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昭烈谋主,三兴炎汉》 第271章 名不虚传,李相智激周郎 却说诸葛亮南下,在江夏见到了荆州长公子刘琦。 一面筹备反攻荆州的工作,一面又使人联系在夏口的周瑜。 此次南下虽带来了五万军马,但主要倚靠的还是陈元龙的淮南水军。 因为要制荆州,必制江陵。 江陵是整个中国南方的交通大枢纽,因为它身处汉水、长江、扬水、夏水、湘水等诸多水道的黄金分割点。 长江上游的三峡航道,由于江窄水急且多有险滩,为了便于安全行驶船体普遍比较小。 只有出了夷陵之后,长江才会开始变得豁然开朗。 关二爷的水军陆战两栖特种部队,就是在这里练出来的。 所以,看似诸葛亮五万大军十分强盛,但真正倚赖的还是水军为主。 历史上的赤壁之战,曹操战败虽是多方面的原因。 但还有一个关键点就是,不仅仅是东吴这边是水军。 彼时的刘备在荆州也收服了大量水军,从而能够适应南方的水土。 不然,北方来再多人马,也只能成为忝头。 如此一来,周瑜手中的两万江东水军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这就是周瑜敢来谈判的底气,也是其所代表的东吴方面能拿出来的最好筹码。 诸葛亮在听到这个数字后,也是大为满意,但面上仍不动声色。 “……周都督知曹操已下江南,至襄阳否?” “……已知。” “哦?那不知道都督对此有何高见?” 诸葛亮望着周瑜,启唇问。 周瑜则淡然地表示: “今齐王已安本土,曹操败于河北,尚未整顿器械人马。” “便欲南下,来争疆场,又岂能与我校胜负於船楫乎?” “况马超尚在并州,韩遂亦在关西,为操后患。” “且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之地争衡,非曹操之所长也。” “操尽驱魏国之士众,远涉江湖于之间。” “不习水土,必生疾病。” “此数四者,皆为用兵之至患也。” “而操皆冒行之,吾料之必败全矣。” 从一开始听说曹操南下,周瑜就认定曹操会以失败告终。 其所分析之点,基本与诸葛亮相吻合。 大致就是觉得曹操刚刚在河北战败,还没恢复元气,就跑来跟东吴、大齐争荆州。 齐国方面,也不过才派了五万人马。 其中主要是以淮南水军为主。 淮南兵基本是能够适应南方潮湿多雨的气候的。 剩下的徐州兵,也拣选的是精壮之士。 即便害病,至少还能抗一抗。 何况军中还有防疫高手张仲景,及其培养的学徒在,肯定是能够顶一顶的。 可站在曹操视角,他不来争不行。 一步输,步步输。 如果不是因为刘景升的突然病逝,曹操可能会继续跟刘备在中原死磕。 根本不会想到来抢荆州。 但就是因为刘表死了,曹操、刘备才都想趁着这个机会,将荆州给收入囊中去。 机会难得,谁慢一步谁就会失去先机。 而事实证明,曹刘的选择都没有错。 刘景升一死,荆州外强中干的毛病被彻底的放大。 看似有着天下前三的势力,以及天下第一的水军。 结果面对齐魏的施压,众豪族竟将荆州股份一起打包上市了。 甚至齐魏不来,东吴都有很大机会将荆州给收入囊中。 因为刘表死后,已经没有人能够将荆州的力量给统合起来了。 即便再强,也终究只是一盘散沙。 “善!” 诸葛亮欣喜地站起身来,对周瑜说道: “既是都督笃定曹操必败,可先为我军打头阵。” 周瑜一怔,尚未来得及辩驳。 只听见诸葛亮的话还在继续: “亮早年虽避祸于荆州,然不比都督久居江南,熟悉地理。” “况亮闻都督善临江水,敢烦都督便领一军,前往公安口,试探一下荆州虚实。” 嘶…… 周瑜深吸一口气,暗道这孔明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我是来跟你谈怎么瓜分荆州的,你怎么上来就让去打头阵? 周瑜正欲辩驳,忽见李翊携陈登出。 两人联袂而行,在一众文武的簇拥下走来。 周瑜观之,这鼎鼎大名的天枢先生,究竟生的怎生模样。 身只见其材高瘦,风姿隽爽。 萧疏轩举,湛然若神。 比之早年的玉面郎君,已有所不同。 周瑜早想会一会李翊,见诸葛亮上来蛮不讲理,便主动迎上去找李翊。 诸葛亮也不拦他,只暗叹: “汝与我谈,尚有转机。” “若与先生谈,只怕汝连还价之机亦不存矣。” 诸葛亮虽狠,但做事多少还有些底限。 与他谈判,可谓是九死一生。 李翊则是典型的政治野兽,一切以国家利益为先。 若与他谈判,那可就是真的十死无生了。 只怕是要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周瑜来到李翊一行人众身前,躬身一揖: “江东都督见过丞相。” 李翊背着手,上下打量一眼周瑜,并未着急回话。 他身后众人见李翊不开口,亦是全都合嘴不言。 周瑜被晾在原地半晌,气氛稍显凝滞。 诸葛亮缓步走来,打圆场道: “禀丞相,此人乃是东吴都督,周瑜周公瑾。” “……哦?原来是江东周郎。” 李翊眉梢轻挑,语调尾句还略略扬了一个声调。 “听闻足下在夏口大破黄祖江夏水军,威震荆楚。” “好不威风,令远在河北的李某亦不胜叹羡。” 李翊嘴上虽夸赞着周瑜,但语气却很平淡。 没有丝毫的崇敬之意。 周瑜当即回道: “……不敢当,瑜比起李相爷差之远矣。” “旧日李相在淮南大破袁术,后又在河北击破袁绍。” “二袁睥睨一时,横行天下,俱为李相所败。” “观齐王有今日之基业,盖有李相不世之功也。” 嘿,这小子。 众人听出周瑜话中讽刺之意。 暗自刘备没有李翊,就没有今天的基业。 这话不能说错,但当着众官员的面说此话,还是很容易惹人非议。 你要是认了,那不等于当真承认了刘备没你不行吗? 你要是不认,又在一下国外臣面前丢了一份。 本身功业这种东西,就是君臣之间相辅相成的。 没有君主的信任与大胆放权,底下人又如何能够施展拳脚? 霍去病封狼居胥固然功勋卓著,但背后是汉武帝给他配备的帝国最好的装备与战马。 每一个士兵都是汉武帝精挑细选出来的,霍去病拿到手只需正常发挥就可以了。 但战前的准备工作,汉武帝操心的可就要多了。 周瑜此话厉害就厉害在乍一听没什么毛病,你不好说他什么。 若是发怒,反而显得你气量小。 看来其是想硬刚一下,以报李翊刚刚晾他一下的仇。 众人窃窃私语: “……这周郎何许人也?” “不过是赚的几回天时,虚获了几场虚名。” “也跟与咱李相爷斗嘴皮子?” 哈哈哈…… 李翊听到周瑜这话,也不生气,反倒笑了。 “……好,周瑜与吾年纪相仿。” “闻汝亦尝怀壮志,今孙伯符已殁。” “继者孙权,自守有余,进取不足。” “以周郎之王佐之才,留在吴地,终是虚度年华。” “今吾主乃汉室之胄,天下九州已得其五。” “周郎若肯去东吴,与吾同事齐王。” “则上不愧汉臣,下又能酬壮志,荣妻荫子。” “岂非两全之策乎?” “不知君意如何?” 周瑜一愣,暗想吾本来只是要试试李翊。 不想反被他说了去,倒显得我小肚鸡肠了。 于是,周瑜只好回道: “承蒙李相美意,只是吾受孙将军厚恩,安肯相背?” “……善。” 李翊点了点头,似料到周瑜会这么说。 “君既忠心事主,可安心做事。” “待破了曹操、蔡瑁,取荆州之后,再作别议。” 周瑜在孙权那里不能明志,李翊这话也不算污蔑十万哥。 周瑜为孙权定下的战略方针,就是先取荆州、后拿益州。 然后联合凉州,进攻中原曹操夺取天下。 鲁肃本身是赞成这个方略的,但两人在细节上产生了分歧。 那就是对于刘备的处理。 鲁肃认为刘备是个重要的盟友,可以把荆州给刘备,让他帮忙抵御曹操。 而周瑜则认为刘备志向不小,给了他地盘,肯定就会腾飞,不再受东吴控制。 劝孙权把刘备给软禁起来,然后挟刘备以令关张。 而彼时的刘备正好跑去江东谈判了,是真的有可能被孙权给软禁起来。 事后,刘备都惊出了一身冷汗,还专门问了庞统有没有这件事。 因为庞统当过周瑜的秘书,说确实有这件事。 从此,刘备就把周瑜给恨惨了。 而孙权最终没有软禁刘备,既有鲁肃的劝说,也有对周瑜战略的迟疑。 因为赤壁之战后,东吴拿下了最重要的南郡,也就是连接益州的道路。 当时周瑜已经准备打益州了。 但对于孙权而言,益州是一个极为适合割据的领地。 东吴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被孙权放心的派到益州去。 可偏偏造化弄人,周瑜又在此时病逝了。 而接替周瑜的鲁肃,将他定下的方案给全部推翻。 把江陵让给了刘备,如此一来,也就断绝了东吴进取益州的机会。 只能说周瑜的才能确实没有在孙权麾下得到全部的发挥。 “……李相且慢!” 周瑜见李翊拂袖欲走,急忙将之拦住。 “瑜此来,特为商定荆州划界一事。” “我知此间齐国诸杰,唯李相能够主事。” “还请李相拨冗一二,与瑜将此事商定。” 李翊闻言一笑,以手指诸葛亮道: “吾下江南,不问政治。” “汝有何事,可与孔明相商。” “他才是此次下江南的督帅。” 周瑜见李翊不肯与自己谈判,而诸葛亮又非得指定让自己先去进攻公安口。 倒不是周瑜怯战,这是荆州一事,八字未有一撇。 连个大饼都不愿给画,就让他去打工。 这种事即便是现代资本家都做不出来,周瑜就更不可能接受的了。 “……李相权且留步。” 周瑜一般不随便求人,只是齐国势大,由不得他放低姿态。 光靠东吴自己,对上魏楚同盟,可以说是一点成算也没有。 何况,即便不抱齐国大腿。 夹在两大列强之间,东吴想自己单干,只怕齐魏都不会答应。 所以,与其说东吴是想跟齐国结盟,倒不如说是想购得一张进入荆州的门票。 结果别说预订门票了, 连预订的资格都还没说要给你,就让你去打钱。 你说这谁受的了? “……适才诸葛先生,让瑜为盟军打头阵,进攻公安港。” “非是瑜怯敌怕战,只是我江东将士,人吃马喂,所费甚巨。” “贵国拥河北巨土,握青、徐之富,总不好让我东吴独战罢?” 周瑜倒也不明说,要分荆州土地。 想着先循循善诱,等李翊松口再说。 李翊转过身来,冷冷地望着周瑜,道: “既然孔明已经吩咐,君只管照办便是。” “又何须来问我?” 唔! 好霸道。 左右人纷纷感慨,不愧是李相爷,对外还是一如既往般强硬。 这宛同命令一般的语气,换作别人,周瑜可能已经扭身就走了。 只是李翊名声在外,周瑜太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适才周瑜一口一句盟军,就是想强调东吴的重要性,把它放到与齐国同等的位置来。 这样的小聪明又哪里瞒得过李翊? 所以李翊直接以命令的口吻,让周瑜只管去做,不需要多问些什么。 就是要告诉周瑜,你们东吴是不能够跟齐国一起上桌吃饭的。 倘若我们吃剩下有残羹剩汤,那确实可以看心情给你们留点儿。 如果没有剩下,那也就没剩下了。 对此,周瑜只得尝试着问道: “公既无诚意合作,那瑜也只能就此告辞。” “君请自便。” 李翊不假思索答。 话落,转身便要走。 周瑜一怔,停在原地,犹豫要不要追上去。 此时李翊已经走出数步,陈登在旁侧小声提醒他道: “……子玉兄,周郎麾下那两万水军可是悍卒,纵然不引以为援,也不该就此得罪。” “万一激怒周瑜,使其投靠曹操,到时候袭扰我方后路,亦为大患呐!” 齐国这边,明眼人都知道东吴的战略地位其实不低。 周瑜麾下那两万水军,是孙坚、孙策两代人带出来的。 又经过周瑜的淬炼,早已是一帮弄潮好手。 若能够用在荆州战场,绝对会有奇效。 反之,若将之推向曹操那边。 那绝对会成为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到时候齐国在江南战场,会陷入三面被围的状况。 以一敌三,你说齐国真应付不了吗? 那倒也不至于。 若果魏楚吴当真三国一起进攻齐国,齐国倾国之力,还是能够与之一战的。 但那是防守战。 进攻战与防守战是有本质区别的。 保家卫国的战争,是一种退无可退,放手一搏的态势。 可以动员全国军民去守御。 而对外战争,本质上掌权者获取利益的一种方式。 他发动战争的形势,则是让其他想要获利的人一起过来加盟。 齐国如果进行防御战争一挑三,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如果单纯是为了争夺荆州,陷入三面被围的境地,那肯定是会以失败告终的。 因为齐国方面没法在江南动员更多的人马,确切地说是水军。 过去十年,刘备阵营的战争几乎都是在中原、河北打的。 所以陆军远比水军强势是合情合理的。 如果从一开始就往南方打,那此时齐国的水军肯定比陆军强。 可问题是,在汉末三国,能往北方打,谁会往南方打? 说白了,你江东六郡加起来,比不上一个冀州。 这话一点儿不夸张。 此前说过,江东是孙权用了几十年才慢慢开发出来的。 开发之前的江东,就是一片瘴地。 又难打,收益又低。 不到迫不得已,没有哪个战略家会考虑先打南方的。 尽管李翊一直非常重视水军发展。 又是买战船,又是主张开发淮南。 但面对北方接踵而至的战事,军费肯定还是优先为陆军服务的。 如果不是李翊的力保,此时的江南,甚至连淮南水军都凑不出来。 现在刘备倒是腾出手来,可以重视水军发展了。 只是没想到江南战事会进展的这么紧迫。 真就荆州一炸,四面八方的狼全都来了。 尽管又为诸葛亮增益了三万徐州精锐。 但这些壮士能不能适应江南水土,还得打一个问号。 刘备知道这一点,李翊也知道这一点。 而周瑜更是清楚这一点,才认为齐国需要自己,需要自己的这两万江东水军。 然而李翊的反应,确实超乎了他的预料。 转身转得十分从容潇洒,真就一点儿都不带犹豫的。 不止周瑜不明白,就连齐国诸文武也不明白李翊心中究竟作何感想。 只有李翊知道,又到了他最喜欢的“商场博弈”理论环节了。 李翊就是那个店主,周瑜就是那个买家。 所谓货比三家,周瑜确实还可以选择曹操。 但那也就意味着这会和齐国撕破脸皮。 东吴单方面绝对不是齐国对手。 如今的魏国已经没有任何一片领土,与东吴接壤了。 考虑到魏国此前刚在河北败给齐国,周瑜很担心魏国有没有能力保住东吴。 曹操又是否真的会倾尽全力来救东吴。 尤其是最重要的荆州,曹操又能分给东吴多少地盘? 这一连串的问题,周瑜都得打上一个问号。 齐国虽强,但终是以陆战见长。 面对强大的荆州水军,仅靠淮南水军,就想打败魏楚联军。 不说没可能,但肯定还是要费很大一番功夫的。 如果能得到周瑜的江东水师,胜算说是直接提高四成也毫不夸张啊。 况且荆州那么大,兼之地方势力雄厚,世家豪族盛气凌人。 你齐国胃口就算再大,一次性也不可能全消化的了吧? 周瑜大脑飞速旋转,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叫住李翊。 眼见李翊越走越远,周瑜一咬牙,终究没忍住喊了一句: “……李相请留步!” 李翊嘴角微微翘起。 看来这次“商场博弈”,他又赢了。 “……哦?周都督还有何事?” 李翊缓缓转过身来,脸上平淡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他心中所想。 周瑜深吸一口气,慢慢走来,沉声问: “……瑜只是有一事不明。” “李相若无我江东水军,仅凭淮南之众,何以抗荆州水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以蒋钦、周泰、徐盛等为首的淮南将听得此言,纷纷拔剑,叱道: “汝小看吾等淮南之士耶?” “量你江东小辈,哪里晓得江上舟楫!” 周瑜并不理会盛怒的淮南将,只是凝望着李翊,盼他能以实言相告。 李翊唇角轻扬,笑道: “君道我破不得荆州水师耶?” “汝只管回去夏口,看我如何破敌便是。” 什么? 周瑜之所以再三向李翊确认,就是想看他到底是强壮镇定,还是真的自信从容。 完全有信心不用东吴水师,便能轻松击败荆州水师。 “此去果真成功?” 周瑜凝眸,出声再问。 李翊朗声大笑: 吾水战、步战、马战、车战,各尽其妙,何愁功绩不成。” “非比江东诸辈止一能也。” 周瑜暗忖,此贼乃是欺我知会水战。 他执意要我先去打公安,莫非是要鉴定东吴的实力合不合格? 是否真值得齐国拉拢? 今若再是推调,必为人所笑。 只有应下来,杀几个魏兵、楚兵,才好叫李翊知我江东实力。 使之不敢小觑我等。 “……善!” 周瑜一挥手,“那就依李相之言。” “待某领兵,前去进攻公安。” “若是取胜,李相可否拨冗一二,与在下相谈荆州划分一事。” 李翊颔首,澹澹说道: “若都督果真能破公安,荆州之事并非不可谈。” “……好,一言为定!” 周瑜辞别离去。 方一上船,转念一想又觉后悔。 自己似乎中了李翊的激将法了,白白替他打工。 到头来,竟只获得了一个和他谈判的机会。 到时候怎么谈,还不是由他说了算? 唉…… 李翊此人,果真名不虚传。 周瑜望着滚滚长江,忍不住叹了口气。 …… (本章完) 第272章 滚滚长江东逝水 荆州,襄阳。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于禁作为战犯,已经被齐国方面正式释放。 由于其原本是被关在汝南,等到他被正式释放的时候,已经赶上曹操南下荆州了。 而曹操对于于禁没有以身殉国的行为,无疑是非常失望的。 饶是如此, 曹操依然以牺牲河北领土,让出淮水制水权为代价,换回了于禁及其所部三万七军将士。 但这并不代表曹操原谅于禁了。 于禁被释放以后,曹操也没有对于禁做出任何安排。 就好像当做是人间蒸发,没有了这个人似的。 于禁自知有罪,乃奔赴襄阳,卸了甲胄。 赤膊上身,让从人于路边拾些荆棘,负于背上。 见到曹操后,立刻上前,伏地请罪,磕头如捣。 头破了,血流了一地。 “末将无能,误中了关羽的水攻之计。” “等末将反应过来时,大水已经冲垮了安阳城。” “三万将士,俱下河吃水。” “……末将……末将为保全七军,这才伪降于关羽。” “请魏公降罪!” 说完,于禁自己的脸都红了。 只恨当初一念之差,没能以身殉国。 如今被赎回来,反倒里外不是人了。 曹操高坐殿上,面色铁青。 既没有治于禁的罪,也没有赦免他。 只是冷冷地说道: “……今大敌当前,正是用人之际。” “汝便留在军中,等待将来戴罪立功罢。” 于禁喏喏称是,心里也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被曹操重用了。 曹操简单料理完于禁之后,也是与襄阳众文武商议。 “……列位,听说刘备已遣诸葛亮南下江夏,收降了叛贼刘琦。” “李子玉亦在其中,此辈之谋,天下共知。” “必是想掺和荆州之内务,不知公等有何高见?” 曹操刻意强调刘备在干涉荆州内政,把自己放到荆州这个大家庭里来。 从目前的纸面实力上看,荆襄八郡俱与曹操联合,实力可以说是相当强大。 但魏楚同盟只是“虚胖”,外强中干罢了。 正如周瑜孔明分析的那般,曹操虽派来了五万人,但这些人俱是不习水战。 能不能适应江南的水土得打一个问号。 齐国方面,至少还有一支淮南水军。 魏国方面,则是完全只能仰赖蔡瑁、张允的荆襄水师了。 此位面的曹操虽也收降了荆襄八郡,但毕竟没有历史上那么强大。 两家更像是并购。 蔡瑁在曹操面前也不必那么卑微,当即出列,发表自己的意见: “……魏公无须忧虑,北人向来不善弄水。” “昔楚公在时,治荆襄水军。” “蒙冲斗舰,乃以千数。” “今我荆楚之众,悉浮以长江,更兼有魏公步兵。” “水陆俱全,双管齐下,何惧之有?” 我们都说曹操打输赤壁之战后,便永远失去了染指江南的机会。 不是因为赤壁主力打光了,而是输了赤壁,此前吃的荆州全给吐出来了。 被刘备、孙权给瓜分完了。 失去荆州,便等于失去了强悍的荆襄水师。 而曹操也不会再遇上,刘表病死,荆州举众全投的天胡局面。 如今,蔡瑁等众,手握荆襄水军,控制着长江沿岸。 在荆州将领看来,他们如今又得了曹操的步骑,可谓是水陆齐下。 根本没必要怕刘备。 “刘备所倚者,关张耳。” “关张马上功夫有余,可以纵横河北之地。” “然今舍鞍马,仗舟楫,妄图与我荆州争衡。” “诚为人所笑也!” 说话之人乃南郡望族蒯越也。 其人是蒯家的代表人物,足智多谋。 是帮助刘表单骑定荆州的功臣之一。 在他看来,也不认为长期在北方作战的齐国士兵,能够适应水上颠簸。 其与魏楚之间的水中抗争,终究会以失败告终。 正议时,人报夏口周瑜,率水师直奔公安口来。 公安港是江陵一江之隔的港口,地理位置极其重要。 曹操当即问: “……周瑜小儿未得尺寸之利,便欲为刘备张目。” “谁敢为孤前去破敌?” 蔡瑁应声答: “魏公勿忧,张允将军已经在江陵守备。” “料周瑜小儿,过不得江陵。” 曹操蹙眉,沉吟道: “张将军独守江陵,孤立无援。” “依孤意,可使曹仁率众前往江陵增援。” 此前说过,江陵是荆州之心,制江陵就等于制荆州。 曹操名义上虽收降了荆州八郡,但他知道,只要打不赢刘备。 荆州迟早会吐出去,永远不会属于自己。 究其原因,还是地方豪族持观望态度,未必肯倾力相助。 面对江陵这样一个极为重要的据点,曹操以增援为由,其实是想加强对江陵的控制力。 蔡瑁未疑有他,当即表示: “若得曹仁将军相助,那便再好不过!” 选定曹仁之后,曹操又想起此前曹仁在北方战败,然后便有了夏侯渊接替他被黄忠斩杀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虽然曹仁在汝南表现突出,为魏国守住了重要的新城。 但面对老辣的李翊,以及后生可畏的诸葛亮,曹操还是不放心派他一个人去。 当即又问: “谁可为行军参赞,与子孝一道前往江陵?” 话甫方落,一人自人群中走出。 众视之,乃军师祭酒郭嘉也。 此时的郭嘉病体已经相当沉重,曹操压根没打算带他下江南。 但是郭嘉却执意要来,因为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陪曹操出征了。 再不来,将来便永远没有机会了。 见郭嘉主动请命,曹操又高兴又担忧,关心道: “……奉孝,汝身子羸弱,宜当在襄阳调养病体。” “岂可奔赴江陵前线,万一有差池。” “孤若无卿,更与何人谈大事?” “诸君之中与孤辈同,唯汝年最少,孤还欲以后事付汝。” 郭嘉却如回光返照一般,来了精神,强支病体,说道: “……死不足惧。” “大丈夫得死于沙场者,幸也。” “臣已是沉疴在身,纵然留在襄阳,亦无益于军事。” “若使赴江陵效命,立微末之功,或可舒心中郁结。” “明公就成全了在下罢。” 见郭嘉去意已坚,曹操也不再继续阻拦。 当即拨了曹仁一万人马,命他和郭嘉一道前往江陵。 “……唉,也不知此行能否顺利。” 曹操本是一个极度自信的人,而连番的挫败,竟让他时不时地陷入自我怀疑中去。 “明公勿忧,胜负乃兵家常势。” “岂可因为一时之挫,而停滞不进?” 曹操回眸看他,乃司马懿也。 “……仲达有何见论?” 此时的曹操心情郁闷,当即随口便问司马懿的看法。 司马懿自知表现的机会到来,即躬身揖道: “向者,河北之挫,实因于禁将军轻虑无备,累致七军见俘。” “况天降霖潦,非人谋可及。” “此天灾也,又岂战之咎?” 司马懿先为汝南战事洗白,把战败归咎于天灾。 是天要助齐军,不是战之罪。 这话在目前的魏国相当政治正确。 因为七军将士在不抵抗的情况下,投降关羽,实在是太丢人了。 这事儿放在魏国根本不露脸,哪敢去宣传? 曹操便一直把责任推到天降霖雨的身上,表示这不是将领们的过错。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 第一,安抚了七军将士的心,让他们可以没有心理负担的回来,继续为自己作战。 第二,起到了舆论宣传的作用,让魏国人知道,我们不是被齐国打败了,是被天灾给打败了。 当然硬要说的话,战事的转折点,是夏侯渊被斩。 而于禁的投降,这使得魏国陷入了彻底的被动。 曹操见司马懿这话说的受用,便问: “依照仲达之见,此役我军当用何长策,可以为变?” 司马懿乃躬身答: “但使日后用兵持重,勿蹈险躁,相时而动,必得其变!” “昔官渡之役,明公与袁本初相持经年,卒待其衅而克之。” “今日之事,有类当年。” “正宜养精蓄锐,伺隙以待。” “刘备骤得河北,正是志骄意满之时。” “彼盈而妄作之日,正是吾等转圜之机也。” “及赎回七军之后,我之兵力并不逊于齐。” “况今又有襄阳、樊城等坚城可恃,岘山连营成掎角之势乎?” “以逸待劳,以主制客,岂有不胜之理?” “郭祭酒既镇江陵,齐师必难飞渡。” “使江陵不摇不落,荆州自固也。” “假以时日,我将士在荆州俱习得水战,更无可惧矣。” “届时,彼师老兵疲,势竭锋钝。” “岂非魏公反戈之时乎?” 司马懿从战略战术各层面上,逐条为曹操分析。 认为,既然大家都是来抢荆州的。 而曹操已得八郡,那接下来无须和刘备死磕,专注消化荆州土地就行了。 一边用江陵之险固,阻挡江夏来的敌军。 一边让魏国士卒,在荆州慢慢练水。 等魏兵练出来以后,齐国的锐气也差不多消磨光了。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这是曹操刚来荆州时,就定下的战略方针。 而司马懿则是在这个方略的基础上,进一步的补充说明。 主要还是为了提振曹操的信心,让他相信现在魏国方面的优势很大。 当然,除了司马懿以外。 历史上的贾诩,其实也是推荐曹操先消化完荆州土地,再去跟孙刘决战的。 原话叫,“今收汉南,威名远著,军势既大。” “若乘旧楚之饶,以飨吏士,抚安百姓,使安土乐业,则可不劳众而江东稽服矣。” 彼时的曹操刚刚统一北方,膨胀的不行,根本不听贾诩的。 而不听贾诩话的人,下场往往都会很惨。 而此位面的曹操,已经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丝毫不敢小觑对手了。 面对司马懿提出的建设性建议,素来不喜他的曹操,此刻也忍不住出声赞扬: “……仲达之言,甚合孤意。” “敌势方强,不可与之争锋于韬略之间。” “惟固吾根本,养其全锋。” “俟其自毙,乃可固也。” “……善、善、大善!” 曹操连连颔首,如释心结。 又上下打量一眼司马懿,见他仍是欲言又止,便轻轻道: “仲达莫非还有话要说?” 司马懿乃郑重地对曹操一拜,然后才小声平静地提醒道: “魏公,恕臣僭越。” “……有句话,臣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操哂笑一声,这话简直是明知故问。 “有话便说,在孤面前不必遮遮掩掩。” 司马懿这才小心翼翼地进言: “于禁将军惨败而还,丧师数万,此军事之重挫也。” “然臣所忧者,朝廷威望之损,尤甚于军事。” “魏公岂忘贝丘之役乎?夏侯将军殁于黄忠之手。” “其时北地兵马未损几何,然消息传至许、邺,人心惶骇,致河北战事难继。” 河北战场,魏国方面兵马到没有太大损失。 毕竟两边没有打过大规模的歼灭战。 可偏偏因为夏侯渊被临阵斩杀这事儿太过骇人听闻,导致国内将士皆不敢继续作战。 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南方。 于禁被俘,七军受降。 使得魏国南方军团,不发一箭一矢,便为齐国所败。 曹操不是不能接受战败,他是不能接受败的这么丢人。 就哪怕他是站着死的,也好过被猪队友坑。 “魏公终岁余方绥抚四方,方诛地方酋首,慑服余众。” “若非刘景升骤亡,刘备急欲南下取荆州,恐河南之地亦为其所乘矣。” 司马懿这话一说完,曹操的眼角也不禁抽了一抽。 他这话的意思就是,于禁战败这事儿影响力太大了。 主要是因为于禁在魏国的地位太高了,外姓第一人。 不战而降,这事儿一发酵可以说直接动摇了曹操这个君主的威望。 为了粉饰于禁的投降,曹操也只能承认于禁的说法,就是为了保全七军将士。 如此一来,曹操也不好去治于禁的罪。 因为治了他的罪,就等于是自我打脸。 可若是不治罪,就这么放着冷处理也不是个事儿。 曹操眉头蹙起,一捻颔下胡须,问: “……那仲达的意思是?” “……回明公,依愚意之见,当先擢拔新进之将。” 司马懿看一眼曹操的脸色,才接着缓声说: “今正好假荆州之役,培植少壮。” “如此既可削于禁之兵权。” “复能掩其败降之辱,更得新锐之力。” “此一举三得,何乐而不为?” 司马懿暗示曹操,于禁已经废了,可以培养新的将领了。 正好借着此次荆州之战,提拔新人上来。 不仅能够趁机削于禁的兵权,同时还能够淡化于禁战败投降的负面影响。 对于曹操来说,确实是一箭三雕。 而对于司马懿来说,这也是他的机会。 在曹操一朝,曹氏、夏侯氏在军事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外姓将领中,于禁又长期霸占第一人的位置。 如今,于禁塌房, 这外姓第一的宝座,也该换人坐坐了。 司马懿倒不是没有想过,直接取代于禁。 只是于禁的资源太雄厚。 所谓一鲸落,万物生。 哪怕只是分走于禁的部分资源,在曹魏都足够潇洒一辈子了。 司马懿并不安于现状,要想快速晋升,只有获得战功。 而要想最大程度的获得战功,只有独自领军才行。 “臣推举一人,此人姓郭名淮字伯济。” “太原阳曲人,乃前大司农郭全之孙也。” “此人熟读兵书,通晓军略,是一位将才。” “魏公何不令其从征于曹仁将军军中,也好使其建功。” 司马懿一如既往地以退为进。 他也属于年轻一辈,但只推举同龄人,而对自己则是缄口不提。 “……也罢,既传我令,命郭淮随曹仁一同前往江陵驻守。” 曹操也是实在人,既然你不毛遂自荐,那我可就真不用了哈。 司马懿也不恼,只喏喏称是。 不表。 …… 这边,曹仁领军进驻了江陵。 江陵守将正是张允,知曹仁是来帮忙,即打开城门,让其军士入城。 两边见礼,又聊了一些城池防务细节。 正说时,忽见江南岸旗幡隐隐,戈戟重重。 料是东吴已动兵矣,于是两人即领兵赶往墙头。 果然见着大量船队,逆江而来,鸣鼓呐喊而进。 帅旗上高写着一个“周”字,正是东吴都督周瑜。 他自辞了李翊后,暗下决心要建一功,打场漂亮仗给齐人看看。 好叫其不敢小觑吴人。 于是命凌统为先锋,韩当为左翼,陈武为右翼。 周瑜自部领诸将接应,只奔江水而来。 “此何人也?” 曹仁问一旁的张允。 张允略带惊讶地看向曹仁,仿佛再说周瑜你都不认识? 这位可是咱们荆州人的老苦主了。 “此人便是江东周郎,是那紫髯小儿的倚重之臣。” “……周郎?可是周瑜?”曹仁问。 “……是。” “……呵呵,此辈便是跟随孙伯符一起起兵,攻打江东的那个?” “我观此人平平无奇,并无甚英奇之略啊。” “……将军切不可小觑此人,前江夏太守黄祖,正是败于此人之手。” “杀身丧命,损兵折将!” 听出曹仁语气中的轻蔑之意,张允脸色其实并不好看。 贬低敌人,等于是贬低自己。 周瑜算是荆州人这些年的苦主了,结果你一句平平无奇把他踩的一无是处。 那与他斗了多年的我们,又算什么呢? “……好罢,这周郎实力如何,待我一试便知。” 曹仁说完,便要率军出战。 张允也不阻拦,他也想看看魏军的水上功夫如何。 只是提醒了两声,让曹仁多加小心。 “……哼,汝观这周郎比之李子玉如何?” 曹仁也是有话说的。 我在北方打的都是什么人呐? 打的那是李翊、关羽啊。 你南方的战斗强度,明显比不上咱北方嘛! 曹仁领了一支水军,出了江口。 早早见着东吴船只,蔽江而来。 为首一员少年将军,脚踩船头上大呼: “吾乃凌公绩也!谁敢来与我决一死战?” 曹仁遣麾下水将秦阳出战。 两船将近,那凌统一枪将秦阳朔倒,跌入水中淹死。 凌统趁势驱船大进,万弩齐发。 曹军不能抵挡,右边陈武,左边韩当,直入曹军队中。 而曹仁所部,大多为兖州、青州、豫州之兵,素不习水战。 大江面上,战船一摆,众人脚下立不住。 一经接战,纷纷落河吃水。 周瑜所部三路战船,长驱直入,纵横水面,无人可挡。 一面射箭发矢,一面投石击船。 曹军中箭挨砸者,不计其数。 从从巳时直杀到未时,直杀到江陵城下。 周瑜虽然得利,但又恐江陵城中兵马尽出。 到时候寡不敌众,反而不美。 况且此来,本是为证明自身实力的。 也犯不着为齐国如此拼命,遂下令鸣金收兵,收住船只。 曹仁败回城上,整顿军士。 对张允言道: “公诚不欺我,这江东水军,非我北军所能比。” “我等于马背上作战所向披靡,可到了舟船之上,竟无立地之能也。” “……惭愧惭愧,愧不能言呐!” 曹仁大方承认自己技不如人,水上功夫确实比不得南方人。 适才一战,本就是作为试探的小试牛刀。 而最后的结果,比曹仁预料的还要强。 张允乃道: “江东水军,起自淮泗。” “当初孙文台、孙伯符俱用此兵壮。” “后又与黄祖交战,缴获了不少舟船器械,乃有今日之战力。” “今既江陵之坚城,长江之险固。” “当先立住水寨,使青、兖、豫军在寨中操练。” “由我荆州军调教,每日教习精熟,方可用之。” 曹仁从其言,沿江一带分立水门。 以大船居于外,用作城郭。 使小船居于内,可通往来。 每日操演,至晚上点起灯火。 直照得天心水面通红,烟火不绝。 …… 却说周瑜得胜回寨,犒赏三军。 一面差人到李翊初报捷,一面又趁夜登高观望。 只见西边火光接天,问及缘故。 左右告曰: “此皆北军灯火之光也。” “探子来报,说江陵水军已立了水寨,使魏兵每日在寨中操演,习弄潮儿。” 周瑜乃命人收拾了一只楼船,带着鼓东,随行健将数员。 各带强弓硬弩,一齐上船迤逦前进。 至水寨处,暗窥其中。 只见旌旗严整,舟舰星列。 水师操练,进退有度。 左右分合,皆合兵法。 周瑜观之骇然,拊舟而叹曰: “北人素不习水战,此深得水军之妙也!” “长久下去,必为大患!” 本来江南战场,东吴与荆州能跟齐魏两国一起上桌吃饭。 就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主场,几乎都在大江大水上作战。 齐国方面,至少自己养了一支水军。 虽然不是全国军队的主力,但总比没有强。 魏国方面,从来没有成建制的训练过水军。 此次南下,也都是拣选的会水的人过来。 即曹操简单的认为,只要会游泳,掉水里淹不死就能当水军了。 但会游泳与水上作战完全是两码事儿。 白日一战,魏兵不会弄水的缺点被无限放大。 但正因为如此,才让魏军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 开始查缺补漏,疯狂加练。 左右人见此,便纷纷进言道: “若使魏人练成水下功夫,于我军而言绝非好事。” “不若趁其未就,早早攻之,以绝后患。” 周瑜摇了摇头,谓众人道: “今李相在南,还是先报与他知再做计较。” 周瑜可不想给齐军当枪使。 他知道李翊肯定是远比东吴更想要荆州的。 东吴打不赢,至多退回江东去。 李翊要是倒在这里,便折了十几年的声价。 于是便教收起矴石,两边四下一齐轮转橹棹,望江面上如飞而去。 回到江夏,来见诸葛亮。 “……我已按照诸葛先生吩咐,前去与魏兵交战。” “我军大获全胜,先生是否也能够屡行诺言。” “使李相拨冗相见,与瑜洽谈荆州一事。” 诸葛亮道: “自无不可,只是亮军务繁忙,不能随便离去。” “还是请都督自行去见李相为好。” 周瑜无奈,只得自己带人去找李翊。 此时的李翊正领着众人,在江边上走。 迎面撞着周瑜,其上来施礼毕,将前言之语说了。 再次提出瓜分荆州一事。 李翊乃笑道: “今荆襄九郡,曹操已得其八。” “吾齐国不过占据江夏,夏口处还为你孙氏所有。” “公不先谋破敌之策,而先议如何分荆州之地。” “岂非是轻荆楚无人乎?” 周瑜乃正色对曰: “正因荆楚多豪杰,故才更要先明约。” “昔高祖入关,约法三章。” “今孙刘同盟,亦当共划疆界。” “使破曹之后,免生龃龉。” “况以李相之才略,曹操又岂是公之敌手?” 李翊大笑: “周都督纵使将李某奉若天神,也终无法改变曹操已得荆襄八郡的事实。” “愿都督先思如何破曹,收复荆襄,然后再议此事。” 果然…… 周瑜就知道李翊肯定会敷衍自己。 但好在他还有后手。 “李相知荆楚之变否?” “不若李相与我商谈划界荆州事宜,我与你说此事如何?” 周瑜诚恳地问道。 …… (本章完) 第273章 荆州关公来投 却说周瑜在江口小胜了一场曹军,展现了一下实力。 希望以此来换得与李翊讨论荆州划分的事宜。 见李翊意兴阑珊,周瑜又提出将自己在江陵处探得军情作为交换。 李翊闻言,朗声大笑: “江陵军情如何,又何须多问?” “无非就是曹操用蔡瑁、张允统水军,为其训练魏卒。” “此二人久居江汉,深谙水战。” “待其将魏卒练得精熟,自为我军大患矣。” 周瑜一惊,问: “公何以知之?” 他仔细回想,齐国的人众都留在了江夏。 沿路上,也没见着有别的船只到江陵去刺探军情,他是如何得知的? “……善,既然李相亦知此事早晚为患,不知打算如何处理此事?” 周瑜也不关心李翊是怎么知道的,只当他是能够料算到这一步。 “我想周大都督不必知道的太清楚,李某没有义务向你说明此事。” “你只管看我如何除掉蔡瑁、张允即可。” 李翊背起手,示意从人送客。 周瑜见此,也不再坚持。 退出去后,左右人围上来,问齐国方面态度冷淡。 如今为之奈何也? 周瑜应道,“且回夏口,别作商议。” 既然李翊现在用不到江东水军,周瑜又何必一直热脸去贴冷屁股。 几次交手下来,也使周瑜明白了一个道理。 只有当别人需要你时,你才是最有价值的。 显然,东吴目前的战略地位,并不符合齐国方面的利益需求。 周瑜只能先回夏口,保存实力,避免无意义的消耗。 在送走周瑜之后,关平来问: “不知相爷有何法子,可以除去蔡瑁、张允?” 由于关平算是自己的亲近之人,李翊也不瞒他。 转身取出一封书信,递给他来看。 这竟是一封来自江陵的信。 其书略曰: “江陵守将魏延,谨拜致书丞相李公麾下:” “延本荆楚鄙人,蒙刘景升收录,得效微力。” “今蔡瑁、张允卖主求荣,引曹贼入寇,使我荆州父老陷于水火。” “延每思之,愤懑填胸,恨不能手刃此二贼,以谢天下!” “曹阿瞒暴虐无道,屠戮百姓,延虽粗鄙,亦知忠义。” “素闻齐王刘备仁德布于四海,丞相李公智略冠绝当世,此真延平生所倾慕者也!” “今延奉命守江陵西门,将士多怀旧主,不愿为曹氏鹰犬。” “若丞相不弃,延愿为内应,约期举火,开城相迎。” “则江陵可复,曹贼可破。” “而荆州士民,皆感丞相再生之德矣!” “书不尽言,延拭剑以待,唯丞相察之。” 落款写着魏延二字。 关平看完书信,第一反应不是替李翊得了一个内应感到高兴。 而是对这封信的真实性存疑,当即问: “……相爷,恕平孤陋寡闻,未有听说过荆楚有个叫魏延的将领。” “此人乃是一看门的无名小卒,公对其了解多少?” “万一是敌人使得诈降之计,诱我军前去,却于城内埋伏。” “岂非祸事乎?” 关平的担忧不无道理。 因为此时的魏延确实只是一个无名小卒。 甚至他加入刘备的时候,都是从底层开始干起的。 最后能够一直做到汉中太守、征西大将军的位置,不得不令人佩服。 真正诠释了什么叫出身寒微不是耻辱,能屈能伸才是丈夫。 李翊闻言,淡然一笑,抚信言道: “非诈也!” “魏文长性情刚烈,素恶蔡、张卖主之事,其心可察。” “且书中言及荆州父老,情辞恳切。” “以吾平生观人之经验来看,此信绝非伪作。” 关平对李翊识人的本领自然是知晓的,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刘伯父。 既然他对这魏延这么信任,关平也就没什么好怀疑的了。 当即朝李翊一拱手,言道: “……既然丞相信任这个魏延,那平愿意领一支小队。” “今夜便去江陵西门,若是杀进城内,夺了江陵,当为丞相之功。” “若是有诈,千刀万仞,平自替丞相挡之!” 哈哈哈…… 听到这话,李翊还是很高兴的。 不过仍是拒绝了他的请缨。 “无须你去。” “为何?” 关平瞪大眼睛,脸上略显失落。 “莫非丞相疑平之胆气否?” 倒不是疑你胆气。 只是你是关羽的亲儿子啊,纵然我有九成把握,那一成的险也不敢让你去冒啊。 当年你爹把你托付给我,让我照顾好你。 现在这种用兵弄险的时候,能派你去吗? 当然了,你说关平真要是因此事被李翊害死。 关羽真的会来找李翊算账吗? 以关羽的脾气,应该不会。 但是隔阂就此产生是肯定的,实在没必要去冒这个险。 李翊站起身来,背着手目视远方,徐徐说道: “吾虽信任魏延,然吾所虑者,非是汝能不能赚开西门,而是魏延能不能成事。” 说着,回过头来看向关平。 那张稚嫩的脸上,写满了单纯。 “魏延虽掌西门,然其势孤,若贸然相应。” “只恐我师尚未及至,其首已为曹仁悬于辕门矣。” 关平着急地说道: “江陵城险固,易守难攻。” “今难得有人主动愿为内应,丞相又信之不疑。” “却不肯用,平实在不能解!” “……非是不用,只是不能如此用。” 李翊取出了三个锦囊,将之交给关平。 “此为吾适才所写,现在江陵城险固,吾等不好与魏延频繁来往。” “否则只恐曹仁见疑。” “况且听闻郭嘉似也来到了江陵,这酒鬼虽病,然内心狡猾,吾亦惮之。” “当用巧计,徐徐图之。” 关平当即会意,郑重其事地朝李翊拜道: “……末将领命,一定会将此锦囊交到魏延手中。” “此事干系重大,万一泄露,只恐害了他。” 李翊再三叮嘱。 关平亦知此事,自己责任重大。 也是再三向李翊保证,自己一定会完成使命。 再拜李翊后,方才离去。 这时,陈登入见,向李翊拱手道: “……丞相有事召我?” 李翊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不是什么大事,只乞一只楼船借我用用。” 陈登松一口气: “吾道是什么事,原来是要用船。” “公乃当今丞相,此下江南,虽是诸葛孔明为督帅。” “然大伙儿又岂敢不听你令?” 李翊笑笑,对此并不回应。 “……只是。” 陈登话锋又一转,“如今大晚上的,丞相要楼船做什么?” 李翊微微一笑,“张允不是在替曹仁练水军么?” “吾也精通水战,待我前去江陵水寨,为其指导一二。” 什么?! 陈登一惊,“丞相莫非是要去夜袭江陵水寨?” “不是夜袭,只是去一探究竟罢了。” “纵然不是夜袭,可江陵是荆州重镇,屯有重兵。” “今又有曹仁的魏军为其爪牙,公身为丞相,岂可轻动。” “……呵呵,元龙此言差矣。” “如今孔明才是三军主帅,某下江南,是一闲职,无关痛痒。” 诶你! 听到这话,陈登有些气乐了。 堂堂总制北疆的冀州牧,你跟我说无关痛痒? 你要是死在这了,老刘的北方立马大规模叛乱你信不信? “纵然要去探江陵水寨,也可多备些楼船。” “你道我淮南无有舟楫否?” 别的不敢说,陈登这些年在淮南最不缺的就是船。 一方面是因为淮南本身就富,有造船的本钱。 一方面是李翊支持水军发展,有政策扶持,让陈登可以放开手脚大规模生产。 “……呵呵,吾纵横十余载,怕谁来?” “元龙只管放心,莫非忘了当年在广陵时。” “小霸王孙策亦曾乘船要我面谈,彼时我岂非也只乘一小舟便过去了?” 陈登听到这话,一下子被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当时他拦着李翊不让去,李翊非要去。 好在最后真的没事儿,不然陈登还不好向刘备交代。 “……好罢,我知你从不弄险,既然敢去,就必有成算。” “还须准备什么东西,尽管与我说。” “……好说!” 李翊微微一笑,一把搂住陈登的肩膀。 “元龙兄若能随我同去,再多东西也不需要了。” “……诶!什么我?” 陈登傻眼了,早知道刚刚就应该劝李翊多带些舟船的。 你放心只带一艘楼船,我不放心啊! 我陈征南哪怕出于牌面,那肯定少说得有百只舟船随行才是。 陈登欲哭无泪,只得应从。 又忽然想起些什么,忙问道: “丞相且慢!” “我等此去,虽然夜探水寨。” “然终究是一场军事行动,是否应当通禀一声诸葛先生?” 李翊捋须道: “孔明此时在水寨检阅水军,来回一趟少说耽误半个时辰。” “你我只便宜行事便好。” 李翊最后一句本来想说我身为丞相,难道去探个水寨还得去专门申请一声不成? 但考虑了一下,还是改成了我们便宜行事就可以了。 其实, 凡是涉及到此下江南,谁是一把手,谁是二把手的话题,李翊都避而不谈。 现在整支征南军中,李翊与诸葛亮的关系也很微妙。 除李翊外,大伙儿全都听诸葛亮的。 除诸葛亮外,大伙儿又全都听李翊的。 两人不论是谁说话发令,大伙儿都听。 两边都不敢得罪。 李翊自不必说,齐国第一权重之人。 而诸葛亮虽然年少资历浅,但在座的都是职场老人。 又岂会看不明白诸葛亮背后的靠山是刘备? 刘备倾尽资源来捧诸葛亮。 得罪他,就等于是得罪刘备。 就是在与自己的仕途作道别,众人可不会傻到这样去做。 所以当李翊、诸葛亮同时下令时,不论是谁,大家都听。 至于李翊与诸葛亮呢? 按理说,诸葛亮是此次南下的督帅,李翊被刘备派去军中。 理论上也得听诸葛亮的。 而李翊作为诸葛亮的师长,兼前辈,诸葛亮几乎也对李翊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两人的关系在军中算是极为微妙的。 好在二人相处之间,并没有产生什么分歧。 要不然,到时候大家真不知该听谁的了。 虽然那种情况发生的概率很低,不过真到了那个时候。 大概率最后还是李翊乾纲独断。 理由也很简单,首先淮南派的陈登肯定是支持李翊的。 两人算是刎颈之交,十几年的友谊了。 陈登站队李翊,就等于他麾下徐盛、甘宁那批淮南将都会站李翊这边。 可以说,陈登这一票的权重很高。 而剩下的人,诸如孔明带来赵云、高顺等辈。 都是些清白威严之人,遇上这种事儿根本应付不来。 并且退一万步讲, 要是南方之事,李翊与诸葛亮在意见上真有冲突,闹了矛盾。 以刘备的性格,到时候会帮谁? 所以,聪明如诸葛亮,是绝对不会去与李翊发生政见冲突的。 第一,真冲突了,最后只可能是自取其辱。 第二,到时候大伙儿要是真站李翊那边,折损的是诸葛亮自己的个人威望。 所以,没那个必要。 诸葛亮虽然全权总揽江南事务,但很多大事,都会私下里跟李翊商议。 明面上说的是征询前辈的意见,实际上就是再向李翊汇报。 如果李翊不同意,他也会以“虚心采纳”建议的方式,将之更改。 可以说,丞相在职场方面,绝对也是一个会来事儿的高手。 计较已定,陈登乃命人收拾了楼船一只。 带着鼓东,又钦点随行健将数员。 使赵云、甘宁随之左右,配备强弓硬弩。 上船之后,迤逦前进。 大船开拨,及至寨边,李翊便命人下了矴石。 时值暮春,江雾弥漫。 李翊便命艄公缓缓摇橹,自于船头观望。 见着曹军水寨哨塔上弓弩齐备,水门处巡逻严密。 观罢,乃谓左右人道: “看来传言不虚,曹军正大肆启用荆州将领,为其士卒练水。” “倘使其练成,大江之上,淮南儿郎再无优势矣。” 陈登在一旁催促: “……丞相既已看完水寨,可速回。” “若教曹军察觉,发大船来围,我军危矣。” 李翊微微一笑,道一声不急。 点一心腹之人过来,对他授予密计。 那心腹领命,乘小船渡江去了。 时曹仁方醒,总觉今日江雾弥漫,恐有敌人来袭。 索性亲登哨塔,来此巡务。 忽见一叶扁舟,驶于江上,急忙下令: “速速擒之!” 十艘小船急出了水门,来捉这只轻舟。 船上之人见大量小艇来捕自己,只得放弃抵抗。 众魏兵将之擒住,从身上搜出一封信来。 乃匆匆回报曹仁,言说: “禀将军,此人乃是齐军细作。” “我等从他身上搜出一封密信。” 曹仁接过,拆开密信,只见上书: ——“张允将军:约定三更举火为号,共破曹贼。” 曹仁惊疑,道: “张允已通敌耶?” 或有人谏道: “齐人多诈,只恐是贼人使得离间计。” “将军可要仔细查看。” 曹仁说道: “蔡瑁、张允并非势穷来投,今能投魏公,亦能投刘备。” “江陵又是荆州重镇,今我与之同守。” “万一其要加害于我,杀我献城,我死之日而不知矣。” 或再谏曰: “今郭祭酒尚在江陵,将军不妨与之一同商议。” 曹仁又道: “今天未大亮,郭祭酒尚在休息。” “其病体沉重,不宜烦扰。” 众人纷纷问: “既不与郭祭酒相商,这密信是真是假也不得而知。” 曹仁沉声道: “吾召张允来一问便知。” 于是,命人去把张允叫来质问。 张允知道前因后,亦觉冤枉,忙道: “此必齐人离间之计也,将军岂可轻信?” 正辩解之时,忽报西门火起! 原来是魏延早的李翊锦囊妙计,故意于三更时分,在西门点火。 以证张允“通敌”之罪状。 曹仁急忙奔至西门,见火光大作,更信张允有异,乃拔剑怒喝: “逆贼安敢如此!” “纵那李翊有两口四眼,又岂能在我门内纵火?” “……这!!” 张允百口莫辩,事发突然,一时想不出原因。 这时又有人报,江上出现了大量舟船。 由于赶上江雾,看不清数量,曹仁只传令道: “今重雾迷江,彼军忽至,未知多少。” “可先拨水军弓弩手引乱箭射之,勿使其近水门。” 比及号令到来,弓弩手齐至寨前放箭。 少顷,江上箭矢如雨。 高顺引陷阵甲士,持盾挡在前头。 箭矢打在盾牌面上,囔囔作响。 一轮箭下,未能逼退敌军。 那边李翊已使人喊话: “张将军可速杀曹仁,待我拿下江陵,必在齐王为你表功!” 曹仁听得江上的喊话真切,分明是李翊的声音。 其本人都亲至了,哪里还能有假? “张允狗贼,安敢害我!” 曹仁大怒,即命众武士将张允拿下。 张允高呼:“无罪!” 曹仁叱道: “李翊生平用兵,从不弄险。” “今趁大雾而来,若非你与之为内应,彼安敢如此有恃无恐!?” 再联想到西门无故起火,曹仁就更加坚信是张允早已与李翊勾结。 今不先下手为强,必为其所害! 江陵城中,张允心腹极多。 但好在曹仁也算是一代名将,趁着张允身边人少。 即叫武士将之拿下,也不等其身边人反应,立即将之斩首。 张允人头落地,左右之人尽皆惶恐。 曹仁厉声止之: “军士休慌,张允一人通敌,与尔等无关。” “回头我禀明魏公,尽恕尔等罪过。” 曹仁急忙稳住军心,安抚众人。 而众人见张允已死,城外又是大敌当头,也不知如何是好。 只得先遵照曹仁吩咐,先把敌人打退了再说。 很快,天已蒙蒙亮。 李翊见江雾渐渐散去,便下令把船吊回。 比及天明,曹仁这才看清李翊的船队未有多少人众。 心中正诧异不定,郭嘉也已睡醒。 拖着沉重的病体,来到城头,问曹仁昨晚发生了何事。 曹仁乃安抚道: “祭酒休惊,昨夜贼人趁着江雾,欲袭我水寨。” “仁已引弓弩手射之,将之击退。” 郭嘉一捋胡须,沉声问: “昨夜是东吴的人来袭,还是齐国的人来袭?” 曹仁回答道: “雾太大,看不清,或许两边都有。” “反正仁已将之击退。” 郭嘉却觉得事有蹊跷,问昨晚是谁领兵来的? 曹仁答说是李翊亲至。 郭嘉闻之一惊: “李翊乃齐国千金之子,若无十全把握,岂会亲自领兵来夜袭水寨?” “昨晚他来,还做了些什么?” 曹仁本是后知后觉,觉得张允这事有些蹊跷。 但纸终究包不住火,隐瞒也无用。 乃将昨晚之事,如实向郭嘉说了。 郭嘉听完,气得连连跺脚: “……将军中计矣!” “若张允当真与李翊有勾连,其又岂会不发一箭一矢,便撤军回去?” 这…… 曹仁后脊一凉,心中已觉不妥,但还是努力辩解道: “可昨夜西门确实起火,李翊总不能隔空在我城中点火对吧?” 郭嘉咬牙道: “倘城中有人与李翊为内应,约定三更点火。” “李翊趁此时而来,便欲使将军疑张允通敌!” 嘶…… 听完郭嘉的分析,曹仁倒吸了一口凉气。 昨晚半夜三更因为睡不着起床,脑子都还不够清醒。 怎么就没有多考虑一下,便草草地将张允给杀了呢! “张允乃是江陵大将,杀之,恐动摇军心。” 郭嘉眉头紧锁,“将军昨晚何不与我相商?” 曹操刚入驻荆州,结果没多久就杀了张允这个荆州重将。 此举肯定会使荆州将士感到不安。 杀死张允事小,安抚荆州人心事大啊…… 曹仁大窘,一拍脑袋,叹道: “因昨晚已是深夜,吾念郭祭酒病体沉重,故不想打扰祭酒休息。” “及至事发之时,变故接踵而至。” “仁未及细想,便……唉!” 曹仁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这下可如何向襄阳的曹公交代哟。 此时,天已大亮。 不少将领都登上了墙头,见张允身死,城上一片狼藉。 众人惊问道: “……曹将军,郭祭酒,不知昨晚发生了何事?” 不等曹仁开口,郭嘉率先说道: “张允通敌,欲害我等,然后向李翊献城。” “亏得曹仁将军及时发现,已将之斩杀。” 郭嘉先帮曹仁把锅给摘干净,这是必须要做的事。 虽然确实是曹仁做错了,但不能真的让曹仁认错。 否则大家都知道张允是冤枉的以后,军心肯定动摇。 曹仁当即会意,将手搭在唇边,轻咳两声: “……不错,正是如此。” “张允一人通敌卖国,与尔等无关。” “诸位将军休慌,可各回本部,安心守御。” “待击退齐贼以后,魏公自有厚赏,必不亏待尔等。” 众人唯恐惹事,都不细究,喏喏而退。 在打扫完战场,清洗干净城头以后。 郭嘉又问曹仁: “昨夜负责值守西门的将领是谁?” 曹仁思索半晌,答: “貌似是荆州本土将领,是个义阳人,叫做魏延。” 郭嘉眼眸蹙起: “可差人速速将之拿下!” 曹仁从其言,即命武士去西门捉拿魏延。 少时,众武士回报说: “我等去西门时未见着其人!” 曹仁忙问: “哪里去了?” 答曰,“听人说,昨夜趁着江上大乱,西门起火,魏延便趁此时逃出城去了!” 唔! 听到此话,曹仁两眼一黑。 捂住胸口,痛不可当。 好个李子玉,好个魏文长! 唱得一出好大的戏! 不仅使曹仁误杀了张允,居然还能让魏延全身而退。 曹仁瞬间感觉自己的智商被踩在地上,狠狠地被李翊羞辱了。 不! 是奇耻大辱! “吾誓杀此贼!” 曹仁咬着牙,发誓道。 郭嘉无奈地摇了摇头,安慰曹仁道: “事已至此,悔也无用。” “为今之计,当先抚定城中军民。” “张允身死事小,其身后之事事大。” 曹仁只得听从郭嘉的建议,回去安抚荆州军民去了。 由于大敌当前,荆州人也不敢去追究曹仁杀张允这件事。 但对魏人的提防之心,已悄然埋下了一颗种子。 不表。 …… 却说魏延纵火烧了西门,趁乱驾一叶扁舟,逃出江上,直奔江夏而去。 由于在荆州未有太大建树,自己也没混得太大的官位。 都怪刘表无有进取之心,魏延建功的机会不多。 他比较羡慕的是刘备,不是在征战就是在征战的路上。 而刘备麾下的将领,也是个个扬名,人人建功。 魏延在荆州,每每闻之,好不叹羡。 尤其当荆州人黄忠,在刘备麾下大显神威,阵斩夏侯。 以年近甲子之年,封了四方将军。 叫人如何不羡慕? 大丈夫就当如是! 终于,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了刘备南下。 虽然刘备本人未有亲至,但有他的代理人李翊在。 魏延可以与之联系。 本来是想打开西门,配合李翊一举拿下江陵的。 可李翊却回复说,兹事体大,未可轻动。 只让他在三更时分放火,然后趁乱逃走便好。 这逃走就逃走,何须放火那般麻烦? 魏延虽然不解,但为了给李相爷留下一个好印象,还是依言照做了。 “……将军,江夏到了!” 有艄公一摇船橹,谓魏延说道。 “……善,随我速速登岸去见李相爷去!” 魏延兴奋地摩拳擦掌,认为自己终于有机会实现平生的志向了。 …… (本章完) 第274章 孔明子玉皆不在,刘备独治齐 却说魏延既配合李翊在江陵西城门放火,自知早晚为曹仁所害。 故趁着大火纷乱之时,趁夜逃离了江陵城,直奔江夏而去。 李翊知魏延来投,亲自出辕门相迎。 魏延见着一众人在那里簇拥着,已知李翊身份。 一经上岸,即奔上来,朝李翊一拜: “末将魏延,拜见丞相!” 李翊扶之起身,执其手赞道: “亏得文长在西门纵火,使吾计成功。” “今除张允,我水师少一大患矣!” 魏延虽不解自己只是放把火,如何便帮李丞相杀了张允。 但听到李翊对自己器重的话语时,魏延内心还是十分感动的。 当即再拜: “能为丞相效力,延之幸事也。” “公若不弃,延愿效犬马之劳!” 李翊颔首,“善!” “我相府上正缺一司马,不知文长是否有意来我这里述职。” 李翊向魏延抛出橄榄枝,想将他收入自己的相府。 按理说,魏延只是一个普通的无名小卒,李翊收他入相府没什么问题。 但自己给予了司马的高位,还是令人十分咋舌的。 即便是在场诸人都惊叹不已,感慨这魏延当真好运气。 更别说直接火箭飞升的魏延本人了。 魏延本身就是一个有理想,有壮志的人,见李翊给了自己这个机会。 大喜过望,连连顿首: “魏延谢过丞相大恩!” “延定为齐国肝脑涂地,舍生忘死!” 魏延人称小关公嘛。 首先长得就很像,身长八尺,面如重枣。 其次性格上更是极其相似。 魏延与关羽一样,都十分爱护士兵,在军中很得军心。 且两人都是从底层干起,一步一步爬上去的。 关羽作为元从,优势比魏延明显。 魏延加入刘备阵营时,不仅起点低,且当时的竞争也已十分激烈了。 可魏延最终还是出人头地,在蜀汉阵营站稳了脚跟。 刘备打下汉中后,大家都以为汉中太守必定是张飞。 张飞甚至连获奖感言都写好了。 毕竟当时的关羽是东战区的总司令,那么张飞是北战区的总司令合情合理嘛。 最终汉中太守的位置落在魏延头上,令所有人都大跌眼镜。 军事能力的杰出,是魏延的优点。 而缺点,魏延也很像关羽。 那就是少虑,不善于处理跟同事的关系。 由于关羽是元从,加上刘备的那层关系在。 同事们多少要让着他。 而魏延没有关羽的好命,脾气却又远远大于关羽。 魏延人缘儿差,最典型的案例就是丞相死后,魏延与杨仪同时向朝廷上表说对方造反。 彼时的后主刘禅便询问侍中董允,丞相府留守的长史蒋琬。 结果两人都保证杨仪绝对忠诚,而对魏延持怀疑态度。 不过刘禅还是展现出了智慧,他没有急着治魏延的罪。 而是先让蒋琬带领禁军去成都接应,让他去处理杨仪和魏延的争端。 从这件事你便能看出来,魏延的人缘有多差。 在军中、朝廷根本就没有一个重量级的盟友。 出了事儿,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来帮他说话。 所以,面对这样一个问题儿童。 李翊实在不放心将他单独外派出去。 可不用魏延,也属实是浪费他的才能。 所以才将他收入丞相府中,由自己亲自来监管,带领他。 至少由自己来当“家长”,这“熊孩子”万一闹出什么事儿来,还能斡旋斡旋。 魏延既被收入相府之中,众皆称贺。 不表。 …… 荆州,襄阳。 尽管曹仁、郭嘉已经在尽量淡化张允身死所造成的影响。 但其作为江陵大将,想要完全将消息封锁是不可能的。 张允为曹仁所杀的消息,到底还是传回了襄阳。 时蔡瑁正在水寨替曹操习练水军,闻说张允被杀的消息,亦倍感震惊。 连忙问其中细节,听罢,诧怪道: “张允与我一同起事,今荆襄八郡已与曹魏联合。” “战端尚未启,其又怎会于此时与李翊勾结。” “此事没那么简单,定有蹊跷!” 或有人谏曰: “只恐是曹氏欲夺我荆州水军,故捏造通敌罪名,害了张将军。” “将军您宜当早做准备!” 蔡瑁一凛,忙道: “曹公与吾乃是旧交,岂会害我?” 或再谏曰: “公言差矣,曹操此人绝非善类。” “岂不闻其曾放言:‘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 “张允将军身系江陵重防,纵然有罪,曹氏也当与我等荆州人先行商议。” “却连知会将军一声都不曾,便自行决断。” “如此藐视将军,将军不可不防呐!” 蔡瑁后脊一凉,顿觉此言有理。 要知道,本位面的蔡瑁可不是直接投靠了曹操做下属,而是以并购的方式,使两家完成合并。 即便将来荆州改姓魏,他蔡瑁也是魏国的大股东。 而如今公司还没合并,曹魏就先不经商议,擅自杀一股东。 等将来战争胜利了,要瓜分胜利果实时,蔡瑁还有话语权吗? 越想越是害怕,蔡瑁即找到蒯越商议此事。 两人同为荆襄权贵,至少在维护荆州人的利益上,两人意见是一致的。 “曹公性多猜忌,今日杀张允,使其无辜被戮,明日又岂能容下我等?” 蔡瑁找到蒯越,语重心长地说道: “吾等局势已危,公乃智者,有何计策可以保全身家?” 蒯越沉吟良久,徐徐说道: “曹操方倚将军训练水军,以图齐吴。” “将军可外示勤勉,内则稍缓功力。” “彼军情紧急,必来相询。” “待其焦躁,再以‘士卒未习,需假时日’为辞。” “如此,曹操知水战非将军不可,则荆州旧部,方能得安。” 蔡瑁有些担忧地问: “倘曹公见疑,为之奈何?” 蒯越笑曰: “曹公欲破淮南、东吴水军,舍将军其谁?” “纵有疑心,亦不敢轻动。” “且吾等荆州士族,根深蒂固。” “彼若妄杀,必致人心离散,何暇南征?” 蔡瑁乃抚掌称善: “异度之言,正合吾意!” 于是依计而行,明里仍督水军,实则暗减操练之勤。 这日,陈登遣甘宁继续来江陵挑战。 曹操正好也想试试这段时日的训练成果,乃命部将陈琦出战。 早早见着淮南船只,蔽江而来。 为首一员大将,坐在船头上大呼曰: “身是甘兴霸!谁敢来决死!” 陈琦亲族催督战船,迎上去交战。 两船将近,甘宁拈弓搭箭,望陈琦射来,琦应弦而倒。 甘宁乃驱船大进,万弩齐发。 曹军不能抵当。 被甘宁的锦帆郎杀穿,直冲入曹军队中去。 因蔡瑁这几日疏于训练,曹军将士应付水面有余。 可当遇上甘宁这种水贼,打高强度作战时,众人皆应付不暇了。 大江面上,战船一摆,无人能够将脚跟立住。 诸锦帆战船,纵横水面。 一时间,曹军落水将士无数。 曹军败回,曹操登上旱寨,再整军士。 见众人被淮南水军打得一败涂地,全无还手之力,大感不解。 “……孤之士卒,习水已有旬月。” “如何在江面之上,仍是不堪一击?” 曹操满脸问号,感觉这批士卒一番训练下来。 跟训练之前也没差多少。 有进步,但不明显。 程昱在侧,言道: “必是蔡瑁不尽心竭力。” 曹操问,“为何?” 程昱乃解释道: “此前,曹仁将军在江陵杀死张允,此事闹得江陵诸将人心惶惶。” “襄阳城中,亦有不少人议论纷纷。” “只恐是蔡瑁闻得些风声,有些懈怠。” 程昱话说一半,并不说全。 然言外之意已十分明显,就是告诉曹操蔡瑁这帮人在向你示威呢。 曹操闻言大怒,拍案道: “此辈何太小觑我耶!” “吾誓杀此贼!” 曹操是个什么脾气的人? 哪容得下手底下人这样放肆。 蔡瑁一个弑君之贼,也敢跟我曹操玩儿上心机手段了。 “如何杀之?” 曹操即问程昱意见。 程昱思索半晌,乃进言道: “蔡瑁自恃水战之能,外示恭顺,内怀怨望。” “今若显戮,恐荆州士族惊疑。” 程昱并不反对曹操杀蔡瑁。 毕竟这小子确实有点跳,一个叛徒神气什么嘛。 其实曹操这个人一直非常欣赏有骨气,且有情有义的人。 比如说王脩、牵招、关羽、袁涣还有成公英等人。 虽然蔡瑁主动投降献城,但曹操内心里对这个出卖荆州人的叛徒是十分鄙夷的。 只是出于安抚需要,厚待于他。 可没想到蔡瑁竟敢蹬鼻子上脸,跑来向自己示威。 这令曹操忍无可忍,下定决心将之除去。 程昱的话还在继续: “依在下愚见,不如设宴相邀,于席间擒之。” “然后布告其罪,言蔡瑁昔与张允共谋,鸩杀刘表,欲献荆州于丞相。” “如此,则杀之有名,而人心可安。” 当初,高堂隆南下怂恿蔡瑁弑君时,就早早地阴了蔡家一手。 那些蔡瑁如何谋划杀害楚君的证据,全部给保存了下来。 为得就是今日! 曹操沉吟半晌,又问: “倘若荆州世家豪族,因此与孤离心,奈何?” 程昱对曰: “可封蒯越、庞季等众为列侯,厚加赏赐。” “彼等见蔡瑁有罪,而己受荣,必不敢动。” “且水军将士,久受瑁制,今去其首,更易统御。” 曹操抚掌称善,纳程仲德之谋。 于中军帐设宴,遍邀荆州文武。 蔡瑁疏于训练水军,本是做贼心虚。 曹操初设宴,邀他去时,他还有些害怕犹豫。 可当听说曹操不止请了自己一个人后,荆州文武百官都去,蔡瑁这才放心。 不疑有诈,欣然前去赴会。 宴上,曹操也只是嘉勉众人这段时日的辛苦。 并不谈及军务。 于是蔡瑁更加放心,开怀畅饮。 酒至半酣之时,曹操忽然掷觞于地,厉声喝曰: “蔡瑁勾结张允,鸩弑刘景升。” “今又怠我军务,罪在不赦!“ 话落,曹真应声而出,率众护卫上前将蔡瑁擒住。 蔡瑁酒醉,未及反抗,便被按倒在地。 在场的荆州官员皆面如土色,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无措。 蔡瑁此时也已经反应过来,这场宴席就是为自己设的。 见曹操又搬出了自己鸩杀刘表的罪状,这条是重罪。 饶是蔡瑁位高权重,也不好辩驳。 当即只能应声喊道: “丞相明鉴,瑁实无罪!!” 眼下只能高喊冤枉无罪,盼先躲过一劫。 回到军中去,曹操自然奈何不了自己。 但曹操何等人精,岂会看不出蔡瑁这点小心思。 当即叱道: “汝弑君作乱,天地不容。” “今又怠慢军务,若要饶恕你,吾法令不能行也!” 于是不容其争辩,便叱令武士将之推出去斩首。 须臾,首级献于阶前。 荆州之众,皆股栗不能言。 无不心怀忧惧,唯恐曹操将他们一并收拾了。 主要是曹真现在带人围住大堂,他们想走也走不了。 只能竖起耳朵,听候曹操发落。 曹操乃命陈琳宣读蔡瑁的十大罪状: 其一,密谋弑主,窃夺大权。 其二,私通东吴,联络齐国。 其三,贻误军机,怠慢训练。 其四,…… 只有前三条罪状,是最重的。 后面七条,则完全是为了滥竽充数。 不过凑足十条罪状,为更显得蔡瑁此人罪大恶极。 曹操杀之有名,合情合理。 宣读既毕,即下令传檄各郡。 又告在场官员,说设此宴,只为诛蔡瑁,与尔等无关。 众人再此谢过,战战兢兢,喏喏而退。 翌日, 曹操大会群僚,又以温言抚慰道: “诸君皆国家栋梁,瑁之罪本不该及祸众人。” 于是,表蒯越为江陵侯。 表黄射为章陵侯。 拜庞季为南郡太守。 其余荆襄士族,各自加官进爵,人人皆有封赏。 此举,无疑是将荆州人的利益与自己绑在了一起。 荆州并非一家独大,蔡家倒台,蒯家、庞家、黄家都乐见其成。 尤其是蔡瑁一死,大伙儿全都升官封侯。 真可谓是蔡瑁跌倒,人人吃饱。 尤其是那系列的封赏。 蒯越、黄射尽皆封侯,且封地都是荆州要地。 意思就是告诉众人,只有击退孙刘联军,你们才能保住自己的既得利益。 至于庞季也被拜为了南郡太守。 南郡乃荆州州治,是这里的权力中心。 也是曹操向荆州众人释放的一个信号,即我杀蔡瑁,只为夺荆州水军的军权。 绝不侵害尔等的既得利益,并且还要巩固你们的利益。 此所谓恩威并施,刚柔并济。 诛一瑁而水军震怖,封众贤而荆襄归心。 虽权诈之术,亦霸主之略也。 这边曹操既夺军权,又暂时稳住了荆州各派以后。 乃命曹仁全权接管荆州水军,又令毛玠、于禁为水军都督。 代蔡瑁、张允训练水军。 细作探知,报过江东。 周瑜闻言,震惊不已: “蔡瑁、张允竟已为曹操所杀矣!” “那二人于水军精熟之项,颇有建树,曹操奈何不用,反而杀之?” 周瑜想不通,旁人告知,貌似是李翊使离间计。 令曹氏生疑,最终杀害了蔡瑁、张允二人。 周瑜温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吾所患者,惟此二人耳。” “今既剿除,吾本该无忧。” “奈何李翊用兵如此,兼之背靠齐国,吾只恐我孙吴最终难以胜他。” 左右人纷纷言道: “今大敌乃曹操,待灭了曹操,分得荆襄九郡,何愁大业不成?” “都督现在又何必杞人忧天,思虑那不着边的事?” 周瑜眉宇间一川不平,沉吟道: “诸公所言有理,事已至此,愁也无用。” “且待破了曹贼之后,再议如何分取荆州。” 于是,周瑜继续在夏口用兵,寻找战机。 …… 话分两头, 徐州,下邳。 刘备一面在下邳理政,大会文武百官。 一面又时时盯着江南战场,生怕出什么岔子。 除这两件事外,刘备对手下人的家属亦是关照备至。 因为将领们在外领兵打仗,亲戚家属肯定是要留在下邳的。 美其名曰是照顾,实则也是怕你生二心。 这是非常合情合理的,在哪家诸侯那里都一样。 当然了,只要你安心用事,不怀二心。 你的家属不仅没事儿,还会被照顾得好好的。 毕竟你领兵在外,要是知道家里面的人出了什么事儿,心态肯定会受影响。 可以参考许攸,因为家里人犯法,全家被审配逮捕。 然后就直接心态崩了,投敌去也。 南下的官员众多,刘备一一使人去照顾他们的家属。 有年迈者,便使人供给米肉。 