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 第104章 倒打一耙 “你确定那些孩子在来这里之前还好好的?”张良抬眼,眸中倒映着眼前的一切,唇边扬起一丝讥诮的笑。 范婆子心底发怯,可想到自己把人丢门口的时候,可没一个人看见,更何况看见了又怎么样,她不信有人敢来作证。 她瞬间抬高音量,“难不成你还想说是我诬告你?那几个孩子可都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谁会放着钱不赚,反倒给自己找麻烦?” “是吗?”张良微眯着眼,眼神如同在看笼中的猎物。 范婆子心里咯噔一下,慌张地往后看,似是在询问那几个大汉。 大汉互相对视,又朝范婆子偷偷比了个手势,伸出两个手指头,又忽然攥紧。 这是他们行业里的黑话,代表着只给人留了两口气,不会让他们活下来。 范婆子这才冷静下来,都已经两个多时辰了,该凉也都凉了,他们还能做得了什么? 想到这里,范婆子也有些心疼自己,其他的话或许是假的,但为了那几个孩子,她确确实实花了钱。 若不是这几个得了病,她实在没办法,他们卖又卖不出去,留在那里也是浪费粮食,至于给他们治病?那更是不可能,有治病的钱,她都能换好些身体健壮的货回来。 与其让他们死在她院子里,不如利用他们把这破学院给搞黄了,再讹一笔钱回来,也算是物尽其用。 “书办,你让人将那些孩子抬来,另外将瞿大夫也请过来。”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几乎要将这条街给堵住。 张良依旧是那副谦谦君子的模样,嘴角挂着淡淡的笑,身后跟着一群义愤填膺的孩子,反观范婆子那凶神恶煞,又带着几个彪形大汉,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不明所以的人群下意识地偏向张良,知道原委的人更是觉得范婆子咄咄逼人,欺负一群孩子。 只是事情还没有弄清楚,这会没有人高声说话,只在角落里小声议论。 范婆子依稀听见有人在骂自己,眼中满是怨毒之色,只能对着张良怒骂道,“人抬出来有什么用,我好好的孩子被你们弄死了,今天若是不给我赔钱,你们别想就这么搪塞过去。” 张良并未理会那范婆子的话,朝掾吏拱手行礼道,“我家主公仁善,有兼爱天下之心,这学院是她给冬日里食不果腹的孩子的一条生路,院内不仅提供衣食,还请了先生来教他们读书习字,此等大善之事,如今却被人视作掠卖人的勾当,今日我势必要问大人讨个说法。” 如此强硬的态度,掾吏脸上有些恼怒,可他绝非蠢笨之人,眼前的少年虽稚气未脱,气势却不输于他见过的那些贵人。 再看此人衣着虽然简单,但那布料可都不便宜。 元溪——元溪!掾吏默念这两个字,眼前突然闪过一道光亮,他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两个字了,这不是县丞口中的那家学院吗? 这学院的主人能让县丞都忌惮,掾吏倒吸一口凉气,不禁回忆刚刚自己的举动,发现自己还没来得及干啥事,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是自然,本官当会秉公办理此案。” 范婆子见掾吏被那小子几句话就给唬住了,立马不乐意,“周掾吏,他手上可有我好几个孩子的性命,你不能因为他假惺惺的一番话,就信了他没犯事啊!” “大胆,本官断案,难道还要你来教不成?”掾吏呵斥。 吓得范婆子赶紧收手,躬着腰一副讨好之态,“老妇当然知道大人您最为公正,这不是担心您会受人蒙蔽么!那几个孩子要是不能讨回来,我可是亏了大钱啊!若是还得不到赔偿的话,我这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她心中却泛起了嘀咕,这掾吏平日里同她儿子关系不错,甚至还和她儿子称兄道弟,怎么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 不过见周围人这么多,她好像又明白了什么,有些事不能做得太明显,若是落人口舌的话,到时候她也摘不干净。 这时,几个孩子被抬了出来,因为天气太冷的缘故,他们身上还裹着被褥,一个个闭着眼睛,瞧着和死了没什么差别。 范婆子一见到那几个孩子,立马扑上去,嚎叫起来,“我的孩子啊!你们怎么这么命苦啊!我还没给你们找到好人家呢!你们怎么就去了啊!” “都看到了吧!这里就是个害人的地方,你们把孩子送到这里,就是要害死他们啊!” 这哭丧般的架势,看得周围人一愣一愣的,都以为这些孩子真的死了,看张良的眼神也不禁开始有些怀疑。 总共四个人,这里却只有三个人。 范婆子一数,发觉了不对劲,“我还有一个孩子哪去了!还不快将他交出来。” “咳咳!”小孩被人扶着走了出来,因为病了太久,脸部呈现着一种不自然的红晕,嘴唇又无半点血色。 只咳了几声,他就已经喘不上气。 “你——我的孩子啊!还好你没事,不然我这心都要疼死了!”范婆子大叫着,两只粗壮的手就要将人给捞过去。 张良从楝手里接过木棍,轻飘飘地砸在她胳膊上,疼得那范婆子立马收回了手,龇着牙道,“大人,你看见没有,他,他就是这么对我动手的!” “大人,可还记得是我先报的官?”张良淡淡道。 范婆子表情一滞。 张良拱手,“我要状告这范婆子掠卖人口,并对其肆意打杀。” 掠卖便是利用绑架、劫掠等非正常手段方式拐卖人口。 范婆子的确是做人口买卖的生意,但人心不足蛇吞象,正常的买卖人口,哪有干这种无本的买卖划算。 明面上她做的还算是正经生意,可背地里却拐卖了不少寻常人家的孩子。 秦国户籍虽然查得严,但对于孩子却总有顾不到的地方,所以她才将拐卖的对象放在那些还未成年的孩子身上。 “你胡说什么,我干的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范婆子阴冷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站一旁的孩子,似是在警告他。 喜欢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请大家收藏:()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5章 污蔑太后 小孩吓得浑身一颤。 “小弟弟,不要怕,我们这里会保护你的,你只要将刚刚和我说的那些,再说一遍就好。”桃夭跑到他跟前,小声鼓励着这孩子。 小孩眼睛霎时间就红了,哀求道,“我不是奴隶,我有家,我有阿父阿母,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他突然从几个孩子的搀扶中挣脱了出来,可看见那范婆子狰狞的面孔,又尖叫起来,“我要回家!不要打我!我是奴隶,我是奴隶,不要打我了!” 他想逃跑,可周围都是人,根本无路可去。 范婆子眼疾手快,将他抓住,手掐着孩子的腰腹,用那如恶魔般的声音哄着他,“不怕怕!婆婆在这,婆婆会送你们回家的!” 孩子微微张着嘴,表情僵硬,被钳制着说不出话来。 张良拧着眉,“放开他!” 范婆子冷笑,“我买来的奴隶,关你什么事?” 按她说的,还是他们下手太轻,不然怎么会还留一个活口,现在人已经到了她手上,是死是活,全看她怎么做。 “我说,放——开——他——” 那范婆子还没来得及说话,木棍就直直戳中了她心口。 张良只手一抖,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起来,手上也没了力气,这才将那孩子松开。 张良托住他的身体,转头看向一旁的掾吏,“瞿大夫,你来说说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 瞿大夫是这块有名的大夫,这街头巷尾就没人不认识他,前不久他儿子替了他的位置,众人还以为瞿大夫这是养老去了,没想到他竟是来了这。 瞿大夫对众人拱手行礼,这才缓缓开口,“这四个孩子是今日被送到学院里来的,可他们身上的伤都是几天前落下的。” 他蹲下来,掀开孩子的衣角,指着那些露出的伤疤道,“这些地方已经结痂,显然至少有一天以上,这里还有不少拳头打过的痕迹,凭这力道和角度,显然是身材高大的成年人才能做到。” 瞿大夫轻叹,“我们这里就一些老头子和群孩子,谁能弄出这样的伤。” “你和他是一伙的,当然会替他说话。”范婆子不死心。 “你若不信,可以请其他的大夫过来验伤。”瞿大夫冷哼。 这范婆子他也认识,平日里仗着认识些权贵,就在这一片横行霸道,他已经看不惯许久了。 人群之中亦有其他善于医理的人,证实了瞿大夫所言非虚。 范婆子见已经没了赢的希望,便想开溜,“既然不是你们干的,那我这是找错人了!我这就把人带回去,这事我不赖你们!” 众人皆为范婆子的无耻而感到震惊,事情反转了,她就想这么轻飘飘地揭过去? 不少人脸上都有些不甘心,可忌惮于范婆子往日的余威,又不敢多言几句。 “等等,你莫不是没有听清楚,我刚刚是在告你掠卖人口,你说他们是奴隶,那可有他们的契券?”张良淡笑道。 是啊!众人眼前一亮,目光都落在中间那个年轻人身上,这元溪学院是没问题了,可这范婆子掠卖人口这事还没解决呢! 若说什么事是最伤天和,莫过于掠卖人口,人家好好的人,被卖去做了奴隶,若是掠卖小孩,那更是罪加一等。 范婆子眼神闪躲,她的确有那些孩子的契券,可她根本不敢拿出来。 “我,我今日没带。” “那让你属下回去拿!” “周掾吏,你说说话啊!你是知道的,我那可是正经生意啊!”范婆子将希望放在掾吏身上。 掾吏念及几分旧情,正欲开口息事宁人。 张良道:“周掾吏,这范婆子其罪一:掠卖孩童,对其进行施暴;其罪二:寻衅滋事,意图敲诈勒索;其罪三:污蔑太后,险毁其声誉。” 前面两样,众人倒是能理解,可这最后那句“污蔑太后”,这又怎么和太后有关系? 有些反应快的,立马就猜到了这家学院背后的人,眼中不免有些震惊。 “太——太后?”周掾吏嘴唇有些发抖,不敢置信。 之前渭阳君的事,这雍城大大小小的官员可都听说了,再加上岁祭那场风波,现在这雍城里,谁敢得罪太后。 周掾吏怎么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学院竟能和太后扯上了关系。 “这,你胡说八道什么?”范婆子腿都在抖,她只是想图点钱财,又没想找死。 若是知道这里是秦国太后的地盘,纵使她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靠近啊! 张良轻叹,“太后当初开这学院,本是想让这些孩子能有一个安身的地方,从不曾图什么名利,也不欲让旁人知晓,可如今有人上门挑衅,若我还不言明此事,怕是哪天又有人污蔑这里是掠卖孩子的地方,那太后的善心,便当真是被辜负了。” 若是刚刚得知太后是这学院的主子已经够让人震惊,现在这番言论,便是不得不让人佩服了。 行善不为人知,实乃是大善。 秦国的太后,这个与他们这些黔首根本不会有任何接触的人,竟能念及他们,愿意给他们的孩子提供庇护。 尤其是周围的人看着拿着木棍,护着学院的孩子,纷纷想起自己家的孩子来,眼中不免泛起泪光。 他们秦国有这样的太后,实乃国之大幸! “太后娘娘没错,错的是这恶人贪心,大人,你还不快把这恶人擒获。”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嚷嚷道。 众人这才回过神,纷纷义愤填膺地指责范婆子,甚至有人偷摸着朝她扔石子。 一块石头砸过来,接下来就是更多的石头。 范婆子被砸得头破血流,四处躲藏,那四个助纣为虐的大汉也被波及到,最后还是他们被周掾吏带来的人给抓起来了。 众人这才罢休。 有人怯生生地问,“先生,那你们这里还收孩子吗?” 张良微微勾唇,“自然还是要收的,只是学院能容纳的人并不多,所以优先收留那些家中实在养不起的孩子。” 人群中突然有人哭了出来,“若是我家孩子当初能遇上这样的地方,他就不会被活活饿死了。” 喜欢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请大家收藏:()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6章 被人夸了 这哭声让周围的人安静下来,一个个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哪个没饿死过人? 尤其是这寒冬腊月,很多人都是在睡梦中死去的,等到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僵硬了。 他们平日里都是勒着裤腰带过生活的,所以一旦遇到天灾人祸,哪怕是这常见的雪灾,都有可能要了他们的性命。 还有像范婆子这样的人,时时刻刻盯着他们,准备从他们身上咬下血肉。 世道艰难,他们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来日,只能活一天算一天。 他们之前听说过这元溪学院的事,但没几个人愿意相信,毕竟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万一孩子送进去,要不回来了,那他们连哭的地方估计都没有了。 如今已经证明这里不是啥吃孩子的魔窟,再看这些孩子的面容,一个个养的干净又精神,比自己家的孩子还健壮。 更何况这里可是太后娘娘让建的地方。 他们不知道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们清楚地知道太后是大王的母亲。 那可是大王的母亲! 整个秦国地位最高的女人。 她怎么可能费这么大劲地让人来害孩子? 这分明就是救苦救难的神仙娘娘,特地来帮他们的。 哪怕只是让他们的孩子能活着,那这日子也便是有了指望。 众人千恩万谢,有些脑子活络的,已经回去领自家孩子了。 周掾吏将范婆子等人用绳子给捆起来,试探地问,“这位先生——” “在下张良。”张良朝他行礼。 “今日若非张先生在此,我等哪里能抓到这犯人?你放心,此事我会严肃处理。” 张良点头道:“另外还有一件事要拜托周大人,这四个孩子的来历我尚不清楚,还需您来调查,若是他们家中父母尚在,良也会派人将他们送回去。” 周掾吏有些惭愧,“张贤弟不愧是太后身边的人,我会查清楚的,只是在还未寻得他们父母之前,还得贤弟继续操心了!” “这是自然,那便多谢周大人了!” “不敢不敢,都是本官应当做的,若是下次再遇见这样的事,你只管派人来唤我,我定严惩不贷,不会让人扰了太后。” 周掾吏感觉自己脸都要笑僵硬了,这辈子除了在县令跟前,他还没对别人笑得这么灿烂过。 张良也同样十分客气,朝他郑重行礼道,“秦国有您这样的官吏,何愁这天下不能安定。” 周掾吏抚掌大笑,就差拍着肩膀跟张良称兄道弟。 人群散去,张良正要带人回去,余光之中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心中一慌,竟有些心虚,缓步走上前,小声问,“您怎么来了?” “听说有人闹事,我过来看看。” 赵元溪听到消息后就过来了,只不过她没想到居然能看到这一幕,让张良做学院的副院长看来的确很合适。 “先带这些孩子进去吧!” 这大冷天,冻着了就不好了。 赵元溪眉间带笑,看到几张熟悉的面孔,笑容又加深了些。 楝站在最前面,见着赵夫人心中一喜,似是突然反应过来,“您就是秦国太后吗?” “如果你问的是赵太后的话,那我的确是。” 楝激动地红了脸,嚅嗫道,“谢谢您愿意让我们在这里读书。” 其他的孩子也睁着那双大眼睛,巴巴地看着赵元溪,年纪小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便奶声奶气地跟着他一起道谢,年纪大些的,已经吓得跪在地上,不敢再说话。 赵元溪走到那个跪在地上的孩子面前,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你怕我吗?” 小孩点头又赶忙摇头,“您是好人。” 赵元溪十分认可他的话,点着头道,“是啊!我是好人,也是和你们一样的人,所以你们不用怕我!” 她摊开手,“你们看,我也是两只手,两只脚,一个脑袋。” 小孩们将赵元溪围在一起,仰着小脸,好奇地看着她,有些胆子大些的,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摸她的衣服。 赵元溪干脆挨个摸了摸他们的小手,笑道,“是不是一样的?” “是!”孩子们脆生生地答。 手是一样的,但比他们的手要暖和,而且还香香的,比春天山上的花还香,比夏天的野果子还香。 赵元溪被孩子们簇拥着进了院子,张良见状也不由有些惊讶。 他管理学院这么久,这群孩子对自己大多是恭敬,鲜少表露喜欢,可太后来这里才第一次,就受到小孩如此敬爱,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不过,赵太后手底下的人,都对其十分敬重,这一切好像又不怎么奇怪了。 张良让人将那四个孩子带回去,虽然那三个昏迷不醒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救活,但也不能就这么将他们放在这,若是有人死了,那范婆子就是罪加一等。 院中热闹非凡,跟打了胜仗一样。 赵元溪催促道:“好了,人已经看完了,快些回去,先生们还在等你们!” 把人给哄了进去,赵元溪长舒一口气,小孩虽然可爱,但太多了还是让人遭不住。 “您应该保持住您的威仪。”张良走到赵元溪跟前,忍不住开口。 赵太后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心慈,张良担心这会让人生出不敬之心。 赵元溪侧身看着他,打趣道,“你都差点把我捧到圣人的位置上了,我对这些孩子和颜悦色一些又算什么?” 张良脸一红,对上赵太后那促狭的眼神,“我所言并非为虚,不过是在陈述事实。” 赵太后的确有兼爱天下之心,他不过是将这件事宣扬出去而已,一来能避免今后的很多麻烦,二来也是让赵太后得到应有的赞誉。 名声这东西,看似没有什么实际的用处,可有时候足以撼动一个国家。 赵太后名声越好,追随她的人也会越多,这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赵元溪惊讶不已,张良这是在夸自己?他这就是在夸自己! “真没想到,我在你眼里竟这样好?” 这夸得她都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 喜欢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请大家收藏:()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7章 应扬名天下 霎时间,张良连耳廓都红了个彻底,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扶额,感觉有些头疼,刚刚他莫不是疯了,竟在为秦国的太后造势? 张良脸上闪过一丝懊恼! 可看到赵太后笑得那般开心,心仿佛又渐渐平静下来,他是在给赵太后办事,现在自己既然是她手底下的人,自然应当为她分忧,这没什么不可以的。 更何况她行的乃大善之事,于情于理他都该助她一臂之力。 张良忽略赵太后笑容,神情严肃道,“太后既然有意施仁予万民,本就该借由您太后的身份,您此前只做不说,那是韫椟而藏,非行大事者所为。” 若以贤者的名义救助那些平民,所能影响的最大范围不过也就这小小的雍城,但若用太后的身份,所有人都能看见,到时候影响的将会是这个天下。 赵元溪愣了愣,她这是被教训了?刚还夸她呢!怎么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了? 偏偏张良这话,的确说得在理,赵元溪无法反驳。 她之前虽没有故意隐藏自己的身份,但出门时确实有吩咐不要喊自己太后。 没办法,她平日里喜欢出来瞎逛,若是让很多人都知道她是太后的话,到时候会有很多麻烦。 她可不想自己走一路,两边跪一排。 赵元溪想到这个画面,嘴角有些抽搐,不过这事显然还是利大于弊,她清了清嗓子,淡声道,“你说的对,的确该把我这名声给宣扬出去。” 这元溪学院就很适合作为宣传,毕竟这些学子就是她的活招牌。 赵元溪拍了拍张良的肩,对其给予厚望,“那此事就交给你了,我再改天给学院写个大招牌,你再找个地方挂着。” 虽然她字之前不咋样,但这么久了,人不可能没有半点进步,赵元溪已经对自己的字有了几分自信。 既然是她的学院,自然应该挂上她亲手写的字迹。 张良狐疑地看了一眼赵元溪,对她莫名的自信,产生了几分怀疑。 他可十分清楚,赵太后平日里的书信,都是由长今女使代笔的,他至今为止未曾见过赵太后写的字! 不过,这只是无伤大雅的东西,张良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去质疑这种事情。 赵元溪秉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准备在这里逛一逛,看看有什么东西需要添置的,张良则随行在侧。 赵元溪有什么问题,他都对答如流。 赵元溪心中越发满意,不愧是汉初第一谋士,果然好用啊! 她暗戳戳地想,若是哪天张良跑了,那即便追到天涯海角也得把他给逮回来,至于让他给刘邦干活,那更不可能了! 赵元溪眼珠子一转,坚定了要将张良留在秦国的心。 两人走到书室,屋里堆放的都是从沧浪阁里摘抄过来的书,还有些人正在抄录。 “这些都是你们手抄的?”赵元溪随手翻看了一本,忽而想起自己还没有干的事。 当初想着要搞印刷,但因为需要她抄写的地方不多,这事也就暂时搁置了,现在这学院都已经开了起来,那这活字印刷就迫在眉睫了。 成百上千名的学生,他们需要的教材,若是要一点点抄写的话,也不知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张良见太后如此发问,便知她心里头估计又在打算做什么东西了。 “太后想做什么?”张良直接问。 赵元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不要说得他们俩好像很熟的样子,她在想什么,他怎么知道? 张良浑然不觉自己这话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只好奇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回答。 赵元溪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又问,“现在那些学生人人都拿到书了么?” “自然不是,书籍珍贵。”张良顿了顿,“虽然雍纸充足,但要人人都有书那显然还做不到,那些书都需要孩子们自己去抄录。” 果然如此,赵元溪听到这个答案,并不觉得奇怪,能有足够的雍纸提供给他们,那已经是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事了。 赵元溪道:“我这里有个法子,可以省去让人抄录的过程,你将隔壁房间腾出来,过段时间我让人将东西送过来,到时候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先卖了个关子。 活字印刷术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只需要用黏土做些小方块,在方块上刻上反体字,然后将这些小方块烧制成小陶块,将这些陶块排列好后就可以进行印刷。 黏土赵元溪不缺,她那个青瓷作坊有各种各样的土,连烧制的容器都一应俱全,只要让陶工忙一阵子,就能捣鼓出来。 不过这些字数量还是有些多了,打底得需要刻一万个不同字块,估计得做个十来万个才够用,这得花不少的时间。 张良见赵太后自信满满,不再追问,反正赵太后拿出的东西,总是那么奇怪,若真有能不用抄录就能成书,也不是不可能。 他甚至隐隐有些期待了。 元溪学院张良打理得很好,即便赵元溪想故意找点茬,也没找到什么问题。 “这些天,辛苦了!”赵元溪转头对张良道,她这可是发自真心的感谢。 即便她自己亲自过来,估计也做不到这么好,甚至她没有想到的问题,张良都能一并解决。 如今他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雇佣童工,还不给钱,赵元溪感觉自己简直是太黑心了! 但没办法,她手底下能干这些活的人真不多。 淳于越倒是可以,可他毕竟是大儒,又有官职在身,平日里还得给扶苏和子婴他们上课,让他处理学院的事几乎不可能。 至于儒家其他的学生,倒也有几个能用的,但让他们教书或许还行,管理学院还得再多练练。 至于法家的那些人—— 还是算了吧! 赵元溪担心他们会吓坏这群孩子。 张良闻言,眼中闪着光,努力按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不算辛苦,这里的人都挺听话的。” 除了琐事太多,其他人都十分配合自己,还有那些孩子,也许都是吃过苦的人,能有这么个容身的地方,他们都格外得珍惜。 喜欢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请大家收藏:()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8章 往韩魏的商路 话虽如此,赵元溪还是明白这其中的不易,不然好好的叛逆少年怎么会突然变得内敛。 “听说你阿母和弟弟都在新郑,过几天我有商队会途经此处,你可有什么话需要我让人代为转达吗?” 张良微怔,这些天藏在心中的思念如潮水般倾泄而出,他已经来秦国快三个月了,入秦之后他和老师与韩国的人就断了联系。 甚至离开之前,他都没同阿母道别。 张良低下头,眼眶有些湿润,艰难开口,“可否让良写封书信回去。” 赵元溪浅笑道:“当然可以,你有三天的时间,若是有什么东西想送回去的话,也可以准备好。” 张良行了个大礼,郑重朝她道谢。 “对了,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请他们过来玩。”赵元溪似是随口提醒。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张良知晓其中的意思。 秦国攻占韩国只是时间问题,等到城破那日,谁也救不了谁了,即便张家是韩国的大家族,在秦军的铁骑之下,也同那千千万万的黔首无异,生死只在秦军手中。 赵太后这是在给张家人一条生路。 张良从未想过若要护着自己的家人,竟有一天需要靠敌国太后的帮助。 他忍不住自嘲一笑,“良知道了。” 赵元溪倒是想安慰他几句,但她担心自己开口就是韩国要亡,那这孩子估计立马就要心碎了。 有些事,还是得靠他自己克服。 “你母亲喜欢什么?”赵元溪突然问。 张良回过神,表情还有些呆呆的,显然还没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赵元溪白了他一眼,“你不会连你母亲平日里喜欢什么都不知道吧?” “不是。”张良抿了抿唇,又问,“您打听这个做什么?” 赵元溪理直气壮,“我想认识认识令堂,既然能教出你这么个聪明孩子,那她定也是世间难得的聪明人,我也想给她准备一份礼物,不可以吗?” 张良哑然,不知该高兴赵太后夸自己聪明,还是该无奈自家阿母竟也被她给盯上。 “即便您想借此机会,说服他们入秦,那也是不可能的。”张良平静道。 张家的根基在韩国,断没有举家逃亡秦国的道理,哪怕韩国国灭,那张家也会与它共存亡。 “你就不能想得单纯一点,我就想送个礼,别啰哩吧嗦的,你要是不愿意说,那我只能按我自己的喜欢准备了。” 赵元溪其实还真没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人家孩子在她这里工作,那她多多少少该表示一下,至少得让人家放心不是。 张良被怼得无话可说,眼神竟带着几分幽怨,刚刚是谁说要请他母亲和弟弟来秦国的,这怎么成他想太多了? “阿母喜欢看书。”张良只能吐出几个字。 闻言,赵元溪心思一动,开始盘算起自己那里的宝贝书。 或许是她笑得太过灿烂,张良表情微滞,立马打断了她的思考,涨红着脸道,“太后不可给我阿母送那些书!” ??? 啥书?赵元溪不明所以,见张良红着脸,这才想起了什么,小声嘟囔,“那些书也没那么不堪吧!” 她就挺喜欢看的,闲时拿来逗乐,不是挺有意思的么。 果然,即便是千年前的年轻人,那也是个小老古板,迂腐! “我像是那种不知礼数的人么?”赵元溪没好气道。 张良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把赵元溪都瞧着有些心虚。 她姑且算是不太守规矩,但那是在自己人面前,平日里她还是很正经的,这太后她做得不是也有模有样的么! “还有,我要送什么东西,你也管不了!”赵元溪又补了一句。 气得张良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瞪她有什么用,赵元溪轻哼,她就是给张良他妈送个男人,他都阻止不了。 赵元溪神色得意地离开。 张良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痛了,对上赵太后,他总是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了! 三天后,张良带着他写好的信来寻赵太后。 商队的人除了赵元溪雇佣的,还有昌平君派来的一些人。 这次他们主要是将雍纸和青瓷运往韩国新郑,再前往魏国,给魏王的宠臣献礼。 零零总总,竟装了满满十几辆车,瞧着竟一眼望不到头。 高昇清点好东西后,将账簿交给赵元溪查看。 赵元溪早就看过这些了,扫了一眼后,便合上了账簿,“这次要打通通往韩魏的商路,你们估计得几个月才能回来,切记要多加保重,这些东西虽然贵重,但都比不得人贵重,若是有什么危险,务必要记得保人为先。” 高昇心中涌起一丝暖流,“太后娘娘放心吧!奴才定然怎么将人带出去的,也会把他们给带回来,这些东西也会护好的。” 七国争斗不休,各国四处遍布匪盗,那些匪盗最喜的就是打劫行商,在这个时代做生意,尤其是做跨国生意,那是得冒着生命危险的。 行商为了安全,会雇佣一些护卫,高昇瞅了一眼自己带的人自信满满,更何况有秦国的旗帜,普通的匪盗根本不敢对他们动手。 张良这时候过来,见如此庞大的车队,不禁有些吃惊。 “你来了?你再不来,我的这些人就要走了!”赵元溪笑道。 张良朝她行礼,“是良来迟了,这里是给家母的信,劳烦太后了。” 他双手呈递过去,赵元溪见只有一封信,微微挑眉,笑着接过来,也没打算打开看一眼,径直交给高昇。 “这就是我要交托你的另一件事了!你将这封信件交给新郑张相爷府邸的老夫人,只说是她儿子送来的书信即可,还有这箱子,是我要送给她的东西。” “诺!” 高昇将那封信收入怀中,视线在张良身上扫过,眼眸闪过一丝危险的精光。 张良似有所感,与他对视,却只看见一双带笑的眸子。 “劳烦这位公公了。”张良忽略掉心头的那点异样,郑重朝高昇道谢。 高昇笑道:“客气,您是太后的人,能替您办事,那是奴才的荣幸。” 喜欢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请大家收藏:()穿成始皇亲妈后,每天种地养崽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109章 活字印刷术 明明他在笑,可张良就是感觉对方身上那若有似无的恶意。 张良不解,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他吗? 直到高昇领着车队出发了,张良这才收回视线。 “放心吧!高昇虽然平日里滑头了些,但做事还是很靠谱的,不会将你的信给弄丢。”赵元溪肯定道。 张良并未解释自己心头的那点异样,只跟着点了点头。 赵元溪笑眯眯地道:“你不想问问我给你母亲送了什么吗?” 张良抬起头,看着赵元溪,神色平静,“太后自有分寸,不是么?” 哼,没意思! 她还以为能看到张良眼巴巴的表情呢!哪怕是气恼的样子,那也是很有趣的! “行吧!我还是告诉你好了,不然万一某人晚上睡不着觉,那就耽误事了。” “那箱子里放的是淳于先生编的书,我还特地让人换成了韩国的文字,你弟弟应该正是启蒙的时候,或许能有点用!还有我收集的一些古卷复刻本,她定然会喜欢。” 赵元溪没等到张良追问,自己就一股脑地把事情给抖落清楚了。 “多谢。”张良朝她作揖。 赵元溪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那就是她也写了一封信,信里大部分都是张良到这里之后发生的各种事。 她觉得孩子他娘会想看到这些的。 “别谢了,上次跟你说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大半!想不想先去看看?”赵元溪笑道。 没给张良拒绝的机会,就拉着他去了瓷器作坊。 本来不会这么快做好的,可她手底下有不少的能人,直接做到了11大于2的效果。 若是靠陶工一个一个捏泥块确实费时,但若有木匠帮忙,先在木板之上刻出文字,覆上网格,再用黏土进行拓印,那些小字块要多少个都能做多少个,每一个都十分标准。 张良看着堆成小山高的小字块,一个一个如同小小的印章,感觉自己大脑又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侵占。 这种东西如果推广开来,书本的造价将会降低多少,再搭配上雍纸—— 张良不敢再想。 赵元溪取来排版用的木框,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自己要的字块,固定在木框里,用刷子将墨水涂上去,覆上纸张,再将其揭下,一张字迹清晰的三字经就印好了。 “如何?”赵元溪有些得意。 张良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上利国家,下便黎庶,实乃大功德。” “眼光不错!”赵元溪唇角微翘,眸中亮如星河,“那这些东西就交给你了,拓印那些书本的活,你可以让那些孩子一起参与。” 她可没打算养一批只会读书,却不事生产的小呆瓜,学院的各种生产建设他们也应该参与进来。 若是他们能从中学到一技之长,那便有了谋生之道。 字块装了满满的一马车,张良直接被挤到角落里,瞧着可怜又可爱。 赵元溪忍不住笑出声来,“慢走不送了。” 张良被赵太后的小眼神弄得有些不自在,干脆自己驾车回去,只留下一个孤傲的身影。 “还挺在乎形象的?”赵元溪小声道,脸上的笑容愈发的灿烂。 半个月后,雍城突然流行了一种名为报纸的东西,长约一尺半,宽一尺,字迹工整,内容多样。 报纸头版通常都是些法家或者儒家的思想,两方之间的观点互相辩论,极为激烈,另外还参杂着许多其他不错的诗歌,秦风楚辞,倒也让人赏心悦目。 最为精彩的是,报纸的角落里还会有各种小故事,引人入胜,十分精彩,有些不在乎法儒思想的人,为了能看一看这些故事,也会选择买一份。 报纸最底下,还有一行字,“此报纸内容由为元溪学院审定,欢迎诸君能各抒己见,来文探讨,采纳后重金酬谢。” 地址:秦国内史郡雍县雍城宁安街元溪学院。 一纸报纸直接将雍城里的人给震得七荤八素。 雍纸他们都已经用过了,但在这纸上写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文章,还这样兜售出去,着实让他们不理解。 一开始他们单纯只是好奇,可买了之后,仔细查看上面的内容,只觉醍醐灌顶,言之有物。 每篇文章之后都会署上那人的姓名。 雍城的那些有识之人,但凡家中在咸阳混出些名堂的,哪个不知道淳于越和韩非。 一儒一法,两方大家,不在秦国的学宫辩论,竟将自己的思想写在这纸上,让所有人观看。 知识是不可衡量的财富,世家贵族为何能长久不衰,就是因为他们将这些知识进行了垄断。 他们皆以自家的藏书为傲,断不会将这些东西分享给世人。 可如今这些千金难买的东西,就这么摆放在他们面前。 即便那些世家贵族自觉身份尊贵,拉不下脸去学习这些已经成为“低贱”的知识,还是盖不住淳于越和韩非思想的诱惑。 不明目张胆的买,那也会派人偷偷地买上几份。 不过当下能买得起报纸的人,依旧还是少数,首先认字这个门槛就已经筛选掉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愿意买报纸的人还必须家中富裕。 赵元溪元不急,饭总得一口一口的吃,只要她不亏本就行,活着撑下来,撑到大家都能买得起报纸不就行了? 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一开始报纸的出售的确艰难,用户太少,一天能卖个百份,就已经难得,报纸内容的产量也不太够,淳于越和韩非他们虽然有大才,但也不是每天都能写出经典文章出来。 为了能提高报纸的质量,赵元溪先是将一天一更的内容,换成了一周一更,这样产出也就稳定下来了。 可后面来问报纸的人越来越多,之前出售的报纸甚至被炒出了天价。 这就让赵元溪不乐意了,明明是她该赚的钱,咋就进别人口袋了? 她干脆在元溪学院旁边新开了一家报社,专门经营报纸的业务,加大了产量,足以保证满足大多数人的需求,往期的报纸更是重印了好几次,哪怕她提价也有人愿意出钱。 第110章 准备过年 不仅是雍城的人在争相竞求,周边郡县的人也纷纷求购。 利用淳于越和韩非的名气,赵元溪将报社的名声给打了出去,陆陆续续也真的收到了一些人送来的投稿。 只不过那些文章质量参差不齐,必须有人来审阅,赵元溪思来想去,决定让张苍暂代这主编的位置。 虽然张苍现在阅历还不够,但他的文化素养毋庸置疑,另外他还有别人都没有的优势,他虽是儒家人,却与韩非和李斯一样师从荀子,两边皆有涉猎,这样不容易出错。 这件事情显然也瞒不过嬴政。 他让人将那几期的报纸都买了过来,花了好几个时辰才将它们读完。 抛开那些奇怪的故事,这上面的内容的确能让这一张纸价值千金。 尤其是,嬴政的指尖划过那张薄薄的纸,落在角落里的那两个字上,眸子忽明忽暗,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他倏地大笑出声,韩非的价值抵整个韩国也不为过,留下他的确比杀了他更好。 甚至嬴政都有些后悔将人送给太后了,太后能有耐心让韩非为己所用,他如何不能? 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被韩非再拒绝一次,准备先把韩国夺下来,再徐徐图之。 元溪学院,嬴政心中默念。 太后时不时对他哭穷,可为了这地方却愿意砸大把的钱,只为能多养些秦人的孩子。 嬴政初以为这只是她不忍心那些人冻死在这隆冬,可现在嬴政觉得她的图谋,绝不仅仅如此。 开办私学的人不只是太后一人,不少贵族公卿为了能让家中的子嗣接受最好的教育,也会办私学,可那种私学能惠及的人仅仅只限于那个家族,以及附庸于家族的人,还从未有人愿意教那些黔首的孩子。 嬴政想起太后曾送来的那些所谓启蒙教材。 他忍不住轻嗤一声,到时候养出一堆迂腐的儒家人,她就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吕乐,将这些报纸收起来。”嬴政往后靠了靠,揉着眉心缓声道。 “诺!” “大王,要不先去歇息片刻,奴才给您备些膳食?” 大王昨晚就没有休息好,今早朝会那些大臣又争执了好一阵子,接着他又批阅了快三个时辰的奏折,好不容易休息会,大王看这些报纸又耗了这么久的时间。 吕乐感觉自己都要撑不住了,更何况费心费力的秦王。 “可!” 嬴政这才感觉自己腹中空空,有些饿了,似乎冬日的确要饿得比平日更快一些。 嬴政忍不住感慨,搅着碗里的笋汤,有些食不知味,味道过于寡淡了些,他忽而想起自己曾在太后那里喝的汤,她做的那汤好像挺不错的! 如今正值冬季,恰是吃冬笋的时候,嬴政觉得太后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尝一尝冬笋的滋味。 吕乐见大王喝了两三口,就把碗给放下了,小心地问,“可是这汤不合您的口味?那大王可有想吃的东西,奴才这就去让人准备!” “不必了!”嬴政摆摆手,“让人将今日的奏折拿过来。” 吕乐瞧了一眼升上来的月亮,心中叹了口气,将大殿内的烛火点燃,挑了挑灯芯,让烛火更加明亮。 大王今晚估计又要熬夜了。 他忍着打哈欠的冲动,将今日送来的奏折搬了过来。 现在奏折都是用雍纸写的,已经没有之前拿竹简那般辛苦,即便如此,吕乐依旧捧了一大堆,放在秦王右手边的案几之上。 咸阳宫的烛火依旧亮到了四更。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末,天气越发地冷了,赵元溪根本不想出门,这些天都躲在屋里,正过着含饴弄孙的悠哉生活。 赵元溪数着日子,忍不住感叹,“快过年了!” 柚这会正在给太后缝羊皮小袄,听到这么一句,好奇地问,“什么是过年?” 赵元溪抿了一口热茶,笑着解释,“一个全家团圆的节日。” 秦国过年是搞祭祀,现代过年那是家人聚一起吃年夜饭,一起守岁。 可惜的是,无论是赵元溪,还是扶苏和子婴他们,都没有享受过全家团圆的感觉。 扶苏还好,至少父母尚在,是他父王不太讲究父子亲情,赵元溪和子婴那算是同病相怜,两孤儿给凑一堆了。 难得今年过年能有人陪她,赵元溪眼睛亮了亮,“要不咱今年一起过个年?” 柚不知道太后在高兴什么,可见她十分有兴致,便附和道,“太后想过年,那咱就过个年,只是奴婢不知这过年有什么规矩吗?” 赵元溪还真不是特别清楚过年有啥规矩,她父母去的早,十八岁之前是被亲戚朋友给带大的,他们虽没有磋磨过赵元溪,但也只是将她视作是客人,一日三餐照常给她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十八岁之后,赵元溪就是自己独自生活了,她一个人学着做饭,一个人学着照顾自己,逢年过节实验室的人都回去了,她也依旧守在实验室。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过年的时候,因为门卫都要回家了,她不得不也提前回家,为了也有一点过节的氛围,她会买许多自己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回家,然后学着邻居的样子,在午夜的时候,点一挂炮仗。 炮仗哔哩啪啦地响很久,周围格外地热闹。 赵元溪没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多么难适应,她一直是这么过的,如今身边这么些人,这才有些奇怪。 虽然奇怪,但赵元溪不讨厌,甚至有些期待今年的除夕夜了。 “我们可以准备一桌丰盛的晚餐,再把扶苏和子婴给叫过来。”赵元溪思忖着,又道,“我们还可以在院子里准备些竹子,体验一下真正的爆竹。” 自汉武帝改太初历,以孟春正月为岁首,除夕夜就被定在了十二月末,人们那天晚上会利用竹子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来驱赶传说中的年兽。 赵元溪越说越兴奋,甚至拿出纸笔开始琢磨那天晚上他们要吃什么,她写了一条长长的菜单,几乎将这冬日里能寻来的菜肴都罗列齐全了。 第111章 过年啦 许是也觉得准备的菜太多,赵元溪又纠结地划掉了好些个,只保留了一些大家都喜欢的菜色。 她又想到了什么,迫不及待道,“过年大家要换穿新衣裳,吩咐下去,给所有人每人再制一套新衣,柚和长今也该有!” 柚愣了愣,并非因为被赏了新衣,而是这时候的太后好像过于高兴了。 她还从未见过太后笑得如此开心,和平日里的她完全不一样。 柚在一旁,静静地听完太后的计划,有些不忍心道,“其他的都不难,只是不到五天的时间,要制作这么多冬衣的话,织室令那边怕是来不及,而且库房中的布料也做不了这么多人的衣服。” 她并非想看到太后失望的表情,只是这将近百人的衣服,一时半会他们这澧阳宫还真做不了。 若要制一件冬衣,需要织工至少三天的时间,澧阳宫中没有织工,那只能请织室令那边帮忙。 可即便人手够了,现存的布料也不够,织室令那边平日里提供的布料,只够太后和两位公子日常所需,并未考虑过其他。 赵元溪撑着下巴,懒洋洋地靠在桌边,若有所思,“这样啊!那先给扶苏和子婴他们做一套吧!其他的慢慢来!” 衣服的制作流程复杂,制造成本高,也就是赵元溪是秦国太后,才敢这般轻易开口,说要给所有人准备一套新衣服。 当初,元溪学院的衣服还是赵元溪让人从外面买回来的成衣,那些衣服的价格赵元溪到现在都有些心疼自己的钱包。 一套衣服的价格可能是平民辛苦一年都换不来的。 柚笑道,“好,那太后的衣服就让奴婢亲自给您做。” 赵元溪老脸一红,她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她发誓,自己绝对没有闹着想穿新衣服! 这只能怪柚太善解人意了。 赵元溪把自己那点幼稚的小心思给收起来,本想再看会书,却又不知不觉竟睡了过去。 柚抬眸见太后呼吸平稳,将手里的针线给收了起来,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太后不要在这榻上睡。 长今示意其噤声,缓步走到榻前,将赵元溪抱着放在了床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 “今夜我在这里守夜,你先回去吧!”长今压低声音。 柚瞅了一眼正憨睡的太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内室的烛火熄灭。 赵元溪今晚睡了一个好觉,她甚至还做了个美梦,只可惜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她就不记得梦里的东西了。 她伸了个懒腰,迷糊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瞧着自己现在躺的地方,记忆似乎有所回归。 她昨晚不是在和柚聊天么?怎么现在躺在这里了? 记不太清发生了什么,赵元溪也干脆懒得再想,可能是她迷迷糊糊自己爬上了床吧! 听到屋内的动静,长今挑开床幔,微笑道,“您醒了,今天的雾凇很美,您要不要去看看?” 赵元溪想去开,可刚掀开被子,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天气这么冷,难怪雾凇会好看呢! 赵元溪裹了一层又一层,她这才感觉自己好像活了过来,原地蹦跶了两下,就重整旗鼓,打算看看外面的景色。 澧阳宫里种了几棵大树,因为天气的原因,树叶已经掉光了,只留下干枯的树杈。 平日里推门见那光溜溜的树杈只觉荒凉,可今日那些树杈上结满了冰花,如同寒冬下盛长的雪柳,煞是好看。 赵元溪想吟诗一首,可惜文化水平不够,只能贫瘠地夸上一句,“果然好看!” 今日明明是寒冬腊月,可所有人心情好像都挺不错,当然也有可能是赵元溪自己心情不错的缘故。 终于等到了四天后,正值除夕那天! 赵元溪早早地醒了过来。 她还没来地及去找两个小家伙,他们就自己上门了。 赵元溪远远地就瞧见两个雪团子,朝自己哒哒哒地跑过来。 