看吧? 沈时雨蹙起眉,转念一想,骆衍眼睛看不见之前还是直的,又放下心来。 他输入密码打开手机,翻到相册。 令沈时雨惊讶的是骆衍的手机相册几乎可以用干净来形容,没有几张照片,一眼望去,不是赛车的照片就是摩托车的,还有几张不知道是他坐在车里还是哪里随手抓拍的、卷着风模糊到迷离的城市霓虹和山林小路。 这些照片充满自然、速度和原始的气味,像是他这个人一样随性直白、野性自由。 沈时雨慢慢沉浸在舒张的风景里,翻找照片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唇角细微地勾起眉眼里的放松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直到,满屏生机勃勃的虚化的绿意里,夹杂了一张清晰无比的照片。 光线泛着绒绒的金边,径直穿透玻璃洒落在靠窗的办公桌上,一个人占据在画面中心,穿着海蓝色的羽绒服、下巴垫在厚厚的围巾上,不安稳地蹙着眉头蜷缩在椅子上。 照片拍的很用心,连那人面庞上细微的绒毛都刻画地生动—— 竟是沈时雨自己。 沈时雨手指悬停在手机屏幕上,目光怔愣,几秒后,才不动声色地把视线转向骆衍。骆衍正抱着平板一脸嫌弃听游戏博主打游戏,坦荡又全然信任地由着他动他的手机。 沈时雨沉默地收回目光,自顾自继续向下翻,屏幕内画面跳转的很快,本来就没几张照片,一下就翻到了底。 骆衍手机相册的第一张照片,竟然还是他。 沈时雨放大照片,画面里他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西裤,这是他第一次跟着广播站学长学姐去做纳新宣讲,他还没有上台的机会,只是安静地站在窗台旁,注视着长他两届的学姐。 只是,谁能想到,有人在那时候就注视过他。 这是他和骆衍的第一次见面。 沈时雨的手微不可查收紧,屏幕轻晃,弹出照片拍摄时间。手机上的时间不会作假,他想,他以后大概没法用“一时兴起”四个字粗暴简单地敷衍骆衍所有热烈直白的说辞。 骆衍手机里有四十二张照片,里面只有两张单人像。都是他。 沈时雨苦笑,心情一时间极为复杂。 不知道过了多久,骆衍摘掉了耳机,界面上枪声噼里啪啦霎时倾斜而出,他迅速把平板一关扔到一旁,抬头:“学长,没找到吗?” 沈时雨喉结滚动,轻轻嗯了一声。 偌大的客厅忽而安静下来。 骆衍抬手推了推眼镜,仔细上下打量过沈时雨后,觉得学长的状态不太对,有种难以言喻的纠结感。 骆衍思考两秒,灵光一闪。他跟个幼稚园小朋友回答问题要先举手似的举起右手,挑眉勾唇,夹着声音逗沈时雨:“沈老师,骆衍同学有问题。” 沈时雨听不得骆衍叫他“老师”,立刻别扭地从烦乱的情绪中跳脱出来。 骆衍笑:“没照片的话,学长,要不现场拍一张?” 已经跑偏到十万八千里的话题竟然是被骆衍拉回来的,沈时雨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他抿了抿唇,无奈开口:“只能这样了。" “你坐好。” 骆衍立刻摆出pose。 他向后薅了一把头发,露出饱满的额头,手臂随意搭在沙发上,整个身体线条流畅,像是草原上体态最完美矫健的猎豹:“学长,记得调焦、用滤镜啊,用那种情侣甜蜜粉红冒桃心泡泡的。” 沈时雨:“” 真的,他没打算给大少爷拍一张惊艳绝伦、一眼难忘、堪比男明星的海报写真 “对了学长,一定要用你的手机拍啊!我要留张照片在你手机里。” 沈时雨反驳:“你的照片我留着占内存,闭嘴坐好少提要求。” 骆衍委委屈屈皱了皱鼻子,不情不愿缩了回去。 沈时雨被垮着个小狗脸、像被人欺负了似的大少爷弄得没了脾气,他侧眸,视线落到安安静静躺在桌面上的两部手机上,心里微不可查叹了口气。 算了,反正骆衍也看不见,就当满足他的愿望了。 沈时雨犹豫一下,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他调好参数,本想好人做到底给骆衍加个粉红桃心冒泡泡的特效,只是一股大头贴时代杀马特感席卷而来,让人十分不想把这样的照片放在自己手机里。 思忖片刻,沈时雨挑着换了个偏暖色的滤镜。 他把手机对准骆衍,镜头里,骆衍似乎愣了一下,随后不知道怎么地浅浅地勾起唇角。笑意像是在平静的湖心扔了块小石子,波纹越扩越大,就连被镜片遮挡的眼睛,也迸发出碎星般的光彩。 沈时雨被骆衍这种因为得到而强烈满足的笑容击中,心跳怦然的瞬间,他都开始怀疑这样充满冲击力的眼神是否真的能来自一个盲人。 沈时雨无暇多想,他匆忙按下快门,咔嚓一声后,干脆利落撤离到原来的位置,撇过脸不再看一眼骆衍。 空间仿佛被骤然撕开,骆衍没从沈时雨的动作中反应过来,半晌,他迟缓地眨眨眼,疑惑歪头:“学长?” 沈时雨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我要工作了。你去打游戏。” 骆衍:“” 这跟渣男对女朋友说“我先打游戏,你先睡”有什么区别。 骆衍憋闷,但沈时雨已经戴上耳机进入了工作状态,他只好悻悻地拿起平板。 沈时雨培养二十年的自律性不是说着玩的,他进入工作后像是在周遭隔开了一道屏障,他擅长统筹时间,昨天纳新会议结束后,就已经抽空写好PPT的内容大纲,顺手完成了框架,如今只需要插.|入照片做好文字编辑就行。 沈时雨对照顺序,开始修改广播站其他成员发给他的信息,然后把所有人的照片按PPT设计调整好大小,一一对应,这个过程速度很快,不知不觉就到了骆衍那一张。 沈时雨把照片放大,做成文字环绕型,又按着照片的色调明度更改了文字颜色,等一切做完后,播放看整体效果。 照片呈波点在屏幕里渐渐完整,沈时雨的视线在骆衍照片彻底弹出时定格,画面里骆衍头发偏乱、毛茸茸地翘起或者耷拉在额头眼尾,他戴着深灰色全框眼镜,偏锐利的眼睛眼尾翘起,高挺鼻梁下优美的唇形弯出明朗的弧度,中和了他身上自然流淌地野性,整个画面在乖顺与暗藏匪气之间肆意游走。 沈时雨定定看了两秒,不由想起苏唯的话。 的确,这张脸放在纳新宣讲的PPT上,足够引诱许多学弟学妹,毕竟干工作已经够累了,同事有张好脸,至少赏心悦目些。 沈时雨退出画面,移动鼠标正要保存文件,余光一扫蓦然停顿,他身体不自觉朝前倾斜一寸,放大骆衍的照片,凝视半晌后,只感觉刚刚降下去的烦乱燥热又升腾上来。 骆衍他,偏偏穿了一条轻薄型的浅灰色的运动短裤。 沈时雨扶着脸沉吟片刻,目光不自觉飘忽到照片上又审视了一眼。 裁掉?感觉像是大头贴。 不裁的话要命,他要是真的把这张照片原样保存用来宣讲,骆衍和他的“好朋友”都不用等到纳新结束,就能一起火到校园论坛上,成为霸榜的焦点。 重拍吧。 沈时雨麻木地拿起手机点开相机侧过身,视线对上骆衍的脸时条件反射向下一瞥,骆衍单腿盘着,大马金刀靠在沙发上,黑色工字运动背心紧贴身体,劲瘦精悍的腰腹肌肉线条流畅过渡,收紧停留在他的短裤边缘上。 一秒、两秒 沈时雨闭上眼睛撇过脸。 骆衍的好朋友实在是太嚣张了。 沈时雨心里吐槽,为什么非要给骆衍拍照片呢?骆衍在广播站是什中流砥柱吗?江大好歹是名校,它的广播站更是津江市十一所大学最出名的校组织,没有必要给广大刚入校还纯净的学子们留下这么狂野不羁的印象。 这么想着,沈时雨沉沉看了骆衍一眼。 骆衍紧张到腹肌都绷了起来。 刚刚他就发现不对了,学长突然放大他的照片,又猛地回头看他,视线还向下—— 难道是 骆衍吞咽一下,偷偷垂了垂眼眸,确认三遍后终于放下心来。属实万幸,他最近一见到学长就好动的孽障朋友今天虽然恐怖,但的的确确保持着绅士般的含蓄内敛安静。 骆衍放下心来,连带着自信也跟了回来。 他向沈时雨的方向大大方方凑了凑,还没来得及欣赏学长素净冷白的侧脸、清冷秀丽的眉眼以及握着鼠标修长白皙的手指,就看到对方下手无情,哒哒两下直接删掉了他的照片,顺带换了张狗的表情包? 骆衍满脸问号。 学长不喜欢他的照片。用狗的。 这么恨? 不行,他得问问。 骆衍思忖了一下措辞,嘴唇动了动,下定决心正要开口,只见沈时雨涂掉了表情包上硕大的“无语”二字,用黑体一号加粗倾斜重新输入,删删减减犹豫一分钟后,表情包配字重新出现,五个大字照亮骆衍晴转多云的心房—— 新闻部成员。 骆衍一愣。 好半天后,一股名为暗爽的情绪油然而生: 学长承认我是他的人了。 甚至我还没有开始每天写日记、阅读中外名著、报文学提升班、看大师写作课 骆衍抬头望天,此刻,心脏涨的满满的: 果然,学长还是爱我的! 第44章 英雄本色 没有缩不短的距离只有不大胆…… 第二天, 骆衍睁开眼睛时,他的格局已经彻底打开。 经过“二进新闻部”事件,他已经深切明白没有钻不穿的石头只有不用功的水滴, 没有缩不短的距离只有不大胆的学弟。 所以, 当沈时雨公事公办拒绝他去新闻学院蹭课转身要走时, 骆衍一把摁住了他的手。常年练习拳击的青年掌力大的可怕, 如同一把精钢镣铐, 把自己的手和沈时雨的手锁在一起, 牢牢压在了冰凉的桌面上。 沈时雨看着来来往往想看不敢看抻着脖子满脸好奇的学弟学妹们,心里一惊,压低声音呵斥:“你放手!” “不行, ”骆衍一口回绝。 他半垂着头,脸上露出委屈巴巴的样子, 底下写满耍赖和不要脸, “学长,我一个人上自习很害怕。我看不见, 笔掉了都没人帮我捡, 我不能离开你这样优秀善良的人。” 沈时雨:“” 每隔一周他就能遇到一个绿茶味的演员。 沈时雨没反驳骆衍, 暗地用力抽手,十几秒过去,姓骆的动都没带动,反而他的手背和那人温热的掌心摩擦着,跟着滚烫起来。 他掀起眼帘, 警告:“骆衍——” 骆衍抿了抿唇, 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羞怯”眨眼:“学长,这只手也想被摸摸。” 沈时雨嘴唇半张, 谩骂的词汇差点脱口而出。 骆衍最擅长见好就收,见今天早上的纠缠KPI已达标,迅速抬胳膊放开沈时雨的手,顺便低声下气:“学长,苏唯学姐让我今晚和你去文科那几个院去宣讲,下午你能来接我吗?” 沈时雨简直怕了骆衍,他生怕骆衍再演什么霸王别姬,赶紧嗯了一声,把手缩进外套的衣兜里,匆匆离开教室. 下午课下,为了节省时间,沈时雨带着西装去了419寝室。 419寝室门半开着,沈时雨进去时,柯航拽着江从聿汲着拖鞋拎着澡筐准备去搓澡。 “诶正好,学长你来我俩就不管阿衍了。” 沈时雨环视一周,听见“咔哒”一声,浴室门开了。 骆衍单手扶墙,头发滴滴答答掉水从浴室走了出来,他身上还没有擦干净,但已经套上了工字背心和短裤,把重点部位遮得严严实实,等柯航和江津然关门走了,他才麻溜迅速把衣服脱了甩在床上,光明正大擦水。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沈时雨猝不及防间就被骆衍精瘦优越如同雕刻般的身体秀了一脸,他扫了一眼,默默移开视线,但显然,人类对美的记忆,深刻又清晰。 沈时雨抿了下嘴唇,几年前,他和妈妈一起支撑家庭时,他很羡慕渴望有像骆衍一样健悍极具爆发力的身体,他尝试练过,后来发现他的骨架偏薄身体素质又弱些,腹部有一丝薄肌就逼近极限了,才遗憾放弃。 沈时雨摇摇头,从回忆里回神,发现他的目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定定落在骆衍的腰腹大腿区域,骆衍此时浑身只穿着一件黑色的平角内裤,挺翘的臀肌和臀肌前面的部位同样惹眼。 沈时雨的脸瞬间滚烫起来,他猝然抬眸,发现骆衍竟然直愣愣与他对视上了,心跳停了一拍,一种名为抓包且无法解释的尴尬席卷而来,沈时雨顿了半晌,恍然想起幸好骆衍的眼睛现在看不见。 他长长松了口气。 骆衍偷偷侧过身抬手做扇风状消了消身上的燥热气息。 他垂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确保它温文尔雅正人君子后心里嘀嘀咕咕,自从他告白开始,学长以强大的定力坚决拒绝他,但是,他背地里竟然会盯着他的好朋友看?! 果然,英雄本色、食色性也! 骆衍抬手蹭蹭鼻尖,难道□□其实是有用的? 骆衍抬手,眼盲了一个月的经历已经让他在细节方面把控精准,他摸索着在椅子上早就放好的西装裤,套上后,开始艰难套衬衫。 穿西装就是为了穿型,显然,他这个笨拙样子不能达到要求,于是,他自然而然抬头:“学长,我穿不好衬衫。” 沈时雨面颊还是烫的,他故作淡定地咳了一声,顺着骆衍拎着的位置接过衣服,反手披在骆衍肩膀上。 “抬手。” 骆衍把手穿过衣袖,沈时雨顺着方向绕到骆衍面前,黑色丝绸质感的衬衫松松垂落他的腰间,鼓起成沟壑的腹肌偏白,上面有几道逐渐不明显的伤疤。 那里是他刚刚注视过的地方。 沈时雨不自在起来,他从下向上飞快给骆衍系完纽扣,向后退开:“穿好外套后不要乱动,我去换衣服。” 说着,他拿起手边的袋子进了浴室。 浴室里还有刚刚骆衍洗澡时沐浴露的气味,水汽朦胧,遮住了镜子,让他看不见自己的表情。 总归不似往常,那般平静冷淡。 沈时雨抬手揉了揉眉心,半晌,把衣服套在身上走了出来。 听见身后动静时,骆衍百无聊赖摆弄外套的口袋,他正在放一块手帕和一只玫瑰上犹豫,回头,对上沈时雨挺拔清瘦的身影。 他停顿两秒。 沈时雨穿着和去年宣讲一模一样的白色衬衫、黑色长裤,他的衣服其实没有多贵,比起那些或挺括或轻薄的上等面料的定制西装差了一大截,但是他面容冷白秀丽,拧着眉,单手把纽扣一丝不苟地系到脖颈,神态清冷干练到让人心颤。 骆衍左手拿着玫瑰右手拿着方帕,心里想着,大多数人喜欢制服play实在是有天大道理的。 他是个俗人! 沈时雨眼皮微垂,看到骆衍还没穿好外套,眉头一拧。 完了,瞪他的样子更好看了。 骆衍把方帕唰地塞进西装口袋,把玫瑰递向沈时雨:“学长,要玫瑰吗?买一送我。” 沈时雨:“” 你好,你要吸油纸吗?. 沈时雨把骆衍拖拽到金融楼下时,蒋川正站在枝叶青黄的树下东张西望,见两个人出来,一下窜了过来。 “学长,你们可算出来了。” 蒋川顺势往沈时雨身边凑,被随时防备的骆衍不动声色隔开,蒋川青天白日平白被撞,一双清澈单纯的眼睛写满大大的疑惑。 骆衍挑眉:“你怎么来了,苏唯不是说我和学长一组么?” 蒋川愣了一下,那句经典描述三角关系的台词正正砸在他的脑袋上,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他却没有姓名。 蒋川委屈巴巴:“骆哥,学姐在群里艾特了三个人呢。” 骆衍歪头:是么? 他抬手推了一下眼镜,嗐,当时只顾着截屏学长和他并排的网名了,谁记得有没有第三个人插足。 沈时雨不明白蒋川和骆衍之间涌动的情绪,他看着仿佛因为漠视被伤透心的蒋川,在蒋川期望得到安慰的眼神中,淡声问:“所以,蒋川你刚刚着急什么。” 蒋川:“” 好吧,他无人在意。 他攒吧攒吧他的玻璃心,继续做乖巧好学弟,有问必答:“学长,我想说我们今天得快点出发了,我听说学生会和校园自治联合会今天的目标也是文科类的学院。我们得抢在他们前面!” 沈时雨点点头,不过,他并不着急。纳新宣讲并不是比较哪个校组织出手速度快,学弟学妹们的选择也不会因为哪个校组织是第一个联系他们院系的就参加,福利给到、该说明的说明才是正事。 “学长,也不能这么说啊。”蒋川跟在沈时雨和骆衍的后边,认真道,“我感觉苏唯学姐的想法也很正确,参加学生组织的福利都还是空头支票,但你和骆哥的脸确实是实打实的。” “不是说脸在江山在嘛~” 骆衍终于认可了蒋川,他一把揽过蒋川哥俩好地肩靠肩:“兄弟,你这次真有眼光。” 苏唯不愧是哲学系高材生、当代大学生心理研究编外成员,5G冲浪达人,她把一众学弟学妹的心思挖地很透,并提前一星期在江大论坛明里暗里强推广播站“洛神CP”,使得沈时雨与骆衍外挂小透明蒋川三人组合一开始就具有顶级人气,具体表现为,三人走过四个已经被其他校组织“扫荡”过的班级,受欢迎程度依旧如同回到快乐老家。 蒋川摩拳擦掌:“学长,形势一片大好,我们能提前完工!” 沈时雨点点头,向楼道外瞥了一眼,穿过回廊,B栋教学楼上还有两个班级,其中一个大教室是新闻学院自习室。 新闻播音系一直是广播站新闻部成员的主要来源,毕竟课堂上学生们学习的东西,与广播站工作高度重合,会节省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至少在写稿方面。 想到这里,沈时雨下意识向骆衍瞥了一眼。 这人文章写得一塌糊涂,改八遍都不知道重点在哪里,不知道他怎么做的漏网之鱼。 沈时雨脑海中隐约浮现纳新报名后面试的画面,阶梯教室空旷,骆衍站在讲台上,面对广播站多个部门部长的提问,对答如流。他的相貌、见识、综合能力摆在众人眼前,争取他的人在下面唇枪舌剑,但他眼神真诚又热烈,直勾勾盯着新闻部的席位,与他对视。 “我只想去广播站新闻部。” 沈时雨的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不知道是觉得好笑还是懊恼,谁能想到,骆衍此后成为了他人生中遇到的大雷。 简直天雷滚滚。 “学长,”骆衍动手动脚,戳戳沈时雨的肩膀,“接下来去哪儿?” 沈时雨打落他的手,反制住:“新闻学院。” “好耶!”蒋川库库点头,“对,学长,去我们院,那里才是我们的优势主场,而且我们今年可以多捞几个学妹,嘿嘿。” 为了学妹们,蒋川重新燃起动力,一路兴奋催促。三人穿行过走廊,刚楼梯口,远处走来一队人马,蒋川眼睛眨巴眨巴,笑意渐渐地凝在脸上。 好巧不巧,对面是学生会的。 而且领头的人物,是蒋川在津江市同一高中大一届的学长、现如今更是他的直系亲学长的宋知临。 蒋川抬起头,恰好对上沈时雨漆深的眼眸。 如果他有原形的话,此刻后脊背毛一定全部炸开,连尾巴都夹紧了:“学长,我分的清亲疏关系,我永远是你最忠诚的小学弟!” 沈时雨:“” 他只是侧头看一眼电梯而已。 沈时雨无声叹气,回过身向远处打了句招呼:“知临,你也来了?” 等等! 一直在旁边充当骑士的骆衍耳朵唰地竖了起来,他看向沈时雨,虽然知道宋知临是学长的舍友,虽然学长和舍友们关系一向不错,但是学长竟然主动打招呼?还叫他知临?! 草,以前当直男的时候没注意,学长一直都叫宋知临“知临”的么? 骆衍警戒铃滴滴滴响起,侧眸一看,蒋川竟然也在警惕。 他撇过脸,压低声音:“你紧张什么?” 蒋川虚捂着嘴:“骆哥,你不知道吗,如果我们新闻学院要评选双璧,另外一个人肯定是宋学长啊。” “他成绩虽然比学长低一点,但他在各种社团工作上相当优秀,而且他是学生会副主席,今天我们广播站和他相遇,就是二王相争,一山不容二虎,不得不防” 蒋川后面的话骆衍一句没听清,他的思维已经被“新闻系双璧”几个字全部占满。 不是,他现在还只能是网名与学长的网名排同一行的关系,宋知临是什么身份? 还双璧? 骆衍歪头,无语哼笑,他锐利地视线透过薄薄的镜片,上下扫视着宋知临—— 没他高,没他帅,感谢爸妈努力工作宋知临应该没他有钱,骆衍又品了一遍,对方必定没有他细心体贴会说情话逗学长开心只是,宋知临戴着金丝眼镜,一副沉稳文雅的长相,穿西装还打领带?而且他学新闻播音,和学长一个专业,会不会更有共同语言? 骆衍:“!!” 他倒吸一口凉气,指挥着蒋川把他扶好,大步流星挤到了沈时雨和宋知临之间。 “嗨,宋哥,你也在这儿,幸会幸会。” 被挤开的宋知临露出一丝茫然。 沈时雨闭眼吸气咬牙低声:“骆衍,你颠什么?” 骆衍侧过头,呼吸落在沈时雨颈侧,当众小声咬耳朵:“今天你们两个是竞争对手,我怕你们打起来。” 沈时雨看着骆衍:“” 确诊神经了吧? 宋知临的目光在骆衍与沈时雨之间来回扫过,倏地一笑。他望着沈时雨,对骆衍温文尔雅说道:“学弟,你好像有什么误会,我和时雨是很好的朋友,去年就是一起做纳新宣讲的。这些事,不至于让我们打起来。” 沈时雨眼帘上抬,余光睨了眼宋知临。 骆衍的话一听就是插科打诨,而且自从骆衍、嗯、弯了后,本来就对他的事情格外敏感,偏偏宋知临解释地如此正经。 沈时雨眉头微不可查蹙了起来。 一同腹诽的还有骆衍,他推了推眼镜,心里冷笑声已经环绕地球一周了。好家伙,怪不得他第一次知道宋知临就隐隐怀疑他的心思,他的话意思不就是他和学长关系更好,认识时间更长吗? 骆衍嗤笑一声,在一行人转身往前走的瞬间,脚底立刻绊了一跤,他身体陡然歪斜,在几乎零点零几秒的反应时间里,沈时雨速度极快毫不犹豫侧身揽住他的腰、扶着他的手臂,做好了帮他抵御冲击的准备。 “没事吧?”沈时雨看着靠在他肩头“小鸟依人”的骆衍,淡淡问。 “没事,是我不小心压着学长了,”骆衍视线扫向学生会一行人,又慢吞吞站稳,头一垂,偏薄的眼皮耷拉、鸦羽般的睫毛落下的阴影衬的他有点可怜,他咕哝道:“学长,我脚好像稍微崴了一下呢~” 沈时雨握了握拳头,咬紧牙道:“好,我们两个去椅子上坐着检查一下。” 第45章 醋坛子 “学长,他想对你图谋不轨。”…… 教学楼回廊, 白炽灯的光芒折射向落地玻璃窗,窗外是一片漆黑的背景,反而清晰倒映出回廊里的人像。 骆衍端正地坐在长椅上, 腰背下意识挺直, 他视线飘忽, 欲盖弥彰似的, 最终牢牢停驻在眼前的人身上—— 沈时雨抱臂倚靠在回廊的栏杆上, 噙笑, 眼神清凉如水。 “继续装。” 骆衍缩了缩脖子,抬手蹭蹭鼻尖:“也、也没有吧。” 沈时雨翻了个白眼,脚尖轻轻踢了踢骆衍“崴掉”的左脚:“你以为在场的人都是蒋川, 清澈透明、单纯天真?” 骆衍听着沈时雨毫不留情的反讽,不以为耻, 反而心底美滋滋的。看吧, 他装的这么不像,学长还不是心软陪他演完了全套, 没让他当众尴尬下不来台。 他有些小嘚瑟地抬抬下巴, 英挺的眉目里流淌的全是得意和欢快。 沈时雨无奈摇摇头:“说吧, 你又犯什么病。” 提到这个,骆衍脸一下垮了下来,他表情严肃,蹙着眉,一向上翘的嘴唇撇着, 语气沉甸甸带着咬牙切齿的滋味:“我不喜欢宋知临。” “学长, 他想对你图谋不轨。” 沈时雨内心呵呵,最想对他图谋不轨的难道不是骆衍他自己吗? 他表情难以形容,说起来, 骆衍和宋知临认识还不到一个月,满打满数,在同一个空间的次数一只手的手指头都数得过来,骆衍的话毫无根据、凭空臆想,偏偏反驳又没有着力点,沈时雨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好半晌,他无语地给骆衍一巴掌:“不是,这哪跟哪儿?” 沈时雨瞥过眼,走廊玻璃明净,如同一面镜子倒映出他的面容身形。他的长相偏冷淡不如同传统审美丰神俊朗,身体单薄不似骆衍般充满吸引人的男性荷尔蒙,他实在想不明白,骆衍这位皇太子究竟哪来那么多假想敌。 他叹口气:“骆衍,第一,我不是人民币,不是谁都喜欢我的。第二,宋知临他是个直男啊。” 骆衍不信,怀疑地眯了眯眼睛。 “呵,”沈时雨被他个大醋坛子气笑了,他朝前走了一步,坐在骆衍身旁的长椅上,凑近他,“不是骆衍,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莫名其妙会弯的吗?别忘记你以前有多笔直。” 骆衍转了转眼睛,感觉好像被沈时雨说服了。毕竟他们那一圈子在蓝林夜色玩的都是直的,从概率学的角度来说,几个弯的对对碰似乎也是小概率事件。 骆衍余光偷偷瞥向沈时雨,北方的秋天昼夜温差大,沈时雨在楼道里待了一会儿,本就白皙的皮肤更白了,脸颊还带着刚刚和他吵的晕红。 白里透亮,像块柔和软弹的雪媚娘。 骆衍喉结滚了滚,斟酌词汇:“学长,其实也不能这么说。” “万一他就是一见你弯了的呢?” “去年蓝林夜色,如果不是那个徐什么,而是你穿着开叉旗袍,叫着我的名字,盘扣解开两个软软地往我怀里钻,那我肯定要一把回抱住,马上当场弯了的。” “” 沈时雨底线再一次被刷新,他浑身皮肤被骆衍突如其来极有画面感的淫.|词浪语臊到红得滴血,语言迟钝半晌,才堪堪恢复。 “我穿个屁的旗袍,”沈时雨咬着牙,蹭地站起来,盯着骆衍:“你给我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清干净!” 骆衍被镇住了,更多旖旎的、盛开在他午夜梦回的幻想没敢出口,眨眨眼睛装无辜:“哦。好吧学长。” 沈时雨额角铮铮地跳。他生怕骆衍再说骚话,等面色恢复正常,立刻拽着骆衍往新闻学院自习室走。 此时,宋知临正在教室进行学生会纳新的宣讲。 宋知临既是新闻学院大三学长,同时也是新闻学院本届学子的班导生。作为学弟学妹开校以来最先认识的学长,他在这届大一新生心目中有独特的地位,几乎所有人都保持着尊重,认真听宋知临宣讲,直到,沈时雨轻手轻脚地扶着骆衍从阶梯教室的后门坐到最后一排。 教室里窸窸窣窣响起躁动声。 不能怪学弟学妹们不专心,毕竟坐在最后一排的人是沈时雨—— 南城高考状元、新闻学院之光,大二时成为宋院长的爱徒,新闻学院新生典礼上唯一的学生代表,他站在高台上发言,清冷如竹如月,眉目如画,轻轻抬眼不知道惊艳了多少人。 新闻系的新生们忍不住用余光偷偷张望,在越发频繁的观察里,发现沈时雨身旁逐渐凑近的骆衍。 等等,两位学长,过于暧昧了吧。 众人眼神交汇,不约而同想到最近论坛的大热贴,虽然他们也曾怀疑真实性,但是,看着骆衍头枕在手臂上,宽阔的肩膀下沉,桀骜凌厉的脸上全是黏糊,一个劲儿往他们学长身上贴,果断信了七.|八分。 是的,当代大学生就是这么现实。 沈时雨注意到无数灼灼的目光,他抬起眼皮,只是一掠,就知道敏锐的新闻生在想什么。 他用胳膊肘顶了顶骆衍:“起开。你认真听。” 骆衍耸耸肩,手撑着下巴:“宋知临讲的不好。” “怎么会,”沈时雨偏过头,压低声音反驳,“宋知临将来是要做新闻主持人的,无论是文笔还是演讲风格,他都是我们这一届顶级的。” 骆衍本来沉浸在沈时雨凑近时裹挟的清淡的沐浴露气味里,听到沈时雨这么说,应激似的蹭地坐直身体。 他堂而皇之越过两张桌子的中线,扭头:“不对,学长你怎么连宋知临的未来发展方向都知道?你知道我的么?” 沈时雨:“嗯?” 骆衍吸了吸鼻子,不满意地嘟囔:“你今天还特别爱夸他。” 沈时雨:“” 他大为震撼。 一分钟过去,骆衍跟认了主的小狗似的乱龇牙,沈时雨本来不想管的,只是眼见周围的学弟学妹悄摸地向这边看,眼神里的八卦和激动意味越来越浓,沈时雨终于出了手。 他侧眸,冷冷祭出绝杀:“那你知道我的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在诡异安静两秒钟后,巨型喷火暴龙唰地缩小,变得十分卑微乖巧。 骆衍尴尬地舔了舔嘴唇:“学长,这个我——” “我知道!”一旁被漠视许久的蒋川闪电似的挤了进来,热情洋溢、天真灿烂、不谙世事加入话题,“骆哥,你问我吧,我超百科全书的。” 沈时雨挑眉瞥了眼骆衍:“啧。” 骆衍呆滞了。 他被轻飘飘的一个字打的七晕八素,此时此刻,特别想亲切问候拱火的蒋川并了解一下他是不是一直都走这种清澈白莲花路线的,然而比起这个,雄竞失败的后果更让他着急上火。 他凑到沈时雨面前,恨不得发毒誓:“学长,我保证以后知道你的事情比谁都多!” “真的,”他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咪咪补充,“别说未来理想,就连身高体重,连你晚上穿什么颜色的睡衣我都会牢牢刻在心上!” 神他么晚上穿什么睡衣。 沈时雨的表情又不自在起来,他本来只想打击一下骆衍,谁知道这人脑回路这么新奇。 他尴尬地扭过头,任凭骆衍说穿了天也不再搭理。 台上,宋知临节奏很快,不一会儿就完成了工作,向他们走了过来。 学生会和广播站今晚各自有任务,不用骆衍在一旁磨牙提醒捣乱,沈时雨也快速和宋知临告别,走上了讲台。 他从容淡然地把准备好的PPT拷贝到自习室电脑上,临开讲,向靠在窗边的骆衍看了一眼。 刚刚宋知临宣讲时巴不得随地大小睡的人,此刻抬着头,他慵懒散漫的姿态被收拾的干干净净,坐姿端正、全神贯注面向着他,像个只听老师话的小朋友。 沈时雨一愣,胸口忽而流淌过一股温柔的洋流。 他低垂眉眼,鸦羽般的睫毛在眼底落下一弧阴影,半晌,抬手食指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两声。 骆衍的心脏怦怦跳。 纳新宣讲活动在他心里大同小异,无非是讲讲校组织在维持学校活动中的重要性、参加校组织对学生发展有什么作用、评奖评优之类,这些话千篇一律,去年同一时间,有好几个学长学姐去寝室找过他,他都嗤之以鼻。 不过,换到沈时雨身上就很合宜。 他的声音清越如山泉,不疾不徐,自然而然就能把人留住,还有他讲述事情的思路、对大家疑惑点的解读,他以一个经历两年大学生活的学长,真诚又清晰地为自己的学弟学妹们提供经验,毫无藏私。 骆衍心痒痒的。 他听沈时雨介绍完广播站相关工作后,又介绍广播站成员,一页一页PPT翻过,猝然跳出一张猛狗龇牙的表情包。 沈时雨语调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新闻部成员,骆衍。” 讲台下的学弟学妹们先是一愣,随后齐刷刷看向站在离讲台最近的窗台口的骆衍身上,江大表白墙闻名的墙草似乎对自己的荧屏形象毫不知情,英俊的脸与大屏幕上放大的图片形成极大反差。 几道声音从不知哪个角落小声传出:“怎么没有骆衍学长的帅照啊?” 沈时雨抬眸,瞥了一眼猛狗图后,回应:“大家可以加入广播站后自己偷拍。” 他说话声音轻灵,自带亲近感,底下的学弟学妹们胆子早就大了起来,到提问环节更是热闹非凡。 “学长,报名就能录取吗?” “工作忙不忙啊,学长?” “我到时候可以和学长一起播报晨读吗?” 沈时雨回答圆润,不说死,给足萌新们想象空间,一来二往,大家思维逐渐跑偏。 “学长,广播站有没有门面担当?是你还是骆衍学长?”提问的人胆子大,满脸笑意,视线在沈时雨和骆衍身上来回打转,意思明确。 沈时雨以前经历的宣讲并没有这样超常规的问题,他不动声色一停,手臂撑在讲台上,短暂调整后手指不经意弹了一下扩音麦。砰地一声,像是引导大家安静,瞬间,台下的所有都露出好奇八卦的眼神。 沈时雨姿态优雅:“广播站的学姐学长们都在努力干活,我和骆衍学长两个人挣谁的脸好看,是不是太没有用了?” 坐在第一排的一个小姑娘搓搓手,抬抬眉一脸兴奋:“送我去,我没用,我去当。” 满堂笑声里,沈时雨点点头:“当然可以,你可以加入广播站的播音团队,里面和你一样优秀的女同学占了七成。” 他惯是平静疏冷的脸上流露浅笑,如同春风细雨引人注目沉醉:“回应上一个的话题,在我心里,新加入我们广播站的同学是我们广播站的未来力量,才是我们广播站金光闪闪的门面。” 骆衍抱臂站着,清晰看见沈时雨话音落,底下一堆同学捂着脸美滋滋压低声的尖叫。 不是,沈时雨也太会说话了吧。 看着清清冷冷,把这一圈男男女女迷得眼睛都黏到他身上了。 骆衍拧着眉,看沈时雨在讲台上谈笑风生,心里滴滴叭叭: 不行,这人太招人了。 看这形势,明天送到广播站的不是报名表,而是一百多封情书。 骆衍一想到那个恐怖场景,头顶当空立刻飘过一万匹羊驼。 卧槽,这不能。他还没把学长掰弯呢! 骆衍危机意识上涌,二话不说,捏住身旁蒋川的手腕用力。巨大的掌力如同泰山压顶,可怜的蒋川毫无防备,一声惨叫震惊全场。 沈时雨被打断话,偏过头,正对上蒋川捂着手腕,耷拉着嘴,要哭不哭虚弱的脸。 “我是无辜的” 沈时雨目光转到骆衍身上。骆衍抬头望天,坚持装瞎。 他推推眼镜,视线茫然又随意地扫荡了教室的天花板,顿了半晌,在新闻播音系全体大一学子们的疑惑眼神中,诚恳正直地开口:“同学们,蒋川学长都听不下去了!这边建议各位多询问广播站工作流程相关问题,其余打听某高年级学长的话就不要说了。” 骆衍茶香四溢:“毕竟,学长说大半小时话也会劳累呢~” 第46章 该死的甜美 “你藏着秘密,时雨知道了…… 偌大的阶梯教室一片寂静, 有几个人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骆衍,家世显赫、江大校草、论坛洛神CP男主角之一,更有长街勇救十一人的事迹流传全津江市, 这样优秀的人, 如今怎么活脱脱一副正宫的身份、小三的手段、勾栏的做派。 他那话什么意思, 全教室就只有他心疼学长呗。 坐在教室的论坛CP粉们则从震惊中回神, 相互对视, 眉开眼笑: 原来这就是诡计多端的爱情啊! 竟该死的甜美! 骆衍旁边, 蒋川面露惊恐、欲言又止。 沈时雨是广播站出了名的工作有自己的节奏,最不喜欢别人横插一脚、随意打断的,今天骆衍猝不及防整这出, 他都不敢想学长会用怎样量级的核打击给骆衍和没拦住骆衍胡说的自己。 蒋川颤巍巍看了眼沈时雨,只见他表情淡然, 借着骆衍的话不动声色把话题拉了回来, 依靠强大的控场能力,简短提要地说完总结结束了宣讲。 他收拾东西的姿态轻盈, 但温和平静的眼神让蒋川后脊一凉, 体会到淡淡的死感, 以至于一出教室门,蒋川先下手为强扶住骆衍:“骆哥,你怎么能那么说话呢,我们学长明明爱岗敬业、不知疲倦、精力旺盛、人中龙凤” 骆衍满脸震惊:“等等?” 合着真就三人行,必有背刺。 他扶了扶眼镜, 余光落在沈时雨身上, 学长背影单薄清瘦,安静地站在一边,也不知道有没有生气。 骆衍后知后觉有些后悔, 毕竟他一个小时前已经装了一把脚崴,刚刚应该装成熟稳重大气可靠扳回一城的。只是,就他对现在大学生的了解,他们的问题只会随着第一个超纲问题越跑越偏,到时候学长岂不是更难把场子拉回来? 骆衍犹犹豫豫、没什么底气:“学长?” 沈时雨侧眸,收获一只自我纠结的小狗。 骆衍耷拉着大脑袋,平日里的神采飞扬缩进了高大精悍的身体里,一张俊脸写满蔫吧和歉意。 某一刻,沈时雨突然萌生一种不道德的想法,这样最好,他就可以顺势冷对待和骆衍的关系,让他好好冷静冷静。 “学长?”骆衍又轻轻试探一声。 沈时雨还没来得及反应,他的衣袖就被人用手指勾住,跟小动物讨好似的拽了拽。 沈时雨抿唇,眼帘掀起,骆衍唇角上弯,露出两颗讨巧的虎牙 算了。 沈时雨淡声道:“你这次做得不错。” 骆衍虚幻的飞机耳一下支棱起来,站在他旁边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蒋川露出难以置信地目光,忍不住擦了擦耳朵。 沈时雨见状,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开口解释:“就算你不胡说话,刚刚也不会有什么正经问题,拖下去就是浪费时间。” 蒋川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是么?”骆衍想到什么暧昧地挑挑眉,往沈时雨身边凑了过来。似乎只要沈时雨一句话,就能让他从内到外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这样的改变太过明显,沈时雨不知道如何面对,他迅速转变话题指了指新闻学院自习室旁边的文学院。好在,文学院学弟学妹十分给力,短暂的宣讲时间,气氛友好到三人组不约而同将刚刚发生的事情翻篇. 周六,沈时雨起床后先给妈妈发了消息。 按照十一调休的规定,这周周六和周天算作工作日,沈时雨有一天没有课,不过来来返返折腾,所以他解释一下,十一假期再回家。 他收拾好仪容,看了眼时间,放下床边挂的遮光帘打算看看文献。约么二十分钟后,手机屏幕亮了亮。 【妈妈】:嗯。时雨你要吃好饭,注意休息。不要太累了。 【妈妈】:十一放假你要去哪里玩吗?清圆想去水族馆。 沈时雨和夏清圆兄妹两人的共同爱好之一,就是在水族馆安静地看深蓝透明的水里,巨大的海洋哺乳类动物缓慢又轻巧的游弋。上小学中学的时候两人去的比较多,后来就没那么多空闲了。 沈时雨眼睛流淌着笑意,回复了消息。 晚上,各个学院统计好学生组织报名表,递交到学委处又陆续送到了广播站。 沈时雨内心十分、特别、非常想要送骆衍回宿舍,无奈骆衍自从他准备“冷处理”开始,反而以毒攻毒黏他更紧了。骆衍是甲方,必要时候脸皮还比城墙厚,把能屈能伸四个字发挥到极致,沈时雨根本没办法把他甩下。 沈时雨侧眸幽幽看了眼歪着脑袋,笑得清澈天真的人,内心有一万句话要说。他浅色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叹口气:“算了,你乖乖在办公室坐着,有什么事情让人喊我。” 骆衍满意了,他乖巧坐在沙发上,比OK手势:“学长放心。” 沈时雨冷哼。 会议室里,苏唯捏着圆框金丝眼镜往上抬了抬,排了排摆成一摞一摞的报名表,眉宇间的欢快藏也藏不住:“同志们,报名表在哪里爱就在哪里!” 她想起今天上课时碰到学生会主席付图南,对方暗淡的每个表情,都能让她拿出来大品特品。 真是太爽了! 苏唯一张一张翻看报名表,江大作为顶级学府,报名表个人经历一张比一张出色,看得她心旌荡漾,她分拣着不同部门的表格,余光瞥见经过玻璃窗的沈时雨,他清瘦挺拔的身姿逆着光有种拍落日大片的美感。 不愧是广播站门面。 苏唯弹弹桌子,抬手给沈时雨打了声招呼,给他示意比去年还多的表格:“看吧,我的决策有多么英明!今年文科学院超多萌新们选择了我们。” 沈时雨无奈,苏唯这位长着理科脑的哲学生拥有比金融系更加敏锐的营销头脑。 他避而不答:“还有哪一摞没分类,给我吧。” “先别说这个,”苏唯拒绝被带偏,一边分拣一边问,”你和骆衍昨晚回宿舍的路上怎么了,我看表白墙上你们又火了?” 沈时雨一顿,会议室其他几位男男女女同时停下手中的活,一脸兴奋地准备跳进瓜田吃瓜。 “不是你们弄的?”沈时雨问。 几个人齐齐摇头。 会议室内几道视线越发灼热,沈时雨平淡地拉开椅子,接过一沓文稿淡淡道:“那就不用管了,都是造谣。” 他把文稿一端捏住,A4纸在上下弯折时形成台阶样的分层,另一只手摁在边角迅速分找,不到一句话的时间,已经分完了近十张。 其他人目光交汇,见沈时雨如此淡定平静且真的完全不在意那些香到让人眼泪从嘴角流出的小作文,只好勉强给他打个没有心、不懂凡人快乐的标签,悻悻作罢。 沈时雨摒气抛开所有杂念,一口气干完活,才稍稍抬头余光环顾了周围一圈人,见他们都埋头在办公桌前,他眼神犹豫两三转,最终不动声色地翻开手机。 刚刚苏唯似乎说的是表白墙 沈时雨看着手机上的黑红企鹅,默默点开,江大表白墙前三条消息竟然都或多或少关于他和骆衍。 第一条说说配图是新闻学院自习室旁边的走廊。黑暗背景把玻璃楼道衬的一览无余,彼时他和骆衍两个人一战一坐,分开将近三米。 文字:墙墙,匿死死的。研二牲路过B区,抬头看见玻璃回廊那边一对小情侣好像在闹别扭,想问问分了没,要是分了,我0.5我上我下都行,他们两个给谁的联系方式也都行。 第二条说说是一张侧脸偷拍,九成九是新闻学院的萌新。 文字:表白我大新闻的时雨学长,顺便沾沾考神仙气,让我四级英语一次性过啊啊啊啊啊啊!(另外,反驳论坛说骆衍学长是江大直男之光的说法。据我gay达显示,江大校门口大白杨还能直两年,但是骆衍学长已经存疑大概率弯。) 沈时雨清秀的眉蹙起,他手指向下滑动,界面翻动出第三条说说的照片,黑漆漆的周围与路灯晕染的光影直白攫取他的视觉,沈时雨下意识放大,一眼看到拍摄者温馨滤镜里,两道明晰突出的背影。 沈时雨回忆闪现,当时他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句站的时间长腰酸,骆衍不知道那根神经错搭,非要给他揉腰。沈时雨不让他揉,但在力量比拼上他从来也赢不了,最后只好摆烂。 只是,骆衍也没得逞几下而且那条路当时也没几个人,怎么偏偏被拍到了? 沈时雨无耐地扶了扶额。 这条说说底下的回复经过一天的发酵,已经成为表白墙热帖。 [emm已经揉腰了,我思想下流就不说话了,其他姐妹们补充吧!]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你认为在一起了,请输入1] [1] [10086] [这会不会是直男的小把戏,毕竟学校门口大白杨还直着!] [直也快弯了,请不懂沈时雨三个字含金量的人自行官网搜索“秋实杯”辩论赛,同步观看论坛辩论会热帖,见证gay子对我们学长的狂热和奔放。] [哈哈哈,笑死,骆衍唯有一跑方能解脱。] 沈时雨视线定在这条评论上,苦笑,想跑的明明是他. 晚间,沈时雨带骆衍回宿舍。 夜风悠扬微凉,他握着骆衍的手腕本来很放松,怎料经过宿舍区楼梯时,他忽然想到在广播站会议室翻看的说说,以及几百条他不用看也知道内容的评论。 沈时雨不作声,等回到宿舍和妈妈视频完后,立刻给骆衍的母亲纪楹发了消息。 连续三周,骆衍周末都是和他一起在清河云溪的,十一假期连带调休一共九天,骆衍最好能被纪楹阿姨接去骆家老宅平静平静好好思考人生思考取向,理由他都替骆衍想好了,想家人而且需要检查眼睛。 沈时雨的借口完美无瑕,纪楹当即就应了下来。 周天下午下课后,纪楹亲自开车到停车场等待她亲爱的儿子,远远看见骆衍和沈时雨,她踩着五厘米小尖跟,阔腿裤甩成裙摆似的迎了过来,她亲爱地抬手捏捏骆衍的脸,语气热情:“宝宝,最近是不是特别忙,妈妈可想你了。” 骆衍视线一偏,猜出约么是学长在他妈妈面前“美言”了几句,但是,追求人的时候需要这种美言吗?! 骆衍哼笑,恹恹地躲开纪楹的手:“妈,演过了啊,爸说了,你一个人去欧洲玩了十天,没带他,当然,也肯定不想我。” 纪楹白了他一眼:“啧,你这孩子净说什么实话。” 沈时雨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纪楹安慰完儿子后,看向沈时雨,她戳戳点点骆衍,眼神复杂:“小时,看他人多坏,照顾他你辛苦了吧?” 沈时雨看向骆衍,他唇角耷拉着,摆出一张臭脸倒是有青春文学中酷帅校草该有的模样了。 平心而论,骆衍其实很乖的。 沈时雨想到他想让骆衍离开的真实原因,情绪浸了苦味似的一缩。他抱歉地看向纪楹,小幅度地摇摇头。 纪楹看着眼前文雅单薄的青年,唇角弯起:“那就好。” 她停顿几秒,左右看看接孩子的家长们:“对了小时,你假期去哪里?要不要来阿姨家和骆衍玩?” “好好好。”骆衍抢答。 沈时雨神经瞬间绷起,他清了清嗓子,礼貌遮掩:“不用了阿姨,我假期回家。” “什么时候,阿姨这会儿去送你。” “可以可以!”骆衍挑眉笑得痞气。 沈时雨拧了一把骆衍的胳膊,微笑:“阿姨,我明天才回家。” 纪楹有些遗憾,她看了眼端方的沈时雨,二话不说把一旁不知道为什么跳脚的儿子塞到车里。 看着银灰色的保时捷消失在校园环绕的柏油路上,沈时雨才长长松了气. 夕阳西沉,天边晚霞烧得火红。 津江市道路宽敞,两边高楼耸立折射灯光,一路上不知道掠过多少,车才开进了西亭别墅。 骆衍单手解了安全带,顺手把眼镜摘了下来。 他眼尾的伤疤已经消退,只有仔细看时,才能看到浅而薄的粉红。 纪楹看着儿子恢复如初的眼睛,欣慰中交杂不解:“你啊——好好个人装瞎干嘛?” 骆衍抬眸,“想追人”三个字就在嘴边了,见纪楹并不是真的埋怨或者询问,又把话咽了下去。 现在说明,既不正式,也不诚恳,而且谁知道会不会惹出什么错事。 他散漫笑笑,挑眉:“为了我的后半辈子。” 纪楹:“宝宝,还能不能说人话?” 话音落,“汪”的一声从前院小花园里响起。 纪楹和骆衍同时回头,一只硕大的哈士奇斜插着裹着风飞奔而来,毛发飘逸光亮,表情邪魅狂狷:“汪汪汪!” 骆衍忍俊不禁,向后推了一步,稳稳接住五十多斤的肉墩子,顺手薅了一把它的头:“博士,最近好好读书没?” 博士伸出粉红的舌头,黑色的鼻尖在骆衍身上嗅探,快乐到眼神都变了。 骆衍把它脖子拽着拉开点:“走吧,去找公主。” 骆衍和狗一起进了玄关,换鞋的空档,一只色白如雪、只有耳朵脸颊有浅淡岩石灰的布偶猫从楼梯上跳了下来,它清冷地像是高居城堡的贵公子,朝前迈了几步,卷着尾巴扭头慢慢走了。 骆衍如今爱死它的欲说还休的劲儿,快走几步挡在公主前面,捏捏耳朵:“完蛋,这就把你爸忘了?” 纪楹跟在骆衍身后,看着他动手动脚一下没了爱:“你?是谁呀?” 她笑着朝房间里喊了一声,很快,家里的阿姨就把晚餐端到了桌子上。 骆衍哄了二十分钟没有把小公主哄好,肚子先咕噜叫了一声,于是让博士去哄小公主,博士仰着狗头,一顿狂吠,引得猫猫抬腿,给了它两巴掌 骆衍松快地笑出声。 晚餐解决地风卷残云,纪楹本想着问问儿子什么时候把眼睛能看见的事情告诉沈时雨,被骆衍打着哈哈绕了过去。 学长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了,他眼睛不好学长都想着法子和他分清界限,要是眼睛好了,凭学长那副理智模样,他一定立刻走的。 骆衍敛眸。他一辈子就只喜欢这一个人,所以,要步步为营。 纪楹难得见骆衍固执,见他说不通,提醒道:“朋友之间是不能隐瞒的。” “你藏着秘密,时雨知道了会生气的。” 骆衍撸狗的手一停,半晌,沉默地迟钝地捏了捏狗耳朵。 第47章 假期快乐 “那可不是,学长可是我看…… 夜晚, 西亭别墅变得安静。 淋浴声局限在骆衍卧房的浴室,滴滴答答,像乱拨的琵琶。 骆衍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水汽, 不耐烦地关了淋浴, 捞过浴巾围在腰间, 湿淋淋地拉开磨砂门。洗漱台上长度超过两米的玻璃镜倒映着他堪比男模的肌肉线条以及垮着的脸, 他停下脚步, 慢慢靠了过去, 端详着自己的眼睛。 你藏着秘密,时雨知道了会生气的—— 会、生气吗? 骆衍手臂撑在洗漱台上,神经轻微颤了颤。虽然沈时雨从未说过, 但是骆衍知道他看完了全期的盲人护理课程,知道他悄悄把他能触碰到的锐利器物包了边, 知道他会每天在他床头一抬手够得到的位置放一杯温水, 甚至,如果学长晚上醒了, 一定会到卧室去看他一眼。学长或许连他身上撞过多少次, 有多少大小不一的淤青都知道。 这样内里温柔细腻的人, 会生气到不理他吗? 骆衍越来越烦闷,他抓了一把沾湿的头发,正想发泄,余光掠过门口,看见叼着他拖鞋的博士, 正微微歪着狗头看他。 好傻。 骆衍沉闷的表情渐渐消失, 笑了起来。 “博士,过来!” 博士狗脑一想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叼着拖鞋要跑,被骆衍快步一把摁住狗头, 拽到了沙发上。骆衍一手控制住狗,顺便瞥了一眼躺在猫爬架上冷漠的公主,他心里有了成算,扯了浴巾换上扔在沙发上的睡袍,确定形象不错(胸肌微微暴露)后,他立刻拨通了沈时雨的微信视频。 让学长欣赏欣赏他家没脑子的狗和傲娇小猫咪,真的是好借口。 铃声响起,约么十秒后,沈时雨的声音穿了过来。 不是平常清冷干净的语调,而是带着点软乎的鼻音,让骆衍瞬间就攥紧手那种。 “怎么了,骆衍?”电话那边,沈时雨疑惑地问。 骆衍深呼两口气,才敢看向屏幕。他茶里茶气:“学长,我今天被我们家狗和猫欺负了。” 他眯着眼睛,手摇晃着,像真瞎了似的对不上焦,片刻,才把镜头怼到博士的脸上。 沈时雨眼睛亮了亮,被捏着嘴筒子的疑惑狗狗直击心脏。 他哄着不知道是人是狗,好声好气:“骆衍,你先把它放开。” 骆衍目不转睛,沈时雨也是刚洗过澡,他一边擦着柔软的头发,一边隔着屏幕眼睛弯成弧线逗弄博士,纤长的脖颈微垂,棘突清瘦明显,在暖黄的夜灯光影下有种奇妙的、动人心魄的美感。 真好看。 骆衍心怦怦跳着,直到沈时雨抬眸第二次跟他说时,他才僵硬地松开了博士。 博士嘴筒子唰地咧开,它十分欢快,粉红的舌头吐出来,转头朝手机屏幕舔了一口。 骆衍一怔,登时把狗挤下了沙发。 “你这个狗玩意!” 骆衍脸上有五十条黑线,怒气值好比打游戏遇到了个挂机的。 这条色狗,他还没舔过学长的脸呢,就让这东西抢先了?!! 沈时雨被骆衍惊天一吼震得一懵:“你叫什么?” 骆衍扯狗耳朵,委屈:“它亲你。” “以后再不让这个色狗见你了。” 沈时雨先一愣,随后撇过脸安静地笑了起来。 骆衍心里痒痒的,也就是在学长眼里他看不见,而且隔着屏幕,他才笑得这样真实好看。 因为这一个瞬间,骆衍勉强原谅了博士百分之零点零一,但今天博士必定是不能上床的。 骆衍扶着沙发椅背,慢吞吞往床上走,猫爬架上的公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跳了下来,占据了大床的正中央,见骆衍过来了,公主勾绕着尾巴,施施然离骆衍远了半米。 “你猫跑了。” 骆衍啧了一声:“没办法,自从我把它变成小太监后,他对我总是爱答不理的,但是作为一个负责任的爸爸,割它蛋蛋不是应该的嘛!” 说着,沈时雨看见公主悄悄地趴到了离骆衍手不远的地方,毛嘟嘟的小家伙似乎是试探,看骆衍究竟会不会抬手摸摸它,如果骆衍一直和他打电话,沈时雨敢保证,公主会再挪近十公分。 好有性格的,嗯,钓系可爱猫咪。 沈时雨饶有兴趣,果然,公主钻到了骆衍手边。 骆衍嘿了声,一边咕噜公主的背,一边搓着它朝镜头走:“来,公主,给对面哥哥叫声甜的。” “跟我学,哥哥~~” 沈时雨被骆衍千回百转的“哥哥”叫得耳朵发燥,也不知道骆衍是不是故意的,衣服也不好好穿,露出大片健硕又漂亮的胸肌。 沈时雨干巴巴地:“骆衍,你别弄它的,它不舒服。” 骆衍勾唇一笑,他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更放肆地揉弄着猫咪、听着猫咪喵喵叫,温柔地意有所指道:“学长,他可会口是心非了。” 沈时雨一恍惚,忽然想起骆衍曾经说的,他的性格就像他们家的公主。 沈时雨突然感觉不自在起来。 他喉结滚动,声音压在唇舌间不知道怎么开启结束话语,正犹豫着,卧室门外传来母亲夏薇的声音:“时雨,清圆吹完头发了,你快点去。“ “吹干点,早点睡" 沈时雨巴不得有人结束这个明明平淡无奇,偏偏怪异又缱绻的对话,他立刻站起身:“骆衍,我有事,先挂了。” “哦,好吧。” 沈时雨先说了再见,临摁挂断,手机镜头大翻转,似乎是骆衍把手机扔在了被子上。 他扯了睡袍,把猫咪放在自己如同雕塑般的腹肌上乱滚着,揪着它的后颈皮又抓了把尾巴根:“小公主,还认生。” 他轻轻笑:“下次要叫他妈妈,记住没?”. 骆衍一觉睡到了十点。 自从他看不见,身边那一帮子人知道他需要静养,不叫他出去玩了;一直装瞎挺累的,骆衍在宿舍其实并不刻意,无奈柯航是个神经大条,江从聿虽然知道,但他平常也就管管柯航的事,旁的事嘴比蚌壳还紧。 骆衍瞥了眼手机,大概知道今天是安静的一天。 他点开微信,给沈时雨发了两三句语音,等了几分钟不见回信后,爬起来到书房去打游戏了。 他太久没玩,游戏瘾冒了出来,一打忘了时间,等张姨催促两三次后,才施施然下楼吃午饭。 饭后,骆衍又拨拉手机,置顶的聊天框一直保持着安静,骆衍撇撇嘴,也不知道学长在忙些什么,又去打工了? 骆衍抬手,挠了挠围在他脚边乱转的猫咪下巴,小布偶扬起头,闪着光的海蓝色眼睛软乎乎的,撒娇喵了一声。 骆衍不知怎么,蓦然想起学长昨晚清浅的笑和温柔的眼神。 大中午的,骆衍鼻尖有点热。 他抹了把鼻尖,批评公主:“这会儿撒娇有什么用,昨晚怎么不向你未来妈咪喵喵叫?” 他看得出来,学长很喜欢小动物,说不定还能多聊两句,到时候他趁机把浴袍一脱,色||诱学长。 骆衍把公主捞到怀里,带着不安分的狗儿子打开了手机。 他眼睛没有受伤前,试水投资了一个娱乐项目,他投的钱不多,捞不上几个大股东的位置,不过用来熟悉娱乐项目投资的流程、摸个底之类的绰绰有余。他和相关的人聊了会儿天,等到三点多快四点的时候,骆既明和纪楹双双回家。 纪楹眉头一蹙,漂亮明媚的脸绷了起来:“宝宝,你是不是玩了一天手机?” 骆衍挑眉,“不是”两个字还没出口,父亲大人严肃的声音插了进来:“肯定是。” 骆衍:“。” 啧,谄媚的老父亲。 “宝宝,你玩手机有没有经过你罗伯伯的同意?对了,要不今晚请你罗伯伯到家里来,顺便看看你的眼睛?” 骆父:“我看行。” 骆衍:“我” 他曳了一眼自己的父亲,只会捧哏的男人最可悲了!! 骆衍扭过头:“人家罗伯伯一天天不忙吗?我和他联系一下,到时候去医院检查吧。” 现实证明,面对大侄子眼睛的问题,罗伯伯这位退休返聘的专家真的能特地约个时间上班。 第二天,骆衍就被周叔薅起来坐着车去医院了。 市人民医院门诊大楼人满为患,穿过走廊,走到一间相对安静的办公室前,骆衍先整理了一下衣服,借着楼道玻璃看了眼仪容,敲门走了进去。 罗杰今天是休息日,只约了骆衍一个病人,时间空余,他不紧不慢地先喝了口水,看着骆衍稳稳走到他面前坐在椅子上,松了口气。 “看来你恢复地不错嘛。” 骆衍笑笑:“那可不是,我小心护着呢,生怕浪费了罗伯伯你的手艺。” 罗杰懒得看这小屁孩卖乖,他摇摇头:“你就胡说吧,前几周是谁眼睛刚好就偷着玩大半夜手机,第二天眼睛里血丝多得像泡了三天酒吧似的。” “要我说,还是你家里人仔细,我听你妈妈前两天夸你学校里的那个学长,她说他特意打听你爱吃什么不能吃什么,还去网上学吃什么对眼睛好,人家都比你上心你的眼睛。” 骆衍乖乖听着罗伯伯宠溺的呵责,心脏像被一汪春水包裹着。 怪不得他和学长一起住清河云溪时,餐桌上的餐饭永远是他喜欢的。 骆衍又爽了。 他舔了舔嘴唇,哼哼两声:“那可不是,学长可是我看中的人。” 医院里工作的人都是见惯世面、与时俱进的,罗杰听着这句话,暗自觉得哪里不对。 但又觉得骆衍不像那类人,拍了拍他的肩,观察起他的眼睛来。 他给了骆衍份检查单去检查眼底和其他指标,等结果出来后,罗杰彻底放心了。“眼睛没什么大问题了,不过你小子还是要注意点,眼睛多脆弱啊,你说你撞车撞的那么严重,万一真有什么事,你爸妈怎么办?” “以后可千万不要开快车了。” 骆衍就知道得挨一顿说,他心态良好地点点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向远处眺望。门诊大楼和住院部第一大楼形成直角走廊,下面是医院为数不多的绿化草坪。 骆衍视线轻快掠过,冷不丁看见坐在青石长廊的一道浅色的身影。 竟然是沈时雨。 骆衍一懵,心里没由来一慌,学长他生病了吗? 骆衍脑子里蹦出沈时雨生病咳嗽趴在桌上的模样,即刻就想找借口下楼问问,转头一看还坐在办公室的罗伯伯,又悻悻地收回念头。 他这样没头没脑跑下去,怎么看怎么奇怪。 骆衍冷静了些,盯着窗外。 医院花坛离住院部最近,沈时雨身上是自己的衣服,应该不是从住院部下来的,而且昨晚他说话时神情、声音都好好的,也不像是生病。 骆衍松了口气,学长没生病就好。 他停驻在窗口陪了沈时雨一会儿,转念想到,既然沈时雨在这里,大概就是他家人生病了。 说来,要不是家里的情况不好,凭借沈时雨的人品心性、成绩能力,他的大学生活会全然不同,他会在同学羡慕的眼神里,尝试各种各样的活动,或者谈着恋爱放慢步调走在江大的情人路上看操场美妙的晚霞。 至少,不会忙忙碌碌打无数个工。 骆衍不知滋味地注视着窗户下的人,他疲惫地坐在石凳上,闭着眼睛,安静地仰着张素白干净的脸,像一株植物晒太阳般吸取点能量。周围往来人群与他无关,攒动的视觉镜头里,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清瘦地让骆衍心疼。 骆衍手摸到衣服兜里,拿出手机,没有一点犹豫把电话拨了出去,等窗户下的人打开手机接通,疑惑着叫出他的名字,骆衍才反应过来。 他并不知道要说什么。 