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是恶毒继姐！》 1、穿书 南州夏季的雨连绵不绝，被鞋跟带起的雨水溅湿了行人的裤腿，潮湿的布料与肌肤接触着，传来森森冷意。 跟随新的家人们步入尖顶教堂后，倪颂安效仿她们，安静地落座，佯装闭眼祷告，实则悄悄睁开一只眼调整姿势，让裤子不至于总是紧贴在脚踝处。 差不多满意了，倪颂安才抬眼打量着教堂内的一切。 她却不期然地撞上了一对湛蓝的、没什么情绪的眼眸。 这个名义上的继妹一点儿也不虔诚，她甚至都没有做表面功夫，去吟诵那么几句祷词，而是持续观察着倪颂安。 这意味着，她先前的所有行为似乎都被对方看在眼中。 倪颂安淡然地移开视线，没有过多关注自己的继妹，或者说，这个具有超高人气值的爆款无cp小说主角—— 摩黛丝提·罗德尼。 // 这是倪颂安身穿进这本小说的第三日，也是她成为摩黛丝提·罗德尼的“恶毒继姐”的第三日。 第一天，她这个身份的母亲与罗德尼家族的家主大人成婚。 第二天，倪颂安搬进了衢溪橘郡——罗德尼家族的住处，摩黛丝提与她共同生活在一栋建筑中。 第三天，两位母亲带着后代来到南州的教堂向神明祷告，作为她们联结完成的最后步骤。 这些时间已经足够让倪颂安整理好思绪、接受现实了。 虽然这听起来是那么地不可思议，但倪颂安确确实实地在某个夜晚熬夜加班猝死，然后复生在了她近期追读的一本小说中的世界。 在这本名为《大佬创业指北》的爽文中，不爱与人交流的主角摩黛丝提·罗德尼在母亲再婚后，被嚣张跋扈的继姐欺压，后者威胁她不许告诉家人，摩黛丝提照做。 继姐真就以为摩黛丝提蠢笨好欺负，欲望越来越可怖，企图得到整个罗德尼家族的财富。察觉到她心思的母亲们想劝解这个女孩，却反被害死。 在恶毒继姐找人顶罪、畅想美好未来时，隐忍许久的摩黛丝提拿着她害死亲人的证据将她送进了监狱。 这不是故事的结束，而是摩黛丝提辉煌人生的开始。 连载的最新章中，摩黛丝提·罗德尼拥有了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她成功跻身于世界富豪榜前列。 …… 回想到这里，倪颂安轻吐出一口浊气，比起那些脑洞大开的穿书小说，她自身的处境并不糟糕，至少不是一个必死局。 倘若文中的继姐不曾因为财产生出歪心思、去残害她人性命的话，善良的摩黛丝提根本不会把事做绝。 毕竟摩黛丝提是主角，是需要贯彻真善美的存在，她即是一切美好名词的化身。 因此，想在这个世界里安稳地活下去，只需要按部就班地生活，别去走歪门邪道。 // 思考原主的去向基本可以作为穿越后的首要事项，倪颂安也不能免俗。她第一时间就好奇，既然是自己身穿过来，那原来的反派继姐去哪儿了呢？ 但她没有寻到答案，就好像那个女孩凭空消失了。 原主的名字也叫倪颂安，与倪颂安长得一模一样，包括身体上的胎记和伤疤，这让稀里糊涂来到新世界的倪颂安更方便适应。 在原身的母亲倪天娇和家主奥尔瑟雅·罗德尼婚后，对一切接受良好的倪颂安被赋予了一个新的名字——海洛伊丝·罗德尼。 孩子一般都是随生母姓，为什么现在要换成罗德尼？ 倪颂安问过她们，倪天娇给出的解释是罗德尼家族的名头比原先的姓氏更大，更名换姓有利于倪颂安之后的生活与社交。 况且名称也只是个代号，倪颂安在官方档案上的生母身份是倪天娇和她从前的恋人，这点永远无法更改。现在顶多是多了个后缀，新增了继母奥尔瑟雅，介绍她已成为罗德尼家族的一员。 原来的名字“倪颂安”仍然予以保留。 但倪颂安她不喜欢这个新名称，因为它就是书中继姐的名讳，这让倪颂安本能地排斥。 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大家仍然以“倪颂安”称呼她。 可惜在极少数的重要时刻，倪颂安的个人意志不比罗德尼家族的荣誉重要，她必须、也不得不成为海洛伊丝·罗德尼。 “至少换个名字吧，我不喜欢这个。”她曾提议。 先斩后奏的母亲们委婉又坚定地拒绝，她们完全忘记考虑孩子的心情：“亲爱的，这可不行，我们已经将它记录在册了。” 真是不伦不类。 倪颂安腹诽道，难道周围人就不感到可笑吗？ 罗德尼家族有异族血统，从长相便和倪天娇、倪颂安不同，外人一看就会明白她们之间毫无关系。 当倪颂安不甘反抗时，摩黛丝提·罗德尼就在一旁。 她金色的柔顺发丝、碧色的眼瞳与倪颂安的黑发黑眸形成鲜明对比。 这下是真成同姓的姐妹了。 倪颂安苦着脸想。 // 原书的剧情自海洛伊丝进入衢溪橘郡后便开始了。 而倪颂安破坏掉了剧情，她没有去嘲讽、欺凌摩黛丝提。 穿书一周后，倪颂安与摩黛丝提·罗德尼仅仅见过三面。 一次是婚礼现场，两人礼貌对视。 接着在教堂，倪颂安以为对方会信仰神明，恭谨地闭眼祈祷，却不曾想她压根什么都没做。 再就是倪颂安向倪天娇和奥尔瑟雅提议换掉“海洛伊丝”这个名字时，摩黛丝提静静地听完了倪颂安单方面的反抗。 除此之外，她们没有任何的相处机会。 没有最好。 倪颂安乐得轻松，即便她这些天被原身的事情搞得焦头烂额。 海洛——倪颂安决定这样称呼书中的小反派继姐，避免与她使用“海洛伊丝”这个名字时弄混。 16岁的摩黛丝提则快进高中部了，海洛此阶段还是个即将上大学二年级的20岁学生。 意思是，当了一年多社畜的倪颂安需要滚回去读大学，再经受一次苦命本科生的学业生涯折磨。 令人庆幸的是，查阅完南州大学的相关信息，倪颂安惊喜地发现学校宿舍竟然是单人单间！这对习惯独居的倪颂安来说，大概是这段时间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原来的海洛跟随母亲进入罗德尼家族后就抛弃了学业，沉浸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而倪天娇与奥尔瑟雅常年在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性情大变。 离开学还有一周时间，倪颂安潜心补习着她早已遗忘的通识课程，日常生活都在卧室内，几乎没有踏足过其它区域。 // 浓郁的栀子香气弥漫在宅子上上下下的角落里，沁人心脾，香得闭关几天的倪颂安神识清明。 衢溪橘郡的佣人们按照要求把饭食单独送到了她的卧室门口，屋内有直饮水。但是倪颂安无法戒掉某些让人愉悦的饮品，比如可乐。 她初来乍到那会儿便带了几罐过来，当时忘记吩咐人放进卧室的冰箱里，后面再问，原来是佣人放进了厨房。 白日，倪颂安突然嘴馋，询问后得知居住在衢溪橘郡其它区域的罗德尼家族成员都赶来了主宅聚会。 并不是很想面对这群陌生人的倪颂安按捺着馋意，硬生生熬到了她们的派对结束。 而这一出门，她才发现主宅的许多地方都被放上了栀子花。 眼前的情形也只能是摩黛丝提·罗德尼安排的了，因为这栋宅里就住了她们俩和管家、一些佣人。 倪颂安喜欢栀子花，穿来后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待重新振作，她火速把原主的各种香氛用品换成栀子的。 不管是什么时候，她坚信学会享受生活才能有勇气面对困难。 第一步就是让自己爱上某个东西。 倪颂安精挑细选后，把锚点定为了栀子花香。 出乎意料的是，原来摩黛丝提·罗德尼也偏爱这种香味。 好些人都评价栀子花味道浓烈，冲得人昏头。 倪颂安不太好评价这些，但对于和自己爱好相同的摩黛丝提，她由衷地赞叹——真是有品味！ 感慨完，倪颂安等待的电梯也到了，她收起胡思乱想，开始盘算着今夜喝一罐可乐好还是两罐可乐呢？ // 金属质地的门再次开启，刚开完派对的一楼大概是没有关闭通往花园的门，夜间的凉风习习，从电梯门敞开的缝隙钻了进去。 穿着清凉的倪颂安起了鸡皮疙瘩，然后被门口旁站着的人吓得浑身一抖。 “……姐姐。” 那人幽幽出声。 一楼没开灯，只有室外的月光透过朦胧的纱帘渗入。 这点儿微弱的光亮冰冰凉，无端让倪颂安头皮发麻。 倪颂安又一次摁下按钮，打开电梯门，也就是借着较为明亮的电梯轿厢内部灯光，她得以辨认出了对方：“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能够坦然地称呼她为姐姐，倪颂安可做不到毫无忌惮地叫她妹妹，只得别别扭扭唤她名字。 这种情形也不好一走了之，她硬着头皮问道：“大半夜的，你怎么还在这里站着？” 摩黛丝提却一脸纯然无辜地注视着倪颂安，没有回答。 倪颂安以为她没听清，想张口再重复一遍，临了却想起来母亲先前告知过她要与摩黛丝提好好相处，说对方母语是外文，不擅长南州本土的语言，只懂得一些简单的字词和句子。 所以，摩黛丝提是没听懂她刚才的那句话吗？ 于是倪颂安紧急换了种语言。 果然，找对病症后，摩黛丝提眼眸微动，开口和她说话了：“睡不着。” // 倪颂安与摩黛丝提·罗德尼的第四次会面氛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宁。 原本计划自己一人干掉两罐可乐的倪颂安故作大方地分了摩黛丝提一罐，还帮她打开了易拉罐。 不然照摩黛丝提那苦心钻研的模样，倪颂安怀疑她想拿刀把罐子捅个洞出来。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啊…… 倪颂安看向她的眼神中掺杂着一丝柔软，如今的她真切意识到了摩黛丝提是真实存在的，即便小说中再如何描述她的温柔善良、长大后又是如何杀伐果决，而此时的她再怎么说，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少年。 本已坚定的心不由得有些动摇了。 她真的要一直对这个还在成长中的孩子敬而远之吗？永远冷眼旁观她在前行的路上摸爬滚打、撞无数的南墙撞到头破血流？ 既然来到了这里，或许她能帮自己喜欢的角色避开一些障碍与难关呢…… // 倪颂安走后，摩黛丝提抚平睡裙上被坐出的细微褶皱，这个继姐塞给她的可乐还剩了大半。 摩黛丝提弯起唇，将深棕色的甜腻液体倒入了墙角的一盆吊兰里。 “系统，她真的那样恶毒吗？”摩黛丝提随口问道，短暂与继姐相处了一会儿，她并不觉得对方有敌意。 从半年前便存在于她脑海内的某个声音着急地回答：“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可不要被骗啦！” 摩黛丝提撇撇嘴：“好吧，我刚刚也在装啦，怎么可能听不懂中文呢。” 她确实没有掉以轻心，于暗处观察了倪天娇母女将近半年，摩黛丝提在幕后操纵着她们走到了自己的面前。 但不是想近距离接触所谓的“恶毒继姐”，摩黛丝提只是想看看系统口中的命运会怎样愚弄她。 被区区一个继姐欺凌？ 简直荒谬至极。 2、初心 虽然口中说着可以试试帮摩黛丝提·罗德尼，但是倪颂安没有付诸任何实际行动。 不单是因为害怕自己会给已经被搅乱的剧情带来更多变数，还有需要去南州大学学习的考量。原书的海洛能无所谓地抛弃学业，倪颂安却做不到丢下这些，她不打算倚靠着罗德尼家族的财富享乐，而是另寻自己的出路。 南州大学虽说不上是南州最好的学校，却也能给学子们提供良好的环境、优秀的师资。海洛读的专业是传统的理工科，这和倪颂安穿越前的学习内容有一定程度的重合，两个世界的各类学科知识又是完全一致的，倪颂安有把握顺利从这里毕业，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想借着罗德尼家族的帮助继续深造，毕竟前世的倪颂安是福利院里长大的孤儿，苦于贫穷，需要尽早找工作养活自己。 原书中，倪天娇和奥尔瑟雅对摩黛丝提、倪颂安只是关心不足，其它方面毫不吝啬，她们想要的东西、想做的事只要不出格，就能如愿。 假如海洛不是自己选择放弃，估计她的两位母亲也是会乐意供养她念书的。 一想到这里，倪颂安的心情就有些低落。不知所踪的海洛和突然多出的母亲、家人……这些都让她感到烦恼，身边的一切都不属于倪颂安，她好像一个不问自取、拿走别人东西的小偷。 但是眼下又能怎么样呢？大叫着说自己才不是原主？说自己是穿越者？ 那样的话，所有人都会觉得倪颂安有精神疾病吧。 她只能装傻充愣，假扮着原主。倪天娇和倪颂安单独相处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倒是倪颂安战战兢兢，害怕自己有地方和原主不够相像。 目前还没人指出她的性格变化，兴许是原主除开样貌，本身的言行举止与倪颂安就很相像。 好在角色扮演的时间快要结束了，倪天娇要和奥尔瑟雅远行，倪颂安也要离开衢溪橘郡去学校了。 那里或许将是她能够喘息的安全区。 // 闷热的夏日接近尾声，它送给了南州一场淅淅沥沥的雨。 自从上次半夜与摩黛丝提碰面后，倪颂安又是好些日子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间，再出来时，她已经收拾好行李，准备去往南州大学了。 管家罗莎琳跟在倪颂安身后，手中拖着两个行李箱。 倪颂安替自己和罗莎琳撑着伞，没有让其余在忙碌的佣人送她们出来。 司机正等候在台阶前，昨天罗莎琳就已经联系过她，让她送倪颂安去学校。司机尽职尽责地上前，帮忙把倪颂安的东西都放在后备箱里。 倪颂安见她俩忙着，便自己动手开了车门，随后将伞递给罗莎琳，坐进车里。 车辆启动的一刹那，倪颂安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再次望向了这栋奢华的住宅—— 好似幻梦一般，远离了这里，她是不是就能远离剧情，回到正常的生活中？ 这个想法不出几秒就被推翻。 倪颂安的目光在三楼的露台处停顿了下，却碍于蒙蒙细雨和暗色车窗的遮蔽，无法看清楚那里站着的人是谁。 雨丝变得越来越细密，砸在车窗上的声音也逐渐变大。 华丽的建筑在倪颂安的视线中逐渐缩小，连带着露台上的那个人影一起消失在了她眼中。 // “她为什么就这样走了？这和你说的剧情可不一样，难道出问题了吗？”摩黛丝提淋着雨，将手伸向天边，打量着自己的手，指甲又长长了。 雨水顺着睫毛滴落，浸湿衣物。 她拿指肚碰着指甲，思忖着要不要在钢琴老师来之前重新修剪一下，否则对方肯定又会觉得自己对钢琴不上心。 在摩黛丝提发问后，存在于她脑中的系统就没作过声。 “嘿，你去哪了？”摩黛丝提呼唤道。 姗姗来迟的系统连忙回应：“抱歉，刚刚是去查阅资料了。” “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按理来说，海洛伊丝由俭入奢，绝对会陷进奢靡的生活里无法自拔，至于学业，她完全不想在意。” 系统踌躇着开口：“接着就是她来欺负宿主，然后我们进行‘打脸计划’，挨个收拾遇到的反派……” 然后呢？ 摩黛丝提看向轿车驶离的方位，系统在她的脑子里抓狂：“但是！这个海洛伊丝怎么就跑去上学了啊！我们接下来的计划还怎么实施呢？” “——这根本就不符合设定！！！” 摩黛丝提抚开黏在脸颊边的湿发，眼眸微眯：“着什么急。” “她不回来，我们的任务就没法做下去啊！”系统吵吵嚷嚷，如果有实体的话，它估计是在绕着摩黛丝提可劲儿转圈圈。 “海洛伊丝又不是永远不回来。”摩黛丝提包容了它的无礼，耐心解释。 系统愣了愣：“好像也是……” 见它冷静下来，愿意听劝，摩黛丝提满意地继续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有关海洛伊丝的剧情点一共是多少个来着？” “五个！”系统答得飞快，“只要完成关键剧情，宿主就能获得积分奖励，这样任务也可以往下顺利进行。” 摩黛丝提瞥了眼自己的卧室，故作苦恼地揉揉太阳穴：“第一个，好像就是海洛伊丝看中了继妹的安抚玩偶，强行抢来玩偶吧？” “那任务达成条件，就是让海洛伊丝来抢，而我不给她。” 系统思考了一会儿：“应该是这样的。” “既然如此，等她回到衢溪橘郡后，我们再行动吧，不管是什么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就行。”摩黛丝提朝它宣布了自己最后的决定。 // 南州土地广阔，倪颂安即将去到的南州大学距离衢溪橘郡近一百公里，对于穿越前的她而言，这相当于跨了个州去上学。 不过也挺好的，至少倪颂安有了周末不回家、留在学校的借口。 可惜这种念头在她独自生活了几天后就被无情碾碎——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的蜜月旅行结束了，通知倪颂安回来参加罗德尼家族的宴会。 她接到消息时还在图书馆里自习，周遭与她作伴的是窸窸窣窣的书页翻动的声响、键盘敲击时克制的声音。 走出图书馆后，倪颂安才得以叹气。 手机屏幕上幽幽的光映在她脸上，将眼中的复杂情绪照得分明。 有关原主的两位母亲，倪颂安的态度是想远离她们的。海洛是倪天娇与另一位女性所出，摩黛丝提也是奥尔瑟雅和前妻所生，但因重重意外，她们都未能与当时的恋人走到最后，而是和平分手。 倪天娇认识奥尔瑟雅大约半年后，她们带着各自的孩子组成新的家庭，随后陷入热恋。因为彼此的孩子年纪都不算小，倪天娇她们觉得不需要过多干涉青少年的成长，所以只要海洛和摩黛丝提不说，她们也就不会强硬地要了解孩子们的生活。 这样的养育方式显然不适用于海洛和摩黛丝提，何况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确实更在意自己的感受、更爱自己，不怎么关心孩子是真的。总之，被放养的原主和摩黛丝提逐渐生出罅隙，后来，原主居然还想要撇开摩黛丝提、独吞罗德尼家族的财富。 倪颂安因此对这两个母亲观感复杂，倒不能说全是埋怨和谴责，当然肯定是会有一点儿，除此之外，掺杂的情感还有愧疚与恨意。 愧疚自己占了人家孩子的身份，愧疚自己不敢将真相说出口，恨自己不能狠下心与这个身份的一切断舍离，恨自己不能再自私些…… 穿越后表现出的优柔寡断让她现在的位置很尴尬。 ——既做不到亲近新的家人，又做不到将亲缘弃之不顾。 但她也只能如此，幸好倪天娇沉浸在新的恋情中，奥尔瑟雅与摩黛丝提又对原主不太了解，她们都注意不到‘倪颂安’已然变了个人。 “……” 倪颂安唯一无法确定的是，当她站到倪天娇面前时，对方真的不会认出她不是自己的孩子吗？ 《大佬创业指北》这篇文对海洛的描写实在太少，多数都是讲摩黛丝提眼里后期的她是何等的张扬跋扈，却没说前期的她在母亲们前是如何表现的。 倪颂安只好和先前一样，计划着按自己本身的性格行事，反正当时也没人看出来不对劲不是么。 星期五的课程结束后，倪颂安收拾好回衢溪橘郡住两天的行李，便离开了宿舍。 她自己打了车，没有按照倪天娇的叮嘱去叫衢溪橘郡那边的司机过来，毕竟来回差不多要两百公里，折腾起来太麻烦。 // 手机的导航地图上，出租车沿着规定路线驶向倪颂安熟悉的地方。 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倪颂安却提不起精神来。 原因无它，就在刚刚，倪颂安收到了来自摩黛丝提·罗德尼的电子短讯，上面的内容是让倪颂安回到家后同她一起去见母亲。 这事她早有预料，但真的来临时，还是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倪颂安面向车窗外的世界，路边无数的花树朝后方快速移去，她的目光没有聚焦在这些五彩缤纷的线上。 那两位母亲叫她们过去是干什么呢？ 倪颂安专心地想着这一件事。上次去书房还是有关新的姓名，她因为不喜欢‘海洛伊丝’这个名字，想要抗议，起码说换一个崭新的、未被使用过的。 可是今天呢？去到学校后，倪颂安终于有自己的私人空间可以把那些她熟知的剧情记录下来。 如果是在衢溪橘郡，她需要提防着家里的佣人在收拾房间时不小心看到她的记录，而换别的方式书写又太繁琐，但在学校，周围的环境就很安全，很隐私。 原书中的剧情没有提及这些，倪颂安倒也不慌，反正倪天娇她们也不会害她，大概是说些别的重要事情，她只是比较好奇。 不过……倪颂安想起了这段时间理应会发生的一件事。 她的到来改变了部分剧情，是否会造成蝴蝶效应仍未可知，毕竟倪颂安仅仅能保证自己不会去主动招惹女主角。 而原文的海洛在搬入衢溪橘郡的宅邸后不久，她便在意起了自己的继妹摩黛丝提。后者优秀乖巧、模样精致淑丽，而前者与之对比起来，黯然失色，会让人不禁叹气。 摩黛丝提与海洛的第一次冲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因为在那时，海洛的心思就悄悄发生了变化——她一开始只是旁观，羡慕着摩黛丝提，却忽然发现自己竟能夺走摩黛丝提的一些东西。 那为什么不去获取更多？这个想法顺理成章地根植在海洛心中，她事事向摩黛丝提看齐，摩黛丝提有的，海洛也要拥有…… 想到这里，倪颂安也有些遗憾。至少那时候的海洛还没被欲望吞噬，她所想要的都很简单。 ——最初是一只小小的玩偶。 3、失败 剧情中，奥尔瑟雅为这个重组家庭的孩子们都准备了礼物，已经成年的海洛收到的是昂贵、耀眼的珠宝，送给摩黛丝提的是一只柔软的毛绒玩偶。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海洛那份更好，但海洛偏偏想要属于摩黛丝提的那一份。 小说以摩黛丝提的角度写出了当时海洛的神情。 “……她阴恻恻地盯着我，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我后背隐隐发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我同她是有深仇大恨吗？总之，在母亲的暗示下，那只玩偶的主人换成了我的这位继姐。” 这一视角下的原主实在是让人心惊，没人明白她情绪转变的原因。 她的新母亲奥尔瑟雅为了不引起原主的反感，只好先委屈了摩黛丝提。 而这段剧情后，海洛的变化就愈发明显，她似乎彻底被金钱腐蚀，纵情声色。但这一切并不为她的母亲倪天娇所知晓，因为摩黛丝提被威胁着隐瞒这些事，奥尔瑟雅有所察觉却没时间去管，以为只是些小打小闹。 细想这些剧情设定，倪颂安懒得吐槽，粗糙、刻板的人物形象塑造最初差点劝退她，好在她咬着牙坚持下来了。 开篇之后，一切才正常起来。 现在再回过头评价，倪颂安并非是想为海洛洗白，只是以她的观点，如果海洛能好好克制住自己的心就好了。 什么都想要，那太贪心，总有东西是她无法得到的。 而家长们完全不够负责，她们好像认为海洛上了大学，就算是成年人了，竟然丝毫不关心她。当然，这或许是作者偷懒，没有去深入思考背后的逻辑，让倪天娇爱她的女儿海洛，却又强行让倪天娇不关心到了新家庭的海洛。刻意营造了一个致使海洛性格发生转变的环境，用途只在于让她成为欺凌摩黛丝提的反派。 小说剧情经不起太多考究，而那些角色如今又变成了她眼前真实的人…… 人都是立体的、复杂的，现在继续拿小说剧情设定作为指引，更像是生搬硬套，倪颂安索性不再去想。 出租车窗外的风景逐渐停滞，她回过神，原来已经到衢溪橘郡了。 // 望着眼前这熟悉的环境，倪颂安实在是忍不住不去叹气。 她认命般地从出租车上下来，一步步走近宅子，在台阶上看见了令她百感交集的摩黛丝提。 这个年少的、模样俊秀的女孩，让穿越前的倪颂安爱得无法自拔，又让穿越后的倪颂安试图远离。 “姐姐。”摩黛丝提和倪颂安见面不多，但每次都做得很体面，她几步跃下阶梯，跳到了倪颂安的跟前，送来一阵阵浓郁、却不会招人厌烦的栀子香气。 倪颂安承认这个味道让她的心情稍好了些，能够和颜悦色地面对摩黛丝提：“下午好，摩黛丝提。等我放好东西，我就去书房见妈妈她们。” “嗯。”摩黛丝提垂眸看了看她带的东西，似乎是在纠结要不要帮忙。 这次来衢溪橘郡，倪颂安拿的东西少，她拎着手提箱往身后藏了藏，不太想让摩黛丝提注意到，轻巧地转移话题：“我先进屋了。” 她可不认为摩黛丝提是专门在外面等待她这个继姐的。 然而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成真了。 摩黛丝提还是不太会说南州话的样子，因此少有的几次交流都是短句或者简单的词组。她小跑着跟上倪颂安：“姐姐，等等我。” “……好。”倪颂安脚步微顿，然后与摩黛丝提并肩，不过两人始终不同频，导致摩黛丝提要么被她落下几步距离，要么超出一点儿。 倪颂安这才有些愧疚，没有继续控制两人间的距离。 摩黛丝提乖巧地跟着她来到了倪颂安的房间，抬脚便要进去，被反应过来的倪颂安拦了下来：“不行哦，我需要换身衣服，你在外面等一下我。” 其实房内衣帽间是单独的，倪颂安只是很介意和别人在同一个空间内相处。 她不清楚为什么摩黛丝提这般理所当然地往别人房间里跑，但倪颂安才不惯着，即便对方是她喜欢的角色。 // 几分钟后，换完衣服的倪颂安又和摩黛丝提碰面，两人一齐去往书房等候母亲们。 书房内，倪天娇和奥尔瑟雅两人还没到，倪颂安扫了眼落地窗旁的藤编吊椅，坐了过去。 藤条凉凉的，隔着一层衣物布料冰到了她。倪颂安没换，一直忍着。 摩黛丝提在她旁边跟着，但吊椅只有一张，她另选了张小沙发，然后从侧边的筐里翻出来两本书。 “要看吗？” 富有表现力的杂志封面被送到倪颂安的眼前，白皙的手捧着书，像捧着宝物一般，顺着纤细修长的手指看去，摩黛丝提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正注视着她。 真的很像阳光下的透明果冻，亮晶晶的，可爱…… 倪颂安不着边际地想着，面上温和地笑笑，却没接受她的好意：“不用了。” 被拒绝的摩黛丝提耸耸肩，自顾自翻开其中一本开始阅读。 低头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机，倪颂安听到书房外细微的脚步声。 下一秒，书房的门被推开，倪天娇和奥尔瑟雅并行走了进来。 倪颂安只感觉身边一阵风飘过，是摩黛丝提扔下杂志，飞奔到了奥尔瑟雅的怀中，用黏黏糊糊的音调喊着妈妈。 她忍不住弯唇，捡起了地上的书放好，然后走到三人面前。有摩黛丝提热情的举动在前，或许倪颂安也该表现得机灵些，但她实在做不到，最后也只沉声叫了倪天娇她们“妈妈”。 倪天娇展颜拥抱着自己的孩子，而奥尔瑟雅和摩黛丝提就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俩。 倪颂安顿时感觉难为情，好在倪天娇很快就松开了她。 四人还是去了视野和光线更好的窗边，母亲们坐一边，孩子们坐在对面。 阳光穿过玻璃，柔柔地落在几人的身上。 奥尔瑟雅与爱人倪天娇交换一个眼神，对着两个孩子关心道：“我们最近忙着蜜月旅行……” 大概是为了照顾年纪更大些的倪颂安，奥尔瑟雅用的是南州话。 倪颂安用余光扫到摩黛丝提，见她果然兴致缺缺，有些担心这个十几岁的孩子会不会认为家长不关心她。 果然还是有必要多照顾照顾她……倪颂安在心中叹气。 奥尔瑟雅和倪天娇想说的话无非就是这段时间忽略她们了，很抱歉，但是接下来的日子也超级忙，所以需要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相互照顾一下云云…… 两个孩子都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 // 从书房出来，摩黛丝提走在倪颂安的前面几个身位的位置，等门一关上，她就蹿到倪颂安身边，眼含期盼：“我没听懂……” 倪颂安嘴角轻抽，意识到摩黛丝提的南州话水平比她想象的可能还要差劲。 “没事，我待会儿复述给你听。”她这段时间在南州紧急学习了下罗德尼家族常用的几种语言，发现它们与前世所学的别国语言多少有共通之处，有的甚至相当于直接照搬。 看来作者在背景设定上也偷了不少懒。 不过倒是给倪颂安省了力气，很快便掌握通用语。 她流利的口语让摩黛丝提眼前一亮，少年立刻拉起倪颂安的手合住，用自己更为熟悉的外文恳求：“你好厉害，我能请你教教我怎么说南州话吗？” “我不想下次又当白痴……”最后一句话稍稍带上了点郁闷。 倪颂安的心骤然间软得一塌糊涂，眼神里流露出几丝喜爱：“可以，你有什么问题可以拿来问我。” 嘴比脑子快了太多，倪颂安说出口后又觉得不大妥当，但已经来不及收回承诺了。 她默默地想了想那些繁杂的课程，看着摩黛丝提不沾染杂质的笑靥，纠结几番，依然没有反悔。 没关系，摩黛丝提是小说作者明牌认定的聪明，学起来绝对超级快。倪颂安甚至感觉是她自己没学南州语，否则不会到现在都听不懂。 答疑这种形式也比较符合倪颂安的要求，既不会距离太近，也有利于关注着摩黛丝提的状态。 她不想两人关系弄得太糟糕，能当个贴心姐姐的程度最合适。 “你人真好，话说，我好像没有为你准备礼物。”摩黛丝提皱皱鼻子，眼神苦恼，她拉着倪颂安来到了她的卧室里，“你等等，我找一下，我这里有好多没拆的东西，我觉得可能有你会喜欢的！” “好。”倪颂安无奈地说，坐在摩黛丝提床尾的沙发上等着。 金发少年在屋内跑来跑去，最后摆出了一堆东西来。 她拿起这瓶香水看看，又翻出手边的一大盒名牌颜料，咬着嘴唇冥思苦想。几秒后，摩黛丝提直接一把将它们放到倪颂安的怀中。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给你！” 倪颂安瞳孔一缩：“这有点儿多了吧……” 她看着快抱不下的东西连声拒绝，架不住摩黛丝提动作更快。 摩黛丝提正好新拿过来一个玩偶，听见她的拒绝，表情好像变得委屈起来：“真的不要吗？可是我很想送给你……” 见她眼眶微红，倪颂安心一横：“好，我要，我特别喜欢！” 此话一出，摩黛丝提喜笑颜开，把玩偶摞在了最上面。一堆盒子袋子以及这个玩偶，几乎要将倪颂安淹没。 她费劲地抱着这些物品起身，打算先放回去，然后抽空给摩黛丝提回礼，多少算点儿心意。 摩黛丝提担忧地看着她：“姐姐，你能拿回去吗，我帮你吧？” 倪颂安都拿了她这么多东西，怎么好意思叫摩黛丝提继续帮忙，想着手上的东西其实也没耽误看路，她便说：“我可以的！你先看看有哪些不懂的南州语，等我把东西放好了就给你讲。” 她朝门口缓慢挪去，估计是看继姐行进速度迟缓，摩黛丝提拿回了最不好控制平衡的那只玩偶：“算啦，姐姐，这只我就不送你啦，其它的全是你的！” “好，谢谢，假如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也可以告诉我。”倪颂安少了个负担，轻松些许，她在摩黛丝提的帮助下离开了对方的卧室，在偌大的宅子里艰难前进，好不容易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 “怎么样，任务成功了吗？”摩黛丝提刚才隐约听见了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可是声音有些听不清，她疑心自己是不是想任务想出了错觉。 系统支支吾吾：“嗯……额，也许？” 它看着还在加载的进度条，结合之前戛然而止的音效，感觉不太妙。 “你这回答是什么意思？成功了就是成功了，怎么会出现‘也许’的答案？”摩黛丝提扯平嘴角，语气逐渐不耐烦。 “呜呜，宿主不要生气，我也不知道这个程序是怎么回事，它它它卡住了，没有加载完……”系统赶紧讨好她，说出实情。 “……”摩黛丝提听见它的话，微微蹙眉，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程序有了新的响应。 【滴～任务失败，请再接再厉！】 一人一统面面相觑，眼看着摩黛丝提就要爆发，系统313慌张地找着办法想安抚她。 下一刻，她们又听见了新的提示音—— 【叮~恭喜，任务成功！】 4、偷听 313点开看，发现第一个反抗剧情的进度已经拉满。它语气微妙：“原来，哪怕不是那种狠狠出气的解决方式也行啊。” “那岂不是以后都能这样草率地完成任务？”摩黛丝提能感觉出最后这个成功的提醒给得不情不愿，看来系统背后的小世界管理中心对这种处理颇有微词，估计下次是不能再用了。 她们的合作还在继续，仍需保持良好的关系。 “管理中心来讯息了，说鉴于宿主是第一次尝试逃课，所以勉强算过，但后续剧情中即便不想按规定程序走，也得另寻一个合理的办法解决。”系统313给她念着刚刚收到的邮件。 摩黛丝提听这声音听得头疼，翻了个白眼，揉揉自己的太阳穴：“好吧，我明白了，意思是下次判定会更严格。” // 罗德尼家族的晚宴也仍然在衢溪橘郡里举行，只不过具体位置是在一座城堡里。 倪颂安对它有印象，书中说整个衢溪橘郡都属于罗德尼家族，占地面积巨大，是以每个分支都在这片土地上建了她们的房子，方便各家来往。 而那座名为伦俄尔的城堡无疑是衢溪橘郡最引人瞩目的地方。 从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居住的这栋宅子远远地能看见它的轮廓，气势恢宏。天气晴朗时，伦俄尔堡就像如同童话故事中描述的那样梦幻美丽。 宴会开始前一天，两身款式一致、颜色和尺码不同的礼服被送到了倪颂安跟摩黛丝提的面前。 恰好摩黛丝提正找倪颂安帮忙讲解题目，她们便决定先试试衣服，万一不合适，也方便找裁缝去修改。 两人干脆在摩黛丝提的衣帽间一起换，摩黛丝提先进去，倪颂安在外面等她弄完再换。 衣服是奥尔瑟雅准备的，颜色是倪天娇帮倪颂安挑的。倪颂安伸手抚过衣领，定睛瞧着这套蓝色的燕尾服。 下摆有黑蓝的渐变设计，布料上的细闪看上去也不会格外醒目，只有注意到了才能发现它的精致。衬衫领口是层层叠叠的花边，领结处坠着一颗沉甸甸的黄宝石，在屋内的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倪颂安还想继续研究一下这身衣服的细节，摩黛丝提却已从衣帽间里走了出来，看样子她根本没有在里面逗留，去欣赏一下穿上后的效果。 不过看到面前的女孩时，倪颂安微微张口，忍不住赞叹：“这衣服和你很搭，很好看。” 她有些词穷，不知道怎么夸摩黛丝提比较好。 金发碧眼的少年活脱脱像是油画中走出来的某位贵族，繁复的暗红色礼服衬得她无比优雅矜贵。指节修长，手腕苍白的皮肤隐约可见青紫色的血管。 眉尾微挑，眼窝深邃，睫毛纤长浓密。眼下有着学生熬夜后常有的淡淡青黑。鼻梁挺直，朱唇皓齿，她下巴微微抬着，举手投足间尽显傲气。 而摩黛丝提的家世，确实也给了她自信的资本。 倪颂安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一个极其贴切的词语用来形容摩黛丝提——中世纪的吸血鬼贵族。 特别是立体骨相形成的自然阴影，叠加上摩黛丝提本人独特的气质，像极了人们以为的那种阴郁偏执的血族王女，高贵美丽，神秘得难以捉摸。 理智还在控制着倪颂安没有失控扑上去对摩黛丝提进行揉揉捏捏等疯狂举动，但她的心里一直在土拨鼠尖叫。 无数溢美之词到了嘴边，倪颂安却不好意思说出口。她眼神躲躲闪闪，拿起自己的那身衣服就先跑到衣帽间去冷静了。 一头雾水的摩黛丝提被她甩在身后，本想问问继姐上身效果如何的少年只好咽下没说的话，等倪颂安出来再问。 // “这样还可以吗？”倪颂安不太适应这样的打扮，前世她的穿着风格都是往通勤方面靠，什么样的衣服耐脏、质量好才是她考虑的关键因素。 而身上这样华丽精致的礼服从来不会存在于她的衣柜中，它们太脆弱。 因此，头一次摸索着穿好这套衣服时，倪颂安觉得浑身不自在，尤其是乳白衬衫领结处的那颗宝石，难以忽视的重量束着衣领，布料紧密地贴在了她的脖颈上。 反观摩黛丝提，好像就对此习以为常。倪颂安照了几下镜子，觉得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便出来找摩黛丝提帮忙看看。 原本靠在沙发上划拉平板的女孩在她出来时就听到动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站起身，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很清脆。 “好看，姐姐你真漂亮。”摩黛丝提由衷地赞美道。 她没有对这个继姐说谎，摩黛丝提没在罗德尼家族中见到过倪颂安这般的相貌。 虽然科日杜斯国际中学里有不同种族的学生，但摩黛丝提却没怎么觉得黑发黑眼很特别，倪颂安似乎不一样。 第一次正式见到这个即将成为她继姐的人时，摩黛丝提就注意到了她如瀑的黑色长发，眼睛格外明亮，像是对这个地方感到新奇。她们俩各自的母亲就在台上宣誓、交换戒指，而台下的两个孩子匆匆对视了一眼，或者说，是倪颂安先移开了视线，摩黛丝提却没有。 她贪婪的目光一寸寸攀上倪颂安的身体。 摩黛丝提无法克制地上前一步，婚礼时遥远的身影与现在就在她面前的倪颂安一点一点重合，她伸出手抚平对方衣服上并不存在的褶皱，语调微微上扬：“相信我，你今晚会很耀眼。” 柔软的、卷曲的长发垂在倪颂安脸侧，那面容仿佛被女神细细描摹过，竟没舍得给她留下瑕疵。殷红的唇瓣大概是倪颂安脸上最张扬的颜色，偏偏眼神冷淡，与外界有着明显的距离。 蓝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被捕捉到的兴奋，摩黛丝提微笑着挽上她的胳膊，语气亲昵：“走吧，我们可以先去伦俄尔堡，那边视野更好，适合一边喝下午茶一边等待宴会开始。” // 伦俄尔堡的花园中，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一起坐在阳光下。 在向摩黛丝提表露出自己的好奇后，倪颂安得知了这个宴会是罗德尼家族定期会举办的活动，目的在于联络一下感情。如果换成前世适用的说法，那就是在节日里一起吃团圆饭，不过罗德尼家族宴会的时间选定不同罢了。 “对了，姐姐，我好像还没有去参观过南州大学，我能在无聊的时候去那找你玩吗？”摩黛丝提放下手中的茶杯，深棕色的茶在杯子里荡起小小的涟漪，映出了一双笑眼。 倪颂安听到这个请求后沉吟片刻，没有立即给出她回答，含糊道：“或许需要看看我到时候课业紧不紧张。” 给摩黛丝提讲题可以，和她聊天也可以……但是带她参观南州大学嘛，这一点对倪颂安来说还是有些不太方便，她自己都没有完全熟悉校园环境，怎么带人玩？ 何况南州大学是倪颂安目前唯一可以远离原著剧情的地方，谨慎起见，最好还是别带摩黛丝提去。 可转念一想，倪颂安发现这剧情也被她的举动搅得差不多了。 接触到摩黛丝提失落的眼神，倪颂安不自然地抿了抿唇：“假如……你提前联系我，兴许是能空出些时间的。” 话音刚落，倪颂安就想对着天空大叫：苍天呐，她真的不忍心拒绝这样一个乖巧可爱的小妹妹，换谁来都狠不了下心的！ 愿望得到满足，摩黛丝提的心情便立刻由阴转晴，愉快地和倪颂安开启了新的话题。 两人聊天结束时，佣人也刚好到花园里提醒她们，宴会还有十几分钟就开始了。 // 这种家庭聚会很无聊，至少对倪颂安来说是这样的。 奥尔瑟雅又一次向罗德尼家族的所有人介绍了倪天娇和倪颂安，接着就有很多人涌上来亲切地和倪颂安打着招呼，认脸认得后者眼花缭乱。 她借着间隙从宴会厅中逃了出来，躲到了二楼的一个休息室里。 倒霉的是，她没有在门旁找到灯光的开关，在屋里摸黑找的时候不小心被绊了一下，手中的高脚杯是拿稳了，但是里面盛着的果汁洒了出来。 倪颂安忍着黏腻的不适感，又走了几步，终于摸到开关。 灯光亮起后，她赶快端着杯子走到了洗手间，把手上沾到的果汁冲掉。倪颂安盯着杯中剩余的为数不多的液体，皱着眉嗅了嗅，还是不能将香甜的气味和黏糊糊的触感联系起来，细想甚至有些反胃，她索性把果汁倒进了马桶里冲走。 外面的休息室传来倪颂安熟悉的声音。 “奥尔瑟雅，我觉得好奇怪。”一个女声神神叨叨地说着，是倪颂安现在的母亲，倪天娇。 奥尔瑟雅似乎是在一旁安慰着她，说话很小声，反正洗手间里的倪颂安听不清楚。 这样偷听母亲们的对话不太好，刚好自己也收拾完了，倪颂安便准备走出去提醒她们房里还有其她人。 可是下一秒，倪天娇说的话却让倪颂安险些将手中的杯子摔落在地—— 只听她说：“怎么办，奥尔瑟雅，我感觉海洛伊丝她不像是以前的她，是我的问题吗？” 5、礼物 “应该是最近太忙了吧，海洛伊丝看起来和之前一样健康，你不用担心。” 倪天娇欲言又止：“可是……” 两人大概是在耳语，后面的对话已经偷听不到了。 洗手间内的倪颂安指尖颤抖，轻轻将玻璃杯搁在了水池台子上，然后无力地靠墙坐下。 倪天娇绝对是发现她不是原主了！只是没能掌握确切的证据。 理论上她也拿不到证明倪颂安不是海洛的东西，毕竟倪颂安也觉得海洛消失得悄无声息，她几乎没从海洛的东西中翻出任何只言片语，原主海洛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 能发现这件事情的大抵只有倪天娇一个，奥尔瑟雅貌似认为是她太累了，导致出现幻觉。 倪天娇本身的精神状态的确不怎么样，因此一时半会儿奥尔瑟雅是不会完全信任这个无端的猜想的。 倪颂安极力安慰着自己：没关系，不说的话可能没人会发现，不要在意…… 至于直接告诉倪天娇实情，这是不得已的下下策，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可以作为备选项。 她怕自己说出真相后，这群人就要把她绑起来送到什么奇怪的研究室里去，谁会相信这个世界竟然存在着穿越者呢。况且倪颂安所知道的一切，对这个世界的原住民并不友好，谁愿意接受自己生活的世界竟然只是一本小说？ 没有人愿意的。 到时候她们估计会认为是倪颂安发疯，说的内容全在胡言乱语。 就算有人相信了，她们也会堵住倪颂安的嘴，因为她说的话一旦传播出去，绝对会引起极大的恐慌。 休息室里的倪天娇在奥尔瑟雅的陪伴下逐渐平复情绪，等到两人一出去，倪颂安确认周围没人看到她后，便也快速离开了。 // 倪颂安呆到了上课前的一天才离开，她本想在宴会结束的当天就走，但感觉这样的行为与自爆卡车无异，因此耐着性子忍到了周末结束。 期间，倪天娇和奥尔瑟雅又把她单独叫过去了一次，却不是倪颂安以为的逼问，仅仅是简单地关心她的日常生活、吃喝合不合胃口。 看着她们慈爱庄重的表情，倪颂安都要怀疑休息室里的经历会不会仅仅是她荒诞的一场梦。 随后倪天娇还交给了她一张卡，让倪颂安好好照顾自己。 这会儿她就捏着这卡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南州大学的夜晚很热闹，学子们都在校园里活动。 那些人声吵得倪颂安脑袋昏昏沉沉，她走过去关上窗户，试图阻隔一些噪音。原主母亲今天找她时表现得一切正常，但倪颂安又清楚地记得她在休息室里对恋人吐露出的真实想法，因此很难判断对方在想什么。 是真的相信了自己忙得昏头了？还是说，倪天娇准备静观其变？ 给的钱不过是用来迷惑倪颂安这个冒牌货，或许等她哪天得意到翘尾巴，倪天娇她们就会抓住她的马脚让她把原主海洛还回来…… 倪颂安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将这张卡丢进抽屉里的暗格放好，只打算定期从里面取出一些来。万一倪天娇那边有注意到钱款去向，完全能说得通——毕竟她拿来当生活费或者零花了嘛。 不过这依然是属于原主的东西，倪颂安不可能真的毫无顾忌。之后如果能够找到原主海洛，她会想办法把这些钱还回去的，也包括她一直以来受到的恩惠。 是时候去找个兼职赚钱了，本来倪颂安还想着借一借罗德尼家族的势在学校深造，看来不大可行，只能靠自己了。 手机屏幕亮起，吸引了倪颂安的注意，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摩黛丝提发了讯息过来。 【摩黛丝提·罗德尼：姐姐~你怎么走了都不跟我说一声……对了，你下周有空嘛，我好想好想找你玩^-^】 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几下，倪颂安把回复发了过去。 【倪颂安：可以，周三下午公休，你来了后告诉我，我去接你。】 【摩黛丝提·罗德尼：好的，谢谢姐姐~爱你！】 走的时候仍有些匆忙，倪颂安甚至忘了摩黛丝提的存在，更别提和她打声招呼了。 星期三公休的时间就这样被安排好了，倪颂安也不再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静下心打开了课程设计作业，提前开始赶工。 // 星期三下午一点，倪颂安收到了摩黛丝提的电子短讯，对方已经到达南州大学的西北门。 【倪颂安：行，我马上就到。】 回完她，倪颂安将背包放在筐里，蹬上她刚刚扫开的自行车，朝着西北门的方向去了。 通过刷脸闸机后，倪颂安朝着周边张望，却没有发现摩黛丝提的身影。 奇怪，女主白金色的头发和高挑的个子应当很显眼才对。倪颂安小声嘀咕着，然后准备拿起手机联系摩黛丝提，问她怎么不在西北门。 一阵浓郁的栀子花香突然笼罩了倪颂安，她的眼睛前蒙上了一个人合拢的手指，指节上还挂着一个小绒布袋子，扫在倪颂安的脸上，稍微有点儿痒。 “猜猜我是谁？”少年想掩盖住自己本来的声音，故意粗着嗓子说话，演到一半就演不下去，“扑哧”笑出声来。 倪颂安无奈地拉开她的手：“摩黛丝提，至少下次演戏不要再笑场，你这样憋不住，谁都能猜出来是你。” “哎呀，我没蒙过别人的眼睛，今天还是我第一次玩这个恶作剧。”摩黛丝提很快为自己找到了借口。 倪颂安转过身，瞬间明白自己为什么没一眼就看到摩黛丝提——原来后者今天戴了一顶帽子，把头发全塞帽子里去了，刚刚倪颂安出来时，摩黛丝提正蹲在灌木丛旁边，她穿的衣服正好又是绿色系，真的很难叫人注意到。 “你这伪装真是……”倪颂安嘴角抽了抽，“堪称完美。” “锵锵，我特地给你带了礼物！”摩黛丝提可不介意她的吐槽，依然亲亲热热地凑过来，把绒布袋塞在了倪颂安的手里，“打开看看吧~” “这是……”倪颂安顺着她的意思做，从袋子里掏出了一枚很精致的蓝宝石耳坠，这颜色很熟悉。 来回打量着摩黛丝提和这个耳坠，倪颂安找到了那既视感的源头：“它的颜色和你眼睛好像，很漂亮。” “诶？是吗？我还没注意到这点呢，不管啦，姐姐要不要先试试，这是我在手工课上学着做的，还被老师夸了！”摩黛丝提像是全然不知这宝石的颜色就如她自身的蓝眸一样晶莹剔透，挑到这块石头来做耳坠纯属巧合。 在她的催促下，倪颂安也只好站在路边换上了摩黛丝提送的礼物。 耳垂处新增的重量让人有些别扭，也是有摩黛丝提这份礼物的提醒，倪颂安恍然间回忆起自己很久都没有佩戴过这些饰品来了，而她的耳洞也没有重新长死，穿书后都还存在。 “你怎么知道我有耳洞？”倪颂安忽然反应过来，她平时基本上是披发，会挡住耳朵，没想到都这样了，摩黛丝提居然也能注意到。 摩黛丝提爽快地答道：“上次帮你整理衣服时看见了，正好手工课让完成一件银饰，我觉得耳饰小巧漂亮，就做来送你了。” 没有镜子，所以倪颂安不清楚戴上后是什么样子，她想掏出手机的前置摄像头来看，被摩黛丝提阻止了：“亮闪闪的，姐姐，你好适合戴这枚耳坠，真的超级漂亮！” 直白的语言让倪颂安的耳根迅速变红，连带着脸颊也微微透着粉意：“好了，我带你进学校吧！” 她飞快地转移话题，企图逃避，摩黛丝提也没有继续追着逗她，倪颂安这样子看起来下一秒就可能脸红到爆炸，还是不要吓跑她了。 // 南州大学的校园实在没什么可以参观的，而倪颂安自身性格平淡，也不是专业的导游，找不出这里的优点来让游人买单。 陪摩黛丝提转悠了好几个地方后，倪颂安明显能够感觉到对方兴致缺缺，为了紧急止损，她试探般地问道：“是不是累了，可以先去我的宿舍休息休息，待会儿我们再出来吃饭。” 这话一出，果然摩黛丝提人精神了不少，忙不迭地答应：“好啊。” 宿舍电梯里的人有些多，倪颂安和摩黛丝提按完楼层便缩在了小角落里，两人的手臂贴着。 倪颂安宿舍的楼层较高，她盯着银白色的金属梯厢发呆，注意到上面模模糊糊地反射出了她耳边的一抹蓝色。 其她同学陆陆续续离开，电梯里只剩下了她和摩黛丝提，她们俩仍旧站在一块儿。倪颂安忍不住凑近些瞧，想看耳坠能不能映得更清楚些，耳畔却响起了摩黛丝提的声音：“姐姐，你在看什么？” 余光里，倪颂安瞥到摩黛丝提清澈的蓝色眼瞳正在盯着自己，和轿厢上的蓝色如出一辙，一左一右，像是把她包围了起来。 被人发现自己在对着可以反光的地方照镜子难免有些尴尬，看在摩黛丝提是个小孩子的份上，倪颂安能够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心中莫名诞生了很奇怪的感觉。 “……没什么，理一下头发。”，轻咳几下，努力忽略掉奇怪的感觉，倪颂安撒了个无伤大雅的谎，装模做样地用手指梳梳头发，让它们整齐了些。 正好她们要去的楼层到了，倪颂安拉着摩黛丝提一起出了电梯，来到她的宿舍。 掏出钥匙开门时，摩黛丝提毫无预兆的一句话又像平地起惊雷，炸得倪颂安差点没对准钥匙孔。 “姐姐，我好像没有带我宿舍的钥匙，晚上可能刷不开门禁了，我能留在你这里，和你一起睡觉吗？” 6、递卡 “……啊，这个，”倪颂安低头慌张地开着门，支支吾吾道，“可是我的房间很小诶，你会介意吗？” 她还是把话题抛给了摩黛丝提，希望对方看到里面狭小的空间后会知难而退。单人间对倪颂安来说也许算是很好的住宿条件，但对于摩黛丝提，可能这是她一生中很难再经历第二次的艰苦环境。 屋内的物品都摆在了倪颂安能第一时间找到的地方，这种情况依倪颂安本人来看最方便不过，换成其她人，绝对会吐槽她屋子好凌乱。 为了自己身为姐姐的那点儿微薄颜面，倪颂安没有大大咧咧地直接开门，而是站在原地等摩黛丝提做出抉择。 可惜倪颂安这种回应在摩黛丝提看来，无疑就是同意了。她贴心地安慰着：“没有，我觉得你这里挺好的，人少，安静。” 于是自称没有带门禁卡的摩黛丝提留在了倪颂安的宿舍里，宽一米五的床睡两个人勉强够，倪颂安又另找了一张薄被给摩黛丝提，晚上两人就不会争抢被子了。 其实是倪颂安害怕她睡相不好，不仅抢了人被子，或许还会得寸进尺，梦中打人…… 整理好床铺，确定上面的空档足以睡下她们俩后，倪颂安看了眼手机：“再过十分钟出门哦，正好能错开就餐的高峰期。” 紧张的她全然忘记了摩黛丝提如果这个时候折返回科日杜斯，时间是刚好够的，不存在会被门禁挡在宿舍外的问题。 // 摩黛丝提跟着倪颂安后进屋后没有坐下，而是四处走走看看，仿佛对倪颂安房内的所有东西都有着莫大的好奇心。 “姐姐，这个是什么？”摩黛丝提拿起了一个金属棒和一个小铁块，她试探性地把两者的螺纹旋在一起，“锤子？” 倪颂安抬眼一看，有点儿尴尬：“这个是我们学校理工科专业都会做的一个实习作业，在工厂里磨一把锤子出来。” 她想方设法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着，回忆起自己穿越来的时机不太凑巧，正好赶上学院组织的金工实习，上周很大一部分时间都耗在了这上面。 那把金属小锤子被摩黛丝提放回原位，她转眼又被其它物品吸引了心神：“这个是……” 倪颂安顺着她的角度看过去，目光触及到那个相框时略有些恍神：“啊，是……我和母亲幼年的合照。” 差点没有改过来口，万一当着摩黛丝提的面说那是原主和原主母亲的照片，倪颂安不敢想自己该找什么理由来把这事盖过去。 摩黛丝提拿起相框，半眯着一只眼，将照片和倪颂安做着对比：“奇怪，明明姐姐和照片的样子没有太大变化，却感觉又有很大的不同，虽然我说不上来在哪。” 说者无心，但听者有意。倪颂安瞬间感觉犹如芒刺在背，上前几步，不着痕迹地接过相册，别开眼神没有看摩黛丝提，视线凝在照片的小女孩上：“可能是长大后性格变了，所以面相看着也变了。” “原来是这样……”摩黛丝提若有所思，在倪颂安以为她会继续说些什么时突然转移了话题。 她扑到倪颂安刚刚扯出来的被子上，长舒一口气：“好软和，我真想现在就立刻睡觉。” 倪颂安把相框放回原处，故作镇定道：“待会儿不还要去吃饭吗？如果你饿了，我们也可以叫外卖。吃完再睡觉吧，南州大学附近可买不到夜宵。” “好吧，那我们还是出去吃。”摩黛丝提又艰难地爬起来了，金发粘在了她的嘴边。 倪颂安怎么看怎么别扭，忍不住伸手把那头发拨开：“现在可以了，走吗？” 动作间，摩黛丝提眼睫微颤，淡淡地“嗯”了一声。 // 南州大学的食堂内。 摩黛丝提比倪颂安想象中要好招待得多，不管倪颂安推荐了什么菜品，她都会认真地考虑、给予回应，不愧是善解人意、性格随和的女主。 两人就着倪颂安推荐的菜单打了饭，摩黛丝提在餐桌上向倪颂安介绍着她就读的科日杜斯国际中学。 “……我们那边的话也是走班制，单人宿舍比你的稍微大一些些，你什么时候也来看看呀？” 倪颂安捧着碗小口喝汤，闻言道：“可是我去的话，别人问起我的身份……” 摩黛丝提睁大眼，像是没有想到她在困惑这件事情：“那又怎样，说你是我姐姐就好了！” 倪颂安被她的反应搞得有些讶异：“我以为你和你周围的同学可能会比较排斥继姐继妹这样的关系，没想到竟然不介意啊。” “只是重组家庭而已，很正常。”摩黛丝提努努嘴，眼神微眯，看上去对倪颂安所介意的这点并不在意。 她又继续说道：“何况我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一天好无聊的，你来的话我们可以去玩好多的东西。” 没有朋友吗？ 倪颂安立刻捕捉到这个信息，稍加思考后，明白了这阶段的摩黛丝提在学校中处于独行状态，确实和别人关系比较疏远。原主对她的欺凌会导致摩黛丝提青春期更加内向，提防着任何人的示好。倒是有一批比较慕强、崇拜她的同学会跟在摩黛丝提的身后维护她。 直到后面原主海洛自食其果进了监狱，摩黛丝提才会在心腹的劝说中卸下心防，重新接纳她人的好意。 一想到这里，倪颂安便对面前仍旧活泼的摩黛丝提生出些许怜爱之心：“好，我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学校前会及时和你联系的。” 见她答应了，摩黛丝提眼睛笑得弯弯，言语中也是藏不住喜悦，话开始变多变密：“好！我到时候一定带你尝尝我们学校的甜点，我超级喜欢那里的……” 感知到摩黛丝提展现出的开心的情绪，倪颂安很难不被这个人气角色感染，对面说什么也都笑着回应。 // 吃过晚饭，倪颂安又带摩黛丝提在校园里溜溜达达，看了人工湖的天鹅。胃里不再撑得难受了，她们俩才回到寝室里。 因为今天一天全部安排来陪摩黛丝提，倪颂安也不会没趣地说自己还想学习，在摩黛丝提说有些困时就陪她睡觉去了。 “姐姐，我今天玩得很开心。” 临睡前，倪颂安关了灯，摩黛丝提用手机为她照亮回到床上的路。等都钻进了被窝里，摩黛丝提忽然将脑袋靠在了倪颂安的肩上，用气声轻轻说。 “你高兴就好，我还害怕自己招待不周。”倪颂安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大概是慈爱、怜惜？ 反正她情不自禁地弯起了唇，还特地拍了拍摩黛丝提的背安抚她。 而摩黛丝提很会顺竿爬，朝倪颂安这边拱了拱，发丝落在颈间痒痒的，逗得倪颂安笑出了声：“好了，床只有这么大了，别再挤了。” “好吧……”摩黛丝提语气中满是遗憾。 倪颂安看她这小孩子心性，也是没法责备她什么，侧过身面对着摩黛丝提，注意到她那边的栀子香，似乎从不久前，摩黛丝提就和倪颂安一样爱上了使用这种香型的生活用品。 “你身上好香。”被突如其来的想法一打岔，倪颂安都要忘记她想说什么了，只莫名冒出来这样一句话。 “……” 两人大眼瞪大眼，倪颂安只是笑笑：“我也喜欢栀子花。” 对上眼后，摩黛丝提变得腼腆，小声回答：“我也是觉得这个味道不错。” “时间不早了，赶快睡吧。”倪颂安终于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她想催促摩黛丝提早点儿睡觉。 摩黛丝提不说话，蓝眼睛在夜晚看起来如同深不见底的海水，正想继续说点什么，结果发现倪颂安居然先一步闭上了眼。 她只好也不甘地阖眼。 // 翌日早晨，倪颂安比摩黛丝提先起床，她没有叫醒后者，想让她再睡一会儿。 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后，倪颂安在桌上留下纸条，便出门去给两人买早餐。 再回来时，摩黛丝提也正好醒了，她睡眼惺忪，手里拿着的是倪颂安写的纸条。 “你回来啦，”摩黛丝提立即迎了上来，接过倪颂安手中的东西放到了桌子上，“都买了什么？” “早上要吃得清淡些，我买了几个包子和两份皮蛋瘦肉粥，如果你想喝别的也可以告诉我，我这里有奶粉、茶包。”倪颂安答，挤了两泵免洗洗手液清洁双手。 “我都行。”摩黛丝提解开袋子，闻了闻，很给面子地“哇”了一下，急急忙忙跑去卫生间洗漱。 两人收拾好坐在桌前，一起吃着早餐，摩黛丝提却突然从卫衣的口袋里掏出来一张卡，递到了倪颂安的面前：“我看你房间里衣物很少，如果平时有需要的话记得去买，这卡里是我平时参加竞赛的奖金。” “啊？”倪颂安吓得差点拿不住勺子，“不是，你给我钱干嘛？不用给的！” 她把卡推了回去，哪有让妹妹给姐姐钱的道理。 摩黛丝提看她态度坚决，也只好收了回去，没有上演推拉的戏码。 “可是我看你桌子上有找兼职的传单，你不缺钱吗？”摩黛丝提依然想问这个问题，看到传单时她就觉得奇怪。而且倪颂安身上穿的那些衣服布料粗糙，衣柜里基本上都是这种品质的衣服。 只见面前的倪颂安沉思片刻，给出了答案：“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不缺的。所以你收回去，不用担心我，母亲她们也有给我钱。” “好吧。”摩黛丝提讪讪道，她还以为是倪颂安遇到了什么困难，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想着自己用钱的地方不多，所以帮帮忙也是可以的。没想到原来是她先入为主，误会了倪颂安的境遇。 “总之，谢谢你的关心。”倪颂安适时表达出了她的感激，在和摩黛丝提沟通好下次去看她的时间后，两人差不多用完了早餐。 把摩黛丝提送上车后，倪颂安隔着车窗和她挥手告别，看了下校门口的钟，是时候该去上早上十点的实验课了。 她出门前就长了个心眼，把书装进了包里，现下只需要走去实验楼。路上想起和摩黛丝提的约定，倪颂安又掏出手机给衢溪橘郡的管家罗莎琳发了一则消息。 【倪颂安：罗莎琳，你现在忙吗？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我过阵子要去科日杜斯国际中学看望摩黛丝提，想要给她带些礼物，但不知道她的爱好。你在衢溪橘郡工作这么久了，请问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 7、谈话 其实假如不是必要情况，倪颂安并不想要联系任何一个和衢溪橘郡有关的人。 上次回去时，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的对话为她敲响了警钟，至少从现在起，倪颂安需要在衢溪橘郡那边注意日常的言行。出于直觉，倪颂安觉得倪天娇很有可能派了人来观察她。 不过毕竟明面上还有关系，她不能立刻斩断这些联系。何况这对倪天娇来说一点儿也不友好，倪颂安无意去伤害一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可惜她找不到海洛的去向…… 倪颂安攥紧了手机，优越的眉骨在眼眶处投下阴影，照不清楚她眼中的神色。 罗莎琳在忙完后很快回复了倪颂安的消息，她发来了一堆据说是摩黛丝提会喜欢的小玩意儿。 【罗莎琳：她喜欢的差不多就是这些东西了。】 【罗莎琳：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提前为你备好礼物。】 【倪颂安：好，那就麻烦了。】 // 在实验室里忙忙碌碌，等倪颂安有空看手机时，她收到了几条短讯还有一个未接来电。 短讯是回到学校的摩黛丝提发送的，朝她大吐苦水，抱怨学校里一个人简直无聊至极，催促倪颂安快点来找她玩。 而未接来电嘛…… 倪颂安看着“倪天娇”这三个字，有点儿不太想回拨过去。但倪天娇又不知道她听到休息室中的对话，不打回去会很奇怪，估计会加深倪天娇对她的怀疑。 “喂，妈妈。刚刚我还在实验室里忙着，没注意看手机，现在有空了，所以给您打个电话看看。”倪颂安回复完摩黛丝提，还是拨通了倪天娇的联系方式。 那边很快接通，说出的话题让倪颂安神经略微紧绷：“宝贝，你什么时候再回一趟衢溪橘郡啊，明天有空吗？” 这个时候叫她去衢溪橘郡干嘛？ 倪颂安划拉了一下自己的日程表：“明天有两节课，假如要回去的话，应该是晚上到。” “那就行。”电话那头的倪天娇明显松了口气，“那就晚上吧，我和奥尔瑟雅上次忙忘了，没想起来要跟你说一件事。” “是什么事啊，不能在电话里说吗？”倪颂安故作轻松地问，可惜另一边的倪天娇守口如瓶，没有和她透露分毫。 “好吧，那明天见哦，妈妈，拜拜。” 通话被挂断了，倪颂安心情沉重地像是覆上了一块浸满水的布帕，有些呼吸困难。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她现在都感觉不太妙。 倘若没听到那番话，也许倪颂安会当作是一次普通的谈话，但有了在休息室的偷听经历，她很难骗自己说——倪天娇只是想找女儿聊聊天。 以及奥尔瑟雅……倪颂安暂时还不清楚她的态度，上次应该是没有相信倪天娇的说法，但转眼又过去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她们恋人间有没有统一想法。 倪颂安宛如行尸走肉般回到了寝室，看见桌上叠放的那些学习计划后，勉强压下了不安的心思，全身心投入到学习中。 再怎么样，明天的结果也只有两种，一种是被拆穿、她被迫交代来历；一种是双方相安无事，倪颂安可以继续正常生活。 如果是前者，她学了可能等于白学，但要是后者，生活仍然在继续，学了就等于受益了，省下后面补课的功夫。 // 第二天晚上，倪天娇安排的车将倪颂安从南州大学接回了衢溪橘郡。 倪颂安无限感慨，明明才从这地方离开没多久，命运却偏要作弄人，让她不得不主动回来。 因为回来前就吃过了饭，倪颂安到的时候碰巧赶上了她们用餐的时间，不便过去打扰，只打了个招呼就先上书房里等着去了。 没要多长时间，倪天娇和奥尔瑟雅上楼找到了倪颂安，三人和之前谈话时一样坐在一块儿。 “今天晚上也在衢溪橘郡这块儿歇下吧。”倪天娇一眼就看到了倪颂安搁在手边的背包，猜出她可能想尽快离开，“是学校里还有其它事情要忙吗？” 倪颂安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实在是没法对着这位母亲撒谎：“……没，我就是想着回去提前完成这学期的一个课程设计。” “家里也有电脑，你要是带了文件回来，可以在这边接着弄。”母女俩简单聊了几句，气氛稍稍缓和。 见倪颂安没有刚进来时那样如坐针毡，一旁微笑着的奥尔瑟雅帮倪天娇切入正题：“对了，小安，我这样叫你可以吧？之前看你就不是很喜欢海洛伊丝这个新名字，我和你妈妈决定还是叫你小安。” “可以。”虽然不清楚她们为什么决定换掉称呼……倪颂安强行克制住自己的想法，禁止自己的思维朝最完蛋的那个方向去发散。 奥尔瑟雅在外面都是比较严肃的性格，对待小辈时倒是很亲切：“好，是这样的，小安，我和你妈妈看你也已经成年，在学校的表现也很优秀，不知道你未来是有什么打算呢？” 关于未来的规划，倪颂安因为发现自己是身穿，原先的世界中她已经猝死，所以便想要在现在这个世界中好好生存下去，首要任务是不落到原著中那个凄惨的结局里去，之后便可以专心经营自己的生活了。 比起旁的，她大概更想要读书。 这些和原主的母亲说了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就是不知道原主的想法是怎样的，有没有同母亲倪天娇讲述过她的理想。 只能赌一把原主没有跟倪天娇聊过这些。 此刻，倪颂安对着奥尔瑟雅和倪天娇是这样说的：“我准备毕业后继续深造吧，可能之后也是一直做科研。” 倪天娇坐在一旁沉默不语，倪颂安无法从她的面上得知自己的回答是否正确。 奥尔瑟雅听完后点了点头，似是对她的想法表示理解和肯定：“挺好的。” 倪颂安不知道她这话是真的如此认为，抑或是随便客套，只浅浅露出一个笑容。 空气安静一会儿，奥尔瑟雅和倪天娇交换一个眼神，又接着问道：“虽然已经得知了你的计划，但是我和你的母亲还是想要问问你——” “如果我们请你帮忙一起学习打理罗德尼家族的产业，你会愿意吗？” “什么？”倪颂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罗德尼家族的产业？叫她来学习打理？ “罗德尼家族的孩子成年后都会加入学习，我和你母亲商量后，觉得现在问问你的意见还来得及。”奥尔瑟雅向倪颂安解释着，因为倪天娇带倪颂安来到罗德尼家族时，倪颂安已经成年了。 之前她们又忙于新婚的各项事宜，把这事暂且搁置到了后头，也就是今晚，才找到倪颂安处理。 只要倪颂安给予肯定的答复，她们就会安排倪颂安进入公司，从基层开始做起。 不过如今倪颂安貌似对于未来有着自己的盘算，她们作为母亲，不能过多干涉她的选择，只好将选项摆到了倪颂安的面前，任她挑选道路。 “不想来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很支持你继续完成学业。”倪天娇轻声道，“或者先不要着急给出答复，你有了想法可以再来找我们。” “……没事，我现在就可以说。”倪颂安在最初的惊讶消失后很快就平复好了情绪，“抱歉，我可能对罗德尼家族的这些商业事务不太感兴趣，而且家里不是还有摩黛丝提妹妹吗？” 提到摩黛丝提时，奥尔瑟雅的目光变得柔和：“也是，家里有两个孩子，或许她会想试试。” 但是如果摩黛丝提不想呢？倪颂安沉思几秒，对奥尔瑟雅道：“万一以后摩黛丝提不想要去管理这些业务，我可以试着学学。” 这意思就是说愿意在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了。 奥尔瑟雅和倪天娇看她的眼神都流露出了几丝赞许：“那好，谢谢小安的理解。” 三人撇开这个话题，随便问了些倪颂安的日常生活，便结束了对话。 倪颂安冲母亲们微微颔首，起身要从书房离开，却突然被倪天娇给叫住：“安安。” “……嗯？怎么了，还有什么事情吗？”倪颂安笑着转过头看向母亲，态度亲昵，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倪颂安也是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总结发现，倪天娇似乎在她笑起来时格外好说话。 她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到底意味着原主爱笑还是不爱笑呢？难道倪天娇是因为这个细节怀疑上她的？ 遗憾的是，倪颂安目前还没有寻到答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维持着之前塑造的人设不变。 “没什么，就是想说，上学不要让自己太累了，”倪天娇走到她身边，眷恋地摸摸倪颂安的脸，“你看你都瘦了。” “在学校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倪颂安听着她的嘱咐，鼻尖没来由地发酸：“嗯。” “有什么问题记得随时找妈妈，被欺负了也要说。” “嗯。” “妈妈爱你，有难过的事不要瞒着我，我会担心的。” “……嗯。” “我看了你的课表，明天早上八点还有课吧，要回学校也得早回，要在衢溪橘郡住得早睡。”倪天娇收回手，注视着倪颂安的眼神温柔如水。 “好，再见。”倪颂安给了她和奥尔瑟雅一人一个拥抱，然后离开了书房。 8、游玩 闹钟铃声在宿舍里响起，连日都泡在实验室里的倪颂安疲惫不堪，听到这声音只想把手机丢出去砸烂。 但手机很贵。 她无奈地睁开眼，想看看自己定的闹钟备注是什么。 屏幕幽幽的亮光照得她眼睛有些痛，眯着眼好不容易才看清。 恰好手机设定的备忘录也弹出提醒，是与摩黛丝提约定好去科日杜斯国际中学找她玩的时候了。 倪颂安哀叹一声，秉持着不能言而无信的观念，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果然，关掉免打扰模式后，其它软件也陆陆续续显示着通知，其中属摩黛丝提发来的信息最多。 其实倪颂安昨天十点从实验室回来，洗漱完后就回复过她的一些消息，接着倒头就睡。没曾想摩黛丝提在她睡着的这段时间里，竟发了足足四十多条消息。 打开聊天软件，大面积的白色对话框跳到倪颂安的眼前，密密麻麻的黑字看得她晕字，中间还夹杂着几只猫猫表情包。 倪颂安无奈地翻到最顶上那一条，开始挨个阅读，针对摩黛丝提的话进行回复。 这一件事愣是被她做出了一种上班的苦命感，不过幸好对面是妹妹，她只需要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多关心几句就好。 例行批阅完摩黛丝提的消息，倪颂安想了想，回复道—— 【倪颂安：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你学校，正好是早餐时间，你想吃些什么？我可以先去给你买，然后再来寝室找你。】 // 【姐姐：我大概一个小时后到你学校，正好是早餐时间，你想吃些什么？我可以先去给你买，然后再来寝室找你。】 另一边，虽然定了闹钟要早起接姐姐，但还是赖床了的摩黛丝提看到这条消息时，离发信时间差不多过去了一个小时。 “完了！”她暗骂一声死系统，明明睡前说了让它提醒自己，结果关键时刻不吭声。 “我叫了，你没醒。”系统纠正，“不要污蔑我，虽然我不希望你去见炮灰女配，我不觉得这对你做任务有益，但也无法干涉你的决定。” “……好吧，对不起。”摩黛丝提干脆地为自己的行为道歉，下一秒又想起了姐姐，“你现在看看她到哪里了？” “正准备下车。”系统很快给出答复。 摩黛丝提打开聊天框，开始给倪颂安发消息。 // 【摩黛丝提：抱歉姐姐！我刚刚睡过头了，马上起来！】 【摩黛丝提：不用给我带早餐，我收拾很快的，我们一起去学校的餐厅吧～】 【摩黛丝提：［定位·丰记港式茶点］】 【摩黛丝提：你到了先点自己喜欢的哦，我预计二十分钟后赶过来。】 手机界面一下子弹出了四条消息，倪颂安粗略地看过去，回复摩黛丝提说好。 点开她发来的聊天记录，倪颂安下了车就直接按导航走过去了。 路程不算太远，走个十多分钟也就够了。 因此，倪颂安刚点完餐，另一边的摩黛丝提在几分钟之后也推开这家餐厅的门。 循着门口清脆的铃铛声望去，倪颂安看见了气息稍有些不顺的摩黛丝提，对方似乎是跑着过来的，长长的金色卷发被风吹得略显杂乱，脸颊有着运动过后的淡淡血色，倒是衬得人鲜活了不少。 她见摩黛丝提四处张望着，而自己所处的这位置旁边有一盆高大的绿植，恰巧将这桌挡了个严实。倪颂安起身对着门口那边招手，唤道：“摩黛丝提，我在这里。” 被叫到名字的摩黛丝提朝她看来，眼前一亮，小跑几步，在倪颂安的身边拉开一把椅子，把上面的包放在另一把椅子上，自己贴着倪颂安坐下了。 “你点好餐了吗？”摩黛丝提随口问了句，正要点自己那份，被倪颂安拦下了。 倪颂安歪头对她眨眨眼：“我已经帮你点好了。” 罗莎琳替倪颂安准备礼物时，也告诉了摩黛丝提的一些喜好，包括偏爱的菜品。 所以倪颂安灵机一动，帮摩黛丝提也点好了。 “你看看这个单子，还有其它的想要的可以找侍者补充。”倪颂安把手机上的订单放到摩黛丝提眼前。 因为需要上下滑动展示，倪颂安倾身过去，和摩黛丝提离得极近，近到摩黛丝提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 后者心思完全不在订单的菜品上，任前者说什么都胡乱点头肯定，然后就被弹了一个脑瓜崩儿。 倪颂安忍俊不禁地注视着摩黛丝提：“我和你说的话你不会都没听吧？” “我是叫你把你刚刚挪走的包递给我，里面放了给你准备的礼物。” 摩黛丝提的脸“唰”一下红了，根本不敢去看倪颂安的表情，别过脸把手包拿给了倪颂安：“对不起，刚刚太着急，没怎么注意……” 羞赧之余她还特别好奇——倪颂安会给她准备什么礼物？ “因为比较匆忙，所以我还没来得及了解你喜欢什么，只能去问罗莎琳，幸好有她给我建议。” 倪颂安从包里拿出一个方型的盒子，放在了摩黛丝提的面前：“要现在打开看看吗？” 摩黛丝提依言照做，然后看着盒子中的物品惊讶地出声：“这个是我超级喜欢的那个电影里的玩偶！” “是的，罗莎琳说你这个电影，她本想帮我准备所有的，最后我拒绝了，还是自己来给你挑了这个玩偶挂件。”倪颂安见她爱不释手，拿在手上盘了好一会儿，最后兴致勃勃地把那只金毛小狗挂件挂在了自己的包上。 礼物能够被人喜欢，倪颂安感到莫大的欢喜，连带着食欲也更好，和摩黛丝提一起在这家港式茶餐厅吃饱了才离开。 上次漫无目的的南州大学参观行程对倪颂安和摩黛丝提而言，体验感并不怎么好。于是这次摩黛丝提引以为鉴，做了充足的准备工作，决心要带着倪颂安玩得天昏地暗。 // “所以，你说的地方是这里？”倪颂安被摩黛丝提带到保密的目的地后，微微偏了偏头，侧目看着摩黛丝提，眼里流露出一点儿笑意。 “对呀，我特地跟倪阿…妈妈打听过了，她以前忙着其它事情，没有带你来游乐园好好玩过，所以我想着我们学校也没什么可看的，周边倒是有这么个游乐园。”摩黛丝提期待地看着倪颂安，似乎是想从她那这里得到夸奖。 大概还是没习惯这个重组家庭，因此摩黛丝提在谈起倪天娇时偶尔会改不过来口，说错后她小心地瞄了眼倪颂安的表情，后者神色淡然。 倪颂安垂眼看着她递来的门票，上面定格的吉祥物咧嘴做出滑稽的表情。她伸手接下：“我确实没来过，所以要玩什么项目，还得看你。” “好！如果你不恐高的话，我们可以从最刺激的开始玩起，先激活一下心情！”倪颂安答应后，摩黛丝提整个人便精神奕奕，拉着她就往检票处走，步伐迈得极大。 “别着急，可以慢点儿走。”路面上有些音乐喷泉溅出的水迹，倪颂安担心她脚滑。 摩黛丝提敷衍地应了几声，其实完全没有在意脚下的路面。 从入口处进入游乐园后，她们俩目标明确——直接跑去最高的过山车排队。 游乐园周边就是科日杜斯国际中学和一些居民小区，稍远些是南州比较大的商业中心。今天正值节假日，因此游客很多，幸亏她们入园时间还算早。 不过即便如此，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也是排了好一会儿的队才坐上过山车。 “坐过山车还要戴这个吗？”倪颂安看摩黛丝提给她递过来一个头戴式的设备，摸不准这是什么东西。她记得在原世界里这些高空项目是需要将易脱落的饰品物件都统一放到收纳柜里的，难道在小说世界里不需要？ “先保密。”摩黛丝提笑容神秘，没有同倪颂安解释，而是径直上手帮她戴好设备。 倪颂安为了系安全带低下了头，也方便摩黛丝提帮忙。少年动作谨慎细致，拨开可能被装置卡住的黑发，等到弄完，她才发现自己快埋到了倪颂安的身上。 与安全带搏斗的倪颂安终于取得了胜利，再抬头时，摩黛丝提已经坐了回去，她丝毫没发觉摩黛丝提和她的距离曾如此亲密。 所以脑袋上这个东西到底是干嘛的？怀揣着疑问，倪颂安的神经紧张又兴奋，她睁眼看着轨道前方蔚蓝的天空，等候着工作人员启动游乐项目。 摩黛丝提看出了她的紧张，抓住了倪颂安的手：“害怕的话，可以拉着我。” 倪颂安想了想，没有拒绝，拉上摩黛丝提后，从异样的触感里察觉自己手心原来渗出了一层薄汗。 “哎，不好意思，手心出汗了，我待会儿找湿巾给你擦擦。”她略含歉意地说。 摩黛丝提摇摇头：“没关系，我有，小心哦，过山车马上要启动了。” “哦哦，好的。”倪颂安立马规规矩矩地坐好，只不过仍然牵着摩黛丝提的手。 强烈的推背感袭来，过山车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弹了出去。倪颂安能感受到自己的头不受控制地贴在了脑后的软垫上，风声在耳边呼啸。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害怕地闭上眼。 但预计着要到达顶点之际，倪颂安忍着恐惧往下瞥了一眼，没有看见脚下的游乐园和金属轨道，只看见了一片流淌的星空。 她想起了戴在自己脑袋上的那个设备，恍然大悟，原来这相当于是vr眼镜。 不过物理上的过程没法改变，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倪颂安惊叫，可惜喊不出声音来。 她看向身旁的摩黛丝提，后者正笑着看她，张唇说了句什么。被束起的浅金色头发里仍然有几缕不听话，从发绳的束缚中滑落，被风吹乱。 周围璀璨的星光落在摩黛丝提眼里，一闪一闪。 两人手拉着手，朝下方的星空跌落。 倪颂安听不清，也不会分析唇语，却从未有过任何时候像此刻一样，让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摩黛丝提说了些什么。 9、检查 倪颂安从第一个游玩项目里出来后感觉良好，没有晕眩、反胃的情况。摩黛丝提见她能够接受这种强度，也不再收着，拉倪颂安把所有的高空设施玩了个遍。 “你还想玩些什么？”摩黛丝提将雨衣叠好，放进塑料袋里，“诶？我马上回来！” 没等倪颂安回答她，她像是看见了什么，匆匆把东西塞给倪颂安，转眼跑没了影儿。 倪颂安刚想叫住摩黛丝提，却因对方在来往的人群中消失得太快，她只能作罢，站在原地等摩黛丝提。 她附近是碰碰车的出口，里面一拨人玩完出来了，摩黛丝提还是没出现。倪颂安有些着急，不过又想到她好歹是十几岁的高中生了，应该不至于迷路，耐下性子继续朝四周张望。 脸侧突然感知到一片凉意，倪颂安本能地朝这一侧扭头，一支蛋筒冰淇淋被送到她的面前，黄色和蓝色的两个球上插了巧克力蛋卷和矢车菊图形的饼干。 倪颂安再转身，就见摩黛丝提笑盈盈的脸露了出来，眼里满是恶作剧得逞的兴奋，她的另一只手也拿着同款冰淇淋。 “喏，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又想给你惊喜，所以我就自己挑了挑不容易出错的，是海盐和柠檬的组合。”摩黛丝提将冰淇淋递给她。 倪颂安伸手去接，结果摩黛丝提忽然松手，冰淇淋见状顺势要下坠，她虚晃一枪，重新接住，才送到满脸震惊的倪颂安手上。 被莫名其妙耍了一下的倪颂安无奈地笑笑，用空闲的手狠狠摸了摸摩黛丝提的脑袋：“下次乱来记得说一声，害得我以为它要掉了。” “说了就没法恶作剧了！”摩黛丝提哼哼几声，她就是比较爱戏弄人，欣赏别人惊讶之下露出的神情。 谁叫周围的家伙们一个两个都爱端着？ 倪颂安可不清楚她的这些想法，三言两语间这事便被揭过。 “哦，刚刚问你还有什么想再体验一下的，姐姐你现在想好了吗？如果没有的话，接下来我们玩的都是比较轻松的类型了。”摩黛丝提一口咬掉蛋卷，嚼完后问倪颂安的想法，蓝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反正雨衣也买了，我觉得我们可以再去玩一遍激流勇进，你觉得呢？”倪颂安征询着摩黛丝提的意见，她自己想去玩，但是指不定摩黛丝提对这个没什么兴趣。 摩黛丝提欣然答应：“可以呀，不用问我的，我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让你开开心心！” 倪颂安心中一暖，眼睛不知道往哪放，也不知道怎么回她，只是小口小口地咬着柠檬味的冰淇淋球，酸酸甜甜的滋味在舌尖炸开。 于是刚被叠好没多久的雨衣再次被两人穿上，她们又跑到了激流勇进的排队区域。 // 事实证明，变成落汤鸡只需要一个激流勇进。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几十分钟前进去时身上还算是干干爽爽，出来后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走在路上，她和摩黛丝提都能感受到路人忍俊不禁的目光，当听到一个小女孩对妈妈说：“妈妈，她们怎么边走路边滴水？” 这下倪颂安她们彻底憋不住了，笑得腰直不起来。 那位妈妈见她们听到了，连忙捂住孩子的嘴把她拖走了。倪颂安甚至还能隐约分辨出她和女儿说的话：“下次小声点，刚刚咱们被发现了！” “抱歉，姐姐，我不是故意划烂你的雨衣的。”摩黛丝提的发丝还在滴水，像是落水后爬上岸来、瑟瑟发抖的小可怜。 倪颂安哪里舍得责备，何况事情的起因也与她有关：“没，这怪我，谁叫我穿的时候没看好拉链，把自己头发卡进去了，你只是帮我解救头发。” 十多分钟前，倪颂安扣好安全带，头发却突然卡进衣服拉链里，如果不及时捞出来，大概会被揪掉一块儿头发。摩黛丝提就上手帮忙，途中不小心撕破了倪颂安的雨衣，两人都因为在下坠过程中没有按住雨衣挡水，浑身被溅起来的水浇透了。 她们出来后便互相抢黑锅，争取把错误揽在自己身上。倪颂安说了几句就觉得眼前这场景实在是像两只水鬼在讨论死因，干脆利落地捂住摩黛丝提的嘴，把她拽到游乐园的卫生间先清理了。 摩黛丝提先帮倪颂安拿毛巾擦干，才转头收拾自己。两人在园内另外购买了两套临时穿的衣服，换完之后，好了伤疤忘了痛，继续跑去玩其它项目。 倪颂安好不容易拽住摩黛丝提，阻止了她再玩一次激流勇进的想法：“下次再来，下次再来！” 她暂且算是有了些心理阴影，而摩黛丝提是想着不破不立，决定主动去挑战。 有了倪颂安的极力劝阻，摩黛丝提也没固执地坚持下去，听话地跟倪颂安去了其它地方。 // “我把我们出去玩拍的照片发网上了，妈妈们在给我社交动态点赞。” 吃饭时，摩黛丝提就一直低头捣鼓着手机，倪颂安还以为她在忙重要的事情，原来是在发动态。 “哦，这样啊。”倪颂安没什么可说的，只淡淡地应了一句。 摩黛丝提将手机上的界面拖出来给她看，指出了倪天娇她们的话—— 【倪阿姨：你们俩玩得开心呀！】 【妈妈：咦，你怎么只给自己点了果汁，不要忘记也给姐姐买一份。】 倪颂安的视线落到那句“玩得开心”上，眼神柔软一瞬：“今天谢谢你，我确实很高兴。对了，记得跟妈妈解释一下，我不爱喝果汁，所以喝的是白水。” “嗯嗯。”摩黛丝提又闷头打字，指甲虽然因为要练琴剪得很短，但摩黛丝提的指肚挺有力气，敲在屏幕上听起来声音啪嗒啪嗒的。 “今晚你还回学校吗？要不我们去衢溪橘郡吧？”摩黛丝提回复完家长后，抬头问倪颂安。 “嗯……是有什么事吗？”倪颂安对那里的心情仍然复杂。 摩黛丝提双手合十放在脸边，目露期待：“因为我上次回家带了张新的游戏卡带回去，但是找不到人陪我玩……所以，姐姐，你能陪我玩一下吗？” 倪颂安没再拒绝，只是打个游戏而已：“行。” 两人吃完饭时，提前联系好的司机也到餐厅门口来接人了，夜晚稍微有些冷，风一吹来，摩黛丝提就打了个喷嚏。 与倪颂安关心的目光相接后，她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许久不吭声的系统幽幽出声：“第二个任务到底什么时候做，我怎么感觉女配海洛伊丝压根就不想来衢溪橘郡，那我们的任务怎么办？” “闭嘴，宿主不急系统急，到底是我做任务还是你做任务。”摩黛丝提斥道，“我会尽快的，她很容易心软，我试着多叫她回来，然后抽空走下剧情流程。” “你心里有数就行。” // 一整日都在游乐园的各类游玩设施处奔波，倪颂安和摩黛丝提都非常疲惫，一上车就躺下闭目休息。 司机贴心地帮她们换了曲调悠扬的轻音乐，音量也跟着调小，伴她们入眠。 倪颂安是在司机轻声的呼唤下醒来的，衢溪橘郡已经到了。她担忧地跟倪颂安说：“摩黛丝提小姐的情况好像有些不对，我先去叫罗莎琳过来。” 倪颂安赶紧看向坐在另一侧的摩黛丝提，后者脸颊绯红，双目紧闭，眉毛轻蹙，看起来身体很难受。 伸手贴在她额头上，倪颂安暗道一声不好，摩黛丝提这是发烧了。 “姐姐……”摩黛丝提费力地睁开眼，以往像宝石一样亮亮的眸子有些黯淡，嗓音沙哑。 “嗯，是我。”倪颂安握住摩黛丝提伸过来抓她的手。 思来想去，原因或许就是她们今天在游乐园被淋湿后没有及时处理，穿着湿衣服晃了一会儿，在餐厅附近还吹了凉风。 倪颂安顿时有些自责，假如她一开始拉拉链没有夹住头发就好了，也就不会导致后续摩黛丝提被水浇了个彻底。 但眼下也没有什么时间留给倪颂安细究，罗莎琳带着几个佣人赶来，把摩黛丝提扶回了卧室。 罗莎琳还让厨房准备了姜茶，给倪颂安暖暖身体。 一名佣人急匆匆地下楼：“海洛伊丝小姐，摩黛丝提小姐在叫您，不想看家庭医生，想要您去看看她。” “我这就来。”倪颂安闻言，将喝了几口的姜茶搁在一旁，让她们待会儿送上来。 快步和佣人来到摩黛丝提的房间，倪颂安点头和那名束手无策的医生打打招呼，然后上前去看躺在床上的摩黛丝提。 她把自己闷在薄被里，倪颂安只好先扯开挡住她的被子：“怎么样，医生来了，我们先看看医生怎么说的，好吗？” “……好吧。”摩黛丝提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没有拒绝，“但是你得陪我一起，我说什么你都得答应！” “……”倪颂安和旁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搞不懂这孩子是怎么了。 姑且当生病后变调皮了吧，倪颂安叹出一口气，摸摸摩黛丝提滚烫的脸颊：“好，我答应你。” 她起身为医生让出位置，躺着的摩黛丝提张嘴继续说着：“你要和我换房间，我喜欢你的房间！” “好好好。”她说什么，倪颂安都答应。 “不行，你怎么这么快就同意，这样是不符合规定的！重说！”摩黛丝提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这样，不换房间，你得和我一起睡觉！” “……”倪颂安扶额。 10、病后 折腾了好一阵子，家庭医生终于给不怎么配合的摩黛丝提检查完了。 坐在床边的人又换成了倪颂安，大抵是闹够了，精力也消耗完了，摩黛丝提安安静静，看起来特别乖巧。 医生告诉倪颂安，摩黛丝提她是因为长期劳累，换季时着凉，今日的玩乐耗空了体力，所以才会病得如此突然。这会儿病人的意识其实是昏昏沉沉的，说出的也大都是平日里没怎么表现出的愿望。 “姐姐，你答应我了吗？”她细声细气地唤着，瞥了眼房间里的其它人。 “答应了，答应了，不就是今晚陪你睡觉么，小事一桩。” 倪颂安会意，握住她的手，让佣人们和医生先离开了，两杯温热的姜茶被放在床尾的小推车上，只需倪颂安一伸手便能拉过来。 摩黛丝提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你还忘了一件事！” “什么？”倪颂安一愣，她记得摩黛丝提除了换房间之外，也没说别的了啊？ “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玩游戏吗？”摩黛丝提用眼神控诉倪颂安，被她望着的某人恍然大悟。 倪颂安温柔地劝道：“但是你现在生病了呀，最重要的事情是好好休息，刚才医生也说了……” 摩黛丝提却把嘴一撇，打断倪颂安的话，蓝眸盈满水意：“可是我们说好了……而且我身体素质很好的，这种程度的小病根本用不着吃药，睡一觉就行。” 床头的挂钟指向晚上十点，倪颂安敛眸沉思道：“这事确实是我答应了，那咱们折中一下，我和你一起玩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上床睡觉，好不好？” 果然，摩黛丝提并不是执意要玩那个游戏，她只是想做约定好的事。有了倪颂安的回答，她就心满意足。 倪颂安按她说的，将游戏投屏到电视上，把游戏手柄分给摩黛丝提，两人开始打起了游戏。 直到定下的闹钟响起，倪颂安才出声劝她睡觉：“时间到了，我要去洗漱了，一会儿就来陪你。” “好。”愿望被满足的摩黛丝提格外好说话，虽然倪颂安认为平时的摩黛丝提也很乖巧，但病中的她似乎更让人怜爱。 // “刚才那种程度可以吗？”摩黛丝提在倪颂安出门后立刻同系统研究起第二个剧情点进度。 系统有些尴尬地看着要走不走的进度：“好像不太行……诶，它动了！” 第二个剧情点是炮灰继姐看上了女主摩黛丝提的卧室，喜欢那个大大的露台，因此想要和她换房间。而系统313给摩黛丝提提供的任务中，则要求她不留余地地拒绝继姐的要求。 “看吧，我就说可以的，你还不信呢。”摩黛丝提不屑地吐槽着系统，“被我逼着说换房间也算是海洛伊丝提出了换的要求，然后我再随意发挥，拒绝她，又让她付出一些小小的代价——比如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 “这怎么不算是打脸？” 313哑口无言：“好吧，这样确实说得过去。” // 摩黛丝提把被子掀下来一个小角，露出完整的一张脸来，她的脸依然红扑扑的，看上去就烫手。 倪颂安不仅这样想，也如此做了。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放到了摩黛丝提的额上，温度没有昨晚吓人，看来摩黛丝提的身体和她自己说的差不多，体质比较好，睡一个晚上就能够恢复正常。 “我感觉我捂出了一身汗，想去洗个澡。”摩黛丝提表情中透露出些许难受。 倪颂安体贴地道：“好，那我先出去，你好了再叫我？” “没事，你可以就在那边的沙发上坐着等我，反正我估计你在客厅里也是玩手机或者看书。”摩黛丝提指了指书架，“我这里也有很多类型的书，是书房里找不到的。” 其实那是几天前摩黛丝提让罗莎琳买回来放好的，里面不少与倪颂安的兴趣爱好相关，保准钻进去就很难出来。 看倪颂安走到书架前认真挑选着，摩黛丝提不禁有些得意，脚步也轻快起来，拿着衣物钻进了浴室里。 倪颂安手中书翻过去三分之一的厚度，摩黛丝提便走出来了，金发湿漉漉地搭在肩头。 “怎么没有吹干再出来？”倪颂安此刻很像为孩子操心的家长，她把书放回原处，走到了摩黛丝提的身边，眉头紧皱，“万一又着凉了怎么办。” 摩黛丝提摇头，困扰地说：“我没有在浴室里找到吹风机，可能是放在外边了。” 但倪颂安帮着看了一下，摩黛丝提的房间内并没有吹风机的踪影，她只好牵着摩黛丝提来到她的卧室：“先用我的吧。” “好。”摩黛丝提甜甜地应道，只不过她脑中与系统的交流就没这么和谐了。 系统313诧异地问：“你干嘛骗海洛伊丝，我都看见你把吹风机丢进脏衣篓里藏起来了。” 摩黛丝提在心中朝它冷哼一声，没有和它解释自己做这事的原因。 到了地方后，倪颂安让摩黛丝提坐在沙发上等她，自己转身进浴室拿东西。 她把吹风机插头插在沙发边的插座上，对着手试了下距离和温度，确定合适后就帮摩黛丝提吹头发。 摩黛丝提似是想扭头，却被倪颂安硬生生按在原位不动：“我帮你吹就行。” 湿润的头发有些打结，倪颂安没有强行顺开，而是先吹得半干，再慢慢拆解着。 从前也有人这么耐心地帮倪颂安处理头发，现在她竟成了帮助别人的人。 倪颂安认真地打理摩黛丝提的长发，再抹上护发精油，晚香玉馥郁芬芳的味道逸散在空气中。 这一套下来，摩黛丝提那头金□□亮柔顺极了，也让倪颂安特别有成就感。确认发根处全部被吹干，倪颂安收起吹风机，拍拍摩黛丝提的肩膀，示意她现在已经弄完了。 摩黛丝提终于能转头看她了，趴在沙发靠背上感叹道：“今天阳光很好诶。” 她不说的话，倪颂安还没注意到，先前在摩黛丝提卧室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现在回了她这边，晨光正洒在柔软的床上，显得很温馨。 “是，今天最高好像有二十几摄氏度来着。”倪颂安想起今天在手机上看到的天气预报。 闻言，摩黛丝提露出一副憧憬的表情，双手捧着脸蛋：“这样啊，那……” “姐姐，你觉不觉得今天超级无敌适合我们一起在外面野餐？” // 总而言之，摩黛丝提的话把倪颂安给劝动了，既然摩黛丝提想出去玩玩，她又没什么着急的事，那陪一陪也行。 委托罗莎琳准备好一小筐食物后，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也穿戴好准备出去。 衢溪橘郡的伦俄尔堡附近有一小片湖，湖中央有个小岛，她们俩可以自己划小船到岛上去。 