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个没用的omega》
3. 第 3 章
教养院属于公议院的管辖范围,但并非核心机构,因此即使不算好办但也不算难缠,最麻烦的部分不过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凑够他们所谓的“omega领养积分”,但真要面对面起来他们却并不敢拿那些冗长的条例驳回徐图的要求。
徐图方才的行为故意做得亲密,众目睽睽之下“被玷污”的omega显然也没法被半途退到生命舱里回炉重造一次,更何况徐图先前还不小心撞破了这件“omega企图逃离”的丑闻。
因此即使戴着臂章的教养官对这桩匹配不太满意,却也仍然只能捏着鼻子给她做完一切手续。
不超过三十分钟,omega的监护权就这么简单被转让到徐图的名下,徐图垂下眼稍微检查,没什么异议,直接顺势提交了婚姻匹配的申请,婚姻状态更改为“正在审核”,而这一切都并不需要有另一位主角的参与。
她说:“多谢,或许我现在可以带人离开?”
小臂章说:“您请便,他属于您。”
徐图:“嗯哼。”
——
病房里仍然是那些此起彼伏的器械声音,omega闭眼休息的样子倒没什么稀奇的,徐图想起方才场景,还想再看看那双蓝色的眼睛,于是双手插到口袋里弯腰看他,故意又将身子压得很低。
呼吸打在修安行的脸上,他一动不动毫无变化——这次倒不像是装的,徐图只好暂且放下逗他的心,侧身坐到床上去。
修安行的资料并不够完善,档案的照片还是不久前刚拍的,这是一位处于青年期的omega,上一代血统未知,身长5''10",来自卡德曼星系946号星,血型是……
徐图托着下巴看他一眼,卡德曼倒是有点耳熟,她应当在哪里听说过,不过这个编号似乎是个对于联邦而言相当偏僻的地方,这家伙跑过来倒是不容易。
终端上的文件又一次转成聊天界面。
徐图说:[我找到一个相当有意思的omega,教养院竟然跟我藏着掖着。]
半晌没有回音,身边的omega像个小香薰,把周围空气染得香喷喷,但却并没有像长辈教导中那样让人忍不住产生□□。
[藏着掖着还被你找到,你杀进他们老巢了?]
徐图站起来,坐到一旁的沙发上,拍了张修安行的睡颜,本来想炫耀,发出去之前却犹豫了一下,不知怎么还是又删除,只说:[我们太般配了,所以omega主动跑出来碰我的瓷。]
盖尔让她别急着回来,先找地方治治脑子。
徐图脑子好得很。
她不与盖尔这种没见识的alpha计较,又盯着修安行看,长老院的人私下大都不喜欢和公议院的人有过多的探讨,刚才确实还挺烦的,不过现在心情好多了。
omega真的挺神奇。
她等了会儿,最终又站起身,轻轻贴住他的脸,嗅了嗅他的鼻息。
他很安静,闭起眼睛与旁人也没什么两样,看不出这是个多么不老实的家伙。
信息素的吸引力差劲、品相还行、血统很好——omega与他们这些长老院的孩子一样同属胎生自然人,可谓相当高贵。
这可真有面子,单凭这一点徐图选他就无论如何不算亏本,教养院想留下他,估计也是因此觉得他奇货可居。
他是怎么穿着那身怪衣服到走廊上的?徐图用手指划过修安行的睫毛、嘴唇、脸颊,设备发出“滴滴”响声,徐图瞥了一眼,干脆拔掉。
临时故障的监视器是他的手笔?还是原本就有隐患,只是被他发现了端倪?
他想逃跑,但他一个omega出去又能去哪?
域外的人行动起来确实难以理喻。
撑起修安行的下颌,脖颈上有脉搏跳动——这可真奇怪,人人都有同样的东西,但在这乱七八糟的omega身上好像血液都流动的比旁人更鲜活。
徐图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这种必要的生命体征中看出的区别,或许是种感觉,她觉得这真的很有意思。
循规蹈矩的世界总对不受控制的东西有相当敏感的反应。
她的生活井井有条,从出生开始就一眼能望到尽头,她有无数的选择,但选择通向同一个目的地。
人类有个理论千百年没变过,那就是缺什么补什么,平民爬上来的人想要权利感、想当皇帝,当然最好还是那种颇有深度的明君,做事情讲究个喜怒不形于色,需要底下的宫女太监们要小心揣度他们的心意;长老院的人不一样,出生就有的东西有什么值得珍惜,年轻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明显的叛逆,比如盖尔的飞天毛球大头发,比如徐图现在想要个一定会全自动惹麻烦的伴侣。
徐图拍拍他的脸,俯身亲吻了一下。
她心想,你最好一直像今天这么有意思,那我一定会超级疼爱你。
——
疼爱个屁。
修安行有时候真的很想让世界和自己一起完蛋。这福气爱谁要谁要,他简直消受不起。
身体依旧有些麻木僵硬,修安行睁开眼睛,再入目就已经是与教养院那些房间截然不同的装修设计,教养院的白墙和暖光不见踪影,眼睛有点花,他轻轻晃晃脑袋,想尽力看清周围环境。
“哈。”
身边冒出个模糊的气音,然后alpha的脸就忽然出现在眼前,几乎将一整个视野铺满。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后仰,这才发现自己颈后是空的,他正是个半仰的姿势,一只手撑在他的后脑上。
alpha眯起眼睛笑:“你醒啦。”
她又凑近了些,动作很自然地贴近,嘴唇上传来柔软温热的触感,有些湿润,alpha就像个没事人似的轻轻吮吸他的嘴唇,带他张开齿关,这让他……
他……
……恶啊!!!
修安行猛地瞪大眼,脑袋反应过来之前手已经先把人狠狠推出去,也不管什么乱七八糟的了,既然这个alpha还在嘴上,他就直接毫不留力地咬了一口。
alpha“唔”了声,声音很小,不像呼痛倒像是抱怨,她把修安行放开,轻轻捂住自己的嘴巴,离他远了点。
修安行顺势向后缩,手掌摸到床缘又停住,徐图也不管他,她伸出舌头像是要观察伤势,垂下眼睛,舌尖有一点鲜红的血迹,像吃饭自己嚼的,破了一点,但没什么大问题。
alpha一手蒲扇似的扇扇风,说话有点含糊,还是那副该死的愉快口气。
她说:“怎么还咬人呀,小狗吗你?”
修安行其实用了很大的力气,或许是因为刚醒过来还有点四肢僵劲不能动,这次攻击对alpha造成的伤害小小的。
他闻言先是觉得恨死了好遗憾怎么没咬死你,然后才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问题,又开始有些庆幸,咬一小下不至于激怒对方,还有的救。
他不回应,alpha就自顾自叹了下气接下去:“好吧,也不能这么说,能被吻醒的应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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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只不过您的牙口真的很锋利。”
她又微笑一下,坐到修安行身边。修安行是个beta,即使植入了伪装的芯片也并不能把alpha的信息素闻得多真切,只是下意识感到紧张。
alpha脸上分明还是那副温和的笑意,然而离得太近,他还是能感觉到alpha的气息仿佛带着一大片阴影包围住他:若有似无的信息素、刚冲过的沐浴露、嘴巴里薄荷味的漱口水……都是些很日常并且无多少攻击性的东西,但却依旧让他浑身竖起寒毛,难受到想吐。
像猫见到老虎、吉娃娃见到狼,他好像本能的对这个alpha有点害怕,不过现在也不是古代种abo的世界,说天然压制已经有点玄乎,他更倾向于这是因为这个alpha所作所为乱七八糟难以预料且不太做人,谁遇上这种家伙都得恶心一阵子,不怪他。
徐图哪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她的视角只看到omega整个人一下子僵住,小腿绷得紧紧的,被搂住也没有再反抗。
徐图心想这家伙倒是很识抬举,于是故意更过分了点,她搂着他,手搭在omega身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划过他的后颈。
她有点苦恼似的:“亲爱的,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或许他该深究这个问题,然而修安行难受死了,只是勉强扭动一下以示抗议,很勉强道:“呃……呵呵……”
他说:“……您……呃,什么指示?”
徐图:。
徐图静默一瞬,心想原来人尴尬的时候都会露出个下属的味儿,怎么这样,还以为他会恼羞成怒,这反应未免有点太没新意。
她长长叹了一声,从身后搂住他的腰,慢慢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
“你真是……”她啧一声,仿佛是牙酸,恨巴巴地轻捏他颈后的皮。
“笃笃”
房间的门被人敲响。
徐图眼皮也不抬,装没听到,还在看修安行脑袋后面的鸡皮疙瘩怎么跟着她的手指起承转合上蹿下跳。
omega在她怀里本就紧张,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几乎向上一窜。他在怀里挣扎的那下好像个应激的大兔子,徐图扯了扯嘴角,咽下一声笑。
“笃笃”
敲门声又响,徐图说:“进来。”
房间的门被打开,进来的是个短发的青年。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只有一枚银白色袖扣稍作点缀,不张扬,低调又得体。修安行在见到她的瞬间愣了一下,他很少见到不穿制服的人,因此几乎一下子就确定自己如今恐怕已经不在教养院里。
不知道这情况是好是坏,他盯着这人的动作,来人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两人之间这股暧昧的氛围,眼瞎一样躬身行礼。
她声音很稳,不见一点尴尬:“小姐,哈维斯先生到了,正在外面等您。”
哈维斯先生?
修安行偏过头,徐图却已经放开搂住他腰的手,面上只剩下一副兴致缺缺的表情。
徐图说:“知道了,请他去书房。”
青年欠身:“是。”
这管家模样的人来去匆匆,进来通报了一声便又离开。徐图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袖口和衣领,似乎注意到修安行的目光,她扭过头,变脸速度极快,声音温和道:“你恐怕得先等我一会儿。”
“刚醒过来不用急着活动,现在好好休息,”徐图弯下腰,捏过他的下巴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我很快就回来看你。”
4.第 4 章
房间的门被关上。
修安行立刻下了床。
别急着活动,好好休息,天呐,这人在放什么狗屁,修安行听她一个字都有鬼。
这里已经不再是病房,倒像个正经卧室。房间里铺着羊绒的地毯,配有一个不小的起居室,柔和的灯光常亮,各种陈设看不出太明显的风格,只是其中一部分看着挺抽象。
透过落地的窗户——或者说玻璃的门向外看,外面同样见不到什么明显的标志物,是个花园,几个佣人模样的人在里面穿梭,为这些肉眼可见的娇贵的植株打理修剪。
他伸出手正要扶上窗户,然而接触到玻璃的那一刻窗旁就骤然闪出红光,浮出一大片警告的字样。
他被吓了一跳,所幸警告没有发出声音,漂浮的字体也没持续太久,很快又消散无踪。
修安行没有为此愣住,他知道这是什么情况,看样子他并没有得到相关的权限,真够开玩笑,这至于吗。
他想,过分了吧,他在这里竟然还不被允许走上阳台或是开窗,这算什么,监禁?坐牢都有时间放风好不好。
修安行咋舌。
窗外看起来是个生态良好鸟语花香的模样,然而耳畔全然无声,他低下头仔细检查玻璃周围的端口,手指碰触到一个小小的磁点,却并没有得到什么反应——至少需要一个终端或者一些工具,他可还没能力徒手拆解这些东西。
他转过身,又踱步缓慢地走向门口,拧了一下门把手,没拧动,但也没有别的反应,他又拧了几次,这才发现设计的这么花里胡哨原来是个该死的装饰物,这群人真有病。
四面被封锁,没办法出去,他长长出气,胃里好像喝了气泡水似的开始冒泡,泡泡炸开浮上来一串串骂人的词。修安行叽里咕噜在嘴巴里嚼着骂人话无声反刍,心想这待遇还不如狗,狗比他强,肯定还能去底下跑一圈,想着想着便恨恨捶墙。
手碰在墙上隐隐作痛,他骂道:“狗东西,该死!”
——
omega真的很有活力,那么至少身体很健康。
这个小房子算是徐图在家族之外的私产,因此稍微有那么点儿特别的地位,她肯让有关这里的信息变动直达她的终端。
徐图撑起下巴,看着终端上时不时弹出的消息,于是切换到监控区想瞥一眼omega的现状,刚打开就见到修安行正蹲在墙边,一手还抓着门把手,看着像是在用空气上吊。
“……第三军即使隶属于公议院的将军们也不一定会投出支持票,您知道,锐意改革的人并没有那么多,这之后牵涉的东西改起来恐怕要把里头好几位的天都翻掉。”
哦,他想开门吗,这是在干什么?哎呀,砸门,力气不小。
“老几位当然不会出岔子,只是不知道这次公议院内部想轮换掉什么人选,艾瑞尔议员那边支持率非常高,我们之后还会重点关注他那边的结果……”
又是艾瑞尔。
“……之后的安排……”
“我知道了。”
徐图口气中包含了些安抚的味道,她微微抬眼,说:“我会关注,别担心。”
公议院那些该死的麻烦鬼。
徐图随意拨弄终端的页面,omega又在乱撞,要带他出去玩吗,多跑一跑消耗体力,还是说关在家里瞧瞧他能用点什么手段?
她将提醒设置成静默,而后将终端丢到一边,微微闭眼。
“说些别的给我听吧,艾瑞尔那边不用担心。”
这可真动听,哈维斯显然就是想得到这样的保证,他拍了下手掌,然后继续就他的工作侃侃而谈,话里话外都是些“进取”的意思,他想往更多的地方伸手,徐图当然听得出。
徐家是在长老院中都偏数上层的家族,管辖范围涉及到军备通讯以及部分能源,如今徐图手中已经有不少职权,暂且还没有让触须遍布的想法,便任由哈维斯在一边谈自己一边又鼓动她——笑话,徐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她花那么多心思都往手里抓算是什么样子。
都怪众议院那帮蠢材总蠢蠢欲动想推出些该死的新提案,徐图这才不得不来多走一走,照管一下这些在她管理之下的产业,若非如此她何必花这么多精力帮家里那群混账减压。
徐图想,有这个时间还不如逗逗新拿到手的omega。
——
修安行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他蹲在门前,手指缓缓触碰过把手上的花纹和下方材质不明的门板,相比起无意义的抱怨和担忧,现在更应该做的是弄清自己的处境,不知道这些地方能否让他找到什么端口亦或是备用的机关。
后颈的芯片暂时不会失效,但也坚持不了多久,被植入时他只得到很模糊的信息:有效期在四个月上下,四个月过去便会被人体完全吸收再无痕迹,且只能做部分对omega的模拟——这是重点,意思是他能受刺激散发出一些类似“信息素”的气息,却不能真的如同正常的omega那样被标记。
如果alpha一时兴起想对他做什么的话他一定会露馅,这是最不好的情况,甚至可以算糟糕透顶,因而现在留给他的时间恐怕比在教养院时还要少。
活命的主线仍旧保持不变,其实仔细想想任何事情都不必有过多考虑,现在最重要的无非还是找机会逃离然后当个老鼠藏头埋尾的活下去……
修安行如此想着,手上没摸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地面上也不见普遍安置的端口。他只好重新站起身默默观察房间四周。
如果只被囚禁在这里那可就麻烦了,难不成他要搬起凳子砸碎玻璃?可行性很低,只看刚才那行警告他就知道自己做不到——这里恐怕用的不是普通的材料。这群人可真有意思,在家里装这种东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挑战什么军事基地。
床边没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有几个开关,他挨个按一遍,没来得及弄清有什么作用,门口便响起敲门的声音。
“笃笃,笃笃”
敲门的声音又轻又规律,房间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他不认为alpha有礼貌的知道要敲门,但是有旁人来也好。
他立刻翻身把自己蒙回被子里,说道:“请进!”