骆衍手扶着窗台,迟疑两秒后,调整出欢快的调子:“学长,我昨天忘记给你说一句很重要的话了。” 他清了清嗓子,用最真诚的语气,轻轻开口:“学长,希望你假期快乐。” 第48章 海洋馆 “我意见这么重要啊~”…… 秋日的晨风似乎停驻了, 在骆衍莫名其妙说出那句“假期快乐”后,沈时雨错愕地定在了原地。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此时此刻, 他多么需要一句祝福。 沈时雨紧闭着眼睛, 一直焦虑的情绪奇迹般被隔着不知道多远、只能语音联系的那个人磁性温和的声音安抚了。 他紧握手机, 回忆起昨晚。 后半夜, 夏清圆突然呼吸困难、双颊发绀, 她的心肺功能像是一个筛子到处是漏洞, 妈妈一直怕清圆出事和她睡在一起,当即就发现了不对。一家人从拨打120到在医院住下,直到现在, 沈时雨高度紧绷的神经才有了片刻的缓息。 “学长,你今天忙不忙?要不要我陪你?”电话那头的人说话吊儿郎当的, “买一送三, 附带会讨人欢心的狗儿子和美人公主小猫咪。超划算的。” 沈时雨不知道骆衍怎么突然发癫想来找他,但他充满生命力的语调着实让他放松了些。 他低下头看了看脚边的石砖, 顿了一下, 说:“我今天不在家。” “那你在哪?”骆衍注视着底下的人, 手指一搭不搭点着大理石窗台,心想,学长随便说个地方,无论是医院还是什么别的打工的地方,他都能找到借口去陪着他。 骆衍抿着唇, 片刻, 耳朵边手机发出轻微的、犹疑地声音,沈时雨道:“我在外面玩呢。” 沈时雨衣服口袋里三张海洋馆的门票为他绘制了另外的平行时空的景象,他隐隐觉得骆衍想来找他, 于是下意识撒了谎。 “我在海洋馆,和我家人。” “你来不方便。” 骆衍被沈时雨的排他性气笑了。 他呼哧呼哧站在窗边,想不看沈时雨又忍不住。真是的,他早晚要让沈时雨妈妈叫他女婿,他要当着沈时雨的面叫他妈妈叫亲亲丈母娘,到时候看看谁和谁不是家人! 骆衍气鼓鼓地挂了电话,离开医院,等周叔把车堵在十字路口时,他才心酸酸地想到沈时雨的顾虑。 或许学长想趁着十一假期打工呢?他要是去找学长,学长就得照顾他。 学长也是有自己的难处。 骆衍不那么生气了。 但为了证明他曾经真的生气过,还是冷着一张帅脸。 学长不想让他知道太多隐私,他就不会去打听什么,只是,作为学长未来男朋友,他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学长肯定是缺钱的。 骆衍脑子转了转,打开了听漫APP,翻到“一枕”的主页,点开弹幕夸那个什么“停灯”最多的视频,给一枕砸了十个嘉年华,顺便模仿了一把狂热粉丝。 【唯爱一枕】:给哥哥所有的幸运和祝福,哥哥不要太累,要注意身体~~么么哒~~ 【唯爱一枕】:我永远在哥哥身边。笔芯~~ 看着沈时雨视频上金灿灿的喜报和飘红的“唯爱一枕”四个大字,骆衍收起手机,心满意足、功成身退. 十一假期转瞬即逝,时间流速快得和煎熬的工作日仿佛不是同一个尺度。 沈时雨从厚实的、密密麻麻的书籍里仰起头,又扭了扭脖子捏了捏眼睛,视线下意识越过图书馆三四排桌子,到了骆衍身上。 大少爷已经趴桌了,他侧着脸枕在自己修长的手臂上,迷迷糊糊间,另一只手往桌上摸,不知道碰着哪本书直愣愣往脸上扣。 “学长,”他鼓着个嘴嘟嘟哝哝,“把灯关了” 图书馆安静,大家落笔的沙沙声齐齐顿住。骆衍的话突兀,行为更是招人“恨”。沈时雨怕他扰民,赶紧从自己的位置过来,挡住了他的眼睛。 沈时雨本来是想打他的,只是看大少爷睡得正香坦诚说,像骆衍这样的家世,他没理由劝骆衍多操心学业的。他怎么说?大少爷,你好好学习,以后继承千亿财产努力把它们变成万亿? 更何况,沈时雨稍稍有些私心。 骆衍这块金疙瘩真的有些福气,自从他那天打完电话说完祝福后,清圆的病情真的稳定下来,他大半年没上过的软件有个人给他陆续打赏了将近三万,学生会的纳新工作结束的相当顺利还招到了几个他很满意的学弟学妹 沈时雨这么一想,很难不移情对骆衍稍稍温柔些。他替骆衍挡灯光的手落了下来,轻巧地拍了一下他压红的额头。 骆衍迷蒙里感受到让他很舒服的气味,紧跟着,温柔熟悉的触感落在他的额头,他几乎立刻醒了。 学长竟然,摸、摸他?! 什么意思,难道学长想通了? 这就上手了? 不是,也太直白了吧。 他羞涩地嘿嘿两声,虽然他也很愿意就是了。 骆衍心脏砰砰跳,忍不住抵着温软的掌心蹭了蹭。 沈时雨像被打了一剂麻醉针,怔愣地站在原地。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掌心连接到血脉神经,他面颊皮肤腾一下烫了起来,收回手压低声音:“图书馆里你浪什么!” 骆衍猛然清醒:“”委屈.jpg 沈时雨收回手,攥紧在身侧。半晌,他清了清嗓子:“正好,既然你想睡觉,以后晚自习我就送你回宿舍,不用非要过来。” “不是学长,这是个意外,”骆衍一听沈时雨又要和他扯距离,当即坐立了,小声狡辩,“主要是公共大课太无聊了,我其他课很强的,不信学长你看我上学期的绩点,我全年级前百分之十呢。” 沈时雨没说话。 骆衍恹恹的像是做了坏事的小狗,装模作样戴好了耳机:“我保证,我对待《时事政治》像对待我家狗儿子一样认真,这总行了吧。” “狗做错了什么?” 沈时雨目光落在骆衍被挤压到红彤彤的半边侧脸,到底还是心软了,“算了,你把平板装在背包里,我们回宿舍吧。” 晚上八点,对于大学生们来说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时间,靠前点是饭点,靠后点是图书馆闭馆,走在路上到处是人,不像现在,天一暗四周都空荡荡的。 沈时雨以前不这么早回寝室,照顾骆衍快两个月里,新的习惯覆盖了他原有的习性,甚至连骆衍手底下有用不完的小动作一并熟悉了。 周围寂静,秋日的凉风顺着树林穿过,隐约间,把路灯昏黄的光吹得晃动。沈时雨低眸,地面两道并肩而行的影子越靠越近,像两株纠缠不清的枝蔓。 沈时雨表情复杂,眼见骆衍的头都要抵到他颈窝,突兀开口:“骆衍!” 骆衍露出一张无辜脸:“学长叫我?” 沈时雨头偏开一寸,骆衍热腾腾的气息淡了些,秋风却趁机钻了过来,凉地沈时雨脖颈颤栗。 他敛下眼眸,遮挡住细微的不自在:“这周,广播站各部都陆续聚餐出去玩一玩、熟悉新成员,你想去哪儿?” “我意见这么重要啊~”骆衍一下就灿烂黏糊起来,“学长,你对我真好。” 沈时雨:“” 他沉默一秒,冷漠无情:“没有,我打算避开。” 骆衍才不相信沈时雨的口是心非,他不反驳,只是嘚瑟地用肩膀撞撞沈时雨,清朗又温柔的笑直白地响了起来,像夜晚落在树梢的动人的春雨,直愣愣闯进沈时雨的耳膜里。 沈时雨别过脸不再说话,沉默如同工具人一样扶着骆衍慢吞吞走,直到到了419寝室门口,骆衍突然靠了过来。 他拽了拽沈时雨的袖子,等沈时雨注意力放到他身上时,才开口:“学长,我想去海洋馆。” 沈时雨一愣,就听骆衍一字一句补充:“就想去你去玩的那个地方。”. 晚上,沈时雨在新闻部大群里问了一句并艾特了全体成员。 一开始,刚加入新组织的萌新们企图树立一个礼貌听话的假象,说着“学长学姐们定就好” ,约么半小时,蒋川和柴敏敏因为去音乐节还是去牧场烤肉差点没刷屏群聊天,而坐镇大佬沈时雨一句话也没说,大家才明白除工作时间外,新闻部的真实氛围。 萌新们也不客气了,哗哗哗开始加入群聊。 沈时雨从学习时间中解脱出来,手机聊天框已经显示99+,他记录了一下大家的发言,满屏建议里,海洋馆是不会被人提到、甚至不能被想起的存在。 大学生正值火热年纪,都想玩点有意思的项目,沈时雨想起骆衍,他是最野性热爱激情的人,怎么会喜欢海洋馆那样无聊安静的地方。 沈时雨列好群投票,一眼看过六七个玩乐地方,手在发布按钮上迟疑两秒,鬼使神差地把海洋馆加了进去。 第二天中午,投票截止。 沈时雨对海洋馆落选没有任何意外,他把投票结果截屏发到了群里。 【Y】:周天早上欢乐谷,晚上轰趴。为了方便,轰趴馆定在欢乐谷附近。来不了提前说就行。@全体成员 【沉默的野驴】:1 【聪明的小敏】:1 一片刷屏的“1”里,沈时雨点开了刚刚的那张截屏。 “海洋馆”的选项后面显示投票数,少的可怜的“2”却让他心尖一晃。无论他表面上对骆衍是什么态度,但一想到骆衍永远热烈纯粹的表达和一点一滴靠近他的举措,沈时雨心底都会升起难以言喻的温暖和涌动。 沈时雨盯着截屏发了一会儿愣,回过神来,已经莫名其妙将截屏保存了下来。 太幼稚了。 几秒钟后,沈时雨嘲弄地想。 第49章 心脏深蓝 我遇见你,心脏深蓝 周天早上, 不到八点钟,新闻部大群里已经零零散散响起消息提示音。 沈时雨收拾好东西,一出门正对上蒋川和几个新闻院小萌新。 “学长!”蒋川眼睛一亮, 凑了过来, “我们一起走啊!” 他挠挠头:“对哦, 你是不是要去接骆哥?” 沈时雨不用说话, 蒋川已经自动默认, 并很当即改变行军路线。 两秒后, 浩浩荡荡的接人队伍从大楼门口走了出来。 十一假期后,欢乐谷余热未散,早上九点一过就会热闹起来, 蒋川在沈时雨旁边叽叽喳喳、正欲大说特说,冷不丁的, 沈时雨手机响了。 他瞥了一眼, 来电显示是柯航。 沈时雨接通,柯航的声音直接洞穿过来:“学长, 骆衍好像急性肠胃炎了, 特别严重, 你能不能过来?” 柯航的语气焦急又担心,沈时雨心下一慌,平和的脸色登时变了。 他脚下快走两步,又想起蒋川和一帮子人还跟着他,回过头:“蒋川, 我送骆衍去医院, 你给谢宁说一声,让她注意好大家的安全。” “学长你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吧。”沈时雨语速快,话虽然脱口而出, 但更像是隐匿着着急忙慌的敷衍。 蒋川跟着沈时雨做了一年的课题,几乎从来没见过沈时雨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禁不住好奇驻足站了一会儿。 沈时雨到十七区疾步连上四层楼。 419寝室门一如往常,微微开着个缝隙,他连平日里敲门的礼貌都没顾得上,一把推开走进来:“柯航,骆衍人呢?” 寝室门撞到墙边,发出重重的砰的声响,借力回弹。 偌大的寝室整齐干净,3号床下,419三位成员排排坐在椅子上,骆衍双腿劈开,嘴里叼着个红艳艳新鲜的苹果,咔嚓啃了一口。 沈时雨想象中骆衍上吐下泻、苍白难受到在床上爬不起来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悬起的心猝然松懈下来。 骆衍听见沈时雨靠近的声音,条件反射似的抢过柯航怀里已经削好皮的水果盘,献宝似的向前递了递:“学长,你来啦!” 沈时雨没说话,他静静注视着骆衍笑盈盈的脸,起伏的胸腔里火气逐渐上涌。 骗人好玩么? 他敛下眼眸,冷哼一声:“原来你没事啊。” “呵,挺好。” 骆衍笑意凝固在脸上,心道要糟。 他喉结滚动,讪讪挤出个笑,抬起手轻轻摸索着揪住沈时雨的袖子,朝下拉拉拽拽,讨好地眨巴眨巴眼睛:“学长,原谅一下?” 沈时雨斜睨了骆衍一眼,坚硬冰冷的神情逐渐软化。 不得不说,骆衍真的长了一张好脸,他眼巴巴看人时,那些利落干脆深邃的面部线条都变得生动,像是会撒娇的德牧幼犬,由不得人动摇。 算了,人没事就好。 沈时雨的气结散了一半,更何况,骆衍旁边,江从聿和柯航正凑得紧紧地、巴巴看戏呢。 沈时雨叹了口气:“说吧,你骗我干什么?” 骆衍灿然一笑,他神神秘秘从卫衣连通的口袋里掏了半天,在沈时雨都被吊起好奇心时,他“当当当”变出了两张海洋馆的门票。 深海蓝色的票在空气里划出漂亮的弧线,反光落在沈时雨眼中,格外明亮。 “学长,我两个人去海洋馆吧!” 沈时雨看着骆衍神采奕奕的表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半晌,他开口:“今天是新闻部聚会,我们两个,怎么能呢?” “怎么不能,我在群里说我急性肠胃炎了,而且,学长你不是来了吗?” 沈时雨简直不能理解骆衍这个泼皮无赖的思路,他嘴唇嗫嚅,正要说什么,手机叮铃一响,蒋川把他要送骆衍去医院,晚上才能回来的事情已经发到了群里。 他看向骆衍,骆衍挑着眉,手里招摇着两张票,如同引诱他。 做一个决定有时候只需要头脑发热一秒。 沈时雨坐到车里,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后悔。 他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因为想要什么就不管不顾正经事,而且他是新闻部的部长,怎么能把其他人抛在欢乐谷呢。 沈时雨懊恼地瞥了身侧骆衍一眼,看着对方兴冲冲的样子就知道他的反思自省在骆衍面前完全说不通。 他叹了口气转回身,骆衍却像是有读心术一样跟着他凑了过来。 “学长,偶尔放肆一次没关系的。” 沈时雨抿了抿唇,低低道:“总之,这样不对。” 骆衍点点头。 安静在狭小的车厢弥漫,忽地,骆衍轻轻笑了起来:“学长,十月二号那天,我去医院复查眼睛了。” 这是沈时雨最关心的话题,他几乎立刻忘记了自己纠结的事情,转向骆衍:“你的眼睛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骆衍喜欢沈时雨为他着急,他含笑不语只是一味拨弄着海洋馆的票。 沈时雨突然反应过来骆衍真实表达的含义。 十月二号,他刚刚在医院安顿好清圆,心惊胆战与疲乏交错里,他接到骆衍的电话,他摸着衣服口袋里去海洋馆的门票,对骆衍说了谎。 沈时雨尴尬地撇过脸。下一秒,骆衍清朗的声音落在他耳边,带着点后怕的委屈:“学长,我当时特别担心你,我以为你生病了。” 沈时雨呼吸一滞,诧异到无以复加。 骆衍全然不知,在一旁絮絮叨叨:“所以我赶快给你打了电话,我想问问你怎么了,如果你愿意,我就去陪你,但你说你在海洋馆。” “我不知道你当时怎么想的,只是觉得,你下意识想到的地方,应该是最能让你喜欢的。” 骆衍顿了一下,补充:“我记得很清楚,去年纳新后,你也想来的。” 沈时雨闭上眼睛,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捂住耳朵。 骆衍的话明明简单,偏偏像源源不断的温水,直往他胸腔里灌。 他不能否认他的感动,那种被人强烈地、珍重地放在心上的感觉,在向他的理智征讨,让他无措又慌张。 沈时雨手指攥紧了,他闷闷道:“你又看不见,去海洋馆有什么意思。” 骆衍不以为然:“学长你给我讲呗~” 沈时雨垂眸,遮挡住情绪:“不要。” 沈时雨像是要贯彻自己说过的话,更像是和自己较劲,一路上再没开过口,直到海洋馆,一见着人山人海、摩肩接踵,他下意识担心地转过头,习惯性牢牢牵住了骆衍的手腕。 骆衍美滋滋翘起唇角。 俗话说,既来之则安之。沈时雨见状也不想有的没的,拿着票去检票,牵着骆衍往安全通道那边走。 他和骆衍两个人,一个清瘦高挑,一个男模身材,两个人站在人群中鹤立鸡群,加上令人惊艳的长相,不知不觉间吸引了一众人跟着他们往鲸鲨馆走。 沈时雨没注意到这些,倒是骆衍看见几个眼神往沈时雨身上瞟的男生女生,吃味地皱了皱眉。 他气鼓鼓地打算崴脚,又觉得不划算,他还要和学长一起逛海底隧道呢。骆衍思忖片刻,胳膊轻轻碰了碰沈时雨:“学长,看不见好难受啊。” “都有什么好玩的,你给我讲讲嘛~” 沈时雨侧眸看了眼凑过来的骆衍,他并不是传统意义上阳光帅哥,相反,他的五官过于深邃立体,在海洋馆独特的氛围里,有种神秘妖冶的质感,再加上他纠缠人的模样,越发像个海妖。 沈时雨难以拒绝骆衍的请求。 他目光飘远,看向远处投放在海洋馆内的光柱,海水涌动,如同光芒的载体,把本该昏暗的隧道照亮,让所有的人都沉浸在斑驳的色彩里。 他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说,这里的每一处地方都像是巨大的磁石,吸引他的注意力,沈时雨摇摇头,把手摁在身侧的玻璃上,冰凉的触感刺激着他的感官,沈时雨回过头,埋伏在模拟海纱的水底,是一片色彩斑斓的海星。 沈时雨找到话题的开头,他握着骆衍的手腕,靠近展览区:“骆衍,你左手边,有一大片珊瑚,下边有几个海星在悄悄地动。” 海洋馆海底隧道将近一百五十米,像是一个巨大的海底世界。 三头巨大的鲸鲨缓慢穿过鱼群,他的尾巴有力、摆动优雅,背部的亮斑像是展馆里浮动的灯带;它身后,有珊瑚架、各种奇异的人造石,金黄色与黑色相间的黄金鲹群聚在一起,顺着洋流的方向形成瑰丽的黄金风暴旋涡,人字鱼、蝴蝶鱼徘徊在一边,和谐又统一。 沈时雨发现了在岩石后聚集睡觉的铰口鲨,他描述着他们睡觉的姿态和生活习性,回过头,骆衍微笑着听的很认真。 “我喜欢那个,”沈时雨点点玻璃,一只胸鳍如同翅膀或者扇子的大家伙,在水中游弋地轻盈,过了一会儿,它搞怪地拖着细长的尾巴从海水里几乎垂直滑了下去,“鳐鱼,感觉可可爱爱的,它还有微笑唇。” 薄片一样的鳐鱼今天格外活跃,溜达在潜水的工作人员旁边,像是随时使坏的街溜子。 沈时雨靠近展区,成群的海鲢突然从另外方向穿过,它们身上鳞片闪烁,拖拽着无数星光坠落在这边深沉的区域。 沈时雨被奇特的美景深深吸引,他仰着头,明亮的眼睛浮动映照着玻璃那边梦幻的波澜,骆衍在他身后,目不转睛—— 这是学长的另一面吗? 超脱了淡然从容,露出童稚的模样,像是小孩拥有最纯粹的喜欢和渴望。 骆衍感觉他又靠近了一点沈时雨,这样的想法让他欢喜不已。 骆衍出神地想: 要不在家里建一个水族馆吧。 “妈妈,那个哥哥认识好多动物!” 清脆的童声让沈时雨和骆衍齐齐回头,一位穿着纯白泡泡裙、扎俩小辫子的可爱小姑娘把头抵在她妈妈脸上甜甜地说。 沈时雨望着小姑娘肉嘟嘟的脸,一瞬间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不是说太多了,就像是卖弄一样,骆衍又不是没见过这些东西,他会怎么想? 沈时雨尴尬地回过头,只看见骆衍灼灼的目光。他似乎从来没有被海底斑斓迷人的景象分去一丝一毫的注意力,只是盯着他,眼底散发着骄傲和近乎痴迷沉醉的神情。 沈时雨心脏怦然,被烫到一般向小姑娘说了声谢谢,随后连忙偏移视线去看孤零零落在角落的海星。 时间犹如静止,站在隧道的人好似真的沉到海洋里,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极静的周遭,沈时雨感觉到骆衍向他靠近一点、又一点,他修长有力地手掌搭在玻璃上,天然流露地压迫感让沈时雨偏头,透过幽蓝泛着点点星光的玻璃,他看见骆衍线条利落的侧脸,他鼻梁高挺,眼睫纤长,漆深色的瞳仁有道薄薄的堪称温和缱绻的柔光。 他声音磁性好听:“学长,我的眼前是什么,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时雨吞咽一下,侧过眼眸,水中浮动着一只月亮水母,圆盘似的身体洁白通透,向下滑动时,美丽到让人移不开眼睛。 沈时雨躲避他的气息,低着声音:“月亮水母。” “听名字应该很漂亮吧。” 骆衍停顿几秒,习惯性油嘴滑舌笑道:“像学长一样。” 光线忽明忽暗,落下斑驳动人的光影,明明是骆衍惯说的玩笑话,沈时雨只觉得他的心和那只月亮水母没有区别,尽力向上游弋,最终陷落在深海里。 沈时雨掀了掀眼帘,注视着骆衍脸上深邃的光影,他忽然理解了海洋馆为什么会成为情侣打卡的圣地,为什么爸爸会在这里向妈妈告白。他想起一首短诗,适合在这片幽蓝的天地里—— 爱是孤落的篷帆, 我遇见你,心脏深蓝。(注1) 第50章 黄色值+10086 建议爱到能忍受…… 从海洋馆出来, 已经下午一点过了。 展馆外阳光明媚,碎金点点落在嬉闹欢笑的人群里,沈时雨定定看着, 脑海中难以抑制浮现身后安静的、清凉的海底隧道。 周围人在那里仿佛被锐化模糊, 海水涌动、细微悄然地把他紧紧地包裹。他的视线从莹白清亮的月亮水母上错开, 正好撞进骆衍等待已久的眼眸里。 沈时雨知道, 他的心跳声很乱。 从模糊到清晰, 一下一下, 慌不择路。 骆衍的声音无孔不入,他的手抚在冰凉的展馆玻璃上,东戳戳西戳戳:“学长, 海龟在哪儿?” “学长,今天好像有美人鱼表演, 你想不想看?” “额, 算了,你还是别看了, 露腰漏胸的” 沈时雨能想象到他的表情, 一定谈不上自然, 甚至要感谢海洋馆昏昧幽暗的光线和骆衍那双看不见的眼睛,至少在那一刻,让他的失态不见天光 “学长?”骆衍拽了拽沈时雨的胳膊,“我说我好饿啊。” 沈时雨猛然回神,他支吾一下:“那、要不, 先去轰趴馆?” 骆衍啧地笑出声:“诶呦呦, 学长,你有点跑神啊,我说我饿了。” “这会儿去轰趴馆太早, 其他人都没到呢,”骆衍凑近,“而且学长你忘了,我是装病出来的,得多磨蹭磨蹭。” 沈时雨有被点到,懊恼地别过脸。他胡乱地向外张望着,跳开桎梏,敏捷的思维重新回归。 “来的时候经过了一个美食城,离这里不远。” 骆衍点点头:“可。” 在骆衍的“磨蹭计划”下,吃过饭后,两人又进入到美食城对面街道的宁斯特大厦,大少爷逛完奢侈品店再逛婚纱店,等离开大厦,已经快五点了。 沈时雨一边打车一边后悔,当骆衍询问老凤祥店员三金怎么打造最贵重、最能表现他满满的爱意时,他就该把骆衍嘴捂上轰出金店门的。这下好了,他们赶去轰趴馆一定是最晚的。 骆衍大马金刀坐进出租车,面上表现地十分乖顺:“学长,不要生气,都是我的错。” 他顿了一下,贱兮兮凑过来,飞快且暧昧道:“不过思考这些东西还是很有必要的,万一我脱单了呢,对吧学长?” 沈时雨咬了咬嘴唇,不想搭话。 轰趴馆内,新闻部其他成员已经到齐开玩了。 沈时雨扶着骆衍一下到地下一层,海浪般摧毁一切的歌声就传了过来。 他朝里面看了眼,谢宁在打麻将,柴敏敏带着两个大一萌新在射箭区射箭,两个今年新招的女同学在玩台球,老刘和一个学弟在撕心裂肺地唱《狼爱上羊》。 沈时雨有一秒沉默。 骆衍挑了挑眉,辣评:“果然是超越生殖隔离的爱情。” 沈时雨忍不住勾唇。 客厅中央沙发上坐着捂耳朵听歌打牌玩游戏的人终于回过头,蒋川打了个响指蹦了起来:“欸!学长!” “学长你可来了。” 玩游戏的人都停了下来,就连老刘也自动闭麦。“狼爱上羊、爱的疯狂”的背景乐里,几位新成员拘谨地笑笑,给沈时雨和骆衍让位置:“部长,学长,你们坐。” 沈时雨人长得清冷如月、行事干练果断,不熟悉他的人见他一开始都有点怵,沈时雨眼帘掀了掀,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骆衍,心道,是的,就骆衍是个例外,他不要脸。 他温和地向学弟学妹们点点头,算作感谢。 蒋川从大理石桌另一侧挤过来:“对了学长,骆哥肠胃没问题吧?” 他上下打量着骆衍,对方面容灿烂、唇色健康,蒋川嘀嘀咕咕:“不是、急性肠胃炎好这么快的吗?” 沈时雨眼底闪过被抓包的尴尬,谁能想到骆衍编了这么大一出谎言,带他去了海洋馆呢。 他不擅长说谎,眼神下意识瞥向骆衍,嘴里打了个结巴:“那个、嗯,也还行。” 骆衍憋着笑,歪头挑挑眉,极为坦荡:“是啊,那医生简直妙手回春,我明后天还打算给他送锦旗呢。” “这么厉害?”蒋川挠挠头,眼底一片清澈,“谁啊?” “名字没记住,”骆衍肩膀挨了挨沈时雨,语气调侃里带着正经,“不过,据说姓沈。” 沈时雨憋着气踩了骆衍一脚。骆衍“嘶”了一声,笑得更明快了。 寒暄几句,整层楼又热闹起来。 沈时雨站在沙发前环顾了一周,骆衍眼睛看不见,玩不了麻将、玩不了台球、玩不了射箭好像没有什么他能玩的。沈时雨透过骆衍深灰色眼镜看他深邃的眼睛,心里不太舒爽,这段时间,骆衍过得确实太过没滋没味。 沈时雨抬眸看向骆衍,语气是他没有意识到的柔和:“你想玩什么吗?我和你一起去。” 骆衍耸耸肩,不太在意:“没啊,我跟着学长就行。” 蒋川从牌桌那边抻着脖子:“学长来这,玩牌啊,你和骆哥一组不就行了。” 沈时雨瞥了眼骆衍,见他没有反对,带着他坐了下来。 新闻部里爱好牌的人居多,八.|九个人一副牌玩不开,凑了两幅玩抓小偷 隔壁谢宁看见了,推了麻将挤了进来,立下flag:“我打算今天在打牌上浅赢一下我们部长”。 谢宁说这话是为了活跃气氛,怕萌新们顾忌礼貌和学长学弟之类的年级关系玩不爽,但新闻部“老油条”老刘一听,立刻放下话筒加入战局,两人拉帮结派,很快形成孤立沈时雨的结盟。 沈时雨对此毫不在意,他淡淡笑着,对骆衍说:“接牌。” 抓小偷游戏规则简单,两副牌里提前抽掉一张牌,作为小偷牌,其余人平分剩下的牌,扔掉自己牌里的对子,由第一个人摸第二个的牌,对子扔掉,最后只余下一个人手里有扑克牌。那个人就是小偷。 骆衍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牌,运气不错,扔掉对子还有三张牌。他举着牌,沈时雨从他的手中抽掉对子,凑近他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你手里是A、6、Q。” 坦言,骆衍以前对玩牌兴趣很一般。 但是,从沈时雨靠近他,在他耳边说话吐息开始,他简直兴趣感爆棚。 于是骆衍清了清嗓子:“学长,音乐声太大了,我听不清。” 沈时雨注意力高度集中在牌面上,不疑有假地又靠近点,说了一遍,丝毫没注意到彩色灯光里,骆衍快要压不住的唇角。 摸牌的第一圈,沈时雨没有多说话,骆衍也思绪跑偏地随便说着想出的牌数让沈时雨帮忙出,玩牌嘛,毕竟是运气活,输输赢赢无所谓。 但是到了第三圈,骆衍凑近沈时雨耳朵,压低声音说不想要从别人那里摸到的“8”时,沈时雨开口了。 “小偷牌可能是Q或者4,换一下牌面顺序。” 骆衍讶异地偷偷瞄了一眼沈时雨,对方目光如炬,紧盯打转的扑克牌。 第五圈,骆衍抽到“6”,他清晰感受到沈时雨松了口气,他神情轻盈,尾音带着愉悦:“我们赢了。” “为什么?” “按照牌数,这一局小偷要出来了,小偷牌是4。” 几乎是同时,柴敏敏被抓了出来,骆衍紧盯着被柴敏敏钻攥紧的牌,一张红心4. 骆衍说不吃惊是假的,他侧眸看向沈时雨,灯光落在他纤长的眼睫上,在眼底落下一弧清绝的阴影,他眼神明亮,散发出的游刃有余和志在必得简直让人心折。 几分钟而已,学长竟然记住了打乱顺序落在牌桌是的一百多张扑克牌。 骆衍又骄傲又吃惊,他看向沈时雨:“学长,继续玩!” 分钟走过大半圈,从洗牌到发牌到惩罚,一众人来来回回玩了七把,沈时雨每一把都能窥见先机一般避开小偷牌,强悍的牌技可以说惊掉了一众人的下巴。 “黑脸”本体柴敏敏就坐在沈时雨旁边,偶尔能听见他预测牌面,不服气不行地啧啧两声:“算了,我到一旁观战一下,乐祺,你替我。” 柴敏敏说着,连飞带跑逃离到远处的沙发上。 客厅桌旁,大家不信邪地继续挑战沈时雨,柴敏敏向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众人投出怜爱的目光,默默从衣服兜里掏出手机。 一直输哪有刷小某书快乐。 毕竟作为当代优秀大学生,大数据已经知道她喜欢看点什么了。 赛博男菩萨们今日也是一如既往的敬业,每一个边擦得都不一样,都很出彩。 柴敏敏眼睛亮亮的,在“再刷一下”的诱惑里突然顿住。 等等,这是什么?!! 柴敏敏瞪大眼睛,抬起头看向沈时雨和骆衍,又低下头,目光死死定在手机上。 帖子标题大胆且新颖: 《正常的爱情固然可贵,但是》 好一个但是。 柴敏敏反手把帖子点开,一张极其唯美的帅照先在她眼睛里安家。 内容: “呜呜呜,又相信爱情了。” “今天去海洋馆看我的宝贝小动物们,居然发现了我的天菜和我的另外一款的天菜。要不说,高质量男性内部解决问题,我的天菜们好像是一对,我跟了他们一路,简直甜到我流泪。” “米白色毛衣的小哥哥长相是清冷挂的,超级精致超级绝,皮肤透白,没有一点儿瑕疵;身旁黑外套的身高可能有一米九,拿我健身房多年经验,绝壁六块腹肌大长腿,一夜七次床地震类型(擦,这个能说吗,希望不限流,推给更多同好姐妹)!!” “然后!!心痛又兴奋,那个黑衣服小哥哥竟然看不见。老天奶,他可能是天生盲人!!呜呜呜。” “但是白毛衣小哥哥全程好耐心给他讲看到的小动物,甚至会给他形容鲸鲨背上闪闪发光的斑点。姐妹们懂吗,那种相濡以沫的爱情。我流泪了。” “我悟了,建议爱到能忍受他的不健全再结婚。” “另外,那个黑衣服小哥哥好宠白毛衣小哥哥的,他时时刻刻追随着白毛衣小哥哥,男友力和情绪价值都提供超级棒。他还说月亮水母听起来就很漂亮,就像是学长一样。” “oh my god,我了个老天爷,竟然是学长学弟。我眼泪从嘴角流出,我已经想象他们两个人晚上,白毛衣小哥哥在床上咬着嘴唇顾忌学长身份只能压抑声音哭,但黑衣服小哥哥看不见又听不真,继续闷声干大事粗鲁强势的凶狠样子了。” “上帝,今天没白去。黄色值狼狈又疯狂+10086哈哈哈哈” 柴敏敏狠狠吞咽一下,放大图片,水底的人造光源经过折射,发出明暗不一的海蓝色光芒,落在两张熟悉到不能在熟悉的脸上。她扭过头,今天部长确实穿白毛衣、浅蓝色阔腿裤;骆衍确实穿黑色薄外套、深色休闲牛仔裤。 她低眸,核实三遍,日期确实是今天无误。 柴敏敏点点头,好家伙,这两人竟然不告诉大家就私相授受、无媒苟合、暗结珠胎(指留下了网络证据)。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带着复仇的微笑走向玩牌正嗨的大家:“姐妹们,天塌了!” 柴敏敏亮出手机:“我们新闻部被偷家了!” 50-60 第51章 For Him 糟糕,有种狠狠爽到的…… 轰趴馆内众人正打得热烈。 牌面翻过两圈, 离抓到小偷就差一步之遥,眼见胜利在望,柴敏敏一声断喝, 吓得谢宁手一抖, 差点把牌扔了。 偷家? 什么偷家? 谢宁回过头, 只见柴敏敏快怼到她脸上的手机屏幕里有两个氛围感大帅哥。谢宁抿了抿嘴唇, 有一说一, 长的这么绝do起i来应该格外享受吧。 她正打算给柴敏敏点个赞、感谢她分享如此硬帅的赛博男菩萨, 就发现什么似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等等,这是什么时候被人拍的? 谢宁看了眼时间,登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 真行啊, 早上沈时雨让她带大家去欢乐谷,结果他陪骆衍去了海洋馆, 这也太不团结太不友爱了吧。 谢宁拿过柴敏敏的手机, 哂笑一声摊开:“看看,‘约会’不叫我, 照片让别人拍了吧、流量让别人赚了吧?” 大家摸不着头脑地一个个抬起脑袋瓜, 视线齐齐落在泛着荧光的手机屏幕上, 随即不约而同锁定住坐在沙发上的两人。 老刘接过手机,滑动图片,越看眼睛瞪得越大。 优秀,这滤镜水平堪称专业,比如这一张, 两个人对着海洋馆展区玻璃看彼此的图片, 谁能不说暧昧旖旎、氛围拉满、堪比大片;还有这一张,都快十指相扣了吧。 老刘在新闻部众人好奇又催促的声音里,一边以民主专政的眼神看向旋涡中心的两个人, 一边忿忿朝下翻评论区。 [99我真的说腻了。] [黑外套小哥哥眼睛能不能好啊。] [呜呜呜,感谢白毛衣小哥哥陪黑外套小哥哥啊,两个人要长长久久,幸福到老。] 老刘内心有六个点要说。 [哎,都怪我太花心,一次爱上两个人。] [哈哈哈同上,没办法,这么硬帅的两个人上次见还是上世纪港星,难忘我已经说倦了。] [能要联系方式吗,我是专业搞摄影的,可以为两位小哥哥免费拍婚纱照、情侣写真,如果两位够开放,私||密照大尺度也接的。] [喂,算盘珠子崩到新疆的我啦!] [算盘珠子崩到美国留学的我啦。] “啧啧,时雨,你太让组织失望了,”老刘一副心痛的模样,“我和你认识两年,今天才知道你的终身大事已经落实了,甚至为此抛下了无辜可怜清澈幼小的我们!” 沈时雨万万没想到,他和骆衍竟然被人拍到了,还能被柴敏敏意外刷到。 同城大数据真的害死人。 “学长,你也太偏心骆衍学长了吧?”一位今年新加入新闻部大家庭的学妹凑热闹挤进来一句,紧跟着,大家都闹了起来。 沈时雨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从来没遇到这样尴尬的事情,加上理亏,他本就泛红的脸彻底燥热起来。 “不、不好意思,今天——” “今天,我向大家道歉。”骆衍骤然出声,打断了沈时雨解释。 他向沈时雨瞥了一眼,眉眼、唇边含着明显的笑意,温和如同春日晚风,“我最近特别想去海洋馆,但是大家知道,我要是去肯定就要拽着学长,所以今早我故意打电话说我急性肠胃炎,把学长骗了过来。过程就是这样。学长和大家都算被我骗了。” 沈时雨侧眸向骆衍,他知道,不是骆衍喜欢海洋馆,是因为他喜欢。 沈时雨摇摇头:“不是,骆衍——” 骆衍摁住他的胳膊,看向大家诚恳表示歉意:“今天欢乐谷新闻部缺了两个人,我向大家道歉。为了体现我的真心,今天的开销我报销,大家尽管浪尽管玩。” 这件事本就算不上大事,而且沈时雨和骆衍去完海洋馆立刻归队了,大家本就是调侃,一听骆大少爷这么大方,场面当即沸腾起来,更加闹哄哄的。 谢宁摆摆手,笑得明媚:“开玩笑的,说好一起A就一起A,我们可不欺负男生。” 骆衍点头:“行,谢谢学姐。” 老刘清了清嗓子,吃味道:“你先别谢,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看看你俩以后私会再带不带我们。” 他哼哼两声:“一个人罚酒三杯!” 骆衍顾及沈时雨,见他没有反对的意向,痛快道:“没问题。” 今天男生喝白的,不过酒度数特别低、杯子又小,对于骆衍这种随便喝一斤的人来说,喝六杯毛毛雨,根本不算是什么事。 他给老刘挥挥手,意思是把酒都端给他,老刘迅速领会,给他手里先塞了一杯。 骆衍端起酒,向大家致意一下正要喝,蓦然从身侧拦过一只手。 骆衍惊讶地侧眸,沈时雨眼神清亮、水波似的在光影下潋滟,他抬手压下他的手腕,接过酒杯,不紧不慢笑道:“大刘,骆衍眼睛还在恢复期,我替他喝。” 说着,沈时雨抬手、仰头、换杯,一口气喝完了六杯酒。 起哄声骤然响起,骆衍在欢闹声里心脏涨得满满的、像是注入一汪清澈的春水。 学长在保护他。 意识到这件事,骆衍忍不住抬手遮挡了一下压不下去的唇角,糟糕,有种狠狠爽到的快感。 大刘拍拍手:“行啊,时雨,今天玩游戏一把不输,没想到酒全输在这里了。” 沈时雨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只能说,感谢大数据。” 新闻部几位老人彼此攻击了一番,游戏又开始了。 因为沈时雨和骆衍劲爆“八卦”,打麻将的、射箭的、唱歌的齐齐凑了过来,牌数增多,难度增大。 骆衍脑子里还在记忆刚刚那位博主的ID和网名,顺带把那些照片被新闻部围观当做一个小小的官宣,这会儿心里正美呢。 他握着牌,心情甚好的耍了两轮,第三轮,他欢快地凑到沈时雨身边:“学长,小偷牌是什么啊?” 沈时雨晃晃脑袋,他纤细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抵在太阳穴,不确定道:“像是8,也可能是K。” 骆衍信心满满,学长就是他打牌的靠山。学长和他注定今晚是要嘎嘎乱杀的,学长乱杀他嘎嘎。 骆衍换牌,成功把“8”换出去,抬进来了个红心Q。 一轮过去,小偷没被抓出来。 骆衍正疑惑呢,谢宁抽牌抽到了他的5,游戏结束,剩下了他手里的“红心Q”。 骆衍狗狗疑惑眼:“” 怎么这就,嘎了?? 骆衍不可置信,学长不可能会算错的,难道谢宁他们出了老千? 不管骆衍怎么破防,输就是输。 从没有赢过的柴敏敏见状,立刻拿来了转盘,根据事先定好的惩罚,谁是小偷谁转转盘。 沈时雨拿起转盘一拨,圆盘转动,等不知道多少圈后,指针摇摇摆摆停在了“喝三杯”上。 沈时雨“啊”地轻叹一声:“哦,好吧。我喝。” 像是厄运降临,沈时雨自从输了一把三杯酒下肚,彻底开始背运。 等断断续续输了四把后,骆衍有点怀疑,学长的酒量不会只有一口多点吧? 骆衍带着猜测,侧眸向沈时雨,他低垂着头,纤细修长的脖颈折着,棘突漂亮而明显,他拿着转盘,鼓着脸,睫毛忽闪忽闪地愣愣歪头看指针。 真可爱啊。 骆衍目不转睛。 沈时雨皱了皱眉,慢慢道:“找人情歌对唱。” 骆衍从懵懂里骤然坐直举手:“我可以。” 沈时雨哼地一声,咕咕哝哝:“你行个屁。” “情歌,一男一女,”他点点骆衍的胳膊,慢吞吞道,“你,男的。” 柴敏敏灵光一闪:“学长,再抽一张牌,以你为1,数字是几就是几号座位的人唱。” 这是个公平的方法,沈时雨依言抽到了新闻部新成员姚乐祺。 姚乐祺来自于文学院,她杏眼弯弯,大大方方站到了台上:“唱什么啊?”她搜了搜酷狗:“学长,《喜欢你》会唱吗?” 沈时雨点点头。 骆衍看着沈时雨远去的背影,把桌上果盘里的坚果磕碎了一个。 什么《喜欢你》? 姚乐祺喜欢学长吗么就唱《喜欢你》? 等等,万一她喜欢学长怎么办? 骆衍警铃大作,眼神如同锋利的宝剑铆定姚乐祺,确定人家只是坦坦荡荡唱歌、绝对没有想凑近学长的意思后,才放下百分之零点一的心。 骆衍不觉得自己夸张,毕竟学长招人到纳新时学弟学妹们星星眼的样子是他亲眼所见! 音乐响起,前调轻柔温馨如同冬日壁炉里噼啪跳跃的橘黄火苗,房间的光线变得柔和,映衬似的落在唱歌的两个人身上。 骆衍嘴里咬着个坚果壳,视线被沈时雨半垂眼帘、放松又随性握着话筒的姿态吸引,他的声音不再清冷,像是朦胧吹起的沁人心脾的晚风。 骆衍沉醉不已。 “我喜欢这样跟着你,随便你带我去哪里。”沈时雨的声音轻盈地跳进骆衍耳朵里,他嘴唇忍不住翘了翘,下一秒,冷不防地传来一句女声。 骆衍蒙圈一秒。 他心里酸不拉几的,实在是太难过了,学长竟然和别的人唱了《喜欢你》。还唱的那么好听。 沈时雨唱完歌后,掌声噼里啪啦响起。 他放下话筒,下意识看向骆衍的方向,骆衍捏爆了一个坚果,手里满是坚果的碎壳,一张令人过目难忘的俊脸黑着,眉头紧蹙,不满两个字就写在脸上。 蒋川在他旁边“不知死活”:“学长就是学长,不愧是我们大广播的第一台柱子,学妹唱的也超好听,特别搭。” 他顶顶骆衍:“是不是,骆哥?” “是你大爷,”骆衍脸更黑了,他暗暗给蒋川一个白眼,手里的牌一推,“不玩了。我也要唱歌。” “骆哥,我们还没听过你唱歌呢,”蒋川眼睛一亮,“你唱什么,我点!” 骆衍思忖半晌,对着坐到自己身边的沈时雨说:“《For Him》”(写给他) 第52章 色胚 动心,就是对的吗? “《For Him》。” 沈时雨被酒精侵蚀到迷蒙的大脑没有反应过来, 等富有节奏感的鼓点和轻快浪漫的前奏响起,他才堪堪回神,看到被老刘和蒋川两个人架到台前的骆衍。 骆衍天生是像阳光般闪耀的人, 他把衣袖向上撸到肘弯处, 单手握着立麦随意摇摆两下, 勾唇, 随性自由的生命力扑面而来, 引得大家尖叫。 他目光灼灼, 轻轻弹了一下话筒,开口。 新闻部的人没有听过骆衍唱歌,沈时雨也是第一次。骆衍唱歌的声音与平日说话稍稍有些不同, 少了些清朗,更多是慵懒磁性, 与这首歌表达出的自然感不谋而合。 “You dont have to say I love you to say I love you”(你甚至不用去说“我爱你”来表达“我爱你”) “et all the shooting stars and all the silver moons”(甚至可以忘记漫天流星和银辉月色)(注1) 沈时雨屏住呼吸, 看向骆衍,跳跃的红□□光落在他身上, 把他深邃的侧脸勾画地更加动人, 他鼻梁高挺, 嘴唇一张一合显得饱满水润。 沈时雨不得不承认,这样的骆衍很吸引人,如果把他放在千万人的音乐节,身后是漫天星辰,台上火花四溅, 他可以轻而易举让千万人舞动手里的音乐棒, 心甘情愿被他调动、成为附庸。 沈时雨出神地想着,怎料骆衍突然回头。 四目相对,音乐戛然而止, 空气变得稀薄,下一秒,随着骆衍“All I need is you”攀上高峰。 “All I need is you”(我想要的只有你)(注2) 骆衍的目光如同野兽,也像是一张无法挣脱的网,径直向沈时雨扑来。 沈时雨耳边落下他的声音,模糊不清,他的酒意渐渐上头,呼吸如同被控制,他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胸膛,隔着衣服、血肉,心脏的鼓动声急切有力,吓了他一跳。 “All I need is you”沈时雨喃喃自语。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大理石桌上混杂的酒味弥漫,熏得他意识越发迷蒙,他脑海中闪回了许多不连贯的片段,最后定格在海洋馆。 其实,在海洋馆,他就已经感知到了,在他掰直骆衍和骆衍努着劲儿想要掰弯他的博弈里,他失去了胜算。 他的心脏,被柔柔的水光映照成海蓝色,里面悄然放进来那个偷偷满足他想法的人。 那个人身高有189公分,体型劲瘦精悍,他的长相偏凌厉,不过生了一双好眼睛,让他显得多情又明媚;他的家庭很好,据说他九代单传,还有一个皇位要继承。 可他,是个男生。 沈时雨晃了晃意识不清的大脑,从桌上拿起杯子,解渴地喝了一口。 他眼前似乎划过许多人的脸,到最后,幽幽变成一句话: 动心,就是对的吗? 其实会更糟糕的。 沈时雨想,还有一个月,合同到期他就要离骆衍远一些. 骆衍歌唱完,回到自己位置上,明显发现沈时雨兴致不高,而且有种醉了九成的感觉。 “怎么回事?” “嗐,”蒋川挠挠头,“也不知道刚刚谁把啤酒倒学长水杯里了,白开水混啤酒灌白酒,学长估计喝蒙了。” 骆衍:“” 行吧,他算是了解沈时雨这没几口的酒量了,还敢给他代酒,啧啧。 骆衍瞥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九点半过,倒是可以走了。 他叫了声谢宁:“学姐,学长喝蒙了,我让我家司机把我和学长先带走,剩下的人你和刘哥安全带回学校呗。” 谢宁还在那里划拳呢,闻言打量了一眼头已经变得很沉重的沈时雨:“嗨呀,不行,这南方人酒量是真不行。” “行吧,其他人有我和老刘呢,”她抬头看了眼骆衍,“等等,你看不见怎么带沈时雨下去呢?” 诶呦,漏洞。 骆衍脑子转得快,面不改色:“蒋川把我和学长送下去就行。” 蒋川心里亮堂地可怕,他当即放下牌,左手骆衍右手学长,嘴里念叨着“慢点昂,小心台阶”往外送人。 到了楼下,蒋川还十分担心自己职业生涯的纯金大腿沈时雨,他搓着手指有些心焦:“学长以前可没喝醉过,没事吧,不会吐吧,要不要备点药啊?” 他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骆哥,要不我也不玩了,和你们一起回去吧。” 呵,一起回个大公鸡。 骆衍心里骂骂咧咧这朵真材实料清澈无比的单身小白花,他打算带学长回清河云溪二人世界的。 两个成年人中间夹一个儿童像话吗?! 骆衍摇摇头:“不用,我可以。” 骆衍眺望远方看着车水马龙找借口:“待会儿我家司机就来了,你先上去吧,耽误你玩游戏学长会不好意思的。” 蒋川哦了一声,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走了。 骆衍重重松了口气,他看向与平日冷静聪慧举止从容大相径庭、乖乖站在一旁的沈时雨:“学长,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人了。” 沈时雨眨巴眨巴眼睛,歪歪头,慢吞吞道:“哦。” 秋天,晚上的风裹挟着凉意,从宽阔的柏油马路尽头穿插过来,越过车流掠过树梢,直直钻进人的衣领里。 沈时雨站在马路边上,纤长的脖子被风一灌,冷得打了个激灵。他缓缓低下头,揪了揪身上的毛衣,明明也是厚的啊。 他疑惑地抬起眼皮,拽了拽骆衍,字正腔圆:“冷。” 骆衍有被学长可爱到。 他一边脱着自己的薄外套,一边低眸向沈时雨,轻声感叹:“学长,你明天要是不断片,想起现在怕是要钻进地洞里。” 沈时雨仰着脸,他是冷白皮,喝醉后整张脸泛着浅淡的粉色,看上去单纯又引诱人。 他认真重复:“不钻。要断片的。” 骆衍被逗笑了,他把外衣好好地罩在沈时雨身上,紧了紧,才夸赞道:“wow,喝醉都记得这么清楚,学长真厉害。” 沈时雨不满他的敷衍,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忽然抬起两只手、小松鼠似的捂住嘴巴。 骆衍紧张地凑上去看,只见沈时雨猛地推开他撇过脸弯下腰,干yue一声。好半晌,他回过头,两只眼睛水汪汪地说:“我好难受。” “想吐。” 骆衍兜里有一个糖,赶快剥开喂到沈时雨的嘴里。 他本意是想等周叔派人开车带他和沈时雨回清河云溪的,但清河云溪离轰趴馆的距离开车不堵车至少也得大半个小时,沈时雨这会儿难受劲犯上来,回程上绝对不好受。 骆衍扶起沈时雨,向四周张望了一圈,这条街位置在中央广场附近,中央广场好像有一个骆氏旗下的五星级宾馆。 骆衍改了主意,也顾不得装不装瞎、沈时雨断不断片了。 他把沈时雨带到停车口,拦下一辆出租车,直接报了地址。 后排座位窗户打开两指宽的缝隙,清凉的风从车窗外溜进来,驱散了车内封闭的气味。 沈时雨向后靠在座椅上,他眼帘微微垂着,浓而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不安定地一颤一颤。 骆衍看得喉结滚动,他抬起胳膊,犹豫一秒后,温和而轻柔地将沈时雨圈在了怀里,一边给沈时雨顺着背,一边哄他。等沈时雨缓过这个劲了,骆衍摸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周叔,你不用派人过来了,”骆衍看了眼窗外快速闪过鳞次栉比的高楼,“你给中央广场那边的丹诗酒店打个电话,我要两间房。” “好的,”顿了一秒,周叔怀疑的声音从听筒传来,“阿衍,你是要订酒店?” “我的小少爷诶,你可不能做坏事啊,要不然夫人会收拾你的。” 骆衍哼笑出声,他在家里究竟是什么形象啊。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周叔,我喝了点酒,要找个地方住。” 周叔连连称是,忙事情去了。 出租车到丹诗酒店门口时,时间才过去不到七分钟,骆衍一直关注着沈时雨的变化,他睡意正在往上涌,整个人像是不安分的小考拉,抓住他的衣服,与平日里疏离避嫌截然不同。 真的太可爱了。 骆衍吞了吞口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伸出魔爪捏了捏沈时雨的脸颊:“下车了,学长。” 沈时雨迷迷瞪瞪拍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往车下走。 两人挤在一块儿进了丹诗酒店的旋转门,到了大厅。前台服务人员已经接到了电话,对比一下信息就锁定了少东家,客房部经理向骆衍轻轻颔首:“小骆总,您订好的房间在15楼,1508号房和1509号房,请跟我来。” 骆衍接过两张磁卡,侧眸看了眼沈时雨,他呆呆地回望他,细长的脖颈泛粉,嘴唇莹润绯红,明亮的眼睛透露出小鹿一样的懵懂和信任。 骆衍心脏被瞬间击中,他食指蹭了蹭鼻尖,掩饰性的咳嗽两声。 这样的学长,他真的要把他单独放在一间房子,由着他一个人休息吗?他晚上想吐怎么办?他晚上起夜怎么办? 一定需要人看护吧! 骆衍的想法刚冒了个头,一个名为良心的东西跳了出来。 良心指着他、劈头盖脸:你这个色胚、大色(sai)迷。 骆衍充耳不闻,学长是他喜欢的人,他喜欢了就要追,追到了就是他的老婆。 老婆为什么要和老公分居呢? 这样也不利于感情的发展啊。 良心痛心疾首:亲,你可做个君子吧。 骆衍翻了个白眼,嫌弃“良心”这东西聒噪,一巴掌拍到十万八千里:emm做君子会没老婆的,傻der! 骆衍正了正颜色,假装自己很坦荡,他把手里的两张磁卡送回给客房部的经理,抿了抿嘴唇,下定决心: “嗯亲,把我顶楼套房的卡拿来吧,谢谢。” 第53章 最是纯欲留不住 艹,学长你能不能不要…… 拿到黑色鎏金卡只需要一秒, 但骆衍把红彤彤泛着粉、浑身无力的沈时雨扶到套房床边,与他大眼瞪小眼时,才感觉到时间漫长。 他只是想趁机和学长待在一起, 没想过直面指数级增长的诱惑啊。 骆衍手张开又攥紧、攥紧又张开, 手心密密麻麻渗出汗来。他撇过脸不敢看沈时雨纯净美好的眼睛, 心里直犯嘀咕: 要死, 流氓和色胚也不好当啊。 骆衍抓抓头发、悻悻挤出个笑:“学长, 那个, 你喝水吗?” 沈时雨像是没听见,半晌,怔愣着抿了抿唇:“喝。” 他犹豫一下, 扬起浅浅的乖巧的笑:“会不会麻烦你呀?” 艹,学长你能不能不要这样无辜单纯的笑啊! 骆衍浑身一个激灵, 他转过身:“不麻烦不麻烦。” 他一口气奔到客厅, 打开饮水器,低下头挨个柜子翻着找曾经见过的可爱水杯, 找到后利索地用水唰洗, 甩干后放到饮水机下面:“学长你喝多少度的, 25度45度75度100度的,不对,75和100的烫嘴。那还是45度吧,健康温暖舒适。” 骆衍咕咕哝哝接了温水,手忙脚乱地端了起来, 等他端到卧室, 刚刚乖乖坐在床边愣愣看他的人已经仰面陷在了软床里,他的米白色毛衣上卷一寸,隐隐约约露出一小截漂亮的腰线, 卧室灯光刺眼,他拿手臂挡着眼睛,落下的下半张脸红扑扑的,嘴唇抿着,有一道刚刚舔过的水润的光泽。 骆衍脑中紧绷的弦啪的一声断了,积攒一天的火气此时此刻难以抑制地窜了起来,愈演愈烈。 他闭了闭眼睛,克制地自我洗脑: “良心”说得对,我是个正人君子,我不能犯法。 骆衍艰难地吞咽一下,发誓:他给学长喂完水、伺候着他睡好,他就立刻马上去套房客卧,绝对牢记八荣八耻争做新时代好青年,绝对把持住自己,否则就让他挂了刘教授的《概率论》、马教授的《马克思主义基本理论》,明年和学弟们一起上大二!! 骆衍铺垫好情绪,把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他单腿跪在床上,轻轻地拍了拍沈时雨的肩头:“学长,喝点水吃完醒酒药再睡?” 沈时雨翻了个身,软乎乎的声音呢喃似的发出:“睡醒喝。” 骆衍失笑:“睡醒喝没有用了,你得先喝。” 沈时雨在睡梦中都是自律的,听到骆衍这么说,他竭力地睁了睁眼睛,单手撑着床垫,坐了起来。 “谢谢你,骆衍。” 骆衍从不知道,有人能把他的名字叫得这样动听。 他拿着融化好醒酒药的水,小心递给沈时雨。沈时雨没有用手拿,他像只小兔子,就着骆衍的动作咬在水杯边缘抬了抬头。 水流划过他的嘴唇,隐隐露出粉红色的舌尖,沈时雨吞咽不及,骆衍眼睁睁看着一小缕水流顺着他的下巴,滚过他修长的脖颈和清晰的喉结,浸湿到米白色毛衣的领口里 骆衍呼吸炽热,身体有了可疑的变化。 他心死地闭上眼睛:苍天,我是人,不是禽兽啊! 沈时雨终于喝完了药,他乖乖拿好餐巾纸,擦完嘴后把餐巾纸叠成小方巾,晕晕乎乎放在床边。 骆衍又接了一杯水,放在床头,见沈时雨还硬撑着精神坐着,对他说道:“学长,我帮你擦一下脸你就睡觉吧。” 沈时雨接收到“睡觉”关键词,他似乎在思考,仿佛既定程序少了一个很关键很重要的步骤。 足足两分钟,他终于明白了:“睡觉是要洗澡的。” 骆衍人麻了。 要了老命还要洗澡。 南方人不洗澡不睡觉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沈时雨这样子他能让他一个人进去洗澡吗? 骆衍朝下看了眼自己的好朋友,喂个水它都成了钢铁战士了,要是洗澡,那它不得翘起地球?! 骆衍挤出个标准笑容:“学长,今天擦擦就可以了。” 沈时雨难得执拗,他眼睛水汪汪的,跟国外万圣节不给糖就捣蛋的小朋友似的三个字三个字往外蹦:“身上黏,睡不着,我难受。” 骆衍:“” 应该要两个房卡的,现在就是后悔。 他到洗漱间洗了把脸,清醒清醒后走了出来,十分体贴:“陛下,可以了,我带你洗澡。” 骆衍给自己洗脑:洗个澡而已,两个男人什么都一样的能有什么忌讳。 就这样碎碎念着,他扶沈时雨到了洗漱间。 浴室内光线偏暖色调,浴缸内水流汩汩上涌,很快就在漾起泛着光点的波纹。 骆衍舔了舔嘴唇,其实,他并不是第一次见沈时雨洗浴的模样,说来,他临时做下装瞎的决定,也是因为清河云溪那场水雾迷蒙里的美丽意外。 但是,他看着沈时雨慢吞吞脱衣服、仿佛要把每一秒都延缓成一个世纪一点一点披露最内在的自己、让他在各种正统优良的教育里一边挣扎浮沉一边又沦陷在想窥探美景的深刻欲望中,确实是第一次。 骆衍脸颊爆红地看沈时雨把米白色毛衣叠好,他懵懂如同稚童,似乎要大大方方当着他的面解腰带。 骆衍喉咙一紧,下意识把鼻子捂住,然后就看见沈时雨突然停住,他似乎还有点不好意思挡了挡下边:“你不能再看了。” 他知道我在看!!! 骆衍脑海中响起烧水壶般的尖叫,一面感激学长能信任到让他看一半,一面狼狈仓皇转过身。 他攥紧了手,视线被剥夺,听力成倍增长,身后清脆地“当”的一声,骆衍几乎能想象出沈时雨牛仔裤腰带上金属扣落地溅起的水珠。 浴缸里水流涌动,满溢一般翻出小的浪潮,从白瓷边缘扑了出来。 从正义的角度,骆衍应该像是学长一样,坐在门外,听着门内的声音随时准备着帮忙;骆衍想做君子,但知行合一太难,他的脚像是钉在了这间雾气蒸腾的浴室,能做的最大让步是不转身不回头。 沈时雨洗得很慢,他胳膊有点软、还不听使唤,拿着气泡球往身上打泡沫时,甚至做不到平行和对称。 他懊恼地蹙起好看的眉,狠狠用力,一个冷不防地气泡球掉进了水里,随着水浪竟然到了大浴缸的那头。 沈时雨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挫败。 他从浴缸里半起身,往浴缸另一头够,水底太滑,他身上沾着沐浴露更加不容易着力,三下两下,一个打滑,他的胳膊肘狠狠磕在了浴缸边缘。 水哗啦啦掀起重重拍落在地上,“砰”的一声,惊心动魄。 骆衍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回过头,沈时雨捂住胳膊肘,蹙着眉皱着脸,疼到直接静音。 “没事吧学长?” 沈时雨抬起水蒙蒙的一张脸,骆衍心疼地一缩,他抓住沈时雨糊着白色泡沫的手腕,担心地看向他红彤彤的手肘。骆衍放轻手脚,一边给沈时雨轻柔地揉着胳膊,一边哄他:“这个浴缸坏,我明天投诉让他们拆了。” “浴缸不坏。”沈时雨抽回胳膊,偷偷瞟了一眼骆衍,把自己的身体缩了起来,“洗澡,不能看的。” 骆衍看他染上酡色的眼尾眉梢,听着他细声的嘟哝,心醉到了极点。 “为什么不能呢?”他正正迎上沈时雨温柔瑟缩的深色瞳仁,克制地没有触碰他的脸颊,试探道:“学长,你也有点喜欢我吧。” 骆衍想起海洋馆沈时雨颤栗的瞳孔,心满意足里包裹着浓重的危险,他轻轻开口、一字一句:“我感觉到了。” 狭小的浴室盛不下一颗得意骄傲、理智又岌岌可危的、膨胀的心。 骆衍呼吸发沉,片刻,他猛地撩起浴缸的水洗了把脸。 等情绪不那么上头后,他举起右手发誓:“算了,虽然我很流氓,但我不是禽兽。学长你再这么慢吞吞洗,肯定是要感冒的。” 他打着商量:“我快速给你搞完,如果有异心,就让我刘教授的《概论学》、马教授的《马哲》挂科。” 沈时雨这辈子没思考过人竟然还能挂科,对于他这位一路第一名考上来的学神,挂科的诅咒堪比不举。 