屋檐下的积水融化,又重新凝结,导致地面覆上了一层薄薄的冰。 子婴跑得快,脚下一滑,直接滚到了赵元溪的腿边。 赵元溪没憋住,笑出声来。 子婴摔了个屁股蹲,真不好意思呢,听到大母嘲笑自己,气得自己爬起来,委屈道,“大母不关心我,还嘲笑我!” 赵元溪闻言有些不好意思,笑一个小孩子,的确不是很礼貌,可真的很好笑! 子婴不知道他刚刚有多么的可爱,就像雪地的雪豹,圆滚滚的,一下子就溜过来了。 “大母不是故意的,只能怪子婴太可爱了!”赵元溪摸摸子婴的小帽子,笑眯眯地开口。 子婴刚刚还有些生气,听到大母这么说,反倒开始有些不好意思了。 今早出门的时候,柚姐姐说给他们换上这衣服,这不是他喜欢的款式,他本来不太想穿,可大母好像很喜欢,他姑且可以忍耐一下。 扶苏走得比子婴慢一些,也更稳一些,赵元溪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小团子,心都快要化了。 “大母,柚姐姐说今天是除夕,她说你要带我们一起过年?”子婴像是已经忘记了刚刚的那点意外,期待地看着赵元溪。 扶苏也好奇宝宝似地问,“柚说过年是要大家一起吃团圆饭,这是赵国的习俗吗?我从未在秦国听说过。” 赵元溪只能解释,“不算是赵国的习俗,是大母家乡的习俗。” 扶苏不解,大母的家乡不就是赵国吗?可他又转念一想,大母或许是生活在赵国的小地方。 许多小地方会有不同于其他地方的习俗,似乎也并不奇怪。 “大母今天也换了新衣服!”子婴眨着眼睛,发现了今日大母的不同。 平日里大母穿得总是很简单,身上的装饰也很少,按她的话来讲,就是那些东西太麻烦,可是今日大母居然不嫌麻烦,愿意把那些东西都给带上。 子婴咬着小指头,忍不住问,“这个过年很重要吗?” 他记得岁祭那天,也没见大母换上她的新衣服。 赵元溪一怔,她以前从未觉得过年是多么重要的日子。 可这次她好像的确太过重视了! 第112章 来只烤全羊 赵元溪觉得自己心头仿佛炸开了烟花,望着眼前站着的几人,忽得一笑,如同春风拂去了眼前的冬雪。 “的确是很重要的日子,这是一年中家人该团聚的时候。” 子婴小脑袋一歪,天真地道,“可是我们每天都在一起,那是不是就算天天过年了。” 赵元溪忍俊不禁,可不是么!他们一直在一起呢!平日里和过年也没什么区别。 感觉衣角被人扯了扯,赵元溪低头看去,便见扶苏仰着头,神情有些紧张,又满含期望,“那父王和阿母他们也会来吗?” 赵元溪面露难色,完了!她压根没想过邀请嬴政! 她平日虽爱称呼嬴政是自己便宜儿子,或者喊他政儿,实际上她还真没把嬴政当做是一家人,顶多就是神秘又迷人的老祖宗,还有她的大金猪。 谁过年的时候会想着把祖先或者老板请回家? 更何况即便是她愿意,嬴政哪里会有时间搭理这样的闲事? 赵元溪轻叹道,“你父皇他们应是来不了,不过我们可以给他们准备一份礼物,好不好?” 扶苏眸中难掩失望,可他很快又打起了精神,脆声声地答,“好!” 年夜饭需要准备的食材很多,好在不需要赵元溪自己去采购,吩咐下去,便有人送过来。 赵元溪这次不打算让膳夫帮忙,而是带着他们几个一起准备。 她已经好些时候没有亲自下厨了,天气太冷,人总是喜欢偷懒,反正子婴虽偶尔抱怨几句,也还是会老老实实吃饭,至于小扶苏,那就更好养了!给啥吃啥,从不挑食! 之前高昇送过来的种子,有些已经收获,赵元溪得了不少好东西,大蒜就是其中之一,还有各种香料,例如芝麻、小茴香、麻椒等都有。 这些东西都齐全了,不做顿烤肉简直就是浪费,赵元溪这次打算直接做烤全羊,想到烤肉的味道,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刚崽的小羊羔被处理得干干净净,腌制了三四个时辰,直到每一块的肉都浸透了料汁的味道,才放在铁架子上烤制,底下的碳是用胡桃木制成的,会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才烤了不到半个时辰,空气中就开始弥漫起烤肉的味道,羊油在炭火的炙烤之下,滋滋地冒出来,落在底下的炭火上,发出嘶拉的声音。 子婴又将自己的小板凳给搬了过来,蹲守在炭火旁边,眼睛仿佛都在冒绿光,口水止不住地流出来。 “估计还要一个时辰,你要和扶苏去外面玩会吗?”赵元溪拍了拍他的脑袋。 子婴立马摇头,擦了擦嘴角流出的口水,“我可以等!” 和扶苏啥时候不能玩,可这吃的要是没了,那他估计会难过一整年。 赵元溪失笑,干脆也给扶苏找了个小凳子,“那行!你们就在这里玩,不准玩火!小心玩火尿床!” 子婴瞬间瞪大了眼睛,脸歘得一下就红了,差点跳起来捶赵元溪,嚷嚷道,“我没有尿床,我已经不会尿床了!” 周围人都听到了,可又怕惹恼了他,只能憋着笑。 子婴脸烫得厉害,委屈地瘪嘴,眼瞅着就要放声大哭,赵元溪直接往他手里塞了根烤好的玉米,“喏,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不要吵了!” 子婴吸了吸鼻子,一下子就哭不出来了,见旁边的扶苏已经在啃玉米,哼哼唧唧地坐下,狠狠地咬了一大口的玉米,似是在发泄什么。 赵元溪状似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小样!这不一下子就被她拿捏住了么! 除了烤全羊,赵元溪还做了不少其他的菜。 太阳西沉,暮色将至,晚霞为天空染上了绚丽的色彩。 赵元溪取来了一壶酒,因为她酒量不好,平日里她甚少喝酒,不过今日是个例外。 门一关,外面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赵元溪让长今和柚她们坐下,五人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菜,中间还有一只热腾腾的烤全羊。 子婴早就等不及了,赵元溪一说开动,他的小手就伸向了中间的那只香气四溢的羊。 偏偏他手太短了,只能捞到一点烤焦了的羊皮,连个味都尝不太清楚,他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家大母。 赵元溪哑然失笑,替他撕了一大块的羊肉,给扶苏切了几段羊排,又对长今和柚道,“大家一起做的饭,那就该一起吃,今日这里没有君臣,不必守那些规矩。” 伺候太后这么久,两人也算是摸到了些门道。 当太后说这话的时候,那是真的不要他们守那些规矩了。 柚笑着给赵元溪切了一大块羊腿,“话虽如此,太后娘娘今日最辛苦,这羊腿合该娘娘享用。” 赵元溪十分赞同,开始专心吃饭。 长今替她倒了杯酒,也被她直接一饮而尽。 扶苏左右看了看,小小脑袋,大大疑惑,他怎么觉得大母这样子,像极了咸阳的那些秦国宗室子弟? 一个添菜,一个倒酒 扶苏忍不住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可能不太清醒。 赵元溪见他盯着自己,久久不说话,以为他是在看自己手中的酒杯,立马正色道,“这个不能给你喝,小孩不能喝酒。” 扶苏眨着眼睛,刚想说自己并不想喝。 “唉,真拿你们没办法!”赵元溪忍不住叹气,给他碗中盛了碗酒酿丸子,“不用看了,你们只能喝一点这个。” 被塞了碗酒酿丸子的扶苏,这才发觉可能不是自己不清醒,而是大母醉了。 喝多了的大母话好像尤其的多,笑得也越发开心。 扶苏擓了勺糯米丸子放入嘴中,嘴角不禁露出浅浅的梨涡,很好吃,醉的大母虽然和平时不太一样,但对他们还是一样的爱护。 长今也发现太后似乎已经有些醉了,将她手中的酒杯换成了水杯。 赵元溪也不恼,没酒喝了,就乖乖喝水,看上去老实得不行。 她是有些醉了,不过脑壳还是清醒的,小酌怡情,大酌伤身,这个道理她比谁都清楚。 她知道自己的酒量在那! 第113章 雍城来的礼物 这顿年夜饭吃了将近半个时辰。 等他们都吃完,桌上还剩许多的菜。 赵元溪撑着下巴,有些苦恼,“还是做太多了!” 她已经去掉了许多菜,仅挑了一些大家都爱吃的,只能怪烤全羊太占肚子,吃了羊肉好像就吃不下太多东西了。 “太后不必担心,宫中还有许多的宫人,不会浪费的。” 刚来伺候太后的时候,柚不理解为什么堂堂秦国太后要计较这些东西。 她伺候过的人不多,但也知晓贵人们的习惯。 他们通常只在乎菜肴丰不丰盛,哪里会在乎东西会不会浪费。 即便有人推崇节俭,但与太后相比,好像也还差一些。 柚一直觉得自己伺候了个奇怪的贵人,不喜欢朱钗,凡事还喜欢亲力亲为,弄得她很多时候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 可偏偏一旦她有这种想法出现,太后总是会夸赞她做得有多好,她又有多么离不开自己。 柚低着眉,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太后虽然奇奇怪怪的,但太后绝对是她这辈子能遇见的最好的主子,也是她最为钦佩的人。 赵元溪听到柚的话,这才放心下来,伸了个懒腰,“吃完咱还有件事要忙活!” 扶苏和子婴齐刷刷地看过来,赵元溪戳了戳扶苏的脑袋,“忘了,你刚才同意要给你父王准备点礼物的。” 秦王拥有的珍宝无数,但他绝对没有吃过他亲儿子亲手做的饭。 过年还能干啥,那当然是包饺子了! 院中烧着的竹子发出噼啪声,赵元溪等人在屋内一块包饺子。 子婴作为熟手,包出来的饺子看上去有模有样,可扶苏那是真的没碰过这些东西。 他感觉包饺子比写功课还难。 明明他已经将馅给装进了饺子皮里,手一捏,它就又不听话地从别的角落冒出来了。 花了半个时辰,扶苏望着自己面前的面团混肉泥丸子,陷入了迷茫。 见大母手一捏就是个漂亮饺子,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这手好像不太听话? 赵元溪被他的小表情给逗笑了,只能手把手得教他,这才堪堪凑出了一盒能看的饺子。 子婴有些嫌弃地瞅了一眼盒子里奇形怪状的东西,不住地发出叹息声,最后十分大方的将自己包的也放了一些进去。 扶苏做的实在太难看了,秦王伯父脾气那么差,眼光还贼高,到时候肯定会嫌弃扶苏做的丑东西。 唉!还得他来才行! 赵元溪瞧见了他的小动作,眸中满是柔色,心中盘算着,子婴都这么大方了,她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 于是,本来只有一层的食盒,硬是被加到了两层。 一匹骏马乘着夜色出发,从雍城赶到了咸阳,天微微亮之时,正好送达秦王宫。 嬴政昨晚依旧很晚入睡,这会刚醒,精神未免有些不济。 吕乐替他边换衣服,边笑着道,“大王,昨晚太后那边命人送东西过来了。” 平日里太后都是在白天送东西过来,有什么要紧的事,居然让她如此迫切地来寻他? 嬴政下意识地认为太后是遇到了什么急事,皱着眉问,“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吕乐忙道:“太后说是饺子,是太后和两位公子亲手做的。” 吕乐让人将食盒取来,当着嬴政的面打开,一排排饺子码放整齐,有些看上去白白胖胖,有些则姑且能算得上是个东西。 嬴政微微挑眉,这怎么都只是看普通的食物而已,有必要大半夜让人送过来吗? “太后还说了什么吗?” “太后说此物需要煮制后才能食用,便再无其他。” 嬴政越发不解,有些猜不透太后到底想做什么。 吕乐又问:“大王今早可要用这些饺子?” “可。” 没过多久,吕乐小心翼翼将饺子端上桌。 饺子本就已经调过味的,只需要用沸水煮一炷香的时间就可以捞出来食用。 嬴政用膳时十分安静,动作不疾不徐,如行云流水。 吕乐也看不出这东西到底好不好吃,只是光闻这味道,应该还算不错。 等秦王放下筷子,吕乐这才瞅了一眼空空的碟子,又偷偷观察到大王嘴角微不可查地上扬的一丝弧度,就知道这顿饭,大王是吃得很满意了。 吕乐笑着上前,给大王递上帕子,送上茶水,笑道,“太后还送来了这饺子的制作方子,大王若是喜欢,奴才就去让膳夫也跟着学学。” 嬴政瞥了眼吕乐,语气依旧是不紧不慢,“此事你处理就好。” 吕乐笑得越发高兴,大王既然没有拒绝,那就是同意。 嬴政见他笑得满脸褶子,轻哼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奴才这是为大王高兴,太后这是惦记大王呢!” 惦记他?嬴政轻嗤一声,那人才不会惦记他,顶多就是惦记他手里的钱,还有人。 至于这饺子? 他秦王哪里会是被这点蝇头小利所打动的? “之前让你去寻的农家人,可有进展?”嬴政忽得开口问。 冬季已经快过去了,等到二三月份,就该是农耕的时候,那人那么喜欢种地,定然不会错过这耕种的时间,她手里的那些玉米种子还等着种下去。 嬴政觉得是时候开始准备春耕的事宜了。 吕乐连连点头,“治粟内史现下找到人了,他们已经在来的路上。” 秦王要找的人,哪怕是掘地三尺那也得找出来,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些农家人而已。 嬴政微微点头,唇角轻勾,心情十分不错。 太后带着人给他种地,若是今年能是个大丰之年,那他就可以更快对其他国家出兵,统一天下,指日可待。 吕乐替他戴上冕冠,整理好衣服,再替大王配带上那柄长剑。 嬴政神色恢复如常,望着外面刚刚升起的太阳,俯瞰着从四面八方赶来的秦臣,睥睨着周边的一切。 吕乐眼中满是崇敬和喜爱,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终于长成了比他的父亲,大父,甚至祖父还要优秀的君王。 他不知道秦王会走到哪一步,但他清楚的知道,在这位秦王的手中,秦国注定会进入新的盛世。 第114章 清晨的风波 今日沧浪阁也变得热闹不少,太后给他们放了两天的假,虽然不知道为何今日要放假,但不妨碍这些年轻人高兴。 “这是什么?闻着真香。”令尹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头发乱糟糟的。 许义笑着给他盛了一碗,“太后让人送来的,说是饺子。” “多谢!”令尹接过那碗,随意找了个位置挤进去,唏哩呼啦地就吃了起来。 邹恒皱着眉,往旁边挪了挪。 对面的那些儒生见状,嫌弃地撇过脸去,这令尹明明是贵族出身,行事作风却和那些地痞无赖没什么区别。 真不知太后为何如此看重他,甚至将那报社的副职都交给了他。 张苍能当上那报社的管事人,他们还是信服的,毕竟张苍师从名门,学识渊博,见识过人。 他得太后娘娘器重那是应该的,可这令尹除了出身好些,从头到脚没有任何值得让人夸一句的,他凭什么? “不知礼数!”不知是谁突然开口。 令尹吃得正开心,压根没在意这话,可一旁的邹恒注意到了,抬眸望去,幽沉的眸子如汪寒潭,直抵人心。 那人立即噤声,眼神闪躲。 许义见状缓和气氛地问,“还有谁要再加点吗?” “我,我,我!”令尹立马把自己碗里的那两颗饺子塞嘴里,口齿不清地道,“许兄,给我再来点!” 许义失笑,无奈地又给他添了一碗。 心满意足地吃饱之后,令尹摸着肚子,心情甚悦,挑眉看向角落里的人,“又没吃你家粮食,你在这叨叨什么?不爱看我这样子,那你自己滚出去呗!” 本以为是个软柿子,没想到碰上了硬茬,刚说话那人脸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气得不轻。 许义以为刚刚令尹是没有听见,敢情他是准备吃饱了再和人对骂! 那人脸色铁青地道:“难道我有说错吗?你本来就不知礼数,天天写那些市井胡言,哪里是君子所为?” 令尹一副只要我没道德,道德就约束不了他的模样,上下打量着他,“我有说过自己是君子吗?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儒家有你这样的——” 张苍眉头紧皱,打断了令尹的话,“令尹兄,在下替陶兄向你道歉,还请你不要计较。” 令尹轻哼,不过张苍毕竟同他一处办事,这点面子他还是愿意给的,“行,我不说就是了!” 可他愿意停战,不代表别人就愿意。 “你别以为太后有多看重你,不过是拿你来取乐,太后早晚会看清你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留在这里。” “我不配难道你就配了,除了些一些酸言酸语,你说说你还能干什么?”令尹似是突然恍然大悟,表情略有些古怪,“你不会是因为被我拒收了文章,而在这里恼羞成怒吧?” 报社现在许多文章就是出自这些学子。 法家的人现在跟着韩非和魏夫子,在折腾新的律法的事,反观这些儒家学子自从著完书后,太后就没有再给他们太多任务了,他们虽还在对各种书进行修订,但也的确空闲了不少。 适逢开了报社,需要大量的文章填补,这些学子这才有了用武之地。 可好的文章那么多,不可能每一篇都能印刷上去,有些质量较差的就直接被拒收了。 令尹想起此人,他不就是当初自己婉拒的那位么! 陶志羞愤不已,“我,我只是就事论事。” “哦!”令尹满不在意应道,双手负在身后,阴阳怪气道,“那我也就事论事,你写得就是差劲,有这功夫写什么文章啊!你还不如去外面找个给人写信的活,说不定还能赚点钱来养活自己。” 众人不禁同情地看着陶志,惹谁不好,偏偏要惹令尹。 平日里他看着和和气气,但要是把他惹生气了,他能把你祖宗十八代给拉出来痛骂一顿。 张良适时走了进来,他昨晚太晚睡了,以至于今早差点错过吃早膳。 见周围气氛不太对劲,他也不是很在意,拿着碗就要给自己盛饭,他现在真的很饿。 许义见状忙将勺子递给他。 “多谢许兄。”张良朝他微微颔首。 陶志正在气头上,见张良这么晚赶过来,便朝张良撒气。 “过时不候,这难道也要有人来教你吗?” 他对付不了令尹,难道能个刚成年的孩子都对付不了吗? 张良莫名地瞅了他一眼,淡淡道,“用饭的时间还没有过。” “切——陶志,你本事你就朝我来,对小孩阴阳个什么?”令尹将手搭在张良肩上,摆出一副这人我罩着的架势。 “呵,你们两人还真是沆瀣一气,难怪能哄得太后如此信任你们!”陶志冷哼。 一个成了元溪书院的副院长,另一个是报社的副主事,敢情早就勾结在了一起。 张良对令尹把自己当做小孩这事,略有些不满,虽然他是这些人中年纪最小的,但令尹也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吧! 他动了动肩,让令尹的手放下来,同他保持着距离,这才缓缓开口,“决定是太后下的,你若不满,可以向她请求将我换下来。” 虽然张良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但若是能解除自己身上的担子,他也是十分乐意的。 陶志道:“你以为我不敢吗?若非韩非子护着你,你早就被秦国驱离了。” 张良忽得沉默了。 有些人他只会固守自己心中的道理,看不清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何必再同他多言。 张良不再说话,低头认真吃饭。 陶志还以为自己说到了张良的痛处,不免有些得意,如同得胜的孔雀,扭头离开。 令尹撞了撞邹恒的肩,小声嘀咕道,“你说他要干啥去?” 邹恒看了一眼张良,因为张良这会正坐着,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虽说他一直不喜张良,但这些日子张良的确在为太后的事竭尽全力,太后当初没看错他。 邹恒抬步离开,令尹跟上去,幸灾乐祸地道,“等等我呀!我看他走的方向像是去澧阳宫,别不会真的去找太后了吧!” 第115章 道心破碎 张苍视线落在安静坐在角落里吃饭的少年身上,心中忍不住地叹气,有些人喜欢自找没趣,他也拦不住。 周围法家的那些人,看了这么一场热闹,纷纷憋笑。 张良是韩非子的弟子,那也算是半个法家人,他得太后器重,不管怎样,便也算是胜了儒家人一筹。 看到这些平日装腔作势的儒家人不开心,那他们就更开心了。 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外面太阳正好,赵元溪这会心情不错,还想出去溜达溜达,结果就正好碰上满脸愤愤的学生。 她温声问:“怎么了,是沧浪阁那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这个学生她还记得,似乎叫陶志,平时就跟在淳于越后面,也没什么特别的才能,不过他学识尚且不错。 陶志心中压着一团的火,可到了太后跟前,却只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 赵元溪语气轻松,“你既然来了,那必然是有话想对我说,怎么现在又不肯说话了呢?” 陶志深呼吸,“太后当初让我们著书,好不容易著好书后,便将我等抛在一边,可是觉得我等才华不够?不堪大用?” “此话怎讲?我自是信任你们的才华的!”赵元溪差点大呼冤枉,她这个半文盲,怎么好意思说人家没才干? “那为何太后信任张良,都不肯信任我等!宁愿去相信韩国来的竖子!”陶志追问。 赵元溪眼皮一跳,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 不是她说,这些人还真比不上张良,这些儒家弟子让他们写写文章倒是可以,但管理学院她还真不放心。 他们信奉儒家的那些道理,但管理学院和老师教导学生,这其中的差别不亚于儒家和法家的差别了。 一个好老师,不一定能做好一个好领导。 她可不想让自己的学院成一盘散沙。 若非要说还有谁能胜任学院副院长这个位置,那也就只剩张苍,好歹是经过历史检验的人才,人家靠的不仅仅是运气,还有那实打实的才干。 赵元溪笑道,“我自然是信你们的,只是人各有所长,你既学了那孔夫子之道,应该比我还懂这些。” “张良虽年轻,但行事果决,自有章法,如今已经将学院管理的井井有条,这难道还不能证明他的能力吗?” “还是说你觉得你能做得比他还好?” 陶志一脸自信,那韩国来的小儿都能做的事,他如何做不得。 “小人自认不输于他。” 赵元溪倒也没有直接打击他,只笑着道:“让我问你几个问题可好?” 陶志作揖,“太后请赐教。” “如今学院总计834人,每天需要给他们准备多少食物?” 陶志拧眉,只能按自己平日里看到回答,“一人食两斤,每日需五十六石左右。” “错!”赵元溪解释道,“这些人大多都只是未成年的孩子,有些甚至还不到十岁,你觉得他们一日能用得了两斤的粮食?” “而且光用米面还不够,这些人还在长身体,需要给他们补充其他的食物,这些你有考虑到吗?” 陶志感觉脸微微发烫,“但这并不难,小人只需了解一番便能解决。” 赵元溪同意地点头,又道,“学院总计81间房,除去教学用的十六间,其他那些空房间你会怎么处理?” 介于刚刚太后问的问题,陶志这次显然更谨慎,“那自然是根据年龄大小分配屋舍,若有多余的房间再作他用。” “可那些孩子中还有不少女孩,这你打算怎么办?” 陶志微怔,实在没有想到那些学生中还有女的。 “这,这不合规矩!” “元溪学院只听我的规矩。”赵元溪淡笑着,眼中却是不容置喙。 陶志被太后呛得无话可说,支支吾吾道,“那将他们分开便是。” 他不能理解太后的行为,接受教育不仅仅是贵族的特权,也是男子的特权,贵族女子或许能读书,但那也是贵族将先生请入家中授课,哪有女子同男子一起读书的? 赵元溪眸色淡淡,“可是学院就这么大,屋子就这么多,先生也只有那些人,若是将他们分开,将可能多耗费一倍的资源,到时候这笔钱又该谁出呢?” 他不说话了。 “你看,我不过是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你都没有给出一个解决办法。” “其实你并不懂这些,你只是觉得他行,你也行!孔夫子曾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年轻并不代表力弱,年长亦不代表博学,你需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陶志被训了一通,快要无地自容了,最后辩驳道,“人非生而知之,难道张良就能直接给出解决办法吗?” “他不能。”赵元溪笑了笑,“但他也从未劳烦过我,所有的事情,他都是自己解决了,而他至今没有出错。” 张良被赵元溪派去学院之后,赵元溪有让人留意他的举动,也生怕他做错什么 可张良到了那之后,表现得十分谨慎。 他因为经验不多,便也不盲目自信,很多事情他不知怎么做,就会请教他人,甚至还会请教那些孩子。 陶志怔愣地站在那,腰却不知觉的弯了下去,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赵元溪叹了口气,“我说过,人各有所长,你不该和人比较这些,而是要发现你自己擅长的东西。” 陶志嘴巴张了张,声音几乎破碎,“那我会什么?” “你不应该比我更了解你自己吗?”赵元溪反问。 陶志不知道。 他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天才,可到了这里他那仅有的学识似乎变得一文不值,所有人都比他聪明机敏。 他写的文章甚至还要被令尹那个混小子批得什么都不是。 他可能真的是个蠢才! 或许令尹说得不错,他这种水平也就能给人代写书信。 赵元溪见他神情恍惚,不禁琢磨自己刚刚难道说得太过分了? “太后娘娘!”陶志郑重向她行了个大礼,眼泪汪汪的,“志自诩大才,却不堪至此,如今留在这里已经无用,还请太后准许志请辞归家。” 第116章 学院来新人 赵元溪将他扶起来,感觉头疼得厉害,只能解释,“我是让你发现自己的长处,不是让你发现自己一无是处!” 赵元溪直接道:“那你可愿去和许义种地?” 第117章 吃到肉了 这么些年来,秦国农家人不断凋零。 他只盼望着自己能活着回家,看到自己的妻儿。 第118章 征来的劳役 几人赶忙起身回礼,紧张回礼,“劳烦大人了。” 许义笑道:“不敢,我不过是太后手底下一学子,你们唤我许义便好,今日来此只是想与你们认识一番。” 他边说边将背上的竹筐放下。 刚才吃了猪肉大饼的众人,无不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一个个伸长了脑袋。 许义解释着,“这些是太后命人收集来的农书,还有一些是她亲自写的,希望能对诸位有所帮助。” 将近半人多高的书堆放在一起,众人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地呆站在那。 他们虽识得几个字,但不过是跟村里先生学了点皮毛,真要让他们读本全乎书,那实在太难为他们了。 原想着来这里只是种地,哪成想还真需要读书啊! 有人怯怯地问:“万一我们看不懂怎么办?” 许义一愣,不是说这里的人都识字吗? 陈河站出来解释,“我们是被官府的人征召来的,当时官吏只说能识字便可,并没有要求得读懂这些农书。” 许义当即反应过来,见众人战战兢兢不敢说话的样子,神色平静下来,安抚着道,“无妨,我会回禀太后,你们不用担心,太后不会怪罪你们的!这些书——先留在这,你们可以互相传阅。” 赵元溪得知消息后,不由暗骂一声嬴政的不靠谱! 不过这也能看出,秦国的基础教育的确做得十分差,或者应该说根本没有,贵族垄断了学识,平民压根没有受教育的渠道。 赵元溪沉思片刻后,决定,“另外再给他们加一堂识字课便好,只是这样你又得辛苦了!” 虽然麻烦了点,但好歹也是实践的人才,赵元溪向来奉行实践大于理论,不过是不识得几个字而已,让他们学不就行了,重新调整一下计划就好。 许义微微颔首,“这是小人的荣幸,只是还有一件事,他们是被官府强行征召而来的,来这似乎只是为了服劳役。” 咔嚓——桌子的一角被赵元溪给捏碎了,她的声音甚至有些尖锐,“你说什么?服劳役?” 陈河和另外八个农人,这会正坐在院里商量。 “我们几个不会被赶回去吧?”涂有些心虚地道,他刚吃了不少的肉饼,活还半点没干,就要被人送回去了,这让他有些不太好意思。 “回去不好吗?家里的农地还需要俺去做呢!少了个干活的人,也不知道家里人能不能干完!”有人小声抱怨。 他们这些人是被官府征召来的,往年征劳役都是在非农时,如今他们在这替太后种地,估计就赶不上家里的地了。 秦国成年男子每年都需要服劳役一个月,这种被称之为“卒更”,往年都是修陵墓、修路、修城墙,但在这时候过来种地也是头一遭。 “可是我觉得太后人挺好的,还给咱们肉吃。” 哪有给卒更吃这么好的,能让其吃顿饱的,那都得看当地官吏的脸色。 之前服过不少劳役,家中又无牵挂的,只觉这次是撞大运了。“升斗小利就将你们收买了?这次的劳役绝对不止一个月,你们还是做好准备吧!”陈河冷声道。 “啥意思?”涂靠过来,紧张兮兮地问,“陈大哥,你说难不成咱还得留在这里一辈子?” 陈河也琢磨不透这赵太后的想法,但给他们这么好的住处,又给这么好的食物,还让他们读书,怎么可能让他们在这呆一个月就离开。 可惜,他的孩子,年纪尚幼,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他。 “我还没成亲,可不想呆在这里一辈子。”涂耷拉着脑袋,哀嚎道。 “这事还没个定数,先别在这里嚎丧!” 涂委屈地道,“这不是你说的吗!陈大哥,胜儿和嫂子可还在家里等着你呢!你别装着和你没啥关系一样啊!” “难不成你还想逃吗?逃役者劳役加重,还会被罚为刑徒,到时候你可能连命都要没了,还会累及这里所有人。” 陈河何曾不想家,可秦律摆在着,他们逃不过,只能接受这个现实。 哪怕这秦国的太后要将他们留在这里一辈子,他们也没法反抗。 涂不说话了,心里难受的不行,感觉自己的人生无望。 不仅是他,其他几人也愁得不行,刚吃到肉饼的喜悦已然消失不见,只剩下对于前路的迷茫。 “你们就不想看看这些书里写的是什么吗?” 一道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说话那人手里正捧着一本书,刚刚他们的对话,他也听见了,但他没其他人那么悲观。 赵太后召他们来雍城种地没错,却并非想让他们做农夫,更像是想让他们做农吏。 他看了这些书之后,愈发坚定了自己的猜想,这些农书价值千金也不为过,但凡哪个人拿着这些农书,都可以向其他的王讨得封赏。 众人闻言终于将注意力放在那些书上。 早就听闻雍城出了一种东西,比竹简更容易书写携带,如今真见到这传闻中的雍纸,众人都有些小心翼翼,不太敢去触碰。 见有人已经拿着翻看,他们胆子也终于大了几分,擦了擦手上的油渍,这才一人拿了一本。 许义回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一幕,心中大为欣喜。 他本还在担心这些人会心有不满,怠于学习,没想到他们竟好学至此,倒是他狭隘了。 “诸位,我回来了。”许义按捺不住脸上的笑,“太后已经同意让你们继续留在这里,我会给你们另外开设一堂识字课,今后但凡有不认识的字都可以来问我。” 这是决定了不管怎么样,都不让他们走了呗!几人对视一眼,心中难掩失望。 许义见他们兴致不高,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进而又笑着道,“还有一个好消息,赵太后念及你们不远千里来此,为秦国献力,所以她特别吩咐每个月给你们分发一千钱,若是有人能有其他贡献,或者成绩优异,还有另外的赏赐。” 这话犹如一道惊雷,砸地众人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第119章 一失一得 他们在这不仅能吃好住好,还有钱可以拿? 秦国普通徭役,服役者通常需要自备衣服和粮食,官府只提供基本的伙食,并没有工钱。 服劳役能领工钱,那是只有秦国为了吸引更多的青壮年男子入秦才做的特别规定。 可这一规定消失已久,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被他们再碰上。 许义无视他们的震惊,淡定地将包袱放在院子中间的石桌之上,打开一看,竟是一堆铜板。 “这些便是你们这个月的工钱,一人十串,排队过来领吧!” 众人看着堆成小山那么高的铜板,眼睛都要绿了,这真是钱啊!好多钱!这些钱他们攒一辈子估计都攒不出这么多钱。 一个月一千钱,秦国的粮价一石约三十钱,一千钱够他们买三十多石的粮食,一亩地如今才产十石的粮食,这比他们在家中种地能分得的钱还要多。 啪—— 涂忍不住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疼得他龇牙咧嘴,“还真不是我做梦啊!” 他揉着脸,五官扭曲却还在嘿嘿地笑着,引得众人发笑。 许义失笑,“太后向来宽厚,你等只要愿意在这里尽心尽力做事,定然不会亏待你们。” “是嘞!是嘞!我们保证听太后的话。”涂连忙附和。 陈河也甚是欣喜,若他得了这些钱,那家中的妻儿即便没力气种地,那也不至于饿死。 “许先生,不知这钱可否让我们送回家中?” “自然可以,这些你们自己决定就好,若是在雍城有什么喜欢的,也可以一并送回去。”许义笑道。 服役向来都是服役者问家中的人要钱要粮要衣,没想到他们有一天居然还能够送钱回家。 众人激动地几乎快要落泪,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劳烦许先生替我等向太后娘娘拜谢!” 一人跪地,所有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许义何德何能,能代太后受此大礼,你们放心吧!我定会如实告诉太后,快快起来,快快起来!”许义慌张不已,连忙上前拉他们。 他却也忍不住为太后决定而感到敬佩。 虽说贵族不会在乎这些钱财,豪掷千金亦是常有,但能将这些钱财花在平民身上却甚少。 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他不知道的是,赵元溪这头刚出了一笔钱,另外一边就又给赚回来了。 出去好些天的高昇终于平安回到了雍城,带着从韩魏买回来的稀罕玩意,浩浩荡荡地回了澧阳宫。 赵元溪听说了这个消息,也忍不住高兴起来,干脆在宫门口等他。 高昇下了马车,便见太后站在那,心中一惊,连忙伏地行礼,“拜见太后!”“快起来!多日不见——”赵元溪上下打量着高昇,实在说不出他好像瘦了,这样的话。 他哪里瘦了,分明还胖了一圈,看着他自己把自己养得还挺好,这反而让赵元溪放心不少。 “你辛苦了!”赵元溪颇为高情商地道。 高昇倒也想在赵太后面前表现得自己甚是辛劳,可是架不住这些天吃得太好,这身形一下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能为太后娘娘效力,是奴才之福。” 出去这么些天,高昇还是改不了他说话的腔调,赵元溪也已经渐渐习惯,“说说吧!路上都遇上了什么趣事?” “趣事不多,但好消息不少,娘娘准备得那十几车的青瓷,奴才尽数都卖掉了,还遇上了来自赵国的行商,与赵国郭开郭相国联系上了,他似是很喜欢这些青瓷,想与奴才一起做这笔生意。” “他说若是太后娘娘愿意在赵国设立瓷器坊,他愿意将青瓷销售到赵国各处,只分一成利!” 青瓷坊如今作为秦国的官瓷,小一半的利润需要分给秦国少府,但若是在他国另设作坊的话,似乎的确能赚更多。 赵元溪并没有直接同意高昇的想法。 尤其是在她了解郭开的为人之后,更加对其不信任。 郭开此人贪污受贿、四处收刮民脂民膏,却被当今赵王赵偃颇为信任,甚至封他为相国。 与虎谋皮,得当心这只贪虎会不会反噬自身。 “他喜欢,你可以让人送过去,不过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其他暂不做他想。” 秦国强势,青瓷售往其他诸侯国没有太大风险,可若是在其他国家设立的作坊,那便不受秦国的庇护,到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最后能得几成利,那就得看别人的眼色。 高昇有些失望,忍不住争取道,“郭开乃是赵国的国相,定然会守诺,更何况您以秦国太后的身份与他交涉,他也定然不敢出尔反尔。” “你说得对!但他是不敢,并不代表不会,更何况财帛动人心,我如今不过是被软禁的秦国太后,对他来说又能有多大的威慑呢?不属于咱们的钱,咱不赚,好好做自己的生意就好!”赵元溪提醒。 赵国富庶,贵族极其奢靡,尤其是当今的赵王任用奸佞,更加剧了赵国上层的腐败,像青瓷这样的稀罕物,自然备受追捧,甚至能达到一物难求的地步。 若是能在赵国开设一家瓷器作坊,能赚到的钱估计能堆满她面前的这座大殿,的确是有利可图的事,可风险太高了。 若她是郭开,都不敢保证不会下手,更何况郭开此人实在不是啥好人,那更没必要去赌他会守规矩。 把自己的命脉放在别人手里,赵元溪绝对不会做这种蠢事。 高昇低头,“太后娘娘说得对,是奴才蠢笨!” “你能与他达成合作,已经是意外之喜,到时候找队人,把他要的青瓷给他送过去便是,能赚多少,也算你一份。”赵元溪笑道。 本来只是打开与韩魏之间的商路,如今意外能和赵国的国相联系上,这怎么不能说是一件大好事! 郭开狼子野心,不代表他就不能给自己爆点金币出来。 高昇眉色稍缓,又从怀中拿出另外一件东西,“还有一件事,之前太后让奴才给张家老夫人传信,奴才离开韩国之时,她送来了回信。” 第120章 父母之爱子 赵元溪接过他双手递来的回信。 丝帛卷成的信件用羊皮给包着,外面的封泥上还印有张氏的纹样。 赵元溪将信搁置在一旁,笑着问,“她没给她儿子回封信?” 没记错的话,张良是她亲儿子吧! 高昇垂首回答,“魏夫人的确没有回信,只让奴才带句话给他,在秦国当听从太后的话。” 赵元溪眉毛微微上扬,这魏夫人倒是比张良行事更为谨慎些。 “可还有其他事,若无事的话,汝等可以回去休息几天了。” 高昇起身告退,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仆从也随即离开。 赵元溪这才拆开那封信,平日里她给人送去的信都是薄薄一张纸,别说用羊皮包着,很多时候连个信封都没有。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地收到别人给自己的信。 封泥是用陶土制成的,弄碎之后才能将绳结解开,赵元溪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两张丝帛之上写满字迹。 韩国使用的是前晋国的文字,保留了西周金文的特点,而秦国使用的是西周的大篆,以象形文字为主,演化之后而形成小篆。 赵元溪还以为自己得找个翻译过来,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的字她都能看懂。 “......承蒙贵国照拂犬子,使其受异邦恩泽,每每念于此,余只感激涕零不知所言,愿太后福寿安康.......” 前面大半都是些客套话,赵元溪没太在意,目光只落在最后那几句,话还是好话,却总有种被阴阳了的感觉。 赵元溪已经想象到,韩国某个宅院里,刚收到长子消息的魏夫人,咬牙切齿又强忍怒气回信的模样了。 扣留张良的确是秦国不厚道,但跟她可没有关系,她只不过是在发挥张良最大的利用价值而已。 都说儿肖母,敢情张良这脾气,是从他娘那里学来的。 另外一张丝帛上写的是寄张良—— 虽说不应当看别人的信,可这是给她的信! 才看了几眼,赵元溪忍不住哈哈大笑。 张良离韩并未提前告知魏夫人,通篇下来魏夫人不带脏话地把张良痛骂了一顿,就差说要将他父亲从坟里扒拉出来,让他去教训张良。 看到熊孩子被家长教育,那可真是太让人开心了。 赵元溪笑得眼泪都快出来,揉着笑累的腮帮子,“柚,你将这信送去给张良——算了,你叫他过来!” 柚见太后一脸看好戏的模样,都忍不住有些同情张小郎君了。 张良彼时刚从外面回来,便收到消息太后要召见自己。 他思忖着自己近些日子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太后能有什么事找他呢? 赵元溪一看见他,就忍不住笑,笑得张良后背发凉。 “高昇已经回来了,他带了你阿母的回信。” 张良接过那张丝帛,并没直接查看,而是抬手将其准备塞入袖中。 “你不现在看看么!”赵元溪赶紧打住。 张良手一顿,忽而明白了赵太后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看完信后,他更是笑不出来了。 “她让你留在秦国甭回去!好像不打算要你了欸!”赵元溪看热闹不嫌事大。 张良微垂着眉,默默将信收入怀中,“她只是在为我着想。” 自古臣不事二君,虽说张良如今并非秦臣,但已经被秦国的太后收入麾下,即便他不想承认,那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秦国不会让他回去,韩国也不会留下他。 魏夫人此举,只是想断了张良的念想。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啊!”赵元溪感叹道。 张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临别之时,他忍不住回头,“太后娘娘,若是在下说服阿母,您还愿意收留他们吗?” 赵元溪眉梢微挑,飒然一笑,“当然,我向来说话算话。” “多谢!”张良郑重朝她行礼。 张良离开后,一旁的长今忍不住问,“太后为何如此看重此人。” 秦国有才学之人众多,也未见太后对哪一个人如此重视。 “大概因为他长得好看?”赵元溪眨眨眼,满脸真诚。 长今无奈一笑,若说好看,他们大王也不逊色于他,怎么不见太后对大王如此上心。 是的!长今早就发现了,太后对大王并不太关心,一开始她以为是祈年宫叛乱那次,大王杀了太后的两个孩子,太后还在迁怒大王。 可她现在发现太后对大王并不是迁怒,反倒像是不在意。 “太后娘娘刚刚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那娘娘为大王所谋划的又是什么呢?” 赵元溪略有些心虚,怎么还戳人痛脚! 更何况嬴政那头倔驴,难道还需要她来帮他做什么? 当初想普及一下基础教育,她辛辛苦苦把书给送上去,也没见他搭理一下啊! 反正问题绝对不会出在她身上,要怪就怪嬴政太自大了! 话虽如此,赵元溪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该说的好话也是一句不少,“那是当然,你看那青瓷给秦国赚了多少的钱,还有那雍纸、农业器械,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国家安定富足,平民吃饱穿暖,政儿才能坐稳这天下!” 长今十分认可地点头,“太后娘娘远见!” 她跟着赵太后这么久,亲眼看着太后将这些东西给弄出来,给秦国带来了多大的便宜。 赵元溪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她也忍不住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嬴政太不关心了?好歹自己也成了他名义上的母亲,这么看着他走进死胡同好像确实不太厚道。 他虽脾气算不上太好,但也不是没有优点—— 优点,他有什么优点呢? 赵元溪琢磨半天,终于想出了嬴政最大的优点,大方!只要听他的话,替他办事,那是真的要啥给啥。 这一点很有她的风范!赵元溪有些自恋地想。 可惜,她不懂政治,只会种种地,也帮不了他太多。 秦国最后的崩溃除了苛政严法,各方的斗争也极其复杂,赵元溪觉得这就是一堆烂摊子,她根本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外行指导内行是为大忌,赵元溪不想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算啦!这种事让嬴政自己愁去! 第121章 点兵点将 三月初五,惊蛰乍暖,万物复苏。 关中地区空气依旧严寒,土壤在太阳的照射下,开始解冻,涓涓细流从土中渗透出来,化作小溪后汇聚成河,流入江水之中。 赵元溪盯着院中树梢之上冒出的那点绿色,笑得明媚灿烂。 农人们已经蓄势待发,为今年的耕种行动起来。 赵元溪也没歇着,治粟内史送来的那些人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已经进步飞快。 赵元溪需要大范围的对玉米种子进行实验,了解秦国的哪些地方适合种植这个品种的玉米。 这些人将代替她,前往秦国各个郡县,将这些种子分发下去,指导那些农户如何种植。 嬴政早就收到了消息,让治粟内史协助她一起做这件事。 赵元溪又见到了治粟内史孙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对于他给自己差点挖了个大坑的事,她还记着呢! 孙离不知为何太后要这般瞧自己,难道是因为今日他打扮得太精神,被她发现了? 还是说她送来的人,让太后很满意? 孙离笑得满脸褶子,满含期望地道,“太后娘娘,人都在这了,您还有什么吩咐。” 赵元溪扯了扯嘴角,干脆选择忽视他,朝着底下的农人道,“诸位,你们学习了这么久,这会终于到了发挥你们才智的机会,这些种子将给与这片土地上的人新的希望,你们就是将这希望播撒出去的人.......” 陈河此前并不敢抬头看太后,可太后说的话实在动人心,他想知道赵太后到底是长什么样。 人群之中,他偷偷抬眼,终于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年逾四十的妇人,不能说有多么漂亮,但她眉眼间蓬勃的生机,使人忽略了她年纪,让人不禁想追随着她。 不仅仅是他这样,其他人也忍不住抬头看一眼。 只那一眼,仿佛命中注定一般,他们便觉抓住了什么东西,带着他们向前。 赵元溪注意到了他们的目光,回之一笑。 众人当即激动地红了脸。 他们不是在做梦吧! 一个多月前,他们还只是在乡野之中种地的农人,如今竟出现在这里,听太后这些鼓励的话。 他们都是至少服过两年兵役的人,对于这种类似于战前动员的事理应习惯,可听太后一番话,他们只觉自己身负重任。 太后是将军,他们则是太后手里的兵卒。 只不过这次他们并非是要和别的国家的士兵厮杀,而是将自己的力气献给他们赖以为生的土地,生出更多的粮食,让大家伙能吃饱。 赵元溪说了一大堆,终于能歇息一会,抿了抿自己有些发干的唇,见他们眼睛仿佛都在发光,又忍不住笑了。 大部分人的想法都很简单,只求吃饱就好。 孙离擦了擦额角的汗,他感觉自己好像错估了太后的想法,或者他弄错了大王的指示。 太后哪里仅仅是想要些农家人给她种地,这是打算将秦国的地都按她的规矩种! 他感觉自己在这里似乎有些多余,甚至太后说的那些东西,他有些都听不懂。 堂堂治粟内史,居然连普通的耕种技巧他都不懂。 孙离感觉自己头上的这顶帽子好像有点戴不稳了。 “孙大人,接下来要你来决定一下他们的去处。”赵元溪并不太清楚秦国的土地分布情况,这些人要去哪,还得看孙离。 秦国如今有巴郡和蜀郡、汉中郡、陇西郡与北地郡、上郡、河东郡、南郡、三川郡、太原郡、东郡,不同地方气候条件,以及种植条件都不一样。 终于有了自己发挥的余地,孙离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早就已经拟定的人员安排名单宣读。 这里总共有八人,孙离将他们分成了四组,分别派到其他郡县。 陈河被分到了南郡。 南郡原先就是楚国的一部分,公元前278年,秦将白起率兵攻打楚国的城池,拿下了如今的南郡。 陈河本就是楚人,他的家就在南郡内,如今回去倒算是为老家做贡献了。 跟他一起的还有涂,两人本是同乡,现在分到了一起。 