那个该死的房门终于被打开,修安行抬起头眼睛仿佛不经意地向那边看,却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点,对方动作自然,手中端着东西,不像需要密钥才能通行,分明就是能够自由来去。
来的是个穿着深灰制服的佣人,手里端的是只花纹复杂的木质托盘,没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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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脸像画上去的,行动间也不带有任何声音。
修安行一下子甚至都有些分不清他是人还是仿生机器,他只是立刻摆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轻轻向被子里缩了缩身体。
可惜这人对修安行的动作没有什么反应——和先前进来的那个家伙一样,都带着点耳聋眼瞎的意味。她不看他,也不说话,只是走近了些,对着床头一角操作几下,接着便很不符合物理定律地唤出一张小几。
托盘摆到上面,修安行这才看清里头是一小块炖奶,颜色几乎与托盘中莹润白瓷无异,看着就知道入口即化,微微有香味飘过来,不甜不腻。
“您醒了,”她略微弯身,将托盘在床边小几上调了个角度,轻声恭敬道,“不知道您的胃口如何,小姐吩咐说,您该吃点东西。”
“您现在感觉怎么样,需要我帮您吗?”
是佣人?
修安行轻轻摇头,示意自己并不需要她的帮助。
他缓慢地撑起身体,仿佛非常疲惫一般将自己从被子里抽出来,斜斜倚靠住床头,动作略有一点做作,但是绝对的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好的演员,然而可惜,此时仅有的这一位观众并不仔细欣赏他的一举一动,她在一旁垂手侍立,样子非常恭敬,见他起身甚至又向后退了半步。
修安行心说你瞎礼貌什么呢你,倒是看过来怜惜我一下。他唇角微抿,现在这样根本也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在观察自己的反应,也不知道该演到什么程度。只好把腰板挺直了些,拿出在教养院两个月紧急培训出来的优雅模样慢条斯理拿起了汤匙。
不知具体昏迷了多久,他确实有点饿,而这一小盅炖奶也比想象中的还要更加香甜,肠胃一直向上反馈说可以再吃掉个十份八份,但他暂且还没饿到弄不清肚子和脑袋哪个重要的地步,依旧在吃到一半的时候停了嘴。
优秀演员必须牢牢记住诸如omega小鸟胃这样琐碎又混蛋的群体设定。
他略显忧郁的将汤匙放下,细碎的黑色头发垂落下来,挡住因长期的忧虑与不算良好的营养而消瘦下来的脸颊。
他的嘴唇几乎没有血色,微微张合,哑声说:“真是太感谢你了,我似乎好久都没吃东西。”
女佣似是要表示乐意效劳般欠身,弯腰时如他所料的注意到甜品并没有被吃完。
她似乎想为他理走餐盘,却又不够放心,询问道:“先生,这个不合您的口味吗?”
“并不是的,非常……”omega欲言又止,身体轻微歪斜,“我只是……不好意思,或许我现在并不是很有食欲。”
“我……”
他双手慢慢抬起来覆住自己的脸,在灰衣侍者的目光中,声音逐渐哽咽。
“对不起,让您见笑了,我太害怕了,我从没有来过这里……我也……我甚至……”
透亮的蓝色眼睛中噙满泪水,他的声音绝望又哀戚。
“您知道那位姓徐的女士吗,她是我的alpha吗?我在教养院第一次见到她,她方才也来看我,但是我似乎惹怒她了。”
“她走了,将我关在这里,我该怎么办……对不起,我实在担心……我该怎么办,对不起,这里到底是哪里……”
5.第 5 章
不加上诸如教养院这样经过后期改造的星球,联邦诺大疆域内自然的宜居星只有三颗主星,百分之五十的人类居住在上面,三颗主星手拉手,号称是孕育联邦的母亲。
他此刻正位于alpha在第三星的一栋宅邸里,以未婚伴侣的身份在此处修养,佣人这么说着,而那位徐图小姐现在只是因为有要事需要处理,很快会回来,无需担心。
崭新的手帕被放置在小几上,修安行拿起来,柔弱无声地为自己擦去眼泪,他的身体跟着呼吸轻颤,像是摇摇欲坠,半晌似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才又一次确认道:“我真的没有惹怒她吗?”
“小姐是很宽和的人,请您放心。”
修安行说:“你能不能带我去找她?我太害怕了,求你。”
“小姐很快会回来。”
修安行说:“我想见见她,她会原谅我么?我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请您不要担心。”
修安行又开始擦眼睛:“我很不安,事实上,我们一共只见了两次……”
“小姐是很宽和的人。”
修安行:。
油盐不进。
问不出多余消息,也没办法出去,修安行适时的停止了询问。他不觉得自己能用太直接的语言打听情况,但要是曲线去绕——该死,他怀疑这人其实是辆车,张嘴只知道转那些轱辘话,一点别的都不透露,说不定待会儿出门她就直接汽车人变形。
修安行不说话了,房间内便一下子陷入彻底的静谧。
汽车人依旧站在一边,见他不再询问,便躬躬身,恭敬地收走了还剩一半的食物。房门闭合,修安行觉得恼火,但还是拍拍脑袋重新站起,开始研究床头是否还有别的机关——或许还有,当然还有,除了方才那张小几。
——
徐图倚在沙发的靠背上,手边放着一盅和修安行一模一样的甜品。
omega像个小疯子,明明刚才还眼泪汪汪泫然欲泣,现在袖子一抹眼睛就直接干巴了,又开始对着床头不停摸来摸去。
除了方才那点小东西,在这八天里这位变脸大师就只在跟着跃迁时被喂了点营养液用以维持合适的生命体征,如今醒来分明应该很虚弱,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恢复的如此生机勃勃。
徐图盯着他看,心想这可真是低耗高效,以前联邦的民众简直有眼无珠,早知道这样就当初何必搞什么基因清洗,应该多弄点omega,把他们全都打包送去做苦力,省钱省资源,指不定对后代还是种激励。
“你再联系一下哈维斯。”
画面里的人很快打开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整排多年前放进去从未被动过的文学书籍,omega将书从中抽出几本,先飞快翻了一遍,然后便开始研究它们硬板的封皮。
“……不,过段时间吧,”徐图看着他,忽然改了主意,她说,“过段时间叫他送个医师来,就说为我的omega检查身体。”
“是。”方才那位管家模样的青年欠身应答。
徐图翘起腿,无趣地拿起手边的汤匙插到炖奶里翻搅,既不看也不吃,纯无聊,在这里破坏一下食物的美好卖相。
炖奶被搅和的稀巴烂,她把汤匙一丢,站起来向楼上走。omega已经将所有书都抽出来看了一轮,他捏着书封上金属的折角,也不知在想什么,鬼鬼祟祟地往下揪。
omega的心思果然像传说中一样难猜,她从记忆堆里乱刨,忽然想起曾经别人给她的教诲来。
忘了是谁,给她传授过做三好alpha经验,说刚把omega拿回来这时候行为要温和,举止要儒雅,前三天少接触,中间三天谈人类谈宇宙谈历史谈诗歌,后三天再上床,这么一套下来才可以拿回家供着,不然应激、抑郁、难养活。
她的omega也需要吗?徐图觉得不同情况不同对待,这位omega先生似乎没有那么脆弱,何况她其实并不太想花过多的心思在对方身上,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快活。
佣人离开还没有多久,这扇厚重的房门便又一次开启。
修安行手上还拿着一本《人类的发展和未来》,漂亮的金属包角刚被他抠掉一个尖,听到门响,差点一用力扎到手指。
alpha果真很快就回来了。
修安行默默把书放回去,把已经拆下来的金属片偷偷压在身下,虽然心里恨不得她一去不回,但这般真挚的情感显然不能摆放在脸上。
他微微别过头,并不立刻就谄媚地舔上去,态度与方才差距不大,仿佛还是略有些抗拒。
变脸大师果然有多幅面孔。
徐图看着他此时的反应,语调带笑:“怎么了,刚才不是还找我找的很紧张吗,怎么又不高兴了?”
修安行:……
修安行刚酝酿好的情绪瞬间被迫转型。
问几句话都要传过去,这里的佣人嘴就这么欠?
服了。
修安行掐了下手指扭过头,眼神向一旁瞥,好像依旧不愿意看她,半晌才吞吞吐吐道:“不是……我就是……我确实有点饿了,东西很好吃,谢谢。”
徐图那边没有回音,她的声音愉快,表情却仍旧是在教养院里初见时那副不辨喜怒的模样,她径直走进来坐在他身侧,脚步声像踩在他心脏上的鼓点。
然而修安行这次好像就没有以前那么抗拒了,他没有远离、没有默默的蜷缩身体,甚至还主动向徐图身边又靠近了一些。
额头小心翼翼触碰到徐图的肩膀,但只是虚虚的贴着,并不敢真去着力,所说身上还带着一大股不情不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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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儿,但这一小个动作便已经很值得alpha惊奇。
碎发挡住眉眼,omega的表情看不清晰,他好像解释地很不好意思,低低说道:“我只是……我确实有点不安,你总吓我,我们都……我分明还不算认识你。”
徐图想,哦。
徐图说:“哦。”
她并不讨厌修安行这样明显的讨好,瞧吧,她就说自己挑的这位omega适应能力绝佳,肯定不会那么脆弱。
她决定给修安行一点小奖励。
omega从醒来开始就一直在探索和打听,猜他需要什么并不困难,徐图扳过他的脸,看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抗拒,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温柔起来,修安行觉得有点恶心。
她说:“你恢复的不错,对吗?待会儿我会让人来给你录入一下权限信息。”
修安行:?
“你可以在这里到处看看,亲爱的,你也会是这里的主人,不要紧张。”
修安行这下又有点愣住了,他眨眨眼睛看向徐图,显然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及。
什么叫……?
他试探道:“我可以出去看看吗?”
徐图说:“当然,你可以到任何地方去。”
“不是的,我是说……”修安行观察她的脸色,“我是说,外面。”
他说:“我不想一直在家里。”
他倚在徐图身侧,抬着头,模样有些像小心翼翼撒娇的宠物。
徐图没有回答,只是手指轻轻揉捏他的脸颊,她看着修安行的眼睛并不说话,omega与她对视,很快便有些退缩的意思。
他说:“对不起。”
“教养院没有人教过你吗?”徐图俯身,在他的唇角落下一个轻轻的亲吻,“为什么想出门呢,外面多危险啊。”
修安行说:“对不起。”
徐图说:“没关系。”
“好了,把你手里的东西给我。”徐图放开他,重新对他伸出手,“你要看书吗?看书可不应该做这种事,不过无聊的话拆着玩倒也可以。”
修安行只好老实将方才掰扯下来的金属包角放回她的手里。
徐图说:“还有一个。”
修安行舔舔嘴唇,这才从身后重新拿出一个几乎展平的金属片。
他说:“我并不想看书,我刚来不久,还没办法认全联邦的文字,我只是觉得它们很漂亮……”
他说:“对不起……”
徐图:“嗯哼。”
徐图将他这些小破烂全都收回手里,不得不说,这区区几片铁确实还挺锋利,尖角扎人、可惜并不够结实,她握紧,将几片金属团成一团,随意扔到一边去。
她说:“是么,不识字可不行,之后我会请家庭教师来教你。”
6.第 6 章
徐图当真很快让人带他录入了一系列复杂的权限。虽说她一直以来都抱着一种轻蔑逗弄的态度拿他玩儿,但这次说要给权限竟然真不是随口哄他,修安行对此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他除了后颈那块小小的芯片,彻头彻尾就是个beta,虽说精神状态和营养状况都不太好,但比起那些娇弱的联邦omega恢复力还是强出很多。他几乎立刻就开始行动起来,录入权限的当天,徐图便已经能在屋内的各处监控中看到他四处游荡的身影。
他像个刚从笼子里被放出来、小心翼翼探索周围的宠物,来来回回巡逻这片比先前大了不少的领地。
他在客厅中来回晃悠,在露台上看下面佣人的行动轨迹,打开书房的门,摸进厨房里乱翻,关掉浴室的水阀……修安行是徐图的omega,因而那群佣人只能任他来去,完全不敢动他,只有左一个报告右一个报告从小管家嘴里流出来灌进徐图的耳朵,托他们的福,要不是他们,徐图都不知道原来这座公寓有这么多功能区。
她抓住修安行的手腕将他提起来,神色莫测,omega屏气不敢出声,手里甚至还抓着两柄模样十分艺术的刀刃,一长一短,被拎起来后继续拿也不是,放下也不是,于是暂且就卡在手里,对她晃了晃。
在教养院见到修安行时,徐图倒也确实期待他能给自己带来一点麻烦,如今这熊样还不算超出她的预想范围,但是她总觉得方向有些不对劲,她期待的可不是这个,要是真想要生活中多来点这种芝麻小事,哪里需要来个omega,她养个不通人性的狗一样能达到要求。
她问:“你从哪找出来的这种东西?”
修安行说:“有个小阁楼……”
“拿这个做什么?”
“呃……”修安行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给了个坚定又烫嘴的理由,他说,“能给我吗?太漂亮了,我想摆在床头上。”
徐图闭上眼睛,像是觉得荒唐,但不知为什么还是勉为其难接受了这个说法。
她放开修安行的手,修安行倒没跑,隐约也在继续试探徐图的底线,很幸运,目前看来底线并不高。他背过手去把两柄短刀放在身后,站的直溜溜,好像眼睛水汪汪看人的小狗。
徐图想:他太闲了。
于是刚获得部分自由的修安行迎来了他的家庭教师。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徐图给他找的是个严肃古板的小老头,此人一点不吃修安行那些装模作样的痛苦和示弱,像个教过天下逆子的八十年教龄班主任,又好像是个除了他的文学什么也不顾的老学究。修安行一边咬牙一边在心里偷偷骂,在他“孺子不可教”的眼神里写他留的任务写断手。
他获得了半点空间上自由,转头又立刻就因为他随口编的那么一句屁话牺牲了几乎所有的自由时间:上午要学习联邦的文字,中午休息进食,下午则要开始阅读,他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一时嘴快留个文盲人设,此刻再心急也只能先咬牙切齿伪装弱智。
——是的,伪装弱智。
通晓联邦的语言和文字可是他平安活到现在的重要原因之一,不管这些知识从什么渠道得来,他当然识字,甚至可以说是精通。
然而该悲伤的其实不止必须学习这一点,如今无事时,徐图也开始将他拴在身边。她并不总在家,先前与修安行接触时看着也总像个无所事事的闲人,但如今跟在身边观察就会发现——她的工作多得离谱。她经常待在书房,当然也偶尔窝在沙发或卧室偷懒躺着,看起来像是休息,然而总有纸质或电子的文件堆在手边。
哪有这么多文件需要处理?
修安行又向她那边瞥了一眼。
徐图似乎注意到他频频转过来的视线,眼睛都懒得动,仿佛抓人走神的老师,声音不咸不淡道:“你闲得无聊吗?”
修安行迅速低头。
徐图说:“过来。”
alpha正在工作,口气比之前任何一次哄着他玩的态度都差,她神态间似乎有几分厌倦,两指夹着一份文件等着他,待修安行接过,她便将身体向后仰,靠在那张看起来就不太舒服的座椅背上,下巴一抬,恹恹道:“念。”
啊?
他念吗?
修安行接过来愣了一下,徐图书房这番摆设可不像普通的暴发户,再结合先前在教养院她那副拽的上天的模样,他还以为这里都是些重要文件,多看一眼自己就会被杀头的那种,天知道他连上次摸进书房都出于谨慎没敢乱翻。
徐图不说话,甚至闭上眼睛,似乎在等他开始表演。
修安行犹豫了不到两秒就全然接受,他将纸张抖了抖,双手握着文件边缘举到胸前高度,模样仿佛幼年期的小孩被检查朗诵——好吧,本质相同。
他说:“……尽管‘米迦勒计划’在科技技术与基因循环领域有诸多亮眼贡献……于,呃,步入深层结构重塑阶段……”
“‘计划’中所提出‘军事义体推广’与,嗯,‘性别转置型人口功能重构’……尚无可供验证的成果、与显著成效,相关伦理争议亦尚未获得广泛社会共识……”
米迦勒?
这是一份未发表的提案还是什么?
