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冰淇淋》 1、Chapter01(小修) 舒悦第一次关注沈淮桉这个人,是因为听说了他的八卦轶事。 那一年,中考迫在眉睫,教学楼大厅的红色倒计时一蹦一蹦地减少,牵动毕业生焦虑的情绪。 舒悦偏科,数理化的成绩一直在及格线边缘,考试时间逼近,她把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做数学和理化的卷子上。 一个课间,舒悦正在整理错题,严晴举着一包辣条,坐在她身边的空位,神秘兮兮地分享听来的趣事: “悦儿,你知道吗,戴雨丝前几天和沈淮桉表白,结果被拒了!”严晴压低声音,“沈淮桉你知道吧,楼上七班的同学。” 舒悦不怎么关注楼上的班级,她性格内敛,社交范围只限于班级的同学。 甚至一些同班同学她都没说过话。 但爱听八卦是人的天性,舒悦的注意力很快从错题本转移到严晴的话题上,她摇头:“我不认识沈淮桉。” “你认不认识不重要,重点是,戴雨丝被拒之后,非但没有气馁,”严晴双眼放光,“还写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又给沈淮桉送去了……” 严晴讲的绘声绘色,舒悦因为好奇听得认真,但百思不得其解。 上初中开始,舒悦第一次听身边的同学讨论起“喜欢”这个话题。 初一的第一节思想政治课,讲的就是男女生之间的好感。 舒悦没经历过,所以不太懂,那种所谓的青春悸动到底是什么感觉。 更何况当下这种紧要关头,马上要中考,舒悦每天被题海压的喘不过气,甚至觉得多呼吸几次都是在浪费时间。 她不理解戴雨丝怎么有时间去做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可舒悦的想法很快不攻自破。 次日一早上学,舒悦挽着严晴的胳膊进校园,路过篮球场,她看见几个穿着初三校服的男孩在打篮球。 有两个是舒悦班级的同学,另外两个看着眼生,舒悦不认识。 严晴忽然停下脚步,抖动胳膊示意舒悦朝篮球场方向看:“看看看,那个就是沈淮桉!” 舒悦望过去。 一个小麦肤色的男孩面对她们,另一个男孩只有一个拦球的背影,这时,小麦肤色男孩帅气地运球,做了个假动作,接着一个健步迅速上篮。 整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 拦球的男孩懊恼地拍一下手。 小麦肤色男孩潇洒把球地扔给他。 离近看,这位麦色男孩长得有点像服部平次。 舒悦撇撇嘴。 帅是帅,但真能装酷。 这时,广播里传出老师的声音:“同学们快速回到自己班级站好队,准备进教室了。” 拦球的男孩转过身走到篮球架下拿书包。 舒悦离篮球场不远,男孩转过来,舒悦看清了他的正脸。 他的眼睛大而有神,神色冷然似霜,不苟言笑的模样,像是一个高冷的奶油小生。 他长得有些像舒悦曾经粉过的男明星。 舒悦目光顿住,停留在他身上许久。 舒悦猜测,让戴雨丝用情至深的沈淮桉应该是他。 而不是一旁耍酷的“服部平次”。 老师再次从广播里催促学生排队。 舒悦收回思绪,和严晴朝着他们班级的方向走。 进入班级队伍,舒悦捏着书包肩带,突然好奇心作祟,寻找“沈淮桉”站的方位。 校园里人海茫茫,同年级的校服都一样,舒悦寻了半天,没看到“沈淮桉”,反而无意瞟见其他班级队尾的“服部平次”。 他低着头拉上蓝白校服的拉链,整个人浸染在晨光之中,瘦高的影子被渐渐拉长。 这一刻,舒悦自我推翻了刚刚的想法。 “服部平次”耍酷是有资本的。 这样好看的男孩,确实有着让人一眼忘不掉的惊艳。 —— 中考在炎热的夏季轰轰烈烈的结束。 考完试,舒悦身心愉快,难得放松几天,睡到自然醒。 很快到了成绩公布那天。 那一年舒悦家里没有电脑,智能手机还未大范围普及,家里唯一有智能手机的舒志远在公司应酬回不来。 舒悦去学校找老师帮忙。 七月初,其他年级同学还没放假,舒悦到教学楼时恰好下课,她在二楼拐弯处碰到了夹着书的汪彪老师。 汪老师是舒悦的英语老师,长相憨厚,头发稀疏,同学们私底下都亲切的称呼他为“彪哥”。 汪彪看见舒悦,和蔼地笑着问:“查到成绩了吗?英语多少分?” 舒悦摇头:“还没老师,家里没有电脑,我找班任,想借他电脑查一下。” “你们班任今天请假没来,你这样,”汪彪回身,指着楼上,“你去我办公室查,正好有两个小同学也在。” 舒悦鞠了一躬:“谢谢老师!” 她飞快地跑上楼,到办公室门口时,走廊响起清脆的上课铃声。 门是敞开的,舒悦礼貌地敲了两下,她看向办公室内,老师们都去上课了,屋里只有靠窗墙角处的电脑前坐着两个男孩。 听到舒悦的敲门声,这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舒悦怔住。 这两人,一个上次球场的“服部平次”,另一个是她没见过的带黑框眼镜男孩。 黑框眼镜男孩坐在电脑跟前,手搭在鼠标上,“服部平次”嘴里叼着一根棒棒糖坐在他旁边,翘起二郎腿,手肘随意地搭着椅背。 舒悦低下头,朝着汪彪的办公位走去。 突然,眼镜男孩叫住她:“同学,你也是来查成绩的吗?” 舒悦停下脚步:“对。” “我这登录网页了,你直接来我这查,方便。”黑框眼镜男孩热情地挥挥手,说话的声音斯文。 舒悦着急查分,没拒绝,径直走到他们跟前。 “服部平次”看见舒悦过来,放下腿,坐着后移椅子给她让路。 椅子腿摩擦瓷砖划出刺耳的“滋啦”声。 舒悦坐在电脑前,输入姓名和准考证号码。 眼镜男孩站在舒悦身边,手撑着桌面,俯身盯着电脑屏幕看。 舒悦深吸一口气,按下回车键。 页面跳转,舒悦看到了自己的成绩—— 596 不出所料,数学成绩刚及格,拉低了整体的分数。 舒悦还没来得及叹息,一边的眼镜男孩先惊呼出声:“我去,你也太厉害了!英语112,就扣了八分!语文也过百了……” 边上坐着“服部”同学听到眼镜男孩的惊叹,斜身好奇地看过来。 舒悦并没有眼镜男孩的夸奖而喜悦,反倒看着自己的分数犯愁,她叹口气:“我偏科严重,成绩不算高。” “大姐,你这分还不高!”眼镜男孩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朝“服部平次”的位置努努嘴,“我这哥们,英语才50多,你比他高一倍!” 舒悦转头看着“服部平次。 “服部平次”递给眼镜男孩冷冷的眼神:“显着你了?” 眼镜男孩打了下自己的嘴,哈哈笑了两声。 尽管查询的结果并不尽如人意,舒悦还是得回去交差。 舒悦站起来,对眼镜男孩说了声谢谢。 路过“服部平次”时,他蓦地抬头,舒悦毫无防备地与他四目相对。 这个时候,眼镜男孩误碰了键盘,电脑突然黑屏,他着急扒拉“服部平次”的胳膊:“你看看这是怎么了?” “服部平次”转头去看电脑,舒悦也挪开视线,快步走出办公室。 —— 舒悦这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中考成绩,报考时进退两难。 屋漏偏逢连夜雨,舒悦这一年恰好赶上政策改革,一次只能报两个学校,保一个冲一个,如果冲的学校分数线不够,保底的学校招生已满,那舒悦只能服从调剂,去市里的普高。 孙雯洁和舒志远就舒悦报考的事情争执好几天。 舒志远一个劲儿埋怨孙雯洁没看好舒悦学习;孙雯洁火气也上来,开始翻这些年的旧账,指责舒志远每天出去花天酒地,对舒悦的事情不闻不问。 舒悦听着父母吵架,本就烦躁的心更雪上加霜,她躲在房间里,抱腿坐在床上,默默自责。 如果她再努力一点,理科类的成绩再高一点,或许可以拿到高分,父母也不会像现在这样闹的不愉快。 舒悦想,人不可能一直不幸,她成绩不算太差,只要在报考方面多下点功夫,进一个不拔尖的重点高中取还是有希望的。 但现实偏偏事与愿违,舒悦成为中考改革“牺牲”的第一批小白鼠。 她冲的学校分数线没够,保底的学校招满学生。 舒悦被调剂到了普高。 俗话说,人生难免会大起大落,要平常心对待。 可舒悦经不起自己短短一个月落落又落,她接到录取通知时,哭了好久。 好在孙雯洁心态没崩,她严慈相济,先是安慰女儿,接着敲打:“这是一次教训,你中考失利,最大的原因就是偏科,上了高中之后要多花时间在数理化上,不然你高考容易重蹈覆辙,知道吗?” 孙雯洁说这番话时,舒悦还在掉眼泪,听完妈妈的劝导,她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上普高也不是一件特别难过的事情。 舒悦吸了吸鼻子,郑重地点头:“您放心,我开学一定努力学。” 然而,没等开学,她就被孙雯洁送到暑假补习班去了。 补习班一天三节课,提前预习高一的知识,早上英语,下午数学化学,舒悦每天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根本来不及享受这个没有作业的假期。 舒悦自知考的不好,她有错,不敢抱怨,只能服从孙雯洁的安排。 去补习班的第一天,舒悦到的早,她在门口签到后,进入教室找了一个靠墙的空位坐下。 陆陆续续有同学进入教室,有好多是舒悦的同学,他们路过舒悦身边时,抬手和舒悦打招呼。 舒悦微笑回应。 还差五分钟到上课时间,老师还没来,舒悦翻开借来的高一课本,提前看着书里的内容。 忽然,有人敲了敲她的桌角:“里面有人吗?” “没人。” 舒悦仰头,看清那人后微微一怔。 他是前几天查分遇到的“服部平次”。 他看见舒悦后,意外地挑了下眉:“112?” 舒悦:“……” 舒悦对于服部同学称呼她的方式有点想笑,但一想,她也叫人家昵称,他们算是扯平了。 她抿着唇压住笑意,问“服部平次”:“你要坐进来吗?” “服部平次”张望一圈:“没位置了,我只能坐这儿。” 舒悦让路,“服部平次”坐到位置上,把书往桌上一扔。 舒悦一边翻着书,一边用余光瞄着这位“服部”同学。 近距离看,舒悦发现他鼻梁高挺,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双眼皮似弯月一般,浅浅一道,蔓延至眼尾。 可能因为夏天太阳毒辣的缘故,他的肤色比前些日子更深了些。 老师进屋走上讲台,腰间挂着扩音器,他举起麦克风,喂了两声试音。 舒悦拿出书桌堂里的包翻找笔记本,“服部平次”撑着下巴看向她,模样懒散:“对了112,你去的哪个高中?” 舒悦抽笔记本的手一顿:“七中。” “七中录取分数线才389,你快六百分报七中……”“服部”皱眉不解,说着说着话锋一转,“你也报漏了?” 舒悦把笔记本放在桌上:“嗯。” “安静,开始上课!”老师敲了敲黑板,“底下的同学不要再讲话了。” 舒悦端正坐直,“服部平次”也翻开书,两人对话终止。 一上午的课是两个小时,中间休息十分钟。 课间,“服部平次”出了教室。 教室坐满了人,呼啦啦的风扇吹不走酷暑的燥热,舒悦闷的喘不过气,离开座位,站到旮旯的窗户前,呼吸外面新鲜的空气。 透过窗户,舒悦看见“服部平次”站在不远处的小广场中,他的身边是抱着滑板的“沈淮桉”。 两人面对面站,这样一看,“服部平次”比“沈淮桉”要高出一点。 “沈淮桉”似乎是来还东西的,他把滑板放到地上,跟“服部平次”说着话,“服部平次”双手插兜,单脚踩着滑板,姿态随性地低着头,不知道有没有认真听对方的话。 舒悦一直盯着窗外看,直到老师的一声“上课了”,她才回过神。 她回到位置,“服部平次”右手拎着滑板从大门进来,先她一步入座。 舒悦翻开笔记本,提笔写字时,脑海里浮现出“沈淮桉”的身影。 讲台上的老师正背对学生往黑板上写字,舒悦偏头,小声问“服部”:“刚刚我从窗户看见你和一个男孩说话,他是你朋友吗?” “服部平次”弯腰,把滑板塞到桌下:“嗯,他是咱初中的,叫许维安。” 舒悦诧异地张了张嘴。 “服部平次”想了想,补充道:“他也考到七中了。” 2、Chapter02 舒悦这才知道,自己认错了沈淮桉。 她叫了这么长时间的“服部平次”,才是真正的沈淮桉。 戴雨丝表白的对象真的是“服部平次”! 失算了。 但没关系,舒悦得知她了错认男孩的真正名字。 他叫许维安。 “服部”,不,沈淮桉看见舒悦表情变幻莫测,可这小姑娘为了掩饰自己,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殊不知她捋头发的动作将自己的心思暴露无遗。 沈淮桉觉得有趣,浅浅地笑了声,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问:“112,你打听许维安做什么?之前认识他?” 沈淮桉和许维安经常一起打篮球,久而久之成为朋友;步入初中,少男少女们青春的萌芽蠢蠢欲动,沈淮桉与许维安两人在同龄男孩中不仅身高略胜一筹,样貌也出类拔萃,自然成为女孩子们倾慕的对象。 许维安没来之前,沈淮桉所到之处即为女孩子们目光的焦点,直到许维安转学到二十三中后,沈淮桉才有了与他分庭抗礼的人。 沈淮桉其实不大懂女孩的想法,可身边坐着的舒悦,她那双眼睛太过纯净,像一汪清澈的湖水,清晰地倒映出她内心的世界。 他可以肯定,舒悦对许维安有点那个意思。 沈淮桉不是一个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人,只是感觉舒悦慌乱的模样像一只小兔子,有点可爱,心血来潮想逗逗,没指望舒悦能回答他的问题。 舒悦确实在沈淮桉提出疑问时惊了一下,像是被人戳到了极为敏感的秘密。 所以,舒悦不想让人看穿她。 此时,讲台上的老师手机铃声响动,老师摘下麦克风接电话,示意同学们先自己看题。 舒悦翻开讲义,转移对话的重点:“我不认识他,但对你有印象。” 沈淮桉对自己万众瞩目的形象不置可否,神色得意地靠上椅背:“这正常,我呢,在咱们初中确实比许维安有知名度。” 舒悦觉得这个沈淮桉真是自恋,决定杀杀他的锐气:“你肤色也比他深。” 沈淮桉:“……” 沈淮桉不屑地冷哼:“我这是健康色。” “哦,”舒悦淡定地打量沈淮桉,实话实说,“你现在的样子,的确比我上一次见你更加健康。” 沈淮桉:“……” —— 沈淮桉只报了上午的英语课。 后面的课时,舒悦没有和沈淮桉一起同坐过,有时候课间休息,舒悦会关注沈淮桉的动向,尤其是他出教室后,舒悦会随着他往窗外看,试图跟着他寻找许维安的身影。 可是,直到为期一个月的课程结束,舒悦再也没见许维安来过。 八月中下旬,暑热尽数散去,空气中弥漫着萧瑟的秋意。 七中在临宜市让明区,舒悦住在东英区,从舒悦家到七中,坐车将近半小时,距离不算远,舒悦开学之后打算中午在学校挂寝,晚上坐校车回家,但孙雯洁为了让舒悦心无旁骛地学习,决定去七中附近租房子陪读。 “高一下学期你们有晚自习,十点下课,你回到家要十一点才能睡觉,妈妈去陪读,不仅能够保证你的睡眠,而且节省下来时间都可以用在学习上。”孙雯洁在卧室里一边往行李箱里装衣服,一边和舒悦分析其中的益处,看似商量,实则一锤定音。 舒悦问:“去让明区租房子,离您工作地方很远吧?” “我早点起,时间来得及,你不用惦记这个,”孙雯洁合上行李箱,“别在这站着了,回你房间收拾收拾衣服,洗漱用品不用带,等搬过去买新的。” 舒悦叹口气,应了一声。 她回到自己的屋里,从衣柜下面拿出行李箱,打开放在地上。 舒悦托腮蹲下,对着空荡荡的箱子发呆。 她知道,孙雯洁做的决定都是为她好,可这些同时也像一把沉重的枷锁,无形中增加她的负担。 她必须要加倍地学习,才能对得起母亲的付出。 晚上十一点多,舒志远夹着黑色的公文包醉醺醺的回来。 舒悦睡眠浅,彼时她刚躺下,半梦半睡中,被舒志远指纹开锁的声音惊醒。 孙雯洁正在客厅打包搬家的物品,轻声和舒志远说她要去陪读的事情。 舒悦打哈欠翻个身,隔着门,她听见舒志远大舌头,语气不屑:“你至于去陪吗?考个破七中她还有功了?” 舒志远的话像刀片划破黑幕,露出刺眼的白光,刺痛舒悦的眼睛。 舒悦蜷缩身体,用被子裹紧自己。 孙雯洁低声告诉舒志远安静点,孩子在睡觉。 接着是一道轻微的关门声。 门缝中的光亮熄灭,客厅回归安静。 漆黑的卧室内,舒悦睁开眼,她睡意全无,翻身平躺在床上,心事重重地盯着天花板。 —— 舒悦和孙雯洁需要在返校日期之前去让明区收拾新家。 舒悦准备离开的前一晚,严晴打电话给舒悦,说广场新建一个彩色喷泉,约她一起去看。 星河广场是去年新修的,中央是活动区,四周是刚建好还未开业的商场,成荫的绿树围成一圈,秀丽美观。 晚上人多,尤其是今天,许多人为彩色音乐喷泉慕名而来,中间的区域被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舒悦和严晴挤不过,只能站在最外圈远远的看。 严晴略显些沮丧,不停地埋怨自己来的晚没占到好位置。 舒悦踮起脚朝前看了看,安慰严晴:“没事,一会儿喷泉喷的高,咱们站在后面也能看清楚,而且还不会溅到水。” 附近的人声太过嘈杂,严晴根本听不清,大喊着问道:“你说什么?” 舒悦:“……” 20:00,喷泉准时开启。 绚丽的泉水伴着动感的音乐,一注接一注地喷涌至上空,到达顶点呈伞状缓缓散开,逐渐下落。 人群中惊呼声不断,有几个小孩子穿上透明的雨衣跑到喷泉下方淋水,嘻嘻哈哈地笑着。 舒悦举着手机录制彩色喷泉视频,想着回去和孙雯洁分享这盛大的场面。 大多数人都是从众心理,来喷泉这儿图个热闹,泉水喷了大概十分钟之后,许多人觉得无趣,离开这里去其他地方游玩。 严晴兴奋地牵着舒悦的手,从空隙中挤到前排。 喷泉的中央是一个蓝色的海豚,周围窜起的水柱像一道道彩色珠帘,掩映住小海豚的身体。 喷泉喷了二十分钟后,附近的人慢慢散去。 舒悦也看的乏味,可严晴依旧兴致勃勃地录像,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舒悦不好扫了好朋友的兴,只得站在原地陪她,眼神却四处飘忽。 忽然,舒悦看到了一个熟人。 身穿白色外套的许维安站在东南处的篮球场外。 他刚从球场上下来,右臂和腰侧间夹着篮球,满头大汗,撩起衣摆抹了把额头。 舒悦攥紧手机,眼睛就像定在那里一样,根本挪不开。 没多久,大门里走出来另一个男孩,他手里拎了两瓶水,递给许维安一瓶。 他仰头喝水时冲着一边的路灯,舒悦看清了他的正脸。 是沈淮桉。 他今天穿着白蓝色的带袖球服,下身一条刚到膝盖的黑色短裤,露出细而肌肉紧实的小腿。 不知道是不是灯光影响了视觉效果,舒悦觉得他腿还蛮白的。 想到这,舒悦内心小小谴责了一下自己。 她为什么会关注沈淮桉的腿白不白? 沈淮桉喝完水,朝球场挥了挥手,勾上许维安的肩膀往广场拱形门方向走。 两人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舒悦回过头,仰脸盯着彩色的水柱看。 很神奇,沈淮桉和许维安都属于偏瘦类型的男孩,但舒悦就是感觉沈淮桉有他自己与众不同的地方。 2015年,智能手机在国内才刚刚普及,短视频未出世,没有如今这样铺天盖地的热词。 舒悦词汇量实在匮乏,想不出合适的词形容沈淮桉。 后来,舒悦考上大学,闲来无事刷视频时看到一个词,脑海里立马浮现出沈淮桉的模样—— 188黑皮体育生。 —— 返校前三天,舒志远开车送舒悦和孙雯洁到东英区的出租房。 房子两室一厅,室内家具家电齐全,拎包即可入住,整体装潢偏深黄色,只有中午太阳照进屋子里,才显得敞亮一点。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点是,从这个小区到七中,步行只需要十分钟。 一进屋,孙雯洁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一样一样地往外拿东西。 这房子的上一任住户才搬走不久,房东只收拾了大面,犄角旮旯还布满灰尘,舒悦放下书包,去卫生间找到扫把清扫角落。 母女俩忙的不可开交,舒志远像个大爷似的,背手在屋里巡视一圈,各种挑刺:“这房子太小了,采光也不好,根本没法住,还有,这儿离我公司太远,来来回回耽误我上班啊……” 孙雯洁受不了舒志远的絮叨,冷声打断他:“行了,我是来陪孩子的,你要是不愿意就自己住家里,没人强迫你非要在这住。” 舒志远等的就是孙雯洁这句话:“这可是你说的啊,别到时候又说我不关心悦悦。” 说完,舒志远拿起餐桌上的公文包,推门要走。 舒悦喊住他:“爸爸,你吃完午饭再走吧。” 他们三口人好久没在一起吃过饭了。 “我公司有事,你和你妈吃吧。” 舒悦看着关上的门,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印象里,孙雯洁和舒志远曾拥有过一段恩爱的时光,那时舒志远不管工作多忙多晚都回家,给舒悦带各种玩具和零食,耐心地哄她玩,而且,会和孙雯洁手牵手出去散步。 直到舒悦十三岁那年,奶奶离世,舒志远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以应酬工作忙为理由,很少回家,就算回来,也是和孙雯洁吵架。 其实大多数时间都是舒志远单方面找茬,孙雯洁情绪稳定,除非他话里带上舒悦,否则孙雯洁根本不搭理他。 小舅孙亮一直对舒志远不满,暗地嘲讽他本来就是小白脸,舒母在的时候他不得不安分守己,舒母一过世,他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孙雯洁收好东西,盖上行李箱站起来,拍拍女儿的肩膀:“不管他,你把地上的灰收了,妈妈带你出去吃饭。” 舒悦扫起灰尘:“好。” 她觉得舒志远不住过来是一件好事。 舒志远不来,没人吵架,她和妈妈的生活会过得即舒服又安静。 —— 返校当天,孙雯洁送舒悦去学校报道。 门口里里外外围了不少学生和家长,一进校园是对着的两栋教学楼,中间是平时课间操用的空地,一左一右有两个篮球架,往后走,紧靠教学楼身后是几副健身器材,还要有一个塑胶跑道和足球场,跑道中央铺满假草坪,最外围是主席台。 学校不大,但绿化到位,楼的两旁种满枝繁叶茂的大树,昨夜刚下完雨,被水洗过的树叶绿的发亮,反射出一缕一缕太阳的光芒。 负责接待新生的老师笑容四溢,这些高一新生,是学校有史以来招收过最好的一批生源,在他们眼里,这些孩子身上闪着布灵布灵的光。 学校未来大有希望啊! 舒悦和孙雯洁按照老师的指引,到告示牌前看班级分配。 一共三块告示牌,每块牌子上贴着三个班的名单,从左到右依次是一班到十班,一班告示牌前聚的人太多,舒悦挤不进去,她干脆走到最后一块牌子跟前,目光自上而下扫过,一眼看到自己的名字。 她在十班,第二十号。 前几个名字中有舒悦初中的同学,她们的分数比舒悦高,610分左右。 舒悦手指划着名单继续往下,想看看有没有熟人。 这时,有几个男孩挤到她身边,其中一个男孩超前探头看了看,然后扭头,冲着左边大喊: “沈淮桉,别看了,你在这儿,十班!” 3、Chapter03 舒悦没来得及往沈淮桉在的位置看,人群外的孙雯洁先喊了她一声。 她边说着“让一下谢谢”,边侧身挤出水泄不通的队伍来到孙雯洁面前。 孙雯洁揽过舒悦的肩膀:“几班?” “十班,”舒悦回忆自己刚看到的名单,“好几个六百多分的也在这个班。” “那你应该是进重点班了。”孙雯洁拍拍女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你进教学楼吧,妈妈去上班了。” “好。” 新生返校的流程与初中大差不差,同学们找到自己的班级签到,班主任确认人数齐全后,开始自我介绍。 十班的班主任叫曾雅琴,教授科目是数学,大概四十五六岁的年龄,化了淡妆,艳红的唇色配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颇有几分职场女精英的气质。 一系列铺垫后,曾雅琴进入正题,向这些孩子们敲警钟:“其实进入高一,你们的高考就已经开始倒计时了,咱们这个班的学生,相比与其他班级中考分数遥遥领先,可和重点高中的那些同学比,完全不值一提,所以,你们想要在高考逆风翻盘,必须争分夺秒的努力,咱们军训时间早八晚五,我希望大家从现在开始,利用课余时间预习教材,并试着做一些课外练习题。” 讲台下响起几声附和:“好!” 舒悦坐在靠窗的最后一排,身边是她初中同班同学顾盈盈。 初中三年,舒悦和顾盈盈只是点头之交,可步入新的高中,环境陌生,突然遇到一个熟悉的同学,犹如异国他地遇见老乡,两人关系自然近了些。 舒悦刚踏进班级,顾盈盈就看到了她,疯狂摆手示意她和自己坐在一起。 曾雅琴讲完话,顾盈盈小声和舒悦吐槽:“军训一天下来,估计咱得累的要死,哪有精力预习教材啊。” 舒悦轻轻点了点头。 军训确实是新生开学最累的,却是必过的一关。 新生领完军训服便散场回去休息。 下午一点半,高一同学准时到各个班级指定的集合地点,进入正式训练。 十班的教官姓章,面色微黑,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训练开始前,章教官按照高矮给学生排队。 舒悦在同龄女孩儿中偏高,被教官安排在女生的最后一队,她后面开始排高个子的男同学。 舒悦趁教官安排其他同学时,抬手整理领口。 忽然,一道清透微低声音落入她的耳朵: “112。” 舒悦双手捏着领子,转身看去。 沈淮桉背着手,站在她身后。 他个子高,肩宽腿长,宽松的迷彩服穿在他身上板正且有型,正午阳光照耀,帽檐在他额头前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笼着他剑锋般的黑眉。 沈淮桉抬高下巴,笑得肆意张扬: “好久不见啊。” —— 高中军训的项目和初中所差无几,开始先站军姿,然后练最基本的原地踏步、踢正步。 踢正步的时候,步伐和手臂摆动要跟着教官的口号走,舒悦不知道是她动作太快还是沈淮桉的耳朵有问题,两人动作节拍不一样,前走时他们总是互相打到对方的手臂。 在第n次手臂相撞后,舒悦决定和沈淮桉好好沟通一下。 她与沈淮桉接触不多,只碰过几次面,但刚刚排队时沈淮桉主动向她打招呼,她也礼貌微笑表示回应,两人也算是熟悉了,交流起来应该不会太尴尬。 中途坐下休息,舒悦摘下帽子扇风。 为保证社交顺利,她先在心里打好腹稿,嘴里又复述一遍,确保话语没有冒犯的意思,转身看向沈淮桉。 两人前后距离较近,沈淮桉曲起长腿,手臂搭在膝盖上,看见舒悦转过来,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 舒悦直接表明自己的意思,言语却委婉:“踢正步的时候,咱俩总打到手臂,是不是谁口令听得不准呀?” 沈淮桉:“没事,你下次听准点就行。” 舒悦:“……” 事情发展方向不太对。 这个沈淮桉怎么先入为主?明明是他的错啊! 舒悦捏着帽子:“不,我的意思是,是不是你快了一拍或者慢了一拍呢?” 沈淮桉:“没有。” 舒悦:“……” 话题到这一步被沈淮桉聊死了,无法再进行。 这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对社恐人士舒悦非常不友好。 她应付不来,为了不伤彼此的和气,只得认怂,弱弱地提醒:“那咱们互相都听准点吧,毕竟打手挺疼的。” 沈淮桉打量着舒悦,然后,懒懒地勾唇一笑:“行。” 舒悦:“谢谢。” 交谈结果不如意,舒悦心情不爽,又无可奈何,只能窝窝囊囊地生气。 她转过身,捡起腿边的树叶使劲撕成两半。 舒悦听见背后的沈淮桉又笑了一声。 那笑声夹带几分揶揄,十分浅显的气音,但她还是捕捉到了。 他在笑什么? 笑!什!么! 有什么可笑的! 舒悦扔掉碎叶,面无表情地戴上帽子。 此时,她内心里有个小人爆锤沈淮桉。 笑笑笑,我让你笑! 揍你个是非不分!打你鼻青脸肿! 哨声响起,休息结束。 新一轮训练,教官要求以排为单位分组训练正步走。 舒悦站起来,拍拍裤子后的灰,松口气。 终于远离沈淮桉了。 舒悦所在的一排被分配到水泥地处。 地面不少洼地,昨天刚下过雨,到处是水坑,舒悦前面没人,她觉得自己像是被剥掉壳的蜗牛,霎时间失去安全感,向前走时总想低头看路,怕自己一脚踩到坑或水里。 “一二一!一二……停停停,”教官指着舒悦,“中间这位女同学,走路的时候不要低头,地上没有钱可以捡嗷。” 此话一出,周围的同学哄笑。 舒悦红了脸,看着教官点点头。 教官拖起自己的下巴做示范:“头抬高,目视前方。” 舒悦:“知道了教官。” 可毛病并不能立刻改掉。 接下来的训练里,舒悦极力克制自己抬头挺胸,但眼睛就是不受控地向下瞟。 教官又点名舒悦强调了几次,再后来,他看着屡教不改的舒悦欲言又止,最后直接忽视不管。 下午五点钟,清脆嘹亮的哨声划破上空,第一天军训正式结束。 一操场的小绿人像归巢的倦鸟,朝放置物品的长凳前汇聚,拿走自己的东西后欢快地奔向四面八方。 舒悦紧绷的身心终于得以放松,她伸了个懒腰,放下手臂,顾盈盈跑过来挽住她,要和她一起出校门。 两个小姑娘正有说有笑地拎起背包,章教官突然脸色严肃地走来:“刚刚站中间的那位小同学,你等等。” 舒悦指指自己的鼻子:“我吗?” “对,你刚才走正步不抬头,加练五分钟。” “……” 顾盈盈要赶校车,不能等舒悦,临行前给她留下一个同情的眼神。 “你站这里,”章教官指着长凳旁的空地,待舒悦放下包过去后,把半瓶矿泉水放在她头顶,“军姿五分钟,保证抬头,水瓶不能掉,要是掉了再加三分钟。” 舒悦站直:“……好的。” 距离解散已经有一段时间,校园里的人所剩不多,舒悦顶着瓶子的滑稽样没有被围观。 足球场方向有一位教官朝舒悦这边走来,举着手机到章教官眼前,好像是分享什么有意思的新闻,两人聊起天。 人少不代表没人,依然有零星的几位同学路过,好奇地往舒悦这边瞧。 舒悦保持军姿,仰着头,趁章教官没注意她,掩耳盗铃地紧闭双眼,不停祈祷五分钟快点结束,千万不要碰到熟人。 可偏偏事与愿违。 沈淮桉在食堂门口等买饭的许维安一起回家,两人走到跑道,正巧看见几米处远,顶水瓶站的立立正正的舒悦同学。 许维安觉得新奇:“都解散了,还有加练的?这是你们班军训的位置吧?” 沈淮桉投去目光。 舒悦站姿挺拔,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什么,她头上顶着半瓶矿泉水,像一只情绪稳定的豚鼠。 夕阳落在她身上,照清她耳后一根一根炸毛的碎发。 沈淮桉把手里的衣服往肩上一扔,不怀好意地扬扬唇。 晚霞照的眼皮发热,舒悦倒数一分钟,正要为即将自由的自己高兴。 忽然,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喊她名字: “舒悦。” 舒悦蓦地睁眼,寻着声源方向瞧。 沈淮桉站在塑胶跑道上,绿色军训服搭在肩膀,盖住半边白色短袖,他双手叉腰,下唇牵着一抹笑,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坏劲儿。 他身边,站着拎盒饭的许维安。 舒悦瞳孔微缩,脸上火烧火燎的热。 沈淮桉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像是验证舒悦的想法,沈淮桉又欠了吧唧继续道:“我走了啊,明天见!” 快走吧你,跟有病似的。 见个毛线球!谁想跟你明天见! 舒悦不敢动身体,只能斜眼怒视沈淮桉。 沈淮桉得到想看的结果,翘起嘴角揽着许维安的肩膀走远。 舒悦盯着沈淮桉离开的背影,双眼蹭蹭蹭地向外冒火,恨不得给他后背烧个大洞。 可恶至极! 她要诅咒沈淮桉这个“服部平次”,一辈子都追不到自己喜欢的“远山和叶”! 4、Chapter04 舒悦晚上睡觉前,心里又翻来覆去暴揍沈淮桉好几遍。 她明天绝对不要再和这家伙站一起! 第二天早晨集合前,舒悦询问顾盈盈愿不愿意和她换位置。 顾盈盈站在她前面,二人差不多高,教官应该看不出来。 顾盈盈没问为什么,爽快地答应了。 她站在舒悦的位置,一回头,看见身后的沈淮桉,他们初中时候曾在一个补习班,算是旧相识,于是,顾盈盈挥手冲沈淮桉打了声招呼。 沈淮桉刚站好,他戴上帽子,发现自己前面换了一个人,诧异一下,视线越过顾盈盈瞥向舒悦,明了地哼笑一声。 今天的训练不像第一天那般轻松,军姿时间延长,还多了几项剧烈的运动,舒悦有点吃不消,上午训练结束,后腰十分酸疼,解散之后她没去食堂直接回家,一进卧室倒头就睡。 下午集合,有几个同学睡过头踩着点匆匆赶来,一个同学甚至忘了戴帽子。 曾雅琴认为这种不遵守时间的行为要严惩,她穿着一身驼色风衣,站在队伍面前训话: “小事不认真,怎么能成大事?一个优秀的学生,是会从各个方向严格要求自己的,这几天我一直在观察咱们班,也是这一届的最高分——厉书宜同学,厉书宜在哪?” 同学们纷纷左顾右盼,想看看这位叫厉书宜的学霸。 这时,舒悦左手边的女孩举手,开口的声音清脆:“到!” 舒悦微微偏头看向厉书宜。 她肤色白的发光,自带清冷感,一双单眼皮,眨眼时能看到一道小内双,栗色长发束起卡进帽带中,柔顺地散在后背。 曾雅琴目光赞许:“我观察厉书宜同学很久了,她每次都来的很早,训练的时候也一丝不苟,动作到位,这才是优等生该有的样子,我们大家都要向她学习。” 说完,曾雅琴后退一步,对一旁的教官笑了笑:“我说完了,您来吧。” 教官点点头,站在中央:“几位迟到的同学先归队,班主任说的对,该罚的一会儿罚,咱们先进入正式训练……” 那些迟到生的惩罚是,休息时间,他们在太阳底下顶着矿泉水瓶站军姿。 舒悦盘腿坐在阴凉处。 她从这几个人身上,看见了昨天的自己。 感同身受啊。 经过一天的军训,同学之间相互熟悉了些,围坐在一起的女孩子们开始找共同的话题聊天。 期间,舒悦陪站她右边的眼镜萌妹苏雨檬去了趟卫生间,回来之后,二人正式建立革命友谊。 集合哨声响,众人起身站好,厉书宜从后面出现,急匆匆地跑回队伍。 舒悦顺着厉书宜跑来的方向去望。 那里是教学楼后方,七班的军训位置。 许维安好像在七班。 舒悦正想着,七班最后一排的许维安忽然抬头,隔着人群朝十班瞥来视线。 他的头发比之前长了些,几缕发梢盖住他冷傲的眉眼。 舒悦恰好碰上许维安的眼神,神色一慌,立刻转回头正视前方。 她轻轻地调整呼吸,压下快速的心跳声。 队伍前,教官声音洪亮地复盘同学们上一节的表现。 舒悦脑子空白,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回忆刚刚许维安的眼神。 那束目光,好像是偏向她的左边,落在了厉书宜的身上。 没等舒悦细想,章教官便下达了新的训练任务—— 台阶站军姿。 具体实施表现为,台阶上只能站三分之一脚掌,十分钟,规定时间内掉下来的同学解散后留下单练。 舒悦:“……” 她发现章教官真的很喜欢给学生加练。 教官一声令下,十班的学生像一支支离弦的箭,嗖嗖嗖地发射到一边的台阶上。 舒悦抢到一个完整的台阶,还是阴凉处。 她身边站着厉书宜。 不到半米之隔的苏雨檬没有这么幸运,不仅站到太阳下,而且脚下是残缺的台阶,根本站不稳。 苏雨檬低声哭诉:“完了完了,我前几天脚扭伤才好,压根站不住啊……” 舒悦听闻自己刚交的好朋友有困难,立刻豪爽道:“没事,我跟你换位置。” 旁边的厉书宜看了舒悦一眼。 苏雨檬一双大眼睛里蓄满感动的泪水:“谢谢你,悦悦,我爱你!” 舒悦骄傲仰头:“小事儿,不客气。” 做了一件乐于助人的事情,舒悦内心悄悄为自己竖起大拇指。 她平衡能力强,用一股巧劲儿稳当地站在有缺口的台阶上。 阳光直直照在脸上,有些刺目,舒悦眯起眼,突然,一道影子遮住她面前的光线。 大家都在争先恐后地找位置,沈淮桉却不紧不慢地走到舒悦身边,慢悠悠地抬脚站上台阶。 他偏过头,闲闲地看向舒悦,语气一如既往地欠: “真巧啊,112。” 舒悦抽抽嘴角:“呵呵。” 巧个鬼,分明是冤家路窄。 太阳的光轮将两人重叠的影子拉长。 计时开始。 太阳越来越大,一股热浪扑在脸上,闷的舒悦呼吸困难。 她悄悄紧握一下双手,咬牙坚持。 站了没一会儿,她有些头晕目眩。 又过了几分钟,她的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半晌后,教官捏着计时表,声音嘹亮地提醒:“还有最后一分钟!” 眩晕感加剧,舒悦头重脚轻,眼前白茫茫一片。 她实在撑不住,一个踉跄栽倒。 恍惚间,舒悦好像看见沈淮桉伸手虚扶了一把她的胳膊。 她摔下台阶的同时,沈淮桉也身形一晃,单脚着了地。 “时间到,”教官按下手里的秒表,指了指舒悦和沈淮桉,“你们俩,解散之后留下来加练。” 舒悦以为沈淮桉是为了扶她才没站稳的,转身要道谢。 可沈淮桉早就走回队伍中,勾起领口转转脖颈,像个没事人一样。 仿佛刚才的帮助只是舒悦的错觉。 舒悦抿了抿唇,沉默着回到自己的位置。 她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过去对沈淮桉说谢谢,以沈淮桉的性格,会嘲笑她自作多情。 解散哨声响后,舒悦和沈淮桉多站了五分钟的军姿。 舒悦没吃午饭,一下午的训练几乎耗光所有的体能,她饿的眼冒金星,加练一结束,抄起地上的粉色保温杯狂奔到食堂。 军训期间打饭的人格外多,七中只有一个食堂,舒悦又去的晚,到地方时仅有的晚餐档口队伍排到了大门外的楼梯下。 舒悦排在队尾,捂着胃背靠门口的石柱。 沈淮桉跟在舒悦身后也来了食堂,他没排队,好像是来等人的。 他站在楼梯中间环视一圈,拿起手机低头发消息。 等了良久,等饭队伍才动了一点点。 舒悦虚浮地跟着向前走。 她一只脚刚踏上台阶,两眼忽然一黑,脚底像踩了香蕉皮般一滑,身体向后倾倒。 舒悦以为自己的后脑勺会狠狠地摔在水泥地上。 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跌入一个坚硬的怀抱。 少年的衣襟擦过她的鼻尖,有股清凉的薄荷味道。 然后,舒悦听见沈淮桉大喊: “前面的人让让呗,我这有个同学饿昏了!” “……” —— 沈淮桉这一嗓子唤醒了同学们的爱心,让舒悦得以提前进入食堂吃晚饭。 舒悦饿的前胸贴后背,她顾不得自身形象,疯狂往嘴里扒饭。 来来往往的人向舒悦投来异样的目光。 坐在一旁的沈淮桉:“……” 由于虚弱的缘故,舒悦本就素净的小脸更显苍白,大快朵颐的样子像一只仓鼠,腮帮一鼓一鼓的,乖巧又可爱。 沈淮桉挠挠眼皮:“你是,低血糖犯了?” 舒悦嘴里塞满饭,讲话含糊不清:“算素吧,我今天不舒服,中午没吃饭,下午晒的太久,所以……嗝……” 舒悦被饭噎住,想喝水,拿起桌上的保温杯晃两下,听见里面水滴碰杯壁的叮叮空灵声,叹息一声,艰难地咽下米饭。 她放下水杯,想起自己忘记带饭卡,刚刚是沈淮桉帮她刷的钱,边顺胸口边说:“谢谢你呀,饭钱我明天还你。” 沈淮桉:“不用了。” “要还的,”舒悦吃一口鸡蛋,“对了,你不吃饭吗?” 沈淮桉:“我等人,出去吃。” 舒悦吃的快,餐盘迅速见底。 她意犹未尽地舔舔唇,端着餐盘起身。 沈淮桉以为舒悦吃完了,好心叮嘱:“你最好缓缓再走,万一半路晕倒,可不一定遇到我这样的好人了。” “我不走,”舒悦迈过长凳,“我没吃饱,再去添点饭。” “……” 将近晚上六点钟,食堂的人走了一大半,不用排队,很快,舒悦举着满盘饭菜回到位置上。 她坐下,看了眼旁边的空位,以为沈淮桉等到人离开了。 舒悦美滋滋地举起筷子,一抬眼,看见沈淮桉手里拎着一瓶矿泉水从右边的超市出来。 他坐回刚才的位置,把矿泉水往桌上一放,推到她跟前。 舒悦嗓子里还噎着饭,确实需要一瓶水,她没客气,冲沈淮桉笑了笑:“谢谢你。” 沈淮桉虽然嘴欠了点,人还是不错的。 她宣布,撤回昨天对沈淮桉的诅咒。 “客气了,”沈淮桉扫一眼舒悦面前满满当当的餐盘,啧了声,“看不出来啊。” 舒悦拧开水瓶盖:“什么?” “你还挺能吃。” “……” 5、Chapter05 舒悦微笑。 她此时此刻,真的很想捏爆手里的矿泉水瓶,把水全滋到沈淮桉脸上。 可毕竟沈淮桉刚刚帮了她,舒悦不能真这么做。 她喝口水,面带微笑地反唇相讥:“我也才发现,你帮助别人的时候,忽然就变白了呢。” “……” 沈淮桉刚要说话,有人喊了声他的名字。 舒悦拧上瓶盖,顺着声音看去。 一个带黑框眼镜的男孩步履稳健地朝他们的位置走来: “我来了我来了。” 随着男孩的走近,舒悦看清了他的模样。 他是上次在办公室和她查分的斯文眼镜男同学。 “我们教官加练几分钟,解散的晚……” 眼镜男孩站到桌旁和沈淮桉解释,大概是走的太快,语气有点喘。 他说话时眼神不经意地一侧,也看见了舒悦,话锋倏然一转:“是你呀!我记得你叫舒悦吧!你也来七中了,好巧。” 舒悦笑着点点头。 眼镜男孩一如既往地热情,越过沈淮桉,向舒悦伸出友谊之手:“相遇即是缘分,我叫童峻,认识一下……” 没等舒悦伸手,沈淮桉先起身挡在二人中间:“我等你半天了,赶紧走。” “哦哦哦,”童峻转身,往前迈了一步,忽然诶了一声,“淮桉,你看打饭那个女孩,是不是戴雨丝?” 童峻这么一提,舒悦回想起几个月前戴雨丝向沈淮桉表白的事情。 好奇心促使她望向档口。 这个点食堂的人寥寥无几,戴雨丝出挑的身高一眼可见。 她过肩的黑发半扎半散,军训服系在腰间,勾勒出纤细的腰身。 她端着餐盘张望空位,似乎在找合适的地方,忽然瞟见沈淮桉,表情一滞,立刻背过身,随便找个位置坐下。 童峻推推眼镜:“淮桉,看来你把人家女孩伤的很深啊,她甚至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舒悦视线从戴雨丝移到沈淮桉身上。 沈淮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轻飘飘地撇开眼,回身去拿餐桌上的饭卡。 舒悦快速低头,戳着餐盘里的肉,假装一直在专心吃饭。 沈淮桉把饭卡揣进兜里:“112。” 舒悦抬头:“怎么了?” “这点饭应该不够你吃吧?” “……” “添饭抓紧去,一会儿档口就关了。” “……” 如果忽略沈淮桉唇边的坏笑,舒悦真以为他是好心提醒她。 沈淮桉就是在嘲笑她吃的多!! 戴雨丝到底喜欢沈淮桉什么啊? 舒悦愤怒地捏扁水瓶。 她现在呲沈淮桉一脸水还来得及吗? —— 舒悦没想到自己晕倒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第二天训练前,章教官特地强调:“同学们,意志坚定是好事,但千万不要逞强,昨天傍晚,有一位同学在食堂等饭时体力不支昏倒,所以,你们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及时打报告。” 舒悦:“……” 不仅如此,教官还宣布,经学校和总教官的研究,为避免学生劳累过度,中午和晚上解散的时间也提前十分钟。 大家拍手叫好。 舒悦:“……” 她这算是阴差阳错为同学谋取了福利? 为期一周的军训很快接近尾声。 平常军训时,高一新生们怨天怨地,掰着手指头数结束的时间,可真到了这一天,大家又不约而同地萌生出不舍之情。 舒悦甚至怀念自己头顶瓶子站军姿的时光。 军训结束放一天假,同学们领了书和校服,回家调整状态,准备迎接新学期。 舒悦抱着一摞书回家,换鞋进屋,发现茶几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 她放下书和背包,走过去好奇地打开看。 盒里是一款新的白色智能手机。 旁边有一张便利签,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一看就是孙亮写的—— 升学礼物!等我嗷,中午带你去吃火锅! 舒悦尖叫一声,抱着手机激动的原地转圈。 这是她人生中的第一台智能机,舒悦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坐在沙发上摆弄起来。 手机里有卡,开机就能用。 舒悦拉开茶几下的抽屉,翻出自己之前用的小灵通拨打严晴的电话,要她q.q的密码。 她的q.q号是严晴帮她注册的,她没有智能手机,账号一直在严晴家的电脑上登录。 电话接通,严晴听说舒悦要自己打理账号,特地强调:“我跟你说哦,‘bestfriend’这个分组,只有我一个人,你之后不许添加别人!” 舒悦笑了:“好。” 两人聊起各自的高中生活,严晴表示压力超大:“唉,我不是也报漏了嘛,我爸好不容易托关系让我去实验中学借读,军训的时候我一问,你猜怎么着,那些同学全是将近700分的高手,我觉得自己好像混在鹤群里的鸡……” 舒悦登录q.q号,安慰严晴几句,接着道:“咱们同学也有调剂到七中的,盈盈还和我分到了一个班。” 严晴:“盈盈是谁?” 舒悦:“顾盈盈。” “你们已经这么熟悉了?”严晴掐着嗓子学舒悦的甜声,“还盈盈……” “……” “你可从来没叫过我晴晴呢。” “……” 舒悦摇头失笑,语气认真地安抚严晴:“我和她是普通朋友,咱俩可是深情厚谊!” 严晴很吃这一套,在电话里开心地笑了。 舒悦这边刚提到顾盈盈,q.q就弹出一条好友通知—— 武侠少女:哈喽舒悦,我是顾盈盈~ 来源:全员700分的初一五班群 舒悦点了同意,严晴那边有人喊她吃饭,挂断电话。 添加好友成功,武侠少女发来消息:悦悦悦悦!我拉你进班级群! 舒悦:好的。 等待间隙,舒悦点进孙亮的聊天框。 孙亮虽说是舒悦的小舅,但他只大舒悦七岁,两人相处模式更像是兄妹。 舒悦向孙亮道了声谢,退出聊天框,看见自己已经加入高一十班班级群。 群里大家都加了备注,舒悦点开群成员,想认一认同学的名字,滑到下方时,手指停在“沈淮桉”的名字上。 上次的饭钱,舒悦还他了,但他没要。 舒悦是一个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人,别人10%的帮助,她会回以100%的报答。 沈淮桉不收她的钱,舒悦很过意不去。 舒悦点进沈淮桉的资料页。 他的头像是一颗黑暗中的炫彩篮球,空间没有动态,十分简洁。 既然直接给钱沈淮桉不要,那她可以间接还钱。 比如,给他冲个q.q会员。 舒悦一边点头赞赏自己的机智,一边向沈淮桉发送好友申请—— 你好,我是舒悦。 请求发送后,舒悦哼着歌回卧室换衣服,准备和孙亮一起去吃火锅。 没过一会儿,孙亮打电话让她下楼。 舒悦刚坐进车里,q.q提示音响起。 她点开一看,沈淮桉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 舒悦第一次送人会员,操作不熟练,上网搜索步骤,按照教程一步步完成。 充值成功后,舒悦发现还可以给好友赠送装扮。 舒悦点开装扮商城看了看,先入眼的是一个带蝴蝶结的粉色猫耳朵,耳边挂着白色绒毛,可爱极了。 她少女心爆棚,决定下个月零花钱到账给自己买下这个装扮。 舒悦正对着粉嫩的猫耳朵看的入迷,孙亮停车,摘下墨镜:“到了,这个点人多,你先进店占座,我去找车位。” “好。” 舒悦解开安全带,后面有车鸣笛催促,她着急下车,忘记锁屏,直接将手机揣进兜里。 火锅店里人满为患,缭绕的锅底香混着烟味飘散在室内。 孙亮问舒悦:“手机喜欢吗?” 舒悦甜甜一笑:“超级喜欢,谢谢小舅!” “小事,”孙亮拉开汽水罐的拉环,放到舒悦跟前,“高中生活还适应不?” 舒悦端起汽水喝一口:“还行吧。” 火锅咕嘟咕嘟冒着缥缈的热气,孙亮夹起一块肉放到舒悦的碗里:“你妈来陪读,你爸没说什么?” 舒悦想起舒志远那句“考个破七中她还有功了”,本来美好的心情忽然低落:“我爸他,不是很同意,他觉得我没考上好高中,我妈来陪读不是很值当。” 孙亮眉头微蹙,欲言又止,有些话不好当着舒悦的面讲,他举起汽水:“你别想太多,好好学习,打铁还需自身硬,有句话说的好,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在普高当个学霸,一样能脱颖而出,来,干一杯!” 舒悦挤出一丝笑容,拿起汽水罐和孙亮碰杯。 吃完饭,孙亮去停车场开车,舒悦站在门口等他。 秋日阳光淡丽,照在身上柔和又温暖。 舒悦靠在玻璃门上,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发现沈淮桉二十分钟前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sha:? 舒悦以为沈淮桉是问她给他充会员的事情,打字解释: 是这样的,我前几天还你饭钱,你没有要,所以,我就给你充了会员作为感谢。 舒悦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加诚恳,又加了一句: 我呢,就是这样一个有恩必报的人。 几秒后。 sha:? 舒悦:“……” 沈淮桉一直发问号什么意思,是她说的不够清楚吗? 舒悦正琢磨自己哪里说的不对,沈淮桉又发来一条消息: 你看着我头像,再说一遍。 嗯? 头像怎么了? 舒悦刷新界面。 然后,她发现,沈淮桉酷酷的黑暗炫彩篮球上,冒出一只粉粉的,毛茸茸的,带着蝴蝶结的猫耳朵边框。 舒悦:“……” 紧接着,沈淮桉发来一行字: 真是谢谢你,我第一次具象化体会到,什么叫恩将仇报。 6、Chapter06 舒悦捂额头。 她什么时候把这个粉色猫耳朵装扮送给沈淮桉的啊? 舒悦仔细复盘刚才的行程。 应该是下车的时候,她忘记锁屏手机,误碰了键子。 事已至此,舒悦不得不发消息向沈淮桉道歉: 对不起,我如果说,这个猫耳朵是我不小心送出去的,你相信吗? 沈淮桉回复很快:你自己信吗? 舒悦:“……” 以她和沈淮桉每次见面恨不得怼死对方的相处方式,沈淮桉以为她是故意捉弄也在情理之中。 好心办了坏事,舒悦耷拉脑袋思考半天,打字硬生生地安慰: 这个装扮好像只显示一个月,一个月之后就没有啦。 sha:我这一个月不用和别人聊天? 舒悦破罐子破摔:那这段时间,麻烦你克制点,少聊天。 sha:? 舒悦:一个月时间很短,忍忍就过去了。 沈淮桉:“……” —— 八月末,七中正式开学。 校园里人群熙攘,身穿校服的同学们踏着朝阳,穿过操场和林荫小路进入教学楼。 高一年级的校服是墨黑混白色的,舒悦走进大厅,遇到两个穿着深黄和白色相间的值周生学姐,她们羡慕地看着舒悦,夸这一届高一校服好看。 舒悦到班级后,按照班主任的要求,看向大屏幕上的表格找座位。 她在靠墙第四排。 她稍转视线,看了眼自己旁边的姓名—— 厉书宜。 她和厉书宜是同桌。 舒悦转身,径直走到第四排。 厉书宜比她早到,已经坐在位置,她正在翻书,看见舒悦,起身让出位置。 舒悦小声说了句“谢谢”。 厉书宜没说话,坐下继续看书。 舒悦摘下书包坐下,轻轻吐口气。 据她军训时对厉书宜的观察,厉书宜一直独来独往,就差把“生人勿近”这四个字写在脸上。 这也许就是学霸的个性。 舒悦这人随机而变,遇热则热,遇冷则沉默,厉书宜不讲话,她也没主动挑起话题,一上午的课结束,两人一句话没说。 中午放学,舒悦和顾盈盈去食堂吃饭,两人到一楼,顾盈盈一摸兜,发现忘带饭卡,让舒悦稍等,她回班级取。 大厅中间来来往往的人多,声音哄闹,舒悦倚在墙根旁躲清净。 忽然,她瞟见许维安从正对面的长廊处走来。 他走到大厅中央的柱子旁,仰头向楼梯上看,像是等人。 他和舒悦的距离太近,舒悦不敢直视他,压住心跳,稍微转过身,从玻璃门的倒影中看许维安。 片刻后,沈淮桉下楼来到许维安身边,两人一起走向门口。 舒悦猛地想起自己昨天不小心送沈淮桉粉色猫耳装扮的事,迅速低下头,心里默念沈淮桉千万别看到她。 虽说是无意之举,但她的行为毕竟给沈淮桉带来麻烦,她应该当面跟沈淮桉解释并道歉。 可是,沈淮桉正在气头上,她现在去找沈淮桉,凭沈淮桉那张嘴,大概会劈头盖脸地损她一顿。 还是等等吧。 等沈淮桉消消气,她再去负荆请罪。 人总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两人并肩向前走,许维安掏出校服兜里的手机晃了晃:“我早上给你发q.q,发现你头像装扮挺别致啊。” 舒悦:“……” 她的内疚之情此时达到顶峰。 沈淮桉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嗯,之前太单调了,换个风格。” “……所以你换了个猫耳朵?还是粉色带蝴蝶结的?”许维安觉得不可思议,“你……口味挺独特啊。” 沈淮桉冷冷道:“好看吗?” 许维安实在憋不住,笑出声:“嗯,太好看了。” “既然你这么喜欢,”沈淮桉依旧淡淡的,看不出喜怒,“改天我也送你一个同款。” 许维安看沈淮桉处变不惊的模样,怕他来真的,连连摇头:“不不不,开玩笑的,算了算了……” 话音落下,二人出了教学楼。 舒悦对着沈淮桉的背影双手合十鞠了一躬。 斯米马赛,真的非常对不起!! —— 中午回家,舒悦一直琢磨如何跟沈淮桉道歉,睡不着,早早地出家门去学校,她到班级时,屋里只有七八个同学。 她坐到自己的位置,脱下校服。 苏雨檬抱着一包薯片蹦蹦跶跶跑来:“舒悦!” 舒悦捏捏她软乎乎的脸蛋。 苏雨檬坐在厉书宜的位置,把薯片递给舒悦,“你尝尝,番茄味的可好吃了!” 舒悦掏出一块薯片脆脆地嚼,这个时候,厉书宜走进教室。 苏雨檬看见了她,嘴里叼的薯片都没来得及吃,连忙站起来解释:“我我我,我来找舒悦,就稍微坐了一小会儿。” 厉书宜没看苏雨檬,也没回应她,直接坐下。 苏雨檬吃掉薯片,冲舒悦挥挥手,一溜烟跑远。 舒悦原地发懵。 苏雨檬好像害怕厉书宜? 这也许就是学霸的威慑力吧。 舒悦对厉书宜冷淡的态度没过多在乎,她和厉书宜只是同桌,无需太多交流,能保持正常沟通就好。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舒悦陪苏雨檬去卫生间,回来时,班长杜明煦正把值日表放进班级墙上的告示栏里。 两个小姑娘挤到前面去看。 “诶,我和顾盈盈一组耶,”苏雨檬和顾盈盈是前后桌,她开心地朝座位上的顾盈盈挥挥手,大声道,“盈盈,咱俩一组,周四值日!” 舒悦也看见了自己值日的搭档。 她苦恼地挠挠头。 “我看看你和谁一组……”苏雨檬搂住舒悦的肩膀,“啊,是厉书宜呀……” 快到上课时间,站在苏雨檬和舒悦身后的同学各自散开回了座位,告示牌前只剩下她们俩。 苏雨檬俯在舒悦耳边:“你和厉书宜说过话吗?” 舒悦摇摇头。 苏雨檬:“我和厉书宜是初中同学,她人挺好的,就是有点高冷,你多和她接触接触就好啦。” 舒悦对苏雨檬的话存疑:“真的吗?可我感觉你有点害怕她。” 苏雨檬还没回答,预备铃打响。 舒悦和苏雨檬回到各自的位置。 厉书宜给舒悦让路,舒悦想到之后两人要一起值日,主动搭话:“那个,我看值日表,咱俩一组,在这周五。” 厉书宜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舒悦默默坐下。 舒悦安慰自己,没关系,等到星期五她和厉书宜也许会慢慢熟悉的。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曾雅琴夹着书走上讲台:“这节课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我们把早晨剩下的知识点讲完。” 同学们心知肚明,所谓的“一点时间”,意味着整节自习课无了。 自习课无了不说,曾雅琴还压堂。 舒悦拽起袖子看一眼腕表。 晚上食堂有福利,红烧肉一毛一盒,先到先得。 舒悦度秒如年,急得直抖腿。 等到曾雅琴放下粉笔,说出那句“下课”后,舒悦起身准备冲出教室。 这时,厉书宜举手,叫来曾雅琴问课后题。 曾雅琴来到厉书宜身边,低头看一眼练习册:“这道题很经典。” 然后,指了下舒悦:“同桌跟着一起听听。” 舒悦:“……” 在饥饿去填饱肚子和汲取知识之间,舒悦选择了饥饿着汲取知识。 好在曾雅琴讲题快,舒悦收获知识后冲刺到食堂,排在队尾。 前面有四五个人,她踮起脚尖往前看。 沈淮桉站在最前面打饭。 他打完饭转身,舒悦看到他的餐盘里有一盒红烧肉。 沈淮桉眼眸一侧,对上舒悦的目光。 舒悦正想对他笑一笑,沈淮桉像没看到她一样,淡淡挪开视线。 打饭阿姨大声喊道:“红烧肉卖完了。” 这句话犹如霹雳砸到舒悦头上,她当场石化。 舒悦不死心,侧出身往档口看。 原本放红烧肉的地方立着一块三角牌——售罄。 舒悦整个人像霜打的花,一下没了精神,蔫头蔫脑地垂下肩膀。 失去心心念念的红烧肉,舒悦觉得其他的饭都不香了,她打好饭端着餐盘找个空位坐下,对着面前的饭菜重重叹口气。 突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盒红烧肉放在她面前的餐桌上。 舒悦抬头望向那只大手的主人。 沈淮桉垂眸看她,语气一如既往地随性:“颜色太深,我不想吃,送你了。” 说完,他回了自己的位置。 舒悦观察盒里的肉。 红烧肉不就是这个颜色吗?哪里深了? 舒悦思忖几秒,端着红烧肉和餐盘走到沈淮桉对面坐下。 沈淮桉正低头吃饭,见舒悦过来,掀起眼皮。 “首先,谢谢你给我红烧肉,”舒悦露出一个真诚的微笑,素白的脸看上去更加清纯可爱,“其次,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沈淮桉夹起一筷子米饭:“道什么歉?” “关于猫耳朵装扮的事……” 舒悦此话一出,沈淮桉脸色瞬间变黑。 舒悦赶忙解释:“我本意真的是想感谢你,那个头像装扮是我想自己用的,但当时我在外面,手机揣兜里忘记锁屏,误碰了键子才送给你……” 舒悦边说边注意着沈淮桉的表情,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你别生气了呗?” 沈淮桉嚼着米饭,半天没吭声。 舒悦紧张地盯着沈淮桉。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被告人”,焦灼地等待“法官”沈淮桉对她的“宣判”。 半晌,沈淮桉终于勉为其难道: “行吧,原谅你了。” 舒悦如释重负,开心地咧嘴一笑。 “不用太感动,”沈淮桉有模有样地学着舒悦给他发的那条消息,“我呢,就是这样一个宽宏大度的人。” “……” 7、Chapter07 猫耳挂件事件圆满解决,舒悦像是卸下一块大石头,整个人都感到无比轻松。 然而,还有另一个头疼的事儿等着她。 马上周五,舒悦和厉书宜的沟通还停留在她主动提起两人一起值日的进度。 那天之后,两人一句话也没说过。 可值日是需要配合的,别的不说,最基本的打扫任务她们还没划分。 舒悦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内向,厉书宜的出现,舒悦才见识到什么是真正的沉默寡言。 她甚至怀疑厉书宜是不是绑定了什么沉默系统,多说一句话便会受到下降天雷的惩罚。 有未解决的事情挂在心里,舒悦自习课写作业心不在焉。 她咬着笔帽偷瞄厉书宜。 厉书宜认真地在纸上做演算,晚霞的光透过窗户打在她身上,照着她束在脑后的栗色的发丝熠熠发光。 好漂亮的发色。 舒悦不知不觉看的入神,连自己偏了头都未曾察觉。 但厉书宜感受到来自同桌灼热的目光,她停下笔看,眼底神色有些冷:“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舒悦吓了一跳,她干巴巴地笑两声,接着由衷夸奖:“你头发颜色真的好好看,好像童话里的公主。” 厉书宜神色凝滞。 按照以往的情况,两人对话到此已经结束,舒悦没指望厉书宜回答,继续低头背课文。 她翻开新的一页,厉书宜竟然破天荒地出声:“我头发颜色是天生的。” 语气依旧疏离,但多了几分温和。 舒悦讶然。 不知是不是霞光的映衬,舒悦清楚地看见,厉书宜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 舒悦无意间的夸赞像一把敲门砖,将横在她和厉书宜之间的障碍砸出一丝空隙。 仅仅只有一丝而已。 不过,有了这个突破口,舒悦得偿所愿,和厉书宜在一个课间商量好周五值日分工的事情。 两人一人负责扫一行过道,舒悦擦黑板倒垃圾以及讲台卫生,厉书宜拖地。 可计划远比不上变化快,周四晚上,舒悦临睡前躺床上设置闹钟时,厉书宜通过q.q的班级群向她发起临时会话。 宜咦咦:舒悦你好,我是厉书宜 舒悦回:你好~ 宜咦咦:我家里有点事,明天请了一天假,值日可能要麻烦你一个人做了,实在不好意思。 宜咦咦:等下次咱们值日的时候我全包。 谁都有特殊情况的时候,舒悦爽快地答应: 好,没问题。 宜咦咦:谢谢你。 舒悦打了个“不客气”发过去,看着她和厉书宜的对话框思考良久,点击右上角的“添加好友”。 她们是同桌,没分文理科之前应该不会分开,以后避免不了接触,加个好友,有什么事情方便沟通。 就是不晓得厉书宜能不能同意。 请求发送成功,舒悦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床头柜,打着哈欠闭上眼。 微弱的月光洒进屋内,笼罩女孩渐渐熟睡的侧颜。 柜上黑屏的手机亮了一下—— 宜咦咦通过了你的加好友请求,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 舒悦要自己一个人完成全班的值日,第二天早晨她到学校很早,教室里只有三四个同学。 舒悦先扫完地,然后打水洗拖布拖地,等她忙活到最后一步擦黑板,同学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一大半。 她正站在窗台旁洗着抹布,苏雨檬抱着一摞纸放到讲台上:“悦悦!早上好!” 舒悦拧干抹布甩了甩手,抬头冲她笑:“早上好呀!” 苏雨檬挽起袖子:“我帮你。” 没给舒悦拒绝的机会,苏雨檬拿起扫把就开干。 舒悦道声谢。 两个小姑娘打扫完,一人拎着一个小桶去卫生间倒垃圾。 快到早自习时间,走廊十分安静,舒悦和苏雨檬重叠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苏雨檬提着垃圾桶的把手:“厉书宜应该请了一天假,早上值日都是你自己做的吧?” “嗯,”舒悦纳闷,“你怎么也知道她请假了?” “我和她住同一栋楼,昨天楼下来了一辆救护车,我看见厉书宜的妈妈被拉走了,厉书宜也跟着上了车。” 舒悦点点头。 “而且,”苏雨檬停下脚步,“厉书宜家里只有她和她妈妈两个人,我估摸着如果她妈妈生病了,她得在医院陪护几天。” 舒悦:“那她爸爸呢?” “她没有爸爸,”苏雨檬叹息,“厉书宜挺可怜的,她妈妈一个人带她生活,遭受不少闲言碎语,初中有同学特讨厌,拿这件事笑话她,她就把自己封闭起来,不和任何人讲话,闷头学习。” 舒悦恍然。 原来,厉书宜冰冷的外壳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坚不可摧的外表下,包裹着千疮百孔的伤痕。 提到初中,苏雨檬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吧,热心肠,而且是个话痨,那时候我和厉书宜坐前后桌,我特别想用我这颗火热的心温暖她,结果,我话太密,她燃点又高,直接把她暖的发火了。” “……”舒悦无奈地笑,“所以你才那么怕她?” 苏雨檬无辜地点头。 两人倒完垃圾回到教室,离早自习还有十分钟。 舒悦把空的垃圾桶放在门口的墙角,转身看见苏雨檬拿起讲台上的笔记纸,走到她身边:“这些是要发的吗?” 苏雨檬:“嗯,咱前天收上来的数学笔记,老师批完了让我发下去。” 舒悦从苏雨檬手中抽出一沓:“我帮你发。” 苏雨檬手指比心:“爱你~” 她走下讲台,低头一看,最上面的纸字迹笔锋有力,狂但不乱。 因为字好看,舒悦忍不住往后翻一页继续欣赏。 舒悦还没看清名字,沈淮桉的侧脸出现在她的余光里,清爽的薄荷味拂过舒悦的鼻尖。 沈淮桉刚从老师办公室问完题回来,手里拿着卷子,视线落在她手里的那张笔记纸上。 舒悦听见沈淮桉笑了一声。 两人距离很近,近到舒悦看见,沈淮桉的喉结随着那声意味不明地笑滚动了一下。 “112,你怎么偷看别人的笔记呢?” 舒悦那句“我没偷看,只是觉得上面的字漂亮”还没说出口,先扫见草稿纸上姓名栏—— 沈淮桉。 她硬是把那句夸奖咽下去:“我就是好奇,想看看究竟是谁把字写这么潦草。” “哦?”沈淮桉托着尾音,“难道不是因为我字太漂亮,知识点记的又全,你想趁机窃取我头脑里的智慧吗?” 舒悦把笔记拍在沈淮桉胸前,皮笑肉不笑:“你放心好啦,我对装满浆糊的头脑不感兴趣。” 沈淮桉按住胸口的笔记:“真可惜。” 舒悦觉得他没憋好话。 果不其然,沈淮桉惋惜地叹气:“小小年纪就老眼昏花了。” “……” 他揉揉舒悦的发顶:“找时间去医院配副眼镜,别影响学习。” “……” —— 舒悦被沈淮桉气的中午少吃了一盘米饭。 上次猫耳朵挂件的事情,沈淮桉不追究,舒悦觉得他人还不错。 但现在一看,错觉!全是错觉!! 她以后,再跟沈淮桉说话!她就是狗!! 下午的课又发了几张练习试卷,舒悦把厉书宜桌上的卷子整齐地摞好放在她桌角。 最后一节课结束,舒悦慢吞吞地收拾书包,等待同学们抄好笔记再擦黑板。 书装的差不多,舒悦走到窗台前,端起盆往打算去卫生间接水,刚走到教室门口,迎面撞上一个人。 舒悦后退两步,仰脸看去。 许维安低头看着她:“厉书宜在吗?” 他剪短了头发,额前的黑发与眉毛同齐。 目光相对来得太突然,舒悦喉咙发紧,说话磕磕绊绊的:“没……没在,她今天请假了。” 许维安像是不相信舒悦的话,一只脚踏进门槛往班级里看了看,没找到厉书宜,又问舒悦:“为什么请假?” 舒悦想起早上苏雨檬的话,但这并不是厉书宜亲口告诉她的,说明厉书宜不想让别人知道请假的原因,她也不能随意对其他人言说。 舒悦回答许维安:“这个我不太清楚。” 许维安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舒悦靠在门框,探出脑袋注视许维安的背影,等他彻底消失在视野中,舒悦才去卫生间。 她打开水龙头,对着肆意飞溅的水花愣神。 许维安和厉书宜好像很熟悉。 他们认识很久了吗? 舒悦想的太入神,没注意水已逐渐漫出,顺着洗手台边缘流淌到鞋上,直到脚背发凉,她才察觉盆里的水已经装满,手忙脚乱地拧上水龙头。 她端着水盆回到班级,座位上已经空无一人。 舒悦打湿抹布,擦掉黑板上的粉笔。 最后这节课是政治,政治老师个子高,而且超级能写板书,一节课下来两大块黑板从上到下被他写的满满登登。 擦完下半部分的黑板,舒悦把抹布扔进盆,水里像被撒上面粉,晕开一片白色。 她换盆清水,洗好抹布拧干,踮脚吭哧吭哧地去擦黑板最上面。 这个时候,一只手伸过她头顶扯走抹布。 舒悦回身。 比她高出大半头的沈淮桉单肩背着黑色书包,他抬起胳膊,游刃有余地擦掉高处那行粉笔字。 这个站位,舒悦刚好看见他硬朗的下颚线。 沈淮桉校服大敞,里面短袖领口开着两颗扣子,露着凸出的锁骨。 早自习时,沈淮桉校服拉的紧,舒悦没注意。 此刻她发现,沈淮桉肤色不像夏天时那样深,脖子白到能看清青色的血管。 沈淮桉不是天生黑皮,而是太阳暴晒的。 擦完最后一个字,沈淮桉垂下眼皮,把抹布塞回舒悦手里。 “谢谢你,”舒悦感恩地笑,完全忘记中午自己发的誓言,“你是忘带东西了吗?” “回来取练习册,然后看见一个小矮子在擦黑板。”沈淮桉睨着刚到他下巴的舒悦,“吃那么多饭,也不见你长高个儿啊。” “……” 8、Chapter08 舒悦挺起背脊,发现自己的脑瓜顶才过沈淮桉的下巴,那句“我才不矮呢”到嘴边,硬是没说出口。 “哼。” 舒悦攥着拳头回座位,把书包甩上肩膀,走到门口,又气不过,深呼吸两下,转身气势汹汹地瞪着沈淮桉。 沈淮桉双手环胸站在讲台上,唇边扯着一抹挑逗的笑。 舒悦扒开下眼皮,吐舌头做鬼脸: “你才小矮子,哪哪都小,略略略!” 沈淮桉:“……” 那时候舒悦并不懂这一句话对沈淮桉杀伤力有多大。 她见沈淮桉脸上笑容渐消,自己达到目的,飞速跑远。 沈淮桉咬着后槽牙,脚底生风追出去。 走廊里回荡着沈淮桉中气十足的怒吼: “舒悦!你给我回来!” —— 两个星期的课结束,中秋假期即将到来。 假日前的最后一节课,曾雅琴叮嘱些出行注意事项,并通知放假回来要组织一次数学摸底考试,让同学们别光想着玩,留出时间复习。 放学后,苏雨檬坐在舒悦前面的空位等她,怨气连天地吐槽: “这才开学多久就要考试呀,就三天假期,又要写作业又要复习……” “没事,摸底考应该不会太难。”舒悦又数一遍卷子,还是没找到少的那张语文古诗词,她观望四周,最终锁定一旁装书包的厉书宜。 舒小心地问:“那个,我少一张语文卷子,你看看是不是拿多了?” 所有科的卷子是自习课统一发的,数量多,同桌之间有可能拿混。 厉书宜默不作声,从书包里掏出文件夹翻找,果真找到两张一模一样的卷子。 她抽出那张卷子放到舒悦桌上:“对不起。” 舒悦拿过卷子:“不用道歉,这都小……” 话没说完,厉书宜先背书包走了。 舒悦尴尬地舔唇。 苏雨檬一直盯着厉书宜出了教室,才趴在桌上问舒悦:“半个月过去了,厉书宜是不是还没跟你主动说过话?” 舒悦又检查一遍卷子,确认数量正确后塞进书包:“嗯,是的。” 经过上次值日,舒悦感觉厉书宜对她稍有亲近。 可厉书宜请假回来后,又恢复之前冷淡的模样。 苏雨檬起立,郑重其事地拍拍胸脯:“没事哒没事哒,你寂寞时候尽管来找我哦!包你高兴!” 舒悦背上书包,亲昵地挽起她的手。 “好的呢!” —— 中秋节当天,孙亮带来一堆螃蟹大虾等海鲜,来舒悦家过节。 许久不见的舒志远也回来了。 中秋节一家人团圆,舒悦自然开心,跑到门口迎接舒志远:“爸!” 舒志远摸摸舒悦的头,把两个精致的袋子在脚垫旁:“我给你和你妈妈买了新衣服,蓝色盒里是你的,去看看喜不喜欢。” 舒悦蹲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拆开。 盒子里是一条湖蓝色的连衣裙,腰身缀着一圈珍珠,像湛蓝大海里落下的星星。 孙亮在帮孙雯洁洗菜,听见舒志远的声音,甩甩手上的水,倚靠在厨房的门上:“哟,老舒,真是好久不见啊。” 舒志远换鞋进屋:“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公司,没怎么回家。” “我姐搬来半个多月,我一次都没见着你,你可真是大忙人啊。” “……” 舒志远镜片后的眼里羞愧一闪而过,他没接孙亮的话,进入厨房:“雯洁,我帮你吧。” 孙雯洁正在抽虾线,侧身躲开舒志远的手:“你去切菜吧。” 舒志远讪讪地收回扑空的手:“诶。” 门口,舒悦满心欢喜地举起裙子,站在落地镜前比量。 忽然,她嗅到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她把裙子放在鼻子前仔细闻。 那味道特别浓,熏的她喉咙发痒。 “悦悦,”孙雯洁喊了舒悦一声,打断她的思绪,“家里没有酱油了,你去楼下超市买一瓶。” “哦,好。” 舒悦满腹心事地把裙子装回盒子里,换鞋出门。 吃完饭,孙亮回单位值班,舒志远本打算带舒悦母女出去玩,突然接一通电话,改口说公司临时有事,火急火燎地走了。 厨房里,舒悦帮孙雯洁刷碗。 舒悦想起刚刚裙子上的香水味:“妈。” 孙雯洁沥干盘子的水:“怎么了?” “我试裙子的时候,闻见那上面有香水味。” 孙雯洁神色一变,仅一瞬,便恢复如常:“可能是售货员身上的吧,你先别着急穿,妈先给你洗洗。” “哦,好的。” 舒悦冲洗碗里的泡沫,余光瞄着孙雯洁。 那香水的味道真是售货员的吗? 妈妈反应淡定,难道是她想多了? —— 晚上临睡前,舒悦收到严晴发的q.q消息: 严于律己:悦悦,告诉你一个坏坏的好消息。 舒悦打个问号发过去。 严于律己:下周我要去七中了,应该是你们班。 信息量太大,舒悦目瞪口呆,拨通严晴的语音通话。 “怎么个情况?” “唉,”电话里严晴唉声叹气,“我的学籍不在实验中学,今年这所学校不让借读了,所以,我就被发配回学籍本来应该在的地方,也就是七中。” 舒悦叹气:“好可惜啊……” 实验中学是省里最拔尖的重点高中,师资力量和教学环境是一顶一的优秀,不是普高可以比的。 “没什么的,”严晴语调轻松,“不能当凤尾,那我就争取当个龙头,你等我奥,咱们好姐妹到时候一起双龙戏珠!” 舒悦看向床头柜上的一摞书。 有些家长,总是习惯性的用一个框架就定义一个孩子的一辈子,小时候说话晚,会被身边的长辈贴上“不聪明”的标签;小学成绩排名中等,家长们便认定他难以成才;中考失利,没能考入省重点高中,那么身边的亲人就会完全笃定这个孩子不会再有逆改命运的机会,只能普通一世。 珍珠掉进泥里,只是暂时蒙了土不再发光,可是,有的人却对珍珠本身的价值视而不见,固执己见地认为它已深入泥潭,与土疙瘩并无两样。 舒悦表面接受现实,可无人的深夜,她还是会懊悔报考不慎,责怪自己初中不够努力,普高这两个字就像绑在她身上的大石头,每当她兴致冲冲地想努力前行时,这块大石头就会朝着反方向下坠,拖住她前进的脚步,让她自我怀疑,陷入犹豫。 可严晴明明去过更好的高中,不得已回到普高尚且能如此乐观向上,舒悦觉得,自己也无需在意那些定义她的言语。 一生很长,她不该迂回在曾经的失败中,就算成不了珍珠,也要做泥土里的野草,历经风吹雨打,烈火焚烧,依然会在下一个春天里疯狂抽条生长。 待冰雪消融后,绘出一片生机勃勃的绿意。 舒悦深吸一口气,释然地笑笑: “等你,我们一起努力!” —— 开学的早自习,曾雅琴领着背白色书包的严晴走上讲台。 严晴简单做了两句自我介绍,曾雅琴把她安排在靠墙最后一排的空位。 她回座位经过舒悦身边,冲她wink一笑。 严晴早晚坐校车,中午挂寝,一上午的课结束,舒悦和严晴像初中一样,挽着胳膊一起去食堂吃饭。 用完午餐,严晴拦住要回家的舒悦,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这么久不见我,不想我吗?反正你家里也没人,你去我寝室,咱们叙叙旧呗。” 舒悦倒是很想和严晴多带一会儿,但考虑到严晴的室友,她问:“那会不会打扰到你寝室的人呀?” “不会!”严晴拉起舒悦的手往女生寝室楼走,“我前天来送东西的时候看了,寝室算上我就俩人,而且她也说两无聊的,让我带朋友过来。” 舒悦随着严晴的步伐走,好奇地问:“你那个室友是几班的呀?” 严晴故弄玄虚:“稍后你就知道了。” 到寝室门外,严晴停下,打个响指:“接下来到揭秘时刻。” 说完,她推开大门:“当当当当!” 随着大门被缓缓打开,舒悦看到中央桌旁的凳子上,坐着一个长发飘飘的女孩。 女孩在梳头,听到门口的动静,扭头看来。 严晴两只手在舒悦身边比划,兴冲冲道:“戴雨丝!我带好朋友过来啦!” 重逢曾经的初中同班同学,戴雨丝自然不胜欣喜,热情地扯出凳子:“舒悦呀,快来坐快来坐,严晴没来之前这屋里就我自己,现在有了严晴,还有你,我终于不闷了!” 舒悦被严晴推着坐到戴雨丝身旁。 舒悦朝她微微一笑:“谢谢。” 严晴大方地拿出自己压箱底的饼干薯片,三个女孩边吃边聊,回忆初中往事,越聊越投机。 提及初中,严晴忍不住八卦,但又不好直说,旁敲侧击道:“你初中是不是有个喜欢的人呀?” 吃瓜乃人的天性也,更何况瓜主近在眼前,不吃就太暴殄天物了。 舒悦撕开一包薯片递给戴雨丝:“我也有所耳闻。” 话题转到自己身上,戴雨丝并没有遮遮掩掩,反而拍了下桌子,摆起说书先生的派头:“这件事,你们且听我细细言说。” 9、Chapter09 舒悦和严晴坐在戴雨丝对面,两颗脑袋凑到一起,眼巴巴地望着她。 “咳咳,”戴雨丝清清嗓子,“我和沈淮桉是一个小学的,我们的父母辈都在采油六厂工作,我小学毕业那年,六厂的职工集体搬到东英区的星河家园小区。” 舒悦知道这件事。 她小学一年级,舒志远开车带她出去玩路过星河家园,当时那里还是一片荒芜,几年后,这片土地建造起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 东英区是临宜市赫赫有名的“油区”,但采油六厂地理位置偏僻,交通医疗不便利,后来全国城乡规划,职工住的地方要留给农民,省里在东英区修建了星河家园小区供他们居住,并为这些职工提供往来班车。 舒悦记得自己小升初那年,孙雯洁说过,因为六厂职工搬迁,他们的子女入学二十三中,所以生源较往年多出一倍。 舒悦震惊:“你不会小学就喜欢沈淮桉了吧?” 戴雨丝伸出食指晃晃:“no,那时候我俩不在一个班,我跟沈淮桉还不熟,只是听我爸妈说过,沈淮桉的妈妈在他小时候因病过世,他爸爸很痴情,一直没再婚,一个人拉扯他长大……” 舒悦垂眸,想起沈淮桉随性又恣意的模样。 若不是听戴雨丝说,很难相信他曾经历如此大的家庭变故。 想必沈淮桉的爸爸一定无微不至地照顾沈淮桉,才把他养的这么阳光。 “斯道普!”严晴伸手制止戴雨丝,“我们对沈淮桉自传不感兴趣,你重点讲讲你怎么看上他的。” 说起自己暗恋的经历,戴雨丝双手捧着脸,羞涩地笑了:“初三那年寒假,我和沈淮桉在同一家补习班上数学课,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沈淮桉穿着黑色帽衫,上台讲最后一道大题,侃侃而谈,举手投足间胸有成竹,我当时就看痴了,心脏砰砰砰地跳……” “稍等,”舒悦打断眼里冒心心的戴雨丝,“就因为一道题喜欢沈淮桉?” “当然了!”戴雨丝向前探身子,靠近舒悦,“等你有喜欢的人就知道了,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个眼神的事儿。” 严晴赞同:“没错,暗恋是一种感觉!” 戴雨丝和严晴击掌。 舒悦轻轻点头。 确实是这样,她也是篮球场上惊鸿一瞥,便对许维安念念不忘。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戴雨丝笑容消失,垂头丧气道,“我觉得喜欢一个人就要大声说出来,于是主动找沈淮桉表白,可他态度坚决地拒绝我了。” 舒悦脑海里闪过沈淮桉毒舌她的那些话,已经开始同情戴雨丝:“他怎么跟你说的?” 戴雨丝耸肩膀:“他说谢谢我的喜欢,但目前要好好学习,他没有其他想法,大概这些。” 严晴中肯评价:“他还怪有礼貌的嘞。” 舒悦疑惑。 沈淮桉这不是会好好说话吗,为什么一遇到她嘴巴就像淬毒似的? 好双标啊这人。 戴雨丝搓搓手:“他越是这样,我越心痒难耐,况且马上要毕业,我为了不留遗憾,想再争取一下,于是,我写了一封信,第二天送给他,他没收。” 舒悦:“他以什么理由拒绝的?” 戴雨丝紧紧咬牙:“沈淮桉说,他看女孩写的字眼睛疼,让我把信拿回去。” 严晴:“……” 舒悦:“……” 看女孩写的字,眼睛疼? 这话说的,就很沈淮桉。 戴雨丝一拳头砸在桌子上:“你们听听他说的什么话,是不是特狗!从那以后,我就水泥封心,不再喜欢他了!” 严晴和舒悦抽着嘴角对视一眼。 严晴:“好像……” 舒悦:“是挺狗的。” 茶话会就此结束,离上学还有一段时间,几人回到床铺休息。 舒悦躺在一个空铺上。 她盯着暗黄色的床板回忆刚刚的聊天。 暗恋者皆是小心卑微,学生时代不敢诉说,随着时过境迁,寥寥者能够久别重逢,可成年人的世界充满利弊权衡,那份酸酸甜甜的暗恋,历经年复一年洗涤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再也找不回当年纯粹感。 舒悦佩服戴雨丝的勇气,她敢于在最纯爱的年纪大方地表达自己的喜欢,即使结果未能如愿,但至少,没为青春留下遗憾。 下午上学,严晴去领校服,舒悦一个人先回班级。 她走到教室门口,沈淮桉从屋里出来,两人碰了个对面。 冤家路窄,沈淮桉眉稍一挑,正打算说话,舒悦先主动侧身,让出路。 沈淮桉愣了。 舒悦露出一个诚恳的微笑,伸出胳膊:“您先走。” 沈淮桉怀疑舒悦憋什么坏主意,从头到脚打量她:“你吃错药了?” 舒悦“……” 舒悦笑容凝固,因为沈淮桉身世产生的同情心刹那间消失殆尽。 “快走吧你!” 沈淮桉欠欠地揉揉舒悦的头顶:“有病及时就医。” 舒悦打掉他的手:“你才有病!” 沈淮桉得逞地笑笑,大步流星地迈出门槛。 舒悦倚在门上,抚平被沈淮桉揉乱的头发。 沈淮桉,你真的是狗吧! —— 下午第三节课,数学摸底考试正式进行。 只上了半个多月的课,知识点学的不多,但在曾雅琴的心中,这个班的孩子全是优等生,要通过加强训练激发他们内在的潜能,所以,这次摸底考出了好几道超纲题。 舒悦课本上的知识点勉强能学明白,后面几道高难度的题连题目都看不懂,空了一大片。 交卷的时候,舒悦瞄见厉书宜的卷子,背面大题写的密密麻麻。 舒悦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球,下巴搭在桌上趴着,听见前后桌的同学对答案,烦躁地捂住耳朵。 收好卷子,曾雅琴拿起钢板尺拍拍讲台:“安静,还有半节课的时间,给大家放个电影。” 台下的学生鼓掌欢呼。 “班长,来挑个电影,记得控制音量,别打扰其他班级学习。” 讲完要求,曾雅琴夹着卷子出了教室。 卷子答的稀碎,舒悦郁闷,没心情看电影,从桌堂里掏出练习册打算做题,题集刚翻开,杜明煦说道:“靠墙同学关一下灯。” “啪”的一声,教室里一片昏暗,靠窗的学生积极地拉上窗帘。 教室里没有了光。 舒悦:“……” 杜明煦找的是一个关于高考的电影。 影片中女主人公命运多舛,生日那天发现父母已经离婚,淋着大雨愤怒地跑出门,和她关系要好的男孩出去追她,并把买的手机送给女孩当生日礼物,女孩看也没看,夺过手机扔进水坑里。 舒悦有点心疼那个手机 那可是新款智能机,少说也要好几千块呢。 滂沱大雨敲打地面,巨大的雨声淹没了女孩悲恸的哭声,凄凉的背景音乐声烘托气氛,勾的人不由自主地共情女主。 舒悦捧着脸,眼眶微红。 她用袖口拭去眼角沁出的泪。 身旁的厉书宜忽然轻哼一声: “不就爸妈离个婚,至于这样吗?” —— 次日,数学摸底卷子成绩公布。 卷子上鲜红的“49”刺的舒悦肝颤。 卷面一百分,她连及格线都没过。 舒悦恹恹趴在桌上,手里拿着笔,利用早自习时间自己先改错题。 这时,门口有人喊了声厉书宜的名字。 厉书宜唇角微扬,起身跑过去。 舒悦好奇,到底是谁能调动厉书宜的情绪。 她掀起眼帘望去。 许维安站在门外,递给厉书宜一杯香芋奶茶。 厉书宜接过,和许维安说着什么话,许维安低头,认真地听。 舒悦心中一凛,嗓子里涩意翻涌,她垂下眼,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数学题上,攥紧笔在草稿纸上勾勾画画。 她刚写下两个数字,厉书宜手里拿着奶茶回座位。 厉书宜和许维安是朋友吗?还是已经在一起了? 疑问萦绕在舒悦的心头,但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胆量去问,只能自我宽慰,劝自己别想太多。 那一年,舒悦十六岁,她第一次暗恋一个男孩。 以前,她一直认为暗恋是无法用语言具体形容的,但此刻,她终于明白暗恋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那滋味,就像含住一块爆炸果汽糖,一层糖果的甜味散尽,随之而来的是褪不去的酸涩。 —— 曾雅琴有事,请了一上午的假,数学课串到下午最后一节。 课上,曾雅琴对这次摸底考做了总结:“卷子上后三道大题,超出目前我们所学的知识范围,这几道题用来拉开大家的分数,有的同学们不会,属于正向情况,无需焦虑。” 舒悦看着自己卷子背面的三个大叉叉,放松地吐口气。 “但是——” 曾雅琴忽然拔高音量,眼睛像雷达一样巡视班级的同学们:“这张卷面,基础知识题占比至少六十分,六十分以下的同学,就是没认真复习!” 舒悦心虚地低下头。 完了完了,要批斗他们这些没几及格的同学了。 曾雅琴拿起卷子,威风凛凛地抖了抖:“这次,班里那几个考五十多分的,今晚回去把卷子给我抄一遍,后天交。” 舒悦:? 舒悦瞪大眼睛,盯着分数栏上的“49”。 那她不用抄卷子了? 舒悦并没有觉得庆幸,而是瘪瘪嘴,心碎一地。 她难道是班级倒数第一? 老师已经对她放弃治疗了吗? 这节课依旧老规矩,对于基础题,曾雅琴讲的快,有些套公式的直接一带而过,讲到后面三道拔高题时,曾雅琴放下卷子: “咱们班的沈淮桉这三道题全都答上,并且思路清晰,步骤准确,同时也是这次摸底考的最高分,97分。” 有人“哇”了一声,舒悦和同学们同时回头看向沈淮桉。 沈淮桉靠着椅背,灵活地转动手里的笔,面色从容,好像老师夸的人不是他。 曾雅琴继续道:“沈淮桉,你上来给同学们讲讲后三道题。” 10、Chapter10 日光西斜,透过明净的窗户洒进室内,照在黑板上。 沈淮桉走上讲台,一只手拿着卷子,另一只手拿起讲台上的粉笔,写下一串公式。 字体有型且锋利,像他一样,带着棱角和锋芒。 沈淮桉手放在黑板上,半侧着身,面对同学们:“我是用这个公式解的,具体解题步骤如下。” 话落音,沈淮桉边写思路讲解,他站在光线里,俊挺的五官一半处在阳光中,一半落在阴影,写到中途,长粉笔断掉一截,他抬手,把那块断的粉笔扔回讲台。 曾雅琴抱着肩膀站在窗前,连连点头赞许。 班级里十分安静,笔与纸摩擦的簌簌声清晰可听。 沈淮桉嗓音微低,但极具穿透力,能够驱赶舒悦脑中的瞌睡虫,她不像平时听数学课时那样犯困,而是双目清明,仔细地盯着黑板,手里的笔飞速运行。 写完最后一笔,舒悦单手托腮,盯着讲台上沈淮桉。 他朗目星眸,在一方讲台上挥斥方遒,自信又耀眼。 少年风姿绰约,宛如明朗的月,在这一刻拥有具象的体现。 沈淮桉讲完最后一道题,下课铃打响。 他回了自己的位置,曾雅琴又上台强调几句作业和学习态度的事儿,提着包离开教室。 沈淮桉为赶时间,步骤在黑板上的写的简洁,思维略有跳跃,舒悦有几个点还是不太懂,她拿着笔和卷子穿过座位去找沈淮桉。 十班只有靠墙和靠窗四排是双人桌,中间三列是单人单桌。 沈淮桉坐在第三列的倒数第二排,舒悦到他跟前时,他正在装书,前桌杜明煦背上书包,和沈淮桉挥手:“走了啊!” 沈淮桉扬扬下巴。 杜明煦向前一走,和舒悦撞个满怀,两人各后退一步。 舒悦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杜明煦掠过她身边往前走:“没事。” 听见舒悦的声音,沈淮桉抬起眼。 舒悦脸上保持诚恳微笑,双手抱住卷子,模样瞧着无比乖巧:“沈淮桉。” 沈淮桉拉上书包:“说。” “我能不能借你的数学卷看看,有几个点我没跟上。” 沈淮桉从桌堂里抽出卷子拍在桌上。 舒悦惊讶。 她以为凭她和沈淮桉摇摇欲坠的关系,沈淮桉不一定能借她,她心里提前腹诽一箩筐的好话,没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 舒悦拿过卷子,笑的眼睛弯弯:“谢谢你沈淮桉!” 沈淮桉站起来,把书包往身后一甩,单肩背着,忽然问她:“你考多少分?” 舒悦笑容凝固:“就……反正不用抄卷子。” 沈淮桉:“及格了?” “49。” “……” 沈淮桉顿了顿:“有看不懂的地方发q.q问我。” 此时沈淮桉的形象在舒悦心里忽然变得高大伟岸:“好,谢谢,麻烦你啦。” “谢就不必了,”沈淮桉同情地看着舒悦,“以你现在的智商,我写的你不一定能看懂。” 舒悦:“……” —— 回到家,舒悦做完其他科目的作业,掏出摸底考的卷子复盘错题。 孙雯洁端着一杯牛奶进来,温柔地摸摸舒悦的头发。 舒悦看看卷子,又抬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孙雯洁的神情。 曾雅琴在家长群发了月考的成绩单,孙雯洁应该早知道她考49分的事情,舒悦一直忐忑地等待孙雯洁的批评,但孙雯洁却迟迟没表态。 孙雯洁:“在反思错题?” 舒悦点头。 孙雯洁看着桌上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卷子:“这是谁的?” 舒悦:“这是我们同学的,他是这次摸底考最高分,后三道难题老师安排他讲的,我有几个地方不懂,所以把他卷子借来看看。” 孙雯洁点头:“那你多和这位同学沟通沟通,你数学一直不好,多花心思在数学上,知道了吗?” “嗯嗯。” 说完,孙雯洁放下牛奶走出卧室。 舒悦长长舒一口气。 孙雯洁是一个恩威并施的母亲,平时看着没有脾气,可如果她屡教不改,那她便会露出严厉的一面。 舒悦握着笔认真地改卷子。 她不是没用心学,每次上数学课一眼不眨地盯着黑板和老师,可她还是像听天书一般,两眼摸黑,她尝试过课下孜孜不倦地去办公室询问曾雅琴,曾雅琴也耐心解答她的问题,她听的一知半解,曾雅琴问她是否理解时,她不好意思再问,只得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可今天下午,她奇迹地发现,她能跟得上沈淮桉的思路,听得懂他讲题。 舒悦抚摸沈淮桉的卷子。 上次她见过沈淮桉的笔记,简洁,条理清晰,如果能把他的笔记借来自学,拿下基础知识肯定不在话下。 舒悦拉开抽屉,拿出手机点开q.q中她和沈淮桉的聊天框。 沈淮桉的头像上,粉色的蝴蝶结猫耳朵软乎乎地动来动去。 舒悦斟酌良久,打出一行字,又删,又打,最后放弃。 求人借东西还是当面说比较有诚意。 舒悦退出聊天界面,决定明天见面和沈淮桉讲。 她返回主页,看见页面上置顶的联系人严晴头像围绕半圈小蓝花。 舒悦记得昨天严晴的的头像装扮是一只小熊。 原来头像装扮在会员期内是可以换的。 她立马发消息给沈淮桉: 在吗? 沈淮桉秒回: 嗯。 舒小兑:这个q.q头像装扮能随时换掉,我之前没弄过,今天看我的朋友换了才知道这件事,你抓紧把这个猫耳朵换掉吧。 sha:? sha:我不喜欢别人安排我做事。 sha:我就不换。 舒悦:“……” 她明明好心提醒,到沈淮桉偏偏以为这是命令。 真是狗咬吕洞宾。 一股火蹿上舒悦的脑门,她冷笑一声,打字回: 那就挂着吧,你要是喜欢,到期之后我再送你一个。 “……” —— 第二天早自习,舒悦把卷子还给沈淮桉。 “谢谢你啦。” 沈淮桉刚坐下,他接过卷子,眼睛凝着舒悦:“都看懂了?有哪不会吗?” 舒悦摇摇头:“但我有个别的事找你。” “说。” 舒悦笑的人畜无害:“你方不方便把你的笔记借我几天,我想学习学习。” 沈淮桉眯了眯眼。 这小姑娘,平时见他像一只炸毛的小猫,恨不得扑上来挠花他的脸,现在有求于他,又伪装的这么听话。 真是有意思。 舒悦双手合十,纯澈的眼底闪动布灵布灵的星星:“可以吗?” 沈淮桉:“不行哦。” 舒悦眼底的星星碎掉。 “我脑袋里都是浆糊,而且笔记的字潦草,怎么能入你的法眼呢。” “……” 舒悦活了十六年,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她回到座位,郁闷地趴在桌上,没多久,又弹坐起来。 轻言放弃不是她的性格,为了数学成绩,她必须要坚持。 舒悦在桌堂里找啊找,找到一本白色的笔记本。 她从笔袋里掏出一只蓝色的荧光笔,打开笔帽,在本子第一页竖着写下四个大字: 死对头攻略手册。 午休时间,舒悦和严晴回到寝室,她把顾盈盈也叫来。 四个女孩围坐在桌子前。 “有个问题,请大家帮我出出主意,”舒悦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我有个朋友……” 这话一说,严晴戴雨丝还有顾盈盈立刻明白。 无中生友。 对坐的三人面色了然,舒悦为了面子,嘴硬继续道:“我这个朋友,有求于一个和她关系不好的人,她应该怎么做,才能缓和她和这个人的关系呢?” 严晴问:“你和那个人关系不好到什么程度了?” 舒悦苍白地强调:“不是我,是我朋友!” “好好好,你朋友你朋友。” 舒悦想了想:“死对头吧,一见面就怼,俩人凑不出一句好听的话。” 顾盈盈问:“你的……啊不,你朋友的死对头,男的还是女的?” 舒悦:“男的。” 戴雨丝举手,高声道:“我有个好主意。” 舒悦提着笔准备记下。 “去跟他表白啊,你这样说——”戴雨丝双手交叠放在脸颊处,夹着声音,“我之前怼你不是有意的,其实,我是喜欢你,喜欢的无法自拔,深陷其中,所以才口不择言……” 舒悦:“……” 严晴:“……” 顾盈盈:“……” 舒悦脑补了一下。 如果她对沈淮桉说这句话,沈淮桉会冷漠地一拳揍飞她。 揍飞前,还得补刀:“有病去看大夫。” 舒悦不由自主地颤栗,疯狂摇头:“不行不行,这招不行。” 戴雨丝噗嗤笑了:“开个玩笑啦!” 几人聚半天,也没讨论出所以然来,下午还要上课,舒悦让她们先回去午休。 舒悦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着“死对头攻略手册”几个大字研究法子。 戴雨丝踩在梯子上,凑来一个脑袋,悄咪咪地问:“舒悦,你想攻略这死对头是谁呀,我认识吗?” 舒悦仰头:“你可太认识了。” 戴雨丝:“谁呀?” “沈淮桉。” “……”戴雨丝抱着梯子,满脸怀疑人生,像是在消化一件难以置信的事情,良久,她语重心长道,“放弃吧姐妹。” 舒悦:“……” “人是无法攻略狗的。” “……” 11、Chapter11 晚上九点钟,七中男寝。 沈淮桉刚洗完澡,黑发还湿着,水珠顺着下颚线滴落,他扯过脖子上挂的毛巾抹两下头发,把毛巾一扔,坐在桌前翻开本。 童峻背着书包推门进来:“你作业还没写完呢?” 沈淮桉拔开笔帽:“早写完了。” “今天自习室人不多,你下回也跟我去自习室写作业吧,那安静,还有风扇,比寝室凉快。”童峻把书包放在凳子上,走到沈淮桉身边探头看。 桌面上放着一本数学书,沈淮桉对着书做笔记。 童峻“诶”了一声:“你之前不是有笔记吗?怎么又记一份,还写的这么细,画导图,这不像你风格啊。” 回应童峻的是笔与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童峻顺势坐在沈淮桉旁边:“新买的笔记本?你们班数学笔记不是用统一的稿纸记吗。” 说着话,童峻翻开笔记本的封皮。 浅粉色的,上面印着一只可爱的猫猫。 像是看见什么惊悚的东西,童峻凝噎,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淮桉,你……你……” 沈淮桉不耐地瞥童峻一眼:“你挡光了。” 童峻摸摸鼻子,拎起右边凳子上的书包回到自己床铺,拉开书包掏书,偷偷回头观察沈淮桉。 他一身黑色体恤,坐的笔直,黑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微微散开。 童峻的目光下移,看着那个粉色的笔记本,突然联想到沈淮桉的q.q头像装扮,好像也是粉色的,还带着一只猫耳朵。 童峻摸着下巴思考。 他和沈淮桉一起长大,直到今日,他才真正看懂好兄弟 童峻重新坐回沈淮桉身边,一本正经地推推眼镜:“我懂你了,淮桉。” 沈淮桉皱眉:“什么?” 童峻:“原来,你刚强的外表下,藏着一颗粉色的少女心!” 沈淮桉:“……” 沈淮桉:“滚!” —— 舒悦最终还是抄了一份数学卷交上去。 不管老师怎么看她,她不能自己放弃自己。 一周即将过去,舒悦还在研究怎样攻略沈淮桉,拿到他手里那份“数学宝典”。 她和沈淮桉之间的关系,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破冰,得从长计议。 时间一晃到周五。 值日生三周一轮换,这个周五又轮到舒悦和厉书宜值日。 周四放学,厉书宜对舒悦道:“上次值日我请假,是你一个人干活,这次就我自己来就好。” 值日的活是两个人的量,一个人干耗时又耗力,舒悦有苏雨檬帮忙,才在早自习前把班级打扫完毕,她想帮帮厉书宜:“没事,我家离得近,咱们俩一起干的快。” 厉书宜平淡地扔下一句“不用”,头也不回地走了。 舒悦:“……” 周五清晨,舒悦家对门装修,嗡嗡地声音钻的她脑袋疼,她早早到学校,一只脚刚迈进教室,厉书宜拎着拖把和水桶也往外走。 舒悦友好地笑,伸手想帮一把厉书宜:“我来……” “不用了,”厉书宜躲开舒悦的手,低头踏进长廊,“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 舒悦缩回抓空的手,扭头望向厉书宜。 她胳膊绷直,用尽全身力气提着水桶,瘦弱的身体被桶的重量抻的左右摇摆,浑身透着一股倔强。 下午五点钟,最后一节课结束。 家对门的装修将近六点才能结束,舒悦收拾好书包,打算先去四楼的自习室写一会儿作业。 周五晚上住宿生回家,自习室里的人寥寥无几。 舒悦推开门,看见只有一个人坐在屋里。 童峻听见门声,抬头,冲舒悦摆摆手:“哈喽悦姐!” 舒悦:“……” 他和沈淮桉不愧是好兄弟,都喜欢叫人昵称。 “嗨,”舒悦干笑两声,坐在第一排的位置,“你没回家呀?” “我等淮桉,他还在寝室收拾东西,我们坐他爸爸的车回去。” “哦,这样。” 舒悦摘下书包抱在怀里,思量几秒,转身问童峻,“你和沈淮桉是不是特别熟呀?” 