他犹豫着相信了骆衍。 骆衍拿起远处的气泡球往沈时雨身上打泡沫,浴缸的水起起伏伏,往四处漫,骆衍忙过一圈后,他的牛仔裤已经完全浸湿了,湿黏黏地粘在身上。 骆衍嫌牛仔裤碍事,把裤子三两下扒了,拿了一个干净的澡巾准备让沈时雨体验一下私人式搓澡服务。 沈时雨毕竟喝醉了,他并不能完全配合,搓重了还要咕哝两句,骆衍幸福又卖力地做东北澡堂子文化宣传大使,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时雨突然没有声音了,骆衍以为他睡着了,低下头去寻沈时雨,发现他眼睛清澈地、直勾勾地盯着 骆衍顺着视线,看到了自己不太礼貌的好朋友。 对酒鬼流氓是要被阉.|割的。 骆衍尴尬地咳了两声,狡辩:“那啥,学长,我这是正常反应。” 沈时雨手指缩着点了点空气,咬咬嘴唇:“你这个,好大。” 轰—— 学长干嘛表扬他?! 骆衍像被点燃了,浑身气血往天灵盖冲。知道了吧知道了吧,为什么说最是纯.|欲留不住。他低下头,好朋友深受鼓舞,嚣张地抖了抖,又大了一圈。 沈时雨缩缩脖子,不知情况地继续“鼓励”:“它好凶。可怕的。” 骆衍把起泡球摔在了浴缸里。 艹,他就知道这破澡不能洗。 骆衍无能狂怒把火气发泄在可怜的起泡球上,回过头来,蹲在沈时雨面前,露出一副谄媚样可怜巴巴商量:“学长,冲完水我们澡就洗好了,出来吧,真的。” 要不然我可能会死。 沈时雨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眼前人似乎很痛苦很可怜很急切,好半晌,他才懵懵地点点头。 骆衍如蒙大赦,捞起一个浴袍,跟后面狗追似的麻溜把沈时雨卷成一个软软的瑞士卷,直接打横抱起,吹干头发后连口气不喘地塞进被子里。 他声音嘶哑:“好的,学长,一二三乖闭上眼睛,立刻睡觉觉。” 说罢,骆衍狼狈地奔进了浴室,他二话不说把水温调节到最低温,打开了花洒。 两道门之外,沈时雨没有闹;两道门里面,冰冷的水珠劈头盖脸向骆衍砸了下来,足足十分钟,他一晚上如同坐过山车似的情绪才堪堪到站。 骆衍抹了把脸上的水珠,无奈笑出声,真是自作自受。 一片冰冷的潮气里,他残存的理智渐渐回归,开始后怕:明天学长酒醒了,他该怎么交代。他不会生气吧,还是不理人? 可是,学长喝醉了和平常真的好不一样。 像只憨憨的听话的绝美小猫。 骆衍甩甩头发,甜滋滋地回忆了一遍沈时雨醉酒的模样,他的好朋友不争气地兴奋起来又冲了一遍凉水澡,才关了浴霸,围上浴巾走了出去。 骆衍鼓着勇气,打开主卧浴室的门,捂住小鹿乱撞砰砰直跳的心脏,一点一点挪着视线向床边探头看。 床头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光线不刺眼,小小的光晕有种别样的氛围;沈时雨侧身蜷在柔软的大床里睡熟了,他头发乌黑而柔软,乱在洁白的枕巾上,脸颊冷白素净,嘴唇红润、鼻尖挺翘,睫毛轻轻颤着,在眼底画出一道淡色的阴影。 他很乖,很文静,也很心软,小孩似的与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学长样全然不一,骆衍被吸引,一步一步凑了过去。 他专注地看着沈时雨安静柔美的侧脸,某一瞬间,被狠狠击中。 他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眼就喜欢上学长,乱糟糟的新生典礼后台,所有人对突发事件毫无办法,他急匆匆穿着打工服穿过人海,从容又果决地接下了担子。骆衍知道校组织里广播站新闻部最风光,因为有沈时雨会为大家兜底;也知道他的大学生活过的不容易,打两三个份工是常态。沈时雨是个强大的人,坚韧、从容、美好。 在极少数的不为人知里,他才会像这样轻柔地蜷在床边,坦露出稚嫩脆弱和不该有的信任。 骆衍想死缠烂打拥有这样的学长,想在某个冬季他咳嗽时递给他一杯煮好的雪梨茶。 这是他隐藏在血肉深处的欲望。 “学长,可不可以偷亲一下?” 骆衍盯着那饱满莹润的唇自言自语,心里痒痒地凑近,在正对上沈时雨睡颜、滞空的几秒,他颓然地翻身一歪,躺在了床最边缘。 算了。 骆衍抬手关了灯,一片黑暗里,轻轻为沈时雨掖了掖被子。 “我要在你清醒时亲。” 第54章 嘶—— “你个混蛋,简直神经病!”…… 晨光熹微, 悄悄从岩石灰色的窗帘缝隙里钻了进来,慢慢挪到了床边,落在人脸上。 沈时雨迷迷蒙蒙间皱了下眉, 眼皮抬了抬。 他的太阳穴像是被针轧过, 半个脑袋昏昏沉沉, 头有一吨重, 过了整整半分钟, 才缓过点劲, 睁开一只眼睛在枕头上蹭了蹭。 映入眼帘,是一间宽敞的卧房,洁白的墙壁挂着莫奈的油画, 一旁是张黑色大理石长条桌,靠近一点, 是一张单人沙发, 垫在茶几下的地毯一路铺过来直到他的眼前。 沈时雨怔了怔,视线顺着洁白的床单上移, 慢慢延展到起伏的被子、以及一张放大的俊脸上。 骆衍睡得很沉很香, 他眉目舒展, 高挺的鼻梁压在枕头上,肌肉线条有力明晰的胳膊随意搭在被子外面,沈时雨只是瞥了一眼他手臂上鼓胀的青筋,就能体会到他蓬勃强悍、令人羡慕的力量。 沈时雨静静欣赏了几眼,在看到骆衍被被子盖住的一半胸肌时, 表情渐渐凝固—— 等等, 骆衍为什么没有穿衣服?! 沈时雨猛地回过神,才意识到他竟然和骆衍躺在同一张床上,如果硬要说, 他甚至被骆衍的另外一只胳膊圈定、以一种依偎的姿势紧贴着骆衍! 现实的冲击猝不及防,沈时雨眼底闪过慌乱。 他登时从床上爬了起来,一瞬间,眩晕和头疼袭来让他闷哼出声。 骆衍正半梦半醒甜甜地笑呢,忽地感觉身上一凉,紧跟着学长发出和梦里相似的声音。 现实与梦境重叠,把他吓了半死,当场瞪大眼睛,与披着睡袍的学长四目相对。 卧房内骤然变得死寂。 在被延长的时间流速里,骆衍从旖旎的梦境里抽身,敏锐发觉沈时雨眼底的慌乱和逃避。 几乎没有用到零点零一秒,他灵光一闪,做作地翻了个身,蹙着眉抽了口气: “嘶——” 沈时雨犹如石化。 在某个刹那,往事如同电影底片,在他脑海里撕扯出火花。 他不相信地擦了擦耳朵,那低哑地“嘶”声却一遍一遍重播,吸烟如肺、深刻到骨。 沈时雨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更何况去年他在听漫APP与其他主播合作为耽美片段配过音,十分知道两个男生在初次在一起时,下面的承受方会受点苦,最明显就是腰酸、那儿不舒服。 沈时雨手指攥紧被面,下意识咬住了嘴唇内侧的软肉。 该死的,昨天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完全想不起来,难道,难道他真的酒后乱性把骆衍 不会吧 沈时雨看向骆衍精悍的体魄,只要骆衍不愿意,一个人能掀翻五个他。 沈时雨松了口气,没一秒,心脏又悬了起来…… 可是骆衍现在是个gay,眼睛还看不见。 沈时雨本就发懵的脑子更疼了,他目光颤抖地看向骆衍,骆衍双手胡摸着、羞涩地拉扯着被子挡了挡胸口:“学长,你得对我负责。” 沈时雨:“!” 他人生二十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这样令他震惊的事情。 虽然他觉得只要是爱情是上是下无所谓,虽然他也不是不能做1,但是他把骆衍摁在床上这样的构想还是能轻易震碎他的三观。 沈时雨情绪复杂,堪比太阳内部核反应变化,他犹豫了犹豫、迟疑又迟疑,终于艰涩开口:“骆衍,我——” 骆衍再也装不下去了,他捂着肚子向沈时雨的方向跌了过去,笑声清朗震得他胸腔鼓动。 “学长,你怎么这么可爱?”骆衍仰起脸,“你平常的精明劲儿去哪里了?” 沈时雨呆愣两秒,恍然回神。 他憋着气一把扯出骆衍压在身下的枕头,狠狠砸在骆衍身上:“你个混蛋,简直神经病!” 骆衍扯着笑,露出两颗锐利的虎牙,举手投降立马滑跪:“错了错了,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他仰面看着沈时雨,眉目欢快,手里摆弄着沈时雨睡袍的一角随口问:“学长,你刚刚语气那么震惊,是不能接受我们两个睡了,还是,不能接受你把我睡了?” 沈时雨脸上的羞恼被骆衍一句话问得凝固,像是兜头泼下的一盆凉水,他眼皮没由来一跳,紧跟着几分钟前的记忆纷沓而来。 他是因为后者。 而这个答案,似乎已经默认,他的潜意识里并不抗拒和骆衍睡在一起。 沈时雨呼吸乱了一拍。 思绪繁杂就像这间屋子里有五十只叽叽喳喳乱叫的鸟。 不知过了多久,沈时雨才堪堪遮掩住恐慌,转移话题:“昨晚,发生了什么?” 骆衍从一开始就发现沈时雨真的会断片,他有一千种故事可以随意发挥,可是看见沈时雨沉浸在自己不安定的世界里时,他坐起来,选择了最合宜的方式:“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沈时雨盯着骆衍的眼睛,那双眼睛少了眼镜的遮挡,显得明亮而光彩:“你看不见,怎么送我过来的。” 骆衍心里一咯噔,他抿了下唇:“蒋川送我俩到楼下,司机大哥送我们过来,客房部派人照顾我们的。你知道的学长,这是我家旗下的酒店,所以对我就比较贴心。” 骆衍真假参半,沈时雨宿醉刚醒,那些细枝末节在一问一答中被巧妙地揭过去,到最后,两人面对面齐齐沉默在大床上。 骆衍看着沈时雨思考人生的模样,有些后悔。 他不该借着心动和困意,毫无顾忌直接睡在主卧里面的。 果然,人抵挡不了真正的诱惑. 晚上,沈时雨雷打不动去了图书馆。 他手抵在下巴,目光直勾勾盯着画面,约么半个小时后,他无奈又烦躁地向后捋了一把头发,合上了一页没有翻过的书。 沈时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到隔着四张桌子的骆衍身旁:“你在这里待一会儿,我去外面吹口风,有什么事情打紧急联系人电话。” 沈时雨说完,直接绕过一长排一长排的书架,斜行穿到通风的走廊。 秋风从窗纱里钻了进来,沈时雨仰着脖子,任由风倒灌着换取片刻清醒。 过了好一会儿,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 沈时雨回头,苏唯挑眉笑着向他耸耸肩:“怎么了,看你一直在这里发呆。” 沈时雨挤出个笑,他不知道该怎么向朋友诉说他的顾虑和踌躇。 还有他心底隐秘的动摇。 他愣愣看向窗外,夜色浓稠,楼下一株老银杏被中心路灯照得温暖金黄。 沈时雨沉吟片刻,缓慢道:“苏唯,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比较好的兼职?” 苏唯没想到沈时雨因为这件事情发愁,她惊讶地开玩笑道:“还有比给大少爷当保姆更好的兼职吗?价高事少,而且大少爷也不龟毛。” 沈时雨苦笑:他是不龟毛,但他gay的厉害。还差点让他变成gay。 苏唯恍然不觉、喋喋不休:“干呗,骆衍不缺钱的主,而且就你和他现在‘闹绯闻’的关系,你要是想再给他干几个月,他肯定同意。” 就是不能再干下去了。沈时雨摇摇头,他不能和骆衍有持续性的关联了,这样下去,骆衍他不知道,但他一定会越陷越深。 他不愿意拖到自己都割舍不下,理智才像是活了过来,告诉他此路不通。 苏唯沉默半晌:“你来真的啊?” 她想了一下:“其实也不是没有,你记不记得停灯?” 停灯,听漫App一位主播,当年广播站独立办一个活动时,苏唯和柴敏敏她们几个去各大平台找过合作,后来沈时雨加入听漫App后,停灯和他合作过几条视频。 但是这也是去年的事情了。 “时雨,你可别小瞧你的魅力,”苏唯接过话,“前几天我去音乐节浪,碰到这个停灯了,听到我也是津江市的他就和我聊了两句,发现我认识你后,他直接加了我微信。他说他现在在组建一个乐队,正好招人呢。” “要不,你问问?” 沈时雨有些犹豫,他本意不想把线上认识的人发展到三次,只是一想到他和骆衍复杂的关系,还有清圆的病,他又点了点头。 他得不停挣钱,以防万一。 晚上,沈时雨回到宿舍,他给妈妈打了个微信电话,又顺道问了几句夏清圆的情况,见妹妹气色比前一天好了点,他才放心的挂断电话转到听漫APP。 沈时雨一进软件,先看到自己后台上每月简报。他太久没上平台,以前能给他打赏的粉丝都跑光了,这个月月报只有一个人,叫“唯爱一枕”。 他感激地看了眼“唯爱一枕”的头像,把这位好心人记在了脑海里,如果下次能见到他,他就私聊一下,问问“唯爱一枕”喜欢听什么歌,他可以单独给唱的。 沈时雨处理完后台的未读消息后,进入到停灯的主页,给停灯发了一条私信。 他本意想大半年不联系,停灯如今又是听漫APP上小有名气的主播,估计要等个大半天才能有回复,没想到停灯立刻就发过来一个打招呼的表情包。 【停灯】:一枕,好久不见 沈时雨友好地回复一句,随后简明扼要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停灯】:太好了,我差一个主唱时就想到了你,但又怕你不同意。 【停灯】:如果你想试音,明晚就行,对了,大学生应该没有晚自习吧。 沈时雨看着停灯发来的地址,心道,虽然他没有晚自习,但是他有骆衍。周一到周五之间,骆衍肯定是要黏着他的,绝对去不了酒吧。 沈时雨想了下,回复:停灯,周末可以吗? 【停灯】:可以,如果你还有时间,我们还可以合作视频,薪酬分成。嘿嘿! 有钱不挣白不挣,沈时雨干脆都答应下来: 麻烦您把剧本发给我,我周六去您的工作室找您。 至于骆衍,他和他最后还是要断开的,还不如让他回老宅早点适应—— 沈时雨想到这里,心脏一缩,倏然生出些难言的怅然。 没有人比骆衍更热烈直白了。 第55章 唯爱一枕 有些人,半张脸足以惊艳。…… 周五晚上, 沈时雨拒绝了骆衍陪他去云边日记打工的想法。 骆衍手里抱着沈时雨给他切好的水果果盘,一口咬掉一个胡萝卜:“为什么?邱意学姐可是很欢迎我去的,她还说我是吉祥物。” 沈时雨睨了他一眼, 心道:邱意还不是因为你的脸。 骆衍去云边日记, 通常会坐在角落椅子听歌听博主打游戏, 有时安安静静地拼积木, 学校那些想拍照的, 一下午手机里能有几十张素材。 他叹口气:“大少爷, 在家躺着不舒服吗?” “要是学长和我一起躺着,那肯定舒服啊。” 骆衍这句话纯属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说完了后知后觉想起几天前, 他真的和沈时雨躺在了一张床上。彼时画面太过暧昧梦幻,之后好几个晚上他都忍不住细细回想, 落得半夜爬起来狼狈洗内.|裤的下场。 沈时雨显然也越不过那天, 他脸上表情一僵,半晌悄悄红了耳朵。 “胡说什么, ”他低着声音道:“你这周, 总要复查一下眼睛吧。” “我查过很多资料了, 按道理头颅里的淤血散掉、眼底的创伤恢复,视力慢慢就会好起来,”说到这里,沈时雨都有些自我怀疑,语气里是掩盖不住的担心, 喃喃道, “是哪里出问题了么?” 骆衍本就言辞有失,再加上眼睛的事情一直瞒着沈时雨更加心虚,他不敢反驳, 无力地僵持几分钟后,在沈时雨坚决的态度里蔫巴巴点头,跟着周叔回了西亭别墅. 没了骆.云边日记专属男模.论坛CP话题贩卖者.衍,沈时雨早上的工作完成地快速顺利。 下午,沈时雨向邱意请了假,按照“停灯”给的地址,到了他的工作室。 停灯的工作室偏向市郊,沈时雨下了地铁,步行走了大半公里后看见停灯微信上说的独栋两层小别墅。 别墅门口,一个青年倚靠在围栏边上像是在等人。 他头发是很具少年感的羊毛卷,毛茸茸团在头顶,穿着粉红色的短款薄羽绒服,搭配白色的直筒休闲裤和浅蓝色板鞋,一看便觉得十分可爱。 沈时雨犹豫一秒,在停灯微信上发了一条问好的消息,紧跟着,青年欢快地拿起手机。 沈时雨了然,友好开口:“停灯?” 他站定在青年面前,伸出手,声音清越:“你好,我是一枕。沈时雨。” 停灯仰起头,他先是一怔,随后眼底的惊喜和赞叹齐齐迸发出来,毫不遮掩。 见面之前,“一枕”是个业务能力能打的合作伙伴,如今具象到这张脸上,简直惊艳在他的心巴上。 “一枕!!”他扬起个清澈灿烂的笑,“我是停灯,我叫向晓~” 沈时雨眼底闪过怀疑,向晓的声音偏软偏甜,和他熟悉的听漫APP著名录攻选手停灯十分违和。 向晓撇了撇嘴,露出哀怨地神色,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在怀疑我,呜呜” 沈时雨坦诚道:“只是觉得有差异。” “你平常配音声音压的很辛苦吧。” 向晓的悲伤呼之欲出:“要死了呜呜呜,其实,软萌音才是我夹的,我天生音线就该死的低哑。” 沈时雨看着向晓故作苦恼的模样,觉得他又亲近又好玩,是个很有意思的同龄人。 向晓絮絮叨叨给沈时雨唠了一遍他声音和长相不符合的抓马过往,等两个人熟悉起来,把沈时雨带到了工作室里面。 工作室一层是乐队的起居室,二层是简单但绝对不便宜的小型录音棚,看得出来,向晓真的很用心。 沈时雨心里有了决断,正想问乐队都是什么时候工作,向晓先鼓着脸颊、闪烁着晶亮的眼睛凑了过来:“沈沈,你有一米八吗?有没有八块腹肌啊?” 沈时雨疑惑地抬了下眉。 向晓自言自语:“腹肌应该没有八块,但肯定是特别漂亮的薄肌。吸溜吸溜。” 大概是被骆衍骚话浸润时间太久,沈时雨丝毫不觉得这句话有任何攻击性,他敛眸轻笑,抬手拍拍向晓的肩背打断他的联想:“先干活吧。” 向晓有些不舍地看向沈时雨穿着黑色高领毛衣挺拔清隽的背影,含泪给乐队其他成员发了信息。 等待的时间里,沈时雨和向晓顺手把之前发来的十几分钟的小剧本录了。 乐队到齐后,沈时雨又用三首歌的时间,通过了乐队的面试。他并不是声乐生,好在乐队不强求这个,他们现在缺人,沈时雨声音外形条件顶上绰绰有余,等有合适的人再换也不迟。 晚上,沈时雨回到家不久后,向晓就把录制视频截取成小片段发了过来。 【停灯向晓】:沈沈,我在修视频呢,你的声音真的好有张力啊。 【停灯向晓】:有点爱,怎么办。 沈时雨自动屏蔽第二条消息,向向晓道过谢后把那个小片段下载下来。 他和向晓在剧本中为一对恨海情深的情侣配音,这对情侣算是经典人设,光风霁月正派弟子攻、狠辣无情魔教教主受,之前在网络上很火,很多配音主播都尝试发挥过。 沈时雨听了一遍片段,确认没问题后发布到听漫APP上。 他没想过有所突破或者超越别人,更何况他在听漫断更实在太久,流量已经没有了,这次重新回归,能预热一下就算完成任务。 只是谁能想,第二天红色圆点布满他的听漫后台。 短短一夜,这个只有两句话的视频,拥有近十万的浏览量和过万点赞,一举冲上了听漫短视频推荐首页。 视频爆了。 沈时雨打开视频,底端评论区已经垒起高山,热闹非凡。 [啊啊啊啊,我的白月光,你终于回来了。] [一枕大大,一年未见归来已成顶流。] [U1S1,这么多配寂长清的大大,一枕配的最有感觉,一声质问我都想哭了。] [嗨!这条视频是预热啊,大大是会出整个感情线片段吗?!] [一把子期待住了!!] 沈时雨朝下翻看着评论区,在老粉们“好久不见”和新观众“配音垂直入坑”的评论里,几条红色加粗至尊vip的评论映入眼底,内容独特地出众。 【唯爱一枕】:他不爱你我来爱你,一枕快点来我怀里~~ 沈时雨视线一顿,“她”又来了. 骆衍手机叮铃叮铃作响时,他正在家里室内篮球馆里挥汗如雨。 他出车祸伤了肩胛,后来真瞎带装瞎将近两个月没运动,十一期间带着狗博士跑了几圈,发现五公里成绩下滑后天都塌了,从此只要沈时雨不在场,他都致力于恢复强悍体力。 听见手机特别关注的铃声,骆衍把篮球扔在球场里,一边揽起球衣下摆擦汗,一边呼噜了两把跟在他打球的狗博士的狗头,他从球场边拿起手机,一看,竟然是一枕的主页更新了。 骆衍戳进去,球馆安静,沈时雨的声音连同视频背景的瓢泼大雨声齐齐回荡。 音频里的人如同伤痕累累的困兽,面对敌人的围追堵截,挺着最后一口傲气,凌然站在雨里。他抬起剑,剑尖寒芒一如他灰败的血液和情感,他哂笑着语气急转狠厉:“所以呢、严决!” “你敢用我的爱来要挟我吗?!” 凄厉的风卷过山谷,音频戛然而止。 骆衍的情绪被沈时雨心痛的责问弄得直抽抽,他听了两三遍后,开始砸礼物。 【唯爱一枕】:以后你要和我在一起了,我肯定死命对你好。比心~~ 发完,骆衍觉得不太合适,这么露骨感觉要掉马,他又评论一句。 【唯爱一枕】:他不爱你我来爱你,一枕快点来我怀里~~ 补丁打完,骆衍才慢悠悠看起评论。 他打开视频时,视频评论点赞刚过百,没想到等他几个礼物砸完,这条视频被转发很快有了流量,再刷新,评论区热闹地像是过年,新老听众加一起开始呼叫“一枕”。 [一枕宝贝,想看你我P都不敢这么P的下半张脸了,你快点直播!] [是啊,好久不见你了,可以直播吗?想念啊啊。] [同意上面,一枕宝贝,我们从你一出现就跟着你了,你和我们冷战(bushi)大半年,难道不能分给我们多一点点爱咩~~] 骆衍头一歪,是啊,他都两天没见学长了,难道还不能隔空视频一下,于是他水灵灵加入了催促大军。 【唯爱一枕】:哥哥,会直播吗?可怜巴巴jpg 沈时雨挨个看完了评论,心里感动又欣慰,他离开听漫这么久,竟然还有很多朋友记着他,甚至能在第一时间找了过来,并且期待他的后续更新。 他手指缓慢扫着评论区做简单回复,突然,手机界面跳出微信消息框。 【停灯向晓】:沈沈!!不愧是你,一出手就直接整个大的! 【停灯向晓】:沈沈,你今天要直播吗?直播一下子吧,这么好的流量不蹭白不蹭。 沈时雨想了一下,他晚上没事情,骆衍又回了西亭别墅,给妈妈妹妹打完电话后正好可以播两个小时巩固热度。 他点点头,给向晓回了个嗯。 晚上九点半,沈时雨调整好手机设备,打开直播。 起初,直播间空荡荡的,借着那条视频的热度,不到五分钟,听漫的网友就涌了进来。 [粉一枕的人有福了,全能选手,而且宠粉呜呜呜。你竟然真的开了直播。] 沈时雨礼貌又温和地挨个回复,等场子热络起来,沈时雨把最近要配几部小短片的想法向粉丝朋友们说了一下后,就按照以前老规矩挑几首流行的歌给他们唱。 网络上的人相当热情,沈时雨一边聊天一边唱歌,不知不觉间,大半个小时就过去。 “你们不困吗?明天就周一了。” 界面弹幕飞一般掠过: [吃最贵的护肝片,熬最晚的夜,我们行的很。] [好久不见,一次回本,建议一枕播一晚。] [一枕,你可以尝试熬鹰,嘿嘿,我们都是你的小鹰鹰~~] 沈时雨摇摇头。 他的视频只录下半张脸,自然而然留下了刚刚一抹浅淡的笑。 有些人,半张脸足以惊艳。 几乎是在瞬间,评论去就扭转向另外的方向。 沈时雨看着满屏红心眼留口水吸溜吸溜表情包,正要出面遏制,手机界面被平台礼物特效整个占满。 【唯爱一枕】向主播【一枕】送嘉年华*1 【唯爱一枕】向主播【一枕】送嘉年华*1 【唯爱一枕】:好事成双,对不起我来晚了。 沈时雨看着至尊vip的头像,心里有些复杂。 他很感谢【唯爱一枕】这样支持喜欢他,但谁的钱也不是风刮来的,实话说,就按照【唯爱一枕】送给他的礼物份额,他觉得受之有愧。 沈时雨思忖一秒,从后台私信【唯爱一枕】:你好。感谢你对我的支持。你已经送了很多礼物了,没必要再送。 几秒钟后,对方谨慎地发了十个字:我是被翻牌了吗? 沈时雨看着回复一愣,难道【唯爱一枕】是评论区e人,一对一私信框社恐?他不知道如何合宜地回复,下一刻,对方已然切换成正常水准,噼里啪啦的句子如同井喷。 【唯爱一枕】:没关系啊,我超爱一枕宝贝的~~ 【唯爱一枕】:钱在哪里心就在哪里,不砸钱怎么能表达我对你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的爱意和支持。 【唯爱一枕】:没关系,你拿着,为老婆花钱天经地义! 沈时雨石化在原地,片刻,无奈一笑。 他怎么会有【唯爱一枕】是一对一聊天框i人的想法的,他明明是个彩虹屁悍匪! 沈时雨缓和了一下嗡嗡嗡的大脑,打字: 你有什么喜欢的歌曲吗,可以点歌我唱的。 屏幕那边骆衍刚洗完澡裸着块块分明的腹肌,笑得心花怒放:这钱花的真值,还能让学长从大好几千人里和他聊天。 他脑子里迅速清扫歌单,不知怎么就想起学长上次竟然和别人唱《喜欢你》。骆衍手指在键盘上忿忿输出,正要点歌,耳朵一抖突然注意到直播里沈时雨清越声线里不易察觉的一点儿哑。 骆衍动作顿住,他仔细地描绘着直播里半张清瘦熟悉的脸,他知道娱乐类型的网络平台对榜一这样的氪金大户有特别的照顾,有些不正经的平台甚至会强制要求主播和榜一私聊,他这两天没有见到学长甚是想念,本来想多听听学长说话的,不过比起他的意愿,他更想沈时雨不要太劳累。 骆衍手指落在屏幕的动作很轻,他斟酌着自己的话,编辑好发送给沈时雨。 【唯爱一枕】:如果可以,提前下播半小时吧。 【唯爱一枕】:你的嗓子都哑了。 沈时雨怔怔看着弹出的消息,他没想过网络之外的氪金榜一会有这样的想法,对方难道不该是因为想听他的声音才砸钱么? 他又扫了一遍与榜一的聊天记录,短短几句话,却莫名让他生出怪异的熟悉感。 【唯爱一枕】是只是个网友。 沈时雨抬手挡住脸、心里暗暗提醒着自己:不要再联想到骆衍了。 第56章 爱情保镖 不学了,心都死了,还学这些…… 连着两周, 一到周末,沈时雨就会找各式各样的理由直接给周叔打电话,让周叔把骆衍带回西亭别墅。 网络上有句话说的好, “见过你爱我的样子, 你不爱了, 我一眼就知道”。 骆衍深以为然。 以前沈时雨从来不计较周末要给他做饭给他按摩陪他散步之类的事情, 只要他说, 学长就会陪他留在清河云溪。如今倒好, 一听“清河云溪”四个字,沈时雨就提合同,什么周末不是他工作时间什么他还有其他事情云云。 骆衍又不是傻, 再迟钝也明白沈时雨是想避开他。 那天在丹诗酒店,他不该和学长睡一张床的。 明明知道学长心里有顾忌, 他还是超越了限度。 骆衍烦躁地抓抓头发, 一只手搭在书桌上,另一只手把桌上的书翻得哗啦啦响。 上周图书馆, 沈时雨不知第多少次担忧地问了他眼睛的事情, 他当时音量为零带着耳机刷着《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视频, 被学长当场抓获。 骆衍专业课成绩突出,但是架不住每学期都有几门他不爱听的,《马原》必修课程闭卷考,加上他一贯一听就睡的《概率论》和下学期的《近代史》,三门课程如果全挂, 他就要留级一年。 骆衍没忘记沈时雨忧心的眼睛。 他不能让学长失望。 骆衍压着情绪, 刚龙飞凤舞地记了一句笔记,放在书桌旁的手机叮铃一响。 不是特殊铃声。 骆衍不想管,结果对方跟发了颠似的不停发消息。 啧, 打断他学习。 骆衍拿起手机,冷着脸解锁。是秦睿宇。 “阿衍,我在蓝林夜色碰到你学长了,抛开我以前堵他你让我道歉的龃龉不谈,他是真的有两把刷子。太特么强了。” 【老秦】:图片.jpg 【老秦】:图片.jpg 秦睿宇一连发了七条消息,六条就是沈时雨在蓝林夜色演出的图片。 他穿着最简单的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聚光灯下侧脸白皙如玉,整个人如同发光体,与舞台下昏昧、恣意、浪漫迷乱的氛围相悖又融合,惊艳到让人过目难忘。 “场子里十个人里八个人就在看他,跟电影明星似的,我瞧着隔壁桌那几个大学城的学妹学姐,眼睛都没眨过,啧,就差不能粘上去了。” 骆衍更烦躁了,他咬着牙沉默地听秦睿宇的语音。 “喂?衍子,你怎么不说话,这么安静的么?”秦睿宇喋喋不休半天,恍然大悟,“嗐,差点忘了,你看不见!骚凹瑞。” “等着,兄弟我给你录段视频,你听听音。” 听听音 秦睿宇是敌人吧,往他心上扎刀、贴脸开大到如此地步。 骆衍嘴里骂着,身体却很诚实的点开视频,还没看上五秒,心已经拔凉拔凉。 他在家舍生忘死、乖乖学习,沈时雨却和别人组了组合,甚至允许他们靠他那么近、还搂肩膀!! 骆衍视线一错不错盯着敲架子鼓的粉衬衫,一张粉面奶油小生脸,全程一眨不眨盯着学长看,时不时还笑得很甜,不用问都知道是个炮灰gay。 秦睿宇拍摄视频的地方离舞台很近,背景音嘈杂,借真瞎过一个月的经历,骆衍耳力竟然好到从错乱的各种声音里分辨出舞台上的人声。 粉衬衫:“沈沈,你唱歌好好听,每天崇拜你一点点~~” 骆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紧跟着,他听见沈时雨微笑着回应:“谢谢你。” 骆衍:“” 学长回复了粉衬衫炮灰gay的波浪音。 甚至没回应过他的。 破大防了。 骆衍只觉得自己需要一瓶速效救心丸。他冷冷瞥了一眼书桌上躺平的《马原》课本,露出眉庄姐姐哀怨脸: 不学了,心都死了,还学这些东西做什么。 “衍子,怎么不回话?” 秦睿宇的声音在空荡荡的书房显得格外突兀,骆衍冷笑,他带着这些破消息烦他还想着让他说话? 骆衍本想把手机静音了,片刻,又想起得问问这乐队是临时的还是长久的。 秦睿宇:“算中期的?反正明天肯定还要来。” “明天蓝林夜色要玩花样,有个蒙面交友会,请了好几支乐队,我感觉很不错,”秦睿宇笑道,“看不见脸,才能找到soul mate,你觉得呢,衍子?” 我觉得个屁。 骆衍在手机这边翻了个白眼,谁家好人找soul mate是在酒吧。 骆衍放下手机,戴上耳机,视线落在书本上,面对“世界是物质的还是意识的”这个哲学史上最重要的问题,他想起蓝林夜色自己撕了自己的衣服往他怀里钻的小白脸。 世界其实是魔幻的。 他眼皮跳了跳,沈时雨生得那样好看,蓝林夜色那些牛鬼蛇神不得都往他怀里钻?! 这不行。 明天他得去。 他要做他的爱情保镖. 晚七点,骆衍开着他的小悍马准时到加林夜色地下车库。 贵宾有贵宾的进入通道,骆衍摆摆手让等待他的服务生走开,坐电梯从二楼观景台绕回到人群里。 蓝林夜色已经热闹起来,舞台上的音浪伴着迷幻光波如同气流充斥整个空间,穿着或是火辣或是奇异的人,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在舞池里跟随着台上的乐队的挥手、蹦迪,摇曳喧嚣恨不得掀翻天花板。 这是非常壮观的场面,现在一些迪厅、livehouse里人群跟罚站似的动都不动,全津江市,蓝林夜色算是少数能把场子氛围加热到这种地步的。 以前骆衍还觉得好玩,发觉这种环境寻找他想要的人简直难上加难后,他就有点嫌弃了。 骆衍抬头,瞥了眼舞台上的乐队,全员赛博朋克风,戴着铆钉项链“give me hands up”在那里炸场子,音乐很动感,球形射灯变幻的灯光里,骆衍忽而注视到隐匿在舞台边、几乎被遮挡的一道清绝身影。 骆衍眼睛一亮。 笑容还没来得及在脸上完全形成,看见两个女生手牵着手把另外一个女生往沈时雨身边推。 骆衍倒吸一口凉气,正要拨开人群往那边挤,舞台上乐队换了首更炸的说唱,人群瞬间激荡,一蹦一跳下来,沈时雨不见踪迹了。 骆衍:“” 他站在人群中,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的。 骆衍着急找沈时雨,肩膀忽然被人戳了戳,他回过头,一位戴着月白色面具的黑直长发的人向他友好挥挥手。 得益于当年,骆衍在蓝林夜色不相信裙子正如北上广不相信眼泪,他谨慎地看着对面,直到人家出声,纯正温柔如水女孩音。 骆衍放下心,拒绝:“我喜欢男的。” 骆衍想拒绝眼前的人的心思太急切,以至于他忘记他的话简直是一条引线,很快,他身边聚集的人如同流水,更换了新的一批。 骆衍身高近一米九,身材精悍,气质一看就是大猛一,在遍地飘零的酒吧,他简直是块香甜的超大号蛋糕。 拒绝完第二个,骆衍放弃挤过人群去找沈时雨的念头,他找了个双人卡座,点了两杯酒,把外套放在对面座位占座,假装自己有约了。 世界清净了一半。 骆衍拿出手机,翻出蓝林夜色散财童子秦睿宇的微信。 【专业代打】:“问个问题,今天这些乐队一场多少钱?” 秦睿宇回复很快:“我怎么知道?看名气吧。” “像是那几个摇滚的,肯定多些,效果好加上提成十来万应该有吧?但是像你学长他们那个,估计就便宜一些。” 骆衍给秦睿宇划过去了十万。 “艹,一个问题给十万,阿衍你这太客气了啊!” 【专业代打】:梦里啥都有。 【专业代打】:你转给经理,就说这是学长他们乐队效果好给的提成。 “秀儿。”秦睿宇挠挠头,“衍子你感觉怪怪的。” 他在电话那头重重发出一声靠:“衍子,你别给沈时雨砸钱了,你给我砸吧。哥哥求你包我。” 骆衍差点没yue出来。 这群男人是越来越没有底线了。 他正要开喷,舞台光线突然变得柔和,光影变幻里,他看见了沈时雨。 骆衍的目光被瞬间攫取,他仿佛定在原地,愣愣看着台上。 周围是大片的暗色迷雾,追光灯一束,落在他银灰色的面具和白色衬衫上,与平日简单素净不同,白色衬衫如同被水洇开盛放大片大片酒红色的玫瑰图案,红白晕染停在他的腰间,绸质丝带束紧他削薄的腰,又被风吹得飘起。 他缓缓走来,恰似走进无数人的心底。 骆衍抿了一口酒,滚烫着脸颊开始拍照。 透过超清晰的放大镜头,他能看见沈时雨的表情,他沉浸在流动的音乐里,身体轻微摆动,胸膛起伏、闭着眼睛,红润的唇一张一合—— 如果能亲吻,他想把学长亲到这样沉迷。 还想,伸.|舌.|头 骆衍录了一分钟,后知后觉回神过来: 等等,学长在演出,他在想什么? 他是变态吗?! 骆衍窘迫地捂脸坐下,垂着头,心里默念八荣八耻社会主意核心价值观人之初性本善约么五六分钟,他一脸克制地抬起头。 隔着人群,他看到舞台前挤着数不清的男男女女伸出手想要和乐队互动,沈时雨弯腰挨个触碰着他们的手。得到互动后,人群尖叫声如同穿云箭,嬉笑喧哗里,各种调戏话如同流水。 “啊啊啊啊,你可以给我喂酒吗!喂糖也行!咬扑克牌也行!” “衣领再低点!” “帅哥!姐姐爱你!” 沈时雨显然不适应这样的环境,但他还是礼貌地向那些人道谢。 学长从来没有这样回应过他的表白。骆衍眼神暗了暗。 啧,喜欢学长的人真多啊。 让他根本“性本善”不了一点。 骆衍脸上聚起浓重的独占欲,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阳光开朗、大方慷慨,没有丝毫邪恶因子。 他盯着聚光灯下的人,想凑过去,在人群里握住沈时雨的手,然后蛮不讲理地把他带回家。 骆衍一向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他站起身利落干脆地从对面椅子上捞起衣服准备往台前挤。 隔壁卡座笑声传来,他们在点评舞台,骆衍擦肩而过时他们的感叹声顺着空气钻进了耳朵。 “不是我说,他可真白。” “哈哈哈,哪里白?” “哪里白?”另一道声音幽幽响起,带着点玩味,“等他表演结束让人把他带过来就知道了呗。” 骆衍动作停住了。 他脑海里升起不好的想法,咬牙轻蔑地向侧面一瞟,冷冷地坐回到原处。 他倒要看看今天是谁想犯贱。 第57章 正当防卫 欺负人的人,给他两…… 蓝林夜色穹顶上高低错落的射灯光影明灭, 舞台上人脸在斑驳的光圈中逐渐模糊,雾气弥漫里,台上的乐队悄然退场。 转过回廊, 向晓单手勾着鼓棒, 小碎步子蹭着窜到了沈时雨身旁:“沈沈, 你今天真好看。” 沈时雨从换上这套玫瑰礼服开始, 向晓从头到脚夸赞的话不重样就已经不下十遍, 他说句免疫也不为过。 他侧眸, 如同完成KPI般套用公式:“谢谢。你也一样。” 向晓耸耸肩,一双眼睛弯成月牙:“可不是嘛,粉衣服最衬我了。” 他扭着腰, 给沈时雨指着衣服的下摆:“沈沈你看,这里还有个镂空设计, 刚好把腰线勾勒出来。你根本不敢想我朋友送我这件衣服后, 我减了多少天肥才穿出这种骨感美” 向晓跟小蝴蝶似的转圈显摆,冷不防被走廊上站着的人一拦, 吓得花容失措窜到沈时雨身边。 沈时雨抬手把向晓挡在身后, 目光警惕, 定定看向对方。那人穿着一件比沙滩风情还风骚的衬衫,衣领纽扣解开两个,露出一条看上去就颇为昂贵的项链。 “诶呦,别这么紧张嘛,我们朋友想请——”他勾唇挑眉, 目光越过沈时雨到向晓身上, “那位先生,过去喝杯酒,交个朋友。” 沈时雨第一反应是拒绝, 但花衬衫眼神斜向后睨,顺着他的视线,沈时雨看到站在舞池边缘穿着花花绿绿的两个年轻男人。 他情绪不由紧绷,不自觉向向晓看了一眼。 向晓虽然常年混迹在网络上,但他和沈时雨一样,从某个角度来说干净的像是白纸,根本没想过还能遇到这种情况。 拒绝又拒绝不掉,跑又绕不开,向晓咬了咬嘴唇,至少、至少蓝林夜色是正规会所,他们也不敢犯法吧。 他看向沈时雨,眼神短暂交汇后,点点了头。 沈时雨不放心向晓一个人去,干脆也跟了上去。 卡座内烟雾缭绕,烟酒味混合,甜腻的、浓烈的、呛人的,形成一种独特的让人厌烦的味道,沈时雨面具下的表情很冷,看向坐在正中斜倚着靠在沙发上的年轻人。 他不过二十五六的模样,但是被声色腐蚀过的眼神像是蛇冰冷的信子,黏腻地粘在了向晓那截纤细的腰上。 “嗨,你叫什么名字?” 无礼又轻佻。 “我昨天找洗手间时走错了房间,不好意思看到你换衣服了,”他笑得很散漫,丝毫不为自己的过失感到一点抱歉,“像你这样搞音乐是火不了的、一晚上挣个万把多没意思。” “要不,你跟我吧。” 沈时雨万万没想到他能这么直白,一旁的向晓也愣在了原地,几秒后,向晓如梦初醒般摇摇头:“不是,我不做那个。” “有什么做不做的,你来这里不是为了挣钱吗?”男人站起身来,向向晓凑了过来,“我很怜香惜玉,不会亏待你的。” 眼见男人无耻地要上手捏方晓的腰,沈时雨下意识抓住方晓的手腕,顺势将方晓向后带了一步,到了他的身边。 “这位,先生,”沈时雨语气清冽,在这片烟雾里像是唯一干净的泉水,“你是不是应该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意愿?” 满堂哄笑。 刚刚带两人过来的公子哥笑倒在沙发里,他指了指了沈时雨:“呵,还拿上乔了。不是,你谁啊,我们和你说话了吗?” 他转头向男人:“冯述,你给他们二十万就老实了,费那么多话干什么——” 冯述站在原地,抬抬手让自己的朋友安静。 他家家世高,上面有两个哥哥压着,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和男人搞,但是谁让他天生就爱男生一把纤细坚韧的腰呢。 昨天撞见敲架子鼓的粉蝴蝶换衣服他就动了心思,如今看来——冯述眯了眯眼睛,视线落在被红白玫瑰的绸带束紧腰身的沈时雨身上,他一寸一寸向上挪动着目光,甚至不需要摘下面具,眼前人的半张脸就足够惊艳。 真是意外之喜。 清冷高傲的人在床上哭得通粉,才更有意思。 冯述喉结滚了滚,笑着点点头:“行,我让他回去。” “那你呢?给我开个价吧,多少都行。” 说着,冯述在一众人震惊的注视下凑近沈时雨,抬手想摘掉他脸上的银色面具。 沈时雨早有准备退后一步,事实上,在听到“冯述”两个字时,他的大脑已经开始高速旋转。 沈时雨神经绷紧,手攥握成拳,他细微地收紧呼吸又快速让自己放松,这个过程仿佛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实际上也不过是几个眨眼。 沈时雨下定决心,他猝然抬起头,唇边露着淡淡的笑意,从容又松弛地抬手摘了自己的面具:“冯公子,不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最好不要弄得两败俱伤。” 冯述呆愣在原地,他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合乎自己心意的脸,半晌,思绪才不知道从哪里神游回来,堪堪抓住眼前人的话尾。 他语调温柔了十分,像是逗弄家里有脾气的小猫:“你怎么会把我弄伤呢?” “十月底企业家联会,永泰集团董事长会出席活动,冯公子这时候闹出搞男人消息,多少会让冯董事长和您的两位哥哥脸上无光吧。” 冯述脸上表情一僵,他平日里最厌恶和自己的哥哥比较,美人再美,惹他生气也是要在床上吃点苦头的。 他盯着沈时雨,哼笑:“你想要威胁我?” “没有,”沈时雨知道自己猜对了,冯述果然是永泰集团的三公子,他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的资料,冷静下来,“企业家联会除了政界、商界人士代表,还会有新闻同行参加负责记录,我就是其中之一。” 冯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不是,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是真能进那个地方,还能在这里卖唱。” “冯述公子,我在这里卖不卖唱你管不着,我能不能进那个地方也不是你说了算。这个决定权在我老师宋章华手里。”沈时雨不愧是广播站新闻部的台柱子,此时此刻重音放置位置堪称绝佳,他沉声问,“如果您没听过宋章华,那你知道季斟吗?” 冯述表情严肃起来。 季斟,去年企业家联合会议坐在最前头,位置比他爹还要靠前三排,而且,据说季斟是宋章华的大弟子。 他眼神闪了闪,不是,这美人这么年轻,能是宋章华的学生?如果不是,他一个卖唱的怎么会对联合会议位置这么清楚。 冯述犹疑地看向沈时雨,沈时雨则毫不避讳迎上对方的目光,他明明体态单薄,气势却如同开了刃闪着雪白锋芒的匕首,径直打向冯述本就摇摆不定的心。 这年头,企业做得再大,也怕学阀。 冯述想起老爹和头顶两个哥哥,偷摸摸搞搞男人满足一下癖好也就算了,要是眼前的人真的是宋章华的学生,他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永泰闯个大篓子,别说脱层皮,明年一年他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冯述,怎么定在那里了?” “快点办事,要不要兄弟我给你开酒店,哈哈哈!” 嬉笑声传来,冯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玛德,他什么时候丢过这个面子,让个小白脸给拿捏了。 冯述变了脸,他猛地恶狠狠从桌上拿起一个果盘砸在沈时雨脚边,剥好的坚果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混杂着冯述的谩骂:“办个屁,这人真他妈晦气!” 沈时雨从不在意口头上这点侮辱,今天能从这里离开已经算是幸运了,他拉着向晓快步绕过冯述。 冯述欲盖弥彰地瞪向沈时雨,越看那一截束紧的腰心越痒,玛德,逼逼赖赖骂他一通就想走? 没门! 不能睡,总能摸两把吧。 冯述手比脑子快,伸手就想往回揽沈时雨。 只是,他的指尖甚至还没碰到沈时雨长长的腰带,先被隔壁卡座的猝然伸出的一只手捏住手腕。 那人手臂上青筋迸发,本就强悍的握力用了十成十,像是有血海深仇似的,恨不得当场把他的手腕捏碎。 疼痛骤然钻心,冯述疼得差点没跪下,直接尖叫起来。 东区卡座的变故隐匿在了炸场的电子音浪里,舞池人流涌动,除了附近几桌,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 骆衍凶狠地盯着眼前脏字乱飞的垃圾,本来学长占上风时他只打算简单教训一下这个东西的,只是他没想到,冯述竟然敢用果盘砸沈时雨。 骆衍胸腔的怒火如同火山爆发,灼热的岩浆层层上涌。 沈时雨是他喜欢的人,学长明里暗里拒绝过他多少次,他连生气都没有,这个玩意儿,竟然敢砸他。 这么想着,骆衍手底下的劲又加了些。 冯述另一只手无力地打着骆衍的胳膊,企图掰开他的手指。真正的力量差距,不是生存潜力能够克服的,他见没办法,骂骂咧咧道:“他妈的你谁啊,你知道我是谁吗?” “日了狗了,别让老子知道你是谁!” 他扭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一圈人:“玛德你们就看着啊,这王八蛋找事!” 骆衍抬眸扫了一眼人群,余光看向沈时雨。 他的学长,不仅被这个狗东西砸了,还差点被摸了腰。 骆衍在冯述身后乌泱泱人群围过来前,倏地松手,他后退一步,用很阳光灿烂的语气道:“不好意思,我看见有咸猪手,不知道是冯公子的。” 冯述今儿本就被看中的猎物抓花了脸,这会儿又被个打酱油的角色下了面子,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服了,要是道歉有用,要警察干什么。” “谁知道喽~”骆衍耸耸肩,笑嘻嘻地开口,“说不定是为了给你做牢饭的。” 他睨了眼气鼓鼓的冯述,吊儿郎当:“不会吧不会吧,冯公子不会要哭着报警吧?” “他妈的!” 冯述简直胸腔爆炸,他毫不犹豫扑了上来,照着骆衍的脸凶猛地挥出一拳。这一拳他用了狠劲,如果挨到人的脸上,颧骨、颧弓指定是要骨折的,站在一旁的沈时雨蓦地睁大眼睛,他甚至没来得及喊出声,那一拳就被骆衍顺势避开,又莫名其妙卸力打在他的肩膀上。 骆衍退后一步,十分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抬手环顾左右: “各位,请见证,他先动手,我是正当防卫。” 话音落,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手抓握住冯述的肩膀,下压到他的小臂,只见骆衍一个利落的背身,冯述凌空掀起在空中划过残影,重重摔在了地上。 尖叫声响起,其他桌围着看好戏的人终于意识到事情闹大发了,纷纷散开腾地方,有几个人快速上楼找蓝林夜色的经理。 骆衍低着头看躺在地上“诶呦”叫唤的冯述:“没上过学?知不知道什么叫八荣八耻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人之初性本善?” “算了,你就是个坏胚。” 冯述的一群哥们见骆衍是一个人,还敢在对他们如此嚣张,齐齐围了上来。骆衍连个气也没喘,跨过冯述一把抓住最前头人的衣领,拎起来反手啪啪两个耳光。 对方被这顿左右开弓打得眼冒金星,骆衍一松手,直接瘫在了沙发上。 骆衍“啧”了一声,对剩下四个怂货一人给了一拳,不到十秒结束战斗。 经理还没来,骆衍卡着时间走到耳光男面前,对方刚从发懵状态清醒,一见骆衍,吓得一抖。 骆衍敲敲桌子,居高临下睨他:“给他们二十万就老实了,是不是你说的?” 耳光男直勾勾看骆衍,不敢说话,生怕再挨打。 骆衍像打他脏了自己的手一样抽出两张纸擦了擦,退后一步,环顾四周: “各位,看见没,欺负人的人,给他两耳光他就老实了。” 蓝林夜色的蒋经理最擅长劝架,怎料他急匆匆从二楼下来时,战斗已经以压倒性的差距结束了。 他瞳仁颤巍巍地看向一卡座满脸青肿、留着鼻血、东倒西歪躺在地上的公子哥们,心里一阵惊恐。 不是,这群公子哥谁赔得起? 到底怎么回事! 冯述有气无力爬起来:“蒋经理,蓝林夜色是什么穷地方,什么阿猫阿狗、打手都能进来吗?” “什么玩意儿!” 蒋经理知道冯述这一帮子是什么货色,只是以往那些来;;蓝林夜色的小男孩不就图个钱。 楚王好细腰,楚王给钱、小男生露腰玩玩花样,也没闹成过这样。 他看向站在混乱战场、戴着面具气定神闲的大高个,心里犯嘀咕,这人约么也是个硬茬。 蒋经理陪着笑把冯述一帮子人扶起来,然后走到无数人紧盯着的人面前,他思忖了一下,开口:“这位先生,您贵姓啊,你看这事——” 骆衍单手摘下面具。 他漫不经心抬了抬眼,看向蒋经理:“损坏物件的费用我全出。” 骆衍。 竟然是骆衍! 在冯述一群人、甚至在场所有人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目光里,骆衍抬手点了点东区头顶的摄像头:“但是录像我要拷贝一份。” 他一字一句:“就从冯述侮辱人开始。” 第58章 复明 他一直在骗我。 沈时雨的心脏怦怦直跳—— 从骆衍伸出手、挡住冯述的一刹那开始。 他手掌的宽大有力, 每一个分明的骨节都爆发出强势的力量,冯述和他周围的人肆意谩骂他充耳不闻,混乱的场景里, 他竟然先回头关切地看了他一眼。 只消一眼, 沈时雨就认出了骆衍。 沈时雨紧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如同找到依托, 终于松弛下来。 他感激地注视着骆衍宽广的后背, 即便过去的很多次他不愿意承认, 但是骆衍确实给了他一个可以躲避的、值得信赖的港湾。 沈时雨站在酒吧卡座旁急促细微地呼吸, 迟缓的大脑解冻般渐渐运转起来。 骆衍眼睛看不见,怎么会一个人来蓝林夜色? 难道,他的眼睛好了?他可以看见了?! 沈时雨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大学两年里,没有什么事情比骆衍的眼睛恢复光明更让他觉得幸运和得偿所愿, 他迫切地想得到骆衍的肯定。 他抬起头, 话还没出口,就看见冯述猝然出手, 那一拳扯着风, 直取骆衍的面门。 沈时雨只觉得周围都消音了, 只有他的心脏被一根细线悬吊收紧,让他无法呼吸。 骆衍和那群人打了起来。 沈时雨文明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感受到怒火中烧的意味,他握紧拳,又被身旁识破他意图的向晓死死拽住:“沈沈你冷静,那大哥那么猛, 一拳能打十个。” “你贸然进去了, 说不定还碍事。” 沈时雨向骆衍看了一眼,见骆衍一拳撂倒一个,堪堪放下心来。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骆衍, 骆衍的每一个动作都熟练无比,每一次躲避都极其自然,沈时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他脸色像是个调色盘,感激、喜悦、信赖、担心、震惊胡乱登场,直到最后,变成了难以置信。 沈时雨脑海中掠过这一个月的走马灯,那些不曾注意的细微之处此时无比显眼。 骆衍的眼睛,应该,早就能看见了吧。 他一直在骗我. 沈时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现在心情的复杂。他比骆衍以为的还要担心他的眼睛。 他上周整夜失眠,看完了眼部受伤的后遗症、并发症,不明白骆衍的眼睛为什么就好不了,忐忑他是不是倒霉的十万分之几。 他变着法儿做对视力有好处的食物,家里每买一件东西他要仔细地包边,虽然自习室把骆衍安排在离他三四个桌子远的地方,但是骆衍手里摆弄转着的笔掉到地上几次他都知晓。 骆衍怎么能不告诉他呢。 沈时雨晃晃脑袋,看着蒋经理派人去拷贝视频,还有站在不远处偷偷瞄他、一副小心无辜做派的骆衍。 他可真会装可怜。 骆衍心里七上八下。 学长这么聪明,肯定猜到他装了快大半个月的事情了。 骆衍想黏黏糊糊撒个娇把这一页翻过去,可看见沈时雨自嘲一笑的失落表情,他比挨了两耳光还难堪。 他又做错事情了。 骆衍眨了眨眼睛,走到沈时雨面前,他下意识就想牵沈时雨的手,就像以往无数次沈时雨主动搀着他、带他走路那样:“学长,我——” “别说了,”沈时雨淡淡道,“有什么出去说。” 他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骆衍掰扯。 向晓眼睛嘟噜嘟噜在沈时雨和骆衍之间打转,他就算是傻的,也能看出骆衍和沈时雨之间关系匪浅。 向晓噘噘嘴,现在一都喜欢和一处么? 他幽幽叹气,见到沈时雨那张美好到如同高山积雪般的脸上露出复杂的情绪,也跟着酸起来。 向晓生硬地转移话题:“沈沈,你今天好厉害,舌战群儒,豪气万丈!” 沈时雨无力地扯了一下嘴角。 他算是什么厉害,不过是看到过永泰集团的资料,发现就三公子冯述不在公司任职,借着老师和大师兄的声誉名望赌了一把;要是赌输了,从蓝林夜色二楼跳下来,反正死不了,还能让冯述臭一把惹一身腥罢了。 哪里能比得上骆衍,无论多硬的硬茬,说出手教训就出手教训。 沈时雨回眸,睨了眼津江市著名的销金窟蓝林夜色,说来,要不是冯述,他还不能直观认识到,他和骆衍究竟隔着怎么样的天堑。 沈时雨停顿了半晌,向骆衍的方向瞟了一眼:“你还是去感谢他吧,今天他这么一动手,以后别说蓝林夜色,全津江市的酒吧、迪厅,都没人敢找我们麻烦了。” 向晓哪敢真凑到骆衍身边说话,他偷偷瞥了骆衍一眼,又悄悄扯扯沈时雨的袖子:“你要不要我陪着。” 沈时雨知道向晓是真的担心他,摇摇头:“趁着不晚,你快回家去吧。” 蓝林夜色门口,人潮如同王家卫镜头下的空镜,模糊了时间的刻度。 不知道过了多久,骆衍先开口:“学长,对不起。” “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不让你担心了。” 沈时雨抬眸,定定注视向骆衍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亮,早在很久之前,沈时雨就觉得骆衍生了双好眼睛,生气时不怒自威、专注时凌厉深刻,就连放低姿态时也会让人忍不住心软。 人怎么可能和一只犯错的、垂着飞机耳的大狗狗计较呢。 沈时雨撇开视线,淡声问:“什么时候好的?” 骆衍有问必答:“九月中旬。” 九月中旬。快一个月了。 沈时雨点点头,一副“好好好”的模样,他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嗯”骆衍嘴唇动了动,卡在原地、神情为难。 过往遗留在午夜时分他最旖.|旎动人的梦里,说来,他的眼睛自主选择把第一次完全看清的时间定在他推开学长正在洗澡的浴室门时,就已经形成宿命闭环。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出一道美人计,骆衍没通过考试,所以成功弯了。 不过,这些话骆衍不敢对沈时雨说。 沈时雨见骆衍纠结遮掩的模样,原本五分的心软和耐心彻底散了,他眼神冷了下来,讥诮:“哦,懂了,是秘密。” 都这个时候了,骆衍敢藏秘密?他恨不得连银行卡密码、底裤颜色都统统告诉沈时雨。 骆衍清了清嗓子,英俊的脸上写满求生欲:“说说说我说,不过,学长你可不能生气。” 骆衍脖子一抬心一横,声音由大到小呈飞流直下三千尺般渐变:“就、就你和我一起洗澡那天。” 声如蚊讷 喧嚣的车流声飘在虚空,身侧双层玻璃门挡住爆流般的电子音浪。 一片死寂里,沈时雨只觉得自己耳鸣了。 他红润的嘴唇张开一个小缝隙,舌尖抵在下唇的内侧软肉上,僵直半晌,慢吞吞的缩回去,闭紧嘴巴。 两个人洗澡那天。 两个人洗澡。 洗澡 记忆裹挟着狂风巨浪向沈时雨扑来,在短暂的一分钟里,他面前闪过那天晚上上千帧高清□□的画面。 骆衍扭扭捏捏,眼神四处躲避:“学、学,学长,那个,我那边浴室的洗漱用品全都在这里。” 沈时雨怕他着凉,回答:“要不你就在这里洗澡。” ——竟然是他先邀请的。 沈时雨想起那个让他为难后悔的决定,怪不得骆衍好好洗着澡怎么那里就起反应了,为了避免尴尬,他还胡拉乱扯找借口说什么年轻人火气旺。 他甚至、甚至因为骆衍看不见,就随意赤.|裸着,和骆衍坦诚相见。 原来书中说的,往事不堪回首,是这种滋味儿。 沈时雨不敢朝下继续想。在骆衍装瞎的期间,他记不清帮骆衍找过多少次内.|裤,去过多少次浴室,还有海洋馆—— 沈时雨的心脏发出细微的颤栗,在那片深蓝隐秘的空间里,骆衍有没有注意到,他曾经直通内里的破绽和显而易见的动容。 