孙离如此安排,也是对他们的来历都了解了一番,与其让他们去不熟悉的地方,那自然还是离家越近越好。 赵元溪对此没有意见。 八人一同拜别,带着赵元溪分给他们的种子,跟着官吏们一起出发了。 许义望着他们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赵元溪笑道:“在担心他们吗?” “是!他们毕竟才学了那些东西没多久,小人担心他们可能会解决不了那些问题。” 因为怕误了农时,许义这些天几乎都是和他们吃住在一起,将自己会的东西如数交给了他们。 他已经尽力做到最好,可还是有些不放心。 不是不相信他们的实力,而是担心他们即将面对的困难,这些人毕竟出身贫寒,到陌生的地方去监督耕种,定然会面对不同人的压力。 当初赵太后就曾跟他分享过在侣葛坞的经历,一国太后都要面对这样的质疑,更何况他们呢? 若是遇到豪强乡绅,也不知他们能不能应付的来。 许义将他的担忧如数说出来。 “你应该相信自己,相信他们,也要相信秦国。”赵元溪笑道。 困难的确会有,但不至于处理不了,赵元溪之所以把治粟内史给拉过来,就是要他给这些人撑腰。 治粟内史下发的指令,代表着是秦王的意志,但凡识趣一点的都不会选择为难他们。 那些种子若是能顺利长成,甚至还能让在官吏的功劳簿上记上一笔。 许义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拱手致歉,“是小人多虑了。” “你多虑一些,我要想的事情就少一些。”赵元溪朝许义眨了眨眼,“他们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许义失笑。 他们要做的事情的确还有很多。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许义陆续收到了那些人传回来的信息,看到他们进展都颇为顺利,他也松了口气,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第122章 伐赵 春耕才过去没多久,赵元溪便收到消息,秦国突然对赵国发兵了。 “秦赵积怨已久,秦国对赵国动兵是早晚的事,只是赵国国力不弱,恐怕没那么简单。”赵元溪躲在太阳底下,打着扇子,与昌平君闲聊,顺手给他倒了杯茶水。 秦赵之间动兵,那和赵国之间的瓷器买卖就做不了了。 昌平君来此是与太后商量将原本售往赵国的瓷器,卖到更远的楚国。 芈启自信满满,“如今赵燕大战,正是攻打赵国的好时候,大王派了桓齮、王翦两位大将共同伐赵,更有三十多万的大军,如何不能拿下那赵国。” 赵元溪历史不太好,但她清楚得记得秦灭六国的顺序是韩赵魏楚燕齐,想来这次伐赵没能拿下赵国。 “要不咱赌一赌!”赵元溪挑眉。 芈启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听说了太后和大王打赌的事,太后愿意同人打赌,那必然是胜券在握。 “太后娘娘这般不信任我秦军?”芈启神色凝重,有些不解。 赵元溪见他这般谨慎,没意思地躺回了摇椅上,打着扇子慢悠悠地道,“秦军的确强,可赵军也不弱啊!” 赵国的李牧,那可是战国四大名将之一,北御匈奴,南抗强秦,到现代也是活跃在各个游戏里。 芈启道:“可赵王迁昏庸无能,那些赵军不过是一盘散沙。” “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一国的国君,赵国并非无人,只要赵王愿意重用贤才,秦国真有大胜的把握吗?” “太后指的赵国贤才是谁?” 赵元溪立马住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不会因为她这番话,李牧被提前整死吧! 芈启见太后眉目间带有郁色,小心翼翼地问,“难不成此人是太后的故人?” 赵太后出身赵国,与赵国的官吏相识并不奇怪,但能得太后如此盛赞的,芈启想不出,他也不敢细想。 赵元溪见他畏畏缩缩的模样,就知道他脑瓜子里又在想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她轻哼一声。 赵姬和李牧那根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虽两人见过几次,但并未交谈过,倒是秦庄襄王子楚在赵国时与他关系不错。 不过当时一个是秦国的质子,一个是赵国声名不显的将领,两人之间能有多少真情还真说不一定。 更何况子楚心机颇深,赵元溪觉得他完全是诓着李牧玩的。 赵元溪凉凉地瞥了一眼芈启,“我的故人多着呢,你想问的是哪个?” “臣不敢!”芈启吓得一哆嗦。 赵元溪表面上虽然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里却纠结了千百遍,若不告知嬴政,秦国溃败,秦军必然损失惨重,若告诉他,那死的便是千千万万的赵人。 还有李牧,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赵元溪难以接受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害死一个名垂青史的大将军。 哪怕他的命运注定如此,可不该由她去推动。 赵元溪没心情再和芈启聊下去了,“青瓷的事,你同高昇商议便好,我累了,你先退下吧!” 芈启离开后,赵元溪烦躁地将扇子盖在脸上,果然是事不到自己身上,就不会觉得难受。 当初学秦灭六国的历史时,只觉得老祖宗真厉害,可真的要面对这么多条人命的逝去,她实在有些接受不了。 一整天下来,赵元溪情绪都不高,连扶苏和子婴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 扶苏小手摸了摸赵元溪的额头,担心地问,“大母不舒服吗?为何今日用的膳食如此少?” 赵元溪勉强笑着将扶苏的小手放下来,“我没事,只是有件事不知该如何解决,所以有些发愁而已。” “什么事是大母都解决不了的?”子婴眨着那双大眼睛,满脸困惑。 赵元溪乐了,捏捏子婴小脸蛋,“大母又不是神仙,当然会有许多事情是解决不了的。” “那大母可以跟我们说说,我和大兄也可以给你出主意。” 因面对的是两个孩子,赵元溪并没有完全隐瞒,假设道,“如果你们手上有一把刀,不用的话,那自己会受伤,如果挥出去,会伤到旁人。” “你们说这该怎么办?” 扶苏歪头问,“不可以把刀丢掉,这样所有人都不会受伤了。” “不行,丢掉它那就代表着不用它,自己可能会陷入险境。” 扶苏似乎理解了,皱着小眉毛,语重心长地道,“那保护自己才是更重要,这是大母曾教我们的,怎么到自己身上,你就忘记了呢?” 子婴趴在赵元溪膝盖处,仰着脑袋,软乎乎地道,“大母笨!” 赵元溪恍然,拍了拍子婴的屁股,“你也学着教训我了?” 子婴撅着嘴,不满道,“大母不在意自己,反而在乎别人,不就是笨么!” “我这是比喻!比喻!懂不懂?”赵元溪气得火冒三丈。 子婴哒哒地躲到扶苏身后,朝她做了个鬼脸。 赵元溪嗤笑,一下子就把他给捞了回来,狠狠揉了揉子婴的脑袋,“你这小短腿,跳起来也只能打到我膝盖,又能跑哪去?” “今天大母就再给你上一课,在没有绝对的实力前,挑衅对方是自寻死路。” 子婴哇哇地求饶。 被他这么一打岔,赵元溪心情好了不少。 她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全,留住所有人的性命,能做的只有将损失降到最低。 嬴政送走桓齮和王翦后,太后的来信便到了他面前。 对于赵太后说攻赵不易,需要谨慎行事,对于赵国的那些良将需要多加防范的事,嬴政嗤之以鼻。 赵国的大军如今在与燕国对峙,秦国直奔秦赵边境,赵国腹背受敌,赵国即便不亡国,这次也必将受到重创。 他虽不信有人能挡住秦军,但为了以防万一,嬴政还是加派了兵马攻打赵国。 他的想法并没有错,事实也的确如此。 王翦攻打阏与和撩阳十分顺利,桓齮带着杨端和也很快拿下了赵国的邺城、安阳。 捷报频传,嬴政大喜,对于太后此前的质疑,更是忍不住写信过去炫耀,凡是拿下一座城池,都给她讲得清清楚楚。 赵元溪被他整得都快没脾气了。 第123章 五十二万件的衣服 他就嘚瑟吧! 赵元溪只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完全就是多余,实际上嬴政压根不在意。 秦国大败赵国,秦人皆为之振奋。 赵元溪最近也很高兴,不是因为秦国的胜利,而是她也取得了新的胜利。 去年秋季种下的冬小麦终于迎来了丰收。 这批冬小麦产量虽比不上现代集约化管理种植下的小麦,但也比如今秦国常种的冬小麦已经高产了许多,亩产已经到了25石,涨了快两倍的产量。 麦粒将雍城的粮仓都快填满了。 当初玉米只是小范围的实验,知晓的人只有侣葛坞的农人,以及赵元溪身边的那些人,雍城其他人并不知晓这玉米的妙处。 可这冬小麦,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东西,更何况这次赵元溪种了至少有万亩之多,自然引得多方关注,有人听到风声,派人过来打听此事。 嬴政动作是最快的那一个,在这冬小麦丰收的时候,就派孙离前往雍城接洽此事。 让治粟内史亲自处理此事,可见秦王对这批良种的重视。 秦国并非铁桶一块,秦国能往其他诸侯国派去细作,其他国家自然也有细作潜伏在秦国。 秦王屡次三番派孙离前往雍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一番探察之下,便将雍城内的事情摸得透透的。 雍城的粮仓几次三番被盗,虽然每次也就丢几袋麦粒,可这是关乎秦国粮食的大事。 县令忍无可忍,只能派重兵把守,又抓了一波小贼,直接将他们关入刑狱之中严审。 这些人有赵国派来的,有齐国派来的,其他六国,除了韩国,都派了人来了。 孙离都忍不住嘴角抽搐,为避免多生事端,带着那些粮食就回了咸阳。 赵元溪同意了这事,她也没想到这小小的冬小麦带来的麻烦比玉米还多。 难道她那大玉米不够稀罕吗?人果然只能想象和理解自己见过的东西。 冬小麦收获后,赵元溪再一次回到了那个奇怪的系统空间。 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中间那个屏幕之上却闪着雪花,看得赵元溪心惊胆战的。 “你不会要坏了吧!”赵元溪条件反射地拍了拍屏幕边缘。 可她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力量,一掌下去,直接把屏幕给整黑屏了。 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喂!你还好吗?醒醒啊!别睡了!” 屏幕撕拉闪了一下,艰难地恢复了正常,【检测到宿主暴力攻击系统空间,现对宿主进行惩罚,攻略秦王嬴政的任务进入倒计时。】 赵元溪看着上面硕大秒的数字,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她粗略一算,这不就刚好十年么? 难不成她只能活十年啦! 她就轻轻拍了那么一下,就让自己寿命只剩十年? “你不讲规矩!我刚刚是在救你啊!你怎么能恩将仇报?”赵元溪瞪大眼睛,大声质问。 【系统不会坏,只是处于待机状态,宿主的猜想完全多余,刚刚宿主的暴力攻击导致系统需要耗费大量的能量修复自己,宿主应当赔偿系统。】系统冷漠地冒出一行字。 赵元溪心都凉了,虽然她有攻略嬴政的想法,但能不能成,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决定的事啊! 凭嬴政那个性格,赵元溪觉得哪个活人能让他好感百分百,那太阳估计能打西边出来了。 【宿主不必失望,嬴政的好感如今已经到达百分之五,进展迅速!】 “呵呵——”赵元溪笑不出来,这很多吗? 快一年了吧!现在才百分之五,按这个进度,十年后也不会及格。 “我想静静。” 【那宿主可以在系统空间里想静静,系统不会打搅你。】 雪花屏幕又再次出现,赵元溪强忍着拍它的冲动,“快醒醒,你还没有给我新的种子。” 撕拉—— 【那是任务道具。】系统强调。 “任务道具,快给我吧!还有上次任务的奖励。”赵元溪没心思和它玩闹了。 她感觉自己背上背负了不该承受的重担。 她现在就是很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为什么要手欠去拍它。 【任务下发中—— 任务三:种植棉花,另给秦国士兵每人准备一套新衣 任务时间:十个月 任务道具:棉花种子 任务奖励:百毒不侵丸一枚。】 即便赵元溪已经习惯了系统的不同寻常,听到棉花还是忍不住扬眉,止不住地笑。 若是去年她能将棉花种出来的话,那雍城冻死的人估计能少一大半。 棉花的生长周期大概七个月左右,系统给了三个月的时间,让她制衣,还真是半点多余的时间也不给。 秦国常备士兵五十万,战时可能达到八十万。 她就是把手给做断了,也不可能做出这么多套的衣服。 赵元溪觉得系统又在给自己挖坑。 五十万套的衣服,依照古代的生产力,要想三个月做出来,几乎不可能,除非动用全国之力。 她只能试图和系统商量,“要不你再多给点时间,五六十万套的衣服,我觉得除非你把现代的制衣厂给我搬过来,不然我肯定完不成的!” 赵元溪说得可怜,可惜系统无动于衷。 【任务无法改变,系统也无法将21世纪的制衣厂给你搬过来,请宿主不要有这种投机取巧的想法。】 ...... “那咱先说清楚,秦国如今正在打仗,随时都有可能爆兵,若是嬴政招个百八十万的士兵,那我岂不是也要做这么多?” 【目前系统统计出的秦国现役士兵五十二万三千七百六十人,宿主最低目标就是这么多!】 赵元溪长叹,不再挣扎。 百病不侵丹她拿到了,这已是十分值得庆贺的事。 与之前的力拔山兮气盖世丸相比,这个丹药外表看上去更像仙丹,浑圆的外皮透着一种五彩斑斓的黑,散发的味道甘甜中带着点微苦。 等赵元溪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那个看上去很好吃的丹药。 不过,因为有前车之鉴,赵元溪这次显然更谨慎了些,仔细嗅了嗅,确定没啥奇怪的味道,这才咬牙将它给吞了下去。 第124章 逗“猫”的嬴政 吞太快,没尝出味。?鸿¢特·晓¢税*徃? !庚?辛!最?哙¢ 赵元溪只感觉有什么东西化开了,腹部有些发热,很快这种感觉又消失不见。 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体会到了猪八戒吃人参果的感觉,真是既高兴,又让人失望。 赵元溪原本是个大力脆皮,现在是能抗住魔法攻击的大力脆皮。 她开始清点系统给自己的棉花种子。 棉花在古代有很长的培育历史,品种多种多样,汉朝便已经开始出现,却直到明朝才获得了大范围的推广。 种子上还携带了一小部分的棉花纤维,赵元溪仔细分辨后确定系统给的是近代才普及的陆地棉,纤维更长,易于纺织。 东西是个好东西,可惜系统不干人事,种植棉花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要将他们制成成衣。 这简直是无理取闹! 秦国的生产力根本没有条件达成这个任务,系统这是在逼自己搞科技升级。 赵元溪甚至怀疑系统刚刚的故障,也是在碰瓷! 柚端着热水进来,准备替太后梳发,却看见她盘腿坐在床榻上,右手支着脑袋,满脸愁容。 她将水盆放下,“太后这是做噩梦吗?” “比噩梦还可怕!” 若真的是梦的话,赵元溪还能乐呵一阵,可手上的棉花种子不是假的。`我¨得¢书′城^ ?追+醉-芯,璋·洁? 柚见太后还有心情说笑,便知她没什么大事,用绢布沾了温水,要替她净面。 赵元溪接过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 明明已经习惯了太后的“粗鲁”行为,柚还是有点没脸看。 赵元溪正要将毛巾放回盆里,突然道,“柚,秦国的这些布,是如何做出来的?” 柚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太后的问题,虽不解,还是老实回答,“秦国的布分为丝绸、毛布、葛布、粗布、麻布,不知太后问的是哪一种?若您问的是您手上的,这是织室令的织娘用纺织机织出来的。” 赵元溪还记得这个织室令,他们平日里穿的衣服不就是那里做出来的么! 当时她起了给澧阳宫的人换套新衣的念头,结果那边做不出来,最后只能搁置此事。 因果循环,她还是逃不掉这事! 棉花的事情,赵元溪并没有太操心,而是直接将种子交给了许义,让他负责这件事。 关中地区本就适合各种各样的农作物生长,棉花也不例外,此外还有巴郡蜀郡,同样也是棉花的主要产区,土地、良种、气候条件均符合,只要钱和人到位就行。?看,书?君, ?已?发¢布?嶵^芯.漳!结! 赵元溪现下不太缺钱,她缺人—— 哪怕已经有不少农人相助,这也还远远不够。 赵元溪将此事告知了嬴政,大力夸赞了棉花的妙用。 本以为嬴政会写封信回她,再给她送些人过来,却没想到嬴政悄悄过来了。 赵元溪刚从外面回来,第一眼便瞧见自己平日里最爱躺的藤椅上躺着个年轻人,他手上拿着赵元溪的钓鱼竿,杆子的一头勾着子婴喜欢的那顶小帽子。 子婴跳起来去抢,嬴政便动动手里的杆子,帽子立马飞向了另一个方向。 好好的一根鱼竿,被他玩成了“逗猫棒”。 子婴好几次扑了个空,小脸委屈地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扶苏对着自己的父王,那也是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想办法替子婴去抢回他的帽子。 赵元溪满脸黑线,多大个人,居然还在这里欺负小孩! 子婴见赵元溪回来,帽子也不抢了,委屈地扑到赵元溪怀里,双手抹泪,控诉道,“大母,他欺负我!抢我帽子!” 嬴政心情甚佳,藤椅被他晃得咯吱作响,小帽子被他收回来拿在手里,“寡人捡到的,那就是寡人的,你非但不道谢,反倒出言不逊,寡人当治你的罪才是。” 赵元溪抱着子婴,从嬴政手里把帽子直接抢回来。 嬴政倒是想不给,可惜他没赵元溪力气大。 “不哭了,帽子给你拿回来了!”赵元溪把帽子放回子婴手里。 子婴瞅着被拉变形的帽子,哭得更大声了。 嬴政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赵元溪微囧,摸摸子婴脑袋,“这帽子旧了,扯扯就变形了,改日大母给你亲手做一个。” 子婴吸了吸鼻子,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你还不信大母么?” 子婴还真不信,大母做的东西他见过,好难看的!可这是大母亲手做的,子婴又觉得那肯定比自己手上的要好。 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赵元溪将他放下来,揉揉他额间的碎发,拍了拍他屁股,“去和扶苏玩吧!” 子婴炫耀般地朝嬴政仰了仰下巴,哼了一声,拉着扶苏的小手就跑掉了。 嬴政嗤笑,“小东西,脾气还挺大 。” 难不成他以为这点小伎俩就能让自己生气? 呵—— 赵元溪看着他,见他臭着个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嬴政转头看过来,目光沉沉,又有些阴阳怪气道,“太后这日子倒是过得舒坦。” 赵元溪推了把藤椅,嬴政整个人往后一倒,整个人卧在了椅子里,随着椅子上下摇晃。 “你,大胆!”嬴政气恼。 “大王现在不也挺舒坦的。”赵元溪双手抱胸,上下打量着他,小半年不见,他倒是变得愈发成熟了。 嬴政身量约九尺,搁现代也是一米九的大高个,如此高挑的身材缩在赵元溪给自己定制的藤椅上,瞧着有些逼仄。 不过这么看,嬴政倒也没那么吓人,尤其是那张和扶苏相近的脸,赵元溪硬生生在上面看出了几分可爱。 “呵!” 嬴政冷哼,长腿落地,直接站了起来,又恢复了他往日秦王的姿态。 赵元溪略有些可惜,果然刚刚只是她的错觉,可爱这种词怎么样都不可能放在嬴政身上。 “大王今日来此有何贵干?”赵元溪一看他这幅模样,就不太得劲。 “太后莫不是忘了,是你亲自写信联系寡人的。” 赵元溪神色古怪,她是要嬴政给人,没让他亲自过来啊! 不过,想起自己的攻略任务,赵元溪觉得他多来几次也挺好。 她立马换了张面孔,笑眯眯地道,“对对对,的确是我叫你来的!” 第125章 齐纨鲁缟 嬴政瞧她这变脸之快,眼角抽了抽,再听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仔细品味,又觉得她在戏弄自己。^墈,书^君- ,庚?鑫*醉-全^ 他微眯着眼,神色不善,“太后信中字字皆言思念寡人,莫非都是虚言?” 这种事自己清楚就好,何必说出来呢!怪伤人感情的! 赵元溪心里嘀咕,脸上却笑呵呵的,“大王何出此言,我字字肺腑,若所言为虚,那就让我得病死去。” 嬴政愣了愣,撇过脸去,低声道,“倒也不必如此,寡人信你便是。” 赵元溪嘴角疯狂上扬,差点没憋住笑,“大王信我便好!” 嬴政见她在偷笑,又惊觉自己被戏耍,瞬间气笑了,此人还真是口无遮拦,这种话也敢胡说,也不知她到底会敬畏什么东西。 “大王来此可是为我之前提到的棉种之事?” 嬴政微微颔首。 “那大王打算给我多少土地和人?”赵元溪眼睛瞬间就亮了。 “没有!” “这些都是多多益善——啥?”赵元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嬴政见她突然收紧的拳头,心口猛得一跳,缓缓解释道,“若此物真如你说的那样,寡人想将它送给楚国。`1.5\1′x_s.w\.,c,o~m?” 赵元溪咯噔一下,脑中立马出现了一行字,“齐纨鲁缟,买鹿制楚,买狐降代”。 战国时期最早的经济战。 “你想效仿齐桓公?”赵元溪皱眉道。 嬴政见太后能看出自己的想法,很是高兴,“不错,楚国富饶,若是强攻,并非上策,齐桓公当初能用一匹鹿重创楚国,寡人又如何不能让楚国改稻为棉?” 赵元溪沉默了,她要种这棉花,并非要让楚人吃不起饭,明明是让天下人能穿暖穿好的东西,如今却要成为刺向楚人的利剑。 赵元溪试图辩驳,“楚王不会同意的,有齐桓公的先例在前,他们没那么蠢。” “寡人没打算用这个直接击溃楚国,只要能削弱楚国大军的战力便可,更何况,太后怎么就如此笃定楚国不会上这个当呢?”嬴政轻笑,似乎已然胜券在握。 当巨大的利益摆放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个人的意志往往阻止不了整体的行为。 除非楚王强制下命令,禁止楚人种植棉种,违者重罚,才有可能避免国家再次踏入同一个陷阱。 可惜,如今的楚王不过是傀儡,他阻止不了。\6¢妖.墈,书,罔\ ,更,新?醉,全. 楚国的那些贵族,即便看出来了也不会阻止,那些低贱的黔首能不能吃饱,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能不能得到保障。 至于那些黔首,更不会放弃能赚钱的机会,他们只会担心自己赚得比其他人少。 赵元溪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么无力,人能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教训,就是人类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同样的坑,永远都会有人踩。 赵元溪声音闷闷的,“那你想怎么做?” 嬴政没有回答,而是有些疑惑地问,“你不愿意么?” 他抬眸,目光有些诧异地看着太后,缓缓开口,“你在同情他们吗?” 赵元溪有些无奈嬴政的敏锐,“我若说同情他们,你会选择放弃这个计划吗?” “不会。” “那这个问题对你我来说就不重要。” 嬴政皱眉,他的确不会放弃这个计划,但他也不喜欢看到她露出这幅模样。 “你——”嬴政心情烦躁,“那些人对你而言有那么重要吗?不过是些楚人。” 他要的是这个天下,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死很多的人,如果连这不带血的战争,太后都接受不了的话。 嬴政觉得她和自己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或许他不该把时间浪费在她身上。 “我与他们素不相识,对我而言其实也没多重要,但他们对大王来说却很重要,在没有拿下六国之前,那些人是你的敌人,但拿下六国之后,他们便是你的子民。” “对于贵族你可以选择杀干净,但对于那些平民,你杀不完他们,最终还是得面对他们,若是人人都与你有仇,你又当如何是好?” “我不会拦你,能以最小的代价拿下其他国家,这对于秦国是正确的选择,但我想恳请大王,如非必要,请给那些六国的平民一条活路。” 赵元溪声音都有些抖,她不是害怕,而是对于未来那些人命运的不安。 嬴政注视她良久,她能说出这么一番话,那便代表着她是站在自己这一面的,即便过于心慈手软,畏畏缩缩,但这已经够了。 “此事,无需你来提醒。”嬴政轻哼。 “你答应了?”赵元溪猛得抬头,双眼发亮。 嬴政瞧她这幅没出息的模样,微不可查地笑声从他喉咙里传出来,“寡人要的是这个天下,没想要天下人的性命, 难道——” 嬴政忽得紧盯着她,幽幽道,“在你眼里,寡人是个嗜血好杀之人?” 赵元溪不语。 这不是她以为的,史书上就这么记载的,她不过是个好学生罢了。 “呵!”嬴政嗤笑。 赵元溪觉得他在对着自己阴阳怪气,也忍不住轻哼,“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不能听他说了什么,而是得看他做了什么?大王既然觉得自己是个好的君主,那得说到做到才行!” “寡人还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什么,是非功过,我心中自有判断。” 果然还是这幅德行! 行行行! 谁都管不了你! 你最厉害! 你干什么都对! 赵元溪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只能客气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 这个笑容,让嬴政感觉如芒在背,浑身不得劲,“你!不许这么笑!” “大王刚刚还觉得自己是个好君主,现在连我怎么笑,你都要管?”赵元溪不乐意了,她还啥话都没说呢!连笑一笑都不行了? 嬴政对太后没办法了,若是那些臣子,嘲讽自己,这会已经被拖出去砍了,可这是太后—— 真的甚是气人! 他扯了扯唇,眸色晦暗不明,“太后想笑,寡人自然管不了,但寡人可以让别人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第126章 她的软肋(求月票) 赵元溪瞬间拳头硬了,这家伙在威胁自己? 别人是谁,自然是她身边的人。 她眸色冷了下去,“大王是秦国的王,能让所有人匍匐在地,对你歌功颂德,可强权只是迫使他们一时屈服,人心你依旧掌控不了。” “太后觉得寡人在乎这些?” 世人畏他、憎他、惧他,那又何妨,只要他在,那些人便要俯首称臣。 “你不在乎别人怎么想,那在乎我怎么想做什么?”赵元溪抓到了嬴政的小尾巴。 嬴政猛地抬头,眼中同样有一丝的不可置信,这才惊觉自己对她似乎太过信任。 他眉头紧皱,幽深的眼神落在赵元溪身上,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太后的这张脸,他就真的把她当成太后了吗? 嬴政退后半步,握紧了拳头,冷着声音解释,“你是太后,寡人本就应当在乎你的意见。” 赵元溪觉得这话没错,但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她琢磨不透嬴政在想些什么,不过见他不高兴了,还是选择不再追问,笑着附和,“也对,我是你母后。” 嬴政微抿着嘴,额头冒出几条黑线。 “你要把棉种送到楚国,我不阻止,不过这事还是得慢慢来,只有秦国种下棉种获利,那些人才会相信这棉种的价值,而大范围地栽种棉种。”赵元溪把嬴政扒拉开,自己坐回了椅子上。 嬴政也没太在意,转而坐到了赵元溪右手边的石凳上,隔着一张桌子同她道,“寡人会在秦楚的边界,让人把这些种子分发下去。” 毕竟偷来的东西,人才会觉得是个宝贝。 赵元溪蹙眉,这对秦国没什么,可她只有十个月的时间,若是没有收集到足够的棉花,系统任务就麻烦了。 一亩地能净产一百到一百五十公斤的皮棉,就凭如今的种植技术,亩产能一百公斤就已经不错了。 成人的棉衣需要至少两斤棉料,五十二万人的棉衣,除去各种折损,那至少得种三千亩的地,换成秦亩也得万亩良田才够。 这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 “那你得保证把这些棉花都给我收回来。”赵元溪幽幽道。 “你想拿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打算开个制衣坊。” 嬴政已经习惯太后时不时的奇思妙想,可他还是有些不理解,这制衣能赚几个钱,做个百八十件估计都没有她卖出去的一件青瓷价格高。 “你又缺钱了?” 赵元溪挑眉,眸子一亮,立马道,“是啊!你要多分我点利润吗?” 嬴政如今已经体会到了什么叫,家中有粮万事不愁,此次伐赵,派出去了近四十万大军,若是之前他的国库必然没多少剩余,可这些日子少府跟着太后赚了不少钱,这些钱不仅能用来扩军,还可以给自己修宫殿。 他如今也爱上了这种赚钱的滋味。 分是不可能分的,吃进他嘴里的东西,哪有吐出来的道理。 不过他倒是可以帮太后,嬴政觉得制衣坊不赚钱,但太后开的制衣坊必然能大赚。 “现有的分利寡人不能给你,但寡人可以派人替你建制衣坊,寡人要的不多,两成就行。” 这的确不多,相比青瓷来说这简直是不值一提,可赵元溪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 凡是她赚钱的东西,咋嬴政都乐意来插一脚? 她目光审视,突然开口,“不是我缺钱,是你缺钱了吧!” 嬴政沉默—— 赵元溪乐了,上下打量着他,打趣道“政儿,没钱跟母后说呀!母后这里倒是攒了不少钱哦!” 嬴政: 他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可很快又平静下来,“太后既然开口,寡人倒是不好推辞,那寡人就先在此谢过太后,只是不知你手里有多少钱呢?” 据他所知,澧阳宫用度不大,但太后手里养的那些人,个个都不简单,耗费的钱财堪比秦国丞相养的那些门客。 还有那个学院,已经近千人,这些人的吃穿用度,用的也都是太后手里的钱。 赵元溪心中一惊,双手作投降状,好声好气道,“我开玩笑呢!整个秦国都是你的,政儿你怎么可能会缺钱呢?” 她又开始卖惨,长叹一声,苦着脸道,“反倒是我,手底下这么些人,就靠那纸坊和瓷器坊养着,我就是因为手里的钱不够,才会想着再开一家制衣坊。” 惦记啥,也不能惦记她手里的钱啊! 她实在没想到堂堂秦王,竟真的拉得下脸,问自己要钱。 可恶! 嬴政闷笑,见太后一脸戒备的模样,顿感心情舒畅,刚刚那点不愉快也消失不见。 他好像抓到太后的软肋了。 “是吗?”嬴政满脸戏谑。 “当然,你刚刚不是说可以帮我建制衣坊吗?两成利润是吧!可以,完全可以!”赵元溪忙道。 她说得急,生怕嬴政反悔。 这事就这么简单的决定了。 嬴政有想过再从太后手里多弄点好处,可他又担心把人逼急了,她直接撂挑子反而不妙。 远处传来两个小孩追逐打闹的声音。 赵元溪看着扶苏和子婴,眉间染上一丝笑意。 嬴政敛眉,正欲离开。 “我还有件事想问你。”赵元溪突然开口。 嬴政看向她,眼中似有疑色,淡淡道,“什么事?” “成嬌当初怎么死的?” 子婴不好问,但她作为秦国的太后来问的话,即便惹恼了嬴政,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 嬴政手忽得一僵,声音有些发冷,“太后问此事,是在为成嬌鸣不平,还是在为子婴不平?” 他忽而又笑道,“太后莫不是忘了,当初擒拿成嬌的命令,还是你亲手盖的印。” 赵元溪愣住了,在赵姬的记忆中,成嬌是死于三年前的叛乱,但他到底是怎么死的,她根本就不清楚。 秦王政八年,成嬌被封为将军,带兵讨伐赵国,却在屯留兵变,秦王派兵镇压,成嬌兵败身死,最后葬在了雍城。 赵元溪没觉得嬴政在诓骗她,三年前赵姬作为摄政太后,大部分的政令都会经她的手,诛杀成嬌,此事赵姬的确应当知晓。 第127章 所谓真相(求月票) 赵元溪脸黑了又黑,并未在赵姬的记忆中找到那道命令,最大的可能就是她根本没有细看,就直接盖了印。 她感觉头疼,不住地按太阳穴。 嬴政面带嘲讽地开口,“既然太后发问,想来的确是不记得了,也对!那时候太后心里估计只有那两个刚出生的孽种,怎么会在意这些呢?” 嬴政不喜欢提这件事,但太后非要问他,他也不介意将此事撕碎开来。 又是赵姬给自己挖的大坑,赵元溪头更疼了! 赵元溪脸色难看,“那成嬌是我派人杀的?” 嬴政动了动唇,低下头,不冷不热地道,“是,也不是。” “成嬌被人煽动反叛,本就是死罪,即便你不愿下命令,我也会这样决定,秦兵将他围住后,成嬌就畏罪自杀了。” 当初嬴政听闻成嬌叛乱后,的确愤怒地想杀了他,但他曾答应过父王,要护着成嬌,所以即便成嬌行此谋逆之事,他也只是想将成嬌囚禁而已。 可惜,他自寻死路。 嬴政并不觉得有多难过,只是忍不住骂成嬌愚蠢。 若是他,既然做了那就该做到底,而不是畏畏缩缩,敢做又不敢面对。 既然能活着,那又为何不能像勾践卧薪尝胆那样活下去,找机会再给他致命一击,这样或许嬴政还会觉得他是个人物。 偏偏他就是做得这么让人讨厌。 赵元溪没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 “鼓动成嬌叛乱的人,夏太后已经离世,韩夫人身后的那些韩国外戚,也已经被诛杀,事情早已经结束,寡人也不会再牵连其他的人,太后尽管放心。” 嬴政未等赵元溪回话,便已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赵元溪也站了起来。 嬴政回头,“太后还有什么想问的?”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愿意将这件事都告诉我!”赵元溪有些不太好意思,“以前是我做得不太对,既没有做好一个太后,也没有当好一个母亲!你——其实很好。” 前面是赵元溪自己向嬴政道歉,后面是她替赵姬向他道歉。 即便她不想承认自己是赵姬,可现在她用的身份,还有这具身体,她其实和赵姬已经分不开了。 嬴政眸光闪了闪,目光死死盯着赵元溪良久,紧抿着下唇,没有说话。 赵元溪握拳轻咳,“别不说话,怪让人尴尬的。” 嬴政轻笑,却只有那一刹那,立马又恢复了之前的冷色,“寡人知道了。” 他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赵元溪嘀咕着,“这是高兴了,还是不高兴啊?” 嬴政离开了,留给赵元溪的却是个大麻烦,她该如何和子婴解释这件事呢? 赵元溪忍不住地叹息,感觉让她种一百亩的地,都没有思考这件事而让她觉得累。 她躺在椅子上,用手遮着自己的眼睛,原本安静的四周,突然冒出两个小脑袋。 扶苏和子婴一左一右趴在赵元溪身边,齐声喊:“大母” 这把赵元溪吓得一激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见是他们两个,脸上满是无奈,将他们抱起来,放在椅子上。 赵元溪表情有些严肃,把两个小家伙都给吓着了。 扶苏还以为是父王惹恼了大母,拉着赵元溪的衣角,糯糯地道,“大母,父王就那脾气,你不要同他生气了,我替他向你道歉,好不好?” 赵元溪撸撸扶苏的小脑袋,“你父王没有惹我生气。” 至少在成嬌这事上没惹她生气吧! 扶苏眨眨眼,十分不解,既然和父王没有关系,那还有什么人能让大母满脸愁容呢? “那是怎么了?我可以帮忙吗?”扶苏歪头。 赵元溪看向子婴,叹了口气,还是开了口,“子婴,你还记得你阿父吗?” 子婴摇头,他自记事起便没有见过他阿父,对他的唯一印象就只有仲父口中的形象。 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紧张地道,“大母,秦王伯父同你说了什么?” “对不起!”赵元溪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我并不想替自己开脱,只是觉得子婴该知道这些,若你要怪大母也没有关系。” 子婴显然还没有消化这些,眉头紧皱成一团,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赵元溪的衣摆,眼睛红红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元溪将他揽入怀中,拍着他的后背,“没事的,你可以哭出来!” 子婴嚎啕大哭,赵元溪不语,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一直追寻的真相原来竟如此的残酷。 为什么偏偏是大母呢? 如果是秦王伯父,他或许还能同他生气,可大母对他这么好,他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呢? 他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到他再次开口,声音已然沙哑,“不是大母的错,是阿父自己做了错事,做错了事就该受罚。” 只是这个代价太过惨重了。 子婴抽泣着,抓着自己的衣袖抹眼泪。 赵元溪心里也难受得厉害,“对不起。” 说再多也没有用,子婴失去了父亲是事实,即便这并非赵元溪的本意,可赵姬做的事,她哪里能那么轻易划分开。 子婴摇摇头,有些哭累了,往赵元溪怀里钻了钻,“大母,我困了!” 他不打算再谈论此事,如果要在阿父和大母之间选一个的话,他选的只会是大母。 他是个小坏蛋,只喜欢对自己好的人。 若是阿父要怪罪他的话,那他可以同阿父道歉。 赵元溪揉着子婴的脑袋,朝扶苏点了点头,抱着他回了卧房。 将人哄睡之后,赵元溪便让宫人在一旁看着,这才神色恹恹地走了出来。 扶苏蹲在门口,见赵元溪出来了,立马站起来,脸上满是担忧,“子婴睡着了吗?” 赵元溪点了点头,“你是不是也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休息?” 扶苏摇了摇头,担忧地看着她,“大母,子婴没有怪您。” 赵元溪扯了扯嘴角,眼角微微发酸,“我知道。” 正是因为子婴没有怪她,她才觉得更难受,明明受到伤害的人是子婴,可他却要害怕伤害到她这个大母。 第128章 改良织布机 事已至此,她无法改变过去的事情,只能好好珍惜与他们共同的未来。)x如′·′文?网¨ ?已?1%发~:布?最.ot新u>章¨?节?ut翌日,赵元溪等着两个小家伙一起来用早膳。因为刚睡醒,子婴揉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见桌上摆着他最爱吃的豆包,马上就精神了,踮着脚抓起一个豆包,才撅着屁股爬上了自己的座位。赵元溪见他这幅模样,又无奈又好笑,却也还是松了口气,不管怎么样,子婴还是那个子婴。……棉种已经交给嬴政派来的人,具体种植的方法也已经传信交给给了陈河和涂。南郡作为曾经的楚地,秦楚交界之地正是在南郡范围内,赵元溪手上能用的人不多,如今在南郡的人只有陈河和涂,只能让他们负责这件事。嬴政的动作的确很快,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赵元溪便从陈河的来信中了解到南郡的郡守接手了此事。夷陵、江陵、安陆等地已经在试种,面积比赵元溪想象的还要大许多。赵元溪浅浅估算了一下,若按照当下棉种种植的面积,别说制五十二万件新衣,就是百来万件都不成问题。:2\3?83,看t?t书@?网?;` ?\首uo?发?:原料不用担心,赵元溪现在发愁的事如何改良当下的织布技术。论种地,她能自信地喊出这世上绝对没人比她更厉害,可这织布,她已经拉着墨家人研究许久了,可依旧没太大进展。她对于衣服的理念就是好穿就行,同一套衣服只要没破,那就继续穿,破了那就再买一套一模一样的。以至于她的衣柜来来去去也只有那么几套衣服。曾经,她的导师见她几乎每天都穿一样的衣服,以为她是穷得没钱买,拉着她去商场买了好几身不同的衣服。赵元溪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一件普通的衣服也有那么多的讲究。连衣服她都没有好好了解过,更不用提这制衣的方法了。赵元溪只能用自己几乎为零的现代纺织常识,指挥着墨家人改良如今的织机。她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每天睡觉之前耳朵里还是织机咯吱咯吱的声音,睡醒之后周围也还是这声音。如今常见的织机为踞织机,仅用四根木棍组成,两根横木作为卷布轴和经轴,两根分经棍将经纱分离,没有固定的织架,织工手动挑纬,用梭子穿过那经线,再压实,重复此操作才能得出布匹。x新?,完;(本·~ˉ神?{站£& ±./首|发-/用这种方法织布效率低,且布料粗糙,不过却是平民能制成布匹的最廉价的方式。贵族用的细绢、丝绸制作方式更为精细一些,通常用的是斜织机,有固定的机身,能通过用脚控制经线分层,双手只需引梭和打纬,便能完成织布的流程,效率的确有所提高。赵元溪刚开始想直接造百八十台斜织机,可见了斜织机的织布方式,她觉得效率还是太低了。一位成熟的织工,每日仅仅只能完成三尺布,这还是她们连续工作的结果。织布过程人的双腿和手都是高负荷运转,普通人根本不能长期承受如此高强度的工作。 栎将新做成的织机又拆开,四周到处都是他刨出来的木头。“太后,木料只能做到这样,这已经是最佳的办法了。”栎看着被磨损的转轴,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木料受力运转,相互摩擦,部件磨损无法避免,除非能找到其他的材料代替木料作为织机的构件。栎忽得眼前一亮,赵元溪也似有所感,两人互相对视。赵元溪笑了,“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不过想先听听你的!”栎把散落在一旁的木头推开,挑出带动脚踏板的转轴和齿轮,“若是用铜或者铁代替,就能更省力,而且磨损也会减缓。”赵元溪眉梢轻挑,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些东西若是换成铜铁确实能更省力,另外我还有一个想法,在这踏板下方加上具有弹性的金属,让它踩下去后,能自动归位,你觉得怎么样?”当下日常用的弹性材料通常是竹片,动物的犄角、皮革等天然材料,那些铜器的弹性并不好,如今的制铁技术也不发达,是以栎根本想不到这一点。技术决定上限,材料决定其下限。赵元溪觉得既然这斜织机的提升有限,那不如加上一些其他的“外挂”,不管怎么样,能达成她的目标就行。“弹性金属?”栎满脸迷茫,他平日里和这些木头打交道最多,所谓的金属也只了解铜铁,铜铁质地坚硬,若是强行掰的话,只会折断,怎么会有弹性呢?赵元溪笑了笑,“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替你找来的,至于其他的东西,你便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行。”提升炼铁技术,赵元溪觉得比让她在这里研究织布机来的简单。与其说要炼铁,不如说赵元溪打算炼钢,杂质少、成分均匀的铁才能称之为钢。至于炼成钢之后,如何利用,那她更有一百零八种方式。秦国是制铁大国,历代国君对于制铁制铜更是重之又重,都被秦国的官府掌握着,普通人连铁器都不能随意携带,更不必说要炼铁。赵元溪自认是个遵纪守法的人,自然不会冒这大不韪做这种事! 铁业如今掌握在秦国少府手中,赵元溪轻车熟路地给昌平君写了信。昌平君近些天感觉大王心情十分不错,朝堂氛围极为平和,太后也没有再给他整出什么其他事来,正悠闲地坐在院子里,听着小曲,喝着小酒,好不自在。管事匆匆而来,见自家主子眯着眼睛,满脸惬意,有些不敢打扰,犹豫地站在那里良久,直到芈启睁开眼,淡淡道,“何事?”管事上前,连忙行礼,双手奉上那信件。芈启瞅见那朴实无华的一张纸,刚刚还上扬的嘴角立马耷拉下去,太后来找他,定然有事,也许还不是什么好事!他觉得自己这些天好不容易的悠闲生活,似乎又得消失不见了。芈启长长地叹了口气,只希望太后找自己,不是什么会让他很为难的事。 第129章 想要炼铁 他飞快地读完那封信,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炼铁?太后要炼铁?她难道要造反吗?这还不如让他去当街吆喝。a?]看}*书?]?屋??; ,,`更#_新.最??全e若是帮助太后炼铁,那自己等于是帮助太后造反,他觉得自己这脑袋还是想在脖子上多留一段时间。秦国的铁矿和铜矿的确都在他手里,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随时使用,铁矿和铜矿的开采,必须经过大王的首肯。另外这些矿地都是有秦军把守的,若是有人敢私自开采这些矿石,那是死罪。芈启觉得自己这少府位置坐着实在发烫,他这会甚至起了辞官的念头,好好得当自己的昌平君不好吗?干啥非要做这种会掉脑袋的事!“太后派来的人在哪?”芈启问。管事回道:“人还在前院,可要奴才将他迎进来?”芈启摇头,“我亲自去。”栎站在院中,目视前方,不发一言,路过的奴仆都忍不住多看他几眼。跨过那长廊,芈启远远便瞧见栎,他问管事,“这人叫什么名字?”太后身边倒是能人不少,此人相貌平平,周身的气质却沉稳非常。“来人说他叫栎。”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芈启挑眉,这位不就是当初拒绝自己的那个墨家人么?果然是个人才!芈启又忍不住感叹,若是他手底下能有这样的人那该有多好。可惜,这人早已跟了太后。栎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他抬眸望去,便见身穿深色大襟,腰系玉带的男子朝他走过来。此人看自己的目光活像当初太后看自己。栎低下头,一副恭顺谦卑状,让人挑不出错处。芈启走到他跟前,上下打量着他,“你可知太后让你来此,所谓何事?”“小人知晓。”“那些铁器我可以给你,但要动那些矿,回去告诉太后,此事我可做不了主。”栎拱手应道:“诺,小人知道了。”“咸阳城附近就有冶炼铁器的地方,你需要什么样的,我现在就能让人送过来。”栎早就准备好了,背上的包裹一打开,里面那些木质零件拿出来。他憨笑着,“就是这些,劳烦大人了!”芈启见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不禁沉默。秦国制造的铁器通常是为了满足军队和农业的需求,可这些东西样式竟然他大部分都没有见过,炼铁坊也断不可能有这些东西。他刚刚好像答应得太过轻巧了“你做这些干什么?”芈启忍不住问。栎其实不太擅长同人交谈,但谈到自己所熟知的领域,便有些停不下来了。 