修安行尽力扮演着磕磕巴巴的文字初学者,嘴里嗯嗯啊啊齐飞,时不时再念去串一行,和这串乱七八糟的官腔摆在一起简直不似人言。徐图却是很沉得住气,任这份报告被念得多支离破碎也没张口打断他,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和浪里淘出来的纯金品质大傻子的态度,只在他停顿太久时敲敲手指催促。
印在纸张上的文字并不冗长,修安行再拖沓也没有讲过10分钟的时间。
他说:“……因而,本部建议设立评议小组进行独立评估,并推迟表决。”
修安行舔舔嘴唇:“我念完了。”
徐图问:“谁写的?”
修安行垂头找了找署名:“林姜舒专员。”
徐图从鼻腔里喷出个短促的哼声,嘲讽意味相当明显。
真是见了鬼了,这样两不沾边的拟稿竟然也能送到她的桌上来,徐图都不敢相信她听到什么:对计划诸多的赞誉,模棱两可的推迟表决,反对原因是因为没有显著成效……知道的能理解这是长老院不想同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这边在为计划进一步的实施做铺垫。
她问:“这是第几部送过来的?”
修安行前后翻了翻:“第八。”
第八部……
徐图垂下眼睛,按揉一下手指的关节。
第八部并非她的管辖区,而是隶属于盖尔家族的部门,涉及的方向是生命舱的技术研究与伦理控制。这么想来倒是不奇怪了,他们恐怕还真是想参与进去,试图从“米迦勒”身上咬一块肉下来。
所谓“米迦勒”计划,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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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就是公议院最近搞出来的那个大幺蛾子,通过一种有传染性的后天改造基因的技术,将改造过的“病原体”投入敌方阵地先打一阵,打不过就人传人传人……要说也没什么新鲜的,无非是个生化武器的变种,现在拿出来拐个弯说是军事义体挖墙角吃经费而已。
然而这手段显而易见有效——公议院那边是想用米迦勒吃掉徐图手上军备的资源,第八部则是想趁机吃口被米迦勒养的白白胖胖的基因技术,天呐,好一个完美的黄雀螳螂蝉的食物链大循环。下支的部门总是这样积极进取,盖尔还在第二星,估计还没空顾及到这边,徐图来第三星就顺便帮她瞧瞧,没想到竟然就从自己阵营里抓到这么个大天才。
修安行先前不是联邦的公民,当然搞不懂他们内部这堆政策这些表决派系,只是觉得徐图现在看起来不太开心,不敢这时候去撞枪口,于是就老老实实站在旁边杵着,闭嘴噤声当鹌鹑。
徐图靠在椅背上兀自沉静了一会儿,她其实并没有很生气,只是看着这些人熊熊燃烧的事业心觉得格外烦,转头瞧了眼修安行和他拿在手里的文件,实在不愿意多见到一个字。
反正是废稿,也确实不想要回来了。
她撑着头,忽然没头没尾向修安行抛出个提问:“你会折纸飞机吗?”
修安行:“嗯……嗯?”
徐图又回复到先前那种微有愉悦的语调,她坐直了些,姿态慵懒起来,一手又去拿其他的文件,一手拿着终端发了什么,对修安行说:“折几个飞机玩吧。”
莫名其妙。
修安行一时想不通这alpha到底是什么意思,思考了一下怀疑她可能是脑子不太好,或者或多或少有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精神疾病,但既然对方这样说,他就真老老实实坐下开始折。
他坐在旁边,低头露出毛茸茸的发顶。他这人其实很会察言观色,只不过先前的观察都是为了踩在别人底线上跳舞,所以才显得很不讲情理,现在倒是真不想再横生点枝节或者被殃及池鱼,只好老老实实通起了人性。
他这时候就意外的很听徐图的话了,很谄媚,相当重视徐图的任务,徐图说让他折“几个”,他就真把纸撕开预备折个复数。
耳边是纸张撕裂的声音,徐图撑起头看他,略有点意外,但转瞬眼睛里便当真带了点笑意。
她把手中新拿起的文件放下,就这么观察他的动作,很快便见到修安行在桌面上摆出四个几乎一模一样的迷你小飞机,都是最简单的、没什么折技术可言的普通款式,像小孩子最标准的玩具,放在面前排成一排,像接受检阅仪式。
四个标准小孩玩具全上供给徐图,徐图愉悦接了,修安行松口气,原本准备坐回去讨赏,然而都没等他坐下,徐图就拿了一个飞机镖着他的脑袋扎过来。
纸飞机擦过头皮,埋在一层薄薄的头发里,动作太快仿佛突发神经病,修安行抬手将它摸出来时似乎是愣了,他几乎没反应过来,先看手中返航的折纸玩具再看那边一脸平静的徐图,眼神里满是震撼。
徐图那边没任何动静,她面不改色,只无事发生似的看了看已经关了几个小时的厚重窗帘,仿佛是到现在才终于注意到时间,她拿手指摆弄着剩下的几只小飞机,温柔道:“现在很晚了,你该去睡觉了。”
修安行:……
修安行心想,**,****,有病!
7.第 7 章
转身关上书房的门,修安行仍然觉得无语,他没离开,将后背抵在门板上,想起来还是觉得方才那一幕十分离谱。
到底是什么意思?联邦那些提案又要搞什么鬼?这alpha是单纯的没礼貌还是……?
……想不通。
走廊中一片寂静,只有夜间暖色的背景灯光还仍然勤恳亮着,第三星用的是24小时的自然时间,此时时钟已经缓缓指向半夜的十一点。
正常来说晚上待机的佣人相比白天要少很多,他低下头深吸口气,放轻脚步,心中安慰自己想不通也没关系,反正alpha一般都有点毛病,这些现阶段于他而言都是琐事,不必多虑,赶紧调整一下趁现在再继续转转,如今情形于他而言可是大好时机。
他走到楼梯口,又悄悄回望了一眼。
今晚徐图让他陪在身边,那个一直跟在徐图身边打转的小管家就不见了踪影,不清楚到底是被打发去了哪儿。修安行不太喜欢那人——她整天抓着他告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家里的原主,现在看他这个后进门的不顺眼,阴阴暗暗地联合所有人打小三。
我可不是自愿加入这个家的,修安行大叫冤枉,心想饶了我吧,我才不想来。
他从楼梯慢慢向下走,只觉得这个家和这个家里的人都很怪,比如他从没在这样独行时碰见过佣人,但又隐隐感觉如果需要的话他们就会立刻出现。
总有种被监视着的不适感。
被人看着该怎么逃走?硬闯吗?他还没有这么神通广大。不过或许可以弄出点骚乱,然后他至少得有一点钱,有自保的武器,还要有一个可以通讯的终端……
厨房在楼下,半夜三更翻储藏室很奇怪,但去趟厨房应该还算合理。
绕过一段走廊来到公寓后侧,他推开门走进去,里面果然还有人,见他忽然进来,几人也像他方才面对徐图似的懵了一瞬,修安行说:“我有点饿了,想吃东西。”
“随便做点什么吧,”他说着便关上房门走进来,相比最开始那副唯唯诺诺打听事的模样,他现在闲庭信步,真有种该杀的主人翁心态,说道,“我想吃点热的,而且咸一点,哦对,做两份。”
厨师们立刻动起来,其中一人腾出手向他走过来,像是接受了命令,但现在还是依旧准备请他出去。然而修安行先他一步动作,他三两步走近,眼睛一瞥,拉开厨房那个能把大象塞进去的冰箱,理直气壮道:“我看看还有什么。”
冰箱里满满当当,东西收拾码放的很干净,摆着不少修安行从没见过的食材,可惜既没有速食也没有饮料,作为一个冰箱而言不太合格。修安行心中啧啧唾弃,却仍是伸手拿了点水果出来。
他说饿了也不算骗人,这里的佣人每天给他端来的都是些为omega量身定制的营养餐,卖相精致得像展品,分量却连塞牙缝都不够,除了身上的艺术细胞什么都喂不饱。他每天睡前都饿的恨不得嗷嗷大叫,得靠数羊肉串才能睡着。
身边那人犹豫道:“先生……”
“快一点啦,要两份一样的,”修安行又俯下.身看靠近底层的东西,狐假虎威的小连招顺滑使出来,“我的alpha还在工作,这么辛苦,肯定要饿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做好,她也要吃。”
她吃个屁,修安行想,神经病不用吃饭,而且看看这些小盘子小碗,他就该吃两份。
他当然——至少现阶段不可能巴巴的往徐图嘴里送饭,但这理由找的非常好,那要劝谏的佣人立刻就闭了嘴,转身回去忙活他该忙的东西。修安行见状也不弯腰了,他干脆蹲下来,借着冰箱的掩护,细细观察起几人的站位、整个厨房安排的布局来。
——
书房的门被敲响。
徐图眼睛都不抬,只等来人规律地敲过三轮,然后打开门自己进来。
来的是钟礼——就是修安行看不爽的那位小管家,她手中托着一个托盘,放着热茶和几块糕点,走进来悄无声息将东西放在徐图手边。
徐图指尖停留在文件边角,对她的到来无甚反应,一直到看完手中一页才终于看到她似的分她一点眼神。她下巴微抬,指向桌角一边,口中指挥道:“这批退回,明天重送,副本按既定分发,内容抄送给徐衡、葛里奥、祁鸣,还有盖尔。”
钟礼应声:“是。”
她并不拖延,为徐图摆好小食后立即着手整理那叠文件。徐图则慢条斯理地直起身,端起茶杯轻抿一口,似乎是开始进入到休息的时间。
房间中一时只剩纸张翻动的声音,钟礼仔细整理着,顺嘴报告道:“小先生方才进了厨房,嘱咐夜厨做了些吃的。”
徐图并不放在心上,只道:“哦。”
“小先生的食欲恢复得不错,”文件标得清楚,抱在手中轻易就能分类,钟礼语气平稳,“您此前提及的身体检查是否要现在安排?哈维斯先生已经联系到合适的医生,为您预留了这段时间的空档。”
徐图端着茶杯,无聊似的吹吹杯口热气,想到修安行那些过于活力四射的表现,不甚在意道:“离开之前再检查就好。”
“明白了。”
微凉的夜风吹动厚重的窗帘,徐图就这么端着茶杯放空大脑。时钟指针在转,她眼睛就跟着指针缓缓偏移,桌上有浅浅的、灯光映出来的影子,文件还堆成堆,她看着就觉得牙疼,心想早知道就不揽盖尔的活儿,真要命,但是公议院那群死狗怎么就偏偏要动她手下的东西,不管不行,烦。
徐图揉揉额角,她其实并不经常把自己安排的太忙碌,可惜先前被绊住了脚,下次审议又迫在眉睫,她这才不得不亲自押一轮,今天恐怕得熬个大夜。
钟礼在一边垂手站着不再动作,像个小雕像杵着,书房中安静良久,徐图觉得无趣,她起身,准备去外面透透气。
——
热气腾腾,鲜香扑鼻。
修安行为自己端上两碗热腾腾的汤羹。
这才是人类该吃的饭!
他又嗅了几下熟悉的肉类香气,暗自鄙夷联邦这群人养omega又精又糙,说实话,仅代表他个人来讲,他更希望像今天这样吃点肉,而不是那些美味小糖水和一看就贵得离谱的养生滋补羹。
在厨房吃吃喝喝其实不太符合规矩,在主人吃东西之前动筷子尤其不好,虽说他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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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现在直接打开炖盅的盖子尝尝鲜,但也知道现在该追求的是延迟满足,于是摆好餐盘端起来,径直就要上楼去。
厨房中几人似乎都有些惊讶于他的亲力亲为,几次试图对他伸出援助之手,但被修安行打回去,只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默默退回原处,看修安行身影渐远。
转过楼梯转角,修安行心情颇好的压着声音哼哼两声,闻着这阵令人愉悦的香气,预备稍微奖励一下自己。
爱找事的小管家不在,佣人们总不能将这种小事都打报告传到徐图的耳朵里,看徐图桌上那堆文件就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垃圾信息都能上她的桌,他这顿饭吃的天衣无缝,真不错,被当成omega养了接近三个月,饿的脑子都快不转了,再不吃点东西他恐怕要疯。
走廊中柔和的光落在他身上,他皮肤很白,也少有血色,高挑的身形略显瘦削,然而居家的便服穿在身上刚好合适,显得身材修长。一整天过去,他的头发被自己抓得略有一点乱,有几缕翘起来,似乎挡到视线,便张嘴“呼”地一吹,一仰头,神色间略有点得意的意味,看着愉快地仿佛下一秒就会在原地转一圈。
徐图从书房出来便见到他这副快乐的样子。
omega正上楼,行走时微微踮脚脚步轻快,喉咙里哼着全是感情没有任何技术的陌生调子,她倚在楼梯旁歪过头观察,看着他手里一直被稳稳托着的砂盅,有些惊讶他竟然能被一口吃的哄得这么快活。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深色的眼睛泛不出一点光亮,像凝固的深潭,楼梯的光线很柔和,浅色的影子落在身后汇成一团,她不声不响地观察他,仅仅站着就有巨大的存在感。
修安行上楼时被她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他受到惊吓总表现的非常明显,徐图莫名被他这反应取悦到,她眨眨眼,眼睛弯起来:“准备吃什么?”
修安行脸上笑容一僵,心说狗东西怎么像鬼似的阴魂不散,大脑皮层展开又收缩,端着自己的好饭一时有些不愿回答,恨不得上去对着她的脸使出一套上下左右勾拳。
他微微低下头,轻声道:“我看你这么晚还在工作,让他们准备了夜宵。”
倒是很会哄人。
刚才那模样可一点都不像要给她的,徐图挑眉,歪过头,声音似是愉快了些:“是吗,我不想吃。”
修安行:“啊,那我……”
徐图说:“但难得你送过来。”
修安行深呼吸,然而徐图已经伸过手要接。他上前把到嘴的食物送出去,心还在滴血,尚且没想好怎么调理,就听徐图又开始挑三拣四。
她说:“我其实更想喝杯咖啡。”
修安行心说你喝你爷爷个拐,他牙都快咬碎了,面上却挤出个三份遗憾三分紧张四分“没伺候好小姐都是奴才的错”的扇形图,认错道:“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
他说着就低下头想往自己的房间走,准备独自舔舐内心伤口,然而还没越过她就又被拦下来,徐图这家伙爱用脸指挥人,她眼皮一掀下巴一点,对着楼下示意了一下:“你上去做什么?我说我想喝咖啡,去给我泡一杯。”
8.第 8 章
修安行拿着咖啡杯,笑容满面地答应下来,僵着脸转角找了个四下无人的地方,气得猛捶墙面。
天杀的土财主!天杀的资本家!
他表情狰狞,一边捶一边张嘴发出无声尖叫,捶了没几下又觉得手疼,更生气了,转而又开始跺脚,窝窝囊囊发泄了一番。
“那个,您怎……”
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修安行顿时又是一阵崩溃,心想这鬼地方果然处处是观众,这到底什么人受得了!
他挣扎,他沉默,他说:“哈哈我没找到咖啡豆在哪儿哈哈呜呜呜呜。”
钟礼:“……。”
钟礼说:“请跟我来。”
——
住所之下的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徐图在花园里吹风,闭着眼睛仰头坐着,两只砂盅摆在手边,漫天是星星,鼻尖有草木的清香,她有点累了,找了个凉快地方假寐放松。
一直过了足有十几分钟,修安行才终于磨磨蹭蹭从房中扭过来,他端着个造型相当简约的杯子,热气蒸腾拂过他的脸,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徐图正是在等他,因此声音稍一响,她就不再像个死人似的瘫着了。她睁开眼睛跟着他看,心情似乎不错,没有书房里那么吓人,可惜这alpha先前的行径比较差劲,修安行只觉得被她看得毛毛的,手臂上鸡皮疙瘩都隐隐约约冒出来。
他把手中那个白瓷杯也推倒她面前就要走,却听徐图语调平平地“嗯哼”一声,下意识停住,原地顿了顿又开始后悔,恨自己怎么就能听懂她这些狗屁指挥。
他扭头瞧了瞧徐图,对方眨眨眼,于是他终于还是不情不愿坐到她身边,耷拉着眼皮,一副老实样,看着又听话又局促。
徐图满意哼了一声,依然没说话,此刻就仿佛刚才真眯了一会儿似的,抬起手懒懒散散伸了个懒腰,她个子不小,是个相当占地方的坏东西,光线被她的身体挡住,刚好将修安行完全笼罩在她的影子里。
谁也不说话,两人之间气氛一时静谧。
白瓷杯在微凉的夜风中缓缓飘散出热气,她垂着眼捷,看看身边心虚的修安行,又看面前这杯热气腾腾的饮品。杯里焦褐色的咖啡豆浮在水面,圆滚滚油亮亮,密密麻麻铺了也不知道几层,在略昏暗的光下……有点像虫子。
omega胆子很大,且似乎对自己相当有意见。
徐图按了按自己的肩膀。
她问:“你们那边都这样?”