虽然倪颂安不会用船桨，但摩黛丝提说她转学来南州这边前参加过相关培训和比赛，能教倪颂安怎么划船。 病了一场后，摩黛丝提精神劲儿像是比以前更足了，哄得倪颂安招架不住，一步退步步退，答应了一同出来野餐，又答应了和她一块儿划船。 等到冷静下来，倪颂安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都同意了些什么东西。 此时再反悔又不好，她只能叮嘱自己多上点心，看好摩黛丝提，至少得让对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健健康康的。 “别着急，天气是不错，但是还是在刮风，你的病刚刚好，不要着凉了。”倪颂安牵住急于出门的摩黛丝提，解下了自己原本系在脖颈的丝巾，换到了摩黛丝提的脖子那。 后者眼睛笑得弯弯的，任由倪颂安打扮。 等倪颂安做好一切准备，摩黛丝提拎上手提篮：“好了，现在我们出发吧！” // “我想枕在你的膝上，可以吗？” 摩黛丝提用蹩脚的南州语请求道，蓝眸殷切地看向倪颂安。 “当然可以。” 倪颂安欣然同意，侧坐着，捋平膝上堆叠的衣摆褶皱，然后微笑着对她说：“好了。” 如愿以偿的摩黛丝提满足地眯眯眼，眼瞳的蓝色与倪颂安身着的蓝衣别无二致。倪颂安温柔地注视着她，拨开了粘在她嘴角的金发。 脸颊轻易地被指尖触碰，卧在她人膝上的少年皮肤白皙，因此浮上面颊的羞赧很容易叫人窥见。这位好心继姐自然能发现，只是结果答对，但过程推断错误。倪颂安嘴角牵起的笑容弧度更大了：“今天太阳晒得你脸好红。” 摩黛丝提有些羞恼地扯下自己脖子上挡风的丝巾，摊开铺在了面上，可惜她忘记了这条丝巾是离开老宅前由倪颂安匆忙为她围的，用的肯定是倪颂安自己的东西。 继姐周身的栀子芳香丝丝缕缕的，就这样萦绕在摩黛丝提鼻尖。 脑子里的系统313冷不丁出声：“清醒点，你现在真的信任海洛伊丝·罗德尼了吗？” “我们还有好多剧情任务没完成……” 它絮絮叨叨地说着，吵极了。 不知怎地，摩黛丝提没有搭理它，只是阖上了双眼，将厌烦尽数遮掩。 11、纸条 天气正式转凉前，南州又下雨了。 因为担心摩黛丝提的身体，倪颂安一连好几天都呆在了衢溪橘郡，中途只回学校了一趟，去拿自己放在宿舍的课本和笔记本电脑。碰巧这几周都是做课程设计，不需要到教室考勤，只要求在截止日期前提交设计报告、参加答辩即可。 倪颂安抽到的题目是用仿真软件制作一个六人的电子抢答器，这对寻常的大二学生来说或许有些难度，不过对于有相关经验的倪颂安而言，还蛮轻松的。 本来她是可以顺顺利利交上去，不管其它事情的，剩余时间都可以拿来痛痛快快地做自己的事。但是在看到班级群里一些同学满头雾水地寻求帮助后，倪颂安实在没忍心无视，她主动私信了她们，询问是否需要帮忙。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倪颂安看人数还挺多，干脆就统一建立了群组，每天晚上抽出一个小时给她们讲解不懂的地方。 于是，倪颂安在辅导完摩黛丝提的语言课作业后不久，便要给另一群人讲题，加之她自己安排的事情也很多，一天下来简直忙得团团转。 她喜欢通过静坐来恢复精力，今晚的天空不太宁静，频繁出现的闪电伴着阵阵雷声，有些骇人。 这让她想起了很久之前在福利院里，院长她最爱给小朋友们讲的故事，说的是打雷时不要在雨里疯跑，也不要站在树下，否则会被电到。 因此倪颂安和孩子们都不敢在雷雨天靠近福利院里的那棵大树，而是老实地呆在屋里看雨点润湿泥土，或者挑选窗户上的水滴，比赛哪一滴先触底。 她伸出手摸上玻璃，衢溪橘郡没有那样高大的树木，这里最多的是修剪整齐的灌木丛和精心设计的花坛、无论何时都碧绿的草地。 雨点劈里啪啦地落下，倪颂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雨，转身走向洗手间。 离她不远的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倪颂安提高音量问道，这个时间按理来说不会有人来。 门外传来的声音很熟悉，是摩黛丝提：“姐姐，是我。” 倪颂安只稍稍疑惑了片刻，便开门让摩黛丝提进来了：“这么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她的问题在看见摩黛丝提怀里的枕头后得到解答。 “你这？”倪颂安觉得眼前这场景很好笑。 摩黛丝提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偶尔朝她房里瞟一眼，枕头抱得更紧，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摩黛丝提小声道：“我房间的玻璃自己碎掉了……我有点儿害怕雷声，所以过来找你。” 这个理由让倪颂安怔住：“啊，质量这么不好的吗？那我们明天得让罗莎琳找厂家处理这件事，今晚你和我一起睡。” 人都到她卧室门口了，总不好拒绝，况且摩黛丝提还说她怕打雷。 “嗯嗯。”有了倪颂安的同意，摩黛丝提就直接跑到床边把枕头放下，揭开被子一角躺了上去。 速度之快让倪颂安愣了愣，她心情微妙地看着只露了脑袋出来的摩黛丝提，还是心软地安抚她：“别害怕，我洗漱完就过来了。” // 倪颂安从洗手间出来后先往床那边瞧了眼，摩黛丝提头埋在枕头和被子的夹缝里，不清楚睡了没。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关掉房内的灯，然后适应了一会儿环境，能看清房内的陈设后朝着床的另一边走去。 走近了才发现摩黛丝提是困得睡过去了，倪颂安笑着摇摇头，努力减小自己动作间产生的噪音，躺到床上后又看了看摩黛丝提，确认她没被自己吵醒。 不过又一声雷响后，倪颂安能感觉到摩黛丝提那边有了动静，后者悄悄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不用这样小心翼翼，害怕的话，你也可以拉着我的手。”倪颂安想起前段时间在游乐园的经历，模仿着摩黛丝提说过的话。 “……”摩黛丝提没出声，不过手上的动作倒是诚实，牢牢地握住了倪颂安的手，还是手指交叉的姿势。 这种牵手方式让倪颂安不怎么习惯，但她念着外面的雷雨天，勉强忍了下来。 大概是倪颂安允许牵手这事给了摩黛丝提错误信号，她开始得寸进尺，最后直接扒在了倪颂安身上。 倪颂安本身也累，摩黛丝提身上的沐浴露香气让她安心，便由她去了。 雨声嘈杂，却被完全隔绝在屋外。倪颂安浑身陷在柔软的床里，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片清明。 “姐姐，你睡不着吗？”本以为会继续熟睡的摩黛丝提低声在她肩旁问。 “还好，只是在想明天要做的事情。”倪颂安正在心里列表，把每件事都安排到合适的时间段。 摩黛丝提又朝她这边拱了拱：“你最近好像很忙，要不然晚上先别给我讲题了吧，其实我的语言课有很大进步了。” 倪颂安只是笑笑，没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她以前做过家教，知道孩子的话不可信，只有她们独立考出来的成绩最坦诚。她夸道：“确实进步了好多，如果下次分数涨了，我们可以减少上课时间。” 摩黛丝提乖乖答应。 又是一声惊雷，她捏着倪颂安衣服的手不住地颤抖，倪颂安感知到了这点，主动侧身环住了摩黛丝提，轻拍着她的脊背：“没事的，不怕了，我在你身边。” 摩黛丝提没有吭声，头抵在了她的肩上。 // 倪颂安醒来时，摩黛丝提还在睡着。 她悄悄从床上爬起来，看着拖鞋犹豫了会儿，赤脚走到了窗帘前，拨开一部分，屋内透进来一丝日光，晃得她眼睛里流出泪来。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还能够再睡一会儿，倪颂安就没去叫摩黛丝提起床。她自己出门去别的客卧洗漱，以免吵醒摩黛丝提。 “罗莎琳，能麻烦你今天联系一下维修工人吗？摩黛丝提说她房间里的窗户玻璃自爆了，太危险了，需要找商家那边处理这件事才行，还得检查检查宅子里其它的玻璃。” 倪颂安正好看见罗莎琳站在一楼的客厅里，她索性停下脚步，站在栏杆边喊着对方。 罗莎琳转头，听清楚倪颂安的话后表情微微诧异：“可是，我今天才去过摩黛丝提小姐的卧室找家主的东西，她房间的玻璃还好好的啊……” “啊？”倪颂安没想到还另有隐情，摩黛丝提分明是撒了谎。 但这事也不严重，估计是因为她太害怕打雷了。 既然没什么问题，倪颂安就和罗莎琳道了声“抱歉”，没有解释缘由，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摩黛丝提在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已经醒来，睡眼惺忪地趴在床上没起来。 倪颂安看着她稚气未脱的脸庞，没有将她发现她撒谎的事说出来：“醒了吗，那快起来哦，今天外面阳光很不错。” “好……”摩黛丝提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才在倪颂安温柔的注视下坐起来。 看她还要与床缠斗一阵子，倪颂安转身去做自己的事情了，她今天想要整理一下原主的物品，尽量将它们封存放在卧室里的保险箱里，如果以后原主海洛回来了，那她对海洛也好有个交代。 倪颂安穿越后仅仅是粗略地翻过一次，为了找到海洛的行踪，可惜没有线索。 她看着手提箱和柜子里的东西，轻轻叹气。 摩黛丝提见她在忙，默默地从房间里退出去，没有跟她打招呼。 倪颂安只来得及看见合上的门，不过这倒是方便她收拾，如果摩黛丝提在一旁看着的话，可能会问起各种问题，倪颂安不一定能答得出来。 她把手提箱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摊开放在地毯上，窗外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也给这些物件镀上了淡金色的光辉。 里面放着的是几个精致的笔记本，从侧边的陈旧痕迹来看，它们被使用很久了，里面似乎写得满满当当。 但是窥探别人的隐私不是个好习惯，所以倪颂安还没翻开过它们。 除此之外，海洛放在手提箱里的还有几只玩偶，不过都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根据上面留下来的破口，倪颂安猜测这些玩偶是被谁用剪刀剪烂的，最有可能的人选是海洛。可是为什么她还要把这些东西放进手提箱里，和笔记本放在一起？ 倪颂安猜不到她的想法，她拿起玩偶仔细地看了看，里面的棉花漏了很多，手脚都干瘪了。 “也许还可以补救一下……”倪颂安自言自语着，她以前跟着网络上的教程学过一点点缝补技术，缝好这几个娃娃不算什么难事。 何况它们对原主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好像和什么事情串联了起来，倪颂安飞快地思索着——原主海洛最开始想要争抢的不就是一只玩偶吗？ 倪颂安了悟，海洛她大概是真的很在意这些东西，就是不知晓个中缘由。 她想把这些被毁坏的玩偶另外放在一边，再继续去看其它东西。 其中一只却引起了倪颂安的注意，那只小狗玩偶身上穿着背带裤，胸前的口袋里塞了几团纸。她把它们掏了出来，纸张比较薄，背面渗出墨迹。 这种小纸条上一般都不会写什么重要的东西，至少倪颂安和她以前的同学们都只是写些八卦，她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也是。 但是其中一张没有叠起来，而是整个展开，上面画着层层叠叠的圆圈，倪颂安一眼就看见了最中间被红色记号笔圈出的名字——“海洛伊丝”。 海洛伊丝明明是原主到了衢溪橘郡才会拥有的新名字，而半道冒出来的倪颂安代替她进入衢溪橘郡，那么原主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12、来电 倪颂安攥着纸条，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她又不是傻子，各种诡异的事情摆到眼前来还意识不到关键。 在有关原主的这些线索中，倪颂安总感觉她的消失不那么简单。说好要保护原主隐私的话被她暂且搁置到脑后，去了解更多有关对方的事才最重要。 温暖的阳光从她的脚踝处逐渐攀到小腿，她定下心神，打开了其它几张纸条，但是上面没有她想看到的更多信息，就真的只剩原主无心的涂涂画画痕迹。 胡乱飞扬的线条让倪颂安的思绪跟着混乱起来，她没有继续看下去，将纸条叠好塞回小狗玩偶的口袋里，飘忽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原主的笔记本上。 // “叩叩——” 有人敲响了倪颂安卧室的门。 “请进。”倪颂安合上笔记本，将它们放在手提箱中，对着门外的人喊道。 又是摩黛丝提，不过这次不是抱着枕头来的，而是拿着一个放了两份餐点的托盘。她脸上带着浅笑，细看的话或许倪颂安能发现她还有些忐忑，只可惜倪颂安此刻无心在意这种细枝末节。 摩黛丝提悄悄打量着她的神情：“早餐都做好了一会儿，我见你还没下楼，想着你肯定在忙什么，所以就把它们端上来了，省得走那几步。” 倪颂安接过她手里的托盘，闻言笑道：“谢谢，我都快把吃早餐这事给忘了。” 摩黛丝提的视线扫过地毯上的那些玩偶和手提箱，不动声色地问：“你在收拾以前的东西吗？我看我出去前，你就在整理它们了。” “算是吧。”倪颂安没有否认，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不想让除自己之外的人对这些东西产生好奇心，走到茶几边放好托盘，“快坐下吧，正巧我有事要跟你说呢。” “什么？”摩黛丝提果然被吸引过去了，无暇顾及地上放着的那些杂物。 “妈妈她们发了短讯，问我们两个假期有没有什么打算，如果没有的话就一起出去玩。”倪颂安把其中一份早餐递给摩黛丝提，垂眸看着手中的吐司，给它抹上果酱。 “太好了！那她们也会跟着去吗？” “不，只有我们俩，妈妈们只是想把我们支走，她们准备过自己的二人世界。” 倪颂安对着摩黛丝提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 摩黛丝提注意力全在倪颂安身上，因此也学着她的样子抹果酱，抹完了才想起自己不爱吃，拿着吐司左右为难。倪颂安见状，把自己这边光秃秃的吐司分给她几片，换走了蘸着果酱的那些。 “那你想去哪？我假期没事。”摩黛丝提感激地看了眼她。 倪颂安却迟疑了：“我接下来可能会很忙，想试试提一下绩点，已经报了好几个比赛和社会实践。” 其实不止如此，有些志愿活动也得在假期里进行。 但看着摩黛丝提略微失望的眼神，她还是把扫兴的话咽了回去：“不过嘛，也是能抽出一点儿空和你出去玩的。” 果然，摩黛丝提又兴奋起来，噼里啪啦地讲着她满肚子的话：“那你想去其它州或者省玩，还是留在南州？出国呢？要去我以前生活的地方看看吗？” “等我先安排好时间，再告诉你答案，可以吗？”倪颂安摸摸她的头，目光温和，“到时候我们还可以一起做攻略。” // 倪颂安在这学期最后一门课的考核结束后，便要正式准备她和另外几名同学组队参加的比赛，指导老师推荐她们设计出一个综合能源利用与废物处理系统，用这个成果来参赛。 而她与摩黛丝提的度假计划也顺利进行，她们经过审慎的考虑后，两人决定离开南州，但也不打算到国外，只准备在风景秀美、四面环海的西洛岛玩一玩。 临出发前，摩黛丝提都还不放弃，企图打动倪颂安：“真的不去曼诺根看看吗？” 曼诺根是摩黛丝提跟随母亲来南州前长居的地方，罗德尼家族大部分人都留在南州的衢溪橘郡，而摩黛丝提在异国的曼诺根求学，奥尔瑟雅后来认为南州这边的资源更适合培养她，所以将她带了回来。 两地语言不通，直到现在，摩黛丝提也不过是能正常与倪颂安交流，因此倪颂安更觉得她可怜。 “我们下次去吧，谁让你前几天吐槽曼诺根往返时间太长，要选西洛岛呢。”倪颂安毫不留情地揭穿她，预定机票时就让摩黛丝提想好再决定，谁知道她订完票又改了主意。 第一次时，倪颂安依着她退票重订，去曼诺根。 第二次，倪颂安还是选择溺爱她，换到西洛岛。 第三次，倪颂安铁石心肠，不再听摩黛丝提那千变万化的说法，目的地也彻底敲定，就是西洛岛。 “好吧，那就下个假期，如果暑假你不忙的话，我们在那边呆到开学再回吧。”摩黛丝提自知理亏，聪明地撇开了话题。 倪颂安点头答应，将行李箱的密码锁扣好，叫罗莎琳她们帮忙提到了车上，两人准备前往机场。 // 落地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倪颂安和摩黛丝提都疲惫得不行，好在有罗莎琳提前联系好的接机人员，她们到出口后就有人帮忙拿行李，摩黛丝提坐在车上倒头躺下了。 倪颂安强撑起精神，目光放在了夜晚的西洛岛。 扑面而来的风捎带着些许腥咸的气息，很潮湿。岛上的很多房屋已经熄了灯，路灯棕黄色的光下有许多虫子在飞舞，它们围着光源打转，想靠近亮光。 倪颂安只看一眼就觉得鸡皮疙瘩起了一地，她别过眼，与后视镜中好奇看来的大姐对上视线，两人都笑了笑。 “小姑娘，你们来岛上过年？”热情好客的大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她有留意到睡着的摩黛丝提，所以声音刻意放轻了。 倪颂安回答道：“不过年，只是过来玩几天。” “我没睡，不用这么小声……”摩黛丝提听见她们的声音，迷迷糊糊、却又坚定地睁开眼，硬是要听清，哪怕她困得话都说不清。 倪颂安笑着拍拍她的肩，知道她的意思，音量恢复了正常：“我在跟司机大姐聊天，想问问西洛岛有哪些有意思的地方。” “问这个可就问对人了，我敢说岛上没有哪个人比我还懂！”大姐立刻接上她的话，“刚才你姐还跟我说了你们的攻略，做得还挺好的，不过有些店子吧，比较坑外地人，我不推荐你们去……” 大姐活像是被打开了话匣子，去民宿的一路上都在给倪颂安她们分享西洛岛的特色美食和游玩经验。她人还很幽默，说到最后，摩黛丝提都没什么瞌睡了，想和倪颂安继续问西洛岛的风景与美食。 遗憾的是路程短暂，二十几分钟后，大姐就将倪颂安和摩黛丝提送到了她们预定好的民宿那，祝她们在当地玩得愉快，然后风风火火地驾着车离开了。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拉着行李箱，输入了电子门锁的密码，进入这个她们即将生活十多天的房屋里。 电灯亮起后，屋里的模样让人尽收眼底，客厅外的全景落地窗正好对着西洛岛的海边。倪颂安当初在网上看的时候就知道这个景色在晴朗的白天会很漂亮，没想到半夜也不算差。 她靠近窗户，墨蓝色的天空中有几颗星星在闪烁，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倪颂安望见了更多的星星，夜空静谧而美好。 回头想要呼唤摩黛丝提过来看时，倪颂安又瞥到通往楼顶的楼梯，干脆没出声，直接拉着摩黛丝提上去一探究竟。 楼顶纯粹是做成了观景区，这里种满了花花草草。 “快看！这里好多星星，和那天我们在游乐园玩过山车时看到的很像！”她的心脏怦怦跳动，脸颊也因为刚才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楼顶的动作而变得绯红。 摩黛丝提会意，也学倪颂安抬头望着天空，无数的微光点缀在天上。 她看向倪颂安，月光柔柔地照在后者脸上，像是罩上了一层轻柔的纱，黑发在风中飘动不止。摩黛丝提目光久久地凝在倪颂安身上，低声应和：“确实，好漂亮……” 一想到自己要在这种地方呆近半个月，倪颂安罕见地兴奋起来：“假如要是能在楼顶睡就好了，但是夜晚的风好大。” 摩黛丝提不可置否：“岛上就是这样，不过以后我们能去草原之类的地方露营，那边的星空也超级美。” “走吧，太晚了，该回去休息了，明天还要去看岛上的景色呢。”她扯了扯倪颂安的手。 倪颂安恋恋不舍地再望了眼天，两人匆匆下楼洗漱，带着倦意睡去了。 // 再次睁开眼时，倪颂安还有些恍惚，摩黛丝提躺在她身边睡得正香。待思绪回笼，她才记起她们俩这是来西洛岛度假了。 本来是要预订酒店套房，但摩黛丝提说她更喜欢这个民宿的布局，所以才来了这里。由于只有一个卧室，两人便睡在一块儿。 倪颂安看了眼时间，窗外只隐隐约约透出来些橙黄的光，手机上的待办事项跳出来提醒她——这会儿需要起来跟同学沟通准备项目建模了。 她没有吵醒仍然睡着的摩黛丝提，而是带着电脑跑到了客厅里。 讨论了半个多小时，她们初步定好了框架，倪颂安作为几人中对仿真软件了解最多的人，毫无悬念地揽下了建模的任务，其余的同学在聊天框里输出各种对她的赞美之词，夸得她都不好意思看。 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敞开了小缝，倪颂安循声看去，见是摩黛丝提揉着眼睛出来了，正要和她商量早上吃什么，手机上突然跳出来了一通电话。 她对摩黛丝提说了声“稍等”，走到了比较安静的楼顶，接听这则来电。 “请问是倪颂安同学吗？我是你们专业上学期课程设计的负责老师，你提交上来的报告和其它同学有雷同，稍后我会把文件通过学校邮箱发送给你，请你以及名单上的同学及时给我一个解释，不然这门课你们都得重修了。” 13、浮潜 “怎么了？你跑慢点，小心摔着！”摩黛丝提看见她挂断电话后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拖鞋都跑掉了，周身气压极低。 倪颂安在这个老师说完前因后果时脸色就已经变得很难看，她来不及去和摩黛丝提解释，径直冲到客厅里打开自己的学校邮箱，看到了一封新的邮件。 颤抖着的手指握上鼠标，点开了它。 内容不多，只是圈画了倪颂安与其她两名同学的设计报告中的相似之处，大片的红色批注映在她的眼底。 而等她仔细看完，便意识到“雷同”甚至只是老师委婉的说法，严格意义上来讲，三份报告的设计内容几乎是照搬照抄、一模一样。 倪颂安做这个抢答器的设计时曾在群里无私分享过自己的报告，也特地告诉了群里的同学仅供参考、不可直接使用。 只是这套声明防不住小人…… 那两个同学根本就是把倪颂安的作品拿来自己用了！ 她很久没见过这种蠢人，恐怕对方都不知道被发现抄袭作弊的后果有多严重，幸亏这仅仅是一个课程设计。 倪颂安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将编辑好的话发给了那两个剽窃她作品的同学： 【倪颂安：同学你好，课程设计的指导老师联系我说我们的报告雷同，需要给她一个合理的说明，否则我们这科的成绩都会失效。你看我是直接提交我为你们答疑的聊天记录呢，还是你主动去找老师说清楚？】 发完这些，她没有去管对面是否看见、是否回复了，着手整理着这段时间在课设经验分享群里的聊天记录，梳理时间线，将其作为证据。如果那两个女生倒打一耙，只能说是自寻死路。 南州大学对于学风纪律这方面管控十分严格，绝不姑息任何抄袭作弊的学子，一旦被发现，轻则挂科重修，重则记过处分。 至于为什么课设指导老师会特意过来提醒她…… 倪颂安思来想去，只能将对方和她找的竞赛导师周叶嘉扯上关系。 之前她去导师办公室询问能否请她来监督指导时，课设老师也在那儿，两人看起来关系颇为不错。 包括后面倪颂安去汇报进度的时候，也时常见到她们俩出双入对的，关系明显不一般。 可能对方见她是周老师的学生，又眼熟了，便好心帮个忙。 忙活完这些事情，倪颂安疲惫地闭上眼，捏了捏睛明穴。 一阵浅淡的柑橘香袭来，在她身旁停下。 倪颂安最近换掉了栀子花香型的日用品，偏爱柑橘类的香调，而摩黛丝提居然也跟着变了。 此刻她身上的味道让倪颂安稍稍放松了些，眉眼舒缓：“唉，好累，抱歉，刚才没有及时和你说，我们今天要去干什么事来着？我没耽搁时间吧？” 摩黛丝提话里没有掩饰她的担心：“去哪玩不重要啦，我看你好像很苦恼，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有没有我能帮你的？” 倪颂安被她认真的语气逗笑：“谢谢，不过这事不算难处理，我就是有点儿接受不了事实……” 一时的好心竟被人利用，反过来危害到了倪颂安自身，这让她很难提起精神，大受打击。 “如果不开心的话，可以跟我讲一讲。”摩黛丝提握着她的手，倾身靠近倪颂安，愿意听她的烦忧。 看着摩黛丝提懵懵懂懂却想要安慰自己的样子，倪颂安忽然觉得和她倾诉一下也没什么，也许还能让摩黛丝提在这些事上多长点儿心。 “其实就是件小事，别的同学抄了我的作业提交给老师，现在我们得拿出一个解释来，估计后续我得重做一份，不想再看原来那个报告，给我恶心得够呛……” 这事并不复杂，简单几句就能说清楚。 摩黛丝提明白了来龙去脉，她不解地问：“她们为什么要这样，你都帮了她们这么多了，自己做不出来吗……” 倪颂安摇摇头，其她人都是找倪颂安问一下问题就自己去设计了，她也不懂偏偏那两个人要自作聪明。 “好过分！”摩黛丝提仍为她感到不平，“那为什么你不能继续提交原来的设计报告？” “那样的话，不就等于直接说她们俩抄袭吗？”倪颂安虽然生气，但是也不准备撕破脸面，总归是同学，“她俩要是痛快地道歉的话，我们三个都重做就好，不道歉的话我就会给老师提交证据，说明是她们先抄袭的我。” “……好吧。”摩黛丝提勉强接受了这两种可能，嘴唇抿得发白。 倪颂安一看她就知道她还在意着这事，连忙转移话题道：“我马上去换衣服！今天还要出去玩呢，你等等我，很快就好。” //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在西洛岛会一直待到新年的前几天，再返回衢溪橘郡。 现在离回程还有十多天，她们俩安排的日程没有很密集，大部分都是在岛上自由活动。 西洛岛上绝大多数区域都被开发成了景区，她们今天要去的地方，面向接待的受众就是那些专门想尝试浮潜的游客。 在摩黛丝提的极力推荐下，倪颂安起了几分好奇，决定和她来这里的海湾看看。 太阳直直地照射着大地，倪颂安不得不用一只手挡住眼睛，方便看清楚路。因为炎热，她时不时换手来挡脸，免得手被晒伤。 洁白的浪花卷过如同浅色玻璃一样的海面，她们在港口等着搭船去浮潜，肆意穿梭的风将行人的头发拨开，甚至还有人帽子被吹飞了，落在海上越漂越远。 倪颂安看到后不由得庆幸：“刚刚你问我要不要买帽子遮阳，还好我们没买，不然上船时可能会被吹飞！” 摩黛丝提也跟着笑起来：“是呀，得用手好好按着才行。” 她们很快坐上了船，小艇驶过一幢幢水屋，它们装饰各异，看得倪颂安目不暇接：“我现在倒是后悔了，如果我要是睡眠质量再好些，我们俩就可以来住水屋了。” “主要是晚上的海浪声太吵了，假如天气不好听着会更吓人，在岸上也很不错啦！”摩黛丝提敏锐地察觉到她有一丝丝自责的情绪，立马趴在倪颂安的耳边说起住在陆地上的好处来。 说话间，船开了，她的金发也扑在了倪颂安的身上，带来让人无法忽略的痒意。 倪颂安偏头躲开挠着自己的那些头发，伸手帮摩黛丝提捞了起来，正好她带了发绳。后者笑眯眯地看着她坐在身边将金发扎成辫子：“我到现在都没学会这种辫法，你好厉害！” “这没什么厉害的，你要是想学，随时来找我就行。”倪颂安声音轻柔，像是下一秒就要飘散在风中，所以她又凑到摩黛丝提的耳畔重复了一遍。 船速渐渐放缓，她们到达了浮潜点。 摩黛丝提已经拿到了开放水域潜水教练的证书，她自告奋勇地说要教倪颂安，于是就没有请西洛岛当地的潜水教练陪同。 倪颂安不怎么会游泳，顶多是不会掉进水里、能前进的程度，摩黛丝提给她带上了救生衣和救生圈。 在摩黛丝提的教学下，倪颂安穿戴好了蛙鞋和面镜，咬住呼吸管，扶着摩黛丝提的手下到了海水中。 “放轻松，记得不要把呼吸管吐出来哦。” 沉入水中前，这是倪颂安记得最牢的一句话。 一头扎进宝石般晶莹剔透的浅海里，眼前的景象在适应后变得无比清晰，倪颂安能感觉到摩黛丝提在把她往稍远些的地方带，鱼类逐渐变多，它们在各色的珊瑚中穿行，从倪颂安的身边游过，五彩斑斓的花纹在碧蓝的海中异常夺目。 距离近到能够看清楚珊瑚上凸起的纹路，倪颂安情不自禁地停下去触摸它。而密切关注着她的摩黛丝提也发现她松开了救生圈，便停下，整个人潜入水中，仰头看着倪颂安。 金色的发辫浮在水里，水面外的阳光照清了浅海区的所有细节。倪颂安看见潜水镜后，摩黛丝提那笑得弯弯的蓝眸，是比她今日见到的玻璃海、澄澈的天空还要纯净的色彩。 她本要碰到珊瑚的手指微微蜷缩，不由自主地朝摩黛丝提的脸庞挪了挪。一只黄色的小鱼飞速从倪颂安的手边路过，随后倪颂安立即回神，对摩黛丝提比了个事先约定好的沟通手势，说自己没问题。 确认倪颂安只是被海底的景色迷住后，摩黛丝提又游上来，拉着游泳圈带她继续去别的地方。 鱼群开始多了起来，它们成群结队向某个方向游动着，与倪颂安她们前进的方向正好反过来，有几只快要和倪颂安碰上时，灵巧地避开了。 这里是蔚蓝的、自由自在的天堂，似乎可以让人忘记所有烦恼。 她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感受得到摩黛丝提牵着她的那只手的触感，脊背上是隔着海水的暖融融的阳光。 在摩黛丝提又一次回头看她时，倪颂安没有继续流连在后面，摆动了几下腿，追上了她。 14、逛街 在海里玩了大半天后，倪颂安明显能感觉到脖子处有些难受，摩黛丝提凑过来帮她看了看：“皮肤晒得好红，可能是晒伤了。” 她们俩都没有涂防晒霜，不想污染海洋。水母衣也只是裹住了躯干和四肢，脖子没怎么遮挡。 “我们还是先回岛上吧，我担心可能会晒掉一层皮。”摩黛丝提将手覆上倪颂安的脖子，希望可以帮她挡住一些阳光，“待会儿回去再涂些芦荟胶，也许能补救一下。” 倪颂安略含歉意地跟她道谢，不愿意让自己影响出行：“要不你继续玩着，我穿好防晒的衣服在周围看着你吧。” “不用，我和你玩这么久，已经足够了。”在摩黛丝提的建议下，她们两人还是回去了。 住处有备好的芦荟胶，简单地冲完凉，摩黛丝提就拿着罐子来找倪颂安。果然，倪颂安脖颈那块儿的皮肤红得异常，很扎眼，如果再晒下去绝对会更痛。 倪颂安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挠脖子，把头发拨开，轻轻对摩黛丝提说：“麻烦你了。” “这有什么，你得好好注意才是，接下来几天我们删掉一些在海边的活动吧。”摩黛丝提舀了一块芦荟胶，细致地涂在倪颂安的脖子上。 无法忽略掉的凉意激得她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想要躲开，生生忍住了。 摩黛丝提抬眼看倪颂安，只能看到她的一侧脸，嘴角拉平，腮旁的肉稍稍鼓起，像是在憋着气。 “很不舒服吗？那我小点力气。”她下意识放轻了手上的劲儿。 这样却更像是被人轻轻摩挲着肌肤，酥酥麻麻的感觉很奇怪，倪颂安赶紧摇头：“没，你就按刚才的来吧，轻点儿更怪了……” 被当作背景音的电视正好放到了每日的天气预报，接下来的日子里会出现短暂的降雨天气。 摩黛丝提乖乖应了，一边为她涂东西，一边商量起了后面日程的安排：“这下即便你想强撑着去海边也不合适了，我们就在岛上的集市看看吧，去尝尝当地的美食。” “而且我来这之前，在网上刷到了很多推荐的打卡地点。假设我们每天只去三个地方，十多天也就能去三十多处景点呀，出来是度假的，不用着急忙慌地去玩。”摩黛丝提涂完后擦干净了自己的手，帮倪颂安把头发挽在了脑后，没有让发丝沾到黏糊糊的胶体。 她话里打趣的意味或多或少减轻了倪颂安的愧疚，后者凝神思考了一会儿：“我记得当时送我们来住处的那个大姐说过最近的一个杂货市集，离这估计一公里多，我们可以步行过去。” “那就明天？”摩黛丝提与倪颂安快速约好时间，她们还另外在手机上预订了周边的一家自助餐厅，逛完后便能去吃东西。 // 雨水淅淅沥沥地落下，倪颂安撑着伞，摩黛丝提站在伞柄的另一边。她们要去的阿拉希集市并非在传统的露天场地里，而是在室内，用倪颂安的观点看，“批发市场”的形容则更加恰当。 入口处挂着一手臂花环的大姨躲在屋檐下避雨，雨点坠入地上的小水洼溅湿了她的胶靴。 见又有游客来到阿拉希集市，她没有继续留在原地，赶忙戴好草帽，跑过来推销着自己手上的花环：“这是俺们这地儿最有名的花，编成花环后戴在头上可漂亮了，好多游客喜欢呢……” 艳丽的玫红色花朵上沾着水珠，看着很新鲜。倪颂安有些意动，而且价格也不贵，她便给她和摩黛丝提一人挑了一个。 付完钱，大姨满意离去，搜寻着下一个目标客户。 倪颂安看着手上的两个花环，再打量几眼摩黛丝提，把两个都放在她身上比了比，最后选定了红色系的那个花环戴在她的头上。 “其实蓝色的也很适合你，但是我觉得红色更吸引人，很醒目。”倪颂安跟摩黛丝提解释着。 摩黛丝提害羞地捂嘴笑笑：“是吗？巧了，刚好我觉得姐姐戴蓝色的更漂亮。” 她的目光在倪颂安耳侧的那朵蓝花上多停留了几秒，没有再说些什么，挽起倪颂安的手，等她收了伞，两人朝集市里去了。 “姐姐，我们去那边看看鱼吧！”不单是摩黛丝提被左边区域的圆柱式透明鱼缸吸引，倪颂安也在进入室内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它。 这是个和屋顶齐高的玻璃圆柱，直径大概得有五六米，里面灌满了水，底部放了石头和细沙，一些装饰海草随着游鱼飘动。 周围也聚集了一些和她们一样的游客，都对这个鱼缸里的漂亮小鱼赞不绝口。 它们颜色各异，尾鳍则是舞者身上华丽的纱裙，在水中游动就像是在翩翩起舞。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都靠近了鱼缸，想要细细观察，旁边突然蹿出来一个年纪和她们差不多的人，倪颂安本能地把摩黛丝提挡在了自己身后。 那个女孩见自己吓到了她们，尴尬地咧嘴笑笑：“抱歉！我是想来宣传一下我们家的斗鱼，看你们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没关系，这些鱼可真漂亮，这边就是专门卖观赏鱼的吗？”倪颂安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让女孩不要在意。她朝着鱼缸旁边的区域看了看，果然都摆着各式各样的玻璃缸，上面有挂名牌显示里面的内容物。 女孩热情地跟她们俩介绍着：“对的，入口这片基本上卖花卖鱼的比较多，如果你们是想买手工艺纪念品的话，还得再往里边儿去。” “原来如此，谢谢。”只可惜倪颂安她们不是本地人，也不打算在这里定居，所以即使喜欢这些漂亮的小动物，最多也就过过眼瘾。她们俩与女孩闲聊几句后便告别了对方，继续朝着集市深处走去。 摩黛丝提经过刚刚的聊天，灵机一动：“我们要不要去买些纪念品，回去正好送人，妈妈们肯定会喜欢的！” 倪颂安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她们住的地方里就有许多陈设上的小巧思：“可以啊，西洛岛的好多小摆件都很可爱。” 相比较前面店铺整齐的区域，她们现在所处的这块儿更为杂乱，大多数商贩都是随意铺块布、将商品一股脑儿摆上去，这就相当于开摊了。有些讲究的人会带小桌板或者大箱子来摆摊，商品多数摆得更整齐。 倪颂安停在一张小桌前，仔细地看着那些黑色绒布上光泽圆润的珍珠。 摩黛丝提也是走出了几步才发觉她又没跟上，便回头来寻倪颂安，蹲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这些珍珠及饰品：“你喜欢吗？” “不，不是……”倪颂安连忙摆手，她的眼神落在摩黛丝提的耳垂上，“你还记得之前你送我的耳饰吗？我就是感觉这些珍珠饰品会很衬你。” “哦，那个啊。”摩黛丝提想起来了，她直接伸手撩开倪颂安的头发，却没看到她送的礼物。而昨天涂过芦荟胶的地方已经在脱皮，看上去就疼。 倪颂安发觉了摩黛丝提难看的脸色，以为她是不高兴自己没戴那对耳饰，为了不让她误会，立刻说明情况：“我害怕出行时弄丢了，所以放在了家里。” “不是啦，我是说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你脖子上的伤口变这么吓人了。”摩黛丝提心疼地望着倪颂安的脖子，也明白了为什么出门前倪颂安吐槽热却不肯扎起头发来。 “我是怕你担心，其实这种晒伤只是看着恐怖，要不了多久它就会自己长好的。”紧接着，她看向摊位上的商品岔开话题，“你觉得这对耳钉怎么样？上面的珍珠看起来好亮，圆圆的。” “……”发丝从摩黛丝提的手中，她幽幽地盯着倪颂安的背影，收起了郁闷的情绪。 出来玩还是要开心点。 “喜欢！姐姐你要送我吗？”摩黛丝提明知故问，她笑眯眯地露出耳垂，示意倪颂安帮她戴上。后者付了款，如前者所愿，给她戴上了这对耳钉。 倪颂安退后一步，观察了下摩黛丝提的打扮：“确实特别衬你。” 她盯着摩黛丝提空荡荡的脖子，转头又问看摊的那个女人买了串珍珠项链，给摩黛丝提戴上：“这下子就更完美了。” 摩黛丝提很满意倪颂安的礼物，特意转了一圈将佩戴效果全方位地展示给她看，唇边笑意灿然。 她们在集市东买西买，回去时四只手都提着一大堆袋子，算完总账单，倪颂安快要惊掉下巴，她兼职攒起来的钱花了大半。为了不动用倪天娇她们给原主的卡，倪颂安唯有回南州后接着做兼职这一个选择。 她转头去寻摩黛丝提，想问问对方饿了没，该出发去吃那家自助了，房间找遍了却没见着她的身影。 玄关处门锁“咔哒”一下响了，倪颂安从卧室探头出去——是摩黛丝提，她手里还拎着一个小袋子。 倪颂安没太在意，只是催促着摩黛丝提记得收拾好，她们要出门吃饭了。 “稍等，姐姐快来，我刚刚又出去了一趟给你买了药膏。”摩黛丝提对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倪颂安愣在原地，竟然有些听不懂，“啊，给我买的？” “对，光晾着脱皮的地方不好，我就去药店问了问。”摩黛丝提拆开盒子拿出药膏，用鼻子闻了闻它的味道，又翻了一遍说明书，“虽然我还是看不太懂，但她们应该不会骗人，它多少有点儿用处。” 复杂的情绪顷刻间占据了倪颂安的内心，穿越前她去落后地区支教时也晒伤过，但因为高原地区通常比较偏远、物资匮乏，倪颂安自己也没什么钱，所以她刚去的那会儿大都是自己硬扛过来的。 她敛眸看着地砖，微不可察地吸了吸鼻子，声音如常：“谢谢。” // 倪颂安度过假期的同时，也顺利收到了那两位同学的回复，她们郑重和倪颂安道歉，还感激了倪颂安没有将她们做的错事给说出去。三人达成协议，先给老师一个交代，然后各自重做课设，再提交给老师。 至于老师那边……倪颂安刚刚发完她们三个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供词，下一秒课设老师就回复了她，说自己其实知道真相，只是想看看倪颂安会怎么选择。 【课设老师：周老师也很佩服你的做法哦，她说，竞赛项目有什么疑虑的话请放心地去找她！】 倪颂安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她们俩给耍了，先前的忐忑烟消云散。谁会知道这事都能成为老师考察她的标准…… 除此之外，她也有几分欣喜——周叶嘉是她将来读研的一个理想导师，这种小事都能让周叶嘉记住她、观察她，那说明对方也很关注自己吧？ 根据课设老师的话，这种关注应该属于正面的，或许倪颂安之后行事可以放心大胆些。 橘色的日光逐渐消失在海平面以下，差不多半个月的假期一点点在西洛岛的数次日出日落中结束，而倪颂安和摩黛丝提该回衢溪橘郡去过年了。 15、新年 “我到外面透口气。” 倪颂安裹上披肩，侧头悄声和摩黛丝提说。主宅今天来了很多人，大人和小孩闹作一团，吵吵嚷嚷，再在室内待下去，她可能就要喘不过来气了。 摩黛丝提还被她姑姑们的孩子缠着一起玩卡牌游戏，暂时抽不开身，只能眼睁睁看着倪颂安走掉。 细小洁白的雪飘落进庭院里，地上积起了薄薄的的一层雪。 她倒不是不觉得冷，擦干净秋千上的雪后便做了下来。屋外的灯光统一是昏暗的橙色，屋内光线明亮得刺眼。 倪颂安坐着的位置正好能从窗户那观察着屋内的大部分人，又能借秋千挡住自己，是个绝佳的旁观点。 妈妈们跟人在愉快交谈，摩黛丝提被年幼的孩子们扯着不让走、要求她陪她们玩个痛快。 倪颂安的唇角不自觉地轻轻勾起，静静观察着摩黛丝提的反应，而后者果然只能不甘地坐回原位，和这些孩子们继续玩游戏。 小孩子和成年人相性不太合，所以她们不怎么爱找倪颂安玩，更愿意缠着摩黛丝提。 这点对于倪颂安来说是个好消息，此时此刻她才有机会在庭院中独处一会儿。 今天的晚宴有几道菜里用了酒调味，倪颂安后知后觉才发现它们的味道不对，但这时已经吃进肚子里了。她只好饭后到室外来冷静一下，驱散那些醉意。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她的身上也填起来一小层雪，久到她的脸颊和鼻尖都被冻红，久到她的手被同样来到庭院里的摩黛丝提给包住。 “你怎么坐在这里挨冻啊？” 倪颂安缓慢眨动眼睛，迟钝地对上了摩黛丝提忧虑的目光，后者的手上传递来热意，暖着前者被冻僵的手。 当倪颂安的手温度不再像冰块儿后，摩黛丝提满意地松开了。 “感觉有点儿醉，想睡觉，但是晚上还想跑一下模型，清醒清醒……”她垂眼看着摩黛丝提替自己拍去腿上的积雪。 摩黛丝提瞟了眼她的脸，像是发现了什么，她皱起鼻子轻轻嗅了嗅：“是因为先前桌上那几道菜？我闻到酒精味了，你是不是喝醉了？” “我没醉，就是有点儿晕。”倪颂安努力为自己辩解。 “好吧，”摩黛丝提耸耸肩，推掉秋千上其它位置的雪，挤着坐在了倪颂安的身边，又拉起她的手，“你刚刚怎么不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呀？” 倪颂安偏头看着摩黛丝提：“你是指输了就要在脸上贴纸条的那种游戏，好多人看着，太丢脸了！” 光是想想，她就浑身刺挠，受不了这种会让人出糗的场面。 摩黛丝提诱哄道：“可是真的很好玩呀！真的不试试吗？就我们两个人。” 倪颂安警觉：“你为什么想叫我一起，我刚看客厅里，你们不是玩得正开心吗？” “我希望你也开心，我教你玩那个牌呀。”摩黛丝提晃了晃倪颂安的手，目光的落点换到了她的眼睛上，“试试吧，你说不定会喜欢呢？” “……好。”倪颂安揉揉太阳穴，跟她去到了她的卧室里，这样不用被宅子里的其她孩子打扰到。 // 倪颂安很快理解了摩黛丝提讲解的规则，还无师自通了几个小妙招，十多轮游戏下来，她和摩黛丝提脸上都贴满了小贴纸。 因为不方便剪裁纸条，她们就用贴纸来代替 “我又赢了！”酒精早被代谢完了，但倪颂安的情绪却依然没有像之前那样掩藏好，而是明明白白地摆在外面。 除开游乐园、度假时，摩黛丝提很少见到她会毫无顾忌地张嘴大笑，愣了愣，任由她又在自己的脸蛋上贴了张黄色的弯月。 倪颂安的脸上则全是各种小兔子图案，她贴完摩黛丝提后捧着她的脸仔细瞧着，没有可以下手的余地了，便遗憾地宣告游戏结束：“该睡觉了。” “今晚还要等着跨年倒计时呢，哪有那么早结束。”摩黛丝提看她就是想糊弄过去，“再来，我这次要拼尽全力了，你就等着输吧！” “来就来！”倪颂安不甘示弱，撩起袖子，等待摩黛丝提洗牌。 这场游戏一直持续到了两人露在外面的皮肤全被贴画占完，倪颂安才无可奈何地承认两人是打成平手。 摩黛丝提拿过桌上的手持镜子，将镜面对准倪颂安，自己也凑到她跟前去。 镜子里面是完全辨认不出来的两张脸，两人沉默片刻，随后相视一笑，又开始互相揭下贴纸丢掉。 楼下的佣人也来敲门，问她们俩是否要下去和罗德尼家族的其她人一起等候新一年的开始。 倪颂安率先起身，朝着摩黛丝提递出手：“走吧。” 摩黛丝提撑着地借她的手站了起来：“谢谢姐姐。” 她们到达楼下时，奥尔瑟雅已经站在庭院中央对大家说着祝福语了。 罗德尼家族那些年幼的孩子们在她讲完后，很捧场地撒起了彩带，有个力气比较小，没有丢开，反倒是挂在了刚刚下楼的、无辜的倪颂安和摩黛丝提身上。 “……”最先笑出声的是倪颂安，她费力地扒拉开这些蒙住头脸的镭射彩带，哭笑不得。 其她人也迅速反应过来，开始帮着补救。 唯一没动作的是摩黛丝提，她和倪颂安站的距离很近，因此那堆彩带落在她们头上时更像是盖了块布下来，细碎的灯光透过缝隙照着倪颂安，光斑随着她笑得不停的身躯而晃动，镭射彩带笼罩出的空间好似独立了出来，像光怪陆离的梦境。 摩黛丝提精准地看见了粘在她脸颊边的一根头发，刚抬起手，那些彩带就被众人齐心协力给摘了下来，骤然明亮的环境让摩黛丝提不由自主地先闭了闭眼，适应好光线后才睁开。 倪颂安笑着看她，拽了拽她的衣服：“快点走啦，马上要数倒计时了！” 只是与摩黛丝提眼神相接时，倪颂安却有些奇怪，她隐隐约约感觉对方的情绪不太对，就好像几分钟前还不是这样的…… 怎么形容呢？或许能说是被她的视线给完全锁定了？ 不过这种感觉转瞬即逝，倪颂安看着神色如常的摩黛丝提，疑心是自己眼花了。 “三，二，一——” “新年快乐！”摩黛丝提抱住身边的倪颂安，在烟火炸开的瞬间对她说道。 “新年快乐啊！”倪颂安眉眼弯弯，听见了她的祝福。 绚丽的烟花被相机定格在夜空中，倪颂安放下相机，仰头看着天空，簌簌落下的雪花润湿了她的眼睫。 希望新的一年，事事顺心。 // 摩黛丝提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热闹散去后，衢溪橘郡重新归于冷清。 她听见系统313丧气的播报声：“剧情点三还是没有过去，我就说了，这种小打小闹的方式可能不会给过。” 第三个剧情点是继姐对主角的恶意愈发遮掩不住，这次上手打人了。 摩黛丝提需要做的就是反打过去，显然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所以她悄摸想了新的方式——游戏里的惩罚怎么能不算是惩罚？ 但系统判定任务失败，进度停滞不前。 何况后面的任务……摩黛丝提捏紧了手指，皱起眉头。 “313，我不想再做那些任务了。” “诶？为什么？我们不是商量得好好的吗？” 摩黛丝提的脑海中浮现出倪颂安温柔的眉眼，如同她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你也知道的，就算继续下去，海洛伊丝的反应也不一定如我们所愿，我们无法达到目的。” 313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这倒也是……万一后面她变了呢？世界意识……” “世界意识怎么了？” “没什么。”313明显是不愿意和她说，按照她们俩当时达成的协议，它确实也没必要什么都讲出来。 摩黛丝提没有继续追究，只是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你真的不打算继续做任务了吗？”系统313仍然不肯放弃，“那样的话，你的气运会逐渐被小世界回收的，直到你彻底成为一个普通人。” 它最初和摩黛丝提绑定时便告知了对方——她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 因为系统所在的小世界管理中心侦测到摩黛丝提所处的这方世界不知为何出现了漏洞，出事的首当其冲是这里的气运之子，因为世界会自发地用生灵的气运填补缺口。 但管理中心想要不想要气运之子牺牲。 为了维护世界的正常发展，313作为派遣员工来找气运之子合作。 摩黛丝提如果愿意完成它们发布的打脸任务，那就能保护自身的气运，还能获得无数好处。 这样双赢的合作任谁也无法拒绝，何况摩黛丝提一开始也默认了它的建议，此时系统313的算盘却落了空。 摩黛丝提对它的说法嗤之以鼻：“普通人怎么了？照你的说法，你们观测到那么多世界，每个世界上那么多普通人，她们不都过得好好的。” “是，也许在你们拿到的剧本里，我的少年时期动荡不安，会被很多人欺负。但你绑定我之后呢？我真的像你想象的那样好欺负吗？”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了些嘲讽：“我也不是蠢得无可救药，虽然我不清楚你们想从气运之子，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但我想，你们的目的绝对不是拯救世界这样简单。” 313的声音沉默一瞬，再开口时迟疑了：“可是世界意识是没人可以违背的，而且你根本不知道后面那些未解锁的剧情，只有你先做完前置任务才能获取……” 摩黛丝提打断了它：“对，我知道，但至少现在，我做的选择都遵从了我自己的内心。我人生中会遇到的第一个反派——我的姐姐‘海洛伊丝’，她也没有按照既定路线前进。” “我不知道未来如何，也许我和她，以及更多的身处剧本控制中的人依然会被剧情影响，而这是之后的事情。” “我不愿意为了完成你们的破任务，去伤害我在意的人。” 16、玩偶 “你再考虑考虑吧，或许后面想法又变了……”系统313没有明确地说和她解除绑定，“我先回管理中心和上级商量，有事找我就在脑海里呼叫我的系统编号。” 它的声音渐渐趋于无，摩黛丝提冷眼看着空空荡荡的卧室，没有针对它的话做出回应。 // 开年后，倪颂安提前回了学校，周叶嘉特意关注了她之前的成绩、听她说准备读研后便有意无意地叫倪颂安关注一下学校的蒙斯实验室的招新要求。 【周老师：假如你通过了考核，可以早些进实验室里学习哦。】 她目前才大二，完全来得及报名。招新考核只注重学生的编程和数学能力，倪颂安返校之后一直泡在自习室和图书馆学编程语言和数学。 摩黛丝提几次找她玩，倪颂安都只能委婉拒绝：“换到周三我考完好吗？到时候一定陪你，这些天实在是太忙了。” 这半年来，倪颂安自觉两人的关系越走越近，这是不错的迹象。原书里的那些剧情从未发生过，她得以安心在校园里提高自身能力，顺带暗中寻找原主的蛛丝马迹。 周遭的一切让她总觉得不是很安稳，虽然倪颂安也认为是自己太缺乏安全感了，但是有备无患最好不过。 新的短讯提示音让她把注意力从笔记本电脑上移开，是周叶嘉老师在群里艾特所有人发的消息。 倪颂安删掉不小心键入的字符，点开了竞赛队伍群聊的消息栏，粗略看了几眼——对方通知她们的竞赛项目通过了初赛，想找队员们再聊聊这个项目。 她快速回了一个“收到”，继续写着代码，再看群时，她们已经将详聊的时间定在这周五。 时间正正好，倪颂安算了下，她周三考完，周五跟老师聊，周末便能拿来陪摩黛丝提，后者从她返校就念叨个不停。 果然，把这个消息说给摩黛丝提听，她的语气完全藏不住兴奋，哪怕倪颂安只是在手机这边听着，也会忍不住牵起唇，和她一块儿笑着。 “到时候我带你一家据说很好玩的店……” 电话那端的少年喋喋不休地说着过几日的安排，两人达成共识后倪颂安看了眼墙上的钟表，自觉复习的时间不多了，跟她道了再见，重新投入到学习中去。 // 周五，教学楼。 周叶嘉和她们说完建模上的不足后，稍稍点拨几句，就叫除了倪颂安以外的人离开。 “你先去倒杯水吧，嘴都干得起皮了。”周叶嘉朝着饮水机那边抬抬下巴，然后又低头找着资料。 倪颂安听话照做，润了润有些哑的嗓子，听见周叶嘉漫不经心地问她：“怎么样，能进蒙斯实验室吗？” “应该还行？”倪颂安觉得自己的表现没有太大毛病，但还是保守着说。 “还行……”周叶嘉轻声笑了笑，没有继续评价她的回答，“下周叫上你们队的所有成员一起去参加个讲座，也许对你们的竞赛有些帮助。” 确认她没有其它话要说，只是随便闲聊几句，倪颂安便礼貌地道别，轻手轻脚离开了周叶嘉的办公室。 时间还早着，倪颂安给摩黛丝提发完消息，直接找车回了衢溪橘郡。 她忙完实验室的招新考核以及竞赛项目汇报，一时间竟闲了下来，索性去整理原主的物品，她上次就说想要缝好那些破破烂烂的玩偶来着。 拿来替换的新棉花是之前倪颂安拜托罗莎琳帮忙备好的，倪颂安细心地拆开那些娃娃的缝线，掏出了里面的旧棉花，面皮那些泡在放了柔顺剂的水里。 等她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把娃娃的表皮清洁完晾在了露台上，接下来只需要等它们变干、塞棉花、缝合就好。 倪颂安收拾好那些旧棉花，转头又翻出了上次没看完的小说，一本书快读完时，她听见了房门处轻微的脚步声。 下一秒，那里便有人敲门，得到倪颂安允许进入的回答后，来者缓缓打开了门。 倪颂安看清楚来的是谁后，表情略显惊讶，匆匆放下了手中的书，原本躺在沙发上，现在立即站了起来去迎接她：“妈妈，这么晚了，你来找我是……” 她本来以为是门外的人是摩黛丝提，因为下午她就和对方发消息说自己要回衢溪橘郡，结果是倪天娇。 “没什么，只是想过来看看你。”倪天娇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身上的大衣都没脱。她环顾了一圈倪颂安的房间，在沙发上坐下，茶几上的书引起了她的注意。 倪天娇带着红宝石戒指的右手抚上烫金的封面，珠宝表面的反光有些刺眼：“原来你现在爱上了看小说……” “打发打发时间罢了。”倪颂安含糊地说，她到现在也不敢在倪天娇跟前表现得太随性，凑合过得去就行。 闻言，倪天娇笑了几声：“所以，你还是没有进公司帮忙的想法吗？” “没，除非说有需要，但我觉得应该用不上。”倪颂安的所学专业与罗德尼家族的产业又不对口，她昏了头才会硬要挤进去。 但是为了让拒绝委婉些，她还是没有把话说绝对。 “好了，没什么，我就是有些想你了，所以才过来看看你，摩黛丝提说你今晚在家。”倪天娇走近她，用微凉的手抚摸着倪颂安的脸。 她端详了一会儿：“你好像还是没有好好吃饭，瘦了。” 倪颂安辩解：“这段时间比较忙，之后我会注意的。” 倪天娇看着她叹了叹气，脱下了外边的棕色大衣，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她示意倪颂安坐到自己身边来：“我不明白，现在即便不努力也能过上好的生活，你可以不用勉强自己。” “有了这些条件，我去试着追逐一下理想也挺好啊。”倪颂安翻过原主的笔记本，两人的思想风格迥异，但是部分观念还是一致的，她不担心自己这番话会引起倪天娇的怀疑。 “你啊你……”倪天娇终究是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心。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倪天娇便找不到什么话说，打量几圈房内，她对门口的袋子产生了好奇：“里面鼓鼓囊囊的，装了些什么？” 倪颂安不太确定能不能说，但依照那些娃娃的陈旧程度，倪天娇应该是知道它们的：“以前的玩偶，我想拿出来把它们弄干净。” 倪天娇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几分怀念的神色：“你还留着啊……” 她没有再说话，拍了拍倪颂安的肩膀，离开了房间：“晚安，女儿。” 倪颂安送倪天娇到了门口，她望着对方离去的身影发呆。 刚才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倪天娇看上去一切正常，所以总算是又混过去了一次。倪颂安长舒一口气，准备关门，却被另一侧突然出现的摩黛丝提吓了一大跳：“妈呀！” “摩黛丝提？你什么时候来的，吓死我了！”她捂着心口，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止。 摩黛丝提也被她的反应给吓到了，连忙拍着倪颂安的背，让她缓了缓：“就刚刚啊……我看你跟在你妈妈身后，所以没说话。” “算了，进来吧。”倪颂安知道她来肯定是为了和自己一块儿睡觉，到现在完全是纵容的态度。 摩黛丝提欢天喜地地挤进来，因为懒得把枕头抱来抱去，所以很早之前她就得到了倪颂安的准许，把自己的枕头直接放在继姐的卧室里。 不管倪颂安干什么，摩黛丝提都跟在她的身后：“我已经制定好了明日的计划，我们可以去公园里看郁金香，最近它好像开了……” “有一家很可爱的甜品店，我想在那给你拍照……” “这家猫猫咖啡馆里的猫猫很亲人……” 倪颂安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在摩黛丝提终于说完后，给她递过去一杯水：“喝点水，说这么久了。” “你觉得这个日程安排可以吗？”摩黛丝提抿了一小口水，期待地望着她。 其实倪颂安也就听进去了几个地方，但她也就是为了陪陪摩黛丝提，让对方快快乐乐的，并不在意细节：“我都可以，到时候就跟着你走咯。” 她想了想，又添加了一句：“但是我听你刚才说了好几个地儿，如果时间紧凑的话，那就拎几个出来，我们以后去。” 对于倪颂安说的一切，摩黛丝提都支持，她立刻掏出手机把倪颂安的要求记了下来：“待会儿我就修改一下。” 倪颂安抱着手臂看她在手机上戳戳点点，扫到屏幕显示的日期：“咦，你的十七岁生日好像快到了，有什么想要的吗？” 摩黛丝提微张着唇：“哈？” 她看看日期，又看看倪颂安：“还有三个多月呀……” 倪颂安理直气壮：“三个月多快呀，我提前为你准备很合适。” “好像确实……”摩黛丝提被她说得发懵，不自觉地跟着她的思路走，“我想要的？” 见摩黛丝提拧着眉苦思良久，倪颂安揉了揉她的头：“好了，也不着急，我就是先问问，你在生日前要是想到了就告诉，没想到的话我就按我自己的心意来准备了。” “那我就不告诉你啦，我想收到你本身想送的礼物。”摩黛丝提特意蹭蹭她的手心，眼睛笑得弯弯的。 17、意外 周叶嘉说的那个讲座在郊区，和南州大学一北一南，几乎纵跨整个南州。 她们统一乘坐学校的大巴，路程遥远，倪颂安还带上了毛毯和u型枕。 她和老师及同学们打过招呼，一上车就立刻躺下酝酿着睡意。 太阳把玻璃晒得有些烫， 倪颂安的耳边充斥着各种哭喊惊叫，她整个人随大巴的运动而翻转颠倒，像是下一秒就会被甩出窗外，慌乱中紧紧抓住安全带和座位扶手。 她的五脏六腑都快被颠得呕出来，手心和安全带接触的地方穿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车窗玻璃也因碰撞挤压而破碎，即便倪颂安闭眼躲开了飞向她眼中的玻璃碴子，也避不开它们在她脸上划出一道道口子。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几秒间，大巴最终从马路上滑走，栽进了路边的水沟中。 倪颂安的头狠狠撞在车壁上，血沿着额头向下，糊住了她的眼睛，视线逐渐模糊，直至双眼无力地阖上。 // …… “你看这是什么？” 一个穿着朴素的女人笑容和蔼，从身后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个布袋包着的东西，她递给乖乖坐在自己跟前的小女孩，示意她打开看看。 女孩不明就里，揭开了外面的布袋，眼睛唰一下亮了，她抱起里面的物品，惊喜地说：“是那套我超级想要的昆虫的图画百科！” “是给我看的吗？” 女人摸摸她的头：“是呀，上次收到了很多捐献的物资，我和其她阿姨整理完就看到了这套书，安安不是说上次在学校里看到其她同学在看、所以也想拥有吗？” 被叫做“安安”的女孩把书抱得更紧了，一字一句认真地跟对方说：“谢谢院长阿姨，我会好好爱惜它的！” 她其实知道这是院长阿姨骗自己的，因为她早上在垃圾桶看见了购物小票，当时还不知道这个惊喜，现在看来，这分明就是院长阿姨特地买来的。 安安扑进她怀里，笑嘻嘻地拥上去，书本的尖角硌着她，她也不觉得难受，只小心调整了下姿势，不让书戳到阿姨。 院长阿姨低头看着她，似乎还想对她说些什么，然而转眼间，高大的身形却在慢慢消散，连带着周遭的环境一起，化作飘渺的雾气。 “阿姨……？” …… “阿姨！” 倪颂安猛然睁开双眼，陡然进入视线内的是白晃晃的灯，她眼角渗出生理性的泪水，好一会儿才适应。 梦境的内容让她怅然若失，仰头看着天花板，眼睛眨也不眨。 缓过劲儿后，倪颂安开始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她躺在一张床上，手上插着针头，吊瓶被悬在一旁，看屋内的陈设装潢，这里应该是医院里的私人病房。屋内的人也不止倪颂安一个，床边坐着一位闭眼假寐的、雍容华贵的女人，窗前有名女孩正在垂头看着手机。 “安安，你醒了。” 她的动作不明显，但很容易惊动她人，病房里的另外两人都看过来，问候起倪颂安的感受。 盯着她们出了会儿神，倪颂安脑子里还一片浆糊，辨认了会儿，勉强将她们和记忆中的身份对上了：“妈妈……还有摩黛丝提，你们都来了啊。” 摩黛丝提快步走过来，拉开凳子坐下，握住了倪颂安的手，眼神片刻不移，关心地问：“你感觉怎么样？” “头有点儿痛……”倪颂安依稀记得自己是在去讲座的路上出了车祸，“其她人呢？她们怎么样了？” 倪天娇轻拍着她的背：“不用担心，车上的人都只是受了些伤。” 倪颂安放下心来：“没出什么事就好，对了，事故原因是什么？我只记得醒来时就已经翻车了。” “……”摩黛丝提和倪天娇却都沉默了。 倪颂安直觉不对劲：“是有什么不能说的吗？还没查出来？” 摩黛丝提点头：“算是吧，你们乘坐的那辆大巴车像是自己出了事，但相关人员检查后发现里面的装置都正常，她们还在调查到底问题在哪。” “司机还没有醒来，她受伤最严重，得看看是不是她疲劳驾驶。” “应该不至于……”倪颂安记得南州大学的员工待遇都很好，通常不会出现这种违背劳动规定的事情。 所有人都认为这事很怪异，却没有办法解决，目前只能归于意外。 倪颂安敛眸思考，自己也没什么线索。她的脸色仍然苍白，说了几句话后声音更显得有气无力，摩黛丝提强行让她休息，别思虑太多：“医生说了，你头部的撞伤最严重，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也得好好养着，这段时间就少动点脑子吧。” “是啊，听到你出事的时候，我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了，你就当是为了妈妈，多照顾照顾自己吧。”倪天娇满眼心疼，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倪颂安的脸庞。 倪颂安被这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答应了这两人的话。 到了该吃饭的时间，倪天娇和后来赶到的奥尔瑟雅一起离开，摩黛丝提留在了倪颂安的病房里。 “你想吃些什么吗？但得是清淡的食物，医生说你现在需要忌口。” 摩黛丝提无情地宣布了这一件事。 倪颂安看着眼前的清粥小菜，也理解眼下的情况特殊，淡然接受。 比起吃什么，她在意的是另一件事——好奇怪，倪颂安总觉得很烦躁，在看到摩黛丝提时这种感觉尤甚，看向倪天娇和奥尔瑟雅时却没有。 难不成出个车祸，给她脑子摔出了什么毛病？ 倪颂安压下心里的怪异感受，对着想要拿勺子喂她摩黛丝提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谢谢，我自己来就好。” 摩黛丝提微怔，察觉到了倪颂安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没有强求：“哦，好……” // 很快，倪颂安就知道这并非错觉，她的心好像不受自己的控制，即便脑子告诉自己那是摩黛丝提，但是心中总会生出一些不符合真实想法的情绪来。 车祸后，队里的成员都留下了些心理阴影，请假回家修养调理，周叶嘉只让她们在线上汇报进度。倪颂安也是如此，申请了居家学习，交上作业就能拿到平时分。 大概是见她回衢溪橘郡了，摩黛丝提便也老回这里来，两人见面的频率呈直线上升趋势。 做完了周叶嘉给安排的任务，倪颂安网购的东西也被佣人送到卧室里。 她拿小刀拆开，里面是她梦中出现的那套昆虫百科图集。 大概是小说作者躲懒，直接挪了现实的世界观当作背景，所以连书都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倪颂安抚上封皮，纸张的触感干涩粗糙，和记忆里院长阿姨送她的那套完全一致。 也许是很久没有想起小时候的事了，她竟莫名地想要寻回当时的体验。有了想法，倪颂安立刻行动起来，拿起书瞧了眼外面的天气，云朵厚重得像棉花糖，天空蔚蓝。 她步伐轻快，在离开宅子和去往庭院的两个方向上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朝着庭院那边去了。 毕竟单是为了探寻童年记忆就驱车前往别处，这对倪颂安来讲还是有些太夸张。 童年的池塘可以拿院子里的露天泳池来代替，廉价的香精味糖果换成了精致的糕点，同样是临近夏天的时节。 倪颂安换了身清凉的衣服，试探性地把脚伸进泳池里，泳池是前段时间叫人清洗过的，水很干净。 她干脆坐在泳池边，往后躺下，后脑勺搁在地上凉凉的瓷砖上，手里拿起书挡住太阳，还能顺势阅读。 膝盖以下的腿浸没在了水里，周边的水面泛出圈圈涟漪。 院中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柔柔的微风拂过倪颂安揪着书页的指尖，气温暖和得她起了困意，一切静谧而美好。 来者的脚步声将昏昏欲睡的她惊醒，书“啪一下砸在了倪颂安的脸上。 脚步声变得急促，停在她身边，比倪颂安更先一步拿走了砸痛她的书：“姐姐？你睡着了吗？” “没，就是有点儿困。” 原来是摩黛丝提，书从脸上移走后，阳光洒了倪颂安满脸，让她看不太清摩黛丝提逆着光的面容，可听对方的话，分明是夹杂着笑意，笑她困得拿不住书。 “不许笑……”倪颂安无端生了些恼意，坐直了身体，神经却依旧反应迟缓。 “好吧，我不笑，”摩黛丝提果真听话，抬眼扫了下旁边桌上的盘子，里面还剩了几块点心，“你怎么出来看书，头上的纱布还没拆呢，被风吹得难受了怎么办？” 倪颂安没回答她，兀自闭目养神，小腿踢着水。 摩黛丝提看看她的短袖短裤，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学校制服，叹了口气，脱下外套，想给倪颂安披上。 可是她手还没伸过去，倪颂安不知怎地，居然生气地打开了她的手，力道很大，摩黛丝提下意识地挡了一下，结果就见她往身后的泳池里栽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摩黛丝提拉住了倪颂安，但又被惯性带了下去，两人一起落入水中。 // 回到小世界管理中心与上级汇报工作进展的系统313忽然收到了通知—— 【叮~恭喜，任务三完成！】【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水流 “你知道吗？” “微小的水滴汇聚成江河湖海，蒸发后积聚成云，云又向大地播撒雨水，周而复始。” 年幼的女孩眉头紧锁，努力辨别着院长阿姨讲这番话的用意：“那电视上说要节约用水是错误的吗？因为水看样子不会减少呀？” 院长哑然失笑：“安安，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她摸摸安安的头，为了不让这孩子继续误解下去，便直接说出了答案：“有的时候你是不可能破坏掉某些规律的，即便你以为你改写了结局，但那也可能是给故事增添了几分曲折，它们最终会导向同一个结果。” // 跌入泳池后，倪颂安的伤口沾了水，情况看起来不太妙，不得不叫医生过来处理。闹出来的幺蛾子被倪天娇知晓后，她和摩黛丝提都挨了训，哪怕摩黛丝提在监控中更像是被倪颂安拽下水，但是也没逃脱批评。 大概是因为她们实在胡闹，倪天娇的态度并不温和，是与以往截然相反的严厉。 当她看向倪颂安时，那眼神不免令后者缩了下脖子。 幸好奥尔瑟雅回家了，得知这件事，立刻来书房解救两个可怜的孩子。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得以早些结束挨训，离开书房前，倪颂安没忍住用余光瞟了眼，听见母亲们在腻歪。 其实是奥尔瑟雅在哄着倪天娇，一个劲儿安慰她说：“没事，我已经让人在准备了……” 更多的倪颂安就听不见了，她们已经关上了书房的门。 摩黛丝提挠挠倪颂安的手心，小声对她道：“估计买了什么好东西给人赔罪。” 倪颂安想了想这种可能的走向，嘴角轻勾，两人这几日的隔阂好像于此刻消弭：“那我妈妈可一点儿也不好哄。” 两人相视一笑，倪颂安的面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摩黛丝提眼里满是担心：“你先回去休息休息吧，今天……对不起。” 这事也不能怪摩黛丝提，倪颂安反过来安慰她：“是我当时脑子不清醒，才把你也拖下去了，认真来说，该我和你道歉才对。” 她确实也不太舒服，就和摩黛丝提说了声，转身回自己的房间里睡觉。 几乎是一沾上枕头，倪颂安沉重的眼皮就自动闭合，意识落进了过往的经历中。 梦里，她还在福利院生活，院长和其她义工尽心尽力地为孩子们编织了美丽的童话世界，至少倪颂安是在走入社会后才意识到她们有多不容易的。 年少时院长对她说过的那些道理，她也在多年后突然顿悟。 “你无力更改这个故事……” 一道陌生、空灵的声音在她耳畔如是说道，凉沁沁的，倪颂安像是坠入冰雪，冷意刺骨。 她想要问对方是谁，可是嘴就像被捂住了一样，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那道声音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离开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倪颂安四肢仍然无法动弹，她连眼睛也睁不开，直到手机上定好的闹钟响起，她恍惚间发觉自己能动了。 喉咙间发出的声响嘶哑难听，倪颂安后知后觉地摸到洗手间里去，镜中的自己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意。 指尖触上冰凉的镜面，她才想起来自己的情况属于什么。 // “海洛伊丝小姐这是发烧了……” 倪颂安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听家庭医生叙述着她的病情和注意事项。 摩黛丝提在她说的时候认真侧耳倾听，目光却半点儿没从倪颂安的脸上挪开。等到交代完一切，医生起身告别，带上了卧室的门。 屋里只剩下了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两个人。 倪颂安掀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又疲惫地垂下眼睫，情绪难明：“你今天不是该回学校去了吗？” 摩黛丝提没有立刻回应她，而是先探手试了试倪颂安额头的温度：“温度好像降下去了。” “反正学校里也是那么些事情要干，没什么意思。” 她耸了耸肩，跟着趴在了倪颂安的床边，注视着她答：“我就在你身边陪着你，这样挺好呀。” 倪颂安却偏过了头，没有和她对视。 被冷落的摩黛丝提微愣：“你不希望我在这里吗？” 倪颂安的声音极轻：“我只是觉得，或许你该对学习多上点儿心，我不太需要别人陪同。” “……”摩黛丝提咬着嘴唇，不情不愿地站起身，“好吧，那我不打扰你了，你好好休息。” 倪颂安听见房门被人轻轻关上，卧室里恢复了寂静。 她这才睁开眼望着窗外阴沉的天空，南州炎热多雨的夏季快到了。 梦境里诡异的低语，让倪颂安心生不安——“无力更改这个故事”？ 指的是什么？指她身处的这个小说世界的剧情吗？ 可是倪颂安确信她目前并未看到剧情中的某些桥段在现实中上演……那这番话的依据在哪？ 不，还是有征兆的。 倪颂安近日来每逢遇见摩黛丝提便会出现的烦躁心绪像是有了解释，而奇怪之处是在那场车祸发生后才有的。 倪天娇和摩黛丝提也说事故原因还未查清，驾驶司机和车辆都没有问题，驾驶过程看上去也完全正常，理论上不会有发生意外。 可它偏偏就是翻车了，车上的所有人都受了伤，倪颂安也不例外。 唯一不同的地方大概就是倪颂安这一个体有异常情况，像是她被植入了程序设定，看见摩黛丝提后便会立刻触发消极情绪，久而久之形成习惯，也许倪颂安真的就会讨厌上摩黛丝提。 倪颂安不认为这是巧合，所以，她梦中的声音是特地给她的警告吗？ 虽然这事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倪颂安都能穿越了，还会有比这更违反常理的事出现吗……她定下心神，复盘起自穿越来后发生的所有事情，检查与小说剧情的重合程度。 她和摩黛丝提相处得十分愉快，不存在说起了冲突、产生龉龃。扪心自问，倪颂安甚至觉得拿“好友”一词来形容她们俩的关系也不为过。 直觉却让倪颂安从床上爬起来，翻出了那些她曾写下来的笔记。 “一定还有哪些地方被我忽略掉了……” // 摩黛丝提发现倪颂安自打病好，开始躲着自己，后者仍然会为她讲解习题，却不再答应与她见面，就连衢溪橘郡这边也很少回来了。 她想主动问起原因，又害怕本来就不深厚的情谊被撕碎，那样也许倪颂安就真的不会理她了。 而现在只不过是两人装模作样地维系着表面关系。 313在摩黛丝提落水后没多久就回来了，通知她剧情点三通过了，并且小世界管理中心会适当放宽任务要求，只要能解释得通、满足剧情继续走下去的条件，也算摩黛丝提完成任务。 让系统发愁的是，摩黛丝提没有拒绝，但也没答应，它不知道摩黛丝提还会不会继续配合自己。 至于倪颂安这边过得还算不错，她依然跟着周叶嘉做实验，还通过她的介绍去接了家教老师的单子，可以赚些钱，几乎每天都是从早忙到晚。 科日杜斯国际中学的课程负担也挺重，倪颂安期末周的同时，摩黛丝提同样在忙着学习，找倪颂安的次数相应减少，只偶尔暗戳戳地试探下她的态度。 等两人再次正式见面时，夏天已经到来了。 摩黛丝提的生日在几天后，倪颂安在学校里思考了这件事很久，一面是周叶嘉邀请她去给自己的项目打工，有酬劳可以拿，还能学到不少东西。 一面是继妹的生日，倪颂安说过要给她送生日礼物。 最终她还是决定去履行承诺。 倪颂安回衢溪橘郡前忘记看天气预报，外面下雨了，她没带伞，拖着行李箱坐上车时，头发湿漉漉的。 她被后座上抱着包的人给吓了一跳，不知道原来摩黛丝提也在。 摩黛丝提眼睫轻颤，低声问好：“姐姐，下午好，我出来后就下雨了，所以联系司机来接，她说还要来这边接你，所以我也跟着来了。” 倪颂安不可能对一个友好的小女孩恶声恶气，她一直采用的方法都是冷淡回应，此时也是如此，她只颔首跟摩黛丝提打了个招呼，坐在了另一边的座位上。 摩黛丝提在刚看到她时就知道倪颂安淋了雨，善解人意地递过来一条毛巾：“你身上还在滴水，先擦干吧，不然会感冒的。” “谢谢。”倪颂安也没忸怩推拒，爽快地接了下来，自顾自地擦着雨水。 她能感觉到摩黛丝提的视线黏在自己的身上，但是没有太在意。身上干得差不多后，倪颂安打开包，拿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做仿真实验，周叶嘉让她和其她队员在下周之前跑出来结果，汇报时要用相关数据。 等倪颂安从实验中再抬起头放松眼睛时，她注意到摩黛丝提已经看自己看了很久，似乎是有话想说，害怕打扰她。 “……”这样冷漠真的对吗？倪颂安很难找到正确的答案，但她选择与摩黛丝提对视，或许就是有了自己的决断。 “你有什么事想说吗？”倪颂安没忍住问道，总感觉对方那灼灼目光像是要把她这边烫出一个洞来，虽然这说法很夸张。 摩黛丝提又不是什么妖怪，只是单纯地看着她罢了。 被继姐搭话的女孩愣了愣神，眼里迸发出惊喜的色彩，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了些：“嗯？我吗？” 她好像想起了些什么，看向倪颂安的眼神小心翼翼、忐忑无比：“我是想说……” “姐姐，我的生日要到了，你也忘记了我们的约定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9、变故 “……”倪颂安不知作何回答，她想说自己就是特地回来给她庆祝生日，但摩黛丝提会不会觉得自己是在诓她呢？ 毕竟倪颂安是实打实地回避了她近几个月，即便每次拒绝摩黛丝提的邀约时都有看似合理的理由，但只有倪颂安知道自己是在瞎编。 摩黛丝提肯定看出来她是在刻意避开两人共同相处了，倪颂安正是因为这一点才不知道怎么同她解释。 说实话吧，那就要戳痛对方的心。 说假话吧，面对摩黛丝提期盼、不安的眼神，倪颂安良心上过意不去。 所有的胡思乱想都是她先产生的，也是她先疏远了摩黛丝提。毫无根据的臆测、对无辜人士带有先入为主的偏见……这种种因素，都无法让倪颂安与摩黛丝提交心 摩黛丝提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承受继姐的冷暴力。 ——这实在不公平。 倪颂安深吸一口气，直视摩黛丝提：“或许我应该先跟你道歉，对不起。” “这段时间，我因为自己的私事，很少和你见面，在你主动找我玩时我写了很多理由来拒绝你……完全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非常抱歉。” “我这次回来，除了是想为你庆祝生日，另外就是想向你坦白，至于后面你还愿不愿意和我来往，选择权和决定权都在你的手上……” 在心里删删减减、隐去一些不能说的内容后，倪颂安告知了摩黛丝提这些事情，尽管不知道能否求得对方的原谅，她也仍然想要陈述自己的错误。 然而令她更加惊讶的，是摩黛丝提的回答：“姐姐，你真讨厌，下次不许再这样了，有什么话就好好说，不要自己闷在心里，否则……” “你就这样轻易地原谅我了？”倪颂安不可思议地问道。 “那不然呢？你是我的姐姐呀，我很喜欢你，虽然知道你是故意躲我，这让我挺生气的，可是我更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我不想全拿来生气。”摩黛丝提对着她摊摊手，表情很无奈。 “不过你说得对，我不能轻易放过你！”她托着下巴冥思苦想，“就罚你……” “——生日宴一整天都跟在我身边！” // 自己造的孽，自己偿还。 摩黛丝提十七岁的生日宴上，倪颂安果真是寸步不离她身边。 除了罗德尼家族的成员，与她们交好的世家、摩黛丝提的同学们也受邀来了。 伦俄尔堡被夕阳照耀着，乳白的石柱边缘像是泛着金光，上面有生长蓬勃的花枝缠绕，织成了一面花墙。摩黛丝提的照片立在旁边，表情不是倪颂安习以为常的笑颜，而是扯平了嘴角、眼神冰冷，看上去和面无表情时的奥尔瑟雅更相像了。 倪颂安陪摩黛丝提在此处站着与各位来宾交谈，两人穿着制式相同的异色礼服，看到她们俩的每一个人都会附上一句夸赞，说她俩仿佛并蒂而生的双色花。 不擅长应对这种场合的倪颂安只是笑笑，摩黛丝提会接过话茬与她们碰杯闲谈几句。 “你不害怕这种环境吗？”闲暇之余，她也会和摩黛丝提说说话。就比如此时，倪颂安又目送了一位宾客远去，如释重负般地闭眼放空了一会儿。 对她来说，见这么多人，还要和这么多人聊天，简直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 “为什么要害怕？”摩黛丝提微微挑眉，嘴角噙着浅笑，“她们其实也不想找我，只是有求于我母亲而已。” “也是。”倪颂安思绪转了过来，那些人大都会为自己的利益去捧着摩黛丝提，没人会给她难堪…… “姐姐你难道是累了吗？”摩黛丝提突然凑近，鼻尖快要触到倪颂安的脸边。 她对着倪颂安露出了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不行，你必须得陪着我！” “……我也没说要走啦，其实还好，不怎么累。”倪颂安只是精神上稍微疲惫了些，不过比起她，凌晨六点就被揪起来做造型、走流程的摩黛丝提显然更辛苦。 看着对方那能说得上是有点儿像邪恶反派的坏笑，倪颂安捏了捏她的脸蛋：“我们在这站得够久了，大部分人也都打过招呼，你要不要先去找个地方坐会儿？” “不用坐，但是……我们可以自己先去玩。”摩黛丝提摇了摇头，话锋一转，牵上了倪颂安的手，拉着她远离了人群。 “你带我上阁楼来干什么？”倪颂安跟在她身后，螺旋楼梯走得她头晕，只好不再仰头往上瞧，专心盯着脚下的阶梯。 裤脚不知什么时候蹭上了些灰，倪颂安伸手拍掉，两人这时也已经走到了楼顶。 透过天窗，倪颂安发现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屋内也只有一盏摩黛丝提带上来的烛台照亮周围，她下意识抬起手腕去看表上的时间，幸好，离宴会开始还有一会儿。 跑到角落里翻箱倒柜的摩黛丝提也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神神秘秘地护在背后，隔去了倪颂安探究的目光：“你把蜡烛先吹灭。” “好。”虽不理解她的用意，但倪颂安还是照做了。 四周立刻变得黑漆漆，只有天窗那隐隐有光亮渗入…… 不，还有一个地方——摩黛丝提的身后，散发着微弱的荧光。 摩黛丝提也不再卖关子，将她藏了好一会儿的东西摆在了倪颂安的眼前——一只细密的网兜，里面装了很多只萤火虫。 她将网兜的开口打开，里面的萤火虫很快找到出路，陆陆续续飞了出来，它们星星点点的光芒映在了倪颂安的眼底。 “……”倪颂安张着嘴，震惊地看着，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你怎么捉了这么多萤火虫？” “不是我捉的，是我让罗莎琳她们帮忙弄的。”摩黛丝提纠正道，“上次游学去了萤火虫洞，那里面特别漂亮，我当时就在可惜你没有去，所以现在重新让你看一遍。” “不过，现在这个比较粗制滥造啦，肯定没有我去的景点美丽……” 倪颂安笑着摸摸她的头：“可我觉得这已经很完美了，谢谢你，明明是你的生日，却还想着为我准备惊喜。” “停！我没有特意给你惊喜，只是昨天偶然间想起来了。”摩黛丝提狡辩着，眼神飘忽。 “好吧。”不管她说什么，倪颂安都照单全收。 两人静静坐着看了会儿萤火虫，倪颂安就起身打开了窗户，等它们自己飞出去：“是时候下楼庆祝你的诞生了。” 她对摩黛丝提递出自己的手，后者会意，拉着前者的手站了起来。 走到最底层转角处时，她们听见了有人在低声交谈。 倪颂安脚步微顿，这块儿通往阁楼的门确实比较隐蔽，所以会有人跑过来说悄悄话是很正常的。贸然冲出去吓到对方的话，对两边都不友好。 而摩黛丝提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倪颂安一个没看住，摩黛丝提就径直走了出去，撞上正在对话的那两人。 倪颂安便也赶紧跟着一起，正想道歉，望见对面的人时不由得愣住：“妈妈？” 在谈话的两人赫然是倪天娇与奥尔瑟雅，前者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即便听到了倪颂安的话，也仅仅是冷淡地望了她一眼，毅然转身离开了此处。 奥尔瑟雅却没有马上去追，对倪颂安递来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她最近心情不佳，你们俩今晚互相关照一下，我先去找你妈妈了。” “……好。”倪颂安摸不着头脑，只能仓促答应。 “奇怪，跟你说干嘛？不是我的生日吗？”摩黛丝提拧着眉不解地说，刚刚倪天娇和奥尔瑟雅齐齐无视掉了她。 “毕竟我是姐姐嘛！”倪颂安拍拍她的肩，“走吧，我们去宴会厅。” // 生日宴顺利结束了，离去多时的系统313也已经归来。 “我说，你们原来的剧情实在烂俗，要不要和我一起构想一些更正常的桥段？” 摩黛丝提拨弄着怀中所抱的鲜花，上面还沾着晨露，润湿了她的指尖。 系统313不太明白：“你想干什么？” “既然管理中心都肯放宽条件了，那我们不演这种无聊的戏码也可以吧？我是想着，要不要彻底把这个故事大改一通呢？”摩黛丝提微眯着眼睛，看向天空，那里和她眼睛一样，湛蓝无比。 “你疯了？！从来没有人这样做过，世界意识是不能违背的……”313一惊，思绪却不免跟着她的想法走。 摩黛丝提低头轻笑：“反正你也说过了，任务就是走剧情维护这个世界，然后给我积分换取一些好东西。我不做的话，我就不再是气运之子，这个世界也会很快完蛋。” “对我而言，积分也好，奖励也罢，我都不在意。至于这个世界，是你们先跑来告诉我，我只是书中的一个角色，又让我跟着你们的安排走。” “眼下，我不打算陪着你们玩了，你们居然不惜来求我……” 她忽然用力碾着花，花瓣花蕊糜烂一片，汁液也染上了她的手指。 “哪有这样顺利的事，你们脑子坏掉了？” “我看，不是我和这个世界需要你们帮忙，而是你们需要从我这里获得些什么吧？” 313哑口无言：“……这、这不合规矩！” “很简单，我只告诉你我的详细诉求，你回去跟上级商量商量，如果你们同意就回来找我，不同意的话，我们不用再见面了。” 摩黛丝提揩去手上的脏污，对着面前的空气诡异地笑起来：“你觉得如何？” “摩黛丝提？你怎么了，我看见你在对着空气笑……” 院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摩黛丝提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倪颂安午后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发呆，却看见摩黛丝提在毁坏手里的鲜花，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她后面竟然还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起来，模样看着特别奇怪。 至少倪颂安觉得后背发凉，便过来找摩黛丝提，想问问她是怎么了。 难不成是青春期小孩的通病，幻想自己是救世主？ 她看摩黛丝提的眼神里闪过几丝慈爱，后者敏锐地察觉到了，表情呆住。 “没什么呀，姐姐。我刚刚是在练习话剧表演，马上要开学啦，有新生入学，我们会举行迎新晚会。”摩黛丝提的笑容只僵硬了片刻，随后丝滑地回答了倪颂安的问题。 “原来是这样……”不是发癫了就好，倪颂安松了一口气，“加油呀，我相信你会表现得很出色！” “嗯嗯，我到时候可以给你留一张前排的票，姐姐你愿意来看吗？”摩黛丝提紧接着问她，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儿。迎新晚会上她确实有表演，虽然她是打算过一阵子再问继姐的，但现在也是个不错的时机。 倪颂安笑意温柔：“你愿意邀请我，我当然会来。” “太好了！”摩黛丝提见目的达成，果断搂上倪颂安的脖子，抱住她，用自己的脸蹭着对方的脸，蓝眸里喜悦的神色怎么也藏不住。 // 开学后，倪颂安遵守承诺陪摩黛丝提玩了很长时间，等后者尽兴了，她便投身于学业里。 日子一晃眼过去了大半，倪颂安身上的短袖短裤逐渐换成了大衣和羽绒服。 雪花簌簌落下，融化在倪颂安的手心，她刚从自习室出来，大三的这一学年即将过半，这是决定能否保研的最后时机了，必须得牢牢把握住才是。 周叶嘉最近也通情达理，给她安排的任务稍微少了些，不知道是不是想给潜在的学生资源留下一个好印象。 倪颂安站在台阶边，有些犹豫要不要顶着风雪冲出去，还是说等它们变小一点儿。 寒风刮得她脸生疼，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在呼啸的风声中响起，格外刺耳。 倪颂安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的名称，是摩黛丝提打来的。她接通后，听见了对面的哭腔，唇角的笑意僵住，手机也险些没拿稳。 “……你说什么？” 倪颂安听见自己的声音似乎很渺远，喉咙艰难地挤出了这个问句，向摩黛丝提再次确认她所说的内容。 ——穿书一年半后，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罗德尼同时死于空难，死在了原书中属于她们的死亡节点上。【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20章【VIP】 第20章 铛铛铛铛！（营养液100加更） 鸟群盘旋着越过黑沉沉的棺木上空，悠远的钟声响起。 ——葬礼开始了。 身着黑色衣服的罗德尼家族站在人群最前面。 倪颂安，或者说海洛伊丝罗德尼，是目前主家唯一能够担负起重任的人。 人们窃窃私语，在倪颂安站至棺椁旁边时。 无法静下心去分辨她们谈论的内容，倪颂安逼着自己沉住气，有条不紊地安排葬礼事宜。 罗德尼家主生前便立好遗嘱，做完了遗产的分配决定。 倪颂安在律师宣告完遗嘱后便将拥有一笔不菲的财富，而彼时虚岁十八的摩黛丝提罗德尼分得的东西只会比她更多。 交接和更名协议早已私下完成，现在不过是通知其余人。 倪颂安能感受到人群中担忧的、抑或是不怀好意的目光，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未来需要面对的，也不仅仅是世界线剧情的不可抗力，还有来自暗处的恶意。 原著更多着墨在摩黛丝提传奇的创业经历，而非羽翼未丰时的磨难。 在脑海中拼命回忆着那些淡忘的剧情，倪颂安能够确定的、被作者详写过的反派有两个。 一个是罗德尼家族中，摩黛丝提的小姨，希尔达罗德尼。 还有一个是摩黛丝提的崇拜者，弗罗拉亚当斯。 前者和后者皆看中了摩黛丝提具有的价值，只要能够掌控这个看上去病弱胆怯的孩子，夺取她的一切财产，就能任人挥霍一生。 相比原主海洛明目张胆的霸凌，希尔达的决策是攻心，借着亲情哄骗年少的摩黛丝提为她付出。 弗罗拉则是另一种计谋，她追随摩黛丝提，作为商业伙伴达成共赢，随后暴露了贪心，企图陷害摩黛丝提时被反将一军。 今日到场的反派只有一个——希尔达罗德尼。 倪颂安看向走至摩黛丝提跟前安慰她的那个女人，希尔达卷曲的长发披在脑后，眼眶微红，完全看不出来她在刚才公布遗嘱时起了歪心思，现在不过是她决意实施第一步的前兆。 视线随着希尔达试图轻抚摩黛丝提脊背的手移动，摩黛丝提像是被什么言语刺激到，狠狠拍开了小姨的手。 倪颂安忍不住朝她俩的方位挪了几步，然后就瞧见了摩黛丝提通红的眼睛，泫然欲泣。 护短的倪颂安当即走过去，拉过摩黛丝提，把她挡在身后，礼貌地同希尔达罗德尼问好，藏起了内心的那些算计与提防：“小姨。” 希尔达没有理会倪颂安，她并不把她放在眼里，只轻声对着摩黛丝提的方向说：“不要忘记我刚刚对你说的那些话啊，小姨难道还会害你吗？” 她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开葬礼现场，黑色的风衣衣角扫过路旁摆放的白花，剐蹭掉几片花瓣。 摩黛丝提垂着头没有出声，倪颂安捧起她的脸，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刚刚……小姨她说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倪颂安满眼心疼，拿出兜里的纸巾拭去了摩黛丝提脸颊上的水痕。 “没什么。”摩黛丝提却避而不谈，倪颂安也不能强求，只好让对方先去休息休息，葬礼这边还是由她这个继姐先看着。 // “倪颂安小姐，前任家主的助理来与你沟通那些需要处理的业务了。” 罗莎琳敲响了书房的门，在得到回应后带着身后的一名女士走了进来。 按照奥尔瑟雅罗德尼这位母亲的安排，倪颂安将会暂时掌管整个罗德尼家族的事务。