毁灭二字,不过如此。 沈时雨没法面对骆衍,连和他一同呼吸都做不到。 他背弃几分钟前答应骆衍不生气的承诺,深吸一口气,沉默决然地转身。 变故发生地猝然,骆衍怔愣在原地。 他定定注视着那道削薄清绝的背影,沈时雨步伐急而快,明明每一步都踏地实在,但还是让他察觉到一丝落荒而逃的狼狈。 骆衍心底生出一个声音:不能就这么算了! 如果今天过去了,沈时雨一定会把这一页从记忆里刻意掩埋,连痕迹都不留下。 骆衍大步流星追上沈时雨,他没有再询问,而是一把握住沈时雨的手腕。 半小时前能够捏断锁住冯述的掌力,此刻轻巧到像是攥着一截易碎珍贵的白玉,骆衍深吸一口气:“学长,你不能就这么走了。” 简直蛮不讲理! 沈时雨握紧拳一把打开骆衍的手,他的眼底燃烧着火焰,目光明亮直视人的眼睛时有种绝不退让的强烈压迫感。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走?”沈时雨逼近一步,冷冷道:“你是不是忘了我和纪阿姨当初怎么说的,你的眼睛一好,我就可以立刻、马上停下工作。” 骆衍哑口无言。 他喉结滚动,几秒后,哑声道:“你签了合同。走不了。” 沈时雨一愣。 三个月的陪同合同,竟然还能在这里等他。 第59章 想道歉#桃心 这句“大少爷”,堪称绝…… 炽白的车灯形成城市鼓动的脉络, 枪黑色宾利悄然汇入无尽的车流。 保镖把着方向盘,余光忍不住飘向车厢后排,他来骆家工作五年, 头一回见大少爷这么严肃不安。 骆衍搭在腿上的手指一下舒展、一下半握成拳, 他不是个进退失措、犹豫不决、耐不住性子的人, 但是黑沉沉的玻璃倒映出沈时雨半边侧脸, 他工笔画般清绝的眉眼露出的却是迷茫空洞的表情。 骆衍不能不慌。 他舔了舔嘴唇、轻声讨巧:“学长, 我和你一起回清河云溪吧。” 骆衍, 拿合同,要挟他。 沈时雨无力地扯了扯唇角,后知后觉回神, 心脏像被泡在了盐水里,酸涩地厉害。 他没侧脸, 声音清淡带着只有他明了的颤动:“今天是周天, 我不工作。” 骆衍从善如流:“那我们回宿舍。” 说着 ,他拍了拍座椅。 保镖接到命令, 在盘旋路上打了个漂亮的转弯, 顺着大学城一路的加速, 不到半小时,稳稳停在江大的停车场。 停车场离骆衍宿舍所在的十七区、沈时雨宿舍所在的二十区都有些距离,骆衍下车后,下意识看向沈时雨。 盈盈月色下,他身姿挺拔清瘦, 沉默地站在小路的另一边。 曾几何时, 沈时雨离他很近,他会时刻注意着他的位置,会浅浅笑着握住他的手腕、借力让他避开宿舍区一路的青石砖、石子路。 如今, 连和他肩并肩都感到为难了么? 骆衍心里不是滋味。他无言地跟着沈时雨慢慢走过这条他们一起走了两个月的小路,一路沉默的现状证实了他的装瞎的理由: 如果他能够看见,沈时雨会毫不犹豫向他妈妈请辞。 海洋馆里沈时雨柔软的眼神似乎是他的错觉。 至于这份关系,眼下已然变成骆衍一个人的话剧。 宿舍区寂静。 深秋的冷风穿林而过,径直钻进人的领口,灌得人胸腔一凉。 骆衍从小就是个火炉子,此时此刻,竟然冷得缩了缩脖子。 “到了。” 一道清越的声音打断骆衍漫无目的发散的思维,骆衍应声抬头不自觉寻找楼号,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了十七区楼门口。 沈时雨看着熟悉建筑,脸色也有点僵硬。 真是欠的,明明从东区小路绕道去二十区最近,他的腿像是自己有意识一样,莫名其妙把他带到了金融宿舍楼下面,还条件反应似的提醒骆衍。 跟从前似的。 沈时雨内心责备了自己两句,一回眸,对上骆衍满是期翼的眼睛。他的眼神直白又干净、坦荡又明确,带有极强的迷惑性,一张脸更是没的说,棱角分明、写满正直和诚恳。 可是沈时雨还没忘记,骆衍骗完他后还威胁他这件事实。 他憋着火气,沉了沉声音,讥笑着开口:“你说得对,有钱不挣白不挣。明天早上,我会准时准点到楼下接你上课的。” 沈时雨抬起眼帘正对骆衍,一字一句:“大、少、爷。”. 这句“大少爷”,堪称绝杀。 骆衍上楼时,脑海被改造成了电影院,一遍一遍重播沈时雨讥诮的语气。他以前也这样说,只是那时候,“大少爷”三个字如同带了尾钩,亲昵地扰得他心乱不止,绝不是像现在一样,直接捅他的肺管子。 骆衍越想越觉得沈时雨心狠,越想越委屈。 学长他比封建年代的皇帝还狠,比西天的王母娘娘还狠!要是牛郎和织女犯到他手里,喜鹊把十八代子子孙孙叫来也架不起桥来! 他是装模作样撒了谎,但是也只是想多点时间追他,就算刚刚提合同的事情,也只是不想让他一个人气鼓鼓的走,但是学长怎么能真的只把他当成没得情感的甲方。 骆衍犹如吃了十斤悲伤蛙,抹了把脸忿忿地推开419 的寝室门。 金属门被大力冲撞,碰到墙上又反弹回来,巨大的响动把躺在床上刷健身视频攒积分的柯航吓得跳了起来。 “阿衍?你怎么回来了?” 柯航从床上探出个头,视线丝滑地绕到了骆衍身后:“学长呢,也进来啊?” 骆衍抱着个膀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闷闷道:“他没来。” “诶呦,谁惹我们衍哥生气了啊,”柯航贱兮兮的说着话,突然,他神情一凛,像是从来没有见过骆衍似的东瞅瞅西瞅瞅,“等等等,学长没来你怎么来的?你眼镜呢?不对,你怎么走路这么麻溜了?!” 柯航被巨大的信息量冲昏的头,他一个蹦子从床上跳了下来:“诶呦,我的个去,阿衍,你特么眼睛好了?!” “什么时候好的!这个周末你吃激素了?喝地沟油变异了吧?眼睛这玩意儿能说好就好?”柯航兴冲冲拿起手机,嘿嘿两声,“这个好消息得给学长分享一下,他最关心这个了。” 江从聿一脸无奈地拦下抱着手机噼里啪啦打字的柯航,看着他卷毛似的发旋敛眸轻轻笑:“学长应该知道。” 柯航一脸警惕:“你怎么知道学长知道的?” 江从聿拽着他做到宿舍床之间的梯子上,想开口解释,又看见骆衍表情抽象,话头只好转弯。 “嗯柯航,活天真点就挺好。” 骆衍有时候是个霸道独裁的主,自个失恋,绝对不允许别人亲密,哪怕是兄弟情也不行。 他果断出声,打断江从聿和柯航两个连体婴。“柯航,上号,爸爸今晚带你飞。” 柯航上一秒记忆瞬间清零:“好的,儿子!” 吃鸡四缺一,骆衍艾特了秦睿宇。 【专业代打】:别在蓝林夜色喝酒了,以后这个地方拉黑。 秦睿宇秒回:冯述惹的你的学长,又不是蓝林夜色,再说,我哥还在这里投了钱呢。 过了几秒,秦睿宇又逼逼赖赖:不是,衍子,我感觉你对你学长也太上心了点吧,你英雄救了美,他跟你甩脸子,你不收拾他? 【专业代打】:什么他给我甩脸子,是我惹他生气了。 【老秦】:?? 【专业代打】:别特么说我学长坏话。拉黑一天。 秦睿宇“行吧,我立刻上号”七个字被骆衍单方面屏蔽,他转头又捞了一把一直想向他学游戏技术的蒋川。 蒋川对此回复相当积极:可以可以,这个深夜,我陪大哥熬。无敌战神,我们来了。 然后凌晨两点。 蒋川戳戳骆衍的小窗:骆哥,要不就这样算了吧,再输下去,以后只能打人机了。 骆衍嗯了一声,转头戳戳秦睿宇:老秦,一天过去了. 凌晨五点,沈时雨刷手机时,朋友圈弹出红点。 他朝上翻翻,骆衍醒目的微信头像就滑了出来,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九张全输的游戏界面截图,配字简单明了: 想道歉。#桃心#爆哭 没有指名道姓,甚至朋友圈的界面都是游戏,却像一道漫不经心落下闪电,划着弧光精准打在沈时雨失眠、困乏、烦乱的神经上。 他怔愣地注视着那条消息,心跳声好似响在山谷里,一下一下,回声轰鸣。 【天降帅比-柯航】:气死爹了,你是该道歉。一晚上一点战术不带,拿个烧火棍都要跳机场硬刚。退订。 【天降帅比-柯航】:指望你带我飞,不如指望刘教授期末让从聿替我写试卷!!! 【原始森林的野驴-蒋川】:半夜惊坐起,骆哥,你是被夺舍了吗? 【老刘】:衍,你今天的打法有点失恋风。 【老刘】:我严重怀疑你被人甩了。 【天降帅比-柯航】:nonono,骆衍只有甩人的份。被他甩的人从这里能排到法国~~遇见他你是一见钟情,爱上他你是再见爱人。 【专业代打-骆衍】:别在这条朋友圈里骚。 【天降帅比-柯航】:?? 【自来卷-江从聿】:好了柯航,阿衍眼睛刚好,你就不要气他了。 沈时雨静默地看着评论,视线定格在江津然的回复上。 骆衍的眼睛刚刚好打游戏怎么能直接打到凌晨五点呢,也不知道他的眼睛会不会疼 沈时雨想着,忽地无声倒抽一口气:真是给骆衍当保姆上瘾,看个朋友圈还能有这么多感慨。 他关了手机,强迫自己睡觉。 大概是从来没有这样熬过夜,沈时雨明明定好了闹钟,第二天却完全没有听见声响地睡过了头。等张盛源和杜维两个人乱糟糟梦中惊坐起时,已经比平常还晚了十分钟。 沈时雨立刻爬了起来。 头天晚上收拾好第二天东西的好习惯让他比另外两人多了些时间,他洗漱完后,张盛源和杜维还在那里套裤子。两人不慌不忙,大三老油条的姿态体现地淋漓尽致:“小事、都是小事,张教授不会点我们的名,阿门。” “对了时雨,你看眼天气预报,我的薄羽绒服要不要穿?” 沈时雨嗯了声,匆匆报了个数字。他今天还要去找骆衍。 三个人步伐紧凑地下了楼梯,推开宿舍楼门,岩灰色只剩树枝的梧桐树下,骆衍耐心地站着。 见到沈时雨,他歪歪头,抬手:“Hi~学长!” 山坡上的艺术学院和山坡下的新闻学院此时人流涌动,成为用来凸显中心人物而被模糊的背景,沈时雨猝不及防、对上骆衍明亮的、神采飞扬的眼睛。 他摘掉了曾经用来保护眼睛的工业灰眼镜,风吹乱了他的浓密且乌黑的头发,也让休闲慵懒的卫衣外套、浅蓝色阔腿长裤更加贴合他的身躯,整个人挺拔又疏阔,格外吸睛。 沈时雨喉结滚动,又仔细看了骆衍一眼。 这不是他的问题,事实上,每一个经过这条路的人都会“不经意”地看过来,然后视线流连。 不过对于他而言,不是什么好事。 沈时雨主动走向骆衍,在骆衍惊诧又谨慎地目光里,犹豫两秒,最终开口:“骆衍,你以后不要熬夜到那么晚了。” “你需要保护你的眼睛。” 骆衍当即竖起了隐形的耳朵,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这怎么不算是关心呢? 学长今天早上起来和他说的第一句话是,让他不要熬夜、要好好保护眼睛。 学长就是心软! 骆衍扬起唇角,尖利的两颗虎牙独特又明显:“我听学长的话。” 他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想像以前一样顺势抓住沈时雨的手腕,却被沈时雨退后一步毫不犹豫避开。 沈时雨抬眸,声音不大,刚好够两个人听见:“昨天我把你眼睛复明的事情告诉了纪阿姨,并且把最开始预付给我的下个月的薪酬退还到阿姨的账户里了。” 骆衍笑意僵在脸上。 好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沈时雨的意思:合同已经没有效力、不复存在了。 所以,沈时雨和他,也没有关系。 第60章 刘亦菲事变 “你可以叫我老婆的!”…… 清晨, 阳光明媚。 顺着云隙产生丁达尔效应的光柱穿透在树梢,每一片随风摇曳、颤颤巍巍的树叶上都跳跃着可爱的光影。 骆衍望着窗外的景致,想到沈时雨那张素净优美、沉静从容的脸。 他瞳仁那样温和深邃, 里面却写着残忍无情的话:骆衍, 我们两个人, 没有关系了。 骆衍梗住。 原来这就是晴天霹雳的感觉。 骆衍的惨淡情绪太过明显, 以至于神经大条如同柯航都回过味来。第一节课下, 柯航斟酌着词汇凑了过来:“衍啊, 你和学长怎么回事。” “上一周、你俩不还甜甜蜜蜜小情侣吗?” 骆衍:“” 这是掺着砒霜的甜蜜。是抛弃和被抛弃的故事。 他叹了口气:“学长在故意避开我。” “唉,你造了什么孽,连学长都不待见你了——”柯航沉默两秒, 长长叹了口气,“兄弟, 我建议你别哀叹了, 也别轴,学长那种性格能主动宣你见驾么?你得主动。” “不论什么事情, 你都去找他, 然后像是蛇一样死缠着他, 管他愿不愿意的先大胆直白点。” 柯航啪地一掌拍在桌上,指点江山:“衍!记住,勇敢的人先享受爱情!!” 江从聿抬起头,目光沉沉看着柯航若有所思,骆衍也受到极大启发振作起来. 晚上, 骆衍听劝地主动背着书本去了图书馆。 恢复正常人身份后有个最大的好处, 就是不需要被任何人限制,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故而, 骆衍先马不停蹄去了沈时雨常去的自习室,没发现学长后,他迅速撤离,临走前经过情感专栏书架,顺手挑了几本上好的书,一同放在了书包里。 他呈现图书馆扫荡模式,终于在四楼一个偏僻的角落,找到了戴着耳机专心致志的沈时雨。 骆衍驻足远远看着,咳咳,学长认真的样子真好看。顶头炽白的光线落在他的头发上,打出一层光晕,他单手撑着下巴,颔首的姿态并不能看清他的脸,但是挺拔清瘦的身姿已经足够能让人想象,他是怎样如竹似月的一个人。 更何况,骆衍本就知道。 骆衍抬手扇扇风,等脸上的燥热气息散开点后,他一副正经模样,不动声色坐在了沈时雨的旁边,拉开书包拉链,拿出了专业课书籍和平板。 身旁的响动并没有惊动沈时雨,直到两三分钟后,他眯着眼睛抬头准备放松一下肩颈肌肉时,才看到目光灼灼、一错不错凝视着他的骆衍。 沈时雨一愣,随即漆深的瞳仁里闪过疑问:“你怎么过来了?” 骆衍清了清嗓子,正欲义正言辞说明自己的好学之意,又想起这是图书馆不能大声喧哗,气势降了一半:“那个、该复习了,我来看看书。” 越说越没有底气。 沈时雨审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过头:“那你看吧。” 说完,不再理骆衍。 不愧是从小第一、一路学神上来的人,沈时雨的专注度和屏蔽能力看得骆衍牙痒痒的,他一边翻着书,一边余光偷偷瞄沈时雨。 沈时雨在看见骆衍时,心弦已经乱了半拍。他用尽力气勉强把精神集中在课本上,然而身旁那股熟悉好闻的温暖气息却靠拢过来。 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直到彻底胳膊贴胳膊。 沈时雨忍无可忍,他把手中的笔握紧,猛地回头,冷声问:“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骆衍被吓了一跳:“那、那个” 他嗯了半天,终于想到借口,从书包里翻了翻,胡乱拿出一本书:“学长,想分享你一本好书来着。” 沈时雨视线一瞟,书名大大方方落在眼底: 《请至少爱上一位像男人的男人》,张小娴著。 沈时雨:“不看。” 骆衍支吾一秒,手背向内手心向外做出一个等等的姿势:“拿错了,还有其他的。” 沈时雨定定看着他掏出一本《如何正确吵架》。 沈时雨微笑:“你想和我吵架吗?” 骆衍倒吸一口气。 他就胡乱拿的,想着情感书架的书籍比较能走进人心的,谁能想到是这种东西。 差评! 骆衍愣愣地和沈时雨对视一番,不知过了多久,他弯下身体,胳膊压在书桌上,朝向沈时雨的方向挪了挪。 “学长,我是来道歉的。” 沈时雨眼睫扑动,骆衍低沉诚恳的声音落在了他耳边:“眼睛的事情,是我欠考虑,只顾着自己的意愿,让学长担心了。” 沈时雨敛下了眼眸。 他不是小孩子,没有那么多绕不过去、执拗的思虑,且不说骆衍不告诉他眼睛复明的消息并没有产生什么坏的影响,就算对他产生了影响,骆衍是他的雇主,一月三万的钱从某个角度来说,远超过市场溢价的薪水了,他又有什么立场指责甲方的决定? 沈时雨低头写字:“嗯。我知道了。” “那我们能像从前一样么?” 骆衍沉静几秒,见沈时雨一字不发后,突然换了话题,他问,“学长,你究竟喜欢什么样的人呢?” 沈时雨字迹乱了。 骆衍一直是直白的,他早就领教过。 他沉默地看着骆衍如同寒星碎钻的眼睛,那里面有着黑曜石般让人信赖的颜色。 只是,沈时雨难以坦诚相告。 骆衍他大少爷恣意飞扬惯了,他却不能由着骆衍随心所欲、最后产生不好的影响。 沈时雨叹口气,拿出手机输入一串文字,随后弹出一个界面。沈时雨随意点开一个把图片放大后递给骆衍,他语气坦荡:“看吧,我喜欢这种类型的。” 骆衍一听,耳朵都警戒防备地竖了起来,他用三分怀疑三分难过四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的眼神接过沈时雨的手机,向屏幕内谨慎地小心地瞥了一眼。 画面美感十足,正是神仙姐姐刘亦菲穿着短款T恤粉红长裤背着小挎包玩小轮滑迷死一大片男的图片。 神仙姐姐这种类型的啊 骆衍死寂两秒,他脑中构建了人设对比图,从上到下battle一遍后终于找到攻击点般抬起头,率先向沈时雨炸出两个问号。 “那个,她没有我高没有我帅没有我有钱玩轮滑还没有我玩得好,要不你还是喜欢我叭??” “”沈时雨震惊了,他嘴唇轻微张开,足足半晌才开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她是个女孩?” 这是骆衍最不想要听到的答案,毕竟性别的鸿沟来自于基因,这是他决然没有办法改变的。 他思考了一下,郑重道:“你可以叫我老婆的!” 沈时雨:“”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沈时雨被骆衍委委屈屈、看似处处想办法实际上处处胡说八道点燃了一股怒火,他点点头,连说三个“行行行”后:“既然你不听我说的话,你问我做什么?” 见骆衍要反驳,沈时雨打断他的话头。 他敛下眼帘,长长的睫毛落下一弧阴影,遮挡住他的情绪,终于,他缓慢地开口:“骆衍,实话说,我们之间从来都不应该有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的。” 喜欢,也会是,乱七八糟的问题吗? 这个定义让骆衍眨了眨下眼睛,停在了原地。 时空被无情压缩,氧气成了珍贵的消耗品。 偌大的图书馆角落,两个人明明挨得这样紧,却如同在他们之间硬生生挤了层隔音玻璃。 气氛在向冰点进发。 就在沈时雨后悔话说重的前一秒,一直关注着这边战况的江从聿走了出来,他自然地顶了顶骆衍的肩膀,解围:“阿衍,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津江市大学生联赛了,你不是今天下午还说和我一起练的么?” 骆衍语调平直又游离地“嗯”了声,目光执拗地盯着沈时雨。 沈时雨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轻轻道:“去忙吧。” 时间之神柯罗诺斯恢复了这块方寸之地的秩序,沈时雨却不能恢复到原来的平静专注。 他心里乱糟糟的,忘不掉骆衍怔愣的眼神。 一个人的心脏有多坚强,才能承受多次这样不讲道理的拒绝。 沈时雨理性的城堡摇摇欲坠,眼睛却能深刻地看清他松口后和骆衍面临的深渊。 连冯述这种浪荡的纨绔公子都知道搞男人只能私下来、上不得台面,更何况骆衍家世煊赫、是骆家几代单传的继承人呢?. 那天之后,骆衍的确收敛了许多。 或许是图书馆的劝说争执有了效果,又或者是高校联赛在即、骆衍之前落下的功课太多,总之,他的确不再像之前那样整晚和沈时雨待在图书馆,只是每天清晨挤在新闻学院的宿舍楼前“送”他上课,中午端着餐盘要坐在沈时雨旁边的椅子上聊天,以及,坚持不懈睡前发一条“晚安”。 这样慢慢脱敏也挺好。 沈时雨背着包,从教学楼中走出来,没见到熟悉的身影时暗暗这样想着。 深秋,天空高远,云层厚实时整个校园被染成疏离清冷的灰白色。 顺着教学楼交错种植的一些常青植物,沈时雨不知不觉错过通向校门口的捷径,绕道到了体育馆。 体育馆玻璃明净,映照出远山石色的对面建筑,再凑近些,便能将体育馆内的场景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现在已经下午五点过,体育馆内没有任何班级上课,所有的响动和声音都来自各个校队,特别是正对玻璃窗、位置在一楼占据三个场的校篮球队。 沈时雨一眼看见了骆衍。 江大篮球队烟雨粉白的队服穿在别人身上显得灰扑扑的,但却很衬骆衍。他身量高大却不壮实,精悍劲瘦的倒三角身材是名副其实的衣架子,再加上他浅小麦色的皮肤和意气风发的气质,不需要驻足,只需一瞥,就知道“江大校草”四个字的含金量。 篮球是对抗性极强的运动,骆衍单手控球,视线如同野兽般巡回在赛场,停留在原地时他极具威压,一旦动作又如雷霆。 沈时雨沉浸半晌,才在骆衍掀衣服擦汗的动作中回神。 他心下懊恼,趁着没人注意场外,迅速绕道坐公交离开了学校. 晚上,夏薇和夏清圆吃饭时听见门口动静,一抬头看见沈时雨出现在玄关时,都是疑惑。 夏薇习惯了沈时雨陪两周骆衍回一次家的频率,下意识问:“时雨,这周你不陪小骆在学校吗?” 沈时雨换衣服的手微不可查一停,随后不动声色接上:“不用了。” 他向妈妈和妹妹笑笑:“骆衍的眼睛好了,所以我就不用看护他了。” 夏薇眼睛微微弯起,温柔地感叹:“这是件好事。” 她思忖着什么,片刻,问儿子:“你吃饭了吗?” 夏薇太了解儿子,一见沈时雨不答话,就明白他回家的想法也不过是临时起意,肯定什么都没吃,她不含责备地剜了儿子一眼:“我也不知道你学校是不是乱应付饭的。年轻人就是不好好注意身体” 一边说着,一边到厨房去添饭。 沈时雨的目光透过厨房与餐厅之间阻隔的毛玻璃,怔愣地看着夏薇不似年轻时挺拔苗条的背影,好半晌,纠结又酸涩地收回了视线。 妈妈是很传统的女性,要知道他现在困扰心绪的事情,大概会很失望吧。 “哥,我发现了你一个秘密。” 清泠泠的声音突然炸响在耳朵边上,沈时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看着满脸好奇、笑盈盈的夏清圆一脸疑惑:“什么?” 夏清圆拄着下巴,苍白的巴掌脸上一双眼睛乌黑明亮:“你刚刚的表情就像是要找个地方躲躲,帮你做某个决定似的。” 她唇角欢快地扬起,仿佛柯南看到了结局:“哥,你和女朋友闹别扭了?” 60-70 第61章 偷家 【老秦】:嗨,哥们你被偷家了!…… “女、女朋友?!” 直到沈时雨吃完饭回到自己的卧室, 脑中还回荡着夏清圆的穷追不舍的提问。 “当然啦,那种想靠近又有阻隔的纠结表情,只能用在女朋友身上吧, ”夏清圆偷偷向厨房的妈妈瞥了一眼, 压低声音, 神神道道:“哥, 别怕, 放心谈, 妈妈很开明的。” “你给我说说,你们两个人是不是吵架了?” “诶呦,女孩子是要用来爱护的, 遇到争执你先道歉嘛~哄哄嫂子” 沈时雨坐在书桌旁,脑海中不由自主出现了夏清圆口中描绘的场景, 如果他哄着骆衍—— 画面太美, 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好在,这个想象并没有延续太久, 向晓的消息就打断了它。 【停灯-向晓】:沈沈呀~前两周我们录制的视频已经彻底精修完啦, 明早打算发布, 你看看再需要添点什么不?#粉红桃心#粉红桃心 终于来正事了。 沈时雨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搁置一旁,打开平板深呼吸两下集中精力开始看向晓给他发来的视频。 视频添加了后期的背景和音效,长度大概在25分钟,沈时雨顺着听完一边后,把几个他疑惑的点写了下来, 和向晓一一讨论, 等得到共识修改完视频,已经十一点过了。 【停灯-向晓】:沈沈,明晚直播, 记得连麦哦。猫猫好色探头.jpg 沈时雨回了个正经表情包,他退出和向晓的聊天框后,看到微信上一排红点点。 他挨个处理,最后停到了特别关心上——之前为照顾骆衍,特意设置的。 【专业代打-骆衍】:学长,今天下午我本来是要去接你的,球队教练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要我们分成两个队打一场比赛,等比赛完,我再去自习室找你的时候,你已经走了。张盛源和杜维也说没见过你。 【专业代打-骆衍】:学长,你是回家了吗? 沈时雨垂眸看着聊天框,骆衍的消息每天都不断,他事无巨细分享着他遇到可爱的、好玩的、有意思的事情,但是除了新闻部的正经事和工作下发通知,沈时雨这段时间一条私事也没有回复过。 他想先平复好自己。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很久之后,手机的屏幕自然亮起,是骆衍的消息。 【专业代打-骆衍】:学长,不要熬太晚。晚安。 沈时雨漆深的瞳仁轻轻颤动,手机屏幕中颜色分割明显,大片的白色方块映衬着他模糊的脸。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洗漱完把自己悄悄埋进了柔软的被子里. 第二天,向晓和沈时雨同时在听漫APP主页更新了视频。 《寻他》一经发布,率先被向晓的粉丝注意到,向晓在平台小有名气,很快带动沈时雨的动态一同火了起来。 晚上,等沈时雨打开直播时,《寻他》已经窜到了平台耽美分区的前十推荐,评论区好评、转发如潮水。 沈时雨还是只露出下半边脸,他抬手向已经蹲守撒花的听众,友好打招呼:“大家晚上好。” [啊啊啊,我的一枕!!你直播的声音和配寂长清的差别好大呀。寂长清我要哭死了!] [是的,卡在寂长清死,是我今早早起应得的。] [一枕大大,你和停灯大大是会把下半场也配出来的吧,这真的是全网最接近我心目中的寂长清和严决了,不想让寂长清在悬崖冰谷待一辈子的!] 【停灯】:当然要配啊! 向晓挤进沈时雨的直播间,一个嘉年华华丽丽为听众们解答了疑惑,评论区大部分人都是两个角色的CP粉,一听还有后续,更激动了。 向晓在评论区开玩笑:寻他就是严决要寻找寂长清,所以我也来寻找你们一枕大大! 一枕的粉丝不清楚,但停灯的粉丝都知道停灯在一枕停更的这一年经常提及和一枕合作是多么愉快,这番直播间连线聊天、给粉丝答疑,停灯的粉丝直呼磕到了。 骆衍遛完狗回到家登上号挤进沈时雨的直播间,入目的除了学长毫无瑕疵的下半张脸,就是不停刷屏的弹幕。 什么磕到了?? 骆衍脸耷拉了下来,他忿忿地想,有时候也不是他看学长紧,配个音都能有人觊觎他! 骆衍二话不说,先刷了三个嘉年华,闪着光出现的【唯爱一枕】证明了他作为粉丝正宫的地位,一跃成为直播间榜一大哥。 【停灯】在小窗口惊叹:一一,你有一个超级壕的真爱粉啊! 什么一一,一一是你叫的么,我还没叫过呢! 骆衍心里更堵了。 他深吸两口气,要成熟稳重、在学长的直播间给学长留下一个完美印象,他耐着性子,听停灯和他学长闲聊两分钟后,忍无可忍。 骆衍戳了戳一枕的私信框。 【唯爱一枕】:为什么榜二可以和你连线,我就没有? 沈时雨正在给听众朋友们讲述在录制《寻他》上半场时遇到的趣事,偶尔接两句向晓抛出来的梗,场面正热闹着,他的私信框“叮铃”一响。 沈时雨打开和【唯爱一枕】的对话框,只是看清对方发过来的消息,他就愣神在了原地。 过往的怀疑深藏在脑海中,复又兴起。 他几乎是瞬间,就刻画出一张委屈巴巴又气鼓鼓的英俊面庞,他明亮的眼睛满是控诉,再配上骆衍磁性又不爽的语气,这句话仿佛有了灵魂。 是骆衍吗? 沈时雨对自己在直播中的卡顿道了歉,一边心不在焉回复着听众重复的问题,一边手指轻颤,悬停在输入键盘上。 良久,他发送消息。 【一枕】:那不是上次你自己不要的么? 【唯爱一枕】:不行,别人有的我也要有。生气叉腰.jpg 沈时雨喉结滚动,明明外在环境没有一点变化,他却觉得空气渐渐稀薄。 【一枕】:你想和我连麦吗? 这句发出后,对面长时间没有动静。 骆衍握着手机,心脏怦怦乱跳。 他当然想和学长说话,上一周学长公正严肃到了刻意的地步。只是,一连麦他不就暴露了么。 骆衍烦闷地呼噜了一把趴在他身边的博士,又亲了亲性子和学长如出一辙的猫咪公主,发消息: 【唯爱一枕】:算了吧,我这里环境不好。你给我录一句话吧。 【唯爱一枕】:只能录给我!! 沈时雨本来已经足够怀疑,【唯爱一枕】最后一句的强调,彻底证实了骆衍的身份。 沈时雨此时情绪复杂,他笼统地把它们归为慌张,骆衍平素桀骜又爱耍赖搞流氓,他会让他录什么话? 骚话么?那种打满马赛克、播出都会被哔的大尺度话么? 沈时雨攥紧了手,烦乱地想,要是真的太过分,他一定不会答应。 好几分钟后,骆衍的消息弹了出来。 【唯爱一枕】:我想听你说一句“晚安”。 沈时雨所有坚固的、理性的防线,崩塌了。 骆衍这个傻逼。 沈时雨眼眶变了颜色,心软得一塌糊涂。 微信上连着几天得不到回应的“晚安”,此时此刻竟然具象成捧着手机、每天都巴巴等着他回复、失落后又在第二天如同翻篇般继续期待的骆衍的脸。 突如其来的想象裹挟着漫长的酸楚几乎要把沈时雨给淹没了。 沈时雨倒抽一口气。 他怎么会遇到这样一个横冲直撞、蛮不讲理、不遗余力的人呢! 沈时雨不知道自己怀着什么心情给骆衍发了个“好”,他只知道,下播后,他录着“晚安”两个字,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狼狈至极。 他理智的城墙摇摇欲坠,而台风却即将过境. 周一,沈时雨恹恹地回到学校。 两日不见,骆衍如同在游戏里攒体力一般,积极值又达到了满格。他站在新闻学院门口,看见沈时雨的身影时,眼睛迸发出强烈灿烂的光彩,沈时雨躲闪不及,尽收眼底。 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周三下午,沈时雨终于扛不住、决定最后和骆衍推心置腹谈一次。 沈时雨拿出手机,找到骆衍新换的布偶猫咪小公主的头像,戳了进去。 他本来是想直白简单的约骆衍出来,只是看着满屏骆衍的独角戏,一时心虚,删删减减半晌,竟然不知道如何起这个头。 沈时雨抬手,掌根抵在眉心无奈地揉了揉,正想不到好的思路,夏清圆的消息弹出在屏幕顶端。 【清圆】:哥,看看这是哪里? 【清圆】:图片.jpg 沈时雨放大图片,迎面是一条笔直的通道,两旁的水杉树叶随风飘落,留下生命脉络般延展的枝桠,与此出镜的,还有一个鹅黄色薄羽绒服的衣角。 夏清圆来了江大? 沈时雨飞快地发送消息: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清圆】:我随便逛逛,哥,你在哪栋楼啊? 江大面积不小,夏清圆身体又不好,沈时雨不敢让她一个人到处乱窜着找他,干脆把离她最近的食堂的位置发给她,地点清晰到哪个路牌朝向哪边拐弯,逗得夏清圆嘲笑他多此一举。 话虽如此,夏清圆还是乖乖给沈时雨发了个OK的表情包。 妹妹过来,沈时雨暂且搁置了找骆衍谈谈的想法,毕竟他和骆衍一直在学校,总有机会说话的。 沈时雨主意打定,下课后立刻收拾东西去了七食堂. 一节体育课下,金融系二年级的学生三三两两离开体育馆。 骆衍走到篮球场边一边解锁手机看消息一手掀起衣角往发热的肌肉上撩风,等热解得差不多,他拿起水杯往嘴里灌了两口水。 “干嘛呢?”柯航从犄角旮旯里窜了出来,侧头向骆衍手机瞥了一眼,幸灾乐祸,“别看了,学长现在都懒得搭理你。” “叫你骗人,害得我都生气了好几天!” 骆衍不搭理乌鸦乱叫,扭头向跟在柯航身后的江从聿:“从聿,你不觉得最近这几天,学长对我的态度在慢慢软化么?” 其实沈时雨并没有和他多说话或是什么,但骆衍就是能感觉到,那种很不一样的、像是初春冰面一道道裂开,渐渐有温柔的水渗出来似的信号。 “我是不是即将迎来新身份了?”骆衍很愉快,自言自语:“该考虑订个情侣对戒什么的了。” 柯航:“网上说那种看别人一眼连生的孩子是男是女都想好的自恋型人格就是你吧?。” “哎,我衍,要不你挂个精神科看看吧。真的。” 要不是柯航和自己从小长大,骆衍今天高低得让柯航出出血。 江从聿作为419奶妈,一边头疼地扯开四处插刀的柯航,一边用一句“我也觉得”着急忙慌安抚住即将拔剑的骆衍。 他把两个人摁在篮球场上,一人怀里塞了一瓶水,等大家和平共处后,齐齐开始听多云转晴的骆衍侃侃而谈、极尽渲染最近学长对他的好。 柯航双手拄着下巴,微微卷曲的自来卷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他蹙起眉,想到什么似的叹了口气:“阿衍,你真的要背叛我们直男教了么?” 骆衍挑眉不解:“直男教有什么好?发对象吗?” 江从聿看向骆衍飞扬又满足的神态,眼底闪过一丝艳羡。 他有许多疑问,比如骆衍这样直白万一沈时雨是恐同的人他该怎么收场,又或者如果真的告白、结果连朋友都没得做怎么办喜欢两个字有着沉甸甸的分量,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是骆衍这样无所畏惧、直接大胆的。 江从聿叹了口气,思维不自觉飘远,直到骆衍手机传来突兀的铃声,才把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老秦】:嗐,这就是命吧,我轻易不来餐厅,一来就看到私密大事! 说着,秦睿宇给骆衍发了一张照片。 画面氛围正好,咖啡厅偏昏黄温馨的布局里,沈时雨脸上带着从来没有过的、极尽温柔的宠溺微笑,递给了对面只能看见小半张侧脸的穿着浅色毛衣的女孩一张纸巾。 想起前一秒骆衍大说特说沈时雨对他态度软化的话,419寝室三个人都石化在原地。 柯航怯怯地问:“这这这是哪个院的院花?” 回答他的是秦睿宇叮叮咚咚响的微信。 【老秦】:衍子,别瞎几把打篮球了,对面女生绝美! 【老秦】:嗨,哥们你被偷家了!!! 第62章 嫂子 “清圆,我喜欢的人,是个男孩。…… 咖啡厅静谧, 角落的木质隔间中央有环绕一周的凹槽,里面点缀着小巧的小亮灯,像是满天星一样散发着微弱舒缓又柔美的光亮。 沈时雨看着夏清圆抱着她出门必备的带着刻度的保温杯一下每一下嘬水, 好半晌, 她才慢悠悠地放下水杯, 向沈时雨扬起一个甜美的笑, 接过他递给她的纸巾。 沈时雨心里疑惑, 高三学生没有周内放假的习惯, 而且现在学生学习压大,学校恨不得高三生一天到晚待在学校里读书,夏清圆怎么会跑出来。 “你怎么来了?” 夏清圆道:“当然来找你呀!” 沈时雨这周回家后, 虽然他不提不说,但作为最熟悉他的家人, 夏薇和夏清圆都敏感地意识到他有心事。 夏薇怕儿子遇到了难事, 自己问起来他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让夏清圆借着周三检查身体, 空余出的时间去江大找找沈时雨探探口风。 夏清圆把妈妈的意思表达清楚后, 摊手:“其实我知道没必要多想, 你一定不是生活上的难事。” 她凑近沈时雨几分,扬起那张苍白但是透露灵气的面庞,眼睛乌黑盛满好奇:“哥,你真的有了喜欢的女孩吗?” 沈时雨嘴唇张了张,一时语塞。 夏清圆眼神更加犀利, 她神神在在地点点头, 又吸了一口水,续好力气后慢吞吞道:“让我猜猜。” “她很漂亮,高高白白的、身材也很好。” “性格应该也不错, 比较开朗热情,像是小天使一样。” 沈时雨无奈:“夏清圆——” “嗯”夏清圆话音戛然而止,再抬眸时,喜气洋洋的眼神暗淡些许,“哥,她家世是不是很好,或者说,她家世特别特别好,好到连你都会有顾忌,开始自卑了?” 难道这就是属于文科生对感情的细腻把握么。 沈时雨一时愕然,不知道该先给夏清圆解释所谓的“女朋友”,还是感谢她为他遇到一段根本不匹配的爱情而产生的同理心。 夏清圆是坚韧热烈地是夏日盛开随风飘扬的小雏菊性格,还没等沈时雨想好措辞,她先哄好了自己。 “哥,那个,虽然我们家确实有点高攀小姐姐,而且哥你吃软饭的嫌疑也确实大,但是你别太难过,如果很喜欢还是要追的,你很有胜算的。” 夏清圆伸出手掰着指头:“你看,你长相好,脾气好,又有责任心,我知道,如果你爱她,一定会对她特别特别好,捧在手心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似的。” “而且你现在成绩也好,跟着宋院长,将来专业上的路也好走,成功率比较大。” “对了!我们家还没有婆媳矛盾和姑嫂矛盾!”夏清圆像是拿出了杀手锏,骄傲道,“只要你喜欢,妈妈肯定把小姐姐当亲闺女,而且我也会听嫂嫂的话的。你看看电视,婆媳矛盾才是最大的矛盾!” 沈时雨看着喋喋不休的妹妹,欣慰里又有着浓浓的踌躇和顾虑。 他知道妈妈和妹妹对他喜欢的人的期待,所以他就更惧怕事实横在面前时,妈妈和妹妹失望的表情。 只是,他也已经答应自己,要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沈时雨低着头,犹豫半晌,终于开口:“清圆,哥哥想给你说件事,你能不能先不要告诉妈妈?” 夏清圆从没见过哥哥这样担忧和恳求过,当下心都跟着揪了起来,连连点头保证。 沈时雨舔了舔嘴唇,又深吸一口气,他像是很艰难地才把这句话从咽喉里挤出来。 “清圆,我喜欢的人,是个男孩。” 时间如同凝固了。 夏清圆怔愣在原地,大脑接收信息的速度变慢,就连她下意识吸一口杯子的水,水都像以光年的时间为单位,缓慢往吸管里流。 她嘴角抽了抽,虽然她支持任何性向,虽然她看过许多同性相关的名著电影,但是事情发生在他的哥哥身上 “我没有回应过他,也在回避他、拖延时间,”沈时雨手指无意识间来回搓着,语速很慢,思考整理自己已经越过理智的、杂乱的思维,“我明了自己,所以更希望他能多考虑考虑,不要一腔孤勇、过分热情,到最后后悔了,发现没法收场” 哥哥心底里是怕对方后悔、受到伤害吗?夏清圆敏锐地发现重点,她压制住惊讶,迅速整理好表情,糯糯叫了声沈时雨:“哥——” 她安慰理解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先被一道断喝打断。 “学长!” 夏清圆猝然抬头,只见咖啡厅门口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来不及仔细端详那人,对方就像是龙卷风一般窜到了她哥哥的身边。 骆衍眼睛瞪得圆圆的盯着沈时雨,嘴里咕咕哝哝:“好好好,我倒要看看她长得和刘亦菲有几分像。” 说着,骆衍转过头。对面椅子上坐着的女孩灵动娴雅,眉眼如画、鼻梁如同雪山的尖高挺精致,她脸型流畅温和,一头乌发自然地扎起,露出饱满的额头额,竟然真的长得挺像。 骆衍心里更难过了,他一眼扫过桌面,花瓶里竟然还插着一大束鲜红欲滴的玫瑰! “学长,所以你拒绝我是因为她吗?”骆衍悲戚戚地回过头,甚至还抽了抽鼻子,“你还给她买每玫瑰,买红玫瑰!” 沈时雨:“” 简直离谱,这玫瑰是咖啡厅自备的每张桌子都有。 他单手拦住骆衍的胳膊,无奈道:“骆衍,你听我说——” 骆衍已然听不见,他沉浸在被秦睿宇编好的苦情剧本里不能自拔,对对面女生坚定道:“不论你是谁,别妄想了,他是我的。” “我比你高比你帅比你有钱还一定会比你对他好,你在我面前没有竞争力。” 沈时雨环顾一周,咖啡厅这会儿本就不多的江大校友们全部向他看了过来。 实话说,有时候遇到骆衍犯病,真的很想报警。 沈时雨重重咳了一声,拽了一把骆衍的袖子,压低声音:“骆衍,你一定要和一个女孩子比身高体重、比谁更有安全感吗?你是傻吗?” 夏清圆眼睛提溜提溜转,饶有兴趣看着面前的男生。 他长相英俊与自家哥哥相配,而且看上去傻傻的很在乎哥哥,哥哥真的决定好了也能拿捏住。 夏清圆接受能力相当好,她扬起无害明媚地笑容:“所以,你是我嫂子吗?” 骆衍现在根本不想听情敌说一句话,他想都没想反驳:“谁是你嫂——等等!” 他猛地回眸,又看了“情敌”一眼,她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凤眼,眼尾上挑,双眼皮像是小扇缓缓开合,像极了沈时雨。 骆衍情绪像是乱拨的电线噼里啪啦地,他深深吐了口气,郑重地抽了桌子上的湿纸巾擦了擦手,向夏清圆伸了过去,友好道:“你好,我是嫂子。” 夏清圆轻快地笑了起来。 像是为哥哥能找这么有意思地老婆而开心。 “我叫夏清圆,‘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那两个字,”夏清圆很健谈,简单自我介绍过后,指了指沈时雨,“是沈时雨的妹妹,亲生的。” 骆衍冲上头顶的肾上腺素自从知道夏清圆是沈时雨的妹妹后,已经悄无声息地消退了。 此时此刻,他又是滴水不漏的那位贵公子骆衍了。 他抬了抬手,把咖啡厅的服务生叫了过来,十分亲切、相当积极、以请妹妹帮忙刷光所有卡为目标的态度,向夏清圆推荐饮品。 沈时雨还沉浸在夏清圆和骆衍“互认姑嫂”的可怖场景中不能自拔,等他如梦初醒,两人已经亲密到仿佛认识多年一般。 别人家的他不能管,沈时雨叹了口气,似是警告:“清圆——” 夏清圆抬起眼睛,俏皮地耸耸肩:“好吧。” 她无辜地对骆衍说:“嫂子,我不能喝饮品的。” “为什么?”骆衍不理解地黏糊到沈时雨身边,“学长,是我想带妹妹消费的,我可以包场。” 夏清圆从未见过如此土豪之人,但还是实话实说:“嫂子,不是我哥不让我喝,我的身体不允许。” 骆衍听夏清圆这么说,才注意到她苍白的面容和颜色过深的嘴唇。 夏清圆笑笑:“我心脏不好,饮食要吃清淡的,每天的喝水量也有范围,不能随便增加或者减少的。” 她眨眨眼睛:“嘿嘿,我刚刚就是看看,过过眼瘾。” 骆衍惋惜地听着夏清圆的话,她年龄这么小,遭逢这样的变故却还积极乐观,真的是很好的女孩。 想到这里,骆衍心里一沉,下意识看向沈时雨。 这也应该是学长一直紧绷着脑中的弦,闲暇下来就四处打工、不肯停止的原因吧。 这些年,学长过得真不容易。 骆衍爱惜的目光毫不掩饰落进沈时雨眼里,烧得他耳尖一烫。沈时雨难为情地别过脸,干巴巴嘱咐了夏清圆几句,才想起夏清圆又叫骆衍“嫂子”。 他心里羞恼,脸一沉,夏清圆连连露出“我不敢了”的表情。 骆衍对兄妹两人之间的较量毫不知情,他只是暗暗记下夏清圆说的几个病名,心里计量着,一搭不搭和夏清圆聊天。 三个人这顿饭吃的各有滋味,等到七点多天暗下来,才收了场。 夏清圆笑嘻嘻戴好毛线帽,又围好围巾拢好衣服,企鹅般乖巧地拍拍沈时雨的胳膊:“哥哥,我走了哦。” 沈时雨揉揉她帽子上耷拉下来的毛线球:“我们两个一起走。” 骆衍抻着脖子,在兄妹两人的对话中自来熟地插话:“学长,要不我们三个一起走。” 沈时雨以为骆衍又要作妖,他怒目瞥向骆衍,对方很真诚地拿出一个钥匙串:“我的意思是,我开车送妹妹回家。”. 车内,气氛诡异,十分安静。 骆衍按沈时雨提供的地址,依着导航开车;沈时雨坐在副驾驶,侧眸出神地看着窗外飞速闪过的建筑;至于夏清圆,两只手撑着下巴在后排悄悄打量着前排的两个人。 一种说不来道不明的微妙感横亘在每个人的心头,一直持续,直到车停在沈时雨家附近的停车场。 沈时雨推开车门,送夏清圆到楼下后就打算回学校。 他今天消耗了太多情绪,这会儿上楼,一定会被妈妈看出端倪,而他如今,实在没办法告诉妈妈自己被情感问题困扰、甚至对象还是个男孩这件事。 夏清圆了然,她比了个“保密”的手势,指了指已经彻底暗下来的天幕,催着哥哥赶紧离开。 等沈时雨回到车里,手机才发出一阵阵的震动。 【清圆】:猫猫探头.jpg 沈时雨把手机提示铃关掉,页面停留在和夏清圆的聊天框里,专心等待夏清圆说话。 【清圆】:哥,关于你喜欢男孩子这件事,我想说,你不要有太多压力和负担,我会永远支持你的决定。我想,以后妈妈知道了,也会理解你的。#比心 【清圆】:喜欢这种东西说不来,无论喜欢男孩还是女该都不是你的意志能够控制的。哥,你平时就比我理性得多,所以在今天向我坦诚之前,你应该自己已经复盘、推演、克制过很多遍,一定苦恼为难过很多次了吧。对不起啊哥,我都一直没发现你的纠结和难过,让你一个人承受了这么久。 【清圆】:想抱抱哥哥~~ 【清圆】:摸摸哥哥头顶,不快乐都飞走!! 家人的温言软语像是一汪温暖的泉水,沈时雨压缩埋藏的纠葛苦闷齐齐被冲了出来、软化在胸腔里,一瞬间,他的眼眶就被酸涩感填满,眼睛里沾染了雾气。 他避开了骆衍,遮挡着屏幕,给夏清圆回复。 【Y】:嗯,我知道。 沈时雨抿了下嘴唇,一个字母一个字母敲:谢谢你,清圆。 夏清圆的回答跳出来的很快,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清圆】:这有什么可谢的~ 【清圆】:不过哥,我还想说一句话,嫂子看着傻乎乎不着调,但是其实我觉得他和你挺般配的,家里有一个聪明的就够了。虽然只有今天下午的相处时间,我能感觉得到,嫂子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嗯,占有欲强了点,不过男人嘛,他不占着你难道还让别人占着么 沈时雨被夏清圆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媒婆行为弄得情绪不上不下,忍不住叹了口气,倒是一旁的骆衍不好好开车,睁着眼睛偷瞄。 “学长,你和谁聊天啊?” 沈时雨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想着夏清圆的话,简洁明了道:“清圆。” “哦~”骆衍嘴角翘起,嘚瑟道,“妹妹说什么呀,是不是说我和你天赐良缘,金童玉童之类的话?” 沈时雨被骆衍的自恋无语到了,他低着声音,咕哝道:“清圆说你厚脸皮。” 骆衍失望叹气:“哦。好吧。” 骆衍把车停到学校停车场,临下车,突然回过味来。反正在学长心里只觉得他脸皮厚,既然领了这个名头,不做点“厚脸皮”的人该做的事情,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这么想着,骆衍摁住了沈时雨解安全带的手。 灼热的体温顺着手背皮肤飞速往上蔓延,沈时雨一惊,下意识抬眸向骆衍。 浓稠夜色里,唯一的光亮是他们头顶的车载灯,光线融融,落在骆衍的眼底如同跳动的、噼啪作响的火苗。 “学长,今天清圆叫我嫂子了。” 骆衍顿了一下,对上沈时雨回避的眼眸,温柔又直白:“你承不承认?” 第63章 我有一个朋友 直男卖腐一秒钟,留我原…… 凌晨三点, 骆衍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宿舍质量一般的钢板床在骆衍的“翻滚运动”中吱吱作响,伴着这个声音,他脑海中一遍一遍复盘停车场学长耐人寻味的话。 当时, 沈时雨低敛着眼皮, 纤长浓密如同鸦羽的睫毛惹人怜爱地垂着, 在白皙如玉的皮肤上落下一弧浅灰的阴影。面对自己的追问, 他扭了扭手腕:“你先把我放开。” 骆衍乖乖地放开了, 然后, 他听得沈时雨说:“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想想。” 骆衍瞪大眼睛看着宿舍天花板,越想越觉得不对。 当时他是被鬼迷了心窍吗,怎么就点头把学长放过去了? “给我几天时间想想”和空头支票的区别在哪里?都到那个氛围了, 他怎么就高低要不上个名分? 骆衍郁闷。 骆衍失眠。 骆衍想和大家聊聊少男坠入爱河后该怎样成功上岸的方法论。 他环顾四周,江从聿睡得很安稳, 柯航睡得很死, 寂寞的夜里,他竟然一个解惑人都找不到。 骆衍克制了又克制, 没克制住, 他果断拿出手机征集意见, 点进微信开始编辑。 【专业代打】: [深夜话题,我有一个朋友,他爱上了一个人,那个人应该也有百分之七八十喜欢他,甚至那个人的妹妹都已经承认了他, 但那个人就是不肯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 沈时雨刷到骆衍发癫的朋友圈,已经是第二天早上第一节大课结束了。 骆衍,作为江大知名人物之一, 拥有上至六七十岁公园广场舞大爷大妈的微信、下到十几二十岁高中大学朋友的联系方式,身为微信好友满员人士,他的每一条朋友圈消息底下,都如同过年抢红包般热闹喧哗。 【老刘】:懂了。衍,你爱上了谁?#好奇#好奇 【原始森林的野驴-蒋川】:??学长你在说什么呀?骆哥不是说是他的朋友吗?@老刘 【老刘】:#叹气#叹气。川儿,半夜了,你还年轻早点睡,实在不行吃吃六个核桃吧。 【天降帅比-柯航】:啊啊啊,我的眼睛!我为什么大清早就要看到这个东西!! 【天降帅比-柯航】:服了骆衍你的,朋友圈禁止发.|骚,懂? 【自来卷-江从聿】:赞同。 【聪明的小敏-柴敏敏】:不会吧不会吧!啊啊啊,妈妈,我磕的cp可能是真的!!!撒贝宁吸氧.jpg 【六级必过-谢宁】:好家伙,你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玩这么大吗?直男卖腐一秒钟,留我原地一辈子。 【聪明的小敏-柴敏敏】:@六级必过-谢宁。学姐安静,让我幻想一秒钟!!(虽然我也知道不可能,呜呜呜,但万一呢?) 【聪明的小敏-柴敏敏】:骆衍同学,如果是真的你可以眨眨眼,求求!!这边建议你手举身份证说出对方的身份证号码,这样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讨论! 【云边日记-邱意】:敬事房总管在此,记:公元二零二四年十一月七日,学弟为爱表白一次。@专业代打-骆衍 沈时雨眼睛一错也不错盯着足足有一页A4纸长度的评论区,头皮发麻。 骆衍这个玩意儿,打码除了脸不打再哪儿都打,他红着脸看着数不清的半遮半掩艾特他的善意的玩笑话,恨不得这节《新闻学》永远不下课。 过了好半晌,沈时雨终于鼓起勇气、忍着羞耻又翻了翻评论区。 幸好幸好,里面只有相熟的朋友的评论。 沈时雨松了口气,骆衍虽然傻乎乎的凌晨三点乱发疯,但是至少还知道屏蔽长辈和老师,算是有点理智。 几乎是沈时雨欣慰的同时,一条评论弹了出来。 【团委张老师】:骆衍同学,这个年纪情感问题是很重要的,但是休息也很重要,特别是你眼睛受了伤,要更早点睡才好。加油! 沈时雨:“” 他就不该对骆衍抱有一丝幻想。 沈时雨捂着脸坐在书桌前,周围人来来往往、脚步声喧嚣,但是他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还是顺着脉搏落进耳朵,清晰可闻。 他羞愤不已,同时又被骆衍直白强烈情感戳中而感到不知所措。 骆衍似乎有一种魔力,永远不知疲倦、永远坦荡真实。 沈时雨管不住他发烫的耳尖和脸颊,硬忍着,直到早晨的课程全部结束后,才整理了一下情绪、收拾东西等在已经去过许多次的金融楼下。 此时正是饭点,金融学院的同学们顺着打开的八个通道齐齐往外涌。 人流如同潮水,沈时雨站在回廊一眼看见垮着个包、大冬天穿着单薄卫衣外套和休闲长裤、格外高挑出众潇洒的骆衍。 沈时雨的手不自觉攥了攥书包带子,他正想着怎么叫住骆衍,下一秒,骆衍的视线对了过来。他眼睛一亮:“学长!” 跟在骆衍旁边的柯航和江从聿顺势也看了过来。 柯航显然深受其害,他翻了个白眼:“服了,你TM身上装着雷达吧。” 骆衍不搭理他,兴冲冲跑了过来:“学长,你在等我吗?” 沈时雨沉沉向骆衍看了一眼,然后对落后一步的柯航和江从聿打了个招呼。江从聿推了推眼镜,顺手拽住了柯航的外套,把柯航朝前走的动作定在了原地。 江从聿笑笑:“学长,你有事找阿衍的话,我和柯航先去吃饭。” 同样的一个宿舍,为什么有些人能洞悉到如此地步,而有些人发朋友圈都不知道屏蔽老师? 沈时雨心里感慨一番,默默看着柯航和江从聿的背影消失融于人海之中。 骆衍皱了皱眉头,抬手在沈时雨眼前扫了扫,他语气不满:“学长,你来找我的,看他们两个干什么?” 沈时雨:“” 他想起骆衍那个堪称新闻核武器的朋友圈,耳尖又烫了起来:“骆衍,把昨晚发的朋友圈删掉。” 骆衍剑眉下压,明亮的眼睛写满“为什么”。 沈时雨抿了抿唇,低声解释:“你的朋友圈说得那么明白,大家都会猜测我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猜测就猜测呗,我又不打算遮遮掩掩的。”骆衍鼓了鼓腮帮子,耸耸肩,“我将来结婚的时候要把津江市广播电台大楼的巨幅电子屏包下来全天播放喜讯、买无人机团队在天空上写长长久久的,现在和未来比,只能说委屈了学长。” 沈时雨不敢想象那个高调的画面,他正要说话,骆衍眨眨眼睛,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紧跟着,沈时雨听见骆衍极小声的咕哝:“而且,我又没有说假话。” 回忆起骆衍朋友圈的内容,沈时雨的话霎时被堵在唇舌之间。 骆衍见状,凑近了沈时雨几分。 他的眼睛干净坦荡、诚恳地让人心折:“学长,你会怕被大家知道我喜欢你吗?” 沈时雨如同幼兽被猛虎堵在了无从后退的山洞里。 他并不是畏首畏尾的人,只是 他沉吟良久,抬眸,脸色郑重:“骆衍,你这样做,骆叔叔和纪阿姨也会看见吧。” 骆衍一愣。 沈时雨淡淡扯了扯唇角,轻轻开口:“这周本来就想抽时间和你聊聊的,权当是现在吧。” 沈时雨侧身,避开了骆衍超越正常社交距离的试探,他沉沉舒了口气,一字一句强调:“骆衍,我是个男生。” 男生和男生在一起,本身就是一种限制。 同性之间的爱恋关系,在年轻一辈的认知里都是一种不稳定、不常见、混乱滥情、无法长久的模式,更何况对于踏实而传统的上一辈人呢?这样明目张胆、堂而皇之地掀起风暴,对他们而言何尝不是冲击和伤害。 沈时雨沉默了几秒,耐心道:“骆衍,不论结果是什么,我们都应该慎重谨慎些,至少要想清楚未来吧。” 他问:“你想过骆叔叔和纪阿姨看到这条消息会怎样盘问你吗?” 沈时雨露出一丝微不可查地苦笑,普通人家尚且要千方百计地阻止这种悖逆行为,更不要说骆衍是骆家这一代的独苗,实打实皇位继承人。 不过,如果真的会被盘问,那也应该是自己吧。 想到这里,沈时雨竟然松了口气。 骆衍定定注视着沈时雨带着担忧又很快释然的面庞,点点头:“懂了。” 沈时雨从繁杂思绪中回神过来,冷不丁看见骆衍犹如入党般坚定的表情,心头一咯噔: 等等,骆衍他懂什么了? 骆衍言简意赅:“这事情要循序渐进。” 骆衍的话说得不明不白,沈时雨听得惴惴不安。 好在,当天中午骆衍就隐藏了朋友圈的消息,以行动向沈时雨证明了他理解方向的正确性,让沈时雨松了口气. 周五,骆衍一下课就回到宿舍收拾东西。 江从聿陪柯航把脏衣篓的衣服送到洗衣房、拎了三杯冷饮回来后,恰好与准备出门的骆衍碰上。 他上下打量着骆衍的装束,疑惑:“阿衍,今晚不是有场练习赛吗?你这是干嘛去?” 骆衍颠了颠背包:“回家。” 柯航嘬着根棒棒糖,从江从聿身后探出个头来:“咦?这么着急,出什么事情了?” 骆衍思忖两秒,放下包坐回到椅子上,把沈时雨昨天中午在金融楼回廊对他说的话简单给柯航和江从聿复述了一遍。 骆衍沉声,慢条斯理道:“我觉得学长说得对。我和学长的事情完全绕过爸爸妈妈确实欠考虑,所以我今天回家,打算给他们说一下。” “??”柯航像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脸上写满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颤巍巍举起手:“那个、打扰一下,我认为学长不是这个意思吧?” 