童峻:“嗯,我们俩的爸爸都是采油六场的职工,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的。” 舒悦灵光一闪:“你知道沈淮桉平时喜欢什么吗?兴趣爱好之类的。” 童峻没多想,以为舒悦只是单纯地以沈淮桉为切入点找他聊天:“淮桉他喜欢打篮球,跑步,游泳,爬山,他说过,等成年之后要去尝试蹦极。” 舒悦:“……他挺爱运动的。” 舒悦本想投其所好,在沈淮桉面前刷刷好感度,可她是个运动白痴,沈淮桉喜欢这些她做不来一点。 童峻:“是的,沈叔,就是沈淮桉他爸,小时候对他管的严,每天早上都带他晨跑,风雨无阻。” 舒悦:“除了这些,沈淮桉还有其他爱好吗?” “其他的……应该没了,”童峻扶着眼睛框,“不对,确实有一个,我也是前几天才发现。” 舒悦凝神:“什么?” “淮桉他有一颗少女心,喜欢粉色系的东西。” “……” 舒悦良心实在过意不去,坦白道:“他那个q.q头像装扮……” “对!淮桉不仅用粉色猫耳朵的头像装扮,”童峻曲解了舒悦的意思,认为舒悦和他一样发现华点,“他的笔记本也是带猫猫的粉色!超级粉的那种!” 舒悦呆滞:“……啊?” 这时,童峻手机的q.q提示音响了声,他点开桌上的手机看,拿起书背上书包:“我走了悦姐,拜拜。” 舒悦机械点头:“拜拜”。 等到童峻推门而出后,舒悦不可置信地捂着脑袋。 难道她误打误撞送的头像,送到沈淮桉心坎里了,但是,这个傲娇怪却不好意思承认? 怪不得她让沈淮桉换装扮,他反应那么大。 既然沈淮桉真的喜欢,要不,她再给他续一个月的粉色蝴蝶结猫耳朵装扮? —— 背完一课英语单词,舒悦约莫对门的装修差不多结束,背起书包下楼。 学校门口有一个买煎饼果子的小摊,味道极好,舒悦出校门后,直奔煎饼摊去。 舒悦经常来,老板娘已经认识她了,笑呵呵道:“还像之前一样哈。” 舒悦笑着点头:“嗯嗯!多放香菜,谢谢阿姨!” “好嘞!” 摊煎饼的小锅滋啦啦地冒热气,舒悦馋的咽了咽口水,不经意间偏头,望见厉书宜走出校门。 这个点学校大门口已经没有学生,厉书宜背着米色书包,站在离煎饼摊不远的人行道上。 她撩起袖子看腕表,好像在等人。 厉书宜刚放下胳膊,一亮白色小轿车停在人行道旁,一个女人推门下车,她身姿绰约,穿着一身灰色小香风,深栗色的头发盘在脑后。 “妈!”厉书宜高兴地笑着,向前跑两步,副驾驶走下一个男人,她的笑僵住,脚步也停下,“你怎么来了?” 男人看着刚三十出头的样子,身穿黑色西装,气质温润如玉。 舒悦看着这一幕。 苏雨檬说,厉书宜没有爸爸。 那这个男人,应该是厉书宜妈妈的男朋友。 男人听见厉书宜不善的质问,没生气,反而温和地笑笑:“书宜,今天我带你和知梦一起去看电影。” 李知梦走到厉书宜面前,牵起她的手:“走吧。” 厉书宜甩开李知梦:“你让这个男人走!” 李知梦斥责她:“这是你冯叔叔,说话尊重点!上次我生病,还是人家照顾的我。” 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冯叔叔拉住李知梦的胳膊:“别跟孩子喊,好好说话。” 厉书宜冷嗤道:“叔叔?他才比我大几岁?还有,上次你生病明明我一个人就能照顾你,我还可以叫姥姥来帮忙,谁非要用这个男人照顾了?” 李知梦见女儿不听话,也发了火:“厉书宜!我这几天是不是太惯着你了,说话别太过分!” 无端撞破同学的家事,舒悦低着头,尽量降低存在感,她催促老板娘:“阿姨,能麻烦您快点吗?” 老板娘切开烤肠:“小姑娘,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这煎饼果子不到火候不熟。” 那边,厉书宜红着眼睛,就是不走,李知梦气得没办法:“不管你!” 冯叔叔拉住要上车的李知梦:“不能把书宜一个人扔在这。” 李知梦拉开车门:“我一会儿叫我妈来接她,咱们先走。” 两人开车离开。 厉书宜看着远去的白车,气愤地跺脚。 正好,煎饼果子熟了,老板娘把煎饼果子递给舒悦:“小心烫喽。” 舒悦把钱放在摊位旁的盒里:“谢谢阿姨。” 舒悦吹吹煎饼果子冒出的热气,咬一大口,四处张望。 回家之路必经厉书宜身边,她怕厉书宜尴尬,想着去旁边的林荫处躲一躲,等厉书宜走了自己再回家。 她刚一转身,厉书宜已经往这走来,离她只有几步之遥。 两人就这么水灵灵地面对面站着。 厉书宜怔愣一下,眼眶更红了。 舒悦:“……” 已经碰面,舒悦再躲就显得多余,她硬着头皮走上前。 厉书宜气呼呼地盯着她,“唰”地流下两行清泪。 舒悦:“……” 她低头看看,递出缺一个大角的煎饼果子,嘴里因为含着东西,口齿不清:“你……要不要七不七一口?” 12、Chapter12 厉书宜没理她,用袖口抹掉泪水,越过舒悦跑远。 晚上,舒悦洗完澡回卧室,看见床上的手机亮了,她拿起手机点开看—— 厉书宜撤回一条消息。 舒悦想起厉书宜哭着跑走的样子,于心不忍,打出一行安慰的话,指尖落在蓝色的发送键时,犹豫一下,把那行字删除。 “唉。” 舒悦叹口气,四仰八叉地倒在床上。 她今天就不该去买煎饼果子,这样就不会撞见厉书宜和她妈妈吵架,她现在向厉书宜提起这件事,一定会伤害到她的自尊心。 周末过得很快。 周一早晨上学,舒悦走出小区,严晴的校车刚好驶过停在路边,她笑着跑去找严晴。 严晴下车,扑到舒悦怀里,两人笑嘻嘻地牵着手朝学校走。 身后有人喊一声“舒悦”。 舒悦和严晴回头。 厉书宜从学校旁的小路拐出来,她手里紧紧地攥着书包带:“我有话想跟你单独说。” 严晴松开舒悦的手:“我去门口等你。” 舒悦点点头。 穿着校服的同学们成帮结队地往学校里走,四周说话哄闹声像棉花塞进耳朵,低的发闷。 朝阳初升,高楼像一把利刃,将阳光割裂成两半,碎成阴影和光亮落在地上。 厉书宜站在阴凉处,开口的声音打着颤:“上周五的事情,你能不能不要和别人讲。” 自记事起,她因为没有父亲遭左邻右舍的冷嘲热讽,母亲不检点、她来路不明,这些风言风语一直伴随到她上学,她的同学们也听父母的话,不愿意和她这样家风不正的孩子做朋友。 她一直被孤立,直到高中不是学区直升,小学和初中的同学们各自考到不同的学校,她也终于可以摆脱这些不好的言论。 可是那天,偏偏同班同学看到她家里最不堪的一面,她受够了被排挤被嘲讽的日子,怕自己好不容易盼来的清净会化为泡影。 厉书宜尽力让自己看着硬气一点,可面对未知的结果,她依旧紧张的浑身绷直。 舒悦看着脸色发白的厉书宜,眨眨眼,露出一个明媚的笑:“什么事呀,我不记得了。” 厉书宜怔住。 “我这个人呢,记忆力特别不好,”舒悦摊手,“睡一觉,第二天什么都忘了。” 厉书宜动了动唇。 晨光温柔洒在舒悦的身上,她笑得可爱,弯弯的眼睛里闪烁着细碎的光。 厉书宜低头:“谢谢。” 舒悦拍拍厉书宜的肩膀:“那我先走喽,严晴还在等我。” 厉书宜和舒悦她们一前一后进入校门。 她听见严晴问舒悦:“厉书宜找你什么事呀?” 舒悦回答:“她问我那天的煎饼果子在哪买的,很香,她也想吃。” —— 时间已经过去一周,舒悦还在研究怎么向沈淮桉借数学笔记。 早知今日有求于沈淮桉,当初就不和他硬碰硬见面就怼了。 攻略尚未成功,舒小兑仍需努力。 国庆节前学校要开运动会,这一周的下午自习课所有报名运动会的同学去操场练习项目。 舒悦没报名,她天生没有运动细胞,在运动会中,她通常扮演喝彩氛围组和零食垃圾袋制造者的角色。 但今年运动会女生缺人,体委安排她当女子4x100米接力的替补队员。 严晴和苏雨檬报了女子八百米和接力赛,她们在跑道上练习,舒悦和顾盈盈在看台帮她俩看着水瓶。 夕阳烧红半边天,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 顾盈盈问舒悦:“你那死对头攻略进度怎么样了?” 舒悦把手放在额前挡光:“我们俩积怨已久,难啊。” 两人聊天之际,严晴已经跑完两圈,气喘吁吁地走上看台:“水给我!” 舒悦递给她一瓶挂着霜的矿泉水。 严晴张嘴灌了一大口,用袖口擦掉下巴处的水:“累的我嗓子冒烟,幸好有水啊,刚才那有个人没买水,跑完三圈直接躺地下,我看着他都快蒸发了哈哈哈哈!” 舒悦忽然福至心灵,站起来跑下看台:“我有点事!一会儿回来!” 她一路小跑到超市,买了一瓶冰镇矿泉水。 舒悦看过讲台上的运动会报名表,沈淮桉报了一百米、一千米和八百米,他也在跑道上练着,如果,她现在去送上一瓶水,或许能稍微缓和二人冰冷的关系。 舒悦拿着矿泉水穿过中间的水泥路,许维安和杜明煦正在打篮球。 她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看了会儿。 许维安在三分线外伸长胳膊投篮,姿势极帅,篮球却打在篮筐上被弹出几米远,滚到舒悦脚下。 舒悦想起几个月前第一次见许维安打篮球,那时和他一起的人是沈淮桉,沈淮桉也是站在三分线处投球,他投的比许维安准,一球进篮。 许维安站着没动,杜明煦跑来捡球。 舒悦弯腰捞起球,递给杜明煦。 “谢啦!”杜明煦拍着球走回篮球架旁,双手抱球扔给许维安,“再来!” 塑胶跑道处,沈淮桉跑完一百米和一千百米,转动手腕热身,准备继续跑八百米,旁边大喘气的童峻断断续续道:“淮……淮桉,你看球场那边,是不是悦姐?” 沈淮桉朝球架处撇去目光。 舒悦拿着水,像个小手办,乖巧地站在一边看许维安打篮球。 沈淮桉眸光沉了沉,拽着没缓过来的童峻走上跑道:“歇够了吧,继续。” 童峻像被一只脱缰的马拖走,步伐凌乱地跟上:“淮桉你等……等等,诶诶!你别扯我袖子!我又不是你们班的,你不用带我练这么猛……” 舒悦看了半天篮球,突然有个短发女孩走到许维安身旁,羞涩地送出一瓶汽水。 许维安拍着篮球,朝那女孩看一眼,一句话没说,自顾自地投球,女孩尬在原地,手缩回来不是,继续端着也不是,还是杜明煦说了一句“他不喝”,女孩才别扭地离开。 舒悦捏捏手里冰凉的瓶子,想起自己也要送水,拍了下脑门,飞快跑去操场。 训练的人多,一眼望去全是人脑袋,舒悦站在中央的草坪处巡视一圈,找到沈淮桉的位置。 他像一只翱翔的鹰,飞速疾驰在跑道上,跑完最后一圈,坐在一处树荫下休息。 舒悦提前做好面部表情,脸上挂着友善的微笑。 这个时候,一个扎着长马尾女生先她一步给沈淮桉送水。 沈淮桉有礼貌,但不多:“谢谢,不用了,我喝女孩送的水嗓子疼。” 女孩:“……” 舒悦:“……” 喝女孩送的水,嗓子疼…… 这话说的,和拒绝戴雨丝那句“我看女孩写的字眼睛疼”,有异曲同工之妙。 都不太像人话。 女孩似乎也觉得沈淮桉不正常,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就走。 舒悦把水藏在身后,走到沈淮桉身旁,笑容慈祥:“跑完啦,累不累呀?” 沈淮桉视线落到舒悦背后的矿泉水,语气凉凉的:“怎么,给人送水没送出去?” 舒悦把水拿到前面:“什么啊,什么没送出去,我是给你买的。” 沈淮桉挑起右眉。 舒悦想到刚刚沈淮桉的话,惋惜道:“但你不是喝女生送的水嗓子疼吗,这瓶就算……” 话没说完,沈淮桉夺过舒悦手中的水,拧开瓶盖喝了。 他刚跑完步,汗水沿着修长的侧颈流进锁骨,尖尖的喉结随着咽水的动作一上一下地滑动。 舒悦垂着眼皮:“你嗓子不疼了?” 沈淮桉语调懒洋洋的:“你不是有求于我吗?我得给你个表现的机会啊。” “……” 他拧上瓶盖:“下次别买水,我喜欢喝可乐。” “好好好,”舒悦靠近沈淮桉坐下:“咱们俩现在算是朋友了呗。” 沈淮桉撇过头:“谁要和你做朋友。” “别这么小气嘛,”舒悦伸出拳头,“今天咱们就碰拳言和,签订友好盟约,以后见面不打架啦好不好?” 沈淮桉:“幼稚。” 嘴上这么说,他还是伸出拳头碰了舒悦的手。 下课铃声响,悠扬的萨克斯曲遍布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舒悦和沈淮桉站起来,一起往教学楼走。 沈淮桉问:“你报了什么项目?” “4x100米接力,”舒悦自豪地拍拍胸脯,“我长跑不行,但100米跑的快,15秒就能跑完。” 沈淮桉轻嗤一声。 舒悦不开心了:“怎么?嫌我跑的慢?你腿那么长,我当然比不过你。” 沈淮桉:“我倒着跑都比你快。” 舒悦:“……” 舒悦伸手抢沈淮桉的矿泉水瓶:“水还我!” 沈淮桉灵活地躲开:“不碰拳言和了吗?怎么往回要东西呢?” “谁给你言和!少废话,还给我!” “刚签订友好盟约,现在就背信弃义了?” “什么盟约?没有了!我宣布单方面撕毁盟约!” “……” 沈淮桉太高,他把瓶子举起来,舒悦根本够不到。 两人斗到教室,舒悦再一次败下阵,生一肚子气,还搭上一瓶三块钱的矿泉水。 走在回家的路上,舒悦给戴雨丝发q.q消息: 舒小兑:雨丝,你说的没错。 舒小兑:人是永远无法对狗攻略成功的。 13、Chapter13 今年运动会有上级领导莅临,学校格外重视,主席台提前摆满花篮,连学校门口的树枝都挂上了彩带,为了体现“多姿多彩”的主题,运动会还设置趣味闯关赛,无需按照班级,允许同学各自组队参赛,获得第一名的团队有奖杯和纪念品。 “这个趣味闯关听起来挺有意思的,”下午大课间,苏雨檬坐在舒悦前桌的空位,咔滋咔滋咬着苏打饼干,“悦悦,你要不要报名鸭,你,我,加上盈盈还有严晴,咱们几个强强联合,没准能拿个奖杯回来!” 舒悦低头整理上节课的英语笔记:“好呀。” 她拿起红笔,挑几个老师强调的重点内容画上星星,笔尖落在纸上,没划出字来。 红笔没水了。 舒悦又划了两下,还是不出水,她刚要开口问苏雨檬借,一直默默看书的厉书宜把自己的红笔放在她的本子上。 苏雨檬惊住,嘴边的饼干都忘了嚼。 舒悦微微一笑:“谢谢。” “没事。” 厉书宜神色不自在地拿起保温杯,去教室后面接水。 苏雨檬看着厉书宜的背影,讶异地捂嘴:“我第一次见厉书宜主动诶,你们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啦!” “我们一直都很好呀,”舒悦擦掉苏雨檬嘴边的饼干碎,“只不过之前厉书宜比较腼腆而已。” —— 经昨天一战,沈淮桉借她笔记的可能性为零,舒悦决定自食其力。 舒悦习惯把自己不会内容的全部记在本子上,太多太杂,复习的时候抓不住重点,自习课上,舒悦提炼书上的重点内容,挑挑拣拣半节课,终于整理出一份像样的数学笔记。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舒悦让苏雨檬先走,自己留在教室整理完剩下的知识点。 厉书宜背上书包,看见自己的同桌还在奋笔疾书,顺口一问:“你还不走吗?” “我写完再走,”舒悦没抬头,唰唰地写字,反应过来说话的人是厉书宜,笔尖一顿,抬头看她,“我,我可以借一下你的数学笔记吗?” 舒悦这几天光顾着盯沈淮桉,忘了自己身边就坐着一个学霸。 厉书宜数学成绩没有沈淮桉高,但和她比肯定强很多,笔记也一定记的井井有条。 厉书宜摇头:“我不记数学笔记,直接在书上画重点。” 舒悦:“……” firstkill! 厉书宜:“我觉得做笔记很浪费时间,听课的时候全记脑子里了。” doublekill! 这话换成其他人说,听着就是在装x,可厉书宜满眼真诚,讲话的声音细软,给舒悦的直观感受是,她在阐述一件事实。 舒悦捂着受伤的胸口。 学霸的记忆力果然不一般。 教室里只剩下两个值日生。 太阳落山,夕阳从窗户照在舒悦的笔记本上,映出一片淡淡的光影。 舒悦用手去挡,一道身影先盖住那块光晕,接着,一本印着可爱猫咪的淡粉色笔记本拍在她桌上。 沈淮桉逆着光站在她前排的空位,根根分明的睫毛像柔软的羽毛扇,遮住点漆般深黑色的瞳仁。 舒悦翻开粉色的笔记本,里面记得是整本数学书里的知识点。 橙色的荧光笔标记章节的大标题,红笔划线重点内容,每一节末尾都有清晰的导图。 舒悦举着笔记本问沈淮桉:“这是?” “借你的笔记,”他开口的嗓音像染了雪的瓷器,低而清澈,带了点懒散的感觉,“我那份笔记只有像我这种聪明的人才能看懂,这本,是笨蛋专用。” 惊喜来的太突然,舒悦自动忽略沈淮桉那句“笨蛋专用”,眼睛澄亮,像揉进了星星:“你特地为我记的,还是一整本数学书的知识点!” 沈淮桉双手环在胸前,倚着身后的桌子:“想得美,我是怕我把上课用的笔记借你之后,你看不懂还得天天来问我,太烦。” 说完转身就走。 舒悦拎起书包,抓起桌上的书紧随沈淮桉。 “诶,等我一下等我一下!”舒悦背着书包小跑追上他,“真的太感谢你了,我就说你肯定没有这么小气啦,上次是我口不择言出言不逊,你才没有满脑袋浆糊字迹缭乱呢,你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最帅的人,写的字也超级超级好看!” “这学期你的可乐……啊不,高中三年你的可乐,全部包在我身上!” 沈淮桉睨着舒悦:“少来这套。” 距离放学已经有一段时间,走廊只有他们两个人。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你真的好厉害,暑假时间居然把一本数学书都学完了。”舒悦翻开沈淮桉给她的笔记,忽然注意到封皮的颜色,“嗯……就是,我没想到童峻说的是真话。” 沈淮桉额角猛地跳动,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跟你说什么了?” 舒悦指着粉嫩嫩的猫猫封皮:“他说,你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粉色的少女心。” 沈淮桉:“……” 沈淮桉气的差点跳脚:“我才不喜欢这种,我是给……” “给什么?”沈淮桉的反应在舒悦眼里,是被戳中心事后的愤怒,她善解人意地安慰沈淮桉,“这有什么的,男孩喜欢粉色很正常呀。” 沈淮桉从牙缝里一字一句地挤出话:“我说了,我不喜欢。” 舒悦拍着沈淮桉的肩膀:“放心好啦,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嘴巴严,肯定会帮你保守这件事的。” 沈淮桉气极反笑,干脆不再解释。 二人走下楼梯。 舒悦把本子抱在胸前:“沈淮桉。” “嗯?” “你借我笔记这个事儿,我挺感谢你的,既然你喜欢……那个,我再给你续一个月会员吧,这样子的话,你就可以继续戴你喜欢的头像装扮,别人问你呢,你就说这装扮是我送的,两全其美。” 沈淮桉脚步一顿,冷冷地扯唇: “怎么?” “恩将仇报一次不够,还想来祸害我第二次?” “……” —— 今年运动会规模大,工作人员数量不够,学校要求高一每个班出一名同学当志愿者辅助老师工作。 舒悦没报项目,她也想为运动会做点贡献,报名了志愿者,被安排到终点计时处。 舒悦很高兴,自己在这样大型的学校活动中终于有了参与感,她认真听老师教他们怎样用计时器,项目开始前,满腔热血地准备大展宏图,枪/声响起,参加一百米的同学们奔向终点,她快速按下计时键,可是,计时表“啪”地黑了屏。 舒悦:“……” 她反复摁了好几下键子,不得已接受现实。 她的计时器好像坏了。 舒悦拿着表走到一个体育老师面前,说明情况。 老师接过舒悦的计时表看看:“你这个计时器出故障了,没事,我这计着时间呢,你这表坏了不能用,先去歇会儿吧。” 舒悦:“……好的。” 舒悦蔫蔫地坐在一边的台阶处。 她本以为这次在运动会中终于能做点什么,结果,就是换了个地方继续摸鱼。 百米计时终点那边好像出了什么差错,几个老师围在一起,刚刚参赛的同学按照名次排队,等着记录成绩。 沈淮桉穿着一身白色t恤,刚到膝盖的黑色短裤,细白的小腿肌肉夯实,他转着护腕,排在第一的位置。 舒悦屈起双腿,手肘搭在膝盖上,这时,有人挡住她眼前的光。 “这是你们的水。” 舒悦抬头一看,许维安拎着一提矿泉水扔在她脚边。 他没走,直接坐在舒悦身边,撕开塑料膜掏出一瓶水给她。 舒悦避开许维安手的位置握住水瓶子:“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和许维安坐的这么近。 刚搬来水耗费体能,许维安累的喘气声有些粗。 舒悦握着矿泉水,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主动和他搭话:“你是在等人吗?” 许维安眼睛盯着右边:“嗯,等老师。” 干等着无聊,许维安和舒悦你来我往地聊起天来。 许维安:“你们做志愿者有什么福利吗?” 舒悦:“运动会结束之后发我们一个纪念品。” 许维安笑了声:“这是福利?” 舒悦也跟着笑笑:“也算吧。” “你怎么没在终点给那些运动员计时呢?” “我计时器坏了,老师让我坐这里等,看看有没有其他安排。” “你这挺好,不用干活,还能拿个小奖品。” “……” 舒悦尴尬地低下头。 能够靠近许维安,舒悦心里欢喜的“叮”地开出一朵小花,可和他说上话时,舒悦又心好累,每次开口前都要斟酌,紧张的心快要跳出来,心中的那朵小花左摇右晃,静悄悄地掉落一片叶子。 话题冷场,舒悦正要说点别的,沈淮桉录完成绩走过来,手上拿着一瓶水,硬挤在她和许维安中间坐下,把他俩分开。 舒悦:“……” 许维安:“……” 沈淮桉看着许维安,朝终点计时处抬抬下颚:“穿绿衣服那老师找你。” 许维安抬腿走了。 舒悦向左挪动,和沈淮桉拉开距离:“旁边那么大地方,你干嘛非挤我这儿。” 沈淮桉:“我乐意。” “……” 他眼睛落在舒悦手里的矿泉水,眉头一簇,伸手夺过那水抛到后面的水泥地。 “……”舒悦觉得沈淮桉莫名其妙的,“你扔我水干什么?” 沈淮桉把自己手里的水放舒悦腿上,一副“我就扔了你能奈我何”的欠样:“那瓶水长得太难看,我看着烦。” “……” 14、Chapter14 舒悦举起自己腿上的那瓶水:“这是哪来的?” 沈淮桉:“跑道旁边拿的。” 舒悦:“……” 这不跟他刚才扔的水长的一样吗? 沈淮桉这人有时候真够幼稚的。 舒悦无奈地笑笑,拧开瓶子喝一口。 广播里传出清亮的女声:“报名男子800米的同学,请到检录处检录。” 沈淮桉站起来:“走了。” 舒悦冲他摆摆手。 水泥路上过往的人络绎不绝,方才沈淮桉扔掉的矿泉水瓶被行人踢了一脚,咕噜咕噜地滚到他脚下。 沈淮桉驻足,弯腰捡起瓶子,利索地往后一抛,丢进垃圾桶里。 —— 将近十一点,太阳光变足,计时的老师让舒悦去器材室拿两个遮阳伞。 红色折叠遮阳伞很大,舒悦一手抱着一个,像是举了两块重重的铁疙瘩。 广播里空灵的女声播报男子800米的成绩: “高一年组,第一名,高一十班,沈淮桉……” 截止目前,上午一共进行完三个项目,沈淮桉报了两个,全部是第一名。 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舒悦骄傲地挺起胸膛。 路过教学楼侧,那儿是跳远项目的沙堆。 可没人没在比赛,一群人围成一圈。 舒悦好奇地走过去。 沙堆里,厉书宜坐在沙子里,痛苦地抱着腿,嫩白的脚踝一道伤口留着血,像滴在白纸上的红色墨水。 评委男老师着急地看向四周:“后面还有同学没参赛,老师走不开,有没有认识这位同学的,带她去下医务室。” 舒悦挤出人群来到沙堆前:“我是她同桌。” 男老师挥手让一旁的同学散开,扶厉书宜起来。 舒悦放下遮阳伞,握着厉书宜的胳膊:“脚还能走吗?” 厉书宜试着向前迈一步,脚尖刚落地,疼的吸一口气。 她摇摇头。 舒悦挽起校服袖子,背对厉书宜半蹲:“我背你去医务室。” 厉书宜看着舒远和自己差不多瘦的身形:“你……你应该背不动我。” 一边的老师催促:“同学你们快一点,我们还要比赛。” 舒悦回头看着厉书宜,用眼神示意她上来。 厉书宜咬着嘴唇,双手搭上舒悦的肩膀。 舒悦拖住她的腰下,使劲一抬,稳当当地背上她走出沙堆。 她们俩人出来后,跳远比赛继续进行。 舒悦看着道边的遮阳伞,四处观望,想找一个熟人把伞送到长跑比赛的终点计时处,正巧,沈淮桉从检录处过来,他也看见了舒悦。 舒悦喊他:“沈淮桉!你能来帮我个忙吗?” 沈淮桉朝她走来,见清瘦的她居然背起一个人,诧异地瞪大眼睛。 “我要送厉书宜去医务室,”舒悦指了指一旁的两个折叠遮阳伞,“你帮我把这个伞送到主席台旁边的计时处呗。” 沈淮桉轻松地拿起地上的两把架着铁栏杆的伞,眼睛一直盯着舒悦看:“你背她,能行吗?” 舒悦向上颠了颠厉书宜:“我这没问题,伞就麻烦你啦,谢谢!” 话毕,她转身快步往医务室方向走。 舒悦边走着,还不忘安慰厉书宜:“你坚持住,马上到医院了!” 厉书宜:“……” 舒悦走的快,微风急促地打在厉书宜的脸上。 正午阳光热烈,舒悦背着一个人,步伐又快,发丝里流下几缕汗水,顺着后颈流淌进她的领口。 厉书宜有种说不上来的内疚,轻声道:“谢谢你,舒悦。” 舒悦轻描淡写:“没事。” 厉书宜搂紧舒悦的脖子。 她的身上散着果香,像是糖块融化在温水里,清甜又温暖。 厉书宜跳远的时候,脚没站稳崴了,沙子里混着一块铁片,划伤了她的脚踝。 医生先将厉书宜的伤口消毒,然后给她打了一针破伤风。 推完一管针,医生叮嘱道:“回去之后要注意,伤口不能沾水,饮食以清淡易消化的食物为主,别吃辛辣、刺激的,茶和咖啡不能喝。” 舒悦站在一边给严晴发消息,让严晴和顾盈盈中午运动会结束直接回寝室,不用等她。 听见医生的话,她把手机揣进兜里,偏头看向厉书宜:“听见了吗?” 厉书宜:“……嗯。” 舒悦望着医生:“她听见了。” 厉书宜:“……” 医生:“你们留在这观察三十分钟,没什么不适症状就能走了。” 厉书宜:“谢谢您。” 医生离开后,厉书宜看了看墙壁上的钟表,对舒悦说:“麻烦你了,你先去吃饭吧,我一个人就行。” 舒悦:“你脚还不能走吧,怎么回家?” 厉书宜咬咬唇,声音很低,像是在阐述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导诊台有电话,我一会儿给我妈妈打电话,让她来接我。” 舒悦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她走到门口,身后的厉书宜叫住她:“诶,舒悦……” 舒悦回过身:“怎么了?哪不舒服吗?” 她脑门上全是汗珠,碎发被汗黏着,贴在额头前。 厉书宜歪头,露出一个笑容,明艳的像是冰天雪地里绽放的一朵红梅:“谢谢你。” —— 舒悦出医务室时,将近中午十二点钟,这个时间试食堂的午饭档口早已关闭。 她打算去超市买盒泡面,前脚走下楼梯,瞧见沈淮桉拎着一个塑料袋背靠大树站着。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看来。 舒悦跑到沈淮桉面前:“上午运动会都结束了,你怎么还没走呢?” 沈淮桉把塑料袋扔进舒悦的怀里:“饭打多了。” 舒悦抱住。 塑料袋里装着两盒米饭和一盒菜,还有一个单独装的鸡腿。 志愿者下午一点集合,舒悦懒得再折腾回家,直接坐在树荫下的台阶开吃。 沈淮桉也没走,坐在她的身旁,两手撑着地,一双长腿不拘一格地交叠伸长,姿态恣意。 舒悦看着袋里两盒米饭,以为沈淮桉忙着比赛也没来得及吃午饭,递给他一盒。 沈淮桉推回去:“我吃过了。” 舒悦打开一次性餐盒的盖子:“那你怎么买两盒米饭?” 沈淮桉喉间溢出一声笑:“一盒够你吃?” 舒悦:“……” 舒悦用筷子夹起鸡腿,咬一口:“你们运动员应该不是一点集合吧,时间还早,你回寝室休息一会儿吧。” 沈淮桉侧眸瞥她:“你万一再饿昏,这么热的天没人管,不得晒成干?” “……” 舒悦好想把饭盒扣沈淮桉头上。 舒悦撕下一块鸡腿肉,试图和沈淮桉晓之以理:“沈淮桉,你每次帮我,我其实打心里特别感谢你,但是,你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沈淮桉:“不能。” 舒悦:“……” 舒悦:“你就不能稍稍改变一下吗?” 沈淮桉:“改不了,你习惯习惯吧。” “……” 舒悦窝囊地生气,大口扒着饭。 沈淮桉开口:“112。” 舒悦鼓着腮帮,气呼呼的:“干素么?” 沈淮桉不像刚才那样不着调,语气倏然认真:“你以后帮别人,也别忘了先想着自己。” 舒悦反应了一下,明白沈淮桉说的是她帮厉书宜,自己饿肚子这事,不在乎道:“没关系,饿一顿就当减肥了。” “再说,”舒悦用筷子敲了敲饭盒,笑了,“你不是给我送了吗,我也没饿着呀。” 她眉眼弯弯,笑得很甜,一整片灿烂的阳光全都蕴在她的眼睛里。 沈淮桉撇开眼,低笑一声: “笨蛋。” —— 第二天运动会下午,趣味运动会正式登场。 趣味运动会是今年的创新,项目分别有绑腿跑、障碍接力跑、你画我猜、飞盘九宫格、接力五子棋、多人跳绳六项。 舒悦和严晴、顾盈盈、苏雨檬四人在趣味运动会候场处摩拳擦掌,蓄势待发,可评委老师告诉她们,每一组需要六个人才可以参赛。 严晴刚来七中不久,认识的同学不多,顾盈盈熟悉的几个人不想参赛,苏雨檬看了一圈,有意向参加这次趣味运动会的人都已经组队完毕,她哭丧着脸,扯住舒悦的袖子:“怎么办呀悦悦,我们人数不够就没办法参赛了呀!” 舒悦安抚地拍拍苏雨檬的手,眼神四处巡视,忽然,定格在跑道外的沈淮桉身上。 十班的位置,沈淮桉侧身坐着凳子,低着头,左手懒懒地搭着椅背,童峻站在他面前,手里擦着眼镜和他说话。 “等着,我去摇人!”舒悦给苏雨檬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随后跑过去,“嗨!” 童峻戴上眼镜:“呀,悦姐!” “二位都是这次运动会的主力军,”舒悦热情地向他们抛出橄榄枝,“不知是否愿意赏光,和我们一起组队参加这次的趣味运动会呢?” 15、Chapter15 童峻很是积极:“可以呀,没问题!我正和淮桉说这事儿呢,我想参加,但我们人数不够,正好你们队缺人,两全其美!” 舒悦瞟向沈淮桉,征求他的意见。 他单手撑着脑袋,还没说话,童峻先替他答应了:“淮桉也去!” 沈淮桉:“……” 趣味运动会一共六项内容,每一个环节需要的人数不一样,比赛前每组先领取号码牌,完成所有项目用时最少且积分最高的队伍获胜。 舒悦他们是第十二号。 第一项绑腿跑和第二项障碍接力跑要求五个人参赛,舒悦不擅长跑步,在旁边给队友们加油。 沈淮桉和童峻包揽了运动会上男子长跑和短跑的第一名和第二名,严晴和苏雨檬是女子长跑的前两名,顾盈盈腿长跑的也快,几人齐心协力,其他组还在绑腿跑上摔倒一片的时候,他们已经遥遥领先跑完障碍接力。 舒悦领取关卡通过牌,和他们一起来到第三关——你画我猜。 这一关的位置在跑道中央的草坪上,出题的老师举起题目卡片,猜题的同学背对老师,负责画的同学与猜题的人面对面站,按照自己的理解将题目画在手里的小白板上。 前两关耗费不少体能,后面还有飞盘和接力赛,舒悦自告奋勇担任画手角色,她本想让和自己关系最好最有默契的严晴当猜题人,但严晴刚经过前两个比赛,累的气还没喘匀,她最终选了体力最好的沈淮桉。 比赛前,舒悦嘱咐沈淮桉:“你看准一点,别猜的太偏。” 沈淮桉:“你别画太丑。” “……” 一旁,坐在跑道上休息的严晴等人。 严晴面色忧愁:“我感觉我们要完蛋了。” 童峻:“别怕,淮桉理解能力挺强的。” “不是,”严晴丧着脸,“我担心的是舒悦。” 苏雨檬不懂:“悦悦有什么好担心的呀?” 严晴叹气:“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舒悦拿到白板和笔站在指定位置,有三个组完成了障碍跑,也来参加你画我猜。 这一环节,率先答完十道题,准确率高的获胜。 “各组准备好了吧,现在开始。” 出题老师举起第一个题目卡片—— 二龙戏珠。 舒悦拔开笔帽迅速地画。 她旁边的男孩不知如何下笔,望向舒悦的白板想借鉴思路,看清她的画后,提出质疑:“你画错了吧?” 舒悦忙活的头都没抬:“哪错了?” “题目是二龙戏珠啊,你为什么画了个王八戏水?” “……” 舒悦停笔,面无表情道:“我画的是龙。” 男孩不敢苟同:“那你这龙,可挺王八的。” 舒悦:“……” 时间紧迫,舒悦懒得和他计较,旁边的老师喊“停笔”后,舒悦将自己的大作面向沈淮桉,期待地看着他。 沈淮桉看着白板上画的三只不明生物:“……” 见识舒悦画工后的童峻四人:“……” 严晴早有预料地扶住额头。 顾盈盈呆住:“悦儿画的啥啊?” 苏雨檬张着嘴:“中间的是大象飘在半空吗?” 童峻眯眼仔细看:“一左一右的动物是乌龟吧?” 好在这一组的人都不擅长画画,另外三个人也没猜出来,反而是沈淮桉,盯着白板上的“牛鬼蛇神”半天,试探地开口:“二龙戏珠?” 舒悦眼睛倏地一亮,竖起大拇指。 沈淮桉:“……” 严晴目瞪口呆:“沈淮桉猜出来了!他居然猜对了!” 顾盈盈同款惊讶:“不是,哪看出来是龙和珠的?” 童峻解释:“白板中间那个,带耳朵的,飞在半空的,是猪?” 苏雨檬张开手掌在头顶比划:“俩耳朵那么大,不是大象吗,咋能看出来是猪呢?” 众人:“……” 这一题沈淮桉先答并正确,舒悦组得分。 出题老师换上新的卡片:“好,请看第二题。” 这次的题目是百鸟朝凤。 另外三个人犹豫如何下笔的时候,舒悦已经大笔一挥开始画了。 严晴抱着肩膀:“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老师说“停笔”后,舒悦亮出白板。 沈淮桉惊的眉峰一耸。 白板上画着一片尖嘴圆脑袋动物,齐齐抬起脑袋仰望另一个尖嘴动物。 顾盈盈眼睛直了:“这是啥?小鸡啄米吗?” 苏雨檬轻轻摇头:“应该不是,谁家小鸡啄米抬头啄呀。” 童峻:“可能是鸡飞狗跳。” 只用了几秒,沈淮桉便答道:“百鸟朝凤。” 笃定的语气,和答第一题完全不同,没有丝毫的质疑。 老师:“十二组答对,得五分。” 这下,严晴对沈淮桉刮目相看:“他真的长了一双洞若观火的眼睛,悦悦这么抽象的画他都能看懂!” 顾盈盈:“只能说,沈淮桉的思维也挺抽象的。” “我倒是觉得,”童峻轻笑,“他们俩是心有灵犀。” 舒悦和沈淮桉凭借一种诡异的默契,顺利拿下本组第一。 几人领取通关卡和积分牌前往下一关。 路上,舒悦和沈淮桉难得心平气和地聊天。 舒悦真心夸沈淮桉:“你真的好聪明啊,一眼就能看出我画的是什么!” 沈淮桉心安理得地接受:“嗯。” 舒悦又夸夸自己:“我画的也还行哈,准确画出了成语的精髓。” 沈淮桉:“……” 走在前面的严晴几人:“……” 赢了一场比赛,舒悦异常自信:“我以后是不是该考虑发展绘画方面?” 沈淮桉斜睨她:“你接画稿吗?” 舒悦:“啊?” 沈淮桉:“你如果接稿的话,我就报警了。” “……” 下一关是飞盘九宫格,每组派出一个人,用九个飞盘将每一格击倒即为胜利。 人站的位置距离九宫格距离较远,要想成功击打到格子,除了需要强劲的臂力,还得有股巧劲。 先到的队伍有几个男孩盘,他们力度太大,轮的飞盘不是打到边框就是越过九宫格飞远。 舒悦组的人在线外商量。 严晴:“咱们让谁去?” 顾盈盈:“童峻和沈淮桉出一个人吧,男生有力气,一击必中。” 童峻看着那几个失败的男生,捏着下巴思考:“这个不是纯靠蛮力就能成的……” 舒悦领完飞盘回来,拿起一个向外抛,试了试手感:“要不,我来?” 苏雨檬:“这东西要很大力气的,你这么瘦,能有劲吗?” 舒悦正打算扔一个飞盘,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沈淮桉抱手臂靠着栏杆,不咸不淡地开口:“她行。” 几人纷纷看向沈淮桉。 对于沈淮桉的肯定,舒悦感激地笑。 她嘴角的弧度展开一半,沈淮桉接着把话说完:“她力大如牛。” 舒悦:“……” 严晴勾住舒悦的肩膀,附和沈淮桉的话:“没错没错,我悦中考体育铅球扔了12米,勇猛有力!” 舒悦:“……” 在沈淮桉和严晴的力荐下,力大如牛、勇猛有力的舒悦同学接下飞盘九宫格的任务。 计时的老师捏着秒表,喊开始,舒悦眼睛瞄准九宫格中间的位置,甩开胳膊用力一扔,飞盘“嗖”地旋转,精准地击中数字“9”。 苏雨檬和顾盈盈拍手:“哇!太厉害了!” 旁边和舒悦一起参赛的男孩不服道:“巧合吧。” 舒悦浑不在乎地扫他一眼,持续发力,“嗖嗖嗖”地又扔出三个飞盘,一个不差地击倒九宫格上的帘布。 男孩惊讶地张大嘴。 苏雨檬顾盈盈严晴抱成一团欢呼。 这一关舒悦赢的很漂亮。 那些和她一同参赛的男孩自愧不如,学着舒悦抛飞盘的姿势,可他们要么扔的太远,要么压根抛不出去。 舒悦举着通关卡,仰起脑袋,像只打斗胜利的公鸡,嘚嘚瑟瑟地走到队友旁边。 几个小姐妹蜂拥而至,抱住舒悦: “哇悦悦,你太棒了!” “你是我的神啊!” “必须的,也不看看是谁的姐妹!” 几个小姑娘热闹一番,赶往下一个通关场地。 舒悦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无法自拔,走在路上,跟沈淮桉比比划划地显摆:“我嗖的一下,啪的一声,手里的飞盘一击即中,弹无虚发!” “嗯。”沈淮桉点点头,“每顿两碗大米饭没白吃。” 舒悦:“……” 舒悦气愤地原地跺一下右脚,握着小拳头追赶在沈淮桉身后:“我吃两碗大米饭怎么了,又没吃你家粮食,真是的。” 童峻看着斗嘴的舒悦和沈淮桉。 沈淮桉不爱搭理人,从小性子就拽上天,但他长得标致好看,上幼儿园起特招女生喜欢,玩游戏时好多女同学争先恐后地和他一组,他冷冷地全部拒绝;十几岁之后,五官长开的沈淮桉稚嫩全无,又帅又高,追他的女孩与日俱增,每次有女生向他表露好感,他都礼貌冰冷地回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童峻曾一度以为沈淮桉非直男也。 直到舒悦的出现,童峻察觉沈淮桉的变化。 沈淮桉面对舒悦的时候话异常多,虽然句句毒舌,可口嫌体正,给人感觉像是一个刚刚情窦初开的男孩,用类似踢心上人的凳子这样懵懂拙劣的方式惹她,希望她的多看自己几眼。 童峻摇头笑了笑。 他前面,沈淮桉悠悠地接舒悦的话:“能吃是福。” 童峻笑意僵住:“……” 哥们,夸人不是这么夸的! 你这样是追不到心上人的啊! 16、Chapter16 接力五子棋和最后一项多人跳绳要求全员参加。 接力五子棋关卡,两个队为一组,比赛开始后每一组派代表将本队的号码牌放在前方的格子里,迅速返回与下一名队员击掌接力,然后下一名队员出发。 一共十六个格子,前四名队员将号码牌放置任意位置,第五名和第六名队员可调整自己队伍号码牌的位置,最先将号码牌斜着、竖着或横着连成一条线的队伍获胜。 这一关不仅需要头脑,更需要速度,队友之间要彼此信任,考验团队凝聚力。 童峻对五子棋颇有研究,他跑步也快,所以他压轴,舒悦跑的慢,排在第一个。 童峻头脑飞速旋转,比赛开始前朝老师借一张白纸,讲清自己的战略布局后,问队友们:“咱们就按这个步骤来,我们连不成五子,也要尽力拖延对手的时间,懂了吗?” 沈淮桉点头:“嗯,明白了。” 童峻看向四个女孩子。 严晴挠头:“虽然没太明白……” 顾盈盈斗志昂扬的握拳:“但是!” 苏雨檬:“照着做就对了!” 舒悦眼底熠熠发光:“我们相信你!” 童峻见队友们对他如此信任,有些感动,热泪盈眶地拍拍胸膛:“定不负所托!” 沈淮桉无奈地垂下眼皮:“……” 跑个五子棋接力赛而已,不知道的以为这几个人像要保家卫国上战场一样。 胜败在此一举,只要赢了这关,多人跳绳根本不在话下,舒悦提出手放在一起加油打气,大家的手放好后,沈淮桉还在一旁站着。 舒悦叫他:“我们是一个集体,你也要来!” 沈淮桉撇过头。 “哎呀,来嘛来嘛!”舒悦走过去,推着沈淮桉的后背走,“我们一起经历这么多,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六个人围成一圈,舒悦把手放在最上面,看着沈淮桉,甩甩头:“来!” 沈淮桉说了声“幼稚”,不情不愿地将掌心覆在舒悦的手背上。 几人齐声喊道: “加油!” 舒悦六人配合默契,一局定胜负,把对手碾压的落花流水。 来到最后一个关卡,多人跳绳,这个环节要求两个人摇长绳,四个人跳,三分钟内跳的数量最多的组获胜。 四个小姑娘体态轻盈,在中间跳绳,沈淮桉和童峻摇绳。 舒悦对于其他体育项目不擅长,但跳绳特别在行,初中时创造单人跳绳一分钟250个的记录,她和几人商议好,跳绳和摇绳的一起喊一二,大家跟着节奏跳,不会断绳,节省时间,加快速度。 六人共同喊一二的声音大,引来周围许多人的目光,可是几个人享受比赛的过程,一心奔着胜利,连最社恐的舒悦都克服了尴尬,三分钟时间一到,他们组多人跳绳的数量首当其冲。 最终核算结果等待时,苏雨檬紧张地握紧舒悦的手。 核算结束,评委老师走上主席台前临时搭建的舞台:“今年趣味运动会获得第一名的是——十二组,恭喜你们!” 四周掌声雷动,舒悦严晴几个女孩抱在一起蹦蹦跶跶地庆祝。 沈淮桉看着舒悦,唇角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 “淮桉,”童峻面向沈淮桉张开手臂,“要不,咱俩也抱一个?” “滚。” “好嘞。” 这次趣味运动会只评第一名,颁发奖杯,其他所有参赛的同学都会获得一枚纪念奖章。 舒悦六人领取奖杯,站在草坪中央等待合照。 2015年的运动会至此接近尾声。 主席台上老师高声宣读闭幕词,礼炮轰鸣。 周围的人举起放着提前准备好的礼花,一条条彩带喷射而出。 人声鼎沸欢呼,金灿灿的奖杯映着耀眼的阳光。 摄影师调好角度:“准备拍照了……” 沈淮桉站在最边上,旁边有同学拉开礼花筒,舒悦怕喷出来的礼花落到他头上,握着沈淮桉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身旁扯了一下。 沈淮桉偏头,猝然撞进舒悦澄明的眼眸里。 她眼尾处的睫毛长如鸦羽,一眨一眨的,像是扫过他的心尖,又酥又痒。 周围嘈杂的庆祝和鼓掌声像是被消了音,唯有汹涌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一二三!好!” 摄影师按下快门。 后来,舒悦去主任办公室取洗出来的照片。 照片上,她和沈淮桉站在一起,她笑盈盈地举高奖杯,看向镜头。 而沈淮桉只有一个棱角分明的侧颜,他垂着眼眸,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 —— 运动会结束后,还有三天的课才到十一长假。 厉书宜脚受伤没上学,舒悦把课上的重点内容画在课本上,准备晚上回家拍照发给她。 一天的课结束,苏雨檬背着书包来到厉书宜的桌前翻书。 “悦悦,你知道厉书宜的语文书放哪了吗?她让我把她的书顺路带回去。” 舒悦往书包里塞地图册:“应该在桌角的那摞书里吧,你翻翻,要是没有就在桌堂里。” “找到啦!”苏雨檬像是接了个艰巨的任务,仔细地将厉书宜的语文书放进书包,“我和她初中开始就做同学了,不知道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她第一次找我帮忙诶!” 舒悦被苏雨檬的话逗笑。 两人走出教室。 有同学在长廊里打闹疯跑,舒悦靠着墙边走,拉着苏雨檬的袖口靠近自己身边,以免被跑来跑去的同学撞到。 苏雨檬从校服兜里掏出两颗裹着彩色糖纸的水果糖,给舒悦一颗:“昨天咱们运动会结束,我到家楼下碰见厉书宜,她脚不方便,靠着她家的车站着,应该在等人,见到我居然和我主动打招呼,我当时惊呆了你知道吗!” 舒悦拆开包装,把糖丢进嘴里。 橙子味的。 “我当时抱着咱一起得的奖杯,”苏雨檬语气骄傲,“她问我奖杯是哪来的,我把咱们在趣味运动会上的精彩表现和她描述一遍,她说了句‘真厉害’,看着有点落寞,落寞里,还带了点柔软。” 舒悦咬碎嘴里的糖:“落寞带了点柔软?” “是啊,她可能也想参加这次的趣味运动会,但受伤了啊,”提到这事儿,苏雨檬忽然道,“厉书宜崴脚那天,我在检录处离老远看见是你背着厉书宜?” 舒悦当时确实离检录处不远,她点点头:“是我。” 苏雨檬搂住舒悦:“不愧是能把铅球扔12米远的女人啊!果然力大如牛!” “……” 回到家,舒悦放下书包,把记的作业和今天上课的重点内容拍照发给厉书宜。 她发完所有图片,厉书宜回: 谢谢你。 后面跟着一个脸红笑的表情包。 舒悦脑补了不苟言笑的厉书宜做这个表情,莫名的反差萌,轻声笑了下。 她翻开练习册写作业,刚想锁屏手机,厉书宜又发来两条消息—— 我听苏雨檬说你们在趣味运动会上拿了第一名。 恭喜呀[礼花] 舒悦看着这两行字,想起方才苏雨檬评价厉书宜“柔软”。 厉书宜脆弱,敏感,她一直带着坚硬的壳子生活,不肯让任何人触碰她。 可现在的她,正在慢慢卸下防备,试着接受阳光照进她的世界里。 舒悦敲字回—— 谢谢啦。 下次如果还要这样的机会,希望你能加入我们一起哦。 厉书宜只请了一天假。 她脚崴的不重,能正常走路,但伤口还没痊愈,舒悦坐在位置上,看见她的脚踝还缠着纱布。 舒悦掏出语文书温习古诗文,厉书宜把一个粉色蝴蝶结头绳推到她的桌上。 舒悦:“这是……” 厉书宜抿紧唇:“送你的,谢谢你这几天给我发作业和知识点。” 她怕舒悦觉得这些都是小事,不要回报,接着道:“我也送了苏雨檬一个,是草莓头绳,她挺喜欢的,我希望,你也能喜欢。” 厉书宜小心地观望舒悦的反应。 她第一次试着敞开心扉,接受来自朋友的善意。 也是第一次给别人送礼物,期待她们的回应,但又怕对方不喜欢。 舒悦盯着蝴蝶结头绳看了看,拿起来,手指灵活地绕着头发,把蝴蝶结头绳绑在自己马尾辫上的黑皮套。 绑好后,她转头面向厉书宜,双手捧着脸,绽开一个极甜的笑:“好看吗?” 清晨的阳光透窗而入,舒悦影子落在墙壁上,映着她歪头的毛茸茸小脑袋。 厉书宜被舒悦甜而可爱的模样融化,心中的忐忑全部消散,她放松地笑笑:“好看,特别适合你。” —— 学校门口新开一家汉堡店,下午放学后,舒悦陪苏雨檬去店里排队买他们家的招牌红豆酥。 这家店是全国连锁,知名度高,每天放学基本上人山人海,红豆酥限量,苏雨檬拉着舒悦的手一路狂奔,出教学楼的路上遇见沈淮桉和童峻,舒悦连“嗨”都来不及说出口,就被苏雨檬扯着跑远,留下一个残影。 “……”童峻望着两人生风的背影,“她俩好像去超市抢打折鸡蛋的老太太。” 沈淮桉:“……” 童峻抖了抖手里他们六人的合照:“我还想着碰见她们之后共享当时夺冠的喜悦呢,结果连影都抓不到。” 他看向沈淮桉:“你肯定也这么想吧,淮桉。” 沈淮桉撕开手中棒棒糖包装纸,没搭理童峻。 童峻用手指弹弹照片:“别装了兄弟,这张照片全暴露了,你连镜头都不看,眼珠子都快掉到舒悦身上了。” “……” 沈淮桉咬住棒棒糖,瞥向童峻,眼神带着警告。 童峻被沈淮桉犀利的神情吓一哆嗦,但为了朋友的终身大事,还是壮着胆子道:“兄弟,你这样可不行,你喜欢一个人就得主动点,别见面就互怼,你这种,在言情小说里的角色通常是爱而不得的男二啊!” 沈淮桉蹙了蹙眉:“严晴什么时候写小说了?” 童峻:“……” 童峻像个老妈子似的,在沈淮桉耳边絮叨一路,出了校门,他看见汉堡店门口排队的舒悦和苏雨檬,止住话匣:“诶,她俩出来的挺早啊,怎么还排着呢?” 沈淮桉望过去。 舒悦和苏雨檬挨着脑袋看手机,好像看见有意思的事情,一起笑了。 沈淮桉低下头,和童峻继续往前走,去他们常吃的那家面馆。 两边道路车流窜动,苏雨檬和舒悦的说话声夹在汽车尖利的鸣笛中进入沈淮桉的耳朵里。 苏雨檬:“明天再上一天课,就放十一长假了,我和我爸妈去西双版纳旅游,你假期打算去哪玩呀?” 舒悦叹气:“我们家那边新开一家游乐场,我本打算约严晴和盈盈,但她们俩都回老家,我自己一个人去也没意思,再说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Chapter17 舒悦和苏雨檬等了快二十分钟,才买到炙手可热的红豆酥。 酥是新出炉的,有些烫嘴。 两人边吃边过马路回家,等红灯时,苏雨檬看见街道对面的人行路站着一个熟人,她用胳膊碰了碰舒悦:“你看,书店门口的那人,是不是厉书宜?” 舒悦顺着苏雨檬视线的方向看。 学校旁的书店大门口,厉书宜靠在棕色的墙上,双手握着书包带,不停地向书店里看,许维安出来,单手拿着一本书送到厉书宜眼前,厉书宜点点头,两人转身向前走。 走着走着,许维安伸手摘下厉书宜的书包,挎在自己胳膊上。 舒悦渐渐低下眼,继续嚼着红豆酥,不小心咬破舌尖。 血腥味混着红豆的甜腻在口中化开。 苏雨檬没注意到舒悦低落的情绪,自顾自地分析道:“怪不得我感觉厉书宜性子比之前柔软了,原来是谈恋爱了啊,果然,恋爱中的人被爱滋养,这个时候最温柔了……” 舒悦强咽下那口酥,罕见地晾着朋友的话。 人行绿灯亮起,舒悦和苏雨檬穿过马路。 苏雨檬还在琢磨厉书宜的八卦,像只百灵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厉书宜旁边那男孩长得挺帅的,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明星,我见过他,他是七班的体委,叫许维安,你说厉书宜是怎么认识他的呢,他俩到底是不是在谈恋爱呀……” 舒悦安静地吃着红豆酥,轻声道:“不知道。” 苏雨檬察觉舒悦有点不对劲:“你怎么了?说话的声音这么低?” 舒悦勉强扯出一丝笑容:“没有,就是觉得这红豆酥没有想象中的好吃,一点都不甜。” 两人走到舒悦家小区,舒悦和苏雨檬说了声“拜拜”。 一辆车呼啸而过地驶过舒悦身边,吹起她的头发。 舒悦头重脚轻地向前走,心里像被浇了一杯柠檬水,翻腾着苦涩的酸,这酸意中还滋养了无数嫉妒的藤蔓,疯狂缠绕在她的心间。 她讨厌这样邪恶的自己。 更何况,厉书宜还是她的朋友。 舒悦怀揣重重的心事进入家门。 孙雯洁下班早,在厨房给女儿做甜点,听见舒悦进屋,端着一盘巧克力蛋糕放到餐桌上:“回来啦,妈妈做了你爱吃的甜点,洗手过来尝尝。” “好。” 舒悦摘下书包去洗手台前洗干净手,坐在凳子上挖一勺蛋糕送进嘴里。 刚刚吃的甜红豆味还没散,巧克力化在口中,苦的舒悦皱眉头。 孙雯洁坐在她旁边:“好吃吗?” 舒悦怕妈妈难过,笑着点头:“嗯,好吃。” 孙雯洁一眼看出舒悦硬撑的笑意,柔声问:“今天不开心?” 心思被戳中,舒悦收起强装的笑容,握紧拳头,慢慢垂下眼睫:“妈妈,我才发现,我嫉妒心很强,我觉得自己是个特别差劲的人。” “怎么突然这样想自己呢?” “我……”舒悦犹豫一下,决定将心事和盘托出,“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今天,我看见他好像有女朋友了,他的女朋友是我的同桌,也是我很好的伙伴……” 话说一半,舒悦怕孙雯洁误会,摆手解释:“妈妈,我没有早恋,我只是对他有好感,他根本不认识我。” 舒悦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可我看见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还是会难过,甚至嫉妒,那个女孩是我的朋友啊,我不该这样的……” “嗯,”孙雯洁点头,声音温柔的像月下流淌的溪水,“妈妈认为你没有错,完全不必自责。” 舒悦猛然抬起头。 孙雯洁把女儿脸颊的碎发掖到她耳后:“你能意识到这一点,并敢于承认,证明你正在审视自己,这是你的优点。” “我们都是普通的人,有阳光的一面,也有不为人知的阴面,阴与阳相合是世间的规律,要允许自己有小情绪,只要别让这些负面的情绪过于影响你的生活,你不因此伤害别人就好。” “至于你有喜欢的人,”孙雯洁笑了,“你这个年纪,有悸动再正常不过了,可青春的代名词是遗憾,正因为有遗憾,青春才格外令人怀念,享受心动的甜蜜,就要接受破碎的悲伤,世上阴差阳错的事情太多,未必桩桩件件都能得偿所愿,你要学会凡事向前看,也许,最好的人在最后等着你。” 那天傍晚,孙雯洁和舒悦推心置腹说了好多,舒悦一个晚上没睡,反复想着妈妈的话。 孙雯洁告诉她,不要做情绪的奴隶,要成为情绪的掌控者。 翌日早,舒悦对着镜子扎头发,看见梳妆台上厉书宜送她的蝴蝶结发绳。 舒悦端详那发绳须臾,然后,拿起它束头发。 到学校门口,舒悦碰见刚下校车的严晴,两人一人买了一盒烤冷面,保安不让带这些东西进校,她俩靠在校门口的栅栏处吃。 厉书宜跛着脚往门口走,瞧见辣的满脸通红的两人,停下来笑道:“有那么辣吗?” 严晴往嘴里吸凉气,大着舌头:“敲级辣!我俩刚刚让烤冷面阿姨加变态辣,图的就是一个刺激!” 厉书宜撇嘴,满脸写着不信。 一个烤冷面的辣椒能辣成什么样。 舒悦坏笑一下,用签子插一片沾着辣椒粉的烤冷面塞进厉书宜的嘴里。 “唔……”厉书宜捂着嘴,没嚼两下匆忙咽下,吐吐舌头,“这也太辣了!” 舒悦挑眉:“要的就是这种感觉,早上是人最困的时候,刺激的辣是醒神利器!” 厉书宜咂咂嘴。 那股辣劲儿过去,反而更勾起食欲。 舒悦见厉书宜盯着自己的烤冷面看,大方地分给她一根竹签:“一起吃嘛,吃完精神一整天!” 厉书宜扎起一块鸡蛋,舒悦马尾辫上的蝴蝶结发绳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低头,偷偷弯了弯唇。 —— 中午放学,杜明煦请沈淮桉、童峻还有许维安等一起打篮球的哥们出校门吃面。 饭点面馆人坐的满满登登,几个长胳膊长腿的小伙子挤在一张小桌上等饭。 一个狐狸眼男生埋怨杜明煦:“你这千年老扣好不容易请一顿饭,就不能带我们吃点好的,头一次吃饭吃这么憋屈。” 杜明煦蹬他一脚:“不用你花钱还挑三拣四的,下回你请。” 餐馆人多,但老板做面的速度快,没一会儿服务生端着五碗猪脚面放到几个人桌前。 一屋子青春正盛的高中生,白了一半头发的老板觉得自己心态也跟着年轻了好几岁,脸上笑纹藏都藏不住。 童峻挑起一大口面吃,赞赏道:“淮桉,这比咱们经常去那家羊肉面好吃多了。” 沈淮桉嗦着面,点点头。 杜明煦神情骄傲:“那你看,必须的嘛,我这人挑吃的眼光最好了。” “要说眼光好,还得是我维哥,”狐狸眼男孩笑了一声,“维哥最近谈了个女朋友,那女孩长得可漂亮了。” “哟,”杜明煦踢踢许维安的鞋尖,“几班的呀?” 许维安嚼着面,痞痞地笑了声:“十班的。” 沈淮桉挑面的筷子一顿,肩膀紧绷。 杜明煦睁大眼睛:“我们班的,谁啊?” 狐狸眼男生勾着许维安的肩膀:“厉书宜。” 沈淮桉松下肩膀,埋头吃面。 杜明煦印象中,厉书宜是个非常高冷的学霸姐,上一个月的课了,他都没和厉书宜说上一句话,好奇道:“你俩怎么认识的?” 许维安还没说话,狐狸眼先迫不及待地开口:“维哥和厉书宜初中就认识,当时俩人谈过一段,后来被家长发现,维哥他妈就给他转学去了二十三中,谁承想阴差阳错两人又考一个高中了,这不,旧情复燃了。” “别胡说,”许维安搅拌碗里的面,蛮不在乎道,“哪来那么多旧情,不过是她长得好看,又喜欢我,我呢也没遇到合适的,处着玩呗。” 一直没作声的沈淮桉忽然开口:“你要谈就好好谈,别辜负人家的心意。” 许维安仿佛听到什么笑话,轻蔑地笑:“谈个恋爱而已,谁能保证只处一个,没必要这么上纲上线啊兄弟。” 沈淮桉没再继续说,大口嗦完碗里的面,扔下筷子:“我吃饱了,回寝睡觉。” 杜明煦:“回什么寝啊,咱不约好吃完饭去百丽小区的球场打球吗!” 沈淮桉没搭理他,拎起凳子上的校服外套抬脚就走。 看见沈淮桉走了,童峻一口吃完剩下的面,嘴里的面都没嚼完,紧随其后:“我也先走了,你们玩的开心哈。” 杜明煦:“……” 杜明煦用筷子指着沈淮桉的背影,跟狐狸眼和许维安吐槽:“老沈这什么狗脾气?” 面馆外,沈淮桉手里拎着校服外套搭着肩膀,瞥一眼跟他一起出来的童峻:“你跟着我干什么?” 童峻和沈淮桉一样,不爱听许维安说的话,也就不太想他一起打球。 他推推眼镜,义正言辞地看向沈淮桉:“我要回去和你一起睡觉。” “……”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Chapter18 十一假期前的最后一节课,艳阳被一大片乌云笼罩,亮堂的天骤然变得阴沉。 下课铃一响,学生们一齐向外走,窗外的雨气润湿了嘈杂的说话声,像一块湿润的海绵,浸染着空气下坠的发闷。 假期之后要期中考试,舒悦打算多带些练习册回去复习,苏雨檬和爸妈一起去机场,和舒悦打了声招呼先走了。 舒悦装好复习资料,背着沉重的书包离开教室。 走下教学楼门口的楼梯,隔着茫茫人群,舒悦看见许维安和厉书宜走在一起。 厉书宜的脚伤没完全好,走路很慢,许维安一只肩膀背着自己的书包,另一只肩上挎着厉书宜的。 俊男靓女并肩走着,连背影都那么相配。 一阵冷风刮过,尘土飞扬,卷起一大片黄沙,繁密细致的树梢疯狂摇摆,像是少女散落肩头的长发。 厉书宜被冻的缩了缩肩膀,许维安取下书包脱掉校服,披在厉书宜身上。 厉书宜伸胳膊套上他宽大的校服,笑得甜蜜。 暴风雨前的风格外凉,吹的舒悦眼眶发涩。 明明已经知道许维安和厉书宜的关系,舒悦也劝慰自己无数次,可再次亲眼所见,心里还是会泛起酸楚。 任何事情脱敏都需要一个过程。 她必须直面这种场景,把南墙撞倒,撞的头破血流,才能将心中最后一丝见不得光的感情磨平。 许维安和厉书宜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中,直至消失不见。 突然,轰隆的雷声响动,细密的小雨下落,滴在舒悦颤抖的睫毛上。 舒悦抬头望天,眨了眨眼,雨滴从睫毛抖落,像一颗晶莹的泪珠滑过她的脸颊。 舒悦将怀中的书举到头顶挡雨,想趁着雨势变大之前跑回家。 这时,一把深蓝色的伞盖住她的视线。 她转头望去。 沈淮桉举着伞站在她的身后,校服外套大敞。 他唇线抿的很直,垂着眼,认真地望着她: “别哭。” “你掉眼泪的样子一点都不好看。” 嗓音不似平时和舒悦拌嘴那样不正经,带了几分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温柔。 舒悦用手背擦掉下巴颏处的水珠:“我没哭,是雨滴在我脸上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因为这样的小事掉眼泪,她把手背上沾的水滴给沈淮桉看。 沈淮桉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 “谢谢,”舒悦接过,擦掉脸上的水痕,“我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吗?” “嗯,”沈淮桉盯着她,“特别丑。” “……” 舒悦不想自己狼狈的一面被沈淮桉看见,转身要走。 沈淮桉拉住她的手腕。 舒悦情绪不好,没心情和沈淮桉吵:“我回家了。” 沈淮桉拉开书包,把一沓草稿纸塞进舒悦手里:“我划的数学重点,你对着这个复习。” 舒悦捏紧草稿纸张,方才的难过消散些许,有点小感动:“谢谢,麻烦你啦。” 沈淮桉:“谢就不用了,我是怕你用了我的笔记期中考还不及格,丢我的人。” “……” 你的好友舒小兑紧急撤回一条感动。 沈淮桉把伞也塞给舒悦:“我爸开车来接我,我用不上,拿着麻烦。” 说完转身往寝室楼走。 雨点渐渐密集,从这儿到寝室楼还要一段距离,舒悦举着伞追上沈淮桉:“我送你回寝。” 沈淮桉脚步一停,回头望了下舒悦,没拒绝。 豆大的雨水滴在伞上,滴滴答答作响,像是敲在鼓面上。 沈淮桉比舒悦高出大半头,舒悦一只手抱着书和稿纸,另外一只手伸着胳膊,尽量举高伞,不让他淋到雨,自己的肩头被雨水浇出一小片湿润。 沈淮桉撇眼,拿过舒悦手里的伞。 他个子高,轻而易举地举高伞,将两人都盖住。 他手握伞柄,将伞向舒悦方向倾斜,雨滴顺着伞的弧度滴下。 走到寝室门口,沈淮桉把伞递给舒悦。 舒悦撑着伞,仰头笑了笑:“谢啦。” 沈淮桉站在台阶上,面向舒悦,闲闲道:“我知道,你是想和我多待一会儿。” 舒悦:? “下回直说就行,不用找别的借口。” “……” —— 十一假期,舒志远接孙雯洁和舒悦回家。 当天晚上,舒志远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一家三口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 餐桌上,舒志远问起舒悦学校的生活和学习情况,又和孙雯洁聊着公司的事。 舒悦喝一口汤,看着相处融洽的父母,开心地笑了笑。 饭后,舒悦回房间写作业。 她的卧室比让明区的卧室宽敞,墙壁雪白晃着白炽灯,照的屋里亮亮堂堂。 晚上十一点钟,舒悦写完几张卷子,简单冲澡,躺在柔软的床上准备睡觉。 临睡前,她看了眼手机弹出的地方新闻。 东英区新建的游乐场十一假期开园,各种游乐设施应有尽有。 好想去玩啊。 关系好的朋友都没时间,舒悦查找一番q.q通讯录,没找到合适出行的玩伴。 其实,自己去也未尝不可。 舒悦想着,点开网上售票链接。 十一假期才刚刚开始,七天的票已全部售罄。 舒悦:“……” 舒悦关机关灯,气呼呼地钻进被窝,掀起被子把自己全部盖住。 第二天一早,舒悦被闹钟吵醒,眼睛还没睁开,手先探出被子摸索床头柜上的手机。 手机打开,一条q.q消息弹出来。 沈淮桉:我给你划的数学重点看到哪了? 舒悦黏黏糊糊地睁开一只眼,打字: 刚看了两页。 沈淮桉不仅给她记了重点,而且还有知识点的延伸,她看的有些吃力。 沈淮桉:我昨晚复习,发现漏了两个知识点,咱俩见个面,我给你补上。 刚睡醒,舒悦整个人还处于倦怠中,不想动,问他: 可以线上发我吗? 沈淮桉压根没理她,直接发了时间和地址: 十点,二十三中旁的奶茶店,过时不候。 舒悦:“……” 舒悦抓紧起床洗漱,吃了早饭,回卧室写了一小会儿语文练习册,估摸时间差不多,换上一套牛仔背带裤,把数学书和沈淮桉的重点笔记放进粉色的双肩包里背上,前往奶茶店赴约。 走到玄关处,舒悦看见那把蓝色的伞,顺手拿走。 学生放假,奶茶店的人不如平时多,舒悦到的时候,店里只有两个人在买奶茶。 沈淮桉坐在靠墙处,瞧着二郎腿看书。 舒悦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把伞还他:“哈喽!” 沈淮桉拿过伞,把桌上没动的红豆奶茶推到舒悦跟前。 舒悦抱着奶茶杯:“我最爱喝红豆的了,谢谢呀,稍等,我把钱给你。” 沈淮桉:“不用,我点错了,不爱喝。” “……” 舒悦从包里拿出两张零钱放到桌上。 她扎开奶茶吸一口,把数学书和记着重点的草稿纸拿出来:“咱们补知识点吧。” 沈淮桉放下腿,坐正身子开始补充遗漏的知识点和拓展题。 两人挨的近,讲题时,舒悦余光被沈淮桉占据。 他唇色薄红,鼻梁挺直,漆黑的眼瞳深不见底,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吸引人情不自禁地望进去。 沈淮桉真的帅。 可惜,长了张不会说话的破嘴,每次舒悦对他萌生赞许,那张嘴总会让舒悦及时认清现实。 沈淮桉的重点记的已经很全面了,舒悦数学不好的人都能听出来,他补的那几个点可有可无。 舒悦怀疑沈淮桉闲的没事,纯折腾她一趟。 沈淮桉讲完最后一个知识点,舒悦确认一遍:“讲完了?” 沈淮桉没有一丝愧意,特别理所当然:“昂。” “……” 舒悦强忍着想揍沈淮安一顿的冲动,微笑:“我没那么笨,这两个简单的知识点在q.q里说我就能听懂,不用劳烦您大中午的特地跑一趟。” 沈淮桉:“没事,不用谢。” “……” 舒悦不想再跟这个人说话,装好书准备走。 “等等,”沈淮桉从兜里掏出两张票,“游乐场的票,我约的童峻,他有事去不了,多出一张。” 舒悦还在生气,语气特别冲:“多一张你就退了呗。” “……” 沈淮桉随性地靠向椅背:“懒得动,你要是想去就送你了。” 舒悦:“……” 这家游乐场一票难求,这么一张珍贵的票摆在眼前,不要白不要。 和沈淮桉一起去,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行。 舒悦从沈淮桉手里接过那张票:“好吧,谢谢你了。” 但不能占别人便宜,舒悦打开包翻找,把自己这个月零花钱掏出来,放在桌上:“这是票钱,上次运动会你给我买的饭钱,你没要,这次一起给你。” 沈淮桉站起来,抻抻衣角:“不用了。” 舒悦假装妥协:“行吧。” 她装模作样地点开手机:“既然你不收钱,那我只好再给你充一个月的q.q会员喽。” 一听q.q会员几个字,那双蝴蝶结猫耳朵装扮浮在眼前,沈淮桉脸色微滞,迅速把钱揣进兜里。 舒悦狡猾地笑了笑。 正午阳光灿烂,光影贴在地面。 两人踏着光走出奶茶店。 分开之际,舒悦挥了挥手里的票:“那,明早七点,我在公交车站等你,咱们一起去?” 沈淮桉看着舒悦,深色的眼底含着笑意:“好。”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Chapter19(小修) 次日清晨,舒悦起了个大早,特地穿上她新买的黑色连帽卫衣外套,平时束起的头发披散,戴一个黑色的鸭舌帽,开开心心地去车站。 她到的早,在站牌前来回踱步,等了大概十分钟,沈淮桉姗姗来迟。 他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身穿黑色棒球服和黑裤,纯黑颜色衬的他腿长笔挺,走到舒悦身边,看见舒悦的穿搭后,出乎意料地扬扬眉。 舒悦看看沈淮桉,又低头看看自己。 两人服装撞色了。 二人还没搭上话,公交车先到站。 舒悦和沈淮桉顺着人流挤上车。 假期出行人多,车里没位置,二人站了一路。 到游乐场这一站,公交车下来一大半的人。 一路上,舒悦和沈淮桉相处的还算和平,舒悦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沈淮桉有一搭无一搭地回着。 他们到的时候,检票口被人群堵的水泄不通。 游乐园入口处是一片清澈的湖,微风吹过,扑在人的脸上带着凉丝丝的水汽,道两边种着枫树,入了秋,枫叶像一团燃烧烈火,通红一片,再往前走是观光车售票处,园内面积大,有不想费力走路的游客都在排队买票坐观光车去各个站点。 沈淮桉问舒悦:“要坐车吗?” 游乐场里的景色好,舒悦想走走看,摇头:“不用。” 舒悦跟着沈淮桉向前走,去第一个景点,沿途看见许多商贩,爆米花的甜腻和炸鸡的香气夹在空气中钻进鼻子里。 路过一家奶茶店,沈淮桉停下:“我去买杯柠檬水,你喝什么?” 太阳大,晒了一路,舒悦也有点渴,她从兜里掏出钱包:“我也来杯柠檬水吧,谢谢。” 沈淮桉盯着她手里的钱,无语地笑了声:“你跟严晴她们也算这么清楚?” “那倒没有,”舒悦如实道,“但我不会让朋友白帮我呀,我一般都在其他地方回礼,比如生日什么的,礼尚往来嘛。” “哦,这样,”沈淮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钱收起来,我更喜欢回礼。” 舒悦:“……” 说完话,沈淮桉去奶茶店门口排队。 舒悦把钱放回钱包,坐在一旁的长木凳上等他。 背靠湖面,凉爽的风吹的背脊很舒适,舒悦惬意地晃动双腿。 来往的游客从她眼前走过,好多是和舒悦差不多大的小情侣,甜甜蜜蜜地牵着手逛园区。 舒悦困扰地挠挠头。 游乐园,一男一女,同色外套,两杯柠檬水,一起散步。 这几个词单拎出来没有任何问题,可叠在一起,特别像热恋的小情侣才会做的事情。 可今天,这些事偏偏是她和沈淮桉一起做的。 多少有点暧昧了。 舒悦在板凳上等了几分钟,沈淮桉拿着两杯加冰柠檬水走过来,递给她一杯。 舒悦握着冰凉的杯子:“谢谢。” 沈淮桉喝一口水,继续往前走。 身边又路过几对牵手的情侣,舒悦浑身不自在,她扯了扯沈淮桉的袖口:“那个,等一下。” 沈淮桉咬着吸管:“怎么了?” “要不咱俩分开走吧,”舒悦真诚微笑,“你去你想去的地方,我逛我的,互不打扰。” 沈淮桉用一种“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的眼神睨她半晌,而后嗤笑一声:“怎么?你是怕跟我在一起时间太长,会忍不住对我产生非分之想?” 舒悦:“……” 要是有那样的想法她现在就跳湖好吗! “毕竟我魅力摆在这呢,”沈淮桉不正经地把吸管咬在嘴里,“可以理解。” 舒悦气笑了,极力想证明自己的清白,推着沈淮桉的后背:“走走走,咱俩一起走,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魅力。” 游乐园里的风景别具一格,但游乐设施和其他游乐园一样,过山车、摩天轮、大摆锤、旋转木马、暴风秋千、海盗船、碰碰车等等。 这些舒悦之前在别的地方都玩过,没什么新鲜感,沈淮桉也没有太大兴趣,两人简单玩了几个项目,继续徒步逛景。 玩设施的时候还好,舒悦沉浸在失重的刺激中,随着人声尖叫,短暂忘却身边的人和事,可脚一着陆,她和沈淮桉肩并肩行走在林荫大路,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垂下的手随着步伐的摆动若有若无的触碰。 他们走在那些牵手的小情侣中间,气氛特别微妙。 更怪的是,沈淮桉也出奇的安静,两人相处的异常和谐,舒悦更不适应了。 偏偏沈淮桉拿话把她架在那,她如果此刻走,反而显得她心虚,印证了她真的对沈淮桉有想法。 舒悦不想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中继续和沈淮桉走下去,深吸一口气,左右观望,随便找一个小土墩坐下:“我……我走累了,休息一会儿。” 她低头,紧紧捏着半空的杯子。 沈淮桉站在她身旁,从她头顶落下一大片阴影。 沈淮桉盯着她看了看,下了小坡,走向观光车售票的地方。 头上的影子挪走,太阳光晃在舒悦的脸上。 她含住吸管。 该不会让沈淮桉说中了。 她难道, 真的, 对沈淮桉有非分之想? 观光车售票处排队的人长的像龙尾,沈淮桉站在后面,要买到票且得等一些时间。 舒悦喝光柠檬水,下坡把空瓶扔进垃圾桶,瞧见买首饰的小摊前围了一圈人。 她好奇,走过去凑热闹。 蓝色的遮阳伞下,挂着各式各样的手绳和手链。 老板娘扇着扇子,乐呵呵地跟游客介绍他们看上的手链。 人逐渐散开,舒悦来到摊位前,视线在几个手链上流转,摘下一个挂着月亮的银色手链。 几位游客付完钱,老板娘转头看向舒悦:“小姑娘,喜欢就买一条吧,我家的手链都是纯银的。” 银色的月亮闪闪发光,舒悦问道:“多少钱一条。” 老板娘:“一百。” “……” 舒悦摩挲这条银手链。 她不懂行,但能感觉出来,这上面的银不纯。 至少不值一百块。 景区的东西一向比外面贵好几倍,舒悦礼貌地笑了下:“不用了,这不是很适合我。” “多适合呀,”老板娘是个会做生意的,“你手腕又细又白的,戴这样一条手链做装饰,多漂亮。” 舒悦看着手链犹豫之时,沈淮桉喊了她一声:“舒悦,走了!” 她回头看去,沈淮桉已经坐在观光车上。 舒悦放下手链,冲老板娘说一声谢谢,往观光车的方向跑去,上车坐在沈淮桉旁边。 驾驶员点着车上的人数。 沈淮桉问她:“买东西了?” 舒悦:“没有。” 人数清点完毕,观光车匀速前进,带起一阵风,吹动舒悦垂在肩头的碎发。 沈淮桉回头,朝首饰店的位置望一眼:“你不喜欢?” “喜欢是喜欢,”舒悦摇头,“这儿的东西太贵,以后有机再买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Chapter20 第20章 Chapter20 牵错人了啊 观光车缓缓停靠在鬼屋站, 戴着红色鸭舌帽的驾驶员转头询问:“有人要下车吗?” 舒悦一眼就被入口处那只血眼绿恐龙和底下“鬼屋惊魂”几个大字吸引住了,她眼睛一亮,兴奋地拍了拍身旁沈淮桉的手臂:“这个看起来超有意思!我们下车吧!” 沈淮桉瞥了眼那块阴森的匾额, 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跟着舒悦下了车。 鬼屋售票处排着两条长队,弯弯曲曲地绕成了弧形。 沈淮桉站在队尾, 目光时不时地飘向售票口旁那个没有眼珠的怪异人形立牌,眉头皱起。 舒悦踮脚数了数前面的人数, 转头对沈淮桉说:“估计还得排二十分钟呢,你刚才等车等了那么久, 要不要去找个地方坐会儿?我自己排队就行……”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外套口袋里掏钱准备买票,无意间瞥见沈淮桉紧绷的侧脸。 舒悦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个无眼立牌, 若有所思地凑近他,问道:“你……该不会是怕鬼吧?” 沈淮桉神情一凛, 不自在地别过脸:“没有的事。” 舒悦仔细打量着沈淮桉的表情,体贴地说:“没关系的,要是害怕的话我们就去玩别的项目, 后面还有好多……” “我不怕, ”沈淮桉打断她,反而扬起眉, “倒是你,别一进去就被吓得哭鼻子。” 他大方地补充道:“要是实在害怕, 我可以勉强让你牵着我的手。” 舒悦:“……” 舒悦不想管这个口是心非的人了。 等了片刻, 队伍依旧停滞不前。 工作人员出来解释,说是收票的机器出了点故障,请大家稍等。 沈淮桉抬手看了看腕表, 忽然转身离开了队伍。 舒悦下意识伸出手,想起沈淮桉刚才紧盯那个无眼鬼立牌时紧张的神情,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沈淮桉或许是真的怕鬼,碍于面子不愿直说,又不想扫她的兴。 舒悦放下手臂,望着沈淮桉的背影渐行渐远。 随他去吧。 售票机器很快修好了,队伍开始缓缓向前移动。 二十分钟后,舒悦前面只剩下六个人,她身后已经又排起了长龙。 终于排到售票口,穿着红马甲的售票员头也不抬地在键盘上敲了两下:“几个人?” 舒悦刚开口:“一个……” “两个人。” 沈淮桉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身后。 他似乎跑得很急,呼吸急促,黑色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前。 舒悦惊讶地望着去而复返的沈淮桉。 售票员看向舒悦确认:“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舒悦这才回过神,从兜里又掏出两张纸币:“两个人。” 由于鬼屋内人数已满,需要等上一批游客出来才能进入,拿好票,舒悦和沈淮桉按照指示牌站在外面等候。 舒悦悄悄打量着身旁的沈淮桉。 她原以为沈淮桉因为怕鬼而临阵脱逃,没想到他不仅回来了,还满头大汗。 难道是偷偷找地方做心理建设去了? 男人啊,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舒悦轻轻戳了戳沈淮桉的手臂:“那个……” 沈淮桉转过头:“怎么?” 舒悦:“别勉强,要是真的害怕,我们就去玩别的项目。” 沈淮桉轻蔑一哼,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舒悦看着他额头上越来越多的汗珠,真心劝道:“我说真的,不用为了面子硬撑。” 说完又小声嘀咕:“反正你在我心里也没什么形象。” 沈淮桉:“……” 一生要强的沈淮桉还是没有离开,和舒悦一起走进了鬼屋。 入口处还算温和,没有突然冒出的NPC,只有一片压抑的漆黑,借着远处微弱的光源勉强能看清脚下。 周围人多,低声交谈和脚步声冲淡了恐怖氛围,但所有这些声音在沈淮桉耳中都化成了嗡嗡的杂音,他所能清晰听到的,只有自己一下快过一下的心跳声。 空气中的寒意似乎也格外重,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深呼吸,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都是假的,但身体却僵硬得像块木头。 这种平静仅仅持续了不到三十秒。 正当人们稍微适应黑暗时,左侧墙壁猛地发出一声巨响,一个嵌在墙里的骷髅道具突然弹了出来,张牙舞爪地定格在半空,发出“咔哒咔哒”的机械摩擦声。 人群里响起几声短促的惊叫和笑骂。 沈淮桉几乎是同时向后缩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抓住了舒悦的外套袖口,但自尊心作祟的他立刻又像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松开了。 “只是个弹簧道具而已啦。” 舒悦感觉袖子一紧,扭头看沈淮桉,借着远处幽绿的光,发现他脸色似乎更白了。 “我知道。”沈淮桉清了清嗓子,故作镇定地移开视线,“没注意,碰到的。” 又往前走了几步,脚下柔软的地毯突然变成了一段类似鹅卵石的硬质路面,微微晃动起来,同时,不知从哪个隐藏喇叭里传来低沉逼真的地底呻吟声。 虽然幅度不大,但还是让好几个游客踉跄了一下,发出小声的惊呼。 沈淮桉的脚步明显变得更加谨慎,身体也有些僵硬。 顶棚忽然打下一束幽绿的冷光,人群中再次爆发出几声惊叫。 沈淮桉猛地后退两步,肩膀被吓得抖了一下。 舒悦借着那点诡异绿光看向沈淮桉,展开工作人员发的简易地图,叹口气:“前面据说更吓人,你要是受不了就告诉我,我们随时可以从中途的紧急出口撤。” 沈淮桉斩钉截铁:“不用。” 舒悦:“……” 她看着沈淮桉那张在绿光下显得愈发苍白的脸,忍不住腹诽,这还没到吓人的地方呢,就已经一惊一乍了,还硬撑呢。 又往里走了一小段,经历了几个勉强算是恐怖的画面。 舒悦觉得这鬼屋有点名不副实。 虽然开头那两个小机关让气氛紧张了一下,但后面确实有点平淡。 就这?连她一个女孩都觉得没什么,对沈淮桉来说应该也在承受范围内吧? 不少人跟她想法一致,经过几个“温和”的惊吓点后,队伍里的紧张气氛松懈。 就在所有人放松警惕时,灯光骤然全灭。 三个身着白衣、长发覆面的NPC猛地从顶部落下,一束惨白的光打在他们扭曲的脸上。 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连串不似人声的尖啸,脚下踩着滑轮在人群中急速穿梭。 恐慌如沸水般炸开,尖叫声此起彼伏,人群瞬间乱作一团,推搡着冲向出口。 沈淮桉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心脏疯狂地擂着胸腔,那几个白影和尖啸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所有恐惧的闸门。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是“快点离开这个恐怖的地方”,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发软,根本不听使唤。 他下意识地想抓住身边的舒悦,却只抓到一把空气。 被寻找的舒悦在混乱中被撞得踉跄,正在拼命寻找沈淮桉的身影,可黑暗中只有攒动的人头和仓皇的背影,哪里还找得到他。 舒悦在混乱中焦急地喊着沈淮桉的名字,忽然听见附近传来一阵压抑短促的惊呼,那声音因为恐惧而变调,那一刹那,舒悦的心脏猛地一揪。 这声调,听起来太像沈淮桉了! 他肯定吓坏了! 黑暗中,舒悦来不及细想,也顾不得确认,保护欲和急切的心情压倒了一切,她连忙循声摸索过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腕。 被她触碰的人发出一声更大的惊叫。 “别怕,是我!”舒悦在一片黑暗中紧紧拉住那只手,快速朝着远处亮着绿色出口标志的方向跑去,“我带你出去!” 她拉着那人一路狂奔冲出鬼屋,温暖的阳光瞬间洒满全身。 “总算……跑出来了……”舒悦是个运动废柴,这短短的冲刺已经让她上气不接下气,她松开手,弯腰大口喘着气,还不忘安慰身旁的人,“你放心,今天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你怕鬼的……” “请问你是?” 一道文弱而陌生的男声从头顶传来,舒悦的呼吸一滞,倏地抬起头。 站在她身边的根本不是沈淮桉,而是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瘦弱男生。 他彬彬有礼的笑容中带着困惑:“你跑得太快了,我没来得及问,在鬼屋里,你拉起我就跑,是有什么急事吗?” 舒悦震惊地张大嘴巴,目光转向鬼屋出口。 天,她牵错人了啊!! 此时,鬼屋内。 幽绿的灯光忽明忽灭,沈淮桉捂着心口,单膝跪地靠在墙边,吓得腿软到根本站不起来。 他咬着牙望向出口的方向。 灯光又一次闪烁,他下意识回过头,对上了一双陌生的眼睛。 “啊!” “别怕别怕,我是人。” 沈淮桉大口喘着气,定睛一瞧,一个卷发女孩蹲在他旁边,一脸复杂地看着他。 “那个……”卷发女孩犹豫地指了指出口方向,“刚刚,你女朋友……好像把我男朋友牵走了。” —— 临近中午,游乐园里的游客比早晨又多了一倍,人声鼎沸。 舒悦排了好久的队,终于举着两个粉嫩的草莓冰淇淋回来,和沈淮桉并肩坐在大树下的长凳上。 经历了鬼屋那一番惊吓,沈淮桉还没完全缓过来,他弯着腰,双手抵着额头,呼吸仍有些重。 “喏,”舒悦将一支冰淇淋递到他面前,“吃点甜的压压惊。” 沈淮桉侧过脸瞥了一眼,没动。 舒悦朝他那边挪了挪,再次诚恳道歉:“对不起嘛,我真不是故意的,当时里面又黑又乱,那个男生的叫声听起来太像你了……我一心急,只想赶紧把你带出来,结果就……” 她不仅牵错了人,还差点拆散一对情侣。 幸好那位卷发姐姐通情达理,听完解释后反而笑了出来,不然她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沈淮桉倒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惊魂未定,一时说不出话。 他又缓了几口气,那颗狂跳的心才渐渐平稳下来。他伸手接过舒悦举了半天的冰淇淋。 舒悦眼睛一亮:“不生气啦?” 沈淮桉咬了一口冰淇淋,凉意让他舒了口气:“我在你心里就这么小气?” “哪有!你是全世界最大方的男生了!”舒悦顿开心地倾斜过自己手中的冰淇淋,轻轻碰了碰沈淮桉的那份,然后满足地舔掉了自己冰淇淋尖上那一点最甜的部分。 口中弥漫着草莓的香甜和冰凉的触感。 舒悦又咬了一口冰淇淋,还没咽下去,就听见沈淮桉闷闷地冒出一句:“他的手好牵吗?” 舒悦含着冰淇淋愣住了:“嗯?” 沈淮桉目视前方,淡淡道:“你刚才不是牵着那个男生跑出去的?” “……”舒悦脸颊一下子烧了起来,“我才没有牵他!我是拉着他手腕跑的!而且我也根本没想牵你的手好吗?” 沈淮桉面无表情:“哦。” 舒悦红着脸转过身,背对着他,拒绝再交流。 沈淮桉难道是因为以为她牵了别人的手才不高兴?这关注点也太奇怪了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各自默默地吃着冰淇淋,谁也没有再开口。 舒悦吃掉了最后一口脆筒。 还有几个项目没玩,但照现在这样僵持的状态,恐怕没法一起愉快地继续玩了。 不如各自分开逛比较好。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擦了擦手,站起身,看向沈淮桉:“我们还是……” “啊咧,悦姐?真是你啊!” 舒悦的话被打断,她转过身,看见童峻正晃着钥匙扣朝她走来。 确认是舒悦后,童峻眼睛一亮:“太巧了吧!你也来游乐场了?和谁一起来的啊……” 他的目光落到长凳上的沈淮桉身上,先是一愣,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舒悦见到童峻很是惊讶:“你今天不是有事吗?” 童峻一愣:“什么?” 舒悦转头看向沈淮桉:“你不是说,童峻今天有事来不了吗?” “他确实有事,”沈淮桉站起身,面不改色地看向童峻,“你自己说,是不是有事?” 童峻:“……” 他猛地一拍手,做恍然大悟状:“你看我这记性!我想起来了,我今天确实有事!” 舒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30 第21章 Chapter21(小修) 走出后悔…… 沈淮桉和童峻的演技实在拙劣, 甚至可以说是惨不忍睹。 舒悦一眼就看出两人在互相打暗号。 不过她对他们之间那点哑谜没兴趣,只是看向童峻,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童峻瞥了一眼沈淮桉, 应道:“对。” 放假前,他原本约沈淮桉十一假期来这家新开的游乐场玩,可对方一句“无聊”就把他打发了。 童峻后来又问了几个哥们, 结果都没空,他只好自己买了票过来。 没想到, 沈淮桉哪是不想来游乐场,根本就是约了心上人, 不想跟他来,还拿他当挡箭牌。 童峻脸上浮现出老父亲的欣慰笑容,心想这逆子总算开窍了。 舒悦听完笑了笑, 邀请道:“那跟我们一起呗,一个人玩多没意思。” 刚才沈淮桉那句话把气氛推到了微妙的顶点, 她实在没法再跟他单独相处。 “这……”童峻实在不想当电灯泡,随口扯了个理由,“我还有点事。” 舒悦:“你不是一个人来玩的吗?能有什么事?” 童峻脑子转得飞快, 正在现场编理由:“就……” “一起吧。” 沈淮桉淡淡开口, 目光掠过舒悦,抄着兜朝前走去。 舒悦跟上他, 回头朝童峻招手:“走啦。” 下一个项目离鬼屋有些距离,三人一起排队等观光车。 舒悦身后是一家三口, 小姑娘还不到她腰那么高, 说话奶声奶气的:“爸爸妈妈,卖星星纸的阿姨说,把愿望写在星星里再叠起来, 就会梦想成真!我回家要叠好多好多星星……” 孩子天真的一句话,轻轻撞进舒悦心里。 她想起从前的自己,也对此曾深信不疑,缠着孙雯洁买回厚厚一叠星星纸。 她趴在桌上一笔一划认真地写下愿望,再小心翼翼地折叠,仿佛真的能将心愿封存进那片小小的星空。 但舒悦那时候手笨,叠出来的星星总是歪歪瘪瘪,不好看。她叠着叠着就委屈起来,最后赌气把剩下的星星纸全扔进了垃圾桶。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那个轻易相信传说的小女孩,可有些东西,从未被时间带走。 舒悦转过身,礼貌地问小女孩的妈妈:“您好,请问这个星星纸是在哪里买的呀?” 没等妈妈回答,小姑娘已经热心地伸出小手,指着远处:“在那边!大树后面往左一拐就是啦!姐姐,很便宜的哦!” 舒悦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发:“谢谢你呀。” “不客气姐姐!” 童峻听到舒悦和小女孩的对话,笑着问:“悦姐,你还信这个啊?” 舒悦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你们先排队,我去买个星星纸,很快回来。” 舒悦跑远后,童峻一把勾住沈淮桉的肩膀,挤眉弄眼道:“可以啊淮桉?” 他朝舒悦离开的方向努了努嘴:“啥情况?我刚没坏你好事吧?” 沈淮桉没搭理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童峻自讨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却还是不死心:“啧,又摆臭脸,得,我懂了,准是您老人家又把天儿给聊死了。” 舒悦按小女孩指的方向,很快找到了卖星星纸的小摊。 摊位前人不多,她选了一叠星蓝色的折纸。 老板很热情,不仅送了她一个透明心形盒子和几张便利贴,还细心地将所有东西装进一个白色手提礼盒中。 舒悦提着盒子回到等车的地方,远远就看见童峻一脸愁容地对沈淮桉说着什么,而沈淮桉脸色微沉,略显不耐地转过脸,恰在这时与她的目光撞个正着。 童峻也注意到舒悦回来了,立马收住话头,换上一副笑脸:“回来啦悦姐!” 舒悦点了点头:“嗯。” 她一走近,童峻就很识趣地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好奇地打量她手里的小礼盒,问了问价钱,又闲聊几句无关紧要的,正好观光车到了,三人上了车,朝着下一个项目出发。 下午三点多,舒悦他们结束了游乐场的行程,搭乘观光车返回起点。 假期里的游客实在太多,观光车调度紧张,最终停靠点离出口还有几百米。 游客们纷纷下车,说笑着朝大门方向走去。 下车点正前方是一处攀岩区,旁边立着一块写着“有奖攀岩”的黑色招牌,欢呼与加油声此起彼伏。 舒悦下意识朝那边望去。 人群外围,一个穿蓝白棒球服的男生正将一只快与人等高的巨大玩偶兔塞进一个女孩怀里,女孩整张脸都被兔子挡住了,只传来清脆的笑声,她晃了晃兔子的手臂,看起来很开心。 就在这时,一个小孩哭着跑过来拽住她的裙角,父母赶忙追来道歉,女孩一下子脸红透了,抱着兔子有点不知所措,男孩却笑着喊她:“夏晚晚,你去哪儿?” 夏晚晚。 舒悦想起严晴提过这个名字。 她说在实验中学借读时,班上有位成绩极好的女生,就叫夏晚晚,只是她说话慢,不太与人交流,偶尔还会被几个同学嘲笑口吃。 他们的班长林慕白却总是站出来护着她,很有正义感。 严晴的座位那时离夏晚晚只隔一条过道,相处过几次,临走时,夏晚晚还送了她一个记作业的本子作纪念。 舒悦望着抱兔子的夏晚晚和那个男孩渐渐走远。 她并不认识那个男孩,但直觉告诉她,他应该就是严晴口中那个“超有正义感”的班长,林慕白。 一阵微风拂过,带来路边小吃摊诱人的香气。 烤肠的焦香、黄油玉米的甜腻,还有炸鸡的浓郁味道,无孔不入地钻进鼻腔。 玩了大半天,兴奋劲慢慢褪去,胃里的空虚感立刻凸显出来。 童峻的肚子十分应景地“咕噜”叫了一声,他有点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看向舒悦和沈淮桉:“玩了一天,你们饿不饿?听说今晚游乐园有烟花,你们要不要看?” 他顺势提议:“要是看的话,我们可以先找个地方吃饭。” 沈淮桉摇头:“不看。” 舒悦也跟着说:“我也不看了,快期中考了,得早点回去复习。” “好吧,”童峻有点遗憾,没人一起,他独自挤在成群结队的人群里看烟花也确实没意思,“那你们等我一下,我去买个汉堡垫垫肚子,饿得走不动了,需要帮你们带什么吗?” “不用。”舒悦和沈淮桉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 童峻笑起来:“你俩还挺默契。” 舒悦和沈淮桉同时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热。 正值游客高峰期,连长椅都坐满了人,童峻去买吃的估计得等上一阵,舒悦和沈淮桉只好走到一旁的树荫下等着。 身边人来人往,有一对情侣挽着手走过。 女孩晃了晃手腕上那条带着小鹿角的银色手链:“你看,我越看越喜欢!” 舒悦抬眼望过去,那条手链她中午在园内的摊位见过。 她看中的,是另一条挂着月亮吊坠的。 男孩摸了摸她的手链,有些无奈:“好看是好看,可园里卖得太贵了,又不是纯银的,哪值一百块。” 女孩不乐意了:“那又怎样?值不值的,我喜欢才最重要!看上的东西要是没买,我晚上想起来都睡不着觉!” 男孩怕她生气,连忙哄道:“对对,不管贵不贵,我家小宝开心就好。” 两人说着走远了。 可女孩那句 “喜欢才最重要” ,却像一颗投入静湖的小石子,在舒悦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她摩挲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腕,中午试戴那条月亮手链时冰凉的触感,以及心底那一闪而过的喜爱,此刻变得异常清晰。 为什么她总是习惯先衡量利弊,把自己困在后悔的循环里? 那种看上的东西因犹豫而错失,事后反复惦念直至失眠的抓心挠肝的滋味,她再熟悉不过了。 就像小时候那叠没叠完就被丢弃的星星纸,后来她每次想起,心里总像缺了一角,有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得她浑身冰凉,她总想着若是当时叠完了,是不是就能在那片星空里,许下许许多多的愿望? 她不想再忍耐这种空落落的感觉。 舒悦像给自己鼓励似的,点点头,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沾的灰,对沈淮桉说:“我去买个东西,要是童峻先回来了,麻烦你们等我一下,不远,我很快回来。” 说完,舒悦便步朝着卖手链的摊位跑去。 摊位离出口不算太远,大概有几百米的距离,舒悦凭着白天的记忆找过去,在原地转了一圈,却怎么也没看到那个手链摊。 她以为自己走错了,便向一旁负责调度观光车的工作人员询问:“您好,请问这附近是不是有一个卖手链的摊位?” 工作人员指了指她身后那棵大树:“有的,就在那棵树斜对面。不过那老板中午接了个电话,没多久就收摊走了。” 舒悦望着空荡荡的位置,低声道了谢。 她好难过啊。 那感觉,就像是眼看要够到的月亮,却因为迟迟不敢往前迈出一步,最终一脚踏空,坠入软绵却无力的云层之中,只剩一种头重脚轻的失落。 她埋怨自己,为什么总是犹豫,错过了真心喜欢的东西。 舒悦叹了口气,埋着头往回走,没注意前方,冷不丁撞上一道结实的胸膛。 她捂着额头抬起脸。 沈淮桉就站在她面前,右手握着,正垂眸看她。 舒悦以为童峻已经买完东西回来了,他是来催自己的,连忙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摊主已经走了,耽误你们时间了。” 她说着,加快脚步从沈淮桉身边绕过去。 沈淮桉却握住了她的手腕:“112。” 舒悦脚步一顿:“怎么了?” 沈淮桉松开了她,抬起右手。 一条银色的手链从他指间垂下,链坠是一枚精致的弯月,在阳光的照耀下轻晃动。 正是她在那个摊位前看了好久的那一条。 惊喜来得太突然,舒悦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那条手链,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在鬼屋外排队时买的,”见她愣着不动,沈淮桉直接把手链塞进她手心里,“你给我买了鬼屋门票,我送你一条手链,礼尚往来,这不就是你常说的相处之道么?” “谢……谢谢你,”舒悦握紧掌心微凉的链子,心里欢喜,又有些过意不去,“可两张鬼屋门票加起来都不到一百块,而且我们才玩了十分钟不到……” 说到这儿,她忽然灵光一闪,抬头看向沈淮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要不,我再陪你去一次鬼屋?” 沈淮桉表情一僵。 看着他愣住的模样,舒悦笑弯了腰:“好啦好啦,逗你的!以后有机会,我在别的地方回礼给你。” 沈淮桉注视着她,忽然轻声问:“你不生气了?” 舒悦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什么?” “吃完冰淇淋后,你一直没跟我说话,”沈淮桉语气平静,却听得出在意,“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舒悦反应了一下沈淮桉的话,诚实地点点头:“有一点。” 突然被男孩问到有没有牵过别人的手,谁都会有一点生气的吧。 沈淮桉注视着舒悦,问道:“那,你现在不生气了?” 舒悦摇了摇头,学着沈淮桉的语气,抬起下巴:“我看起来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沈淮桉:“……” 沈淮桉沉默地看着舒悦,目光从她的眼睛移到她微微抿起的嘴角:“那你给我笑一下,我确认你是真的没在生气了。” 舒悦:“……” 这人有的时候真够执着的。 舒悦攥紧了手中的链子,银色的月牙坠子硌在掌心,触感微凉。 鬼屋离手链摊位很远,就算坐观光车,加上排队的时间,少说也要半小时。 可沈淮桉来回不到二十分钟。 他根本没坐车,是一路跑着去,又跑着回来的,就为了赶在进鬼屋之前把手链交到她手上。 这么远的路,再好的体力也会累。 难怪那时他流了那么多汗。 耳边的风忽然变得很轻,周遭的喧嚣渐渐退去。 舒悦只觉得胸口刚刚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全部被沈淮桉这个笨拙又真诚的举动给熨平了。 她抬起头,对沈淮桉扬起一个明亮的笑容。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路灯后,童峻正眼泪汪汪地咬了一大口汉堡。 他的好兄弟,终于开窍了!知道怎么哄喜欢的女孩子了! 可喜可贺,真是可喜可贺啊! 