有妻子在家独守空房的,便使人送去丫鬟,勿使寂寞。 当然了,众多官员之中,刘备最照顾的还是李翊的家属。 李翊家属现在河北,男人却去了江南。 是真正的天地两隔。 为此老刘也比较愧疚,常使人拣选些明珠、珊瑚、锦缎送去河北。 又差人打听李翊妻儿的身体状况,如有不适。 便送去医者与药物,关照倍至。 这日,忽听得消息,言说李翊夫人袁莹已有身孕。 是李翊南下之前,所留下的。 怀上二胎,本是一件大喜事。 袁莹是想差人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南方的李翊的。 不过却被麋贞给劝阻了下来,认为李翊现在在江南执行公务。 没个半年一年是回不来的,告诉他,徒增他的担忧。 遂将此事给暂时压了下来。 不过被刘备派去探望的人选,想不知道此事都难。 便将之带回,如实汇报给了刘备。 刘备闻言,也替李翊感到高兴,笑道: “看来子玉生孩子的功夫,远胜于寡人呐!” “如寡人不曾记错,李丞相已有两子。” “……一子治,一子平,寡人可有记错?” 众人纷纷夸刘备好记性。 正有说有笑之时,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说起来,两日前,诸葛公亦生一子。” 由于诸葛亮已经去了江南,这里提到的诸葛公自然是指诸葛瑾。 刘备听闻此话,笑道: “……好啊,子瑜亦得一子,诸葛家香火当绵延不绝。” 于是,便要派人去给诸葛瑾送贺礼,表祝福。 鲁肃急忙止之,劝道: “不必去了,此子已为子瑜送去别处矣。” “……送去别处?” 刘备一怔,没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鲁肃乃解释说,诸葛瑾把那个新生的孩子,已经送去了民间,给了一对两口子抚养。 这话便更令刘备摸不着头脑了,又问道: “父母之爱子,天性使然。” “今子瑜新得麟儿,正当珍爱,何故遽遣之民间?” 鲁肃乃道: “大王有所不知,此子乃妾室所出。” “故子瑜将之送走。” 刘备这才恍然大悟,虽不赞成诸葛瑾的行为,却也能够理解。 《吴书》上曾经这样评价诸葛瑾,说他虽然聪明才智与战略眼光比不上他的弟弟诸葛亮。 可他的品德和为人处世,可是特别的淳厚哟。 怎么个淳厚法呢? 叫,“妻死不改娶,有所爱妾,生子不举,其笃慎皆如此。” 意思是诸葛瑾妻子死后,就再也没娶过妻。 就算后来有了喜欢小妾,小妾给他生了孩子,他也一个都没养。 可见他是多么淳厚,多么谨慎啊。 须要注意的是,这里的“生子不举”就是生子不养的意思。 而非是说生了孩子就要杀。 宋元时期的史书,“生子不举”就是杀孩子的意思。 而宋元以前,“不举”就是不养的意思。 如此一来,又有人好奇,既然诸葛瑾如此残忍。 为什么《吴书》还要夸他淳厚谨慎? 这是因为古代的风俗不一样,倒不是说每个人都这样认为。 但确实有一些地方的人认为,这是好事儿,这是美德。 因为这保证了正妻的地位。 倘若一个正妻死去,扶正妾室,那这个妾就很有可能会掌管内务。 那么再承认其庶子的地位,将会极大提高宠妾的地位。 所谓母以子贵,人之常情。 到东汉末年,这个世家横行的年代。 倘若出现了乱嫡的现象,是会对家族的风评造成影响的。 所以为了避免这个风险,有的人对宠妾儿子就是采取不承认的态度。 防患于未然,便表现了诸葛瑾的谨慎。 刘备听完以后,沉吟半晌,乃道: “……子瑜所虑,所无不妥。” “然此举终究有废父子人伦,寡人不忍见此事也。” 于是命人叫来诸葛瑾,训斥他说: “寡人窃闻:虎狼虽猛,犹护其幼。” “草木无知,尚庇其苗。” “况人为万物之灵,岂有不爱己出之理?” “子瑜此举,实违天伦。” “纵有万不得已之由,亦当三思。” 诸葛瑾喏喏称是,他行此举,本意是想做一个道德模范。 没想到还是有很多人接受不了。 而他最希望有人能接受,而那个人偏偏不接受的人,竟然是刘备。 刘备的话还在继续: “昔孟母择邻,为子计深远。” “今君弃子,岂非太过?” “愿子瑜慎思,稚子何辜?民间多艰!” “骨肉分离,为人父母,又情何以堪?” 诸葛瑾也是个人精,见刘备不喜,当即认错。 表示自己会马上去将那名被遗弃的婴孩给接回来。 刘备见民间竟会出现这种事情,于是又下令道: “凡我治下,新生子息不得擅弃,违者依律论处!” 政令既下,百姓闻之,纷纷称颂刘备仁德。 感慨齐王真慈父也,此令实活婴孩万千! 但幕僚之中,亦不乏有私议者。 “……此虽善政,恐遗后患。” “豪门婢妾私产,若皆留养,异日争产乱宗,何以处之?” “昔郑庄公寤生,几危社稷。” “今齐王徒慕仁义之名,不虑深远,早晚为害。” 在这些贵族们看来,妾室本就是一个可以随便赠送的物品。 母凭子贵,一旦她们的孩子得到扶正,将来必定会威胁到正妻的地位。 到时候出现争产乱宗的现象后,又该如何止之呢? 众人对刘备新颁布的法令,褒贬不一。 但有不少母亲,总归可以不用看到自己的孩子,刚生下来就被送走了。 …… (本章完) 第275章 套路中的套路,计中计中计 却说身在徐州的刘备,亦未停止自己治理齐国的努力。 与此同时,身在襄阳的曹操,亦在想方设法加强自己在荆州的影响力。 一面又使人严格探查江夏水寨处,齐吴联军的动向。 探子回报说,诸葛亮到江夏后,整顿了江夏的吏治。 并将那里一度松弛的武备,给重新整顿了一番。 虽然目今荆州之地,孙刘同盟只有江夏一郡。 但江夏毕竟是重镇,是荆州的荫蔽,军事底子本身不差。 兼之又得了齐军、吴军,为其注入新鲜血液。 使得江夏一个郡蓬勃发展,展现出了完全不逊色于荆州八郡的力量。 曹操看着江夏传回来的探报,惊骇不已,忧心忡忡道: “吾军士本不擅水战,若使诸葛亮这般治理江夏而去。” “早晚为其所破也。” 于是,聚众文武商议对策。 程昱献计道: “今可使反间计,使人前去诈降,伏于盟军之中。” “与我军为内应,以便后来行事。” 曹操当即问,谁可为我内应。 程昱答曰: “蔡瑁被诛,蔡氏宗族,皆在军中。” “瑁之族弟蔡中、蔡和现为副将。” “何不使这二人前去诈降?” 曹操抬眸问: “孤杀其族兄,彼安肯为我所用,为孤前去诈降?” 程昱乃有条不紊地解释道: “明公多虑矣。” “宗族之亲,利合则聚,利尽则疏。” “瑁在时,二人仰其鼻息。” “今瑁已死,彼等失恃,正需新主。” “明公若施以恩威,假以爵禄,彼必感恩效死,岂复念及亡兄?” 程昱一针见血地指出,这乱世中的宗族兄弟,本就是靠特殊的血缘纽带来巩固连接的。 如今蔡瑁已死,不知有多少族内弟兄,盼望着领导蔡家。 只要曹公你此时向他们伸去橄榄枝,他们肯定会抓住,借着这个机会往上爬的。 “丞相可以恩结之,差往诈降东吴,彼必不见疑。” 程昱接着补充一句。 毕竟蔡中、蔡和与曹操完全有反目的理由。 程昱不相信诸葛亮会怀疑他们两个。 即便是那退居于幕后的太上皇,李翊也不可能直接认定二人是奸细。 等两人打入内部,为魏军内应之后,接下来曹操这边的行动就会便利许多。 曹操沉吟良久,乃道: “仲德之言是也,此计宜速发。” “定叫那诸葛村夫不疑!” 于是,将蔡中、蔡和二人召来,以温言抚慰道: “汝兄之罪,不及尔等。” “今仍以水军相托,若能立功,必当重赏。” 初时,蔡中、蔡和二人被曹操召来时,心中还忐忑不安。 唯恐曹操要斩草除根,加害他们两个。 但若不来,更加难逃一死。 可以说是去见,九死一生。 不去见,十死无生。 而最后的结果,无疑是令两兄弟又惊又喜的。 曹操不愧是一位政治老手,短短两句话,就向两兄弟释放了三个信号。 第一,赦免了他们的罪过,言外之意就是曹操不会害他们两个。 让两人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第二,使二人仍统水军。 所谓有兵就有底气,曹操在让二人吃下定心丸之后,又给了二人一颗大甜枣。 但这还没完。 第三,倘若功成,必当重赏。 在定心丸、甜枣吃过以后,又给两兄弟画了一张大饼。 一套组合拳下来,蔡中、蔡和两兄弟皆已被曹操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当即拜谢说道: “我兄弟二人愿为曹公效死!”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当即授予密计。 二人依言听了,曹操亲自送二人上船。 临行前,又再三叮嘱: “汝二人去东吴诈降,千万谨慎行事。” “虽然此次领兵的不是李翊,但那诸葛村夫乃是李翊带出来的门生。” “刘大耳使这村夫督江南军政,足见其之器重。” “此人奸诈狡猾的很,千万不可露馅。” “不到万不得已,亦无须与孤联络。” “汝二人只管便宜行事便好。” 虽然曹操嘴上骂骂咧咧,看不起那诸葛村夫。 但内心里还是有数的。 荆州乃是南方政治中心,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那么多人选不派,而派了一个资历浅的诸葛亮。 虽有培养下一代人的考量,但肯定是对方有一定能力,才会如此。 更别提刘备还为其配备了极其豪华的阵容了。 陈登的淮南水军,赵云的中央军,高顺的陷阵营,黄忠的神臂营。 更有李翊在幕后作为指导老师,保证此行的顺利。 面对这样一个强大的敌人,即便蔡中、蔡和有充分的理由去投降。 仍然困难重重,毕竟李翊、诸葛亮的眼睛并不好瞒。 “汝二人千万千万小心,事成之后,重加封赏。” “休怀二心,否则汝等齑粉矣!” 曹操软硬兼施,再次叮嘱二人。 二人再次俯首,拜道: “吾等妻子俱在荆州,安敢怀二心?” “愿丞相勿疑,某二人必取李翊、诸葛亮之首,献于麾下。” 曹操大喜,厚赏之。 然后予二人五百军士,驾船数十只,顺风望着南岸去了。 …… 话分两头, 且说诸葛亮正在江夏理会进兵之事,忽报江北有船来到江口。 其人称是蔡瑁之弟,蔡中、蔡和,特来投降。 二人非常耍滑的隐去了“族弟”身份,只说是蔡瑁弟弟。 以此来营造他们兄弟之间感情深厚的错觉。 二人想着,即便诸葛亮深究,继续追问。 到时候再解释说是族弟也不迟,毕竟族弟也确实是蔡瑁弟弟。 诸葛亮乃唤二人入内,二人一进屋子,当即哭拜道: “督帅明镜!吾兄无罪,被曹贼所杀。” “曹操为人心狠手辣,既杀吾兄,又欲谋害我等。” “我等若继续留在襄阳,早晚为曹贼所害。” “故吾二人,特来投降,欲为兄长报仇雪恨。” “望督帅赐恩收录,我二人愿为前部,敢不效死?” 诸葛亮大喜,赞赏道: “……善!” “我军中正乏了解荆州的宿将,汝二人来此,正解我燃眉之急。” “尽管放心,留在吾军中便好,吾定为汝二人报仇。” 话落,重赏蔡中、蔡和。 两人连连谢恩,垂泪顿首。 不管蔡中、蔡和是不是真心投降,这都是一项重要的军机。 诸葛亮还是将之如实报给了李翊。 李翊听罢,乃问诸葛亮道: “蔡中、蔡和既是蔡瑁之弟,必熟悉荆州水军。” “若委以重用,当大利于我军击破魏军。” “不知孔明对此,作何感想?” 诸葛亮知是李翊有意试探自己,当即回道: “丞相明鉴,亮以为蔡中、蔡和二人既是前来投降,却不带家小。” “只恐不是真心投降,乃是曹操使来为奸细者,专欲刺探我军情报。” 在见到蔡中、蔡和的第一眼,诸葛亮就已经知道二人不是真心投降了。 倒不是说,你前来投降,就必须要带家属。 而是你蔡中、蔡和既然有功夫带五百军士过来,居然没时间把家小给一起带过来。 想让人不怀疑都难呐。 李翊满意地点了点头,乃问道: “既然孔明识破二人的诈降计,打算如何处置?” 诸葛亮乃道: “亮在江夏整顿军备已久,将士们早已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奈何曹操忙于训练水军,固守襄阳、江陵,不肯出战。” “若使我军强攻这两处重镇,断难克也。” “时日一长,军士亦必生疫病。” “则我军败绩不远矣。” 没错,虽然看似孙刘联军这边优势很大,但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 因为蔡瑁、张允的投降,使得曹操白嫖了荆州,占得了先机。 导致孙刘盟军这边相当被动。 而几场水上作战下来,把曹操给打怕了。 直接缩在江陵不肯出来了。 毕竟曹操已经输不起了,也不敢再随便浪了。 逆风的曹操,是头脑最为冷静的状态。 所以,诸葛亮定下的作战方针,就是诱曹操主动出来作战。 然后寻找战机,一举将之击溃。 这段时间,诸葛亮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而蔡中、蔡和的到来,使诸葛亮明白他的机会来了。 “……依亮愚见,不妨将计就计。” 诸葛亮一摇羽扇,洋洋洒洒向李翊献上自己的作战计划。 “管教他他们两个去通报消息。” “吾这边只管殷勤相待,就里提防。” “至出兵之日时,先要杀他两个祭旗。” 正说之时,人报征南将军陈登至。 陈登入内,与二人叙礼毕。 当即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所谓兵不厌诈,蔡中、蔡和之降,切不可收用。” 李翊闻言,弯唇笑道: “适才孔明亦言蔡中、蔡和二人是诈降,元龙亲至,可为吾试言之。” 陈登当即发表自己的看法: “大江隔远,细作极难往来。” “故曹操使蔡中、蔡和前来诈降,刺探我军中之事。” “我意将计就计,正要他二人通报消息。” “待时机一至,取二人头颅作福物,为我水军祭旗!” 眼看陈登与诸葛亮的建议是一样的,李翊忍不住放声大笑: “……好好好!” “元龙之言与孔明甚是相合。” “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诸葛亮与陈登对视一眼,旋即异口同声道: “丞相过奖了,如若丞相不反对。” “我等便依此计行事!” “……不,我反对。” 李翊忽然话锋一转,打断了二人的计划。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不解其意。 李翊乃笑着为二人解释: “二君之谋固善,然吾亦有庙算。” 丞相也有计? 两人同时竖起耳朵,在他们看来,对蔡中、蔡和二人将计就计已是上策。 李丞相在这个基础上还能作何改良? 李翊眼眸蹙起,背着手,缓声说道: “战之难者,非破曹军,乃诱曹操出寨耳。” “若使曹操出寨,其人不善舟楫,非是淮南水军敌手。” “况有周郎江东水军为援乎?” “我自有计破之,然其固守江陵,退居襄阳终非长策。” “依我之计,何妨将蔡中、蔡和纳为己用,使其为我诱敌。” 此言一出,诸葛亮、陈登两个人俱是身躯一震。 让你将计就计,不是让你真的收降二人啊。 面对两人的疑惑,李翊乃笑道: “……若纳蔡氏兄弟,助我诱敌。” “待其倾巢来攻,伏兵四起,可一战而擒之。” “江南之地,岂非反掌可得乎?” 诸葛亮惊呼问道: “丞相欲行大险耶!?” “……非险也,此乃必胜之策。” 李翊执扇,一直地图,说道: “曹操生性多疑,若见二蔡得信,必自将大军来战。” “待其大军倾巢而出,使之尽殁于江河之中,虽百万不足惧也。” “到时魏军将士皆为水中鱼鳖,江南之地,当入彀中矣!” 陈登忙道: “可蔡中、蔡和如何肯降丞相?” “纵其投降,若非真心,故意使诈,又当如何?” 李翊乃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蔡中、蔡和二人本非忠良之辈,曹操杀其兄,其尚肯为曹操效力。” “今我以利诱之,料二人难以招架,必为我所用。” 诸葛亮一皱眉,不解地问道: “既然欲用此二人,又何须得其真心?” “只管将计就计,使之为我军传去情报便好。” “倘二人使诈,不仅错失一大战机,还须防此二人。” 不止诸葛亮有此疑惑,陈登亦大感不解。 想要利用蔡氏兄弟,直接将计就计就行了。 何须招降那么麻烦? 万一其伪降,你还得防着人家一手。 况且蔡氏兄弟的家小都在荆州,人家真心投降的概率就更小了。 李翊乃解释道: “若只是利用这二人船探军报,有何难处?” “曹军中人,谓我不敢用险。” “我偏要叫其知道,蔡中、蔡和二人吾不仅敢用,还要对其委以重任。” 听完李翊的发言,诸葛亮与陈登皆是一怔。 只能说丞相不愧是丞相,就是不按套路出牌。 这两个鸡狗之辈,咱们想的都是废物利用。 而丞相想的却是将废物利用之后,打造成高新产品。 这头脑确实与众不同。 无怪人家能在齐王身边,掌大权十余年,而稳如泰山,不被打倒。 诸葛亮资历浅,率先表示对李翊决策的支持: “既然丞相心中已有计较,那亮便全权听丞相吩咐便是。” 诸葛亮也是一位职场高手。 他这话不仅表达了对李翊政策的拥护,又间接地将锅甩给了李翊。 既这政策是李相你定下来的,若是失败了,咱们只是按照你的吩咐办事。 到时候可不要怪罪我等。 陈登则是迟疑了半晌,才无奈地叹口气; “……也罢,既然丞相计较已定,吾辈又岂好多言?” “只让千万小心便是,蔡氏兄弟绝非善类。” 李翊淡然一笑: “善类者有善类之用,恶类者有恶类之用。” “宵小之徒,亦有其用。” “吾之用人,尽用其才,皆此之类也。” 陈登默然,见李翊自信满满,知他每到用险兵之时。 虽看似凶险,其实大多是其有八、九成把握的。 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他又何须操心? 随后,李翊设帐,命关平引帐上帐下武士数百人在帐内帐外。 然后召蔡中、蔡和二人来见。 二人听说是李翊召见,乃私下里商议: “虽然此次南下之主帅是诸葛亮,然李翊才是齐国位高权重之人。” “他若发言,料诸葛孔明亦不敢违背。” “我二人虽过了诸葛亮这关,却须得小心应付李翊。” 蔡和说道: “只管言及杀兄之仇,然后跪地垂泪。” “料李翊必不生疑。” 计较已定,两人依照命令,去见了李翊。 见帐外陈列武士,铠甲覆爽。 军容甚肃,皆心中不安。 眼看就要进帐了,二人又强打精神,挺直腰杆走了进去。 方一入帐,二人正准备跪拜哭泣。 谁来李翊先声夺人,拍案厉喝道: “大胆蔡中、蔡和!尔等知罪否!” 这一呼喊,瞬间将二人给喊懵了。 将来前提前背好的台词,也尽数忘之于脑后。 被李翊这么一吓唬,顿时跪伏于地,连连叩首: “……丞相饶命!丞相饶命!” “我等实不知有何罪!” 见此情景,连李翊都差点没忍住笑。 只能说,没经历过政治场合洗礼的人,简直不要太好吓唬。 遇到紧急情况时,连撒谎都不会撒了。 你要是真不知道自己有何罪,又何须如此害怕?跪地求饶? 李翊暗自叹一口气,感慨对手太弱,连玩弄二人的兴致都没有了。 只继续作怒,厉声叱道: “汝二人好大胆,既见本相,还敢相欺耶?” “汝二人受曹贼之命,诈降于我,当真以为吾不识?” 蔡中、蔡和尽皆失色,以为必死无疑,伏在地上,战栗不能言。 李翊高坐帐上,也不再发言,只冷冷地望着二人。 一旁的关平持刀在侧,嗔目而视。 唬得蔡氏兄弟两个,出汗如浆,手脚俱颤。 两人就跪在那里,等候李翊发落。 偏偏李翊迟迟不发言,两人也不知是生是死。 心情此起彼伏,混乱如麻。 良久,李翊这才缓缓开口,转温言说道: “汝等欲死耶?欲生耶?” 蔡中、蔡和不假思索,磕头如捣,连连道: “禀丞相,我二人愿活命活命!” “但求丞相饶恕我二人,我二人纵是当牛做马,亦当报效丞相大恩大德。” 现在两人只求活命,哪里还管其他? 早已将曹操交代的事情抛诸脑后,先把小命保住再说。 李翊见此,乃道: “吾知尔等行此事,亦非心甘情愿。” “曹操本是阉宦之后,赘阉遗丑。” “今僭称魏公,人人得而诛之。” “汝二人又何必为虎作伥,为他效力?” “当初曹操在河北,败于我手,正是狼狈之时。” “其与我主争夺天下,几乎是败局已定。” “怎奈其赶上刘表身死,蔡瑁、张允举荆州之众献予曹魏。” “固使其得以在大江之上,与吾王师争衡。” “故蔡瑁、张允二人,说是于曹操有再造之恩亦不为过。” “然而曹操如何对待此二人?” “无端将之杀害,夺其兵权。” “其人忘恩负义至此,可见一斑。” “今又欲差使汝二人为其张目,待其功成,必先害汝。” “我笑汝二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李翊有深入浅的为蔡氏兄弟解释了,你俩被曹操蒙在鼓里还不知道。 并且讲的也是有理有据。 你二人舍生忘死来替曹操当间谍,人曹操会领情吗? 你俩就算为他立下再大的功,能比的上蔡瑁、张允的功绩? 蔡瑁、张允可是真正使得曹操不费一兵一卒,白得了荆州。 如此厚恩,曹操也是说杀就杀。 何况你们两个无权无势的小辈? 经过李翊这么一分析,蔡中、蔡和二人顿时醍醐灌顶。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咱兄弟二人这是被曹操当猴耍了呀! 两人当即跪伏于地,再拜道: “丞相之言,真令我二人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敢请丞相教我等以保身立命之策!” 蔡氏兄弟也不傻,既然李相没有马上杀他们两个。 那就肯定是要用他们两个,两人表现的机会来了。 李翊乃接着说道: “今齐王刘玄德乃汉室宗亲,仁义之名著于四海。” “曹贼杀汝兄长,汝等不思报仇,反为之效死,未免过愚矣。” 二人乃泣道: “非是吾等不欲报效,实恨力不能及也……” 李翊乃亲扶二人起身: “吾非但能够救汝二人性命,还能使二人后半生荣华富贵,包享清福。” 二人垂泪拜曰: “倘如是,丞相恩同再造!” “计将安出?” 李翊乃道: “今曹操使汝二人来探我军情报,汝二人只管依我命令行事即可。” “只要尔等诚心归顺,来日自当表奏天子,为汝二人封列侯。” “他日克复荆州,汝兄弟二人自可继蔡瑁之名位。” 两兄弟当即顿首再拜: “丞相金石之言,吾等谨记,未知丞相有何吩咐?” “我二人依令照做便是。” 李翊乃道: “今日天色已晚,汝二人可先回去休息。” “明日自有用汝二人之处。” 两人谢恩而去。 关平见二人走远,这才上前,询问李翊道: “贪生怕死之辈,相爷何故重之?” “倘真有用处,适才何须揭穿二人身份?” “只管将计就计,使之替我等欺诈曹贼便是。” 李翊微微一笑: “此二人我有大用,非他二人真心实意投诚不可。” 关平一顿,又问: “那相爷觉得,此二人适才是真心投降否?” 李翊没有马上回答,沉吟半晌,点了点头。 “料二人已心服矣。” 关平适才只看见了两个贪生怕死之辈,没办法看出二人是不是真心投降。 只盼李翊能够小心,别真轻信了二人。 将我军重要情报泄露出去,使曹操知晓。 李翊驻立于风口处,平静地望着滚滚江水。 他一直自负于自己的御人之术。 相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要说此刻已百分百信任蔡中、蔡和两兄弟,倒也不至于。 为此,李翊先晾了两个人一晚上。 之所以没有马上发布任务,而是等到明天。 就是因为两个人适才经历了大起大落,脑子并不清醒。 将这二人放回去休息一晚上,两个人肯定也是彻夜难眠。 会仔细思考李翊对他们说过的话。 等一晚过后,两人是否想通。 李翊一看便知。 次日,清晨。 李翊再召蔡中、蔡和来帐中相见。 果不出李翊所料,二人精神面貌并不好看。 显然是没睡好。 但还是打起精神,来到李翊帐前,表示丞相但有吩咐,他二人虽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翊乃牵唇笑道: “我已知汝二人忠心矣。” “今可仍照前事办理。” “我于汝二人受计,汝二人可依计行事。” 蔡中、蔡和上前,侧耳倾听。 随后,依照李翊吩咐,给远在襄阳的曹操回信。 其书略曰: “蒙丞相密遣,诈降李翊。” “臣等幸不辱命,已得其信重。” “翊每议事,皆令臣等参赞,故尽得其谋。” “今探知,李翊欲趁秋汛水涨,亲率舟师袭我江陵。” “其先锋甘宁已潜师至沙羡口,约以火矢为号。” “江东粮草则俱屯陆口,守备空虚。” “翊尝谓臣曰:‘曹操水军新败,胆气已丧。若以精兵夜袭,可一战擒之。’” “臣等佯赞其计,翊遂定于八月壬子夜举事。” “伏惟明公早作准备,将计就计,可获全胜。” “臣等当为内应,临期举火为号。” “建安十一年七月,蔡中、蔡和密呈。” 曹操得其书,感慨于蔡氏兄弟惊人效率的同时。 又对书信的内容产生了质疑。 先不考虑蔡中、蔡和二人的忠心问题,单说李翊何等人精? 岂会如此便轻易信了蔡中、蔡和,还将这么多情报泄露给二人。 于是,聚集众文武商议。 果不其然,此信一经展出,朝中立马分为了两派。 一派人认为李翊狡诈多欺,不可轻信。 一派人则认为蔡中、蔡和带回来的情报极具军事价值。 若是放弃,错失良机! 一时间,曹操踌躇难决。 …… (本章完) 第276章 世人皆知,赤壁乃李翊之谋,干孔明 却说曹操遣蔡中、蔡和前去诈降齐军。 不意二人竟反为李翊所策反,按照其吩咐,献出了大量军事情报,发回至襄阳曹操处。 曹操面对传回来一系列的军报,又惊又喜。 自是欣喜蔡氏兄弟已取得李翊那边的信任,但同时又惊讶于二人过于顺利。 不知二人是否是将真实情报给套了回来。 故朝中分作两派, 一派劝曹操保持冷静,李翊多欺多诈,这封军报真实性存疑。 只恐是李翊故意放出的假消息,诱曹操来攻。 一派则劝曹操不可错失良机。 水军训练已有一段时间,现在正是检验的时候。 况且此前周瑜、陈登先后击败过荆楚水军。 荆州这边迫切需要一场大胜,来提振士气。 曹操在考虑许久之后,决定将两边建议给综合一下。 命处在江陵的曹仁,按照传回来的情报,抢先去进攻沙羡口。 但是又派毛玠引一支水军前去接应,万一有失,立马接应曹仁回江陵。 曹仁领命,即率新练之军,来取沙羡。 甘宁据城而守,见曹军至,笑谓左右曰: “李相之计成矣!” 于是令军士偃旗息鼓,佯作怯战。 曹仁引兵杀到,两军交锋未及数合。 甘宁忽鸣金退兵,弃甲曳兵而走。 曹仁大喜,挥军追击二十里,斩获旗鼓器械无数。 毛玠率接应部众至,谏曰: “甘宁骁勇,今既取胜,只可回报魏公,无须再追。” 曹仁不以为然,答曰: “今既取胜,何故不追?” “况大江之上,又岂惧伏兵乎?” 于是,领军再追。 沙羡一战,大破甘宁部众。 曹仁如实将此次大捷汇报给了曹操。 曹操闻说曹仁击破甘宁,还占据了沙羡口。 欣喜地对众人说道: “曹仁取胜,吾无忧矣!” 曹操悬着的一颗心,这下总算能够放下了。 其他东西可以作假,但那缴获的军备却是实打实的真。 曹仁的胜利,使得曹操获得了两个重要的讯息。 第一个,是蔡中、蔡和大概率真的取得了齐军的信任。 第二个,是魏兵的水军训练已有成效,至少能够在正面战场上不落下风了。 有了这两点讯息,曹操即拍案决定—— 趁着沙羡大捷,全军正式出发,进驻沙羡口。 此处是扼守江夏的重要港口,如今既然被曹操所得。 曹操完全可以推进自己的战线,将兵力屯驻于此。 如此一来,进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江夏。 退,亦能够顶住孙刘联军的攻势。 真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怎么样都不算亏。 计较已定,曹操乃拔襄阳之军,过江陵,正式入驻沙羡口。 早有探子报知诸葛亮。 诸葛亮喜道: “曹操既然主动出战,破之不难矣。” 此前就怕曹操守着江陵、襄阳不出来。 如今其主动入驻沙羡口,那两边都没有城池倚仗。 是真正的比拼水上之能了。 不过诸葛亮一生唯谨慎,他必须得做足万全准备,将曹操的主力部队一举击溃。 使之殁于江河之中,如此一来,其所侵占之荆州八郡将尽数吐出。 至于用什么办法,诸葛亮目前还没定下来。 但李翊已经又让蔡中、蔡和放出两道军报,诱曹操来攻。 有了前一次沙羡之战的甜头,曹操这次亲自领军来战。 两边战于长江之上,此役曹军再胜一场。 李翊率军退回至赤壁口,转而改攻为守。 曹操难得连胜李翊两场,正要借着这个机会报仇雪恨。 于是,率军猛攻赤壁。 几番攻势下来,皆被李翊挡回。 曹操知道赤壁一时难取,便退回沙羡,暂时形成对峙阶段。 时郭嘉亦从于军中,他本身身染重病,常常卧病在床,不能参与军事。 这日,忽然呕吐不止,浑身刺痛。 曹操急命医者来看。 半个时辰后,医者回报说: “……唉,魏公,郭祭酒本就身染重疾。” “今至南方,又水土不服。” “如今已是,已是……” “已是什么?”曹操连忙问。 “已是回天乏术,时日无多了!” 医者一脸沮丧,无奈地说道。 什么!? 曹操顿时如遭雷击,整个人似丢了魂儿一般。 他还记得,至上一次戏志才病死以后。 他在与刘备的交锋中,便一直处于下风。 如今郭嘉若死,曹操都不敢想象,接下来的事情会如何发展。 那医者小声提醒道: “郭祭酒只恐难以撑过今夜,魏公还是去看看他罢。” 曹操然其言,入帐视疾,见郭嘉病骨支离,执其手泣曰: “奉孝何至如此!” 郭嘉两眼发黑,强支病体起身,喘而言曰: “臣命在旦夕,然有要言不得不陈。” “李翊此人,深不可测。” “今虽得荆襄,然实未伤其根本。” “愿明公……” 言未毕,咳血数升。 曹操急抚其背: “奉孝勿言,静养为要。” 郭嘉执操袖,力谏道: “今既取胜,宜速……速归江陵……抚定八郡,江夏可弃……” 复喘两声,又道: “宁失……一城,勿.赌.全.局” 言讫,气若游丝。 郭嘉的意思,就是希望曹操见好就收,赶紧退回江陵去。 把荆州八郡给消化了再说。 江夏就先让给孙刘了,不必继续与其在赤壁对峙。 郭嘉担心,李翊设下阴谋,但因其隐藏的过好,至今仍未露出马脚。 而郭嘉深知自己活不过今晚了,又没办法再继续帮曹操盯着李翊。 只能劝曹操赶紧退回江陵。 曹操的脾气有时候跟刘备很像,那就是上头了,很难被人劝住。 可曹操却明白,消化荆州八郡哪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郭嘉虽在军事战略上,奇计百出。 可对政治一途,还是知之甚浅。 荆州投靠曹魏,本质上只是想入股。 他们本就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像是一个随时爆炸的定时炸弹一般。 一旦曹操失败了,他们立马就会倒戈。 只有曹操击败了屯于江夏的齐国军队,才能真正将荆州收入囊中。 “李翊不退,荆襄终非吾有也。” 曹操暗想,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不管李翊有什么阴谋,曹操如今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郭嘉见曹操并不想撤军,心知自己已劝他不住。 乃话锋一转,再道: “……水军多疾,需用良医治之。” “我军因不服水土,俱生呕吐之疾,多有死者。” “公宜严防疫病,勿使传至全军。” 曹操叹道: “吾亦知军中多有呕吐之疾,然大江之上,潮生潮落,风浪不息。” “中原士兵不惯乘舟,受此颠簸,便生疾病。” “实在无可奈何。” 郭嘉乃道: “某有一策,使大小水军,并无疾病,安稳成功。” 曹操忙问计将安出。 郭嘉应声答: “明公可以大船、小船各皆配搭。” “或三十为一排,或五十为一排。” “首尾用铁环连锁,上铺阔板,休言人可渡,亦可走矣。” “乘此而行,任他风浪潮水上下,复何惧哉?” “只是……” 忽又话锋一转,“若将舟船连在一处,倘贼人用火攻,吾之舟师必焚于江水之中。” 曹操对郭嘉后半段话不以为然,只对前半段感兴趣。 “将舟船连在一起,当真好计!” “奉孝有此良谋,何不早说!” “……咳咳……咳……” 郭嘉猛烈地咳嗽两声,再次提醒曹操。 “明公千万小心,舟船一旦连在一起,须防贼人火攻!” 曹操道: “吾久经沙场,岂不知兵?” “奉孝多虑矣。如今正值秋冬时节,当吹西北风。” “贼人欲用火攻,来袭我舟船,岂非须用东南风乎?” “于西北风处,用火攻,岂非是烧自家舟船。” 郭嘉蹙起眼眸,再咳两声 手伸向曹操,颤巍巍地说道: “……李翊……多智……而近妖……” 话落,手便垂放了下去,再也没能举起来。 奉孝!! 曹操号啕大哭,诸辈之中,惟奉孝最知他心。 奉孝死后,我曹操更与何人再谈知心话? 郭嘉在后世一直饱受争议。 吹捧他的人,能喊出“郭嘉不死,卧龙不出”的口号来。 而贬低他的人,又能将之排到与马谡之流并列,甚至不如马谡。 其实这都是两个极端。 郭嘉的“谋功”主要体现在战略决策上。 因为郭嘉善于洞察人心,也更会与曹操相处,所以曹操很喜爱他。 而他的洞察人心的本事也让他对曹操的主要对手的性格人品、行事作风了解颇深。 因此郭嘉在先攻打谁好、早打好还是晚打好,这些问题上的决策更符合曹操的战略。 所以“嘉辄成之”,主要是曹操在战略决策上赞扬郭嘉。 而具体的战术战法、怎么打,就不是郭嘉的长处了。 这些就是荀攸、贾诩、程昱的长处了。 对郭嘉最为合理的评价就是—— 他是曹操的知己,以出谋划策封侯。 按功绩来说,郭嘉是要略逊于荀攸的。 但按照其一生功业来看,郭嘉是能够排在曹魏五大谋士的第五位的。 郭嘉既死,曹操简单为其办理完了丧事。 随后依照其遗计,即时传令。 唤军中铁匠,连夜打造连环大钉,锁住船只。 诸军用之,果不再受风浪颠簸之苦。 呕吐之状亦止,于是俱各喜悦,对赤壁之战的胜利充满了信心。 不表。 …… 曹军置办丧事的消息传回李翊军处。 知是郭嘉已死,齐军全军摆宴庆祝。 弄死一个算一个,少一个对手就少一分压力。 随后,又探听得知曹操已使人将舟船连在了一处。 诸葛亮闻之,乃聚众人商议: “今曹操将舟船锁在一处,当用火攻破之。” 此言一出,淮南诸将率先发言: “欲用火攻,当借东风。” “今正值秋冬时节,皆吹西北风。” “如使火计,烧自家船矣!” 淮南将领都是沙场宿将,水上横行多年。 太了解风向的重要性了。 诸葛亮一捋胡须,摇羽扇道: “诸公所言,不无道理。” “今欲用火攻破曹军,非有东风不可为此事也。” “然时值秋冬,唯有西北风劲吹。” “欲用东风,须借鬼神之力襄助。” “否则,此事却难。” 众所周知,诸葛亮“借东风”是《三国演义》瞎编的。 因此也让鲁迅先生忍不住吐槽老罗,为“状诸葛多智而近妖”。 历史上的诸葛亮,对赤壁之战的最大贡献,其实是联盟了东吴。 虽然最后孔明是说服了孙权,但前面那段“舌战群儒”的部分其实也是演义虚构的。 其实你仔细一琢磨,就会觉得舌战群儒是戏剧性有余,但真实性严重不足。 说白了,你诸葛亮就算再能言善辩,再有自己的道理。 一上来便对人家的内政指指点点,这件事本身就很不合理。 《三国演义》这部小说是只重谋略军事,而严重淡化了政治职场。 比如合肥之战时,对于张辽与李典的矛盾,演义一句话就给带过去了。 说两人就是“素来不和”这么简单。 而忽略了两人之间,涉及到了曹魏的元从派与降将派之间的利益纠纷。 同理,老罗把自己当成诸葛亮来写,所以把一切高光镜头都给了孔明。 可以说是真正的粉丝滤镜效应了。 这倒不是在贬低诸葛亮。 但你一个使臣的身份,任你说得再天花乱坠,也肯定劝不住江东的一众大佬们啊。 历史上真正舌战群儒,力排众议的其实是周瑜。 当时孙权就指望着周瑜赶回来救场,因为满屋子都是投降派,孙权也压不住。 唯一一个主战派鲁肃,当时无论是职位还是资历都很低。 所以只能一言不发,等到孙权要去上厕所时,才敢跟着上去谏言。 周瑜确实赤壁之战,当之无愧的主角。 同时期的他,不论是带兵时间,还是作战经验其实都比诸葛亮要更长、更丰富。 而本位面的诸葛孔明,也来到了自己的人生十字路口。 当年受战乱影响,避乱于荆州。 后赶上李相治徐,又举家搬了回来。 被刘备看上,当成了李翊的接班人培养。 诸葛亮扪心自问,他自受命以来,已是尽心竭力,问心无愧了。 但怎么说呢? 不同的成长环境,锻就不同的能力性格。 历史上的诸葛亮加入刘备阵营时,那是真正的“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 可以说是大逆风中的大逆风,为此也逼出了最强的诸葛先生。 而本位面的诸葛亮,一上来便拿到了最好的资源。 虽为李相接班人,但从始至终都被前辈们压一头。 前辈们把事情做得太好,逐渐掩盖了诸葛亮的光辉与才能。 他一直渴望得到一个证明自己的舞台。 如今,刘备把舞台给诸葛亮搭好了。 就等诸葛亮自己将之完美的收场。 现在的情况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诸葛亮肯定是借不了的。 他没有呼风唤雨的本领与妖法,但他还有一张王牌可以打出。 就在众将皆忧之时,诸葛亮独自沉吟说道: “李丞相上知天文,下识地理,人皆言其有呼风唤雨之本领。” “今若得李丞相相助,或可解此困难。” 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迷信,对于有人能呼风唤雨,不说全信,至少也怀敬畏之心。 尤其这事儿放在李相身上。 既然李相在幕后指导,使得两军有了如今赤壁对峙的阶段。 那他肯定不会没有想到,该用火攻来击破曹操大军。 欲用火攻,须借东风。 东风何来?惟求李相。 于是诸葛亮即遣使去请李相爷,片刻回报说: “李丞相凌晨即出,乘四轮车,携司天使、地理官等十余人出去了。” 诸葛亮忙问去哪了。 人答说不知。 只言欲“观天象、察地势”,并不知其去向何处。 诸葛亮愕然,急命探马四处寻找。 未几,得报说三十里外,江对岸的乌林处见其仪仗。 想是李相爷带着科研考察团队,行至那里了。 于是,亮乃整衣冠,亲率赵云、黄忠等众前往谒见。 至乌林口,见着李翊正端坐于四轮车上。 以扇指出,口中言语不绝。 左右架设浑天仪、地动针。 随行文士,挥墨如雨,记录着当地的风土气候。 诸葛亮不敢打扰,只携众人恭敬立在原处。 赵云、黄忠等辈本就性格沉稳,又皆敬李翊。 故安静地留在原地,并没有一丝躁动。 比及天色将晚,眼看天色就要落山。 还是陈登忍不住上前,对诸葛亮说道: “既然督帅不去请见,便由登冒昧去请。” 诸葛亮喜道: “若陈征南肯去,再好不过。” 大家都知道李翊的脾气,谁也不想上前打扰。 也就陈登算李翊故旧,等了半日,终于忍不住趋前长揖: “……翊公雅兴,登冒昧相扰了!” 李翊见是陈登,忍不住笑了,“元龙知我脾性,何须诸多繁琐礼仪?” 陈登指了指身后的一行人。 口中虽不言,但意思很清楚。 大伙儿都站着等你一天了,您这架子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李翊回眸看去,笑道: “吾早知尔等必来。” “然东风非求于庙堂,当觅于天地之间。” 赵云惊奇地问道: “丞相如何知我等欲借东风?” 李翊身旁的关平应声答道: “曹军用铁索将战船连在一处,自当用火攻破之。” “然正值秋冬时节,尽吹西北之风。” “欲要用火,自当求借东风。” 众人一听,无不脸色愕然。 他们所惊讶的,并非是火攻用东风的分析。 而是惊讶于,李翊全天时间都不在前线。 他们都是今天才知道,曹军那边的消息,然后紧急开会的。 结果李翊人跑去乌林了,居然能够比他们先知道曹军那边的消息。 然后进一步预判众人的动作,未免太过可怕。 这种恐惧,难以言说。 就像被人死死地掌控着,不得喘息。 也是在这时,大伙儿才都明白。 李翊看似是退居幕后,可却从未松懈过对前线、对己方阵营人员的监视。 大家的一举一动,李翊都看在眼里,只是没有明说罢了。 可李翊越是不说,才越令人感到害怕。 毕竟,不论是有功还是有过,就怕领导不开言。 有功赏了,大家心里高兴。 有过罚了,大家心里也踏实了。 就怕这种全权监视,却又一言不发的情况。 令人捉摸不透,猜测不明。 诸葛亮见李翊什么都知道了,但还是按照规矩,将自己定下的火攻之策向李翊说明。 又言及东风难求一事,特来寻李相帮助。 李翊听罢,颔首曰,“吾已知之矣!” 众将见此,急忙问道: “既然丞相已知,想来对此事已是胸有成竹。” “未知有何妙策,可借得东风?” 李翊翊乃指山林曰: “吾观此间地理久矣。” “大江蜿蜒,山势回环,地气蓄而待发。” “更兼历法推演,阴阳消长,二十日后,必转东南风。” 众人面面相觑,皆心中生疑。 无怪他们诧异,只是觉得以李翊的本领,应该直接设坛求风才是。 如何便直接推演出,二十日后就要吹东南风了? 眼见众人犹疑,李翊乃复取图册示之。 江汉地形,标注了气流走向 历年的冬春风候,皆记录在案。 日月星辰的运行推演,无一不少。 “此非臆测,实乃天地之道也。” “诸君但备火船,静候天时。” “破曹之日,指日可待。” 众人其实根本看不懂李翊那些图册,只是见他笃定二十日后会吹东南风,便纷纷拜道: “李相上通天文,下晓地理,真神人也!” “我等心服口服。” “魏军必破,荆州必复,汉室必兴也!” 一番吹捧过后,众人纷纷告退。 惟诸葛亮守在原处,他求学若渴,对于李翊的天文地理之法十分感兴趣。 他恭恭敬敬地立在李翊身旁,虚心向李翊求教,他到底是怎么推算出二十天后会吹东南风的。 要说李翊真有那么大的本领,倒也不至于。 无非就是利用现代的地理知识,进行实地考察,然后推演。 这并不是李翊一人之功,他有自己的科研天文团队。 这些精英骨干帮了李翊大忙,替他省去了许多计算类的功夫。 而李翊也并非完全靠现代知识,那只是一个底子。 所谓学海无涯苦作舟,李翊自来到本时代后,从未停止过读书学习。 他的知识也是在一点一点积累下来的,并非是直接就会地理。 也亏得跟老刘南征北战,使得李翊的见闻提升的很快。 毕竟任凭书上写得天花乱坠,都不及去实地亲自考察一番来的真实。 见诸葛亮求贤若渴,李翊也不怕教会徒弟,饿死师父。 他认为自己总结出来的这些地理知识,都是能够造福后人的。 只是乱世之中,对这些知识感兴趣的人太少了。 李翊就是想找一个传人都找不到。 诸葛亮既有此行,那李翊也就不藏着掖着,当即道: “夫江湖之地,常有‘湖陆之风’。” “昼则风自湖趋陆,谓之‘出湖风’。” “夜则风自陆趋湖,谓之‘进湖风’。” “湖愈广,晴日愈久,其风愈显。” “其理若何?盖昼时湖水受曝而温。” “入夜陆土速冷,散热疾也。” “湖水温热犹存,储热久也。” “遂陆成高压,湖成低压。” “气从高压趋低压,故风生焉。” 李翊洋洋洒洒地将自己总结出来的经验,向诸葛亮由深入浅的说了。 其实说人话就是,赤壁地区很容易形成偏东南的“湖陆风”。 冬天,江北地区的云梦大泽在日照之下,会成为一个巨大的热源。 而江的东南部由于是山地森林,相对较冷。 此时江北的热空气上升,江南的冷空气前去填补,就会形成强劲的东南风。 这时出现“往船如箭”的现象就不足为奇了。 向者赤壁火攻,周郎所借东南风者,实乃此地恒有之湖陆风也。 其理与季风相类,只是惟规模稍逊耳。 再说的通俗易懂一点,就是赤壁地区,在冬天是有小概率出现“黑天鹅”事件。 即,冬天吹东南风。 只不过李翊不能去奢望于小概率事件,只能亲自去实地考察。 待确定完之后,再跟众人一起努力,将具体的结果给推算出来。 “孔明若是感兴趣,可将此书拿去。” 李翊取出一本书,将之交给诸葛亮。 “此乃吾近日在江河边考察之时,与诸人合力所著。” “吾遍观诸将,惟汝可以学得此技。” “此乃造福万民之术,望卿勿要懈怠松散。” 诸葛亮恭恭敬敬地接过书,书名为《湖陆风考》,末尾有“李翊著”三字。 书开篇的第一句话,便是—— “江夏多晴日,云梦大泽广袤。 “故湖陆风尤著,兵家不察天时。” “安能借势而为?” “劝君多学,可借风势。” 诸葛亮知道这本书的含金量,当即向李翊拜道: “多谢丞相赐书,亮一定恭谨学习。” “定不负丞相之厚望!” 李翊见此,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汝有此决心,吾心甚慰。” “此书尚未著全,若孔明有自己的感悟,不妨将之一并写下来。” 诸葛亮再次一揖,然后推着四轮车,送李翊离开。 …… (本章完) 第277章 齐国政场风云变,几多官吏下河南? 建安十一年十月秋。 就在南方荆州战事进行的如火如荼之时,远在豫州的沛国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沛国国相乃陈珪也。 陈珪,字汉瑜,徐州下邳人。 其人出身下邳陈氏,徐州显赫之家,少负才名。 州郡辟举,历官清要。 建安初年,刘备领徐州牧。 以陈珪为沛相,委以国事。 以其子陈登为广陵太守,坐镇淮南。 父子二人分别为刘备镇守西方与南方。 陈珪终其一生都在维护徐州的利益,到沛国赴任时,亦是尽忠职守。 在沛时,夙夜在公,抚循百姓,由是大治。 然今年的秋冬异常寒冷,陈珪这日忽感身体不适。 在草草地结束今日的会议之后,便回到府中休息。 比及下车之时,脚步一滑,摔了一个跟头。 左右人惊忙将之扶起,口中连呼:“有罪。” 陈珪只觉头晕目眩,大呼曰: “吾不能生矣!” “可召诸官来见,老夫交代后事。” 是时也,东风解冻而未泮,庭树含苞而不发。 卧疾于榻,形销骨立,犹强持精神,与诸子论朝政得失。 医者环伺,皆摇首蹙额,知不可为也。 沛国诸官员闻说老沛相病重,纷纷赶赴相县,星夜驰往。 至府门,来往的官员,已经堵满了整条大街。 众官见素幡已悬,无不大恸。 入门,见陈珪已是气息奄奄,犹执《汉书》一卷。 众人乃伏于榻前,泣曰: “沛相宜静养身子,何劳神至此?” 陈珪笑曰: “死生亦大矣,然不若国事之重。” “吾将逝,唯恨未见海内清平耳。” 言罢,咳血数升,染素衾如残梅。 众人见此,无不垂泪。 陈珪一一向众官员交代后事,并叮嘱众人,自己的丧礼办完以后,就各回各县。 勿使当地的政务有所耽搁。 众人领命。 陈珪又道: “吾有三子,两子已至。” “唯吾儿元龙尚在江南,不能前来,甚憾之!” 古代消息流通缓慢,现在连最近的下邳,都还不一定知道陈珪这边的消息。 更别提远在江南的陈登了。 说起来,父子二人分别已有十数年,中间只见过几回。 无怪老父亲思念自己的儿子。 陈珪病笃,自知不起。 便将群臣及门生故吏唤至榻前,嘱以后事。 随后遣散众人,准备休息。 时沛令许耽,乃曹豹部众,丹阳将领之一。 因陈家与曹家联姻,曹豹便遣许耽到沛国任职。 陈珪委其以沛令,尔来八年矣。 许耽素有野心,这些年在沛国一直兢兢业业的干着。 眼见陈珪将逝,乃私下来见,进前拜曰: “明公执掌沛国多年,德高望重。” “今不幸染恙,国不可一日无相。” “耽虽不才,然追随明公八余载。” “熟悉政务,愿继公位,以安沛国。” 陈珪闻言,目微睁,摇首叹曰: “子之才,可为县吏,然非宰辅之器。” “况齐王镇徐州,素重名实,岂会轻授国相之职?” “且陈群陈长文,久在朝中,声望甚隆。” “若闻沛国空缺,必争此位。” “汝虽有曹豹为援,然终非长久之计。” “不如退而求其次,免招祸端。” 沛国国相可是太守级别的高官。 不是一个地方县令能够随便安排的,这是一个足以惊动刘备,由其亲自调任的官职。 尤其沛国地理位置重要,沛相也不是其他地方的国相、太守能比的。 举一个简单的例子, 凉州牧与冀州牧看起来是一个级别的官职,但真要比起来。 凉州牧一个省一把手,甚至比不上冀州下辖一个郡的市一把手。 陈珪深耕沛国多年,太清楚这里的水有多深了。 随着他的年事已高,人人都觊觎着这个位置。 其中尤属陈群,最为想要。 陈群本身就是豫州望族,又是最早一批跟随刘备的元从。 不论是背景还是资历,都足够硬。 朝中几乎没有多少人,有实力跟他竞争沛相的位置。 陈珪已经老了,他只想让这些年跟随自己的门生故吏,安安稳稳地渡过后半生。 不要去碰那些不能碰的位置。 即便是陈群,能不能稳稳接过沛相之位,都还是一个未知数。 何况你许耽只是曹豹手下的一个故吏呢? 许耽顿感不悦,抗声说道: “明公何薄待耽耶?” “耽历事多年,资历已足。” “今公若肯荐举,何愁不得?” “纵陈群有势,然沛国乃明公旧治,岂能轻付他人!” “唯求明公再三考量!” 话落,顿首连连。 恳请陈珪能把沛相的位置交给自己。 虽然说沛相的位置,最终是由刘备来决定。 但陈珪经营沛国数年,不论是资源还是人脉,都可谓是沛地只手遮天。 只要他愿意,是有很大把握将许耽扶上位的。 可陈珪却得为沛国子民考虑,再说话时,已是气息渐弱,仍正色道: “……非是老夫不念旧情,然治国绝非儿戏。” “汝若强求,必致纷争,非我沛国之福也。” 许耽犹欲争辩,陈珪却阖上双目,挥了挥手,示意其退下。 许耽只能怏怏不乐地退去。 回到家中,其子许诓见父亲神色郁郁,便问其缘故。 “父亲今日自陈公府上归来,何故不乐?” 许耽余怒未消,拍案怒叹道: “竖子安知吾志!今日陈公临终,吾请继沛相之位,竟遭拒斥!” “吾随陈公八年,纵无惊世之功,亦有鞍马之劳。” “不想陈公竟如此薄待于我,令人心寒!” 许诓见此,乃开导父亲说道: “父亲既知陈公不允,何必强求?” “人生贵在知足,何必争此虚位?” 原来,这许诓出生于富贵人家,自小便对官位不感兴趣。 也不能理解父亲,为何即便争得头破血流,也要努力地往上爬。 在他看来,父亲已经是一县县令,又令军司马,手握兵权。 已经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爬不上去的高度了,又何须再去抢那沛相之位呢? 许耽闻言,勃然变色,指子大骂道: “无知小儿!何出此没出息之言!” “今汝年已弱冠。” “若吾得沛相之位,便可举汝为孝廉。” “他日仕途坦荡,岂不远胜于吾?” “汝竟甘久居人下,实在愚不可及!!” 许诓低首,小声地说道: “儿本无心仕宦,但求耕读自足,与友人平野纵马……” 话未说完,许耽顿时暴起,将之打断。 “混帐!何得出此谬言!” 许耽怒极,掷杯于地。 “向者,以汝年少未知,并不多加教育。” “看来是我疏忽,竟使你有了这般念头,吾之过也!” “汝小儿,浑不知理。” “可知无官无势,纵有万贯家财,亦不过他人砧板鱼肉?” 许诓不解地问道: “父亲何出此言?” 哼~~ 许耽一声冷笑,背着手,说道: “汝在吾家庇护之下,自知坐享其成,全不知衣食冷暖。” “岂不见麋竺、麋芳兄弟之事乎?” “麋芳坐拥巨财,然李翊不过只用一言,便尽夺其财。” “麋竺虽富甲东海,然陶谦在时,他得乖乖纳粮。” “齐王初至徐州时,他又献半产以媚之!” “待将来齐王百年之后,他仍须谄事新主!” “此皆因其无有实权耳!” 许诓仍旧迟疑,怔怔地答复道: “然钱财亦可安身……” “……哼。”许耽愤然拂袖。 “蠢材!钱财何用?” “李相在冀州时,为何事无巨细,咸要问之?” “正因权在手中,方能保财保命!” “若无权柄,纵有金山银海,亦不过待宰羔羊!” “汝若再存此庸碌之念,便非吾子!” 许诓不敢复言,唯唯而退。 许耽独坐堂中,目视沛相府方向,阴晴不定。 沉吟半晌之后,乃提笔书信一封,发往徐州。 打算将这件事报给曹豹,希望曹豹能够出面帮自己一把。 不表。 …… 陈珪身死的消息,很快传回了徐州。 由于陈珪地位崇高,又在沛国很有名望。 他死后,不少高官都自发前去吊唁。 这其中,就包括了别驾麋竺、东海相徐璆、治中陈群、下邳太守曹豹等一众高官。 曹豹得许耽书信,亦盼他能继沛相之位。 于是,在请示过刘备之后,即率丹阳武士八百人,奔赴沛地去。 因为仅靠许耽一人,根本撑不住场子。 同为太守的曹豹,可以去帮他镇镇场子。 身在下邳的刘备得知陈珪病逝的消息,亦是悲痛万分。 不过身为一国之君,肯定不能亲自前去吊唁的。 于是命时任徐州牧的张飞,代自己去沛国吊唁,并向其家属送上自己诚挚的慰问。 一行人浩浩汤汤地赶赴沛地。 沛相府中白幡高悬,素帷低垂。 灵堂正中设檀木灵柩,上覆玄色锦衾,四角缀以青玉。 柩前设五鼎之祭,陈列太牢,香烛昼夜不熄。 府中僮仆皆着缟素,往来无声,唯闻更漏滴答。 群臣至陈府时,一一到灵前去祭奠。 这其中,最大牌的官员自然是代王而来的张飞。 张飞领燕骑五十人,威风凛凛进入至沛城。 然后令军士皆去甲胄,改系白巾。 入灵堂时,地砖为之震响。 张飞执礼甚恭,亲奉刘备手书祭文,宣读曰: “呜呼珪公!昔陶恭祖治徐州,公独保沛地安宁。” “曹操残害生灵,公守节不阿。” “今遽尔长逝,寡人如失股肱。” “……” 众人伏在地上,竖着耳朵倾听。 终于来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段话: ——“故沛相陈珪,忠亮雅正,追赠太常。” “谥曰‘贞侯’。” “沛相一职,暂由张飞代领。” 没错,刘备派遣张飞前去吊唁的同时,也是想暂时稳住沛地。 以免趁着陈珪身死,沛地暗流涌动,生出祸端来。 故令张飞暂时代领沛相,先维持住秩序,以保证沛地政权能够平稳交接。 宣读祭毕,张飞见陈应,执其手说道: “汝父在时,在沛地多有政绩。” “今汝兄不在,汝当代领陈家家事。” 陈应垂泪谢过。 张飞又目视群臣,厉声说道: “今陈公新丧,齐王命俺代领沛相一职。” “公等宜恪守本分,勿要给俺整出什么祸端来。” “若使俺回去交不了差,休怪俺家丈八蛇矛不留情面!” 群臣喏喏称是。 丧礼继续进行,这期间沛地有张飞镇守,暂时没出什么岔子。 …… 话分两头, 河北,冀州。 渤海,丞相府。 时任丞相府参赞的辛毗,在听说沛相陈珪病死后,也打算奔赴沛地前去吊唁。 当然,说是吊唁,其实也是奔着那沛相的职位去的。 他本就是豫州人,待在富庶的河北不能说不好。 作为李翊相府上的参赞,已经是条件相当优渥的美差了。 但美差归美差,相府参赞一职也是一眼望到头。 没什么盼头了。 正好辛毗在河北的资历也熬够了,此前在李翊北伐时,又立了不少军功。 既然如今沛相一职有所缺漏,辛毗也想趁着这个机会南下,去碰碰运气。 但辛毗也知道,去抢沛相,是动陈家的蛋糕。 自己在沛地没什么根基,能抢到的机会不大。 于是,辛毗便去找到了时任丞相府长史的荀攸。 荀攸与辛毗既是同事,在一个部门上班。 又是颍川老乡,两人私下里的关系逐渐密切。 于是望见相府长史荀攸,入府后,叙礼毕。 辛毗拱手说道: “……公达兄,我闻沛国陈汉瑜新丧。” “遂欲南下吊唁,今特来找兄辞行。” 荀攸何等聪明人物,岂会看不穿辛毗的心思。 抬眼一瞥,轻声笑道: “……佐治,汝素与陈珪无旧,何故远赴沛地? “莫非……意在那沛相之位?” 辛毗见自己的心思被戳穿,也不遮掩,坦然笑道: “公达知我!吾在相府多年,虽蒙丞相器重,然终不过一参赞耳。” “今沛地空缺,正是男儿建功立业之时!” 荀攸摇了摇头,轻抿了一口茶水。 “沛地水深,各方势力盘踞。” “陈群有势,曹豹有兵,故沛相陈珪门生,亦盼陈氏能够继位。” “汝若贸然前往,恐难如愿。” 辛毗慨然说道: “大丈夫岂能老死案牍之间?” “吾正值壮年,当一搏前程!” “毗亦知此事甚难,故来此求教。” “公达兄素来多谋,可否为小弟指点一二?” 荀攸阖上双目,默然不答。 他性格沉稳内敛,向来不喜卷入权力的争斗中去。 辛毗见此,乃向荀攸行一大礼: “兄若不肯教我良策,弟愿长跪在此。” “直到公达兄答应为止!” 荀攸无奈,只得扶他起身。 沉吟片刻之后,乃献计道: “今陈珪新丧,沛地暗流涌动。” “齐王遣张飞代领沛相,以抚定各县。” “张飞乃齐王义弟,朝中话语权极重。” “其人又贪杯好酒,子何不设一酒宴,邀张飞来饮。” “倘使其喝得畅快,便能让其在齐王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到时候沛相一职,或可落于子之手里。” 荀攸也算官场老油子了,他深谙一里。 即大会讲小事,小会讲大事,酒宴讲正事。 有多少正事,是在喝酒时给敲定下来的? 所谓设宴款之,投其所好。 酒酣耳热之际,何愁大事不成? 辛毗抚掌大笑,连连道: “好计!好计!” “多谢兄长赐教,吾即刻南下,备美酒以待!” 荀攸正色提醒道: “张飞虽好酒,却非庸碌之辈。” “汝须谨慎行事,莫要弄巧成拙。” 辛毗拱手再谢。 回到家后,即命家仆备好车马。 携女儿辛宪英及全家老小,星夜启程赴沛。 之所以带上全部家属,也是为了坚定自己此次南下的态度与决心。 时辛宪英年十六岁,为人聪明有才,善于鉴人知事。 见辛毗火急火燎地,突然就要去河南,乃不解地问道: “父亲,可是遭逢变故,为何突然举家南下?” 辛毗素知女儿聪慧,也不瞒她,笑着解释说道: “今陈珪新丧,沛相之位有缺。” “某欲谋得此位,此行若成。” “汝便是沛相之女,将来嫁娶,必攀高门。” “此大益汝之善事也。” 辛宪英却蹙眉说道: “……父亲,沛地局势复杂,贸然涉足,恐有不测。” “今丞相南下未归,宜当申报丞相一声,再作此决断。” 辛毗不悦地说道: “汝一女子,何知男儿之志?” “吾意已决,勿复多言!” 辛宪英乃不再劝阻,但私下里又偷偷模仿父亲笔迹。 替父亲代写了一封书信,遣心腹之人交到江夏李翊处。 书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就是说陈珪死了,辛毗想请个假去探望。 按理说,李翊不在,请假这种事应当便宜行事。 但辛宪英认为还是应该向李相如实禀报。 因为李相可以不过问此事,但你作为其直系下属,不能不说。 很快,辛毗的车驾奔赴至沛国。 辛毗第一时间向陈家送上慰问。 在一番繁琐的礼仪过后,陈应又将之请到驿馆处歇息。 曹豹见辛毗来此,私谓许耽说道: “辛毗乃河北之士,骤然来沛地,何为?” 许耽应激地说道: “必为沛相一职而来!” 嘶…… 曹豹深吸一口气,摸着下巴的胡须,眯起眼睛说道: “……辛佐治乃是相府中人,如何会觊觎沛相之位?” “莫非是李翊授意?” 曹豹内心中有些担忧,因为如果李翊也想扶持自己的门生当沛相的话。 那局面将会变得更加复杂。 本来他独自对上陈群,成算就不大。 现如今在加一个搅局的辛毗,只会使得局势越来越混乱。 “应该不是。” 许耽分析道: “李相向来恪敬谨慎,今已拥河北之地,又岂会再让自己府上门生染指河南?” “况乎沛地,乃下邳左翼荫蔽乎?” “……依汝之意,此乃辛毗自发而为之事?” “应当如此!” 嗯…… 曹豹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宇间一川不平。 “派人盯着辛毗,且看他吊唁完之后,是否回河北。” “喏!” 又过两日,辛毗在忙完之后,依照荀攸之计,命人广置美酒。 然后设宴,遣人邀张飞前来赴宴。 张飞闻有酒宴,笑谓左右人道: “这辛佐治不愧是相府里出来的人,果然知俺老张喜好!” 张飞性格大大咧咧,喜欢人多热闹的环境。 见辛毗主动设宴相邀,当下也不推辞。 遂带亲随数人,前去赴约。 早有人报知许耽,许耽即找到曹豹商议。 “辛佐治来沛地吊唁不过两日,便宴请张飞。” “其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意在沛相之位!” 许耽急得焦头烂额,不知如何是好。 曹豹蹙起眉头,沉吟道: “张飞乃齐王义弟,又是徐州牧。” “今辛佐治设宴相邀,万一讨得张飞欢心。” “等张飞回下邳以后,这沛相之位难保不会落在辛毗身上去。” 许耽忙道: “耽在沛地八年,也算半个沛地人。” “张飞自下邳来,理应我等设宴相请。” “不如差人将张飞拦住,邀他来我们这边赴宴。” “曹将军看是如何?” 这…… 曹豹面露难色,他虽然与张飞同在徐州用事。 但两人的关系其实一般,双方互相看不上,平日也没什么来往。 只是如今张飞的地位越来越高,曹豹连鄙视他的资格都没有了。 “大丈夫欲就大事,何惜小节?” “我若得沛相之位,亦有利于将军在朝中用事。” “将军权且忍耐一时罢!” 许耽苦口婆心劝说。 曹豹无奈,只得应从。 遣人去请张飞赴宴,张飞见曹豹、辛毗都是请自己去赴宴,乃道: “既然两家同请,可叫来一起共饮!” 于是使人传话曹豹、辛毗,让两人一起置办酒宴。 他随后便来。 曹豹、辛毗只得一起做东,设宴款待张飞。 宴会起,张飞起身与众官把盏。 酒至许耽面前时,见许耽盏里未盛酒水,反为茶汤。 张飞乃笑道: “酒宴酒宴,无酒何为酒宴?” “俺常听李相说——” “量饮一斛而止八斗,斯吏可擢。” “当酌醇醪而荐甘醴,此僚当黜。” “汝既请俺来赴宴,俺要你吃一盏酒。” 许耽连忙摆手,推脱道: “张将军恕罪,吾有天疾,实不能饮。” 张飞便问: “厮杀汉如何不饮酒?” 许耽推说道,他是真的有病,不能喝酒。 若换作以前,以张飞的脾气,早已将许耽吊起来打了。 但在徐州当了几年官,张飞的粗犷暴躁的心性已比往年收敛许多。 见许耽执意不肯饮酒,张飞也不强求,只冷声笑道: “既不能饮,何须请俺过来赴宴?” 辛毗闻言,顿时在一旁冷笑。 他是相府里出来的,李翊平日的一言一行,耳濡目染。 使得辛毗太懂得这些人情世故了。 就拿这酒桌上的事来说, 真不能喝,就别上酒桌。 别等到该喝的时候再强调什么,有病不能喝酒。 这样只会让别人以为你不讲规矩。 主人宴请客人,你却不喝,你让客人怎么喝? 你们有求于人,你却不喝,这个事又怎么能好办呢? 在此背景下,许耽作为沛令,沛县一把手。 他争取让张飞留下来才是关键,为此最直接的方式就是: 喝好、陪好,照顾好。 然而你自己却倒上了茶汤,这是不给州牧留面子。 更没把曹豹交代的任务当回事。 曹豹毕竟为官多年,见状,赶忙替许耽打起了掩护。 “……张将军恕罪,这许耽跟我多年,确实是有天疾不能饮酒。” “既然其实不能饮,咱们便不必使他强饮此杯。” 哼…… 张飞闷哼一声,内心大感不悦。 不过又想起李翊常对他说的话,在职场上混。 须懂得不纠缠不追究,才能游刃有余处理官场事务。 辛毗见此,赶忙持酒盏来敬张飞。 “张将军乃当世英雄,在下若能与将军喝上一杯,实在三生有幸。” 一句话便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既吹捧了张飞,又投其所好。 张飞见辛毗是一个读书人,文质彬彬的,对他第一印象本就不错。 见他又如此会来事儿,立时好感倍增。 “……好好好,请!” 张飞与辛毗各饮一盏酒。 张飞豪迈一饮而尽。 辛毗酒量不算突出,也不喜欢豪饮,但在张飞面前还是努力一饮而尽。 见此,张飞更加高兴。 然而,未等张飞开言,辛毗却率先说道: “将军,能复饮否?” 张飞大喜: “俺千杯不醉,如何不能复饮?” 于是,又与辛毗接着喝酒。 两人推杯至盏,你来我往,连饮了十数杯酒。 竟将同为主人家的曹豹、许耽晾在了一处。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边辛毗倒是把张飞给陪高兴了,终于开始直入主题。 “张将军威震天下,今坐镇沛地,实乃沛民之福。” 张飞醉眼朦胧,摆手道: “俺不过奉大王之命,来送陈沛相一程罢了。” 辛毗大脑亦晕,还是强打精神,忙道: “陈公既逝,沛相之位不可久悬。” “张将军乃齐王心腹,若肯美言。” “毗定效犬马之劳,治理沛地,为齐王千岁守御西疆。” 张飞酒醉,兼之心情大好,当即道: “……此易事耳。” “待俺回到下邳后,与大王说明此事。” “沛相一职,自当落辛先生身上。” 辛毗大喜,再次谢过。 此时,唯有一旁的曹豹、许耽面色铁青。 案前的羊肉汤、焖狗肉,完全没动过筷子,气得吃不下饭了。 与此同时,就在酒宴进行的正酣时。 辛毗女儿辛宪英,也在忙着整理公文。 她知道自己劝不住父亲,既然已经来河南了,那她只能竭尽所能帮他父亲争取到这个沛相之位。 虽然父亲已经去酒宴上陪张飞了。 以父亲的情商,把张飞哄高兴是没问题的。 可要想拿到沛相之职,光靠几杯酒是没用的。 还是得拿出硬实力来。 于是,辛宪英乃备车驾,往张飞的驿馆处去了。 …… (本章完) 第278章 御人术刘备独断,西陵口李翊借风 却说由于老沛相陈珪病死,沛相一职有所空缺。 各方势力,都想染指。 刘备唯恐沛地出什么岔子,乃遣张飞代自己前去。 以吊唁为名,实则是为控制局面。 张飞既去,辛毗等众纷纷投其所好,设下酒宴,盼他能帮自己落实沛相之位。 与此同时,辛毗有一女,字宪英。 年方及笄,聪慧有父风。 她本意不想让父亲卷入到河南的政斗中来,奈何父亲执意要来。 作为女儿拗不过,于是阴携父在河北之政绩文书。 径欲前往驿馆,呈予徐州牧张飞处。 辛宪英明白,光靠酒桌上把张飞哄开心是没有用的,还是需拿出些硬实力来。 于是她私下里将父亲这些年在河北的政绩全部整理好,打算潜至驿馆,呈给张飞。 方欲入时,为一男子所阻。 那男子叱曰: “此乃方伯之馆驿,汝是谁家女子,敢来这里!” 辛宪英落落大方的一拜,欠身道: “妾乃辛参赞之女宪英,有文书要呈予使君。” “还请从事行个方便。” 那从事乃笑道: “……原来是女公子,失敬失敬。” “只是辛君乃河北之官,当属李相所辖。” “今欲呈文书,调往河南任职,宜当先投简治中处。” “由他印批阅,方可转呈张牧。” “今越级而进,非礼也!” 一句话总结,就是姑娘你这样直接面呈文书,不合规矩。 咱们都得按规章办事不是? 古代的行政办事效率很低,辛宪英知道,绝对不会只有他父亲一个人觊觎沛相之位。 如果真走流程办事,前后少说耽误一个多月时间。 等到那时候,估计沛相人选早已定下,父亲的理想也就落空了。 辛宪英乃拜请道: “……此事或可通融一二,还请从事多多费心。” 说罢,将自己手上的玉镯取下,交给那从事。 那从事眼眸一蹙,一把推开。 “女公子,非是某不愿帮你,只是此事确实不合规矩。” “除你之外,不知有多少人将文书呈至驿馆中来。” “难不成人人都要大开方便之门么?” 辛宪英再三恳请,那从事坚持拒绝。 一番相持下来,从事见辛宪英果真对此事执着。 又见她正当妙龄,五官精致,乃俯身低语道: “此事的确难办。” “然女公子可与吾私晤商议,未尝不可……” 言未毕,正说之时,一垂髫幼童骤至。 见两人争执,欺身上前来,一把夺过卷牍。 “诶!!” 辛宪英与那从事一惊,同时喊出了声。 那幼童嚷道,“你们莫要争执!” 说着,面向辛宪英,喊道: “吾为阿姊递与阿爹!” 辛宪英乃惊问道: “此谁家郎君?” 从事赧然对曰: “……这……此乃张将军家的公子,张苞是也。” 张苞是张飞长子,乃其原配夫人所出。 张飞最著名的老婆当属夏侯氏,其是夏侯渊的侄女。 还为张飞生有二女,都嫁给了刘禅做皇后。 然夏侯氏并非张飞正妻,在娶夏侯氏之前,张飞便已有原配夫人。 并生子张苞。 值得一提的是, 历史上张飞娶夏侯氏时,是因为夏侯氏在山上捡柴火时,彼时年仅十三岁。 就被怪叔叔张飞盯上,并抓走。 张飞一问才知这是好人家的女儿,可不能随便嚯嚯。 于是自己亲自上阵,娶了她为妻。 张飞这个行为本质上,就是强掳民女,侵扰老百姓。 没必要去把蜀汉每一个人都圣人化,这种行为本就是那个年代军阀的常态。 后世非要给张飞和夏侯氏编个爱情故事,或者完全站在张飞的角度上开心地说“喜提萝莉一枚”。 只是后人脑补夏侯氏很幸福的时候,有考虑过夏侯氏本人的感受吗? 虽然得了一个妻子的名分,但也永远地离开了亲人。 当然,本位面夏侯渊已死,张飞也未娶夏侯氏。 只有原配夫人,生有一子张苞。 辛宪英闻说这孩童是张飞之子,当即大喜,柔声道: “……公子能代呈尊君否?” 张苞拍着胸脯保证: “此易事耳!” “吾爹案头竹简,皆吾垒作戏塔者,何拘俗礼?” “我帮阿姊交予阿爹便是。” 这这这…… 从事连忙弯下腰,小声提醒张苞说道: “……公子,这么做只怕有违体制,不合规矩啊!” 张苞嗔目叱曰: “吾家规矩,吾爹即规矩!” “哪有不合规矩!” 遂挟文书奔入。 辛宪英掩袖而笑,从事唯顿足而已。 至傍晚时分, 张飞醉酒回馆,侍者送来醒酒汤。 饮罢,自觉清醒许多。 又回想起白日所答应辛毗的事,顿觉有些懊悔。 “……苦也,俺酒醉之时,一时得意忘形。” “如何便答应了下来?” “万一兄长不同意,岂非失信于人?” 