修安行:“哈哈是啊……”
这什么土著喝法。
徐图沉默,看着这杯热咖啡再瞥见修安行假装坚毅却不敢往这边看的眼神,并没有生气,只是莫名觉得事情有点好笑。
这太好玩儿了,徐图其实不太喜欢别人怕她,但当然也不喜欢别人一点都不怕她,修安行这个状态就刚刚好,揉搓起来非常可爱,她喜欢他这样。
她勾勾手,一把将omega拉到身边,修安行差点被她拽倒,又惊了一下,刚勉强恢复平衡就被搂住了脖子。不过几十分钟,徐图的衣服上已经沾染了夜间的冷气,修安行抬起头不太舒服地“呃”了一声,就被她咬住了嘴唇。
再文明的alpha身上都有动物的习性,徐图不轻不重咬着他的舌头和嘴巴,她的牙齿很锋利,且亲吻的技术很一般,修安行觉得有点痛,还有点喘不过气。
他不自觉哼哼了几声,再分开时脸颊上已经泛起一层红晕,徐图好像心情更好了些,她揽过修安行的腰,让他贴近自己的身体,手指慢慢滑到他的衣摆下。
她的体温比修安行要高一点,在微凉的晚上也热腾腾的,然而甫一接触,修安行就打了个寒颤,他“啪”地一下打开徐图的手,用的力气不小,听到徐图发出个拖长音的、不情不愿的“哼”声,这才注意到问题。
修安行觉得后背已经有些冒冷汗,他咽了口唾沫,紧张道:“你不能……”
徐图说:“我不能什么?”
这是她的omega,她当然没什么不能做的。
修安行自然也明白她的未尽之意,他抬起一双眼睛望着她,似乎还没编出个合适的理由,徐图微笑,手指插进他的发丝之间,压着后脑将他向自己这边又按了按,倒是没为难他,只是轻轻亲亲他的额头便又放开。
人类某些品种是依赖嗅觉的动物——比如A和O,信息素有时候比动作和表情更能传情达意,如果不加收敛,个人感情就会变得非常诚实。
他在想什么呢?徐图饶有兴致嗅了嗅他的脸侧,颈环没办法在这样近的距离里将信息素密不透风的藏起来,修安行身上有一股紧张的味道,估计偷偷想了坏事。
他就这么半倚在alpha怀里,很老实地任徐图这样轻搂着他,然而实际上心都快跳出来,疯狂祈祷这疯子千万别突然兽性大发就要在这里做什么事。
徐图的手倒是当真不再乱动了,只是又不太规矩地摸上他的腰腹,甚至隔着衣服捏了捏——还算软,却只捏起薄薄的一层,没什么肉。
徐图想,好像真的有点瘦。
有点可怜呀。
又碰了碰修安行的脸,她对这家伙略略升起了那么点怜惜,然而想是这么想的,行动上她却故意把咖啡往修安行的方向推了推。
咖啡推过去,转手又把炖盅摆到了自己面前,这么一动作修安行身上立刻拢上了一层幽怨的气息,不过看起来依旧怯懦老实,似乎敢怒不敢言。
就这么看重这点吃的?
怀里人情绪的变化很明显——不知道omega是否注意到了这一点,徐图想,所以他是故意的吗,这么大剌剌的信息素传情其实是在逗她开心?这么乖?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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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不敢相信。
她把修安行放下,打开炖盅的盖子,余光微微瞥过去,然后当真在他满身心痛的味道中慢悠悠品尝起来,期间还不忘又对修安行泡的豆子水谦让一句:“我不习惯,你喝吧。”
修安行呵呵,盯着面前的水泡豆子也不想动,蔫哒哒往后一靠,声音柔柔弱弱:“我不想喝……我要睡觉了。”
徐图:“哦,那不行,我改主意了,你今晚要陪着我。”
简直无理取闹!
修安行恼火。
他哪知道自己藏在无敌演技之下的情绪会被后颈那个保命的芯片全都出卖。其实与卡德曼一样,即使在联邦中alpha们也是极少数的群体,更是几乎不会分布在偏服务类的行业里。因而无论教养官、家中佣人还是检查身体的医生们都和他一样是beta,他们潜意识里就会忽略信息素的存在,这才让他一直顺利的把omega扮演下去。
但徐图是alpha,她嗅信息素的行为完全是天性,比如现在,太明显了,她觉得他的信息素在骂人。
她放下餐具,只吃了一点便不再继续吃了,两手在面前交叉撑起,头微微偏过去,斜倚在自己手背上,看向修安行那张老实巴交的脸。
她说:“你就这么饿吗?”
“您在说什么……”修安行似是不满,撇过嘴嘟囔一句。
徐图说:“我似乎有点饿着你了。”
修安行对她的这些话都很敏感很警惕,他略微狐疑地盯着徐图,不确定她这是真心还是讽刺——更或者也有可能是开黄腔,alpha都这样,喜欢开这些自以为幽默的玩笑,谁知道面前这混蛋是哪一种。
他犹豫,徐图却不再多说,只偏偏脑袋示意他自己去端剩下那个炖盅来吃。他开始上楼时端了两个,现在刚好和她分一下,一人一个,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嘿!谁让她是修安行的alpha呢,就该分给她!
不过她开始说的“不想吃”可不是撒谎,她并没有吃夜宵的习惯,甚至连现在吃这一点都只是为了逗他玩。她拿起餐巾点点唇角,见修安行已经犹豫着伸手,便好像对修安行的兴趣就到此结束了似的,不再去管他。
她探手去拿回被她推让出去的那杯“咖啡”,有些新奇地晃晃杯子浅尝一口,发现味道竟意外的还行,又盯着杯里虫尸堆积似的豆子,有点相信这泡法是卡德曼那边奇怪的风俗了。
难道卡德曼真的是什么原始的星系?
实在奇怪,她总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卡德曼,但又实在想不起来,好在于她而言,想不起来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徐图垂下眼睛,向杯中呼出一口热气,氤氲水雾立刻扑了满脸。
也对,omega的事情都不急,反正她还有很多时间。
只是个没什么用的omega而已。
9.第 9 章
修安行慢慢地吃着他的夜宵。
alpha当真喝掉了那杯豆子水,现在已经重新开始瘫下来看自己的终端。
她没说什么,心情似乎总这样变幻莫测,叫人捉摸不透,但好在行为上没有什么偏激,兴致下去之后就不再骚扰他,只把他当空气晾在一边。
他真的要留在这陪她一晚上?
修安行其实不太想,和这个狗屎alpha待一晚上绝对很煎熬,而且他不太敢相信alpha能一晚上都这么老实。
他埋头喝了口汤,又挑了块小肉出来慢慢嚼,在心中评估是否该适时找个借口离开,但偏偏又有点蠢蠢欲动,觉得如今是个提要求或打听情况的好时机。
徐图的手和嘴可都比家里的佣人松得多,虽说情绪起伏不定,但是现在心情应该还算不错。
风险与收益不好抉择,他犹豫一下,最终还是决定使出个听天由命的传统方法,伸出手,手指在中指和无名指指节各掐一下。
先定规则,他心想,如果中指印子先消掉就赶紧跑,如果无名指先消就留下。
……
留下。
修安行盯着手指轻轻撇了撇嘴,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更紧张,他抬起眼睛偷偷观察徐图的情况,徐图姿态相当放松,一条胳膊搭上扶手,强抢过去的东西也不吃,就摆着个死人脸翘脚看终端。
虽说内心预定要讨好她,但修安行还是忍不住先对她指手画脚了一番,心想也不知道这alpha到底在装什么,这小砂盅里的东西不用三两口也就吃完了,有够浪费,真要这么忙别出来找事行不行,烦人。
似乎注意到他的目光,徐图手指一滑回望过来,修安行直起身,也像徐图刚才似的拿餐巾擦擦嘴角,然后幽幽贴到她身边。
他们本就离得近,不过是徐图把他拽过来搂着又放开手的一段距离,都不用再做多大的动作,头一歪就又能靠回对方肩膀上。徐图这下倒是没再波澜不惊,她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修安行也不解释,仿佛累了似的就靠在她肩膀上不动弹。
徐图:“?”
徐图:“……??”
徐图其实不是很能理解他,她很少有这种摸不到头脑的感觉,修安行不说话,她也不出声,只疑惑看了他好几眼,两个人就这么互相不理解地把这个姿势保持了下去。
徐图的终端里还放着那些白底黑字的恼人文件,但两人动作亲密地靠着,仿佛是一对正放松地看娱乐消息的缱绻爱侣。
[……针对所谓“米迦勒计划”,我部门提出严正质疑……]
[……对该计划未经协商的单边推进表示严重关切……敦促……]
[……立即提供完整计划文本……保留采取进一步……]
又是这东西,这到底是什么?
徐图在做批注,这份文件的立场是反对,但刚才让他撕毁的那个也是反对,alpha站在哪一边?这会不会对他有影响?他能从中得到好处吗?
修安行问:“‘米迦勒’是你们的神仙?”
“……嗯?”
徐图低头,omega靠在她的肩膀上正对着终端明目张胆地看,似乎在凭借着阅读凝心静气抵抗困意。信息素中情绪的味道变淡了,他手指松松的卷着,盖在嘴巴上打了个小呵欠。
这家伙发言近乎童真,徐图被他这转的有点太快的人设晃到,伸出手勾起他一缕头发绕了几圈,然后向上一提。
修安行:“呃啊!”
徐图说:“不要乱看。”
怎么又不让看了,刚才不是还让自己读吗!
修安行被拽得好疼,他捂了捂头皮,颇为怨念的把眼睛转开,却听徐图开口回答:“米迦勒是曾经某个宗教故事中的角色,但现在没有太大的意义,确实只能算是一个神话人物。”
“卡德曼不知道吗?”徐图那只闲散的手搭上来,绕过他的脖子,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的脸,她说,“不应该啊,这是星际时代以前的故事,我记得所有人类都在一个星球发源。”
修安行:“我没有注意过,只是觉得有点耳熟。”
徐图说:“哦。”
omega身上没几两肉,脸倒是很软,说话间徐图没忍住又捏了几下,发觉这项活动十分减压。
她正走神,修安行却又开始向外冒问题泡泡,问得一环扣一环,他说:“我一直以为联邦的人都是无信仰者……为什么用这个名字?”
这说起来有点麻烦,公议院艾瑞尔那边倒是有过细致宣传,说是什么战斗什么正义什么谁像神……徐图才不想在工作之余给人解释这种恶心东西,随口道:“顺口好听就直接用了,确实没信仰,就是因为没信仰才乱起名。”
敷衍。
修安行一哽,差点忘了这alpha还会敷衍他,准备顺势深挖的话题就这么轻轻松松被打断。
他默默闭了嘴,半晌没说话,徐图则依旧自顾自审阅她的文件们,没抗拒修安行拿她当靠垫的行为,任由他倚着,依旧对他这点小小的不规矩选择轻拿轻放。
屏幕上的字符缓缓下滑,徐图方才警告的口气并不严厉,于是修安行还是继续偷眼看终端上这些信息,上面多数都是这样政治类的提案,偶尔却也混着“能源星区块私营承包协议”“资源输出估值函”这样的商业材料。
从商或者从政,修安行猜测这个alpha可能两边都管——合着在联邦当omega能这么轻易的嫁入豪门,修安行又暗自咋舌一番。
徐图的手臂还搭在他肩膀上,忽然拍了拍他的胳膊:“去把书房里桌子右边那些文件拿过来。”
修安行想,合着在联邦当omega能这么轻易的嫁入豪门当奴才,羡慕羡慕。
他应了一声便起身去拿,留下徐图一个人在外面坐着,房门缓慢闭严,她的手指终于又滑了一下,露出下方新的内容。
[……敦促贵方提交相关证据以澄清,是否在卡德曼星系内进行违反联邦法规的人体实验。]
对哦,想起来在哪见过了。
徐图想,哦。
——
家里的佣人像蟑螂一样时刻存在却又总是不见踪影,修安行进门没见到人,只好亲自“噔噔噔”跑上楼,依照徐图的意思去翻了她的书房,期间当然没忍住东碰碰西摸摸,然而除了光明正大摆在桌子上那些,书房里近乎一切的文件都拒绝了他的来访。
他的权限仍然不够,alpha嘴上哄他说他也是这里的主人,实际上仅仅是给了他家中门禁的通行权,连大门都出不去,窝囊的要命。
根本就是骗着他玩儿,他收起探索的手,特地绕了一圈对着徐图的位置踹了一脚,这才带着那堆没滋没味的文件出去。
夜间的第三星被乌青色的天幕笼罩,徐图所在处光线却明亮,她还在外面大剌剌地坐着,连动作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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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灯带发出的光线仿佛自然光落到她身上,有几根发丝翘起,偶尔有风吹过便微微晃动两下,被照的好像镀了层金光,像黄金品质龙须糖。
修安行心想,她刚才揪他头发,那走之前他肯定也要拔了这几根碍事的毛——能找到机会的话,他肯定想办法睚眦必报。
脚步声响起,估计是omega带着一堆收拾整齐地文件回来。徐图关掉方才从书房里传来的一堆警告,考虑要不要之后干脆不再接收这个房屋的消息,omega动作太密集,这也太吵了,有点受不了。
她抬头看一眼一脸平静的修安行,觉得事情变得有点乱七八糟,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真不知道米迦勒计划的事,还是说现在在和她装模作样暗度陈仓。
那他要干什么?难不成那些一眼能看穿的拙劣演技才是在糊弄她?信息素是诱饵?哇不会吧,这么强?
她开口还是那副无所谓的口吻:“多谢了,东西给我吧。”
修安行把文件递给她。
把终端随手一放,徐图接过文件,从方才结束处无缝继续翻阅,修安行依旧坐到她身边,老老实实猫着,眼睛却时不时瞥到她刚放下的终端上。
带一个没用的omega工作和带一只会踩你键盘的猫没什么两样,他们都会在合适的时机扰乱你的工作进度,打断你的工作进度条。
修安行刚开始还只是看来看去,见徐图没什么反应,果然很快又不老实起来,他扭了两下,小小声询问:“你现在不用终端了吗?”
徐图:“你想做什么?”
修安行委屈眨眼:“我好无聊。”
徐图:“不行。”
修安行“哦”了一声,趴回她肩上不说话,然而过了会儿转头又开始哼哼。
他问:“真的不能给我玩?”
“不行。”
他说:“五分钟!”
“不行。”
连续被拒绝三次,修安行撇嘴啧了声,又蔫儿了,气鼓鼓离她远了点,等了足有三分钟,却见徐图依旧没搭理他。
他没办法,只好能屈能伸地又钻回去,好声好气趴在她耳朵边吹风:“你的不能给我玩,那我也想要一个,行不行?”