舒悦忽然想到什么,偏过头问:“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的是这一款?” 她记得当时观光车排队的地方离摊位并不近,沈淮桉应该看不清她试戴的细节。 沈淮桉用指尖点了一下舒悦鸭舌帽的帽檐:“我问老板我说,一个帽子戴得歪歪扭扭,在摊前挑了半天像要许什么大愿的女孩,老板立刻就知道是谁了。 舒悦脸上的笑容凝固:“……” 路灯后的童峻被汉堡噎住,捶了两下胸口才缓过来。 沈淮桉,简直无药可救! 第22章 Chapter22(小修) 不那么讨…… 舒悦到家时, 太阳已经落山。 父亲舒志远临时接到任务去了公司,今晚不会回来。母亲孙雯洁做了一桌舒悦爱吃的菜,暖黄的灯光下, 母女二人相对而坐。 舒悦望着满桌菜肴:“妈妈,爸爸不在,就我们两个人, 怕是吃不完这么多。” “看着多,分到每个盘子里也没多少。你开学就要考试, 得多补充营养,才有力气复习。”孙雯洁说着, 夹了块糯米排骨放到舒悦碗里,“你爸在不在都一样,咱们的日子总要过得舒心。” 舒悦愣住。 她觉得孙雯洁好像话话里有话。 还没等她细想, 孙雯洁已经自然地转开话题,问起她今天和同学去游乐园玩得开不开心。 母女俩一边吃饭一边闲聊, 气氛温馨。 饭后,孙雯洁收拾碗筷,舒悦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从包里取出在游乐园买的星星纸, 整齐地放在书桌上, 然后从外套口袋里小心地掏出沈淮桉给她买的那条月亮手链。 夜色渐浓,舒悦打开台灯, 柔和的光线下,银色的小月亮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她用指尖摩挲着手链光滑的表面, 思绪飘回了今天的游乐园。 沈淮桉被汗水浸湿的额发, 他专注的眼神,还有那一刻,她莫名加快的心跳。 突然, 一个大胆的念头闯入脑海: 沈淮桉是不是喜欢她? 这个想法太过突然,舒悦被自己吓了一跳,手指一颤,手链从指间滑落,“叮”的一声轻响,掉在了地板上。 舒悦弯腰捡起手链,手链闪反射出来的光晃的她心烦意乱,她索性不再看,把手链放进收纳盒里。 她静坐片刻,待心跳渐渐平稳,才拆开那包星星纸的塑料封装,取出一叠彩条。 她知道,所谓的把愿望写在星星里叠起来会理想成真,是商家营销的幌子,不过是为了满足小孩子的美好幻想,现实生活中的梦想有时太过缥缈和虚浮,她也想找一个能够寄托愿望的介质,填补内心的向往。 舒悦撕掉一条星星纸,按下碳素笔,写下一行娟秀的字—— 考入重点大学。 写好后,舒悦把纸条叠成星星,扔进心形的盒里,看着透明密封的盒子,她突发奇想,将星星纸当成记事条,把这一段时间所有的事情写在一张张星星纸上,叠起来,扔进心形透明盒里。 叠成星星的纸条包裹着她的少女心事,封在空间里,不会被任何人发现,极具安全感。 灯光照着舒悦奋笔疾书的身影。 没多久,一沓星星纸薄了一半又一半,盒子里被蓝色的星星填满,像沙滩上涌起一大片的海潮。 —— 开学后,苏雨檬从西双版纳给舒悦等几位好友带了礼物。 几个女孩都很开心,约好中午一起去学校附近新开的奶茶店小聚。 由于顾盈盈和室友已有安排,中午放学后,只有舒悦、严晴、厉书宜和苏雨檬四人同行。 奶茶店以明亮的色调装修,空气中流淌着轻快的青春歌曲,刚推门进去,一股暖融融的甜香便扑面而来。 午后的店内人并不多,她们选了一个靠窗的沙发座位。 大家各自点了喜欢的奶茶和几样招牌小点心。 舒悦和厉书宜并肩坐着,对面是严晴与苏雨檬。 几人一边聊天,一边用叉子分享桌上的甜品,唯独厉书宜始终安静,没有动口。 舒悦留意到,厉书宜没有点奶茶,只要了一杯无糖柠檬水,面前的甜点也一口未动。 苏雨檬也发现了,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拿,贴心地将一盘蛋挞推至她和舒悦面前。 厉书宜明白苏雨檬的好意。 她其实并不喜欢甜食,但这是她第一次收到朋友精心挑选的礼物,也是第一次被邀请出来聚餐。她非常珍惜这样的时刻,不愿让朋友们扫兴,犹豫几秒,还是拿起那块蛋挞。 闻着甜腻的气味,厉书宜有些难以下咽,她悄悄屏住呼吸,正打算一口气吃完,这时,舒悦推来一个小碟子,低声对她说:“你尝尝这个。” 厉书宜低头看去,那是一块“无蔗糖”蛋糕。 舒悦自然地拿起她放下的蛋挞咬了一口,笑着说道:“这个甜的确实很好吃诶!” 苏雨檬像是找到了知音,高兴地举起自己的蛋挞和舒悦碰了一下:“是吧是吧!” 厉书宜用勺子挖下一小块绵软的蛋糕,送进口中,对舒悦说了一句:“谢谢。” 午饭后,离下午进校还有一段时间,苏雨檬兴致勃勃地提议去街道尽头的两元店逛逛,买些文具和小饰品。 几个女孩刚走出奶茶店,就看到一个身影从门边直起身。 是许维安。 他显然等了有一会儿,目光越过其他人落在厉书宜身上:“我在等你。” 舒悦的视线在许维安和厉书宜之间转了转。 这是她第三次撞见这两人在一起,却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近到将他们之间那种无声的默契和流动的情愫看得清清楚楚。 奇怪的是,这一次,舒悦的心平静得像一汪湖水。 没有慌乱,没有酸涩,甚至不再像从前那样,只要一见到许维安就目光躲闪。 她就这么坦然地看着许维安,甚至感觉到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舒悦在心里对自己笑了笑。 看来,她是真的彻底脱敏了。 厉书宜眼中掠过一丝藏不住的欣喜,语气却故意淡淡的:“我有约了。” 许维安好脾气地继续说着:“等你好久了,我们谈谈?” 厉书宜的态度软化了,她带着歉意看向姐妹们:“抱歉,我……” 舒悦她们立刻表示理解。 看着厉书宜随许维安离开,苏雨檬望着两人的背影小声嘀咕:“他俩是不是闹别扭了?” 严晴也凑过来:“像是,不过书宜愿意跟他走,应该问题不大吧?” “管他呢,”舒悦笑着伸出手,一边一个搂住苏雨檬和严晴的肩膀,“走啦,我们的两元店探险,现在开始!” —— 期中考试即将来临。 别的科目对舒悦来说基本没问题,拿下基础分问题不大,让她头疼的是数学,尤其接触二次函数之后,她更迷糊了,放学后去自习室,请沈淮桉帮她补习,可是—— “一个没对,”沈淮桉在舒悦的练习卷上标出最后一个叉,把卷子推到她面前,“你都蒙C也不至于全错。” 舒悦:“……” 舒悦生无可恋地看着满卷的红叉叉,“咚”的一声,脑门砸在桌面上:“可能我和数学八字不合吧。” 消沉不是舒悦的性格,几秒后,她充满希望地抬起脑袋:“咱卷面分是150分,凭我现在的基础,怎么着也能考个100分吧。” 沈淮桉无情道:“不可能。” 舒悦:“……快考试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鼓励鼓励我。” “以你现在的能力,不可能。” “……” 舒悦装好书包,准备回家写其他科的作业。 她沉浸在数学不能及格的悲伤中,垮着脸站起来,对沈淮桉道:“谢谢你喽,我走了,拜拜。” 沈淮桉抬头望着她:“手链呢?” 舒悦没懂他的话:“什么?” “为什么没戴手链?” 舒悦这才明白沈淮桉的意思。 她很喜欢那条月亮手链,可不知怎地,一见到它就心乱如麻,干脆不戴,让它在收纳箱里吃灰。 舒悦满脑子全是红叉叉的数学题,冷不丁冒出一句:“戴那条手链我数学可以考高分吗?” 沈淮桉怔了下,摇头:“不能。” 舒悦病急乱投医:“沈淮桉,你数学那么好,有没有什么能让我数学期中考试能及格的办法呢?” 沈淮桉闭上眼,不太想面对她这个愚蠢的问题:“我尽力了。” “……” —— 晚上写完作业,舒悦冲个澡,吹干头发后躺进被窝里,靠着床头看沈淮桉送她的数学笔记。 将近22点,困意来袭,舒悦合上笔记本,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正要关机,严晴打来Q.Q语音通话。 舒悦接通。 话筒里传出严晴哭诉的声音:“舒悦,我爸妈今晚又没回家,他们都快一周没回家了,前天我给他们打电话,明明说好今晚回来一家人吃饭,他们又爽约!我发几句牢骚,那两口子斥责我不懂事……” 舒悦想到严晴家里的情况。 严晴父母开着一家大公司,夫妻俩是创始人,严晴家里很有钱,她的书包和文具用品价值不菲,但她没有公主病,也没什么架子,对待朋友大方又爽快。 唯一美中不足的一点是,严晴爸妈特别忙,一个月回家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严晴见保姆的时间都比见父母的时间多,初中开家长会,严晴的爸爸妈妈不是请假,就是让严晴的奶奶或姥姥过来开,舒悦从没见过她的父母来参加过。 舒悦刚和严晴成为朋友时,严晴说,她羡慕舒悦能天天见到父母。 手机里,严晴对她爸妈继续控诉:“我爸妈每次见面就会问我零花钱够不够,给我塞的钱,我都花不完,我天天一个人住几百平的房子,一个人面对保姆做的六菜一汤,一点意思都没有……” 舒悦:“……” 多年后,两人上大学,严晴对舒悦说,她的室友说她凡尔赛。 作为严晴的好朋友,舒悦了解她,严晴是个直性子,不会那些弯弯绕绕,她抱怨的一切不是炫耀,是真的渴求父母的陪伴和爱。 舒悦嘴拙,不会安慰人,只能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严晴也不是来寻求安慰的,只是独自面对着空荡寂静的大房子,心里憋得难受,想找一个懂自己的朋友说说话而已。 两人通话将近二十分钟,严晴的不良情绪缓解许多,话题渐渐转向学校的趣事,聊着聊着,她突然问:“诶对了,你上个月不说攻略死对头吗?你对死对头攻略成功了吗?” 舒悦摸着腿上的粉色猫咪笔记本,犹豫了一下:“应该……还算成功吧?” 严晴记着舒悦说她和那个死对头见面就怼,追问道:“他不怼你了?” 舒悦想起放学在自习室,沈淮桉不忍直视她说出的那句“我尽力了”,摇头:“并没有。” “那你继续加油吧,”严晴打个哈欠,“我得起早赶校车,睡了,明天见吧,晚安。” “嗯,晚安。” 舒悦挂断电话,关上手机,把笔记本和手机一起放在床头柜上,关灯躺下。 她双手捏着被子边,合上眼。 严晴电话里说的话响在耳边。 你对死对头攻略成功了吗? 舒悦突然睁开眼,在黑暗的环境中盯着天花板。 沈淮桉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从游乐园回来这几天,她只要一空闲下来,经常想到沈淮桉。 很奇怪的感觉,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就是和之前不同。 就像悄无声息的涓涓细流,不知不觉间,浸润填满她所有闲暇的缝隙。 她好像, 不那么讨厌沈淮桉了。 第23章 Chapter23 叱咤风云的沈哥 期中考试临近, 高二和高三的学生按照上学期期末排名分配考场,高一新生则是随机安排。这次期中考试的成绩,将决定期末考试的考场分配。 舒悦被分在一楼的高一(一)班考场。 考试当天, 她到得很早。按照黑板上张贴的座位表,她找到自己的位置。 倒数第二排,靠过道一侧。 旁边坐着一个扎细长马尾的女孩, 正低头摆弄着什么。 舒悦刚放下笔袋,那女孩就转过头来, 笑着打招呼:“哈喽。” 舒悦点头:“你好。” 女孩的眼妆很显眼。 粘着假睫毛,眼线勾勒得生硬, 眼皮上抹着粉色的眼影,但没涂匀,深一块浅一块, 像是哭肿了似的。 女孩主动自我介绍:“我是七班的,叫吴雨婷。” 接着又朝座位表抬了抬下巴, 问道:“我看你是十班的?” 舒悦“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吴雨婷却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冷淡,依旧热情地说:“交个朋友吧?” 舒悦勉强弯了弯嘴角, 随即低下头去, 假装专注地看手里的复习资料。 虽然只是几句再平常不过的对话,但不知为什么, 吴雨婷的举止和语气,让她有些不舒服。 上午考的是语文。 舒悦语文基础不错, 但很久没有在限定时间内完成题量如此大的试卷, 做得有些慢,她还在做阅读,监考老师出声提醒:“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三十五分钟, 请还没开始写作文的同学抓紧时间。 舒悦心里一紧,匆匆填上答案,赶紧翻到作文页开始奋笔疾书。 就在她全神贯注写作时,旁边忽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呼唤:“舒悦。”是吴雨婷的声音。 舒悦以为对方需要借文具,下意识侧头瞥了一眼。却见吴雨婷飞快地扫视讲台。 两位监考老师正低头研究试卷,似乎并未注意到这边。她压低声音,凑近说道:“你答题卡往这边挪一点,给我看一下。” 舒悦笔尖一顿。 她自己写作文的时间都已经捉襟见肘,对方竟还想看她的答题卡? 退一步说,即便时间充裕,她也绝不会在考场上做出任何违规的事。 舒悦没理她,继续写作文。 可吴雨婷阴魂不散,又轻声喊她好几遍,舒悦装作听不见,快速地写着作文。 答卷时间来不及了,否则她一定会举手叫老师的。 铃声响,答卷时间到。 舒悦没有理会,只是埋着头继续写作文。 吴雨婷却像没察觉到她的冷淡,又压低声音叫了她好几次。舒悦只当没听见,笔尖飞快地划过试卷。若不是时间实在紧张,她真想立刻举手向老师报告。 交卷铃终于响起。 收完答题卡,吴雨婷又凑过来搭话:“去食堂吗?一起啊?” 舒悦没抬头,整理着书包:“不了,我回家吃。”说完便起身离开了教室。 下午连续两场考试。 舒悦中午小睡了一会儿,到考场时仍有些昏沉,她用手肘撑着头,揉着太阳穴。 吴雨婷一到考场,又主动找她搭话:“你有Q.Q吗?加个好友呗?” 舒悦:“我没有Q.Q。” “……” 果然,考试开始后没多久,吴雨婷又趁着监考老师低头时小声叫她的名字。 舒悦这次直接侧过头,冷冷瞥她一眼,同时将手举起,作势要叫老师。 吴雨婷立刻噤了声。 整个下午的考试,舒悦终于得以安静地答题。 最后一科结束,舒悦打算去汉堡店买个鸡腿堡当晚餐。 前几天陪苏雨檬去时,店员说起期中考试期间学生少,汉堡限量供应,五点半就会关门,让他们也能早点休息。 老师收完答题卡,舒悦快步赶到店里,幸运地买到了最后一份鸡腿堡。 或许是因为能提前下班,店员姐姐心情很好,还特意给舒悦用了一个小巧的手提纸盒打包。 平时常走的那条路正在施工,围起了警示牌,舒悦只好绕道,从汉堡店旁边的小胡同穿行回家。 她刚走到胡同中段,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前面那个女孩,你等等。” 舒悦转过身。 叫住她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胳膊粗壮,穿着短袖,露出满臂张扬的纹身。十月中旬的天气已经转凉,他却仿佛丝毫不觉得冷。 而他身边站着的,正是冷着脸的吴雨婷。 舒悦警惕地看着他们:“你是谁?” “你管我是谁,”纹身男朝舒悦逼近两步,扭头问吴雨婷,“就是她考试不搭理你?” 吴雨婷狠狠瞪了舒悦一眼:“对,就是她!” 纹身男转回头,目光凶狠地上下打量舒悦:“长得倒挺乖,怎么这么不识相?我女朋友跟你说话,你凭什么不理?” 他边说边伸出手,想要搭上舒悦的肩膀。 舒悦迅速侧身躲开,纹身男却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拽得很紧:“来,我们好好谈谈。” 舒悦蹙眉,迅速扫视两人。 胡同里空无一人,想脱身只能靠自己。 她飞快地盘算,可以用书包里的保温杯猛击对方的要害,挣脱控制。 吴雨婷力气估计不如她,拦不住。 只要动作够快,她就有机会跑。 吴雨婷原本正得意地看着被揪住的舒悦,期待她露出惊慌的表情。可出乎意料,舒悦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异常镇定。 吴雨婷嘴角那抹快意的笑渐渐僵住了。 就在舒悦的手悄悄探向书包侧袋,即将抽出保温杯的刹那。 一个沉甸甸的黑色书包突然从后方飞来,“嗖”地划破空气,重重砸在纹身男的后背上。 书包显然装了不少东西,冲击力极大,纹身男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上。 纹身男痛得骂了句脏话,挣扎着想爬起来。 可还没等他站稳,书包的主人已经大步走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提起:“一个大男人欺负女生,不太好吧?” 舒悦愣住了。 沈淮桉? 纹身男感觉到了双方力量的差距,脸上闪过一丝怯意,可当他余光瞥见自己的女朋友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英俊男生时,醋意涌了上来,嘴硬道:“他妈的关你屁……啊!” 话未说完,沈淮桉已经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 纹身男惨叫一声,蜷缩着跪倒在地。 “道歉。”沈淮桉的声音冷得像冰。 纹身男疼得说不出话,只顾捂着肚子呻吟。 沈淮桉以为他还在硬撑,拳头再次握紧,舒悦这才回过神,急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别打了!” 她凑近沈淮桉耳边,压低声音道:“万一他事后讹上你,再去学校恶人先告状,你会受处分的。” 沈淮桉看了舒悦一眼,松开了拳头。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拍去灰尘,目光居高临下地钉在纹身男身上:“道歉,听见没有?” 一旁的吴雨婷早已慌了神。 她原本只想让男朋友吓唬一下舒悦,没料到会半路杀出个沈淮桉。 看着沈淮桉冷峻的侧脸和逼人的气势,她生怕事情闹大,赶紧去扶男友:“快道歉啊!赶紧的!” 纹身男这下彻底老实了,哆哆嗦嗦地说:“对不起哥,我错了……” 沈淮桉朝舒悦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跟她道歉。” 纹身男立刻转向舒悦:“对不起姑奶奶,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舒悦:“……” “滚吧。”沈淮桉背好书包,目光扫过对方手臂上的纹身,轻嗤一声,“还纹了个Hello Kitty。” 纹身男被吴雨婷搀扶着站起来,不甘心地嘟囔:“我这是老虎!” 吴雨婷踢了他一脚:“别丢人现眼了,快走!” 转眼间,胡同里只剩下舒悦和沈淮桉两人。 “谢谢你,”舒悦抬起头,朝沈淮桉露出感激的笑容,“不过,你怎么会刚好在这里?” “路过,”沈淮桉简短地回答,“你家在哪?” “出了胡同再走几百米就到了。” “嗯,”他点点头,“走吧。” 舒悦:? 眼见沈淮桉朝她说的方向走,舒悦连忙跟上几步,轻声问道:“你这是要……送我回家吗?” 沈淮桉没有否认:“那两个人说不定会折回来。” “哦。” 和以往不同,这一次有沈淮桉走在身边,舒悦心里竟泛起一丝隐秘的欢喜。 她低下头,努力压下扬起的嘴角。 刚走出胡同,沈淮桉忽然开口叫她:“112。” 舒悦抬起头,心跳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沈淮桉唇角弯起一抹揶揄的笑:“我知道,我能送你回家,你心里觉得特别荣幸。” 舒悦:“……” “想笑就笑吧,不用憋着。” “……” 沈淮桉一路将舒悦送到了小区门口。 想到对方今天帮了自己这么大一个忙,舒悦觉得无论如何都该表示一下感谢。 她一低头,目光落在自己手里那个珍贵的汉堡上,内心挣扎了一瞬,最终还是递了出去:“沈淮桉,谢谢你送我回来。为表感谢,这个汉堡送你?” 沈淮桉瞥了一眼那个用小手提盒装着的汉堡,表情嫌弃:“一个汉堡就把我打发了?” 舒悦试图让他明白这份汉堡的分量,声情并茂地解释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汉堡!是我百米冲刺才抢到的限量版,是我原本要当作晚餐的珍贵粮食!现在我把它送给你,足以证明我诚挚的谢意。” 也不知是被她的话打动,还是被这夸张的说辞雷到了,沈淮桉虽然一脸不情愿,却还是接过了那个汉堡。 舒悦眼巴巴地看着汉堡易主,忍不住小声嘟囔:“按正常流程,你至少该先谦让一下的。” 沈淮桉挑眉:“我从不走寻常路。” “……” —— 童峻在汉堡店门口吃完了最后一根薯条,正把空纸袋揉成一团,就见沈淮桉从旁边的胡同里走了出来。 他把空袋子扔进垃圾桶,忍不住问道:“刚才看见你突然就往那边跑,怎么回事啊?” 沈淮桉神色平淡:“没什么。” 他越是轻描淡写,童峻就越是好奇,跟在他身后追问:“那你钻进胡同老半天,干嘛去了?” “揍人。”沈淮桉吐出两个字,抬手随意地掸了掸袖子。 就这个熟悉的小动作,像一把突然其来的钥匙,打开了童峻记忆的闸门。 曾几何时,每次干完架,沈淮桉也是这样,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好像那个下手快准狠的人不是他。 童峻的思绪飘回了多年前的大院。 那时他们刚上小学,沈淮桉的妈妈岑婉吟还在世。 她曾是童峻和沈淮桉幼儿园的音乐老师,童峻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她的模样,美丽大方,说话总是柔声细语,是个温柔到极致的女人,所有美好的词汇用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而沈淮桉的父亲沈毅则截然不同,严肃、古板。据童峻父母说,当年谁都没想到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人会相爱结婚。沈毅是采油六厂公认的“厂草”,颜值出众。他和岑婉吟结婚那天,还有人调侃说沈毅完全是靠一张脸赢得了美人心。 两人郎才女貌,婚后感情甚笃,表面冷硬的沈毅,实则爱妻入骨,婚后整个人都变得柔和了许多。 沈淮桉就是在这样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的,所以他从小天不怕地不怕,调皮又张扬。 那时童峻和沈淮桉住在一个大院,关系最铁,小时候的童峻不像现在这样瘦高,而是胖乎乎的,经常被其他孩子嘲笑欺负。有一次他忍不住还嘴,却被邻居家的孩子揍了一顿。 沈淮桉知道后,二话不说就去找替他出头。 沈淮桉从小就被父亲沈毅以军事化方式训练,每天风雨无阻地跑步锻炼,体力远比同龄人强得多,那邻居家的小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没几下就被他撂倒在地。 沈淮桉这小子下手还特别刁钻,专挑对方屁股这类地方揍,既让对方吃尽苦头,又不容易显露伤痕,叫人吃了哑巴亏也无处说理。 可能是他下手实在太狠,当天晚上,邻居就带着孩子找上门来告状,为了讨个公道,那家人硬是让孩子脱下裤子,把青紫交错的伤痕露给沈毅看。 沈毅当场责令沈淮桉道歉,可沈淮桉咬紧牙关死活不肯。 沈毅气得直接抽出皮带,一下下抽在儿子身上,沈淮桉却始终死死咬着牙,一声痛呼也不肯发出。 童峻听到动静,急忙跑去向沈毅解释原委,但沈毅坚持一码归一码,认为打人就是不对。 最后还是岑婉吟下班回家,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 她一边柔声劝沈淮桉道了歉,一边心疼地查看儿子胳膊上被皮带抽出的红痕,一气之下直接把沈毅赶出家门,让他在门外反思了一整晚。 沈淮桉本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 可在他九岁那年,岑婉吟因病去世了。 母亲刚离世的那几年,沈淮桉深受打击,变得沉默寡言,在学校被人欺负也不知道还手,整个人像是一块麻木的木头。 那段时间,童峻每天想尽办法开导他,生怕他就此消沉下去。 直到上了初中,沈淮桉才渐渐恢复如常。 沈毅是个好父亲,但毕竟是个男人,照顾孩子远不如母亲细心体贴。 因此,沈淮桉始终不懂得如何表达爱与温柔,母亲的离去,也带走了他心底全部的柔软。 不过好在,他骨子里还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沈哥。 看着如今英俊挺拔的沈淮桉,,童峻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为了护着他而不管不顾的小小身影,忍不住挽住他的胳膊,学着小时候的腔调,夹着嗓子唤他:“淮桉~” 沈淮桉嫌弃地瞥他一眼:“滚。” “好嘞。”童峻立马松开手,笑嘻嘻地应道。 第24章 Chapter24 暧昧值拉满 舒悦到家没多久, 孙雯洁也下班回来了。 舒悦把傍晚在小胡同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妈妈。 孙雯洁了解清楚原委后,立刻给班主任曾雅琴打了电话沟通情况,曾老师先关切地询问舒悦有没有受伤, 随后表示会联系吴雨婷的班主任及其家长妥善处理。 这个年纪的孩子再怎么叛逆,对老师终究存着敬畏。 第二天考试,吴雨婷走进考场看见舒悦时, 眼神躲闪,没再主动跟她搭话。 上午最后一科考试结束, 舒悦正收拾书包准备离开,吴雨婷却突然叫住了她:“舒悦, 等一下。” 舒悦蹙眉。 这么点小事,难道还没完没了? 教室里同学还很多,监考老师也在讲台上清点试卷, 量她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舒悦平静地问:“怎么了?” 吴雨婷拎着书包站起来,凑近了些, 压低声音问:“昨天在小胡同里突然冲出来揍人的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 舒悦一怔。 “男朋友”这三个字像一把小锤,冷不丁敲得她心头一跳。 她抿了抿唇, 低声否认:“不是。” 吴雨婷却不罢休, 又追问道:“那他也是我们学校的吗?” 舒悦沉默着没有回答。 她觉得事情不对劲。 吴雨婷很可能因为男友被沈淮桉教训而怀恨在心,想从她这里套出沈淮桉的信息, 然后向学校举报他。 吴雨婷在楼下的四班,而沈淮桉在楼上的十班, 教学楼里每天人来人往, 吴雨婷应该不认识沈淮桉,加上昨天沈淮桉没穿校服,她更没认出他也是七中的学生。 舒悦绝不能让这件事牵连到沈淮桉。她斩钉截铁地说:“不是, 我根本不认识他。他可能就是路过,见义勇为而已。” “这样啊,”吴雨婷语气听起来有些惋惜,“我男朋友还以为你们认识,想托你给昨天那男生带句话——” 说到这里,她似乎觉得后面的话有点难以启齿,停顿了几秒才继续说: “他想说,他手臂上纹的不是Hello Kitty,是老虎。” 舒悦:“……” “现在看来是没法自证清白了,”吴雨婷愤愤不平地说,“下午我就让他去把那丢人现眼的破纹身洗了!” “……” —— 期中考试的最后一科结束,同学们都回到了各自班级继续上课。 舒悦班这节是数学课。 讲卷子前,班主任曾雅琴先向同学们说明了这次考试的整体情况:“这次期中考试的难度比较适中,尤其是前三道大题,都是我们课上讲过的类型,只是换了一种问法,这些题目本不该错的,答错的同学真的要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上课没有认真听讲。” “好了,我们现在开始讲卷子。先看第一题,集合……” 舒悦神经紧绷地盯着自己的试卷,每当老师公布答案,她在卷面上标记一个鲜红的“×”时,心脏都像被揪了一下。 整张卷子讲完,舒悦快要被吓出心脏病了。 趁着曾老师做最后总结,舒悦赶紧计算自己的分数。 按照150分满分,她把几道记不清答案的题都算作错题,最终估分大概在90到95分之间。 及格了! 舒悦兴奋地在桌子底下轻轻晃动着双腿,按捺不住地小声为自己庆祝:“耶耶耶耶耶!” 然而,坐在旁边的厉书宜却懊恼地快要哭出来:“又粗心丢了两分!本来可以考145的!” 舒悦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她默默地看向自己那张布满红叉的试卷。 人类的悲喜好像并不相通。 —— 期中考试的成绩一周之后才公布。 紧张的考试周过去,七中开始每学期一度的年级球赛。 这是学校为丰富学生校园生活举办的活动,只有高一的学生可以参加,赛制分初赛和决赛,最后进入决赛的只有两个班,获得终极胜利的班级会得到一张奖状。 一个球队需要十二个人,五个主力,七个替补。 十班报名的有杜明旭、沈淮桉和几个平时体育好的男孩,沈淮桉个子最高,体能最好,是十班的主力军。 高一篮球比赛的初赛在三天后举行,初赛的形式是抽签,十个班两两PK,获胜的五个班再次抽签,一个轮空直接进决赛,另四个继续二队二,最终胜利的打决赛。 初赛的时间定在周四下午。 球赛属于团体活动,曾雅琴一反常态,让班级里没参加比赛的同学先不用学习,劳逸结合,去赛场加油。 舒悦和严晴她们到比赛场地的时候,十班和八班的对决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十班和八班在靠近操场的两个篮球架,最左边阴凉处的篮球架,一班和五班也在打比赛。 虽然两场比赛同时打响,但十班这边的观众明显更多。 舒悦费了好大劲儿才和严晴她们挤到前排,一眼就看见了身穿蓝白球衣的沈淮桉。 他在球场上疾驰,像一头矫健的猎豹,迅捷地绕过对手的拦截,纵身跃起,精准地将球扣入篮筐。 黑发随着他的动作飞扬,炽热的阳光落在他身上,每一根发丝都染上了耀眼的光芒。 沈淮桉抬手瞬间,球衣下摆被风扬起,露出整齐的腹肌线条,舒悦所站的位置正对着他投篮的方向,从这个角度,能清晰地看到他紧实流畅的腰线。 她慌忙低下头,脸颊一阵发烫。 周围响起一片女孩的尖叫,还有人高声呼喊着沈淮桉的名字。 舒悦循着欢呼声望去,沈淮桉刚刚进球,激动的不仅是十班的女生,连八班不少女孩也捧着脸为他欢呼。 有不认识他的,干脆直接喊他球衣背后的号码:“2号!” 旁边的苏雨檬脆生生地嚼着苏打饼干,啧啧感叹:“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啊,光靠脸就能让对面班一大半人倒戈。” 舒悦扭头看她:“你什么时候带的零食?” 苏雨檬简直像哆啦A梦,总能随时随地掏出各种好吃的。 “一直揣在校服兜里呀,”她塞给舒悦一块饼干,又分给严晴和顾盈盈,“你们也吃。” 舒悦一边嚼着饼干,一边朝四周张望:“咦,书宜还没来?” 出教室前她们叫了厉书宜,她说先去洗手间,一会儿就来。 “应该快了吧,”严晴吃完一块又抽出一片,“雨檬你这饼干哪儿买的?好好吃。” 苏雨檬对吃的特别在行:“我爸出差带回来的,我家还有好多,下次再给你们带!你要是喜欢,我回头问问他……” 一节课的时间很快过去,下课铃声响起,几乎同时,一班和五班比赛的方向传来终场的长哨声。 舒悦闻声转头望去。 童峻也参加了比赛,他身穿红白相间的球衣,正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身边穿着同色队服的队员们也都一脸沮丧,而对手们则个个神采飞扬。 胜负一目了然。 在舒悦的印象里,童峻一向斯文乐观,无论遇到什么事都显得从容不迫,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消沉的模样。 童峻平时总是“悦姐、悦姐”地叫她,加上运动会一起比赛的情谊,舒悦对他心生同情,拿起一瓶矿泉水,朝一班的方向走去。 一班是文科备选班,男生本来就少,整个班只有十个男生。除去个子矮的、体型胖的,又高又瘦的童峻自然被班级寄予厚望。 童峻自己也信心满满,却没想到五班有人暗中使绊,导致他最终惨败。 此刻,童峻独自坐在房檐的角落里生闷气,伸腿狠狠踢向墙壁,却不小心磕到了脚趾,疼得他龇牙咧嘴地抱住了腿。 舒悦走过来时,正好撞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 童峻一见舒悦,赶紧放下腿,迅速管理好表情,故作淡定地打了声招呼:“悦姐。” 舒悦把水递给他。 童峻接过来,低声道:“谢谢悦姐。” 舒悦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无声的安慰瞬间击碎了童峻最后的坚强。 他再也绷不住,扔掉水瓶,一把抱住舒悦的腿嚎啕大哭起来:“悦姐呜呜呜呜……我难受啊!太憋屈了呜呜呜呜呜……” 舒悦:“……” “干什么呢?” 沈淮桉刚打完比赛,带领十班大获全胜,听说童峻输了,特地过来看看他,谁知一到这儿,就看见童峻眼泪汪汪地抱着舒悦的腿不放。 舒悦向沈淮桉解释:“童峻输了比赛有点难受,我就是来安慰他一下。” 她边说边试着往外抽腿,可童峻抱得太紧,她根本挣脱不开。 沈淮桉眯起眼睛,目光落在童峻紧搂着舒悦小腿的手上。 那画面让他心里窜起一丝不快,像是有根细刺扎了一下。 这家伙,输了球就能随便抱人腿吗? 而且还是舒悦的。 沈淮桉声音沉了下来:“放开。” 童峻吸了吸鼻子:“我不!我难受!” 沈淮桉眉头蹙得更紧,走上前,打算亲手把这个丢人现眼的家伙从舒悦身边拉开。 可他刚靠近,俯下身想去掰童峻的手,童峻像是找到了新的救命稻草,伸出一只胳膊,也抱住了他的腿,放声大哭,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了他的球裤上:“淮桉!我输得太委屈了呜呜呜呜……” 沈淮桉:“……” 而童峻的另一只手,依然死死抱着舒悦的腿不放。 于是画面变成了,童峻坐在中间仰天大哭,左右开弓各抱一条腿,舒悦和沈淮桉则干巴巴地站在原地,四目相对。 沈淮桉对上舒悦无奈又带着点求助意味的眼神,心里的那点不快忽然消散了些,反而觉得这场面有点荒谬的好笑。 沈淮桉刚从球场下来,额上汗珠未干,几缕湿发贴在鬓角,汗水沿着他流畅的下颌线滑落。 一阵清爽的薄荷气息随着他的靠近淡淡传来。 他修长的脖颈上也缀着汗珠,喉结随着呼吸轻轻滚动,带着一种青涩又张扬的张力。 舒悦望着沈淮桉近在咫尺的脸,一时有些出神。 一阵风吹过,一片叶子轻轻落在他的发间。舒悦像是被什么蛊惑了,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替沈淮桉拂去。 沈淮桉看到舒悦抬手的动作,也注意到了她目光落点的变化。 他明白了舒悦的意图。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和那双专注望着自己的眼睛,心底那点因为童峻而生出的烦躁彻底不见了。 沈淮桉配合地低下头。 这本是寻常的一个动作,却在舒悦扑通作响的心跳声中,莫名拉满了暧昧的氛围。 就在舒悦的指尖即将触到他发丝的刹那,童峻“哇”地一声哭得更响了: “我都憋屈死了!你!们!俩!居然还在我面前谈情说爱……呜呜呜呜我恨你们……” 舒悦:“……” 沈淮桉:“……” 第25章 Chapter25 “祝你们幸福”…… 童峻大嗓门一嚎, 好像吐出一圈圈的音波,把刚冒出来的粉红泡泡戳的粉碎。 舒悦无力地垂下手。 沈淮桉心情也不是很好,烦躁地扒拉掉头发上的叶子, 拽着童峻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拉起:“别哭唧唧的,不就输了场球赛吗,也不嫌丢人。” 童峻哭的更大声了:“我本来就难过, 你还凶我呜呜呜呜……” 沈淮桉:“……” 舒悦拍了下沈淮桉的手臂,摇摇头, 示意沈淮桉别刺激童峻,自己轻声安慰他:“没事的, 就输场比赛,下学期还有机会,咱们再赢回来。” 童峻抽抽涕涕的:“倒……倒不是比赛的原因, 我就是觉得输的太憋屈,他们净出些阴招, 我光明正大的和他们打,根本打不过。” 舒悦掏出一张纸巾递给童峻。 刚开学那几天,她课间出去买水, 见过杜明煦和五班的体委在篮球架下打架, 听见杜明煦骂道“一帮傻x,除了耍赖什么都不会”之类的话。 后来, 杜明旭就不和五班的人打球,反而和沈淮桉关系更好了。 沈淮桉叉腰, 语气淡淡的:“是你技不如人吧。” 童峻刚憋回去的泪又涌出眼眶。 舒悦:“……” 她从童峻身后伸出手锤沈淮桉一下。 童峻张嘴又要开嚎, 杜明旭跑了过来:“老沈,快回去,抽完签了, 七班轮空,咱下一场和五班打,五班有几个小子可阴了,咱们抓紧时间研究研究对策。” 童峻狠狠地擦一把脸,附和:“对!他们最不讲武德!刚才比赛的时候使绊子把我推到,评委没抓到现行,他就说是我自己摔的!” 舒悦听着也生气了:“谁这么缺德?” 童峻:“就五班体委那狗腿子,郑邦远,五班体委装枪他放炮,狼狈为奸!” 杜明煦这才注意到童峻在沈淮桉身边,看见他哭的像花猫似的,吓一跳:“兄弟,啥事啊哭成这样,失恋了?” 童峻顿了顿。 他毕竟是个男的,也要面子,在好兄弟面前掉掉眼泪没事,要是外人知道自己因为屁大点事哭成这样,肯定得笑话他。 肯定不能说他输了比赛才哭的,但实在想不出什么借口。 要不就顺着杜明煦的话,承认自己失恋好了。 没等童峻张嘴,沈淮桉看他一眼,推着杜明煦的肩膀往前走:“不是着急吗?快走。” 半个小时后,十班和五班的比赛开始。 比赛初始,五班摸不透十班打球的赛路,没敢动歪心思。 两个班打成平手。 中场休息,舒悦正吃着苏雨檬给她的棒棒糖,有人挤过来,撞到了她的肩膀。 “童峻?”苏雨檬喊出那人的名字,“你们班不是比完了吗?” 童峻狠狠地咬牙盯着球场:“我来看看五班那几个三孙子是怎么被打的落花流水的。” 别人他不了解,但他知道沈淮桉和杜明煦的实力,尤其是沈淮桉,从小到大的球赛,他在哪个队哪队必赢。 来者皆是朋友,苏雨檬递给童峻一个棒棒糖。 第二场比赛开始。 五班的人露出马脚,在赛场上耍小聪明。 舒悦看见童峻所说的“狗腿子”郑邦远。 她知道郑邦远,是因为当时杜明煦和人打架时她看了会儿热闹,杜明煦喊那人“郑邦远”。 今天他穿着蓝色球服,身后贴着7号。 赛场上,五班体委冲郑邦远使个眼神,郑邦远点会意会,暗暗地跑过沈淮桉身边,趁其不备伸腿要绊倒沈淮桉。 球场上人多眼杂,评委老师忙了半个下午精力涣散,这点小动作几乎不可能被发现。 郑邦远的诡计并没有成功,沈淮桉瞥一下他,运着球,轻而易举的地躲过;计谋不成,郑远邦不死心,趁沈淮桉投篮时跑过去,准备假装不经意撞倒他。 沈淮桉早料到他会来这一出,投篮时身体稍侧,郑邦远斜身撞了个空,脚一歪,摔在地上。 “该呀!”童峻特解气,“恶人自有恶人磨,这种败类就得我沈哥出手治他!” 舒悦:“……” 话是没错,但句子用的不太恰当吧? 郑邦远被扶下场,替补队员上场比赛。 干掉一个,沈淮桉把目标转移到五班体委身上,下半场追着他打,其他人的球沈淮桉做掩护让给队友,只有五班体委的球,他抱一个,沈淮桉单手抢一个,而且每一个抢到的球都精准地投进篮筐,比赛还剩大半场,十班的分数遥遥领先于五班,一大半的分是沈淮桉从五班体委那抢球得的。 “哇哦!”混在围观女同学的呐喊声中,童峻兴奋的声音尤为明显,他舞动手臂,嘴里含着棒棒糖,说话有些含糊,“沈哥威武,有目共睹!wow——” 舒悦:“……” 最后一场的哨声响,比赛结束,十班以压倒性的分数胜过五班。 沈淮桉下场,童峻巴巴地跑去送水:“沈哥你真棒!我爱你!” 沈淮桉已经接过水了,但被童峻那句“我爱你”恶心到,又把水还给他,“你脑子哭坏了?” 童峻抱着沈淮桉的肩膀:“你这么说可伤我心了,你都不知道刚才你多威风,歘歘歘,三下五除二就把郑邦远和五班体委打倒,我现在这心情真的太舒畅,如果我是女孩,我现在肯定对你以身相许!” 沈淮桉抓起头发擦汗:“我眼睛不瞎。” 童峻听懂了沈淮桉的言外之意。 就算他变成女的,沈淮桉也看不上他。 童峻“切”了声,有点不开心,冲他耳朵大声道:“我不管,我嫁定你了!” “咚”的一声响。 沈淮桉和童峻寻声去看。 舒悦呆滞地看着他们俩,手还保持着拿矿泉水瓶的动作,但瓶子早已掉在地上,滚了一圈。 舒悦颤抖着手,指了指童峻,又指向沈淮桉。 童峻赶紧解释:“不是悦姐,我俩闹着玩呢。” 沈淮桉脸彻底黑了:“舒悦……” “无需多言,我都懂,”舒悦缓慢地捡起地上的水瓶,“祝你们幸福。” 沈淮桉:“……” 童峻:“……” —— 初赛结束,围在操场的人逐渐散开。 童峻真的怕自己一句玩笑话断了好兄弟来之不易的姻缘,追着舒悦解释了一路。 舒悦在小卖部的货架前挑棒棒糖,童峻穷追不舍地辩解:“悦姐,你听我说啊,我和淮桉开玩笑呢,你正好去了,眼见不一定为实的!” 舒悦:“我耳朵也听见了。” 童峻:“……” 童峻脸色紧绷,恨自己这张破嘴。 舒悦看了看童峻,没憋住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好啦好啦,不逗你了,我当然知道你和沈淮桉是闹着玩的。” 童峻:“……” 沈淮桉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冰镇汽水,走过来招呼他们俩:“买完了吗?” 舒悦没看见可乐味的糖,踮脚找着:“你们先走吧,我再看看。” 沈淮桉把汽水放在收银台前,走到舒悦身后:“要哪个?” 沈淮桉站在舒悦身后帮她拿糖,伸长胳膊靠近货架,胸膛快要贴到舒悦的后背上。 清爽的薄荷香萦绕在鼻间,舒悦莫名地升起紧张感: “你……你帮我看看最上面那层货架有没有可乐味的糖,谢谢。” 童峻先去外面等他们。 晒了一下午,先散场的同学们已经来过小卖铺回到班级了,他和舒悦沈淮桉在操场上耽搁半天时间才来,现在屋里除了收银员,只有沈淮桉和舒悦两人。 外面也冷清清的,没什么人。 小卖铺右边有个花坛,五颜六色的花开的正艳,花坛旁放着两个装水的小水桶,白色的管子盘在坛周,滋滋冒着水,这些估计是工作人员留在这,方便随时给花浇水用的。 童峻伸手触碰软软的花瓣,没注意到郑邦远一瘸一拐地走过来。 他举起白色管子,拧大阀门朝童峻滋水。 童峻毫无防备地被泼一脸水,镜片全湿了,他摘下眼镜,模模糊糊地看清郑邦元奸笑的脸,怒骂道:“你有病吧?” “你不是有好兄弟帮你吗?”郑邦远继续拧开管子的阀门,“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帮你一辈子。” 童峻来不及反应,喷溅的水花呲他满身,他迎着水冲上去,和郑邦远撕扯抢夺水管。 二人争执不下之际,沈淮桉和舒悦从小卖铺出来。 刚走两步,他们便看见童峻和郑邦远扭打成一团,赶忙冲过去帮忙。 舒悦找到阀门关上,沈淮桉把可乐放在花坛上,抢过水管,把他和童峻拉开一段距离。 郑邦远看见童峻有帮手,并没有收敛,拧拧衣角的水,挑衅地笑:“沈淮桉,又来帮你兄弟了?你兄弟是废物吗?不管什么事都得让你出头?” 童峻的球服也湿透了,他正要冲上去,沈淮桉一只手拦住他,鄙夷地看着郑邦远:“你不耍花招打不过我兄弟,照你这说法,你岂不是更废物?” 郑邦远被激怒,眼神凶狠地走向沈淮桉:“妈的你找打是不是……” 沈淮桉握紧拳头,等着郑邦远过来就一拳揍飞他。 可他还没出手,一只白鞋先踹在郑邦元的侧腿。 郑邦远斜身栽倒,一屁股坐进水桶里。 “艹!”郑邦远怒骂一声,水桶太小,他被一股寸劲儿踹进来,卡了在桶里。 他扑腾两下晃在半空的双腿,瞪着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舒悦双手环胸,勾着唇角看热闹。 她踹人之前特地观察过,这地方是个监控死角,没人看到。 郑邦远肯定也知道这一点,才敢肆无忌惮地报复童峻。 几人的声音太大,引来值周老师的注意。 舒悦给沈淮桉使个眼色,两人一起把郑邦远从桶里拽出来。 挂着值周牌的女老师看了看满身是水的童峻和郑邦远:“你们干什么呢?” 郑邦远狼狈地趴在地上:“老师,他们几个……” “我们在帮助同学,”舒悦乖巧地冲老师一笑,抢在郑邦远前面道,“这位同学刚刚掉进水桶里,童峻为把他拉出桶衣服湿了。” 说完,她望向沈淮桉:“你也看见了,对不对?” 沈淮桉:“嗯。” 童峻心领神会,装模作样地扶起郑邦远:“同学,你太不小心了,幸亏遇到我们,要不然你就得卡到放学。” 郑邦远:“……” 值周老师看着模样特乖的舒悦和一本正经地沈淮桉,信了他们的话:“快回教室吧,外面凉,穿湿衣服容易感冒。” 郑邦远不服地望着几个人,他有错在先,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甩开童峻的手离开。 “你等等。”舒悦喊住郑邦远。 郑邦远:“还有什么事儿?” 舒悦满脸天真:“我们可是帮了你哦,你还没说谢谢呢。” 值周老师点头:“是该说声谢谢。” 郑邦远牙都快咬碎了:“好,我真是谢谢你们。” 舒悦笑的人畜无害:“不客气呀。” 童峻学着舒悦的笑容:“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淮桉冷笑着扬起唇:“下次遇到,我们还是会帮你的。” 郑邦远:“……” 第26章 Chapter26 “我不像你这么虚…… 回楼室的路上, 童峻擦着眼镜开怀大笑:“你们看见郑邦远脸色臭的,他活该哈哈哈哈!” 舒悦给面子地附和笑了几声,揪起自己湿哒哒的衣襟。 花坛上的水管是浇花用的, 阀门关不严,混战中她胸口处的衣服连带校服外套被浇湿一大片。 舒悦也不知道衣服是什么时候湿的,刚刚所有精力都在怎么打倒郑邦远身上 , 事情结束,晚风一吹, 湿衣服贴在皮肤上,冻的她浑身发凉。 童峻浑身也湿透了, 他并没有在意这个,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斗志昂扬地回味几人辉煌的战绩。 沈淮桉倒是十分安静, 一句话没说,打开一瓶罐装汽水。 汽水是冰的, 罐壁挂着一层霜。 沈淮桉球服下摆也湿了一片,可他好像一点不冷,端起冰汽水喝着。 看着他滑动喉结咽下汽水, 舒悦像有通感似的, 仿佛感受到冰凉的汽水划过自己的喉咙,不由自主地打个战栗。 几人走到教学楼前, 和进教学楼的许维安碰个正着。 许维安看见湿衣服三人组,不禁问道:“你们这是……掉水里了?” 击倒郑邦远的事儿不能跟外人说, 童峻很自然地褶个其他话题:“你手里拿的什么啊?” 许维安捏紧手里的东西, 看向舒悦:“我有事找你。” 舒悦有点意外,指指自己:“我吗?” 许维安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你不叫舒悦吗?” 舒悦:“……我是。” 许维安叫舒悦跟他去角落里。 童峻戴上眼镜:“淮桉,咱们先回班吧。” 沈淮桉看一眼墙边的舒悦和沈淮桉, 一口气喝光冰汽水,捏扁罐子丢进垃圾桶。 墙角处。 许维安把东西给舒悦:“你把这些暖贴给厉书宜。” 舒悦:“……” 大哥,你是求人办事啊,语气是不是过于生硬了? 舒悦没惯着他:“你为什么不自己给?” 凭借一张出色的脸,许维安还没被哪个女孩拒绝过,舒悦这一反问,他愣了几秒,才道:“我们俩闹点矛盾,她闹脾气,不收我东西。” “哦,”舒悦大概了解情况,干脆道,“对不起,帮不了。” 许维安:“……” 他经常听厉书宜提起舒悦。 厉书宜形容的舒悦善良,大方,是个脾气特好的女孩。 可是,今天他真正接触到舒悦,觉得她和厉书宜说的简直判若两人。 一点也不好说话,挺难缠的。 换成平时,许维安早就甩脸子走了,但现在他有求于人,只能问道:“为什么帮不了,你和厉书宜不是朋友吗?” 舒悦:“正因为书宜是我朋友,她不想要你的东西,我帮你不是给她添堵吗?” “而且,”舒悦认真地看着许维安,“你如果想化解矛盾,应该亲自去送给她。” 许维安对舒悦的话避而不谈:“你撒个谎,说是你买的不就行了?” 舒悦不想骗朋友,胡扯理由:“我这人不会撒谎,一说谎就肚子疼。” 许维安见舒悦油盐不进,强行将暖贴塞进舒悦手里:“那正好,厉书宜不要,你留着贴自己的肚子。” “……” —— 许维安跑的太快,没给舒悦反悔的机会。 舒悦回到班级,下课铃已经响完有一会儿,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同学。 厉书宜捂着肚子,起来给舒悦让座:“雨檬让我跟你说一声,她今晚跟爸妈出去吃饭,先回去了。” “好,”舒悦坐下,看着厉书宜脸色略白,加上许维安送她暖贴,瞬间明白了,“你今天生理期?” 厉书宜趴在桌上,说话的声音很轻:“嗯,我之前都没什么事的,前两天馋吃了两桶冰淇淋,没想到能这么疼。” 同为女孩,舒悦非常理解厉书宜,拿出暖贴,实话实话:“许维安让我给你的,你要用一个吗?” 听见东西是许维安送的,厉书宜略有迟疑,但腹部和腰的疼痛感加剧,她还是软了态度:“用一个吧,我实在太难受了。” 舒悦撕开暖贴包装。 厉书宜注意到舒悦校服和衣领前的湿润:“你衣服怎么都湿了?” 舒悦撩起厉书宜衣服下摆,把暖贴粘在她肚子上:“小卖铺后面花坛上的水管阀门坏了,我路过那儿,不小心被滋了一身。” “哦,”厉书宜摸了摸暖暖的热帖,“谢谢你。” “客气啥。” 舒悦担心厉书宜的身体:“你一个人能回家吗?要不要我帮你拿书包送你回去?” 话刚说完,厉书宜桌堂里的手机屏幕亮了,她掏出来看了看,摇头:“不用啦,一会儿有人来找我。” 舒悦是站着的,她扫见了厉书宜的手机。 发Q.Q的人备注是许维安。 厉书宜和许维安究竟发生什么舒悦不清楚,既然厉书宜愿意见许维安,证明他们的关系还有缓和的余地。 舒悦没再多问,背上收拾好的书包:“那我先走啦,拜拜。” 厉书宜侧身让路:“嗯,拜拜。” 走廊只有舒悦一个人,她走到楼梯口,碰见了沈淮桉。 他手垂着,拎着校服外套,懒洋洋地倚着墙壁。 舒悦走上前:“你在等童峻吗?” 沈淮桉还穿着那件湿球服。 沈淮桉没回舒悦,把手上的校服外套扔给她,转身下楼。 舒悦一脸懵地抱住沈淮桉丢过来的校服,追上他:“你为什么把衣服扔给……” 话说一半,舒悦冒出一个想法:“你是怕我着凉给我穿的吗?” 沈淮桉:“你想多了,我不穿,拎着麻烦,让你拿一会儿。” 舒悦:“……” 太阳落山,外面暗沉沉的,天上阴云密布。 教学楼大厅的门大敞四开,舒悦下了楼,闻到一股雨腥腥的味。 楼外冷风呼呼刮,舒悦衣服湿的地方被吹着粘在身上,像冰块贴着皮肤,刺骨地凉。 舒悦缩缩肩膀,想快点跑回家换一件干衣服,她把校服还给沈淮桉:“我走了,你自己拿吧。” 沈淮桉没接:“你冷吗?” 舒悦抱住肩膀:“有点。” “那你穿着吧。” 舒悦视线落在沈淮桉湿了的球服上。 今天降温,他还穿着短袖,应该也很冷。 沈淮桉提前预判到舒悦的想法,在她开口前道:“我不像你这么虚。” 舒悦:“……” 舒悦走出校门,几滴淅沥沥的小雨飘下。 她摸着身上沈淮桉干爽的校服,有点后悔。 刚从不该一气之下穿走校服的。 沈淮桉的球服也湿了,现在又下了雨。 他会冷的吧。 —— 第二天早自习前,舒悦去沈淮桉的座位还他校服:“谢谢你。” 沈淮桉趴在桌上,声音有点哑:“放那吧。” 舒悦把校服搭在沈淮桉的凳子上。 前桌杜明煦听见沈淮桉的声音不对,转头问:“老沈,你嗓子咋了,不会感冒了吧?” 舒悦想到昨天傍晚沈淮桉把校服外套给她,自己穿着湿球服回寝,路上肯定淋了雨,她十分过意不去,蹲下,双手抓着桌边问:“你是不是着凉了?” 杜明煦推着沈淮桉的肩膀:“真生病了兄弟?你可别在这关键时候倒下啊,下午咱班和七班决赛,少了你这张王牌,咱班得丢一大半的分!” 大约是嫌杜明煦太吵,沈淮桉终于抬起头,眉宇间尽是不耐之色:“我知道,你不用一直叨叨。” 他一直趴着,黑发被压的贴着额头,挡住他的眼睛。 杜明煦这才放心地坐回去。 沈淮桉又看向蹲在一旁的舒悦,神色微微舒缓:“我没事,你回座吧。” 舒悦盯着沈淮桉没什么精气神的脸:“沈淮桉,我觉得你现在……” 她学着沈淮桉昨天下午放学说她的语气:“也挺虚的。” “……” 昨晚下了一整夜的暴雨,地上全是水坑,今天的篮球决赛场地临时改定在体育馆。 舒悦来七中已经两个月,才知道学校里居然还有体育馆。 体育馆在教学楼侧面致远楼的二楼。 十班和七班的同学们也是第一次来这里,馆内场地空旷,中间有四个篮球架,四周是一圈看台,每个看台区下方都有一条通往下方的楼梯,楼下是排球和羽毛球等其他体育活动的地方。 篮球赛参赛队员和同学们入场的时候,有几个身穿运动服的老师在一楼打排球。 十班和七班的同学分别落座,等待球赛开始。 顾盈盈有点近视,没戴眼镜,坐后面看不清,她拉着舒悦几个人坐在第一排。 两个班的球赛队员正在场地内热身。 人群中,舒悦找到了沈淮桉。 他还穿着昨天那身球服,没热身,曲腿坐在地上,手臂搭着膝盖前伸,头垂的特别低,整个人似乎不在状态。 联想早上沈淮桉哑声的嗓子,舒悦担心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她特别想跑去球场找沈淮桉。 她想亲自确认,沈淮桉到底有没有生病,如果沈淮桉真的身体不适,她会立刻把他带去医务室,决不能让他在这硬撑。 潜意识里关心沈淮桉的心十分强烈,强烈到超越对普通朋友关心的界限。 舒悦被自己这股没由来的冲动惊到。 正当舒悦为自己如此紧张沈淮桉找理由的时候,童峻弯腰从楼梯口跑上来,鬼鬼祟祟地进入赛场。 第27章 Chapter27 “沈淮桉是不是吃…… 童峻偷偷摸摸地跑到沈淮桉身旁, 蹲下和他说话,一边热身的杜明煦听到他们讲话,伸手去摸沈淮桉的额头, 被沈淮桉挥开。 舒悦按耐不住,想去确认沈淮桉到底有没有事,恰巧这时, 许维安从赛场下来,绕到看台侧方, 叫住她:“舒悦,你来一下。” 舒悦往沈淮桉处瞥了瞥, 然后走向许维安:“有什么事吗?” 许维安摊开手掌,上面放着两块巧克力:“帮我给厉书宜。” 厉书宜身体不舒服,和曾雅琴请假在教室里待着, 没来看比赛。 舒悦:“……你俩昨天放学不是一块走的吗?还没和好?” 许维安:“和好了,但又吵了一架。” 舒悦推回许维安的手:“不好意思, 今天真帮不了。” 许维安:“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 舒悦有点无奈:“今天和昨天不一样,现在你俩矛盾不是升级了吗?我还是那句话,想彻底解决问题, 得你自己去。” “我当面送, 厉书宜不会要的,”许维安又把巧克力递过来, “你就像昨天一样,撒个小谎, 她这几天特殊时期, 挺爱吃巧克力的。” 舒悦垂着眼皮:“我昨天没撒谎,直接跟她说暖贴是你送的。” “……” 另一边,球场上。 沈淮桉头重脚轻的站起, 问杜明煦:“替补的来了吗?” “来了来了,”杜明煦听说沈淮桉昨晚高烧39度一宿没睡,怕他比赛晕球场上,“你快去医务室,老师那边我去说,比赛有我们呢,拿下七班那几个虾兵蟹将不成问题。” 童峻急得跺脚:“就是就是,身体要紧。” 沈淮桉烧的胸腔疼,他捂着胸口,没再硬撑,看了一圈找体育馆的出口,忽然,目光定在看台侧方的舒悦和沈淮桉两人。 他们离的很近,舒悦仰头一直盯着许维安,许维安靠近舒悦几步,舒悦神色为难,低下头躲开他的眼睛。 童峻和杜明旭打完招呼,扯着沈淮桉的胳膊:“快走啊淮桉,比赛马上开始了,咱不能在这逗留,我知道出口在哪,你跟我走就行。” 沈淮桉折返回赛场:“你自己走吧。” 童峻:? 裁判吹响预备哨声,七班的人大声喊许维安回来准备比赛。 许维安像昨天一样,没管舒悦的意见,强行塞给她巧克力后跑去球场。 舒悦:“……” 舒悦揣好巧克力,回到座位看比赛。 苏雨檬嚼着话梅糖,顺手给舒悦一块:“许维安找你干嘛呀?” 舒悦剥开糖皮:“让我给书宜带巧克力。” 长哨声吹响,比赛正式开始。 沈淮桉一马当先,率先夺过球,一个飞跃,潇洒地起跳投篮。 十班同学鼓着雷鸣般的掌声。 掌声里还夹着还几声“好帅啊”。 这惊叹声,一半是十班女孩发出的,另一半来源于坐另一边的七班女同学们。 舒悦咬碎嘴里的糖。 沈淮桉动作敏捷迅速,不像是生病的样子。 她悄悄松口气。 这时,童峻蔫头蔫脑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的空位,叹息一声,一把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控诉沈淮桉: “悦姐,沈淮桉太气人了,我担心他身体,特地请假过来的,说好去医务室,他不知道抽什么邪风,临时反悔又去打球赛,他都烧到三十九度了,我真怕他倒赛场上啊。” 舒悦刚放下的心又悬起,她握着童峻的手腕:“沈淮桉真病了?” 童峻:“昂,也怪我,你们要不是为了帮我出头也不会弄一身水,昨天晚上降温,淮桉他穿着短袖湿球服,还淋了雨,晚上回寝就烧起来了,你说他傻不傻悦姐,怎么就不像我这么聪明,知道把校服套球服外面呢?” 舒悦:“……” 沈淮桉不是不聪明,而是把外套给了她。 舒悦看向赛场上的沈淮桉。 他飞驰在两队之间,投进一个三分球。 恣意明快的姿态,根本看不出他是一个病人。 一种不明感觉裹挟着舒悦,有些甜甜的欣喜,又带着沉重的担忧,像是两种颜色不同的颜料混在一块,给情绪染上厚重的色彩,混淆着她的感受。 她把这些复杂的情感全部归咎于愧疚。 上半场比赛接近尾声,参赛的同学中场休息。 沈淮桉扶着头坐在地上。 杜明煦拿给他一瓶矿泉水:“行不行啊老沈,难受就回去休息吧,你这半场打的挺厉害,落下七班十几分,下半场我们能摆平。” 沈淮桉拧开水喝了一口:“死不了。” 看台处,童峻匆忙跑下座位去看沈淮桉的情况。 舒悦没再犹豫,跟在童峻身后。 头痛欲裂,身上像被火烧似的滚烫,沈淮桉闭上眼,抓着头发缓解疼痛感。 忽然,熟悉的馨香袭来,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撩起他的头发,覆在他的额头上。 沈淮桉倏地睁眼。 舒悦蹲在他面前,用手心试探他的温度,那双干净澄澈的双眸紧张地盯着他。 她离他不足一指的距离,两人的呼吸声交错在一起。 沈淮桉没躲开舒悦的手,只是不太自然地别开眼。 不正常的热度灼着舒悦的掌心,她拽起沈淮桉:“别比赛了,回去吃药,快点!” 舒悦扯着沈淮桉的胳膊,生拉硬拽,誓死要把他从赛场拖走,童峻在一旁看的胆战心惊,害怕沈淮桉狗脾气上来甩开舒悦。 可现实却是,沈淮桉听话地站起来,没让舒悦费一点力气。 童峻目瞪口呆,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他悦姐好像有净化功能,淮桉这匹充满野性的狼被她抚摸额头之后,秒变温顺大金毛。 舒悦扶着沈淮桉的手臂往赛场外走,回头叫上呆在原地的童峻:“走吧。” “来了来了!” 治沈淮桉,还得是他悦姐。 悦姐牛x! 去出口要经过七班的休息区,三人路过那里时,许维安看见舒悦,冲她喊道:“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儿!” 沈淮桉脚步一顿。 舒悦一心在沈淮桉身上,敷衍地点了点头。 童峻向沈淮桉道:“悦姐什么时候和许维安这么熟了?” 沈淮桉敛着眼皮扫一眼许维安,抬起胳膊,摆脱舒悦的搀扶,转身返回赛场。 舒悦和童峻懵懵地对视一眼,一起追赶沈淮桉。 沈淮桉长腿迈的太快,舒悦小跑才赶上他:“你不是答应我回去休息吗?又干嘛去?” 童峻:“是啊,你烧还没退呢别逞强,你上半场都赢那么多分了,七班肯定追不上!” 沈淮桉没搭理他们俩,快步走到赛场。 下半场比赛马上开始,杜明煦正和替补队员讲策略,看见沈淮桉回来,也懵了:“什么情况?你不是去医务室了吗?” 沈淮桉看着替补他的人:“你下去。” 替补队员:“……” 杜明煦:“……” 舒悦终于追上沈淮桉,她大口喘两下气,挡着沈淮桉的路,很生气:“你要干什么?你到底在跟谁较劲呀?” 哪有人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的! 哨声响,最后一场决赛即将开始。 沈淮桉越过舒悦,和队友们一起上场。 舒悦:“……” 才跑来的童峻捂着岔气的肚子,几近崩溃:“他怎么又去比赛了?啊!” 比赛已经开始,舒悦和童峻没办法,只好回位置上等着。 舒悦盯着场上的球赛:“童峻。” 童峻揉着肚子:“啊?” “沈淮桉是不是吃错药了?” “……” 赛场上的杜明旭也有同感。 上半场的沈淮桉已经够生猛,没想到这半场更恐怖,尤其对许维安,碾压更甚,但凡传给许维安的球,无一例外全被沈淮桉夺走,懂球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压着许维安打。 杜明煦甚至怀疑沈淮桉离场的几分钟去偷偷嗑药了。 沈淮桉攻势太猛,许维安完全招架不住,这样打下去,他肯定会败在沈淮桉手里,空隙中,他问沈淮桉:“我哪儿招你了,没得罪过你吧?你能不能给我留点面……” 他话没说完,球又被沈淮桉单手夺走灌篮。 许维安:“……” 十班毫无悬念的,以压倒性的分数取得决赛胜利。 如此漂亮的战绩,沈淮桉功不可没。 几人围着沈淮桉喳喳地庆祝,沈淮桉本就头疼,嫌烦,一个人站到一旁躲清净。 “结束了,走,悦姐,”童峻起身,“咱们俩把沈淮桉带医务室去。” 舒悦也站起来,手垂下触碰到校服兜,摸到许维安给她的两块巧克力。 体育馆里温度高,巧克力已经化的发软。 舒悦放心不下沈淮桉,准备和童峻一起陪他去医务室,一时半会儿不能回班,巧克力放她这估计会全部融化。 她决定先把巧克力还回去。 她对童峻道:“你先去找沈淮桉,我马上到。” 说完话,她去七班休息区找许维安还巧克力。 球场上,沈淮桉捡起外套。 “稍等会儿悦姐,她也挺担心你的,咱们一起去医务室,”童峻指着七班球赛队员休息的区域,“她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沈淮桉往童峻指的地方看。 舒悦递给许维安两块巧克力,然后转身朝他们跑来。 沈淮桉收回目光,套上黑色帽衫。 “我来啦我来啦,”舒悦第一时间问候沈淮桉的身体,“你还好吧,赛也比完了,这下可以安心去医务室了吧?” 沈淮桉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不去。” 舒悦不明白沈淮桉究竟在不爽什么,考虑到他是一个病人,让步道:“行,不去就不去吧,那你回寝吃药。” 沈淮桉:“不吃。” 舒悦:“……” 她怀疑沈淮桉高烧是不是把脑子烧坏了。 舒悦试图和沈淮桉讲道理:“可你生病了,生病要吃药的!” “我没病。” 话刚落音,沈淮桉视线变得模糊,身体晃悠一下,“扑通”一声,脸着地昏倒了。 第28章 Chapter28 此时此刻 很好看…… 医务室内。 护士给沈淮桉换第二瓶药, 看一眼病床上昏睡中的少年,忍不住感慨:“年轻人毅力真强啊,都烧到快四十度了, 还能坚持打完一整场球赛。” 调整好输液管的速度,她对站在一边的舒悦和童峻道:“来一个小同学,和我去取口服的药。” 童峻转动胳膊, 揉了揉肩膀:“我去我去。” 病房内剩下舒悦和没醒来的沈淮桉。 屋里没有其他人,温度有些低, 舒悦提起被子盖在沈淮桉身上。 沈淮桉双眸紧闭,浓密的黑睫微微盖住眼睑, 高烧还未完全褪去,他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凌厉的五官平添了些从未有过的柔和。 他眉头紧紧皱着, 睡得并不舒服。 舒悦弯着腰,手里捏着被边, 沈淮桉整张帅气的脸占据她全部的视线。 她心跳莫名地加速,慢慢伸出手,想帮沈淮桉拨开挡在眼皮上的头发。 这时, 沈淮桉忽然睁眼。 舒悦大惊, 像做了亏心事,慌乱地将手背在身后, 直起腰来。 沈淮桉环视一圈,开口的声音干涩:“这是哪?” 舒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这里是医务室, 你刚才在体育馆昏倒, 童峻背你来的,你已经打完小半瓶退烧针了,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好一点?” 沈淮桉瞥一眼手背上的针:“童峻呢?” 舒悦:“他跟着护士给你拿口服药,马上回来。” 沈淮桉眼神晦暗地看看舒悦,迅速移开,转而望向窗户处:“你怎么也在这?” 舒悦给沈淮桉掖被角:“当然是担心你呀,你都晕了,我怕你有什么事儿,就跟着来了。” 掖被子过程中,舒悦不小心碰到沈淮桉正在输液的那只手,沈淮桉转过眼,目光看向两人手背的碰撞处,长指微微一缩:“你走吧,不是还有事儿要办吗?” 舒悦没懂沈淮桉的话:“我有什么事儿要办?” 沈淮嗓音沉闷:“你和许维安不是有约定吗?别耽误人家。” 舒悦这才回忆起许维安在球场上喊那句“别忘记答应我的事”:“没事,我跟他说完了,我留下来照顾你,你要不是昨天把校服借给我,也不会着凉发烧。” 舒悦这句话,在沈淮桉听来,是她先和许维安说好了,才来医务室看他的。 好像舒悦和许维安才是关系亲近的人,而舒悦来照顾他,只是因为内疚不得不负的责任。 沈淮桉胸口堵的慌,继续下逐客令:“你走吧,我不需要你照顾。” 舒悦:“……” 沈淮桉接二连三生硬的语气,像冰锥戳在舒悦的心上,又凉又疼,她特别不舒服,甚至隐约浮起难过之意。 她对沈淮桉的关心难道是多余的吗? 沈淮桉根本不想让她在这儿吗? 想到这些,舒悦“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深呼吸几下,忍住鼻尖冒出的酸涩,说出口的话带着冲劲儿:“真是对不起了,我在这照顾你,造成你的困扰,我现在就走!” 舒悦转身,脚拌在凳子上,她故意弄的很大声拉开凳子,用力踹了一下,宣泄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 以前的她,就算好心被视而不见,她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无奈地笑笑就过去了。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随便耍小脾气。 沈淮桉却让她破了例。 童峻拿着药单和药盒进门,正瞧见和凳子过不去的舒悦,他走过去把东西放在床头的铁柜上:“悦姐你怎么了……呀,淮桉,你终于醒了,在体育馆你突然脸着地晕过去,吓死我了!幸好体育馆的地平,不然你可就毁容了我告诉你,到时候喜欢你的女孩们都来追我,作为兄弟我多不好意思啊!” 沈淮桉:“你脸皮那么厚,还会不好意思?” 童峻:? 他习惯了沈淮桉这种说话方式,可今天他听沈淮桉的语气特别低,好像情绪不高的样子。 童峻看向同样生气脸的舒悦。 这俩人不会吵架了吧? “淮桉,悦姐见你晕倒跟了一路,可担心你了,”童峻做起和事佬,试图缓和二人的关系,“她……” “别说了。” 舒悦轻声打断童峻。 童峻的话让舒悦觉得自己在沈淮桉面前更像个小丑,她挪开凳子走出病房,到门口时,忽然停住,返回到沈淮桉的床头柜前,掏出校服外套兜里的笔,翻过药单背面刷刷刷地写了几个字,长长吐一口气。 然后,她弯起眼,微笑看着床上的沈淮桉,那笑容带着渗人的凉: “我要去找许维安赴约了哦,再!见!” 沈淮桉:“……” 童峻:“……” 童峻第一次见舒悦生气,也第一次直观感受到笑里藏刀原来这么可怕。 他怕到瑟瑟发抖,不敢出声挽留舒悦。 舒悦离开病房后,童峻才脱离恐惧,大声质问沈淮桉:“你到底跟我悦姐说什么了?她为什么会那么生气?” 沈淮桉沉默一瞬,眼睛落在床头柜那张药单上,伸出那只没扎针的手去够,但够不到,于是,他抬起扎着针的手拿药单。 “哎呀!淮桉你干什么!”童峻弹跳站起,“针管回血了,回血了!你拿东西让我帮你不就好了!” 沈淮桉像没听见似的,固执地翻过药单。 白色的药单背面写着几个凌乱的大字,非常直观地显示出写字的人情绪有多暴躁—— 沈淮桉是大笨蛋!大!笨!蛋! “……” —— 十班球赛得了第一,曾雅琴心情大悦,让大家放松一节课。 舒悦推开教室后门时,班级内窗帘紧闭,屋里黑黢黢的,正放着电影。 班主任不在,同学们全神贯注地看电影,没人关注班级多一个人还是少一个人。 舒悦内心郁闷,这样黑暗的环境让她喘不过气,她轻轻关上门,打算一个人上楼去天台透口气。 坐在离门不远的严晴注意到悄悄离开的舒悦,她走过去,在舒悦没关上门前拉住她的手腕,小声问道:“悦儿,你不进来看电影吗?” 舒悦回头,拍拍严晴的手:“不看了,屋太闷,我去顶层的天台待一会儿。” 舒悦没去过天台,只是在上下学的路上听其他人提过,教学楼顶有这么一个可以让人全身心放松下来的地方。 舒悦爬到顶楼,推开生锈的铁门。 昨晚下过雨,天台上的水泥地上到处是水坑,四周围挡的白墙被学生们涂鸦成彩色,墙上支起的铁栏杆掉了皮,露出一块一块的银白色。 正值傍晚,赤橙色的夕阳被远处的高楼遮挡,像被切掉一半的蛋黄。 舒悦站在墙壁旁,双手搭上栏杆。 微风吹在脸上,软乎乎的,像撞进一团棉花里。 远处的高楼和建筑尽收眼底,辽阔的视野令舒悦心旷神怡,使她暂时忘却那些烦心的事情。 她一个人在天台待了许久,铁门的“吱嘎”声,打破独属她的宁静。 舒悦以为是哪个同学来了,转头一看,沈淮桉推开门,迎着光朝她走来。 他身上还是比赛那件球衣,外面穿了一件黑色拉链外套,手背贴着白色的医用胶带,胶带中间渗出一点紫红色的血。 舒悦对沈淮桉在医务室赶她走的事耿耿于怀,憋着一股气扭头不看他。 可是,她能控制住自己的动作,却无法平息见到沈淮桉时加速跳动的心。 心跳随着沈淮桉走过来的脚步声,愈发剧烈。 沈淮桉来到舒悦身旁,递给她一块叠成长方形的纸:“童峻不放心你,让我过来看看。” 舒悦:“这什么啊?” 她接过纸,发现这是刚才她写沈淮桉坏话的药单,心虚地偷瞄眼沈淮桉,慢吞吞地打开纸。 药单里包着一条草莓软糖。 舒悦看一眼沈淮桉,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移回视线,看见药单后面,她写的那句下方多出一句笔迹有力的字—— 嗯,我是。 这锋利的笔体,一看就是沈淮桉的字。 舒悦脑补出沈淮桉黑着脸写下自己是笨蛋的话,那画面实在太过喜感,笑出了声。 她晃晃手里的纸:“童峻让你来找我的?也是童峻让你承认自己是笨蛋的?” 沈淮桉:“……” 平时拽上天的沈淮桉,第一次被人问的哑口无言。 舒悦撕开草莓糖的外皮,心情由阴转晴:“这个糖是你买给我的?” 沈淮桉双手分开撑着栏杆,右脚尖点着地:“捡的,我不爱吃,扔了浪费。” “哦,”舒悦含着糖,右腮鼓起,“那你告诉我在哪个路段捡的呀,下回我也去捡一条。” “……” 此时,铁门外露出一个脑袋。 严晴扒着门边,探头盯着天台上的舒悦和沈淮桉。 她看电影中途去卫生间,出来时,刚好碰见急匆匆跑来的沈淮桉,沈淮桉一见她就问知不知道舒悦在哪,她说了之后,沈淮桉又匆匆跑远。 见沈淮桉匆忙的样子,严晴担心舒悦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追着沈淮桉来到天台。 不过,看着舒悦和沈淮桉无比和谐的背影,她好像不该去打扰两人? 突然,严晴背后传来一道很小的声音: “他俩怎么样了!” 严晴吓的差点喊出声,那人捂住她的嘴:“别喊别喊,我是童峻!” 严晴转头瞪他。 童峻笑呵呵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咱们俩小点声,别打扰那两位。” 严晴盯着童峻那张颇有姿色的脸,打开他捂着自己嘴巴的手,脸“唰”地红了。 什么小点声!说的好像她和童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 严晴和童峻说话的声音细微,舒悦和沈淮桉听不见,所以没注意到门后躲着两个人。 这边,舒悦问完话,她和沈淮桉的气氛突然陷入沉默。 良久,二人又同时开口: “我……” “你……” 舒悦:“你先说吧。” 沈淮桉转头看着舒悦,嗓音有些涩:“你照顾我,我没有烦。” 舒悦:“哦。” “……” 沈淮桉被这个“哦”字弄得心里没底,侧身靠着栏杆:“你这个哦,是不是就不生气了?” 认识沈淮桉这么久,这是舒悦第一次见他慌神,她故意逗他:“哦。” “……” 沈淮桉沉默地低下了头。 平常他逮着谁怼谁,对方生不生气关他屁事,他痛快了就行。 可舒悦对他不一样。 他在乎舒悦的感受,非常在乎。 他是第一次哄人,更是从来没哄过女孩子,舒悦这模棱两可的“哦”字,让他的心始终被高高吊着,不托底。 “我和许维安没什么约定,他和厉书宜吵架了,托我带东西给书宜。可我要陪你去医务室,巧克力放在我这时间长会化,我就把巧克力还给他了。”舒悦手臂叠放在栏杆上,向沈淮桉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沈淮桉虽然没明说,但舒悦知道,沈淮桉在向她道歉,恍然间,她有种两人是热恋中小情侣闹矛盾的感觉,解释的话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沈淮桉忽地抬起头。 他一字未言,正过身看向远方。 上扬的唇边暴露了他内心的喜悦。 门边叠脑袋的童峻和严晴离的太远,听不清话,只能凭舒悦和沈淮桉的表情判断两人进行到哪一步。 严晴:“悦悦笑了诶。” 童峻:“是啊,他们和好了吧。” 二人说话间,一个低头一个抬头,狭窄的空间目光相撞,离的又近,两人的脸竟然都红了。 天边的夕阳越烧越烈,燃起大半片天空。 舒悦仰着脸,感受炙热光线的照耀:“沈淮桉,你有没有觉得夕阳特别美。” 沈淮桉:“没有。” “……” 果然,沈淮桉内里还是那个嘴毒的沈淮桉。 舒悦撇嘴,暗自吐槽沈淮桉直男审美,又听他接着轻声道:“以前没有,但是……” 沈淮桉侧眸看向舒悦,温柔的夕阳光洒进他深黑的眼底,像是黑夜中的海面落满了亮晶晶的星星,有光跃动:“此时此刻,很好看。” 听着沈淮桉模糊的话,舒悦抬头,对上那双深情的桃花眼,大脑一片空白,没等她细想那到底是什么感觉,大门处传来一阵“轰”地巨响。 第29章 Chapter29 “陪我在这一起…… 身后的动静巨大, 舒悦和沈淮桉一起转身看去。 方才还立着的铁门现在趴在脏兮兮的水坑里,大门暴露的后面,童峻单膝跪着, 双手拄地,严晴呆呆地站在他旁边,像是没反应过来发了生什么。 四个人八只眼睛, 就这么安静的对视着,空气内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童峻站起来, 拂去膝盖上的灰,挠着后脑勺干笑着:“哈哈哈哈哈哈, 天气真好啊哈哈哈哈……” 严晴也回神,附和童峻,笑着打破这凝固的氛围:“对啊对啊, 听说天台空气好,今天一来果真如此。” 舒悦:“……别笑了。” 沈淮桉:“别演了。” 严晴:“……” 童峻:“……” 舒悦把药单和糖揣进兜, 后背靠着栏杆:“你们来就来嘛,躲在门后干什么?” 好像她和沈淮桉来天台幽会怕别人发现一样。 虽然,在看见童峻和严晴后, 舒悦确实闪过这样的想法。 “我俩看你们聊得热乎, 想着还是不打扰啦,”童峻依旧笑呵呵的。 严晴点头:“对对对, 而且离的远,我们什么都没听到哦。” 童峻傻了吧唧的:“没错, 我们只是通过你们的表情……” 严晴怼了下童峻手臂, 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沈淮桉看了看两人,像是在看一场无比荒诞的闹剧,轻嘲地扯起唇角, 没再理他们,转过身继续看风景。 严晴扯着童峻的袖子:“那什么,我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了。” 童峻也很有眼力见:“嗯,拜拜拜拜,你们就当我俩没来过,继续继续!” 舒悦:“……” 童峻和严晴推推搡搡地走了。 舒悦依旧保持背靠墙的姿势,双臂曲起搭着栏杆。 刚刚两人聊得特别有气氛,童峻和严晴这个插曲的出现像是一盆凉水,把拉到顶峰的气氛值彻底浇灭。 在门倒下之前,舒悦的心里有种陌生的感觉转瞬即逝,那感觉来得太快,没的也太快,她来不及细细回想那到底是什么。 现在,她和沈淮桉该说的都说完了,好像也没什么好继续聊的。 舒悦侧眼瞟着一声不吭的沈淮桉。 她正过身,手臂交叠放在铁栏杆上面,下巴垫在手臂上,问沈淮桉:“我要回班了,你回去吗?你不走的话我先走咯。” 沈淮桉目视前方,霞光映在他俊朗的脸上:“你不是说晚霞美吗?” 舒悦点头:“昂。” “我现在看不出来它哪美,你留下来给我解释解释。” “……” 舒悦第一次被人要求解释晚霞到底哪美的,话确实是她说的,她只能生硬地描绘:“就,你看晚霞像不像橙色的画笔?把天空喷洒出如此绚丽的颜色。” 沈淮桉:“嗯。” “这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天台看晚霞,视野辽阔,你看那成片的霞光,像不像一副古画?” “还行。” “……” 舒悦词穷了。 她盯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忽然灵机一动,故作高深地咳了两声:“其实,有些美是无法用词具体形容的,你要用自己的心去感受。” 沈淮桉无情戳穿:“你是想不出词儿了吧。” 舒悦:“……” 沈淮桉有时候真的很烦人。 “算了,我这个人很宽容,不难为你,”沈淮桉摆出一副大度的姿态,“既然你说不出来,就陪我在这一起感受吧。” 舒悦:“……” 夕阳逐渐下沉,最后一抹晚霞即将被高楼吞没。 微风拂过脸颊,舒悦掖好耳边的发丝,微微偏着头望向沈淮桉。 她很庆幸自己对夕阳贫乏的词汇量,让她得以有借口留在这陪沈淮桉一起看夕阳。 她希望时间可以流逝的的慢一点, 这样她就能和沈淮桉多待一会儿, 只有一小会儿就好。 另一边,楼道中。 童峻和严晴一起下楼。 童峻边走边揉手腕:“我天,刚才那铁门倒的太突然了,人家悦姐和淮桉刚进入状态,它这一倒,咱俩成电灯泡了,也不知道耽没耽误他们的好事。” 严晴紧抿唇,看一眼童峻的手。 铁门倒下之前,他们俩叠着脑袋趴在铁门边上。 门倒下的太快,严晴压根没意识到,差点前扑跪在地上,童峻反应迅速,及时拉她一把,她才免于摔倒。 她被拉起来,童峻却为了扶她摔了。 严晴有些过意不去,看着童峻膝盖裤子处的泥,关心地问道:“你手还好吗?” 童峻大方一笑,故意在严晴面前大力地转转手腕:“没大事,我骨头硬,抗摔。” 严晴被他这句话逗笑了。 现在是上课时间,楼道只有她和童峻,二人重叠的脚步声清晰而低沉。 太阳落山,楼梯间的光线变暗。 “楼梯有点陡,你小心点脚下,别踩空了。” 说话间,童峻大力地跺脚唤起声控灯。 “咚”地一声,伴着童峻的脚步声,两层楼梯间的声控灯亮起。 明亮的光照在严晴的脸上,她瞳孔微缩。 她的心跳随着灯亮的那一刻,骤然失控。 —— 一周后,期中考试成绩公布。 高一还没分文理科,名次按照九科成绩的总分高低排序。 年组第一是厉书宜,她每一科的分数都很平均,平均的高。 年组第二是沈淮桉,他单科成绩都高于厉书宜,数学考了满分,但英语才考了六十多分,还没及格,拉低了总分。 偏科的舒悦比沈淮桉强一点,她数学及格了,各科成绩也不低,尤其是英语,147分,单科线年组第一,其他科分数不像厉书宜和沈淮桉那样拔尖的高,但也挤进了年组第十名。 年组前十名,十班占了九个名额,另外一个是一班的童峻。 班级里的同学们围在张贴大榜的墙壁前看成绩。 苏雨檬指着童峻的名字:“他是不是和咱们一起参加运动会的那个戴眼镜的男孩,没想到他不仅腿长跑得快,学习也这么厉害!” “是啊,咱当时五子棋接力赛,多亏童峻出谋划策,”舒悦点头,挽住一旁严晴的胳膊,“你还记得不晴晴?” 突然被点名的严晴钝钝地“啊”了声,说话的声音特别轻:“我有点忘了。” 舒悦看了眼严晴。 她挎着严晴的手臂,清楚地感觉到,在她提到童峻的时候,严晴的身体僵住。 苏雨檬也观察到严晴的不对劲:“你脸怎么红了?” 严晴摸了摸脸,语无伦次道:“这人太多热的,我……我看完成绩了,你们也看完了吧,快上课了,咱们回座位吧,别人的成绩和咱们也没有关系,对,其他人跟我也没有关系……” 舒悦和苏雨檬看了看彼此,不懂严晴的反常,这时,上课预备铃打响,她们跟着严晴一起下了讲台回到自己的位置。 一整天的课,各科老师都在讲自己学科的期中考试卷。 下午第二节课和第三节课之间有一个漫长的大课间,做完眼保健操,舒悦跑去严晴的位置找她:“雨檬跟我说,学校食堂新开了一家买馅饼的档口特别好吃,她和盈盈提前跑去占位置,书宜和许维安有约,让我帮她带一个香辣鱿鱼的回来,咱们也快点去吧……” 严晴握着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写字,见舒悦过来,快速扯过桌上的照片盖住那张纸:“哦,好呀,我们现在就去吧。” 舒悦低头一瞥:“这不是咱们趣味运动会得奖拍的合照嘛,你一直带着呐。” “啊,我之前一直夹在书里,忘记拿出去了,”严晴像做亏心事一般,把照片扣在桌面,牵着舒悦的手往教室外走。 走在半路,她小声嘀咕一句,“要是能再开一次趣味运动会就好了……” 课间走廊打闹说话声不断,她最后近乎自言自语的话淹没在喧嚣的哄闹中,无人问津。 —— 期中考试之后各个年级召开本学期第一次家长会。 那天正好轮到舒悦值日,她负责帮班长把学生的名牌摆在每个人的桌角。 名牌是十班学生们自己做的,曾雅琴给每个人发一张A4白纸,同学们把白纸两个边对折,写上自己的名字,一个简单的三角立牌就做好了。 沈淮桉字写的漂亮,被曾雅琴留下写家长会欢迎语。 杜明煦站在班级门口准备给进来的家长发成绩单。 舒悦还差几个立牌没摆,有几位家长提前到达班级。 她摆到靠门第一排,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进了班。 他穿着灰色的夹克,在杜明煦递给他成绩单后嗓音浑厚地道了声谢,站在原地环视一圈,低头看向舒悦:“小同学。” 舒悦摆好最后一块立牌,突然被叫,她有些紧张,拘谨地站着:“您好叔叔。” 男人两鬓略带斑白,面容严肃,说话的语气却十分温和:“请问沈淮桉的位置在哪?” 舒悦怔了一瞬。 这个男人是沈淮桉的父亲。 他的五官和沈淮桉有八分像,尤其是那双桃花眼,不同于沈淮桉眼里的明亮恣意,这个男人的眼底尽显疲惫,充满历经世事的沧桑。 舒悦还没出声,讲台上的沈淮桉先她一步道:“中间单人单桌的倒数第二排,您看不见桌上的名字吗?” 男人这才看见自己的儿子在教室里,十分不满儿子的态度,蹙眉道:“那么远,我能看见?” 沈淮桉随手把粉笔丢进盒子里:“早让您配个眼镜,就您这眼神,度数再涨下去,估计连夹菜都看不见了吧。” 他说话的语气特随性,没个正经样子,一点也没有儿子对老子的敬畏。 沈父白他一眼,按照沈淮桉指的方向走去,经过黑板时,转头看了一眼:“这你写的字?” 沈淮桉:“昂。” 沈父:“真难看。” 沈淮桉:“……” 舒悦:“……” 她终于知道沈淮桉那张不饶人的嘴到底随谁了。 第30章 Chapter30 “他对你不一样”…… 干完手头的活, 舒悦回座背好书包,和厉书宜一起离开教室。 长廊里学生和家长聚在一块,人比往常多, 中间的路堵的水泄不通,舒悦挽着厉书宜的胳膊靠着墙边走。 厉书宜问舒悦:“你家里谁来给你开家长会呀?” 舒悦:“我妈妈来。” 两人闲聊,舒悦礼尚往来地回问一句:“你呢?” 话刚说出口, 舒悦懊恼地咬了咬嘴唇。 她说话没过大脑,忘了厉书宜只有妈妈。 舒悦正要说些别的略过这个话题, 厉书宜并没有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大大方方道:“我家里也是妈妈来, 她今天特地向单位请了假。” “哦哦。” 这个话题说完,两个小姑娘又聊几句考试的事情,后出来的沈淮桉大步流星地掠过她们俩走到前面。 舒悦回想到刚刚教室里沈父说沈淮桉字写的难看, 怕他自尊心受打击,善意大发:“沈淮桉。” 沈淮桉握着书包肩带, 回头。 舒悦:“你在黑板上写的欢迎语特别好看,字很漂亮。” “嗯,我知道我字好看, ”沈淮桉心安理得地接受夸奖, 没有一点被打击的模样,“你倒也不用喜欢到特地夸我一遍。” “……” 沈淮桉插进校服的口袋, 翻了两下,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叠好的纸塞给舒悦:“你既然这么崇拜我的字, 我就把我手稿送你, 你留着膜拜吧。” 舒悦:“……” 她真是脑子进水,居然想着安慰沈淮桉这种不可一世的自恋狂。 递完纸,没给舒悦反应的时间, 沈淮桉迈着大长腿走远。 舒悦丧着脸看了看手里“伟大”的手稿,决定一会儿出教学楼找个垃圾桶扔掉。 厉书宜盯着舒悦,轻轻笑了一声。 舒悦把手稿揣在兜里,挽上厉书宜的胳膊,边走边问:“你笑什么呀?” 厉书宜:“沈淮桉在你面前,和平时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舒悦:“哪不一样?” “我和沈淮桉也不是很熟,但打过几次照面,”厉书宜回忆着仅有的几次和沈淮桉接触的场景,“他对人有礼貌,但特别疏离,像一朵高岭之花,脸帅,但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谁?谁高岭之花?”听厉书宜的描述,舒悦怀疑她认识了一个假的沈淮桉,“沈淮桉要是高岭之花,那这岭可太低了,海拔不到一米吧。” 厉书宜被舒悦的形容逗乐,低眉浅笑,接着刚才的话道:“昨天我和他一起在老师办公室等着拿奖状,和我们一起的,有几个其他班级的女同学,大概觉得是沈淮桉长得好看,那几个女孩主动和他搭话,沈淮桉倒是彬彬有礼地回着她们的话,但一看就不走心,神态也特别淡漠,一点也不像和你在一起时……” 厉书宜看着舒悦,停顿一下,想着用什么词来形容沈淮桉对舒悦的态度比较合适。 舒悦却因为厉书宜这一停,心高高提起,不禁有些期待。 沈淮桉对她是不一样的吗? 她满怀希冀,然后听见厉书宜认真道:“不像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他话多又密,我之前也听过你们俩说话,真没看出来,他怼人还挺厉害的。” 舒悦:“……” 厉书宜看了看舒悦,补一句:“你也是,在沈淮桉面前像变了个人,怼起人来也毫不留情。” “……” 听完厉书宜的话,舒悦满满的期待像是被人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气落了空。 这么听下来,沈淮桉对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在沈淮桉的眼里,她与别人的区别,不过是沈淮桉看她更不顺眼,一见面就和她打嘴架而已。 相比之下,舒悦反倒希望沈淮桉礼貌点对她,这样最起码证明沈淮桉把她当成普通同学,而不是一个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舒悦叹口气,语气轻的快要听不见:“大概是,我们俩八字不合,看彼此不怼就难受吧。” 厉书宜没带钥匙,在学校里等她妈妈一起回去,舒悦和她说声拜拜,独自一人出校。 经过校门口的垃圾桶,舒悦掏出兜里的手稿打算扔进去。 拿起那份手稿,舒悦忽然很想打开看看,沈淮写在白纸的字和黑板的有什么区别。 她展开折叠的A4纸。 白纸上是沈淮桉用铅笔写的艺术字,和他平时利落有力的连笔字不同,这张纸上的字圆滚滚的,东倒西歪,可爱且美观。 纸张右下角,还画了一只带着蝴蝶结的小猫,耳朵和她误送沈淮桉的Q.Q挂件一模一样。 沈淮桉写这种和自己性格大相径庭的可爱字体时,一定是板着脸的。 还画了一只小猫,这也太不像他了! 舒悦简单想象了一下那种反差萌的场景,忍俊不禁。 她忽然有些舍不得扔。 她不清楚对这份手稿的不舍之情源自哪里,反正,她遵从了自己的内心,把纸张叠好重新揣进兜里。 傍晚的风很大,吹着枯树枝疯狂乱动。 舒悦迎着风走在回家的路上。 她想,她会留下沈淮桉送她的手稿,大概是想留一份他的黑历史,之后可以捉弄他吧。 —— 晚上吃饭,孙雯洁和舒悦聊着这次期中考试的事情。 舒志远也在场,一家三口很难得的齐聚在一张桌上吃饭。 舒志远给舒悦夹菜,舒悦看着舒志远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才发觉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舒志远了。 上次见他,还是刚放十一长假那天。 自那之后,舒志远再也没来过这个租的房子,细细数来,有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饭后,舒悦窝进沙发看电视,孙雯洁边捡碗边叫她一声,让她自己把握时间,只能看半个小时。 舒悦喝着汽水:“知道了。” 舒悦自律性强,约莫差不多半个小时的时间,立刻关电视回卧室写作业。 进屋前,孙雯洁对舒悦道:“明天放学我去学校接你,这周末你姥姥过生日,六十六大寿,咱们回去看她。” 舒悦:“好。” 她关上卧室门,坐在椅子上拉开书包。 这间屋子隔音不好,门外舒志远和孙雯洁的谈话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 舒志远问孙雯洁:“妈这周过生日,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孙雯洁声音很淡:“你有空?” 舒志远:“没空我能请假,老人家一辈子就过这一个六十六,我和你们一起去。” 周六那天,舒志远开车带着舒悦和孙雯洁去孙母家。 孙母这次六十六岁生日办的隆重,家里来了一堆客人,舒悦拎着礼物进屋的时候,孙亮正站着凳子往墙上挂“寿”字。 来的人基本上都是头发花白的长辈,舒悦在孙雯洁的介绍下礼貌地喊了一堆姑姥姑奶婶奶,别扭地坐在他们中间。 今天是孙母的生日,饭菜的口味是按照老年人清淡饮食标准做的,荤腥少,舒悦吃在嘴里没什么味,她象征性地夹两筷子,又吃了一块蛋糕填肚子。 饭后,孙雯洁几个晚辈收拾桌子和厨房,长辈们聚在客厅里聊家常。 孙母乐呵呵拉过舒悦的手,让她坐在自己旁边。 姥姥辈聊天,大多是她们那个年代的事情,舒悦并不感兴趣,可这几个长辈越聊越欢,甚至把太爷爷家里养过几只猪、和哪个村花谈过恋爱都聊了出来。 舒悦如坐针毡,琢磨找个体面的借口离开这儿。 一个长辈看了看厨房里刷碗的孙雯洁和舒志远,把话题转到两人身上:“嫂子,当年雯洁说什么也不肯嫁给志远,我哥硬是凑成这段婚姻,当时你还嫌志远不如咱家雯洁书读的多,可志远他人机灵,现在不也是大公司的一把手了,两人孩子都这么大了,过得也不错是吧。” 舒悦听见父母当年的事情,疲惫的双眼倏然一亮。 这些年,她从家里亲戚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孙雯洁和舒志远的过往。 孙父和舒父都是油田职工,住在一家大院,孙雯洁和舒志远从小一起长大。 当年开发油田需要工人下井作业,孙父和舒父一起下井时遇到危险,舒父牺牲自己救了孙父,孙父对舒父抱有愧疚,把舒志远视如己出地照顾。 舒志远喜欢孙雯洁很多年,但孙雯洁对只会花言巧语、空有一副好皮相的舒志远不感兴趣,她读研时交了一个德才兼备的男朋友,只有大专学历的舒志远慌了,上门向孙父求取孙雯洁,孙父因为当年舒父的救命之恩对舒志远有求必应,硬生生地拆散孙雯洁和她的男友,逼着孙雯洁嫁给舒志远。 舒悦不只一次听孙亮提过这件事。 孙亮说,当时他就是年纪太小,不然他非得去揍舒志远这个小白脸打一顿,把他打服,让他离孙雯洁远远的。 舒悦见过孙雯洁前男友的照片。 她上初二那年,家里搬家,她在孙雯洁压箱底的书里,看到一张边缘磨损的一寸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衬衫,戴着一副金丝框眼镜,五官端正,一看就是一位饱读诗书的文人。 照片后面写着这个男人的名字—— 欧锦铭。 孙母听着弟妹的话,眼底情绪复杂,她怕扯出太多不堪的陈年往事被舒悦听见,慈祥地拍拍她的肩膀:“你要是待的无聊,可以去外面溜达溜达。” 舒悦正有此意,眼睛亮晶晶一笑,和一圈长辈打声招呼,快速推门走了。 一边坐冷板凳的孙亮看外甥女离开,站起来:“妈,悦悦能走,那我也……” “你也什么?”孙母瞪着孙亮,“吃饱饭就知道往那一坐,什么也不干,去厨房,帮你姐姐姐夫洗碗!” “……” —— 舒悦漫无目的地走到一处公园。 天边飘来一朵厚云,遮挡住太阳,户外的光线一下从明转阴。 正是午休时间,公园根本不见人影儿,舒悦一个人沿着草坪散步。 走到草坪的尽头,舒悦原路返回,转身的时候,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0-40 第31章 Chapter31 “舍不得我?”…… 沈淮桉坐在木质凉亭的台阶上, 长腿曲起,双臂交叠放在膝盖上,垂着头, 没什么精神,丧里丧气的。 舒悦轻着脚步悄悄地靠近他,拍一下他的肩膀: “嘿!” 沈淮桉心情不好, 被人忽然打扰,眉间带着烦躁抬头。 看见来的人是舒悦后, 他紧皱的眉头一松,神色微不可察地放柔。 舒悦坐在他身旁:“你一个人在这干嘛呢?” 沈淮桉看了一眼舒悦, 低下头:“天气好,家里太闷,我出来待会儿” 他声音很沉, 听着情绪不高。 “……”舒悦抬头望向阴云密布的天,“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天气好的?” 沈淮桉:“你哪只眼睛看出来天气不好的?” “……” 舒悦指着天空:“连太阳都没有啊?” 沈淮桉:“是不是没下雨吧。” “……” 两人刚见面, 就因为这没营养的话题吵半天。 舒悦不想和沈淮桉继续辩驳天气好坏与否,因为沈淮桉根本不讲道理。 比起这些,她更关心沈淮桉不对劲的情绪。 她看着沈淮桉, 小心地问:“你今天……好像不太高兴?” 沈淮桉胡乱地抓两把脑后的头发:“因为期中考试的事儿, 跟老沈吵了几句。” 舒悦不太理解:“你都年组第二了,你爸爸还训你呀?” 沈淮桉:“因为英语成绩。” 和其他几科接近满分的成绩比起来, 沈淮桉的英语成绩确实让人看不下去。 舒悦回忆起自己曾经也因为数学不及格被父母训斥,感同身受, 想劝劝沈淮桉。 她还没说话, 这人深沉地叹口气,又道: “我这么完美,老沈还不知足, 我怀疑他是嫉妒我比他年轻的时候优秀,心里不平衡,所以才找我茬。” 舒悦硬生生地把到嘴边的安慰咽回肚子。 怪不得你爸骂你。 该啊。 感叹完自己的才华,沈淮桉问舒悦:“你不是在让明走读吗?这星期回家了?” 舒悦:“我姥姥过生日,我爸妈带我回来给她老人家过寿。” 沈淮桉:“那你为什么出来?” 舒悦盯着沈淮桉看了看,撩一下垂着马尾辫,学着他的语气道:“没办法,来的那些七大姑八大姨逮着我可劲夸,我这人呢,比较低调,不想让大家以我为中心,就出来散散步,让他们歇歇,别夸的那么累。” “……” 话刚说完,舒悦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了几声。 寿宴的饭菜太清淡,她吃不惯,没吃几口,胃里还是空空的。 沈淮桉也听见了舒悦肚子饥饿的声音,戏谑一笑:“怎么,你被夸的连饭都没时间吃?” “……”舒悦顿了两秒,开始睁眼睛说瞎话,“沈淮桉,我听见你肚子叫了,你一定是饿了吧?” 沈淮桉:“……” 舒悦站起来,弯弯眼睛,笑的像一只小狐狸:“我知道附近有一家超好吃的面馆,今天我心情好,请你吃!走!” “……” —— 面馆是一家连锁店,味道正宗,平时慕名来吃面的人蜂拥而至,假期时间人尤其多。 舒悦和沈淮桉到店的时候,座位全是满的,俩人站在门口等了几分钟,靠窗的一桌客人吃完离开。 他们走过去坐到空位。 屋里人声嘈杂,服务员推着餐车收拾掉上一桌客人的碗筷,用一块干净的抹布擦擦桌面,微笑着问:“你们吃点什么?” 舒悦举起桌面上的菜单挡住脸,悄咪咪地露出一只眼睛偷瞄对面的沈淮桉。 沈淮桉是被她强行带来的。 她以为沈淮桉会不耐烦地走开,谁成想他竟然一路跟过来了。 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但能和沈淮桉一起吃午饭,舒悦心里美滋滋的。 