而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的葬礼过后，“海洛伊丝”这个称呼总让倪颂安想起来一些不好的东西，她便让众人改称自己“倪颂安”。 这次她的要求被人放在心上了，没人再用“海洛伊丝”来唤她。 “您好，我是奥尔瑟雅的助理，竺听然，以后会协助您进行工作。”罗莎琳身后的长发女人走上前来，同倪颂安简单握了个手。介绍完自己，她将手中带来的档案袋放在了桌上，开始一一讲解内容。 倪颂安此前未曾参与过相关方面的工作，当所有繁重的事务涌来时，倪颂安却没有像众人想象的那般手忙脚论，她应对得还算妥帖，至少态势没有恶化。 她与摩黛丝提见面的次数有所减少，平日里倪颂安几乎都呆在书房或者公司，她对食物不讲究，多数时候在路上就解决了。 好不容易空下时间来，倪颂安终于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妹妹。 摩黛丝提罗德尼在母亲们下葬后就回到了科日杜斯国际中学，思及那些曾经那些轻松愉快的日子，倪颂安决定去瞧瞧她在学校过得如何，适当的关心有利于青少年的健康成长。 而且前阵子很多事发生得太突然，她甚至都来不及去告知摩黛丝提详细情况，也许对方会觉得她这个继姐别有用心？ 一想到这种可能，倪颂安简直恶寒，恨不得马上飞到摩黛丝提的身边，力证清白。 奥尔瑟雅她们的离去预示着剧情的影响仍未停止，倪颂安无法不去担心，在未来原书海洛入狱的那天，她是否会安然无恙。哪怕不是因为奥尔瑟雅她们，也可能是剧情看她不顺眼，随意安上一个名头。 但慌神之后，她又整理好种种证据，确认就算有人诬蔑她，自己也能理直气壮地辩驳。 即便是世界意识想搞小动作，也必须得合乎逻辑吧？像之前那样，弄出车祸来，最后那点儿影响在倪颂安的极力克制下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也与摩黛丝提重归于好。 倪颂安望向窗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 罗莎琳在倪颂安出发之前帮她带上了摩黛丝提平日里爱吃的那些点心，作为在衢溪橘郡这边工作了数十年的管家，她是看着摩黛丝提长大的，怎么能不心疼这两个孩子呢。 一个还不满十八岁，一个离大学毕业还有一年多…… 都只是孩子啊……罗莎琳这样想着，柔和了眉眼：“摩黛丝提她很懂事的，你们俩都是好孩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倪颂安对着她笑笑，接过她手中包装好的盒子，礼貌地点头道别，坐上了车。 在车上度过的半个小时让倪颂安感到漫长，时间被无限拉伸，好不容易到科日杜斯中学，倪颂安等车停稳，就自己立刻开门下去了。 她这次来找摩黛丝提前没有告知对方，而是到了摩黛丝提住的宿舍楼后才给她发消息。 对面回复得很快，倪颂安手指往上一滑，她们俩上次聊天还是在半个月之前，后来倪颂安忙于工作和学习，跟摩黛丝提聊不了几句就中止对话了。 摩黛丝提下楼只花了几分钟，一段时间没有见面，倪颂安张唇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拎起自己手中的小盒子，生硬地露出一抹笑：“这个，是给你准备的点心，我来学校看看你，前阵子一直在忙。” 摩黛丝提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憔悴，可能是从噩耗中逐渐恢复过来了。她接过倪颂安手中的东西，浓密的睫毛轻轻扇动几下，低头时垂下的发丝挡住了大部分眼睛，问道：“姐姐，你要跟我上去坐坐吗？还是你待会儿又要忙？” “……我和你一起上去吧？”其实倪颂安还有一大堆事务亟待处理，但看着摩黛丝提孤零零的身影，她怎么也说不出自己马上就离开的话。 真实的内心想法先一步脱口而出，倪颂安一边同她闲聊，一边开始重新安排日程，把某些不太重要的事尽量往后推，留下与摩黛丝提相处的时间。 待宿舍的门被关上，屋内仅有她们二人。倪颂安上前一步，用自己的手包住摩黛丝提的手，遗憾的是，她俩如今有了明显的身高差，摩黛丝提近来身形抽条，长得更健康了，倪颂安没能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把她的双手裹在手心。 这有些尴尬，但比起其它的事情，这根本不值一提。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倪颂安可以看清楚摩黛丝提眼中的红血丝。 于是，再对上她的瞳仁时，倪颂安不免有些心疼这个尚且年幼的少年，她郑重其事地开口—— “我说，我不会阻拦你继承家产，待你成年后，也就是半年之后，我会将这些重新还给你。” “你愿意相信我吗？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的眼睛却闪过一丝惊讶，她定定地注视着倪颂安：“我相信你。” “但是姐姐，我觉得你可能有什么误会，我不介意是你当家主，何况这是母亲们的决定，你就是她们选定的负责人，不用说什么‘还’之类的话语……”摩黛丝提回握住倪颂安，掌心温热。 倪颂安抽出一只手，用手指抵住她的嘴唇：“毕竟你才是罗德尼家族的血脉，由你继承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总归是个外姓人，不用再推辞啦。” 见她这样，摩黛丝提也只能默认下来。 “你今天还有事吗？我们好像半个月没见了，要一起聊聊吗？。”最初的那点儿生分之感散去，摩黛丝提变得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区别，她放下点心盒，嗓音略含期盼。 “好。”倪颂安本来也想和她再相处一会儿。 两人坐在阳台边的小圆桌旁，桌布边缘的流苏垂落到倪颂安的裤子上。摩黛丝提朝她这边推来了一只玻璃杯，里面颜色清雅的花瓣因热水舒展开来。 倪颂安抿掉一口花茶，先开口：“最近在学校过得还好吗？” “还好，来科日杜斯的这一年多里认识了些新面孔。”摩黛丝提的指尖被玻璃杯烫得有点儿红，但她没有收回手，反而把杯子捏得更紧。 “交到了新朋友挺好的……”倪颂安没话可说，便自顾自点头，胡乱地接着聊，“还记得一年多前吗？当时你不怎么会说这边的语言，我特别担心你在学校里不习惯。” 摩黛丝提望着她笑笑：“得亏姐姐教我，否则我要花更长时间来适应这边的环境。” 倪颂安想到之前的那些时光，感慨万千：“辛苦你了，如果有什么苦恼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姐姐也是，不要因为这些工作搞得自己太累。”摩黛丝提以关切的目光看着她。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倪颂安又问了问摩黛丝提的日常生活及需求，便抬起手腕看了眼表：“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摩黛丝提起身送别，倪颂安打开门，刚好与宿舍外一群正要敲门的小女孩对上视线，几人面面相觑。【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咩咩咩咩！ 为首的那个卷发女孩眼睛亮晶晶的，语调轻快：“姐姐你好，请问摩黛丝提在这间寝室吗？我们是在约她玩的。” 倪颂安还未说话，身后的摩黛丝提便走上前，拒绝了她们：“抱歉，今天不太方便。” “诶，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 卷发女孩的嘴很快被另一个短发女生给捂住：“哈哈哈、好吧，那我们下次再来。” 倪颂安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就看着那群女孩风风火火地跟她俩道别，飞快地跑走了。 “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没事吗？”倪颂安转头问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面不改色：“我忽然想起来有东西放在衢溪橘郡，今晚有急用，临时准备和你一起回去。” 倪颂安耸耸肩：“好吧，对了，她们是你的朋友吗？” “算是吧……”摩黛丝提罕见地迟疑了，“黛芙妮和弗罗拉最先和我交好，后来就莫名其妙一群人一起玩了。” “弗罗拉？弗罗拉亚当斯？”倪颂安一下子就注意到了这个名字。 “对，是刚刚那个短发女孩，怎么了吗？”摩黛丝提提醒道，有些好奇为什么倪颂安会在意这个人。 “没事，只是商务上和亚当斯家族有来往，听闻她们下一任继承人的名字是弗罗拉，所以想知道你的朋友是否和她有关系，没想到就是本人。”倪颂安也不好说摩黛丝提的好友是反派，会在将来搞出许多幺蛾子。 而且…… 倪颂安不再谈论这个话题：“好了，比起这些，我们还是考虑一下晚上吃什么吧？这么久没见，我让罗莎琳吩咐一下，做点儿丰盛的菜品？” 摩黛丝提欣然答应。 两人一上车，倪颂安就拿出笔记本工作，摩黛丝提坐在另一边睡觉。 只是，倪颂安迟迟没有点击文档的下一页，视线凝在电脑的界面上，亮光落入她眼底，如同石子落入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 现在一切还未开始，罗德尼家族这边的事务有她来处理，虽然倪天娇和奥尔瑟雅仍然去世了，但倪颂安也能从自己的现状中看出来——剧情并非不能更改。 那次车祸、梦中的低语更像是戏弄她的把戏，除了短暂影响过她与摩黛丝提的关系，实质上没有造成任何损害。 那么弗罗拉呢？希尔达呢？能与她们达成共赢吗？ 希尔达在葬礼上的表现让倪颂安无法不去在意，但更多的，她还是想要接触过这两人再作决定。倘若她们对摩黛丝提、对罗德尼家族别有用心……倪颂安必须得仔细提防着她们。 // 倪颂安步子迈得极大，还是在竺听然的提醒下她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慌张了。 重新调整好步伐，她站在会议厅紧闭的门前深呼吸：“我准备好了。” 推开门，里面的股东都已经来齐了。 这是倪颂安继任家主的位置后，第一次和她们正式谈话、分析罗德尼家族企业所处的局势。之前是她们体谅倪颂安刚接手工作，肯定会很忙碌，所以推迟了会谈。 而倪颂安一忙完，便主动约见了各位股东：“抱歉，过了这么久才有机会同你们正式见面。” “幸会幸会。” “……” 她依次与站起来的企业高层握手，会议厅内的众人都是熟面孔，倪颂安或多或少见过，要么是在葬礼上，要么是以前的宴会中。她们里的大多数人对倪颂安态度还是挺友好的，除了希尔达罗德尼。 “可真神奇，总算迎来了你这个大稀客，让我们好等。”希尔达虽然嘴笑得快扯到耳根，但是眼睛却丝毫未动，就那样直勾勾地瞧着倪颂安。她语气里难掩嘲讽，连身边的另一个年长女士都觉得不妥当，用手肘拐了她一下。 希尔达轻嗤一声，翻了个白眼，别过头，没留给倪颂安正脸。 旁边几个长辈也不知道该如何缓和她们俩间的气氛，柏莎罗德尼，也就是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的大姨、希尔达的姐姐，从前面的位置走到希尔达身旁朝着她脑袋直接来了一巴掌，把她脑袋打得猛垂下去，险些磕到会议桌。 “没有教养，希尔达，你的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 “姐姐！”希尔达捂住脑袋不满地看向她，却敢怒不敢言，只默默又瞪上了倪颂安。 倪颂安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几秒，看向了柏莎：“大姨……” 面前的女人眼瞳幽蓝，眉尾凌厉上挑，气势迫人、不怒自威，一身黑色更显冷酷严肃。她对着倪颂安微微颔首：“你继续吧，我会好好提醒希尔达的，她绝不会再犯。” 认完一圈人，倪颂安宣布了开始今天的会议。 罗德尼拥有的业务部门包括珠宝、成衣和香水，面向的客户群体通常具有一定经济实力。罗德尼家族经营的品牌距今有近百年的历史，在上层人士间颇有名气。 让倪颂安比较在意的是，近些年在奥尔瑟雅的引领下，罗德尼这个品牌开始了转型，逐渐发展出新的业务，虽然相关规模仍然较小，带来的利润也少，但按奥尔瑟雅之前的安排，她显然是想要尝试扩展其范围。 可依照今天会议上的内容，有几位股东认为可以适当砍掉一些生产线，话里话外就是在点奥尔瑟雅执意维护的日用品生产。 的确，倪颂安看过后发现奥尔瑟雅做这方面的业务，现阶段纯属倒贴钱。 但她也不能直接说放弃，倪颂安还是想看看具体的情况。她不懂商业，但是能看懂奥尔瑟雅留下的资料，说想创造一个子品牌，专门制作大家用得安心的干净日用品，尽量做到薄利多销。 方向似乎是对的，只是不知道哪里出问题了……她目前拿到手上的资料还不够齐全，据竺听然介绍，更详细的在工厂里。 倪颂安沉吟道：“那你准备一下，我们什么时候去实地考察，但是不要告诉那边的人，就当突击检查。” 她有听说过，也见过很多人只做面子功夫，实际上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理论上和竺听然讲她的想法也会有泄密的风险，不过倪颂安暂且选择信任竺听然。 奥尔瑟雅留下来的方案中还有一个计划，是创建一个子品牌，专做年轻人服装的快销行业，定价与罗德尼以往那些成衣的价格相比大幅下降，做工精细度也适当降低，着眼于服装的设计的创新之处。 可惜这个计划还在草案阶段，如果倪颂安打算继续做下去，势必会花不少心思。 她还是决定先保留，等以后再说，也许摩黛丝提成年后就能迅速上手公司的业务呢？倪颂安只需要在此之前守护好罗德尼的家族企业就行，万事最好还是保守一点儿。 // 摩黛丝提最近回家又回得很勤，倪颂安问过后才知道自己忽略了她的那段时间里，摩黛丝提竟一直单方面认为倪颂安讨厌她、不想理她，所以不敢回来。 结果倪颂安忙完后就来找她了，那明显不是不喜欢她。解开误会的两人见面频率飞快上升，更多时候是摩黛丝提跑来书房或者公司办公室找倪颂安。 科日杜斯给摩黛丝提她们年级新加了一门速写课，摩黛丝提便想把新技能展示给倪颂安看看，一回衢溪橘郡就蹿到了书房里，让她坐在办公桌前不要动，安安静静地当个模特。 倪颂安没系统性地学过画画，她最多就是玩过那种小学生简笔画，所以不懂该怎么坐在原处给摩黛丝提当模特参考，手脚简直无处安放。 摩黛丝提索性先跑过去指点她的动作：“其实我也不太懂，有时候老师是找模特来，有时候又只给摆个照片，你看你怎么舒服怎么来就行。你刚刚不是在翻文件吗？那就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吧！” “好。”有她这话，倪颂安接着看文件去了，只在休息的间隙里抬眼去看摩黛丝提。 说是速写，但摩黛丝提在藤椅上勾勾画画半天，表情苦恼极了。 倪颂安被她逗笑：“真的是速写吗？我怎么感觉是慢写。” “是我技艺不精……”摩黛丝提羞愧地用手中的本子遮住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委屈巴巴的。 她还特意把画倪颂安的那面对着她自己，导致倪颂安看不见摩黛丝提到底画成了什么样。 倪颂安偏生来了兴趣，正好工作也算告一段落，她推开椅子起身走到了摩黛丝提身边坐下。刚刚还露着眼睛的女孩已经把脸全部遮住了：“不能给你看！” “真的不能看吗？好吧……”倪颂安闻言，语气里稍稍带了些遗憾。和摩黛丝提相处这么久，知晓了对方的真实性情后，她偶尔也爱学一下摩黛丝提扮可怜的样子。 摩黛丝提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勉强揭开了一角：“只给你看这一丢丢。” 画纸上只露出了拿着文件的手，比较粗糙，还有蹭线，但是抓型不错。 线条沿着弯曲的纸面延伸，倪颂安看不到更多了：“我觉得你画得挺厉害的呀，手画得还不错呢！” 摩黛丝提少见地腼腆一笑，却怎么也不愿让步给她看剩余的部分，神神秘秘地把画本抱走了。 倪颂安估摸着她是放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待会儿可能还会过来。没过多久，摩黛丝提果然又折返回来了。 “对了，姐姐你想出去吃饭吗？”摩黛丝提靠在门边问她。 倪颂安吃什么都无所谓，主要看摩黛丝提的想法：“你想出去？” “不是啦，”摩黛丝提对着手机戳戳点点，“是小姨约我出去吃饭。” “奇怪，她以前都不怎么关心我的，现在好热情……” 第22章 嘎嘎嘎嘎！ “小姨找你吃饭吗？那我……”倪颂安刚想说自己不去，反应过来是希尔达在邀请摩黛丝提，她立刻改口，“我也去。” 总不可能把主角丢给反派吧？鬼知道希尔达会对着摩黛丝提说些什么，上次葬礼时摩黛丝提的情绪明显就不对了。 这样想着，倪颂安难免皱起了眉。 一只手伸过来将倪颂安紧皱的眉头抚平，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瞬间回神。摩黛丝提凑到她面前观察着，距离近得仿佛脸贴脸，倪颂安都能够数清楚她的睫毛。 “行，我以为你不想和她一起呢，正准备拒绝，那我就跟她说一声你也去。” 摩黛丝提把希尔达说的餐厅位置报给了倪颂安，那里私密性非常好，倪颂安没记错的话，奥尔瑟雅就经常让竺听然在这家名叫锦霞居的私房菜馆预订位置。 “不过姐姐你是真的愿意去吗？”摩黛丝提狐疑地盯着她，更多的是探究，这让倪颂安后背有些发毛。 倪颂安没想到她能察觉出自己心中的抗拒，她和希尔达之间的关系实在一般。倪颂安故作轻松地调笑道：“只是吃顿饭而已……” “我怕她影响你心情。”摩黛丝提后退，重新坐好，“小姨似乎不太喜欢你，总是跟我讲你的坏话。” 倪颂安瞬间联系到葬礼那时的场景，也是希尔达去找摩黛丝提谈话。 “那她都说了些什么？”倪颂安尽可能地表现着自己的漫不经心，以此昭示她对希尔达的想法并不在意，只是随口问问，其实在意得要死。 万一摩黛丝提真的信了怎么办？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块儿。 摩黛丝提扬扬眉毛，眼里全是对希尔达的不耐烦：“她一直都那么自我，她不喜欢的就是坏的，我才懒得搭理她。” 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说不相信希尔达的言论了，倪颂安咬紧的下颌稍稍放松：“再不走的话，约好的时间就要到了。” 两人换了身衣服，坐车前往锦霞居赴宴。 //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到达包间时，希尔达已经坐在里面了。 希尔达喜欢穿颜色鲜艳的衣服，她身上的红很亮眼，让倪颂安一进门就注意到了她和她脸上扎眼的笑容。 屋内酒味儿浓重，倪颂安仔细搜寻了一番，发现希尔达身边放着一堆空了的酒瓶，再结合希尔达脸上的红晕……倪颂安叹出一口气，可以肯定这个小姨在她们来之前便喝上了。 那种审视的目光让人不太舒服，倪颂安对希尔达点点头：“晚上好，小姨。” 摩黛丝提也照做，两人打完招呼就落座。 “摩黛丝提说你要来的时候我还不信呢，难得请到你这种大忙人。”明明是调侃的话语，被希尔达讲出来偏偏就很尖酸刻薄。天花板上的灯光打下来，衬得希尔达的轮廓犹如鬼魅一般，就那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倪颂安说话。 倪颂安见她态度没有之前那般剑拔弩张，只是嘴上讥讽几句，稍微放心了点，看来这不是什么别有用心、针对摩黛丝提的饭局。 心里虽隐隐有些不适，但倪颂安好歹可以不用时时刻刻都警惕了。 她作为小辈，主动为希尔达倒了杯酒，虽然不知道希尔达一直以来的恶意源于何处，但眼下氛围还算正常。 “谢谢小姨关心我妹妹，我确实因为工作太忙，没怎么顾得上和大家联络感情，总之在各种意义上都多谢各位长辈了。” 这话倒不是作假，倘若没有罗德尼家族里的成员来回奔波，帮忙操持各类事务，葬礼、继承家主之位等事情进行得不会那么顺利。 这也是倪颂安想要拉拢希尔达，而不是直接将她排除在同盟之外的原因。 能多一个朋友助力总归是好的，况且希尔达和罗德尼家族又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某种程度上，大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先前希尔达也没做什么危害罗德尼家族的事情，倪颂安希望她之后也不会做。 她不反感这种有野心的人，只是希望她们的野心不会损害倪颂安和倪颂安在意的人的利益。 希尔达轻哼一声，和她碰了杯，像是被顺毛的大猫：“还算有点儿礼貌。” “我约你和摩黛丝提吃饭呢，其实没什么意思，就是联络联络感情。” 倪颂安微笑着用非常官方的话回应她：“我和妹妹也很期待和您聚餐。” 琳琅满目的菜品摆满了整个桌面，还有一些小食没来。倪颂安按铃示意侍者不要再添了，却被希尔达制止：“多吃点儿呗。” “太浪费了。”倪颂安婉言拒绝，照这样子看，一大桌菜几乎大半都会被后厨倒掉。她和摩黛丝提胃口都比较大，但也不代表就能吃完。 而且希尔达手边那些空掉的酒瓶、空气里弥漫的浓重酒气，任谁都能看出来希尔达喝也快喝饱了，除非说希尔达是大胃王，还能吃下这一大桌子菜。 “有什么浪费的，全世界都在浪费，难道还缺我们这桌？”希尔达脸色逐渐变冷，“你就是不给我面子吧！” “……”倪颂安感到无语，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一个酒鬼纠缠，“小姨，我没有，你喝醉了。” “我可没喝醉，浪费一点儿怎么了？现在不潇洒，死了还潇洒不了了呢！”希尔达嘟囔着，又叫侍者拿了一瓶新酒。 倪颂安听完她的话，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你这样说未免太过分了。” 没有直接走人或者动手动口是她有教养。 摩黛丝提也听不下去：“小姨，我没开口骂你是因为我敬你是长辈，劝你管好嘴。” 什么“死了就潇洒不了了”，不就是口无遮拦，说倪天娇和奥尔瑟雅去世了吗？ “我怎么了我，说说还不行？”希尔达一边打着酒嗝，一边肆无忌惮地说着。 倪颂安很难再维持友善的态度，站起身径直走向包间外，摩黛丝提紧随其后，两人都没看醉得一塌糊涂的希尔达。 // 与希尔达的饭局不欢而散后，倪颂安委婉地和柏莎大姨提了一嘴，很长一段时间没再见到希尔达蹦跶，这给她省了不少心。 学校那边，周叶嘉给倪颂安发来了新的邮件，她们之前参加的比赛获得了奖项，问倪颂安什么时间有空可以来拿奖杯。 倪颂安这段时间忙昏头，顾不上学校那边的事情。她的目光停留在闪烁着的邮件图标上，难得犹豫了。 公司里的工作仍然堆积成山，她今年要开始操心保研的事情，虽然说周叶嘉目前是她心目中导师的最佳人选，但倪颂安也不想彻底绑死，先看看其她老师再说。 两头兼顾有些困难，但也不是不能做到……倪颂安手指交叉抵着下巴，对着电脑屏发了很久的呆，最终打开了与辅导员的对话框。 【倪颂安：导员您好，我是电院的倪颂安，我想咨询一下办理休学的手续，下一学年因为想要创业所以不会留在学校里。】 另一边不多时就有了回复，确认倪颂安是真心想要休学后说新学年开学再给她发信息表，让她填好后去教务处和学院那边签字批准，速度够快的话，当天应该能办理完休学手续。 倪颂安跟辅导员道过谢，心下有了决断——大三结束后休学一年，等罗德尼这边的局面稳定，她再重返校园学习。 否则倪颂安不仅分得了遗产，还把罗德尼晾在那里自生自灭，怎么说都不太厚道。 她接着回复了周叶嘉的邮件，约定下午回学校去拿奖杯和证书。 周叶嘉说她一直在学校，随时来都行。 回学校也不单是找周叶嘉，倪颂安还是先跑了趟教务处以及任课老师和辅导员那边，继续申请居家学习。 办完这件事后，倪颂安才慢慢悠悠走到了周叶嘉的办公室。 “颂安你来了啊，快坐吧，我忙完了再和你说。”周叶嘉忙得很，从倪颂安进入屋子里后就没见她抬过头，精力仿佛全部集中在了手中的文件上。 倪颂安便自己寻了个位置坐下，耐心地等着她。 大概半小时后，周叶嘉才做完当前的工作，看向等候她的倪颂安：“我看你在邮件上说你打算休学？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的事情也没什么好瞒的，倪颂安简单总结几句就是家里长辈去世，她得回家撑起公司、照顾妹妹。 周叶嘉像是没想到这一层，表情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抱歉，请节哀……” “那你休学后什么时候复学呢？”她赶紧转移了话题。 倪颂安摇摇头：“也许一年后，也许两年后？” “没关系，不论你什么时候回来，我都十分期盼你来当我的学生。”这不是在客套，周叶嘉显然很欣赏倪颂安，仅仅因为家里的事情就无法再进行学业的话，不止是倪颂安自己会惋惜，她作为师长也会感到遗憾。 “谢谢老师，那我先走了，还有别的事要去处理。”倪颂安起身和周叶嘉道别。 出门时却与另外一人撞上—— “学姐？” 倪颂安诧异地看着身前的女生，她是之前周叶嘉安排来给本科生答疑的研究生学姐汲飞语，帮过倪颂安她们队很多。 汲飞语眼圈通红，看起来像是刚刚哭过，她胡乱冲着倪颂安点点头，便走进了周叶嘉的办公室。 估计是研究进展不顺利，倪颂安经常见很多研究生突然崩溃，像汲飞语这种哭过后来找导师的不在少数。 门被里面的人关上，倪颂安在原地顿了顿，决定晚上再跟汲飞语发消息安慰安慰她，然后转身离开了。 第23章 哐哐哐哐！ “吾不需要朋友，只缺忠诚的附庸。” 偌大的舞台上，白森森的灯光聚焦于摩黛丝提一人身上，她将手中的骷髅头高高托起，看向它的眸中不含一丝情感。 金发上的王冠色泽冰冷，摇摇欲坠。 台下，倪颂安站在侧门旁等着她排练结束。 春天已然过半，枝头的桃花被风吹落，再过不久，就是高年级学生离开校园的时候了。 现如今摩黛丝提说她能够很好地融入学校的群体中，倪颂安便没有再操心过她的学习了，何况摩黛丝提会定期给她看数据优秀的成绩单，任谁都觉得这孩子省心。 摩黛丝提还加入了话剧社，二年级竞选成功当上了话剧社的社长，她最近忙着组织社员们搞活动，为高三年级的毕业晚会准备节目表演。 她们将展演的是社团里一个女孩子原创的故事，讲了一位刚愎自用的帝王为了拯救国家，是如何步步走向绝路的。 剧本中的帝王就是由摩黛丝提来饰演。 倪颂安是特意来接摩黛丝提的，她们上周末约好了要一起去商场，因为摩黛丝提觉得倪颂安忙得都不知道享受生活，干脆拖她出来放松放松。 正巧赶上了摩黛丝提排练的时间，倪颂安便向路过的学生询问了话剧社的位置，想在接摩黛丝提的同时，欣赏一下她们的表演。 剧本里的帝王最终自焚而死，舞台设计使用了鼓风机和红色系的轻纱来模仿跃动的火焰。 倪颂安看着摩黛丝提跪倒在地上，王冠早已不知所踪，红纱翻涌，直到生命的尽头，她依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处，坚信自己的选择才是能够扭转局面的。 目光里的难以置信、不甘透过层层柔纱，越过排排座椅，和倪颂安恰好相撞。 倪颂安便亲眼看着摩黛丝提从那些负面情绪中迅速脱离，藏不住面上的欣喜，直接就朝倪颂安露出笑容。 “姐姐！” 摩黛丝提的眼神在舞台侧边的台阶扫过，没有走过去，而是大胆地从一米多高的台上蹦下来，跑到了倪颂安身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啦？” 她肩上的金穗一跳一跳的，倒不像倪颂安前几分钟看到的那副冷酷帝王样儿了。 奇怪的反差让倪颂安觉得有些好笑，用手掩住了嘴，不想让摩黛丝提觉得自己在嘲笑她。 走近后，倪颂安看见了她额角渗出的汗珠，从包里翻出纸巾替摩黛丝提擦去：“下次注意安全，穿靴子跳下来容易崴脚。我特意瞒着你的，想看看你在舞台上排练是什么样子的。” “你要想看就早说呀，我可以直接带你过来的，你在这里站很久了吧？”摩黛丝提乖乖地站在原地让倪颂安擦汗，眼睛直勾勾地瞧着自己的继姐，语气亲昵。 “也还好。”倪颂安没看时间，但她腿确实站酸了，估摸着应该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那我先去卸个妆换常服，你坐着等等我。”摩黛丝提拉着她去到了话剧社的休息室，带倪颂安跟话剧社成员们挨个打完招呼后，摩黛丝提就钻入了隔壁的化妆间。 倪颂安很难忽略那些好奇打量她的视线，只好回以微笑。 这种友好的举动让话剧社的孩子们有了勇气，凑到倪颂安的跟前争先恐后地和她说话。 “你是摩黛丝提的姐姐呀！她经常夸你！” 倪颂安受宠若惊。 “姐姐你看起来好酷！这块表是哪家的啊？” 倪颂安默默看了眼自己腕上不到三位数的手表。 “要吃些什么东西吗？摩黛丝提刚刚说让我们好好招待姐姐你！” 倪颂安确实饿了，但还要留着肚子和摩黛丝提吃饭。 …… 叽叽喳喳的声音几乎快要将她淹没，倪颂安赶紧喊停：“不好意思，我没有听清你们的话哦，麻烦慢慢说吧，我一个个回答。” // 最先提问的那个女孩举手：“我我我！我最先问的！” 她期待地看着倪颂安：“你是摩黛丝提的继姐吗？那你觉得摩黛丝提如何呀？我也有个继姐，我搞不懂她到底喜不喜欢我，但是我很喜欢她。” 倪颂安微微一愣，随即笑道：“我和摩黛丝提关系还不错，我挺喜欢她这个妹妹的。我觉得一般来讲，你的姐姐不会讨厌一个喜欢她的妹妹，你是为什么觉得困惑呀？” 另外的社员也都屏息听着她们聊天。 “我姐姐每次总是很冷淡，我说想她了，她都没什么反应……可明明以前她很关心我，我生病了还耐心地给我喂药、哄我睡觉。”女孩说着说着便有些委屈。 “以前，是多久以前？”倪颂安追问。 “没多久，好吧，就前几天。”她嘟着嘴闷闷不乐道。 围观的人忍不住了，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哎呀，我看小柳你是太黏你姐姐了，这不听着好好的吗？” “小柳你也太爱胡思乱想了，你直接回去问呗！” 被称作“小柳”的少年求助地看向倪颂安：“……真的吗？” 倪颂安看着这个明显是缺乏安全感的孩子，眼里显露出笑意：“有的话最好是和在意的人敞开了说，免得双方有信息差，做出一些彼此都不喜欢的事。” 另一个声音忽然问：“那姐姐和摩黛丝提相互之间都很坦诚吗？” 倪颂安眼睛微眯，笑得狡黠，她晃晃食指：“人与人还是要保持一些距离的嘛，咱们都得有自己的小秘密，什么都说那也太傻了。” 说罢，倪颂安顿时觉得不太对——这声音实在太熟悉！ 果然她一转身，摩黛丝提就站在她背后佯装生气：“原来姐姐瞒了我好多秘密！” 被逮到的倪颂安也不慌张：“我就不信你没藏什么尾巴。” 摩黛丝提支支吾吾：“这，怎么能说藏……” 其余社员笑作一团，小柳最先抓着倪颂安的胳膊摇晃：“我举报我举报！” “之前摩黛丝提鬼鬼祟祟地把话剧社的大尾巴玩偶服带走了，不知道她要拿去干嘛，现在也没见还回来！” “啊，我就说呢，怎么也找不到那衣服！”平时负责收拾剧组服装的女孩一拍脑袋，想起了消失的玩偶服。 众人皆望向摩黛丝提，等她给出一个合理的回答。 “喂，黛芙妮你这次可不能冤枉我！我明明给你发消息了！说我要借走它一阵子！”摩黛丝提立刻嚷了起来。 倪颂安对黛芙妮这个名字有印象，自从见到过弗罗拉后，黛芙妮和弗罗拉这两人就经常在摩黛丝提嘴里出现。 她们三个似乎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倪颂安猜测就跟铁三角差不多，不过摩黛丝提亲口承认过黛芙妮和弗罗拉更亲密些。 【毕竟她们俩是青梅嘛！从小长到大的好朋友。】 倪颂安脑子里闪回摩黛丝提说过的这句话，抬眼看向了那个在《大佬创业指北》这本书中未曾露面的女孩。 黛芙妮留着厚重的刘海，头发像是自然卷，看着特别活泼。她在摩黛丝提的吵吵嚷嚷下拼命翻着她们俩的聊天记录，还真找到了摩黛丝提的消息：“真有啊？！我竟然没印象……” “估计是弗罗拉帮你点开看过了，但她没跟你说。”摩黛丝提不用想都知道原因。 倪颂安轻咳几声，唤回她们的注意力：“所以你拿玩偶服是要做什么吗？我好像也没在家里看到它。” 摩黛丝提东张西望，就是不看倪颂安：“这个……不能说啦，反正我自有妙用！姐姐你到时候等着瞧吧！” “你现在嘴皮子倒是利索。”倪颂安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仅仅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开始怀念起了摩黛丝提不会说南州语的时光，“真不枉我花时间给你补习语言课。” 黛芙妮闻言讶异地抬头，想说些什么，但接触到摩黛丝提夹杂着警告的眼神后，闭上了嘴巴。 小柳眼巴巴地凑上来：“姐姐，我可以加一下你的联系方式吗？我不会冒昧地打扰你的！” “我也想加！”“还有我！”“我我我！” …… 倪颂安稍作思考，同意了她们的请求，反正她不怎么看社交软件，加了也无所谓。 而且倪颂安本来也有一个很关注的人——黛芙妮。 对方和反派角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许可以从黛芙妮那看见一些跟弗罗拉有关的内容。倪颂安选择添加好友正是有着这一方面的考量。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又在休息室和她们随便聊了聊，满足了大部分人对摩黛丝提口中的姐姐的好奇心。接着，她们便离开科日杜斯中学，准备去商场里闲逛。 // “黛芙妮，你怎么还在发呆呀？” 同伴呼唤着黛芙妮，她们几人忙完了排练还得收拾一下服装道具，如果有破损的还得及时找人修补替换。 “哦哦，来了！”黛芙妮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大声应道。 等忙完之后，几人互道再见，而黛芙妮也在话剧社的门口看见了好友弗罗拉：“下午好，弗罗拉！” 她挥手朝对方跑去，得意洋洋地说：“我今天哦，发现了摩黛丝提那家伙的一个大秘密！” 弗罗拉扶住她，防止黛芙妮蹦蹦跳跳摔倒，对她口中摩黛丝提的秘密其实不感兴趣，但还是耐着性子哄她玩：“哦，什么秘密？” “摩黛丝提那家伙，明明会很多种语言，竟然叫她姐姐给她补课！”黛芙妮说起八卦来眉飞色舞，“我说之前她怎么总是多做一份满是错误答案的试卷呢，原来就是去骗她姐的！” 第24章 呜呜呜呜！ 摩黛丝提在吃完饭后就揪着倪颂安在商场内慢悠悠闲逛。 她们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单纯消食，顺便享受下慢节奏的生活，防止倪颂安灵机一动又跑去公司加班。 倪颂安知道摩黛丝提是担心她太劳累，所以才会强制拉她出来散心，顺着对方的意开始关注起周边的店铺。这里也正好有罗德尼旗下品牌的门店入驻，倪颂安那颗不安分的心又蠢蠢欲动，想去看看那几家店，多了解一下罗德尼。 于是倪颂安偷偷瞄了一眼，发现摩黛丝提并未注意到地图导航上和罗德尼有关的那些店后，便哄着摩黛丝提多到处走走看看。注意力全在“怎么让倪颂安对逛街产生兴趣”的摩黛丝提看到她的转变，也是完全没起疑心，神不知鬼不觉地朝着那边去了。 “等等，那个人……好像有点儿眼熟？” 倪颂安扯住摩黛丝提，没有让后者继续往前走。她抬手指向护栏对面相拥的一对情侣，其中一个人是倪颂安在公司的股东会议上见到过的家族旁支成员，名字叫珊朵拉罗德尼。 她在公司外也撞见过珊朵拉几次，记得对方身边常伴有另一个姿态亲昵的女人，倪颂安猜到她们关系密切。 但之前和珊朵拉在一起的那人分明不是倪颂安今天跟摩黛丝提一起遇到的这个女人，纯粹是两模两样。 昨天倪颂安还遇到了她们，今天珊朵拉身边就换了人……倪颂安忽然发觉自己的猜测可能和事实有点儿小的出入。 “啊，是，我记得以前的家宴上看见过这人，她叫……”摩黛丝提皱眉了想了想，“珊朵拉？” “对，珊朵拉罗德尼。”倪颂安点点头。 珊朵拉比摩黛丝提和倪颂安年纪都要大一些，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俩应该叫人姐姐，只不过倪颂安没怎么看到过两家人来往，顶多是家族宴会时会互相问候的关系。 摩黛丝提见倪颂安对她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咬了咬嘴唇，郑重地提醒道：“姐姐，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这是什么说法？”倪颂安不解，偏头期待地看她，想要得到一个理由。 “因为她很喜欢玩弄别人感情，从中学起就爱脚踩两条船，她家里本来也惯着宠着，长大后更是肆无忌惮了。”摩黛丝提忧心忡忡，忽略掉了心里的那点儿不快，语气沉重地劝着倪颂安，“同时和多个人交往是常有的事，她明明都有未婚妻了……” 倪颂安彻底明白了：“原来我见到的那些人和珊朵拉不是真的情侣啊，我就说怎么昨天一个，今天换了另一个。” “是呀是呀，她特别好色，对感情一点儿也不忠诚，不是什么好人。”摩黛丝提在倪颂安耳边小声说着另一人的坏话。 “你好像误解了，我对她不感兴趣。”倪颂安从她怨念十足的表情中看出了些什么，用力揉搓了一下摩黛丝提的头发，“至少现阶段我不打算找人谈恋爱。” “……原来真的只是好奇啊，”摩黛丝提松了口气，“总之，我觉得这种人很不靠谱，在感情上尚且如此，就更别说做事了。” “好好好，”倪颂安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让她继续背后说人小话，被发现了可不得了，“我知道啦，除了工作外本来也不会有什么牵扯。” 有了这句承诺，摩黛丝提看上去心满意足，她拉着倪颂安离开了商场：“那我们走吧，换个公园逛逛，商场里乌烟瘴气，风水不好。” 明明前几分钟摩黛丝提还兴致勃勃…… 倪颂安默默吐槽，仍旧惦记着那几家没看的门店，不过也不想破坏摩黛丝提的心情，任由她拽着自己往外走。 “话说，珊朵拉还可能和你成为同事呢，毕竟等你成年了，家主的位置肯定是要还给你的。”倪颂安忽地想到这一遭。 摩黛丝提大跨步地朝前走，没有回头：“我还没成年呢，十八岁都还没到，就算成年了也不着急，因为我还要毕业……姐姐你就放心大胆地去做吧，不用在意流言蜚语。” “不是因为这些啦……”倪颂安对于外界的一些传言接受能力尚可，无非就是杜撰她在家里是如何欺压继妹、继承公司后不久便可能将继妹赶出家门…… 比较过分的那些她都有派竺听然帮忙解决，还有些一听就很假的消息被倪颂安轻拿轻放，反正那离谱程度谁信谁蠢。 外界胡乱揣测她与摩黛丝提的关系，殊不知倪颂安对摩黛丝提真的就如同看待亲妹妹一样。 她眼里满含对摩黛丝提的纵容，与大人包容小孩没有区别：“到时候你会愿意的，等你接手后，我也是时候离开了。” “……” 摩黛丝提停下脚步，转身气鼓鼓地盯着倪颂安：“你怎么能这么肯定我会愿意？而且谁要你离开了，是有人在你面前乱说话了吗？” 没有谁在倪颂安面前说这些，只是倪颂安又不是什么木头，呆在如今的位置上她的一言一行都容易被曲解、被攻击。 别人不说，她难道还察觉不出来吗？ 然而这些又不是能和摩黛丝提说道的，倪颂安思索着回答她：“我也不会立即走，当然是等你对家族能负起责后再做打算。” “那你不还是要走吗？”摩黛丝提单单较真于这一件事，“就不能留下来吗？” “我总不可能在罗德尼家族里一直呆下去啊。” 微风把这句回复捎至摩黛丝提的耳边，她定定地注视着倪颂安，眼看后者态度没有丝毫松动的迹象，摩黛丝提一声不吭，甩掉倪颂安的手，自己跑开了。 倪颂安怎么可能让她就这样跑掉，连手上的包也没来得及在意，匆匆丢在一旁，立刻追了上去：“喂！你跑什么跑！” 好在倪颂安反应快，趁摩黛丝提还没跑多远就及时揪住了她衣服上的帽子，把这孩子给扯了回来：“我们有问题就解决问题好吗，不要动不动就逃避。” 摩黛丝提一言不发，看着就死倔。 倪颂安瞧她这模样深深叹息，硬拉着摩黛丝提回到包包掉落的地方，把它捡起来，然后朝四周张望，视线落在了一家咖啡厅。 “那里的咖啡厅有室外的座位，我们去那坐着谈谈好吗？” 即使摩黛丝提说不愿意，倪颂安也会想办法把她摁过去。所以她问这话只是客套一下，身体动作极度诚实，直接拖摩黛丝提过去坐下了。 当她在摩黛丝提的对面落座，抬头想要和对方好好沟通时，却先撞上了少年红红的眼圈。 “你就不能不离开吗？衢溪橘郡什么都有，哪怕我当了家主，也不会赶你走啊，和我一起生活不好吗？” “还是说你就是不想和我呆在一块儿？” “外面有什么东西吸引你呢？我可以想办法把它搬回来！” “……姐姐，我现在只有你了。” 一连串的话从摩黛丝提的嘴里跑出来，她眼里的泪珠也不断落下。 倪颂安慌忙掏出纸巾，想要帮对面的女孩拭去眼泪，但下一秒，手腕便被摩黛丝提牢牢地给抓住了：“摩黛丝提……” 她没想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竟然会让摩黛丝提有这么大的反应，可结合摩黛丝提的话语，一切其实有迹可循。 穿书的倪颂安对倪天娇，对奥尔瑟雅，对周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摩黛丝提，都存在着一种天然的隔阂。在她看来，自己是穿书者，即便来到了小说世界，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多，看到那些一次元角色变得立体，她也始终会以高维的视角来观察她们。 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实与虚幻的界限会慢慢模糊，但不代表会消失。 倪颂安现在依然做不到摒弃以前的读者思维，她潜意识中还会将遇到的所有人当作虚拟角色。 在这样的情况下，倪颂安自然能够无所谓地说“我以后会离开”“我们绝对会分离”…… 可在摩黛丝提的视角中，这些事情不能这样算。 倪颂安虽然不是她的亲姐姐，但在少年时期也陪伴了她相当长的时间，而且还是在转学适应新环境的关键点。 奥尔瑟雅比起关心摩黛丝提，更在意的是她自己的生活。雏鸟情节会让摩黛丝提依赖着倪颂安，和摩黛丝提有着血缘关系的母亲又死于空难，这使她下意识地向倪颂安寻求安全感。 还未从伤痛中走出，倪颂安就对她说——我以后要离开你身边。 这对倪颂安来说只是无心之举，对摩黛丝提而言却是晴天霹雳。 厘清个中缘由的倪颂安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嘴快，摩黛丝提的泪水还在滴落，比起后悔，她更应该做的是赶快安抚好摩黛丝提的情绪。 “我说的离开，不是以后不会再见面，而是说我不会留在罗德尼，但是如果你想，我们随时都能见面。” 在她的耐心劝哄下，摩黛丝提渐渐止住了哭泣，不过还是抱着倪颂安不撒手，看样子被她之前的言语给刺激狠了，才会一个劲儿依靠接触让自己安心。 倪颂安等她恢复正常，才拉着摩黛丝提回家。 // “你为什么拿你母亲的‘死亡’博取海洛伊丝的同情呢？”系统313困惑地问摩黛丝提，“我不是都跟你说了，倪天娇和奥尔瑟雅是诈死，她们活得好好的。” “姐姐她又不知道，我拿这个哭一哭不挺正常吗？” 摩黛丝提不屑地耸耸肩，对着镜子看自己眼球上的红血丝：“还有，不要叫她海洛伊丝，她不喜欢。” 第25章 哟哟哟哟！ 倪颂安喝醉了，眼前的视线都模糊起来，像是隔着层磨砂玻璃看世界。 她木讷地盯着竺听然的脸，耳朵嗡嗡的，根本听不懂面前的人在叽里呱啦地说些什么，唯有努力分辨着对方的口型。 “喝醉”“回家”“找人”……她顶多认出来了这几个词。 因为酒精变得昏沉的脑袋思考了好一会儿，才将这些词串联起来——哦，她喝醉了，得找人把她带回家。 竺听然的意思是想帮倪颂安打电话或者发消息，然而倪颂安警惕地护着自己的手机，不想叫外人碰到隐私，她小声嘟囔着：“我、我自己来……” 衢溪橘郡那边的司机是**班制，二十四小时待命。她只用通知下罗莎琳，让管家安排就好。 屏幕上的字分裂成两半，还在不停晃动，倪颂安搞得不耐烦了，凭着直觉点进私人号中最近的一个聊天框，忽略掉小红点，倪颂安猜测那应该就是罗莎琳。 她编辑好一段话，发给了对面，抛下手机没再看，而是难受地蹙起眉毛，胃里翻江倒海。 【倪颂安：困，走不了，我来接，梧桐街72号是地址。】 另一端接到消息的不是罗莎琳，而是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晚上才跟倪颂安发过消息，讲自己在学校中的趣事，却没有得到倪颂安的回应。对面再发来讯息时，说话缺斤少两、颠三倒四，看得她不自觉拧眉，隐约猜到倪颂安不在状态。 正常情况下的倪颂安怎么可能这么和她聊天。 摩黛丝提复制好那串不知道有没有出错的地址，在地图上搜了搜，是家有名的私人会所，很多老板都选择在那谈生意、应酬。 她前几天偷看过倪颂安的日程，记得对方会参加一个饭局，看来就是在这了。 那倪颂安的情况多少明了了——喝醉酒了。 消息估计也不是给摩黛丝提发的，而是给罗莎琳。 摩黛丝提本应该联系罗莎琳，但她没有，匆忙地换好出门的衣服。她只叫上正在值班的那个司机，和她赶去了会所，接到了倪颂安和竺听然，前一个酩酊大醉全靠侍者看着，后一个意识尚且清醒。 “姐姐，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摩黛丝提加快脚步蹲到沙发旁，表情略有些不满。酒这种东西很伤身体，光是闻着倪颂安身上这股味儿，她都能够猜到倪颂安喝了多少。 “我没醉……”倪颂安喃喃道。 离她最近的摩黛丝提听见了醉鬼的低语，无奈叹气：“好经典的话。” 这种程度，晚上睡觉怕是也不能安稳。 “走吧，我们回家。”她和司机两人搀扶起瘫在沙发上的倪颂安。 路过一旁站着的竺听然时，摩黛丝提好心问了句：“你和姐姐一起喝的酒，需要帮忙把你也送回去吗？” “我已经叫了网约车。”竺听然情况稍好，不仅帮忙照看了会儿倪颂安，防止对方赖在地上乱爬，等摩黛丝提赶到后还能支撑着自己打车回家。她婉拒了同行的邀请，因为不想和上司再多待，以防醉酒中还会有一种加班的错觉，于是摩黛丝提便没有叫司机送竺听然回去。 摩黛丝提与司机费力地把倪颂安拖到后座，喝得烂醉如泥的人不如清醒时好搬动，摩黛丝提都累得难免喘几口。 她把倪颂安的腿摆好，不让对方随意地岔在座位间的过道上挡路，自己坐在另一边的位置，方便照看倪颂安。 看着睡得安静的倪颂安，摩黛丝提幽幽地在她耳边念叨：“姐姐你明天醒来可一定要感谢我和司机，我们俩把你搬上来可辛苦了。” 驾驶座上的司机闻言笑着从后视镜瞧了眼这对继姐妹，她低声问询：“要开空调吗？” 车内温度有些闷热，摩黛丝提探了探倪颂安肌肤的温度，有些冰凉：“算了，怕她吹感冒。” 司机闻言关上窗户，只留了道小缝通风，顺便升起了车里的挡板。 夜晚的南州灯火通明，即便是午夜，也有大把的人和车在外面活动。 摩黛丝提目光不含感情地扫过窗外的风景，转移到了倪颂安的身上。 后者喝酒上脸，脸颊红彤彤的，大概是胃里难受，哪怕在睡梦中，眉头仍然紧锁，腮帮子咬得紧紧的。 连摩黛丝提都察觉出这些繁重的工作让倪颂安深陷焦虑之中了。 细缝里吹进来的小风把倪颂安的发丝拨到了眼睛处，因为发梢戳在眼睑与眼睫那块儿，倪颂安不太舒服，微微晃了晃脑袋，但是没能移开戳着她眼皮的头发丝。 摩黛丝提忍不住笑起来，她缓缓伸出手，想要帮倪颂安处理，谁知倪颂安像是感觉到了外人的靠近，“啪”一下拍开了摩黛丝提的手。 倪颂安倒是反应迅速，又接着扒拉开了那簇头发，徒留被打了一下手背的摩黛丝提愣在原地。 她看着手背上的浮现的红印，有些哭笑不得。 为了找倪颂安算账，摩黛丝提打开手机先拍下证据，省得倪颂安醒了之后赖账。 // 倪颂安一大早就因宿醉感到头疼难忍，她脸都皱到一块儿，只能按着头熬过不适。 等到不那么痛，她才睁眼发呆回忆之前的事情——她跟另外几个公司的老板去聚餐，聊到兴头上，倪颂安想乘胜追击，促成合作，便跟她们喝起来了。 其实一开始都只喝的是不含酒的果汁和茶水，后面有个客户来了兴致，嚷着说自己想试试调酒，然后她一通乱搞，桌上没有几个人逃过此劫，个个都被那一杯杯混合酒饮给放趴下了。 想到这，倪颂安的眼神都还木楞楞的，她摆摆头想把那些乱成一锅粥的画面甩走，目光却瞥到了床上的另一人。 “摩黛丝提？” 倪颂安撩开被子，下面果然是熟悉的脸，眼神清明，显然比倪颂安醒来的时间早得多。 不去细思摩黛丝提为什么会在这里，倪颂安更想问另一个问题：“你早就醒了怎么还不起床？” “姐姐……”摩黛丝提窝在被子里，蓝眸一眨不眨，米白的布料让她看起来像小天使，说出的话却让倪颂安后背一僵，“你还记得吗？你昨天晚上打了我。” “我打你？！”倪颂安很震惊，不过不是怀疑真实性，而是担心自己下手太重，“疼不疼？要不要找医生看看？” 她急得快直接把摩黛丝提从床上薅起来，举着她跑去医院挂号看诊了。 倪颂安知道自己酒品不好，所以也不常喝酒，何况她本来也不爱这玩意儿。没想到醉酒后还把摩黛丝提给打了，倪颂安悔得肠子都青了，欲哭无泪。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摩黛丝提，想碰碰她又不敢伸手，手臂就一直架在摩黛丝提身旁，谨慎地看护着。 摩黛丝提被她这副模样逗得“扑哧”一声笑出来：“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吓人，喏，我拍了照片。” 递到倪颂安面前的手机上显示着一个人的手背，有很明显的红印，但压根不严重。 “……”倪颂安瘪了下嘴，抓起手边的枕头往摩黛丝提身上丢，“怕是你拍完照片过几分钟就消掉痕迹了吧！吓我一跳！” “好啦好啦，只是恶作剧一下。休战休战！” 摩黛丝提抓住枕头，模样很是得意：“我今天可是有个大秘密要跟你说哦。” “什么秘密？” “我们先起床洗漱，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 “今天怎么弄得这样正式？” 一下班，倪颂安就被推着来到了餐厅前的长桌边坐下，室内没开灯，只有幽幽烛火，桌面装饰了颇有情调的烛台和鲜花，甚至摩黛丝提还让人点上了香薰蜡烛。 摩黛丝提并未回答，只是将手指放在嘴边：“嘘，这是惊喜，得保密。” 她没去倪颂安对面坐下，而是把座椅拖了过来，坐在了倪颂安的身旁，接着拍了拍手。 紧掩着的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让倪颂安意想不到的东西。 倪颂安见到了摩黛丝提从话剧社里借来的那套玩偶服，它以一种奇异的形式出现在了倪颂安面前。 棕色的熊推着一个造型可爱的蛋糕，停在了桌边，它的头上还戴着一顶小礼帽，脖子处系着蝴蝶结。 小熊对着倪颂安鞠了一躬，接着从前面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音箱，放出脍炙人口的生日歌曲，和着音乐跳起舞来。 “这里面是什么？你雇了人来穿这套玩偶服吗？” 倪颂安歪了歪头，咧嘴看着眼前正在跳舞的这个小熊玩偶，能跳出这种幅度，想必玩偶的扮演者力度和框架都得很大才行。 但谁家专业舞者会跑来穿玩偶服给人跳舞看？ “不是，里面是我做的机器人。” 摩黛丝提摇头，否定了倪颂安的猜想。她在倪颂安的注视下掏出了遥控面板，点了几项，那只玩偶便跳起另一支舞蹈来。 她则拿起推车上放置的生日礼帽，轻轻戴在了倪颂安的头顶，指尖像羽毛一样划过后者的面颊—— “生日快乐，姐姐。” “许个愿吧。”摩黛丝提看着愣神的倪颂安，催促道。 倪颂安的生日其实不在今天，这是属于原主的诞生日。不同的生日大概是她们俩之间少有的差别。 她垂下眼帘，没有表露出异样，双手交握成拳，神色认真地对着蛋糕上燃着的彩色蜡烛许愿。 片刻后，她吹灭了这些蜡烛。 “祝你二十二岁生日快乐！”摩黛丝提一下子抱住倪颂安，在她耳畔大声恭喜着。 第26章 啦啦啦啦！ “所以你还要把玩偶服扛回话剧社吗？” 倪颂安靠在门边看摩黛丝提打包着那套玩偶服，旁边是脱掉了衣服、只剩下一具光秃秃骨架的机器人。 金属质地的肢体躯干看着有点儿搞笑，但倪颂安选择溺爱。 因为摩黛丝提把这个机器人作为礼物送给了倪颂安，这是她之前跟随老师参加机器人比赛做出的成品，用途在于逗观众开心，现在它的主人是倪颂安了。 她看着摩黛丝提笨拙的打包技巧，有些看不过眼，走到她跟前搭了把手：“我给你压着，你拉拉链。” “谢谢姐姐～”摩黛丝提冲着她甜甜一笑，后者眼神更加充满慈爱。 虽然今天不是倪颂安生日，摩黛丝提也不是她的妹妹，但是倪颂安真的有那么一刻，希望自己和摩黛丝提是姐妹。 “是我该谢谢你才对，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决定满足你一个愿望。”倪颂安郑重地许诺，又添上了补充说明：“你也可以等想到了再跟我说，这个约定永久生效。” 倪颂安在心里头默默补上——即使后面她和摩黛丝提可能因某些事情分道扬镳，她也会完成这个诺言的。 “那我得好好想想了……”摩黛丝提托着腮沉思，眼眸微眯，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小计划。 倪颂安看着只觉得她鬼点子多，古灵精怪的。她低头掩去笑意，视线钉在玩偶装上，岔开话题：“对了，我今天有些事要忙，不在家里吃饭，你要是无聊可以出去找同学玩。” 以往摩黛丝提周末会在衢溪橘郡的宅子和倪颂安一起度过，但今天倪颂安另有安排，她得去看看罗德尼一直在倒贴钱进去的那条生产线，其她高层对这个都不太了解，竺听然则没有过多解释。 依倪颂安这段时间对竺听然的了解，对方不仅是家主的助理，也肩负了奥尔瑟雅的任务——培养倪颂安。竺听然约莫是想让倪颂安去实地考察，而不是让自己的言语对上位者的决策造成影响。 这样神神秘秘的项目，引起了倪颂安的好奇。她上周便定好时间去郊区看一看情况，来回路途遥远，不如就在郊区厂房那边草草住下，省了东奔西跑的时间。 只不过倪颂安忙得团团转，竟然忘记了和摩黛丝提提前说一声，事到临头才记起来。 “你要去哪呀？”摩黛丝提追着她问，“生日了也不休息休息吗？” 倪颂安摸摸她的脑袋：“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可以跟着去吗？反正我也不想找朋友玩。”摩黛丝提一拍手得出了一个想法，“我很听话，你是知道的。” “这……”倪颂安动作稍微停滞，思绪险些卡壳，“似乎也是，但是你得时刻跟在我身边，不要跑进工厂里乱动东西，里面有些机器可是很危险的。” 摩黛丝提见目的达成，忙不迭点头：“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那我们待会儿就出发了，你快去看看有什么要带的东西没。” 倪颂安话音刚落，摩黛丝提就蹦着跳着去整理物品了。 // 郊区，罗德尼名下的工厂。 一群包裹严实的人正站在车间里，她们身旁还有很多工人正在流水线上的收尾工作。 从前面粉尘飞扬的区域出来后，倪颂安才敢正常呼吸，摩黛丝提刚刚因为没戴好口罩就进入工作区，打了几个大喷嚏，现在眼睛还止不住泪水。 见陪同她们的厂长和员工都摘下了护目镜和口罩，倪颂安也学着取了下来，开始观察着四周的设施环境。 “这边的区域主要就是成品打包了，咱们的工人负责贴好货单发去各地的货仓。” 管理员跟倪颂安她们一行人介绍道，这次来的有倪颂安、摩黛丝提、竺听然和其她几个下属。 工厂的厂长和车间管理员带着她们挨个参观完了整条生产线，倪颂安也明白为什么奥尔瑟雅始终没有停下这方面的工作了。 这边招聘的工人大都是残疾人，有的戴了假肢，有的是因病症导致的行动不便。 厂长和她们解释说，截止到目前，南州对于残疾人的就业保障仍然不够完善，这些残疾工人找工作非常困难。 倪颂安以前生活的世界则发展得更好些，至少关于残疾人就业这方面有政策补贴，很多企业也会特地设置岗位招聘残疾人，既能提供就业岗位帮助她们融入社会，也能给企业减少一部分经济压力。 这一点儿微小的差异大概是小说作者对于政策的不了解，所以也产生了一些变化。 倪颂安看着厂长递给她的报告，翻阅完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便对她点点头：“今天辛苦你陪我们参观了，我会跟其她董事会的成员好好说的，尽量调整一下工厂的经营策略。” 方厂长感激地握住她的手：“谢谢，我替大伙跟你说声谢谢！” “我们明天再来商量一些细节上的地方。”倪颂安又与她定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嘱托竺听然记得做好报告记录。 竺听然走到倪颂安身边，问她：“那我们这就回房车上休息？” 郊区这边大都是各种工厂和一部分廉租房，有一些村镇小宾馆，但条件很一般，所以倪颂安她们此次是开了几辆房车出来。 只是却叫方厂长给误会了，以为倪颂安等人全挤在一个房车里。她“哎呀”一声，拍了拍头：“你们来得突然，我们也来不及准备住宿，周围的宾馆条件差，要是你们位置不够的话，我可以找人安排安排。” “很多工人在周边的小区租了房子，房车肯定塞不下这么多人吧？我问问有没有空房间给你们住。”她说完就欢欢喜喜地去张罗了。 而倪颂安拦下了要去解释的竺听然，冲她摇摇头。 “你和其她几个人住房车吧，我想去看看她们的生活环境。” 摩黛丝提立刻举手，引起倪颂安的注意：“我不，我跟你一起。” 倪颂安见她态度坚决，便同意了。 方厂长很快回来，还带上了一个有些跛脚的女人，她跟倪颂安等人介绍说：“这是厂里的工人，她家里有空余的床铺，可以接待你们。” “我叫钱多多，老板们好。”看上去有三四十岁的钱多多扬起爽朗的笑容，伸手和她们打着招呼。 倪颂安握住她的手，也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用叫什么老板，叫我倪颂安就好，今晚麻烦你了，我和妹妹可能需要借你家的房间休息休息。” “不打紧，我家就我一个人，客卧空着也是空着。”钱多多性格热情豪放，是倪颂安感觉最亲切的那种热心大姨类型，“我对周边也熟，有想知道的都可以问我。” 左右今日的初步工作都已经完成了，倪颂安与竺听然她们告别，带上摩黛丝提，跟钱多多一起去了她家。 一路上，倪颂安大致了解了钱多多的信息，后者是南州本地人，两位母亲与她同住一个小区，不过在不同的单元楼里。 钱多多本人的跛脚则是年少时落下的病根，治不好。她长大后就一个人独居，出去找点儿愿意收残疾人的兼职赚钱养活自己，有时和母亲来往一下，倒也过得自在。后来罗德尼的工厂宣布可以招聘残疾员工，钱多多看位置很近，便来应聘了，这才算是有了一个稳定的工作。 “妹子啊，我能问你们一句吗？”絮絮叨叨讲完了自己生平的钱多多盯着电梯门，对倪颂安说，“我这心里有点儿不踏实，往前那几年也没见有人来这边考察……” “是不是顶上的大老板想要裁掉员工了啊？” 方厂长没和钱多多说明倪颂安她们的真实身份，只讲是公司上头来人。所以钱多多自然而然地把她们也看成了在外打工的年轻人，尝试着打听消息。 倪颂安犹豫片刻，未曾预料到这名工人如此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一定程度上，钱多多说的内容契合现实，但倪颂安不准备按大多数人倾向的道路走，今天实地看过后，那就更不愿意做恶人了。 但是她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否决其她人，现在也只不过是缓兵之计，除非她能找到别的方法保下这家专做日用品的工厂。 “没有的事，”倪颂安不可能把公司董事们的考量与奥尔瑟雅原来的计划告诉她，只保证道，“如果有任何变故，我争取提前几个月通知。” 她说完，看着钱多多信任的眼神，竟有那么一瞬想躲闪，但还是强装镇定，在心里唾弃着自己的虚伪。 钱多多的问题及时提醒了倪颂安，她得好好想想该怎么处理这个赚不到钱的烫手山芋了。 奥尔瑟雅制定的策略，倪颂安已经看过，从她的角度发现不了什么问题，工厂里的运转似乎也正常，那么只能是对外宣传？ 倪颂安不想放弃，不止是为了罗德尼，也是为了工厂里的每个员工。 钱多多给了她们房门钥匙，还跟倪颂安说了周边的美食，推荐两人去尝尝。而钱多多自己习惯吃她妈妈做的饭，本想邀请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也去，只不过倪颂安害怕叨扰她的家人们，就拒绝了。 “行吧行吧，那你们随意，我先去找我妈妈她们了！”钱多多挥挥手与两人告别，脚步轻快地去了隔壁单元楼。 倪颂安与摩黛丝提相视一笑，又有些感伤。 “出去吃饭吧？”倪颂安拍了拍她的背。 第27章 噔噔噔噔！ “算了算了，还是先洗把脸？”倪颂安想起自己在工厂里呆了半天，身上肯定沾了不少灰。 刚才钱多多告诉了她俩怎么去用洗手间里的水龙头，因为显示热水的红色方向出的是冷水，而冷水那边的蓝色口又是出热水，特别反常理的设计，是她自己之前安装失误，又懒得拆下来重装，将就着用了。 两人洗完脸感觉皮肤都清爽了些，这才按照钱多多的推荐去到小区不远处的菜市场，那里有一条美食街。 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变得多起来，各种食物的味道很呛鼻，空气也辛辣，不过十分诱人，至少倪颂安的食欲被勾了起来。摩黛丝提也不排斥这种味道，反而因着第一次来，表现得异常期待，每走到一个摊位都会去旁边看上几眼商贩是怎么制作成品的。 倪颂安看着只觉得好笑：“要不要每样都来一点儿，我们两个分着吃，那可以吃的种类就更多了，也不会浪费食物。” 摩黛丝提点头如捣蒜，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倪颂安身边，看她和摊主交易：“……对，不要加洋葱香菜，可以吃辣。” 两人一个摊子接一个摊子地走过去，很快四只手全部没空。 单纯吃这些也不够填饱肚子，摩黛丝提还在长身体，倪颂安工作又劳累，所以要补充很多能量，胃口都挺大的。倪颂安瞥到路边的一家烤肉店环境挺干净的，店里也有几个空座位，便转头想问问摩黛丝提：“你要去吃烤肉吗……？” 摩黛丝提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上来，而是站在离倪颂安几米远的地方朝某个方向张望。 倪颂安跟着看过去，那儿是条小巷的入口，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摩黛丝提？回神了。”她走到摩黛丝提身边，手空不出来，就用手肘捅了捅她，“走啦，要吃烤肉吗？我刚刚说话你都没听见。” 胳膊上的麻意让摩黛丝提眼神变了变，她委屈地望着倪颂安：“你戳痛我了。” “好吧好吧，我给你瞧瞧。”倪颂安弯腰看看她的手臂，估计是压迫到尺神经了，“对不起。” “这次就勉强原谅姐姐……”摩黛丝提嘟囔着。 “那边有什么特别的吗？你一直在看。”倪颂安指了指先前摩黛丝提关注的那个地方。 被询问的人却并不言语，叫着倪颂安去了她提议的烤肉店里找位置坐下。放好手里的各种食物后，神思不属的摩黛丝提才开口：“我刚刚，总感觉有人在跟着我们？” “什么时候？”倪颂安没有第一时间就质疑她的话，更关注摩黛丝提是从何时开始有这种感觉的。 “大概是从小区里出来时吧。”摩黛丝提绞着手指头，回想着今天的一切奇怪的地方，“起初是钱大姐带我们回她家的路上，有很多人都盯着我们看，这个倒是没什么，我们是生面孔嘛。” 她顿了顿：“但里面有一个人的视线很不正常，穿着黑衣服，戴了口罩。” “那你刚才说的，跟在我们身后的就是她吗？” 服务员过来传菜，两人同时收住声音。 摩黛丝提没说话，但倪颂安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答案。 // 晚上钱多多从她的妈妈家回来了，一进屋就见到了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准备的各种礼物，是一些电视上总打广告的补品礼盒，看着就费了不少钱。 “姐，我们想着还是太麻烦你了，也没准备礼物，下午出去那会儿想着说给你买了点补品。”倪颂安起身跟她说起这些东西的效用，她下午匆匆联系人送来了这些礼品。 钱多多吓得推拒：“诶，我可不能收，不过是借住一下，你们赶快拿着东西和小票去退了吧！这可比住宿费贵多了！” “你们年轻人工作多不容易，好意我心领了哈！”钱多多抗拒着摩黛丝提非要塞过来的手提袋，倪颂安则在旁边极力劝说。 三人僵持了会儿，倪颂安还是无法说服钱多多收下，只好退让：“好吧，摩黛丝提放下东西吧。我回家后拿去退了……” “这才对嘛！”钱多多的表情舒展开来，“有你们这番心意，我就很满足了。” 她顺势坐下来，问起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今天在周边溜达的收获：“你们有去我下午推荐的美食街吗？” “去了，那边人好多。”倪颂安吐槽，“不过好多摊子做的东西都好好吃。” “诶，对了，姐，你们这边住的基本都是厂区的员工吗？我下午感觉有的人不像是在厂里打工啊。”倪颂安装作不经意地打听起来。 钱多多挠挠头：“这个嘛，也不是，这里住的不止是厂区工人，主要价格便宜，所以很多各种职业的人都会租。只能说是工厂来的人最多而已，其实还有很多空房子租不出去。” “原来是这样，感觉周围生活还挺方便的……”倪颂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跟钱多多闲聊了一会儿，便借口要去陪妹妹休息。 她洗漱完，和摩黛丝提挤在一张床上。为了刻意营造出保密的氛围，摩黛丝提还把被子笼在头顶，借着手机屏幕的荧光看倪颂安。 “不闷吗？”倪颂安虽然觉得这样不透气，但还是愿意陪她玩，也钻进被子里。 摩黛丝提只是看着她笑，两人今天用的是临时买来的袋装沐浴乳和洗发露，身上都是相同的薄荷味儿。 倪颂安没忍住嗅了嗅自己的手臂，然后就见摩黛丝提也凑过来闻。摩黛丝提又闻闻自己，撇了撇嘴：“有点儿辣。” “薄荷会辣吗？”倪颂安很疑惑，一般来说是感觉比较清凉刺激才对吧。 “我还是更喜欢你原来用的那些，栀子花很香。”摩黛丝提评价完这个薄荷香，开始怀念从前。 倪颂安乐不可支，刮了下她的鼻子：“我就知道你喜欢，我记得你以前还不用的吧？是什么时候才换的来着？” “……你刚到衢溪橘郡没多久。”摩黛丝提诡异地沉默一会儿，把头往倪颂安那边拱了拱，后者这样就看不到她的脸了。 “这么早？我都不太记得了，只知道我们俩好像用的都是同一个香型的日用品，家里也经常有栀子花出现。”倪颂安回忆起一年多前，恍若隔世。 她抚摸着摩黛丝提的头发：“你今天是不是想妈妈了？” 在钱多多说要去妈妈家吃饭时，倪颂安没有错过摩黛丝提那一刹间的怔愣。 “姐姐你就不想吗？”摩黛丝提的声音闷闷传来，她的发丝挠得倪颂安脖子有些难受。 “想呀，但是想也没什么办法。”倪颂安故作轻松地道，她没有很想念倪天娇，但也不是全然不思念对方，她对这个身份的母亲的感受很复杂。 即便到现在也是这样。 “我们现在只有彼此了。”摩黛丝提的双手环抱住倪颂安的腰。 她抱得很紧，几乎让倪颂安产生了一种要被她箍死在怀抱里、无论如何也不撒手的感觉。 倪颂安舒了口气，一只手抚着她的头，另一手轻拍着摩黛丝提的后背：“会好起来的。” 她垂下眼，盯着摩黛丝提轻轻颤动的睫毛，在心中发誓—— 不用担心，我会帮助你，你会有得到你应得的全部，也会拥有更多的朋友。 我们都会获得自己想要的。 // 倪颂安说会把礼盒退掉是假的，她们偷偷把东西留在了钱多多的家里，然后归还钥匙，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离开了。 今天还有很多正事要忙。 摩黛丝提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躺着玩手机，等着里面办公间的人讨论。 墙上的钟表滴滴答答，时针不知不觉溜到了3的位置。 “那今天就先聊到这里。” “咔”一声，屋里的人打开了门，倪颂安在跟方厂长握手告别。 摩黛丝提立刻收好手机，迅速占据倪颂安身边的位置：“是忙完了吗？” “当然，你还有什么事想干吗？”倪颂安问。 “我们能不能再去昨天的美食街买点儿吃的？”摩黛丝提主要是惦记着倪颂安当时给她买的烤串，还想吃。 方厂长解决了当前的难题，也有心情了，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俩：“你们姐妹关系挺不错的。” 倪颂安难掩笑意，先回复了方厂长：“是，我和她蛮合得来。” “那我们晚点儿走，先带你去买吃的。”这种轻而易举就能满足的愿望，倪颂安怎么也不可能拒绝。 她们离开工厂后，竺听然安排好其她几个员工先行离开，竺听然则留下来在房车上等倪颂安和摩黛丝提。 美食街离得不远，两人步行没多久就到了，摩黛丝提拖着倪颂安直奔烤串小摊：“老板，我要三串烤馒头片、三串……” 她一五一十地说着自己要的东西，然后和倪颂安站在路边等烤串做好。 “怎么今天是三串？给竺听然的？”倪颂安好奇地问。 “对呀，不然只有我俩吃多尴尬。”摩黛丝提耸耸肩。 老板动作很快，这时候也没到晚上，生意不算红火，几分钟就给倪颂安递来了那一桶串儿。 可就在这时，摩黛丝提却扒住了倪颂安的肩，在她耳畔轻声道：“那个黑衣女人又跟上了，你不要去看，我们假装说悄悄话。” “好。” 附近各种摊子上兹拉兹拉烤串、炸油的声音掩护效果极佳，盖住了她俩的窃窃私语。 “我待会儿先追一下她试试，你在原地等我。”摩黛丝提瞬间作出决定。 倪颂安便嘱托了几句她要谨慎些，其实没必要那么担心。因为摩黛丝提身体素质不错，每周都有拳击和空手道的课程，跑步速度也快，普通的小状况完全足以应付。 只是摩黛丝提刚想跑出去时，路边忽然窜出来一个小女孩，眼见着她快要撞上正在行驶的电瓶车。 摩黛丝提没有犹豫，跑过去扯住了这孩子的衣领，没让车祸发生。 不过等摩黛丝提再看向黑衣女所处的方向时，对方已经没在原地了。 孩子家长吓得腿软，差点站不稳，跟摩黛丝提道谢时就差掏出浑身上下的钱来了。 而摩黛丝提和她们交流完后，垂头丧气地回到倪颂安身边。 后者刚刚也准备来拦住这个小女孩，但是比摩黛丝提稍晚一步。 “对不起，没有抓到那个人。”摩黛丝提和她道歉。 倪颂安不觉得这有什么，换成她，也会在第一时间去帮小女孩，便安慰道：“抓到不抓到本来也没关系，周围有监控，我们可以找人查一查。” 专业的事得找专业的人来干，至于怎么找专业的人……倪颂安把这个任务委托给了竺听然。 第28章 哼哼哼哼！ 从郊区工厂参观完后，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第二日晚上就回到了衢溪橘郡。 给竺听然布置的任务还在持续调查中，不日将有结果，倪颂安暂且先将所有心神集中在新的工作上。 摩黛丝提还给她发来了新的邀请——想要倪颂安去观看她在高三毕业晚会上的话剧表演。 这条讯息把倪颂安从高速运转的工作狂魔状态里解救出来，她翻看完当天的日程表，调整了一些优先级不高的行程，勉勉强强挤出来些时间，足够她赶到科日杜斯国际中学那边的礼堂。 于是她同意了摩黛丝提的邀约。 可惜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时间安排得太紧凑，没有什么余裕，而倪颂安恰恰又遇上了堵车。 马路上车辆如同长龙，停滞不前。 即便心焦急得仿佛在火上炙烤，她也没办法立即赶到科日杜斯去。 倪颂安反复看着腕上的手表，再这样等下去，势必会迟到了。 路边能继续向前只有一些小电瓶车和自行车，倪颂安看到最近的路边正是共享单车的租借点。 她平时上班很少为了看着正式而去穿西服，大多数时候都偏爱宽松舒适的衣装，很适合运动。所以没怎么过多思考，倪颂安便下了车，直奔共享单车。 假设蹬得足够快，后面的路上不常遇到红灯，她抵达学校的时间应该正好。 倪颂安快速踩着自行车超过那些龟速行进的汽车，却不巧每次都在路口遇到刚刚亮起的红灯。 等绿灯的间隙，她不住地摩挲着车把手，借上面细小、粗糙的纹路来缓解内心的躁动不安。 发给摩黛丝提的消息也没有回复，对方作为社长，或许正在后台忙得焦头烂额，希望自己的继妹一时半会儿注意不到姐姐还没到场入座。 红灯闪烁着，变为了绿色，车流重新动起来。 倪颂安又快速骑向下一个路口。 // “摩黛丝提，你还是没找到手机吗？先别管了，到时候再买一个吧！我们快上台了！” 黛芙妮急匆匆地跑到摩黛丝提身边，后者跑遍了自己今天去过的所有地方，也没有找到下午丢失的手机。 她脸上的表情很不耐烦，看着下一秒就要炸了似的，所以其她社员都不敢出面催她，只能找人缘最好的黛芙妮救场。 “……嗯。”摩黛丝提抿紧嘴唇，声音闷闷的。 她跟着黛芙妮往舞台那边走，眼睛却止不住地飘向侧门。 这是她和倪颂安约好下午见面的地方。 但是话剧社都快上台了，倪颂安仍旧没赶到。 雪上加霜的是，摩黛丝提的手机也不见了踪影，她就算想联系姐姐也没办法。 因为倪颂安的私人号一般不会接收陌生人的来电和消息，都是别人通过竺听然联系她。 摩黛丝提多少能推出来，倪颂安在半路遇到了突发状况，导致迟到。 与其说她担心倪颂安看不到她的表演，不如说她在忧愁倪颂安不会是卷入了麻烦里吧？ 但眼下的时间可不够摩黛丝提操心姐姐的现状，她们准备的话剧要开始了。 摩黛丝提饰演的王是第一个上台的角色。 她闭眼深呼吸，舞台幕布缓缓拉开，刺眼的白光打在脸上，睫毛投下了淡淡的阴翳，遮去了眼中那些复杂的心绪。 下一瞬，她便对上了第一排某个正在剧烈喘气的观众。 摩黛丝提双眼骤然间睁大。 她强压住惊喜，重新沉浸到故事中。 // 倪颂安拼命跑过来，总算是卡着点到了礼堂就座。 她呼吸急促，喉咙干涩，幸好每个座位上都放了矿泉水，可以润润嗓子。 幕布拉开后，冷白的光直直打在演员的脸上，开场就是帝王的独白。 她微垂着眼看向第一排的观众席这边，正好跟倪颂安对上了眼神。 军礼服肩上的金穗泛着冷调的光泽，衬得摩黛丝提本就无悲无喜的面容更加肃穆庄重。 偏生这样的她，与倪颂安目光相接的霎那间，竟然会从眼中流露出一丝惊喜，然后又迅速调整好状态。 极强烈的反差引得倪颂安笑起来，让她觉得自己像是看到了各种活动里被迫营业的小孩子们。 因为角度刁钻，倪颂安确信只有自己捕捉到了摩黛丝提那细微的情绪变化，其她观众欣赏到的依旧是颇具威严的主角。 她笑完便认真观看起话剧社众人精心准备的演出，直到幕布再次落下，倪颂安还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后面的节目都是倪颂安不感兴趣的，何况她也只是来支持摩黛丝提的。 因此，等话剧社的演员们上台谢幕时，倪颂安就已经悄悄跑去后台休息室等着摩黛丝提了。 今天每个人都超常发挥，表现得比倪颂安先前所看的练习优秀得多。 倪颂安回忆起青春期少年的培育方式，认为有必要给予摩黛丝提一定的鼓励与夸赞。 ——首先，从请她吃饭做起！ 在倪颂安的印象里，摩黛丝提特别喜欢出去吃，还非要拉上她，两人几乎跑过了南州大部分有名气的餐馆。 假如倪颂安有事不能去，摩黛丝提还会坚持等着她以后有空，也不会找其她朋友出游。 总之，摩黛丝提就是总拉着倪颂安一起出去吃各类美食。 倪颂安于是粗暴地下了定论：谁看不出来摩黛丝提最喜欢吃，谁就是傻。 休息室的门被打开，倪颂安循声望过去，看清楚来者后，稍稍失了兴趣。并不是她期待的人选，而是一个略微眼熟的短发女孩。 倪颂安在脑海中努力搜寻着与她相关的记忆，真给找出了对方的名字——弗罗拉亚当斯。 她们在摩黛丝提的宿舍门前见过一面，倪颂安对于她的印象极其模糊，依赖于原著剧情，她到现在也不过是给弗罗拉贴上了“蛰伏的反派”“心思缜密”等标签。 非要说的话，倪颂安觉得自己对原著里根本没提到过的黛芙妮还更了解些。 出于礼貌，她还是跟人点头打了个招呼，后者一愣，犹豫着举手挥了挥。 两人各自坐在距离好几米的单人沙发上，互不干扰。 几分钟后，话剧社成员们都回来了。倪颂安张望着，为首的是黛芙妮，摩黛丝提似乎不在人群里。 “呀！摩黛丝提的姐姐，是叫……啊，颂安姐姐，你来找摩黛丝提吗？” 黛芙妮率先认出来倪颂安，热情地问着她的来意。 “对，我来看你们的演出。”倪颂安见人都进来了，却没有摩黛丝提的身影，向黛芙妮问道，“摩黛丝提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她是去别处了吗？” “她说想在观众席找你，估计没看着你就会回休息室了吧，毕竟她手机丢了。”黛芙妮撇嘴，无奈地摊手。 “喏，摩黛丝提来了。” 倪颂安正想继续问，靠近门口的一个女孩看了眼门外大声提醒她。 摩黛丝提折返回来，模样看着还有点儿沮丧，她没看休息室里的任何人，耷拉着脑袋往里走。 身边却突然飘来栀子花的香气，摩黛丝提猛地抬头，看见了苦苦找寻的人就站在自己跟前：“姐姐，你没走呀！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倪颂安一下子就明白她是以为自己看完表演就离开了，所以很失落。 “我干嘛要走，你们表现得那么好，我得留下来夸夸你们才是。”倪颂安伸出手指点了点摩黛丝提的额心。 她转头提高音量：“妹妹们，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今天大家都做得好优秀，我想请你们吃饭，辛苦你们啦。” “好耶！吃大餐——” “我要吃肉肉肉肉肉～” “加个蛋糕加个蛋糕！” …… 气氛瞬间活跃起来，倪颂安也被她们的笑容感染，情不自禁跟着笑，豪气大方地宣布：“都有都有，随意点，反正我买单！” 一时间，各种欢呼和赞美都落到了倪颂安身上。 她们闹够了才去整理服装，准备出发去聚餐。 倪颂安后知后觉摩黛丝提把自己的手攥得很紧，像是想将两人的十指彻彻底底地交扣在一起。 “摩黛丝提？你怎么了？” 倪颂安担忧地偏着头观察她，摩黛丝提嘴都快抿成了一条线，看着很不开心。 “没什么……”摩黛丝提别过脸，“我去换衣服了。” 倪颂安看了眼她们俩还牢牢牵着的手，打趣道：“你要把我也带去更衣室吗？” “什……！”摩黛丝提惊觉自己没放开倪颂安，慌张撒开。 倪颂安瞧她憋红了脸的样子，仿佛全身气血都在上涌，好心地给了她台阶下：“没事，快换衣服吧，顺便想想我们待会儿吃什么。” 摩黛丝提闻言飞也似的逃进了更衣室，独留倪颂安站在原地憋笑。 // 虽然弗罗拉不是话剧社成员，但倪颂安不可能把她落下，自然是大家全部都来。 她，摩黛丝提，弗罗拉，黛芙妮和其她两个同学坐在了同一桌。 有人为了活跃气氛，主动提出要玩游戏。 “就玩……谁是卧底吧！” 桌上所有人都答应了，她们在手机上的桌游组队建房，倪颂安抽到的词汇是“睡觉”。 按照抽签顺序，她会是第五个讲解的。 第一个是弗罗拉，她语气平静：“是一种状态。” 第二个是话剧社里负责写剧本的宋智，她扶了扶眼镜：“动物会做的事情。” 倪颂安对比发现这两句描述与她拿到的词挺符合的，不过…… 与“睡眠”相近的词语，还有什么呢？ 她默默看向了下一个发言的人，摩黛丝提。 第29章 叩叩叩叩！ 摩黛丝提捕捉到倪颂安的目光，刻意对她眨了眨眼：“我的词，嗯……” “会闭眼睛。” 倪颂安将刚才联系到的“发呆”一词从脑袋里划去。 羿子悦举起手来，接着描述道：“两个字哦，应该每天都会做，跟摩黛丝提说的差不多。” 抽到第五个发言的倪颂安清清嗓子：“我这个也是每天都会做的事情，而且时间短的话还会很没精神。” 最后一个发言的是黛芙妮，她胸有成竹地说：“我能确定和前面两人应该是差不多的，如果细说的话，需要很长时间？” 摩黛丝提和倪颂安同时点点头，都认同黛芙妮的言论。 倪颂安感觉第一圈轮下来，差不多她们四个是明牌的同伴。 反观弗罗拉和宋智两个女生的发言，一个过于谨慎，只说是“一种状态”；另一个稍稍延伸，发散到动物会做的行为上。 倪颂安更偏向于后者和她们拿到的是同样的词语：“弗罗拉说的太模糊了，我投她。” 摩黛丝提想也不想地跟票，羿子悦看向了黛芙妮和宋智，准备再听听她们俩的观点。 而宋智犹豫了会儿，弃票。黛芙妮连忙用手肘捅了下弗罗拉：“还有没有要辩解的？” 弗罗拉定定地看她一眼，没开口。 几人在手机上淘汰了她，可惜弗罗拉不是卧底。 五人互相看来看去，眼里全是猜忌。 倪颂安一头雾水，她感觉这一局卧底会胜利，因为剩下的五人说的都大差不差。 第二轮，她们又淘汰了羿子悦，因为后者说了车轱辘话。 第三轮被票出去的是宋智，毕竟她在第一轮中讲的也很含糊。 最后只有倪颂安、摩黛丝提和黛芙妮还存活。 倪颂安的目光在其余两人身上来回梭巡：“我投……” “黛芙妮。” 摩黛丝提照例跟票，黛芙妮无力翻盘。 不过倪颂安选择对了，黛芙妮就是卧底。 卧底不甘心地说出遗言：“我的词是冬眠，你们第一轮说得太详细了，一下子就能猜到。” “如果不是颂安姐姐和摩黛丝提几乎绑死，我感觉我能赢到最后。” 黛芙妮看着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的眼神十分幽怨，任谁遇到这种一对二的局势也会觉得棘手，摩黛丝提简直唯倪颂安马首是瞻…… 弗罗拉淡淡瞥她一眼：“我最初就猜出来了，你那得意样恨不得把‘我是卧底’四个字贴脸上。” 黛芙妮一听，立刻耍赖不干：“还不是赖你，这么早就被投出去，你要是在，我兴许还能打平。” “那可不一定，我猜到答案，绝对会投你的。”弗罗拉用手指将她快抵到自己脸上的头戳开，表情如春雪消融，声音温柔，“是我怕说太多被你猜到，结果自己栽了。” 倪颂安好笑地递给黛芙妮一杯果汁：“小承让承让，你演技也超好，假如不是只剩我们仨，我都猜不到呢。” 她见身旁的摩黛丝提也望着自己，又瞅瞅果汁，眼神可怜巴巴，像在祈求什么。倪颂安会意，没有厚此薄彼，也给摩黛丝提倒了果汁。 一桌子都是比她小的孩子，倪颂安干脆每个都不放过，挨个给了杯果汁。 游戏成功改变了席间的气氛，大家都放松不少，正好菜也上了，彼此招呼着开始用餐。 饭后，倪颂安又负责将这些孩子们安排好打车送回家，她则与摩黛丝提朝着江边的公园那儿去，打算散会儿步。 倪颂安东张西望，见四周无人，试探性地问起她今晚一直觉得奇怪的地方：“弗罗拉和黛芙妮的关系是很好吗？” “我怎么感觉她俩之间有点儿奇怪呢？很像少年漫里那种并肩而行的欢喜冤家……”这个形容还是倪颂安斟酌许久后的委婉说辞，她也担心真相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般。 “哈哈哈你说的也没错，她俩确实是那样！”摩黛丝提捧腹大笑，“或者说吧，她们俩之间关系变质就差捅破窗户纸了。” “我们周围的人都在等着看这两人的发展呢！” “原来如此。”倪颂安若有所思，目光落在扑向路灯的飞蛾上，看得她头皮发麻。 她拽了拽摩黛丝提：“我们还是回家吧，这边好多虫子……” // “话说你怎么格外关注黛芙妮？” 车上，摩黛丝提忽然转头，气鼓鼓地看着倪颂安，脸上的表情像是不得到满意的回复就不罢休。 “你还第一个给她倒果汁！” 倪颂安扶额，耐心地回答她的控诉：“那不是游戏输了吗？而且我也给你、给其她人倒了呀。” 至于她关注黛芙妮？倪颂安没有否认这点，她很想知道黛芙妮在原著中为什么没出现过。 照理说，弗罗拉和黛芙妮关系这样亲密无间，不可能在原著中找不到后者的踪影。除非，是黛芙妮发生什么意外了。 倪颂安平静地注视摩黛丝提，安抚她：“我只是比较好奇你的朋友们，看看她们是什么样、你和她们玩得开不开心。” 被顺毛的摩黛丝提难以抑制地勾起嘴角，偏偏还要故作冷酷：“哦。反正我才是你妹妹。” “是是是，我确实只有你一个妹妹。”倪颂安看她这小表情看得手痒痒，没忍住摸了摸她的头。 “你要少关注其她人，多关注我。”摩黛丝提继续提出要求。 倪颂安摊手，有些苦恼：“这个就得分析下是什么情况了，具体的事情具体说。” 她又反问：“你要求了我这么多，那你呢？” 被倪颂安这一问，摩黛丝提的样子反倒是显得飘飘然：“我会做的可多了！” “说来听听。”倪颂安摆出一个洗耳恭听的姿势。 “首先，我听姐姐的话。” “其次，我会哄姐姐开心。” “还有……” 摩黛丝提这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倪颂安听到后头，手指都数得麻木了。 关键是细究这每一句，摩黛丝提似乎都真的做到了。 她赶紧捂住摩黛丝提喋喋不休的嘴，强制打断：“好啦，我都清楚了！” 摩黛丝提的蓝眸仿若雪山中的一汪冰泉，反射出天空的蔚蓝通透。她盯着倪颂安一语不发时，漂亮的眼眸总让倪颂安稍稍失神，好像下一秒就会陷进泉水中。 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倪颂安惊觉自己走神了，赶忙掏出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方名称是“竺听然”。 倪颂安对着摩黛丝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全然没发现被她忽然推开的摩黛丝提又不满地鼓起两侧脸颊，独自生着闷气。 “喂，是有什么急事吗？”通常情况下，竺听然不会选择打电话找倪颂安，而是用社交软件发私信联系倪颂安。 因此，今天这个电话看起来尤为可疑。 倪颂安总感觉她要带来什么不得了的消息。 手机那端，竺听然的声音有些失真：“那个跟踪者的信息我查到了，她……” // 临时安排好的会客厅，白晃晃的灯刺眼得很。 竺听然稍微调整了亮度，便对着倪颂安点点头，走出房间带上了门。 屋内只剩下两人，倪颂安和那个尾随她们的女人面对面坐着。 “你好，竺听然已经告诉过我了，你是……我妈妈的朋友吗？” 虽然已经从竺听然那边得到过一次答案，但倪颂安还是想从这个名为谭佩玉的女人这儿再确认一遍。 谭佩玉一直盯着倪颂安，目光没有从她脸上移开，声音里带了点戏谑：“你和她……像，又不像。” “阿姨，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跟踪我？”倪颂安感到了一丝针对她的意味，皱了皱眉，懒得和她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哪怕对方是倪天娇的好朋友也不行。 最初倪颂安听到谭佩玉的身份，还以为她可能是原主的另一个母亲，只不过改了名。 但亲眼见到后，倪颂安就知道是自己想错了，谭佩玉和那个妈妈长得一点儿也不像，单纯只是倪天娇的旧友。而这人的态度吧，着实令人迷惑，既说不上友善，也说不上厌恶。 “我就是念着很久没见过倪天娇了，你又长得和她好像。”谭佩玉大大咧咧地端起茶杯，仰头一口喝完，“一时好奇，跟上去看看很正常吧？” 这个理由勉强说得通，倪颂安还是找到了不合理的地方进行反驳：“那阿姨你大可以上前跟我们搭话吧？” “这可不行，我才不想跟倪天娇有什么牵扯，我就是看看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谭佩玉坐直身体，理直气壮地说。 “你不是说，和我妈妈是朋友吗？”倪颂安诧异于她的反应。 谭佩玉瞅了她一眼，不情不愿地道：“假的，我们俩是死对头，从小在院里就不对付。不过后来你妈妈就搬走了，我们也没联系。” “原来是这样。”那些奇怪的、别扭的态度在此刻算是有了解释，倪颂安恍然大悟。 “所以你妈妈在家吗？说不准我们还能叙叙旧。”谭佩玉想一出是一出，被带过来后也没什么心虚的情绪，比倪颂安还像这宅子的主人。 倪颂安抿唇，垂眼低声道：“她几个月前因空难去世了。” “……抱歉，我不知道这事……”谭佩玉一下子慌了神，坐到了倪颂安身边，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既想拍拍她的背，又想拍拍肩安慰。 倪颂安摇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安慰：“没事，这不是你的错，你本来也不知道。我大概该提前跟你说一声的，毕竟你们是朋友。”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谭佩玉的态度正经了许多，开始像个长辈关心小孩了。 出门时，谭佩玉忽然停下脚步，转头去看倪颂安。 “对了，与其关注我为什么跟着你，不如好好思考一下是不是还有别人。”谭佩玉嘴边的笑意很微妙，给倪颂安一种很不适的感觉。 “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她丢下这句话，留倪颂安在原位上沉思。 第30章 扑通扑通！ 一连几日的雨停了，倪颂安最先见到的不是太阳，是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半夜又跑到了她的卧室里，和倪颂安一起挨着睡，早上居然也比倪颂安还先醒过来，动作悄无声息。等她再自然醒来时，摩黛丝提已经整装待发，说要倪颂安一起去湖上划船。 “今天天气可好了，真的不出去晒晒太阳吗？”摩黛丝提为了引诱倪颂安，揭开了窗帘的一角。 果然昏暗的室内瞬间提高了亮度，明晃晃的阳光趁机钻入房间，照在被子上暖洋洋的。 倪颂安想起营养师和教练她们的建议，自己平日里总是操心着工作，确实有必要出去走走：“我不会划船，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会我会！”摩黛丝提蹲坐在床边拉她起来，手心很热。 倪颂安的手指冰凉，碰上的一瞬间还有些不适，而后被摩黛丝提握的更紧。 她没有继续躺在床上，顺着另一人手臂牵引的力道坐了起来：“那我先去洗脸刷牙，你在外边等我，差不多换完衣服要十分钟吧。” 这个时间卡得刚刚好，摩黛丝提闲来无聊设置的倒计时结束的那一刻，倪颂安正打开门。 “你的手还冰吗？我给你捂捂。” 倪颂安的手被摩黛丝提拉起来，团成拳包在手心，又摊开搓搓捏捏。 “你这捏面团呢？”倪颂安哭笑不得，抽回手。然而摩黛丝提被抛弃的眼神又是那么可怜兮兮，她只好主动牵起对方，五指穿入对方的指间：“这样总行了吧？” 摩黛丝提压着嘴角的那一抹笑，不让自己欣喜的模样太明显，一本正经地点评道：“马马虎虎，还行吧也就……” “那不拉手了。”倪颂安作势要松开。 “好好好，姐姐大人！最喜欢和姐姐牵着手了！”摩黛丝提一下子扣住她的手，不让人跑掉，连忙补救，哄起倪颂安来。 两人打打闹闹，走到了衢溪橘郡的人工湖边，管家早已让人准备好了船和船桨。 “你待会儿不用动，全看我的吧！”摩黛丝提信心满满，“我们可以去中间那个亭子里坐一坐，然后再划回来。” 倪颂安瞥了眼那绿幽幽的湖水，悬着心叮嘱道：“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把我俩都弄翻船就行。” 她依稀记得她之前和摩黛丝提同时落水，掉进了泳池里。 虽然那次意外大部分原因在倪颂安身上，但她还是有一点儿心理阴影。 况且，这湖水平日里看着像碧玉、像翡翠那般漂亮，如果存在着掉进去的可能，就不那么美好了。 令人心旷神怡的绿也能在转眼间变化，变成黏稠的、摆脱不掉的水草。 “我发誓，会很小心的，不用怕。”摩黛丝提俯身去看倪颂安的表情，后者刚刚没控制住，泄露出了自己的害怕。 倪颂安的目光与她对上，看见了她眼瞳中倒映出来的自己，神色惊惶。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上次落水，不想再呛水了。”倪颂安别开眼神，在摩黛丝提扶着的情况下登上了小木船，轻描淡写地略过这个话题。 // 晨光下的湖水波光粼粼，船在水面漂浮，缓慢朝着湖中心的亭台行进。 倪颂安拨弄着水，感受着指尖的清凉。 摩黛丝提坐在她对面慢慢悠悠地摇着桨，似乎并不着急到地面上去：“我见你总是在办公室和书房里坐着，今天出来溜达溜达，心情畅快了些吧？” “确实，谢谢你，摩黛丝提。” 倪颂安平日里神经一直紧绷，多亏摩黛丝提时不时叫上她一起玩，否则照这样弄下去，身体迟早出毛病。光靠调整饮食和制定运动计划也不是万能的，最重要的还是保持心情愉悦。 “对了，这边的人工湖是买下衢溪橘郡后就有的吗？” 湖的形状被特意设计成了一只飞燕，中心的亭子看着也像是有些年头了，但比起伦俄尔堡还是要年轻些。 倪颂安莫名地好奇起了这片湖的来历。 摩黛丝提给了她否定的回答：“是我曾祖母的祖母那一辈修的，当时还养了天鹅。” “哦？”倪颂安示意她继续讲下去，“为什么现在看不到天鹅了啊？” 一般而言，这种家族每一代都会接着养下去吧，图个好兆头，外人看了也会印象深刻。 “因为这个湖是她和妻子的定情之地，养天鹅也是因为对方喜欢。”摩黛丝提语气里带了些怅然，“但是你知道的，人生其实都是不断地走向别离，其中一人先去世了……” “天鹅也走了，我曾祖母说她的祖母便没有再命人养新的。大概是最后的一点儿念想也没了，总之，她没多久便病逝了。” 说罢，她看见倪颂安静静地注视着自己。 摩黛丝提握紧船桨，脸上的表情有些许的不自然，提高音量虚张声势：“为什么忽然看着我不说话？！” 倪颂安往前坐了坐，手靠在膝盖上撑着脸：“我觉得很奇妙，你年纪这么小，怎么感觉对很多事情都看得通透呢？” “我也没有看得透彻……”摩黛丝提嘀嘀咕咕，声音微弱，并未让倪颂安听见。后者便探身过去，结果前者猛然往后一仰，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躲避什么洪水猛兽。 “喂！你没事吧？” 倪颂安也被她的举动吓到，想拉住摩黛丝提，反倒跟人一起摔了，摩黛丝提则充当了最下面的人肉垫子。 她赶紧用手臂支撑起身体，去检查摩黛丝提的情况，船桨架在一旁，歪歪斜斜地插入水中，因着两人的动作泛起圈圈涟漪。 摩黛丝提扭过头看船桨把手，不敢去看倪颂安，一直躲避着她的视线：“我没事……只是没反应过来。” 刚才那一瞬间，摩黛丝提以为自己是能避免的，可是她什么也没做，任由倪颂安跌到了她的身上。 后背被坚硬的船板硌得很痛，摩黛丝提却盯着倪颂安走神了。 明媚到刺眼的阳光，清爽的微风拂去燥热…… 以及倪颂安手中蘸上的凉沁沁的水，在撩起头发时下滑，它滴落在摩黛丝提的脸颊上，然后又被倪颂安用手揩去。 “你怎么脸红了？”她坐起身来，听见倪颂安笑着问。 摩黛丝提的眼睫飞快地颤动几下，目光落在水面处，银亮柔美的反光随着水波荡漾，一闪，一闪。 摩黛丝提胸腔中的心脏也随之而动—— 扑通，扑通。 // 倪颂安之前私下给竺听然安排过任务——调查罗德尼家族所有股东的动向。 这个任务被竺听然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以上就是这次的收获，中途差点被柏莎女士那边的人发现，不过她当时有事要忙，没来得及顾上我这边，所以没有暴露。” “辛苦了，我先看看这份资料。”倪颂安翻阅着这段时间搜集到的信息，大部分股东的表现都很正常。 “需要注意的是，珊朵拉那边。”竺听然看见她翻到了有关珊朵拉的那几页。 珊朵拉？ 倪颂安现在对她的印象只剩下了滥情等负面词汇。 目光接着下移，白纸黑字也佐证了她对于珊朵拉的认知。看到后面，倪颂安更是大吃一惊：“她怎么把股份都卖了？” “……”竺听然斟酌着用词，面露难色，“说来话长，我在资料上用了一整页来总结前因后果。” 下一页就是事情的具体经过了，略去部分内容，倪颂安可以提炼出一句话——珊朵拉被希尔达下套，将股份全卖给了对方。 竺听然估计不是说不出来，而是不便于在倪颂安跟前说罗德尼家族的丑事。 倪颂安两眼发木，搞不懂这两人是想要做些什么，明明同样拥有罗德尼的姓氏，结果自己内讧…… 不，也不算是内讧。 根据整合好的信息，希尔达现在手中持有的股份占比很微妙，属于再多一些，她就能完全插手公司的政策决断，与倪颂安、摩黛丝提、柏莎三人各自持有的部分差距不大。 “柏莎呢？她那边知道吗？”倪颂安眉头紧缩，快速翻到有关希尔达的信息。 竺听然摇头：“两人似乎不是一伙的，我再多关注关注吧。” “行，希望事情不要是我想的那样。”倪颂安没有预料到希尔达会暗地搞这些小动作，甚至都算计起了有血缘关系的亲戚。 她可不希望柏莎和希尔达联合起来，那样对于整个罗德尼家族来说都不太妙。 如果真有这样一天，倪颂安怀疑罗德尼家族会断送在她手上，毕竟希尔达的种种行动都像是要取而代之，那下一步肯定就是提纯同派别的成员…… 闹到最后，这个家族绝对会四分五裂的。 倪颂安深吸一口气，感觉难卜出未来的命运。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能做到哪一步，可以帮主角干掉反派吗？或者被反派除去？ 不管怎么样，倪颂安为了让摩黛丝提接手时过得安稳，希尔达这样的隐患是必须得想办法处理掉的。 “摩黛丝提的十八岁成年礼也快到了，竺助理，你家里有妹妹吗？”倪颂安没有再想烦心事，转头问起了竺听然，“我想知道这种年龄段的孩子，她们会喜欢什么样的礼物？” “我没有姐妹，家里长辈只生了我一个。”竺听然扶了扶眼镜，她比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年纪都要大，往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此刻忽然温柔起来，眼里饱含欣慰，“我想，只要是充满心意的礼物，那对方一定会喜欢的。” 倪颂安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她也懂，但是不代表在面对琳琅满目的物品时就能直接挑中最佳选项。 她想要摩黛丝提对十八岁的成年礼印象深刻，希望对方是真的开心。 “好吧，谢谢，那我多想一想。“”倪颂安对竺听然点点头，后者会意，离开了办公室。【你现在阅读的是 】 30-40 第31章 略略略略！ 。如果没有临时想那么一出，让竺听然去持续找人调查公司的高管。 倪颂安或许还会以为一切太平，希尔达也安安分分的…… “她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在网上雇水军抹黑罗德尼的品牌服务？”倪颂安揉着眉心，只觉得头疼，“这些对罗德尼没好处，对她也没好处啊？” 桌上摆着希尔达私下联络工作室抹黑罗德尼的证据，工作室伪装客户在网络上发布对她们品牌的差评，刻意将“罗德尼”与“低俗”、“品味差”等负面词汇联系在一块儿。 不过好在发现及时，这些言论发布后没多久就被罗德尼公司的公关部门找到，并要求删除，否则会起诉这些水军工作室。 竺听然显然也不明白这种自己给自己捅刀的操作：“她的行为完全没逻辑，假如是说想低价收购股权，但这样也不利于后续扭转企业形象……” 倪颂安明白，即便是把这些证据呈递给所有高层来看，她们也不会对希尔达做出什么实质性的惩戒行为，顶多口头说上几句。 谁让希尔达手中掌握着相当一部分股权呢，而且她那一支保管着罗德尼的很多重要文件。 一般而言，假如不是什么原则性问题，那就犯不着动她。 虽说是身为家主，又负责着罗德尼的大事决策。但是倪颂安心里清楚得很——她不被罗德尼家族的大部分成员接受，不全然是因为姓氏、血缘。 人人都有私心，觊觎着这个位置。 倪颂安现在是有着奥尔瑟雅嘱托的名头，但她终究不算是自己人，谁信她会把位置留给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又是个没成年的小丫头，有什么能力？ 一个两个，没有实力，也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既然如此，家主的位置给谁坐不是坐。 每次高层举行例会，倪颂安都只是装作感受不到下面的暗潮涌动，装作不知道她们的野心。希尔达是最爱刁难她的人，其她股东默不作声，只有偶尔柏莎在的时候，会出言管教几句。 沉默和中立已经代表大部分人的态度，希尔达激进，其余人就保守些，不过是保守的激进派。 她们都在等着倪颂安何时承受不了旁人为难、背负不起这副重担，何时被它压垮。然后就等着一拥而上，角斗出新的胜者。 倪颂安深知，就算摩黛丝提后面顺利成年继位，她也无法立即离开，把摩黛丝提独自留在这群野心勃勃的成年人中间。 至少得等摩黛丝提能站稳脚跟。 这样算来，所有事情假设顺利进行，那么倪颂安会卡着时间去南州大学复学。 // 潺潺流水声从院子后边传来，倪颂安在侍者的带领下穿过回廊，进入到院中的竹屋里，竺听然紧随其后。 环境雅致，檀香凝神，然而屋内的倪颂安心里一点儿也不平静。 罗德尼与珠宝原石供应商的合约还有一段时间到期，倪颂安昨天安排竺听然联系对方，询问续约的事情，没有得到对面的肯定答复。 供应商含糊其辞，只要求她们在今日下午见面详谈，并不明确说是否续约。倪颂安其实在听到这个答案时就预感不太妙，但她还是答应了，毕竟罗德尼和对方合作多年，货源一直稳定可靠，突然失去这个供货商的话，对罗德尼的珠宝业务实在不利。 竺听然帮忙约好了一处私密性很强的茶室，方便倪颂安与这位谢姓的供应商商议合同事务。 静候了十多分钟，到了她们约定好的时间，供应商没有按时到达。 倪颂安耐着性子又等了大概十五分钟，拒绝了竺听然提议帮她询问的建议，自己从手机中翻出供应商的联系方式，径直打过去问对面的情况。 几声响铃后，电话被接通。 倪颂安声音似乎还保持着平和，手指却因握紧茶杯的力道而泛白：“你好，谢总，我是倪颂安，罗德尼的现任家主，昨天邀请您来商谈续约事宜，请问谢总还有多长时间到？” 不过电话那端没有立刻回复，而是接了一阵忙乱的细响，十多秒过去了，才有人应答：“您好，倪总，我是谢总的助理，我们这边在公司不小心耽搁了下，谢总她……她还在开会，可能需要晚些到……” 那个助理的声音略带迟疑，就像是正在听人指挥，仔细敲定着组词。 倪颂安屏住呼吸，抿了抿唇，不久前才喝过茶水的唇又变得干涩，她等待对面继续出声的同时，拿起茶杯润了润嗓子。 现下谁猜不出那位谢总的盘算，想清楚这一遭，倪颂安心情便不那么焦躁了。 “谢总这边还暂时抽不开身，您看是否需要重新调整时间？还是……”助理的声音底气逐渐不足。 这要求实在无理，说线下见面的是她们谢总，说无法赶到的也是她们谢总。 倪颂安怎么会不知道这就是在钓着她玩呢，预想成真，倪颂安反倒没有那么愤怒，只觉得荒诞。 “这样吧，你跟你们谢总说，让她先忙好自己的事，其她事情以后再聊，这次就先不奉陪了。”倪颂安听着那边极其微弱的斥声，挂断了通话。 那声音她熟悉，不就是所谓正在开会的谢总的声音嘛。 她本能地想要跟人吵起来，不过受牵连的极大概率会是接电话的助理，再者吵架对合作没有好处，哪怕这合作眼看着是泡汤了。 唯一让倪颂安感到不解的是，半个月前的某次宴会上，这个谢总还夸她是青年才俊、聪颖博学。那会儿也提到了续约一事，否则倪颂安不会说让竺听然继续联系对面。 可这才过了十多天，怎么就变了一副面孔？ 倪颂安直觉有蹊跷，再和她出发前遇到的某人一串联—— “我从你身上闻到了，嗯，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气息。” 希尔达那似笑非笑的微妙表情和恶意满满的话，大概那会儿就在幻想着倪颂安这阵子的丧气样吧？ 她暂且不知希尔达是出于什么理由，非要破坏倪颂安的很多计划。想必在这次的事件中，希尔达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倪颂安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对着竺听然说道：“供应商不来了，我们俩坐下来把这些茶点吃了吧。” // 倪颂安回到衢溪橘郡后，提着打包盒就上楼找摩黛丝提。 她没去摩黛丝提的卧室，是因为知道这会儿对方通常都在书房画画或者看书。 书房里应该是有人拿栀子花的香氛熏过了，现在味道不会太浓郁，也不会淡得跟白水一样。 倪颂安眉眼不自觉舒展开来，嘴角挂着一丝浅笑，她推门时小心翼翼，并未惊动屋内正沉浸在书籍中的摩黛丝提。 少年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书，高高举起，她的头发在几个月前剪成了齐肩短发，现在又变长了，被她扎成辫子，垂在一侧，侧脸温婉娴静。 来者静静注视着她，忍不住停下脚步，不愿惊扰她。 这一停就是十几秒，倪颂安倒是无所谓，摩黛丝提却是没那耐心，扭过头，准确无误地看向她。 “姐姐，你干嘛不过来？” 摩黛丝提对于旁人的视线无比敏锐，在她进来的一瞬间便有所察觉。 本想多装一会儿爱读书，结果倪颂安竟然不接着靠近她了，不知道是被什么吸引去了注意力……摩黛丝提只好去看倪颂安到底在犹豫什么。 这一下，便叫两人对视上了。 倪颂安见她放下书，神色不像是被打扰后的不开心，就举起了手中的打包盒，特意晃了晃：“还记得你上次想吃的可丽饼吗？这次刚好经过那家店，我就给你带了一份。” 摩黛丝提一下子坐直，双手都伸向倪颂安，看起来是在等倪颂安把打包盒递给她，又像是在讨要拥抱。 盒子放到了摩黛丝提手里，倪颂安却见她还没收回手臂，于是问她：“东西拿到了，手怎么还举着，不酸吗？” “快，抱抱我，我给你的回礼！”摩黛丝提举着手上下摇晃，挤眉弄眼地呼唤着倪颂安。 倪颂安见她一副不肯轻易罢休的样子，顺着她的意抱了上去。 既然接受了礼物，倪颂安真心诚意地道谢：“那就多谢我亲爱的妹妹！” “姐姐你今天是不开心吗？”摩黛丝提一边拆着包装，一边瞄着她的表情。 “嗯？怎么会这样想？没有啦……”倪颂安摸摸脸，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把坏情绪都带回了家，本人甚至都没察觉到。 “不要骗我，你瞒不住我的。”摩黛丝提连可丽饼也顾不上吃，直接挪到了倪颂安的旁边，用双手捧起她的脸。 摩黛丝提面色严肃：“你看你眉心的皱纹又深了，我总结出规律了，只有你皱了很久的眉才这样。” “说说吧，你的烦心事，我来倾听。” 倪颂安拉下她的手，一时间百感交集：“……谢谢，不过真的没事，只是一些生意上的小问题，很快就会解决了。” “可是，‘很快解决’那就说明还没解决，你接下来也会一直烦恼吗？”摩黛丝提看着有点儿蔫，“真的没什么我能帮忙的？” 倪颂安笑着揉揉她的头，表示暂时不需要。 “你每天过得开开心心，在学校里好好学习就好了。” 摩黛丝提欲言又止，她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朝着倪颂安伸手：“走吧，我带你出去换个心情！” “去哪儿？”倪颂安是有时间，但也得掂量一下摩黛丝提所说的这个‘出去’。 如果太远，肯定是不行的，倪颂安明天还要上班。 摩黛丝提看出了她的担忧，拍着胸脯保证：“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我骑单车带你追日落！” 第32章 哒哒哒哒！ “追、日落？” 倪颂安被摩黛丝提抓着手往外跑，话音被气流拆得零零散散，摩黛丝提仍然听清了她的疑问。 “待会儿你就知道怎么追了！” 摩黛丝提没有叫佣人准备好她的单车，而是自己去车库那边上蹿下跳翻找。 她将单车从越野车里搬出来，准备好后，对着倪颂安挑了挑眉：“坐的时候记得抱好我的腰。” 倪颂安很听劝，她们与罗莎琳道别，驶离了衢溪橘郡。 “看到那边的小山了吗，我们要去那里。”摩黛丝提在自行车道上给倪颂安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山头。 她继续解释着：“太阳会在那边落下，沿着公路上山，会有一种追逐着它的错觉。” “下山时还有晚霞和清风相伴，所以很多人慕名而来。” 摩黛丝提说的话不假，因为倪颂安很快看到同方向的骑手变得多了起来。 临近日落时分，大家都行动了。 太阳变得橙红一片，也给周围的天空染上颜色，晒得倪颂安也脸红。 她往前坐了坐，脑袋自然地搁在摩黛丝提的肩上，感受着拂面而过的凉风，错过了摩黛丝提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直。 “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要挠我痒痒……”摩黛丝提的声音随着风传递到倪颂安耳边。 她因为贴着摩黛丝提，还能感受说话间对方身躯的微小变化，呼吸的起伏、声带的振动等等，着实奇妙。 “才不会，那样多不安全，原来在你眼中，姐姐我这么爱胡闹？”倪颂安佯装委屈。 摩黛丝提看不见她的表情，估计是真以为她伤心了，连忙停下蹬车的脚，转头去哄倪颂安：“不是这个意思……” 晚霞绮丽多彩，仿佛美丽的幻境。 夕阳的余辉落在倪颂安眼里，闪闪发光，她眉眼弯弯，笑容灿烂，脸颊红润可爱。 摩黛丝提突然就支支吾吾，说不出来话了。 她清晰地听见了倪颂安诧异唤她的名字，也听见了自己胸腔中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摩黛丝提神情恍惚，一时间分不清缘由，晕乎乎地想：糟糕，我是骑车骑得太卖力了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她的体力不至于载人爬个坡就累得心跳加速、气喘吁吁。 她呆呆愣愣地对目露担忧的倪颂安说道：“姐姐，我感觉自己好像生病了。” 倪颂安闻言紧张起来，上下打量着摩黛丝提，不厌其烦地问她是哪里不舒服。 可摩黛丝提却没有说出答案，反倒突然醒神，眼睛看也不敢看她：“没……是错觉，对，错觉。” “但是你都不舒服了呀，怎么可能是错觉呢？” 倪颂安牵起她的手，没等摩黛丝提做出反应，就走到前座，把两人的位置调换了：“要不回去的路上我载你，你坐在后座上休息吧。” 摩黛丝提同意，但是不同意现在就折返，而是想要继续到山顶，于是两人交换了位置，剩下的路程由倪颂安负责。 摩黛丝提则安心地从后面环住了倪颂安，脑袋轻轻靠在她的背上，侧着头看天边的日光逐渐西沉。 她这一系列动作如行云流水，仿佛已经在心中排演过无数遍。 // 回到衢溪橘郡后，摩黛丝提照例和倪颂安一起睡，她先在自己的房间里洗完了澡，然后慢悠悠地从楼下的厨房里端出两杯牛奶，给倪颂安带去的同时也给自己准备了一份。 “你最近不是不爱喝牛奶吗？现在重新爱上了吗？”倪颂安看着摩黛丝提，像是发现了什么稀奇事儿。 摩黛丝提含糊答：“不小心多倒了一杯。” 她的思绪回到十多分钟前—— 摩黛丝提不爱在接近夏日的时节里吹干头发，所以湿发搭在肩头，洇湿了部分睡衣。她垂眸看着玻璃杯中的液位不断上升，系统313却在摩黛丝提脑子里冷不丁出声，惊得她手抖倒洒了：“你今天看风景看得可真安稳。” “……下次说话打个招呼，别像个鬼一样。”摩黛丝提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跟313说，她不想把洒了的这杯给倪颂安，便重新倒了一杯。 “说真的，希尔达那边的事情什么时候解决，管理中心在催促了。”313也不敢招惹她，毕竟现在是它有求于对方，只能谨小慎微地问着，“一直只发展自己的事业，不解决掉反派的话，那……” “急什么急？”摩黛丝提擦干脏污，又洗干净手，轻哼着歌把牛奶端上楼。 313见状，暗自腹诽：你又不在管理中心给人打工，你当然不急了！ 不过摩黛丝提那直说走不通，换个方向也许就不一样了。 313面上仍殷勤地说：“希尔达最近的动作有些激进，你忍心看着你的好姐姐步步维艰吗？” 果不其然，摩黛丝提终于舍得给它些关注了：“趁我忙的时候躲懒？不都让你帮我看着姐姐那边了。” “你怎么早不说晚不说，偏偏在需要我配合你们行动时才拿出来当筹码？” …… 思绪回笼，摩黛丝提对着倪颂安微笑：“反正我还在长身体嘛，就算不喜欢，多喝点又没事。” 两人忙完各自的事情，时间悄然来到凌晨，该休息了。 “话说，姐姐你最近真的没有很累吗？”摩黛丝提躺在倪颂安身边，抱着她的一边胳膊，声音里透着倦意，听上去像是困极了。 倪颂安偏过头，去看黑暗中的摩黛丝提，幽幽月光渗入室内，光线朦胧，后者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就这样，她还想着、在乎着倪颂安是不是很疲惫。 被关心的感觉很奇妙，倪颂安细细品味着，放柔声音，半是解答摩黛丝提的问题，半是哄着她入睡：“是有点儿累，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解决的，困了就早些睡。” “好……我也会尽快帮姐姐忙的……”摩黛丝提说话断断续续，变得和梦呓没区别。 倪颂安被她逗笑，又不敢真笑出声，只好使劲憋着，然后哄小朋友似的抚摸着摩黛丝提的背：“等你长大，等你成年，那样你就可以帮我了。” 摩黛丝提费力地抬起眼皮，却聚焦不了面前的倪颂安，但她还是努力说完了自己想说的：“没关系，不成年也可以的……” 可惜倪颂安根本没有听清，她只听见了摩黛丝提说了句“没关系”，再后面的字音就完全破碎，拼凑不出完整的语句来。 “你啊你……”倪颂安点点她的额头，替摩黛丝提掖好被子，自己也跟着闭上眼入睡。 // 旧的供应商无意续约，当务之急是找新的补上，至少先在合约到期后的一段时间内应急，期间尽快找到稳定的合作伙伴。 倪颂安原本是这样打算的，她没指望说立刻能解决。 因此前脚刚嘱咐完竺听然、后脚竺听然就告诉她有人有此意向时，倪颂安的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 “那，先预约一个时间见面吧，看看对面的态度和货。”倪颂安没有深思对方的消息为什么这么灵通，而是打算见上一面。 竺听然比对着文件夹上倪颂安的日程，从密密麻麻的计划里挑出了一个时间来：“倪总，今天下午和世嘉那边聊聊如何？” 今天下午倪颂安只有一个会议和一个应酬。 如果安排在今天，时间虽说紧凑了些，但也能周转过来，而后面的日子，倪颂安真就是忙得脚不沾地，没有空闲时间。 “可以，就这样吧。”倪颂安点点头，继续伏案工作。 中午她在公司的食堂草草解决，小憩片刻，又喝了杯咖啡等候下午两点的会议开始。 会议结束后，倪颂安实在是没忍住，趴在桌子上休息，下一秒竺听然又在敲门：“倪总，约好的面谈时间到了。” 倪颂安生无可恋地抬起头，揉了把脸，装得神采奕奕，没有朝外泄露出丝毫疲态。 有可能成为新合作伙伴的供应商已经先一步坐进了会客室里，倪颂安深吸一口气，缓解了紧张情绪，大方自然地推开门：“下午好……” 目光接触到世嘉为首的代表人时，倪颂安忽然顿住，然后又补上没说完的话：“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出空来见面，罗德尼这边对你们提出的合作很感兴趣，所以想要详细了解一下。” 她对着世嘉这次派出来的几人之首伸出手：“好久不见了，周老师。” 周叶嘉微微一笑：“倪同学，不对，现在该叫倪总了。” 倪颂安事先可不知道周叶嘉在这个叫世嘉的公司里工作，也不知道对面派过来的人都有谁，只知道对方的姓氏是周。 世界竟然如此之小，让倪颂安和周叶嘉给碰上了。 “原来你休学时说的要去创业，是在罗德尼啊。真是后生可畏！”周叶嘉眼里的钦佩之色不似作假，她和倪颂安寒暄几句，双方便切入正题。 周叶嘉示意身边的人递上来一份合同，合同交到了倪颂安的手中。 “久仰罗德尼的大名，世嘉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与罗德尼合作，所以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我们就拟好了合同条约，倪总可以先过目一下。” 倪颂安点点头，仔细翻看着每一页的每一条。 只是她越翻越慢，看完所有内容，心中难免生出困惑—— 若是世嘉趁火打劫，为她们那边占利，倪颂安会觉得挺正常，因为现状确实是罗德尼更急。 然而，世嘉却在合同中表现出了让步的态度，好像真的如周叶嘉所说，世嘉想要与罗德尼合作，所以才让步。 倪颂安的直觉让她瞬间断定，这不太对。 第33章 嘭嘭嘭嘭！ 她佯装为难，在合同上轻轻一扫：“我个人认可这个方案，不过仍然有一些细节需要和罗德尼这边的部门沟通，不如改日再约着聊聊？” 说是改日，其实是倪颂安想要调查调查世嘉，她对世嘉目前一知半解。 周叶嘉的存在似乎给了倪颂安一种靠谱的错觉，不过倪颂安不会盲目信任别人。 万事都可用“拖”来解决，先拖一拖，等调查完的结果出来，确认没问题，再和世嘉签约也不错。 周叶嘉看她没有接着详谈的意愿，倒也知趣，双方礼节性地聊了一会儿，世嘉这边就起身道别了。 竺听然送走她们，又回到会客室，看见倪颂安盯着桌上留下的合同初稿发呆。 “你说，我刚才是该继续跟她们讨论，还是找借口拖呢？”倪颂安蓦地问她。 竺听然表情柔和下来：“倪总有自己的安排，我的意见算不得什么。” “……你以前还会提点我几句的。”倪颂安还是比较怀念从前会教她应对之策的竺助理。 “前任家主曾说过，我协助您时，也只是提供建议，而不能插手决策环节。”竺听然笑道。 倪颂安无奈地捂住耳朵：“好吧，我懂，接下来就是说你教导摩黛丝提时也会如此，我们俩必须得有自己的判断能力。” “摩黛丝提小姐即将成年，或许很快我就会看着你们俩一起办公了。”竺听然想象着那场景，有些忍俊不禁。 “是呀，她快成年了，申请完大学就该和我一起来罗德尼熟悉工作。”倪颂安算算时间，“到时候我的活儿就能变少，可以回去复学了。” 竺听然接道：“摩黛丝提小姐应该会很期待与您共事。” 倪颂安其实也期待，但她也不愿意在这里留一辈子：“我先把家主之位给她，等到她有足够的能力抵御风浪，我就会退出罗德尼，自己美美享受去！” “不错的计划，估计那会儿我也该退休了。”竺听然年近五十，退休的愿望是环游世界。 两人说着说着，都幻想起了未来的美好生活。 // 世嘉前来拜访的这件事很快传到了其她股东的耳朵里。 倪颂安在开例会前便有所预料，最后调查世嘉出来的结果一切正常，仿佛是倪颂安自己多心一般。 但要是就那么轻而易举地答应……倪颂安的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或许跟别人沟通讨论完，她就有主意了。 例会上她让助理将对方的来意说给了所有到会的人员，不出所料，希尔达第一个揪着不放，直接冲倪颂安发难。 “世嘉那边有罗德尼现阶段需要的资源，你不是已经赶跑了一个供应商吗？难道还想赶走第二个，第三个？” 她冷哼道：“先前的合作商一直以来都跟罗德尼这边相处愉快，怎么你来了就不续约了？” 话里话外就是在说倪颂安是导致困境的罪魁祸首。 倪颂安沉声：“首先，我前段时间联系谢总时，她们是同意续约的，期间我也没有多余的举动，不存在什么因素影响了对面的判断；其次，世嘉这边给出的条件确实诱人，我对此持有怀疑态度再正常不过吧……” “谁知道是不是你故意想弄垮……” “希尔达，注意点。”柏莎忍无可忍地按住还想打断对话的希尔达，对着倪颂安点点头：“抱歉，我会管好她，接下来继续说吧。” 倪颂安忽略心里的那点儿膈应，看向墙边的大屏，相关工作人员负责讲解的内容已经差不多了。 对于怎么看待世嘉以及她们提出的合作请求，倪颂安也有了想法：“不如就投票吧，今天到场的人正好是单数，选择与世嘉合作的可以举手。” 柏莎能让希尔达闭嘴，却也认同希尔达的部分观点，她们俩是最先举手的，后面有几个人跟着。 统计的结果很快出来，二十一人中有十五个支持促成合作，五位不支持，一位弃权。 “我大概了解了。” 结果在倪颂安预料之中，她本来属意另一个来找的小公司，而不是世嘉，现在看来没必要讲另一个选项了。 只祈祷世嘉那方的确没问题，权当是倪颂安神经过敏、疑神疑鬼。 // 在回衢溪橘郡之前，倪颂安还约了一个人。 咖啡厅下午的生意稍显冷清，店里都没什么顾客。倪颂安的目光在吧台旁边趴着的小狸花猫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向清洁桌台的店员问道：“你们店长在哪？” 店员抬起头，笑着指了指楼上：“是店长约的客人吗？她已经在二楼的休息室等着你了。” 倪颂安和她道谢，走上二楼，敲了三下，听到里面的人让她进去，这才推开那扇标着休息室的门，就见珊朵拉已经坐在小圆桌前，后者正和人煲电话粥。 这家咖啡厅是珊朵拉出于无聊创立的，只用来打发时间用。 假如珊朵拉不卖掉那些股份的话，也许她就能快快乐乐地收着分红过小日子了，但是她卖给了希尔达。 “你喜欢那个车？好啊，下次见面的时候送你吧。” 珊朵拉声音甜腻得如同蜜糖，说送礼物时眼睛眨也不眨，倪颂安猜测对面应该是她很亲密的人。 不过，等珊朵拉转过来看着倪颂安，用点头代替打招呼时，珊朵拉对电话里的人依旧是刚才那般热情的语气，面部表情却冷冰冰。 倪颂安本以为她脸上至少该挂些笑意，情人或恋人间的对话在珊朵拉的表现力就好像例行公事…… 大概是因为要等的人到了，珊朵拉最后三言两语结束了通话，末了还跟人隔空讨要了个亲吻。 尤为割裂的是，倪颂安甚至都能清楚地听见另一个女人在期盼着珊朵拉明天再来找她，而她惦念着的人眼里十分不耐烦，没有回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倪颂安眼观鼻鼻观心，没有对此表现出任何异样的神色。她走到珊朵拉对面坐下，第一句话就直接提正事：“我知道世嘉这件事是你先告诉其她股东的。” “对啊，是我，怎样？”珊朵拉似乎对此不屑一顾。 “那别人知道你已经资不抵债，马上连这家店都要赔进去了吗？”倪颂安低头笑笑，从包里拿出了竺听然找私家侦探搜集到的资料，其中还包括了珊朵拉联络罗德尼的竞争对手售卖商业机密的证据。 “股权都卖给了希尔达，你也没有工作，咖啡厅入不敷出。” “就算如此，你也还有近一百万的债务，竟然大言不惭说送别人豪车。”倪颂安抬眼看她，“不过相比起讨论你的自信，我更加好奇你是干了什么，才捅出了这么大个窟窿。” 珊朵拉原先在倪颂安没拿出证据时还有恃无恐，这会儿索性破罐子破摔，恶声恶气说道：“问我？怎么不问问希尔达那神经病，我也就是帮她办事，盯着你而已。” 倪颂安听后轻轻蹙眉：“她要你盯着我？” “真搞笑，装什么装，你不也盯着她呢吗？”珊朵拉白了她一眼，对倪颂安和希尔达都是满脸厌烦。 “……”这倒是不能否认，倪颂安清了清嗓子，没有让珊朵拉把话扯远，“那你为什么要帮她，因为她帮你解决了燃眉之急？” “放狗屁！她帮我解决？这燃眉之急都有她的一份功！你信希尔达是真好心，还是信我是女娲转世？”珊朵拉猛地拍了下桌子，惊得倪颂安眼皮子一跳。 “她……怎么给你带来麻烦了？”倪颂安半信半疑，珊朵拉自己欠钱是实打实的，为什么扯上了希尔达？难道希尔达还在其中扮演了不为人知的角色吗？ 珊朵拉又不出声了，两人互相瞪着，过了好一会儿，珊朵拉才揉着眼睛讲起了事情经过：“我不就是爱玩了点嘛，但我跟我那些前任一个个也都是好聚好散，和我未婚妻说开放性关系，互不干预。” “嗯。”倪颂安侧耳倾听。 “希尔达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个特别合我心意的人，我一看就觉得完蛋，要爱上了。”珊朵拉垂眼喝了口水润嗓子，继续说，“结果她和希尔达串通起来骗我钱，我钱全输没了！” “等等，她们怎么骗你钱了？怎么输的？”倪颂安顿时察觉了不合理之处，“你欠的钱少说八位数，她们什么骗术能拿这么多，犯法了吧？” 说起关键的地方，珊朵拉却又含糊其辞：“这个……你就别管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好吧。”珊朵拉她不想说，倪颂安是没办法逼她开口的，两人间关系本就疏远。 倪颂安换了个问题：“我可以帮你解决剩下的欠款，前提是你告诉我希尔达为什么要买走你的股份，或者说当时她给出的理由是什么。” ： 她笃定珊朵拉不会拒绝这个条件。 事实证明，确实如此，珊朵拉只迟疑了十几秒钟：“能再留下这间咖啡厅吗？” 店铺所处的位置不属于繁华地段，珊朵拉卖掉它也没有多少钱，价格很便宜。 这对现如今的倪颂安来说不算什么难事，她自己自接受罗德尼之后，哪怕不动用那些本该属于“海洛伊丝”的财产，也拥有相当可观的工资和分红。 倪颂安自认为这部分是她应得的，虽然也借了倪天娇、原主、奥尔瑟雅以及罗德尼家族的势，但她真真切切地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精力…… 她摇摇头，丢掉这些胡思乱想，等待着珊朵拉的回答。 第34章 喔喔喔喔！ 应摩黛丝提的邀请，倪颂安又一次来到了科日杜斯的话剧社。 不过她并不是单纯来玩，而是另有目的。 南州郊区的日用品工厂还在挑选产品代言人，倪颂安和几个高管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除此之外，倪颂安还想着尽快将新的女装品牌策划提上日程，她查阅过很多资料，也看过市面上一些成熟的设计师品牌，但目前都没有找到她觉得眼前一亮的作品。 摩黛丝提在听完她诉的苦水后，沉思良久给出了建议——让倪颂安看看相关文艺作品，找找青少年的感觉。仅论倪颂安她个人的风格，步入社会后做事变得雷厉风行，比较倾向于常人所认为的那种杀伐果断的上位者。 要现阶段的倪颂安去想象不同群体的偏好，还得调研一段时间才行。 话剧社最近筹办的剧目正好是有关少年们的冒险与成长，演员们从各方面来说都很贴近原角色，绝对能让倪颂安有所感悟，找到一点儿灵感。 倪颂安没有让摩黛丝提出来接自己，之前在话剧社转过一圈，她认路的记性又好，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休息室。 里面空无一人，倪颂安坐下后才给摩黛丝提发消息说她已经到了。 对面没有立即回复，倪颂安猜测她正在忙。 门外隐隐有说话声响起，还没到倪颂安跟前，少年们活泼的气息顷刻间就蔓延开来。 “弗罗拉，给我喝一口你的！” “你刚刚才说不喜欢，要跟我换的。” “你俩争来争去不如给我喝！” …… 脚步声越来越近，倪颂安站起身，准备和她们打个招呼。 “下午好，各位，摩黛丝提邀请我来看大家排练新的故事，我给你们带了些小甜点。” 话剧社的社员们开门后看见倪颂安，先是因为突然冒出的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是熟人，马上把走在队尾背台词的摩黛丝提推到了最前面。 “你姐来了！”黛芙妮兴冲冲地拍拍摩黛丝提的肩膀，行动比后者还快，“颂安姐姐，我想尝尝糕点！” 倪颂安拿出盒子，展示在她面前，任其挑选。 其她人也都迅速和倪颂安问好，围到甜点盒边上去拿自己喜欢的。 摩黛丝提独自走到倪颂安身边，眼里带了些小得意：“她们净想着吃，我就不一样了。” 倪颂安发出疑问：“嗯？哪里不一样？” “我先想着姐姐呀，甜点处于次要位置。”摩黛丝提嘴甜得不可思议，每次都逗得倪颂安乐不可支。 “你那些甜食倒是没白吃，说的话好讨人喜欢。”倪颂安眯着眼点点她脑袋，又推了推她，催道，“先去吃几口吧，现在离晚饭时间还早，我想你们肯定饿了。” 摩黛丝提矜持地点点头，依然没动：“等她们都拿了再说，我不急。” 往嘴里塞东西的黛芙妮听到她们的对话，囫囵吞下，擦干净嘴跟倪颂安说道：“我们刚午休回来，待会儿收拾收拾就要练习了，颂安姐你是想在休息室里看看，还是先去舞台那边？” “我在这待着吧，和你们一块儿去。”倪颂安不假思索地给出回答。 “好。”黛芙妮点点头。 摩黛丝提转头看向吃饱喝足休息好的社员，稍稍提高音量，让所有人都能听到：“后天就要正式展演了，等会儿去换衣服，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来。” 她们都忙碌起来，只有弗罗拉和倪颂安不属于社团成员，所以坐在一边干瞪眼。 弗罗拉拿起了一个素描本，在倪颂安旁边的位置翻看着。倪颂安本来无意偷窥她的举动，只是因为弗罗拉这个人在她的印象中比较特殊，所以才瞄了几眼。 不过这几眼，却让她主动与对方说起了话：“这上面的画都是你画的吗？好漂亮的色彩。” 弗罗拉轻轻摇头：“是黛芙妮的作品，她喜欢这些。” 或许是因为聊起了在意的人，弗罗拉渐渐变得话多：“你看，这是她设计的角色。黛芙妮最爱给人打扮了，每次表演的服装都是她来负责的。” 倪颂安的夸奖可不是客套，是因为黛芙妮的设计确实别具一格，两人便就着这个画本看起来，弗罗拉逐一介绍着黛芙妮的作品。 “她很厉害吧？”弗罗拉语气满是骄傲。 “真的很厉害……”倪颂安抬头看黛芙妮，眼神钦佩。 被两人同时注视着的黛芙妮正忙得团团转，压根不知道她们俩在热火朝天地讨论自己。 倪颂安视线重新落在画上，思考了一会儿，侧过脸问弗罗拉：“话说，黛芙妮有做服装设计师的打算吗？” 虽然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突然，从黛芙妮的作品上看，黛芙妮本人估计更喜欢角色设计一类的工作内容，但是倪颂安仍然想要试探一下。 黛芙妮的画本中，每一个角色的穿搭都很出彩，造型新奇大胆，倪颂安虽然不属于受众，却还是被吸引住了。 那注重个性的青少年呢？肯定比倪颂安还要容易喜欢上吧？ 她的心里随之冒出了一个念头：不如让黛芙妮做自己新品牌的设计师，制版之类的工作交给其她专业人士。 那么，最重要的便是黛芙妮的意愿了。 倪颂安顾不得弗罗拉的角色定位，开始向这个极有可能成为反派的女孩打听起黛芙妮对未来的规划。 “服装设计师吗？我没有听她说过，当然你可以自己去问问。”弗罗拉没有明确地说黛芙妮对此毫无兴趣，“反正据我所知，她可能更想去做游戏。” “好的，谢谢你，弗罗拉。”倪颂安伸长脖子去瞧那边差不多快忙完的黛芙妮，准备找个合适的时机去问一下。 突然窜出来的一个东西挡住了倪颂安张望的眼神，是一个卡通版树桩子。 里面的人也不说话，就在倪颂安面前转来转去，似乎是想将她的注意全集中在自己身上。 倪颂安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摩黛丝提，别闹了，转来转去的不晕吗？” “姐姐你怎么认出来的？”树桩出声了，果然是摩黛丝提。 “这哪用说，除了你，也没人会在你姐姐面前瞎转悠吧。”弗罗拉慊弃地瞥了眼树桩。 倪颂安拉过她的一根树杈，把人扯过来仔细端详着：“我就说刚刚没有见到你的人影，原来是穿这种衣服去了……” 说到一半，她没憋住“扑哧”笑出来，但摩黛丝提恼羞成怒了：“怎么了！扮演树怎么了？！” 倪颂安连忙找补：“没怎么，挺可爱的！” 哄了好几句，摩黛丝提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在生气了，她问：“姐姐和弗罗拉刚才在聊些什么？” “你还记得我说来找灵感吗？我觉得可能不用找了，我想让这个品牌的受众定为那些比较有个性的孩子们。”倪颂安刚想转头找弗罗拉，让她也跟摩黛丝提讲讲。但下一秒，倪颂安就被摩黛丝提用树杈捧着脸，不许她转过去。 “弗罗拉在你哄我那会儿就已经起身走了，不用再看她了。”摩黛丝提语气很郁闷。 “诶，好吧。”倪颂安顺着摩黛丝提，盯着眼前的树，“我跟你说也行，我想去找黛芙妮作为新品牌的一个设计师，她很有这方面的天赋。” “原来如此。”摩黛丝提闻言，没有再拘着倪颂安，在她跟前蹲了下来，“那你什么时候去问？我们可以一起，必要时我也可以劝劝她。” 倪颂安正欲开口，另外一边的演员们已经在叫摩黛丝提了，她只好作罢：“你先去忙吧，我去台下坐着。” “那计划我们回头商量？”摩黛丝提敲定了主意。 没等倪颂安同意，她就先一步离开了。倪颂安思来想去，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毕竟摩黛丝提和黛芙妮认识得更久，有了摩黛丝提，兴许计划成功率更高。 她起身离开休息室，走去观众席那边。 // 从科日杜斯国际中学回到公司后，倪颂安又突觉身心疲惫。 这种疲惫的心情在遇到希尔达时达到了顶峰，倪颂安看着比她后一步进电梯的希尔达，默默在心中叹气。 “晚好，小姨。” 她跟对方打了个招呼，单手插兜靠在轿厢的金属壁面上，另一只手装作很忙地划拉手机屏幕。 可惜，两人没能一直保持安静的氛围，因为希尔达又说话了：“听说明天你就要和世嘉签订合同了，希望合作顺利，不要把新的合作对象给赶跑了。” 倪颂安装聋作哑，也不和人长辈争辩了，只“嗯嗯”敷衍，同时点头，假装听进去了。 两人要去的楼层不同，希尔达先下去，临走前看她的眼神耐人寻味，还透着几分畅快与怜悯。 莫名其妙。 倪颂安被她看得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摁下关门键，把这个神经病与自己隔绝开来。 珊朵拉没说自己到底是怎么花去那么多钱，并且企图将罪过都推到希尔达和希尔达安排的人身上。但倪颂安稍加推测，也能想到事情的真相。 无非就是希尔达利用了珊朵拉的弱点，用弱点攻破她，再借机引珊朵拉投资或者消费。这里面的门道就大了去了，珊朵拉说得好像自己多无辜，不过是巧言令色为自己挽尊。 总之，让她花钱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给珊朵拉下套的希尔达更是心机深沉、阴险狡诈。 一想到这里，只要和希尔达这种人共处一室，倪颂安就觉得浑身上下不舒坦，离远了些才好。 不过希尔达有句话倒是没什么问题，明日就要和世嘉那边签约了，希望不要节外生枝，出什么岔子。 “哪怕有，最好也赶在一切未完成前吧……”她不自觉喃喃道，心神全放在这桩合同上，也没看楼层就往外走，同时没有注意电梯外有人，正好和人撞上了。 “哎！” “哎呦喂！” 电梯外被撞的另一人紧急刹住，还帮忙扶住心不在焉的倪颂安。 倪颂安站稳后连忙道谢：“抱歉，谢谢你。” 等她看清楚对面的人时，表情却很诧异：“怎么是你，方厂长？” 第35章 啊啊啊啊！ 和倪颂安相撞的赫然是前阵子在郊区工厂那边见过的方怡。 “我来这边递交资料，不小心把上下键都按了，没想到遇到倪总了。”方怡笑着和她握了握手，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边的缘由。 倪颂安定睛一看，楼层还没到她的办公室，是自己走错了。 两人随意聊了几句后，倪颂安和她说了自己的新安排，想尝试找代言人推动消费者购买。方怡听完，也认为不错，只要罗德尼这边愿意扶植工厂，她们会大力配合工作。 和方怡聊完，对方称有事，急匆匆走了。 倪颂安则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竺听然已经将要用到的资料放进档案袋里了，正站在桌边看手机。倪颂安进来后，她收起了手机。 “倪总是打算加班吗？”竺听然见她把背包挂在衣帽架上，没有要立刻带着档案离开的意思，便主动提醒了一句，“里面的内容很多，加班看的话估计看完天都黑了。” “原来这么多吗？”倪颂安本来确实是想加班的，但摩黛丝提还说等着她吃饭，“那我拿回去看吧。” 竺听然欣慰地笑笑：“您做得足够出色了，不用太担心。” 倪颂安一边装东西一边叹气：“话是这样说，但心里总会不踏实。” “那我先走了，竺姨也早些下班吧。”倪颂安冲她点点头，刚从电梯里出来，又重新进去了。 不过这次很好运，没碰到希尔达，也没走错楼层。 // 回到衢溪橘郡，迎接倪颂安的是黄油饼干的香气和双手沾着面粉的摩黛丝提。 她颇为惊讶地看着摩黛丝提送到跟前来的托盘，上面是已经烤好的饼干，用模具做出了各种可爱的形状。在摩黛丝提亮晶晶的眼眸中，倪颂安挑了一块儿小狗形状的。 饼皮中间夹着的奶油味道香浓，让倪颂安忍不住又拿了一个：“你们排练完了？居然还有空回来烤小饼干，做得真好吃。” “对，基本上就走走流程嘛，没什么好紧张的，之前就演过很多遍了。”摩黛丝提仰头接过倪颂安喂来的一块饼干，“我就想着说，早些回来做点儿吃的，到时候打包好，给大家在表演前垫肚子用。” “姐姐你要喜欢的话，我还给你留了一部分，可以当早餐也可以当下午茶！” 倪颂安看她这表情，金发有些让人幻视成之前遇见过的狗狗。倪颂安深深怀疑摩黛丝提如果有尾巴，可能在此刻也会疯狂摇起来。 “那就谢谢啦。”倪颂安揉揉摩黛丝提的头，后者看起来更开心了。 “今天下午的饭也有我的参与，你得多吃点，好好品尝我的手艺。”摩黛丝提强调着。 倪颂安自然是一一答应。 晚餐果然丰盛，倪颂安吃到最后都快撑得走不动道，懒得走楼梯，坐电梯上楼回房间。 她实在想偷懒，原本计划开始工作，现在计划改变，她要休息。 没多久，摩黛丝提也进屋了，还给她拿来了几粒山楂丸消食，自己趴在倪颂安的身边，语气轻柔。 “你想看电影吗？” 倪颂安听见摩黛丝提这样问道。 “什么电影？” “我也不知道，今天弗罗拉推荐的。” “你想看的话，我们一起看吧。” 摩黛丝提得到允许后，两人慢慢晃到负一楼的影音室，打开投影仪和幕布。 伴随着悠扬的旋律，电影开场了。 阴雨连绵的季节里，两个主角意外遇见，一个高高在上，一个跌落谷底。按照一般的故事走向，她们要么一拍即合坠入爱河，从头到尾都属于比较轻松的基调；要么掺杂着各类狗血剧情，恨海情天爱恨交织。 这个故事属于前者，不过又没前者那么顺利。 两个主角是欢喜冤家，其中一个并未认知到自己的感情，只觉得是好友。 摩黛丝提聚精会神地看着影片中的主角们相遇、相识，在主角B说她们俩只是好朋友时，偏头忍不住吐槽：“她是不是多说了一个‘子’？” 按照正常情况，倪颂安估计该说摩黛丝提从哪学来的梗，但是摩黛丝提没听见倪颂安的回答，眼神移过去才发现，原来倪颂安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是太累了吗？ 摩黛丝提看见了睡梦中的倪颂安还在皱眉，中间的川字纹很深。 她也没再顾得上看电影，本身带倪颂安过来就是叫人放松一下，摩黛丝提自己对这电影才不感兴趣。 “唉……” 极轻的叹息声在影音室里响起，被电影中的音乐盖过去，微不可察。 春天悄然过去，夏夜里都穿得单薄。 倪颂安怕热，还把头发用发绳扎起来了，顶多留了些碎发，二十多岁的年纪本该活得轻松快乐，此刻却在睡梦中生出烦忧。 摩黛丝提情不自禁地伸手，试图扯平她皱起的眉。 她的动作很快被睡着的人察觉，倪颂安眉毛拧得更紧，不耐烦地抓住在自己脸上作乱的家伙：“不许闹了……” 倪颂安的眼睛还是没睁开，她太累了。 被这动作忽然吓到的摩黛丝提浑身紧绷，一动不动，生怕自己把人吵醒了。 幸好没有，不过倪颂安把摩黛丝提的手抓得很牢，后者想尽办法也没有挣脱开来。 摩黛丝提看了看倪颂安蜷缩在沙发上的身体，似乎是觉得冷。她轻抿着唇，很是担忧，只好贴在倪颂安耳畔悄声说：“姐姐，麻烦放一下手吧，我去给你拿个毯子，免得着凉。” 倪颂安应该是还有点儿意识，竟真的松开了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蹑手蹑脚地走开，让佣人带了条毛毯下来，随后回来轻轻盖在倪颂安的身上。 感到暖意后，倪颂安果然裹紧了毯子。 摩黛丝提嘴边牵起一抹笑，干脆就地坐在沙发旁边，离倪颂安更近一些。 她用视线描摹着倪颂安的面容，从光洁的额头，到紧闭的双眼，最后沿着鼻梁，落在倪颂安的唇上。 是电影里的对话惊醒了出神的摩黛丝提—— “看什么看！你怎么总盯着我的嘴唇？是不是又在心里想我骂你？” “你干嘛老胡思乱想，我没有！是因为……” 因为什么？ 摩黛丝提怀揣着疑问，转头望向主角们，眼前的画面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忽然宕机。 狭小的出租屋内，灶上的水壶还在‘咕嘟咕嘟’响着，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去把它拿开。 昏暗的光线中，只隐隐约约看见两个人在接吻。 电影里的主演们情到浓处，电影外的观众却僵坐在地上。 怦怦跳动的心脏、总是下意识搜寻某人的视线、无时无刻不记挂着对方…… 让摩黛丝提困惑的细节之处在这一瞬间似乎都找到了解释。 摩黛丝提耳根烫极了，动作呆滞，再转回头时，条件反射般地去看沙发，又强制自己停住。莫名地不敢去看倪颂安了，她的眼睛睁得发酸，但也没有眨动。 一只手抚上胸口，感受到那起伏。摩黛丝提从未有一刻去认真地听心脏跳动的声音，在胸腔中剧烈地鼓动着，在室内清晰可闻。 而这一切的根源…… 摩黛丝提捂着脸，从地上跳起来，跑出了影音室。 // 倪颂安醒过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卧室。然而这次她没有在枕边看见摩黛丝提，她本以为是对方先起床了，但从佣人口中得知昨天摩黛丝提把她送回房间后，自己就回了学校。 “她是有什么急事吗？”倪颂安向佣人问道，因为她没在手机的聊天软件里看见摩黛丝提的消息，一般这种情况，摩黛丝提都会跟她解释以下的。 可惜佣人也不知道答案，倪颂安只好作罢，在手机上给离开的摩黛丝提发去几条关心的短讯，便整理好状态动身前往公司了。 昨天睡得太早，有些工作没处理完，资料也没看，她得尽快去上班。 好在今天的重要事情也就一件，和世嘉那边签合同。 提起这件事，倪颂安又有点儿烦躁，不过事情即将成定局，她就算有异议也无济于事了。 倪颂安吐出一口浊气，丢掉这些想法，上车抓紧时间看资料。 时间过得很快，窗外的景色不知不觉就换成了罗德尼公司的标志性建筑。 倪颂安下车时，正好和同样到达车库的周叶嘉撞上：“早上好，周总。” “真巧，直接在这遇上了。”周叶嘉目露惊喜，倪颂安索性给原本安排过来接待世嘉的员工减轻任务，自己把周叶嘉她们带到了今天的会客室。 “我先去准备一些东西，等会儿时间到了就可以开始聊合作了。” 倪颂安暂时离开，让其她助理进去候着帮忙，如果有需要可以及时解决。 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竺听然抱着材料正在等她，倪颂安收拾好东西，和世嘉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她对着竺听然点头，后者跟了上来。 只是临出门前，倪颂安的手机突然震动，收到了新的讯息。 她扫了眼时间，解开指纹锁，点进去一看，是陌生账号发来的信息，里面只有两条内容。 一个是照片，上面拍摄了周叶嘉与希尔达在一家咖啡厅会面，环境非常眼熟，就是珊朵拉的那家店。 还有一个是同样的账号发来的文件。 倘若没有这张照片，或许倪颂安只以为是谁误打误撞输错了号码，找到她的私人号这边来了。 但有了这张照片，倪颂安完全能够确定，这个陌生账号在有意提醒自己什么。 周叶嘉和希尔达？ 两个看似八竿子打不着一块儿的人竟然聚在了一起…… 她没有再自己瞎揣测，而是点开了陌生账号发来的文件。 第36章 哇哇哇哇！ “抱歉，周总，罗德尼这边临时出了点儿状况，与世嘉的合作或许需要再推迟一段时间。” 倪颂安推门而入，声音沉静：“剩下的事情，我会让竺助理和各位沟通，现在我还有急事，失陪了。” 说罢，她没有顾得上去看周叶嘉她们是何反应，扭身朝外走，把竺助理和几个员工留在了房间内。 陌生账号发来的文件只提了一句让她想办法拖延签约这件事，后面的内容并非指向周叶嘉，而是倪颂安预料之外的人选——倪颂安本身。 这个说法或许不太准确，通俗点说，就是有人在背后调查倪颂安这个身份的经历，貌似是想要了解她的整个人生，包括但不限于日常的交际、喜好…… 乍一看没什么，但倪颂安自己心虚，她又不是原主，万一真叫人查出来些什么怎么办？ 而且谁没事儿好端端地来调查她？ 倪颂安在脑海中回忆着和所有人的关系，完全想不出来有哪个人会这样做。 “真是见了鬼了……” 文件还附上了一个地址，指名要倪颂安放弃签订合同、现在立即赶去市中心一个地铁站内的便利店。 末尾的一段，神神叨叨地说她的疑问在那里都将会有解答。 倪颂安依照指示来到了便利店，询问店员后，只拿到了一封信件，开口处被火漆封着。 据店员的描述，这是一个全身上下裹得极其严实的人委托她们帮忙寄存的，时间是几天前，因为那人打扮太特殊，所以店员还有一些印象。 但除此之外，倪颂安就没有再获得什么信息了。 她只好带着信件，先回衢溪橘郡去拆信，至于公司的事情，倪颂安相信竺听然能解决好，毕竟最初也是竺听然让她不用着急，先抛开工作，去忙私事的。 // 两个小时前—— “竺姨，这文件让我不要跟世嘉签合约。”倪颂安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像她对世嘉有偏见，但她还是说出来了。 “您觉得我该这样做吗？”她这次实在难办，一方面是会议上投票，多数胜少数；一方是自身直觉加上陌生人的讯息提醒。 虽然倪颂安特别想说自己对世嘉、对罗德尼没有任何意见，但是她偏向的选择似乎对它们都很不利。何况周叶嘉也不是原著剧情里的反派，上学时对自己也很好，可倪颂安近来却总是忍不住防备她。 这让倪颂安不知道如何抉择，本能地去寻求周围人的帮助。 竺听然帮她太多了，如果对方给出意见，倪颂安绝对是会听取的。 “其实问出这话时，倪总心里应该有所决断了吧？”竺听然笑容和蔼。 “是……只是我仍旧不放心。”倪颂安顿了顿，“我知道这听起来很无理取闹，但我真的想坚持己见，重新找合作商。” 竺听然平静地说道：“不用着急，我支持您的任何选择，您得相信自己才是。” 倪颂安闻言有些感动：“行，那跟对面商谈的事情需要麻烦竺姨了，文件上还有一件急事需要我去做。” “放心，只是这点儿事情，我能完成。”竺听然拍了一下倪颂安的肩膀，“再说了，前任家主将我留下来，就是为了您分忧解难。” “……那其她股东那儿，等到时候我给她们解释，全部后果由我承担。”倪颂安接受了这个提议，她果然还是不能放心同世嘉合作。 竺听然跟着她进入会客室，倪颂安说完话后便离开了，罗德尼这边剩下四个人，世嘉那边一共五个人。 竺听然对领头的周叶嘉伸手，轻轻交握几秒后松开：“非常遗憾，罗德尼与世嘉的合约暂时无法签订，过失在我们，所以后续的协商与具体补偿交由罗德尼这边来负责。” // 信封中只夹着一张意味不明的海滩照片和一张A4纸，照片上的画面阳光灿烂、游客众多。 但这其中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至少对倪颂安来说是这样。 A4纸上的文字则清晰得多，直言了周叶嘉与希尔达私下有往来，如果是为了罗德尼考虑，最好不要与世嘉合作。 最后还附上了一个友情提醒，让倪颂安多注意一下希尔达的行迹。 其实就算这个陌生人不说，倪颂安也会找人去监视着她们的。 送信人相当谨慎，抹去了自己的大部分痕迹，连出现时也都是全副武装，不让任何人看见她的真实样貌。 倪颂安有心想要道谢，顺带看看其背后的真面目，可惜寻找无果。 做完这些，倪颂安又跟竺听然联系，得知世嘉那边没有索要任何赔偿。 “难道是我错怪她们了吗？”倪颂安刚生出些愧疚，又觉得没必要，自己只是多疑而已。 大不了以后再遇上，就当欠了对面一个人情。 况且周叶嘉和希尔达看起来真有些不对劲，希尔达先前还总是撺掇着她与世嘉合作，怕是早就包藏祸心。 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是赶在股东问责前，找到证据证明世嘉不可信了。 倪颂安将照片和纸张放回信封，搁置在保险柜里。 然后起身，走出卧室，打算重回公司工作。 罗莎琳却小跑着过来跟她说道：“颂安小姐，您知道摩黛丝提小姐是怎么了吗？她中午的时候发消息和我说最近要留在学校，暂且不回老宅。” 罗莎琳的表情瞧着实在是担心摩黛丝提，倪颂安也被调动了些情绪，她想起自己早上给摩黛丝提的短讯，似乎现在还没有得到回复。 “没事儿，我今天去找她问问，毕竟孩子大了，有点儿自己的想法是很正常的。”倪颂安安抚着罗莎琳，实则不怎么担心摩黛丝提。 十七八岁的孩子了，通常不会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摩黛丝提还一直都很懂事。 不过，摩黛丝提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回复她呢？ 倪颂安百思不得其解，两人昨天相处得都挺好，睡完觉怎么就变了。她决心等下午去见摩黛丝提时，当面问清楚。 // 因为清楚话剧社明天就要正式演出，所以倪颂安能猜到大家都来这边排练了，摩黛丝提饰演的角色只是树桩，不怎么重要，但照她的身份，摩黛丝提肯定会跟着剧组到处走。 可是倪颂安到了休息室，并未如愿看见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吗？她在一个人忙活什么事情，今天不会来剧场。” 弗罗拉的短发正在被黛芙妮当玩具，辫来辫去，她语气淡漠，说的却是倪颂安需要的信息。 “行，谢谢……”倪颂安思考片刻，没有立即就走，而是转头和黛芙妮搭话，“黛芙妮，上次我忘记说了，你的画作真的很漂亮，请问你有兴趣参与设计罗德尼旗下的一个服装品牌吗？” “我吗？”黛芙妮犹豫着指了指自己。 倪颂安看了眼弗罗拉，后者说道：“我来解释吧，昨天让摩黛丝提的姐姐看到了你的素描本，她对你的作品很感兴趣，也有打造新品牌的计划，觉得你和主题相当契合。” “对，就是这样，我想问问你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的团队？”倪颂安向她发出邀请。 科日杜斯国际中学的学子们在毕业后的去向都各不相同，摩黛丝提曾说奥尔瑟雅希望她继续申请学校，读的专业必须是奥尔瑟雅挑选的那些，为的就是能够让摩黛丝提管理好公司。 摩黛丝提一直也是按着奥尔瑟雅制定的计划走，无论是在原著里，还是现在的世界中。 亲人的离世给她带来了打击的同时，也让摩黛丝提变得更坚强。 倪颂安不知道黛芙妮的选择是怎样的，但原著的弗罗拉和摩黛丝提合作了，她们未来会不会有所改变，尚未可知。 有关黛芙妮的事情，倪颂安也曾深入地去想过。 凭弗罗拉和黛芙妮的羁绊，以及她们俩和摩黛丝提的同学情谊，黛芙妮怎么可能在小说剧情里查无此人呢？只能是她在后来遇到了什么意外，而这极有可能导致了弗罗拉对摩黛丝提的芥蒂。 不管黛芙妮是否会答应倪颂安的邀请，倪颂安都会派人去保护她，为了黛芙妮，为了弗罗拉，也为了自己和摩黛丝提。 “可是我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是否能达到你们的要求啊……”向来活泼开朗的女孩难得表现出了羞赧，她的手指捏着衣摆揉搓，低下头没去看倪颂安的脸。 比倪颂安更先开口的是弗罗拉：“为什么不先试试呢？等做不到的话再放弃也没关系。” “弗罗拉说得很对，罗德尼也有很多的专业设计师，我相信她们会很乐意教你一些东西的，不如就把这个机会拿来试错，假如后面你真的觉得自己无法做到，来去都随意。”倪颂安鼓励着她，凡事总得迈出第一步。 “或者我能从你这拿走一些稿件吗？让罗德尼的设计师们来看看，我再和你转告她们的评价，你认为如何呢？”倪颂安又提出了一个建议，这次黛芙妮捂着脸点了点头。 见成功说服了她，倪颂安心中的担子也稍微卸下了些重量。 只是此行的目标还是没达成，倪颂安又在休息室里等了好一阵子，问过了好几个人，都没看见摩黛丝提，想找的那个人也没回过话剧社。 “那好吧，看来是我来得不巧，还以为她多少会来一趟呢……”倪颂安有些郁闷，她跟黛芙妮以及弗罗拉挥挥手，“打扰你们了，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黛芙妮，过几天记得看我发过来的消息哦。” “好，拜拜啦，颂安姐姐！” “再见。” …… 门被关上，室内重新归于寂静，弗罗拉侧眼瞥向紧闭着的更衣室：“你姐姐已经走了，不用藏了。” 黛芙妮捏着弗罗拉的肩，把后者捏得表情扭曲，前者丝毫没察觉，一脸愤愤不平：“颂安姐姐人那么好，你干嘛要骗她，现在总算可以跟我们说说你为什么要躲着她了吧？” 被她们俩看着的摩黛丝提慢吞吞地从更衣室里出来，眼下青黑，如果叫倪颂安一看就知道她绝对是熬了大夜。 “……没什么，我能解决。” 第37章 锵锵锵锵！ 半小时前。 摩黛丝提慌慌张张地跑进休息室，弄出的动静让黛芙妮手一抖，刚给弗罗拉扎好的辫子又散开了：“喂，你不是去拿道具了吗，跑休息室里搞什么呢？” “我姐姐要来了，你们帮我撒个谎，说我不在这。”摩黛丝提匆忙地丢下这句话，迅速反锁了更衣室的门。 黛芙妮正想继续说，下一刻，她的手腕就被弗罗拉圈住了，弗罗拉对着她缓缓摇头。 门口处传来规律的敲门声，弗罗拉说完“请进”后，两人便见到了前来寻找摩黛丝提的倪颂安。 之后便是替摩黛丝提演戏，等倪颂安自行离开了。 摩黛丝提却没和两人解释她这样干的原因，还一脸心事重重，和两人打了个招呼，走出了休息室。 远离了有人的地方，313才开口：“不至于吧，你怎么像避开洪水猛兽一样啊，昨天我看你和倪颂安相处得不还挺好吗？” “你懂什么。”摩黛丝提懒得搭理它，“交代好你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那当然了，我的业务能力可是杠杠的，怀疑什么都不要怀疑这个。”系统说起这话时自豪无比，“但是你为什么要提醒她呢？我看倪颂安也没发现她的母亲还活着呀？” “提醒一个周叶嘉已经足够了吧……” 摩黛丝提道：“我自然有我的打算，你做好我吩咐你的事情就好。” “好好好，遵命……”还需要摩黛丝提帮忙给小世界管理中心做事的313忍气吞声。 说实话，它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宿主从昨天晚上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止是躲着倪颂安，她还少见地熬了个通宵，研究学校的规定，看申请提前毕业需要多少学分。 还朝313急吼吼地要了倪颂安从小到大的资料，花时间翻完了全部，半天没说话。 难道是觉得倪颂安对她继承家业不利吗？313迷惑地挠挠头，但又感觉这个猜想不太对。 那摩黛丝提究竟是想怎样？ // 摩黛丝提一连好几天，都避开和倪颂安的碰面，后者隐隐有感觉到。 但是繁重的工作让倪颂安根本来不及思考这些，等她再想起来时，摩黛丝提又如同往常一般，好似从未表现出任何疏离的态度。 因此，倪颂安都快疑心是自己忙出幻觉来了。 摩黛丝提分明正常得很，之前感觉到的奇怪大概是她想多了。 唯一有点儿区别的是，摩黛丝提没有总跟以前那样时时刻刻扒拉在倪颂安身上，像没长骨头一样。 她现在仿佛一夜间长大，事事独立，气质也沉稳了许多，身形如挺拔的青松，和倪颂安保持着似有若无的距离。 面对这样的差异，倪颂安恍然中像是看见了小说里那个被迫长大的主角，只不过她面前的摩黛丝提没有遇见创作者为她设定的苦难。 一想到这里，倪颂安看向摩黛丝提的眼神就更加充满怜爱。 被注视着的摩黛丝提只是僵硬地转过头，耳根周围的皮肤红了大片。 “姐姐……我们快去接黛芙妮和弗罗拉吧！”她竭力装作淡定，催促着倪颂安，不想要对方老看着自己。 自从上次和黛芙妮本人提过罗德尼的新品牌，倪颂安马上就收到了对方传来的作品集，她把黛芙妮的作品给公司里养的那些设计师看过后，大家一致认为瑕不掩瑜，还给了很多建议。有几个甚至说设计师部门就需要这样的新鲜血液，让倪颂安想办法把人拉进来。 黛芙妮收到这些反馈与评价喜不自胜，倪颂安紧接着就邀请她与弗罗拉挑个时间一同前来参观。 而摩黛丝提也是在这时恢复正常，压下黛芙妮和弗罗拉她们的声音，从弗罗拉她们身后冒出来，说自己也要跟着去看看。 倪颂安自然答应，提早带摩黛丝提熟悉熟悉这些也好。 …… “但是你不吃早餐吗？”倪颂安刚才在餐桌上可没看见摩黛丝提，后者是临出发时才下楼，脸上还留着睡觉时被硬物硌出的印子。 这几天两人都没一起睡，倪颂安认为是摩黛丝提为了话剧的事情在熬夜，怕打扰到她，所以才分开睡觉。 倪颂安伸手想摸摸她的脸，检查一下情况，却被摩黛丝提躲开，动作幅度极大，看得出来她很不想被碰了。 “……忘记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摩黛丝提身体一滞，差点走路走得同手同脚。 不过倪颂安因为转身去帮她找能充饥的小零食，倒是没有看见摩黛丝提这出糗的一面。 摩黛丝提小跑几步，拉住倪颂安：“算了姐姐，待会儿我在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咖啡店，随便吃一些就好。” 倪颂安转念一想：“也行，那我们先去舒春绥道接黛芙妮她们，你也问问她们俩吃早饭了没，没吃的话可以多点一些。” 黛芙妮和弗罗拉的家长们互相认识，心疼两个孩子从学校跑到家里来回的路程太远，便在科日杜斯附近的小区买了个大平层，让她们可以在那居住。 舒春绥道这条路离罗德尼也更近，因此黛芙妮她们周末没回家，在这边歇下了，方便倪颂安来接人。 “好，我和姐姐坐后面，前面的位置留给她俩吧。”摩黛丝提乖巧地应道。 四人很快汇合，考虑到人多，倪颂安出门前就特地让司机换成了商务车。 “颂安姐姐早上好！摩黛丝提也是！” “早上好。” 黛芙妮和弗罗拉跟她们打过招呼，便走到单独的两个座位前坐下。 黛芙妮的目光在摩黛丝提身上停留一瞬，突然笑得很诡异，趴过去，靠在弗罗拉肩头和她说着悄悄话。 因为中间的过道略宽，倪颂安看着她费力地支着大半个身子，提议说：“要不我们换个位置吧？你和弗罗拉说话也会更轻松。” “没事没事，我就说几句而已。”黛芙妮摆手拒绝她的好意。 倪颂安看她说完后果然又坐正了，没有再担心。 摩黛丝提在一旁闷闷不乐地说：“姐姐，你不用太在意啦，黛芙妮自己不舒服了会调整的。” “也是，我总想得太多。”倪颂安其实有尝试去改，但是过了很久都改不了这种习惯，她偶尔会害怕自己的关心给别人造成烦恼。 “不如问问我呀，你今天怎么老盯着平板，不跟我说话？”摩黛丝提这话一出，倪颂安才意识到这点。 她打一上车起，全身心沉浸在竺听然发过来的资料里，没有顾得上摩黛丝提。 “抱歉，刚才一直在看材料。我看你也没说话，以为你不想聊天。”倪颂安坦白自己的想法，“那你想说些什么，反正我手头的事差不多做完了。” 摩黛丝提鼓着脸颊，看上去还是不怎么高兴：“不要道歉啦，其实我就是在你面前刷刷存在感。” “哈？”倪颂安被她的话逗笑，摸了下她的头，“你在我这不用刷存在感的，有什么事情直说就好，而且我前几天还想着说是不是对你缺少照顾，感觉你和我生分了些。现在看，估计是错觉……” “……”摩黛丝提没有吱声，默默牵住了倪颂安的手。 前座的黛芙妮忽然把头扭过来，对着倪颂安说道：“哼哼，颂安姐姐，你可不知道摩黛丝提她这几天——” “黛芙妮！”摩黛丝提忽然大叫着她的名字，语气里不乏警告之意。 可惜她没能说出来，因为弗罗拉无情地捂住了她的嘴：“不好意思，失礼了。” “这样没关系吗？”倪颂安很快忽略黛芙妮想说出口的话，见被捂嘴的她用手狂拍身后的弗罗拉，更紧张黛芙妮从弗罗拉的手下挣扎时会不会受伤，“要不先放开吧？” 黛芙妮也就慌乱了一两秒钟，随后冷静下来，示意弗罗拉放开她：“好吧好吧，我还记着呢，没忘没忘……” 倪颂安没懂她的意思，只是看着黛芙妮问：“现在感觉还好吧？” “没事的，闹着玩而已，我欺负她更狠。”黛芙妮摊摊手，除开嘴边的皮肤被捂红了外，她状态还不错。 “所以你们是想要瞒什么？”见她无碍，倪颂安忍不住皱眉问起刚才被岔开的话题。 另外三人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装聋作哑。 “行，就当你们三个的小秘密吧，什么时候想跟我说都可以。”倪颂安没有强求结果，她本来也不是她们的同龄人，聊不到一起很正常，所以爽快地换成了别的话题。 // 前几天。 “摩黛丝提？你干嘛把你床上的玩偶套上睡衣啊？我怎么没见过你这套，不是你的风格呀？” 黛芙妮无意间扫到摩黛丝提没收拾好的床，好奇地问她，而摩黛丝提没回答，只是把玩偶藏了起来不让人看。 “还有，你这几天没回你家，都呆在宿舍呢？”这句话问了约等于白问，因为从地上摆放的各类杂物，以及厨房的垃圾都能看出来。 “《青春期二三事》，《初恋》……”弗罗拉一本一本捡起地上摊开的书，大声念出书名，“你这都在看些什么？” 摩黛丝提夺过她手中的东西，自己放回书架：“不要窥探她人隐私。” “那就不提这些，你现在打算怎么做呢？一直不理你的继姐吗？”弗罗拉抱臂站在一旁。 黛芙妮也跟着凑过来：“对呀，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不和好呢？颂安姐姐对你多好啊！” 摩黛丝提烦躁地揉揉脑袋，把头发弄得更乱了：“根本不是一码事，唉，你们不懂！” “什么呀，不都十几岁的人，什么懂不懂，你说了我们才有可能懂啊？”黛芙妮无语。 “你又懂到哪里了？”弗罗拉不像黛芙妮那样着急，淡定自若地拉开一把椅子，把黛芙妮按着坐下来。 她走到了摩黛丝提旁边，盯着书架上刚被摩黛丝提放进去的书，意有所指：“原来还有晏咏歌的诗集，可真神奇，你什么时候爱上看这些讲春心萌动的词句了？” 第38章 嘬嘬嘬嘬！ 带黛芙妮简单了解过罗德尼整体以及设计部门的情况后，倪颂安的眼睛扫过腕上的表：“好像快到中午了，干脆我请你们吃顿饭吧，难得聚在一起呢。” 另外三人没有异议，也没有太多忌口，倪颂安在征求了她们的意见后，让司机开车前往需要半小时左右车程的商场。 那边有一家新开的餐厅，生意很红火，网络上好评众多。 倪颂安不想让四人的聚餐产生不愉快，提前预约好了位置才出发，还找了一家店作为备选。 “我待会儿过去了还想买果茶，弗罗拉和我一起。颂安姐姐、摩黛丝提，你们俩有什么想要的吗？” 黛芙妮把手机上的点餐界面递给倪颂安，摩黛丝提被迫要凑过来才能看着，整个人贴着倪颂安。 “我想要这个西瓜茶，加点儿珍珠。”倪颂安迅速选好，没有试图说跟着黛芙妮她们一起拿。 有摩黛丝提说的那些前因后果，倪颂安看黛芙妮与弗罗拉就像看路边的小情侣，怎么可能主动打扰她们。 摩黛丝提也选好了和倪颂安一样的饮品：“我和姐姐先去店里等你们，商场刚营业，不知道人多不多。” “我们拿到餐就过来找你们俩。” 商量完分头行动的计划，没多久车就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倪颂安带着摩黛丝提和她们俩挥手告别，各自去了不同的方向。 倪颂安的手臂被人拉住又松开，她偏过头看向摩黛丝提，后者一脸尴尬。 “怎么了，不是想拉手吗？”倪颂安抬手，让摩黛丝提牵着。 摩黛丝提盯着她的手心发愣，十几秒后才下定决心握住了，还不忘为自己找补：“刚刚感觉手有点儿酸，所以先松开了。” 倪颂安倒是没想那么多，她瞥摩黛丝提一眼：“哦，我们俩到了先点餐，你还记得黛芙妮和弗罗拉说的那些菜名吗？” “差不多吧……”摩黛丝提见她对刚才的小插曲完全不在意，下唇被咬得泛白。 “停。”倪颂安忽然没再继续向前走，而是拉着摩黛丝提来了个大拐弯，站在了一株树后面，悄悄地探出头，“那个好像是你小姨……还有我的老师？” 距离两人十多米远的地方是一家甜品店，隔着透明的玻璃橱窗，倪颂安看见了坐在店内的希尔达与周叶嘉。 两人间的氛围看上去很是轻松愉快。 回忆起不久前陌生账号给她的照片，倪颂安垂着头沉思，没有注意到摩黛丝提握着她的那只手力道变得略紧，而后又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再悄悄松开一些。 倪颂安挑选就餐地点时，没有注意到世嘉就在这个商场附近，因此遇见周叶嘉情有可原。 但希尔达的出现就非常微妙了。 委托私家侦探调查的资料还没到手，倪颂安暂且不清楚希尔达和周叶嘉的具体关系，眼下看来似乎更像是达成了某种合作。 不过摩黛丝提在她身边，倪颂安不可能抛下妹妹不管，便先带着摩黛丝提去吃饭。 而且哪怕她想偷听那两人的对话，除非会隐身，否则没法在不惊动她们的情况下进入甜品店。 摩黛丝提瞧她一眼，目光凝在远处的两人身上：“姐姐是找她们有什么事吗？如果是的话，不用顾忌我。” “没有没有，”在小孩子面前吐槽亲戚不好，倪颂安想赶紧揭过这个话题，“我们还是先去预订好的餐厅吧。” “姐姐不用瞒着我，想来肯定是小姨她在公司里做了些什么吧？” 摩黛丝提拉住她不让动。 “反正照你的安排，我迟早都会接手罗德尼，跟我说说也没什么吧？”金发少年一字一句地说道。 “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 “你说的能帮到我，就是尾随她们俩吗？” “嘘，什么尾随，好难听！只是顺路罢了！” 摩黛丝提用一根手指堵在倪颂安唇上，阻止了她针对接下来的行动发表恶评。 “她们俩没做亏心事的话，我们就当饭后遛弯儿。” 倪颂安反问：“做了亏心事呢？话还是不说满，我个人感觉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 若说前面只觉得希尔达总莫名其妙找茬、挑刺，倪颂安还单认为她是看不惯自己。 现在希尔达和周叶嘉私下的来往被她亲眼确认了，再一联合希尔达催促着倪颂安与世嘉合作的事情，倪颂安就知道其中必定有鬼。 “做了那就更好说了呀！我们俩跟上去，这叫罗德尼保卫大作战！”摩黛丝提立即揽住倪颂安的肩，对着面前的空气指指点点，“现在你是队长，我是辅助。” “……好吧。”陪她演这么一出戏也无所谓，大不了被发现，到时候就说陪摩黛丝提出来找灵感。 倪颂安已经为自己准备好了一套完美的说辞。 摩黛丝提预估的情况没有出错。 在倪颂安一行四人吃完饭后，黛芙妮她们先行离开，而倪颂安与摩黛丝提随机挑了几家店进去乔装打扮一番。 出来时正巧在扶梯旁看见一楼的甜品店里走出来两个人——希尔达和周叶嘉。 倪颂安默契地跟摩黛丝提交换一个眼神，她们的衣着风格与往常大相径庭，摩黛丝提还戴上了逼真的假发，用帽子挡住了容易引人瞩目的蓝眸。 “这样跟踪她们真的不会被发现吗？”倪颂安不安地道。 摩黛丝提泰然自若地挽上她的胳膊：“放心啦，我们俩现在个人特征都不是很明显，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看出来。” 倪颂安半信半疑：“那我们现在跟上去？” 摩黛丝提拉着她走下扶梯，两人的余光都关注着周叶嘉和希尔达。 两个目标对象大概是在甜品店里便结束了聊天，走出店后简单说了几句，又一齐朝着同一个方向走去。 倪颂安与摩黛丝提就像饭后闲逛那样，不动声色地和前面的两人保持着距离。 因为是饭点，周边又是商圈，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倪颂安她们俩也就显得不那么鬼鬼祟祟，前面的两人压根就没注意到。 她们跟着人走了大概十分钟，来到了世嘉大厦的楼下。 不过走到这里，她们就跟不上去了，因为周叶嘉带希尔达走的专属电梯。而倪颂安和摩黛丝提没有预约，只能在大堂里瞎溜达。 眼看着罗德尼保卫大作战行动失败，摩黛丝提泄气般地蹲下身，靠着大堂里的花盆，揪着里面的树叶子。 世嘉在一楼放置了好几株发财树，倪颂安粗略一扫，虽然不懂风水，但能感觉出世嘉是有找大师算过的。 她面上沉着，心里却想笑，毕竟书中的人在书中的世界找人看风水，这事说出来有种奇怪的搞笑感。 “好啦，别扯坏树叶子，这是人家养的发财树……”倪颂安劝道。 但摩黛丝提反而抓住了关键词：“发财树？” 倪颂安没有错过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顿感不妙：“你想干什么？” 摩黛丝提凑近她耳边，兴冲冲地说：“我们用开水把她们的发财树浇死吧！” “……摩黛丝提，你这是从哪学来的招儿啊？”倪颂安扶了扶额头，眼前真的有一瞬间变黑。 她没有用太严厉的话语批评摩黛丝提，摸隔着帽子去摸少年的头：“不可以哦，这样也属于毁坏她人财物。” “而且，植物也是有生命的东西，平时修剪花枝也就算了，用开水烫太残忍了，属实没必要。” 摩黛丝提乖乖认错：“好，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她讨好般地用头蹭了蹭倪颂安的手心。 角度很微妙，刚好挡住了倪颂安，不让她看见帽檐下红透的脸颊。 只有发丝间露出了耳尖的绯色。 倪颂安没注意到这些，她舒展了眉眼，为摩黛丝提的懂事感到欣慰：“走吧，既然行动失败了，我们回去总结错误！” 她用力拉起蹲在地上的摩黛丝提，后者象征性地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两人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在一楼找到卫生间，呆了几分钟又出来，离开了世嘉大厦。 // 因着与世嘉的合作没有谈成，倪颂安为了避免其她股东的不满，只能抓紧时间找到了她印象中口碑不错的一个供应商。 原著中摩黛丝提就曾依靠这个供应商解决过危机，倪颂安联系好对方时，还在心中默默跟摩黛丝提道歉——愧疚于抢了对方的机缘，可能会影响后续的剧情发展。 到了现在，倪颂安能看出来剧情已经面目全非，除了希尔达依然兢兢业业地当着反派，倪颂安这个继姐已然叛变，站主角这队来了。 她猜测，自己这个身份命运的改变应当和亲近摩黛丝提有着一定的关系。 昨天工作忙得太晚，倪颂安回了衢溪橘郡仍旧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在书房里呆了一个多小时。 凌晨三点睡，早上八点醒，她脑袋昏昏沉沉的，在下车后才想起来自己今早没有让秘书给自己准备早餐。 按照之前的要求，倪颂安虽然对早餐的规格要求不高，但更喜欢主动点餐，如果没说就是她自己另有安排，不用秘书和营养师提前准备。 现在这时间再去找秘书说自己想吃的，估计吃上的时间也差不多到午间休息那会儿了。 稍加思索，倒也不急着上班，倪颂安从车库的电梯上到一楼，离开罗德尼的公司总部，去了不远处的一间咖啡厅。 “请2025号取餐……” 倪颂安推开门，找到一个位置坐下等餐，她手机上显示的取餐号是2032号。 她没有看手机，一边看着大屏上的取餐单号，一边漫无目的地到处望着，突然在咖啡厅中看到了熟人—— 汲飞语。 周叶嘉的学生，倪颂安的学姐。 两人上一次见面，汲飞语红着眼眶。这一次见面，汲飞语则是小声啜泣着，眼泪一滴滴地往下掉。 但她无心去管这件事，用纸巾胡乱抹了把脸，继续盯着眼前的笔记本电脑，指尖噼里啪啦地敲击着键盘。 看上去就忙得要命。 第39章 呀呀呀呀！ 倪颂安很久没有见过汲飞语了，后者也不是爱在社交软件上分享近况的性格，仔细算算，两人除了节假日时会相互问候，倪颂安几乎是对汲飞语的消息一无所知。 “请2032号取餐。” 店内的广播叫到了倪颂安的餐号，她在柜台前拿到冰美式和芝士厚蛋堡后，转身走到了汲飞语那一桌的空位旁，坐了下来：“学姐，要吃点儿东西吗？” 厚蛋堡被推向汲飞语的手边，散发着香浓的味道，极大地勾起了人的食欲。 汲飞语抬头，泪眼朦胧，不过还是认出了倪颂安是谁：“学妹？你怎么在这？” 倪颂安看见汲飞语吞咽了下口水，心中的猜测成真，能一大早就在咖啡店里对着电脑哭，估计不会想起吃早餐：“早上不吃东西对身体不好，如果你需要纸巾的话，我这边也有。” “……我自己有纸，不用了，谢谢你。”汲飞语自己掏出了纸巾擦掉眼泪。 “学姐不介意的话，其实可以跟我倾诉一下烦恼的。”倪颂安关心道，收回了对方没有接受的厚蛋堡。 汲飞语眼神闪烁，慌乱地垂下脑袋：“没事，只是一些小事。” “只是小事吗？好吧，但是假如有需要，你说出来，能帮你的我会尽量去帮。”倪颂安见她没有要倾诉的意思，还是留了自己的承诺。 汲飞语低头，睫毛颤动着，透露出她情绪上的不安与焦虑。 说罢，倪颂安没得到汲飞语的任何回应，只得叹了口气，起身就要走出咖啡厅，却听见汲飞语忽然叫住她：“等等，学妹，你说的能帮我……是真的吗？” 倪颂安停下脚步：“当然了，只要是合理的请求。” “……那，学妹你能借我点儿钱吗？”汲飞语追上来，声音很忐忑。 “你要借多少，借来干什么？”倪颂安向她确认道。 汲飞语答道：“十万，可以吗？我妈妈最近生病了，我攒的钱根本不够给她治病……” 原来是这样，倪颂安理解了她的心情，十万对自己来说是可以承受的代价，所以没有怎么犹豫便答应了汲飞语：“那你有空了打个欠条，把银行卡号发给我，我可以下午就给你转账，给阿姨治病要紧。” 两人重新坐回桌前，等汲飞语写欠条的同时，倪颂安和其她与汲飞语相识的同学打听过，好几个人都说汲飞语家里条件本来就一般，最近似乎还出了些变故，应该没在骗人。 倪颂安心中稍定，汲飞语也写好了欠条，给倪颂安递过来。 “所以你今早哭是因为在担心钱不够吗？”倪颂安接过来，确认没有细节上的毛病，又还给她，“我们下午四点在这家店见面，到时候我给你转钱，你再把欠条给我。” “有一部分是，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工作太难了……”汲飞语点头同意，脸上的表情很不好意思。 倪颂安追问：“我记得你的课和实验很多来着，你是出来找了实习？” 汲飞语摇头：“是周老师给我推荐的机会，我自己找不到这种工作。” “那你现在每天的工作是？”倪颂安瞥了眼她的笔记本电脑，上面的布局很眼熟，倪颂安之前也用过这款软件，“给园区做规划吗？” “嗯，周老师介绍了好几个外包任务，我看报酬很多，都接了下来。”汲飞语解释道。 “好吧，那你好好加油，也祝阿姨早些康复。”倪颂安安慰她几句，既然已经解决完事情，便和人道别，赶着回去上班了。 // 倪颂安按下电梯，开始等待着，过程中再次打开手机，看见屏幕上一连弹出来好几条消息。 刚刚被倪颂安询问过、但没立即回复她的一位同学发来新的短讯，似乎很着急，还打了几通语音电话。但倪颂安忙着和汲飞语说话，根本没注意到。 【查沁：等等，她是问你借钱了吗？你借了吗？不要借。】 【查沁：我刚刚在地铁上，信号弱没看见，希望还来得及。】 【查沁：她家这事很复杂，你最好别掺和。】 ： 【查沁：未接通话】 【查沁：你不会已经借了吧？看到后马上回一下。】 …… 倪颂安翻完消息，蹙起眉毛，回复对方。 【倪颂安：还没借，我打算下午转给她来着，汲飞语学姐说母亲生病了，问我借了十万，所以我过来打听一下是不是真的。】 另一边的查沁飞快回道——【查沁：她搁那春秋笔法呢！你别信！】 没等倪颂安问具体情况，查沁便转发了几个私人群聊的聊天记录。 【查沁：你先看我转的聊天记录，看完就懂了。】 倪颂安依言照做。 里面的内容是她们学院里的新鲜八卦，是一个同学在学院勤工俭学时听其她几位老师闲聊知道的。 而查沁之所以急着要倪颂安看，是因为事件的主要人物就是汲飞语。 汲飞语母亲生病是真，但汲飞语却没有告诉倪颂安，她的妈妈就是被她给气病的。 汲飞语花钱大手大脚，欠款逾期，催还款的消息都打到汲飞语的家人以及同学这里来了，大家这才知道汲飞语超前消费欠了几十万。 而她的导师周叶嘉得知此事，竟还帮忙收拾烂摊子，说汲飞语只是一时糊涂。 可谁知过了段时间，汲飞语又跑过来朝人借钱，和她交好的同学借了也就算了，那些跟她不熟的也没被放过。 她简直是把周围人薅了个遍。 在母亲的追问下，汲飞语才崩溃承认自己没有交代完所有的欠款，留了一点儿给自己，认为只要好好工作就能够还完，但欠的债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多。 上次还心软的周叶嘉这次也没帮她说话了，汲飞语的经历传遍了整个学院，众人都感到唏嘘。 【倪颂安：所以你不让我借钱的原因就是可能收不回来了吗？】 【查沁：对啊，这摆明了就是个无底洞。她妈妈生病了，没人能管着她，我倒是听说周老师还很怜悯她，给人介绍了好几个赚钱的项目呢。】 【倪颂安：这样啊，谢谢你的提醒。】 【查沁：没事儿，我就是担心你好心没好报，这种人很难救的。】 …… 聊天内容到此为止，倪颂安已经明白如果自己没收到这则消息，下午直接给汲飞语转了钱过去，估计再也收不回来了。 但她和汲飞语约好了时间，现在毁约又不太好，倪颂安还是决定和她见一面，当面说清楚。 // 下午四点，倪颂安准时来到她们约好的地方，汲飞语已经在这里坐着等她了。 “不好意思，学妹，实在是麻烦你了。”汲飞语把欠条和笔递过来给倪颂安，期待地看着她。 “……学姐，我早上和其她同学打听过了，对不起，我可能没法给你直接转账，但是我这边可以给你提供工作机会。”倪颂安事先准备好了其她解决方案，要她完全拒绝帮助汲飞语也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先问起对方的近况。 “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汲飞语的表情有一瞬的扭曲，但在察觉到自己声音的尖锐引起了周围顾客的注意后，汲飞语的气势又弱了下来。 倪颂安知道这事不会顺利解决，心平气和地劝道：“我需要评估一下帮助你的风险，其她人都告诉我了，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借给你钱，有很大的可能拿不回来。” “所以我会试着找人帮你母亲治疗，但是我不会给你提供钱，这样做，你可以理解吗？” 汲飞语闻言果然冷静了些，片刻后她抬起头，脸上的神色依旧阴郁：“她们都跟你说了什么？说我咎由自取是吗？” “没有，她们没有说这种话，我们只是为你感到惋惜。”倪颂安否认掉她无端的猜想。 “惋惜？既然惋惜那为什么不来帮我？”汲飞语的情绪逐渐激动起来。 倪颂安赶紧安抚她：“我们没有不帮你，你的同学、亲友不都借过你钱了吗？我听说周叶嘉老师也多次为你说话，你早上不还跟我说，那些工作项目都是她为你介绍的呀。” “呵？她给我介绍的？”提起周叶嘉，汲飞语突然冷静，“你怕不是不了解她吧？” “我为什么欠那么多钱，为什么找得到那么多借款渠道，就有她周叶嘉的一份功劳！” 倪颂安一愣，没有想到汲飞语还牵扯出了周叶嘉，听起来，周叶嘉在这件事里扮演的貌似不是正面角色。 “周老师？她做什么了？给你提供借钱的渠道？”倪颂安只能从汲飞语的三言两语中拼凑事情的全貌。 “她做什么了？她做的多了去了，一边安慰着我让我还款，一边给我介绍新的地方借钱，拆东墙补西墙，然后还给我安排数不尽的工作，美其名曰帮我想办法挣钱。” 汲飞语冷哼：“我看周叶嘉是巴不得我多欠点儿钱呢，好给她当牛做马。” 事情的关键之处被汲飞语一下子抖落出来，倪颂安被周叶嘉的行为惊得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若是说周叶嘉人好吧，那也确实，说她人坏吧，这点也是真的。 倪颂安没见过说有哪个人给自己的学生介绍贷款的，除非是助学类的。 她沉思片刻，问汲飞语：“你确定她给你介绍的不是助学贷款吗？” 不排除汲飞语又在颠倒黑白的可能，所以倪颂安仍需确定一番。 “助学贷款我早就自己申请了，关周叶嘉什么事。”汲飞语否认。 倪颂安微讪，在这事上暂且相信汲飞语。 “总之，我能为你提供的帮助只有两项，帮你的母亲治病，以及介绍工作。”倪颂安起身，“不管你怎么想，我对你没有恶意，也没兴趣戏弄你。” “你如果愿意的话，明天给我个答复吧。” 汲飞语沉默半晌，在倪颂安抬脚前叫住她：“工作就不需要了，拜托你帮我妈妈治病吧，我会想办法还你钱的。” “好。” 第40章 耶耶耶耶！ 有了同汲飞语、查沁之间的交流，再加上陌生人发送的照片，倪颂安试着催了下私家侦探的进度，从周叶嘉那边下手，果真查出了一些她先前不知道的东西。 “报告上面显示，周叶嘉只是在世嘉挂名，背后的实际掌控者是希尔达。”竺听然跟倪颂安汇报了结果。 “看来之前世嘉跑来合作就是希尔达的意思，只是她的姿态太急切了，才让我觉得很奇怪。”倪颂安托着下巴，心中升起了对那个陌生账号的感激。 竺听然庆幸道：“幸好倪总临时改了主意，如果让世嘉参与进来，指不定要在罗德尼这边搅起多少风浪。” 倪颂安笑了笑，没有指出是有人在背后提醒她，那个账号的持有者身份不明，她越过竺听然找人去查，竟然查不到分毫信息。 不过关于信封中的另一张照片，她倒是有了些不可思议的收获。 那些收获也让她重新审视起了竺听然，这个被奥尔瑟雅留下来的助理。 倪颂安不打算立刻打开天窗说亮话，定定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出声说起新话题：“麻烦帮摩黛丝提收拾出一间办公室吧，她昨天刚跟我说自己已经申请提前毕业了，想要来公司历练。” “提前毕业？”竺听然诧异了一下，然后记下了这项任务安排，“要让摩黛丝提小姐从哪儿开始做起呢？” “她说想从最基层开始，嗯……”倪颂安沉吟几秒，“你记得我前几日安排进西蒂的那个设计师吗？黛芙妮。” “记得。” “黛芙妮和摩黛丝提是同学，可以把摩黛丝提也送到西蒂这边来，那就先不用给她收拾什么办公室。” 倪颂安权衡再三，最终决定安排摩黛丝提在新品牌这边练手，自己虽然经验也不算太多，但还是能教一教她的。 // “你很兴奋嘛，这么期待第一天上班？” 倪颂安合上文件，终于忍受不了摩黛丝提那赤裸裸的目光了。 “嘿嘿，我可是第一次和姐姐一起上班啊，当然很憧憬了。” 打从上车起，摩黛丝提就捧着脸，嘴角挂上笑意，专心致志地盯着倪颂安。 她变长的头发又让理发师修剪短了，说是好打理，看起来非常干净利落，发尾自然的曲度很是俏皮。 倪颂安记得很久之前有一次宴会，摩黛丝提就是这种发型。因为是第一次见，倪颂安连声赞叹，夸摩黛丝提看起来像是古堡里才能见到的矜贵王储。 没想到时隔这么久，摩黛丝提又做了这样的造型。 “不要动，领结有些歪了。”倪颂安倾身过去，帮她调整着。 摩黛丝提非常听话，说不动就不动，她身上的味道香得倪颂安恍惚一瞬。 “你就这么喜欢栀子吗？” 倪颂安问。 “挺喜欢的呀，姐姐不是比我还喜欢吗？为什么我见你很少喷呢？”摩黛丝提反过来问她。 倪颂安还记得这个味道，是之前和摩黛丝提在一家店里共同调制出来的香水，模仿出的效果便是栀子花香。 倪颂安自己也喜欢，所以和摩黛丝提各自分走了成品的一半。 但是这种浓郁逼人的花香不适合在工作场合中使用，因此倪颂安只会在卧室中洒上一些，哄自己入睡。 显然摩黛丝提就没有这种困扰了，她性格向来如此，一点儿也不在意别人是否会发现这种味道。 熟悉的气味让倪颂安神经放松，心情跟着轻快起来：“我用香水只是洒在房间里清新空气，自己身上一般不用，在公司的话栀子花的味道很冲，不是所有人都和我、和你一样能接受这类型的香。” 摩黛丝提展开双臂，大方道：“既然如此，姐姐你这么喜欢，可以抱着我闻一闻的！” “你呀你，鬼点子真多……”倪颂安揪揪她的脸颊肉，后者立马讨饶。 蓝眸澄净，夹杂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像一汪透明的水。 这双眼睛正凝望着倪颂安，仿佛在说：真的不试试吗？ 倪颂安的手放在摩黛丝提头上，顺着往下抚摸，给她顺毛：“抱着你闻来闻去也太奇怪了，和闻小狗有什么区别呢？” “不能把我当小狗吗？” “人是人，狗是狗。虽然都是动物吧，但还是有差别的。” 摩黛丝提耐心分析：“我们之前去的宠物咖啡馆里，你最喜欢一只小博美，说它身上的小狗味儿暖洋洋的，说自己很喜欢这种味道，闻起来好幸福。” “栀子花也是你喜欢的，你说每次闻到都会心情变好，你今天心情怎么样呢？” 倪颂安答：“还不错？所以你想表达什么？” “不错的话，嗯……有些难办。那你还想再增加一下心情值吗？”摩黛丝提冥思苦想着，最后打了个响指，“抱抱我，还能闻到喜欢的味道，怎么说都不亏吧！” “是吗？”倪颂安故作苦恼得难以抉择的模样。 