漂亮omega的撒娇并不会惹人厌烦,修安行又向来很会示弱,也很会为了开窗掀房顶——嘿,徐图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终端给他,但给个新的可不麻烦,像先前门禁一样,只需要她随口一句话就能解决。
人在深夜时总是更好说服些,天时地利人和,他开始和徐图讲道理,几乎板着手指头开始细数自己的贡献。
他说:“我今天一直在学习,我帮你念了文件,给你带夜宵和咖啡,现在好困好困还一直在陪你,刚才还帮你拿文件,只有我一个人,路上那么黑。”
“我好无聊啊,”他越说越摇尾巴,埋起脑袋开始耍赖,“我又不是你们这里的人……我都好久没玩过终端了,而且你不在家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找你。”
“求求你——求求你——”他说,“求求你了,我一定会超级乖,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点奖励……”
徐图被他吵的快没办法继续往下看,修安行上蹿下跳的,嗡嗡嗡响个没完。
她捏着修安行的下巴把他固定住,脸上的表情似是无奈,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在他嘴唇上轻轻一吻。
“知道了,”她说,“好了,闭嘴,今天不吵我的话明天就给你。”
10.第 10 章
撒娇耍赖是相当有用的,无论对什么样的性别,这一套都行得通。
修安行一套小连招做的相当成功,alpha对他这些要求似乎一直不怎么过心,说点头也就点了头,第二天的上午他就收到了一个属于他的崭新终端,和当初拿到权限一样,轻易得几乎让他难以想象。
不过想想倒也是,从“家”里跑出去本来就应该比从教养院逃脱轻松得多,先前觉得困难无非是因为愈发紧迫的时间以及这些佣人不似常人的怪样。
他翻过整个数据库,果不其然发现一些小问题,他找到几个虚拟的定位器,但只是暂时标记下来,没有急着处理,又摆弄了几下终端,心想没关系,先这样就好。
他查了卡德曼,最近一条消息在两个月前发布,是一个科普官方在介绍这个无甚存在感的星系,播放量寥寥无几,但一派和谐。
地图功能有些紊乱,查不到如今具体的位置,但这就和前边那好几个定位器又有些相悖,说明那些定位器是独立存在并不与之相关……
……这也说得通!他很快转明白这个弯,那么如今他所在的应该是理论上屏蔽信号的禁区,这终端是特制款,几个虚拟的定位器为的是这个区域、而不是为他本人设计,幸亏刚才没动,不然肯定要不知不觉惹个大麻烦。
得知道具体位置才能规划逃跑路线……
修安行坐起来,从床头摆的那两把短刀里随手抽出一个,挽了几个花,然后轻触床边的感应器,果然不出半分钟就听见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进来!”他说。
服侍他的佣人进了门,双手交叠在身前,等待他的安排。
他渐渐有了点经验,此时对自己的目的一点都不隐瞒,问得直截了当:“这里的地址是什么?”
“啊,什……”
那佣人愣了一下,估计大脑又在飞速运转想吐出拒绝的话,修安行一拍床沿,在她回答前举起终端,双眉倒竖道:“快点告诉我啊,我要买东西!”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购物软件的界面,付款的倒计时还在不停地变短,他像是有点不高兴,不满道:“快点,徐图昨天说了,可以买!”
理直气壮的时候气势可不能输人,他气焰高涨,佣人犹豫了一下原本说要请示,这么一来却只好讷讷给了他一个收物的地址。
——
“……除此之外倒是没什么特殊,小先生买了些东西,大多是饮料零食一类,浏览了几个新闻的词条,但看上去没什么兴趣,之后空闲的时间就都在游戏。”
徐图“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正与盖尔聊天,问她下次议前听证的安排,昨天omega真陪她通了宵,于是出于人道主义考虑,她决定给他放假,今天任他休息玩乐,没有叫家庭教师来。
管家的话像是背景音,她随意听着,任由它们溜过脑子,半晌才终于从中提取了一个比较在意的关键词。
她问:“零食饮料?”
钟礼说:“是的。”
怎么又来这套,就这么饿?
徐图难以理解,想起昨天omega的表现,心说怎么会这样,总不至于联邦两千年前就消灭的饥荒这会儿在她家里卷土重来。
“他平时吃的不够?”徐图问,语气已经不那么好,眉头轻皱。
她说:“你们饿着他了?”
钟礼连忙撇清关系:“餐量应该是够的,实际上每次都有剩余,厨房的食谱也一直在根据小先生口味变化,而且看小先生的订单,应该也不是饥饿的导向……”
不是饥饿的导向?
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徐图问:“他买了什么?”
钟礼闻言沉默,眼神游移地看向徐图手边。
徐图手边摆着一杯果汁,是修安行刚刚送来的,加了一堆冰块,一点点不算完整的果肉沉在下面,颜色十分清亮,看上去与普通的个果汁也没什么不同。
这平平无奇的果汁让钟礼产生了职业生涯中前所未有的迟疑。
“小先生买的种类其实挺齐全的,看不出喜欢什么……”
她声音越来越小:“呃,不过都是些临期食品,还是有点……”
徐图还真没听过这个说法,一时想不出临期是什么种类,不过只听字面意思总觉得不太对劲,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她说:“临期?”
她看向钟礼,钟礼说:“就是在安全和最佳品质保证期边缘的食品。”
徐图头一次接触到这个概念,“哦”了一声,拧起眉头,看起来仍然有些不明所以,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有什么问题。
她说:“所以?”
钟礼又一次沉默了,她低着头不敢看徐图的表情:“简单来讲……比如说您刚才喝的果汁……就是小先生刚送来的那杯,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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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时间在明天。”
好简洁有力的解释,徐图终于听明白了。
徐图不说话,钟礼也自动低头闭嘴,房间里气氛顿时凝固,安静得落针可闻。
徐图沉默。
她犹豫,她思索,然后发现自己刚才根本没注意这果汁是什么味道。
她甚至没注意到这是杯橙汁。
内求诸己失败,她指责别人:“你其实可以拦住他……”
好吧,拦过。徐图话一出口还没说完便想起来。
刚才修安行要进,还是她开口钟礼才犹犹豫豫地放了人通行。难怪omega满身愉悦,原来是心里憋着坏,怎么净在这小事情上找人麻烦。
她头疼似的敲了自己脑袋两下,这omega……外星系怎么养大的这家伙,教养院怎么也没……
……好,好,又想起来了,她自找的,她活该。
修安行找麻烦的方式依旧和她预料中略有不同,不过相比后悔,她现今还是无奈多些,她叹了口气,拿起手边的杯子轻轻摇晃了一下,盯着里面看上去无比正常的饮品。
对方整她整的实在花样翻新,要她来她恐怕想破脑袋都想不出这么有创意的招式。
或许是太有创意了,徐图叹着叹着又莫名笑出来。
笑得有点停不下来。
钟礼在一边大气不敢喘,一直到徐图笑完都没再说一个字。徐图那股莫名其妙的笑意好像是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她把手搭在椅背上,放下杯子,忽然想把这些棘手的工作都停一停。
被毒害了,她什么都不想做。
她站起来愉快道:“我去看看他。”
文件一丢,她随意给盖尔回了句消息,又指挥钟礼。
“这杯饮料收好,明天给他送回去,”她弯腰又浅啜了一口,然后示意钟礼把这东西处理好,走到门口,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打了个响指,“哦对。”
她说:“把他的权限关掉,看他喝完之后再让哈维斯的医生来给他体检,通知一下,做最全套。”
钟礼说:“是。”
“还有件事我刚刚想起来,”徐图说,“他的健康登记表上应该还缺十五种疫苗,不冲突的种类明天也都一起接种吧。”
也不像是气疯了,她笑得很开心,满脸写着“我有一个坏心眼”,钟礼张张嘴,又自觉没什么立场劝告,只说道:“我明白了。”
11.第 11 章
修安行热烈地欢迎了徐图的到来。
他原本还半躺在床上,听到门响见到她便“腾”地一下坐起身,极为狗腿地绕着这个可能是来找茬的alpha嘘寒问暖。
——可终于来了,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有没有发现不对。
他把徐图引到沙发上坐下,非常谄媚地给她捏了两下肩,嘴里丝滑赞颂起她的美德,说自己好喜欢新的终端,说自己原本无聊的要命但现在好开心,说自己正在努力适应新的生活……声音轻轻语速慢慢,但偏偏就接连不断,根本没给徐图留下说话的机会。
虽然alpha宏观上是个完蛋货,但是这方面家教实在好,从来没打断过他的发言。
修安行笑容满面,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懂该怎么在这个家里生活了,最后甚至还极有分寸地用脸颊蹭了蹭徐图的肩。
修安行说:“我今天太高兴了。”
徐图说:“嗯……”
修安行说:“我买了好多吃的呀,你们的配送速度真得好快,哦对你尝一下这个吗。”
他说着又递过来一袋新鲜开封的狗粮,借鉴了以前团聚节日时亲戚们投喂他的那些悍勇动作。
徐图几乎要被这袋狗粮堵住脸,她把脑袋扭开,看那副疑惑又空白的表情,恐怕已经忘了自己原本是为什么而来。
徐图确实被他这一番操作弄得晕头转向。
omega总有这样层出不穷且出其不意的招数对付她,她伸手推开这一大袋过期狗粮,没说话,但想了想还是很快又皱着眉头把这大袋子拿过来。
“全价成年期犬粮”,外包装印着诸多苹果胡萝卜牛肉块一类的健康食材,净含量1kg,小包装。
修安行信息素和表情一样愉快,徐图看一眼修安行,发现他不像演的,又低头看一眼内容物,发现里面狗粮的模样倒是确实有点像谷物圈,但是味道显然……
她语气难以言喻:“你吃了?”
修安行心说怎么可能,面上却点点头,真诚推荐道:“我还从没吃过这种口味,联邦的东西和我以前习惯的不一样,但还蛮好吃的,我第一次发现营养饼干还能做出肉香。”
徐图:“……”
徐图把狗粮塞回他怀里:“……喜欢就多吃点。”
他到底是……
……之前提议草案都读得挺好的,他真认不全字?
……异食癖吗?
修安行见她没有下嘴的意思,不无遗憾地将这袋狗粮重新放回床头,与那两把刀并列摆着,反正只是做做样子,并不是非要逼她。
他重新拿了两块磨牙饼干过来,一块分给徐图,一块自己打开。
修安行吃得倒是毫无心理负担,徐图盯着他看,自己又低头翻了翻小包装。
很幸运,这次是给人吃的,但很可惜,她没找到过期的具体时间。
她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将这小饼干放到一边,原本还想就橙汁的事来兴师问罪,现在倒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修安行还在“嘎巴嘎巴”地嚼,徐图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
……说不定真是异食癖,就爱吃过期食品什么的……
……尊重理解,吃点倒也没什么,这也不算是恶习。
……
…………
徐图还是扶额。
她尚且还在接受omega的饮食偏好,暂时还没找回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修安行却已经吃完小饼干默默挪到了她身边。
他现在不太担心徐图突然兽性大发——几天观察下来就能发现alpha忙得很,在这个正繁忙的工作时间里估计硬都没时间硬,非要和他上床的概率不是很大。
这最好了,来了也待不了多久,最多找点小茬。
不过当然还是需要防备,于是他又一次故技重施,亲密又不暧昧地撒娇。他把脑袋轻轻靠在她身上:“你怎么突然来找我了,你不是特别忙嘛。”
眼睛眨眨,修安行感情充沛地说道:“哎呀,你来找我真好。”
他观察徐图的表情,心想该怎么套出更多的信息。
alpha的身份非常容易查清,大致的拼写输入到搜索框里就直接弹出数不清的词条,一张大脸摆着认都认不错,头衔又多又复杂:“联邦什么什么顾问”“哪个哪个特别代表”“第几星域能源监事”“巴拉巴拉议员”……像批发来的,放在以前估计自己给她倒个水都能写进简历里,然后凭借这经历升职加薪。
真的很恶心。
修安行想,该死的联邦。
omega总是心口不一,刚才还好好的,仔细嗅嗅却又不开心。徐图已经不太能通过信息素简单判断他的想法,她一手按住他的脑袋,不太温柔地呼噜了下他的头发。
她垂下眼睫:“到底是什么值得你这么愉快?”
他说:“您最近一直在家。”
手从头顶缓缓滑下,轻轻握住他的脖颈,修安行温驯地抬起头任由她摸——看来omega不喜欢她在家。
不喜欢她在,却偏偏要来刷存在感,徐图有些无聊似的勾勾修安行的颈环,修安行被拽的一晃,眼睛里冒出委屈的意味。
她说:“好吧,来陪我吧,去书房。”
修安行扯扯嘴角:“呃……好。”
——
徐图的生活很规律,锻炼、健身、社交、以及永远和无聊的文件打交道。
修安行坐在旁边看书,被迫加入到这个积极向上的充实循环里,在徐图监督下完成他的阅读作业。钟礼这次还坚守在她的岗位上,时而被徐图指挥着做这做那,有时也来服务,但大部分时间都装作看不见他。
“小姐,”她低声与徐图交谈,“五部那边需要更改一个权限,是上午反馈回去的那部分,走正常流程恐怕时间不够。”
“需要什么?”
“指纹。”钟礼说,“我初步看过没有问题,您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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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再确认一遍吗。”
徐图又“哦”了一声,不甚在意地抬起手,等钟礼自己来取样,并没有再看一遍的意思。
修安行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手下又将书籍翻过一页。他分不清五部八部或者十部都是做什么工作,但看懂了徐图简单的权限更改法,正常情况要走流程审核,到徐图这里只需要她伸个手指头就能解决,与吩咐他做什么事没什么两样。
够恶心,联邦的上层就是这样无法无天。
他垂眸,继续听两人的谈话,眼睛看向窗外。
这里像是个半山腰,放眼看不到其他的建筑物,后院有道常青藤掩映的侧门,佣人们偶尔从那里进出,正门有些远,可惜他没见过徐图出门的情景,也不知道哪边防备更严。
最近几天仍然常有客人拜访,都安排在白天,这时他会被选择性关闭一些行走的权限,但看徐图这个不上心的样子,估计不会在意到这些细枝末节。他猜测是那管家做的,既然如此,他有了终端,下次就可以试试能不能解开这些限制,姑且算作练习。
联邦的处理逻辑其实不算很难。
眼睛从窗外拿开,他盯着书上的字出神,徐图那边还不明朗,佣人这头的轮换安排倒是可以先摸清,他回忆这几天的情况,他这边待机的一般是两人,两人的话就很好支开。
终端不知是连着哪里的账户,限额非常高,或许他还可以尽快想办法套现——说来不知道这家里现有的东西能不能带出去卖掉?就是好像没见到有什么标志在上面。
他放下书,叫得委委屈屈:“徐图。”
“怎么了?”
“你能带我出去玩吗?”他把书本转过来竖到桌子上,页面排得密密麻麻,徐图根本看不清上面写着什么字,下意识皱眉,修安行说:“上面写的第三星很有趣。”
徐图说:“哦,我不想。”
修安行低头“噢”了声,讪讪将书收回,半晌却又翻着书赌气道:“那我要买很多东西。”
徐图:“……”
正常omega这么说倒是没什么,但这家伙……不提前通知的时候都那么有节目,现在特地宣告一声,徐图真有点怕他这次是想买个几吨特级加浓有机肥运回来。
不许omega出门理所应当,但不许omega买东西的alpha可有点过分,她盯着修安行看,自觉贫瘠的想象力所能到达的极限也不过如此,最终叹了口气问道:“买什么?”
修安行:“首饰?”
徐图松了口气。
她说:“可以,当然。”
“会有人给你安排。”
修安行挑挑眉,不太懂安排什么,转而却也想明白这恐怕又是该死的有钱人的该死的仪式感。
但无所谓,达成目的就好。
他高兴点头,摇尾巴道:“那明天?”