她放下餐单,把它推到沈淮桉跟前:“你点吧,这家店好多种类的面,还有盖饭和小菜,都特别好吃。” 沈淮桉低眼瞟一下菜单,又推回舒悦面前:“我都行。” 都是熟人,舒悦也没再客气,在菜单上勾下两碗牛肉面,又点了几个小菜,递给服务员:“对了姐姐,牛肉面一个是正常碗,另一个要大碗,大碗牛肉面多放香菜,谢谢啦!” 服务员快四十岁,舒悦这声姐姐喊的她心花怒放,她乐呵呵地应下:“好嘞!我跟后厨说一声,给你多放香菜!” 舒悦甜甜一笑:“谢谢姐姐!” 沈淮桉以为舒悦的大碗是给他点的,对服务员道:“我不用大碗,我也吃正常碗的面。” “不是,”舒悦摇头,“大碗是我要吃的,正常量的我吃不饱。” “……” 没多久,服务员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放到他俩跟前。 沈淮桉看了看两个装面的碗。 舒悦面前的瓷碗,比他的大一圈,碗里堆着一层香菜碎。 舒悦饿坏了,面刚被放下,她就拿起筷子埋在比她脸还大的碗里嗦面。 沈淮桉看了舒悦半晌,扬了扬唇角。 舒悦边吃边翻面,把面里为数不多的几块牛肉翻出来,小声嘀咕:“今天的牛肉有点少。” 这话正好被来送海带丝的服务员姐姐听见,她笑了笑:“今天人多,牛肉卤的不够,下次你来,肯定多给你几块!” 舒悦只是随意吐槽一嘴,没想到服务员耐心地给了解释,面色有些僵,不好意思道:“没关系没关系,够我吃的!” 服务员转身去下一桌送菜,舒悦轻轻松口气。 她卷起一筷子面送到嘴边,张开嘴,一双夹着牛肉的黑筷子出现在她眼前。 那双筷子把牛肉一块接一块地放进她的碗里。 舒悦望向筷子的主人。 沈淮桉把自己碗里最后一块牛肉夹给舒悦,低头继续吃面。 舒悦看了看碗里面多出来的牛肉,抬头盯着沈淮桉,像是不理解他的做法,发出一声真诚的疑问:“你不爱吃牛肉吗?” 沈淮桉:“……” 沈淮桉没理她,大口吃面。 舒悦当沈淮桉默认了她的话。 她喝一口汤,嘀嘀咕咕:“你这么挑食,是怎么长这么高个子的……” 沈淮桉冷嗖嗖地瞥她一眼:“你吃不吃?不吃给我夹回来。” 舒悦把碗拽到自己面前,伸手护住:“我吃我吃。” 饭吃到一半,外面下起几滴小雨。 雨不大,但来得急,下了几分钟,地面上汇起一个个小水坑。 雨水唰唰地落进坑里,荡起一圈圈圆晕。 舒悦和沈淮桉吃完面,又点了两杯热饮,他们没着急走,坐在位置上,打算等雨停了再离开。 舒悦给孙雯洁发一条消息,告诉她自己和同学在一起,晚些回去,让她不用担心。 发完后,舒悦放下手机,端起桌上的热饮喝一口。 雨水敲打玻璃,淅沥沥地响。 舒悦看着外面。 雨雾朦胧,屋外打着伞的行人来去匆匆,沾了雨水的落地窗像一层厚厚的屏障,将她和户外隔在两个世界。 热饮入喉,舒畅的暖意蔓及全身,舒悦盯着窗外,难得彻底放空思绪,不去想任何事情,安安静静地享受这个悠然的午后。 她对着落地窗发了好久的呆,直到热饮的烫意铺满手心,她才收回注意力,把被子放回桌上。 转回头时,舒悦恰好触及沈淮桉的目光。 雨天光线阴沉,面馆内没开灯,沈淮桉单手撑着下颚,锋锐的眉眼被罩在一片淡淡的阴影中,那双黑若寒潭的双眸深深凝着她。 舒悦看入他的眼底,心突然失控地跳动着。 她虽然没亲眼看见,可她有感觉—— 她盯着窗外看了多久,沈淮桉就看了她多久。 发觉舒悦看过来,沈淮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撇开眼,望着窗户外面。 雨滴打在玻璃上,敲出闷又细微的声响。 舒悦手臂放在桌上,紧紧握着温热的杯子。 面馆内的客人越来越多,潮闷的雨意断随着推开的门不断飘进来。 交流谈话的声音变得更吵,打破了刚下雨时的宁静,舒悦的心被搅乱,她有些躁郁,想快点喝光热饮离开这里。 她重新端起杯子,沈淮桉低而清透的嗓音掺杂着嘈杂的人声中落进她的耳里,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说给她听: “雨下大了。” —— 雨水没有变大,反而渐渐减小。 最后一朵阴云散开,耀眼的太阳破云而出,像一块被水洗过的琥珀,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芒。 天空的一角浮起一道淡淡的彩虹。 舒悦推门而出,深吸一口雨后带着泥土味的空气。 她喜欢雨后初晴的天气。 这种感觉,像是历经艰辛冲破迷雾终于见到了希望,太阳照在身上的那一瞬间,淋过的冷雨都被变成了温暖的光。 舒悦点开手机看看时间。 才下午两点多,姥姥和那些长辈们的聚会肯定还没结束。 她不大想回去。 而且, 她转头,看向随手关门的沈淮桉,想起刚刚在面馆里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突然地,她特别想和沈淮桉再多待一段时间。 可她又不好意思直说,攥紧手机,委婉地问沈淮桉: “你要回家了吗?” 沈淮桉睨着她:“怎么,舍不得我?” 要是在从前,舒悦早就狠狠地怼回去了。 可现在沈淮桉这话正戳中舒悦的心思,她避开沈淮桉的眼睛,脸刹那间红成番茄色,喉咙像被堵住一样,断断续续憋出几个字:“我……我才没有呢!” 沈淮桉注意到舒悦红了的脸和一反常态的情绪,怔了一下,然后笑道:“走吧。” 舒悦脸还红着:“去哪?” “把你卖了。” “……” 沈淮桉朝公交车站扬扬下巴:“带你去个地方。” 第32章 Chapter32 “让我抱一会儿”…… 舒悦跟着沈淮桉上了公交车。 车上人多, 没有座位,舒悦挎着扶手站着,沈淮桉个子高, 用手握住车上放的吊牌。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站立的人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彼此。 舒悦的后鞋跟不知道被谁踩了好几下,她想挪位置, 可周围没有多余的空间。 这时,沈淮桉向右迈出一小步, 另一只手握在舒悦所挎的扶手上方,用自己的身体给舒悦四周撑起一个小空间。 两个人几乎靠在一起, 沈淮桉呼出的温热气息喷洒在舒悦的后颈。 舒悦抬头快速看了一眼沈淮桉,匆匆低头,紧紧捏住衣角。 她从脖子到脸的温度急剧上升, “唰”地红了一大片。 舒悦背对着沈淮桉站,看不见他的脸。 但她总感觉沈淮桉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灼热又深刻。 “你要带我去哪?” 舒悦开口说话, 试图打破这太过玄妙的气氛。 沈淮桉不咸不淡地声音从她头顶传下来:“你现在才想起来问?” 舒悦仰起脸。 她听见沈淮桉幽幽地继续道: “我要是坏人,你已经被卖了。” “……” 舒悦盯了沈淮桉几秒,转身要走:“好的, 我现在有防范意识了, 我下一站就下车回家。” 她弯腰,准备从沈淮桉的手臂下钻出去。 沈淮桉下移手臂, 握住扶手中央拦住她的路。 “你去过六厂吗?” 舒悦本就是顺着沈淮桉的玩笑话闹一闹,没打算走。 听见沈淮桉的话, 她重新挎上扶手站稳:“没有。” 舒悦特别宅, 不爱出门,这么多年一直是家和学校两点一线,东英区很多地方她都没去过。 她忽然想到戴雨丝之前提过, 沈淮桉是从六厂搬迁过来的。 所以,六厂应该是沈淮桉从小长大的地方。 公交车到站提示的机械女音响起: “下一站,采油六厂站。” “我以前住在那儿,搬到星河小区之后,好久没回去了,”沈淮桉看向窗外的站牌,“马上要到了。” 几分钟后,公交车停在“采油六厂”的站牌旁。 舒悦和沈淮桉从后门下车。 公交车关门,缓缓驶远。 车子开走,长满杂草的荒野映入舒悦的眼中。 辽阔的荒野里,每隔几米分布着三四个运转中的磕头机。 东英区虽然是临宜市的“石油之城”,但主要的石油产业还是集中在六厂和另外几个有石油工厂的地方。 舒悦没在家附近见过采石油的磕头机。 之前她只是听别人说过磕头机的样子,今天是第一次亲眼所见。 这些磕头机大多为深红色和黄色,形状酷似镰刀,在底盘的固定和牵引下,一低一起地工作着,动作缓慢而仔细,像一个勤恳的耕地人,弓着背,低着头,既是在辛勤劳作,又是向这片土地祈求更多的力量。 “往前走一小段,就是采油六厂,我爸和童峻他爸,都在那工作。” 沈淮桉边说着话,边带舒悦沿着人行路直走。 舒悦跟上沈淮桉的脚步,向前走的时候,她看那些磕头机旁坐落几个蓝顶的小平房。 再向远看,有几个和楼差不多高的烟囱,圆口处处冒出一缕缕炊烟,好像舞动的游蛇,婀娜地扭动身姿,轻盈地游动到天空上融在云里。 两人走了差不多几百米,进入居民楼区,沿途中,舒悦又在路边看到几个正在工作中的深黄色磕头机。 周围的车一辆一辆在宽敞的大路飞驰而过。 沈淮桉停下来,指着马路对面的大楼,对舒悦说:“这是采油六厂的机关楼。” 舒悦望向沈淮桉指的位置。 大楼是白色的,七层高,楼顶中央插着红色的五星红旗,大门中间立着油田工人推车的雕像。 采油六厂历史悠久,经过时间的洗涤,楼体已经出现细碎的裂痕。 大门外的栅栏上挂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印着几个深黄色的字—— 践行“诚实守信、精益求精”的质量方针 看着岁月悠久的楼和铿锵有力的横幅,舒悦忽然觉得机关楼前油田工人的雕像被赋予了生命。 他们不单单是一个不动的雕像,更像是油田历史的承载者,是油田百年发展的见证人。 舒悦问:“你爸爸在这儿工作吗?” 沈淮桉摇头:“不是,他在厂里,在前面。” 又走了一段路,舒悦看见一个更大的厂子。 不同于机关楼的自动门,这里的大门是用和楼一样高的石柱做的,有一块石匾额贯穿在一左一右两个灰白色的石柱间。 匾额上贴着红色的醒目大字—— 做好时代标杆 建设百年油田 石匾额上面,立着五个铁架支撑的深红立体字—— 第六采油厂 厂区里面是白色的工作楼和居民楼。 沈淮桉站在六厂的大门前,抬头望向匾额:“这儿之前除了工作的地方是楼,其他地方全是一个大院的平房,六厂职工和家属都住在院子里,我上小学,大概八九岁吧,这里要拆迁,我们都搬到另一个区的楼房住。” 舒悦笑着问:“你记忆力挺好的呀,那么久的事情还记得。” 她以为沈淮桉会向往常一样,理所当然地接受夸奖,然后再洋洋得意地自夸一遍。 可沈淮桉好像没听见她的话,未做回应。 两辆汽车从两人身边驶过,响着清亮的喇叭声。 舒悦看向沈淮桉。 他抬着头,脖颈线条流畅,望着六厂匾额的眼神复杂。 那眼神里,不止是怀念,还涌动着说不清的哀伤。 阳光落在他的眼底,将那份快要溢出眼里的落寞映衬的一览无余。 他明明站在光里,却像淋着大雨,冷的颤栗,垂在腿侧的手微微发抖。 舒悦笑意渐收。 她第一次见沈淮桉如此脆弱的模样。 这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少年,此时此刻像一面被人打出裂痕的镜子,轻轻一碰就会碎掉。 舒悦盯着沈淮桉,心像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捏住,一胀一胀的疼。 她猜测,他一定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轻声唤道:“沈淮桉……” 良久,沈淮桉才缓缓开口道:“那个时候,我妈妈还活着。” 提到母亲,沈淮桉停顿一下,再次说话时,声音掺着颤意:“搬到星河小区之后,我爸怕触景生情,一次也没带我回来过。” “时间太久了,我都快忘了我妈的样子。” “可是,我还是很想她。” 他本来是想开开心心地带着舒悦来看他曾经生活的地方,可一见到六厂的家属楼,他条件反射地想到岑婉吟还在的那些日子。 七年过去,时间能够冲淡母亲在他脑海里的模样,却抹不去他对母亲的思念。 沈淮桉不想让舒悦看到自己难堪的一面,垂下眼掩去情绪,再抬眸,又恢复平时那副傲然的样儿:“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了,我带你去……” 他话没说完,舒悦踮起脚,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沈淮桉身子一僵。 舒悦身上被阳光晒的很暖。 被她抱住那一瞬,沈淮桉的胸膛盈满她的体温。 那股温暖透过他的衣服,一点一点融化着他心底的冰冷。 伴随着暖意,女孩轻柔地开口: “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现在长得这么好,还这么优秀,一定会欣慰的。” 话落音,舒悦闻到淡淡的薄荷香。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抱了沈淮桉。 抱!了!沈淮桉!! “……” 她刚才一心想着怎么安慰沈淮桉,脑子一热,顺势就抱了他。 舒悦脑袋像宕机似的一片空白,指尖爬上细密的麻木感。 她松开手,慌乱地思考怎么向沈淮桉解释她这一举动。 她可以跟沈淮桉说,这只是安慰好朋友的方式。 但很显然,她和沈淮桉还没熟到这个程度。 而且这个说法,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如果只是宽慰普通朋友而拥抱,她的心跳不会如此剧烈。 舒悦越想越乱,她决定脸皮厚一点,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舒悦轻轻呼出一口气,刚垂下手臂,腰间忽然一紧。 她整个人被一股有劲的力量再次拥进怀里。 她的下巴搭在沈淮桉的肩膀上,耳边是他沉而低哑的声音: “112。” “让我抱一会儿。” 沈淮桉身上的气息比刚才离她还要近。 舒悦一时间怔住。 正常情况,她应该立刻推开沈淮桉。 可她的内心却十分贪恋沈淮桉的怀抱。 舒悦觉得,一定是因为沈淮桉现在需要安慰,所以她才不想推开他。 最终,情感战胜了理智,她抬起手抱住沈淮桉的背,安抚似的拍了拍。 腰上揽着她的力量又紧了几分。 或许这只是沈淮桉不经意的动作。 可舒悦的心,却因此停跳一拍。 脑子里满满涨涨的,这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牵动她的神经一鼓一鼓地跳着。 她闭上眼,抓紧沈淮桉后背的衣服,把脸埋进他的肩膀。 身后的街道上,一辆辆车川流不息地驶过,高昂的喇叭声和鸣笛声不绝于耳。 这些声音全被舒悦隔绝在外。 唯有彼此重合的心跳,一声一声,如同击鼓一般,重重地像响彻在耳畔。 —— 这个拥抱结束于舒悦肚子发出的一阵叫声。 “……”沈淮桉松开舒悦,“你又饿了?” 舒悦顶着一张大红脸,也不知道是被抱的还是因为肚子叫羞的,挠头打哈哈:“不是,应该是面汤喝多了哈哈哈哈……” 沈淮桉沉沉叹一口气。 肚子又叫了一声,舒悦有点尴尬:“那什么,我想问你个事儿?” “说。” “你知不知道附近哪有卫生间?” “……” 舒悦跟着沈淮桉来到一家便利店。 沈淮桉随便买了点东西,舒悦趁机向店员申请借用卫生间。 舒悦擦着手从卫生间出来时,沈淮桉正在前台付款。 舒悦走过去,沈淮桉刚好付完钱,推门出去的时候,扔给她一个奶棒面包。 舒悦抱住:“谢谢你,但我现在真的不饿啦。” 沈淮桉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带着点怨气:“吃点干面包,中和一下你肚子里的水。” “……” 第33章 Chapter33 “那就创造奇迹”…… 离开便利店, 舒悦跟着沈淮桉又拐了几条街,来到一个小学前。 小学大门外立着一块灰色的石头,石头上印着金色的校名—— 东英采油第六小学 沈淮桉停在门前, 朝学校里眺望:“这是我上小学的地方。” 周末时间,学校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棵光秃秃的树伫立在角落里, 太阳下的红色塑胶跑道颜色靓丽,像是铺开的一大圈红色花瓣。 舒悦看着校园里的一草一木, 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小时候的沈淮桉系着红领巾进出学校的样子。 蹦蹦哒哒的,一定很可爱。 太阳逐渐西沉, 附近逛的差不多,沈淮桉准备带舒悦回家。 他掏出手机看一眼时间,上一趟公交车已经过去, 下一趟车二十分钟之后才能到。 这里离站牌不远,他领着舒悦到学校转角处的长木凳上坐着休息。 长凳坐落于一棵银杏树下。 此时已入深秋, 金黄色的银杏树叶铺满一地,像是一片金色的地毯罩在大地上。 叶子踩在脚下,发出轻微的脆响。 舒悦撕开面包咬了一口。 面包不大, 她两三口就吃完。 她起身把包装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 坐回来时,望了一圈四周, 发现他们这所小学离采油六厂并不远。 这时,学校里响起下课铃声。 舒悦被铃声引得向校园里望去。 学校里的一草一木勾起舒悦上小学的回忆, 她笑了一下:“你知道吗沈淮桉, 我上小学那几年,已经把上哪个大学规划好了。” 她以为沈淮桉会欠欠地说一句“你是不是闲的”。 但他并没有,反而问道:“你想上哪个大学?” 舒悦意外地看向沈淮桉。 他眸色幽深, 一脸认真地盯着她,好像很期待她的回答。 舒悦躲开他的视线,低头瞅着鞋尖:“我想考临宜大学。” 她会有这个想法,是因为家里有个表姐毕业于临宜大学。 她小学英语成绩就拔尖,恰好这个表姐就读于临大外语学院,表姐向舒悦描述了临大对英语专业的重点培养和各种科研教室。 从那时候开始,考入临大的愿望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后来,表姐带她去了一次临大。 校园里绿化充足,风景宜人,校区占地面积宽阔,完全满足她对大学生活的所有幻想。 这一去,更坚定了她想要考临大的决心。 但临大是国内的Top大学,英语专业尤其热门,所以,想要考进临大,高考名次必须排在全省前五十。 而每年高考全省的前五十名,有一大半出自实验中学,另一小半出于其他几所省重点高中。 像七中这样的普高,学生高考的分数过一本线的人都少之又少,想要进全省前五十名简直是天方夜谭。 上高中后,有一天舒悦和父母聊起过上大学的事。 舒悦小心又坚定地表示她想上临宜大学。 舒志远听完她的想法,想都没想,直截了当道:“临宜大学你就别想了,像这种知名大学,省重点高中的学生都不一定能考上,更何况你一个普高的,有那精力,还不如多关注关注那些刚过一本线的大学。” 一向支持女儿的孙雯洁也委婉道:“别给自己太大压力。” 舒悦想到父母的态度,觉得沈淮桉肯定也和他们一样,认为她在说笑话。 “到现在,我还是想考临宜大学,这么多年一直没变过,我觉得,只要我努力,希望还是有的……”舒悦苦笑一下,“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异想天开的?” 沈淮桉看着舒悦,掷地有声道:“没有。”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舒悦的意料。 想考临宜大学这件事情,她和严晴苏雨檬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也提过,她们虽没有明确表示,但欲言又止的表情又什么都说了。 遭受最亲近的人接连否定,舒悦不可避免的陷入自我怀疑。 她没再和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她害怕外界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彻底蚕食掉她的信念,动摇她坚持了这么多年的理想。 今天触景生情,心里话脱口而出。 舒悦以为自己会再一次等来劝退。 可是,沈淮桉并没有否定她,反而成为第一个愿意相信她的人。 舒悦仍处于震惊中,不知道怎么回应沈淮桉,下意识问了句:“你有想过考哪所大学吗?” 沈淮桉弓着背,两只手臂分别搭在双膝上,偏过头看她:“我也是,临宜大学。” 舒悦眨眨眼。 沈淮桉说出大学名字的那一刻,舒悦第一反应并不是否定,而是认可沈淮桉的想法。 那是潜意识里的支持。 这一瞬间,她好像找到了一个灵魂共鸣的伙伴。 他们拥有同样的理想,无条件地相信彼此有机会,能做到。 舒悦看了看沈淮桉,语气坚定道:“我觉得你也肯定行。” 一片银杏叶落在腿上,她捻起叶柄转动:“可能在别人看来,我们如果能考上这个大学,除非有奇迹发生,但……” “也许我们就是创造奇迹的人呢?” “那就创造奇迹。” 舒悦和沈淮桉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话重合的那一刹那,两人皆是一怔。 他们互相望着对方。 两人波光涌动的眼底,映着彼此的身影。 顿了几秒,他们相视一笑。 微风拂来,树梢轻摆,金黄色的银杏叶像断了翅膀的蝴蝶,一片接着一片悄然地旋转着飘落。 舒悦伸出手,接住一片金灿灿的叶子。 沈淮桉从兜里抽出半截手机瞥一眼时间,又塞回去,然后插着兜站起来。 阳光洒下,描摹着沈淮桉挺拔宽阔的身姿。 银杏叶一片片地落下。 他半侧着身,甩了下头:“走了112,送你回家。” 说完,迈着大步向前,走进光影里。 舒悦盯着沈淮桉的背影看了会儿。 她握紧手心的叶子,踩着树叶小跑跟上他,脑后垂下的头发随着她奔跑的步伐左右轻晃。 “来啦!” —— 舒悦到孙母家楼下的时候,舒志远和孙雯洁刚从单元门出来。 她跟在父母身后去停车场。 坐进车里,舒悦系上安全带。 舒志远把车开出停车场。 副驾驶的孙雯洁回头问舒悦:“你和哪个同学出去玩了?” 舒悦忽然想到在采油六厂门前,她和沈淮桉那个拥抱。 那个拥抱名为安慰,可现在舒悦一回想,却倏地脸红心跳。 至少上次童峻抱她腿的时候,她没有这种感觉。 她莫名有种早恋被家长抓包的感觉,双手紧握安全带,含糊其辞地应付孙雯洁:“高中同学,一个班的,您不认识。” 孙雯洁又问:“你们去哪了?出去这么长时间。” 舒悦看向车窗外:“就在附近逛了逛。” 孙雯洁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女儿,还想问什么,舒志远出声道:“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朋友出去玩很正常,你别管太多了。” 舒悦侧眸瞟一眼舒志远,暗暗地松一口气。 虽然她这个爹平时有点不靠谱。 但此时此刻,她很感谢她的父亲大人。 舒志远一说话,孙雯洁的注意力转移到他的身上:“就你会做好人,自己不管悦悦,我多问两句还不行了?” 舒志远笑了:“悦悦都快成年了,有自己的圈子,咱们做家长的得学会放手,你要实在想管,我让你管还不行?” 即使上了年纪,舒志远的眉目依旧清朗,在同龄男人中,样貌仍然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孙雯洁瞪他一眼:“谁稀罕管你。” 这句嫌弃的话,颇有几分打情骂俏的意味。 舒悦正沉浸在抱住沈淮桉的回忆中,忽然看见舒志远握住了孙雯洁的手。 她一下坐直身子。 从她中考报漏到现在,孙雯洁对舒志远一直不冷不热的。 舒悦以为父母关系不好是自己考砸的原因,一想起来就内疚的睡不着觉。 自从那晚舒志远说要一起参加孙母的寿宴,孙雯洁和舒志远的关系慢慢开始缓和。 父母关系好,舒悦自然是高兴的。 尽管舒志远不经常回家,上初中之后也没怎么管过她。 可舒悦童年的记忆中,舒志远一直有陪伴她长大。 她很爱她的父亲。 她渴望一个温暖完整的家。 孙雯洁并没有躲开舒志远的手,任由他握着。 舒志远又和孙雯洁说笑几句。 舒悦抿着唇,视线落在父母紧握的两只手上,眉梢染上欣喜之意。 她想起方才在银杏树下,沈淮桉和她说的话—— 那就创造奇迹。 如果,她真的能创造奇迹考上临宜大学,那爸爸妈妈会更高兴。 他们这个家,也一定会这样幸福下去。 —— 回家当晚,舒志远没有走,在家里住下,第二天傍晚吃了晚饭才离开。 孙雯洁今晚夜班,出门之前叮嘱舒悦把门锁好,别随便给人开门。 舒悦一一应下。 这不是舒悦第一次一个人晚上在家,她早就习惯了。 家里没人,舒悦拿着英语书在客厅里来回踱步背课文。 她背完最后一段,合上书准备去洗澡。 这个时候,大门被重重地敲响。 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舒悦从未遇到夜里有人敲门的情况,有点害怕,犹豫要不要给孙雯洁或者舒志远打个电话。 但他们赶回来需要时间,在这之前,舒悦决定不吭声,装作家里没人。 她轻轻把书放在茶几上,回到卧室,点开手机给孙雯洁发了一条消息。 门外的人似乎急了,又用力地敲了几下。 那人的力气特别大,砸的门轻微的颤动。 这个小区是老城区,大门和锁都已经年久,舒悦真怕门外是个一米九的壮汉,再使点劲把门直接砸开。 舒悦站在原地,深吸两口气壮壮胆,放轻脚步走向厨房,看了一圈,拿起一把菜刀。 她举着刀倚在门口,以备不时之需。 敲门声忽然停了。 然后,“壮汉”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门传进来: “悦啊,是我,我知道你在里面,开开门呀!” 第34章 Chapter34 海水里的粉宝石…… 熟悉的声音透过门传来, 舒悦因为紧张狂跳的心渐渐平缓。 她放下手里的刀,凑到门前看猫眼。 门外严晴的眼睛红红的,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舒悦见过, 她是严晴家里的保姆。 严晴看到猫眼光线黑下去,知道有人过来了,又敲两下门:“悦悦, 我是严晴。” 舒悦松口气,开门:“这么晚, 你怎么来了?” 严晴吸了吸鼻子,眼底涌出泪水, 委屈巴巴道:“我今晚方便住你家吗?” 舒悦看着严晴噼里啪啦掉眼泪的样子,有些心疼,抬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可以呀, 你先进来。” 严晴回身,拿过身后保姆手里的袋子:“阿姨, 我今晚住这,她是我朋友,你不用担心, 我不会有危险的。” 保姆:“……” 保姆看了看舒悦, 又不放心地朝屋里望一眼,不得已地点点头, 转身走了。 舒悦关上门,拉着严晴坐在沙发上。 她抽出两张面巾纸递给她:“你是不是受什么委屈了?谁欺负你了?” 严晴肩上的书包, 用纸巾擦着泪, 说话的鼻音很重:“谁能欺负我,就是我爸妈呗,我都半个月没见到他们了, 今天这俩人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我本来挺高兴的,可吃饭的时候,他们突然问起我期中考试成绩,一听我有两科考的不太理想,差点没几个,他们在饭桌上批评起我来,我觉得不爽,回嘴两句,结果越吵越厉害,我爸妈回公司了,我一个人在家里哭的憋屈,想找个人陪我待会儿。” 舒悦耐心地听完严晴的话。 这是严晴和父母的家事,舒悦不好批判谁对谁错,轻抚着严晴的肩膀安慰。 待严晴情绪恢复正常,舒悦去房间找新的牙刷和杯子给严晴洗漱。 严晴坐在舒悦床上,摸着床单,好奇地环视舒悦的卧室:“你这个卧室不如东英区的大。” “租的房子嘛,干净能住就行,”舒悦找到一个未拆封的牙刷和杯子,转身放在严晴腿上,然后站起来打开衣柜,“我睡衣都是穿过的,给你找一套新买的宽松T恤吧。” 严晴应了声,抱着牙刷和杯子去洗漱。 两个小姑娘洗漱完躺下,已经晚上十一点。 严晴和舒悦盖着一个被子,她身上穿的也是舒悦的衣服,周身全是舒悦身上干净清爽的花香味,闻着心旷神怡。 舒悦困意来的快,她迷迷糊糊要睡着时,听见严晴喊她:“悦儿,你还醒着吗?” 舒悦勉强睁开眼,嗓音含糊:“嗯。” “我跟你说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哦。” 严晴的声音不同于平时的大咧咧,透着一股羞涩和扭捏。 舒悦隐约听出点八卦的意思,睡意消减大半,眼睛倏地睁大,偏头看向严晴:“什么秘密?” 房间黑暗,舒悦只看清严晴的轮廓。 她看见严晴用被子盖住自己的半张脸,眼睛弯了弯:“我喜欢上一个人。” 舒悦讶异一刹,往严晴身边挪近身子:“谁这么幸运,入的了我家严大小姐的眼?” 严晴笑着拍了舒悦一下,翻身面对舒悦:“这人你也认识。” “谁呀?” “童峻。” 舒悦怔了怔。 在她的印象里,严晴和童峻除了上次趣味运动会,没有别的交集。 怎么突然就喜欢童峻了呢? 严晴没听到舒悦回应,知道这件事确实难以思议,她挽住舒悦的手臂,娓娓道来:“挺意外的是吧,但喜欢这种事情真的很奇妙,我有时候晚上一闭眼,童峻的身影就浮现在我脑海里,前几天看见他生病,我心里也跟着着急;还有一次在走廊他跑的急,我差点撞他怀里,他扶住我,明明是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我的心就像被点燃了似的,上蹿下跳个不停……” 听着严晴温声细语地讲述自己心动日常,舒悦的心像被一箭戳中,倏地软下一块。 她缓缓垂下眉眼。 这些经历,在面对沈淮桉时,她也曾有过。 时不时会冒出的想念,舍不得扔的手稿、医务室里对沈淮桉的话格外的在意、他生病时的焦急和关心,拥抱时加速的心跳。 她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沈淮桉产生如此复杂的情绪,甚至为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反常找借口。 可越是想用借口掩饰的东西,越难以藏住。 在舒悦未曾察觉的时光里,对沈淮桉的喜欢像一颗种子,悄悄埋藏在她深处的心里,随着两人日复一日接触,渺小的种子在她的心间生根发芽,破土而出,不知不觉间长成一棵参天大树。 之前对许维安只能算是好感,浮于表面,时间长不见,渐渐淡忘。 相比之下,她对沈淮桉的感情更细水长流,只是想到他,心中就像淌过蜜一样,甜滋滋的美,但一想到三年之后的离别,她的心又像针扎一样酸疼。 今晚,严晴的“现身说法”让她认清了自己的心。 她喜欢沈淮桉。 非常喜欢。 严晴心事不重,一股脑倾诉完后,很快呼呼大睡。 她睡觉不老实,翻身的时候一脚踢开被子。 舒悦:“……” 舒悦轻轻把被子重新盖回严晴身上,蹑手蹑脚地下床走到学习桌前,打开台灯。 灯光暖黄,亮度不高,柔和地照在舒悦的脸上,映着她脸颊的碎发。 舒悦看着桌上一罐蓝色的星星,撕下一张粉色星星纸,在白色的一面写下一行字—— 2015年10月25日 我发现自己喜欢沈淮桉 写好字,她把纸叠成星星,扔进罐子里。 一堆蓝色的星星纸里,那个粉色藏着少女心事的星星像是海水里的粉宝石,闪着耀眼的光。 —— 第二天,舒悦和严晴在楼下早餐店买了四个包子,边吃边往学校走。 两人到校时间早,校园里好几拨男孩穿着校服在篮球架旁热火朝天地打球。 舒悦咬着包子,一眼看见校园中央位置排球的沈淮桉。 他敞着校服拉链,挽起袖口,一截青筋凸起的手臂露在外面,手里拍着球。 这时,他目光一侧,恰好瞧见走过来的舒悦。 忽然的对视,舒悦倏地有些紧张,心脏砰砰地乱跳。 她忘记咽下包子,两腮鼓鼓的。 沈淮桉唇角微扬,冲她抬了下下巴打招呼,然后收回眼神,灵敏运球跑到篮球架旁,利落地起跳投篮。 舒悦咽下嘴里的包子,低头笑了。 严晴不解地问:“你看见什么事了,这么高兴?” 舒悦脸上笑容越压越大,她伸手,擦掉严晴嘴边的包子渣,俏皮地眨眨眼:“秘密,不告诉你。” —— 为激发学生的英语学习兴趣,学校每年十一月份都会举办中英文结合演讲比赛,高一高二学生均可参加。 今年是东英区油田成立40周年,所以,这一次演讲的主题围绕“石油开创那些年”展开,学校特地邀请东英区的石油工人代表作观看这次演讲比赛。 大课间时,好多同学围在讲台前填报名表。 舒悦双手托腮坐在座位上,盯着讲台上的人看。 她内心十分矛盾。 既想参加演讲赛,又害怕站在众人面前磕磕巴巴说不出话。 她初中时,在电视里看见过站在台前演讲的人。 他们胸有成竹,口中英文和中文流利切换,一举一动尽显自信和光芒。 她隔着屏幕很是羡慕,自己在卧室里偷偷练习,假装有很多人在听,但初中没举办过演讲活动,她的梦想未能实现。 如今,正好这么一个机会摆在眼前。 思来想去半晌,舒悦决定试一试。 她拿着碳素笔来到讲台前,抽出一张报名表在旁边的课桌上填信息。 这个时候,沈淮桉走过她身边,也拿出一张表,俯身在讲台的角落填写。 正在填表的冯同乐讥讽地笑道:“你也报名啊?” 冯同乐平时和五班体育委员称兄道弟,因为上次沈淮桉帮童峻出气的事情,五班体委和沈淮桉彻底结下梁子,所以,冯同乐对沈淮桉也充满敌意。 沈淮桉填着表,没抬头,侧过眼漠然地扫向冯同乐:“你瞎吗?” 冯同乐:“……” 舒悦笑得手里的笔一抖, 她虽背对两人,但能脑补出冯同乐吃瘪的表情。 冯同乐被沈淮桉的话噎住,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又嗤了声:“你英语考试都不及格,还敢参加中英文演讲比赛,张得开嘴吗?” 沈淮桉:“你三科加一起没我一科分高,你都敢报,我有什么不敢的?” 冯同乐:“……” 冯同乐被沈淮桉怼的哑口无言,愤怒地瞪着沈淮桉,把填好的报名表狠狠拍在讲台上。 他眼睛只顾着看沈淮桉,没注意台阶,下楼梯时踩个空,左脚绊右脚一下子跪在地上。 冯同乐膝盖着地的那一声跪的清脆,引得周围同学转头看去。 恰好杜明煦从门外进来,他见冯同乐跪地上,过去扶他。 可冯同乐没领情,甩开杜明煦的手,自己站起来走回座位。 舒悦用余光看着这一幕,撇过头,紧紧抿唇憋笑,肩膀一耸一耸的。 忽然,有人轻弹一下她的脑袋。 那力量并不重,舒悦条件反射地“诶”了声,捂着脑袋,转头去看弹她的人。 沈淮桉左手撑着桌子,歪头打量她:“一个人躲这儿偷笑什么呢?” 第35章 Chapter35 “能救赎你的 只…… 沈淮桉说话时离舒悦特别近, 舒悦看见沈淮桉深黑色的瞳仁里,映出她略带局促的面孔。 舒悦不太自然地躲开沈淮桉的眼睛:“谁躲了,我光明正大的在这里填表。” 说完, 她想起刚才冯同乐的话,又转过头安慰沈淮桉:“你别听他说的,英文演讲和英语考试不一样, 你声音好听,参加演讲比赛肯定没问题的。” 沈淮桉听完舒悦的话, 十分坦然地点点头:“我知道。” 那股骄傲的劲儿,明显在表示“不用你说, 我知道自己很优秀”。 舒悦:“……” 对沈淮桉的喜欢蒙蔽了她的心智。 沈淮桉这种不可一世的人,没有什么话能攻击到他的。 打扰了。 —— 第二天上课前,曾雅琴先提了句演讲比赛的事。 今年的演讲比赛主题是纪念石油成立, 有电视台来报道,还邀请了石油工人来观摩, 学校格外重视这次演讲,要求高一每个班选出两个人双人演讲,创新演讲形式。 老师刚提完, 课间舒悦就被曾雅琴叫到办公室。 沈淮桉也在。 他背手站着, 看见舒悦进来时,意外地动了下眉。 曾雅琴看着舒悦, 笑呵呵的:“你们英语老师向我强烈推荐你参加双人演讲,说你口语好, 正好, 我看你也填报名表了对吧?” 舒悦僵硬地点头。 她其实后悔报名这次演讲比赛。 平常,她和陌生人说话都会紧张,更何况是站在上百人观看的台前。 报名当天下午, 舒悦去演讲比赛的阶梯大厅看了眼。 即使座位席空无一人,她站在台上腿都在发软。 要是到了真正演讲那一天,上千双眼睛盯着她,她的腿恐怕要抖出残影。 她估计连嘴都张不开,别说声情并茂的双语演讲了。 在舒悦在退堂鼓的时候,老师偏偏对她委以重任。 舒悦脸皮薄,不好拒绝,退赛的话到了嘴边,硬是咽了回去。 曾雅琴没注意舒悦变了又变的表情,自顾自道:“我选了沈淮桉,他语文成绩是我们年组第一,声音好听,你们俩组个搭档,一起参加这双人演讲。” 舒悦转头看向沈淮桉。 “但是,淮桉英语不好,”曾雅琴问舒悦,“双人演讲赛讲究默契,这段时间,你愿意帮他提升英语水平吗?” 舒悦几乎脱口而出:“我愿意。” 话落音,舒悦察觉出不对劲。 这声“我愿意”过于坚定。 要是从前,舒悦不会觉得有什么。 可她现在对沈淮桉另有想法,连带着话语都多了暧昧,这三个字在她听来,像是婚礼上的宣誓。 想到这,舒悦懊悔自己说话前不经大脑,脸红的快要烧熟了,她咬着唇,低低埋下头。 低头时,舒悦余光瞥见沈淮桉。 不知道沈淮桉想到了什么,也是看向她一愣,随后抿唇笑了。 曾雅琴听见舒悦答应,欣慰道:“好,接下来你们俩好好练习,多磨合,争取拿下一等奖,给咱们班争光。” 说完,她抬头看一眼墙壁上的表:“快上课了,你们回教室吧。” 舒悦和沈淮桉齐声说了句“老师再见”,一起走出办公室。 两个人并肩走,到门口时肩膀都被门框挤住。 二人对望一眼。 沈淮桉后挪一步,舒悦先走一步。 舒悦迈过门槛,还因为刚刚那句下意识的“我愿意”不知所措,紧紧闭了下眼,步伐迅速。 突然,沈淮桉从身后喊住她:“你去哪啊?” 舒悦回头,面无表情:“回班。” 沈淮桉插着兜看她,唇边的笑若隐若现:“你走反了。” “……” —— 十一月份天气转凉,学校大课间间操改为绕着学校跑操。 学校不大,但跑的圈数多,每天跑操的时候,都会有跟不下来的同学中途坐在地上休息。 厉书宜运动会那次脚伤没好全,跑了两圈后脚踝疼的受不了,离开班级队伍坐在健身器材上休息。 跑操结束,舒悦和苏雨檬去看她。 两人还没走到厉书宜面前,许久未见的许维安先去了厉书宜面前,低头跟她说话,好像在问她的情况。 苏雨檬挎着舒悦的胳膊,停在原地,笑着说:“书宜有人陪啦,咱俩不去当电灯泡了。” 舒悦盯着厉书宜和许维安的方向。 厉书宜并未露出欣喜之色,而是拧着眉转头,没搭理许维安。 看厉书宜情绪不对,舒悦牵着苏雨檬的手往前走:“去看看。” 二人刚到厉书宜面前,许维安身后走来一个女孩,声音娇滴滴的:“我等你半天了,你在这磨蹭什么呢?” 话没说完,那女孩先亲昵地挽住许维安的手臂。 舒悦微微蹙眉。 这女孩她认识,是前几天期中考试要她帮着作弊的吴雨婷。 不到十度的天气,吴雨婷只穿了一件T恤,外面搭着一件不得不穿的校服外套,她腿上是自己的牛仔裤,没穿校服裤子。 苏雨檬见许维安没有躲开吴雨婷的亲昵,瞪大眼睛,但又不会说难听的话,指着许维安怒道:“你你你,你脚踏两只船!” 没等许维安说话,吴雨婷倒不乐意了,翻个白眼:“你没了解清楚,别乱说话,什么脚踏两只船,许维安和厉书宜早分手了。” 一直背对他们的厉书宜忽然转身,死死咬住下唇瞪着两人,胸膛因为急促的呼吸剧烈起伏。 舒悦拍拍厉书宜的肩膀,然后抬眼望向许维安:“你女朋友来找你了,你快走吧。” 许维安没听舒悦的话,而是低头望向厉书宜:“你脚上的伤……” 看着自己男友关心别人,吴雨婷心生不满,狠狠地扯了下许维安的胳膊。 厉书宜没再看他,声音极冷:“不用你管。” 苏雨檬看不过去,小声在舒悦耳边嘀咕:“当着现女友面关心前女友,这许维安也真是个奇葩。” “听见没,人家好姐妹来了,不用你管,”吴雨婷看见许维安没有离开的意思,强行拽着他走,“别在这犯贱了。” 吴雨婷拉着许维安走远,厉书宜脸色才稍微缓和些。 舒悦蹲下查看厉书宜脚上的伤,苏雨檬本想一起留下陪厉书宜,她忽然想起大课间要去数学老师办公室取卷子,宽慰厉书宜几句,先行回班。 楼后的健身器材处,只剩下舒悦和厉书宜两人。 舒悦站起来,坐在厉书宜旁边的器材上。 对面的球场上人声鼎沸,结伴而行的同学接二连三地从她们面前走过。 唯有舒悦和厉书宜,一言不发,安静的与他们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舒悦转头望向厉书宜。 她眼底倒映着热闹的景象,衬的她面色更加荒凉。 许久,厉书宜才轻声开口:“许维安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和其他女孩不清不楚,但不是刚刚那个。” 舒悦没打断厉书宜,静静等着她下面的话。 “被我发现之后,他跟我保证过一次不会再犯,可后来,我又亲眼看见他和另一个女孩暧昧不清,我实在忍不住,冲上去当面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对我,”说到这,厉书宜自嘲地笑了笑,“他说我太敏感,跟我再一起太累,然后我们就分手了。” “分手之后,我哭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眼睛肿的睁不开,幸好那天是周末不用上学,我出门买药,结果,看见许维安牵着刚刚那个女孩的手,两人个甜甜蜜蜜的从超市出来……” 厉书宜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染上一丝哭腔。 舒悦对许维安添了几丝憎恶,她问厉书宜:“你为什么喜欢他?” 问完,舒悦不禁在心里嘲讽自己。 她之前也因为许维安的样貌,对他有过短暂的好感。 但厉书宜对许维安的感情和她肯定不同,不止是出于容貌,要比这更深刻。 厉书宜被舒悦问的一愣,思绪渐渐飘回至从前:“我上初中的时候,有几个讨厌的男孩当面嘲笑我的身世,说我没有爸爸,讲了很多难听的话,这些话被许维安听见,他出手教训那几个男孩,后来,又在学校里帮过我几次,没几天,班级成立学习小组,我负责辅导他,接触次数多,内心难免会起波澜。 “但我们俩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不知被谁传到许维安家长耳朵里,说我们早恋,许维安爸妈就给他办了转学。” “能再遇到许维安,我特别开心,我甚至觉得我中考报考漏到七中,是上天冥冥之中给我和许维安制造的缘分,所以在他跟我表白后,我答应他了。” 厉书宜说话的声音慢慢哽咽:“其实,他替我出头那刻,我觉得自己遇到了救赎。我那段时间没什么朋友,经常和妈妈吵架,我以为许维安是唯一一个能懂我的人,可是……” 她讽刺地扯起嘴角,最后一句话没能宣之于口。 舒悦眺望远方,一直沉默,等待厉书宜说完,才缓缓开口道:“我过六岁生日那年,我舅舅送了我一套绘本,我爱不释手,每天晚上要抱着那些绘本睡觉。” 厉书宜疑惑地看向舒悦,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些。 “有天,一个亲戚带着比我小的妹妹来我家里玩,那小孩看上了我的绘本,非要拿走,我不同意,可家长们经不住小孩子哭闹,我爸让我把绘本让给小妹妹。” “我特宝贝我的那些绘本,拒绝的特别干脆,小孩哭的更凶了,我妈看不下去,拉我到屋里悄悄跟我说,绘本旧的卷边了,我让给妹妹,她给我买新的。可绘本是我小舅送我的生日礼物,意义珍贵,再买一套新的,就没有价值了,所以我还是不让,我爸妈就自己做主去我房间,把绘本给了那个孩子。” 提到伤心处,舒悦的神色逐渐暗淡:“亲戚走了之后,我很委屈,大声哭了很久,我觉得我爸不理解我就算了,为什么我妈也不懂我,非要送走我最喜欢的东西。现在回想,我能理解他们,毕竟父母又不是我们自己,他们不懂我的感受,也正常。” “所以,书宜,”舒悦偏过头,认真的望着厉书宜,“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真正的与你感同身受,再亲近的人,他们也不会完全懂你的喜怒哀乐。” 厉书宜的呼吸突然滞住。她看见舒悦瞳孔里映着的自己——神情破碎,像只摔裂了釉色却仍拼凑完整的瓷偶。 舒悦的声音像石子投入湖中,轻落却掷地有声: “在你最低谷、最难过的日子里,能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 第36章 Chapter36 “你和星星有区别…… 舒悦的话落音, 厉书宜捂着脸低头,发出阵阵呜咽声,指缝中沁出几滴泪珠。 她气息不稳地说, 想自己待会儿。 舒悦不放心地看了看厉书宜,还是起身离开,给她留下空间。 舒悦去了小卖店买水。 好多同学趁着课间操休息的时间来小卖店买零食, 人太多,结款时要排队。 舒悦选好一瓶矿泉水, 站在队尾掏零钱。 突然,她察觉到后面站了一个人, 下意识回头看。 吴雨婷拿着一瓶可乐站排在身后。 舒悦对在巷口堵过她的人印象并不好,装作没看见吴雨婷,淡淡转过头。 可吴雨婷却主动找她聊起天:“舒悦, 那天在胡同帮你的小帅哥,是你班同学吧?这几天跑操的时候我看见他了, 我打听过,他叫沈淮桉。” 提到沈淮桉,舒悦警惕地望向吴雨婷, 但没回答她。 吴雨婷感受到舒悦的戒备, 无所畏地耸耸肩:“我不是要找他麻烦,就是好奇, 他那么帮你,你俩关系不一般吧?” 听见那句“关系不一般”, 舒悦的心猛地一跳, 她按下情绪,轻描淡写地回一句:“就是同学。” 喜欢一个人,会对他有关的一举一动想入非非。 仔细想来, 沈淮桉几次三番的帮她,是不是对她也有一点超过朋友的感情? 队伍人数减少,舒悦往前走几步,和吴雨婷拉开一点距离。 吴雨婷像是没注意到舒悦的疏离,依旧喋喋不休:“上次从胡同见过沈淮桉之后,我看我对象哪哪不满意,干脆分了,不瞒你说,我打过沈淮桉的主意,可几个想追他的女生说,沈淮桉那人拽的眼高于顶,嘴还毒,没敢试,但我现在谈这个许维安也不错,别的不说,就论长相,许维安不比沈淮桉差。” 前面两个人付完钱离开,舒悦来到台前,把手里的钱递给老板娘。 临走前,舒悦转身看向吴雨婷: “我觉得,还是沈淮桉更帅。” —— 下午,舒悦和苏雨檬挽着胳膊进校,碰到了厉书宜。 厉书宜主动朝两人打招呼:“嗨!” 她笑盈盈的状态,与上午哭到颤抖的憔悴截然不同。 舒悦和苏雨檬看清楚厉书宜的打扮,双双怔住。 她的栗色头发从长发变成了波波头 短发的厉书宜,比从前更干练,疏冷。 她变了发型,可笑容依旧腼腆温柔。 苏雨檬不可置信地摸了摸她的头发:“你戴的假发?” 厉书宜手指插过头发:“我自己的头发,剪了。” 说完,她看向舒悦:“好看吗?” 舒悦点头,竖起大拇指。 三人一起走向教学楼。 路上,苏雨檬问厉书宜:“你怎么突然把头发剪了?” 舒悦望向厉书宜。 她眼波闪动,像被风吹动的湖面,泛起层层波澜。 厉书宜的声音轻的融进风里:“因为,我想忘掉不开心的事,换个姿态,开开心心地生活。” —— 为了让舒悦和沈淮桉准备演讲比赛,曾雅琴特批他们不用上下午的最后一节自习课,给二人找了一间空旷会议室练演讲。 舒悦此时的心境和以往全然不同。 和沈淮桉独处,她忐忑又期待。 舒悦平常对穿着不在意,得体干净即可。 得知晚自习要练演讲稿后,中午回家,她特地穿上那件自己最喜欢的,带着亮片的粉色绒衣。 上学前,她还偷用了孙雯洁的熨板拉直头发。 一天的课,舒悦上的心神不定,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期待自习课到来。 舒悦平时穿的衣服色彩素净,一下换了鲜艳的颜色,加上对头发的打扮,几个好朋友率先发现她的不同。 课间,几人坐在操场的草坪里,吃着苏雨檬分享的零食。 厉书宜摸着舒悦柔顺的发丝:“你换洗发水了?” 顾盈盈也夸道:“你校服里穿的粉色衣服也好看,衬的你肤色白。” 苏雨檬嘴里塞满小面包,鼓着脸颊点头附和。 舒悦被夸的不好意思,笑着挠后脑勺。 只有严晴眼睛一眯,意识到舒悦的反常。 她揽过舒悦的肩膀,语气笃定:“你不对劲。” 舒悦:“我有什么不对劲?” 严晴:“我初中时跟你分享咱同学的情感八卦,你的脸上写满未知的清澈。” 舒悦:“……” “而你现在的状态,”严晴双手挤着舒悦的脸,“好像一只沉睡千年的孔雀,突然开屏了。” “……” —— 晚自习时间,舒悦和沈淮桉在会议室对稿。 沈淮桉拿了一本英语散文书放在桌上。 舒悦特地脱下校服外套,露出自己精心挑选的亮晶晶的粉色绒衣。 可沈淮桉并没注意到她的心思,一心在稿子上。 舒悦有点小失落,又不能表露情绪,装作无事发生,认真和沈淮桉对着中文稿。 英文稿是舒悦用翻译软件议的,有些地方用词太高级,舒悦自己又稍作修改,她把改好的终稿递给沈淮桉:“你先读一遍试试。” 沈淮桉照做,读了一遍英文稿。 读完后,他自信且得意地看向舒悦。 舒悦:“你读错了一半的单词发音。” 沈淮桉:“……” 舒悦不失礼貌地一笑:“没关系,你虽然错误率高,但最起码声音是好听的。” “……” 舒悦抬身,把凳子朝沈淮桉挪近:“我标出了你刚刚读错的单词,你有的单词虽然发音是对的,但融在句子里读的很生硬,不能这样,要有抑扬顿挫的情感,你听我读一遍……” 舒悦垂下的发丝扫过沈淮桉的肩膀,沈淮桉盯着靠过来的舒悦,这才发现,她今天的打扮和往常不同。 浅粉色的毛衣很衬她肤色,她头发精心打理过,不同于往常炸毛带着点卷儿,发梢像绸缎似的,柔滑顺直。 舒悦范读一遍,转头问沈淮桉:“就像我这样的调调,懂了没?” 沈淮桉:“没懂。” 舒悦:“……” 沈淮桉又道:“我回去再练。” 舒悦脸色这才缓和些许:“态度不错,距离演讲比赛时间不多了,我们捋顺稿子后还要练语调、参加彩排,这样吧,咱们互换一些片段,中文稿里有长句子的片段我来,短句多的,英文容易读的你来,可以不?” 沈淮桉点头:“行。” “还有,”舒悦点点桌上的英语散文书,“这里面的话太文艺,不适合我们这次演讲,你不用看这个,把咱们讲稿练熟就可以了。” “知道了。” 二人按照修改方案重新安排每个人负责的中英文片段,又对了一遍,中途休息几分钟。 舒悦嗓子发干,拧开保温杯盖子喝一口水。 沈淮桉转着笔:“童峻这周六过生日,请几个朋友聚聚,他让我问你和严晴、还有一起参加趣味运动会的几个女孩,有没有时间去。” 舒悦放下杯:“童峻过生日?” 沈淮桉:“嗯。” 舒悦眼睛倏地瞪大,亮亮的:“他邀请我和严晴去他的生日聚会!” 沈淮桉看见舒悦欣喜的神色,转笔的动作一停:“对。” 能去童峻的生日聚会,她这么兴奋? 舒悦激动的握拳,一口答应:“我能去,严晴她们我待会儿去问问。” 严晴要是知道童峻请她去过生日,肯定开心的要跳起来。 等到下课,她要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严晴。 沈淮桉盯着舒悦:“你很高兴?” 舒悦一头扎进自己的情绪里,没注意沈淮桉微变的脸色,斩钉截铁道:“当然!” 说完,舒悦低头看一眼身上的绒衣,抻了下衣摆:“沈淮桉,你觉得我这件衣服怎么样?” 沈淮桉声音闷闷的:“还行。” 舒悦咳嗽一声:“我没别的意思啊,就是想问问你,如果这件衣服好看,我去童峻生日会也穿这件。” 沈淮桉:“不好看。” “……” 精心挑选的衣服被沈淮桉一句话否定,舒悦心里不大痛快,不留情地反驳:“你审美真差。” 沈淮桉:“我劝你,去参加童峻的生日,最好别穿这件衣服。” 舒悦:“为什么?” 沈淮桉:“他审美更差。” “……” 舒悦不服气,点着身上的亮片,试图说服沈淮桉:“这衣服多好看呀,尤其是这些亮片缀在衣服上,像不像星星?” 沈淮桉皱眉:“猩猩?颜色不对吧?” 他不太能理解舒悦把自己比成猩猩这件事。 舒悦同样没理解沈淮桉:“啊?” 沈淮桉打量舒悦,企图从她身上找到像猩猩的点:“猩猩不是一般都是黑色或红色的吗?” 舒悦:“……” 她终于明白沈淮桉说的意思了。 舒悦无语:“我说的是天空的星星。” “哦,”沈淮桉垂眸,视线瞥到桌上的英文散文书,覆上掌心,“你和星星有区别。” 舒悦又懵了:“嗯?” 沈淮桉看向舒悦:“星星在天上。” 舒悦:? 舒悦没开口说话,下课铃先一步响起。 舒悦和沈淮桉拿上自己的东西,回到教室。 放学后,舒悦和严晴等人结伴而行。 舒悦询问她们有没有这周六有没有时间给童峻过生日,几人一口应下。 严晴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欢喜:“悦悦,你说,我带什么礼物去好呀?” 舒悦压低声音调侃严晴:“你人去就可以啦!也许童峻只想邀请你,但又不好意思,我们几个是顺带的喽!” 严晴嗔笑着拍了舒悦一下,转移话题:“你和沈淮桉的演讲练的还顺利吗?” 舒悦:“挺好的,但还需要时间磨合。” 说完,舒悦想到沈淮桉说的奇怪的两句话—— “你和星星有区别”“星星在天上”。 她撇撇嘴。 沈淮桉肯定想说,她不能和天上耀眼的星星相提并论。 这时的舒悦并不知道,她理解的意思,和沈淮桉所表达的大相径庭。 直到舒悦上大学后的一天,她去逛书店,看见书架上摆着一本英语散文摘抄。 舒悦想起多年前,沈淮桉有过一本这样的书,于是拿下这本书翻看。 这时,微风吹进屋内,翻开她手里的书,纸张停留在一首唯美的诗上。 舒悦把那几行诗译成汉语,最后几句话的意思,刚好补全沈淮桉当年没说完的话—— 你和星星的区别是, 星星在天上, 而你在我心里。 第37章 Chapter37 “他看着动心了”…… 参加童峻生日聚会那天, 舒悦换回自己平时的穿衣风格。 沈淮桉的话对她有所打击,她怕自己再穿那件亮片粉绒衣,沈淮桉会又损她一顿。 以后在看不见沈淮桉的场合穿好了。 童峻订了一个包间, 来参加聚会的除了舒悦她们几个女孩,大多都是童峻的球友。 包间内满是嘈杂的聊天声。 杜明旭也在场,他看见舒悦一行人进来, 有些意外:“你们和童峻也很熟啊?” 舒悦点头:“嗯,我们一起参加过趣味运动会。” 舒悦来的稍晚, 座位差不多满员,苏雨檬和顾盈盈碰到了熟人, 坐在了门口的位置。 主角童峻和沈淮桉挨着坐。 童峻左边有一个位置,沈淮桉右边有一个位置。 那空位分布,好像特地留出来给谁的, 舒悦和严晴不好贸然过去,两人看一圈, 牵着手准备去圆桌侧面的座位坐。 和沈淮桉聊天的童峻注意到严晴和舒悦的身影,冲两人摆手:“悦姐,我这里有位置!” 舒悦和严晴对视一眼, 走过去。 到童峻旁边的空位, 舒悦放开严晴的手,向前推了严晴一把:“你坐。” 严晴羞涩地看一眼童峻, 和舒悦推搡:“他喊的是你,你坐这。” 童峻看着严晴, 唇边的笑意一闪而过, 他咳嗽一声:“其实谁坐都一样的。” 舒悦冲严晴点点头,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撮合完好友和她的心上人,舒悦正要绕到侧方座位, 沈淮桉忽然很大声地拉开自己旁边的空椅子。 童峻在二人之间看看,指着沈淮桉旁边的空位:“悦姐,你坐淮桉那儿。” 舒悦答应一声,僵直后背坐过去。 坐下后,她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对沈淮桉笑笑:“哈喽。” 沈淮桉望向舒悦。 她没穿前几天的粉色绒衣,而是穿了一件纯白色的帽衫。 外面温度低,冻的她脸颊发红。 沈淮桉问:“你没穿那件亮片粉绒衣?” 提到这个,舒悦有点生气:“你不是说我穿那个难看吗?” 沈淮桉:“我没说难看,只说不好看。” 舒悦:“……请问有区别吗?” 沈淮桉沉默几秒:“我骗你的。” 舒悦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凑近沈淮桉:“你说什么?” 沈淮桉神色微僵,像是不好意思:“那衣服还行,很适合你。” 舒悦第一次见沈淮桉低头,笑了一声,把耳朵凑近沈淮桉,故作疑惑:“你说什么?屋里太吵了我没听清。” 沈淮桉:“……” 沈淮桉又恢复往日桀骜的样:“好话不说二遍。” 舒悦:“……” 一旁的童峻嘿嘿笑两声:“我听清了悦姐,淮桉说你穿那衣服特好看,他看着动心了。” 此话一出,沈淮桉倏地转身,照着童峻的肩膀锤了一下,手臂搭上他的后颈往下压:“你欠不欠……” 舒悦看着打闹的两个人,骤然愣神。 她心跳像被点燃的烟花棒,噼里啪啦地带着火花跳个不停。 —— 吃饭中途,有几个和他关系铁的男孩大展歌喉,唱着情歌。 童峻把他们一个个全扯回来:“歇会儿吧好不好,今天我生日,别恶心我了。” 舒悦看着打成一团的几人,剥掉一个虾皮。 她看向同样安静吃饭的沈淮桉,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已经过完了吗?” 沈淮桉夹菜的筷子一顿:“下周四。” 舒悦:“你比童峻小四天?” 沈淮桉吃掉一口菜:“我比他大一年。” “哦。” 沈淮桉放下筷子,懒散地笑道:“这么关心我啊。” 舒悦:“……谁关心你了!” 她就是顺口一问! 这个人真自恋。 舒悦把剥好的虾送进嘴里:“我是想你什么时候过生日,也办一个这样的聚会,我肯定好好宰你一顿。” 沈淮桉:“不会有这个机会的,你就想着吧。” 舒悦:“……” 沈淮桉转动桌盘:“我不过生日。” 听见沈淮桉这句话,舒悦联想到他过世的母亲。 他不过生日,会不会与他母亲有关。 巨大的内疚感涌上舒悦心头,她用力咬一下嘴唇。 让你欠让你欠,非问沈淮桉生日干什么! —— 下午两点多,聚会接近尾声。 一行人说完再见各奔东西。 严晴三个人去门口的甜品店买零食,舒悦在饭店门口等她们。 童峻和沈淮桉慢悠悠地走出来,沈淮桉去隔壁超市买可乐,童峻点头,站在这儿等他。 玻璃门口只有舒悦和童峻二人。 童峻招手,笑得斯文:“悦姐,你也等人呐。” 舒悦:“嗯,严晴她们去买甜品了。” 听见舒悦的话,童峻望向甜品店。 饭店对面是一条马路,一辆辆飞驰的车鸣笛从他们面前驶过。 沈淮桉刚才的反应在舒悦心里成个结,她越想越愧疚,忍不住向童峻打听道:“我听沈淮桉说,他从来不过生日。” 童峻收回视线:“对。” 舒悦愧疚愈发强烈,小心地问:“是因为……他母亲过世吗?” “啊?”童峻反应一下,随后摆摆手,“不是不是,岑老师,就是淮桉的妈妈,她还在的时候,淮桉也不过生日。每次生日,他都让他爸妈把买蛋糕的钱折现给他,领着我们几个好哥们去超市买卡片和弹珠。” 童峻:“淮桉他只是单纯觉得生日太麻烦,不想过。” 舒悦:“……” 两人正说着话,苏雨檬拿着一盒牛奶饼干走过来:“嘿,你们俩聊什么呐!” 舒悦向苏雨檬身后看看:“严晴和盈盈呢?” “她们还在挑甜品。” 苏雨檬拿出一块饼干递给舒悦,舒悦吃的撑,实在吃不下别的东西,摇摇头,她又把饼干给童峻,童峻接过,说了声谢谢。 童峻和苏雨檬在一边讨论起甜品,舒悦待的无聊,掏出手机点开相机自拍。 她前置摄像头后,画面中突然出现沈淮桉那张五官挺立的帅脸。 舒悦回头。 沈淮桉手里握着一瓶可乐站在她身后。 两人离的太近,舒悦有点紧张,随意扯个话题:“我手机像素还不错吧,拍照超美的。” 沈淮桉:“主要是我本来就好看。” “……” 舒悦要退出相机,沈淮桉拦住她:“开都开了,拍一张。” 舒悦扭头看他。 沈淮桉:“我看看你像素这么好的手机,能不能把我拍的更完美。” “……” 舒悦心里吐槽沈淮桉是个自恋狂,手上动作却很诚实,摆好角度,比上剪刀手。 舒悦看着相机画面中和她同框的沈淮桉,抑制不住的羞涩和欣喜疯狂蔓延。 她没控制住情绪,捂着脸害羞地低下头。 真丢人啊。 舒悦揉揉脸,回头看沈淮桉的反应。 沈淮桉望着她,阳光落在他蕴着笑意的眼底,亮晶晶地发光。 他对上舒悦的视线,忽然低头,揉着鼻尖笑了。 在淮桉刚买可乐回来时,童峻就带着苏雨檬去了另一边。 他看向相视而笑的舒悦和沈淮桉,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这时,严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们为什么站这里?” 童峻一个激灵,他握了握拳,单手插进兜里,回身看向严晴。 严晴拎着两袋带蝴蝶结的盒子,看向饭店门口:“悦悦和沈淮桉在干嘛呢?” “他们在拍照,”童峻掏出手机,笑着晃了晃,“要不,咱俩也拍一张?” —— 晚上吃饭,舒悦回到卧室躺在床上,举着手机看下午她和沈淮桉拍的那张照片。 她站在前面,笑得不太自然,相比之下,身后的沈淮桉表情更放松些,他酷酷地笑着,脖颈和下颚线的线条流畅笔直。 两人身高差距大,这张照片里,舒悦的头刚到沈淮桉的肩膀。 舒悦对着屏幕傻笑,把手机抱在怀里在床上滚了几圈。 这时,手机传来一阵Q.Q消息提示音。 舒悦盘腿坐起,点着手机看消息。 沈淮桉:干嘛呢? 舒悦回:刚吃完饭。 沈淮桉:下午那张照片拍的怎么样,发给我看看。 舒悦把图片给沈淮桉发过去,紧跟着一句话: 不错吧,我就说我手机的像素很好。 沈淮桉:还行,我本人比照片更好看。 舒悦:“……” 舒悦没忍住怼他: 是是是,你最帅了,下次你再和我拍照,你站前面,还能显得我脸小。 沈淮桉:这么快就想着下次合照了? “……” 舒悦说不过沈淮桉,扣过手机没再回他。 她突然想到沈淮桉提到那句“下周四过生日”,拿起手机,又对着两人的合照看了半天,穿鞋下床。 舒悦跑到学习桌前,拉开抽屉,找出一沓没拆没拆封的蓝色星星纸和一个夜光星星罐。 星星罐是她前几天去文教店买笔时顺手买回来的,当时只觉得它好看,没想好怎么用。 舒悦撕下一条星星,拿起笔,在白色的一面写下字: 我喜欢你 写完,舒悦紧张的心跳加速,她把这张藏着心事的星星纸丢进夜光罐里,深呼吸平复情绪。 缓了半天,舒悦又撕下一张张星星纸,叠好后全部扔进星星罐,盖住那个写着表白的话的星星。 一沓星星纸全部叠完,星星罐已经被装满。 舒悦拧上星星罐的盖子,晃动几下,摇匀里面的星星。 她想在沈淮桉生日那天,送他这罐蓝色星星。 喜欢的话不敢当面说出口。 只能用这样隐蔽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心意。 怕他看见,又怕他不看见。 第38章 Chapter38 冲破玻璃罩的蝴蝶…… 经过这段时间的演讲练习, 舒悦和沈淮桉对演讲稿倒背如流,默契值拉满。 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自习结束,舒悦和沈淮桉拿着稿子下楼回班。 路上, 舒悦问沈淮桉:“明天彩排,你紧不紧张?” 沈淮桉一副不在意的样子:“稿子都背熟了,有什么可紧张的。” 舒悦叹气, 脑海里浮现出几千人坐在台下盯着他们两人看的宏大场景,不禁紧缩手指:“一想到台下那么多人看着我, 我怕自己开口结巴,说话带颤音。” 沈淮桉:“演讲的时候, 你要实在害怕,可以盯着正前方不看观众,或者转头看看我, 还有我陪你站台上呢。” 舒悦看着沈淮桉:“可是我看你,会笑场。” “……” 两个人回班时, 班里的同学已经走了大半。 苏雨檬家里有事,没等舒悦。 舒悦回到自己的座位收拾书包,摸到桌堂里放了一天的蓝色星星罐。 今天是沈淮桉生日, 她打算把这罐星星送他, 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舒悦看看接近空旷的班级,背上书包拿起星星罐, 深吸两口气,慷慨就义般走向沈淮桉的座位。 她离沈淮桉的位置还有几步远时, 沈淮桉停下装书的动作, 抬眼望过来。 看见沈淮桉,舒悦瞬间泄气,脚步一顿, 在原地绕一个圈,原路返回。 沈淮桉:“……” 舒悦坐回自己的座位,双手撑着额头。 星星里藏着她的表白,明知道沈淮桉不可能一个一个拆了星星看,她还是紧张的心跳如雷。 就在舒悦纠结还要不要送时,一抬头,看见沈淮桉背着书包出了教室。 舒悦张望班级四周。 值日生也不再班里,屋内只有她一个人。 好机会。 舒悦重新拿起蓝色星星罐子,来到沈淮桉座位前,把罐子塞进他的桌堂里。 她像个做坏事的孩子,心里发虚,手脚冰凉。 沈淮桉桌堂里书太多,罐子放在边上容易被挤掉,舒悦趴在桌上,把罐子往里面塞。 塞着塞着,她停下动作,无声地摇头笑了笑。 此时的她好像小说里暗恋男主的女主角,偷偷给心上人送礼物,又不敢让他知道。 她现在不正是暗恋沈淮桉么。 按照小说里的发展,男主角不知道这个礼物是谁送的,而女主看见男主收下礼物后会暗自欣喜,继续苦涩的暗恋。 追沈淮桉的女孩一大群,他明早一来,肯定以为这个星星某个追求者塞到他课桌里的。 就算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沈淮桉发现了星星里的那句“我喜欢你”,也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 舒悦把星星罐塞到最里面,撑着桌子起身,忽然,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112。” “啊!” 舒悦吓得踉跄转身,扶着桌子勉强站稳,“你走路怎么没声音啊?” 沈淮桉偏头,视线略过舒悦落在桌上:“怎么,趁我不在教室偷我书,窃取我的知识成果?” “我才没偷你书呢,”舒悦握紧桌角,嘟囔着反驳,“你不是走了吗?” 沈淮桉打量着舒悦,走到课桌前,弯腰从桌堂里拿出那罐蓝色星星。 舒悦握着桌角转身。 沈淮桉掏出那罐蓝色星星罐:“送我的?” “昂,”舒悦讲出昨晚半宿没睡想的理由,“上次在游乐园你送我一条手链,礼尚往来嘛,你生日,我送你一个回礼。” 沈淮桉端详着星星罐:“叠的还行。” “……” “我收下了,谢啦。” 听到沈淮桉的话,舒悦心中暗喜,低头,紧紧抿唇偷笑。 她和沈淮桉一起走出教室。 学校的长廊已经没有人,两人重合在一起的脚步声十分清晰。 舒悦双手紧握,期待又小心道:“你折回教室,是为了拿这罐星星吗?” 沈淮桉:“嗯,我刚看你抱着一个东西来找我,以为你要往我桌堂里塞炸弹。” “……” 舒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 她没再和沈淮桉说话。 走到一楼,沈淮桉叫一声舒悦:“112。” 舒悦:“怎么啦?” “你生日哪天?” “12月31。” 舒悦心中隐约浮现一个猜测:“你问我生日干什么?” 门口的声控灯随着两人的脚步声响起,照在沈淮桉的身上。 他晃晃手里的星星盒,笑容里满是爽朗的少年气:“等着对你礼尚外来啊。” —— 演讲比赛彩排时间是周五下午。 彩排开始前,舒悦在后台椅子上顺稿,余光瞥见一个老师带着一位身穿红色工装的男人到后台,边走边说:“感谢您抽出时间来学校参加彩排……” 舒悦抬头望去,正好看见那红色工装男人的正脸。 她上次家长会见过,这人是沈淮桉的爸爸。 彩排马上开始,舒悦回到后台,对沈淮桉道:“我刚才好像看见你爸爸了。” 沈淮桉像是早就知道这事,淡定点头:“嗯,他是这次石油工人志愿者参观的带头人。” “唔!”舒悦惊讶,“你爸爸在台下看着你演讲,你一点不紧张吗?” 沈淮桉还是那股散漫的劲儿:“这有什么可紧张的。” 彩排顺利结束。 周一演讲比赛正式开始。 两个双人演讲中间,排一个单人演讲。 舒悦和沈淮桉是八号。 七号两位同学在台上声情并茂的演讲,两个人在一旁候场。 麦克风的声音大的夸张,把台前两位同学激昂的情绪渲染的如同虎啸龙吟,震的舒悦心脏一阵一阵地发颤。 她不停地吸气吐气,缓解内心强烈的紧张感。 舒悦转头看向沈淮桉,发现彩排时信誓旦旦说“有什么可紧张”的他,此刻垂下的一只手紧紧握成拳。 这反应,有点像上次在游乐园,沈淮桉陪她去鬼屋的状态。 舒悦想到沈淮桉坐在台下的父亲。 沈淮桉只是表面强装淡定,其实很在乎他父亲的想法。 这次演讲,台下如果全是同学,舒悦相信以沈淮桉的性格,肯定会临危不乱。 但这次不同,因为他的爸爸在场,他想向父亲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舒悦用她紧张到冰凉的手,拍了拍沈淮桉那只微微发颤的手臂: “别怕,你已经很棒了。” 这句话,既是鼓励沈淮桉,又是在安抚自己。 沈淮桉有被鼓励到。 舒悦说完这句话后,他的手臂停止了抖动。 又过了几分钟,负责的老师走到后台:“八号同学准备。” 舒悦的心一下子高高提起。 掌声隔着丝绒门帘传来,主持人上场,念完过渡词后,老师对舒悦和沈淮桉道:“上台吧。” 舒悦深深吐一口气,和沈淮桉一前一后走上台前。 第一排是七位评委老师和各级校领导。 再往后,是黑鸦鸦的一片人。 舞台视野辽阔,台下几千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舒悦此刻的大脑一片空白,小腿肚在打颤,抖着声音说出第一句话:“大家好,我是高一十班的舒悦。Hello everyone, I am Shu Yue of Class Ten of Senior One.” 她说完,中间的两位评委老师摇摇头。 舒悦的紧张感顿时剧增,腿肚颤的更凶了。 她眼睛小幅度地在人群中来回乱转,落在高一十班的位置。 舒悦看见自己的好友们坐在一排,厉书宜和顾盈盈握紧拳头挥动,示意她加油;严晴和苏雨檬见她看来,伸长手臂挥舞两面小旗。 距离太远,舒悦隐约能看见一个旗面上写着一个“胜”字。 这时,沈淮桉的自我介绍完毕。 舒悦微微偏头,沈淮桉也同样望着她,点点头,眼底盛着无声的鼓励。 舒悦悬着的心突然落到了实处。 她不是一个人。 她的朋友和喜欢的人,此时都陪在她的身边。 想到这些,刚刚那股紧张和退缩感渐渐消退,再次开口,舒悦的声音变得沉稳镇定:“今天,我们演讲的题目是——《石油精神:我青春的奋斗榜样》。Today, the topic of our speech is - the spirit of oil : the example of my youth .” …… 舒悦说完最后一句“Thank you”,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从记事起,舒悦就像一只困在玻璃罩里的蝴蝶,明明渴望阳光,却畏惧展翅时可能遭遇的风雨。 她总是用“不可能”编织牢笼,哪怕遇到最炽热的渴望,也只敢隔着安全距离遥遥相望。 她习惯性地后退,所以,错过和遗憾渐渐成了她人生的代名词。 这次,她终于没有退缩,勇敢抓住了机会。 她站在几千人注视的台前,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舒悦冲着台下深深鞠躬。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那些令她辗转反侧的恐惧,不过是自我编织的幻影。 前方未知的路途,好像一条缀满鹅卵石的小路,远望时嶙峋崎岖,仿佛每一步都会硌痛脚心,可当真正迈出第一步时,脚底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样疼。 所谓的痛感,只是她想踏未踏时的踌躇。 第39章 chapter39 带刺的玫瑰 比赛结果当场出来。 每个等级的奖状学校提前印好, 等评委打完分,再把名字签上去。 舒悦和沈淮桉得了一等奖。 两人站在台前的C位拍好照片,走下舞台。 舒悦嘚瑟地抖了抖一等奖奖状:“我说完自我介绍, 看到评委老师摇头,以为自己要完蛋了,好在我后面发挥超常, 拿下一等奖,我简直太棒了!” 沈淮桉难得没反驳她:“嗯。” 舒悦的笑容更灿烂了。 回后台的路上, 舒悦和沈淮桉碰到几位聚在一块聊天的石油工人。 其中一位工人恰好看到沈淮桉,大声喊他的名字:“是淮桉吗?” 舒悦和沈淮桉停下脚步, 往声音方向看去。 那个人看清沈淮桉的正脸,高兴地向站他对面的人道:“老沈,你儿子来了。” 沈毅回头。 沈淮桉走上前:“刘叔好。” 舒悦站在原地, 看着沈淮桉和沈毅的背影。 沈淮桉和沈毅一般高,从身后看, 父子俩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沈毅的背微弓,沈淮桉的背脊笔直挺拔。 被叫刘叔的人笑道:“我们正和你爸夸你呢,演讲不错啊, 还拿了一等奖, 真给你爸长脸!” 说完几个工人去了别处,给沈淮桉父子留下空间。 沈淮桉看着沈毅:“爸。” 沈毅:“嗯。” 沈淮桉转身对舒悦弯弯手指:“来。” 舒雨不明白为什么沈淮桉要叫她, 但还是走过去。 等到舒悦来到沈淮桉身边后,沈淮桉向他父亲介绍:“这是我同学, 也是我搭档, 她叫舒悦。” 舒悦局促地攥紧手里的奖状,礼貌微笑:“叔叔好。” 沈毅看到舒悦,板着的脸露出一丝慈祥的笑:“你好小同学, 我刚才在台下听了,你英语口语真厉害,沈淮桉能表现这么好,肯定少不了你的帮助,他什么样我清楚,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沈淮桉:“……” 舒悦早领会过沈淮桉父子一个比一个毒舌,对沈父的评价并不意外,保持微笑道:“没有没有,沈淮桉英语说的也不错。” 沈毅:“你别替他说话了,他平时在家读英语课文像念咒似的,这次演讲属实超常发挥。” 舒悦:“……” 沈淮桉:“……” 沈毅嘴上说着嫌弃的话,但舒悦看出他眉眼之间彰显着对沈淮桉的骄傲。 沈淮桉握住舒悦的手腕,拉她离开。 沈毅在他们身后出声问:“臭小子,周末回家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沈淮桉回头:“想吃什么都行?您那煎蛋都糊的厨艺,我想吃的您恐怕都不会做吧。” 沈毅:“那就有啥吃啥,好吃好喝给你惯的,编排起我厨艺来了。” 说完,背影决绝的离开,没有一丝留恋。 等沈毅走远,舒悦才注意到她和沈淮桉碰到一起的手。 沈淮桉握的位置偏下,舒悦的手背能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 舒悦脸颊一热,她挣开沈淮桉的手,为掩盖情绪,随便找个话题开口:“你爸做饭真的不好吃吗?” 沈淮桉微微俯身,凑到舒悦跟前:“想知道啊?” 舒悦盯着沈淮桉近在咫尺的脸,心翻腾着跳,表面上却强迫自己不要移开视线:“我就是好奇。” 沈淮桉勾唇轻笑,后台昏暗的几丝灯光,清冷地描摹出他棱角分明的面容轮廓: “既然好奇,下次去我家尝尝不就知道了。” “随时欢迎。” —— 回到家,舒悦美滋滋地拿出奖状,给孙雯洁看。 孙雯洁夸了舒悦几句,让她再接再厉;孙亮下班来家里蹭饭,看见舒悦的一等奖奖状,比自己拿奖金还高兴,对着舒悦的奖状拍照,发给自己的好哥们一个劲地显摆。 舒悦笑着看向孙亮,突然想到一件事。 她好久没见到舒志远了。 上次见到他,还是半个月前。 舒志远回家匆匆吃个午饭,说自己刚升职公事情多,没待上一个小时就开车离开。 舒悦走到厨房门口:“妈妈,爸爸两个星期没回家了。” 孙雯洁搅拌碗里的鸡蛋:“你爸升职要加班,太忙了没空回,他拿回来不少钱,让我多给你买点好吃的补脑。” 鸡蛋下锅,发出滋啦啦地声响,孙雯洁拿起铲子扒拉鸡蛋:“油烟太大,你回屋写作业,别站厨房门口。” 舒悦蔫蔫地“哦”一声,回到自己的卧室。 这半个月家里每顿饭都少不了大鱼大肉,孙雯洁又给她买了许多昂贵的玩偶和衣服。 舒悦还打趣孙雯洁是不是买彩票中大奖了。 孙雯洁说,舒志远升职涨了工资给了许多钱,让她们犒劳自己。 舒悦坐在椅子上,望着床上精致的玩偶,提不起一点兴趣。 莫名的空洞和失落席卷她的心间。 舒志远回来的次数越来越少。 她总感觉,爸爸和这个家,正在渐行渐远。 —— 十一月中下旬,高一同学面临文理分班的选择。 一个年组十个班,一班二班是文科班,剩下的班级是理科班。 早自习前,曾雅琴让班长先给同学们文理分科表。 文理分科,意味着有的同学要离开。 舒悦抚摸桌上的分科表,想到沈淮桉接近满分的数学和物理成绩。 他肯定会选理科吧。 想到这,她转身看向相隔几排的沈淮桉。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洒进来,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淮桉半个身子被光笼罩,他蹙起眉,烦躁地把分科表倒扣在桌上,旋即抬眼望向舒悦。 四目相对,斜射的阳光变得愈发刺眼,舒悦有种偷窥他人心思的心虚感,仓皇地正过身。 虽然挪开的快,舒悦还是从沈淮桉的眼底捕捉到了一种复杂的情绪。 像是忐忑,又好像是不舍。 第一节是曾雅琴的数学课,她夹着书,提前十分钟到了教室。 曾雅琴把书放在讲台上,手指扣两下桌面:“同学们,文理分科表我让班长发下去了,在上课前,我想和大家聊聊文理分科的事情。” 原本肃静的教室响起几声椅子挪动的声音,所有同学都抬头,齐刷刷地望向曾雅琴。 曾雅琴的声音比平时柔和许多:“我知道这几天大家都在纠结选文还是选理,家长的意见、自己的兴趣、未来的规划、还有刚培养起的友情,都是你们难以抉择的理由。” “文理科的选择不在于你的成绩,而是你的兴趣和能力,所以,在你们做出选择之前,要仔细考虑三个问题,”曾雅琴伸出每说一点,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擅长解决什么类型的问题?是爱好研究文学作品的深意,还是喜欢探究科学现象的规律?第二,你做文科和理科题目时,哪一个让你最投入、最快乐?第三,三年之后,你想学什么样的专业,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 “当然,家长的期望和老师的建议都值得参考,但是,人生是你们自己的,最终选择权在你们自己的手里。” 教室里安静的能听见窗外的风擦过玻璃的呼呼声。 “我们十班都是七中成绩拔尖的学生,作为你们的班主任,我当然希望优秀的同学都能留在十班,继续学习理科,但是,”曾雅琴双手撑在桌面,扫过台下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我更希望你们能做出最适合自己的选择。” 曾雅琴声音坚定:“请同学们不要因为理科更有前途这样的理由勉强自己,更不要因为舍不得同学情谊就改变初衷。” “真正的情谊,不会因为分班而消失。” “最后,老师送给同学一句话,无论你们选择什么,去了哪个班级,我永远为你们骄傲。” 曾雅琴话音一落,班内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一天前,学校刚通知文理分科选择的消息,舒悦晚上放学和孙雯洁商量选文还是选理。 正巧那晚舒志远也回家了,他根本不听舒悦的意见,直截了当道:“当然选理科,文科报考专业少,就业面窄,就选理科。” 舒悦:“……” 她突然不是很想舒志远回家。 这个爹说的话她一句也不爱听。 孙雯洁把舒志远推出舒悦卧室,关上门和舒悦单独聊:“别听你爸的,你自己喜欢文科还是喜欢理科?” 舒悦挠挠头:“文科,我喜欢研究历史的变迁、洋流运动,还有哲学世界观的道理,而且我数学不好,文科的数学比理科简单,高考的时候不会拉低我的总分。” 孙雯洁点头:“那就按照你的心来,无需考虑太多,以后的专业选择还有就业,都是建立在兴趣的基础之上,做自己喜欢的事才是最要紧的。” 听完曾雅琴课前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舒悦更加坚定自己的选择。 她要学文。 她喜欢文字流淌在书本间的鲜活,想在历史变迁中触摸先人的故事,渴望在思想的荒原上栽种自己的花朵。 “学理科才有出路”的劝诫铺天盖地,一定会有人说她任性。 在世俗的尺规里,连玫瑰都要按照厘米生长。 可她偏要做一枝带刺的玫瑰,疯狂绽放,刺破所有偏见的藩篱。 她拿起文理分科表,坦然地写下“文科”两个字。 最勇敢的选择,是忠于自己本真的渴望。 第40章 Chapter40(大修) “生日快…… 下课后, 舒悦把文理分科表交到讲台前。 走下台阶,舒悦和沈淮桉撞个正着。 她瞥一下沈淮桉,擦过他的肩膀往回走, 刚迈下台阶,她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手抓住。 沈淮桉把分科表扔上讲台,看向舒悦:“聊会儿。” 舒悦任由他牵着自己到窗户旁。 两人背靠窗户站, 面前是来来往往的同学。 老旧的窗框硌着后腰,他们像两株安静的植物, 倚在光影交界处。 窗外的风轻轻掠过,两人静默片刻。 下一秒—— “你选文了?” “你学理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又同时顿住。 舒悦点头:“嗯,我选了文科。” 沈淮桉目光落在她微颤的睫毛上:“因为数学太难?” “一小半原因吧,最主要的是, 政史地更适合我,”舒悦笑容明亮, 眼底映着窗外的光,“我之前跟你说过,我高考的目标可是赫赫有名的临宜大学, 我学了自己擅长的文科, 考上临大的概率更大。” 沈淮桉也笑了,声音低而笃定:“嗯, 这点我信。” “难得听你夸我啊,”舒悦戳戳沈淮桉的肩膀, 用玩笑的语气道, “怎么,知道我下学期要离开十班,以后见我的机会少, 不怼我了?” 沈淮桉静静地盯着舒悦,喉结微动,却没开口。 快到上课时间,教室里的喧闹声渐渐变小。 舒悦装作不在乎的样子,说出内心最想问的话:“你有没有……” 她的声音放轻,试探又期待:“舍不得我?” 沈淮桉别过脸,后颈的发梢被阳光镀上一层金光。 “没有。” 他声音很淡,手却紧握着窗台的边缘,指节泛白。 舒悦胸口闷闷的,像被人轻轻攥了一下:“我跟严晴她们说过,下学期如果想我的话,随时去楼下的文科班找我。” “她们肯定会经常下楼来看我。”舒悦偷偷抬眼看沈淮桉,“你也可以来。” 沈淮桉依旧没说话,看一眼舒悦,转过身离开。 舒悦垂下眼睫,摸出兜里的草莓糖丢进嘴里。 她咬碎糖,舌尖化开甜腻的滋味。 这时,刚走出两步的沈淮桉忽然顿住。 十一月的风裹挟着细碎的雪粒拍打在教室的玻璃窗上。 沈淮桉低低的嗓音混着风声,落进舒悦的耳朵里: “我会去的。” —— 十二月份,雪开始下的频繁。 晚上,孙亮来舒悦家里吃饭,提到舒悦的生日,问舒悦打算怎么过。 舒悦想了想:“就像平常一样吧,买个蛋糕,在家里吃顿好的。” 孙雯洁给舒悦盛一碗汤:“31号那天我要值班,你爸也有事,只能让你小舅陪你过生日了。” 舒悦不在乎这个,反正生日年年都有:“行。” 孙亮一听,眼睛亮了:“那要是我陪我外甥女过生日,肯定不是在家里吃顿饭这么简单。” 他掏出手机滑动两下:“我知道一个超级适合露营的地方,悦悦,你生日那天,小舅带你去露营吃烧烤怎么样!” 孙雯洁觉得不妥:“雪天能在外面吃烧烤吗?” 孙亮:“当然能,雪天配烧烤最有氛围了,你们上年纪的人是不懂我们年轻人的。” 孙雯洁狠狠踢了孙亮一脚。 孙亮捂着小腿嗷嗷叫,还没忘征求舒悦的意见:“悦悦,你去不去?” “可以呀,我很久没吃烧烤了,蛮想尝尝的,”舒悦点点头,想到一件事,又道,“我可以带几个朋友吗?” 孙亮:“当然没问题,人多吃烧烤才热闹,你提前告诉我个数,我借一个大车,拉你们一起去。” 舒悦开心地点头:“好。” 孙雯洁对咋咋呼呼的弟弟不放心:“吃烧烤我不反对,但悦悦和她同学还没成年,你千万别带他们喝酒。” 孙亮垮起脸:“姐啊,老弟我在你心里这么不靠谱吗?” 孙雯洁:“对啊。” 孙亮:“……” 孙亮怒吃一大口米饭,痛斥孙雯洁识弟不清。 在孙亮的哀怨声中,舒悦掰着手指头数生日那天邀请的人数。 严晴、苏雨檬、厉书宜、顾盈盈,这几个人是她最要好的朋友,必须要请的。 童峻也得请,上次她去了童峻的生日,这次也要请童峻来。 还有一个人—— 沈淮桉。 次日一早,舒悦在楼下早餐店买了三个包子,边吃边往学校走。 她吃完第一个包子,在校门口碰到了沈淮桉。 舒悦用手背抹掉唇边的包子渣:“早上好。” 她递过包子:“你要吃一个吗?” 沈淮桉没客气,手伸进塑料袋里拿包子。 没拿动。 舒悦紧紧握住包子:“我是在走打招呼的流程,你不能真的拿,通常情况下,你应该说‘谢谢,不用了’。” 沈淮桉用力抽出包子,盯着舒悦,咬了一大口。 “谢谢。” 舒悦:“……” 早上的晨雾还未散尽。 舒悦捧着包子,加快脚步绕到沈淮桉身边。 “那个,”她两三口吃完包子,被最后一块包子皮烫的吐舌,“我31号生日,要去露营烧烤,你一起吗?” 沈淮桉回头看她。 舒悦看着他微扬的右眉,慌忙摆手:“不是只叫了你,还有很多朋友,我想着大家一起……” “去。” 简单的一个字,干脆的让舒悦差点咬到舌头。 “正好,”沈淮桉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学着舒悦上次的语气,“趁着这个机会宰你一顿。” “……” —— 舒悦生日那天,孙亮开车带着一行人前往露营地。 正逢跨年,整片露营地灯火通明,沸腾着欢声笑语。 各色帐篷像蘑菇似的从雪地里冒出来,好多人和舒悦他们一样,来这里烧烤。 升腾的白雾与寒气纠缠,在半空凝成朦胧的纱幔。 孙亮找一块空旷的地方,和男孩们熟练搭好烧烤架,舒悦几个女孩子们从车上搬下折叠椅一一摆好。 做好准备工作,孙亮利落地解开登山包背带,从侧袋掏出几个调料瓶,孜然粒在晃动时沙沙作响。 “今天看我给你们露一手!” 孙亮支起烤架,从后腰摸出瑞士军刀,刀锋挑开真空袋,白雾般的冷气“噗”地溢出来,惹得周围几个女孩小声惊呼。 “亮哥这装备够专业啊。”童峻挽起袖子帮忙。 沈淮桉也默默拿起一个串。 没一会儿,肉香在寒风中飘散,油滴坠入炭火,绽开金色火花。 苏雨檬望着孙亮熟练翻动烤串的背影,忍不住凑近舒悦耳边:“你小舅这架势,简直像米其林大厨下乡扶贫。” 舒悦挺直腰板:“当然!我小舅厨艺超好,前年野营把隔壁专业导游都香哭了……” 她的声音因为一串突然递过来的羊肉卡住。 “给。”沈淮桉指捏着两串裹满翠绿香菜的羊肉串递到舒悦跟前。 “谢谢。” 舒悦接过时,他指尖轻轻擦过她腕间。 那一小片皮肤顿时烧了起来,比炭火堆还烫。 严晴捧着一罐汽水,目光在舒悦和沈淮桉之间来回游移,一脸姨母笑,低头吹吹烤香菇上的热气。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下来。 童峻倾身靠近,严晴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身上的气息在寒冷的空气里格外清晰。 童峻却只是越过她,拿起她身后那瓶辣椒粉。 严晴还未来得及反应,童峻已经退回安全距离。 他推了推眼镜,冲她露出一个温润的笑。 顾盈盈坐在边缘,把一切尽收眼底。 她捧着饮料,戳了戳身旁的厉书宜,指着沈淮桉和舒悦的位置:“你看,那边烤架冒着粉红泡泡,这边——” 接着又转向和严晴聊天的童峻:“粉红值也不少。” 厉书宜把下巴埋进围巾里闷笑:“全场就咱俩在认真当电灯泡。” 她举起可乐罐:“这咱们可得干一个,敬单身联盟。” 顾盈盈笑着和厉书宜碰杯。 苏雨檬听见两人的对话,咬下一口肉,正要加入她们,一股辛辣的滋味瞬间在舌尖炸开,呛得她猛烈地咳嗽。 孙亮听到苏雨檬的咳嗽声,转身看去:“怕辣?” 苏雨檬咳的说不出话,捂着嘴点了点头。 孙亮手上利落地重新串了几块肉,撒上孜然和少许蜂蜜,没放一点辣椒。 过了一小会儿,他把烤好的肉串递给她:“尝尝。这是我新研制的秘方,你是除了悦悦以外第一个尝到的。” “谢谢叔……” 苏雨檬接过烤串,看着孙亮仍有少年清隽的脸,那句称呼到嘴边转了个弯,“哥哥。” 竹签尾部细心地缠了防烫油纸。 她弯弯唇,咬了一小口,甜咸的滋味在口腔蔓延。 夜已深,山间的温度降低。 一阵寒风袭来,吹透舒悦的衣服,冻的她打个喷嚏。 舒悦裹紧身上的棉衣。 一件黑色棉衣扔在她的膝盖上。 舒悦愣了下,望向递衣服的沈淮桉:“你……” 沈淮桉翻动炭火上的烤串:“我热。” “……” 舒悦扫过他冻得通红的耳垂。 她捏着竹签的指尖发麻:“你还是穿上吧,上次你把校服给我,淋雨感冒了。” 沈淮桉正要说话,听见舒悦继续道:“其实你挺虚的。” 沈淮桉:“……” 舒悦一脸真诚地举起衣服:“别硬撑。” “……” 沈淮桉没搭理她,起身去了另一边。 沈淮桉不接,舒悦只好把衣服盖在腿上。 棉服内衬还带着沈淮桉的体温。 舒悦悄悄抬眼,目光掠过篝火跃动的光影。 沈淮桉去了童峻跟前,弯腰翻动他脚下的箱子。 沈淮桉个子很高,投下的影子能把人整个笼住,肩线在夜色中撑开利落的弧度,像一张拉满的弓。 远处山巅炸开第一簇烟花,五颜六色的光瀑倾泻而下。 舒悦抬头欣赏天空的烟花。 火光在她脸上明灭地跳跃。 这时,她的手里被塞入一杯温热的茶。 铝罐表面滚动凝结的水珠,润湿了她的指尖。 沈淮桉坐回她旁边,双手搭着扶手,懒散地靠上椅背。 一束银白烟花在天际绽开,淌过他锋锐的眉眼。 沈淮桉转头看向舒悦。 “生日快乐,”他尾音故意拖得很长,像根细细的羽毛扫过耳畔,“小寿星。” 舒悦的呼吸凝滞。 冰凉的夜风忽然烫的惊人。 细碎的烟花自天幕坠落,撞进她眼底,搅乱了她心跳的节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50 第41章 Chapter41 待千帆过尽 终能…… 吃完烧烤, 严晴几人把提前准备好的礼物送给舒悦。 舒悦一一道谢,将礼物小心地放进自己的背包里。 送完礼物,孙亮拿出一副扑克牌和一张小桌子, 和童峻他们玩起多人斗地主。 舒悦没加入,把折叠椅搬到空旷的地方看烟花。 手里的热茶冒着白色的雾气。 舒悦边吹边喝,茶喝到一半, 沈淮桉拎着椅子坐过来。 舒悦回头看一眼玩的热火朝天的孙亮等人:“你不玩了?” 沈淮桉敞着腿坐下:“每把都是我赢,没意思。” 舒悦:“……” 她怀疑沈淮桉是被赶出来的。 烟火一簇接一簇地交叠绽放。 沈淮桉递给舒悦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礼物。” 舒悦接过盒子:“你刚刚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给呀?” 沈淮桉揉揉鼻子:“忘了。” “……” 舒悦把盒子放在腿上, 没动。 沈淮桉见舒悦没拆礼物,问:“不打开看看?” “等我回去一起拆, 拆完拍照发个Q.Q空间,”舒悦把腿上的大衣还给沈淮桉,“我不冷啦, 谢谢你。” 沈淮桉翻过衣服穿上。 一股清甜的香气从领口漫上来。 像是阳光晒过的草莓软糖。 远处传来阵阵清脆的鞭炮声,混着烟火腾空时划破空气的尖啸, 在夜色里织成绵密的声浪。 “听说跨年夜对着星星许愿,可以愿望成真,”舒悦的声音在这样的喧嚣里显得微小, 她双手交叠放在下巴上, “我的愿望是,新的一年数学能考到130分。” 沈淮桉打破她的幻想:“许愿和做梦还是有区别的。” 舒悦:“……” 舒悦真的很想一脚踹翻沈淮桉的凳子。 她也有自知之明, 文科数学就算再简单,以她现在的基础, 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考到130分。 舒悦将冻红的手拢在嘴边哈气, 重新摆好许愿的姿势:“那我换一个。” 沈淮桉偏头望去。 山风吹起女孩的发梢。 她虔诚地闭上眼,声音裹着山间的清冽,在漫天流萤下显得格外清晰: “希望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 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 回去的路上,孙亮把每个人送到家门口,才载着舒悦回自己家。 舒悦和孙亮回了让明区的家,到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 外面的烟花声不断,没有一丁点夜深人静的迹象。 孙雯洁和舒志远不在家,孙亮没走,睡在了书房。 舒悦冲个热水澡,回到自己卧室拆礼物。 孙亮送她一个薰衣草玩偶熊,让她放在床头助眠。 严晴她们送的发夹、卡贴、漂亮的小本,都是舒悦喜欢的。 童峻送了她一盆小多肉。 他说不知道舒悦喜欢什么,上次他生日舒悦送了一只钢笔,他本来也想送一样的,但觉得没诚意,就送她一个植物,保护视力。 舒悦最后一个打开沈淮桉的礼物。 她和好姐妹们天天在一块,自己的喜好,她们了解的一清二楚。 可她从没跟沈淮桉提过她喜欢什么。 她迫不及待地想看看沈淮桉送的礼物。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盒子,一抹柔和的粉色装进视线—— 是一只蝴蝶书签。 蝴蝶的材质是白色的硬纸壳,纹路是手绘的,颜料晕染出细腻的渐变,粉白交织,像是春日里最柔软的一抹云霞。 蝴蝶翅膀上每一道纹路都清晰可见,触须纤细得仿佛下一秒就会随风颤动,显然是被精心勾勒过。 舒悦捏起书签,看见书签上的长方形条分别写着两行遒劲的字: 愿你不惧风霜,永远有拔剑而起的勇气 待千帆过尽,终能破茧成蝶 字迹力透纸背,残留着墨痕。 舒悦将蝴蝶书签举到台灯下反复端详。 半晌,她摸出手机,把桌上的礼物挨个拍下九宫格,配上一行文案发送: 【十六岁生日 收获了好多可爱的朋友 和漂亮的礼物】 发送键按下后不到一分钟,锁屏界面跳出一条空间动态提醒。 她点开,心脏突然漏跳一拍。 【沈淮桉赞了我】 他是一直在等她发这条动态吗? 也可能只是恰好他在玩手机。 舒悦甩甩脑袋,赶走乱七八糟的想法,倒扣手机。 几秒后,她又翻过手机,盯着那个点赞提醒看了许久,截图保存。 —— 一月中旬,期末考试结束,学校开始放寒假。 孙雯洁带舒悦离开出租房,回到自己家。 舒志远说来接她们母女俩。 当天,孙雯洁和舒悦在家门口等了一个小时,也不见舒志远开车来。 孙雯洁和舒悦坐上出租车,舒志远才打电话来解释自己公司临时有事,没能抽身。 孙雯洁对舒志远的爽约没表露任何情绪,淡然地说了句“我们打车回家了”,便挂断电话。 好久没回自己家,舒悦十分想念卧室里的大床,一进屋,没换衣服,直接仰躺在柔软的床上。 孙雯洁把她的行李箱推到卧室:“起来,换件衣服再躺。” “好。” 舒悦在床上滚一圈,起身到衣柜前找衣服。 她拿出一件居家服,顺口一问:“爸爸今晚回来吗?” 孙雯洁闻言,握在门把上的手骤然收紧:“应该不回。” “哦。” 舒悦脱下外套。 突然,孙雯洁郑重地叫了她一声:“悦悦。” 舒悦正在脱衣服,声音闷在毛衣里,布料摩擦发出窸窣的响声:“怎么啦?”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爸他以后回家的频率越来越少,这个家只剩下我和你,你能接受吗?” 舒悦愣住,绒衣的领口卡在锁骨处,被她重新拽回。 她的目光落在孙雯洁的手上。 她才发现,孙雯洁不知道什么时候摘掉了无名指上的婚戒。 看着女儿僵住的表情,孙雯洁立即扯出个笑:“我就是随口一问,你晚上想吃什么,我去做饭。” 舒悦讷讷道:“都行。” 孙雯洁关门离开卧室。 舒悦没过多在意孙雯洁的反应。 她以为是爸爸太久不回家,妈妈心生怨怼,才说了些气话。 毕竟舒志远这半年来经常这样,忙起来半个月不见人影,回家后又会带一堆礼物补偿。 自她放寒假之后,舒志远依然一次都没回来。 玄关的男士拖鞋依旧整齐地摆在那里,鞋面落了一层薄灰。 舒悦每天经过时都会不自觉地瞥一眼,心底某个角落开始无声地坍塌。 小年前三天,密码锁的声音突然在深夜响起。 舒悦还没睡熟,听见开门声,赤着脚打开房间的门。 她趴在门上,看见爸爸正弯腰换鞋,脚边堆着几个印着奢侈品logo的纸袋。 他进门,也看见了舒悦,揉揉她的脑袋,回了他和孙雯洁的卧室。 舒志远的掌心有陌生的香水味,和上次那条湖蓝色裙子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接下来的日子恢复如初。 孙雯洁穿着新买的羊绒大衣和爸爸一起去超市采购年货,两人在厨房配合着包饺子时,甚至还会为馅料的咸淡笑闹几句,关系看起来很从前别无一二。 舒悦站在客厅里,望着这一幕,悄悄松了口气。 大年三十,舒悦一家三口像每年一样,去外婆家过年。 外婆看着一家人团团高兴,亲手做了十个菜。 舒志远也亲自下厨,拌了一盘凉菜,炒一个牛肉。 吃饭的时候,舒志远给孙雯洁夹饺子,孙雯洁下意识避开,她抬头看一眼孙母,还是接过。 很细微的动作,但舒悦看见了。 舒志远的嘴角扬起,又给孙雯洁舀了勺牛肉,肉片堆在米饭尖上,好像一座精心伪装的小山。 这一顿年夜饭舒悦食之无味。 吃完饭,孙亮回房间打游戏,舒悦陪外婆坐在沙发上看春晚。 电视里的小品正放到笑点处,观众席爆发出一阵哄笑。 舒悦机械地跟着外婆笑了两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厨房。 舒志远和孙雯洁在厨房洗碗。 磨砂玻璃上,两个模糊的影子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舒悦看见到舒志远伸手去拿孙雯洁手里的碗,他们的剪影在玻璃上交叠了一瞬,又很快分开。 孙雯洁躲过他,舒志远的手悬在半空,停了几秒才收回。 这个时候,舒志远口袋里的电话铃响起。 他掏出手机,看见屏幕后眼神突变,像小偷一样心虚地瞥了眼孙雯洁,转身时,手肘撞倒了料理台上的酱油瓶。 舒志远去了卫生间接电话。 粘稠的不安在舒悦的胸腔里发酵。 那种感觉,就像小时候做噩梦惊醒,明明知道一切是假的,却仍被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攥住心脏。 突然,茶几上的手机震动。 舒悦拿起来看。 