她歪了歪头，黑色的眼瞳里透着浓浓笑意：“哎呀呀，那看来抱你一下真是好处多多。” “来吧来吧，抱抱我！”摩黛丝提晃了晃手，倪颂安果然上钩。 “行吧，知道是你需要拥抱了，这次就姑且听信你的推销词。”倪颂安嘟囔着，体贴地抱了下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的手环住她的脖颈，故意用脸蹭了蹭：“给你分点味道！很淡，不会被人注意到。” 倪颂安因为脖子痒，被逗得笑个不停：“好了，别再用你头发挠我脖子了，也不怕卷好的造型塌掉！” 嬉闹间，她并未看见摩黛丝提得逞后喜滋滋的表情，后者只是将倪颂安后背的衣服抓得更紧，嘴里嚷着“不要分开，再抱抱”。 眼里是被满足的喜悦与更加浓烈的贪欲。 // 因为要送摩黛丝提去西蒂的宣发部门，倪颂安还特意绕去设计部，带摩黛丝提和黛芙妮打了个招呼。 “黛芙妮以后跟你是同事兼朋友了，你们俩可以互相照顾一下！” 在倪颂安的注视下，两人无可奈何地握手达成协议。 两人又走了遍其她部门，充分给摩黛丝提讲解了各部门的工作后，倪颂安才告诉她最终被分到的岗位。 “考虑到你在话剧这方面经验比较丰富，或许宣发部会很适合你，你先在这边历练历练，如果不行，再去试试别的岗。” 摩黛丝提没有异议：“既然西蒂是姐姐手下的，如果有时候其她同事不在，我能过来问问姐姐的意见吗？” “笨，我平时可忙了。”倪颂安语重心长地拍着摩黛丝提的肩膀，“等你成家主后就懂了，管理公司到底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好吧，我坦白，我就是想和姐姐呆在一起而已啦！”摩黛丝提解释。 她继续恳求：“这点儿小心愿可以请伟大的、英明的姐姐大人批准吗？” 倪颂安被摩黛丝提这没形象包袱的举动哽住：“想找我的话，你随意就好，不过我大部分时候可能在会议室。” “哦对了，平时和我共处一室，记得也不要打扰我，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能接受的。”倪颂安补充道。 摩黛丝提立刻拍了拍胸脯，向她保证：“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我会自己好好完成工作！” “那就先这样，中午你可以尝试一下公司的食堂。”倪颂安看了眼腕表，转身欲走。 她的衣角被摩黛丝提扯住：“你不跟我一起吃吗？” “说了会很忙呀。”倪颂安眼神温柔，不厌其烦地和她重复着，“况且现在要推出新品牌了，要弄的事可太多了。” “那我可以帮你打饭吗？”摩黛丝提继续追着问。 “如果哪天我有空，我就叫你给我打饭，好不好？” 这话一出，摩黛丝提总算是答应了：“那你快去忙吧！” // 竺听然在办公室内跟倪颂安汇报工作。 然而倪颂安心不在焉的样子明显极了，竺听然索性停下来问她：“倪总今天看上去没什么精神，是出什么事了吗？” 倪颂安摇头：“我只是担心摩黛丝提刚参加实习工作，会不会不适应……” “好歹是能从科日杜斯中学毕业的孩子，”竺听然道，“那地方对于学生的素质要求还是挺高的。” “也是，摩黛丝提都还没有十八岁呢，现在是该多多学习的时候，吃点苦头犯些错都没什么，来得及纠正。”倪颂安稍稍想通了些。 “这才对嘛。”竺听然笑眯眯地看着她，又问道，“之前你不是问我，给摩黛丝提小姐送什么礼物吗？你现在有没有想好，她可是快要成年了呢。” 一谈起这个，倪颂安就忍不住哀叹：“我就是还没有确定方案，已经拟了好几套出来……但感觉都不太合适。” “其实有时候也不一定非要决个高下，让过生日的寿星全拿到不好吗？” 竺听然这话又启发了倪颂安，后者猛地一拍脑袋：“对啊，我其实可以都送，这样自己也不会挑得眼花缭乱了。” “那么多礼物也不会让我发愁，认为摩黛丝提不喜欢被送出的东西了。” 问题一下子就被解决了，倪颂安心神稍微安定。 “谢谢你了，竺姨，如果不是你帮忙出主意，我大概得等摩黛丝提生日的前一天才会凭直觉随机选一个。” “小事罢了，摩黛丝提小姐的成年礼已经订好了吗？” 倪颂安点头：“找到的公司给出了不错的设计，所以这项定下来的速度奇快无比，其她的，比如手写邀请函、包红包，都很拖进度。” “我也会给竺姨发的哦，到时候请一定要来！” 竺听然接受了邀请，笑着点头：“肯定来肯定来。” 等竺听然出去，倪颂安起身，走到落地窗前，外面十分晴朗，天空蔚蓝纯净。 她小声嘀咕，思考着不久后摩黛丝提的成人礼：“单纯送一堆东西肯定不行，我得想想办法让它们之间串联在一起……”【你现在阅读的是 】 40-50 第41章 呼呼呼呼！ 窗外阳光灿烂，有微风吹过。 摩黛丝提房间的门敞着一条小缝。倪颂安本打算就此路过，但余光瞥见了摩黛丝提，便想着要不要与她讨论明日的成年礼。 很多人应该都会在这种时刻感到紧张，或许有必要安抚一下摩黛丝提的心情，免得半夜激动得睡不着。 摩黛丝提已经好久没来找倪颂安同住了，关系一如既往地不错。所以倪颂安比较担心她紧张，但是不跟自己倾诉。 “摩黛丝提？”倪颂安敲了敲她的房门，“在干什么呢？有空聊聊成年礼的相关事情吗？” 坐在桌前的少年戴着耳机，估计是没听到倪颂安的声音，等人走近了才发现。 摩黛丝提眼里含着几丝慌张与心虚，站起时手忙脚乱，“砰”一下将电脑的显示屏扣在了桌子上。 倪颂安冲过去想帮她扶起来，却被制止。 “等等，姐姐，不要动！你站那就行，我自己来！”摩黛丝提扭头喊着。 倪颂安讪讪道：“……好。” 她不想侵犯个人隐私，走过来时都努力克制着没去看摩黛丝提的电脑屏幕，没想到还是引起了对方的反感，于是倪颂安保持着距离，视线落到窗外。 摩黛丝提的房间里香气扑鼻，只需呆上一会儿，便能在身上留下恰到好处的味道。 倪颂安突然有些明白，摩黛丝提身上的香味是怎么留下的了——每天都在这个房间里腌着。 “姐姐，我好了。”摩黛丝提打断了她的思绪，让出自己正在坐的椅子。 “嗯，我来找你是聊聊成年礼以及成年后的一些事情。” 倪颂安本身就只是过来说几句，没有久留的意思，但还是被摩黛丝提给拉过去坐下了。 摩黛丝提自己也没找新凳子，虚坐在了扶手上，认真听倪颂安说话。 “事先不都确认过了吗？最重要的礼服、宴会厅布景……”摩黛丝提扳着指头数。 “不单是这些。”倪颂安按下她的手，“当然，如果你有新的想法可以尽快说，时间到了就没法变了。” 倪颂安又道：“主要是你申请提前毕业了，你之前不是说有申请大学的计划吗？” 摩黛丝提点头：“会找南州这边的，以前是打算回曼诺根。” “哦？怎么变主意啦？”倪颂安问。 “因为你肯定会迫不及待地让我当家主，考虑到这点，南州挺合适的。”摩黛丝提言之凿凿的模样让倪颂安忍不住怀疑自己。 “我也没有到这种程度吧？如果你想回曼诺根就回嘛，但是也得处理公司事务。” 等摩黛丝提成年了，倪颂安头一个想法就是复学，不过照她目前对周叶嘉的印象，估计导师得重新找了。 家主之位按自己的原计划必须先还给摩黛丝提，念着这孩子刚入公司，对内部的情况并不了解，倪颂安倒是可以帮她的忙，分担一部分工作。 “不止这一点啦，”摩黛丝提俯身趴在倪颂安肩头，也不觉得难受，“去曼诺根的话，离姐姐也远了啊。” “只是有些距离，你选南州也就是每天能见面，选曼诺根，估计一周见一次罢了。”倪颂安帮她捋好发丝。 摩黛丝提瞎哼哼：“反正我不管，两边教育资源也都差不多，在哪学不是学！” “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你在哪都好。”倪颂安本来也就是随口说几句，眼见着摩黛丝提误会了，便转移话题，“最近在宣发部呆得还习惯吗？” “在没成为家主前，你最好多学学。” 摩黛丝提道：“还行吧，周围的同事人都不错，工作内容比我想得要简单，我以为会夜以继日地蹲在电脑前。” “那倒不至于，罗德尼的员工很多，不需要一个顶两个来用。”倪颂安被她逗乐了。 摩黛丝提忽然正色道：“姐姐，你怎么不跟我说希尔达总讲你坏话呢？” 倪颂安纠正她的称谓：“是小姨，不要直呼其名，不礼貌。” 摩黛丝提吐了吐舌：“才不要，她对你不好，我干嘛要跟她客气。” “是发生了什么吗？”说起来，倪颂安这些天没怎么见到希尔达，不知道对方又在忙活什么。 难道是去找摩黛丝提了？ 果然，摩黛丝提的话印证了倪颂安的猜想：“她经常从西蒂这边路过，找我说你坏话。说我成年了，你绝对会找各种理由拖延时间，不让我继承罗德尼。” 摩黛丝提说着说着有些生气：“当初妈妈的遗嘱也没说必须是我当家主啊！你当还是我当，关希尔达什么事！所以我立刻报复回去了，专门说她家那些腌臜事！” 倪颂安拍拍她的背：“不要生气了，别管她的话。” 能让希尔达留到现在，也是因为倪颂安没法获取有利证据，路上总是出岔子，导致她晚来一步。 倪颂安推断是剧情影响，希尔达这种角色只能被摩黛丝提弄下线，她作为一个早该退出主线的炮灰无法干预这个重要剧情点。 与此同时，倪颂安不知道的是，抱着她的摩黛丝提脑海中也正在进行相关对话。 “你要是不喜欢希尔达，咱们就早点过剧情，让她下线。”313例行劝道。 它都不抱希望了，因为每次说到做任务，摩黛丝提会表现出不同程度的不配合，鬼知道这次又要闹哪样。 结果摩黛丝提异常爽快地答应了它：“按姐姐的安排，我成年礼上可能就会宣布家主变更的事情，交接完后可以着手准备处理希尔达的事情了。” 313有些凌乱：“你这次……”竟然没闹？ 但它没敢说，怕人又给它撂挑子不干了。 摩黛丝提问：“嗯？” 313唯唯诺诺道：“没……我就是说，这几天你也别闲着了，我给你发资料，你自己恶补一下企业管理的知识。” “行。”摩黛丝提正有此意，313误打误撞合了她的想法，倒是省了自己找学习材料的功夫。 系统又想起一件事来：“你姐进来的时候，应该没看见你在干什么吧？” “看她的表情，大概率是不知道。”摩黛丝提回忆着。 “那就好那就好，我怕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食不下咽。”313松了口气，“你的亲妈和继母是图什么啊，先是编织谎言，说她们遇到空难死了，又派人调查你继姐……” “现在你想试着联系上她们，她们跑得比谁都快。” 313越说越想不通个中关联。 摩黛丝提也没回答它的问题，只是眸色一沉。 “着什么急，不用在意这些，不过你也把她们获取的资料发我一份吧。”她吩咐道。 // 摩黛丝提的成年礼办得盛大，和倪颂安那几次对外的生日宴一样，说是庆祝诞生，实际上仍然是为了社交，将罗德尼的继承人介绍到大众面前。 宴会在伦俄尔堡里举行，一切照着摩黛丝提的喜好布置。 这次邀请了一些与摩黛丝提相熟的同学，弗罗拉与黛芙妮赫然在列。其她来参加宴会的宾客要么和罗德尼有合作，要么沾亲带故。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先来到了伦俄尔堡住下，毕竟她们平时所住的那幢宅子离这边有些距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最好是提前过来。 “……冷气可以开足一些，对了，摩黛丝提还没起床吗？”倪颂安一大早就起来检查着所有安排，不想让流程出错。 她抽空看了眼时间，发现都快十点了，摩黛丝提还没有从楼上下来。 罗莎琳道：“一直没见着人，应该在楼上。” “宾客估计下午一点会陆续到场，算了，我上去看看她。”倪颂安把手中的清单交给罗莎琳，“剩下的由你们负责检查吧，尤其注意乐团的成员们，我听说昨天临时换了人，希望表演顺利。” 她朝着楼上走去，她们休息的房间在三楼，与一楼热火朝天的气氛截然相反，这里很安静。 走廊间的窗户被佣人打开通风，半透的纱帘微微扬起，捎带着馥郁花香。窗户外一片翠绿，框住的地方是一棵长势茂盛的树，恰好挡住大部分的阳光，让这边不至于太过炎热。 倪颂安在一间房门口停下，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摩黛丝提？该起床了？” “啊，姐姐，门没锁，你进来吧——” 与倪颂安想象的场景不同，摩黛丝提并没有在睡懒觉，而是早早地起来了。只是她似乎在忙着做些什么，没有跑来给倪颂安开门。 “原来是卡在了穿衣服的环节上啊……”倪颂安开门进去，在衣帽间里找到了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正苦恼地拎着马甲和手上的金属链，旁边的人台已经被扒光了，她给自己穿好了衬衫和裤子，马甲纽扣却被外套上的金属链条给缠住了，很难解开。 “姐姐快来帮帮我！解不开了！”摩黛丝提向倪颂安求助。 倪颂安接过，耐心地找到缠结的地方，一点一点扯出来，才把马甲和金属链分开：“好了，你怎么没叫造型师过来帮你弄？” “之前已经试过了呀，我懒得去叫，所以自己试试，结果……”摩黛丝提不好意思地笑笑。 倪颂安替她补全：“结果就把衣服弄乱了。” 她干脆站在旁边看摩黛丝提穿好马甲和外套，又上手帮忙调整了一下。 “姐姐你还没换衣服吗？”摩黛丝提注意到倪颂安身上还是穿的运动服。 “待会儿换，起来后就在楼下确认流程，没必要换那么早。” 倪颂安拉着她转一圈，皱眉道：“好像还缺了点东西……” “缺什么？”摩黛丝提自己照照镜子，“是不是可以加个胸针？” “对，加个胸针吧，正好可以将肩上垂下来的链子固定一半，不至于一长条在那乱晃。” 摩黛丝提走到桌前，把抽屉里的所有装胸针的盒子都打开：“那再麻烦姐姐帮我挑一挑吧！” 第42章 嘻嘻嘻嘻！ 黛芙妮跳下车，将手递向弗罗拉：“尊贵的大小姐，请——” 弗罗拉扯了下嘴角，没有对她的行为做出点评，但顺着黛芙妮的意，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两人下车后抬眼看向伦俄尔堡，台阶两边铺满了白雪般的栀子花，散发着张扬的香气，翠绿的叶片衬得它们纤尘不染。 “看来是真的很爱栀子花了。”黛芙妮扬扬眉毛，拉着弗罗拉走进了其中。 佣人们带她们去到宴会厅，悬在天花板上的华丽吊灯一下子勾过来客们的目光，无数光彩被晶莹剔透的宝石折射，熠熠生辉，墙壁上的玛瑙壁画看上去瑰丽且神秘。 初入厅内，会觉得这里面竟然比室外还要明亮。 黛芙妮还注意到了与宴会厅相连的庭院里还布置着各种琉璃灯，只是现在尚且处于白天，光亮并不明显，但已经能让人想象到夜晚舞会来临时该有多惊艳了。 座钟的指针指到了五，是邀请函中所说的宴会开始的时间。 似有所感，黛芙妮牵着弗罗拉转身，看见了从旋转楼梯上下来的两人：“快看呀，弗罗拉，她们俩出来了！” 即便室内光线充足，夕阳却还是坚持不懈地想要钻进来。 被众人注视着的倪颂安牵住摩黛丝提大大方方地走下楼，面上沉着冷静，日光为她们覆上一层蜜糖般的金色，温和而美好。 走到一半，不知是摩黛丝提张唇说了什么，倪颂安停下附耳同她小声讲话，两人脸上浮出只有彼此才懂得的笑意。 黛芙妮忽然想起了之前她们在摩黛丝提的宿舍，被弗罗拉捡起来的那本名为《初恋》的书。 弗罗拉和她都看见了被摩黛丝提用记号笔划出的那句话—— 【我喜欢和她拥有共同的秘密，别人都不明白我们在笑什么，这种信息差让我忍不住笑起来，而我们正看着彼此，融化在彼此间的眼眸里，怀抱里。】 // “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拆开你给我的礼物？”摩黛丝提被倪颂安带着跟无数的人打过招呼，好不容易逮到空闲问她。 “我个人比较希望呢，你晚上回去拆。”倪颂安偏过头叮嘱道。 摩黛丝提乖巧应道：“好吧，我保证会这样做的。” “真听话。”倪颂安拍拍她的肩膀，“今天辛苦我们刚成年的寿星啦，等晚上的舞会过去就能休息了。” 摩黛丝提正想接一句什么，又来了新的人和她们打招呼，随即挂上假笑跟在倪颂安身边。 黛芙妮和弗罗拉在前面的人走后，也来同她们俩问好：“颂安姐姐，摩黛丝提，晚上好啊，还要祝摩黛丝提生日快乐！” “欢迎你们来参加摩黛丝提的生日宴……”倪颂安能感觉到自己的腰被戳了戳，余光瞥去，是摩黛丝提在搞怪。 她不用心思就能猜到对方的意思——让倪颂安来跟黛芙妮她们说话。 倪颂安不欲和摩黛丝提讨论到底是谁请来的客人，微笑着问起黛芙妮她们的体验：“茶点之类的还合口味吗？” 黛芙妮和弗罗拉点头，她们俩来了之后在甜品区收获多多。 “晚上还会有蒙面舞会，因为是临时想出的主意，所以罗德尼会为大家提供各式各样的面具，你们在手机上挑选就好。”倪颂安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找到了技术人员刚弄好的页面，“待会儿就会通知全部来宾了，所以你们可以快点选，否则后面可能没有喜欢的款式了。” “这么突然！”黛芙妮夸张地惊呼，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没再继续和倪颂安她们搭话，而是拽着弗罗拉朝着休息区跑去，“那我们俩先挑面具！晚上的舞会见！” “好，再见！”倪颂安抬手挥了几下，发现摩黛丝提真就一声不吭。 她无奈地转身：“你似乎不在状态，刚刚发言时不还挺好的嘛。” 摩黛丝提只是抱着她的手臂轻轻摇晃：“因为发言那会儿就已经耗尽了精力，你可没跟我说会加即兴的演讲环节。” 倪颂安佯装无辜：“我看她们很多人生日都会这样，而且你不觉得录下来，等十年、二十年后再看，多有意义啊！” 摩黛丝提咬咬牙：“你就是拿定了我会听你的话。” “哎，好啦，不要再想了嘛，反正台下这些观众以后说不定还会和你成为合作对象呢？她们不会揪着不放的。”倪颂安拉着她的手，将其包在掌心，“而且我觉得你的表现挺好的啊。” “如果不是你自己总结了你的年少生活，我还不知道你以前的那些事儿呢。” 倪颂安说着说着，语气里带了缕怅然。 摩黛丝提亲自给她、给众人讲述了自己的过去，让倪颂安得以窥见那些不曾写在纸上的故事。 同样是牙牙学语的年龄，倪颂安在福利院中被院长和义工们宠爱着，很快学会叫人；摩黛丝提被保姆照顾着，处处周到，但是她第一次开口说话是在两岁半时。 启蒙教育的阶段，倪颂安已经能过目不忘，背下那些只看过一遍的诗词了；摩黛丝提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抱着书本不放，不理睬她人。 像小树一般茁壮成长时，倪颂安和伙伴们上下学成群结队，回到福利院又主动帮大人们干活；摩黛丝提收获了一大堆特长课程培训，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晚上倒头就睡。 倪颂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将两条起点不同的轨迹叠在一起，好像这样做，她就和摩黛丝提一起长大了。 但其实她们的人生在倪颂安穿书后才开始相交、重合，不知未来何时又会分开。 “你想知道的话可以多问问我。”摩黛丝提眨了眨眼，盯着倪颂安，像是在期盼着什么。 “嗯……那我想知道的可太多了，”倪颂安苦恼地拧了下眉毛，拉长语调，“比如，你今晚愿意和我跳舞吗？或许到时候我们可以慢慢了解。” “当然愿意！”摩黛丝提见她没完全按照自己的剧本来走，本来还有些丧气，听到邀请后又重振旗鼓。 霞光落在那双蓝眸里，绚烂无比。 “我们能跳第一支吗？”摩黛丝提问。 倪颂安歪歪头，勾起唇角：“但愿我们能尽快找到彼此，你别忘了是你自己提议加的蒙面设定，到时候还要关灯呢。” 摩黛丝提现在已经开始后悔了：“那就希望好运一点儿吧。” “没关系，你身上的味道我很熟悉，整场宴会都找不出来第三个和我们一样的人。”倪颂安安慰道。 天色渐暗，宾客们都拿到了各自选定的面具，打乱组合进入关掉灯光的宴会厅内。 厚重的纱帘挡住窗外庭院中那些琉璃灯，朦朦胧胧，不至于让室内陷入完全的黑暗，但也不会让人觉得没有阻碍。 倪颂安眼前的一切都只有隐隐绰绰的轮廓，她听着乐声，穿过一个个胡乱走动的人，在嗅到熟悉的味道时才停下脚步。 面具上的仿真鸟羽有些遮挡视线，倪颂安轻声问那个坚定不移地朝自己走来的人：“是你吗？” 她其实有了答案，因为手早就伸过去拉对方了。 “是我。”摩黛丝提也顺势握上倪颂安的手，成功松了一口气，“这下就能和姐姐跳第一支舞了。” 在倪颂安和摩黛丝提找到彼此后不久，大厅中的灯依次亮起，让宾客们可以适应逐渐变亮的环境。 悠扬的乐声缓缓流淌，所有宾客自觉拉着自己刚才在黑暗中寻到的舞伴退后，将空地留给了罗德尼的现任家主与继承人。 倪颂安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摩黛丝提的狐狸面具上。她先一步折腰，递出手：“那就请我们刚刚成年的未来家主，与我共舞第一支曲子吧。” 摩黛丝提微微欠身，将手搭了上去：“能得到家主大人的邀请，是我的荣幸。” 因着社交需要，本来没学过舞蹈的倪颂安也被迫去学宴会上最常见的交谊舞。 之前的健身教练交给她的很多东西在学舞的过程中派上了用场，所以倪颂安学到现在，也是像模像样了。 况且有摩黛丝提带着她，倪颂安只觉得脚步更加轻盈灵动，没有初学时那种手忙脚乱的无措感了。 “姐姐真厉害。”摩黛丝提适时捧场。 “你跳得也不赖呀。”两人互相吹捧，又同时笑出声来。 主人家的第一曲很快结束，其余客人们也都牵着舞伴踩着乐声进入场中。 而倪颂安在应付完交际后，将其它事情交给了竺听然和罗莎琳，自己拉着摩黛丝提悄悄溜上了楼。 “是要带我去看你送给我礼物了吗？” 摩黛丝提看着自己怀中的礼盒，明知故问。 倪颂安笑着点头，脚步轻快，到后面几乎是拉着摩黛丝提跑上去。 一进房间，倪颂安就拉上窗帘，隔绝月光与庭院里的灯光。屋内只开着床头一盏台灯，昏黄的光打在她脸颊一侧，显得表情柔和许多。 倪颂安将事先准备好的剪刀递给摩黛丝提：“现在可以打开了。” 精美的包装纸却没有被剪刀粗暴地划烂，摩黛丝提把她给的工具放在床边，徒手工作，拆得很仔细谨慎，倪颂安怀疑到最后这个包装甚至能还原回去。 “你怎么这么小心？”倪颂安问，“如果是我，早就直接用手把包装撕开了。” “因为是姐姐给的礼物，所以很珍惜。” 摩黛丝提的答案让倪颂安心虚，她对摩黛丝提送的那些东西可不是这个样儿。 自己之前也没看过送给摩黛丝提的那些礼物是什么下场，原来竟然会这般珍重吗？ 心意被珍视的感觉非常奇妙，倪颂安坐下来，双手抱膝。 她旁观着摩黛丝提拆礼物，脑子里却是在回味着听到对方答案时，那一刻被触动的心弦。 第43章 唰唰唰唰！ 摩黛丝提掀开最后一层盒盖，终于见到了倪颂安送她的礼物。 “这是……”她拿起这个像相册一样的东西，试探着翻开第一页。 玄机暗藏其中，合上来看，它是一本书，但翻开后，就会惊讶地发现它内部的书页是叠好的一个整体。 牵动一页，便能牵动其它页面。 最后呈现在摩黛丝提眼前的是一片纸制森林。 从左到右，依次是生机盎然的春、郁郁葱葱的夏、硕果累累的秋、冰天雪地的冬。 春日里，一个黑发小人牵着一个金发小人站在树边喂松鼠，潺潺流水从她们身边经过，繁花盛开在枝头。 炎热的夏季，两个小人瘫在树下乘凉，黑发的那个给金发小人用扇子扇着风，她们身边摆着切好的大西瓜。 秋天，漫山遍野都变得金黄，两个小人背着背篓去摘枝头的红果，互相喂食。 白茫茫的冬天，树枝变得光秃秃，两个小人裹着厚厚的冬装，在雪地上堆起了一个和她们差不多高的雪人，黑发小人把自己的围巾给它围了上去，金发小人便和她共享同一条围巾。两人靠得紧紧的，笑眼弯弯。 摩黛丝提的指尖停在那两个小人身上，想碰又怕摸坏了。 人物特征很明显，她一眼就看出来黑发小人跟金发小人是倪颂安和自己。 “我把我的春、夏、秋、冬送给你，这些是我经历过的一切，现在便是我们共同的冒险了。” 摩黛丝提抬眼，对上倪颂安的眼眸，她发现里面还藏着不易被人察觉的忐忑、不安。 “怎么样？你会喜欢这个礼物吗？”倪颂安看她不说话，心悬了起来。 “……喜欢。”摩黛丝提的声音细若蚊呐让倪颂安不得已挨得近了些。 “你在说什么？” 摩黛丝提怔怔地看着她，紧张得一动不动：“我是说，我好喜欢。喜欢这个礼物。” 倪颂安闻言，不再忧愁：“只要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 摩黛丝提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了，只能感受到脸上迅速升起的热意，以及胸腔中那震耳欲聋的心跳。 逆流的血液让她有些昏昏沉沉，只顾着看倪颂安不断张合的嘴唇，却辨别不了她的话语。 “摩黛丝提？你还好吗？” 再回神，摩黛丝提就和倪颂安担忧的眼神相撞，她狼狈躲闪着。 倪颂安见状却更在意，刚才摩黛丝提明明还很正常。 “你没事吗？你的脸好红，是在宴会上趁我不注意碰了酒吗？” “你的心跳也好快……” 摩黛丝提面红耳赤，蜷缩起身子，不让倪颂安再靠近：“没有不舒服，没有喝酒！我只是……” 只是什么？ 那个答案在她嘴边转了好几圈，迟迟不敢说出口。 倪颂安没有非要问出一个答案，既然摩黛丝提支支吾吾，她也没继续逼，说起了别的事情：“原先安排的就是等你成年后继任家主，我和竺听然都在等你挑个时间，你觉得明天如何？” “这么快？你们明明都已经帮我想好了吧。”摩黛丝提撇撇嘴，不过倪颂安又不会立刻走掉，所以就算接手也没关系，“但我现在还需要你们的帮助，以我的能力当个挂名的家主就差不多了。” “这些东西，我们都有考虑到，你不用担心。”倪颂安笑道。 摩黛丝提又找了一个新的刁钻角度：“可我现在不是还在公司基层学习吗？这时候宣布我成为家主，难道不会很突兀吗？” 倪颂安揉揉她的脸：“反正你也申请了提前毕业，我想你在西蒂那边工作也很轻松吧，是时候再兼顾一头了。” 也就是说，摩黛丝提现在的任务不止有西蒂那边派发的，也有倪颂安和竺听然这边特意选剩下来的，工作量加倍。 “那我还是在原来的办公室，还是说可以搬过来跟你一起了？”摩黛丝提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具体的都看你，我也叫人把我隔壁的那间屋收拾好了。”倪颂安说，去向任由摩黛丝提选择。 “我选你隔壁的办公室！”摩黛丝提想也不想地答道。 倪颂安要说的话都说完了，两人本来也就是同一时间去公司上班，因此倪颂安转身打算去休息，摩黛丝提又叫住了她：“我好久没和你一起睡了，今天晚上姐姐能陪我吗？” “当然可以。”倪颂安不觉得这有什么，爽快地答应了。 不过她们很久没有同住，所以倪颂安特意嘱咐摩黛丝提要记得带枕头，毕竟倪颂安的床上没有多余的分给她。 摩黛丝提不在意这些，兴高采烈地说：“我待会儿洗漱完了过来找你。” // “姐姐是怎么想到送我立体书的呢？” 收拾好的摩黛丝提大剌剌地躺在倪颂安的床上，手脚像游泳一样在被子上划拉着，被她翻来覆去观赏的立体书就放在一旁的小桌上。 倪颂安看着她手臂上那因冷气出现的鸡皮疙瘩，默默调整了墙壁上的中央空调控制面板，把温度由原先的十六度改成了二十五度。 她不喜欢夏天热得身上出汗，后背黏糊糊一片，更喜欢将温度开到最低档，缩在被子里。但摩黛丝提不是，会更加怕冷一些。 “其实不止这一件礼物，我在拍卖会上看到一柄剑，上面镶嵌着宝石，很漂亮。”倪颂安在床边坐下，帮摩黛丝提扯了扯衣角，盖住她的肚皮，“但是我想刻上你的名字，所以送去调整了，工期赶不上生日。” “所以另想了别的？就是这本立体书？”摩黛丝提干脆做了个仰卧起坐，挪到倪颂安身旁，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想知道自己礼物的来历。 倪颂安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单纯认为，光送一件用钱就可以买到的东西，这非常不用心。手工制品倾注了制作者的时间和精力，最合适不过。” “哦……”摩黛丝提恍然大悟，“我听你说上面的事都是你自己做过的，真的吗？南州好像没有什么这种类型的森林和高山诶？姐姐以前是在别的地方生活吗？” 倪颂安听完，表情微滞：“以前……妈妈带我旅游时去过这类景点。” 她完全忘了南州这边属于平原，地势平坦。而倪颂安穿越前居住的地方属于北方山区，树木种类与南州这边不大相同。 倪天娇应该有带自己的孩子出门旅游过吧？ 倪颂安不太确定，但眼下只能糊弄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漫不经心地点点头，似乎只是随口问问：“我妈妈也经常带我出去玩，但她说我从小就不爱去爬山，除了滑雪的时候。现在想想，我还没有怎么仔细去看雪季之外的山林。” “那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看其它季节的森林吧！我好想去！”摩黛丝提睁大双眼看着她，眼里的渴望满溢出来。 “好啊。”倪颂安的心镇定下来，答应了这个请求。 “姐姐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之后也可以陪你去玩。”摩黛丝提晃着她的手臂。 倪颂安沉思道：“我暂时还没想过呢……非要说的话，我想多去海边看看。” 前年与摩黛丝提在西洛岛的游玩给倪颂安留下了深刻印象，如果选地方养老，倪颂安可能会更倾向于沿海一带。 “可惜公司事务很忙，抽出时间去度假不方便。”倪颂安希望摩黛丝提能尽早适应，越早，越代表倪颂安能够尽快从罗德尼这边抽身。 “对了，在公司里记得和小姨打交道时防着点儿她。”倪颂安不放心地叮嘱道。 摩黛丝提趴在她身上毫不犹豫地答应：“我会的，我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她想挑拨我们俩的关系了。还有其她人要注意的吗？” “目前还没发现，”倪颂安转念一想，“先解决掉眼前的隐患，或许拔出萝卜带出泥，其她不安定因素也会跟着冒出来。” 摩黛丝提即将继承罗德尼，按照剧情，也该是她和希尔达对上的关键时期了。 也许倪颂安被世界意识限制、不能做的事，摩黛丝提做起来就畅通无阻？加之摩黛丝提本就学过一些管理方面的内容，现在讲出实情，会让摩黛丝提更加清楚形势。 她表情忽然变得严肃：“我没有和你开玩笑，不单单是因为希尔达她想挑拨离间，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商场遇见她吗？” 摩黛丝提不明所以地点头：“对，怎么了？当时她身边好像还有个人，你说是你老师？” “她身边的另一人除了是我的老师外，还是想与罗德尼合作的一个公司的董事。”倪颂安解释，“但我调查后才发现，希尔达也参与其中，而且她是世嘉背后真正的老板。” “难不成小姨她……”摩黛丝提垂眼，浓密的睫毛挡住了其中的情绪。 倪颂安继续说：“假如没想错，希尔达应该是想与外人联合对付罗德尼，只是不知道她是打算搞垮这边，还是想要成为罗德尼新的主人。” 凭倪颂安个人的看法，希尔达估计对罗德尼更感兴趣，周叶嘉大概只是她找来的帮手。 世界偏偏这么小，找到了倪颂安认识的老师，恰巧又有人千方百计地提醒倪颂安，让她加深对周叶嘉、对希尔达的怀疑。 可是，倪颂安仍然觉得不解的一点在于——希尔达的手段算不得高明，为什么能在原著中坚持到剧情的中后期才下线呢？ 难道还藏了别的后手？ 她想不通，便转头问起别的来：“摩黛丝提，假设是你遇到了这些，你会选择怎么对付希尔达呢？” “我吗？”摩黛丝提仰头看她，神色纯良天真，“其实选什么办法都无所谓，直接把她赶出去就好了。罗德尼家族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她要是忠诚的，请回来也行，又或者找人顶替；她要是有异心，赶出去正合适。” “但是，小姨毕竟是罗德尼家族的人，我记得她负责的那些业务还蛮重要的……我则处于刚上任的阶段，根基不稳，没找到实际的证据证明她心怀不轨，那就需要稍稍借助别人的力量。” 摩黛丝提顿了顿：“就比如，联系那些垂涎小姨位置的人，以及去曼诺根找我的祖母们。” 第44章 窸窸窣窣！ 罗德尼总部公司，顶层的会议室。 “……具体的安排就是这样，我会继续留在罗德尼辅佐新任家主，直到她有能力独当一面。” 倪颂安双手交握，看向长桌前的所有人。 摩黛丝提坐在她身侧，也是全场的主位。在倪颂安面前时，金发少年多是活泼开朗那一派的风格，正式场合里就收起了那些轻佻，气质变得更加沉稳。 “各位还有别的问题吗？如果没有的话，可以散会了。”倪颂安扫视一圈，平日里最爱搞突然袭击的希尔达难得安静，让她有些不习惯。 室内的人陆陆续续离开，只留下了倪颂安、摩黛丝提，还有竺听然。 “我已经让竺姨帮你收拾好了办公室，待会儿她会带两个助理过去，人都很机灵，有不懂的可以过来问我或者问竺姨。”倪颂安絮絮叨叨，生怕摩黛丝提有哪点忘记了。 “好，我都记住了，不会的来问姐姐你！”摩黛丝提轻快地答。 “我把手头上的任务都看了一遍，分了一些我觉得还行的给你，你就先当练练手。”倪颂安事先也问过了摩黛丝提现有的工作量，不至于说把人累个半死不活。 摩黛丝提点头：“嗯嗯，姐姐你放心吧，我争取不拖后腿。” 倪颂安倒也不是担心她做得不好，但看到摩黛丝提这么懂事，原有的那些忧虑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拍拍摩黛丝提的肩膀：“那我先回我的办公室了。” 竺听然跟在倪颂安身后，快步离开会议室。 “结果出来了吗？” “预计的交付时间是今天上午十一点。” “那待会儿你把我要的报告发过来。” 倪颂安向办公桌旁整理文件的竺听然问道，她已经从家主的位置上退下，虽然说仍需要处理一些事务，但工作强度减轻不少。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日期，心中默算何时返回南州大学。 原本预留的两年时间，现在看来，其实不到一年便足够了。 让人比较头疼的还是希尔达，倪颂安一想到她现在依旧留在罗德尼，难免放不下心。 她始终没放弃找人调查希尔达，只是不知道这次能查到多少。按摩黛丝提昨晚的话，想赶走希尔达，是可以不拿证据驳倒众人的。 一是扶持希尔达的竞争对手，二是寻求更有威望的人来相助。 倪颂安也想到过第一点，可惜没能挑到合适的人选。 而摩黛丝提所说的第二点，是倪颂安完全没考虑过的方面——她压根就不知道摩黛丝提的祖母们还能插手这边的事情。 原著中对曼诺根那边生活的罗德尼的成员一笔带过，剧情中没有这些老人的出现。 现在，小说的主角，摩黛丝提竟然说她们拥有如此大的能量。 这让倪颂安不禁怀疑起了自己所看的那本书到底是有多粗制滥造，亦或是再一次印证了书中的内容不可全信？ 她沉下心绪，恰好竺听然也将调查报告发送到了她的邮箱上。 希尔达背后搞的小动作真是不少。 近来又有一家小公司在购买罗德尼的股份，数据卡得刚刚好，不会被公之于众。而其背后的负责人正巧是希尔达，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 如果希尔达手上的筹码再多些……倪颂安几乎能想象到对方会做的决定了。 倪颂安看完后情不自禁地发出感慨：“她看样子打算是多管齐下啊，世嘉那边的路行不通，就再找新的。” 竺听然垂眸看着桌上的报告：“她大概是想来个出其不意，但是运气一般，到现在，手头上的股份还没凑够。” “竺姨，这些应该足以证明希尔达图谋不轨了吧？帮我秘密召集除她之外的家族成员吧，我想告诉她们这个消息，不能再让希尔达获得更多股份了。”倪颂安合上文件，声音平静。 “有部分成员还没回来，需要等她们吗？”竺听然一边编辑邮件，一边问倪颂安。 “先不用了，希尔达的手应该还没伸那么长，只需要先让目前在的这些人团结起来。”倪颂安拒绝了。 // 晚上九点，摩黛丝提哼着小曲把想带回家的文件装进包里，她给倪颂安发了条消息，后者应该正在忙，没有立即回复。 寂静的走廊里，大部分职工都下班了，工作间只有几间亮着灯。她听见一道声音传来，在唤自己的名字。 “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闻声停住，看向身后，是希尔达，对方在几米远外叫住了她。 这么晚了，希尔达竟然还没走？摩黛丝提心里犯着嘀咕。 她转身看着朝自己走来的小姨，表情不算友好：“有什么事？” 她显然不想跟面前的人交谈，语气很冷漠。 但希尔达不在意这些，她只是笑笑：“你不会以为倪颂安她将家主之位还给你，是心甘情愿的吧？” “和你有什么关系？”摩黛丝提见她又说这些车轱辘话，不想再与其纠缠，直接迈步。 “如果我说，我有证据证明她的存在对罗德尼不利呢？”希尔达微微提高音量。 摩黛丝提瞥了希尔达一眼，停下脚步，正欲开口，另一道悦耳的声音插入了她们俩的对话：“我怎么不知道我要对罗德尼不利？” 倪颂安信步走到摩黛丝提身边，表情略带讽意：“正好当事人在，不如就在她面前说道说道？” 希尔达唇边的笑意僵住，面露尴尬之色：“这……你难道真想听？” “为什么不听？我自己也很好奇我做了些什么事，才会危害罗德尼。”倪颂安摊开手，表示自己是真的不知道，紧接着话锋一转，“要不然讲讲小姨您？比起我，我觉得还是您做的那些事更加危险。” “我能做什么？”希尔达神色笃定，像是不认为倪颂安知道些什么。 倪颂安定定地盯了她几秒，不动声色移开视线：“走吧，摩黛丝提，我们该回家了。” “好。”摩黛丝提挽上她的胳膊，两人无视掉希尔达，一同朝电梯那边走去。 待到四下无人，倪颂安才缓缓开口：“我下午的时候联系了其她家族成员，和她们达成了约定，三年内不出售手头上的股份。” 摩黛丝提下午并不在线上会议中，是倪颂安有意没将她拉进去。 “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倪颂安问。 “当然。”摩黛丝提毫不犹豫。 她们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 希尔达不可能是靠自己一个人蹦哒，也许正有一人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动。 而倪颂安已向竺听然打听过，也自己搜索过罗德尼的企业历史。 希尔达迄今为止所做的那些事情，不足以成为驱逐她的理由。 许多人都垂涎她那一支的待遇，却都不敢做出头鸟。 哪怕是倪颂安主动联系上她们，数十人中也只有一个叫金百莉罗德尼的年轻人勉强松口，称愿意与倪颂安联手。 金百莉告诉倪颂安，她们现在的办法便是逼得希尔达自己露出马脚，接着就是去找以往的掌权者主持整件事。 因为现在在南州的大多数人不相信倪颂安，也不相信刚成年的摩黛丝提。 但因着奥尔瑟雅的遗嘱，都在或多或少关注着两个年轻人。 一派支持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一派对她并不看好。 希尔达显然就是不看好的那一方。 顶头上坐的到底是谁？这点根本不重要。 她们中有的人渴望坐上高位，有的人只图安稳度日，不论领导层换了谁，只要不影响她们自己的利益就无所谓。 而一旦少了希尔达，那就相当于自己这方的团队减员。 所以必会有人坚持保下希尔达。 唯有把希尔达自乱阵脚，再请人坐镇，这样倪颂安她们的目的才能达成。 金百莉和倪颂安、摩黛丝提的共同目标一致——赶走希尔达。 前者是看上了希尔达手上捏着的资源，后者们是为了祛除罗德尼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金百莉说她来负责扰乱希尔达的计划，我们俩去请你的祖母们。” 倪颂安询问着摩黛丝提的意见。 “我没问题，而且姥姥她们说过很多次想看看你了。”摩黛丝提点头同意，“我之前也说过如果能带你去曼诺根玩就好了，看来命运注定如此。” 倪天娇和奥尔瑟雅在一起的那些日子，并没有把倪颂安带去过曼诺根，因此摩黛丝提的祖母们没见过她，产生好奇是极其正常的一件事。 两人在车上迅速制定好计划，南州这边主要由金百莉和竺听然负责，倪颂安跟摩黛丝提去曼诺根找祖母们出面。 一切顺利的话，希尔达会被严厉警告，剥夺她现有的权力。 不出意外，希尔达将没有重回罗德尼的可能性了。 这正合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的心意。 翌日晚上，她们两人便已坐上了飞往曼诺根的私人航班。 这里和南州不同的是，曼诺根日照时间短、人口数量少。 倪颂安了解后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曼诺根真的适合人居住养老吗？ 一般家里人都会帮忙选择气候温暖、干燥的地区吧…… 因为事先和这边联系过，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下机后，在约定好的地点见到了来迎接她们的人，对方手里还举着小牌子。 【欢迎颂安&摩黛丝提来到曼诺根！】 倪颂安迅速捕捉到上面的字迹，拉起摩黛丝提的手，朝着接机的人走去。 “你好，我是倪颂安，她是我的妹妹摩黛丝提。” 倪颂安介绍道，然后把行李箱交给接机人员。 “我叫裴仪文，会全程陪同你们在曼诺根活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裴仪文站在最前面和倪颂安握手，“请问现在是先休整，还是？” 倪颂安与摩黛丝提对视一眼，前者摇摇头：“不用了，劳烦直接带我们去见姥姥吧。” 第45章 轰轰轰轰！ 曼诺根现在还处于冬天，夜色沉沉，只能看到飞舞的白雪，道路上的车辙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这片地方好似只剩下了灯火通明的机场，再没有别的人类生活的痕迹。 裴仪文给她们以及随行人员都准备好了保暖衣物，倪颂安换好后便走到了窗前，敞开一条缝隙。 她试着接触外面的世界。 大雪如鹅毛一般，落在倪颂安的手心，又因她的体温融化。 只是将手暴露在外这么一小会儿，就已经冻得通红。 另一人的手很快探过来给倪颂安捂着：“别把自己冻着了。” 摩黛丝提贴心地递给她一副手套，帮倪颂安套好：“我们都换好了，发现桌子上还有一副多的手套，原来是你没带。” “可能是拿的时候忘记了。”倪颂安回忆了一遍，只拿走了衣架上的东西，没注意周围。 “走吧，我们现在去的时间刚刚合适，应该能赶上姥姥她们的午餐。”摩黛丝提牵着倪颂安去了车上。 她们前面是铲雪机在帮忙开路，裴仪文介绍着：“这几天属于极端天气，但如果想看雪，那还挺合适的。” “我记得你会滑雪？”倪颂安看向摩黛丝提。 “是啊，姐姐要等大雪停了去试试吗？”摩黛丝提问她，“我们在曼诺根多呆一会儿也没事，反正金百莉那边会通知的。” 倪颂安思索着：“到时候再看吧，不知道这次会怎么样……” 有主角的助力，倪颂安预感会稍微顺利些，这次应该有望防止希尔达在内部作乱。 车辆在雪地中缓慢行进，进入到伦慕朴城后路况好了很多。 “为什么现在路面上没有积雪了？”倪颂安好奇地问道，“是因为有工人早早地起来处理了吗？” 地面除了有水痕残留，找不到落下的雪花，像是一触地就消融了。 “因为需要减少出行难度，城区的地下都铺设了一些设备，可以加速雪融化的速度。”裴仪文解释道，“如果你们不想一直在利兹庄园活动，可以到伦慕朴来玩玩，当地有很多游客。” “好，我们还有多久到利兹庄园呢？”倪颂安问，她只知道摩黛丝提的姥姥们住在那。 “差不多半个小时吧。”摩黛丝提对这片很熟悉，抢着答道。 “贝拉女士和卡萝女士很期待你们的到来，联系我的时候就嘱托我一定要把你们安安全全带到。”裴仪文说，“她们今早还发消息问你们什么时候能过来。” 贝拉伊弗林，卡萝罗德尼。这两人便是摩黛丝提的姥姥们，奥尔瑟雅的母亲。 倪颂安听闻她们得知奥尔瑟雅去世的消息后，伤心过度，以至于没能来南州参加葬礼。 “姥姥她们也问我了，还问我们想吃什么，我就按着平时的口味说了。”摩黛丝提看向倪颂安，“不过你要是想吃曼诺根的特色美食也可以，我现在发消息来得及。” “就这样吧，谢谢。”倪颂安暂时不打算尝试新口味，她自己在网上搜索过曼诺根的消息，对这里的烹饪方式敬谢不敏。 半个小时很快在聊天中过去，倪颂安下车时裹紧了身上的厚羽绒服，眼睛因寒风眯起，她打量着眼前的建筑。 出于刻板印象，加上衢溪橘郡那边的建筑风格，倪颂安本以为贝拉和卡萝的住处也会是那种精致华丽的城堡，没想到实际上的样子非常的现代化，和曼诺根一样简单、冰冷。 摩黛丝提走到门前，看着正门旁的摄像头，用虹膜解开了。 倪颂安和裴仪文跟在她身后，进屋后有空调的作用，温度就回升了。她们把衣服递给佣人，让后者收起来。 “好安静。”倪颂安扫过一楼的所有角落，这里工作的佣人也都沉默寡言。 客厅里的壁炉只堆着木头，没有被点燃。家具多是蓝色和白色，氛围冷清。厨房里更热闹些，里面的人忙忙碌碌，在准备午饭。 摩黛丝提在她观察室内的时候已经跑遍了整幢房子的所有楼层，但是她没看到自己的亲人，跑下楼后才想起来问裴仪文和佣人们：“我姥姥去哪儿了？” 裴仪文摇头，而旁边的佣人开口回答了：“在温室花房。” 花房在后院附近，有一条单独的封闭式走廊通过去。室内面积不大，只有三百平方米。里面温暖如春、姹紫嫣红，和外面的雪景有着极大的反差。 所以倪颂安和摩黛丝提进去后，很快就找到了正坐着聊天的两位女士。 “姥姥！好久不见！”摩黛丝提跑过去拥抱她们俩，贝拉以及卡萝也都放声大笑。 倪颂安也走到了她们身边，跟初次相见的两个长辈打招呼：“贝拉姥姥，卡萝姥姥，中午好。” “是颂安吧，头一次见你，看着有些瘦了，一定吃了不少苦吧。”贝拉跟卡萝立马拉着倪颂安的手，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有些心疼。 “摩黛丝提那孩子也忘了说，早知道我们再让厨房多做些荤菜、炖点儿补品，给你补补身子。”贝拉懊悔道，当即就要打电话给管家，让她去厨房加菜。 不过倪颂安把她拦下来了：“不用的，谢谢姥姥，我就是最近在健身房学着减脂，所以吃得素了些，过段时间教练让我增肌就会换新食谱的。” “哦哦，在健身啊，挺好的。”贝拉恍然大悟，放下了手机。 摩黛丝提偷瞄倪颂安一眼，见她没注意到，又用手偷偷杵了她一下，然后使了个眼色。 倪颂安却迟疑了，贝拉和卡萝对于她们俩的到来表现得挺欢喜。她不知道是现在就提出此行的目的，还是再缓上一会儿。 纠结几秒，倪颂安还是说出了她和摩黛丝提商量好的话：“姥姥，其实我们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 事情超乎想象的顺利。 贝拉与卡萝见她们俩说起希尔达的行为，丝毫不感到惊讶，像是早就知晓。 “不必在意，我们会帮你们解决的。”卡萝给出了承诺，“目前事态也不着急，不如在曼诺根暂留一阵子，就当陪陪我们两个老人？” 倪颂安答应了，摩黛丝提也跟着她同意。 原以为需要铺垫一段时间才能达到的结果，现在身临其境后才知道唾手可得。何况两个长辈需要陪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倪颂安在原先的世界里没有这样的亲人，她也没体验过陪伴长辈的生活。 福利院的院长有自己的家庭，倪颂安成年后，只是在节假日提着礼品登门拜访、互相问候。 如今看着贝拉和卡萝，倪颂安就有一种她在看望年迈的院长的错觉。 因此她没有任何犹豫，便出言答应了下来。 摩黛丝提的脸上露出了些微疑惑，但倪颂安没有同她解释。 没聊到几句，贝拉看了眼时间，催促着她们几人可以去吃午饭了。 贝拉和卡萝在前面走着，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在后面跟上。 摩黛丝提悄悄贴近倪颂安问：“为什么你比我答应得还快啊？” “我们俩观点相同，这不好吗？”倪颂安也有不让摩黛丝提为难的考量，毕竟对面是摩黛丝提的姥姥们，如果倪颂安说不想留下，两头发愁的只有摩黛丝提一人。 倪颂安不想做这种坏人。 “哦，我只是害怕你不愿意，但是为了别的事情强迫自己。”摩黛丝提嘟囔着，“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开口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不过我也只能勉强相信你了。” “我没有在强迫自己，真的。”倪颂安自认为她从没有违背过自身的意愿，面对那些她确确实实不想做的事情，倪颂安往往都会拒绝。 摩黛丝提半信半疑道：“好吧？” “我先承认一点，我不喜欢曼诺根的一些特色餐点，所以之后不用问我要不要尝试了。”倪颂安找出来了一件她没说实话的事情。 摩黛丝提现在相信了：“我知道，在这种事上，你总是会换委婉的说辞。” “你们俩在小声聊什么呢？”卡萝扭头发现她们走得太慢，特意提醒道，“有几道菜趁热吃最好，放凉了就没味儿了。” “好的，马上来。”倪颂安拉着摩黛丝提朝她们小跑过去。 餐桌上，贝拉还有卡萝一个劲儿用给倪颂安推荐着，让她多吃些。摩黛丝提也没被冷落，她们俩下了餐桌，一个个感觉撑得不想走了。 “你们俩晚上介意一起住吗？”贝拉一拍大腿，面露难色，“是这样的，我们俩在家里把很多房间都放满了，也忘了叫人给颂安收拾个房间出来。” “跟我无关，是你们的贝拉姥姥太爱画画了，把画摆得到处都是。”卡萝默默为自己正名，“现在也就奥尔瑟雅生前住的房间和摩黛丝提本来的屋子还空着。” 卡萝嘴快，无意识地提起某个名字，听到后大家都沉默一瞬，面色各异。 摩黛丝提赶紧道：“没事，我和姐姐一起住就行。” 倪颂安也点头附和：“之前也经常和摩黛丝提一起同睡，不碍事的。” “那就好。”贝拉放心了些，“如果不行，我明天再叫人重新整理一间。” “摩黛丝提也别总闲着，带你姐姐去伦慕朴城里多转转，过几天风雪也停了，你们可以去郊外也瞧一瞧。”卡萝叮嘱道，“我记得南州那边没有这么大的雪吧？” 卡萝的眼中似有怀念，贝拉笑着替她答：“是啊，都是麻麻雨一样的。所以当初你说你要去有大雪的地方养老，这不，跑曼诺根来了。” 摩黛丝提爽快地答应：“好呀，那姥姥们要一起吗？” “我们俩就不了，贝拉昨天还说要给我画一幅肖像画，我们今天就是在花房里找角度呢。”卡萝摆摆手，让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两人去玩就行。 贝拉又补充：“你们两个玩够了回来陪我们说说话就行。” 倪颂安应道：“好，到时候我和摩黛丝提一定给你们多讲些趣事儿。” 第46章 呸呸呸呸！ 吃过午餐，倪颂安被摩黛丝提带到了摩黛丝提的卧室，这里一直有人打扫。深蓝的壁纸上有许多闪烁着的星点，倪颂安凑近一看，才发现是镶嵌了钻石，用来模拟星空。 另一边摩黛丝提在书架上找出纸质的地图，对倪颂安说是电子版看着不方便，而且纸质地图使用起来也更有氛围感，就好像她们俩是躲在小木屋里计划着接下来的冒险，旁边是燃起火的、温暖的壁炉。 “事实上，现在屋子暖和是因为地暖。”务实、且没有太多浪漫细胞的倪颂安无情戳破摩黛丝提的幻想。 摩黛丝提胡乱挥挥手，赶走这些话，假装没听见。她纤长的手指在伦慕朴城外的一处星号标记停下：“这里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 倪颂安有注意到上面的水笔痕迹褪色了不少，图案的画法也不像是大人留下来的：“是你小时候自己画上去的吗？” “对，那会儿我喜欢自己一个人跑出去玩，这份地图就是我最重要的工具。”摩黛丝提回忆起过去，笑意加深，“从利兹庄园去最近的那个雪场要一个小时的车程，这几天停业，雪停后就会开业了。我小时候最爱去那里，姐姐要陪我去重温吗？” “去雪场的话得滑雪吧，我不会，那边应该都有专业教练？”倪颂安不确定地问。 “哼哼，专业教练也在你身边～”摩黛丝提没有继续坐在地上，而是又拿出了书架旁玻璃橱柜里展示的证书和奖杯，单手叉腰，嘴角想要上翘，却被压下去，表情隐隐透着得瑟，像极了臭屁小孩。 倪颂安忍着笑，夸张地说：“哇！原来摩黛丝提这么厉害！” 她拿过摩黛丝提手上的东西，上面写着“曼诺根滑雪教练职业资格证书”，好奇地和摩黛丝提打听：“我记得上次西洛岛也是你教我浮潜，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摩黛丝提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其实我也没有什么都会，只是在曼诺根这边闲着没事干，很多都玩一点儿，年纪到了就考证。如果换成是姐姐你，肯定也能做到。” “那你不会做什么？”倪颂安的视线从玻璃橱柜每一层放置的奖杯依次扫过，看着冠军前的限定词由幼儿组变为青少年组，再看向摩黛丝提时，无比钦佩，“就算是靠时间和金钱堆积，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达到这种程度的。” “我不会做的事……”摩黛丝提绞尽脑汁，“暂且想不出来，好像都能沾点儿，顶多是水平参差不齐。” 这样的人即便不是所谓小说主角，人生也会相当精彩。 倪颂安感慨着，正想夸她一句兴趣爱好丰富，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有新的通讯请求。 “我先去接一下。”倪颂安对摩黛丝提指指自己的手机，然后走到了衣帽间那边去。 “大姨，这么晚是有什么事情吗？”对面的人是柏莎，倪颂安记得自己和摩黛丝提离开南州时，柏莎刚好回到南州。 现在这个时间点，曼诺根才中午，而南州那边是深更半夜。 柏莎打来电话，难道是有重要的事情？不，不应该，她手上的任务和柏莎没有重合的部分，再说就算是有事，也应该先联系竺听然转告。 倪颂安在短短几秒间思忖着柏莎的用意。 “颂安，最近你的小姨是又做了什么事情吗？希望你不要在意，我会跟她好好谈谈的。”手机那端，柏莎的声音藏不住疲倦。 倪颂安也不得不佩服柏莎的精力，对方其实在公司类似于一个甩手掌柜，分给她的业务都轻松得很。 但柏莎表现得还是非常忙，倪颂安估计过这人一年有相当一部分时间都在天上飞，或者海上漂。柏莎无心工作，是因为她的生活重心在于其她方面。 会到处跑来跑去，纯粹是因为柏莎喜欢做慈善，帮助有困难的人。她不单单是把这辈子都用不完的钱捐出一部分，自己也会亲身投入进去，做义工。 有时候是当小朋友们的老师，有时候是在马拉松比赛中的志愿者，还有的时候，柏莎会去一些会场免费帮忙摄影…… 摩黛丝提最初和倪颂安讲起这些时，倪颂安就满心佩服，后来每次面对柏莎时也都会更加礼貌。 如果不是柏莎每次都会拜托倪颂安多包容一下希尔达的话，倪颂安还是乐意与柏莎交流的。 这次也不出意外，柏莎又知道了倪颂安与希尔达之间产生了龉龃。 只是柏莎并不清楚内情，倪颂安也只和部分人沟通过相关事情。 她不忍心告诉柏莎，对方的妹妹希尔达正在暗地里筹划着给罗德尼下绊子，如果不是倪颂安提早发现，这事的后果难说该有多严重。 “这次……很快就能解决了，谢谢大姨。”倪颂安思来想去，还是拒绝了柏莎。 一心溺爱着妹妹可是会出大事的。 倪颂安自觉即将发生的事也不算残忍，她只是想将希尔达的所作所为摊开来讲，借贝拉跟卡萝的势拉希尔达下台。 金百莉会趁机上位，到时候罗德尼内的一切事务仍然会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仅仅是少了一个希尔达参与。 这个结果对柏莎、对倪颂安、对罗德尼都还算不错，希尔达也依旧有分红，应该能说是——无人伤亡？ 倪颂安略带愧疚地想着，口头上也宽慰着柏莎的心：“……我也不曾怪过小姨，您不用一直帮她道歉的。天已经很晚了，大姨您要不先休息吧？” 另一头的柏莎得到倪颂安“不曾怪过希尔达”的回答后，总算依依不舍地终止了通讯。 拿着手机的倪颂安准备离开衣帽间，就见摩黛丝提正趴在玻璃门上看她，脸颊的一侧贴着玻璃，脸蛋肉被挤压平，看着呆呆的。 倪颂安“噗嗤”一声笑出来，指着摩黛丝提笑得合不拢嘴，又迅速将没熄屏的手机调到摄像模式，留下了影像。 看到她打完了电话，摩黛丝提也没再继续趴玻璃门，而是跑进来不明所以地问：“姐姐你笑什么？电话打完了吗？我们是不是可以一起去玩了？” “当然可以。”倪颂安用指尖抹掉眼角笑出来的泪，刻意略过摩黛丝提的其她问题，“你已经想好了下午的安排吗？” “是的，虽然雪大，但是在城区玩是没问题的，而且我们又不在室外长时间逗留。”摩黛丝提说出了她的安排，她想带倪颂安去一个玩滑板的场地看看。 “为什么要带我去玩滑板？”倪颂安对此感到不解。 “因为我后面还会带你去学滑雪。”摩黛丝提答。 倪颂安更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了：“滑雪和滑板难道是相通的吗？” 摩黛丝提摇摇头：“一点点吧。” “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倪颂安不懂这些事物，摩黛丝提也不至于害她，就先跟着安排来好了。 开车到了地方后，摩黛丝提果然又接着说了起来：“滑板和滑雪勉强有那么一些些的相似之处，不过更多的还是得看你想玩单板还是双板。” “你学的是什么？”倪颂安没仔细看摩黛丝提的奖杯，注意力全在摩黛丝提夺奖时的年龄及赛事分组上了，还不知道对方玩的是哪种。 “我学的单板，不过双板也会一点儿。” 倪颂安听完，思考了几秒：“那我也想学单板。”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摩黛丝提带她来体验滑板，对方又主玩单板，两种东西长得也挺像，那还是学单板更稳妥些。 双板把脚分开了，意味着倪颂安得想办法控制两条腿。而单板的话，可以尽量将下半身想象为整体。 摩黛丝提听到她的答案，灿烂一笑：“那太好了！” 她继续和倪颂安说着：“先穿戴好护具吧，我主要是想要先教会你怎么摔倒，先学着不去害怕，然后尽量减少伤害。” “如果你刚才选了双板，之后去雪场时需要学怎么刹车，否则可能停不下来，还会撞到其她人……” 倪颂安边听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住了。 摩黛丝提又帮她检查一遍护具，比了个“OK”的手势。摩黛丝提从场馆里租了两块练习板，简单说了下滑板的类型与区别，就开始教倪颂安怎么去踩。 倪颂安看着周围没有地方可以让她扶住，心实在是没忍住颤了颤，几乎是脚面与滑板接触的一瞬间，她就感觉脚下的板子不受控制地往前滑动。 于是直觉不妙的倪颂安立刻收回了腿。 一直注视着倪颂安的摩黛丝提笑了笑：“我先给你展示下。” 说罢，她用脚踩着试了几下，适应之后，滑进了场内，随意做出几个倪颂安看不太懂的动作，然后连人带着滑板跃过地上的障碍物，冲向一个陡坡。 摩黛丝提丝滑地衔接了一个空翻，动作潇洒利落，引起不少人的惊呼。 ——如果这时失误，那摩黛丝提绝对会摔得很惨。 看得提心吊胆的倪颂安捂住嘴，没让自己叫出声影响对方。直到摩黛丝提平稳落地后，她悬着的心才放下。 结果下一秒摩黛丝提又带着板跳上一根细金属杆，在上面滑行完，摩黛丝提回头看向倪颂安，脸上写满了“想要夸夸”。 这种模样，倒是让倪颂安想到了开屏的孔雀。 摩黛丝提控制着脚下的滑板，在馆里其她玩家的欢呼声中回到倪颂安身边，嚷道：“怎么样？怎么样？” “很厉害！”倪颂安抱住从滑板上扑过来的摩黛丝提，惯性冲击让她后退了一两步。 只是她们俩还没说上几句话，旁边就有人凑了上来，跟着夸摩黛丝提：“姐妹，你好强啊，刚才那几招练多久啦？” 摩黛丝提从倪颂安的拥抱中退出，改拉着姐姐的手，想了想回答道：“很久没玩滑板，我忘了多久练成的，刚刚那是热身。” 此话一出，来询问的女生道完谢，一脸震惊地回去和她的同伴交流了。 倪颂安不懂滑板，不知道摩黛丝提刚才的表演有多厉害，但确实极具观赏性。 “既然是热身，那为什么还做危险的动作。”倪颂安蹙着眉，替摩黛丝提捋好耳边的碎发。 “因为姐姐在这嘛，我想着太平淡的招式无法吸引眼球，必须得酷炫一点儿才行。”摩黛丝提丝毫没有保留自己的小心机。 倪颂安无奈地摇摇头：“那你成功了，所有人都在看你，夸你厉害。” “那……”摩黛丝提抓住倪颂安的手，眨了眨眼睛，“这么厉害的我在你跟前，有兴趣继续学滑板吗？” 倪颂安看着那对透着狡黠的眼眸，伸出手指戳戳摩黛丝提的额头：“你猜。” 第47章 窸窸窣窣！ 来都来了，倪颂安自然要试试。 她对自己的水平有清晰的认知，身为一个刚接触滑板的小白，能在板上站稳、前进一段距离就足够她为自己而骄傲了。 “有我们大名鼎鼎的摩黛丝提教练愿意培训新人，我轻易拒绝指点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她的心意。” 倪颂安握住摩黛丝提的手，将滑板踩回来：“今天还请多多指教。” 摩黛丝提对于这番话很受用，翘着嘴角，扶倪颂安站上了滑板：“你先试着松手保持住平衡，我会护着你的……” 一个下午过去，倪颂安成功学会了怎么在摔倒时更好地保护自己。据摩黛丝提所说的滑雪注意事项，单板要是控制不了可以选择一屁股坐到雪地上，但是玩双板得学刹车，否则会一直滑行下去，直到撞上障碍物。 反正总免不了摔跤，所以摩黛丝提才会拉她过来玩滑板，就是让倪颂安提前适应。 倪颂安听得又改了主意：“那到时候我想两个都试试。” 摩黛丝提挑了挑眉，笑意明朗：“好呀，反正我都可以教一下，绿道多是初学者，一般来说哪怕遇到某些眼高手低的新手，也比其她雪道要安全，不用太担心，我会帮你看好周围的。” 因着时间也不早了，倪颂安和摩黛丝提把租用的滑板还给工作人员，便联系司机来接她们回去。 伦慕朴已经被夜幕笼罩，细雪簌簌飘落，橘黄的灯光绵延至远方。 回到利兹庄园后是晚上的九点，倪颂安没有在客厅里见到贝拉和卡萝：“姥姥们呢？” 她身边的佣人接过外衣，答道：“贝拉女士和卡萝女士喜欢早睡，刚刚歇下。” 摩黛丝提见怪不怪，让佣人拿着衣服先离开，自己和倪颂安解释：“姥姥她们就是这样，以前我跑回来想跟她们分享趣事，发现屋里没人，一问才知道是睡觉养生去了。” “早睡挺好的。”倪颂安点点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那我先去洗澡？今天出了很多汗。” “要不要吃点什么？”摩黛丝提问。 两人同时说话，都没听清彼此想说的内容。摩黛丝提笑了笑，看倪颂安耐心等待的样子，自己先开口：“我是说，下午你就吃了些面包，要我找人再做点儿什么东西吃吗？” “确实没吃饱，晚上可以来点儿简单的，比如面条。”倪颂安思索后给出了答案。 “这个好呀，那我就不找佣人了，我来做吧。”摩黛丝提在学校里的烹饪选修课上没白学，这种基础的食物还是会做的。 说话间，楼上却突然发出乒呤乓啷的声响，同时吸引了倪颂安跟摩黛丝提的注意。 “不是姥姥她们的房间。”摩黛丝提摇头，她对这屋子最熟悉不过，能辨认出来贝拉她们的房间离发出声响的位置有一定距离。 倪颂安眉头微微一皱：“但佣人们的住处也不在这里吧，我记得你不是说她们住在另外一幢相距几十米的房子吗……” 两人的心中此刻都有着同样的疑问——难道楼上还有别人？ 可是曼诺根治安向来很好，利兹庄园这段时间除了倪颂安也没有别的新面孔。这个时间点，大多数佣人也都去歇着了，按理说没人会在上面。 本来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一个说要去洗澡，一个说要去做点儿夜宵，现在都没了心情。 倪颂安递给摩黛丝提一记眼色，两人一齐朝着楼上走去，准备看看到底是什么动静。 走廊里只开了光线微弱的小灯，仅仅够照亮她们脚下的阶梯。 摩黛丝提径直从大门玄关处的工具箱里翻出一把斧头，又把全部的灯具开关打开，这下子室内亮如白昼，虽然有些刺眼，但也藏不住什么东西。 倪颂安则和输入好了伦慕朴城警察局的紧急联系方式，假如有什么不对，可以立刻报警处理。 她看到摩黛丝提手上的斧头，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打趣道：“有种要赶尽杀绝的味道。” “其实还有电锯，但我想应该不至于藏了人，更可能是什么小动物。”摩黛丝提耸耸肩，走在倪颂安的前面，两人轻手轻脚。 她听声辩位的能力突出，直接带倪颂安来到了最初发出声响的房门前，压低声音：“应该就是这里。” 摩黛丝提按下门把手，扑面而来的是灰尘与寒风，呛得她打了个喷嚏。 倪颂安从她身后探出头，目光扫过地上碎掉的玻璃和歪倒的画框，落地窗旁的布帘随着灌进来的风飘动。 这间房里发生了什么一目了然。 “什么嘛……原来是风刮碎了玻璃。”倪颂安扶扶额头，为这次的虚惊一场松了口气，“吓得我以为要跟你大战私闯民宅的生物了。” 摩黛丝提蹲下身，把那些倒下来的画重新扶正：“估计是玻璃自爆了，等明天找工人来修。” 她余光瞥见倪颂安在朝窗户那边走去，立刻叫住对方：“小心，风还没停，不安全。” 倪颂安停下脚步，她原本也只是想看眼窗户碎成了什么样，屋内的玻璃碎片并不多，走过去也不挡路。 但是却忽略了刮风的天气，这种情况下极有可能发生危险。 她走到摩黛丝提身边，不过大部分画已经被摩黛丝提放好了，所以倪颂安开始瞧画作的内容。 “这个……是你的妈妈。”倪颂安认出了这一屋的画都画得是同一人——奥尔瑟雅。 不过画像上的人比倪颂安记忆中的要年轻，意气风发，顾盼神飞。 “是的，这个是贝拉姥姥在我妈妈上学时画的。” 摩黛丝提扶着画布，语气里有着怀念：“我对妈妈年轻时的样貌没什么印象，有记忆后她也是经常出差。说起来，你妈妈和我妈妈在一起后，我倒是经常能见着妈妈了。” “看样子这间房全放的是同一人的肖像画。”摩黛丝提起身，把倪颂安也拉了起来，“小姨和大姨的画像估计也都单独找了房间存放，难怪我说这次回来怎么没几个空房间。” “人到晚年有个爱好也挺好，有地方可以输出自己的想法，也算是个发泄的口子了。”倪颂安感慨着，她自己有很多想学的东西，可惜还没着手去做，人“嘎嘣”一下死了，还好没死透，来到了新的世界。 摩黛丝提跟着她走出房外，把门关上，附和着：“是这个道理，姥姥她可爱画画了。我是不是还没跟你说，她这次就想给我们俩画一幅呢！” “我们俩吗？”倪颂安用手指指自己，不可思议地问。 她还从来没当过被画的模特，就连拍照也会觉得不自在。 摩黛丝提看出了她的忐忑：“是来之前，姥姥单独和我说的，本来她想要绘制我、你以及我们的妈妈一家，可惜……” 两人心照不宣地省略掉了部分话语，摩黛丝提话锋一转：“总之，明天天气也差劲，我们可以留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就当姥姥的模特。” 倪颂安没有异议。 “话说，你刚才好像很害怕。”摩黛丝提没有忘记楼上传来异动时，倪颂安下意识想跑向门外的动作。 倪颂安尴尬地扯扯嘴角：“因为我也听得出来那动静的大致方位，不是人弄出来的，就是鬼弄出来的。姥姥她们也不至于干这些，楼上要是没佣人在，那就只能是……” 她陷入了沉默。 摩黛丝提看着倪颂安，唇边勾起的弧度越来越大：“所以姐姐是怕鬼吗？” “有一些。”倪颂安不情不愿地点头。 “我都和姐姐生活这么久了，居然丝毫没有发现。”摩黛丝提忍不住怀疑起自己的洞察力来。 “你没发现才对吧，我们之前也没怎么聊到过这方面。”倪颂安之所以怕鬼，是因为小时候在福利院里有个小朋友特别爱听鬼故事，也喜欢和其她人分享。 很不幸，倪颂安就是经常被抓着去听的人，因为太多小朋友对此感到好奇了。 偏生那孩子讲故事的天赋点满了，倪颂安最初态度还不以为然，安慰着其她被吓到的孩子。到后来，倪颂安也成了瑟瑟发抖的孩子中的一员。 一想到这里，倪颂安只觉得苦涩，不懂自己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弱点。 “那我知道好几个鬼故事，姐姐有兴趣听吗？”摩黛丝提对着倪颂安勾勾手。 “……听。”倪颂安可耻地答应了。 摩黛丝提见她这样，捧腹大笑：“我还以为姐姐是不爱听呢！原来你就是喜欢呀！” 倪颂安假装听不懂。 一开始确实不感兴趣，但后来越来越爱，这难道是倪颂安自己能控制的吗？ 因此她现在属于又害怕又爱听鬼故事的状态。 摩黛丝提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却在嘴边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倪颂安不要出声。 倪颂安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但跟着照做，她看着摩黛丝提走到了一扇门前，手已经搭在了把手上。 “摩黛丝提，颂安，你们还没有去睡吗？” 一道温柔的嗓音从走廊另一侧传来。 摩黛丝提停下动作，和倪颂安朝那边望去。 是裹着羊毛披肩保暖的贝拉与卡萝两人，她们貌似也是察觉到了动静，所以出来看看。 “待会儿就去睡了。”倪颂安答，“刚才有个房间的玻璃被风刮碎了，叮当哐啷的，姥姥你们是被这声音吵醒了吗？” 卡萝挽上贝拉的胳膊，对着倪颂安她们道：“原来是这样，我们俩正打算去看看，既然已经知道原因了，那我们先继续去睡了，你们也记得早些休息。” 贝拉看了眼卡萝，转过眼叮嘱着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你们俩也别傻站在奥尔瑟雅那孩子的门前了，快回去睡吧。” 说罢，两人消失在走廊拐角处。 ……奥尔瑟雅的房间？ 倪颂安看向摩黛丝提面前紧闭的门，莫名地感到紧张：“你怎么忽然想去开那扇门？” “没什么……”摩黛丝提没告诉倪颂安自己的想法，自被打乱行动后，她就放弃了原先的动作，重新回到倪颂安身边。 不进去亡者的房间也好。 摩黛丝提绝对不会不认识那是奥尔瑟雅的屋子，或许是触景生情，想念起母亲了，只是在最后关头选择了不打扰。 倪颂安心下一软，见她没有其她的动作，便问道：“那我们先回去吧？反正也没出什么事。” 摩黛丝提同意了。 下楼时，倪颂安走在摩黛丝提的身后。 莫名的，倪颂安鬼使神差般回了头，去看奥尔瑟雅的卧室门。 可惜什么也没发生，一切安静如初。 倪颂安不知是失望还是安心，加快脚步和摩黛丝提并肩，也不想自己先回卧室洗澡了：“我等你煮好面，吃完再去洗。” 倪颂安并未察觉到，那扇被她们落在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轻响，竟敞开了一道小缝。 第48章 喳喳喳喳！ 贝拉在第二天便将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叫过来，让两人在给她做绘画模特。 倪颂安看向摩黛丝提，知道是对方去和姥姥转达了倪颂安的想法，所以才会迫不及待地把她们俩叫来，就是防止倪颂安后面又反悔。 “我已经给你们选好了地方，你们是愿意在花房喝茶闲聊，还是在书房里看书呢？” 卡萝问，手里端着一小碟饼干。 昨天她趁着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出门去城里，自己在厨房里做了很多饼干，适合解馋。 贝拉因为血糖高，吃不了，所以卡萝特意控制了糖的用量。虽然这样做的话，味道对年轻些的人来说会不太合口。 倪颂安接过她手上的饼干碟，望着摩黛丝提：“你来选一个地方，我没什么经验，不知道怎么选。” “那就书房吧，温室那边得直挺挺地坐着，姥姥绝对不会允许我们俩压着她们的花的。”摩黛丝提说着，冲姥姥们做了个鬼脸。 离她最近的卡萝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脑袋：“本来就该爱护花草，何况那是贝拉给我种的。” “是是是。”摩黛丝提抱着头蹿到倪颂安身后，“我都能倒背如流了，那些都是姥姥你喜欢的花，从你们相爱后就播下了种子，后来发芽、开花……” 卡萝被她逗乐，贝拉看着也得意极了：“摩黛丝提，这你就不懂了，那花圃承载着的可不是单纯的花花草草……” 卡萝制止了贝拉继续说咯噔话的行为：“好了好了，不是说要给她们俩画一幅画吗？再说下去，天都黑了。” 摩黛丝提不再揶揄两个姥姥，正经地说道：“去书房画吧，正巧姐姐想看的书这边有。” 摩黛丝提最先到达，帮倪颂安挑好了那些她列在待看的书单中的书。 贝拉让佣人把画架还有要用的画具都搬了过来，卡萝和倪颂安则因为打包小饼干，来得最迟。 贝拉看人也到齐了，便张罗着今天的模特怎么摆姿势：“你们就按最舒服、最常用的姿势来，尽量自然些，不要太僵硬了。” “……自然？”倪颂安闻言更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摆，明明平日最爱躺在沙发上，她现在躺上去也觉得浑身不对劲。 越说不要僵硬，她越头疼。 摩黛丝提和卡萝看出了她的为难，摩黛丝提直接上手，而卡萝在一旁指点：“颂安如果想躺着，那摩黛丝提你去，坐在沙发上给你姐姐当靠枕。” “不、不至于吧！”倪颂安一惊，瞪大双眼看向摩黛丝提，想要她说句话。 却见摩黛丝提坦然大方地坐下，后背靠在沙发靠背上，抱了一个方形软枕在自己腿上，接着朝她招了招手：“姐姐，反正也都是躺着，就这样吧。” 倪颂安也被卡萝摁着摆好了姿势。 摩黛丝提将一本书塞进倪颂安的手中，轻声道：“你就别想自己是在被人当绘画的参照物，假装今天上午风雪交加，没法出门，只好和我、和卡萝姥姥一起坐在书房里消磨时光。” “你靠在我怀里的枕头上，捧着书，我在你身边陪着你和姥姥，偶尔喂你吃块饼干……” 窗外的风果真呼啸着吹过，倪颂安的视线掠过纷纷扬扬的、仿若柳絮的白雪，又经过室内毛绒绒的地毯、冒着白雾的红茶、香气四溢的饼干，定格在了摩黛丝提的脸上。 对方正在微笑注视着自己。 柔软的毛衫使摩黛丝提面部某些锐利的角度软化，明明是妹妹，怎么现在看起来却像是个温柔的姐姐，让倪颂安感觉她和摩黛丝提的角色离奇地互换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倪颂安凭着本能行动。 她忍不住抬起胳膊去捏捏她的脸，在看到摩黛丝提无辜地瘪起嘴后，倪颂安才满意。 “姐姐你就知道捏我的脸……”摩黛丝提控诉。 倪颂安可不管，装模作样地拿起书来遮住自己的脸，谨慎防范着摩黛丝提的反击。 卡萝看着她们俩这样，清楚是她们俩在玩闹，摇头笑笑，自己拿着手边的纸张修剪，偶尔抬眼去瞟贝拉。 贝拉的位置离她们不远，只不过一画起来画来就全神贯注，无暇顾及这三人。 “你们俩这样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奥尔瑟雅，她和颂安的母亲在一起后，虽然没来拜访过我们，但是也打来了不少视频通讯。”卡萝打断了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的嬉戏。 有关她们俩母亲的话理所当然地勾起了两个年轻人的好奇心。 倪颂安按住摩黛丝提揪自己耳朵的那只手，转身趴着开始问：“妈妈她们在一起恋爱时是什么样的呢？我和摩黛丝提其实没有怎么见过。” 她反复琢磨着，卡萝说她们俩刚才让自己想起倪天娇和奥尔瑟雅，那难道说倪天娇同奥尔瑟雅相爱时是这种小学生恶作剧的模式吗？ 这样的可能性让倪颂安感到不可思议。 倪天娇并非她的亲生母亲，因此倪颂安不怎么了解对方，自身穿至这个世界后，倪颂安和倪天娇共处一室的时间统共不到半年。 “奥尔瑟雅和你母亲，我看就是两个幼稚的大人。奥尔瑟雅那孩子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探索欲，但你母亲不一样，她就像飞鸟，不会甘愿困在大地上。” 卡萝娓娓道来，给倪颂安展示了一个她全然不知的倪天娇。 这是书中从未重点阐述过的一个角色，也是倪颂安在这个世界中关系最紧密的一个人。 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的恋情很典型，是影视剧等文娱作品中最常见的低谷期相遇相识，热情温暖的主角A决心帮助她的新朋友B高兴起来。 在此期间，倪天娇治愈着事业受挫的奥尔瑟雅，让后者重拾信心。只是这样的倪天娇怎么可能为了一人而停留？她们最初认识便是源于倪天娇想一出是一出、随时随地都能立刻出发的性子，这才有了后来的故事。 奥尔瑟雅不是爱频繁接触新事物的人，但是她想要追上倪天娇，所以甘愿改变，追随着倪天娇的脚步，同她体验这世界。 两人性格相当契合，也都不介意彼此的过去，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了约定终生这一步。 倪颂安听完后仍有些意犹未尽：“妈妈她在我面前时总是很靠谱的样子……没想到恋爱时是这样。” 倪天娇给她呈现出来的母亲形象确实还不错，虽然中途倪颂安战战兢兢、害怕被对方发现自己不是她女儿，但不管是那之前还是之后，倪天娇也都会表达出对女儿的关心来。 除了倪天娇留在女儿身边的时间少之外，从任何别的角度，都绝对挑不出来倪天娇的不是。 “一想到她们，话难免多了些。”卡萝摸了摸倪颂安的头，眼里流露出些许心疼。 倪颂安不认为这有什么，她甚至还得感谢卡萝才对。 刚刚卡萝所讲的奥尔瑟雅与倪天娇的恋爱故事中，或多或少和希尔达也有牵扯。 希尔达的古怪脾气不单单是对着倪颂安，奥尔瑟雅还在的时候，也处理了不少对方留下来的烂摊子。 因为柏莎、奥尔瑟雅和希尔达三人一起长大，两个姐姐对最小的这个妹妹都持着包容的心态。 但奥尔瑟雅也不是铁人，希尔达那死性不改的样子让奥尔瑟雅痛心不已，加上工作的繁重，身体和心理都出了不少问题。 倪天娇的出现正是在这时，她还帮着奥尔瑟雅回绝了好几次希尔达的求助。 现在回想起来，希尔达对倪颂安展现出来的坏脾气，恐怕就是和倪天娇积怨已久，拿对方的女儿撒气。 那么，贝拉和卡萝二话不说就答应了倪颂安跟摩黛丝提的请求，是因为她们了解希尔达的本性，想要予以警告。 “好啦好啦，”摩黛丝提强硬地插入她们两人的对话，“贝拉姥姥放下画笔盯着我们仨很久了，她肯定又在心里骂我们吵了。” 卡萝闻声看过去，贝拉果然是在瞪着她们，好半天也不动手继续画下一笔。 “她就是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而已。”卡萝和倪颂安她们解释，“我先坐到她身边陪你，你们俩继续当模特。” “好。”倪颂安应道，看见卡萝坐到贝拉身边，两人耳语几句后，贝拉的脸色看起来好了很多。 倪颂安重新躺好，书本被搁在腹部，无心去看。 她盯着天花板发呆，连摩黛丝提摊开五指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也不在意。 “姐姐是还在想你妈妈的事吗？”摩黛丝提问。 倪颂安犹豫了会儿，点头。 “……”摩黛丝提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拍了拍倪颂安的肩膀，忧心忡忡地看着她，似乎是害怕她又想起那些难过的事情。 倪颂安瞥了眼摩黛丝提的神情，想说自己其实没有很伤心，只是有些微的难过。 但是她又无法和摩黛丝提解释自己为什么更像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明明死去的是给予她生命的母亲。 所以倪颂安只是嗫嚅了几下嘴唇，没有再说话。 睁眼太久，天花板上的花纹开始转起了圈，眼皮愈发沉重。 不远处贝拉与卡萝在低声交流，陌生的语言，仿佛在吟诵着什么古老的歌谣或者咒语。摩黛丝提在有一搭没一搭地抚过倪颂安的头发，放松着她的神经。 风声不知何时停了，只留下了寂静的雪，一切静谧祥和。 最后一笔白色的颜料涂抹在画布上，点出了画中那金发少年眼中的奕奕神采。 贝拉搁下画笔，看向沙发上陷入睡眠的倪颂安和清醒的摩黛丝提。 画中栩栩如生的金发少年仿佛在贝拉转眼的瞬间便移到了沙发边，她的眼睛眯了起来，和倪颂安共用同一个枕头，两人的手也紧紧交握着，都睡得正香。 贝拉暗嗤一声，翻了个白眼，没好意思再看自己的孙女。 “这孩子怎么在我们面前演都不演？”卡萝倒是大惊小怪了一句。 “奥尔瑟雅教出来的小孩就这样。”贝拉给出定论。 第49章 邦邦邦邦！ “但是颂安这身份……” 卡萝心事重重，贝拉见不得她这样，拖着她离开：“那也得看颂安自己的意愿，我们就别操心这些了，你不如再给我做点饼干。” “好，别着急。”卡萝顺着她的动作，离开了书房，没有再与贝拉讨论年轻人们的感情问题。 房门轻轻合上的“咔哒”声惊醒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摩黛丝提，刚想重新坐回沙发上，她发现自己正牵着倪颂安。 后者没有被吵醒，呼吸绵长。 倒是摩黛丝提本来好好地坐在沙发上，睡熟了之后就自己滑到了地毯上，靠着沙发睡。 “我睡觉时牵了她的手吗？”摩黛丝提没松开，而是捏了捏倪颂安的手心，力道很轻。 系统313证明道：“是的，我都看见了，你滑下来时看见你姐在旁边，就自己牵上了。” “……”摩黛丝提沉默一瞬，她还以为是倪颂安主动拉的。 313如果知道摩黛丝提的想法，绝对会爆笑如雷：怎么可能是倪颂安主动？明明是摩黛丝提自己半梦半醒贴上去，还把倪颂安给惊动了。 要313说，得亏倪颂安没有起床气，只是掀起眼皮看了眼，发现是摩黛丝提后，便由着她去了，自己又重新沉入睡梦里。 摩黛丝提执起倪颂安的手，睡眼惺忪，将脸颊放在对方的手心里蹭了蹭。 接着她将倪颂安的手搭在另一只手上，自己悄悄起身，避免发出噪音惊扰对方。 313见状问：“你要去干嘛？” 摩黛丝提回道：“既然妈妈她们躲在庄园里不愿意间我们，那我也不必赶着跑她们面前去。” “现在雪稍微小了点，你觉不觉得……” “适合我和姐姐去外面堆雪人？” 系统长舒一口气：“吓我一跳，我以为你又要跟昨晚那样，去每个房间里检查。本来昨天差一点就让你们看到奥尔瑟雅和倪天娇了，还好我及时从休眠状态中苏醒！” 摩黛丝提摇摇头：“不至于，在你说话的时候，姥姥她们也出现了，而且我本来也不准备让姐姐提前知道真相。” 313拖长声音：“那——难道就瞒着吗？但她迟早会知道呀？” “你不懂，现在告诉她也没什么好处，她妈妈的状况又没稳定下来。你给我那些资料显示，妈妈见到姐姐的第一眼绝对会抓着她追问她女儿的下落。”摩黛丝提难得多和313解释了些。 她接着道：“我现在同你说这些，也是想要你再有点儿用，你们小世界管理中心的能耐怎么跟我随便找的私家侦探差不多。” 313有些心虚：“我们也不是全方位无死角地监控每个世界的每一个生命呀，这是侵犯隐私权的，能给你找到一些倪颂安的相关资料已经算我的同事认真负责了。” 它又问：“那你看出来什么问题了吗？” 摩黛丝提否认：“貌似一切正常，可能真的只是妈妈想多了。” “我也觉得，应该是倪天娇成天思虑这件事，越来越疑神疑鬼……”313唏嘘着。 // 倪颂安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下午三点。 这一觉睡得很久，她坐起身的时候竟有些恍惚，以为是第二天到来了。 “姥姥？摩黛丝提？” 她穿好拖鞋，到处转了一圈，书房里除了她自己就没有其她人了。 倪颂安猜测她们应该是不想打扰她，所以先行离去。 画具和画布都还留在原地，倪颂安盯了它几秒，上前去看贝拉姥姥今天的成果。 这块画布很大，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卡萝姥姥只在上面占了大概三分之一的位置。画布右上角还空出了很大一片区域，贝拉姥姥涂了几个色块上去，看样子是打算后面继续细化。 倪颂安看不出来她想填补的东西是什么，便放弃思考，拿着手机下楼去找人。 她在楼梯上听见了客厅里传来的欢声笑语，应该是摩黛丝提故意说些玩笑话，在逗两位长辈开心。 “……反正，最后姐姐等我咽下去了，才告诉我那是当地的特色美食，烤蜘蛛。” 摩黛丝提摊着手，眉飞色舞地和贝拉、卡萝讲着她们之前的经历。 “可我记得是谁回家后，还闹着说想吃第二次，后悔当时没有在集市上多买一点儿来着？肯定不是我们摩黛丝提吧？” 倪颂安慢悠悠地说着，探身从摩黛丝提的身后去看她，完美捕捉到了摩黛丝提眼中闪过的尴尬。 摩黛丝提嚷道：“哎呀哎呀，我忘记了，肯定不是我！” “对了姐姐，雪已经停了，要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吗？我们可以堆雪人！”她紧急转移话题。 卡萝也推荐着：“你今天午睡了很久，我们一直没来打扰，如果出去活动一下对身体会好。” 倪颂安瞄了眼摩黛丝提，心知是这孩子最想玩，虽然她自己也对在冰天雪地里堆雪人有些感兴趣。 她轻咳几声：“那我们是吃完饭再去吗？还是现在？” 摩黛丝提赶紧从沙发上起身，亲热地挽着倪颂安上楼换衣服：“走呀走呀，待会儿吃饭再叫我们就是了！又不远，就在花房外边。” “好，你别着急，先跟姥姥她们说声再见。” 倪颂安扯住摩黛丝提，两人都跟贝拉和卡萝道别才出发。 等来到室外，倪颂安看见裹着长款羽绒服、围巾毛线帽全副武装的摩黛丝提，没忍住笑道：“远远看去，你行动都迟缓了不少。” “姐姐也半斤八两，刚刚还是你行动迟缓的妹妹拽住了要摔倒的某人。”摩黛丝提哼哼着，透着一股子嘚瑟味儿。 “小意外小意外。”倪颂安笑意僵住，若无其事地撇开话茬，“我们是各堆各的，来比赛，还是合力堆一个大的？” 摩黛丝提用手臂比了个叉：“你觉不觉得，我们可以综合一下，先比赛堆自己的，再一起搓个大的？” “可以可以。” 随着倪颂安一声令下，两人顿时开始团吧自己手边的软雪。 // 利兹庄园三层的一个房间，窗帘被全部放了下来，只有床头的台灯照亮了周围的一小片区域。 床上的人没有睡觉，而是干躺了一会儿，在听到室外充满活力的打闹声后才有所动作。 她越过地上散落的各种文件和照片，走过贝拉今日还未完成的那幅画作，来到了窗帘前，小心地掀起了一条缝隙。 从缝隙中往外看，先是晃眼的一片白，其中两个在移动的彩色物体抓住了她的眼球。 身着蓝色和黄色羽绒服的两个人正在雪地里打雪仗，她们身边是几个初步成型的雪人，有大有小。 那些青春元气的叫喊声十分有感染力，单是看上这么一会儿，她的脸上也跟着露出些许笑容。 “乔？” 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是卡萝和贝拉。 走廊里面的灯光涌进来后，整个屋子亮堂不少。 贝拉嘀嘀咕咕过来抱走自己的画，而卡萝走到了倪天娇的身前，皱着眉头拉起了她的手：“奥尔瑟雅跑去哪儿了，怎么让你一个人呆着？” 倪天娇抿了抿嘴唇：“她说去给我洗点儿水果。” “怎么样，这幅画？”贝拉站在画布旁问道。 “……挺好的。”倪天娇挑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行，等两个孩子走了，回头我就把你们两个大人添上去。”贝拉比划了几下，“你们俩就站沙发后边这空位。” 说话间，又一人进房间里来了。 “妈妈你们怎么上来了，不是说这几天尽量少碰面吗？被发现了可不好办。”奥尔瑟雅端着莓果和面包，退回到走廊，向楼下扫视一圈。 卡萝指了指窗户那边：“她们去屋外堆雪人了，一时半会儿不会进来。” 看着奥尔瑟雅来了，卡萝和贝拉也没有在房中多待，只叮嘱她们俩不要再半夜去其她屋子闲逛、弄坏玻璃。 奥尔瑟雅爽快答应，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倪天娇的身上，看见她心情依然低落，连忙迎上去：“我多拿了些吃的来，如果有胃口了就吃些吧。” “不，”倪天娇摇摇头，“我能去看眼她们俩吗？我听见她们在下边玩了。” “乔乔，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在女儿面前说出不该说的话吗？你这几天情况好不容易稳定些，没有再说胡话，让颂安她听到会伤心的。”奥尔瑟雅坐在床边抱住倪天娇的腰，耐心地哄着。 倪天娇眉眼间闪过挣扎之色。 奥尔瑟雅紧接着说道：“当初也是你一直说颂安不是你的亲女儿、你的孩子绝对是被颂安藏起来了……在你无法保证自己的言行前，我认为最好还是再调理调理，这样对你、对颂安都好，你觉得呢？” “我们已经做了很多荒谬的事情，假死、躲着孩子、对公司撒手不管……” “我们还找遍了和颂安有任何相似之处的女孩，让你来辨认，但你自己也觉得那都不是你的孩子。” 倪天娇垂下头，一手捂着奥尔瑟雅的嘴，不让她说话，一手抚摸着她的脸：“所以呢？是你自己要答应我的，难道你现在认为我一直是在胡闹吗？” “不，我没有觉得你是在胡闹，我相信你能认出自己的孩子……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颂安从各方面调查都没有问题，你却还是摇摆不定。”奥尔瑟雅立即握住倪天娇的手。 “我会试着重新想想的，等她们俩走后，再找一个心理医生吧。”倪天娇看着奥尔瑟雅盛满担心的蓝眸，别过了自己的脸，任发丝遮挡住五官。 奥尔瑟雅抱住她，脑袋贴着倪天娇的腹部：“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不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你的。唯独和孩子们见面，这件事情需要再考虑考虑。” “我保证，重逢的日子就快来了，在此之前，你要好好和医生沟通，可以吗？” “……好。” // “你觉得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倪颂安托着下巴，用膝盖顶了顶摩黛丝提的腿弯。 “两个代表我们的雪人，一个大雪人，还有一堆小动物……”摩黛丝提对每一只雪球指指点点，“姐姐你是觉得差了什么？” 倪颂安盯着那个大雪人回答：“要不要多堆一个雪人，把妈妈她们也堆出来，还可以加上姥姥们。” 摩黛丝提拍手：“对哦！全家福！” 她说干就干，又蹲下身开始搓新的雪球，同时还招呼着倪颂安：“快来快来，工作量可大了，我们得加把劲儿！” “马上。”倪颂安应道，却没有立刻就去，而是转头去看身后的宅子，总觉得刚才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们，怪不自在的。 可是她没有看到任何异样，来不及细想，倪颂安就被摩黛丝提抓着一起团雪去了。 而在倪颂安匆忙扫过的一扇窗户内，纯色的布帘微微晃动，幅度极小，根本不会被人察觉。 第50章 突突突突！ 在曼诺根的日子轻松又惬意，雪停后，摩黛丝提便带着倪颂安把周边能玩的地方转了个遍。 雪后初霁，新雪轻盈顺滑，倪颂安每一脚都深陷其中。 她们带着雪板爬上高坡，已经学会了一些技巧的倪颂安听着摩黛丝提的鼓励，鼓起勇气在较为平坦的初级雪道上滑行，轻飘飘地从松软的雪地表面滑过，一如流逝的时间。 她们还乘坐着雪橇犬拉的雪橇去山上看日出，放在背包里的饮料都冻成了冰沙。 空气清新而冰凉，几乎就要让倪颂安将南州那边的事情抛之脑后——如果不是她收到了新讯息的话。 【金百莉：事情办得如何，我这边一切顺利。】 金百莉在南州发来了消息，催促着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快快返航。 与金百莉相比，倪颂安她们这次简直就是度假。 怀着微不可察的愧疚，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在第二天便带着姥姥们给的信件离开了曼诺根。 // “请进。” 倪颂安拨弄着办公桌上摩黛丝提送给她的含羞草，在听到有人敲门后特意提高音量。 回到南州，她没有第一时间就赶到罗德尼来处理工作，而是在衢溪橘郡先休整了一天，养好精神状态才来上班。 竺听然和金百莉已经向她和摩黛丝提汇报过这段时间里公司发生的一些事，尤其是希尔达的动向。 能管住希尔达的柏莎又去了其她地方，因此希尔达私下联系了不少公司的高层，有和新家主形成对抗之势，打着的旗号就是“摩黛丝提太年轻”“能力不足”等等。不过也有一部分持中立态度，没有立即站队。 这些在倪颂安她们事先预想的范围之内。 