张飞暗自叫苦,懊悔自己不该上头答应辛毗,许诺沛相之位。 因为这种太守级别的高官,肯定是要刘备最终点头的。 而张飞又素来敬爱读书人,并不想失信于士人,以免被人取笑。 正是苦恼之际,张苞忽然出现,扑在张飞怀里: “阿爹!” 张飞抚其后背,道: “苞儿可有完成功课。” “汝父读书甚少,汝勿效之!” 没有父亲不愿望子成龙的,张飞读的书少,就盼儿子能成为一个名士。 只是张苞天性好动好斗,盼其成为名士的愿望怕是要落空了。 张苞乃取出辛宪英带来的卷牍,将之交给张飞。 “阿爹,这是一位阿姊要交给您的。” 张飞见是河北的公文,忙叱道: “俺不是跟你说过,莫要仗着汝父是徐州牧,便随意接取他人之文书。” “汝父乃齐王义弟,擅接文书,恐惹人诟病!” 张飞是粗中有细,当了几年的高官,也知道哪些事该做。 哪些事不该做,哪些事不太好做。 像这种河北来的文书,张飞作为徐州牧,身份是比较敏感的。 即便粗犷如他,也知道避嫌。 张苞乃道: “这是一位很好的姊姊送来的,阿爹就看看嘛。” “孩儿已答应那位阿姊了。” 张飞无奈,只得翻看卷牍。 顿时大吃一惊,这些卷牍记录的全是辛毗这些年在河北的履历、政绩。 这些年在河北干的哪些实事,受过哪些嘉奖,全部都记录了下来。 张飞览毕,惊道: “不想这辛佐治确实是一位大才,真不愧是河北出来的人!” “有此案牍,我交予兄长也有说法了!” “……什么说法呀,阿爹?” 张苞童稚心思,还不知自己干了件好大的事。 “……无事。” 张飞摸了摸张苞的头,道: “今陈公丧期已毕,俺在此间事情已了。” “当回下邳去也。” 张苞却还没玩够,挽着张飞的胳膊,央求道: “……阿爹,在多留两日嘛。” “至少让我跟那位阿姊道个别。” 张飞同意,使燕骑护送他。 一面又使人收拾行囊,备好车驾。 于次日,返回下邳去了。 不表。 …… 张飞自外归,径直诣下邳谒见刘备。 礼毕,即进言曰: “……臣弟奉兄长之命,坐镇沛地,观选沛相之人选。 “臣弟愿保举辛毗辛佐治,此人可以当之。” 刘备闻言,略感诧异。 他的确有派张飞去看谁适合继任陈珪沛相之位。 但怎么也没想到张飞会推举一个河北来的官员,还是相府里出来的。 乃抚案问道: “益徳素不轻议铨衡,今忽举辛佐治,何也?” 张飞对曰: “辛佐治世为颍川望族,昔在河北,尝参机要。” “此在沛地,其请俺去赴宴,毛遂自荐。” “俺观其河北之治,颇有政绩。” “李相对其的点评是:性刚而不挠,清而有威严,足可以镇御一方。“ 刘备默然良久,缓缓开口: “陈长文权重,非沛相之宜。” “寡人不立选沛相者,盖此之故也。” 目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陈群会是下一任沛相,他将会是众望所归。 尤其是陈群的政治履历。 他先后任相县令,然后迁任鲁国相,遥领任城相。 最后更是调到中央去述职。 中间其还与陈珪在沛地一起共事过。 这样一番政治履历,配上其背后的颖川陈氏家族。 即便陈珪一死,陈群马上接任,都不会有人感到意外。 但正因为如此,刘备才不放心把沛国交给陈群。 这倒不是刘备舍不得,像一旁的鲁国、泰山郡,刘备都可以给。 唯独沛地,这块徐州左翼的荫蔽,有着极为特殊的政治地位与军事价值。 按刘备的想法,要么派一个绝对听话的心腹过去,要么就派一个在当地没什么根基背景的过去。 这样他就会更听话,更好控制。 陈群当然也算刘备的元从派系之一,但刘备依然清晰地记得—— 当初自己在小沛时,陶谦病死,陈群曾力劝自己不要去趟徐州的浑水。 当然,最后由于有李翊的帮助,自己成功坐稳了徐州。 虽然过程艰难,但刘备笑到了最后。 这并不能完全算陈群的判断失误,所以刘备也不会怪他。 但刘备不会忘记,彼时的陈群并没有跟着自己一起到徐州来。 而是选择了留着沛国,名义上仍然是自己的下属。 这就体现出选择的重要性了。 像关羽,张飞,李翊,简雍这些元从派系。 不管自己走到哪里,他们就跟到哪里。 即便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也敢义无反顾地陪着自己去闯。 但陈群彼时却掣肘于家族势力,并不愿随刘备去徐州创业。 一念之差,真的会影响整个政治生涯。 陈群的顾虑,决定了他在刘备集团注定达不到简雍这种元从级别的地位了。 刘备甚至有种感觉, 如果自己没能守住徐州,真的如陈群所说。 将来让吕布偷袭了徐州,然后曹操破了吕布。 陈群便会跟着吕布、曹操。 人生中做选择的机会有很多,要作对选择每一个选择并不容易。 但影响你职业生涯的选择,一定不能做错。 因为那是真的可能会影响你的一辈子。 最早追随刘备那一批的元从,诸如关羽,张飞,李翊,田豫,赵云等辈。 如今在齐国皆是位高权重,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即便同样受家族掣肘的陈珪陈登父子,至少服从了刘备的安排。 在当时最困难的时候,去帮他镇守了沛国、广陵。 虽然有李翊在其中运作,但也是于刘备有功。 而陈群的位置就比较尴尬了。 既没有在刘备最困难时期的全力相助,如今又赶上了刘备开始平衡各方势力的时期。 所以沛相人选,陈群已不是首选。 正如前面所说,刘备期望的沛相人选,必须是无脑拥护自己的拥趸。 亦或者是在当地势力中并无根基,易与控制敲打的人选。 张飞现在推举辛毗,可谓是正中刘备下怀。 “辛佐治既系豫州冠族,又复谙北事,是李相门生故吏。” “若由他出任沛相之职,再好不过。” 刘备乃解佩印授之,同意了将辛毗提拔为新的沛相。 至于陈群会不会对此感到不满呢? 那肯定是会的,毕竟陈群在迁任相县令时,就是准备往上升任沛相的。 如今刘备反手给了辛毗,从河北来的官,要说欣然接受是不可能的。 但好在刘备执政多年,君主权威足够能够将此次事件给压住。 考虑到辛毗是李翊相府出来的,刘备还是批了条卷牍,令人发往江夏去。 同时,又命辛毗不必回河北,既身在沛国。 即刻上任沛相。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 辛毗则是感恩戴德,携全家老幼,对着东方拜谢。 不表。 …… 荆州,江夏。 目今,江夏战区已经敲定了作战计划。 而随着时间的推进,李翊团队,已经完全确定了吹东风的日子。 于是,一面下令,在那天到来之前,整军备战。 一面又催督夏口周瑜,来西陵汇合,准备参战。 周瑜在接到命令以后,还是率水军去了。 因为他知道,要想瓜分荆州,不去是不行的。 周瑜引众将立于山顶,遥望江北水面艨艟战船,排合江上。 旗帜号带,皆有次序。 周瑜乃谓左右人道: “曹军将战船连在一处,若用火攻击之,贼不难破。” 话音方落,忽然狂风大作,江中波涛拍岸。 一阵风掠过,刮起旗角于周瑜脸上拂过。 周瑜猛然想起一事在心,又对众人说道: “适才所刮者,乃西北风也。” “欲用火攻,当借东风。” 韩当、黄盖等将纷纷言道: “目今正值隆冬时节,只吹西北风,何来东南风? 周瑜乃道: “李子玉既唤我等至此,正说明其对此战已是胸有成竹。” “且去看看他有何话说,再做计较。” 众人从其言,跟着周瑜来到了李翊的营帐。 李翊正于帐中看书,见周瑜来到,乃道: “周都督憔悴矣,莫非是操心于破曹之事?” 周瑜弯唇笑道: “人有旦夕祸福,岂能自保?” “若说心中烦积,李相当胜于我矣。” 李翊笑问道: “我有何虑?” 周瑜乃道: “今李相唤我等来西陵口备战,想必是已决定要与曹军决一死战了。” “而曹军又将战船连在一处,若用火攻,可一举破之。” “只是如今西风不止,若是使火,烧自家船矣。” 李翊闻言,仰头大笑: “……哈哈哈,此事又有何难?” “周都督道秋冬之时,只有西风,未有东风。” “我偏要借一道东风来,助我破曹。” 周瑜眼眸一蹙,心中大惊。 然脸上仍是波澜不惊,强作镇定。 此前说过,赤壁地区挨着云梦泽。 这里是有概率出现冬天刮东南风的“黑天鹅”事件的。 周瑜作为江东土人,不会不知道。 只是他见李翊将此事说的信誓旦旦,甚至仿佛能想哪天刮东风就哪天刮东风,还是感到颇为震惊。 于是便问: “吾久居江东,从未听说冬日能吹东南风。” “不知李相打算有何种手段,借取东风?” 周瑜也防了李翊一手,说自己在江东从未见过冬天吹东南风。 李翊乃道: “翊虽不才,早年在山中隐居修行之时,得蒙恩师传授道法。” “教我奇门遁甲天书,可以呼风唤雨。” “都督若想看东南风,可为在西陵南山处为我建一台坛,名曰七星坛。” “要高九尺,作三层,用一百二十人。” “每人手执旗帆围绕,听我号令。” “翊自于台上作法,借个三日三夜的东南大风。” “如此,岂非破曹军如探囊取物乎?” 周瑜将信将疑,暗想,纵然冬日有概率出现东南风。 但李翊是如何推算出具体哪一天会吹的? 难不成他真会妖法? 带着疑问,周瑜还是依言做了。 依照李翊吩咐,亲率五百精壮军士,往南山处筑坛。 拨一百二十人,执旗守坛,听候使令。 李翊出帐,关平迎上,问曰: “相爷既知三日后,便要吹东南风。” “又何故许诺周瑜,向天借风?” 显然,关平竟真的误以为李翊要向天借风,甚至相信他能够借到。 只是李翊哪有那般大的本事? 对于东风,李翊也只是带着考察团队,通过实地考察,慢慢推算出来的结果。 只不过在李翊看来,这是一个很好的“舆论攻势”。 你想想,你的对手会呼风唤雨,使奇门遁甲。 这事儿要事传到敌人耳朵里,敌人会怎么想? 这事儿要事传到盟友耳朵里,盟友会怎么想? 这事儿要事传到自家军士耳朵里,士兵们又会怎么想? 那必然是敌人丧胆,盟友忌惮,自家士兵士气大振。 如此好的“行为艺术”,一举三得的效果,为何不为之? 更别提古人就信这个了。 李翊率本部军士出帐,赵云令白马义从随行护卫。 至祭坛处,用四人,各人戴束发冠。 穿皂罗袍,凤衣博带,朱履方裾。 前左立一人,手执长竿。 竿尖上用鸡羽为葆,以招风信。 前右立一人,手执长竿,竿上系七星号带,以表风色。 后左立一人,捧宝剑;后右立一人,捧香炉。 坛下再立二十四人,各持旌旗、宝盖、大戟、长戈、黄钺、白旄、朱幡、皂纛,环绕四面。 诸葛亮等众闻说后,纷纷来到祭坛处守候。 未有去的高官,也有好心人提醒,言道: “今李相在南山处设坛求风,公身为军中上将。” “不往使之,何也?” 领导在地方上搞行为艺术呢,当下属的自然要在一旁守着。 帮领导舆论造势,控制场子。 虽然来的人很多,李翊不一定记得住那么多面孔。 但还是那句话, 能被领导当众叫上三声名字,胜过你埋头苦干三年。 至十一月二十日甲子时分,李翊沐浴斋戒,身披道袍。 跣足散发,来到坛前。 李翊上坛,叮嘱诸葛亮道: “吾在坛上施法,汝叫人维持现场秩序。” “若有差池,军法论处。” 做戏就要做全套,认认真真把事情办了,群众才会相信。 孔明躬身领命去了,吩咐守坛将士: “不许擅离开方位,不许交头接耳。” “不许失惊打怪,不许失口乱言。” “如有违令者,立斩不赦!” 众皆躬身领命。 诸葛亮又命赵云、高顺各领精壮武士三百人,在现场维持秩序,不许使人惹出骚乱来。 一切准备就绪。 李翊缓步登坛,观瞻方位已定,焚香于炉。 注水于盂,仰天暗祝。 下坛入帐中少歇,令军士更替吃饭。 如此往复三日,未见东风。 这三天里,周瑜一直在祭坛边守候。 他倒不是执着要见着这东风,毕竟破不破曹不是他的主要任务。 李翊才是。 但周瑜一定要亲眼看看,李翊是不是真有那么神。 他与孙权,究竟面临的是怎样一个对手。 然而这三天过去,天穹寂然,江波不兴。 不少江东将领,皆狐疑,继而嗤之以鼻。 程普捋须先笑: “腐儒妄谈天象,徒耗军资耳!” 陈武亦谓左右到: “江北士人,惯弄玄虚,岂真能呼风唤雨耶?” 众皆哂笑,唯诸葛亮立在坛下,凝眸不语。 他至始至终都是相信李翊的,相信他的他推算不会有错。 尤其这段时间,研读李翊所写的《湖陆风考》,更是令孔明惊为天人。 虽然他还没有研究吃透,但是十分认同李翊所提出的“湖陆风”理念。 至三更时分,李翊忽听风声响动,又见旗幡翻转。 乃掷剑指天,立时叱咤如雷。 须臾,江上阴云四合。 狂风骤起,白浪掀空,吴军旌旗尽裂。 天地之间,尽吹东南大风。 周瑜骇然失色,手中麈尾坠地。 “此人当真有夺天地造化之法,鬼神不测之术!” “刘备有此奇士,何愁天下不得!” 周瑜一直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可今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理想产生了质疑。 尽管不想承认,但周瑜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认为孙权别说与刘备、曹操争天下了,即便是想割据江南—— 都会是一种奢望! 大风吹过,黄盖踉跄扶舷,面如土色。 凌统紧抱桅杆,惊呼: “此真天威也!” 忽见李翊袖手归帐,衣带当风,飘然若仙。 江东诸将相顾愕然,程普颤声叹曰: “吾辈肉眼,几误大事!” 周瑜急整冠趋拜,然李翊翊已闭门谢客。 唯闻帐中朗吟: ——“三日风期原在掌,笑他吴儿未识天。“ 江东之众听罢,皆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 (本章完) 第279章 临江仙赤壁怀李子玉 第279章 临江仙·赤壁怀李子玉 却说李翊于西陵口,设坛借风。 至三更时分,果然东风大作,直唬得齐军、吴军将士骇然不已。 以诸葛亮、陈登为首的众将急忙找到李翊,谏言道: “今东风既起,战机不可失。” “丞相宜早下令,发动进攻。” “若使风至曹军处,曹贼必解开锁链,我军失战机矣。” 李翊乃道: “当得一先锋将,乘火船,去克曹军。” 话落,以甘宁为首的淮南将领,齐齐请战。 若说马上厮杀,他们确实不如江北人。 可要说在江南弄水玩潮,夺船登板,那他们无人可敌。 而面对一众骁勇悍将的主动请缨,李翊并未点选任何一人。 只谓诸葛亮说道: “吾有二人荐于督帅,若使他们出战,必获成功。” 此言一出,众人都在那里想,这么多悍将李翊都没看上。 究竟是哪两个人,竟有能力承担此次决战的先锋任务? “蔡中、蔡和!” 话落,二将应声而出。 “今欲破曹,非火攻不可。二君可愿率火船为前导?” 二蔡闻言,对视一眼,脸上皆有畏难之色。 两人伏地请道: “魏军水寨森严,若事不成,恐误丞相大事……” 一旁的陈登闻言,厉声拍案,叱道: “竖子何怯!曹军铁索连环,正为火攻设耳!” 二人伏地,不敢顶嘴陈登。 李翊乃亲自酒觞酌之,温言对二人道: “……汝等但依计行事即可。” “功成之日,爵禄不少。“ “况曹操今不知汝二人已降我军,若此次前去,曹操不疑。” “待用火船烧着其连舰,吾大军随后赶来,破之必矣。” 二将这才领命,依照李翊吩咐,先使人发书至曹军处。 送至长江边,其书略曰: ——“臣蔡中、蔡和顿首再拜,谨呈魏公麾下:” “臣等自受命潜入齐军以来,夙夜忧惧,如履薄冰。” “今探得齐军机密,不敢不报。” “李翊已暗结江东,欲于今夜,举全军来攻明公。” “臣等窃闻此讯,肝胆俱裂。” “念明公厚恩,岂敢坐视?” “然李翊多疑,帐下耳目众多,恐事泄遭戮。” “故佯装督粮,夺快船三十余艘,自夏口夜遁。” “今泊乌林上游三十里芦苇深处,望丞相速遣轻舟接应。” “若得面陈,愿献齐军作战详图,并指认江东细作。”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伏惟明察!” “臣蔡中、蔡和泣血再拜。” “建安十一年,冬十一月。” 曹操得蔡中、蔡和之书,急聚众文武商议: “今吾在长江边,水军已成。” “连破淮南、东吴水军。” “蔡氏兄弟又发书来说,李翊欲趁今晚,倾力来攻。” “孤欲迎战,公等以为如何?” 程昱谏曰: “李翊多诈,前番连连挫败,今反而倾力来攻。” “明公不可轻信。” 曹操一捋胡须,道: “李翊虽然多诈,然吾之水师已成。” “未有惧怕之理,纵然不敌,亦可退回江陵。” 在曹操看来,如果前番自己战胜齐军,是李翊故意示弱。 好让自己轻敌,误以为水军练成。 那么大不了就是输了,退回江陵去。 因为即便两边战力可能会有差距,但绝对不至于说能够被一战全歼。 可如果曹操赌赢了,蔡中、蔡和当真盗得齐军军要。 那么曹操便能一举击破孙刘联军,将江南吞并。 虽然缝合不了失去河北的伤口,但江南人的血,足以为他续命!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曹操决定还是赌这一把。 他不相信自己赌输了,就会失去整个荆州。 于是,曹操上马先看沿江旱寨,次看水寨。 乘大船一只于中央,上建帅字旗号。 两傍皆列水寨,船上埋伏弓弩千张。 曹操坐于大船之上,左右侍御者数百人,皆锦衣绣袄,荷戈执戟。 文武众官,各依次而坐。 曹操遥望江对岸,谓众人说道: “孤今年五十有二矣,自与刘备争雄以来,已历十二年。” “此战若胜,得了江南。” “以江南之地,并豫州之土,可吞徐州。” “届时刘备失其所倚,天下当吾有也!” 众人趁着酒兴,纷纷拱手拜道: “刘备、李翊,皆蝼蚁耳,必非曹公敌手!” “今争江南正是拼命之时,而刘备只遣一后生,并五万之兵下江南。” “而水战之兵只有三万。” “其虽有东吴水军相助,然孙氏据江东已历三世,绝非刘备之铁腕助力。” “两家早晚生隙。” “反观明公,并荆襄八郡,蔡氏归附、独揽荆州大权。” “群雄并起,豪杰逐鹿,天下必归明公!” 众人不吝赞词,对着曹操就是一番吹捧。 但大伙儿也不算无脑吹。 他们提到了一个关键点,就是争江南是要命的时候。 而面对如此重要的战略之地,刘备却未引起高度重视。 不是不重视,是高度重视。 刘备所能动员的兵马,绝不止五万,但只遣了五万人下江南。 中间又怕压不住各派,有意扶持新人上位。 如此瞻前顾后,畏手畏脚,投鼠忌器。 天时地利人和皆不占,其败北之状可见也。 所以众人也算是有理有据地拍曹操马屁。 主要是因为曹操这几年在与刘备的交锋中,连番受挫,自信心大不如前。 众人也开始时常鼓励曹操,盼他能够打起精神。 曹操听罢,果然受用。 正好水军都督毛玠诣帐下,报说大小船只皆已搭配连锁停当。 旌旗战具,一一齐备。 只等魏公调遣,随时准备进兵了! 曹操大喜,至水军中央大船上坐定, 唤集诸将,各各听令。 水旱二军,俱分五色旗号。 水军中央黄旗,毛玠统领。 前军红旗,曹休统领。 后军皂旗,吕虔统领。 左军青旗,荆州降将文聘统领。 右军白旗,吕通统领。 马步前军红旗,郭淮统领。 后军皂旗李典,左军青旗乐进。 右军白旗曹仁。 水陆路都接应使:夏侯惇、曹洪。 护卫往来监战使:李通,曹真。 其余骁将,各依队伍。 这套阵容,已是曹操能动员出的最全面,最强大的阵容了。 曹操这个人就是这样,他始终相信一个真理: 古之成大事者,莫不为之献上一切! 曹操不是没有打过逆风局。 江南之战目前的情况非常特殊。 从战场形势上讲,魏军占优势,齐军落下风。 而从整体的战略上讲,魏国落下风,齐国盛极一时。 对于曹操来说,打输了赤壁之战,将彻底失去与齐国争雄的机会。 而如果打赢了,成功吞下江南之地,则能够与齐国回到同一个起跑线上。 反观刘备呢? 赤壁之战打输,无非就是退回江北。 他本身也没有在江南之地投入太多兵力。 就算打出了建国以来的最丑陋战绩,江南军全军覆没。 那刘备依然还有徐州军、青州军、河北军,幽州军,辽东军。 当然,这些军队只有青徐冀三州的兵力是主力,也是刘备掌控力最强的。 其余战区的士兵,对刘备而言一是太远调动不方便。 二是他们大多守御边关,不能擅自离去。 三是这些士兵的组成,很多是由当地豪强带出来的,刘备不一定调得动。 比如鲜于辅、张南、焦触等幽州豪强。 但刘备手上,依然握有一支可以左右天下形势的兵力。 总结一句话就是, 赤壁之战,老刘输得起。 所以他可以稳扎稳打,一面派人经略江南,一面又慢慢消化自己北方的土地。 同时还能够着手于稳定内部局势。 但是曹操已经输不起了,面对江南之地,几乎已是赌上全部身家。 他要与刘备在做最后一搏! 令毕,水军寨中发擂三通,各队伍战船,分门而出。 是日夜晚,各船拽起风帆,冲波激浪,稳如平地。 北军在船上,踊跃施勇,刺枪使刀。 前后左右各军,旗幡不杂。 又有小船五十余只,往来巡警催督。 曹操立于将台之上,观看调练,心中大喜,以为必胜之法。 谓左右人道: “吾水军已成,何愁不能破齐军?” 于是教且收住帆幔,出水寨,直往乌林方向去。 大船渡江,如履平地。 曹操立于船头,正是傲睨得志之时。 程昱过来找到曹操,说道: “明公,昱思来想去,总觉此事不妥当。” 曹操问曰,“何处不妥?” 程昱对曰: “向者齐军连败,士气挫动,今怎敢倾尽全力来攻?” “况李翊善料人心,蔡中、蔡和本非忠义之辈。” “若为李翊所诱,倒戈卸甲而降,如之奈何也?” 曹操闻言,愤然曰: “此辈若敢叛我,孤自取二人头颅做福物,用来祭旗!” 程昱微微一顿,看向周围船只,被铁索紧密地连接在了一块儿。 “船皆连锁,固是平稳。” “但彼若用火攻,难以回避,不可不防。” 曹操仰头大笑: “仲德多虑矣,凡用火攻,必借风力。” “方今隆冬之际,但有西风北风,安有东风南风耶?” “吾居于西北之上,彼兵皆在南岸。” “彼若用火,是烧自己之兵也,吾何惧哉?” “若是四月小春之时,吾早已提备矣,更不在此时出战!” 曹操也不傻。 春天之时,曹操已下江南。 彼时为何不找齐军决战? 并不单单是因为水军没训练好,更是因为当时在吹东南风。 曹操才不会处在上游,傻傻地去跟齐军硬碰硬呢。 诸将皆拜伏曰: “丞相高见,吾等不及。” “此役必破齐军,生擒李翊!” 曹操顾谓诸将,鼓舞众人道: “刘备之兵,多为青、徐、燕、代之众,不惯乘舟。” “今能水中作战者,惟陈元龙淮南一军耳。” “诸公水功已成,尽管奋战!” “……必胜!必胜!” 众人斗志昂扬,振臂高呼。 他们个个坚定了自己的信念,立志要打破齐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大船穿寨而出,直往江南进发。 却说南岸隔夜听得鼓声喧震,遥望曹操调练水军,探事人报知诸葛亮。 诸葛亮登山望之,又来报李翊。 李翊从容答曰: “吾已知之矣。” “曹操水军已过了州陵,直奔赤壁而来。” “可教军士早做准备,江南之战,一战可定。” 诸葛亮惊问道: “相爷何以知之?” 李翊乃将自己的望远镜递给诸葛亮。 诸葛亮久闻李相爷有一能够穷极千里之目的神器。 此神器,除李翊外,只有齐王刘备使用过。 诸葛亮一直想用一用,不想李翊随手就给了自己。 乃双手小心翼翼接过,搭于眉前,观之。 遥遥望见江北水面,艨艟战船,排合江上。 旗帜号带,皆有次序。 “相爷!” “曹军果然中计,举全军而来。” “是否击之?” 诸葛亮心中其实已有计较,但是在前辈面前表现的异常恭顺。 李翊澹澹答: “可击!” 诸葛亮大喜,即回帐中,开始调拨诸将。 先唤甘宁过来,吩咐道: “兴霸引一支军,率军望南岸走,只打北军旗号。” “直取乌林地面,正当曹操屯粮之所。” “可深入军中,举火为号!” 甘宁欣然领命,率锦帆郎去了。 又唤太史慈到前来: “子义为大王久镇边陲,今正当用武之时也。” “可率本部豫章军,直奔云社地界,断曹操襄阳来的援军。” “但凡见着曹兵相逼,放火为号。” “若见着红旗,便是吴军之兵前来接应,勿要杀错。” 太史慈拱手称是,领命退去。 这两队兵行程最远,诸葛亮率先吩咐。 然后又赵云领三千兵,前去乌林接应甘宁,助他焚烧曹操寨栅。 第四支兵,诸葛亮唤来高顺。 命他率本部陷阵营军士,直截彝陵界首。 只要看着乌林火起,以兵应之。 第五队唤老黄忠来,亦领三千兵,直取汉阳地界。 从汉川杀奔曹操案中,看白旗接应。 第六队,唤蒋钦领三千兵,尽打白旗,往汉阳接应黄忠。 六队船只,各自领命,分路去了。 然后即教蔡中、蔡和安排火船,前往与曹操约定之处。 然后又命徐盛率一队船只,在后面接应二将。 又谓徐盛道: “倘蔡中、蔡和有二心,即于背后杀之!” 显然,即便到最后一刻,诸葛亮仍然不能对蔡氏兄弟完全放心。 他不像李翊,用人完全相信自己的主观的意识。 诸葛亮一生为谨慎,对于这种贪生怕死之辈,他不得不多留一个心眼。 分派完后, 诸葛亮又调拨主力部队。 一队领兵军官周泰,二队领兵军官,三队领兵军官陈矫,四队领兵军官陈登。 由他本人亲自统领。 四队军官,各引战船三百只,前面各摆列火船二十只。 诸葛亮随后请来李翊上大艨艟上“观战”。 当然,实则是为了让他督战。 然后派人联络周瑜军马,令他发船渡江,配合齐军进攻荆州水师。 周瑜接到传令,即率军入江。 不表。 …… 却说曹操引军直奔乌林方向去,静静等候蔡中、蔡和到来。 舟船正行之时,忽觉东风甚紧。 程昱急忙入告曹操道: “明公,似乎不太对。” “适才明明在吹西北之风,靠近江南之时,忽然东南风甚紧。” “只恐有错,宜早提防。” 曹操一捋胡须,沉吟道: “冬至一阳生,来复之时,安得无有东南风?” “仲德不必为怪,待领了蔡中、蔡和之后,便与齐军决一死战!” 于是乘风前进,直往赤壁位置去。 是时东风大作,波浪汹涌。 曹操在中军处,遥望隔江,看看月上。 照耀江水,如万道金蛇,翻波戏浪。 曹操深吸一口气,换作从前,他见到这番景象,心中必是豪情万丈。 然此时,曹操脸上只比从前多了几缕风霜。 忽然,一军指说: “江南隐隐有一簇帆幔,使风而来!” 曹操急忙凭高望之,报称: “皆插青龙牙旗,内中有大旗。” “上书有蔡中、蔡和名字。” 曹操大喜,谓左右人道: “此二人果不欺我,得蔡氏相助,此战胜矣!” 那二蔡率艨艟三十艘,内载硝磺鱼膏,外覆青幔,伪作粮船。 直往曹操中军队处进发。 蔡中心中怦怦直跳,悄声谓一旁的蔡和说道: “今背曹向刘,万一打输,必遭曹操灭门!” 如果他们站在曹操这边打输了,刘备不一定会杀他们。 可如果他们站在刘备这边打输了,曹操肯定会灭他们全族。 更别提,此时的二蔡是背叛了曹操,还要使计伪作粮船,来欺骗他了。 蔡和一咬牙,狞声道: “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李相爷命我等载火船击之,既上了船,便无退路。” “若是功成,不说拜将封侯,也当荣妻荫子,足可以富贵后半生!” “……好罢,但愿此行能够顺遂。” 二将计较已定,加快了脚下船筏。 一面又使艄公水手呼喊,言说是自己人,请曹公不要放箭。 船只渐渐靠近,因是黑夜,程昱在船上观望良久。 总算看清时,瞳孔登时放大,急忙拦住曹操喊道: “明公!快快叫人截住来船!” “来船必有诈!休教他近!” 曹操亦为程昱所吓,忙问道: “仲德何以知之?” 程昱以手指曰: “粮在船中,船必稳重。” “今观来船,轻而且浮。” “更兼今夜东南风甚紧,倘是其装载引火之物而来。” “我之大船,俱已被铁索连住,何以当之?” 曹操闻言一惊,顿时醒悟。 忙问众人,谁能去阻拦来船。 文聘自告奋勇道: “某在荆州,常年习水,颇为熟练,愿请一往!” 言毕,身跳下小船,用手一指。 十数只巡船,随文聘船出。 文聘站立于船头,大叫道: “魏公有令,南船休要靠近,向往江心抛住!” 众军士跟着一起呼喊: “快下蓬,不得再进!” 蔡中、蔡和对视一眼,忙商议道: “曹操似已察觉,我火船又未近前。” “如之奈何也?”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时,忽听得耳畔弓弦响动。 一箭掠过,直射向前,正中文聘左臂。 文聘大呼一声,倒在船中,被众人救起。 蔡中、蔡和大惊,连忙回头。 只见一支船队跟在身后,领军者正是徐盛。 徐盛大呼曰: “相爷命尔等近前烧船,又何须顾虑?” “今已到此,只管杀之!” 话落,把手一招。 一众淮南水军,直突向前,杀向文聘船队。 文聘因负箭伤,不便指挥,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船伤立时大乱,各自奔回。 徐盛亲自操舵,率军发向曹操大船处。 蔡中、蔡和二人见此,连忙使人跟上。 一不做二不休,彻底反了他娘的了! 南船距曹操水寨,只隔两里水面。 徐盛傲立船头,用刀一招。 前船一起发火,火趁风威,风助火势。 船如箭发,烟焰涨天。 徐盛率轻舟,逆流而上,直往前杀。 曹操见是淮南水军,痛呼道: “蔡儿诈我!蔡儿诈我!” 于是,急命水军以艨艟斗舰迎之,勿使火船靠近。 徐盛先令军士伏于船舷,待敌舰近,忽发火箭。 火鸦蔽日,曹军前阵尽焚。 然北军势大,徐盛为前部,人数不多。 一轮箭雨下来,矢如飞蝗。 徐盛左臂中箭,血染征袍,犹大呼酣战。 …… 与此同时,甘宁率锦帆郎,夜斫曹营。 入了曹寨深处,甘宁一箭射杀守门人员。 然后率军士杀入,就于草上放起火来。 太史慈见着火起,也依照命令,放了十数处火,接应甘宁。 赵云、黄忠分头放火呐喊,四下里鼓声大震。 守着岸上大营的曹军,因曹操带走了主力,又见齐军来势汹汹。 不少人都心生怯意,弃寨而走。 剩下有宿将者,稳住众人,命人查看。 才发觉,原来这支军马并不是齐军主力。 适才齐军纵火,也不过是虚张声势。 曹公的主力大军既然带去了江上与齐军决战,齐军不可能不带走主力。 于是率众杀出,奋勇搏杀。 刀折则拳搏,拳裂则齿啮。 厮杀一夜, 江水为之赤…… 李翊立于船上,持望远镜,观望前方之战局。 东风拂过他的面颊,乃收起器具,站起身来,谓众人说道: “风势愈来愈大,乃天赐良机,” “诸君勉之,灭曹就在今日。” “可令置备好的火船,全部发出!” 诸葛亮从其言,让火船全部出发。 火船顺风而下,曹寨中船只一时尽着。 又被铁环锁住,避无可避。 隔江炮响,四下火船齐到。 但见三江面上,火逐风飞。 烈焰张天,烟炎灼云。 一派通红,漫天彻地。 北军哀嚎震野,赴水溺死者不可胜数。 “不!拦住,将之拦住!” 曹操在火船上大呼,满眼的不可置信。 然而,任凭曹操如何呼喊,火势都是止也止不住的了。 曹操见此,只得下令,让船只赶快靠岸,退回到岸上去。 然而火势甚大,魏军一时间也撤不完。 荆州水军大多会水,不少人夺了小船,便脱了大船逃命去了。 有未能抢得战船的,便直接扑入水中。 战船渐渐往岸边靠时,忽有人来报: ——说甘宁、黄忠、赵云等辈劫了魏营,现在回不去了! 曹操大惊,在往江上看时。 几处烟火掠过,周泰已经率军杀到,箭步跳在小船之上。 背后数人驾舟,冒烟突火,来寻曹操。 曹操见见势急,方欲跳上岸时,忽逢曹洪驾一小脚船来迎。 “魏公,快往这边走!” 曹洪奋力向前,拉住曹操,救他上船。 而曹操弃去的那只大船,则尽被大火烧着,没在水中去了。 曹洪一手持盾,一手持刀,与十数人死死保护曹操安危,护他飞奔上岸口。 总算得脱,曹操乃弃舟登岸,遗甲如山。 蒋钦率轻骑截击,马蹄忽陷泥淖之中。 蒋钦乃徒步挥剑,身被数创。 周瑜率军,自侧翼掩杀,亲执桴鼓,流矢贯臂,血染征袍。 诸葛亮督后军运筹,让得胜战船,慢慢靠岸。 就在众人准备下船之时,忽见曹仁率铁骑突至。 其人数不多,显然是为了掩护曹操撤退。 不过曹仁很会把握战机,专挑齐军上岸无备之时杀来。 诸葛亮急令弓弩齐发,曹仁退而复合。 战至日昃,江岸积尸没踝。 比及暮时,曹军已全线溃退。 李翊登高望之,见江流尽赤,浮尸塞川,仰天叹曰: “一将功成万骨枯,愿此战过后,天下能够早定!” 左右人闻之,无不垂泪。 后世有《临江仙·赤壁怀李子玉》一首: 万里长江翻血浪, 千艘焚尽艨艟。 东风借与少年雄。 锦囊藏日月, 羽扇裂苍穹。 莫道书生难破虏, 火云烧彻曹公。 功成独坐看潮红。 涛声哭壮士, 杯酒酬英雄。 …… 好在战事基本宣告结束,曹军的全线大溃,注定了曹操将失去与刘备争夺江南的机会了。 “相爷,曹操主力已溃,下令追击罢!” 关平在侧,进言说道。 李翊眉头皱起,忽然下了一道命令: “可令主力军队撤回,这擒曹操之功,让给周瑜便是!” 此言一出,左右之人无不为之一惊。 他们为了赤壁一战,准备了将近一年。 不就是奔着活捉曹操去的吗? 相爷把这份天大的功绩让给周瑜,是什么意思? …… (本章完) 第280章 曹操挟民渡江 却说孙刘组成盟军,在赤壁大破曹操与荆州水师。 曹操大败,在曹洪的救护下,仓皇上岸。 齐军诸将,无不摩拳擦掌,准备厮杀。 而就在这时,李翊突然下令,撤回齐军主力,任由东吴军去追杀。 对于这道命令,众人皆感到不解。 纷纷踊跃请命,谏道: “今赤壁既捷,北军溃退。” “曹贼已经败走,正是我等乘胜追击之时。” “若是成功,曹贼一举可擒。” “相爷何故使我等撤军?” 李翊按剑叱曰: “止!” 命令一下,大部分主力尽皆停止了追击。 众人拦不住,只得让本部将士回来。 否则,便是违反军令。 陈登见此,只得替众人过来问道: “今曹操狼狈,若纵之归,恐养虎贻患。” “……子玉兄莫非忘记此下江南,所为之事乎?” “……从未有忘。” 李翊正色答,振袖一指舆图。 “我倒觉得是诸君忘了吾等南下之本意。” 众人一怔,皆面面相觑。 李翊的话还在继续。 “此下江南,非是为了诛曹,乃取荆州也!” “观曹操虽败,犹有曹洪等死士相随。” “若穷追入北,其势必困兽犹斗。” “且东吴觊觎江陵久矣,吾等若远征,徒使周瑜坐收渔利耳。” “吾让追曹之功于吴,吾自取荆襄之实,何所不可?” 众人这才想起,此时的荆州还有一个“麻烦”未曾解决。 那就是东吴。 周瑜手上足有两万水军,在江南之地,也是一支十分彪悍的力量。 而孙刘同盟,出于共同的利益,即击退曹操联合在了一起。 如今曹操已经败退,那么这场同盟没有了可以联系在一起的利益,出些破裂就成了必然。 只是曹操刚败,没必要使两家马上撕破脸皮罢了。 “荆州之地,沃野千里,北据汉川,带甲兵十余万。” “吾等在江夏人马不多,欲要尽吞楚地,恐非易事。” 陈矫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认为荆州之地,想要直接掠过东吴全吞,有些困难。 毕竟消化土地,与直接攻城略地是两码事儿。 即便是历史上的曹操,在赤壁之战前,尽吞荆州之地。 当时的贾诩也认为,曹操要消化它们,至少需要好几年时间。 而如今正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荆襄足有九郡,要如何掠过东吴将之全部吞并呢? 李翊唇角微微翘起,环视众将,笑指舆图说道: “诸君且看,荆州富地,尽在荆北襄阳、南郡之地。” “至于荆南四郡,地广人稀,便是让与东吴何妨?” 荆州光看地图是非常大的,但是荆北和荆南完全是两个概念。 虽然同为荆州人,但荆北人大多看不上荆南的穷哥们儿。 主要还是因为荆南位置太偏,所辖之地多为瘴地。 还有山川、河流,农业、手工业极其落后。 我们常说的荆州是乱世桃园,是北方士大夫避难的首选之地。 其实指的就是荆北。 荆南四郡加起来比不上一个襄阳,这话一点不夸张。 当时的荆南甚至还是一个流放之地。 并且荆南地区虽然看起来很大,但交通不方便。 如此幅员辽阔的土地,反而削弱了政府的中央集权。 因为地方传达命令不便利,容易有割据的风险。 当然了,荆南各郡的太守,其实大多也是墙头草。 基本上谁控制荆州,他们就投靠谁。 比如长沙太守韩玄,最早跟刘表。 曹操来了,就跟曹操。 后来曹操败了,刘备征荆南,韩玄又跟刘备。 这才是标准的职场人。 他们知道荆南这种穷地方,跟中央对抗是没好果子吃的。 所以谁来他就投靠谁,一个月几百块犯不着去拼命。 荆州的核心地带,其实就南郡、南阳,还有江夏。 江夏主要是战区,这里是荆州生产战船、训练水师的地方。 而富庶发达之地,只有南阳、南郡两地。 单就这两地而言,甚至是不输冀州的。 还是得益于刘表的死保荆州之策,这两地几乎没有遭受过战乱。 同时,由于北方大乱,大量的北方士人逃亡了襄阳等地避乱。 这不仅为襄阳带来了充足的劳动力与财富。 还将北方的许多先进的技术,知识一并给带到了南方。 本来荆北从战略位置上讲,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如今其巨量的财富,更是使得它成为了一块香饽饽。 陈登蹙眉说道: “荆北富庶,荆南苦穷。” “周郎多谋,岂会舍肥肉而就糟糠?” “若其强争南郡,我两家必陷入争端,反使曹操得利。” 李翊轻哼一声,冷声笑道: “吾自有计,可得荆北。” “诸君只管召回本部兵马,我另有调度。” 众人从其言,将在外作战的兵马,加紧催督回来。 然后又报说,大部分部曲都已调回。 只有少量部曲,诸如高顺部、黄忠部因外派的远,短时间内回不来。 李翊道一声无妨,命人收兵回夏口,一面又派人紧密监视前线战况。 且看曹操走到哪里了。 …… 说起这曹操,被曹洪从江上救起之后。 见江上还有些战船,曹操便命人将剩下的船给烧了。 然后仰天大笑,笑声凄苦。 “李翊小儿,汝休得狂。” “汝会用火,孤亦会用火。” “不用汝加追赶,孤烧船自走便是,成全你的浪得虚名!” 于是,剩下未着的战船,也被曹兵给点了。 一时间,火云彻天,在江上形成一道红潮。 将后面的淮南水军、东吴水军尽皆阻隔在外。 曹操大败,显然有些失心疯。 但他脑子还是清醒的,随着赤壁一把火的烧起。 曹操已经失去了与刘备,甚至是孙权争夺江南的机会。 这些战船,有他自己带来的,也有荆州军的。 但不管是谁的,一旦自己走了,最后都会便宜给刘备或者孙权。 那还不如一把火烧了。 反正我得不到,你们也休想得到! 望着熊熊大火,曹操知道江上的孙刘水军肯定是追不上自己的了。 但仍然不能放松警惕, 于是纵马加鞭,走至五更。 回望火光渐远,曹操心中这才稍稍安定。 顾谓左右人道: “此是何处?” 左右人答曰: “此地是乌林以西,宜都之北。” 曹操将手搭在眉间,见树木丛杂,山川险峻,乃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 众人惊问道: “今我大军方败,明公何故大笑?” 曹操笑道: “孤不笑别人,单笑这李翊无谋,周公瑾少智。” “若是孤用兵之时,定要预先在这里伏下一军。” “不然敌军定难逃脱!” 说犹未了,忽闻两边鼓声震响,火光竟天而起。 惊得那曹操险些坠马,忙举目看之。 刺斜里一彪军杀出,大叫: “陷阵营奉李相爷将令,在此等候多时了!” 曹操教曹休、曹真双双敌住高顺,自己冒烟突火去了。 高顺陷阵之兵,多为步兵,追不上曹操。 乃只顾这抢夺旗帜,方使其逃脱。 天色微明,黑云罩地。 东风大风尚不息,忽然又落下倾盆大雨。 曹操所部将士,衣甲尽皆湿透。 曹操只得与军士冒雨而进,见诸君皆面有饥色。 李典乃上前请命: “魏公,将士们赶了一夜之路。” “又冷又困,又饿又乏。” “是否可以杀马充饥?” 李典也算军中宿将,什么困难什么苦痛没有吃过? 这种恶劣悲惨的情况,他能够忍受。 并能够判断出,将士们身子已经快要熬不住了。 这时候,只能是宰一些老马来进行充饥。 曹操见此,并未马上答应,而是凭高而望。 见不远处有村落,于是命令士兵即刻入村,去劫掠粮食,寻觅火种。 然后又严令勿要杀老百姓,而是将他们一并劫掠带走。 古代抢人口是常事儿,曹操其实也喜欢抢人口。 即便是打了败仗,正在逃命之时,也不忘抢些人口走。 因为一方面人口确实很重要,是兵家必争之要。 另一方面,这些都是充足的劳动力,可以供他驱使。 至于有累死、饿死的,那也无所谓。 死就死了,至少别给东吴或者刘齐留就可以了。 将士们接到命令后,即刻入村。 把村落里的粮食劫掠一空,又将当地百姓全部卷走。 既得粮食,曹操便命人抓紧赶路,先摆脱追军再说。 忽闻后面蹄声如雷,遥见一军赶到。 曹操心中甚慌,唯恐是追兵杀到。 视之,却是乐进、吕虔保护着众谋士来到。 曹操大喜,令军士赶紧吃完饭,然后接着赶路。 军民起行,未有数里,曹操便问: “前面是哪里地面?” 人报曰: “一边是南彝陵大路,一边是北彝陵山路。” 曹操又问: “哪里投南郡江陵去近?” 一败涂地之后,曹操其实已经失去了对荆州的控制。 荆南四郡肯定是直接完全失控,这不用说。 至于南郡、南阳,肯定也开始慢慢从曹操地船上跳下去。 不过曹操并非全无准备。 对于作为重要的襄阳、江陵两城,曹操是留有心腹之人镇守的。 尤其是江陵,这个荆州之心,曹操更是屯有重兵。 因为曹操一旦打输,要逃回中原去,就必须先过江陵。 眼下一败涂地,曹操别无所想,只想赶紧回到江陵。 然后回颍川去。 江南水太深,他真没能够把握的住。 “禀魏公,此取南彝陵道,过葫芦口去最为便利。” 曹操便教走南彝陵。 行至葫芦口时,军马饥馁,行走不上。 马亦困乏,多有倒于路者。 曹操便教人安歇,马上带有锣锅的,便将从村庄劫来的粮米。 于山边拣干处埋锅造饭,又将累死的马了剥了皮,割马肉烧来吃。 望着铁锅,曹操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慨叹: “孤败于李子玉手,今奔逃亡命之时,却要用他造的铁锅用饭。” “真真苦也!” 铁锅的发明,本是李翊喜欢吃炒菜,让匠人造出来的。 因这玩意儿方便,又是民用物品。 所以几年时间,中原、河北地区,都有人用上铁锅了。 曹操也不例外,他发觉这玩意儿比釜甑携带更为方便,很适合在军中使用。 便普及到了全军,让人们取代原来的做饭用具,全部改用铁锅。 只是如今狼狈不堪,再用这铁锅吃饭,让曹操感觉无比的辛辣与讽刺。 生火造饭之时,魏军将士尽皆脱去湿衣,于风口处吹晒。 皆摘鞍野放,咽咬草根,权得少歇。 曹操坐于疏林之处,忽然仰面大笑。 众官员纷纷问: “适来魏公笑李翊、周瑜无谋,引惹出来了高顺。” “折损了许多人马,如今为何又笑?” 曹操咬牙笑曰: “孤笑那李翊、周瑜毕竟智谋不足。” “若是我用兵之时,就在这个去处,也埋伏个一彪人马,以逸待劳。” “到时候,纵然我脱得性命,也不免重伤矣!” “彼见不着此处,我故此笑之。” “……哈哈哈!” 正大笑之时,前军后军一齐发喊。 曹操大惊,面如土色,在曹休的搀扶下,弃甲上马。 只见四下里火烟布合,山口一军摆开,为首之人乃老将黄汉升也。 汉升横刀立马,大叫道: “曹贼休走!黄忠在此!” 黄忠! 曹操见着那宝刀璨雪的老将,只是此人杀了夏侯渊。 对他又恨又怒。 而魏军将士久闻黄忠威名,乃齐国四方将军之一。 兼之又困又乏,全无战意,尽皆胆寒。 黄忠率神臂营杀来,命前排军士冲锋,后排军士往高了射。 一轮箭雨下来,曹兵死伤无数。 黄忠亲自催马,要来擒曹操。 曹操走得快,早早地去了。 老黄忠拈弓搭箭,照面便射。 曹操后脊一凉,知有危险,侧身躲过。 不想那箭矢飞得快,正从曹操面门划过,一箭射穿了他的嘴巴。 曹操口中流血不止,门牙脱落。 伏在马背上,仓皇逃窜。 黄忠还欲再追,曹洪骑无鞍之马来战,拼死抵住黄忠。 李典、乐进二将,亦纵马过来夹攻。 两边军马混做一团,曹操拨马先脱走。 黄忠本部人马虽精,但人数不多。 魏兵虽困乏,然人多势众,兼之又是置之死地,拼死抵抗。 黄忠一时讨不得便宜,见魏军也无心恋战,便教收了军马。 令将士卷旗收甲,打扫完战场,回江夏复命去。 那边曹操迤逦奔逃,追兵渐远,回顾众将多已带伤。 心中苦楚,正行之时,又见前有两条大路。 军士禀说道: “前面又两条路,请问丞相该走哪条?” 曹操又问哪条路近。 军士答曰: “大路稍平,却远五十里。” “小路投华容道,却近五十里。” “只是地窄路险,坑坎难行。” 曹操一捋胡须,分析道: “走小路,小路最为安全。” 众人皆大感不解,忙问道: “小路乃险要之地,最易设伏兵。” “魏公何以说小路最安全?” 曹操冷声一笑,为众人分析道: “公等有所不知,吾之好头颅,刘备、孙权皆欲夺得。” “只是仗打到如此地步,两边将士皆困乏。” “若走大路,路平坦势,贼军将士见易走,必来追赶。” “而正因为小路,地势陡峭难行,贼军怕难,定不是人人愿追。” 曹操也算是一位出色的军事家,对人性的分析很透彻。 我们看问题,太喜欢站在上位者视角去分析事物。 战争从而不是打游戏,只要下一道命令,即便是火坑将士们就会真往里面跳。 就拿张飞据水断桥来说, 历史上追赶张飞的是虎豹骑,算是曹操最为精锐的骑兵了。 结果被张飞一人就吓得不敢过去,十分具有传奇性。 以致于让很多人怀疑这段历史的真实性。 其实道理很简单, 虎豹骑日行三百里去追击刘备,本来就又困又累。 结果突然遇上这么一个狠角色,杀了他,也不见得有多大的封赏。 虎豹众骑犯不着去跟张飞拼命。 毕竟历史上的曹操是不在现场的。 如果曹操在,虎豹骑倒是可以上去,在领导面前露个脸儿。 好让领导记住自己,混个脸熟。 可领导不在,我拼什么命呐? 职场上做事就是只看结果,不过过程你有多拼命。 领导只看结果好不好。 当时的虎豹骑心思,都在劫掠邀功上。 彼时又正好有大量的百姓逃亡。 如果他们去劫掠人口,抢夺的财富,必然巨厚。 这难道不香吗? 反倒是跟张飞拼命,不仅有丧命的风险。 到时候杀了张飞,还得跟五千个同事一起分这份军功。 五千人呐,即便是擒住刘备,都有些不够分。 何况是张飞呢。 同理,曹操看透人性,认定那些底层军官不会冒险走小路来追自己。 因为领导们只需在办公室里喝茶拍案做决定就可以了,而底层员工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曹操不信,有那么多人会冒险走小路。 尤其是还不见得能够追着自己。 而魏军士兵们呢? 他们现在是在逃命,在艰苦的环境都得忍受。 不到万不得已,是没有人愿意当俘虏的。 这不仅仅是屈辱问题,更重要的是他们的家属都在魏国。 被俘就有可能很亲人永远分别。 何况两地不同,生活饮食习惯也不同。 在无亲无故的背景下,谁又愿意去强行适应异地的环境呢? “……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孤只管走小路,且看有多少军官敢来追吾。” 听完曹操的分析,众官员齐齐拜服: “魏公妙算,人不可及!” 于是众人勒兵走了华容道。 时值隆冬淫雨,华容道泥泞没膝。 北军饥疲交加,伤病相枕,日行不过十里。 连赶三日之路,军士们困苦不堪。 人皆饥倒,马尽困乏。 焦头烂额者,扶策而行。 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走。 衣甲湿透,个个不全。 军器旗幡,纷纷不整。 大半皆是彝陵道上被赶得慌,只骑得秃马,鞍辔衣服,尽皆抛弃。 正值隆冬严寒之时,其苦何可胜言! 忽然,军马不能行进,曹操忙使人问其缘故。 军士回报说: “前面山僻路小,因早晨下雨,坑堑内积水不流。” “泥陷马蹄,不能前进。” 曹操大怒,厉声叱道: “军旅逢山开路,遇水架桥。” “岂有泥泞不堪,不能行之理?” 于是,传下号令。 教此前掳掠的百姓,前去填塞道路。 使强壮者在后担土束柴,搬草运芦。 使老弱病残者在前,发镰刀割茅草,使铺路而行。 正开路之时,曹操登高而望,见后方追兵烟尘已现。 于是恨道: “来追我者,必是一员大将!” 曹操知道,肯定只有齐吴两军中,位高权重者。 才能再追的这么远的情况下,还敢驱使将士走小路来追自己。 换成一般的中低层军官,不可能往华容道走。 于是,召骑督曹纯过来,呼曰: “事急矣!” “可率虎豹骑在后,催促老幼加紧铺路。” “万一有变,吾自有计使军士得脱。” 曹纯领命,引虎豹骑执刀在手,催赶百姓。 务要及时行动,如有违令者立斩。 但有迟慢延误者,也立斩! 时耄耋翁媪,尽皆匍匐于泥中。 十指渗血以捋蒿草,羸病稚子负薪填洼。 时有陷没者,哀呼不绝。 一老叟抱孙跪泣: “将军开恩!” “将军开恩呐!” 曹操以马鞭指天,叱道: “天不助曹,尔等即为天路!” 于是命曹纯立斩生事者,一时间死者不可胜数。 嚎哭之声,于路不绝。 曹操兵败,正好心烦意闷之时,听得众人号哭,于是破口骂道: “生死有命,何哭之有!” “如有再哭者,立斩!” 众人只得将泪水咽进肚子里。 三停人马:一停落后,一停填了沟壑,一停跟随曹操。 忽闻后方鼓角震天,一彪军马已至三里外。 而泥途犹未及半,魏军将士皆不得过。 有不少人皆心中震怖,以为必死无疑。 曹休急忙来找曹操,报曰: “魏公!追兵来了!” “是东吴的军马,周瑜的先锋军已行至三里开外!” 曹休神色慌乱,因为他们目前被困在华容道。 前方是泥泞,后面是追军。 是进亦忧,退亦忧。 而且他们也没办法“背水一战”,那是需要很多前提条件的。 更别提魏军士兵个个累乏,无心再战了。 曹休担心,一旦使周瑜的兵马杀到,他们必定难以取胜。 最后为周瑜所擒! 不止曹休,其余魏国高级军官,都纷纷来到曹操面前。 报说事情紧急,请曹公赶紧拿出一个办法来。 毕竟当初是你非要走华容道的,说敌人不会追来。 结果敌人追来了,这事儿还是老板您自己拿主意吧。 见众人焦头烂额,曹操脸色却显得异常平静。 “诸公休惊,此一行,吾等定能生还!” 众人皆是跟随曹操多年的宿将,眼下形势万分紧急,也只能选择相信曹操了。 曹操催马,走至曹纯身边,拔剑厉喝: “虎豹骑听令——踏路而过!” 一声令下,众虎豹骑嘶吼一声,向前方碾去。 前方妇孺老幼尚在铺路,忽听得后方喊声大振。 回头视之,骇然失色。 正欲奔逃,却因道路泥泞,走脱不得。 被一众虎豹骑尽皆踩死。 铁蹄翻飞之间,白发颅骨碎于蹬下,病躯残肢陷为路基。 一妇人紧搂婴儿没入泥淖,犹见小手乍现即沉。 血泥翻涌,竟成暗红色硬土,三军乃得疾行。 原来,这曹贼早有算计。 如果这些老弱病残,能够及时铺好路,就将他们一并带走。 如果未能铺好,被敌军追上,就让骑兵碾过去,把他们变成路。 这样一来,魏军将士就能顺利通过华容道了。 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曹操不让手底下士兵去砍树伐木,割草铺路的原因。 不单单是为了给他们节省体力,更重要的是他舍不得牺牲自己的士兵去填路。 后军乐进见此惨状,向曹操谏道: “……民亦人子,这——” 曹操冷笑一声,打断说道: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于是亲率曹纯等众,踏尸而过。 遗民嚎啕之声,上干云霄。 对比历史上的长坂坡,彼时的曹操吞掉荆州,志得意满。 率五千骑兵去追击刘备,而刘备当时也是行军速度极缓。 扶老携幼,带着十万百姓。 刘备不愿放弃百姓,喊出那句千古名言: “夫济大事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 因此,刘备被曹操追上,被曹操大杀特杀。 两个女儿也落入曹纯之手。 而长坂坡过后没多久,就轮到曹操被刘备追了。 事实证明,要论逃跑,刘备跟曹操都是顶级。 这次追击曹操,刘备也没能够追上。 刘备追上曹操放火烧他时,曹操已经带着精锐部队逃走了。 并且还大笑说: “刘备确实是我的对手,可惜智谋来的太晚。” “如果他早点放火,我们就完了。” 历史上的华容道是没有关羽的,也没有诸葛亮故意放曹操一马。 当时的刘备跟曹操早就势不两立了,巴不得早点儿弄死对方。 至于某电视剧上说的,孙刘都希望对方杀死曹操,好使其结怨于魏国,自然也是全无逻辑。 毕竟赤壁火烧之仇,你杀不杀曹操,都已经跟曹魏结下生死大恨了。 怎么可能因为害怕杀死曹操,而不敢去追。 很快,曹操大军成功通过了华容道。 比及周瑜率军追至,见着眼前景象,顿时大惊。 但见泥泞道上, 断簪与残甲俱沉,童骸共箭镞并陷。 一老妪僵立道旁,怀中幼孙已成肉泥,犹瞪目如生。 周瑜为首的一众东吴将官见了,无不掩面叹息。 他们虽然也是军阀,虽然也干过军阀干的事儿。 但像曹操这样,把老百姓当成地基铺路,生生碾死的情况,还真是见所未见。 周瑜掩面长叹道: “此役,吾虽胜犹耻!” 于是下令暂缓追击,把百姓们救出来,就于路边安葬。 不表。 …… (本章完) 第281章 王牌对王牌,天枢卧龙对周郎 却说曹操“挟民”过了华容道,成功甩掉周瑜大军,得脱苦难。 比及天晚,已近南郡,魏军将士火把齐明。 忽逢一簇人马过来拦路。 曹操大惊,呼左右曰: “今莫非天亡我乎!” 话落,只见一群哨马冲到,曹操视之,乃曹仁军马。 这才稍稍心安,两军合兵一处,共同入了南郡安歇。 回到城中,一点将校,中伤者极多。 曹操心中悲楚万分,闷闷不乐。 曹仁置酒为他解闷,众谋士俱在座。 忽然,曹操仰头大哭,痛不欲生。 众谋士急忙问道: “魏公于虎穴中得脱大难,全无惧怯。” “今到城中,人已得食,马得其料。” “正是整顿军马复仇之时,何反痛哭耶?” 曹操乃谓众人说道: “吾不哭别人,独哭郭奉孝耳。” “奉孝在时,曾劝孤宁失一城,不可赌上全局。” “孤彼时未曾听进去,致有此败。” “倘当日相听,决不使孤有此大失也!” 说罢,乃捶胸痛哭。 “哀哉,奉孝!” “痛哉,奉孝!” “惜哉,奉孝!” “……” 曹操这一独哭郭奉孝,只惹得众谋士尽皆默然自惭。 原来,赤壁大败,本是曹操的决策失误。 他必须要为此次的失误买单,通过暗哭郭奉孝,实则是为了暗贬众人无能。 言外之意,人郭嘉能想到,你们怎么就想不到,帮忙多劝一劝。 养你们这帮谋士是干什么用的? 如此一来,曹操便好将自己的锅给摘干净了。 这倒不是曹操怕粘锅,只是赤壁一役惨败,使得曹魏失去了争夺荆州的机会。 这会极大的损害曹操这个君主的威望。 他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找补,不然威望一丢,以后还怎么领导手下之人? 次日。 曹操唤来曹仁,吩咐他道: “今吾暂回许县,收拾军马。” “将来必定报仇,汝可保全南郡。” “吾授汝一计,密留在此,非急休开。” “只管依计行事,管教齐军不敢正视南郡。” 曹仁问曰:“襄阳之地,由谁来守?” 曹操答曰: “南郡全权托汝管领,襄阳吾已拨了夏侯惇前去守把。” “此两地最为紧要,只要守住,孤于荆州便有立足之地。” “将来齐贼吴寇来犯,汝须施计保全此地。” “但有缓急,可飞报将来。” 如今的荆州已经没有曹操的立足之地了,他只能回许县去整顿人马。 至于南阳与南郡,曹操只控制了江陵与襄阳两城。 其余县邑,只是名义上归附于他。 但真正为他所控制的,只有这两座城邑。 不过好在,这两座城邑刚好是荆州最为重要的两座。 尽管曹操已经彻底失去了对其他地区的控制,但只要守住这两座城。 他就还有卷土重来的机会。 眼下的曹操,只能期望曹仁为他守住这两座坚城。 曹仁亦深感责任重大,连连称是。 曹操分拨已定,遂上马引众奔回许县去了。 荆州原降文武官员,一部带回许县调用,一部仍留荆州。 …… 话分两头,且说周瑜领军去追击曹操,在华容道口停下。 见追不上了,乃收军点将,各各叙功,申报孙权。 又将所得降卒,渡江发回东吴。 然后大犒三军,商议进兵南郡之策。 大军临江下寨,前后分作五营。 周瑜军中,与众文武商议征进之策,谓众人说道: “今曹操已败,吾料其必回中原。” “剩下荆州孤城其不能守,南郡唾手可得。” “吾欲为吴侯取之,奈何恐不易得耳。” 众人都是聪明人,明白周瑜说的不易得,不是说南郡不好打。 而是担心齐国也想要南郡。 毕竟这是荆州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打荆州不打南郡,等于是白打。 若是单比水军,孙吴还能勉强与齐国抗衡。 毕竟薅了荆州那么多年的羊毛,水军底子比较雄厚。 可淮南水军的背后,是强大的齐国。 有着东方超级大国作为后盾,它可以源源不断为淮南人输血。 毫不夸张地说,即便周瑜超神发挥,全歼了淮南水军。 也不代表东吴就能独享荆州了。 因为在李翊的主导下,齐国的手工业、造船业已经相当发达。 只要刘备一声令下,各郡各州的造船司,就会马力全开。 如同下饺子一般, 源源不断地生产出,各式各样的艨艟、斗舰! 且不说刘备、李翊领导的强大齐国,单说现在东吴作为弱势的一方。 根本不敢跟其撕破脸皮,只能指着它喝点汤。 所以单从战略需求上讲,周瑜也不愿跟齐国撕破脸皮。 可如果通过和平谈判,齐国又怎会将南郡、南阳这两块肥肉分给东吴呢? 正踌躇难决之时,忽有人报齐国有使来到。 周瑜急命请入见,来者乃广陵东阳县人陈矫也。 时任陈登府上功曹,特为江夏来出使。 周瑜请入,双方各自施礼毕。 陈矫命人送上礼品,然后告谢道: “吾奉李相爷之命,特来拜谢都督大德。” “若非都督东吴相助,断难有此赤壁大捷。” “今有薄礼相赠,还望都督勿要推辞。” 赤壁之战,周瑜的东吴水军确实出了不少力。 只是令周瑜意外的是,一向高傲的李翊,什么时候会派人专程前来谢他? 但出于同盟之谊,以及礼仪需要,周瑜还是施礼谢过: “……有劳尊使,瑜亦有薄礼回赠。” “烦请尊使,代我谢过你家相爷。” 好说。 两人客套一番之后,周瑜又试探问: “未知你家相爷,现在何处?” 陈矫答曰: “已收兵回夏口矣。” 周瑜惊问道: “李相本人亦在夏口乎?” 周瑜之所以如此震惊,是因为他没有想到李翊居然收兵回江夏去了。 按理说赤壁大捷过后,最想要、最有实力吞并荆州的就是齐国才对。 如今李翊主动收兵回江夏,不是摆明了要把荆州让给他东吴吗? 周瑜不相信李翊会有这么好心,于是向陈矫再三确认。 陈矫面不改色,颔首答: “赤壁大捷之后,李相便令各部将校,各自收兵。” “如今我齐国下江南之师,已尽数回了江夏矣。” 周瑜将信将疑,思索一番后,笑曰: “足下且先回,吾当亲自至夏口来谢李相。” 于是收了礼物,又回赠些礼物,发付陈矫回去。 吕蒙见此,乃问周瑜道: “今齐军既收兵回了夏口,正是我等取荆州之时。” “都督不速速动身,何故还要去夏口见李翊?” 周瑜眉头蹙起,沉声说道: “李翊此人,其谋深不可测。” “我知他以智谋见绝于天下,今赤壁既已胜了荆楚,其岂无鲸吞江南之志乎?” “今反倒收兵回了夏口,全无西进之志,如何叫人不疑?” 这时,黄盖在一旁插嘴道: “都督!为取荆州,我等与黄祖斗了数年。” “今费了这许多军马,用了许多钱粮。” “目下南郡反手可得,而李翊又主动收兵回了江夏。” “今不去取,将来必定后悔!” 微微一顿,黄盖又接着补充说道: “倘若那李翊当真心怀不仁,有什么阴谋诡计,要就现成!” “那须放着我黄盖不死!” 话落,韩当、陈武等将亦纷纷掣剑,言说誓要夺得荆州。 不论程普、黄盖等老将,还是陈武、凌统等新生代将领,意见都出奇的一致。 那就是,必须夺取荆州! 他们来就是干这个的,赤壁一战,全程为齐国陪跑。 折损了许多人马,现在战争胜利了。 吴人觉得自己该拿点好处了。 面对战意盎然的众将,周瑜此时保持了一个政治家的冷静。 他出声安抚众人: “……诸公稍安勿躁,此事且容商议。” 众人纷纷问: “事已至此,还要如何商议?” 周瑜一抚下颔,沉吟道: “李翊多谋多诈,不可不慎。” “且容吾亲自去夏口与他说,以道谢为由,实则探他虚实。” “看这李翊到底是否有意要取南郡。” 众人同意,于是点齐了些水军。 约三千人众,径投夏口去了。 江夏,夏口。 陈矫回见李翊,言周瑜将亲自来谢。 李翊乃问身旁诸葛亮道: “孔明以为,周瑜来此其意若何?” 诸葛亮轻挥羽扇,笑答曰: “周公瑾哪里肯为些许薄礼来道谢,专为南郡之事而来。” 李翊乃下令,让夏口的一众高级军官,全部过来开会。 众人知是李相爷要训话,全都及时赶来了。 原来,自李翊下令收兵回到夏口之后,军中诸将多有不满。 因为好不容易熬到战争胜利,大伙儿都盼着快些转化胜利果实。 结果李翊反手一道军令,就把众人给全部叫回了江夏。 眼看周瑜的东吴军都已经临江下寨了,众人皆是心急如焚,纷纷找到各自将军。 希望他们赶快出面,去劝谏李翊出兵。 不然荆州必被东吴抢先! 一时间,陈登、赵云、黄忠、乃至高顺等将,都先后谒见过李翊。 而李翊只一句“时候未到”为由,将众人打发了去。 得益于李翊随刘备多年,军功赫赫,威望极高。 所以这样一道全军反对的命令,能够硬生生给压服下去。 除了刘备、李翊之外,但凡换个人,都已经惹得众怒了。 饶是如此,军中亦是流言满天飞。 还有也不知是不是敌人渗透的缘故,竟有谣言说李翊在江夏拥兵自重。 是想要待价而沽,找刘备要好处。 这样的谣言莫说刘备不信,便是许多军中高层都不相信。 毕竟李翊的大本营在河北,他完全没必要在江南专权。 何况李翊虽看似手握权柄,但实则大部分命令决策,都是交给诸葛亮去下的。 摆明了是让诸葛亮去赚军功威望。 众人到了大堂,陈登率先发问: “丞相!吾等血战赤壁,所求者为何?” “正为荆州之地也!” “今曹军新败,士气低迷,正当一鼓而下。” “今退兵夏口之举,岂非是将荆州拱手让与东吴?” 陈登问出了众将皆想要问出的问题。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环视诸将。 良久,乃缓声说道: “……初时,我令诸公收兵回夏口。” “知汝等颇有不满,然此间吾自有调度,愿诸公勿疑。” 说着,李翊站起身来,徐启舆图,指画而言: “吾初时不言明,因此事干系重大。” “兼之战事初定,各地人心不宁,宵小之徒甚多。” “吾唯恐军情泄露,这才不与诸公说。”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拱手,说道: “不知相爷有何调度?我等愿为相爷马首是瞻。” 李翊乃指着南郡区域,分析道: “……诸君且观,襄阳、江陵二城,曹仁、满宠仍拥精兵在此守把。” “此二地城高池深,粮械充足,非旦夕可拔。” 又命侍从取来江水两瓢,令之置于案上。 “此瓢为淮南水军,彼瓢为东吴水军。” 李翊指了指两只水瓢,接着开口。 “吾军虽胜赤壁,然水战之精,实不及吴人。” “彼辈生于长江,长于舟楫,又常年与黄祖交战,水战相当精熟。” “而吾军北士居多,近年皆在陆战,善乘马儿不善水上弄潮。” “至于元龙麾下水军,虽悍将极多,个个健儿。” “然过去十年,为齐王镇守淮南,鲜少作战。” “若当真对比,恐未必及得东吴水军。” 得益于李翊的外交政策,这些年齐国的在江南的外交局势可以说是相当稳定。 使得在淮南镇守的陈登,几乎没有太多战事压力,可以安心发展内政。 以致每年上交上百万斛粮食到中央去。 但坏处就是,由于过于和平。 淮南水军缺乏实战训练。 虽然淮南将中不乏甘宁、蒋钦、周泰等水上好手。 可任凭将领训练的再是精熟,肯定比不上实战进步来得快。 反观东吴,亦不乏周瑜、吕蒙等优秀的水战统帅。 但人家常年与黄祖实战,早已个个龙精虎猛。 单说水上,确实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水军了。 不过这也是由于两国体制不同。 齐国是典型的稳扎稳打,发展内政的同时,减少国力消耗以对外战争。 常年在北地作战,军费开支其实也不低。 刘备只能是保证齐国水陆两军不偏科的情况下,尽量维持住淮南水军。 但继续拨给水军更高的军费,那就真的没必要了。 毕竟刘备短时间内也用不上,打江南的收益也远远比不上河北。 李翊此话一出,淮南诸将的脸色当然不好看。 毕竟这是在仗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 但众将心里也明白,他们如果对上东吴水军,虽不至于打不赢。 但肯定是讨不到太多便宜的。 到时候落得个两败俱伤,折损的还是他们淮南派的势力啊…… 众人一言不发,都在那里竖起耳朵听着。 李翊接着说道: “吾虽在河北,然此下江南。” “亦对比过南方水军的实力。” “天下水军强者,不过荆州、东吴、淮南三支而已。” ”若吾等强攻荆州,必损兵折将。” “吾不忍见此事也。” 话落,帐中寂然,鸦雀无声。 李翊望一眼众人,伸手竖了三根手指头。 “今我有三策以示诸君。” “其一,让东吴攻坚城,耗其精锐。” “其二,养我军锐气,待其两败俱伤。” “其三,结好荆襄士族,不战而屈人之兵。” 说着,忽掷令箭于地,声若雷霆: “夫用兵之道,当如养鹰——” “饥则为用,饱则飏去!” “今曹氏即困兽,东吴如饿鹰。” “吾等且作壁上观,坐收渔利,岂不美哉?“ “诚所谓,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我等若于此时强攻,不过得残破之城。” “而智取缓图,终收完整之利也。” 李翊这才讲出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认为江陵、襄阳是天下坚城,城高池深。 他们完全没必要去死磕,让东吴与曹魏相斗,他们坐收渔利就可以了。 而且古代攻城战本来就不好打。 守城战也是最能够淡化单兵战斗力的战役。 因为个人能力再强,面对高耸入云的城墙,都会显得渺小。 李翊的这个想法,众人是认可的。 但思路众人却有些质疑,赵云进言道: “丞相智谋虽好,只是江东周郎绝非易于之辈。” “见我等收兵不战,又岂容我等坐观?” “况且若使吴人先得南郡,复攻之亦属困难。” “今曹军新败,正可一鼓而下,又何必退?” 在赵云看来,李翊提出的计策有两个难点。 第一,周瑜不是傻子,怎么会甘心给我们当枪使? 第二,如果放任周瑜打下南郡,到时候我们不还是得重新打一遍。 届时依然会损兵折将,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呢? 李翊微微一笑,不急作答。 徐盛站起身来,奋然曰: “吾等血战赤壁,岂为他人作嫁乎?” “今避而不战,他日攻南郡,死伤必倍于今!” 李翊一捋颔下胡须,以手指江水说道: “诸君见渔者乎?不费钩饵,焉得大鱼?” 遂命取襄阳、江陵城防图,指而言: “曹仁守具精良,若强攻,吾军士折损当不下万人。” “吾自有策,可不战而屈人之兵。” “管叫周瑜乖乖交出南郡。” 众人纷纷问,以周瑜强势霸道的性格,拿下南郡之后,岂肯拱手相让? 李翊抚掌大笑,又令侍者取来一副巨幅舆图,悬于杆上。 以笔勾勒,分析道: “……诸君且看,吾退兵夏口非怯也,乃‘示形于东而击于西也’!” 说着,又一指淮南要冲之地。 “可对外宣称,我等此战,只为刘琦而来。” “今曹贼已逐,荆州之事,当由荆州人自行解决。” “来日我等便大张旗鼓,佯装是要北归徐州。” “却使精兵三万,借道汝南,沿汝水疾下,不三日便可抵庐江。” 此时,诸葛亮率先反应过来,惊叹道: “妙哉!庐江乃江东门户,若失之,则周瑜纵得南郡,亦成孤悬之师!” 庐江是连接荆州的要地,一旦被齐军所得。 周瑜打下来的南郡、南阳立马成了飞地。 周瑜当然可以割据在那里,继续去追逐他的志向——进取益州。 只是不知道坐镇江东的孙权,放不放心让周瑜在荆北常年领兵。 尤其两地还不好联系,因为途径之地的要道,已被齐军给切断了。 徐盛略有迟疑,问道: “若周瑜不顾庐江,执意要强据南郡,如之奈何?” 李翊冷声笑道: “昔年孙策以玉玺质袁术借兵,可知江东最忌后路被断。” “今吾取庐江,如扼其咽喉。” “孙权是宁要孤城,还是要三吴根基?” “纵然周瑜要强据南郡,吾等只须在紧要之处,截断周瑜来使。” “然后命人仿周瑜笔迹,改写傲慢之词。” “到时孙权见着必怒,定召周瑜回江东。” 众人大喜,纷纷拜服李翊。 论心机计谋,还得是李丞相啊! 这等白嫖技术,我等简直是望尘莫及! 对李翊吹捧一番之后,人报周瑜与吕蒙已经引兵到来。 李翊大喜: “周郎来,正解吾之愁闷!” “计可发矣!” 不怕周瑜来,就怕他不来。 如果周瑜不来,吴人又怎会知道我对荆州“不感兴趣”呢? 于是,李翊命赵云领数骑去接。 赵云领命,率百余名白马义从出了城外。 周瑜遥望见一簇骑兵到来,见其军士雄壮,马体彪肥,乃谓左右人道: “此北人马乎?” 