他寻求肯定地看向江从聿,得到对方点头后,越发自信:“不是阿衍,你真的,不愧是当年津江一中全校闻名的文科天才,不愧是语文试卷三道大阅读一道小阅读六十五分只能拿十五分的奇人,你的阅读理解能力怎么能扭曲变.|态成这样啊!!” 骆衍剑眉挑了挑:“嗯?” 江从聿拦下抓狂的柯航,拽了个板凳到骆衍面前,换了个话题切入角度:“阿衍,你是不是太着急了,你不是和学长说要循序渐进吗?” 骆衍点点头:“对啊,不开头怎么前进?” 江从聿:“” 他竟然无话反驳。 骆衍拍拍江津然的肩膀:“放心,我又不出直接对我爸妈说我弯了,我只是去给他们打一针预防针。” 柯航和江从聿交换了不信谣不传谣的眼神。 寝室一时间陷入沉默。 良久,江从聿点点头,他“啪啪”给骆衍拍了两下手:“其实试试也好。” 他在柯航难以置信地目光中笑了笑,想到什么似的说:“万一真的勇敢的人先享受爱情呢?” 419寝室经过长达二十分钟的battle,终于,以骆衍油盐不进作为结局。 柯航和江从聿既然拽不住作死的人,只好耐心为骆衍制定“出柜计划”,他们的想法很好,“同性恋”是种观念,只要一次两次多次提及、并逐渐加量,再怎么顽固传统的人也能理解一点,最终达成骆衍和沈时雨he大结局。 骆衍十分满意,他给两位好兄弟比了个回来上号带飞你们的手势,就匆匆往停车场赶去。 周叔已经提前等在了宿舍区停车场,他提前一天接到骆衍的信息,知道骆衍对今晚要公布的事情相当重视,甚至还特意给夫人和先生打了电话。 周叔笑得慈祥可掬,暗想,约么小少爷又想到什么惊喜要给夫人和先生吧。 自家小少爷还是这么体贴。 骆衍回到西亭别墅,已经过了晚上八点。 西亭别墅内灯火通明,家里的阿姨们来来往往忙碌着。 骆衍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书的老爹和一旁rua公主猫咪的妈妈,准备先上楼去换衣服。 博士听见骆衍的脚步声,大狗一条直接窜了出来屁颠屁颠扒拉骆衍的裤子,骆衍把他扫开,去浴室简单冲了个凉。 他把自己收拾妥帖后,隆重地下了楼。 餐厅内,晚餐刚准备好。 纪楹坐在桌旁和骆既明讨论假期去欧洲滑雪还是去冰岛,听见清嗓的声音,下意识抬头瞧一眼儿子。 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潇洒阔少,现在郑重地跟要去教堂宣誓似的,纪楹觉得有意思,忍不住笑出声来:“老骆,你看看你儿子,今天还穿了个马甲。” 骆既明从眼镜的缝隙里掠了骆衍一眼,先发制人:“放心,你的生日我没忘记,明星、乐队、赛车展全部有,你姑姑叔叔们也已经收到邀请了,下周周三,去半山别墅那边,你爹我给你办个大的。” 什么生日、什么大办人闹哄哄的又没有意思。 骆衍道:“不是这个。” “那你还想要什么?”纪楹心情好,笑盈盈问儿子,“妈咪都满足你。” 骆衍抿了抿嘴唇:“我就给你们提个醒,打个预防针。” 想起要把沈时雨一点点告诉爸妈,骆衍心旌荡漾,忍不住露出点不敢惊扰的羞涩意味:“那个,我有喜欢的人了。” 骆既明惊讶地看向骆衍,纪楹甚至连漂亮的杏眼都瞪圆了。 “宝贝,你有喜欢的人了?这么突然??” 纪楹深呼吸两口,手一抓一握在面前无处安放。不怪她激动,而是从她儿子过往经历看,实在是钢铁直男的过分。 纪楹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得幸于她和她丈夫骆既明的好脸基因,骆衍从小学开始就被爱慕的眼神包围着,但他无动于衷。 他初中时曾收到一封他们班花借用化学元素周期表写的情书,这是当时网络上十分热门的告白方式,然后,纪楹听见她儿子纳闷的语调“啧、记不住英文缩写就不能直接查找化学元素周期表吗,我又不是门捷列夫”。 到了高中,更是恐怖,无论是直白的、隐晦的、男的、女的的告白,骆衍仿佛按了避雷针,全然不来电,通通理解不来。 纪楹一度认为,他儿子将会单身到四十,成为大龄剩男,谁曾想,他竟然二十岁就开窍啦! 纪楹抬手微微遮挡着上翘的唇角,但她弯成月牙的眉眼暴露了她的内心。 “噢,宝贝儿,这太棒了。她是怎么样的人啊?” 骆衍见父母问到了关键词,什么温水煮青蛙、什么“出柜计划”都如过眼云烟。 真男人,就是要坦荡。 他坐直身体:“先给你们预告一下,让你们有个心理准备。” 骆衍环顾一周,视线缓慢又坚定地落在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的父母身上。他诚恳直白道: “他是个特别好的——” “男人。” 第64章 演员2.0版本 “骆衍,你给我滚过来…… 男人。 男 偌大的餐厅死寂地像是夜晚的冰川无人区, 只有一阵又一阵凭空而起的冷风。 骆既明镇定地、沉默地端起面前的汤碗,拿着勺子的手轻颤,他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悄悄瞥了眼爱妻, 纪楹正用拇指抵着筷子, 如果不是力气小指定能把这根古朴精致的蛇纹木筷掰断。 骆既明抬手轻轻握住纪楹的手腕, 安抚似的拍拍:“楹楹, 别听他胡说。” 骆衍打断骆既明:“诸君, 千真万确。” 纪楹动人的眼睛一下瞪了起来, 她“啪”地一声把筷子摁在碗上:“骆既明,你听听你儿子的话!” 骆既明一边是三观被粉碎、世界正重新建立的妻子,一边是从小骚操作不断天马行空的儿子, 这样一比较,同性恋竟然是最好处理的事情。 不就是喜欢男生嘛!骆既明给自己洗脑, 就当找了一个人品好、性格好、长相好的, 但是因为基因缺陷没办法传宗接代、打算发展自我、比一般女孩更高更壮的儿媳妇? 骆既明思想半天,长长叹了口气—— 糟糕, 洗脑不了一点。 一顿丰盛的、本该热热闹闹的晚餐吃得无甚滋味, 纪楹不想骂一周才见两天的儿子, 把自己气鼓鼓地憋成了河豚,她忿忿地吃了两个饺子,实在没有食欲,筷子一扔坐在了餐桌边;骆既明一看,忙拿过纪楹的碗, 给她盛了碗汤:“不气不气, 喝点汤,张姨煮的,可入味了。” 纪楹接过来, 正要喝汤,回头一看,骆衍吃得真香。 纪楹剜了他一眼。 “妈,你今天怎么吃这么少啊,”骆衍说着,头扭向厨房,“张姨,今天金丝饺做得真好,我还要再来一碗。” 纪楹翻白眼:“” 生个儿子是来催命的吧。 她汤也喝不下去了,哀怨委屈地看向骆既明。 骆既明扶了扶金丝眼镜,表示了解了解,儿子是个赔钱货。 夫妻两个人沉默着对坐看儿子说完人生大事后吃嘛嘛香的样子,心情从震惊、难以置信、怀疑、这小子明明看起来超直的怎么就弯了逐渐递进,到最后,看着儿子一如平常吃了第二碗饭后归于沉沉的叹息。 纪楹和骆既明再惊诧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骆衍大概是认真的。 作为父母,他们对骆衍再了解不过。骆衍看起来散漫、吊儿郎当、横冲直撞,但其实,他是非常自主可靠、坚定果决的性格。 小学时骆衍迷上篮球,还不能自控的年纪,他就能坚持一天训练两个小时以上;后来在爷爷奶奶的劝说下决定长大后进入公司,高中就开始向他父亲学习相关的知识;甚至现在,他敢把自己喜欢男人的事情直接在饭桌上抖出来 纪楹揉了揉眉心,一时竟然不知所措。 她当然想让儿子所爱所得,只是,他毕竟喜欢的是个男孩子啊!骆家家大业大,想想以后就让她心痛。 纪楹抬手顺了顺胸口,给骆既明一个眼神,意思明晃晃的:你不要和稀泥,待会儿给我打配合再劝劝。 骆既明忙不迭点点头:都听你的。 两人并肩离开餐厅坐到了会客厅,气势汹汹等待骆衍这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吃完饭。 俗语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骆既明这位在商场上杀伐果决、说一不二的掌权人,在家一向是耙耳朵,更何况骆衍的眉眼和纪楹十分相像,儿子小时候得到了他无尽的父爱,等儿子长大了他想严厉也严厉不起来。 所以,等待骆衍吃饭的时间,骆既明的士气已经悄然死去埋进了土里,以至于妻子示意他说话时,他只能大着声音干巴巴说一句:“骆衍,你给我滚过来!” 纪楹扶额,翻着白眼发出今晚第二张恨铁不成钢卡。 骆衍心里有准备,他也没想过他一说喜欢男人这种事情,父母一下就双双鼓掌举手表示支持的。 于是,他瞥了一眼父亲,乖乖坐到纪楹跟前的沙发上:“妈,你请说。” 老公没用,纪楹决定自己上。 她看向儿子英俊的面庞,就在刚刚骆衍吃饭的时间里,她构想了无数场景和劝说的开场白,等到了跟前,她才发现那些传宗接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之类的话术根本说不出口,毕竟时代在朝前走,年轻人听到她说这些只会不在意地反驳她迂腐。 纪楹沉沉叹气,握住儿子宽大有力的手,看向他明亮的眼睛:“宝贝,你以前可是比纯金还纯的直男啊,我是说,又香又软又甜又美的小女孩你怎么就不喜欢了?” 骆衍想了想沈时雨,他的长相用清绝形容毫不为过,而且骆衍情不自禁想到丹诗酒店那个夜晚,学长喝醉、软乎乎的、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软糯模样。 他难得地耳朵泛红,垂下眉眼:“妈,你说得对。” “可是,我喜欢的那个男生比女孩还香还软还甜还美怎么办?” 骆衍的话语本就够冲击人了,偏偏他还露出这种想入非非的表情,纪楹心里一咯噔,不由看向骆既明。 夫妻两人一对视,从对方的眼睛得到肯定答复。 骆既明慢吞吞的:“你怎么知道的那个男生他——” 剩下的话太过羞耻骆既明说不出口。 纪楹忐忑:“难道,你和那个男孩已经——” 骆衍哈士奇歪头,他有点摸不准他爸妈这个惊恐的表情。但是,这种疑惑不过一闪而过,他就弄明白他爸妈在胡思乱想什么。 骆衍心中大喜。 他抬头看天花板和吊灯遮掩自己的喜上眉梢,等再次看向纪楹时,端出来一副恨海情深、心如匪石不可转也的深刻表情。 骆衍深吸一口气,演员上线、声泪俱下:“不错,爸、妈,就是你们猜想的那样。” 纪楹不自觉咬紧牙:“你才二十啊怎么就好的不学、跟别人学乱和人睡觉的!” 骆衍挺直胸膛:“弯是我先弯的,人是我先追的,睡也是我先睡。你们要怪就怪我。” “我对他一见钟情、不能自拔,想和他在一起白首偕老,所以我就不管不顾掰弯了他,后来他喝醉了我们就在酒店一起睡了一晚上,不信你们去查。” “我本来就拿他当做我未来爱人的,如今有了实际的事情,绝对不会和他分开了。” 纪楹听完,只觉得眼前噼里啪啦一顿火树银花。 好家伙,生米煮成熟饭了。 都演到这里了,骆衍不允许任何一个观众走神,他余光悄悄睨了眼还在状况之外、天雷滚滚的骆既明,义正词严:“骆家的男人,都是能负起责任的好男人,对不对啊爸?” 骆既明下意识点点头:“对对对——” “对什么呐!都是你惯的!”纪楹打断骆既明,烦躁地抓抓精心搞的头发,“这事让我再想想!” 说着,纪楹像是再也不想见到这糟心的儿子,扶着额、娉娉婷婷地上了楼。 骆既明见状,连忙跟上去哄人了。 骆衍看着父母消失在回廊的背影,扯着唇笑了笑。 果然,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出柜这种事情,还是得快准狠!. 晚上七点半,沈时雨在图书馆标注好《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最后一个章节的重点,沉沉合上了书。 他拿起手机,不知道想什么胡乱翻着,不知不觉间停在了和骆衍的聊天框上。 骆衍这学期期末肯定不好过,先是真的看不见一个月、后来又傻愣愣地装了一个月,加上还有津江市大学生篮球联赛,后两个月肯定忙得像是陀螺一样。 而且,他还是朵文科奇葩。 沈时雨看了眼自己整理的考点,心里想着,如果他给骆衍压压题,骆衍的《马原》应该能轻松一半吧。 该完成的任务已经完成,沈时雨把书本平板装进包里,提前离开了图书馆。他没有走平常回寝的那条小路,而是绕道去了体育馆。 他记得,今天校篮球队有练习赛。 体育馆内人声鼎沸,喝彩的音浪冲破墙壁,校队人员抽签打乱分为两队,此刻球员们正在场上来回跑动、挥汗如雨。 沈时雨视线在场上巡回,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倒是看见正“狗腿小弟”般给江从聿松肩背肌肉的柯航。 柯航一见沈时雨,立刻招了招手,等沈时雨走近,他笑嘻嘻问:“学长,你怎么来看篮球赛了?” 沈时雨避而不谈,只是视线轻巧地掠过他们的替补席。 柯航眼睛嘟噜嘟噜转,暗想原来自己的好兄弟不是一头子热啊,他正想说什么,江从聿先开了口:“学长,阿衍这周回家了。” 回家了? 沈时雨一愣,比赛热火朝天、进行地如火如荼,这本是骆衍最喜欢的一个项目,偏偏他今天迫不及待回了家。 莫名的不安从他心底幽幽升起,沈时雨说不清也道不明,他点点头,向江从聿道了句谢,沿着场边坐了下来。 后续的比赛沈时雨看得不仔细,等比赛散场后,他就回了宿舍。 晚上十点,正是307宿舍表演固定项目的时刻,杜维和张盛源一人捧着一个手机、拉着一道床帘分别和女朋友煲电话粥,两个大男人“宝贝”、“想你”之类的肉麻话比赛似的此即彼伏,听得沈时雨一地鸡皮疙瘩。 沈时雨叹口气,拿着换洗衣服到洗漱间洗漱,等他洗完澡出来,杜维和张盛源终于分别同女朋友依依不舍说再见,切换频道开始进入王者峡谷。 寝室内的氛围一下热血起来。 “时雨,玩不玩游戏?” 沈时雨摇摇头。 作为307的一员,王者荣耀沈时雨也会一点,只是他不擅长游戏,视角切换之类的盯久了还会发晕,就不再碰了。 张盛源知道沈时雨的情况,邀请了一句,见沈时雨摇头,就没再劝。 沈时雨走到书桌前,从书架上挑出一本书,拿着耳机上了床。 耳边是雨滴滴答滴答的白噪音,翻过两页书后,他的心不知不觉间平静下来,进入到小说描绘的故事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骤停,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沈时雨把书放在枕边,拿起手机,是骆衍。 一直闲置搁在一旁的手机像是已经经历了三个小时的游戏鏖战,机身烫的沈时雨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半晌后,他接了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骆衍。” “!!”骆衍显然没想到沈时雨会接视频电话,毕竟自从他眼睛好了,他和学长的聊天就越来越官方、越来越客气,此时骤然看见沈时雨洗漱后褪去清冷显得柔和的面庞,他竟然结巴起来,“那、那个,学长——” 骆衍脑子不知怎么一抽,把躺在他旁边竖着耳朵的博士扒拉起来,他勒住哈士奇的狗头:“那个,学长,我家狗摁的。” 沈时雨表情没变,他嗯了一声,善解人意:“既然如此,那就挂了吧。” “诶诶诶,不是,是我打的我打的,”骆衍推开迷迷糊糊傻兴奋的狗头,抱着手机连忙阻止。他看向屏幕里温雅的人,半晌,轻轻笑道,“我以为学长你不会接呢。” 沈时雨眼帘掀起:“我为什么不接?” 宿舍天花板上的长条灯管轻轻晃动,炽白的光线自然而下落在他身上,使他越发白皙干净。他眼尾上挑,纤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扑动如同蝴蝶翅膀,语气蜻蜓点水、带着朦胧的钩子。 一种微妙又熨帖的气氛悄然流转,像是晃动的湖水,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骆衍摁住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不知为何,想起了刚刚给爸妈撒过的谎。 他很想看学长知道他的造谣后羞恼的表情。 沈时雨被骆衍直勾勾盯地不好意思,他瞥过视线:“你怎么回家了?” 骆衍咳了一声,欲盖弥彰:“有事。” 沈时雨看着镜头里踱步来踱步去的小猫咪,漫不经心问:“什么时候回来?” 骆衍顺着沈时雨的视线,看到了公主。 他抓着公主的后脖颈,把猫咪拎到镜头里,一只大手毫不客气揉了两把公主的尾巴根,惹得公主害羞地喵喵叫:“估计这周得翘几天课,我生日到了。” 沈时雨轻轻点了点头。 他听张盛源和杜维说过,骆衍的生日一般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了,邀请的人来自各行各界,估计不会轻松。 “学长,我生日当晚不会留在西亭别墅,而是和朋友们一起过。” 骆衍停顿两秒,眸光明亮语气却万分轻柔:“你会过来么?” 第65章 男妈妈 正式宣布一下,本人已gay。…… 夜晚, 307寝室安静。 在王者峡谷鏖战、肾上腺素飙升过的杜维和张盛源都已经入睡、只发出平缓的呼吸声,但是最早上床的沈时雨床铺上的小台灯却还亮着。 沈时雨手指下滑,又刷新了一次界面, 很快, 屏幕内弹出了五花八门的礼物。 骆衍的生日, 他一定得送点什么, 只是现在, 全然没有头绪, 沈时雨毫无目的、胡乱绕过推荐页面四五圈后,终于停了下来,返回到微信, 视线落在置顶的联系人上。 凌晨一点过一些,兴许某位高三的学生还没睡觉。 沈时雨犹豫了几秒, 给夏清圆发了个“在吗”。 很快, 夏清圆回了消息。 【清圆】:emmm哥,你真的不知道‘在吗’是网络聊天里是最让人不想回复的词汇咩~~ 沈时雨面皮一烫。 他作为新闻播音系数一数二的学生, 人际交流都是当课程学的, 自然知道“在吗”是不利于开场的。 只是, 今天失误了嘛。 沈时雨小声地咳了咳,开始打字: 清圆,我想问你个问题,就是、那个我有个朋友快要过生日了,你说我应该给他送什么? 这样的问题, 沈时雨本来不想叨扰任何人的, 只可惜他确实没有头绪。 另一边,夏清圆做作业已经到死寂的心看到这句话时如同枯木逢春、久旱逢甘霖,一下活了过来, 她试卷一推、中性笔蹭地一扔,开始发表意见。 【清圆】:给嫂子??这种事情还用问?! 【Y】:我想不到。 【清圆】:嘿嘿,这边建议你把自己送给他,我感觉效果超棒的! 沈时雨:“” 【Y】:你能不能认真点。 【清圆】:抱歉,短短两个小时本人已经做了三篇阅读理解、写了一篇作文、以及十二道文学常识题目,现在我思维混乱,只能想到这一个主意。 【清圆】:要不,哥哥你明天来接我,我们去商场看看? 沈时雨沉沉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第二天,沈时雨和夏清圆约定好一起去了中央商场。 中央商场八层楼坐落在津江市第二商业区里,商场一到四楼主要是商铺,四楼到八楼有游戏设施、餐厅等,是个占地面积极大的综合商业大楼。 沈时雨、夏清圆兄妹两人从一楼逛到四楼、又从四楼逛到一楼,什么也没有买回到了休息区。 夏清圆瘫瘫地坐着:“哥,你有思路了吗?” 沈时雨没有说话。 他其实看中了一块海蓝色的手表,海蓝色明媚疏阔,和骆衍的性格很像,而且表盘中央用矿石镶嵌出一条鲸鲨,闪着荧光,十分特别。只是,他现在没有能力负担地起那块手表。 至于其他的礼物,在他心里,又实在配不上骆衍。 沈时雨摇摇头。 夏清圆对哥哥心思了如指掌,人总是想给喜欢的人最好的,但是又会被各种各样的外力所限制。 她叹了口气,安慰似的拍拍哥哥的手:“哥,这不是你的错,我今天来时就想过该给嫂子买什么样的礼物,但是你看嫂子这样的家庭,什么好玩的都见过了,我们两个就算把身上的钱都凑起来,还不够给他买个头盔的……” 夏清圆摊摊手,无力道:“所以,要不你把你送给他吧。” 沈时雨没有接话,他的视线落在随着夏清圆摇头点头一晃一晃的针织毛球帽子上—— 这是妈妈给清园织的。 过往如同横幅徐缓拉开,沈时雨少年时的记忆清晰美好。 夏薇很擅长手工,每年一到秋天天气转冷她就不喜欢出门,和父亲一起窝在家里,她会买很多毛线,然后给家里人针织一些小玩意,手套、帽子、围巾,她还给父亲做过一个小老鼠生肖玩偶。 沈时雨心下一动,有了想法。 从津江市少见的编织店交费出来时,夏清圆还懵懵地抱着一袋四两的毛线,她手伸进袋袋里,摸着沈时雨仔细挑选软和温暖的情人棉,侧眸:“哥,你这是?” 沈时雨接过袋子,敛眸看了一眼里面的毛线团:“我想,要不给他织条围巾?我以前会点针法,捡起来不难,围巾又是小件,三四天应该够了。” 夏清圆仰着苍白的小脸,一开始还不理解,慢慢地,她闪烁着星星眼看着哥哥,想到什么似的嘴角翘了起来。 她乐颠颠圈住沈时雨的胳膊,摇了摇:“哥,我刚刚在想象你给嫂子织围巾的样子诶。” “?” 夏清圆憋着笑,歪歪头:“应该特别宜室宜家。” “嗯像个男妈妈~” 沈时雨:“”. 回到寝室,沈时雨本想把毛线和毛线签子拿出来直接照着网络视频开始的,只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夏清圆的话像是在他脑海里埋下了一粒种子。 他攥着软和的情人棉,想象了一下那种“贤妻良母”画面,种子便立刻长成参天大树。 沈时雨面颊滚烫、耳尖染红,手里的东西像是有千斤重。 他左右环顾一周,杜维和张盛源吃午饭还没回来,沈时雨觉得这是个好时机,他把自己的床帘挂钩摘了,把自己书桌和床铺围地严严实实钻了进去。 书桌台灯散发着温暖柔和的光线,把这一小方地方照亮,沈时雨目光落在印在床帘上自己拿着钩针的剪影,脸更热了—— 这架势倒是真的像清圆口中的男妈妈。 沈时雨不自在地撇过脸,过了一会儿,又认命般拿起手机认认真真挑选款式,用了半个小时才决定好颜色图案搭配。 他拿出多余买的一卷蓝色的毛线练手,先将毛线绕在一支签子上,又拿起另一根签子,一边对照视频一边回忆以前美术课上做手工时他是怎么运用针法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时雨终于用钩针钩出一片平整漂亮的树叶。 这是巨大进步。 沈时雨心里有了底,解下签子开始勾勒他想要的围巾样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渐渐地,沈时雨完全沉浸在了眼前橘红、金黄、青绿、乳白的四色线团里,连寝室门被打开都不知道。 “咳咳咳,”声音从床帘外传来,带着疑惑,“时雨,你在给谁织毛衣啊?” “不是毛衣,是围巾——”沈时雨认真回答完,手里的动作忽地一顿。 等等,他不是围了床帘么,怎么杜维和张盛源还能看见?! 沈时雨莫名有种早恋被抓包的局促感,他手指勾着还在桌上放着的毛线团,约么两三秒,才面色如常打开了床帘。 杜维和张盛源拖着椅子正扒在沈时雨的床外边,看见沈时雨平淡如常的脸,先是嘿嘿一笑。 杜维:“时雨,织围巾干嘛一个人藏在床帘里,外面光线多好。” “是啊是啊,”张盛源眼尖地瞥向沈时雨的桌子,目及满桌缤纷后嘿嘿一笑,“时雨,不是给自己织吧?给某位金融系帅气学弟?” 杜维瞪大眼睛:“真的吗真的吗?!” 沈时雨:“” 他勉力维持的淡然假象碎了一地。 杜维越凑越前,他不敢碰沈时雨还没完工的礼物,只是隔着一米看,也能感受到这条围巾的软糯暖和,而且沈时雨审美相当不错,冬天穿衣偏深色,亮系围巾会显得人格外明媚阳光。 “时雨啊,”杜维无不羡慕,“你比我女朋友还温柔周到。” 张盛源啧啧两声,赞同的点点头:“某位小学弟,日子过得真好!!” 沈时雨本是新闻系最优秀的学生,辩论赛场上一个人纵横捭阖、睥睨全场,此时竟然被两位舍友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说得脖颈泛粉,他沉吟半晌拿不出一句话反驳,干脆摆烂钻回到床帘里:“是是是,你们笑吧,我继续织。” 于是,整个周末沈时雨就在累了吃饭、不累织围巾、然后被舍友调侃的循环中反复,直到周一下午,他缀好了围巾上最后一个饰品。 沈时雨手揉捏着围巾,边缘坠着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骆衍。 如果骆衍围着它,清晨站在新闻院宿舍楼下向他招手,小铃铛也会欢快地跳动。 他有点期待那个场景了。 沈时雨唇边浅浅噙着笑,把围巾整理好,放在礼品盒里,满足地伸了个懒腰。 张盛源见“装在床帘里的人”终于出来了,乐呵呵打了个响指凑了过来:“厉害,咱们大神终于纺织完了。正巧饭点了,搓一顿?” 张盛源看向杜维,贱兮兮道:“你看,把我们维维都饿坏了。” “滚!”杜维给了张盛源一拳,但嘴巴很诚实,“二食堂转转小火锅?” “好。” 307宿舍三个人行动方向达成一致,套好外套往餐厅走。 晚上七点半,餐厅送走下午课后最拥挤的那波人流,迎来短暂的散漫舒缓的时刻。这个时间点出来觅食的,要不是高年级没有晚自习的,要么是部门聚餐的不想去外面勉强到食堂的,总之,大家的目标地基本一致,都进了小火锅店。 张盛源把外套一脱搭在椅子上:“时雨,我先去调料碗,你给我要个麻辣锅,中辣。” 沈时雨点点头:“维哥是菌汤吧?我的料碗不要香菜不要葱不要韭菜碎,今天想多加一勺牛肉酱。” 三个人分工明确,向着转转小火锅店的两端分开。 沈时雨给店里阿姨说完点的锅后,找了一个三人并排的位置,等待小火锅端上来的时间,他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刷了刷。 骆衍和他的聊天框消息没断过,不过这几天,骆衍不知道遇见了什么难事,每天不是给他发求收留的表情包、就是发博士emo烦躁的哈士奇苦瓜脸。 沈时雨笑了笑,转到朋友圈。 一到期末,朋友圈里十条中八条就是拜神求佛、学生菜菜捞捞的,沈时雨在几乎不重复的颓废大学生发言里,冷不丁看到骆衍的。 时间是半个小时前,内容独特,简单粗暴。 【专业代打-骆衍】: 正式宣布一下,本人已gay。 有喜欢的人了。男女勿扰。 第66章 我亲口告诉你 啧,你不懂,学长他就爱…… 沈时雨怔愣在原地。 餐厅橘黄的明亮的暖色装饰在雾气里轻轻摇摆, 坐着的、往来添料碗的人如同电影里斑驳的背景,就连喧哗鼎沸的聊天玩笑声都开始失真。 这种错愕不过几秒,紧跟着, 巨大的震惊降临, 贴合着沈时雨的皮肤血管、洞穿了他的胸腔。 骆衍他, 出柜了。 甚至毫不遮掩地、不留退路地发布置顶了这样一条朋友圈! 沈时雨拿着手机的手指轻微颤抖, 他抿了下唇, 心情复杂地转到和骆衍的聊天框, 一句话还没来得及编辑,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熟悉的、压制不住惊讶的“卧槽”。 沈时雨回过头,柯航眼睛瞪得像是铜铃, 手里还拿着一根吸满辣油、没吃完的鱿鱼串:“我了个大槽,江从聿, 骆衍他出柜了。” “这玩意儿真的每天作一死, 次次各不同。周五我们不是商量好了么,低调, 要低调, 这种事情要循序渐进的啊!!” 柯航头大地吃了一口鱿鱼串, 把剩下的扔回自己的麻辣小锅里随便擦了下手,开始噼里啪啦打字。 【天降帅比】:没事儿吧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吃溜溜梅了吗发朋友圈置顶! 【天降帅比】:你的字典里有没有低调两个字,大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懂不懂啊啊! 【阿衍】:不屑jpg. 【阿衍】:低调个der,我听你那个什么破计划猴年马月才能谈恋爱。 得, 他的主意成破计划了。 柯航抹了把脸:行, 你清高。叔叔阿姨没给你点“甜头”? 柯航十分担心他从小到大好兄弟的生死问题,毕竟别人家只是断了基因传承,骆衍家是直接断了皇位继承人。他紧盯着屏幕, 突然,江从聿叫了声他的名字。 柯航拧着眉抬头,冷不防看见站在身旁拿着手机静静望向他的沈时雨。 这是什么该死的修罗场。 柯航艰难又小心地吞咽一下,把自己手机屏幕遮掩住,嘿嘿两声:“哈哈哈,学长,真不愧是信息时代,消息传递速度就是快啊!” 沈时雨没心情听柯航东拉西扯,骆衍虽然直愣起来跟犟牛似的拉不住,但应该不至于什么征兆没有直接在朋友圈出柜的,也不知道叔叔阿姨有没有为难他。 他心里忐忑,本来想直接问骆衍的,只是骆衍少不了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不如问柯航。 沈时雨想到这里,沉了沉声音,对柯航微笑:“你继续聊,不用在意我。” 这话说的、你在后面看着我怎么聊?柯航没有卖兄弟的习惯,立刻正色道:“聊、聊完了” 话音落,手机消息铃声水灵灵地响了起来。 柯航:“” 他挤出个尴尬的笑容,硬着头皮把手机翻面,骆衍的消息大喇喇暴露在沈时雨的视线下。 【阿衍】:还行。 【阿衍】:反正没死。 柯航偷偷瞥了眼立在身旁的沈时雨,他神色平静,眼帘微微垂着,看不太清他眼底的情绪。 柯航斟酌了一下,发了条最能让骆衍反思的话题:哎呀,你这人,干事情怎么不和学长商量一下呢?别人的爱情小心翼翼,你的爱情入室抢劫呗? 一提起这个,骆衍的表达欲都旺盛了许多,大段长篇的话不要钱似的往上端。 【阿衍】:这你就不懂了,我要是喜欢的是女孩,当然要绅士要礼貌,但是我喜欢的是学长啊。 【阿衍】:两个男人在一起,又不受法律保护又不受道德支持,阻碍这么多,就需要我这种直白坦荡、情深似海、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安全型人才啧,你不懂,学长他就爱我这样的。#嘚瑟#嘚瑟 柯航:“” 他回过头,讪笑着打圆场:“学长,这人特么臭不要脸。” 沈时雨没说话。 他的心脏被人温柔又用力地攥了一把,连同四肢百骸都在细微战栗。 其实,骆衍说得没错。 两个男人在一起的代价太大,过往的很长时间他都在回避、犹疑,至于承认自己的内心,也不过几天而已。 可是骆衍,从不在意这些。他像是一只认定主人的狼犬,就这样莽撞热烈又不知疲倦地撞开了他的心房。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值得顾虑、还有什么代价不能承担呢? 沈时雨心境像是鼓涨到快要爆炸的气球突然被放了气,一下松懈下来。他释然地提了提唇角,默默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桌上的三鲜锅已经烧开了,水冒着泡儿咕嘟咕嘟发着声响。 沈时雨把手机摊开在桌面上,一边安静地看骆衍朋友圈底下共同好友的评论更新迭代、不断刷新,一边往锅里放菜。 【第五维度-苏唯】:勇士#鼓掌#鼓掌。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出柜的风暴! 【北方的狼-大刘】:好家伙,校门口白杨还没弯,我衍先弯了。 【北方的狼-大刘】:以后表白墙看到女生再说你是直男之光,我该怎么解释。 【六级必过-谢宁】:建议不要解释,直接艾特。 【原始森林的野人-蒋川】:我我我,衍哥,以后我去你们宿舍打游戏不会被传绯闻吧。 【六级必过-谢宁】:嗯川儿,你什么档次也出柜? 【聪明的小敏-柴敏敏】:嘿嘿嘿,我就知道,我磕的CP是24K纯金真爱! 【聪明的小敏-柴敏敏】:真爱至上啊! 沈时雨吃着饭,心思全飘在手机不过一掌的屏幕上,他情绪中某根弦一颤一颤晃呀晃,满是复杂和柔软—— 谁能想到,有一天他和骆衍的形容词竟然是“真爱”。 沈时雨戳了戳手机,画面切换到和骆衍聊天的界面,远处柯航正在狗狗祟祟发消息,如果没有意外,骆衍应该很快就会找他了。 沈时雨没有等太久,可能还不到一分钟,骆衍的聊天框头顶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提示消息出现又消失、消失又出现,反复好几次直到沈时雨草草结束了晚餐,才彻底弹出来。 【专业代打-骆衍】:说大事专用表情包.jpg 沈时雨看着大头人表情包,无奈地笑了。他忍住心里的好奇,和杜维、张盛源回到寝室,坐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里才拿出手机。 【专业代打-骆衍】:学长,你不是老让我思考清楚、决定好再做事情吗?这次呢,我做得清不清楚? 说着,他还发出一个洋洋得意的哈士奇表情包。 沈时雨看着博士清澈愚蠢的蓝眼睛,不由想到了和它同款性格的它的主人。 骆衍的语文素养和阅读理解能力每次都能刷新他的三观,也不知道谁教的,听不懂人话似的偏离轨道—— 偏偏又让他无法苛责,不由自主动容。 沈时雨敛眸,唇边漾着他都没有察觉的笑意。他思忖半天正要回复,忽地、界面弹出一条消息。 署名:纪阿姨 沈时雨心跳骤然收紧。 他怎么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骆衍在朋友圈置顶出柜消息,他的父母肯定会看见、知道。骆衍是家里的独子,骆家这样有地位的家庭,怎么可能轻易就接受骆衍悖逆社会一贯认知、喜欢上一个男人这样的事实? 沈时雨僵硬地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不由自主播放起各大卫视黄金档的豪门狗血撕头花电视剧,那些“给你一千万离开我儿子”、“你只是个男人不能生孩子”之类的话一句一句砸在了他的神经上。 他难得无措地抿紧嘴唇,下意识挺直腰背,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收紧,半晌,又缓缓松开。 早在骆衍正式向他告白而他阻止不及时,就应该预测到有这样的未来。 沈时雨敛下眼眸,他心里清楚,关于骆衍变弯这件事,他对纪阿姨始终保留愧疚。在清楚知道自己喜欢骆衍并决定回应后,这种愧疚更是无法回避。 沈时雨踌躇足足一分钟,终于还是打开了和纪楹的聊天框。 沈时雨咬着嘴唇内侧的软肉,疼痛让他稍微清明,他慢吞吞打字: 阿姨,你好。 【纪阿姨】:时雨,你和骆衍的事情我和骆衍爸爸已经全部知道了,是我们没有发现骆衍的性向,让骆衍掰弯了你,还趁着你喝醉做了不负责任的事情。 已经打算坦白并做好被指责批评准备的沈时雨:“?” 【纪阿姨】:时雨,阿姨知道你是好孩子,这件事是骆衍委屈了你。 【纪阿姨】:听骆衍说,你们经历了分分合合、各种恨海情天的曲折,最终认定彼此,决定抛弃错误的开始,重头再来。那小子认定事情又执拗又混,我怕他忽悠我,所以问问你是不是真的? 沈时雨缓缓蹙眉:“。” 他紧盯着纪阿姨发过来的消息,一时间觉得信息量过大。 什么叫不负责任的事情? 什么叫分分合合、恨海情天、错误开始,重头再来? 骆衍他究竟给纪阿姨和骆叔叔说了什么? 沈时雨一阵死寂后,思忖着打字: 阿姨,这里可能有什么误会。 我和骆衍之间没有发生过太多复杂的事情,我并不是骆衍掰弯的,而且关于骆衍弯了的事情,也有我的责任。 对不起,纪阿姨,辜负你的信任了。 【纪阿姨】:所以,你是真的喜欢他?不是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委屈自己? 沈时雨不知道骆衍给纪阿姨究竟喂了什么洗脑包,仿佛自己是被强迫似的,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他看着纪楹发来的消息,缓慢地、一字一句回复。 【Y】:抱歉阿姨,我对骆衍是真心的。 沈时雨忐忑地等待来自骆衍母亲的审判,殊不知网线那头躺在贵妃沙发上的纪楹长长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骆衍这小完蛋玩意儿虽然犟,还没有不可救药到死缠烂打、强取豪夺、地主恶霸那套,至少两个孩子是双向奔赴。 纪楹盘着腿坐了起来,虽然男儿媳妇听起来有点奇怪,但是一想到骆衍跪在祠堂里对列祖列宗剖白心意,什么一辈子就相中了一个、要不然就青灯古佛的烦人做作劲,男儿媳妇也没什么不好。 沈时雨人优秀、品性又好,还能管住这个犟种,错过了这个媳妇,也不知道骆衍下一个能不能遇见。 纪楹想到沈时雨清秀温雅的仪容,舒心了不止一点点,她郑重地拿起手机,发送了第一句煽情的话: 时雨,被骆衍那个不管不顾的小子喜欢,心惊胆战很久了吧。 时间像是被拉长的线,紧绷到极致,颤巍巍地在空气中弹了一弹,就在沈时雨呼吸凝滞时,手机叮铃叮铃响了起来。 [时雨,你不要害怕,也不用担心什么,叔叔和阿姨不是迂腐的人,也知道人遇到想要携手走过一生的人并不容易,这是几十亿分之一的幸运。你和骆衍都是很好的孩子,性向这件事不算错误。 阿姨很爱你们,所以不会剥夺你们仔细思考后仍然决定坚持的幸运。 祝福你和小衍。] 沈时雨原本发懵、不知所措的大脑在看到纪楹温柔的言语后渐渐清醒,他心脏还没激烈跳动时,眼底先染上水雾。 长久以来,他所抵触而不敢面对的一个困难,竟然在圆满和祝福中悄无声息落地了。 沈时雨抬手遮挡住眼睛,胸腔起伏地剧烈。 他喜欢上一个离开校园后他就难以企及的人,怎料还能得到他最珍贵、最重要的人的原谅和祝福。 这件事情出乎意料,沈时雨心潮如同海浪,汹涌翻滚,不知道如何平息。好半天,他的思维才从沸腾中渐渐冷却,落到纪楹长段的话语上。 有点奇怪。 沈时雨隐隐猜到骆衍夸大了什么,他一边安慰自己骆衍没有那么叛逆,一边悄悄红了脸。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拿起手机,怀揣希望犹豫着给骆衍发了消息: 骆衍,你在叔叔阿姨面前没胡编乱造说话吧? 嗯这个好问题。 骆衍想起自己“酒后乱性”、“生米煮成熟饭”、“山无棱天地合”的造谣,噙着笑抬手蹭蹭鼻尖,转手发过来一个地址:学长,明天见面吧。 骆衍切换成语音条:“我想亲口告诉你。” 第67章 刻板的山 “办吧办吧,万一小骆总女朋…… 大概是因为得到了骆衍父母的允许, 沈时雨心绪复杂地失眠了小半晚上。 寂静的夜里,他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不知不觉间, 脑海中描摹出一张英挺帅气的面庞。 沈时雨朝上拽拽被子, 遮挡住他怦然的心跳。 明天, 他要赴一场意义明确的约—— 如今想来都有些不真实。 他是南方大省所谓的别人家孩子, 一路考试上来的传统意义上的“学神”, 在青春期萌动最为厉害的时候, 校园里提及最多就是不能早恋,他对自己的行为要求极高,会有分寸地和异性保持距离, 会礼貌地拒绝女孩们放在桌洞的情书 很多好朋友说过,他是别人青春期里那场不能忘记的兵荒马乱。 谁能想到, 这样安分、规矩、刻板的自己, 竟然喜欢上一个横冲直撞、直白热烈的人。 甚至是个男生。 沈时雨迷迷糊糊地想,太难以置信了 可这就是现实。 第二天, 新闻系最后一节课结束后, 沈时雨掐着时间背着包回到宿舍。 他脱下的棉衣外套, 换上了一件深海蓝的羽绒服。沈时雨衣柜里衣服样式颜色单调,找件喜庆明快适合生日场合穿的也没有,不过他查了百度,按照骆衍的生辰八字计算,今天他的幸运颜色是蓝色。 而蓝色, 他恰好不缺。 沈时雨垂眸, 抬手拍拍羽绒服鼓起的衣兜,眉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温和的庆幸。 他环顾宿舍一周,把手机、耳机、钥匙都装好, 从置物隔里拿出他为骆衍织的围巾—— 也不知道骆衍喜不喜欢。 沈时雨这样想着,向门口走了两步,临开门,侧眸看见墙边镜子里自己的身影,他脚步一顿,突然打了个弯走向镜子,从头到脚端详了一遍自己。 他是南方人,虽然来北方上学已经两年多了,但是还没完全适应北方干燥寒冷的冬天,一到这个时节,脸看上去苍白脆弱,眼尾又被冻得绯红,流露出两分病态来。 沈时雨想起前两周骆衍穿着单衣在球场上挥汗如雨、意气风发的模样,再对比自己,心里犯起嘀咕: 他这样,会好看吗? 沈时雨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的容貌,他一直认为皮相不过是人的装点,有或无都不能改变人的内在,可一想到今天是骆衍的生日,又生出几分踌躇。 他看了眼手表,还有点时间,把礼物放到桌上,带着浴巾进了浴室。 十五分钟后,沈时雨湿漉漉地从浴室里走了出来,他吹干头发,把自己不怎么常用的、最基础的护肤品拿了出来,照着自己的脸和脖颈擦了一遍。 大概会比刚刚清润几分吧。 沈时雨对比着镜子又看了一遍,才穿好衣服围着围巾急匆匆出了门。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津江市中央商业区高楼林立,壹湾广场的灯光倒映在临江,水面波光粼粼,几艘小型游艇穿过,荡碎一池星光。 十三楼明珠花园,餐厅划分为数个宽敞适宜的隔段,最靠近空中花园的半环形区域,两个服务人员正在调度。 “小周,小骆总那桌每道菜旁边都要点缀一朵玫瑰,颜色要大红的、带点水珠!还有,牛排切成心形,摆盘也全要心形的!!” 说完,漂亮干练的领班蹙眉向站在一旁的经理,忍了两秒,最终开口:“经理,你有没有感觉,嗯,略辣眼睛呢” 经理挠挠头,“见多识广”道:“办吧办吧,万一小骆总女朋友审美就这么独特呢!” 菱形玻璃折射光泽,疏密有致的窗格墙外环境优雅柔和,与墙内气氛截然不同。 骆衍生日,再低调也是要热闹起来的。一进包厢,率先能看到五条红彤彤的喝彩横幅,喜庆的地毯延展而去铺满整间屋子,台子上,摆着个香槟塔。 明珠花园往外看,可以俯瞰整个津江市的风景,柯航几个一边欣赏灯火如昼,一边激情四射唠着两毛钱的嗑,半晌,突然反应过来今晚的男主角似乎很是沉默。 柯航卷毛一翘一翘,向骆衍招手:“衍!我的衍~干神马着呢?过来嗨!” “别暧昧,忙着呢,不约。” “啧,心狠!”柯航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骆衍,对方一张帅脸像是特地做了保养,甚至正儿八经穿着挺括板正的西装,跟要结婚似的,最关键是,刚刚和他说话,除了拒绝三连,连眼睛都没抬一下。 嘿嘿,非要看手机,手机那边都是谁啊! 柯航眼睛嘀嘀咕咕转,八卦心大起。他没有犹豫,几个箭步窜到了骆衍身边。 和骆衍聊得火热的不是学长,貌似像个工作室。柯航皱了皱眉,好奇心驱使下他瞪大了眼睛。 【唯一婚庆策划】:骆公子,您放心,我们已经组合好了您要求的所有想法,九点钟,您和您的男朋友一到场,先是红毯花瓣开路,然后循环播放恋爱歌曲,电子礼炮轰鸣九十九响预示恩爱久久,随后,在天空中进行无人机团队表演,表演以海洋为中心,最后结束语以以“我爱你”结尾,在您爱人的感动情绪中,男女花童献上九十九朵玫瑰,并说出祝福词。 柯航唇角抽了抽:“啊这” 什么烂俗告白梗大全啊!虽然他一直知道骆衍的浪漫细胞发育猥琐,但学长真的罪不至死。 他诚恳道:“阿衍,你不觉得——” 骆衍兴奋又期待的点点头:“我懂!” 他给对面发消息:是不是少了什么?白鸽和气球呢,而且不是还要草坪布景吗? 【唯一婚庆策划】:嗯。骆公子,是这样的,我们认为白鸽气球草坪布景比较适合结婚,如果你告白都用完了,结婚就会显得比较单薄呢~ 骆衍不认同。结婚自然有结婚的方式,怎么会单薄?但考虑到这次的告白仪式给他的准备时间本身只有三天,所以他勉强听听策划的话,删减掉一些流程。 骆衍想了想,又发:无人机团队没问题吧,今天天气预报有小雪。 【唯一婚庆策划】:骆公子放心,已看过天气预报,风小雪小刚刚好,而且是我们津江市初雪,超吉利哒! 骆衍发了个低调的OK。一切做完,他向后靠在沙发上,放松般长舒一口气:“这把稳了。” 柯航见证全程,只觉得这世界颠了。 他知道骆衍要在今天告白,但他没有想到,是大锅炖的架势。不过看着骆衍兴致勃勃的模样,柯航聪明地选择闭嘴,爱情这东西,什么锅配什么盖,说不定学长就喜欢骆衍这种外星人的奇葩审美和入室抢劫般的爱情观。 柯航手指勾过桌上的一罐啤酒,单手打开后敲了敲桌:“来来来,我们先喝一杯,祝愿我们今天的寿星非诚勿扰、牵手男嘉宾成功哈!” “say的对!”秦睿宇几个齐刷刷从桌上捞着酒走了过来。 在场几位都亲眼见过骆衍那条把人雷到外焦里嫩的朋友圈的。 是的,直了二十年、比大白杨还笔直的好兄弟一朝弯成九十度,而且今天会带来一位男嫂子或者说男弟妹,众人脸上写满祝福,内心全部化身哔哔哔尖叫鸡,平日里闹完场子后爱玩的游戏都不玩了,跟屁股下面有吸铁石一样坐在沙发上,等待“男嘉宾”出现。骆衍被他们的庄重弄得也有两分紧张,酒没敢喝,认认真真整理两遍衬衫,甚至连机械表的表带都不放过。 包厢内气氛欢快里透着庄严,大家正襟危坐,任由分针转过一圈又一圈。 终于,一直挺直腰板的秦睿宇诶呦一声浮夸地转了转腰:“腰要折了那个,阿衍,干坐着没意思,要不我们边打牌边等?” 骆衍慢吞吞回神过来,他瞥了眼手表,七点二十八分,比原定的时间超过了快半小时。他愣神一秒后:“你们先玩吧。” “得嘞!”秦睿宇翻身从桌上把扑克牌拿了出来,场上除了骆衍刚好四个人,他乐呵呵洗了两把牌,顺手发了。 柯航没秦睿宇那么神经大条,他攥着手里的牌,视线悄悄摸摸瞟向骆衍,骆衍像是尊石像,位置都不带挪一下的姿态看的他心惊。柯航下意识捉了捉江从聿的袖子,向他挤挤眼睛:从聿,什么情况?阿衍是不是给学长把地址和时间说错了? 江从聿微不可查地摇摇头:不可能。 柯航拿着牌挡住脸,挤眉弄眼给江从聿发送脑电波:那咋回事? 江从聿温柔回应:兴许什么事情耽误了吧。 柯航听江从聿这么说,放心了些,但多多少少有些心不在焉。他沉不住气,洗牌洗过两轮后,看着自己快要把手机盯出个洞来的兄弟,忍不住挪着屁股坐了过去。 柯航脸上写着纠结,努努嘴指向骆衍的手机,压低声音:“阿衍,学长他、给你回消息了吗?” 骆衍把手机翻了个面,挡住空荡荡的荧幕,抬头没说话。 事实上,十分钟前他给沈时雨发了一条消息,沈时雨没有回复。 柯航和骆衍一对视,心扑通沉进了海底。 学长不会不来了吧? 柯航皱着眉头复杂地想,其实,如果深究的话学长其实并没有给过骆衍明确的回复,刚刚一瞥而过的手机,结尾也只是骆衍眼巴巴的邀请。 这个世界有过爱情的人多了去了,现实才是大山、是天堑,学长说白了是个理性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搞同性恋的弊端,而且骆衍还身份敏感,是庞大家族的钦定的接班人,别的不说,他突如其来出柜就吃了从国外赶回来给他过生日的骆老爷子的龙头拐杖 柯航抓抓头发,不就是感情嘛,何必那么轴,做兄弟不好嘛?兄弟如手足,兄弟才是两个有感情的人至高无上的表达!! 他拍拍骆衍的肩膀,打算指点迷津:“阿衍,我有一个想法——” 骆衍抬头,眉毛一挑一针见血:谢邀,不缺兄弟,缺老婆。” 柯航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他忿忿从桌上拿起牌,主动远离骆衍两米远,玩着玩着,又担心地回头,骆衍半个多小时前的意气风发已然不见,他耷拉着脑袋,脊梁骨弯着,连嚣张硬挺的头发都写着失落 骆大公子什么时候这样颓唐过? 柯航看着难受,心里升起几分对沈时雨的怨气,学长也真是的,不愿意接受骆衍就大大方方说,何必在骆衍生日上搞缺席这一套。他忿忿地拍拍沙发:“阿衍,先来玩,别不开心!” 骆衍摇摇头:“待会儿玩。” 偌大的包厢似乎被一层无形的玻璃隔开,骆衍固执地坐在原地,等着他所处位置一点一点被巨大的抽风机吸走所有空气。 时间具象成为一台滴答滴答的摆钟,骆衍则不知所想地拨弄刷新手机。 忽地,他停了下来。 骆衍心脏怦怦颤动,鬼使神差地,他打开包厢走了出去。 明珠花园柔美复古的灯光穿过走廊,象牙白色的墙壁连同上面中世纪风格的油画化开成为甜心泡芙,在回廊尽头,沈时雨穿着海蓝色的羽绒服、白色的阔腿裤,气喘吁吁地平复着呼吸。 他抬起脸,唇角弯了弯,声音轻盈到融化在空气里:“骆衍——” 骆衍的眼睛霎时迸发出光芒。 站在钢丝绳上岌岌可危的失落情绪被凭空托举到天堂,汩汩流淌的春泉顺着他的脉搏血管让他通体舒畅! 骆衍疾步穿过回廊,他兴奋地压着唇角,跟个大型犬冲人似的奔向沈时雨,到跟前,才注意到沈时雨脸上泛着剧烈运动后红晕,他头顶发梢微微湿润,连羽绒服的帽子边缘都有隐隐的水光。 沈时雨深呼一口气,忙不迭解释:“骆衍,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迟到的,也没有记错你的生日的时间。” 骆衍眉眼低敛,乖顺又温和:“学长不用道歉。你来了就好。” 沈时雨被骆衍全然包容的态度正中心脏,他缓和两口气后,真诚说完话:“我出门时晚了点,没有赶上头一趟地铁,中途转车后中央大道堵了车,我看着时间不够,跑过来的。” 沈时雨成绩全优,偏偏体育上欠缺,平日跑起步来只能评个良好,不知怎么,今天天空飘着雪花,但他竟然坚持了这么久。 骆衍了然,他眼睛闪烁,一错不错盯着沈时雨。 两人之间的话题停顿在微妙的对视里,连同时间一起沉睡在回廊中某个不起眼的转角。 终究,沈时雨抵挡不住骆衍灼灼滚烫的目光,他错开眼神,垂着眼帘遮盖这一刻的心慌,率先出声:“骆衍,生日快乐。” 他双手抓着礼物袋的边角,朝骆衍的方向送了送,不自在道:“给你的生日礼物。” 骆衍写满欢快地抬手接过,立刻就想打开袋子看看,沈时雨见状,连忙伸手虚虚地拦住。 围巾,这会儿拆开又用不上,而且,沈时雨不好意思地想起夏清圆和舍友们的打趣,给骆衍织围巾什么的,还是太暧昧了。 沈时雨咬了咬嘴唇:“那个,你回家看吧,我本来就来晚了,让你的朋友等不礼貌。” 骆衍想了下,单手把礼物宝贝似的揣在了怀里,点点头妥协:“好吧。” 他朝外偏开一步,沈时雨白玉般温润的手垂在身侧,距离他的手掌只有十公分的距离,骆衍心痒痒的蜷起手指,在勾手时又礼仪克制地收住。 再忍耐一个小时。 第68章 朱砂痣 “要很正式的告白,很明确的心…… 骆衍给自己打着冷静针, 带领沈时雨到了包厢。 门一推开,四双眼睛齐刷刷转了过来上下打量,眼神从疑惑到可算来了最后演化为不愧是直男扳手快点进来爆点八卦! 骆衍使了个眼色, 压住一圈队友后闪开一尺, 把沈时雨从身后让了出来, 帮忙解释:“下雪路况不好, 外面堵车了。” 说完, 从最靠近房门的位置开始给沈时雨介绍:“学长, 秦睿宇,你知道的;梁峥,在澳洲读书, 最近刚回来;还有戚柏等等,孟易明呢?” “得!衍子你现在才发现老孟不在吗?”秦睿宇眼睛从骆衍转到沈时雨身上, 贱兮兮地笑, “学长,孟易明给他爸爸的大伯的爷爷的二儿子过生日去了。” “懂了, ”骆衍冷漠无情调侃, “二大爷三个字烫嘴么。” 沈时雨忍俊不禁。 骆衍看着沈时雨开心, 也没那么无语了,他望着沈时雨提了提唇角,一副我有重要事情宣布的姿态重重咳了一声:“这是我学长沈时雨,”他强调,“今天的。” 话音落, “诶呦”声此起彼伏。 “阿衍越来越会说话了。”梁峥左右环顾一圈, 慢悠悠提着调子,“今天是学长,明天是什么?” 秦睿宇头点得跟打孔机似的:“对对对, 明天是什么?” 骆衍一向没有什么羞耻阈值,甚至会因为钟意的人愿意进入自己的生活圈子而自豪,只是,毕竟他的重头戏还没上演,还是先收敛点。 这样想着,他偷偷摸摸瞥了沈时雨一眼。 沈时雨想笑。 骆衍的想法写在他的脸上,只是他的“低调”和广大人民群众普遍性理解大不相同。 好在,他早已释然接受。 沈时雨接纳了大家善意的调侃,落座在沙发上。都是相差不大的年轻人,玩乐的方式和关注的话题大多一致,加上有柯航这位自来熟和骆衍管你熟不熟都得给我熟,会所内很快就热络起来。 梁峥、戚柏几位都不是什么干净的草稿纸,初中就拉着女同学谈恋爱,因为身边没正儿八经的同性恋,所以格外好奇沈时雨,说话起承转“沈”,每个话题都想往沈时雨身上引。 能从小城市杀进来江大,还被整个新闻学院当作考神的沈时雨也不是素的,对于这些人的弯弯绕绕手拿把掐,言语简单,几句调侃就把梁峥、戚柏弄得晕头转向。 骆衍坐在沈时雨身旁,仿佛回到广播站招新的晚上,那群学弟学妹被学长说得星星眼,第二天表白墙疯狂刷屏,一个个倾慕的不行。 骆衍心里的雷达哔哔哔响,他扯了扯沈时雨的袖子:“学长。” 沈时雨回过头,语调很轻:“嗯?” 他微微欠着身,位置本就低,这下更是把整个细白的脖颈暴露出来,淡淡的苦橙花青涩气味飘散,萦绕在骆衍鼻息间弄得他眼热。 学长好香。 骆衍忍耐不了,他把他的重头戏神秘的面纱揭开一角:“学长,我们玩到九点,然后去江边吧。” 屋里灯光柔和,沈时雨一掀眼皮,眼神疑惑,纤长鸦黑的睫毛像是刷子,在骆衍的心上缭乱一把。 骆衍一结巴,实话直往外秃噜:“我想要给你告——” “白”字没说出来,包厢的门“哗”地一下被推开,陡然开阔的视野里,门边歪斜着出现一张吊儿郎当、微醺的脸。孟易明扫了一圈,视线定在骆衍身上,抛了个媚眼:“Hi~” 骆衍:“” 他到口的话转了个弯,无奈先给沈时雨介绍:“孟易明,老孔雀了。别理他。” 沈时雨看着孟易明亮闪闪的绿宝石西装,不用骆衍介绍也大概知道这位朋友的性格。 孟易明进了房间,晃着脑袋一屁股坐在沙发里,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手机刷了两把:“群消息我可没屏蔽,你们背地里叽叽咕咕说我迟到。” 他仰天感叹道:“我容易么,我爸爸的大伯的爷爷的二儿子过生日,我磕完头马不停蹄就过来,路上好几次都吐嘴边又咽回去了。” 在场的兄弟们脸上写满“你特么真恶心”,沈时雨憋着笑,看骆衍恨不得把孟易明扔出去。 “行行行,不说这个了,”孟易明从沙发那边绕过来,蹲到骆衍跟前神神秘秘挤眉弄眼,“衍啊,我也不白来。” “这、这不是听说你出柜、咱们爷爷特地从美国赶回来回给你腰子上来了几龙头拐杖、还发配你跪祠堂嘛,我怕你肾坏了以后用不了,给你买了鹿茸、虎鞭效果嘎嘎好!” 骆衍挨打了。 沈时雨清浅的笑意凝固在脸上,原本轻快的情绪像是一脚踏空坠进了深渊里,他蓦地回过头,骆衍的表情有几分紧张。 “那个、不是” “怎么不是!我爷的拐杖我能不清楚,我听航子说你直接爬不起来、卧床了两天?”孟易明啧啧两声,“为了出柜你也是有够拼的,防着点,现在的男生也仙人跳了!” 平日里八面玲珑的孟易明喝了点酒大脑晕乎乎的不反应,直接忽略秦睿宇几个疯狂挤眼睛,骆衍望着他叭叭叭的劲儿,恨不得立刻马上把孟易明这张比老头子穿了十年的大裤衩还松的嘴缝上。 他吞咽一下,讪讪地笑:“学长,别听他放屁,我们两个情比金坚!” 沈时雨望着他,一句未发。 他根本不在意别人说他什么,骆衍这傻子懂不懂? 沈时雨心里窝起火气,但比生气更多的,是酸涩。 孟易明说骆衍被打到爬都爬不起来了,可是他什么也没告诉过他。这犟种挨打不说,跪祠堂不说,他的确告诉过他同性恋会经历阻碍和曲折,但是他从没说过要让他一个人面对。 沈时雨生出浓重的自责,今天是骆衍的生日,他想要克制情绪、想要让他开开心心的,眼窝却变得很浅、酸软的厉害,一耷拉眼皮,尾梢就沾染雾气。 骆衍见状,忿忿地向孟易明咬牙,站在孟易明周围的兄弟们立刻在孟易明嘴上比划拉拉链的动作,柯航更直白,直接比划着剪刀往孟易明的下三路招呼,惊得江从聿立刻攥住他的手。 秦睿宇跳了出来:“行了行了,现在翻篇,明天我亲自带人煽了他。” 