他说了许久,将那织布机的构造,以及他要改动的方向和盘托出,同时将太后的设想也提了一嘴。芈启一开始兴趣缺缺,可越听越觉得这织布机有点意思,还有那弹性材料,若真的能造出来,岂止能用在织布机上。秦国的弓弩用的就是具有韧性的材料,弹性越强,蓄能便越高,射出去的距离也将越远。兵器有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弩箭自然也一样,若是能在敌方射程之外就能用弩箭击杀他们,那在战场上将占据巨大的优势。这下连芈启都忍不住住心动了,太后既然开口,必然是有了把握。栎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说了这织布机的妙处,那昌平君为何就要将自己带入秦王宫。纵使他再冷静,真被带进了王宫,栎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他忍不住回头望去,远处的咸阳城门依稀可见,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章台宫三个大字。这里就是他们的王所在的地方吗?芈启让他先在外面等着,又朝吕乐行礼道,“吕公公,麻烦禀告大王,芈启有要事求见。”吕乐侧过头,多看了一眼栎,才缓声道,“昌平君稍等片刻,奴才这就禀告大王。”“让他进来吧!”吕乐还没有来得及进去,里面便传来了嬴政的声音。栎心头一颤,四肢仿佛失去了力气,只靠着身体本能站在那里,他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昌平君。昌平君朝他点了点头,便踏入了大殿之中。嬴政放下手中的笔,整个人往后靠了靠,笑道,“昌平君来此,是有何要紧的事?”昌平君平日管的事尤其的多,若非必要,甚是少来寻他,最近那几次还都是为太后的事情而来,难不成今日又是太后来找他了?芈启顿感自己被太后大王母子两个拿捏得死死的,其他臣子只需要面对一个君上,可他如今却要时时刻刻接受两个人的驱使。臣虽不能事二君,可二君要共同用一臣,那这个臣子也没有办法拒绝。芈启定了定神,将太后送来的信件交给嬴政,又将那些事解释了一遍。听到太后想制铁,嬴政倒没有觉得她想造反,这世上谁都有可能造反,但太后那人,让她杀个人估计都不敢,哪里会想着造反?又听芈启的解释,嬴政明白了原由。这等锐器,若是能用在秦国的军队,那必然能提升秦军的战力。可冶炼铁器,那是只有官府能做的事,若是让太后插手,嬴政能放心,可其他人却不一定。更何况若是有浑水摸鱼之人 ,那些铁器流落在外,那对秦国将是巨大的损失。嬴政手指轻点桌面,“昌平君认为呢?”“此事虽不合规矩,但规矩限制了自己的话,大王可以考虑给个例外,太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此等利器若真的研制成功,于我秦国有利而无害。”嬴政微微点头,赞同昌平君的话,只是这铁矿的选择还是得慎重。“雍城附近可有矿场?”“渭水北岸有一处,虽不在雍城境内,但却是离那最近的,且那边有重兵把守,内设左右采铁两位,工匠亦有百余人,是这附近最适合让太后炼铁的地方。”“可!你带着那人去那铁矿看看,寡人会传令下去,准许太后动用那处铁矿。′精x??武t小?说?.网/o [§?无+?错~??内?容£”“大王英明!”芈启伏地跪拜,虽不是他得了好处,这会他竟也觉得高兴。他说了许久,将那织布机的构造,以及他要改动的方向和盘托出,同时将太后的设想也提了一嘴。芈启一开始兴趣缺缺,可越听越觉得这织布机有点意思,还有那弹性材料,若真的能造出来,岂止能用在织布机上。秦国的弓弩用的就是具有韧性的材料,弹性越强,蓄能便越高,射出去的距离也将越远。兵器有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弩箭自然也一样,若是能在敌方射程之外就能用弩箭击杀他们,那在战场上将占据巨大的优势。这下连芈启都忍不住住心动了,太后既然开口,必然是有了把握。栎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说了这织布机的妙处,那昌平君为何就要将自己带入秦王宫。纵使他再冷静,真被带进了王宫,栎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他忍不住回头望去,远处的咸阳城门依稀可见,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章台宫三个大字。这里就是他们的王所在的地方吗?芈启让他先在外面等着,又朝吕乐行礼道,“吕公公,麻烦禀告大王,芈启有要事求见。”吕乐侧过头,多看了一眼栎,才缓声道,“昌平君稍等片刻,奴才这就禀告大王。”“让他进来吧!”吕乐还没有来得及进去,里面便传来了嬴政的声音。栎心头一颤,四肢仿佛失去了力气,只靠着身体本能站在那里,他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昌平君。昌平君朝他点了点头,便踏入了大殿之中。嬴政放下手中的笔,整个人往后靠了靠,笑道,“昌平君来此,是有何要紧的事?”昌平君平日管的事尤其的多,若非必要,甚是少来寻他,最近那几次还都是为太后的事情而来,难不成今日又是太后来找他了?芈启顿感自己被太后大王母子两个拿捏得死死的,其他臣子只需要面对一个君上,可他如今却要时时刻刻接受两个人的驱使。臣虽不能事二君,可二君要共同用一臣,那这个臣子也没有办法拒绝。芈启定了定神,将太后送来的信件交给嬴政,又将那些事解释了一遍。听到太后想制铁,嬴政倒没有觉得她想造反,这世上谁都有可能造反,但太后那人,让她杀个人估计都不敢,哪里会想着造反?又听芈启的解释,嬴政明白了原由。这等锐器,若是能用在秦国的军队,那必然能提升秦军的战力。可冶炼铁器,那是只有官府能做的事,若是让太后插手,嬴政能放心,可其他人却不一定。更何况若是有浑水摸鱼之人,那些铁器流落在外,那对秦国将是巨大的损失。嬴政手指轻点桌面,“昌平君认为呢?”“此事虽不合规矩,但规矩限制了自己的话,大王可以考虑给个例外,太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此等利器若真的研制成功,于我秦国有利而无害。”嬴政微微点头,赞同昌平君的话,只是这铁矿的选择还是得慎重。“雍城附近可有矿场?”“渭水北岸有一处,虽不在雍城境内,但却是离那最近的,且那边有重兵把守,内设左右采铁两位,工匠亦有百余人,是这附近最适合让太后炼铁的地方。”“可!你带着那人去那铁矿看看,寡人会传令下去,准许太后动用那处铁矿。”“大王英明!”芈启伏地跪拜,虽不是他得了好处,这会他竟也觉得高兴。他说了许久,将那织布机的构造,以及他要改动的方向和盘托出,同时将太后的设想也提了一嘴。芈启一开始兴趣缺缺,可越听越觉得这织布机有点意思,还有那弹性材料,若真的能造出来,岂止能用在织布机上。秦国的弓弩用的就是具有韧性的材料,弹性越强,蓄能便越高,射出去的距离也将越远。兵器有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弩箭自然也一样,若是能在敌方射程之外就能用弩箭击杀他们,那在战场上将占据巨大的优势。这下连芈启都忍不住住心动了,太后既然开口,必然是有了把握。栎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说了这织布机的妙处,那昌平君为何就要将自己带入秦王宫。纵使他再冷静,真被带进了王宫,栎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他忍不住回头望去,远处的咸阳城门依稀可见,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章台宫三个大字。这里就是他们的王所在的地方吗?芈启让他先在外面等 着,又朝吕乐行礼道,“吕公公,麻烦禀告大王,芈启有要事求见。”吕乐侧过头,多看了一眼栎,才缓声道,“昌平君稍等片刻,奴才这就禀告大王。”“让他进来吧!”吕乐还没有来得及进去,里面便传来了嬴政的声音。栎心头一颤,四肢仿佛失去了力气,只靠着身体本能站在那里,他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昌平君。昌平君朝他点了点头,便踏入了大殿之中。嬴政放下手中的笔,整个人往后靠了靠,笑道,“昌平君来此,是有何要紧的事?”昌平君平日管的事尤其的多,若非必要,甚是少来寻他,最近那几次还都是为太后的事情而来,难不成今日又是太后来找他了?芈启顿感自己被太后大王母子两个拿捏得死死的,其他臣子只需要面对一个君上,可他如今却要时时刻刻接受两个人的驱使。臣虽不能事二君,可二君要共同用一臣,那这个臣子也没有办法拒绝。芈启定了定神,将太后送来的信件交给嬴政,又将那些事解释了一遍。听到太后想制铁,嬴政倒没有觉得她想造反,这世上谁都有可能造反,但太后那人,让她杀个人估计都不敢,哪里会想着造反?又听芈启的解释,嬴政明白了原由。!w/a.n`b-e!n!t!x-t¨.!n,e¢t?这等锐器,若是能用在秦国的军队,那必然能提升秦军的战力。可冶炼铁器,那是只有官府能做的事,若是让太后插手,嬴政能放心,可其他人却不一定。更何况若是有浑水摸鱼之人,那些铁器流落在外,那对秦国将是巨大的损失。嬴政手指轻点桌面,“昌平君认为呢?”“此事虽不合规矩,但规矩限制了自己的话,大王可以考虑给个例外,太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此等利器若真的研制成功,于我秦国有利而无害。”嬴政微微点头,赞同昌平君的话,只是这铁矿的选择还是得慎重。“雍城附近可有矿场?”“渭水北岸有一处,虽不在雍城境内,但却是离那最近的,且那边有重兵把守,内设左右采铁两位,工匠亦有百余人,是这附近最适合让太后炼铁的地方。”“可!你带着那人去那铁矿看看,寡人会传令下去,准许太后动用那处铁矿。”“大王英明!”芈启伏地跪拜,虽不是他得了好处,这会他竟也觉得高兴。他说了许久,将那织布机的构造,以及他要改动的方向和盘托出,同时将太后的设想也提了一嘴。芈启一开始兴趣缺缺,可越听越觉得这织布机有点意思,还有那弹性材料,若真的能造出来,岂止能用在织布机上。秦国的弓弩用的就是具有韧性的材料,弹性越强,蓄能便越高,射出去的距离也将越远。兵器有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弩箭自然也一样,若是能在敌方射程之外就能用弩箭击杀他们,那在战场上将占据巨大的优势。这下连芈启都忍不住住心动了,太后既然开口,必然是有了把握。栎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说了这织布机的妙处,那昌平君为何就要将自己带入秦王宫。纵使他再冷静,真被带进了王宫,栎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他忍不住回头望去,远处的咸阳城门依稀可见,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章台宫三个大字。这里就是他们的王所在的地方吗?芈启让他先在外面等着,又朝吕乐行礼道,“吕公公,麻烦禀告大王,芈启有要事求见。”吕乐侧过头,多看了一眼栎,才缓声道,“昌平君稍等片刻,奴才这就禀告大王。”“让他进来吧!”吕乐还没有来得及进去,里面便传来了嬴政的声音。栎心头一颤,四肢仿佛失去了力气,只靠着身体本能站在那里,他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昌平君。昌平君朝他点了点头,便踏入了大殿之中。嬴政放下手中的笔,整个人往后靠了靠,笑道,“昌平君来此,是有何要紧的事?”昌平君平日管的事尤其的多,若非必要,甚是少来寻他,最近那几次还都是为太后的事情而来,难不成今日又是太后来找他了?芈启顿感自己被太后大王母子两个拿捏得死死的,其他臣子只需要面对一个君上,可他如今却要时时刻刻接受两个人的驱使。臣虽不能事二君,可二君要共同用一臣,那这个臣子也没有办法拒绝。芈启定了定神,将太后送来的信件交给嬴政,又将那些事解释了一遍。听到太后想制铁,嬴政倒没有觉得她想造反,这世上谁都有可能造反,但太后那人,让她杀个人估计都不敢,哪里会想着造反?又听芈启的解释,嬴政明白了原由。这等锐器,若是能用在秦国的军队,那必然能提升秦军的战力。可冶炼铁器,那是只有官府能做的事,若是让太后插手,嬴政能放心,可其他人却不一定。更何况若是有浑水摸鱼之人,那些铁器流落在外,那对秦国将是巨大的损失。嬴政手指轻点桌面,“昌平君认为呢?”“此事虽不合规矩,但规矩限制了自己的话,大王可以考虑给个例外,太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此等利器若真的研制成功,于我秦国有利而无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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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地看向前面的昌平君。昌平君朝他点了点头,便踏入了大殿之中。嬴政放下手中的笔,整个人往后靠了靠,笑道,“昌平君来此,是有何要紧的事?”昌平君平日管的事尤其的多,若非必要,甚是少来寻他,最近那几次还都是为太后的事情而来,难不成今日又是太后来找他了?芈启顿感自己被太后大王母子两个拿捏得死死的,其他臣子只需要面对一个君上,可他如今却要时时刻刻接受两个人的驱使。臣虽不能事二君,可二君要共同用一臣,那这个臣子也没有办法拒绝。芈启定了定神,将太后送来的信件交给嬴政,又将那些事解释了一遍。听到太后想制铁,嬴政倒没有觉得她想造反,这世上谁都有可能造反,但太后那人,让她杀个人估计都不敢,哪里会想着造反?又听芈启的解释,嬴政明白了原由。这等锐器,若是能用在秦国的军队,那必然能提升秦军的战力。可冶炼铁器,那是只有官府能做的事,若是让太后插手,嬴政能放心,可其他人却不一定。更何况若是有浑水摸鱼之人,那些铁器流落在外,那对秦国将是巨大的损失。嬴政手指轻点桌面,“昌平君认为呢?”“此事虽不合规矩,但规矩限制了自己的话,大王可以考虑给个例外,太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此等利器若真的研制成功,于我秦国有利而无害。”嬴政微微点头,赞同昌平君的话,只是这铁矿的选择还是得慎重。“雍城附近可有矿场?”“渭水北岸有一处,虽不在雍城境内,但却是离那最近的,且那边有重兵把守,内设左右采铁两位,工匠亦有百余人,是这附近最适合让太后炼铁的地方。”“可!你带着那人去那铁矿看看,寡人会传令下去,准许太后动用那处铁矿。”“大王英明!”芈启伏地跪拜,虽不是他得了好处,这会他竟也觉得高兴。他说了许久,将那织布机的构造,以及他要改动的方向和盘托出,同时将太后的设想也提了一嘴。芈启一开始兴趣缺缺,可越听越觉得这织布机有点意思,还有那弹性材料,若真的能造出来,岂止能用在织布机上。秦国的弓弩用的就是具有韧性的材料,弹性越强,蓄能便越高,射出去的距离也将越远。兵器有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弩箭自然也一样,若是能在敌方射程之外就能用弩箭击杀他们,那在战场上将占据巨大的优势。这下连芈启都忍不住住心动了,太后既然开口,必然是有了把握。栎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说了这织布机的妙处,那昌平君为何就要将自己带入秦王宫。纵使他再冷静,真被带进了王宫,栎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他忍不住回头望去,远处的咸阳城门依稀可见,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章台宫三个大字。这里就是他们的王所在的地方吗?芈启让他先在外面等着,又朝吕乐行礼道,“吕公公,麻烦禀告大王,芈启有要事求见。”吕乐侧过头,多看了一眼栎,才缓声道,“昌平君稍等片刻,奴才这就禀告大王。”“让他进来吧!”吕乐还没有来得及进去,里面便传来了嬴政的声音。栎心头一颤,四肢仿佛失去了力气,只靠着身体本能站在那里,他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昌平君。昌平君朝他点了点头,便踏入了大殿之中。嬴政放下手中的笔,整个人往后靠了靠,笑道,“昌平君来此,是有何要紧的事?”昌平君平日管的事尤其的多,若非必要,甚是少来寻他,最近那几次还都是为太后的事情而来,难不成今日又是太后来找他了?芈启顿感自己被太后大王母子两个拿捏得死死的,其他臣子只需要面对一个君上,可他如今却要时时刻刻接受两个人的驱使。臣虽不能事二君,可二君要共同用一臣,那这个臣子也没有办法拒绝。芈启定了定神,将太后送来的信件交给嬴政,又将那些事解释了一遍。听到太后想制铁,嬴政倒没有觉得她想造反,这世上谁都有可能造反,但太后那人,让她杀个人估计都不敢,哪里会想着造反?又听芈启的解释,嬴政明白了原由。这等锐器,若是能用在秦国的军队,那必然能提升秦军的战力。可冶炼铁器,那是只有官府能做的事,若是让太后插手,嬴政能放心,可其他人却不一定。更何况若是有浑水摸鱼之人,那些铁器流落在外,那对秦国将是巨大的损失。嬴政手指轻点桌面,“昌平君认为呢?”“此事虽不合规矩,但规矩限制了自己的话,大王可以考虑给个例外,太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此等利器若真的研制成功,于我秦国有利而无害。”嬴政微微点头,赞同昌平君的话,只是这铁矿的选择还是得慎重。“雍城附近可有矿场?”“渭水北岸有一处,虽不在雍城境内,但却是离那最近的,且那边有重兵把守,内设左右采铁两位,工匠亦有百余人,是这附近最适合让太后炼铁的地方。”“可!你带着那人去那铁矿看看,寡人会传令下去,准许太后动用那处铁矿。”“大王英明!”芈启伏 地跪拜,虽不是他得了好处,这会他竟也觉得高兴。他说了许久,将那织布机的构造,以及他要改动的方向和盘托出,同时将太后的设想也提了一嘴。芈启一开始兴趣缺缺,可越听越觉得这织布机有点意思,还有那弹性材料,若真的能造出来,岂止能用在织布机上。秦国的弓弩用的就是具有韧性的材料,弹性越强,蓄能便越高,射出去的距离也将越远。兵器有一寸长,一寸强的道理,弩箭自然也一样,若是能在敌方射程之外就能用弩箭击杀他们,那在战场上将占据巨大的优势。这下连芈启都忍不住住心动了,太后既然开口,必然是有了把握。栎不明白自己不过是说了这织布机的妙处,那昌平君为何就要将自己带入秦王宫。纵使他再冷静,真被带进了王宫,栎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他忍不住回头望去,远处的咸阳城门依稀可见,转过身来,抬头看着章台宫三个大字。这里就是他们的王所在的地方吗?芈启让他先在外面等着,又朝吕乐行礼道,“吕公公,麻烦禀告大王,芈启有要事求见。”吕乐侧过头,多看了一眼栎,才缓声道,“昌平君稍等片刻,奴才这就禀告大王。”“让他进来吧!”吕乐还没有来得及进去,里面便传来了嬴政的声音。栎心头一颤,四肢仿佛失去了力气,只靠着身体本能站在那里,他下意识地看向前面的昌平君。昌平君朝他点了点头,便踏入了大殿之中。嬴政放下手中的笔,整个人往后靠了靠,笑道,“昌平君来此,是有何要紧的事?”昌平君平日管的事尤其的多,若非必要,甚是少来寻他,最近那几次还都是为太后的事情而来,难不成今日又是太后来找他了?芈启顿感自己被太后大王母子两个拿捏得死死的,其他臣子只需要面对一个君上,可他如今却要时时刻刻接受两个人的驱使。臣虽不能事二君,可二君要共同用一臣,那这个臣子也没有办法拒绝。芈启定了定神,将太后送来的信件交给嬴政,又将那些事解释了一遍。听到太后想制铁,嬴政倒没有觉得她想造反,这世上谁都有可能造反,但太后那人,让她杀个人估计都不敢,哪里会想着造反?又听芈启的解释,嬴政明白了原由。这等锐器,若是能用在秦国的军队,那必然能提升秦军的战力。可冶炼铁器,那是只有官府能做的事,若是让太后插手,嬴政能放心,可其他人却不一定。更何况若是有浑水摸鱼之人,那些铁器流落在外,那对秦国将是巨大的损失。嬴政手指轻点桌面,“昌平君认为呢?”“此事虽不合规矩,但规矩限制了自己的话,大王可以考虑给个例外,太后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此等利器若真的研制成功,于我秦国有利而无害。”嬴政微微点头,赞同昌平君的话,只是这铁矿的选择还是得慎重。“雍城附近可有矿场?”“渭水北岸有一处,虽不在雍城境内,但却是离那最近的,且那边有重兵把守,内设左右采铁两位,工匠亦有百余人,是这附近最适合让太后炼铁的地方。”“可!你带着那人去那铁矿看看,寡人会传令下去,准许太后动用那处铁矿。”“大王英明!”芈启伏地跪拜,虽不是他得了好处,这会他竟也觉得高兴。 第130章 终于出城了 等在外面的栎,终于被召见时,脑袋还有些懵,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进去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出来的。 直到昌平君拍了拍他肩,他才猛得回神。 芈启见他这幅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仰面大笑,“不如你来跟着我,多见见大王也就习惯了,你若能为秦国立下功劳,大王也定是不会亏待你的。” 到底是乡野之地来的,加上秦王威名在外,栎能好好的把事情讲清楚已经不错了。 栎尴尬地低头,“大人抬举小人,是小人的福气,只是我已经答应太后了,不可做言而无信之徒。” 见过秦王后,栎越发坚决地认为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他不适合这里。 秦王威严,秦王宫华贵,富贵荣华和高官厚禄都在这里,可他却觉得这里可怕的厉害,如同踩在刀山之上,让人不寒而栗。 他有些想念雍城的那间小院子了。 对于唾手可得的名利地位能这么轻易拒绝,芈启深深地看了他几眼,还是忍不住道,“你知道自己拒绝的是什么吗?” 他愿意将栎带来见大王,自然是有推举他的想法,若不靠军功,从底层向上爬,最高也不过能做个升斗小吏勉强度日,可要是接受了他的邀请,凭借着栎的才干,成为少府丞也不是没有可能。 “小人知晓,多谢大人,只是小人还是不能答应。”栎退后半步,朝昌平君行了个大礼。 芈启轻哼,多次被人拒绝,他的面子实在有些挂不住,不悦道,“太后许你什么东西,能让你如此忠心于她?” 栎抬眸,“太后娘娘是世间鲜有的贤人,她的智慧小人不如其万分之一,小人是自愿追随她的。” 他的眼神太过认真,把芈启都给看愣了,忽得他又忍不住笑了,“那便祝先生永远都不会后悔。” 人各有志,倒是他想岔了,以为世人都求官求财,可这世间总有那么一群人,他们有自己的道。 赵元溪终于等到栎回来,听着他带来的好消息,心里忍不住地激动。 既然是渭水北边那块地,那是不是代表她可以出雍城了! 平日里,赵元溪虽然看上去挺自由的,实际上却只能在雍城范围内活动,她现在终于可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赵元溪就差直接喊出那句:“ifree!” 她很高兴,不仅身边的人看出来了,就连树上的麻雀都好像知道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赵元溪收拾好后,就准备出发。 这次毕竟是要去矿场,她除了随身的护卫以及墨家的人,并没有再带其他人。 长今见太后如此的兴奋,眉眼间也染上笑意,“太后这是觉得雍城不够有趣了?” 赵元溪靠在车窗边,懒洋洋地道,“总在一个地方待着,再好玩也会腻。” 虽然雍城已经够大了,可赵元溪其实还是很想去看看这个时代其他地方是什么样子。 可惜,不仅仅因为她身份的原因,这个时代交通也极为不发达,想去其他地方看看,那要面对的问题太多了。 赵元溪突然想到嬴政统一天下后,一次又一次地带着人东巡,忍不住笑出声来,也真难为他这么有精力! 她现在有点怀疑嬴政可能也不是因为磕药磕多了导致身体不好,也有可能是累的,正常人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一次次的折腾! “那太后今日开心了?”“挺开心的!”赵元溪点头。 “奴婢倒是觉得这些野景固然有趣,但大王的上林苑比之这些地方更妙。” 上林苑那不是历史上的著名的皇家园林么?传闻那里有森林、湖泊,还有各种珍稀的动植物。 赵元溪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不过她答应了嬴政不会回咸阳的。 “东西再好,那也不是我的。” “太后若是去信给大王,大王必定迎您回咸阳。” 赵元溪却道,“可我不想回去。” 咸阳再好,那也是在嬴政的眼皮子底下,她还得花时间和精力去应对咸阳的那些王公大臣。 赵元溪只想想便觉得头大,更何况雍城还离不开她。 若是她回去了,育种之事怎么办?元溪学院怎么办?还有沧浪阁的那些人! 住在雍城,她是土大王,回咸阳,那她就只是孤苦无依的太后了。 赵元溪打了个哆嗦,正色道,“此事还是莫要再提!” 见此,长今点头,“是奴婢思虑不周了。” 赵元溪没太在意,长今会这么想是正常的。 一国的太后被国君逼着迁居到其他地方,对于太后来说几乎是剥夺了她的尊荣,正常人都会想着回去,但对她来说,现在的不受拘束才是最好的。 马车行至炼铁坊,才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住。 章邯拿出秦王的诏令。 门口的守军道,“请太后稍等,小人这就去请采铁过来。” 赵元溪从马车上下来,眺望着远处的山脉,这里其实是个露天开采的矿脉,因为开采矿石,山上大部分的植被都不见踪影。 山脚下工人们拿着斧头或者凿子敲敲打打,周围到处都是石头被敲击的声音。 敲打下来的石头被搬上了独轮车,运到不远处的冶铁作坊。 赵元溪清楚地看到,一名工人推着独轮车不幸跌倒,矿石散落一地,监工拿着鞭子狠狠地抽打在工人身上。 那人不敢露出半分怨色,忍着背部的疼痛,低着头将那些矿石都捡起来,这才推着车晃晃悠悠地继续向前。 赵元溪眉头紧皱,“为什么要打他们?” 赶过来的左采铁和右采铁听到这话,立马回道,“太后娘娘,这些人都是刑徒,个个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若是不严加管教,恐会生乱。” 赵元溪对这里并不了解,不好过问此处的事,也不好多加干涉,只是见那些人身形瘦弱,却还要承受如此严刑,脸色实在算不得多好。 左右采铁对视一眼,朝着那监工道,“行了,行了!让他快些把矿石运进炉坊。” 监工朝着他们谄媚地笑着,“是是是!大人,这群贱骨头干活不卖力,我这也是催促他们呢!” 第131章 想将她赶走 左采铁瞪了他一眼,监工见他身边站着位贵妇人,心领神会,将手里的鞭子藏在身后,躬着身子立马离开了。 这点小小的风波并没有影响赵元溪进去。 不过,赵元溪还是忍不住提醒道,“他们虽是戴罪之身,可并没有要将他们处以死刑,若是你们行事毫无顾忌,让他们枉死,到时候你们又该如何解释?” “臣知罪,太后放心,臣此后定然会好好管教下属,不会伤他们性命。” 右采铁态度谦卑,却让赵元溪半点都高兴不起来。 话已至此,该说得她已经说了,若是贸然插手这里的事,那反倒是她先在坏规矩。 “你先带我去炼铁炉那边看看!”赵元溪淡淡道。 右采铁抬手示意,“诺,太后请!” 冶铁坊虽有整平过地面,可来来往往运输的矿石车总会掉些石头下来,以至于地面各种小石子。 赵元溪采在那些碎石头上,实在有些走不快,长今陪侍在右手边,朝她伸手想去扶她。 赵元溪注意到那采铁令奚落的眼神,眸色不由冷了下去。 “右采铁,你来这里多久了?” 右采铁笑道,“臣自这冶铁坊开设,便一直在这里,太后若是有什么想问的,臣都能说上那么一二。” 到了那冶铁坊门口,右采铁只一个眼神,门口的那些守卫便放行,里面的那些工人态度极为恭敬。 他虽是个采铁,却活像是这里的山大王。 “这可是当今的太后娘娘,你等还不快过来拜见!”右采铁神色得意地突然开口。 人群开始骚乱起来,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眼神实在算不上多么恭顺,有些人的眼神甚至可以称得上凶恶。 长今和章邯挡在赵元溪前面,脸上满是警惕。 被安排在矿场的人那都是犯了不小的事,也许有无辜的,但这些人通常活不了太久。 直到附近的监工甩鞭,那些刑徒的眼神才立马变得清明,跪倒一片。 右采铁道,“是臣管教不力,惊扰太后了。” 赵元溪不得不承认刚刚自己的确有些吓到了,几十上百衣衫褴褛的男人朝她围过来,是人都会被吓得不轻。 忍着后退的冲动,赵元溪冷着脸看着右采铁。 他这是在给自己下马威! 来到这世界这么久,赵元溪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挑衅和威胁的滋味。 嬴政虽然同样态度很差,但那只是他自己性格不好,并非是真的对自己怀有恶意,可赵元溪却从这个小吏身上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他不想让自己待在这里! 赵元溪平日里看着没啥脾气,但也有一根犟骨,有人不想让她干的事,那她非要干成不可。 “你的确是管教不力,既然早知道我要来这里,那应该先教教他们什么叫规矩!”赵元溪冷声道。 右采铁没想到太后居然这么不给自己面子,脸上闪过一丝阴鸷,又立马挂着笑,“臣知罪,臣这就将他们赶出去。” 他一声命令,那些刑徒跟着监工们便离开了 四周的人被清空。 赵元溪脸色并没有好多少。 那些人刚刚还满脸凶恶,右采铁一说话,个个都跟鹌鹑一样老实,所以那凶恶的模样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这右采铁对这里的掌控显然比她想象还要厉害。 官吏能牢牢掌控治下,这是他能力体现,若是以前赵元溪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控制着自己治下的人,威胁恐吓她,那便是其心可诛了。 赵元溪觉得自己面前的不是秦国的官吏,而是一方恶霸。 他是在忌惮自己会动摇他的地位,所以想将自己驱逐出去? “大王既然已经将此处交于我,此后还得劳烦采铁多多配合。”赵元溪轻笑。 “自然,太后需要什么,臣定然竭尽全力替您找来。” 赵元溪又问,“此处有多少个煅烧的炉子?每天能产铁锭多少?” “总共六个,每日产铁约三百石左右。” 三百石,也就一天大概一吨,这产量实在算不上有多高。 “这里工人有多少?” “工匠一百二十八人,监工十人,另有驻守的士兵三十余人。” 赵元溪将基本情况了解之后,便让两位采铁令退下,除了守炉子的一个老头,四周便没了其他人。 老人手指被烧得面目全非,有只眼睛也是瞎的,在火光映衬下,他的那张脸尤为恐怖。 赵元溪走到他跟前,“你叫什么名字?” 老人木然抬头,看着她也不说话,只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和嘴巴。 他是聋子和哑巴! 章邯上前检查了一番,朝赵元溪点了点,“太后,他的耳朵曾受过重伤,舌头也被人割了。” 赵元溪神情凝重,不怪她多想,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觉不舒服。 “你们觉得那个右采铁怎么样?” “恶吏。”章邯点评。 他见识过许多的官吏,有些地方,总会有些人自以为自己是那里的主子,在当地胡作非为。 偏偏这些人往往会和其他的官吏,官官相护,哪怕是秦律也管不了那里。 长今皱眉,“太后,这里不安全,那人对你敌意很深。” 他们今日虽带了不少护卫,但防的是流寇,长今担心若是这里的官吏对太后不利。 “放心吧!他想好好在这当他的土大王,就不敢对我动手,顶多也就吓唬吓唬我罢了!” 赵元溪没想到她来这里做个实验,竟闯进这个“土匪窝”里。 “你们说他为什么不想让我留在这?按道理我这个太后来这里,若是能做出什么好东西,他这个采铁令应当会受到封赏,是什么缘由让他宁愿不要这个上升的机会,也要想办法让我离开?”赵元溪突然发问。 哪怕她什么都没有做出来,也不该有人冒着得罪当朝太后的风险做这样的事! 明明配合她做事,才是百利而无一害。 赵元溪想不通。 “除非这里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外人知道的。”章邯说出了众人心中的猜想。 赵元溪环顾四周,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冶铁的作坊,甚至可以算得上简陋,到底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本章完) 第132章 突发暴乱 相距约莫十丈的另一处冶铁炉,那些矿工都被遣散,留在那里的只剩下左右采铁和几个监工。 右采铁眼露凶光,“倒是没想到,太后居然会亲自来此。” 昨日收到诏令,右采铁只以为太后会派些杂役过来,矿场可是个苦地,别说女子,就是那些生在世家贵族的男子都不愿轻易踏足。 若只是些杂役,他给些好处,好吃好喝地供着,那定然是无事发生。 如今来的却是太后,若让她知道些什么,他不仅这官位坐不稳,连小命都可能不保。 “大哥不必如此担心,我瞧那太后虽有点小聪明,却也是禁不住吓的,更何况大哥行事谨慎,那太后也发现不了什么。”左采铁道。 “话虽如此,那太后身边的那个护卫却不简单,这几天提醒底下的那些兄弟,都老实一些,尾巴都给我藏好了,要是让我知道有谁让太后瞧出端倪,你们也别想好过。” 右采铁满脸凶相,扫过在场一张张神色紧张的脸,这才露出满意之色, “是,大哥,我们几个办事,您还不放心么!”众人忙应声。 左采铁道:“不知这太后会在这里待多久,咱们的那批货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运出去呢!” 右采铁狠敲他脑袋,“蠢东西,钱重要还是脑袋重要?货都给我藏好了,跟那些人说一声,最近这些日子都不卖了。” “那万一太后要在这里待个把月,咱这生意都不做了?”左采铁委屈地低下头,小声道。 总不能太后一直在这,他们就一直不开张吧!这么多人都等着吃饭呢! “对付那些刺头你办法那么多,怎么对上太后就脑子进水了,你不会想办法让她在这里待不下去吗?” “可是——”左采铁有些害怕,“那是太后啊!若是伤了她,咱哥俩也活不了。” 别说伤她,就是太后在这断了根头发,他们这些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左采铁又挨了一脚踹。 “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借刀杀人你还不会??” 左采铁恍然,“明白了,我这就去办!” 屋后突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右采铁眸光凛冽,死死盯着那后门,竖起右手示意周围的人噤声。 他猛然拉开后门,只看见一道黑色的身影消失在那干柴后。 “他怎么会在这?”左采铁惊讶道,“那咱们的计划是不是被他听到了?” 虽没有看清楚正脸,众人却还是认出了那人是谁。 右采铁微眯着眼,“传令下去,抓捕逃奴成宽,一旦发现就地格杀。” “可是他手下有不少人,平日里也挺听话的,万一真闹大了,那就不好收场了。”左采铁有些犹豫。 “怕什么,这成宽当初就是得罪了太后才会被送到这里的,咱杀了他,太后估计还得感谢我们,他的那几个兄弟一起抓来,来个杀鸡敬猴!” 这里的人只能听他的话,区区一个奴隶,竟也引得不少人追随,右采铁早就已经动了杀心了。 要不是看在他给自己干了不少脏事,真不会留他这小命。 成宽没想到自己居然听到了采铁令的密谋,本来他是来通知右采铁那些铁器已经融制完成,随时都能运输出去。 知道自己被发现后,他在这地方便没了活路。 成宽比谁都清楚这里官吏的狠厉,没有奴隶能活着从这里离开,他知晓了这样的秘密,死得将会更惨。 成宽不甘心,他忍辱负重这么久,就是希望能好好活着。 他看向不远处被官兵围住的冶铁坊,眼中升起最后一丝希望。 赵元溪听到外面的动静,走出来查看,门口的守卫拦住她,“太后娘娘,此处刑徒暴动,还请您不要出去。” 原本老实低头干活的刑徒四处逃蹿,但因为他们手脚都带着铁链,没跑几步就被守卫给抓回去,按在地上打。 到处都是惨叫声,血沫子随着那些监工的鞭打四处飞溅—— “到底是怎么回事?”赵元溪皱眉。 守卫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右采铁赶过来,“太后受惊了,臣该死!” “别该死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他们跑什么?”赵元溪有些不耐烦,这老东西满肚子坏水,指不定这动乱就是他给整出来的。 “那些刑徒听说您来这里的消息,起了报复之心,为了安全,还请您不要出这里。” “臣之前便说这里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实乃句句为真,若非大王宽厚,饶他们一命,可惜这些人不思感恩,竟还想对您不利!臣惶恐!不以严惩,恐不能震慑这些暴徒!” 赵元溪没有说话,审视着眼前的人。 右采铁刚还义正词严,被这目光盯着,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弯起了腰。 明明是他准备来吓太后的,如今却被太后的气势给吓着,右采铁眸子闪过一丝恼怒,朝角落里使了个眼色。 不多时,一群大汉挥舞着手里的棍棒就朝赵元溪冲了过来,嘴上喊着,“兄弟们,抓住那暴秦的太后,咱就能出去了!” 十几个人一起扑过来。 右采铁赶紧挡在赵元溪身前,怒喝道,“大胆,竟敢对太后无礼,来人给我将他们拿下!” 守卫手中那些长枪,冲在最前面的刑徒胸口直接被刺穿,浑身是血地倒下,这些人仿佛才冷静下来,神色惊恐地往后退。 有人突然道:“不是说” 话还没有说完,那人腹部直接被划开,红白之物流了一地。 众人惊惧不已。 赵元溪撇过头,腥臭的血腥味直冲她鼻尖,使其胃部一阵翻涌,她忍不住干呕几声。 长今将她护在身后,挡住她的视线,递上帕子,“太后娘娘,您要不要回屋。” 右采铁也忙道,“惊扰太后了,还请您快些回屋,臣马上会处理好这些人。” 赵元溪擦掉眼角流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摇头道,“不必!” 她深呼一口气,不去看地上躺着的两人,对上那些刑徒惊恐的眼神,问,“谁告诉你们我在这的?” (本章完) 第133章 原是故人 “太后娘娘——”右采铁出声。 “住嘴!”赵元溪呵道,“我没有问你,还是说是你让这些人过来的?” 她到这里才不到一个时辰,偏偏这么快就有人暴动,还偏偏这些人还能跑到她面前。 这些人看上去并非亡命之徒,赵元溪不相信他们会自寻死路。 右采铁闭了嘴,只得看向那些刑徒,呵斥道,“太后问你们话,还不快老实回答。” “我不知道,大人饶命啊!大人!太后娘娘饶命啊!” “求求您饶了我们吧!” “我们只想活着。” 右采铁微微勾唇,朝赵元溪拱手,“太后,这些人一直都不老实,想来是太后来此的消息泄露,这才引得他们起了逃跑的心思!” “来人,将这些人拖下去处置,莫要再让他们惊扰了太后。” 守卫拖着他们往外走,粗粝的地面摩擦着他们的四肢,将他们的皮肤给磨得鲜血淋漓。 他们喊着饶命,却依旧不肯透露半分。 “等等!”赵元溪上前两步。 “太后娘娘,这些人都是犯了死罪,臣只是按秦律处置。”右采铁拦住她,正色道。 赵元溪眸色冰冷,“我说,等等——” “太后娘娘,臣是为您着想,这些人下手没轻没重的,怕是会惊扰到您。” 此时,那两具尸体正好从赵元溪跟前抬过去。 “让开!” 右采铁还欲阻止,却被章邯给拦下。 那些守卫面面相觑,停下脚步,不知该如何是好。 赵元溪站在他们跟前,淡淡道,“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我” 有人刚要开口,兵刃刺破血肉的声音传来,那带着温热的血飞溅在赵元溪的衣摆之上,留下一长串血珠。 赵元溪微微发愣。 动手的守卫已经跪地,“此人刚才想袭击太后,小人担心太后有危险,这才贸然动手。” 赵元溪抿着嘴,眸中怒气翻涌,她真的被激怒了。 若是之前她还只是猜想,如今是已经确定这事就是有人指使的,敢一而再,再而三地当着她面杀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如此说来,我还得谢你护驾有功?”赵元溪冷笑道。 那守卫头压得更低了。 右采铁站出来道,“这是他们的职责所在,行了!行了!还不快把人都给带下去?” “章邯,给我拦住他们!” 章邯得令,将那些守卫拦住。 守卫们手持长枪,神情紧张地同章邯他们对峙,那些刑徒这才被放开,立马蜷缩在一起。 “太后,您这是做什么?”右采铁笑不出来了。 他自认为已经很给太后面子了,她为何就是不肯同普通人那样老老实实在屋里待着,然后老老实实地离开呢? “我在这里受了惊,自然得弄清楚原因不是么?”赵元溪淡淡道,又转而看向那些刑徒。 他们互相对视,目光又落在才死没多久的人身上,不肯发一言。 见状,右采铁原本紧张的神色,放松下来。 这些人果然没什么用,活着也只是浪费粮食,清理掉他们也算做了件好事。 “太后娘娘,您看这?” 赵元溪冷冷地盯着他。 右采铁刚刚那点得意消失不见,他见过的贵人多了去了,不过是个蠢上天的太后,怎么让他感觉后背有些发凉? “今日你们被带走,必死无疑,若是你们愿意交代是谁指使你们的,我可以许你们一条生路。” 他们依旧不肯说话。 赵元溪眸中不免有些失望。 “太后娘娘,小人有话要说!” 高处突然传来亢奋的男声,众人循声看过去,只见一胡子拉碴的高大男子站在屋顶上大喊。 赵元溪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 几根飞矢从各处射来,男人在屋顶上打滚,直接掉了下来。 周围的守卫立马围上去,抄起手中的长枪就要朝他刺过去。 赵元溪喊道,“长今!” 长今心领神会,飞身上前,将那些守卫踹飞出去,给男人留下了生存的空间。 男人滚了两圈,捂着胳膊瘫坐在地上,箭矢将他的胳膊刺穿,疼得他额头冒起了细细的汗珠,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只虚弱地喊了一声,“太后。” 右采铁道:“太后娘娘,此人乃逃奴,臣下令追拿他许久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出现,臣这就将人给带下去,严加管教。” 赵元溪拦住他,“采铁令急什么,何不等他说完!我倒是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太后娘娘——” 这黏糊糊地一声长唤,让赵元溪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略有些神色古怪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自己同他认识吗?别搞得他们很熟的样子,有事说事啊! 成宽见太后似乎不记得自己了,越发有些激动,顾不得胳膊上流着的血,跪在地上,声泪俱下,“太后娘娘,您不记得我了吗?” 章邯最先认出了他,小声提醒,“太后,他是渭阳君的下属成宽。” 赵元溪恍然,是那个来她的造纸坊找事的恶霸啊! 赵元溪上下打量着他,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才一年不到的时间,这人竟狼狈至此,瘦成这幅模样,连眼神都变老实起来了。 “你要说什么?” 成宽见太后终于认出了自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将自己听到的东西说了出来。 右采铁勃然大怒,“太后娘娘,此人是逃奴,一直记恨臣,这完全是污蔑啊!” “难道你宁愿相信一个罪奴,也不愿相信臣的忠心吗?” 这下换他泣涕涟涟,就差要举着刀剑自证清白。 成宽见采铁令反咬自己一口,怒道,“老贼,你自己心术不正,干了不少脏事,就怕太后发现你的秘密,才弄出这等乱事,想恐吓太后离开,此事我的确没有证据,可你私自将此处产的铁器偷偷运出去,我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右采铁满脸杀意,这会恨不得将成宽碎尸万段。 成宽也不是啥好人,对上他的吃人的目光半点不惧,他也就这一条贱命,能活着自然是好,死了能咬下敌人一块肉那也不亏。 (本章完) 第134章 被活埋了 他怒目圆瞪,乱发如蓬草,瞧着活像土匪。 不得不承认有些人的确有当恶霸的潜质,明明他是在告发别人,反倒让人瞧着他才是那个被告。 赵元溪不信右采铁,也不信成宽,她只相信证据,“你说他偷卖官制铁器,可有证据?” 成宽忙回道:“小人替采铁令冶炼了不少铁器,如今就藏在后面的山洞里。” 赵元溪同他在说话,余光却在注意右采铁的表情,见他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便道,“你上前带路,我们去瞧瞧。” 右采铁道:“太后!臣自知嫌疑重大,妄加阻拦,您只会更不信任臣,只是那里道路险峻,随时会有碎石落下,您怎能亲自涉险?此事应交由县令或者郡守调查,若臣真的做了这等大逆之事,那臣自当以命谢罪。” 赵元溪却笑笑,“我自然是更愿意相信你的,既然你问心无愧,那我们去看看岂不是就能证明你的清白,至于那些碎石头,我觉得我运气还不错,应该砸不到我。” 右采铁脸色沉了下去。 刚刚暴动的刑徒已经全部抓回来了,他们被吊在横梁之上,那几个监工正拿着鞭子抽打他们。 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成宽也觉得后背发凉吗,差一点他就要也挂在这里了。 他下意识地朝赵元溪靠近了些,余光瞥见太后冷淡的脸,却觉得十分安心。 章邯见他越靠越近,长戟当即横在他脖子上,“老实点。” 成宽被吓得一哆嗦,不情不愿地往旁边挪了挪。 右采铁一直跟在后面,看着赵元溪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山洞位于山脚下,紧靠着一条江水,江水之上飘着几艘打渔船 洞口并不深,站在外面就能一眼就能看到底,里面东西散落一地,连那炉窑也已经熄灭,除了一些矿石,什么也不剩。 