屏幕上跳出沈淮桉的名字: 【新年快乐。】 简简单单四个字,转移了舒悦的注意力,她打字回: 【你也是!新年快乐!】 沈淮桉:【群发的。】 “……” 舒悦指尖在键盘上泄愤似的敲打:【巧了,那我也是群发的。】 发完又觉得不解气,手指悬在屏幕上停顿几秒,噼里啪啦地追加:【下学期我要去文科班了,正琢磨怎么在总成绩上碾压你。】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秒回:【大过年的没睡醒?】 舒悦差点把手机捏碎。 她盯着这行字,眼前几乎浮现出沈淮桉发消息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他一定是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划拉着屏幕,嘴角还带着那抹欠揍的弧度。 和沈淮桉这顿插科打诨后,舒悦胸口那团郁结的气散了大半。 孙雯洁已经收拾完厨房,坐在沙发上嗑瓜子;舒志远也打完电话,陪她们看电视,时不时点评两句节目。 一切如常。 仿佛那通可疑的电话、那些刻意的躲避都不曾存在过。 窗外烟花齐齐绽放,照亮了整个夜空。 舒悦想,或许真是她太过敏感。 她宁愿相信那些不安都是自己的错觉。 至少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她想贪恋一会儿这虚假的宁静。 —— 年过去后,很快迎来开学日。 高一下学期,舒悦被分到文科(一)班。 半年前刚适应的高中生活,如今又要面对全新的陌生面孔。 踏进新班级前,舒悦攥紧了书包带,熟悉的窒息感漫上喉咙。 她和另外几个一起分到文(一)班的同学走进教室,一班的班主任老师对他们道:“你们自己找空位坐。” 文科一班的班主任是十班的语文老师,叫李婷玉。 李老师今天穿着一件浅灰色针织开衫,发梢微卷的短发别在耳后,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平常一样,带着温和的笑意。 李婷玉很喜欢成绩好又乖巧的舒悦,看见舒悦后,冲她点头一笑。 一班的座位布局是,靠墙和靠窗的是两人座,中间是三人座。 站在讲台旁边,舒悦扫视座位上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书包带,不知道该坐哪儿。 “舒悦!这里!” 一道清亮的声音划破她混沌的思绪。 舒悦循声望去,看见中间第四排的位置上,戴雨丝欢快地朝她挥舞手臂。 在戴雨丝身后隔着三个座位的童峻也冲舒悦眨了眨眼。 她这才想起,戴雨丝和童峻本来就在一班。 方才太过紧张,竟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 李老师在讲台上催促:“找到位置的同学请尽快坐下。” 舒悦紧绷的肩膀放松下来,她走过去,对戴雨丝笑了笑,坐在她身旁。 戴雨丝坐中间,她另一边的女孩子看见舒悦过来,朝她摆摆手。 新来的同学全部落座完毕。 李婷玉环视班级:“欢迎大家来到文科一班,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李玉婷,未来两年半,我们将一起共度高中的时光。” “关于选择文科这件事,相信你们听过众多说法,但我想说的是——” 李老师停顿几秒,微微一笑,声音温柔而坚定:“恭喜你们,选对了。” —— 到新的班级,舒悦适应的很快。 高一下学期开始上晚自习。 舒悦接近满分的英语成绩在整个年组赫赫有名,每天晚自习前,都会有同学来找她问英语题。 严晴她们来一班看过舒悦几次,每次都见舒悦被围的水泄不通。 舒悦讲完题,立刻来到班级门口见她们。 严晴拉着舒悦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你可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别忘了你对我的承诺,我永远是你的NO.1。” 厉书宜也点头:“对,你不能有了新同桌就忘了旧同桌。” 苏雨檬叼着一根棒棒糖:“总而言之,你别有了新欢,就忘了我们这些旧爱。” 舒悦:“……” 问舒悦英语题的同学中,有一个叫陈鸣赫的男孩,他是班级的第一名,但因为英语成绩拉胯,年级排名不理想,自从舒悦来了之后,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跟在舒悦身后真诚求学。 舒悦也不吝啬,把自己的方法大大方方地交给他。 人总是有慕强的心理,尤其是十几岁的年纪,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在面对一个有耐心的学霸不厌其烦地给自己讲题,难免会产生一些不一样的情愫。 舒悦一门心思帮助同学,没注意到陈鸣赫看她的眼已经从崇拜变成了另一种更柔软的情绪。 一个课间,舒悦刚给陈鸣赫讲一道完形填空题,忽然,余光瞥见后门那一道修长的身影。 沈淮桉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校服外套搭在肩头,指尖转着篮球,目光却直直落在她身上。 “沈淮桉!”舒悦眼睛一亮,笔都没来得及放下就小跑过去,笑得甜甜的,“你是特地来看我的吗?” 沈淮桉单手接住旋转的篮球:“路过。” 他扫了眼舒悦因为疾跑而乱了的发丝,另一只手自然地帮她捋了一下。 教室里的陈鸣赫盯着门口的二人,合上了练习册,走到门前。 没等舒悦说话,陈鸣赫站在他们身旁,声音温润:“舒悦,我这还有几道不会的题,晚自习前我在自习室等你,刚刚说好的对吧。” 他目光平静地看一眼沈淮桉的表情,又转向舒悦道:“麻烦你了。” 舒悦觉得可能是她的错觉。 在陈鸣赫说完话后,身边的空气冷了几分。 沈淮桉眯起眼睛打量陈鸣赫。 他身上有股图书馆旧书的气息,混合着青墨水的苦涩,校服拉链规矩地拉到领口,穿出独特的书卷气。 舒悦笑道:“不麻烦。” 陈鸣赫满意地离开了。 舒悦转身看向沈淮桉:“快上课了,你回班吧,拜……” 话音没说完,她被一股清冽的薄荷气息笼罩。 沈淮桉靠近她身侧,忽然俯身: “我也有几道题不会,”沈淮桉看着舒悦,温热的呼吸扫过她耳垂,“吃完晚饭我去自习室找你。” 舒悦:? 沈淮桉下颌线绷得锋利,他扯了扯嘴角,学着陈鸣赫温润的语调,却故意咬重了字眼: “麻、烦、了。” “……” —— 自习室的座位全是两人一排的。 舒悦到自习室等了几分钟,沈淮桉才来。 他和陈铭赫前后脚进入自习室。 沈淮桉径直走到舒悦旁边的位置坐下。 陈铭赫:“……” 他礼貌地跟沈淮桉讲道理:“同学,舒悦要给我讲题,你能不能……” 沈淮桉把练习册拍在桌上,朝舒悦后座一扬下巴:“你坐那。” “……” 陈铭赫还想争辩几句,但对上了沈淮桉那双幽冷的眼,突然有些怕,不敢再多说,乖乖地坐在舒悦后面的位置。 其实早上在班级,他该问的题已经问的差不多,得知舒悦每天晚自习前都会来自习室学习半小时,想多和舒悦聊会儿天,才找个借口。 沈淮桉自带强的压迫感,他只是坐在那,什么都不做,陈铭赫就感到一种无声的震慑。 特别像是在宣誓主权。 舒悦给陈铭赫讲完题,陈铭赫想继续和舒悦说点别的,迫于她身边的沈淮桉,又只能把话咽下去。 再待下去会尴尬,陈铭赫拿起书离开。 路过舒悦身边时,他弯下腰,眼睛瞄着沈淮桉,小声在她耳边道:“你要是被那个同学胁迫了,别怕,你跟我说,我会帮你的。” 沈淮桉听见了:“……” 舒悦笑出声,摇头:“没有没有,谢谢你。” 陈铭赫走了,自习室只剩下他们两人。 舒悦捂着肚子笑。 “……”沈淮桉瞪她,“好笑吗?” 舒悦勉强忍住笑意:“你这么凶干什么?” “而且,”舒悦点着他桌上批改过的练习册,“你题也没错,需要我讲什么,难道……” 舒悦看着他,狡猾地眨眨眼:“你不会是怕我有了新朋友,忘了你吧?” 沈淮桉捏紧手里的笔:“我是怕你让人骗了。” “我有什么好让他骗的,”舒悦嘀嘀咕咕,忽然想到苏雨檬的话,“我就算有了新欢,也不会忘记旧爱的。” 沈淮桉眉心一跳:“新欢?” 舒悦意识到自己的比喻不太恰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橙红色的夕阳从窗外淌进来,老旧的玻璃窗将光线折射成斑斓的色块,在他们之间流淌出一道朦胧的光河。 舒悦鼓足勇气,伸手触碰沈淮桉的头发。 他的发丝比想象中柔软,带着阳光烘焙过的温度。 沈淮桉蓦地抬头。 夕阳在他轮廓描了层暖橘色的光晕,柔和了平日里凌厉的眉峰。 他没躲开,只是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下。 舒悦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头发,用开玩笑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真心话: “你在我心里很重要,没人能替代。” —— 从那天起,舒悦和沈淮桉形成一种无声的默契,每天吃完饭,两人都会同时到自习室,坐在一起学习。 沈淮桉辅导舒悦数学,舒悦帮沈淮桉补英语的短板。 时间一长,沈淮桉的球友们开始抱怨。 晚自习前夕,杜明煦把篮球拍得震天响,在空荡的球场溅起回声:“老沈怎么回事?吃完晚饭也不来打球了,拿着书就回班学习,他都年组第二了至于这么拼吗?” “这你就不懂了吧,”童峻弯腰紧了紧鞋带,朝教学楼努努嘴,“人家有更重要的人陪呗。” —— 很快到了期中考试时间。 期中考试的通知贴在公告栏上时,舒悦才恍然,开学已经快两个月了。 这两个月,舒志远一次都没回家。 窗外的梧桐已经抽了新枝。 晚自习下课,外面下起小雨。 舒悦没带伞,校服外套沾了一层细密的水珠。 拐进小区时,舒悦看见舒志远的车停在楼下。 车顶积着一片雨水。 她兴高采烈地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钥匙插进锁孔时,听见屋里传来“砰”一声脆响。 是陶瓷碎裂的声音。 紧接着是孙雯洁愤怒的质问:“你非要挑这个时候是不是?” 第42章 Chapter42 被激怒的小兽…… 舒悦快速开锁进屋。 舒志远和孙雯洁站在客厅里, 脚边是碎成渣的陶瓷片。 舒志远背对舒悦,没发现她回家,无奈又愤怒道:“我也不想, 可是我们老板她怀孕了。” 孙雯洁先看到了女儿,迅速抹了下眼角,生生将脸上的怒意压成平静:“孩子回来了,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舒悦攥紧手里的钥匙:“妈,你们……” 孙雯洁撞开舒志远的肩膀, 走到舒悦身边,声音恢复如常:“你进屋写作业, 妈妈去做饭。” 舒志远转过身,不依不饶地吼道:“今天的事今天就说清楚,我等不到明天了……” “舒志远!”孙雯洁把舒悦挡在身后, 打断他的话,“你没看见悦悦回家了吗?你是她爸!” 舒志远好像着了魔, 不顾孙雯洁的劝阻,一脚踢开脚边的碎瓷片,飞溅的渣滓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们老板说了, 只要我离婚跟她在一起, 我就是公司的总经理,你知不知道再拖下去, 你们两个拖油瓶就挡着我飞黄腾达的路了!” “啪”的一声,一个清脆的巴掌扇在舒志远的脸上。 舒悦浑身一颤。 以前, 舒志远和孙雯洁吵架时, 孙雯洁从来不大吼大叫,很冷静地就能把事情解决好。 这是舒悦第一次见孙雯洁打人。 她垂下的手在颤抖。 舒悦握住孙雯洁的胳膊:“妈妈……” 孙雯洁怕吓到舒悦,竭力克制自己的怒气, 声音冷的像从冰窖里捞出来:“舒志远,你别忘了——” “当年是你跪在我爸面前求着我嫁你的。” 孙雯洁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银针,精准扎进男人最痛的那根神经。 舒志远捂着脸的手慢慢滑落,露出渐渐浮起的指痕。 他张了张嘴,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上浮出一丝悔意:“雯洁……” “滚,你给我滚,”孙雯洁指着门,“从我家滚出去!” 舒志远踉跄着走向门口。 皮鞋踩在碎瓷片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他最后看了一眼妻女,离开了家。 客厅恢复安静。 孙雯洁看着舒悦,抬手抚上她的头发,指尖还带着未褪的颤抖。 在触及她发丝的瞬间,刻意放轻了力道:“没事,你去写作业,妈妈给你做饭吃。” 舒悦强忍着喉咙里泛起的酸意,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卧室。 关上门,她扔下书包,靠着门慢慢滑落。 舒志远的话不停回荡在她耳边—— 你们两个拖油瓶就挡着我飞黄腾达的路了。 “拖油瓶”三个字,像一只毒箭,一遍遍在她耳膜上穿刺,疼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回想起小时候舒志远对她的陪伴和疼爱。 那些记忆里的温柔眉眼,此刻全部扭曲成狰狞的讽刺。 这十几年,她在亲生父亲的心里,居然是拖油瓶。 多可笑啊。 他当年下跪求娶的妻子,疼了十六年的亲生女儿,到头来比不过一个总经理的位置。 舒悦捂住嘴,无声地痛哭。 一滴滴泪砸在地板上,迅速被地毯吸收得无影无踪。 —— 舒悦没有一直沉浸在情绪中。 痛哭一场后,舒悦很快调整好心态,吃完饭,做作业,复习期中考试。 直到深夜躺上床,黑暗再次撕开她的坚强。 记忆不受控制地闪回。 母亲颤抖的手,父亲脸上渐渐浮现的指痕,那些尖锐的争吵像坏掉的老电影,一帧帧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她睡不着,抱起薰衣草小熊,赤脚踩过冰凉的地板,走进孙雯洁的房间。 昏黄的床头灯将孙雯洁的影子映在墙上,她手中的书页已经许久未翻动。 听到门响,她仓促抹了下眼角,才抬头看向门口。 “我睡不着。”舒悦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小熊爬上妈妈的床。 床垫微微下陷,带着薰衣草香气的玩偶挤在两人之间。 孙雯洁放下书,心疼地抱住女儿:“对不起悦悦,今天吓到你了。” 话说完,她的怀里突然一沉。 舒悦把脸埋进她肩窝。 孙雯洁的手悬在半空,最终收拢成一个颤抖的拥抱。 “妈妈,”舒悦想到这段时间母亲的反常,缓缓开口,“您早就知道他出轨了,对吗?” 孙雯洁的指尖顿在女儿发间。 “嗯。” 她很早就发现舒志远的不对劲。 但上次孙母过生日,舒志远尽心地忙前忙后,而且,舒悦也对他有依恋。 为了维护家的团圆,不影响舒悦的学习,她可以忍,忍到女儿高考之后,她再提出离婚。 可她万万没想到,舒志远竟急不可耐地和女上司怀了孩子,甚至堂而皇之地将丑事摊在女儿面前。 简直无耻。 她以为维持这个空壳至少能给悦悦一个完整的家。 却忘了蛀空的梁柱,迟早会砸伤躲在屋檐下的人。 "妈,"舒悦突然开口,声音闷在母亲睡衣的褶皱里,“您和爸爸离婚吧,我跟你。” 孙雯洁猛地低头看向女儿,怔住。 舒悦抱紧孙雯洁的腰:“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才忍到现在。” “但比起一个完整的家,我更希望你过得开心。” 舒悦把脸贴在母亲心口:“我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女儿的话像一把钝刀,缓缓剖开孙雯洁强撑的铠甲。 她没有回答,关上了灯,抱着女儿躺下:“睡吧。” 孙雯洁像哄孩子似的,有节奏地轻拍女儿的肩膀, 母亲的气息让人心安。 舒悦的意识渐渐模糊。 朦胧间,轻柔的吻伴着一滴滚烫的泪,落在她的额间, —— 第二天早上起来,舒悦的眼皮有些肿。 她拿冰块敷了几分钟,对着镜子照,确定远距离看不出来,才背上书包去学校。 舒悦到教学楼时,碰见刚打完球的沈淮桉。 她不想让沈淮桉看见她肿起来的眼睛,假装没看见他,低头往前走。 沈淮桉看出舒悦故意躲着他,没说话,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这时,身后的郑邦远快步绕到舒悦面前,拦住她的去路:“哟,这不是我班的英语小学霸吗,怎么不敢抬头,是不是你爸搞外遇不要你,你眼睛哭肿了?” 郑邦远也选了文科,和舒悦分到一个班。 巧合的是,舒悦家邻居搬走,新来的住户是郑邦远一家人。 郑邦远忌惮舒悦那一脚,不敢和她当面刚,但心里却一直记恨。 老房子隔音差,昨天晚上舒悦爸妈的吵架声,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想了一晚上,决定借这个事好好刺激舒悦。 果然,舒悦听见郑邦远的话,脚步一顿,抬头,漆黑的瞳孔里凝着一层冰:“你说什么?” 郑邦远笑得很贱:“昨天你爸妈吵架我全听见了,你爸有外遇,那人还怀孕了,他要和你妈离婚。” “而且,”他故意停顿,舔了舔嘴唇,“他说你们母女是拖油瓶。” 听到这些话,沈淮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拳头攥得咯咯作响,他正要上前,抬手往郑邦远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招呼。 突然,舒悦把他推到身后。 她一把扯下肩上的书包,抡圆了胳膊砸向郑邦远。 书包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结结实实砸在郑邦远胸口,他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没等郑邦远站稳,舒悦已经一个箭步冲上前,左手揪住他的衣领猛地往下一拽,郑邦远惊恐地瞪大眼睛,整个人被狠狠掼倒在地,后背着地时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你爱听墙角?” 舒悦的声音极寒,右拳带着风声砸下去。 “还爱传闲话?” 第二拳紧随而至,重重地砸在他嘴角。 郑邦远的脑袋猛地后仰,后脑勺重重磕在冰冷的瓷砖地面。 舒悦一拳接着一拳砸在郑邦远的身上,每一拳都带着从昨晚积攒至今的滔天怒火。 她眼眶通红,睫毛剧烈颤抖着,却倔强地不让一滴眼泪落下。 沈淮桉僵立在原地。 他看着这个平日里说话柔声细语的女孩,此刻像只被激怒的小兽,挥拳的姿势生涩却狠决,把所有的委屈、愤怒都化作了拳头,浑身散发着令人心惊的戾气。 沈淮桉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的手狠狠攥住,又酸又疼。 他冲上前去,死死摁住挣扎的郑邦远。 郑邦远杀猪般的惨叫声在教学楼里回荡,很快引来一群同学围观和拉架。 有人认出舒悦,忙去办公室叫来了李婷玉,众人费了好半天才把舒悦拉开。 三人被李婷玉带到办公室。 没错,是三个人。 除了舒悦和郑邦远,还有拉偏架的沈淮桉。 办公室里,郑邦远手忙脚乱地往鼻子里塞卫生纸止血,雪白的纸巾很快被染成红色,他没忍住,指着沈淮桉破口大骂:“你个王八蛋,要不是你摁着我,我早跑了,哪至于被打这么惨……” “闭嘴!”李婷玉重重地拍一下桌子,“打架还打出理来了!” 她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人,落在始终沉默的舒悦身上:“我给你们家长发消息了,他们马上就到,舒悦,你先说说怎么回事?” 刚才看见打人的同学是舒悦,李婷玉都愣了。 那个安静、问题答错会脸红的小姑娘,居然有这么强大的爆发力,三四个同学合力都没能把她拖开。 她相信舒悦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舒悦平静地把来龙去脉复述给李婷玉。 李婷玉转向郑邦远,神色陡然严厉:“这些话是你说的?” “是,”郑邦远声音虚了几分,但在瞥见舒悦时,又梗着脖子辩解,“那她也不能往死里打我啊!我脸上没一块好地儿,还有这鼻子,都快给我打歪了,呼呼冒血!” 沈淮桉上前一步,将舒悦完全笼罩在身后,挡住郑邦远怨毒的视线。 李老师训斥郑邦远几句, 没多久,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一道温柔却带着疲惫的女声响起:“李老师,我是舒悦的妈妈。”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高跟鞋声伴随着更用力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声音:“老师好,我是郑邦远家长。” 第43章 Chapter43 “我就是拉偏架”…… 得到李婷玉示意进门后, 郑邦远的妈妈火急火燎地冲进办公室,一眼看见儿子挂彩的脸和流血的鼻子。 郑母看到郑邦远身边站着高大的沈淮桉,又看了看自己瘦成一条腊肠似的的儿子, 打了一下他的头,心疼道:“你傻呀,你身板像竹竿似的, 能打过人家?不知道跑吗?” 郑邦远捂着被敲疼的脑袋:“不是他。” 他畏畏缩缩地指向舒悦,声音突然弱了下去, 眼神躲闪着:“是她打的……” 闻言,郑母打量着文文静静的舒悦, 眼睛瞪得老大。 她不敢相信这个身量纤细的小姑娘能把一个男孩打的鼻青脸肿。 此时,孙雯洁把舒悦耳边凌乱的发丝掖好,问她:“你有没有受伤?” 舒悦眼眶一热, 摇摇头。 “两位家长,是这样的。” 李婷玉把郑邦远对舒悦说的话一字不落地复述一遍。 郑母听完, 立刻怒了,质问郑邦远:“这些话是你说的?” “是,”郑邦远缩缩脖子, “昨天晚上在家里, 你不也听见了吗?” 他话音未落,郑母的手提包就重重砸在他肩膀上:“你那嘴是漏勺啊?别人家的事轮到你往外说?让你嘴欠让你嘴欠……” 郑邦远被打的连连后退, 避无可避,甚至躲到了沈淮桉身后。 沈淮桉:“……” 郑母闹得动静太大, 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纷纷看过来, 李婷玉赶忙站起来拉住郑母:“郑邦远妈妈,您冷静一下。” “你等着回家的,”郑母指了指郑邦远, 随后压住火气,挤出一个笑,先对李婷玉说了句抱歉,然后看向舒悦,“不好意思啊小同学,是我儿子的错。” 说完,她踹郑邦远屁股一脚,揪住儿子后衣领,将他拽到舒悦面前:“躲同学身后干什么?给人家女同学道歉!” 郑邦校服领口被扯得歪歪扭扭,他瞄了眼舒悦,声音细若蚊蝇:“对不起。” “你声带落家里了?”郑母又是一脚踹过去,“大点声,诚恳点。” “对不起舒悦,是我不对。” 这次他的声音很大,多了些真诚。 舒悦看着郑邦远那张五彩斑斓的脸,早上的怨气消散大半,慷慨道:“没事,原谅你了。” 孙雯洁听到女儿说了原谅,这才开口对郑母道:“您儿子的医药费,我会承担的。” 郑母见对方家长也是个明事理的,愧疚地笑了笑。 事件解决完毕,家长们带着两个孩子去走廊交换联系方式。 舒悦看向还留在办公室里的沈淮桉。 沈淮桉背对着她,她看不见沈淮桉的表情,只听见李婷玉道: “你们班主任今天请假没来,你没参与打人,我就不告诉她了,但你也得罚,回去把上周周考的语文卷子抄三遍,今天晚自习前抄完交给我。” 两位家长交换完联系方式后,孙雯洁牵着舒悦下楼。 学校里正在上课,教学楼外没有人。 风吹过草地的沙沙作响。 站在教学楼门口,孙雯洁摘下舒悦已经松散的发绳,帮她重新梳头发。 她将女儿的长发拢成一束,动作娴熟地挽成马尾。 绕完最后一圈发绳,她扳过舒悦的身子教导道: “勇于反抗是好事,但下次可不能这么冲动了,万一对方力气比你大,你会受伤的。” 舒悦点头:“知道了,妈妈。” 孙雯洁:“用不用我跟老师请个假,你休息一天?” 舒悦摇头:“我没事的,上课要紧。” 孙雯洁见女儿执意留在学校,没再说什么,理了理她的校服领口:“回教室之前洗把脸。” “嗯。” 舒悦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回楼。 她去了卫生间,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拍在脸上。 刺骨的凉意冰的她一哆嗦。 她关上水龙头,撑着洗手台抬头,盯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惨兮兮的脸,突然想起在十班看电影时,厉书宜说的话—— “不就爸妈离个婚,至于吗。” 指节上细小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真没出息。” 舒悦自嘲地勾起嘴角,狠狠抹去脸上的水渍,走出卫生间。 走廊尽头的教室里已经传来齐齐的读古文的声音,她深吸一口气,敲两声门。 第一节课是李婷玉的。 听到舒悦敲门,她讲课声音没停,点头示意舒悦进来。 班级里同学都听说了舒悦打人的事情,但不知道她为什么打郑邦远。 她回座位的路上,好多双眼睛带着探究的意味盯着她。 但碍于老师在,没人敢讨论这个问题。 “好了,我们看下面的释义。” 李婷玉敲敲黑板,引回所有人的注意。 舒悦回到自己的位置,戴雨丝指了指自己的书,告诉她老师正在讲哪一页。 舒悦轻声道谢,翻找桌堂里的书,突然看见上周的语文周考试卷。 她想起刚刚办公室里,李老师罚沈淮桉抄三遍卷子,顿了下,将试卷和课本一起拿出来平铺在桌面上。 —— 舒悦觉得,沈淮桉是为了帮她才被老师罚抄卷子的。 错误是她犯的,她不能让沈淮桉承担。 周考卷子内容只有一张A4纸的正反面,题目不多,舒悦利用课间和午休时间,抄完了三遍卷子。 下午第二节下课,舒悦拿着抄完的卷子去找沈淮桉,走出教室,刚好看见沈淮桉抱着球和几个男孩刚打完球进教学楼。 舒悦记起来,十班上一节是体育课。 她躲在墙后,鬼鬼祟祟地露出一个脑袋,用气音喊他:“沈淮桉!” 沈淮桉回头。 舒悦伸出食指冲他勾了勾:“过来一下。” 沈淮桉把球塞给旁边的杜明煦,和他说了什么,杜明煦扭头看过来,舒悦怕人看见,赶忙缩回脑袋躲墙后。 等了几秒,舒悦再度探头,却撞到沈淮桉的胸膛。 熟悉的薄荷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沈淮看着她,乐了,声音里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干嘛呢,偷偷摸摸的。” 舒悦食指竖在嘴边,“嘘”了声,观望周围,拉着沈淮桉到一个没人的墙角。 她先是对早上的事表示感谢:“要不是有你摁着郑邦远,他早跑了,我也不能打的那么过瘾。” 沈淮桉:“……” “所以,”舒悦递出抄完的卷子,“那三遍罚抄,我帮你抄了。” 沈淮桉接过那沓字迹密密麻麻的纸,不理解:“就这点事,你弄得那么神秘?” 舒悦抿了抿唇:“我怕别人看见,以为你拉偏架。” 沈淮桉轻嗤一声,语气张扬又轻狂:“我就是拉偏架。” 闻言,舒悦的心猛地跳动几下。 沈淮桉看了看手里的纸,啧了声,挑剔地点评:“字太乱。” 舒悦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我字好看着呢,这是为了模仿你的大破字才写成这样的!” 沈淮桉的字其实很好看,连笔又锋利,舒悦不会写连笔字,所以模仿的四不像,写出来特别凌乱。 沈淮桉:“我字可没这么难看。” “……” 舒悦一股气涌上脑门,伸手抢回自己抄的卷子。 沈淮桉把将抄写好的卷子举过头顶,不让舒悦拿到。 “还我!”舒悦气急败坏。 “送了人的东西怎么往回要呢?”沈淮桉故意将卷子举得更高,“现在是我的了,我拿走了。” “……” 舒悦攥紧的拳头松开又握紧,只能看着沈淮桉转身离去,站在原地跺两下脚。 沈淮桉走出几步,背对她,晃了晃手中的纸,像是在炫耀战利品。 少年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阳光在他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舒悦望着这一幕,忽然笑了,眼底的恼怒渐渐化开,变成一片柔软的光。 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迈开步子往教室走去,嘴角还噙着那抹未散的笑意,心里很甜,像是偷藏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小秘密。 沈淮桉回到班级时,预备铃刚响。 他把那沓抄写纸放在桌角,从桌堂里找课本。 “老沈,借张演算纸。”杜明煦转过身,目光却被桌角那沓熟悉的抄写纸吸引,“诶,你不是下午第一节课刚交完三份抄写吗?” 杜明煦伸手就要去抽:“这份是不是没用了,给我一张演算。” 沈淮桉打了一下杜明旭的手:“别动。” 杜明煦悻悻地缩回手,揉着微微发红的手背转身,嘴里还小声嘀咕着: “字写的那么难看,你还当个宝贝似的……” —— 舒悦期中考试发挥的很好,数学成绩上了一百分,总成绩是文科年组第一。 同时,孙雯洁和舒志远也领了离婚证,舒悦的抚养权归孙雯洁。 舒志远把房子和存款都留给了孙雯洁,净身出户。 用他的话来说,以后他不会缺钱花,这些积蓄都留给孙雯洁母女,当做补偿。 得知父母离婚,舒悦没有想象中的难过,反而很轻松,像结束了一场漫长的凌迟。 周末,孙雯洁准备了一桌子好菜,还特地把孙亮请到家里来。 饭桌上,孙亮握紧拳头,想骂舒志远几句,看了看舒悦,又把话憋回去。 舒悦盯着满桌精致的菜肴,却食不知味,目光紧紧追随着母亲的一举一动。 孙雯洁给自己和孙亮倒上酒,又给舒悦开了一瓶橙汁。 她坐在主位上,眼角虽有细纹,却掩不住眼底的光彩。 孙雯洁站起来,举起酒杯:“今天有两件事值得庆祝。” 孙亮和舒悦对视一眼,跟着举起杯子。 孙雯洁声音清亮: “第一,恭喜悦悦考了年组第一” “第二,祝贺我,脱离过去,重获新生。” 第44章 Chapter44 百日誓师大会 时间在不断升高的一摞又一摞习题中悄然流逝。 舒志远离开时的背影, 曾经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轻轻一碰就疼得发颤。 慢慢的, 这些回忆被镀上一层毛玻璃,模糊得连轮廓都看不真切。 舒悦不再深夜里惊醒,攥着被角无声流泪, 而是习惯在台灯下背书到眼皮发沉,然后倒头睡去, 连梦都很少做。 时间真的会愈合所有裂缝,把那些尖锐的痛楚都磨成前进的棱角。 自习室里, 沈淮桉的笔记本依旧时常出现在她的桌上,红色批注密密麻麻。 她也会给他递上自己整理的英语笔记。 校园里的梧桐树黄了又绿。 高二下学期的风带着初夏的燥热,吹过走廊时掀起少年们的衣角。 舒悦站在贴着年级大榜前, 看着自己稳居年级第一年级排名,数学成绩那一栏的数字清晰而明亮——130分。 两年前跨年夜, 她在星空下许的愿望终于成真。 那些被汗水打湿的夜晚,咬着牙坚持的时刻,都化作了脚下坚实的台阶, 托着她一步步走向更高的地方。 进入高三后, 学业更加紧张。 以前,晚自习前自习室只有零星几个人, 高三一到,学生们争分夺秒的学习, 一间自习室挤满了人。 学校特地给高三同学多开了两间自习室, 方便他们晚自习前过来复习。 舒悦还在原来的自习室,像以往一样,和沈淮桉坐在一起。 他们俩, 一个文科年级第一,一个理科年级第一,考试总成绩没下过六百二十分。 舒悦每天在自习室和沈淮桉形影不离,在其他同学眼里,他俩不仅是学习搭子,更像是已经谈了。 一个晚自习前夕,舒悦吃完晚饭,早早地到自习室背语文古诗词。 陈鸣赫抱着一本练习册来到舒悦身旁:“舒悦,我有几道英语题不会,你能帮我讲讲吗?” “可以,”舒悦拉开旁边的空凳子,“你坐。” 陈鸣赫坐下,放下书,又问道:“我英语最后一道改错题有很多地方不懂,平时在班级上课,我没敢打扰你,这几天在自习室,我能坐你身边,让你帮帮我吗?” 舒悦怔了一下:“这个我得沈淮桉说一声。” 她话没说完,沈淮桉已经拿着书走进来。 他看见自己位置被人占了,目光落在陈鸣赫身上,脚步一顿。 陈鸣赫往舒悦身边特地靠近,盯着沈淮桉:“我有问题问舒悦,你可以找个其他地方坐吗?” 沈淮桉几步走到桌前,把书扔在桌上:“不可以。” 陈鸣赫被沈淮桉冷冽的目光盯住,有些怕,但为了留在舒悦身边,壮着胆子反驳:“为……为什么不可以,自习室的座位又不是固定的。” 沈淮桉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他揪住陈鸣赫的校服后领,像拎小猫似的把人提了起来。 “有不懂的题是吧?”沈淮桉把陈鸣赫拎到后排空位,连人带他的书随手一扔,“我给你讲。” 陈鸣赫跌进椅子里,练习册地掉在地上。 他手忙脚乱地抓住桌角才没让自己跌下去。 沈淮桉转身,顺手捞起那本练习册放到桌上,回到舒悦身边落座。 椅子腿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陈鸣赫求助地望向舒悦。 舒悦刚想开口,沈淮桉往后一靠,宽阔的肩膀完全挡住她的视线。 “别看她。她没时间。” 陈鸣赫:“……” 舒悦:“……” 陈鸣赫被迫妥协。 中途,沈淮桉出去一趟,回来时拿着一沓蓝色的便利贴。 快到晚自习时间,舒悦收起书准备回教室。 见她站起来,后座的陈鸣赫也拿着练习册起身跟上:“舒悦,我们一起回班吧。”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横插进来,精准地扣住陈鸣赫的手腕。 沈淮桉站在两人之间,手指用力一握,陈鸣赫立刻吃痛地缩回手。 沈淮桉漫不经心地嘲讽:“你不认识回班的路?” 陈鸣赫:“……” 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陈鸣赫只能一个人离开。 舒悦和沈淮桉一起下楼。 到了十班楼层的楼梯间,沈淮桉把刚买的那沓便利贴塞进舒悦手里。 舒悦疑惑地低头,翻开第一页——“沈淮桉”三个字龙飞凤舞地占据整个纸面。 她又往后翻了几页,每一张便利贴上都是同样的字迹。 力透纸背,无比嚣张,像是一种占有宣告。 “……”舒悦晃了晃那沓便利贴,抬眼看向沈淮桉,“这是……” 沈淮桉双手插兜,走廊的灯光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下次去自习室,贴你座位旁边。” 他微微扬起下巴,语气不容置疑: “那是我的。” 这不明不白的四个字,忍不住让舒悦陷入遐想。 是他的什么? 座位,还是……人? 舒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捏着便利贴,故意调侃道:“咱们俩天天在自习室坐一块,像同桌似的。” “嗯,”沈淮桉拖长了音调,傲气满满道,“跟我做同桌,确实是你的荣幸。” “……” —— 高三下学期开学,距离高考还剩一百多天。 舒悦收到了年级主任亲自送来的通知,她被选为学生代表,在百日誓师大会上发言,需要提前准备演讲稿。 往年誓师大会学生代表都出自理科班的同学,今年,舒悦的几次模考的成绩全部压过理科最高分,所以年级主任选了文科班的舒悦。 舒悦有演讲经验,准备誓师大会并不难。 下午大课间,舒悦和戴雨丝、还有几个朋友买汽水喝。 小姑娘们坐在草坪上晒太阳聊天。 几人聊起报考的事情。 戴雨丝咬着吸管,突然叹了口气:“这几年咱们文科生一本线比理科高将近20分,二本线也高出一截,太难了。” “是啊,”另一个女孩也垮下肩膀,“我妈天天念叨,说当初就该逼我选理科,同等的分数线,理科可选择的学校更多一点。” 舒悦身边的女孩也加入讨论:“也不能全一概而论,理科的物理化学生物,哪科不是要人命的难?” 戴雨丝长叹一声:“咱文科难度也不低,不像外人说的,背背书就能考好。” 说着,她掰着手指头细数:“政治要啃透五本教材,地理还得会画洋流图和地图,各个朝代历史的时间线,不止中国的,还有国外的……” 其中一个女生仰天长叹:“说多了都是泪啊,谁让咱们喜欢学文呢。” 舒悦仰头喝一口汽水。 她看着朋友们垂下的脑袋,突然想起昨晚整理的演讲稿。 那些关于梦想和坚持的漂亮话,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 鼓舞动员、金榜题名的话千篇一律,舒悦觉得,自己既然被选为学生代表,就要落到实处,讲点真正能激励同学的内容。 —— 百日誓师大会那天,万里无云,艳阳高照。 誓师大会是在课间操进行的,高一高二也在。 全校师生整齐列队站在操场上,高三年级的队伍最前方,鲜红的横幅写着八个大字—— 百日冲刺,金榜题名 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 升旗仪式结束后,校长致辞。 偶尔有风吹过,话筒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舒悦站在主席台侧边,听到“下面有请学生代表发言”时,掌心已经沁出一层薄汗。 她深呼吸两下,迈步走向演讲台。 阳光直射在脸上。 舒悦眯起眼睛,看见台下上千张青春洋溢的面孔,心跳声快得惊人,像是要冲破胸腔。 时隔两年,她再次站在几千人的台前演讲。 但身份却全然不同。 周围静了下来。 这一刻,时光被拉回过去。 两年前,她还是一个刚步入高中的新生,也是在这样一个盛大的场面,局促地参加中英文演讲。 沈淮桉站在她身侧,给予她无声的鼓励。 如今,台上是她一人。 但她目光越过攒动的人海,依然一眼就看见十班队伍中那个挺拔的身影。 沈淮桉难得板板正正地站着,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眼底漾开一抹笑意。 舒悦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她握住麦克风,空灵的嗓音通过扩音器回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尊敬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 “今天,我们迎着春日的朝阳,吹响高考百日冲刺的号角。作为学生代表,我的心中既有澎湃的激情,也有沉甸甸的责任。高考倒计时一百天,既是时间的倒计时,又是梦想的加速器……” 说了几段激励的话,舒悦将稿件对折,看向台下的同学们: “站在这里,我看见许多人眼中闪烁着焦虑。没错,高考临近,未来就像一本尚未打开的书,让人期待又忐忑。特别是我们文科生,常被质疑文科有什么用、文科好就业吗,今天,我想说,文科,从来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它与理科同等重要。真正浸润其中的人都知道,文科不是死记硬背的学问,而是一场思想的远征。” 台下异常寂静。 舒悦的声音轻柔却有力: “学习文科,我们要懂得在历史的纵深处思考文明兴衰的密码,在地理图景中解读人与自然的对话,在哲学思辨里寻找精神的家园,在文学世界中触摸人性的温度。” 舒悦看到,她每说一个分句,台下就有同学抬起头,眼中的迷茫渐渐被坚定取代: “文科赋予我们洞察力和多元视角,理科决定高度,文科丈量深度。没有文科的文明如同无根高楼,缺乏人文的科技终将迷失。文理相辅相成,我们文科生将以思想火炬,照亮人类前行的道路。” “但今天,我们聚集在这里,不是为了争论文理孰轻孰重。高考的战场从不以学科划分胜负,而是以意志和智慧衡量成长。” “无论是公式推导还是史料分析,无论是实验数据还是诗歌鉴赏,最终考验的,都是我们三年来的沉淀、临场的勇气,以及对自我的超越。” “所以,同学们,无论文理,我们都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焦虑是青春的特权,请不要让它遮蔽了前路的光。” 舒悦的声音拔高,清亮的嗓音穿透整个操场: “《游褒禅山记》里有一句话,‘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今天,我改写了这句话,作为最后的总结——” “尽吾志者,必达彼岸之巅!” “最后,祝愿大家都能金榜题名,考入理想大学!” “谢谢。” 舒悦最后一个尾音落下,整个操场瞬间沸腾,惊雷般的掌声炸响。 她深深弯下腰鞠躬,垂落的碎发散在风中,掩住她泛红的耳尖。 十班队伍里,杜明煦卖力地鼓掌,向后仰头,和身后的沈淮夸她:“舒悦平时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站在台上这么有气势,这演讲稿写得真水平,听得我热血沸腾的。” 沈淮桉拍着手,目光始终追随台上那个纤细的身影。 他勾起唇,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骄傲: “她一直这么厉害。” 舒悦就像一本装帧素雅的书,看似温婉的封皮下藏着最炽热的诗行。 静默时如深潭映月,沉静而通透。 可当她站在千人瞩目的台上,就会化作破云而出的第一缕晨光,带着淬炼过的锋芒与温度,穿透云层,闪闪发亮。 第45章 Chapter45 此刻是重逢 高考那几天阴雨连绵。 临宜市每逢高考必下雨, 人们都说这是“鱼跃龙门”的好兆头—— 蛟龙得水,方能金榜题名。 考生们撑着五颜六色的伞走进考场,鞋尖沾着水渍, 在走廊上留下一串串潮湿的脚印。 最后一科考完,雨声渐歇,阴云散去。 云层裂开一道缝隙, 阳光倾泻而下。 回到家,舒悦对着网上的答案估分。 记不清的题都算错, 她保底六百三十分,根据去年的分数线, 她这个分数能排在全省前五十名。 考上双宁大学绝对没有问题。 没错,是双宁大学。 曾经,她心心念念的都是本地的临宜大学。 那时她总想着离家近些, 周末还能回去陪父母吃饭。 可如今她想到临大,就会想起那个在车里幻想着用录取通知书维护父母关系的自己, 胸口仍会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想换个环境生活。 双宁大学的英语翻译专业在全国排名比临大靠前。 那里有咸湿的海风、陌生的街道,有足够远的距离让她重新开始。 孙雯洁没有干预她,只说双大和临大都是国内的顶尖大学, 去哪个都不错。 雨后的天空澄澈如洗。 一只麻雀落在湿润的枝头, 抖落羽毛上的水珠。 那些潮湿的、阴郁的、纠缠不清的往事,如同这场高考几天下的雨一般, 在阳光下蒸发殆尽。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七中特地做了一张红榜张贴在学校门口。 烫金的字体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舒悦和沈淮桉的名字高居榜首, 像两颗耀眼的星辰。 舒悦是七中的文科最高分, 全省排名第45。 沈淮桉是七中的理科最高分,全省排名第47。 这个成绩对于省重点高中来说不算什么,但七中是普高, 往年过一本线的人少之又少,今年突然出了两个全省前一百名的学生,证明了他们学校的教学实力,有利于以后招生。 舒悦家里,电话铃声从早上开始就没停过。 孙雯洁接电话接到手软,那些几年不联系的亲戚突然都冒了出来,不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询问舒悦的考试成绩。 他们得知舒悦进了全省前五十名,对舒悦一顿猛夸,说她努力、勤奋,一看就是人中龙凤,中考那会儿就是失误了。 舒悦听到这些亲戚的话,无语地扯扯唇角。 三年前她报漏到普高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那些背地里议论过舒悦“普高能有什么出息”的人,现在却一个个争着来道贺。 报考前,孙雯洁和舒悦在出租屋里收拾东西,准备搬回自己家。 零碎的小东西太多,孙雯洁让舒悦去买一个整理箱回来。 舒悦来到小区外的超市。 踏出小区大门,她看见沈淮桉站在七中学校门口。 他身上白色T恤被风吹得微微鼓起。 舒悦攥紧手里的钱,走向他:“沈淮桉,你怎么在这。” 沈淮桉听见声音,转过身:“有人找我打球。” 他朝舒悦笑了一下,伸出大拇指指着红榜:“不错啊。” 舒悦也笑了:“你也很厉害。” 沈淮桉看着她:“这个排名,报考临大肯定没问题。” “嗯。”舒悦低了低眼,突然想起高一那年,她和沈淮桉说过,她要考临大。 对自己改主意这事,莫名有点心虚。 她抬起头,直视沈淮桉的眼睛:“我不想报临大了,想报双宁大学。” 沈淮桉愣住,阳光在他脸上投下的阴影似乎更深了几分。 “在临宜待的时间太长了,”舒悦轻声解释,手指摩挲着衣角,“我想换个城市。”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你是不是要报临大?” 沈淮桉垂了垂眼,没回答。 沈淮桉的反应在舒悦看来,就是默认了。 明明早知道答案,可亲自看见沈淮桉的反应,舒悦的心瞬间凉了半截。 两人在不同的学校,意味着之后的交集越来越少,慢慢会变成陌路人。 可她知道,他们都不会为了对方停下脚步。 就像两条相交的直线,在短暂的重逢后,终将奔向各自的远方。 “咱们以后估计很少能见到了,”舒悦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容,“别太想我啊。” 沈淮桉:“嗯,不想。” 他回答的轻飘飘的,毫不在意,可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攥得死紧。 舒悦:“……” 舒悦胸口像压了一块浸透水的海绵,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 她不知道再说些什么,转身离开。 走出几步,高中三年与沈淮安的一点一滴浮现在脑海中,舒悦像是被回忆绊住了脚,一动也动不了。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下定了决心,转身,裙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沈淮桉还站在原地,他望着折返的舒悦,瞳孔放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个温软的身躯撞了满怀。 “你——”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手臂却像有自己的意识般,将她牢牢锁在怀中。 衣服布料摩挲发出细微的声响,他清晰地感受到舒悦急促的心跳。 这个拥抱比两年前那个试探性的触碰要真实得多。 舒悦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少年身上熟悉薄荷气息。 沈淮桉的体温透过衣衫传来,像这个盛夏一样炽热滚烫。 她贴在他的耳边,所有的不舍和思念都化作一句话: “沈淮桉。” “再见了。” 2018年的夏天,蝉鸣声穿透滚烫的空气,麦浪在热风中翻涌出金色的波纹。 巷口小卖部的老式音响循环播放着《纸短情长》,缠绵的歌声混着汽水开瓶的声响,飘散在炽热的阳光里。 这个盛夏太过明亮,明亮到刺眼。 阳光将每个人的轮廓都镀上毛茸茸的金边,也将离别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 舒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那个拥抱唤醒了沈淮桉的不舍。 提及报考志愿前一个小时,沈淮桉给她发消息: 【你提交志愿了吗?】 舒悦正对着电脑核对填写的专业信息,看见信息后,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几秒才回复: 【已经提交了。】 沈淮桉:【一志愿是双宁大学?】 舒小兑:【对。】 发完这条消息后,聊天界面就再没有新的气泡弹出。 舒悦把手机反扣在桌上,整个人陷进转椅里,来回转动着椅子。 突然,她猛地直起身,椅子因为惯性又转了小半圈。 她的脑子里划过一个荒谬的想法。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不可能,又重新蔫蔫地趴回桌上。 几天后,第一批次院校录取分数线公布,舒悦顺利进入双宁大学。 高三彻底落下帷幕。 晚上吃饭时,孙雯洁向舒悦提起舒志远。 听到舒志远的名字,舒悦有些恍惚。 自从父母离婚,她没有再见过舒志远。 舒志远每周有一次的探视权,但他忙着讨好照顾怀孕的女上司,没来看过舒悦。 算来,他的那个孩子已经两岁了。 “你爸去年跟我说过来看你,你那时候学习忙,我怕影响你的情绪,没同意,”孙雯洁吃了一口饭,“前几天,他又向我提出要看你,我跟你说一声,你要是不想见他,我可以帮你拒绝。” 这么长时间过去,舒悦对舒志远的怨气早已消减。 没有恨,也没有了一个女儿对父亲的爱。 人长时间失去一种东西,就会习惯它的消失。 舒悦并不想舒志远,只是好奇舒志远有没有过上他梦寐以求的日子。 舒悦点头,同意见舒志远。 —— 舒志远来家里看她那天,带了很多昂贵的海鲜。 孙雯洁像招待客人一样,给他倒一杯茶。 舒志远接过茶杯,道了声谢,看向舒悦,脸上出现让她陌生的父爱:“悦悦,我听你妈妈说你考上双宁大学了,真厉害啊!” 舒志远肉眼可见的苍老,眼角多了皱纹,两鬓的头发白了一半。 从他面相看,他的日子过得并不像舒悦想象中那样舒心。 太久不见,舒悦对舒志远感到陌生,相处时有些尴尬,淡淡地点头附和:“嗯。” 舒志远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推过来的动作带着几分讨好:“你考上好大学,爸爸高兴,这是爸爸给你的。” 那沓钱很厚,舒悦没接,抬头看向厨房里的孙雯洁。 孙雯洁靠在厨房门上品茶,看着茶几上那沓厚厚的钞票,讽刺地调侃:“你那个女上司要是知道你拿这么多钱给悦悦,会闹翻天吧,你们俩不也有个孩子要养吗?” 提到孩子,舒志远像是想起不堪的往事,背脊一点点垮下去:“那个孩子……没了。” 沉默在客厅里蔓延。 舒志远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年纪有些大,孩子发育不良,七个月的时候,孩子在肚子里胎停……” 说着,舒志远将那沓钱又往前推了推,目光近乎哀求:“悦悦,这是我谈业务赚的,你拿着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算是爸爸一份心意。” 舒悦下意识看向孙雯洁。 孙雯洁垂眸抿了一口茶,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她点点头:“拿着吧。” 舒志远的出现并没有对舒悦产生多大的影响。 报考的事情尘埃落定,舒悦去孙母乡下的房子住了一个暑假。 孙母腿脚不便利,孙雯洁和孙亮在村子里给她买了一个带大院子的平房,夏天秋天时孙母在平房里住,冬天天气冷了,孙母再回城里的楼。 孙母把院子打理的像一个世外桃源,两边种满小菜,中间围栏里养了许多小鸡小鸭,还有一只圆滚滚的小狸猫在中间睡觉。 舒悦每天帮姥姥浇水。喂鸡喂鸭,闲暇时躺在院子的藤椅上晒太阳撸猫,平淡安宁的日子让她忘了所有的烦恼。 她决定,等她老了,也买一个这样的房子住。 一个暑假过得很快。 孙雯洁和孙亮一起送舒悦去双宁大学报到。 门口的志愿者学长很热情地帮舒悦提行李,孙雯洁和孙亮看着舒悦进学校后就离开了。 新生报到,大学门口很热闹,每个人都穿着形形色色的衣服,不像高中那样清一色的校服。 还有的小情侣两个人手牵手,十分甜蜜。 舒悦在学长带领下签名报到、领取学生卡和钥匙,回到寝室。 双宁大学是四人寝,她到的时候,其他三个室友正在铺床铺。 再次遇见陌生的人,舒悦有点不适应,局促地和她们打招呼。 “我叫张艾,”其中一个短发羊毛卷女孩很自来熟,牵着舒悦的手介绍,“你对床,叫柳初云,那个,她叫王语纯。” 舒悦一一打招呼,加了张艾的微信,进入寝室群和班级群。 当晚,班级群发了一条消息,明天学校有个新生欢迎会,大一新生可自愿参加,去的人在班级里报名。 舒悦这几天开学忙着置办东西,累的不想动,没打算参与。 几个室友倒是无比兴奋,张艾兴奋地举着手机:“小道消息,这次欢迎会有一个计算机系的新生在旁边当副手,长得可帅了,我有照片,你们看看!” 舒悦在床上套被罩,不愿意下去,没看。 也不知道那个计算机系的新生长得有多惊为天人,王语纯和柳初云看完,惊呼着要去欢迎会。 张艾见舒悦没反应,敲了敲她的床,热情邀请:“舒悦,你也去呗,咱们一起。” 面对室友的盛情,舒悦不好驳了的面子,一口应下。 晚上躺在床上,舒悦想起严晴也考进了双宁大学。 这些天她忙的晕头转向,忘了给严晴发消息。 睡前,她点开手机,正在严晴的聊天框内输入,严晴倒先发了一条消息给她: 【明天的新生欢迎会你去吗?好长时间没见我好想你呜呜呜……】 舒悦笑了下,回复: 【去。】 严晴:【好耶,明天见,啵啵啵!】 舒悦回了个小猫飞吻表情,关上手机睡觉。 新生欢迎会地点选在一个能容纳几千人的音乐厅。 大一新生对学校一切都充满好奇,虽说是自愿,但也座无虚席。 舒悦和室友坐在前排位置。 她四处张望,寻找严晴的身影。 严晴在她后排,她先看见舒悦,喊了她一声,冲她挥手。 舒悦也摆摆手,笑了。 音乐厅放着青春的歌曲。 欢迎会时间一到,音乐停止。 台上没有人出现。 后台有交谈声传到台前,好像是出现了什么故障。 等了近一分钟,一个挺拔高大的背影出现在舞台最边缘。 从背影看,是一身高腿长的男孩。 那人穿着黑色衬衫,在和里面的人说话,迟迟没有转头, 只是一个帅气的背影,明明看不到正脸,舒悦的心突然加快了跳动。 后颈处仿佛有电流窜过,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在心底蔓延。 这时,台上投下一束聚光灯。 背影的主人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到舞台中央。 他肤色略接近小麦色,那张脸依然却好看到过分,他站在光里,完全褪去高中生的青涩,眉眼深邃的像一片幽寂的寒潭。 舒悦有一瞬间的晃神,分不清自己在梦里还是现实。 直到沈淮桉的的声音从麦克风扩到她的耳朵里,她才找回自己失去规律的心跳。 “各位同学们好,我是大一计算机专业的沈淮桉。” “台下的大一新生,有很多是我曾经的同学。” 他目光灼灼,越过茫茫人海,分毫不差地落在舒悦身上: “好久不见。” 时光在这一刻重叠。 三年前的午后,沈淮桉穿着军训服,带着肆意的骄傲,站在她身后,说了一句同样的话。 那时,是相遇。 此刻,是重逢。 第46章 Chapter46 我是不是可以追求…… 沈淮桉说完话, 又向台下解释道,设备出了一点问题,正在调试, 请大家稍等。 说完,他走下台。 舒悦盯着空旷的台上,依旧有些恍然。 沈淮桉作为迎新会的志愿者, 上台后明明可以直奔主题。 可他却说了句“好久不见”。 舒悦觉得,这句话, 好像是专门对她说的一样。 这时,严晴给她发来消息。 【沈淮桉也来双大了!你知道这事吗?】 舒悦回:【我也是刚知道。】 她在乡下玩了一个暑假, 沉浸在田园的淳朴气息中,每天忙着种菜撸猫喂鸡鸭,手机都很少看, 压根没和沈淮桉聊过天。 等了一分钟,一个身穿银色长裙的主持人走上台前: “亲爱的同学们, 欢迎大家来到双宁大学的迎新会……” 舒悦放下手机,专心看迎新会。 迎新会准备的隆重,有歌舞表演, 还有各个专业的导员致辞。 迎新接近尾声, 舒悦要去卫生间,和张艾说了一声, 散场让她们先回去。 主持人的结束语很长,舒悦从卫生间出来, 充满激情的声音还在长廊里回荡。 舒悦擦着手, 在拐角处看到了沈淮桉。 他倚在墙壁上,一只长腿屈起,黑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 露出有力的手臂。 听见脚步声,他侧过身面对舒悦,一开口,还是记忆中张扬散漫的调调:“怎么,见到熟人不打个招呼就走?” 舒悦把手里的湿纸巾团成球:“我没走,只是去上卫生间而已。” 她说话的声音还在发虚。 自从沈淮桉出现在台上,舒悦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现在,熟悉的声音和人站在她面前,自己的脚才真切地踩到了地板上。 沈淮桉真的来双大了。 舒悦把纸球丢进垃圾桶,强压下内心的翻涌,尽可能保持镇定:“你不是报了临宜大学吗?” 沈淮桉:“我说过我报了临大吗?” 舒悦语塞。 高考出成绩后,沈淮桉确实没有亲口对她说过,他报临宜大学。 是她把沈淮桉的沉默理解成了默认。 舒悦倏地想起提交报考志愿前,沈淮桉发给她的消息,询问她是不是报了双大。 他是为了和自己报一样的学校,所以才发消息确认的吗? 想到这儿,舒悦试探地问:“你之前不是说过,想报临宜大学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因为,”沈淮桉回答的特别不着调,“我比较善变。” “……” 沈淮桉总是精准无误地把天聊死。 就像高一军训那样,舒悦被他的话堵的哑口无言。 几个月不见,沈淮桉还是那个熟悉的样子。 重逢的喜悦远远大过怒气,舒悦没生气,反而笑了。 她想和沈淮桉再聊会儿,把话题转到其他上,从头到脚打量沈淮桉,叹口气:“这么长时间不见……” “你咋又晒黑了?” 沈淮桉:“……” 也许是高二高三学业繁重,沈淮桉没时间外出锻炼,高中那几年舒悦没见沈淮桉再黑过。 没成想上了大学,沈淮桉再次被太阳晒成这样。 好好一个冷白皮帅哥,又变成了黑皮体育生。 “夏天我在乡下住,太阳特别晒,我入手了几款防晒霜和美白面膜,”舒悦说着,掏出手机扒拉屏幕,“我分享给你。” “……” 这个时候,迎新会结束,人群从音乐厅走出来。 张艾等人看见墙边的舒悦,过去找她。 “舒悦,你还没走啊……” 话说一半,张艾发现舒悦身边站着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是刚刚台上开场的志愿者,也是她手机里那个计算机系的小帅哥。 这个小帅哥,正在站舒悦身后,叉腰看着她的手机。 两人距离特别近。 舒悦听见室友喊她,抬起头:“诶,你们散场啦。” 王语纯也认出了沈淮桉,在张艾耳朵旁小声道:“他不是照片里那个嘛,本人比照片还好看!” 张艾点点头,熟络地跟沈淮桉打招呼:“嗨!” 沈淮桉微微颔首。 “那个,”张艾看着舒悦和沈淮桉亲密的距离,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你俩认识?” 舒悦收起手机,大方地介绍:“他是我高中同学。” “这样啊,”张艾摸了摸下巴,“我以为他是你男朋友。” 舒悦大惊失色:“不是不是……” “舒悦说的对,”沈淮桉打断她的话,“暂时不是。” 舒悦一口气吐了半截,忽然卡住。 暂时……不是。 什么叫暂时不是! 话不能说的这么暧昧啊! 张艾几个面面相觑,露出一副“我都懂”的笑容。 舒悦正准备抓住沈淮桉,让他把话说清楚,音乐厅有个人出来,叫沈淮桉来帮忙。 沈淮桉像没事人一样,和舒悦的室友们说了声再见。 然后,他看向舒悦:“记得把你说的防晒产品发我。” 舒悦:“……” 沈淮桉走后,张艾三个人把舒悦围住,七嘴八舌地问: “他是在追你吗?” “你俩高中是不是就在一啦!” “你喜不喜欢他呀……” “停停停,”舒悦快要疯了,伸手制止她们,“咱们先回寝好不好“” “行,”张艾和王语纯一边一个,架住舒悦的胳膊,“边走边说。” “……” 一路上,舒悦极力解释她和沈淮桉高中的时候只是普通同学,可张艾她们就是不信。 回到寝室,口干舌燥的舒悦猛灌一大杯水。 “其实,悦悦,”听了一路的来龙去脉,一直没说话的柳初云来到舒悦身后,揽住她的肩膀,“你喜欢那个叫沈淮桉的人吧?” 舒悦呛了一大口水,喉咙一痒,剧烈地咳嗽。 她诧异地盯着柳初云。 “你想问我怎么知道的,”柳初云顺着她的背,笑得精明,“人越解释什么,越是在掩饰什么。” “你这一路上都在和沈淮桉撇清关系,如果你和他只是普通同学,你反应不会这么激烈。” 柳初云抱着她的肩膀:“但你有没有想过,沈淮桉也对你有意思呢?要不然,他怎么会当着我们的面说出那种暧昧的话?” 听着柳初云分析的头头是道,舒悦情不自禁地朝这个方面想。 沈淮桉真的……也喜欢她吗? 成年人的世界脱离了禁锢,很多事情更容易宣之于口。 舒悦已经上大学了,她不想这样和沈淮桉不明不白的相处。 她决定找沈淮桉问个清楚。 如果沈淮桉也喜欢她,那她也表达自己的感情。 倘若沈淮桉就是在跟她开玩笑,没有其他意思,那她会明确告诉沈淮桉,她不喜欢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讲这种让人误会的话。 因为,她会觉得自己的真心在被践踏。 睡觉前,舒悦准备给沈淮桉发消息。 严晴的消息先弹出来。 舒悦点开看,严晴给她分享了一条视频,还发了一句话: 【这是我今天看到的短视频,一个博主教咱们怎么识别渣男。】 室友们都在安静的做自己的事,舒悦从枕头下掏出耳机,点开视频。 女博主的声音沉稳: “以下几点,代表这个男人有渣男潜质——” “第一,不明确表白确定关系,只钓着你,还说一些暧昧不清的话……” 舒悦:“……” 舒悦自然而然地把沈淮桉带进这句话。 她没看完,扯掉耳机退出视频,关上手机,趴在床上使劲捶打枕头。 沈淮桉,渣男! —— 十公寓男寝。 “渣男”沈淮桉刚洗完澡,坐在凳子上擦头发。 头发擦到半干,他把毛巾挂在脖子上,看见桌上那盒蓝色的星星,拿起来端详。 他终于见到舒悦了。 高考成绩出来后,他以为舒悦和之前一样,会选择临宜大学。 可是报考前的中午,舒悦对他说,她要去双大。 她笑着问他是不是报临宜大学。 那双眼睛明明盛满笑意,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忧伤,像漂浮在空气中的彩色泡泡,看似绚烂,实则轻轻一碰就会消散。 他没有回答。 他看着女孩忧伤的笑,坚持了许久的理想轰然坍塌。 舒悦抱住他后,他的一声声心跳彻底震碎了所有坚持。 这一切不是冲动,而是清醒的沉沦。 他无法接受和舒悦分隔两地,渐行渐远。 所以,他甘愿扭转人生的罗盘,让自己的轨迹与她的梦想重合。 他故意没告诉舒悦自己也报了双宁大学。 他想看看,舒悦再次见到他,会不会惊喜。 一声手机铃打断沈淮桉的思绪。 他看向屏幕,是童峻打来的语音电话。 室友们都没睡,沈淮桉接起电话。 话筒里传来童峻急切地询问:“和悦姐说上话没?” 沈淮桉:“嗯。” 童峻也在双宁,他报了双宁科技大学数字媒体艺术专业。 童峻语气夸张:“悦姐见到你有没有很开心,哇的一声跳起来那种?” “……”沈淮桉不想搭理童峻,“挂了。” “别别别,”童峻连声制止,“老朋友都在一个城市,有时间你把悦姐叫出来,咱们聚一聚。” 沈淮桉答应:“行。” “还有,”童峻咳嗽一声,“悦姐也可以带她朋友来。” 沈淮桉秒懂童峻的心思,笑了声:“你的意思就是带上严晴呗。” 这下轮到童峻沉默:“你真讨厌,我挂了。”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沈淮桉长腿一伸,背靠着椅子,“又不是高中生,你已经上大学了,喜欢人家就去追呗……” 说完最后一句,沈淮桉的笑意顿住。 被戳中心事的童峻又羞又怒,一向冷静斯文的他在电话里炸了毛,喋喋不休地控诉沈淮桉有什么资格说他。 童峻的声音被沈淮桉自动隔绝。 他摩挲着那盒蓝色的星星罐,重复着刚刚的话:“是啊,已经上大学了……” 他声音很轻,像是在问童峻,又好像自问,“我是不是,可以追求舒悦了?” 第47章 Chapter47 “我还挺期待的”…… 童峻的控诉戛然而止, 接着发出一声尖锐爆鸣。 “你说什么?!” 沈淮桉嫌弃地把手机从耳边拿远。 童峻稳了稳心神,感叹兄弟终于勇了一回:“你感觉到悦姐喜欢你了?” 沈淮桉把手机贴回耳边,陷入沉默。 高中那几年, 舒悦耐心地帮他学英语,关心他。 她经常对他笑,眼尾弯起一道柔软的弧度, 像是夏天的风。 可下一秒,她又用同样的笑容回应别人。 他不知道, 那究竟是独属于他的心动,还是她与生俱来的温柔。 童峻听沈淮桉半天没说话, 电话那头只有轻微的呼吸声。 他用指节敲了敲手机壳:“喂?淮桉,你还在听吗?” 沈淮桉声音有些低:“听着呢。” “既然你也不确定,别贸然表白。”童峻突然正经起来, 连带着语速都放慢了,“悦姐分寸感强得很, 万一搞砸了,你们连朋友都没得做。” “在没确定悦姐对你有好感之前,”童峻声音提高了几分, ”你就先制造机会多接触她。” 他说得兴起, 捏的可乐罐咔咔响:“近水楼台先得月,日久生情懂不懂?” 沈淮桉沉思半晌, 觉得童峻说的有道理:“嗯,知道了。” “还有, ”童峻他太了解自己这个兄弟了, 那张嘴毒起来能气死人,“管住你的嘴,别怼人。” “……” —— 开学后, 舒悦发现自己遇见沈淮桉的频率高的离谱。 图书馆转角、教学楼走廊、甚至是食堂最偏远的窗口,她总能撞见那道修长的身影。 更诡异的是,从前那个说话带刺的沈淮桉,现在居然会温柔的、主动的夸她,还会在她发言时点头附和。 这天中午,舒悦在打饭队伍里又一次“偶遇”沈淮桉。 秋天后,沈淮桉的肤色回归正常,他今天穿的深蓝色衬衫外套,衬得肤色冷白。 两人一前一后排队等着打饭。 沈淮桉在看到她牛仔裙的瞬间,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 “你今天……”他声音绷得发紧,像是被迫朗读课文的学生,“穿搭很靓丽。” 舒悦僵硬地转头。 沈淮桉:“特别符合你优雅的气质。” 舒悦:“……” 空气突然凝固。 舒悦伸手就探向他的额头,指尖刚触到微凉的皮肤,就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舒悦猛地抽回手,搓了搓发麻的手臂,倒退两步:“沈淮桉,你发烧了?” 沈淮桉闻言立刻沉下脸,变回那副熟悉的冷淡模样。 舒悦这才松口气。 结果,下一秒就听见他硬邦邦地补充:“你今天散着的头发特别柔顺。” 救命。 舒悦绝望地仰头看天花板。 还不如让他继续毒舌。 至少那个毒舌的沈淮桉,不会让她起一身鸡皮疙瘩。 舒悦把沈淮桉的反常归结为“大学适应期综合征”。 当沈淮桉又一次出现在教学楼拐角时,她猛地拽住室友的手,一个急转弯拐进旁边的楼梯间。 “悦悦你慢点……”张艾被她扯得踉跄,“我好像看见沈淮桉在朝你挥手……” 王语纯踮起脚尖张望:“对啊,我也看到了……” 柳初云:“我也……” “错觉,是你们的错觉。”舒悦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脚步又快了几分。 “……” “……” “……” 此时,走廊上。 沈淮桉手臂僵在半空,玻璃窗倒映出他特地打理过的发型。 他照着童峻说的做了。 怎么反而触发了舒悦的回避机制? 他拿出手机,点进童峻的聊天框,打出一个问号。 —— 大一的课程安排并不紧凑。 选修课系统开放时,舒悦的电脑卡顿许久,最终只勉强选上一门课。 课余时间充裕,在学姐推荐下,她去了一家辅导机构做兼职英语教师,时间为周五到周一的晚上,辅导一名高一女孩儿。 舒悦在这家机构竟遇见了陈鸣赫。 闲聊中,她得知陈鸣赫和童峻在一个大学,学了新闻学专业。 严晴和她难姐难妹,选修课一样没抢过那些手速快的同学,也在外面找了一份兼职工作。 严晴的工作时间集中在周末,工作地点距离学校较远。得知女儿需要长途奔波,严晴父母当即给她转了一笔钱,嘱咐她在工作地点附近租房,免去周末往返的辛劳。 知道舒悦工作的辅导机构就在自己租住的公寓附近,严晴热情地邀她下班后直接来家里住,周一再一起回到学校。 面对好友的盛情,舒悦欣然应允,却又觉得即便是再亲密的朋友也不该白白借住。 她每次登门,总会拎着大包小包的零食和当季水果,将严晴的冰箱塞得满满当当。闲暇时会主动整理凌乱的客厅,把散落的抱枕归位,照顾阳台上的绿植。 又是一个星期,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老师压了几分钟堂,赶地铁的时间紧张,舒悦跑着下楼。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边跑边掏出来,屏幕上跳出一条消息: 【你这几天一直躲我?】 看见“沈淮桉”三个字,舒悦的脚步乱了几下。 她迟疑一瞬,直接发一条语音: 【我感觉你这段时间精神不太好,怕你传染给我。】 她喘着气,声音因为奔跑而断断续续。 好在舒悦赶上了地铁。 舒悦挤进地铁车厢,靠在门边的扶杆上。 车厢里人潮拥挤,舒悦艰难地从书包侧袋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沈淮桉的新消息跳了出来: 【你去哪,跑的这么急?】 她被挤得几乎站不稳,只能单手握着手机,费力地在屏幕上戳着: 【去兼职。】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秒回:【在哪儿?】 舒悦被挤得晕头转向,想也没想就把辅导机构的地址发过去。 消息刚发出去,车厢突然一个晃动,舒悦猝不及防往前踉跄了半步。身后又涌上来三四个乘客,将她挤得几乎贴在车门上。 时间紧张,不过还好没错过补习时间。 舒悦辅导的女孩叫阮雪儿,长着一张娃娃脸,梳着长马尾辫,性格活泼,特别激灵,一口一个姐姐喊着舒悦,叫的舒悦心花怒放。 两人年纪相仿,同龄人之间有更多的共同语言,舒悦教阮雪儿英语的时候也更轻松。 辅导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但阮雪儿下周有一个英语测验,多问了几个题,下课时间延了将近一个小时。 舒悦给阮雪儿辅导完,已经晚上九点多。 辅导机构的老师陆陆续续下班,舒悦背着包出去时,外面早已没有什么人。 辅导机构在一条偏僻的支路上,去往严晴家要穿过一条幽深的巷子。 巷口的路灯年久失修,只剩几家老旧的五金店和杂货铺还亮着昏黄的灯牌, 往常八点下课,有许多学生一起过巷口,舒悦不觉得害怕。 今天天彻底擦黑,舒悦实在不敢一个人过。 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犬吠,还有铁链拖拽的卡拉声。 舒悦拿出手机,想给严晴发一条消息,问她有没有下班,让严晴在巷口的出口处接她一下。 她还没来得及打字,陈鸣赫来到她身侧。 “诶,你也刚下班?”她仰头,看见陈鸣赫耳尖泛着淡淡的红。 路灯下,陈鸣赫不自在地摸了摸后颈:“我看你一个人,想等你一起。” 话音未落,巷口突然亮起一束刺目的车灯。 一辆黑色吉普车碾过积水潭,溅起细碎的水花。 车门打开,一双长腿迈下来。 沈淮桉站在路灯与黑暗的交界处,他抬手摘下耳机,腕骨凸起的弧度在路灯下格外清晰。 “舒悦。” 他走到舒悦面前。 灯光从他身后照来,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投在舒悦的脚边。 对于沈淮桉的到来,舒悦有些意外,她还未开口说话,沈淮桉已经扣住她的手腕。 他掌心灼热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皮肤。 沈淮桉居高临下地看向陈鸣赫,眼底光影晦暗。 转向舒悦,他眼里方才的锋芒尽数敛去,指尖却不着痕迹地收拢,将舒悦的手腕圈得更紧了些:“我来接你回去。” 舒悦盯着沈淮桉,心脏像被敲了一下,扑通扑通地跳:“哦。” 被带到副驾驶门前,舒悦才想起一个人吹冷风的陈鸣赫,匆忙挥手:“谢谢你,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陈鸣赫:“……” —— 沈淮桉开车拐出巷口。 “回学校?” “不回,去严晴家。” 舒悦报出严晴家地址。 她这才意识到一个事,瞪大眼睛问:“你哪来的车?” 沈淮桉稳稳地转着方向盘:“我二叔家在双宁,我下午给他孩子补课,朝他借的。” 车窗外光影流转,舒悦凑近沈淮桉:“你有驾驶证吗?” 沈淮桉从储物格里抽出驾照拍在她手心。 舒悦这才松口气。 “所以——”舒悦拖长音调,戳了戳驾照上的照片,“你是特地借车来接我的?” 车子拐进街里,沈淮桉停下车等红灯。 “对,”他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冷飕飕地瞥她一眼,“我来试试精神病会不会传染。” “……” 又被沈淮桉怼,舒悦没生气,反而如释重负道:“这才像你。” 她侧头看向窗外流动的霓虹:“我还是喜欢你这种桀骜的样子。” 绿灯闪烁,车流缓慢前进。 沈淮桉刻意放慢语速,故意咬重那两个暧昧的字眼:“喜欢?” 舒悦的指尖在安全带上收紧,解释道:“你可以理解为——适应,你不是那种会赞美人的人,所以我就比较适应你毒舌的性格,就像我,我不会娇滴滴的撒娇,如果有天我突然夹子音抱着你的胳膊喊哥哥,你肯定也不喜欢吧。” 她别开眼,从车窗倒影里看见沈淮桉唇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 沈淮桉瞥了舒悦一眼:“谁说的?” 舒悦没反应过来:“什么?” “谁说我不喜欢?” 舒悦倏地转头看他。 沈淮桉低笑一声,拖腔带调,像把小钩子,语调极其暧昧:“我还挺期待的。” 第48章 Chapter48 “我都知道了”…… 从那晚开始, 两人没有商量过,却达成一种无声的默契,沈淮桉每周都会按时接送舒悦上下班。 就像高中的时候, 他们也没有特地和彼此说过,但就像是心有灵犀,晚自习前一起到自习室学习, 自然而然地坐在一起。 阮雪儿每次下课都能看见一个长得很帅的哥哥接舒悦下课,时间长了, 难免会产生好奇心。 上课的时候,阮雪儿趁着舒悦批卷子的间隙, 突然凑过来,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姐姐,那个经常来接你的哥哥, 是你男朋友吗?” 舒悦批改卷子的笔尖一顿,墨水在纸面上晕开一小片痕迹 她下意识摸了摸耳垂:“不是, 他是我同学。” “我以为他是男朋友,”听到舒悦的回答,阮雪儿惋惜地叹口气, “你们俩看着可般配了。” 她又想到了什么, 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诶, 姐姐,他是不是再追你呀, 你们俩要只是普通同学, 那个哥哥也不可能每周都亲自接送你。” 舒悦的笔尖在卷子上顿住,红色的墨水慢慢洇开,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 她摩挲着纸张边缘。 舒悦也希望阮雪儿说的是真的。 可她也不确定, 沈淮桉对她到底是一种什么感情。 是出于多年好友的责任感,不忍心看她一个人走夜路?还是仅仅因为顺路,顺手捎她一程? 又或者……他真的对她有那么一点点不同? 她不敢问出口,怕自己一问,得到的会是沈淮桉否定的答案。 那样的话,她连现在这样和他一起的机会都会失去。 舒悦把批好的卷子推到阮雪儿面前,笔在最后一道错题上点了点:“你这套卷子准确率挺高的,最后一段阅读错的有点多,我们先从最后一道题看……” 她的声音顿住,目光落在阮雪儿笔袋上挂着的一个毛绒小熊挂件上。 棕色的小熊眼睛大大的,憨态可掬,脖子上系着个小小的蝴蝶结。 “你新买的?”舒悦伸手拨弄了一下挂件,小熊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挺可爱的。” 阮雪儿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手指绞着笔袋的拉链:“我前几天过生日,班级的同学送的。” 舒悦注意到她突然局促的小动作,笑着调侃道:“男同学吧?” 阮雪儿的耳朵尖都红了起来,却只是抿着嘴笑而不语,手指不停地摩挲着小熊挂件的绒毛。 屋里的光线温柔地笼罩着她们,窗外传来树叶沙沙的声响。 舒悦怕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意思,没再继续逗她,打算讲题。 突然,阮雪儿抬起眼睛:“姐姐,你有暗恋过一个人吗?” 舒悦性格温柔,和阮雪儿年龄相仿,阮雪儿很喜欢舒悦,有些心里话不好和熟人讲,反而对舒悦这种邻家大姐姐更容易敞开心扉。 听到阮雪儿的的话,舒悦的手指蓦地僵住。 “有。” 舒悦听见自己的声音。 这个简单的音节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心底那片寂静的湖,泛起一层层波浪。 阮雪儿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知音。 她摆弄着那个小熊挂件,声音渐渐染上委屈:“我喜欢我们班上的一个男孩,可他很优秀,长得也好看,有很多女孩都喜欢他,他那个人本身就很好,对谁都一样,我分不清他对我是喜欢,还是习惯性的好,每次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在一起聊天,笑得开心,会感觉特别苦涩……” 阮雪儿的话把舒悦拉进回忆。 沈淮桉高中生也像阮雪儿喜欢的男孩那样,众星捧月。 他成绩好,长得帅,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 可有一点不同。 沈淮桉这人性子太拽,想追他的女孩,都被他那张嘴劝退。 在日复一日的斗嘴中,只有她奇迹般地忍受住了沈淮桉的言语荼毒。 阮雪儿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姐姐,你暗恋的时候也有这种苦涩的滋味吗?” 舒悦回忆着高中和沈淮桉的种种,摇了摇头。 沈淮桉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但却一直在帮她。 对她说着最毒的话,做的都是最温柔的事。 而且,沈淮桉身边除了她,压根没有其他异性能近身。 那些递情书、表示好感的女生,都被沈淮桉礼貌又毒舌的拒绝。 唯独对她,沈淮桉即便嘴上再嫌弃,也永远事事有回应。 她思绪回到从前,认真的一字一句道:“我暗恋的滋味——” “像是盛夏里的冰淇淋。” “每次看见他,他都会带给我一种最爱的、凉丝丝的纯质甜意。” —— 十一长假的第一天,双宁市突然迎来断崖式降温。 每个城市温度不同,舒悦不太适应双宁的气候,只穿了件单薄的针织衫就去上课。 结果,她当晚回家就开始鼻塞头痛,第二天直接发起高烧。 十一假期,她在辅导机构还有三节课。 舒悦强撑着坐起身想给阮雪儿上课,可刚站起来就眼前发黑,浑身酸软得像是被抽走了骨头,连走到厨房倒水的力气都没有,只好给辅导机构发消息请假。 她又给沈淮桉发了条消息: 【这几天不用来接我了,我请假了。】 发完这条消息,舒悦将手机扔在枕边,整个人蜷缩进被窝里。 手机屏幕刚暗下去,突然又亮了起来。 舒悦艰难地翻了个身,侧躺着点开消息。 沈淮桉:【生病了?】 舒悦难受的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哑着嗓子回了一条语音: “对,有点着凉了,我已经吃过药了,没事。” 严晴端着一杯热水走进舒悦卧室:“悦啊,你嗓子都这样了,少说话,多休息吧。” “我刚走进来,”严晴坐在舒悦床边,把水递给她,“还以为谁家鸭子在叫呢。” 舒悦:“……” 舒悦起身喝光水,再次躺下。 严晴撕开一张退热贴粘在舒悦脑门上:“你刚吃了退烧药,躺下睡会儿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你叫我。” “谢谢阿晴,”舒悦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像只公鸭在叫,“等我好了给你买零食。” “别说话了,”严晴拉上窗帘,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你太像鸭子了。” “……” 说完,严晴故意学两声鸭子叫:“嘎嘎嘎。” “……” 舒悦昨晚难受的一夜没睡,此刻退烧药终于起了效果,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变得均匀绵长。 严晴看了眼已经睡熟的舒悦,将被角掖好,蹑手蹑脚地带上房门。 她一直照顾舒悦,还没来得及吃午饭。 她回到客厅,陷进沙发里,打算叫个外卖,手机弹出一条消息: 沈淮桉:【我在你家门口,你来开下门。】 严晴挑了挑眉,趿拉着毛绒拖鞋走到门前。 透过猫眼,她看见沈淮桉站在门外。 他手里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时不时低头看表,没有要按门铃的意思。 严晴把门拉开一条缝,竖起食指抵在唇边:“嘘,悦悦发烧了,在屋里睡觉呢。” 沈淮桉迈进玄关,站在门口的地毯上没再往里走。 他压低声音:“嗯,我知道。” 严晴这才明白,沈淮桉没敲门而是发消息,是怕吵醒熟睡的舒悦。 她忍不住多看沈淮桉两眼。 这个平时看起来冷冰冰的家伙,还怪细心的嘞。 “家里没男士拖鞋,”严晴无所谓地摆摆手,“你直接穿鞋进来吧。” 沈淮桉点点头,他进屋,把几个塑料袋放在茶几上。 严晴好奇地探头看。 袋子里装着退烧贴、感冒冲剂,还有几个保温盒,隐约飘出粥的香气。 还有一盒润喉糖,是舒悦平时最爱吃的那个牌子。 严晴眨了眨眼,目光在沈淮桉和那堆东西之间转了个来回。 她抓起沙发上的外套,指了指舒悦的房间:“那个是悦悦的屋子,正好你来了,你照顾她一下,我下楼去吃饭。” 沈淮桉:“好。” 严晴走后,沈淮桉轻着脚步走到舒悦房门口。 他转动把手,看见床上熟睡的舒悦后,整个人都柔和了下来,平时疏离冷冽的背影透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地板上,视线与熟睡的舒悦平齐。 舒悦侧卧着,半边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发烧泛起的红晕还未完全褪去。 沈淮桉放柔了眼神,抬手捋了捋她脸颊旁的碎发。 他的指尖擦过她发烫的肌肤,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舒悦突然皱起眉头,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 沈淮桉俯身凑近,想听清她在说什么。 “可恶!”舒悦闭着眼睛挥手,“不要抢我的饭!要吃自己去买啊!” 沈淮桉毫无防备地被推了个正着,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坐倒在地。 “……” 沈淮桉单手撑住地板起身,后背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书桌角,“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桌边的玻璃星星盒摇晃起来,在桌沿危险地晃了两下。 他顾不得后背的疼痛,在盒子即将坠地的瞬间稳稳接住。 然而盒盖没拧紧,蓝色的纸星星洒落在地板上。 沈淮桉回头看向床上的舒悦。 她没被吵醒,依然睡得香甜,只是往被窝里缩了缩。 沈淮桉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蹲下身开始捡星星。 他看到有几个星星散开,露出几个黑色的字迹。 他抚平纸面上的折痕,当看清上面的字迹时,他的表情瞬间凝固—— 今天军训第一天,遇到一个讨厌的家伙,他叫沈淮桉,练踢正步的时候明明是他没听对口号打到我的手,这人偏偏说是我听的不准,真讨厌! 后面还画了个气鼓鼓的简笔表情。 沈淮桉:“……” 沈淮桉又拆了几颗星星看,发现里面全是舒悦高中时对自己的控诉。 “……” 他真的不知道,高中时舒悦那么讨厌他。 沈淮桉把星星叠好,重新放回盒子里。 突然,他看见地上有两颗粉色的星星。 像被某种东西强烈吸引,沈淮桉捡起其中一个粉色的星星,拆开,一行字映入眼帘—— 2015年10月25日 我发现自己喜欢沈淮桉 简简单单的一行字,却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他心口。 沈淮桉的呼吸瞬间凝滞,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跳动。 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转头看向床上熟睡的舒悦,攥紧了手中的星星纸。 纸张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脆响。 他的目光落在另一颗粉色的星星纸上,眸色暗了暗,拿起那颗星星拆开。 沈淮桉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颗粉色星星在他指间显得如此轻盈,却又重若千钧。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生怕多用一分力就会弄碎这个藏了多年的秘密—— 我送沈淮桉一罐星星,把表白的话写在其中一颗星星里,他应该……发现不了吧。 纸条上的字迹清秀工整,墨迹在折痕处有些晕开。 最后那个句号被描了好几遍,变成一个紧张的小黑点。 沈淮桉的喉结上下滚动。 舒悦送他的那罐星星,他一直带在身边。 却从来没有打开看过。 他深吸一口气,把那些散落的蓝色星星一颗颗捡起,重新折好。 那两颗粉色的星星却进了他的口袋里。 沈淮桉回到舒悦床前,蹲下,轻轻握住她露在被子外的手。 她的手心有些发烫,软软地蜷在他的掌心里。 睡梦中的舒悦往他这边蹭近了些,滚烫的额头抵在他手背上,发出一声带着鼻音的呜咽,像只撒娇的小猫。 沈淮桉连胸腔的起伏都克制到最轻,生怕惊扰了这个无意识的亲近。 他凝视着舒悦的睡颜,眼底漾开的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低声呢喃: “现在,我都知道了。” 沈淮桉缓缓俯身,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舒悦的唇上。 那里因为高热而显得格外嫣红,像晨露中的玫瑰花瓣,他的呼吸渐渐加重,在距离只剩寸许时却猛地闭了闭眼,喉间溢出一声克制的叹息。 最后,他轻轻将唇印在舒悦额头的退热贴上,一触即离。 第49章 Chapter49 “开始追求你”…… 舒悦一觉睡到下午三点钟。 醒来时,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鸟鸣。 她额前的退热贴已经松脱了一半,黏在发丝上。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烧退了, 身上也恢复了力气,只是喉咙还有点痛。 她摘掉退热贴扔进垃圾桶,下床去客厅找水喝。 严晴带着耳机窝在沙发里, 啃着苹果追剧,听到脚步声, 转头,看见舒悦站在餐桌前倒水。 她摘下耳机, 把苹果核丢进垃圾桶。 “你醒啦?”严晴穿上鞋走过来,伸手贴了贴舒悦的额头,“总算退烧了, 饿不饿?我去给你热粥喝。” 舒悦捧着玻璃杯,温水滑过喉咙, 稍稍缓解了痛感。 她哑着声音道:“好,谢啦。” “跟我客气啥。”严晴走向厨房,打开大理石台面上的保温盒, “这是刚刚沈淮桉送来的, 还特意嘱咐我等你醒了再热,怕凉了伤胃。” 舒悦有气无力地坐在椅子上, 听见严晴的话,直起腰:“沈淮桉来了?” “是啊, 他来看你, 你正睡得跟小猪似的,我就没叫醒你。”严晴把粥倒进碗里,塞进微波炉, “哦对,沈淮桉临走前让我告诉你,他把你的星星罐碰掉了,撒了一地,又给你装回去了。” 听见“星星”两个字,舒悦原本还昏沉的脑袋瞬间清醒,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顾不得双腿还在发软,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卧室,拖鞋差点跑掉一只。 看见那罐星星完好无损地放在桌角后,舒悦双手撑在桌沿,长舒一口气。 沈淮桉不可能想到她在星星里面写字的。 “吓死我了……”她小声嘀咕,抚过玻璃罐光滑的表面。 突然,她的动作僵住。 她抓起星星罐用力晃了晃,蓝色的星星在罐子里翻滚碰撞,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舒悦拧开盖子,把罐子倒过来,星星哗啦啦地倾倒在桌面上。 她反复拨弄着这堆小纸星,愣在原地。 那两颗粉色的星星。 不见了。 不见了! 她有一个不好预感。 沈淮桉看见了里面的字,故意把星星拿走了。 “啊啊啊——” 她胡乱抓了抓头发,把本就凌乱的发型揉得更像鸟窝。 她脑补出出沈淮桉那张欠揍的脸。 他肯定会用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手指夹着那张粉色纸条,悠悠地念出她写的每一个字,然后挑眉问她:“原来你从那时候就?” o(`ω?*)o 想到这里,舒悦捂住发烫的脸。 小心翼翼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藏的还这么隐蔽,怎么就被当事人发现了呢? 她怎么面对沈淮桉啊! 人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桌上的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舒悦木着脸点开。 沈淮桉:【睡醒了吗?】 舒悦心一沉。 沈淮桉没提到星星的事,她也假装不知道: 【刚醒。】 沈淮桉:【我刚刚去严晴家,给你带了粥,还有润喉糖,记得吃。】 舒小兑:【谢谢。】 见沈淮桉并没有提起她藏着告白的事情,舒悦自我安慰,沈淮桉可能只是觉得那两颗粉色星星好看,所以才带走的,并不知道星星里面写着话。 毕竟,沈淮桉喜欢粉色。 一分钟后,沈淮桉的消息击碎她的幻想: 【星星在我这。】 【我看到里面的话了。】 【等你病好了之后,我们见一面。】 “……” 舒悦安详地闭上眼。 良久,她睁眼,咬着唇回复道: 【我病的挺重的。】 【短时间内好不了。】 沈淮桉:“……” —— 舒悦也知道,她早晚有一天要面对现实。 但她现在身体发虚,没有精力,也不敢去见沈淮桉。 她不知道沈淮桉到底是怎么想她的。 万一见面,沈淮桉像拒绝其他女孩那样拒绝她,那以后,她和沈淮桉真的连朋友都没法做了。 舒悦体质好,第二天就不烧了,第三天身体彻底没事,满血复活。 为感谢严晴在她生病期间的照顾,舒悦自掏腰包带严晴吃大餐。 严晴兴致冲冲地带舒悦直奔学校附近的一家奶茶店。 舒悦:“……我请你吃大餐,你就这点追求?” 严晴笑嘻嘻地拉舒悦进去。 一推门,浓郁的奶茶香扑面而来。 店里装修得温馨明亮,墙上贴满了便利贴留言,角落里还摆着几盆绿植。 舒悦的目光扫过前台,瞬间明白了严晴的用意。 童峻站在收银台后,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奶茶店的制服,白衬衫外搭黑色围裙,袖口挽起,低头认真地在点单机上操作。 “欢迎光临——”童峻抬头,看见她们时愣了一下,笑道,“悦姐,严晴,这么巧啊!” 他把包好的奶茶递给前面的客人,转头看向她们:“喝什么?我请你们。” 严晴抿唇一笑,拒绝了童峻的好意,点了杯芋泥啵啵奶茶和几盘小点心。 舒悦病刚好,不太想喝太腻的,要一杯柠檬水。 点完餐,两人坐在一张小桌前等。 严晴眼睛时不时地往吧台瞟。 舒悦托着腮,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原来某人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严晴嗔笑着拍舒悦一下。 很快,舒悦就笑不出来了。 点心刚上桌,她就收到了沈淮桉的消息: 【病养的怎么样了?】 舒悦怔了怔,回: 【不太好,我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不能外出,不能见风。】 发完字,又配上一个灵魂出窍的表情包。 舒悦看着沈淮桉的消息,心虚地咬了咬吸管。 沈淮桉秒回一条语音: “是吗?”他冷笑一声,背景音里隐约能听见街道的嘈杂,“我在奶茶店门口,吃完出来找我。” 舒悦瞪大眼睛,抬头看向玻璃门外。 沈淮桉穿着黑色帽衫,双手插兜站在店外,见舒悦看过来,慢条斯理地举起手机晃了晃,嘴角那抹冷笑还未褪去。 舒悦:“……” 她大脑瞬间空白。 沈淮桉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奶茶店的? 舒悦忽地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前台的童峻。 童峻正假装擦拭桌面,镜片后的眼睛心虚地往这边瞄了一眼,对上舒悦的视线后,立马移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调奶茶。 舒悦咬牙切齿:“童!峻!” —— 沈淮桉在外面等着,舒悦没有心思吃东西。 她三两口灌完柠檬水,随便抓了两块芝士蛋糕塞进嘴里。 推门出去前,舒悦回头瞪了童峻一眼。 对方收到刀眼,躲进了操作间。 推开玻璃门,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舒悦看见沈淮桉,干巴巴地笑道:“哈喽……” 沈淮桉没应声,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沿着街道往前走。 途中路过一个煎饼摊,沈淮桉停下脚步。 “加两个蛋,多放香菜。” 他对着摊主说完,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煎饼在铁板上滋滋作响,香气飘过来。 舒悦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她这才想起自己刚才根本没吃饱。 煎饼打包好,沈淮桉从摊主那儿接过金黄酥脆的煎饼,塞进她手里。 舒悦:? “以你的饭量,”沈淮桉声音里带着熟悉的调侃,“奶茶店那点东西也就刚够你塞牙缝。” 舒悦:“……” 舒悦低头咬了一大口煎饼,热乎乎的蛋香在口腔里弥漫。 小摊旁是一个公园,两人坐在并排的秋千上。 链条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舒悦小口咬着煎饼,脚尖点地面,晃动秋千。 她能感觉到沈淮桉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却不敢抬头与他对视。 突然,沈淮桉把手伸到她面前,摊开掌心。 两颗粉色和一颗蓝色的星星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纸张因为反复展开又折回已经起皱。 舒悦的煎饼差点掉在地上。 两颗粉色的,一颗藏着她告白的话,一颗写着她送沈淮桉的礼物中含着她的喜欢。 