倪颂安回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那些立场尚不明确的股东，从她们中的代表下手。 被她选中的突破口是谭泽洋，这个仅凭自身能力就可以在罗德尼牢牢扎根的、唯一一个外姓人。 “倪总找我，是要谈什么呢？”谭泽洋没有任何不自在，肢体姿态都随意到了极致，她大大咧咧地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反客为主，先一步问起了倪颂安的意图。 倪颂安莞尔一笑，抬了抬手，让竺听然给她们俩倒了茶水后退出这个房间。 “希望你能先看看这封信，贝拉姥姥她们嘱托我一定要带给你。” 谭泽洋的视线凝在那封信上，没去看倪颂安：“她们如今身体还好吗？” 倪颂安坐在她对面，答：“还不错，就是偶尔念叨一下小辈。” “我有空会去曼诺根探望她们的。”谭泽洋没有急着打开信，只用指腹缓缓摩挲着上面的火漆印记。 “这种话自己告诉长辈会比较合适，我相信贝姥姥们听见后会很高兴。”倪颂安建议道。 用贝拉和卡萝的信件打开话题是预先设计好的，因为谭泽洋当初就是被贝拉和卡萝两人资助长大的孩子，进入社会后便加入了罗德尼，一方面是可以报答恩情，一方面是这里能为谭泽洋提供更多机会。 倪颂安在罗德尼的宣传平台上就看到过不少有关谭泽洋“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文章报道，而且谭泽洋现在回过头来也在资助其她女孩，是非常完美的宣传材料。 这样的一个人没有站在希尔达那一边，也没有选择摩黛丝提，那她的目标岂会简单？ 要么是坐山观虎斗、收获渔翁之利，要么是她压根不在意罗德尼的领头人是谁、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倪颂安不希望是前者，当然即便是前者，她相信贝拉与卡萝也早有应对，毕竟当时这两位姥姥的反应可不太正常。 何况贝拉她们给了倪颂安这封信，让她捎带给谭泽洋，大概也是检验的一环。 事实证明，谭泽洋极其爽快地答应了倪颂安的合作请求。 “我也不愿意罗德尼被希尔达那样的家伙掌握在手中，比起她，奥尔瑟雅亦或是摩黛丝提都算不错的选择。”谭泽洋的言语间像是对希尔达有着不满。 倪颂安没有追问她对希尔达的见解，聪明地止住了话题，而竺听然也适时进入室内，中断了她们的对话。 “姐姐。”同时传来的还有摩黛丝提的声音。 “既然倪总和家主还有事，那我就先走一步。”谭泽洋的目光扫过从门口走进来的摩黛丝提，起身同倪颂安握手道别。 “好的。”倪颂安目送她离开，摩黛丝提也对着谭泽洋颔首。 摩黛丝提走到倪颂安身边，主动给人捏着肩膀：“谈得怎么样？” “还行，她同意了。”倪颂安疲惫地阖眼，“话说，你有和谭泽洋接触过吗？她似乎和你妈妈、小姨、大姨都有来往。” “就回来时跟你说的那些，别的我都不太清楚。”摩黛丝提也提供不出更多信息来，“不过，她和我小姨年纪相当，我记得罗德尼资助的孩子们基本都会在同一个学校读书，小姨也在那。” “那她们应该就是同学了。”倪颂安思考着，“看来关系不怎样。” // 谭泽洋都同意了，那其她中立人士也迅速作出了她们的判断。 至此，罗德尼内部应该彻底分裂为两半，不过谭泽洋却没有让倪颂安烦恼于后面可能产生的内忧——谭泽洋拿着那封倪颂安带回的信和希尔达的盟友谈话，竟重新拉拢了不少人过来。 也因着这点优势，少数服从多数，希尔达被驱逐出了罗德尼。 整个过程顺利得不可思议。 “所以你拿着那封信和她们说了些什么？”倪颂安好奇地问。 “这个就是秘密了。”谭泽洋没有想要和她分享的意思，倪颂安只能作罢。 柏莎听闻后也赶回来了，但一切已成定局，而且就算她在此之前赶回，也无法更改大多数人的选择。 倪颂安心知对方大概不会怎么想见自己和摩黛丝提等人，也没有主动去赶着刷脸。 但是天不遂人愿，倪颂安在地下车库等摩黛丝提时，还是遇见了柏莎，以及希尔达。 情形相当尴尬，因为柏莎正在训斥希尔达，声音大得倪颂安在车里戴耳机都能听见。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今天司机放假，摩黛丝提说她来开车，所以倪颂安先在后座休息，并不会被希尔达及柏莎给发现。 “……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柏莎和希尔达就站在离倪颂安不远的一辆车前。 “你没有要怪我？你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和你说的可完全不一样。”希尔达冷笑，“我有什么错，难道只因为我输了、我不如人，所以你们就拿这种看失败者的眼神看我？！ 如果我赢了呢？那你们就会又变一副嘴脸！但不是为我而高兴，而是哄骗着我让我放权！ 凭什么？凭什么我就只是被生出来供人解闷的小玩意儿，而你，还有奥尔瑟雅，仅仅是比我出生得要早些，便能走上不同的培养路线？” 希尔达的情绪似乎更加激动，倪颂安由于是躺着，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能想象出来。 柏莎无奈道：“希尔达，你冷静些，我们都没有看轻你，只是希望你活得更快乐。” “无论是妈妈，还是身为姐姐的你们，都只把我当小猫小狗，想起来的时候喂点儿水、喂点儿粮……有谁真正在意过我的想法？ 冷静？你还叫我冷静？我恨不得捅死你们所有人！” 希尔达歇斯底里地叫喊着，而柏莎只能不断地安抚她，争吵声越来越大。 “你现在怎么会变成这样？” “还不都是拜你们这群人所赐！” “我们到底是做了什么，才让你这样恨我们……” …… 倪颂安缓缓坐起身，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去，同时害怕希尔达这人没在说谎，是真带了刀想捅人。 思及她的精神状况，倪颂安叫了保安，简单讲述了车库里有人在发疯说要拿刀捅人，也发消息让摩黛丝提先别急着到车库里来。 至于自己，倪颂安决定先按兵不动，躲在车里观察情况，等保安她们赶到。 罗德尼的安保系统响应很快，没过多久，外边就响起了除希尔达和柏莎之外的人的声音：“谁在地下车库大喊大叫？” “希尔达！喂！不要跑！” “躲开躲开！” 车辆引擎的轰鸣声和嘈杂的人声混合着，闹得倪颂安忍不住将耳机捂紧。 她直起身来，看见外面只有柏莎和几个保安缩在边边角角，而希尔达那颜色张扬的跑车扬长而去。 看来是希尔达吵到一半驾车离开了。 保安扶起跌坐在地的柏莎，倪颂安也下车走到了她们面前。 “大姨。”倪颂安对失魂落魄的柏莎打了个招呼，然后转头和保安沟通，“抱歉，刚刚没出事吧，我会让人给你们安排加薪的。” 她观察了每个人，确认没有一个因为希尔达的鲁莽之举而受伤。 但这次是她疏忽了希尔达其她可能做出的危险行为，只说了对方或许在身上带了刀，所以理应给这些人做出补偿。 保安们先去接后来赶到的警察，告诉她们事情的经过。而倪颂安则带着柏莎在休息室里调整情绪，因为柏莎待会儿还要再去说一遍。 这点儿事瞒不住，不过罗德尼的大多数员工都只是知道车库里出了事，但摩黛丝提还是很快从倪颂安这里得知了详情，并来到了倪颂安身边。 “姐姐！还有大姨！你们没事吧？”她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拉着倪颂安上看下看。 倪颂安扶住她的肩膀，对摩黛丝提递了个眼色：“我没事。” 摩黛丝提心领神会，立刻坐到了柏莎身边关切地注视着她：“大姨，你放心，我让竺助理找人去看着小姨了，她不会出事的。” “……是吗，谢谢。”听到希尔达相关的事情，柏莎总算有了些大的情绪波动。 “抱歉，我不该在车库里偷听，那时我不方便出场，没有想到股东会的决定会让小姨崩溃，假如她看见我，估计会更生气。”倪颂安向柏莎表示歉意。 柏莎摇了摇头：“不怪你们，只是希尔达她自己总想不通，如果我能早些注意到她的古怪就好了。” “那孩子总是这样，一直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总是曲解周围人的意思，哪怕我们根本没有恶意。”【你现在阅读的是 】 50-60 第51章 哎哎哎哎！ 在柏莎口中，倪颂安听到了从另一个角度里，有关柏莎、奥尔瑟雅和希尔达三人的故事。 无心追逐权势的大姐柏莎全身心扑在实现自我价值上，成年后就极少留在姊妹身边。 希尔达和奥尔瑟雅见到的永远是柏莎来去匆匆的身影。 继承人理所当然地递补给了两个妹妹中年纪稍大一些的那个，即是奥尔瑟雅，她也不负众人所托，在各方面的表现都不逊色于柏莎。 奥尔瑟雅与柏莎接受的教育都是成为家主前的铺垫，而罗德尼家族对希尔达的要求就没有那么严格了，贝拉跟卡萝只希望这个最小的孩子能活得洒脱恣肆。 但不同的培养方式和期许被希尔达认为是区别对待。 “如果当初她提前说出来，我相信妈妈们也会很乐意跟我们重新商讨的。”柏莎垂眼，眸中神色晦暗难明，“但是希尔达她没有，她将心事都憋着不说，让那些情绪慢慢发酵，最后膨胀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 “摩黛丝提或许还有印象。”柏莎看向倪颂安身旁的摩黛丝提。 被提到的少年诧异地伸手指着自己：“……我吗？” “跟摩黛丝提也有关系吗？”倪颂安皱眉。 “因为希尔达第一次爆发时，摩黛丝提正好在场。”柏莎缓缓说道，“当时摩黛丝提被吓哭了。” 摩黛丝提被吓哭？ 倪颂安微微侧目去看右侧的人，无法将“被吓到哭泣”和摩黛丝提本人联系起来，不过小朋友时期的话倒是能勉强想象一下。 “这个的话，我似乎还能记起来一些，当时小姨是在宅子里摔砸了很多东西吧，有块碎片还划伤了我的手。”摩黛丝提彻底回忆起来了。 “对，你妈妈那时候简直要心疼死了，所以和希尔达关系越来越僵。”柏莎叹气。 “希尔达也越发自我、独断专行……说不上来这是好还是不好，反正我们现在不论说什么，她都会用自己的想法去解读，认为所有人都在等着她跌落。” “要是我以前能早些注意到就好了，她小时候最乖了，很听我的话的……” 柏莎越说，情绪越低落。 倪颂安见她这般自责，连忙安慰道：“总归是姐妹，大姨为什么不尝试尝试多找她谈几次呢？小姨她其实平时也是很敬重你的，至少在我看来，她现在也很听大姨你的话。” “你说得有道理，我会再多做尝试的。让她离开罗德尼，单独冷静冷静也好。” 有人在敲门，柏莎说完后，和倪颂安等人向门口看去，是公司的保安在叫柏莎还有倪颂安过去和警察沟通。 倪颂安作为目击者所知道的也不比柏莎多，所以只是和几个保安一样答了几个问题就可以离开了。 而柏莎仍然留在屋内没出来。 “要等大姨吗？”倪颂安问摩黛丝提。 “不用吧，你们刚才进去时我已经打电话给大姨的助理了。”摩黛丝提晃了晃手机，“她的助理应该知道怎么妥善处理这件事。” // 被倪颂安派去监视希尔达的那些人纷纷汇报，如今希尔达和柏莎似乎又重新和好，前者在后者的安排下离开南州去往其她地方度假。 倪颂安听完后结合现在的时间、及原著剧情点，明白这也该是反派一号希尔达下线的时间了。 弗罗拉和黛芙妮那边的情况也都一切正常，因为原剧情中反派是一个个冒出头来的，接下来理应轮到第二阶段的弗罗拉，不过倪颂安没有从她身上看出来有任何对罗德尼这边不利的因素。 倪颂安也未曾松懈，只是让人盯得更紧了些。 针对自己摆脱原定剧情一事，倪颂安心中尚且存在不少疑问，希尔达依旧照着原本的路走了下去，而弗罗拉是否会转变将有助于倪颂安探究其中的关联。 假如弗罗拉也不受剧情控制，那证明很多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反之，倪颂安则需要担心自己的特殊之处。 她不能确定自己是一时间侥幸逃脱，还是有新的危机在后面等待着自己。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倪颂安她之前的导员推来了一个人的联系方式。南州大学每个学院每个年级的辅导员都不相同，而倪颂安因为休学了一段时间，所以复学后需要和下一级的学生们执行相同的学业培养方案，新的辅导员会给她发新版的学生手册。 倪颂安加上对方，说明来意，对面很快就发来几条消息。 【导员谈慧：倪颂安同学，我将是接下来这一学年中你们的辅导员，如果有任何想了解的学业相关的事情都可以找我。】 【导员谈慧：方便的话，你今天或明天下午来D座教学楼这边的六楼导员办公室620找我，我会先检查一遍你准备的复学材料，以下是需要的证明……】 【导员谈慧：另外你之前的辅导员告诉我你想保研，我这边也会给你简单说下这一届的情况。】 倪颂安快速回复道：【谢谢导员，我今天下午来吧。】 处理完有关复学的一系列事情，倪颂安将打印好的资料都装进包里，桌面的便利贴是摩黛丝提在早上上班前粘贴的，纸张上最醒目的是一张笑脸，后面跟了句话：姐姐要和我一起吃午饭吗？ 倪颂安动作顿了顿，扯下便利贴，在纸上添了几个字，拎起包出门右拐，去了摩黛丝提的办公室。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三个少年聚在一块儿。 “弗罗拉也来了？”倪颂安一眼认出来不属于罗德尼员工的那位，猜到是黛芙妮拖来的。 “中午好，颂安姐姐。黛芙妮说员工食堂很好吃，想带我试试，找摩黛丝提给我弄了一个临时的通行证。”弗罗拉向她问好。 倪颂安挑眉：“我还以为摩黛丝提会带你们去吃点儿别的，没想到是吃食堂，不过那里做得确实不错。” “错误的，是她们俩去食堂，我和姐姐去别的地方。”摩黛丝提解释道，“我提前半个月预订的餐厅！当时在曼诺根刷到可馋晕我了，但是只订了两个位置。” “没事，我和弗罗拉也预订了，可惜时间比你们晚些，得等一个月后。”黛芙妮及时出声缓解了有些尴尬的局面。 她果断与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告别，拽着弗罗拉离开：“既然通行证拿到了，那颂安姐姐你们吃得开心，我和弗罗拉先溜了！” 随着门被关上，倪颂安又看向摩黛丝提：“黛芙妮找你是有别的事吗？” 按理说直接把通行证让人捎下去就行，黛芙妮和弗罗拉却来了摩黛丝提的办公室，除了通行证，估计是有别的什么事。 “不愧是姐姐！”摩黛丝提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被倪颂安默许了，“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黛芙妮抱怨说自己的上司老压榨她，天天都让她加班想新点子出来，从我这打听她上司最近到底怎么了。” 倪颂安眉头紧锁：“这样吗？为什么不来跟我说？” “想着你更忙呀，何况我看黛芙妮的工作量虽然偏多，比之前是累了点儿吧，但也在正常范围内。所以我们几个也就是随便聊聊，不存在说西蒂的设计部门工作安排不合理。”摩黛丝提道。 “如果有问题的话，也可以在官网找邮箱，那里每周都会处理员工的投诉。”倪颂安了然，她们几人这只是在吐槽上司而已。 “好啦，好啦，不管这些了，我们去吃饭吧！”摩黛丝提拉着她往外走，“今天还是我开车！” // 吃过饭后，摩黛丝提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手脚，倪颂安便自己先上来，她走进电梯后按错了楼层，也没有仔细看。 等从电梯里出来，倪颂安才发现周围似乎不是自己熟悉的环境，这里离她的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还有个五楼。 再等电梯也麻烦，倪颂安见安全出口那边的楼梯离自己不远，决定爬楼梯回去。 “……我明白了，会多多注意的。” 隐隐绰绰的影子在安全出口处的门缝中晃动，那耳熟的声音是促使倪颂安停下来的关键。 每层楼有东南西北四个安全出口，倪颂安刚才走的是西侧的楼梯，而回到办公室需要经过北边，她正是在这里听见了竺听然和人通话。 竺姨在这边和谁打电话？ 倪颂安不禁感到奇怪，她明明才让竺听然去准备明天会议要用的材料，顺便将持续跟踪调查的那个陌生账号的最新情况整理好。 时间过去了四个多小时，竺听然没回来倒也算正常，但是却让倪颂安碰上了对方。 倪颂安第一反应是对方有私事要处理，想着下午还得跑一趟南州大学，而且那些资料中有自己需要先过目一遍的，方便明日在会议上的展示，她索性没有回办公室，干脆停在安全出口的不远处站着等竺听然。 这个位置既不会听清竺听然她们的通话内容，保护了对方的隐私，也可以在竺听然出来时给倪颂安足够的反应时间，假装这只是偶遇。 窸窸窣窣的话音渐停，倪颂安没有再靠在墙上，而是站定，有随时都可能走的趋势。 “倪总？” 安全出口的门被推开，竺听然一下子就看见了路过倪颂安。 “啊，竺姨，让你准备的东西弄好了吗？放我办公桌上……不，现在直接带我去找吧。”倪颂安抬手看了时间，如果继续等竺听然走回去又拿过来，赶到南州大学那边时间就会有些紧张。 她干脆改了主意，自己跟着竺听然去拿。 竺听然的办公区离这边不远，不过她只给了倪颂安会议上要用的那份资料，至于那个陌生账号的调查情况，竺听然给出的解释是自己刚刚被其她事情耽搁了，需要晚些才能发给倪颂安。 倪颂安点点头，匆匆扫了眼竺听然的桌面，有些杂乱。竺听然接触到她的目光，用手简单整理了下那些文档，像是有些紧张。 照竺听然的性格，这里平时都会很整齐，倪颂安想道。 那看来能耽误对方工作的事情是真的很紧急了。 倪颂安没有指责她，而是安抚几句：“需要帮助的话，竺姨可以随时来找我，不过我不是以倪总的身份说这种话，毕竟您一直以来都在照顾我，我对此非常感激，要是能帮到您的忙就好了。” “谢谢颂安，我看你下午还有事要忙，纸质版的还需要吗？我会尽快把文档发过来的。”竺听然问。 “不用了，给我电子版也行。” 倪颂安这下是真得走了，她和竺听然道别，行色匆匆地离开了罗德尼，安排好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送她去南州大学。 前排和后座间的挡板升起，阻隔了两个区域的声音，倪颂安重新打了个电话：“上次希尔达的事情就多谢了，对了，你那边能帮我查个人吗？” “你认识的，我想调查一下竺听然。” 第52章 噫噫噫噫！ 倪颂安并没有错过竺听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慌乱，这也是她会忽然想要找金百莉调查对方的原因。 金百莉认识竺听然，但是据倪颂安先前查到的内容，两人之间没有任何关联，此前也从未有过合作，直到上次倪颂安去曼诺根，这两人才有了几次任务交接。 竺听然没必要说在倪颂安面前表现出心慌，除非她在隐瞒什么东西。 直觉让倪颂安把注意力聚焦在了那个陌生账号给出的照片上，那也是她要竺听然找人查的。 倪颂安没看出来那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但竺听然找理由延迟提交报告，那绝对有猫腻。 所以找与竺听然不熟、且能力相当的金百莉帮忙最好不过，既能接着那张照片和账号的线索往下探，还能重新帮倪颂安认识竺听然这个人。 她的视线停在显示的通话记录上，下意识咬着嘴，唇瓣泛白。 竺听然作为被奥尔瑟雅特意选为助理的人，会因为别人给得更多而叛变吗？ // 知道倪颂安要正式回学校报道了，摩黛丝提拉着她依依不舍，愣是让倪颂安同意在开课前多陪陪自己玩玩。 “你想好申请的学校了吗？” 其实不止倪颂安要上学，摩黛丝提也该操心自己的择校问题了。 倪颂安看过奥尔瑟雅之前给摩黛丝提做的规划，上面列出的选项都是名气很大的学校，里面学生的素质极高、各方面均衡发展。 摩黛丝提成绩优异，而且家世背景又好，对摩黛丝提来说，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自己想去哪个学校。 一问起这个，摩黛丝提就没再抱着倪颂安了，她瘫到倪颂安的床上，喃喃道：“我还在纠结……” “有什么好纠结的？”倪颂安不明白，“不喜欢环境？还是想选别的学校？又或者每个学校都好，不知道怎么挑？” 摩黛丝提将一角被子抱在怀中：“那些学校都不在南州诶。” “所以我们的摩黛丝提……嗯，是不想一个人吗？”倪颂安坐到她身边，牵住摩黛丝提的手。 摩黛丝提没出声，但她可怜兮兮的眼神已经告诉倪颂安答案了。 十八岁的年纪，其实和小孩没有区别，不难理解对方会害怕孤单。 想到这里，倪颂安的目光变得柔和。 “我正在看别的学校，想尽量留在这边。”摩黛丝提解释道，“黛芙妮说弗罗拉和她依旧在南州这边上学，话剧社里有几个成员决定出国。” “没事，你在看就行，我并不是在催促你，提交时间不要超过申请的截止期限就好。”倪颂安摸摸她的头。 “其实南州这边的学校也不比妈妈替我找的那些差劲，我已经看中了一所顶尖大学。只是觉得说，如果我没有按照原计划来，姐姐会认为是我不听劝、一意孤行吗？” 摩黛丝提终于说出了心底的困惑，这是她犹豫许久也没做出选择的原因。 明明家人已经为自己安排好了去向，她却不想走这种路，硬要自己看着办。 周围的人，比如倪颂安，比如罗莎琳，还有竺听然……虽然后面那些人摩黛丝提根本不在意，但总会想——这些人眼中的她会不会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 为她解答的是倪颂安惊讶的神情，倪颂安担忧地将手贴在摩黛丝提的脸上：“怎么大白天就胡言乱语，这种事情说到底只跟你自己有关，我们顶多给你建议，但不能干涉你的决定。 而且，我相信你，相信你有自己独到的见解，也更懂得自身想要追求的东西。 我们这些人能做的，不过是看着你一点点成长罢了。” 原著剧情里的摩黛丝提都能在逆风情况下翻盘，何况现如今的摩黛丝提呢？ 无论是哪个时期的摩黛丝提，基础条件肯定不会有差别。 虽然倪颂安面前的这个少年未经风雨，或者说难听些，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但倪颂安认为靠经验的日积月累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让小苗茁壮成长，她则会在此期间帮助对方的。 “谢谢姐姐。”摩黛丝提顺着倪颂安的力道，抓紧了对方的手。 “我也不是说回学校了就不来公司，你如果有什么事提前告诉我就好，一有空我会来陪你的。” 倪颂安再次和摩黛丝提说道。 “那姐姐可别在心里骂我烦哦！我这几天正好想约你呢！”摩黛丝提在床上挪动，靠在倪颂安的身体旁才停下。 “所以你来我房间后支支吾吾、不肯说的样子，就是在思考措辞吗？”倪颂安回忆着半小时前摩黛丝提鬼鬼祟祟的模样，像是憋了大秘密。 摩黛丝提理直气壮：“我没有支支吾吾，我只是担心你太忙了，所以不知道该不该提。” 思及让金百莉调查的信息还需要一阵时间复原，倪颂安为了返校又早早地做完了手头上的工作，她这段日子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是没有什么要紧事。 “那你是想去哪儿？我记得这季新品又要推出了，你这种大忙人怕是不能跑得太远吧？”倪颂安问。 摩黛丝提知道倪颂安说这样的话就是同意了，她欢欢喜喜地抱住倪颂安：“不远不远！我是想叫你去看我的比赛！就在云源街附近的一个公园里。” “什么比赛？”倪颂安顺着问下去，她对摩黛丝提一天的动向只知道个大概，和她一样都在公司忙个不停，没想到对方竟然还抽出空报名参赛了。 “上次回曼诺根，让我想起自己很久没好好玩滑板了，正巧刷到南州一个公园的比赛招募，所以就去了。”摩黛丝提仰头看倪颂安，祈求道，“姐姐来陪陪我吧～” 果不其然，倪颂安答应了。 // 摩黛丝提要比赛的当天，她们提前一小时到了云源街，随后因道路拥挤，两人只能下车步行。 云源街是一个有些年头的街道了，早年间这里还有不少游客打卡满街的涂鸦墙，到后面人气就降了下去。旁边的商场老板为了挽救人气，决定翻新，拉了不少商户进来。 因着这边瞄准的受众都是青少年，想从她们的家长手里挣钱，而且要延续那些涂鸦墙上自由肆意的风格，所以有一片区域都是运动品牌，还有专门建造的潜水馆。 摩黛丝提比赛的这一天就是运动专区开业的时候，商场老板为了拉人气，不止弄了滑板比赛，在其她区还有各类表演。 有些甜品店员工和小摊贩也集体出动，在室外规划的空位上售卖食物，部分摊位还提供免费试吃。 奶油的甜香吸引了很多路过的人，是以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带着滑板过来时，这里的街道聚拢了一堆人，行进速度被迫减慢，好不热闹。 倪颂安看到摩黛丝提的眼睛几次往那些摊子上瞟，便主动说：“等你比赛完了我们再来逛逛？” 摩黛丝提眼睛唰一下亮了，故作矜持道：“好，姐姐想去哪我就陪到哪！我可以给你买很多好吃的。” 倪颂安没有拆穿这个馋鬼，两人在人群挤了十多分钟，才找到了要比赛的场地。 周围有做简单的清场，还拉了绳子圈出了比赛区域，里面有几个人在热身。 里面空地还很多，所以倪颂安找到合适的台阶坐下后，便问摩黛丝提：“你要先去熟悉一下场地吗？” 摩黛丝提点点头，把滑板从包里取出来，戴好护具，包被丢在了倪颂安旁边：“我先过去了。” 倪颂安点点头，目送她滑入碗池。 临近比赛正式开始的时间，这边的观众越来越多，大部分都是带着滑板的孩子，还有一些是看人多便跟着来凑热闹的路人。 而参赛选手在主办方那里签到后就开始按顺序排队，等着比赛开始。 摩黛丝提给倪颂安介绍过这次比赛的规则，虽然倪颂安还是没懂，只记得需要判定每个选手的滑板风格、动作完成度及流畅性等等。 而碗池赛与街式赛不同，前者是不允许失误的，所有选手都只有一次机会。 据说这次请了专业选手来，不过大多数参赛者依然是业余爱好者的水平，所以在看完公开资料后，摩黛丝提还是有点儿信心能拿到前八名的位置的。 主持人已经在调试话筒，倪颂安放下手机，搜寻着摩黛丝提的身影，对方没有在碗池那，而是去排队了。 倪颂安看见队伍里摩黛丝提跟自己招手，她在忽略对方和强忍尴尬中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伸手回应摩黛丝提。 看排位，摩黛丝提是第五个上场的选手。 前面四名选手，有一个失误了，直接淘汰。还有三个选手的表现中规中矩，反正依倪颂安这种圈外人的观点，她们都滑得不错，但没有好到能抓住自己的眼球。 下一个就是摩黛丝提了。 倪颂安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如果不是知道自己身后的台阶上也坐了观众，那她绝对会想站起来去看摩黛丝提。 比赛中的摩黛丝提气质像变了个人似的，沉着冷静，有着明显的距离感。 就连她随意扫过台前的一个眼神也是倨傲骄矜的，跟倪颂安平时相处的那模样完全不同，更契合倪颂安想象中原著里后期的主角形象——冷淡高傲，像一只垂颈望着水面的黑天鹅。 虽然没有哪只天鹅会滑滑板。 原本想大声喊出来的“加油”被倪颂安默默压低音量，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摩黛丝提的风格是充斥着少年人的肆意洒脱，除去一些衔接的动作比较求稳外，其她时候全在炫技，大开大合，看得倪颂安提心吊胆，生怕她踩着板子飞起来时没站稳。 随着最后一个简单的收尾，摩黛丝提的表演便结束了，等着其她选手上场和最终的评分展示。 倪颂安仍然留在原地观看比赛，中途和摩黛丝提对上眼神展颜一笑。 看完今天这轮比赛，倪颂安能猜到摩黛丝提的名次会很靠前。 后面也有好几个亮眼的选手，风格迥异，观赏性极强，有的强在流畅轻巧，仿佛脱离了地心引力，有的强在技术华丽，来去间如同在舞蹈…… 她的心也随着她们飞跃的动作而起，砰砰跳动。 倪颂安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从前的一些同事会在看到那些年轻人时发出感慨，说想要吸食这群孩子的青春气息。 在看到摩黛丝提笑着举起奖牌向自己奔来时，这种心情更盛。 倪颂安情不自禁露出笑容，张开双臂迎接她。 “姐姐！我厉害吗？我厉害吗？我厉害吗……”摩黛丝提喋喋不休地问，看得出来她现在很兴奋。 “很棒！特别厉害！”倪颂安低头，任由摩黛丝提把奖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 “看吧，说了，要送你的奖牌，我拿到了！” 摩黛丝提得意洋洋地盯了会儿挂在倪颂安身上的奖章，内心的满足感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 她压抑着那股蠢蠢欲动的亢奋，抬头问：“现在不知是否有幸邀请姐姐共进晚餐？” 倪颂安却不知为何没有说话，只是愣愣地看着摩黛丝提。 “姐姐？我请你吃饭？”摩黛丝提重新问了一遍，松开这个拥抱，晃了晃她的胳膊。 “……好，还是我请你吃吧，你参加比赛辛苦了，我作为姐姐，该关心关心你。” 倪颂安猛地别开眼，被摩黛丝提抓着的手微微一僵。 第53章 晕晕晕晕！ 摩黛丝提为她戴上奖章时，倪颂安想要像从前那样揉揉对方的脸，顺带再多夸上几句。 可是她在接触到摩黛丝提目光的一瞬间愣住了。 即便是迟钝如倪颂安，在看到摩黛丝提那热情异常的眼神时，也能察觉出不对劲来了。 ——那恐怕不是一个妹妹看姐姐的眼神吧？ 活到这么大，倪颂安不是没见过别人谈恋爱，再不济她也是看过一些影视作品的，其中有相当一部分讲述了女女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恋…… 摩黛丝提那赤裸裸的、充满浓稠依恋的目光足够让倪颂安警醒过来了。 摩黛丝提该不会是对自己怀着别样的情愫？ 倪颂安自认为她并非一个自恋的人，于是刚产生这般念头时，先唾弃自己总爱凭着直觉揣测旁人，而后才是慢慢观察摩黛丝提的言行举止。 这种离奇却又有些合理的猜测盘旋在倪颂安心中，她压下慌乱的情绪，和摩黛丝提如往常一般谈笑着，只是被对方挽住的手……不管怎么放，都不对劲。 “而且你今天还拿到了奖章，我请你吃饭就当奖励了。” 她尽量用正常的、姐姐同妹妹讲话的语气说着，观察到摩黛丝提自然流露出的亲昵后，倪颂安稍稍放松了神经，开始反省自己太疑神疑鬼。 “好呀，那我就随便挑了？”摩黛丝提沉吟片刻，“我想去吃蛋糕、三文鱼、牛排……” 金发少年毫不客气地报出一大堆食物，她紧紧扒住身旁的黑发青年：“可以吗？可以吗？” “可以，不过你别抓我抓这么紧……”倪颂安觉得有些呼吸不畅，因为摩黛丝提抱住她一只胳膊时用了很大力，虽然说不至于把她胳膊给扯下来，但是衬衫衣领顺着摩黛丝提的方向歪斜，本来就扣得很紧的领子勒住了倪颂安的脖子。 “……哦，对不起！”摩黛丝提闻言回神，赶紧松了力道，小心翼翼地瞅着倪颂安的表情，伸手替她理衣服，不过仍然有一只手抓着倪颂安。 “没事，先走吧。”倪颂安不着痕迹地抽出手，顺势挡住摩黛丝提的动作，自己扭了扭领带，解开了一颗扣子。 从这种角度看，摩黛丝提大概率还是那个好吃爱玩、孩子气重的性格，之前那一瞬极具侵略性的眼神，兴许是倪颂安的错觉。 但这也是个警钟，倪颂安必须得好好反思自己和摩黛丝提的相处模式。 她扪心自问，摩黛丝提于自己而言，是书中令人喜爱的主角，也是自己这个身份的妹妹，即使她们俩压根没有血缘关系。 摩黛丝提的想法如何，倪颂安管不了。 但倪颂安会在一切产生之初掐灭那些苗头，不允许自己产生任何不道德的想法。 倪天娇、奥尔瑟雅等人对她都很好，摩黛丝提也是个不给人添乱的乖巧小孩，身穿至这个世界非倪颂安所愿，可如今她已经习惯了这种设定。 那些可能破坏稳定的因素让倪颂安感到恐慌。 不知所踪的原主，似乎被成功改写的命运，陆续出现的反派…… 最后是态度有异的摩黛丝提。 “姐姐？”倪颂安大跨步地往前走，身后是不明所以追过来的摩黛丝提。 “姐姐！”摩黛丝提停下脚步叫她。 “怎么了？”倪颂安也停下，但是没回头。 摩黛丝提沉默：“……没什么。” 她向面前的人望去，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近不远，只要有一个人朝对方迈出一步便能并肩。 摩黛丝提犹豫着，因为倪颂安突然间变得奇怪的态度，向来大胆直率的她有些摸不清下一步该怎么走才能获得最好的结果。 “快跟上吧。” 摩黛丝提听见倪颂安低声说道，对方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而摩黛丝提在听到后，心情莫名又雀跃起来，欢快地小跑几步，重新挽上倪颂安的胳膊。 倪颂安只向她瞥去一眼，然后敛去复杂的情绪，没有再借故甩开。 算了，最后一次，以后就翻篇，保持距离。 她没办法不心软。 况且摩黛丝提今天拿了奖，不要对她太冷淡了。 // 与当初和摩黛丝提关系快速变好不同，倪颂安如今在潜移默化地远离对方。 细想，这和前阵子摩黛丝提的举动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倪颂安仍旧不知晓那会儿摩黛丝提古怪表现的具体缘由，现在的她知道自己选择如此做的原因。 她尽可能地减少了和摩黛丝提过于亲密的互动，开始有意无意在摩黛丝提跟前展示着自己姐姐的身份，没有持续溺爱、纵容着对方。 恰巧南州大学这一届毕业设计选题提前了，倪颂安给自己挑好了一位新的导师，选中了她名下的题目，这个毕设导师也会是倪颂安研究生时期的导师。 这次倪颂安长了记性，开始从更多方面打听导师们的行为作风，她过段时间就要去参加保研面试。 面试仅仅是走个流程，倪颂安的在校表现足以让她拿下保研名额。 关于研究生的导师，她必不可能再考虑有暴雷风险的周叶嘉，因此目前这位毕设导师阎铮羽就是倪颂安的首选项。 综合考量下，对方的一切都在倪颂安的接受范围内。 阎铮羽目前正年轻，忙着搞科研，等出成果评职称弄考核，有时候会压榨手下的学生，但好歹还是有些良知的，给钱也给得多。选她忙是忙了点，却方便倪颂安寻来理由，长期留在学校里。 在收到倪颂安的自荐后，阎铮羽也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诚恳告知假如来她的实验室，那暑假只有两周、寒假只有一周半。 倪颂安在回复的邮件中表示对此接受良好，愿意多学一些。 她没有撒谎，阎导师的学生中有不少被推荐出去深造的，这也符合倪颂安的未来规划。 趁着有条件，倪颂安想多学一些，她现在已经算好了自己和原主海洛、和罗德尼的第一笔账，不难还清，所以倪颂安只需要大胆追梦。 倘若能顺利寻回原主，届时再与对方协商如何处理她们俩的烂摊子也不迟。 可惜的是，倪颂安想到那些进度卡死的调查，便深感无力。 她隐隐有预感，估计她们这边单方面的寻找很难有结果，原主就像一滴水融入了海中，杳无踪迹，要想查到线索，除非原主自己主动暴露信息，或者兀自跑到她们面前来才行。 自从倪颂安宣布自己要在学校里久住后，摩黛丝提表现出了非常明显的不情愿，然而无济于事。 倪颂安手头的业务只剩下一点点，其余的逐渐被她转移到了摩黛丝提的手上。 减少见面的频率固然是很实用的招数，叠加上繁忙的工作更容易起效。 倪颂安不信这些都不能纠正摩黛丝提可能跑偏的心思。 刚成年的孩子，春心萌动是多正常的事情，遗憾在于对象错误。 哪怕换个人呢？对谁心动都好，唯独不能是对姐姐心动啊！ 她把自己和摩黛丝提的经历总结比较了下，得出的结论：还是摩黛丝提太闲了，忙起来肯定就会变老实。 // “姐姐最近很忙吗？你已经好久没有回过衢溪橘郡了。” 餐点被端上来时，摩黛丝提没有急着吃，而是撑着下巴注视倪颂安。 “因为一直被导师留在课题组里，她们最近一个招待会也拉我过去当后勤了，负责安排茶歇。”倪颂安给她递过去一块南瓜挞，“喏，我觉得这个就不错，所以也给你带了些回来。” 她有意避开了直接回答摩黛丝提的问题，被阎铮羽带去当免费服务员不假，但倪颂安倒也不是忙得团团转，她闲下来的时候还有空去健身房锻炼呢。 要是对摩黛丝提说实话，倪颂安绝对会被摩黛丝提缠着，扮可怜让她回来住。 在衢溪橘郡这边住也不影响，只是南州大学宿舍更方便些，何况倪颂安本身就是想要和摩黛丝提保持点儿姐妹间的正常距离。 倪颂安相信，只要她回来住，那晚上就会在卧室门口捡到抱着枕头的摩黛丝提。 “姐姐今天晚上也要回学校吗？”摩黛丝提问。 “当然不，明天要去给妈妈们扫墓了。”倪颂安可没有忘记这件事。 在节假日里，倪颂安和摩黛丝提依然在一起聚餐，倪颂安会准备送给摩黛丝提的礼物。 在摩黛丝提取得一些成就后，倪颂安正常地送出祝福和奖励，适时表露出对妹妹的关爱。 她和摩黛丝提的互动仅限于此，不会再有同床共枕的机会，亦或是从早到晚黏在一块儿。 但无奈总有特殊的时候，比如明天。 她们俩该去给倪天娇和奥尔瑟雅扫墓了，意味着倪颂安会留在衢溪橘郡过夜。 倪颂安没注意到摩黛丝提眼中一闪而过的异色，她心里头还在苦恼怎么拒绝摩黛丝提可能说出口的话—— “那明天去扫墓的话，今天晚上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睡吗？我一个人容易失眠……” 又来了。 这就是最让倪颂安头疼的事，她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去引导摩黛丝提。 两人继续睡在一起，理论上来说没问题。 但摩黛丝提这家伙可能不对劲啊，倪颂安不能把她带得更不对劲。 “这个吧……我今天可能会熬夜做作业，会吵到你的。” 倪颂安委婉地说道。 摩黛丝提却像是没什么眼力见儿，听不懂潜台词：“没关系，我就是不想一个人……这段时间，家里缺了你，都没什么人气。” “我晚上好害怕，根本睡不着觉，只能抱着你送我的玩偶数羊。” …… 倪颂安哑口无言，同时还有些愧疚，她张了张唇：“我……你怎么没跟我说这些？” 听到这些，倪颂安心中顿时生出后悔。 她只觉得摩黛丝提可能会诧异她们俩见面的频率降低了，也会吐槽工作多，但有倪颂安在手机上陪聊，这样的分离或许不会太痛。 但显然，这种方式对摩黛丝提来讲，无异于钝刀子割肉。 摩黛丝提吸了吸鼻子：“没关系，我知道姐姐很忙，你不用担心我，我后来自己跑到你的卧室睡觉，失眠的情况稍微好了些。” “所以你是想有人陪着你睡觉吗？”倪颂安问。 “我只想要姐姐。”摩黛丝提一字一句道。 好吧，找罗莎琳哄摩黛丝提睡觉的方法看来也行不通。 倪颂安咬着唇艰难思考，好几种想法互搏，最终说道：“我会找时间多回来陪陪你的。” 原来的计划坚持不到两个月就以失败告终，倪颂安深深地叹气，抚摸着扑进她怀里的摩黛丝提的头发。 只能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方法了，怎么总感觉，摩黛丝提只想自己陪着睡觉——这种趋势愈发危险了？ 可是当倪颂安对上摩黛丝提蔚蓝干净的眼睛，心总会软得一塌糊涂。 第54章 嚓嚓嚓嚓！ 扫完墓后，针对倪颂安逐渐拉开的距离，摩黛丝提作为与之相关的那个人，自然是一清二楚的。 她不懂是发生了什么，也没摸清这变化是从何时而起。 询问系统313未果，后者同样一无所知。 “难道姐姐是生气了吗？还是厌烦了周围？她为什么会生气？” 摩黛丝提唯一能够想到的便是“愤怒”“厌恶”这些情绪，只有这样，或许才能说得通为什么倪颂安会忽然想与罗德尼、与自己划清界限。 “该不会是竺姨和妈妈她们串通好的事情被姐姐知道了吧？但是不像，扫墓时她表现一切如常。” 313答道：“如果倪颂安发现了，她应该会直接问的。” “姐姐会刨根究底才合理，她不问我反倒很害怕。”摩黛丝提耸耸肩，仔细回忆着前段时间发生的种种事情，“竺姨估计没暴露，或许是其她人或事导致的。” “不知道，反正我调来罗德尼的监控记录，倪颂安和竺听然撞上时的节点没有泄露出奥尔瑟雅她们的秘密，除非倪颂安是千里耳。”313也没有头绪。 “我要是去哄她能好吗？她总是不回衢溪橘郡……”摩黛丝提苦恼地问。 “那得看倪颂安在想什么了，一般来说，是可以的。”系统中肯地说道，“你试着多找找她，我看她也没多排斥你，你故意装下可怜，倪颂安都会心软。” 摩黛丝提也赞同：“然后呢？你还有什么主意，都说出来，我挑一挑。” “哎呀，那你问对统了！”313在摩黛丝提脑海里兴奋地叫着，“博览群书、学识渊博的天才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别废话。”摩黛丝提可不想听它自吹自擂。 “咳咳，其实最简单的就是送些礼物啦，比如房啊车啊……” 313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看小说刷短视频积累的经验讲给摩黛丝提，后者听得极其认真。 “不过你俩这还有个问题。”313忽然顿住。 摩黛丝提虚心求教：“是什么？” “我也不是瞎子，看得出来你喜欢倪颂安，但你们俩现在是姐姐和妹妹的关系啊，倪颂安说不定就只拿你当妹妹，你可要想好了。” 313说的这些，摩黛丝提倒是还没考虑过，姐妹的身份限制对她来说算不得什么。 但对于倪颂安，或许比较重要。 “你不用着急，我这里还有些好东西，你看了或许能悟出点儿什么。”313神神秘秘地往摩黛丝提的手机上传输了一些数据，“你平时肯定都不看这些，我觉得蛮有用的。” 摩黛丝提点开查看：“……《白月光对我强取豪夺》？《姐姐，开门，我是妹妹》？” “这都什么跟什么？”摩黛丝提紧皱着眉头，对系统的话半信半疑。 “哎，你看了就能懂！”313不想给她剧透，“只是其她世界流行的一些小说，我来你们这出差总得时不时消遣一下吧，就是讲了些情情爱爱的故事，有些情节和你的烦恼类似，她们的选择或许能给你提供参考。” “山不来就你，你可以去就山。”313给出了最后一个建议。 // 倪颂安早上自打进了实验室，除了去卫生间，就没离开过自己的工位。 阎铮羽给她布置了新的任务，得一直在这里盯着实验进度，还要帮着写标书。 跑了一整天的程序终于有了初步的结果，倪颂安打算明天再来接着做，她把笔记本电脑装回背包里，关灯锁门，回到宿舍楼下时遇见了摩黛丝提。 对方没有解开宿舍楼门禁的卡，也没跟在其她学生身后进去，而是坐在楼前的台阶上。 “摩黛丝提，你怎么来了？”倪颂安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她了，迟疑片刻，还是走到了她面前，蹲下问道。 摩黛丝提的行动滞涩，像是在这里坐了很久，嗓音微哑：“我在这里等姐姐。” 倪颂安当然知道这人是在等自己了，因为她可不知道摩黛丝提还认识这栋楼里的其她人。 “怎么没有提前联系我？”倪颂安抿了抿嘴唇，把摩黛丝提扶起来。 “如果提前联系你的话，姐姐肯定会说自己忙，我们就没空见面，而我等在这里就不一样了。”摩黛丝提邀功地看着她，“我保存了姐姐之前发给我的课表，知道你忙，所以一直在这里蹲守着！” 倪颂安说不出话来，心里酸涩：“……下次不要这样了，你在这坐了多久？” “下午六点多吃完饭过来的。”摩黛丝提答。 离开实验室时，倪颂安记得时间是晚上十点十九分，按自己的脚程，回宿舍要十多分钟，现在至少已经十点半了，也就是说摩黛丝提在这等自己等了三四个小时。 或许也不需要再问司机的去向，摩黛丝提绝对让自己的司机先离开了。 “算了，跟我上来吧。”倪颂安不用看摩黛丝提，也知道对方是故意这样的，为的就是赌倪颂安会心软。 摩黛丝提赌赢了，倪颂安就吃这套，哪怕清楚是苦肉计。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倪颂安身后，明知故问：“会不会太打扰姐姐了，要不我还是叫司机过来接我吧，反正今天已经和你见过面了……” 倪颂安咬了下后槽牙，面色如常：“都这么晚了，你干脆别折腾了，我们两个挤一张床睡。” 更多的话被倪颂安憋了回去，比如自己很清楚摩黛丝提打着的主意，比如摩黛丝提也可以自己去校外住酒店。 但她还是没能狠心——摩黛丝提应该是真的在楼下等了很久，衣服表面冷冰冰的，脸也被凉沁沁的秋风吹红了。 让摩黛丝提自己离开，估计这家伙也不会在这些细节方面多上心，极大概率把自己弄感冒。 与其听到对方生病发烧，还不如倪颂安先暂时看顾着，带她回宿舍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 // “先穿我的衣服将就一下，我刚点了外卖配送服务，待会儿喝些粥暖暖身子。” 倪颂安找出新买的毛巾和自己的宽松衣服，递给摩黛丝提，催促着对方赶快去洗澡驱除寒意。 两人相处依旧同往日一样熟稔。 倪颂安给自己点宵夜时，也给摩黛丝提加了份小米粥。 凭她的经验，对方的唇色都变白变青了，那绝对没好好吃饭。 说什么“吃过饭才来”，最多也就是尝了几口便放下了餐具。 外卖电话和摩黛丝提吹头发的声音是同时响起的。 倪颂安瞥一眼浴室，见摩黛丝提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便裹上外套自己下了楼。 回来后，摩黛丝提已经乖乖坐在床边玩手机了。 她立刻朝门口走来，殷勤接过外卖袋：“我帮你拿！” 倪颂安任她去，走到饮水机旁倒了两杯温水：“我明天会起很早，去实验室，还是得晚上回。你醒了可以自己先离开。” 摩黛丝提拆包装袋的动作微顿，应道：“好，那我以后还能来找姐姐吗？” “之前给你的安抚玩偶熊没有起效吗？”倪颂安把一杯水放在摩黛丝提面前，“我记得你说抱着毛绒玩偶睡得会比较安稳。” “不太管用。”摩黛丝提满脸苦恼，“我只有在姐姐的卧室里才能睡得比较早，如果身边有人就再好不过了。” “……先吃吧。”倪颂安忽略了摩黛丝提的暗示。 两人沉默地喝粥，好一会儿，倪颂安才再度开口：“人总要……” “姐姐，我……”摩黛丝提也在这时说话。 两道声音碰撞在一起，倪颂安示意让她先说。 “姐姐，我给你带了礼物。” 摩黛丝提拿出一个小盒子，看不出装了什么东西。 “为什么忽然要送我礼物？”以前摩黛丝提送她的也都是些小玩意儿，大件都会直接寄到衢溪橘郡去。 所以这一次倪颂安依然以为自己会收到手表之类的东西，但里面装的是一把车钥匙。 “还有一套房子，买来赠与你的，你只需要配合提供身份文件，有空了可以快点办手续，直接打电话找我，我特意买在了海边，因为看你挺喜欢西洛岛那边的风景。”摩黛丝提拿出手机，给倪颂安展示着她准备的礼物外观，“不知道你喜欢的类型是什么样，所以我都是自己猜。” 车是新发行的限量版跑车。 房是全方位按倪颂安审美装修的。 “……我不会收，你自己留着吧。”倪颂安把礼物推回到摩黛丝提身前。 摩黛丝提反射性地把它推回去，两人僵持着：“为什么？这是我给你挑的礼物呀？” 倪颂安无奈道：“我不需要这些。” “你名下没有房屋和车子，我正好给你补上了呀。”摩黛丝提不肯放弃，她本以为倪颂安会开心，没想到对方竟然不愿意接受。 倪颂安见跟她解释不清，只好讲出自己的想法，希望能扭转摩黛丝提的决定：“是这样的，我和妈妈来到罗德尼，是因为她想要和忙碌的恋人经常在一起，我也只是跟着妈妈来，但她们现在不在了。” 摩黛丝提的表情似乎没有异样，倪颂安斟酌着词句继续道：“而我，除了身份证明上多出来的名为‘海洛伊丝罗德尼’的代号，本质上和罗德尼家族，和剩下的所有人都没有关系。 我总会离开的，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在离开之前，我不能欠下更多了。谢谢你的礼物，但我不会收，也不能收。” 摩黛丝提没有出声，不过听话地收回了自己想送的东西。 她声音略有些干涩：“一定得离开吗？我都不知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倪颂安温柔地望着她：“所有的宴席都会散场的，你和我都要长大。 现在你认为我是姐姐，会黏着我，很正常。 或许好多年以后，你再想起年少的事情，会发现你只是太缺乏安全感了，所以会依赖着我。” “不是这样的！”摩黛丝提焦急地打断倪颂安，却在接触到她茫然的目光时刹住话头，“……算了，没什么。” 倪颂安笑了笑，没有再接着往下，想让摩黛丝提自己想明白：“时间不早了，洗漱完就睡吧。” 她起身去了卫生间，留摩黛丝提静静坐在原处。 “……”身后的人默默攥紧了拳头。 313悄悄冒出来：“喂，别泄气呀，虽然她只拿你当妹妹看，但你……” 好吧，它被摩黛丝提横了一眼，不敢继续打扰对方了。 第55章 沙沙沙沙！ 无论是摩黛丝提想要送给自己的房子还是车子，倪颂安都没有收下，而摩黛丝提也识趣，带走了自己没能送出的东西。 等倪颂安带着满身的疲惫回来时，宿舍已经空无一人了。 说来奇怪，倪颂安在之后的几天里没有再和摩黛丝提碰面，聊天框也没出现新的未读讯息，这让倪颂安庆幸，又感到惭愧。 她摇摇头，把自己的那些失落甩掉。 既然把话都和摩黛丝提说开了，对方肯定是需要时间去思考的，不来找倪颂安很正常。况且是倪颂安自己选择跟人保持距离，现在再觉得不舍又算什么？ 一想到自己看作妹妹的孩子，极有可能喜欢自己，倪颂安头皮就发麻。 不说原主，也不说原主的母亲，倪颂安自己便会第一个跳出来反省。 她拿着别人的身份，借着别人的名号，而这个身份的亲人还对她产生了不一般的情感。 倪颂安简直不敢想原主回来了会怎么看自己，倪天娇和奥尔瑟雅倘若还在，可能也会吓得把她与摩黛丝提物理隔离。 倪天娇估计会对自己说——作为姐姐，你知道这种情感是畸形的，即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分开你们姐妹俩了。 奥尔瑟雅应该是去找摩黛丝提谈心——作为妹妹，要尊敬姐姐，而不是爱上姐姐，这样的感情不健康，你现阶段没有处理这件事的能力，两人需要先分别一段时间。 原主大概会是对此感到无语，或者愤怒？ 倪颂安对原主了解不深，只能胡乱猜测着。 她对自己其实没有太多责怪的情绪，毕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看到，倪颂安最多觉得是自己经验少、疏忽了，好在发现时还没有酿成大错，把摩黛丝提带到沟里去。 而摩黛丝提年纪又小，成长环境并不算多安定，母亲爱她，但少年时期又遇到母亲离世的打击。 长姐如母，她陪伴着摩黛丝提度过的时光，是比较关键的时期，对方正介于小孩和成人的转化区间。 虽说社会普遍规定十八岁后便是成年人了，但倪颂安作为同样的过来人，很难认同这个说法。 摩黛丝提这种家庭或许稍微好些，起码物质上不缺。但是其她家庭不一定有罗德尼这样好的条件，绝大多数孩子即便到了十八岁，也只是身体长成了，但心灵也许还没有得到滋养，她们还需要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实践，摸索着再养一遍自己。 倪颂安回想起来，无比清醒地意识到是自己和摩黛丝提呆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当时摩黛丝提恰好又和科日杜斯的那些同学不大熟悉，同龄人间的往来极少，没有培养出正常的人际关系，哪怕后来交到了很多新的朋友，此时的摩黛丝提也已经习惯和倪颂安相处。 习惯是很难改的，摩黛丝提认为和倪颂安相处着更自在，怎么可能主动去开辟其她新的关系呢…… 种种因素叠加，她理所当然把各种情感都堆积在了倪颂安身上。 深思熟虑后，倪颂安选择在网上下单了两本青少年心理学，不止是给自己看，她填写的两个收件人，一个是自己，另外一个摩黛丝提。 // 摩黛丝提签收了这份快递，并给倪颂安拍来了实物图片，同时附赠了一个问句。 【摩黛丝提：姐姐是填错地址了吗？】 【倪颂安：没有错，是给你的。我思来想去，觉得还是应该和你好好聊聊。】 【倪颂安：约个时间吧？】 对面几分钟后发来了一个地址，与倪颂安约定在下午五点见。 倪颂安在实验室收拾好东西，联系司机在校门口等她，在四点五十分到达包间，摩黛丝提已经坐在里面了。 “摩黛丝提，你先点餐吧。”倪颂安一看就知道对方心不在焉，估计都没想起来要点单，桌上只有免费的可颂。 她坐到摩黛丝提对面，点完餐后示意侍者先离开：“这段时间你没有联系我，我想着上一次或许还有些事情需要解决，所以约你见面。” “是什么事？”摩黛丝提问，眉宇间闪过一丝不安。 倪颂安忙着从包里翻文件，将它们一一放到摩黛丝提面前，讲道：“这是我目前负责的一些项目，它们都完成得差不多了，你也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所以我想把后续的事务都移交给你，然后……” 摩黛丝提打断她：“然后姐姐你就要辞职、就要离开罗德尼，最后彻底离开衢溪橘郡吗？” 倪颂安被她忽然提高的音调吓一跳：“诶，你别激动。” “我没有激动，姐姐为什么要离开呢？留在罗德尼不好吗？”摩黛丝提闻声，稍稍收敛了些情绪，看起来情绪勉强镇定了。 “我说过无心这些，当初妈妈她们问我时，我就已经拒绝过了，但是事发突然，不得已才暂时担任罗德尼的职务。”倪颂安温声说，“你成年后，我的举动也足够明显了，在将一切都还给你。” 这还是倪颂安认真思考后的选择，她没有以原主的角度出发，甚至还可能违背了对方的意愿——原主表现过对权力、金钱的喜爱。 倪颂安身穿后经历的很多事情，除了让自己安稳在这个世界中生存，就是在试着帮助摩黛丝提。 她自己认为这没什么问题，顶多会对不起原主，让原主回来后疯狂吐槽她的所作所为。 但倪颂安的善心仅此而已，也就是原主不在，所以她才能有空担心一下对方，万一人回来了，倪颂安深知对方的存在会是一个威胁。 如果是最初穿越的时间点，她兴许愿意同原主换回身份，可是现在过去了几年，倪颂安只是个普通人，她会贪心。 贪心这多出来的寿命，在意自己通过努力换来的学习成果，不愿放弃在罗德尼打工挣得的金钱。 就连摩黛丝提，倪颂安也是存着几分感情的。 好在理智与正义会让倪颂安克制住自己的私欲，她会还给摩黛丝提，也会偿还原主，不过仅限于替对方保留亲人遗嘱中由她继承的财产。 倪颂安只需要和原主商量一个交换条件——她还是想要留下目前这个学历。 至于对方会不会同意，倪颂安打算到时候随机应变。 她重新望着摩黛丝提，没有再分心：“这种安排，对我，对你，都有好处。而且，我其实也不是个好姐姐，在你的青春期没有正确地引导你。” “别说了！”摩黛丝提抓住倪颂安的手，她有预感，接下来会说的内容会影响到自己和倪颂安之间的关系。 可是倪颂安没有停：“我发现，你对我似乎有着不一样的依恋，对吗？” 如果摩黛丝提性格傲娇、口是心非，可能会死要面子、恼羞成怒，说倪颂安自恋； 如果摩黛丝提真的问心无愧，会直接否认； 如果摩黛丝提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概会反问倪颂安，好奇她何时发现的…… 但她这些反应都没有，她只是沉默。 倪颂安捏了捏眉心，尽量温和地开导她：“没关系，我最近看了很多有关青春期教育的书，也有给你买一份。你看了的话，便能发现这种情况也是有先例的，不过不要紧，还来得及纠正……” “原来姐姐真的发现了，我就说你怎么突然选择搬到宿舍里，也不愿见我，总找各种说辞拒绝。抱歉，这份情感没法纠正，”摩黛丝提捂住她的嘴，“我也不觉得这是错误。” “而且姐姐你说错了，我不是依恋你，我是喜欢你。喜欢你，所以才总想靠近你。 为什么姐姐会认为这是我误将依赖看成喜欢？只因为我年纪小吗？所以你认为是我没有足够的分辨能力，混淆了各种不同的情感？” 倪颂安拽开她的手：“我没有这种意思，你确定你是真的能分清？那我问你，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感情的？” “……我不知道，等发现时就已经是这样了。”摩黛丝提答，眼中含着忐忑，不清楚倪颂安是否对这个回答满意。 “我换个问法，你是因为什么喜欢我？因为我总是陪伴着你，在你需要时出现？”倪颂安列举着，“又或者是喜欢看我教你那些你不会的事？总不可能是没有由来的吧？” 她直接否决了生理性喜欢，虽然这种说法在网络上热度很高，但倪颂安并不认同，哪有什么命中注定。 那些和倪颂安有过交际的人，譬如福利院的阿姨，有的是独身主义，有的谈过很多恋爱，也有的只和一人执手到老。 当倪颂安问起她们为何恋爱、为何保持单身时，每个人的答案都不一样。 让倪颂安印象最深刻的是院长阿姨的回答——“她来福利院里参加志愿者活动，有个小孩子吃多了吐在她身上，她一点儿也没生气，抱着小朋友去医务室检查、漱口，昂贵的衣物被脱下随手丢在一旁。当时我就在想，她一定是个温柔的人，所以多关注了一下，后面感情逐渐变深，自然就在一起了。” 院长阿姨和她口中的人互为初恋，就这样一直相伴下去。 作为倪颂安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院长阿姨的一切都被倪颂安看作榜样，会努力向着院长靠近。 虽然倪颂安不曾考虑过与人展开恋情，但假如真有那么一天，她也会想照着院长的路子来。 “你说喜欢我，可是你的喜欢太空泛，你说不出来是为什么。”倪颂安叹了口气，“我是你的姐姐，一直都将你看作妹妹，你还太小，只是觉得新鲜而已。” 摩黛丝提忍不住争辩：“我成年了，我能分得清喜欢、分得清亲情，姐姐的话是对我的偏见，你因为觉得我年纪小，就不相信我的任何话，即便它们都是我的真心话。” 倪颂安不想和她纠缠年龄问题：“我们换个话题吧……” “我不要，我要和你说清楚！”摩黛丝提不依不饶，“要怎么样你才愿意相信我，才愿意看见我？” “冷静些，姐姐一直都在关注着你，并没有不信你。”倪颂安蹙眉，试图安抚越来越激动的她。 “没有办法，我想冷静，可是你就是不信我，你只把我当小孩，当妹妹，完全没有把我看成一个有正常行为能力的成年人。”摩黛丝提紧紧盯着倪颂安，她想从倪颂安的眼里找到任何松动的迹象，可惜没有。 倪颂安的眼眸中流露出的仅仅只是无奈、疲惫…… 她从头至尾都像是在看一个孩子胡闹。 “……如果我不是你妹妹呢？”摩黛丝提问，她的眼神看得倪颂安不适。 倪颂安揉揉太阳穴，她聊得头疼，便按下桌旁叫人的按铃，生硬地转移话题：“我叫人上菜了。” 不多时，侍者推开门，她们点的餐已经做好了。 第56章 咣咣咣咣！ 摩黛丝提静悄悄的，约谈结束后，没有来烦倪颂安。 倪颂安猜到她可能在酝酿着什么，下次见就是对方作妖的时候了。 而摩黛丝提的行动比倪颂安想象得要快—— 比起见到这个继妹，倪颂安更先看到对方寄来的一大堆文件，包括但不限于房产、钱财赠与协议、股份赠与合同…… 每一份的受益人全是倪颂安，且其文件类型均不需要倪颂安本人到场，只用摩黛丝提自己跟公证处操作即可。 但这些都比不上另外一份文件，它最让倪颂安心惊。 因为上面明明白白写着摩黛丝提已经单方面提出清除自己与倪颂安间的家庭关系。 鉴于她们的母亲都已死亡，重组家庭中的孩子们只要都成年了，官方是允许她们自行选择关系是否留存的。 除此之外，摩黛丝提给倪颂安分了她自己名下的绝大部分财产，签署好了协议才寄过来。 而之前倪天娇和奥尔瑟雅遗嘱中本就给两人相当分量的遗产，现在摩黛丝提这一出，几乎是把所有都给了倪颂安，她自己剩下的极少。 倪颂安气笑了，她看到这，直接丢开文件，拿起手机打给了摩黛丝提。 对面像是预见了倪颂安的反应，正在等着她，很快就接通了：“姐姐，我看到你已经签收了快递，里面的东西你也都看到了吧。” “我看到了，你想干什么？摩黛丝提，你现在是清醒的吗？”倪颂安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你生气了。”摩黛丝提笃定道。 “我生气才正常吧？”倪颂安没好气地说，“这些能撤回吗？我不要你分给我的这些。” “为什么不要？”摩黛丝提问，“……很多人都喜欢这些。” 她中间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倪颂安没有听清。 但眼下不是关注这些小细节的时候，她深呼吸平复心情，对电话另一头说：“还有，解除关系这事没有过冷却期，如果你愿意撤销操作，我们依然可以做亲人。” “我不要只当你的妹妹。”摩黛丝提否决了倪颂安的提议。 她又接着追问：“你不喜欢房子车子，也不喜欢我送你的股份，那你喜欢什么？” “谁要跟你扯这些？我是在问你，你做出这些决定时，究竟在脑子里想什么？”倪颂安和她说不到一块儿去，恨铁不成钢，“到底是谁教你的？” 摩黛丝提答非所问：“你看，现在我们不再是姐妹了，虽然我还是喜欢叫你姐姐，证明姐妹的关系对我的感情没有丝毫影响。” “……我会重新找律师把这些财产还给你的。”倪颂安很无语，想骂都不知道该骂些什么，“至于我们的亲属关系，既然你想解除就解除吧。” “那些东西别还回来，是我执意要送给你的……” 更多的话，倪颂安没耐心听，径直挂断电话。 她不觉得自己和明显缺乏判断力的摩黛丝提有什么好说的。 不过是虚无缥缈的感情，居然能引得摩黛丝提不惜去解除她们俩之间的姐妹关系。 倪颂安越想越觉得棘手，同时心中也涌出数不尽的烦躁。 那接下来呢？ 没有了这层所谓的“姐姐妹妹”的束缚，摩黛丝提还会搞出些什么幺蛾子？ 为了证明自己的情感，清除掉两人间仅有的必要联系。 在知道这个消息时，倪颂安不单是生气，也感到了悲伤。 她和摩黛丝提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为什么不能只做单纯的姐姐妹妹？ 难道自己以前的那些行为都在一点点带歪摩黛丝提？给了对方错觉？无意识引诱了对方？ 倪颂安百思不得其解，几乎都不敢想以后和摩黛丝提碰面会如何，她本能地想要远离这些是是非非。 尤其是离摩黛丝提远远的。 她不停地在宿舍里转来转去，目光最后落在了桌上的地图。 这份地图是她这几天为了更清楚地认识各个大陆上的资源分布，买来作为读文献时的参照物的，此时给了倪颂安新的启发——她大可以先离开南州一段时间，去其她省市小住。 正巧课题组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阎铮羽大发慈悲地给倪颂安放了个小假，让她透透气。 “要出去玩就赶快，等假期结束，你又要来课题组，又要忙你的本科毕业设计了。” 这是阎铮羽的原话，当时倪颂安还不以为意，现在却让她眼前一亮。 // 在离开南州前，倪颂安还联系了律师，委托她以摩黛丝提那样的方式，将对方赠与的各类财产归还了回去，时间设置在倪颂安离开后。 关于罗德尼这边工作的交接，她联系了信守诺言的金百莉，除了因为对方口风严实，还为了之前针对竺听然的追踪调查。 先前摩黛丝提不愿意和倪颂安对接工作，如今是倪颂安不想去见她，希望双方都好好冷静冷静。 金百莉对她们俩突如其来的冷战感到唏嘘，不了解其中隐情，很有边界感，没跟人乱打听。 “所以这些事，都等你到了暨桐镇后再对外宣布？”金百莉做了最后一次确认，“然后我要对你的去向保密，与此同时帮忙遮掩你的行迹。” “就是这样，多谢你了。”倪颂安态度很诚恳，这次金百莉帮了她大忙，欠下了人情。 “至于竺听然那边的动向，我这边还在调查，不过看样子快有结果了，到时候我会尽快发邮件给你的。” 金百莉起身，和倪颂安握手道别：“最后，就祝你度假愉快！” “谢谢。”倪颂安目送她走出包间。 此次交接完成，任务清单上最后一个未完成事项也被划掉，倪颂安回宿舍收拾好东西，要准备去暨桐镇小住一段时间了。 她买好的票就在明天早上八点。 // 晨光熹微，列车一路向西南而去，穿过平原。 倪颂安一上火车就开始睡觉，再次睁眼时，看到了她过去最熟悉的郁郁葱葱的山林。 她在暨桐镇下了车。 暨桐镇四季如春，倪颂安事先查过天气，所以带的衣服都是轻薄柔软类的，比较透气。 在网上联系的民宿店长在车站出口举着牌等倪颂安，对方在倪颂走过来时，递给她一个宽檐编织帽：“姑娘，暨桐镇紫外线可大了，不做好防护的话，回去免不了脱一层皮。” 倪颂安肤色是很健康的小麦色，晒晒其实也没什么。 不过她还是在大姐关切的目光下戴上了，笑着道谢。 她跟着这位叫罗杜的大姐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搭上了对方接客用的三轮车，和行李箱一起呆在后面的车厢里，算是体验了一把敞篷车的滋味。 摩黛丝提之前想送给倪颂安的那辆跑车，和现下倪颂安坐的这电动三轮一样，都是蓝色的、敞篷的。 这莫名其妙的关联让倪颂安弯了弯唇角。 不过一想到摩黛丝提，倪颂安的心情又变得复杂。 好在前面开三轮的大姐健谈，跟倪颂安介绍着暨桐镇的一切，让她压根来不及去细想摩黛丝提。 心口上难受的情绪一眨眼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对暨桐镇这边的好奇。 据罗大姐介绍，暨桐镇这边有很多天然溶洞，里面被官方探索完后，变成了当地有名的景区，经常有游客前来。 这边还有小瀑布，如果倪颂安喜欢玩水，也可以去那看看。 罗大姐租给倪颂安的民宿是一室一厅一卫一厨，离住处四五百米有个菜市场，镇民们每天早上都会去那摆摊，但必须要起早一些，八点就没什么可挑的了。 倪颂安要是不想自己做饭，也可以付钱给罗大姐，她们家就在倪颂安隔壁的楼房，只要给钱就会捎带着给租客做饭。 倪颂安想了想，还是选择自己动手做饭，罗大姐只好一脸遗憾地换了话题。 “你们这有什么市集吗？”倪颂安想逛逛街，她长期呆在钢筋丛林中，快憋坏了。 乍一下来到靠近自然的山镇里，很想到处乱蹿，问市集不过是想看看暨桐镇这边的人间烟火气。 她记得自己小时候和福利院的小孩子们偶尔会被带去市集，阿姨负责采购，她们跟在后面帮忙提东西，一个两个手上都拿满了。 “有的，我们这边叫赶场，明天就是，你可以去主街那边瞧瞧，我到时候也会出来摆摊卖浆巴饼、竹筒粽子和自家酿的米酒。”罗大姐爽朗一笑，“明儿可以来我这尝尝哈，这个不花钱，我请你！” “一定一定！”倪颂安顿时精神，听得馋虫都跑了出来。 不说穿越前，穿来这世界后，她和摩黛丝提在南州郊区也曾吃过这些，无论是哪个世界，这些食物的好吃程度从未有过改变。 但是在衢溪橘郡呆久了，那边各色菜品精致诱人，倪颂安一时间没想起来自己爱好的这些小吃，这回有机会，她已经做好了带胃大战的准备。 虽然平时健身痛苦，但是胃口越来越好，饭量也越来越大了，倪颂安从来没如此庆幸过自己坚持锻炼，外表看着也利落干练、身姿轻盈矫健。 这边根本没人认识自己，她在罗大姨的慷慨讲解中，彻底做回原来的倪颂安。 // “313？313？系统？” “滚出来，别装死。” …… 你说滚出来我就要出去吗？ 313暗自腹诽，它缩在摩黛丝提的脑海深处，根本不敢出声，或者活动。 因为那样会被摩黛丝提察觉到，这个书中所说的“善良正直”的主角仿佛彻底变了性子，倪颂安走了，她便不再装温良，每天想着法子折腾313，逼它说出倪颂安的下落。 313权限可没那么大，它苦哈哈地充当摩黛丝提与小世界管理中心的传话媒介，一边帮摩黛丝提说诉求，一边替上司给摩黛丝提传达新任务。 摩黛丝提答应会完成任务，而小世界管理中心迫于世界意识的隐私限制，无法直接给出倪颂安的坐标，只能退而求其次利用了系统313的监测权限，由313来负责搜寻倪颂安的去向。 虽然说都侵犯了隐私，但世界意识似乎认为经由线索整合得出信息并不违规，所以这个方法可行。 平时能摆烂就摆烂的躺平爱好者313惨了，每天都被摩黛丝提催着干活，给她找倪颂安。 可是313根本不会这些操作，又不敢问上司，怕对方看出自己是个草包，也不敢和摩黛丝提直言自己的能力水平低下，怕哪天摩黛丝提气得直接申请越过自己和管理中心沟通，到时候自己无能的事情爆出来，后果很严重——313绝对会被摁着重新去上学。 于是它只能苦哈哈地一个城市一个城市翻找票务信息，祈祷着自己运气好一些，早点儿挑中倪颂安所在的区域。 第57章 嗯嗯嗯嗯？ 倪颂安从睡梦中睁开眼时，对着陌生的天花板发了好一会儿呆，床前的时钟显示现在是早上七点。 她缓神后偏过头看向窗外，青山白雾，仿若仙境。 像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十三天，假期充足，假设她在这个假期里不需要面对毕业论文的话，倪颂安大概会感到更加开心。 按着罗杜大姐的介绍，这会儿附近的菜市场正热闹着，倪颂安打算先去转上一圈，今天她可以在镇上吃饭，摸索一番，但后面免不了腻味，所以自己也得试着做饭。 罗杜说的那些山和溶洞，倪颂安也有在网络攻略上刷到，她对那些光怪陆离的景色感到好奇，可以说，这些景点是促使倪颂安选择暨桐镇度假的因素之一。 因着今天是大伙赶场的日子，倪颂安心里早有准备，知道街上人会很多，但还是被暨桐镇的热闹程度吓了一跳，到菜市场的青石板路根本就没空着，她得小心翼翼看着脚下，才能不踩到各种小摊上的货品和别人的脚。 本来应该是烦的，但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放松、体验寻常的生活，所以倪颂安并没有感觉到多烦躁。 她在菜市场跟着大妈大姐们转悠，在感兴趣的菜摊边等别人砍完价，她便笑着迎上去说自己也要一些，省了不少钱。 换成倪颂安自个儿来砍价，绝对拿不到这么划算的价格。 来到新的世界后，倪颂安其实也没怎么来过菜市场，衢溪橘郡那边的佣人们把一切都采购好了。 如果想享受这种挑选货品的感觉，她有时候会跟摩黛丝提一起去大型商超，买一些小玩意儿，权当解闷了。 回去放好菜和肉，倪颂安又出了门，她还惦记着罗杜姐说的赶场主要阵地在主街道那边，对方的店子也在那儿。 那边的情况好不了多少，倪颂安倒是一眼便瞧见了罗杜家的店面，因为店门前悬着的幌子很打眼，和罗杜姐描述的完全一致。不过因为道路太拥挤，倪颂安又被街边小摊吸引去注意力，短短十几米路，她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罗家米酒跟前。 罗杜大姐的生意主要是卖米酒，同时还有一些小吃，比如浆巴饼、竹筒粽子。 店里不忙，大多数人买了就离开了，只有少部分人会留在店里坐着闲谈。 罗杜的女儿罗冠玉昨天跟妈妈见过了倪颂安，还记着她的模样，因此见到倪颂安进了店里，连忙招呼着她：“颂安姐，快来坐！我们请你吃米酒！” “哟，颂安来了！等着大姐给你烙饼哈！”罗杜在厨房忙碌中，隔着玻璃冲倪颂安打着招呼，她戴了口罩，但倪颂安能从她弯弯的眉眼中看出来对自己的热情。 “好，谢谢冠玉和罗姐。”倪颂安笑着点头应下，找了个角落里的空位坐好。 罗冠玉蹦蹦跳跳地给她拿来两个竹筒粽子：“一个是豆沙馅儿的，一个是蜜枣馅儿的，你等着，我再给你端碗米酒。” “谢谢，你每天都来店里帮妈妈吗？”倪颂安从她手中接过东西，好奇问道。 罗冠玉现如今还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应该在上学。倪颂安自己在这个年纪时，也经常一放学就回福利院里帮忙干活。 “差不多吧，有时候妈妈她们忙不过来，我等写完作业就会搭把手。”罗冠玉眼珠子一转，盛了两碗米酒来，一碗放在倪颂安面前，一碗留给自己。 她一屁股坐在倪颂安对面，也问着对方：“姐姐你来暨桐镇是做什么呢？我听妈妈说你是大学生，我以后也要上大学的。” “我来这边是为了休息，休息好了又继续去生活。”倪颂安用了比较抽象的话回答，她总不好把自己的烦恼讲给小孩子听，“祝你以后考上喜欢的大学，其实大学生活还是不错的，除了比较忙。” “没关系，我现在也忙，能接受。”罗冠玉无所畏惧地答道。 倪颂安被她逗笑了：“有志气，现在在学校怎么样呢？帮妈妈干活会影响学习吗？” “还行吧，有的题不太会，但可以到学校了问老师。”罗冠玉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惜最近放小假，囤了好些不会的题。” “如果你信我的话，或许我能帮你讲讲？”倪颂安给人讲题还是没问题的，她估摸着摩黛丝提的课自己都能教，那比对方年级还低的罗冠玉更不在话下。 “可以吗？！”罗冠玉眼睛唰地亮了，连米酒也顾不上喝完，忙跑到后边的休息室里找东西。 罗杜差点被罗冠玉给撞到，她咂了下嘴，把饼放在倪颂安面前：“这孩子也不看着点！” “谢谢罗姐，一共多少钱，我付给你。”倪颂安掏出零钱问。 “不用不用，你本来也租了我家的屋子住，这点儿小吃算不得什么，昨天就说请你的。”罗杜摆着手，不肯收。 “妈妈别收钱，颂安姐说了要帮我讲题！请她吃！”罗冠玉抱着作业回来了，制止了两人把钱推来推去的行为。 “哎，那颂安你就更别给了！”罗杜一听，态度更热烈，“实在是麻烦你了，你以后要是想吃啥，都跟我说，我做好给你送来！不花钱！” 倪颂安拗不过她，只好收回零钱：“谢谢，冠玉有问题想问都能够来找我，给她讲题不麻烦的。” “行，那我先回去炕饼了！”罗杜笑呵呵地往厨房走，经过罗冠玉身边时细心叮嘱，“崽，好好跟姐姐相处，别调皮哈！” 罗冠玉乖巧答应，然后坐到了倪颂安身边，认真翻开了那些错题集：“姐姐，你吃完能给我讲讲这些题吗？” “好呀，吃完后我先看看，怕食物掉在纸上。” 倪颂安看着她这模样，由衷感到高兴，同时也有着怅然——摩黛丝提从前也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等倪颂安给自己讲题的。 说到摩黛丝提，对方现在估计已经收到了倪颂安派律师发去的文件，而金百莉那边也对公司内部宣布了西蒂负责人的变更。 不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呢？ 倪颂安猜测她或许去南州大学找自己，为了不让对方跑空，她昨天就设置好了定时发送的邮件，特意嘱咐说自己会消失一阵子，等回来后会重新找摩黛丝提谈谈。 就算摩黛丝提想调查倪颂安的去向，也不会那么快出结果，倪颂安特地买了不同目的地不同车次的票用于混淆视听，防的就是摩黛丝提找人调查自己。 倪颂安不期望能瞒住对方，毕竟只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就不可能做到踏雪无痕。 她只是想着拖长一些时间，等自己捋好思绪，再重新和摩黛丝提聊聊。 倪颂安和罗冠玉学到午饭的点才休息，罗杜想留倪颂安吃饭，但后者不好意思再留，找借口推掉了。 在镇上把路线摸了个大概，倪颂安带着打包的饼回了住处。因为考虑到暨桐镇这边多是现金交易，倪颂安没想着带手机出门，正好远离网络。 不过回去后，倪颂安在卧室的床头柜上找到了手机，想记下账单，一开屏，数不尽的通话记录和消息就跳了出来，全部都是摩黛丝提那边发来的。 倪颂安并没有拉黑她，毕竟她们之间还有事情要解决，而且说到底，摩黛丝提在倪颂安眼中还是妹妹。她独自来暨桐镇小住是想给彼此留下思考空间，摩黛丝提应该学会认清自己的感情。 那些过激的行为，譬如申请解除两人间的关系，倪颂安都能理解，也能原谅，但前提是摩黛丝提真的清楚自己的错误。 没有谁表明自己的情意时会采用这样容易伤害她人的方式，就好像倪颂安与摩黛丝提之前相互陪伴着成长的经历从未被后者承认一般。 倪颂安以为是姐妹，而摩黛丝提压根就没这样想。 现在手机屏幕上对面委屈巴巴的话语，跟摩黛丝提要解除关系时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可谓是大相径庭，倪颂安看着都差点被气笑。 【倪颂安：我不是你姐姐了。】 她只发过去这一句话，眼睛眨也不眨地将全部记录清除，给手机设置了免打扰，又给阎铮羽老师以及同门师姐单独设置了提醒，这样便不会错过重要消息。 // 来暨桐镇的第四天，倪颂安爬过了这里的暨桐山，也去过暨桐溶洞，她心满意足。 除此之外，她每天会干的就是给罗冠玉讲讲课，去罗杜那儿蹭个早饭，接着回来做毕设。所以罗冠玉学校的假期结束后，倪颂安便只需要专注于自己的论文了。 她在镇上的超市里囤了点零食，打定注意在屋里呆个四五天，先把模型初步做出来，后面再慢慢写论文。 说来也巧，她刚提着大袋的食物走到出租屋楼下，天上就下起了雨。 倪颂安瞥了眼灰蒙蒙的天，暗道不好，三步并作两步回屋，把昨天晾晒的衣服收回室内，堆叠在沙发上，打算有空了再收拾。 她往冰箱里填东西时听到雨声越来越大，不由得庆幸自己回来得足够快。 不过到了下午，这雨还不见停，而手机上的天气预报显示未来两天内都有暴雨，气象台发来了预警短信，倪颂安后知后觉其中的不对劲。 像是印证了她的猜想，屋外传来敲门声，随后罗杜大姐响亮的声音在唤着她：“颂安啊，在家吗？” 倪颂安回应她：“来了来了，马上开门！” 她打开门后，就看到罗杜穿着雨衣，身上的雨水一连串滴落，足以明了外面的雨势之大，罗杜手里还提着一大包用塑料纸裹着的东西。 “你在家就好，我还担心你搁外面溜达呢，这几天可别出门了，暴雨可不得了。”罗杜解开塑料纸，露出里面干干净净的袋子，里面放了一小罐米酒、一袋浆巴饼，还有两块肉和一些菜，“我念着你一个人，可能没准备吃的，所以捎了些过来，可别不要啊。” 倪颂安还真想拒绝：“罗姐，不用的，我其实今天刚去过超市，买了好多零食，你们自己留着吧。” “哎，零食怎么能跟蔬菜和肉比呢，多不健康啊！”罗杜觑了她一眼，愣是把东西塞给了倪颂安，“行了，就这样，我和冠玉她妈妈、冠玉一家三口都在隔壁楼，有事你隔着窗户叫我们。” “诶，好，实在是太谢谢了！”倪颂安也没闲着，让罗杜等了几分钟，她自己挑了一些小孩爱吃的东西分给罗杜，“这些就送给冠玉吧，雨要持续两天，吃点儿零食心情会好。” 罗杜在让小孩子开心和健康饮食间犹豫了几秒才接过，谢完倪颂安后两人便告别了。 极端天气前，都说人会变得兴奋、躁动，倪颂安深以为然。 她搬了躺椅，把零食放在手边，就着白噪音读起了书，睡过去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再醒来，天边乌云翻滚，雨依旧不见小。 倪颂安丢掉零食包装时，对着垃圾桶迟疑了一会儿，认命般起身，提着垃圾袋出门。 只是开门时却遇到了阻力，倪颂安第一反应是有什么东西堵着，神经瞬间绷紧，抢先关好门反锁，透过猫眼观察外边。 楼道里的景象却让她重新打开门，惊诧出声—— “摩黛丝提？你怎么在这？” 第58章 哦哦哦哦？ 摩黛丝提找到暨桐镇来的速度比倪颂安想象得还要快。 出门时的阻力是因为摩黛丝提蹲在了门口，外开的门被人挡住了。 浑身上下都被雨淋透了的摩黛丝提看上去已经懵圈，她被倪颂安开门的力道掀翻，摔坐在地上，仰头怔怔地望着站在门口的倪颂安。 金发已经打绺，贴在摩黛丝提脸边，她脸色发白，像是冻狠了，身上的衣服往下滴水，在不平整的水泥地面上凝成小水洼。 这惨样一看就是不管不顾淋着大雨来的。 “姐姐……我找了你好久。” 微弱无气力的声音响起，那双蓝眸殷切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摩黛丝提站起身扑过来抱住了倪颂安，连带着让倪颂安的衣服也沾上了雨水。 倪颂安把她扯开，看着她红红的眼圈抿了抿唇，没有计较太多，呼出一口气道：“先进来吧。” 她把垃圾袋放在门口，不由分说地拽起摩黛丝提的手腕，把对方拉到了洗手间里：“衣服脱掉，洗个热水澡，我去给你找干净的衣服。” 摩黛丝提任她拉扯，也没到处跑，弄湿屋内的地板。 倪颂安找了自己的卫衣和运动裤，因为没有带多余的毛巾，她另找了件刚洗的T恤让摩黛丝提凑合着当毛巾用一下，再要不就是拿纸巾擦水。 “我出去倒垃圾，等会儿你洗完了我们聊聊。”倪颂安给她准备好了洗浴的东西，便重新提着垃圾出门，这次没在门口遇到大变活人的戏码。 没几分钟，她就从楼下回来了，倪颂安听着浴室里传出的水声出神，纠结着待会儿说些什么好。 从摩黛丝提那副被淋成落汤鸡的样子，她应该是赶到暨桐镇时就遇到暴雨，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被淋这么惨，但是这家伙应该是实打实地在门外蹲了好一会儿，因为倪颂安拉她进屋时，对方的手腕冰凉。 都这么大人了，怎么一点儿都不会照顾自己？ 倪颂安忍不住揉着太阳穴，感觉大脑里有一块区域突突地跳。 眼瞅着这么大雨，也不知道摩黛丝提找了住处没，恐怕连食物也没准备，真就敢一个人大胆地往前冲，完全不考虑后果…… 万一摩黛丝提没找到民宿或者酒店住，倪颂安决定先忽略她们俩先前闹出的不愉快，暂且收留摩黛丝提一阵子，至少得等雨停才能赶走对方。 天气实在差劲，如果自己也不管摩黛丝提，对方指不定还要吃更多苦。 她重重叹气，看不得自己当作妹妹的人遭罪，反正也就两三天，而且摩黛丝提的到达在倪颂安预料之中，顶多是时间早了些。 处理方式还是按原先的计划，离开前再与对方开诚布公地沟通，如果摩黛丝提依旧固执己见，那倪颂安真和她没什么好说的了。 摩黛丝提洗澡只用了十多分钟，出来时手上还提着自己的湿衣服，无处安放。 “我来吧。”倪颂安接过丢到阳台上的洗衣机里，“你来暨桐镇之前订了酒店没？” 她和摩黛丝提都心照不宣地略过同一个话题，没有对后者的来意刨根究底。 摩黛丝提摇摇头：“很多店都因为暴雨停止营业，无法接待客户。” “这里没有佣人，需要的清洗的衣服丢在洗衣机里就行。”倪颂安听完她的回答后胡乱“嗯”了几声，换了话题，“我可以暂时收留你，你睡客厅沙发，同时还要给我支付一部分房费和伙食费。” “你知道的，这几天暴雨，基本没有店会开，要么在外面冻死饿死，要么给钱。”倪颂安摊手，示意这事没有转圜的余地。 “谢谢姐姐！”摩黛丝提丝毫不介意，毕竟对方愿意收留自己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倪颂安用手指了指摩黛丝提：“对了，还有一点，不要叫我姐姐。” “……好。”摩黛丝提哑巴吃黄连，自己造的孽，只能不情不愿地答应。 交代完一些基础的事情，倪颂安就把自己的东西搬回了卧室，拿了罗杜姐放在柜子里的一床替换被子，放在客厅的沙发上，然后将摩黛丝提一个人留在外面，自己进了卧室闭门不出。 // “……你不是说姐姐绝对会可怜我的吗？” 摩黛丝提发现倪颂安真的不想理睬自己后，立刻找313算账。 “你不要擅自去掉限定词啊！我说的是‘可能’！”313不服气，在摩黛丝提脑子里大声嚷嚷着，“我都这么辛苦了，好不容易帮你找到倪颂安，还给你出主意扮可怜博取同情，你竟然埋怨我的办法不够有效！” “……抱歉。”摩黛丝提往自己脸上泼了点水，心情冷静了下来，“是我太着急了，她明明都愿意收留我了。” “这才对嘛，你一来就想着和人同住，谁理你啊，有个沙发睡已经很不错了好吗……”313吐槽道。 “不行，我得想想办法！”摩黛丝提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姐姐走了快一周，如果我不找来的话，她很有可能真的不会再搭理我了。” 313很震惊：“你还蛮有自知之明的！” “没关系，不会一直这样下去的。”摩黛丝提眸中的执拗之色让313害怕地咽咽口水。 “虽然不知道你想了什么办法，但是记得悠着点哈，不要犯法……”它小声提醒。 摩黛丝提无语道：“不要乱想，我只是在学习你之前传给我的那些书，不都说喜欢一个人就要为她好吗？” 313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差点以为你要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 摩黛丝提对此嗤之以鼻：“怎么可能，姐姐才不喜欢那种人。我也不会扮成什么她喜欢的样子，早晚会暴露，我只是想让她喜欢上真正的我。” “那要是办不到咋整？”313提出质疑。 “……”摩黛丝提没说话，如果不是313躲在她脑海里，估计早被眼刀削成金属渣了，“不要说那种概率为零的假设。” // “姐姐，我给你做了午餐，煎肉排和鸡蛋，放在门口了。” 倪颂安卧室的门被敲了几下后，摩黛丝提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点儿闷。 倪颂安第二天早上起来后除了洗漱外，整个上午都在房里呆着。一方面是暂时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摩黛丝提，索性不见，另一方面就是她正在搜集论文所需文献，忙得忘记了时间。 摩黛丝提要是不在，倪颂安大概得达到今天给自己安排的工作量，才会想起来自己还没吃东西。 “谢谢。”人家是好心，倪颂安不至于说因为私情让人难堪，她隐隐感觉到摩黛丝提似乎也有意维持着两人间的祥和气氛。 她走到卧室门口，开门接过摩黛丝提手中的瓷盘，轻声道：“谢谢，之后不用给我做，你自己管好自己就行。” “那怎么行，就算不想看见我，也不能不好好吃饭啊！”摩黛丝提强硬地拒绝了倪颂安。 “……那我给你减掉伙食费。”倪颂安不欲与她继续讨论这些，主动退让，以减免伙食费来换取餐食也挺好，达成了两不相欠的结局。 “没关系，不用减，多做一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摩黛丝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那我先回客厅，待会儿把餐具放到厨房就好，我负责清洗。” 她说罢就打算离开，转身时，身形忽然一晃，倪颂安赶紧腾出一只手去扶她，好在摩黛丝提自己也扶住了墙，这才没有摔倒。 “你怎么了？”倪颂安问，不顾摩黛丝提的挣扎将手探向对方的额头，答案很明显——摩黛丝提的额头烫得有些不正常，分明是昨天着凉了，所以开始发烧。 倪颂安赶紧把餐盘放到门旁的柜台上，搀扶着摩黛丝提坐到了自己的床边，勒令对方躺下：“你不舒服怎么都不晓得说一声？” 摩黛丝提显然是昨天夜里就难受起来了，现在一细想，刚刚敲门时对方的声音就有点儿闷，平时明明声色很清亮。 摩黛丝提闻言，自以为小心地抬眼瞄了下倪颂安，嘴一下子瘪了，哽咽道：“我以为姐姐不会再管我了……” “……我这里有药，我找找。”倪颂安对这个话题避而不谈，摩黛丝提却牵住她不让走。 “你走了好久，一则消息也不给我发，我这些天总在想，你为什么还不回来，是真的对我失望了吗？” 摩黛丝提见倪颂安没挣开，便得寸进尺，紧紧抱住倪颂安的腰，将脑袋埋在她身上：“我没有想惹你生气，你生气的时候我也在生气，我想的是，如果姐姐你态度软一点，愿意哄哄我，我就不生闷气了……” “求求你，我只有姐姐你了，我不想失去你。” 倪颂安垂眼望着摩黛丝提的发顶，耐心倾听着她的哭诉：“……我没有想丢下你。” 摩黛丝提的行径假如没有那样极端，倪颂安是非常愿意和她一起共处的。 “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却总是做惹我生气的事情，这样对吗？你知道的，我从来到罗德尼的第一天，就把你当妹妹看，是你辜负了我的信任。 摩黛丝提，喜欢一个人，是不该用自己的手段去逼迫她的。 你借着妹妹的身份、近两年的亲情威胁我，送我一堆于我无用的财产，这种行为在你看来或许是表达喜欢，但对我而言，这些全是沉重的枷锁。” 倪颂安轻抚着摩黛丝提的背，缓声说出了自己思虑的所有。 “我没有想要威胁你……”摩黛丝提弱弱地反驳。 “或许你的本意不在于此，你只是想要我态度的一丝丝松动，从中窥探到我们成为情侣的微弱希望。”倪颂安扯开她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然后捏住了摩黛丝提的脸，直视着那双一直让她心软的眼睛，“可再怎么用你的心意包装，你都只是想用这些拴住我、束缚我，期盼着我留下。” “我不喜欢这样，摩黛丝提。”倪颂安面上没有任何动容的神情，有的只是冷淡。 摩黛丝提忽然感到疼痛，痛感源于倪颂安掐着自己脸的那只手的力道。 “你知道我们的母亲在法律上是伴侣关系，也知道一个重组家庭中的继姐和继妹如果在一起，会引起人们的非议，我们和母亲们都将成为外人口中的谈资，这就是你希望的结果吗？” “……”摩黛丝提没有吭声。 “你做的最荒唐的事，就是为此解除了我与你的亲属关系，这并不是会牵绊我的因素，你做出的判断完全错误。” 倪颂安松开了掐住摩黛丝提的手，轻轻叹息：“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可以一走了之，但是我没有，因为想着你的年纪还小，哪怕能解决风浪，但也会吃上不少苦。 我不愿意看着你吃苦，所以我留下了。” “等等！什么意思？”摩黛丝提猛地拽住倪颂安的手腕，后者不再言语。 “好了，情绪不要激动，你现在该做的是好好休息。”倪颂安转移了话题，强制按着摩黛丝提在床上休息，“今晚你睡卧室，我去客厅。” 第59章 烦烦烦烦！ 摩黛丝提闷了汗，睡醒后病就好得差不多了。 她没再逮着问倪颂安昨天晚上那些话的意思，两人间的关系短暂地缓和了，恢复到从前那姐友妹恭的状态。 罗杜大姐送来的饼被摩黛丝提翻出来，问过倪颂安做法后，她便张罗着要学一学，做给倪颂安吃。 “不要小瞧我，上次说做松饼给你吃，我最后呈上来的成品，你明明很满意。”摩黛丝提嘟囔着。 倪颂安靠在厨房的门边看她炕饼，莫名生出了一种她们似乎从未有过争执的错觉。 倪颂安多希望摩黛丝提不要打碎她的美梦，就假装她们是姐妹，这样难道不好吗？ 非要追逐什么爱情？ 明明摩黛丝提连自己为何倾心于倪颂安都说不出来。 松饼一事的确存在，倪颂安在记忆里把它翻了出来，那时她仅仅是随口夸了句那道餐点，摩黛丝提便上了心，悄悄地学习做法，就为了给倪颂安一个惊喜。 “因为你做得确实好吃。” 倪颂安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饼香，忍不住催摩黛丝提：“快好了吗？记得把边边炕得焦一些。” 罗杜在店里做出来的浆巴饼金黄酥脆，但中间的饼会比较软一些，口感柔软扎实，外圈的焦壳又特别香脆。 当时在店里，倪颂安就一口气连吃了两个。 她尤其偏爱饼子外边焦糖色的脆壳，就像摩黛丝提更喜欢吃吐司边儿一样。 倪颂安还想过，如果摩黛丝提也在，那她肯定会喜欢上这种饼。 事实如她所想，摩黛丝提按着要求炕完浆巴饼，坐下来尝第一口时，眼里就流露出了满意。 “怎么样，不错吧？”倪颂安故意问。 “我喜欢。”摩黛丝提味蕾很敏锐，很快就说出了制作原料，和倪颂安从罗杜那听来的完全一致。 今天的雨在两人吃饭时越下越大，倪颂安侧耳去听：“怎么感觉这雨明天也不会停……” “不停也好——”摩黛丝提话还没说完，就被倪颂安敲了下脑门。 “不许说这种话，雨大了会很危险，昨晚罗杜大姐提醒我暨桐镇很难遇到这种暴雨，需要小心可能出现的山洪或者山体滑坡、泥石流。” 摩黛丝提乖乖认错：“对不起。” “反正还是按原计划，出镇的路确认没问题了你就离开这里。”倪颂安提醒道，“这种事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得学着为自己负责，为罗德尼负责。” “我有在远程办公。”摩黛丝提小声为自己辩解。 “任何工作还是决策者亲临现场更好，你总有没顾及到的地方。”倪颂安没有退让。 “……好吧，我会在雨停后搬出去的。”摩黛丝提答应了。 // 吃过饭，倪颂安的脑袋有些昏沉，她和摩黛丝提说过一个人做饭，那另一个人就洗碗。 本想强撑着去洗完碗筷再睡，谁知摩黛丝提看出了她反应的迟钝，问过原因，便劝着倪颂安去睡个午觉。 “那你把碗先放着，我醒了来洗。”倪颂安不放心地叮嘱。 “好好好。”摩黛丝提把她推回了卧室里，再三保证着，轻轻带上门。 室内恢复一片寂静，窗外的雨声哗啦，还伴随着狂风的呼啸。 倪颂安能听见雨点“啪嗒啪嗒”地砸在楼下窗檐上盖着的铁板表层，不算吵，只是比较催眠。 柔软的被子裹住她，倪颂安嗅见了一股淡淡的栀子花的香气，熟悉的味道让她更加安逸。 “这家伙……” 倪颂安知道是摩黛丝提弄的，因为倪颂安自己来暨桐镇时可没顾得上带什么清新空气的香氛或者洗浴用品，而且就在昨天，被子上都没这股味道。是摩黛丝提发烧，在这里睡了一觉后才出现的。 心中的郁气忽然散去了一些，倪颂安不愿意去多思考原因，干脆就着睡意进入梦乡。 鼻尖萦绕的芬芳气息在梦里更明显了，睁眼是湛蓝的天空，白云浮动。 身下是生机盎然的花田，那些花朵形态各异，明明与栀子不同，却又散发着同样的气味。 