赵元溪缓步进去,脚下踩着的碎石咯吱作响,她忽得蹲下来,捡起一块碎石头。 “怎么可能,那些东西呢!明明都是我装好的!”成宽愕然,瞪着右采铁怒道,“是不是你派人提前把东西转移走的?” 右采铁不慌不忙,“冤枉啊!太后,我一直同您在一起,哪里有时间指使别人把东西转移走,臣老实说吧!此处原是给这些刑徒休息的地方,后面臣觉得此处宽敞,离矿山也近,为了方便这才在这里加了座炉窑!” “太后若是不信的话,可以翻一翻此处的账本,每年这座炉窑产出的铁器都有所记录。” “臣年纪大了,现在只想过点安生日子,怎么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 他言辞恳切,赵元溪都忍不住要信了,她问:“章邯,你怎么看?” 章邯环顾四周,目光最后落在矿石堆旁边的木箱上,上前两步,掀开上面的木板,拿起一块黑色的石头,“采铁令,这可是石涅?” 石涅,便是煤炭,常用来用于冶炼金属的燃料。 开采出来的煤炭含有大量的硫化物,当下没有脱硫技术,是以并没有广泛作为普通人的生活燃料,而仅仅只限于用在这些冶炼铁器、铜器的作坊。 这里出现煤块并不奇怪,只是章邯记得此处并不产煤,这些煤块必然是从外面运进来的,可是他刚刚翻看了账簿,账簿之上并没有记载煤块,用的还是木炭。 那这些煤炭是从哪里来的? 赵元溪摊开手,露出刚才她捡起来的那小块煤渣,忍不住笑了笑,“采铁令,你先解释一下这些煤炭哪里来的?” 右采铁退后几步,神情慌乱,“这,这自然是臣买来炼铁用的!” “那这些煤炭为何没有记录在册?”章邯追问。 “臣——” “不好,他要跑!”章邯连忙冲上去抓他,岂料那山洞顶上落下碎石,将他给拦了回去。 大量的石头落下,章邯离洞口最近,被砸中了胸口。 若非栎动作快一步,将他给拽了回来,章邯就差点被那些石头给活埋了。 直到最后一块巨石封堵住了洞口,遮住了最后的日光,那石头落地的声音才渐渐减缓。 四处已然被封死。 周围一片漆黑,依稀传来右采铁得意的笑声,“太后娘娘,对不住了!本来您可以不用死的,可您偏要跟过来,臣也没办法。” “臣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可您非要逼我啊!” “今日您不死,死的就是臣。” “放心吧!没人能找得到你们,这里都是我的人,即便大王派人来查,他们也只能查到太后你们从臣这里离开后失踪,跟臣没有任何关系。” 长今掏出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照着众人的脸。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长今随手做了根火棍,插在洞口,照亮了周围。 赵元溪摇头,脸色看上去实在不太好看,是她太冒进了! 自古强龙难压地头蛇,她对自己太自信,或者说是对于自己这个身份太自信,忘了那些做坏事的人本来就不会讲规矩。 洞口突然涌进来水流。 水流汇聚在洞中,打湿了他们的鞋袜。 章邯刚才伤得不轻,被栎扶着,艰难开口,“太后,他们要把这里淹了,我们必须想办法先出去。” 洞内空间大半已经被石块堵住,剩下的空间本来就不大,随着水位的提高,到时候他们只能等死了。 众人开始搬石头。 最熟悉这里的成宽开口道,“我知道还有一条路。” 所有人都看向他。 “那老贼坏的很,这里的刑徒不是被折磨死,就是刑满之后被他杀死,我这也是以防万一。”成宽颇为得意。 他能在那老小子手里混到今天,靠的可不仅仅是这身蛮力。 成宽将炼铁炉后面的石块挪开,露出一条仅能一人通过的通道,“这条路可以通到江边的悬崖,到了悬崖,咱就可以跳水里,想办法上岸,再整死那老贼。” “这都是石头,你怎么挖开的?”有人忍不住问。 “我有凿子,这里那些人不常来,洞口虽有守卫,也只管进来的人,我和我几个兄弟挖了快一年,才把这洞挖通的。” 第135章 杀疯了 赵元溪记得他来这里也才不到一年吧! 相比于冒着水位上涨的风险,等着把洞口的石头挪开,走这条路显然更稳妥。 赵元溪没想到自己真的能体验一把“肖生克的救赎”。 密道虽然狭窄,但对于她来说还是绰绰有余。 洞外,左采铁从半山腰上爬下来,带着不少的手下。 “大哥,我这活干得还算不错吧!” 右采铁看着那被石头严严实实堵住的洞口,笑道,“不错,回去再把太后随行的那些东西给处理干净。” “这毕竟是太后,万一大王查出点什么?咱们该怎么办?”左采铁还是有些后怕,他们平日里杀过不少人,可从未对贵族动过手,更何况这可是太后啊! 右采铁冷哼,“怕什么,人都已经埋在这里了?难不成你还想把他们给刨出来?” “今日不是她死,就是我们死!把那些见过太后的刑徒都杀了,若是有人来查,便说我们从未见过她。” “是,我这就去办!” “不好啦!大人,昌平君突然过来了。”守卫急匆匆地来报。 右采铁脸霎时就黑了,怒骂,“这些贵人没事跑我这里做什么?” 他只想在这里过他的富贵日子,没想惹事,偏偏一个两个都过来找他麻烦。 “昌平君是来找太后的。”守卫道。 “太后的车架都藏起来了没有?”右采铁忙问。 “藏起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那些被抓起来的刑徒在向太后求饶,已经被,被昌平君听到了。”守卫苦着脸,战战兢兢地开口。 右采铁如遭雷击,很快他又冷静下来,“去,将太后的车抛到路上,装作遇到了劫匪样子,等会昌平君若是问起来,便说太后已经离开了。” 众人得了命令,立马照办。 右采铁整理着自己的衣服,瞥了一眼已经有水漫出来的山洞,眼中露出阴毒的目光。 芈启今早听闻太后来了这,担心太后会遇到什么困难,紧赶慢赶地过来想帮忙,却不料没能见到她。 “太后究竟去哪了?”芈启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神情不悦。 难道有什么事,还是他不能知道的? 监工脸上堆着笑,“大人莫急,小人已经去告知采铁令,等他回来,自然便知晓太后娘娘在哪里了。” 那个耳聋口哑的老汉瘸着一条腿,给芈启送上了茶点。 矿地上的东西实在不好吃,芈启没啥胃口,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老汉眼中闪过微光,继续给芈启添茶水,手一抖,那滚烫的热水便倒在了芈启的胳膊上。 芈启吃痛,差点掀翻了桌子。 监工见状抬脚将那老汉踹开,“没用的东西,倒杯水都做不好,大人饶命,这老东西手脚不利索,伤着大人了,小人这就把他带下去好好教训一顿。” 芈启擦着衣衫上沾着的水,见那老汉被踢得吐血,皱着眉道,“算了,你们都下去吧!” 老汉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将桌上的水渍擦干净,对着芈启连连叩头后才退下。 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了芈启一眼。 芈启微愣,那目光与其说是在看他,不如说是看这桌子,这桌子有什么好看的? 他低头,瞳孔微缩。 右采铁此时推门进来,笑着行礼道,“大人来此,下官不曾远迎,还望大人恕罪。” 芈启状似不经意地将桌上的水渍擦干净,神情自然,“客气,听闻太后来了,不知采铁令可否带我去寻她?” “这,大人刚刚未曾看见太后吗?她已经回去了!大人也看到了,我这苦地方!太后毕竟是千金之躯,下官这辈子能见一眼太后,已经是万分荣幸,哪里敢想能招待太后。” “走了?”芈启起身,打量着眼前的小吏,眉心皱得更紧了。 太后整日同那些泥土打交道,怎么可能会嫌弃这里,平日里她可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又怎么可能来一趟就回去。 “太后可有说如何炼铁?” “未曾。” 芈启心中的怀疑更甚,“那太后可有留下其他人?” “这太后带来的人,自然同她一起回去了。” 芈启断定眼前的小吏在欺骗自己,联想到刚刚那个老头写下的字,他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测。 太后即便回去,定然也会将栎和那些墨家人留在这里,不可能什么也不做。 他现在只想知道太后在哪? “大人,大人,你去哪?” 芈启出门,唤来身边的护卫,“来人,给我去找太后的踪迹,必须给我把人找到。” 他站在门口,看着那些护卫离开。 右采铁眼中晦暗不明,微微叹了口气。 察觉到身后的杀意,芈启骤然回头,只见右采铁举着铁棍朝他的脑袋狠狠砸过来。 芈启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却还是被打中了左肩,他咬着牙,“大胆!” 他话没有说完,四周的守卫便将他给围住,芈启的护卫有一半都被他派去找太后去了,剩下的那十几个人没能挡住守卫。 芈启被绑了起来。 右采铁苦恼不已,坐在芈启的对面,“大人,真对不住!我也不想的!你说你们一个个这么聪明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太聪明,死得更快么?” 芈启挣扎着,眼中满是怒火,“放肆!你要造反吗?” “下官怎么敢!大人当真是冤枉我了,不过能拉两个贵人当垫背的,我这辈子倒也值!”他咧嘴一笑。 “你把太后怎么了?” “放心,大人,太后娘娘走得不算痛苦!你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芈启如坠冰窟,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 “唉!这真不能怪我,谁让你们给我弄出这么多事的!我卖点铁器怎么了?每年官府征的铁器我都交够了!那些多余的,怎么就不是我的了?我赚这钱有什么不对吗?”右采铁满脸怨毒,眼中猩红一片。 “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懂我的不容易!我这辈子都搭在这里,这已经跟我身上的肉没什么区别了!” “若不是你们,一步一步将我逼到如此田地,我怎么会犯下这样的事?” 第136章 攻守易形 芈启愤怒道:“难道你以为杀了我,你干的事情就不会被人发现吗?” 右采铁神色癫狂,“那我还能怎么办!是你们逼我的啊!没事的,没事的,等我逃离秦国,你们又能拿我怎么样?” 他望着外面的那片矿山,心中还是不甘,转而恶狠狠地盯着芈启,手中的短剑高高举起,“大人,一路走好!” 寒光闪过,一只长箭带着破空声而来,插入他的右臂中。 百米开外,长今手里的弓再次射出一箭,直接将他钉在了墙上。 门口的守卫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便只见他们大人浑身是血的模样。 他们拿着手中的长枪,惊恐万分。 “放下武器,你们还能有条活路。”赵元溪走了出来,神色平静道。 “别听她胡说,今日她不死,就是你们死!”右采铁咬着牙,将箭从墙里拔了出来后,喘着粗气吼道,“都给我上!” 十几个守卫冲了过来。 赵元溪问:“你们是想造反吗?” 那些守卫畏缩不敢向前,就连左采铁也害怕得手在发抖。 “太后,我,我们——” “老二,还不动手!谁能拿下他们的人头!赏金百两!” 守卫们围上来,两眼似是在冒绿光,一部分四散逃跑的刑徒,听到这话,手里举着木棍,眼中满是贪婪。 章邯挡在赵元溪身侧,双眼圆瞪,声如洪钟般呵道,“有命拿钱,也得有命花,难道你们还相信这逆贼的话?给我拿下他的人头,可以将功折罪,太后另有重赏!” 成宽亦站出来,大声道,“兄弟们,别跑了!听我说,这老贼压根就没有想让我们活着出去,以前来这里的刑徒都死在了他手里,想要活下去,先把他给宰了。” 不少逃跑的刑徒停下来,看向赵元溪,眼中满是犹豫。 赵元溪神情严肃,大声道:“采铁令贩卖官制铁器,中饱私囊,为了掩盖秘密,这么些年更是杀人无数,罪恶滔天,已是死罪,这些守卫和监工亦是他的爪牙,其罪也难恕,但这些和你们并无关系,你们若是能帮我拿下他,自然会有重赏。”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替太后抓住他们!” “抓住他们。” “抓住他们!” 四周的刑徒开始汇聚,将原本围着赵元溪他们的守卫反包围起来。 那些人手上没有武器,只能用手上的铁链当做武器,同那些守卫厮杀成一团。 其中一个守卫才刺中朝他奔来的瘦弱男子,脖子却被人从后面用铁链死死绞住,手扯着铁链,脸色发青,两只眼睛像要掉出来。 这样的肉搏战遍布在整个冶铁坊。 赵元溪也逮着功夫,抢过来了一柄长枪,把那守卫打得皮开肉绽。 “太后。”长今刚踹开靠近的人,就看见太后舞着长枪把人打得嗷嗷叫。 赵元溪身手虽然不好,但她劲大,凡是在她攻击范围的人,一招下去就把他们打得在地上起不来了。 赵元溪听到长今喊她,回头笑道,“放心,我没那么弱,一起干死他们!” 长今:...... 赵元溪自从被右采铁坑了一把后,那真的是满肚子火,现在正好有了让她出气的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守卫连带着监工总共也才四十多个人,赵元溪带了二十来人,加上这里的刑徒,那些守卫和监工根本不禁打。 他们没一会就被结结实实给绑起来了。 右采铁更是只剩下一口气,躺在地上小心翼翼往角落里爬。 赵元溪踹了他一脚,“没想到吧!我又回来了!” 右采铁口吐鲜血,瞪着眼睛,“你为什么还能活着出来?” “这话说得,我还想问你刚刚怎么没死呢!我说过了,我这人运气好,石头砸不到我!” 右采铁气得大口吐血,胸口上下起伏,眼瞅着就要厥过去。 “你先别死,说说吧!那些铁器你都卖给谁了?”赵元溪冷声问。 右采铁闭上眼睛,不再回话。 赵元溪嗤笑,“不说就以为我查不出来了么?这两天不是有人要过来运货吗?知不知道什么叫请君入瓮?” 他立马睁眼,瞪大眼睛,脑袋一歪,死了。 赵元溪踹了踹他,见他真的没动静了,那表情跟要哭了一样,转头对着众人道,“不是我干的!” 他自己死掉了,不能赖她身上。 长今刚还紧张不已,见太后好像被吓坏的模样,心中只剩下无奈,她蹲下来,探了探采铁令的脉搏,确定他已经死了,将他的眼睛合上后道,“他是流血过多死的。” 当然,如果不是太后的那番话,他可能还能多活一阵。 这人既然死了,那就要处理外面的那些守卫和监工,还有那个左采铁。 左采铁听到他兄长死了,瞬间失去斗志,“太后娘娘饶命啊!臣没有想害您,都是我兄长的主意啊!我们几个都是听他的话!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我都不敢对您动手啊!” 他双腿打颤,哭得满脸的鼻涕和眼泪,他后面还跪了一排,都是右采铁曾经的下属,赵元溪却生不出半点同情之心,若说右采铁是恶虎,那这些人就是伥鬼。 “太后娘娘——” 身后传来一声哀怨的呼唤,赵元溪偏头,躲在角落里的芈启蹦到她跟前,“您没事可真是太好了。” “你怎么被抓起来了?”赵元溪替他解开绳子,见他没受什么伤,又开始有些嫌弃。 这也太狼狈了,堂堂秦国九卿之一,竟被小吏跟绑猪一样绑起来了。 芈启有些不好意思,绳子被解开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整理自己的衣袍和发冠,随即行了个大礼,“是臣失察,一时着了此人的道,太后可有受伤?” “我没事。”赵元溪还想嘲笑一下芈启,可转念一想自己不也着了他人的道? 这么一来,她又笑不出来了。 偏偏芈启又追问,“太后因何失踪?” 赵元溪臭着脸道:“和你一样。” 芈启识趣的不再追问,反正太后带了不少人,从他们口中也能知晓发生了什么。 赵元溪看着那些被绑起来的人,“那这些人就交给你处理了。” “太后放心。” 第137章 当牛做马(求月票) “这山后面还有个山洞,里面估计还有些线索,你派人把它挖开。”赵元溪指了个方向道。 芈启不明所以,却还是应声,“诺!” 见太后出来了,那些刑徒跪倒一片,眼中满含希冀。 赵元溪笑容真切了许多,“今日可是他们救了你我,他们也没趁乱逃跑,你说该如何奖赏他们?” 芈启跟上来,闻言思忖片刻后答,“既是救驾有功,非死刑者可免除劳役,死刑者可免于一死,改为十年刑期,只是此事,臣还需奏明大王。” “行,那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众人一片欢呼。 那些想趁乱离开,结果被抓回来的,还有被金钱所诱想对赵元溪等人动手的刑徒,却面如土色,纷纷后悔不已。 赵元溪又道:“如今此处的采铁令既然没了,那你还得早点派人过来,还有守卫也给我重新换一批。” 芈启小心地问:“太后可有合适的人选?” 今日之事,全因他识人不清,还连累太后陷入险境,这几乎令他无颜面见太后。 他正愁有没有弥补的方式。 这里既然以后是太后会常来的地方,自然安排她身边的人最为恰当,不过是一采铁令,倒是能做一个顺水人情。 赵元溪一愣,“你问我?” 这可是一座大型铁矿的管理权,等同于一座金山放在她手里了,右采铁之所以如此癫狂,追根究底就是不想失去这颗摇钱树。 赵元溪也不免有些心动,这里产出的铁器不能私自售卖,不代表不可以售卖,若是掌握在她的人手里,那等于是有了稳定的供货渠道,行事也更加方便。 只是这人选,她不免有些为难了。 “太后若是想不出来,那——” “等等,谁说我想不出来的,章邯!章邯!你过来!”赵元溪喊道。 章邯正在接受那哑巴老头的包扎,听见太后在唤他,连忙穿好衣服,“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赵元溪笑得眉眼弯弯,“我给你找了个新的差事!” 章邯那可是最后当上秦国少府的人,如今做个采铁令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拉着章邯就开始夸,“此人文武兼备,有勇有谋对秦国更是忠心耿耿,定然不会辜负昌平君所托。” 章邯被太后一顿猛夸,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他,他有这么好吗? 芈启忍不住笑道:“太后举荐的,自然是个人才。” 刚刚那一战,他亲眼看到了此人的能耐,当个采铁令的确绰绰有余,此人还是太后的亲卫,有官职和爵位在身,虽品阶不高,倒也还算合乎规矩。 “那采铁令的印信便先交于你,上任文书不日我会派人送来,望你克己奉公,不负太后所望。”芈启将右采铁腰间的印信取下,交于章邯手中。 “诺!下官领命!”章邯跪地双手接过那印信,随即抬头看着太后,见太后朝他竖了大拇指,他又忍不住憨笑。 那些同前采铁令一起为非作歹的守卫和监工,都被芈启抓起来,带回去审问,剩下来的那些刑徒便交由章邯处理。 由于廷尉那边的赦令还没有下发过来,这些人还不能离开。 一百二十八名刑徒,除了涉事被带走和试图逃跑的,大部分人都将获得减刑。 他们好不容易得到了赦免的机会,怎么可能再去冒险逃跑,都乖乖留下,老实地继续干活。 赵元溪让人把之前因暴动被绑起来的人放下,那个哑巴老头又开始替他们诊治。 章邯见太后看着那老头,解释道,“此人原是矿地请来的医士,因为不愿和那贼人同流合污这才被报复,他们将他的舌头剪掉,耳朵也熏聋了,怕他暴露他们的秘密。” 之所以留下他,只是因为他还有点用,不然他根本活不了这久。 赵元溪突然觉得那采铁令死得太容易了,就应该让他尝一尝这个时代五马分尸的滋味。 刚刚她翻看了些历年的人员名单,从十五年前右采铁令上任,这处铁矿每年死亡的刑徒直接涨了五倍之多,好不容易有人熬到刑满,最后总会出现各种意外,亦或者那人因逃跑的罪而被杀。 刑徒本就没有人权,死亡率很高,若是逃跑,轻则受到鞭笞,重则可直接斩杀。 即便无理由杀了他们,只要说他们是想逃跑,那就根本不用负任何责任。 赵元溪长叹一声。 成宽这时畏畏缩缩上前,章邯一瞪他,他又缩了缩脖子,却还是硬着头皮跪倒在地上,“太后娘娘,我这几个兄弟都是被那老贼逼的,您能饶他们一命吗?” 他指的人正是现下被救治的那几个暴徒。 赵元溪本来就没有打算责怪他们,不然刚才就该让芈启也将他们带走,“起来吧!他们好好服刑,到时间自然就能出去了。” 虽不苛责他们,但要宽恕他们那是不可能的,要怪只能怪他们运气不好。 成宽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忙对太后道谢。 赵元溪微笑着道:“今日你立下了大功,可有什么想要的吗?你妻儿如今正在我那里,等赦令下来,你去寻他们,到时候我送你套宅院,你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小人”满脸胡子,邋里邋遢的大汉此刻竟哭得像个孩子一样,他连磕几个响头,“太后娘娘大恩,成宽这辈子当牛做马也难以为报!” 赵元溪感动,又不敢动,这人还真是实诚,脑袋这么磕几下,她光听响就感觉头疼得厉害。 “起来吧!这本就是你应得的,不过你真的愿意给我当牛做马吗?”赵元溪思绪一转,笑得更开心了。 成宽刚还在哭,被太后这么一问,眼泪鼻涕直接挂在脸上,表情也有些呆滞,他干巴巴地道,“自然是真的。” 赵元溪又问章邯,“你那还需要人吗?” 章邯心领神会,应声答道:“需要。” 昌平君虽留下了一些人,但人手还是不足,章邯只能征调了一些本就不是重罪,又即将被赦免的人临时充当守卫。 第138章 吃上官粮 章邯虽不喜他,但不得不承认今日多亏了他,他们这些人才能有惊无险地逃脱险境,征用他也不无不可。 章邯道:“守卫长一职尚有空缺。” 赵元溪明白不是只有守卫长空缺,而是章邯认为成宽能当守卫长。 “你愿意留下来当这个守卫长吗?”赵元溪问成宽。 矿地的守卫等同于外聘人员,但守卫长却是实打实的小吏,官职虽然不高,但那也是正儿八经地吃上官粮了。 这样天大的馅饼掉脑袋上,成宽感觉腿都在发软,结结巴巴地道:“愿意,小人愿意!” 他给渭阳君干活的时候,别说一官半职,连钱都见不到几个,如今在太后手底下,连官都当上了! 成宽后悔又惭愧,可也止不住地高兴,哐当一下跪倒在地上,“小人愿为太后效犬马之劳!” “打住!你不是替我干活。”赵元溪指了指章邯,“喏!你的长官是他,我不管这里的事。” 成宽又给章邯磕了两个,“属下拜见大人!” “起来吧!” 赵元溪提醒,“让你当守卫长,不是让你带着守卫一起去欺负那些刑徒,而是维持这里的秩序。” 成宽忙道:“太后放心,我成宽已经洗心革面做人了,定会踏实干活,不会让大人为我蒙羞。” 成宽在这些刑徒中积威甚重,有了他的加入,管理这些刑徒的工作也变得容易了许多。 这天晚上,矿地里的刑徒终于吃上了来这里的第一顿饱饭。 “大哥,听说太后身边的那个黑脸侍卫成了我们这里的采铁令,那以后这里是不是天天都能吃饱了?”干瘦的男人扒拉着碗里的菽饭,眼角忍不住泛起泪光。 成宽同他们一起坐在石头上,得意道,“没错,章大人的确成了我们这里的老大,不仅如此我也荣升守卫长了!等上门的文书下来,我成宽也高低是个官了!” 众人眼中不免露出羡慕之色,本来还在高兴他们过些天就能回家,现在一对比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得高兴的。 “我早就看出大哥是个人才,现在还入了太后的眼,以后想来是前途无量。” 成宽哈哈大笑起来:“那是!不过你们也不用太羡慕,这里缺人,你们若是愿意留下来干活,也能领一份工钱。” 这座矿地因为前采铁令一直都没有对外招工,所有的工匠都是外面送来的刑徒,为的就是等他们没了利用价值就可以直接杀了,不会闹出其他事端。 如今章邯接手了,自然不可能继续沿用前采铁令留下的规矩,人不够就得招人,尤其是如今大部分的刑徒都将释放,那留下来干活的人就更少了。 章邯必须想办法多招些人过来,这些刑徒都是炼铁的老手,自然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成宽将这事同他们讲了一遍。 有人喜,有人忧。 有人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成大哥,不是兄弟几个不愿意干活,只是你也知道,这地方太苦了,之前咱还死了不少兄弟,哥几个也是害怕,万一新来的大人也和那狗官一样,那咱们不是又跟之前一样么?” 他们现在只想回家,这地方实在待不住。 成宽猛地一拍,唰地站起来,“你们怎么能把章大人同那狗官对比呢?” “你们可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吗?” 众人摇头,好奇地看着他。 他们都犯过事,但从没有提过自己的过去。 当初成宽一进这矿场,周身的气质就让人知道不好惹,自然更没人敢去问。 不过,他们从成宽的那些小兄弟口中得知,成宽曾是咸阳某个大官的属下,得罪了更大的人物,才被送进来的。 这种背后有势力的人,自然更没有人敢去招惹。 成宽指着自己,“我当初就是章大人打架,还得罪太后才被送进来的,可他们不记恨我,还信任我,让我当这守卫长,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出尔反尔又磋磨我们?” “章大人是好人,太后娘娘更是顶顶好的人,若是他们都不能相信的话,那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的?” 成宽不耐烦道,“你们不信就算了,想走便走,反正没人会拦你们。” “那章大人有说工钱吗?”有人问。 “自然都是正常的工钱,而且天天都有饱饭。” 他们这些人当初进来的时候,为了能减轻处罚,大部分都是掏空了家底,即便归家那也是一无所有,若是这里真能给工钱,还能供饭,看上去的确是个不错的活计。 三天后,章邯的任命文书下来了,连带着这些刑徒的赦令都送了过来。 众人闻言,不由欢呼雀跃。 章邯站在门口,面前摆着个巨大的箱子,箱子敞开着,里面堆满了铜板。 “每人可以过来领十吊钱,这是太后另外给你们的赏钱。” 黄灿灿的铜币在阳光的照射下晃人眼,看着周围的人眼睛都直了。 “要离开的,走左边,领完钱直接离开,若想留下来的,走右边,另外再领一枚工牌。” 人群躁动起来,很快就已经分好了队。 左右两边人数近乎相等。 有人突然问:“大人,小人先归家,之后还想再来这里做工的话,大人可还收吗?” “人只要还没有招够,自然是可以的,你们这些留下来的人也一样,若是想归家,只需提前申请,按时往返即可。” 此话一出,原本左边站着的人齐刷刷地往右边聚拢。 章邯心中甚喜,不免感叹太后的睿智,他若是这些刑徒的话,大概也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这里热热闹闹,赵元溪却跑到了另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自从在那山洞里发现的煤炭,赵元溪就在找那些煤炭的来源,从成宽口中她得知这附近有个地方盛产石涅。 前采铁令边盗挖石涅,边用石涅炼制铁器卖出去,因为做无本的买卖,这才没有被人发现。 眼前的煤矿之大,连赵元溪都忍不住咂舌,矿洞两边都是煤炭,一直延伸到里面,可见其储量之丰富。 第139章 让我试试刀 赵元溪猛咽口水,这要搁现代,那她就是煤老板了。 不过,当下好像更不错,这矿她能直接征用,还不用付钱。 长今见太后两眼冒星,就知道太后又想到了赚钱的法子了。 赵元溪的确想到了新的赚钱方法,如今煤炭之所以没有普及使用,除了煤炭矿难以发现,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如果直接燃烧这些煤炭,会产生大量的硫化物,若是燃烧不充分,还容易造成一氧化碳中毒。 可赵元溪知道煤炭脱硫的办法,还会制做蜂窝煤。 这跟把钱送到她跟前有什么区别。 赵元溪让人运了些煤炭回去,这时候她才发现当下的运输工具大部分用的还是独轮车。 若是在平地还能推得稳当,遇到些乱石遍布的地面那就趴窝,得纯靠人的力量拖动它了。 “太后您怎么了?”长今见太后苦着脸坐在旁边,还不住地叹气,忍不住开口问。 赵元溪长叹一声,“这一路也太艰辛了。” 长今不明白,只是走了些山路,太后为何就要发出如此感叹。 “若是太后觉得辛苦,可以征用些劳役修条驰道,马车便能通行了。” 赵元溪啧了一声,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没错,但若是只是为了让她轻快一些,那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不过,长今这话倒是给了她启发。 这些煤炭要使用的话,必须运出来,若是靠那条到处都是石头的路,那光是运出的费用都比那些煤炭本身的价值高了。 修路这事必须得提上日程。 赵元溪同章邯商量了此事。 章邯听说附近有一座巨型的石涅矿,也忍不住有些惊讶,立马道,“臣会调一部分人将这条路修好的。” 赵元溪揉着太阳穴,“你再让栎多造一些双轮车,独轮车运输效率太慢了。” “诺!” 若不是马匹、牛驴之类的牲畜数量少,赵元溪恨不得再造一些牛车、马车用来拉煤。 可惜这个时代,牲畜比人精贵。 赵元溪得了铁矿,又收集到煤炭之后,便开始了她制铁大业。 当下有两种铁器,一种为生铁,一种为熟铁。 冶炼铁器的办法主要是将铁矿石混合石灰,投入高温熔炉中,用风箱提高炉内温度,将其熔化成液态,最后制成生铁。 生铁可以直接用来铸造农具、锅具,但因为其质地较脆,还需要再进行加工。 至于熟铁是在较低温的情况下,利用木炭将铁矿石里的铁还原出来,最后经过反复锻打,得到较为纯净的熟铁 赵元溪要制的并不是当下用的生铁,也不是熟铁,而是介于两者之间,更为复杂的钢。 其实现在已经有近似于炼钢的技术,将生铁加热至900度左右后保温,铁中还有的碳被氧化,碳的含量降低,铁器的韧性也将得以增加,但还达不到钢的效果。 实际的钢兼具熟铁和生铁的优点,既有强度,还有足够的韧性。 赵元溪决定采用灌钢法,将生铁和熟铁放在一起,再投入炉中进行加热,中和两者间的碳含量,达到中间值,最后进行反复的捶打,使其成分均匀。 赵元溪一下一下抡着铁锤,看得长今胆战心惊。 她虽知道太后似乎天生神力,却不曾想她能抡数百下铁锤而神色不变。 她忍不住反思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懒散,疏于习武,以至于好像连太后都比不上了。 不仅是她,连听到消息忍不住过来偷看的成宽,也不禁吓得满头大汗,十分庆幸当初太后揍自己的时候收了手,不然他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太后给锤死。 赵元溪还不知道自己给他们带来了多大的震撼。 她只觉得锻造铁器比烧瓷器可简单多了,瓷器一烧就是一天,烧坏了就得重做,可锻造的铁器不对,只需要回炉重新烧一下。 最后烧制一炉后,她检测了一下材料的韧性,终于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瞧瞧看,这柄刀怎么样?” 长今瞅了一眼太后手里所谓的“刀”,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赵元溪见她不说话,有些不好意思,辩解,“别小看它,虽然它长得不怎么样,但绝对比你想象的厉害。” 她毕竟不是专业锻刀的,能打成这个样子,还是临时跟铁匠学的。 反正都需要打一个形状,当然是先做一把菜刀。 赵元溪叫来栎,让他给自己心爱的“菜刀”加个把手。 栎拿着那块铁,也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这东西会叫菜刀,不过不理解也不妨碍他照着太后的命令去做。 赵元溪拿着手里的菜刀,掂了掂,随手捡了一根木头,照着中间劈下去,木头直接从中间断开。 长今眸中诧异,似没想到它竟真有这么厉害,不过她更觉得这更像是太后用自己的蛮力将木头劈开的。 赵元溪摩挲着那刀口,视线落在长今腰间的短刀之上,提议道,“要不咱对砍一下?” “奴婢这把刀可是特制的。”长今眉间自信满满。 这柄短刀跟着她多年,还从来没有输过。 “那就试试看,到底是你的刀厉害,还是我的这把菜刀厉害!” 赵元溪拿着那把菜刀,朝长今砍了过去,长今抬刀阻挡,刀身应声断开,她连退几步。 赵元溪吓得忙收回手,丢掉手中的刀,拉着长今就开始检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长今摇摇头,脸上震惊之色还未散去。 她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碎成两半的短刀,又见太后的那把菜刀上的豁口,“太后娘娘赢了!” 赵元溪见她真的没事,这才松了口气,略有些责备,“刚刚既然挡不住,为何要死撑着?若不是我及时收手,你就要被我劈到了!” 长今歪头,“太后不是要试试这刀的厉害吗?若是奴婢松开了手,那岂不是就试不出来了!” 赵元溪狠狠敲了一下她脑袋,“要试的办法多了去,不需要你冒险,刚刚是我考虑不周!” 她力气正常人根本挡不住,长今自然也是,自己光想着试刀,却忘记这一点了。 赵元溪只庆幸自己没有伤到她。 第140章 弹簧初成 长今眼中泛起一丝柔色,扬唇笑道,“奴婢知道了。” 赵元溪见她还在笑,白了她一眼,冷哼,“万一你真少了胳膊,少了腿,到时候你只能回家养老了。” 长今刚还上扬的眉毛立马耷拉下去,低声道,“奴婢下次不敢了。” 她知晓太后是在吓唬自己,但这却是个事实,倘若她失去了保护太后的力量,即便太后愿意留她在身边,她也不可能继续待下去。 赵元溪道:“你这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有空倒是可以和高昇学一学,谁吃亏,他都不可能吃亏。” 长今和高昇明明是同时来她身边的,两人的性子却截然不同,倒不是说长今这样不好,只是赵元溪还是希望她能找到自我,而不是为她这个太后活着。 听到高昇两个字,长今皱起眉,满脸纠结。 高昇哪点好了?可现在是太后说自己应该同他学习,她或许真的该多同他请教一下? 地上的两把刀被赵元溪捡了起来,两把刀的厚度都差不多,一把仅仅卷了点刃,另一把则是直接从中间断开,谁输谁赢一眼便知。 赵元溪掂了掂手中的刀,赞叹,“还不错!” 她接着又做了不少测试,验证了钢刀的韧性和可塑性,其结果都比当下用的铁器好上许多。 赵元溪又重新改造了原本的高炉,加快里面空气流通的速度,提高炉内温度,制成钢铁的效率又再提高了些。 之前拉来的煤炭,也派上了用场,炼钢的关键在于炉内的温度,焦炭是高炉炼铁的核心燃料。 赵元溪将大部分的煤炭高温干馏后制成焦炭,用于冶炼钢铁。 少部分的煤炭则是做成了蜂窝煤,用于日常的使用。 煤炭经过粉碎、干燥后,混合黏土、石灰,再加入适量的水,搅拌均匀,放在制好的容器中,进行压制成型、晾晒干燥,就成了可以用的蜂窝煤。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炼铁坊就已经大变样。 赵元溪觉得自己没去学种地的话,她可能有搞材料学的天赋。 栎手上拿着一卷刚做好的铁器走过来,兴冲冲地道,“太后,这是不是就是您说的弹簧?” 赵元溪定睛一看,可不就是弹簧么!折腾这么久,就是为了搞出这玩意,现在终于做好了。 她接过来,放手里简单测了测,大概能承受她四成的力,便点评道,“还不错。” 当下的技术水平,能做成这个样子,已经是极限,只是用于纺织机上的零件倒没什么问题。 如今这里已经迈入正轨,赵元溪眉眼带笑,“终于可以回去了,也不知道两小家伙有没有想我,章邯,这里就交给你了!” 她已经来这里一个月了,中途虽回去过几次,但每次回去天都黑了,两个小家伙都已经睡着了,也就天刚刚亮的时候,他们才能见上一面。 赵元溪都忍不住有些想他们了。 章邯拱手:“诺!” 赵元溪道:“你办事我放心。” 太后要回去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 赵元溪正打算回去,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口,她提起裙子就要上车,余光却看见周围不少人围了上来,为首的人还是成宽。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不仅仅是这个炼铁坊大变样,就连这些工人也全都换了面貌。 脸上多了些血色,精气神也好像回归,整个人都透着生气。 赵元溪有些奇怪,“你们这是有什么事吗?” 成宽憨笑道:“太后娘娘,听说您要回去了么!我们感谢您的再造之恩,所以想来送送您!” 赵元溪笑道,“是你们自己改造了自己,我倒是没出多大力!我也不是不回来了,等需要制作新的铁器时,说不定你们还能瞧见我。” 原本心里还有些难受的工人听到这话,眼睛立马又亮了起来,拍着胸脯保证道,“太后娘娘放心吧!我们的手艺一定会让你满意,你想做什么样的,我们这些人都能给你做出来!” 众人应声,十分热闹。 赵元溪弯眉,“行,我记住了!好了,我真该走了,你们都回去吧!” 章邯牵着马车走过来,赵元溪上了车。 章邯如今已经是这里的官吏,本没有职责要护送太后,但他强烈请求,赵元溪也不好推拒,便答应了他。 长今拉上车门,隔绝了外面大部分的视线,正要将车帘也拉上,却被赵元溪给阻止。 “就这样吧!没关系!” 那些工人还站在那里呢!既然是来送她的,那就让他们多看看也没事。 赵元溪看着那些人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心情难免怅然,可一张熟悉的脸立马打破了她此刻的心情。 “你怎么也来了?”赵元溪隔着车窗,问外面骑着马的成宽。 “我来送太后,再回去看看我妻儿,采铁令已经批准了!”成宽那张大脸咧着嘴笑着,他如今瞧着就是个傻大个,哪里还能看出以前恶霸的模样。 赵元溪甚至怀疑难道跟在自己身边的人都容易犯蠢,咋好像她身边的人都有点呆。 长今是这样,章邯也有这样的苗头,现在就连这曾经的土霸王也成了憨憨。 赵元溪默默将帘子给拉上,不再看外面,反而抬眼瞅着长今,心中嘀咕,这应该不是她的原因吧! 长今察觉到太后在盯着自己,心中一紧,难道是她脸上沾了什么脏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寻到镜子,偷偷照了照,确定脸上没东西,更觉得奇怪了,太后到底在看什么? 她自以为做得让人无法察觉,可实际赵元溪全部都看在眼里。 赵元溪被她这傻样子给逗笑了,见长今疑惑地看过来,又立马收敛了笑容,正色道,“我有个东西送你!” 刚才还被太后整得莫名其妙的长今,注意力立马被吸引,眼中满是好奇之色。 赵元溪从包袱里翻出那个木盒子,盒子其实是用随处可见的杉木做的,实在不起眼。 太后的东西都是长今亲自收拾的,里面装的是什么,她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她还是有些激动。 第141章 秦国败了 赵元溪打开盒子,一把短刀映入眼帘。 刀鞘虽只是用木头制成的,上面的花纹却极为精致。 赵元溪解释:“这刀鞘是我拜托栎雕琢的,不过这刀是我亲自打磨的,样子虽比不了你之前的那把,但绝对好用。” 那柄短刀被砍断之后,长今虽然不说,赵元溪还是看出了她的不舍。 既然能贴身带着,想必也是她珍爱的东西,就这么被自己给祸祸了,赵元溪觉得自己应该赔她一柄。 那把“菜刀”她自个用,便新做了这柄短刀送给长今。 “奴婢”长今嚅嗫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角泛红,却固执得没有将眼泪流下来。 赵元溪将刀交到她手里,笑着道,“我送你刀可不是要把你哄哭的,有了这把刀今后你就能更好的保护我了。” “奴婢定当誓死保护太后!” 赵元溪眼皮猛地一跳,连忙打断,“呸呸呸!什么誓死不誓死,不说这样的话,你得好好活着,我也会好好活着。” fg可不能乱立啊! 赵元溪在这哄小姑娘,却不知咸阳宫里今日有多么热闹。 嬴政终于拿到了太后口中所谓的弹簧,他让工匠将这些弹簧安装在投石机和弓弩之上。 芈启看着城墙下的两台投石机,左边是没有经过改良的,右边是加装了弹簧的。 旗令一下,两台投石机立马将硕大的石块掷了出去。 石块沿着两条抛物线飞出,落到了不同的地方,将地面砸出个深坑。 左边的极限距离约百尺左右,可右边的却达到了将近一百四十尺,破坏力也大大提高,那两个坑的深度也差了将近一尺。 芈启倒吸一口凉气,仅仅只是装了这个东西,攻击范围就扩大了四成。 嬴政微微勾唇,“尚可!” 芈启嘴角抽搐,大王如果你别笑得这么开心的话,臣还姑且能信你这是真心话。 不过若他突然得了这么个大宝贝,估计笑得比大王还要高兴。 “恭喜大王!”芈启俯首恭贺,周围的群臣也齐齐跪下。 嬴政命令,“传令下去,所有的兵器坊都去生产这些弩机,寡人要让秦国箭比其他的国家飞得更远,直插他们的心脏!” “诺!” “报——” 战报传来,嬴政以为是大捷,抚掌笑道,“读出来。” 那拿着战报的小卒,从竹筒中打开那张纸,脸霎时就白了,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冷汗大颗落下,“大王!” 竹筒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芈启皱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嬴政脸上的笑也僵住,盯着那张摊开的战报,呵道,“读!” 小卒哆哆嗦嗦地声音在环绕在四周,所有人都安静地可怕,低着头不敢看大王一眼。 秦国输了—— 秦军攻占下赵国的九城后,平阳之战歼灭赵军十万,更是杀了赵将扈辄,现在却输了! 嬴政脸黑得可怕,不仅仅是因为秦军输了,更是因为听到桓齮兵败后逃亡了。 众人战战兢兢,就连芈启、李斯等人此刻都不敢多说一句。 嬴政强压怒气,“李牧是何人?” 此刻,惟有还算熟悉赵国情况的尉缭站出来回话,“大王,李牧原是赵国派到边关镇守匈奴的将领,被赵王常年冷遇,如今赵王手中无人可用,估计这才想起了他,他从不曾于我秦军交战过,不过臣早年同他接触过几次,的确是个将才。” 嬴政突然想起太后曾给自己的那封书信,拳头之上的青筋冒起,“回宫!” 刚刚因为新得了武器,而欢呼雀跃的人,此刻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望着秦王离去的背影,如今只庆幸他们没有被迁怒。 回了宫的嬴政,气得在大殿中来回打转。 被留下的尉缭,心里也是万般无奈,提醒道,“大王,当下还是退兵为好!” “如今秦军士气大减,粮草亦出现了短缺,即便再留在赵国境内,也无法前进半步,不如先保存实力,积蓄力量,再发动攻势。” 嬴政知晓尉缭说得不错,再打下去只是拖垮秦国,对他们并没有任何好处。 可他还是不甘心! 嬴政深吸一口气,“传令下去,退兵!” 远在千里之外的肥下,秦军溃散,四散奔逃。 将军桓齮因为兵败逃亡之后,部分秦军脱离了主军在赵地四处逃亡。 去疾手持长枪,捅死了一个正拿着砍刀砍向秦军的赵国小兵,温热的血溅在他满是黄泥的脸上。 他喘着粗气,朝那个倒下的秦国小兵伸出手,“起来!” 那小兵刚爬起来,身后又来一赵兵直直刺中了他胸口,小兵瞪大眼睛,口吐鲜血,嘴唇动了动,可去疾再也听不到他想要说什么了。 去疾满眼猩红,调转枪头,将那赵兵捅倒。 他不知杀了多少人,又不知道自己面前死了多少的秦兵,明明那些人前些天还跟他一起唱歌,如今却倒在这里,永远留在了这个不属于他们的国家。 血几乎染红了这片大地。 远处的城楼之上,李牧俯视这厮杀在一起的赵军和秦军,他注意到了角落里那个横扫一片的小将。 “秦国竟还有如此勇猛的人。”李牧皱眉。 距离太远,李牧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却也能知道此人很年轻,李牧心觉可惜,如果这样的人在他手里,那自然会是他的得力干将,可惜对方是秦国人。 “将军,你要去哪?”副将见自家将军提着他的长枪,跨上骏马,“自然是同他斗上一斗!” 李牧骑着马,很快就到了去疾跟前。 去疾的手有些发抖,他已经连续打了两个多时辰,快筋疲力尽了,面前却突然出现一高大的武将。 他收紧了握着长枪的手,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对方。 “你若投降,我可以饶你一命!”李牧骑在马上,手里的长枪对着去疾。 去疾吐出一口血水,“要战便战!” 李牧有些遗憾,眸光微动,长枪飞快刺过来,去疾提着枪迎上去,两者相互碰撞,金属摩擦声十分刺耳,李牧枪头下压,去疾单膝跪地。 第142章 半自动机器 去疾双手举着长枪,他紧咬着牙,额间青筋暴起,双脚陷入泥坑之中,血顺着他的手臂一滴一滴滑落。 李牧俯视着眼前的少年,如在看困兽,双臂肌肉绷紧,骤然加力,只听“咔嚓”一声,去疾的长枪应声断裂。 他虽尽力躲闪,右臂还是被狠狠刺中,留下一个碗大的伤口,几乎要将他的整条手臂捅穿。 与此同时,半截断裂的枪也直朝李牧的面门飞来。 李牧不得不翻身躲闪,只这一会的功夫,去疾手里已经握着了另外一把长刀,朝着李牧劈过去。 “噗嗤”一声,铁器入肉的声音传来,去疾闷咳出一口血,看着胸口多出的枪头,眼中满是遗憾。 他栽倒在地,望着天空的那片云彩,他想到了阿母、阿父、章大哥、还有那些兄弟...... 自己答应过他们要回去的! 李牧皱眉,翻身下马,满脸不赞同地望着自己副将,“我可以拿下他,你不需要出手。” 两将对战,突然有人插手,这并不是公平的对决,是他胜之不武了。 副将辩解道,“属下担心将军有危险。” 事已至此,李牧也没好再说什么。 不过是秦国的小卒,死了便死了。 李牧正欲离开,余光却看到已经没气息的人手指动了动,他脚步一顿,俯身探探对方的鼻息。 胸口被捅穿了,竟然还活着! 李牧眼底难掩异色,脑海中闪过这个少年刚毅的脸,起身命令道,“带他回去,交给军医。” 副将不明白为何将军要救这个秦国的小卒,他看了看自己的将军,又盯着地上少年的脸,心中不禁升起一个大胆的猜想。 他召来人,将地上的人抬上车给拉回了城内。 军医见过不少重伤的人,却还没见过有人把尸体放这里的,虽然此人还有口气,但气散了也就死了,拉回来完全是白费功夫,更何况他没看错的话,此人是秦军吧! 军医一脸为难,“副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想要留他一命,你看着治便是,能治的活最好,治不活——”副将满脸纠结,“将军也不会责怪吧!” 后面半句他有些心虚,毕竟人是他捅的,死了到时候还得算他头上。 事实上李牧还真不太在意,只不过见此人有如此求生欲,起了一丝恻隐之心罢了。 秦军在赵国溃败一事,很快便传至秦国,李牧的大名也由此传遍天下。 之前的数次战役,秦军势如破竹,直攻邯郸而去,不料如今却栽在个声名不显的小将手中。 不仅秦国上下皆震,就连其他五国都哗然。 赵元溪听说了此事,心情复杂,很多事即便她想改变,似乎也改变不了,遇上李牧是秦军的大劫。 历史上,秦国久攻赵国不下,最后还是靠着反间计,让赵王亲自下令诛杀了李牧,秦军才得了机会,拿下赵国。 李牧不死,秦国难亡赵国。 赵元溪努力让自己不去想这些,干脆拿了份报纸来读。 结果报纸的头版就是那些学子对于此事攻赵失败的讨论。 她立马没了兴趣。 赵元溪干脆跑到栎那边,瞅瞅他的织布机改的怎么样了,安装了弹簧之后,织布效率的确有所提升。 甚至他还将织布机同水车结合上,让其随着水车的运转自动控制综片的升降,利用弹簧装置,织布工人控制纬纱穿过梭口,再进行打纬就可以完成织布流程。 