“明天?”徐图瞥他一眼,忽然笑了,“明天恐怕不行,估计你没有时间。”
12.第 12 章
修安行很快就知道了徐图为什么说“他没有时间”。
他被锁在了房里,像他第一次醒来时那样。除了一杯果汁被送至床前,一切设施都禁止了他的触碰,恍惚之间仿佛时间倒流。
先前客人到访时也关闭过他的部分权限,但无论如何,从没有过连门都不许他出的情况。
不该如此,非常不对劲,房间里无比安静,听不见外面的一丝响动。他松弛了许久的心中忽地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所幸伸手去摸时终端还在身边,没有被收走或是截断。
他将终端打开,不知出于什么考虑,先给alpha发了一条信息,而后才站起身细细触摸起先前注意或使用过的传感。
无人应答。
他一路慢慢走着,手指握上门把手,周围接连不断弹出“无权限”的警告。
松手、呼气,将终端连接上先前发现的触点,潮水似的状态信息自其中涌上来,他低头翻找其中漏洞,尚未弄清怎么回事,房门便传来轻响,两声敲门后,佣人带着一名从未见过的医生将门打开。
他正在门前,几乎与那人迎面撞上,被吓了一跳,险些将终端砸上那人的脸。
来人衣着非常典型,她穿着与教养院六分相似的白褂,架着眼镜,胸前别着一枚金色的荣誉勋章,这时候也作铭牌用,修安行对这个装束熟得很——这是联邦的医疗兵。
他本能后退两步,几乎瞬间便有了些ptsd式的汗毛倒竖,像被拉回某段噩梦一般。看装束与勋章,这人甚至已经到了校衔,但是为什么……
他脑袋乱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想,他暴露了吗?是alpha授意的?她知道自己的来历?这几天的轻松愉快是想让他放松警惕?可是为什么?这没必要。
……为什么?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还要更快更诚实些,他愣在原地尚且没有想出结果,额头上就已经有冷汗冒出来。
医生与那位一直服侍他的佣人进了门,后面又不停跟进来几个脸熟的佣人,他们控制着些修安行没见过的装置,抬着沉重的医疗器械。医生对他微微低头,行了个标准的礼,而后便转身去指挥那些人如何摆放这些东西。
女佣一如往常站到他身侧,修安行抬起头看她。
见他脸色不对,女佣倒是也愣了一下,似是见到他这样大的反应也有些无措,轻声安慰说:“小先生,请不要紧张,这是路医生,小姐请她来为您体检,也是beta,不用担心的。”
只是体检么。
那为什么会穿联邦军的制服,修安行可不记得徐图那么多头衔里哪一个带着军衔,况且就算只是体检也……
芯片还剩不到四分之一的寿命,已经快要失效,现在检查恐怕都应付不来这些机器,绝对会有数据异常。
他面色仍然沉郁,长长呼一口气:“我不想检查,让她回去。”
女佣说:“小先生,这是小姐安排的。”
修安行拨开她,外面依然有佣人在不断将大大小小的仪器送进来,他大步向门口去,掐着手指,手指已经冰凉。
“哎呀。”
他在门口与人撞了个正着,脑袋还一团乱麻,整个人就差点飞出去,徐图哎呀一声抱住他的腰,这才勉强将他扶住。
alpha简直像堵墙,修安行被撞得一懵,反应过来后立刻抬起头。
他凝视着徐图,徐图还是那副可恨的表情,见到他像是很愉快,歪歪脑袋,拿着终端对他晃了晃,动作不紧不慢,甚至还好意思对他发出个问号:“怎么了?这么急着找我。”
修安行无声地张了张嘴,继而又垂下眼睫咬紧嘴唇,徐图还扶着他的腰,语调中满是装模作样的故意的味道,动作却很亲密。
简直令人作呕,修安行趴在她身上轻轻吸气,没有如往常般去打掉徐图按在他身上的手,反而更贴近她了一些。
“我好害怕。”他说,“我不想……你让她们走开。”
徐图失笑,将他带到怀里轻轻抱着挤了一下:“就为这个?”
她就着这个姿势,将鼻尖埋入他的发顶,见他如此抗拒,眼睛弯的更愉快:“不行哦,我找人来很不容易的,你也要体谅我。”
“我……”
徐图仿佛在玩一个真人等身的玩具,强行将人调了个个儿,笑吟吟地推着他的肩膀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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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回房间里。
那医生与佣人们一样,一直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她低头调试着这些器械,对发生在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或者也可以说,在场没有一个人真的敢抬起眼睛看他们的动作。
徐图相当自然地插入进来,她将手搭在修安行的肩膀上,拄着他打量这被装饰得颇为繁杂的现场。
“不需要这么担心,只是确认你的健康。”徐图说,摆了个无奈的手势,“没办法呀,你在教养院的状态不算好。”
“我还以为你的胆子很大呢。”她弯腰微笑,露出两颗虎牙,似乎很满意自己折腾他,“我记得你先前说你会很乖,我今天没空陪你,所以你最好遵守你的诺言,好让你以后能在我这里更有信用些。”
什么信用?他只要再为自己安排好逃脱的后路便好,哪里需要什么信用。
alpha在怀疑他?
真该死,修安行瞥向一边尚且忙碌的医生,只好把当初编好的、应对alpha想标记他的话术拿出来搪塞。
他忽然道:“您会生气吗?”
徐图:“嗯?”
修安行垂下眼睛,转身又凑近她,声音哀戚:“我不想……他们骗了您,我其实……我不健康。”
他的声音非常小,趁着徐图弯腰趴在她耳边呢喃,前两天刚刚张扬起来的模样一下子又不见了踪影,徐图盯着他看了会儿,欣赏他的表演,然后又笑眯眯说:“我知道。”
只为这个?只为这点小事可不会从在教养院开始就不顾一切地非要向外跑,徐图才不信这副说辞,但她非常配合,声线都温柔起来,甚至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修安行垂下眼眸:“对不起,我会听话的。”
“别担心。”徐图很上道,但没有那么多耐心,不等他继续铺垫,直接给他补充起信息来,她说,“好了,我今天得出去一趟,你安心做完检查……亲爱的,这是为了我们的婚礼。”
修安行:“婚礼?”
“是啊,我们后天就动身,回第一星去。”
她摸摸修安行的头发,直起身:“订婚宴在十五天后,所以别担心,你还有很多时间养好身体。”
13.第 13 章
修安行当然知道自己一个人掰扯不过他们,这才想着或许能出去借徐图之手解决这场麻烦。可如今连徐图都开了口,他便彻底没了拒绝的余地,人在屋檐下,没办法,只能乖乖听话。
他被一群人半劝半逼地裹挟着按住、手法温柔地抓进刚刚布置好的检查区。
这是最后一项工作,把omega好好交给医生后,佣人们又有序地离开他的房间。
他们并不继续留下来帮忙,而是将这里让给需要被尊重隐私的主人们,于是现场便悄然只剩下了徐图、修安行以及医生三人。
修安行脑中仍然一团乱麻,今天的事情完全突如其来,再加上徐图方才那一番话所蕴含的信息,所有的东西都太紧迫,他像沉下心整理现在的处境,但实在是被砸的几乎到现在都没回过神。
那一身制服的军医似乎已经调试好器械,对二人缓声说起今天要做的检查类型和注意的事项,修安行完全听不进去,他又一次看向徐图,内心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此刻既希望对方赶快离开不要发现端倪,又希望对方留在这里看出他害怕然后把一切叫停——
徐图一点都没有这个意思,她好像在看热闹。
她抱臂站着,果真只是来“看看”,既不说话也不动,不知道在欣赏什么,但就是好整以暇观摩了好一会儿,修安行看她,她就很无辜似的看回来……混蛋!
修安行恨得牙痒,他暗自深呼吸了几次,实在很不想面对这样一位军部医生,眼睛甚至没忍住向床头那两把刀瞟过几眼。
徐图倒是注意到他眼睛越过她乱看,跟着瞥了过去,这才想起什么,看看床头上尚且没收起来的玻璃杯,又看过医生胸前的衔,终于开了尊口。
“对了,”她对医生说,“你得仔细帮他检查一下身体,他今天喝了过期饮料。”
什么过期饮料?
医生动作一顿。
修安行也一不小心被她打断了焦躁的情绪。
两人都为这没头没尾的一句发问镇住,徐图本人倒是若无其事。
她依然是那副不管别人死活的样子,紧接着又好似顺口问一句,道:“omega能吃狗粮吗?全价的,成犬款。”
修安行:这人怎么回事!
不知怎么,这问题让他觉得很羞耻,他一下子瞪起眼睛,准备这么瞪死她,血涌上来,耳垂烧的微红,医生在一旁一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两声。她显然有非常好的专业素质,听到这种问题只是抿了抿嘴,略组织了一下语言,看着修安行,面不改色报出句简短的话:“不太建议。”
徐图哦了声,声音中似有遗憾:“我看营养挺全的。”
医生:“那毕竟还是为了……那毕竟不是为omega设计的,omega身体比较娇弱,饮食上还是要注意。”
徐图还没见过修安行这番面红耳赤的样子,感受到修安行的目光,她逗人的心思又起:“吃点别的饲料怎么样?”
“您……”
医生说:“依然不是很建议。”
她嘴上这样说着,已经调整好了所有随身或不随身的设备,眼神十分复杂地示意修安行到她身边,当然这并不逾矩,这般微小的示意也没忘先征求一下alpha的意见。
徐图自然点头,十分贴心地将修安行向那边推了推,她开始是从身后握着omega的手腕,走了两步,慢慢地就将手滑到他冰凉的手心里。
他真的很紧张,体检而已,反应为什么要这么大呢?
不轻不重捏了下修安行的指尖,徐图自他身后轻轻亲了亲他的侧脸。
收起狗粮饲料那一套,她这时候又像个合格的伴侣了,两人的动作都变成标准的、暧昧的样子,她安抚道:“别担心,这不会伤到你。”
她垂下眼睛,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修安行身上,既算安抚又像压制,直到又被那位粘人的管家叫走,她都一直这样温柔地盯着他,叫修安行浑身难受,却又当真犯贱一样感到些许心安。
明知这安慰虚伪不可靠,甚至对方能算作他现在困境近乎一半的始作俑者,但没办法,人溺水时见到浮萍也想去抓一把,何况这人偶尔也真的伸伸手去拉他。
alpha对自己的安排一向诚实,她果然没空一直陪他,一项检查都没结束,接了个通讯便走了。
修安行依然有些紧张,但还是尽量麻木的任由人摆弄。他早就安静下来,看着徐图的离开的背影,一边略微松了口气,一边又升出新的惶恐,医生的手法和装束让他起鸡皮疙瘩,他只能尽量劝说自己不去在意这些。
得想些别的,他晃晃头,于是脑子终于转起来,开始消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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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留下的话。
第一星、订婚宴、婚礼、后天、十五天……
哈哈,行程好满,还有当前这个身体检查。
仪器温热的探头贴上他的皮肤,他略有些不舒服,刚要调整,便又被医生柔和地固定住。
医生是beta不错,但手劲不小,动作又显然练过,修安行憋在小屋里整天就躺着挨饿,又看一眼床头,自己估量了一下,心里刚冒出来的一点鲁莽小泡泡破掉,只好自觉听话。
真有挑战性,话说这些突如其来的DDL是否安排的太多太密?他才安顿下来几天,环境刚刚摸清,甚至都还没想好怎么逃离现在的处境。
他在今天之前可一直觉得这是个收集线索凑齐条件的逃生解谜游戏。
好,现在凑到了什么?
他细数:终端、钱、地理位置、佣人大致的安排、不太完善的逃脱计划和线路图。
他微微转头去观察医生的表情,医生的表情不见多少变化,只是眉头略微地收紧。这并不是好信号,他掂量着徐图给出的时间,终于还是问出目前感觉最要紧的问题。
他说:“我可以知道检查结果吗?”
“不行的,先生,”对方声音平稳的回答道,“我还需要时间进行准确的分析和情况鉴别,您可能要稍等一段时间。”
修安行:“等多久?”
“至多三个工作日,专用于分析omega的仪器有限,样本需要送至本部。”医生垂着眼睛,在臂弯处为他贴上一枚小小的贴片,“好了,请抬手,我可能需要您一点血……”
不像先前的颈椎注射,采血的贴片没有什么痛感,修安行看到自己的血液涌满贴片上小小的真空匣。
后颈依旧隐隐作痛,信息素与各项激素水平估计很难过关,不知道他们会将这种情况作何归类了。
至多三天,听起来很赌。
立刻准备行动,趁医生和这堆仪器分散注意的时候试试,还是说等到后天离开时找一找漏洞?
失败会有什么后果?
alpha对他的容忍度似乎很高。
修安行说:“我最近确实有点不舒服。”
医生与佣人不一样,她不动声色,却似乎对他还略有一层怜惜。
修安行问:“请问什么是本部?”
14.第 14 章
alpha为什么能叫来一位军部的校官为他体检?她与这群人有什么牵扯?与先前来卡德曼的那群混账有关吗?他能做些什么?
真复杂,修安行自认如果没有这样那样的意外,他绝对不可能主动去看这些军事政治部门背后都有什么纠葛爱恨——其实到现在他也依然听见就头疼,一知半解的略微做了点调查,发现这都是些揪着线头拽出一团乱麻的消息,时间太紧没工夫多看,他便还是直接选择放弃。
他有更要紧的事。
天色已然漆黑一片,走廊中常亮着背景灯光,佣人轮班作业,各自在指定的服务通道和工作间之间活动,有条不紊地完成着夜间的例行事务。
巡逻的路线是A23,车辆缓缓驶过下层通道,自动扫描系统验证了通行许可,从侧翼出入口驶向外部补给区,尾灯在夜色中一闪一闪地晃远了。
不在主人面前便不需要用太庄重的态度,车上人随口聊起略有点小趣的鸡毛蒜皮,还放了点音乐配着,声调低低地飘在空气里。
修安行按着终端藏在后面,颠簸间硌到肩颈,痛得又“嘶”一声。
该死的联邦打个疫苗都不能无痛,他咬住嘴唇闭嘴不出声,起手又是先骂联邦一句。终端里的位置信号逐渐清晰,不再简化为一串模糊的代号,而是逐步显露出具体坐标与路径。
来处在地图上仍然是不见痕迹的隐秘私人区段,通往处却都是条条宽敞大路,前面的人已经说笑着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夜间的风吹进来,也吹上他的头顶。
“……是啊,所以我说,这样有什么不好,那些自由派……”
“……毕竟他们要连轴转啰,我们又快休假了吧,当时修这个专业真是够赚……”
翻出先前标记过的定位器区段,确认完全离开那块私人区域后,他在上头略作改动,很快将频道全都报废。
耳边两位佣人又开始说起什么民间的“自由倡导”,修安行没在徐图的提案看见过,好奇便顺便听了听,内容大抵是号召公民脱离附庸岗位走进工厂创造价值,修安行疑惑,只觉得好荒谬,完全没觉得这哪里自由。
联邦这群人脑回路长得实在奇怪,保守得吓人,要他来写这个纲领的话他保管第一条就写把徐图这种特权阶级全都推翻砍头挂到路灯杆子上面。
不过可惜,他接下来准备要隐姓埋名消停一段时间,以后的以后能不能提起心气做事暂且不提,但他无论怎样肯定是没有参与和领导这种大型集会的打算。
算alpha走运,饶她一命。
前头两人还聊的不亦乐乎,车辆继续行驶,他们是出来做物资采配,简而言之弄点吃吃喝喝和生活用品。
修安行蜷着身体收起终端,尝试把手垫到颈后缓冲,结果又被手上戴满的戒指扎到。
打过疫苗后那芯片忽然变得存在感极强,前段时间他还每时每刻祈祷这玩意不要失效,现在倒真是恨不得自己伸手把它挖出来。
他没跟上先前那医生的车,倒是过程中意外发现了住宅里采购的安排,于是临时改变主意,转身投向这个更加稳妥的选项。
事实证明他的做法十分正确,一切顺利,alpha恐怕还不知道她的“omega”半夜跑了,第二天一觉睡醒恐怕要气死。
他又想起徐图,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生气的时候也要做那副装装的熊样,可惜无缘得见,他已经准备自由起来。
东西准备的精简却也算妥当,他拿走了不少首饰,都是些方便携带和出手的小东西,冷兵器不太有必要,因此两把刀没带,终端开始刷新,他钻到后台,连带着身份信息也仔仔细细地刷了两遍,确保过一会儿就能得到一个不被寻回和定位的崭新终端。
车辆继续前进,他打个呵欠,心想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刚刚想完,车辆中便突然弹出个警报信息,说后轮出现故障。
二人都看到,一人很似活人地骂了声,停在路边打开车门就下车去看。
另一人也哀叹,摆弄了两下屏幕也没摆弄出个所以然,只好下车同那人一起去检查情况,修安行幽幽从后面钻出来,直起身扫描了一下对方还留在车上的信息权限。
“……够奇怪,这车也会意外报警?”