柯航顶着小卷毛蹦蹦蹦窜了过来,给江从聿使眼色:“都嗨起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江从聿随机放了音乐,包厢内立刻360度立体环绕着KTV必点曲目《光辉岁月》,伴随黄家驹被上帝吻过的嗓子以及歌曲为肤色斗争的满满正能量,众人想僵持都僵持不起来。几位服务生鱼贯而入,柯航连开六瓶酒,场内勉强算是其乐融融。 骆衍悄悄瞟了一眼沈时雨,沈时雨应和着柯航,跟着热场子,但是骆衍就是不得劲。 他知道学长还生气难受着。 沈时雨是心里容易放事情的性格,骆衍从来不打算让沈时雨压着情绪为他热闹。 他低下头,凑近沈时雨的耳朵:“学长,我们走吧。” 沈时雨一愣。 他没来得及思考骆衍的深意、没机会问宴会中途走把朋友们扔在会所里会不会不礼貌就被骆衍牵住手腕拽了起来,骆衍给柯航几个比了个手势,又指了指手机,他环顾一周,别的东西一件没带,把沈时雨送给他的礼品袋揣在了怀里“夺门而出”。 电梯直降一楼,骆衍紧握住沈时雨的手往VIP通道走,出口处他刷卡推门,紧跟着,看到外面闪烁着晶莹的光在黑夜亮堂起来的街道路灯。 津江市漫长冬季的第一场雪落得诗情画意,卷着微凉的风扑在人的脸庞上,骆衍沉默地转身堵住风眼、抬手给沈时雨戴好帽子,一切做完,他顺势轻轻地抵住沈时雨的额头。 风声呼呼,纯澈的雪花一片一片却堆叠地清冷安静。 几秒后,骆衍滚烫的气息阻挡了冷冽的气温,落进沈时雨的耳朵里。 他恹恹的,像闯了祸又乖巧趴地的小狗:“学长,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在此之前,沈时雨有无数大道理要讲。骆衍再怎么随性恣意,感情终究是两个人的事情,既然决定在一起,凡事就要商量着来,哪怕最坏的结果,也要两个人一起承担之类。 只是骆衍这一句话,纵然沈时雨情绪复杂,也全部化成了最软和的春水。 这大少爷 沈时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扶起骆衍的面颊,他目光温柔,视线扫过骆衍的腰背又定在骆衍漆黑明亮的眼眸:“骆衍,疼不疼?” 半晌,骆衍的眼睛亮了起来。 骆衍那张让人过目难忘的俊脸上迸发出光彩,他单手握住沈时雨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几下后犹嫌不足地在沈时雨掌心呼噜呼噜“甩了甩毛”:“不疼。” “要不是孟易明我早都忘了。” 提起孟易明,骆衍扬起地唇角平缓两分,他想起今天在江边的布置,他包了无人机团队、电子烟花、玫瑰花翻遍了全网最火的告白方式没想到最后烂在了朋友party上。骆衍突然委屈:“都怪那孙子,我今天本来打算告白的。” 沈时雨:“嗯?” 他们难道不是已经默认在一起了吗? “当然不是!”骆衍炸毛,“要很正式的告白,很明确的心意,要昭告天下!” 沈时雨笑意清浅,他抬手扫开了落在骆衍肩头的雪花,注目着顶着风站立笔直的青年,对方鼻尖都冻红了还咬着“告白”两个字死死不放。 沈时雨从骆衍手中拿过了礼品袋,当着骆衍的面打开,从里面拿出那条撞色围巾:“低头。” 骆衍懵懵地低下大脑袋。 沈时雨取开围巾,仔仔细细绕过骆衍修长的脖颈,在他胸膛正中打了个结。“这是我自己织的围巾,我从来没有给别人做过。” 他停顿一秒,有些说不出口:“舍友们打趣我宜室宜家。” “骆衍,”沈时雨一字一句,坦然又诚恳,“我的心意,你明确了么?” 夜晚逐渐宁静,川流不息的汽车鸣笛声悠远模糊。 骆衍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怦怦、怦怦,如同擂鼓,格外清晰。他的笑容明媚灿烂,露出尖利生动的两颗虎牙,一把虎抱起沈时雨,还乐呵呵地朝上颠了颠。 沈时雨被惊地低呼一声:“骆衍!” 他毕竟是一百三十多斤的成年男性,这身重量压在谁胳膊上都不好受。 骆衍满不在乎。 这算什么,学长这么轻,他上下颠个百来次都没问题。 他托着沈时雨的大腿,热切劲儿过去才慢悠悠放下,神气骄傲道:“要不是我腰上有伤,抱学长颠半小时随便。” 沈时雨摸摸骆衍的腰腹,心疼里夹着感动,他板了板脸:“你说你,这样的代价多不值得。” 他低着头,路灯下影子缩成一个圈,他声音很轻:“慢慢来也没关系。我又不会跑。” “可我不想等。” 沈时雨一怔。 脚边的雪不知不觉堆起薄薄一层,沈时雨在簌簌的细微声响里,衡量着时间行走的尺度。他眼睛弯起轻柔的弧度,忍俊不禁:“满打满算,你变弯才几天,也没有等很久吧。” 骆衍沉吟半晌,他勾了勾沈时雨的手指,像随便提起一个话题漫不经心:“学长,你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 若是两个月前骆衍问他,沈时雨一定是没有印象的,不过他曾意外看到过骆衍的相册,里面有一张他去金融系为广播站做宣讲的照片,唤醒了他零碎的记忆。 难道从那个时候? 沈时雨诧异的抬眸旋即在心底否认,这不可能,骆衍的个性根本不是能暗恋的人,而且那时候他只会拿着写的稀巴烂的报道稿烦他。 骆衍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他目光悠悠辽远,在满目晶莹飘摇的雪花里,回忆起开学典礼昏暗的礼堂后台。这段起源于他迷路开始的场景,在他的梦境里被反复呈现、加工、扭曲,如今只要提起,就格外旖旎。 骆衍扫干净脑袋里想入非非的画面,清了清嗓子:“就,中央礼堂的更衣室” 彼时,因为突发情况后台人心惶惶,没有人注意到乱窜进来的学弟,与嘈杂的回廊不同,更衣室内格外安静。 临时上阵、担下重担的沈时雨换下自己的衣服,一边飞快的记忆台本一边穿原本典礼男主持的衣服,黑色西装后背作为点缀的白色银链摇晃,随着沈时雨的动作,挂在了他衬衣的刺绣纹样,把他的衬衫向上卷起了两寸的边。 更衣室灯光并不明亮,不知怎么地,偏偏像追光灯似的落在沈时雨一截白瓷般的细腰上。 骆衍倚在门口,没来得及动作,沈时雨不带感情回眸道:“学弟,你哪个部门的,过来帮个忙。” 骆衍思及此,血液在胸腔里又滚烫起来。 他镇定地帮沈时雨穿好衣服,但是目光却不可抑制地、温柔又隐晦地落在沈时雨的腰间,在腰窝偏上,有一颗红色的小痣。 骆衍说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沈时雨羞臊极了,他本来想打断骆衍,但骆衍比他更迅速,他痴痴地赞叹:“学长,那颗痣生得真漂亮。” “我当时就像血冲进了大脑,等我弯了才意识到,原来这就叫做一见钟情。” “去年冬天,我坐在新闻部办公室偷看你,你穿着和今天一样颜色的羽绒服,咳嗽地很厉害。我从来不觉得津江市冬天有什么冷的,但是看着学长你缩着身体趴在桌子上,脸烧得红扑扑的,我就觉得冷了。” “我想和你换位置,窗台的风口不适合你,我又没有理由。我回家让张姨教我做雪梨汤,我做出来太难喝,没办法,只好用保温桶装着阿姨做的雪梨汤放到你桌子上。” 骆衍停顿一秒,笑得无奈:“不过你没有喝,最后坏掉了” 沈时雨胸口像塞了一块吸满苦瓜汁和柠檬水的海绵,骆衍的每句话都无声地拧过一转。 他隐约想起来骆衍说得那个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保温桶,他默认是别人误放在他的桌上,所以问也没有问过。 原来是骆衍。 竟然一早就是骆衍 沈时雨的嘴唇张了张,他想笑,眼睛却不争气,太多的话挤压在喉口,情绪把他的心肺胸腔胀得鼓鼓囊囊,只能喃喃念着骆衍的名字。 骆衍注视着沈时雨的眼睛,郑重又诚恳:“网上说,爱就是会心疼一个人。如果是这样,学长,我大概、那时候已经喜欢你了。” “所以,你要不要给我个名分?” 沈时雨脑海中名为克制、矜持的弦全部断裂,他再也没有犹豫,一只手与骆衍的手指纠缠,另一只手扶住骆衍的面庞朝前够,然后重重地、亲昵地碾在骆衍的嘴唇上。 呼吸交织、气息滚烫,他勾着骆衍的脖子在他耳边说话,声音低哑细小、含蓄又冲动:“骆衍,今天晚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于是颤着声音询问:“你想不想再看看那颗痣?” 第69章 好雨知时节 力气不大,骆衍纯当沈时雨…… 银灰色的奔驰注入连成一线的车流, 高架朝下,城市道路交织分离如同点缀着光点的脉搏血管。 窗外风景模糊闪过,沈时雨呆呆地坐在副驾驶上, 心跳如同擂鼓。 他读了二十年的圣贤书, 从小对自己的行为品性要求极高, 但是不知道怎么, 他竟然会说出类似“你想不想看看那颗痣”这样充满暗示意味的大胆的邀请。 沈时雨不自觉咬住嘴唇, 偏过头去。 车窗玻璃倒映着他兀自羞臊的眼睛, 纷纷扬扬的雪花被明亮的车灯照映出电影般唯美的质感,他的大脑像是老旧的放映机卡带,一遍一遍重播着明珠花园楼下与此相似的场景。 骆衍被他脱口而出的话震惊到定在原地, 他上一秒还在诚恳地剖白、絮絮叨叨想要把过往的细节临摹一遍,下一秒就结巴起来:学学学学长, 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天地安静, 过了许久,骆衍才镇定下来, 他轻轻开口:“学长, 你确定吗?” “我怕你后悔。” 时间已经过去小二十分钟, 沈时雨没有一丝犹豫退却. 骆衍把车开到了市中心寸金寸土的星廊里,车停进地库,他动作干净利落,拽下车钥匙后转身打开车门。 细微到不能更小的关门声,“砰”地冲撞到沈时雨的耳膜, 沈时雨平复了一下呼吸推开车门, 骆衍已经火急火燎地绕过车到了他的面前。 他像是忍耐不住:“学长,我要亲你。” 沈时雨被骆衍直白的话冲撞地七晕八素,他抬眸, 没来得及反应,骆衍就把他抵在奔驰上握住后颈咬住了嘴唇。 骆衍在情感上白得像是纸一样,性格又和狗没有区别,只会摩挲、叼咬,沈时雨被吮地又疼又麻,他推开他半寸,小幅度侧过头张望,正对上闪着红点的摄像头。 沈时雨埋下头,羞恼道:“这里是车库!” “我知道。”骆衍黏黏糊糊凑了过来,“学长是你先亲我的。车里憋了好久了。” “不行,我得亲回来!” 什么歪理。 沈时雨想反驳,但骆衍不接茬,只想和他“比拼口舌”。 兴许骆衍在这方面真的天赋异禀,没几分钟就学会探索,他气势强劲,周遭的环境开始变得逼仄。 沈时雨被圈进骆衍造成的风暴里,沉沉浮浮。心跳持续攀升,清晰传递在他的耳膜,微醺迷醉里,他似乎听见地下车库口隐约的欢迎业主回家的机械女声。 沈时雨头皮发麻,他没有在别人面前拍电影的爱好,抬手轻轻拍了拍骆衍的后背。 力气不大,骆衍纯当沈时雨在鼓励他。 沈时雨无计可施,他的话被骆衍尽数吞下,最后只能勉强仰着脖子,推拒着说“冷”。 几乎立刻,骆衍停了下来。 “原来你能听见。”沈时雨喘着气低骂。 骆衍眼睛直勾勾的,学长胸膛起伏地厉害,薄薄的眼皮粉染,轻微挑起眼帘睨着他时盛满了雨后潋滟的水光。 他吞咽一下,半晌,反应过来,星廊里地下车库恒温,学长是害羞了。 骆衍点点头,蹭了蹭沈时雨的手腕,握住他的手。 十指像是相生相依的藤蔓,越握越紧,他舔了舔嘴唇:“那回家?回家亲。” 不知道今天是应景,又或者别的什么原因,骆衍兴奋异常。 如他所言,一进家门,他一手把玄关的壁灯打开,一只手迫不及待就往回揽沈时雨的腰。 沈时雨怕了他骆衍这种恨不得把他的气味都加在他身上,让他大脑缺氧般的亲法,不动声色侧过头,稍稍避开些抵在了骆衍的肩窝。 他闷闷道:“嘴疼。” 埋怨意味不足,这句话在骆衍脑海中自动转变为撒娇。 嗯学长在向他撒娇!! 登时,骆衍的好朋友就开始蠢蠢欲动。 他吞咽一下,定定看着半低着头的沈时雨,语调轻缓,绷不住的沙哑:“不让亲,那还能看看那颗痣吗?” 这是他们来星廊里的“最初目的”。 沈时雨知道骆衍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但是既然他答应了,就会做到,他忍住卷土重来的羞耻,手指蜷缩拽着衣服,点点头。 “嗯,”声音低到了空气里,“给看的。” 这样欲求欲予的学长骆衍恶劣因子呈现指数级别的暴涨,他逼近:“学长,要不要一起洗澡?” 沈时雨羞愤地抬眸,嗔怪地、重重地剜了骆衍一眼。 骆衍反以为荣、笑得坦荡野性,他眸光发亮,见好就收地退开一步:“行行行,我洗,我一个人洗。” 他当着沈时雨的面脱掉了挺括的西装外套,束紧的马甲完整地勾勒出他堪称黄金比的精悍蓬勃的身体。 沈时雨看着他慢条斯理、一点一点解开衬衫纽扣,恍惚间想起骆衍在他面前裸||着上半身的许多次。他面皮滚烫,直接去客厅坐在了沙发上,柳下惠一样背过身。 十三楼窗外,是墨洗般的天幕,星廊里视野开阔,为数不多能在现代霓虹灯里闯出的星子微弱闪烁。 四周一片寂静。 骆衍家隔音十分优越,只是不知道为何,沈时雨的感官却在这个静谧、涌动的夜晚被无限放大,渐渐地,连浴室中淅淅沥沥的水声都听得一清二楚。 水珠恍惚不是打落在地板,倒像是敲打在他绷紧的神经上,让他把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无限接近地排列在眼前。 沈时雨忽然紧张起来。 哐—— 一声沉重地落地声猝然响起,紧跟着噼里啪啦清脆声音连成一串。 沈时雨神游的思绪骤然拉回,他叫了声骆衍的名字,只听得浴室内传来一声闷哼,压抑着疼痛似的。他心里闪过疑惑,不过不到零点一秒,就打开洗漱间的门冲进了浴室。 浴室内雾气蒸腾,沈时雨没来得及看清楚一地散落的瓶瓶罐罐,就被人从身后猛地握掐住腰,骆衍的掌力巨大,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沈时雨半抱半挪到了浴室内象牙白色的置物台上。 紧临置物台的花洒还尽职尽责地喷洒着密集的水线,浴室内水光四溅,模糊了人影轮廓。 沈时雨眯着眼睛看向身前高大的人,骆衍一脸坏笑地双臂撑在置物台上:“学长,你走进来了。” “啧,衣服怎么湿了,”他挑着眉,唇角一扯露出尖利的虎牙,得意洋洋:“看样子还是要一起洗。天意啊!” 沈时雨简直服气这个无赖,他抹了一把自己脸上沾湿的水雾,甩甩水笑骂:“你幼不幼稚!” 刚刚还流氓似的人突然软和下来,像是大金毛一样露出真诚乖巧的脸拖长尾音咕咕哝哝:“怎么办,我一刻也不想和学长分开。” 沈时雨又心软了。 他由着骆衍俯身过来,黏黏糊糊咬了咬他的唇瓣,和他交换了一个气息绵长的吻。也许是浴室的环境太过特殊,又或者情话太过缱绻,沈时雨一时间竟然也晕晕旋旋起来。 他喘着气,眼尾沾染酡红,慢悠悠侧眸,上下打量着骆衍。 真奇怪,明明是潮湿雾气的环境,但是骆衍身上的气味却干燥的像是火一样,连同他身体里的荷尔蒙因子都被彻底点燃。 沈时雨视线如笔,一点一点临摹:骆衍的手臂肌肉鼓起,胸膛宽广此时如同山峦起伏,那些水珠分外有眼色,顺着他流畅而蕴含力量的肌理不断向下 沈时雨咬了咬嘴唇,心慌慌地不自在。 自然界有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哪怕是开智的人类依旧会不可避免“屈服”于这样高大而漂亮的爱人,他脑海里滚过橘红的岩浆,心底时而蜷缩时而跳跃的火苗诱导着他触碰,他探了探手,然后看清楚骆衍左侧腰间一道沉沉的淤青。 所有旖旎戛然而止。 孟易明的话如海浪扑涌而止。 沈时雨脸色变了变,他眨了眨眼睛,盯着正绷紧肌肉花孔雀下凡显摆的骆衍:“你、转过身去。” 骆衍不明所以。 沈时雨上手把骆衍掰了过去,毫无准备地,看到骆衍背脊上纵横交错、四五道斜行的暗沉紫红的棍棒痕迹,顺着他收紧的腰线,大腿也有不大不小的几处淤青。 他已经知道骆衍挨了打,也有了心里预警,可是真正看到骆衍身上一道一道的伤痕,只觉得心脏都被人用手给捏紧、难受地无法呼吸。 沈时雨情绪复杂,甫一张口,竟然变了音:“骆衍,你爷爷” 骆衍回过头,就看到一张无措仓皇、自责难过的脸。 他心底的爱怜盛的满满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只能亲亲沈时雨染着水雾的眼睛,试探着调侃:“嗨,什么我爷爷你爷爷的,学长你今天答应了我,等我们结婚后,这就是也是你爷爷了。” “倒时候他也揍你。” 骆衍说完,见沈时雨没反应,嗯了一声提高音调:“等等,学长你不会听说要挨揍反悔吧?!!” “那不行,你都看过我洗过多少次澡了!还见过我lu呢!” “还好意思说,”沈时雨破功,眼圈酸着瞪骆衍,“那是你混蛋王八蛋,谁家好人闲着没事干装眼瞎的!” 骆衍笑得灿然,平常文明用语小标兵的学长说起脏话来简直带劲,这么一瞪一骂地他的爱欲大半转化为性||欲,他又燥热起来,舔了舔嘴唇。 “学长,你记不记得我眼睛能彻底看见的第一天,你和我一起在清河云溪的浴室里?”骆衍顿了一下,慢条斯理,“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因为看清楚了你,身体才起立的?” 沈时雨被骆衍直白的话臊地想躲,但是骆衍的手掌像是含了千钧的力量把他控在身前,他眼神里带着不容后退的压迫,一字一句:“那时候,学长是看着我、听着我lu的,今天行行好,动手帮帮我?” 夜晚的风穿透了城市的每一个街道,锁住时间,停留在这一方浴室里。 置物台上骆衍的手表秒针滴答滴答转过一圈,沈时雨敛下眼眸,悄然地放松了身体。 骆衍没再犹豫,他抬手脱掉了沈时雨被水沾湿的白色毛衣,纤薄白皙的大片皮肤落在骆衍的眼底,他目光危险,克制又大胆地抚摸在沈时雨的脊骨,指腹贪恋柔韧的皮肤,辗转间,落在那颗被他标记为瑰丽的粉红色小痣上。 他轻轻剐蹭着沈时雨的腰窝,引起沈时雨难以控制的颤栗。 骆衍血液沸腾,人心本恶,所以一旦喜欢上什么事物,就会渴求圈地占有,最好是打上只属于自己的标记恨不得把人吞进自己的肚子里,他沉沉呼吸,竖立着抱起沈时雨走到雨帘里,走到局限的角落,把人翻面由着对方的身体贴在湿淋淋的墙壁上。 骆衍半俯着身,一口咬住那颗肖想许久的内敛的小痣上。 浴室内的雾气浓郁到散不开,腰带的金属扣砸落在地板上,发出令人心颤的清脆声响。 沈时雨迷迷糊糊间已然忘记骆衍骆衍什么时候和他洗完了澡,又在什么时间关上了花洒,把他带回到洗漱间。他坐在洗漱间的台子上,巨大的镜子倒映着他模糊的模样,狼狈极了,像是被秋风吹过的芭蕉叶、被春雨打落的海棠花。 这才只是亲吻而已 沈时雨后怕地缩了缩身体,对上骆衍灼灼滚烫的目光,他意味不明:“骆衍” 骆衍喜欢沈时雨这样叫他的名字,在清醒与不清醒之间,在羞怯畏惧与坦荡决然之间,他呼吸急促,一颗心被极大地满足。学长一向冷静从容,他自尊自强却愿意为了自己尝试迈出这一步,仅凭这样的爱意,骆衍就觉得他要给学长什么都不够了。 “别怕,学长,”骆衍握住沈时雨的脚踝,一路向上吻了过去,他无所介怀地埋头,说话朦朦胧胧听不清楚,“家里什么都没有,今天我服务学长就行。” 沈时雨被骆衍超越认知的行为惊得弹起身,纤薄的腰因为巨大的刺激而弯成一张拉满的弓,他耳朵里全是骆衍一声一声模糊的学长,怪异的道德感凭空而生,此情此景,哪有学长和学弟之间的志同道合、兄友弟恭,简直是倒反天罡、乱了套了。 他鼓着一口力气,使劲地抓住骆衍硬茬似的头发,逼迫他抬起脸。沈时雨勉力发声:“做这种事情、别、别叫我学长。” “叫、叫我的名字。” 骆衍抹了把嘴,他眼底流光溢彩,波光粼粼如同酒泉:“叫什么?沈时雨吗?” 他摇摇头,爱侣之间的称谓要独一无二。他注视着倚在洗手台上摇摇欲坠的人,脑海中一晃而过自己的小名——金玉宝器、稀世之珍,爷爷曾在寺庙里供过香祈过福。 他温柔又亲昵地蹭蹭沈时雨的鼻尖,在他耳边落下两个字:“宝宝。” “学长也是我的宝宝了。” 记忆潮湿温热,沈时雨轰然坠落在猛烈的漩涡里。 第70章 服务型男友 “学长,我昨天表现地怎么…… 第二天, 沈时雨是被热醒的。 房间内昏昧,饱满明媚的阳光投照在遮掩地严严实实的窗帘上,映出朦胧微弱的亮。 沈时雨困顿地半眯起眼睛, 堪堪转了一点儿头, 身后的热源就热切地拢了过来。 “学长, 你醒了么?” 骆衍声音放得低, 狗狗祟祟的, 但动作蛮横地很, 已然确定地叭地一声亲在沈时雨的脖子上。 他像是有多动症在被子里咕咕踊踊,沈时雨稍稍翻了个身,紧跟着就被被子里直愣愣杵着的探头大的玩意儿吓了一跳。 一瞬间, 昨晚的记忆如同钱塘江涨潮,铺天盖地向他涌来。 骆衍黏糊劲儿上来, 掰着他的头索吻, 沈时雨禁不住想起在主卧的浴室、骆衍埋在他身下,赤||裸地、汗津津地、不遗余力地“服务”着他的画面。 沈时雨轰地一下, 脸烧到了极致, 他撇过脸手抵在骆衍的肩头:“不要。” 骆衍动作停了下来, 他定定注视着沈时雨垂下的眼帘,咕咕哝哝:“为什么,昨晚都能亲的” 昨晚—— 沈时雨越发想跑了。 他唇线抿直,好半晌,才绷住语调:“就、先吃饭。” 骆衍早上醒的早, 他惦记着成为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 不到六点半就摸黑爬起来,让人做了早饭,这会儿正保温着。 他从床边坐了起来, 雁绒被顺势滑到他的腰间,露出他精悍有力的腰身,他炫耀似的显摆了一下腹肌上浅浅的抓痕迹,在沈时雨羞臊前殷勤道:“学长,我给你穿衣服?” 沈时雨不肯,甚至不愿意当着骆衍的面起床。 骆衍好歹还穿着内裤,昨晚他神智不清就罢了,但是这个小混蛋竟然连底线都没给他兜着。 骆衍粗大的神经偏偏在这些事情上变得相当精细敏锐,他挑挑眉,勾着唇角故意笑得端正乖巧:“都坦诚相见了,还怕我看呀~” 沈时雨:“” 虽然不是他本意,但矜持过头难免有点欲盖弥彰的意思,他思量了两秒,扭身下了床。 骆衍脸皮在日复一日的追求中得到了钢化加强,一眼不错欣美景: 沈时雨的背影纤薄却不瘦弱,沿着身体柔韧的曲线,在该浑圆的地方浑圆,该修长笔直的地方修长笔直,而且,此时此刻,他后背上有大片吻||痕,腰窝的小痣鲜红欲滴,骆衍一想到这是自己的杰作,血液都沸腾起来了。 他怕自己忍不住,捂着鼻子离开了卧室。 十五分钟后,沈时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因为昨天晚上在浴室胡闹,他的毛衣被骆衍扔到了洗衣机里,所以穿了骆衍的衣服,浅色薄卫衣松松垮垮,像是把他罩在了里面。 骆衍正在摆放筷子,一转头,沈时雨就注意到他鼓起的运动裤。 “” 年长者在卧室之外的地方的优势开始体现,沈时雨略略扫了一眼,出奇地平静下来,甚至能先发制人:“嗯,控制一下。经常升旗,老了就会无力。” “不可能!”骆衍捂住大声反驳,“至少要等到学长你先无力!” 这是什么骄傲的比较吗?! 沈时雨深呼吸一口,秉持少说少错的想法,闭麦两耳不闻窗外事安安心心吃饭。 这顿早饭口味偏淡,还有几道南城的小吃,沈时雨吃得舒心,速度不由自主就慢了下来。 等他解决完早餐,一抬头,骆衍目光烁烁、盛满期待、直勾勾看着。 这种眼神沈时雨经过一晚的训练已经形成肌肉记忆,下意识腿就软。 他不着痕迹朝后缩缩,“不行”两个字没出口,骆衍已经满心欢喜发问了:“学长,我昨天表现地怎么样,能打几颗星?” 沈时雨:“???” 他怔愣一秒,看着骆衍真诚的模样,有理由怀疑要不是时间不够他会搞出一张调查问卷。 能不能含蓄点!不要那么西方! 骆衍搓搓手,看那样子还有点害羞:“学长,我没经验,但我已经决定成为一个服务型男友了,以后我每次都观察你,记下你喜欢的行为和姿||势——” “停——!”沈时雨头大,他抬手扶额,挡住眼底的臊意,恳求道,“骆衍,其实,你没必要有那么多探索精神,真的,科学不需要你推动进步。” 骆衍怀疑。 但他也不想让学长生气,所以点点头:“哦。好吧。” 世界终于安静了。 沈时雨晕晕乎乎坐在沙发上,透过层层的房间,遥遥望着不用洗碗机、非要表现一下“服务型男友”五个字的骆衍。 这样也好,他看着那道高大的背影浅浅地笑,这傻乎乎的人多散发点精力也好,免得满脑子都是那些奇奇怪怪、天马行空的东西。 沈时雨唇角漾着笑意,拨弄着手机惬意地靠在抱枕上。 时间流速变得缓慢,恍惚间,他突然有些记不清上次这样闲适地浪费时间是什么时候。 他安静地坐了一会儿,把手机调转到摄像,像骆衍偷拍他宣讲一样,也拍了一张骆衍穿围裙的照片,还没来得及欣赏,手机屏幕跳出微信消息提醒。 [嗨,哥~昨天给嫂子过生日过得怎么样?] 沈时雨下意识心慌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打开了夏清圆的微信。 夏清圆连他给骆衍织了围巾都知道,也就无所谓诚实不诚实了。沈时雨思忖了一下,慢吞吞打字:“我们在一起了。” 【妹妹】:!!!好哦~也不愧嫂子出个柜都要高调置顶、朋友圈炸雷了。 沈时雨呆怔一秒:等等,你怎么知道骆衍朋友圈出柜了? 【妹妹】:当然是那次去江大找你啊~我上车的时候,嫂子偷偷加了我的微信,他说早晚都是一家人了,我就没拒绝。 【妹妹】:嘿嘿,我以为真正成为一家人需要很久呢,所以就没告诉你,谁知道那次见完面不到两周,嫂子直接朋友圈出柜,还是置顶那种,吓得我更不敢说话了。 沈时雨瞟了眼骆衍,一时间感慨万千。 夏清圆从骆衍断然出柜开始,就对这个男嫂子死心塌地,此时哥哥问起来,话头不断。 [哥,嫂子已经打破我对富二代、富n代的刻板印象了,我现在觉得他是伟大的纯爱战士,男人中的战斗机!] 隔着屏幕,沈时雨也能感受到夏清圆的精神状态,小姑娘乐颠颠道:他甚至能搞定他爸妈! [也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搞定妈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沈时雨看着手机,忽然钻心酸了一把。 夏清圆发现地很快,急匆匆撤回最后一句话,面对一条智能提醒,沈时雨过了半晌,淡淡道:我看见了。没关系 【妹妹】:#跪下#哭泣#哭泣,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们慢慢来。 沈时雨发了个“嗯”。 仿佛轻飘飘翻过了这一页。 夏清圆怕哥哥难过,一连串发了好几条搞笑的话,沈时雨其实没有太忧愁,只是看向春光灿烂的骆衍,心里有些在意不能给他同样的名份和承诺。 “骆衍——”沈时雨向光影里走来的人伸了伸手。 像是一个信号,骆衍飞扑了过来,他热腾腾的身体圈住了沈时雨的腰,把头抵在沈时雨肩膀上:“学长,你已经离不开我了!” 沈时雨内脏吐血,无奈笑了笑。 半晌,他又低低地叫了声骆衍的名字,温柔、耐心、含着点歉意。 骆衍耳朵很灵,他蓦然抬头,捕获到沈时雨眼底一闪而过的惆怅,骆衍蹙眉:“怎么了,学长?” 沈时雨专注地看着骆衍,态度郑重、语调诚恳;“我要和你谈谈我出柜的事情。” 骆衍没有打断沈时雨,听得很认真。 “我们两个人在一起,你已经扫清了你那边的障碍,剩下的都应该我去努力才对,”沈时雨停顿了几秒,低着声音,“骆衍,抱歉,我还没找到合适的契机告诉我妈妈。” “我爸爸妈妈都是很传统的人,又是老师,对同性恋接受程度应该不高。自从我爸爸去世后,我妈妈独自一个人支撑着我和妹妹,后来妹妹又查出有和爸爸一样的病症各种乱糟糟的事情,我不想她因为我的事情再失眠了。” 他急急补充:“但你放心,一旦有机会,我会告诉我妈妈的。” 骆衍轻轻握住沈时雨的手,在他光滑的手背上摩挲:“学长,我不会催你。” “你能迈出这一步跨过了多少考虑我十分清楚,”他笑笑,收敛了吊儿郎当的模样,整个人如同山一般可靠,“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了,没什么不满足。” 沈时雨的心脏被骆衍的一句话贯穿,像泡在温热的泉水里,不自觉就柔软。 他静默片刻,揉揉抵在自己肩窝的大脑袋:“允许你发朋友圈。” “真的!”骆衍弹了起来,他笑容灿烂,两颗虎牙显得整个人十分欢快,“我立刻就发。” 骆衍像他家养的博士一样,绕着沙发找了一圈,终于在沙发缝隙里找到即将要委以重任的手机。他噼里啪啦打字又删删减减,时不时抬头瞟沈时雨一眼,仿佛要做坏事。 十多分钟后,骆衍终于满意了,他得意洋洋更换了朋友圈置顶—— 配图是昨晚沈时雨睡着后,他掰着他的手在萤黄柔和灯光下拍的十指相扣。而且最新加了粉红初恋桃心冒泡泡滤镜!! 配文:我有个朋友,他昨天脱单了!!!今天开心,请朋友圈众人喝咖啡,单身狗凭单身可额外领玫瑰一束,助力脱单!朋友圈点赞和祝福可领。#桃心#桃心#桃心 70-80 第71章 官宣 “确实大喜。” 沈时雨拿着骆衍的手机, 翻看他的朋友圈,忍俊不禁。 不到五分钟,最新那一条动态下面已然评论如潮、如同闹市。 【柴敏敏】:成了!这事情竟然真的成了!!#撒花#撒花, 祝久久!#捂脸#捂脸, 啊啊啊啊, 受不鸟了, 我心愿已了, 此生无憾!! 【谢宁】:祝你朋友和他的男朋友百年好合, 随一万,记在骆衍身上。 【苏唯】:啧啧。已点赞评论,拿铁, 少甜,冰, 地址:津江大学广播站三楼站长办公室。谢谢。 【江从聿】:骆哥99. 【大刘】:祝朋友和朋友喜结良缘, 另外骆哥,单身怎么能叫狗, 我们是贵族。 【蒋川×】:早生贵子(bushi)。不过, 骆哥你真的有毒, 呼叫人管管嘿嘿嘿~ 骆衍挑眉笑得恣意,满意地把下巴抵在沈时雨的肩膀上:“学长,看吧,我们在一起是众望所归、人心所向。” 话音落,评论区又刷新出两条。 【航子】:666, 99。 【航子】:但我现在得了gay子PTSD, 玛德,离我远点。另外,今天《概率论》老刘头点名了, 记你缺勤一次,准备好挂科大礼包。 骆衍:“” 他垮着小狗脸,皱眉戳手机屏:“学长,你说柯航是不是有病!” 沈时雨呼噜了一下骆衍的大脑袋权当安慰,他趁着骆衍气势汹汹私聊柯航的时间,打开了骆衍的朋友圈保存了那张骆衍偷拍的照片,开始默默编辑,点击发送。 几分钟后,骆衍登地一下坐直身体。 他难以置信地回眸,摆了摆手机,屏幕上,沈时雨发布了和他一样的照片,与他弯弯绕绕说话不同,直白大方极了。 【骆衍无敌巨好想亲的老婆】: 嗯。官宣。 骆衍弹射过来,把沈时雨扑到在沙发上:“学长你——” 他朋友圈虽然发的正大光明,但是始终不提及名字,朋友们知道也不乱说,就是想让沈时雨能自在些,谁能想到学长比他想象中还坦荡。 沈时雨环住骆衍的腰,浅浅地笑:“这样挺好,不过我屏蔽了妈妈和一些亲戚。” 骆衍才不在乎,他热腾腾的气息顺着沈时雨的耳廓朝下,沿着他明晰的下颌线、凸起的喉结辗转。 青年人的火气一点即燃,眼见骆衍那个凶悍的大家伙蠢蠢欲动,沈时雨急忙推开了骆衍:“下午要上课,不能再逃了。” 沈时雨勉强坐了起来,感叹道:“我从来没逃过课的,今年遇见你,逃了好几次。” “被带坏了。” 骆衍看不得沈时雨自责的模样,立刻举手投降 ,发誓要为两人共同进步做出最大努力. 下午,沈时雨和骆衍成功回到学校。 临近期末月,新闻系和金融系的课程陆陆续续开始结课,沈时雨上完一节大课后没了事情,正好校篮球队有比赛,便陪着骆衍一起去了体育馆。 骆衍春风得意,殷勤地背着两个人的书包。 他心情好得不得了,不要说见到篮球队的队员了,就是路上有条狗也想凑上去问问是不是单身狗。 沈时雨好气又好笑,拽着他赶紧把他塞到了篮球馆。 篮球馆内队员们三三两两到齐在休息区闲聊,场子上江从聿正在挥汗如雨。 骆衍叫了声他的名字,江从聿回过头扫了一眼,投完一个球后,听着篮球落地啪啪的声响走了过来。 “阿衍,”江从聿看着骆衍和沈时雨十指相扣的手,挤出个笑,“恭喜啊。” 骆衍挑眉:“确实大喜。” 说着话,他还捏捏沈时雨的手腕。 沈时雨已经习惯了骆衍荷尔蒙爆发期所有开屏和多动症行为,他的注意力落在空无一人的休息区和江从聿努力掩饰的怅然情绪上。 他停了两秒,笑着问:“柯航呢?没和你一起来吗?” 江从聿缓慢摇摇头,想说什么,话头一转:“嗯,柯航他、他说他想学习。” 沈时雨若有所思,正想说什么,骆衍转着篮球队队员抛给他的球,看透般扬扬下巴:“学习?啧,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等等,他不会来大姨夫了吧?” 沈时雨扶额。 他叹了口气,忍着笑拍拍骆衍的肩膀:“你去打球吧,我还挺想看的。” 一句话,骆衍变成翘嘴。 他一秒钟略过和江从聿说的话题,迅速脱了外套沿着场边热身,休息场上的坐着的球员们看见骆衍如此,一个个也加入进来。 很快,篮球队的教练来了,他看见大家热身热得差不多,直接按上周名单分成两队比赛。 沈时雨看得很认真。 他曾在自我矛盾时隔着身后的球馆玻璃看骆衍打球,骆衍球风剽悍凌厉、身体的对抗强势又恐怖,这种打球风格在球场上是绝对亮眼和讨喜的存在,和今天纯炫技的模样截然不同。 不过,骆衍做作的样子也很赏心悦目。 沈时雨弯着眉眼,拄着下巴一直注视着,渐渐地,也开始期待骆衍每次扣球、投完漂亮的三分球后回眸得意洋洋炫耀的眼神。 这场比赛结束地很快。 因为是队内比赛,教练把赛程缩短一半,结束后立刻复盘。十几个高壮的青年人盘腿坐在球场中间,听着教练的提点:“行吧,这局打的,没有优点全是缺点。” “我发现你们今天很奇怪,亢奋的像是吃了哈哈屁,萎靡地像吃了扑感敏,就各打各的呗。” “郭权,防人恨不得直接贴上去和人穿一条裤子;卜宁臻,不到最后一秒绝不传球,就抱着、嗐,一直抱着等球下崽;还有骆衍,运球恨不得玩出十八种花样,我就奇了怪了,今天是哪家姑娘在场边上呢,你这么心花怒放?” 话音落,知道内情的篮球队队友们像是忘记还在挨骂,齐齐哄笑,场地上诶呦声此起彼伏。 “问你呢骆哥,心花怎么就怒放了?” “姑娘没有,帅哥一个。” “教练,别骂骆哥,他只是忍不住罢了。失智,实在是失智!” 沈时雨对篮球半懂不懂,不知道玩花架子是要挨骂的,现在臊地恨不得要走,骆衍见了,立刻挤眉弄眼求饶,可怜兮兮的样子把正对着他的教练弄得莫名其妙。 教练没见过猛男撒娇,一时间脸上写满无语,半晌,才恨铁不成钢道:“算了,你不是今天最差的。” 他转过头:“江从聿,今天很不在状态,好几个传球都没接上,反应也慢半拍,怎么回事,没吃饱吗” 批判大会结束后,骆衍第一时间挤了过来,他故作苦哈哈的模样:“学长,我挨骂了,要你安慰一下。” 沈时雨睨他,低着声音:“让你不好好训练。” 骆衍明的不行来暗的,蛮横地把沈时雨的手攥在了掌心里,沈时雨没抽手,由着他十指相扣、轻轻蹭着把玩。 几分钟后,沈时雨才挣开。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江从聿的方向:“你要不要去陪陪江从聿?” 骆衍唰地抬起头:“??为什么,我不要。” 他又道:“我打电话让柯航陪他,他们两个铁。” 沈时雨犹豫一秒,试图引导一下骆衍:“嗯我觉得他们今天吵架了。” “吵呗,哪有好朋友不吵架的,我和柯航还打架呢。” 沈时雨叹口气,抬眸正对上骆衍赤忱清澈的眼眸,他明明神经大条到如此地步,对他却总是很意外地体贴入微。 沈时雨的心软成一片,忍不住摸摸骆衍硬挺的头发,浅浅笑道:“骆衍,你真是、怪可爱的。” · 篮球队训练比平常提前结束一个小时,晚上的时间一下空余起来。 骆衍不习惯身上黏糊糊的,再加上沈时雨就在身旁,他的心思逐渐旖旎暧昧。 体育馆旁边是澡堂,东北特供没有隔间,主打一个坦诚。 骆衍舔舔嘴唇:“学长,要不我们去搓澡吧?贼舒服。” 沈时雨哪里看不懂骆衍心里的小九九,他掀起眼帘,薄薄的眼皮上淡色的血管像是钩子似的扰地骆衍心痒痒的,顺着他纤长的脖颈,骆衍借着光隐隐约约看见沈时雨喉结下方一块淤红的皮肤。 是他留的印记。 骆衍心潮澎湃,正要贪婪地多看几眼,沈时雨慢条斯理压住高领毛衣,他回过头,淡淡道:“我身上都是印子,你要让我和你一起去大澡堂么?” 骆衍愣愣站在原地,好半晌,才猛然反应过来,疾行四五步一把拽住沈时雨的胳膊。 学长明明可以直接告诉他,偏偏歪着头仰着脖颈送上门来让他自己看! 他压低声音:“学长,你刚刚是不是勾引我。” 沈时雨眼波流转,骆衍满是爱欲的目光让他内心有种奇异的欢愉,他唇角小幅度上扬,轻飘飘说:“没有吧。” 他果然! 他、就、是! 骆衍胸腔里万马奔腾,只想一把捞过某人在篮球馆昏暗的小过道亲,沈时雨向后仰着身体避开,抬手以一个干脆利落的姿势拒绝。 骆衍被“玩弄”了一回,平复好久,才搂着沈时雨的腰干巴巴道:“学长,你变坏了。” 耳朵边是骆衍咕咕哝哝的小抱怨,抬眸是他委屈巴巴一张脸,沈时雨回神过来,突然意识到他刚刚的行为是多么幼稚,和以往淡定行事的风格相差万里。 他有些不好意思:“那你说怎么办?” 骆衍眼眸一亮。 他握住沈时雨的手,把他一路带到体育馆内专供运动员的洗浴间。 这个洗浴间不大,被隔板分成十二个,此时水雾蒸腾,一排门上全挂着运动短裤,篮球队一队成员们一边洗澡一边互相对喷开玩笑。 骆衍拉开一扇门,裹着沈时雨走了进去,他飞速脱了短袖,露出矫健的上半身:“学长,你和我一起洗。” 两个大男人、不足一点五平方米的洗浴间沈时雨摇摇头朝后退了一步,后背蓦地抵在隔板上发出“咚”地一声响。 旁边格子的人瞬间关了水,卜宁臻敲敲隔间门板:“骆哥,是你吗?” 挂在隔板上的运动短袖上的名字暴露身份,卜宁臻拉长声音:“诶呦,骆哥,你不是嫌弃这洗浴间转不过身来吗,今天怎么来了?” 郭权立刻打配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骆哥今天要陪着学神的。” 洗浴间内篮球队队员们玩笑话此起彼伏,骆衍凑上前来,笑得很坏:“学神,你不洗我可自己洗了。” 他视线悠悠朝下,眨眨眼:“这个地方这么小,待会儿它不听话蹭上学长了,学长见谅一下~” 第72章 #害羞#流口水 生气归生气,骆衍的正…… 清晨六点半, 沈时雨一起床,手机微信置顶的小红点就开始往外冒。 沈时雨打开扫了一眼,满屏都是骆衍家哈士奇可怜兮兮的表情包。 昨天晚上体育馆运动员专用洗浴间, 骆衍非要让他“帮忙”洗澡, 空间逼仄, 骆衍的心思就像秃子头上的虱子, 果然, 纵使他小心躲避着不与骆衍接触, 骆衍那玩意儿还是雄赳赳地弹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一个退一个进,齐齐撞到木板隔间发出“轰”的声响,如果他没猜错, 整个浴室的人大抵上都知道骆衍的隔间里藏着两个人了吧。 想到这里,沈时雨先惶惶地批判了一下自己的纵容无度, 转而狠下心来决计给骆衍一个教训。 他收拾好书包, 忽略骆衍“七点半新闻院宿舍楼门口见”的邀约,直接和舍友去了教学楼。 比起耐性, 一百个骆衍捆一打都抵不过一个沈时雨。 整个早上, 手机震动出残影, 沈时雨一句没回;中午,虽然骆衍成功堵到了人,但午饭两个人吃地相当沉默;到了下午,骆衍终于憋不住了。 大少爷屈指可数的图书馆学习经历再次出现,他坐在沈时雨的旁边, 戳戳沈时雨的胳膊, 递过平板,展现标准露八颗牙齿的微笑:“学长,这是我们这学期的期末考试安排表。” 生气归生气, 骆衍的正经事又不能不管。 沈时雨思忖两秒,拿了过来,他看着安排表上的时间,心里默默为骆衍规划:“《马原》全校统考,时间最早,至于你的专业课,按照你上学期的成绩分布,比较担心的还是以记忆背诵这类机械性答题的科目。” “七门科目,时间总共是41天,后期各科逐渐结课,你时间会更加充裕,可以把后面时间压缩一下,另外,绩点是5的科目要多花点时间,这个可以理解吧。” 骆衍点点头。 沈时雨接过他手里的电子笔,在课表上标注了复习时间,然后把平板归还给骆衍,淡声道:“把你篮球比赛的时间算进去了,总体不算很紧张,按规定的天数走就行。” “我盯着你。” 骆衍语调上扬“嗯”了声,手搭在桌子上,目光直直。 沈时雨轻飘飘睨了他一眼:“怎么了?” 骆衍凑了过来:“学长,你还生气么?” 沈时雨顿了一下,他侧眸看着骆衍英挺的面容,细想过往。 他其实,不是生气。 是羞恼。 如果把做那件事定义为不情不愿、把两个人过火的行为的责任推给骆衍,他未免过于虚伪,而且对骆衍并不公平,毕竟他也时常沉溺其中,被骆衍带给他的情.|欲冲昏头脑。 沈时雨耳尖发烫,小声咕哝说:“不是不让你弄,但是你也要注意场合和时间吧。一天天起立,跟色||魔似的,被人知道也不体面。” 骆衍也不想这样,他以前追求学长时明明也很按捺得住,但不知道怎么了,从他们心意相通的那天晚上起,他脑子里的想法就没停下过。 骆衍舔了舔嘴唇,认真道:“我以后听学长的话。” “学长让我在哪里弄我就在哪里弄,学长让我起立我再起立” 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变||态。 就好像、好像要自己教着骆衍侵||犯自己似的。 沈时雨手指蜷了蜷,垂下头:“那你、你先好好学习。” 骆衍刚刚被沈时雨大赦天下,这会儿急着表忠心,立刻打开了平板上下载的《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 沈时雨写着着自己的课业,余光悄然扫在骆衍身上,他手指摁在平板上,虽然时不时翻一页,但是眉头紧紧蹙着,感觉手里的《马原》是天书,摸索半天根本找不着考点。 沈时雨叹口气,轻轻叫了声骆衍的名字,他拿出自己整理的考点,又把平板上储存的《马原》选择题题库发给了骆衍。 “给你。” 骆衍捧着沈时雨的笔记,翻了两页,笔记页面干净,字迹清瘦坚韧,而且许多东西还是新加的。 这么一沓知识点补充起来并不是两天能做到的,骆衍稍稍转脑筋,就想明白了。 他语调里有难以掩盖的兴奋,手摁在笔记上,有种知道沈时雨秘密般的得意洋洋:“学长,其实你早就喜欢接纳我了吧。” 都已经是情侣了,沈时雨没什么故作矜持的想法,他默认下来,又在骆衍尾巴翘到天上之前,一句话把他镇住。 “你乐不乐无所谓,但是如果这学期期末成绩太差,下学期我们晚自习就不要待在一块了。” 骆衍挑挑眉,嘴里喃喃着“学长无情”,神色已然郑重起来。 后面整整两个小时,他踏实而专注,到最后,连沈时雨都不免惊叹。 骆衍按照沈时雨说的学科交叉方式,背完了马原三个单元的原理和方法论后,把《马原》的内容切换成了考试时间排位第二的《概率论》。 那些精准的、教科书式的概念失去沈时雨笔记的加持,又恢复到原本的枯燥模样,骆衍慢吞吞打了个呵欠,瞪了瞪眼睛,拄着下巴又开始背诵。 沈时雨做着题,视线不自觉偏移,默记本来就容易犯困,这么长时间,骆衍也该休息休息了。 他略微思考,抬手从骆衍面前拿走了放在桌上的两个水杯,小声地挪开椅子,站起身。 骆衍本就和《概率论》水土不服,周围任何的动静都能让他分神,更何况沈时雨是要帮他接水。 他耳朵一下竖了起来,没有犹豫,狗狗祟祟跟在沈时雨身后。 沈时雨接好水,在工具书区域磨蹭了一分钟,隔着层层叠叠的书架,隐隐约约看见骆衍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会心一笑,装模作样拿下身前厚实的烫金字典,书架那边露出骆衍笑得灿然的脸。 “学长~” 沈时雨眉眼小幅度一弯:“困了就休息一下。” 骆衍更欢快了,他从书架那边绕了过来,在沈时雨面前扭着脖子、摁压颈椎:“困麻了~《概率论》究竟都谁研究啊,成串的数据也不嫌头疼。” 他长长叹了口气:“学长,你可真坐得住。” 沈时雨眼里,骆衍絮絮叨叨的抱怨更像是万圣节讨糖的皮小孩。他清了清嗓子:“那你想怎么办?” 骆衍眼睛里放着精光,他左右环顾一周,对对手指:“能,亲一下吗?今天一天都没亲了。” 沈时雨眼尾稍稍上抬睨他,向后退了一步,在骆衍以为被拒绝准备妥协之前,背靠书架,闭着眼睛仰起脖颈。 这个吻轻巧、克制,又有一丝隐秘的刺激和纵容,两个人浅尝戛止,来自爱人蜜糖般的气味却顺着唇舌一路甜到了心尖上。 骆衍欢喜地紧,抵着沈时雨的额心喘息,手不太老实地蹭着沈时雨的手背。 “学长,我以前有些讨厌在图书馆大庭广众黏糊在一起的情侣的,他们明明有那么多地方亲密,偏偏要来学习的地方让别人吃狗粮。”他唇角勾了勾,嘿嘿两声,“后来我发现我哪里都想和你接吻,比他们还饥||渴。” 骆衍声音清朗,压低时有种难以言喻的磁性,沈时雨耳朵比火烧云还燥热。 他缓和一下,为自己平日绝对不会做的事情找补:“我们,不算大庭广众。我们藏起来了。” 骆衍听着,只觉得这样的学长可爱到无以复加。 他怕他兄弟又激动鲁莽,连忙拽拽沈时雨的手:“走吧学长,我电充满了,又可以学《概率论》了。” 沈时雨沉默地被骆衍带着在书架之间穿行,快要绕出去时,他拽拽骆衍的手。 骆衍疑惑侧眸。 沈时雨脑海中翻涌着前天在骆衍家里、骆衍不遗余力对他做的事情,他眼神躲闪着,半晌,迈过羞耻凑近低声开口:“骆衍,你要是《概率论》达到良好,我也给你口。” 声如蚊讷。 骆衍却听得格外清楚,如同平地惊雷。 他怔愣两秒,裤子的紧绷感来的出其不意,沈时雨低眸讶然,骆衍倒吸一口气,狼狈地把自己的卫衣朝下拽。 两人面面相觑,对视良久,骆衍复杂地抽抽嘴角:“学长,私房话以后写小纸条说吧。” 他低头:“我现在好像得了末端肢体异常兴奋症,时不时凸起一块。” 沈时雨脸像蒸红了一般,连同脖子都粉了。 他迟疑几秒,尴尬道:“要不,先回宿舍?你拿书包遮一遮?” 感谢冬季落日早,天色黑,骆衍艰难又燥热地回到了宿舍。 他书包往桌上一扔,瘫坐在椅子上,等那股跳动的火气降下去后,又忍不住想和沈时雨确定诺言内容。 [学长,达到良好,你就给我那个那个吗。#害羞#害羞] 足足十分钟,沈时雨的消息弹了出来。 【骆衍无敌巨好想亲的老婆】:嗯。 骆衍把消息截屏,储存在特别相册,暴风吸取般掏出《概率论》的书,他仰过头:“从聿,柯航把你《概率论》的书和笔记用完,你就留给我。” 他又转向柯航:“航子,你快点用,我很着急,特别急!!” 柯航脸上闪过异样,江从聿见状,把书和笔记找出来递给骆衍:“阿衍,你先用吧。” “他、他不要了。” 骆衍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江从聿的所有笔记试卷、期末连人带时间都是给柯某人专用的,还能有他越俎代庖的时候? 不过,不用白不用。 骆衍贱兮兮地抬抬下巴:“行,我家航子出息,期末都敢和从聿掰了。” “那我就不好意思了。” 骆衍一边翻着江从聿的笔记,一边想到什么悠悠道:“快点和好吧,都是兄弟有什么可气的。今晚我把重点划了,明天就还给从聿了。班里那群人可排队等着沾金融‘江时雨’的学神欧气呢!” 骆衍点到为止,开启暴走模式、恨不得头悬梁锥刺股式学习,整本书上江津然划的线和重点他手动复制粘贴到自己的书上,顺便把江从聿贴在书上的便利贴全部打印出来用夹子夹好。 凌晨过半点,骆衍潇洒地把书还给江从聿,洗漱爬上了床。 许是干劲儿太足了,骆衍有些睡不着。 他打开手机,戳到与沈时雨的聊天界面上,甜滋滋看着沈时雨最后一条消息:你早点睡,晚安。 哦,这是什么天使般的关心~ 学长简直是爱神! 骆衍心潮澎湃,空气里粉红桃心泡泡超标,他忍耐了又忍耐,克制住自己想发语音的嘴、矜持优雅地打字: 学长晚安。 #害羞#害羞#桃心#桃心#桃心#流口水#流口水#流口水#流口水!!!! 第73章 永动机 身高差体型差是我的xp,不拆…… 科学通过各种数据研究证明热恋期对人产生的超乎想象的影响, 但对于沈时雨而言,只需要看骆衍,便能直接得到印证。 骆衍擅长学习各种事物, 但不喜欢刻板规矩的知识输入, 即便如此, 因为那个“口”的甜头, 整整一周时间, 他在图书馆坐多久骆衍就在图书馆学习多久。这周末秦睿宇几个约骆衍玩车, 沈时雨看得出来骆衍有点心动,就在他以为骆衍撑不住时,骆衍手机一锁跟着他来到云边日记—— 他打工, 骆衍按照他二次细化的复习进度表学习。 彼时,云边日记还没开张。 邱意一边往工作台花瓶上插花, 一边视线徘徊在骆衍附近, 良久,她“啧啧”两声凑到正擦桌子的沈时雨身边:“本来我还不信呢。” 沈时雨没听懂:“嗯?” 邱意眼睛眨巴眨巴:“喏, 最近骆衍在论坛上又火了一把, 史称‘007学习事件’。” 说着, 邱意把手机塞了过来:“你看看。” 江大的校园论坛堪比文艺复兴时期的百度贴吧,永远有热点。 沈时雨平素懒得翻,但他知道骆衍在论坛是顶流般的存在,他大一带校篮球队横扫江省高校上了学校招生的宣传片,紧跟着大二开着大G别停小轿车直接上了全国热搜被学校认领, 说句校园明星都是谦虚。 沈时雨接过手机, 在茫茫“贴”海里一眼看到已经HOT的热帖,标题十分鲜明,带着阶级色彩: [不是吧不是吧, 这年头富N代这么拼的么!] 沈时雨戳进去,开篇就是一张图书馆的照片,夹角视角,刚好把他和骆衍齐齐纳入视野。 [行吧,帅哥和帅哥在一起让人伤心也就罢了,还开始卷学习了,当然,大家也许觉得我多管闲事,但我是金融系的,离开金融系的金疙瘩们,谁来为我垫底。#狗头#狗头] [嗐,心疼楼主骆衍也真是的,明明可以和学神卿卿我我,偏偏要学习,我都替楼主生气了呢!#胖红] [??他俩和我高中老师说的不一样,不是说恋爱会让成绩下降吗?] [学神的魅力,你高中老师不懂。] [是的,朕宣布,学神就是骆衍的永动机。] [永动机?感觉黄黄的欸] [楼上你真是油盐不进,这么正能量的楼因为你不过,要是永动机,那也应该是骆神叭?] [#嘻嘻,身高差体型差是我的xp,不拆不逆,我也觉得是骆衍?] [骆衍一票!] 沈时雨原本看得认真,直到“永动机”三个字把他拐到了知识盲区。 他怀着探索未知词汇的好奇朝下翻了几层楼,突然明白过来,登时红温。这这、都期末月了,校友们都这么闲这么八卦的吗! 沈时雨把手机还给邱意:“不看了。工作。” “工作?不是,这种还不比工作好看?”邱意十分惊讶,“而且你朝后翻翻,还有人夸你呢!” 沈时雨一哂。 夸他什么?难不成期待他拿着成绩单、通过比较绩点的方式反攻骆衍? 沈时雨手底下一边干着活,一边难以抑制地想着那个帖子,不知道思索了多久,茫然回神过来—— 他好像、和骆衍在一起时,莫名地很主动地躺平了。 沈时雨想到这里,脸臊热地像滚了一遍水,他开始反思自己,难道他真的不思进取,一点力气也不想使? 这会不会对骆衍有点不公平? 沈时雨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绕地晕晕乎乎,忍不住顺着云边日记工作台旁边用来装饰的书架的空隙去看骆衍,他低着头做题,晨光浅金里染着天边云雾的蓝落在他的发项,黑色高领毛衣衬得他挺拔又好看。 沈时雨暗自回想了有且仅有的几次亲密接触,垂眸咬了咬嘴唇,就从骆衍的表现来看,他应该更喜欢做大家口中的那个“永动机”吧。 感情的事情争论谁出力多也没有意思,不过,情事上已经决定让骆衍劳累了,那他可以在其他事情上主动点。 沈时雨站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成功达成逻辑闭环。 他云开见月明轻松地舒了口气后打开了制作奶茶的机器,游刃有余地操作,不到一分钟,雪白底晶蓝渐变的奶茶就调制出来,他轻轻晃了两下,酸奶一圈一圈蓝白交接如同木星优美华丽的行星环绕带,沈时雨很满意这杯奶茶的品相,别出心裁在上面加了一层花苞般的冰淇淋。 “尝尝,云边日记推出的新款”,沈时雨轻轻敲了两下桌子,把奶茶朝前推推,浅浅笑着。 听见沈时雨的声音,骆衍埋在题海里锁着地眉头一下就舒展了。他轻微地做了个扩胸的运动,把胸腔舒展开后握住了奶茶杯,冰冰凉凉的触感就像这杯奶茶的颜色,他吸了一口,酸奶与冰淇淋融合的味道无尽地满足着他的味蕾。 “好喝。”骆衍顺口问,“有名字吗?” 云边日记喜欢给各种奶茶起很多漂亮的名字,骆衍忘不掉他在这里喝的第一杯奶茶是沈时雨做的,叫做春日雾霭,是当时推出的情侣款。 沈时雨视线落在骆衍嘬吸管的动作上,骆衍或许只是随口一问,但一副清澈好骗的模样却勾缠出他心底奇异的心思。 沈时雨没有深究,由着心意坐稳在骆衍对面:“嗯。它叫——” 他思考一下,眼带笑意,语调轻地像片悠悠飘落的羽毛:“它叫初恋。” 骆衍耳边恍然如同静音,所有频道重复播放那一个关键词,下一秒,他眼睛迸发出灿烂的神采,挺直腰背朝前小幅度地抻了抻身体,抓住沈时雨的手强调 :“学长,我们是彼此的初恋。” 沈时雨忽而明了他隐晦的期待和这样做的理由。 平日里直白、热烈、甚至有点不知羞臊的骆衍,会在他主动时变得纯情又认真。 沈时雨回握住骆衍的手,食指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知道啦。” “你好好学习,待会儿我检查作业。” 骆衍被沈时雨一点一划拨弄得心猿意马,他哼哼唧唧两声,反问:“学长和我一起。” 沈时雨摇摇头。也不知道是哪年传的谣言,说买云边日记的奶茶是沾他的成绩欧气,可以逢凶化吉,最少低空飘过,至此,一到期末月,云边日记的生意就格外兴隆。 他抬抬下巴,骆衍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云边日记的门口一堆堆校友三五成群正围着等。 “好吧。” 沈时雨走到工作台前,和邱意对视一秒,两个人已经形成默契,一个人开门负责下单,另外一个人带着其他店员制作奶茶。 在奶茶店打工的两年,沈时雨已经把做奶茶当成大脑放松的伙计,他熟练地把冰块扔进杯子,冰块触底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摇晃撞击穿过杯身落在手心的温度,就像在燥热的夏日打开雪碧的易拉罐,砰地一声冒出沁人心脾的凉气。 骆衍双手捧着“初恋”,做一个题,喝两口奶茶,看三眼沈时雨,心里感叹四声怎么有人做奶茶也能这样清爽优雅、风度翩翩。 沈时雨戴着口罩,动作干净又利落,把奶茶递给来买的同学时会习惯性弯一下眼睛,整个人散发着让人如沐春风、沉醉的气息。 骆衍眼睛都舍不得错开,定定看了几分钟后,他渐渐品出了点不对—— 等等,那群人从学长手里拿奶茶时,是不是故意摸学长的手!!! 骆衍柔和的目光一下被打散了,他想出面喝止,又担心影响了沈时雨的工作,手卷着习题册的边角思忖两秒,把桌上的东西通通打包,啪的一声放在距离沈时雨位置最近的那张桌子上,头狼似的恶狠狠盯着想要偷偷伸手的每个人。 沈时雨忙碌了小半个小时,不时向骆衍瞥一眼,自然没忽略奶茶店小警察“阴侧侧”的视线。 他心里憋着笑,等上午的工作做完后,慢悠悠走到骆衍桌前找他吃饭。 去餐厅的路上,骆衍一直气鼓鼓的,一张俊美如铸的脸黑得像锅底。 沈时雨明知故问:“骆衍,你怎么了?” 骆衍侧眸,闷闷道:“学长,他们偷偷碰你的手指头。” 这都吃醋呀。还怪可爱的。 沈时雨抿了抿嘴唇,笑着拍拍骆衍的胳膊哄他:“没有吧,可能是互相递东西无意间碰到的。” “我都没留意。” “不可能,你明明看着他们笑。” 沈时雨忍俊不禁,睨他:“你怎么这么霸道。” “我就这么霸道,我还独裁呢!”骆衍对云边日记的兼职现在有一万个不满,学长是他男朋友,旁的人随随便便上来就摸他手指头是怎么回事。他贴近沈时雨,“不行,我也要摸,我也要吸欧气。” 骆衍语气玩笑幼稚,动作却认真的很,他站得笔挺,双手摊开在沈时雨面前,意思十分明显,要沈时雨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这个动作,其实有点像求婚。 