倪颂安不明白，但也没有多想，她只是没力气坐起，便躺着晒太阳，身下的花草疯长，根茎竟攀上了她的手与腰。 迷蒙中掀起沉重的眼皮，她没有看见阳光灿烂的花田，而是灰暗冷寂的出租屋，但相似的是，她的手和腰上确实缠了东西—— 摩黛丝提不知何时跑进屋里来，抱着她睡觉。 倪颂安的一只手就被摩黛丝提握着，贴在脸边，大概是察觉到倪颂安这边轻微的动静，摩黛丝提抓她抓得更紧，嘴里还喃喃道：“姐姐……” // 瓢泼大雨在第三日转为丝丝缕缕的轻雨，罗杜那边传来了最新讯息，出镇的山路可以正常通行，镇民和游客们的生活恢复如常。 过去几天的温情顷刻间化为乌有，倪颂安对摩黛丝提下了逐客令，让对方赶紧离开。 摩黛丝提照做了，但没完全照做，因为她自己另租了一个离倪颂安不远的小屋，每天定时来倪颂安这里打卡，根本没有像说好的那样回南州去。 “我说了，既然你执迷不悟——” 数不清第几次听到摩黛丝提来敲门，倪颂安憋着火气拉开门，想要让对方彻底打消念头，但是看到的却是罗冠玉。 “颂安姐？你这是咋了？”刚背着书包放学的女孩提着一袋水果，歪头看着倪颂安，努力辨别着她异常的情绪。 “……啊，冠玉啊，是有问题想找我解答吗？”倪颂安赶紧露出笑容，祈祷没有让罗冠玉看见自己烦躁不耐的表情。 “妈妈说你下周四就退租，我当时还在学校，没法跟你告别，所以我想着提前跑过来说一声。”罗冠玉干脆地摇头，她是自己决定要来的，“我妈送礼就爱弄点儿水果，所以我拿自己的零花钱去水果店买了点我最爱吃的，想送给你。” 买自己喜欢吃的送人？倪颂安被她直白的话逗笑：“没关系，你自己留着吃吧，我已经收到你的心意了。” “不行，你要收，我这些天老问你题，本身就很麻烦你了。”罗冠玉执着地伸手，倪颂安只好无可奈何地收下她的礼物。 “为什么不在周三送我呀，我周三还留在暨桐镇呢？”倪颂安好奇这孩子怎么提前了三天送来。 罗冠玉撅了撅嘴：“我记性不太好，每天要忙的事都好多，怕忘记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就谢谢我们大忙人了！”倪颂安蹲下身抱了抱罗冠玉，向她道谢。 “我任务完成了，先走一步！姐姐拜拜！”罗冠玉看她心情不像开始那样差，便没有多问，拔腿跑下了楼。 “拜拜！”倪颂安重新关门，拿着水果去清洗。 一般这种东西，她放久了会忘，所以快点吃完比较好。 没有在门口看到摩黛丝提，让倪颂安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总是被对方轻易调动起情绪，对身体一点儿也不好。 不过倪颂安不相信摩黛丝提会一直呆下去，也许她能在这段时间坚持不懈地找倪颂安，但下一次呢？下下一次呢？ 摩黛丝提总不可能做到每次都有闲暇时间，其她突发事情或人会扯住她的脚，让她焦头烂额、自顾不暇。 再说了，摩黛丝提离成年礼过去还没多久，有小孩子心性再正常不过，会对自己追寻不到的人或事倾注过多精力。 等摩黛丝提看清楚自己的内心了就好，起码倪颂安是这样认为的。 事实与倪颂安的想法完全契合，摩黛丝提的放弃来得极快。 经常在门口蹲守的人足足消失了半天，倪颂安哪怕再怎么不爱出门，也能看出来摩黛丝提大概是累了、乏了，不想继续蹲了。 那离对方彻底放下还会远吗？ 倪颂安星期一早上晨跑完，在摩黛丝提消失一天后发现对方租的那间屋子也在清理了，请的小时工正是罗杜的伴侣苏善。 倪颂安在辅导罗冠玉做题时跟对方见过几面，因为摩黛丝提租了这间平房，所以她不免有些上心：“苏姐为什么一大早就来干活啊？” 苏善脸上还有些睡意，答：“这是房东临时安排的活儿，说租客昨天匆匆忙忙地离开，问我什么时候能来打扫一下。我昨天下午没空，今天也安排了活，挤一挤放在大清早弄将将好……” 后面的话倪颂安没心思听了，她和苏善聊了几句，没有再耽误对方工作。 摩黛丝提走了？ 那刚好和她消失的时间点对上了，走得如此之急，竟然没有和倪颂安说一声。 倪颂安原本还断定对方是明悟了自己的追逐毫无意义，所以选择离开。 现在又拿不定主意了——什么事会让摩黛丝提走得这么仓促？ 只能是罗德尼那边出了大事吧？难道金百莉和竺听然她们没能力解决吗？ 倪颂安心事重重，想到金百莉，又记起来委托对方的事情，金百莉昨天似乎才给她发了一封邮件，里面的附件就是调查结果汇总，但倪颂安很困，没有立即看。 她加快脚步回屋，打开电脑，找到了那封邮件，下载附件。 // “你就这样走掉，不跟倪颂安说一声吗？”313眼瞅着摩黛丝提一声不吭地收拾行李，半点儿没想起来另一个人。 “我能解决，不用说，说了她会更心烦，既不想见我又不得不见我。”摩黛丝提拉好旅行包的拉链，“她知道黛芙妮的事情后，绝对会急着跟我一起回南州，我不想她担心，等解决好再告诉她也不迟。” 313气得大叫：“哎！你怎么就跟我看的那些恋爱小说里互相瞒来瞒去的主角一样，怎么就不能共同解决啦？这样更加容易引起误会的好吧？” 摩黛丝提语气不屑：“因为你看的都是降智版，我和姐姐又不是没脑子的家伙，她就算知道我瞒下了这件事，也能理解我的想法。” “你这么自信，怎么还不见跟倪颂安和好。”313信她的鬼话。 “你少废话，快去干我刚刚给你列的任务清单，接下来这段时间我会很忙，没功夫听你闲扯淡。” 她大步跨过石板路，朝路边的一栋小楼亮灯的三层望去一眼，迅速离开了这条街，手中的手机亮起，是一通来电。 摩黛丝提接通：“喂，弗罗拉，我马上回，已经在叫人收集证据了……” // 倪颂安静坐在笔记本前，搭在鼠标上的手一直没动，她呆呆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忽然觉得自己不太认识它们了。 什么叫倪天娇和奥尔瑟雅还活着？ 这个真相的冲击力巨大，倪颂安到现在脑瓜子都还在嗡嗡地响。 比起她们还活着这个消息更惊悚的是，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竟然一直在收集倪颂安相关的信息，极大一部分内容是由竺听然和罗莎琳提供的，剩下部分则是来源于原主。 她们将原主与倪颂安的资料整合在一起，没有说要干什么。 但倪颂安知道答案。 或许倪天娇并未同除了奥尔瑟雅以外的人说过她的想法，那么在竺听然、罗莎琳、金百莉这些人看来，倪天娇只是掌控欲强，所以才会在诈死后想要了解倪颂安的一切。 虽然这种解释说不通为何倪天娇跟奥尔瑟雅会选择诈死，但是大家通常都不会质疑掌权者。 她们想找任何理由都可以。 目前只有倪颂安能够猜到实情——倪天娇根本没有停止过怀疑自己不是她女儿。 原因大概很简单，便是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本能感觉。 倪天娇和原主相处的时间总归是比和倪颂安在一块儿的时间要长的，会发觉到怪异之处完全合理…… 纷乱的思绪搅动着倪颂安的心，她后背止不住地冒冷汗。 她现在压根冷静不下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头顶像悬着一把巨剑，不知何时将会落下。 倪天娇知道真相了吗？看出她是冒牌货了吗？是不是正在暗处窥伺着她这个冒牌货的一举一动呢？ …… 最重要的，是那个应该叫“倪颂安”、叫“海洛伊丝罗德尼”的原主——这个家伙究竟去了哪里？ 倪颂安百分百能确认这是自己的身体，毕竟那种对自身的熟悉感和掌控熟练度绝不可能作伪。 她长呼出浊气，离开座位，躺倒在床上，准备再理一遍思路。 却又想到了离开的摩黛丝提，纠结再三还是打开手机，去看聊天软件。 数条消息一起蹦出来，有的来自金百莉，有的来自摩黛丝提，有的来自弗罗拉，还有的是她派去保护黛芙妮的人发来的…… 倪颂安眉头紧锁，忽略了摩黛丝提发来的那条告别消息，点开了其她人的聊天框，最上面的是她派去保护黛芙妮的人。 看清楚对方所说的话后，本来还烦躁不安的倪颂安只觉得一桶冷水当头浇下。 她没有再去思考倪天娇跟奥尔瑟雅的事情，给对面打去了语音通话，接着从床上爬起，慌忙地收拾着行李。 “你给我简单讲一下事情经过，黛芙妮怎么会突然被指控抄袭她人？” 第60章 喀喀喀喀！ 网络上有关西蒂设计师抄袭的谈论到处都是，起因是一名独立设计师忽然发帖指出西蒂某些服装的细节几乎是照搬了她之前的作品，同时贴出了详细的时间线，清晰地指出西蒂的发布时间在她之后。 而这系列服装设计的主要负责人是黛芙妮，她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因为总忙到深夜，经验也不足，完全忘记留存工作记录。 这意味着没有人能帮黛芙妮作证，证明她没有恶意抄袭那位名叫蒙莉萨的设计师，两人的关系颇有些微妙，都曾参加过相同的活动，私下是点头之交。 如果是两个从未谋面的人，或许还能说是撞了灵感，但蒙莉萨声称自己喜欢在私人社交帐号上发布琐碎的工作日常，二十四小时后再删除，她认为黛芙妮极有可能是在暗地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就是为了剽窃她的设计创意。 光倪颂安相信黛芙妮的人品还不行，很多路人可不了解黛芙妮，现在情况对黛芙妮不利，当务之急是要找出突破口。 所以她收到消息后就立刻从暨桐镇赶回了南州。 比起来时十几个小时的火车，飞机显然快得多，两个小时不到，就让倪颂安回到了故地。 她陆续与弗罗拉、金百莉联系上，询问她们目前的进度，金百莉还在带人比对服装细节跟具体时间线。 而弗罗拉则在陪伴着黛芙妮，后者现在状态极差，听弗罗拉说黛芙妮一直在哭。 倪颂安从她那得知，黛芙妮先前的素描本不慎遗失，记录灵感的手稿全在上面，唯一有机会成为证据的物品恰恰在此时找不见，这实在是蹊跷。 “有人接触过黛芙妮的东西吗？”倪颂安问电话那头的弗罗拉，对方很肯定地告诉倪颂安，黛芙妮一般都是随身携带着笔和本子，如果不是经常见面的人，肯定不会知道这件事。 “当时发现素描本消失，是因为黛芙妮忽然想给我画一张速写，她没有从自己的挎包里掏出来本子。”弗罗拉描述着那时候的情形。 倪颂安转而问起她们之前去过的地方：“所以你是先去罗德尼接下班的黛芙妮，那会儿她急匆匆地拿包下楼，没有顾得上包中物品是否齐全？” “差不多吧，我和她分析说，早上出门前还在，那只能是上班期间在罗德尼公司内部弄丢了。”弗罗拉这话的针对性很明确，“况且我们去监控室调查，正好发现当天是设计部监控检修的日子。” “……我明白了。”只有罗德尼内部存在叛徒，才会让整个过程都不留痕迹。 也不是不留痕迹，起码倪颂安和弗罗拉她们都知道了有内鬼。 “颂安姐，你放心，摩黛丝提说她有办法处理监控，我们这边只需要稳定好黛芙妮的情绪。”弗罗拉像是隔着手机听出了倪颂安的烦闷，出言安慰。 “摩黛丝提？”倪颂安差点把她忘了，一回南州便急着和别人沟通黛芙妮的事。 “是，颂安姐不知道摩黛丝提在西蒂这层楼装了监控吗？我以为她会跟你说，不过她说调出数据还要一会儿，下午才能查看。”弗罗拉有些诧异。 倪颂安估摸着她们还不知道自己和摩黛丝提的关系很僵硬，也没想让别人知晓，便含糊其辞：“嗯，可能吧，她自己有自己的盘算很正常。” “摩黛丝提其实很关心姐姐你，她应该不是想瞒着你，而是来不及说。”弗罗拉道。 见她提起摩黛丝提，倪颂安不免回忆起她们相处的点点滴滴，摩黛丝提虽然说这段时间很固执己见、对倪颂安步步紧逼，但一些时候也还是会遏制住她的本性，选择退让…… 她猛地晃头，把这些想法丢出脑子，尴尬地应了几声，急忙转移话题：“那监控有摩黛丝提找，我们这边也不能坐以待毙。” 弗罗拉又和倪颂安沟通了一下后续的行动，依旧是先照顾着黛芙妮，防止她一直内耗下去。 倪颂安这边看看能否找到其它证据，她不信除开监控和稿件，没有别的东西可以证明黛芙妮的清白。 说来奇怪，她有点儿在意那个叫蒙莉萨的人， 蒙莉萨的作品风格和西蒂这边有很大差异，但她拿出来的手稿，却又完美契合西蒂的理念。 光拿创作心境来解释她不同时期的作品似乎欠缺了些东西，人不可能找不到自己过去的影子。倪颂安仔细研究过，知道这件事情发酵起来，少不了几家营销号的助力。 是蒙莉萨害怕自己无法与西蒂背后的罗德尼抗衡吗？所以请了外援。 还是说，她有意搅起一场风波？那目的又是什么？ // 蒙莉萨的信息档案在几个小时后被送到倪颂安的面前，这事她是找竺听然帮忙的。 知道了竺听然与奥尔瑟雅她们有牵连，倪颂安很难在她这边彻底放松，但为了不表现出异常让人起疑，倪颂安还是决定装装样子。 虽然与金百莉交接了权限，但倪颂安在罗德尼的职位依然保存着，这么长时间不来公司，对外找的理由是学业繁重。 “竺姨，最近公司除了西蒂的舆论风波，还有别的事情吗？” 出于担忧，倪颂安多问了一句，以防罗德尼都被捅成筛子了，她却一点儿不清楚。 好在其她方面均在正常运作，竺听然别的不说，信息汇总的工作能力是真出色，倪颂安听着，紧锁的眉头总算松开了些。 “您回来的事要告诉摩黛丝提小姐吗？”竺听然见她杯中的红茶见底，重新倒了一些进去。 “……不用了，她在忙。”倪颂安拿起资料翻看，轻描淡写地越过当前话题。 让她去找摩黛丝提可不是开玩笑嘛。 视线在纸张表面的一段内容停下，倪颂安侧头去问竺听然：“蒙莉萨和希尔达是好友？为什么说希尔达想把她推荐进罗德尼，希尔达又回来了？” “嗯，是在您离开南州时发生的事，柏莎小姐招架不住对方的哭诉，所以说在股东会上提议重新接纳希尔达小姐，但有金百莉一派的反对，此事暂且被搁置下来，说等家主做决定。”竺听然言简意赅地说起之前发生的事，“然后希尔达小姐选择退让，但她希望给蒙莉萨一个机会。” “不过由于对方的设计理念与罗德尼的大部分品牌并不契合，所以这个提议也没有被采用。” 倪颂安接着往下看，蒙莉萨的社交平台账号近一个月总在晒各类奢华腕表、旅游照片，那些地方的消费一点儿也不低。按蒙莉萨之前的帖子内容来看，这绝对不是她正常的消费水准。 似乎是能串联起来的信息，倪颂安托着下巴沉思：“这次的事件大概率和希尔达有关。” 竺听然会意：“我去查一查希尔达小姐近期的举动。” 倪颂安点头，她现在反正可以放心的就是竺听然听命于奥尔瑟雅和倪天娇，应该不会对罗德尼做出什么来，这事交给她调查也好。 “大姨还在公司吗？或者又出差了？”竺听然起身前，听到倪颂安这样问。 她想了想，答道：“没听说柏莎小姐这段时间有私人行程，去办公室大概可以见到，您是有事吗？那我先打个电话沟通时间。” “可以。”倪颂安静待着结果。 没多会儿，竺听然就和柏莎那边的助理问好了时间。 同一时期倪颂安还收到了弗罗拉那边传来的部分监控录像，上面记录着一个本不该出现在罗德尼的人——希尔达。 证据齐全，倪颂安本来只是想找柏莎问问希尔达的状况，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了。 柏莎肯带希尔达回来，那是柏莎的事，现在希尔达的小动作又一次对罗德尼造成了损害，倪颂安打算把一切都告知给柏莎。 而且她也有点儿怀疑柏莎，如果说希尔达是用花言巧语骗了对方，那柏莎到底是怎么样才相信的呢…… 倪颂安分明记得上次柏莎痛心的模样，难道是记吃不记打，总还顾念着姐妹间的情谊？ 她给弗罗拉发去金百莉的联系方式，让她们结合现有材料，和公关部门先做个初步说明，表示此事尚且存在诸多疑问，还在持续调查中，势必会给设计师和西蒂的受众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 越是不想见的人，越容易碰上。 倪颂安对于当初给摩黛丝提办公室的选址决定感到后悔，因为她一出门就遇到了摩黛丝提，后者正在跟人打电话。 发现倪颂安时，摩黛丝提凝重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空白。 她张了张唇，想要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的人又发出声音，是以摩黛丝提只对倪颂安露出了一个乞求的可怜样儿，拜托着她等等自己。 摩黛丝提脸上是明显的疲惫，倪颂安估摸着她前天回南州后就没好好休息过，心烦意乱地点点头，就当是同意了摩黛丝提的请求。 三两句话给那边下发完任务，摩黛丝提立刻挂断，凑到了倪颂安身边来：“姐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倪颂安答完，看到摩黛丝提干巴巴地回了句“哦”。 她们俩几天前才不欢而散，即便摩黛丝提知道倪颂安的来意，也不知道说什么可以让倪颂安对她显露出好脸色来。 竺听然瞧着她们间的奇怪氛围，主动说：“那我先离开了，我明天再提醒您参加和柏莎小姐在清甸海的饭局。” 摩黛丝提朝竺听然离去的方向看了看，问倪颂安：“姐姐找大姨干什么？是因为我发给弗罗拉的那段监控录像吗？” “嗯。”倪颂安垂眸，“你现在去忙吧。” 刚才她愿意停下，不过是昏了头，竟觉得摩黛丝提看上去无害又可怜，细想后记起对方的所作所为，此时再走定然会叫竺听然觉得奇怪。 “我不忙，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做好了。姐姐不想知道这次黛芙妮被污蔑抄袭的真相吗？”摩黛丝提刻意吊人胃口，对倪颂安眨了眨眼，笑容狡黠。 “……”倪颂安对这个还真有些好奇，目前她手上拿到的东西也不过是证明了希尔达去过西蒂那边，黛芙妮的素描本被人偷走，此人极有可能是希尔达。 而网络上发声的那位设计师蒙莉萨和希尔达有私下来往，结合近期蒙莉萨的消费水平突飞猛涨的信息，倪颂安隐约猜到希尔达在其中又当了主使人。 但这只是推测，并不一定是真相。 “你说吧。”倪颂安扬扬下巴，示意摩黛丝提讲讲这事。 “那姐姐要带我一起去见大姨。”摩黛丝提没直接开始，而是提出了交换条件。 “……你为什么想去？”倪颂安没有第一时间同意。 摩黛丝提试图扒住倪颂安的胳膊，被后者躲开了：“不要动手动脚。” “好吧，我就是担心姐姐一个人去会遇到什么突发情况，这些事被我知道反正也没什么的，不是吗？”摩黛丝提用指节蹭蹭鼻尖，眼神乱瞟，看起来有心事。 倪颂安短暂思索了下，答应了：“那明天我们说话，你就在旁边看着，不要干扰我。” 摩黛丝提听到后惊喜无比：“我会听话的！” 这次，她是不顾倪颂安的后退了，直接牢牢挽住倪颂安的胳膊，后者想甩开也甩不了，只能由她去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60-70 第61章 咔咔咔咔！ 站在原地让摩黛丝提抱了一会儿，倪颂安又挣了挣：“放开我吧。” 把脑袋搁在她肩窝的人却没动静，倪颂安叹息道：“不要再装听不见了。” 她用力把摩黛丝提扒拉开，结果就见到摩黛丝提睡眼惺忪、迷迷瞪瞪的样子。 “……你这几天完全没休息吗？”倪颂安终于没忍住问她，怎么靠在自己身上都能原地睡着。 摩黛丝提缓了缓才回答：“还好，也就睡两三个小时。” 她说完又趴到倪颂安肩膀上：“拜托了，让我抱抱吧，好累……” 倪颂安没有再扯开她，劝说道：“下次要是忙不过来就跟我说，至少别一个人扛着。” 但摩黛丝提今后也不用一个人担起罗德尼吧？倪颂安想到了还在人世的奥尔瑟雅，虽说不清楚对方什么时候会露面，但现身之际应当要回罗德尼的。 “其实我想和你说，但也不想你累，而且你还在生我的气。”摩黛丝提下意识地揪住了倪颂安的衣摆，因为自知说了些容易引起争端的话题，她怕倪颂安又离开。 “你在暨桐镇明明没待多久，但我总觉得好长一段时间没见你了。包括赶回南州的这几天，忙起来还好，偶尔得闲，就会想起你，想起你怎么还不回来。” 她紧紧揽着倪颂安：“你会再次走掉吗？” 倪颂安脖颈处的衣料被洇湿，她不自在地歪歪头，试探着伸手轻拍摩黛丝提的背：“我暂且还没有离开这里的想法，你不要多想。” “我没法不去多想，我前天在想，昨天在想，今天会，明天也会，时时刻刻担心着你远离我，我不想要这样！”摩黛丝提的声音变得有些大了。 倪颂安微微皱眉，扫了眼四周，没有路过的人。她半哄半劝：“我们先去我办公室里的休息室里坐坐好吗？在这里可能会被人听见。” “好。”摩黛丝提答应得爽快。 不过她还是没撒手，抓着倪颂安的衣服，跟在人身后进了休息室。 “说起来，我很少见你哭。”倪颂安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替摩黛丝提揩去眼泪，“上一次也是关于我会离开的问题吧？” 摩黛丝提想起来了，之前她们在商场谈论时，倪颂安曾说自己未来不打算留在罗德尼，当时她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潜意识里一直认为倪颂安会永远在自己身边，忽略了对方自身的真实想法。 那一次的眼泪是真情实感的，而这次是摩黛丝提刻意的示弱。 她不免有些心虚，眼神飘忽：“正因为是姐姐，所以我才在意，换成别人，我怎么可能管她去哪？” 倪颂安低声笑笑：“你也就是逮准了我对你的眼泪没有办法，不会放着你在那哭。” “我也不会希望姐姐伤心的。”摩黛丝提望着倪颂安，一字一句都无比认真。 “但我们间的问题远不止此，我不想又吵起来，所以还是换个话题，你不是说我答应了你，你就会告诉我这次的抄袭事件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吗？”倪颂安给她推过去一杯水，好补充水分。 “……这次不会吵起来了，我想和你说清楚，然后再讨论别的事情，可以吗？”摩黛丝提态度坚定异常。 倪颂安思索几秒：“行，你先说吧，我听着。” “我想好了，即便你不愿意接受我也没关系，我依然想和你保持着联系，我不想要看到你疏远我，不想我们成为无话可说的陌生人。”摩黛丝提哽咽着说，泪水盈满眼眶，“我还能叫你姐姐吗？我会好好当你的妹妹的……” 313悄声在她脑海里问：“喂喂？你真哭啦？不是说演一下，再潜移默化地给倪颂安灌输‘姐妹最般配’的思想吗？” 摩黛丝提没搭理它，眼神寸步不移地盯着倪颂安，祈求着对方的一个答案。 “这……”倪颂安沉吟道，“我本来也把你当妹妹，前阵子只是生气你的行为而已，既然你想通了，我很高兴。” 她露出这段时间最轻松自在的笑容，欣喜于摩黛丝提的回心转意：“你对于伴侣的选择要慎重再慎重，在我身上，你只是倾注了很多对年长者的依赖，这些感情并非恋人间的‘爱’，能在酿成错误前及时认清楚就好。” 摩黛丝提破涕为笑：“太好了！我以为姐姐不会原谅我。” “怎么可能？你难道没见我也只是纠正了几次你的称呼，之后由着你去了，如果我真狠下心，不会给你机会的。”倪颂安心存希望，认为摩黛丝提是有一定几率清醒的，就算对方冥顽不灵，她也不可能完全撒手不管，等人遇到了困难，仍旧会出手相助的。 现下摩黛丝提能够自己看清楚感情，与倪颂安最期盼的发展方向完全契合，倪颂安开心还来不及呢。 “姐姐！姐姐！” 摩黛丝提欢欢喜喜扑过来想拥抱她，被倪颂安用手指戳着额头顶回去了：“停，这事说开了，那赶快聊聊黛芙妮这次遇到的危机，我有点儿担心她的状况。” “好吧……”摩黛丝提没抱到人，有点儿郁闷，但还是在倪颂安一本正经的表情中端正心态，“是这样的，姐姐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小姨来过西蒂的工作楼层，多的我就不用解释，你肯定能猜到，其她方面我查到的内容可能要比你多一些。” “我之前猜希尔达和蒙莉萨有往来，所以是希尔达花钱让蒙莉萨跳出来指控西蒂的新品抄袭吗？至于她为何去西蒂的工作区，有一大半的概率是去偷拿黛芙妮的手稿？想借此贼喊捉贼吧。”倪颂安梳理着自己的想法。 摩黛丝提点头：“姐姐的推测基本符合真相，只是你缺少了一些线索，所以还漏掉了一个关键人物——大姨，柏莎。” “她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你说要和我一起去见大姨，就是因为发现了什么吗？”倪颂安略感讶异。 “大姨每次对我们表现出的态度都挺好，可我也是查了她之后才发现，她没有像自己口中说的那般无心权势，而是借着希尔达的手达成目的。”摩黛丝提拧着眉，“或者说，希尔达只不过是她的刀，无意识地被她操控着。 上次把小姨赶出罗德尼，其实也有大姨的手笔，但当时根本看不出来，直到我昨天追踪信息，发现她手上也悄悄聚拢了一部分股权，剩下的你可能调查过了，小姨不久前被大姨重新推荐着回罗德尼来。” “她们俩不止是简单的和好吧？”倪颂安想通了其中关窍，“柏莎实际并没有想拉希尔达回来吗？她肯定知道金百莉不会同意的，至少得等你这个家主做最终裁决。” “是的，大姨完全拿捏住了小姨的性子，知道对方不服气、喜欢闹事，绝对会做些什么来给人添堵。大概就是想要趁此机会借股份占额上位，踹掉我这个无能的家主。”摩黛丝提撇撇嘴，她和倪颂安都能想到后续的处理。 金百莉作为西蒂的负责人会受到处罚，权力会被撤去一部分。而黛芙妮会被辞去，同时背上抄袭的黑锅，大众并不在意她是不是抄袭了，毕竟如果摩黛丝提、倪颂安她们不能及时帮助澄清，没人会在意后续，也不会无聊到主动去调查一个被锤抄袭的人是否无辜。如果真的洗不清，黛芙妮的名字在业内也会和‘抄袭’二字一直挂钩。 那本就心思细腻的黛芙妮该怎么办？倪颂安想到网络上的言论就有点儿着急，一部分人持观望态度，一部分人则完全相信了蒙莉萨那边的说辞。 “蒙莉萨的证据也不过是她自己的手稿，我记得现有的技术手段应该可以检测出笔迹形成的时间吧？只要我们可以找回黛芙妮的画本。”倪颂安抿着唇，她犹豫着明天还去不去见柏莎，“我明天要不推掉和大姨的见面？拿着监控录像去找找希尔达，问清楚黛芙妮的东西在哪里。” “不用，姐姐你去见大姨吧，“”我派人去和希尔达谈就好。”摩黛丝提摇摇头，阻止了倪颂安的选择。 “也好，我去的话估计能制造出一种被蒙在鼓里的假象，如果柏莎真的别有用心，那她见我们松懈，私下便会有新的行动。”倪颂安不再纠结。 虽说这些都是摩黛丝提的一面之词，但是倪颂安比起相信柏莎，最相信的肯定还是主角。 她之前看书时，管摩黛丝提叽里呱啦说了一堆，倪颂安都是一扫而过，因为摩黛丝提是主角，那她说什么都对。 现在的倪颂安作为书中人了，会自己想一遍再作抉择，而大部分结论依旧与摩黛丝提的相同。 “那姐姐，我们都和好了，你这次总算愿意回衢溪橘郡住了吧？”摩黛丝提挂在倪颂安肩膀上，偷偷瞄着她。 倪颂安瞧见了，但就想逗逗她：“我在学校还有事，当然要回学校住。” 摩黛丝提瞪大双眼：“那我也要去！” 她的样子很没安全感，让倪颂安的心莫名被刺了下：“没什么，我只是要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其实最近老师都没有布置任务给我。” “所以是不会在学校长住的意思？”摩黛丝提琢磨着。 “意思是，我就拿个东西，然后回衢溪橘郡。”倪颂安解释。 “太好了！”摩黛丝提激动地搂住倪颂安的脖子，在她耳边欢呼。 倪颂安欲言又止，反复纠结着要不要扯开她，总觉得两人这距离还是有点儿太亲密了。 不过摩黛丝提没抱太久，几秒就松开了，让倪颂安在心中悄悄舒了口气。 到底还是跟小孩子一样嘛…… 倪颂安眉眼变得柔和，笑着问摩黛丝提晚上想吃什么，全由她请客。 “真的吗？！还是我来吧，过去是我不懂事，我该对姐姐好一些。”摩黛丝提念叨着，打电话给了倪颂安最爱去的一家餐厅，那里有专门为她们预留的包间，想什么时候去都行。 摩黛丝提推着倪颂安往出走，嘴里不停地说着倪颂安不在时，自己有多么多么无聊、时间是多么漫长…… 她们经过其她员工的工作间。 倪颂安一边笑着听摩黛丝提说话，一边不经意地朝工作间看去，卷帘没有放下，她隔着玻璃与竺听然对视上了。 “……姐姐？”摩黛丝提敏锐地注意到她身体一僵。 “没什么，差点没踩稳。”倪颂安挪开视线，风轻云淡地揭过此事，“刚刚说到你总梦见我，然后呢？” “唉，梦里的我也惹你生气了，在想办法哄……”摩黛丝提愁眉苦脸。 倪颂安笑意浅浅，心里一点儿也不轻松。 正是刚才和竺听然的对视，倪颂安想起了奥尔瑟雅她们。 她看向身旁兴高采烈的摩黛丝提，摸不准对方是否知道这事儿。 面对倪天娇和奥尔瑟雅的欺骗，摩黛丝提会产生什么想法呢？ 倪颂安查到了，可她不能说，至少不能由她来说。 总不可能突然跟摩黛丝提开口讲——“你妈妈没有去世，她是和我妈妈一起撒谎诈死的”。 这太荒谬了。 这样想着，倪颂安忽然希望这两个母亲不要再出现。 她们的存在会给目前趋向于稳定的生活火上浇油，让一切烧得更旺。 但这只是倪颂安个人消极的念头，她明知倪天娇和奥尔瑟雅一定会回来的，等到那时，或许要和摩黛丝提好好解释一番了。 而另一种存在的可能性，倪颂安没有去想，或者说，她不敢去细想—— 万一，摩黛丝提对此知情呢？ 如果这个猜想成真，那说明周围人都合起伙来骗倪颂安一个人…… 倪颂安垂眸望着自己的脚尖，掩住了那些纷杂的思绪。 第62章 叮叮叮叮！ 久违地回到衢溪橘郡，倪颂安一觉睡到天明。 醒来时，房内多出了一个本不该存在的人，对方还抓着自己的手。 倪颂安叹着气，抽回手，推推趴在她床边眯眼养神的摩黛丝提：“你什么时候偷跑过来的？” “念着姐姐这么长时间没回过家，我害怕是梦，所以闹钟响完就过来看看。”摩黛丝提穿戴整齐，衣物在床上压出了褶皱。 倪颂安知道她每天早上六点起床，现在已经是八点了：“那你不是看完就该去忙工作吗？” “其实不多，昨天我又稍稍熬了点小夜，至少在陪你见完大姨之前，我都有很多空闲。”摩黛丝提鼓起脸颊，“我在学着正视自己的感情了，只是暂且无法撇掉以前的习惯，看到你才能安心，你给我点儿时间消化吧。” 她偷偷摸摸又把手挪到倪颂安的手边，牵住对方，这次倪颂安没撤开。 摩黛丝提得逞后露出甜甜的笑，心满意足道：“那姐姐快起床吧，我去叫人准备早餐。” 见她离开，倪颂安去洗漱，边刷牙边想着下午和柏莎的会面。 依照摩黛丝提所说，柏莎和倪颂安认识的一个人倒是有些相像——周叶嘉。 周叶嘉了解汲飞语的难处与贪欲，给后者介绍了很多工作项目，算是一根救命稻草，但是在一定程度上也当了推手。汲飞语自己有错，周叶嘉也没好到哪里去，反正倪颂安是没见过哪个老师会给自己的学生推荐各种网络贷款渠道。习惯超前消费的人遇到这些东西，只会闯出更大的祸。 而柏莎呢，熟知希尔达心性与愿望，所以一步步诱使希尔达往她想要的地方去走，其目的也不过是把希尔达当作一把好使的刀。 倪颂安难免怀疑起对方口口声声说愧对希尔达，这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心在。 当时她为过去的情谊落泪，是真的觉得愧疚、觉得遗憾吗？ 还是说，年少淡泊名利的柏莎到了中年，一点点爱上了她曾经不在乎的东西，为此甘愿献祭亲情呢？ 至于希尔达，她对这个姐姐的想法知情吗？是否一直在被柏莎的谎言欺骗？ 种种问题堆积在倪颂安的心中，她仍然打算与柏莎碰面聊一聊，看看对方的态度，以此验证摩黛丝提的说法。 // 313在摩黛丝提出门后不解地问道：“所以为什么倪颂安从你这里了解了柏莎的事情，她还是要去见柏莎啊？” 摩黛丝提心情颇好，不介意给它解释：“难道你给我说什么，我都要直接相信吗？姐姐肯定是需要自己仔细斟酌一下的，另外的嘛…… 大概是她更信我，所以还要提前预防一下，现在柏莎大姨在明，我们在暗，她可能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呢。” 313闻言恍然大悟：“是这样……等等！原来你也防着我呢！我以为我们合作这么长时间了，你好歹也勉强信任一下我呢？” 摩黛丝提对这话置之不理：“姐姐待会儿要下来了，让我想想准备些什么早餐好呢？她这段时间肯定吃饭都是糊弄着来的……” 神经粗犷的313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记得她之前特别爱吃……” 一人一统就地讨论了起来，跟佣人说好后没多久，倪颂安下楼了。 她们简单用过早餐，黛芙妮那边的事情便有了新进展——调查希尔达的行踪后，摩黛丝提派出去的人找到了被希尔达偷走又丢弃的素描本。 经过咨询，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得知确实可以检测鉴定笔迹的形成时间。 而把此事告知蒙莉萨那方后，蒙莉萨的态度却很暧昧，没有明确同意这个方法，总是推三阻四找各种理由。 直到倪颂安拿出希尔达与蒙莉萨来往的证据，说要找相关部门介入协商，到时候可就不是好声好气请着蒙莉萨去了，而是强制检查，蒙莉萨听到这个可能性后才勉强答应。 双方约定好去南州最大的一家鉴定机构，而最后的检测报告会对外公布出来，其结果会是证明西蒂抄袭与否的关键性证据。 倪颂安在蒙莉萨犹豫之际其实就已经认定了对方并不无辜，既然蒙莉萨答应了，那倪颂安还要做好额外的措施，防止希尔达及蒙莉萨在机构这边另下功夫。 “走吧，去见大姨，抄袭这件事明天下午应该就有结论了。”倪颂安挂断电话，她让竺听然安排好了一切，据竺听然所说检测报告只需要几个小时就行，她们会在明天早上把两份稿件送过去。 “今天见完大姨，我们去看看黛芙妮跟弗罗拉吧，顺便分享一下这个好消息。”摩黛丝提建议道。 倪颂安稍加思索，点头同意：“也好，我这些天正忙，说实话都还没去见过对方，只打电话问了下情况。” “她会很感谢你的，跑前跑后做了这么多。”摩黛丝提让倪颂安宽心，“而且你离开南州的那十几天，黛芙妮还念叨着说想你快点回，因为金百莉的要求很严苛，她们部门那阵子出了很多废案。” “这恐怕不是想念我本人，是受不了新上司了吧。”倪颂安毫不留情地拆穿真相，“待会儿让人准备点礼品，顺道带过去。” “好，我这就去让助理安排。”摩黛丝提趁机说着甜言蜜语，“她们也许是客套，但我不一样啦，我是真想要姐姐早些回来。” 倪颂安听得浑身不自在，用手把摩黛丝提戳到一边儿去：“好啦，不要再献殷勤了，我们该出发了。” // 她们等了大概十分钟，才等到姗姗来迟的柏莎。 “路上堵车，让你们俩久等了。”柏莎撩撩头发，丝毫不见慌乱。 “没等多久，大姨，先坐吧，我们刚刚问过万助理，已经按您的口味点好了菜。”倪颂安朝柏莎颔首打了个招呼，然后示意立在门前的侍者准备上菜。 “约我是有什么事要聊吗？”柏莎打量了一圈环境，光线非常昏暗，灯下的人显得有些朦胧虚幻，也许在店长眼中是有情调的表现，但对柏莎来说这种地方很无趣。 “因为从暨桐镇回来得比较急，只买了点儿当地特产，想送给大家，特地给大姨带了一份。”倪颂安笑着指了指放在另一张小桌上的礼品袋，“等会儿走的时候，我让司机帮忙提到大姨您车上。” “哦，对了，也给小姨带了一份，但是您知道的，我们关系并不亲近，能否麻烦您带给她呢？” 摩黛丝提在倪颂安说话时，悄悄撇嘴，她其实不赞成倪颂安给希尔达也准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幸好灯光暗，她的小表情不怎么能看出来。 倪颂安这番话的意思就当是主动向希尔达示好，给长辈递个台阶，毕竟给其她人都送了，就希尔达没有，场面会更尴尬。 提到送礼，柏莎的脸色稍稍缓和：“你费心了，我会代为转告希尔达的。” 三人说说笑笑，倪颂安看着氛围差不多了，便问起了希尔达的事：“我听说，大姨想重新推荐小姨进公司是吗？” 当初看着希尔达离开的也有柏莎一份，她们俩能重新和好，也不知是谁先软下态度来。 柏莎沉默几息，还是说出来了倪颂安她们不知道的后续发展。 原来希尔达没多久就找到了柏莎求情，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柏莎哪经得住她的糖衣炮弹呢？再一想起往日的亲情，柏莎直接就心软了。 但她经常不在罗德尼这边，所以上次回到南州后才向高层们说出这事，让大家举手表决，而金百莉一派据理力争，坚决不同意，要求得等到家主回归。 “你们俩看，还愿意再相信一下你们的小姨吗？”柏莎问起倪颂安她们的意见来，其实主要是看摩黛丝提对此持何种态度。 倪颂安不作声，摩黛丝提很坚定：“不要，我不会相信已经暴雷过的人。” 柏莎尴尬一笑：“……也是，我会和她好好聊聊的，教她执念别太深。” 倪颂安岔开话题：“先吃吧，下一道是餐厅里的特色菜品，好评很多。” 饭后，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向柏莎道别，把一堆特产送给对方后就前往了黛芙妮的住处。 司机将挡板升起，倪颂安转头对摩黛丝提道：“大姨说最近都没有别的工作了，所以会留在南州，我想，估计是她打算在这段时间里行动吧？” 摩黛丝提也赞同：“如果不是我知道她在背后收购股份的事情，怕是真会被今天这副和蔼可亲的样子给骗了去。” 倪颂安拍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对了，我现在把从前的事情回想一遍，其实好多地方都有大姨参与，但她脱身极快，身份又特殊，多数时候就像一个管教不好妹妹的姐姐而已。” 也因为柏莎每次都表现出对希尔达的痛心，又是温柔稳重的长辈，倪颂安怎么可能会怀疑对方呢。 第一次派人查柏莎时，倪颂安的人就险些被发现，她也没查出什么结果来。 柏莎的资料干干净净，是那种淡泊名利的性格。 她对待妹妹希尔达有时候会比较严厉，但希尔达却一直没有改善对倪颂安的态度，反而敌意愈发明显。 那时候倪颂安就该多个心眼的，无奈工作太忙，她真就只以为是希尔达看不惯自己。 后来发现希尔达的野心与谋划，倪颂安跟摩黛丝提更是忙着对付希尔达，忽略了一直和希尔达关系密切的柏莎。后者存在感极低，或者说她有意抹去了自己的痕迹。 说来讽刺，柏莎之前还在倪颂安她们面前哭诉过希尔达为了权力与地位不顾姐妹情，她自己的真面目又有何不同呢？ “弗罗拉说她和黛芙妮已经在等着我们了，黛芙妮最近心情稍微好些了，我们别提网上的言论就行。”摩黛丝提转述着弗罗拉那边的话。 倪颂安点头，她记住了。 车在小区停车场里停下，倪颂安和摩黛丝提走到出口，看见了担心她们不认路、特意来接的黛芙妮与弗罗拉。 黛芙妮瞧上去瘦了不少，精力依旧旺盛，在发现倪颂安等人时，她飞快地跑来，分别给两人一个拥抱：“好久不见！” 因为倪颂安走得比摩黛丝提稍慢，是最后一个被抱的，黛芙妮好久没见她，显然也有不少话想跟她说。 “颂安姐姐，你在暨桐镇玩了好久，玩得开心吗？” 摩黛丝提瞅到她们还抱在一起，有些在意，她这几天为了装老实，都不敢太放肆，明明很想接触倪颂安，却不怎么敢越界，最多也就是快速地抱一下、或者拉拉手。 后脚走来的弗罗拉没有错过摩黛丝提眼中明显的忮忌之情，默默用手肘拐了一下她。 弗罗拉作为好友，对摩黛丝提这份心思多少有察觉，也能从摩黛丝提前阵子的不对劲以及倪颂安的突然离去中看出——倪颂安绝对发现了摩黛丝提的情感，前者完全不想接受，所以选择离开。 虽说对方现在回来了，但摩黛丝提的心情似乎并不见好转。那只能说明这两人间达成了一种新的平衡，一定是有人选择了退让。 至于是谁退了一步……弗罗拉安慰般地拍拍摩黛丝提，丢下她，走到倪颂安身边拉回黛芙妮，顺便打招呼。 第63章 呃呃呃呃！ 黛芙妮和弗罗拉将倪颂安她们带到了家中做客。 放好登门拜访的礼物，再简单寒暄几句，倪颂安切入正题。 “摩黛丝提应该给你弗罗拉发过消息了，你的素描本已经找回，我们也跟蒙莉萨那边取得联系，要求在明日上午去做笔迹形成时间鉴定。” 倪颂安抿了口果汁，跟黛芙妮沟通着她们的计划。 “我明天上午要一起去吗？”黛芙妮听完后微微蹙眉，看起来好像对出门有点儿抵触。 弗罗拉按住她掐手心的手，向倪颂安说：“我和黛芙妮明天约好了要去公园散步，如果不是强制都要去的话，那我们还是不去了。” 倪颂安与摩黛丝提对视一眼，差不多都明白原因。 她们来之前，弗罗拉也说过黛芙妮自从事情发生后就开始不断怀疑自己，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在社交平台上看过蒙莉萨的作品，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对方的一些设计给融进了自己的作品中。 问过后，才能看出来黛芙妮的情况岂止弗罗拉说得那般简单。 不光是不愿意看其她设计师的创意，她现在甚至都有些抗拒看到自己的同行。 所以邀请黛芙妮明天去鉴定中心这事毫无可能，好在倪颂安她们也确实不需要当事人到场，会过来问一声，只不过是想着黛芙妮或许会想要快点儿洗清自己，让她见证整个过程可能有助于后续心理健康的恢复，至少不会一味地内耗下去。 玄关处传来狗叫，接着一个人大声叫喊：“等我给你擦完脚再进屋！”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循着“哒哒哒”的声音望去，一只兴奋的小狗蹿上沙发，在黛芙妮身边转来转去。 然后一个中年妇女追在狗身后，手上还拿着牵引绳。 弗罗拉从厨房拿着果盘出来，看到倪颂安好奇的目光，给她介绍道：“这是我们请的保姆阿姨，姓李，负责照顾我和黛芙妮。偶尔也会帮忙遛狗，那只狗叫蛋挞。” 听到自己的名字，这只小白狗立刻跳下沙发，跑到另一个主人身边转圈，尾巴都快摇断了。 李姨则热情地跟她们打完招呼，就把狗带走去清洁了，因为它刚在公园里刨过土，脚有点儿脏。 倪颂安注意到黛芙妮身上确实有残留的泥土，后者像是已经习惯了，只随手拍掉，接着跑去洗完手才来吃果盘。 “姐姐也喜欢小动物吗？要不我们也养一个？”摩黛丝提目光时刻放在倪颂安身上，自然注意到了她一直在盯那条小狗。 “要养的话，可以去犬舍或者一些招募领养的基地看看。”弗罗拉建议道，“我们家蛋挞是在路边捡的，这种比较难遇。” “没有，我只是看看。”倪颂安摇头，她对养育除自己外的另一个生命这种事并不感兴趣，刚才会盯着蛋挞看，是因为蛋挞的行为让她幻视某个人。 她将视线挪到摩黛丝提身上，后者疑惑地偏偏头。 “没什么。”倪颂安移开目光，正想说些什么，手机接连发出几声提醒。 她记得自己今日并没有其余待做事项，该交付人处理的都弄好了，所以是想查的东西有新进展了吗？ 屏幕中显示的信息不是倪颂安最希望看到的东西，但也是个好消息—— “各位，蒙莉萨那边承认了她是受人指使，专门诬蔑黛芙妮的。” // 蒙莉萨通过竺听然联系上了倪颂安，详细叙述了她与希尔达的合作经过。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主动跑来告诉我们这些？既然已经做了，不应该瞒下去吗？”倪颂安拿着手机和蒙莉萨通话，摩黛丝提她们在旁边围成一圈，噤声听着两人对话。 “因为希尔达那家伙后面没给我打钱，我压根就联系不上她，我跟她一开始说好就演一下，哪怕被发现是造谣也没关系，只要能给西蒂泼泼脏水就行，她会给我一大笔钱，当作挨骂的精神损失费。”手机那头的人努力回想着她们的计划，“但是她从昨天早上到今天晚上一直没有回过我的消息，说好支付给我的费用也没给，这不合常理，我寻思着她大概是想毁约。” “那你也没见到她人是吗？”倪颂安问。 一般来说，蒙莉萨得去找希尔达求证一下吧，如果见了面还没有拿到钱，那时候来找倪颂安这方也不迟。 反倒是蒙莉萨急吼吼地直接找来，让倪颂安不得不防着点，以免她和希尔达有更多的谋算。 “我去她常去的那些地方都找过了，至于她的住处，我只知道一个地方，那里安保措施很好，我没有预约进不去。”蒙莉萨的声音听起来快要急哭了，“她这不就是妥妥地跑路了吗？我想着反正都要挨骂，现在还没钱拿，不如先找你们这边坦白，看能不能私下协商一下，网络上的风声熬个几天也就过去了。” “呵，原来是你是打着这种主意。”倪颂安算是懂了，蒙莉萨就是根智商不高的墙头草，见情势不对马上就能倒戈。 “可惜我们这边不接受你的提议，你事先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后果吗？没有想过你的行为会给多少人带来麻烦？现在轻飘飘一句想要和解，就能抹除你行为的恶劣吗？”倪颂安冷笑着，“我已经将这通电话录音了，会一并交给警方的，罗德尼的法务部门会起诉你以及希尔达。” 倪颂安挂断通话后，转头第一个看向黛芙妮，后者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看着反而更加伤心了。 弗罗拉见状，牵住黛芙妮的手，满含歉意道：“今天可能没法继续招待你们了，我让李姨送你们回去。” “没事，我们还记得出去的路，司机很快就能赶到，不用送了。”倪颂安也不懂得如何安慰黛芙妮，只能和摩黛丝提一起抱抱她，然后离开了她们的住处。 “希望弗罗拉能帮黛芙妮调整好心态吧。”倪颂安边走边跟摩黛丝提说话，她有些懊悔，“明明刚才黛芙妮的状态还不错的，早知道我就不在她面前讲这些了，我以为她听到这种消息多少会感到开心的……” “这不是你的错，可能她只是又记起来前些天被攻击抄袭的事情，当时她收到了很多语气不好的私信内容，西蒂的官方博客底下也全是恶评。”摩黛丝提安慰着倪颂安。 “或许吧。”倪颂安叹息道。 她多少了解过黛芙妮那会儿受到的攻击，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在指责她，绝大部分网友都在观望这事的发展以及官方判定，但是一时间还是有一定人数来黛芙妮的账号下肆意攻击她，发泄着各种怨气、不满，好像已经完全认定黛芙妮就是所谓反派。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回来得勉强算及时，到达南州后就采取了行动。弗罗拉也在舆论发酵的初期就迅速带回了黛芙妮，否则很难说黛芙妮的状况会不会比现在还要差劲。 希尔达精心筹划的阴谋、蒙莉萨无厘头的动机都是黛芙妮一时半会儿无法立刻消化理解的，前者们仅仅是为了钱、为了私人恩怨就不惜牺牲她人，朝无辜的人身上泼脏水。 黛芙妮不像工作了好几年的倪颂安一样会迅速调整好心情，本就心思敏感的少年人接收到恶意后选择了先封闭自己、反思自己的所为，即便她没有做错。 心事重重的倪颂安没有察觉到身旁人鬼鬼祟祟的动作，直到她不小心踩中了摩黛丝提的脚，后者吃痛地叫了一声。 “对不起，你没事吧？”倪颂安迅速回神，拉着摩黛丝提的手臂，脸上满是焦急。 摩黛丝提没好意思说自己疼得龇牙咧嘴：“还好啦，只是踩了一下。” “你刚才是在围着我打转吗？为什么？”倪颂安这才想起来问，虽然说她在想事情，但眼睛又不是摆设，回忆一下就能记起摩黛丝提是在围着她转圈。 摩黛丝提没说话，眼神躲闪。 倪颂安清楚地看见她耳廓变红，稍加思索，总觉得摩黛丝提这举动似曾相识：“你……难不成是在学黛芙妮家那只叫蛋挞的小狗？” 313在脑中“噫”一声惊叫，惊叹于倪颂安的聪明。 它这一嗓子给摩黛丝提喊得头皮发麻：“……姐姐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倪颂安也就是随便一问，谁知道真给问出答案来了。 摩黛丝提围着她转来转去，那模样跟蛋挞回家时绕着黛芙妮和弗罗拉跑跑跳跳差不多，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摩黛丝提不好好走路，做出这副样子来。 “……我就是走着玩玩，因为傍晚时姐姐总是看它，我就好奇。”摩黛丝提在心里纳闷，到底是蛋挞的什么特质吸引了倪颂安的关注，所以她在倪颂安出神的时候默默试了试，本来是想让倪颂安注意到自己，结果对方完全沉浸在思考当中。 在摩黛丝提即将失望时，她被发现了，不过是以一种很尴尬的形式。 “学小狗玩别给自己学摔了。”倪颂安无语，但看到摩黛丝提瞥向自己的小眼神，还是摸了摸她的头，“脚疼吗？我看你的表情可不是说没事。” “好吧，有一点儿。”毕竟倪颂安是个成年人，摩黛丝提被她踩一脚肯定会疼的。 “那要我背你吗？”倪颂安其实也知道自己那一脚踩得挺狠的，摩黛丝提面上装得若无其事，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出现淤青。 “不……嗯？要！”摩黛丝提条件反射般地否定，反应过来后立马改口，“需要的！” 倪颂安笑笑，蹲下身，留给摩黛丝提后背。 她们走到司机停车的地方，只需要大概四五分钟。多亏有培养出健身的习惯，背起一个跟自己体重相当的人，对倪颂安来说简直轻轻松松。 摩黛丝提的发丝挠着倪颂安的脖子，惹得后者偏了偏脑袋，忍不住出声提醒：“你不要梗着脖子，头发扫得我脖子好痒。” “你要么趴在我肩上，要么把你头发自己抓手里。”倪颂安给了摩黛丝提两种选择。 摩黛丝提美滋滋地趴下了，手搭在前面，脸没有完全贴在倪颂安的脸边，而是保持着一点儿微妙的距离。 她怕自己太猖狂，会让倪颂安生气、觉得她越界，然后直接把她丢下来。 那样的话，摩黛丝提好不容易蹭到的接触机会就泡汤了。 总之，就是得大胆一点，又得小心一点。摩黛丝提悄悄数着倪颂安颤动的睫毛，散发着白光的路灯下，她连倪颂安脸边细小的绒毛都能瞧得见。 “既然蒙莉萨自爆了，明天或许也可以选择不去鉴定机构，不，还是去，得有实质性的证明才能还黛芙妮清白，只是录音的话，有的网友也会说是蒙莉萨被我们用钱收买了。”倪颂安继续和摩黛丝提讨论着明天的事情。 “反正蒙莉萨事先答应了，而且现在又有新的通话录音作为证据，那我们可以考虑申请援助，就算蒙莉萨不来，我们也可以通过相关部门要求她提供手稿做鉴定。”摩黛丝提知道她在担心蒙莉萨万一跑了怎么办，“我提前派人跟着蒙莉萨了，假如她想跑，我们可以很快拦截。” “那就好。”倪颂安闻言，总算是安心了。 她又说了其她几项安排：“到时候鉴定结果一出，就可以召开新闻发布会了，算是对这件事做一个了解，再让公关部门联系几个工作室，宣传一下……” 摩黛丝提认真听着，一一记了下来：“好，那这些我找人负责，姐姐你先休息吧，学校里肯定会有其她事需要你去忙的。” 倪颂安一愣，她差点把阎铮羽那边给忘了，自己回南州了该给对方说一声才是。 “全部都由你来吧，辛苦了。”倪颂安笑道。 “为姐姐分忧是我应该做的。”摩黛丝提得意地哼着小曲。 倪颂安没听过，猜测应该是对方曾经喜欢的乐队曲目，因为她见过摩黛丝提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海报，之前还问过对方为什么不张贴在墙上。 摩黛丝提的回答是不想要它们落灰变旧，卷好保存起来，调整收藏室的湿度，想起来就拿着看一眼，这样最好不过。 不过后来摩黛丝提还是让佣人丢掉了，因为她说自己不再喜欢这支乐队了。 目睹一切的倪颂安唯有叹息，感慨于她的喜新厌旧。 第64章 哐哐哐哐！ 出乎倪颂安意料的是，蒙莉萨没有搞出别的幺蛾子，而是乖乖巧巧地把手稿送来了鉴定中心。 她的配合让鉴定工作顺利进行，省去了倪颂安她们原本预想的处理她的时间。 见没有其她事情横生枝节，倪颂安就把一切事务全权交给了摩黛丝提和竺听然她们，自己回学校找导师销假。 “你看起来心情似乎变好了些，是解决掉烦恼的事情了吗？” 阎铮羽接过倪颂安递来的茶水，轻轻抿一口：“这个假期看来放得挺对。” 倪颂安在她跟前的椅子上坐着，姿态放松舒展，跟假期前那忧心忡忡的样子相比，变了不少：“谢谢老师给我放假，现在还有什么任务是要我去做的吗？” “暂且没有，你先跟着你师姐她们，在实验室里打打下手，她们要是没给你安排，你忙自己的就行。”阎铮羽态度相当温和。 倪颂安猜测其原因或许是因为阎铮羽刚评完职称，结果不错，现在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好，那我就先走了。”倪颂安没拿到新的任务安排，干脆不再打扰阎铮羽，主动道别离开。 教学楼的电梯到八楼后下行，在六楼又停下，倪颂安望向外面，微微睁大双眼：“凌老师，下午好。” 进入电梯的人是熟人，倪颂安之前的课程设计指导老师凌岫，她的恋人是周叶嘉。 “呀，颂安，好久不见。”凌岫笑眯眯地和她打了个招呼，“好像自从你休学后就没怎么见过了，现在是复学了吗？选导师没？还是你们周老师吗？” 倪颂安尴尬地牵牵嘴角，斟酌着措辞：“已经复学了，选了新导师，不过不是周老师，现在是阎铮羽老师在教我。” 凌岫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只是随口问问：“哦，阎老师啊，她人蛮好的，祝你学业顺利哦！” “好的，谢谢凌老师，我在一楼下，先走了，老师再见。” 电梯很快在沉默中到达了一楼，倪颂安快速和凌岫告别，走出电梯。 说实在话，她现在接触和周叶嘉相关的人都觉得很奇怪，总而言之，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坦然了。 她总会在背后纠结，思考凌岫以及周叶嘉的其她亲人朋友会不会知道周叶嘉做的那些事情。 不过按照学校校园墙上各类导师的匿名评价来看，大家貌似一致认为周叶嘉算是很不错的选择。 要不是汲飞语说的那些，加上倪颂安后来有求证过，她其实也很难去相信周叶嘉会是那种反差极大的人。 “唉。”她轻轻叹气，没有选择干涉别人的人际来往，毕竟人是多面的，周叶嘉先前待倪颂安也挺不错，倪颂安自己都难以去批判对方，只能默默选择远离。 // 罗德尼的法务部门在搜集好全部证明材料的第二天就召开了新闻发布会，由金百莉负责发言。 “尊敬的各位媒体朋友、合作伙伴及广大消费者，大家好！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出席本次新闻发布会。今天，我们希望通过公开、透明的沟通，就近期网络上关于我司产品涉嫌“抄袭”的不实传闻作出正式回应……” 摩黛丝提安排的工作室表示在今日发布会开始后的半小时就会投放各类文章与笔记，罗德尼也与各大社交平台背后的公司联系过，她们也会尽可能多的给用户推送这些消息。如此下来，不需要在扭转风评上耗费更多心力了。 而蒙莉萨那边，她已经关闭了自己账号的私信和评论区，接下来就算被骂，网友大概也只能出现在转发区了。自她说过希尔达断联，倪颂安派人去查过，希尔达这几天确实销声匿迹，无法把握到对方的确切动向。 诡计败露的希尔达会去哪儿？又为什么要用新的计谋来给所有人添麻烦？ 倪颂安想不明白。 倘若说这是垂死前的反扑，但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又并未将她赶尽杀绝，有一定的原因是倪颂安认为按照原著剧情，希尔达下线后就不会再出现，另一方面就是考虑到希尔达做的那些事，虽然是很神经质，但没有到罪大恶极的程度，就算想要让她得到法律制裁，那也得拿到足够的证据。 很遗憾，倪颂安收集到的信息只能证明希尔达造的那些谣言对罗德尼的发展有害，但不存在严重违法行为。 发布会进行得非常顺利，倪颂安在楼上围观了一会儿，确定金百莉发挥正常，后续不需要自己或其她公司高层出面，决定回学校。 “不如我送你？”摩黛丝提正好有事要出去一趟，稍微拐一点儿就能经过南州大学。 “嗯，谢谢。” 倪颂安没有拒绝，等司机还要一会儿，她需要返校去交一份表，班委通知得太晚，辅导员又让快些收，倪颂安收到消息时什么都还没填。 她们步行到地下车库，倪颂安便站在路边等摩黛丝提走过去把对面车位上停的车开出来。 但一晃眼间，倪颂安似乎看见对面墙壁上的影子动了动，石柱后像是藏了个人。她立马上前几步，拉住摩黛丝提，没有让一无所觉的后者过去。 “姐姐？怎么了吗？”摩黛丝提看看她，又看看车，不知道倪颂安为什么会做出这一举动。 “……”车库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倪颂安对摩黛丝提摇头，示意不要出声，拽着她便想要回去。 直觉使然，倪颂安并不想靠近她们的车。 摩黛丝提自是照着姐姐的想法去做，两人转身之际，那墙面上的影子也跟着动了，行动极其迅速。 倪颂安抓着摩黛丝提手腕的手下意识捏紧，她看向那个躲躲闪闪的人。 “希尔达？”倪颂安惊道，她没想到自己会在发布会举办地点的附近见到对方。 “……我有话想找你聊聊。” 希尔达近日憔悴了不少，身上裹着的宽大的风衣衬得她像竹竿一样，眼中的偏执之色仍未散去，但也如同将熄的火焰。 她说完就环视四周，想找一个更僻静、私密的地方，仿佛认定了倪颂安会同意自己的邀请。 倪颂安把想跑到前面抓住希尔达的摩黛丝提拦下，皱眉警告着自己冲动的妹妹。她转头，面色冷酷，没有丝毫要跟希尔达详谈的意思：“等等，我不想跟你聊。基于蒙莉萨向我坦白的那些，我随时都可以让法务部门起诉你造谣，你有什么想说的可以在被告席上讲。” “竟然连聊聊也不肯吗？”希尔达摊开手，向倪颂安展示自己的无害，“不用担心，我可没藏什么武器。” 倪颂安打量一番，确信了她的话，语气稍稍缓和：“但是我们现在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刚刚她还在担忧希尔达是不是憋了一肚子坏水，想要趁四下无人做点儿什么，现在倒是因为希尔达这副坦诚的模样，勉强相信了对方是真想和自己说一些事情。 希尔达没有言语，而是看向了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拽了拽倪颂安，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服气。 “只有我们俩？”倪颂安拍拍摩黛丝提的手背，算是安抚。 “我不喜欢小孩子。”希尔达自从被迫露出真面目后，就没再尝试拉拢过摩黛丝提，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变得恶劣，“我保证你会对我接下来的话感兴趣，要不要听，全看你自己。” 很浅显的激将法，但倪颂安确实被勾起了几分好奇：“那我们去车库那头的楼道里，摩黛丝提，你先去车上，我很快回来。” 摩黛丝提一步三回头，眼睁睁看着倪颂安和希尔达去了楼道的转角处聊天。她心中难免生出郁闷，313撺掇道：“你想不想偷听，我这里有道具卖，只需要250积分。” “你当我是傻子？”摩黛丝提鄙夷地说，“我又不是不知道你想要那点儿积分的提成，说多少遍了，要买东西的时候会找你的，别出馊主意，真要听你的胡话，姐姐会生气的。” 313嘿嘿一笑，推销计划泡汤，便又溜走，自己玩自己的去了。 摩黛丝提则继续将目光投向远处墙壁上倪颂安的影子。 // “合作？”这两个字被倪颂安反复咀嚼，她见过不少说要跟自己合作的人，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希尔达也会说出这种话来。 “是啊，我们合作，怎么样？”希尔达不知道想起什么，笑得有些瘆人，“你不想化敌为友吗？” “我推崇与人为善的行事法则，但不代表我会无条件答应昔日敌人的邀请。” 笑话，希尔达之前离开罗德尼集团那模样几乎是恨倪颂安恨得咬牙切齿，甚至不久前，希尔达还企图给西蒂泼脏水、将其名声变臭。 这还是没把希尔达逼到穷途末路的境况，如果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当初决定赶尽杀绝的话，谁知道希尔达会不会有更过激的行为…… 似乎是看出了倪颂安的心中所想，希尔达捋过耳边的发丝，气定神闲道：“是，我手段很脏，但是你也不要轻信我的姐姐柏莎哦，毕竟我和她是一同长大的，她清楚我所想，我也了解她所思。 依我个人的看法，我觉得奥尔瑟雅和柏莎才坏呢” 倪颂安眼皮跳了跳：“跟柏莎大姨又有什么关系？” 希尔达“哎呀呀”叫道：“她可真会装，你瞧，你还挺信任她的。” “可惜啊可惜，柏莎心可黑了，你不如多花点儿功夫去查查她的底细？”希尔达不遗余力地劝着倪颂安。 “所以你提出合作，是因为看柏莎大姨不爽吗？”倪颂安忽然懂了为什么希尔达会拐着弯儿问自己愿不愿意化干戈为玉帛，说些奇怪的话，比如“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希尔达掩着唇轻笑：“我没有看她不爽，我只是不想让她得到她想要的，柏莎既然想撇下我，我凭什么要客气呢。” 倪颂安看见希尔达的表情，下意识后撤一步，毕竟后者此刻的样子实在诡异，与其说她在跟倪颂安商量，不如说像是在上演自己的独角戏，一个劲儿自言自语。 即使倪颂安不说话，希尔达依然乐在其中：“……柏莎总想着离开我，那可不行。” 她的疯笑在空空荡荡的楼道里回响，听得倪颂安头皮发麻：“谢谢你的提醒，我还有事，先走了。另外关于西蒂这次的声誉事件，法务部仍然会起诉你。”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希尔达没有搭理她，倪颂安欲言又止，最后快步离开了楼道，打开车门坐到副驾驶上。 她心事重重，只和摩黛丝提打了个手势，便立刻拨打竺听然的电话，调查资料这种事还是委托给竺听然最靠谱，除了要查奥尔瑟雅和倪天娇时。 再挂断时，倪颂安才发现车辆并未启动，她们还停在车库中。 “不是叫你先出发了吗？”倪颂安转头去看摩黛丝提，却见她捂着脑袋，双眉紧皱，面色惨白如纸。 倪颂安立刻探身向前，想检查摩黛丝提的情况：“你怎么了？” 凑近了之后，倪颂安瞳孔骤缩——摩黛丝提不止是面上难受，还在流鼻血。 让倪颂安更无措的是，摩黛丝提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直接瘫倒在了她怀里。 // “哎呀我的天，你可算醒了！”313咋咋呼呼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摩黛丝提还没睁开眼，便因为这噪音感到针刺般的疼痛。 “闭嘴！你好吵……” 313真闭嘴了，但摩黛丝提听到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醒啦？对不起，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姐姐？摩黛丝提赶紧睁眼，果然看到了倪颂安坐在她床边，惊喜中带着些惭愧。 “不，不是说姐姐吵。”摩黛丝提这才算完全清醒，她立刻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疲惫，“我记得我之前是晕过去了？” 倪颂安点点头，给她递来一杯温水：“医生说你这段时间操劳过度，长期熬夜，身体状况很差，所以会忽然流鼻血，甚至晕倒。 我快被你吓死了，还好医生说你只是需要休息，结果你睡了整整一天半。” 她眼中还残留着当时的后怕，摩黛丝提便抓住倪颂安的手，向她展示道：“不用担心的，我现在感觉一切都好，只有一种休息太久的乏力，我保证，我下午就能活蹦乱跳的。” 倪颂安被她逗笑：“那还是不要了，你先悠着点儿。” “对了，小姨……不，希尔达呢？她那边如何了？”摩黛丝提问，“我记得晕倒前，你和她说话去了，回来后我就突然很头疼想吐，没想到会晕过去，本来想问你跟她说了些什么的。” “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事。”倪颂安想到竺听然给自己发来的那些资料，柏莎暗中蛰伏，想要趁西蒂爆发危机之时，带领部分股东要求更换家主。 而这一切，倪颂安未曾预料到。因为柏莎过去的表现太正常了，如果没希尔达的示好，估计倪颂安得以后才能知晓。 等到那时，说不定都来不及了…… 倪颂安敛下心绪，暂且不打算将这些事告诉摩黛丝提，她来帮忙处理便好。 摩黛丝提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休息，早点恢复健康。 不过瞧摩黛丝提那狐疑的小表情，倪颂安深知自己得说点儿别的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不说这个了，诶对了，你刚刚是做梦说梦话了吗？梦里有谁吵到你啦？” 谁知这话好像戳中了摩黛丝提的小秘密，她支支吾吾半天，都没有和倪颂安详细解释：“一个梦而已，不重要。” “好吧。”倪颂安熟悉她这遮遮掩掩的模样，心知对方都长这么大了，肯定有各种自己的想法，她作为姐姐，最好不要窥探她人隐私。 “那不说这些了，总而言之，你最近要别太劳累，我觉得公司的事务可以先放一放，你要是愿意让我帮忙也挺好……”倪颂安絮絮叨叨地说着她对摩黛丝提这段时间的期望，劝对方别像个工作狂一样。 “都听姐姐的。”摩黛丝提表示自己会极力配合。 第65章 睡睡睡睡！ 摩黛丝提的身体情况确实较之前变差了些，主要还是休息不够，平日里高强度工作。 向家庭医生咨询后得到的建议是，倪颂安可以多陪陪摩黛丝提，或者带她做些其她事情放松心情。 倪颂安严谨地按照医嘱来做，在此后三天都陪伴着摩黛丝提，原先要交的材料花钱委托别人帮忙带了过去。实验室里的师姐们派给她的活儿很轻松，都是在电脑上整理数据一类的，不需要她时时刻刻留在实验室里。 至于该怎么对摩黛丝提……倪颂安回想着她们从前相处的时光，忽地眼前一亮。 过去的一些日子里，摩黛丝提总会给倪颂安制作各类甜点，所以倪颂安也想趁着自己有空，做点什么给摩黛丝提。 细想起来，倪颂安倒是不清楚摩黛丝提最爱吃的东西，只知道自己不管喂哪种东西给她，摩黛丝提都会说喜欢。 原书对此也没有做出详细解释，故事主要聚焦在摩黛丝提的事业线上，对她个人的塑造仍有一些欠缺。倪颂安看过论坛等平台中部分考据党逐字逐句地对小说进行解读，也都只是得到了一些模糊的、难以辨明的推测。 那究竟该做哪种东西呢？倪颂安索性不再难为自己，选了个比较简单的免烤蛋糕。 她醒来时摩黛丝提还在熟睡，倪颂安便蹑手蹑脚地拿着衣服和洗漱用品走到其她无人居住的卧室里更换、洗漱，以免自己的行动吵醒对方。 等倪颂安把慕斯蛋糕放进冰箱里冷藏时，摩黛丝提正好打着哈欠从楼上下来。 “姐姐，你起床了怎么不叫叫我啊？” “因为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 倪颂安给她递过去一杯温水，接着问道：“现在才七点半，你想吃什么早餐？” 摩黛丝提随口说了一道常见的餐点，倪颂安立即就叫佣人去准备。 转回头，倪颂安和撑着脑袋的摩黛丝提对视上了：“看着我干什么？” “姐姐今天要出门吗？你衣服都换好了。”摩黛丝提努了努嘴，她在盯倪颂安的衣服，不像是家居服。 “去买一点儿东西，下午就回来了。”倪颂安估摸着按教程，自己做的慕斯蛋糕大概下午就能端出来给摩黛丝提尝尝。 但她想去其她甜品店买一个蛋糕，万一自己做得不好吃，那还能有好吃的作为备选。 想到这，倪颂安不免庆幸自己做的尺寸仅够两到三人分食，这样就算再加一点儿其她食物，也不会吃撑。 摩黛丝提只问了问，得到回答后便提起别的话题来，没像从前那样追着倪颂安问她去干嘛。 这让倪颂安略感遗憾，因为她本来还准备好了一套骗摩黛丝提的说辞，就等着对方问她要去干嘛呢。 精心准备的计划没了用武之地，倪颂安干脆坦白：“我早起做了慕斯蛋糕，大概我回来后就冷藏成型了，到时候你一定要尝尝啊。” 摩黛丝提惊喜地抬头，灯光落在她眼里，衬得那对眼睛仿佛流光溢彩的宝石：“是给我做的吗？是给我做的吧！” 虽然倪颂安没说，但摩黛丝提清楚倪颂安一向都不愿意进厨房，偶尔有馋嘴的时候都是克制着食欲，更别说费劲儿给自己做好吃的了。 这几天倪颂安对她的诸多关照，摩黛丝提都尽收眼中，今日倪颂安的反常之举，肯定也是为了她。 倪颂安笑着点头：“吃甜食会让心情变好，希望你更开心些，而且你也给我做过……” 她话还没说完，摩黛丝提就弯着嘴角朝这边贴了过来，倪颂安出于习惯没躲，但紧接着就想起来自己说两人最好保持点正常姐妹的距离。 “别激动！味道不一定好吃，我怕你不喜欢，所以打算出门去另买一个当作备选。”倪颂安连忙站起，把摩黛丝提推回到原座位上。 “姐姐做的又能难吃到哪里去。”摩黛丝提哼哼几声，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留在原位没继续去制造身体接触。 这种事是需要潜移默化的影响的，操之过急会带来反效果，像前不久她和姐姐的矛盾就是因此而生。 果然，见摩黛丝提未有后续动作，倪颂安那紧张的表情便稍稍舒展开来。 她正想说些什么，手机传来新的消息提示音。 随意看了下，是阎铮羽突然往在群里分享了一个案例，让她和几个师姐一起研究，下周的组会要汇报这些天的成果。 这通知让倪颂安有点儿烦躁，但不得不照做。 “你如果不怎么想出门的话，还是先呆在家里吧。”倪颂安稍加思索，打算今天先到工位看看情况，“我本来准备下午再出去，但现在临时有点儿事得去学校，到时候顺路就把蛋糕取回来，我们一起分着吃。” “好。”摩黛丝提囫囵吃完早餐，把倪颂安送到门口。 倪颂安却盯着她忽然笑出声。 摩黛丝提不明所以：“怎么了吗？姐姐不是急着走吗？” “你才着急呢，光想着跟在我身后，都忘记擦嘴了。”倪颂安好笑地拿出口袋里的手帕纸，没有递给摩黛丝提，而是干脆省下那点儿功夫，自己给她擦干净。 摩黛丝提难得腼腆起来，抿着嘴笑：“谢谢姐姐，我们下午见！” 她满心的信赖与羞涩被倪颂安看得一清二楚。 倪颂安匆匆撇开眼神，刚才还替摩黛丝提拿纸巾擦嘴的手指互相摩挲几下，朝后挥了挥手，就当作跟她道别了。 // 倪颂安与摩黛丝提商量过，让后者这段时间先歇歇，别去上班了。 她强硬的表现并未迎来摩黛丝提的反抗，反而是乖乖接受了。倪颂安诧异过后，还觉得有几分蹊跷，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竟觉得当时摩黛丝提的表情有几分受用。 难不成被她拘在家里，摩黛丝提还觉得开心？ 倪颂安走到工位上坐下，对自己这个猜想感到好笑。 或许还得多关心一下摩黛丝提？倪颂安想到摩黛丝提刚醒来时说的什么“别吵了”“闭嘴”，总有些在意她的心理状况。 摩黛丝提明明没有起床气才是，何况她也说不是因为倪颂安叫醒她。那估计就是做了什么梦…… 是梦里的人烦到摩黛丝提了？ 倪颂安胡思乱想着，她其实觉得那句话更像是说给谁听的，因为摩黛丝提也没有说梦话的习惯。可是房里没有其她人啊？ 思来想去都没答案，倪颂安索性放下这些事情。 且不说摩黛丝提有多奇怪，倪颂安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总疑心出门时替摩黛丝提擦嘴的举动是不是过分亲密了…… 搞得倪颂安手上和摩黛丝提的嘴相接触过的肌肤有些许的不自在，她盯着手指发了几分钟的呆，最终好笑地甩甩手，埋首专注于那堆积如山的文献去了。 手机被搁置在一旁，按照习惯顺手就开启免打扰模式，因此倪颂安并未发现屏幕亮了又亮，有的消息送达。 // 313看着摩黛丝提编辑邮件，百思不得其解：“你怎么说自己生病，半个月都不会去公司啊？我们不是说该处理柏莎了吗？” “姐姐说的啊，让我先好好休息。”摩黛丝提耸耸肩，将邮件发给助理，再由助理通知其她人。 “不是，真就休息吗？”313急得声音都抖了，“大小姐，麻烦你关注一下我们的主线任务啊！我一直都没说呢，虽然当初达成交易，说可以不用太紧着主线来，但是也不是说可以完全不做啊！” 完了完了，313在心中大喊，这一切全乱套了！ 根源就在不走剧情的倪颂安身上，对方像是有什么会传染的东西，弗罗拉现在安静得都不冒泡，希尔达倒是当了下反派，但是下线极快。后头又冒出来一个在原本的剧情中根本不怎么提及的反派柏莎…… “急什么，只是暂且不做，不是永远不做。我要按着你们的计划疯狂加班、开拓市场的话，人早累断气了，你看我这次就是累得狠了。”摩黛丝提随口道，“而且你怎么又知道，我说请假不会让有些人按捺不住她们的小心思呢？” 系统脑子跟着一转，晕乎乎的：“……真的吗？好吧，只要你愿意认真上班就行。” 摩黛丝提所言非虚，前些天经313的侦查，柏莎的行动自然无所遁形，依着小世界管理中心最后与摩黛丝提达成的协议，摩黛丝提需要和原来的剧情一样，成为商界的厉害人物，至于多厉害，全看世界意识的判定。 通过考验后，小世界管理中心就算达到目标，313也算完成了任务，自此不会再有工作人员来干涉这个世界的发展。 因着倪颂安的话，摩黛丝提才想了这一出——谎称生病远离罗德尼，柏莎蛰伏这么久，一直利用蝇头小利牵着希尔达的鼻子走，这次机会难得，那柏莎会忍心错过吗？ 摩黛丝提觉得不会。 从希尔达在车库找上倪颂安交流时，摩黛丝提就隐约猜到了希尔达和柏莎的关系似乎濒临破碎。 希尔达想和倪颂安说些什么，作为拥有更多信息的摩黛丝提看得分明，无非就是想转头和柏莎撕破脸，又或者当个两面派，后者概率较小。 这个大姨和小姨的关系在摩黛丝提的印象中一直都比较古怪，多数时候都是希尔达追逐着柏莎，而宽厚温柔的柏莎不排斥希尔达的靠近，长大后希尔达粘柏莎就粘得更加紧，后来情绪接近疯魔时，柏莎就疏远了她。 当然，摩黛丝提不清楚内情。她先入为主，认为大姨和小姨的分道扬镳是因为希尔达性格发生了变化，但摩黛丝提心中其实还有一种猜测——会不会是她们先产生争执，两人各自分开，所以才会导致希尔达性格变得别扭呢？ 虽不清楚缘由，但摩黛丝提不介意利用这个时机，希尔达和柏莎闹得越难看越好。 // 倪颂安踩着点来到甜品店，她今天在实验室伏案学习了一上午，都没顾得上看手机，还是实验室内的挂钟提醒了她，她该去取蛋糕了。 手机电量从出门前的92%变成了90%，倪颂安扫了眼自己开启的免打扰模式，随手关掉，接着想要告诉店员预留的手机号，却见到屏幕上一堆消息跳出来—— 她脸色忽然煞白一片，脑子里“轰”地炸开。 “女士您好，请问您要什……？” 接待完上一位顾客的店员抬头，正想招呼排在下一个的倪颂安，但后者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焦急地绕过店里的其她人，朝着店外跑去。 “……诶好吧，那就请后面的顾客上前哦。”店员诧异地朝倪颂安跑走的方向看了看，专心服务其她客人去了。 倪颂安拨出她熟悉的那个号码，振动几声后，她艰难地开口，向对方确认：“竺姨，你在短信中说有一件事瞒了我很久，是什么？” 她其实知道答案，可真的听见竺听然承认倪天娇和奥尔瑟雅还活着时，依然不太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 电话那端，竺听然说奥尔瑟雅跟倪天娇已经搭上了返回南州的航班——因为摩黛丝提今天对外放出消息称病，奥尔瑟雅无比担心。 而一直配合她们撒谎的竺听然已知自己无法在谎言破灭后独善其身，她只是听命行事的。 相比倪颂安，奥尔瑟雅才是竺听然的真上司。 奥尔瑟雅也不想让竺听然在倪颂安面前难做，说到底是她们的做法对竺听然的事业造成了影响，便给出了两个选择，让竺听然赶紧坦白，或者由奥尔瑟雅支付她一大笔赔偿金，算作这些日子里的额外报答。 “考虑到您母亲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她也劝着奥尔瑟雅女士多多关心自己的孩子，所以立马启程回国……”竺听然一五一十地讲着她所知道的情况，“我想告诉您，也是害怕您在看到她们后无法接受。” 倪颂安冷笑着说：“现在告诉我，我就能接受了吗？这种先斩后奏的戏码，你们要在我面前上演多久？如果不是这次摩黛丝提生病，那她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你们就从来没想过，这个时候让摩黛丝提见到她离世的母亲才更惊悚吗？”倪颂安不知该说什么好，对外称病是只有她和摩黛丝提知道的秘密，不明真相的竺听然会转告给奥尔瑟雅她们属实正常。 可这不代表身体状况还不错的摩黛丝提也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啊……除非她与自己一样早已知情。 竺听然能从倪颂安的反应中看出，对方对倪天娇、奥尔瑟雅所做的全部事情早有了解，这段时日不过是配合着扮演被蒙在鼓里的那个人。 本就认为倪天娇和奥尔瑟雅异想天开的竺听然更难受了，那倪颂安会知道她的母亲在暗中调查她吗？ 竺听然叹了口气，她无法以一个相当于间谍的身份掺和进倪颂安她们的家事中。 倪颂安是她看着一步一个脚印成长到现在的，而倪天娇是倪颂安的母亲，奥尔瑟雅又是竺听然多年的上司、同事。 两方都是竺听然熟悉的人，偏偏两方人的事情难以掰扯，竺听然没法让自己的立场绝对中立，她一开口就是有偏向的，到了现在，她也是无可奈何地劝说着：“也许，是您的母亲们有苦衷。” 倪颂安惊觉自己口中说出那些话时，她冷静异常，反倒没有原先预想的那般崩溃。就算听到竺听然站在奥尔瑟雅那方，替人找补，倪颂安竟不觉得有多生气。 她深呼吸一口气：“我不与竺姨您计较，毕竟都是拿钱帮人办事，你有你的立场，我只想问，到底有多少人参与到我妈妈她们假死的事情中来？” “现在我妈妈她们又到了哪里，如果半路折返可以做到吗？”倪颂安扶着额头，头痛得很。 另一边的竺听然立即去查，结果不如人意：“……来不及了，算算时间，她们应该到衢溪橘郡了。” 第66章 盒盒盒盒！ “……总之我先回去看看情况，您也不用担心工作会受到影响。” 倪颂安加快脚步回到车上，让司机立刻送她回家。 值得庆幸的是，倪颂安回到衢溪橘郡时，虽然看见了奥尔瑟雅，但摩黛丝提并不在这。 问过罗莎琳后，她才知道摩黛丝提下午急匆匆出去办私事了，具体是什么没有跟任何人说，倪颂安这边都罕见地没收到摩黛丝提发来的消息。 罗莎琳偷摸着打量她的脸色，迟疑了会儿道：“您的母亲们正在书房里。” 听到这话的倪颂安没有急着赶过去，反而放慢脚步，注视着罗莎琳：“我想知道，罗莎琳事先知情吗？” 她忘了补充水分，嗓音听着有些沙哑。 罗莎琳给倪颂安倒了杯温水，盼着她润润嗓子：“虽然我知道仅凭三言两语，没什么可信力，但我真的以为倪天娇女士和奥尔瑟雅女士遇难了。” 倪颂安朝她颔首道谢，选择相信她，刚进门那会儿，罗莎琳眼中的震惊难以作假。 既然罗莎琳不属于骗她的那群人，所以倪颂安对这个管家的态度依然如常。 “难怪说是空难，给打捞不到尸体找了个合理的借口，竟然也没有一个人提出质疑。”倪颂安冷静下来后，开始逐一盘点自己的经历。 罗莎琳沉默不语，她夹在其中着实有点儿难办。 好在倪颂安不是在对着她说，没有强求同处一室的罗莎琳给出反应，倪颂安就只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时不时露出讥笑。 罗莎琳也不知道她这是在笑些什么，只是在心中对奥尔瑟雅她们多了几分责怪，但也仅仅有那么一点儿。 罗莎琳在衢溪橘郡工作多年，看着奥尔瑟雅从青涩的家主长到后来那处事圆滑的模样，实在是不明白这样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等事来，单纯是为蒙骗一个年轻的孩子。 “也许接下来我讲的话会有些僭越，我很想宽慰您，像竺听然那样说，也许您的母亲们有难以言明的苦衷，她们所做的一切皆是迫于无奈。但很遗憾，我要是说出了这些话，对您来说是一种残忍。”罗莎琳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如果您觉得发泄出那些不满会好受些的话，可以尽情向我倾诉。” “不用，我会跟当事人们解决。你盯着点儿衢溪橘郡的大门，如果摩黛丝提回来了，先不要让她见到妈妈们。”倪颂安在书房前嘱咐罗莎琳，随后进入房内。 // 她长达一年没见过倪天娇和奥尔瑟雅了，如今再见，对面两人的样貌竟显得有些陌生，就像倪颂安在街边、商场擦肩而过的那些路人。 不，也不能这样说。倪颂安在心中否定自己的说法，如果没有穿书这事的发生，她怎么也不会与倪天娇她们产生交际。 即将再次相见时，内心的那些波动，倪颂安统统将其归因于自己和这些书中的角色多少产生了牵绊，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尤其是知道倪天娇跟奥尔瑟雅对自己撒谎时。 涌上心头的情绪不止是愤怒，还有无力，还有迷茫、失落、愧疚。 倘若撇去这些情感，倪颂安不禁好奇起来——倪天娇她们发现什么了吗？又会根据那些结论对她做出何种宣判？ 余光中出现两个模糊的身影，倪颂安却不敢正眼去看，连走向那两人的步伐都变得无比沉重。 见面的第一句话，她该说什么呢？ 倪颂安忽然疑心自己是否有正当的理由去质疑她们，如果猜测属实，那倪天娇她们的离去其实也有倪颂安的一份助力——毕竟倪颂安是原主的话，倪天娇就不会怀疑她的身份，或许也就不会和奥尔瑟雅制造出假死的表象。 那倪天娇她们又会对自己说什么？ 走向沙发那边的每一步都是如此漫长，倪颂安心跳犹如擂鼓，嗵嗵地响，后背紧绷着，渗出一层薄汗。 “安安……” 熟悉的声音在几米外响起，仿佛回到了倪颂安刚穿越那会儿。 她对周围的一些都感到割裂，觉得见到的所有事物都不真实。原主的母亲倪天娇是其中最特别的存在，想要扮演一个好女儿，倪颂安就无法去拒绝倪天娇的任何要求。 幸好倪天娇大多数时候都无暇顾及自己的这个孩子，倪天娇更在意自己快乐与否，闲了下来才会想起女儿来，适时地给予女儿一些关爱。 这些对于原主而言，并不怎么稀奇的母爱，在倪颂安面前却极为罕见、珍贵。 她不知道如何处理这本不该属于自己的爱，清醒地用原主的身份接受了，背地里又生出愧疚。 倪天娇现在知道真相了吗？ 这是倪颂安迫切想要了解清楚的事情。 要是对方已经知晓，那她们间便不会再存在什么祥和安宁的氛围了。 倪颂安既盼着她发现，又盼着她不知道。 倪天娇却在唤倪颂安后，一语不发，径直快步走来，抱住了倪颂安。 良久，她轻声说：“对不起。” 倪颂安的手指微微蜷了蜷，想要回抱她，但还是缩回了手，没有动作：“……妈妈，你永远都不必同我道歉的。” 看样子仍然以为她是亲生的孩子……倪颂安在心中叹息。 她原本的预想中，自己应该大声质问她们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为什么要声称遇到空难、选择假死。 但真的到了倪天娇面前，倪颂安也只是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妈妈，这些日子里，你的身体还好吗？有天天开心吗？” 得到倪天娇一切都好的答复后，倪颂安转向坐在沙发上的奥尔瑟雅。 这时她变了态度，不像跟倪天娇说话时那样轻声细语，而是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从嘴里挤出字音：“那，奥尔瑟雅女士，我能问问你，做出这样的决定时，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的孩子吗？” 代替奥尔瑟雅说话的是倪天娇：“对不起，瞒了你这么久……” “不需要道歉。”倪颂安打断她，细究的话，倪颂安也应该跟倪天娇道歉才是，毕竟她占了原主的身份，“我前段时间知道你们没死，但是我不明白，妈妈，你们为什么要说谎骗人？为什么要把我、把摩黛丝提丢在南州？” “你们有了解过我和摩黛丝提共度的那些时间吗？”倪颂安目光犀利，这时候她丝毫顾不得礼节。 “摩黛丝提哭着说她只有我这个继姐的时候，你们在哪里？我在公司忙得连睡觉吃饭都忘记时，你们又在干什么？” “不管是我，还是摩黛丝提的成长过程，你们全程当甩手掌柜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欺骗我们呢……为什么要说你们遇到空难离世了呢？” 倪颂安质问着她们，迎来的只有两人眼中流露出的歉意。 “我不知道你们出于何种原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是，也许你们有你们的苦衷和考量，那摩黛丝提就应该被抛弃吗？” 话里只提到了摩黛丝提，在倪颂安看来，这孩子才是最容易受伤的那个。她自己因为与亲人牵绊程度不深，并不会从中受到太多的伤害。 倪颂安急促地呼吸着，嘴唇都在抖。 “当她回来后，我难道要向她说明，‘妈妈们并没有离世，先前只是因故选择诈死’。她当初花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才接受这件事，是我努力学着其她姐姐的样子，一点点哄好她，告诉她，虽然没了母亲，但是还有姐姐陪着你。” “现在，你们回来了，是，活着是件好事。我也就算了，好歹是个成年人了，但是你们没有考虑过摩黛丝提的心情吗？没有考虑你们的谎言对她的影响有多大吗？” 倪天娇伸出手揩掉倪颂安眼角的泪水，后者想躲开，最后还是停在原地没动，任倪天娇触碰她的面颊。 “颂安，不要怪你妈妈，她也是迫于无奈，而我才是真正做决定的那个人，全怪我。”奥尔瑟雅起身，试图缓和她们母女俩的矛盾，她的声音顿了顿，“我们会设计假死，是因为罗德尼内部有人在不断地捣乱，这人来去自如，难以查到身份，所以我们想……” “我没有只怪她，我也在怪你。”倪颂安拧着眉纠正，“摩黛丝提是她的继女，你则是她的生母，严格来说，我最该怪的是你。” “哦，忘了说，摩黛丝提已经申请解除了我和她的姐妹关系，虽然你和我妈妈在死后仍然保留着官方的伴侣关系，但我觉得我可以不用喊你妈妈了。至于你们说想查内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可以选择相信，但你们认为摩黛丝提会信吗？” 倪颂安懒得去管什么礼节，正好摩黛丝提之前的举动也能帮她省略掉这些繁琐的细节。 倪天娇微微张唇，显然对摩黛丝提做的事感到惊讶。 “……”奥尔瑟雅望望倪天娇，自知理亏。 “我妈妈也就算了，你作为摩黛丝提的亲生母亲，就这样抛下她不管不顾，万一我这个继姐不安好心呢？假如我打算把孤立无援的摩黛丝提赶走怎么办？”倪颂安冷笑几声，“最不负责的人就是你，奥尔瑟雅女士。” 她越说越觉得畅快，虽然在看到奥尔瑟雅语塞时有些不忍，但只要一想到过去的日子，想到因孤单而哭泣的摩黛丝提，倪颂安就拼命地想说更多，把内心的怨言都吐露出来：“你应该想想怎么在见到自己的孩子时解释这件事，别让她伤心，而不是。” 几人僵持着，书房的门“吱呀”一响，室内涌入一股小小的凉风。 她们一齐看向门口，摩黛丝提的手搭在把手上，那双蓝眸先在奥尔瑟雅和倪天娇身上扫过，而后落在了倪颂安身上，怔怔地望着书房里的三人。 “摩黛丝提……”倪颂安绕过倪天娇，朝摩黛丝提走过去，“我待会儿跟你解释这些，你冷静些……” 倪颂安突然意识到了一丝违和感——摩黛丝提惊讶的神色看起来有些太不自然了。 她的声音放轻，刚才的一切重新倒带，思绪回到摩黛丝提推门而入的那刻。 摩黛丝提在见到两位母亲时，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直到她与倪颂安对视时才露出惊异。现在回想起来，更像是摩黛丝提伪装出来的样子。 “你……”倪颂安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审视着摩黛丝提，她眯起眼，“早就发现了妈妈她们是假死。” 奥尔瑟雅和倪天娇明显没料到这些，闻言愕然，都去看摩黛丝提。 这肯定的语气，去骗倪颂安是最不可行的方案。摩黛丝提眼皮轻轻一跳，她只是眨了眨眼，眸子便覆上水意：“我不是故意想瞒着姐姐的！” “那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倪颂安步步紧逼，“怕我难过、怕我去找妈妈？还是——怕我生气，然后找她们对峙？” 她几乎可以从摩黛丝提的反应看出来，这家伙早就知晓倪天娇与奥尔瑟雅在暗地里调查她。 以往怎么不觉得摩黛丝提的演技如此拙劣？倪颂安在心中想道，如今再看到摩黛丝提的泪水，她竟觉得有些心烦。 摩黛丝提的脸被倪颂安掐起来，后者细致地用纸巾拭去水痕：“你哭什么呢？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妈妈她们的事的？” 她问出一个个时间节点，在说出“葬礼”时，捕捉到摩黛丝提眼神那一瞬的飘忽。 “竟然这么早……还有其她想要说的吗？”倪颂安面无表情，她发现自己现在能做到心平气和地与人对话了，“原来从一开始就在骗我，你明明有机会告诉我真相的。” “早在葬礼时告诉我，哪怕只是说一声她们没死呢？后来你哭着说你只有我了，不过是为了骗取怜悯吧。” 还有与此相关的更多的回忆，都是摩黛丝提借着奥尔瑟雅离世的由头来靠近她。 现在回首过去，摩黛丝提手上捏着真相，却不说出来，利用信息差把倪颂安耍得团团转。倪颂安真觉得自己太过低估这孩子了，是自己潜意识里的傲慢导致一切出了岔子。 她认为周围的所有人都是书中的角色，先入为主，用高维生物的角度去看待她们，预先知道的剧情是金手指，也是枷锁，框住了倪颂安的视野。 然而这个世界充满变化，任何一点儿微小的改变，都会影响后续发生的事情。 倪颂安知道蝴蝶效应，但却不会完全明白自己加入后可能对剧情造成的影响，就算她试图计算结果，也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偏差。因此她偶尔会忽略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就像她会从杂乱无章的数据中挑选出好看的数据来画图一样。 只要自己不去在意那些怪异之处，只关注眼前就好了。 倪颂安放下手，懊恼于自己这总爱回避的臭毛病：“既然已经这样了，我觉得干脆把话说开了吧。” 她很感谢倪天娇对自己的照顾，也感谢奥尔瑟雅和摩黛丝提。 过去也有过很多温情的时刻，倪颂安从她们身上体验到了另一种亲情，这跟福利院的阿姨们给予她的关心与爱护稍有不同。 倪天娇不管怀没怀疑倪颂安的身份，对待倪颂安一直都温柔耐心，会叫出“宝贝”“崽崽”等亲昵的称呼。 倪颂安摸索着和这个母亲的相处方式，体验着原本不属于她的生活，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幸福感都是从原主那里偷来的。 而她也难以抵抗本性中的那一缕恶，在担心原主的同时，竟庆幸起了原主的消失。因为假如原主要是没失踪，倪颂安也不可能假扮倪天娇的女儿。 可谎言终会破灭，倪颂安已经尝到了苦果，周围人也未能幸免。 她不禁想道：既然不能回到过去，那假设此刻做出改变还来得及吗？ “妈妈，或者说，倪天娇女士，我知道您怀疑的那些事情，其实最该对您感到抱歉的是我，因为我并非您的女儿。” 第67章 闹闹闹闹！ “等等，什么意思？你不是我的孩子，谁会是我孩子？”率先出声的是倪天娇，她满脸的不可置信。 倪颂安望着她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慢慢地拂下去：“你不是曾猜到过吗？现在，我给予你肯定的答复。我的确不是你的女儿，至于那个‘倪颂安’或者‘海洛伊丝’去了什么地方，抱歉，我对此一无所知。” “也许需要向你们重新声明一下，我也叫倪颂安，不知为何一睁眼就成了倪阿姨你的孩子，为了不被当成神经病，我便继续伪装下去，一边想找回你的女儿，一边想了解周围的情况。”倪颂安的目光依次掠过三人。 奥尔瑟雅的态度是讶异，倪天娇情绪更激动，像是完全不信倪颂安的话：“安安，你要不要去看看医生？是平日太累了，以致于出现了幻觉吗？” 但细看，其实倪天娇只是在自欺欺人，她在不断地用言语安慰着自己，巩固现有的认知：“不会的，我明明都已经认为那是我判断错误了……奥尔瑟雅和医生们都说是我的问题……” “姐姐……”摩黛丝提双目紧紧追随着倪颂安，她是三人中最先接受这番说法的人。 倪颂安垂眸，没有再看她们：“不管你们相信与否，我都不知道那个女孩儿的去向，我从一醒来就被告知自己要与母亲留在衢溪橘郡。 ——可我分明没有家长，从小在福利院里长大，是院长阿姨她们照顾着我。” 现在之所以选择说出真相，是因为倪颂安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或许早在她偷听到倪天娇怀疑自己时就该站出来，也就不会让这两个母亲想出些糊涂招儿，留下了孤零零的摩黛丝提。 不，也不是孤零零。摩黛丝提从谎言诞生之初便已明了背后的内容，然而她在倪颂安面前瞒下了这件事。 更多的事情，倪颂安不敢去想，她无法辨明摩黛丝提的意图，从前看对方像小孩，如今看这人，像是有几百个心眼子。 光是看奥尔瑟雅她们的反应，倪颂安就知道这事是被摩黛丝提自己扒出来的，具体用了什么方法没人清楚。 