人答说是。 周瑜默然良机,慨叹道: “吾等在江东,惯弄舟楫,若比水战,善可与齐国一较高下。” “若比马上功夫,只恐我等无有半成胜算。” 周瑜心中甚是不安,但还是率众行至于营门外。 李翊、诸葛亮出帐来接,迎他入内。 各叙礼毕,设宴相待。 诸葛亮举酒致谢周瑜来赤壁鏖兵之事,周瑜还礼。 酒至数巡,周瑜乃试探问道: “今孔明先生屯兵至夏口,莫非有意要取南郡乎?”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都在那里冷笑。 心想我们都退到夏口来了,还怎么去取南郡? 诸葛亮挥扇笑曰: “吾若要取南郡,都督无有半点机会。” “今已收兵回了夏口,自是打算回徐州去也。” 哦? 周瑜眉梢一扬,对此话将信将疑。 “齐王备五万大军,来下江南。” “粮草军费,所耗甚巨。” “今赤壁大捷,曹贼败退,荆州人丧胆。” “此正是取荆州之大好良机,公不趁此时进兵,反退回徐州。” “此何意也?瑜实不能解。” 诸葛亮淡淡地说道: “当初,荆州公子刘琦,因奸贼蔡瑁鸩害其父。” “故而向我主求救。” “我主感念同宗之谊,故派亮下江南助,助刘琦公子一臂之力。” “诚如都督所言,今蔡瑁、张允俱已身死。” “而觊觎荆州的曹贼,已在赤壁一战,元气大伤。” “我等此下江南之行,已无遗憾。” “自当回徐州去。” 什么……? 周瑜蹙起眉头,大脑飞速旋转。 这天底下,当真有纯出于道义而出兵的诸侯吗? 当年刘备在平原时,确实是出于道义救过孔融。 被时人称为,“玄德公仁义著于四海,能救人之急。” 难道这么多年过去,刘备还有这份侠义心肠? 周瑜百思不得其解,又接着问: “公若去,如荆州人何也?” 诸葛亮正色道: “荆州之事,荆州人决之。” 周瑜忙道: “若吾进兵南郡,公欲加兵于我东吴乎?” 诸葛亮一摇羽扇: “荆州之事,错综复杂,非一日可定。” “而南郡尚有曹仁、满宠屯驻的重兵,此地易守难攻。” “都督还是莫要去蹚这趟浑水的好。” 一听这话,周瑜心想,难不成齐人当真不想继续西进? 说来,齐人下江南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齐地本就幅员辽阔,横跨天南地北。 那么多人远离他乡,也确实该有思归之心了。 念及此,周瑜乃道: “……多谢孔明先生好意,只是瑜受吴侯厚恩,岂能不思报效?” “任凭南郡如何坚固,瑜都将将之取下。” “只是若待克时,盼先生莫要来与我相争为好。” 诸葛亮扑哧一笑,道: “……都督宽心,亮绝不与吴人争南郡。” “此话当得真否?” 周瑜凝起眉头,沉声问。 “哪有不当真之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亮可以向都督保证,只有都督能够拿下南郡。” “我齐国军士,绝不会向南郡发一箭一矢!” 诸葛亮已经算是齐国高层人物了,在政治场合,说话还是要守信用的。 周瑜见诸葛亮如此信誓旦旦,这才宽心不少。 “……善,有孔明先生此话,瑜便放心了。” “只是恕瑜公务在身,瑜不便相送。” “还请孔明先生一路多多保重。” 说完,又对一旁的李翊施礼道: “……还请李相保重身体。” 李翊亦还礼,与诸葛亮一同将周瑜送出帐。 既出帐,吕蒙忙上来问: “……都督,事情进展的如何?” “齐人可愿将南郡让与吾等?” 一众吴将都涌了上来,纷纷关心齐国对南郡的态度。 周瑜深吸了一口气,目视着长江,陷入了沉思。 …… (本章完) 第282章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却说周瑜亲自过江,来到夏口,试探齐国对南郡的态度。 齐国高层已定下决策,当即回复周瑜,他们既然打赢了赤壁之战,不会再干涉荆州事务。 并保证如果周瑜出兵南郡,齐军绝对不会过来摘桃子。 虽然诸侯之间,尔虞我诈是常态。 但刘备阵营已经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军阀了。 而是一个有制度、有自己的经济文化的东方大国了。 倘若出尔反尔,必为天下人耻笑。 待闻说齐国无心干涉荆州之事后,东吴等将纷纷请缨道: “既然诸葛亮已经承诺不干涉荆州之事,事不宜迟,可速去取南郡!” 周瑜皱眉道: “兵法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今齐人究竟心中作何所想,尚不可尽知也。” 思虑一番后,周瑜分拨三千人马出来,命朱然领之。 就屯驻于沙羡口,是为监视齐军动向。 看看他们到底是否真的会撤回徐州,一有异动立马告诉自己。 周瑜本人却率军士径投江陵去了。 接下两日,江夏的齐军开始调拨远走。 以陈登为首淮南水军,全部走淮水,径投汝南去了。 驻扎于沙羡的朱然,在探知到这个消息后,马上告诉了周瑜。 要争夺江南,水军是第一倚重。 结果齐军率先撤走淮南水军,看起来的确无心继续经略荆州。 但周瑜出于谨慎,还是命朱然继续盯着。 又过两日,赵云部、高顺部也渐次撤离了夏口。 此时的江夏的兵马,已不足两万人矣。 朱然照例将这个消息报给周瑜。 周瑜问: “夏口之军,还有多少?” 朱然答曰: “已不足两万,剩下人马也在继续撤离。” “若再过一旬,想江夏守把之军,至多不过一万五千人众。” 一万五千人,刚好是一支勉强可供守城的军队人数。 守城虽够,进取却不足了。 不论从哪方面来看,齐人似乎都已经将自己的势力从荆州撤去。 周瑜乃谓众人道: “齐人不在,南郡吾弹指可得。” “今齐军尽退,我无忧矣!” 乃正式调拨人手,准备进攻南郡。 命陈武为先锋,又命丁奉、吕范为副将。 拨其五千精锐军马,先行渡江,自己却率大军随后接应。 分拨已定,周瑜又命人去请程普率军跟自己一起去江陵。 周瑜身为主帅,按理说应当直接对麾下武将下达命令才是,又何须用请? 原来这程普自恃三世老臣,经常倚老卖老。 仗着自己岁数大,资历高,多次欺负周瑜。 而演义里虽对周瑜进行了艺术加工,使他成为了“大都督”,看似是大权独揽。 然实则周瑜并未做过大都督,仅是“左都督”,程普为“右都督”。 两人都有独自领兵的权力。 在程普看来,周瑜是什么档次,竟然能跟我领一样多的兵。 阁下不会真以为能指挥得动我程普吧? 正如上面所说,程普之所以敢如此狂悖,就是因为他三朝老臣。 其资历之高,即便是吴军诸将,也要尊称他为“程公”。 江表十二虎臣当中,程普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也难怪他不服周瑜管束了。 但正因为程普资历太高,周瑜选择了忍让。 程普能够独自指挥一万人的军队,手下管着好几员大将。 周瑜心里明白,一旦他与程普怄气,肯定会坏了国家大事。 本来东吴就弱,哪里经得起内部折腾? 所以面对这位老前辈,周瑜以晚辈之姿,主动示弱。 使者到了程普大营,备言周都督相请之意。 程普知道周瑜要攻南郡后,乃谓众人说道: “周郎年少,安知兵事?” “吾当自领大军,去攻南郡,以报主公。” 众人见此,纷纷劝道: “今同为国家大事,周都督相请,都督又何苦与之较劲?” 虽然两人同为都督,但不同于西汉的右尊左卑。 汉末三国是以左为尊,故而周瑜的左都督地位其实是要比程普高的。 程普双臂环抱于胸前,轻哼道: “吾何须较劲?” “昔赤壁之役,世人皆知,乃李翊之谋。” “干周瑜何事?” “今未见其才能在我之上,何得地位高于我?” 众人苦苦再劝,程普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下来。 率了本部军马,去江陵跟周瑜部会合去了。 …… 且说曹仁在南郡,终日提心吊胆。 因为他接到了一个比当年守汝南还要艰巨的任务。 ——守荆州! 当年守汝南时,自己至少后背还有援军。 若非使关羽掘了淮水,淹了七军将士,他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而如今,荆州的情况比之当年汝南形势更加严峻! 曹仁手中只有襄阳、江陵两座孤城! 南郡、南阳看似还在曹操手里,实则其他的城邑根本抽调不动了。 在外无援军的情况下,曹仁深感自己身上责任之重大。 每日使人探听江上情报,问齐军何时回来。 这日,探马回报说,东吴周瑜领军来犯江陵。 曹仁忙问: “齐军来否?” 答说,“未来。” 哦? 齐人没来,吴人来了? 曹仁蹙起眉头,虽不知齐军那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但还是命人加强了戒备。 周瑜领军到江陵,观地势,见江陵城高池深,并不易取。 乃一指舆图,对诸将说道: “夷陵者,江陵之噤喉也。” “若得之,可制曹仁。” 周瑜放弃了直接强攻江陵的打算,而是改命凌统率精兵三千。 逆江而上,往取夷陵。 因赤壁大败,曹操失去了对荆州的控制力。 荆州其余城邑本土守将,大多丧胆。 听说吴人来取夷陵了,主动弃城走了。 于是等凌统领兵到时,夷陵已是一座空城、 凌统乃兵不血刃,白捡了一份功劳。 正要报周瑜时,忽有一将,打西边而来。 凌统命拦之,一问才知此人名叫袭肃,是一位益州将领。 因在益州犯了事儿,待不下去,走投无路,这才率部来投荆州。 凌统将袭肃接纳,报给周瑜。 周瑜以袭肃初降,其心难测为由,打算将袭肃部曲编到横野中郎将吕蒙麾下。 当然,说是改编,实则就是想剥夺袭肃的兵权。 同时又照顾了手下人。 吕蒙固辞,说道: “袭肃此人颇有胆略,今慕义远来,只当益其兵,而不宜夺之。” 在吕蒙看来,袭肃没什么好怀疑的。 人家既然主动来投,就该给他增兵,为何还要夺他的兵权? 周瑜闻之,大善其言,将袭肃兵马尽数归还。 袭肃甚为感激,乃与凌统并力守备夷陵。 早有人将夷陵失守之事,报与江陵的曹仁。 曹仁急聚众将商议: “夷陵虽是小邑,然实扼江陵上游。” “若失之,我军必腹背受敌。” “谁敢去救夷陵?” 部将牛金自告奋勇,曹仁益其精兵五千。 牛金领兵而去,四面围住,猛攻夷陵。 凌统见敌众我寡,急令军士坚守,又遣心腹之人趁夜突围求援。 夷陵告急,周瑜聚众商议,谓众人道: “我所以取夷陵者,是为断曹仁掎角之势,好专心去取江陵。” “曹仁知我用意,故命牛金率兵发难。” “吾意亲往去救夷陵。” 程普急止之: “夷陵小邑,弃之可也。” “当集全力以抗曹仁主力!” 吕蒙忙道: “夷陵尚有凌公绩人众困在城中,不可不救!” 周瑜颔首,顾谓普曰: “程公可守大营,吾当亲往救之。” 程普冷声笑道: “黄口孺子,轻动大军,若败,有何面目见吴侯?” 此言一出,左右皆失色。 周瑜不以为忤,又问吕蒙谁可以守大寨。 吕蒙乃进言道: “都督可留陆伯言守大营,蒙与君同去救夷陵。” “解围释急,势亦不久。” “蒙保伯言能十日守也。” 周瑜然其言,对诸将说道: “十日之内,必解夷陵之围。” 遂留陆逊守寨,亲率精兵八千,星夜驰援。 行至夷陵时,周瑜凭高而往,见曹军阵型散乱,大喜说道: “此天赐良机也!” 当夜便命陈武率死士三百人,潜入敌营纵火。 又命吕蒙伏兵于东,自引大军从西杀入。 牛金措手不及,大败而走,遗下战马三百余匹。 此役,吴军大获全胜。 既解了夷陵之围,又使得周瑜控制了江陵上游。 既救出凌统,周瑜勉其忠勇。 然后趁势渡江,驻兵北岸,与曹仁相持。 曹仁败了一场,又见周瑜在夷陵站稳了脚跟,只得放弃江水上游。 改为固守城池,不再出战。 东吴,曹魏两边战事,就此陷入了相持阶段。 不表。 …… 就在东吴与曹魏战事,打得如火如荼之时,齐国方面也加紧了自己这边的准备工作。 李翊一面使人抓紧从江夏撤走军马,麻痹周瑜。 一面又使已经到了汝南的淮南军,不要在庐江、汝南两地的边境游荡,防止吴人起疑心。 而是让淮南军直接回九江去,待到用兵之时,直接便可从合肥出发。 自肥水而入,即可直下庐江。 至于汝南之地,李翊则发书上谏刘备。 希望他能够为汝南再增益一支军马。 并表示,只要刘备派得人够多。 李翊他就有把握不费一兵一卒,仅通过军事压力,逼迫庐江吴人投降。 刘备在徐州,听说李翊下令撤回了军马,惊得目瞪口呆。 正欲使人去问李翊为何如此,不想李翊主动使人来了。 当即便问,寡人让丞相陪孔明南下,是辅助他收取荆州的。 结果丞相不取荆州,改取庐江,舍本逐末,何也? 李翊乃亲笔手书一封,答复刘备。 刘备得其书,书略曰: “臣翊顿首再拜,谨奏齐王千岁:” “臣观天下之势,欲制东吴,必先取庐江。” “庐江者,吴之咽喉,荆州之锁钥也。” “今周瑜倾兵西进,与曹仁争荆襄之地,江东空虚,此天赐良机。” “庐江太守朱治,虽据坚城,然性怯而寡谋。” “若得大王再益臣一军,屯于汝南,示以兵威,则可不战而屈其兵。” “彼见大军压境,内无援军,外绝归路,必束手来降。” 刘备不解,认为李翊手上已有五万大军,为何还要让他继续增益兵马? 打仗不要钱啊? 李翊则是解释了,增益兵马,是为了给吴人施压。 虽然耗费的钱粮更多,但如果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庐江,不就等于是间接的“花钱买地”吗? 这符合《孙子兵法》里的,“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后半段,李翊则开始解释,为何不去取荆州,而改打庐江。 “若下庐江,则断周瑜归路,使其荆州之师孤悬江北。” “孙权以幼主上位,兵权不出于己,其必不敢纵周瑜在荆州专权。” “如此吾等便握江东门户,日后进可攻,退可守。” “纵周瑜侥幸夺得荆州,亦成无根之木。” “孙氏又岂容大将拥兵在外?” “若周瑜不还荆州,则形同叛逆。” “不肖我等发兵,孙氏自乱矣。” “若还荆州,则我军唾手可得,岂不尽善尽美?” “故臣请增兵,非为浪战,实欲以威服人。” “兵多则势重,势重则敌惧,敌惧则降。” “愿千岁察之!” “臣翊诚惶诚恐,谨奉表以闻。” “建安十一年冬。” 刘备看完李翊的书信,连连拍手称赞。 如果李翊的计划能够实现,那他不仅可以兵不血刃的得到荆州。 还能将淮南之地,尽数收入囊中。 双喜临门呐! 刘备喜出望外,拿着李翊的书信,传于左右心腹之人。 “……诶呀,读李相文字,正如饮醇醪,令人不觉自醉呐。” 刘备伸展了一下腰肢,似向众人炫耀一般,大肆吹捧李翊。 仿佛在说,你们看我家丞相。 与我相交十多年,即便如今已经位高权重了。 人家的书信文字,依然恭敬谨慎,条理清楚。 这就是子玉,这就是寡人的丞相! 在炫耀完,刘备便聚众商议,谁去为李翊助威。 这可以说是一份白捡的功劳。 毕竟李翊明确说了,此一行,只为“秀肌肉”,不为作战。 如此一来,将领们不仅不会损害武器装备,手下也不会死人。 等拿下庐江后,就是一份军功。 不可不谓美差。 于是,众将纷纷请缨,表示支援李相吾辈义不容辞! 刘备又岂不知众人心思,当即唤关羽过来,道: “云长可引青州兵,前往汝南。” 此前汝南之战,得胜而回,关羽军部并未急着回青州。 而是先留在了徐州,三兄弟叙叙旧。 不想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刘备派关羽去,正好也有理由。 人关羽此前总督南方军事,就是在汝南。 而且人水淹七军,威震华夏,正好符合李相提出的“震慑吴人”的要求。 见刘备派出了关羽,众人也不好再争,纷纷放弃。 关羽领了军令,即率本部青州兵两万人,奔汝南去了。 至于夏口这边,人马已经撤走的差不多了。 包括太史慈部,见荆州之事事了,也向李翊、诸葛亮辞行。 方欲整军还豫章时,忽觉头晕目眩,身子不适,几不能立。 左右人正欲问其缘故,忽见太史慈大呼一声,昏倒在地。 众人大惊,急忙将之救起。 又将此事紧急报给了诸葛亮,诸葛亮急命医者救之,不见好转。 报给李翊,李翊安慰诸葛亮道: “江南多疫,豫章又是瘴气之地。” “子义久居此地,几染病疾,吾此来命张神医随行。” “可令其为子义医治。” 于是,急召医圣张仲景诊之。 江夏包括刘琦在内的一众高官,都携着礼品过来探望了。 只因太史慈在齐国,也算是市级高官。 这种级别的官位,在江夏出了事儿,刘琦等众亦不好推责。 众人守在门外,静静等候问诊结果。 房间内,张仲景把脉良久,蹙眉曰: “此瘴疠之气入体,非静养不可。” 话落,提笔开了几道药方,命童子去抓药。 历史上的太史慈是英年早逝的。 李翊也怕太史慈就这样死去,所以对他的病症还是相当关心的。 这几日都暂缓了手上工作,专心等待结果。 待听到张仲景的答复以后,知太史慈已无性命之忧,这才宽心。 “多谢神医。” 李翊谢过张仲景,又对他说道: “神医年事已高,今又随我大军南下,同受风霜之苦。” “令翊好不惭愧,不如我使人送神医回下邳去,可好?” 下邳是齐国首都,国内数一数二的大城市。 回到那里,肯定要比待在江夏舒服。 张仲景却道: “今太史将军染了疫病,江夏之地忽有其他病患。” “老夫断不可在此时离去。” 李翊乃安慰张仲景道: “神医军中学子极多,我观其人,亦晓医术。” “此间自有其打理,神医还是先回下邳为好。” 张仲景还待拒绝,李翊再三坚持。 张仲景这才应允,便命童仆收拾行囊。 结果李翊,又下一道命令: “着子义即刻赴徐州调治,豫章军事暂罢。” “中与张仲景一道同行。” 命令一下,张仲景这才恍然大悟。 无怪李翊急着让自己回下邳,感情是他想让太史慈回去养病。 路途遥远,又担心其他人照顾不好,才设了这么一个套路。 张仲景又好气又好笑,又有几分无奈。 但转念一想,太史慈也是病人。 而且人家身为一方父母官,在边陲镇守十年,劳苦功高。 这样的人就此死去,委实不该。 当下也不说什么,便让人带上太史慈同行。 可太史慈本人却有些不情愿,强支着病体,找到李翊谏道: “豫章之民,久不沐王化。” “今吾若走,恐复为山越人所据。” “惟相爷思之。” 见太史慈还想着豫章,李翊也有些心疼他。 也是,毕竟在那里干了十多年,也有感情了。 突然要走,估计也真是舍不得。 李翊乃执其手,笑着抚慰他道: “君经营豫章十载,辟田亩、筑城郭,击山越,有大功于齐王。” “……然此地瘴雾弥野,士卒多疾。” “今观君病容,可知其地非久居之所也。” “《兵法》云:‘有所不守,方能守其所必守。’” “豫章者,弃之不足惜也。” 豫章之地,李翊并没有亲自去过。 但那里毫无疑问是一片瘴地。 看地图上那么大一块儿,人口却少得可怜。 没几处适宜居住的地方,大量的沼泽、湖泊。 几乎每年都要大量的士兵染病,然后替换岗位,调往别处。 偏偏豫章离得又远,调度起来非常麻烦。 有时候底下官员不用心,延误了士兵调度。 造成了大量的士兵病死,惨死。 兼之豫章受地形气候影响,农业始终发展不起来。 大量山越人隐居山中,藏匿人口,政府收税也麻烦。 李翊又让太史慈在那里为自己搞“度田”试验,总结经验。 由此得罪了不少富户豪族,就更加不配合政府工作了。 十多年来,豫章也成了齐国一块流血不止的伤口。 每年淮南都要给豫章填补不少钱。 而离豫章更近的丹阳,也只能勉强实现自给自足,没办法去为它输血。 不是太史慈不用心,而是他手上拿到的资源太少了。 也不是刘备舍不得给太史慈更多资源。 而是豫章之地,实在没必要投入那么多人力物力去开发。 天下间还有那么多肥地,一支军可取,刘备又何必费那劳什子劲去开发豫章呢? 这些年太史慈在豫章也算是尽心竭力,配合齐国高层决策,采取了大量的试验。 如今太史慈身染疫疾,正好给了李翊一个调度他离开的机会。 在边境熬了这么多年,资历早已累积够了。 又赶上赤壁大捷,当事人染病。 李翊明面上使太史慈回下邳养病,实则是为了调他回京城当官儿。 要知道,下邳的福利待遇是相当好的。 甚至到了要严格控制外来户的地步。 不知多少外地高官,打算将自己的子女户口迁往下邳。 现在李翊让太史慈回下邳当官,绝对是出于好心。 从此以后,太史慈也能体会一把,下邳的爷就是爷了。 念及此,李翊复取官牒示之: “君功绩已著,当迁下邳为官。” “然欲膺新命,先疗沉疴。” “昔孙叔敖病三年而楚兴,君其善自珍摄,来日方长。” “齐王定不会亏待于汝。” 言外之意,李翊已经帮你在京城那边打通关系了,齐王也知道这件事了。 接下来子义你就只需要安心养病。 如果果真养好了身子,等回到下邳以后,你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太史慈感泣受命,连连拜谢李翊厚恩。 李翊遣关平率精卫三百人,护送太史慈回下邳。 如此一来,夏口的人事安排俱已妥当。 众人纷纷问李翊,您老老人家是否要留在夏口,盯着周瑜? 李翊沉吟半晌,乃道: “周郎多智多谋,我若继续留在江夏,其必生疑心。” “吾还是离开的好。” 于是将江夏托付给了诸葛亮,正式将江南大权全部交给了他。 李翊一走,诸葛亮毫无疑问就是荆州的第一话事人。 诸葛亮也明白这个道理,相处的这段时间,亦是十分感念李翊恩德。 虽然李翊有时候做事很霸道,脾气不好时也会忍不住骂人。 但李翊做的这一切,终究是为了诸葛亮能够顺利接手荆州。 毕竟他在河北为官,在江南做再多事,也得不到更多好处。 诸葛亮知其良苦用心,乃亲自于江边送行。 至江边时,当着众文武的面,李翊取印绶亲授诸葛亮。 “自今日始,江南之事,尽付孔明矣。” 话落,李翊便解甲登舟,欲北归徐州去。 众皆愕然,虽然这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大伙儿跟李翊相处久了,知他是个极为贪慕权势的人物。 没想到,真正要交还江南大权时,过程竟会如此简单爽落。 诸葛亮一怔,急忙追至江渚,执李翊衣袂,泣曰: “公何遽去?” 这近一年的相处,诸葛亮也把李翊当恩师一样看待。 知他要走,心中是万般不舍。 李翊见此,亦心中一动,抚其背叹曰: “吾性刚戾,待君素严,然玉不琢不成器。” “昔管子射钩,鲍叔荐之。” “今吾叱咄,实为储才。” 李翊是真心实意盼诸葛亮更好。 倒不是小瞧诸葛亮,只是本位面的诸葛亮受到了太多场外的压制。 缺少了许多锻炼的机会。 并且跟历史上那种地狱开局不同,诸葛亮拿到那种剧本,只能是火力全开。 但如今这样一出剧本被诸葛亮拿着,李翊就不得不扮演“严师”的角色。 盼诸葛亮能如历史上那般,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神来做事。 至于为什么么…… 时江风骤起,李翊深吸一口气,以手指奔涛曰: “此水终东去,犹吾志在北。” “吾与齐王起于草莽,奋战十余年。” “舍生忘死,乃有今日齐国之江山。” “吾终将老去,早晚要将大事托付让人。” “故吾实不忍见此基业所托非人。” “君之聪慧胜吾十倍,唯欠果决,故往日相逼,皆为此耳。” 李翊很少对人这样说话,对诸葛亮这样说,绝对是自己的真心话。 诸葛亮愣在原地。 李翊已登上轻舟,于舟上轻吟: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 (本章完) 第283章 李翊:这都是我跟我主玩烂的戏码 建安十二年,初春。 江东都督周瑜率吴师数万余众,正式渡江,进攻南郡。 前锋数千人先至,列阵城下。 旌旗蔽野,鼓角震天。 曹仁登城远眺,见吴军锋锐,乃谓左右曰: “彼军虽众,然新胜气骄,可挫其锐。” 遂募敢死之士三百人,令部曲将牛金率之出城挑战。 牛金领命,率三百壮士开城而出,直冲吴阵。 吴军见其兵少,遂合围之。 牛金奋勇作战,奈何众寡悬殊,渐不能支。 陷入重围之中,左右冲突,不得出。 城上曹仁与满宠并立,见牛金等陷于重围,左右将士皆失色惊惧。 惟曹仁意气奋怒,呼左右人取马来,他要亲自率兵出去将牛金救出。 满宠急谏曰: “贼势方盛,不可当也。” “假使弃此数百人何惜?” “将军身系一城安危,不可轻出,以身赴之!” 曹仁怒发冲冠,按剑叱曰: “周瑜小儿欺我太甚,水上欺我壮士便罢。” “今在陆上,焉敢如此狂悖?” 遂不顾劝阻,披甲上马,亲率帐下骁骑百人,开城突出。 曹仁心里有火,他在河北被李翊暴打,在汝南又被关羽欺负。 不想如今困守南郡,还要被周瑜百般折辱。 我打不了齐人,还打不了你吴人吗! 时吴军方围牛金,忽见城门复开。 一将挺矛跃马,直冲而来,正是曹仁。 吴军前锋未及列阵,曹仁已驰至壕堑。 满宠等于城上遥望,以为仁止于堑上为声援,孰料曹仁竟策马渡堑,单骑突阵! 吴军大骇,围势稍松。 曹仁大呼冲锋,奋力挥刀。 所向披靡,直透重围。 众吴将齐齐迎上,不能抵挡。 曹仁杀到垓心,救出牛金 牛金见主将至,士气复振,遂随曹仁奋力突围。 然吴军合围甚密,尚有几十骑未出。 曹仁回顾,复勒马返冲,再入敌阵。 吴将陈武挺枪来阻,曹仁挥刀斩其副将,吴军辟易。 曹仁遂尽救被困士卒,两军混杀一场,且战且退。 城上满宠见状,急令弓弩齐发,掩护魏军入城。 及归,曹仁引胜师回。 满宠执其手,叹曰: “将军真天人也!” 于是,三军将士无不慑服。 江陵守军,士气大振。 双方于南郡相持半年,曹仁知熬不过。 乃拆曹操留下的锦囊遗计。 观后,曹仁大喜,直呼妙策。 于是,命人五更造饭。 比及天明之时,大小军马,尽皆弃城而去。 城上遍插旌旗,虚张声势。 早有人报知周瑜,周瑜道: “吾围南郡半年,曹仁熬不过,遂弃城而走。” “今追上杀之,荆州当我有也。” 于是亲自率大军去追击曹仁,至城下时,两翼军队齐出。 曹军遮拦不住,被杀得大败,四散奔走。 周瑜乃快马加鞭,直入瓮城。 不想方一入内,只听得一声梆子响。 两边弓弩齐发,势如骤雨。 争先入城的吴兵,都颠入了陷坑内。 周瑜急勒马回去,被一流矢打中,正击肋骨,翻身落马。 众曹军四下里杀出,便要来捉周瑜。 凌统、陈武、丁奉三人舍命去救,将周瑜救出。 曹军士兵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 吴军大乱,自相践踏,落堑坑者无数。 程普在城外领军,见周瑜中伏,急命收军。 双方混杀一场,吴军大败回寨。 周瑜被救回帐中,唤行军医者用铁钳子拔出箭头。 将金疮药敷掩疮口,疼不可当,饮食俱废。 周瑜乃唤众将过来,道: “今吾中箭,可对外诈称我重伤不治。” “然后令大军徐徐而退,却于军中设下埋伏以应之。” “曹仁知我死,必率军来劫寨。” “由是可一鼓而下,破之不难矣。” 众人从其言,随就帐下举起哀声。 众军大惊,尽传言都督箭疮大发而死,各寨尽皆挂孝。 曹仁在城中,闻说周瑜被流矢所中,尚不知情况如何。 忽报吴寨有军士来降,是此前被吴军掳去的曹兵。 曹仁急忙问周瑜情况如何。 军士答曰: “周瑜今日中箭,急唤医者去治,然拖延太久,归寨便死了。” “今众将皆已挂孝举哀,军中疏于防备,我等才得脱大难。” “来向将军报此事。” 曹仁大喜,随即商议今晚便去劫寨。 夺周瑜之尸,斩其首级,送赴许都。 商议已定,曹仁令牛金为先锋,自领中军。 江陵城中,只给满宠留了少量兵马守御。 其余军士尽起,于初更后出城,径奔周瑜大寨杀去。 至寨门时,不见一人,但见虚插旗枪而已。 曹仁情知中计,急忙下令撤军。 四下鼓声齐发。 东边韩当杀来,西边丁奉杀来。 南边程普杀来,北边吕蒙杀来。 周瑜奋身而起,亲自击鼓,为士兵提振士气。 左右人念周瑜有伤在身,纷纷劝他下来休息。 周瑜奋然道: “大丈夫既食君禄,就当战死于战场,马革裹尸还。” “岂可为我一人,而废国家大事乎?” 于是不顾劝阻,执意临阵指挥众将杀敌。 吴军大小将士,士气皆振,奋勇冲杀。 曹兵大败,三路大军皆被冲散,首尾相顾不得。 奋战一夜,曹仁只引得数十骑得脱重围。 此役,吴军大获全胜。 曹仁引败兵回到江陵城上去,急与满宠商议。 双方一致认为,眼下大败,军士冲散。 周瑜肯定会趁此时来攻,江陵城已经守不住了。 于是,犹豫一番后,到底是选择了弃城。 将城中能够带走的物资全部带走,径投襄阳去了。 周瑜引军追到江陵,已是一座空城。 于是,经过将近一年的奋战,吴魏两边都是“所杀伤甚众”! 这才拿下了江陵城。 虽然演义里写的是赵云趁机率军过来摘了桃子。 趁着曹仁弃城,比周瑜抢先一步,占了江陵。 不过历史上的江陵之战,完全是一场“绞肉之战”。 双方大小十数战,死伤都极为惨重。 周瑜最后虽然成功占据了江陵,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江陵乃南郡治所,既克江陵,剩下城邑传檄可定。 南郡基本宣告拿下。 周瑜一面摆宴庆功,大贺三军。 一面又使人将捷报传回孙权处。 不表。 …… 淮南,庐江。 时庐江太守,乃孙氏三朝老臣朱治。 早年间投孙坚,后又弃袁术辅佐孙策。 孙策死后,又与张昭等人共扶孙权。 朱治于孙氏而言,确实是立有汗马功劳。 故庐江重地,孙权将之委任给了他。 然庐江兵马并不足一万,因东吴大军已尽被周瑜带去前线了。 要说东吴有没有想过防备庐江呢? 也是有考虑过的。 但张昭为首的一众东吴高层都认为,荆州比庐江富庶太多。 齐人不可能为了庐江而舍弃荆州。 兼之李翊又主动示弱,将大军尽数撤回,这就更加令吴人疏于防备了。 退一万步讲,即便齐人真的会偷袭庐江。 周瑜大军就在荆州前线,只要顺江而过,也随时能够回援。 遂对庐江不以为备。 这日,朱治于城上巡视,时不时地眺望一向北方。 副将在旁侧问道: “将军所思何事,奈何一直愁眉不展?” 朱治叹一口气,捋着胡须说道: “周郎将大兵于荆州,我庐江拥兵不足万人。” “倘齐人来攻,如之奈何也?” 此言一出,众人都表示朱治多心了。 纷纷安慰朱治说道: “齐方经略荆州,焉能舍肥肉而就鸡肋?” “荆州以一州之富,岂不远胜庐江一郡之肥?” “愿将军勿忧。” 虽然不知道李翊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众人始终坚信齐人不可能为了庐江而舍弃荆州。 朱治心中不安,令士卒循例巡防,不可松懈。 忽一日,烽燧骤燃,探马飞报: “北军大至!” “北军大至!” “……” 此言一出,城上守将无不惊骇。 朱治急忙登城远眺,只见一彪军杀奔城下。 如黑云一般压境而来,写着“关”字的旌旗猎猎生风。 “……是、是青州军!” 有认识的人,不禁惊呼。 “……青州军?来者莫非是关云长乎?” 朱治眉头皱起,后脊发凉。 此时的关羽英风早已威震华夏,时人闻其名号,无不胆寒。 这还未完,又见一队队骑兵似霜雪一般漫野而来。 赵字纛旄凛凛耀日,左右皆呼为白马义从。 “……此莫非幽燕之骑乎?” 朱治见着那一队队白骑,直感觉压力山大。 汉末的骑兵战力之最,无非并、凉、幽三州而已。 赵云所率的白马义从,是直接袭承的公孙氏的骑兵。 不仅装备精良,而且身经百战,作战经验丰富。 并由赵云、公孙续训练指导,可谓已是天下T0级别的骑兵编队了。 青州军与幽州骑即便放在齐国,也是最顶端的部曲。 刘备这是投了多少资源到庐江来啊? 眼见齐人来者不善,朱治忙命人去准备舟船。 万一有变,至少先控制住水源,给自己留条后路。 命令方下,军卒又来报: “齐人已经截断水源,我舟楫水路走不动了!” 朱治大惊,急忙前去查看。 只见淮南舟师若蛟龙出水,陈字帆樯蔽江而下。 三军并进,尘沙蔽天。 齐相李翊亲执黄钺居中军,威仪赫然。 城上吴军相顾失色,裨将吕范颤指曰: “此非虚张声势,实乃齐之精锐尽出也!” 显然,齐军是有备而来。 不! 不单单是有备那么简单。 只怕是从一开始从江夏撤军,就开始着手准备了。 足足准备了半年。 不得不佩服其效率之高。 几乎是一鼓而下,莫说打得吴军防不胜防。 是直接连让吴人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兵临城下了。 朱治都不敢想,齐人为了今天,此前到底做了多少准备工作。 单就细作而言,怕不是早已经将庐江给渗透成筛子了。 朱治面如死灰,急令闭门固守。 城上守军见此情状,尽皆骇然。 朱治身为守将,还是强自整冠登城。 见城外玄甲曜日,戈戟森然列阵前。 霹雳车百架,已架云梯于城畔。 淮南水师战船蔽江,帆影遮天。 朱治强按佩剑,扬声质问道: “齐吴既为盟好,李相今日兴大军而来。” “陈兵于我城下,是何道理?” 齐吴明面上仍然算是盟友,朱治先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上,让自己处于舆论上的优势之位。 然李翊为了今日,准备了半年,岂会被这么一句话给难住? 只见他金盔白马,缓辔至壕前,朗声应答道: “淮南旧制,乃天子敕夏侯元让镇守。” “后曹贼僭越,此间本为汉土。” “吾主刘玄德,乃汉朝苗裔,皇室宗亲。”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吾主既受诏镇东,自当收复王化之地。” 言毕,取出诏书,令人大声宣读: “制诏:庐江要郡,着周幼平为庐江太守,即刻接管。” “敢有抗拒王师者,以谋逆论!” 读完,李翊取过诏书,向城上之人举看,大声道: “天子有诏书在此!” “尔等占据庐江,非法也。” “吾身为齐相,假节代王行事,有权替天子收回此地。” 这时候就体现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作用了。 你想占据大义的名分压我一头,可你再大大得过汉朝四百年的金字招牌吗? 当我拿出天子的诏书时,阁下又将如何应对? 朱治无奈,只得问: “那不知李相,将欲如何?” 李翊不假思索答: “此前已经言明,即刻退出庐江。” “你我两军尚有同盟之好,吾实不忍兵刃相向。” “还请朱将军勿要使吾在三军面前难堪。” 好嘛,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朱治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 于是,急欲城上诸人商议。 “李翊大军突然杀到,显然是有备而来。” “我庐江守把之军不足万众,如要击之,无异于以卵击石。” “不智,不智也!” 一人献策道: “权且应下,让李翊撤去重围。” “我等却使人一面知会吴侯,一面使人通报周郎。” “如此,方能解庐江之急。” 计较已定,朱治急来到城头,对李翊喊道: “李相少歇,且容我等商议一番。” “待两日后,答复李相如何?” 李翊扬鞭一指,骂道: “吾奉天子诏令,来此收复失地。” “恨不得马上讨贼,尔等还敢拖延时日。” “莫非是诚心戏弄我乎?” 于是,便下令军士攻城。 一时间,杀喊声震天,尘沙卷起,遮天蔽日。 朱治骇然,忙高呼: “李相息怒,我等愿意献城!” “愿意献城!” 仅凭这点人手,是肯定挡不住齐国的全盛之师的。 倘若真被李翊强行打下来,朱治的下场岂能好过? “李相可否宽容些时日,至少让我等收拾准备一番。” 尽管心中已知不妥,但李翊性格过于强势,逼迫太甚。 朱治一时缓不过来,只能请求李翊给他一点思考时间。 李翊乃道: “……也罢,李某权且在此少歇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之后,若不见尔等献城。” “便依照天子旨意,以叛逆论处。” “到时候休怪李某不念同盟之情,待城破之日,老少不留!” 狠话放出去后,李翊便勒马回到军阵中去了。 独留朱治立在风中,眉头皱成一块儿。 众人纷纷凑上来问,现在该怎么办。 未等朱治出声回答,忽闻得城外喊声大作。 众人皆惊,朱治骇然,问道: “不是说两个时辰么?” “莫非李相失信于我等?” 于是,急忙引众人至城头上去看。 原来,不是齐军开始攻城了,而是齐军在城外大搞军事演练。 率先推出来的,是百余架霹雳车。 霹雳车是相对小型的投石机,之所以不用配重式投石机。 还是因为机型过大,建造不方便。 一般是要做好长时间战斗准备时,才会有空去做。 体型相对较小的霹雳车,就灵活了许多。 凭借齐国之富,以数量将之堆起。 足以起到威慑之作用了。 轰!!! 霹雳车齐发,巨石破空,声若雷霆。 青州军士大声高呼,演练八门金锁阵,刀光映日。 白马义从左右驰射,箭雨漫空,竟于城前百步排“降”字。 城上守将,无不面如土色。 江淮的“土包子”,还真没见过如此精熟的骑兵部队。 这得训练多少年,才能练出这样的水平啊? 同时,江边淮南士卒亦在演练水战。 一时间,浪涌千尺,江面尽翻。 李翊亲执令旗,指挥全军。 三军将士应声呼应,如臂使指。 见此景象, 吴军相顾骇然,朱治汗透重甲。 裨将贾华战栗曰: “彼军之精,十倍于我。” “纵孙武复生,不能守也!” 朱治默然,忽见一巨石越城而入,轰然击毁谯楼。 众皆匍匐倒地,狼狈不已。 待众人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之时,李翊已经遣使到来。 于城下,掷地有声地问道: “时已过半,君犹不决乎?” 未等朱治等人回话,那使者又一指身后大军: “此微末之技耳,何足道哉?” “若当真攻城,尔等齑粉矣!” 话落,将手一指,又闻得三声砲响。 直轰城墙,墙壁震颤。 朱治急得焦头烂额,忙问道: “叫你们出去查看,有无出路。” “尔等探听的如何了?” 朱治之所以拖延时间,就是想看看庐江还有没有守的价值。 倘若自己的使者,能够联系上孙权或者周瑜。 那他们肯定会想办法来救自己。 倘若联系不上,那庐江就是内无守备,外无援军。 根本没有守的价值了。 军士回报说: “我们派出去的探子,皆被赵云的骑兵堵住,不让过去。” “至于水路,也被陈登用艨艟截断,舟师难过。” “我们的人出不去了!” 唉…… 朱治闻言,没有感到震惊,反而是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如释重负。 “……去,把大印取来。” 朱治仰天长叹,对着南方一拜: “非是治不尽心竭力,实在是天意如此。” 很快,城门大开。 朱治携一众文武出城,主动自缚出降,献上城池大印。 李翊笑着上前,亲自为其解缚。 见朱治面如土色,心中犹惧。 李翊乃拍了拍他的后背,笑着安慰他道: “将军若是早决,何至惊怖若此?” 于是,命人取酒来为朱治压惊。 李翊亲自向他敬酒。 吴军将士见主将如此,皆弃甲拜伏。 李翊一一命赐酒肉衣服,安抚众人。 至于高级军官,一律由他本人亲自敬酒安抚。 然后命人将他们带入军帐中,以好酒好肉款待。 可谓是礼遇备至。 这是李翊一贯的行事作风,即恩威并施。 你不配合我工作,夷你三族都在所不惜。 只要你配合我工作,为我节省时间与资源。 那肯定是要什么给什么。 至于此前有什么恩恩怨怨,什么嘴炮冲突,那都不是事儿。 大家都是政治人物,不至于会在乎这些东西。 李翊一面让陈登、赵云帮自己去应酬,安抚东吴诸将。 一面又带着关羽入城,抚定百姓。 一般来说,攻取一郡,只要攻破他的治所基本就能拿下。 因为其他城邑,见顶头上司倒了,基本上就配合你的工作降了。 除非是对当地控制力很强,即便治所被攻克,其他城邑仍能够顽强抵抗。 比如刘备的下邳,作为齐国的政治中心。 即便首都陷落,周围城邑也能继续抵抗。 但庐江之地,本来就是孙氏从曹氏那里夺来的。 对当地的控制力根本不强。 这才是李翊定下用闪电战,迅速夺下庐江作战计划的基础。 中间做了许多工作,就是为了让各地城邑保持中立。 他们好迅速直下,瞬间突到朱治脸上。 由于失去了缓冲时间,朱治便这么稀里糊涂,不做抵抗的降了。 此项计划,总体进展算是十分顺利。 别看动用了这么多军队,耗费了大量钱粮。 但只要不直接爆发军事冲突,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庐江,那齐国就是赚的! 既克庐江,李翊马上将之交给了陈登。 “……元龙,今日之事如何?” “吾可曾失信过你?” 当初下江南时,刘备不让陈登当总督。 派了李翊出面,安抚淮南诸将。 李翊便许诺,会将整个淮南之地,都交给陈登。 如今,李翊再次向陈登实现了自己的诺言。 天子诏书上,明令写了,由周泰周幼平出任庐江太守。 周泰是淮南将,是陈登的直系下属。 言外之意,就是把庐江交给陈登了。 陈登自是感激不已,对李翊拜谢道: “……兄弟真知我心也!” “当初与曹魏交恶之时,吾便曾上书齐王。” “许我发兵,直取庐江。” “奈何齐王不允,只能作罢。” “今日终并淮南全境之地,方称我心呐!” 由于刘备把所有的资源,都倾注给了李翊,让他在北方可以毫无顾忌的打仗。 为此,陈登的淮南也被牺牲。 他根本没有余力再自主发动战争,攻击曹操的庐江。 不想如今兜兜转转,庐江还是回到了自己手里。 还是兵不血刃得到的。 这叫陈登如何不悦? “……不瞒兄弟,今日是这十多年来,陈某最高兴的一天。” “来来来,我与你共尝庐江的鱼脍!” 出于卫生考虑,李翊平生是不吃生鱼片的。 不过见着陈登难得今日如此高兴,李翊也破例一回。 自上次在徐州忽悠陈登去广陵时,吃了回生鱼片外。 这还是他唯二一次吃生鱼片。 很快,酒宴设下,两人把酒言欢。 忽有人报,朱治求见。 陈登皱眉,不悦地说道: “败军之将,安敢此时来坏我兄弟雅兴!” 陈登天生豪气,虽然白得了庐江。 但他是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这种没有骨气的人的。 不过李翊倒是从来不在政治场合上感情用事,当即命人将朱治请进来。 朱治入内,叙礼毕。 “……李相爷,如今在下已按照约定,将庐江主动献出。” “不知相爷何时可以放我等回到江东去?” 哈哈哈…… 李翊牵唇一笑,柔声说道: “朱将军莫要着急,庐江乃富庶之地。” “今我大军到此,君理何不陪我等多留两日。” “此间有美酒有野味,还有美人儿。” “君理又何必着急走呢?” 话落,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朱治面如土色,颤声道: “……这这这,莫非相爷要将朱某软禁在此乎!” 朱治顿时出汗如浆,后怕不已。 他本是孙氏三朝元老,在吴地是受人尊敬的长者。 如今因一念之差,主动献城,已是被狠狠地钉在历史耻辱柱上了。 如果再被软禁,当做政治筹码来要挟孙权。 那朱治真的没脸活在人世了。 未等李翊开口,陈登率先拍案,叱道: “……汝乃一败军之将,何得敢与李相如此说话!” “汝道吾齐国无人乎!” 话落,左右武士纷纷按剑,瞋目而视。 朱治骇然,伏地请罪。 “……诶,汝等不可无礼。” 李翊急忙制止陈登,又上前亲自将朱治扶起。 “君理勿忧,眼下庐江方定,正是多事之秋。” “汝权且在我军中住下,待过些时日。” “李某定亲自送你回吴地,连带着你手下人一起。” 朱治惶恐谢恩,顿首再拜。 见此,李翊与陈登对视一眼,都笑了。 …… (本章完) 第284章 卧龙得水,孔明掌权 却说李翊一行人众,通过半年时间的准备,一举发动突袭。 成功率大军兵临城下,打了吴军一个措手不及。 时任庐江太守的朱治,面对齐国强大的军事压力,最终选择了献城投降。 不过,为了打一个信息差。 李翊暂时将朱治等人“软禁”在了庐江,并承诺,过几日一定将他们全部放回江东去。 包括所俘虏的士兵,一一放回。 朱治情知不妥,但奈何兵权已被收走,只能乖乖听从李翊的安排。 李翊一面抚定庐江内部的工作,一面传檄其余城邑,让他们快点投降。 因为孙氏对庐江的控制本身不强,地方的官员也没有被全部替换掉。 所以见庐江易主,都非常配合地表示,愿意服从“新政府”的安排。 这日,李翊正于郡治内工作。 忽有人报: “禀丞相,庐江各县邑都已投降。” “只有居巢一县,并未投降,反倒出兵,劫掠了我们的粮草辎重。” 李翊闻言,勃然大怒: “我齐师过处,哪里不是克日即平。” “是谁在负隅顽抗?” 左右人答曰,“是一位名叫潘璋的居巢长。” “他非但不投降,反倒辱骂丞相。” “说丞相您只会使阴谋诡计,侥幸赚得庐江。” “……除非、除非居巢之人死光了,否则他绝不会向您投降。” 哦? 听到这话,李翊并未恼怒,反倒陷入了思考。 潘璋作为历史上有名的“恶名猎犬”,最大的成就就是抓住了关羽。 连带着长子关平、都督赵累等众,也一并给抓获了。 因为这个件事,以至于潘璋在后世的三国游戏中,技能都是“捕缚”。 潘璋这个人是个典型的流氓蛋子。 跟张飞、甘宁一样,性格都比较暴虐。 比如军中开跳蚤市场,通过倒卖战利品与军需物资,赚的是盆满钵满。 结果潘璋反手就给这些将士剁了,取其财物。 可以说潘璋的人品是相当低劣的,不过孙权倒是看上了他这副德行。 不仅对潘璋委以了重用,还让他独自去地方募兵。 而潘璋这个人品虽然不行,却意外地对孙权很忠诚。 一生都在为吴国东征西讨,兢兢业业、忠心耿耿。 现在为孙权出任居巢长,也难怪别的地方城邑都投了,就他不投。 “先叫人将居巢围住,勿使一人走脱,放出消息。” 李翊当即给出了相应的对策,下达命令。 适才他已经看过从事递上来的居巢防线。 因为这个地方靠近险山,所以孙权又拨了一笔款,将居巢的城防给进一步地升了级。 凭借山脉优势,易守难攻。 也难怪潘璋能够如此有恃无恐。 居巢作为孙吴为了立足庐江,修建的第一个防御据点。 里面肯定屯驻了不少钱粮、军械。 潘璋肯定是相信,他能够坚持撑到孙权的援军过来。 对此,李翊认为可以徐徐攻打居巢。 招诱为主,强攻为次。 毕竟等周瑜拿下荆北之后,就该正式商定划分荆州的事宜了。 很快,庐江失陷的消息,先传至了江东。 而在江陵的周瑜,尚不知庐江出事。 因为诸葛亮已遣黄忠率兵占据夏口,截断长江。 来往船只,皆受诸葛亮控制。 倒不是说截断长江,就直接切断了荆州与江东的联系。 但是由于特殊的地形,不走水路走陆路,少说多费两三个月的路程。 而且也没办法大规模运输士兵与军需物资。 所以我们常说掌握制水权很重要。 周瑜方定荆北,见诸葛亮占据夏口堵住去路。 心中暗觉不妥,忙使朱然前去交涉,问诸葛亮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亮则采用了“拖”字诀,一边安抚东吴来使。 说江夏是黄祖故地,黄祖虽殁,其子尚在。 江夏有不少黄祖势力的附庸,打算推翻刘琦的统治。 兼之黄祖在时,管制松散,导致走私猖獗。 诸葛亮不得不严格盘查长江一带。 于是安抚着东吴的同时, 竟又继续往夏口处增兵,加强对长江流域的控制。 周瑜虽然察觉到了古怪,但好不容易将曹仁赶走。 此刻正是抓紧吞并荆州的时候。 不管齐国方面有什么阴谋诡计,谋划着什么东西。 都没有比拿下荆州更重要的事了。 所以没有想太多,周瑜只是让朱然继续跟诸葛亮交涉。 看看长江流域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自己则是率大军,一路向北,收降各地县邑。 然后替换上东吴的官员,以加强对南郡的控制。 显然,周瑜的一系列操作,都是为了长留荆州做准备的。 与此同时, 身在吴地的孙权,忽然接到了庐江失守的消息。 顿时骇然失色,顾谓左右曰: “齐人欺我乎!” 众人皆面面相觑,不能应答。 孙权又问,“公瑾知此事否?” 张昭出列,应声答曰: “周都督现在荆州领兵,恐未必知晓庐江已失。” 孙权怒道: “吾身在吴地,已知庐江失陷。” “公瑾在南郡亦相去不远,何得以说不知此事?” “可差人知会公瑾,叫他速速回来救庐江!” 庐江对东吴来说,不仅仅是可以进取中原的战略要地。 更重要的是,它还是连接荆州的重镇。 倘若没有庐江,没有这个据点。 那么就算周瑜打下整个荆州,对孙权而言也是飞地。 除非他大胆放权给周瑜,就让他在那里单独领兵。 但孙权本来就是少主即位,如何能够放心让一名外姓将领在外地,军政两手抓? 更别提其所在之地,比自己这里还富了。 真等周瑜经略荆州几年,到时候纵然他没有反意。 只怕他的手下也要给他黄袍加身了。 这种情况的发生,是孙权绝对不能够接受的。 即便他是周瑜,也不行! 当即,孙权亲自手书一封,命人即刻奔赴荆州,让周瑜赶快回来救庐江。 那使者领命,星夜兼程,直奔南郡而去。 将过长江夏口之时,果不其然遭到了江夏守军的盘查。 士兵们发现此人是东吴派来的使者后,赶紧将这个消息汇报给了诸葛亮。 诸葛亮命令守军马上放行,并赠送那名使者一些盘缠,助他上路。 吴使起初见夏口有重兵把守,审问盘查来往商旅,还道有怪。 见诸葛亮如此厚待自己,才知是错怪了他。 于是谢过诸葛亮后,使者上路,成功到江陵见着了周瑜。 并将孙权的手谕交给了他。 周瑜看罢书信,大惊曰: “……吾离开不过一年,庐江何以失陷?” 直到听到庐江丢了的消息之后,周瑜这才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原来诸葛亮在夏口封锁消息,是怕自己知道。 但中间还是有件事有古怪, 那就是周瑜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走后,齐人会偷袭庐江。 但他想着,庐江有朱治把守,就算遭遇突袭。 肯定也来得及向自己求援。 怎么可能自己离开这么久,朱治都没有使人来告知自己? 虽然这期间,诸葛亮封锁了荆扬两地的联系。 但封锁的时间并不长, 难不成齐人仅仅用封锁的这段时间,就把那么大个庐江给拿下来了? 周瑜一脸地不可思议,感叹这究竟是谁制定的战略计划。 他是如何做到,同时兼顾两边。 一边麻痹自己,一边又平推了庐江的? “……李子玉。” 周瑜眉头皱起,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这个人。“ “竖子安敢如此!” “趁我不在,袭我庐江!” 周瑜怒不可遏,气得拔剑砍石。 庐江不仅仅是战略要地,还是他的老家。 李翊整这么一出,简直是政治上、情感上对他的双重羞辱。 虽然周瑜愤怒不已,但面对庐江失守的现实问题,还是须要解决。 于是,即差人将程普、黄盖、吕范等一众重臣请来,商议对策。 众将领一听庐江失守,个个义愤填膺。 “好个李翊,安敢如此!” “都督,请您即刻下令,让我等杀奔夏口去,夺回庐江!” “对!夺回庐江!夺回庐江!” “齐人欺我等太甚,今若不反抗,将来必定更加屈辱!” 一众吴将,纷纷请战。 只有少数人保持了冷静,吕范劝周瑜道: “……都督息怒,诸位将军权且息怒。” “依在下观来,如今绝非是与齐人决裂之时。” “当今之敌,乃是曹操,不是刘备。” “维持孙刘同盟,共并曹魏之地,才是上策。” 在吕范等一众谋士看来,齐国过于强势,我们不应该此时得罪它。 只有抱着齐国大腿,一起吃曹操的地,慢慢发育壮大自己。 才是上策。 如今吴军不就打下了荆北了吗? 这就是孙刘同盟,所带来的好处。 如果不是李翊、诸葛亮等一众高层,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军如何能够这么轻松地拿下南郡呢? “……庐江本非吴有,今得荆州,正如得膏腴而舍弊履也。” “陈元龙觊觎淮南之地久矣,早有吞并江南之志。” “今取庐江,亦是情有可原。” “倘此时收军回攻齐人,有几成胜算并不好说。” “且会分化荆州之兵,到时曹操复来,如之奈何也?” “届时必是庐江未克复,而荆州之地有失。” “无数东吴健儿,尽皆白白丧命。” “孰弊孰利,惟都督思之!” 吕范有条不紊地为周瑜分析了当前的形势。 认为大家都只是在凭意气用事,觉得齐人偷袭了我们的庐江不道义。 但换个思路想。 赤壁一役,齐人贡献最大。 但最后却什么也没有得到。 而东吴又拿淮南,又拿荆州,总不能既要又要吧? 既然齐人想要庐江,并淮南全境之地,那给了也就给了。 反正我们已经得到了荆北,绝对不亏也就是了。 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应该是遣人去修好与齐人的关系,并获取荆州的所有权才是。 吕范的意思,就是向让周瑜派个使者到夏口去见诸葛亮。 通过诸葛亮,索要一个“荆州牧”或者“南郡太守”的位置。 这种官职当然是要得到朝廷认可的。 不过朝廷的认可,也就是齐国的认可。 齐国认可了,就代表吴人可以稳坐荆州了。 天子不过是一个天子,而刘备才是真正的天下霸主啊…… “……子衡说的倒也有理。” 周瑜冷静下来之后,认真思考了吕范提出的建议。 现在的确不是和齐国撕破脸的时候。 吴军还没能在荆州站稳脚跟,贸然起冲突。 只怕到时候庐江没打下来,荆州又被曹操给抢了回去。 委实不智。 “……也罢,就纳子衡之计。” “先遣人去见诸葛亮,修好两家关系。” “至于吴侯那边,容我与之说明。” 计较已定,周瑜便遣吕范去往夏口见诸葛亮。 一面又亲自提笔,手书一封,答复孙权。 其书略曰: “臣瑜顿首再拜言:” “窃闻庐江之事,朝议汹汹,皆欲与齐决裂。” “臣以为此非良策,敢陈愚见。” “夫齐人取庐江,如虎夺一脔,其势正盛。” “我若遽与之争,恐有三患。” “庐江城坚,李翊大军亲驻。” “未必一时可拔,此其一患也。” “荆州新得,人心未附。” “分兵则危,此其二患也。” “曹操在北,虎视眈眈,若乘虚来攻,何以御之?” “此其三患也。” “有此三患,故瑜斗胆恳请吴侯,权且忍耐一时。” “昔勾践事吴,终灭强敌。” “高祖让汉中,卒成帝业。” “今当效之,遣使修好,阳让庐江。” “我等可一面厚抚荆民,阴结豪强。” “训练水军,伺机而动。” “齐必懈而不备,我可专意经营。” “待时而动,进退在我。” “他日若取庐江,当如探囊。” “欲伐中原,亦可扬帆。” “若此刻轻启战端,是弃万全之策,行冒险之举也!” “臣非怯战,实为社稷计。” “周瑜惶恐再拜。” “伏惟君侯察之。” “建安十二年春。” 孙权得其书,见周瑜无意收复庐江,心中大感不悦。 至少对孙权而言,庐江是比荆州更重要些的。 因为庐江,孙权可以直接控制。 而荆州作为飞地,孙权根本控制不了。 兼之吴军特殊的授兵制度,将领本身就有很大的权力。 如何理解孙吴的军队组成呢? 其实,可以理解为孙吴就是一个大军阀。 他手下的将领,全都是大大小小的小军阀。 这些小军阀明面上得听孙权的,但自己却有独自的兵。 这些兵的装备、人员补充都是由他们自己负责。 再直观一点,可以理解为历史上曹魏和臧霸的关系。 由于曹操在徐州干的“好事”,徐州人不服曹操统治。 曹操只能将徐州托管给臧霸。 臧霸明面上是曹操的下属,但自己却是军政一把抓。 曹魏让出兵,他也是真出兵。 但曹魏能不能做到“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就是两说了。 毕竟臧霸手里有兵,曹魏也得掂量掂量这样做会不会逼反臧霸。 如此一来,就好理解孙氏与吴军将领们之间的关系了。 也能够理解孙权,为什么这么不放心周瑜在荆州独自领兵了。 孙权对周瑜是以“兄礼事之”不假。 但还是那句话,当你身处高位的时候。 对很多事物的判断,都有可能被手下人给裹挟。 周瑜手下的那帮将领,可全是拥有兵权的。 “周郎劝我,不取庐江。” “不知公等以为如何?” 因为知道周瑜说的有道理,毕竟人家是真的从战略角度分析的。 但这不符合孙权个人的君主利益,他也不好明着发作。 只能将周瑜之书传示众人,试探群臣是什么心意了。 众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不明便孙权是什么意思。 于是只得纷纷说道: “我等皆以为周都督所言,甚合事宜。” “目今齐国如日中天,刘备少说拥有百万之众。” “吴地太小,绝非齐人敌手。” “今已得荆州,可以将庐江之地,尽数让与齐人。” “以此取刘备欢心,示好齐国。” 嗯…… 孙权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丝高兴。 他心理暗自感叹,满堂诸臣,怎么就没有一个懂他心思的人呢? 我东吴的人才都到哪里去了! “……此事,且容后再做商议。” 孙权一挥衣袍,撩衣离去。 独留群臣在堂中面面相觑。 见孙权走了,众人乃窃窃私语地说道: “适才莫非我等说错了话,吴侯心中不满乎?” “……这这这,荆州比之庐江,富庶许多。” “况荆州水军又为天下第一水师,吴侯奈何不悦?” 众人摊摊手,都表示不解。 …… 话分两头, 却说周瑜使吕范出使夏口,面见诸葛亮。 诸葛亮接见,双方各自叙礼毕。 吕范见诸葛亮器宇轩昂,容貌甚伟,心中暗暗奇之。 这不禁让他联想到了,当年初见李翊时的情景。 当时自己是陪着孙策,乘船去广陵找陈登谈判。 那时初见李翊,亦如这般丰神俊秀,湛然若神。 只是希望诸葛亮不要像李翊那样难缠才好。 吕范心中默默祈祷,然后开门见山,道明自己的来意。 不过是以厉声责问的方式,先发制人。 “齐吴本为盟好,今公等无故袭我庐江,此何理也?” 诸葛亮从容对之,答曰: “此乃下邳之议,亮不过江夏一吏耳。” “范君欲知究竟,何不亲诣下邳问之?” 嘶…… 仅一句话,吕范就直摇头,心下已知此人十分难缠。 他心里暗忖: “此去下邳,往返经月,显是此辈推诿之计。” “吾奉命来此,岂可继续迁延日月?” “只管将都督交代之事办好,再做商议。” 于是,乃正色说道: “纵有千般缘由,袭取盟邦城池,终是背信之举。” “然我吴人宽宏,不欲深究——” 话还未说完, 忽然拂袖而起,厉声叱道: “君此言谬矣!” “吾主刘玄德,汉室之胄,受诏镇东。” “天下郡县,莫非汉土。” “今收庐江,乃奉王命行天讨,何谓背盟?” “况当年孙讨逆袭取江东之地时,亦未尝奉诏。” “今何独责我齐国乎?” 面对吕范的发难,诸葛亮立马先站在汉室的制高点上。 然后又翻你们前领导的旧账。 当年孙策起兵时,本来在江东打仗就属于“作乱”。 人刘繇、王朗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奉诏到地方去赴任的。 你孙策打他们的土地,本就不合法。 若是要我们还庐江之地,那你们岂不是该连吴地都该全部吐出来? 吕范被怼的哑口无言,心下也知,自己要吵肯定是吵不过诸葛亮的。 并且他此来,其实是想找齐国松口,即有求于人家。 继续相逼,这事儿也不好办了。 吕范无奈,只得说道: “……也罢,既然孔明先生这般说了,在下也不多言。” “某此来,也非是为了庐江之事而来。” “而是为了荆州之事前来。” “当初周都督在夏口时,孔明先生曾许诺,绝对不会出兵干涉荆州事务。” “不知此言还当真否?” 诸葛亮一摇羽扇,淡淡道: “……不错,亮奉命在此,确实不打算干涉荆州之事。” “况李相在时,已将江夏之兵,大半带走。” “况亮手中已无更多兵力,可以进取荆州,君大可放心。” 吕范暗自翻个白眼,心想你们江夏当然没兵了。 都被李翊拉到去打庐江去了。 虽然诸葛亮确实没向荆州动兵,但还是需要再确认一下。 吕范又道: “今周都督与三军将士,日夜不休,才拿下南郡。” “不知先生能否向齐王上表,为我军求一个南郡太守之位?” 荆州牧之位,吕范犹豫了一下,到底是没说出口。 而是改为了就要南郡。 其实东吴只要想,完全可以自领南郡太守,甚至是荆州牧。 汉末诸侯都是这么干的。 但还是那句话,找刘备要南郡太守之位,只是为了试探他的态度。 为了维持孙刘同盟,咱们是否是要通过庐江与南郡之间进行一场利益交换? 吕范见诸葛亮不答,乃屈身谢罪道: “仆诚不敏,冒犯尊颜。” “然两国交好,必有所求。” “敢问孔明,齐所欲者何?” 你们齐国到底想要什么,给个痛快话吧! 诸葛亮羽扇徐摇,对曰: “陈征南慕淮南久矣。” “今取庐江,正欲合淮南之地为一耳。“ 吕范见其语稍和,乃稍安,复问曰: “今吴师已下荆州,其地当归我乎?” 诸葛亮淡然答曰: “此非亮所能专,当待下邳庙算。” 这不是我的职能范围,您还是慢慢等齐国上面那群大佬回消息吧。 吕范又如何能等到那时,再拜道: “齐王既遣足下来江南,必有所托。” “君能为我谋乎?愿得荆州牧或南郡守印绶。” “庶几返报周都督,范乃不负使命。” 诸葛亮目视江波,但笑而不答。 江风骤起,吹动两岸旌旗,猎猎作声。 吕范心灰意冷,万没想到此一行竟是如此结果。 于是,落寞地向诸葛亮辞行。 诸葛亮再三挽留,吕范颓然道: “常言道,使命必达。” “今未完成使命,吾之罪也。” 于是,告别诸葛亮,乘舟船回去了。 见其远去,一人自身后走来。 “不知先生接下来有何打算?” 诸葛亮回眸视之,乃兖州人伊籍也。 刘备明确说要将荆州之事尽付诸葛亮。 所以诸葛亮到江夏之后,也开始大量启用当地的人才,扶持自己的亲信上来。 毕竟一味地用齐国老臣,诸葛亮根本压不住。 还是得自己亲自提拔些人上来,自己这个领导才好工作。 而伊籍正是这其中一员。 他本是刘表旧臣,刘表死后,随刘琦到江夏。 等诸葛亮到后,便被征辟入府,做了一个从事。 “……机伯以为当如何做?” 诸葛亮主动给下属表现的机会,提问道。 伊籍应声道: “今周瑜已下荆州,想必孙权在吴地必是坐立不安。” “我等可使人散布流言,说周瑜欲在荆州拥兵自重。” “然后阴遣将士,扮作吴兵,截断夏口之水。” “让吴地之人误以为是周瑜所为。” “孙权少主即位,必大忌不已。” “届时,周瑜便不得不来与我等商谈。” 当孙权的压力真的施加下来以后,周瑜肯定拿不稳手上的荆州。 但白白送出去也可惜,到时候就只能是“贱卖”给齐国了。 毕竟除了齐国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买家可以接手荆州。 比如曹操,他没有土地与孙吴接壤,你拿什么去跟他换? 刘璋、张鲁更是同理。 只有刘备,地域幅员辽阔,横跨南北。 只有他才能满足东吴“贱卖”荆州的需求。 “……机伯之言,正合我意。” “向者李相在时,亦言及此事。” “公可照此事办理,勿要有差池。” 诸葛亮肯定伊籍的才智,又把这项任务交给了他。 方案既然是你提的,那么也由你来完成。 最后升职加薪一条龙,自是不在话下。 “……喏。” 伊籍欣然领命,躬身退去。 然后使人在荆州之地,大肆散布流言,言说周瑜南郡拥兵自重,欲要自立。 一时间,荆扬之地,人心惶惶。 有人要寝食难安了。 …… (本章完) 第285章 东吴满盘皆输,诸葛亮治楚益齐 却说诸葛亮在江夏正式掌权,向者其在徐州之时。 受前辈们的压制,生平未尝得水。 今日到江夏,得长江之水,正是如龙腾飞之时。 荆襄九郡,目前诸葛亮只有江夏一郡。 但是接下来,他将会帮助刘备拿下剩下的八个郡。 待闻说李丞相已经拿下庐江,周瑜也拿下南郡之后。 诸葛亮当即阴遣细作,散布流言于荆扬二地,云: “——周郎据荆楚,欲自立也。” “其手下之将,皆服周郎,而不敬孙权。” 一时间,讹言四起。 流言渐炽,传至吴中。 孙权闻之,疑惧顿生,惕然惊诧不已。 忙遣人去往荆州探查,是否有此事。 探子至夏口时,正遇着诸葛亮使人扮作的“吴军”,截断了长江水路。 使者不得过,只得将此事汇报给孙权。 于是,孙权更加惊疑。 古代交通本就不方便,信息闭塞。 孙权又不能直接打过电话过去,向周瑜确认此事。 一旦有了信息差,没矛盾都得激化出矛盾来。 尤其这不管是不是诸葛亮的离间之计,哪怕仅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孙权都不敢赌。 因为周瑜长期在外领兵,将士们都服他。 而他们又很少感受到孙权的“厚恩”,时间一长吧,自己确实很容易被架空。 孙权心中愈发感到不安,乃谓左右曰: “昔白起功高,秦王疑之。” “今公瑾威震荆襄,倘为部将所挟,如之奈何?” 于是密召左司马顾雍前来商议。 顾雍乃吴郡冠族,四大姓氏之一。 在吴地位望隆重,孙权将自己的心事、难处一一向他说了。 顾雍当即献策道: “君侯宜急发诏,令公瑾回援庐江。” “若其迟疑,则反迹明矣。” “更可使人潜谕军中,言‘吴地将危,父母妻子待汝归’。” “西征士卒多为吴人,必无固志。” “如此,收回兵权不难。” 孙权抚掌称善,遂连发羽檄。 催促周瑜东还。 时周瑜在江陵,得孙权手谕,慨然叹道: “主上连诏促归,此必疑我矣!” 于是召集诸将商议,谓众人道: “今吴侯召我回去救庐江,今若不还,是不忠也。” “若弃荆州而返,魏人必乘虚复取。” “诸君以为当如何?” 众将皆进言道: “都督若去,荆州难守,不如暂留,徐图后计。” 周瑜沉吟良久,摇了摇头,否定了众人的提议。 孙权就是不放心留他在荆州领兵,继续留在这里,不是坐实了反意吗? “……我知诸公不舍,然请列位稍安勿躁。” “吾有一计,可解此困。” 众将急忙问,“计将安出?” 周瑜背着手,眉头蹙起,在原地来回踱了两步。 徐徐将自己的战略计划,娓娓道来。 “今主上见疑,若遽归,则荆州必失。” “吾有一计,可转危为安——” “当绝孙刘之盟,北结曹氏。”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一惊。 这个计划跟此前结刘抗曹的战略简直背道而驰。 这就是政治,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够轻松改变。 周瑜有条不紊地为众人解释道: “吾等虽新夺荆州,结怨于曹氏。” “然赤壁之仇,刘备实为祸首。” “曹操之生死大敌,始终是刘备,而非我东吴。” “以曹操之明略,必不念旧怨。” “若遣使修好,约共分荆北。” “我得南郡,彼占南阳,合击刘备。” “如此则北方边患可解,更可自荆州出兵,收复庐江。” 如果不是孙权催得紧,周瑜是想全吞荆北的。 但如今只能是和曹操两家平分。 毕竟你不拿出点诚意来,人家凭什么跟你合作? 计划提出之后,一众武将皆愕然,或问道: “齐强吴弱,奈何?” 众人担心,绝了齐国盟约,就此开罪刘备。 东吴真的能抗住齐国单方面的攻势吗? 周瑜沉吟道: “齐虽强,然吴魏合势,足可以抗衡。” “且江南之争,在于水战。” “齐人虽有淮南水师,但还不至于纵横江南。” “彼若欲练横行江上之舟楫,非三五年可就。” “三五年时间,足够我东吴抚定江南。” 齐国拥有天下第一的陆军是不假。 但他的水军,至多是前三守门员。 诚然,以齐国之雄厚国力。 想要经略江南,打造一支横行江海的水师并不困难。 但那肯定需要个几年时间。 这几年时间,就是东吴发展喘息的机会。 周瑜见众人面带迟疑,乃进一步解释道: “今吾既统东吴水师,复得荆州舟师,足以横行江海。” “纵然进取不足,然自守有余。” “刘备虽横扫中国,所向无敌。” “然其岂能用北地之马,踏平长江乎?” “愿诸公勿疑,此计可以行之。” 计较已定,周瑜手书密函一封。 具陈“绝齐联魏”之策,遣心腹将校潜送至吴地。 使者夜渡至夏口,忽遇巡江战船。 诸葛亮早伏细作于要津,截获密函,展视视之,其书略大致云: “臣瑜昧死上言:荆州新定,将帅思归。” “然刘备虎视于江东,曹操狼顾于江南。” “若轻弃要害,恐非万全之计。” “臣窃以为,当北结曹氏,共拒强齐……” 看完这封书信,诸葛亮谓左右人道: “周郎欲绝盟联魏,此计若成,于吾主大不利也!” 于是,命人取来笔墨,他观摩周瑜笔迹。 然后亲自执笔,更易其词。 其略云: “——瑜启吴侯:荆州形胜,已入我掌中。” “将士用命,皆愿效死。” “今若遽召瑜归,恐军心不稳。” “且庐江小郡,何足挂齿?” “大业在荆襄,岂可轻弃!” “望主公勿复多疑,待瑜荡平江北,自当奉绶归朝……” 书成以后,仍封以原印。 密遣人伪作吴使,星夜驰送吴地。 孙权得书,览未竟而色变,怒掷于地曰: “竖子安敢狂悖至此!” 顾雍拾而观之,进言曰: “此书辞气骄蹇,恐有诈也。” 孙权拍案怒道: “字迹印章皆真,何诈之有!” “速召陆绩、张昭过来议事!” 很快,以张昭为首的东吴大臣,纷纷入内。 与孙权商议对策。 