沈时雨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联想到这里,脸颊飞速滚烫起来,他视线飘忽游移,不自觉落在骆衍的手上,他的手宽大有力,上面有薄薄的一层茧子,是打球玩车做各种极限运动留下的。 骆衍叫了声“学长”,似乎是催促。 沈时雨绷着劲儿把手搭在他手上,欲盖弥彰道:“行了吧。” 骆衍挑眉,英俊的脸上写满得意欢快:“这才哪到哪儿?” 他捏了两下沈时雨的清瘦的手腕,松开右手,左手一转与沈时雨十指相扣,抬手火辣暧昧地在唇边亲了亲。猝不及防地,舔了舔沈时雨的食指的指尖。 第74章 只亲亲不摸摸 “学长,要不要…… 学校统考结束后, 各个学院陆续进行专业课考试。 骆衍因为眼睛问题落下不少功课,而且津江市联赛在即,时间越发紧张, 终于, 在某个“熬夜”后的清晨, 骆衍顶着乱糟糟的头发、思索几秒后委委屈屈钻进了沈时雨的被窝, 把头埋在了沈时雨的胸口。 沈时雨登时就清醒了。 他低头看着骆衍的发项, 眼前闪过回马灯, 这段时间,无论是清晨还是睡前,只要骆衍凑过来最终的结果就是点火。 而且, 骆衍的精力简直充沛到令人畏惧的地步。 虽然他不想承认自己弱,但被骆衍弄着, 他真的快要肾虚了。 沈时雨揪住骆衍粗||硬的头发, 没什么力气往后扯了扯,掀了掀眼皮:“不行。” “说好的, 今天要学习。” 双重打击。 骆衍可怜巴巴地咬在沈时雨的胸口, 牙齿蹭过带起电流。 沈时雨后面的话猛地堵在嗓子眼, 他手指绷紧、纤薄的腰拱起,一瞬间浑身带起噼里啪啦的酥麻感。 “你别——” 骆衍咕咕哝哝说的话仿佛在虚空里,听不真切。等沈时雨脱力、缓过这一阵,才模模糊糊回忆起骆衍的话,他说他决定努力冲击《概率论》, 这段时间只亲亲, 连摸摸都不做。 沈时雨:“”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 沈时雨对骆衍随口一提的保证并不抱有多大希望,毕竟骆衍血气方刚, 而且十分热衷做那档子事情—— 就连一个“口”的甜头,都能让他发奋图强。 谁知道接下来一周,骆衍却身体力行什么叫做一诺千金。 如他所言,他真的只是亲吻。 早上起床会有早安吻,做题背书累了有充电吻,晚上有晚安吻,就连洗澡、都要湿漉漉地凑过来,到处乱咬沈时雨被他过线的动作弄得不上不下,想半推半就,不曾想骆衍箭在弦上硬是忍了下来,一时间正人君子到沈时雨瞠目结舌。 一次两次也就算了,天天这样,就算再清冷如水的人也会蒸发沸腾。 终于,在沈时雨又又又一次被迫难受着收场时,他忿忿不平地拽住了骆衍。 “骆衍。”沈时雨呼吸急促,眉头皱着,他侧过脸,白皙透红的皮肤看得骆衍晃眼。 骆衍扑闪两下眼睛,开始结巴:“学、学长?” 沈时雨道:“我睡不着。” 骆衍的耳朵唰的一下竖起来,他正要要急忙慌问个究竟,就听见沈时雨的声音,在静谧房间里显得格外冷漠无情。 “你弄地我难受。” 沉默。 骆衍死寂几秒后,难得不好意思、心怀愧疚地挪了挪身体。 不动则罢,一动,隔着薄薄的两层衣服,他的好朋友似乎和学长的好朋友成功接头。 骆衍怔在了原地。 沈时雨打了一个激灵。 两个人在昏暗的房间里对视,周遭模糊,只有彼此的眼睛,越发莹润而清晰。 沈时雨拧着眉,低骂道:“动动动,就知道动,一天天亲来亲去的把你自己搞成这样,憋不憋得慌?!” “当然是——”骆衍额间浸出了汗,在心里偷偷回答:憋得慌,十分憋得慌。 只是期末月,他作弄起来没完没了,要是耽误了沈时雨学习,他也不愿意。 骆衍这么想过一圈,垂眸向沈时雨,在对上沈时雨愠怒的表情时,不知怎么,一道闪电打在了他的脑电波上,噼里啪啦带出一阵火树银花。 等等、如果他那里紧绷地不舒服,同样是男人,学长他 骆衍歪歪头,犹疑:“学长,要不要击剑?” 神特么击剑。 沈时雨一脸黑线,冷哼一声把身后的枕头捞过来砸在骆衍的身上,重重翻了个身。 骆衍被砸爽了,眼见沈时雨不想理他,他一把圈住沈时雨的腰把人揽了回来。 他头埋在沈时雨的后颈,带着薄茧的手指却沿着对方的腰腹轻轻划了过去,握着沈时雨的手往下带。在层层叠叠密不透风的压力下,沈时雨难以呼吸,神志都飘向很辽远的城市云端。 他艰难呼吸,隐约听见骆衍在说话:“先帮帮学长,至于我——” 骆衍语尾很轻,笑音缱绻:“快考《概率论》了。都给学长攒着。” · 沈时雨说不清那句“过火”的话是真实存在、还是他朦胧的臆想,只是当他在一个飘着小雪花的早上送骆衍去考试时,还是感受到难以言喻的羞臊和仓皇。 骆衍很兴奋,早上起床时势在必得、走在路上欢快雀跃,与因为复习时间紧张或者各种原因担忧考试一脸郑重的同学们格格不入,金融院同级的同学们每从他们身边走过一个人,就会投来疑惑的目光。 沈时雨不理解,拽拽骆衍的围巾:“有这么开心吗?” 他低头看着路,轻声说:“就算你考完了试,等出成绩也得到一月。” 言下之意,他的承诺是,骆衍《概率论》要达到良好,他才会给他做那件事。 骆衍哪里管这个,他攥住沈时雨揪着围巾的手亲一口,扬起唇角,挑眉嘚瑟道:“我乐意呗。” 小半分钟后,他又黏糊糊凑到了沈时雨耳边:“学长,你不懂,不是口不口的事儿。” 沈时雨抬眸。 骆衍眼神专注,一字一句道:“你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给我的心||理快感已经远超这件事本身了。我好好考《概率论》,是想让你骄傲。” 考场门口,骆衍回头打了个响指,让沈时雨从怔愣中回神。 沈时雨定定望着骆衍意气风发、灿烂明亮的样子,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动。 这件事本没有那么珍重。 是骆衍,把他的心意放在很高很高的云端。 沈时雨心尖流淌过一汪春水,晃悠着、层层荡漾开,让他情不自禁想要说出和自己性格完全不相符的话。 他删删减减几次,终于给骆衍发了消息:“骆衍。攒太多会不会对身体不好?” · 清河云溪 骆衍考完试看到手机消息的第一时刻,捞起书包风风火火开车回家。 他打开家门,气还没喘一口,先换鞋径直穿过玄关开始四处“扫描”。 家里温馨干净,客厅宽敞,小会客室安谧,骆衍的目光一路越过餐厅,陡然定住。 沈时雨围着不知道家里阿姨什么时候放下的一件粉红色的围裙,在一片通透明亮里做饭。 哒、哒、哒。 利落熟练的落刀声吸引了骆衍的视线,又在不知不觉间让他想起过往。 骆衍是名副其实的肉食动物,眼睛受伤期间,沈时雨考虑到他的身体以及眼睛的恢复,变着花样改变他的膳食结构,周一胡萝卜、周二蓝莓、周三各种绿菜 嗯,贤惠地不得了。 骆衍心里软趴趴的,时不时翻涌起一阵躁动。 他喉结滚了两滚,从背后环住本就被围裙纤细的绳子勾勒出的细腰。 “学长,”骆衍下巴支在沈时雨的肩膀上,“你给我发的那条短信是什么意思?” 沈时雨手下的活一停,更加紧张。 隔着网线,再i的人也能e两句,但是当着骆衍的面,那些字正腔圆的汉字简直是烫嘴。 沈时雨耸了一下肩膀把骆衍抵开一点,故作镇定实际上脸都不能向后转。“别动。今天中午还想不想吃饭了?” 骆衍没搭话,他咬了一口沈时雨纤瘦的脖颈,又亲了亲颈侧的血管:“不吃了,只想讨论讨论学长发的短信。” “什么叫‘攒太多’?快点,学长说说。” 沈时雨脸轰地红透了。 他反射性否认:“没有什么意思。” 然后骆衍捏捏他的腰,轻声说:“宝宝。” 沈时雨登时浑身都滚开了热度。 他不明白,他明明长骆衍一岁,但是骆衍总喜欢在那事时用这样诱导的嗓音叫他“宝宝”。多令人害臊,仿佛要给他定制个关键词,让他形成条件反射,只要一听到,就会放下戒备、降低底线。 沈时雨内心挣扎,手指扣着案板边缘,半晌过去,一半妥协一半迁就地放下了手里的活。他转过身,把骆衍推到厨房的岛台边上,深呼一口气后半跪下去,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解着骆衍牛仔裤的腰带。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你这段时间学习学的很认真、而且长时间憋着对身体确实不好。” 末了补充一句,“你别多想。” 沈时雨说完,欲盖弥彰地抬起眼睛,骆衍居高临下,碎星似的眼睛流露出一种狩猎时狂烈兴奋的光芒。 他勾唇、慢条斯理:“我不多想。” 沈时雨一慌,浅色裤子被他扒下一掌的长度,黑色的内里大大方方暴露在他眼前。 这 未免太夸张。 沈时雨微不可查地咬了咬嘴唇,手指尖摁在了骆衍的腹肌上,他小心地沿着肌肉纹理向下,勾住带字母的边缘。 心跳声如同擂鼓,一声一声、越绷越紧,在沈时雨终于行动的前一秒,骆衍猝然弯腰避开。 “学长,”骆衍道,“算了。我舍不得。” 骆衍的话说得没头没尾,沈时雨却瞬间懂了—— 他怕他为难。 可是这些事情,骆衍在他们两个人表明心意的第一个晚上就做了、还更过分。 他在和骆衍这里得到了踏实的安全感和热烈的情意,同样的,他绝对不会让骆衍因为和他恋爱反而少了那些普通的情趣,更何况,这是爱侣之间理所应当会发生的情事,他只是有一点害羞,并不觉得难堪或者挑战底线。 沈时雨想到这里,舔了舔嘴唇,握住:“是我想试试的。” 骆衍的手筋脉绷起、紧紧扣在了大理石桌子冰凉的边缘。 眼前,是他从来不曾想象过的场景。 骆衍身体的机能活跃到了极致,心理节节攀升的快||感让他的每一块肌肉都鼓胀、蓄势待发,他仰着脖颈,又忍受不住诱惑向下看,嗓子发干,像是好几天没喝水快要冒烟。 他咳了声,修长有力的手臂伸展,捞过岛台上一个盛着水的玻璃杯,不知道是不是水杯的杯口太大,还是他拿不稳,水珠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一路通畅,竟滴在了沈时雨的脸上。沈时雨被惊扰,仰起脸,他那张惯常清冷的脸雾蒙蒙的,格外迤逦迷||乱,骆衍抬手,轻而易举捏住了他漂亮呆怔的脸,拇指轻轻擦过他红艳艳的嘴唇。 要死。 骆衍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感叹:厨房真特么是个美妙的地方,在这里他的想象力简直比得上牛顿。 他忍不住把沈时雨捞起来抱在岛台上,拽下沈时雨的衣服,又坏心眼地把围裙套了上去,起伏的曲线由着粗糙的面料半遮半掩,骆衍浑身都躁动起来,手不安分地朝下打转。 “宝宝,我们今天再进步一点点。” 他想,先吞一根指头就行。 第75章 你家骆衍 “学长,你怎么瞪人都这么好…… 日光透过玻璃, 把花草的影子从西面移到了东面。 沈时雨迷迷蒙蒙睁开眼睛,花架上情人泪碧绿清润的珠子正在轻轻摇晃。 “骆衍——”沈时雨语调里有一分不耐烦两分咬牙切齿,只是出口嗓音低哑干涩地明显, 反倒像呢喃, 他又不得不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他缓和了几秒钟, 清了清嗓子低骂:“你特么别咬了!” “没咬~”骆衍迷迷糊糊咕哝着, “就亲了亲。” 沈时雨信他的鬼话。 他把骆衍从自己腰间赶了下去, 小臂撑在床上半侧着腰朝身后看去, 好家伙,他腰侧连着有好几圈不深不浅的牙印,接近髂骨的位置, 还有几道指痕和一个嘬红的草莓印。 沈时雨闭了闭眼,回忆如同潮水湿漉漉地涌进来, 他不由自主想起两个人乱糟糟的画面。 一开始骆衍比谁都克制, 说什么慢慢来、不着急、舍不得、循序渐进,后来全特么骗人的, 厨房、飘窗、沙发什么地方他都喜欢都要试试, 到最后, 他甚至忍不住似的往他咽喉顶。 沈时雨这么想着,下意识摸了摸嗓子。 感觉都要坏了。 他恶狠狠剜了骆衍一眼。 骆衍被沈时雨这个眼神撩到了心尖上,他凑过来头软乎乎地抵在了沈时雨肩头:“学长,你怎么瞪人都这么好看。” “变||态!”沈时雨蹙眉推开火炉似的骆衍,脸上却隐隐浮起浅粉色。 他把头埋在枕头上, 不让骆衍发现, 这人说起话来横冲直撞、太直白,要是让他得了趣,以后说不定要把说骚||话当情||趣。 骆衍叫了几声“学长”, 沈时雨没反应装死。 半晌,他幽幽地侧过身揽住沈时雨,朝前顶了顶,意味深长:“学长,教练说我们要储存精力备战联赛,但我的精力全给你了怎么办?” “”沈时雨心里难得地骂了句脏话,回眸:“伤到大少爷的身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 “正好,以后再不给你弄了。” “别呀,”骆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着急地把沈时雨翻了个面拱了上来,“学长,我开玩笑的。得弄,你弄的最舒服了。” 沈时雨懒得搭理他。 房间内渐渐安静下来,就在骆衍以为沈时雨困了、睡着了时,他的手指被人谨慎、试探地戳了戳。骆衍眼睛一亮,偏头看沈时雨,对方低垂着眼睛、语气闷闷的:“那个真的会影响到你的比赛吗?” 沈时雨听网上说,体育生们比赛前都会禁欲,这样成绩发挥会更好,但是骆衍根本禁不住一点。 他今天才知道,因为津江市大学生篮球联赛的缘故,篮球队一队所有成员申请了延期考试,在比赛这样大压力的情况下,骆衍仍旧早起晚睡和他去图书馆学习,只是因为考试拿到优良可以奖励“口”。 可见,这档子事情对他来说是多大的诱惑。 沈时雨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骆衍。 骆衍爱死沈时雨这样子了,明明是江大出了名的聪明,但自己胡乱编纂的理由,他都能重视地问两声。 骆衍满足地亲亲沈时雨的头发,“不怀好意”地抓着沈时雨的手往他好兄弟那边挪:“学长,我多棒你不知道?” “” 沈时雨闭了闭眼睛,真的,面对流氓,人真的想报警! · 时间在期末月和比赛的双重压迫下流逝地飞快,十二月中旬,津江市高校篮球联赛正式拉开了帷幕。 这次比赛共有来自十一所高校的十六支队伍参赛,比赛为双败交叉淘汰赛制,赛程一共五天。 江大在过往三十多届比赛中,拿下过十四个冠军,辉煌的历史和历任优秀的校队队长,使骆衍这位打败诸多高年级学长破例成为新任江大篮球队队长的大二生成为焦点。 来自比赛之外的压力不断堆叠,沈时雨起初十分担心,但很快,骆衍就向所有人证明了什么是天生的“关键先生”,四天四场比赛,顺境时他明朗灿然、恣意飞扬,困境时又像是一枚钉子,紧紧地坚韧地锚定在球场上,直到艰辛又顺利地把江大篮球队锁定在冠亚位置。 周六下午,津江市人民体育活动中心门前,分外热闹。 江大和云大分立在大门两边,各自的啦啦队互相较着劲,而且,两队心有灵犀似的都联系了学生会的宣传部,都做出了类似应援的小贴纸、气球、拍手等等,摆明要在方方方面一较高下。 沈时雨没有预料到这种架势,惊愕地眨眨眼睛。 他只是在门口多驻足停留了几秒钟,就被学生会的学姐们看到了。 “学弟、学弟,这边!!” 沈时雨闻声抬头,学生会宣传部部长盛棠摇着手里的小喇叭就跑了过来:“时雨时雨,来几张贴纸吧,你家骆衍看见肯定倍有劲儿!” 无论多少次,“你家骆衍”四个字,都能摇晃到沈时雨的心神。 他抿了抿嘴唇,下意识就把贴纸接了过来。 贴纸做的很精细,有大有小,囊括了江大校队一队的全体成员,当然,宣传部也偏爱骆衍,这一打贴纸里,沈时雨发现好几张骆衍的照片。 盛棠还在翻翻找找:“嗯还有气球,对了,要不你拿个喇叭吧。你在球场振臂一呼骆衍,估计他能兴奋到掀翻对面。” 沈时雨耳尖一烫,不好意思地笑笑:“不至于的。” 盛棠反对:“怎么就不至于!” 她语重心长:“时雨啊,你根本不懂中二热血期恋爱脑男生见到对象在篮球场上,能有多大的潜力!那是能撬起地球的!” 沈时雨本想反驳,但回忆闪频,让他想起了他和骆衍刚在一起时去篮球馆、骆衍花孔雀上身一个扣篮恨不得玩出十八种花样的模样,悻悻闭了嘴。 见沈时雨露了怯,盛棠更加上头,她翻着手里装满应援物的包,打算把东西全塞给沈时雨。 就在她一件东西一件东西往外拿时,身后响起一道女声,铃铛似的欢快:“姐姐,我可以要张贴纸嘛?” 盛棠侧身回眸,随后瞳仁都明亮起来——这真是个瓷娃娃一样可爱的女生,黑长直发、双眼皮、翘鼻尖、微笑唇,等等,感觉唇色有点发紫、气色也一般,难道是来姨妈了? 盛棠那颗“girls help girls”的心跳动起来,比起给这个女孩贴纸,她更想给女孩红糖水。 但她克制住了。 “好呀好呀!”盛棠从包里翻翻,“学妹你是哪个系的,我这里有篮球队所有人的贴纸,可以给你你直系学长的哦!” “想要骆衍的。” 盛棠手一顿,她讪讪地看向沈时雨,有一秒犹疑,虽然骆衍的贴纸她已经给出去成百上千,当时当着沈时雨的面把他对象的贴纸给个小美人? 沈时雨无奈地摇摇头:“清圆,用我手里的贴纸就行了。” 他向盛棠介绍:“夏清圆,我亲妹妹。” 夏清圆骄傲地点点头:“骆衍,我亲嫂子。” 盛棠眨眨眼,半晌后脑门上缓缓打出个问号。 骆衍=嫂子?她的三观连同五官同时发出尖锐爆鸣,看向沈时雨往体育馆走的背影都带上了一种奇异的钦佩:沈时雨竟然! 果然啊,人不可貌相 另一边,沈时雨还在岁月静好,完全不知道流言已经生根发芽。 他揪揪夏清圆毛线帽上垂下来的蓝色毛绒小球:“你怎么过来了?” 夏清圆挤出个笑,有点遮遮掩掩。 沈时雨懂了,夏清圆陪她的小闺蜜来的。 前天和妈妈打电话,妈妈说清圆的小闺蜜交了男朋友,跟着这个,夏清圆每天上放学都和小闺蜜一起走给小闺蜜打掩护,生怕被小闺蜜爸妈发现挨骂。 若是以前,沈时雨少不了要叮嘱一下妹妹,尽量不要早恋,只是现在,他甚至沉溺在和一个男生之间的情感,怎么说,这事也比早恋更大胆、更难和家里人交代吧。 沈时雨心里沉甸甸的,几秒后,才扯了扯唇角:“算了。” 他左右张望一下:“你小闺蜜人呢?” 夏清圆见哥哥看透了,又活泼跳脱起来:“她男朋友是云大篮球队的,我们两个人到体育馆门口,才发现彼此属于敌方阵营,就分开了。” “我俩不能坐在一起,要不然无论哪个队赢了,都有一个人格格不入像是汉奸。” 沈时雨忍俊不禁。 他清了清嗓子:“你的票呢?” 夏清圆在自己的小挎包里翻出一张票,递给沈时雨:“喏,八号区六排12座。” 沈时雨有骆衍给他的第一排的票,但他不放心夏清圆一个人。他带夏清圆去了八号区,然后和夏清圆旁边的大哥换了票,陪夏清圆安安稳稳坐在了第六排。 甫一坐定,夏清圆一双好看的圆眼就眯成了月牙,她黏糊糊凑了上来:“哥,那可是第一排的票啊!你在我心中更伟岸了,而且你竟然为了我舍弃了嫂子!” “那可是嫂子啊!” 不知道在哪里看的电视剧,她手翘成兰花指戳戳点点:“诶呦对了,嫂子不会吃醋叭?” 沈时雨扶额,他本想让夏清圆正常点,只是眸光一瞥,唇边的笑意不自主地越来越明显。 他眼睛弯起,慢条斯理道:“他呀,当然会啊!” 夏清圆一愣,顺着沈时雨的视线,她看见八号区对面江大篮球队休息区,高大英俊的江大篮球队队长停下热身、叉着腰黑着脸,眼睛会喷火似的气势汹汹地看向这边。 第76章 勇 “哥,你现在像个坠入爱河的男人。…… 骆衍生气了。 他把最靠近他的位置的票送给了沈时雨, 然而他都开始热身了,那个位置还是空的。 这当然没什么的,毕竟学长一直很忙, 骆衍拍拍胸脯宽慰好自己, 下一秒, 就看见沈时雨十分关切地护着一个女生挤开人流坐在了对面八号区! 骆衍一愣, 随即脸垮了下来。 跟在他身后一起做热身的篮球队员们不知道自家队长怎么突然变了脸, 齐齐动作迟缓地噤了声。 骆衍丝毫不知。 他向上薅了一把头发, 目光紧紧锁定八号区,他倒要看看这女生:呵,没他高没他帅没他有钱还没他对学长好, 怎么可能争得过他—— 等等,那人好像是夏清圆? 骆衍叉着腰的手缓缓放下, 脸色暴雪转多云。 他回过头, 被八双定定观察他的眼睛吓了一跳,他摆摆手:“行了, 你们先热身。” 骆衍说着, 到休息区拿出手机, 戳戳点点几下。 [#阴恻恻学长,你和清圆坐在一起我也会吃醋的。除非你让我] 沈时雨敛眸,笑意从他颤动的眼睫上流露出来。 他不自觉咬住嘴唇内侧的软肉,慢吞吞打字:[除非让你干嘛?] [#色/se #舔屏让我咬一口屁股。] 沈时雨脸一热,当即把手机摁掉。 他欲盖弥彰抬眸, 相隔几十米, 瞬间对上骆衍看过来的视线,其实是看不清楚的,但他知道, 此时此刻骆衍的目光一定如同灼灼火焰,恨不得卷着热浪吞噬他。 沈时雨心砰砰跳,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你好好比赛。] [屁股不行,胸口总行吧。] [行不行?] [宝宝?] 大有不得逞不罢休的架势。 沈时雨瞳孔细微颤动,等了几秒,终于艰难地、羞耻地发了个“嗯”。 赛场上的骆衍肉眼可见心满意足起来,他放下手机,三步跑到了自己的队伍中。 青年人精悍劲瘦的体魄随着他的动作变得格外有张力,他神采飞扬、意气风发向场内拍了两下手,状若不经意地给八号区方向比了个心。 人是趋向“美”的生物,更何况骆衍闻名津宁省,顷刻间,八号区所在的体育场东侧不大不小沸腾起来,跟见了明星似的。 “骆衍也太帅了吧——” “怪不得江大的说他们学校表白墙三天两头出现他的名字,太特么会撩了!” “母校对不起,不是我故意叛变的,实在是对面给的太多了。” 周围叽叽喳喳,一知半解内幕的夏清圆萨摩耶微笑脸。 兄弟姐妹们,他的心可不是比给你们的噻。 她友好转过头,拽了拽沈时雨的袖子,压低声音:“哥,你刚刚给嫂子下春||药了?” “给人激动成这样??” “咳咳、”沈时雨当场尴尬石化在原地,足足过了三分钟,他才消化了自家妹妹如狼似虎的话。 他语重心长:“清圆,以后不要乱看言情小说了。” 夏清圆摸摸下巴:“但我现在研究方向是耽美诶。” 她沉默几秒,眼睛陡然迸射出精光:“哥,以后你和嫂子要是有什么不明白,可以发消息问我诶。我现在超专业、超懂的。” 沈时雨闭了闭眼:“” 这绝对是他经历过最如芒刺背、如鲠在喉、如坐针毡的一分钟。 等到比赛哨声响起,仿佛已经经过了漫长的一个世纪。 沈时雨目光“恳求”:“清圆,看比赛、看比赛吧。” · 篮球场上,江大和云大已经拉开架势。 云大是江大的宿敌,实力本身强劲,加上今年江大大四的学长实习,球队走了好几位能首发的实力队员,两队之间的角逐天平也紧随着开始摇晃。 这些事情是骆衍给沈时雨讲的。 之前沈时雨并没有切身体会这种压迫感,此时坐在高台上俯瞰球场,才生出些紧张。 他抿着唇看向场内,裁判已经站定,准备抛球。 骆衍是江大篮球队的跳球手,他素日里的漫不经心的一面已经被深深摁在了水面之下,此时此刻,他弓着步,剑眉压低,一双明亮敏锐的眼睛死死盯着裁判手里的篮球。 篮球比赛是极强的身体对抗性比赛,对于联赛冠亚之争,没有队伍会藏着掖着,从裁判把篮球抛起的瞬间,双方球员第一次猛烈的身体对抗已经开始。 骆衍反应敏捷,在几乎零点零一秒的差距下果决强势拿下了球权,他持球落地,与生俱来的进攻思想让他第一时间想破开云大防守,带领队伍向前劈开队形。 但这不过是一念之间的事情,他在云大队员齐齐压上前来时,忍耐地避开锋芒。 骆衍迅速退开与云大相接近的区域,他拥有很强大、广阔的视野,尝试运球几秒后,他在自己被围堵前把球扔给了江从聿。 江从聿是江大球队的得分后卫,他擅长穿插,在三分线内起跳投球的稳定性非常强。然而这条线路似乎早被云大的队员看穿,江从聿拿到球后,根本没法穿插进三分线内。 骆衍蹙眉,略微思考后靠近江从聿,二人对视一眼,江从聿传球,骆衍带着球向云大防守区进攻,在晃过一个云大队员、所有人以为他要起跳三分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篮球塞进了云大场内、早就低调守在二分线内的陈昱征手里。 这一招出乎意料。 陈昱征第一次做江大在大赛的首发队员,哪怕对手也不会想到骆衍会让他去争取这影响军心的开场分数。陈昱征没有时间多想,云大队员回拢速度极快,他几乎是凭借着平时训练的肌肉记忆,向与自己近在咫尺的篮框投球。 球进了! 陈昱征看向骆衍,体育场电子屏幕分数跳动。 骆衍抬手,江大回防。 场上比分活了起来,不停发生改变,云大和江大犹如棋盘上黑白对立的棋子,你追我赶,你围我堵。 等到比赛第一节结束时,两队的分数竟然一模一样。 沈时雨看得神经紧绷,他目光越过球场,到达江大的休息区。 骆衍经过比赛第一节的调动,此时像是把磨砺好的、透着雪白寒芒的匕首,他整个人锐利而又沉稳,一边用毛巾擦汗,一边一错也不错听着教练讲战术。 这是与平日截然不同的模样。 沈时雨只是遥遥看着,都能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鼓动,无可否认,骆衍本身是极性||感的个体。 “哥,你现在像个坠入爱河的男人。” 耳边响起又轻又低的女声,沈时雨一个激灵,回过头,正对上夏清圆揶揄的眼神。 被自己妹妹全程看了笑话,沈时雨难为情地撇过脸,耳尖渐渐红了起来。 夏清圆心满意足地弯起眼睛,她的哥哥这样才生动嘛~老是忙忙碌碌学业、工作什么的,都不鲜活了,想到这里,夏清圆对骆衍这位男嫂子又多了点支持。 沈时雨全然不知道自家妹妹心里山路十八弯绕来绕去,只是夏清圆的视线灼地他心里七上八下,直到第二节比赛哨声响起,她才转移目光让他松了口气。 江大和云大的比赛打得激烈干净,两队都是青春期正盛、活力充沛的高大青年,在球场上往来跑动、撞击、争抢时洋溢荷尔蒙,每一帧都是视觉盛宴,看得人过瘾。 沈时雨不擅长运动、也不爱好于此,但此刻视线却完全被场内攫取,彻底沉浸。 时间在人声鼎沸中逐渐流逝。 场上比分82:85,比赛还有三分钟结束。 江大与云大双子星对撞进入白热化,激荡起的情绪影响到所有人。 场内的队员们挥汗如雨,甚至有人踩着场地内的汗水打了滑。 场外加油呐喊声此即彼伏、恨不得掀翻体育场厚重的天花板直刺云霄。 两队拉拉队持续发力,手拍、口号整齐划一,云大那边甚至有好几个人掏出小喇叭,开始统一号子,气势恢宏。 八号区有人帮着云大喊了起来,夏清圆一听,凑过来拍拍沈时雨的胳膊,语调急促:“快快快,哥,你喇叭呢?” 沈时雨下意识拿出了盛棠塞在他包里的小喇叭。 实话说,沈时雨从小到大行为规矩内敛,一开始他认为自己是死也喊不出来的,不过看到骆衍在场上迅速做着手势、冷静迅猛的接传球、汗把运动服的后背都沾湿了,他又觉得没什么大不了了。 只是不知道喊什么。 沈时雨看向夏清圆,夏清圆十分果断:“哥,你就喊骆衍我爱你!” 沈时雨一听,把小喇叭攥在手里,登时局促起来:“怎么能这么喊呢?” “这肯定不行。” 沈时雨难得犹犹豫豫。 周围支撑江大的人大约是认出了他,一个个看向这边催了起来:“学长,喊呀,快点!” “沈学长,骆哥就等这一梭子了。” “这有啥不能喊的,你听听云大的,嗓子都喊劈叉了也不怕把裤子给崩了。” 人禁不住怂恿。 沈时雨抻了抻脖子,喉结来回滚动,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如同壮士断腕一般拿起小喇叭,对准球场,大喊:“骆衍——” 小喇叭声音响彻东边三区。 谁能想到39.8元拼多多包邮的喇叭质量这么好,沈时雨本就局促的心更加羞涩慌乱。 他心道,这种严肃的场合怎么能喊“我爱你”,感觉不正式,而且也未必合适,还是“加油”两个字比较好,而且也不能只给骆衍加油,毕竟是江大在比赛呢 夏清圆翻了个白眼,人啊,就是要及时行乐,勇敢一点。 她一把夺过沈时雨手里的喇叭,透亮乌黑的眼睛里嚣张地写着“哥,给你机会你把握不住啊”、“两个男人在一起就要勇”。 夏清圆把喇叭声音开到最大,接上沈时雨的话对球场喊:“我哥说他喜欢你!!” 骆衍,我哥说他喜欢你。 词句简短,语意明确,信息量爆炸。 只一句,就把东边三区所有支持云大的声音压了下去,支持江大的无论是认识沈时雨、骆衍的、知道他们的恋情的、还凑热闹的,都被这两个男人的八卦点燃到兴奋,一时间呐喊声势如破竹,拉拉队先取得了胜利。 人潮澎湃、与水泼在油锅里没什么两样。 明明场内比分咬紧,神经绷到了极致,骆衍还是听见了。 他手里运着球,在如同王家卫镜头闪过叠影的球场中穿梭,穿过中线时,他向八号区第六排匆匆瞥过。 万物寂静。 膨胀的心跳声里,他落点在练过千万次的左侧三分线外的位置,抬手出球。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的三分球恶狠狠、承载着青年人对于胜利和爱情的喜悦冲进云大层层捍卫的球框。 砰—— 骆衍勾唇,剑眉挑起,仿佛在回应: 我知道。 他指指自己的胸口:“我也是。” 第77章 甜头 “有什么、特别的惊喜?”…… 篮球落地, 比赛终结的哨声响起。 霎时间,欢呼雀跃的尖叫如同雷鸣,响彻体育场。 江大篮球队坐在休息区的替补、场上的四名队员在哨声吹响时第一时刻奔拥向站在篮球场的骆衍。 万众瞩目里, 沈时雨却觉得, 骆衍的目光穿越了人山人海, 直达这边。 骆衍右手抬起摁在了心口, 点了点。 这是很虔诚的动作。 沈时雨了然。 场内持续沸腾着, 激烈的情绪如同荡起的水波, 无声又强悍地蔓延到观众席。 许多原本准备比赛结束就离开的观众被感染、忍不住驻足,和场上十六支球队以及各高校拉拉队一起观看颁奖典礼。 主席台上的领奖台早就在等待那些披荆斩棘站在它上面的人,此刻, 它背后冉冉升起了国旗,随着国歌、江大校歌依次奏响, 冠军球队手牵着手一起站在奖台中央。 骆衍头发还湿漉漉的, 每一滴汗珠都在说明半小时前的鏖战是多么艰辛,但他的眼睛却如同寒星碎钻, 灿烂明亮。他是江大最年轻的队长, 去年联赛临危受命帮助江大从逆风局里杀了出来, 不过一年,他已经彻底成长为团队的定海神针。 青年人意气风发、锐不可当。 沈时雨与有荣焉,拿起手机给骆衍录像。 他弯下腰,由联赛主席戴上奖牌,和队员们向周围的镜头大大方方展示他们一起赢得的胜利, 热切又欢喜。 颁奖典礼致辞完毕, 典礼结束。 几乎是领导们撤出会场的瞬间,周围等待的同学们跟沙丁鱼似的就层层围了上来,有喜欢打篮球的, 也有喜欢某一个人的。 骆衍毫无疑问被围堵地最厉害,且不说他在这场比赛里锋芒毕露、惊艳众人,就是今年年中那场切切实实走红网络的“大G”事件,就为他赢得了整个津江市大学生的“芳心”。 有些人,不仅是英雄,还是会打球会玩乐器长得巨帅品行优秀的英雄。 骆衍被人群挤来挤去,最后挤在了领奖台下。 他本不是喜欢被人拍来拍去的人,不过或许是因为赢了球,他敷衍里有三分耐心,跟没有感情的景点似的让人打卡。 直到沈时雨向他招了招手。 顷刻间,冰冻的霜雪化开,堆叠成次第相映的人面桃花。 骆衍扬着笑,拨开围在他周围的人,跟打了胜仗的小狗似的径直跑向沈时雨。 “学长!” 骆衍热烈的气息如风浪似的扑了过来,性‖感的喉结滚了滚。 他摘下自己赢得的、还沾染他体温的奖牌,细致又温柔地戴在了沈时雨的脖颈间。 “哦哦哦——” 先是围观的江大队员叫了起来,紧跟着,相熟的各大高校球队的朋友们都开始起哄,整个球场上鼓掌声、调侃声、笑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诶呦诶呦,这是干嘛呢!” “糟糕,卖狗粮的来了,这波是冲我来的。” “啥也别说了骆哥,open点,开放点,亲一个!” “对呀对呀,一不做二不休的!” “是男人就直接冲!” 这帮大男人一个个的,看起情情爱爱的事情比宫里的太监都积极!那谁,刚刚输球还挂着脸,这会儿就打了鸡血似的笑骆衍舔了舔嘴唇,其实,他被这群人怂恿地也心痒痒的。 他稍稍向沈时雨的方向瞥了瞥,学长是内敛传统的性子,被这群人说得现在整个面颊都透着粉,薄薄的眼皮低垂着,一弧鸦羽般纤长的睫毛不安定地颤动着,甚至还不自主咬着嘴唇。 骆衍情不自禁想起那片莹润柔软的嘴唇的滋味。 而且,当着所有人的面亲学长,就仿佛在另一层面让两个人的关系更加板上钉钉似的。 骆衍深呼吸两下,才从荡漾的情绪里回过神。 学长讲规矩,他不能只想着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对乐滋滋看戏的兄弟们嘚瑟了一声:“放屁,谁要亲给你们看!” 他握紧沈时雨的手,像吸取养分,然后故意扭捏一下:“我这人超害羞的。” 球场上轰然爆笑。 沈时雨则一脸愕然。 他知道,骆衍是想的。 就刚刚,他偷看了他好几次,目光灼灼带着温度,很难让人不发现。而且,如果骆衍真的想要接吻,沈时雨心里设想了一下,今天气氛这么好,他也不会非要扫兴。 可是,骆衍没有。 沈时雨胸腔软成一汪春水。 有人说过,爱是疼惜、是克制,大抵就是如此吧。 “行行行,你特么比含羞草还害羞,行了吧!”云大球队的队长过来,乐呵呵给了骆衍一肘子。 他和沈时雨因为辩论赛相识,算是老朋友了,又凑过来给沈时雨鼓了鼓掌:“时雨啊,我算是服你了,‘江大扳手’名不虚传,辩论队那伙人真慧眼如炬。” 这段往事,骆衍知道。 当年沈时雨参加辩论赛,把儒雅机敏几个字刻在了对手们心尖上,一时火遍大学城,那段时间表白墙爆满,还有不自量力的1想为爱做零泡沈时雨。 他们还给学长起外号,叫什么“江大扳手”。 真特么气死人了! 骆衍一想起这个就浑身刺挠,他垮起了个小狗脸,挡在云大队长面前:“滚滚滚,什么扳手,现在你只能说祝我们99.” 云大球队队长笑劈叉了。 沈时雨安抚地捏捏骆衍的手掌,抬眸看了骆衍一眼。 高大英俊的青年人面对任何人都能游刃有余,只有遇到自己的事情,跟护食的小狗似的,仿佛他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吸引人。 他把手指塞到骆衍的指缝里,安抚道:“走吧,你不去更衣室换衣服了?” 从更衣室出来,骆衍和篮球队十几个人又顺带着冲了个凉。 一群小伙子穿好衣服头发还湿漉漉就打算往外走,然后被教练以年轻人不懂得保养老的时候全是关节炎为理由摁在更衣室长廊的椅子上。 骆衍百无聊赖拨弄手机,戳到沈时雨的微信。 [想见你只想见你,未来过去,我只想见你~~] [学长~我在给你唱歌。] 沈时雨敛眸无声笑笑,打字回复: [听到了。] 听到个大头鬼,只知道语音转文字的,还没见过文字转语音的?!夏清圆坐在她哥旁边,翻了个白眼,辣评:“你俩真腻歪。” 她扒拉她哥:“哥,你以前都是断情绝爱、一心向学的啊。” 沈时雨脸上一烧,没有立场反驳。 他也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和一个人玩这样无聊的游戏,还乐此不疲。 然而,不等他追忆往昔,手机就叮叮铃铃欢快地响起来了。 【男朋友】:学长,今晚篮球队要去聚餐,你一起来呗。#期待#期待#星星眼 【男朋友】:你要是放不下清圆的话,让清圆也来。哈哈哈,我们队其他人都特别想见她,想看看在比赛吼那关键一嗓子的女英雄是谁。 沈时雨想起夏清圆气吞山河地喊了什么,眼睫不自在扑闪两下。 他顿了一秒,把手机偏了偏给夏清圆看:“清圆,你要去吗?” 夏清圆扫了一眼:“不要。你们一帮子男的我又不认识,去多没意思。” 沈时雨回复:“她不去。” 骆衍像是已经想到了结果,没多劝: 行,到时候我和你先送清圆回家。 过了一会儿,骆衍又弹出那个“有大事要讲”表情包。 【男朋友】:咳咳咳,学长,清圆那会儿当着全球人民的面说他哥哥喜欢我。#嘿嘿#色/se 【男朋友】:都说喜欢我了,那她哥哥怎么没点表示呢?不明白。#摊手手 沈时雨把手机屏幕遮了遮,面皮上降下去的温度又滚了上来。 骆衍这家伙,就会顺杆爬。 他抿着唇,良久,打了六个字: 你想怎么表示? 【男朋友】:不好吧?这事让我怎么说?学长你是知道的,我这人害羞,干不来强迫别人的事情。#色/se 沈时雨想一巴掌拍过去打在骆衍嘚瑟的脸上。 他干脆摁了手机的锁屏,不搭理骆衍。 半晌后,骆衍发过来一个流着宽面条眼泪、鼻涕泡横飞的脏脏包表情。 [可怜,求爱~] 沈时雨:“”算了。 他摸了摸放在口袋里沉甸甸的金牌,脑海中尽是骆衍在球场上拼尽全力的模样。 骆衍是值得一个奖励的。 沈时雨叹了口气,尽管他想要的奖励都离不开下三路那档子事。 沈时雨抱着手机,思绪渐渐陷入该给骆衍一个什么甜头才显得比较特别的纠结中。 亲吻?他们经常做。 帮他做手艺活?又有点普通。 给他口?这个骆衍倒是会很兴奋,只是不能算一个特别的奖励吧? 至于其他的沈时雨也没学过。 沈时雨蹙着眉,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足足犹豫了五分钟,才清了清嗓子,十万分不好意思地小声地叫了句夏清圆。 “那个,咳,”沈时雨支支吾吾,“清圆,你说,我和骆衍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你” 夏清圆原本萎靡的精神几乎在霎那间就充电完成,她挺直腰板,强压着唇角:“哥,不耻上问是好事。请叫我理论专家。” 沈时雨有些后悔。 就算让他去网络问,也比问自家妹妹好开口吧。他真是昏了头了。 看着沈时雨有退缩的意思,夏清圆不依:“哥你快说快说,我很需要实验对象嘛!助力一下我未来的文学之路行吗?” 沈时雨无言以对。 他踌躇了半天,终于在夏清圆的鼓动下,缓缓开口:“有什么、特别的惊喜?”沈时雨欲盖弥彰补充了一句,“就,骆衍不是拿了冠军吗,所以我问问。” 夏清圆,一位励志考入江大文学系的资深二次元少女,入坑耽美小说、动漫、广播剧多年,此时能想象到的“特别的惊喜”多如牛毛。 她眨巴着漂亮明媚的眼睛:“哥,要看耽美小说吗,给你推荐几部?” 沈时雨皱眉:“这不好吧。” 夏清圆可以理解,自家哥哥,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看书看电视都正统又高大上,所以肯定连小说、小片片都没看过。 可怜呐! 她眼睛转了转,十分专业地开口:“虽然你没吃过猪肉,但好在我见过猪跑。这样吧,你听我的。” “据我研究各类小说多年经验,得出结论,所谓特别的惊喜,题眼在‘特别’上,特别的衣服,特别的场景,特别的动作当然,特别的动作估计你也不好意思,所以就前两个吧。” 沈时雨被自家妹妹说得面红耳赤,他唇线抿紧,但还是勉力认真听讲。 夏清圆挑挑眉,拿出手机噼里啪啦一顿输入,然后哐哐哐转发给沈时雨,沈时雨手机立刻唰唰唰弹出许多照片—— 制服?项圈?胸链?白色蕾丝?露背毛衣?! 沈时雨额角抽了抽:“夏清圆,我有必要和你谈一谈——” “啊!地点的话你可以看看这张图,”夏清圆翻出一张长图,上面描绘着各种场景,她兴致勃勃上下翻过,若有所思,“其实泳池啥的都很好,但我个人感觉车里会比较刺激,哥你觉得呢?” 沈时雨倒吸一口冷气。 他脑子里电闪雷鸣一路噼里啪啦地冒火星子,语调更是急切里带着反驳:“夏清圆,这些事情我怎么可能干得出来!” 夏清圆露出高深莫测的微笑:“哥,我当然知道你干不出来啊。不过——” “我感觉,你可以把这些东西买给嫂子、让嫂子做。” “他应该挺乐意的。” 第78章 地下车库 学长,很喜欢他的身体。(羞…… 骆衍真的会乐意带项圈穿着制服、或者赤||裸上半身挂着碎钻胸链么? 沈时雨忍不住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 骆衍的身材堪比欧美男模, 浅小麦色皮肤泛着水光,肌肉鼓起形成一道道完美的沟壑,上面缠绕着闪亮的细碎链条, 或者被象征束缚的黑色皮革圈禁最脆弱的脖颈喉结, 向他展示着他野性而满溢荷尔蒙的身体 沈时雨尾椎骨攀升难以言喻的酥麻感, 随后脸腾地卷起燥热的火烧云。 太放||荡了。 他怎么真的敢去联想?! 他抬手挡住脸, 偏过头去看飞速掠过连成虚影的城市建筑, 以此平息他兵荒马乱的心跳和对骆衍滋生的冲动。 直到半小时后, 骆衍把车停在他家的小区门口,才堪堪平复。 沈时雨维持着严于律己好哥哥模样,替夏清圆把车门打开, 嘱咐道:“回到家把药吃上,好好休息。” 夏清圆看比赛时时不时咳嗽两声, 而且来往折腾也消耗她的精力, 还是提前预防比较好。 夏清圆乖巧地比了个OK的手势。 顿了一秒,她又歪歪头, 狡黠地给沈时雨挤挤眼睛:“哥, 别忘了我给你说的, 一定要让嫂子试试!” 沈时雨大惊失色。 骆衍透过降下的车窗,清晰看到沈时雨类似瞳孔一缩的表情,什么事情,让学长这般慌乱? 他一向摁耐不住好奇心,当即发问:“学长, 要让我试什么?” “没什么。” “不是吧, ”骆衍怀疑地眯眯眼睛,不依不饶,“我很好奇嘛!” 沈时雨想找个洞钻进去的心都有了, 他飞快地给夏清圆使了个眼色,封住她的口后,僵硬地转移话题:“不是要和篮球队一起吃饭么?” 说着,他直接坐上副驾驶,催促骆衍赶快离开。 有诈。 骆衍一边开着车,一边心里嘀嘀咕咕。 他看着沈时雨透粉的耳垂,感觉自己像那种被一根未知且诱人的胡萝卜吊在面前撒腿狂奔的驴。 骆衍暗下决心,不行,他一定要抽空问问夏清圆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等他开口,夏清圆先给他发了张探头探脑表情包 · 篮球队庆功宴定在一个普普通通的火锅城。 冬日,一墙之外树木干枯的枝桠在寒风中萧瑟发抖,隔着玻璃,火锅城人间烟火的滋味顺着蒸腾的雾气弥散在整个空间。 篮球队一帮子全是热血青年,进门衣服一脱,先要了一打啤酒。 牛羊肉卷在煮的咕嘟咕嘟的红油锅里褪去血红色、露出结实的纹理,毛肚、响铃卷随着滚锅飘在沸汤里,一圈人哐哐哐吃掉五六盘就开始碰起杯、复盘起比赛来。 “爽!今天赢的真爽!”陈昱征捞着火锅里的毛肚啧啧两声,“别说,云大那伙儿老登可真猛。” “附议。和打了鸡血似的,”一旁的郭权插话进来,“你们没看见,教练站在边上紧张地喝了四瓶矿泉水,比赛一结束,嗐,立刻尿频尿急找厕所去了。” “哈哈哈哈,怪不得见证我们胜利的重要的时刻没见人呢!” “老王也真是的,怎么当了这么多年教练还这么爱喝矿泉水呢。” “不能怪他,主要是我们今天的比赛太焦灼。” “胡说,明明是我们太英勇,我给各位盘盘。”郭权放下筷子,一根一根数着蜷指头:“开场第一个球,咱们昱征进的。昱征之前没上过大赛,小赛的第一个球也没几次进过,但今天,神勇无比,为我们拉高了下限。” “比赛过程不说了,今天的配合绝美到老王都喝矿泉水了,而且从聿今天三分球和两分球的命中率比往常高。” “棒!鼓掌!”柯航噼里啪啦率先响起掌声。 江从聿轻轻笑着和他碰了个杯。 郭权继续盘:“第二场比赛我们发挥一般,被云大反超了,但第三场又追回来了,这种时候,心态上我们处于领先位置。第四场比赛更不用说,从比赛场上到比赛场外,我们的表现都是顶级的。” “嘿嘿,”郭权“羞涩”一秒,“就连我们啦啦队,和别的大学口号都不一样诶~” 话音落,在场十来双眼睛不约而同转向骆衍和沈时雨,满脸写着善意的调侃和揶揄。 骆衍心里惦记着事情没反应过来,沈时雨却听懂了,这帮人起承转合,就是想提夏清圆惊天一喊的那句“我哥他说喜欢你。” 沈时雨一直想回避当时的画面,毕竟在近万人的体育场里,当众向同性男友告白什么的,实在是—— 太让人想钻地缝了。 他不动声色挺直腰背,企图在这帮人面前保持一种云淡风轻、稳重不可玩笑的学长形象,无奈柯航不放过他:“学长,你简直是大功臣,你根本不知道那一嗓子有多厉害,云大啦啦队当场镇住,阿衍兴奋地恨不得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 胡说。沈时雨耳根发烫。 柯航继续起哄:“作为革命胜利果实的催化剂,学长,我们先敬你一杯。” 陈昱征立刻狗腿要给沈时雨满上:“来来来!学长喝一个!” “啧,喝个屁,”一直神游的骆衍笑骂一声,抬抬手挡住沈时雨面前的杯子:“少给我家学长灌酒。” 骆衍慢条斯理地抬抬下巴:“你想喝,找从聿喝交杯酒去。” “谁、谁特么想喝交杯酒啊,”柯航给骆衍一肘子,从脸红到脖子,说话都不利索了。 骆衍挑挑眉,扯着笑转头,坚定不移把沈时雨的杯子朝向远处推了推。 沈时雨的酒量太浅。 骆衍难以自制回忆起沈时雨第一次在他面前醉酒的可爱模样。 他把他带回了丹诗酒店,一进门,沈时雨就跌跌撞撞躺在了床上,衣服随着他的动作上卷露出半截腰,他跟小孩似的迷糊又乖顺,一下要着喝水,一下又要洗澡,在浴室里胆子更是大到离谱,睁着纯净又懵懂的眼睛,颤巍巍问他那里怎么那么大—— 骆衍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他舔了舔嘴唇,侧眸正好对上沈时雨向他看过来时浅浅含笑的眼睛。 只一瞬间,一个小时前夏清圆发给他的截图涌入脑海,那是各种花式不一的胸链、项圈、制服 学长,很喜欢他的身体。(羞涩jpg) 骆衍脑中炸开一朵朵灿烂的烟花,心跳声比面前的红油火锅咕咚咕咚还响亮。 一想到学长面上不说,实际上偷偷想象他带着这些玩意儿的画面,骆衍整个人都开始膨胀、气血上涌。 他从桌下握住沈时雨的手,占有欲犯了似的不轻不重捏着,艰难克制着澎湃的心潮。 猝然,手机叮叮当当响了。 骆衍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他反应太大,引得大家齐齐投来好奇的八卦目光。 骆衍抬手蹭蹭鼻尖,遮遮掩掩:“那什么,我刚刚闪送了点好酒,我去拿一下!” 陈昱征唰地站了起来:“哥你坐着,我去。嘿嘿,正好我去个洗手间。” 骆衍立刻拒绝:“不不不,还是我自己去。” 沈时雨歪着头看骆衍,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骆衍强势地抢下这个拿闪送的跑腿任务,回过头雀跃的给沈时雨眨眨眼睛。 嗯更怪了。 沈时雨疑惑地观察着骆衍欢快的背影,要不是包厢全是骆衍的队员,他感觉,骆衍能兴奋到摇尾巴。 骆衍心里美滋滋哼着歌打开包厢门,突然想到什么刹住车,回眸,目光锐利一一扫过在场嬉嬉闹闹的朋友们。 学长喝完酒晕晕乎乎的模样,不能让这群人看见! 他抿了抿唇,着重强调:“你们几个不许灌我家学长酒,要不然我回来削死你们。” “”柯航翻了个白眼,给骆衍扔了一团垃圾,“死恋爱脑,快滚!” 众人轰然大笑。 等这场闹剧慢慢消停了,柯航才偷偷摸摸向后瞥了眼整场最沉稳安静、不动如山的江从聿。 他戳戳手指,江从聿以后也会这样的吗? 对他黏黏糊糊的? 柯航想象了半天,突然脸色一变摇摇头。 不会的。 江从聿只会化身鬼畜把他扒了衣服摁在床上打屁股,一边打一边跟他爹似的问他以后去酒吧再和不和女生加微信!! 嘤。 都是爱情,他怎么就这么苦命啊! 柯航心里不平衡极了,他把江从聿剥虾的碗抢了过来,把他剥好的虾愤怒的、恶狠狠的全吃了,一个没给他留。 江从聿眼底闪过笑意:“你吃慢点,本来就是给你的。” “别噎住了。” 柯航扭头瞪他:“” 可笑,你当谁是小角色? 火锅店包厢内热热闹闹,啤酒喝了两轮,去洗手间的人都回来了三个,骆衍还没来。 沈时雨担心地朝门口看了一眼又一眼。 “别看了学长,”柯航幽幽拍拍桌子,“我衍可能掉厕所里了,待会儿我拿筷子去捞一下。” 话音落,火锅城服务员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两扎啤酒。 众人:“嗯?” 火锅城服务员:“刚刚你们包厢有位大帅哥点的,让送进来。” “呵,还闪送的好酒~”柯航从服务员手里接过啤酒,拎出一瓶从包装到外形到酒精度数细细观察后,定下结论,“兄弟们,纯种的青岛啤酒!” “不可能,这不是我们骆哥的排面。” “还排面,怪不得不让昱征去拿酒呢。”柯航凭借和骆衍从小长到大的熟悉度,一转脑子就想到闪送来的东西一定不正经。 他嘿嘿两声看向沈时雨,贱兮兮笑道:“不行,我们今晚得把学长扣下!让骆衍自食恶果!” 沈时雨觉得柯航实在多虑了,骆衍哪有那么多坏心眼? 他不赞成地看了柯航一眼,打开手机,骆衍的消息飘在微信的最上面。 【男朋友】:学长,我听清圆说,你要给我一个拿下篮球赛冠军的奖励,是真的么?#期待#期待 沈时雨看着闪着星星眼的表情包,想笑: 嗯。 【男朋友】:可以自己提吗?#求求~~ 沈时雨眉眼弯了弯,明明拿了冠军,怎么还可怜巴巴的呢: 好,你说。 【男朋友】:来地下车库。 【男朋友】:我等你,学长。#桃心 第79章 银色铃铛 “我们明年去国外结婚吧。”…… B1层, 地下车库。 偌大的空间安安静静,许是为了节能减排,灯光昏黄。骆衍地倚在车旁, 人影斜斜落在地上, 有种拍电影的唯美质感。 沈时雨眨巴两下眼睛, 神情微微一怔, 随后甩甩晕眩的脑袋。 大概是他从包厢找借口出来时, 柯航硬让他喝了两杯酒吧, 要不然怎么会出现幻觉呢?他明明记得,骆衍吃饭时穿的是运动卫衣和休闲长裤啊。 他眯了眯眼睛,从上到下仔细注视着骆衍。 并不是幻觉, 骆衍换了硬挺有型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裤,还佩戴着袖箍、把他蓬勃的肌肉紧紧束缚着、勾勒出充满力量的形状。 他穿着制服。 果然很好看。 沈时雨半清醒半迷糊地想, 他和夏清圆说得那些旖旎的话题大概是被骆衍知道了。 他心底幽幽升起几分紧张, 细微的颤栗顺着尾椎骨慢慢上爬,走到骆衍的面前时, 微弱的电流刚好戳探到心尖。 “骆衍, ”沈时雨思维比平常慢了半拍, 他吞咽一下,低声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骆衍扯了扯唇角,哄着眼前微醺的人:“学长,还有其他的。” “什么?” 骆衍握住沈时雨的右手, 然后引导着他停在了自己的胸口。 掌心下是强劲有力的心跳和滚烫火热的皮肤, 还有点硌手的纹路。 沈时雨摸了摸,后知后觉,那是一条身体链。 骆衍为了他, 戴上了胸‖链! 巨大的认知直直冲击着沈时雨,轰地一声,像火山轰鸣,燥热的气息将他整个人从里到外浸透了。 他抬眸,感受到额心一烫,骆衍俯身亲了亲他,问:“学长,想看看吗?” 这绝对是荒唐的开始。 沈时雨自己甚至都说不清楚,那一刻骆衍的蛊惑是多么深刻而执迷。 他是传统守规矩的人,本不该由着骆衍在地下车库的,但是在那零点几秒时间空隙里,他没有思考过反抗,就被骆衍拽进了车里。 骆衍没有开他的越野,小轿车低矮的车顶使空间逼仄紧张,骆衍一进去就放倒了座椅斜斜躺在上面,他很直白,左手食指慢条斯理勾住领带的结,朝下拽开一掌的距离,透过外面昏昧的光线,沈时雨看得清楚,他衬衫没有系前三个纽扣,招摇地露出一半胸膛。 沈时雨不好意思地撇过脸,咬咬嘴唇:“连扣子也不好好系。” 骆衍轻笑出声,他抬起手温柔地把沈时雨红彤彤的脸掰了过来,一双充满神采的眼睛像海妖:“学长,你说要给我奖励的,怎么先害羞上了。” 沈时雨敛下眼睛反驳:“这算什么奖励?” 骆衍目光灼灼:“你看着我就算奖励。” “你喜欢我的身体也是奖励。” 沈时雨心脏停跳一拍,仅存的理智摇摇欲坠。 他不得不承认,骆衍的剖白总是热烈又一击必中,这样不像情话的情话,让他生出一股勇气,去接纳对方明晃晃的、生理性的、充满侵略的喜欢。 沈时雨强迫自己直视骆衍,看着他解开一颗又一颗纽扣,把衬衫松松散散挂在手臂上。 他的皮肤是极其均匀的小麦色,肌肉蓬勃精悍,一条条明晰的沟壑犹如雕塑家精雕细琢般完美,此时此刻,上面坠着数条银白色、摇曳出动人光泽的细链,甚至,在腰腹的位置,还点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银色铃铛。 沈时雨紧紧攥住手,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他自省了自己。 原来人对诱惑的抵抗力竟然如此之差。 他实际上也算不得什么矜持的人。 沈时雨靠近了几分,眼睛轻轻一弯:“骆衍,那个铃铛能不能响?” 说着,他抬手覆上了那枚铃铛。 骆衍的腹肌霎时绷紧了。连同思维一并掉线。 学长刚刚是摸了摸他的腹肌吗? 是不小心吧? 可是,那感觉好切实。而且,学长仰着头看他的样子 好漂亮。 “会、会响吧,”骆衍结结巴巴的,他直男审美,买的时候就看哪个贵,“学长要不你摇摇它。” 话说完,骆衍又觉得不满意,他怎么就被学长蛊惑了,明明今天他打算要勾||引学长的! 骆衍一把勾住沈时雨要点点铃铛的指尖,小狗龇牙:“不行,你亲一下才给你玩。” 沈时雨眨巴两下眼睛,故意拿起那枚铃铛,轻轻地在它复杂精致的花纹上落下一个吻。 “!!”骆衍嫉妒地眼睛都红了,委委屈屈,“学长,是亲我!” 沈时雨柔和地笑了。 骆衍反应过来沈时雨在逗弄他,野狼似的扑了上来。 他要给学长一个惩罚。 这是一个恶狠狠的、激烈的亲吻。 沈时雨或许没想到骆衍的反应会这样强烈,又或许,他也在品尝沉迷的滋味。骆衍的动作充满野性,他蛮横地拽着他的衣服,然后又在绵长的唇齿交互里竭尽全力。 沈时雨半醉的大脑被吻地更加迷离,等呼吸彻底被掠夺、身体上传来最直接的皮肤温度时,他才在晕晕旋旋里升起隐秘的疑问。 他和骆衍的第一次,会在地下车库、这辆狭小空间的车里吗? 沈时雨瑟缩着身体,在骆衍咬上他的锁骨时又颤栗地舒展。 其实没什么好怕的,他和骆衍已经坦诚相见过许多次,骆衍看着威慑感满满,其实更像只乖顺忠心的大狗狗,他从不渴求自我满足,一点一点地开拓着他的身体,他大概已经能容纳—— 沈时雨向下寥寥瞟了一眼,紧张地一抖,骆衍的还是恐怖了一些。 骆衍觉察到沈时雨的变化,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沈时雨,自然而然看到他自己的。 他唇角勾了勾,虎牙缱绻地在沈时雨后颈棘突上蹭了蹭,声音带着压抑地低哑:“这里条件太差,学长,我不弄。” 沈时雨心落在胸腔里,发出微妙又复杂的声响。 他扭过头抵着骆衍的头发,在看到他痴‖迷的眼神时,禁不住一愣。他忍不住问骆衍:“你行吗?” 骆衍难耐地动了动:“我这还不行吗?” 他缠了上来,咕咕哝哝:“学长,你觉得我戴这个好看吗?” 沈时雨别过脸不说话。 骆衍自言自语:“学长,可我觉得还是你戴这个最好看。” “你戴好不好?” 他单手解下缠绕着自己身体的银链,极其熟练地往沈时雨腰间挂,熟练的程度,让沈时雨觉得他一定躲在车库里偷偷练过。 骆衍满意地看着坠在沈时雨脖颈、腰间、手臂上的东西,心里轰地烧起大火,他从第一眼看见这条银链的手绘图,就知道它应该在学长的身上。 此时如愿以偿。 骆衍克制着,抬手拨弄着银链上挂着的闪着莹润光泽的银铃。 叮铃铃—— 车厢里的气氛洗过一场春雨,潮湿无尽漫开。 · 一个小时后。 沈时雨瘫倒在车后排的坐椅上,他身上被骆衍卷了一圈雁绒毯,至于骆衍,跟个八爪鱼似的非要挤在他身边环抱住他。 沈时雨热得拱了拱身体:“离远点。” 声音勾人的不像话。 骆衍黏糊糊亲了沈时雨两口,喟叹:“学长,我好满足啊!” “一年能不能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有比赛啊~” 沈时雨:“呵呵。闭嘴。” 我看你想让我死。 空间内不过安静和温馨几分钟,骆衍又嘟嘟囔囔起来:“学长,要不这样,下学期考试,我每拿到一个优秀你就奖励我做一下,要是你每拿到一个优秀,我也让你坐一下?” 沈时雨缓缓转过头,毫不客气剜了骆衍一眼。 “全天下便宜都是你家的?” 骆衍嘿嘿笑倒在沈时雨身上。 空气在骆衍胡拉乱扯里悄然被净化,车厢内悠悠飘出好闻的橙花香,骆衍连着蓝牙放了首舒缓的音乐,调好声音后把耳机轻轻地戴在沈时雨的耳朵上,又亲了亲沈时雨的头发。 