这已经近似于半自动化的织布机,把赵元溪都给看愣了,围着那机器绕了好几圈,不住的咋舌,眼底满是藏不住的喜悦,之前因为秦赵之间的战事带来的不悦都消散不少。 赵元溪拍着栎的肩膀,“栎啊!要是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 “你知不知道你造了个什么东西出来!” 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果然诚不欺她,有了这台机器,赵元溪只感觉大把的钱朝她滚滚而来。 栎略有些不好意思,“这并非小人自己造出来的,孟喜大人还有其他的墨家子弟都有参与,还有就是太后您制的弹簧,若是没有它,估计也不能做到现在这个样子。” “都厉害,都厉害!你们都是我的宝!”赵元溪笑得合不拢嘴,收下这群墨家人果然是她做得最为正确的决定之一。 赵元溪大手一挥,“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都可以提!” 栎眼睛亮亮的,“真的吗?” “当然!” “小人想要一个更大的置物间,现在这里的屋子还是小了点。” ...... 赵元溪满脸复杂,一言难尽地看着他,“就这样?” 她恨不得拎着栎的衣服喊,你能不能清醒一点! “太后若是想再赏我点钱,那小人也喜欢。” ...... 等着他狮子大开口,结果就这? 赵元溪愁容满面,不知道该说他是傻,还是太傻! 她长叹一声,“这些都会有的,不仅如此,我还可以特别给你们建一栋大大的房子,专门给你们墨家人使用。” 赵元溪已经尝到了墨家人带来的好处,怎么可能就这样收手,像栎这样的人才,就需要给他一个足够大的舞台,让他去发挥。 现在栎和那几个墨家人都还蜗居在造纸坊这里,赵元溪觉得有必要给他们另辟住处。 好在这条街的整个铺面,都被赵元溪给买了下来,后面还有大片的空地可以让她使用。 赵元溪拿出地图,指着一处地,“这里大概有十亩地,我都划给你们,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设计出你们想要的住处,不需要在意钱的问题,你们只需要考虑自己的需求,做出你们心中完美的墨家研究处。” “这?”栎的手仿佛都在抖,“真的吗?” “我像是说假话的人吗?”赵元溪轻笑,“放心吧!给你们盖一片楼而已,这笔钱我还是出的起,更何况你造出来的这东西,其价值已远甚这些楼,而你们更是无价之宝。” 栎红了脸,也不知是羞,还是在激动,“多谢太后。” “孟喜不是被罢官了么,等他把祈年宫建完,你让他也住进去,还有你的那些同门师兄弟,多多益善,让他们考虑考虑这里!反正我这里绝对少不了他们的饭。” 赵元溪又把主意打到了孟喜身上。 第143章 试试蒸汽动力 嬴政不在乎他,可赵元溪稀罕。 墨家巨子能耐多着呢!谁知道他能搓出个什么东西出来! 栎笑着点头,同时也为孟喜大人高兴。 墨家式微,在秦国的墨家更是如此,得太后的看重,他们才能有一展抱负的机会。 栎不知道墨家最终会走向何处,但他莫名相信,只要有太后在,墨家就永远都会有一线生机。 赵元溪见他能把半自动纺织机都给做出来的,干脆提议让他把水利纺纱机也研究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到了栎的鼓舞,赵元溪现在只觉自己强的可怕,脑中顿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两千多年前的古人都能想出这种东西,没道理她这个见识过科技大爆发的现代人不能把未来的科技用在现在。 水力推动毕竟还是不够稳定,一旦遇到枯水或者丰水期,其生产必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 赵元溪觉得有必要研究一下蒸汽动力,可惜她空有这个概念,对于机械构造却并不了解。 她将目光放在栎身上,她不行,不代表别人不行,别人不行,不代表所有人不行,群策群力,说不定就能想出办法来。 “栎,你烧过水没?”赵元溪试探性发问。 栎不明白太后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不解地答,“自然烧过,太后您是口渴了吗?” 赵元溪乐呵道:“那你肯定见过陶锅盖子被顶开的样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将这股力量代替水力,会怎么样?” 栎愣了愣,皱着眉沉思良久,才谨慎开口,“太后是想要小人想出办法利用这水汽力,可自古从未有人这么做过。” “利用这水力不也从未有人做过吗?”赵元溪笑了笑,“我曾做梦见过一种东西,能通过加热的蒸汽推动大型的车辆,甚至船舶,见之久不能忘,你可以试试往这个方向多研究。” “材料嘛!”赵元溪瞧着周围满地的木头,“不用局限在这些木头,铁器、铜器都可以考虑一下,你想要什么样的,只管把图画出来,我让人给你定制。” 栎感觉压力倍增,面对一个自己从未见过,从未听过的东西,却要他造出来,他感觉不亚于让瞎子在地上找粒芝麻。 赵元溪知道这很难,但她也不会啊!与其为难自己,不如为难他人。 不过赵元溪也没那么丧心病狂,她还是简单给他画了一张蒸汽机的结构图。 大致原理她清楚,具体怎么实现就要靠栎他们自己了。 赵元溪心情沉重地来,高高兴兴地走,独留栎对着一张图纸发呆。 回了宫,两个小家伙正好下了课,子婴一下子就扑到她怀里,赵元溪将他举高高,逗得子婴咯咯直笑。 扶苏见大母今日这么高兴,也忍不住一脸求抱抱。 赵元溪雨露均沾,挨个抱了一遍,甚至将他抛了起来,看得一旁的长今心惊胆战。 第一次这么玩,扶苏既害怕,又觉得刺激,直到被大母抱在怀里,他抓着大母的衣服,小脸红扑扑的,两只眼睛也亮亮的。 好玩—— 一大两小欢声笑语地回了澧阳宫,才到宫门口,赵元溪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昌平君今日怎么来了?” 这才多久没见,昌平君咋就如此地憔悴了。 芈启终于等到了太后回来,眉间舒展开,朝她行礼道,“见过太后,臣今日是来找您的!” 赵元溪不记得最近有什么事找他,那他来找自己干嘛? 不过,见他神色凝重,赵元溪也没再同他开玩笑,摸摸两个小孩的脑袋,“你们跟长今先回去,我和昌平君有事相谈。” 子婴还想撒娇,让赵元溪将他留下,可见大母神色严肃,他撅了撅嘴,不情不愿地被扶苏拉走了。 四周没了人,芈启又朝赵元溪行了一礼,“太后娘娘,今日我是来请教您的,您还记得您当初同臣说赵国尚有良才之事?” 芈启顿了顿,才又接着道,“您当初说的可是李牧?您是怎么知道秦国会输在他手上的?” 他的目光有审视,有好奇,亦有畏惧! 赵元溪全然不在意他的此刻的神情,反问道,“今日是你自己想过来,还是政儿让你来的?” 芈启回道:“是臣自己要来的,不过大王虽然没说,但想来和臣有同样的疑惑。” 这些天,大王和其他的几个将军在复盘这次战役,每每提到李牧二字,大王虽然不说,可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心情不好。 尤其是开战前太后的提醒,更让这次大败像是秦王狂妄自大导致。 赵元溪自然不可能告诉他真相,又开始胡编乱造,“我的确和李牧有旧,准确的说是先王同李牧有旧,先王常在我耳边夸赞李牧是个大才,可惜赵王有眼无珠,一直不重用他,赵国既到了生死关头,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反正秦庄襄王已经死了,他跟赵姬说过什么,还不是她说得算—— 芈启了然,先王交友众多,会同李牧交好也并不奇怪。 “那太后可知晓应对他的办法?” 既然太后能预见李牧会是秦国灭赵的阻碍,也不知她有没有办法解决掉这个麻烦。 赵元溪沉默。 芈启本只是试探地一问,见太后露出难色,便知她这是有办法,但不愿说。 他立马跪地,“太后娘娘,大王为了此事已经几日没有睡好,我秦军在赵地折损不计其数,若是您真有办法,还请赐教。” ...... 明明是秦国大臣想出来的毒计,现在却落她脑袋上了,赵元溪感觉他在明晃晃地给自己挖坑。 “大王打算什么时候再攻赵?”赵元溪没有回答,反而又问。 芈启道:“攻赵的秦军如今都已经撤回来了,若要再重整兵马,至少还需要一年。” 这次秦国不仅仅损失了不少几万大军,更是折了不少大将,一年已经是保守的推测。 赵元溪咬着牙道:“好,那就一年的时间!你去同大王说,让他一年后再派兵攻打赵国,我会给他想办法的。” 第144章 新的来客 “太后打算怎么做?”芈启忍不住追问。 攻赵之事,是大王和诸位将军共同商议的结果,如今落败,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现下大王和诸位将军都还未决出破解之法,芈启实在猜不出太后会想做什么。 赵元溪也觉得头疼,若她没记错的话,这次不会是秦国攻赵的第一次失败。 嬴政既然没有放弃攻打赵国的念头,那至少还得再输一次,才会转而去伐韩,可见李牧当初是真的把秦国打疼了。 既然知道结果,赵元溪便不能坐视不管。 “保密!”赵元溪凉凉地瞧了一眼芈启,吐出两个字。 芈启心中一哽,“连臣也不能知晓吗?” 赵元溪不说话了。 芈启心中哇凉哇凉的,不甘心地道,“大王要是问臣,臣该如何回答?” “那就让他自己来找我。” 芈启更心塞了。 赵元溪倒不是怀疑芈启,只是既然是离间计,那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事实上,将计策告知嬴政,让他的人去做,或许成功率更高,但正如嬴政不能完全信任她一样,她对嬴政也不够信任,尤其是赵国人和嬴政有旧怨。 赵国可以亡,但赵国人不应该陪着他们的国君一起死,李牧是赵王最后的底牌,却不该只是赵王的底牌。 送走芈启之后,赵元溪又迎来了另外一位客人。 余郊自从离了雍城后,便一直留在秦军的大营,给那些军医教各种外伤的治疗技巧。 秦军攻打赵国,他本可以不跟着一起去,但作为军医,前线才是他们能救治更多人的地方。 他跟着秦军一同进入了赵国。 面对着整日都救不完的人,还有那些在他面前痛苦死去的年轻人,这才不到一年的时间,余郊原本花白的头发如今半点青丝不见,发际线也狠狠往后移了两寸。 赵元溪一见他,还以为自己宫中何时来了个老神仙,直到他出声,这才认出他来,脸上闪过一丝异色,轻叹道,“余太医,这些日子想来你是受苦了。” 余郊苦笑,“救死扶伤何谈辛苦,我能做的也只有这点了。” 赵元溪心中咯噔一下,余郊有点不太对劲,当初离开的时候斗志昂扬,如今却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 “余太医既然回来了,那便留下多休息一段时间,你那两个小徒弟估计留了一大堆问题等着你呢!”赵元溪道。 提到他的两个徒弟,余郊灰暗的瞳孔闪着微光,喃喃道,“两个没出息的小儿,也不知道自己去想办法。” 赵元溪笑着,“这不还有你么。” 余郊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提起点精神,“今日臣来此,并非只是来看太后娘娘的。” “太后娘娘,您可还记得那个名为去疾的少年?” 赵元溪当然记得,这名字还是她给他取的呢!见余郊神色恹恹,她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秦国派了将近三十万大军攻打赵国,去疾自然很大可能就是这三十万大军中的一个。 “他怎么了?” 余郊道:“臣与他先后入了军营,臣为军医,他自伐赵之后,很快升了百夫长,可秦国撤兵后他并没有及时赶回来。” 没有跟着大部队一起撤回来,要么死在了赵国,要么被赵军俘虏,无论哪个,最后都只有死路一条。 赵元溪沉默了,她想起了那个少年连问自己几个问题的模样,明明厌恶战争,可却因为自己的那番“胡言”而毅然选择入军。 “他失踪了?”赵元溪艰难地问。 余郊摇头,去疾作为他另外新的治疗方法救治的第一个伤患,加上他又是太后的亲信,余郊对他一直多有照拂,更是十分喜欢这个纯良的孩子。 听说了他失踪的消息后,余郊便派人去寻他的踪迹,所幸还真的被他打探到了消息。 “同他一起的秦兵说,当时去疾和赵国的将军缠斗,吸引了不少赵军前去相助,他们这才有机会从赵军的围剿中逃脱,去疾被打伤后,被那个赵军将领李牧给带回去了。” “臣还打听到,赵军将领的确捡了个小兵回去,只不过那小兵伤得很重,如今生死不明。” 生死不明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赵元溪原本就要派人去赵国,如今更是有了必须去的理由。 “我知道了,无论是生是死,我都会派人将他带回来。” 余郊眼角微湿。 赵元溪叹息道:“余太医且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李牧得解决掉,去疾也必须带回来,赵元溪支着下巴,陷入沉思。 良久后,她突然开口,“长今,去把高昇叫过来。” “诺。”长今忍不住看了太后一眼,默默退下。 高昇最近这些日子赚钱都赚麻了,若说赵国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味佳肴,那楚国就是一桌的山珍海味,他光是数钱就数到了手软的地步。 自从开拓了与楚国的商贸之后,高昇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小心点,这些玩意要是碰碎了,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高昇挺着个腰,趾高气昂地在瓷器坊里转悠。 “哎呦!哪个不长眼睛的,敢绊老子!”高昇猝不及防地被人绊倒,捂着屁股怒道,抬头一看,对上了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刚还龇牙咧嘴的脸上立马挂上讨好的笑,高昇拍拍衣服爬起来,笑问,“长今女使今儿个怎么来了?” 长今沉默了会,收回腿,淡淡道,“太后召见你。” 听到太后要见自己,高昇喜笑颜开,“奴才这就去见太后。” 高昇抬步往前走,只是那屁股半撅着瞧着实在有些狼狈。 长今脸上略有些心虚,刚刚她完全可以将脚及时收回来,可她就是不喜此人,即便太后觉着他好,还是改变不了她对他的印象。 她想激怒他。 高昇忽得停下,让出半个身位,俯身抬手道,“长今女使先请。” 长今止步,冷着脸看他,淡淡道,“你既也不喜欢我,就不必装出这幅模样。” 即便高昇隐藏得再好,直觉告诉她对方身上同样带着满满的恶意。 第145章 抛鱼饵了 高昇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真的不喜欢同长今这样的人接触,比之章邯那个木头还让他心烦,是人都知道做人留一线,可偏偏像他们这样的人,连装都不会装。 “女使说笑了,奴才同你一起伺候太后,对女使谈不上喜欢与否,我们只要伺候好太后就行?” 长今沉默良久后道,“刚刚是我故意的。” ??? 高昇这下真的笑不出来了。 “所以,你可以骂我。”长今静静地看着他。 高昇:...... 这话让他怎么接? 高昇心底升起的满肚子火,像是突然一下子就被浇灭。 他被气笑了,终于也懒得再装下去,转过身就走了。 长今看着高昇的背影,喃喃道,“也不是能一直装下去。” 高昇这会已经在心底把长今骂了一万遍。 真的是气死他了! 他向来喜欢以弱示人,不是因为他无能或者软弱,他只是求稳,要么做事做绝,一击毙命,要么就乖乖蛰伏等待时机。 对于太后,他敬重。 对太后身边其他的人,他却没有那么多的耐心,能合作共赢自然最好,若是不能那表面客气也还算过得去。 可长今女使今日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装了。 果然,他们那样的人跟他八辈子不和,瞧着正直刚毅,实际就是粪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惹人生厌。 到了澧阳宫门口,高昇深呼吸,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调整好脸上的表情,也不管后面的长今,欢欢喜喜地走了进去。 长今看着他大变脸的过程,眨了眨眼睛,陷入了久久的思考。 “奴才见过太后娘娘!”高昇高呼。 赵元溪笑道,“起来吧!今日我叫你过来,是有件事需要问你。” “当初你说郭开有意同你合作,如今你们二人可还有联系?” 高昇懊恼地跪地,忙解释道,“奴才虽运了些瓷器前往赵国售卖,可绝对没有再同郭开商议其他的事。” 他虽贪财,但还不敢做出违抗太后命令的事,尽管郭开多次以利相邀,他也还是不敢违背禁令。 赵元溪自然清楚他的确没有再同郭开有太多私交,她虽将手底下的生意都交给高昇打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做了甩手掌柜。 不仅高昇是她的人,高昇手底下的人也是她的,她可没有做周天子的爱好。 “不必如此紧张,我有件事交于你,现在你可以去联系郭开了,就说你愿意私底下将瓷器坊搬到赵国。” 高昇惊得猛抬头,不敢置信,张着嘴结结巴巴地问,“太后,想要奴才做什么?” 这说不好就是通敌叛国的罪,高昇觉得太后应该没想让自己死吧! 赵元溪笑了笑,“别这么惊讶,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这只是说辞,反正只要让郭开相信你愿意同他合作就可以,但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秦赵之间必须保持畅通交流,两国不宜发生战争了。” 高昇依旧是满脸疑问。 “你得让他相信秦国这次受到了重大的打击,短期内无法再攻打赵国,赵国不需要那些守军保护,那些人的存在如今只会对赵国造成巨大的经济损失。” 高昇手心仿佛在冒汗,他这才惊觉太后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他若是不信奴才怎么办?”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 高昇的这张嘴的厉害,赵元溪见识过,更何况这并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赵王的确昏庸,郭开更是唯利是图,若是他们真的有远见,当初就不会在李牧三番两次替赵国挡下秦军来犯后,依旧派人杀了李牧。 赵元溪现在只是要赵王将李牧调离,让李牧失去掌管赵军的权利,遣散守在秦赵边境的那些城池里的赵军。 “另外,还有一件要事!我之前手底下有个小家伙,名叫去疾,你见过他的,他被李牧给抓住了,去了赵国后,你想办法将他给带回来。” 高昇低头应声,“诺!” “可是,太后真的打算将瓷器坊送于郭开吗?”高昇满脸不舍,这些瓷器能赚多少钱,他可是一清二楚,如今这钱罐子要送给别人,这无异于从他心口挖肉。 “总得抛鱼饵下去,鱼才能上钩!放心吧!怎么吃进去的,我会让他怎么吐出来。” 三年,最多三年的时间!秦国就能拿下赵国,到时候郭开造多大的瓷器坊,那最后都是她的。 高昇见太后神色笃定,心中的不舍得以平息。 太后不会做亏本生意,他只需要躺着赚钱就行,而且太后让他私底下联系郭开,到时候他便是两头赚,郭开得给他分钱,太后这边也同样少不了他的好处。 高昇心中一阵窃喜。 长今见他离开后,眉头依旧皱得厉害。 赵元溪忍不住笑道,“你眉毛再皱下去,就要成小老头了。” 长今道:“太后太信任他了,若是他将您的计划告诉郭开怎么办?” 赵元溪眨眨眼,“什么计划,高昇好意同他做生意,只是担心秦赵之间的摩擦影响他们的生意而已,郭开有什么不愿意的?” 她又没有让郭开去挑拨离间,让赵王杀了李牧。 赵元溪又叫来了令尹。 令尹如今已经小有名气,不仅仅是在秦国,周边的其他几个国家也到处流传着他编的小故事。 赵元溪今日要他编一个李牧同秦庄襄王交好的故事。 令尹从赵元溪口中听说了李牧和秦王子楚相识的经历后,立马脑洞大开。 只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悄悄瞅了一眼上面的太后,小声问道,“如此编排先王,太后娘娘您不会生气吧!” 赵元溪憋笑,“无妨,写好之后,也给我看看!” “可是大王那边!”太后娘娘不介意倒正常,毕竟是太后怂恿他写的,但大王万一要是知道了,那他这个脑袋估计也别想要了。 “你怕什么?政儿要是来找你,你就来找我,我会同他解释的。” 赵元溪才不怕嬴政会找过来,难道询问自己母亲,他父亲曾经的私情是什么能说得出口的事吗? 第146章 他醒了 何况这些事也并非完全捏造,只不过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小小的艺术加工,让人更加相信他们关系甚密而已。 若想让赵王不再重用李牧,就得让李牧失去赵王的信任。 秦王子楚同李牧有没有私情或许是仁者见仁,但两人关系好这件事定是洗不清了,不然怎么会传出如此离谱的论调呢? 赵元溪承认这手段是脏了点,但管用就行。 令尹怂得缩了缩脖子,还是怕得不行,毕竟太后不会要人命,但大王真的有可能将自己活埋。 “太后娘娘,小人担心大王若是真的派人来找,那小人估计就见不着你了!”他吸了吸鼻子,一副凄凄惨惨的模样。 赵元溪无奈道:“大王有那么可怕吗?” 这么些日子的相处,赵元溪觉得嬴政还是挺正常的,性格虽然暴躁了些,但残暴还真说不上,同他好好讲话,也不会乱杀人。 令尹下意识地点头,又连忙摇头。 赵元溪手指轻敲桌面,微眯着眼睛,“你若不写,我也不逼你,只是既然你连这都写不出来,那留在我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处——” “太后娘娘!”令尹忙打断太后的话,高声道,“小人愿意!你想要什么样的,小人都能写出来,保管让您满意!” 赵元溪勾唇一笑,“我就知道你绝对不会让我失望的!” 令尹神情沮丧,委屈地低下头,在被送回去,跟掉脑袋之间,他宁愿选择后者。 毕竟留下只是可能会死,可回去活着也没意思。 “不用这么担心,大王不会在乎这个,说不定事成还会赏赐你呢!”赵元溪安抚道。 事成?抹黑先王这事成吗?大王难道不喜欢先王吗? 令尹思绪发散,想象力很丰富,但政治敏感度却一般,他这会只纠结大王到底喜不喜欢先王。 大王不喜欢先王,那喜不喜欢太后呢? 令尹偷摸地瞧了一眼太后,见她笑得不怀好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管大王喜不喜欢,自己肯定是不喜欢的。 赵元溪见他浑身打颤,忍不住问,“你很冷吗?” 令尹连忙摇头,战战兢兢地回答,“小人无碍,小人告退!” 瞧着令尹跑得飞快的背影,赵元溪不解,捏了把自己的脸,“我看上去难道很恐怖吗?” 柚笑着道:“令尹先生恐怕还是担心大王会责怪他,这才面露惧色。” 赵元溪十分认同柚的观点。 另一边的高昇得了命令后立马派人传信给郭开。 事实上,郭开一直都没有放弃过从他手里得到瓷器的制造方法。 如今好不容易能和他光明正大交易,高昇觉得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若是这次他能帮大王拿下赵国,到时候他就不再是这小小的内监。 太后还是太心软了,事既然做了,那就应该做得更干脆些,不给他们任何机会才对。 “高公公,行李都收拾好了!” 高昇微微颔首,转头回望雍城,等下一次回来,说不定就该称他为高大人了。 赵军大营内—— 四周的脚步声和谈话声,床上躺着的人耳朵动了动。 去疾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营帐。 秦国尚黑,用的旗帜都是黑旗,可墙上的挂着的旗帜却是赤色。 他这是被俘虏了? 门吱呀一声,去疾闭上了眼睛。 小儿嘟囔道:“师父,咱们每日不仅要照看赵国的那些将士,还得抽空伺候他,这都五天了,还不醒!” “让你给他换药,这么多话。”老军医轻声叱责道。 “我这不是生气嘛!他杀了咱那么多人,将军不仅不杀他,还救他!哼——” 小孩虽然嘴上在抱怨,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解开去疾的衣裳,将那纱布换下,敷上新的药膏,再给他缠上,包扎好后又取来湿布,小心替他擦拭其他地方。 手碰到去疾后背那条贯穿上半身的伤疤时,嘶了一声,即便看过很多次,他看着还是会感觉胸口疼,“这么严重的伤,都不知道他当时怎么熬过来的。” 老军医视线停在去疾后背的那条疤痕之上,“救下此人的医士,想来也是个人物!” “我听说秦军流行一个新的治疗法,将伤者的伤口给缝起来,师父,这用针线缝伤口不得疼死啊!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小孩眼睛滴溜一转,“要不然等他醒了,咱拷问他一番,他既然当初能活下来,肯定也知道怎么做。” 这次,老军医没有再呵斥他,甚至表示赞同,他也好奇秦国的医术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去疾睫毛动了动,不是因为听了他两人的话,而是这小孩碰到他笑穴了。 这点细微的变化,正常人很难看出来,但在他面前的是赵国数一数二的医者,望闻问切是的医者的基本能力。 “阿柱,好了!不用擦了,他已经醒了。”老军医开口道。 那个叫阿柱的小孩还在细心给去疾搓泥!这么多天没洗澡,床上的人都要臭了! 听到师父的话,阿柱还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他已经醒了?什么?他已经醒了! 去疾眼见装不下去,睁开了眼睛,直直对上小孩黑黢黢的脸。 阿柱被去疾吓得一激灵,跳起来躲到了他师父身后,惊觉自己被个只剩半条命的人给吓到,这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于是他不满道,“你既然醒了,为何还要装睡?” 去疾嘴巴干得厉害,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极为微弱,“多谢两位出手相救。” 老军医轻哼,“你可知这里是哪里?” 去疾睫毛颤了颤,手指微蜷又松开,“两位既是赵人,这里又是赵军的营帐,我自然还在赵国。” “你们这些秦人,最是可恶!活该被大将军截杀在这里!”阿柱挥着拳头,表情凶狠。 老军医没理会阿柱的话,只开口道,“看来脑子没坏,意识也是清楚的!” “为何要救我?”去疾不解。 正常在战斗中重伤的士兵,要么被自己国家的人给救回去,要么被敌国的士兵补刀,鲜少见把敌国的士兵带回来救治的。 “救你是将军的主意,跟我没有关系。” 第147章 留下他 去疾忽而想起自己晕倒前看到的那个武将,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他同自己无亲无故,战场之上,自己更是屡次三番想要他的小命,他怎么会救自己? 老军医又道,“既然你醒了,我便要去禀告将军了!你自求多福吧!” “阿柱,在这里看着他。” “放心吧!师父,我绝对不会让他跑掉的!”阿柱叉着腰,仰着下巴,像个小兽一样紧盯着去疾。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去疾挪了挪身子。 阿柱大声威胁道,“你要做什么,不准跑!这里可是赵军的大营,你跑出去,外面的士兵会直接将你捅死!” 去疾抿了抿干裂的唇,“我想喝水。” 他感觉自己头疼得厉害,脑子也有些不太清楚,胸口还凉嗖嗖的。 阿柱撇嘴,“那你老实待着,我给你取水来就是了。” 桌上水壶里的水还是前天倒进去的,阿柱暗戳戳地想,要是这黑心鬼喝这水喝死了,那可怪不着他。 他倒了满满的一大杯,小跑至去疾跟前,“喏,喝吧!” 去疾顾不着伤口开裂的可能,捧着水杯咕咚咕咚就喝了起来,甘甜的水流入喉管,滋润了他整个身体。 阿柱见他一口气喝光了,眼珠一转,“你还要吗?” “多谢。”去疾将水杯递给他,什么意思很清楚。 阿柱一连跑了三趟,最后把那水壶都直接拿过来了。 去疾喝了大半壶的水,这才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他躺在床上闭上眼休息,如破风箱般的呼吸声传来,是个人都知道他很不舒服。 他不舒服,阿柱反而更开心了。 阿柱戳着去疾的胳膊,“你是不是要死了?” 去疾睁开眼,看着他道,“应该还能活一段时间。” 阿柱瘪嘴,嘟囔道,“还真是好人不偿命,祸害遗千年。” 他托着腮,晃着脑袋又问,“你是秦国的将军吗?” “我不是。” “那你是小兵?” “我是百夫长。” “那你管一百个人咯!你的手下都死了吗?”阿柱又问。 去疾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不说话了。 阿柱哼了哼,“他们肯定是死了,我们将军可厉害了,你们秦国人来一次,我们将军都能把你们杀回去!” 去疾依旧没有说话。 阿柱觉得无聊了,晃着去疾的手,“你背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我们赵国人伤的吗?是谁替你治好的?” 去疾想到了太后,心情平复了些,偏过头看着眼前这个约莫十来岁的小孩,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他,“你为何会来这里?” 这里是战场,不该有小孩出现在这。 “我阿父阿母大父他们都死了,是师父捡到了我。”阿柱边说着,边狠狠得瞪了一眼去疾。 秦赵两国曾爆发过许多场战役。 让赵国损失最为惨重的便是长平之战,秦昭襄王时期,白起率军,在长平坑杀赵国四十万的降卒,此战之后,赵国便再也没有反攻的力量。 最近的平阳之战,王翦杀了赵将扈辄,又斩首了十万赵军。 去疾不敢去问阿柱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微微着眼依旧难掩愧疚。 阿柱愤愤道:“你们秦人都是坏人,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将军那样,把你们打得屁滚尿流。” 去疾闷咳两声,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在笑还是在哭,他嘴唇动了动,却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我知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们,可我总有一天会长大,到时候肯定长得比你还高,还壮,一拳就能将你打倒。”阿柱又挥着小拳头威胁。 “阿柱。”老军医走了进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那副将。 “师父!”阿柱立马将手藏在了身后,怯怯地望着他师父,哪里还有刚刚的嚣张。 副将见这人果然醒了,“小子你运气真不错!要不是我捅了你一枪,你现在已经躺在乱葬岗里了。” 若是将军捅的,他估计现在已经死了,哪里还有在这里喘气的机会。 “行了,等会把他送进战俘营,将军忙着处理要事,哪里有空管他。” 战俘营是赵军用来关押俘虏的地方,两军交战,双方总会有一些俘虏,若是谈判顺利,这些战俘会用来换取赵国被俘的人,又或者换些粮食布匹回来,若是谈判不顺,那这些人便会用来祭旗。 战俘营条件艰苦,能活着出战俘营的往往十不存一。 老军医道:“将军,此人重伤在身,今日送过去,估计撑不过一晚。” 副将啧了一声,好不容易把人救回来,这么让他死了实在不划算,更何况将军也没说要他死。 他略嫌麻烦地道,“那就让他在这待着,伤好些再过去,你们负责看着他,要是让人跑了,我拿你们是问。” 副将走后,阿柱小声道,“师父,让他去战俘营不好吗?” 老军医敲了敲他脑袋,“你刚刚不还想知道他那伤口是怎么治好的吗?” 他转而又看着去疾,“留你一命,那你必须得配合我,不然,我可就不管你了。” 去疾点头。 老军医问他的来历,去疾如实回答。 听说他是从太后身边的护卫转而投军的,上下打量着他,“小小年纪,安生日子不去过,来干这种掉脑袋的活。” “我想让这天下太平。”去疾直视着他。 老军医恨不得抄起棍子打他一顿,“你不过是个小兵,如何能让这天下太平,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就已经够了,更何况这战事难道不是你们的王发起的吗?” 去疾想辩解几句,但如今寄人篱下,他怀疑他再多说几句,这老人家真的有可能揍自己。 他干脆选择了闭嘴。 老军医见他老实下来,还以为自己说动了他,表情也缓和了些,“那你身上的那道伤疤又是怎么回事?” 去疾也没有隐瞒,讲述了余太医当初救自己的过程。 他虽没有见过余太医怎么救的自己,却也从杜大哥口中知晓了经过,更何况他还见过很多次余太医在军营中救其他的伤兵。 老军医听到他这治伤的过程还有秦国太后的手笔,眸中闪过一丝异色,不过他更多的注意力还是放在治疗方法上。 缝合伤口便已是难事,那镇痛和帮助伤口恢复的药更是难得。 老军医甚至在考虑能不能在缴获的秦军物资中找到这类的药,只是要动那些东西,还需要将军的同意才行。 第148章 花言巧语 赵国击退秦国后,赵国上下举国欢庆,赵王摆了三天的宴席,宴请群臣。 宫内灯火如昼,丝竹之声不绝于耳。 众臣推杯换盏,喜笑连连,共同庆祝此次的大胜,两侧的侍女手捧酒壶,替他们斟酒奉菜。 李牧一身甲胄的出现,四周忽得静默下来。 侍卫赶忙拦下他,“将军,请除兵刃。” 李牧将腰间的短刀卸下,踏入殿中,扑面而来的酒气,无处不在的脂粉味,让他不禁眉头紧皱。 赵王迁醉眼朦胧,支着脑袋,依靠在王座之上,见李牧来了,眼睛亮了亮,“寡人的功臣来了,还不快快赐座!” 为了彰显他对李牧的看重,赵王将李牧的位置同相国并列。 李牧居左手,相国郭开居右手。 赵王迁笑道:“李卿长年在边关抵御匈奴,鲜少来这王宫之中,今日定要不醉不归。” 他举起酒杯,李牧起身与赵王同饮,姿态恭敬,神色却依旧严肃。 “多谢大王。” “李卿之才,堪比武安,让你做一个小小的将军实在委屈了,不如今日寡人就封你为武安君如何?” 郭开附和道:“李将军勇猛善战,才智过人,武安君若是他不能当,那这世间就不知道还有谁能当了。” 赵王哈哈大笑。 群臣皆连连恭贺。 李牧却笑不出来。 武安君的确是武将的顶点,但前武安君,秦国名将白起因多次违抗秦昭襄王的命令,被秦王赐剑自刎,武安君这个名字还是令他们赵国数百万孩童夜夜啼哭的杀神。 这个名号赐给他,到底是赏赐,还是敲打? 李牧心有疑虑,却还是得低头叩谢国君荣恩。 赵王迁见状,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不再看他,抬手让人换了一批舞女。 郭开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目光落在李牧身上,眼中泛起精光,抗住了秦军又如何,惹得赵王不喜,即便他李牧拿下了秦国,也依旧只是国君手中随时可弃的棋子。 郭开站起躬身行礼道:“大王,今日举国皆庆,臣斗胆献上薄礼以此祝贺大王,祝贺赵国。” 赵王迁挑眉,“哦,爱卿带了什么东西过来?” 郭开抬手拍了拍掌,一排排的侍女手托各色精美的瓷器排列在赵王和群臣面前。 “此乃臣从秦地购得的玉瓷,其质如玉,其声如磬,一件便值千金。” 听到是秦国来的东西,赵王迁眉头一皱,东西再好,那也是别人。 见状,郭开又笑着道,“大王,臣还得了个秦人,他知晓这瓷器的制法,更愿意替我赵国效力,臣今日将他带来了,大王可要一见?” 赵王迁虽然耽于享乐,却也不是蠢笨之人,秦赵刚结束大战,便有秦人来访,他不得不怀疑其人的用心。 “他好端端地为何来我赵国?” 郭开笑着解释:“当奴才的,总想着往上爬!在那秦国,他一辈子都不过是个宦官,可若得大王看重,那便高官厚禄,唾手可得。” “宦官?”赵王迁来了点兴趣。 郭开解释:“他本是秦王身边的宦官,秦王有眼无珠,不晓得他的才干,又因得罪了秦王的宠臣吕乐,被罚至雍城,如今整日干些倒卖的活计,以维此生计,听说了赵国赢了秦国的消息后,便马不停蹄得来依附于您。” 赵王迁哈哈大笑,还有什么是赢了敌人之后,他手下自愿来投靠自己,更让人开心的呢! 赵王迁沉声道:“让他进来吧!” 高昇等在殿门口良久,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刻要面对赵王,心跳还是免不了快了几分。 郭开是赵国的相国,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只求钱财,很容易让他满足,可赵王毕竟是赵国的君主,恐没有那么好应付。 高昇紧张得来回踱步,内监见了觉得好笑,这秦人还真是胆小如鼠,不禁微微昂起下巴,眼带不屑。 “宣高昇觐见。” “宣高昇觐见——” 高昇整理了一番衣袍,踏入宫殿的那一刻,原本挺直的背瞬间弓了下去,脸上满是局促不安。 他这小心翼翼的模样显然取悦了赵王,原本心中的那点疑虑也消失不见。 “小人高昇,拜见大王!”高昇四肢贴地,磕头大呼。 赵王迁满意道:“起来吧!你原是替秦国售卖瓷器,如今带着这制瓷之法来我这赵国,难道不怕秦王怪罪吗?” “赵国如今已击败了秦国,何以惧怕那秦王?小人来赵国自是信任赵军比秦军勇猛,再者秦军大败,死伤无数,主将逃亡,秦军不堪至此,五年内断无卷土重来的可能,这五年的时间,小人相信赵国将比秦国更为强大。”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赵王大笑,赵臣皆大笑。 独独李牧,紧盯着高昇,一直没有移开视线,面色沉沉,此人花言巧语,也不知是何居心。 旁人或许轻看秦军,但他为赵军主帅,最是清楚秦军的强大,若是赵军直接与秦军拼杀,赵国挡不住。 高昇察觉到李牧的目光,朝他笑了笑。 赵王迁对自己的确很有信心,他自认才智高于嬴政小儿,嬴政居于赵国时,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如今成了秦王又怎么样,那也注定会输在他赵迁的手上。 可惜赵惠文王给自己留下的只是个烂摊子,赵军只剩下不到三十万,不然今日就不是只庆祝击败秦国的来犯,而是要庆祝他拿下了秦国的土地了。 “你倒是有点意思,上前来,给寡人仔细看看。”赵王招了招手。 高昇从地上爬起来,弯着腰上前。 “相貌倒是不错,当个宦官的确屈才,你既在相国的手下,那便为赵国客卿,有功另赏,赐座入席。” “谢大王!”高昇喜不自胜,跪地叩谢,却没有直接爬起来,而是继续道,“大王,秦王依靠这瓷器换取天下财宝,用以养兵铸刃,大王若是信任小人,小人亦可用这瓷器为您换来千万两黄金。” 郭开附和:“既然秦有秦瓷,那我赵地不妨有赵瓷,到时候大王便不仅仅是在战场上赢下秦国,更是在这商贸上也胜上一筹。” 第149章 明升实降 赵国人也远不如秦国人多,就连兵刃也不如秦军锋利,长平之战后,赵国更是损失了大片的疆土。 秦国越打越强,赵国却越打越弱,历代赵王心中都憋着一股气,如今赵国这次终于占了上风,赵王迁心中只觉飘飘然。 听到这话,亦觉有几分道理。 赵王迁抬手笑道:“准了!” “大王英明。” “恭贺大王——” 李牧觉得有些不对,可又暂时找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达到目的后,高昇这才在郭开的身侧坐下,见李牧还在盯着自己,他便笑着朝李牧拱了拱手。 他低声对郭开道:“大人说得不错,看来这李将军似乎不信任我,你我之间的谋划恐会因他而生变。” 郭开手举酒杯,挡住半张脸,神色轻蔑,“怕什么,大王信任我等便够了,宴后我会同大王商议,将李牧手里的军队给收回来,没了军队的他,又能做些什么?” 秦国如今实力大减,已无攻赵之力,那大王便不可能让李牧继续掌握着赵国的军队。 郭开心道,武安君啊!武安君!你最好祈祷你的结局能比白起更好些!谁让你是公子嘉旧臣呢? 若非李牧忠于公子嘉大于忠于赵国,他还真没把握说动赵王。 高昇敬了郭开一杯酒,恭敬道,“小人在此提前恭祝相国心想事成。” 一场宴会,李牧食不知味。 他出了赵王宫,眺望着星空,不住地叹气。 才出宫门口没多远,便有内监追上来,带着赵王的命令。 “李卿御暴秦于国门之外,使民得之安寝,解寡人心中之忧,实乃国之大幸,然兵困民乏,实不应久陈兵于边境,将军劳苦功高,亦应修养,特此封为武安君,食邑万户,赐武安侯府,居于邯郸。” 李牧接过内监送来的旨意,久久不能回神,这道旨意看似是在夸赞他,实则不仅夺了他掌兵之权,甚至将他困在了邯郸,不让他回到雁门郡。 李牧面色极为难看,手紧紧攥着那布帛,几乎要将撕碎。 郭开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正巧遇见李牧在宫门口发愣,得意地笑道,“李将军,哎呀!瞧我这嘴!” 他抬手轻拍自己的嘴,笑眯眯地道,“现在该称呼您为武安君才对,您这是收到大王的旨意了?” “怎么,瞧您这是不高兴?大王也是为您着想,这刀剑无眼,武安君毕竟年纪在这,万一伤着了,那便是我赵国的损失了。” “再者,您强征而来的数十万军队,这些人可都要吃饭,武安君您不知国内的情况,养着这些人,那咱们可就吃不饱饭了!大王也是没有办法。” 李牧眼中盛满怒火,“是你让大王这么做的?你可知这是将赵国置于险境之中!” 郭开轻哼,“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武安君这是害怕没了秦军的威胁,大王便不会再重用你,所以一直在夸大秦国的战力吧!” “你,一派胡言!”李牧气得脸色铁青,拳头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他没想到自己对赵国的一片忠心,换来的却是赵王对自己的怀疑。 “实话告诉你吧!大王就是嫌这些人没用,至于你,那更是没用!”郭开拂袖而去,跟在他后面的高昇朝李牧行了一礼,随之离开,只是离开之时又回头看了他眼。 夜风拂过,李牧只觉浑身冰凉。 “将军。”副将提醒,他也很难接受大王的选择,但这是大王的命令,他们无法违背。 李牧咬着牙道,“若是当初是公子嘉——” “将军慎言!”副将打断了李牧的话,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听见,这才松了口气。 李牧苦笑,他何尝不知这话不能说,可事实的确如此,公子迁刚愎自用,目光短浅,当初更是篡夺了赵国的江山,他本不应为国君的。 事已至此,李牧也无可奈何,随副将一同回了军营。 赵国军营里,去疾修整了几天后,身子已经好了不少,虽还不能下地行走,但自己坐起来吃饭喝水已经没有问题了。 阿柱拎着食盒,小脸依旧臭臭的,打开那盒子,不耐烦地道,“你自己吃吧!” 盒子里放着普通的菽饭,和一碗菜汤,可今日却还多了一份饼,饼子是用小麦粉做成的,虽然还夹带了些麸皮,但已经算得上美味。 阿柱从盒子里拿出了自己那份,大口吃了起来,炫耀道,“这饼子是我赵国胜了秦国后,将军给咱们赵军的赏赐,要不是你现在住在这,还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呢!” 去疾咬了一口那饼,味道一般,但对于已经连吃了好几天菽饭的他来说,的确可以说是美味了。 听着外面载歌载舞的声音,去疾忍不住问,“外面这是在干什么?” 阿柱白了他一眼,“真没见识,当然是庆祝啊!不过你们秦国输了,自然是庆祝不了,我们大王可是下旨,要举国庆祝三天呢!” 去疾满脸问号,只是击溃了秦国的大军,如此庆祝真的有必要吗?赵王难道不担心,秦国趁着这个机会再打过来吗? 他忍不住闷咳几声,接过阿柱端来的水,“多谢。” “哼!”阿柱刚给他倒完水,就后悔了,他又不喜欢这个人,干嘛对这人这么尽心尽力的。 为了防止自己再手贱,阿柱干脆端着自己的碗,蹲在屋子门口吃。 门突然从外面被人打开,蹲在门口小小一团的阿柱差一点被踹倒,他扶着自己的碗,一屁股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突然过来的人。 似是反应过来,阿柱惊呼道,“将军,您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极为兴奋,两只眼睛也似乎在发光。 老军医狠敲他脑袋,“吃饭就吃饭,干什么要蹲门口,也不怕人踩着你。” 阿柱傻乐着,压根不在乎老军医的呵斥,而是眼巴巴地看着李牧,像个小雀一样围着他打转。 李牧摸摸阿柱脑袋,挤出一丝笑,温声道,“阿柱倒是长大不少,不过我今日不是来看你的,你同你师父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同他说。” 第150章 跟我走吧 阿柱拍着胸脯,“放心吧!将军,我这就去门口替你们守着。” 李牧笑了笑,“好。” 他朝老军医微微颔首,老军医会意,带着阿柱离开。 去疾撑着身子坐起来,同时也在打量着眼前的赵国将军。 剑眉星目,身形挺拔,站在那里便给人一种似铁般的刚毅,如藏在剑鞘中的重剑,带着锋芒,却又沉稳内敛。 是个深不可测的人。 “看来你恢复的不错。” 他既然要离开这里,那这个他带回来的麻烦也得他亲自来处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该说的我都和廖军医说了。”去疾与他对视着。 李牧道:“这些我都知道,今日我过来是想问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我是秦国人。” “我即将离开此处,等我离开后,你们这些秦国的战俘要么被处死,要么用来同秦国换物资,其他人我都可以放回去,但你不行。” 去疾想活着,只有这一条路,不然他不能保证会不会为了赵国的未来,而现在就杀了他。 “为什么?”去疾不解,他不过是个百夫长,连个校尉都不是,赵国的将军何必花时间对付他这样的人。 “我从不做放虎归山的事。”李牧淡淡道,或许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厉害,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入伍半年便成了百夫长,能同他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懂兵法,假以时日定能成秦国的一员虎将。 李牧欣赏他,却也容不下他回秦国。 “你不怕我逃跑吗?” “你跑不掉。” 见他不说话了,李牧又道,“明日随我回邯郸。” 去疾有些生气,他以为他是谁,难道以为用性命要挟他,他就要听他的话吗? 李牧直接忽略了少年眼中的怒意,反而又问,“你也是雍城来的?” 也? 去疾抬眸,眼中满是疑惑,这里除了他还有谁是雍城来的吗? “你可认识高昇?” 去疾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高昇不是太后娘娘的人吗? “看来你是认识了!你曾是秦国太后身边的护卫,高昇也曾在她身边伺候,认识也不奇怪,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李牧问。 “我同他只见过几面,并不相熟。”