张昭进言道: “公瑾据荆州,其志难测。” “今彼欲联魏制齐,我吴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不如遣使与齐修好,单方面重缔盟约。” “若公瑾本无二心,见盟约已成,必当归吴。” “若其执意留荆,则是自绝于吴,反迹昭然矣。” 陆绩在旁侧,当即出声附议: “……子布之言甚善。” “刘备方惧魏吴联合,若我先示好,彼必欣然应允。” “届时周瑜在荆州前有齐军,后失吴援。” “纵有异志,亦无能为也。” 孙权沉吟良久,抚掌称善: “……二公之言,最合孤意。” 遂密遣使者,前往庐江找李翊和谈。 李翊当然毫无疑问地接受了孙权抛来的橄榄枝。 很快,此事传至江陵。 周瑜闻之,大惊失色,呼曰: “……吾正欲与齐人死战,吴侯奈何先和?” 眼见孙权已经和齐国重缔了盟约,那么“绝齐联魏”的计划也就泡汤了。 接下来,如果周瑜不回吴地,那就坐实了反意。 “……唉。” 周瑜心知大势已去,他走到江边,忍不住再去看一眼自己奋战了近一年才拿下的荆州。 望着滚滚长江之水,周瑜临江而叹: “这几日在江陵理政,深感人生之艰难。” “就像那不息之长河,虽有东去大海之志,却流程缓慢,征程多艰。” “然,江河水终有入海之时。” “而人生之志,却常常难以实现,令人抱憾终身。” 说着,将自己的衣袍割下,弃于江中。 “赤壁鏖兵,江陵血战。” “将士们白骨未寒,今却将之拱手让人。” “吾有何颜面回见江东父老?” 言罢,凄然泪下,在场诸将无不哽咽啜泣。 老将黄盖拄戟叹道: “都督勿忧,他日必当再取。” 真的还会有他日吗? 周瑜无奈地一声苦笑。 其实大家都明白,这只是一句安慰话罢了。 天下形势,本来就是齐强吴弱。 如果拿下荆州,靠着江南之地,再联合曹操。 两家合力,尚有机会抗击齐国。 如今失去荆州,东吴也将彻底失去进取天下的机会。 未来几年,吴人将永远地被困在江东之地,不得进取。 至于何时为齐人所灭,完全看刘备、李翊的心情。 看他们的战略优先级是谁了…… 感慨完之后,周瑜命人备好舟船,他要亲自前往夏口找诸葛亮谈判。 孔明啊孔明啊,到底是你赢了…… 周瑜心情郁闷,怏怏不乐地来到夏口。 诸葛亮早已领了一众文武,在江边等候,似早已料到周瑜会来。 周瑜见之,又是一声长叹。 “周都督,亮在此恭候多时了。” 诸葛亮轻挥羽扇,向周瑜打了个招呼。 周瑜强颜欢笑,下了舟船,向诸葛亮拱手道: “有劳先生久等,请入内说话。” 两人入内,各自叙礼毕。 周瑜知道诸葛亮要想什么,诸葛亮也知道周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双方都是人精,周瑜率先开口: “君等妙算,不费一矢而坐得荆州,当真了得。” “叫瑜好生佩服!” 周瑜万没想到,当年诸葛亮承诺不会向荆州发一箭一矢,居然真的做到了。 偏偏自己还不得不把荆州拿出来交易。 不拿出来不行啊。 后方孙权逼迫得太紧,荆州已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周瑜只能在放弃之前,拿着它尽量为吴人换取更多的利益。 诸葛亮故作茫然,抚扇问道: “都督何出此言?亮未尝欲取荆州。” “莫非都督此来,是要将荆州拱手相送?” 周瑜也不多与诸葛亮做口舌之争,只问道: “吾与将士浴血奋战,舍生忘死,方得此土。” “岂能轻弃?若让荆州,贵国有何回报?” 周瑜最希望的目标,当然是收回庐江之地。 并退而求其次,拿下荆南。 只是以诸葛亮之明略才智,这个目标恐难以实现。 尤其周瑜手上能打得手牌并不多。 果不其然,诸葛亮悠然起身,淡淡开口: “豫章太守太史子义前不久身染疫疾,以辞官回乡,归去徐州养病。” “豫章缺一良守。” “今以豫章相赠,足酬都督之功。” 周瑜温言骤然色变,厉声道: “豫章本属江东,何劳相赠!” “孔明未免欺人太甚!” 豫章以北是东吴的,豫章以南是太史慈占领,单独划为了庐陵郡。 诸葛亮的意思,就是把两郡合二为一,将豫章全境让给你东吴。 但周瑜当然不买账,拿半个豫章,就换富庶的南郡,简直是把人当傻子欺负。 更别提诸葛亮对庐江之地,绝口不提了。 诸葛亮见周瑜不允,遂拂袖而起,冷然道: “……都督既无诚意,又何必多言?” “请回吧!“ 说罢,撩衣准备离去。 周瑜知势不可逆,只得强抑怒意,拱手恳求道: “孔明且慢!” “纵荆州难全,庐江可否归还?” “吴军新失其地,将士皆有不平之心。” “若不收回庐江,瑜回吴地,亦无颜见吴侯。” 诸葛亮温言不悦,正色道: “庐江本为汉土,昔被曹操窃据,后为吴所夺。” “今李相奉王命收复失地,乃正本清源之举。” “又何来归还之说?” 周瑜据理力争,当即驳斥道: “以荆州之地,易一庐陵。” “诚为天下耻笑耳!” 拿富庶的荆州,换取瘴地庐陵,莫说政治家干不出这事来。 纵是垂髫孩童,也不肯为此事。 须要说明的一点是,周瑜目前只是拿下了南郡,但却直接说他是拿荆州之地跟你做交易。 这是周瑜故意往自己脸上贴金吗? 其实不是, 此前说过,江陵是荆州之心。 拿下江陵,就等于拿下整个荆州。 历史上,著名的刘备借荆州,其实借的就是江陵。 当时东吴其实是占据了江夏与南郡,这也是周瑜的战略。 有了这两个地盘,就把荆扬益三州连接的路线给打通了。 周瑜也能够从荆州出发,直接去攻打益州。 而所谓的刘备“借荆州”,就是把江陵给借了。 江陵一出,南郡就跟着出了。 如此一来,也就切断了东吴与益州的联系。 周瑜征蜀的计划自然也就跟着落空。 所以常有人好奇,刘备当时不是有荆州吗? 为什么要说刘备是“借”的荆州。 就是因为当时江陵在东吴手里,这个地方很重要。 只要有江陵,你就可以说你有荆州。 所以周瑜说自己是拿荆州跟你做交易,并不算他故意夸大其词。 诸葛亮也知道仅仅靠一个豫章,打发不了周瑜。 便稍作让步,问周瑜还想要什么。 周瑜乃正色说道: “既豫章不足议,敢请以荆南相易。” “赤壁一役,我吴人流血漂橹,岂无尺寸之功?” “今贵国得荆北,我东吴取荆南,亦无不可。” 诸葛亮勃然变色,叱道: “荆襄九郡,本为一体。” “今若割裂而治,后患无穷!此议绝不可行。” 见诸葛亮寸土不让,周瑜这才明白。 原来从一开始,齐国定下的对吴政策,就是将他们困守在长江以南。 不许他们继续对外进取。 周瑜心里暗叹: “吾今日方知齐国深谋!困吴于江东,使不得展足。” “待尔蚕食天下,我吴终为池中之鱼耳。” “李翊之谋,竟远至十年之后。” “惜我东吴多年来画地自守,终未能出扬州半步。” 周瑜总算明白了李翊的战略方针。 他允许东吴在吴地自娱自乐,但就是不许你对外进取。 淮南不许你染指,荆州之地不许你染指。 东吴对外打不出去,也就发展不起来。 而齐国仗着国力,却能够慢慢吞并掉天下间其他诸侯。 等转头回来,一只手就拿把东吴给掐死。 甚至不用一只手,当真等到那一天。 刘备以“君临天下”之姿,再次来到吴人面前时。 只怕以张昭等大臣的态度,直接就劝孙权投了。 江风呜咽,吹动军帐,案上油灯明灭不定。 周瑜无奈,只得争取其他地方,一指舆图丹阳地界。 “丹阳之地,乃江东门户。” “断不可留于齐手,使齐人据之,则我江东门户洞开。” “岂非任人宰割乎?愿请割之!” 既然齐人执意要将吴人困在江东,拿周瑜只能去索取江东全境之地了。 丹阳其实一直都不是齐国重点的发展对象。 它更类似于“山越”少数民族的自治区,齐国对它更多是为了招募丹阳兵,补充兵源用的。 但丹阳还一直起到另一个极为重要的战略作用。 那就是齐国到江东的“跳板”。 倘若真让孙氏并江东全境之地,凭借长江天险,那还是相当难缠的。 所以齐国一直保留丹阳之地。 哪怕给你高度自治权都无所谓,反正必须给我留着。 免得将来真正要经略江东之地时,我还得老老实实渡长江。 对此,诸葛亮当然不同意: “都督此言差矣。” “……丹阳我国已经略十余年,岂可轻让?” 周瑜再三坚持,东吴必须拥有丹阳。 诸葛亮拗不过他,只得徐徐说道: “都督何其执也?” “……也罢,可于丹阳南境析置新都郡,界以溧水为限。” “如此,吴得江防之固,齐亦保北岸之安。” “此岂非两全之策乎?” 诸葛亮同意将丹阳新设一个郡出来,划给东吴。 但丹阳北岸必须留给齐国, 一方面齐国在江东必须有个跳板。 另一反面,丹阳北境其实远比南境富裕许多。 比如丹阳以北的秣陵,这里靠近长江入海口,远比其他地方要富裕。 历史上的孙权就把国都定在了秣陵,并于第二年改名为了建业。 它也就是后世的南京。 最终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拉扯,谈判终于结束了。 这个谈判速度其实已经相当快了。 然在场之人,无不觉得过程极其漫长。 最后,齐吴双方,勉强达成了一致。 双方约定: 溧水以北丹阳诸县仍归齐; 新置郡领宛陵、泾县等五城归吴; 东吴江防舟师不得越界北渡; 五日之后,将在江陵进行易帜,实现地域交换。 条约既定,周瑜与诸葛亮共执笔墨,于羊皮图上勾勒新界。 书成之时,江风骤急,吹灭半帐灯烛。 …… 建安十二年,夏五月甲子。 江陵城头吴帜缓缓降下。 齐军司马费观率甲士三百,执赤旄节受降。 费观乃江夏本地人,为诸葛亮启用为军司马。 及午时三刻,诸葛亮乘素车白马入城。 城中父老箪食壶浆以迎。 吴将凌统捧南郡太守印绶出献,齐军鸣鼓三通,奏《常武》之乐。 齐吴双方正式完成江陵易帜。 诸葛亮也将荆州的州治迁至了江陵。 原来的州治在襄阳,迁至江陵其实也是想淡化荆州旧势力的影响力。 刘备知道后,当即下达命令。 让诸葛亮析南郡置江陵郡。 也就是把江陵地区单独划出来,设置一个郡,领编县、华容等七城。 这样做的目的,也是帮助诸葛亮提高其在江陵地区的影响力。 然后上表,表奏诸葛亮为南郡太守,兼领军师中郎将,督荆南四郡。 可调武陵、长沙、零陵、桂阳等四地兵马。 当然,调不调得动另说,反正得先把权力下发下来。 刘备这一番操作,都是在对外对内宣告: 荆州地区,他已正式将之交给诸葛亮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拜诸葛亮为荆州牧? 因为此时的荆州牧是刘琦,虽然有名无实,但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 政治人物最忌讳的就是连“演都不演”了。 除了对诸葛亮进行政治上的安排以外,刘备又对诸葛亮予以了军事上的支持。 江陵郡设置好以后,刘备正式表后将军黄忠为江陵太守。 这一番操作,不单单是齐国唯四的四方将军之一,留在了荆州。 同时作为荆州人,又同为后加入的晚辈。 诸葛亮与黄忠都是火箭般飞升上来的。 不是两人没立过功,而是两人立得功不足以支撑他们做到如此高位。 刘备将这两个人安排在一起,就是希望他们文武合力,相互扶持。 对于黄忠这样一个土生土长的荆州人而言,半身已入黄土的他。 又何尝不想在晚年回到家乡度过呢? 更别说自己如今已是功成名就,在乡亲父老面前何等的风光? 所以,对刘备这个安排,黄忠极为高兴满意。 连连上表谢恩。 至于诸葛亮,他既正式上任荆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 安抚原荆州老臣,同时提拔新人上来。 又聚集众文武,商议久远之计。 忽见一人上厅献策,视之,乃伊籍也。 “府君欲求久远之计,何不求贤士以问之?” 孔明问,“贤士安在?” 伊籍当即举荐道: “荆襄马氏,兄弟五人并有才名。” “幼者名谡,字幼常。” “其最贤者,眉间有白毛,名良,字季常。” “乡里为之谚曰:‘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公正当用人之际,何不求此人而与之谋?” 诸葛亮大喜,遂命人请之。 马良至,诸葛亮以优礼相待。 二人交谈一番,诸葛亮大喜,甚爱马良之才。 当即与之商讨保守荆襄之策。 “亮受齐王命,来此经略荆楚。” “季常久居此地,熟悉地理,可为亮明策。” 马良当即道: “荆襄之地,北据汉川,坐拥数千里疆域,带甲兵十余万。” “愚以为,荆襄之要,在四水三路。” “控汉水则制襄阳。” “掌沅湘则辖百越。” “据江陵则锁吴楚。” “有此三要,荆州必不失,” “向者刘景升在时,对荆楚之地,力有不逮。” “君可以令公子刘琦于此养病,招谕旧人以守之。” “以其为荆州牧,安定民心。” “然后南征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积收钱粮,以为根本。” “……此久远之计也。” 诸葛亮附和道: “……亮亦有此意。” “然诚如季常所言,荆襄连经动乱,不宜立动兵戈。” “东吴势力,已逐出荆州。” “荆南之地,暂时无虞。” “可先传檄抚定,然后再行征讨。” “今可先定内政,然后商讨对外事宜。” 荆州也算是老刘的大后方了。 以老刘目前的实力,至少不需要荆州扮演太重的军事角色。 可以先安心发展内政,帮齐国巩固大后方。 于是,诸葛亮与马良等人商议一晚,制定了发展荆州的一系列政策。 大家都认为,刘景升对于荆州的掌控力太过薄弱,须要进行改革。 三日后,江陵之地正式发表公告。 宣告新政府将推行以下政策: 第一,屯田之制。 募集流民,开垦云梦泽淤地。 引沮漳河水,建十二陂塘,灌溉农田。 每卒屯田五十亩,战时为兵,保家卫国、 此举也是根据荆州连年遭遇动乱,大量百姓流离失所所定下来的策略。 通过募集流民,也能稳定社会秩序。 第二,舟师之备,发展水军。 荆州水师号称是天下第一水师。 经过连番的政权跌宕,水师也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影响。 为此,诸葛亮下令。 设造船坞于江津港,改楼船为车船。 鼓励民众学习游泳,争取做到人人会水。 第三,城防之固。 为江陵城墙,修筑“内城”,进一步加强江陵城防。 同时将襄阳北门设为瓮城。 沿江设烽火台,每三十里一置。 此外,在荆襄一带,设置书院,发展教育。 诸葛亮自领荆襄书院院长,鼓励学子来此处学习。 当然了,还有最重要的就是重新修订《楚科》。 原来刘表旧政过宽,荆襄本地豪族“以下克上”之风屡现不止。 为此,诸葛亮采取强硬措施,打击当地豪族。 当然,仅仅是打击,而不是消灭。 比如清查户口,严查“隐户荫客”等。 同时, 盗粮三斗者即黥面。 私铸钱币者,立斩。 官吏受贿者,倍赃入罪。 由于荆南地区还生活了不少“蛮族”。 诸葛亮也规定,蛮人犯罪,与汉人同罪同刑,不得偏私。 设立酋长子弟入质制度,规定地方酋长,须遣家族子弟到地方郡治为质。 颁法之日,诸葛亮亲临江陵市门。 当众杖责违禁的蒯氏家奴。 又从刘表府库搜出的“免罪竹符”三百余枚,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尽。 火光三日不绝。 由此,荆襄之风大改。 …… (本章完) 第286章 吕布:少见太久,终于轮到我粉墨登 辽东,玄菟郡。 却说这玄菟郡,自汉武开疆以来。 即是边陲重镇,北拒胡虏,东镇蛮夷。 时值建安初年,中原纷乱,诸侯割据。 朝廷威仪不振,边关守备渐弛。 东北之地,有一强国,名曰高句骊。 汉之藩属,近年因见中国兵戈四起,遂生狼子野心。 其王高伊夷模暗聚精兵,时常趁乱劫掠汉朝边境。 这一日,秋高马肥。 高伊夷模大会群臣,言道: “今汉室衰微,辽东空虚,玄菟郡守兵不过三千,又兼粮草不济。” “吾等若起兵袭之,必可大获而归!” 左右皆称善。 于是点精骑千人,步军三千人,以大将延优为先。 连夜渡江,直扑玄菟。 时玄菟太守为吕布麾下健将魏续。 辽东之地,本属幽州。 后公孙度自立称雄于辽东后,辽东自然脱离幽州管辖。 公孙度自设平州,自领平州牧。 后李丞相平辽东,收复辽东六郡。 由于对幽州的管辖已经相当薄弱,对于更加苦寒偏远,又是边防重镇的辽东。 李翊对辽东诸郡,予以了更高的自治权。 依照公孙度旧制,仍然设立平州。 下辖五郡: 辽西郡、玄菟郡、中辽郡、乐浪郡、带方郡。 以中辽为州治,治所襄平。 以吕布为平州牧,领平州军政,防卫边关。 其麾下健儿都出自边关,各领各郡太守要职。 过去几年,辽东一直相安无事。 得益于李翊亲征辽东,威震海内外。 然李翊走后,辽东武备渐有松弛。 是夜,忽闻城外马蹄如雷,探马飞报: “高句骊大军压境,已破外围戍堡!” 魏续大惊,急召郡尉王雄商议。 王雄乃幽州老将,虽年近六旬,然勇烈不减。 当即谓魏续说道: “贼酋来得突然,府君可先去知会其他各郡守军。” “待召集齐援军之后,再一发拒敌。” 魏续担忧地说道: “贼势相迫甚急,恐一时不能拒。” 王雄乃道: “容老卒为府君拒敌!” 于是披甲上马,率千余守军登城御敌。 只见城外火光冲天,高句骊兵如潮水般涌至。 箭如飞蝗,射上城头。 高句骊大将延优高声呼喊: “汉人早降!” 王雄大怒,厉声叱道: “吾等受朝廷俸禄,守此边关,岂容胡虏猖狂!” 遂令弓弩手齐射,滚木礌石俱下。 高句骊兵虽众,一时竟不能近。 延优见攻城不利,乃令士卒四面纵火,焚烧城门。 霎时间,黑烟蔽月,烈焰腾空。 王雄见势危急,亲率死士百人,开城逆战。 高句骊兵见城门忽开,大喜,蜂拥而入。 王雄挺枪跃马,连刺数骑,大呼: “杀贼!杀贼”! 老将军雄风犹在,左右将士无不昂扬。 皆冲上前去,与胡酋殊死搏斗,血染征袍。 至卯时,比及天明,奋战一夜。 关上守军,终是寡不敌众。 王雄身中数箭,犹挥刀力战。 最终力竭,被乱军挥刀砍死。 王雄的战死,为魏续拖延了时间,他成功率着麾下部曲,成功撤离了出去。 死里逃生,魏续又忍不住回头望一眼城关。 “直娘哉,大胆胡虏,安敢如此!” 汉人骨子的高傲,使得他们瞧不起周边胡虏政权。 玄菟郡由于过去几年一直都相安无虞,魏续便克扣了一些军饷,以中饱私囊。 导致玄菟郡的武备相对松弛。 但魏续认为凭借现有的军事力量,也足以抵挡外来贼军。 只是没有想到,这高句骊人居然会发动一场如此大规模的“突袭”。 而且这些士兵战斗力都不弱,显然是其最高领导层,有组织有计划派遣过来的。 遇上这种事儿,魏续只能是自认倒霉。 将要撤走之时,或有将领谏道: “今高句骊人来犯,将军为国家镇守边关,我等尚未做足抵抗,便率军撤走。” “万一朝廷降罪下来,如何交代?” 魏续却道: “吾等身在关外,朝廷岂能尽知辽东之事?” “况胡酋来势汹汹,以我手中现有兵马,绝非其敌手。” “不如保存实力,待见着府君之后,自有分说。” 适才的守关将领王雄是本土老将,其所辖之兵,是朝廷养的官兵。 也就是如今的刘备养的,再细一点,就是李翊用河北钱去用的。 由于辽东入不敷出,李翊的治辽政策始终是予以其高度自治。 河北处,只养边关部分军马。 其装备器械、粮饷人员,俱由河北承担。 剩下的,则由吕布等人自给自足。 不管你们怎么养兵,李翊都不管。 反正河北每年只会给辽东一定数额的钱,剩下的都靠你们自己。 我只要辽东和平稳固,不要生事,给我出什么岔子。 就这么简单! 这就是李翊定下的治辽政策。 基于此,魏续手中的部曲仅三千人。 要在玄菟郡,养一支正儿八经的三千人正规军,这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如果贼人来的少,魏续当然要抵抗。 但贼人一下子来这么多,打坏的装备、损失的人员可都是他魏续自己的损失啊! 虽然李翊离开前,下过命令,凡是为保家卫国牺牲的兵丁,都可以找官方报备。 也就是由河北出钱,补偿辽东的损失。 但边关守将,须要先申报到平州牧吕布处。 然后由吕布申报到北戍校尉张绣处,再由张绣转交到河北相府处进行审查。 来回耽误的时间,少说就是两个月。 中间还要进行审查。 即检查是不是真的为国捐躯,有没有虚报数目。 等审查完后再拨款,前后可能需要三、四个月时间。 兼之过去几年,并没有大规模冲突。 死也可能就死那么几个人,很多将领都懒得找官方申报了。 省得麻烦。 “贼酋来势汹汹,且作少退!” 最终,魏续为了保留自己的部曲,决定“战术性”撤退。 高句骊兵遂得以破城,立时纵兵大掠。 城中男丁,凡抵抗者皆遭屠戮。 妇女老幼,尽被驱赶为奴。 粮仓府库,洗劫一空, 民舍官衙,尽付一炬。 哀嚎之声,遍传四野。 “……杀……杀!” 这些高句骊兵中,还混杂了一些鲜卑骑兵。 北方的鲜卑政权与汉朝目前的关系其实是不错的。 不过两大政权关系好,不代表两国人民也会友好相处。 鲜卑人毕竟是游牧政权,每年隆冬来临之际,都会趁机南下劫掠。 由于边境地区,已经开通了“互市”。 所以鲜卑官方与幽州其实没有大规模冲突的。 过去几年,也确实没有起过任何战事。 但仍然有部分鲜卑人,并不喜欢贸易通商。 他们喜欢更加简单直接的劫掠,骨子里就享受那种掠夺的快感。 所以鲜卑部落当中,也一部分年青人,自发组成一队,南下劫掠民众。 这种自发组成的小队伍,幽州官方也不好去责备鲜卑。 而且这种小队伍,也很难对边防形成威胁。 对于上面的领导来说,只要你威胁不到边关的安全。 那我就可以向中央交代。 中央只要知道边关好好的,那我的乌纱帽就稳稳的。 所以,他们根本就不在乎这种打草谷的小队伍。 只是边关的百姓可就惨了。 这种“嗜杀成性”的鲜卑人更加传统冷血,还保留了许多野蛮的习俗。 诸如将人制成肉脯,储备下来用以过冬。 女子年轻者,则更难逃魔爪。 这皆符合其茹毛饮血的传统生活习惯。 …… 辽东,襄平。 且说平州牧吕布,自据襄平以来,已是妥妥的“辽东王”。 身边之人,无人可以规劝。 于是自以为傲睨得志,恃勇傲物,终日沉湎于酒色。 这一日,正于府中大摆筵席,与一众美姬畅饮。 笙歌曼舞,好不快活。 忽有探马飞奔入内,跪地急报: “使君!大事不好了!” “高句骊人突袭玄菟郡,守军溃败,城池已陷!” 吕布闻言,手中酒盏“啪”地砸在地上。 酒浆四溅,怒目圆睁,喝道: “高句骊蛮子,安敢犯我疆土!” 吕布怒不可遏,当年在并州打匈奴人,也不见匈奴人如此狂悖。 这高句骊人是哪根筋搭错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听到这个消息,左右诸将亦皆变色。 成廉、宋宪等将纷纷拱手请战。 吕布拍案而起,厉声道: “传令三军,即刻点兵。” “某要亲征高句骊,踏平其国!” 话落,又看了眼地上摔碎了的酒盏。 不禁有些心疼,只因那是海外小国进献的琉璃盏。 是个珍奇之物,吕布稀罕的很。 见其碎了一地,又不禁怒上心头,骂道: “此战,某势擒其王,砍其头颅。” “以其头骨,为我饮酒之之盏!” 正待调兵之际,忽见一人快步进殿,正是护高句骊校尉刘晔。 当年李翊离开辽东之时,唯恐吕布这帮人空有武力,没有脑子。 所以设置了护高句骊校尉,以刘晔任之,行监察之权。 就是为了节制吕布,以免吕布真的成了第二个公孙度。 刘晔此时,已是年近三十。 正当壮年,智谋巅峰。 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稚嫩轻狂的刘子扬了。 刘晔见吕布已经开始调拨兵马了,连忙上前劝道: “使君息怒!” “高句骊虽然猖狂,然玄菟太守魏续尚在。” “何不先问其战守之责?” 诶,是哦~ 经刘晔这么一提醒,吕布才想起来。 玄菟是有守将的。 他派了自己的连襟到玄菟守备边关。 每年河北发的钱,也基本都投到边关去了。 按理说魏续手中的枪砲应该不少才对,如何这么快就失守了? 左右或有与魏续不合之人,乃密告吕布说道: “……魏将军在边关,每年将河北所发来的钱,尽数中饱私囊。” “这才使得玄菟郡武备松弛。” 什么!? 吕布一听,登时想起魏续作为自己的旧部,守玄菟已有数年。 每年河北发下巨额补助,基本都投到玄菟去了。 结果自己这位大舅子,拿了最多的钱,却干了最窝囊的事儿。 竟让高句骊如此轻易地便破了城,吕布不由大怒,喝道: “魏续无能,致使边关失守,罪当斩首!” “来人,速去玄菟,拿他问罪!” 吕布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要知道,吕布的正妻就是“魏氏”,他与魏续是有姻亲关系的。 吕布这样一个“英雄气短,儿女情长”的人物,对自己的亲属是比较好的。 史书记载他就是更喜欢魏续,而厌恶高顺等忠诚的武将。 吕布常常夺去高顺的陷阵营,反手拿给魏续带,足见其喜恶。 只是现在在辽东待久了,吕布的心态也有所变化。 过去三年,吕布也仅仅只娶了二十房太太而已。 各民族女子都有。 生了八个子嗣,其中五个夭折。 一女二男,嗷嗷待哺。 可别说吕布不照顾大舅子。 玄菟太守看似是边关,但在平州其实是一个肥差,许多将领都争着去。 因为得益于李翊的外交政策、以及田豫、牵招等人在幽州的直接对外沟通。 平州的边防压力其实很小。 但每年得到的河北补助又极多。 所以吕布把魏续派到玄菟去,就是照顾自家人。 只是令吕布万没有想到的是,魏续在玄菟这几年,竟把自己的“英雄血气”都给磨没了。 只知道喂肥自己,而对边关防务疏忽。 这当然令一向自负的吕布怒不可遏。 更别说吕布作为平州牧,边关出事了,他作为魏续的直属上级也要跟着“连坐”的。 眼见吕布马上便要治魏续的罪,刘晔急忙将之拦住,低声说道: “使君且慢!如今玄菟虽陷,然魏续若仍在抵抗,贸然问罪,恐逼其投敌。” “不如先令其戴罪立功,坚守待援,待我军至,再行处置不迟。” “我大军未至,其若知我将要问罪。” “万一怀有二心,则玄菟不可收也。” 刘晔不愧是一只老狐狸,力劝吕布先把魏续稳住。 等咱们大军到了之后,想怎么治魏续的罪都行。 你先别急着说。 人家手里还有兵,万一把人吓跑了或者逼反了。 那就难办了。 吕布此刻正在气头之上,对刘晔的话置若罔闻。 执意要派人去拿魏续问罪。 刘晔再劝,两人一时争执不下。 正议间,忽闻帐外一阵喧哗。 只见一员女将披甲按剑,大步而入。 正是吕布之女——吕玲绮。 吕雯,字玲绮,祖籍五原郡九原人。 年方十八,自幼习武,弓马娴熟。 更兼性情刚烈,不输男儿。 此时她凤目含威,抱拳朗声道: “父亲欲征高句骊,女儿愿随军出征!” 如果不是因为在辽东又生了几个孩子。 吕玲绮几乎就是吕布的独生女。 由于此前八个孩子中,有五个都夭折了。 吕布都有些“感性”了,见是她,先是一怔,随即喝道: “军中大事,岂容女子掺和?速回后帐!” 吕玲绮不退反进,昂首道: “父亲常说‘虎父无犬女’,今高句骊辱我边境,孩儿岂能坐视?” “况孩儿自幼慕妇好之功,常欲效之。” “今为国家,镇守边境。” “女儿只愿战死,也绝不忍辱偷生。” 吕布见女儿豪情万丈,心中又自豪又心疼。 不过处在辽东边境,不论男女。 要是不会习武,确实会吃很大的亏。 毕竟这里可不是礼仪之地。 刘晔见状,微微一笑,劝道: “女公子既有此志,不如令其率一队轻骑,策应大军,亦可历练。” 吕布沉吟片刻,终是点头: “既如此,汝可领五百骑,随我一起行动。” “若有闪失,军法从事!” 吕布到底是个父亲,将自己麾下最精锐的五百老兵,都交给了女儿带。 又让她带着这五百骑兵策应自己,实则就是自己好盯着她,免得出事。 吕玲绮大喜,抱拳应诺: “孩儿必不负父亲所托!” 话落,又望一眼四周,近前小声说道: “……父亲,适才子扬先生所言不无道理。” “既大敌乃是高句骊,不如且让舅父戴罪立功,如何?” 在吕玲绮三岁的时候,舅舅魏续就已经把她抱在了自己的肩上。 要说吕玲绮对舅舅没有感情是不可能的。 眼见事发,她也忍不住帮魏续说好话。 吕布闻言,略一沉吟,虽心中仍有怒气,却也基本冷静了下来。 真杀了魏续,只怕夫人会难过吧? 于是说道: “既如此,便暂饶魏续一命。” “他死守残军,若再失寸土,定斩不饶!” 次日,吕布正式升帐点兵。 吕布自统中军,领三千铁骑。 其中主要为并州老兵,少部分辽东征来的本土士兵。 左翼军有侯成统领,率两千兵。 刀盾如林,杀气凛然。 右翼军由成廉统领,亦率精兵两千。 甲胄森寒,步伐如一。 后军由曹性统领,皆着赤甲,背负短弓。 腰悬环首刀,威风凛凛。 三军列阵,旌旗蔽空。 吕布跨马巡营,见军容整肃,心中大悦,遂挥戟喝道: “高句骊蛮夷,屡犯我境。” “今日当扫其丸都,永绝后患!” 众将士齐声呐喊,声震辽东。 吕玲绮亦拔剑高呼:“愿随温侯,荡平胡虏! ”其声清越,竟不输男儿豪气。 大军即发,烟尘滚滚。 辽东百姓箪食壶浆,夹道相送,皆言: “吕氏虎女,真乃将门之风啊!” …… 话分两头, 吕布大军既发,北戍校尉张绣亦得玄菟陷落之报。 当即点齐本部精兵五千,星夜北上。 行军途中,张绣于马上沉思。 忽对身旁的谋士贾诩问道: “……先生,绣有一事不解。” “高句骊乃蕞尔小国,何敢犯我大汉?” “莫非欺我辽东无人乎?” 一汉当五胡,从而不是一句玩笑话。 即便汉末大乱,也没有哪个汉朝人认为胡人是能够跟汉人平起平坐的。 贾诩轻捋短须,缓声道: “将军有所不知,蛮夷之性,如犬吠日。” “虽不能伤人,却聒噪不休。” “彼辈敢犯边,非因不惧天威,实乃料定朝廷难以久驻重兵于苦寒之地。” 张绣皱眉道:“既如此,何不一举灭其国,永绝后患?” 贾诩摇头叹道: “将军岂不闻光武旧事?” “昔年高句骊屡叛,光武帝虽能伐之,然终弃其地,何也?” “辽东雪厚冰坚,山险路遥。” “纵使一时得胜,大军久驻则粮草难继,徒耗国力。” “故历代明君,多取怀柔之策。” “非不能战,实乃得不偿失耳。” 说来也可笑,高句骊人在玄菟郡烧杀掳掠,但他们的祖先其实就发源于玄菟。 当时玄菟有一个高句骊县,生活着句骊人。 他们与周围的秽陌族群,以及扶余人生活在一起。 经过混居融合之后,这才有了后来的高句骊人。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高句骊似乎是因为后面隋唐多次讨伐而不克有了名声。 但自其建国以来,其实一直都是汉朝东北方的劲敌。 如光武帝建武二十五年,高句骊就对辽东进行大规模进攻。 汉和帝元兴元年,高句骊又袭击了辽东郡的六个县。 汉安帝元初五年,高句骊又袭击了玄菟郡。 三年后,幽州刺史冯焕组织了一次对高句骊的反击。 高句骊人则是用“诈降计”,将汉军拖在了长白山山区。 然后趁机偷袭了兵力空虚的玄菟郡,以及辽东郡。 同年夏天时,高句骊人又联合了鲜卑人,再次袭击了辽东郡。 而且这一次,是直接深入到了辽河下游地区。 辽东太守蔡讽对高句骊人进行尾随追击,最后战死。 通过这些斗争不难发现,高句骊一直都是东汉王朝东北方向的一个大患。 当时高句骊人掳掠了大量的汉人人口。 东汉王朝从前主张用武力去夺回这些人口。 但是后来发现,打仗烧的钱,远比自己赎买的钱要多得多。 于是直接改成了赎买政策。 也就是东汉直接用绢帛,换回高句骊掳掠的汉人。 这种政策,其实是变向的鼓励高句骊人去掳掠人口。 因此遭到后世很多人的鄙视。 人们认为,如果换成是汉武帝,肯定会直接用武力去夺回。 这话的确不假, 不过东汉对高句骊的政策,一直都比较务实。 打仗烧的钱实在是太多,即便让高句骊人钻空子。 其所费之钱粮,也不及直接出征之十一。 “……文和之言,确有道理。” “然今日高句骊猖獗至此,若不惩戒,边民何安?” 张绣开口问道。 贾诩闻言,微微一笑: “惩戒可也,然不必穷追。” “譬如驱狼,只需令其知痛而退。” “何必深入巢穴,反受其害?” 张绣略作沉吟,又问贾诩道: “……先生乃是智者,可否为我言明。” “这辽东之地,异族不少。” “这高句骊人未见其势,何以便为我之大患?” 贾诩一捋胡须,深入浅出地为张绣解释道: “……高句骊者,地近华夏,得窥汉仪。” “其族习我风化,明我虚实。” “故能乘新莽之乱,窃据玄菟。” “及光武中兴,汉室姑息,竟容其自立。” “其国处穷山恶水之间,田畴褊狭。” “虽力耕畋渔,犹难果腹。” “虽制沃沮、秽貊,取其鱼盐布帛,然终不能自足。” “由是户口孱弱,滋生迟缓。” “故其立国以来,拓土之志未尝稍懈。” “北侵扶余,南噬乐浪,西窥辽东。” “盖辽土丰沃,寒温得宜,实高句骊梦寐所求之地也。” 高句骊人由于地理的原因,其族群能直接接触到汉文明。 他们对汉朝的内部情况,远比其他民族更为熟悉。 因此他们可以利用新莽时期的混乱局面,迅速夺取西汉玄菟郡的大部分地区。 然后在东汉王朝建立之后,迫使汉王朝承认既成事实。 默许了他们的独立建国行动。 高句骊作为一个山地国家,它的农业基础非常薄弱。 高句骊人在险山恶水之间,也建立了一些小块的农业地区。 不过由于长白山太冷,即便高句骊人拼命从事农业生产,渔猎生产,也吃不饱饭。 同时高句骊作为东北强国,虽然能向沃沮人与秽陌人征收鱼、盐、布匹等各种产品。 却依然无法做到自给自足。 这就导致高句骊人口增长缓慢。 因此冲出山区,向平原地带发展,向成熟的农业区发展。 就成了高句骊王国的基本国策。 所以我们能够看到,高句骊在建国以后。 几乎不停歇的蚕食四周的土地。 向北进攻蚕食扶余国,向南进攻蚕食乐浪郡。 先西进攻辽东郡所在的辽河平原。 其中相对来说,辽东郡的气候最为温和。 这里人口相对最多,开发程度也最高。 所以辽东郡一直是高句骊心心念念的地方。 张绣听完,心中亦有所触动。 听贾诩的意思,高句骊这国家简直没办法和汉朝和平共处啊。 除非汉朝把玄菟、辽东给他。 否则人家就要一直往这里打,因为这是人家的立国之策。 正说间,前方斥候来报: “吕布大军已自襄平出发,正往玄菟而去!” 张绣扬鞭喝道: “传令三军,加速行军!” “莫让吕奉先独揽其功!” 话落,大军迅速北上。 …… (辽东与高句骊对峙图) (本章完) 第287章 雪辽东温侯建功,慕齐王蜀人来投 却说玄菟太守魏续,见高句骊大军压境。 为保全部曲,不做抵抗,教高句骊杀入城中劫掠一番。 魏续自己亦有些后怕,万没想到高句骊此来的阵仗会如此之大。 身为边境太守,唯恐吕布治罪。 一连惶恐不安地过了几日,终于得到吕布文书。 吕布并未指责他守城不利,反而催促他赶紧整军坚守。 魏续见此,心中稍安。 眼见城垣将破,乃率残部退守城北鹰嘴崖。 此处三面峭壁,唯有一径可通。 魏续令军士垒石为垒,掘壕设障。 高句骊大将延优率众来攻,魏续亲执长矛立于阵前,厉声喝道: “某家温侯将至,鼠辈安敢猖獗至此,犯我汉界!” 延优亦骂: “汉家城池,人人有份儿!” “汝乃一败军之将,又何须做困兽之斗?” 于是率军士猛攻,魏续率军奋起反抗。 连战三日,箭尽粮绝,士卒多带伤犹战。 崖下尸骸枕藉,竟不得进。 及吕布大军至,今见城中烽烟未熄,鹰嘴崖上汉旗犹立。 左右报曰: “魏太守尚在坚守。” 吕布于是率军到崖下,解了围,这才召魏续来见。 魏续蓬首垢面,负荆跪于帐前。 吕布拍案怒叱: “吾委尔守此要郡,尔竟不做抵抗,失城失地。” “使胡虏猖獗至此!” 于是掣剑欲斩之,左右将士,纷纷谏道: “魏续虽然有过,然其死守鹰嘴崖,未全丧土。” “今正是用人之际,何不令其戴罪立功?” 吕布乃掷剑于地,终是不忍杀自家姻亲。 “念在汝守住鹰嘴崖的份上,暂且饶你一命。” “今夺尔太守印绶,贬为帐前校尉。” “若再失机,定斩不饶!” 魏续叩首出血,誓死效命。 既处置完魏续,吕布便与众人商议进兵事宜。 计较定,来日吕布着兽面吞头连环铠。 持方天画戟,跨赤兔马,当先而行。 将至浑河,遥见玄菟城头狼烟未熄,城外高句骊军连营十里。 参军刘晔进言道: “贼势正盛,宜先断其粮道。” 吕布大笑: “吾视此辈如草芥耳!” 遂令三军擂鼓进兵。 高句骊兵众列阵以待,直面汉军。 那高句骊大将延优,手持长矛,出马喝道: “哪个前来送死?” 吕布拍马出阵,以画戟指道: “认得九原吕奉先否?” 延优上下打量吕布一眼,旋即笑道: “吾道是谁,原来是那三姓家奴!” “……哈哈哈。” 吕布闻言大怒: “匹夫安敢揭吾短处!” 于是拍马挺戟,直取延优。 两马相交,战不十合。 延优力怯,情知不能敌,拨马便要走。 吕布纵赤兔马追之,如风驰电掣。 高句骊兵见主将败走,阵脚大乱。 成廉、曹性等将见状,趁势挥军掩杀。 直冲敌阵,所向披靡。 吕玲绮率麾下骁骑绕至敌后,箭如飞蝗,射得高句骊兵哭爹喊娘。 战至黄昏,高句骊兵死伤无数,余众四散奔逃。 吕布乘胜追击,直抵玄菟城下。 城中高句骊守将闭门不出。 吕布令军士四面围定,亲自督战攻城。 吕玲绮请命先登,率敢死士架云梯而上。 城上矢石如雨,玲绮左臂中箭,仍奋勇先登。 砍翻守军,大开城门。 吕布见状大喜,亲率铁骑冲入,斩敌将首级悬于城门。 玄菟既复,吕布欲乘胜追击。参军刘晔谏曰: “高句骊地险路远,今已大破其军,可暂收兵。” 吕布不从,说道: “吾怕谁来?” “今日正好效法古时英雄,直捣其丸都城。” 于是不纳刘晔之言,分兵两路。 令侯成留守玄菟,自率余下人马,深入高句骊腹地。 长白山自古险峻,林深雪厚,道路难辨。 吕布军初时尚能循猎户小径而行,未几,天降大雪,遮蔽山川,向导亦迷失方向。 军中粮草渐尽,士卒饥寒交迫。 马匹倒毙者十之三四。 吕布虽勇,然对此险恶地势,亦束手无策。 此时方悟刘晔之言。 这对外出征,不比内在诸侯混战。 它是一场需要长时间准备,有强大国力支撑才能发动的战争。 不是像以前一样,自己可以全照心意,想走就走的。 军士愈发困顿不堪,吕布对此束手无策,终日饮酒消愁。 吕玲绮见此,乃亲率女兵十数人,攀岩探路。 风雪之中,纤手冻裂,仍咬牙前行。 有士卒劝曰: “女公子千金之躯,何苦如此?” 玲绮怒目叱道: “吾父为三军主帅,吾岂可坐视将士困顿?” 遂折木为杖,踏雪开路。 军中士卒闻此,皆士气大振。 纷纷言道: “吾等大好男儿,岂不如一女子乎?” 于是,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在深山雪地里奋起前行。 时高句骊大将延优,本已败逃,闻汉军困于山中。 大喜,急召部众,言道: “吕布有勇无谋,轻敌冒进。” “今陷绝地,实乃天赐良机也!” 遂率精兵五千,沿山道包抄而来。 时吕布军困在山中已有三日,军中士卒疲惫不堪。 忽闻四面号角声起,高句骊兵如鬼魅般自雪林中杀出。 汉军仓促应战,阵型大乱。 吕布大怒,挺戟跃马,连斩十余敌。 然敌众我寡,箭矢如雨,赤兔马亦中箭倒地。 吕玲绮见父危急,急率女兵冲阵救援。 她手执长枪,连挑数骑,杀至吕布身旁,高呼: “父亲速退!” “此处自有孩儿挡之!” 吕布见爱女血染战袍,心中震动,然强敌环伺,只得且战且退。 曹性率部众死战断后,身中数箭,犹大呼酣斗。 然雪地难行,汉军死伤惨重。 尸骸枕藉,血染白雪。 吕布军几近覆没,残部被逼至悬崖边缘,退无可退。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忽闻西北方向鼓声震天。 一彪军马杀至,当先大将正是北戍校尉张绣! 原来张绣闻吕布孤军深入,恐其有失,遂率轻骑三千,沿山道急行来援。 正遇高句骊军围攻吕布,当即挥军冲杀。 贾诩于后阵令弓弩手齐射,箭如飞蝗,高句骊兵大乱。 延优见援军至,不敢恋战,急令撤军。 张绣亦不深追,收兵救起吕布残部。 吕布见张绣,羞惭不已,抱拳谢道: “若非将军至,吾命休矣!” 张绣亦叹道: “温侯勇略天下罕有,然长白山险地,不可轻进。” 张绣救得吕布回营,两军合兵休整。 刘晔进言道: “玄菟已复,高句骊丧胆,当速还辽东禀明丞相。” 吕布目眦尽裂,戟指北骂道: “某纵横天下三十载,今日竟折辱于蛮夷之手!” “不诛延优,誓不为人!” 贾诩见此,一捋颔下山羊胡须,献策说道: “高句骊大将延优,其出于纥升部,此间竟是其族人。” “不妨率众攻打其部,尽捕其族人,然后剜目断舌放归。” “延优见此,必怒而攻我。” “我等却于浑河上游处设下埋伏,待其来到,半渡而击。” “可尽歼其部众。” 吕布纳贾诩之计,趁夜率军抄袭到纥升部去。 这延优部卒,盘踞于长白山东麓,世代为高句骊贵族。 其地名为“骨岭寨”,依山而建,寨墙高耸,本为易守难攻之地。 然张绣率众来时,带来了中原先进的攻城器械。 先以火箭焚其寨门,又以冲车破其木栅。 高句骊人虽拼死抵抗,然终不敌汉军铁骑。 寨破之时,吕布亲执方天画戟,当先杀入。 所过之处,血溅三尺。 寨中男子持械相抗,皆被屠戮。 有白发老翁跪地求饶,泣道: “……将军饶命!我等不过寻常猎户” 吕布冷笑: “延优犯我汉土时,可曾饶过老弱?” 言罢,一戟刺穿其胸。 寨中积财甚丰,貂皮、人参、金沙堆积如山。 吕布两眼放光,在汉地时他就喜欢抄掠乡里。 如今当上了一方州伯,已许多年没干过这种勾当了。 毕竟总不能抄自己的民众吧? 如今见着堆财如山的高句骊乡寨,两军又在交战。 吕布可谓是没有一点心理负担,即令军士尽数装载,又焚其仓廪。 自被编为正规军后,这帮来自并州、凉州的边境士卒,许久不曾这般肆意妄为过。 每个人都抢杀得十分尽兴。 寨中年轻女子,俱被众军士掳走。 火光冲天之际,吕玲绮忽见一高句骊少女蜷缩于墙角。 怀中紧抱着一婴孩,瑟瑟发抖。 玲绮握刀上前,少女惊恐闭目。 却听“锵”的一声—— 原是玲绮将刀插回鞘中,冷声道,“带走。” …… 经过一番烧杀掳掠,吕布终将骨岭寨夷作平地。 又纳贾诩之言,将延优部卒,尽数剜目割舌放归,以激他出战。 翌日,拔营之时。 吕玲绮发现昨夜那对母子已自缢于囚车。 车辕上刻着歪斜汉字: ——“汉女阿禾与子同死”。 原来那少女竟是十年前被掳的幽州女子,她唯恐受辱于吕布军,故缢死于车中。 风雪漫卷,吕玲绮独立营外,望着那对母子的尸身,久久不语。 她将这对母子带走,其实本意就是为了保护她们。 因为一旦她们被自己的“叔叔”们抓走,其下场只会更惨。 可没想到造化弄人,这对母子最后死了。 这样的结果,实非吕玲绮本意。 刘晔披裘而来,见她神色黯然,轻叹道: “……女公子不必自责,乱世之中,生死有命。” “此自然之理也。” 吕玲绮指尖拂过囚车上的刻字,低声道: “我自幼读《史记》,慕卫霍之功,以为持剑卫国便是英雄。” “今日方知.” 她声音微颤,“英雄之名,原是血写的。” 吕玲绮已经有些厌倦疆场了。 按理说,保家卫国本是件光荣的事情。 但这跟两地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若是去指责父亲做得不对,可被屠戮的汉地百姓又是何辜? 所谓血债血偿,自古如此。 只是,吕玲绮终究无法接受如此残忍的战争。 朔风忽急,卷起满地雪沫。 吕玲绮按剑而起,轻声道: “刘先生,我想回中原了。” “女公子欲归何处?” “听闻江南春日,桃李芬芳可比战火绚烂。” “河北秋时,稻浪千顷,亦胜过万甲兵光。” “先生若得闲暇,不妨也去看看。” 吕玲绮豁然开朗,似想明白些什么。 刘晔闻言抚须而笑: “女公子欲游河北江南,倒是好去处。” “……似女公子这般豪情万丈,既不是寻常女子。” “当去很多地方,见很多人。” “去见谁?”吕玲绮问。 刘晔道: “去青州见见威震华夏的关二爷,去徐州见见张三爷,见见齐王千岁。” “……哦对了,我与鲁子敬有旧,女公子欲游江南,不妨让子敬为你置备船只。” 停顿一下,刘晔忽又想起些什么,正色说道: “女公子若至河北,可记得去谒丞相李公。” 见吕玲绮挑眉,乃捻须细说: “李相年未及而立,已总揽朝纲。” “昔年在徐州下邳时,风头无匹,连关张二将都不能及。” 玲绮双眸微亮: “我亦久闻李相之英名,只是未见其面。” “不知其人如何……” 刘晔乃从袖中取出一封漆树书: “……此公治国,譬如良医执刀。” “——剜腐肉时精准利落,敷药石时又极尽温柔。” 忽压低声音:“去岁冀州大旱,李相便曾开仓济民,又令世家捐粮。” 吕玲绮接过书信,指尖轻抚泥封上“翊”字印痕,忽觉心头阴霾散了几分: “先生这一说,倒让我想起幼时读过的《庄子》。” 她以剑穗在空中虚划。 “庖丁解牛,恢恢乎游刃有余。” 哈哈哈。 刘晔拊掌而笑: “妙喻!妙喻!” “……李相正是这般人物。” 吕玲绮乃得大悟,解下腰间佩剑,锵然掷地: “烦请先生转告父亲,就说……” 她忽的展颜一笑,竟透出几分少女娇憨: “就说女儿去给他寻个贤婿来。” 说完起身时,长枪横扫。 挑飞帐前积雪,露出下面一株嫩绿草芽。 马蹄踏碎营前积雪,竟比来时轻快许多。 后军司马欲拦,刘晔抬手制止: “……让她去罢。” “温侯那边……” 后军司马有些担忧地说道。 “吾自会去说。”刘晔淡淡地说道。 帐外风雪渐歇,天边竟透出一线霞光。 吕布起床,寻不见女儿,一问才知其已经离开了。 对此,吕布叹道: “……也罢,翅膀硬了终是留不住。” “待在这边疆战场,万一有失,吾心不安。” “且由她去罢。” 少了一个包袱在军中,吕布也没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了。 便依贾诩之计,将延优族人剜目断舌后,放归高句骊大营。 延优见亲族惨状,勃然大怒。 “汉人安敢如此!” 时有延优叔父被割去双耳,捶胸泣血,哭拜道: “汉人残暴至此,若不报仇,我等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延优双目赤红,拔刀砍断案几,怒喝道: “吕布欺人太甚!某誓报此仇!” 遂不顾副将劝阻,点起兵众六千,趁夜渡河,欲袭吕布大营。 贾诩早料延优必怒而出战,故令吕布伏兵于浑河两岸。 时值寒冬,河面结薄冰,高句骊军踏冰而行。 马蹄声碎,冰面嘎吱作响。 吕布亲率铁骑隐于河畔密林,见敌军半渡,忽举火为号。 霎时间,两岸鼓声大作,伏兵齐出。 高句骊军阵脚大乱,冰面不堪重负。 咔嚓断裂,无数士卒坠入刺骨寒水,哀嚎遍野。 延优大惊,急令退军,然为时已晚。 吕布纵赤兔马杀出,方天画戟寒光凛冽,直取延优。 延优仓促迎战,不三合,力怯败走。 吕布大喝:“蛮贼休走!” 乃拍马紧追。 延优逃至河心,冰面忽塌,连人带马跌入水中。 吕布赶至,挺戟便刺。 延优挣扎欲起,却被吕布一戟贯穿胸膛,鲜血染红冰河。 吕布冷笑: “蛮贼!尔犯我汉土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言罢,挥戟斩其首级,挑于戟尖,厉声喝道: “延优已死,何不早降!” 高句骊兵见主将毙命,肝胆俱裂,纷纷跪地请降。 吕布令尽缴其械,将降卒编入苦役营,以修玄菟城防。 战后清点,斩首两千余级,俘获四千。 高句骊军几近全军覆没。 吕布率军凯旋,犒赏三军。 将延优首级悬于玄菟城门,以儆效尤。 回到襄平之日,当地百姓皆箪食壶浆,夹道相迎。 贾诩、刘晔等众都劝吕布将所缴获的财富,分一部分出来给百姓。 吕布起初不愿意,但耳根子软,见周围百姓将之奉为英雄。 心下一狠,便将抢夺的半数财物,都分给了当地百姓。 于是,众皆欢腾,口颂其德。 吕布心中暗喜,一面差人将辽东的变故,发回河北去。 盼李翊早点派人来接手辽东的战后工作。 一面回到襄平,继续与众将饮酒作乐。 不表。 …… 汉中,南郑。 却说这汉中之主乃是沛国丰县人,姓张名鲁,字公祺。 相传其为西汉留侯张良之后。 其人乃张道陵之孙,张鲁继之。 割据于汉中,以五斗米教教化人民,建立了政教合一的政权。 如此近二十年,朝廷无暇顾及汉中。 遂拜张鲁为镇民中郎将,领汉宁郡太守。 (汉宁即汉中,此地改名又复命,故这时候称汉中、汉宁都可以) 张鲁在汉中,闻说赤壁一役,孙刘联军,大破曹操。 曹操仓皇北窜,痛失江南。 如今曹刘两家,再次陷入对峙阶段。 刘备忙着消化荆州之地,曹操则着急着恢复元气。 同时,在与刘备的争斗之中。 曹操先失去河北,又失去江南。 南北之土的竞争,曹操俱已失败告终。 那么天下之地,只剩西壤,可供曹操开拓。 于是回到颍川之后,曹操派钟繇抚定关中,加强了对关中地区的开发。 同时,派人秘密联络西凉首领韩遂,商议着进取汉中之策。 曹操之所以如此急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换作从前,凭借地形位置,蜀地应当是曹操的囊中之物才对。 但随着争夺江南的失败,刘备已经打通了通往蜀地的道路。 只要他将荆州的事务全部处理完成,就能够腾出手来收取益州。 所以曹操不得不抓紧自己取西蜀的步伐。 并且开始将资源往西部倾斜,除颍川外,将大量的人口抢先迁至关中地区。 曹操不是傻子,他知道古代战争中,人口就是最重要的资源。 因为它代表着兵源、粮源。 随着刘备的势力越来越大,曹操的版图几乎被他全面包裹。 为了防止腹背受敌,曹操自赤壁败回以后,就一直着手“迁都”计划。 将资源全部倾斜到关中地区,修葺长安、雒阳等地。 也就是说,曹操已经做好了放弃东部的打算。 至少不会为了东部领土,继续跟刘备死磕。 只要打通去往西蜀的道路,曹操就还有机会。 益州者,天府之土也。 以此为根据,未尝就不能卷土重来。 此高祖之旧事也。 只是,当曹操这项宏伟计划实施下来以后。 率先惊动的,无疑是益州的守门员张鲁。 要进入蜀地,必先取汉中。 这令张鲁头疼不已。 张鲁这个人其实也有野心,在汉中自在惯了。 不到迫不得已,他真不想屈膝事人。 于是,聚众商议说道: “近日曹操联络韩遂,两人交往密切。” “吾料此二贼久必将侵我汉中。” “我欲自称为汉宁王,督兵拒曹操。” “诸君以为何如?” 原来,汉中民间有人在地下挖出了一枚玉印。 一时间,谣言四起。 都认为天命在汉中。 于是汉中诸人,纷纷想要尊张鲁为汉宁王。 张鲁亦有此心,因他教化世人,颇有民望。 只是刘备在东,人人皆言其能三兴汉室,有帝王之相。 张鲁也不好于此时冒这大不违,于是借此此次会议,趁机发问。 功曹阎圃劝谏说道: “汉川之民户,出十万余众。” “四面险固,财富土沃。” “上匡天子,则为桓文。” “次方窦融,不失富贵。” “今承制署置,埶足斩断。” “遽称王号,必为祸先。” “愚窃以为益州刘璋昏弱,不如如先取西川之地以为根本。” “然后再称王未迟。” 张鲁闻言大喜,遂与弟弟张卫商议起兵事宜。 早有细作报入川中。 益州牧刘璋,字季玉,江夏竟陵人。 其父刘焉,早年间割据蜀地,颇有野心。 他便是那个率先向灵帝提出“废史立牧”之人。 州牧权力,凌驾于刺史、太守之上。 可以独揽一方大权。 所以有很多人都说,刘焉才是导致汉末各地军阀割据的元凶。 后来刘焉发背疮而死,其子刘璋便继得其位。 刘璋与张鲁有仇,他曾杀了张鲁母亲及其家室。 不过在与张鲁的交兵之中,输多赢少。 由此,刘璋对张鲁也是忌惮不已。 待闻说张鲁起兵,打算攻取蜀地时,刘璋本已心忧。 后又闻说,张鲁之所以要取西川,其实是害怕曹操来打他。 对此,刘璋并未感到一丝丝高兴。 因为他也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 即便自己的仇敌张鲁死了,可换来一个更加棘手的曹操。 岂不是驱一狼,而得一虎么? 于是,刘璋乃召集群臣商议: “曹操兵强无敌于天下,除刘玄德外,世间罕有敌手。” “若因张鲁之资以取蜀土,谁能御之者乎?” “吾固忧之而未有计,愿请诸公教我良策以御敌。” 忽有一人昂然而出,大呼: “使君放心,某虽不才。” “愿凭三寸不烂之舌,使张鲁不敢正眼来觑西川!” 众人视之,乃益州别驾张松也。 其人生得额钁头尖,鼻僵齿露。 身短不满五尺,言语有若铜钟。 刘璋知他才智过人,蜀中有名,急忙问: “别驾有何高见,可解张鲁、曹操之危?” 张松拱手答曰: “齐王刘玄德,乃使君之宗室,而曹公之深雠也。” “我闻其人善于用兵,扫荡中原,天下建功。” “二袁为其所灭,吕布为之鞍前马后。” “近又得马超,虎踞并州,诚以为天下无敌矣。“ “若使之讨张鲁,张鲁必破。” “张鲁破,则益州强。” “曹操虽来,亦无能为也。” “使君不妨大备进献之物,以贺齐王新的江南。” “松亲往下邳说之,教齐王兴兵攻取兖州,以图曹操之后。” “则曹操拒敌不暇,又何敢复窥蜀中耶?” 张松心中有志,自以为跟随刘璋不能展宏图。 他遍观天下英雄,唯曹刘二人排的上号。 而曹操赤壁大败,基本宣告了其与刘备竞争的失败。 天下形势不可逆,这汉家江山早晚回到老刘家手中去。 张松不得不提前为自己的仕途铺好道路。 他主动申请出使去齐国,就是想要亲眼见一见刘备。 看看此人是否值得托付。 如果不行,那不妨将西川之地让给曹操。 因为目前是刘强曹弱,曹操必以自己为重。 若帮助曹操得了西川之地,又何须担心不能大展宏图? 两番权衡之后,张松认为自己的计划是非常完美的。 刘璋性格懦弱,自以为不是曹操敌手。 又想着自己与刘备同为宗室,请他为援,再好不过。 乃收拾金珠锦绮,以为进献之物,遣张松为使,出访齐国。 张松却画西川地理图本藏之,只带从人数骑,改出巴郡,走水路。 因为曹操加强了对关中地区的控制,张松可不敢往那里走。 而是选择走水路,过荆州,然后北上徐州。 行程既定,张松出发。 早有人报往荆州诸葛亮处,诸葛亮急召马良、伊籍等人前来商议。 “……今幸有张松到此,必大利于我主。” 马良谏曰: “蜀使来此,必有求于齐。” “益州天府之土,刘璋又暗弱不能守。” “可速速迎之!” 诸葛亮然其言,急携众文武去迎张松去了。 …… (本章完) 第288章 刘备:丞相是寡人之萧何,却不须为 且说张松为刘璋出使齐国。 早有人将其行程报到荆州,诸葛亮与众人商议。 都觉得机会难得,一致决定在见到刘备之前,先去迎他。 计较已定,吩咐各营人马,各县官员一一配合了。 至次日时,张松也乘马引了仆从,直望荆州界上而来。 将之夷道时,忽见一队军马,约有五百余骑。 为首一员大将,轻妆软扮,皓首白须,威风凛凛。 手中宝刀,灿烂如雪,勒马前问曰: “……来者莫非张别驾乎?” 张松答说: “……然也。” 那将乃慌忙下马,声喏曰: “黄忠在此等候多时矣!” 一听是黄忠,唬得那张松也赶忙下马。 诚惶诚恐地奔至黄忠跟前,见礼道: “莫非阵斩夏侯之黄汉升乎?” 此时的黄忠也已经威名远播了。 即便是身在蜀中的张松亦未少耳闻。 至少他是知道黄忠是齐国唯四的四方将军之一,在齐国不说权重,位高是肯定的。 这样的人物亲自到边界来迎接自己,令张松受宠若惊,连忙问: “老将军何故到此迎我?” 黄忠乃道: “吾奉孔明先生之命,为大夫远涉路途,鞍马驱驰。” “特命黄忠聊奉酒食。” 言罢,左右军士持酒碟熟肉上前,跪奉献之。 诸葛亮此时的名声虽不及黄忠响亮,但只要是从政者都知道。 荆州之主,名义上虽然是刘琦公子。 但齐王刘备,早已经将荆州之事付与了他。 显然,以诸葛亮之聪明才智,已经猜到了张松的来意。 张松心里暗忖: “……人言诸葛孔明睿智聪明,吾虽是远客。” “然又何劳厚礼于此?” “想必是那孔明知我出西川之用意,故意以此厚待于我。” “只是齐国之主终是刘玄德,而非孔明。” “也不知那刘备见我到此,是否礼遇?” “我权且应喏下来,之后到下邳再作商议。” 于是,张松谢过黄忠,陪着他饮了数杯酒。 然后黄忠邀张松同行,张松应下。 两人一起上马,并马而行。 来到江陵界,是日天晚,前到馆驿。 见驿门外百余人侍立,击鼓相接。 原是诸葛亮携公子刘琦,连带着马良、伊籍、蒯越等一众荆州大臣到此迎接。 张松乃慌忙下马,上前见礼。 刘琦率先开口: “吾等与孔明先生在此等候久矣,专候张别驾到来。” 张松躬身谢过。 诸葛亮引之入内,各自讲礼叙坐。 须臾,排上酒筵,荆州大臣,纷纷殷勤相劝。 饮酒之时,诸葛亮只说闲话。 或慰问别驾路途辛苦,或问别驾有何难处,是否需要帮助? 中间完全不提西川之事。 以致张松都开始怀疑,是否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人家真的就是热情好客,宽仁待人。 我却非要怀疑人家的诚心,以为有所图谋。 张松一时间猜不明白,只被众人殷勤劝酒。 饮至更阑,方始罢席,宿了一宵。 至次日天明,亦有诸葛亮安排的侍从伺候。 一连留了张松在江陵饮宴三日。 每日日或观星象,或论兵法,或议荆州风土人情。 总之,并不提起川中之事。 张松心知不能一直逗留在此处,乃向孔明辞行。 诸葛亮亲自到江边送行,至渡口手,执其手叹曰: “……惜乎未及与足下共演八阵图。” 话落,乃解腰间玉佩相赠,言道: “归来时务必请别驾再过江陵,亮当扫榻以待。” 张松谢过,登舟离去,自往下邳方向去了。 诸葛亮以目送之,久久未曾离去。 眼见张松的舟楫走远,一众荆州官员这才满脸疲态地走过来,忍不住发牢骚道: “……先生何以如此厚待这三寸之辈?” 因张松生得身材短小,荆州又是出了名的士人乐园。 士人看重什么? 一重家世背景,二重仪态形貌,三才是看重才华知识。 这张松首先给人的第一印象就不好,并且此人几日里全程饮酒吗,也未见有多少才华在腹。 偏偏在诸葛亮的催督下, 众人这几日里忙上忙下,跟伺候爷似的伺候他。 全程小心翼翼,唯恐犯错。 将要送走他时,众人皆当是送瘟神一样将之送走。 而临行前,听说诸葛亮还要让张松回江陵来,众人自然不悦了。 诸葛亮乃为众人解释道: “……你等哪里知晓。” “张别驾至吾所,实难得其真心。” “终能动其心者,惟齐王一人耳。” “吾所以令其返江陵者,盖因下邳邻颍川。” “所谓‘市贾比三家’,恐其使齐后复投曹氏。” “闻曹操近结西凉韩遂,有取汉中之意。” “若得张松之助而谋西川,则大势难图。” “故特令其必返江陵,故为其不去颍川者也。” 所谓货比三家,诸葛亮也是怕张松见完刘备,反手就去见曹操。 要知道,眼下的曹操正值大逆风。 加之其与刘备争夺荆州的失败,对西川之地极其渴望。 从他将中原人口,大量强迁至关中地区来看,就不难发现。 眼下的曹操,就是在为全力进取西川做准备。 既然如此,诸葛亮当然要尽可能地阻止张松去颍川了。 众人闻言,皆叹服曰: “先生神算,吾等拜服。” 诸葛亮望着滚滚长江之水,悠悠叹道: “如今李相尚在徐州,有他在,因能留住张松。” “你我只管在江陵等候徐州的指示即可。” 众人喏喏称是。 …… 徐州,下邳。 江南之事暂定,李翊也将庐江交给了陈登。 在得到刘备的允许之下,陈登总算完成毕生心愿。 将淮南之地,合并到了一起。 为此,陈登甚至激动地留下了眼泪。 他极力邀请李翊在淮南多住两日,但李翊坚持辞行。 说的是河北之事离不开自己。 而且离家近一年,他的莹妹二胎已经生下来了。 据传回来的消息称,依然是个男孩儿。 如此一来,李翊便有了三个儿子,俱是公子。 离家太久,李翊这个当父亲的,总该回家去看看。 说来惭愧,也不知是不是造化弄人。 三个孩子的出生,李翊都不在身边。 甚至没有一个孩子的满月酒,是李翊吃过的。 而李翊身为家主,众人也不好私自便办了。 所以每次都是等李翊回来,再给孩子们补办。 有了这个借口,陈登只是不好再继续强留。 只亲自送别,执李翊手道: “昨夜拙荆告诉我说,她亦有身孕矣。” “待孩子生下,将来吃满月酒时,务请兄弟来我淮南。” 李翊连道,“一定一定。” 这才乘舟向北,奔徐州而去。 虽然李翊陪“太子”读书的任务已基本宣告完成,但回河北之前,要途径徐州。 那肯定是要去见见刘备的。 这是为人臣子的基本礼数。 待刘备听说李翊离开淮南后,当即吩咐下人,着手准备迎接李翊。 众人皆好奇,李相离开河北近一年,大王您也不曾说让他来徐州看您。 如何便知他一定会来徐州的? 刘备对此,则是骄傲地说道: “寡人之丞相,寡人岂不知乎?” “公等只管前去准备,李相必来徐州见寡人。” 为了向众人“炫耀”自己与李翊之间的默契,刘备故意明着下令让李翊来徐州。 教众人纷纷去准备欢迎仪式。 众人将信将疑,各自安排去了。 建安十一年十二月冬,丞相自江南凯旋。 众人才知,刘备果然深知李相为人。 说来徐州,竟真来了。 于是,齐王刘备乃亲率文武百官,出下邳城三十里相迎。 但见旌旗蔽空,甲士列阵。 许久不曾相见,刘备着赤绶王服,当先执李翊手,言道: “丞相助寡人抚定江南,功在社稷!” 尽管身在高位已经很多年了,李翊比之初来乍到之时,性格的确疏狂了很多。 但唯独在刘备面前,一如往常的谦逊。 “……此皆大王威德所致耳。” 哈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 此时无声胜有声,以两人的默契。 尽管许久未见,但到真正重逢之时,两人却并未有太多话要说。 随后刘备执其手登玉辂,邀请李翊与自己同乘一撵进城。 李翊固辞说道: “臣当乘副车。” 刘备愕然道: “昔在下邳时,吾与卿共骑一撵,同卧一车。” “今何见外?” 李翊整冠再拜: “昔翊与大王布衣相交,自可促膝。” “今王业已建,礼不可废。” 言罢,以手指道旁跪拜百姓: “臣若僭越同乘,何以训示万民尊王?” 刘备闻言默然,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 不禁回忆起来,当年自己与李翊在徐州相处时的点点滴滴。 诚然,两人亦师亦友,君臣之间的感情从未有变过。 如今刘备已经当上了齐王,建立了王业。 而李翊也当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 或许在刘备心里,他仍然能拿李翊当师长、当挚友、当知己来看待。 但在李翊心里,刘备一切的身份之前,都会有一个齐王挡在前面。 如果李翊放浪形骸,真的去跨过那条红线。 最终只会引火烧身,以他性格之谨慎,是万不会去为此事的。 刘备乃独乘玉辂前行,每过街角,必回首望李翊副车。 百姓见之,莫不感叹王臣相得。 非是故人心易变,实是江山自古重彝伦啊。 车驾很快到了下邳。 甫至城门,忽闻欢声雷动,百姓夹道相迎,争睹李相风采。 但见有,白发老叟拄杖而呼: “李公归来兮!李公归来兮!” 原来此前李翊以前在徐州辅佐刘备时,当地百姓多有受李翊恩德者。 今见李翊回来,大家都来看望这位“故人”。 除老者识得李翊外,亦有稚子捧枣栗相献。 绣阁珠帘半卷处,红妆窥视者无数。 据当事人回忆说,徐州百姓欢迎李翊回来时的情景是: 万人空巷,人们皆言: “李公之治,民怀其德。” “荣归之日,倾城相迎。” “虽子产之郑,晏婴之齐,不过如是。” 面对这极致的殊荣,李翊脸上并未有一丝丝高兴。 反倒全程皱着眉头,一言不发,面色凝重。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离开徐州数年,当地的百姓还会念着自己。 一旁的刘备似看出来李翊的心思,乃上命人将车撵驱至李翊身旁。 刘备上前,执其手,说道: “寡人之萧何,深得民心如此耶!” 李翊谦辞再三,连道此皆赖大王之威德。 然百姓献食不绝,道路为之堵塞。 刘备抚掌大笑,柔声宽慰李翊道: “李相乃寡人之萧何,却不须为萧何之故事。” “不然,使天下人小觑寡人。” “愿李相勿忧!” 李翊这才松了口气,与刘备一道入了王宫。 刘备设宴,款待李翊,为其接风洗尘。 饮宴之时,李翊顺带将自己在河北这几年的工作,向刘备这个大领导给汇报了。 刘备认真听完,一面嘉奖李翊的工作,一面又问: “丞相知辽东之变故否?” 李翊一扬眉,道: “吾去岁在江南,辽东之变,实有未知。” 虽然不知道辽东发生了什么,但是一准没有好事。 只是没想到,自己在河北那么几年都不曾出事儿。 怎么偏偏到了自己去荆州的时候,就出事了呢? 刘备蹙起眉头乃道: “高句骊人一举袭取了玄菟郡,玄菟守将王雄战死。” “玄菟之民,被烧杀劫掠一空。” 嘶…… 李翊倒吸一口凉气,沉声,“竟有此事。” 于是站起身来,谓刘备道: “请大王勿忧,待翊回到河北之后。” “定当点齐河北之众,征伐高句骊。” “直捣其丸都,一举荡平其国!” 刘备一挥手,止之曰: “李相勿忧,近日平州牧吕布已经向寡人上书。” “声称其已在长白山大破高句骊之军,收复了玄菟郡。” “高句骊人有此一败,应当不敢再轻易复进。” 微微一顿,又冲着李翊一笑。 “说来,长白山一战,多赖李相设置北戍校尉。” “张绣才能及时赶到,与吕布合力,大破高句骊。” “……否则,辽东必失。” 李翊心想,他已经在幽州搞了经济特区。 北方鲜卑人、乌桓人基本上是与汉人和平共处的。 怎奈这高句骊人如此的不安分。 若非自己在辽东做足了准备工作,否则这十多年的声价便被这蛮夷给挫去了。 李翊一时越想越气,站起身来,一指辽东地图,向刘备谏道: “高句骊人狂悖无礼,不慕王化。” “臣欲回河北,点兵三万。” “捣其丸都,永绝后患!” 刘备却摇了摇头,拒绝了李翊的请战请求。 “目今奉先已破其军,斩其大将。” “此等蛮夷,惩之即可,何必倾河北之物力,以灭其国?” “昔日光武弃西域,非不能取,实得不偿失。” “今若远征,恐劳师糜饷,反误荆州大计。” 李翊沉吟道: “可若边患不除……” 刘备笑道: “辽东有奉先镇守,断使胡马不能南度。” “况燕代还有国让、子经在,断无有失。” “丞相只管管好河北之地,勿忧幽辽之事。” “如今孔明在荆,方与孙权周旋。” “吾等当如高祖经营关中,先固根本,再思外患。” 李翊乃不再坚持,遂罢征辽之议。 中间刘备又提了一嘴,你相府上的辛毗已经被自己派去到沛国当沛相了。 李翊表示,那是他的荣幸不过。 正说之时,忽有一使到。 来自荆州,是诸葛亮派来的。 使者将书信奉给刘备,刘备览之。 其书略曰: ——“臣亮顿首再拜大王麾下: “近者益州别驾张松,持西川地理图本,假称朝贡,实欲择主而事。” “此人虽身材短小,然胸藏锦绣。” “松每过州县,必暗记关隘险要,实乃西川活地图也。” “昔高祖入关,得萧何收秦图籍。” “今大王若得松助,譬如夜行得炬。 “乞大王亲迎于郊,以厚相待。” “尤需防其转投曹操。” “闻曹贼近日密遣使结好韩遂,汉中张鲁已生惧心。” “若使其再得西川之助,其势难制。” “书至之日,松当已近徐州。” “愿大王效周公吐哺之诚,勿以貌取人。” “西川能否入囊,尽在此举矣!” “亮再拜顿首,建安十一年冬。” …… 看完这封书信后,刘备乃顾谓左右人道: “这张松是何许人也?” “孔明在信中劝寡人重视此人。” “而寡人却只知此人是蜀中人物,其余之事,一无所知。” 时太傅鲁肃在侧,当即为刘备科普说道: “禀大王,这张松字子乔,乃是益州刘季玉之别驾。” 没错,历史上张松是字子乔,而不是演义里的永年。 永年其实是另一位蜀中名臣彭羕的字号。 “此人出身于蜀郡大族,见识过人,精明果断,颇有才干。” “其常以为刘璋暗弱,不足与有为,故常窃叹息。” “在下以为,孔明在信中盛赞此人,必是其有助大王取西川。” “愿大王厚之。” 嗯…… 刘备一颔首,又看向李翊道: “丞相如何看待此事?” 李翊不假思索答: “翊与孔明、子敬之意相同,张松乃是益州别驾。” “且不论其来此何为,于情于理,都应当厚待之。” “否则,有失大国威仪。” “况天下之地,大王已得十之六七。” “蜀地多险,若得张松襄助,则大有裨益。” “今其来此,正好大结蜀人之心。” 刘备然其言,又问张松走到何处了。 人答刚入境徐州不久。 刘备沉吟半晌,乃道: “先教其至驿馆处歇息,寡人亲自去迎。” 众人从其言,各自依言做了。 次日,一大早。 早膳毕,刘备便携众官去往界边。 行不到三五里路,只见一簇人马到。 正是张松为首的西川人众。 刘备没想到半途便叫他给遇着了,于是先遣曹豹,驱马上前通报。 曹豹领命,飞马上前,大呼: “来者可是益州张别驾?” 张松应声答,“正是!” 曹豹则答: “吾乃下邳太守曹豹,奉齐王之名,特来此迎接别驾。” 张松便问,齐王在哪里。 曹豹以鞭指曰,“那里便是。” 张松乃下马,上前去见礼。 刘备见曹豹把张松唤来了,当即也下马等候。 张松见刘备提前下了马,乃加快速度,快步趋至刘备身前,慌忙行礼道: “益州别驾张松,见过齐王千岁!” 刘备观张松形貌,果然是身材短小,仪态不佳。 不过矮归矮,但张松本人其实长得不丑。 他只是单纯长得矮,至于相貌最多算普通,不帅也不丑。 