而且除此之外，还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不知道如何开口——直接告诉奥尔瑟雅她们吗？ 说“不好意思，带坏了摩黛丝提，让她喜欢上我了”云云，这恐怕对倪天娇跟奥尔瑟雅都不是个好消息，她们听到后，怕是会两眼一黑。 重组家庭的姐妹间产生情愫就已经足够狗血了，继续深挖还发现其中一个孩子是冒牌货。她代替的原先那个孩子，去向又成谜。 单是这两点，拎出去拍影视剧都能讲个好几集的狗血故事。 何况事实远比倪颂安简略说明的内容离谱，她并未坦白自己来自异世界，而是模糊掉自己的过往经历，留下一个大致的轮廓，其余都说自己记不清楚了。 反复再强调几遍后，再从奥尔瑟雅与倪天娇凝重的脸色上看，她们两人应当是开始信了倪颂安说的话。 倪天娇表情落寞，估计是后悔当初没有坚定念头。奥尔瑟雅大概在懊恼于自己没能全心全意地相信倪天娇。 她们没有人去责怪倪颂安，本来最该生气、发怒的倪天娇只是呆呆地上前，摸了摸倪颂安的脸，低声道：“我就知道我的直觉没出错……我总觉得自己的孩子不长这样。” 奥尔瑟雅眉眼间全是忧虑，扶住了倪天娇，对倪颂安说道：“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扯来扯来很难说是哪一方的问题了。你先留下，配合我们做调查吧，我们想从你这边入手找到…‘倪颂安’。” “强行留下我吗？”倪颂安斜瞟她一眼，“我倒是不反对，会尽力配合，因为我也想找到这个女孩。” “但我手上还参与了阎铮羽导师的一个项目，跟南州的一些部门相关，你知道的，这种事情可耽误不得，所以必要的时候我会离开衢溪橘郡。”倪颂安现在庆幸自己被阎铮羽分了一大堆工作，阎铮羽发现她失去联系，肯定会想方设法把她捞出来的，“罗德尼那边我也可以把事务移交给其她人。” 奥尔瑟雅美其名曰“配合调查”，实际就是想控制倪颂安的人身自由。 说到底，奥尔瑟雅只是爱倪天娇，对于倪天娇的孩子并不在意，何况现在都看到倪颂安自爆了，她的态度理应有所变化。 “你们大可以放心，我不会跑，真相还是我自己说出来的，因为我不想再和你们演下去了，这一切就不该发生，我早该向所有人说明才对。”倪颂安再惭愧也不至于让自己被监禁，奥尔瑟雅的想法未免太过分。 “那我再派些人保护你，在找到我伴侣的孩子前，你不能出事。”奥尔瑟雅没思考太久，同意了倪颂安的说法，倪颂安这么久都没跑，耐着性子给罗德尼打工，证明对方有跑不了的原因，多加几个人看着倪颂安的行踪便是。 倪颂安明白自己今后的生活会一直有人监视着，不过在她的预料中，没有强行拒绝。 “为了避免……嗯，让倪天娇阿姨太伤心，我觉得我最好别留在衢溪橘郡，有需要我的地方请去南州大学找我，手机通话和讯息通常在四小时内回复。” 倪颂安朝趴在奥尔瑟雅肩头啜泣的倪天娇看去一眼，点点头，准备立刻远离此地。 输出那么多心里话，倪颂安心里总算好受了些，虽然这让其她人痛苦了，但大家一起分担又挺好。 刚才奥尔瑟雅还向倪颂安具体解释了她们为何会假死，其中的一部分原因就是想要医治倪天娇。 倪天娇当初已经发现倪颂安的奇怪了，但是奥尔瑟雅都只是口头安慰着，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等到后面倪天娇突然情绪爆发，奥尔瑟雅才知道自己想的有多简单。 可是奥尔瑟雅依然认为是倪天娇的认知出错，担心是身体激素和环境影响，想着多带倪天娇走走逛逛，兴许就能恢复正常。 可惜倪天娇越来越疑神疑鬼，奥尔瑟雅太担心她了，竟然昏了头，答应要同倪天娇假死，在暗处观察倪颂安。 结论是倪颂安一切正常，因此倪天娇很后悔自己对倪颂安的怀疑。 心病没有那么好医治，倪天娇偶尔还是会将倪颂安看成陌生人，即便医生护士、奥尔瑟雅一遍又一遍地告诉她——倪颂安是你的女儿。 倪天娇自然是觉得迷茫，但久了也会相信一些，把医生和奥尔瑟雅告诉她的话记进心底。 奥尔瑟雅就这样，一面蹲守着公司里的内鬼出现，一面观察倪颂安，同时守着倪天娇接受治疗。 收到摩黛丝提生了重病、需要请假一段时间的消息后，是倪天娇催促着犹豫不决的奥尔瑟雅行动——“不要像我一样，给自己弄出了心病”。 所以心情急切的奥尔瑟雅带着倪天娇坐上返回南州的航班，但她们却没去预料此时回来会导致的后果。 几人瞒来瞒去，实际都知道这件事，纯粹白忙活。 尤其是倪颂安与摩黛丝提间，更是因此产生了罅隙。 摩黛丝提不明白，自己只是出门找人盯着柏莎的动作，怎么回来了就变天了。 倪颂安说出了让她们三人都震惊的事情，随后潇洒地拿着少得不能再少的行李离开衢溪橘郡。 据倪颂安所说，那些属于原主的东西，她都不会拿走，之前倪天娇她们给的钱也都还在那，中间有用过一些，后来靠打工填补上了。 倪颂安唯一的条件，就是带走了后来自己买的那些书和现有的学历。 倪天娇对此没有异议，她心知肚明，自己的亲生孩子会愿意交换的。从倪颂安承认自己不是原主后，倪天娇脑子里有关女儿的记忆忽然就清晰了一些，不过大多数还是模糊的。 她倒是能记起来，自己的女儿对学习并不感兴趣，如果有人愿意要走她的学历，怕不是会欢天喜地、急着敲锣打鼓。 不过想到这些东西仍然是属于自己女儿的，倪天娇便换了个方式，表示自己愿意同奥尔瑟雅帮倪颂安办理新的身份和入学材料，让倪颂安能安安心心地上学，不再忧心自己拿的是别人的身份。 // “姐姐！” 倪颂安前脚走出书房，后脚就跟了一个尾巴。 “不要叫我姐姐，我说得很明白了，现在我们是真的没有什么关系。”倪颂安再次跟摩黛丝提声明。 摩黛丝提不说话，只是憋着眼泪看她，眼眶里的水满得快要溢出来。 “就算你装哭也没用。”倪颂安已经学会了怎么确定摩黛丝提的哭是否真诚。 倪天娇和奥尔瑟雅还在书房里，走廊上没有其她人。 倪颂安朝四周张望，最终下定决心：“刚才顾虑到你的两位母亲在，我没有明说你与我之间的问题，希望现在你能及时醒悟，我们的交集或许就到这里了。” “这才不是什么醒悟不醒悟的问题。”摩黛丝提反驳道，“你明知道我是说喜欢你！我们好不容易才做回姐妹，你现在又要把我丢掉吗？” “……摩黛丝提，”倪颂安正色道，“你弄错了一件事，我从来都没接受过你的感情，我只希望我们能是好朋友，但是很遗憾，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我也没想着丢掉你，但你的说法实在无法让人忍受。” “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要避开你，可我没能做到，这或许是我的问题。”倪颂安身心俱疲，只想快些说清楚，好送走摩黛丝提，“我对你，只有亲人间的爱护，不过你看到了，我不是你姐姐，那点儿微薄的关系也被你亲手解除了。在今天之前，我还想着说怎么让你更快乐些，不要拘泥于情情爱爱。 在得知你母亲还活着时，我特别担心你知道这件事的反应，我害怕你会崩溃。可是呢，你早知道了，但是你没有跟我讲，过去的过去，有那么多的机会，你难道从未有过一刻，想告诉我这个消息吗？” 摩黛丝提执拗地抓着她的衣角：“我不是……” 该怎么说呢？摩黛丝提心中忽然有一瞬间的迷茫，说她身上也有秘密？ “这可不能说啊！”313跳出来阻止她，“倪颂安身份成谜，我们得先调查清楚！” “不是什么？你是想说自己也有苦衷吗？”倪颂安轻笑几声，“是啊，每个人都有苦衷，就像我最初撒谎伪装成倪天娇女士的孩子时，我也觉得我有苦衷，我说出来就会被抓起来送去研究。但是刚刚坦白后，我只觉得心情舒畅无比，一直压在心中的石头落了地。” 摩黛丝提抿着唇，看着倪颂安将衣服从她手中扯走：“我……” “我没想怪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单纯地感到厌烦，恨不得一切回到刚开始的时候，或许现在就不会牵扯出这堆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倪颂安注视着她的眼眸：“即使我不出现，你也有会有好的生活。是我的出现，把你牵向了错误的方位，不要紧，这会儿改正仍然来得及。” “我喜欢你不是错误！”摩黛丝提憋了半天，只憋出来这句话。 倪颂安的眼睫轻轻颤了颤：“不要再说这种话了，你太小了，根本没有分清楚过你自己的情感。” “姐姐你又有多大？凭什么说我年纪小？”摩黛丝提打断她，“你说你一睁眼便成了另一个和你同名的倪颂安，但是没有人任何人看出来你与她的不同，那不就说明你们年纪差不多，我和倪阿姨的女儿顶多就差了几岁，跟你肯定也一样，难道这算有代沟了吗？” 摩黛丝提咄咄逼人，倪颂安竟不自觉地后退一步：“你声音小点儿，万一叫别人听见了怎么办？” 她本来就很愧疚占了倪天娇女儿的身份，还让倪天娇自己怀疑自己给弄生病了，这会儿要是不小心叫人知道摩黛丝提对她的情意了，那倪颂安简直是搅乱了这一家子的人的关系。 “我是有不能说的理由，但只要是你想知道，我完全能够告诉你。”摩黛丝提四下打量一圈，“去我的卧室。” 她却没拉动倪颂安，后者用力抽回手臂：“我没有很想知道你在藏什么秘密……我只是不能接受你明知真相，却看我被耍得团团转。你扮可怜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是觉得我很好骗吗？” “我真的没有，姐姐，你再最后听我一次解释好吗？只一句话就好了，我保证就说一句。”摩黛丝提依旧不放弃。 “……那就在这里说。” 倪颂安态度坚决，不想再由摩黛丝提牵着走。 摩黛丝提咬了咬牙，脸上闪过几丝犹豫。倪颂安见她这般忸怩，彻底失望，转身就要走。 “姐姐，不要走，我说！” 一边是行李箱的滚轮转动的咔咔声，一边是313的拼命劝阻。 “你清醒点啊喂！你不会是真想告诉她一切吧？怎么就让我绑了个恋爱脑？！ 倪颂安身上的谜团还没解开呢，我们不能确定她究竟是什么来头……” 摩黛丝提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大跨几步，在楼梯前拦下倪颂安和她的行李箱。 “你说你不是倪阿姨的女儿，我相信你。那你相信我能预知未来吗？” 第68章 吖吖吖吖！ “……去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吧。” 倪颂安瞬间变脸，主动拖着行李箱朝楼上属于摩黛丝提的房间走去。 摩黛丝提乖巧地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卧室里，倪颂安拉开凳子坐下，示意摩黛丝提坐着继续说。 “我想无论我再怎么解释，姐姐或许都会认为我是在狡辩，最好的办法便是向你坦白一切。”摩黛丝提垂着脑袋，细碎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脸，“我从小就知道我和别人不太一样，脑子里总有一个模糊的声音在告诉我，我会得到什么。” 倪颂安问：“不是那种预知梦之类的东西吗？” 摩黛丝提否认：“要说‘预知未来’，其实这个词用来形容我并不准确，是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告诉了我未来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在我意识到它并非我自己前，我都是将它看作我的第二人格。 而在我发现这一点后，它的声音变得清晰，告诉我它叫313，是小世界管理中心派来绑定我做任务的系统。” “系统？小世界管理中心？”倪颂安咀嚼着这两个词汇，期望从摩黛丝提那里得到回答。 然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声音代替了摩黛丝提作答—— “我是313！” 倪颂安面前的范围从无到有，逐渐凝出一只闪闪发光的蝴蝶来，它扑闪着翅膀落在了不远处花瓶里的鲜花上，发出类人的声音。 “……313？”倪颂安只惊讶了短短一瞬，便恢复常态，“原来是一只会说话的蝴蝶。” 作为常看小说的人，倪颂安身上已经发生过死而复生、穿书的事情，因此见到名为“313”的蝴蝶并不觉得颠覆了三观。 她好奇地伸手，想触碰蝴蝶，313很给面子地站在了她的指尖上：“这是我的拟态，平时我只是一串数据流，存在于摩黛丝提的脑海中，从她那观察一切。” “现在，摩黛丝提决心将她身上的秘密告诉你，所以我得出来监视着你们……”313絮絮叨叨地说着。 倪颂安总结了一下这只蝴蝶的发言内容，主要是说倪颂安必须得跟它们那小世界管理中心签订一个保密协议，不允许和其她人提到“系统”以及“小世界管理中心”。 而摩黛丝提目前是与小世界管理中心合作的关系，至于她们的任务是什么，313说那是机密程度更高的内容，倪颂安暂且不能获取这方面的权限。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们就只能对你采取强制措施，清除你进入到摩黛丝提卧室后的记忆，以防消息泄露出去。” 313说话语气倒是不硬，但透露出了一股天然的命令人的味道。 倪颂安下意识皱眉：“有摩黛丝提在，我姑且相信你们是真的，但你们哪来的权限去干涉别人的记忆呢？” 说罢，她感觉自己指尖一凉，有小风拂过，倪颂安朝另一人看去，是摩黛丝提在冲她指尖吹风，把313吹得东倒西歪。 见倪颂安注意到自己，摩黛丝提解释说：“你别听它胡说八道，它们权限不高，313就是想吓唬你，让你别把这些隐秘说出去。” 313一听可炸了：“你每次遇到你姐就掉链子！我就是吓一吓她，万一她说出去，咱们都要完蛋的！” 得知这系统并不能擅自清除人的记忆后，倪颂安才松开眉头：“我相信你，但恐怕你们不会让我白白受益吧？” “那是自然。”系统扇了扇翅膀，“你在书房时说的话省去了不少细节，我作为小世界管理中心的员工，配备了实时记录仪，你的言行被管理中心的监控员注意到了，本来是要将你列进危险人员里的……” “被划分到危险人员里会怎样？”倪颂安打断它。 “分情况，像你的话，需要多探知一些信息，如果对这个世界不利，那必要时会派专人监管，反之就放宽权限，撤销危险标识。”313仔细地讲解着，“不过就我的观察来看，你人挺稳重的，加上摩黛丝提向着你，管理中心分派给我的任务只是了解你的来历背景。” 它骄傲地“哼”了声：“我同事说你在奥尔瑟雅她们面前撒谎了，你肯定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 倪颂安沉思几息，暂时回避了这个话题：“不如先讲讲你和摩黛丝提间的关系吧，我很好奇，摩黛丝提发现你并非她的第二人格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又是怎么达成和解的。” 摩黛丝提接过话茬：“它跟我说，我是一本书的主角，原来的故事线里我会失去很多东西，也会得到更多。而小世界管理中心的高层决定对这类型故事的展开形式进行改革，让故事看着更激动人心些，不会像之前那样令人难过。” “书中的主角？”倪颂安声音不禁变大，欲言又止地看着摩黛丝提。 摩黛丝提敏锐地从中察觉到什么：“姐姐你……” 倪颂安那模样看起来并不是初次知晓的疑惑，更像是对摩黛丝提会知道这种事的震惊。 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倪颂安用另一只没接触蝴蝶的手揉了把脸：“你继续说吧。” “故事里，姐姐是反派角色，同样的反派还有小姨、弗罗拉。”摩黛丝提放慢语速，察言观色，见倪颂安没有露出更多奇怪的表情，才重新说得快了些。 在她的叙述中，倪颂安发现摩黛丝提掌握到的剧情与自己在书中看到的完全一致。 “停，我已经大致了解了，其她的内容我都知道，包括在这个剧情里你是如何一步步创建出自己的事业的。”倪颂安叫停还想往下讲的摩黛丝提，“诚然，我现在还在生你的气，不过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你和313分享我的故事了。” 她招招手，让313摆出保密协议的条例，经过协商后重新加了一条上去，用于约束小世界管理中心和摩黛丝提。 “我本来想说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很不可思议，但看到313，忽然觉得我遇到的这些也没什么了。如同先前在书房里说的那样，我确实不是倪天娇女士的女儿，说得再详细些，我其实来自另一个世界。” 在原先那个世界的一生只有二十多年，倪颂安总觉得自己经历了许多，可真的说出口时，能够记起的也只有在福利院的那些时光。其余的时候她都在忙着学习、忙着工作，生活乏善可陈。 313听着就忘记了扇动翅膀，而摩黛丝提眼睛亮亮的，期盼着她继续往下讲。 “剩下的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总之，我看完那本书没多久后就死掉了，再一睁眼就来到了现在这个世界，稀里糊涂地伪装成了倪阿姨的女儿。” 后面的故事就不必再说了，倪颂安适时住口：“我都说了这么多了，你们也该有些表示吧？” “好说好说，我全部都记录下来了，待会儿就上传到监管部去，总感觉这个世界怪怪的，先是我延迟报道，又是配角不按剧情走，你说了我才知道原来换了人……”313小声嘟囔着，“上面的调查出结果了我再转达给你，小世界管理中心对你这样的无辜生灵很重视的，我们十年八年也难遇到这种的例子，你肯定能上教材。” “我不是说这种表示，我的意思是，你们是不是该重点关注一下另一个‘倪颂安’的去向呢？”倪颂安一天找不到原主，一天就无法安心。 “放心！已经给上司汇报了……诶，回我邮件了！”313话音刚落，又变得兴奋起来，“它说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你的身份问题了，是这个世界的漏洞相关，但是——我暂时回不到小世界管理中心了？！” 倪颂安听它声音不对，询问道：“发生了什么？” 313哀嚎道：“完了！我要一直留在你们这上班了！我领导说通往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的传输通道出了故障，非常严重！没修好之前，我都不能下班了！” 摩黛丝提制止了它的无意义嚎叫：“你继续看邮件，别光看一半，后面还有内容。” 313停止干嚎，照着摩黛丝提说的做，心情由阴转晴：“它们说修好之前都给我放带薪假，没有绩效要求，你也不用做任务了。” “不是你的假期问题，它们应该有说后续的安排吧？”倪颂安看它老是说不到点上，便出言提醒。 “说了说了！嗯？怎么没我事儿？它们说让你和摩黛丝提查查这个世界的漏洞，作为报答，管理中心会加派员工寻找倪天娇的女儿。”313翻来覆去地读了一遍，确信是管理中心给它放了假。 它摸不着头脑：“真的只让你们俩去吗？你们俩能看出来什么？” 倪颂安却没回答它，而是与摩黛丝提相对视一眼，知道两人不可避免地要合作了。 其实她对所谓的“世界漏洞”有那么点儿灵感，因为在场的几位里，最奇怪的存在应当就是她自己了。 说得更清晰些，事情的关键应该就是她和那位消失已久的原主。 倪颂安就像是完全代替了那个女孩一样，根据倪天娇的一些话语，原本认为自己与原主外貌、性格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倪颂安开始动摇了。 在书房时，倪天娇曾说过“你们两人并不像，我却不知为何竟然搞混了，关于她的记忆忽然就变得非常模糊”。 这不正常。 倪颂安心道，从原主遗留的一些物品来看，原主确实没有给倪颂安留下更多信息，但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只有这么些东西存在于世呢？ 她心里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淡去原主相关的记忆，防止其她人记起她来。 同时应该也干扰了这个世界上与原主相识的人的认知，导致她们没有半点儿犹豫，就将倪颂安看成了原主。 这简直就是在帮助着身为外来者的倪颂安融入此间世界。 第69章 嗯嗯嗯嗯！ 虽然和摩黛丝提的关系依旧尴尬，但倪颂安在寻找原主留下来的东西时，依旧叫上了她。 至于为什么，倪颂安想了想，只能是因为313之前强调过要她们俩一起完成调查任务，而且两个人的话效率更高。 她们俩的任务主要是去到倪天娇所说的原主常去的各种地方，想要看看这些地方有没有什么线索。 而另一边，趁摩黛丝提休病假时，柏莎在罗德尼大刀阔斧想要给内部大换血，谁知关键时刻杀出来了个“死人”。 倪颂安已经从金百莉那里得知，奥尔瑟雅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作乱的柏莎给解决了，用时一天不到。 而奥尔瑟雅给其她人的诈尸理由都是——她假死便是为了找出罗德尼里的害群之马，省略掉了倪颂安的存在。 大概是为了弥补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刚宣布复活的奥尔瑟雅紧接着给两个孩子又分了不少财产，其中倪颂安收到的最多。 倪天娇不知道和奥尔瑟雅又聊了什么，被倪颂安原数还回去的那些股份、不动产，她们又重新送了过来，还往里添了些新的，让倪颂安这个有少许存款的普通大学生摇身一变，拥有了这辈子都挥霍不完的财富。 倪颂安拿着这些就像是拿着烫手山芋一样，还是负责递交协议的竺听然劝她安心，倪颂安才把这些东西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有了这些财富，倪颂安找到原主的决心更盛，因此这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原主的活动轨迹与成长经历。 她从倪天娇那里拿到了一些关于对方女儿的资料，省去不少力气。 原主早年和倪天娇都居住在南州普通的住宅区，与现在寸土寸金的衢溪橘郡有着鲜明对比。 上的学校中有一所小学已经被写上了大大的“拆”字，初中与其她中学合并，升上高中部后，原主没再认真听课，而是得过且过，最后考到了南州大学。 大学的假期里，倪天娇没怎么经常见到她，因为两人都忙着玩自己的。据倪天娇对自己这个女儿的回忆，这孩子最爱跑到游泳馆和以前的学校那儿去。 但不是为了怀念青春，神神秘秘的，仿佛在进行什么不能让人知晓的、庄严肃穆的活动。 综合来看，这个女孩像是一个聪明伶俐、只不过并不爱学习的。 倪颂安上学时见过一些这样的人，也短暂地与她们产生过交集，偶尔还挺羡慕她们。因为这种情况的背后，要么是她们人特别洒脱，要么是家长们不愿过多苛求或管束。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倪颂安向往。 她总是无法做到率性而为，做事会瞻前顾后，生怕走错一步。连院长阿姨她们都看出来了，再三告诉倪颂安不要焦虑、放轻松。 但是这种事并非说出来就能做到的。 “姐姐，储物柜里有很多东西。”摩黛丝提叫她。 倪颂安没再纠正摩黛丝提的称呼，在这些细节上反复磨蹭才是浪费时间。 她们来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倪天娇说的小学，这里被官方部门规定要拆除后，变得一片荒芜，杂七杂八的设施也没人来带走，全堆放在废弃的操场上。 原主好像经常和朋友约着一起来这里捣鼓东西，她告诉倪天娇，说这是在探险寻宝。 说到原主的那些朋友，数量少，但认识时间长。其实倪颂安穿越来之后，没有和她们联系过，而她们也像是察觉到什么，没有主动找过倪颂安。 现在想想，原主的朋友身上或许也有突破点。 倪颂安漫不经心地想着，走到摩黛丝提身边，去看她在这堆破旧的储物柜里找到的东西。 “只是一些作业本和画笔。”摩黛丝提快速地翻完，“纸页都有些泛黄了。” “里面还有。”倪颂安见摩黛丝提没领会自己的意思，便将手搭在她的肩上，自己越过摩黛丝提去够她身后那个柜子里的物品。 拿到后，倪颂安没急着打开，她手上的这个作业本比其她的要崭新多了：“这本应该是最近一段时间被放进来的。” 摩黛丝提没吭声，倪颂安偏头，发现她走神了，伸手推了推，后者一个激灵站起来：“怎么了？” “没什么，发现有人会经常性来这里而已。”倪颂安搞不懂她这反应，看摩黛丝提恢复镇静，索性没管。 她的手拂过扉页，在陌生字迹边停下：“你把前面那几本翻开，比对着看看。” “主要是两种笔迹，应该是两个人共同写下的吧。”摩黛丝提半眯着眼睛瞧。 “有一个早早消失了，还有一个却坚持着继续写，不断地朝这里填新的笔记本。”倪颂安心中的答案呼之欲出，“其实我见过那个没再出现过的字迹，在倪阿姨女儿留下的笔记本里。” 摩黛丝提缓慢地眨眼：“那这串字迹消失的时间点会不会刚好与你到来的节点重合？” 倪颂安还没回答她，两人便同时听见了有一堆小朋友疯跑过来的欢呼声。 她们的叫喊惊走了树上的鸟雀，倪颂安看了眼操场上这棵年代久远的大树，将她们找到的这些作业本里写过字的页面拍下来，便对摩黛丝提说：“走吧，看样子不止倪阿姨的孩子，也有很多小朋友把这里当作游乐园。虽然很不厚道，但我觉得该去给这片区域的负责人打个电话，要不然小孩们受伤就不好了。” “好，我记得进来时那个废弃的保安亭边张贴了信息，应该在那有。”摩黛丝提和倪颂安立即动身。 不出十分钟，她们就赶过去打完了电话。 这片区域的安保人员响应速度极快，没多久就把那群偷跑过来的小孩子哄劝着离开了这所废弃的学校。 而同样偷跑进入的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相视一笑，离开了这里。 她们没有选择回家或者学校，顺着街道开始散步。 “你有思路了吗？”摩黛丝提问。 “大致的有了，我想先找找那个常来这里的人，时间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愿意来更新笔记本，实在奇怪。”倪颂安双手抱臂，若有所思。 摩黛丝提赞同这一点：“我跟你想的一样，倪阿姨的女儿和这个人交情不浅。” 那些或新或旧的纸张上，大多数是两个女孩的对话，在她们的叙述下，一个瑰丽奇幻的冒险故事诞生了。 倪颂安看得出来，其中一个扮演勇者，另一个扮演医师，两人在搭伴玩冒险游戏。 只不过后来勇者不知所踪，而医师还在原地徘徊，等候着好友的回归。 那个陌生女孩的字迹逐渐褪去了昔日的锋锐，假如倪颂安相信“字如其人”这种说法，估计会说这人性格绝对大变样了，可惜她不信这种说法。 “说起来，你以前学南州语时，写的字也是差不多的风格，笔锋尖利。”倪颂安记得最初自己还被那字迹给丑到，但细看吧，其实一笔一画都写得挺不错的，就是组合起来不堪入眼。 好在摩黛丝提事后勤学苦练，字体端正利落了不少。 摩黛丝提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牵了下嘴角：“是吗？我觉得不太像。” “只是说风格略像。”倪颂安食指和大拇指捏出了一丢丢的距离，解释着自己打的比方，“我没过多久后就在想，不愧是主角，学得很快嘛，没多久就写出一手漂亮字来。” 摩黛丝提笑意真诚了很多，还掺着些羞涩：“因为姐姐教得好。” 倪颂安瞥了她那仿佛抹了蜜的嘴一眼。 “其实我一直都很难描述出我的内心想法，从穿越后就成了这样，之前说的一些话是真心实意的。我总想着要远离你，不能重蹈剧情里原主的覆辙。” “怎么说这些……”摩黛丝提被她这话打了个措手不及，前几次的聊天状况都不太愉快，如今又说到这些事，摩黛丝提的心里打起了鼓。 她瞄见脚边的石头，忽有一计，在脚踩上去的瞬间调整重心，身体一歪就要往旁边摔去。 倪颂安察觉到后，立刻拉住她，却还是看到摩黛丝提表情扭曲，似乎是感到疼痛。 “脚崴了？”倪颂安朝她的脚看去。 “嗯，不小心踩到石头了。”摩黛丝提吸着凉气，借倪颂安胳膊的力重新站好，“没事，我们继续走吧。” 倪颂安看对方这副强忍着的表情，就知道摩黛丝提肯定脚疼。她沉默几秒，忽的蹲下身：“上来。” 身后的摩黛丝提还是没动静，倪颂安又催了一遍：“脚疼的话，我背你。” 这下摩黛丝提回神了，听话地趴在了倪颂安背上。 “就像现在这样，我明知是麻烦，却还是停了下来，想要帮你。”倪颂安托着摩黛丝提的腿，稳稳当当地继续向前走，“头次见你，你对我不怎么在意，我其实很喜欢这种态度，说明能省不少麻烦。” “再相遇呢，我隐隐有预感，最好让自己早些走开，远离一切纷扰。可是我没有听从自己的直觉，在分给你可乐的时候，我心中也有着忐忑与期待。”倪颂安想起当时便忍不住笑出声。 她可是控制得很辛苦呢，对小说主角的喜爱是真的，但见到本尊的不适应也是真的。 该怎么说，或许就是想喜欢摩黛丝提，但是又因为她的真实产生了恐慌吧。 “你那时候看着更像是想早点上楼的意思。”摩黛丝提小声说，两人的视角完全对不上。 “也有，反正就是多重感情交织，实在矛盾。”倪颂安把因惯性下滑的摩黛丝提往上推了点，继续说，“现在和过去一样，我始终没办法当一个单纯的过客。时间越久，我就越难辨明自己的想法。 我想做一个好姐姐，让你快乐地长大，不用经历小说里的那些坎坷与磨难。 我还想利用这多出来的生命去体验更丰富的生活，想法很多，能力却有限。” “为什么一定要分辨清楚呢？”摩黛丝提帮倪颂安把碎发别在耳后，以免挡住她的视线。 “因为我喜欢寻根究底问个明白，不想稀里糊涂地把剩下的生命都混过去，即便不爽、痛苦，也要清醒。” 倪颂安踩着脚下砖与砖的细缝，从这棵树下的阴影下走到那棵树的阴影下。 她情绪有些起伏不定，便把摩黛丝提放下来，将她安顿在湖边的长椅上。 倪颂安自己却没坐下，双手撑在椅背上，注视着摩黛丝提，轻声问：“我不明白，我们不是在同一个环境里长大的吗？为什么我们对那段时光里生长出来的感情有着截然不同的看法？” “我知道你刚才是故意崴脚，实际没有受伤，但这不重要，我只是想要跟你聊聊。” 摩黛丝提瞳孔微缩，搁在膝上的手不自觉抓住裤子：“姐姐想要聊什么呢？是说你穿越后来的心路历程吗？想要继续否认我的心意吗？” 倪颂安摇头：“不，你不在我身边时，我想了很多很多，翻来覆去也睡不着觉。我在意的是，我自己坚守的就正确吗？ 我总在心里想你是个麻烦的家伙，可是我又清楚自己这种想法是不对的。你的处境、做法并未干扰到我，我还拿‘麻烦’这类负面的词汇来形容你。 这属实是我的不对。至于我那些回避你的行为，我自己也没太读懂，是因为害怕改变现状吗？害怕招惹到更多麻烦？” 她说着说着，耸耸肩，眼神没有聚焦在任何人或事物上，单纯在放空而已。 摩黛丝提本有些不安，现在却能耐下心去听倪颂安讲了。 这些话的意思，不像是要与摩黛丝提彻底切断联系。 “其实是因为我是胆小鬼，遇到问题只想着逃避，回避那些我不认同的、害怕的。兴许你对自己感情的剖析没有错误，是我太自我，认为自己对你只有亲情，所以你对我也只能有亲情。” 倪颂安顿了顿：“系统的出现让我觉得，世界上存在着许多我难以掌握的变化，我想把所有都牢牢握在手里，但这样反倒更容易失去。” “我渐渐地，看不明白自己的心了。” “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怎样确定自己的心的吗？” 摩黛丝提抬眼，用视线细细描摹着倪颂安的脸，确信她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对这些事情感到迷茫：“有的时候，人没办法做到完全清醒，所有的路都是一步步摸索出来的。姐姐对自己太苛刻了，你可以试着停下来休息休息。 你说你想做一个好姐姐，我现在就能给你答案，你做得超级无敌非常好！我从系统那知道了剧情，但是我并不知道你在背后为我付出了这么多。 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抛下我不管的，但是你没有这样做。” 过去的那些日子，摩黛丝提以为自己在陌生的方向上踽踽独行，却没想到迷雾中有人和自己并肩。 她不是因为倪颂安的那些付出才心动的，不如说，知道倪颂安在陪伴自己后，摩黛丝提的心跳动得更激烈了。 “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的想法吗？我有个好方法，要不要试试？” 摩黛丝提莞尔一笑，蓝眸里映出了怔怔的倪颂安。 后者蹙起眉，仿佛下定了决心，缓缓点头。 摩黛丝提接到回答后，单手托住了倪颂安的脸颊，自己的脸往过凑近了些。 她时刻关注着倪颂安的状态，最后确认一遍：“可以吗？” 倪颂安没说话，神色间闪过几丝挣扎。 摩黛丝提见状没等她反悔，语速飞快地道：“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哦！” 微凉的手指掐住了倪颂安的脸，让她无法逃开，湖边清风阵阵，拂过柳枝。 倪颂安感觉一片柔软贴在了脸颊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肌肤表面。 她恍恍惚惚地思考着这到底是什么，直到撞进摩黛丝提那蔚蓝的眼中，倪颂安才寻到答案—— 是摩黛丝提一触即离的吻。 第70章 困困困困！ 倪颂安睁大眼睛，后撤几步，手足无措地望着摩黛丝提：“你怎么？诶……”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发现自己才是导致一切的源头，因而只能陷入沉默。 全身气血上涌，让倪颂安感觉自己脸烫得能煎鸡蛋。 摩黛丝提一脸无辜，举起双手佯装投降。 倪颂安扶着额头叹气，想揭过此事不谈：“算了，先送你回家吧。” “好……” “小安——！”另一道更响亮兴奋的声音盖过了摩黛丝提的回答。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人急匆匆跑过来，拉着倪颂安的手，态度异常热情：“时隔好几年，总算又见面啦！” 倪颂安有一刹那的错愕，随后极快地掩饰掉这部分情绪，热络地回应她：“好久不见！” 摩黛丝提看了看两人，神情古怪：“姐姐，你认识她？” “……”倪颂安一听就知道摩黛丝提误会她与这陌生人是好朋友，但来不及解释自己这么做的缘由。 任谁听了她说是直觉使然，都会觉得不靠谱吧。 但倪颂安冥冥之中，总认为这位主动叫住她的女孩和原主有联系，甚至极有可能知道那位与原主共同探索废弃学校的人。 “这是你妹妹？”陌生女人的视线在她俩间来回打转，“你不是说你去探索世界的秘密了吗？怎么探索出来一个妹妹？” 关键信息出现，倪颂安几乎可以确认了，这女人岂止是认识原主呢，很大概率就是与原主在纸上表演冒险故事的那人啊！ 她正想解释摩黛丝提的身份，又听那女人话锋一转：“算啦，不重要，是你的话，弄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都能接受。对了，我有经常去我们的秘密基地哦，那里还是老样子。” 女人说完这话就停下来，像是期待着倪颂安说些什么。 可惜倪颂安并非她盼着见到的“小安”，经过审慎的思考后，倪颂安选择了更保守的回答：“这样吗？那挺好的。” 这个回答显然并不让原主的好友满意：“……你变了挺多的嘛。” “有吗？”倪颂安装傻。 “对啊，这种时候，你应该会叫着说‘这个狗屎世界什么时候能完蛋啊’！”那人恨铁不成钢。 原主竟然是这种风格？倪颂安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她们俩根本不像，虽然倪颂安也觉得烦，但不会直接大喊出自己的想法。 看来原主的性子比她要豪放许多。 “罢了罢了，毕竟离我们上次见面也过去好久了，你变了很正常，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你。”那女人嘀嘀咕咕着，“你这样也挺好，不会再引来奇怪的人了，在外面看着也正常好多。起码不会随时随地在街上大叫说‘所有人都是NPC’，那样好丢脸的。” “嗯？”倪颂安迅速看了眼摩黛丝提，两人点点头，倪颂安拉住了面前的这女人，“虽然这样说有些突然，其实我之前出了点儿事失忆了，很多往事都记不太清，我想和你聊聊，请问你有时间吗？” “失忆？我说你咋有点儿奇怪呢……”原本打算离开的女人震惊地绕着倪颂安上看下看，“只是失忆还行，人没事就好。这样吧，我今天没什么空，你看换个时间约呢？明儿下午如何？我加你联系方式，回去商量见面的地方。” 两人交换联系方式，据对方的自我介绍，倪颂安知道了她叫阚风，是原主从小到大的同学，也是为数不多能和原主玩到一块儿去的好朋友。 阚风即使走远了，倪颂安也能瞧见她在鬼鬼祟祟地往这边看，嘴里不停念叨着。 摩黛丝提自告奋勇说会读口型，她翻译出来，阚风是在吐槽倪颂安如今大变样，不像以前的小伙伴儿了。 “真奇怪，似乎大家都逐渐能意识到我和原主的区别了。那是不是说明，我们很快就能找到倪阿姨的女儿了？” 倪颂安扯了扯摩黛丝提的衣服，两人往回走。 // 与阚风的见面地点约在了南州市中心的一处咖啡厅里，摩黛丝提也闹着要来，倪颂安拗不过，仔细思索后便答应下来。 阚风准时赶到，点了杯拿铁后切入正题：“你想了解什么？我要从刚认识讲起吗？” “如果可以的话，谢谢，麻烦你了。”倪颂安坐直身体，对阚风即将说出口的话感到紧张。 “开玩笑，你知道的，我记性不好，逻辑很容易混乱，我想到哪讲哪吧。”阚风爽朗的笑声很快驱散了她们间的生疏氛围。 咖啡厅里人不多，她们又坐在角落，一时间没人注意到这里。 “你说你全部都不记得了，这还挺难办的。其实我想过，重逢时该说些什么。当初你跟我告别，说我们可能很难再见，也可能很快再见，我没放在心上，谁知道你来真的。”阚风面上浮现出遗憾的神色，“我脑子乱乱的，有很多想跟你说的，比如，你现在生活怎么样啊？每天开不开心？工作辛苦吗？ 但是看看你的打扮，我觉得不用问也知道，你过得顺心顺意就好。” 阚风绞尽脑汁地跟倪颂安分享着她们从前的趣事，像是一起逃课、下乡采风种地之类的。 可是倪颂安并非当事人，给不了阚风任何反应。 阚风的情绪果然变得有些低落，垂着脑袋去盯已经见底的瓷杯：“失忆啊……唉。” 倪颂安不忍心看她难过，安慰道：“总会想起来的，别担心，你希望我高兴，我自然也希望你能快快乐乐的。” 阚风“扑哧”笑出来：“好，我调理调理心态。刚刚说到哪儿了？我们俩真正成为朋友的时候吗？” “对。” “这个怎么说呢，我很早就把你当朋友了，但你对我总是有种疏离感，这种感觉彻底散去应该是在……” 阚风组织着语言：“你和其她同学争吵完活着究竟有没有意义，恰好放学了，就一个人闷头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你，想让你把从我这借走一周的漫画书还回来。 但你发现我时，却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让我一下子忘了自己的计划。迷迷糊糊跟着你去到公园里玩秋千，你站在秋千上越荡越高，像是要飞出天际。 我在旁边提心吊胆，害怕你不小心摔下来。你不在意这些，只是笑着朝天空大喊‘恨死了’、‘这配角谁爱当谁当吧’、‘我要把这狗屎世界踩在脚下’等等，总之就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啦。 那时候，我觉得你身边的屏障向我敞开了一条小缝，正好够我钻进去，这大概就是我们真正成为朋友的时刻。” 阚风说完后，看见面前的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姐妹俩都在沉思，没急着打扰，等了一小会儿后，倪颂安思绪才回笼。 倪颂安问：“我以前经常在那喊什么‘NPC’和‘配角’这类话吗？” “不多？好像也就一周喊个五六天吧，剩下的时间你在捣鼓你的研究，不过我不清楚具体的内容，你懂的，我理科成绩不好。只知道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时，你特别激动，说自己要成功了。”阚风挠头，有些不确定自己的答案。 “那你知道，我经常在哪做实验吗？”倪颂安能感觉到自己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阚风摊手作无奈状：“这个我不清楚呢，只晓得你每天的出没地点就是南州大学、宿舍、南州的各个游泳馆。总不可能是去调研游泳馆吧？” 她又开了个玩笑，但瞧见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凝重的神色，阚风突然很不安：“等等，别给我真说中了吧……” 倪颂安拍拍她的肩让她宽心：“怎么会，我只是觉得自己以前的行为很跳脱而已，当时怎么会那么喜欢游戏呢。” 阚风闻言放松些许：“泡在水里确实舒服呀，反正出生时也差不多，只不过是泡在羊水里。” // 和阚风的会面结束后，倪颂安坐在车里跟摩黛丝提复盘。 司机得了个小短假，可以去商场里逛吃逛喝，摩黛丝提说会给她报销所有支出，于是对方便兴冲冲地下车购物了。 “她说的话，应该不需要再研究了。”倪颂安喝了几口水，试图淡去嘴里的咖啡味儿，“倪阿姨的女儿不简单，我怀疑她也知道剧情，知晓自己这个身份的命运。” “那她是在研究怎么摆脱剧情影响吗？”摩黛丝提也学着倪颂安，从冰箱里抽了瓶水喝。 “或许，只不过出了些意外。”倪颂安现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断定自己的穿越与原主有关。 摩黛丝提还没说话，久不见踪影的313先蹦了出来：“我知道我知道！你们不用查啦，管理中心找到那一个‘倪颂安’了，抓到她后她向我们说明了来龙去脉！” “你不是在休假吗？”摩黛丝提有些郁闷，313一来就吸引了倪颂安的全部心神。 “哎呀，这不是又太闲了吗，干脆找点儿事干，给你们转发一下进度。”313扭扭捏捏。 “好啦，所以我们不用管任务了。”倪颂安揉揉摩黛丝提的肩，让她别和313继续讨论了。 313满意点头：“对呀，现在我跟你们说管理中心的进度吧！它们在另一个修仙世界里找到了从本世界逃逸的‘倪颂安’，后者在那混得有滋有味、风生水起呢！管理中心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她，双方成功交流后，那个‘倪颂安’坦白了她做的一切事。” 倪颂安追着问：“所以她做了什么，竟然能从这个世界跑到其她世界里去？” “这个嘛……”313的声音听着有点儿心虚，“说来也巧，我们从中发现了你死而复生的原因。” “请直说吧，不用顾虑太多。”倪颂安不懂它为什么要吞吞吐吐的。 “那个和你同名同姓的‘倪颂安’小时候溺水，发现了世界意识的漏洞，也窥见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她不接受自己的结局，决心要改变故事。”313向倪颂安汇报。 “所以真的让她成功了是吗？”倪颂安忍不住惊叹。 313心虚道：“对她来说是的，但对你来说可不是。” “为什么这么说？”倪颂安不解。 “很明显，世界意识的漏洞被突破后，它得进行自我修补，所以就随机抓取了可以用来填补角色漏缺的你……”313语气深沉地说。 “原来如此。”倪颂安对此毫不惊讶，“那所有人都会把我误认成她，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世界意识在自动弥补漏缺……现在你跟倪天娇、奥尔瑟雅她们说出了你的真实身份，世界意识修改认知也不是唰一下就完事了，被发现了就会让修改效果慢慢消除，人们就能记起来原本的人或事物了。”313认真和倪颂安解释着。 穿越之谜竟如此简单，倪颂安非常庆幸，原主相当于她的救命恩人。 姑且不论倪颂安在这个世界里吃过的苦，在某种程度上，好奇心旺盛、热衷于探究奥秘的原主拯救了猝死的倪颂安。【你现在阅读的是 】 70-74 第71章 聊聊聊聊！ 有小世界管理中心的辅助，倪颂安很快和那边那个“倪颂安”联系上了。 银白色的虚拟投影中，那个年纪与倪颂安相仿的女孩穿着繁复的衣袍，叮当咣啷的珠串挂了满身。 那些藏青、艳红的珠子上刻着古怪的纹路，和这个女孩脸上所描绘的花纹很是相似。 据小世界管理中心的叙述，倪阿姨的这个女儿从原世界里逃脱后，潜入了其她小世界。 她现在所处的这个世界设定比较特殊，那里的人们喜欢穿着神秘艳丽的长袍，用颜料在脸上画各种图案，说是为了感谢大地母亲赐予她们生存之地。 她们整日忙着驭兽、从事农业生产，科技发展程度较为一般，却有着一种叫“灵气”的东西。 只要能加以运用这种“灵气”，很多事情不需要发展科技便能解决。 倪颂安听完后，猜测可能跟她看过的那些修仙小说差不多。 “你也叫‘倪颂安’？真有趣，所以是找了个和我同名的人填空啊。”她扶着下巴沉思，“不过不用这样叫我啦，你不觉得很怪吗？况且我给自己取了新名字，你可以叫我骁云，骁勇善战的骁，云游四海的云。” 在倪颂安跟骁云联系前，小世界管理中心已和骁云打了一回交道。 倪颂安不知她们说了些什么，不过依目前的形势来看，骁云对她们似乎不算排斥。 骁云的投影围着倪颂安打转儿，全方位观察着她，没有了一开始的沉着稳重，这时候更符合了倪颂安对此人性格的想象。 倪颂安从陆续找到的那些线索中一点点拼凑出了骁云的样子，知道她不会是什么安静的孩子。 “骁云，好名字，为什么会给自己起这样的代号呢？”倪颂安问。 “因为我在这个世界里很能打啊，还老爱跑。加上本来就打算隐姓埋名，随便挑了俩字组成新名字。”骁云长叹一声，表情幽怨，“哪成想都这样了还能被这什么管理中心给找到，我以为她们是来找我麻烦的，差点又打起来。” 倪颂安压下笑意，转头提起了别的：“其实我们不单纯是来找到你，我们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回来。我在那边的身份暴露，倪阿姨……她很想你，她是最早认出来我不是你的人。我答应了她，既然借用了你的身份，就会帮忙找到你。” 骁云面露纠结：“算了吧，我可不会听你的……” “好吧，我也有想到过这种情况。但依旧不想轻易放弃，我能问问原因吗？”倪颂安担忧地看着她。 “唉，跟你说了也没啥，我跟…我妈妈吵架了，我不想回去，在外面玩着挺开心的。”骁云没怎么犹豫，很直白地告诉了倪颂安隐情。 如今给自己起了新名字“骁云”的“倪颂安”和倪天娇在几年前发生过争吵，具体是为了什么，骁云并未告诉倪颂安，只说是两人理念不同。 倪天娇以为女儿闹一闹就消停了，便继续筹备着与奥尔瑟雅的结合典礼，殊不知自己的女儿早已跑去了其她世界，一个外来者顶替了她女儿的身份。 因着时间流速不同，骁云漂泊在外的这些日子在她自己看来，仅仅过去了几个月而已，她还没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所以不愿意回去。 而倪天娇那里则过去了好几年，听见这个，骁云的脸上有所动容，可仍然不准备松口：“……不说这个了，我更想知道你发现你自己穿越了后的事。” 倪颂安一五一十地说着自己穿越后如何伪装成了骁云，又是怎么发现倪天娇在怀疑她的……这其中讲的最多的还是倪天娇。 她一口气说完，口干舌燥，接过摩黛丝提递来的茶时，没漏掉对面那人的表情，其间透着几分思念——骁云不像嘴里讲的那样不在乎倪天娇。 倪颂安心道这对母女间的关系果然不错，要是骁云真的不想回，应该早甩手走了。 她既然愿意留下听倪颂安说这些，那说明骁云自己的内心也在犹豫。 “已经这么久了吗？”骁云的眼神有那么一霎的恍惚。 “你可以考虑考虑，倪阿姨真的非常在乎你。虽然我作为外人，身份又比较特殊，不便于去插手干预你们的事情，但我觉得她绝对是希望和你好好相处的。”倪颂安陈述着自己的想法，“你也不用因为我的这些话，就头脑一热想着立马回去，你自己再想想吧，必要时可以联系小世界管理中心寻求帮助。” 骁云甩甩手：“再说吧。” 倪颂安知道多说无益，侧过眼时看见了几乎没出声的摩黛丝提，才想起跟骁云介绍：“刚刚忘了说，这个，应该算是你的妹妹，摩黛丝提罗德尼。” “哦，我知道她。”骁云对摩黛丝提也不太感兴趣，气氛瞬间冷却。 “嗯……冒昧地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逃离世界的方法的呢？”倪颂安看了眼剩余的聊天时长，决心继续从骁云这里问出点儿东西来。 小世界管理中心那边的信息不完全与她们互通，但也没禁止倪颂安向骁云打探。 “很简单，小时候玩水脚抽筋差点溺死，恍惚间看见了一声，也许该叫……走马灯？”骁云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我看见了自己的一生，我不想过那种生活，也不接受这种不由我自己掌控的命运。 那次的溺水让我觉得，在接近窒息的瞬间，或许能得到某些启示，于是我开始不停地出入游泳馆，直到我成功看见了一片虚空——” 在看见那虚无后，骁云的身体便不停下坠，朝着无尽的黑洞而去。 再次醒来时，骁云便发现自己躺在了一片草地上，一只羊正在站在她身边“咩咩”地叫唤着。 “后面的故事，就是我如何在这个世界的人的帮助下融入群体了，没什么好说的。” 骁云想了想，笑着调侃她：“我知道你想完成我妈妈那边的任务，但是别心急嘛，不如继续用我的身份呢？” “实话说，当时我也只是迫于无奈，没有站稳脚跟，不清楚周围的情况，我还是更喜欢我自己的真实身份。”倪颂安摇头，不觉得好笑，“另外，我比较好奇的是，为什么你会在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后，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呢？” “明人不说暗话，我直接说了吧，那世界邪门得很，个中原因我很难说清。总之，你们自己小心点，同时也别老听小世界管理中心瞎讲，指不定被带进沟里去了。”骁云不屑地道。 “……谢谢，这点我们自有判断。”倪颂安与摩黛丝提交换了一个眼神。 她们在骁云提醒前就早已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倪颂安清楚管理中心一路都扮演了好心人的角色，313也只像个单纯的监督者、领航员。 它们说是想要查清楚这个世界的漏洞所在，却没说它们为何想要帮助这个小世界的剧情线顺利完成。 倪颂安知道一切任务完成后，她们所在的世界会彻底独立、自由生长。 但是小世界管理中心图什么呢？单纯就是闲得没事干，想帮助各个世界独立吗？ 这可不见得，没等倪颂安的思绪发散太久，骁云又说话了。 “被完全操控的生活与选择太可怕了，所以我逃走了。”骁云的目光直直望向倪颂安，“但你不一样，你做到了，成功避开那些地雷，否则我也不会见到你。 如果哪天我回来了的话，一起见面约个饭吧！” 倪颂安眉毛轻扬，笑容明朗：“一定。” // “你抓着我袖子不放已经有两个小时了。” 倪颂安出言提醒。 摩黛丝提连忙撒手，欲盖弥彰般地抚平倪颂安衣袖上的褶子，但上面被攥出来的痕迹依旧明显。 “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从313关闭与倪阿姨她女儿的通讯后就是如此。”倪颂安问。 她的眼睛无意间瞟过摩黛丝提的嘴唇，耳根又升上一股热意。 前几日那个脸颊吻让她们俩间的氛围变得很古怪，倪颂安晕晕乎乎的，隐约感觉自己要完蛋，而摩黛丝提却跟个没事人一样。 似乎为那个吻夜不能寐的只有倪颂安，她在意极了，可是又不算反感。 静下来的时候，倪颂安都不敢去思考自己的感情，她怕得到什么自己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全然接受的答案。 单纯是一种比较热情奔放的见面礼仪而已。 倪颂安就这样催眠自己，实际作用为零，她最终整夜整夜地抱着被子发呆。 不算反感的话，那是喜欢吗？ 摩黛丝提轻柔的话音截断了倪颂安的胡思乱想：“我只是在想，姐姐和她聊得很开心嘛。” “……你别乱说。”倪颂安受不了她这模样，被幽幽地盯着，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我跟谁聊天不开心呢？明明一直都一个态度。” “好吧。”摩黛丝提吐舌，“那姐姐你的任务快完成了，应该很高兴吧。” 摩黛丝提说的是最后的聊天时间里，骁云松了口，只需多劝几句估计就愿意回来了。 倪颂安挂断时，开始发愁怎么吸引骁云更多的关注，对方越早回，她就越省事：“希望一切顺利，现在该头疼怎么和倪阿姨说这事了。” “没事，不要顾虑太多，反正骁云似乎也没有明确反对，直说就好。”摩黛丝提反过来摸了摸倪颂安的头。 “你这些天，怎么位置跟我调换了，以前都是我做这些动作的。”倪颂安的手微动，很想摸摸自己的脑袋或者去摸一把摩黛丝提，但这种有来有回的行为太幼稚了，像是她不服气才做的一样。 “学姐姐的，安慰你，不要担心，倪阿姨再怎么也不会怪你的。”摩黛丝提眼尖，瞥见对方握成拳又撒开的手，心里偷笑。 她贴近倪颂安的那只手没闲着，偷偷摸摸伸过去又牵住倪颂安的几根手指。 因为怕被甩开，也没拉的太紧，这样能第一时间自己撤回。 倪颂安却只是瞄了眼她们俩牵着的手，没有说什么，一如她之前默认摩黛丝提亲吻她脸颊时的模样。 第72章 咪咪咪咪 与骁云的大部分聊天内容，倪颂安如实告知了倪天娇，对方静默良久，才缓缓道：“我了解了，辛苦你帮我找她，知道她现在过得开心，我就很满足了。” 有些话不是倪颂安该问的，但大概是曾经伪装过倪天娇的女儿，倪颂安竟也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等倪天娇看向自己时，她意识到那些心里话被说出来了。 “你们之前是为了什么吵架呢？骁云一副不想再提的样子，现在还在生闷气，真的不去哄哄吗？她也没见来找你和好，冷战不会要一直持续下去吧……” 倪天娇愣了愣，旋即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我依稀记得当初你假扮我的孩子时，态度礼貌又生疏，没想到能从你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总觉得我们间的距离消除了不少。” “……”倪颂安不知道说什么，索性羞涩地低头，懊恼刚才一时嘴快。 她抬眼望向天外：“至于那孩子，我会在原地等她回头看我，毕竟只要她想躲我，我就找不见她。她不躲了的时候，我们就能解决先前留下的矛盾。 不过下次如果你跟她再联系，不用帮我，她听了大概会更烦。” “好。”倪颂安其实也觉得现在这个程度就已经足够，倪天娇她们母女的事需要她们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那你呢？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奥尔瑟雅帮你把新身份准备妥当了。”倪天娇转头问起了倪颂安，“虽然我们之间有过一些不愉快，但好歹称得上是母女一场，我也不想与你太过生分，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自作多情。” 倪颂安看得出来她在竭力装作坦然，话语里仍然难掩忐忑。 “倪阿姨不用在意，我来到这里后便把你和奥尔瑟雅女士看作长辈。过去是，现在也是，未来更不会变。”她坚定地说。 “……是，你一直是个好孩子。”倪天娇百感交集，她目光温柔，伸手抚过倪颂安的脸庞。 “对了，”倪天娇忽然又道，“奥尔瑟雅跟我讲了，摩黛丝提对你的心思不一般。怎么说呢，你也不要顾虑着我们的存在，如果不喜欢，一定要说拒绝。 奥尔瑟雅与摩黛丝提昨晚促膝长谈，却还是管不了这孩子，太执拗了。” 倪颂安讶然：“原来奥尔瑟雅女士看出来了吗……” “摩黛丝提是她的孩子，看出来才正常，何况摩黛丝提根本都不带掩饰的，连我都有所察觉。”倪天娇语重心长地叮嘱倪颂安，“受委屈了别忍着，你又不是她姐姐，就算是姐姐也没必要委屈自己。” 这番话想必也有奥尔瑟雅在背后建议，不过两个大人都没有说得太狠，因为倪颂安如今对摩黛丝提的态度确实是有些纵容。 倪天娇她们怕倪颂安逆来顺受，而摩黛丝提的行为又不算多么出格，就算家长们担心摩黛丝提的激进举动影响到倪颂安，依现在的情况来看，也依旧属于概率极低的事件。 倪颂安这边的应对也挺微妙，因此倪天娇她们猜测这俩孩子正在玩一些推拉的游戏，不便过多干预，只和倪颂安提上几句，让她有问题就及时来找她们。 “没关系，摩黛丝提挺乖的。” 昨天摩黛丝提还趁倪颂安午睡，偷偷把脸搁在了她的手心里。倪颂安半梦半醒间以为自己手上拿了个面包，正想吃，结果拽不动，睁眼一瞧——嘿！原来是摩黛丝提！ 这事回想起来，总让倪颂安忍俊不禁，可惜这种事情不方便跟人分享。 该聊的也都说完了，倪颂安便起身离开露台。既然提到了摩黛丝提，她倒是有种联系对方的冲动，却又不知道真的碰面时，该说些什么才好。 上次那个落在脸颊边的吻总让她踟蹰不前，摩黛丝提没有催促着她给出思考后的答案，但倪颂安自己心中总有种莫名的焦虑。 那天她是鬼迷心窍了吗？不，倪颂安知道自己当时有足够的反应时间，可以叫停一切，可是她没有。 如果跑去告诉摩黛丝提，说她们都是头脑不清晰才会亲，这抗拒的反应似乎又有些大，不过是亲一下脸而已…… 倪颂安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摩黛丝提的房门前，手已经搭在了把手上。 她思绪回笼后，脚下本能地要远离让自己陷入漩涡的根源，后背撞上了障碍物——害倪颂安思来想去、心烦意乱的摩黛丝提正站在她身后。 摩黛丝提一脸茫然，对上倪颂安视线时歪了歪头，几口吞下手中的半片面包，含糊不清地道：“姐姐，你怎么来了？我刚跟你发消息说我过去找你。” “我还没看手机，不知道你发了信息。”倪颂安干巴巴地答，她从倪天娇那边离开后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空顾及其她。 “算啦，不重要，就是想邀请你来我房间里看个电影，在你那也行。”摩黛丝提东张西望一番，确定周围没人，才在倪颂安耳畔小声说出真正的来意，“313说有关我的剧情还需要你的帮助。” “……好。”倪颂安被她过分靠近的气息扰得有些不自在，但硬生生扛着，没有后退，只是用手指轻轻擦过脖子，因为刚刚摩黛丝提的发丝从那里划走，传来的痒意让她默默挪开了目光。 摩黛丝提像是没发现，笑眼弯弯，拉着倪颂安进了卧室。 门一关上，倪颂安便问：“313怎么说？” 摩黛丝提把她摁坐在沙发上，自己坐到旁边，轻描淡写地说：“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完成了，那边正在商量着怎么处理这个世界的漏洞，它们思考出来的结论是，让我按部就班走完预定的事业线。” “这样就可以了吗？”倪颂安不太信任这个回答。 “你先听我继续说嘛，然后剧情完成了，这个世界就能启动新一套优先级更高的法则，会对漏洞进行修复。我们也就不需要忧虑于可能产生的那些危害了，这下你能放心了吧。”摩黛丝提边说边握住倪颂安的手，做出许愿的动作，“我们一起祈祷，希望所有事情都符合预期。” “你说需要我的帮助，那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倪颂安看着闭上眼的摩黛丝提，没有抽回手。 摩黛丝提睁眼，那双蓝眸静静地看了会儿倪颂安，片刻后道：“管理中心说希望你代替313帮我记录我的成长，313写报告的水平太烂，收录进档案室的话有辱管理中心的名声。” “看来我只用做你成功路上的见证者了？”倪颂安想到一个表述，“像摄像头一样吗？” 摩黛丝提赶紧摇头：“才不是，你专注于自己的生活就好，其实管理中心只不过是想要你在313完成草稿后帮忙润色，回报很丰厚哦！” 关于回报这点，倪颂安倒是不怀疑管理中心的豪气。 “当然可以，我接下了。”稍加思索，倪颂安答应了管理中心的要求。 摩黛丝提看她聊完就打算走，连忙站起来，拉住倪颂安：“…其实我也想和你多聊聊，不要着急走嘛。” “聊什么？”倪颂安顺着对方的意停下。 “嗯……不如先随便放个电影，我想说的可多了。”摩黛丝提慢慢松手，提防着倪颂安突然消失。 “放心，我不会走。”倪颂安无奈道，她又坐回原位，等着摩黛丝提打开卧房内的投影仪放电影。 是一部时下很火的老片子，多年后又因为它那故事的经典翻红，倪颂安之前在了解这个世界时有看过。 其中不乏两个主角的亲密互动，倪颂安自觉撇开眼，不去看她们亲过来亲过去的影像。 却感到手心被谁挠了挠，倪颂安转头看去，摩黛丝提眼神躲闪，脸颊因为羞涩而泛红，后者支支吾吾道：“我、我其实没看过这个电影，不知道里面会有这些。” 倪颂安被她的反应逗乐：“没必要害羞，不过是电影里这对CP的正常互动而已，再说了你之前亲我脸也没这么害羞吧。” “那不一样……”摩黛丝提小声反驳。 “没什么不一样的。”倪颂安轻叹，揉了把摩黛丝提的脑袋，“果然还是小孩子嘛。” “不小了，就跟你差几岁而已，不要老装得那么深沉。”摩黛丝提抗议，眼神不断挪动，最后定格在倪颂安脸上，“话说，这几天我都没有主动问你，你到底想好了吗？” 倪颂安一僵：“你很想听我的回答？” 摩黛丝提没说话，但坚定地点头，告知了倪颂安她的期望。 “我不知道。”倪颂安一下子懈怠起来，仰躺在沙发上，“我不明白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有关系，也不知道那天为什么不拒绝你，可能是我好奇被人吻的感觉？” 见摩黛丝提瘪着嘴，倪颂安举起双手：“好吧，最后那个假设只是开玩笑。” 摩黛丝提神色稍缓，随即蹙着眉毛，靠近倪颂安：“那姐姐还要多久能想清楚？” 倪颂安本想开口胡诌个十年八年，但从摩黛丝提认真的面容看出对方绝对不会满意的：“怎么说呢……” 她没说完就被摩黛丝提打断，两人的距离又被摩黛丝提强势地拉近一大段，已经超出了正常社交范围：“既然姐姐在犹豫不决，那我们再试试？” “不。”倪颂安把她脸推开，“亲多少遍脸也没感觉的。” 摩黛丝提黏着继续贴过来：“那这次试试别的？” 说罢，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倪颂安的唇上飞快贴了一下。 “……”倪颂安眉头紧皱，打量着双颊绯红的摩黛丝提，“你……” “对不起。”摩黛丝提乖巧地为自己未经允许的行为道歉。 倪颂安瞥了眼放到剧情关键点的电影，坐正身体：“谁教你这么亲的？” 她捏着摩黛丝提的肩，心情诡异地平静。 被倪天娇提醒时，倪颂安心下一惊，还未来得及思考那是怎样的一种心情。 被摩黛丝提偷袭时，倪颂安的心又是重重地一跳，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她若有所思地望着摩黛丝提，将心跳与电影中的乐声一一对应，拿视线描摹着摩黛丝提那忐忑不安的神情，一遍遍问着自己的心—— 你到底在为什么而跳动呢？ 大脑中模糊的答案似乎清晰了些，倪颂安却没多驻足等候答案的浮现，而是顺应着本心：“你那算什么……” 掺杂着多重复杂的心绪，倪颂安扣住了摩黛丝提的头，直接贴上去，继续摩黛丝提未完成的其她步骤。 心脏有力地鼓动着，像是下一秒就会在胸腔中炸开花。 第73章 喜欢喜欢！ 临睡前躺到床上时，倪颂安还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有着明显发烫的迹象，像是快要烧起来了。 她忍无可忍地掀开被子，走到卫生间去给自己泼了几捧冷水清醒。 兴许是已经达到目的，摩黛丝提今晚没有继续黏过来，这给了倪颂安思考的空间。 前面一次亲密举动或许是还能勉强说两人不在状态，是冲动行为。那今天晚上呢？倪颂安盯着镜子里自己红透的耳根，可不敢说自己没有旁的想法。 是她非要摁着摩黛丝提的，摩黛丝提只不过先走完了前面的数十步，在咫尺间的距离徘徊，而倪颂安主动帮她补上了最后的一步。 不论如何，今晚的举动都将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牵连得更紧密了，她不得不从旁观者的角度开始审视自己。 “总不可能是激素原因吧。”倪颂安对着镜子自言自语，她晃晃脑袋，想要放空大脑，然后赶快入睡，但忘记自己刚用水泼过脸，水珠被甩得到处都是。 她嘴角一抽，因着强迫症，扯出几张纸巾擦干净洗漱台，重新缩回床上。 // 与凌岫的再次见面来得极其突然，准确来说是对方直接奔着倪颂安来的，而倪颂安对她的目的一无所知。 “凌老师，请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倪颂安在忐忑中开口问道，她今早才回学校，刚从宿舍收拾完东西，打算把一些书本搬回衢溪橘郡，没曾想下楼碰上了凌岫。 通常而言，像凌岫这样的老师，刷新地点只会在各个教学楼和礼堂、实验室中，怎么也不会来到学生的宿舍公寓楼。 何况凌岫还说是为了倪颂安而来的。 倪颂安可不觉得她们俩之间需要有什么牵扯，唯一算得上联系的大概就是周叶嘉。 会跟周叶嘉有关吗？ 倪颂安怀揣着疑问等待凌岫说明来意，后者邀她去了一家咖啡厅，两人在室外坐下。 凌岫的嘴张张合合，好似即将脱口而出的话语连她自己也不认同。 “很抱歉，其实我该带周老师来见你的。上次我们吵架…聊天说起你来，从她那发现了一些不太好的消息。”凌岫的手抓衣袖太用力，指尖都捏白了。 她这样一说，倪颂安就清楚是什么事了。 “……没关系，再怎么说，也都是正常范围内的商业竞争。”倪颂安作为被对付的那一方没办法不生气，但她肯定也不能在凌岫面前大声说周叶嘉的不是。 凌岫带着歉意道：“其实我还想向你打听汲飞语同学，我想问问她的现状，但是我主动去肯定会冒犯到她，所以想从你这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到她们的地方，就当是替周叶嘉道歉。” “周老师的所作所为与老师你并无关系，你不用苛责自己。”倪颂安劝道，“汲飞语现在过得还不错，我有一直关注她。” 她本想再说点儿什么，都能问出汲飞语了，那凌岫肯定知道周叶嘉做的所有。 诚然，周叶嘉做的事说不上什么罪大恶极，但多少有些缺德。然而看凌岫这模样，显然不打算分手，倪颂安这等外人不便干涉这情侣间的事情。何况凌岫也是个成年人了，肯定有自己的想法跟计划。 “我想她现阶段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好好生活，凌老师尽管放心，我和她毕竟认识，会多帮着点的。”倪颂安继续道，汲飞语最近忙得很，让她再想起过去那些不愉快不是件好事。 “……好，既然她过得不错，那我放心了。”凌岫如释重负，看着心情轻松了不少。 倪颂安点点头，估摸这对话接近尾声，便等着凌岫说再见，面前的人却话锋一转：“不过我看你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刚才都没有注意到我，是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还是想要为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烦心事？”倪颂安闻言有点儿诧异，她刚才确实是在想些别的。 摩黛丝提和她的关系始终横亘在倪颂安心里，是个亟待解决的大问题，只是她不知道自己已然将情绪摆在了面上：“我看着像是心情很糟糕的样子吗？” 凌岫笑了笑：“是我措辞不当，怎么说呢，其实看起来像是在烦恼怎么对待心仪的追求者，也许这个比喻最合适？” 倪颂安霎时间沉默了，凌岫打量着她，不确定地说：“诶？我真猜对了吗？” “凌老师，抱歉，我有急事需要处理，先走一步！再见！”倪颂安没回答她的疑问，步履匆匆，抱着书箱径直前往校外。 身后的凌岫十分通情达理：“那下次再见。” // 凌岫的话点出了倪颂安未关注过的方面。 她这段时间想了很多，其实不能完全分清楚自己的感情。 真的是不能分清吗？还是她下意识地去忽略了某种可能？ 倪颂安在校门口等到司机，把书箱递给了对方，自己上了车。她透过暗色的单向玻璃看向南州大学，几年间，这里的一草一木她都认熟了。 而原著中对此根本没有花费多少字句描述，它的形象单薄、扁平。可在这里真正学习过后，倪颂安遇见了许多没被原著剧情记录的人。 她们有的披星戴月地学习，忙着保研、出国；有的一门心思忙着玩；有的间歇性努力…… 那些流浪的小动物被学生们照顾得很亲人，倪颂安摸过这里的好多猫猫狗狗，也和树上的松鼠对视过。 把她们说成小说世界中的NPC一点儿也不礼貌，她们都是鲜活的人类，是倪颂安认识又或者不认识的同族。 有了小世界管理中心和系统313的叙述，倪颂安只是更快速地接受了“这也是个真实的世界”的说法，因为她早已在过往的经历中认同了这点。 从原著剧情那了解原主，也只能获取相当片面的信息。 倪颂安曾以为她们长相相似、性格也相似，却不曾想过倪天娇能挣脱世界意识修补漏洞的影响，认出她并非自己的孩子。 也没有想到她和原主实际上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倪颂安求稳，而那个给自己换了新名字“骁云”的原主探索欲旺盛。 正是骁云的性格创造了机会，让倪颂安于死亡中重获新生，让她自己得以跳脱于规则之外。 到了这种程度，倪颂安就不能再草率地去看待周围的所有了。 那些对摩黛丝提的生气、关心、疼爱，或许不仅仅是面对着她喜欢的角色。 倪颂安是真的把摩黛丝提当过自己的妹妹，一时间无法面对自己情感的变化。 可她忘记了自己本来对这个角色就有着喜欢，哪怕最初是浅薄的、单向的，也能在日积月累中变得深厚。 更别说穿越后，摩黛丝提这角色活了过来，并且给倪颂安传递了各种友好的信号。 因为看见了摩黛丝提，看见了她在故事中的艰辛、挣扎与努力，看见了她是如何突破阻碍获得成功，知道她的优秀与坚韧，所以倪颂安才会关注、心疼她，以至于喜欢上她。 在原来的世界中，不乏一些穿越小说，倪颂安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为那些穿越者的一员。 更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在内心不停地质问自己：你是不是对书中主角抱有不一样的心思？ 在凌岫说出那个比方前，倪颂安或许还会否定。 但现在她不得不说出肯定的答案。 是，她对摩黛丝提抱有不一样的心思。 她不单纯是将摩黛丝提看作妹妹，大概是从发现摩黛丝提的心思开始，那些对主角的喜欢和向往便蠢蠢欲动，多亏倪颂安心中还有道德的存在，让她没有头脑发昏。 倪颂安仅仅是一遍遍地对自己重复：“这样是不对的，我和摩黛丝提是姐妹，即便只是继姐继妹的关系。” 她试图通过反复强调来加深印象，以防自己失去理智。 当然这明显不是什么理智不理智的问题，这只是她在逃避，不想惹出麻烦。 既然麻烦由摩黛丝提带来，那就远离对方。 但是心不会说谎，因此她们总能很快地和好。 她压抑着自己的真实想法，却还是年轻，无法做到滴水不漏。 当情感找到了宣泄的口子，便会一涌而出，让倪颂安惊觉事态已经发展到了她无法掌控的局面。 她无法否认自己不喜欢摩黛丝提，无法否认自己其实是想要和摩黛丝提接触的。 和摩黛丝提相比，倪颂安才是那个把相当多情感寄托在对方身上的人。 在新世界里产生的迷茫跟彷徨，一部分在倪颂安与社会的接触中消散，另外的一大部分则是在教摩黛丝提功课的日子被逐渐消磨，她不再感到无所适从。 这个世界上，倪颂安与之相处时间最多的也是摩黛丝提，即便相互间不说话也不会感到尴尬的人也是摩黛丝提。 不管怎么排除，倪颂安的生活里几乎都有对方存在的痕迹。 两者间的联结相当之深，已经不是说普通程度的断联就能解除这份关系了。 车窗外的景色变回了倪颂安最熟悉的衢溪橘郡。 她跳下车，匆匆嘱咐司机把书箱交给佣人来收拾，自己跑去找摩黛丝提。 出于对摩黛丝提的了解，倪颂安直接来到厨房，那人果然在这。 “姐姐，你回来得这么快？”摩黛丝提微微挑眉，对她的到来倒没有嘴上那么意外，“难道是迫不及待想尝尝我做的蛋糕了吗？” 倪颂安没回答她的玩笑话，只是走到了她身边，用手把摩黛丝提掰到面对面的方向，语气郑重：“我有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要不我抹好奶油、切成角，我们边吃蛋糕边说？”摩黛丝提不明所以，但见倪颂安态度坚决，改了口，“现在说也行。” “我想好了，我知道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了。 很抱歉之前总在拒绝你，我其实并不坦诚，爱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久而久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了。 我回避你表达出的所有情感，只是因为我恐惧变化，不想要看到安稳的现状被破坏。 我不自觉地去想，如果自己被发现身份了怎么办？我不能对不起骁云和倪阿姨，也不能对不起奥尔瑟雅阿姨和你。” 倪颂安抓着摩黛丝提的肩，缓缓地说着自己的全部感受，头一次在旁人面前剖析内心使她感到羞怯。 可她还是强撑着继续往下说，因为摩黛丝提正用眼神鼓励着她，那双蓝眸清亮如初，温柔而平静。 真奇怪……到底谁是姐姐？ 倪颂安一边说，一边想着这个问题。 “我仔细想了很久，昨天晚上我之所以主动亲你，是因为我其实……” “其实什么？”摩黛丝提的手不知何时托起了倪颂安的脸，她诱哄着，“没关系，姐姐可以大胆些，放心地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吧。” 两人的身份似乎调转，摩黛丝提更像是年长者，引导着倪颂安开口。 倪颂安抓着摩黛丝提肩膀的手情不自禁抓得更紧：“我是想说——” “我觉得我喜欢你！” 第74章 鬼鬼祟祟！ “只是觉得吗？”摩黛丝提面上似有失望之色。 “不，就是我喜欢你。”倪颂安纠正道，下一秒便看到摩黛丝提牵起唇角，展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也喜欢你，姐姐。”摩黛丝提捧着倪颂安的脸，垂眸注视着她，忽然凑上去狠狠地用脸蹭倪颂安的脸。 “喜欢！喜欢！喜欢！” 倪颂安被她的反应吓一大跳，随后也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这算什么动作？好奇怪！” 说是这样说，但她没有半点儿抗拒。 “想亲你，但害怕提出来会有些唐突，所以蹭蹭你，这样我也很开心！”摩黛丝提把脑袋埋在倪颂安的肩上，鼻梁抵着她的脖子。 倪颂安明白了：“我以为互通心意后你会更直接呢，原来还会考虑我的想法吗？” “你竟然这样想我……”摩黛丝提闷闷地说，“算了，我本来也这样。不过趴在你肩上，能感觉到声带的振动，耳边还有你在跟我说话，到处都是你的味道。这种感觉，好不真实，我该不会在做梦吧？ 难道幸运女神看我心诚，特地赐我美梦？” 摩黛丝提絮絮叨叨地在倪颂安旁边念着，有些像嗡嗡嗡的蜜蜂。 “不是做梦。”倪颂安的肩有点儿酸，便提了提肩膀，把摩黛丝提的脑袋顶回去。 她重复摩黛丝提之前的动作，捧着对方的脸，蜻蜓点水般地碰了碰摩黛丝提的唇瓣，又轻轻蹭蹭脸：“这样可以证明吗？” 话音刚落，倪颂安就见到摩黛丝提的脸一点点从正常肤色变得爆红。 “诶，你怎么了？”倪颂安皱眉，不知道摩黛丝提为什么会忽然捂着脸后退一大步。难道是觉得害羞吗？ “我只是有些不好意思……”摩黛丝提靠着岛台一角，捂着脸根本不敢去看倪颂安，“没事，不用管我，姐姐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我自己冷静冷静就好。” 善解人意的倪颂安放过了她：“好吧，那我先上楼收拾书，你想见面时叫我。” “嗯。”摩黛丝提先是轻轻答，然后怕倪颂安没听见，就用力地应了一声。 // 倪颂安上楼才想起来一件事——按照正常流程，她们还应该彼此确定身份。 记起这一出，倪颂安干脆立即解决，拿手机给摩黛丝提发去一条讯息： 【倪颂安：现在我们是情侣关系了吧？】 聊天框顶上显示着“对方正在输入…”，但倪颂安等了好几分钟，都没看到摩黛丝提发来的任何文字。 向来追求效率的她又催了一遍。 【倪颂安：你怎么半天不说一句话，所以其实是不想和我确认关系吗？】 刚发出去，摩黛丝提就秒回。 【摩黛丝提：11111】 【摩黛丝提：我要跟你谈恋爱！我要跟你当合法伴侣！】 【摩黛丝提：刚才只是太激动，脑袋一片空白，没想好说什么……】 倪颂安“扑哧”笑出声，回复道： 【倪颂安：不要紧张，刚才只是逗逗你。】 两人接着聊了几句，倪颂安不想耽误摩黛丝提做蛋糕，便主动终止了对话。 她转头看着佣人抱进卧室来的书箱，陷入沉思。 感情方面的难题已经解答完了，现在是不是该在事业方面多投入心神呢？ 倪天娇和奥尔瑟雅虽然说同意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在一块儿，那是这两个家长本身就很个性，人比较开明。 不过这样也好，平白少了很多来自家庭的阻力。 倪颂安如今只需要考虑的是，自己该怎样做出自己的事业，她机缘巧合下获得了梦幻般的人生—— 有钱有房，人也年轻，有喜欢的恋人。 奥尔瑟雅她们给出的资产够倪颂安挥霍一辈子，虽然倪颂安并不会那样做。 所以她只需要追求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好，不用再为生计而焦虑。 那自己该做些什么好？ 倪颂安心中浮现出一个问号。 但很快，她找到了想要的答案——她想去领略此间世界的风光，在见识过各地的风土人情后再重新考虑自己的人生。 反正都这么有钱了，马上又要毕业，不正是适合展开旅行的时候吗？ 摩黛丝提本应忙着家族的事务，不过奥尔瑟雅回来了，她不会像之前那么忙。或许还可以叫上摩黛丝提？ 倪颂安边往书架上放置书，边想着。 一箱子书都收拾干净后，倪颂安去卫生间简单清洁一番，出来正好碰见摩黛丝提，后者端着两盘蛋糕进了卧室。 倪颂安和她在茶几前坐下，接过摩黛丝提推来的蛋糕后，倪颂安先叼走最上方点缀的几颗荔枝，快速地切入正题：“我毕业后想要去各地旅行，你要一起吗？” “蜜月吗？诶，不是，旅行啊！可以。”摩黛丝提嘴瓢了一下，很爽快地答应了，“反正妈妈可以呆在公司处理工作，我给自己放假。” “那你问问313能不能帮我们做旅游攻略，我想要痛痛快快地玩一场。”倪颂安指挥道。 摩黛丝提却没立即答应：“我也去过很多地方呢，为什么不让我做攻略啊……” 倪颂安没见过这种上赶着干活的：“也行，你和313一起写方案，写完后我来看看，选一个顺眼的。” 刚刚还不见踪影的313在此时蹦了出来：“恶俗啊，怎么就给我安排上活儿了！” 倪颂安冲这只闪闪的蝴蝶眨了眨眼：“你懂的，互惠互利嘛～摩黛丝提老实做任务，你那边不是更好交差吗？等旅行完，我们保证你的工资翻倍。” 313立刻改口：“哎呀，好说好说，不就是攻略吗？我能做十几二十套方案出来！我先去写了！” 它火速化为光点消失，只留下倪颂安和摩黛丝提面面相觑。 倪颂安悠悠道：“它毕竟属于天外来客，虽说比较爱偷懒，但其实效率蛮高的。像你，就不可能在同样的时间内跑出十多套方案，这种事情交给313就好啦。” “好吧。”摩黛丝提努力说服了自己，没有好胜心上脑，去和313比个高下。 假如真这么做了，估计倪颂安会觉得她很傻吧。 “不说这个了，我记得世界漏洞快要修复了，骁云传讯说她不日将归。”倪颂安转移到别的话题上，“明天倪阿姨会回衢溪橘郡，我打算明天跟她说，我们所有人准备一下欢迎仪式，你觉得怎么样？” “难道你想让我写欢迎仪式的策划方案？”摩黛丝提不确定地问道。 倪颂安拍了拍她的脑袋：“才不是，是我做，我只是想让你评价一下，除了欢迎仪式外，是不是还缺了点什么。” “这些应该就够了吧，还要你怎样呢？反正妈妈她们会准备礼物的，别担心。”摩黛丝提这下明白了，倪颂安只是在为两人的正式会面而焦虑。 因为倪颂安和骁云的身份在这个家实在特殊。 “我就是紧张。”倪颂安咬下一口蛋糕胚，食不知味，“上次通讯，她挺好相处的，但她看到我本人，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需要她喜欢你，我喜欢你就够了。”摩黛丝提赶紧打断倪颂安，“而且姐姐你人这么好，你们俩这属实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不要提前担心。” “谢谢……”倪颂安清楚摩黛丝提说的这些道理，就是难免会有些慌张。 她拍拍脸，打起精神：“没关系，我和她都很好说话，一定不会搞砸的。” // “姐姐？” 说好所有人一起准备布景迎接即将回归的骁云，但摩黛丝提插完花，没看见倪颂安去了哪里。 东找西找来到了室外的泳池。 倪颂安躺在泳池边的凉椅上，一本书把她的脸挡住了。 摩黛丝提还是凑近看，才发现她是睡着了。写着密密麻麻笔记的书被放在旁边的玻璃茶几上，被微风吹开了几页，纸张上全是倪颂安记下来的骁云的喜好。 倪颂安实在是太想和骁云交好了。 见人还睡着，用来展示的鲜花被搁在一旁，摩黛丝提本想让倪颂安评价一下这花瓶装饰得如何，结果对方在休息。 但她也没离开，而是坐在了倪颂安旁边的躺椅上，阳光太刺眼，因而侧头，去看倪颂安。 浓密的黑发披散在脑后，倪颂安兴许是不想让侧发落下挡住视野，还特地用两个贝壳发卡给夹了起来，发卡是摩黛丝提之前在西洛岛买给她的。 视线再往下，是倪颂安眉间浅浅的皱纹，她最近总皱眉头。摩黛丝提忍不住伸手想摸摸那些纹路，却没真的碰到她，将人吵醒。 挺直流畅的鼻梁线条让倪颂安看着很英气，要不说外表有时候也是一种武装呢，没人会觉得她好惹。摩黛丝提忽地想到当初她刚接手家主之位时，也不过是二十一岁多，到了现在也就二十三岁。 而摩黛丝提当初虚岁十八，她们都太年轻，只不过倪颂安为了她，为了罗德尼，先一步肩负起责任。 “其实就算你当时走了、扔下一切也没关系，这些本来也不该成为你的束缚。”摩黛丝提轻声地说，即便另一人睡熟了，根本听不到这句话。 倪颂安这时微微张唇，似乎梦见了什么，不过却奇妙地与摩黛丝提刚才所说的话接上了，像是在回应她：“……没关系。” 摩黛丝提捂着嘴偷笑她的梦话，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观察着睡着的倪颂安。 每日都有专业的教练和营养师帮倪颂安和摩黛丝提锻炼、调养，倪颂安的气色自然好，嘴唇是很健康的浅红，和摩黛丝提刚刚抱过来的其中一株天竺葵同样的漂亮。 今天有人在给花园处理杂草，风里带来了青草和泥土的气息。 摩黛丝提鬼使神差般，从瓶中抽出花枝，将那朵沾着水珠的花贴在倪颂安的唇上。 她慢慢俯下身，眼睫轻颤，淡粉色的唇慢慢吻上露水，隔着花瓣，隔着一层浅淡的馨香，感知到了一丝柔软。【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75章【正文完】 第75章 正文完！ “喂，你们俩，在干什么呢？” 慵懒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摩黛丝提还没来得及堵住倪颂安的耳朵，后者就已经被惊醒：“？” 摩黛丝提和倪颂安一同朝声源看去，赫然是她们曾在管理中心的通讯频道见过的骁云。 骁云倚在墙边，拨弄衣服上的珠串，肩上趴着一只闪光小松鼠。她在倪颂安看过来后才发现对方睡眼惺忪：“哎，抱歉，吵醒你了。不过，你旁边这家伙在做坏事哦。” 倪颂安向摩黛丝提递过去一个困惑的眼神，但没有立即追问，打算待会儿私下解决，她再度看往骁云：“没事，我只是小憩一会儿，比起这些，你回来了最重要，时间似乎刚刚好，倪阿姨她们应该也快回衢溪橘郡了？” “差不多吧，本来这家伙接我时出了点岔子，不过我很快就解决了，这才没迟到。”骁云抖了抖右肩，想把那只闪光的小松鼠抖下去，结果它死死地扒住了她的衣服，“……这是管理中心的引路人527，这次没让我偷渡，而是走官方路线回来的，刚降落就见到你们了。” 沉迷动画片的313不知何时跑出来了，从摩黛丝提身侧掠过，飞到了那只会闪光的松鼠鼻尖：“527，来的竟然是你！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527忍着痒意，没有赶走这只蝴蝶，“你这任务做得可真够久的。” “这哪能怪我，你是不知道呀，这世界都快成筛子了……” 倪颂安等人没有打扰它们叙旧，这次骁云顺利地放下了527，和倪颂安她们来到了室内。 罗莎琳走过来附耳告诉倪颂安：“倪天娇女士和奥尔瑟雅女士已经在路上了，要按计划先去餐厅吗？” “不，先清出会客室，大家需要聊聊天，过会儿我叫你时，你再进来。”倪颂安稍加思索，给出了答案。 倪天娇隔这么长时间再见女儿，肯定有不少心里话想说，倪颂安她们该给两人留出空间。 骁云看着罗莎琳，转头问倪颂安：“能准备点儿小零食吗？我不介意和妈妈聊天，但是我好久没吃过这边的东西了，最好是边吃边说。” “当然可以，我提前向倪阿姨问过你的口味，早就叫人收拾好了。对了，因为我刚穿越时用了你的身份，所以理论上你的房间一直在被我使用，但我这几天整理了私人物品，如果你想住自己那间，我随时能换。”倪颂安另外叫人清理出了一个房间，她无所谓住在哪，但骁云也许有自己的想法。 “没事，随便给我找一间就行，我不挑，很好活。”骁云摆手，拒绝了倪颂安说的让出房间。 倪颂安失笑，刚好也到了会客室的门前，推门进去，招呼另外两人坐下。 经她观察，骁云和摩黛丝提间不怎么热络，两人也不怎么交流，这时候需要由倪颂安充当调节气氛的人。 “要不我重新介绍一下你们双方，这个是摩黛丝提，嗯…我现在的女朋友。”倪颂安说着牵起了摩黛丝提的手，后者从进屋开始就一言不发，倪颂安有些担心她是不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摩黛丝提与倪颂安对视一眼，然后冲骁云点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骁云也是以同样的方式回应，又对倪颂安说：“不用担心我们之间有矛盾，只是吧，你知道的，有那种剧情的存在，我很难再正常去看待这人了。” 这倒也是，倪颂安打消了念头，转而说起了这些年里倪天娇的情况。 这对母女虽说当初不欢而散，但讲到倪天娇的身体状况和假死的手段，骁云总是听得很认真。 讲到口干舌燥时，倪颂安接过摩黛丝提递来的温水润嗓，骁云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的互动，问：“话说你们俩是直接开始搞姐妹恋吗？” 倪颂安险些一口水喷出来：“咳、咳！” 摩黛丝提马上摸摸她的背，帮忙顺气。 缓过来后，倪颂安解释道：“那没有，我怎么可能借你的身份去跟摩黛丝提恋爱，对所有人都不好。” “好吧，我还以为能看见什么狗血戏码，比如你们为爱反抗妈妈妈咪之类……”骁云眼中刚燃起兴趣，迅速又被倪颂安的话给浇灭，“那她们现在知道了没？” “呃，还没说，但她们对此是支持的态度，从我坦白自己不是你之后，她们好像接受得还挺快。”倪颂安道，“今天为你接风洗尘后，我和摩黛丝提便决定向她们正式说明了。” 骁云鼓起掌：“待会儿就说吧！拖久了就没意思了！” “你怎么比我们俩还急？”倪颂安难免好奇。 “我爱看热闹呀！”骁云自然地说出自己的目的，丝毫不感到尴尬。 倪颂安很少遇到这种坦诚直率的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胡乱搪塞过去：“看情况吧，今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迎接你回家。” 倪天娇和奥尔瑟雅没多久赶了回来，前者在看见骁云本人时，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跑过去抱着骁云轻声啜泣：“你这孩子，让我担心死了。” 倪颂安和摩黛丝提、奥尔瑟雅悄悄退出会客室，给这对母女留下私人空间。 “你们俩是在一起了吧？”奥尔瑟雅的眼睛从摩黛丝提拉着倪颂安衣摆的手上扫过，立即就猜到了。 “…嗯，是的，前几天刚谈完心，我们自觉认清了自己的感情，所以就捅破了最后的窗户纸。”倪颂安在奥尔瑟雅的注视下垂眸，握住摩黛丝提的手，“按照管理中心那边的方案，我也会一直陪着摩黛丝提度过今后的风雨，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打算出门旅行一段时间。” “你们自己有想法就行，我和倪阿姨呢，希望你们这些孩子能开心。”奥尔瑟雅拍拍倪颂安的肩，和蔼地说道。 有她的话，倪颂安心下安定不少：“谢谢奥尔瑟雅女士。” “不过记得有空也来公司帮帮忙啊，罗德尼现在忙得不得了。”奥尔瑟雅提醒道，“希尔达用手头上的一些利益把柏莎捞出去了，我和她们毕竟是姐妹，不好赶尽杀绝，反正瞧着她们如今拥有的那些资源成不了气候，她们也离开了南州，往事就当过去了吧。 可惜罗德尼因为清算她们那一派的成员，损失不小，得尽快有新人来帮忙才对。” 还要去当社畜给人打工？倪颂安两眼一黑，只觉得前途灰暗。 “哈哈哈，逗你们玩的，罗德尼内部也并非青黄不接，你们有心的话可以过来玩玩，不用被催着上班。”奥尔瑟雅点了点倪颂安和摩黛丝提的额头，转身走了，“我先去书房，待会儿吃饭时再见。” // 即便骁云回来，倪颂安的生活还是如同往常，她在南州大学的学习顺利结束，而骁云在全家人的支持下重新去参加考试，考上了其她学校。 倪颂安曾问过她为什么不接受奥尔瑟雅的安排，骁云只说：“忽然宣布你的学籍是通过捐款获取的，我感觉对你接下来的生活并不友好，而且我当初本来也不喜欢南州大学，只是随便填了一所学校，你替我上了还正好，现在我要去学更感兴趣的东西了！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个世界的秘密！” “加油。”倪颂安唯有祝愿她梦想成真。 所有知情的人都被小世界管理中心要求签署保密协议，不能向其她不知情的人提起这些事情，骁云却不甘心，依然想让大家都了解真相。 倪颂安也认同她的想法，可惜她自己没有相关方面的研究兴趣，只能在一旁做个加油打气的人。 摩黛丝提和倪颂安的计划一样，摩黛丝提申请了南州的一所学校，而倪颂安会继续读研、读博，一路深造。 奥尔瑟雅她们特地选了一套位于两所学校中间地段的大平层送给她们，当作两人的入学礼物。 久违的长假到来，没有任何工作、实验的打扰，倪颂安可以好好地休息一番。 她收拾好行李，走出衢溪橘郡里这幢她居住了好几年的宅子，摩黛丝提正在台阶下等她，司机会送她们前往私人机场。 倪颂安看见眉眼弯弯的摩黛丝提，心情也跟着雀跃起来，她把行李箱和包递给佣人，拜托她们帮忙拿下去。 自己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跳下台阶，扑过去和摩黛丝提抱了个满怀：“接下来跟我一起去旅行吧！” “好，姐姐你去哪儿我都跟着。”摩黛丝提将倪颂安被跳跃的动作弄乱的头发梳理整齐，在她耳边笑着回答。 不远处传来口哨声，倪颂安抬头望过去，是骁云。 骁云在露台上冲她们挥着手：“旅途愉快！” “谢谢！”倪颂安也跟她挥手，见摩黛丝提没反应，便举起摩黛丝提的手帮她跟骁云打招呼。 “好啦，姐姐，该走了。”摩黛丝提任她动作，几秒后才叫住倪颂安。 “走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