沈时雨心尖一颤,变得软和感性。 有些话他本来不想事后说的,就像给人一个甜枣似的,但他现在也开始憋不住气了。 “骆衍,我想给你的奖励不是这个。” “嗯?” 沈时雨喉口有些发紧,他手指紧紧攥着身上昂贵的雁绒毯,这个毯子全津江可能没有五条,一条的价格可能顶得上他上大学打工赚的所有钱,然而骆衍就这样裹着他汗津津的身体。 “骆衍,”沈时雨声音有点抖,“我们两个的以后,你怎么想?” “我爸爸妈妈感情很好,两个人相濡以沫了一辈子。后来我爸生病了,我妈卖了房子没换回我爸。其实,追我妈的人不是没有,但我妈放不下我爸,就一个人带着我和清圆,直到现在。” 沈时雨顿了顿:“我是这样的家庭长大的,你懂么?” 骆衍长久地没说话,他又深又长地吸进一口气把心脏疼痛的感觉压下去,才怜惜地紧紧地抱住沈时雨。 “学长,”骆衍眼睛闪动着水光,“我们明年去国外结婚吧。” 沈时雨所有的话被堵在唇舌之间。 他咬了咬嘴唇,回身把头埋在骆衍的胸膛,如同船只归港。 夜雾浓重,回家路上车水马龙、繁华灿烂。 骆衍把车停在星廊里车库,打开后座车门想到抱睡着的沈时雨回家时,沈时雨先一步抱住了他。 “骆衍,这学期结束,你想不想去见见我妈妈?” 第80章 见丈母娘焦虑症 “但是你已经考完试了…… 要和学长一起去见妈妈了? 学长要为了我出柜!! 可是学长不是说妈妈她很传统吗? 那她会不会不喜欢我, 然后拒绝我的提亲? 温情的依偎过后,凌晨三点,骆衍小心地抬起环住沈时雨的胳膊, 从被窝里鬼鬼祟祟爬了出来, 跪在床边为沈时雨掖好被角, 打开主卧的洗漱间的门闪了进去。 他把光调整到最暗, 打开手机, 怀着复杂的心情, 打开某乎。 标题:要和男朋友去见家长了,但怕男朋友妈妈不喜欢自己,我该做什么准备?(有钱, 会打赏) 内容:如题。 津江市晚上最不缺夜猫子,加上两性专区且有打赏, 骆衍再一次感受到中国速度。 [不是吧不是吧, 都21世纪了,还有人怕见男朋友妈妈焦虑到睡不着?] 骆衍不懂, 回复:也没有太焦虑, 只是他妈妈比较传统。 [我感觉如果你人很不错的, 现在父母还是很开明的。] [安啦安啦,现在相亲市场上找不到对象的男的可多了,有个对象都很不错了。] [放心,他妈妈不喜欢你就换一个妈妈喜欢你的男朋友,多大点事~] 骆衍一脑门子问号, 谁说学长找不到对象了, 追他的能从津江排到法国,再说了他只认学长一个,换个屁!这群人会不会说话?! 骆衍:我只喜欢我的男朋友, 我死都不分,你们出主意我给钱就行。 [妹子,这我就要说道说道了,做人不能太恋爱脑。] [你这么卑微只会引发更大的婆媳矛盾!] 哈,妹子?合着这批网友不是上一批的啊? 骆衍感觉某乎不智能,他打字:我是男的。 评论区短暂沉默后,更活跃了! [男的啊,哈哈哈哈。] [果然,未来结婚率还是要同性扛起来!] [公平起见,我建议男人女人都能生孩子!] 骆衍挠挠头,怎么人一上班都疯了,这简直答非所问。 就在他气馁地要关掉手机时,【禁止熬夜(flag宁死不倒版)】戳了戳他。 [有钱哥,你这就要见家长了?!还是那个学长吗?] 骆衍松了口气,先转了五百。 [是。] [钱不收了,我纯粹为美好爱情发电。玛德,kswl~] [回到正题,哥,实话给你讲,如果你是女生,婆媳问题太大我一般是劝分的,没必要。] [但你是男生,那么这个婆媳问题大概率出在你的性别问题上,人家学长人又很好,我建议你加强自身,让自己无可挑剔,婆婆总会放心把儿子交给你的,比如你会]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骆衍悟了. 第二天,沈时雨睡醒时床那边已经空了。 他揉着眼睛扯了扯身上的睡衣,把不知道怎么散开的领口收拾好,走出卧室。 冬日阳光温柔,他的目光穿过偌大的阳台和客厅,落在在厨房忙碌的人的身上。 骆衍把厨房的门关地严严实实,沈时雨听不见烟火声,只能透过雾蒙蒙的玻璃,看骆衍并不熟练的动作。 嗯。 虽然做饭很笨拙,但他往垃圾桶里倒失败品的样子,倒是一气呵成的。 沈时雨眉眼一弯,忍不住笑了。 他打开厨房的门,悠悠一瞥,垃圾桶里躺着五六个糊不拉几的鸡蛋。 “怎么了?”沈时雨拽拽骆衍的胳膊,调侃道,“鸡妈妈下蛋也不容易的。” 骆衍关了火,有点沮丧地靠在厨房的中岛台边。 “怎么办学长,我不会做饭。” 沈时雨噙着笑:“我又没让你学。” 骆衍眉头皱的更深了。 他唇线抿紧,左右脑互搏似的纠结许久,终于坦诚:“学长,你不是说这学期结束带我见你妈妈吗,我昨晚问了网友,他们说21世纪好男人都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嗯”沈时雨挑挑眉,“这就是你昨晚凌晨三点多一个人躲洗手间干的事?” 骆衍更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沈时雨无语:“你给我掖好被子鬼鬼祟祟亲我七八口,我睡觉再沉也能感觉到吧。” 骆衍挠挠头发:“看见你就想亲嘛。” 沈时雨面上不显,心里悄悄软成一片。 他解下骆衍身上的粉红围裙,又往平底锅那边瞥了眼,显然,又是一个碳焦蛋白质。 “骆衍,我带你回家又不是让你给我家做厨子的,你不用勉强自己。” “不行!”骆衍拒绝地斩钉截铁,把沈时雨吓了一大跳,“学长,你根本不懂男人在相亲市场要想独领风骚是多么苛刻的条件。” “特别是同性恋市场。” 骆衍语重心长:“我在性别上已经不占优势了,要是其他方面还拉胯,那咱妈怎么可能喜欢我?” 已经叫妈了。 进入角色够快的啊。 沈时雨不知道怎么歪了思绪,半晌,才回神过来,他有几分无奈:“那你想怎么办?” 骆衍眼神坚定地仿佛要入党:“是这样,我今早报了好几个班,一三五去新东方学厨艺,周二周四去学针织,周六周天去审美班提高审美。” “除此之外,我每天去健身房,我要让妈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身强力壮,值得托付!” 厨房内长久无声。 约么过了几分钟,沈时雨叹为观止抬起手为骆衍鼓了掌。 “精彩,实在是精彩,”沈时雨诚恳问,“至于吗?” 骆衍:“至于!学长你难道不知道,不被父母祝福的爱情是不长久的吗?” “我一定要让妈心甘情愿祝福我们两个的!” 沈时雨原本觉得骆衍小题大做,可听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又难以自抑地感动。 骆衍是最真挚、最热烈、最勇往直前的人。 事实上,他为他们两个人的未来所做的努力,已经让他一次又一次心动、颤栗。 “骆衍,”沈时雨敛了敛眼睛,抬手扶住骆衍的脸颊,“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情,你不要给自己很大的压力。” “把厨艺班退掉吧,我教你做饭,你也多陪陪我。” 骆衍眼睛亮了起来,低头厮磨着咬了咬沈时雨的嘴唇。 · 日子过得平实又温馨,除去骆衍患了见丈母娘焦虑症外。 沈时雨复习完功课从书房走出来,骆衍还在和第不知道多少个蛋糕胚较劲。 其实不会厨艺没什么大不了的,人和人的爱好和天赋被点在了不同的地方,就像他擅长学习、骆衍擅长运动一样,没必要非得文武双全。 但骆衍很执拗:“可是,针织班的老师已经说我针织没天赋了,这样下去,相亲市场比较火的技能我岂不是都没有。” 沈时雨:“我们又不需要相亲。” 骆衍沉思:“好像是。” 沈时雨实在不忍心骆衍钻牛角尖和自己较劲了,他忍住羞耻,哄着骆衍:“而且,你也不是没有有优势的地方,你看看你身材多好。” 骆衍:“?!”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的身体学长是喜欢的! 骆衍说好,第二天把针织班退了转头进了健身房。 两周后,在沈时雨考完最后一门的夜晚,临睡前,骆衍“唰”地一下扯开浴袍,露出比之前更加明晰、几乎每一根肌肉线条都像漫画人物似的身体。 他得意洋洋:“学长,检验一下。” 沈时雨斜斜靠在床上,正准备关灯的动作一顿,他回过头,骆衍坦荡直白的画面直冲他的视野。 无论多少次相拥入眠、做过多少亲密的事情,这样的开头总会让人震惊。 沈时雨下意识侧过眼睛避嫌,几秒缓冲后,又在骆衍的催促中缓缓掀起眼帘。 骆衍的胸肌更大了。 沈时雨被自己的第一反应震惊到,顿时害臊起来。 真是被带坏了。 沈时雨默默念叨了自己一遍,手指不由蜷缩悄悄抓住被子,点点头敷衍:“嗯。挺好的。” “这就完了?”骆衍不服气,他这两周遮遮掩掩,就是为了给学长一大冲击,直戳学长的心灵。他委屈,“你都没摸摸看。” 骆衍膝行挪过来,抓着沈时雨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来来来,摸摸,看看是不是更喜欢了。” 沈时雨拗不过骆衍的力气,手搭到骆衍温热蓬勃的肌肉上、感受到他狂热的心跳时有一秒恍惚。 难道骆衍其实是想要了? 说来,自从进入期末月,他为了学习的确有些冷落骆衍。骆衍考虑到他要学习,晚上最多就是亲亲摸摸蹭蹭,他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需求量也大,每天冲凉水澡不是事,有这样的想法也是正常 沈时雨想了想,正要问一声,抬眸对上骆衍的清澈的、期待的、眨巴眨巴的眼睛。 嗯是他邪恶了。 骆衍竟然真的只是想听他的一句夸奖。 沈时雨一时间思绪十分复杂,他好笑地揉了两把骆衍的胸肌,以百分之百的真诚点点头:“确实比以前手感好、更结实了。” 骆衍嘶了一声,喉结滚了滚。他语气变得喑哑:“学长你再摸摸。” 沈时雨不解地歪歪头。 他以为自己夸的不到位,一边想怎么“歌颂”一下骆衍的好身材,一边不自主又捏了捏,半分钟后,骆衍的好朋友正大光明、颤巍巍地站得笔直起来。 沈时雨一怔,他只是碰了碰骆衍的身体,他反应竟然这么大?! 他抬眼,骆衍刚刚的清纯仿佛是幻觉,此刻他身体紧绷着,散发出野兽狩猎时的气息。 “学长,”他哑着声音,“这是个意外。” 沈时雨点点头与他对视。 几秒后,骆衍沉沉道:“但是你已经考完试了——” 说着,他如同离弦之箭扑了上来,把沈时雨压在了身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0-83 第81章 我陪你 别害怕,我陪你。 午夜的月光摇晃, 跌跌撞撞坠入让人脸红耳赤的房间。 巨大的双人床上被子鼓起个包,又渐渐凌乱,最后被挤着、拖拽到地上。 沈时雨像是淋完了一场雨, 他伏在骆衍身上, 听着骆衍胸腔性||感的鸣音, 陷入自我怀疑的虚幻。 他甚至不知道, 这件事情怎么就突然开始了。 “要吃点东西吗?” 沈时雨稍稍抬了抬眼皮, 骆衍正温柔满足地注视他。 每到这时候, 骆衍就显得格外成熟妥帖,仿佛他才是年长一点的爱人:“厨房有小糕点,吃点?” 沈时雨摇摇头, 他有点脱力。 今天时间比上次长一点,而且他知道骆衍又加了一根手指, 比以前涨, 还疼,难受。 “我想去洗澡。”沈时雨手撑着床, 想从骆衍身上下来, 自然地, 和以往无数次一样,骆衍驳回他自己去洗漱的想法,长臂一捞,抱着沈时雨进了浴室。 水流从身上打过,沈时雨躺在浴缸里感受熨帖的温度。 过了一会儿, 他侧过脸, 看见骆衍兴奋地哼着歌光着膀子洗两个人的贴身衣物。 明明家里有专门清洗内||裤的洗衣机的。沈时雨唇边流露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叫了声骆衍:“洗衣服就好好洗,你瞎开心个什么劲儿。” 骆衍扭过头, 像是发现什么秘密,特别得意:“学长,你内||裤上带着你的味道,怪好闻的。” 沈时雨被骆衍一句话噎住,半晌,才意识骆衍曾经可能干过什么。 变||态。 他双颊爆红,羞恼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这有什么不正经的,”骆衍把衣服晾好,走了过来,手伸进浴缸里意味深长游走一圈,“晚上干这事情就是最正经的。” 他挑挑眉,“要不继续,发挥一下双人浴缸的作用?” 沈时雨一听,身体反射性一痛。 他剜了骆衍一眼,让他节制点小心肾虚,骆衍听完,立刻恐吓似的跨进了浴缸里,激起一池水光。不过他什么都没做,只是陪沈时雨躺了躺,又将他抱了出来。 这是一个昏昏沉沉又甜蜜缠绵的夜晚。 沈时雨沾到床,几乎立刻就睡着了。梦境里他沉迷在津江的夏天,后背被太阳烤得发热,偏偏这个热源又裹挟着适宜、温柔的力量为他揉着疲乏的腰。 明天大概是起不来了。 沈时雨迷迷糊糊想,这样真好。 · 夜愈发浓重,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急促而猛烈,拍打着窗户。 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陡然明亮,振动的声音嗡嗡嗡地顺着传了过来。 沈时雨不安定地蹙了蹙眉。 骆衍睡梦里无意识地拍拍沈时雨的背,把人往怀里捞了捞,另一只手越过沈时雨摸上手机,十分自然摁在关机键上。 摁键下去的瞬间,骆衍睁开了一只眼睛,他平常最烦有人打扰他清梦,所以手机本来就是关机的,他迷瞪着拿起手机,屏幕上两个字惊地他清醒了一半——妈妈。 学长的妈妈。 骆衍脑中一个激灵,阿姨发现他和学长搞gay的事情了?那不能,就算发现,也不至于凌晨三点半打电话。 骆衍心里七上八下,应该是有什么大事,他面色有些沉重,轻轻推了推沈时雨:“学长,阿姨的电话。” 沈时雨睡觉像绷着根弦,仿佛哪怕昏迷了,只要有人弹拨那根弦,就能立刻清醒。 他晃了晃头翻身爬起来,咳了咳过了一遍嗓子,接通电话,稳稳开口:“妈。怎么了?” 那边颤抖的女声抢在他前面打断他:“时雨,我和清圆在救护车上。清圆她、她发病了。” 嗡—— 沈时雨脑中一阵空白。 他木木地停顿两秒,压下耳边凭空而生的鸣音,回神过来:“妈,你别急,我这会儿就过去。” 他像是安慰夏薇,也是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清圆会没事的。” 电话挂断,沈时雨手指颤着打开夜灯,爬起来就往身上套裤子,等他把衣服穿好,一抬头,骆衍竟然也在准备。 “没关系的,”沈时雨声线不稳,“你先睡。” 骆衍摇摇头,绕床走过来安抚地拍拍沈时雨的背,“什么‘没关系’,给别人说习惯了吗?” 他抬抬下巴指向窗外:“这个点不好打车,我送你。” 沈时雨转眸,窗外是化不开的黑暗。 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他点点头,和骆衍匆匆出门。 骆衍开了辆低调的车,凌晨路上人少车少,他把速度提起来,飞快地往医院开。 沈时雨在副驾驶不自觉攥着安全带在手里绕,他妈妈是坚韧的人,以前清圆发病,只要没到让她恐慌的程度,她不会在这个点叫他,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开始往下坠。 沈时雨深重地呼吸,告诫自己稳住,待会儿他还要平息妈妈的情绪 他闭了闭眼睛,蓦地,他攥紧的手被一点一点分开,然后被人更用力地握住。 沈时雨回眸,骆衍轻轻扫了他一眼,随后游刃有余地稳稳开着车、看向前方。 时间在狭小的空间缓慢流逝,熨帖的温度从相互交握的掌心不断传递。 沈时雨的焦虑宛若沙漏里的沙子,逐渐漏空、平息,等到了医院,他已经镇定下来。 “清圆在急诊。” 医院的路繁多,或许是走过太多遍,沈时雨用不着看地标飞快地在寂静的空间跑动。 夏清圆在救护车上经过急诊分诊,在路上就叫了心外的大夫,这会儿在心外做手术。沈时雨和骆衍马不停蹄往七楼赶,经过直梯口,一眼看见门口手术室门口捂着脸、来回焦急地走动的夏薇。 “妈。” 夏薇回头,看见飞奔而来的儿子时,一直鼓着那那口气瞬间就散了一半,开口就哽咽住了:“时雨,大夫说情况很不好。” 她像是自言自语,焦急地碎碎念着,“和你爸爸一样,和你爸爸一样” 说着,先红了眼眶。 沈时雨不敢回忆自己父亲苍白冰冷的模样,只能抱住夏薇,抚摸着她的背打断她:“不会的,妈,不会的。” “现在医学比五六年发达太多了,而且清圆年轻。” 夏薇抬眸看了看儿子,勉强提起点气微微扭头看向身后的手术室,赤红的“手术中”三个字像是恶魔的手掌,轻而易举捏住了她的呼吸。 她咬住嘴唇,头抵在沈时雨的肩膀上,轻轻撞了撞。 她已经什么都不求了,只想让女儿好好的。 怎么还这么难 走廊空旷地让人心凉,人的在惊慌恐惧与希望祈祷里来回拉扯,渐渐地走向一个临时的平衡。 或许因为一家人都在这个空间,夏薇重新振作起来,她扶着沈时雨的小臂抬起头,给儿子一个温柔又沉默的回应。 这时,她才注意到,沈时雨身后还站着个高大的年轻人。 “这位是?” 沈时雨缓过这个当口,才明白带骆衍过来有多么奇怪。 他张了张嘴,思绪烦乱一时间竟然没想好怎么介绍骆衍。 骆衍看了沈时雨一眼,站了过来,乖巧道:“阿姨,我叫骆衍,是学长的朋友。” “哦。”夏薇点点头,她知道骆衍曾经是沈时雨的雇主,按道理,她应该对骆衍更热情点,但现在她也没有多余的力气了。 夏薇缓缓地坐在手术室门口的椅子上,扶着下巴定定看着那扇门。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从内部打开了。 等候多时的三个人立刻冲了上去,着急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的围在了医生身边,等待结果。 “谁是家属?” 夏薇和沈时雨同时点点头,沈时雨开口:“我是她哥哥。” “嗯”,主刀医生沉稳简要地说,“我们给患者做了紧急处理,目前患者的情况先稳定下来了。” “但她的心脏功能很差,小动脉上有血管瘤,而且动静脉血管壁比较薄,手术中出血很严重,具体情况我们明天需要做检查才能知道,总之,我们会尽快安排二次手术。” 夏薇紧紧攥紧了手,她“嗯”了一声:“大夫你说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她今晚转ICU,你们办理入院手续,明天出结果我们再通知你们。” “好。”沈时雨感激地向主刀医生点点头,等主刀医生转身进了手术室,他才不轻不重握了握夏薇的手,“妈,你放心,清圆一定没问题的。” “我这会儿去办理入院手续,ICU不让家属陪护,你先回家,明天再过来。” 夏薇摇摇头:“我和你一起去。” 办完该办的手续,距离人民医院大夫上班的时间仅有一个多小时。 夏薇心里七上八下,打算就在医院里找个地方坐着等清圆做完检查、大夫们出通知。 沈时雨怕夏薇熬不住,好说歹说,拿着和她之后轮流看护夏清圆为说辞,才让夏薇勉强同意回家休息一会儿。 然而把夏薇送出医院,沈时雨却折身回了心外,他找了个走廊的长椅,悄悄窝在了角落里。 “学长,累得话就靠在我身上。” 不知道什么时候,骆衍把肩膀凑了过来。 他这一个晚上都很安静,像是沈时雨的影子,一昧地和他跑前跑后,陪他折腾,此时,才温和地开口。 沈时雨慢吞吞的回眸,无力地扯了扯唇。 他不困、格外清醒,只是胸口沉闷,让他喘不过气。 骆衍敛了敛眉,环着肩膀揽住沈时雨,强势又有力。 “别害怕,我陪你。” 第82章 【男朋友】 沈时雨的心疯狂跳动。…… 夏清圆情况紧急并且特殊, 她的各项检查走绿色通道,结果出来后,心外立刻开组会并进行跨学科会诊、多方讨论。 当天下午五点, 初步讨论结果就送到了夏薇和沈时雨的面前。 夏清圆的主治医生十分坦诚:“手术的难度很大。” 夏薇经过一个早上的休息, 又回到当年撑起一个家的坚韧模样。她抿了抿唇, 没有惊慌, 只是认真又谨慎地问:“手术风险会比现在的风险更大吗?” 刘医生摇摇头:“手术是必要的办法。” 他调出夏清圆的心脏彩超影像和血管造影:“因为夏清圆病发地很急, 年龄又小, 我们院很重视,下午相关学科的主任们已经进行了第一轮会诊研讨才做的初步判定。” “她的问题集中在心脏本身和心血管系统,实话说, 她这个病例很特殊,很少有人十八岁的年纪, 但心脏衰弱成这个样子的, 我们认为她应该使用人工心脏作为泵来承载她心脏现在的负荷。” “当然,如果仅仅是心脏一处的问题, 我们就不用以这么严肃地和夏清圆妈妈你谈了, ”刘医生指着血管造影中断处简要地说, “她的血管壁很脆很薄。血管,特别是动脉血管,按常理说是非常有弹性的,但由于她的疾病,血管在硬化, 我们在检查过程中发现了还小的动脉瘤和血栓, 如果要进行手术,我们计划要同时疏通血栓、结扎动脉瘤,如果做不到就要搭桥, 手术时间会比较长。” “手术时间长,风险也会高,特别是关于心血管的问题,我们还要等相关专家再次检查、讨论。” 夏薇点点头,经历过丈夫生病,医生说的话她听懂个七七八八。 她沉默几秒,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儿子,在无声的信息交换里做出决定:“好,我们选择手术。” 夏薇攥着笔,发颤地一页一页签知情同意书。 心外办公室此时显得格外逼仄。 骆衍一直安静地跟在沈时雨后面,充当背景板。 他斜插着身体瞥了几眼夏薇签字的报告,思考几秒,问:“刘医生,我想问问这个手术,关于心血管方面的,你说的相关专家是江大附属一院的专家吗?” 刘医生点点头:“嗯,江大附一在心血管问题治疗上非常权威。” 骆衍颔首。 等夏薇签好所有文件,走出办公室后,骆衍轻轻叫住了夏薇。他注视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性,安慰道:“夏阿姨,我妈妈和江大附一心血管第一把刀的董姣教授关系很好,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请董教授先看看清圆的情况,最好是能让董教授和这边心外的主任一起做清圆的手术,这样也让人安心些。” 夏薇眼睛猛地亮了,她强撑着扯了扯唇角,右手激动地抓住骆衍的胳膊:“小骆,这真的行吗?董教授能和这边一起给清圆做手术??” 骆衍点点头:“我尽量。” 夏薇长长舒了口气,露出了连轴转的两天难得的笑容,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助力,哪怕对清圆一点点好的事情,都足够让她感激许久。 “小骆,谢谢你,太谢谢你了。” 她红着眼眶:“真的太谢谢你了。” 骆衍连忙摇摇手:“阿姨,这是我应该做的。” 事情说定后,骆衍立刻打了电话。 纪楹早就知道沈时雨的家庭情况,她对沈时雨本身十分怜惜,更何况现在这颗小白菜已经被她家的混世魔王拱了,早晚也是一家人,二话不说帮忙联系。当晚,董姣教授就给了回复。 面对复杂、稀少的特殊病例,走在前沿的医学巨匠们很愿意参与研究,董姣在得知夏薇的丈夫是因为同样的病情去世时联系到夏薇,询问夏清圆能否作为江大附一和津江市人民医院共同跟踪研究的病例,得到允许后,双方便加速推进手术流程。 入院第四天,夏清圆进行了心脏及血管的二次手术。 手术将两项内容叠加进行,由两院的专家牵头共同完成,历时七个小时。 漫长的等待时间不仅对患者、术者是一场心理和体力的挑战,对于外面等候的家属同样是煎熬。等手术结束、看到主刀医生,沈时雨的后背都湿透了。 董姣主任换下手术服从另一个通道走了出来,她摘下帽子口罩,露出疲惫但自信的眼睛,向迎将上来的夏薇和沈时雨稍稍颔首:“手术完成的很好,清圆目前状态平稳,先转icu留观。你们不用太担心。” 说完,她视线温和地扫过沈时雨,不动声色一停,了然地睨了眼骆衍:“小骆,你——” 骆衍警惕地竖起耳朵:“那那,董阿姨你累了吧,待会儿我请你吃饭。” 董姣悠悠翻了个白眼,小孩子的事情,她又不会多说什么,看把骆衍急的。 她向夏薇笑笑:“icu探视时间固定,到时候你们再去看清圆吧。” 下午五点,探视时间一到,夏薇和沈时雨就去了icu。 icu里安静地过分,只有各类检测仪器滴滴答答发出的响声。 沈时雨换好鞋套,握住夏薇的手和她穿过封闭走廊,隔着一道明净的玻璃窗口,他们看见躺在洁白病床上的夏清圆。 夏清圆身上插着管子,她现在还需要辅助呼吸,精密仪器连接满了上半身,短短一周时间,她整个人都削瘦下来,像是只孱弱又顽强的小蝴蝶。沈时雨心里酸涩地厉害,夏薇更是随时都能心疼到红了眼睛。 “医生,清圆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夏清圆的管床大夫向里面瞥了一眼:“过几个小时吧。” 他安慰夏薇道:“姐,你别看icu里阵势大,其实她身体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呢。而且她比你们想象地还要积极、求生意识很强,说不定再过两天就转到心外了。” 夏薇心里从夏清圆入院开始一直抱有这种期待,或者说,从她知道女儿和丈夫患有同一种病症时,就在祈祷未来某一天,女儿能渡过她爸爸没有渡过难关。 漫长时间的愿力汇聚在这一刻,冥冥之中给了她力量,她用心守护的女儿如约清醒,并在三天后身体机能逐渐稳定,转入了心外监护病房。 夏清圆仍旧不能行动,活泼好动的人小小地团在病床上,谁看心都先软一层。 她缓缓地转着头,扎着留置针的手软绵绵地抬起,点点夏薇,用气音撒娇:“夏女士,这两天就要麻烦你和哥哥了。” 转入心外的病房,夏清圆就需要陪护了,夏薇和沈时雨两个人换班。 夏薇听罢,故意蹙着眉,点点夏清圆的小脑袋:“与其这么说,不如快快好起来。” 夏清圆眨巴着眼睛耸耸肩。 她不能做太大的动作,而且身体精力还跟不上,没说几句话又困了。 沈时雨拍拍妈妈的手腕,一边给夏薇揉着肩膀,一边说:“妈,这边我先守着吧,你回家吃个饭,然后睡一觉。” 夏薇不想让儿子承担太多,不过沈时雨学校放了寒假,她还有工作,不得不把大头时间交给沈时雨。 她答应下来:“那我晚上和你换班。” “不用,你家里睡,”沈时雨拒绝了夏薇的提议,“这几天你那边工作落了不少,老是让其他老师代课也不是办法,你下班后过来陪清圆说说话就行。” 沈时雨给夏薇比了个安啦安啦的手势:“我照顾她你还不放心。” 因为夏清圆病情好转,夏薇紧绷的弦放松,也没那么固执。她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行,那我把晚饭给你带过来。” 送走夏薇,沈时雨折返回病房,他下意识先看了夏清圆一眼,见夏清圆闭着眼睛睡得安稳,把她打着点滴的手轻柔地放在被子下面暖着。 他坐在夏清圆病床旁的椅子上,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滴滴响的仪器,才拿出手机。 骆衍的消息已经霸占了他的微信页面。 【男朋友】:学长,清圆情况怎么样?#偷偷摸摸 【男朋友】:闲了要给我发消息啊,我感觉现在的日子和冷宫没有区别。#疯狂飙泪 【男朋友】:你不开心压力大也要给我说啊,我可是你坚实的靠山。#坚定 【男朋友】:不会真的在难过吧?我给你看狗狗视频~ 紧跟着,下面是一段长达一分钟二十七秒布偶公主殴打狗博士的搞笑视频。 【男朋友】:有没有开心点?#期待 有个社交悍匪型高需求男朋友应该怎么办? 沈时雨扶额,他勾了勾唇:骆衍,你好吵啊。 【男朋友】:!! 沈时雨从秒回的感叹号上可以想象骆衍突然挺直身体竖起耳朵的欢快样子,让他一直多云的情绪变得晴朗些许。 沈时雨弯了弯眼睛,开始一条一条回复骆衍的消息。 【男朋友】:行,到心外病房说明情况好很多。放心吧学长。阿姨呢? 沈时雨:回家了。 【男朋友】:!!那我去找你。#期待#期待。我都想你了~~#舔屏 因为清圆手术的事情,骆衍又是拜托纪阿姨又是和他跑前跑后的,等清圆手术完成,沈时雨就不好意思让骆衍跟着了,一来不想让骆衍太累,二是怕两个人贴得太近被妈妈发现。 眼下多事之秋,他不想让妈妈分心。 【男朋友】:诶呦,阿姨这会儿不是回家去了吗,而且我上去不做什么,就是给你按按肩膀。今晚你睡行军床,那多难受。#发誓 【男朋友】:而且你不想见我吗?#猛男引诱 沈时雨微微心动。和骆衍待在一起,连空气都会变得欢快,让他的心绪变得平静舒适。 他敛了敛眼睛:你在哪儿?麻不麻烦? 【男朋友】:医院停车场。 沈时雨眼睛瞪大,手机页面又跳出一句话,轻描淡写又理所应当: 说好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人意识到爱意的方式有千百种,譬如此刻,沈时雨心脏疯狂跳动。 他不知道骆衍在停车场等了多久,他不自主地到窗口去看停在楼下跟小方盒子似的车辆,企图看见属于骆衍的那一辆。 手机微微震动,骆衍发出一张布偶公主与狗博士贴贴的表情包:让我上来吗? 沈时雨心软成水,他还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呢? 他发出消息,耐心等待在门口,不过五分钟,穿着明亮的童话风羽绒服的骆衍就隔着门口小窗口的玻璃向他招手。 骆衍像是一阵风吹了进来,确定没有打扰到睡觉的夏清圆后,就把沈时雨圈在臂弯、抱了个满怀。 炙热的温度,似乎穿过了厚厚的衣服,抵达彼此胸腔。沈时雨率先受不住热度,松开手:“好了。” “两天没见而已。” 骆衍垮起小狗脸:“什么两天而已,明明是整整五十二小时~” 沈时雨挑眉:“那我向你道歉?” “也不用,”骆衍挠挠头,讨好地埋头在沈时雨的脖颈,“等清圆好了,继续陪我住星廊里就行。” “傻的。” 骆衍大大咧咧坐在夏清圆病床脚边靠墙的折叠床上,戳戳点点沈时雨,把小狗黏糊劲儿使完后,凑过去上下观察了眼夏清圆周围的仪器。 “董阿姨说清圆恢复的不错”,不知道想到什么,骆衍唇角提了提,有种感叹意味,“阿姨给我说,清圆这次发病这么急,能挺过来,以后就会好很多。”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和阿姨放宽心吧!” 沈时雨点点头,温柔地摸了摸夏清圆的发项,她明明受了这么多苦,睡着时唇角还微微翘着,像只勇敢的小羊羔,带着股与生俱来的韧性。 沈时雨眼睛发胀,他面向骆衍,把积攒近十天的感激说了出来:“骆衍,这次要不是你帮忙,清圆恐怕没这么容易走过来” 骆衍知道沈时雨在说董姣的事情。 “董阿姨本来就会参与这个项目的,早晚的事情,”他轻轻揽过沈时雨,忍不住亲了亲爱侣的眼睛,安抚他长久来惊慌的情绪,“学长,你不用那么客气,清圆现在也是我的妹妹” 骆衍拍拍沈时雨的背,和他坐在折叠床上一边看着夏清圆的点滴一边闲聊,因为夏清圆病情好转,沈时雨没那么提心吊胆,也允许骆衍说两句话就多动症似的粘糊上来。 时间在两人“小偷小摸”的闲适里走的飞快,不知不觉,下午六点的播报响起。 沈时雨戳了一把躺在他大腿上、环着他的腰的某人:“六点了,你快回家吧。” 骆衍掀了掀眼皮:“你赶我?我陪着你多好,男男搭配,干活不累。” “而且晚上还能给你暖被窝~” 沈时雨也想,只是 他捏捏骆衍的耳朵,揶揄道:“等我妈来你就老实了。” 骆衍:难过jpg 他一骨碌爬起来,跟博士似的把无形的尾巴摇成螺旋桨:“要不香一口吧,香一口我再走。” 沈时雨被缠地没办法,好笑地低下头,在骆衍的唇边落下一个轻快的吻。 一触即离。 却在这安静的病房,轻而易举串联起两个人的心。 “学长,我感觉你瘦了。” 沈时雨被骆衍灼灼的目光盯得发热,他抬手挡住骆衍的眼睛,催促:“你快点回家休息去。” 骆衍唇角勾了勾:“等回到星廊里,我再把你养胖。” 沈时雨红着脸“嗯” 了一声。 骆衍得偿所愿,春风得意。 他嘚嘚瑟瑟站起身,把自己的羽绒外套捞在臂弯,一步三回头往病房口走。 沈时雨兀自在病房里捂住了脸。 他埋头平息着自己的情绪,还没两秒,听见走廊骆衍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阿姨?你怎么在这儿?” 沈时雨动作一顿,猛然侧头,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 妈妈过来了? 什么时候过来的? 有没有看见他和骆衍 沈时雨紧张地抿了抿嘴唇,他站起身,手放在病房门把手上。 开门的动作仿佛被切片成了千万帧,他不自觉深深吸了口气,忐忑地看向门外。 走廊光线明亮,夏薇和骆衍站在光亮里,画面和谐融洽。 他看不出异常。 “小骆呀,你来看时雨?” 夏薇摇了摇手里的餐盒,停了一秒,温和地问:“阿姨拿了几个豆沙包,要不要尝尝?” 第83章 始终 “你要是想下去找他,就去吧。”…… 夏清圆在医院一共住了十五天, 出院时,除了行动不便,又恢复了平日里明媚的模样。 夏薇给她准备了一套橙黄色的衣服, 仔仔细细给她戴好毛线帽, 又围了两圈围巾, 才推着夏清圆的轮椅往外走。 冬日风寒, 沈时雨担心夏清圆受凉, 转头向夏薇:“妈, 你和清圆在大厅先待一会儿,我去打个车。” 夏清圆怀里抱着个新买的、还包在密封袋的小黄鸭玩偶,捏了两下, 小黄鸭发出令人注目的“嘎嘎”声,像是PPT里标黄底重点, 提示人看过来。 夏薇和沈时雨不约而同一起低下头:“说。” 夏清圆眨眨眼睛:“哥, 小骆哥昨天说来接我的。” 周遭一时沉默。 沈时雨余光悄然瞥向夏薇,那天下午之后他总忍不住提心吊胆, 但他观察妈妈, 又看不出什么异常。 如果, 妈妈发现了他的性向或者怀疑什么,至少会问一句的吧。 沈时雨捉摸不透,担忧地蹙了蹙眉。 夏清圆捏捏鸭子,打断沈时雨的思绪:“哥,我还想把这个送给小骆哥的。” 小黄鸭子歪着个脑袋, 豆豆眼盯着沈时雨:“嗯你送他鸭子。” “你确定他会喜欢?” 夏清圆拍拍小黄鸭的肚子, 想了一下,小骆哥和小黄鸭的确气质不符。 她鼓了鼓腮:“我想感谢一下小骆哥嘛。要不,哥你替我送?你替我感谢一下小骆哥——” “好啦, ”夏薇打断叽叽喳喳的女儿,“小骆哥小骆哥,一天到晚麻烦别人,人家小骆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吗?” 夏清圆撅了撅嘴。 沈时雨低眉敛住笑意。 过了几秒,夏清圆伸出两个指头谨慎又机灵地拽拽夏薇的袖子:“妈咪,我看见小骆哥了。” 夏薇没来得及反应,沈时雨先下意识抬起眼眸,他顺着夏清圆的目光看去,骆衍远远给他们比了个“Hi”的手势,朝他们小跑过来时像一株充满朝气的小白杨。 “阿姨,学长。”骆衍眼神明亮,偷偷向沈时雨弯了弯唇角,又乖巧地转向夏薇,“阿姨,我昨天答应今天来接清圆的。” 夏薇犹豫:“小骆,太麻烦你了,我们打车走就行。” “不麻烦不麻烦,我闲着也是闲着。再说,出租车顶低,清圆的轮椅也不好收拾。” 夏薇目光里闪过一丝复杂,她不动声色看了眼挺拔清隽的儿子,又瞥见女儿雀跃的模样,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小骆,那就谢谢你了。” 骆衍把他的越野直接开到了住院部门口,车门打开,前后座位间距已经做好调节,保证夏清圆尽可能地舒服。他还贴心地在座位上铺了毯子、放了几个“欢迎出院”的抱枕。 夏清圆“宾至如归”,跟个小百灵似的和骆衍聊起天来,夏薇稍稍偏移目光,看见沈时雨在给骆衍输入导航。 自己儿子轻轻垂着眼眸,做起这些事情自然又习以为常,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夏薇心里陡然一缩,不禁想起这十多天一直在她脑中反复上演的、她在夏清圆病房外看见的一幕—— 骆衍躺在时雨的大腿上,仰着头向他索吻。 夏薇手不断收紧,紧紧抓住了自己外套的边角,她一直找不到机会、或者说不敢去问自己的儿子,他和骆衍是怎么回事。 联想到骆衍的家世背景,他为清圆联系最好的医生、全程提供最好的医疗服务,她甚至有个荒诞的想法,难不成黄金档狗血电视剧真的发生在他们家、时雨为了清圆,答应骆衍什么条件了 夏薇不敢想。 她的儿子是那样好、那样优秀懂事的孩子,如果他真的走向这一步,对他灵魂的伤害不可计量,而她如果贸然问了,会不会让他更难过。 夏薇纠结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简直快要神经分裂了。 她大脑内天人交战,就这样浑浑噩噩到了家门口。 沈时雨把夏清圆扶下车来,另外一边,骆衍打开了车门,自然至极地抬手:“阿姨,我扶你吧,你慢点下车,这块昨天下的雪没化开。” 夏薇看着温和谦恭,一脸明朗的骆衍,心里悄悄犯嘀咕: 像骆衍这样有礼貌有家教的孩子,会做出强迫别人的事情吗?如果不是,那他和时雨究竟是怎么回事? 骆衍完全没想到自家学长的妈妈心情有多复杂,还在极力地发挥男德班优势表现自己。 尽管他很想和沈时雨多说说话,但还是谨记第一次去岳母家要正式体面这句话,把夏薇送到楼门口,就停了下来:“阿姨、学长,我就不上去了。” 夏薇摸不清楚。 骆衍笑得坦荡真诚:“阿姨,这次我出门仓促,等下次准备妥帖了再来拜访阿姨家。” 夏薇觉得这句话哪里怪怪的。 沈时雨侧眸看了眼妈妈,又看向站在楼门口、把“克制”两个字贯彻到底的骆衍——他本来是个随性洒脱、极其直白的人。 沈时雨喉结滚了滚,几秒后,唇边轻轻泛开笑意:“一起吃晚饭吧,今天妈妈打算做饺子的。” · 沈家做饺子,从来都是全员参与。 很久很久之前,不大的厨房挤着四个人,清圆在小水池边洗菜,沈时雨在案板边擀面皮,爸爸妈妈包饺子;后来,悄然地变成三个人。 沈时雨揉着饺子面,忽然向身后掠了一眼,骆衍坐在沙发上,挺直腰板、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接受面试考核的德牧。 莫名其妙地,沈时雨叫了一声骆衍。 “德牧”听到主人的呼唤,一下弹了起来,无形的尾巴摇地飞起:“学长?” 沈时雨知道不能让客人进厨房,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他定定与骆衍对视着,几秒后,折身向厨房拿起挂在墙壁挂钩上的一件天蓝色的围裙,一字不发套在了骆衍身上。 夏清圆坐在轮椅上瞪大眼睛,夏薇也怔在原地。 沈时雨没有解释,只是仰起头,问骆衍:“你想洗菜吗?” 骆衍巴不得在未来丈母娘前表现一番,当即疯狂点头:“好啊好啊,学长,把要用的菜都给我吧,我洗超级干净。” 沈时雨在小小的厨房给骆衍让开一个位置。 在极尽安静的空间里,他心里有一种隐秘地平实:现在好了,厨房又是四个人了。 这顿饭做得“诡异”,吃起来更是各有各的想法。 夏清圆还不能吃太多主食,只能扒拉着夏薇给她做得滋补餐,时不时捧着碗抬起头观察一下周围战况。 夏薇吃得忐忑,她脑筋绕了一圈,已经从“如果我儿子被欺负了我该怎么办”、到“我儿子为什么要答应亲骆衍”,到“我儿子不会是同性恋吧”的终极转变。 这太突然了。 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 她猛猛沾了一饺子醋,通过味蕾的极端刺激,平衡了一下来自认知的冲击。 沈时雨这会儿倒成了沈家最平和的人了。 他斯文地吃着饭,顺带听了一耳朵骆衍不重复、恨不得把他妈妈做的饭夸上天的言论,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他睨了一眼骆衍,语尾上挑:“虚假宣传。” 骆衍给他挤眉弄眼,完事了向夏薇笑笑:“阿姨,我是真心的,你的饭做的特别好吃,我以后还想吃。” 夏薇复杂地扯扯唇角:“小骆,那、那你多吃点。” 夏薇三观持续重建。 直到饭吃完,作为客人的骆衍争着想要洗碗的时候,终于“重建失败”。 关于她儿子不到半年变成同性恋这件事,她必须要慎之又慎和儿子谈一谈。 她接过骆衍手里的碗筷:“小骆,阿姨来吧。你帮着清圆忙前忙后的,怕是好几天没好好和你爸爸妈妈说话了。” 骆衍眨巴眨巴眼睛,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看向沈时雨。 沈时雨唇线紧抿着。 说来真是件有意思的事情,起初他瞒着不敢让妈妈知道,可刚刚在楼下看着骆衍向他妈妈傻乎乎笑地时候,他下定决心竟然不过一秒。 沈时雨抬起眼睛,漆深的眼眸里有浅淡的笑意:“骆衍,你先回家吧。” “学长,我——” 沈时雨摇摇头:“听话。” 骆衍很少紧张、担心到背脊都僵硬,他想和沈时雨一起面对夏薇的问责或者是祝福,但沈时雨温柔的语调了带着不容拒绝,他犹豫片刻,慢吞吞挪出了门。 时间在关门声中无尽延长,以往温馨的客厅空气都降了几度。 夏薇在短暂的死寂里,找回了自己的思绪,连日来的担心、怀疑、纠结在此刻有了条理。 她面容渐渐严肃下来,余光习惯性地掠过了客厅那张黑白相片。 “清圆,你先回屋,”夏薇对沈时雨道,“时雨,你跟妈妈来。” 夏薇带着沈时雨去了小卧室,反手关上门坐在床边。 狭小的空间好似阻止了空气流通,一种微妙的气息幽然升起。 足足过了两分钟,夏薇才开口:“时雨,你和小骆,是在搞朋友吗?” 这句话问得直接,一点缓冲余地都没有。 沈时雨像小时候犯了错一般,站立在夏薇面前,安静地点了点头。 夏薇颔首,犹豫几秒,又问:“时雨,和清圆的病有关系吗?” 她知道,骆衍这次帮了家里的大忙,她慈祥地握了握沈时雨清瘦的手腕,娓娓道:“妈妈不是不懂感恩的人,但是我们可以还钱,一辈子打工还怎么都行,但妈妈不允许你还感情” “妈,没有!”沈时雨打断了夏薇,他张了张口,“我没有还感情。” “我、我喜欢他。” 听到自己儿子亲口说出的“喜欢”二字,夏薇愣神在原地。 她成长在江南很传统的教师家庭,虽然知道世界上存在“同性恋”,但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是,且不说十八岁以前,沈时雨一心向学,就算现在,他都没有和女孩谈过恋爱,她又怎么放心让他在这条偏离世俗观念的路上走。 夏薇复杂地蹙了蹙眉头:“时雨,妈妈突然知道这些,现在脑子里乱的很。” 她有点语无伦次:“当然,妈妈不是质疑你们的感情,只是,总觉得两个男孩子在一起不牢靠。你说说又没有法律保证,又没有后代延续什么的,再说了,骆衍那家庭,万一他们欺负你怎么办?到时候他们要个继承人,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后悔怎么办?” “人生大事,我总觉得再多考虑考虑” 沈时雨坐在夏薇身旁的椅子上,认真地听夏薇絮叨。他完全理解作为母亲、夏薇全部的关切和担忧,甚至因此感到温暖和安心。 他的妈妈面对这件事情,不是不理解、生气,只是单纯考虑他未来幸不幸福。 沈时雨想了想,握住夏薇的手,一字一句:“妈,我和骆衍,是骆衍先向家里人出柜的。” “他挨了打,在我没有答应他,坚持认为自己不喜欢男生的时候。” 夏薇一怔。 沈时雨仰了仰头,骆衍追着他跑的回忆像是一帧一帧的电影画面,飞速掠过眼前—— 骆衍文笔烂的要死,但会报名新闻大师班写一篇他满意的新闻报道稿;他本来没什么厨艺天赋,但见过他生病咳嗽后把雪梨汤做得像餐馆里的一样;他明明不拘小节,知道他缺钱后却会以一个粉丝的名义在听漫偷偷打赏 没有人会像骆衍一样,热烈又始终如一向一个人的心的方向开拔,直到把旌旗树立在对方的心尖上。 沈时雨无比坦诚:“我知道两个男生在一起会有很多问题,但是,如果是骆衍的话,我想试试。” 夏薇心酸软成一汪水,在几分钟的时间,她已经设想到自家儿子或许会面临的无数坎坷,她她柔声追问:“一定要在一起吗?” 沈时雨坚定地点点头:“要。” 细微的叹息落在屋子里,不知道是感慨还是祝福。 夏薇打开沈时雨的房门走了出去,经过阳台时不经意朝窗外一瞥,竟然看见骆衍站在他的越野车旁。 隆冬,即便是天气晴朗、骆衍穿着羽绒服,也抵挡不住一直呼呼在刮的寒风。 夏薇现在还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位把自己儿子硬是掰弯的小伙儿,眼不见心不烦离开阳台坐在客厅。 她拿着签子给夏清圆织毛绒玩偶,时不时抬眸瞥一眼操控着轮椅来来回回往阳台跑的夏清圆。 夏薇更烦躁了,她把织了一半的小兔子扔下,没好气问:“清圆,你早知道了?” 夏清圆讪讪扯了个讨好的笑:“妈,这不是想等哥和小骆哥稳定下来嘛。” 她眼神往楼下瞟:“小骆哥在外面站了一个半小时了,今天零下十一度,晚上还要再降温。” 夏薇真是服了这个漏风的小棉袄。 她沉默半晌,敲了敲桌子:“沈时雨——” 沈时雨从卧室里走了出来。 夏薇细细注视着自己的儿子,他生得清隽,从小到大都是最规矩、最让人省心的孩子,还没成年,失去了父亲,刚上大学,又开始为妹妹打工,懂事听话地让人心疼。 他大概只做过这一件出格的事情,下定决心的时候,不知道纠结、自责过多少次。 夏薇眼睛红了:“家里小,就不请骆衍上来了。” 她温柔道:“你要是想下去找他,就去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正文完】 第84章 我很愿意 “学长,我有你一个…… 徬晚, 天幕像泼了浓墨。 骆衍在大越野旁边站得挺拔,晚风卷过来,带着寒意, 他抬手蹭蹭鼻尖, 向上拽了拽羽绒服的拉链。 嗡嗡—— 骆衍收回盯着六楼的目光, 从兜里掏出震动的手机。 【骆衍无敌巨好亲的老婆】:傻子, 别等了, 快点回家吧。 仿佛怕骆衍担心, 沈时雨紧跟着又发了条消息:放心吧,我不分手。 骆衍懂,但他不想走。 他不知道夏阿姨会和学长说什么, 会不会骂他,会不会觉得同性恋是种病, 会不会他只是想站在学长能看见的地方, 让他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骆衍给沈时雨发了个表情包:抗冻jpg。贱嗖嗖的哈士奇一脸的邪魅狂狷。 沈时雨回了个“rua狗头jpg”。 两个人隔着几十米的距离、数道墙,就这样一来一回说着话, 屋外的寒风、屋内的缓慢的时间, 都不那么难捱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骆衍看见沈时雨从卧室中走了出来,经过阳台时,他不管学长看不看得见,先大大方方用手臂比了个心。 约么五分钟后,六楼楼道的灯光突然亮了。 如同某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预告, 紧跟着, 楼梯位置的声控灯一盏一盏向下亮了起来。 骆衍一错也不错盯着,下一秒,单元门在朦胧夜色里倏地被推开, 楼道昏黄的灯光倾泻而出,为门口那个人染上一层暖融融的金边。 “骆衍!”沈时雨从门口飞奔而来。 骆衍的心从未跳得这样的快,仿佛翻过了一座有一座巍峨的山峰,在云巅之上,得到了最美的风景。 他扬起笑,张开双臂稳稳和沈时雨“撞”在一起,手臂用力,把对方抱了起来。 许久,他才放下。 骆衍小心翼翼:“学长,你偷跑出来的?” 沈时雨看他谨慎又兴奋的模样,只觉得好笑:“你是不是傻?” 骆衍:“嗯,所以夏阿姨、变咱、咱妈了?” 沈时雨轻轻拽了拽他耳朵。 “算是同意了吧,只是我妈妈传统了一辈子,估计一时半会儿也看不惯我们两个亲密,所以同意我先下来和你说说话。” “那也行啊!”骆衍又满足起来,他扯着笑,露出的两颗虎牙有种青春洋溢的明媚感,“阿姨人那么好,我再好好表现一番,争取今年就结婚。” “胡扯。”沈时雨话这么说着,但隐隐看,他嘴唇有点轻微发抖。 此时此刻,他都还在巨大的喜悦与难以置信里,他从未想过,说出来“他想和一个男生厮守”是这样轻松,也没想过,得到的回应会如此温柔。 沈时雨站在原地,看着骆衍被冻得红彤彤的脸,他像是被点燃的火焰,噼啪炸开无数“讨好丈母娘”的奇思妙想:“学长,阿姨喜欢旗袍吗、喜欢茶叶吗、喜欢水晶、钻石、玉器吗?” “算了,要不我赶明儿给她打两对大金镯子——” 沈时雨猝然踮脚,他没想过他会这么做——在楼下,妈妈和清圆能一眼看到的地方,堵着了骆衍温热的嘴唇。 骆衍是个高情绪价值的伴侣,立刻回应。 他不敢用力、不敢过分,在温柔的磨合里,感受到唇边一点水润,像是文学家手里寥寥几笔,情感却穿透骆衍的皮肉,引得他血液滚烫。 骆衍垂眸,在黄昏色的路灯下,看到沈时雨泛红的眼睛。 “学长” 沈时雨弯了弯眼睛,声音带着点哑:“回家吧,天冷了。” 这是肉眼可见的幸福结局,骆衍清楚明了他可以明天来找学长、可以后天来找学长他们之间时间不知有多少。 但是,看着沈时雨仰着脸望他,他一步也挪不开。 学长,提心吊胆太久了。 他需要有个人分享无论是过去的恐慌、还是现在的如释重负。 骆衍抓住沈时雨的手腕,凑近他耳朵:“学长,如果阿姨也同意,我能叫你‘老婆’吗?” 不等沈时雨回答,骆衍亲亲他脸颊:“老婆,今晚我想留下。” 沈时雨只有一秒的错愕和犹豫。 他“嗯”了一声,喉结滑动,今天确实值得庆祝。他低下头:“去星廊里?” 骆衍打开车门,转身的当刻,似乎看到什么。 他握住沈时雨的手,然后站得笔直挺拔,向六楼方向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沈时雨抬眸,几乎看不清的暗沉天色里,六楼灯光照亮了站在阳台上、默默注视着他的家人。 他的选择有违世俗,但妈妈和清圆依旧无声的守护。 沈时雨胸腔里起了风,无尽的情绪喧嚣、翻涌。 在回到星廊里后,达到顶点。 他脱了外套,在骆衍放下车钥匙后回头时,叫了声骆衍的名字。 骆衍不明所以凑了过来,冷不丁地,沈时雨环住他的腰,把他抵在了玄关。 屋内光线温暖,玄关旁幽蓝色的鱼缸内两条漂亮的斗鱼紧紧贴着、相互痴缠。 沈时雨鼻尖蹭了蹭骆衍的下巴,彼此的气味通过小动物似的动作悄然传递、融进了呼吸,成为躁动的荷尔蒙。 骆衍没忍住,一把抱起了沈时雨。 高低位置在顷刻间转化,沈时雨低头更加容易,他没迟疑,顺势咬住了骆衍的嘴唇。 这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亲吻。 急切、直白、莽撞,在骆衍回应时,变得积极、真诚。 虽然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但沈时雨这样无所顾忌还是从未有过的。骆衍像是被喂了一嘴猫薄荷的大猫,沉迷到晕晕乎乎、如同提前迎来发||情期。 “学长”骆衍嘟嘟囔囔,不自觉动了动腰。 沈时雨松开点他,汲取空气。“要,开瓶酒吗?” “嗯?” 骆衍不明所以。 “清圆的情况很稳定,目前度过了难关;叔叔阿姨愿意接纳我,我妈妈也不反对我们,”沈时雨喘着气,一把清越的好嗓子此刻像是掺了蜂蜜,滴着糖,“太不可思议了,我以为要好长好长时间呢” 骆衍观察着沈时雨,他眼尾染着醉人的酡红。骆衍目光渐渐变得意味深长:“因为这些,想喝点酒?” “没有。”沈时雨笑着说,“因为我爱你。” 没有比这句话更好的燃烧剂了。 骆衍听得懂沈时雨的弦外之音、懂得他的含蓄,他抱起沈时雨,抚着他的后颈往卧室走。 “不需要酒的。” 他说:“学长,我不会让你疼。” 冬季,被窝似乎就应该躲进两个人去。 厚实的被子压在头顶,黑洞洞的遮挡住外界一切声音。 这个空间很局限,氧气会一点一点变得稀薄,但躲藏的人完全不在意,他们加速着窒息的感觉,竭尽全力地贴合彼此,感受对方细腻的皮肤、观察对方动人的表情、聆听对方高亢的声音,直到情绪攀升到极致,再重重落回爱侣的怀抱。 原来这件事,是这种感觉。 沈时雨后知后觉地回味。 他后背贴着骆衍的胸膛,倚在骆衍身上,感受着他狂躁的、尚未平息的心跳。 骆衍重承诺,果然没有让他疼,甚至到了后面,他都沉沦下去。 怪不得有些人会上||瘾沈时雨想,可惜有点累。 “出去吧。”沈时雨道。 骆衍没说话,朝里送了送,惊得沈时雨闷哼出声。 “老婆,”骆衍咬了咬沈时雨的肩头,手不自主环在了沈时雨腰间,摸了摸他的小腹,喟叹,“好舒服啊。” “想在里面住一辈子。” 沈时雨脸烧了起来,他想给骆衍一个肘击,但男人吧,被顶住那里,多少有些被动,他只好把脸埋在了枕头里。 骆衍没再说下流话,他静静地听着沈时雨的呼吸,享受这段缠绵的时间。 约么过了七||八分钟,骆衍摸了摸沈时雨的耳朵:“学长,阿姨今天和你说了什么?” 这是他一直想知道的,他想知道阿姨的担忧,也想做的更好,让阿姨放心。 沈时雨深吸了口气,坦然道:“没什么,就是那些老生常谈,两个男生没有保障之类的。” “阿姨不放心我?” “没,我妈就是担心我。当然,会有一点不放心你,”沈时雨停了几秒,忍住身体内奇怪诡异的感觉,慢慢地抽身转过来,抚摸上骆衍的脸,浅笑道,“这个可以理解吧,你长得英俊,年龄又不大,万一没定性,到时候我们轰轰烈烈出了柜,最后我没小孩、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沈时雨话没说完,被骆衍堵在了唇舌间。 骆衍的目光是从未有过严肃和虔诚:“学长,我认定你了。” “‘认定’意思是,我要给你永远的情感,你也必须给我你永远的情感。没有或许、没有万一!” “这么霸道啊?” 骆衍垮着个脸,爬起来,“恶狠狠”地把沈时雨翻了个面,又送了进去。 “啊!你——!” “这是惩罚,”骆衍打断沈时雨的话,激烈地动了起来,“惩罚你刚刚乱说话。” 午夜的钟声或许已经敲响,窗外月光轻柔,连树木枝桠都安静地沉入睡眠。 天地万物,似乎只剩下星廊里的这一个房间,里面有人乐此不疲,在寒冷的冬季发着汗。 骆衍血气方刚,和夜晚比时长,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才沉甸甸压在沈时雨身上。 “学长,我刚刚想过了,你不可能孤孤单单的。” 沈时雨有气无力:“嗯?” “学长,你说我为什么叫骆衍,这个‘衍’难道不是‘繁衍’的‘衍’?” “我感觉凭我的体力,你万一能生呢?到时候生八个十个的,叫我爸爸叫你妈妈。” “放屁!”沈时雨现在真心后悔自己失言,他感觉他下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而且比起这个,他甚至只想睡觉。 骆衍黏糊着亲他,反思道:“也是,还是别生十个八个了,到时候他们缠着你满院子跑,睡觉要和你睡一块怎么办?” “学长,我有你一个人就够了。” 沈时雨眼睛缓缓睁开,听骆衍絮叨。 “我们互相陪伴着,等老了,我们两个人就手牵手去逛公园。” “估计全公园也找不出像我们这么幸福的两个帅老头。” “我们去看日出日落,去西北看沙漠,去西藏看星星,我学过拍照,肯定比那些偷偷给你拍照发表白墙的人拍的好看,我会记录我们的所有” 沈时雨一直没有说话,他静静地往骆衍身边靠了靠。 时光的风辽远悠长,穿过江大广播台楼前的情人路。 他记得骆衍在采访时说“他只想追随沈学长”,他记得他曾骑着薄荷色的自行车捎着骆衍掠过秋日的清晨、晚自习后的烟火暮色。 他开始想象,某一天,他和骆衍变得蹒跚,骆衍拿着相机,他牵着骆衍,两人一起走过繁华长街。 这样很好。 他很愿意。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