沙沙,修安行拿起终端对感应窗口轻轻贴紧,那驾驶人的信息下挂上第二部不属于他的设备。
“哪儿意外了,怎么学的,是低压传感器报警,估计是气压不稳,程序设定得太敏感。”
修安行带着他的新终端缩回头,又将身体向里埋了埋。
哒哒,外面有脚步声靠近,声音又说:“去把那条小压管拿过来。”
车门打开,探进半个人影,他从方才修安行身侧的工具箱中翻出一条亮银色的小东西,嘟囔着“真浪费时间”,带着东西就往后轮那边去。
修安行眼睛跟着两人移动,手指又按了按,不知碰到哪儿,于是前方屏幕又有警报,说有未授权设备试图连接。
“哎呀!”
两人目光瞬间又跟着向前看,修安行趁机从后方跳下,悄无声息混进夜色里,留两人在原地又是一阵“你操作了什么东西”的抱怨。
——
第三星是一颗十分繁荣的星球,穿梭飞行的舰艇来来往往,是联邦交通的一大枢纽。
交通发达、人员流通大,地方就混乱,混乱的地方滋生灰色的交易区,从这些地方拿到新的身份,再不济也是一张离开的船票,从此天高任鸟飞,修安行喜欢它。
——不出意外的话明明应该是这样。
修安行在人群之中穿行,眉目间带着一点没散尽的郁气。
他如自己所想,先带几枚小戒指去回收换了钱,为防止被查到尾巴还特地找了个人买家,拿钱后他便一直在这些飞船的出入口与附近小巷晃荡。
原以为借先前那司机的身份或用别的方式混张票很容易,结果一整天都没有收获,此地居民老实本分得要命,见他身份有差甚至还有人差点帮他找通讯报警。
怎会如此。
他一身普通旅人的打扮,咬牙切齿间找地方一坐继续搜索信息。
他的搜索很有目的——好的,交通枢纽的人遵纪守法,但诺大一个星球总会有发展不起来的下水道区域,下水道里总会有蟑螂老鼠和永远不见天日的淤泥,他相信能从他们那里拿到他想要的好东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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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他这是要往哪儿去?
徐图半躺在沙发上看他的行程,心想这可真大胆,他想做什么,厉害厉害。
钟礼身后有另外两人战战兢兢站着,徐图端着茶水抿了一口,没有怪他们的意思,但也确实没理人,好像他们是空气。
“小姐,”钟礼在后观察她的脸色,“要将小先生带回来吗?任他这样在外面总不安全……”
“今后我们会加大检查的力度……”
徐图说:“怎么现在想到了?”
钟礼闭嘴不语。
徐图也不继续,估计都完全没让钟礼的话钻进脑袋,只是看着屏幕上的红点,心想现在把人带回来是不是太早。
她还不知道修安行想跑到哪儿——哎呀,不想猜,一点脑子都不想动,当连续剧看着算了。
她很快就得继续忙碌起来,先前对修安行说后天要走,这完全是假话,她还得再待一段时日,给个有零有整的紧迫时间段主要是想让他别整天拿小东西找她麻烦,不说赶紧来点有意思的,至少也要有点紧迫感。
不过徐图还真从没想过omega直接逃出去这个可能,这点倒是个小小的惊喜。
好厉害,这人稍微一戳竟然能跳这么远。
她低垂下眼眸品茶,随意挥挥手让身后的人该做什么做什么,别杵在那儿站岗,碍事碍眼。
看他们还不如看看屏幕上omega的位置红点,她瞅着修安行的定位一闪一闪,看样子正飞速往下市去,他去下市估计是想买点灰色的东西——外星系的文艺作品都这么说,不过联邦犯罪率在千分之一以下,他恐怕又要失望而归。
不过认知不一样的话,只身就敢往那里闯,倒也是真的勇气可嘉。
这可比偷偷买过期零食有意思多了。
不过真够反差,勇气可嘉的omega能害怕体检害怕到手指冰凉……她原本应该是想笑的,指尖还轻点着茶杯边沿,忽然一顿。
“啊,等等。”徐图似乎想起什么,还是让钟礼留下。
钟礼躬身停步。
徐图放下手中的茶,直起腰坐直了身体:“上次体检的医生呢?你叫她来。”
“立刻吗?”
“对,”徐图又在皱眉,好像想到什么烦心的事,她说,“就是立刻,让她过来。”
……
omega的来源、艾瑞尔正在搞的机械义体和性别转置、信息素拙劣的起伏……先前刻意忽视的线索从脑子里冒出来,停也停不住。
体检时抗拒得不寻常,跑出去后倒像条鱼进了水。
不对,正常的omega可不是这样。
他有问题。
omega的数据需要上传入库,一堆omega里混进个假的,伴侣是她,天呐,她都不敢用眼看。
可恶可恶,她“啧”了一声,心说差点忘了这回事,那家伙拍拍屁股跑了,竟然还要她来处理后续。
有点丢人,但要能顺着摸出东西,这可就是公议院天大的把柄。
她指指屏幕上红点:“找人保证他的安全,别惊动他。”
“我得看看他想干什么。”
15.第 15 章
医生赶过来时,徐图已经在等她。
除上次外,医生还从未有机会与这些长老院的成员接触,此时被单独叫来难免紧张。
书房里再没有别的人,徐图似乎是特地为她空出了时间,她坐着,这么看上去好像就只是个没那么有活力的年轻人——长老院的成员年纪都不会很大,听说这群人都是胎生出来,聪明,但各有各的怪癖。
这小长老的坐姿不算很端庄,翘着腿,懒懒倚在椅背上,见她进来便抬头看向她,等她站定后,又口气温和地问起昨天的事,闲聊一样,说道:“体检的结果有异常吗?”
异常当然是有的,但是想说出来舌头就要打结,医生观察徐图的神色,omega的结果很奇怪,她有一定的猜测,但又不确定对方想听到什么。
她思忖,尽量委婉道:“……如果严格按照标准来看,确实存在一些不符合常规的数值,但目前尚不能直接下结论。”
“您需要的话,我们重新调取相关报告进行审阅,本部那边已经准备来接收,明天大致就能得到结果。”
“哦。”徐图对此似乎没什么意见,哦了一声算是回答,在听到这显然过慢的进度后又看了她一眼。
她神色愉快起来,直接笑道:“不用了,不要让他们把信息入库,就说是我回绝的。”
“是,明白了。”
徐图身体稍微坐直了些,看向医生,此时表情中仍有笑意:“如果只要你来判断,你觉得他的结果怎么样?”
“……”
“哈哈,你想继续在军部吗?”
沉默可以代表很多事,徐图大概也猜得出对方不敢妄自说些骇人听闻的定论,于是也不继续装模作样地吓唬人了,直接邀请道:“徐家缺一位医生。”
“你在军部的职位可以保留,只是你也看到了,我的omega身体虚弱。”徐图摊手,“所以你得调到徐家名下做挂职顾问——医务署那边我会打招呼。”
“职级比你现在的高两级,档案会升入直属科研体系,你觉得呢?当然了,不用现在答复我,你可以稍微考虑一下,明天再给我消息。”
她显然很有诚意,任何人都会为了这样丰厚的条件心动不已。
——“omega”专属的挂职顾问,医生知道这是想将自己纳入完全的监控范畴,但只要她愿意保守秘密,一切都只会比现在更好。
她当然识时务。
……
……这里的人简直不识时务!
修安行不再多费口舌,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半截“枪支”,撞开面前几个面露惊骇的家伙,越过人群飞快地逃向小巷。见他如此,身后的人足足反应了半分钟,这才终于后知后觉叫喊起来。
“快找警署!!”
那披发文身一身腱子肉的受害人原地嘣出几个法治得不得了的音节,人群骚动,但修安行抱着半截枪早跑远了,留下一堆人在原地傻乎乎的惶惶不安。
他一路穿过几条街区,终端算力有限,但也够用,沿路摄像被侵入报废,他七拐八拐,最终又在无人处翻进一个漆黑的桥洞,落到一处隐秘的检修口。
联邦到底是怎么回事,文明到这种程度?
下市与他设想中不同,他并没有找到哪里能供他进行非法的交易,甚至街上鬼鬼祟祟的人影都只是简单的叛逆少年,但凡听到个违法犯罪的词汇就要心慌气短。
但倒也不能说是颗粒无收,他一直在逛,逛了很久。
手里的东西似乎是真货,他上下仔细翻看,在接缝处找到某某军校的字样,并有小字说名此枪支哪个部分设计与某年某月某日,后面还有姓名和学号,说这玩意仅做展示样本用。
他拿着来回又晃了晃,将原本未连接好的地方重新组装,心想这该不会是抢了哪个军校生的毕设,手指抹过一旁的“抄袭狗滚”,只觉得愈发搞不懂联邦。
这是学生违规乱带东西,还是说联邦不禁枪?
不知道,修安行伸伸胳膊,拿起终端又开始查这些鸡毛蒜皮,一查果然不成,联邦枪支管理相当严格。
所以是违规,哎呦,那还敢喊警察?
等等,不对,联邦这情况……所以说,说不定是他忘了抢对方批准携带枪支的证件?
他哼一声,放下终端让它在一旁偷电,可惜枪里没有子弹,不然估计还真能用——这下就只能唬人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借此威胁个人带他走。
他昨天挂的司机的身份牌,大致借此窜了几个位置,可惜对方发现的很快,现在身份认证已经被取消,不过在他来回又将终端清理几遍后,倒是很幸运的没有在其中找到什么被跟踪的迹象。
没找到他?还是这家伙心虚压根没上报?
最好是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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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颈又开始痛,他想,最好是对方藏着掖着不敢出声,这样对大家都好,方便你我他。
不过到底是为什么,颈后这疼痛的存在感有些过于明显,他将枪支收起,呲着牙使上牛劲恶狠狠揉了揉脖子——笑话,他又不是真omega,还能怕伤了腺体不成?
好疼!
嘶呃……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
他轻轻翻过终端,又开始点点按按输入代码,下市监控的破解有点太简单,他想了想又黑掉几个另一侧的,让它们故障以转移视线,而后翻过地图,大致又找回先前的街区。
信号连接上去,现场却没有像他预想中那样混乱。
人群像是被疏导过,此刻已经又是先前那副“该干什么干什么”的样子,他疑惑地来回看,发现现场甚至都没有警官。
信号跳转,又看向周围一圈,依然什么也没有,没有人调查,没有人巡逻,没有人埋伏……没有人管!
修安行疑惑起来。
联邦到底怎么回事?
要不要出去看看,但会不会是有技术更高的人在用假信息骗他……这是不是诱饵?
不不不,稍安勿躁……
修安行尽量安抚自己想回到案发现场的大脑,他咬了咬手指甲,感觉还是控制不住地好奇,只好恶狠狠又往自己后颈按了一下。
太冲动,用的力气太大没控制好,他差点腿一软把自己按跪下,但好处是真把自己疼清醒了。
他扶着墙颤了好一会儿,这才拍拍脑袋擦掉疼出来的几滴眼泪,深呼吸几下,心说该死的,以后再也不用这种办法。
他在疼痛之中找回脑子,放下终端蹲下来,从旁边取了块碎石,在地上写写画画。
好了,别急……第三星,这里是第三星,中心星系……他得先回联邦的金翎座一趟,他当时降落在……好像是032星,该死,他记不清。
过往的记忆模糊不清,但他还是暂时敲定这个落脚点。要去那里,那他就得先找人为他提供一张票据。
他看向手边没有子弹的枪。
他得找人为他提供一张船票,这个人要独居、瘦弱、胆小,要让他一个人就能解决掉。
他一个人解决……
……饿死了,晚上还是得出去。
他想,好吧,没关系,那就今晚顺便挑一挑。
16.第 16 章
第三星的夜晚一如往常黑沉,但外面不像徐图的家,这里灯火长明,蜂巢一样的公寓满住着人,一格一格几乎没有空席。
公寓深处,一个棕发的beta躺在自己的沙发上,终端的荧光映的他脸上一片白,花瓶中略微有些蔫哒的花被微风吹过似的轻轻摇曳。
厚重的窗帘遮住窗外的光亮,公寓走廊中的灯亮了一瞬,紧接着又与尽头摄像的红点一起熄灭。
beta没有注意到这些,依旧聚精会神刷着终端上的信息。
“好消息,火爆全联邦的天然蚕……”
“家里的游戏仓这样改装,帮你省下一年工资,看完回来感谢我……
“视听和阅读遭广告绑架,付费购买所有章节仍然看不到结尾,xx消保委提出……”
一阵风悄无声息穿过门缝,房门像是早已解锁,只一推,便轻轻打开了。
没有“咔哒”声,没有脚步声,beta打个呵欠继续刷新,只有视频的声音在房间中断断续续地播。
客厅柔和的背景灯光打开着,将这独属于他的空间映照的如同一个温暖港湾,终端的响动掩盖了周围微不可查的异常,来人藏在玄关的阴影里,beta耳朵动了动,翻了个身,忽然“啪”的一下,一小声脆响,整间公寓瞬间坠入一口浓重的黑。
“……啊!”
沙发上的beta被这场景惊了一跳,他翻身从沙发上坐起,只有手中的终端还闪着一点些微的光亮。
“我们认为联邦应该继续进行军事领域的改革创新……是的,艾瑞尔先生,那接下来能否请您为我们介绍一下您最新的成果……”
双脚落到地上,还未来得及趿拉上拖鞋,他的额角就忽然被冰凉的金属抵住。
身后人动了动手,枪口轻碾,beta的呼吸卡住了,他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但汗水已经瞬间冒出,脊背向上冲起一阵凉意。
修安行说:“举手,别出声。”
“是的,‘米迦勒’已经有了圆满的成果,正预备在今天面世,请看吧,有了它们,我们再也不用为联邦每年累累的军费发愁——”
终端落在沙发上,正播放的视频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变换出光怪的色彩,莹莹的光亮照到修安行半边人脸。
修安行说:“我不会为难你,你放心。”
“不过你需要为我解决一点麻烦。”他说着,一只手从后方绕上来,威胁性扼住beta的脖颈,声音幽幽索命一样,“我或许得借你的身份信息用一下,这要求对你应该不难。”
威胁这位毫无反抗之心的beta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对方甚至连眼睛都不敢向后看,浑身抖得像筛子,修安行半途甚至怀疑自己抢来这枪支到底有无必要。
beta哆哆嗦嗦,手指指向那还在播个不停的终端:“用……用那个……”
“你别紧张,”修安行眼睛瞥过去,手上稍稍用力,引到他向那边偏,“慢慢转身……对,好,我看着你,你当然可以把终端拿起来。”
终端还停留在新闻直播的界面,镜头聚焦在纯白的实验室一角,修安行略扫一眼,发现是这几天看过无数次的“米迦勒计划”的字样停留在标题栏。
又是这东西,简直阴魂不散。
修安行皱眉,想起自己憋憋屈屈给别人摇尾巴的样子,不太开心地哼出一声,倒也不是特地吓唬他,那beta却闻声一颤。他没抓稳,终端脱手滑落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修安行又冷笑了一下,枪口把那beta的脑袋顶得向旁边歪过去,然而那beta早就被这点小意外吓得魂飞魄散,被他一动,终于控制不住满面崩溃地哭出声来。
无语,修安行使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的白眼。选的对象胆小到有点超出想象,等他反省过来完成这套流程说不定还不如自己动手效率高——但这情况估计是不会骗人?
他威胁性继续点点对方额角,口气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愿意么。”
“我不……我不是……”beta崩溃捂住脸,“我不是啊呜呜呜啊……”
“密码是什么?”