理由就是他的亲哥哥张肃,相貌是,“有威仪,容貌甚伟”。 亲哥哥是妥妥的大帅哥,当弟弟的自然也不至于丑陋不堪。 包括史书上也只说了张松是单纯短小,却并未说他长得丑。 古代只要是长得丑的,或长得帅的。 这种容貌非常有特点的,史书上都会专门提一句。 既然没提,足见张松就是单纯长得矮。 不过身材矮小,在士人圈子里面依然是受到鄙视的。 常言道, 女生是一白遮百丑,男生是一高遮百丑。 你这一矮,五官再端正也显得丑了。 其实曹操、刘备都是颜控。 但这不能怪他们。 因为不论是物还是人,喜欢美那是人的天性使然。 如果不是李翊、诸葛亮等人提前给刘备打了预防针。 刘备一想到自己兴师动众,专程早早地在这里等候,最后等来的是这么一个玩意儿。 心里早就骂娘了。 好在心里早有准备,刘备乃谓张松说道: “寡人久闻大夫高名,如雷灌耳。” “恨云山遥远,不得听教。” “今闻别驾将出使我齐国,专此相接。” “倘蒙不弃,到鄙国暂歇片时,以叙渴仰之思,实为万幸!” 张松大喜,早就听闻刘备宽仁好客。 万没想到他们君臣都是如此。 诸葛亮还好,而刘备可是堂堂齐王啊! 他完全有资格向自己甩脸色。 可他不但没有,还出城迎接,礼遇备至! 别的不说,这要是回到蜀地了,岂不是倍儿有面子? 张松连连谢过刘备厚恩,上马并辔一齐入城。 至王宫内各各叙礼,分宾主依次而坐,设宴款待。 饮酒间,刘备一如诸葛亮那般,只说闲话,并不提起西川之事。 诸葛亮不提,张松也懒得问。 但刘备也不提,张松那可就白来一趟了。 无奈之下,张松只得趁着觥筹交错之际,以言语挑之问道: “今大王天下九州,亦得六七。” “近闻大王又于赤壁,大破曹操,收取荆州之地。” “松诚为大王贺喜!” 刘备谦辞道: “这多赖寡人诸贤臣之力。” “若非将士用命,君臣一心,荆州之地,岂可轻得?” “寡人又焉有今日齐国之江山?” “日后更到时时砥砺才是。” 张松乃趁机说道: “大王亦拥天下超半数之地,民强国富,天下诸侯无不侧目。” “大王犹且不知足耶?” 李翊见此,乃大声说道: “吾主乃汉朝宗室,受天子诏为国封王镇东。” “今汉之蟊贼,恃强侵占地土。” “吾主自当为国家收回汉朝土地,焉有知足不知足之理论乎?” 刘备见二人起了争执,乃佯作酒醉,乎道: “……二公休言。” “有今日之江山,寡人已是心满意足。” “更有何德,敢多望乎?” 张松忙道: “不然,明公乃汉朝宗室,仁义充塞乎四海。” “休道占据州郡,便代正统而居帝位,亦非分外。” 此言一出,席间诸人皆面色一变,然都不动声色。 全装作酒醉,未有听清。 刘备眸中眼波流转,沉吟半晌,拱手谢道: “公言太过,备何敢当!” “今日权做饮酒,不议他事。” 张松见此,也不好再复言。 自此一连留着张松连宴饮了三日,都不曾提起川中之事。 这日,张松闲步徐州西郊,忽见一处。 朱门处悬“格物院”金匾三字。 守卫皆着奇异轻甲,院内时有霹雳之声。 张松乃驻足停留,问左右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左右人答不知,又问门吏,答曰: “此乃李丞相所立格物院,聚天下巧匠于此。” 格物院? 张松也是一个颇有才华的人物,但对这个新奇的名字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忙问门吏道: “可否容在下进去一观?” 门吏答曰: “格物院乃是相爷所立,按理说,除齐王、相爷、院长之外,旁人是不允许入内的。” 张松又问: “这格物院院长是谁?” “……当初设立之时,齐王想用李相爷任之。” “然相爷推说河北事务繁重,于是推荐了孔明先生。” “后来孔明先生去了江南,齐王便让鲁太傅任之。” 诸葛亮是第一任院长,他离开之后,鲁肃便成了第二任。 除此之外,名士孔融还是格物院的名誉教授。 不为别的,刘备就想要他孔子二十世孙的金字招牌。 这样方便他招募更多能人异士进来。 张松好奇心满腹,忍不住往屋内偷看了几眼。 门吏见状,乃道: “张别驾若想进这格物院,可去找齐王、李相,亦或是鲁太傅要手谕。” “有他三人的手谕,在下才敢放行。” 张松无奈摊手,表示这怎么好要。 这可是人家的国家机密啊,未免太冒昧唐突了。 就在这时,李翊朝这个方向走来。 …… (本章完) 第289章 你的名字:曹操与刘备互换命运 却说张松经过格物院,被里面新奇的物什吸引。 想要进去一观,却被门吏拦住,表示无上面手谕,纵然是张将军来了也不行。 张飞可是徐州牧,连他都不能随意进入,足见齐国高层对格物院的重视。 几乎是将它作为国家机密保护,而不对外展示了。 对此,张松并不继续抱希望能够进去。 谁料在这时,李翊领着一众人迎面走来。 张松慌忙上去见礼。 李翊问: “别驾为何到此?” 张松诚实地答道: “适才路过格物院,听闻是李相所立,松十分好奇。” “故停留驻足在此,只为一观。” 李翊弯唇笑道: “既然张别驾喜欢,随我一同进去走走如何?” 张松大喜: “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于是,两人乃联袂进了格物院。 正如门吏所言,这格物院是齐国的国家机密。 是不对外人展示的。 院中的工作人员,政审之时要一直审到祖上三代。 而李翊虽带张松进入,可自己身边的从人,却一个也不能进去。 仅这一幕,便令张松暗暗奇之。 入内,先至军工坊。 展示的物什有各种百炼钢刀,折叠式云梯,以及连弩车等等。 除此之外,更有研究能喷射火舌的霹雳车。 除军工外,亦不乏农事展品。 包括龙骨翻车,以水力自转。 改良版的曲辕犁,测雨的铜凤翅展等等。 光是这些琳琅满目的各种发明,便已令博学多才的张松眼花缭乱了。 而最令他惊奇的,无疑是那新造出来的“浑天演象台”。 铜球自转演示日月星辰。 而其所展出的工坊来自地理天文一栏。 院正见着李翊来了,忙殷勤地上前去行礼: “……见过相爷,此为浑天演象台,乃上旬所出。” “不想相爷刚回来,便能向您展示。” 你道这院正缘何对李翊如此殷勤? 原来在各项发明当中,最受到重视的,无疑是农业与军工业。 比如,以鲁肃为首的文官,他们就更加重视农业发明。 因为他们认为,这是实打实的能够帮助百姓搞好农桑的物什。 自然应当鼓励。 甚至包括刘备自己,都最重视农业发展。 对于格物院中,农业板块,刘备也是最“偏心”的。 不仅拨款最多,甚至员工的各种福利政策也最好,各项待遇优先级也最高。 这也很好理解, 毕竟历朝历代的统治者都更加重视农业发展。 于统治者而言,百姓就应该安心从事农业生产。 一旦他们分心去搞别的东西了,那我的地谁来耕种? 就是这样的道理。 除农业板块之外,最受重视的自然属军工业。 目今正值乱世,各种新式的军事发明,自然受到将军们的推崇。 徐州有大将张飞坐镇,以他为首的武将们,都十分重视格物院产出的各项军事发明。 一旦有一些实用的军事发明被制造出来以后,张飞等将都会直接将他们应用到军中去。 得益于其军事优先级的崇高地位,军工模块亦十分受到重视。 那么哪一板块受到轻视呢? 便是这院正所在的天文地理板块。 由于其研究的东西太过偏门,又不实用。 刘备甚至一度想将之取消,将资源倾斜到农业、水利、军工上去。 最终,还是李翊站出来拦住。 力劝刘备重视天文地理学。 在李翊看来,这虽然高投入,低回报,甚至长时间内得不到回报。 但一旦研究好了,绝对造福民众深远。 并且,李翊本身就是天文学爱好者。 不然,他的望远镜岂不是白带来了? 正因为有李翊的重视,天文地理板块才得以保存下来。 其所得的研究资金,亦包含了李翊的私人投资。 既是金主爸爸,又是再生父母。 这院正见着李翊,当然殷勤恳切了。 “……嗯,尔等善出,吾自有重赏。” 李翊不吝赞词,对院正予以表扬。 如果不是他们的努力,为自己培养了一批天文地理学人才。 此前赤壁之战时,他又如何能够完成“借东风”之壮举呢? 诚所谓一点一滴的投入,都是通往成功道路的基石。 那院正见讨得领导的欢心,连连谢过,表示自己一定会继续努力。 又望一眼张松,笑问道: “别驾可知此物何用否?” 张松出汗如浆: “莫非、莫非……可推演天象?” 又走了一段路,还没到底。 张松暗暗感叹,这格物院修建的可真大。 占地面积,少说得有十几二十亩地吧? 未走几步,忽闻忽闻钟鸣,众匠齐诵: “百工兴邦,格物致知!” “百工兴邦,格物致知!” 这八个字是李翊给格物院亲自提的“院训”,希望院里的每个人都能以此为念。 能够毫无束缚地,在这里发挥出自己的最大才能。 毕竟在封建时代搞各种发明,也是要顶着巨大压力的。 张松若有所思,对这里面的各式发明虽然感到惊奇。 但口中虽不言,脸上却写满了八个字: ——“奇技淫巧,有碍农事。” 一通参观下来,给张松的感受就是。 这里面的发明虽然多,各种脑洞也的确是天马行空。 但很多东西都华而不实,根本没办法大规模、成建制的投入到军用,民用当中去。 而为了研究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往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 在张松看来,你有这些闲钱与时间,把它们真正用到民用领域去不好吗? 老百姓实打实的受到恩惠,岂不更加念你齐国的好? 张松毕竟是客,这些话不敢明说。 但李翊却是个眼尖之人,看出了张松的心思。 “……子乔可知。” 李翊负手而立,为张松解释道: “三载试错之费,不及徐州三月廪粮。” “然若成一物,则万民减负,岂非大善乎?” 在李翊看来,搞发明本来就需要试错成本。 中间要耗费大量的时间与金钱。 我们从未轻视过农业的发展,但它与我们发展科技,两者之间其实并不冲突。 张松听罢,乃向李翊作一长揖,谢道: “……相爷高见,松谨受教。” 出了格物院,李翊与张松一同来至东教场演练之地。 张飞命点雄军万人,布于教场中。 果然盔甲鲜明,衣袍灿烂。 金鼓震天,戈矛耀日。 四方八面,各分队伍。 旌旗扬彩,人马腾空。 张松颔首,连连赞叹道: “……雄兵哉!雄兵哉!” “出入有门,进退曲折,虽孙、吴再生,穰苴复出,亦不过如此而已。” “齐王殿下有此雄师,无怪能够荡平中原,横扫天下。” “汉室当兴于齐王之手!” 张飞演练完毕,正好也催马赶来。 正听见张松的赞美之词,不禁心花怒放,喜道: “……哈哈哈,先生说的极是。” “天下谁人不知,我齐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天下鼠辈皆草芥耳!” 李翊抚须笑道: “益德在张别驾面前,休要太过逞能。” 话落,又转头对张松说道: “其实吾齐地少见兵戈,但以仁义治人耳。” 张松颔首,应和道: “……善!吾久闻齐王千岁,仁义著于四海。” “自到齐地以后,果见此地民殷国富,黄发垂髫,怡然自得。” “松虽在蜀地,亦鲜少见着如此盛世景象。” 接下两日,刘备忙于国事,都委托李翊陪着张松,游览齐国风土人貌。 每到一处,张松都会感叹这里的繁荣景象。 暗想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将这里打理的如此井井有条? 次日,张松辞去。 刘备虽然十分忙碌,但还是抽时间于十里长亭设宴送行。 刘备亲自举酒酌张松别道: “甚荷大夫不外,留叙三日。” “今日相别,不知何时再得听教。” 张松自思道: “齐王千岁如此宽仁爱士,无怪曹操不是其敌手。” 于是,乃对刘备说道: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民殷国富。” “智能之士,久慕齐王之德。” “若能尽起荆襄之众,长驱西指。” “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面对张松抛来的橄榄枝,刘备却并未表现出太高的兴致。 “刘益州亦帝室宗亲,恩泽布蜀中久矣。” “他人岂可得而动摇乎?” “寡人不忍夺同宗之基业,向者刘景升为蔡氏所害,吾扶公子刘琦上位。” “今刘益州坐镇蜀地,并无过错,安忍讨之?” “况荆襄之地初定,人心不宁,不宜骤起兵戈。” 见刘备不从,张松再此谏道: “非是松欲卖主求荣,今遇明公,不敢不披沥肝胆。” “刘季玉虽有益州之地,然禀性暗弱,不能任贤用能。” “加之张鲁在北,时思侵犯。” “蜀地已是人心离散,思得明主。” “松此一行,专欲为谒见齐王。” “今得一见,大慰平生。” “明公若能取西川之地,然后北图汉中。” “最后再尽取中原之地,匡正天朝。” “名垂青史,功莫大焉。” “惟明公审度之!” 然而,任凭张松如何苦口婆心相劝。 刘备都不为所动。 “寡人与刘益州同为宗室,并无仇隙,安忍伐之。” “世人皆知,寡人之大敌,乃曹操也。” “今不讨曹操,而先取同宗,必为天下人耻笑。” “寡人宁死不为此事也。” 如今的世界线变动,刘备的心态也有所变化。 换作历史上的他,穷困潦倒,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而现在的刘备手上握着的是什么牌? 青、徐、冀之富,淮南之水师,燕代之铁骑。 寡人是何许人也? 寡人是东方大国之君! 就算当真要取西川之地,那也得找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 哪里能够趁人之危,攻取同宗呢? 所以面对张松抛来的橄榄枝,刘备是真的不太感冒。 而且从地理位置上讲, 比起川蜀,世人更加认可的其实是中原之地。 如今的中原腹地,刘备唾手可得。 哪里会劳师动众,专门跑去打西川呢? 说刘备飘了也好,说是战略考量也罢。 但西川之地,肯定不是刘备目前的首选。 因为光是为了实现这项战略计划,就得投入无比巨大的资源。 现在的刘备可不比历史上的刘备, 历史上的刘备,治所在荆州,从战略上讲取西川是非常合时宜的。 但本位面的刘备,治所在徐州。 与益州相比,可以说是真正的东之极与西之极。 更别提,益州是一个得天独厚,适合割据的领土了。 当真要打,也得等到刘备腾出手来,亲自去打。 哪里能够轻易交给手下人? 就如同历史上的孙权,不敢让周瑜去打益州一样。 这地方实在是太适合割据了,管不住啊! 但与孙策不同的是,孙权菜,不能够亲征蜀地。 而刘备征战一生,他敢亲自领兵。 见刘备一下子把说话绝了,李翊在旁侧小声提醒道: “……大王权且应下,将来取西川之事,尚可从长计议。” “张松乃是益州别驾,用他为应,大利于我国。” 刘备颔首,从善如流,当即对张松说道: “……西川之事,兹事体大,尚可容后再议。” “别驾此去,山遥路远,当保重身体。” 这…… 张松是个极为聪明的人物,他也能看出刘备对西川并不感冒。 现在,也总算是恍然大悟。 为何诸葛亮与刘备在接待自己时,都绝口不提西川之事了。 因为诸葛亮是装的,刘备是真的。 诸葛亮现在是荆州幕后的老大,打西川可以说是顺势而为。 所以诸葛亮当然厚待自己,好为将来取西川铺路。 而刘备远在徐州,对西川的掌控力薄弱,不敢轻易委托他人。 是真的需要从长计议,故而他不提西川之事,原来是真的不感兴趣。 礼待自己,完全是因为自己是西川远道而来的客人。 作为大国之君,他不想丢了面子,。 “……唉。” 张松叹了口气,难掩心中失落。 但还是很感激刘备这几日对他的照顾,朝刘备拱手谢道: “大王果有取西川之意,松愿施犬马之劳,以为内应。” “未知钧意若何?” 刘备答道: “寡人深感君之厚意。” “奈刘季玉与备同宗,若攻之,恐天下人唾骂。” 张松再道: “大丈夫处世,当努力建功立业,著鞭在先。” “今若不取,为他人所取,悔之晚矣。” 李翊趁势说道: “吾闻蜀道崎岖,千山万水。” “车不能方轨,马不能联辔。” “别驾欲助吾主取之,当用何良策?” 张松乃从袖中取出一图,递与刘备。 “松深感大王厚恩,无以为报,只能献此图,以助大王。” “大王但有取西川之意,便知我蜀中道路矣。” 刘备展视之,上面尽写着地理行程。 远近阔狭,山川险要。 甚至是府库钱粮,都一一俱载明白。 到了刘备这个年纪,也算是一位政治家、军事家了。 他太清楚这张图的含金量了。 张松既献西川之图,又向刘备作揖道: “事宜早不宜迟,大王当速图之。” “松有心腹契友二人:法正、孟达。” “此二人必能相助,若大王但有所用,可与此二人共议心事。” 刘备拱手谢过,口中连称好。 但心中对西川之地,仍不感冒。 说罢作别,刘备命张飞等众,护送张松数十里方才回去。 张松出了徐州,自思道: “吾本欲献西川州郡与刘玄德,怎奈何其无意加兵于此!” 对于刘备的冷淡态度,张松其实也能理解。 毕竟徐州离益州真的太远了。 对目前的刘备而言,没有什么是比克复中原之地更加重要的了。 从战略上讲,张松能够理解刘备的苦衷。 但从个人私利角度讲,张松无疑是失望的。 张松是个什么人? 他是胸怀壮志,但却时常感慨自己怀才不遇的人。 史书叫,“忖璋不足与有为,常窃叹息。” 为什么这句话会让人觉得张松有问题呢? 要知道,张松可是益州别驾啊。 别驾是州牧的左膀右臂,在州中绝对是一等一的高官。 就这样,张松还嫌自己的才华没有得到施展。 甚至着急着“卖主”。 因为凭良心讲,刘璋对张松还是很不错的。 甚至可以说是“言听计从”,基本上张松说什么,刘璋都听了。 不管张松如何“谄媚”刘备,但他的行为本质上就是在卖主求荣。 如果不是因为刘备是受益者,那他对张松是不会有好感的。 这是这个二元君主观时代的道德准则。 “……别驾,是否回荆州去?” 侍从想起诸葛亮临行前的叮嘱,问张松道。 张松叹道: “吾来时,在刘益州面前夸下海口。” “今日怏怏空回,须被蜀中人所笑。” 话落,张松又目视远方,那里是豫州地界。 再往前,就到了颍川曹操的地盘了。 张松暗忖: “玄德公不欲立取西川之地,而曹公联合韩遂欲伐汉中,正为取西川之地。” “若我能助他,必得厚待。” “只是却有负玄德公啊……唉……” 后世的史学家是如何评价张松的呢? 张璠评价为: ——“刘璋愚弱而守善言,斯亦宋襄公、徐偃王之徒,未为无主之道也。” “若陈平、韩信之去项羽,而两端携二,为谋不忠,罪之次也。” 意思是刘璋虽然愚蠢懦弱,但很听张松的话,并不是一个无道之主。 如果张松不愿意辅佐他,完全可以像陈平、韩信离开项羽那样,离开刘璋。 又何必诓骗人家,为人谋而不忠,违背君臣之义呢? 近代史学家蔡东藩其实也有类似评价,即认为: ——“璋可辅之则辅之,不可辅则去之。” “必卖主而求容,殊非人臣之道,松之受诛宜也!” 基本上大家都认为, 在汉末如果你觉得自己的才华得不到施展,背主而去,这没什么丢人的。 毕竟贤臣择主而事。 但你去归去,偏偏还要卖主求荣,那就是你的不对了。 所以大家觉得,你张松最后被刘璋杀了,那是活该啊。 但如果你要是站在张松的视角去思考问题,就会发现张松根本做不到不“卖主求荣”! 首先,张松他是一个蜀郡大族。 要是离开刘璋,去投靠刘备。 那他就得抛家舍业,田产怎么带的走呢? 毕竟这世上麋竺只有一个。 而且退一万不讲,张松就算真能下定决心去投靠刘备。 他所能够做的,无非就是帮刘备画画地图,带带路,出谋划策而已。 哪有他当内应,直接建立的功勋大呢? 可要是再换条路,直接下野,老老实实等刘备入蜀再去投靠。 那他张松还有什么功劳可言呢? 其实历史上,早在张松出使之前,蜀中就有很多大臣,已经在对曹操眉来眼去了。 张松一开始也想投曹,只是没被曹操看上,才选择了刘备。 而张松之所以这样做,就是因为一旦曹操拿下西川。 到时候张松在蜀中的地位,很有可能不如包括他哥哥在内的其他大臣。 这对于自尊心极强的张松来说,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如此一来,便好理解张松的行为逻辑了。 张松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前途忧虑。 聪明人都能看出来,刘璋昏弱,守不住益州。 益州早晚归他人所有。 既然如此,你作为世家豪强,是不是该提前给自己找个买家? 至于这个买家是曹操还是刘备,其实对这些豪强而言真的无所谓。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既得利益。 有人说,现在刘强曹弱。 刘备比曹操强了那么多,他们怎么敢去押注曹操的? 其实这还是低估了川蜀自守能力。 老李这人虽然爱吹牛皮,但“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从来不是一句玩笑话。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不是一句虚言。 对于蜀中的地主豪强们来说,只要来一个及格线以上的主公,他们都能辅佐他守住蜀地。 而且,正因为此时的曹操更弱,投资他才能得到更大的回报。 刘备如今太过强势,真要拿下了蜀地。 肯定会大肆给自己的手下兄弟分封,而蜀人的利益则得不到保障。 就如同当年兖州豪强们迎吕布进来,而反抗曹操一样。 吕布比曹操好控制太多了,大家都更希望拥吕布为主。 诚然,曹操也不是个善茬儿。 但永远不要小看这些世人豪强的智商,他们能站在食物链顶端,肯定是做对了一些事情的。 这笔账很好算, 你曹操在赤壁被刘备打得大败,眼看就要退守关中了。 那你需不需要我们蜀人助你? 如果你需要,那你该不该向我们妥协,出让部分利益来? 否则,大伙儿们凭什么拥护你? 张松现在,就属于迫切想要给西川找个买家。 他的确心向刘备,也感念刘备对他的好。 但如果你刘备不能第一时间取西川的话,那他也不能陪你慢慢等下去。 毕竟对刘备而言,有更重要事情要做。 那就是抚定荆州,克复中原之地。 可对张松而言,眼下没有比卖掉西川更加重要的事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张松到底是来到了颍川许地。 来到魏公府,求见曹操。 却说曹操自赤壁败回以后,大肆迁徙人口,迁往关中地区。 全力着手着“迁都”事宜。 闻说西川使者来到,乃谓左右人道: “……前日送走了张君矫,今日又来个张子乔。” “公等以为如何?” 原来,早在张松出使齐国之前,他的哥哥张肃就已经出使过曹操了。 张肃就是典型的蜀人代表。 大部分蜀人其实都心仪曹操。 因为曹操是真的着手开始准备,要取西川了。 而刘备远在徐州,蜀人想要与之沟通都不方便。 而曹操是如何对待张肃的呢? 此前说过,张肃的外貌是“有威仪,容貌甚伟”。 曹操作为颜控,对于这种有才又帅的男人,没有半点抵抗力。 不仅与张肃相谈甚欢,还征辟了张肃为自己公府的掾。 这就是入府了,对张肃而言绝对是厚恩。 但这还没完,曹操接下来又任命了张肃为广汉太守。 广汉在哪里呢? 其实就在蜀郡上面。 益州最富的两个郡,就是蜀郡与广汉郡。 曹操的意思很明显啊, 我知道你们蜀人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现在我曹操就表明我的态度。 只要你们助我入蜀,取得西川。 那我不仅要保障你们的利益,还要在此基础上让你们得到更多的好处。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曹操这一番组合拳打下来,基本上就征服了蜀人的心。 当然,这里的蜀人指的是地主豪强。 主簿杨修谏道: “……张松是益州刘季玉别驾,今吾等正在筹备取西川。” “前日送至张君矫,今日若迎张子乔,必能大结蜀人之心。” “魏公不妨就拨冗一见,看这张子乔有何话要说。” 曹操沉吟半晌,乃道: “……也罢,孤就见他一见。” 刘备与历史上的自己心态相反,曹操又何尝不是? 历史上的曹操慢待张松,是觉得天下马上就是自己的了。 我管你那个? 我就这么安排,怎么着? 委屈? 自己受着吧。 但此时的曹操极度渴望西川之地,有半点飘的资格吗? 别说来的是张松了,只要是个蜀人。 曹操那都得给他安排最好的馆舍,离开时还有送盘缠细软。 不为别的,就为了大结蜀人之心。 眼见张松到来,曹操也不好怠慢,当即携一众文武出馆驿相迎。 见着张松其人,身材短小,有一种照镜子的感觉。 第一印象很不好,但曹操还是忍住不喜,与张松叙礼: “别驾远来辛苦,且入内坐。” 张松谢过,与曹操一道进了馆舍。 “……别驾自西川而来,必有西川之事以教我?” 曹操比较直白,上来就问西川问题。 明人不说暗话,我曹操就是想要西川之地! 张别驾有什么条件,就直接开吧! 张松一捋胡须,陷入了沉思。 …… (本章完) 第290章 河北来神仙,道是李翊故人? 淮南,寿春。 陈登自全并淮南之地后,自以为傲睨得志。 又感念李翊之厚恩,若非他在齐王面前耳语,其焉尽能取此地? 想起李翊三子降辰不久,于是差人往各处收取奇花异果。 又去温县取柑子,购得四十担。 先教人送二十担去下邳,进献齐王刘备。 余下者,则送去河北渤海。 由于古代有信息差,陈登此时也不清楚李翊具体是在下邳还是河北。 不过按陈登的想法,将佳果分作两份。 一份送下邳,一份送渤海。 不论李翊身在何处,他和他的家人都能够吃到。 运输队受了陈登命令,星夜兼程,赶赴渤海。 至河北之地时,挑担役夫因路途疲困,小憩歇眠于山脚之下。 忽逢见一位先生,眇一目,跛一足。 头戴白藤冠,身穿青懒衣,来与脚夫作礼。 众挑担役夫各自还礼,那道人又道: “尔等挑担甚为辛苦,贫道都替你等挑一肩如何?” 众人大喜,各自依了。 于是这道人每担各挑五里。 但是这位道人挑过的担儿。都变得轻了。 众皆惊疑不定,各自去赶那道人先生。 那道人对那领柑子的官员说道: “贫道乃李相乡中故人,姓左名慈,字元放。” “道号乌角先生。” “如你等到了渤海,可说左慈申意。” 话落,遂拂袖而去。 众人都十分惊诧,将柑子运送到了渤海相府。 时李翊未在,唯麋夫人在府上做主。 麋夫人领到柑子,将各挑担役夫一一赏了。 恰逢袁莹在府上煮茶带孩子,便命仆人将煮好的茶水,送与众役夫喝了解渴。 众役夫谢过。 麋夫人又道: “诸位自淮南远来辛苦,且到府上去坐。” 众役夫忙搁下茶盏,纷纷顿首拜道: “禀夫人,吾等乃卑贱之躯。” “万不敢随意踏入相爷府邸。” 麋夫人正色道: “我府上的规矩,便是来者是客。” “尔等为我府上运送柑子,又岂能连我家的大门都进不得?” “愿诸位勿疑,请里面坐下。” 众役夫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无不感动地流眼泪。 无他,古代阶级划分森严,宛若大山。 众人出身于陈登这种典型的世家豪族麾下,从小被灌输的理念就是尊卑有序。 哪里想得到,来到了齐国第二尊位的相府,竟能如此受到礼遇? “人皆言李相爷宽仁待人,今其府中之人尚且如此。” “诚知世人所言不虚也!” 众人暗忖,无不感慨李翊之德。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性格强势如李翊,他身边的人自然会受到他的影响。 麋贞这种典型的大家闺秀,思想其实是相当保守传统的。 不过李翊常常劝府上中人,要与人为善。 不要觉得人家身份低微,就看不起人家。 你怎么知道这个“低贱”之人,将来不会一飞冲天? 正因受到李翊的耳濡目染,其家风之严训。 使得相府中人,是远近闻名的待人友善。 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是会仗着相府背景而欺压别人的。 一旦有,李翊都会严惩。 至府上时,袁莹又命人取来糕点,送给这些役夫们吃。 役夫们再次谢过,随后又言及他们在河北遇到的怪事。 麋贞蹙眉,顾谓左右人道: “夫君早年在山中隐居,只与其仙师有过交际。” “未曾听说有过什么故人……” 时桃红在侧,忙道: “莫非那道人便是相爷的师父。” “相爷不常说他的师父,是一位得道的高人么?” “若这位左慈先生,当真有此奇术,正应相爷之言。” 正说之时,忽听得袁莹“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众人忙上前去查看。 “……怎么了,莹妹?” “……这,这柑子里面没有果肉。” 袁莹手里捧着柑子。 众人视之,但只见空壳,内中并无果肉。 “或是因为路途遥远,有果实损坏。” 麋贞温言,柔声安慰袁莹。 “……且去看看其它柑子。” 桃红近前,将担子中的柑子一一取出来检查。 “……夫人,这里面的柑子都被剥了皮,壳中并无果肉。” 这! 众役夫傻眼了,他们是负责运送的。 现在赏钱领了,茶水点心也吃了。 结果运送来的柑子却是空的,这叫他们如何向陈登交代! 又有什么颜面继续待在相府? “……夫人!我等实不知!实不知啊!” 众役夫惊得汗流浃背,纷纷伏地叩首谢罪。 麋贞眉头皱起,先唤众人起来: “尔等先起,我料这不甘尔等之事。” 恰好,甄宓于兰房中走出。 袁莹道: “……呀!想是我们说话声大,吵着宓姐姐读书了。” 甄宓摇了摇头,“不碍事。” “适才听得你们争执,未知是发生何事了?” 麋夫人知甄宓读书多,明事理。 便将发生的怪事,给甄宓说了。 甄宓宓纤指抚柑皮,蹙眉道: “妾闻江东有异人左慈,能剪纸为月,画地成川。” “此等手法,莫非是那左元放所为?” 正议论之时,一侍女匆匆入内,慌忙报道: “城东来一眇目道人,号左神仙。” “悬壶济世,百姓焚香如云!” “从楼下过时,府上中人,皆欲往拜之!” 于是众人乃登楼远眺,果然见着一道人。 身披鹤氅,手携藜杖。 立于当道,百姓俱焚香伏道而拜。 麋贞眉头皱起,不悦地说道: “吾夫君在时,河北清平。” “吾夫君一走,牛鬼蛇神皆现矣!” 袁莹心思单纯,不假思索得脱口而出道: “……麋姊姊说的是,夫君才是河北主人翁。” “这些百姓要跪也该跪我家夫君才是,如何跪那牛鼻子道人?” 甄宓说道: “这道人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来,只恐惊动了张将军。” “我等也去看看,免得相爷不在,滋惹出事端来。” 麋贞颔首,应和道: “……宓妹所言甚善,且去看看,莫闹出事来。” 众女联袂出了府邸,果然见着一队军马迎面走来。 当先一将,正是渤海太守张辽。 他身为河北的“京官儿”,自然有义务维护好渤海的治安。 眼见街道上,有聚众闹事者,果断带兵过来维护治安。 见着麋贞等人,乃下马施礼。 “……见过麋夫人!” “……见过袁夫人!” 张辽拱手拜道。 麋贞嘉勉道: “张将军执勤辛苦,河北乃是袁氏旧地。” “自二袁儿殁后,滋事者屡见不鲜。” “然我夫君在时,河北倒还相安无事。” “自我夫君去了江南,一年多,河北屡屡出事。” “若非张将军与荀先生出力,妾身真不知该如何向夫君交代。” 张辽再拜: “相爷临走时,吩咐末将诸多事来。” “维护河北稳定,皆末将分内之事耳。” 正说时,忽听得前方一阵聒噪声音。 或有人喊道: “左神仙来了!左神仙来了!” 言罢,河北百姓簇拥而来。 张辽皱眉,赶紧命士兵将众女护在身后,唯恐她们被宵小之徒惊扰。 少时,一小将箭步而来,在张辽面前报道: “……禀将军,末将已经调查清楚了。” “这道人名叫左慈,是庐江有名的方士。” “他能够用符水替人治病,百姓服之,往往能够痊愈。” “所以很受敬崇。” “今日来到渤海,百姓们都来拜他,惟求他赐下治百病的符水。” 张辽闻言,怒道: “什么妖人?什么符水?” “竟敢在我河北来蛊惑世人,收买人心!” 李翊辛辛苦苦在河北治理数年。 这些百姓不念着李翊的文治,竟相信那妖道的方术。 这令张辽如何不怒? 而众人之中,最气愤的当属麋贞。 她清楚河北人能过上现在的生活,多赖他夫君的文治武功。 可这些百姓就这么被这妖道给蛊惑了。 若是放任下去,人心必失。 以后夫君还怎么治理河北? “……张将军,可速速命人将这妖道拿下!” 麋贞可不信什么妖法,她只相信她夫君。 桃红却有些担忧地说道: “……可是夫人,这道人周围还有那么多百姓在那里。” “若是冒然将之抓走,只恐将事情闹大。” “况且这道人身份不明,还不知是不是相爷的师父。” “即便不是,他能施符水替人治病,不见得是个坏人。” “万一当真是神仙,我怕、我怕……” 桃红则是传统的封建女子,对于鬼神是充满了敬畏之心的。 袁莹一嘟嘴,轻哼道: “什么鬼神!天神!” “反正在莹儿心目中,夫君才是莹儿唯一的天!” 张辽稍加沉吟,说道: “……麋夫人说的不错,自李相走后,牛鬼蛇神俱来河北了。” “这狂道欺我河北无人,竟敢在这里煽惑人心!” “此乃妖人,能以妖术惑众,不可不除。” 于是下令道: “来人速速与我将之擒来!!” 一声令下,士兵们便要上去将那道人擒拿。 “且慢!” 甄宓出言劝阻,“张将军息怒,夫人息怒。” “女公子有何见教?”张辽问。 “这道人来历不明,且在河北颇得人心,若果真将之抓走。” “必使河北人怨相爷,而怜左慈。” 甄宓冷静地为众人分析。 众人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 便问甄宓,既然如此该怎么办? 甄宓说道: “这道人在河北大肆收买人心,显然是冲着相爷去的。” “河北能主事者,也唯有相爷。” “既然江南之事已定,何不请相爷回来,亲自处理?” 众人一听,都点头赞同。 不错,河北其他事情,大伙儿都能代为处理。 但是这种显然是冲着李翊本人去的,自有李翊本人能够出面解决。 尤其江南之事已定,相爷也该回来了。 “对对对!就应该让相爷回来收拾这牛鼻子道人!” 袁莹兴奋地说道。 这时,又见一队人马走来。 众视之,竟是荀攸、徐庶。 麋贞上前施礼: “不想惊动了公达先生与元直先生。” 二人一齐还礼: “相爷将河北之事尽付我等,今有人在道上生事,吾等自然该来看看。” 百姓当中,不少人注意到了张辽、徐庶等众。 渤海的文武高层,在今日几乎聚在了一起。 足见这左慈影响力有多大。 于是,众人更加敬畏左慈。 张辽心中不爽,按剑便要上前。 徐庶一把抓住其手腕: “……文远莫要乱来,有事权等相爷回来再说。” 张辽一挥手,冷笑道: “先生勿忧,辽只上去试试这道人有何本领。” “若他果真能用符水治病,我且饶他一死。” “若不能够,不肖等相爷回来。” “我以扰乱治安,蛊惑人心为由,给他定下罪名。” “择日便能问斩!” 于是,张辽带了十来个武士,箭步上前。 推开群众,截住去路。 原本还在焚香祷告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全都面面相觑,静静地望着张辽与左慈。 左慈闭目养神,并不开言。 张辽见此,乃按剑叱道: “大胆妖道,何敢在此聚众惑民!” 左慈缓缓睁眼,眇目含笑: “……贫道不过施药济人,百姓自来,何曾煽惑?” 张辽冷笑道: “装神弄鬼之徒,汝有何难,能够得此赞拜?” 左慈一挥浮尘,道: “……贫道乃琅琊宫道士,顺帝时曾入山采药。” “得神书于阳曲泉水上,号曰《太平青领道》。” “凡百余卷,皆治人疾病方术。” “贫道得之,惟务代天宣化,普救万人。” “未曾取人毫厘之物,安得煽惑人心?” 张辽大怒,叱道: “汝不取百姓毫厘之物,衣服饮食,从何而得?” “身边众焚香仆童,又从何而来?” “分明是黄巾张角之流,在这里蛊惑人心,欲要乱李相之治!” “今若不诛,必为后患!” 于是,便叱左右人上前斩之。 徐庶等人见状,正要上去劝阻。 那左慈却先开口说道: “将军若是不信,不妨验之。” 张辽便道: “既然汝说你,能够施符水治病。” “那我且用病人试试你。” 张辽环顾左右,寻找害病的人士。 中有小疾者,皆毛遂自荐,想要一尝左慈的符水。 张辽唯恐是左慈的人,皆不应从。 命士兵们找一个认识的人。 找到后,那人自称有小疾,头部胀痛难忍。 左慈便画符焚灰,调以井水。 交了那人饮下。 过了一会儿,那人言道: “……吾头似乎不那么痛了。” 张辽惊疑不定,忙问麾下士兵,那人是否信得过? 是否真的跟左慈没有关系? 众人皆道,那人就是河北本地人,在这里生活了很多年。 左慈又是刚来河北不久,不太可能会跟那人串通。 “将军喜欢吃什么鱼?” 左慈再次开口,问张辽道。 张辽便道: “吾鱼吃吴国松江的鲈鱼。” “此地有千里之隔,汝能为我取之否?” 左慈笑道: “这有何难?” 便命童仆取来一只巨大的铜盆,里面注满清水。 又折柳为竿,唾丝作线。 凌空抛竿,又口中念咒。 须臾,忽然大喝一声,抛竿而起。 竟钓得一尾三尺鲈鱼。 左右人见之,无不惊呼,纷纷跪地,高呼活神仙。 “……此道人果真有些门道。” 张辽暗忖,“眼下只能等相爷回来,再做计较了。” 于是,对左慈暂时不理。 亲自书信一封,发往徐州下邳处,请李翊速回河北主事。 其书略曰: “辽顿首再拜丞相麾下:” “近日河北有眇目道人左慈者,自称‘乌角先生’,广施符水于渤海。” “其术诡谲,辽亲见其异。” “病者饮其符水,沉疴立愈。” “但取铜盆注水,折柳为竿,须臾得三尺松江鲈鱼。” “臣初疑为幻术,然细察之,” “符水无药味而显效,铜盆无夹层竟出鱼。” “今河北百姓,已呼为‘太平真人’,日夜焚香者逾千。” “长此以往,恐损相爷在河北之威信。” “且此人身怀异术,若为敌所用,其害非小。” “伏乞丞相速返河北,亲察此獠。” “臣已密遣锐卒混入其众,然妖道机警,恐非常人可制。” “临表悚然,谨奉鲈鳞为证。” “建安十二年夏末,张辽顿首。” …… 李翊得张辽书,览毕,大怒: “哪里来的妖人,敢到吾河北煽动人心?” 时刘备恰好也在,忙问及缘故。 李翊照实说了,刘备便道: “……若这道人果真懂些道术,丞相何以制之?” 李翊冷声笑道: “凭空取鱼,施符水治病,皆雕虫小技耳。” “何足道哉?” “此人趁我不在,在河北蛊惑人心。” “待我回去,将他正法。” 虽然在《后汉书》里,左慈被吹得神乎其神,甚至评价为“少有神道。” 但李翊始终相信自己穿越的是古代世界,不是玄幻修仙,哪里来的什么妖法? 更不会忘记,历史上曹植对左慈的评价, ——“世有方士,吾王悉所招致,甘陵有甘始,卢江有左慈,阳城有郄俭。” “始能行气导引,慈晓房中之术,俭善辟谷,悉号数百岁。” “本所以集之于魏国者,诚恐此人之徒,接奸诡以欺众,行妖恶以惑民,故聚而禁之也。” “岂复欲观神仙于瀛洲?” “自家王与太子及余兄弟,咸以为调笑,不信之矣。” 曹植的意思就是, 曹操把这些方士聚在一起,就是怕他们捣乱,蛊惑人心。 我们哪里会真的想看神仙呢? 包括曹操以及我哥哥曹丕在内,都当作是玩笑,并不相信。 这里的一个关键点就是, 曹操虽然不相信左慈的“妖法”,但他却拆穿不了,只能将之软禁起来。 而李翊不一样。 等他回去,他非但要拆穿左慈的“妖术”。 还要给河北百姓重新定义一下“神格”。 真要说李翊对河北百姓,还是有些怨念的。 毕竟我辛辛苦苦在河北布政,使你们衣食丰足。 你们不念着我的好,反倒信任一个装神弄鬼的妖人。 那好, 既然你们相信这些鬼神之术,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鬼神之术! 并且是左慈这妖道,绝对办不到的。 “……丞相可以量力而为啊!” 刘备握着李翊的手,再三叮嘱。 他毕竟是一个纯正的古代人,就算不信鬼神,那也是怀有敬畏之心的。 “大王宽心,臣许久不回河北,河北滋生出一堆事来。” “此次回去,正好一发解决了。” 刘备眼眸一蹙,叹道: “……是也,寡人不可没有丞相。” “正如河北亦不能没有丞相。” 与历史上曹操消化河北之地八年不同,李翊是直接帮刘备鲸吞了整个河北之地,并强行消化的。 刘备知道,李翊完全是凭借自己的军功与威望,兼之“袁氏姻亲”的身份。 多种buff叠加在一起,强行将河北给抚定下来的。 这离开了一年,河北也是惹出一堆事需要等李翊回去解决。 念及此, 刘备不禁想起几日前,不少文武大臣,都来劝他征伐西川之地。 理由就是,张松主动来投,今若不取,悔之晚矣。 但刘备作为君主,却有自己的考量。 战争兼并从来不是打电子游戏,指哪打哪。 于刘备而言,必须先克定中原,完全抚定荆州之后,才能去拿西川。 还是那个原因,西川离得太远,又是天赐的割据之地。 刘备不能随便放人去打。 他中间有考虑过李翊,他的能力与忠心都没有问题。 做事又小心谨慎,比关羽、张飞都要合适。 不过李翊刚刚从荆州回来,离开家一年。 刘备又怎好把他派去更远的西川呢? 更别提李翊三子降生,父子一年不能相见。 以刘备关心属下的性格,又岂会绝此人伦之道? 当然了,于刘备而言,之所以不选李翊。 最重要的考量,还是李翊已经位极人臣了。 以丞相身份,拥天下九州之首的河北不算完,还能总制燕代地区。 不论是身份上,还是实权上,李翊都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此前下江南时,刘备为什么选择诸葛亮? 还不是因为收取荆州这么大的功劳,只有诸葛亮这种没什么功绩的新人才吃得下。 别说李翊了。 哪怕是关羽、张飞、陈登等辈,在齐国哪个不是位高权重? 吞掉江南这么大的功劳,他们吃得下吗? 说白了,你都是四方将军了,寡人也只是一个诸侯王。 还能怎么给你封赏? 卫青以军功起家,官至大司马大将军,封长平侯。 是大汉王朝的三军总司令,权力地位仅次于汉武帝。 这时候卫青其实已经封到头了。 本来封到大将军之位时,就差不多到头了。 结果汉武帝不得不在大将军前面再冠一个“大司马”的头衔。 搞出一个大司马大将军的职位来。 就是因为军功不好消化了。 那么,这时候年轻一辈的霍去病便走上了历史舞台。 因为霍去病的出现,帮助汉武帝很好的消化了“军功”。 而西川也是同理。 可以试想一下,李翊本身就很会来事儿,很得人心。 军中诸将也都敬服他。 万一真带兵打下西川,威望一下子到了顶点。 忽然有人劝李翊在西川自立,李翊将如何自处? 倒不是刘备怀疑李翊的忠心, 刘备也相信以李翊的谨慎性格,不可能会同意在西川自立。 可一旦让这种事情发生,那么将领之间本身就会产生隔阂。 既然如此,又何必让自己的手下人难堪呢? 权力的组成,本质上就是人的认可。 一个政治团体的组成,是为了寻求各自的利益,而绑定在一起。 刘备是这个利益共同体的盟主,他需要妥善去处理好每一个人的利益划分。 如此,便好理解刘备为什么不执着于先打西川了。 不单单是战略考量, 还有他作为一国之君,需要处理好手下大臣的利益分配。 中原之地,本身就是华夏核心。 不论是自己上亦或是派别人上,刘备都能看得见摸得着。 这种实打实的土地,才是刘备想要的。 …… (本章完) 第291章 曹操:十年了,被刘备压制十年,苍 颍川,许县。 却说曹操自赤壁败回以后,心下已知再无能够与刘备争夺中原。 于是,便遣钟繇抚定关中地区,联络韩遂。 双方约定,曹操取西川之地,韩遂并雍凉之地。 两人唇齿相依,互取所需。 曹操需要一块能够稳定立足的地方。 韩遂则是一个有野心的枭雄。 雍凉地区,并非是韩遂一家独大,这里还有十余家大大小小的诸侯。 诸如侯选、程银、李堪、马玩、成宜及张横、梁兴等辈。 在《演义》里,这些人被老罗简化成了马超的部将。 但实际上,他们都是手中握有兵权的军阀。 随着马腾被曹操软禁,马超出走并州自立。 韩遂认为,他统一雍凉地区只差一个契机了。 这时候,以曹操的军事实力作为后盾,向诸将施压。 韩遂便被关中联军门推举为了共同的都督。 作为利益交换,韩遂也将这些军阀合兵一处,为曹操壮声势。 以恐吓威胁汉中的张鲁、西川的刘璋。 于是,曹操一面命夏侯惇强迁中原人口至关中地区,修葺洛阳、长安等地。 一面又兴设学校,延礼文士。 之后不久,便见着了西川使者张肃。 曹操与之交谈过后,情知蜀地的豪强们,有意让自己取代刘璋。 于是重赏张肃,拜其为广汉太守。 没过多久,曹操又见着了张肃之弟张松。 张松因身材短小,威仪不及其兄,曹操心中不喜。 但出于政治需要,还是礼待了张松。 张松在曹操这里,深感不如刘备厚遇。 可刘备不能马上出兵西川,又不符合他的利益需求。 一时间,张松踌躇难决。 曹操多疑,便命人去查张松的行踪。 得知其竟是从齐国出来的,心中更加疑惑,私下里说道: “……松自齐地来,至魏国后,并不多言西川之事。” “其诚意大不如其兄,孤料此人已投刘备。” 于是,便有了杀张松之心。 这两日,公府上的杨修与张松来往密切。 因见张松竟能将看过的文章,倒背如流,深感其有大才。 于是引以为交。 待得知曹操有杀张松之心后,立马找到张松,劝他赶紧回西川。 张松亦惊,却又迟疑道: “我奉命出使,今至齐至魏,皆无果。” “似这般回去,必为蜀人耻笑!” 杨修劝道: “暂退非为怯也,存身留命以待立功,才是丈夫。” “今齐国虽强,然魏国未必全输。” “刘备厚遇,不过为图西川耳。” “纵足下助其得到蜀地,关羽、张飞、李翊必居上位。” “刘备也必以此三人为厚。” “君之才志,终不见用。” “平生之志,也未必能得到施展。” “魏公方急才,建功立业,岂不远胜于刘备乎?” “此中利害,君当能够明察。” 杨修的话语可谓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说到了张松的心坎上。 留在馆舍的这段时间,张松内心也十分挣扎。 他一面感慨刘备对其的厚恩,一面又希望在曹操这里得到厚用。 正是矛盾挣扎之时。 杨修这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啊, 不管刘备待自己有多好,他始终都是以关张李三人为厚。 后起之秀中,又有诸葛亮、庞统、徐庶等辈。 更别提刘备身边的股东已经趋于饱和了。 丹阳曹豹,东海麋竺、下邳陈氏,河北甄氏,燕代豪族…… 此时的张松选择去入股,又能分到多少股份呢? 张松沉吟半晌,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 旋即执杨修手谢道: “……德祖之言,真令我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 “足下说的有理,只是如今曹公疑我,我再助他,恐有不妥。” “此间有西川地图一份,松已在上面标注了地理、县邑、粮食屯驻之处。” “有了此图,曹公取西川之地应当不难。” 话落,张松将地图取出。 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再画一张对他而言并不算难。 “此图便请德祖,替我交给曹公。” “松离家日久,也该回去了。” 杨修接过图,连向张松说请君多多保重身体。 张松谢过,趁夜辞去。 随后,杨修将西川地图献给曹操。 曹操得图大喜,重赏杨修。 便会聚大臣,商议取汉中收川蜀之地。 恰逢夏侯惇自关中回,便一同商议征伐之事。 自夏侯渊战死,曹仁接连挫败,自信心受挫以后。 夏侯惇作为宗室第一人,肩上的担子不可不谓重如千斤。 此次抚定关中地区,夏侯惇亦有成长,当即对曹操谏言道: “目今赤壁新败,曹仁又挫于周瑜之手。” “刘备刚得荆州,立足未稳,必不着急取西川之地。” “我等宜先取汉中张鲁,以得胜之兵取蜀。 “……如此可一鼓而下也。” 曹操大喜,拍了拍夏侯惇肩膀,赞道: “……君之言,甚合孤意。” “刘备精力都在南方,无暇西顾。” “孤又闻河北近来滋事不断,李翊亦无暇南顾。” “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今日天赐张肃兄弟于我,不取西川,悔之必矣!” 于是,曹操乃兴师西征。 但是在西征之前,还有一个问题,亟待曹操解决。 那就是河北魏郡! 此地原本是曹操为了摆脱河南士人的束缚,打算作为新的政治立足点。 但因为与李翊争夺河北地区失败,河北只剩下这一地,孤立无援。 曹操不得不又灰溜溜地回到河南,重新投入汝颖士人的怀抱。 可谓是老脸丢尽。 但饶是如此,魏郡的战略位置依然很重要。 思虑半晌,曹操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曹操任命司马朗为魏公府掾,司马懿为魏郡太守。 又命郭淮为行军司马,辅佐司马懿。 这是曹操诸多人事任命之中,唯一一次没有任用宗室将领。 单独把外姓将领派到一处去的任命。 尤其司马氏作为大族,派去的还是魏郡这种富庶之地。 曹操此举,令不少宗室武将,都来劝曹操三思。 由属夏侯惇性情火爆,声音激昂: “魏公曾言,司马懿鹰视狼顾,不可付与兵权。” “今奈何将之外派到魏郡之处去?” “倘若李翊来攻,司马懿献城而降。” “如之何?” 夏侯惇虽与司马懿交往不深,但见着这小子整天跟着曹丕鬼混,也不爽他。 他总觉得这人非常善于隐忍韬晦。 而且城府极深。 魏郡这么重要的地方,怎么能让一外姓,还是大族出身的人单独领之呢? 曹操冷冷一笑,道: “……公等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司马氏一族,以司马朗当家。” “吾以用其为我府上掾,其余六兄弟亦在我军中用事。” “司马懿有家族掣肘,安能叛我?” “自奉孝殁后,孤遍观年轻之辈,确实唯此人才略出重。” “我欲用此人,替我挡住李翊河北来兵。” 众人恍然大悟,原来曹操的战略就是牺牲魏郡,以换取对汉中的攻打时间。 虽然当初说好拿下汉中,魏国就会出让魏郡。 但政治人物说的话,听听就好。 关键时刻,还是得枪杆子硬。 司马懿有军略,郭淮也善于守备。 以魏郡之底子,应该能帮曹操争取到不少时间。 计较已定,曹操正式兴师西征。 分兵三队: 前部先锋夏侯惇、曹仁; 曹操自领诸将居中; 后部援军曹洪、曹休,押运粮草。 早有细作报入汉中来。 张鲁乃与众将商议退敌之策。 “曹操势大,吾在汉中,孤立无援。” “欲举城降之,不失封侯之位。” “未知诸位祭酒以为如何?” 张鲁这个人比较特殊。 他是汉末三国时期,唯一一个政教合一的诸侯。 不过五斗米教并不是张鲁创建的,是他杀了张修之后抢过来的。 不过此教确实是在张鲁手中发扬光大的。 张鲁有手段,有野心。 既残忍,又有仁慈的一面,是一个典型的乱世枭雄。 因为在面对刘璋的战事中,屡屡获胜,所以张鲁不止有汉中之地。 还占据了巴西、巴东地区。 事实上,巴郡之所以会一分为三。 就是因为刘璋干不赢张鲁,被张鲁给占了巴郡以北。 刘璋才不得不将巴郡的行政区域给重新划分,以方便管理。 张鲁的野心,也从来不满足于汉中地区。 他一心想将自己的五斗米教发扬光大。 因为入教的信徒,需要缴纳五斗米,所以称之为五斗米教。 简称“米教”。 而张鲁作为汉中太守,也不叫太守,叫“师君”。 他手下的兵也不叫兵,叫“鬼卒”。 手下的官员叫“祭酒”。 高级一点的官员则叫“治头大祭酒”。 眼下的张鲁,一门心思地扑在自己的教上。 在他看来,如果献了汉中给曹操。 自己仅仅只是失去一个汉中,得到的却是整个关中地区啊! 他不仅能把五斗米教传到关中去,还能传到颍川这个士人乐园去。 这对张鲁的诱惑力,可是太大了。 “……师君,此议万万不可!” 说话之人,乃是张鲁之弟张卫。 他也信五斗米教,但却是个硬骨头。 在他看来,汉中富庶,咱们也拥兵数万。 进可以取西川之地为王,退亦能挡住关中来犯之兵。 岂有将江山拱手而让之礼? “……汉中最险无出阳平关,守住此关,魏兵莫能进也。” “我意在关隘左右,依山傍林,下十余个寨栅,以此迎敌。” “师君只管在汉中,多拨粮草以应付足矣。” 张鲁只想着怎么投降能够体面一些,待遇能够好一些,以方便他传教。 但没想到弟弟张卫坚持要战,张鲁只好应从。 乃遣杨昂、杨任二将助弟守御阳平关,即日启程。 军马到关下,即下了寨。 夏侯惇、李典等前军先到,闻阳平关已有准备。 便离关外十五里处下寨。 是夜,军士疲困,各自歇息。 忽闻寨后一把火起,却是杨昂、杨任二将杀到。 夏侯惇、李典各自上马,仓促应战。 因军士远来疲困,很快被汉中军冲破。 二将回见曹操,曹操叱道: “汝二人为我军中宿将,随孤行军多年。” “岂不知兵若远行疲困,可防劫寨?” “如何不作准备?” 于是,欲惩治二人。 忽又想起,自兴平元年以来,自己对上刘备也是屡战屡败。 赤壁那么大的优势,都打输了。 如今又哪有脸面来责怪这二将呢? 念及此,曹操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道: “权且赦你二人罪过,待破关之时,当须尽力。” 二人谢恩,加入曹操军中,继续行军。 曹操亲自引兵来看阳平关,此地山势险恶,林木丛杂,不知路径。 看得曹操直摇头,叹道: “阳平关如此坚固,急切难下!” 左右将士,纷纷言道: “吾等自关中出兵,长安、雒阳之粮,远胜汉中。” “阳平关早晚能下!” 曹操蹙眉,谓众人说道: “吾兴大兵来此,早晚惊动刘备。” “此辈知我攻汉中,必来取我中原之地。” “中原不能久守,吾宜当速下汉中为善。” 按理说,曹操能打下一处是一处,不应该随便放弃自己苦心经营的地盘才是。 怎奈何刘备的势力已经完全将他包裹了起来。 战略比的就是“势”,一旦势能输了,再去守这些地方又有什么用呢? 为此,曹操只能战术性放弃中原,将资源倾斜到关中去。 正议之时,背后一声喊起,箭如雨发。 杨昂、杨任分两路杀来。 曹操大惊,慌忙引军迎之。 双方混杀一场,各自罢兵。 接下几日,张卫皆是据险而守,依山筑垒,连绵十余里。 曹操着急下城,率军士强攻。 一连攻打数日,死伤甚众,竟不能进。 曹操无奈,夜坐帐中,愁眉不展,谓诸将道: “阳平险固,张卫据守严密,我军久攻不下。” “长此下去,中原必乱。” 于是,便有了撤军的打算。 程昱谏道: “今贼势未见强弱,明公何故自退耶?” 曹操叹道: “米贼每日提备,急难取胜,孤一时无策也。” 正踌躇间,忽闻关外山林之中,蹄声如雷,似有千军万马奔腾而来。 曹操大惊,急令诸将戒备。 “……小心米贼夜袭!” 未几,哨骑飞报: “禀魏公,非敌军也。” “乃数千麋鹿自山林惊出,直冲张卫大营!” 什么,此言一出,帐中诸人皆惊。 曹操连忙起身出帐,携众人凭高望之。 原来阳平山野多麋鹿,张卫军连日伐木立寨,惊扰兽群。 是夜,鹿群受惊,竟如山洪倾泻,直奔张卫营寨而去。 张卫寨中士兵,闻得寨外惊天动地,误以为是曹兵前来夜袭。 全都打起精神,准备御敌。 谁料声音将近之时,竟是数千头麋鹿,如洪水般奔腾而来。 一举便冲破了张卫军大寨寨门。 众鬼卒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被吓得四散奔逃,惊慌失措。 早有人报知张卫,张卫出营来看,亦被眼前景象震惊。 “……这、这简直不是人力所为!” “莫非这曹操亦懂妖法,能驱唤野兽乎!” 张卫骇然,亲眼目睹麋鹿冲破营寨,营栅尽毁。 士卒们猝不及防,吓得惊慌四散。 自相践踏,乱作一团。 众军士逃窜之际,误打误撞,竟不慎入了曹洪大营。 曹洪正在率部巡营,忽见前方火光冲天,人影纷乱。 误以为是张卫夜袭,当即下令: “……贼军劫营,诸军随我迎敌!” 曹军闻令,奋勇冲杀。 张卫军本已大乱,又遭曹军猛攻,顿时溃不成军。 曹操见此,抚须大笑: “天助我大魏!天助我大魏!” “看来老天也有眷顾我曹操的时候!” 见着眼前光景,曹操感动地涕泗横流。 此前,老天总是眷顾刘备。 甚至在冬天时,借“东南风”给他打自己。 如今,自己也得天助。 使上天唤来数千头麋鹿,来助自己破敌了! 曹操抓住机会,趁机下令,全军拔营。 猛攻张卫大寨! 魏兵一齐冲进寨中,天价放起火来。 夏侯惇引兵杀到,逢着杨任,二将交锋。 战约三十余合,夏侯惇暴喝一声,一枪将之刺死。 余众骇然,被夏侯惇杀败。 张卫眼见大势已去,只得献关投降。 曹操既得了阳平关,暂时将张卫拘于军中。 一面继续进兵,直奔南郑而去。 张鲁闻说阳平关失守,弟弟张卫被俘。 一时间方寸大乱,于是打算依照原计划,开城投降。 阎圃连忙劝谏说道: “……师君此时万万不可投降!” 张鲁便问: “向者开战之前,我拥阳平关即数万鬼卒。” “公等便说不可降。” “今阳平关失守,鬼卒俱被魏兵杀散。” “公等仍劝我不可投降,莫非要吾与汉中同死乎?” “……师君,在下非是此意。” 阎圃定下心神,有条不紊地为张鲁分析道: “今公战败,以急往,其功为轻。” “不如且依巴中,然后委质,功必多也。” 在阎圃看来,咱们是战败而降。 无功有过,后果不堪设想。 倒不如咱们先逃到巴中地区,那里的异族首领不是与咱们关系不错吗? 如果我们到了那里能拉上他们一起投降,咱们可就是有功之人了。 如此一来,再跟曹操谈投降事宜,才会稳妥。 曹操也才会厚待我们。 人的一生要走很多路,但关键的只有几步! 阎圃是一个称职的谋士。 最开始张鲁想要称“汉宁王”时,阎圃就出来反对。 说你称了王,你是汉中的一把手。 不称王,也是汉中的一把手。 那为什么要称王呢? 这不是凭空给自己树敌吗? 如今再次来到人生的十字路口,阎圃再次帮助张鲁将利益最大化。 张鲁从之,于是率众奔往巴中。 汉中富庶,张鲁带不完全部财宝。 左右之人,都劝张鲁焚宝货仓库,不给曹操留。 张鲁乃道: “我本就不欲与曹操争斗,只是意未达耳。” “今不得已而出奔,仓廪府库,民之有也,吾安忍废之?” 于是将宝库全部封锁,是夜二更时,引全家老小出奔。 曹操率军赶到南郑时,也不叫人追赶,先命人去查府库。 这是曹操的习惯,每克一地,先收刮战利品为第一要务。 本来,曹操对府库的期望,就是哪怕只留一点就好了。 可没想到张鲁竟将府库封存完好,里面的宝物也无人动过。 于是,曹操甚为怜之。 这时,夏侯惇等众纷纷赶来,劝谏曹操说道: “魏公,目今汉中已下,宜速去差人将张鲁擒下。” “其在汉中布政多年,其人不死,汉中之地必不能长久。” 此前说过,攻城略地不是打下来就真的是你的了。 只有从政治上、经济上、军事上完全控制以后,它才是真正地属于你。 仅是军事占领,它只是暂时属于你。 所以夏侯惇才建议曹操,先把张鲁拿下再说。 曹操摇了摇头,说道: “张鲁既将府库封存完好,说明其有意投靠于我。” “只是方打败仗,不敢直接投降,所以才逃去巴中。” “可差人去往巴中劝降,言说孤愿厚待于他。” “请张师君不必再躲躲藏藏了。” 于是,派遣使者奔赴巴中地区,去劝降张鲁。 至于张鲁逃到巴中以后,依照阎圃之言。 利用自己“张天师”的名号,成功劝降了袁约、朴胡等三巴夷王。 众王闻天师至,皆率部出迎。 张鲁登高而呼: “……今吾等据险抗命,徒苦黎民耳!” “愿公等以天下苍生为念!” 于是焚符箓、封府库,率众北降。 正好曹操劝降的使者也到了,见张鲁竟将三巴夷王一并带来投降了,大喜过望。 众人一起去见曹操,曹操亲自出迎。 见张鲁部伍整齐,粮械无损,叹曰: “……此真保土安民之士也!” 于是拜张鲁镇南将军,封阆中侯。 授朴胡巴夷校尉,赐金印紫绶。 赏袁约等帛千匹,金银各千斤。 由此,汉中之地为曹操所并也。 …… 话分两头,却说李翊辞了刘备,回到了自己阔别已久的河北。 由于治所在渤海,中途要经过许多郡县。 李翊每到一处,必考察各郡政绩。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每过一处,必焕然一新。 百姓皆为之称善。 此时的渤海,尚不知李翊已回河北。 因为现在的风云人物,乃是那个传说中能够呼风唤雨的仙人左慈。 左慈到渤海,继续施展自己的“仙术”。 巡县各地,大施符水,替人治病。 许是宣传到位,亦或是人云亦云。 左慈的名声越来越响亮,教众也越来越多。 传闻, 渤海之滨,左慈设坛施术。 其符水治病,不取分文,百姓感其德,日聚千人。 左慈乃终日挥拂尘、洒甘露。 病者饮之即愈,愚氓拜之如神。 未及半载,信众遍及七县。 眼见信众越来越多, 忽一日,左慈登高台而呼: “……贫道下凡,非贪财帛。” “然天道有常,积善方能消业。” 话落,遂命童子,设“”涤心功德箱”于坛前。 立“解厄簿”记下捐者姓名。 并口中言道: “……钱非入我囊,实为洗尔等罪孽。” 一时之间,愚夫愚妇争相捐献。 老妪典钗,农夫鬻谷。 商贾捐半岁之利者,不计其数。 有清醒者私语: “……昔免费济人,今何故敛财?” 信众怒叱:“汝心不诚,安知仙长深意!” 眼看百姓渐渐有些“失控”,官府乃出动吏兵,禁止百姓捐款。 徐庶等人都知道,这种募捐行动,会使得河北财富大量流失。 然而官府的强制干预,惹得民怨沸腾。 张辽大怒,欲率兵将左慈拿下,将其活生生烤死、 并说道: “倘若那妖人当真有通天本领,能够呼风唤雨。” “便可求来三尺甘霖,以救自己。” “否则,焚死不足惜也!” 荀攸、徐庶等人拦住,劝张辽冷静行事。 张辽谓二人道: “公等皆读书人,何不达理?” “昔南阳张津为交州刺史,听信邪教。” “舍前圣典训,废汉家法律。” “鼓瑟焚香,常以红帕裹头。” “读邪俗道书,云以助化。” “自称可助出军之威,后竟为敌军所杀。” “此等事甚无益,诸君自未悟耳。” “吾欲杀左慈,正思禁邪觉迷也。” “向者李相将河北之事,付与我等,只盼能够稳住时局。” “今左慈妖人,煽动人心,吸纳教众,骗取民众财产。” “公等如今却还在投鼠忌器,不敢杀之。” “何也?” 徐庶乃道: “正因左慈颇得人心,我等不好擅自为之。” “权等相爷回来再说。” 正说之时,忽有一小吏兴冲冲地跑进大堂。 “大喜!大喜啊!” 小吏跌跌撞撞,伏在众人膝下拜道: “……禀诸位将军、先生,相爷!相爷回来了!” 众人闻言,顿时喜出望外。 荀攸、徐庶同时起身,笑容满面。 “快!通知各级官员,准备出城去迎!” 李翊离开一年,很多事,须要他亲自解决。 众人就盼着回来,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与此同时, 有安插在城外的教徒,将李翊归来的消息报给了左慈。 “李子玉天下奇才,如今其骤然归来,必是冲着仙师去的。” “如之奈何?” 众教徒纷纷问。 左慈缓缓睁开眼睛,伸手撩了一把金子,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浅笑。 …… (本章完) 第292章 天枢对左慈:穿越者遇上修仙者 却说,有庐江妖人左慈,在河北大施符水替人治病。 一时间,河北拥护者极多。 时冀州牧,总制河北的丞相李翊,闻说此事之后。 唯恐河北生乱,星夜兼程赶回渤海。 以张辽、徐晃为首的武官,荀攸、徐庶为首的文官大臣们齐齐出城三十里来迎。 李翊入城之时,左右道旁,仍有百姓箪食壶浆以迎。 看来离开这一年,李翊的民生倒未完全丢失。 可饶是如此,李翊仍不允许有人在他的地盘上滋事。 一经回来,也不叙礼问旧,直接开门见山问荀攸等众。 “……吾离开河北一年,中有哪些大事?” 荀攸恭恭敬敬答: “……自相爷去江南以后,河北事务繁多。” “在下与元直,自行解决了诸多事务。” “然有不少大事,须等您回来亲自解决。” 李翊颔首,又道: “可捡要紧之事来说。” 荀攸乃条理清晰地,一一向李翊汇报: “去岁六月,常山大旱。” “我冀州地,拨钱粮三十万斛赈灾。” “然郡守谎报灾民数目,督粮官以沙掺米。” “七县官吏层层克扣。” “涉案者牵连审、郭两家大族,涉案官员高达五十余众。” “臣等未敢擅决,专等相爷回来处置。” 知道了!! 李翊面色阴沉,冷冷地回道。 左右人都看得出来,李翊非常不高兴。 但了解李翊的人都知道,他不高兴不是因为这次“贪污大案”的发生。 而是荀攸等人办事不利,不肯亲自出面来处理这场大案。 荀攸性格本就保守冷静,不爱出风头。 他肯定不愿意去干这得罪人的事儿。 徐庶倒是有游侠气,敢作敢当,但他的权力又不够大。 凭一己之力,一次性也收拾不了那么多人。 等于这些当下属的,把这个“难题”丢给了李翊。 而远在徐州的刘备,就更乐意交给河北人自己解决了。 河北人越是团结,刘备对其的掌控力就越弱。 所以尽管李翊离开之时,荀攸等人就已经上报到了刘备处。 刘备只简单批复了一句: “……寡人将河北之事尽付李相。” “李相不在,当尔等自行裁处之。” 荀攸何等聪明人? 当即明白了刘备的意思,于是暂时将涉案人员免职。 专等李翊回来,再交给他老人家亲自解决。 这一拖,就是一年。 “去岁冬日,辽东高句骊人侵扰边境,破我玄菟郡。” “守将王雄战死,受伤需抚恤者两千余众。” 荀攸接着向李翊汇报边境事宜。 “平州牧吕布,执意征伐高句骊。” “护高句骊校尉刘晔苦劝不住,随军出征。” “后得北戍校尉张绣相助,于长白山阵斩蛮将延优。” “高句骊人大溃,边患遂平。” 听到这,李翊皱起的眉头稍缓。 他把刘晔留在辽东,本意就是为了监视吕布。 所以刘晔的出发点,都是从河北角度考虑的。 而吕布作为平州牧,当然有自行出兵的权力。 只不过李翊向来是不主张优先通过武力解决边患问题的。 还是那个原因,对外“武功”听着确实好听。 但真的太消耗钱粮了,而且收益极低。 像李翊在幽州渔阳设“经济特区”,最大程度上利用游牧的经济价值。 这才是李翊所推崇的。 好在,吕布至少在辽东建了功。 这个结果也算是可以接受。 只是代价呢? “……此次征伐事宜,共计消耗军粮五十万斛。” “战马三千余匹,边民逃亡约千户。” “此外,由于出征征调了本地民夫五万人,以致延误春耕。” “还需再为平州填补今岁延误之粮,以供平州百姓过冬。” “此次出征,吕布、张绣、贾诩、刘晔等众,皆于国有功。” “理应封赏者,共计五十余众。” “参战士兵之赏赐,还没定下,权等相爷回来定夺。” 听到这儿,李翊的头又大了起来。 没错,吕布建了“卫霍”之功,倒是威风了一把。 在天下人面前,狠狠地露了脸。 可却要轮到李翊来给他买单。 平州贫穷,其军费所耗,只能河北出钱帮他补。 并且打了胜仗,封赏又是一笔巨款。 “……还有何事?” 望着荀攸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李翊知道肯定还有件大事需要他来解决。 徐庶这时主动站出来,帮荀攸分担火力。 “……禀相爷,三月前,幽州牧焦触病逝。” 哦? 李翊眉梢一扬,感慨自己才离开一年,怎么发生的大事儿全都堆在一块儿了? “……焦使君病笃,其子孙身后之事,我等已经抚定。” “只是接替之人选尚未定下。” 李翊不假思索道: “吾虽总制河北之事,然幽州人事任命,当由齐王定夺才是。” 当然了,严格意义上讲。 选新的州牧上任,还是应该上奏朝廷,报给刘协之后才行。 只不过这就是走个形势,先由刘备确定好后,再报给刘协,最后上任一条龙。 “吾等已将此事报给了齐王。” 说着,荀攸从袖口取出一书,道: “齐王发来手谕,着河北自举贤能。” 刘备的意思,就是让河北人自己投票选一个新的幽州牧出来。 言外之意,他在徐州本土没有想派过去的人。 而刘备心目中的人选,已经在你们河北了。 只不过这个人选可能有好几个,刘备觉得哪个去都可以。 既然如此,就你们自己选吧! 虽然刘备没有点名,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田豫、牵招既是刘备的元从,又是发小兄弟。 刚好两人就在幽州。 此外,幽州豪族鲜于辅,不仅是经济特区的区长。 此前随李翊征讨乌桓人有功,肯定也心仪这幽州牧的位置。 李翊听完这些事之后,当即下令: “君等所言之事,吾已知其七八矣。” “可先斩常山蠹吏张贵,诛其首恶,以正纲纪。” “其余免职者,可下狱待查。” “平州所费之资,我冀州可先拨三十万斛粮过去。” “渔阳之地,各拨牛羊千头,以补空缺。” “至于幽州……” 李翊微作沉吟,缓缓说道: “可取笔墨来,吾自当上奏齐王,表田豫为幽州刺史。” 