去疾神色平静,心中却犹如掀起巨浪,太后派人来赵国了,若是他能联系上高昇,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回秦国。 “你且说说你眼里的高昇是什么样的。” 去疾仿佛陷入回忆之中,他对高公公的印象只有在太后身边笑盈盈的模样,太后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对他们这些侍卫也谦和有礼。 去疾斟酌道:“他很有礼貌,做事周全,是个好人。” “......” 高昇出现的时机太过微妙,李牧担心此人会是另一个“巧敏佞说,善取宠乎上”的细作。 李牧没指望能从去疾口中问出什么重要的线索,但听到如此评价,还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能当众背刺旧主,对敌人奴颜婢膝,将大王群臣哄得喜笑颜开,分明是小人行径,如何能称得上一句好人。 他有些失望,只道,“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动身。” 门被合上,去疾听着外面李牧同老军医的说话声,还有阿柱叽叽喳喳的声音,抬手按住自己的胸口,眼中泛起一丝希望,只要联系上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定然会派人来找他的。 翌日。 听闻大将军将回邯郸,不少将领情绪极为愤懑。 “大王这是什么意思,不让将军带兵,反而回去修狗屁的养!” “这里没了将军,谁能管好这数十万大军?” “廉颇老将军七十多岁尚能领兵,咱们将军才过不惑之年,怎么就要回去养老了!” “......” 一群人吵吵嚷嚷,直到赵王派来代替李牧的将领过来,众人这才强忍下怒火。 去疾如今成了李牧身边的护卫,将这场闹剧看在眼里,却并不觉得好笑,甚至有些同情李牧。 明明立下大功,却还要被冷遇,被怀疑,难道赵国的当权者都是这么嫉贤妒能的人吗? 李牧带着去疾,和一众护卫才离开军营没多久,高昇跟着郭开便来了。 高昇试探开口,“郭相爷,小人有个弟弟,只是秦国的一名小卒,听闻最近他被人抓到了这里,不知能否给小人一个薄面,今日让小人见见他。” 郭开道:“难不成高卿来我这里,就是为了救你这弟弟?” 高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抱怨着,“我这小弟尚且年幼,少不更事,就爱舞刀弄剑,如今被赵军擒获,想来以后也老实了。” 郭开哈哈大笑,“年轻人心气高,想干出点什么,也是人之常情,你若找到他,直接将他带走便是。” “如此,多谢郭相爷了。” 高昇哪里能想到,他要找的人在一炷香之前,便随着李牧离开了。 他到了俘虏营,四处打听,自然是没有找到人。 阿柱来给俘虏送吃的,听到有人在谈论去疾,好奇地朝那边看去,便见一衣冠楚楚的粉面郎君在同守卫说着什么。 高昇面色沉沉,他明明收到消息去疾是被带入了这个大营,为何人却找不到。 去疾是死是活对他而言并无关系,但他必须给太后一个交代。 “你是那个大水牛的什么人?” 大水牛是阿柱给去疾取的外号,话一出口,他就反应过来,又补充了一句,“你是那个去疾的什么人?” 高昇皱眉看着眼前干瘦的小孩,“你认识他,你知道他在哪?” “我当然知道,要不是我照顾他,他早就死了!” “那他现在在哪?” “走了啊!”阿柱满脸天真。 “走了?” 阿柱点头,“他跟着大将军一起走了。” 高昇眉目温和了些,轻声哄着,“小孩,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何要跟着你们大将军一起走?” “那自然是我们大将军威武,小小秦人自然折服于他。”阿柱叉腰道。 高昇又打听了一番去疾来这里之后的事情,阿柱着重强调了他们是如何细心照顾他的,还谈及将军对他的救命之恩。 高昇脸色不是很好看,一个秦人得赵军如此相待,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去疾已经背叛了秦国。 第151章 这你小弟? “你在听我说话吗?”阿柱不满,这人真奇怪,听到去疾没事,还得到了大将军的看重,难道不应该为他高兴吗? 高昇笑道:“多谢你的回答。” 见他就这么直接走了,阿柱撇撇嘴,果然跟那个秦人混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 郭开见他一人回来了,挑着眉问,“人没找到?” “找到了,只是小人来晚了些,人已经被武安君给带走了。” 听到这里还有李牧的事,郭开来了兴趣。 经过高昇一番添油加醋的描绘,郭开越发确信李牧是故意放跑秦军的。 他赵国三十万人,秦国也三十万人,秦国的粮草甚至都断了,主将跑了,这都没有将秦军全部拿下,即便不是通敌叛国,那也是御敌不力。 “近日你可听闻一桩趣事?”郭开道。 高昇最近忙着给赵国的群臣四处送礼,还真没空去了解其他的东西,“望大人赐教!” 郭开笑道:“听说咱们这个武安君,二十多年前,同赢异人交往甚密,甚至与其抵足而眠,乃至交好友,当初赢异人逃回秦国,说不定就有咱这位大将军的手笔,若非有奸细,赢异人怎么会知道先王的打算,提前离开赵国。” 高昇附和地问:“大人这里指的奸细,莫非就是武安君?” “吕不韦区区一介商贾,纵使有通天之能,也不可能提前知晓先王的行动,咱们武安君当初可就是先王身边的护卫,你说不是他泄密,还能是谁?” 由果溯因,那些本只是巧合的东西便成了证据。 “可是武安君毕竟帮赵国抵御住了秦国的来犯,他怎么可能跟秦国人勾结呢?”高昇引诱着他继续猜想下去。 郭开愤愤道:“怎么不可能,秦军不败,赵国的军队就永远都掌握在他手上,到时候怕是赵王都得对他言听计从。” 他想到这里,后背不禁有些发凉,幸亏他发现的早,不然这李牧恐怕就要成为下一个廉颇,甚至他比廉颇更为阴险,更年轻力壮,到时候朝堂之上,哪里还会有自己的位置。 “如此说来,大王果真远见,如今将他手里的兵权夺了过来,区区一个武安君的虚衔,只要秦国不再来犯,那他即便再厉害,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 郭开闻言,面色得意,可随即脸色又阴沉了下去。 只要李牧还在,那他早晚都有重新掌军的机会,到时候那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相爷,赵将军在唤你。”高昇笑着提醒。 郭开抬眸,看着朝他走过来的赵葱,同样英姿挺拔、雄壮魁梧,看上去不比李牧差,这赵葱甚至还是赵国宗室子弟,比那李牧身份高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心思不由一转。 另一边的去疾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与高公公相见的机会,同李牧回了邯郸之后,便想尽办法打听高昇如今在哪里。 可惜,李牧的府邸防卫甚是严密,他根本打听不到外面的消息,更不用说向外传递信息。 “继续!”李牧提枪,与去疾在校场上搏斗。 战场之上,他们那次厮杀没有拼出胜负,如今倒是能天天比试。 去疾接连躲过突击而来的枪头,在地上连滚了两圈,右掌拍地借力腾空,一个回踢直朝李牧腰部扫过去。 李牧持枪回挡,侧身泄力,而去疾已经趁着这个机会从地上站起,长枪携着劲风直朝他袭来。 长枪赫然碰撞在一起,溅起点点火花。 两人相撞后又迅速分开,李牧忽得一记回马枪,去疾只能仰面躲闪,长枪沿着他的脖颈擦过去,未等他再次反攻,李牧已然再刺了过来,枪尖直指他喉咙。 “我输了。”去疾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 李牧收回长枪,皱眉严肃道,“给我站起来,没有坐下来认输的道理。” 他转而又道:“你对战不用心,这些天根本没有任何进步。” 去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没想到自己的心不在焉会被李将军给看出来,这么些天的相处,去疾对他心底只有佩服。 若他是秦国人,大王定然会重用他,而不是将他困在这小小的武安侯府。 “又在想什么?” 去疾从地上爬起来,朝李牧行了一礼,“小人多想将军抬爱,谢将军指点。” 李牧神色淡淡,“既然还有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那就给我沿着校场跑十圈。” 啊—— 去疾不明白! 他只能认命地沿着校场跑圈。 李牧眼中泛起些笑意,坐在一边擦拭自己的枪头。 管事慌张跑来,“将军,将军,不好了!大王派人来抓你了!” 李牧手一顿,眸色沉了下去,他早有预感赵王会对自己下手,只不过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 去疾停下来,呆呆地看着李牧被人带走。 他与李牧对视,从那双眼睛里,他没有看到恐惧,而只有最后的提醒。 武安侯府乱做一团。 去疾的离去似乎并没有任何人注意。 他走出武安侯府的那一刻,心中没有窃喜,只有满满的担忧。 “赵王,会杀了他吗?”去疾问。 慌张跑路的守卫撞了他一下,正好听见了他的疑问,“废话,大王都说将军要谋反,无论这罪是真是假,将军都逃不掉了。” 去疾不明白,李将军明明一心为赵国,为何赵王却不愿意信任他,甚至夺了他兵权之后,还要置他于死地。 四周的人都在逃窜。 去疾觉得自己也应该回去了。 高昇的消息很好打听。 郭开如今是赵王的宠臣,高昇又是郭开的亲信,整日与郭开形影不离。 去疾到了郭相国的府邸门口,恰逢郭开与高昇一同回来,两人笑容满面,似是大胜归来。 高昇看到了去疾,脸上的笑容忽得止住。 郭开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沿着他的目光看去,便见一名衣着薄甲的小卒,身上的纹样还是武安侯府的。 郭开立马想到了来人的身份,笑问,“这就是你那个弟弟?” 高昇其实不是很想承认,当初只是为了方便将去疾带出来,才编出这么一个借口,如今他只想同他划清界限。 第152章 赵地童谣 郭开今日甚是高兴,拍着高昇的肩,“如今这李牧已经被囚,你这弟弟留那也没什么用,干脆让他留我这里,当个护卫怎么样?” “能得相国抬爱,自是他的荣幸。”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郭开又问。 去疾来的路上便打听到李牧的这次入狱同这位郭相爷脱不开关系,他只是不明白为何高公公会同他在一起。 “小子名为去疾,没见过什么世面,让相国大人见笑了。”高昇忙替他回答,顺带瞪了一眼。 去疾垂眸不语。 郭开也不在意,“哈哈哈哈,行了,你们兄弟俩好好叙旧。” “多谢相国。” 高昇将人带到了自己的院子,劈头盖脸就对着去疾一通骂,骂完还给自己倒了杯水,坐下冷眼瞧着他,“你既投靠了赵国人,那今日又来找我做什么?” 他没悄悄把去疾给解决了,就已经算是对他的仁慈。 “我没有。” 高昇斜睨了他一眼,“我可是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怎么?李牧倒了,你现在又想攀我这颗大树了?” 去疾道“公公不信我没关系,还请公公助我回秦国,到时候我自会向太后娘娘和将军他们请罪。” “实话告诉你吧!我来此本就是受太后的密令,要将你带回秦国,如今你降于李牧,入他麾下的事情,我已经告知了太后,太后娘娘还愿不愿让你回秦国,还未知呢!” 去疾脸色一白,眼眶瞬间就红了。 “大人。”高昇的副掌事进来,见院中的小卒,眼睛亮了亮,“大人你将阿疾找回来了!” 副管事同为雍城人,同杜、杉等人交好,自然也是认识这位被他们几人看重的小弟。 高昇没搭理他这话,只问,“有什么事吗?” 副掌事将怀中的信件拿出来,小声道,“太后娘娘来信了。” 他声音虽然低,但去疾离得近,也将这话听得清清楚楚。 高昇飞速看完那信后,将信投入火中,对着去疾叹道,“你运气可真好。” 倘若这信来晚一天,他可就不能保证会不会选择封口了。 “我会想办法送你回去,这些天给我老实一点,没有我的命令,不准离开这个院子。” 实际上,高昇的任务已经完成,只等李牧身死,他就能回去了,只可惜赵王现在还有些犹豫,他必须得想办法再添一把火。 去疾被留了下来。 终于和秦国人联系上,去疾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写信同太后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许是对李牧的同情,他还将李牧的遭遇写了上去。 赵元溪收到去疾的来信,读完他的经历,不免感叹他如小说男主般的人生。 “好像做得过分了点!”李牧如今的境遇本就有赵元溪的功劳,看到赵王将李牧给抓起来了,赵元溪难得有些愧疚。 “娘娘不想让他死?”长今问。 赵元溪沉默,她只是觉得军人即便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上。 “太后不想让他这么死,但高公公却不见得这么想,如今李牧已经被囚,去疾也找回来了,可他们现在却还没有回来。” 赵元溪猛抬头。 高昇留在赵国还想做什么? 赵元溪当初只是要高昇想办法让李牧失去赵王的信任。 他做得很好,甚至超过了她所设想的结果,她原以为只是赵王昏庸,可现在想来未必没有高昇的推波助澜。 高昇要杀李牧,为什么?赵元溪想不通。 “高昇和李牧有旧仇吗?” “高公公长于秦地,同李牧并无仇怨。” 没有旧仇,那便是李牧挡了他的路,赵元溪灵光一闪,想清楚了缘由。 她不禁大怒! “来人,传信给高昇,让他立刻回来!” 赵元溪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被背叛的感觉,愤怒过后,她又很快冷静下来。 “不——等等!” 高昇想用李牧做他的登天梯,赵元溪不是不能理解他想进步的心,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听她的命令,而擅作主张。 “传信至咸阳,我要见大王。” 赵元溪心中有了新的计划,李牧能不能活,那就要看秦王愿不愿让他活了。 那天晚上,嬴政同赵元溪聊至深夜。 嬴政没想到太后竟然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笑道,“若是真能将他为我秦国效力,那些金银珠宝又算什么。” “钱财是小事,但还需大王派一支大军从旁协助。” “寡人会令蒙恬带人过去。” 邯郸城中,近日流传出一首童谣。 【雁门关,北风狂,将军将军守边疆,打得匈奴喊爹娘。 肥之城,强秦闯,将军将军神兵降,秦兵溃败逃他乡。 邯郸城,封武安,君上又言将军反,夺他兵权困牢房。 飞鸟尽,良弓藏,将军将军死朝堂。 青山骨,马革还,将军将军魂归乡,魂归乡——】 起初,这首童谣只是在民间传唱,可随着传播越来越广,连军营之中都开始流传赵王要鸟尽弓藏,杀害李将军,军心动荡。 阿柱抹着眼泪,“师父,我们这样真的能救大将军吗?大王已经将他关了快半个月了,都不让我们去探望。” 前些天,那个狡猾的秦人又来了,带来的却是大将军被赵王诬陷谋反,不日即将被处死的消息。 阿柱自然是不信将军会谋反的,可他们这些人,人微言轻,连见大王的机会也没有,自然没有办法替大将军证明他的清白。 那秦人教他歌谣,让他去孩童中传唱,他说这是唯一能救大将军的办法。 阿柱已经连唱了好多天了,可依旧没有听到大王将大将军放出来的消息,他不禁怀疑那秦人骗了自己。 老军医年岁比阿柱大许多,看得自然比阿柱更清楚,他们这样或许救不了大将军,但至少能让赵王有所顾忌。 这里的数十万大军都是大将军亲手组建起来的,赵王即便不愿听取民意,至少也得想办法安抚军心。 “会的,将军会没事的。”老军医喃喃道。 赵王的确听说了这个消息,他抬脚便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怒道,“放肆,实在放肆,那些贱民安敢威胁寡人!” 第153章 夜下偷人 若说之前赵王迁对李牧只是忌惮,如今却是真的起了杀心。 他不过是要杀一个将军而已,这些贱民就敢借机闹事,那李牧不死也得死。 郭开也没想到事情竟闹得如此之大,“大王息怒,不过是些愚民被煽动了而已,如今李牧就在狱中,生死还不是掌握在大王之手。” 赵王迁指着远处,那军营的方向,“你难道还没看到吗?寡人要是杀了李牧,那些人就敢冲进城来。” 他是想杀了李牧,但若是现在动手,代价同样也是他付不起的。 他如今虽是赵王,但赵国的宗室还没死绝呢!杀了李牧,导致赵国上下动荡,那些宗室保不齐就敢借机造反。 郭开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做实李牧意图谋反之事。” 赵王迁心情平复了些,“相国有何意见?” “大王可先将李牧放了,再佯装还要杀他,李牧必然会选择逃亡,等他逃亡后,大王再派追兵,刀剑无眼,到时候是死是活那便不怪大王了。” “若他不逃呢?”赵王迁想起李牧看自己的眼神,李牧虽不服自己,但对于赵国他却是舍不得的。 “这——”郭开一时语塞,以己度人,若是赵王对他起了杀心,不等赵王将他关起来,他估计就已经跑出赵国了。 可想到李牧那个死脑筋,这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不逃,那大王可以让他不得不逃,大王莫不是忘了,臣那里还养着一些秦人,赵国主将与秦人勾结,这通敌叛国之罪他可洗不干净。” 赵王迁眉头一皱,“可要是他真的逃了,那岂不是便宜他了?” “大王放心,那些人如今都是臣的人,其中一个小卒听说与李牧武艺不相上下,即便半路上赵军没能截杀成功,这些人也会动手。” 赵王迁大喜,“大善!便依相国所言。” 郭开一回府,就告知了高昇这个好消息。 高昇脸上虽然在笑,心底却仿佛在看白痴,有这样的相国,这样的国君,活该赵国要被秦国灭了。 “一切就按你说的去做,等事成之后,我让大王给你加官进爵。” “多谢相国。” 很快,赵王宣旨,只道是念其劳苦功高,不予责怪,将李牧释放。 被关了半个多月,李牧被放出来之时,外面刺眼的阳光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步履沉重,原本贴身的衣物轻飘飘地穿在他身上,若是看得仔细,不难发现那衣衫之下,已是遍体鳞伤。 府中管事连忙上前搀扶住他,“将军!您受苦了!” 李牧脸色惨白,多日来的严刑逼供,莫须有的罪责,已让他身心俱疲。 不仅是武安侯府的管事来了,去疾带着阿柱和一些将士也在门口等着李牧。 阿柱一见李牧,眼泪便大颗大颗落下,哭嚎着,“将军,我就知道您一定会没事的!” 他搂住了李牧的胳膊。 李牧强忍着疼痛,抬手揉着阿柱的脑袋,“这些天辛苦你们了。” 老军医将阿柱拉开,“臭小子,也不看看情况,还不把将军扶回去,替将军疗伤。” “您受伤了。”阿柱惊呼,摸着李牧瘦削的身体,看到那衣衫之下的伤痕,双手不住地抹泪,“将军,我这就带您回去治伤。” “没那么严重。” 只是些皮外伤,战场上他受过比这还重的伤,那时候也没见他怎么样。 “我没想到你也会来。”李牧看着去疾,没了他的阻止,他以为去疾已经回秦国了。 去疾低下头,不敢去看李牧,“您当初救了我,我只是还您的恩情。” 李牧这会实在太累了,精神也很差,他还得想办法应对赵王后面可能的行动,以至于他并没有及时发现去疾的不对劲。 武安侯府如今人员已经遣散的差不多了,留下来的只有李牧从雁门关带来的那些亲信。 老军医替他换下身上的衣物,因为伤口没有得到及时处理,有些地方已经化脓,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劳烦廖军医了。” “这些腐肉脓血需要除干净,将军可要服用那麻沸散?”老军医建议,要将这些腐肉脓血去除干净,必须动刀子,这痛苦不是常人能忍受的,那麻沸散虽然是从秦军缴获来的,但的确好用。 “不必。”李牧抓起一根木棍,塞进自己的嘴里,仰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阿柱一边哭,一边给他师父递干净的纱布。 那些沾血的纱布几乎堆到了小山高。 守在门口的去疾除了阿柱小小的啜泣声,便没有再听到其他声音,他蹲在角落里,一点一点数着时间。 夜幕降临,门终于从里面被人打开。 老军医浑身是汗地走了出来,“让将军休息会,我去熬药。” 去疾点头。 阿柱眼睛都哭肿了,手里木盆里的水已经被血染红,他吸了吸鼻子,“我不骂你是坏蛋了,你虽是秦人,但是个好人。” 去疾没说话,以前他倒是能坚定的认为自己是好人,可现在他不是很确定了,尤其是他即将要做的事情。 等这小孩知道真相,估计会把自己骂个千百遍吧! “李将军,赵国已经容不下你了,你可否愿意同我一起回秦国?”去疾来到了李牧身边,低声问。 李牧睁开眼,看着他,“还记得我当初要你跟着我时,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可是是赵王先背弃了你。” “但赵地的人并没有辜负我,我是不会离开的。” 去疾走出去,又突然转身回来,在李牧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直接给他来了一手刀,“李将军,对不住了!” 李牧晕了过去。 他把李牧扛了起来,借着夜色,正欲从后门悄悄离开,所幸武安侯府守卫已经没剩几个,后门留着的两个小卒也早被高昇带来的人给解决了。 “你要干嘛!”阿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转角处,瞪大眼睛大声道。 高昇抬手,两个大汉便朝着阿柱走过来。 阿柱试图喊叫,老军医连忙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拖着他往后撤。 “等等,让我来处理,你们先带李将军上车。”去疾赶忙阻止。 第154章 一步之遥 高昇微眯着眼,嗤笑着摆手,“带他上车。” 两个大汉将李牧接过来,掀开车帘,又将他塞了进去。 阿柱的四肢不断挣扎,两眼猩红,咬住了老军医的手,直到看到去疾走过来,他才松开嘴,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去疾看着他,“赵王要杀了李将军,我得将他带走。” 老军医缓缓松开了阿柱,沉声道,“你要把将军带到秦国去?” “是!” “你个小贼,快把将军放开,他是不会同意跟你走的!你个大骗子,大骗子!” “李将军留在这,会死。”去疾看着阿柱,一字一句。 阿柱抽泣着,终于安静下来,“不可以跟大王求情吗?将军明明在一直保护我们。” 去疾不说话了。 阿柱环抱住他师父的大腿,哭着道,“我不要再看到你。” 去疾朝他们拱手,转身便要离开。 “去疾小兄弟,劳烦你保护好将军。”老军医忍不住出声。 “我会的。” 趁着夜色,马车从武安侯府驶出,行至城门口,高昇拿出郭开的令牌,“相国命我等出城一趟,尔等快快开门。” 城门口的守军查看令牌后直接放行,马车一路向西南方向驶去。 他们走出邯郸城的那一刻,武安侯府的管事便上报官府,武安侯失踪的消息。 赵王意图杀害李牧的消息也随即传开。 赵王还没来得及派人追杀,就暴露了他的目的,以至于他即便扬言李牧同秦国人勾结,意图谋反,如今在众人眼里,也只成了他陷害李牧证据。 赵王大怒。 有人亦传将李牧将军带走的人是郭相国的亲信,李牧怕是已经被郭开给暗杀了。 郭开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他的确想害李牧,但绝对没有想把这污水倒在自己身上。 如今他不仅要面对赵王对自己的怀疑,还得面对朝野上下的质问。 郭开心里将高昇骂了千百遍,这会还得安抚赵王,“大王切莫动怒,想来是有人走漏了风声,大王如今不便光明正大派追兵,却可以让杀手过去,等李牧死了,即便有人怀疑,那也无济于事。” 他又道:“即便杀手解决不了,不是还有高昇可以动手吗?” 赵王眼中闪过怀疑之色,若非高昇提前将李牧带走,他们如今也不会如此被动,他忍不住怀疑是不是郭相国利用高昇,将人给救走的。 这个念头只一闪而过,他便打消了这个猜想,这世上很多人都想让李牧活,但这个人绝对不会是郭开。 “不管你怎么做,寡人三日后必须看到李牧的尸体。” “诺!” 邯郸城离秦国的上党郡并不算远,但为了躲避赵王派来的追兵,他们一行人还是耽误了些时间。 醒过来的李牧,睁眼的那一刻便直接朝去疾挥拳。 猝不及防地被砸了一拳,去疾飞快躲闪,趁着李牧尚未完全恢复,将他给绑了起来。 绑完人,去疾有些心虚,“李将军,你冷静一点。” 李牧气得不住地冷笑,“你们想干什么?” 他征战沙场多年,没想到今日竟然在阴沟里翻了船。 “我们大王和太后想见你。” 李牧愣神,李牧失语!他想过千百种缘由,独独没有想到是秦王想要见他。 他更无法相信,堂堂赵国的将军竟在赵国境内,被秦国人要掳去秦国! “你们难不成以为赵国能任你们随意来去吗?” “还真可以。”去疾嘿嘿一笑。 他也没想到事情能如此顺利,不知该说钱好用,还是说高公公厉害。 去疾透过车窗的缝隙,笑道,“我们已经到邺城了。” 邺城与秦国之间只隔了一条漳水。 入城后,高昇还没来得及拿出怀中的令牌,他们的车队便被赵军给拦住。 人群之中走出来了个黑脸将军,挥着手中的长槊,冷声道,“把李将军交出来。” 一行人被擒获,带回了县衙。 司马尚给李牧松绑,压低声音道,“将军,大王要杀你。” 李牧揉着手腕的动作一顿,“赵王命令你来杀我了?” 司马尚沉默了,“大王知道我可能不会对您动手,所以派了杀手到邺城围堵你,最近秦军有动兵的迹象,我一直派人严加防守,这些杀手被我无意中抓获了。” 本以为是秦国派来的细作,拷问之后才知道原来是赵王派来的人。 “将军真的背叛赵国了吗?”司马尚问,“邯郸的传言可是真的?” “没有,我从未背叛过赵国。” “将军说的话,属下自然是信的,那将军可有打算,赵王既然派人来追杀您,邯郸您自是回不去的,那些秦人奸诈无比,掳你去秦国想必也是不怀好意。” 天下如此之大,竟没有了他李牧的容身之所。 李牧想到了廉颇老将军,他如今也体会到了廉颇老将军的无奈了。 “将军若是无处可去,那便回雁门关吧!到时候您是想去匈奴打一片天地,还是去楚国、魏国、燕国,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要留在赵国了。”司马尚提议。 “我——” “不好了,将军!将军!秦军围城了!”一小卒急急忙忙地前来通报。 李牧和司马尚登上了城门,外面已被秦国的玄色旗包围,黑云压城,将小小的邺城团团围住。 司马尚愕然,“这些秦军是哪里来的!” 秦军后方。 “你不在你的咸阳宫里待着,来这里做什么?”赵元溪觉得嬴政丝毫没有作为秦国国君的敬畏之心。 历史上敢御驾亲征的皇帝,要么很能打,要么有领兵之才。 赵元溪暂时还没有发现嬴政有这两项天赋,来这里不就是给蒙恬添乱么! “太后能来,寡人就不能来了?” “我来接人的!” “寡人也是来接人的。” 赵元溪感觉手有点痒。 嬴政抬头看着远处城楼之上站着的人,勾唇一笑,“寡人不来,如何能体现寡人求贤若渴呢?” 太后都把台子给搭起来了,他不来演一段,岂不是白费。 蒙恬听到太后和大王的对话,目不斜视,只是那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第155章 人是他的了 蒙恬让人开始喊话。 十几个将士排成一排,拿着一个木质的大喇叭就大声喊,“对面的赵军听着,赶快把我们的人放出来!” “……” 这明目张胆的挑衅,引得上面防守的赵军愤怒不已。 “将军,咱们下去与他们斗上一斗!让他们尝尝我们的厉害!” “对,咱们能打赢他们一次,就能打赢第二次!” 邺城刚收复没多久,加之地方小,留守的赵军并不多,李牧并不打算同秦军正面硬碰硬。 秦军不主动进攻,李牧也不打开城门,双方就这么僵持下来。 几天下来,赵军人困马乏。 “将军,他们既然想要那几个人,不如将他们放回去。”司马尚无奈,这么多天过去,赵王迟迟没有派兵增援,显然是已经放弃了邺城。 邺城经过秦军劫掠后,已经没多少存粮,这么些天邺城都没有收到补给,再这样下去定然失守。 赵王不是不想要邺城,可如今他已经和李牧撕破脸,若是将邺城救下,那李牧又将成他的眼中钉,不如让他死在秦军手里。 李牧终于松了口,将高昇等人放了出来。 高昇理了理自己的衣服,面色镇定,笑得不怀好意,“李将军,秦国要的人可不单单只是我们几个,您也得跟着我们一同入秦。” “你说什么!”司马尚怒道。 “我们几人本就是要带李将军回秦国的,要不是这位将军阻止,也不会生出这么多的事!” “这么说来,倒还是我的错了!你们这些该死的秦人!”司马尚拔刀,恨不得现在就砍了高昇。 去疾上前两步,挡在高昇前面,对着李牧道,“李将军,你若不同小人一起入秦,那小人是不会走的!” “赵王容不下您,但我们秦王可巴不得您来秦国呢!” “休得胡言!我即便是战死在这,也不可能同你们去秦国。” 高昇嗤笑:“将军自然不怕死,但你死了,只会让赵王得意,还连累邺城的所有人同你一起陪葬!” “你们今日既然愿意放我们了,看来邺城应该是撑不了多久!” ...... 赵元溪还是第一次来军营,嬴政正在王帐里处理政事,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篆看得她头疼,干脆出来溜达。 秦国的士兵普遍着皮质札甲,手里的兵器大多以铜制的兵刃为主,武器都是由官府统一制造,看上去十分整齐漂亮。 蒙恬见太后出来,有些好奇,“太后这是要去哪?这里离邺城不远,为防止敌军偷袭,太后娘娘还是不要出大营为好。” “放心我不乱跑。”虽然自己这身力气足以自保,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赵元溪还是清楚自己有几斤几两的。 “邯郸城那边有什么消息没?” “赵王只调兵守在安阳,并无出兵的打算。”蒙恬回答。 虽然早有预料,但赵王的选择还是让赵元溪忍不住暗骂了几句,昏君! “等人接到了,咱再送赵王一件大礼!”赵元溪忽得又笑了起来。 “太后不担心李牧会选择鱼死网破吗?” “那这便是最愚蠢的决定,而他是个聪明人。” “将军,对面派来使臣,要见您!” 蒙恬看向太后,赵元溪仰头示意,“那就去见见他呗!” 使臣今日只是来试探,并没有直接同意蒙恬的要求。 临走之时,赵元溪将卷绢帛给了他,“李将军之所以有所顾忌,不过是担心我秦军出尔反尔,这是我秦王亲手写下的诏令,让他大可放心。” 使臣不知这帐内妇人是谁,可见秦国的主将都对其恭敬,只得双手接过那绢帛,“我会转告给大将军的。” 李牧收到那绢帛,合眼长叹。 司马尚:“将军,即便没有赵国的增援,我们也可以突围出去。” 李牧睁眼,“子文,秦王不可能让我回赵地。” 即便不顾这些将士们和百姓的性命,勉强撤回去,赵王到时候同样也容不下他。 他要么让邺城所有人同他一起战死,要么答应秦王给出的条件。 司马尚别过脸去,抹了一把泪,“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李牧望着外面的湛蓝的天空,他为赵国戎马半生,如今却要背负叛国的骂名,不得不离开故国,真不甘心啊! “开城门吧!” 邺城的大门缓缓打开,李牧身着单衣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除了高昇等人,还有那些暗自垂泪的赵军。 李牧青丝染雪,随风飘扬,浑身散发着孤寂,仿佛这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人。 “好久不见!”赵元溪上前两步,同他招手。 ...... 李牧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似乎不曾记得自己同面前这位女子相熟。 二十多年没见,李牧本就和赵姬不熟,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赵元溪其实更认不出他,只不过后面都是她认识的,只有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她没见过,那他不是李牧还能是谁。 不过,赵元溪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认不出他的,在嬴政身上栽过的跟头,她绝对不会再栽第二次。 “李将军莫不是认不得我了?”赵元溪打趣道。 李牧:...... 刚还抱着必死决心的李牧,忽得有些无措和茫然。 “我家良人是子楚,这样李将军可想起了吗?” “你是——”李牧瞳孔微缩,“秦国的太后。” 赵元溪笑道:“不用这么惊讶,不仅我来了,我家政儿也来见你了!” 李牧视线越过她,落在不远处站着的那个年轻人。 秦王嬴政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他在看着嬴政,嬴政同样也在打量这个打败他秦军的赵国将领,果然是一员虎将,不过现在人是他的了! 嬴政大笑,“李将军,寡人很高兴你选择入秦!” 李牧说真的,不是很高兴。 他甚至在设想如果现在他拿下秦王话,他能有几成逃离的机会,亦或者赵国能有几成赢下秦国的可能。 短暂思考后,他得出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心中苦涩不已,即便嬴政死了,赵国也挡不住秦国的大军。 李牧拱手行礼,“见过秦王,见过太后。” 第156章 赐赵姓 嬴政抬手微扶,垂首轻笑,“快快免礼,李将军乃当世豪杰,寡人今日能得将军,堪比十座城池。” 如此盛赞,把赵元溪都听得一愣一愣的,更不用说周围其他人,尤其是护送着他们过来,尚未离去的赵军,脸色极为难看。 连秦王都知道他们将军的价值,可独独他们的大王,不仅不愿重用他,甚至还要将他置于死地。 李牧心情极为复杂,不管秦王这话有几分真,至少证明秦王当真无意杀他。 “牧,愧不敢当。”李牧拱手低声道。 嬴政大笑,“寡人说你值你便值,可惜寡人同将军认识太晚,此前更有不少龃龉,所幸天不负你我,今日我们君臣终得以相见。” 赵元溪静静地看嬴政在那表演,是谁输了之后要对人喊打喊杀的,现在倒又称君臣了! 果然,君王的脸,如六月的天,也是说变就变的。 他们俩君臣甚欢,赵元溪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看向不远处站着的高昇一行人。 虽说高昇自作主张差点把李牧给弄死,但这次也幸亏是他将李牧全须全尾的给带了出来,显然还是功大于过的。 高昇见太后看过来,心中一紧,眼神不由躲闪。 他害怕太后怪罪,可又止不住的高兴,不管怎么样,他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太后总不可能发落他。 赵元溪见他那样子,就知道他压根没认错,叹了口气,看向站他旁边的去疾。 这一年未见,原本眉目间尚还有稚气的少年已经蜕变成一名真正的战士。 赵元溪笑问:“你长高了,不过好像瘦了些,之前的伤可都好了?” 去疾不知为何,见了太后鼻尖就有些酸涩,拍着胸脯道,“多谢太后关心,小人已经没事了。” “这次回咸阳,有空的话可以回去看看章邯他们,这些日子他们一直都惦记着你呢!” “小人知道了。” 嬴政走过来,神色淡淡,“你们便是护送李将军离开邯郸的人?” 众人单膝跪地,“见过大王。” “起来吧!” 嬴政的目光在去疾身上停留了片刻,最后落在高昇身上,“寡人听闻了你在赵国的事,有勇有谋实为大才,寡人赐你‘赵’姓,唤高,升为中车府令。” 高昇,不,现在该唤赵高,闻之大喜,旋即深深伏拜,“臣,谢大王荣恩。” ??? 啥玩意? 赵元溪脑子有一瞬间空白,她好端端的商业帝国总经理,怎么变成秦国最大的奸臣了! 赵元溪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冷静些,深呼吸,“大王,高昇做这中车府令没问题,只是赐姓要不你再考虑一下?” 赐什么姓不好,为什么偏偏是赵! 楚高、秦高、什么高她都能接受,独独忍不了赵高二字。 高昇脸一白,似是不相信太后说出的话,他虽擅作主张,但对太后却是忠心耿耿的,难道太后已经厌他至此了吗? 嬴政有些意外,他之所以赐赵姓,也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拿下李牧那便等于已经拿下了半个赵国,太后不需要他的赏赐,那赏她手底下的人不好吗? 君无戏言,话已说出口,便没有收回来的道理,更何况这里这么多人都听到了,嬴政也不可能反悔。 “此人当得赵姓,太后无需为他推辞。” 她可不是为他推辞! 赵元溪忽而想起那句“嬴政梓棺费鲍鱼”,只感觉眼前一片漆黑。 她幽幽地看了眼嬴政,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 可当她看到李牧,又忽觉眼前亮了亮,韩非都没死,李牧也归秦了,没道理一个赵高改变不了。 若事情依旧按史书之上的那样发生,大不了到时候她亲自把人给解决掉。 赵元溪呵呵一笑,“大王高兴就好。” 嬴政对太后敷衍的语气有些不满,眉头一皱,什么叫他高兴就好,难道他封赏她的手下,她还不高兴了! 她不是最喜欢给自己的人要好处的吗? 嬴政脸色臭臭的,为此赏赐其他几人的时候,也没什么心情了,除了去疾,其他人都赏了些财宝,封了四等不更。 至于去疾,嬴政微眯着眼,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怎么看这都不过是平平无奇的小卒,哪里能让太后念念不忘,甚至还特意让人将他带回来。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去疾见过大王。”去疾硬着头皮道,大王的眼神实在让他后背发凉,他这是做错了什么吗? 嬴政淡淡道,“你如今是什么官职?” “小人为百夫长。” 年纪轻轻便成了百夫长,还能从赵军中杀进杀出,姑且还算不错。 “既如此,你便升为五百主,赏百金,今后随侍于李牧将军身边。” 若说这赏赐有多好,也谈不上,关键在于嬴政将去疾安排在了李牧身边,去疾能走多远,那便要看李牧能在秦国站到多高的位置。 “诺!多谢大王!”去疾心中一喜,连忙叩谢。 一旁的李牧微叹了口气,这傻小子,难道以为跟着他是什么好差事吗? 原本李牧对去疾心中仍有不满,可见他这幅憨态,便只剩下满满的无奈了。 众人皆对自己得到的封赏十分满意,可赵元溪却觉得有些不对劲,高昇都能凭着这功劳成中车府令,即便去疾当不了校尉,没道理二五百主做不了! “太后可还有何意见?”嬴政似乎看出了赵元溪的不满,冷哼一声。 赵元溪敏锐地察觉到嬴政有些不对劲,当即便道,“大王赏罚分明,我自是没有意见的。” 人既然已经收到,那秦国自然得按照约定退兵。 司马尚站在城楼之上,看着秦国的军旗缓缓消失在视野当中,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满是悲凉。 秦军今日能退,他日必将卷土重来,到时候谁还能拦得住他们呢? 城楼之下,孩童围在一起唱唱跳跳。 “殿门高,灯火照,君王酒色林中摇,不问山河问珍宝。 胜一时,便发癫,只听谗言不辨奸,忠臣泣血无人怜。 秦国君,眼如炬,为其脱身视若宝,终是良将得安处。 只那昏君,损兵又折将,气得哇哇乱叫!” “将军,要让他们住口吗?”副将听到这童谣,神色慌张。 第157章 阴沟里翻船 司马尚自嘲一笑,眺望远处的邯郸,喃喃道,“你能让他们不喊,还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吗?” 所有人都将知道是赵王把李牧逼走的了。 赵国马上就要乱了! 赵王虽没有气得哇哇乱叫,但也着实被气得不轻,李牧不仅没死,而且还被秦王带走了! 那他算什么!他算什么? 不仅是李牧,还有那高昇、司马尚,这些人都该死!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留下他们! “相国呢!相国怎么还没有来?”赵王迁两只眼睛仿佛充血,杀气腾腾,手中提着的长剑还沾着血。 回来禀告的小太监哆嗦着身子,跪在地上,“大,大王,郭相国不见了!” 噗嗤一声,长剑割断了那小太监的脖子,血溅了一地。 “郭开,郭开!来人,传令下去,缉拿罪臣郭开!”赵王暴怒! 他自己能翻脸无情,但绝不接受有人背叛他,郭开畏罪潜逃,显然是犯了赵王的大忌。 郭开听说了李牧没死,还去往了秦国,便知道赵王定然会怪罪自己,与其被赵王迁怒,不如他先走一步,反正他积攒的钱财已经够他几辈子都花不完了。 郭开显然知晓赵王必然会派追兵,他走的路都是些偏远的小路,刻意躲开了人烟。 眼见即将离开赵国,到燕国的领土,郭开放肆大笑,果然老天还是厚待他的! 赵王再厉害,不也让他给逃出来了么! 突然,马车停下,郭开差一点摔倒,刚要痛骂车夫一番,便看到外面围上来的人。 “站住!把身上的钱都交出来!”一群蒙着脸的匪徒将他拦住。 郭开抱紧了怀中的财宝,指着外面,朝着他的那些护卫大声喊,“还不快把他们解决了!” 护卫就是为了讨口饭吃,如今要跟郭开做亡命之徒,他们本就不太情愿,见有人执利器相要挟,哪里会肯替郭开卖命,纷纷逃跑,连给郭开拦住他们的机会都没有给。 那群土匪本来有些忌惮,见人都跑光了,越发嚣张,“老东西,还不快滚出来!” 郭开被粗鲁地扯下了马车,他怀中的包袱也松散开来,露出了里面藏着的大量金银财宝。 土匪们一瞬间眼睛都绿了。 “大哥,咱们这是遇到肥羊了!” “老东西,把钱给我!”有人动手开抢。 郭开哪里舍得他的财宝就这么被人夺走,两只手死死抱着包袱,不肯松开。 土匪不耐烦了,拎起刀便朝他后背砍去。 郭开发出一声惨叫,背后的伤口深可见骨,血瞬间就染红了他怀中的包袱,苍老的身体抽搐着,却还是没有松开手。 土匪狠踹了他一脚,从他怀中抢过那包袱,打开一看,“我的亲娘嘞!这些东西得多少钱啊!怕不是一座城池都能买下来了。” 一群土匪争抢着,将那堆财宝瓜分干净。 郭开瞪大眼睛,看着自己的东西被人夺走,口中喷出大量的血,两眼一瞪,死不瞑目。 意识消散前,他依稀听见。 “大哥,这人我怎么觉得像是通缉令上的那个人?” “是吧,是吧!老子也觉得像!” “通缉令上怎么说来着?抓到活的,赏钱百金,死的五十金。” “刚刚谁动的手?好好的五十金就这么没了!”有人遗憾怒道。 “管他呢!把他脑袋割下来,去官府领赏去,好歹也值五十两金子呢!” 郭开死了,就这么死在了一群强盗手中,他的脑袋还被用来换赏金。 赵王迁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气得就要拿着刀砍人,宫娥太监被吓得四处躲闪。 他一时不察,从台阶上摔落下来,性命虽无碍,可却落下了残疾,半个身子都不能动弹了。 赵国内乱的消息传遍其他六国,众人还来不及感叹李牧竟然被秦王收下了,便收到赵王因发疯摔倒,成了残废的消息。 诸国蠢蠢欲动,谁都想趁着赵国式微之时,从赵国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嬴政自然也一样,赵国本就是他的囊中之物,断不可能让别人抢了的道理。 只是秦军才受了重创,又恰逢秋收,嬴政不得不放缓步子,将进攻赵国的时间推迟两个月。 李牧虽入了秦国,但并不愿为秦国讨伐赵国。 嬴政也不在意,反正他秦国不缺良将,只要李牧不是他的敌人,那便够了。 更何况如今世人谁不知道李牧是他秦王亲自请来的人,他如何对待李牧,都将会被其他诸侯国的人看在眼底,他对李牧越是看视,那愿意入秦的人也将越多。 嬴政将李牧封为了将军,赐将军府,虽暂无领兵之权,但给与了他极大的自由。 去疾终于回了咸阳,好不容易得了空,便向李牧告假,要回家一趟。 李牧自然同意了他的请求,甚至还给了他些赏钱。 去疾同李牧道谢,临别之际,见将军独自一人坐在院中,忍不住提议,“将军,您要不同我一起回家?” 李牧愕然。 去疾忙解释道,“我家就住在雍城,我父母都很敬仰您,他们听说我现在跟着您,都很感激您呢!” “雍城还有我好些兄弟,他们也都很想见您!” “不过,您要是不——” 李牧起身,淡淡道,“那就走吧!” 去疾好不容易回过神,立马跳起来欢呼,“我这就去给您收拾东西。” 李牧轻笑着,许久没有舒展开的眉头也终于抚平了些。 两人骑着马,后面还跟着些秦国的士兵。 “将军,到了雍城,您肯定也会喜欢那里的!”去疾带着几分自豪道。 李牧倒没有他这么兴奋,只不过留在咸阳太让人压抑,仿佛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是秦国降将,如今只能被秦王拿手里向世人炫耀。 去疾又道:“太后娘娘也住在雍城,您不是同她是旧相识吗?到时候你也可以去见见她,她肯定会很高兴见到你的。” “我同她并不相熟。”连秦王子楚的模样,他都已经快记不清了,更不用说子楚身边的女人。 去疾有些意外,“这样吗?我还以为您同太后关系很好呢!当初可是太后娘娘求了大王,才将您给成功带回来的!” 不经意间,去疾就暴露了赵元溪曾对李牧设下过圈套的事。 第158章 招收女工 李牧本以为这一切是秦王设下的局,不曾想竟是赵太后的计策。 “那邯郸城中的传闻也同你们有关系?” 去疾挠着脑袋,心虚地别开眼,“您别生气,当初咱不是互为敌对么!不过您放心,赵王能给您的,咱们大王都能给,赵王不能给您的,咱们大王也能给!您绝不会吃亏的。” 李牧脸色淡淡,若他能被这些身外之物打动,那他早就离开赵国,寻找自己的天地,哪里还会固守着赵国! 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毫无用处,他现在只不过是降将,如今能活着已经是秦王施以仁义了。 还未入城,李牧便看见道路两旁整齐栽种着许多他不曾见过的植物。 正值秋收季,农人在田间劳作,脸上满是丰收的喜色。 李牧勒马,眺望着眼前这片田地,眼中满是不解,“这是何物?” 去疾也拉动缰绳,翻身下马,咧嘴笑道,“这是太后娘娘弄出来的新的粮食,我离开雍城的时候还没有见到它结果,没想到这玉米长出来竟是这个样子!” 田间的老农听到太后二字,从玉米地里钻了出来,见路边站着几位军爷,“大人们这是替太后娘娘过来查看收成的吗?” 雍城近半数的田地都改种了玉米,赵元溪担心农人不会种,曾派了人四处指导监督,农人已经见怪不怪,如今真的丰收了,更是对太后感激涕零。 去疾摇头,笑着道,“我们不是,不过我曾是太后身边的近卫,看过太后种这些东西,只可惜没见到它长成就离开了雍城,如今回来见了它结果,忍不住多看两眼。” 老农笑着掰下几根玉米棒子,“得太后娘娘的福泽,咱们这些人今年都能有个好收成,这几根玉米军爷路上带着吃,若您能见着太后,拜托您带句话,咱们秦人都十分感激她哩。” 头一回被人这般投喂,去疾心中又喜又惊,看着这一兜子玉米棒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干脆每人分了一些。 李牧也分到了一根,鲜玉米吃起来口感虽然一般,却带着淡淡的甜味,还带着股玉米的清香。 去疾边嚼边赞叹,“我爹娘今年定然也种了不少,回去之后我定要大吃一顿。” 李牧想得比去疾想得更多些,粮食问题一直是秦国对外动兵面临的最大难题。 他低头看着手中那个小小的玉米,很显然秦国已经找到了能满足秦国粮食需求的新作物。 