“3……31679528……”
“说慢点。”
枪口离开皮肤,那beta依旧没有反抗的意思,修安行半蹲下身伸手捞起下方的终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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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端镜头一闪,画面切换到一个金发笑眼的中年男人身上。
“自然,公议院在这些年倾注了许多心血,经过反复的试验和改良,我们完美的‘米迦勒战士’才终于在近期问世……”
修安行愣住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在这时看见这幅面孔,身体骤然停在原地,目光凝固在这张英俊和善的脸上。
手心开始冒出冷汗,指尖发冷,逐渐褪去血色。
视频的光映在眼睛里,修安行说:“31679528?”
“呜呜……对、对……”
“生物密码呢?手指、眼睛、还是脸?”
bete颤颤巍巍抬起右手,泪眼婆娑看着他,听话、温驯,却不敢向前伸,似乎生怕面前这暴徒砍了它。
他说:“食……食指……”
“知道了。”
修安行没抬头,他慢慢直起身,还拿着那终端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的光映得他此刻的表情分外恐怖。
“请看吧,我们如今已经有了十位伟大的战士,如果得以运用,仅凭他们就足能为联邦削减现有军费的3%!”
艾瑞尔张开双臂,镜头拉远,背景音中适时传来惊叹的抽气声,紧接着一排卫兵似的人影就在他身后的画面里显露出来。
人影身上装备齐全,面部被面具掩盖住,只剩下一双双半阖的眼睛,他们全身装束科技感十足,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挺拔笔直好像一棵棵松树。
镜头掠过一位蓝眼睛的黑发人影,她脖颈裸露的皮肤间有一条条扭曲似蚯蚓的暗色纹样。
身边的beta抖抖索索还在哭,修安行扭头,他抬起手,金属的枪管击打在对方的颈部。
beta倒在地上,修安行长长出气,而后蹲坐在他身边试了试他的鼻息,只觉得额角和后颈又开始一跳一跳的疼。
“米迦勒”。
脑子里的记忆疯狂闪烁,终端屏幕的画面已经定格,他定定地看着后方那个了无生气的蓝眼睛,惶恐不明的情绪从脑袋里炸开。
米迦勒,他想,他以为正式的名字是计划X-397。
他想,怎么会这样。
17.第 17 章
修安行是个倒霉又鲁莽的人,他永远在逃跑,逃跑的计划永远赶不上突发情况,但即使如此,他也得抓住机会在混乱中赌命突围。
——在卡德曼被捕后,他花了几个月策划逃脱,结果却因为临时发现对方的一个漏洞而不得不仓促更改原计划,付出的代价让他从不认为那次算是成功,更别说飞船最后好死不死坠毁在联邦境内,他最终被教养院强制收留。
从教养院越狱是因为alpha突然来访的消息传来,但他准备不足、行动仓促,结局自然也好不到哪去,甚至被对方亲手挑回了家。
至于最后一次从徐图家中逃走,倒是勉强从容一些,可惜出逃之后,他根本没来得及想好后续,现在天地茫茫诸事不顺,他也只是对未来有个大致的轮廓描摹,想想竟然只知道要埋名隐姓,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何去何从。
一手扶着地面,修安行慢慢地盘起腿坐在地上。
棕发的beta安静软倒在他身边,他手中是对方的终端,翻翻手就能把对方的个人信息修改成自己所需要的、能使用的条件。
屏幕还亮着,直播中那张和善的脸还站在众人身前,对联邦的未来发展侃侃而谈。
“……我们将继续推进这一伟大计划。”艾瑞尔的声音铿锵有力,“我们相信这一计划能够让联邦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太伟大了!议员先生,这足以比肩那些联邦发展史上了不起的伟业!”
下方有人跟着鼓掌应和,看装扮似乎是位记者,艾瑞尔点头,随着原定的流程请她发言。
她与艾瑞尔对视,接过话筒后却语气微顿,话锋一转,从方才的赞誉无缝切入敏感话题,说道:“但是您或许知道,近期舆论上也有不同的声音……”
“有观点认为该计划在伦理层面仍存在争议,尤其是在试验对象的处理方式上,或许违背了现行联邦人权条例……”记者说着,做了个礼貌的手势,“请问您如何回应这一质疑?”
艾瑞尔似乎并没有为对方这突如其来的变脸感到惊讶,他颔首,神色不改,甚至还微微浮现出笑意,似是无奈道:“我们理解,人类对牺牲总是敏感。”
“但‘米迦勒’计划的设计过程遵循最高伦理标准。”金发的议员摇摇头,伸出手又一次介绍起来,镜头又一次切换,那十位“米迦勒战士”的脸缓缓转过。
他说:“试验对象都处于半意识状态,无痛、无知觉,甚至有数位已经被植入了幸福回馈机制,他们不仅未遭受痛苦,反而在过程中心理感知趋于平稳。”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是完全的幸运儿,会幸福的被载入史诗。”
“那您……”
修安行受不了了。
他伸手关了这直播,房间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幸福”“幸运”……他的脑中不断闪回艾瑞尔的脸,终端上那掌声与赞誉之中的身影与记忆中的白衣实验员完全重叠。修安行觉得血液上涌,静谧的空间中“咚咚咚咚”全是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那该死的实验现在有了一个十分好听的称谓——“米迦勒”,他尝试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再节外生枝又走回其他的深谷中去。
“米迦勒”,他不断回想这最近时不时就要闯进眼前的大名,又想起徐图看的那些文件——少说三分之一都与这有关,他当时居然没有在意。
可是文件的描述与自己的已知大相径庭,它们最多不过质疑一句违反伦理,反对居多,中立待定也有,或许也有支持,他看得有限,说不定也存在完全的赞誉。
“米迦勒”是军事义体推广,还有什么人口功能重构……放屁!徐图当时让他仔细读过一份,那份的态度应该是中立偏向反对,alpha很不满,所以她的立场该是……她会站在哪一边?
……等等,所以联邦还在讨论这件事。
这有什么好讨论的!他们要表决什么?他们……参与其中的人分明都该死!
修安行咬牙狠狠捶了一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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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恼恨之间碰到身旁冰冷的枪支。
微弱的光下,枪支比周围的环境更暗,他停住动作,在漆黑静寂之中凝视这冰冷的金属片刻,房间内除了心跳安静无声,他忽然又打开终端,查起艾瑞尔的身份和相关信息来。
艾瑞尔是公议院的议会成员,同时也是科学署的代表、联邦基因研究所特任理事、人类适应性进化委员会技术顾问……各种条条目目套在他身上的那些复杂的头衔和称谓相比起徐图也不遑多让。
修安行继续翻找着。
他在不久之前公议院的民选中刚刚获得了连任,据说在议员之中颇具影响力,目前正坚决推进公议院共治宣言的实施——说是主张要赋予公议院与长老院等同的权限,让联邦更加“人民自治”,而“米迦勒计划”正是其中的一环。
那徐图……徐图是长老院的成员,修安行回忆起先前的资料,那么徐图应该要反对这个提案,可为什么上次……
啧!
他晃晃头,把这些无关紧要的想法从自己的脑子里晃出去,这与徐图有什么关系呢?瞧她那憋闷的鬼样子。修安行想,这不是他要深入了解的事。
手指不停翻动起终端的页面,2月19日,艾瑞尔出席了“联邦精神奖章”颁奖、3月10日,参与了基因研究中心开放日,4月23日,他将参加联邦战略事务联合闭门会谈……
后天。
修安行停住了,他轻轻摩挲终端的背面,忽然精神一振,竟然是这么近的时间。
而且这会谈的地点是……第三星?这么巧吗?他愣了一下,又看了好几遍,几乎要为这点难得的顺利感到不可思议。
修安行眨眨眼睛,也打开自己的终端,不断对比起上面的地址信息,地址指向第三星的中心,在一个离徐图家不算多远的位置上。
这……
他轻吐口气,缓慢地站起身,坐到沙发上。
那beta还昏迷着,他看他一眼,更改起自己的“个人信息”。
18.第 18 章
4月23日,第三星中央议事会总部。
今天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临近工作时间,周围的道路被截断,行人与车流自两三公里外便绕道离去,只有寥寥车辆或带着大小设备的媒体自其中穿过。
门口是里外三层站得胡桃夹子似的守卫,他们面容肃穆,有条不紊检查着各位来访者的证件。
修安行脑袋上戴着一顶颜色低调的檐帽,胸前晃晃荡荡挂有一张刚出炉的出入证件。
有守卫们看过来,他不与他们对视,低头调整帽檐。
背后的终端信号包像是很重,直直向下坠着,他混在一群扛着抱着大小设备的人堆里,神态看上去与周围人无甚不同。
联邦大媒体上抛头露脸的人岗位固定,身后跟的保障后勤的技术协作方却多是从当地临时抽调,流动性大得很。
修安行带着从先前那beta那儿刚灌出来的、某通讯公司的身份副本,安分地跟在队伍里,像一颗最平常、最不引人注意的螺丝钉。
人流在缓慢地前行,入口处的安检机器不断闪过绿灯,他路过这群高大的守卫,像跟在水流中不断路过礁石的鱼。
队伍前列的人已经带设备过了安检,现在快要轮到他,他难免紧张,但有时候越紧张越容易胡思乱想。
他看着这些人的体格,莫名一句话浮上来:“挨他们一拳是不是要死十次。”
他心中这样说着,有点惶惶。
然而这情况其实不是玩笑,而是确实值得警惕,因为普遍来看,联邦的人并没有生得比别处更加高大。回忆起先前在第三星各处闷头乱转时诸人的情况,修安行眼睛瞥向一侧,暗中猜想这群安保可能都是alpha。
不过,全是alpha?这听起来可不算个多重要的会议啊,联邦真夸张。
……身上的芯片应该快要没效果了吧?
尽管鼻子不太灵,但他还是忍不住抬起小臂嗅了嗅。他现在的工作服下是另一套简洁厚重的高领,高领之中又缠了些别的,效果应该比那些气密性差劲的颈环还要更好。
他当然没有顺手从徐图家偷点omega的颈环出来——联邦这性别现状可怕得很,拿着这种东西估计路过的人多少都要看一眼这人是不是有病,简直像对世界宣告“快来看我我有问题”。
前面最后一个人抬着设备踏进了安检通道,修安行停下脚步等待。
简单检查,绿灯放行。
如此简单,修安行低下头将背包背在身前、缩着脖子,让一切都按照正常的流程进行。
红外光扫描过身体和胸前的通行证,再向前走动两步,又开始扫描随身携带的物件。身边的安保盯着他,修安行十分有礼貌地说了声“你好”,手指却趁机隐蔽地碾过一个粗糙又小巧的按钮。
随着动作落下,后方的队伍中突然爆发出一阵尖利的警报声!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齐齐向那声音的源头看去。身后那人涨红了脸,似乎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是手忙脚乱地扒拉着自己的背包,周围的安保人员已经向他身边围拢。
他还着急忙慌不知所措,原本靠近他的人就已经迅速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修安行也貌似震惊地扭过头向后看,而后趁安保松懈,迅速背包离开了检查区。
身后那人被按住——没什么东西,只是在他身上粘了个没有技术含量的蜂鸣器。
他带着背包快速穿过通道,又一次跟在先前那队伍之后。穿过外面层层叠叠的alpha们,这群人的精神似乎也放松下来,不再像方才那样埋头不语。
他们三三两两低声交谈着,还有个人用手肘轻杵了杵身边的修安行,问道:“刚才外面怎么了?”
“不知道,好大的声音。”修安行说,“但是人已经被抓住了。”
哦——
走在更前方没能看到方才那幕的一些人闻言点头,对此好像也没多好奇,十分安心地又继续与人说起一些别的话题。
修安行不声不响站着,他看周围这些不务正业的家伙,很想催他们赶快往前走。
“哎呀,别急,别挤。”他前面托着设备的人扭头对他一笑,“我们还要有一半队伍呢,设备们不能分得太远。”
?还有这事
那人将头扭回去:“你不能买宝石去投资,一旦遇到矿星,那些东西就相当不值钱……
……嘿,是吧,毕竟真正保值的那些我们也买不起,流通出来的都是碎的而已。”
“是啊,我现在也有点后悔,”另一人背着个与修安行差不多的背包,双掌抚在脸颊上,满面愁容,“今天还会有新矿星的消息呢,哎,原本预估是能源星球的……”
修安行扫过她们一眼,只能耳朵里继续听着她们说话。她们说的事情略有点耳熟,于是不知怎么,他的思绪又往徐图身上飘——徐图手下似乎是有能源的东西。
啧!又不只有她!
修安行摇头,几乎立刻又抛下心中那点略微的不安——当然了,他是在徐图的文件里看过这种东西,但那是太小的一部分,更何况按照计划徐图现在应该已经回到第一星去。
“你们几个。”
一道声音传来,入口处又走进来一位高大的女性,她穿着制服,皱着眉头,面色不虞地扫过面前这些散漫的人。
似乎是确认了他们胸前的通行挂牌,她说:“你们是一队的吧,出来认认你们的成员,为什么比安排中多出了一个人?”
众人皆是一愣。
修安行血液都跟着这句话一凉。
多出来的人是谁自然不必多说,好不容易闯进来,他当然不愿意回去,于是率先抬起头讨价还价起来:“我是临时抽调来的,我和他们都不熟悉,可以先在这里看管设备……”
设备又不长腿,有什么好管。那alpha瞧了修安行一会儿,没做表态,只撂下一句道:“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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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
出去么?
修安行咽了口唾沫,木然的放下自己的背包。人多少都有一点从众心理,见他这样做,后面也有人将自己的设备放下,然后列成松散的一队重新穿过走廊回到入口去。
“我不知道!!我是……呃,就是让我来的啊!你们都看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
先前被按倒的人浑身的设备基本已经都被翻出来,几个高大的人影围着他,人群绕开这里,留了个不大不小的空白地带。
入口并没有因为这点小事而停止安检,那些人低头不言不语,眼睛却止不住地往这边看——然而这意外的场面却没有人记录,人们有点太规矩了,一群媒体工作者甚至没有一个肯将终端掏出来拍个照片。
修安行观察着周围人的动作,莫名的越来越感到恐慌。
他是鲁莽胆大,但又不代表他不会担心和害怕。
安保们的视线在他们身上一个个扫过,修安行真的很紧张,他脑子都快不转了,有种在等死的无措感。
果然走正经的路子就总有这种破事在等他!
那被他选中带蜂鸣器的倒霉家伙竟然是他们队伍中的人,修安行用指甲掐着手心,后悔地咬牙——早知如此他当时就走得再远些,那样就不至于引起别人的警惕。
……总不能就差这么一点!
他情绪波动剧烈时颈后那芯片就会脉搏似的疼,但他仍然站在原地,安保带着一个小小的机器,又一次一次扫过众人的身份卡。这次是手动,“滴”“滴”通过声响起,同行的这群人显然都不惊恐,只是一头雾水地配合而已。
修安行却是连背后的冷汗都要冒出来。
先前那叫他们回来的女alpha站到他面前,修安行低着头,拿着自己的证件。
“滴————”
设备扫过,这次一道不同寻常的声音响起,周围安静下来,身边原本站得离他很近的人不动声色挪了挪步子。
修安行快要听到自己的呼吸声了。
女alpha微微弯腰,与他视线平齐,偏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眼睛。
“先生。”她说,“你需要解释一下这件事。”
修安行说:“我不知道……”
“是吗,但我想您是知情的,刚才似乎也很抗拒。”
修安行手心都汗湿了,他说:“我不知情……”
“他的背包里有刀具!”
一人已经拿着他放在原处的背包从后方走过来,他抬手举着修安行的包,面容十分严肃。
看客们顿时哗然声一片,修安行彻底狡辩不下去,趁面前的alpha越过他向后看,他双手猛地挥下,然后抬起腿,膝盖一下顶到她的下巴上面。
alpha“唔”了声,修安行见她让出空隙扭身就跑。
她捂着脸,愤怒道:“抓住他!”
修安行想,他O的,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