我们都知道,刘焉是最早提出“废史立牧”的男人。 但废史立牧这个说法,并不准确。 因为刺史并没有被废除,而是与州牧并存。 所以你便会发现,三国时期经常有州牧、刺史同时出现。 只不过州牧的权力远比刺史要大而已。 而李翊的作法也很简单,田豫、牵招是元从,资历也够。 那就选更早加入的田豫罢! 至于如何安抚鲜于辅等幽州豪族。 简单,我削了田豫的权力就是了,只给刺史,不给州牧。 至于鲜于辅么…… “仍令鲜于辅为渔阳太守,使其兼令幽州别驾。” “牵招仍令护乌桓校尉,使其兼领幽州治中从事。” 别驾与治中从事都是州里二把手,相当于州牧的左膀右臂。 李翊在扶正田豫的同时,又安抚了牵招、鲜于辅。 既保留了他们的既得利益,又扩大了他们的权力。 如此一来,三人都不会有什么不满。 并且也不会一家独大。 还是那句话,地方权力越分散,中央权力就越集中。 刘备肯定是希望见到这样的局面的。 李翊当即奋笔疾书,将“河北的民意”写下,发往下邳处供刘备裁决。 如此一来,河北本土官员不能解决,留给李翊来解决的事大致处理完成。 中间还有些事务,都不是特别紧急,可以容李翊之后慢慢处理。 现在李翊终于可以腾出手来,收拾那个到自己地盘上惹事的妖人了。 “……那妖人现在何处!” “这妖人设下庙宇,教化民众,又立涤罪功德箱,大肆敛取民众之财。” “什么?真是岂有此理!” 李翊闻言,大为光火。 都说藏富于民,藏富于民。 当民众的财富被卷走时,与之一同受害的必是政府的威信! 这显然是冲着李翊来的。 但这还不算完, 官员们这段时间,虽然没收拾左慈,但也专门去调查了他。 翻出了他的黑历史。 建安年间,妖道左慈游历州郡。 假托“太阴炼形”之术,专门诓骗良家女子。 河北良家,亦有受害者。 左慈谓女子道: “尔前世孽重,需借真阳化解。” 乃设净室,焚异香,诱行云雨之事。 每于月晦之夜,则择处子“炼丹”。 先饮符水,复诵邪咒: “采汝之阴,助我飞升。” 受害女子往往神志昏沉,任其摆布。 听闻这件事后,李翊更加愤怒。 诓骗民众钱财还不够,居然还诱拐良家女子? 曹植曾经这样评价左慈: ——“慈晓房中之术,俭善辟谷,悉号三百岁。” 大致意思就是说,左慈这个人自称自己活了三百多岁,而且极为擅长房中术。 重点是前面一句话, 曹植写这篇文章,本来就是在阴阳怪气左慈。 你说你一个修道的仙人,曹植会什么要强调他很会“房中术”呢? 你品,你细品。 尽管李翊非常生气,但还是选择先去看一看家人,以及自己的新生子。 袁莹将孩儿抱来,这是李翊的第三个儿子。 长子李治已经七岁了,次子李平也已经六岁。 至于刚满一岁的三子,李翊为他取名为李安。 盼他将来能够平平安安,同时也是表达自己的理想夙愿。 盼这天下早日安定,早日太平。 回到家中,还是和家人们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 席间,李翊也不忘工作事宜,问及左慈之事。 麋贞为李翊解释道: “此人自称与夫君有旧,然后在我河北大施符水,替人治病。” 李翊便问: “这符水果真能替人医治否?” 这…… 众女面面相觑,到底是点了点头。 “我等亲眼所见,那日左慈道人用符水替人治好了伤痛。” 焉有此理…… 李翊沉吟半晌,便道: “可将符水拿来我看。” 以相府的权势,搞到一碗符水,轻而易举。 李翊接过符水一观,又浅尝了一口,不觉冷笑。 “……原来如此,我已知这妖人施得何种手段矣。” 众女连忙问,什么手段?是不是妖法? “非是妖法!” 李翊斩钉截铁地否定,正色为众人解释: “符水之术,其理甚明。” “朱砂书符,谓之辟邪,实因虫蚁不近,秽菌难生。” “然究其根本,乃硫化汞也。” 硫化汞? 这是何物? 众人都没听说过这个东西。 但李翊也没法直接解释,因为朱砂的学名就叫硫化汞。 而这符水治病的原理,也出在这硫化汞身上。 李翊当即命侍者取来丹砂示众。 只见其红若朝霞,灿如凝血。 置于案上,蚁群绕行。 然后李翊将之和入水中,命下人饮之。 再唤来神医华佗,替这下人把脉。 张仲景是总制徐州的医署。 华佗则是总制河北。 自左慈来到河北施符水替人治病以后,也是来砸华佗饭碗的。 华佗依命,替那饮了丹砂水的病者把脉。 “……嘶。” 华佗蹙起眉头,沉吟道: “脉象迟滞,神色昏沉。” “体热骤降,似是五脏受损啊。” 那侍者听罢,登时吓得脸色煞白,以为必死无疑。 华佗见状,赶忙安慰: “勿忧,此符水并不至于害人性命。” “只休息两日便好。” 那侍者这才长舒一口气。 李翊赏赐了他一些补品,又给他放了三天假,让他回家休息。 “公等这下明白了罢!” 李翊站起身来,掷符于火炉之中,登时见着青烟腾起。 “这妖人以毒为药,欺世盗名耳!” 其实符水治病,究其原理,还是在于符上的字。 符纸上的字墨用的是朱砂。 喝了这玩意儿,就会出现汞中毒的状况。 由此导致体温降低,情绪平缓,即是所谓的“安神镇惊”。 这时候,再配上你的“道法”宣传。 就起到了一个很好的心理暗示作用,以达到安慰剂的效果。 此前的张角黄巾教,与张鲁的五斗米教,都是用的这个套路。 只不过他们还更进一步,认为疾病和人的邪念过错有关。 所以一遇病人,教头就会教他在服完符水之后单独在静室忏悔。 如果病好了就是教主治疗有功,病人要付出报酬感谢。 要是没好死了,那就是你的心不诚,跟教主无关。 走过这样一套“权责分明”的宗教流程以后,活下来的自然都成了忠实的信徒。 “当年张角自诩大贤良师,以符水替人治病。” 李翊开始举例论证。 “病者饮此符后,必入静室悔过。” “若愈,则曰神恩;若亡,则曰其心不诚。” “由是观之,幸存者皆为信徒,亡者则尽成罪人。” “唯有教主,可以永享香火。” “此非治病,实乃诛心之术也!” 解释完后,众人无不敬服。 只能说,真不愧是李相爷。 一上来,便揭穿了左慈的符水骗局。 顺手还鞭了一下张角的尸。 史书上是如何评价张角的符水治病的? 原文叫,“实无益于治病,但为淫妄。然小人昏愚,竟共事之。” 也就是在当权者看来,张角的骗局只能欺骗底层的愚昧民众。 对于真正的知识分子而言,他们是不信这些的。 但偏偏古代的识字率太低,世家门阀垄断了读书渠道。 剩下没读过书的民众,可不就容易被张角、张鲁之辈给蛊惑,牵着鼻子走吗? 时章武太守徐晃亦至,因为左慈的信徒已经影响到他那里的治安了。 见李翊揭穿左慈骗局,当即说道: “……既如此!请相爷下令,将那妖道逮捕下狱。” “交由廷尉审理,择日问斩!” 左慈的行为,可以说是引起公愤了。 当然,这里的“公”是指河北官员。 毕竟从古至今,政府最怕的就是民众不安分守己。 煽动民众的行为,历朝历代都是受到严厉打击的。 “……诶!不可。” 李翊拒绝了徐晃抓人的提议。 “吾欲杀左慈,如杀鼠雀耳,何足用刀?” “只是这妖人在河北蛊惑人心,信众极多。” “今吾方回,杀之必使民怨沸腾。” “人皆道吾气量狭小,不能容人矣。”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道: “既然杀不得,相爷打算如何处置?” 李翊一捋胡须,谓一旁的记室甄宓道: “女公子可为我磨墨,待我著书一部。” “尔等使执笔人员传抄,发往城中各处。” “时间一长,民众自然信我。” 徐庶喜道: “此计甚好!还是相爷机敏过人。” 言罢,众人皆异口同声地说道: “丞相神机,不可测也!” 面对众人的马屁,李翊早已习以为常。 只按照原计划,连夜写下了破除左慈符水骗局的书。 众官员连夜抄写,于次日清晨,张贴在各处。 见官府张贴榜文,当地民众都围在一起来看。 书名叫做《符水辩伪录》,其节选部为: “符水之术,其理甚明。” “符纸朱书,乃取丹砂。” “丹砂者,硫化汞也,虫蚁不近,菌秽难生。” “然此物入腹,则汞毒侵体。” “症见于体温骤降,神思昏沉,脉象迟滞。” “向者张天师辈故弄玄虚,谓此乃“安魂镇魄”之效。” “病者愚昧,饮后自觉舒缓,实乃毒入膏肓而不自知也!” “黄巾、五斗米之流更设“静室悔过”之法。” “愈则归功神明,索钱酬谢。” “亡则诿过心诚,谓其罪孽。” “由是观之,凡‘痊愈’者,不过三类。” “一类者,本无大恙,自愈而惑于神迹。” “二类者,汞毒麻痹,暂缓而误作灵验。” “三类者,愚顽盲从,丧智而甘为信徒。” “悲夫!使华佗、仲景见之,当捶胸泣血矣!” (李翊此书传承于今,后世科学家认为,这书对我国现代医学贡献巨大) (为纪念李翊的贡献,后世将朱砂的学名,正式定为“硫化汞”) (有观点认为,李翊的论点接近现代化学理论,所以普遍认为其是最早的化学之父) 很快,李翊的书籍在渤海一传十,十传百。 众百姓中,或有识字者,口口相传。 或有说书人,于茶馆酒肆说书,备言李相“符水之解”。 兼之官府暗中的推动,使得质疑左慈的人越来越多。 不少人都开始看紧自己钱包,管住自己的小手。 不再向左慈缴纳善款。 经过河北政府上下一心的努力,成功将左慈的影响力给压了下去。 不过麋贞与袁莹还有一事不解。 那就是左慈是如何将他们的柑子果肉给变没的? 对此,李翊则解释为“偷梁换柱”。 虽然李翊没有在现场,但他认定左慈肯定是打了一个时间差,派人将果肉取出。 此事在《后汉书》与《神仙传》中亦有记载。 大致讲的就是左慈曾经跟曹操一起出游,结果他居然凭空变出了百人份食用的酒肉。 结果后来曹操派人去查,发现都是当地商铺失窃的酒食。 对此曹操还评价说: ——“诚恐斯人之徒,挟奸宄以欺众,行妖隐以惑民”。 曹操其实也遇着了跟李翊一样的问题。 他也担心左慈影响力太大,会蛊惑民众,妨碍自己的统治。 只不过曹操的解决办法,就是将左慈这些“仙人”全部软禁在一起,不让他们生事。 因为杀了,害怕惹得民怨沸腾,只能采取这个笨办法。 曹操这么做实属无奈,因为左慈的许多“妖术”他破解不了。 即便他们被关起来,民间信奉他们的人依然很多。 而李翊不同,他要将左慈的妖法一一破除,并要他自食恶果。 有人建议,这时候可以去逮捕左慈了。 因为这妖道被戳穿以后,肯定会趁机逃走。 现在不抓,就来不及了。 但李翊却安抚众人,从容地说道: “无须去找他,其必来寻我。” “愿诸君勿疑。” 虽然如此,但众人依然心存疑虑。 张辽、徐晃等辈,都派重兵监视左慈行踪。 唯恐这厮趁乱潜逃出去。 很快,随着左慈在河北影响力的下降,越来越多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这日,左慈再次走上街道,宣传自己的道法。 李翊闻说后,即携众官去与左慈对峙。 李相爷在河北可是鼎鼎大名,世人都知道他是天下士人之冠冕。 天枢奇士对上仙人左慈,这件事可太有噱头,太有看点了。 一时间,万人空巷。 茶馆酒肆满座,屋内探窗观望者无数。 坐者有鸿儒,来往有白丁。 说书人更是抢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以便记录。 大家都想来看看,到底是李相爷说的是真,还是左慈的仙术是真。 左慈终于见着了鼎鼎大名的李翊,当即施礼道: “……贫道乃琅琊宫得道仙人,与相爷尊师是故交。” 正因为李翊出名,大家都知道他师从得道仙人。 所以左慈开口便自称,他与李翊的师父是故交。 只是没想到,才照面第一句话就露馅儿了。 所有人中,只有李翊清楚,他根本没有什么师父。 所谓的“得道仙人”,不过是最早为了忽悠刘备,并抬高自己身价的政治宣传罢了。 只不过随着自己的扬名,只能一直强行去圆这个谎罢了。 不想左慈竟信以为真,拿来当作盼交情的口号。 古人大多迷信,即便是曹操也曾想过学左慈的仙术。 左慈此举,正是想找李翊要“好处”。 “吾师故人?” 李翊冷冷一笑,上下打量一眼左慈。 “吾与家师在山中修行数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故人。” “汝是哪里来的妖人,竟敢在这里冒认?” 左慈面不改色,淡淡答道: “天机不可泄,汝师尊不言及贫道。” “自有其用意。” 哼~ 李翊冷哼一声,反倒笑了: “既然如此,汝且施展一下道术。” “让吾看看汝有何能。” 可。 左慈点头应喏,当即在众童仆的簇拥下,走上了高台。 取铜盆注水,折柳为竿,笑谓众人说道: “今日为丞相钓一尾松江鲈鱼!” 言罢抛竿入盆,口中念咒,挥手施法。 须臾,竟扯出三尺鲜鱼来。 围观者,有不少外地人。 第一次见到这“仙术”,无不哗然,下跪者无数。 李翊抚掌冷笑: “好个‘神仙’,且看本相破之!” 话落,李翊一跃上台,将铜盆示众: “诸君且看!” 盆底暗藏机括,轻触即弹出鱼囊。 柳竿中空,内置丝线。 袖口暗袋里,则藏鱼腥粉末。 “所谓仙术,不过如此而已!” 李翊掷盆于地,铮然有声。 众人看傻了眼,一时间不知说什么好。 原本跪下的民众,又马上站了起来。 拍拍尘土,避免尴尬。 左慈面色骤变,强辩道: “丞、丞相岂可污我……” 话音未落,李翊即命魏延将左慈按住。 魏延方至河北,急于表现。 一跃上台,一掌即制住左慈。 李翊伸手,取出左慈袖中之物。 然后一一示众, 有朱砂符箓,浸药可以致幻。 有磁石棋子,可令铜人自舞。 有鱼鳔薄膜,吹气成则“鬼火”。 众人见此,骇然说道: “这、这竟是百戏手法?” 张辽见左慈的戏法被戳破,想起当日自己亦曾受骗,不禁暗自叹道: “某征战半生,几为小人所惑矣!” 左慈的妖术,几乎都是百戏手法。 这需要长年累月的练习。 同时通过言语诱导,手舞足蹈,以此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 李翊本身就是抱着看“百戏”的心态,去观察左慈施法的破绽。 至于其口中念咒,挥手施法的动作,则是用来转移人们注意力的行为。 李翊全都视若不见。 最后待其功成之时,李翊眼疾手快,上去将之戳破。 现在证据确凿,李翊当众朗声道: “左慈之术,皆戏法耳,非我道门之术。” “此等戏术,无非就是要手疾眼快,遮掩破绽。” “以巧言令色转移心神,然后托名鬼神惑愚氓。” “妖人,汝知罪否?” 左慈面如土色,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头皮,打死不承认。 继续咬着牙关,强辩道: “……汝这无知小儿,安知我道门仙术?” “吾有《遁甲天书》一部。” “天遁能腾云跨风,飞升太虚。” “地遁能穿山透石,出入有门。” “人遁能云游四海,藏形变身。” “飞剑掷刀,取人首级,不在话下。” “丞相最好还是把贫道放了,不然——” “贫道当飞剑取汝之头也!” 魏延闻言大怒: “大胆妖人,死到临头还敢对丞相出言不逊。” “汝命休矣!” 言罢,挥剑便要斩杀左慈。 “住手!” 李翊厉声喝斥魏延。 就这么杀了左慈,未免太过便宜他了。 既然李翊说了,要让左慈自食恶果,那就非让他死在自己手里不可。 “将他放了。” “丞相,这!” “放了!” “……喏。” 魏延松开手,狠狠地瞪了左慈一眼。 仿佛在说,你小子最好给我老实点儿,别动歪脑筋。 李翊缓步走至左慈身前,嘴角翘起,冷声道: “……吾师从得道仙人,自有道门之力。” “汝乃庙中小丑,专惑民众,安敢自称道门?” “敢与我一比道法否!” 此言一出,底下的群众登时沸腾了。 因为大家对李翊还是很崇拜的。 尤其赤壁一役,听说李翊还专门设坛秋风,借来了一场东南大风。 可见其也是通晓法力的。 大伙儿真是撞大运了,活了大半辈子。 今日既然有机会见着神仙斗法,真是死也值了! 那左慈情知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机会了,当即点头应喏: “……好,贫道便与你赌斗。” 李翊当即道: “适才汝之戏法,俱被我戳穿。” “足见你并无道力,若要赌斗。” “但由我先出题。” 李翊先声夺人,将题目的选择机会抢到自己这边来。 左慈也知道,眼下的他没有别的选择。 虽然知道自己没有仙术,但也不相信李翊就真的会仙术。 以自己练了五十多年的“百戏”经验来看,不信戳不破李翊的戏法。 “好,权听相爷做主便是。” “只是贫道若是赢了,你当如何?” 李翊大声道: “汝若是赢了,我送你盘缠。” “汝与汝之仆从,尽可离去,吾决不加兵阻拦。” “汝若是输了……” 李翊话锋一转,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也不要你怎么样,你只要与我赌斗就可以了。” 此言一出,张辽、徐庶等众皆是一惊。 丞相你在说什么啊? 什么叫输了不用他怎样? 难不成要把他放走吗? 赢了他血赚,输了他也不亏。 您这大善人当的也太过头了罢! 左慈一听,这天底下竟还有这等好买卖,当即满口答应。 “好,全听相爷做足便是。” “……好,不过李某丑话可要先说在前头。” “汝既然答应与我赌斗,到时若是不敢,休怪我强为之!” “好,一言为定。” 两人立下赌约,正式开始斗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 (本章完) 第293章 呼风唤雨,人前显圣,天神莫过如此 却说李翊与左慈对赌,由李翊出题。 众人拭目以待,李翊缓声开口: “我只与你比一样,油锅洗手。” 话音方落,在场诸人无不为之色变。 “……油锅洗手?” 左慈先是一愣,然后一捋胡须,缓声道: “只是不知是由贫道先洗,还是由相爷先洗。” 李翊笑道: “既是吾提出来的,自然由吾先洗。” 左慈这才宽心,当即同意比试。 须臾, 官员们安下油锅,架起干柴,燃着烈火,将油烧滚。 在众人注视的目光下,不一会儿,便火花熊熊,油锅翻滚。 显然,这就是一锅烧红了沸腾的油锅。 唯一的区别就是,油锅隐隐飘来淡淡的酸味。 李翊取出两枚铜钱,掷于油锅之中,道: “汝与我各取一枚铜钱,若汝取出,即算汝胜。” 左慈暗忖: “……油锅滚滚,常人若伸手进去,岂得生全乎?” “且看这李翊如何将之取出。” “……善。” 左慈犹豫再三,到底是点了点头。 “……那就请相爷先去。” 众人都以为李翊要伸手下油锅了,李翊却忽然开口道: “……吾之道法,岂能只用于己身哉?” “愿请一人上台,替我取钱。” 啊?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暗道怎么到了最后关头,李翊却不肯亲自去取了。 可若要说李翊怂了,那最后比输,损害的终究是他自己的威信。 其奈何如此? 原来,李翊心里清楚,现在伸手去取铜钱,是如何也伤不到的。 可若是自己亲自去取,旁人只道他动了手脚。 若是直接让现场观众上去,必能更加使人相信自己的“道法”。 李翊一声问罢,底下无人敢应。 魏延见此,主动上前,拱手说道: “……相爷,便让某去罢!” 要说魏延完全不害怕,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他愿意相信李翊,心里也明白。 关键时刻在领导面前露脸,比什么都重要。 不过却李翊挥了挥手,拒绝了魏延的主动请缨。 他不想自己去,也不想让自己的人上去。 只想随机抽取一个幸运观众上去。 就在底下群众无人敢应之时,忽听得一道清越的女声传来。 “……我敢上去!” 话音方落,但见一女子排众而出。 众视之,身披赤鳞软甲,腰悬宝剑。 杏目含威,青丝高束。 步履生风,英气逼人。 百姓顿时哗然: “竟是一女流!” 荀攸识得此人,乃对李翊介绍道: “此乃吕温侯虎女,玲绮是也。” 吕玲绮走至李翊跟前,躬身行礼: “久闻丞相通晓万物之理,末将愿证真伪!” 李翊细观其貌,果然英气逼人,英姿飒爽,乃笑道: “温侯镇守辽东,劳苦功高。” “今见虎女,更胜须眉。” “不过这油锅洗手,非是玩笑。” “汝细皮嫩肉,如何敢去?” 吕玲绮唇角微微翘起,哼哼道: “但为丞相计,刀山火海亦敢赴也!” 李翊大喜,即命吕玲绮去洗手。 临去前,又故弄玄虚,口诵仙法护体。 吕玲绮会意,走至油锅前。 在场诸人,无不屏住呼吸。 如此娇滴滴的美人,倘若就此残了手足,未免太过可惜。 玲绮站在油锅边,缓缓蒸腾的水气熏红了她的脸。 而那张俏脸上,没有半分惧色。 玲绮只是觉得空气中隐隐传来股淡淡的酸味,似是陈醋。 乃深吸一口气,伸手探进油锅之中。 只那一瞬,玲绮便觉得这油只是稍有些烫。 但并不至于烫伤人,不由大喜: “……李相爷果真天神也!” 而李翊则全神贯注地看着油锅,见底下气泡翻滚,乃催促玲绮道: “……女公子,可速取铜钱。” “莫要耽搁,吾道法不能久持。” 吕玲绮听话地点了点头,手在锅里去寻。 台下诸人皆提心吊胆,注视着这小娘子的一举一动。 俄顷,玲绮青葱的玉手从油锅里伸出来,手中多了一枚铜钱。 观者无不惊叹,不少人更是拍手叫好。 “彩!” “彩!!” 众人直呼过瘾,大饱眼福。 就连左慈亦是瞠目结舌,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相爷!” 玲绮兴高采烈地走至李翊跟前,双手奉上铜钱,恭恭敬敬地交给李翊。 李翊微微一笑,接过铜钱,转而对左慈冷声说道: “……道人,该你了。” 左慈战栗不能进,强颜欢笑道: “丞相神术,无人能及,贫道甘拜下风……” “嗯?” 李翊剑眉一扬,面露不悦之色。 魏延当即按剑上前,厉声叱道: “……老匹夫,汝敢不去?” 左慈无可奈何,战栗地走到油锅前。 望着翻滚的气泡,不由吞咽了一口口水。 然后颤巍巍地伸手入釜。 “啊呀!!” 只伸手的一瞬,但见左慈枯手骤缩,皮开肉绽。 慌得他踉跄后退,撞翻香案。 道冠跌落,白发散乱。 众人望一眼左慈的手,果然被油锅烧坏了皮肉。 “……那油锅果然是真,相爷竟真有如此道力!” 群众再确定油锅是真的以后,情绪一下子被点燃了。 不少人开始叱责左慈,呼道: “汝不是说自己有仙人么?如何连油锅都不能下?” “下油锅!” “下油锅!” “……” 群众们开始起哄,嚷嚷着要左慈下油锅。 李翊拍案怒喝: “妖道惑众,死不足惜!” “来人,将左慈扔进油锅里去。” 话落,一众武士上前,将左慈架了起来。 此刻的左慈,对李翊的畏惧已经胜过对油锅的恐惧了。 因为他与李翊下的是同一个油锅,可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却安然无事。 自己只是一伸手,就被烫的皮肉翻卷。 看来,传说中的天枢先生,果真得真传于仙人呐! “道友饶命!” “道友饶命呐!” 左慈连连求饶。 被众人一把推入油锅之中。 “啊啊啊!!” 油锅里传出一阵惨嚎之声。 只见道袍触油即燃,其枯瘦身躯沉浮三遭。 皮肉立溃,白骨浮沉。 焦臭弥散于市井。 百姓中有曾受骗者,泣而高呼: “苍天有眼!使相爷诛此妖人。” 众人对李翊佩服的五体投地,齐齐拜伏于地。 唯李翊知道,此非仙术。 实乃陈醋其中,以油掺醋。 看似沸腾,实则温如浴汤耳。 盖因醋的沸点仅60℃,而油的沸点大约约200℃。 故在醋烧开之时,李翊先叫吕玲绮去取。 等吕玲绮取完之后,油也渐渐烧开。 故左慈凡人身躯,承受不了。 随后,李翊命人将左慈尸首打捞出来。 曝尸于市,以警示后人。 又见群众的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乃谓众人说道: “公等皆知吾师从于得道仙人。” “吾既晓道术,自然懂得祈风祷雨。” “岂不见赤壁之时,吾设坛求来一场东风乎?” 众人纷纷喝彩,表示知道知道。 李翊便顺势说道: “方今天旱,明日我便吾尔等祈雨一场,求得三尺甘霖如何?” 众人大喜,连呼大善。 吕玲绮亦不曾想,自己一来冀州就见着了李翊。 还能见到他祈风祷雨,真是不枉此行。 于是,有些直女地问李翊说道: “相爷神通广大,只是为何要明日求雨,而不在今日?” 为何在明天,不在今天。 这个问题问得好。 你猜猜我为什么要选择明天祈雨? 早在前日时,李翊便与自己的科研团体,推算出来明天大概未时时分,会降甘霖。 虽然具体时间可能有误差。 但是没关系,反正李翊是设坛求雨。 会有一套祈雨仪式动作。 等雨真正下来的时候,自己再结束动作就可以了。 包管万无一失。 “……天机不可泄,汝明日便知。” 李翊澹澹地回复道。 遂命设坛于渤海南郊。 翌日,万民聚观。 九丈高台上,青幡招展。 铜龙吐雾,玉磬鸣雷。 李翊身披鹤氅,执桃木剑。 吕玲绮在台下注视着李翊,忍不住悄声问荀攸说道: “丞相当真能够呼风唤雨?” 荀攸捻须微笑,“且观之。” 午时三刻,但见乌云渐至。 李翊抓准时机,以剑指苍穹。 登时狂风骤起,风过处,四下阴云渐合。 “太乙敕令,雷部听宣。” 只见李翊剑尖处竟燃起一道火光。 乃是李翊提前准备好的磷粉,专于此刻自燃。 众人见此,无不惊呼。 李翊又是一指, 霎时风起云涌,雷电齐发。 大雨如注般落下。 顷刻之间,电闪雷鸣,雨落如豆。 街市成河,溪涧皆满,足有三尺甘雨。 百姓欢呼跪拜: “李公真神人也!” 吕玲绮目眩神驰,按剑叹曰: “向闻相爷在赤壁设坛借风,我神往已久。” “今日竟见得丞相召来雷雨,真大开眼界。” 李翊佯装力竭,由侍者搀下。 至夜宴时候,荀攸密问道: “相爷何以……” 李翊乃一指案头的《天文志》,笑道: “此非我之力,乃格物院三十人演算半月之功耳。” “吾布政河北,民众信鬼神,而不干实事。” “故吾处置左慈,设坛祈雨。” “此皆是为了稳定人心,使河北稳固。” “目今正是多事之秋,尔等也当打起精神来。” “勿得松散懈怠,使奸佞之徒,趁虚而入。” 荀攸喏喏趁是。 如此一来,河北的要紧之事,总算一一解决。 至于剩下来的公务,李翊乃回到自己久违的相府。 召集幕僚,与自己一起讨论,一起处理。 一年中,有不少新人加入。 众人皆急于在李翊面前表现,各自埋头苦干,宵衣旰食。 不表。 …… 荆州,江陵。 却说诸葛亮至荆州后,以李翊为榜样,每日夙兴夜寐,辛苦工作。 再伊籍、马良等人的共同努力下,总算将荆州的民生恢复到了战前水准。 由于诸葛亮并没有上来就去动荆州豪强们蛋糕,所以众豪强还算安分。 基本上也配合诸葛亮的工作,各取所需。 这日,诸葛亮在江边观望许久,迟迟等不到想见的人来。 不由眉头蹙起,长长地叹了口气。 “……子乔负我也。” 张松答应诸葛亮要回江陵来看他,可最后却没有回来。 诸葛亮知道,张松不回来,说明他不止去见过曹操了。 甚至肯定还与曹操达成了某项交易,以致于最后不敢回来见自己。 “……先生不必烦恼。” 一少年郎自身后走出,替诸葛亮披了一件鹤氅。 “外边儿秋风甚紧,先生还是回屋里去罢。” 诸葛亮望他一眼,唇角下意识地勾起了一抹浅笑。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马良的弟弟,马氏五常中的幼常马谡。 诸葛亮到荆州后,大肆征辟本土人才,马氏五兄弟俱在其中。 这马氏可不简单,他们是地地道道的襄阳本地人。 此前说过,刘表将荆州打造成世外桃源,大量北方来避难的士大夫都集中在了襄阳。 故而襄阳号称天下第一大郡。 所以土生土长在这里,有着襄阳户籍,那是真正的“爷是爷”了。 虽然乡里人都说,“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但诸葛亮最喜欢的,却还是五兄弟中的小子马谡。 此时的马谡年仅十八岁。 可别欺马谡年幼, 即便是历史上的马谡,才二十出头就已经当上荆州从事,绵竹县令了。 如今其刚满十八岁,诸葛亮便将他征辟为了自己幕府上的功曹。 也就是秘书,帮自己处理文案,有军事要务时也常与其相商。 见其来到,诸葛亮当即便问: “……刘公子病体好些了么?” 马谡摇了摇头,叹道: “……不太乐观,刘琦公子今日又咳血了。” “医者看过,说公子这是酒色过度,以致脾虚肾亏。” “只恐、只恐活不过两年了……” 历史上的刘琦,大概率是染上了肺结核。 这对于医疗技术落后的古代而言,是相当棘手的。 诸葛亮闻言,忍不住叹了口气: “可令医者好生照看。” 微微一顿,又道: “待公子病体好些,将之送去襄阳养病罢。” “那是他的故土,留在那里,或许公子的病能好的快些。” “先生,将刘琦公子送回襄阳,万一……” 马谡小声提醒诸葛亮。 襄阳是刘表一朝的州治,也是荆州派系最顽固的势力。 现在凭空将刘琦给送回到襄阳去,那万一襄阳人拥戴刘琦上位。 咱们对汉水一带的控制力,可就要减弱了呀。 而且真要再腹黑一点去想,万一刘琦是装病,就是为了脱离咱们的掌控。 那不是纵虎归山么? 诸葛亮一挥羽扇,沉吟道: “刘公子虽然懦弱,但秉性善良。” “荆州方历战火,其必不忍再见兵燹。” “今吾将其送回襄阳养病,正为告诉襄阳之众。” “吾不仅会善待刘景升后人,更会善待荆州老臣。” 马谡听罢,当即拱手作揖: “……先生远见,无人能及。” 诸葛亮无奈一笑: “亮之见识,比之李相来,可真是萤虫比皓月矣。” 马谡乃正色说道: “先生何必妄自菲薄?” “非是谡不敬李相,只是在下认为。” “李相不过比先生早生几年。” “倘使先生与李相同龄,先其一步遇着齐王。” “未必便不能有今日之基业。” 诸葛亮闻言,只是弯唇笑笑。 既不反驳,也不认可。 要知道,他也是一个意气风发,极度自信的人。 不然的话,如何敢把自己比作管仲、乐毅? 只是李翊的光芒太过耀眼,功业也基本建成。 说句大不敬的话。 即便李翊现在突然出师未捷身先死,凭他现有功绩。 也足能够名垂青史,与管仲、韩信、邓禹等先辈们比肩了。 “……幼常,汝如何看待西川之事?” 诸葛亮话分一转,忽然将话题转到益州来。 他之所以喜欢马谡,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非常有才华,器量也远远超过普通人。 尤其他还是一个军事迷,可以说是一个行走的军事辞典。 一旦他聊起军事来,那必然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能聊一宿。 诸葛亮一直很关注西川问题。 因为他人在荆州,西川可以说是荆州的后花园。 至少对于目前的刘备阵营而言,唯一能进入西川的道路,那就是从荆州走。 这也是最便捷的路。 你要真从汉中打进去的话,那西川会狠狠地教你什么叫: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眼看刘备无心于马上夺取西川,心急如焚地诸葛亮,多次上书刘备。 盼他允许自己,干涉西川之事。 然刘备多次安抚诸葛亮,告诉他,先稳定住荆州后,再讨论西川事宜。 马谡乃作揖,向诸葛亮进言道: “禀先生,在下以为,齐王之意。” “图西川者,当先固荆州。” “今齐王以荆土托先生,必欲治安而后取。” “若荆襄未稳,遽伐西蜀,是犹筑台于流沙也。” “曹操虽觊蜀地,然齐王顺天应人。” “但得中原,则万民景从,孰不谓汉室当兴?” “彼时西川传檄可定,何须劳师远征?” 诸葛亮眉头稍缓,静静地转身往室内走。 马谡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继续发表自己的看法: “荆南四郡易取难守,可徙荆北官吏以治之。” “分其党羽,弱其根基。” “如此一来,大族不敢妄动,新政得以施行。” “先生在荆州的根基,也能够日渐深厚。” 末了,又是一个长揖。 “愿先生思之。” 诸葛亮听罢,连连颔首。 笑着握起马谡的手,赞叹道: “……幼常真是机敏过人,机敏过人呐!” 这就是诸葛亮喜欢马谡的原因。 要知道, 历史上的诸葛亮,每次跟马谡讨论军事谋略之时,都是从白天一直聊到黑夜。 人诸葛丞相是何等的大忙人? 那是“政事无巨细,咸决于亮”,真正日理万机的存在。 结果百忙之中的诸葛亮,却仍愿意抽出时间每次跟马谡聊那么久。 足见诸葛亮是真的很喜欢马谡。 当然了,我们都知道。 刘备临驾崩前,专门叮嘱了诸葛亮: ——“马谡言过其实,不可大用,君其察之!” 刘备不仅提醒诸葛亮不要重用马谡,还专门说,如果你不信,可以考察他。 诸葛亮还真就认真去考察了。 仔细一考察,发现不是这样啊。 马谡这人其实很有军事谋略,先帝看人也有过失误。 比如曾经错看庞统和蒋琬,和错用彭羕。 所以我应该坚持自己的判断! 诸葛亮不仅没听刘备的,还直接将马谡提拔为了参军。 直到街亭之战爆发之前,马谡一直都是诸葛丞相的心头好。 当然了,你真要说马谡一点本事也没有也不至于。 正如上面所说,马谡能够和诸葛亮聊军事,一聊聊一宿。 这事儿可不简单, 诸葛亮本身就是一位军事家。 现实中, 你要是真跟国内外高层次的人才、专家、教授甚至院士交流学术的话。 用不了五分钟,你就得词穷。 可马谡能跟诸葛亮聊这么久,足见其肚子里是有货的。 他的军事知识的深度与广度,肯定有特别之处,而不是单纯的死记硬背的书呆子。 眼下,马谡提出先抚荆南,在望西川的战略,受到了诸葛亮的大加赞赏。 乃回到府中,又与马谡聊具体的抚定荆南事宜。 “荆南恃其险远,不服江陵久矣。” “幼常既劝我先抚定荆南,可先说说汝之看法。” 诸葛亮一边剥着橘子,含在口中,一边与马谡讨论。 马谡一捋胡须,沉吟半晌,声若沉钟: “……长沙最近,可先讨长沙。” “太守韩玄,平生性急,轻于杀戮,众皆恶之。” “若见我军至,民众必竭诚欢迎,不助韩玄。”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韩玄失其道,长沙可不战而下。” “然后次收桂阳,零陵。” “桂阳太守赵范生性怯弱,见旗即降。” “零陵太守刘度庸碌无志,见我大军,亦必献印绶。” “如此一来,荆南四郡,可定其三。” “至于武陵之计么……” 马谡微微一顿,缓声开口: “可遣人赍金珠以交好五溪蛮王沙摩柯。” “许其盐铁百车,幽毳千匹,邀其出兵,攻伐武陵。” “武陵太守金旋见有蛮兵相助,必胆裂请降。” “如此,荆南四郡,可一鼓而下。” 诸葛亮站起身来,仔细斟酌马谡的意见。 马谡则在其耳边,继续念叨: “待四郡完全平定,局势稳固以后。” “徙荆北能吏以治荆南,调荆南士族驻襄阳。” “分其党羽,弱其根基。” “如此,则荆州如臂使指,西川之门自开矣。” 在马谡看来,抚定荆南的目的,更多是为了削荆北豪族的影响力。 通过将荆北人迁到荆南去当官,等于是变相地将其“流配”。 这种处理方式,就不会操之过急,逼反荆襄豪族。 因为说白了,我就是调你去南方当官儿,难道你还要造反不成。 被迁官的人,心里不痛快,但也会勉强接受。 等他们一走,其在荆北的影响力自然会被淡化。 “幼常之言,甚合吾意,既照此办理。” 诸葛亮一声令下,即点兵一万五千人。 用老将黄忠为先锋,又用赵云为护军。 诸葛亮与马谡为中军,留伊籍、高顺、马良守江陵。 大军直奔长沙而去。 太守韩玄闻之,急出城去看。 遥望见尘头起处,黄忠军马早到。 因黄忠之前一直在长沙当官,算是半个长沙人。 故诸葛亮遣他去招降长沙民众。 韩玄素知黄忠之勇,急忙问众人谁敢迎之? 一将应声出列,大喊: “量一老卒何足为患,凭某这口刀,定将之活捉来。” “挫其斩夏侯的声价。” 韩玄视之,乃管军校尉杨龄。 其人约三十出头,正是年轻体壮之时。 他欺黄忠年老,并不将之放在眼里。 于是韩玄乃拨杨龄一千人马,飞奔出城去。 撞着黄忠军马,张口便骂: “……老卒,何以侵我境界?” 黄忠叱道: “普天之下莫非汉土,吾主汉皇宗亲。” “汝主侵占汉地,尚有理耶!” 杨龄大怒,挺枪骤马,直取黄忠。 黄忠更不答话,拍马舞刀,来战杨龄。 不三合,老将军手起刀落,砍杨龄于马下。 率众追杀败兵,直杀到城下。 韩玄闻之大惊,急忙来城上观看。 见着黄忠兵马雄壮,个个健儿,心中震惧。 顾谓左右人道: “古时廉颇八十尚食斗米,肉十斤。” “今黄忠年未及七十,吾岂是其敌手耶?” “更兼其有诸葛之谋,长沙必不能保。” 于是,率众出降,将大印奉给黄忠。 黄忠率军入城,张榜安民。 后诸葛亮大军亦至,重赏黄忠。 又安抚韩玄,仍令其长沙太守。 此举是为了稳住韩玄部众之心。 韩玄喏喏谢过,连连感谢诸葛亮厚恩。 “吾等再不敢与孔明先生作对矣。” 韩玄既降,长沙其余诸县,自无抵抗之力。 都向诸葛亮军投降。 黄忠又找到诸葛亮,向他举荐人才: “吾有一旧友,此人骁勇过人,万夫莫敌。” “当年与吾同守攸县。” “今正是用人之际,孔明先生何不将之召来?” 诸葛亮便问是谁。 黄忠答曰: “此人乃是刘景升从子刘磐也。” 历史上的刘磐曾经数次侵占孙策的领土。 孙策对他头疼不已,派出了太史慈到建昌坐镇,才让刘磐消停。 诸葛亮从之,即派人去征辟刘磐来军。 …… (本章完) 第294章 天下女子不少,大丈夫何患无妻? 却说诸葛亮到荆州后励精图治,将局势稳定以后,率兵去收降荆南四郡。 大军先至长沙,太守韩玄将城池献了。 诸葛亮又率兵去夺零陵。 这零陵太守名叫刘度,闻孔明军马到来,急与其子刘贤商议对策。 “今诸葛亮坐拥荆北,长沙望风而降。” “吾徒守此地,并无益处,不如降之。” “贤儿以为如何?” 刘贤急止之曰: “父亲此言差矣,零陵坐拥湘水,向来不受中原管控。” “诸葛亮乃一书生,所辖之众,多为中原人士,安能适应湘水之气?” “况据孩儿所悉,关羽、张飞、马超等辈,俱未与诸葛亮一道同来。” “只有一老卒黄忠,何足为道?” 刘度的想法,其实代表了大部分荆南人的想法。 此前说过,荆州之所以要划分为荆南和荆北。 就是因为贫富差距太大了。 荆北的富哥大多瞧不上荆南的穷哥们儿。 即便是刘表抚定荆南,一统荆州之后,对荆南依然是予以了高度的自治权。 所以对这帮荆南人而言,谁当他们老大都无所谓。 刘表也好,曹操也好,刘备也好,咱们听你的就是了。 只要你别妨碍咱们就行。 虽然头上多了一个大领导,但领导不在,他们就是当地的“土皇帝”。 所以刘备在收降荆南四郡之时,是保留了他们的原本官位的。 荆南自然也犯不着去跟刘表作对。 不过诸葛亮此来,则是为了完全将荆南四郡纳入管控之中。 这样一来,性质可就不同了。 “只是以我零陵之地,欲抗刘备,未免太过以卵击石。” 刘度担忧地说道。 “父亲糊涂,正因零陵乃穷僻困苦之地,料刘备并不兴大军来此。” 刘贤认认真真分析道。 正因为咱们都穷成这样了,刘备才不可能派大军来打咱们。 你这都不够来回一趟的油钱呢。 你看很多大一统王朝,在收拾一些地方小势力的时候,都更加喜欢招安。 而不是直接兴大军征讨,就是这个原因。 “若直接献城投降,诸葛孔明必不以我为厚。” “可若是先败其两场,再谈归降事宜,必得优待。” 刘贤有条不紊地分析。 嘶…… 刘度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摸着下巴,沉吟道: “……诸葛孔明师出于李子玉,绝非等闲之辈。” “何以御之?” 刘贤抱腕,大声道: “父亲勿忧,诸葛孔明身边仅一黄忠而已。” “我本郡上将邢道荣,力敌万人,难道会战不过他?” “尽管任用,可以抵对。” 刘度急召邢道荣来帐前。 其人身长八尺,双目浑圆。 虎背熊腰,四肢健壮。 刘度甚奇之,乃出声问: “诸葛亮率军犯我零陵,我儿力荐你为先锋。” “汝可敢出战黄忠否?” “如何不敢!” 邢道荣声若洪钟,向刘度一拱手: “……禀府君,但凭末将手中这口开山大斧。” “莫说是黄忠,便是关羽、张飞、赵云之流一齐来了。” “也管教他一千个来,一千个死。” “只恨李翊不在此处,如若他来,将他一并擒了,献予府君。” 刘度大喜,即赐道荣羊肉十斤、酒五瓶,以壮其势。 又说待得胜以后,另有重赏。 邢道荣乃率三千军马出城,两阵对圆。 道荣出马,手使开山大斧,厉声高叫: “狗贼!安敢侵我境界!” 只见队阵中,一簇黄旗出。 旗开处,推出一辆四轮车,车中端坐一人。 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执羽扇。 丰神俊朗,器宇轩昂。 正是孔明。 诸葛亮以羽扇招邢道荣,笑曰: “吾乃琅琊诸葛孔明也。” “曹操引八十万之众,尚被吾军杀得片甲不回。” “汝等零陵小地,岂堪与我对敌乎?” “今特来招降尔等,何不早早倒戈卸甲,以礼来降?” “免遭杀身之祸也。” 邢道荣闻言,仰头大笑: “胡说!休要在此大言欺人。” “赤壁鏖兵,世人皆知,乃李翊之谋,干汝何事?” “敢到乃公这里诳语,看吾取尔狗头!” 言罢,但见道荣抡起开山大斧,竟奔孔明而来。 孔明便回车,往阵中走,阵门复闭。 道荣横冲直撞,引军杀将进来,阵势急分两下而走。 一时寻不着诸葛亮人影,四下里张望。 遥看见中央有一簇黄旗,料是孔明本人,乃只望黄旗处赶。 抹过山脚,黄旗扎住,忽地中央分开。 不见四轮车,只见一将横刀立马。 大喝一声,直取道荣。 乃黄汉升也。 道荣奋起精神,抡起大斧来迎。 战不数合,气力不加,拨马便走。 黄忠在身后赶来,喊声起处,两下伏兵尽出。 邢道荣舍死冲出去,身边只剩下十数骑。 未走两里路,又在前方遇着一员大将,拦住去路,大叫: “鼠辈!认得常山赵子龙否?” 赵子龙? 邢道荣眉梢一扬,大叫一声,冲过去,抡起斧头便要来劈赵云。 赵云侧身躲过,一手抓住斧柄、 道荣扯不出,咬牙切齿,双手使劲。 赵云一松手,道荣“啊”地叫一声,率下马来。 左右武士扑上去,将之缚了。 其余之众见邢道荣被擒,又无处奔走,乃纷纷下马请降。 子龙将道荣擒来,到寨中见诸葛亮。 诸葛亮喝教斩首,唬得那道荣连连顿首讨饶。 “饶命!饶命!” “不干小的事,都是那刘度父子执意要与先生作对。” “小的一直都想归顺齐王,恨无有门路耳。” “今日得见仙颜,真乃天意!” 诸葛亮乃叫停武士,问他道: “汝既欲归降,可回去替我捉了刘度父子,便准你投降。” “汝可愿意?” 道荣连连顿首,“愿意,愿意。” “能为孔明先生效力,实是三生有幸。” 诸葛亮又问其将用何法,将他父子捉来? 邢道荣略作思考,乃道: “先生若肯放某回去,某自有巧说。” “今晚先生只管调兵去劫寨,某为先生内应。” “你我两军,里应外合,活捉刘度父子,易如反掌矣。” 诸葛亮大喜,即命人解了邢道荣。 又赠他衣物酒食,遣人送他归去。 帐中诸将俱不信道荣之言。 赵云蹙眉,谏道: “……军师,此人贪生怕死,并无骨气气节。” “只恐回去,未必当真肯为我军内应。” 诸葛亮一摇羽扇,微笑道: “吾岂不知此辈并无归降之心?” “今正欲将计就计,使其助我下零陵。” 众将乃纷纷拜服,齐声道: “军师神算,我等不及。” …… 邢道荣得以被放归回寨,刘贤急忙将之接入城上来。 “适才见将军在城外与诸葛亮鏖兵,战到远处,不见了踪影。” “未知战况如何?怎么只有你一人回来?” 面对刘贤的问责,邢道荣乃解释道: “这诸葛村夫果然有些门道,精通阵法。” “末将不幸中其埋伏,陷入阵中。” “亏得末将勇猛,打翻赵云,抢了黄忠的战马。” “才捡回一条性命。” 面对道荣的说辞,父子二人也懒得细究。 只是老父亲刘度有些担忧地说道: “诸葛亮既然如此厉害,不若早早献城投降,或可免罪。” 未等刘贤开口,邢道荣率先嚷道: “府君莫急。” “诸葛亮此人自负好大言,吾料定他今晚必来劫营。” “不妨在夜晚将军士伏于寨外,寨中虚立旗幡。” “待孔明来劫寨,就而擒之。” “若擒得孔明,刘备必以我等为厚!” 邢道荣此人虽然奸猾,但也明白诸葛亮在齐国阵营有着怎样的政治地位。 如果能够将他擒来,那绝对是一个重量级的筹码。 不是人人都如吕布那般, 擒了夏侯惇这种曹营宗室第一人,居然会拿去找曹操索要赎金换钱。 他们要是擒了诸葛亮,怎么也得找刘备要个冀州或者徐州、青州的太守当一当吧? 刘贤大喜,依其计策行事。 当夜二更时,果然见着有一彪军马到寨口。 每人都带有草把,一齐放火。 刘贤、道荣抓住机会,两下杀来。 放火军也不贪功,点了火就退。 刘贤与道荣乃率军趁势追赶,一连追出十余里路。 不见了齐国军队,两人都在那里疑惑。 忽见得后方火起,二人大惊,邢道荣大呼道: “必是被诸葛亮劫了寨了。” 于是急回本寨,赶去救火。 只见得火光未灭,寨中突出来一将,乃黄汉升也。 其已经夺了刘贤之寨。 刘贤乃道: “不肖再去救本寨了,咱们只管去抢诸葛亮大寨。” “与之对换!” 于是又复回军,走不十里。 斜刺里,赵云引军杀出。 暴喝一声,一枪刺邢道荣于马下。 刘贤见证大惊,万没想到他引以为傲地零陵上将,竟非赵云一合之敌。 心中生惧,乃下马请降。 赵云便将他的军马收了,扒了刘贤衣服,将之缚去见诸葛亮。 刘贤跪拜讨饶: “都是那道荣教我如此,与先生作对,实非我本意。” 众人闻之,皆是相视一笑。 刘贤绝对不会想到,上个被擒的邢道荣,也是这般说的。 不过这一次,诸葛亮不需要再用刘贤乃将计就计了。 大将战死,儿子被生擒,刘度不可能再做抵抗了。 于是,诸葛亮乃命人将刘贤的绑缚去了,又还他衣服。 赐酒肉为其压惊,然后教人送他回去,劝其父出来投降。 诸葛亮又厉声叱道: “今放汝回去,汝但有不服气处,可整军再来。” “只是待吾打破城池,汝满门当尽诛。” 刘贤顿首,颤声说道: “蒙先生厚恩,万不敢再与贵国作对。” 于是回到零陵见着父亲,刘度忙问儿子有没有事。 刘贤叹道: “蒙诸葛先生厚待,并未害我。” “其人甚有德行,不如降之,免使州郡百姓遭其害也。” 刘度乃埋怨道: “当初我说直接降,汝非是不听。” “那诸葛亮乃是李翊带出来的弟子,刘备对其寄予厚望,将整个荆州都交给了他。” “汝怎敢和他作对?” 刘贤脸色一红,无言以对。 少时,刘度命人在城上竖起降旗。 然后大开城门,赍捧印绶出城,竟投孔明大寨纳降。 诸葛亮入了城,照例先张榜安民。 又仍令刘度为零陵太守,暂领零陵郡事。 只是命其子刘贤,随自己在军中办事。 最后,便是大饷三军,摆宴庆贺。 席间,诸葛亮始终跟高级军官们待在一起。 此举,也是为了跟同事们搞好关系。 诸将之中,诸葛亮最喜赵云。 乃手执羽扇,笑谓他说道: “子龙与李相征战多年,观吾二人用兵,有何异同?” 赵云方举起酒碗的手,立时放下。 略作沉吟之后,乃拱手说道: “既然是军师垂询,那云便斗胆直言——” “李相之略,如泰山压卵。” “必先度己粮械,再察敌之虚实。” “最后以十围一,雷霆击之。” “中虽有奇谋,如穴攻掘道、鬼卒夜行等。” “然九战十胜,皆恃此道。” 在赵云看来,李翊用兵的方式,虽不乏奇谋。 但大多时候都是稳着稳打,对每一场即将开打的战争,都提前最好了万全准备。 这才使得其能够在战阵之上,无往而不利。 总结一句话, 李翊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一旦准备好了,那必是往死里打。 至于孔明先生用兵么…… 与诸葛亮共事了小半年,赵云便道: “军师之略,似流水行云。” “正奇相生,虚实莫测。” “然终与李相殊途同归,俱能够克敌制胜耳。” 赵云最后这句话说的很漂亮。 不管诸葛先生你跟李相爷用兵有什么区别。 但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能打胜仗。 白猫、黑猫,能捉耗子就是好猫。 诸葛亮闻言大笑,指北叹道: “故吾常谓,用兵如弈棋。” “李公善算棋路,而亮……不过多备几套棋谱罢了。” 诸葛亮在前辈面前,依然保持自己一贯的谦逊。 时马谡在侧,见状,赶忙趁机说道: “李公用兵,务持重而后动,不若先生之多变也。” “虽时有奇谋异策,然大抵先度己之力,较彼之势。” “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摧而破之,故能百战不殆。” “至若明公用兵,则变化无穷,鬼神莫测。” “故谓之,持重如李公,机变如先生。” “此皆为取胜之道也。” 马谡从不放过任何一个舔领导的机会。 很显然,诸葛亮作为晚辈,可以在提到李翊时“妄自菲薄”。 但咱们当下属的,肯定要趁着这场大胜,给领导撑起面子不是? 领导不便自己开口的时候,当下属的不就是最佳嘴替么? 诸葛亮颔首,又教赵云去把零陵府库开了,赏赐给当地居民。 于是,城中军民,尽皆喜悦。 三军劳赏完,城中也俱已安抚完毕以后,诸葛亮又问众将道: “零陵已经去了,桂阳郡谁人敢去取?” 赵云应声道,“某愿往!” 黄忠亦应声道,“某也愿往!” 赵云便道,“我先应,当让我去。” 黄忠却道,“我为先锋,又熟悉荆南地理,子龙何故相争?” 诸葛亮见状,便教二人拈阄,谁拈着谁去。 二人应下,又是子龙拈着。 黄忠无奈,只得教子龙去取桂阳。 又对诸葛亮说道: “既然子龙去取桂阳了,剩下武陵一郡,便让某去取了罢!” 微微一顿,似想起什么,又接着补充说道: “适才子龙去取桂阳,只带了三千军马。” “某去取武陵,亦只带三千人。” 诸葛亮笑道: “武陵不比其他三地,此地多胡族,未必便能让金旋一家说了算。” “若冒然进兵,胡族只道我等侵他领地,反而不美。” “且用幼常之计,先使人赍金珠结好胡王沙摩柯。” “待请的胡族出兵,金旋自然降矣。” 黄忠只得作罢,怏怏不乐地回营。 接下几日,诸葛亮便安心待在零陵。 一面等候子龙的桂阳捷报,一面整顿零陵的吏治。 这日,诸葛亮一如往常般处理政务。 忽然发现,昭阳县的政务好几个月不曾处理了。 换作刘度当政时期,各县长官,惫懒懈怠倒也罢了。 如今自己到这里已有一旬,不说将此前堆积的政务处理完成,也该上表明个态度才是。 于是,诸葛亮乃命黄忠带人去昭阳县看看,此地的县官是谁。 将他捉来,自己要亲自审问。 闷了数日的黄忠,总算有事可做,当即受命而去。 …… 话分两头, 却说赵云领了三千军马,径往桂阳进发。 早有探马报知桂阳太守赵范,赵范急聚众文武商议。 管军校尉陈应、鲍隆皆愿领军出征,替赵范守土。 赵范乃道: “如今长沙、零陵皆已降了刘备。” “吾前无强援,后无足背兵粮,奈何要与诸葛亮斗?” “况领兵的是赵云,我闻此人一身是胆。” “在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料我桂阳才多少人马,黔首人民一并算上,也不足十万。” “我料不可迎敌,只可投降。” 鲍隆说道: “诸葛亮下荆南,正为替换府君,扶持自己人上来。” “今如不努力争取,纵然将来成了富家翁,在荆州也抬不起头。” “必为人所欺。” 富贵永远比不上权力才是。 纵然你有亿万身家,也不过是当权者一句话的事。 说剥夺就能给你剥夺了。 在鲍隆等人看来,咱们好歹是一方诸侯,不战而降,实在是太过丢人。 尤其等诸葛亮稳定住局势后,就会免了咱们得职。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位高权重。 陈应也马上出声应和,帮腔道: “鲍将军说得有理,某等请求出战。” “如果擒不得赵云,那时府君再降亦未迟。” “倘若擒得,也好叫诸葛亮不敢小觑我等。” 原来这陈应、鲍隆二人皆是桂阳山岭中的猎户。 陈应善使飞叉,使一杆五股托天叉,曾一叉贯死两狼。 鲍隆膂力过人,持虎筋铁胎弓。 因他曾经射死过猛虎,用其虎筋做成弓箭,因此得名。 二人自恃勇力,素来骄横,因而不惧赵云。 鲍隆见陈应请战,当即也拍案而起: “陈将军若是出战,某愿在身后接应。” “吾这虎筋弓若发,管教他做刺猬!” 赵范犹豫不决,二人坚持要战。 赵范拗不过,只得应允。 给了两人各一千军马,二将各自披挂出城。 两军对圆。 陈应赤膊出阵,浑身刺着狼头花纹。 鲍隆背负虎皮,腰间悬着七支透甲箭。 两千军士擂鼓大叫,声震山谷。 赵云白袍银枪,催马单骑而出。 见着二人,乃厉声骂道: “吾主刘玄德,乃刘景升之弟。” “今辅公子刘琦同领荆州,某奉军师之命,特来抚民。” “尔等何敢出来迎敌!” 陈应破口骂道: “刘景升在时,亦未必能调动我桂阳军马,况乎刘备!” “刘备诈称皇亲,夺得天下五州尚且不知足,如何连荆南小地也要贪图。” “全然不给我等留条活路!” 赵云大怒,挺枪纵马,直取陈应。 陈捻叉来迎,两马相交。 但见叉影如蟒蛇吐信,枪芒似梨花纷飞。 陈应见他枪法精妙,情知战不过,拨马欲要退。 鲍隆见势不妙,暗取弓箭,正待施放。 赵云忽卖个破绽,陈应一叉刺空,反被子龙轻舒猿臂,擒过马来。 鲍隆惊怒交加,连发三箭,皆被赵云枪杆拨落。 子龙将陈应掷于地上,喝道: “尔等山野村夫,也敢抗拒天兵?” 鲍隆乃弃弓取刀,拍马来战。 不三合,被子龙用枪杆扫落马下,亦生擒而归。 正是,桂岭双獠妄逞凶,哪知子龙降九重。 虎叉难敌亮银枪,空留笑柄在军中。 二将被擒回寨去,余下败军皆四散奔走。 赵云入寨,叱二将道: “量汝等安敢敌我?” “我今不杀汝等,放汝二人回去。” “可速去说赵范,早来投降。” 二将应声谢罪,抱头鼠窜,回到城中去,备言战败之事。 赵范乃责备二人说道: “吾早与你二人说了,汝二人非是不听。” “强要战才落得如此下场。” 于是,叱退二将,赍捧印绶。 引十数骑出城投大寨纳降。 赵云出寨迎接,待以宾礼。 置酒共饮,纳了印绶,备言齐人无鸠占鹊巢之意。 只要好好配合诸葛军师工作,不会亏待你们的。 赵范微醺,赔礼道: “早知将军如此仁厚,吾就不该听陈应、鲍隆二人之言。” “你我同姓赵,五百年前,合是一家。” “既同为家人,动了兵戈,徒伤和气耳。” “倘得不弃,你我二人结为兄弟如何?” 赵云喜,乃各自叙了年庚。 两人是同年生,赵云虚长几月,赵范乃拜其为兄长。 酒至半酣时,赵范邀赵云入后堂深处,洗盏更酌。 赵云微醉,欣然同意。 这时,忽见屏风后转出一位妇人。 云鬓斜簪金步摇,素衣难掩婀娜姿。 低眉行礼时,暗香盈袖。 赵云见她虽身穿缟素,却有倾国倾城之色,乃搁盏问道: “此何人也?” 赵范陪笑说道: “此乃家兄遗孀玉凤,今已寡居三载矣。” 赵云乃正色敬之,目不斜视。 樊氏替赵云把了一盏酒,便辞归后堂去了。 赵范乃道: “先兄弃世已三载,家嫂寡居,终非了局,弟常劝其改嫁。” “可嫂嫂却说,若要改嫁,须依得她三件事来。” “其一要文武双全,名重天下。” “其二要相貌堂堂,威仪出众。” “其三要与家兄同姓。” “兄长,你说这天底下哪有这般凑巧事来。” “今尊兄相貌堂堂,在齐王手下用事,名震四海。” “又正好姓赵!” “此非正合家嫂所言乎?” “若不嫌家嫂蒲柳之姿,愿陪嫁资,与将军为妻。” “我两家就结累世之亲,如何?” 赵云闻言,大怒而起,厉声叱道: “你我既已结为兄弟,汝嫂既吾嫂也。” “今使改嫁,已失大节。” “又欲使我行乱人伦之事耶?” 赵范羞惭满面,答曰: “我好意相待,如何这般无礼?” 话落,目视左右,示意其将赵云擒下。 赵云眼疾手快,一拳将上前来的武士打翻。 然后反手将赵范按在食案之上。 左右无敢当者,赵云径直出了府门。 上马出城,点齐兵众,要强攻城池。 赵范惧怕赵云报复,急唤众人商议。 “这人发怒去了,我欲索他厮杀,恐战他不赢。” 鲍隆、陈应乃道: “今已举城降了齐王,赵云身为部将,必不乱杀。” “可先差人去零陵找诸葛亮,向他求救。” “如此,吾等方得以活命。” 赵范从其言,即差人星夜赶往零陵,将此事报给诸葛亮。 诸葛亮得赵范书,慌忙遣马谡过去调停。 马谡至,问及缘由,赵云备言赵范以嫂许嫁之事。 马谡乃道: “此乃美事,将军何故拒绝?” 赵云面色一正,朗声道: “赵范既与某结为兄弟,今若娶其嫂,必惹人唾骂,一也。” “赵范初降,其心难测,二也。” “其妇再嫁,便失大节,云但恐名誉不利,何患无妻?三也。” “今云随诸葛先生抚定荆南,岂可因一妇人而废国家大事?” 马谡闻言一叹: “赵将军,真丈夫也!” “今赵范畏将军勇力,怕你报复,不敢放你入城。” “待我进城,与你劝了解和,如何?” 赵云不假思索点头: “此乃公事,理当如此。” 马谡乃进城,与赵范说了,再三安抚他。 赵范这才献城,又对马谡说: “今吾得罪了他,且容我到诸葛先生帐下避上几日。” 马谡巴不得把赵范弄出桂阳,于是欣然应允。 正好诸葛亮也大致处理完了零陵的政务。 除了昭阳县目前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外,手中暂无要紧之事。 于是赶来桂阳,重赏赵云。 待听说了赵范之事后,便谓赵云说道: “今日大事已定,子龙又一直不曾娶妻。” “纵然以大业为重,亦不能不顾家事。” “由吾做媒,与汝娶之,如何?” 赵云乃拱手道: “天下女子不少,何患不能娶妻?” 言外之意,自是不愿娶一寡妇。 诸葛亮来前,其实已经见过樊氏。 此女年纪不算大,只二十出头。 又生得倾国倾城,懂事贤惠。 是这般好女子,余生空守活寡,委实可惜。 何况…… 赵云见诸葛亮面露难色,便问: “军师莫非有什么心事?” 诸葛亮叹了口气,目光竟往北方望去。 …… (本章完) 第295章 刘备:为什么不学曹操?爷们要脸 却说赵云率军拿下桂阳,为齐军建下功业。 中间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桂阳太守赵范,欲将寡嫂许配给赵云。 赵范也是怀了自己的小心思。 他想着,自己只不过是偏远小地的一地郡守。 而赵云在齐国却是位高权重,若能攀上姻亲关系,将来也有升腾机会。 只是不想赵云此人,正气过人,坚辞不受。 经过一番周旋,桂阳到底还是被诸葛亮收回。 只是降将赵范却不敢再与赵云接触。 诸葛亮到时,念及赵云无妻,劝他将樊氏纳了。 赵云担心对自己名誉不利,一口回绝了。 诸葛亮面露难色,陷入沉思。 赵云见此,乃问道: “莫非军师觉得有云此行,有甚不妥之处否?” 诸葛亮一挥羽扇,目光望向北方。 赵云恍然大悟,忙问: “中原有何事发生?” 诸葛亮一颔首,目光看向赵云。 从袖中取出一书来,赵云双手接过。 原来此书竟是李翊写给刘备的谏书。 赵云一时茫然,好奇问道: “丞相之谏书,如何在军师手中?” 诸葛亮却道,“子龙不妨先看看书信内容,然后再与我议此事。” 赵云点了点头,展开书帛一看。 果然是李相爷的亲笔,其书略曰: ——“臣翊诚惶诚恐谨奏:” “臣闻治国之道,必先庶民。” “自中平年来,海内板荡,天下丧乱三十余载。” “虽赖大王神武,王师悉定,渐复太平。” “然稽核户册,犹见生民百不遗一之惨状。” “臣回河北之后,遍历州郡,大觉男丁凋零。” “乡间多望门寡,市井遍刀镮妇。” “村落处,不乏有共妻之恶俗,大违礼道。” “以臣观之,天下间未嫁丧夫者,壮年守寡者,无夫无子者,其数不少。” “此辈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或冻馁沟渠,或沦落风尘。” “寡居女子,民生维艰。” “力田不及男子,纺织难供衣食,多遭豪强侵凌。” “故臣斗胆请奏,许寡妇自择夫婿,严惩欺凌孤寡之徒。” “昔管仲治齐,设女闾安游女。” “今大王欲兴汉室,当正其道而行之。” ”臣虽总领百僚,然礼俗之变,关涉国本,故冒死以闻。” “建安十二年秋,丞相臣翊顿首。” 赵云是名武将,其实鲜少参与政事。 但李丞相总是能整出一些新鲜事儿来,令赵云也为之一惊。 现在他有些明白,诸葛亮手中为何会有李翊的谏书了。 诸葛亮这才开口解释说: “李丞相所奏之事,是为移风易俗,国之大事。” “齐王千岁认为此事,关乎社会礼俗,不可不慎。” “故将此书发往各处,叫我等一一察之,然后上表提议。” 李翊提出鼓励寡妇改嫁的政策,其实就是变相的鼓励生育,促进人口增长。 诚然,在刘备与李翊的共同努力下,齐国境内的人口没有大规模减少。 但这只是跟乱世相比,跟真正的太平盛世相比。 那还是生民百遗一的惨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大一统王朝跟诸侯混战时代是有本质区别的。 汉末不是在打仗,就是在打仗的路上。 李翊能保证人口不成负增长,那他就已经可以名垂青史了。 怎么敢去跟太平盛世的大一统王朝去比总人口? 话虽如此, 李翊还是希望通过用政府“看得见的手”,进行市场干预。 通过鼓励寡妇再嫁,来促进人口增长。 之所以从寡妇入手, 还是因为战争带走了大量男子的性命。 许多女子甚至都还未过门,就成了寡妇。 所以李翊在谏书中,不仅提出要鼓励寡妇改嫁,甚至提出应当对她们予以人文挂怀。 她们的丈夫、孩子死在战场上,自己则变得无依无靠。 本身就是弱势群体,不应该受到社会的歧视。 诚然,汉朝对寡妇的态度比较宽容,毕竟这时候理学还没有兴起。 但这并不代表寡妇在社会上就真的能够跟寻常女子同相同。 诸如像赵云这一类的板正的传统男子而言,就是认为妇女改嫁是失节,而不愿意去娶。 不到迫不得已,寡妇肯定不是他们的第一选择。 “不知军师如何看待此事?” 赵云心里明镜似的,诸葛亮将此书拿给自己看,肯定是意有所指。 诸葛亮沉吟道: “李相在河北,因俗献策。” “齐王知其然,故颁此书于青、幽、辽东、淮南,及亮所督之荆州。” “盖吾等皆方岳重臣,熟知本邦民情。” “齐王唯恐风俗各异,激生变故,有损德誉。” “故令我等各陈所见,以定良策。” 刘备可是一个仁德之君。 此前诸葛瑾“生子不举”的行为,使得刘备专门下了命令,让父母不得抛弃新生子。 这件事,是刘备为了维护父子之间的基本人伦。 但也让刘备意识到了,在不同地方,真的会有不同的风俗。 诸葛瑾是天下名士,他生子不举的行为,依然受到了许多人的追捧。 再一次证明各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 而李翊这次提出的政策,影响更大,让刘备不得不慎重。 专门发书到了各个州郡的最高长官那里去。 就是因为诸葛亮、陈登等人,了解当地的民俗。 让他们根据实际情况来,发表自己的意见。 刘备会自行斟酌,然后定下最后的政策。 “……那不知李相这谏寡妇再适之策,军师以为何如?” 赵云再次发问。 诸葛亮搁羽扇,踱了两步,正色说道: “善哉此议!吾尝观荆襄之地。” “刘景升暗弱,德政不举,威刑不肃。” “有未嫁而寡者,父母驱之如秽物。” “夫死守节者,族中夺其田宅。” “流落市井者,多沦入娼门女闾。” 说着,一拍桌案,盛赞李翊说道: “李相此策,活民命于沟壑,仁也。” “增丁口实府库,智也。” “正风俗祛陋习,义也。” “如此仁智义之举,吾荆州不应犹豫,当率先响应才是!” 诸葛亮本就视李翊为前辈恩师,而他的新政也符合自己的执政理念。 所以,诸葛亮认为荆州不仅应该对此投赞成票,还应该率先响应才是! 赵云见此,当即拊掌称善: “军师既明其理,云敢不从命?” 此时,任是傻子也能听出来诸葛亮是什么意思了。 人专程来找你说,李相推行新政,你又是本地高官,是不是该做出个表率? 择日不如撞日,恰好新人也不算平民百姓。 两家也可以说是门当户对。 于是,赵云从诸葛亮之议,决意迎娶樊氏以正风俗。 是日,孔明特设雅室于荆州别院。 屏风后焚百合香,樊氏端坐其间。 料子龙戎马半生,何曾与女子独处? 只见他战袍未解先整冠,虎掌轻颤着捧茶盏。 目光游移,竟似临敌阵。 樊氏乃掩袖轻笑: “闻将军于百万军中,如入无人之境。” “血染白袍,尚不皱眉。” “妾身又非洪水猛兽,今日见我,怎反似遇十万大军乎?” 赵云大窘,赧然道: “夫、夫人说笑了……” 正尴尬间,忽闻羽扇轻摇声。 孔明含笑入内: “佳偶天成,何须忸怩?” “子龙盖世英雄,亮观夫人亦是倾国倾城。” “正所谓美人配英雄,今日吉日,正好与你二人成了喜事。” 于是取了鸳鸯锦帕为信,又唤赵范入内,与赵云冰释前嫌。 赵范惶恐入内,跪地请罪。 赵云扶他起身,柔声宽慰道: “往事如烟,当日云亦不当之处,还望贤弟多多包涵。” “今后两家结好,君为兄弟。” 赵范泣谢,连连顿首。 是夜,洞房花烛之时,樊氏泪眼婆娑,垂泪道: “妾本薄命人,蒙将军不弃……” 子龙轻拭其泪,亦道: “云半生飘零,今得贤妻,是天怜我也。” 正是: 常山白龙解战袍, 荆襄红烛映娇娆。 银枪探得桃花径, 一点朱砂落雪绡。 …… 青州,临淄。 时青州牧关羽,亦得刘备发来的李翊新政。 关羽跪坐于案前,展卷细观。 良久,凤目微睁,捋长髯沉吟道: “……寡妇改嫁本无妨,只是何须大张旗鼓?” “使国家出面,未免小题大做。” 关羽是个极正之人,他倒不反对妇女改嫁。 只是觉得专门专门让政府出面来鼓励此事,未免就有些过了。 恰在此时,忽报太中大夫孔融至。 自关羽到青州任职后,孔融因在青州政绩突出,便被一同带了去。 只见孔融峨冠博带,手持《礼记》,未及行礼便疾声道: “君侯!李相此议,断不可行!” “圣人云:一与之齐,终身不改,故夫死不嫁。” “妇人,从人者也,焉有再嫁之理?” 孔融情绪十分激动。 平时社会上,也有不少权贵娶了寡妇,孔融不会说什么。 毕竟孔融也管不了人家要娶。 但眼看李翊竟然要把寡妇再嫁给合法化,甚至出台相关政策,予以鼓励支持。 让妇女改嫁成为社会风气。 这是孔融作为孔子二十世孙万万不能接受的。 “……君侯亦是熟读《春秋》之人。” “当知道《春秋》义理,宋共公卒,伯姬守节三十五年,圣人书‘葬宋共姬’以褒之。” “纪叔姬归于酅,守义不贰,春秋大其节。” “李相此举无疑是,欲坏礼教,率兽食人也。” 孔融越说越是激愤,又压低声音道: “且其引管仲‘女闾’为例,殊不知管子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尚被孟子斥为‘功烈如彼其卑’!” “料李相功勋卓著,恐也未必功过于管子罢?” 时有关平在侧,他曾经跟了李翊两年,深知李翊为人。 见孔融对李翊出言不逊,当即出声反驳道: “孔大夫此言才是过重吧?” “管仲虽然功盖寰宇,助桓公春秋首霸。” “然李相爷又何尝不是辅佐大王,扫清六合,席卷八荒?” “今天下九州得其五,料管仲辅桓公时,亦未必有此武功。” “况乎文治?” 话到此处,孔融当即在这里打断关平。 “汝谈文治?” “李相废《春秋》义理,坏纲常人伦,当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适才关平提及李翊武功之时,孔融无法反驳。 而当谈及文治时,孔融知关平肯定会谈李翊屯田、度田、修河渠等一系列文治。 真要让关平举例出来,辩论上将会对孔融十分不利。 所以不等关平举例,孔融便出声打断了。 他认可李翊的文治武功,但对于李翊想要推行的《新政》,坚决反对。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翊走到哪里都是主角,旁人很容易受到他的影响。 关平也不例外,他内心里非常崇拜李翊。 对李翊的任何措施,都无脑支持。 即便有他看不懂的,也会自己去脑补。 反正李相英明神武,他肯定不会出错的。 于是,全然不惧孔融是前辈长者,当即出声反驳: “今是汉朝,不是春秋战国。” “孔大夫岂可以春秋之义,加于汉礼呢!” 你!! 孔融气得胡子倒竖,一甩衣袖,“简直强词夺理!” 说着,又将目光看向关羽,有些埋怨地说道: “关将军看看,令郎这两年跟李相学成什么样了?” “当年我劝将军将令郎交予老夫来带,将军非是不肯,执意将他交给李相带。” “瞧瞧,这才两年,竟不识《春秋》了!” 老子天天读《春秋》,结果儿子不认《春秋》,这事儿要事传出去,必惹人笑话。 关羽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正争论时,恰逢主簿王脩也来了。 孔融如获至宝,当即拉上王脩,谓他说道: “叔治来得正好,适才老夫正与君侯商议李相新政之时。” “不知叔治有何看法?” 此前说过,孔融之所以打仗菜,就是因为他选将的标准太严格了。 又有出身好,又要学问好,又要会打仗。 依照这个标准,何难提拔出优秀将领来,故而被黄巾军暴打。 但王脩完美符合了以上三个条件,被孔融举了孝廉。 也就是说,王脩相当于是孔融的门生故吏。 