还有一颗蓝色的。 蓝色的? 沈淮桉声音比平时低沉:“我拆了你送我的那盒星星。” 舒悦猛地抬头,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 沈淮桉抚过星星的折痕:“拆到第一百二十颗,我找到了这张写着表白的星星。” 舒悦机械地咽下嘴里的煎饼,没尝出任何味道。 她静静地盯着沈淮桉,视线落在他掌心里那两颗泛着旧时光颜色的星星纸上,指尖掐进煎饼纸袋,滚烫的内馅渗出油脂,在指腹留下灼热的痛。 此时,她心里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忐忑,不安。 又带了点期待。 期待沈淮桉恰好也喜欢她,看到这些表白的话,他们就能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沈淮桉收回手,攥紧掌心,眸光深深地凝着舒悦:“你喜欢我。”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就像在说一个早已确信无疑的事实。 舒悦的心脏跳得又急又重,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他为什么这么问? 又想听她说什么呢? 舒悦深吸一口气,抬起眼睛直视他:“是,我是喜欢你。” 沈淮桉瞳孔一震。 “可是,星星里的那些话都是我高一时候写的,”舒悦攥紧秋千的链条,指腹被勒出浅浅的红痕,“已经过去这么久,你现在拿出来这些……” 她吞咽了一下,喉间的干涩让声音有些发颤:“万一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呢?” 最后一句话刚说出口,舒悦就后悔了。 那不是她的真心话。 她只是不甘心。 凭什么她暗恋了三年,现在却要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她也有自己的骄傲。 舒悦的话音刚落,沈淮桉低笑一声。 那声轻笑带着胸腔的震动,在两人之间狭小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他一眼看穿舒悦的嘴硬和逞强。 但没关系,小姑娘已经在高中大胆的表达过心意。 现在,也该轮到他来说了。 舒悦不满地嘟囔:“你笑什么?” 她的脸红的快要熟了,想躲开沈淮桉的视线,却又不想认输,固执地瞪着他。 沈淮桉微微倾身,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的目光落在舒悦脸上,带着几分玩味,又藏着温柔。 “没事,你现在不喜欢我也没关系,”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带着些许气音,“因为——” 他停顿了一下,故意拉长尾音: “从高中到现在,我一直都喜欢你。”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在舒悦胸腔里炸开。 她的心脏漏跳半拍,随后便如脱缰野马般狂跳起来。 刹那间,舒悦耳边的所有声音全部消失。 树叶沙沙的声响,远处球场上隐约的嬉闹全都化为虚无。 只有她重重的心跳声,震耳欲聋,一下下撞击着鼓膜。 这时,沈淮桉的手覆上她的发顶。 他揉了揉她的发丝,秋千随着他的触碰晃动。 “所以,”他嗓音很沉,认真得让人心悸,“为了让你再喜欢上我。” “我要开始追求你了。” 第50章 Chapter50 故意勾引她 舒悦晚上睡觉前, 还觉得这件事十分梦幻。 她蜷缩在柔软的床铺里,反复回想中午时沈淮桉在秋千旁说的话。 她暗恋了三年的人,今天对她表白了。 而且, 他说正式开始追她。 舒悦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会儿呆,掐了下自己的脸颊。 “嘶……” 真实的痛感让她轻轻抽气, 又忍不住翘起嘴角。 她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双腿在空中胡乱蹬了两下。 兴奋得实在受不了, 她一把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裹住,滚了两圈变成一只蚕蛹似的团子。 被窝里的空气很快变得闷热, 她憋得脸颊发烫,探出头来。 她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胸口随着喘息轻轻起伏。 这时, 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舒悦扒拉两下乱蓬蓬的头发,从被窝里伸出胳膊, 摸索着拿起手机解锁。 沈淮桉发来一条消息: 【睡了吗?】 舒悦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牙齿咬住下唇,根本压不住笑意。 她飞快打字回复:【还没呢。】 发完消息, 舒悦的目光落在沈淮桉的全名备注上。 她点开资料页, 把原本正经的“沈淮桉”三个字删掉,改成“追求者”。 备注刚改完, 沈淮桉发过来一条语音。 舒悦点开,把手机贴到耳边。 沈淮桉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 带着那股熟悉的、懒洋洋的得意: “我知道, 我要追你这件事你特高兴。” “也不至于高兴的睡不着吧。” 舒悦脸上笑意凝固。 她盯着手机屏幕,胸口那股闷闷的情绪又涌了上来。 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搅乱她的心跳, 自己却还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她不想理他了。 可又有些气不过,狂敲屏幕打出一行字: 【你给我发消息就是为了打听我睡没睡?】 发完,她又后悔。 这语气听起来简直像在撒娇。 她懊恼地把手机扔到枕边,拉起被子蒙住半张脸。 手机震动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十分清晰。 舒悦咬住下唇,挣扎了三秒,还是没忍住伸手去够。 沈淮桉回的很快: 追求者:【不是。】 追求者:【我是来和我喜欢的人,说一声晚安。】 —— 舒悦一夜未眠。 她缩在被窝里,手机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 那句“我喜欢的人”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每重复一次,心脏就像被羽毛轻轻挠过,又痒又麻。 第二天早上,舒悦拖着困倦的身体挪进卫生间。 严晴正在刷牙,瞥见她进来,含着一嘴泡沫含糊道:“早啊……” 话没说完,她惊呼一声:“你眼睛怎么了?” 舒悦凑近镜子,被自己眼下两片明显的青黑吓了一跳。 她摸了摸眼眶,支吾道:“没怎么……就是失眠了。” “失眠?”严晴漱了漱口,泡沫还沾在嘴角就凑过来,眼睛亮得可疑,“你该不会是听沈淮桉说要追求你,兴奋的睡不着吧!” 昨天她在奶茶店看舒悦和沈淮桉一起走,大概能猜到一二。 舒悦走后,童峻鬼鬼祟祟地从操作间出来,坐到她旁边,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了一遍,严晴彻底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她和童峻一致认为,沈淮桉要向舒悦表白了。 结果,昨天下午回家,舒悦就捧着脸说,沈淮桉说要追她。 舒悦那双澄澈的眼睛根本藏不住事,听到严晴的话,一抹绯红从脖颈蔓延到脸颊。 她挤上牙膏,把牙刷塞进嘴里,说话时白色泡沫在唇边若隐若现:“我是那种不稳重的人吗?” 严晴:“在面对沈淮桉的时候,是的。” “……” 上午十点,舒悦站在玄关穿鞋。 严晴没什么事,窝进沙发里投屏看电影,薯片咬得咔嚓响:“回来的时候顺路带份楼下的鸭货。” “OK,”舒悦系好鞋带,“要微辣还是中辣?” “中辣!爱你~” 阳光透过单元门的玻璃,在地面投下菱形的光斑。 舒悦刚走下最后一层台阶,透过防盗门的玻璃,看见了沈淮桉。 他穿着黑色衬衫外套,宽松的运动裤被他的长腿撑出利落的褶皱,整个人带着漫不经心的松弛感。 舒悦的脚步放缓,推开防盗门。 “你是在等我吗?” 沈淮桉听见声音,转过头。 他逆着光,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 他走过来,伸手帮舒悦扶住门,手臂横在她身侧时,带起一阵薄荷气息。 “我来送你去辅导机构。” 防盗门在身后合拢,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沈淮桉目光锁住她。 “追人么,”他拖长尾音,喉结随着说话轻轻滚动,“必须拿出诚意。” 舒悦盯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咽了咽口水。 刹那间,照在身上的阳光变得滚烫。 —— 车停在辅导机构门口。 树影斑驳地落在挡风玻璃上,晃得舒悦有些恍惚。 她去解安全带,在扣上滑了几次都没能摁开。 越是着急,那安全带越是纹丝不动。 “你先回去吧,”她声音有些发紧,不敢抬头,“我下午还要帮其他老师代课,可能要四个小时才能结束。” 沈淮桉没说话,倾身靠了过来。 他的气息瞬间笼罩下来,侵略性十足。 舒悦后背紧紧贴住座椅,避无可避。 “咔嗒”一声轻响,安全带在他指间轻松弹开。 “谢谢。” 舒悦小声说道,一抬眼,猝不及防对上沈淮桉近在咫尺的脸。 阳光透过车窗在他侧脸,勾勒出他优越的眉骨和鼻梁线条。 他的领口不知何时又松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片冷白的肌肤,锁骨线条清晰可见。 舒悦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他的领口敞得太开,从舒悦的角度,能看到胸前的薄肌轮廓。 舒悦嗓子发干。 她有种感觉。 沈淮桉故意解开扣子,在勾引她。 沈淮桉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眸底掠过一丝得逞的笑意。 他象征性地拢起领口,挂了下舒悦的鼻尖:“看哪儿呢?” “你,你扣子松了。” 舒悦慌忙别开脸,摸着脑后的头发,把原本柔顺的发丝摸的乱七八糟。 沈淮桉慢条斯理地后撤,单手系着纽扣,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领口流连,动作刻意放得极慢,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 他“啧”了一声:“我这好心帮你解安全带,你怎么还趁机占人便宜呢。” 舒悦:“……” 她张了张嘴,却无法反驳。 她确实看了。 不仅看了,还看得心跳加速,掌心发烫。 甚至, 蠢蠢欲动, 想伸手触碰那片冷白的肌肤。 这个认知让舒悦彻底慌了神,她推开车门,落荒而逃。 —— 舒悦给阮雪儿上课的教室在一楼,从窗户能看到沈淮桉的车。 沈淮桉靠在驾驶座上,车窗半敞着,他单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 阮雪儿用笔尾戳了戳舒悦的手背,挤眉弄眼地指向窗外:“姐姐,那个帅哥哥开车来送你啦,还在外面等你下课,他肯定对你有意思。” 舒悦批完一面卷子,翻面:“嗯,他在追我。” “啊!”阮雪儿激动的差点站起来,拍了两下桌子,“我就说嘛,他肯定喜欢你!” 她靠近舒悦:“姐姐,你什么时候答应他呀?这哥哥比我们校草帅多了,你可不能放过他!” 舒悦笔尖一顿,望向窗外。 沈淮桉似有所感,也抬头瞧过来。 舒悦慌忙低头,红笔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看他表现。” 给阮雪儿上完课,舒悦抱着教案赶往隔壁教室。 这间教室能容纳三十多人,授课学生是初中生。 初中英语课的内容她已经很久没接触,她坐在在讲台旁翻阅讲义,用红笔在边角补上几个备注。 与此同时,楼外的树荫下,沈淮桉正倚着车门活动肩膀。 在车里等了将近两小时,后背有些僵硬,他抬手揉了揉后颈,黑色衬衫随着动作绷紧,勾勒出肩背的线条。 “哥……哥哥!” 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淮桉转身,看见阮雪儿攥着书包带,圆圆的脸上带着几分羞涩和兴奋。 她鼓足了勇气才走到沈淮桉面前。 “哥哥,你要加油哦,”阮雪儿圆圆的眼睛亮晶晶的,“祝你早日追到悦姐姐。” 沈淮桉笑了:“谢谢,我会的。” 阮雪儿握拳,又说了句加油,才蹦跶哒地跑远。 讲课的声音落进耳朵里,沈淮桉望向教学楼的方向。 透过明净的玻璃窗,他看见了舒悦的身影。 此时已经开始上课,她站在讲台前,游刃有余地面对台下的学生。 她今天穿着白色的衬衣,粉色的针织衫,黑直的长发披散,随着她转身写板书的动作在肩头流淌。 上了大学,舒悦的眉目已经完全长开,眼尾微微上扬,鼻梁高挺而秀气,不施粉黛却依旧明艳动人。 唯一没变的,是她纯粹干净的笑容。 时光在这一刻产生了对比。 三年前的舒悦将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碎发都要用发卡仔细别好。 那时的她站在讲台上回答问题时,手指会绞紧衣角,声音细如蚊呐。 而现在,她握着粉笔在黑板上行云流水,吐字清晰有力,发丝随着低头翻阅教案的动作滑落肩头,她随手将碎发别至耳后,继续讲着课。 舒悦的声音清亮悦耳,在教室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带着沉淀后的自信与温柔。 沈淮桉心头一动。 发绳解开了头发,也解开了舒悦的束缚。 现在的她,像一只破茧的蝴蝶,在属于自己的天地里,舒展着最自然的姿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0-60 第51章 Chapter51 “我也想你了”…… 下午三点半, 舒悦的课程结束。 教室的窗框被阳光拉出长影。 她收拾讲台上的书,朝外面看去。 沈淮桉的车依然停在原地,他靠在驾驶座上, 侧脸被太阳映着。 她快速将书本塞进帆布包里,动作比平时急促,拐过走廊转角, 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陈鸣赫。 “不好意思。”舒悦后退半步,对他笑了笑。 陈鸣赫抱着几本厚重的书, 站在原地没动,犹豫几秒, 还是开口道:“舒悦。” 舒悦已转身要走,闻声又回过头。 “我听说,”陈鸣赫望向门外那辆熟悉的车, “沈淮桉在追你?” 刚才课间,他出门买水, 听见了阮雪儿和沈淮桉说的话。 舒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嘴角上扬,大方地承认:“是的。” 听到舒悦的回答, 陈鸣赫摩挲着书脊边缘。 “那是不是证明, ”他再次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走廊的嘈杂淹没, 却依然能听出隐隐的期待,“你们两个还没有在一起?” 舒悦点点头:“现在是的。” 这句话点燃陈鸣赫的希望, 他眼睛瞬间变亮, 他走上前半步:“那我是不是也可以追——” “不可以。” 没等陈鸣赫说完,舒悦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快速出声打断。 陈鸣赫攥紧了怀里的书本, 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委屈和颤抖:“为什么?为什么连追你的机会都不给我?” 舒悦抿了抿唇,阳光透过玻璃门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直视着陈鸣赫的眼睛,语气温柔却决绝:“谢谢你喜欢我,但我们不合适,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 被发了张好人卡,陈鸣赫知道自己彻底没戏,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不死心地追问:“那为什么沈淮桉可以追你?” 他又看了门外的沈淮桉,轻轻地、试探地问:“你喜欢他?” 舒悦睫毛轻颤,点了点头。 “真羡慕沈淮桉啊……”陈鸣赫望着沈淮桉的眼神复杂,“他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他。” 这是舒悦第一次拒绝别人的表白,她看着陈鸣赫黯淡的眼睛,想说些什么来缓解这种尴尬,但这种情况,所有的安慰都很苍白。 陈鸣赫低了下头,调整好情绪,努力微笑,在喜欢的人面前保持最后一丝体面:“我先走了。” 没等舒悦回应,他匆匆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背影在走廊尽头消失得很快,像是怕多停留一秒会崩溃。 舒悦站在原地缓了会儿,出了楼。 沈淮桉懒懒地倚在车门边,黑色衬衫的袖口挽至肘间,三四个高中模样的女孩围着他,朝他要微信。 他姿态疏离,说出来的话礼貌却毫不留情:“不好意思,我没微信。” 女孩们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长发女生不甘心道:“Q.Q号也行。” 沈淮桉:“没有Q.Q。” “……” 女孩们恹恹地走了。 等那群女生走远,舒悦才慢悠悠地走过去。 沈淮桉一抬眼就看见了她,冷淡的眉眼瞬间生动。 他直起身,挑眉看她:“在那偷看半天才过来?” 舒悦绕过他拉开副驾驶门,笑道:“不是怕耽误你好事吗?” 沈淮桉伸手抵住车门,手臂横在她面前:“我有喜欢的人。” 他低头平视舒悦的眼睛:“当然要自觉遵守男德。” 舒悦仰脸看他,从他深黑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那句“喜欢的人”像一颗糖,猝不及防地滚进心里,甜得她心跳失序。 “当然,”沈淮桉又凑近了些,目光深邃,“等我成为你男朋友之后,会更自觉的。” —— 车子驶入繁华的街道,夕阳的余晖透过挡风玻璃洒在两人之间。 车窗半敞着,嘈杂的人声交织在车内。 沈淮桉单手扶着方向盘:“你吃什么?” 舒悦划开手机:“我听雪儿说,这边有一家特别好吃的披萨,叫一块披萨店。” “嗯,”沈淮桉看着车外,“我找找。” 舒悦望向驾驶座上的沈淮桉。 他侧脸线条在暮色中格外分明,衬衫领口不知何时又解开两颗扣子,露出锁骨和一片冷白的肌肤。 舒悦记得刚才在辅导机构外,这人明明把扣子系得严严实实,连喉结都只露出半个。 现在倒好,锁骨下那片肌肤几乎一览无余,在光线下白得晃眼。 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色即是空。 沈淮桉注意到舒悦的反应,勾勾唇,装作无意地调整坐姿,让那片裸露的肌肤更多地暴露在舒悦的视线范围内。 十一假期,披萨店的客人多,店门口的停车场没有位置,沈淮桉在附近绕了一大圈,才找到一处停车的地方。 下了车,舒悦发现人行道上到处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十指相扣,亲密依偎。 她看见沈淮桉下车系着领口的扣子,忽然想起陈鸣赫说的那句话。 真羡慕沈淮桉啊。 他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他。 舒悦想到,自己也是又何尝不是如此幸运呢。 她喜欢的人,也喜欢着她。 想到这,舒悦走着走着,挽住了沈淮桉的胳膊。 沈淮桉脚步顿了下,眉梢微挑:“这么热情?” 舒悦将他的手臂抱得更紧,脸颊贴在他的衣袖上:“你今天表现好,这是给你的回馈。” “那我再努努力,”沈淮桉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深,“下次是不是就能牵手了?” “想的美,”舒悦的脸烧了起来,扯着沈淮桉的胳膊往前走:“下次……下次再说。” —— 第二天舒悦去辅导机构,听到陈鸣赫请假的消息。 那个老师说,陈鸣赫请假的原因是失恋了,休息几天才能来上课。 舒悦:“……” 舒悦有种愧疚感。 但这件事,她没有办法弥补陈鸣赫。 感情这个东西强求不来,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替陈鸣赫祈祷,祈祷他早日忘掉她,遇见对的人。 这几天,孙雯洁时不时给舒悦发消息,问她假期兼职结束后要不要回家。 舒悦不太想来回折腾,跟孙雯洁说了自己的想法,孙雯洁没再说什么,给她转了一笔生活费。 舒悦看着微信五位数巨额转账,瞪大眼睛。 孙雯洁发来一条语音: “这里面有你爸爸给你的钱,他转了很多,我给你转了一部分,剩下的妈妈存在你的卡里了。” 舒悦盯着那个数字,想起上次见到舒志远时,他鬓角新添的白发,和略带讨好的表情。 他总是这样,用转账记录代替陪伴,用金钱弥补缺席。 手机屏幕的光暗了下去。 舒悦听孙雯洁提过,舒志远的女上司年纪很大了,那次流产伤身,之后很难再怀孕。 可如果那个孩子平安出生,舒志远会不会就彻底忘记还有她这个女儿? 想了许久,舒悦点了收款。 这笔钱的出现,割开了她心里那道旧伤,让她不得不承认,她对舒志远虽然没有太多的父女情,但早已没了怨恨。 她内心依旧渴望这份遥不可及的父爱,哪怕是以这种形式。 她没过多想这个事,休假时间,她和严晴出去玩了两天。 晚上回家,舒悦洗完手,想拿瓶可乐,拉开常温层的门,看见满满一格的奶茶。 “你买这么多奶茶干什么?”舒悦拿着一听可乐走到严晴身边坐下。 严晴坐在沙发上,摆弄她新买的饰品。 她拿起一个发夹别在头顶,举起茶几上的小镜侧着脸照来照去:“那些都是在童峻兼职那家店买的。” 舒悦嘴里的可乐差点喷出来:“你为了给他冲销量?” “不是!”严晴把镜子拍砸茶几上,“我就是想多看他几眼,总不能只去不买吧?” 舒悦无法反驳。 严晴一把搂住舒悦的肩膀:“别说我了,你和沈淮桉怎么样了?” 舒悦舔掉唇边的可乐渍,想了想这些天她和沈淮桉相处的一点一滴:“就是,他总在诱惑我。” 她把沈淮桉那些小心机和盘托出。 “啊!这男人心眼比蜂窝煤还多!”严晴抓住舒悦的手腕,“你记住,男人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你得矜持!” 舒悦喝一口可乐。 她想起沈淮桉身上清爽的薄荷气,修长的脖颈,凸起的锁骨,滑动的喉结,还有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每一处都是无声的诱惑,勾的舒悦心里发痒。 她咽了咽口水:“我矜持不了一点。” “……” —— 晚上睡觉前,舒悦收到沈淮桉的消息。 追求者:【睡了吗?】 舒悦把脸埋进枕头里蹭蹭,打字回复:【刚躺下。】 消息刚发出去,对方秒回。 追求者:【我们两天没见了】 追求者:【想我没?】 她当然想他了,但想起严晴的话,还是违心地回复:【不是很想。】 手机很快震动。 追求者:【112,我在追你。】 追求者:【你要给点甜头,我才能更有动力。】 舒小兑:【什么甜头?】 追求者:【比如现在,你就要说,你想我了。】 屏幕的光映出她泛红的脸颊。 舒悦慢吞吞地打字回:【我想你了。】 消息发出去,她把脸埋进被子,压住心跳声。 没几秒,一条语音消息跳出来。 她点开,话筒里传来沈淮桉清透的嗓音,带着勾人的笑意和温柔: 【嗯,我也想你了。】 第52章 Chapter52 想和沈淮桉谈恋爱 十一长假最后一天, 舒悦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学校寝室。 严晴明天没课,后天回,舒悦拖着小行李箱出门时, 她还在房间里睡觉。 她轻轻带上门。 推开防盗门前,舒悦对着玻璃门映出的倒影理了理头发。 沈淮桉在楼下等她。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黑色的冲锋夹克,夹克的拉链规矩地拉到领口, 盖住脖子。 “早。”舒悦看见沈淮桉,小跑几步, 行李箱的滚轮在路上发出声响。 沈淮桉点头,自然地接过舒悦手里的行李箱, 带她去车前。 舒悦坐进副驾驶,拉过安全带系上,瞥见沈淮桉放好行李箱坐到驾驶座。 他指尖勾在在夹克拉链上, 拉链被一拉到底,露出里面的白色V领T恤。 那领口开得极低, 随着他调整坐姿的动作,衣领滑动,隐约露出更深处的皮肤。 舒悦移开眼, 动作僵硬地扣上安全带。 她太清楚这种深V领的T恤该怎么穿了。 这衣服里面本该搭一件内搭的, 可沈淮桉没穿,就这么大剌剌地敞着, 像是生怕她看不见。 舒悦暗骂自己没出息。 她明知道沈淮桉是故意的。 可她偏偏就吃这一套。 车子开出小区。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模糊成流动的色块。 舒悦无心欣赏风景, 眼睛止不住地往沈淮桉身上瞟。 沈淮桉单手扶着方向盘, 另一只手搭在车窗边缘。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侧头,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弧度, 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又若无其事地转回去。 舒悦别开眼,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掩盖自己偷看行为。 刚解锁屏幕,严晴的语音消息弹出来。 舒悦忘了自己微信语音开的是扬声器,而且音量满格。 她点开语音,严晴打着哈欠的声音突然在密闭的车里炸开: “悦悦,你千万别被沈淮桉的勾栏手段诱惑了!记住我那句话,男人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你要矜持!” 舒悦吓的手指一抖,手机在掌心打了个转,掉在脚垫上。 她手忙脚乱地弯腰去够,身体却被安全带勒住,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捡起手机,语音已经播放到最后那句“你要矜持”。 车里陷入诡异的寂静。 舒悦弯腰的姿势僵了几秒才起来,她干笑两声,无力地辩解:“那个,严晴没睡醒,她乱说的。” 红灯亮起,车子稳稳停住。 沈淮桉挑眉,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勾栏手段?” 舒悦:“……” 他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自己敞开的领口:“你被诱惑了?” “……” 沈淮桉叹了口气,故作失落地拢起衣领,慢动作将拉链拉上。 舒悦眼睛追随着他手指的动作。 当拉链完全遮住那片肌肤时,她竟然感觉有点遗憾。 “算了,”沈淮桉垂下眼睫,声音委屈得恰到好处,“越容易得到的越不珍惜。” “……” —— 上完了一天的课,晚上,沈淮桉去二叔沈永家还车。 沈永家离双宁大学不远,从学校开车到沈永家只需要二十分钟的距离。 沈淮桉把沈永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坐电梯来到沈永家门口。 门铃刚响一声,大门被拉开。 七岁堂妹的柠柠踮着脚,看见堂哥在门口,抱住他的腰,转头朝屋里喊:“爸爸妈妈,哥哥来啦!” 沈淮桉揉揉妹妹的脑袋,听见屋里有噼里啪啦爆油的声音。 沈永举着锅铲,从厨房探出身:“淮桉来啦,进屋坐,我和你二婶正做饭呢,留下来吃一口。” 厨房里的二婶也提高嗓音:“是啊,我今天做了珍珠丸子,你一起吃吧。” “不了二叔二婶,”沈淮桉没进屋,站在门口,把车钥匙放在鞋柜上,“我来还车。” 沈永用围裙擦着手,走出来笑道:“我放假去你爸家,他还向我打听你假期不回家在双宁干什么呢,我说,你儿子有心上人了,正追人家呢,话说回来,怎么样,有进展没?” 柠柠仰头,眨巴大眼睛看着哥哥。 沈淮桉摸摸后颈,失笑道:“还在追呢。” “行,”沈永拍拍沈淮桉肩膀,“用车随时来,我家里还有一辆车,不耽误事儿。” “对,”二婶端着一盘菜从厨房出来,“等你俩成了,记得带小姑娘来家里吃顿饭。” 沈淮桉:“好,一定。” 说完,沈永进厨房继续做菜。 沈淮桉看了眼还抱着自己不放的小丫头:“我走了,你好好写作业。” “哥哥,”柠柠放开手,她虽然年纪小,但看过电视剧,知道“追女孩”,就是喜欢的意思,好奇地问,“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是什么样的呀?” 沈淮桉蹲下,与柠柠平视,脑海里闪过舒悦纯澈的眼睛和笑脸,以及她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自信大方模样。 他捏了捏柠柠的脸蛋,声音温柔的像投进屋内的夕阳光:“她呀,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女孩。” —— 十一假期之后,舒悦的专业课增加了几节,从周一到周五的全天排满。 周五晚上,舒悦上完课去严晴家。 客厅里放着电影,舒悦拎着酸奶径直走向冰箱,打开门,又看见占满一整个格的奶茶。 这批奶茶的包装和假期那批不同,杯身印着童峻兼职那家店的logo。 舒悦往冰箱里塞酸奶,问严晴:“你又买了一堆奶茶?” 严晴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影,举起遥控器调音量:“是啊,假期那些奶茶我怕浪费,都喝了。” 说完,她捏了捏自己的肚子,哭丧着脸:“我喝完那些奶茶,胖了三斤!三斤啊!” 舒悦叹口气,放好酸奶,去厨房洗了几个橘子。 她端着果盘回到客厅,严晴已经沉浸到电影里,眼睛红红的。 舒悦坐在严晴身边,剥好一个橘子递给她:“你看的这是啥片?” 严晴接过橘子,掰了一瓣塞进嘴里:“爱情片,从校园开始。” 电影已经演到后半段,舒悦看得云里雾里,嚼着橘子瓣看热闹。 反倒是严晴,听到片尾曲,为男女主be的爱情痛哭流涕。 舒悦一张一张抽着纸给严晴擦眼泪。 严晴抽噎着扑在舒悦怀里:“呜呜呜呜呜,他们明明那么相爱,怎么就没在一起呢,人生真是世事无常……” 忽然,严晴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里迸发出光彩,她一把抓住舒悦的手腕:“我决定了。” 舒悦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什么?” “明天我要去向童峻表白。” 舒悦:“……” 舒悦:“!” “你……”舒悦瞪圆眼睛,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怎么突然就……” “我受不了了!”严晴抓起抱枕狠狠锤了两下,“你知道我每天去奶茶店假装偶遇多累吗?买完奶茶又不爱喝,冰箱里堆了十多杯。” 她双手抓住舒悦的肩膀摇晃:“你知道我昨天半夜起来,看见冰箱里那些奶茶有多绝望不!” 舒悦被晃的脑袋有些晕,还没忘问道:“你……打算怎么说?” "到时候再说!我去睡觉,养精蓄锐准备告白!"严晴抓起最后一个橘子塞进嘴里,跳下沙发,走到卧室门口时,突然转身,指着舒悦,“你明天陪我一起去!” “要是我怂了,”她抬脚在空中蹬了一下,“你就一脚把我踹过去!” 舒悦顿时充满了使命感,她立刻跪坐起来,双指并拢,在太阳穴帅气地一点:“收到!” —— 次日一早,严晴和舒悦来到奶茶店。 严晴准备的很隆重,精心挑选了一套衣服,还化了淡妆。 舒悦她们来的早,奶茶点只有他们两个人。 两人藏着心事,鬼鬼祟祟地在去前台点餐。 童峻也刚到,他系着围裙招呼两人:“今天周六,你俩起的真早啊,喝点什么?” 严晴本来也不是喝奶茶的,随便点了两样东西,扯着舒悦走到一个空位坐下。 “我……”严晴怂了,手指在桌面上划来划去,“要不算了,我昨天神智不清醒……” 舒悦无比庆幸严晴带她过来,她觉得,此刻正是她发挥作用的时候。 她鼓励严晴:“别怂啊。” 然后,捏捏严晴的肚子:“你还想喝奶茶继续长胖吗?” 严晴眼底重新燃起斗志。 几分钟后,童峻把奶茶端到二人面前,温润一笑:“慢用啊。” 店里没有客人,童峻给自己做了一杯珍珠奶茶,坐在舒悦她们旁边的椅子,笑着对严晴说:“你最近总来买奶茶,我们店最近上了新款饮品,我到时候先给你来一杯。” 严晴扯了扯唇:“……” 舒悦握着奶茶杯,脚下踢了踢严晴的鞋,不停给她使眼色,让她大胆上。 怕严晴放不开,舒悦起身:“我去下洗手间。” 她躲在布帘后,看到童峻依旧喋喋不休地跟严晴介绍着新品配方。 严晴双手紧紧攥着裙摆,不停地深呼吸,突然,拍案而起。 童峻禁声,惊得往后一仰,眼镜滑到了鼻尖。 “我不想再这么不明不白地拉扯了!”严晴的声音在空旷的店里格外响亮,她一把揪住童峻的衣领,“我根本不爱喝奶茶!这一个月我喝得快吐了,就是为了多看你几眼!” “因为,我喜欢你。” 舒悦激动地攥紧拳头。 就是这样,A上去姐妹! 在童峻震惊的目光中,严晴一鼓作气,闭上眼,大胆地俯身吻上去。 阳光透过他们之间的缝隙,在地上投下交叠的影子。 童峻眼底的震惊渐渐消散,他顺从地闭上眼,悬在半空的手缓缓落在她的腰间。 舒悦捂着嘴,差点惊呼出声。 严晴退开时,童峻的嘴边还沾着她的口红。 “好了,”严晴脸红的都快冒烟,声音在发抖,却强装镇定,“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你的初吻是我的了,我也不亏。” 她潇洒地拎起桌上的包,对卫生间偷看的舒悦招手:“办完事了,回家!” 舒悦从卫生间窜出来,小跑着跟上好友的脚步。 她们即将推门而出时,身后突然传来童峻的声音: “严晴,等等。” 严晴的脚步顿住,后背绷得笔直。 舒悦敏锐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往旁边挪了几步,假装看墙上的饮品海报。 童峻摘下眼睛,没有镜片的遮挡,那双柔和的眼睛更加温润明亮。 他走到严晴身边,握住她的手腕。 “以后,你不需要特地买奶茶来看我。” 童峻的手顺着她的手腕下滑,与她十指相扣:“因为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男朋友了,你随时可以见到我。” 他另一只手扣住严晴的后脑,额头贴上她的:“我也,喜欢你。” 舒悦看着这一幕,有一种渴望从心底破土而出。 她想到了沈淮桉。 她突然,好想和沈淮桉谈恋爱。 她想光明正大地牵沈淮桉的手,以女朋友的身份,紧紧拥抱他。 严晴把脸埋进他的肩窝,攥着童峻后背的衣服大声道:“你早说啊我之前胖的那三斤算什么!” 她抬起头,眼睛红红:“我冰箱里还有十多杯奶茶没喝呢” 舒悦:“……” 童峻:“……” —— 晚上,舒悦去辅导机构兼职。 下课后,沈淮桉来接她。 坐在车里,舒悦偷偷瞥了眼驾驶座的沈淮桉,他的侧脸在掠过车窗的街灯中间忽明忽暗。 她主动开口道:“你一会儿有事吗?” 沈淮桉打转方向盘:“没有。” “那,”舒悦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紧,小心地提出邀请,“我们,一会儿去看个电影吧。” 第53章 Chapter53 “要,亲一下吗”…… 沈淮桉目光转向舒悦, 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看电影?” “对呀,反正我也没什么事,”舒悦摩挲着膝盖, 偏头看向沈淮桉,“你去不去?” 沈淮桉的手搭在换挡杆上,笑着调侃:“这也是我表现好的回馈?” 舒悦手指绞着包带:“算是吧。” 她打算今天答应沈淮桉的追求的, 又觉得直接答应太过突兀,所以想找个事情铺垫一下。 沈淮桉转动方向盘驶入影院停车场。 夜晚的环球影城灯光璀璨。 晚上影城的人不多, 沈淮桉和舒悦走到几张电影海报前,问她:“你想看哪个?” 舒悦随手指了一个爱情片的海报:“就它吧。” 两人买好票和爆米花, 排队进影厅。 这个电影比较冷门,晚上时间,人少, 座位上只有零零散散几个人。 黑暗中,舒悦小口咬着爆米花, 余光里沈淮桉的侧脸在荧幕光线下忽明忽暗。 他盯着屏幕,懒散地靠着椅背,一只手搭着扶手, 手指摩挲着下巴。 舒悦看的出神。 察觉到舒悦的目光, 沈淮桉忽然转头看向她,以为她有话对他说:“怎么了?” 舒悦心头一跳, 慌乱地移开视线,为掩盖自己偷看的行为, 她随便扯个借口:“没有没有, 我吃爆米花有点噎,想问你买没买水。” 沈淮桉弯腰在脚下的塑料袋里翻了翻。 塑料袋窸窣作响。 他翻了两下,没找到水, 起身,低声道:“我去给你买一瓶。” 舒悦:“哦,好。” 沈淮桉离开座位,舒悦才松了口气。 她眼睛盯着电影,心思早就飞远,脑海里已经开始琢磨,一会电影散场后怎么答应沈淮桉的追求。 正胡思乱想着,电影里的情节转入夜场,整个影厅陷入一片昏沉,看不清身边的人。 就在这时,舒悦听到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渐渐靠近,有人在她旁边的座位坐下。 舒悦以为是沈淮桉回来了,抬手去拿水,碰到了他的手。 她思考一秒,鼓起勇气顺势抓住那只手。 那只手的主人明显一颤,似乎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用力往回抽。 “我不……” 舒悦以为沈淮桉害羞的声调都变了,心里涌起恶作剧。 这可是她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沈淮桉紧张。 她拽住那只手,压低声音命令道:“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你在追我,得拿出点诚意,不许拒绝我!” 说着话,她还故意用手指摩挲对方的手背。 摸着摸着,她觉得不太对劲。 沈淮桉的手掌宽大,骨节明朗。 可这只手,怎么摸起来很小? 舒悦正纳闷,忽然,一道冷飕飕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 “摸得挺来劲啊。” 舒悦抬头,看见沈淮桉站在她座位旁边,眼神凉飕飕地看她。 她快速甩开那只手,僵硬转过头,看向身旁坐着的那只手的主人。 一个陌生男孩惊恐地看着她。 舒悦:“!” 抓错人了啊! 那个男孩看起来和他们差不多大,梳着一头卷毛,他的手被放开后,整个人像触电一样弹了起来。 他慌慌张张地对沈淮桉点头哈腰:“不好意思哥,我出去上卫生间,回来走错位置了,然后——” 他指了指僵在原地的舒悦:“你女朋友可能也认错了,抓着我手不放,对不起对不起……” 道完歉,男孩弯着腰火速离开。 舒悦的脸“腾”地变红。 她抿紧唇,低着头不敢看沈淮桉。 她清楚地感觉到身边空气低了好几个度。 沈淮桉坐下,把可乐塞进舒悦手里。 舒悦呵呵地笑:“谢谢。” 沈淮桉语调凉凉的:“好摸吗?” “……” “第二次了舒悦。” 舒悦猛吸一口可乐,冰凉的液体刺激得她皱鼻子:“什么第二次?” 话音刚落,记忆闪回。 她想起高一那年和沈淮桉去鬼屋,她也牵错了人。 舒悦被可乐呛到,脸更红了。 她咬紧吸管盯着沈淮桉,心一横,在黑暗中摸索着,一把抓住沈淮桉的手。 他的掌心微凉,沾着可乐杯外的水汽。 舒悦壮着胆子,拇指抚过他手背凸起的骨节:“还是你的手更好摸。” 在掌心相触的那一刻,沈淮桉整个人绷紧。 但仅一秒,他就反客为主,手指灵地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 电影里的背景音乐变得舒缓缠绵。 “舒悦,”沈淮桉倾身靠近,“你这样会让我误以为,你答应我的追求了。”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藏不住期待感。 舒悦指尖收紧。 她咬了咬下唇:“你没误会。” 她回握住沈淮桉的手,力道坚定。 “我就是答应了。” 电影转场影厅一片黑暗。 漆黑的氛围,听觉格外灵敏。 舒悦感觉到沈淮桉一点点靠近她,沉沉的嗓音近乎蛊惑: “要,亲一下吗?” —— 一场电影下来,舒悦完全没记住情节。 满脑子全是沈淮桉那句“要亲一下吗”。 她愣了半晌,忘记回应。 沈淮桉只是说说,没得到舒悦的回复,他也没得寸进尺。 电影散场,沈淮桉牵着她走出影厅。 舒悦另一只手拿着没吃完的爆米花,她和沈淮桉商量:“那个,你能不能先松一下手?” 沈淮桉掌心收的更紧,指腹在她虎口处摩挲了一下:“为什么?” 舒悦晃了晃右手的爆米花盒:“我想把它吃完。” 沈淮桉瞥一眼盒子底的几粒爆米花,从她手中抽走纸筒,扔进垃圾桶里。 “……” 两人牵着手走出影城。 晚上,商业街灯火通明。 舒悦低头看两人交握的手。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她用鞋尖去踩沈淮桉的影子。 走着走着,舒悦发现这并不是去停车场的路。 她晃了晃相牵的手:“沈淮桉,你走错了吧?停车场不是这条路。” 沈淮桉转身停下,舒悦没站稳,跌进他怀里。 “不急,”她听见沈淮桉胸腔震动的声音,沈淮桉的手扶住她的腰,“多走会儿。”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舒悦抬头看沈淮桉一眼,用另一只手挽住他的手臂。 沈淮桉视线落在舒悦挽住他的那只手,嘴边勾起一抹暗喜的笑。 路灯的光晕在路上晕开一片暖黄。 舒悦停住脚步,目光被一家饰品店吸引。 她拽了拽沈淮桉的手,指向店内:“进去看看?” 店内的灯光呈现暖橘色,门口的木架上摆满各式手绳和彩色的编织线。 老板是个笑眯眯的中年女人,看到两人交握的手,热情地迎上来,指着木架上的一款手绳推荐:“小姑娘,这是四叶草情侣手绳,给你和你男朋友买一对吧?” 舒悦眼睛一亮,拨弄着其中一对蓝粉相间的四叶草手绳,转头看向沈淮桉:“你要不要?” 沈淮桉:“听你的。” 舒悦拿起一对蓝粉四叶草手绳,扫码付钱。 出了商店,舒悦拉过沈淮桉的手,掌心向上,替他系上那条蓝色的编织绳。 他的腕骨突出,皮肤在路灯下泛着冷白的色泽,衬得那枚四叶草愈发鲜亮。 系手绳的时候,舒悦发丝滑落肩头,沈淮桉抬手替她拢了拢。 戴好后,她又把粉色的那条套在自己手腕上, “好啦,”她将自己的手翻转,贴着沈淮桉的手背,抬头冲他笑,“有了这个手绳,证明你是我的人了!” 沈淮桉低笑:“嗯。” 舒悦得意地扬扬下巴。 沈淮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将镜头对准两人并在一起的手背。 舒悦歪头看向他的屏幕:“你在拍照吗?” “嗯,”沈淮桉在屏幕上敲了几下,抬眸看她,“发个朋友圈。” “证明我已经名花有主了。” —— 沈淮桉那条朋友圈刚发出去,引起轩然大波。 他生怕别人不知道照片里的手是谁的,特意在评论区补了一句: 【我女朋友是舒悦。】 下一秒,评论区直接炸了。 童峻:【终!于!在一起了!】 严晴:【啊啊啊我就说!恭喜恭喜!】 苏雨檬:【哇塞!要幸福鸭!】 …… 晚上回到家,舒悦洗完澡扑进床里。 她蜷缩在被子里,捧着手机一遍遍刷新那条朋友圈,每看一次,胸口就涌起一阵甜滋滋的雀跃。 太不真实了。 高中三年没敢说出的感情,毕业时小心却藏着心事的拥抱,在这一刻都得到了回应。 三年暗恋,像一场漫长的雨季。 潮湿又朦胧。 而今天,她终于等到了放晴。 这时,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追求者:【明天见,女朋友。】 舒悦把脸埋进枕头里,无声地尖叫了一下。 她点进沈淮桉的资料页,想修改他的备注。 “男朋友?” 她摇摇头,这个称呼太过普通。 亲爱的? 舒悦刚打出这三个字,迅速删掉。 太肉麻了,光是想象明天见面要这样称呼沈淮桉,她就羞的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舒悦想了半天,删掉原先的备注,小心翼翼地输入每一个字母: Mr.Right 改完备注,舒悦再回到两人的聊天框,翻看聊天记录。 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对话,在改了备注后,全都染上了暧昧。 她截图备注发送给沈淮桉,把手机反扣在胸口,期待他的回复。 三秒钟后,手机震动。 舒悦拿起手机看。 沈淮桉发来的截图里,她的微信名也改了备注: My Beloved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 舒悦想到,高中英语课上老师说过,这个词有一个浪漫的中文释义—— 你是我此生挚爱。 第54章 Chapter54 舒悦专属 严晴和童峻谈恋爱后, 舒悦收拾自己在闺蜜家的物品,准备周末回学校住。 “其实你每周还是可以来我这住的,”严晴蹲下帮她叠衣服, “童峻不怎么过来,不影响什么。” “真的吗?”舒悦停住折衣服的动作,撑着膝盖凑近严晴, “童峻真的不到你家里来?” “舒悦!”严晴耳尖漫上绯色,她扑上去揉舒悦的脸, “你真是讨厌死了!” 舒悦报名了十二月份的四级考试,她回到学校后, 白天上课,晚上去图书馆复习。 沈淮桉陪她一起去图书馆。 两人坐在靠窗的二人座。 图书馆里有些冷,舒悦半张脸埋在高领领口。 沈淮桉坐在她身侧, 翻过一页单词书,袖口露出她送的那条四叶草手绳。 舒悦看着旁边做题的沈淮桉, 恍惚间,像是回到了高中每天傍晚的自习室里。 那时他们也是这样并肩坐,只是彼此心里藏着不敢说破的心事。 她摩挲着手绳上的四叶草。 现在, 沈淮桉是成了她的男朋友, 她可以正大光明地看沈淮桉。 想到这,舒悦笑了下, 打开手机蓝牙连上耳机。 这时,前排的位置走过来一个女孩。 她像有目的似的, 一进屋就抱着书坐在沈淮桉面前。 那个女孩头穿着米白色羊毛裙, 卷发上的珍珠发卡随着动作轻晃。 她将口红和课本一起放在桌上,扯开凳子坐下,转头对沈淮桉道:“真巧呀, 你也来复习?” 沈淮桉头也没抬:“陪女朋友。” 女生的笑容僵在脸上。 舒悦看向沈淮桉:"你们认识?" 没等沈淮桉说话,那女孩抢先开口,将鬓发别到耳后,笑眯眯地自我介绍:“我是淮桉的同班同学,韩梓妍。” 淮桉? 舒悦听到韩梓妍如此亲密地称呼沈淮桉,皱了皱眉。 她都没这么喊过沈淮桉。 下一秒,沈淮桉冷冷地警告:“别这么叫我,我和你不熟。” 韩梓妍的笑意凝固。 她的脸上泛起怒气,仅一瞬,便调整好表情,转而看向舒悦:“我坐这里不影响你们吧?” 饶是舒悦再迟钝,她也能看出来,韩梓妍是奔着沈淮桉来的。 舒悦戴上耳机,礼貌微笑:“当然不,这是公共座位,你想坐哪都行。” 韩梓妍笑了笑。 没等她笑意蔓延开,舒悦又继续道:“但如果你总是回头说话,确实会打扰到我们。” 韩梓妍:“……” 韩梓妍悻悻地转回去。 舒悦瞪着沈淮桉,狠狠踩了他一脚。 沈淮桉闷哼一声,喉结滚动着咽下痛呼。 他倾身靠近,嗓音里藏着笑意:“吃醋了?” 没等舒悦反应,他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 舒悦试图往回抽,却被他更用力地扣住。 她气不过,指甲在沈淮桉掌心狠狠掐出个月牙印。 沈淮桉疼的眉头皱起,却依然固执地不肯松手。 舒悦抬头瞪他,撞进一片蕴着光的黑眸里。 沈淮桉用口型无声地哄她:“我的错。” 舒悦胸口那股气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漏的一干二净。 她甩开沈淮桉的手,正过身看着桌面上的书,弯了弯嘴角。 —— 第二天晚上在图书馆,舒悦又看到了韩梓妍。 她依旧坐在沈淮桉的前面。 图书馆是公共场所,韩梓妍来学习,坐哪,都是她的自由。 可她眼睛总是饿虎扑食似的回头看沈淮桉,这让舒悦很不舒服。 不过,韩梓妍没什么具体的行动,舒悦也没过多在乎,戴上耳机做听力题。 沈淮桉对韩梓妍本来就不关注。 两人虽是同班同学,但平时上课连话都没说过。 他都没有加韩梓妍的微信。 沈淮桉正在做题,桌角的手机震动两声。 他点开手机,看见消息后,眉头拧紧。 图书馆内很安静,他低着声音喊韩梓妍。 韩梓妍听见沈淮桉叫她,脸上露出笑意,回头:“怎么了?” 沈淮桉表情和声音一样的冷,他把手机推到韩梓妍面前:“删了。” “什么?” 韩梓妍面色疑惑地看向沈淮桉的手机。 那是一张截图,上面是她刚刚发的朋友圈。 几分钟前,她拍了张自拍,以刁钻的角度,只拍了她和身后低头做题的沈淮桉。 她故意将这张照片发在朋友圈里,想着反正沈淮桉也看不见,正好满足自己对沈淮桉的小心思。 沈淮桉长得太出众,只是一张低头垂眸的照片,连正脸都没露,就有好多不知情的朋友在那条朋友圈下评论,问这个帅哥是不是她男朋友。 但她忘记屏蔽班级同学,朋友圈被沈淮桉的室友截了图,发给沈淮桉。 韩梓妍又羞又委屈地咬唇,眼睛红红地想要和沈淮桉解释。 她长得好看,那双戴着自然款美瞳的眼睛里盈满水光,看着我见犹怜。 沈淮桉压根不吃她这一套,态度强硬地再次强调:“拿着你的手机,当我的面删了。” 图书馆里,大家都在学习,沈淮桉的声音只有他和韩梓妍两个人能听到。 很轻,却不怒自威。 韩梓妍看着沈淮桉冰冷的俊脸,有些害怕,赌气般用力戳着删除键,然后把手机重重怼到沈淮桉面前。 沈淮桉淡漠地扫了一眼,确认韩梓妍真的删除后,继续低头做题。 被沈淮桉戳破心事,韩梓妍又羞又怒,没法继续再图书馆待着,她合上课本,起身的时候故意把凳子往后一踹。 金属腿在瓷砖上刮出令人牙酸的锐响,引得周围几个学生皱眉抬头。 刚摘下耳机的舒悦被这声音惊得一颤。 她一直戴耳机做听力,不知道沈淮桉和韩梓妍之间刚从发生的事。 她抬头,看见韩梓妍恼羞成怒离去的背影。 —— 晚上九点半,舒悦和沈淮桉走出图书馆。 夜晚的凉风掠过脸颊,冷的舒悦缩了缩脖子。 沈淮桉牵过她冰凉的手,塞进他外套口袋里。 做了两个小时的题,耗费脑细胞,舒悦想喝点甜甜的东西补充体力。 学校食堂已经关门,舒悦拉着沈淮桉去校门口的奶茶店。 这家奶茶店是童峻兼职的那家,上课的时间童峻不在。 奶茶店的暖光从玻璃门透出来。 前台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姐姐。 晚上喝奶茶的人多,舒悦和沈淮桉在门外排队。 轮到两人,舒悦点了一杯红豆奶茶。 沈淮桉不大爱喝甜的,没点东西,扫码给舒悦的奶茶付钱。 “好嘞!”前台小姐姐老板舀着红豆,盯着舒悦看了几秒,“我记得你,你是童峻的姐姐吧?” 舒悦:“姐姐?” 小姐姐:“对呀,你每次来,我听见童峻叫你姐。” 舒悦想起,童峻一口一个悦姐喊她,她笑了笑,点点头,应下这个称呼。 小姐姐给奶茶封杯,装进袋子里递给舒悦:“好了。” 舒悦接过:“谢谢。” 小姐姐的目光在沈淮桉身上转了一圈:“这是你男朋友?” 舒悦挽住沈淮桉的胳膊,调皮地晃了晃,“对,他是童峻的姐夫。” 沈淮桉看着舒悦得意的小表情,喉间溢出一声轻笑。 —— 韩梓妍在学校里缓了好久,才勉强压下闷气,她出校,来买杯奶茶缓解心情。 走到奶茶店门口几米的距离,她看见舒悦挽着沈淮桉的手臂出来。 那个在图书馆对她冷若冰霜的男生,此刻正低头听着舒悦说话,锋锐的眉眼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舒悦咬着吸管说着什么,凑到沈淮桉耳边,他立即配合地弯腰,亲昵地拂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 两人亲密地向前走,连背影都那么般配。 韩梓妍不甘心地握紧拳头,冲上前去。 “等一下。” 她拦在两人面前。 舒悦和沈淮桉同时停住脚步,收起笑意。 沈淮桉看见韩梓妍,上前半步,将舒悦护在身后。 看着沈淮桉下意识的保护,韩梓妍心底一酸,她强迫自己扬起嘴角,看向舒悦:“我是来跟你道歉的,我在图书馆不该把我拍沈淮桉的照片发到朋友圈,让别人误会他是我的男朋友。” 舒悦松开挽着沈淮桉的手,眯起眼,从上到下打量韩梓妍。 韩梓妍嘴上说着道歉的话,眼睛却往沈淮桉那边倾斜。 舒悦为人处世一直秉承着和平友善的原则。 但如果对方一再挑衅,她也是有脾气的。 沈淮桉蹙了蹙眉,正要说话,舒悦按住他的手腕。 她向前迈出一步,目光锁住韩梓妍闪烁的眼睛:“你道歉的时候,眼睛该看着被道歉的人才真诚。” 韩梓妍被舒悦锐利的眼神看的心虚,后退一小步。 舒悦长着一张甜美的脸,但目光却锋利的像一把刀,把她的心事一览无余地剖开。 韩梓妍的脸涨得通红:“我……” “不过没关系,”舒悦绽开笑容,她并不想为难韩梓妍,大方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了。” 韩梓妍见舒悦一点也没生气,自知挑拨离间没得逞,又挤出一丝僵硬的笑:“你不介意吧?别因为我影响你们两人的关系。” 说着,她瞄向沈淮桉。 可沈淮桉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舒悦身上。 舒悦再次挽住沈淮桉的手臂,笑容甜甜的:“我和淮桉感情可好了,怎么会因为这点不值一提的小事闹矛盾呢。” 说完,她抬眼看向沈淮桉:“对吧?” 沈淮桉配合地“嗯”了一声。 看着舒悦和沈淮桉浓情蜜意的样子,韩梓妍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说了声“再见”,仓促转身进了奶茶店。 舒悦望着韩梓妍消失的背影,笑容消失。 她甩开沈淮桉的手,手指戳着他的胸口:“韩梓妍什么时候在朋友圈发你的照片了?嗯?” 沈淮桉把图书馆里的事和舒悦讲述一遍。 “我没有她的微信,是我室友发现,截图发我的,”说话间,他去牵舒悦的手,“我已经让她删了。” 舒悦哼一声,拍开沈淮桉的手,上前两步,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端详:“你这张脸啊太招摇了,到处给我招蜂引蝶,弄得我晚上都睡不好觉。” 她凑近,鼻尖快要贴上沈淮桉的:“要不,你下次出门带个口罩,这样就没人注意你了。” 沈淮桉唇角紧绷。 “不行,”舒悦突然退开,指尖点在他颤动的睫毛上,“这双眼睛更祸水,还不如……” 她话没说完,沈淮桉忽然扣住她的腰,往怀里一带。 舒悦撞上他胸膛,熟悉的薄荷气息笼罩下来。 沈淮桉掌心扣住舒悦的脑后,胸腔泛起一声闷笑: “那我下次出门,在脑门贴个便签。” “上面写上——舒悦专属。” “……” 第55章 Chapter55 “谈两个男朋友”…… 晚上, 舒悦回到寝室,做前八周剩下的结课作业。 作业做完,已经快零点, 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合上笔记本电脑,洗漱睡觉。 她爬上床躺下, 给沈淮桉发微信: 【一科结课作业搞定,我厉不厉害, 快夸我!】 她以为这个时间,沈淮桉已经睡了, 没等他回复。 手机刚放到枕边,对床传来窸窣响动。 张艾探出半个身子,手机屏幕的蓝光映着她兴奋的脸:“悦悦悦悦!” 舒悦坐起来, 拉开床帘:“怎么啦?” 张艾指指手机:“你看Q.Q空间,咱学校的表白墙刚发的动态, 有人要你的联系方式!” 舒悦点进Q.Q空间,刷新界面,第一条就是双大表白墙的消息: 【找人:她长得好可爱, 有人知道这个女孩的微信或Q.Q号吗?单身否?】 配图是她在食堂大口炫饭的照片。 舒悦点开, 看到自己张大嘴啃鸡腿的糊图。 照片里她翘起两撮呆毛,豪放地啃着鸡腿, 桌上还堆着三盘空碟。 舒悦嘴角抽搐了一下。 哪里能看出来可爱的? “我去!”张艾突然用气音惊呼一声,“悦悦, 你快看你家沈淮桉!” 舒悦退出图片界面, 看见那条动态下面出现一条新的回复: 那个高中三年没发过一条Q.Q动态的男人,此刻在评论区留下八个斩钉截铁的字:【我是她男朋友,勿扰。】 下面有几条看热闹的评论: 城南篮球王子:【哈哈哈哈哈, 人家男友来宣誓主权了!】 JK:【尴尬了尴尬了……】 …… 这时,微信提示音突然响起。 舒悦手一抖,手机掉在腿上。 她捡起手机,点开微信消息。 Mr.Right:【厉害。】 舒悦:“……” 要是放在平时,舒悦会以为沈淮桉真的在夸她。 但看完那条表白墙的消息后,舒悦觉得这两个字充满阴阳的意思。 舒悦咬咬指甲,回他:“你还没睡呀?” Mr.Right:【女朋友太惹眼了,睡不着。】 舒悦:“……” 她终于体会到回旋镖扎在自己身上是什么感觉了。 —— 十一月中旬,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 童峻生日那天,像高中一样,请了朋友一起聚餐。 今非昔比,高一那年,童峻还在暗恋严晴; 现在,严晴已经是她女朋友,光明正大地陪着童峻坐在主座,接受童峻兄弟的敬酒。 舒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陈鸣赫。 自上次陈鸣赫表白被她拒绝,他就辞去了辅导机构的兼职工作。 舒悦很久没见他,他的头发比以前短了些,整个人消瘦不少。 他看到舒悦,眼神欣喜一瞬,快步上前和舒悦说话,在看见舒悦身边的沈淮桉时,刹住脚步。 沈淮桉倨傲地盯着陈鸣赫,右手搭在舒悦的椅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 陈鸣赫嗓音干涩:“舒悦,你和他……在一起了吗?” 舒悦还没说话,沈淮桉先道:“在一起很久了。” 他抬了下胳膊,袖口滑落,露出蓝色的四叶草手绳。 他晃了晃手腕:“看见了吗?这是舒悦给我买的。” 又把自己的手和舒悦的放在一块:“情侣的哦” 陈鸣赫:“……” 沈淮桉显摆完,又嘚了吧瑟地问陈鸣赫:“好看吗?” 陈鸣赫:“……” 他突然就不想在这儿待着了。 或许是受不了沈淮桉,陈鸣赫去了别的位置坐。 吃饭时,舒悦想起沈淮桉的生日和童峻没差几天。 虽然沈淮桉嫌麻烦不爱过生日。 可是,这是她和沈淮桉在一起后,沈淮桉过的第一个生日,她应该有所表示。 她记得童峻说过,沈淮桉喜欢让别人把生日礼物折现。 她夹起一块牛肉,在蘸料里滚了两圈,放到沈淮桉碗里:“你生日是不是下周?” 沈淮桉吃掉牛肉,舌尖扫过唇边:“嗯。” 舒悦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手机解锁手机:“我给你转点钱,生日那天你买点爱吃的东西。” 沈淮桉:“……” 舒悦点开转账界面,思考着给沈淮桉转多少合适。 孙雯洁给的生活费很多,要不大方些,多转点钱? 她咬着下唇纠结时,沈淮桉按住她的手。 他声音沉了下来:“转钱干什么?生日那天你不打算陪我过?” 舒悦:“……” 沈淮桉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的。 舒悦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好像一个花天酒地的渣男,在女友过生日那天去吃喝玩乐,随便转笔钱打发人家。 舒悦纳闷:“你不是嫌过生日麻烦,喜欢折现吗?” 沈淮桉握住舒悦的手按在自己心口。 隔着厚衣服,他急促的心跳震得舒悦指尖发麻。 “那是以前,”沈淮桉用另一只手抽走她的手机,锁屏放在桌上,“如果有你陪着,我不觉得麻烦。” “而且,”沈淮桉靠近舒悦的耳边,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耳垂,“非常期待。” —— 晚上回寝,舒悦坐在椅子上,点开购物软件,给沈淮桉挑生日礼物。 她第一次给男孩送礼物,也不知道沈淮桉喜欢什么。 直接问沈淮桉,又没有惊喜了。 她征求室友们的意见。 王语纯敷着面膜:“球服呗,男孩不都喜欢这个?” 舒悦:“可我男朋友好像不太喜欢球服。” 高中时,沈淮桉打球一直穿短袖T恤,没见过他穿球服。 柳初云探出脑袋,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垂下:“哟!两个月前不知道是谁,信誓旦旦地跟我们说——” 她学着舒悦的语气:“‘沈淮桉就是我高中同学’,现在男朋友叫的这么顺嘴咯!” 王语纯“啧啧”两声,面膜笑歪了半边:“就是的嘞!” 舒悦不好意思地笑了,挥挥手:“行了行了,说礼物的事情呢,你俩扯那么远!” 正嗦粉的张艾转过头,抽了张纸巾擦嘴:“你俩是男女朋友,心意到了就行,你就送他,你认为他最需要的东西。” “我认为他最需要的东西……” 舒悦轻声重复着这句话,脑子里灵光一闪。 她微微一笑,点开搜索栏。 —— 沈淮桉过生日那天,他定了一间包房。 舒悦打开为他定的蛋糕,插上蜡烛,点火。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舒悦想给沈淮桉唱生日歌,只当着沈淮桉自己的面,又不太好意思开口。 她哈哈笑了两声,想略过这一环节:“走流程还是直接吹?” 沈淮桉故意逗她:“走个流程呗。” “……” 舒悦看着蜡烛,张张嘴,脸憋红了。 独自面对沈淮桉,实在难以开口,她扯着沈淮桉的袖子:“咱俩都这么熟了,繁琐的就免了,直接最后一步!” “……” 沈淮桉吹灭蜡烛。 服务生上齐菜品后,沈淮桉拿起蛋糕刀,把装饰着樱桃的那块切到盘子里,推到舒悦面前。 红艳艳的果实在奶油上颤巍巍的。 “沈淮桉,”舒悦神秘兮兮地凑近,睫毛在灯光下扑闪扑闪的,“我有礼物送你哦。” 沈淮桉挑眉,目光落在她身后那个捂了一路的纸袋上。 从餐厅门口开始,她严防死守,连他去接都被躲开。 他其实挺期待舒悦会送什么礼物。 “当当当当!”舒悦献宝似的从背后捧出礼盒,“这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防晒加美白成套护肤品!” “……” 沈淮桉的嘴角抽了抽。 礼盒上烫金的“雪肌霜”三个字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舒悦眼睛亮晶晶的:“你爱户外运动,每年夏天都晒黑,今年你涂我送你的防晒霜和护肤品,保证你一整年都是冷白皮大帅哥!” 包厢陷入沉默。 一秒, 两秒, 三秒。 舒悦见沈淮桉眼底的笑意裂开,忐忑地瞄他:“怎么,你不喜欢?” 沈淮桉还是接过礼盒:“你送的我都喜欢。” 听见沈淮桉的回答,舒悦眼睛弯弯地笑。 她的笑意还没完全绽开,就听见沈淮桉慢悠悠地补了一句:“我夏天变黑,你就不喜欢我了?” “嗯?”舒悦以为自己送这款防晒霜让沈淮桉误会了,摆手解释道,“不是的,你就算晒黑了,也是帅气的一八八黑皮体育生,但还是冷白皮更好看。” “而且,”舒悦点着下巴,脑子里想着沈淮桉白皮和黑皮的样子,“如果一年四季你有两种肤色,我就好像谈了两个男朋友,感觉也不错诶!” “……”沈淮桉捏着舒悦的下巴,扳过她的脸,每一个字都咬的极重,“两个男朋友?嗯?” 舒悦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干巴巴地笑两声:“不是不是,我没有那个意思……” 她嘴上说着道歉的话,一双眼睛却四处乱转。 两个男朋友的体验,真的挺不错的。 “……” 沈淮桉早已看穿舒悦的心思,松开手,把那套护肤品放在脚下。 舒悦见沈淮桉不逮着这件事了,笑着转移话题:“你夏天就用这个防晒吧,我看了评价,他们都说超好用。” “不必了,”沈淮桉眉峰微扬,露出一个让舒悦后背发凉的笑容,“用了这套护肤品,怎么满足你谈两个男朋友的愿望?” “……” 第56章 Chapter56 “对不起” 十二月份, 舒志远来双宁出差,给舒悦发消息,想见见她。 舒悦刚考完四级, 下楼梯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掏出手机,看到舒志远的消息, 睫毛颤了颤。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回了一个“好”字。 舒志远很快回复:【我在谈业务, 大概半小时后到你们学校。】 舒悦看完消息,沈淮桉的微信接着跳出来: 【我在教学楼门口等你。】 舒悦抿嘴笑了笑, 回复一个猫咪OK的表情,加快脚步往门口走。 四级考完试,中午吃饭的人多, 食堂里人声鼎沸。 舒悦和沈淮桉在角落找到一个靠墙的沙发座。 两人各点了一份咖喱鸡盖饭,面对面坐着。 蒸腾的热气在两人之间氤氲。 沈淮桉用勺子搅动着米饭, 开口问:“你下午有空吗?我想带你去我二叔家,他们想见见你。” 舒悦差点咬到舌头:“你二叔家?” 她皱起眉。 她和沈淮桉正式交往还不到两个月,这么快就要见家长? 进展会不会过于迅速了? 沈淮桉注意到她的表情, 以为她社恐又犯了, 温声道:“没关系,你要是不愿意去, 我跟我二叔二婶说一声,找个借口推了。” “不是不是, ”舒悦眨眨眼, 俏皮一笑,“我是怕我太优秀了,万一以后我们俩不在一块了, 你再带别的女孩去见你二叔二婶,他们会有失落感的。” 沈淮桉的表情一滞。 他眉头紧紧拧起:“你打算跟我分手?” 舒悦慌忙摆手解释:“没有没有,我就开个玩笑!我的意思是,有点太快了。” 她很喜欢沈淮桉,和沈淮桉在一起,没想过分开。 可孙雯洁和舒志远破碎的婚姻或多或少地给她造成了影响。 她渴望一段永恒的感情,但真正拥有之后,总会患得患失。 尽管沈淮桉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 沈淮桉放下勺子,眸光暗淡的盯着她,声音发闷:“你跟我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吗?” 舒悦立刻否认:“当然不是!” 这对话走向怎么这么奇怪? 她还没组织好语言继续说,就看见沈淮桉转过身去,浓密的睫毛下,眼尾泛起一抹红。 舒悦心头涌上一股罪恶感。 她好像真的把沈淮桉惹生气了。 但很快,她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他可是沈淮桉啊! 那个平日里心气比天还高、嘴巴毒得能把人怼哭的沈淮桉,现在居然被她一句话惹得快哭了! 舒悦盯着他眼尾那抹殷红慢慢加深,心底那点愧疚感逐渐消失,甚至隐隐冒出一丝兴奋。 原来沈淮桉也会这样啊。 舒悦抿了抿唇,压下那点不合时宜的雀跃。 她端着碗蹭到沈淮桉身边坐下,抱住他的胳膊晃了晃,声音软了几分:“我说错话了嘛,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提分手两个字了,好不好?” 她歪着头看沈淮桉:“你吃饭呗?” 沈淮桉垂着眼,冷冷地“哼”了一声,偏过头去。 他今天穿了件黑白相间的短款棉服,那副“我很难哄”的样子,像一只傲娇的边牧狗狗。 舒悦更兴奋了。 她不太擅长哄人,干巴巴地把能想到的好话一股脑全倒出来,可沈淮桉依旧无动于衷,甚至抬了抬下巴,一副“就这”的表情。 舒悦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松开手。 她坐直身子,拿起勺:“我先吃饭,吃完再哄你。” 沈淮桉:“……” 她舀了一勺咖喱饭,煞有介事地点头:“我还一口没动呢,再不吃,饭要凉了。” “……” 沈淮桉抿抿唇,眼神闪烁。 舒悦余光瞥见他绷紧的下颌线,心里暗笑,故意举起勺子里的米饭闻了闻,满足地“嗯”了一声:“今天的咖喱真香啊。” 沈淮桉终于绷不住了。 他转过头,漆黑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咬牙切齿道:“舒悦。” 舒悦一脸无辜:“怎么了?” 沈淮桉深吸一口气,像是被她的无赖打败了,伸手扣住她的手腕,把她手里的勺子按回碗里。 “你,”他顿了顿,耳尖微红,却扬起下巴,恢复了往日的不可一世,“我气还没消,你就这么心安理得的吃饭?” 舒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好好,哄你哄你。”她凑近了一点,笑眯眯地看着他,“你想怎么被哄?” 沈淮桉懒懒地抬了抬眼皮,还没说话,一阵清甜的气息猝然靠近。 舒悦拽过他的衣领,飞快地在他侧脸啄了一下,一触即离。 沈淮桉怔了怔,喉结滑动。 舒悦强撑着发烫的脸颊,松开时没忘抚平被她抓皱的衣领,迅速缩回座位,快要把脸埋进碗里。 她亲沈淮桉之前,特地观察了周围的情况。 她和沈淮桉来的晚,排了好长时间的队,这个时候很多人已经吃完饭离开,位置空了一大片。 而且,他们坐的位置偏僻,外面天气阴沉,屋里光线暗,没人看见他们在干什么。 沈淮桉缓了半天,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唇。 他靠在舒悦耳边,嗓音低沉,带着勾人的磁性:“再来一次。” 舒悦正鼓着腮帮嚼饭,听到沈淮桉的话,气地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舒悦那点力道,对沈淮桉来说就像挠痒痒似的,他顺势把舒悦的手握紧掌心,用好听的声音,说着最无耻的话: “行。” “等没人的时候再来。” —— 吃完饭,沈淮桉送舒悦出校门。 舒志远的车已经停在校门口。 沈淮桉依依不舍地牵住她的手腕:“你忙完给我发定位,我开车去接你。” 舒悦笑着答应:“好。” 舒悦走到舒志远车旁,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 她拉过安全带扣好,转头催促舒志远开车,发现舒志远眼睛一直盯着窗外的沈淮桉看。 “爸?”舒悦又喊了声,用手肘碰了碰他的手臂,“开车吧。” “哦哦。”舒志远这才回神,启动车子时离合器抬得太快,车身轻微地顿了一下。 舒志远转动方向盘,一直盯着后视镜里的沈淮桉,直到那个挺拔的身影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消失在拐角处,他才开口问道:“悦悦,送你出来的那个男孩,是你同学吗?” 舒悦整理衣摆:“他是我男朋友。” “男朋友啊……”舒志远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下意识想去口袋里摸烟,想起舒悦不能闻烟味,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长得挺一表人才的,但你年纪还小,谈恋爱归谈恋爱,还是要留个心眼。” 舒悦转头看着舒志远。 她本来想说,沈淮桉人很好,一定不会背叛我。 但在看到舒志远花白的鬓角后,心底一酸,又把那句话咽下去。 舒志远也是为了她好。 最后,她只是轻声应道:“知道了。” 舒志远带舒悦去逛商场。 舒悦跟在父亲身后,在琳琅满目的店铺间穿梭。 商场一楼,舒悦路过一家玩具店,买了一盒粉色芭比娃娃。 逛女士服装的时候,舒悦和舒志远没有什么交流。可只要舒悦的目光在某件衣服上多停留几秒,舒志远会立刻取下衣架,连标价都不看就递给店员。 舒悦:“……” 店员接过堆积如山的衣服,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边扫码边恭维道:“您对您孙女真大方,买的这些衣服都是我们店当季的新款。” “噗……” 舒悦低头盯着鞋尖,肩膀微微抖动。 舒志远脸色很难看:“她是我女儿。” 店员的手指僵在电脑键盘上,干笑两声:“害,我.……我眼神不好,这一看就是您女儿。” 她慌乱地找补:“这眉眼,和您一样好看。” 舒志远黑着脸掏手机,付完款,他抓起大大小小的包装袋,头也不回地往店外走。 舒悦在父亲身后偷笑,小跑着跟上。 商场每个楼层舒志远都带着舒悦逛遍了,走出店门时,她拿起手机给沈淮桉发了定位。 对方秒回:【马上到。】 父女俩走出商场。 在大门口,舒志远把购物袋换到左手:“悦悦,你饿不饿?爸爸带你去吃饭。” 舒悦把手机揣进兜里:“不用了,一会儿我男朋友来接我。” 舒志远看了眼腕表:“他还要多长时间到?” “快了,”舒悦望向停车场方向,“您要是有事忙,就先走吧。” “没事,”舒志远地把购物袋放在脚边,“我陪你在这儿等。” 商场门口人来人往。 舒悦余光瞥见父亲斑白的鬓角,犹豫片刻,还是开口:“爸,你回去之后,多休息,别只顾着忙工作,把自己累着。” 舒志远正低头整理袖口,听到女儿久违的关心,手指一顿,眼眶速度泛红。 他还没来得及感动,就听见女儿憋着笑补充道:“要不,别人又该把你认成我爷爷了。” “……” 舒志远先是一愣,随后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跟着舒悦一起笑了。 父女俩之间尴尬的相处,因为舒悦这句玩笑,得以缓解。 十分钟后,沈淮桉开车到商场门口。 他下车,走到舒悦面前,拎起地上的购物袋,规矩地跟舒志远打招呼:“叔叔好。” “诶。” 舒志远应着,目光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巡视。 沈淮桉比他还高出小半个头,站姿挺拔得像棵青松。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细碎的光影,衬得整个人格外精神。 长相倒是一顶一的好,挺有礼貌的,就是不知道性格怎么样。 舒悦自然地挽上沈淮桉的手臂,冲舒志远摆手:“我走了爸。” 沈淮桉颔首:“叔叔再见。” “好,再见再见。” 舒志远看着沈淮桉把购物袋放到后座,牵着舒悦的手走到副驾驶,替她打开车门。 舒志远走过去,叫住舒悦:“悦悦。” 沈淮桉看一眼舒志远,松开舒悦的手,绕道驾驶座的位置。 舒悦:“怎么了?” 舒志远看着出落的亭亭玉立的女儿,满眼交织着心酸与愧疚。 他伸手想摸舒悦的头,抬到半空,即将触到女儿发顶时,舒悦却条件反射般后仰。 这个躲避动作像根针刺进舒志远的心脏,扎的他五脏六腑都在疼。 舒志远眼底泛起一抹苦涩,他的手臂僵在半空,像被烫到似的,慢慢收回。 阳光晃得他眼睛发酸。 他想起舒悦刚会走路那年,跌跌撞撞奔向自己的样子。 那时候她总会主动把小手塞进他的掌心。 而现在,他们之间仅隔着一步之遥,舒志远却看见一道厚厚的屏障横亘在他和舒悦之间。 明明近在咫尺,但无法跨越。 开口时,舒志远的声音变得沙哑,像老旧收音机里失真的电流声: “好好谈恋爱,别受我的影响,爸爸希望你能幸福。” “还有,对不起。” 第57章 Chapter57 “亲的时间不够”…… 舒悦愣在原地, 望向父亲远去的背影。 那个曾经身影伟岸的男人,如今肩膀佝偻着,西装外套在瘦削的肩胛骨处撑出几道褶皱。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又显得十分单薄。 直到舒志远的身影消失在转角,舒悦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上了车,她机械地系好安全带, 指尖在安全扣上滑了三次才扣好。 沈淮桉开车进入主街道。 舒悦靠着椅背,盯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 脑海里不断闪回舒志远泛红的眼眶,还有那句带着颤音的“对不起”。 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明明舒志远和孙雯洁的争吵、摔碎的杯子、不堪入耳的话, 对她来说都是真实存在过的伤痕。 可她看见舒志远的憔悴和疲惫,还是会心疼他。 心脏像被泡在柠檬水里,又酸又胀。 真是矛盾。 沈淮桉开着车, 侧眼瞄着舒悦。 他注意到舒悦的睫毛低垂,看向她怀里的粉色盒子, 刻意引出一个话题转移她的情绪:“你买了娃娃?” “哦,”舒悦缓过神,笑着拍拍盒子, “你不是跟我说过, 你二叔家有个上小学的女儿嘛,我经常坐他们家的车, 所以想着给他们的孩子买个礼物,表示感谢。” “这样啊, ”沈淮桉拖长声调, 趁着红灯转头看舒悦,“我还天天送你呢,怎么没见你感谢感谢我?” 舒悦把盒子往怀里搂了搂, 她有些不好意思,故意用蛮横的语气掩饰害羞:“你是我的人,天天送我是应该的。” “嗯,”沈淮桉指尖扣着方向盘,嗓音愉悦,“这个我没法反驳。” —— 这是舒悦第一次见沈淮桉的亲戚,上楼前,舒悦有些紧张。 但见到沈永夫妇后,二人的热情消解了舒悦所有的不安。 吃饭前,舒悦蹲下身,与柠柠平视。 她把芭比娃娃递过去,摸着小女孩蓬松的发顶:“这是我给你买的娃娃,你喜不喜欢?” 从舒悦进门开始,柠柠圆溜溜的大眼睛就一直追随着这个漂亮姐姐。 她接过娃娃,胳膊将礼物紧紧搂在胸前,仰起小脸,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谢谢姐姐。” 厨房里传来锅铲的碰撞声,沈淮桉和沈永端着菜走出来。 沈淮桉放下盘子,目光越过餐桌落在舒悦身上,眼尾弯了弯。 这时,柠柠拽住舒悦的食指,小手软乎乎的:“姐姐,你来。” 她蹦跳着把舒悦拉到沙发边,神秘兮兮地招着小手,示意舒悦弯腰。 舒悦配合地弯下:“怎么啦?” 她笑着俯下身,长发从肩头滑落。 柠柠用两只小手捂住嘴巴,踮脚凑到她耳边:“我哥哥之前跟我夸你,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优秀的女孩。” —— 舒悦两人在沈永家吃完饭出来,天已经黑了。 夜色如墨,车窗外的路灯一盏盏掠过。 舒悦靠在座椅里,看着开车的沈淮桉。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在黑夜中显得白皙。 柠柠转述沈淮桉的那句话,像一颗糖在她心尖上融化,甜的她浑身发软。 她特别想听沈淮桉亲口对她说一次。 她打量着沈淮桉,轻咳一声:“沈淮桉。” 沈淮桉目光仍专注在前方的道路上,应得漫不经心:“嗯?” “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舒悦把话题往这句话上引,“你为什么喜欢我?” 问完,舒悦咬住了下唇,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 沈淮桉明显怔了一下,眉头微挑。 车载显示屏的蓝光映在他深邃的眼底。 他沉默了片刻,右手离开方向盘,捏了捏后颈。 “因为——”他拖长了尾音,转头看向舒悦。 舒悦挺直了背脊,满心期待他的回答,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光。 沈淮桉嘴角勾起一抹坏笑:“我觉得欺负你特别有意思。” “……” 舒悦无奈地耷拉下眼皮,方才的期待全都化作了羞恼。 她气鼓鼓地别过脸去,泄愤似的揪着安全带边缘,把尼龙带子绞出一道道细小的褶皱。 沈淮桉余光瞥见她这副模样,喉间溢出一声低笑:“生气了?” 舒悦没理他,扭头看向车窗外。 绿灯变红,车停下。 沈淮桉单手解开安全带,倾身过来,清冽的薄荷气息瞬间将舒悦包围。 她屏住呼吸,抓紧了座椅边缘。 “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沈淮桉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因为是你,所以我喜欢。” 舒悦还没反应过来,沈淮桉垂下眸,倾身靠过来,在她的唇上亲了一下。 舒悦惊得瞪大眼睛。 “沈淮桉!”她捂着唇不知所措,却看见沈淮桉已经若无其事地坐回去系好安全带。 他唇角噙着的那抹笑暴露了得意。 “你……”舒悦羞愤地抗议,"你以后不许突然这样。" 沈淮桉明知故问,挑了下眉:“哪样?” 绿灯亮起,沈淮桉启动车子。 舒悦别过头,将脸转向车窗,不想理他。 她背对着沈淮桉,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那里还残留着他微凉的触感。 像一片雪花落在唇间,转瞬融化。 两人之间沉默了好一会儿,沈淮桉突然开口:“确实不能突然这样。” 舒悦以为沈淮桉终于肯服软了,转过头来,抬起下巴,眼中闪过得意的神色。 然后,她听见沈淮桉特别无下限、慢悠悠道: “下次提前看准地方,”沈淮桉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她的唇瓣上,“这样亲的时间能长一点。” “……” —— 车子开到学校门口附近,沈淮桉把车停在人行路旁边,和舒悦下车。 两人牵着手,沿着人行路走回学校。 这里是一条转弯的小路,道路两边是大树,晚上很少有人路过。 舒悦还在想着刚刚车里那个一碰即离的吻。 她觉得,人谈一次恋爱,要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 她停下脚步。 沈淮桉随着她的动作停下:“怎么了?” 舒悦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柔软的触感一瞬即逝。 亲完,她心跳如雷,立刻低下头,裹了裹衣服往前走。 还没迈出两步,沈淮桉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他的指腹在她腕骨内侧蹭了蹭,嗓音低哑,带着一丝玩味:“做完坏事就想跑?” 舒悦被他拉得微微踉跄,转过身时脸颊还泛着红,强装镇定地瞪他:“怎么,难道就允许你亲我……” 她的尾音被突如其来的亲吻碾碎。 两唇相碰的瞬间,舒悦身体颤栗。 沈淮桉手掌贴住她的后腰,呢子大衣的毛料蹭得她颈间发痒。 他的唇比想象中柔软,带着薄荷糖的清凉,在她轻喘时吻的更深。 两人都没什么经验,生涩地回应彼此的吻。 沈淮桉含住舒悦的下唇,带着试探的温柔,像在品尝一块即将融化的蜜糖。 舒悦睫毛轻颤,呼吸屏住,直到沈淮桉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才意识到该换气。 沈淮桉震着胸膛笑,另一只手顺着她腰线的弧度下滑,将她往怀里带,粗糙的羊毛领口蹭过她敏感的颈侧,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 舒悦攥紧他腰侧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启唇回应。 他们的呼吸渐渐变得潮湿而凌乱,交错的鼻尖偶尔相碰,带着青涩的笨拙。 路灯的光晕照在两人紧贴的身影上。 舒悦能感觉到沈淮桉的睫毛扫过她的脸颊,痒痒的,扫的她心头发颤。 舒悦不知道两人吻了多久。 一声自行车的铃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沈淮桉这才稍稍退开,仍保持着将她圈在怀里的姿势。 舒悦整个人羞的厉害,抱着沈淮桉的腰,把脸埋进他的胸膛。 “这次时间够长了吧?”她的声音闷在沈淮南的胸前,尾音还带着点轻喘的颤意。 沈淮桉抿了抿唇,回味方才的触感。 “凑合吧,”他声音低哑,带着明显的笑意,手指穿过她的发丝,捏了捏她的后颈,又补了句,“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 “……” —— 2018年的过得很快。 跨年夜那晚,城市上空的云层被霓虹染成绛紫色,舒悦在漫天绽放的烟火中,迎来了自己的十八岁生日。 沈淮桉预订了一家露台餐厅给她过生日。 舒悦请了严晴和童峻,还有她的室友一起过来。 烟花在墨色天幕炸开,街巷亮着温暖的橘色光点。 舒悦背靠栏杆,晃动杯里的饮料,望着餐桌旁笑闹的朋友们。 严晴正夸张地比划着什么,逗的她室友们捧腹大笑,童峻的镜片上反射着手机屏幕的蓝光,偏身给沈淮桉看他的手机。 远处跨年钟声穿透夜空,悠长的余韵震颤在空气中。 舒悦呵出一团白雾,看着它在夜色中消散。 十八岁这一年,她收获颇丰。 她考入了理想的大学,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有一群贴心挚友们的陪伴。 时光仿佛被施了魔法,将她曾经缥缈的期许与等待,都酿成了现实。 成长像一场悄然而至的雨季,身处其中时,舒悦只觉得每一滴雨落下的瞬间都被无限拉长。 待天光放晴,回首望去,她才发现,所有的迷惘与期盼,都是命运早已写好的伏笔。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第58章 Chapter58 情到浓时 大一下学期开始, 舒悦的课表排得满满当当,从早八点到晚九点都泡在教室里是常有的事儿。 沈淮桉的课程也多了起来,两人只能在食堂吃饭时见面, 或是趁着夜色在校园小路上牵着手走一段。 大三下学期,学校的课少了些,舒悦开始备考高中英语的教师资格证。 每年这个时候考研考证的同学们特别多, 舒悦为了占位置,每天早上六点就得背着双肩包往图书馆跑。 沈淮桉他们专业这学期没有课, 他去一家公司实习,为了方便上下班, 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房子。 付房费前,沈淮桉给舒悦发消息,让她一起来看。 两人看房子时是下午。 房子布局两室一厅, 整间屋子以白色调为主,阳光正透过落地窗洒进来, 视野明亮。 舒悦环视房屋,点点头:“挺好的。” “嗯,”得到舒悦肯定的答复, 沈淮桉掏出手机, “那我下午就付房租,给你留一间屋子。” 舒悦反应了一下, 才懂沈淮桉的意思。 她张了张嘴,又抿住, 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染上绯色:“我……我要来住吗?” 这三年来, 他们最亲密的接触不过是在无人的角落接吻,现在突然要同居,是不是有些太快了! 他们还没毕业诶, 而且她还没做好准备。 沈淮桉发完消息,转头看见舒悦红透的耳尖和闪烁的眼神,立刻明白她想了些什么,笑出声。 “想什么呢?”他刮了下舒悦的鼻尖,“我白天实习不在这,让你来我这复习,省的你早起占位置。” 舒悦意识到自己想歪了,窘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挠挠后脑勺,慌乱地指向里间的卧室:“那……那我就住里面那间吧,可以吗?” “没问题,”沈淮桉俯身平视舒悦,嗓音里带着戏谑,“你要是想来我房间住,也不是不行。” “……” —— 周末,舒悦拿着几本书,到沈淮桉租的房子里学习。 沈淮桉给了她一把钥匙。 舒悦进屋的时候,沈淮桉还在工作没有回来。 推开门,舒悦看见玄关处整齐摆放着一双粉色拖鞋,鞋面上还缀着两只圆滚滚的兔耳朵。 舒悦蹲下身换鞋。 拖鞋的尺码刚刚好。 客厅被沈淮桉收拾的很干净,抱枕整齐地摆放在沙发上。 舒悦走进她的房间,把双肩包放在凳子上,看见书桌上放着一台崭新的台灯。 她坐下,目光被床上的布置吸引。 床上的被子套着淡粉色罩,上面印着星月图案,还有一只胖乎乎的粉色兔子玩偶靠在床头,圆溜溜的黑眼睛正对着她。 房间里的一切,明显是沈淮桉精心布置的。 舒悦心底一暖,弯了弯唇角。 一个人在房间里学习的条件确实比图书馆好,有空调吹着,而且整个一张桌子都是自己的,很舒服。 学到傍晚,舒悦伸了个懒腰。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好像快要下雨。 她一下午没喝水,有点口渴,起身去厨房找水喝。 她走到厨房门口,看见门边放着一个三层的零食架,上面摆着她最爱吃的海苔片、牛肉干和草莓夹心饼干。 她走进厨房倒了杯水,拿起一盒草莓饼干打开吃。 这时,密码锁的声音响起。 舒悦嚼着饼干,从厨房门口探出头,看见沈淮桉开门进来。 他黑色T恤的肩头缀着细密的雨珠,发梢也沾着水。 他反手关上门,边换鞋边问舒悦:“吃饭没?” 舒悦摇摇头:“没,我今天复习的差不多了,一会儿回学校吃。” 话音未落,窗外闪过一道闪电,轰隆的雷声紧随而至。 沈淮桉去洗手台旁洗手:“要下雨了,你今晚在这住吧。” 舒悦看了眼窗外渐大的雨…… 她有自己的房间,而且沈淮桉是她男朋友,她住在这儿没什么不妥的。 她点点头:“好哦。” 沈淮桉擦干手,走进厨房,路过舒悦身边时,俯身就着她的手叼走一块饼干,唇瓣擦过她的指尖。 他打开冰箱:“你吃什么?我给你做。” 舒悦靠着门框看沈淮桉:“煮个面就行。” 沈淮桉从常温层拿出一点青菜和四个鸡蛋,放在料理台上,又弯腰,打开冷冻层的格子:“吃丸子吗?” 他翻找冷冻层时,围裙下摆掀起,露出一截精瘦的腰线。 舒悦一直盯着沈淮桉:“行。” 拿好食材,沈淮桉系上围裙,开始洗青菜。 他个子高,围裙在他身上显得特别短,他熟练洗菜的样子,和平时形成巨大反差,特别有人夫感。 舒悦靠着门,盯着沈淮桉,有种两人在过婚后生活的真实感。 她夸沈淮桉:“你居然会做饭啊,真厉害。” 沈淮桉拿出一个盘子,把洗好的青菜放在里面,转过头,嘴角噙着笑:“我会的可不止这些,你要试试吗?” 舒悦一开始没懂,反应半天,才明白沈淮桉意有所指,瞪了他一眼,拿着饼干走出厨房。 吃完饭,沈淮桉去洗碗,舒悦回到自己房间里,戴上耳机听课。 大雨噼里啪啦地敲在窗户上。 听完一节课,舒悦摘下耳机,看一眼平板上的时间。 21:30分。 舒悦准备去洗漱,这才想起自己没带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 她拉开卧室的门,露出一个小脑袋。 沈淮桉身上还穿着那件黑色T恤,换下了运动裤,穿着一条宽松的黑色睡裤。 他曲起一条腿,手肘搭着膝盖,慵懒地陷在沙发中看电影,听见开门的声音,抬眼朝舒悦看过去。 “那个,”舒悦抠着门框,“你有新的牙刷和毛巾吗?我洗漱的东西都没带。” 沈淮桉朝卫生间抬了抬下巴:“都有新的。” “谢谢。” 舒悦打开门,去卫生间洗漱。 她走到卫生间门口,又咬着唇转身:“我没带睡衣。” “……” 沈淮桉放下腿,穿上拖鞋回了自己卧室。 舒悦在门外听见细微的翻东西声。 几分钟后,沈淮桉拿着一套白色的短袖睡衣和一条浴巾,递给舒悦:“睡衣是洗过的,浴巾是没用过的。” 舒悦:“谢谢。” 她接过睡衣和浴巾,关上门。 沈淮桉坐回沙发里,拿起遥控器调大电视的音量。 卫生间的门中间一大块是磨砂的,他不经意间转眼,从玻璃上看见舒悦脱衣服的影子。 很模糊的一道剪影,勾勒着舒悦姣好饱满的身姿。 手里的遥控器掉在地上,沈淮桉弯腰去捡。 卫生间里,水珠溅落在瓷砖上的声响十分清晰。 沈淮桉抓起抱枕按在腿上,仰头盯着天花板,烦躁地将额前碎发向后捋去。 良久,水声停止,吹风机呼呼的声音传出来。 又过了片刻,卫生间的门被打开,舒悦穿着沈淮桉的白色睡衣,抱着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进了卧室。 沈淮桉目光随着舒悦看去。 她身高将近一米七,但穿着他的衣服还是有些长,短袖在她身上松垮垮的,裤脚被她挽上去好几节。 他喉结重重滚动一下。 舒悦放完衣服,走出房间,坐在沈淮桉身边,和他看电影。 她刚洗完澡,脸颊白里透红,长发散在肩头,身上散发着清新的薄荷味。 电视上放着外国的战斗片,舒悦看不懂,问:“演的什么剧情?” 沈淮桉顺手抱住舒悦的肩膀,把她带进怀里:“不知道。” 他光听卫生间的水声,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 舒悦靠在沈淮桉的胸膛上:“我刚刚用了你的洗发水和沐浴露,我发现你的洗浴用品全是薄荷味的,是因为喜欢这个味道吗?” 沈淮桉用指尖卷着舒悦的长发:“从小就用,习惯了。” 舒悦惊讶:“这么多年一直没换牌子?” “嗯,我就是这么一个长情的人。” “……” “可是,用薄荷味的洗发水洗完头不太舒服,”舒悦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脑袋一直往外面冒凉风。” 她善意地提醒:“你要不还是换个味道吧,用这个洗发水,每次洗头都往外冒凉气,别把你脑子里仅有的智慧蒸发没了。” 沈淮桉:“……” 说完,舒悦认真想了想,叹口气:“算了,你要是用惯了,不换也行。” 沈淮桉垂眸看她。 舒悦抱住沈淮桉的腰:“你没脑子我也喜欢你。” “……” 舒悦说话时,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胸膛。 沈淮桉的呼吸骤然加重,他弯下腰,捏起舒悦的下巴,低头封住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凶,舒悦的睫毛慌乱地颤了颤,随即仰起脸回应。 沈淮桉的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气息长驱直入。 不知不觉间,舒悦被沈淮桉抱到他腿上,她的双膝陷进柔软的沙发垫,隔着薄薄的睡裤,舒悦感受到他大腿肌肉的紧绷。 唇舌交缠间,沈淮桉的吻渐渐变了味道。 他的手掌滑进舒悦的衣摆,指腹带着灼人的温度,一寸寸丈量着她腰间的凹陷。 舒悦被他掌心的温度烫得轻颤,揪紧了他胸前的衣料,将黑色T恤抓出凌乱的褶皱。 她本就松垮的领口在两人的动作间滑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沈淮桉微微睁眼,目光暗沉地扫过,手在她腰窝处打着圈,顺着向上。 舒悦浑身发软,虽然羞,但并不排斥沈淮桉的触碰。 她红着脸,双手攀上他的肩膀,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得更近。 沈淮桉的力道很重,舒悦忍不住地战栗。 她清楚地感觉到沈淮桉的生理反应。 舒悦没谈恋爱前,不懂两个陌生人相恋后为什么会那么自然地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现在,她亲身经历过,终于懂了。 因为喜欢,所以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 情到浓时,身体的反应竟会如此诚实。 如果沈淮桉这个时候对她做什么,她反而很是期待。 就在舒悦以为会发生什么,沈淮桉突然松开舒悦的唇。 他将舒悦抱到一旁,像一阵风似的,狼狈地冲进浴室。 这种事不能太急。 至少不能在这么仓促的情况下进行。 舒悦跪坐在沙发上,呼吸还未平复,胸口随着喘息起伏。 她低头看着自己凌乱的衣摆,领口已经滑到锁骨下方,露出一片泛着粉色的肌肤。 舒悦伸手整理着被揉皱的衣领。 她清晰地感受到方才紧贴时,沈淮桉的温度和硬度,那种陌生又悸动的触感,烧的她耳尖发烫。 哗啦啦地水声从卫生间传来。 舒悦怔了怔,明白过来沈淮桉在干什么,抱过一旁的抱枕,把脸埋进去偷笑。 窗外雨声渐密,水珠顺着玻璃蜿蜒而下。 这个雨夜,格外的温柔。 第59章 Chapter59 “给足你安全感”…… 这段时间, 舒悦没课的时候会去沈淮桉家学习。 大三之后,学校不查寝,舒悦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 如果复习的太晚,她直接住在沈淮桉那儿。 沈淮桉这几天经常加班,晚上十一点之后才到家, 早上七点多早起去上班。 