如今面对这种抉择大事,王脩没理由不帮前老板说话。 更何况王脩与孔融是一类人,都是极致传统的。 见孔融发问,王脩当即陈述自己的意见: “……昔晋文公纳怀嬴,孔子称其‘谲而不正’。” “卫宣夫人改嫁齐侯,时人谓之祸起于姜。” “今正值乱世,多有战死,而使妇人守寡者。” “故其改嫁,并无不妥。” “只是以此颁布法律,鼓励再嫁,未免太过。” 关羽丹凤眼半阖,沉吟半晌,缓声说道: “二公所言……不无道理……” 手指轻叩案几,“寡妇确实不该受欺辱,但要国家专门立法鼓励再嫁……” 言及此,摇了摇头,“未免矫枉过正。” 关平忍不住插嘴: “可是父亲,李相此举,本意是为了保护寡妇。” “就在上月前,北海还传出,有豪族欺母子孤寡,强占其田产之事。” 关羽抬手止之: “此事,关某已将犯事之人正法。” 微微一顿,又道: “非是某不通情理,实是礼法不可轻废也。” 次日,青州投出了反对票。 尽管关羽本人与李翊关系很不错,尤其李翊还帮他带过两年儿子。 按理说,以两人的交情,关羽应该支持李翊推行新政才是。 只是关羽从小接受到的教育,使他不能忍受让政府出面,大肆鼓励妇人再嫁。 为此,关羽还专门亲书致李翊,写道: “羽拜上丞相: “寡妇可怜,然纲常更大。” “青州地僻,恐难从命。” “他日把酒,再叙衷肠。” 青州、荆州都是大州。 这两个地方投出的票,权重是很高的。 至于哪里权重低呢? …… 平州,辽东。 吕布自破高句骊后,自以为傲睨得志,每日与众将饮酒。 待酒醉之后,则回去点选妇人侍寝。 每日非三五女共事不欢,日日如此。 这日,吕布也得到了李翊的《劝行寡妇再嫁疏》。 他正与诸将饮宴,观此书后,大笑道: “妇人改嫁有何稀奇?本侯府中……” 目光忽又瞥见一旁刘晔的眼色,乃改口说道: “咳咳……此乃利国良策也!” 话落,举杯问众将道: “诸君以为如何?” 吕布手下之人,出自边地。 本就不受礼法约束,对于李翊的新政,大多莫不关心。 侯成捻须道: “并州旧俗,本就不禁再醮。” “李相欲鼓励妇人改嫁,并无不妥。” 宋宪举杯笑言: “温侯前月才赏末将三个寡妇……这种好事儿,当然要支持!” 虽然辽东诸将,对于李翊的新政都表示无所谓。 但他们犯不着去得罪李翊,所以都表示支持。 至于吕布,他则是想着自己的女儿就在河北。 那他更应该讨好李翊,好让他照顾好自己女儿了。 于是击案定音: “既然诸公都无意见,那就速速赞成!” 乃亲自执笔批阅,忽想起些什么,唤过文书: “再加一句——平州特献战马百匹贺新政。” 诸人之中,只有魏夫人不开心。 因为新政的推行,会使得大量的女子出嫁。 毕竟这个时代的寡妇,很多都是未开苞的妙龄少女。 她这个夫君本就好色,一旦新政得以实施。 那吕布岂不更加有理由,可以肆无忌惮的纳妾了? 魏氏乃私下找到吕布,劝谏道: “齐王将此疏发来,必是希望辽东仔细斟酌。” “然夫君遽定此事,是否再议!” 按理说,妇人本不该议政。 只是吕布这人耳根子软,大多时候都听老婆的。 这就导致魏夫人,甚至很多小妾都敢时不时地向吕布提意见。 虽然很多时候,她们都是为了借吕布州牧的身份,替家族牟利罢了。 只是这一次,吕布的态度异常坚决。 他也非常清楚,该如何说服夫人。 “啰嗦!玲绮还在河北呢!” “汝不替辽东子民着想,如何不替咱们女儿想想?” 魏氏这才恍然大悟,乃不再对新政有何异议。 平州方面,乃给出赞成票。 …… 剩下的,只有淮南,豫州了。 淮南陈登与李翊是过命之交,他能够全并淮南之地,多赖李翊相助。 如今李翊想要推行新政,他自无反对之理。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代表淮南投出了赞成票。 至于豫州方面,其实豫州本不是刘备的政治、经济中心。 更多为战略之地,尤以沛国为重。 而自老沛相陈珪病逝后,辛毗接替沛相。 辛毗本就是河北旧臣,又曾在相府中用事,相当于是李翊的门生故吏。 他自然也无反对之理,当即表示。 或许此行会引得沛地一部分人的不满,但他身为沛相,一定会全力支持李丞相的新政的。 如此一来,各州郡的意见相继给出。 除青州外,基本上都对李翊表示支持。 望着案上各地发回来的卷牍,刘备不禁发出一声感慨: “李相之德,何其广被!” “虽遭物议,然四方牧守竟相拥戴。” 刘备感慨,自己这位丞相人缘儿可真好。 他推行的这项新政,其实是要顶着很大压力的。 但各地的最高长官,都愿意支持李翊,帮他去压服底下人。 这就不单单是政策明度的问题了,更能说明李翊跟同事们的关系处的相当不错。 这种关系,不同于“结党营私”。 因为他们并不是一个单位的同事,严格意义上讲是没有直接的利益交互的。 今却愿意为其压服手下人,足见其魅力十足。 老魅魔此刻感慨小魅魔的魅力。 他并不嫉妒李翊, 因为刘备清楚,李翊这样一个魅力十足的人,不照样被自己给“魅惑”了吗? 刘备十分豁达地看待这个问题。 这时,以鲁肃为首的徐州众高官齐齐来到。 徐州之众,有新官有旧官。 旧官大多与李翊共事过,代表人物如鲁肃、简雍等人。 而新官诸如华歆、王朗等辈,甚至有人都没见过李翊的面。 他们之中,分作两派。 旧官大多支持李翊的新政,而新官们反对。 刘备目光环视一圈,不见了徐州牧张飞,乃问简雍道: “……如何不见了益德?” 这…… 简雍一顿,乃道: “三将军说,说新政之事,当由大王亲自裁决。” “他不便参与。” 其实张飞原话说的是,“俺最怕那啰嗦事来。” “徐州众官,为此小事,争论不休。” “劳简先生代我奏明王兄,就说俺不参与此事。” 只不过公众场合,简雍稍稍地简化了一下。 “胡闹!” 刘备面露不悦之色,忍不住责备道: “这黑厮,愈发惫懒。” “身为州牧,竟不参与此事来。” 刘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要知道, 刘备可是一直想把张飞培养成召虎那样武能马上打天下,文能治国安邦的全才。 如今张飞武艺不曾落下,但在政事一途,全不长进。 徐州乃是齐国核心之地,如此重要的地方,刘备专门将之交给了张飞。 用意已十分明显,就是为了培养他。 可是张飞到底是辜负了刘备对他的殷切期望。 身为省一把手,又是自己的王弟,在面对这影响全国的政策时,竟选择了回避! 这令刘备如何不怒? “……仲康,你去将那黑厮捉来见我!” 刘备当即命许褚,带虎卫去拿张飞。 众人面面相觑,大气也不敢出。 这算是刘备的“家事”了,众官皆不敢多言。 “诸公且坐罢。” 刘备脸色稍缓,示意众人坐下。 众人谢恩,各自按次序落座。 “诸公写上来的文书,寡人都一一看过了。” “有人劝我不推行此政,有人劝我推行此政。” “反对者,多以魏国举例。” “魏政暴虐,曹操有令——” “使寡妇必配将士,不从者没为官婢。” “致有‘夺生人妻’之惨剧,道路闻啼哭之声。” 早在李翊推行此政之前,曹操就已经推行此政了。 对于曹操这样的人来说,属于是虱子多了不怕痒痒。 反正都已经是废墟了,再破烂一些又有何妨? 所以曹操全无心理负担,强制寡妇改嫁。 这就导致了许多良家女子,丈夫还在的,都被强制婚配给了别人。 因为底下官员,要充政绩。 比如在裴松之注引的《魏略》中,就提到了这样一则惨剧。 原文叫,“初畿在郡,被书录寡妇。是时他郡或有已自相配嫁,依书皆录夺,啼哭道路。” “畿但取寡者,故所送少;及赵俨代畿而所送多。” “文帝问畿:‘前君所送何少,今何多也?’畿对曰:“臣前所录皆亡者妻,今俨送生人妇也。” “帝及左右顾而失色。” 大致意思就是杜畿在河东郡任职时,曾奉命登记辖内的寡妇名册。 因为朝廷都是直接把妇人聚在一起,以便安排改嫁。 当时其他郡县为了凑数,有些已经自行改嫁的寡妇也被强行给登记夺回了,这就导致妇女们沿途哭嚎不绝。 唯有杜畿只登记真正的寡妇,所以上报名单很少。 后来赵俨接替杜畿,上报的名单却多出数倍。 曹丕便质问杜畿说:“为何你当初上报的那么少,现在赵俨上报的这么多?” 杜畿回答说: “臣当初登记的都是已故将士的遗孀,如今赵俨送来的可是活人的妻子啊!” 此言一出,曹丕在内的文武的大臣,全都脸色大变。 这就是曹操为了促进人口增长,而推行的暴政。 他的举措带有强制性,使得很多人的老婆被夺走,改嫁他人。 所以我们常调侃说曹魏爱人妻,这算是一语双关。 曹操简直古代堪称ntr的集大成者。 本位面的曹操依然没有心理负担,为了对抗强大的齐国,也是强令寡妇改嫁。 致使民怨沸腾,惹得人人唾骂。 曹操不要脸,他只关注人口增长。 但刘备要脸,他对此事极为慎重。 “诸卿以为如何?” 刘备平静地问众人道。 (本章完) 第296章 刘备大宴玉龙台,李翊吟诗抒情怀 刘备平静地询问众人。 众人面面相觑,跟刘备共事这么许多年。 大伙儿也了解他的脾性。 虽然刘备的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但当他问政时,多是表现出虚心求教的态度。 而当刘备脸上平静如水时,就说明他心中已有计较。 问大伙儿意见,完全就是走个过场。 见众人迟迟不发言,刘备这才开口: “……善,诸卿既无良策,寡人当独断之。” “那寡人就自行决定了。” “寡人观李翊新政,实乃增殖人口之善政。。” “曹魏虽行此策而失于苛暴。” “然正宜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取其利民之髓,去其虐民之弊。” “至于具体该如何实施么……” 刘备微微一顿,缓声道: “寡人将亲赴河北,与李丞相详议施行之方。” 众人一怔,齐王竟想亲自去一趟河北? 有不解其意者,或谏曰: “即是丞相提出方案来,而大王又欲推行新政。” “只管让丞相给出具体章程来即可。” “大王千金之躯,又何必亲自去一趟河北?” 刘备乃解释道: “寡人离开河北已有许多年岁,今正好去巡县视察那里的民生,看看具体如何。” “一来可考察河北政绩,二来与李相商议新政具体事宜,三来与李相叙旧。” “有此三便,寡人当有此行。” 历史上的刘备是一个巡县狂魔,特别喜欢实地考察官员政绩。 为此,庞统、蒋琬都差点儿被埋没。 这可能也跟刘备的出身有关系,从底层上来,所以也喜欢回到底层中去。 计较已定,刘备乃以齐王命令下诏,王驾将幸河北。 留王世子刘禅监国。 当然,此时的刘禅年仅七岁。 七岁自是监不了国的,故由太傅鲁肃辅之。 刘备此举,亦是想早早培养刘禅独当一面的能力。 …… 建安十三年春,刘备王驾正式起行。 张飞率徐州军三千精锐,随行护驾。 陈到掌管禁军一千,一同护驾。 此前掌管禁军的本是翊军将军赵云,自赵云去了荆州后,便由陈到接领此任。 许褚领虎贲卫三百人,贴身保护刘备安危。 简雍、王朗为随行参赞。 王驾浩浩汤汤向北,中间路过青州。 刘备顺道还考察了一下青州的政绩。 武备有关羽主持,自无差池。 而文治,又有孔融当差。 孔融本就是青州旧人,回到青州后,也是修复城邑。 崇学校,设庠序,举贤才,显儒士。 青州作为齐鲁旧地,被孔融打造成了礼仪之邦,士大夫的乐园。 刘备一一勉之,重赏各级官员,继续向北。 早有人报知李翊,李翊闻讯后,即通知了河北一众文武高级官员。 武将者,包括张郃、高览、徐晃、张辽等辈。 文官者,包括荀攸、徐庶、甄尧、辛评等辈。 这一项文武名单,势力分配相当均匀。 武官如张郃、高览都是河北本土将领。 徐晃、张辽则是徐州旧将。 文官如荀攸是徐州旧臣,徐庶则是新提拔起来的后起之秀。 甄尧是本地豪族出身,辛评则是河北旧臣。 李翊在河北的用人,大抵使各方势力均衡,以方便自己统治。 待得知王驾将至以后,李翊乃下令使清河至南皮一带,以黄土垫道。 百里内张灯结彩,老幼皆授《迎驾礼册》。 使专门的官员,教授这些人礼仪。 使其知道等刘备到来时,该如何欢迎王驾。 中间有不少百姓,都暗自埋怨,说李相此举未免太过繁琐。 迎王驾,直接跪地叩拜不就行了么? 用得着这么麻烦吗? 但继承官吏纷纷言道: “丞相之意,勿使尔等惊扰王驾。” “故令我等来教授尔等礼仪,汝等宜好生配合。” “若是延误了相府工作,当拿尔等问罪。” 众人喏喏称是,虽心中有些怨言,但也能勉强接受。 约过了一月。 比及王驾至清河畔时,刘备忍不住下了车辇来走路。 “……自灭袁绍以后,寡人已许久不曾来河北了。” “李相所治之地,果非他郡可比。” 于是,继续向前。 但见道旁农夫献新麦于道左。 刘备便蹲下身子来,亲切地握着那名农夫的手,询问今年收成如何? 农夫乃躬身答道: “有赖大王洪福庇佑,去岁我乡里六百亩地,共得粟两千余石。” “今岁,乡里不复有饥荒之虞矣!” 老者少说已年近六十,但精神状态绝佳。 显然是为今年的收成感到高兴。 刘备听到这话,也非常高兴,谓下人道: “赏这名老者一缗钱。” 一缗钱虽然不多,但由于李翊基本稳住了河北物价。 那也够买一石粟米,让全家人吃好长一段时间了。 老人得了赏,连连谢过。 又走一段路,遥望见李翊领着河北众文武在河畔等候。 见着刘备王驾到来,李翊领衔众人,上去施礼。 刘备执李翊手笑道: “卿治下竟如此归心!令寡人观之,好不赞叹。” 刘备也感到有些意外,他鲜少来河北。 万没想到河北百姓竟会如此欢迎自己。 此前过青州时还好,但刘备以前在青州当过官,又有恩于青州人。 那里的人欢迎自己还算情理之中。 可连离得更远的河北人都是如此,令确实颇感差矣。 此次行县,真正做到了所到之处,百姓皆竭诚欢迎。 李翊乃道: “大王人虽不在河北,然河北百姓皆感念大王恩德。” “今大王幸驾于此,盖有此景光也。” 刘备大喜,赏赐了李翊百匹绢布。 李翊谢过,将提前准备好的奏报交给刘备看。 里面记录了河北去年的收支。 其中比较亮眼的有, 粮仓粟积如山,实报存粮八十万斛。 由于河北管制燕代、辽东,同时还要为并州输血。 所以光是还能盈余,这个数据就已经相当可观了。 此外,新增蒙馆三百所。 因为李翊重视教育,他希望打破世家垄断读书人的局面。 便开设“小学”,由国家出钱供孩童读书。 至少能让他们学会习文断字。 由于开支过高,兼之怕完全得罪众豪强,李翊只设了三百所。 可饶是如此,依然很难招到平民子弟。 理由很简单, 寻常人家,宁可让自家孩子帮忙在田地里干活,或者帮地主放放牛,也不会让他去读书的。 即便它是免费。 在孩子们的父母看来,即便你读了书,有了学问。 但你没有背景的话,也无法被举孝廉。 举不了孝廉,那就当不了官。 所以为什么要读书呢? 李翊很难去一一跟这些孩子父母解释,在这个时代会识字是很有用的。 为了鼓励穷苦人家读书,李翊又出台相关政策。 让送孩子去蒙馆读书的家庭,每月可以领到一定份额的补偿。 这才使该问题得到解决。 看完李翊上交的工作报告,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 执李翊手,表扬道: “卿有心矣!” 于是,李翊乃邀请刘备进城饮宴。 为了迎接刘备的到来,李翊斥巨资,征伐民夫徭役,搭建了两座高台。 左边一座名玉龙台,右边一座名金凤台。 各高十丈,上横二桥相通。 千门万户,金碧交辉。 刘备望着这两座高台,眉头微皱,问李翊道: “……今天下尚未定,丞相便搭此高台,以享受乎?” 李翊乃躬身答: “因大王到此,权设此高台,以供大王欢乐。” 刘备又道: “设此台,中需费颇多钱粮人力。” “丞相又何至于此乎?” 李翊乃低头认错: “大王教训的是,臣愿从俸禄中自行扣除搭台费用。” 此时河北官员与徐州官员都跟在二人身后,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 众人无不感慨,“高手”对决就是不一样。 于李翊而言, 刘备可以不享受这个高台,但李翊不能不搭。 于刘备而言, 高台已经搭成,他只管上去便好,但他不能不问。 这一来一回, 刘备既享受到了高台,又体现了自己身为君主对民力的关心。 所以当面对李翊提出的,用俸禄来抵高台搭建费用的请求时,刘备只淡淡道: “……念在丞相多年以来,劳苦功高的份上。” “此次权且作罢。” 李翊连忙谢恩。 刘备乃拉着李翊的手,邀他一起登台。 “眼下天色尚早,距午宴做好,尚有时日。” “今徐州诸将与河北诸将都在,寡人欲使两家比试一番,以助兴为乐。” “不知公等以为如何?” 张飞为首的徐州将领纷纷摩拳擦掌,齐声道: “甚好!甚好!尚不知众河北弟兄,武艺可曾有落下否。” 张郃等人听了,都在那里想: “这帮徐州人是何意思?” “今来我河北之地,欲在齐王面前抢我等风头乎?” 徐州将由于跟刘备直接接触,最受王恩。 平日如河北等众离得远的,是很少有露脸机会的。 今日机会难得,众人都不愿落于人后。 齐齐在刘备面前拱手: “有何不敢!” “吾等正欲使大王,观我河北儿郎武艺。” 刘备大喜,即命侍从取来西川红锦战袍一领,挂于垂杨枝上。 下设一箭垛,以百步为界。 分武官为两队:河北诸将皆穿绿色,徐州诸将俱穿红色。 各带雕弓长箭,跨鞍勒马,听候指挥。 刘备使人传令: “有能射中箭垛红心者,即以锦袍赐之。” “如若射不中,只罚水一杯即可。” 说完,刘备一脸悠闲地回头看向李翊。 “丞相觉得,哪队能胜?” 李翊沉吟半晌,缓声答: “不论哪队胜了,他们都是大王的将士。” 刘备喜,继续往台下看去。 当先走出的,是一员穿红袍的将领。 众视之,乃泰山诸将首领臧霸也。 臧霸飞马往来,奔驰三次。 扣上箭,拽满弓,一箭射去,正中红心。 一时间,金鼓齐鸣,众人无不喝采。 刘备见此,亦忍不住赞叹道: “彩!臧将军神勇不减当年呐!” 方欲使人将锦袍赐给臧霸,只见绿袍队中又冲出来一将。 “齐王锦袍,当有我河北人一领!” 众视之,乃高览也。 高览是河北四庭柱之一,武艺不俗。 只见他拈弓纵马一箭,亦中红心。 众皆喝采,金鼓乱鸣。 高览洋洋得意,大声呼道: “噫!我中了。” “快取袍来给我!” 只见红袍队中,又一将飞马而出,厉声叫道: “适才叫汝等先射了,看吾与尔等射来!” 拽满弓,一箭射去,正中两箭中心。 众人齐声喝彩,视之,乃陈到也。 陈到正欲取袍,只见绿袍队里又一将出,扬弓叫道: “你三人射法,并不为奇!看我射来!” 众视之,乃张郃也。 张郃飞马翻身,背射一箭,也中红心。 四枝箭齐齐的攒在红心里。 众人高呼,“好射法!好射法!河北儿郎名不虚传。” 红袍武将中,昌豨见此情景,情知自己的箭法比不过张郃。 自己若是出面,断难胜他。 可若就此认输,便在刘备面前失了面子。 于是凑到张飞跟前,小声对他说道: “……三将军,这帮河北人有意在齐王面前买卖弄。” “您身为咱徐州武将魁首,可别丢了份儿!” 张飞会意,当即纵身出马,大叫: “汝这翻身背射之法何足为奇?” “看俺与尔等射一红心来!” 话落,催马奔至界口。 扭回身一箭射去,正在四箭当中。 众人大呼,金鼓再次齐鸣。 张飞勒马按弓,声若洪钟: “如何?汝等箭术有过此者乎!” 饶是刘备作为观众,又都是自己的武将,见着张飞射中,还是忍不住极大地站起身来。 拍案叫好,“吾三弟真乃熊虎之将也!” 见刘备都出声夸赞了,张飞更加得意,催马便想去取锦袍。 只见绿袍队里,一将应声而出,大叫: “且留下锦袍与我徐晃!” 张飞乃勒马,拧眉问: “汝更有何射法可以胜我,夺我锦袍?” 徐晃高叫道: “汝夺射红心,不足为异。” “看我单取锦袍!” 于是拈弓搭箭,遥望柳条射去,恰好射断柳条,锦袍坠地。 徐晃飞马而出,正好接住锦袍,披于身上。 又骤马至台前声唱喏: “谢大王赐袍!” 嘿,这帮河北人玩赖! 见此,许褚猛然跃出,大呼道: “你将锦袍那里去?早早留下与我!” 徐晃乃道: “袍已在我身上,汝怎敢违规强夺!” 许褚叱道: “大王只教射红心,汝射柳条,先违规在前!” “趁早将锦袍留下于我!” 不管徐晃是个什么性格的人,但作为一个武将。 在比武场上,当众被人勒令,那任谁也是不可能答应的。 尤其现在情绪上头,徐晃也忍不住厉声叱道: “汝若能拿去,便是汝的。” 许褚大怒,飞马便来夺袍。 两马相近,徐晃便把弓打许褚。 许褚一手按住弓,把徐晃拖离鞍鞒。 徐晃乃急弃了弓,翻身下马。 许褚亦下马,两个人揪住厮打在一处。 众官员大惊,全都看傻了眼。 刘备、李翊二人更是同时起身。 李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都给马上吐在了手绢上。 刘备慌忙道: “快!叫人拉住这二人!” 侍者赶忙往下走。 而就是走的这一段时间。 徐晃与许褚二人已经拳脚相交。 许褚扯碎了徐晃绦甲,徐晃拉破许褚胸襟。 眼见两人越打越凶,河北武将与徐州武将都各自下了马,上去劝架。 张辽最先上前,见两人扭打的凶,乃一把抱住许褚。 陈到后至,见此大怒,一把将张辽推开。 张辽本是上去劝架的,被这莫名其妙的一推,顿时火上心头。 抡起拳头便要来打陈到。 原来,在陈到看来,你张辽上去劝架可以。 但别拉我们这边的人,要拉拉你们队里的。 你拉我们这边的人,那就是在拉偏架。 见张辽挥拳打来,陈到全然不惧。 架住张辽的拳头,便与之扭打在一处。 本来只是两个人打架,因张辽与陈到的加入,场面变得愈发混乱。 刚走下台准备拉架的两名侍者,顿时懵了,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拉好。 只能迷迷糊糊的上前,喊一句: “诸位将军别打了!” 结果拳脚无眼,放一近前,便挨了两眼炮。 那率先挨打的侍者,灵机一动,顿时佯装重伤,倒地不起。 另一名侍者见他倒地,忍不住暗骂道: “你倒滑头!” 原来,拉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稍有差池,便容易两边得罪。 众将军在河北、徐州又都是位高权重的,谁也得罪不起。 正好借着挨打的机会,假装倒地。 如此一来,不尽能体现自己的尽责,然后还受了“工伤”,回头刘备必厚赏自己。 剩下那名侍者见了,也往人群里转。 果不其然,挨了一铁肘。 比那名挨眼泡的侍者要倒霉的是,这一肘直接把他门牙给肘飞了两颗。 那侍者暗骂一句,“倒霉!” 便直接倒地,长睡不起。 见此情景,李翊、刘备也坐不住了。 各自走下台。 李翊上前,一把抓住张辽的手。 由于还在扭打,险些打到李翊身上。 李翊须眉倒竖,厉声喝斥: “混帐!” “想对我动手么!” 张辽见是李翊,赶忙停了手。 陈到见李翊来了,自然也马上停手。 刘备也大声喝斥: “还不住手!” 刘备的话还是比较有分量的。 最先打起来的徐晃、许褚闻言,也各自停了手。 原本鲜红的西川锦袍,早已撕扯的粉碎。 刘备先把犯事的四人都叫上台去。 见四人皆是睁眉怒目,切齿咬牙,仍有相斗之意。 刘备只微微一笑,道: “寡人到此台来,命摆下箭垛,权为试公等武艺耳。” “今公等各有勇力,俱是社稷之臣,又很惜一锦袍哉?” 于是把剩下诸将都叫上了台,各赐锦袍一领。 幽州毳货十匹,每人百缗钱。 这才皆大欢喜,各自谢恩。 恰好庖人将饭食做好,端将上来。 刘备乃邀众官饮宴,命各自依位次而坐。 乐声竞奏,水陆并陈。 文官武将轮次把盏,献酬交错。 刘备许久不曾聚集这么多官员饮宴了,一时兴致上头,说道: “遥想寡人起业之时,亦未料想有今日之局面。” “此多赖李丞相出力,寡人敬你一杯!” 说着,刘备竟当着众文武的面,向李翊敬酒。 李翊慌忙举杯还礼。 众人见此,各自停著搁盏,静静地看着 国家的领导人与二把手碰杯喝酒,谁敢在这时候动筷子? 一轮酒过后,刘备又顾谓众文官说道: “武将既以骑射为乐,足显威勇矣。” “公等皆饱学之士,登此高台,何不进佳章以纪一时之胜事乎?” 众官皆躬身而言道: “愿从钧命!” 时有王朗、华歆等一班文官,皆是文采出众之辈。 抓住刘备高兴的机会,各自施展才华,进献诗章。 诗中多有称颂刘备功德巍巍、合当受天命之意。 刘备逐一览之,笑道: “诸公佳作,过誉甚矣。” “孤本愚陋,乃涿郡一白身。” “后值天下大乱,与云长、益德、宪和等众,共同举事。” “讨黄巾、伐董卓,不期在徐州助陶恭祖时,使寡人与李相相遇。” “后来之事,诸公皆知。” “寡人得丞相,正如周得吕望,汉得张良也。” “十二年来,除袁术、收吕布、灭袁绍、定刘表,遂平天下。” “蒙诸位托举,天子不弃,封我为王,受镇于东。” “寡人在此,谢过诸位。” 刘备再次起身,向众人作揖施礼。 众人赶忙起身还礼。 有好事者,忽然进言道: “众官员都已进献了文章。” “丞相乃天下士人之冠冕,如何不做一文章来,为大王助兴?” 此言一出,立马招来人们的附和。 “是也,是也,丞相之才吾等皆望尘莫及。” “不如也作一诗章,好令我等开开眼界罢!” 众人的起哄声越来越多,仿佛今日李翊不作诗便是扫兴。 对李翊而言,作一诗章其实不难。 毕竟都穿越了十几年了,他每天至少读一到两个时辰的书。 只是,众官适才都做了诗,大多以歌颂刘备功德为主。 李翊再去歌颂刘备功德,未免落了下乘。 可若不歌颂,那自己这个国家二把手也太不会来事儿了。 “……善,寡人每读丞相谏章,便觉文采斐然。” “倒鲜少见着丞相作诗章,不妨趁着今日尽兴,便作一篇来给大家,也给寡人开开眼。” 李翊此刻已经想了许久,见刘备提及,乃拱手说道: “既是大王与诸位同僚相请,那翊便献丑了。” 说着,站起身来。 缓步向前走,遥遥看见前方的清河水。 便一指河水,道: “我等既是在清河饮宴,愿作《清河颂》一篇,为诸公助兴。” 言罢,缓步沉吟,徐徐开口诵道: “清水汤汤,王师煌煌。” “芟夷群凶,六合重光。” “昔我草莽,今着冠裳。”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屯田千顷,廪粟充梁。” “匠营百工,器利兵强。” “童叟弦歌,巷陌稻香。” “此非我谋,实赖贤王。” “愿追少伯,舟泛五湖。” “效法子房,云游四方。” (此为后世中学生语文必背古诗文之一) 李翊这篇四言诗,主要阐述了自己与刘备多年来一起共事的点点滴滴,打感情牌。 在罗列了各项政绩的同时,又不忘强调,“此非我谋,实赖贤王”。 把功德都归到了刘备身上去。 而最后两句,堪称点睛之笔。 你们都说我贪权好专,那我偏要借诗抒情,表达自己事了拂衣去的情怀。 正是: 十年砺剑安天下,半世经纶定四方。 待见金瓯无缺处,独披风雪钓寒江。 刘备眸中一动,欲待开口,终是将那话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下去。 “……好,善!丞相此诗赋,真乃字字珠玑,非世间俗子可及。” “寡人今日始知,何为‘咳唾成珠’也。” “哈哈哈。” 刘备夸赞两句之后,便开始切入正题。 “好了,今日酒宴也饮了,文武诸官各自显能,也都尽了兴。” “咱们现在就来谈谈李相新政的问题罢。” 说着,刘备目光在徐州众人身上逡巡一圈。 “丞相之政,徐州诸辈之中,不乏有非议者。” “寡人本是想乾纲独断,奈何恐使人谓我不能纳谏。” “故今日专程来到河北,使诸位与李相面议。” “尔等有谁有异议的,不妨站出来,与李相辩论。” 刘备将皮球踢到李翊处,两人多年的默契,使得李翊立马起身。 走至徐州众官身前,朗声说道: “初齐王至时,我以为新政事宜已经确定。” “原来仍有心存疑虑者,罢!” “李某绝非固执之人,只有尔等能够说服我。” “我马上将这新政作废,绝不再提。” 说着,李翊目光一凛,正视众人。 “有异议者,站起来,上前一步!” 声音洪亮,气势如虹,每一个人都听得真切。 别的不说,李翊首先在气势上就已经压了众人一头了。 徐州诸官员中分作两派。 旧官支持新政,新官持反对意见。 面对李翊的“责问”式的邀请,旧官们全都一言不发。 反倒幸灾乐祸地看向一众新官。 良久,终于有一名官员站了出来。 众视之,乃王朗也。 …… (本章完) 第297章 刘备赐婚,李翊感慨:大王真是害苦 却说刘备幸王驾于河北,让李翊当面与反对新政的群臣对峙。 李翊乃出声询问,谁有异议? 当先站出一人,乃司徒王朗也。 王朗之所以能当上如此高官,是因为他本身资历就够。 作为原来的会稽太守,那已是两千石的高官了。 后来到刘备手下任职,担任谏议大夫,又因政绩卓越,迁任为了司徒。 作为《演义》里被武侯骂死的小丑,历史上的他被誉为是: ——“文博富赡,诚皆一时之俊伟也。” 其性格严谨慷慨,多立威仪,恭俭节约。 就算因婚宴而收到的礼物,也坚决不受。 正是这样一个严谨传统的人,代表了“守旧”一派。 他认为李翊推行的新法,太过超前。 更别提刘备受封于“齐”,齐本就是礼仪之地。 在这里搞新政,把鼓励寡妇改嫁,纳入宪法之中,简直有辱斯文。 这是对孔夫子的儒家士人们的公然挑衅! 只见王朗当先出列,靴子踏得地砖铿然作响。 “老臣死罪。” 王朗银须颤动,“《礼记》有云,‘壹与之醮,终身不改。’” “今丞相欲坏此千年礼法,是要我华夏妇人皆成朝秦暮楚之辈耶?” “若以律令坏此纲常,无异于率兽食人。” “老臣恳请丞相三思。” 李翊广袖轻拂,朗声对道: “王司徒来我河北时,可曾看见城头巷末,多寡妇孤儿者?” “此辈家中男子,受战乱影响,或填于沟壑,或战死疆场。” “独剩孤儿寡母,无依无靠。” “老妪拾穗于霜田,幼子溺毙于寒井。” “难道司徒非要强求‘贞节’,而不顾这些人的死活么!” 御史大夫华歆见此,赶忙上前解围,说道: “……丞相此言差矣,此辈虽然可怜,但岂可将此事写入律法之中?” 这是保守派的核心论点。 我们可以不歧视寡妇,但把鼓励寡妇改嫁专门编入律法之中,甚至由政府亲自出面来保护她们。 这未免就有些矫枉过正了。 对此,李翊只是轻捻胡须,淡淡说道: “昔萧何入秦,先取律令图籍。” “治乱世当以活民为先,而非是以颂经为要。” 这…… 仅一句话,就把华歆怼的哑口无言。 因为华夏从古至今,“民”永远是政治核心。 其他任何问题,都得靠边站。 李翊也没说几句话,就把率先出战的王朗、华歆两个守旧派怼的哑口无言。 中或有不服者,见两位大佬都已经败下阵来,他们又怎敢上去自讨没趣? 全都坐在原处,一言不发。 见无人再有异议,李翊大感无趣的同时,也对此次会谈做了一个总结。 “我知尔等守着旧礼,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制,此自然之理也。” “公等亦是饱读诗书之人,坐于庙堂之上,也当时常睁眼看看底层民众之苦。” “怜荆襄寡妇之泪,哀幽州孤儿之啼。” “而非是在这里空谈大义!” 满座皆寂然,低头无语。 “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 “公等为官,当思之,多为百姓考虑考虑。” 好! 听到这里,刘备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 他原本在旁“观战”,并未有插手的打算。 但万没想到这次辩论,竟成了李翊个人的一场教育大会。 刘备听到妙处,当下也忍不住站出来,说几句自己的心里话。 “丞相所言,甚合寡人之意。” “如今这天下确实已远胜十年之前,公等身居高位,饱享清福,似乎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 “有句话,寡人时常念叨在嘴边。” “公等也勿嫌寡人啰嗦——” “古今成大事者,莫不以民为本,以民为贵,以民为重,君轻而民贵啊!” “不管丞相的新政有何弊端,只要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寡人以为,并无不可行之处。” 众官笔直地站在原地,各自低头,竖起耳朵听着刘备的训话。 待其讲完之后,乃齐齐拱手,异口同声地说道: “大王金石之言,我等铭记于心。” 这次新政的推行,最终以刘备、李翊君臣二人的合力施压,而成功得以敲定。 其实,这次新政的内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它并没有触及到人们的蛋糕。 之所以会招来以孔融为首的士大夫的反对,还是应了那句话: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 说白了,就是这帮人好日子过久了,才会去关注这些东西合不合礼法。 要换作十年前那年年动乱,朝不保夕,甚至连饭都吃不上的年代。 谁管你寡妇嫁不嫁人呐? 这次改革,只能算是刘备李翊君臣,对百官们的初步试探。 当未来真正一统天下,要动大佬们的蛋糕时,那才是真正的挑战! 随后, 刘备唤来李翊、陈群,与此二人共同商议具体的宪法章程。 “……丞相之策虽善,然当执其中。” “过则为曹氏之政,徒惹民怨。” “宜慎之慎之。” “寡人一再强调,操以急,吾以宽。” “操以暴,吾以仁。” “操以谲,吾以忠。” “每与操相反,事乃可成耳。” “切不可因小利而失信义于天下。” 李翊对答道,“大王明鉴。” “夫曹操之失,在强聚寡妇配将士,致有司为充数而夺人妻子。” “今臣所奏,唯劝非迫,如春风化雨,任其自然耳。” 与曹操强行将寡妇聚在一起,由政府分配不同。 李翊只是专门出台相关政策,鼓励妇人再嫁,它是不带有强制性的。 “……善。” 刘备满意地点了点头。 “只是具体章程如何,丞相宜慎思之。” “国家之财赋,未可尽用于此。” 言外之意,就是让李翊一定要控制好预算。 齐国再有钱,那也不能乱花。 一个国家每年的开支是多方面的,一旦一方超支了,就得拆东墙补西墙。 最后把国家财政弄得一团糟。 这方面,陈群是专家。 刘备便询问陈群道: “长文可先为我言。” 陈群一捻胡须,缓声说道: “昔勾践治越,以生聚为要。” “生女赐酒二壶、豚一只。” “生男赐酒二壶、犬一只。” “三子以上,则官给乳母。” “按《盐铁论》计,其值堪比今之五十万钱。” “故得‘三千越甲吞吴‘’之盛。” 越王勾践,为了鼓励生育,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只有生孩子,就给补助。 言罢,陈群又举一个反例。 “高祖定律:” “女子年十五至三十不嫁者,岁征算赋百二十钱。” “民多鬻女以纳,路有弃婴。” 由于汉初人口骤减,刘邦为了鼓励生育,采取的措施就简单粗暴许多。 直接以罚款的方式,规定女子如果十五岁到三十岁不结婚的,就要缴纳单身费。 如此一来,就给平民百姓增加了极大的负担。 有许多家庭为了避税,干脆直接把女儿卖了,酿成了许多悲剧。 所有陈群的意思就是,这种鼓励寡妇改嫁的政策,既不能急也不能缓。 陈群挥笔,很快拟定好了初步的章程。 其大体为, 一,凡有寡妇再嫁者,赐其「安家钱」三缗。 凡是领了安家钱的,都要记名登册,每人限领一次。 防止有人故意骗政府钱财,反复休妻卡bug。 二,免新婚夫妇赋税一年。 此举依然是政府出台的福利,鼓励寡妇再嫁。 三,许寡妇自择夫婿,由官府作保。 此举便是为了防止有地主豪强,欺负孤儿寡母,强娶强卖。 同时也是为了保护第一条法律。 因为有的豪强,他可能利用自身权势,强取了寡妇。 既骗了政府的安家钱,又白嫖了女子身子。 最后政府发放的安家钱女子一分得不到,便可能已被扫地出门了。 四,严惩欺凌孤寡者,违者以枷号示众。 这依然是为了进一步保护寡妇,尤其当她们身上有了“价值”时,不怀好意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陈群拟定好初步的方案后,交给刘备、李翊审阅。 刘备基本认同陈群的各项规定。 而李翊却在这个基础上,进一步补充。 在李翊看来,有很多女子是比较传统的,不愿改嫁的。 那我们可以设一个「贞妇堂」,收养不愿改嫁者。 然后授其纺织工具材料,使其能够自食其力。 如此一来,不仅能得到保守派的支持。 还能够带动国家手工业的发展,两全其美。 刘备大喜,在与众人的合力下,总算将新政推行。 刘备亲自执笔,写下榜文,昭告全国。 众百姓纷纷聚于城墙处,过来观看。 只见榜文中写道: “齐王诏曰:” “寡人绍承天命,统御万方。” “每览州郡奏报,未尝不临食辍箸,中夜彷徨。” “自桓灵失德,海内崩离,三十年来。” “壮士殒锋镝者不可胜计,闺中泣血者遍于闾巷。” “今虽廓清寰宇,然生民百遗一之惨状,犹在目前。” “夫《礼》云,‘饮食男女,人之大欲’,而《易》称,‘天地絪缊,万物化醇’。” “今寡人行县至河北,此地寡妇,多有负薪汲井于冰霜者。” “向在徐州时,不乏孤孀,鬻发易粟于市廛者。” “寡人每见于此,必痛心疾首。” “昔管仲治齐,设女闾以安游女。” “周公制礼,立媒氏而合独鳏。” “故寡人欲承天道之好生,续绝户之宗祀,慰忠魂于九泉。” “颁下此令,布告天下。” “凡我齐土,当体恤孤寡,共襄善政。” “庶几,内无怨女,外无旷夫。” “以致太平于将来。” “建安十三年春三月,诏。” 榜文一出,众皆哗然。 或有人道,“齐王向来宽仁,如何学那曹操,使寡妇再嫁?” “……诶,曹操是强令寡妇再嫁,齐王可没有下此命令。” “……嘶,这再嫁者,官府竟然要赏三缗钱,这足够买六只肥羊了。” 原本大家还对新政抱以看乐子的态度,忽然目光瞥见底下那行,再嫁的赏赐福利。 众人的兴致一下子便被调动了起来。 对于许多普通家庭而言,三缗钱那是足以改变命运的钱财数目。 更别提还要免赋税一年了。 这对人们可太有诱惑力了。 诏令既颁,因自河北发,故河北之地先得其利。 一时之间,河北迎来了婚嫁的盛况。 官媒署前,日日有人前来排队求名,甚至不乏寒门俊彦。 寡妇巷中,夜夜闻纺车声伴读《诗》声。 这一热潮,也促进了经济的发展。 不少商人抓住了良机,在李翊有意无意的推动下。 市场上,出现了大量合卺铺,专售再醮吉服。 邯郸酒坊,则出了新酿“续弦红”。 而这酒坊背后最大的股东,正是李翊。 李翊非常重视品牌效应,他抓住这个机会,推动邯郸名酒的品牌诞生。 只要热度一起,将来人们再婚之时,必然会优先喝河北邯郸的“续弦红”。 不知不觉间,河北的许多产业,背后都有“李氏”之名。 李氏家族,俨然成了河北的一大寡头。 新政颁行旬月,李翊这日独坐相府后园。 他乐意见到寡妇再嫁的盛况,但总觉得效率还是有些低。 河北民众中,肯定还有不少人对此事心存疑虑。 正思索间,刘备迎面走来。 李翊起身施礼,刘备扶他起身,问: “丞相适才所思何事?怎的如此入神,竟未瞧见寡人到此。” 李翊便将自己的心事跟刘备说了。 “虽立法周全,然民间观望者仍众。” 刘备听罢,拂袖而坐,大笑道: “丞相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岂不闻晏子事齐灵公之事乎?” “昔灵公好使宫女着男装,民皆效之,灵公屡禁不止。” “后问晏子,晏子曰,‘君使服之于内而禁之于外,犹悬牛首于门,而求买马肉也。’” “公胡不使内勿服,则外莫敢为也。” “灵公纳之,不逾月,国人莫之服也。” “此即所谓正己化人。” “今丞相欲移风易俗,何不做出表率,将甄记室纳入门中?” 李翊手中茶盏一晃,“大王此言……” “呵呵。” “袁氏未过门而寡,正是望门寡。” 刘备抬手拈起落花,“若丞相娶之,与其携游南皮。” “以丞相在河北之威望,河北士民必争相效之。” 言未尽,李翊已然顿悟。 甄宓本就是河北有名的才女,而袁氏旧部又遍布幽冀。 自己如今声望正隆,甄宓这几年给自己当“秘书”也算是勤勤恳恳。 也该给她一个名分了。 见李翊出神,刘备也禁不住感慨: “原来丞相果真喜欢甄记室。” 李翊一怔,忙问,“大王此话是何意?” 刘备乃解释道: “寡人不知赏赐给你多少美女,卿都不纳。” “或赐夫人,或赏将士。” “寡人只道你与寡人一样,不好美色。” “今日提及甄记室,方知不是不爱,只是未曾遇着对的人。” 李翊一惊,所惊的不是自己对甄宓的情愫。 而是感慨老刘居然这么懂! “这……”李翊竟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 刘备微笑,这场面属实难得一见。 “善!诚如寡人所言,卿坐镇河北,当为河北民众做出表率。” “不如便由寡人亲自赐婚,使你二人择吉日成亲如何?” 李翊被刘备“奚落”一番,当即也似玩笑一般,摊手表示: “唉,大王真是害苦了微臣呐!” 哈哈哈。 两人同时大笑,笑声不绝。 少时,李翊来到后园。 见甄宓正于海棠树下录写文书。 风过处,花瓣落满青简。 伊人纤指轻拂,竟比那海棠还要惊艳三分。 李翊一时之间,找不到话题,便直接聊工作。 “甄记室可觉新政窒碍否?” 甄宓见李翊到来,乃搁笔浅笑: “丞相之策甚善。” “妾昨见城南张氏女再嫁,那迎亲队伍……” 话到嘴边,忽止语低头,耳垂已染海棠色。 李翊乃上前,取过她手中简册,指间相触。 但觉其腕微凉似玉,袖口暗藏杜若香。 “汝这几日忙着登记,着实辛苦。” 李翊翻看着简册,上面记录的都是还未再嫁的寡妇。 待翻至末页时,赫然见着一行批注: “三月廿二,相府甄氏自请除名。” 墨迹犹新。 甄宓见此,慌了神,急欲取回。 李翊却已握住了她的柔荑,笑道: “原不知记室也在册中。” 便对李翊调戏轻薄的言语,甄宓非但不恼,反而颊飞红霞。 “妾……妾只不过是试笔……” 话音渐低如蚊。 李翊乃正色说道: “适才齐王赐婚,让本相过来提亲。” 说着,取官印置于石案上,接着道: “若得卿应允,便用此印签发婚书。” 甄宓见此,乃轻抚印文,含情脉脉地望着李翊说道: “丞相可知,妾三年前除籍时,便已自注‘待李郎’三字。” 恰一阵风过,满树海棠纷落如雨。 (是岁河北海棠皆并蒂而开,人皆谓之为祥瑞) 五日后,刘备亲赐金匾,又赠明珠一斛为贺,牛百头,羊百头为贺。 是夜,相府张灯结彩。 不论是河北的文武官员,亦或徐州来的高级官员,都纷纷送来贺礼,过来吃喜酒。 早在新婚之前,河北便开始大肆造势。 言丞相将娶甄氏过门,并令他童子大发喜钱。 本来李翊已有正妻,按理说甄宓的地位是比较尴尬的。 但李翊刻意将这场婚事办的异常隆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娶了个“寡妇”。 今晚上,大伙儿都忙。 麋贞惯习了主母身份,她亲自检查合卺酒器。 特选了青玉鸳鸯盏一对,送给甄宓。 又命人熏染婚服,以百合香焙三日。 袁莹也在一旁帮衬,小声嘟囔道,“早知夫君偏心!” 麋贞手里捧着一盒珊瑚胭脂,谓袁莹道: “好了,今日夫君新婚之日,莫惹他生气。” “你我快将这胭脂一同给宓妹送去。” “知道了。” 袁莹嘴上闹趣,但还是很听麋姊姊的话。 此时,甄宓位于新房中,叹了口气,谓身旁侍女道: “我与两位夫人相处日久,早已情同姐妹。” “今日嫁于丞相,非是为了破坏这个家,实为加入这个家。” 正说间,麋贞已携袁莹入内。 麋贞走上前,执其手说道,“妹妹莫怕。” 袁莹忽从袖中掏出蜜饯 “喏!吃了这个,就不紧张了。” “莹儿当初与夫君成婚时,便是这般。” 说到这儿,似想起些往事,竟自己先红了脸。 由于三人结识日久,共处于新房之内,竟是有说有笑,相当和睦。 此时李翊正忙着应酬,陪客人喝酒。 河北武将与他最是相熟,各自喝醉了,说话便无顾忌,纷纷道: “相爷好福气啊!” “娶了三房媳妇儿,皆是一顶一的大美人。” “各自不凡呐!” 麋贞、袁莹、甄宓都是妻,只有桃红是妾。 只因三女的出身各自不凡,哪是妾室之位可以比拟的? “好了,诸位都别再灌丞相喝酒了。” “可别耽误了洞房之事。” 刘备半开玩笑地说道。 见大王都发话了,众人也就不再嬉闹。 都让丞相快回去洞房吧。 李翊一一谢过,回房歇息了。 到房中时,尽管甄宓心中火热,但还是强忍着。 直到李翊坐到床边时,两位新人终于迎来了干柴烈火之时。 正是: 红烛摇影照新妆,海棠帐暖度春香。 三年相望终执手,不负相思日月长。 …… 靠着李翊与甄宓做出的表率,河北人渐渐接受了寡妇再嫁的新政。 刘备本着难得来河北一趟的想法,继续游览河北之地,视察民生。 这日,他微服走在街道上,许褚护卫在其身边。 忽然听到道旁传来一句童谣唱道: “甄家绢,麋家盐。” “李相串成珍珠链。” “徐州鞭,淮南船。” “荆州米换幽州毡。” “金满仓,银满田。” “散与穷汉买药钱。” “问君富甲几多年?” “笑指漳河浪滔天!” 刘备眉头皱起,便对那小孩喊道: “小童,你且过来。” 由于刘备一身紫衣,显然是大富大贵之人。 那小童知他不是坏人,周围又人多,便跳着走了过来。 刘备蹲下身子,笑容满面地问他道: “小童,这歌谣是谁教你的?” 那孩童咬着手指,呓呓不言。 旁边的简雍见了,便在街市买了一个甜瓜,递给那孩童。 “现在可以说了吧?” “嘻嘻。” 孩童得了吃,当即露了笑,说道: “这是我爹爹教我的。” “你爹爹是谁?”刘备又问。 “我爹叫牛二。” 这…… 刘备与简雍对视一眼,这名字一听就是个普通民众。 估计连书都没有读过,更别说是能编出童谣的人来了。 简雍沉吟片刻,便问: “那是谁教你爹这首童谣的?” “……嗯,不知道,你得问我爹去。” 小孩啃着甜瓜,一脸天真无邪地说道。 刘备便命许褚带人,将那个叫牛二的百姓给带了过来。 牛二见是官兵找自己,吓得一到刘备面前,就连连顿首。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 “小人是良民!良民!绝对没有干过伤天害理,违法乱纪的事儿啊!” 刘备乃道: “我只问你几件事,汝如实回答,自然无罪。” 牛二忙道: “官爷只管问,小人知道的,一定没有半句隐瞒。” “汝家小孩,所唱之歌谣,可是你所教?” 那牛二先是愣了一下,旋即点了点头。 “是小人所教。” “可小人也只是觉得,此歌谣朗朗上口,便教给孩子了。” “并未想过太多啊。” 嘶…… 刘备深吸一口气,又问: “那这歌谣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牛二不假思索地答道: “哪里用学?” “这在咱们河北民间口口相传,只要是个河北人,岂有不知此歌谣的?” 哦? 刘备若有所思,当即让许褚送牛二回去,又赏给了他两只鸡。 然后又问简雍道: “宪和以为,此童谣因何而出?” 简雍便道: “公祐不是在相府中用事吗?” “他想必知道些眉目。” 刘备从之,即唤孙乾过来问话。 然后将自己在民间听到的歌谣,对孙乾说了。 问孙乾是否知道此事。 “……这。” 见刘备问起,孙乾面露难色,但还是拱了拱手,说道: “不敢欺瞒大王,河北确有此事。” 原来, 甄家掌握河北商路,有着巨量的商业资源。 麋家又掌握着徐州商路,还掌握着国家命脉的食盐资源。 而李家则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势,与政治资源。 三家又是姻亲,于是靠着这一层关系。 李、甄、麋三家合力,使得李翊不仅掌握了河北大量企业的股份。 还将商路拓展到了徐州、淮南一带。 然后还筹划着向荆州倾销商品。 无他,只因各州各郡都有李翊的朋友。 这些朋友非富即贵,在地方都是说一不二。 于是大家互开方便之门,合作共赢,互惠互利。 几年下来,使得李氏积累了海量财富。 而李翊本人,几乎都快成汉朝首富了。 至少目前还没听说过汉朝有哪个家族,是比李氏还富有的。 只不过李翊为人比较低调,且经常散财接济穷人,或者资助利民的产业。 是为富很仁的存在,因此他的名声一直很好。 只是不知最近一段时间,如何传出了这段童谣。 这童谣看似在歌唱李家的财富,实则又充满讥讽之意。 一句,“问君富甲几多年?笑指漳河浪滔天!” 既形容了李家财富如同江河一般,又暗喻了其家族势力一旦形成。 将来必会成为大汉除刘姓以外的第二大姓。 “李相本人,知此歌谣否?” 刘备面色沉重,问孙乾道。 “这……” 孙乾又是面露难色,叹道: “此歌谣发自民间,李相又日理万机,忙于公事。” “哪里会听到这首歌谣?” …… (本章完) 第298章 吾辈鱼水,岂在簿牍之间? 却说刘备走到街上,听到了一句有关李翊的童谣。 然后使人去查,问及孙乾李相是否听过。 孙乾答说不知。 刘备怒道: “此歌谣有中伤李相之意。” “纵然其本人身居高位,忙于政事,未曾听到。” “尔等身为相府中人,何以不加提醒?” 孙乾默然,低头认错: “大王教训的是,臣知罪。” “罢了……” 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首歌谣也是刚兴起来不久。 河北的百姓,单纯觉得它朗朗上口,明面上又是歌颂李氏的财富与恩德。 却并未意识到其背后所隐藏的政治意义,便将之给传播开了。 这若说背后没人刻意推动,刘备是不信的。 “尔等且说,作此谣者,是何用意?” 刘备沉声问。 众皆默然,刘备便点名问孙乾。 孙乾乃道: “臣以为,作谣者并非是欲使李相听到。” “而是为了让百姓口口相传,传至徐州,传至下邳,传至……” 孙乾不再继续往下说。 刘备乃颔首,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不是挺聪明么?” “公祐啊,当初李相总制河北之时,寡人派你一同去往。” “本意是为了辅佐丞相,安定河北庶民。” “奈何这几年,你怎的越活越不明白了?” “还是说在河北待太久了,忘记了一些东西?” 面对刘备的责备,孙乾并未出声反驳,而是低头静静地受着。 左右之人,无一人敢开口。 环境改变人呐…… 大家都明白,刘备是在批评孙乾在河北待了几年后,少了士人该有的气节与责任感。 变得有些畏难怕事了。 于孙乾而言,这事儿牵扯很大,跟他本身也没有直接关系。 他完全可以装作没听到,等李翊自己发现。 毕竟河北其他官员都是这样做的。 只是没想到刚好碰上刘备听见了,又刚好点名孙乾来问。 孙乾撞在枪口上,在刘备面前也没敢多隐瞒,一五一十地就直接交代了。 “……罢了,此事也不能全怪你。” 刘备忽然一声叹,遥指远处官署。 “寡人到河北几日,便发觉此地官僚,言事如猜哑谜。” “总是说三分,留三分。” “便是报个灾,都要先算利害三遍才肯罢休。” “全然不及徐州诸员,虽亦各有顾虑,然鲜少如河北官员人人如此。” 说着,刘备撩衣从孙乾身旁掠过。 “明日去青州罢。” “任云长麾下治中。” “云长义气深重,孔大夫又重礼法。” “人皆言青州乃齐地礼法之邦,汝便去那里任职。” 转过头,直视孙乾,语重心长道,“或可重拾士人脊梁。” 治中相当于省二把手,孙乾明面上看去,似乎还升官了。 但由于青州远不如河北富庶,实际还是贬官了。 刘备此举,自是在敲打孙乾,让他不要失了本心。 孙乾及时醒悟,对刘备这个安排,并未有怨言。 而是愧疚地朝刘备一拱手,拜谢道: “臣……臣愧对大王栽培!” “明日去后,不能再侍奉在大王身边。” “还请大王千万保重身体,臣告辞了。” 说罢,泪湿衣襟,作揖而退。 简雍瞅准时机,上前问刘备道: “不知大王打算如何处理此童谣?” 刘备乃道,“此有人恶意中伤,可先报知李相本人,由他裁决。” 这童谣本就是冲着李翊而去的,当然得先通知当事人。 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理清楚之后,再考虑下一步动作。 简雍从之,即往相府报与李翊去了。 …… 魏郡,邺城。 司马懿立于女墙之上,披着落霞,眸中若有所思。 他的身下,是流淌的漳河,上面的商船如蚁而过,皆插“李”字旗。 官道上粮车不绝,多悬甄氏徽。 田间新立的水车,刻着“丞相惠民”四个篆字。 似乎河北之地从上至下,每一处都与李氏息息相关。 诉说着,这位白身起家豪杰的传奇故事。 饶是司马懿同样出身于世家豪族,也不得不感叹。 他活了三十年,还从未见过有哪一个家族能够崛起如此之快。 在短短时间里,一跃成为河北众豪族的魁首。 这时,郭淮按剑自身后走来。 “……府君使人所散童谣:‘金满仓,银满田’已经散播出去。” “如今河北之地纵是皓首老妪,三尺童蒙,亦能传唱此谣。” “善,有劳伯济了。” 司马懿点了点头,表扬了一下郭淮。 他临危受命,被派到魏地来帮曹操“挡枪口”,深感自己责任之重大。 司马懿又不是傻子,他早就看出来魏郡包括他自己已经是曹操的一枚“弃子”了。 自曹操将战略资源倾斜到关中地区以后,包括兖州在内,剩下残缺的河南、河北领土都成了曹魏的战略缓冲地带。 它们唯一的战略定位,就是帮曹魏挡住刘备的攻势。 尽可能使曹操在关中乃至西川站稳脚跟后,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所谓,“回首可怜歌舞地,秦中自古帝王州。” 范雎曾对秦王说过, ——“大王之国,四塞以为固:北有甘泉、谷口,南带泾渭,右陇蜀,左关阪,奋撃百万,战车千乘,利则出攻,不利则入守,此王者之地也。” 所以尽管对上刘备一败再败,但曹操依然没有放弃。 因为关中还在他的手上。 虽遭蹂躏,但倾尽河南资源人口,未尝不能复秦之盛业。 更别说,曹操还有机会得到西蜀了。 作为曹魏伟大复兴计划中的一环,司马懿并没有摆烂。 他一到魏郡以后,便开始整顿这里的吏治与军备。 使得原本被放弃的魏郡,重新爆发了生机。 但这还不够,经过司马懿的粗略估算。 虽然魏郡富庶,可由于曹操将资源大多带走,且不打算给予魏郡更多的支持。 一旦李翊倾河北之兵来攻,那司马懿最多只能守住一到两个月时间。 为此,司马懿不得不另辟蹊径,通过各种方式,来拖延李翊进攻的步伐。 反正曹操交给他的任务就是拖延时间。 那司马懿自然拖延的越久,任务就完成得越出色。 郭淮却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说道: “公所布童谣,果能间刘李乎?” “昔曹公亦尝为之,然二人金石之交未损分毫。” “今公又欲复试,只恐徒费力耳。” 当年曹操赠李翊当归,被李翊回赠独活一事,至今都是魏国上下缄口不能提及的事情。 一提这事儿,曹操便折了面子。 为此,曹操还专门做了一首诗,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以此来表达自己求贤若渴的心思。 司马懿抚城堞而笑: “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只知其表,而不知其里也。” “权势之道,非情谊可为之。” “昔魏公行间时,李翊不过白身竖子。” “换言之,当年李翊宛若如新枝,仰刘备而活,今已亭亭如盖矣。” 说着,一指城外的河北疆域。 “纵非懿设谋,其‘金满仓’岂非事实耶?” “刘备信否无关宏旨,但使三军知此真相足矣。” 复又折枯枝喻之: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虽金兰之契,安能违权力制衡之理?” “吾不过将米中沙砾挑出,置于光下。” “纵刘备佯装不见,齐国中人,总会有人吃不下这掺沙饭的。” 话落,司马懿唇角勾起一抹浅笑。 郭淮点了点头,抚掌慨叹道: “此乃堂堂阳谋!” “府君之见,着实高明。” “淮深表敬佩!” 司马懿一脸自信地说道: “伯济便看着罢,我闻刘备王驾已至河北。” “或许正是听到吾之歌谣,才专程前来验探。” “以吾观之,不出一月,河北人事必有调动。” “河北政权愈是不稳,吾等在魏地则便愈发稳固,此非善事乎?” 这下不止郭淮,连周围的守城将士,都纷纷向他拱手,表示敬佩。 郭淮忍不住问道: “君对魏公如此忠义,然魏公却不肯信任足下。” “然府君仍愿为之尽忠竭力,何也?” 本来,这种政治敏感的话题,郭淮不应该直接问出来的。 但由于两人共同守魏郡绝境,多少有些“相怜”之意。 也不知齐军何时打来,到时候他们又将如何收场。 既如此,倒不如把两个人说说心里话。 司马懿拊剑而叹道: “魏公之疑,不过一时之蔽耳!” “昔家兄司马伯达,初亦仅为主记而已。” “及政绩卓越,即擢兖州刺史,又领丞相主簿。” “此非魏公识人之明乎?” “大丈夫当以战功昭忠心,以政绩破谗言。” “何须终日辩白?” 很多人有个误解, 认为曹操一登场就会把篡汉两字写到脸上,司马懿一登场就会把篡魏两字写到脸上。 事实上,直到讨董结束前,曹操一直是忠汉的。 而司马懿至少在曹睿一朝时,都仍是大魏忠臣。 包括司马懿征辽东前就说了,“告成归老,待罪舞阳。” 意思就是希望征讨完辽东后,曹睿能够放他衣锦还乡。 因为混到他这个年纪,他这个地位,只希望余生能够平稳落地就可以了。 哪里还敢想着僭位?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真就是刚征完辽东,曹睿就嗝屁了。 莫名其妙,便落了一个“托孤大臣”的身份,属实是喜从天降了。 对于时年三十岁,正值壮年的司马懿而言。 他此刻只有理想与抱负,想要一展自己的才华,从而青史留名。 在《晋书》中,曾记载说司马懿一开始为了不出仕,故意装病,不去曹操那里赴任。 曹操还专门派人去刺探他的病,结果司马懿还装瘫痪骗过了曹操。 直到曹操当上丞相以后,再次让手下人去请司马懿,然后还说他不来就直接绑来。 司马懿这才勉强出仕。 对于这则“三顾仲达”的故事,后世普遍认为是《晋书》瞎编的。 纯纯是为了给司马懿脸上贴金,搞出一个魏国版的“三顾茅庐”的故事出来。 因为曹操第一次请司马懿的时间,刚好是他平定河北的时间。 那时曹操最烦恼的问题,就是“人才”太多了。 毕竟袁神的政治遗产相当丰厚,每天不知有多少人上门毛遂自荐。 就连还只是一个县长的刘备,在听说卧龙的大名之后。 第一反应,也只是让徐庶去带他过来自己这里面试。 而国家正级干部的曹操,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去搭理司马懿? 再根据后面司马懿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本人是不抵触出来仕官的。 “哈哈哈!” “好,府君之言甚合我心。” “大丈夫既领重任,就当以死报国。” “且看那李翊如何收场!” 郭淮与司马懿相视大笑。 春风过处,吹散了谗谤的竹简。 …… 渤海,丞相府。 当简雍将听到的歌谣,如实禀报给李翊之后。 李翊得知,自己居然是最后一个得知的,刘备都比自己先知道。 又气又怒,掷茶盏于地,瓷片四溅。 唤来府上中人,一一训话: “吾平日劳形案牍,鲜闻闾巷琐言。” “汝辈即为吾之耳目,今童谣遍传,安敢蔽吾?” “待齐王至河北,由齐王告知。” “尔等早知,今祸至方告我,不亦太剧乎?” 案前十二名管事伏地战栗。 其余众僚,其伏地颤抖,口不能言。 或对曰: “我等只是觉得,此谣显李氏之威,故未觉其非。” “念明公平日素轻虚誉,是以未敢渎闻。” “妄言!!” 李翊勃然叱道: “金满仓者,暗讽吾敛财。” “银满田者,阴讥吾跋扈。” “竖子辈竟谓无害耶!” 众人伏地请罪,都表示他们真的没有想到一首童谣会影响这么大。 他们真的只是单纯觉得,这首歌彰显了李氏的威风。 人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炫耀。 哪怕他们只是相府上的狗,那也比许多普通人要强啊? 一出门,自称是相府中人,谁见了不得侧目? 眼下有歌谣传颂李氏威名,他们自然乐意听到。 又碍于李翊不爱这些虚名,便各自不报。 万没想到,事情会闹得如此之大。 此时,麋贞、袁莹等几位夫人俱躲在屏风后面,不敢出来。 因为她们也偶然听到过这首歌,只是她们所想的,跟那些下人一样。 单纯觉得这首歌歌颂的李氏威名,所以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哪里想到这其中还会有这样的政治意义? 见李翊发火,就连平日一向被敬重的两位夫人也不敢露面了。 唯有甄宓自书房出来,听到外面闹出颇大动静,才问麋贞是何事发生。 袁莹乃道,“宓姊姊你终日与夫君一样,只知在书房读书,全不知外面大事哩。” 于是,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与甄宓说了。 甄宓轻移莲步至案前,素手斟茶: “夫君息怒,当务之急,当先查出此谣始作俑者……” 话音未落,李翊忽按住她手腕: “可是南城西市那个新开的赌坊?” 甄宓眸中讶色一闪,“夫君早知?” “哼,汝等只道我忙于政事,全然不接触民间之事乎?” 李翊冷笑,掷出一封密报。 这封密报,仅仅只是记载了南皮新开了一家赌坊,仅此而已。 众人见此,无不汗流浃背。 感慨李翊的掌控欲究竟是有多强? 居然连城市里新开设的店铺,都要知道的一清二楚。 也难怪会见到他如此罕见的暴怒。 是也,一个掌控欲极强之人,发现一件事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时。 可不就得勃然大怒了吗? “宓妹所言甚是,当务之急,乃是查出歌谣自何处传出。” “不过在那之前……” 李翊眸中闪过一丝寒意,下定决心重整家风。 十二名管事,共六人被免职。 剩下之人,也被罚俸半年。 门房张五,知情不报,此前又有仗势欺人的前科。 乃杖打三十,革职。 书佐录谣不察,亦罚俸半年。 之后,李翊便将此事交给了相府幕僚们去查办。 幕僚中,荀攸、徐庶是骨干人员,其余工作人员亦是精英。 命令一经下达,全体上下开足马力。 他们的政治效率很高,很快查出了歌谣所处之地。 果然是那家新开的赌坊。 再一顺藤摸瓜,发现那就赌坊的东家,乃是河内司马氏的旧仆。 而童谣最先却是从妓馆中流播开来。 因为这帮赌客,赢钱之后,都习惯去逛一逛窑子。 于是童谣一下子便传播了开来。 仅在次日夜晚,徐庶便将所查到的奏报给传回相府。 “赌坊账册载,两月前有魏谍支钱五十万。” “然经查实,此钱最终流入……” 李翊与甄宓同声: “河内司马氏!” 徐庶拿在简牍,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正是。” “哼,果然是这司马小贼。” “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李翊一脸不屑地说道。 徐庶却有些愁眉不展,他向李翊一拱手,语重心长地谏道: “丞相明鉴,此谣之患,非在齐王信否,而在——” 说着,以指蘸茶,案上书写:青州、徐州、荆州、淮南。 复以袖拭之,低声道: “恐为有心者所乘,误明公青云之路耳。” 言罢目视烛影,火光摇曳间,见有飞蛾扑火,徐庶以竹简覆之: “譬如这蛾,本不想焚身,奈何众人皆举火把……” 徐庶话说得很委婉,意思却不言自明。 他阐述了一个不能明说,却又发人深省的道理: ——“权力场上,最怕的不是猜疑,而是猜疑有了正当理由。” 面对徐庶语重心长的劝告,李翊背着手,脸色异常平静。 似乎根本没将这件事当一回事,甚至他适才生气的也不是因为自己被“污蔑”了。 “谣言止于智者,公道自在人心。” “人在做天在看,吾前后所行事,于心未曾有负。” “想必世人亦能知我心意。” 徐庶作揖答: “人多愚,易为流言所惑。” “吾等宜当速谋良策,若任其滋蔓。” “使奸佞借机构衅,则河北大势危矣。” 李翊颔首,当即命人取来纸笔。 他书信一封,当即上奏刘备,其书略曰: “臣李翊谨奏:” “臣请开河北度支,与徐州旧僚共查。” “府库之粟,列新旧账簿于明堂。” “商队之利,置盐铁契券于案前。” “边军之饷,发辽东战马验烙。” “愿捐臣名下商股,值钱八千万。” “可用于购置幽州边军甲械战马,筑漳河十二渠,设流民屯,以垦农事。” “昔萧何强买民田自污,今臣愿效其智而反其道。” “伏惟大王,容臣以清白谢天下。” “建安十三年春,臣翊顿首。” …… 刘备得李翊谏书,大喜过望。 于刘备而言, 李氏被削弱,国家实力得到增强,李翊本人也能得到清白。 可谓一举三得。 唯一不变的,是刘备与李翊之间的情谊。 公是公,私是私。 刘备与李翊之间,早已经公私分明,拎得清轻重了。 仅在三日后, 李翊便搞了一个公开的“审计大会”。 邀请包括刘备在内的,一众徐州官员,都来查看河北度支。 将商队账簿与府库账目并呈。 然后又特设了“开府日”,许百姓观相府用度。 公开透明,于心无亏。 然后依照诺言,将部分商股捐献出来,合计值八千万钱。 其所费多用来购买边军战马、器械,屯田修河渠等利国利民的之事。 一时间,河北哗然。 凡有耳闻者,无不称颂李翊之德。 (《后汉书》记载:昭武会翊于渤海,共校河北钱谷。 翊尽启商舻簿册,与府库籍并陈几案,纵庶民观能相府支用。 河北父老感其清正,竞输赀财以助边军、活流民、浚漕渠。 是岁,河北诸豪敛迹,而边饷得充,饥者得食,潦者得溉。 翊既全清白之誉,昭武亦收强干弱枝之效。 史臣曰:‘以商道佐王业,开府库示天下,古之良弼不过如是。然非昭武推诚,翊竭忠,岂能成此公私两全之美耶?) (后裴松之引注云:时人论此,谓翊智类管仲而德近萧何。 然观《昭武与翊书》‘吾辈鱼水,岂在簿牍间’语,知其肝胆相照,非寻常君臣可比。 每读于此,莫不怆然泪下。) 李翊此举,妙就妙在既化解了猜忌,又保全了实力。 将经济优势转化为了道德优势。 如果只是直接捐钱出来,还未必有如此效果。 但经过这场波折后,反而使得人们的情绪被调动了起来。 既愤怒又同情,于是民间自发改编原来的歌谣,唱道: “甄家绢,糜家盐。” “李相串作太平年。” “徐州鞭,淮南船。” “换得幽州暖如棉。” “金济军,银修田。” “散与寒门活命钱。” “问君清名几多坚?” “笑指漳水照青天!” 此谣一出,邺城童叟争相传唱,旧谣遂绝。 时人讥原谣者曰: “鼠目寸光徒吠影,不及漳河一滴清!” 很快,新歌谣传回到了邺城。 听到新歌谣的司马懿,脸色铁青,比吃了屎还难受。 郭淮一脸沮丧地走来,说道: “我们的探子回报说。” “李翊如今在河北的名声,比以前还更好了。” “河北百姓,皆怨原歌谣传唱者。” “然后李翊那厮,竟放出消息,是从我们设的赌坊中流出。” “愤怒的民众,自发结队,砸了我们的赌坊。” “将我们安插的人员,尽数赶出了河北之地。” “如今李翊在河北的地位不可撼动,刘备对他又深信不疑。” “齐国其他官员,亦未敢生事。” “现在该如何是好?” 郭淮满面愁容,他一开始觉得司马懿这一阳谋无解。 可万没想到,最后非但没能搅动河北政权。 反而使李翊在河北的地位愈发稳固,刘备对李翊也更加信任。 毕竟李翊除了捐了那么多钱出来之外,还带动了河北民众自发捐款。 实实在在的壮大了齐国国力。 刘备见到这幅景象,自然是龙颜大悦。 司马懿望着漳河之水,慨叹道: “……李子玉,其不过年长我几岁。” “然临大事而不惊,从容应之,几非人也。“ ”昔闻周公瑾遇李翊而束手,尝疑其何如敌耳。” “今初试其锋,已觉其可畏。” “来日恐愈艰,吾辈当预为之备。” 司马懿定住心神,他也是稳如老狗,情绪稳定的代表。 尽管自己的计策失败了,他并没有就此气馁。 毕竟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郭淮却满面愁容的说道: “府君,还有一事,末将未曾来得及报。” “何事?” 司马懿一脸平静地问道。 “李翊已经查出是您造的谣。” “据细作回报说,李翊勃然大怒,已经开始准备整军奔我魏郡而来了。” 卧槽! 饶是司马懿处大事而不惊,待听到这个消息后,还是身形一晃。 这李翊忒也小心眼儿了,居然这么快就整军过来报复。 他散布谣言的初衷,本意就是为了拖延河北出兵。 没想到如今,反而弄巧成拙了。 但这还没完,郭淮的话还在继续。 “李翊还说了,司马小贼欺人太甚。” “待他打到河内以后,一定屠灭司马全族。” 司马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