舒悦睡得早,沈淮桉回来的晚, 两人时间错开,她有时候连着好几天都看不到沈淮桉的面, 上次擦枪走火的事情也没再发生过。 又是一个周末。 舒悦复习一天,看了眼手机,准备自己做点吃的。 自从舒悦来这儿住, 沈淮桉把冰箱塞的满满当当,有新鲜的蔬菜水果, 还有速冻的熟食水饺,舒悦饿的时候,方便她自己煮。 舒悦拿起手机, 正要给沈淮桉发微信问他回不回来吃饭, 沈淮桉的消息先一步弹出。 【晚上我们部门聚餐,可以带家属。】 【你想来吗?】 舒悦的目光在“家属”两个字上停留了好几秒, 嘴角上扬,敲着键盘回: 【好。】 Mr.Right:【我一会儿回去找你。】 放下手机, 她快步回到卧室, 蹲下身打开行李箱翻找衣服。 夏装大多留在宿舍,她只带了几件白色和粉色的短袖。 她取出一件白色短袖和牛仔裤换上,又担心餐厅空调太凉, 蹲下,从箱底抽出一件红格长款衬衫套在外面。 穿好后,她站在落地镜前转了个圈。 这是她第一次以沈淮桉女友的身份和他同事吃饭,是不是该正式一点? 舒又蹲回行李箱前,抽出压在衣物底下的化妆包,对着镜子开始化妆。 她打了个底,简单刷了刷睫毛,最后涂上一层薄薄的唇釉,对着镜子抿抿唇,满意地点点头。 舒悦在玄关处穿鞋时,沈淮桉刚好开门。 她抬起头:“我刚准备好,走吧!" 沈淮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小姑娘白皙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色,刷长的睫毛像小扇子,随着她眨眼扑闪扑闪的。 他的视线从舒悦的脸颊移到唇上,喉结滚动了一下。 舒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画的很奇怪吗?” “没有。”沈淮桉向前走一步,牵住她的手,“很漂亮。” —— 沈淮桉单位聚餐的地方在一家高档餐厅。 舒悦和沈淮桉进入包厢时,人已经来的差不多。 沈淮桉的室友也在,他认出舒悦,抬手和她打招呼:“哈喽!” 舒悦点点头回应,和沈淮桉坐在他旁边。 舒悦身边是一个和她同龄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主动和舒悦说话:“你是沈淮桉女朋友吗?” 女孩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飘过来。 舒悦:“对。” 她觉得女孩有点熟悉。 女孩指了指正在和同事碰杯的沈淮桉,用手半掩着嘴小声说:“他那人平时在聊天的时候说话可毒了,居然还能找到你这么可爱的女朋友。” 舒悦无奈一笑。 “对了,我叫张露可,”女孩大方地自我介绍,“是沈淮桉的同学,也在这家公司实习。” “张露可……”舒悦眼睛一亮,“你是不是那个,露露?美妆博主?” 张露可没想到自己不到十万粉丝的短视频被人认出来,笑了笑:“就是我。” 舒悦激动地望着张露可:“我经常看你直播化妆!” 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个妆就是和你学的!” 张露可本人比视频里好看。 黑直的长发,小巧的瓜子脸,皮肤在餐厅柔和灯光的照耀下白得透明。 张露可打量舒悦,赞许一笑:“这个妆容很适合你,但唇釉的颜色太浅了,你可以试试稍微深一点的颜色,我这有链接,找出来你看看……” 舒悦凑过去。 张露可不仅人好看,还和善。 舒悦决定,下次张露可直播的时候,多给她点几个小心心。 —— 聚餐结束时,沈淮桉被同事们灌了好几轮酒。 舒悦看着沈淮桉通红的脸和脖子,叹口气,伸手扶住他。 “不能喝就推掉,干嘛由着他们灌你。” 沈淮桉眼睛醉意朦胧的:“有你在,我高兴嘛。” 在门口等出租车的间隙,沈淮桉整个人都歪在舒悦身上,下巴蹭过她的发顶。 舒悦手臂环住沈淮桉的腰稳住他。 上了出租车,舒悦松开扶着他的手。 沈淮桉不满地嗯了一声,长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脸颊贴着舒悦的颈窝蹭了蹭。 “别这样……” 当着外人的面,舒悦不太好意思和沈淮桉亲近,抵着他的肩膀推了推。 沈淮桉反而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肩颈放肆地拱来拱去,像只撒娇的大型犬。 他拖长音调,醉意的声音比平时软了好几个度:“抱一下怎么了嘛~” 司机大哥透过后视镜瞥了眼后座黏黏糊糊的小情侣,了然地笑笑。 舒悦看见司机的眼神,羞得脖子红了。 舒悦拿沈淮桉没办法,任他抱着,手指梳理着他后脑勺的发丝。 沈淮桉得寸进尺地把整张脸都埋进舒悦颈间,满足地叹了口气。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舒悦下车,一股凉风吹在脸上。 车子开走,舒悦看着沈淮桉稳稳当当地站在地上整理衣角,以为他被风吹的醒酒了,没再扶他,一个人往前走。 走了几步,舒悦发现身后的人没跟上来。 她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依然站在原地的沈淮桉。 “走啊,回家了。” 沈淮桉不高兴,叉着腰:“你为什么不牵我?” “……” 舒悦咬着唇,强迫自己别笑出声。 醉酒的沈淮桉好粘人啊! 有点可爱。 她又折返回去,牵住沈淮桉的手:“这回可以走了吧。” 沈淮桉傲娇地哼一声,不情不愿地跟着舒悦走。 舒悦终于把这个醉酒的祖宗带回家。 一进屋,沈淮桉四仰八叉地瘫坐在沙发上,脑袋后仰着,抬手揉着太阳穴。 舒悦洗了手,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家里没有蜂蜜,”舒悦把水杯塞他手里,“你凑合喝。” 沈淮桉坐直身体,又把水杯塞给舒悦:“你喂我。” 舒悦看着沈淮桉撒娇的模样,抿着唇笑,举起水杯,送到沈淮桉嘴边。 沈淮桉纡尊降贵地喝了一口。 舒悦把杯子放到茶几上,摸了摸沈淮桉的脸和脖子。 还是有些烫,但没有刚从那么红了。 沈淮桉抓住舒悦的手腕,挺直腰背,认真地叫她的名字: “舒悦。” 舒悦手指蜷缩。 沈淮桉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每次这样叫,都有重要的话要说。 “我知道,你因为家里的事,对恋爱没有安全感,”沈淮桉握紧舒悦的手,说话的声音软绵绵的,但眼底一片清明,“我以后会努力,努力给你安全感,你不要再提分手两个字,好不好?” 舒悦感觉心脏像被攥了一下:“我提过分手吗?” “……”沈淮桉眉头一皱,嘴角委屈地下撇,“大一咱俩刚在一起那会儿,你提过。” 回忆渐渐浮现。 舒悦想起大一那年,沈淮桉要带她去二叔家,她半开玩笑似的提了句“万一之后分手怎么办”。 那句话并不全是玩笑,舒悦那会儿的确没有安全感。 父母感情破碎离异,对她多多少少造成了一些伤害。 她不敢相信永恒的爱。 如果她高中时候没有喜欢沈淮桉,如果沈淮桉是她上大学之后认识的。 她大概率不会答应沈淮桉的追求。 只是她没想到,那句话沈淮桉记了这么久。 “你知道你说完那句话,我有多难过吗?每次想起来,这心一抽一抽的疼,”沈淮桉把舒悦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处,眼睛湿淋淋的,像蒙上一层水汽,“我以后工作,赚钱,买个大房子,只写你一个人的名字。” 他用另一只手比划着:“再买一个巨大的冰箱,塞满你爱吃的零食和肉,给足你安全感……” 客厅的顶灯在舒悦眼中折射出细碎的光,笼罩一片温柔。 沈淮桉说到最后,嗓音带上颤意:“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舒悦抚着沈淮桉的侧脸,无奈又宠溺的笑:“沈淮桉,你知不知道,男人说的两种话不能信。” “哪两种?” “一种是在床上说的话,另一种是喝醉后说的话。” “……” 沈淮桉说话含糊不清:“我没醉。” 舒悦伸出两根手指头:“这是几?” 沈淮桉:“四。” “……” “没事,今天的话我全记着呢,明天我再跟你说一遍,”沈淮桉握着舒悦的手抬起放到唇边,在她手背上轻吻,“早点睡,明天你还要早起复习。” 说完,沈淮桉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舒悦跟着起身,要扶他。 沈淮桉极力想证明自己没醉,胳膊躲开舒悦的手:“我自己能行,回房间了,晚安。” 他踉踉跄跄地向前走着,撞了好几次墙。 到卧室门口,沈淮桉转头对舒悦显摆:“你看,我没摔吧!” 舒悦伸手制止:“你别往前……” 话没落音,沈淮桉的脑袋“Duang”一声,撞在了墙上。 舒悦倒吸一口冷气,跑过去:“沈淮桉!” 沈淮桉捂着额头,一脸茫然地抬头:“这门怎么打我?” 舒悦看着沈淮桉呆愣愣地捂着额头,笑出声,语气像哄小孩子似的:“是是是,都是门的错,咱们回屋睡觉吧!” 舒悦连哄带骗的把人放在床上。 沈淮桉醉意上来,脑袋刚沾枕头就睡着了。 呼吸声很均匀。 舒悦给沈淮桉盖上被子,弯下腰,手指描摹他高挺的鼻梁。 这是舒悦第一次见沈淮桉的睡颜。 他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此刻完全舒展,薄唇微张,乖的像个小孩子。 舒悦想起沈淮桉在沙发上说的那些话。 你知道你说完那句话,我有多难过吗?每次想起来,这心一抽一抽的疼。 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醉意朦胧,却字字认真,带着小心翼翼的恳求。 舒悦心口泛起一阵酸酸的暖意,她俯身,在沈淮桉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第60章 chapter60 与过去和解 清晨, 楼上传来一阵巨响的手机铃声。 伴随着清脆的一句“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赖床的舒悦成功从梦中惊醒。 她顶着一头炸开的呆毛,眼神涣散地坐在床上, 缓了足足三分钟,才慢吞吞地伸出脚丫子,脚尖勾着拖鞋往脚上套。 舒悦打着长长的哈欠, 拖着步子往卫生间走。 她刚要推门,门从里面打开。 氤氲的水汽中, 沈淮桉赤着上身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珠。 他用毛巾随意揉着头发, 结实的手臂肌肉随着动作绷出好看的线条。 两人四目相对。 舒悦困意全无,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水珠顺着沈淮桉的脖颈滑下,流过形状分明的锁骨, 最后没入腰间的浴巾。 舒悦的目光像被磁铁吸住,黏在那排列整齐的腹肌上, 挪不动一点。 她咽了咽口水,脸颊烧的发热。 沈淮桉乐忠于欣赏舒悦脸红的模样,故意放慢擦头发的动作, 唇角不着痕迹地勾了勾:“今天起这么早?” 舒悦每天起的比他晚, 所以沈淮桉习惯了早上洗澡不穿衣服出来。 没想到今天舒悦破天荒早起,和他撞个正着。 舒悦如梦初醒, 双手用力揉揉脸,同手同脚地越过沈淮桉, 往卫生间挪:“我先去洗漱。” 说完, 她一头扎进卫生间,关上门,差点夹到自己的睡衣下摆。 沈淮桉低着头笑了一声, 在门外停留几秒,听到里面传来舒悦懊恼的跺脚声和小声尖叫,心满意足地离开。 舒悦洗漱完出来,沈淮桉已经穿好衣服,站在门口的落地镜前吹头发。 舒悦看着现在一本正经的沈淮桉,想起昨天晚上糯叽叽粘人撒娇的他,有点想笑。 她靠在墙边,问:“沈淮桉,你还记得昨天的事儿吗?” “嗯,昨天我说的话都记得,”沈淮桉关上吹风机,扒拉两下头发,转身看向舒悦,“我说到做到,以后给你足足的安全感。” 舒悦双手环在胸前:“那你也记得门打你的事情了?” “……” 沈淮桉:“我还记得有只小猫昨天偷亲我。” 舒悦:“……” 舒悦走到沈淮桉面前,拨开他额前的黑发,看他额角处那块红痕。 只有浅浅的一个印记,没有出血。 舒悦边拨弄沈淮桉的头发,边理直气壮道:“亲你怎么了?你是我男朋友,亲一下又不犯法。” “嗯,”沈淮桉握住她的手在腰际游走,“我人都是你的,你想干什么都行。” 舒悦指尖像被烫到,蜷缩了一下,又忍不住张开手掌贴上去。 隔着衬衫布料,舒悦清晰地感受到肌肉的轮廓。 她不安分地摸了摸沈淮桉的腹肌。 硬邦邦的,手感很好。 沈淮桉看了眼腕表,收紧手臂将她带进怀里:“但我现在要上班,晚上回来让你摸个够。” 舒悦:“……” 沈淮桉蹲在玄关处换鞋。 舒悦拿起门口衣架上的外套,递过去。 沈淮桉穿好鞋站起来,自然地接过。 沈淮桉把衣服挂在臂弯里,开门时,转身,在舒悦脸颊吻了一下:“走了。” 舒悦眼睛瞪大。 她盯着沈淮桉离开的背影,有种两人老夫老妻的生活感。 突然,很期待, 和沈淮桉结婚以后的生活。 —— 沈淮桉当天晚上加班,并没有如约履行他的承诺。 第二天,舒悦收到孙悦的消息,说舒志远生病住院,很严重,要做手术,问舒悦要不要回来看看。 舒悦看到消息,脑子轰鸣,拿着手机缓了好半天,和沈淮桉说了声,买了一张最近的高铁票回家。 她到临宜车站,打车直奔舒志远所在的医院。 舒悦按照孙雯洁说的地址,找到手术室。 电梯下降太慢,舒悦跑着爬楼梯来到手术室所在的楼层。 舒志远已经被推进手术室,门外站着一个穿酱色西装的女人。 舒悦站在原地,弯腰,手撑着膝盖剧烈地喘气, 女人盘着头发,面容憔悴,眼角含着泪,看见舒悦后,她抹了下眼角:“你是志远的女儿?” 舒悦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 她一身酱色西装,精心盘起的发髻有几缕散落,眼角的细纹里还夹着没擦干的泪。 舒悦猜到这个女人是谁。 她往后退了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但此时,她没精力去想这些,声音带着喘问道:“我爸怎么了?” 女人说:“他去办事,出了意外,现在……” 她话没说完,手术间的门被拉开,一个穿着蓝色手术服的护士拿着一张单子:“病人情况不稳定,有生命危险,需要家属签字。” 舒悦的视线越过女人的肩膀,看到那张病危通知书上密密麻麻的小字。 她耳边响起尖锐的耳鸣声。 女人接过单子,手剧烈地抖着,半天没能落下一个字。 舒悦一把抓过通知书,动作又快又急,在单子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护士回到手术室,走廊归于安静。 女人坐在凳子上,捂着头,看不清表情。 舒悦麻木地盯着墙上“手术中”三个字看。 走廊的消毒水味钻进鼻腔。 她想起小时候发烧,舒志远背着她去医院,她趴在他背上闻到的烟草味。 那时候,舒志远的肩膀对她来说很宽,宽到能挡住所有的风雨。 舒悦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抱紧双膝。 她怨舒志远吗? 是怨的。 她刚刚在看见破坏她家庭的那个女人后,心底涌出一股怒气。 但那股愤怒,很快被对舒志远生死担忧的情绪覆盖。 是舒志远先背叛了他和妈妈的婚姻。 舒悦恨过他,怨过他。 但得知舒志远生命垂危的那一刻,她的胸腔里只有无尽的空虚,所有的怨恨都化成了恐惧。 恐惧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的背影,会永远消失在手术室的门后。 如果舒志远真的死了, 她生命里那个空洞,会裂成再也拼不回来的碎片。 —— 几个小时后,手术室的灯熄灭,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手术很成功。” 舒悦悬了整日的心终于重重落回原处,她撑着地慢慢站起来,双腿早已麻木。 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监护仪的滴答声。 舒悦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一刻不离父亲苍白的脸。 暮光透过百叶窗投下斑驳的影子。 舒志远的眼皮颤动,缓缓睁开。 他艰难地转动脖颈,在看到女儿的瞬间,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干裂的嘴唇颤抖:“悦悦……” 舒悦直起身,手指抓紧病床栏杆。 她想说点什么,喉咙哽得发疼,只用力点点头,眼眶又热了起来。 门外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那个穿着酱色西装的女人踉跄着扑到床前:“志远!” 舒悦默默后退一步。 她看着父亲虚弱地朝女人微笑,觉得这个病房拥挤得令人窒息。 她抓起背包:“您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看您。” 说完,转身快步走出门口。 电梯下行。 “叮”的一声,大门打开,她抬头,看见了沈淮桉。 沈淮桉外套皱巴巴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显然是一路跑来的。 舒悦眼眶霎时间变红。 沈淮桉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正要抬手擦汗,舒悦扑进他怀里,额头重重撞在他的胸膛上。 沈淮桉稳稳接住舒悦她颤抖的身体,温热的手掌抚过她的后脑勺,把她的脸按在自己肩头:"没事了。" 沈淮桉打了一辆出租车,送舒悦回家。 车里,舒悦靠在沈淮桉肩头,开口问:“你不是在上班吗?” 沈淮桉:“请假了。” 舒悦侧侧头:“你怎么找到我的?” 沈淮桉低头看她,指尖擦过她眼下的泪水:“向导诊台打听了。” 舒悦伸手环住他的腰,把整张脸都埋进他肩头。 沈淮桉感受到衬衫传来的湿意,什么也没问,只是收紧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城市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回到家,舒悦看见孙雯洁坐在沙发上等她。 孙雯洁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声响转过头:“你爸爸怎么样?” 舒悦换鞋,拖着步子走到沙发边,有气无力地陷进柔软的靠垫里:“还好,还活着。” 孙雯洁:“……” 孙雯洁察觉到舒悦情绪不对,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递给舒悦:“你爸爸不是没事吗,怎么心情不好?” 舒悦喝光一杯水,把杯子放回去:“妈,我觉得我这个人特矛盾,明明当初我爸他伤害了我们,可是我知道他生命垂危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关心他,我是不是挺没出息的?” 孙雯洁看了看女儿:“这恰恰证明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呀。” 舒悦钻牛角尖,想不明白,她抓住母亲的手腕:“可是,他曾经伤害过我,高中时候你们离婚,我一梦见他就掉眼泪。” 那段回忆太过不堪,现在想想,舒悦心里还浮出一层细细密密的疼。 孙雯没有抽回手,用另一只手心疼地拍着女儿的手背:“说实话,以前,舒志远确实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你小时候的衣服、换洗尿布,都是他亲力亲为……” 提及舒悦小的时候,孙雯洁眉眼染上一层温柔:“你几个月大的时候,非要人背着走才肯睡,我身子虚,你爸一个人,背着你在客厅一圈圈的走,一绕就是好几个小时;你生病,他在外地出差也要赶回来陪你,只是你初中之后,他工作特别忙,忙到没时间陪你,抽不出空关心你的学习……” “但是,”孙雯洁声音柔和,“他金钱方面出手特别阔绰。” 舒悦被孙雯洁的话逗笑。 确实,舒志远不经常回家那几年,没少给她钱,在吃穿用度上,从未亏待过她,甚至比其他人的还多几倍。 每次舒志远回家,钱包里总有一沓特意为她准备的新钞,边角都整理得整整齐齐。 孙雯洁伸手揉了揉女儿的头发,把她揽进怀里:“我和他婚姻破裂,他对不起的人是我,伤害的人也是我,这和你没有关系,我们离婚,但割不断你和他的血缘,你们还是父女。” “可是,”舒悦盯着茶几上水杯里晃动的倒影,声音发闷,“如果他女上司那个孩子出生,他大概也会忘记我。” 舒悦眼前浮现出病房里那个女人扑在父亲床前时,舒志远虚弱却温柔的眼神。 如果他们的孩子还在,舒志远绝对会忘了她这个女儿。 一想到这些,舒悦又觉得自己对舒志远的担心特别不值。 孙雯洁声音很轻:“可这件事不是没发生吗,为什么要用‘如果’来折磨自己呢?” 听到孙雯洁的话,舒悦的眼睛亮了一度,像是蒙尘的星星被擦去了灰尘。 窗外的月光爬进来。 孙雯洁伸手拂开女儿额前的一缕碎发: “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但并不愚善,爱憎分明,如果你爸爸对你一直不好,你也不会这么纠结。妈妈不希望你一直活在对别人的怨恨当中,万事顺应自己的心意。” “要学会与过去和解。”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0-70 第61章 Chapter61 “血缘是最不讲道…… 舒悦一夜没睡。 她一闭上眼, 脑海里就浮现出白天舒志远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样。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 她平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 她终于愿意认清一个事实。 比起对舒志远的怨恨,舒悦更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天刚蒙蒙亮, 舒悦起床。 她来到卫生间,看着镜中的自己眼圈发黑,用冷水拍了拍脸, 让自己清醒。 打车去医院的路上,天已经大亮。 舒志远术后什么都不能吃, 舒悦只买了一捧花。 到了住院部,舒悦找到舒志远的VIP病房。 她推开门, 看见舒志远虚弱地躺在床上,那个阿姨正小心翼翼地用吸管喂他喝水。 阿姨的动作轻柔,喝完水后, 用纸巾擦擦他嘴角。 舒悦的手悬在门把上,迟迟没有动作。 舒志远喝完水, 转头看见了她,浑浊的眼睛瞬间变亮:“悦悦!” 阿姨闻声回头,放下水杯, 路过舒悦走出病房, 体贴地带上门。 舒悦走到病床前。 舒志远比昨天更憔悴了。 他的脸色蜡黄,额头上的绷带渗出点点血迹。 舒悦把花放在床头柜, 坐在床旁的凳子上:“好点了吗?” “好多了,”舒志远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干裂的嘴唇发抖, “身体指标基本上平稳。” 他说着话,眼角逐渐湿润:“你能来看爸爸,爸爸很开心。” 舒悦心底泛起一抹涩, 她避开父亲的眼睛,转头环顾四周。 这间VIP病房宽敞明亮,屋里摆满鲜花和果篮,床头柜上整齐地放着崭新的洗漱用品。 她注意到角落里放着个简易折叠床,应该是那个阿姨守夜用的。 舒志远目光落在女儿疲惫的脸上:“你是不是还上学呢?回去上课吧,我这边有……” 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谨慎:“有人照顾我,别担心。” 舒悦抿了抿嘴唇,没有反驳。 舒志远说的没错。 她是舒志远的女儿,有些照顾,还是伴侣之间更方便些。 舒悦又和舒志远说了会儿话,起身离开病房。 来到走廊,她看见那位阿姨正在打电话。 阿姨背对着她,肩膀耸着,声音压得很低:“对,今天的会议推迟……不,至少要一周……我要照顾我丈夫……” 听到丈夫两个字,舒悦咬住了口腔内侧的软肉。 铁锈味在舌尖漫开。 多荒唐啊。 这个女人说“丈夫”的语气如此自然,仿佛这称呼从来就属于她。 听到到身后关门动静,阿姨转过身,手机还贴在耳边。 她和舒悦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都有些猝不及防。 舒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冲她点了点头:“再见。” 她的声音很轻,但足够清晰。 那个阿姨怔了一下。 舒悦走到电梯门前,等待它下降。 她看着金属门上映出自己的倒影。 血缘是斩不断的锁链。 若舒志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依然会难过。 所以,她听妈妈的话,用尽全力尝试与过去和解。 可难过归难过,原谅归原谅。 她忘不了父亲的背叛,正如刚才,面对这个阿姨,她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个虚假的微笑。 她最终能给的,只有刀刃般的礼貌。 不主动伤人,也绝不容许对方越界。 —— 舒志远这边有人照看,舒悦没在临宜多留。 舒悦回来的匆忙,没带什么东西,出了医院大门,她摸出手机给孙雯洁发了条消息知会一声,然后点开沈淮桉的对话框: 【我刚从医院出来,要回双宁啦】 沈淮桉秒回: 【我去找你】 舒悦盯着屏幕,打字回了个“好”,将手机贴在胸前。 她和沈淮桉买两张中午的高铁票。 一上午的奔波,舒悦精疲力尽。 坐在高铁座椅上,她紧绷的神经松懈,困意顿时涌来。 她把头靠在沈淮桉的肩膀上。 沈淮桉调整姿势,让舒悦靠得更舒服些。 车厢里的空调有些凉,沈淮桉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衣服上有独属于沈淮桉的薄荷气息,舒悦闻着安心,往他身边又靠了靠。 舒悦闭着眼睛,双手环抱住沈淮桉的胳膊。 “沈淮桉,”她声音很轻,带着几分犹豫,“你知道我家的事情吧?” 沈淮桉垂下眼帘,“嗯”了一声。 记忆回到高一那个清晨。 郑邦远在走廊上故意提高音量,把舒悦父亲出轨的细节说得绘声绘色。 沈淮桉太了解舒悦了,她是个超级好脾气的姑娘。 好到别人不小心把水泼在她衣服上,她都能笑着开玩笑先安抚对方的情绪。 可那一刻,她像只受伤的小兽扑了上去。砸向郑邦远的每一拳都带着破碎的痛楚。 她把郑邦远打得鼻青脸肿,自己的手也打出了伤口。 想到这儿,沈淮桉心口一阵钝痛。 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舒悦。 她闭着眼睛的样子很恬静。 沈淮桉知道,舒悦心里的伤痕从未真正愈合。 他伸手拂过舒悦的发梢,试图用这样的方法,替她抚平那些看不见的伤痛。 舒悦感觉到沈淮桉的触碰,睁开眼,长长呼出一口气: “因为有血缘的羁绊,所以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在面对生死关头,我们这些做子女的,都会不由自主的忧心忡忡。” 她自嘲地笑了笑:“就像那些仗着年岁和资历就肆意妄为的人,他们用长辈的头衔当挡箭牌,把任何反抗都污名化为不孝、不尊重。用这套陈腐的伦理绑架,其实这不过都是权力不对等的遮羞布。” “可能我这个类比不太恰当,但可笑的是,”舒悦抬起头,眼底涌动潮湿的水光,“我对我爸的担心还是发自内心的,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大概会哭得比想象中更伤心。” 她叹口气:“血缘真是最不讲道理的东西,明明他的所作所为伤害了我,我该斩断这份牵挂,可听到他的病危通知,我的手指还是在发抖。” “我就是这么矛盾。” 沈淮桉静静听完舒悦的话,抬手,用指腹擦过舒悦湿润的眼角:“血缘本就不是选择题。” 他想了想,说出一个恰当的比喻:“就像地震时,大楼会裂缝,但钢筋还连着。” “痛是真的,断不了也是真的。” 舒悦下巴搭在沈淮桉的肩膀上,眨了眨眼睛。 “矛盾才说明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沈淮桉吻了吻她的额头,“你要是真能干脆利落地恨,当初就不会打得郑邦远满脸开花了。” 舒悦:“……” 提起前尘往事,还是黑历史,舒悦有点不好意思:“我……我平时很温柔的,是郑邦远太过分。” 说完,舒悦凶巴巴地看着沈淮桉:“怎么,你觉得我打的不对吗?” 她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珠,鼻尖发红,故意鼓起脸颊,凶萌凶萌的。 沈淮桉笑了,宠溺道:“对,完全没错,我当时就该帮你多摁住他,让你打过瘾。” 舒悦抬起下巴,傲娇地“哼”了声,重新靠回身淮桉的肩膀上。 高铁的车厢很安静。 和沈淮桉倾诉后,舒悦的心情不再像早晨那样闷闷的。放下心事的她,呼吸渐渐变得绵长。 她往温暖源贴近,攥着沈淮桉衣角的手指也慢慢松开,在爱人安稳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 舒志远出院那天,舒悦正在学校教务处办事。 夏日的阳光透过百叶窗投下条纹状的影子,她盯着那些晃动的光斑出了会儿神,还是没有回去。 办完事,舒悦坐地铁回沈淮桉家。 她刚站稳,手机在帆布包里震动。 舒悦掏出手机,看见舒志远发来的自拍。 男人站在医院门口,穿着一件灰色长衫,对着镜头比着生硬的剪刀手。 阳光照着他新长的白发,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未褪尽的病容。 照片后,舒志远发来一条语言: “悦悦,爸爸今天出院了,不用担心。” 这条语音她听了两遍。 第一次没注意背景音,第二次才听见那个阿姨小声提醒“小心台阶”的声音。 舒悦抿紧嘴角,打了一行字回: 【你好好休息。】 七月的热浪裹着蝉鸣席卷而来。 沈淮桉实习还剩一段时间,舒悦独自拖着行李箱回到临宜。 孙雯洁加班,孙亮去车站接舒悦。 她格外喜欢姥姥的小院子,一到临宜站,孙亮就把她送到孙母的世外菜园那儿。 村子里昨天刚下过雨,一路上树叶翠绿,簌簌地抖落几颗晶莹的水珠。 舒悦闻到了混合着泥土与雨水的潮湿味。 孙亮的车停在小院门口。 听见汽车声,孙母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从厨房快步出来。 舒悦下车,拖着行李箱,甜甜地笑。 孙母沾着面粉的手在围裙上胡乱擦了两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瘦了!”老人粗糙的手掌摩挲着她的后背,“姥姥给你烙了你最爱吃的馅饼,饼冰箱里冻了排骨,地里豆角也能吃,晚上给你炖一锅。” 说完,孙母牵着舒悦的手,关上大门,有说有笑地往院子里走。 院子里五六只芦花鸡歪着头打量新来的客人,其中一只胆大的,踱步过来啄了啄舒悦的行李箱轮子。 被关在门外的孙亮:“……” 他握着栏杆,不甘心地喊了声:“妈,我也来了……” 孙母收起笑意,转头看向儿子:“悦悦都到了,你走吧。” “……” —— 舒悦在乡下生活的无比惬意。 早上,舒悦抱着教资资料坐在葡萄架下复习,露珠从藤蔓滴落在她的笔记上,晕开一小片蓝色的墨迹,脚边蜷着的胖狸猫时不时用尾巴扫过她的脚踝。 休息的时候,她和姥姥戴着草帽在菜园摘茄子,紫得发亮的果实沉甸甸地坠在枝头,指甲一掐,就流出清甜的汁水。 孙母教舒悦辨认甜水果:“挑有虫眼的,这种最甜,虫子比人会挑。” 又是一天忙碌。 傍晚,舒悦躺在院子中央的藤椅上,狸猫窝在她腿上打呼噜。 她举着手机拍下天边的火烧云,编辑图片,给沈淮桉发去九宫格: 【我每天都生活的很快乐,甚至都没空想你了。】 沈淮桉:“……” 隔了两天。 连绵的阴雨下了两日终于停歇。 窗檐还在滴水,舒悦推开窗户,潮湿的风裹挟着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阳光破云而出,舒悦随手抓起一件外套往外跑。 雨后初晴的集市最是热闹,她盘算着要买些山核桃,再称点糖炒栗子。 她推开大门,一抹熟悉的身影撞入眼帘。 沈淮桉背对着她,站在铁艺栏杆外。 阳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他白衬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舒悦惊喜一瞬,三步并作两步跑去拉开大门,帆布鞋踩进水洼溅起细碎的水花。 “你怎么来了!” 听到舒悦声音,沈淮桉转过身,眼底笑意漾开。 他拂去舒悦发间沾上的叶子。 “你不是没空想我吗?” “怕你把我忘了,特地赶来见你。” 第62章 Chapter62 “让他亲眼看着…… 舒悦拉开门, 握着沈淮桉的手腕拉他进来。 这时,孙母的声音从里屋传来,伴随着窸窸窣窣的收拾声。 “悦悦, 天晴了,要不要跟姥姥去……” 老人家掀开布帘走出来,看见院子里, 孙女身边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孩,话说到一半顿住。 舒悦下意识松开抓住沈淮桉的手, 又觉得这种行为不太妥,她看了看沈淮桉, 往他身边靠近:“姥姥,这是沈淮桉。” 沈淮桉微微欠身:“姥姥好。” 声音清润温和,像山涧里淌过的溪水, 半点没有平时的倨傲。 舒悦偷偷瞥他。 这人,还有两面派呢。 “我晓得, 悦悦妈妈跟我提过你,”孙母笑着应了声,走到两人面前, 慈爱地问沈淮桉, “你一大早就来找悦悦,吃饭了没?” 沈淮桉点头:“吃过了来的。” “行, ”孙母摆摆手,“悦悦你带小沈逛逛, 姥姥去赶集, 给你们买好吃的。” “不了姥姥,”沈淮桉看了眼舒悦,知道她匆匆出门, 肯定也是为了赶早集,“我陪你们一起去。” 舒悦仰脸,冲沈淮桉笑了笑。 —— 阳光热烘烘地洒在路上,集市上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摊贩们支起五颜六色的遮阳伞,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挤得满满当当。 新鲜的蔬菜还带着露水,卖活鱼的水盆里,鲫鱼甩着尾巴溅出水花,几个小孩蹲在旁边看。 炒货摊上翻腾的糖炒栗子,甜香混着焦糖的气息,只是闻着就勾的人咽口水。 舒悦拉着沈淮桉挤到炒栗子的摊前,买了一小袋。 刚出锅的栗子烫手,她一边吹气,一边用指尖剥开一颗。 金黄的栗子肉冒着热气。 她递到沈淮桉嘴边:“你尝尝,特别好吃。” 沈淮桉低头,就着她的手叼走栗子,嘴唇蹭过她的指尖。 舒悦耳尖一热,赶紧缩回手。 他慢条斯理地嚼着咽下,点点头:“嗯,挺甜的。” 孙母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和沈淮桉搭话:“小沈啊,中午留下吃饭,姥姥给你们包饺子吃。” “好,谢谢姥姥。” 舒悦凑近沈淮桉,在他耳边说:“我姥姥包的饺子可好吃了,皮薄馅大,咬一口全是汁儿。” 孙母在肉摊前停下,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又让老板剁了几斤排骨。 沈淮桉主动接过装肉的袋子。 回到家,孙母洗手,准备做午饭。 胖狸看见人回来,从墙头跳下,绕着舒悦的脚踝蹭来蹭去,尾巴高高翘起,毛茸茸的脑袋一个劲儿往她小腿上拱。 舒悦被它缠得没办法,弯腰抱起它,胖狸地窝在她怀里,眯着眼睛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毛茸茸的爪子一踩一踩地,在她胳膊上按来按去。 沈淮桉看着舒悦撸猫的样子,勾了勾唇,和孙母一起进厨房,洗了手。 他挽起袖子,走到孙母身边:“姥姥,我帮您。” 孙母愣了一下,挡开沈淮桉的胳膊:“没事,你和悦悦很久没见了,去和她聊天吧,我这边慢慢做,不急。” “我会做饭。”沈淮桉拎起塑料袋,把排骨倒进盆里,拧开水龙头,清水冲下来,他拨弄着肉,仔细冲洗上面的血沫,“我经常帮我爸打下手。” 孙母凝视着眼前英姿挺拔的沈淮桉,恍惚间,看见了当年的舒志远。 那时的舒志远也是这样意气风发地站在她面前,眼里盛着对女儿炽热的爱意。 舒志远生得俊朗,待人温和,烧得一手好菜。 起初孙母嫌弃他学历低,配不上自家研究生毕业的女儿,可那孩子日复一日的真诚,渐渐打动她的心。 加之孙父总念叨着报恩的事,她终究还是点了头。 这一念之差,竟误了女儿半生。 记忆里,女儿冷若冰霜的声音仍在耳畔回响:“舒家对爸的救命之恩,我一辈子都记得。但报恩的方式千万种,不该拿我的终身大事作筹码,我不是祭品,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孙父当场气得住了院。 后来,孙雯洁交往的男友听闻此事,不忍她为难,主动提出分手。 孙母也劝道:“志远那孩子品性纯良,学历高低不能定人优劣。” 向来温顺的女儿在失恋的打击下,赌气应下这门亲事。 孙母轻轻叹口气。 眼前的男孩是悦悦的同学。 听说两人相识于校园,情投意合,是自然而然的相爱。 不像当年的舒志远和孙雯洁——一个带着执念,一个赌气的妥协。 孙母系上围裙,目光望向院子里。 孙女正眉眼弯弯地逗弄着那只撒娇的狸花猫,笑声清脆。 曾经,她担心女儿破碎的婚姻会给舒悦留下阴影,让她对爱情心生畏惧。 可现在看来,这孩子的心仍是敞亮的,没有被过往的阴霾困住。 孙母从橱柜里取出另一条围裙,递给沈淮桉,眼底漾着温和的笑意:“小沈,你是个好孩子,和悦悦……一定要好好的。” 沈淮桉微怔,旋即明白孙母的意思。 他转头望向院中那道明媚的身影,眸光柔软又而坚定:“我们会的。” —— 大四上学期开学,舒悦参加教师资格证考试。 毕业季即将到来,就业是每一个大四学生考虑的问题。 舒悦的目标十分明确,拿下高中英语教师资格证,当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舒悦和沈淮桉也聊起这个事情。 两人吃完饭,窝在沙发里吃薯片。 准确来说是舒悦单方面吃,一种零食吃腻了就塞给沈淮桉,自己尝下一个。 沈淮桉接过舒悦吃剩的半包芥末味薯片:“我和童峻商量了下,想创业。” “创业?”舒悦舒悦从沈淮桉怀里支起身子,偏头看他,“具体方向呢?” “我们从小在石油大院长大,见过太多危险作业。如果能用专业所学,给石油工人做点实用的东西,或许能减少些事故。” 舒悦眨了眨眼,思索片刻:“你这个想法不错,但是,启动资金和实地调研这些现实问题,你有准备吗?” 沈淮桉:“学校有校企合作通道,能申请限定区域考察,我们能拿到限定区域的参观证,访谈资源,我爸和童叔都能牵线。” “至于融资,”他眼底的光更亮,是舒悦印象里的散漫和势在必得,“我带的团队和做的项目肯定都是最优秀的,还愁拉不到投资吗?” 舒悦望着沈淮桉,想到高中时的他。 银杏树下,沈淮桉听了舒悦想考国内的顶尖大学,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说她异想天开,反而意气风发道: “那就创造奇迹。” 当年他们立志要从普通高中冲刺顶尖学府,周遭满是质疑。 可最终,他们真的让所有人见证了奇迹。 舒悦笑了笑,环住沈淮桉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像当初沈淮桉无条件相信她那样,声音里带着坚定的笑意: “放心大胆的去做吧!” “我相信你,一定能成功。” —— 十一月的风带着凛冽的寒意。 教师资格证笔试成绩如期公布。 舒悦顺利通过考试,开始着手准备十二月的面试。 与此同时,沈淮桉的创业计划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他整日奔波于各种调研和方案设计之间,常常深夜才回家。 一个清晨,舒悦起床喝水,看见客厅沙发上蜷缩着一个身影。 沈淮桉连外套都没脱,和衣而卧,修长的身躯在狭小的沙发上显得特别憋屈。 他眉头微蹙,在睡梦中也无法完全放松。 舒悦轻手轻脚走到他面前,蹲下,借着晨光端详他眼下淡淡的青色。 她从沈淮桉卧室取来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沈淮桉突然惊醒,猛地坐起身:“几点了?” "才六点半,"舒悦柔声应道,伸手抚平他凌乱的发丝,“去床上睡吧,沙发太不舒服了。” 沈淮桉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舒悦脸上,一怔:“我们是不是很久没好好见面了?” 舒悦刚要回答,沈淮桉拉住她的胳膊,把她扯入怀抱。 熟悉的薄荷气息将她包围,沈淮桉的发梢轻轻蹭着她的耳际,痒痒的触感让她心头一软。 这个拥抱比往常更加绵长,带着说不尽的眷恋。 “很累吧?”舒悦心疼地拍着他的后背。 “嗯。”沈淮桉将下巴抵在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 “让我抱一会儿。” “抱一会儿就不累了。” —— 沈淮桉的创业团队目前只有三个人: 他自己、童峻,陈鸣赫。 没错,陈鸣赫。 舒悦听到陈鸣赫的名字,惊的筷子上的面条滑落。 她依稀记得大一的时候陈鸣赫在辅导机构兼职时向她表白,被她婉拒后黯然离去的可怜背影。 他当时被舒悦伤的连兼职都辞了,没想到现在竟成了沈淮桉的合伙人。 此刻,难得休息的沈淮桉正坐在餐桌对面,专注地吃着亲手煮的面条。 灯光洒在两人之间。 舒悦卷着面条,忍不住揶揄道:“你们这个组合……不觉得微妙吗?” 沈淮桉头也不抬,继续大口吃着面:“微妙什么?” “陈鸣赫可是追过我的人啊,”舒悦放下筷子,眼睛瞪得圆圆的,“按常理说,你们不是应该,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吗?” 沈淮桉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屑地笑:“他也配当情敌?” 舒悦翻了个白眼。 瞧瞧,这人自恋那劲儿又上来了。 没等她开口吐槽,沈淮桉用一种近乎恶劣的语气继续说道: “我就是知道他对我女朋友还没死心,才特意把他留在身边。” “让他亲眼看着我们有多恩爱,这样才能彻底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念想。” 第63章 Chapter63 “谢谢你也喜欢我…… 她真是小瞧沈淮桉了。 这个看似对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男人, 在感情上竟有着如此强烈的占有欲。 “还得是你,”舒悦放下筷子,竖起大拇指, “心机颇深。” 沈淮桉:“……” 舒悦在夸他。 但听着不像好话。 吃完饭,两人收拾好碗筷,各自回到房间做自己的事情。 舒悦打开电脑, 看了几条招聘信息,退出, 点开文档修改毕业论文。 沈淮桉在自己房间里敲代码。 沈淮桉最近熬夜熬的特别厉害。 舒悦一觉睡醒,出来喝水, 透过沈淮桉卧室的门缝,看见他屋里的灯还亮着。 她迷迷瞪瞪地抬头看一眼墙壁上的钟表。 凌晨两点半。 她叹口气,走到沈淮桉卧室门口, 轻扣两下门。 门被人推开,蒸腾的热气裹着沐浴露的薄荷香扑面而来。 沈淮桉只松松垮垮地系着浴巾, 水珠顺着锁骨滑过结实的胸膛。 他单手用毛巾擦着湿发,挑眉看舒悦。 舒悦瞬间困意全无。 她眼睛黏在沈淮桉身上,嘴上解释道:“我……我就是看时间太晚了, 你屋里灯还亮着, 想提醒你早点睡,没有别的意思。” 沈淮桉颇有遗憾地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我以为你大半夜敲我的门——” 他低头笑了声, 慢条斯理地将舒悦一缕散发别到耳后:“是来自荐枕席的呢。” “……” 舒悦就知道,沈淮桉这人没个正形。 可换个角度看, 她深更半夜去敲男朋友的房门, 也怨不得沈淮桉多想。 舒悦别过脸,余光不自觉地掠过沈淮桉胸前流畅的肌理,耳根一热。 她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忙完就早点睡叭, 晚安。” 她转身,刚走出两步,又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亏得慌,于是转身折返,指尖飞快地在他腹肌上蹭一把。 没有衣料阻隔,触感比她想象的还要好。 温热的皮肤下是紧实的肌理,像浸在溪水里的鹅卵石,光滑而坚硬。 计谋得逞,舒悦心满意足地挥挥手:“这次真回去啦。” 沈淮桉:“……” 他站在原地,看着舒悦脚步轻快地溜回房间,合上门。 被舒悦碰过的地方残留着细微的灼热感,像被羽毛扫过,酥麻感一路蔓延到心口。 沈淮桉本想逗舒悦,反倒被她将了一军。 他抬手揉了揉发烫的后颈,失笑一声。 真是自作自受。 —— 十二月份,舒悦参加教师资格证面试。 与此同时,沈淮桉的创业计划也已经在迈出实质性的一步。 这三个月来,他们拿到了《校企合作通行证》,进行实地调研。 但事情并不顺利。 单位里的老员工们对这些初出茅庐的大学生充满怀疑,总觉得他们不过是纸上谈兵的毛头小子,好在沈淮桉的父亲在单位德高望重,私下请老同事们喝酒撸串,几顿烧烤下肚,气氛才渐渐活络。 几人趁热打铁,沈淮桉写计划书,童峻熬夜赶出了UI设计线稿,陈铭赫的宣传单也初具雏形。 闲暇时间,陈铭赫兴致勃勃地设计了公司LOGO—— 大红大紫的四叶草。 配色相当大胆,沈淮桉看完当场黑脸。 “你看看这个。” 沈淮桉把手机递给窝在沙发里的舒悦。 舒悦盘着腿接过。 她记得沈淮桉的计划书里写着公司名暂定“深源智能科技”,产品线分为“磐石"和“烛照”两个系列。 眼前这个LOGO造型其实很精巧,四片叶子化作钻井架,茎秆蜿蜒出电路板的纹路。 “创意不错,”舒悦斟酌着用词,指尖划过屏幕上扎眼的紫红色,“就是这配色” 她怎么也想不通,平日里穿得清清爽爽的陈铭赫,审美居然如此浓墨重彩。 沈淮桉冷笑一声:“简直是灾难。” 舒悦点头。 她憋着笑把手机递回去:“想开点,至少证明是陈铭赫亲手设计的原创作品。“ 沈淮桉:“……” 沈淮桉把手机搁在腿上,指节在屏幕上叩两下:“你知道陈铭赫被我拒后说什么?” 舒悦端起茶几上的柠檬水,喝一口咽下,好奇:“什么?” “他说,”沈淮桉想到陈铭赫的话,气笑了,“说我公报私仇,对当年他追你的事怀恨在心,借机打压他的天才设计。” 舒悦一口水差点喷出来。 她捂着嘴,肩膀不住地抖,整个人栽进沙发里笑得直不起腰。 舒悦抹着眼角的泪花,声音变了调:“他真这么说啊?” 沈淮桉冷哼一声。 “童峻当初非要推荐他,说他是真心想跟着我们干,”沈淮桉支着下巴,看着笑作一团的舒悦,无奈道,“早知道就该坚持己见,不听童峻的。” 他拿起手机,又点开那个刺眼的LOGO,无论看多少眼还是觉得太丑,嫌弃地皱眉:“他自己设计得惨不忍睹,反倒怪我假公济私。” 舒悦本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沈淮桉和创业伙伴们经过长时间的打拼,项目终于有了起色。 为庆祝阶段性成果,三人决定小聚一番。 “嗯,要带我一起去?”舒悦眨了眨眼。 沈淮桉揽过她的肩膀:“当然,这么重要的时刻,怎么能少了女朋友?” 外面飘着小雪。 舒悦和沈淮桉推开包厢门时,陈鸣赫正独自坐在窗边出神。 听见开门声,陈鸣赫转过头。 看到舒悦的身影,他的瞳孔骤然一亮。 三年没见,舒悦比记忆中更加明媚动人,柔顺的长发垂落肩头,可爱又温婉。 舒悦冲他盈盈一笑,陈鸣赫沉寂了许久的心再次狂跳。 他理了理衣服,站起身,走上前想和舒悦打招呼,看到紧随其后的沈淮桉,硬生生刹住脚步。 其实他早该料到。 这场聚会,沈淮桉怎么可能不带着舒悦来? 明知看到这一幕会心如刀割,可只要能再多看舒悦一眼,这点痛他能克服。 沈淮桉牵着舒悦的手落座,没一会儿,童峻带着严晴进了包厢。 陈鸣赫看着身边的布局。 左右两边各一对情侣,他一个单身人士夹在中间,显得尤为突兀。 陈鸣赫:“……” 他应该在桌底,不该坐在这里。 陈鸣赫怀疑沈淮桉办这场聚会的目的,是把他这个单身狗骗进来杀。 此人心机颇深,坏的很。 要不是看他和自己一样同为石油子弟,对石油产业有着深深的热爱之情,他绝不会在沈淮桉手底下干活的。 绝对不会。 把他骗进来杀这件事,陈鸣赫暂且可以不计较。 但是—— “淮桉,”几杯酒下肚,陈鸣赫脸上已经微红,他亲昵的拉扯沈淮桉的手,“我那个Logo,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觉得很好看啊!朝气蓬勃!多么欣欣向荣!” 沈淮桉:“……”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从别人嘴里叫出来有点恶心。 沈淮桉嫌弃地撇开陈鸣赫的手:“Logo形状可以,但配色必须改。” 他绝不能容忍自己苦心经营的企业,日后因视觉形象沦为业界笑柄。 商战残酷。 别人输在战略。 而他的公司,败在审美。 陈鸣赫不允许任何人侮辱他的视觉美观,叽里咕噜说了一堆自己的观点,最终得出结论:“你就是公报私仇,对我跟舒悦表过白的事情耿耿于怀,太小心眼了。” 沈淮桉:“……” 他无语地看向舒悦,指了指一旁叹息自己不得志的陈鸣赫,向舒悦证明“看吧,不是我夸张,他真就这德行。” 舒悦:“……” 童峻和严晴在一旁看戏,已经笑趴了。 舒悦绕过沈淮桉,温声劝解陈鸣赫:“你的设计理念很好,沈淮桉也是想精益求精,你如果把色调再调淡几分,或许看着更雅致。” 舒悦这么一劝,陈鸣赫心里好受多了,没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主动和沈淮桉握手,一笑泯恩仇。 “咱各退一步,我回去改改配色……”聚会结束,陈鸣赫就像有什么执念一样,非要得到沈淮桉的认可,他脚步虚浮,固执地拦在沈淮桉面前,手指戳着他的肩膀强调,“你可以提意见,但不许再说我的配色丑!” 沈淮桉单手插兜,后仰避开他的指尖,语气淡淡:“不一定。” 陈鸣赫一听,酒劲上涌,摇摇晃晃地往前一迈,突然低头,像头倔牛,直直朝沈淮桉胸口顶。 沈淮桉猝不及防被撞得后退半步,他捂着胸口,不可置信地抬眼:“陈鸣赫!” 这撞的要是没有私人恩怨他都不信。 舒悦原本还抿唇忍着笑,陈鸣赫这一撞,她再也绷不住,扶着墙笑弯了腰。 远处,童峻和严晴已经走出一段,回头见陈鸣赫歪歪斜斜地跟上来,俩人一左一右架住他:“这酒量还敢喝?” 沈淮桉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看向还在擦笑泪的舒悦:“……有那么好笑?” 舒悦抿唇,一对上沈淮桉的眼神,又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掩住嘴角。 路灯一盏盏亮起,暖黄的光在雪地上晕染开。 新落的雪层蓬松绵软,像撒下一层晶莹的糖霜,在夜色中泛着细细的微光。 两人踩着影子回家。 舒悦孩子气地踮起脚尖,在雪地上蹦跳着前行,羊绒靴底踩着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微弱声响,在雪面印下一串小巧的脚印。 沈淮桉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目光追随着舒悦雀跃的身影。 他看着看着,忽然想起陈鸣赫踉跄离去的背影。 同为男人,他太明白陈鸣赫那份醉意里藏着什么。 不仅是设计被否的不甘,更是对喜欢的人爱而不得的伤感。 若是换作他,光是想象舒悦和别的男孩谈恋爱,对那个人展露笑颜的画面,沈淮桉都觉得胸口疼的仿佛被钝刀剜过,嫉妒的快要疯掉。 或许他前世真的积攒了足够多的善缘,今生才能得命运如此厚待。 让他喜欢的姑娘,恰好也为他心动。 沈淮桉追上舒悦的身影。 “舒悦。” 舒悦闻声,停下脚步。 细雪落在她的发顶,在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星芒。 沈淮桉走过去,伸手拂去她头上的雪花。 雪花簌簌飘落,在二人之间织成朦胧的纱幕。 沈淮桉倾身,贴上舒悦的唇。 舒悦惊得颤了颤睫毛,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踮起脚尖,攥紧了沈淮桉的大衣前襟。 两人的吻带着冬夜的凉意,又在相触的一瞬燃起温度。 换气间隙,舒悦听见沈淮桉的温柔地呢喃: “谢谢你。” 谢谢你也喜欢我。 谢谢你愿意回应我的心意,让我不是只能在醉意里,咀嚼求而不得的苦涩。 第64章 Chapter64 “我都给你”…… 大四下学期, 舒悦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参加了临宜市实验中学的初中英语教师招聘考试。 尽管教师资格证尚未到手,但凭借合格证明, 她顺利获得报考资格。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参加教师招聘考试。 备考期间,舒悦全身心投入复习,成功一次上岸。 收到体检通知的那一刻, 舒悦握着手机的手在发颤。 她盯着屏幕上的界面反复确认三遍,才敢相信这是真的。 初中时, 考入实验中学读高中是舒悦的执念。 可惜,那时的她严重偏科, 与梦想失之交臂。 得不到的永远是遗憾。 从那之后,实验中学成为舒悦心中触摸不到的白月光。 这些年,每次她坐车驶过实验中学, 看着阳光下熠熠生辉的校牌,她总是怅然若失。 舒悦自己都想不到, 她当年因为偏科与梦想擦肩而过,现在会以教师的身份走进这所学校。 命运在不知不觉间完成了一个奇妙的轮回。 她曾经以为永远错失的梦想,在时光的转角处换了一种方式与她重逢。 舒悦有时候觉得, 人生真是充满戏剧性。 当你放下执念继续前行时, 时间却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将年少时最真挚的渴望悄悄送回。 “这证明, 你命中注定是实验中学的人,”沈淮桉给舒悦打电话贺喜, 声音地带着笑意, “恭喜我的女朋友,终于梦想成真,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 舒悦捧着电话, 笑着在床上滚了一圈。 “你们什么时候体检?”沈淮桉在电话里问,“体检完要回双宁吗?” 这学期学校没有课,舒悦寒假放假后,一直留在家里备考,她想了想:“时间还没通知,不过应该很快,体检完我要回学校的,改论文,准备答辩。” 沈淮桉“嗯”了一声,语气一转,又开始不正经起来:“好几个月没见,想我没?” 舒悦:“……” 小别胜新婚,更何况是热恋中的情侣,分开这么长时间,说不想是假的。 两人已经这么熟了,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舒悦正要回答,沈淮桉忽然道:“童峻来电话了,我明天再打给你。” “哦,好。” 电话挂断。 舒悦看着手机屏幕出神。 沈淮桉的团队最近迎来新进展。 调研完成,计划书敲定,项目即将进入原型开发阶段。 上半学期,沈淮桉他们三个人带着这个项目参加了全国大学生能源科技创新大赛,一举夺得金奖。 上个月,沈淮桉告诉舒悦,评委中有一位荣曦集团的项目组长,对他们的创意赞不绝口,特意引荐给集团新任总裁白洛棋。 出于好奇,舒悦在网上搜索白洛棋的名字。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这位执掌国内知名投资集团的总裁,竟然和他们同龄。 荣曦集团是白家的家族产业,这位年轻总裁上任后,以独到的眼光和开放的投资策略闻名,他尤其青睐青年创业项目,经手的投资几乎个个成功,在业内被称为“点金圣手”。 有些人的人生轨迹,从一开始就与众不同。 舒悦对沈淮桉的项目一直充满信心,如今有了荣曦集团的青睐,她更觉得胜券在握。 要是让沈淮桉知道她这么想,他肯定会轻哼一声,扬起下巴,一脸傲娇地说: “明明是我的项目足够优秀,他这是慧眼识珠。” 想到沈淮桉那副自信又眼高于顶的模样,舒悦把脸埋进被子里偷笑。 沈淮桉是个十足的工作狂,一旦投入项目就废寝忘食。 现在拿到了投资,更忙得昏天黑地,舒悦时不时打电话提醒他按时吃饭睡觉,不知道他有没有乖乖听话。 舒悦在床上翻了个身。 反正过几天就能见面了,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检查沈淮桉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 体检结束,后续政审只需线上提交材料,如果需要补交原件可以邮寄处理。 舒悦收拾行李回到双宁,准备毕业论文的预答辩。 她想给沈淮桉一个惊喜,没提前告诉她自己回来的事情。 舒悦到双宁时已是晚上。 她打车直奔沈淮桉的住处,输入密码,推门而入。 屋内一片漆黑,沈淮桉还没回来。 舒悦按下灯的开关。 灯光亮起,一个整洁的空间映入眼帘。 沙发上的抱枕整齐排列,茶几上没有一丝杂物,连空气都透着清爽的气息。 要不是早知道沈淮桉这人特别爱干净,舒悦几乎要怀疑这房子根本没人住过。 舒悦一下午没吃饭,她把行李箱推进卧室,洗了手,从冰箱里翻出一袋速冻水饺煮熟,填饱肚子。 饭后,她换上鹅黄色的居家服,抱着电脑,窝在沙发上修改答辩的PPT。 晚上九点半,门口传来密码锁的“滴滴”声。 舒悦抻了个懒腰,转身,冲刚进门的沈淮桉扬起笑脸:“嗨!” 沈淮桉并没有露出预想中的惊讶之情。 他低头换鞋,神色自若地笑了笑:“几点到的?” 他开门前,看到门口的脚垫歪了方向,知道小姑娘瞒着他偷偷回来了。 舒悦对沈淮桉的反应不是很满意,恹恹地重新靠近沙发:“没多久,也就到了一个多小时吧。” 沈淮桉走到舒悦旁,想伸手抱住她。 舒悦跪坐起来,张开手臂去够他,沈淮桉忽然想到了什么,后退两步,和舒悦拉开距离。 舒悦:“……” 舒悦的情绪一直得不到回馈,有点不开心,她垂了垂眼皮,伸手扯住沈淮桉的手腕,把他带到自己跟前,拽的他一个趔趄:“沈淮桉,你是不是外面有……” 话说一半,舒悦凑近他的衣领嗅了嗅:“你抽烟了?” “……”沈淮桉领子被舒悦扯着,弯着腰,一只手撑着沙发背,他像个犯错被班主任抓包的学生,低了下眼睛,很快想好对策,“不是,刚刚和童峻他们出去吃饭,其他人的烟味飘到我身上的,” 舒悦盯着他:“你再撒谎?” 沈淮桉看着舒悦凶巴巴的模样,心里像被抓了下,痒痒的,他笑了一声,干脆承认道:“最近压力大,偶尔抽了几颗。” 他知道舒悦不喜欢烟味,解释道:“我没在屋里抽过,房间里没有烟味。” 舒悦摸着沈淮桉下巴处冒出的青茬,粗粝的触感扫过指腹。 这几个月没见,他瘦了,眼下的乌青在冷白皮肤上十分明显。 舒悦不忍心继续责怪沈淮桉,叹口气:“你本来作息就乱,再抽烟,压力没缓解,身体先垮了。” “我知道,明天开始不抽了,”沈淮桉揉了揉舒悦的头,把她抱进怀里,脸埋进她的颈窝,“以后你监督我。” 舒悦的气息让沈淮桉紧绷多日的神经松懈下来。 太久没见了。 他想舒悦想得发疯。 这几个月每当项目陷入僵局,团队气氛剑拔弩张时,他总忍不住想给舒悦打电话,听听她的声音。可想到她在准备考试,那些翻涌的思念只能被一次次压回去,堵在胸口,闷得发疼。 此刻抱着真实存在的人,沈淮桉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想舒悦。 那种感觉,就像在沙漠里跋涉了太久的人,喉咙干裂、意识模糊,快要跪倒在滚烫的沙砾上时,忽然抓住了一片绿洲。 两人抱了一会儿,沈淮桉回卧室换衣服洗澡。 舒悦又改了几页PPT,合上电脑,打算回房间睡觉。 这时,沈淮桉擦着头发走出来,只穿了一条黑色睡裤,水珠顺着锁骨滑落,在腹肌的沟壑间蜿蜒而下,毛巾随意搭在胸前,要遮不遮的样子看得人心跳加速。 舒悦咽了咽口水。 她才刚回来,男朋友就这么诱惑她,不太好吧。 舒悦心里守着道德防线,眼睛却禁不住诱惑,视线像被磁铁吸住,粘在沈淮桉块垒分明的腹肌上。 沈淮桉垂在额前的湿发还滴着水,嗓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要睡了?” 道德最终战胜了欲望。 沈淮桉最近挺累的,还是让他睡个好觉吧。 “嗯,”舒悦走上前,抬手拨开沈淮桉的湿发,指尖克制地只碰触发丝:“你最近太累了,早点休息。” 她刚转身,腰间突然一紧,沈淮桉的手臂箍上来,把她带进怀里。 没等舒悦反应,他的唇已经压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又急又深,却温柔得让人心尖发颤。 沈淮桉含住她的唇瓣一点一点的厮磨,像在品尝珍藏多年的佳酿。 舒悦被吻得浑身发软,只能攀住他的肩膀,指尖陷进他湿润的肌肤里。 沈淮桉托着舒悦抱起,她双腿下意识环住他的腰,两人唇齿交缠着跌进卧室。 沈淮桉将舒悦放在床上,单膝跪在床边。 他发梢的水珠滴落在舒悦锁骨上,凉得她身体一颤。 舒悦陷在柔软的床褥里,周身都是沈淮桉的气息。 清爽的薄荷香混着未散的水汽,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温柔包裹。 沈淮桉松开了舒悦的唇,仍撑在她上方。 舒悦胸口剧烈起伏着,仰起头,看见沈淮桉素来清冷的眸子暗潮翻涌,像深夜的海面下蛰伏的漩涡。 他额前湿发垂落,一滴水珠悬在发梢,要坠未坠地晃在舒悦眼前。 舒悦抬手抚过沈淮桉的发梢,划过他的脸颊,脖颈,最终停在凸出的锁骨处。 太诱人了。 好像咬一口,尝尝是不是也是薄荷味的。 沈淮桉撑在她耳侧的手臂肌肉偾张,像是能读懂她的心似的,勾唇坏坏地笑了一下:“在想什么?” 他俯身,带着湿意的呼吸喷在她耳垂:“说出来,我都给你。” 第65章 Chapter65 “站在你身边的人…… 这世上很多事都讲究个准备充分。 不然等到关键时刻才发现少了最重要的东西, 满腔热情只能被迫戛然而止。 舒悦看着愣住的沈淮桉。 他额前挂着细密的汗珠,浑身僵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沈淮桉活了二十多年, 从来没这么狼狈过。 他向来对什么事情都运筹帷幄,居然在这种事上栽了跟头。 舒悦难得看见沈淮桉吃瘪,用被子蒙住头, 肩膀一抖一抖的,笑个不停。 沈淮桉:“” 他将这个笑得发颤的“蚕蛹”连人带被子捞进怀里, 手掌探进被窝,准确找到她敏感的腰侧, 在那处不轻不重地一刮。 “痒痒痒!”舒悦像鱼似的弹起来,笑得眼角泛泪,“我错了我错了” 话没说完, 她就被沈淮桉更用力地按回怀里。 沈淮桉眼底欲色未消。 舒悦抬头,对上他幽深的眼睛, 实在没忍住。 “噗哈哈哈哈哈哈!” 沈淮桉太阳穴跳了跳。 舒悦笑得蜷成一团,忽然皱起眉,抓过沈淮桉的手按在自己腰上。 他以为这没良心的小丫头终于知道心疼人了, 却听见舒悦理直气壮地说: “笑岔气了, 帮我揉揉。” “……” 沈淮桉黑着脸,手掌力道却放得很轻, 在她肚子上慢慢揉着。 “这里疼?” “嗯,谢谢。”舒悦擦掉眼角笑出的泪花, 总算止住了笑, 良心发现地摸了摸沈淮桉的脸,“没事的,下次记得提前把东西准备好。” 她居然还敢提。 沈淮桉报复性地掐了下她腰侧的软肉。 “嘶——”舒悦猛地吸了口气, 一把摁住沈淮桉的手,瞪他,“我在安慰你,你怎么还记仇?” “是你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淮桉垂眸看着舒悦。 她窝在他的怀里,莹白的脸颊粘着几缕凌乱的发丝,眼睛因为刚才的笑泪而泛红,湿漉漉的,像浸了水的黑葡萄。 沈淮桉滚了滚喉结,翻身撑在她上方,低头,在舒悦眼睫上吻了一下。 舒悦顺势闭上眼。 她以为这事就算翻篇了,准备睡觉。 可是,她感觉到沈淮桉的手,不太安分地动了动。 舒悦浑身一激灵,倏地睁眼。 沈淮桉拨开她脸侧的发丝,低笑一声,嗓音里带着明晃晃的恶劣: “虽然做不了别的。” “但浅尝辄止一下,还是可以的。” —— 舒悦在心底发誓,她这辈子绝对再也不随便招惹沈淮桉。 这男人的报复心简直强得离谱! 离大谱!! 她累得昏昏沉沉,连什么时候结束的都记不清,只知道自己整张脸烫得厉害。 她气鼓鼓地趴在床上,像鸵鸟埋沙似的,把红透的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沈淮桉伸手想抱她。 舒悦扭头拍开他的手,声音还带着点哑哑的软糯:“不要!” 沈淮桉低笑,不由分说地凑过去将她捞进怀里:“刚刚我出了半天力,抱一下都不行?” “……” 舒悦瞪他下流,张嘴就往他肩膀上咬。 沈淮桉也不躲,任由她在怀里张牙舞爪地闹。 舒悦本就没什么力气,扑腾几下就累了,枕着沈淮桉的胳膊,眼皮渐渐发沉。 她喜欢抱着沈淮桉。 沈淮桉身上的气息干净温暖,像是晒过太阳的白衬衫,清爽又朝气,带着特有的安全感,让她忍不住想靠近。 外面下起小雨,淅沥沥地敲着玻璃窗。 沈淮桉撑起身,关掉床头柜上的小夜灯,再躺下时,收紧手臂,盯着舒悦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晚安。” —— 毕业季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 校园里的梧桐树不知不觉变绿,草坪上的青草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 答辩、散伙饭、退宿舍,流程走得比想象中干脆。 舒悦又一次站在了毕业的节点上。 她抱着塞满杂物的纸箱穿过校园去往快递站时,校园里的蔷薇已经盛开。 夏风掠过,蔷薇在教学楼的砖红色墙面上投下摇曳的花影。 毕业典礼上,舒悦穿着学士服和同学拍着合照。 快门按下,大家把学士帽抛在空中,异口同声地喊着“毕业快乐”。 操场上放着青春的歌曲,太阳明媚刺眼,空气中翻滚着热浪。 同学们各自找到平时关系好的朋友,在校园各处留下一张张属于自己的照片。 舒悦和三个室友在毕业典礼的舞台上,单独拍照。 四个女孩头靠着头,学士帽的流苏缠在一起。 “三、二、一!耶——” 笑声定格在相片里。 四年的时光像一场温柔的雨,无声地浸润着整个青春。 大多数日子都平淡得记不清细节,但总有些闪耀、难忘的瞬间,证明那些真挚情意的存在,在之后的岁月回忆起来,像藏在旧书包夹层里的糖纸。 不经意翻到时,阳光正好落在上面,折射出曾经年少的光彩。 —— 毕业典礼之后,舒悦领了毕业证和学位证,邮寄完最后一包行李,准备离校。 她拖着行李箱离开寝室时,特地给自己的上床下桌拍了张照片留念。 再见啦,亲爱的床铺。 沈淮桉还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处理,舒悦自己做高铁回了临宜。 舒志远给舒悦买了一个新的笔记本电脑和ipad,说是送给舒悦的毕业礼物。 假期放假,孙雯洁不在家,舒悦一个人没意思,收拾东西去乡下的姥姥家待着。 七月的阳光炙烤着柏油马路。 姥姥家的果园里,熟透的桃子压弯了枝头。 那只胖乎乎的狸花猫许久未见舒悦,已经认不出她,但对来的陌生人好奇,看到她后,迈着猫步从屋檐下慢悠悠地踱过来,肚皮快要贴到地面,像个毛茸茸的拖把。 舒悦蹲下,挠挠它的下巴:“你这是要把自己吃成球啊,都快成小猪咪了。” 胖狸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夏日的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下来,舒悦窝在藤椅里,一手撸着腿上打盹的橘猫,一手拿着桃子啃。 一旁石桌上的手机震动。 舒悦叼着桃子,腾出手点开屏幕,苏雨檬的消息跳出来。 一张烫金电子请柬在屏幕上徐徐展开: 【悦悦!我9月30号结婚,你必须来给我当伴娘!!!(爱心)(爱心)】 “咳咳咳!” 舒悦被桃子汁呛到,半块果肉从嘴里掉出来,剩下的半个桃子滚落在地。 被打扰到睡觉的橘猫不满地“喵”了声,甩着尾巴跳走。 舒悦瞪大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她知道苏雨檬大学时候谈了男友,那男孩和苏雨檬有共同的爱好,喜欢吃甜品和美食。 大二那年暑假,苏雨檬带着男朋友来见舒悦。 男孩瘦瘦高高的,长相清俊干净,谈吐很温和。 后来听说他们一起创业,开了家叫甜檬的甜品店,舒悦还收到过他们寄来的招牌芒果千层。 舒悦只是没想到,两人进展如此快,她的毕业证还没捂热,好友的结婚请柬先到了。 舒悦边咳边回复: 【猫咪OK.jpg】 【先提前恭喜啦!】 回复完,舒悦望着手机屏幕出神。 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舒悦摩挲着右手空空的无名指。 她还保留着学生时代的心态,总觉得青春永驻,来日方长。 可收到苏雨檬结婚请柬后,舒悦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人生的另一个阶段。 算来她和沈淮桉恋爱也有四年了。 和沈淮桉在一起这几年,他们很甜蜜,有时会默契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各自保留着独处的空间。 这种平衡让她几乎忘记爱情还有另一种更沉重的形态。 舒悦点开请柬翻来覆去地看。 “已婚”两个字对她来说,陌生又遥远,像是失去味觉的人吃了一颗青果,尝不出是甜是涩。 至少现在,今年,她还没有结婚的打算。 不知道沈淮桉怎么想。 想到这,舒悦给沈淮桉发了个消息: 【你收到雨檬的结婚请柬了吗?】 沈淮桉可能在忙,消息迟迟没有回复。 舒悦也不急,弯腰捞起刚刚溜走的胖狸花,把它再次按在腿上。 猫咪不满地叫两声,还是乖乖蜷成一团。 十分钟后,沈淮桉打来电话。 舒悦接通:“喂?” “刚刚在写代码,”沈淮桉那边混着敲键盘的声音,“我也收到请柬了。” 舒悦捏了捏猫耳朵,深吸一口气:“沈淮桉,你……想过我们结婚的事吗?” 敲键盘的声音停止,沈淮桉毫不犹疑:“想过,从高中就开始想了。” 舒悦捏猫耳朵的手一顿,嗔道:“你能不能正经点?” “我认真的,”沈淮桉低笑一声,“这件事,我真想了很久。” 舒悦忽然语塞。 沈淮桉的期待太直白。 她想起大一那年,自己随口一句“万一以后分手”的玩笑话,让沈淮桉整整三年都如履薄冰。 沈淮桉表面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可对她的每句话都过分敏感。 舒悦不知道该不该说她有点恐婚这事儿。 可他们之间向来坦诚,如果现在不说清楚,万一哪天沈淮桉突然策划一场浪漫求婚,而她还没准备好,肯定会伤到沈淮桉。 “我……”舒悦斟酌着词句,紧紧握着手机,“我可能还没办法像你那样,很笃定地想象结婚这件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她听见沈淮桉带着笑意的声音:“我知道。” 舒悦惊讶:“你怎么知道的?” “听你的语气。”敲键盘声又响起,沈淮桉的声音混在其中,但格外清晰,“没关系,不急。你喜欢谈恋爱,我们就继续谈,哪天你想结婚了,随时告诉我。” 舒悦把脸埋进狸花猫暖烘烘的肚皮里,声音闷闷的:“那要是要等很久呢?” 电话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沈淮桉似乎换了个姿势。 “多久我都等,”沈淮桉的嗓音仍带着漫不经心的懒散,可每个字都咬得极重,无比认真,“反正最后站在你身边的那个人,只能是我。” 第66章 Chapter66 “可以吗” 八月份, 舒悦去外市参加实验中学教师入职培训。 沈淮桉的石油安全帽项目进入关键阶段,他带领团队日夜赶工。 两人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没时间见面, 偶尔发消息聊会儿天。 舒悦从沈淮桉发来的语音中,听出他的嗓音难掩疲惫,心疼又无奈, 只能劝他注意身体。 舒悦和女同事吃午饭时,听到她和男友打电话。 舒悦听不清电话里的内容, 但女同事笑得很灿烂,对着电话那头的男友撒娇:“知道啦, 你也要按时吃饭哦。” 挂断前,她对着电话还俏皮地“mua”了一声。 女同事打完电话,注意到舒悦的目光, 不好意思地拢了拢头发笑道:“我男朋友比较粘人,他总是不放心我。” 舒悦笑了笑。 晚上, 一天培训结束,舒悦回到宾馆,想起她和沈淮桉很久没打电话了, 睡觉前蜷缩在被窝里, 看着屏幕犹豫了一会儿,拨通了沈淮桉的号码。 电话接通, 那边传来键盘敲击的轻响。 沈淮桉的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喂?” 舒悦翻了个身, 把手机贴在耳边:“你感冒了?” “嗯, 有点。”他轻咳了一声,嗓音沙沙的。 舒悦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又熬大夜了?” 沈淮桉低笑:“项目赶进度,没办法。” 舒悦叹了口气, 声音软了几分:“等我培训结束,回去看你。” “行啊,”他语气懒懒的,键盘声没停,“不过,你不在我身边这几天,多给我发点消息。” “我看见你的消息心情好,”沈淮桉笑意中带了点疲惫,“压力就没那么大了。” 舒悦手指绕着一缕头发打转:“我怕打扰你。” “这么懂事啊?”沈淮桉调侃道,“又不是你霸道的时候了?” 舒悦一愣,随即反驳:“我什么时候霸道过?我一直很讲理的好吧!” 沈淮桉低笑,嗓音里带着点坏:“有一回晚上,我辛苦半天,想抱你都不让……” “沈淮桉!” 舒悦攥紧被子,脸颊发烫,那晚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 她咬着唇,羞恼地威胁:“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沈淮桉得逞的笑声,愉悦又欠揍。 他听到舒悦难得带着撒娇的语气,心尖泛起一阵酥麻,又怕小姑娘真的生气,强压住想要继续逗她的冲动,声音低柔:“不说了,你明天还要早起培训,早点休息。” “嗯。” 舒悦应了一声,脑海里忽然闪过中午女同事对着电话落下的那个吻。 她抿了抿唇,鬼使神差地贴近话筒,轻轻“啵”了一声,尾音带着点羞怯:“晚安。” 电话那头骤然安静。 舒悦等了片刻,只听见细微的呼吸声,却迟迟得到没有回应。 她疑惑地坐起身,发丝从肩头滑落:“沈淮桉?” 舒悦眨了眨眼。 沈淮桉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他居然会因为一个隔着电话的晚安吻而失语? 听筒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吸气声。 再开口,沈淮桉嗓音更哑了:“112。” 舒悦握紧手机。 这个称呼,沈淮桉很久没叫了。 沈淮桉顿了顿,嗓音里压着浓重的思念:“我真的……” “好想你啊。” —— 又是一天培训结束的中午,舒悦吃完午饭回到房间,收到苏雨檬的消息。 【悦悦快看!】 【我挑了一周的伴娘服!】 【必须选一款!】 舒悦倚在飘窗边,一张张划过苏雨檬发来的伴娘服图片。 藕荷色的缎面短裙、樱粉的薄纱长款、雾蓝的鱼尾裙摆,每一件都精致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觉得这款最好看。”舒悦停在那件粉色长裙上,裙子腰际的绸缎蝴蝶结随着模特转身的动图摇曳,“蝴蝶结的设计很特别,不会太夸张又够亮眼。” “果然被书宜猜中了!”电话那头传来苏雨檬的轻笑,“她早上跟我视频的时候说,你肯定会选这件带蝴蝶结的。” 舒悦划过屏幕的指尖一顿:“书宜?” 厉书宜去国外读大学,四年没怎么回来,但也没和舒悦她们这些高中好友断了联系,舒悦经常收到厉书宜寄来的国外巧克力和糖果。 “书宜回国了?” 苏雨檬的声音带着雀跃:“对呀,我还请书宜来当伴娘呢!” “你们俩真是心有灵犀,”苏雨檬还在笑,“我刚刚把款式发给她,她扫了一眼就直接说——” 苏雨檬刻意压低声音,模仿厉书宜的清冷感:“舒悦肯定喜欢蝴蝶结这款,她穿上好看,我也选这款。” 舒悦噗嗤笑出声。 苏雨檬起哄:“救命,我都要磕你俩了!” 舒悦笑了:“她一直都这么细心。” 两人又聊了几句,苏雨檬说把伴娘服给严晴和顾盈盈看看,让她们挑一挑,挂了电话。 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清晰。 舒悦盯着手机。 厉书宜回国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高考后,舒悦以为厉书宜出国后不会再回来了,当时还为这场跨国的友谊会慢慢消散哀伤好久。 她点开厉书宜的聊天框,上一次两人聊天在一个月前。 舒悦给她发消息: 【听说某人偷偷回国啦,有没有很想念中国的美食,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请你吃大餐!】 一分钟后,厉书宜回; 【想疯了。】 简短的三个字后,紧接着又跳出一条: 【忙完我去找你。】 舒悦看着那个句号,想起厉书宜说话时总是干脆利落的语气。 四年过去,这点倒是一点都没变。 她抿着嘴笑了,回复道: 【那就说定啦,我的厉大小姐。】 —— 培训结束,舒悦悄悄回到临宜市,没告诉沈淮桉,拖着行李箱打车去他办公的写字楼下。 她到那儿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 写字楼大半隐没在夜色中,只有零星几层亮着灯光,三三两两的人从旋转门里走出来。 舒悦握着箱子站在一旁的人行道上,掏出手机看时间。 她记得沈淮桉说,他平时九点半下班。 舒悦揣起手机,望向那层亮灯的写字楼,露出笑意。 她很期待,沈淮桉一会儿看见她惊喜又高兴的表情。 没等几分钟,外面飘起了小雨。 舒悦没带伞,抬起胳膊挡着雨,另一只手拖着行李箱,打算进楼里的大厅躲雨。 她低头冲刺的时候,撞进一个胸膛。 那人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护在怀中。 舒悦在朦胧的雨雾中抬头。 黑色伞面在她头顶撑开,遮住了漫天雨丝。 伞面向后微倾,露出一双盛满笑意的眼睛。 沈淮桉低笑的声音混着雨声落下: “偷偷来,又被我发现了。” “小傻瓜。” —— 失败了,又失败了。 舒悦跟着沈淮桉回到他租的房子,洗完澡,一个人坐在床沿生闷气。 上次独自回双宁想给沈淮桉一个惊喜,却因为门口的脚垫歪了被发现;这次更糟,直接被沈淮桉从楼上看到。 她泄气地踢掉拖鞋,盘腿坐在床上。 屡次给男友制造惊喜未果,这背后究竟是男友太精明还是她不够谨慎? 沈淮桉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环顾空荡荡的客厅,看到茶几上还放着舒悦喝到一半的草莓牛奶。 “舒悦?” 他走到舒悦卧室门前,看见她正盘腿坐在床上,鼓着腮帮子生气,湿漉漉的长发贴在颈间,将睡衣领口洇出一片深色水痕。 沈淮桉轻叹一声,转身去浴室取来吹风机。 他走进舒悦的卧室,屈膝跪在床沿,插好电源给她吹头发。 “不生气,”沈淮桉左手撩起舒悦后颈的发丝,右手举着吹风机保持恰到好处的距离,温热的风穿过指缝,带着他薄荷洗发水的味道,“下次我假装不知道,好不好?” 舒悦转头,发尾扫过他的手腕:“没有下次了!” 她睫毛还沾着水汽:“就算有,我一定不会被你看穿的!” “好好好。”沈淮桉笑着将舒悦的脑袋转回去。 女孩的头发又滑又顺,像绸缎般在掌心流动,他忍不住多绕了几圈。 “后面的头发还湿着。”舒悦凶巴巴地使唤沈淮桉,“多吹后面。” “好的。” 舒悦扫一圈卧室的环境。 白色的办公桌,粉色的椅子,床上铺着蓬松的云朵被,淡粉色的被罩上绣着细小的草莓图案,枕边摆着她喜欢的那款玩偶熊。 完全是她喜欢的风格,一看就是用心收拾的。 暖风吹过脸侧,舒悦舒服地眯起眼睛。 好吧,看在沈淮桉给她吹头发,还精心给她布置卧室的份上,这次暂且原谅他叭。 沈淮桉的手指穿过舒悦的发丝,确认已经干透后,关掉吹风机,拔掉电源线。 暖风的余温仍在房间里浮动,沈淮桉揉了揉舒悦的发顶:“时间不早了,你早点睡。” 舒悦不可置信地看着沈淮桉,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还要去忙工作?” 沈淮桉摇头:“今晚不忙。” 舒悦瞪圆了眼睛,语气里带着控诉:“我刚结束培训,连行李都没放回家就来找你,你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沈淮桉:“……” 这话说的,仿佛他是个把人哄到手就不管不顾的负心汉。 沈淮桉舌尖抵了抵上颚,顺着舒悦拉扯的力道坐下,手臂一揽,扣住她的腰往怀里带。 舒悦猝不及防跌进他胸膛,鼻尖蹭过他的锁骨,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沐浴后的薄荷味。 沈淮桉低眸看舒悦,目光灼灼,像是能烫穿她的皮肤。 舒悦被沈淮桉盯得耳根发烫,索性心一横,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唇齿交缠间,不知是谁的手肘碰到了床头的开关,“啪”一声轻响,房间陷入黑暗。 窗外透进的朦胧月光,在木地板上铺了一层细碎的银霜。 舒悦陷进柔软的床铺里,心跳快得几乎要撞破胸腔。 沈淮桉撑在她上方,额前的碎发垂落,发梢扫过她的脸颊,痒得她缩了缩脖子。 沈淮桉稍稍退开一点,指腹蹭过她湿润微肿的唇,嗓音低哑:“这次我准备了。” 舒悦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沈淮桉口中“准备”的是什么,整张脸“轰”地烧了起来,脖颈都泛起粉色。 沈淮桉的指尖悬在她睡衣领口的纽扣上,呼吸沉沉:“可以吗?” 第67章 Chapter67 “舒悦 我爱你”…… 窗外一阵阵蝉鸣撕扯着凝固的空气,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沈淮桉的手指还停在舒悦睡衣领口处的纽扣上,舒悦能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以及落在她身上灼热的视线。 她的心跳快得要跃出喉咙, 睫毛轻颤着。 沈淮桉感受到她的紧张,指腹摩挲着她的锁骨,安抚她。 她在害怕。 沈淮桉喉结重重滚了滚, 掌心抚上舒悦的脸颊:“没关系,改天……” 舒悦张了张嘴, 却发不出声音,她主动仰起头, 吻住沈淮桉的唇。 这个动作像是无声的许可。 激烈炙热的吻缠绕在两人的唇齿间,沈淮桉睁开眼,眸色更深, 他俯身在舒悦耳边,嗓音暗哑:“别紧张。” 舒悦耳尖发烫, 小声嘟囔:“谁紧张了……” 可沈淮桉的吻再次落下时,她还是忍不住缩了一下,下意识攀上他的肩膀。 床头柜的抽屉被拉开, 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游蛇一样钻进耳朵。 舒悦知道沈淮桉在干什么, 很害羞,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她听见沈淮桉低低的笑声。 舒悦闷闷地喊他的名字:“沈淮桉。” “嗯?” 沈淮桉一边应着, 一边吻她。 “……你轻点。” “好。” 房间的空气变得粘稠而温热。 月光透过纱帘,在墙上勾勒出交叠的影子。 疼痛感转瞬即逝,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充盈。 舒悦仰头, 看着沈淮桉近在咫尺的脸。 他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眉头微蹙,眼中盛满她从未见过的深沉。 舒悦抬手, 抚平沈淮桉眉心的褶皱。 她第一次觉得,这个做什么事情都游刃有余的男人,在此刻如此脆弱又真实。 这一切皆因她而起。 只有她一个人能看到这样的沈淮桉。 沈淮桉顺势扣住舒悦的手腕,唇瓣贴上她跳动的脉搏,深深地吮吻。 那里的触感与她的心跳同频,在寂静中震耳欲聋。 舒悦不知道最后一次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沈淮桉没有立刻退开,而是细细地吻去舒悦眼角的湿意,将她抱在怀里。 舒悦累的手都抬不起来,贴着沈淮桉的肩膀,听着他渐渐平复的呼吸声。 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感觉到沈淮桉吻了她的发顶,嗓音虔诚而认真道: “舒悦。” “我爱你。” —— 舒悦本来已经困得眼皮发沉,可被沈淮桉抱去洗了个澡后再躺回床上,睡意消散得无影无踪。 浴室里的水声淅淅沥沥,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的雨声。 舒悦望着天花板,思绪渐渐清晰。 方才被qing欲冲散的疑惑,此刻一个个浮上心头。 水声戛然而止,沈淮桉带着沐浴后的热气回到房间。 他走到床边,发现刚才在浴室里困得直往他怀里钻的小姑娘,正睁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发呆。 沈淮桉觉得好玩,屈膝跪上床垫,凑近舒悦,捏了捏她的脸颊:“天花板上长花了?看得这么认真?” 舒悦翻身坐起,一把揪住他的浴袍前襟,将他拉近:“沈淮桉,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务必如实回答。” 沈淮桉被舒悦突如其来的动作拽得踉跄,单手撑在她身侧稳住身形,另一只手顺势环住她的腰,将人往怀里带:“嗯,说。” “你之前是不是用过……”舒悦还是不好意思说出那三个字,用下巴指指床头那个空了的方盒,“不然怎么会用得那么熟练?” 沈淮桉:“……” 他别开眼:“我买回来的时候,找视频照着试过。” 他知道自己和舒悦早晚会有这一天,怕到时候手忙脚乱破坏气氛,所以自己学着用了下。 他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对着手机屏幕上的教学视频,笨拙地拆开包装。 试废了三个,第四个才终于勉强成功。 舒悦手指勾起沈淮那的浴袍带,绕着打转:“这样啊。” 她突然凑近:“那刚刚你表现得那么好,也是看视频学的?” 舒悦是一个特别怕疼的人。 可方才除了最初那点不可避免的紧绷,整个过程都出乎意料的……享受。 沈淮桉实在太会照顾她的感受了。 从温柔的事前,到时刻观察她反应的克制,再到事后抱着她去清理时的细致。 每一个细节十分熟练,像特地练过似的。 听到舒悦直白的问话,沈淮桉整个人僵了一下。 他抬手揉揉后颈,耳朵红透了:“嗯。” 沈淮桉想起那几天晚上对着屏幕,听着视频里专业的讲解。 他盯着进度条,耳根烧得发烫,强迫自己一帧一帧认真看完。 明明房间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还是在听到一些关键词时手忙脚乱地调低音量。 现在这些难以启齿的细节,竟被怀里的小姑娘用这么天真的语气问出来,他实在有些难为情。 舒悦并不觉得有什么。 事情都做了,事后复盘再正常不过,更何况这是她从未涉足的领域,好奇心驱使,她忍不住又问道:“那你是不是还唔唔唔……” 沈淮桉喉结急促地滚动了下,生怕她再问出什么让人招架不住的问题,抢先一步捂住她的嘴:“别问了。” 舒悦:“……” “我确实看了不少理论知识,”沈淮桉松开手,轻咳一声,“但实践今天是第一次。” 舒悦笑出声,揉揉沈淮桉蓬松的黑发,像哄小朋友似的:“表现很棒啊。” 沈淮桉挑眉:“真这么棒?” “当然啦。” “那再来一次?” “……” 舒悦立刻缩进被窝,夸张地打了个哈欠:“啊——突然好困,关灯睡觉啦!” 享受是真的,累也是真的。 她领教过沈淮桉的体力,再来一次,她明天估计要睡上一天才能缓过来。 沈淮桉本来就是想逗逗她,看着舒悦夸张的表演,不由低笑出声。 “胆小鬼。” 他抬手关了灯,躺下。 黑暗中,舒悦感受到床垫微微下陷。 沈淮桉长臂一伸,将人抱进怀里。 舒悦的后背贴着沈淮桉温热的胸膛,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有力的心跳。 沈淮桉用下巴蹭蹭她的发顶:“睡吧。” —— 舒悦醒来时,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屋里。 她眯着眼去摸手机。 十点二十三分。 身旁的位置空荡荡的,舒悦摸了摸,床单早已凉透。 沈淮桉应该早就出门上班去了。 舒悦撑着床垫想要起身,一阵酸胀感突然从腰蔓延开。 舒悦倒抽一口凉气,又跌回枕头里。 昨晚明明没这么难受的。 这种事后反应来得实在刁钻,就像喝烈酒时贪杯,一杯接一杯下肚时只觉得痛快;等到宿醉醒来,那股火辣辣的灼烧感才从五脏六腑翻涌上来。 她在被窝里蜷成一只虾米,缓了几分钟,才从床上起来。 舒悦打着哈欠,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一阵米香混着肉香飘过来。 她寻着味道去厨房。 锅还保持着保温状态,她掀开盖子,看见熬得浓稠适宜的白粥,旁边蒸笼里躺着四个胖乎乎的肉包,表皮还泛着油光。 舒悦愣在原地。 沈淮桉什么时候起来熬的粥? 这倒是稀奇。 她向来睡眠极浅,夜里翻个身都能醒,今早居然睡得这么死,连半点沈淮桉做饭的动静都没听见。 舒悦洗漱完,盛了碗熬得绵软的白粥,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肉包在餐桌前坐下。 这时,手机屏幕亮了。 厉书宜:【下午有空吗?】 【好久不见,一起吃个饭?】 今天周末,舒悦没什么事情,她咬着包子,在屏幕上点着字: 【没问题呀。】 【地点你定,把地址发我就行,今天我请客。】 对方很快回复:【好。】 放下手机,舒悦三两口解决完早餐,回到卧室找衣服。 说来也怪,大学四年,她和厉书宜的友谊全靠一根网线维系。 从凌晨三点的论文求助,到实习被拒的深夜emo,她们隔着屏幕分享过无数个重要时刻,却始终没机会真正见上一面。 许久不见好友,冷不丁下线见面,舒悦既期待又紧张。 厉书宜约在一家复古的咖啡馆。 沉重的黄铜门框被推开,门铃清脆地一响。 空气中漂浮着现磨咖啡豆的焦香。 舒悦进屋时,厉书宜已经坐在位置上。 咖啡厅里摆着一个深褐色胡桃木书架,高度直达天花板,墙壁上挂着几幅泛黄的风景油画,有些画框的鎏金已经有些剥落。 装修风格像上世纪的欧洲书房。 厉书宜低头搅动着咖啡,见舒悦来了,抬眼一笑,推过一杯早已点好的焦糖玛奇朵。 “我说今天我请你吃大餐,”舒悦抿一口咖啡,笑着调侃,“你就这么点追求。” 四年不见,厉书宜栗色的长发烫成波浪卷,青涩的眉眼张开,明艳夺目,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红色西服裙,颇有几分海归精英的气质。 像一枝烈焰绽放的红玫瑰。 厉书宜笑了,眼尾扬了扬:“这家甜品很贵的,到时候我点完,你别逃单就行。” 说着话,厉书宜招呼服务员,点了几个招牌甜点。 她把菜单推给舒悦:“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舒悦扫一眼菜单。 刚刚厉书宜点的,都是她爱吃的,她也没什么好点的,摇摇头:“就这些吧。” 服务员抱着菜单离开。 舒悦好奇:“你什么时候爱吃甜点了?” 她记得厉书宜高中的时候,对甜品一点都不喜欢,闻见甜腻的味就皱眉。 厉书宜垂下眼睫:“在国外那几年,有时候心情不好,会去便利店买块提拉米苏。” 她顿了顿:“甜食确实能让人暂时忘记很多事。” 在国外求学的日子里,厉书宜虽然也结识了几个朋友,但异国的月光终究照不亮心底的孤独。 文化差异像一层透明的隔膜,看似亲近,但始终隔着一层疏离。 校园里的人际关系更像是一场精心计算的社交游戏,每个人都戴着得体的微笑面具,交心的话到了嘴边总要转几个弯。 厉书宜格外怀念高中时,舒悦她们在自己身边那几年。 那时候的她们她们无话不谈,分享同一包零食,传阅同一本小说,一起坐在洒满阳光的操场上讨论八卦。 高中时候的友谊纯粹得像玻璃糖纸,阳光一照就能折射出七彩的光。 这四年,厉书宜总在深夜惊醒,怕时光冲淡一切。 怕勾肩搭背的姐妹,沦为朋友圈的点赞之交;怕曾经一起无忧欢笑的时光,终成相册里褪色的残影。 可厉书宜回国,与她们再次重逢时,她们仍是旧日模样。 只是眉梢添了成熟,眼底染上了星光。 她们像是一起并肩生长的树,年复一年抽出新枝,枝条上缀满各自的悲欢,而年轮深处,仍刻着同一段难忘的青春时光。 厉书宜打量着舒悦。 这些朋友中,变化最大的就是舒悦。 她的长发已不像高中时那样总扎成马尾,松散地垂落肩头,轮廓褪去了稚气,学生时期说话经常用的怯生生的语气词消失了,言语之间多了些一种沉静的笃定。 现在的舒悦,像是被岁月反复摩挲过的信笺,字迹渐渐沉淀出温润的质地。 每一笔都不再是当初的生涩踌躇,而是带着从容的余韵,在时光里铺展成一首安静的诗。 厉书宜想起高中时舒悦对自己的帮助。 那时舒悦不惜掀开自己童年的伤口,让她从打击中振作。 那句“能救赎你的只有你自己”,烙进她的生命里。 在异国的无数个消极的长夜里,这句话是厉书宜唯一的浮木。 厉书宜望着舒悦手腕上那抹暧昧的吻痕,想起她朋友圈里发的那些与沈淮桉的合照。 沈淮桉比高中时候还帅,高瘦高瘦的,身材线条也更硬朗。 确实郎才女貌。 人人都说般配。 可厉书宜心里那簇小火苗“嗤”地窜起来。 再完美的南瓜马车,也配不上她的辛德瑞拉。 甜品被依次端上来。 舒悦挖一勺奶油送进嘴里,甜的眉眼弯弯。 厉书宜的目光落在舒悦含笑的眉眼间。 沉默片刻,她轻声问道:“沈淮桉他,对你还好吗?” 第68章 Chapter68 色相俱全 想到自己喜欢的人, 舒悦咬着勺子,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们挺好的,感情很稳定。” 厉书宜默默注视着舒悦的神情变化。 提到沈淮桉, 舒悦还没说话,眼底已经先溢出笑意。 舒悦整个人从骨子里透出来一种光彩,既有事业有成的自信从容, 又带着被爱情滋养的幸福模样。 她没有说谎。 厉书宜被高中时那段伤痕累累的往事伤怕了。 亲生父亲的无情舍弃,青春期时的遇人不淑, 虽然时过境迁,伤口早已结痂, 但那些抛弃与背叛的阴影,让厉书宜始终对感情保持着警惕。 她既怕自己重蹈覆辙,更怕自己单纯的好朋友受到伤害。 不过现在看来, 舒悦确实遇到了良人。 沈淮桉的长相身高、才华修养,样样都出类拔萃。 可厉书宜转念一想, 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在她眼里,舒悦永远是最耀眼的一颗星辰。 如今就这么被人摘走了,她总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厉书宜轻咳一声, 压下心头那点不合时宜的酸涩, 目光落舒悦腕间,意味深长地挑眉:“看来, 你和沈淮桉感情确实如胶似漆啊。” 舒悦被她突如其来的调侃弄得一头雾水。 她顺着好友促狭的视线低头,抬手, 才发现自己手腕内侧鲜红的吻痕。 舒悦:“……” 出门太急, 她没注意到这个。 更讽刺的是,她早晨换衣服时还暗自庆幸昨晚沈淮桉难得克制,没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现在看来, 这男人是故意挑了个最显眼的位置。 坏得很。 “咳”舒悦战术性喝了口咖啡,用杯沿遮住发烫的脸颊,生硬地岔开话题,“雨檬的婚礼定在九月末,她请了很多高中同学,好久没和同学们见面了,我还挺期待的。” “而且我是第一次当伴娘,”舒悦摩挲着咖啡杯,笑了笑,“有点紧张。” 厉书宜也跟着笑:“不紧张。” “还有我陪你一起呢。” —— 九月初,舒悦正式入职。 与此同时,沈淮桉的石油安全帽设计项目也进入了瓶颈期,连续好几个凌晨,他住在工作室,反复修改代码和设计图纸。 舒悦同样忙碌,穿梭在各个办公室办理入职手续,布置教师宿舍,添置生活用品,两人没时间见面,偶尔在手机屏幕上短暂聊几句。 有一次,沈淮桉加班到凌晨,给舒悦发语音:“刚刚闭眼休息,梦到你了。” 舒悦看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早上。 沈淮桉的嗓音杂着熬夜后的疲惫和沙哑,多了几分撩人的磁性。 舒悦按下语音键,说着安抚沈淮桉的话,还没发出去,沈淮桉又发来一条消息。 是一张他的半身照片。 舒悦指尖一滑,撤销那条未发送的语音,点开照片。 照片里,沈淮桉正敲电脑,纯白衬衫的领口随意散开两颗纽扣,凸出的锁骨显现,他把袖口挽至肘间,露出小臂上一道浅淡结痂的抓痕。 舒悦记得这道痕迹。 是第一次时的晚上,她受不住,不小心抓的。 “……” 沈淮桉还单手支额,眼睫淡淡地垂着。 镜头离他极近,能看清他纤长的睫毛和冷峻的侧脸。 锁骨、睫毛、带着暧昧伤痕的手臂,每个精心设计的细节,对舒悦都诱惑的恰到好处。 舒悦盯着照片看了几秒,忽然反应过来。 这构图、这光影、这若隐若现的暧昧感,绝不可能是随手拍的。 陈鸣赫和沈淮桉的微妙关系,是不可能配合沈淮桉拍这种照片发给她的。 舒悦猜摄影师是童峻。 沈淮桉负责构思,童峻负责执行,两人一唱一和,精心设计出这张充满“陷阱”的照片,就等着她往里跳。 她放大照片,目光掠过沈淮桉修长的脖颈、微敞的领口,还有那道深红色的抓痕。 记忆回溯到那个不可描述的夜晚。 有些东西,就像熬得浓稠的高汤,闻着香,不尝也就罢了,可一旦尝过,便再也忘不掉那滋味,光是闻着香气,就让人心痒难耐。 更何况,这锅“汤”还是沈淮桉——鲜浓入味,色相俱全。 舒悦咽下原本打算回复的客套安慰,面无表情地打字,回过去一句: 【等我忙完过去找你。】 —— 新入职的舒悦暂时还没被安排讲课。 按照学校惯例,前几周由资深教师带领新老师进行课堂观摩学习。 带舒悦的老师姓张,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女教师,担任初一年级班主任。 张老师戴着细框眼镜,说话轻声细语,眼角带着温柔的细纹,让舒悦有种母亲的感觉。 身份的转换让舒悦有些不适应。 每当舒悦课间走在走廊上,听到学生清脆地喊她“老师好”,她总强装镇定地点头回应,转身,躲在无人处捂嘴偷笑。 原来当老师是这样的感觉啊。 实验中学的初中部与高中部仅一墙之隔。 对舒悦而言,那堵墙仿佛划分着两个世界—— 这边是她初为人师的新起点,那边是她学生时代梦寐以求却未能踏入的殿堂。 午休时间,舒悦带着通用的教职工饭卡,第一次踏进实验中学高中部校区。 实验中学占地面积是七中两倍,两个标准的大操场,三栋学生食堂,新建的体育馆。 在高中部校园里走得每一步,都让她既熟悉又陌生,仿佛在圆一个迟到的梦。 舒悦站在树下,看着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高中生们,才发觉时光真的转瞬即逝。 四年前,她也曾是其中一员。 墨白校服宽松不合体,却裹着最鲜活的朝气,她背着沉甸甸的书包,踩着晨光走进校园,又在夕阳里拖着长长的影子离开。 十几岁的舒悦在人生的跌撞里尝过苦涩,也拥有最肆意的欢笑,她日复一日地重复着同样的路,时间被试卷和课程塞满,那时的生活像一座无形的牢笼,困的她喘不上气,让她拼命想要挣脱。 她渴望长大,渴望自由,渴望逃离这按部就班的青春。 可长大后,舒悦终于明白,真正的自由,恰恰藏在她拼命想要逃离的岁月里。 那时的友情干净得像玻璃杯里的清水,没有猜忌,没有权衡,只有毫无保留的信任;那时的喜欢特别纯粹,仅仅因为对方一个不经意的微笑,心跳会漏掉半拍。 青春就像初夏枝头未熟的青梅,咬一口酸得皱眉,可回味时,舌尖却泛起淡淡的甜。 舒悦自己也没想到,那段看似平淡枯燥的时光,会成为她人生里最最珍贵的回忆。 所幸时光荏苒,当年她暗恋的少年和欢笑打闹的伙伴,依然和她在同一条命的长河里,一起熠熠生辉。 舒悦没在高中部过多停留。 她没有课,但要练习写教案。 一周时间很快过去。 周五晚上,舒悦忙完工作,收拾好工位,背着包,准备去沈淮桉家。 这次她学聪明了,聊天时假装不经意地问了沈淮桉的行程,知道他今晚要加班。 所以,她一定能成功突袭,看到他惊讶的表情。 光是想象沈淮桉愣住的样子,舒悦就忍不住笑出声。 他会不会惊喜地抱住她?还是会像往常一样,表面镇定,耳朵却悄悄红起来? 舒悦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脚步轻快地拐出教学楼,没注意看路,“砰”地一声,撞上了一辆手推车。 “啊,对不起” 舒悦抬头,看见一个穿灰色运动服的男生正扶住摇晃的推车。 他戴着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能看见线条分明的下颌。 推车上堆着几个纸箱印着“运动器材”几个大字。 舒悦想起办公室老师聊天提过,学校为了中考体育,新进了一批实心球。 看来就是这些了。 道完歉,舒悦正要走,扶车的男孩向上抬了下帽檐,忽然叫住舒悦:“你是……舒悦?” 舒悦愣住。 她停下脚步,侧身,仔细端详着眼前的男孩。 他戴着帽子,碎发落在鼻梁,遮住的那双有神的大眼睛。 男孩见舒悦愣神,干脆摘下帽子:“我们是七中的同学。” 这声音…… 舒悦猛地睁大眼睛。 她想起来了。 这人是……书宜的前男友。 “我记得,”舒悦虽然因为厉书宜的事情,对他印象不太好,但出于礼貌,还是回应道,“我记得你叫……李维安吧?” “……” 没等男孩说话,一旁来了个穿红色球衣的人:“老许,保安那人有点多,我刚登完记。” 舒悦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啊”了一声,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是许维安对吧?” 红球衣男孩伴着话语走近,看到舒悦后,笑着招呼道:“舒老师也在啊?” 舒悦点点头。 这个人她认识,是教初二体育的方浮生老师,年纪比她大三岁,为人热情,舒悦刚来学校的时候,方浮生还帮她搬过行李。 许维安向方浮生介绍:“我和舒悦是高中同学。” 说着,目光落在舒悦身上:“你在这儿当老师?” 她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五官清秀如初,褪去了学生时代的青涩,多了几分沉静温婉的气质,长发垂落肩头,腰肢纤细,身量比记忆里更高挑。 今天的她穿着淡粉色的收腰纱裙,半挽的长发松散地垂在颈侧,既温柔又带着一丝疏离感,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方浮生爽朗笑道:“这可巧了!老许接手了他父亲的体育器材店,专门负责咱们学校的器材供应,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 舒悦着急早点去见沈淮桉,加之与许维安本就不熟,便礼貌性地点头致意,向方浮生道别后,匆匆离去。 许维安转头,目送舒悦离开的背影。 “走了老许。”方浮生的声音把他拽回现实。 他收回视线,推着器材车跟上,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高中时的舒悦。 他们交集不多,仅有的两次,都是他托舒悦给厉书宜送东西。 小姑娘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眼神里藏着警惕。 那时的许维安觉得这女孩倔得很,和厉书宜口中好说话的形象完全不符。 后来再见,是他和厉书宜分手后。 他听说厉书宜跑步崴了脚,去看望,被舒悦挡住。 舒悦绷着脸,像只护崽的猫,把厉书宜在身后护的严严实实。 那天之后,许维安总想起舒悦那双眼睛。 平日里温温软软的,可那一刻却亮得惊人,带着股狠劲儿。 再后来,听说她把郑邦远给打了,下手还不轻。 许维安忍不住轻笑。 什么乖巧温顺,都是假象。 但对高中时的他来,像舒悦这种成绩优异、规规矩矩的好学生,从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顶多就是偶尔在走廊遇见,会忍不住多瞥两眼。 纯粹是好奇,这个看似温顺的姑娘,骨子里到底藏着什么样的倔劲儿。 时隔四年再见到舒悦,那股曾经让许维安觉得有趣的反差感,如今更鲜明地浮现在她身上。 许维安心底那点微妙的悸动,又悄然冒了头。 “浮生,”走到器材室门口,他问,“你和舒悦熟吗?” 方浮生掏出钥匙,哗啦一声拉开铁门:“还行吧,打过几次交道,舒老师性格好,说话轻声细语的,特别容易相处。” 许维安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这丫头倒是把“乖巧老实”的人设立得挺稳,不知道用这副纯良模样骗过多少人。 许维安敲了敲器材车的金属栏杆,直奔主题:“她有男朋友吗?” “男朋友?”方浮生拉开器材室的大门,仰头想了想这一周和舒悦碰面的场景,“应该没有,她住教师宿舍,我值班时经常碰见,从没见过有男孩来找她。” 他弯腰帮许维安抬起推车,突然意识到什么,手上动作一顿。 作为从小玩到大的发小,方浮生太熟悉许维安这种故作随意的语气了。 “等等,”他直起身,“老许,你该不会对舒老师有意思吧?” 许维安一个用力将推车推进室内,器材哐当一声落地。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撩起被汗水浸湿的额发,想起方才舒悦淡粉色的身影,她转身时的发梢,以及高中时她倔强抿唇的样子。 这一幕一幕,都生动地浮现在眼前。 许维安低笑出声,眉梢轻挑:“确实有点。” 第69章 Chapter69(小修) “始终没…… 舒悦用指纹解锁进了沈淮桉的家门。 屋内一如既往地整洁。 沈淮桉要晚上才能回来, 舒悦还没吃晚饭,换上拖鞋,从冰箱里翻出食材煮了碗鸡蛋面。 吃完后, 她仔细洗净碗筷,身上出了一汗,又去冲了个澡。 夜色渐浓。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舒悦换上睡裙, 懒懒地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投屏一部老电影。 为了营造更好的观影氛围, 她只开了电视上方那排暖黄色的小灯。 昏黄的光晕在墙面上投下粼粼波纹,像是洒落海面的星光。 人物在屏幕上欢快地跳跃, 舒悦却看得心不在焉。 她的目光频频游移到在墙壁的挂钟上。 21:20。 距离沈淮桉回来还有一个多小时。 舒悦掩着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点困倦的泪。 电影已经播了小半,她强撑着精神, 又瞥了一眼挂钟。 22:00。 “再等等……”舒悦揉了揉眼睛,低声咕哝, “沈淮桉应该快回来了吧?” 想到他推门见到自己时露出的惊讶,舒悦心里喜滋滋的。 可困意却不断漫上来,电视里的背景音乐渐渐从舒悦耳边飘远。 22:10, 舒悦脑袋一沉, 歪在沙发上,坠入梦乡。 窗外飘起细雨, 雨丝像银针,簌簌落下, 在玻璃上洇开细密的水痕。 “叮——” 指纹锁发出轻响, 沈淮桉推开门,暖黄的灯光温柔地漫过来 他往里看去,电视屏幕的蓝光映照着舒悦蜷缩在沙发上身影。 小姑娘穿着黄色睡裙, 乌黑的长发垂落在沙发扶手上,她的手里还松松地攥着遥控器。 沈淮桉勾了勾唇,换鞋,走过去。 其实早在舒悦发消息问他周五加不加班时,他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舒悦总是这样,拙劣地藏着心意,却不知自己每个字里都写满了期待。 沈淮桉想到舒悦前两次给他惊喜落空时的失望,这次他特意配合着装作不知情,甚至在进门前准备好了惊讶的表情。 没想到,他的小惊喜策划者自己先睡着了。 沈淮桉单膝着地,蹲下在沙发边,目光缱绻地凝着舒悦的睡颜。 她睡觉的时候特别乖,眼睫一颤一颤的,像一只很好抱的小猫咪,有时候特别喜欢往人怀里钻。 沈淮桉眼底柔成一汪水,他抬手,想去碰舒悦的脸,突然意识到自己淋了点雨,浑身带着一股凉气,怕冷着睡得香甜的女孩。 他在舒悦脸庞轻啄一下,抽出她手里的遥控器放在茶几上,回到自己卧室,拿出一条薄毯盖在舒悦身上,然后轻手轻脚地先浴室洗澡换衣服。 舒悦在睡梦中听见滴滴答答的水声。 那声音又重又清晰,不像是从窗外传来的,倒像是近在耳边。 睡眠被雨声打扰,她蹙眉,右手触到腰间的毯子。 毯子? 舒悦睁开眼,正疑惑自己什么时候抓了个毯子盖在身上,头上落下一片阴影。 她缓慢地抬头,看见沈淮桉的脸。 沈淮桉撑在她耳侧的沙发靠背上,青筋在冷白皮肤下若隐若现。 他低沉的嗓音裹着湿漉漉的水汽:“醒了?” 沈淮桉显然刚洗完澡,发梢还滴着水,一颗水珠正顺着他的喉结滑落,最后没入白体恤领口。 他潮湿的黑发垂在额前,衬得那双黑眸愈发幽深。 舒悦盯着他看了三秒,抬手揉了揉眼睛,干笑两声:“居然做梦了哈哈哈……” 说完,她直接拽着毯子翻过身,只留给沈淮桉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沈淮桉:“……” 忽然,一阵清爽的薄荷香拂过鼻尖,凉丝丝的。 舒悦皱了皱鼻子,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气息太清晰,不像是梦境该有的模糊感。 她坐起身,毯子从肩头滑落,堆叠在腰间。 一转头,正对上蹲在沙发边的沈淮桉。 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像是浸了墨的潭水,静静地注视着她。 舒悦眨了眨眼,迟疑了一秒,然后伸手触上他的脸颊,重重一捏。 温热的,真实的。 “疼吗?”她试探地问。 沈淮桉眉梢微挑,握住舒悦的手腕:“你说呢?” 舒悦这才注意到自己下手似乎重了点,沈淮桉的左脸颊已经泛起一小片淡红。 她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赶紧揉了揉沈淮桉那块被捏红的皮肤。 “不好意思啊,”她讪讪道,“我以为在做梦呢。” 舒悦边揉着沈淮桉的脸,边懊恼自己。 她本来计划得好好的,要在沈淮桉回来时给他个惊喜,结果自己睡得昏天黑地,反倒被沈淮桉抓了个正着。 舒悦暗自腹诽自己怎么这么能睡。 沈淮桉坐在舒悦身边,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拨开她脸颊上沾的碎发,想起舒悦今天来的目的,故意用意外的语气道:“真想不到,你今天会过来。” 沈淮桉向来不会虚与委蛇,说假话的时候,表情很板,一张脸紧紧地绷着。 舒悦一眼看出端倪。 “沈淮桉啊,”舒悦连名带姓唤他,把身上的毯子扔到一边,指尖戳了戳他心口,“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太会演戏?” 沈淮桉:“……” 舒悦知道沈淮桉向来不擅长伪装,却还是为了哄她开心而笨拙地配合着,她心头一暖,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在他颊边落下一个清脆的吻:“但没关系,只要爱妃肯为朕花这份心思就好。” 沈淮桉:“……” 他凝视着舒悦故意深情的模样,没忍住,偏过头去笑出声。 看见沈淮桉这一笑,舒悦彻底破功,自己也“咦”了两声,搓了搓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转身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累不累?要不要看会儿电影?” 沈淮桉慵懒地往沙发里一靠,双腿交叠:“随你。” 舒悦在视频软件里翻找许久,最终选了一部90年代青年创业片投屏到电视上。 沈淮桉望着屏幕上略显老旧的画质,单手支着下巴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喜欢看这种类型了?” 他分明记得,从前一起观影时,她总是偏爱动漫风格。 “这个平台只有这类片子,”舒悦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无奈叹气,“其他视频平台的会员都过期啦。” “……” 电影中期,主角进入创业瓶颈期,熬夜修改方案、四处奔波拉投资。 沈淮桉看着屏幕里的主人公对着堆积如山的滞销产品发呆,联想到自己最近屡战屡败的测试,下颌绷紧。 舒悦盘腿太久,脚有点麻,她屈起双腿换个姿势,余光瞥见沈淮桉皱眉的侧脸。 她的目光落在他眼下的青黑上。 半个月来,沈淮桉经常因为在工作室通宵,这次见面,舒悦感觉到他身上的锐气比从前消减许多。 “沈淮桉,”舒悦看着沈淮桉疲倦的模样,心密密匝匝地疼了一下,她戳了戳他的手臂,“最近实验还顺利吗?” “还行,但数据还是不理想,”沈淮桉按了按太阳穴,电视荧幕的光在他脸上投下阴影,将他眼角的疲惫照得无所遁形,“有时候觉得,我是不是太理想主义了?市面上那些普通安全帽明明已经足够好,但我还是希望它的功能更全、更保险。” 屏幕中,主人公正经历着彻底的崩溃,他抓着凌乱的头发,蜷在昏暗的房间里无声啜泣 背景音乐变得哀伤。 “人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失败里,突破自己的极限,最后才能变成理想中的样子,”舒悦抱着双腿,下巴搭在膝盖上,偏头看向沈淮桉,“理想主义又不是空想,只要方向是对的,坚持下去,总有一天能把理想变成现实,只不过需要时间和耐心。” “等你真正坚持到成功的那天,再回头看,”舒悦对沈淮桉扬起一个明媚的笑,“那些曾经让你崩溃的挫败,都会变成你勋章上的刻痕。到那时,你会摸着那些凹凸不平的纹路,豁然开朗——” “最值得骄傲的,不是最终站在了多高的地方,而是这一路,你始终没有放弃的自己。” 一道惊雷炸响,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 电影屏幕上的光明明暗暗地照在舒悦鼓励的笑脸上,沈淮桉凝着舒悦,眼波流转,思绪回到高一那个秋天。 那时候两人坐在银杏树下,舒悦小心翼翼地表达自己想考顶尖学府的想法,说完,很没有底气地自嘲,说自己的梦想实现,除非能创造奇迹 当时的沈淮桉意气风发,骄傲地说“那就创造奇迹”。 他现在依然记得舒悦听到这句话的眼神。 惊讶,崇拜,感动,最终变得坚定。 六年后,两人角色互换。 如今陷入低谷的人换成了他。 沈淮桉从未言弃,但接连的挫折仍让他开始自我怀疑。 而此刻的舒悦就像当年的他一样,眼里盛着不灭的光,一字一句地告诉他,理想主义不是空想,只要坚持,总能变成现实。 他的女孩,在时光的淬炼中早已悄然蜕变。 舒悦不再是那个在银杏树下怯生生说出梦想的少女,而是自带光芒,像朝阳般温暖又充满力量。 外面雨声渐弱,一滴雨珠打在窗旁的叶子上,砸的叶尖上下一颤。 人长时间处于高压状态,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每一秒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颤音,仿佛再施加一丝力道就会彻底断裂。 这时候,不需要多么用力的拉扯,只要有人轻轻托住那根弦,给它一个温柔的支点,哪怕只是一句坚定的“我相信你”,就能让紧绷的弦缓缓松弛,重新找回自己的韧性与节奏。 舒悦的话就是那个支点,带着明亮的火焰,点燃沈淮桉沉寂已久的心,让他血液里翻涌起久违的热度。 他倾身向前,看着舒悦明亮、带着笑意的眼睛,在她唇上吻了一下,额头抵住舒悦的: “舒悦。” “谢谢你。” 第70章 Chapter70 “说你爱我”…… 舒悦向来睡眠很浅, 稍有声响便会惊醒,可奇怪的是,只要在沈淮桉身边, 她总能睡得格外沉。 电影里主人公在激昂的配乐中走向成功,舒悦靠在沈淮桉怀里睡着。 荧幕的光影在她恬静的睡颜上流转,沈淮桉轻轻关掉电视, 小心翼翼地将她打横抱起。 回到卧室,他关上灯, 刚躺下,睡梦中的舒悦贴过来。 她在沈淮桉颈窝处蹭了蹭, 摸着他的脸,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沈淮桉我好像有件事要跟你分享来着。” 沈淮桉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腕:“什么事?” “忘了”她声音越说越轻, 尾音渐渐消散在枕间,“不是什么大事。” “嗯, 睡吧,想起来再说。” 沈淮桉吻了吻舒悦的发顶。 他凝视着舒悦的睡颜,忽然觉得, 舒悦忘记的那件事, 对他而言或许很重要。 这个认知让沈淮桉下意识收紧环在舒悦腰间的手臂,睡梦中的舒悦轻轻“唔”了一声, 他反应过来,松了力道, 目光却反复描摹她微启的唇。 奇怪的危机感在黑暗里疯长。 像蛰伏暗处的野兽, 悄无声息地露出了獠牙。 —— 新的一周,舒悦心情很好。 友善的同事,温馨的工作环境, 好吃的食堂。 唯一的不速之客是许维安。 舒悦也不懂自从上次傍晚见到许维安之后,他怎么总是阴魂不散,又“恰好”和她走着对面。 他叼着烟,靠在墙边,看见舒悦后,大眼睛露出笑意,喊她的名字。 舒悦迫于曾经的同学关系,不得不应和。 又是一个周五晚上,舒悦背着自己的帆布包,准备去校门口的米线店吃饭。 沈淮桉最近忙,两人好久没联系,舒悦正跟沈淮桉在手机上聊着天,许维安又在校门口喊他。 舒悦:“……” 她怎么总是碰见许维安? “真巧,准备去吃晚饭吗?”许维安掐灭手中的烟,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要不要一起?” 舒悦轻叹一声,下意识脱口而出:“我不太喜欢吃饭。 许维安:“……” 话一出口,舒悦才意识到这个拒绝有多奇怪。她礼貌的微笑,用谎言婉拒:“抱歉,我晚上已经约了人,谢谢你的邀请。” 没等对方再说什么,舒悦已经快步穿过马路,将许维安甩在身后。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原本要告诉沈淮桉的事情。 走进米线店,舒悦一边找座位一边给沈淮桉发语音:“我想起那天晚上要说什么了,你还记得我们高中同学许维安吗?最近我老是莫名其妙碰到他,好怪啊。” 舒悦点完单,放下手机,沈淮桉的回复立刻就来了。 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但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紧张: 【谁?!】 —— 鱼丸米线很快端上来。 舒悦一边嗦粉,一边给沈淮桉发消息:【你反应这么大干嘛?】 她咬着筷子回忆。 高中时——不,准确来说是初三那年,沈淮桉和许维安关系特别好,两人勾肩搭背,一起打球,几乎形影不离。 可上了高一后,他们突然就疏远了,再也没见过他们一起出现在篮球场。 难道沈淮桉是听到老同学名字太激动了? 舒悦又瞥了眼手机,沈淮桉还没回复。 她嗦完最后一口粉,手机才震动。 沈淮桉发来的是一条语音,声音低沉,语气微妙: “你见到他……是什么感觉?” 舒悦一愣。 这问题问得莫名其妙。 她按下语音键,皱眉道:“能有什么感觉?就是奇怪啊。” 顿了下,舒悦又补充:“我总想起书宜当年被他伤害的事,虽然过去这么久,当事人可能早不在意了,但我还是觉得他这人不太靠谱,每次碰见还得装客气,好尴尬啊。” 她一口气说完,松开手指,消息“咻”地发出去。 另一边,写字楼办公室。 沈淮桉听完舒悦的语音,抬手扯松领带,长舒一口气,却仍觉得胸口发闷。 这么多年过去,有些事他以为自己早该忘了。 可记忆偏偏清晰得刺眼。 初三暑假,舒悦第一次主动找他说话,是为了打听许维安的事情; 高一开学,她总站在操场边,目光追随着篮球场上许维安的身影; 沈淮桉依稀记得,那天晚上放学,舒悦站在雨里,看着许维安和厉书宜并肩走远,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固执地仰着头说:“我没哭,是雨。” 那是他第一次见舒悦哭。 舒悦如果知道沈淮桉此刻的想法,一定会为自己辩白:我没有哭!那真的是雨落在我脸上了!是雨! 沈淮桉靠在椅背上,闭眼低笑。 他向来冷静自持,唯独在关于舒悦的事情上,总会失控。 舒悦刚才的语气那么自然,是真的忘了曾经喜欢过许维安,还是……在掩饰什么? 沈淮桉猛地睁开眼。 他忽然,很想见舒悦。 —— 夜色渐浓。 舒悦吃完米线,慢悠悠地逛了好久的超市,手里拎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走到超市门口,手机突然震动。 她手忙脚乱地把购物袋全部换到左手,空出右手掏手机,划过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沈淮桉的声音低沉微哑,带着一丝的紧绷:“你在哪?” 舒悦:“学校对面的超市呀,刚买完东西……” 话音未落,一道刺眼的车灯扫过。 黑色轿车停在她面前,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沈淮桉英俊的侧脸。 他白衬衫的袖口随意挽起,领带松松垮垮地挂着,整个人透着一股慵懒的痞气,和平日里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截然不同。 舒悦眼睛一亮,小跑着凑过去:“你怎么来啦?” 沈淮桉推门下车,目光却越过她,扫向实验中学的校门口。 空荡荡的,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舒悦完全没察觉沈淮桉在吃闷醋,注意力全被眼前锃亮的车身吸引。 她伸手摸了摸引擎盖:“你买车啦?” “嗯,上周订的,昨天刚提,”沈淮桉伸手去接她手里的购物袋,“公司业务需要,总得有个门面。” 舒悦躲开他的手:“不用啦,这些我要拿回寝室的。” 沈淮桉强势地接过袋子。 “放我车上。” 夜风拂过,舒悦闻到沈淮桉身上淡淡的薄荷气息。 他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她的脸颊。 “今晚,去我那儿陪陪我,好不好?” 舒悦以为沈淮桉是工作不顺心,一路上都在想怎么安慰他。 到了门口,指纹解锁,门才开了一条缝,她就被沈淮桉猛地拽了进去。 “沈——” 她话还没说出口,沈淮桉已经将她抵在墙上。 黑暗中,他的吻又凶又急,像是带着压抑已久的情绪,几乎让舒悦窒息。 舒悦想推开,却被沈淮桉扣住手腕按在头顶,另一只手牢牢箍住她的腰,吻得更深。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淮桉,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纠缠间,两人跌进沙发。 沈淮桉的唇从她嘴角滑到颈侧。 黑暗中,衣物散落一地。 舒悦被亲得晕头转向,熟悉的充盈感传来,她才突然清醒。 舒悦脸颊发烫,抵着沈淮桉的肩膀:“你今天到底嗯!” 沈淮桉没给她问完的机会,动作又重又深。 夜色深沉,暗潮翻涌。 舒悦记忆里的他们的第一次亲密,沈淮桉温柔,小心翼翼,生怕她不舒服。 可今晚的沈淮桉判若两人,滚烫的掌心烙在她腰际,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们从客厅辗转到卧室床榻。 舒悦哭着求饶,沈淮桉只是吻去她眼角的泪,态度丝毫不见缓和。 “舒悦。” 他唤她名字,汗水顺着隆起的背肌滑落。 舒悦一口咬住他肩膀。 沈淮桉却像感觉不到痛,掐着她的腰逼问:“说你爱我。” 舒悦赌气抿唇,不肯如他所愿。 可她哪里是沈淮桉的对手,又一轮疾风骤雨过后,她终于颤抖着投降:“我……我爱你……” “爱谁?”沈淮桉捏住她下巴,眸光幽深,“说清楚。” “我爱你,”舒悦带着哭腔唤他全名,“沈淮桉……” 舒悦天真地以为这样就能解脱。 却不知这三个字,彻底点燃男人眼底的暗火。 等待她的,是更深的狂风暴雨。 —— 阳光透过纱帘,在床单上洒下细碎的金斑。 舒悦睁开眼时,已经日上三竿。 她望着天花板发呆,昨夜的一幕一幕在脑海里逐渐清晰。 沈淮桉不同寻常的失控,近乎掠夺的占有欲,还有那些令人脸红的片段。 奇怪的是,尽管他动作凶狠,她身上却没什么痕迹。 反倒是沈淮桉身上 舒悦心虚地对手指。 她记得自己对沈淮桉又咬又挠的,好像把他肩膀咬出了血。 不对劲。 沈淮桉向来冷静自持,昨晚却像变了个人。 肯定不是工作原因。 舒悦皱起鼻子。 她慢吞吞复盘昨天和沈淮桉的接触: 米线店的语音,沈淮桉听到许维安名字的震惊,反常的追问…… 舒悦醍醐灌顶。 该不会是因为许维安吧?! 沈淮桉知道她高中时候对许维安有过好感,时隔这么长时间再次相遇,沈淮桉不会以为她对许维安念念不忘? 这人脑子里是不是在上演什么“白月光回国,旧爱复燃”的狗血戏码? 舒悦揉了揉脑袋,气笑了。 她套上睡裙,趿拉着拖鞋开门走向客厅。 沈淮桉正在厨房切葱花,一旁大理石台上的电饭煲冒着热气,粥香扑面而来。 他听见脚步声,转头看过来。 舒悦顶着乱蓬蓬地头发,捂嘴打哈欠,眼尾还泛着未退去的红晕。 沈淮桉握着刀柄的手收紧。 想把她锁起来。 这个阴暗的念头在心底疯长。 想让她眼里只能看见自己,再也不用担心谁会把她抢走。 沈淮桉垂下眼睫,将那个荒唐的想法硬生生压回心底。 舒悦全然不知沈淮桉内心的波澜,慢悠悠走到厨房门口,斜倚着门框望向那个正在忙碌的身影。 沈淮桉向来洒脱不羁,像阵自由的风,偏偏在感情里患得患失,像只固执的蚌,把最柔软的部分藏进坚硬的壳里。 但舒悦不怕。 她本就是个小太阳,最擅长用温暖融化坚冰。 在她看来,恋人之间就该把每句话都说到亮亮堂堂。 沈淮桉拧巴,不敢说不敢问,那就由她来说明。 舒悦双手环在胸前,主动开口道:“沈淮桉,我想跟你聊聊许维安的事儿。” 沈淮桉手里的刀一顿,眼神沉了下来。 还是把她锁在家里好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74 第71章 Chapter71 “小吗?” 舒悦见自己刚提起许维安的名字, 沈淮桉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失笑一声,伸手比划:“高中的时候, 我对许维安确实有过那么一点点好感。” 涉及到许维安,沈淮桉本来就草木皆兵,一听舒悦直接承认她对许维安有好感, 完全忽略了“短暂”两个字,被醋意淹没, 把菜刀重重一放:“舒悦!” 案板上可怜的黄瓜被拦腰斩断。 “只有过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啦,”舒悦见沈淮桉又小心眼地生气, 走过去扑进他怀里,纤细的手指揪住他的衣摆摇晃,“后来我就只喜欢你了。” 她仰头, 眼睛亮晶晶的,凑到沈淮桉绷紧的下颚亲了亲:“你知道的呀, 我对你表白的星星纸你不是看见了?” 沈淮桉依然板着脸,手臂却诚实地环住她的腰,他低头, 在舒悦发间深深吸气, 声音闷闷的:“他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 舒悦在沈淮桉胸口处画圈圈:“不算喜欢,顶多是一丝悸动, 我一开始觉得许维安长得像我粉过的男明星,多看了几眼, 后来就没感觉啦。” 沈淮桉冷哼一声, 别过脸去。 舒悦继续哄他:“严格来讲,第一个让我心跳加速,每天都想见面的喜欢, 应该是你。” “而且,”舒悦笑了笑,“谁学生时代还没有几个喜欢过的人呐,其他人都是过眼云烟,我对你才是真正的怦然心动。” 观察沈淮桉的脸色终于有一丝丝缓和,舒悦悄悄松口气。 没想到平日里清冷自持的沈淮桉,吃起醋来这么难哄。 沈淮桉闷声闷气道:“我没有。” 舒悦没懂他的意思:“没有什么?” “我没喜欢过其他人,”沈淮桉垂下眼帘,“从始至终,只有你。” 舒悦一愣。 沈淮桉向来少言,情话更是吝啬。他的爱意都藏在行动里,像沉默的星辰,不言不语却始终明亮。 舒悦只听过沈淮桉两次直球的告白—— 一次是撞见她写满心事的星星纸条时;一次是情到浓时的耳鬓厮磨。 此刻,沈淮桉低哑的嗓音像裹着蜜,浸得她心软成一汪春水。 见沈淮桉这么专一,舒悦脑子一转,立马替自己找补:“这说明你眼光好呀,第一次心动就押对了宝。” 她捂住心口,佯装叹息:“哪像我,还要绕个小弯路才能遇见正缘。” “所以沈淮桉,”舒悦捧住他的脸,望进他的眼底,认真道,“你不要总是纠结过去的事情,我喜欢你,而且只喜欢你,这件事,不会因为任何人的出现而改变。” 沈淮桉看着舒悦坚定的眼神,心中一动。 胸口那股郁结的不安逐渐消散。 提到高中,沈淮桉突然想起个事儿。 他搂紧舒悦的腰,将人往怀里带了带:“你记不记得高一,我说你是小矮子,你反驳说我,说我哪哪都小,我让你等着。” 舒悦想了半天,记忆慢慢回笼,若有所思地“啊”了一声:“我当时还害怕好久,一直没懂你说那句让我等着是什么意思。” 沈淮桉牵引着舒悦的手,缓缓下移。 舒悦只觉得触碰到的滚烫惊人,下意识想缩回手,却被他牢牢扣住手腕。 沈淮桉不依不饶,捏着她的下巴:“小吗?” 舒悦懵了,反应了一下,才懂沈淮桉的意思。 她整个人都要烧红了。 她当然知道不小。 那些缠绵的夜晚早已给出证明。 可光天化日之下被沈淮桉逼着亲口承认,舒悦还是羞得说不出话,慌乱地收回手,转移话题:“沈淮桉!你、你怎么这么记仇啊!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她锤打沈淮桉的肩膀:“我那时候多单纯啊,哪像你,思想这么不健康!” 沈淮桉目光落在舒悦绯红的脸颊上,想起昨夜她也是这样,眼尾泛红地蜷在自己怀里。 喉结剧烈滚动一下,沈淮桉俯身去吻她。 “哎——”舒悦灵巧地侧身,从他禁锢里溜出去,扒开眼皮冲他做鬼脸,“你思想有问题,不让你亲,我去洗漱了!” 沈淮桉:“……” 舒悦躲过了白天,却没能逃过夜晚。 她补了一天的觉,夜里又被沈淮桉缠着折腾到天光微亮。 黑暗中,暧昧的潮湿声在房间里蔓延,舒悦羞得不敢睁眼,睫毛颤着,沈淮桉却偏要捧过她的脸,指腹摩挲她的眼角,嗓音低哑:“看着我。” 舒悦睁开眼,被他染满yu念的黑眸烫得心尖发颤。 她爱极了这样的沈淮桉。 爱他沉沉的喘息,爱他因发力而绷紧的颈线,爱他手臂上贲张的青筋,每一点都精准踩中舒悦心跳的节奏。 沈淮桉不再忍耐,吻从她的唇滑落,碾过脖颈,在锁骨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印记。 舒悦白皙的皮肤绽开一朵朵红痕,像是雪地里的梅花,艳丽又肆意。 这个周末,舒悦的晚上完全被沈淮桉占据,从未完整属于睡眠。 充实是挺充实的。 但下次还是别这么充实了。 她和沈淮桉的体力,压根不是一个量级。 这强度她真的遭不住。 不过好在沈淮桉良心未泯,念及舒悦周一要早起上班,周日晚并未过分缠她。 翌日清晨,天光清透。 舒悦洗漱完毕,收好拾东西准备出门,走到客厅,看见沈淮桉已经穿戴整齐站在玄关处,臂弯搭着熨帖的西装外套,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他对舒悦说:“我送你。” 舒悦望着沈淮桉这副正经模样,弯弯眉眼笑道:“好。” 秋天的风裹着微凉的草木香,天空湛蓝如洗,云絮疏淡。 车内,舒悦靠在副驾驶上,困意未消,迷迷糊糊地打了好几个哈欠。 红灯亮起,车身轻轻一顿。 沈淮桉停下车,单手搭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将出风口往舒悦那边拨了拨。 他伸手,用指腹蹭过她眼角沁出的湿意:“这么困?” 舒悦闭着眼,顺势把脸埋进沈淮桉掌心,含混嘟囔:“怪谁呀……” 沈淮桉揉着她软软的脸蛋,笑了声。 舒悦给他的安全感足够多。 察觉他因许维安的事暗自吃味,舒悦不厌其烦地哄他,把话摊开说得明明白白。 反倒是他,近来埋头于设计研发,自舒悦入职后竟一次都没接送过,也难怪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会误以为她单身,总是制造偶遇。 毕竟他的女朋友温柔聪慧,明艳生动,谁见了能不动心? 这段日子,舒悦从未抱怨过他因工作冷落自己,可她越是这么懂事,越叫沈淮桉心生愧疚。 绿灯跳转。 车流开始移动,沈淮桉缓缓踩下油门。 从今天起,他决定要好好补偿舒悦。 清晨的校门口还笼着一层薄雾,时间尚早,没有学生来,只有零星几个老师匆匆走过。 沈淮桉将车停在校门外,绕到副驾替舒悦拉开车门。 舒悦下了车:“我走啦,拜拜。” 沈淮桉揉了揉舒悦的头发:“晚上我来接你,一起去吃饭。” 舒悦一怔,抬眼看他。 不对劲。 沈淮桉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粘人了? 她回顾这两天的种种细节,恍然大悟。 这人是在不动声色地宣示主权呢。 “沈总这么闲?”舒悦笑沈淮桉幼稚,“许维安又不一定天天来,再说……” 她顿了顿:“我又不是什么人见人爱的美女,人家未必真有什么心思。” “再忙也得陪女朋友,”沈淮桉捏了捏舒悦的脸颊,认真地看着她,“还有,不许妄自菲薄。” 舒悦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沈淮桉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的女朋友,怎么不算美女?” —— 这段时间,沈淮桉难得清闲。公司新研发的安全帽已完成初步开发,只等实物生产。 于是他每天早早结束工作,雷打不动地开车到舒悦学校,接她一起吃晚饭。 偶尔被舒悦的同事碰到,同事们看着西装笔挺的沈淮,好奇地问舒悦和他什么关系。 舒悦会亲昵地挽着沈淮桉的手臂,大方地介绍:“他是我男朋友”。 然后,在同事们的“你男朋友好帅”的赞叹中,舒悦自豪地扬起脑袋,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沈淮桉可喜欢舒悦这副小模样。 只是来了这么多次,沈淮桉始终没遇见许维安。 难道真是他多心了?那几天的偶遇只是巧合? 不过转念一想,他本就是为了陪舒悦才来的。 许维安来不来又有什么关系?永远别出现在舒悦面前才好。 沈淮桉的直觉没有错。 许维安对舒悦的心思并未消退,只是最近他正忙着帮表姑家筹备婚礼,分身乏术。 说来也巧,新郎要娶的正是他高中的同学苏雨檬。 许维安记得那个小姑娘,总爱和舒悦、厉书宜凑在一起,口袋里永远揣着零食的圆脸女孩。 苏雨檬和舒悦关系那么好,许维安想知道舒悦会不会来,旁敲侧击地向苏雨檬打探:“你那些高中好友都会来吗?” 苏雨檬咬着糖,警惕地瞥了他一眼。 高中时许维安伤害厉书宜的事她还记得清楚,以为他想借机纠缠书宜,便冷淡地回了句:“不清楚。” 要不是看在许维安是未婚夫亲戚的面子上,她都懒得敷衍。 苏雨檬回家就给厉书宜拨了电话。 “书宜,许维安会来,我也是才知道他是我未婚夫的亲戚,”她歉然道,“你要是不想见许维桉,不来参加婚礼也没关系的。” 电话那头传来厉书宜的轻笑:“都多少年的事了,你的婚礼,我怎么可能缺席?” 值得见面的人都在这场婚礼中。 至于其他人,早就不重要了。 苏雨檬婚礼当天清晨,酒店外的长廊满红色玫瑰花瓣,绸缎从罗马柱顶端垂落,随风轻晃。 晨光穿过透明的玻璃穹顶,将大理石迎宾台映得流光溢彩。 舒悦要给苏雨檬当伴娘,提前化妆换衣服,沈淮桉开车早早送舒悦到酒店楼下。 车轮碾过铺满花瓣的迎宾道,惊起几片沾着露水的花瓣。 车开到停车场,沈淮桉突然来了个工作电话。 舒悦点了点腕上的表,用口型无声道:“你忙,我先上楼”。 沈淮桉握着手机和对方说话,看见舒悦的示意后,点头。 酒店正门旁,许维安正靠在柱子上抽烟。 灰白的烟圈散进晨风里。 他一抬头,望见从停车场独自走过来的舒悦。 许维安掐灭烟,笑了笑。 有时候老天赏赐的偶遇,挡都挡不住。 第72章 Chapter72 “你找我女朋友,…… 苏雨檬的婚礼办得极为气派, 宴会厅里玫瑰簇拥,气球轻悬,宾客盈门, 不少多年未见的高中同学也纷纷到场,借着这场喜事重逢叙旧,气氛热烈温馨。 作为伴娘, 舒悦换好礼服,化完妆, 一直陪在苏雨檬身边,走过一个个热闹的流程。 当新郎一把将苏雨檬抱起走出门的那一刻, 全场欢呼沸腾。 苏雨檬整张脸都红透了,笑盈盈地把头埋进新郎怀中,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甜蜜。 舒悦望着两人的背影, 耳边回荡着欢快的音乐与众人的笑语。 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幸福这个词有了具体的模样。 和真心相爱的人结婚、步入婚姻, 或许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是为生活套上一副沉重的枷锁。 宴会厅里,宾客坐在位置上聊着天, 等待新郎新娘入场。 门口人来人往, 热闹不绝。 沈淮桉随完礼,在礼簿上写下名字, 走进宴会厅,径直走向高中同学的那几桌。 苏雨檬的高中同桌分坐两桌, 他目光扫过, 很快走向童峻所在的那一桌。 途经另一桌同学时,杜明煦一眼看见他,扬手招呼:“嘿, 老沈,好久不见啊!” 沈淮桉笑着点了点头,目光一转,看见杜明煦身旁坐着的人,脸上的笑意顿住。 许维安抬起头,正好与沈淮桉的视线撞个正着。 多年不见,沈淮桉面容依旧清俊,一身黑色西装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早已不是当年少年的模样。 两人高一那年还常一起打球,后来不知怎的,渐渐疏远,倒也谈不上有什么矛盾。 许维安也冲他点了点头。 沈淮桉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唇角扯了一下,没说话,转身就走了。 许维安:“……” 明明对方也礼貌回应了,可他莫名觉得背后发凉。 很快,新娘挽着新郎的手臂入场。 一束光笼罩在这对璧人身上,宾客席间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 婚礼流程有序地进行,中途到了伴郎伴娘上场跳舞助兴的环节。 几位身着淡粉长裙的伴娘中,沈淮桉一眼就看到舒悦。 她长发微卷,涂了红唇,半扎半散地垂在肩头,随着音乐欢快起舞,脚步轻盈,笑容明亮,整个人可爱又耀眼。 一曲跳毕,她与身旁的厉书宜相视一笑,两人脸上都带着羞涩的红晕。 沈淮桉端起酒杯,难掩笑意。 这时,他听见身后传来杜明煦的声音:“右边那是厉书宜吧?中间那个是舒悦吗?变化好大,我差点没认出来。” 沈淮桉刚放下酒杯,还没开口,就听见许维安的声音传来:“是她。” 沈淮桉侧头瞥去,眼神沉了沉。 跟你有关系么,就接话。 杜明煦笑着调侃许维安:“你和厉书宜当年高中可不怎么愉快啊,再见前任什么感觉?” 许维安笑骂一句:“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对了,提到高中,我想起个事儿,”台上司仪正进行到下一个环节,让新郎新娘分享相遇的故事,杜明煦抿了口酒,转头对许维安说,“你高中时候认识舒悦吗?没记错的话,她高一好像还喜欢过你。” 沈淮桉咬紧后槽牙,却没作声,等着杜明煦继续往下说。 许维安眉梢一挑,忍不住笑了:“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 杜明煦举出例子:“高一运动会之前,我们打篮球,她站在场边看了你半天,那眼神,一看就是小姑娘暗恋着呢。” 许维安嘴角扬起,端起酒杯:“是吗?” 他回想这段时间和舒悦的接触,几次尝试创造机会拉近关系,可舒悦总是找各种借口避开,不是工作太忙,就是已有安排。 他原本以为舒悦是对自己没兴趣,甚至有些厌烦,才这样刻意保持距离。 但此刻,杜明煦的话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层层涟漪。 难道舒悦不是在拒绝他,而是因为那份高中时期未果的暗恋至今还在作祟,所以见到他才不知所措,只能用躲闪来掩饰害羞? “所以说啊,”杜明煦搭上许维安的肩膀,“今天再见就是缘分,大家都说学生时代的暗恋最难忘,你看舒悦现在多漂亮,一会儿婚礼结束了,你去试探试探,没准人家还对你有点意思。” 许维安望向台边的舒悦。 她虽然不是今天的主角,却气质出挑,一束柔光落在她的侧脸,粉腮柔润,唇色嫣然,精心勾勒的眉眼更显五官清丽,顾盼间有种动人的明媚。 许维安望着舒悦,一时有些出神,心底生出一丝期待,笑了笑:“行,就冲你这句话,我去试试。” 沈淮桉咬着后槽牙,冷笑一声,抬手松了松领带。 这两人一唱一和,就这么轻飘飘地把追求他女朋友的事给定下了? 舒悦早就是他的人。 沈淮桉现在完全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们,他才是舒悦的正牌男友,别在那儿痴心妄想。 尤其是这个许维安,凭什么总惦记着他的女孩? 但沈淮桉心底那股不甘和醋意翻涌得更凶了。 许维安凭什么就认定,舒悦高中喜欢过他,如今就还会对他有意? 他偏要让许维安亲眼看看,现在的舒悦,心里装的到底是谁。 他得彻底断了对方的念想。 沈淮桉手肘搭上椅背,转过身,朝杜明煦晃了晃手机:“咱俩还没微信,加一个。” 杜明煦乐呵呵地掏出手机扫码:“好嘞!” 沈淮桉转向许维安,抬了抬下巴:“你也加我。” 许维安:“……” 虽然是老同学,加微信合情合理。 可沈淮桉眼神里那抹深不见底的寒意,看得他凉嗖嗖的。 许维安没多说,点开二维码,让沈淮桉扫上。 就在这时,婚礼仪式结束司仪宣布宴席开始,宾客纷纷动筷。 许维安锁上手机屏,拿起筷子,低头吃饭,却总觉得某道视线仍落在他身上。 —— 婚礼结束后,舒悦换下伴娘裙,穿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更衣室,看见沈淮桉靠在走廊尽头的墙边等她。 严晴和另外几个伴娘互相递了个眼神,笑着打趣舒悦:“哟,你的新郎来接你啦!” 舒悦笑着和她们闹了几句,走向沈淮桉。 他牵起她的手,两人并肩走进电梯。 舒悦嗅了嗅,凑近沈淮桉问:“你喝酒了?” “嗯,”沈淮桉目光微醺,声音低沉,“碰到几个老同学,喝了几杯。” 路上,两人又聊了几句同学的事情,说话间,两人已走到停车场。 舒悦松开他的手,拉开驾驶座的门:“我没喝酒,我来开车。” 沈淮桉弯唇一笑:“好。” 宾客陆续散去从宴会厅走出来。 舒悦系好安全带,沈淮桉侧身靠近,温热的手掌轻抚她的脸:“今天参加婚礼,开心吗?” 他掌心带着酒后的烫意,舒悦想起方才婚礼上那些幸福喧闹的场面,笑了声:“开心。” 沈淮桉也笑了一声:“当完伴娘,有没有也想做新娘?” 舒悦脸一热。 在这等着她呢。 “也就,一点点想吧,”舒悦轻推了沈淮桉一下,“看你表现。表现得好,‘一点点’说不定就会变成‘特别想’。” 沈淮桉向后靠进座椅,扯松领带,顺手解开领口两颗扣子,目光深深地看向她:“好,那我从今晚开始一定好好表现。 舒悦:“……” 这人又开始不正经了。 车外,许维安匆匆赶到停车场,他凭着之前在门口瞥见舒悦离开的方向,一路找过来,终于认出舒悦那辆黑色的车。 刚才被几位亲戚拉住寒暄了几句,他还担心舒悦已经走了。 许维安缓步走到车旁,车窗紧闭,映出他表情紧张的倒影。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上前敲了敲车窗:“舒悦。” 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他的心竟加速跳动,手心也有些发潮。 他暗自嗤笑自己。 这些年来,追女孩子对他而言从来不是难事,往往只需一个眼神,几句玩笑,对方便会主动靠近。 可唯独对舒悦,许维安第一次这样忐忑不安。 他是真的怕被舒悦拒绝。 舒悦听见有人敲车窗,转头一看。 许维安? 他轻叩了几下车窗,似乎在说些说什么,“高中”“谈谈”几个模糊的字眼断续传来。 舒悦一怔,不懂许维安为什么会来找他,正想按下车窗控制键,手腕却被身旁的人一把攥住,带着酒意的薄荷气息侵袭而来。 沈淮桉将她压向椅背,炙热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舒悦一时没反应过来,睁着眼睛愣住,感觉到沈淮桉的唇在自己唇上用力地辗转摩挲,像是在宣告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沈淮桉才退开,额头仍抵着舒悦的,声音低哑而沉:“我不想见他,让他走。” 舒悦抿了抿唇。 那儿还残留着沈淮桉的温度。 她有时候觉得,和暗恋过的人读同一所高中,未必是件好事。 就像她和沈淮桉,高中时代实在太熟了,彼此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沈淮桉知道她曾经悄悄喜欢过许维安,以至于他如今每次见到许维安,都翻腾起醋海。 舒悦不知道该不该为此高兴。 之前在校门口偶遇许维安那几次,她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有意接近,总不能贸然冲上去就说“我有男朋友了,请你保持距离”。 万一人家根本没那意思,岂不显得她像个普信女一样自作多情。 但这一次,舒悦透过车窗隐约听到许维安的话,不管他到底有没有别的想法,舒悦都决定要把话说清楚。 不然,沈淮桉早晚得把他自己给酸死。 舒悦掖了掖被吻得微乱的发丝,降下车窗。 窗外微凉的空气和车内温热暧昧的气氛交织在一起。 许维安一见舒悦的脸,眼中漾起笑意:“舒——” 话音未落,他的视线定格在副驾驶座上。 沈淮桉冷着一张脸,目光沉沉地盯着他。 许维安一时怔住。 舒悦怎么会和沈淮桉在一起? 或许只是顺路,她顺便送他回家? 他试图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可另一个更鲜明的可能性却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 就在这时,沈淮桉左手撑在舒悦的椅背上,径直探身过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下。 许维安下意识地看向舒悦。 这个一向注重分寸的姑娘非但没有躲开,反而低头笑了一下。 随着沈淮桉靠近,许维安才看清,他唇角处,沾着一抹暧昧的口红痕。 沈淮桉不紧不慢地勾了勾嘴角,当着许维安的面,用指腹缓缓擦过唇上的那抹嫣红,挑眉问道: “你找我女朋友,有事?” 第73章 Chapter73 “要留一辈子哦”…… 沈淮桉的话如同一记惊雷, 在许维安耳边炸开,震得他脑中一片嗡鸣。 舒悦竟然是沈淮桉的女朋友? 他突然想起方才在婚礼席间,沈淮桉投来的那道冰冷目光。 当时他还纳闷, 高中时他与沈淮桉并无过节,毕业之后更是再无交集,怎么久别重逢, 对方看自己的眼神却像凝着三尺寒冰? 直到此刻,一切都有了答案。 许维安下意识地望向舒悦, 喉结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还能说什么? 难道要当着人家正牌男友的面, 说出“我听说你高中喜欢过我,而我现在也有点喜欢你,我能不能追你”这种话? 如果沈淮桉只是舒悦的追求者, 或许他还能争一争,有些胜算。 可沈淮桉是舒悦名正言顺的恋人。 更何况, 从舒悦方才那亲昵又纵容反应就看得出来,她和沈淮桉感情很好。 他不需要开口,就已经一败涂地。 秋高气爽, 天空蓝得晃眼, 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刺得许维安眼眶发疼。 他的目光掠过沈淮桉唇边那抹清晰的口红印, 又落回舒悦脸上,话在口中滚了又滚, 最终只干涩地挤出一句:“没什么。” 沈淮桉面无表情地看了许维安一眼, 眼神里淬着冷意,坐回了副驾。 舒悦抿着唇,眼底压不住笑意, 瞥了身侧的沈淮桉一眼,转向许维安时,恢复了一贯的礼貌疏离:“如果没事的话,我和我男朋友就先走了,再见。” 许维安:“……” 他听力很好。 大可不必一再提醒。 许维安注视舒悦开车走远,拿起手机,点开沈淮桉的微信。 沈淮桉的朋友圈仅三天可见,但有好几条置顶的动态。 一条是情人节,他和舒悦穿着同款情侣风衣,戴着同一条围脖,在雪中笑着望向彼此;第二条是两个人在海边牵手的背影;第三条,日期是四年前,他们戴着情侣手链官宣。 许维安盯着屏幕,自嘲地呵出一口气。 他全明白了。 明白为什么刚才沈淮桉会主动走过来,执意要加上他的微信。 沈淮桉估计早就听见了他和杜明煦商量如何追求舒悦,动了气,却不直接用言语警告,而是选择这种诛心的方式,将那些相爱证据,赤.裸.裸地推到他眼前,让他自己看清,知难而退。 真狠啊。 沈淮桉对舒悦的占有欲,真是偏执。 许维安像自虐般反复盯着那些甜蜜合照,直到眼眶发涩,才低头点燃一支烟。 他想,如果高中时自己能不那么荒唐,早点发现舒悦的心意,如今名正言顺拥有她的人,会不会就是他? 烟雾刚缭绕而起,杜明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哎,老许!跟舒悦说上话没?” 许维安回过头,看向杜明煦手里拎着的那袋五颜六色的汽水上。 “苏雨檬说这些没人喝,我就拎回来了……”杜明煦有点不好意思地晃了晃袋子,随即迫不及待地凑近,“这不是重点!你到底问没问舒悦当年是不是喜欢你啊?” 许维安嗤笑一声,将烟夹在指间,吐出一缕薄薄的烟雾。 “你自己去看沈淮桉的朋友圈吧。” 说完,他再看杜明煦,转身离开。 杜明煦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不是聊舒悦的事吗?怎么扯上沈淮桉了?” 他一边嘀咕,一边疑惑地掏出手机,点开了沈淮桉的朋友圈。 然后,他看到了沈淮桉和舒悦亲密的合照,还有四年前官宣的动态。 杜明煦:“……” 他真不是个东西啊。 居然当着人家正牌男友的面,撺掇另一个男人去追他女朋友。 他抬手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发誓,以后要是再多管闲事,他就是狗。 —— 车内空气凝滞,一路低沉。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舒悦转头看向身旁的小醋人。 沈淮桉仰靠在副驾驶座椅里,脖颈拉出一条清瘦的线条,喉结凸起,长而密的睫毛静静垂着。 好诱人的帅哥。 只是这位帅哥薄唇紧抿,下颌线也绷得有些紧,周身都散发着“我不高兴”的低气压。 舒悦知道他在气什么。 她伸出手,捏着沈淮桉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自己:“这位醋王先生,打算气到什么时候?难道要我写一份保证书,保证眼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才肯笑一下?” 沈淮桉没想到她先发制人,眼底的冷意被搅乱,却仍抿着唇。 舒悦拇指蹭过沈淮桉抿直的唇角:“好啦,别气了,我刚才的表现还不够明显吗?我可是当着许维安的面,直接宣布你男朋友的身份!” “我在想别的事,”沈淮桉仍靠在那只软枕上,看着舒悦,阳光投进车内光线,将他眉眼轮廓勾勒得深邃,“我女朋友这么优秀,这么好看,被人喜欢再正常不过。” 舒悦被他这没来由的一本正经夸得笑出声。 “别笑,”沈淮桉语气认真,目光落在舒悦的唇上,指腹蹭过自己唇边那抹口红印,“至于我能不能留住这么好的人,让她眼里只看我一个,那就是我的本事了。” 前方绿灯亮起,舒悦踩下油门,车子平稳前进。 她目视前方,唇角弯起来:“那你觉得自己有这个本事吗?” 沈淮桉低低地笑了一声。 “当然,我从来都这么认为,”他答得没有半分犹豫,“而且,以后我会做的更好。” 舒悦正目视前方路况,闻言,眼尾扫过他。 然后,她听见沈淮桉放缓了语速,意味深长地补上一句:“各个方面,都会更好。” “哦?”舒悦挑了下眉,“比如哪些方面?展开说说?” 沈淮桉显然没料到舒悦会这样反问,先是一怔,随即眼底掠过一丝玩味的光。 他缓缓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声音压得又低又磁:“你开车呢,回家再说。” 两个人谈恋爱这么多年,舒悦几乎是秒懂沈淮桉的意思:“……” 沈淮桉向来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回到家,他便将那句“各个方面都会更好”付诸行动。 这一次的感觉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 不像初次那般青涩试探,也不像他吃醋时带着掠夺的凶狠。 他的节奏很缓,这种缓慢的磋磨让舒悦难以招架,却又在每一次战栗的间隙,不由自主地渴望更多。 沈淮桉精准地掌控着她的所有反应,将她一次次推上云端,又一次次温柔接住。 但这一次,舒悦并未完全由他主导。 在情动意乱之际,她捧住沈淮桉的脸,气息不稳,却坚定道:“沈淮桉,你不需要向谁证明什么,因为,选择你,一直是我最确定的事。” 她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淮桉紧闭心扉的最后一个锁,他所有的动作由最初的刻意证明,化为了全然投入的共鸣。 沈淮桉用了全力后,舒悦招架不住了,刚刚宣告的气势全无,鼻尖泛红,眸子里氤氲着水汽,羞恼地想踹他,腿却使不上劲儿,只能一口咬上他的肩膀,像只被惹急了的小兽,用牙尖不满地磨蹭着。 沈淮桉到底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东西! 沈淮桉低笑,看透了舒悦的心思。 就像他第一次见她时那样,她那双清澈的眼睛,从来就藏不住任何情绪。 “不用学,”他指尖拂过舒悦汗湿的发丝,“多实践几次,自然就无师自通了。” 话音落下,一个瞬间忽然撞进记忆。 沈淮桉想起中考结束后的那个暑假,在喧闹的补习班教室里,他第一次注意舒悦,是因为她偷偷打听许维安。 那时他还抱着看热闹的心思,故意逗她,笑她对许维安有意思的心思太好猜。 他从没想过,后来,他自己会被舒悦牢牢吸引,步步深陷。 沈淮桉凝视着身下的人,一时恍惚。 那些年少的荒唐,试探,心动,一路辗转,竟最终通向此刻舒悦真实的体温和呼吸。 像一场做了很久的梦,而他终于接住了梦里最亮的那颗星。 想到这些,沈淮桉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填满,酸胀而滚烫,他低下头,吻去舒悦眼角的泪珠,像对待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用掌心轻轻捧起她的脸,望进她湿润的眸子。 “舒悦,”他声音微颤,每一个字都烙着前所未有的郑重,“我这辈子最得意的事……” 沈淮桉停顿了一下,目光灼灼:“就是把你留住了。” 舒悦被这句话烫得一颤,所有羞赧和无力都被这股汹涌的爱意冲散。 她抬起虚软的手臂,紧紧回抱住沈淮桉,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他的颈窝,声音带着哭腔,却十分清晰:“那你,要留一辈子哦。” 沈淮桉笑了一声,手臂收拢,将舒悦更深地嵌入自己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成为彼此生命再也无法剥离的一部分。 “好,”他在舒悦发顶落下一个灼热的吻,虔诚又郑重道,“一辈子。” —— 情敌危机结束,舒悦和沈淮桉的工作也各自步入新的轨道。 经过一段时间的跟岗学习,舒悦正式开始执教。 她担任初一年级三班的英语老师。 起初,她还有些忐忑,担心自己性子太软,压不住学生,进入教室前,刻意板起脸,想显得严肃些。 可当她真正站在讲台上,望着台下那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那份强装出来的严厉,不知不觉就消散了。 她最终还是选择用自己原本温柔的语气,向学生们做了自我介绍,并讲清课堂的要求。 温柔坚定,包容却不失原则。 开场白说完,舒悦抱着课本走下讲台,停在第一排课桌旁,面向全班同学,一字一句认真道:“同学们,你们正处在人生中最宝贵的阶段。或许有时会觉得学习枯燥,生活重复,这都很正常,老师也经历过。” “但我想请你们学会在平凡的日子里发现闪光点,在必要的努力中感受成长。你们现在拥有的校园生活和同窗情谊,未来都会成为无比珍贵的回忆。” “所以,请好好珍惜当下,认真学习,多年后回望,这段你们或许觉得平淡的青春,将会是值得一生回味的美好。” 台下的学生听完舒悦的话,沉默片刻,一双双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像映进了晨光的湖面。 舒悦走回讲台,将课本翻开,微笑道:“Now,class begins.” 沈淮桉那边,团队研发的烛照系列AI智能安全帽,已成功推出实验品。 这款安全帽不仅能实时监测周围环境、预警人员状态,还能与其他设备联动,其安全防护能力远超传统装备,尽管造价较高,但它带来的安全保障水平极具应用价值。 这段时间,实验品已在临宜市石油集团的实际钻井平台等高危环境中,由工人们试用,在复杂苛刻的作业条件下,安全帽成功预警了有害气体泄漏,有效避免了潜在事故,收获了试用人员的高度肯定。 随着试用反馈的持续优化,烛照系列正式投入大规模生产。 试用阶段的卓越表现,直接打动了该石油集团的安全部门,试用结束一周后,沈淮桉团队收到了来自该集团的首笔采购订单。虽然数量不是特别大,但标志着烛照系列正式从实验品迈入了商品阶段。 沈淮桉团队拿到第一笔订单,随着资金的注入,团队摆脱了初创时的局促,搬进了独立的写字楼。 沈淮桉也有了自己专属的办公室,虽然不算宽敞,但最起码有个老板的样子。 公司还招聘了几名新成员。 与此同时,投资人荣曦集团的白洛棋对烛照系列的进展十分满意,很快批复了新一轮资金。 有了这笔钱的支持,沈淮桉团队立刻开启了下一阶段的任务:全力研制磐石系列智能防爆巡检机器人。 与此前推出的烛照安全帽聚焦于人员生命体征监测不同,磐石机器人侧重于夜间巡检与管道泄漏风险扫描,具备同步识别、实时回传的能力,一旦AI识别到异常,预警信息会即刻发送至工作人员的安全帽,并同步启动应急电源系统,为后续救援提供持续电力支持。 沈淮桉和团队成员再次投入到代码编写、UI设计与模型构建的基础工作中。 与当初刚拿到投资的状态不同,这一次,他们带着烛照系列成功的底气与经验,信心满满,虽然依旧加班,氛围却轻松不少,不再像从前那样怨声载天,多了几分苦中作乐的默契,甚至乐呵呵地把咖啡当水喝。 但长时间久坐,让人腰酸背痛。 这几天陈铭赫埋头做UI设计,常常一坐就是三四个小时不起身,手脚都坐得发麻。 他跑去跟沈淮桉提议,买些健身器材放在办公区,这样大家休息时能活动一下筋骨。 陈铭赫敲门进办公室的时候,沈淮桉正专注地敲代码。 听到陈铭赫的建议,沈淮桉抬头瞥了陈铭赫一眼:“你腰不行?” 陈铭赫:“……” 明明挺正常一句关心,从沈淮桉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像带着点鄙视? 算了,看在沈淮桉最终选用他设计的公司logo的份上,陈铭赫决定不跟沈淮桉一般见识。 虽然最终改了配色,但至少肯定了他的审美。 “不是我一个人腰不好,”他一本正经地解释,“是大家普遍反映腰酸背痛。” 沈淮桉将信将疑地看了看他,点头:“行,这事交给你办,我跟财务说一声,批一笔经费,你去选。” “谢了。”任务达成,陈铭赫转身就要走。 “等会儿,”沈淮桉嘴角带笑,上下打量陈铭赫一番,“别买太重的,怕你腰受不了。” 陈铭赫:“……” 陈铭赫行动力一流,申请刚批下来的第二天,健身器材就准时送达办公室。 他挑选的都是些适合放在办公区域设备:一台折叠式跑步机、几组哑铃、两个瑜伽垫,还有几个放松肌肉的筋膜枪。 器材被安置在休息区靠窗的角落,既不影响通行,又让大家在休息时能随时动一动。 下午,沈淮桉去茶水间倒咖啡,远远就看见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正指挥工人摆放器材。 那人背影高瘦,动作利落,沈淮桉越看越觉得眼熟,端着咖啡杯走了过去。 陈铭赫正低头核对清单,一抬头,看见沈淮桉,笑了笑:“淮桉!你来得正好,快看看我选的这些器材怎么样!” 沈淮桉巡视那些实用又不占地方的器材,满意地点头:“不错。” “嘿嘿。” 被夸奖的陈铭赫骄傲叉腰。 这时,一旁那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闻声转过头来,抬起帽檐,露出一双大眼睛,与沈淮桉投来的视线撞个正着。 两人皆是一怔。 沈淮桉看清对方的面容后,有些惊讶,眉梢一挑:“许维安?” 第74章 Chapter74 “再见” 许维安摘下帽子, 目光自上而下扫过白衬衫黑西裤的沈淮桉。 两人相对而立,谁都没有先开口。 空气仿佛凝固了。 一旁原本乐呵呵的陈铭赫察觉到气氛不对,收起了咧开的嘴。 怎么回事? 这剑拔弩张的感觉, 他好像能看见两人之间噼里啪啦的电光火石。 情敌见面,果然分外眼红。 许维安眸色一沉,今天算是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若是沈淮桉知道许维安将他视作情敌, 必定会冷嗤一声:“你算什么情敌?我才是舒悦的男朋友。” 许维安强压下心头不快,碍于在场还有其他人, 只得维持表面客气,板着脸开口:“这是你的公司?” 沈淮桉慢条斯理地抿了口咖啡, 得体回应:“嗯,器材多谢了。” 话已至此,两个男人再无他言。 器材清点完毕, 搬运工已经离开,许维安重新戴上帽子, 也准备走。 这时,童亢奋的声音先从走廊传了过来:“淮桉,猜猜谁来了!” 他兴高采烈地蹦进茶水间, 却忽然对上沈淮桉面无表情的脸和许维安冰冷的视线。 童峻一个急刹, 差点踉跄摔倒:“……” “当当!沈淮桉,我来啦, ”随着一道甜美的嗓音,舒悦笑盈盈地拎着一袋寿司走进来, “我在楼下买了你最爱吃的……” 她在看清屋内状况的瞬间, 笑容蓦地僵在脸上。 沉默。 空气中陷入诡异的沉默。 舒悦第一次觉得修罗场离自己如此之近。 前几天刚要和自己表白的男孩,此时正和她的男友站在一块。 两个人看起来都不太开心的样子。 洞察一切的童峻恨不得立刻逃离现场,他干笑着挠头:“啊哈哈哈,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工作没做完,先走一步……” 溜到门口时,他良心发现,顺手把还在状况外的陈铭赫也拽了出去。 舒望着童峻仓皇逃离的背影:“……” 虽然场面是有点尴尬,但也不至于这么夸张吧? 她转过头,恰好对上沈淮桉和许维安齐齐投来的视线。 “……” 好吧,确实有亿点点吓人。 茶水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舒悦自然地走到沈淮桉身边,对许维安礼貌地微笑:“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公司订了一批健身器材,刚好由他负责配送,”沈淮桉简洁地解释了缘由,转头看向舒悦时,眼中的冷意渐渐融化,染上一抹温柔,“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找我?” 舒悦:“今天是周六呀,我休息。” 她说着,抬手揉了揉沈淮桉的头发:“沈总这是忙得连星期几都记不清了?” “可不是么,”沈淮桉故作认真地点头,“也不知道是跟哪个小迷糊学的。” 舒悦佯装生气,捶了他一下。 一旁,许维安看着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互动:“……” 他觉得自己像个两千瓦的电灯泡,亮得刺眼。 舒悦和沈淮桉的之间的互动,那么自然,那么甜蜜,亲密无间,根本容不得旁人插进去。 然而心中的执念让许维安无法甘心放手。 或许是因为对舒悦的喜欢,或许是因为后悔当初没有珍惜这个曾经喜欢过他的女孩,从学生时代到现在,向来都是女生追求他,这还是第一次,他连一个交往的机会都没有得到。 他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舒悦。 舒悦和沈淮桉不过是在谈恋爱而已。 只要还没结婚,一切都还有变数。 “舒悦,”许维安上前一步,打断了两人之间的甜蜜氛围,“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舒悦:? 谈什么? 上次苏雨檬的婚礼后,他不是已经知道她有男朋友了吗? 舒悦向来不喜欢死缠烂打的人。 尤其是在感情这种根本无法强求的事情上。 她的神情冷了下来,正要拒绝,却在看到许维安眼中那份固执时,将话咽了回去。 这件事因她而起,有些话如果不由她亲自说清楚,许维安绝不会轻易放弃,日后只怕会带来更多纠缠不清的麻烦。 舒悦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沈淮桉,轻声问道:“能借用一下你们公司的谈话室吗?” 沈淮桉颔首:“可以。” 随即看向许维安:“跟我来。” 沈淮桉将两人带到谈话室门口,吻了吻舒悦的额头,接过她手中的寿司盒:“我在办公室等你。” 舒悦脸颊微红,摸了摸额头,轻轻点头。 许维安:“……” 这场谈话还没开始,他就已经感受到了挫败。 谈话间里,两张真皮沙发相对而置,中间隔着一张黑色茶几。 舒悦熟门熟路地为许维安斟了一杯茶。 她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自然与从容,显然一副女主人的姿态,能看出来是这里的常客。 许维安原本因舒悦答应交谈而雀跃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他苦涩地牵了牵嘴角,没有去碰那杯茶,只是拿出手机给楼下的搬运工发了条消息,让他们先回去。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在相对而坐的两人之间。 这本该温暖柔和的光线,此刻却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他们中间,成为一道难以逾越的界限。 舒悦率先打破沉默:“你想和我谈什么?” 许维安没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微微一怔:“我想知道,高中时……你是不是曾经喜欢过我。” 舒悦坦然一笑:“是的,高一那年,确实因为你的外表短暂地对你有过好感。” 许维安再次怔住。 他原以为这个问题会触及舒悦少女时期的心事,期待看到她的羞涩或不自在,没料到她会如此大方承认,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往事。 “那……”许维安听到舒悦的回答,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挺直了背脊,“既然你现在只是和沈淮桉交往,我有没有机会追求你?” 见舒悦没有立即回应,许维安急忙退让一步:“至少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这样你也可以多一个选择,不是吗?毕竟……” 他深吸一口气,抓住最后的稻草:“你高中时曾经喜欢过我。” 舒悦望着许维安那张确实英俊却带着几分自负的脸,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怎么说呢? 虽然这么想可能不太厚道。 但真的不是每个帅哥都能这么普信的。 至少沈淮桉绝不会如此。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机会。” 看着许维安错愕的神情,舒悦正色道:“我承认高中时喜欢过你,但你可能不知道,高中三年里,我有两年零十一个月的时间,喜欢的人都是沈淮桉。” 许维安眉头紧蹙:“为什么……会是他?是因为我当时太混,交了很多女朋友吗?” 此刻,他真后悔当初的轻率,因为一时兴起交女朋友,错过了真正喜欢的人。 “不是因为这个,”舒悦语气平静,“从根本上说,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到这里,她不禁想起高中时许维安对厉书宜的伤害。 一想到书宜在操场上掩面哭泣的模样,一股驱客的冲动涌上舒悦心头,但基本素质还是让她还是保持了冷静。 “还有,许维安,”舒悦视着他的眼睛,“你扪心自问,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出于一种得不到的执念,或者是对沈淮桉的胜负欲?” 许维安被这一问,再一次怔在原地,哑口无言。 “就拿现在来说吧,”舒悦举出具体的例子,“如果换作是沈淮桉处在你的位置,他喜欢我,而我却和别人在一起了,他根本不会来问我‘能不能追求’,而是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他的心意,毫不犹豫地争取。” “这种,才是真正的喜欢,而不是像你这样,更像是一种固执的执念,执着于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结果,你明白这其中的区别吗?” 许维安被舒悦这一连串直击灵魂的追问震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发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烦躁地起身,叉着腰走到墙边,缓了半晌,一拳捶在墙壁上。 许维安沉默不语,但舒悦知道,他已经看清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舒悦走到许维安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许维安回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舒悦。 “许维安,人生的路还很长,”舒悦语气温和,“不要总是执着于过去的遗憾,也不要总觉得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我们要学会向前看。” “我现在有了真心喜欢的人,过得很幸福,我也希望你能真正放下过去,”舒悦眉眼弯起,露出温暖的笑意,“总有一天,你也会遇到那个对的人。” 阳光轻柔地洒落在舒悦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映照着她甜美璀璨的笑容。 许维安瞳孔一缩。 如果说之前他对舒悦的执着只是一种不甘,那么在这一刻,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只可惜,令他心跳加速的人,已经属于别人了。 许维安握紧拳头,眉头微蹙,却仍努力弯起眼睛,露出一抹破碎般的笑意,仿佛要在喜欢的人面前维持最后的体面: “我知道了。” “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舒悦。” —— 两人推开谈话室的门,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舒悦刚踏出门口,就瞥见墙边倚着一个挺拔熟悉的身影。 “沈淮桉?”她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沈淮桉见舒悦出来,握拳轻咳一声,故作自然地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我去送份文件,刚好路过。” 恰在此时,端着茶杯路过的童峻毫不留情地拆台:“淮桉在这儿站了半天了,我都喝了三趟水,回回看见他在这面墙跟前‘路过’。” 舒悦:“……” 许维安:“……” 沈淮桉皱眉,一记眼刀甩向童峻。 他不过是,不放心自己的女朋友和另一个明显对她有意的男人单独相处,所以才守在门外听了一小会儿而已。 这谈话室的隔音门效果实在太好,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选这款。 舒悦看着沈淮桉这副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觉得他幼稚得有些可爱。 她转过身,站到沈淮桉身旁,对许维安挥了挥手:“再见。” 许维安微微颔首,没有多言。 沈淮桉揉了揉舒悦的头发,嗓音温和:“先去办公室等我。” 随后,他抬眼看向许维安:“我送送……” 他稍作停顿,找了个恰当的称呼:“客人。” 许维安:“……” 沈淮桉单手插兜,将许维安送到电梯口。 两个男人并肩而立,沉默地等待着电梯。 “沈淮桉,”许维安忽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我高中时就发现舒悦最初喜欢的人是我,并且我和她在一起了,你会怎么做?” 沈淮桉神色未变:“没有这种如果,我绝不会让这种如果发生。” “……”许维安换了个方式追问,“那如果你和舒悦一直没有在一起,多年后重逢,却发现她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会怎么办?” “只要她还没结婚,我就会去追她,”沈淮桉漫不经心地挑了下眉,“就算她结婚了,我也可以等她离婚,无论如何,最后能和她在一起的人,只会是我。” 许维安怔住。 他印象中的沈淮桉,向来云淡风轻,对什么事都不甚在意。 可唯独在舒悦的事情上,他的占有欲强得可怕。 舒悦果然没有说错。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电梯恰好抵达,金属门向两侧滑开。 许维安迈步走进电梯,朝沈淮桉挥了挥手:“再见了。” 他说不出“祝你们幸福”这样的话,但却可以彻底退出他们的生活,不再打扰。 沈淮桉微微一怔,随即了然,懂了沈淮桉的意思,唇角轻勾: “再见。”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75章【END】 第75章 Chapter75 成为了…… 沈淮桉送走许维安, 双手插兜踱回办公室。 推开门,舒悦正窝在他的办公椅里转圈。 她特别钟情这把椅子,每次来都要玩上几轮。 转至第五圈时, 书柜的玻璃映出一道逼近的身影。 沈淮桉一手压住椅背,一手撑住桌沿,转动的座椅戛然而止。 他将舒悦圈在他胸膛和椅子中间, 目光烫人。 舒悦笑吟吟地勾住他的脖颈:“客人走啦?” “嗯。”沈淮桉低应,俯身欲吻舒悦。 舒悦却故意后仰躲开:“偷听的人可不给亲。” 沈淮桉动作一顿, 抬手住她的下巴,落下一吻:“那门隔音效果特别好, 我什么都没听见。” 话音未落,他又接连在舒悦唇上轻啄两下:“但我女朋友很厉害,三言两语就替我扫清了情敌。” 舒悦得意一笑, 指尖拂过沈淮桉唇角:“那当然,朕心里只容得下爱妃一人。” 每次听她自称“朕”, 沈淮桉总忍不住想笑。 他脑海中浮现出舒悦身穿龙袍,一手执酒壶,一手揽着他的荒唐画面。 他低笑一声, 深深吻住舒悦上扬的唇。 舒悦很庆幸, 几分钟后有人敲响沈淮桉的办公室门送来文件,否则她恐怕真要解锁人生新经历——办公室play。 可躲得过初一, 躲不过十五。 晚上,沈淮桉开车带她回家。 晚饭后, 碗筷都还没收拾, 她就被带进卧室,去了另一个地方收拾。 新经历没解锁,新姿势倒是解锁了不少。 舒悦实在想不通, 沈淮桉是从哪学来这些五花八门的招数。 “舒悦,”沈淮桉吻着她的后颈,声音低沉,“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他原本并不着急。 可不知怎么,今天舒悦明明替他劝退了一个追求者,沈淮桉却仍觉得不安,那种危机感如影随形,挥之不去。 可能正是因为舒悦太有魅力了,她阳光,独立,有趣,像一块磁石,能轻易吸引身边人的目光,比如许维安。 舒悦今天能劝退一个许维安,明天可能还会吸引更多的“许维安”。 沈淮桉意识到,他能给予舒悦的优渥物质和极致体验,并非不可替代。 他真正害怕的,是未来出现一个灵魂上与舒悦更同频,更能带给她更新鲜精神世界的人。 舒悦对这件事处理得越是游刃有余,笑得越是明媚飞扬,沈淮桉越是患得患失。 舒悦是一阵自由的风,而他,只想成为她唯一的归处。 沈淮桉无法想象没有舒悦的生活。 他想用婚姻为这份深爱求得一个永恒的凭证。 舒悦意识涣散,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沈淮桉的话,声音断断续续:“你……你是不是忘了我之前说过什么……” 沈淮桉动作一顿:“什么?” “男人在喝醉时……和床上说的话,都不能信。” “……” “好,”沈淮桉揽紧舒悦的腰,声音贴着她耳畔落下,“那等结束再说。” 沈淮桉低估了自己的体能,也高估了舒悦的体力。 舒悦记得两人进卧室时,天光还亮着。 结束时,窗外早已夜色深沉。 她被沈淮桉抱着洗完澡,陷进柔软的床铺里,意识模糊,快要睡着时,一个怀抱贴上来。 沈淮桉在她耳边道:“现在结束了,舒悦。”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舒悦:“……” 终究是躲不过这茬。 “你……”舒悦勉强撑开一只眼皮,“求婚是这么求的吗?至少也该有个戒指吧?” 漆黑的卧室中,沈淮桉静静注视着舒悦。 夜色如纱,模糊了彼此的轮廓,却掩不住他眼底的认真。 几秒后,沈淮桉躺下来,将舒悦揽进怀里,像是终于想通了:“你说得对。” 舒悦悄悄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舒悦却听见他再度开口:“我买了戒指,你就同意了对吧?” 舒悦:“……” 她实在想不通,沈淮桉今天为何对结婚这件事如此执着。 舒悦实在太累了,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含糊地点点头,哄孩子似的应了声:“对。” 沈淮桉没再说话,吻了吻她的脸颊。 舒悦以为沈淮桉那天说结婚只是一时兴起。 自从参加完苏雨檬的婚礼,加上时间长久,父母离婚的阴影一点点消散,舒悦不像之前那么抗拒结婚这件事了。 她开始觉得,和真心喜欢的人共同经营一个小家,或许是件挺温暖的事。 偶尔看到寓意美好的字,她还会出神地想,以后要是和沈淮桉有了孩子,用这个字取名会不会好听。 尽管如此,她始终觉得那天的情况不算数。 两人都在兴头上,身体和意志都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那种情境下的承诺,不够郑重。 再说,谁家正经求婚是在床上啊! 舒悦能答应沈淮桉才是脑子坏掉了。 又过了两周,沈淮桉和舒悦几次见面,都没再提起结婚的事。 舒悦也没刻意去问,只当那是情到浓时一句缠绵的玩笑,渐渐抛在了脑后。 直到又一个周末,舒悦放假回到沈淮桉住处。 沈淮桉说今天有事,没能去接她。 舒悦便自己搭地铁过去。 她到家门口,用指纹解锁,推开房门,愣在原地。 映入眼帘的,是满屋飘摇的红色气球,细碎的彩灯如星子点缀其间,地上铺了层洁白地毯,玫瑰花瓣零星洒落,一路延伸至客厅中央,那里还用香烛摆了个微微闪烁的心形。 舒悦被这过于郑重的场面震住了,第一反应是走错了门。 直到看见沈淮桉从烛光那端走出来。 他穿了一身笔挺的白色西装,连头发也精心打理过,额前碎发向后梳起,露出清晰利落的眉骨,整个人比平时更显挺拔成熟。 沈淮桉深情款款地朝舒悦走来。 舒悦看着沈淮桉那副仿佛从偶像剧里走出来的模样,忍了又忍,终究没憋住:“噗——” 刚酝酿好情绪的沈淮桉:“你笑什么?” 他正准备求婚呢,词都背好了,这人就不能严肃点? “你、你这是要求婚吗?”舒悦扶着玄关柜,笑得直不起腰,手指向窗外,“沈淮桉,现在天还亮着呢!你这彩灯和蜡烛根本看不出效果啊!” 沈淮桉:“……我没想那么多。” 他光顾着掐准她到家的时间布置一切,满脑子都是给她一个惊喜,哪还分得清白天黑夜。 舒悦不想扫兴,连忙敛起笑意,踢掉鞋子,赤脚踩上柔软的地毯,走到窗户旁,拉上厚重的窗帘。 室内光线暗下,彩灯串闪烁出星星点点的光芒,烛火在地毯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喧嚣的笑闹过后,寂静漫延开来。 舒悦转身,背着手,刚想用轻松的语调说“开始吧”,目光却撞进了一片烛光中心。 彩灯的光点落在沈淮桉深邃的眼底,像盛满了细碎的星辰。 舒悦的心跳毫无征兆地漏了一拍,所有准备好的玩笑话都哽在喉间,只剩下越来越响的心跳声,在安静的室内咚咚作响。 舒悦期待地望着沈淮桉:“好啦,开始吧。” 沈淮桉:“……” 这架势,怎么像被老师点名背课文似的。 沈淮桉清了清嗓子:“我第一次求婚,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多多包涵。” 舒悦没有说话,专注地看着他。 “我特地找人算过,今天是良辰吉日,做什么都会成功,”沈淮桉从口袋中取出一个红色丝绒盒子,打开,一枚亮晶晶的钻戒镶嵌其中,他单膝跪地,仰头看舒悦,“所以舒悦,你愿意嫁给我吗?” 空气在这一刻凝滞。 明明预想过舒悦的答案,可等待回应的每一秒,沈淮桉的心都悬在半空。 舒悦凝视着那枚戒指,恍惚间仿佛穿越时光,回到了初三那个闷热的初夏。 她第一次听见“沈淮桉”这个名字,懵懂地将其安错了人,可兜兜转转,她悄悄关注的一直是他,最终深深爱上的,也是他。 岁月流转,当年那个名字的主人,此刻正郑重地跪在她面前。 泪水漫上眼眶。 舒悦伸出手,声音清晰而坚定: “我愿意。” —— 舒悦原本以为,求婚后她和沈淮桉的相处不会有什么不同。 可渐渐地,她发现有些东西确实变了。 比如,每当有人问起他们的关系,沈淮桉总会格外郑重地介绍:“这是我未婚妻。” 简单的称呼转变,却让一段关系有了更清晰的未来。 起初,舒悦听着这个新称呼,心里总会泛起一丝混合着甜蜜的好笑。 她偷偷瞄沈淮桉一本正经的侧脸,心想这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老派又正式? 可次数多了,那份好笑渐渐被一种沉甸甸的暖意取代,她感觉到“未婚妻”这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丝线,将她和沈淮桉更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那是一种被公开认定的归属感,也带来一种关于甜蜜的责任感。 然而,身份的转变并非只有浪漫。 在独自一人的深夜,舒悦偶尔还是会从关于婚礼和未来的美梦中惊醒,心底掠过惶恐。 父母的争吵、摔门而去的背影、离婚证上冰冷的印章……这些她以为早已释怀的画面,依然是她情感深处最脆弱的软肋。 她和沈淮桉,真的会不一样吗? 她不是不相信沈淮桉,她是不确定,是否有感情真的能抵御漫长岁月侵蚀。 直到有一次,她和沈淮桉因为一件小事意见不合,她习惯性地绷紧神经,准备迎接可能的摩擦,而沈淮桉只是沉默地听她说完,然后拉过她的手,平静地说:“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只是方法不同,我们可以试试你的办法,如果不行,再换我的。” 那一刻,舒悦忽然明白了那种“不一样”是什么。 不是永远不吵架,而是在分歧面前,他们首先选择的是站在一起解决问题,而不是争个你高我低。 这种细水长流的踏实感,一点点覆盖了她记忆中关于婚姻的破碎模板。她开始相信,建立在理解、尊重与共同成长基础上的关系,本身就是一种崭新的可能。 一个周末下午,两人窝在沙发里看一部家居改造节目,舒悦随口感慨:“以后我们的家,一定要有个大大的阳台,种满花。” 沈淮桉从财务报表中抬起头,很自然地接话:“嗯,我最近在看几个新楼盘的户型,有一个的阳台面积很理想。” 舒悦一愣,随即失笑:“沈总,你这行动力是不是太强了点?我还在幻想阶段,你已经进入考察流程了?” 沈淮桉合上电脑,将她揽过来:“不是行动力强,是和你有关的未来,我都想尽快落到实处。” 舒悦心里一暖,却故意逗他:“沈淮桉,你这算不算婚前财产公证的另一种形式?先把房子定下来,跟我可没关系。” 沈淮桉怔住,眉头微蹙,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想。 看他瞬间严肃起来,似乎真要开始解释法律条款,舒悦赶紧笑着凑上去亲了他一下:“逗你的!我喜欢我们一起规划未来的感觉,不过,房子是大事,我们要一起看,一起决定。” 这个下午的插曲,让舒悦意识到,从恋人到夫妻,意味着更多具体而微的规划需要磨合。 他们开始有意无意地讨论更多细节: 喜欢什么样的装修风格?以后工作调动怎么办?甚至要不要养宠物,什么时候要孩子…… 这些看似琐碎的对话,像一块块拼图,逐渐勾勒出他们共同未来的清晰轮廓,也让舒悦对婚姻有了更实在的感知。 接下来,两人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见家长的环节。 舒悦这边,她带着沈淮桉见了母亲孙雯洁,父亲舒志远也特意赶来。 这是离婚后,孙雯洁和舒志远第一次在一起吃饭。去饭店的路上,舒悦手心微微出汗,她甚至提前准备好了几句打圆场的话,生怕场面会陷入尴尬。 然而,一顿饭下来,她发现她的担心有些多余。 父母没有因为自己的婚姻破裂打扰女儿带来男朋友见面,而是心平气和地吃了一顿饭,话题都围绕着两个年轻人的未来。 席间,沈淮桉察觉到了孙雯洁和舒志远那种客气之下尴尬的沉默与距离感,他更深地理解了舒悦曾经对婚姻的犹豫源于何处。 他看在眼里,心头漫过一阵细密的心疼,在桌下握紧了舒悦的手。 孙雯洁对沈淮桉很满意。 舒志远一想到女儿要嫁人,心里总是舍不得,象征性地板着脸叮嘱沈淮桉几句,大概就是要对舒悦好,不能欺负她之类的。 沈淮桉一一认真应下。 吃完饭,沈淮桉和舒悦离开。 走出饭店,舒悦挽着沈淮桉的胳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里那块关于父母关系最后的小小芥蒂,也随着这顿平和的晚餐而烟消云散。 她回头望了一眼饭店门口的父母,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她的新生活,终于可以完全卸下过去的包袱,轻装前行了。 舒志远和孙雯洁站在饭店门口。 夜色中,彼此对望。 “雯洁,”舒志远声音低沉,“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句对不起。” 孙雯洁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眼前这个曾与自己共度半生,又伤害过她的男人,目光平静地在他已生华发的鬓角停留了一瞬。 她坦然笑了笑:“都过去了。” 是真的过去了。 不在乎了,也就谈不上怨恨。 人总要学着往前看。 一个周六,舒悦去沈淮桉家里吃饭。 车驶入采油六厂,窗外的风景与六年前别无二致,只是时光为一些老建筑添上了更深的斑驳。 舒悦静静看着,一种熟悉的暖意漫上心头。 沈毅早已张罗好一大桌子菜。 舒悦望着他在厨房忙碌的背影,想起高一家长会初见时,他的身姿虽已微弓,却仍算挺拔。 五年过去,沈毅的白发多了,脊背弯得更深了,但精神却愈发矍铄,神采奕奕。 吃饭的时候,沈毅慈爱地端详着舒悦,笑道:“舒悦,我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舒悦弯弯眼睛:“叔叔,我们在高一的家长会前见过,还有演讲比赛。” 沈淮桉给舒悦夹了块挑净刺的鱼肉:“她是我演讲比赛的搭档。” 沈毅想了半天,“啊”了一声,看着沈淮桉笑骂道:“这臭小子,你不会那时候就喜欢人家了吧?” 他记得当时沈淮桉还特地把舒悦叫过来跟他打招呼。 舒悦咬着筷子,含笑侧头看向沈淮桉。 两人目光相触,会心一笑。 饭后,舒悦陪沈毅聊了会儿天。 沈毅拿出岑婉吟的照片给舒悦看,说如果沈淮桉妈妈知道他交了这么好的女朋友,一定会开心的。 舒悦看着照片上容貌姣好的年轻女人。 沈淮桉的脸型和眉毛很像他的妈妈。 傍晚时分,沈淮桉和舒悦牵着手,在采油六厂的老路上慢悠悠地散步。 他们刻意重走着当年沈淮桉带着舒悦走过的每一条小路,像是用脚步丈量时光。 路过一个小摊时,沈淮桉让她去阴凉处等着,自己转身排进了买冰淇淋的队伍。 舒悦走到一旁,刚站定,一抬头,看见了那棵熟悉的银杏树。 它立在那里,七年光阴流动,树干粗粝了些,裂纹更深了。 舒悦的手抚上去,感受指尖粗糙坚实的触感。 她忽然想起,七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她站在这棵树下,对着当时的沈淮桉,小心翼翼地说出她想考重点大学。 她本以为会听到现实的劝诫,或是礼貌的沉默。 可她却听到了沈淮桉坚定的鼓励,和点燃一个少女全部希望的话: “那就创造奇迹。” 如今,晚风依旧,秋意瑟瑟,当年那个遥不可及的愿望,早已成为现实。 花开花落,年复一年,他们都成为了更好的自己。 夕阳将金色的光晕投过枝叶的缝隙,微风拂动,树梢沙沙作响,像是在为这场时隔七年的回望伴奏。 “112。” 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破宁静。 舒悦蓦然回头。 沈淮桉站在一片绚烂的霞光里,举着两个甜筒冰淇淋,笑容温暖明亮,与记忆中那个少年别无二致。 他没有问她在想什么,只是看着她,轻声说: “走,我们回家了。”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