即便他没有降于秦国,假以时日,秦国再攻入赵地,凭借着足够的粮草供给,赵国也撑不住多久,失败已经是注定。 李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赵太后吗?或许他的确该去见一见这位曾经的故人。 赵元溪还不知道自己的麻烦就要来了,自从赵高被升至中车府令之后,很多事情就得她自己亲自来处理了。 真到了凡事要过问的时候,赵元溪才惊觉原来自己给赵高安排了这么多事! 本还对赵高心有芥蒂的她,现在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工作能力,有些事还真不是普通人就能干的。 她揉着眉心,将那些账簿处理完,整个人仿佛失去了光,瘫倒在榻上不再动弹。长今替她倒了杯茶水,将散乱在案几上的东西整理好,提议道,“娘娘要不出去走走。” 赵元溪盘腿坐起来,陷入沉思之中,这些天忙得昏天黑地,连四处走走的时间都没有了。 必须得赶紧招人! 这活,她是半点都不想干了! 可惜,元溪学院的那些孩子还太小,如今还用不了,不然也不用那么麻烦。 人还没招到,又有新的事情急需处理。 棉花已经开始收获,意味着织造坊要运转起来了。 赵元溪看到陈河送过来的信,深吸一口气,“走吧!咱得去织造坊一趟。” 织造坊建在墨家研究所不远处,为的就是方便栎能将织机做好后送到那里。 如今织造坊中有织机百余台,纺车几十台,按照这些机器的织布速度,要织好五十多万件成衣所需的布料倒并不难,估计一个月就能做好。 只是要将这些布匹制成成衣却还有些麻烦,每一件衣服都需要女工缝制,那便需要大量的女工。 如今女子大多都是在家中劳作,过着传统的男耕女织的生活,要想招到足够的女工十分困难。 倘若将这些布匹分发到那些女工手中,让她们在家中缝制,同样还得面对各种问题,无论是布料的发放,还是衣物的回收都是巨大的工作量,而且效率也极为低下。 赵元溪觉得还是得流水线生产模式才能满足她现在的需求,让那些女工统一来到这里,分工合作。 当然,对于那些实在没办法出来,比如说腿脚不便,亦或者家中有人需要照料的女工,可以考虑让她们带回家缝制,不过这种显然不能成为生产的主力。 如今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让那些女工家庭生产模式中走出来。 赵元溪同栎讲了这其中的困难,栎虽不能理解为何太后要如此迫切的制好这么多的衣服,但还是提出了他的解决办法。 “太后娘娘若是不嫌弃,我可以和褚商量,侣葛坞的人虽然不多,但那些人如今都信褚的话,若是让褚同他们沟通,那些妇人想来是会愿意来这里干活。” “只是,侣葛坞离这里虽不算遥远,若日日早出晚归,实在不便。” 侣葛坞距这里至少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即便有牛车可以代步,那也不过快上半个时辰,每日至少需要花三个时辰在路上,着实太过辛苦。 古代交通不够发达,要让雍城半数以上的女子聚齐在这里制衣也不现实。 “那可否以亭为单位,在每个亭中安排一所小型的制衣坊,让那些妇人直接在那里做工如何?” 除了管理起来麻烦了些,对那些妇人来说更方便,不需要离家太远,便能得到一笔额外的收入,制衣效率和质量也能得到保证。 “可以是可以,只是这还需诸位亭长的配合。” 第159章 新的制服 赵元溪并不担心这个,如今钱能解决的事情,对她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织布技术的提升已经极大压缩了制衣的成本,光是销售布料便能赚得很大一笔钱,那些制衣所产生的利润多分一点给制衣女工也无妨。 褚听闻消息后,立马召集父老乡亲,将此事告知了他们。 听说是太后派来的任务,众人都没有反对,而是热切讨论起来。 “亭长,那你打算将这制衣坊开在哪里?咱们这里空房子是有,可能让人呆着的可没几间。” “既然要做,咱们自然要做最好!我打算新盖几间房,到时候那些女眷来去也方便些。” “那这钱——” “这你们放心,太后有给征用场地的银钱,到时候我再加一些,盖几间新房也够了,不过这管理制衣坊那得我妻荷来做。” 有人倒是想分一杯羹,但褚已经发话了,再者他们也拿不出这笔钱,管理那些妇人制衣也不是男人能干的事,思来想去好像的确只有亭长夫人最为合适。 “行,那咱就听亭长的,等着制衣坊建好了,咱就让她们过来。” 类似的情况发生在雍城大大小小的地方。 也有些迂腐的人,认为女子当留在家中,就是不肯让她们出来做工,对此赵元溪也没有勉强。 反正他们不干,总有人愿意干,等到看到别人吃肉喝汤的时候,到时候他们不要后悔就行。 来自南郡的棉花不断地送至雍城,在纺纱机和织机日夜不停地运转中,那些织成的布料被送往各个小型的制衣坊。 雍城里那些荆钗布裙的妇人便开始了她们每日的工作。 赵元溪让她们制的是标准化的成衣,有统一的尺码标准,类似于现代的小码、中码、大码、加大码。 每一个街亭的制衣坊有他们独有的标识,既有各自的特色,同时若出了问题也方便溯源。 因有标识的存在,那些人也不敢马虎大意,甚至害怕被别的制衣坊比下去,各自制定了他们更为细致的要求。 赵元溪听说了这事,忍不住感慨,果然内卷是咱华夏人的传统。 收到第一批制定好的成衣时,赵元溪在自己身上比了比,赞叹道,“做的真好。” 虽然没有缝纫机,但这些女工的针线都极为整齐,甚至有些人还在衣服上绣上了她们喜欢的小花纹。 只那精致的花纹,赵元溪便能想象到一群女子,围坐在一起,绣花缝布的场景。 赵元溪给栎挑了件尺寸合适的衣服,“你去试试。” 衣服的样式是赵元溪亲手设计的,内里是一件白色的直裾袍,袖边和领口用红色的布料装饰,外面是套保暖的常服,主色用的黑色,另以赤色作为点缀。 秦人尚黑,这一套黑红相间的衣服,瞧着就很好看。 栎接过那身衣服,布料柔软舒适,比他们平时穿的粗布舒服很多,那外套里面缝了不少的棉花,不需要穿上便能感觉到它能有多暖和。 他进了内室,将衣服换上,从屋里走出来。 赵元溪眼前一亮,忍不住围着栎转了一圈,感叹道,“果然是人靠衣装,这么看你也是蛮精神的嘛!以后那身灰扑扑的衣服还是别穿了!” 平日里栎的话本来就不多,又整日穿得邋里邋遢的样子,若非赵元溪知晓他的能耐,也会觉得他可能是路边的乞丐。 栎被太后这么一夸,本就黝黑的脸,更加红得发黑,“小人这就把衣服给换回来!”“换什么,挺好看的,这套衣服就送给你了,晚些你再让雍城这边的制衣坊给我做些衣服,我拿去送给澧阳宫的那些家伙。” “诺!” “对了,孟喜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祈年宫修好之后,孟喜才终于卸去身上的那块巨石,安心在墨家的研究所住了下来。 “巨子他如今正在研究太后给的那个蒸汽机。” 赵元溪挑眉,“那他研究得怎么样了?” 栎紧张地搓着手心的汗,面露难色,“进展不是很顺利。” “没事,咱去看看吧!我还没去过你们的研究所呢!” 自从那日赵元溪给栎批了一大块的地,栎便带着墨家人,在孟喜的建议下,修建好了他们的墨家研究所。 因为是新建的,时间上也紧张了些,目前研究所只建好了他们现在用的那几间房子。 研究所和织造坊相距不远,赵元溪干脆和栎步行前往。 路上有人认出了她,惊呼出声,“太后娘娘!” “啥?太后娘娘在哪?” 人群躁动起来,面前哗哗地跪了一地,把赵元溪的路都给堵住了。 赵元溪哭笑不得,“诸位快些起来吧!我今日只是随便出来看看!” “太后娘娘这是在为秋收之事操心吗?咱们雍城今年可是大丰收,还得多谢娘娘大恩呢!” “丰收好呀!今年冬天你们日子也能轻松些了!”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赵元溪才从人群中挣脱出来,她小声嘀咕着,“看来回去得拜托柚给我做个幕篱才行。” 李牧从去疾的家中出来,便看到被人群围住的赵太后。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疾已经先一步,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过去,“卑职见过太后娘娘。” 赵元溪见是他,乐了,“正巧!我这有东西送你!本还想让人送去咸阳,没想到你竟回雍城了。” 去疾好奇地望着她。 赵元溪刚要让人把那几套做好的衣服拿过来,便瞧见去疾身后还站着一人,要说出口的话,又暂时收了回去,反而问道,“李将军怎么来这里了?” “臣无事出来闲逛。” 闲逛能从咸阳逛到雍城,那你还挺能跑的,赵元溪心中腹诽。 “李将军看来兴致不错。” “太后这是要去哪里?”李牧问。 赵元溪微仰头示意,看向不远处的墨家研究所的牌子,“我要去那,李将军要一起吗?” 李牧沿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墨家的地盘? 墨家的地位在诸国中都不高,即便是李牧也对其并不了解,不过墨家发明的一些机关对于攻城倒是很好用。 第160章 墨家研究所 他们精于各种器械制造,有独属于墨家的城防技术,那些攻城器械,防御设备至今仍在使用。 李牧只闻其名,还未曾见过他们。 “承蒙太后相邀,愿随太后同往。”李牧抱拳行礼,心中十分好奇这里是秦国的什么地方。 赵元溪道:“李将军不必如此客气,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咱就当是来参观了。” 去疾还在眼巴巴地瞅着她,赵元溪无奈地笑,“你也一起来吧!” “多谢太后!” “晚些你再跟栎拿几套衣服带回去。” “衣服?” 赵元溪笑道:“你还不知道吗?大王给你们统一定制了新的军服,很快秦军上下都能领到这套新衣服,不过你现在拿到的是我另外送你的,样式就是栎现在身上穿的。” 五十多万套的衣服,赵元溪可没有打算自己出钱,反正是给秦军穿的,那自然嬴政得付这笔钱。 军队怎么能没有统一的军服呢? 赵元溪不过小劝一通,凭着嬴政喜欢追求完美的性格,不费吹灰之力这笔大订单就谈成了。 嬴政甚至设想要根据不同的军种,设计军服的款式,这一点被赵元溪给否定了。有得吃就不错了,要求还这么高!钱给够没? 不过好歹是最大的客户,赵元溪还是给了嬴政面子,采用不同的衣领颜色将军种区分开来。 批量制造的这些军服,赵元溪将它视为公益性项目,也没打算从这里赚大钱,只要能让那些制衣坊正常运转就行,真正赚钱的还是销售那些成本极低的布匹。 去疾瞪大眼睛,忍不住上手摸摸栎身上的衣服,傻笑着,“真好看!还软乎!” 秦国士兵的衣物和铠甲都是由官方统一配发的,不过这种统一配发的衣物是粗布制成的,被称为“褐衣”,美观度几乎没有,舒适度也极差,哪里比得上现在这套新衣服。 “真的能每人一套吗?这得值多少钱啊!” 栎解释了衣服的来历。 去疾双眼似是在发光,对着赵元溪赞叹道,“您真厉害。” 所谓的天下太平,去疾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见到,但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因为太后娘娘,雍城已然变了模样,百姓安居乐业,这已经让他窥见了未来秦国的模样。 “厉害的可不是我,机器是栎他们做的,衣物是那些女工做的。” 去疾还未反驳,栎先开了口,一脸认真,“太后娘娘说得不对,若没有您,我不过是乡野间的一名无名的工匠,那些女工也只能为家中织布裁衣,您才是促成这一切的关键。” 赵元溪微愣,忽得笑出声来,“这么说来,我确实厉害。” 众人也笑做一团。 李牧却陷入深深的疑惑中,不仅惊讶于赵太后做的这些事,也意外他们之间的亲密。 他尝试着寻找关于赵太后过去的记忆,却仍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与如今的这位秦国太后没有半分相似之处。 “李将军,请吧!”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大门口。 单单那扇大门,便让人觉得不简单,远看只是普通的大门,离近了才隐隐能窥见其中的玄机。 大门用两根完整的原木制成,门面的浮雕刻的是百兽图,猛兽的眼睛均可转动,眼睛与中间的门锁相连,不难想象如果有人强闯这里,这些眼睛里会有什么东西出来。 门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门体是木质的,按道理不该如此沉重,赵元溪怀疑孟喜可能在门里还加了什么东西。 不过今日她不是来研究孟喜的防盗技巧,而是来看他的神奇小发明的,更何况防盗就是得神秘些才更安全,何必要揭穿呢! 李牧的目光同时也在那大门上停留了片刻,随即跟着赵太后一起往里走。 与外面简单的模样相比,里面就显得“热闹”许多,中间一件巨型的石刻格外显眼。 水从石刻中流过,沿着中间的小口滴下来,滴入最底下的圆盘中,水循环往复,不曾停歇。 若细心观察,随着水位的提高,圆盘中的两只小鸟也在往上移动,鸟喙往上一格,便会拨动对应位置的机关,带动顶上挂着的那个铜制的大铃铛,发出叮铃铃的响声。 “这是水钟?做得还蛮精巧的!”赵元溪瞧着那别致的两只小鸟,忍不住笑了出来。 如今常用计时工具还是日晷,必须依赖太阳的光,一旦阴雨天就不好用了,水钟也有,但需要定期加水,让水流速度稳定,才能保证时间准确。 这个新的水钟能自动抽取底下的水带上来,倒省去加水的过程,水量和水速也能更好控制。 赵元溪越发来了兴趣。 栎笑道,“的确是水钟,本来我们是做了件木质的水钟,可想到木头容易被泡坏,便重新用了这些石材,只要底下的水流不断,这水钟便能一直准确报时。” 赵元溪点头,心里却暗戳戳地在想,这玩意不会千百年后变成文物吧!木头、铜铁几百年后可能都会消失,但这石头还真有可能一直保留下去。 孟喜听闻赵太后带着人过来了,火急火燎地出现在赵元溪面前。 “小人拜见太后娘娘!” 赵元溪瞧着他脸上还没有擦干净的黑色污迹,打趣道,“孟巨子还是这般急性子。” 孟喜不明所以,栎小心地指了指他的脸,他连忙拿袖子擦了擦,发现袖子上多了一大块的黑色污渍,尴尬地擦了又擦,“让太后见笑了。” 赵元溪笑着,“孟巨子可否带我们参观一番这里?” “自然,小人荣幸之至,太后请,诸位请!” 前院大部分放置的都是墨家已经成型推广出去的器械,除了栎发明的水车、织布机、纺纱机等等,还有墨家最为得意的连弩车、转射机、投石机,甚至还有木鸢。 真正见识到墨家的技术水平,赵元溪看得眼花缭乱,这些大型的器械体型庞大,威力也不容小觑,在火器没有出现之前,这便是这个时代最为先进的武器。 第161章 蒸汽机 赵元溪觉得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这些墨家人的厉害。 她不禁感叹,“这些都是你造的?” 孟喜摇头,眼中满是遗憾,“这些都是墨家的前辈研制出来的,我不过是仿制了几件,留做纪念。” 墨家的机关术,伴随着诸国的混战,能保留下来的大部分都是能用于战争的器械,许多墨家人的巧思已然湮没在这时代之下。 他所学所知的,最多只有墨家巅峰时期机关术的三成。 赵元溪看出了他眼中的遗憾,安慰道,“这已经很了不起了!墨家如今在你手上不是已经在崛起了么!” “孟巨子不妨将你墨家的思想技术整理成书,在这研究所内设立书阁,但凡是来墨家求学的人,终会带着你们的思想技术传播至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孟喜拱手,“小人正有这个想法。” 他年纪大了,估计活不过几年,墨家不该在他手上断绝,他需要趁着自己还有时间和精力,将这些东西传承下去。 孟溪看向栎,眼中满是欣慰。 他做不到的事情,自有后来人可以做到。 赵元溪深知墨家的难处,在这个科学技术并不成体系的时代,这么一群工科人员的确举步维艰,更为关键的是墨家的思想被君王们排斥在统治体系之外,这就注定他们不会受到重视。 这也是为何墨家流传甚广的不是那些对民有利的工具,而是用于杀戮的器械。 不过,赵元溪觉得墨家也并非无路可走,嬴政是个喜欢讲究结果的人,只要墨家的东西真的有用,他就不可能错过。 至于墨家的思想,思想总是跟着时代进步的,有时候人为的改造一下让其更适应环境,也不是不可,且看他们如何抉择了。 孟喜收敛情绪,问:“太后今日可是来看你之前所说的蒸汽机?” “正有此意,栎说你遇到了难处,我虽不精于墨家之术,但或许能帮得上些忙!” “那太后随小人来!”孟喜抬手指路。 刚刚他们在的地方是前院,放的都是墨家已经成熟的器械,至于后院更大的空间便是他们日常做研究的地方。 赵元溪第一眼便瞧见院子正西方向的那个大熔炉,旁边还有人正往炉灶里添加煤炭,想来刚刚孟喜脸上沾着的污渍就是这些煤灰了。 孟喜解释:“虽然我们能去冶铁坊定制那些零件,但毕竟路途遥远,小人需要时刻调整铁器的大小,为了方便才设置了冶炼炉。” 赵元溪对此没有意见,反正他们自己觉得方便就行,只不过看到院中堆着的那些铁器。 她还是忍不住眼角抽搐,估计孟喜这些天不是在炼铁,就是在炼铁的路上,这么多造型各异的铁器,得花多久的功夫。 孟喜将他最近做出来的蒸汽机模型搬过来,“小人按照太后给的图纸,造出了这雏形,但使用效果却不好,底下的热气虽然能带动活塞移动,但力量完全不够,而且极为不稳定,若是作为纺织机的动力完全不行。” 赵元溪尝试推动活塞,很快她便知晓了缘由,锻造出的气缸和活塞看上去严丝合缝,实际上两者之间误差依旧很大,那些蒸汽大部分都从缝隙中跑掉了。 这是手工制作无法避免的问题。 赵元溪也觉得头疼,精度无法提升,那便无法保证动力的转换。 赵元溪跟他们解释了原因。 孟喜其实心中隐隐有过这个猜想,他曾多次尝试将两者间的缝隙尽力抹平,但即便他已经做到了极致,活塞的动力依旧不足。 “既然这缝隙始终都是存在,无法消除,那我们就不消除,而是改用其他东西堵住就好了。”赵元溪灵光一闪。 众人纷纷看向她,赵元溪解释自己的想法,用油混合着石墨填补两者之间的缝隙,既能达到润滑的效果,也能保证气缸内的气密性。 “这——”孟喜还从未听闻过这种方式,但既然太后开了口,那未尝不可以一试。 油料和石墨都不是什么稀罕的材料,很快栎便将东西找齐了,放在钵里细细研磨之后,取了上层的那层油料,倒入机器当中,将底部的煤炭点燃,随着温度的积累,容器里面的水开始沸腾。 众人惊讶地发现,那活塞真的被推动了,并且也没有水蒸气从缝隙中冒出来。 周围一阵欢呼,赵元溪也忍不住高兴。 这可是技术革命的第一步,等这蒸汽机做出来,那她能做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不过,现在这个所谓的蒸汽机还只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不能应用于日常生产,但假以时日,人力时代终将会被蒸汽时代所取代。 李牧目睹着眼前的一切,他不懂这些墨家的机关术,但却能明白这东西的不简单。 赵元溪见李牧一直盯着他,“李将军是有什么问题吗?” “太后如何知晓这些东西的?”李牧问。 连墨家人都不知道的方法,何以居于深宫的秦国太后能想出解决办法。 赵元溪觉得下次再有这样的事,不能让其他人看见,不然她每回都给解释一遍,虽然他们信不信对她来说不重要,但她还是得编出个看上去合理的解释。 “大概是我读书读得比较多吧!”赵元溪感叹。 ...... “太后的确博览群书。”长今补充道。 赵元溪朝她眨了眨眼,好长今!真给她面子。 栎也附和,“太后的沧浪阁里住了不少能士,更有藏书无数,的确是我们不如的。” 赵元溪点头,没错! 李牧心中有异,但既然赵太后不愿多说,那他也再追问。 “李将军也应该多读一点书!”赵元溪笑眯眯地道。 李牧闻言,忽地出言讽刺,“多读太后让人编写的异书吗?” 赵元溪一呆,对上李牧的眼睛,有些心虚,难道他是知道了什么吗? 她看向去疾,去疾别开脸去,两只眼睛四处乱转,就不敢看着她。 赵元溪心觉不对,李牧难道已经知道了她曾让人编排他和秦王子楚的事了? 第162章 共饮一杯 李牧微微叹气,拱手致歉,“是臣失礼了。” 秦国的反间计的确卑劣,但若非赵王一开始就不信任他,这点流言又怎可能让赵王起了杀心,更令人可笑的是,他的性命的的确确是秦国救下来的。 赵元溪回礼,正色道,“李将军实乃君子,此事的确是我不对,我在此向你道歉,但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依旧会这么做。” 最多是手段更果决一些,不会给李牧固守邺城的机会。 李牧不能留在赵国,哪怕真的伤了他,也不能让他留在赵国,如今的局面已经是赵元溪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两人视线交错,四周气氛极为压抑,没人敢在这时候发出一丁点声音。 李牧望着这位秦国太后,隐隐竟从她身上看到了秦王嬴政的模样,若说嬴政是强横的猛虎,那这位秦国太后便是玄牝,以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输在她手上似乎并不奇怪。 赵元溪先受不了这气氛,轻咳一声,“若是李将军对我仍有怨,我们可以来一场对决,你要是输了,这事就算是过去,要是我输了,我便亲自将你送往其他诸侯国,如何?” 李牧却道,“臣已经输了,并无怨言。” 赵元溪不敢置信地眨眼,“真的假的!你莫不是担心我会故意让人为难你,才选择先认输的?不用有所顾虑,我说跟你比,就真的只是跟你比试。” 她还想跟李牧试试掰手腕呢!她包赢的! 李牧道:“兵者,诡道也,太后娘娘虽没有在战场上胜我,但已在另一场战局中胜了我。” 赵元溪心中嘀咕,这人还挺会为他人着想!连理由都给她找的明明白白。 “李将军果然真大丈夫是也!” 赵元溪见四周的人都在看着他们,转而笑道,“孟巨子,此处可有茶室?” “有的,有的!请随我来。” 赵元溪对着李牧抬手,“咱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李将军不妨与我移至茶室一叙?” “不敢,太后娘娘先请。”李牧退后半步,同样抬手。 茶室是孟喜准备留着招待客人的地方,陈设简单大气,上面悬挂的牌匾写着兼爱非攻四个大字。 这的确很有墨家人的风格了。 赵元溪与李牧相对而坐。 赵元溪不会烹茶,本想把长今叫进来帮忙,李牧先一步将茶盏接了过去。 “李将军是个武将,竟也会这种附庸风雅之事。” 当下饮茶并不流行,喝茶往往是伴着葱、姜、橘皮等各种辛辣的东西共饮,还只是少部分人的爱好。 “茶汤提神、解毒,臣偶尔会用一些。” 眼瞅着李牧要往茶里面放调料,赵元溪赶紧阻止,“给我倒一杯清茶就好。” 李牧不理解,但还是给她倒了杯清茶,他也没往茶里加其他东西,只默默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真没想到有一天能和李将军这样对坐共饮。”赵元溪感叹道。 李牧看着她,直言道,“太后将臣带到这里,是有何事吗?”赵元溪轻叹,“李将军果然是个爽快人,既然如此我就开门见山了,李将军如今居于咸阳,难道打算一直留在那里吗?” 咸阳虽好,但不过是个富贵牢笼,或许其他人愿意留在那里终老一生,但赵元溪觉得李牧绝不会是那贪图享乐的人。 若图富贵荣华,他就不会替那个庸碌的赵王南征北战,最后还被人忌惮怀疑,不得善终。 “太后是何意?”李牧皱眉,将他困在咸阳不是秦王和这位秦国太后的主意吗?难道她还想让自己领兵作战? “字面上的意思,李将军既有领兵之才,又善于兵法,应该在你擅长的地方发挥你的能力,秦王之所以不曾任用你,那是看出将军并无投诚之心,并非他不想用你。” 李牧微怔,沉默良久后道,“臣不会带兵替秦国灭赵的。” “让你率兵攻打赵国的确为难你了,但这天下如此之大,又不仅仅只有一个赵国。” 赵国不能打,但其他地方可以考虑考虑嘛!比如说,跟他打交道最多的匈奴,亦或者燕齐之地,哪里都有他发挥的地方,当然赵国更是他最好的舞台。 李牧垂首沉思。 赵元溪笑道,“不用这么快做决定,赵国不是还没有被灭!你还有时间可以考虑,不过最好是在秦攻占赵国之前,那时候你发挥出自己的价值,或许能护住更多的赵人。” 李牧猛然抬头,眼中透着股震惊“秦王想做什么?” 赵元溪神色淡淡,“显而易见,赵国的人,尤其是邯郸的那些贵族,政儿是不可能放过的,具体缘由你不是应该很清楚吗?” “赵国人是无辜的!” “那李将军就试着救下那些无辜的赵人吧!”赵元溪举起手中的茶杯。 “所以,太后还是想让我带兵拿下赵国。” “不,我只是让你知道你现在选择的路,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无论你是否愿意带兵攻打赵国,但对秦国来说结果都是一样。” 很残酷,但这便是现实。 赵元溪只不过在给李牧一次选择的机会,赵国国君死不死,对她来说无关紧要,但邯郸城中的那些人没必要跟着赵王迁一起死。 李牧眼中藏不住的悲戚,他没有说话,只是握着茶杯的手,死死攥着,几乎要将那茶杯捏碎。 良久,“臣知晓了。” 赵元溪懂他的无奈,更敬佩他的选择,“我以茶代酒,敬李将军。” 两人共举杯。 赵元溪抿了一口热茶,声音轻快了些,“李将军尚可不必如此沮丧,也没有那么糟糕!赵国被灭已是定局,换个角度想,有你在,秦军至少不会干出屠城的事。” “太后娘娘有些话,可以不说。” ??? 她这是被怼了?好吧!这的确不是什么很能让人开心的话,但她不是在说事实么! 人骗骗别人也就算了,何必要欺骗自己呢? 赵元溪撇嘴,“李将军应当早些认清现实,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在战场之上才不会犹豫不决。” 李牧却道:“太后同我说这些,不也是想留下赵人的性命吗?臣斗胆问您这又是为什么?” 第163章 礼物 既然他替不替秦国领兵,对秦国攻赵的结果不会影响,那赵太后又为何要引诱自己同意带兵攻赵呢? 李牧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想,却仍有些不解。 “这很奇怪吗?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本就不该成为战争的牺牲品!”赵元溪坦言道,“更何况秦赵燕楚齐魏韩本就是一家。” 李牧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诸国之间虽然往来频繁,王室之间的联姻也屡见不鲜,但要说是一家人,估计谁都不可能同意。 “你这是什么表情!”赵元溪不满,“等秦王一统天下,拿下其余六国,即便他们不承认,那也是既定事实。” 秦王有吞并六国之心,世人皆知,诸国屡次联合攻秦便是想灭掉秦国,不曾想秦国在这样的围剿之下,依旧存活了下来,不仅存活了下来,而且越来越强大。 即便如此,也没有多少人相信秦国能拿下所有的诸侯国。 李牧虽一直以来都忌惮强秦,却也不认为秦国当真能凭一己之力,打败所有的国家,但如今从秦国太后口中听到如此笃定的声音,他竟心口猛地一跳。 “赵国虽或不敌秦国,但南边的楚国并不弱于秦国,东边更有燕齐两国,太后何意如此断定秦国必赢呢?” “那你觉得秦国会输吗?”赵元溪促狭地反问。 李牧失语,秦国能赢的可能的确比它输的可能大许多,诸国联合尚且可以同秦国一战,可如今诸侯国不过一盘散沙,早已没了合纵连横抗秦之心。 赵元溪见他不说话,便笑着又道,“李将军如今已是秦将,哪怕你现在还不愿承认,但在世人眼里你已经归秦,那么秦国越强大,对你来说才更好不是吗?” “臣明白。” 说了这么多,赵元溪喉咙都干了,将手中的茶水喝光,“今日很高兴能与李将军共饮,希望下次与你相见,便是喝你的庆功酒。” 李牧微微颔首,同时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已经喝完了,赵元溪起身相送。 敲打的话已经都说了,这时候的赵元溪面色和善,笑眯眯地道,“李将军是我很钦佩的人,能相识你这样的朋友,实在令我开心。” 李牧对于赵太后说话不管他人死活的感觉已经渐渐习惯,侧过脸看到赵太后脸上的笑,却又不禁片刻的愣神。 她脸中的喜色并非虚假—— 李牧失笑,心中感叹这位赵太后当真是厉害。 众人见他们出来了,纷纷望去,见两人姿态轻松,太后脸上更是止不住的喜色,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赵元溪见他们微妙的表情,笑道,“怎么,还怕我们两个打起来不成?” 众人心中腹诽,打起来是不可能,但吵一吵很正常,不过李牧将军肯定是吵不过赵太后的。 “今日正巧,我那里收到了一批新制的衣物,既然李将军的人赶上了,那便也各自带几件回去,至于李将军的军服,我让人给你订制几件,做好了再给你送去。” 李牧对于那些衣服倒没什么感觉,但随他一起来的那些秦军却很是开心,赶忙朝赵元溪道谢。 “我既视李将军为朋友,也希望李将军能将我视为朋友,他日若有事需要帮忙只管开口。”李牧愣了愣,心中叹了口气,朝着赵元溪一拜,“多谢太后。” “客气什么。” “臣现在便有事相求。”李牧突然开口。 赵元溪挑眉,“将军请讲。” “墨家这些攻城器械,臣久未见过,可否送与臣一些。” 从进入这墨家的地盘之后,李牧便瞧上了那些大型的攻城设备,赵国虽然也装备了一些,但大部分都是守城用的,进攻型武器却极少,这也正是李牧一直所求的东西。 赵元溪笑了笑,“行啊!我让孟巨子给你做一些出来,不过你若是对如今的秦军多些了解,或许会从那里发现更多的宝贝!” 她让人做的那些钢材的确给了自己用,但章邯的来信里却也说嬴政让他造了更多的钢制材料和兵器,那些东西显然不是用在日常生活上了,不难想到,嬴政估计已经将秦国的武器进行了换代。 如今的秦军装备绝对是七国里最为强大的。 李牧一直在咸阳城住着,没有进入过秦军的军营,自然还不晓得其中的变化。 闻言,李牧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这次来雍城,原只是出来闲逛,见到秦国太后是个意外,如今也到了回去的时候。 李牧回了咸阳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面见秦王嬴政。 嬴政听闻李牧求见,也觉得稀奇,他还以为李牧得在咸阳颓废一辈子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想通了么? 李牧在咸阳宫中待了将近一个时辰,直到天都黑了,他才从咸阳宫中离开。 吕乐见大王如此高兴,笑道,“恭喜大王又得一员虎将!李牧将军能征善战,对赵国更是熟悉,那伐赵之事想来定不费吹灰之力了。” 嬴政嘴角上扬,沉声道,“能让李牧听话,的确是寡人没想到的,太后还真是给寡人送了件宝贝啊!” “太后娘娘爱护大王之心天地可鉴!下个月是太后的四十寿辰,不知大王可要为太后备下厚礼?” 嬴政手指轻点桌面,陷入沉思,虽说那人不是他的母后,但的确帮了他不少的忙,是该给她准备份厚礼了。 大王要为太后贺寿之事,不知为何传了出去。 翌日,嬴政上朝之时,不少臣子奏请要将太后接回咸阳宫。 嬴政脸一黑。 凡是有人敢上言,他便让人拖下去打一顿,打到后面没人敢再为太后说话,这才罢休。 李斯瞥了一眼那些蠢货,大王虽对太后看重,但目前来看绝对不会再让太后踏足秦国的权利中心的。 这些人自认为掌握了大王的心思,实际上他们根本就不了解大王。 嬴政确实很生气,但他生气的不仅仅只是这些人不懂他,而是他和吕乐昨天的对话被人给听了去,这些人妄自揣度他的意思,实在该打! 第164章 死谏 大殿外,多位大臣血流了一地,哀嚎声不止,更多的甚至已经喊不出声来了,只余那些棍棒打在肉上沉闷的声音。 长今递来帕子,赵元溪胡乱地擦了把脸,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感觉自己像是看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的模样,一时心有所感。” 第165章 触鼎 “依你这么说,我必须回咸阳才能向世人证明大王的孝顺?”赵元溪面色扭曲,咬着牙道。 余郊来得很快,见殿中躺着个穿官袍,脑袋流血的人,放下药箱就替他诊脉,撑开他的眼皮,观察瞳孔,便立马开始替他施针。 第166章 准备 茅焦就这么顶着这伤回了咸阳。 咸阳与雍城之间虽修了驰道,但依旧将他折腾得不轻。 侍从扶着他下了马车,担忧道,“大人,可要请大夫前来诊治?” 茅焦这会头晕脑胀,正欲说话,两眼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大人,大人!” 他这一晕倒,咸阳城当即就热闹起来。 茅焦的行踪并不是秘密,秦王见了他之后,他便领命去了雍城,无外乎是受大王命令前往雍城去请太后。 如今太后不仅没请回来,人还伤得不轻。 不少人都揣测太后这是因为大王而迁怒了茅焦,反而越发证实母子两人不和。 太后回咸阳之事怕是不可能成了。 嬴政听说了消息,眉头一皱,“他都做什么了?” 吕乐赶紧解释,“听闻是自己撞脑袋了,与太后并无干系,茅焦大人如今就在殿外等候,大王可要召见他?” ...... “让他进来。” 殿门大开,吕乐走了出来,见茅焦头顶那一层层的布,哪怕戴着官帽都挡不住,吕乐视线在他头顶停留了片刻,拱手道,“大人,请吧!” 茅焦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多谢。” 嬴政也注意到了那顶有些别扭的帽子,沉声道,“不必多礼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茅焦伏地,“臣有负大王所托!” 嬴政刚要说无妨,便听茅焦又道,“太后只答应每年短住咸阳一段时间,是臣无能。” 他哪里是无能,分明是太能了。 如此一来,倒是皆大欢喜。 “那你头上的伤又怎么来的?” 茅焦老老实实地将事情的经过仔细解释了一遍。 嬴政眼底带笑,大臣寻死觅活他见得多了,但凡他想做些改革,总会有人站出来反对。 他们想找死,嬴政便让他们死,久而久之那些人终于学会了不再违抗自己的命令。 依他看来,太后还是太仁慈了。 不过这样也好。 “卿能将太后劝回来,是立了大功,寡人今日便封你为太傅,待寡人亲迎太后那日,卿随寡人同往。” 茅焦连忙拜谢。 帽子本来因为脑袋缠了纱布戴得就不稳,这一低头叩谢,便掉在了地上。 嬴政瞥见他头顶缺掉的那小块头发,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还真是有怨当场就报了! 角落里的赵高,听说太后终于要回来了,心中也不免一阵欣喜,可又有些担心太后不想见到自己。 自从那日他被大王封为中车府令之后,太后似乎对自己便有了不满。 赵高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更何况这是大王的命令,他一个小小的宦官,难不成还能拒绝大王吗? 既然是要迎太后回咸阳,破除母子不和的传言,那阵仗必须做大些。 中车府令负责掌管皇帝专用乘舆,包括出行仪仗的安排,车马调度,赵高自然负责了此次事宜。 赵高在赵元溪手底下学了不少的东西,对于如何把声势搞大些已经驾轻就熟,很快他便令整个咸阳的人知道秦王即将亲自将太后迎回来。 有人喜,有人忧,有人十分意外。 秦国的那些宗室指望着太后回来能给他们续命,那些新贵族则是担心太后再度干涉秦国的政治。 不管那些人怎么想的,秦王的车舆还是离开了咸阳,前往雍城。 李斯看着那些暗自窃喜的秦国宗室,嗤笑着转身,且不说赵太后会不会愿意帮他们,即便赵太后动了要封赏他们的心,大王也是不可能同意的。 自从商鞅变法,废除了世卿世禄制,依靠着军功爵制和郡县制,秦国的一切都掌握在秦王手中。 已经到手的东西,大王怎么可能吐出来。 与其做恢复往日贵族荣光的白日梦,不如多干些事,让大王高看他们一眼,或许还能得个一官半职。 可惜,这个道理那些只想当蛀虫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赵元溪收到了消息后,长今和柚便开始替她收拾东西。 要离开自己住这么久的地方,虽然只是几个月,赵元溪还是觉得有些舍不得。 她去了沧浪阁。 淳于越和韩非等人,见她过来,忙上前行礼。 “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众人面面相觑。 淳于越算是他们中消息比较灵通的,便问,“太后可是来同我等告别的?” “看来淳于先生是已经知晓了!”赵元溪笑着道,“不过我不只是来同你们告别的,我不日即将回咸阳暂住,你们中也有来自咸阳的,若有意回去的,可随我一同离开。” 赵元溪可还记得他们当初不完全是自愿来的,不少人心心念念地就是想办法回咸阳。 淳于越是必须要回去的,他身为公子扶苏的老师,扶苏去哪,他便要跟着去哪。 儒家大部分的人选择跟着淳于越。 倒是张苍有些舍不得这里,犹豫着要不要离开。 令尹躲到后面,也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许义他忙着育种,雍城才是他的大本营,更不会想要离开。 邹衡无所谓,他属于是去哪都行。 陶志选择留在元溪学院,不打算回咸阳了。 至于韩非和张良,更是没有想跟着赵元溪回咸阳的意思。 最后愿意留下的只剩下张苍、令尹、许义、邹衡、陶志五人,还有法家的三个学生,其中一个便是祝游。 赵元溪有些惊讶,她原以为最迫切想回咸阳的会是这群法家的弟子,毕竟咸阳才是他们真正能发挥才干的地方。 祝游解释,“太后让韩非子写的书并没有写完,小人想亲眼见证它的完成。” 另外两人附和。 有道是“朝闻道,夕死可矣”,赵元溪竟从他们身上看到了这种追求真理的执拗。 她弯眉笑着,“好,倘若哪天你们又想回去了,只管告诉我,我自会让人送你们回去。” “多谢太后。” 子婴仰着小脸,揪着赵元溪的衣角,“大母,我们真的要走吗?” 子婴在雍城长大的,在他看来,雍城便是他的家,如今家里不住,要去住其他地方,他心中不免有些慌乱和害怕。 第167章 亲迎 赵元溪牵住子婴的手,“只是在那里暂住一阵,我们很快就会回来,而且那里也是大母的地方,那便也是子婴的家。” “可是,秦王伯父会欺负人。”子婴气鼓鼓地告状。 赵元溪憋笑,想起嬴政每次见了子婴,都在欺负他,也难怪子婴对他一直都有所防范。 “那要是伯父再欺负你,我就替你欺负回来,好不好?” “好——不好!”子婴点头,又忙摇头,“大母对上伯父会吃亏的,还是不要招惹他为好!” 小家伙如此不给自己颜面,赵元溪脸不由一垮,“大母什么时候吃亏过,就这么对大母没信心?” 子婴睫毛忽闪忽闪,扭过脸不说话。 赵元溪捏了一把他白嫩嫩的小脸,才满意地收回了手。 “学院那边便交给你们了。”赵元溪看向张良和陶志,其他地方除了算不完的账,倒没什么太要紧的,但学院关系到那些孩子,她不得不多上点心。 “太后娘娘放心。”陶志拱手,神情略有些激动。 张良点头,“您放心吧!” “若是有什么事,不妨同柚商量,倘若她不能处理,便来信给我,我自会决断。”赵元溪决定将柚留在这里。 若真出什么事,这些人至少能尽快同她联系上。 交代好一切之后,赵元溪这才放下心来。 侍卫前来通报,秦王的车撵已经到了雍城。 这次来的人比岁祭那次少些,只有秦王和部分亲信以及随行的军队,但声势却不低半分。 道路两边跪地的百姓,小声低语,“大王怎么今日来雍城了?” “你还不知道吗?大王今日是来请太后娘娘回宫的。” “太后娘娘要回去了?那她是不是就不管我们这里了?” 一年多来,雍城的变化,不说那些直接受益的百姓,就是雍城里住着的人也感觉到了巨大的变化。 因着雍纸、青瓷盛行于秦国,乃至其他诸国,不少行商都会来雍城做生意,雍城里的人也因此赚了不少钱。 还有那些作坊里的工人,以及数不清的女工,手里都攒了些钱,生活有了盼头,个个都精神得很。 “不会的!我听说只是大王过于思念太后,才想着将太后接回去住,但太后娘娘舍不得我们,只愿意在咸阳暂住一段时间。” “太后娘娘待我们真好。”有人感叹。 稚童摇晃着脑袋,仰头问道,“阿父,太后娘娘这样的,这是不是就是老师说的爱民如子?” 爱民如子? 不错的形容,太后娘娘不正是将他们视作她的孩子那样照顾着么!甚至可能比待大王还好,当然这话没人敢说出来。 不少人都默认了这个说法,以至于传遍了整个雍城后,甚至还让其他诸侯国的人都有所听闻。 澧阳宫今日宫门大开。 嬴政站在澧阳宫门口,尽管只是做一场让天下人信服的戏,可这一刻他竟也隐隐有些期待见到这位太后。 赵高躬身道,“大王,奴才这就进去向太后通报。” 嬴政微微颔首,立在门口等候。 赵高快步入内,他对澧阳宫比咸阳宫还要熟悉,一旁的太监宫女也没有拦他。 “奴才赵高,拜见太后娘娘!”赵高跪在大殿中央,连声高呼。 赵元溪听到赵高这个名字,眼皮就止不住地跳。 这个名字真的很令人讨厌! 赵高没听见回答,便只能小心抬头观察太后的神情,见太后正神情复杂地打量着自己,他心下一惊,忙低下头紧贴地面。 赵元溪觉得自己不该以名字取人,高昇虽然如今叫赵高,但不一定就和历史上的赵高一样,好歹这人是她培养出来的,不至于如此。 “起来吧!” “多谢太后。”赵高起身,又道,“大王正在门口等候,太后可同意他进来?” 赵元溪觉着好笑,她这里啥时候拦过他,不是他想来就来么! “我去见他。”赵元溪无奈起身。 她远远地便瞧见嬴政正老实地站在门口,真让人稀奇!也真是难为他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政儿,母后许久未见你,给母后好好瞧瞧,你好像又长高了呢!”赵元溪手搭在嬴政的胳膊上,故作亲昵,说出的话却有些阴阳怪气。 嬴政:...... 他如今已经二十三岁,哪里还能再长高? 她又在胡说八道了。 “儿臣今日是来接母后回宫的!恳请母后同儿臣一起回咸阳。” 赵元溪瞪大眼睛,结结巴巴地道,“你,你,你——” 啥,她听到了什么? 嬴政喊她母后了? 是她疯了,还是她耳朵出问题了? 嬴政见她慌张的模样,嘴角上扬,“母后,难道不认得儿臣了?” “我——”赵元溪欲言又止。 “还是说母后不愿跟儿臣回去?” “你——冷静一点!”赵元溪吓得退后两步,心中腹诽,不要这样啊!这可真是太让人害怕了! “我,我自然是愿意跟你一起回去的。” 长今带着扶苏和子婴一块出来,子婴瞧见大母耷拉着脑袋的模样,便知道大母准是又在伯父那里吃亏了。 “大母!”子婴抱住赵元溪的大腿。 赵元溪倏地冷静下来,不就是真多了个儿子吗!她怕什么!她两个孙子都有了! 赵元溪深吸一口气,笑着道,“政儿今日来了,我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如此我便随你回咸阳吧!” 嬴政微眯着眼,看着还没他膝盖高的子婴,手又有点痒了。 他想到做什么,便做什么,手在子婴脑袋上抓了两下,直到把子婴的小发髻都给弄乱了,才心情不错地看向他的大儿子,“父王来接你回去了。” 扶苏鼻尖有点发酸,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 小手试探性的拉住了嬴政的衣袖。 嬴政察觉到了异样,低头看着扶苏小小的身子,眸中溢满柔色,揉了揉扶苏脑袋,“走吧!” 子婴哼哼唧唧,心中十分不满,秦王伯父果然是大魔王。 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大兄立场实在太不坚定了,才给了他一个笑脸,大兄就颠颠地凑上去,让秦王伯父摸脑袋。 果然只有他最冷静,最稳重,能看清秦王伯父的真面目。 第168章 回程 赵元溪替子婴捋顺发髻,“好端端的欺负他做什么?” 嬴政不满,“寡人如何欺负他了?” 这天底下的人为了搏他多看一眼,都得绞尽脑汁想办法,更不必说让他触碰。 他如此表示亲昵,对方当感到荣幸才对。 嬴政虽没有将这话说出来,但赵元溪瞧出来了他眼中的意思,无奈一笑,能得秦王看重,的确是多少人都求不来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子婴就该当做他取乐的玩具。 不过,赵元溪也没当众下嬴政的面子,反而笑道,“那想必政儿是喜爱子婴了,今日好歹是你们叔侄正式见面的日子,你这个做伯父的,难道不该给份见面礼吗?” 嬴政嗤笑,随手将腰间的佩玉摘了下来,正色道,“这是先王留下的玉珏,今日寡人便将它送给你,望你能不愧我秦国子孙的名号。” 玉珏其实并不大,被子婴拿在手里却显得格外的显眼。 只是一块玉,便给子婴的身份定了下来。 从今以后,子婴便不再是叛臣长安君的遗孤,而是流着秦王室血脉的秦国王孙。 子婴握着那玉珏,紧张地抬头望着秦王伯父,又眼巴巴地转头看向大母。 赵元溪看出了他的紧张,拍拍他脑袋笑道,“该向你伯父道谢了。” 子婴吸吸鼻子,朝嬴政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大礼,“多谢大王。” 动作生涩,但他小小的样子又不免让众人心软了几分。 嬴政嗯了一声。 赵元溪瞧见人群中站着的茅焦,他那欣慰的样子,逗乐了赵元溪。 “茅大人伤势恢复的怎么样了?” 茅焦回道,“托太后的福,臣已无大碍!” 可不得托她的福么,差一点就死在她面前了。 一行人准备妥当后出发。 与日常出行的规格不同,嬴政这次乘坐的是秦王专属的车撵,车体通体覆盖着金银配件,其上雕刻着日月星辰以及玄鸟的纹饰,车盖通体玄色,由四匹纯色的黑马牵引。 另有副车三十六辆,前方铜车开道,四名高大的黑甲卫持弩立盾站在最前方。 后面再跟几辆随行官员的马车。 之后才是嬴政的主车。 赵元溪虽为太后,但并不能同嬴政同乘一辆,而是上了嬴政后面的那辆规格略小的铜车。 即便如此,赵元溪上车之后还是忍不住感叹里面的奢华,掀开帘子看着一时半会不见尽头的随行士兵。 赵元溪此时深刻感受到了皇权的威压,只不过一次简单的出行,便调动了成千上万人。 赵元溪抠门的本性又忍不住暴露出来,心里暗自盘算着这次出行花了多少钱,只粗略一算,她便忍不住心痛! 上千两金子,就这么没了!没了! 这要是送给她多好,要是直接送钱给她,别说是接她回咸阳,就是让她自己走回去,那她也愿意啊! 赵元溪唉声叹气,子婴和扶苏不解地对视。 “大母为何忧虑?”扶苏问。 “我心痛!” 扶苏神色紧张起来,“可要唤太医?” 赵元溪长叹一声,“不用,这不是身体上的痛!我自己缓缓就好。” 没有人能懂她的痛苦。 她虽没有说出来,但这里的人对赵元溪太了解了,只一番推测后,便猜出了缘由。 “太后是觉得大王这样太铺张了吗?”长今笑着问。 赵元溪抬头懒洋洋地瞅了她一眼,“我只是单纯心疼这钱而已。” 会赚钱的人才会心疼花出去的钱,那些不赚钱的怎么会懂要攒下这些财富的艰辛呢? 嬴政虽孩童时吃过许多苦,但他依旧是贵族,从未从事过任何的生产活动,自然不会理解这其中的不容易。 车队行进的并不快,至少还需要四个时辰才能到咸阳。 赵元溪干脆让长今将她的话本子拿了出来,窝在角落里看书,扶苏和子婴则在那里玩棋子。 不知不觉间,赵元溪睡了过去。 马车停下,扶苏和子婴趁着这功夫下车休息。 两个小家伙围着马车玩起了追逐的小游戏。 稚童的笑声,让不少人都朝这边望了过来,见是两位小公子,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嬴政见只有他们两个人出来,问,“她人呢?怎么没有陪你们?” “大母睡着了!”扶苏小脸红扑扑地凑到嬴政跟前,一双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嬴政很少见他的长子这般活泼的样子,笑道,“看来她的确将你照顾得很好。” 扶苏眼睛亮亮的,“大母是最好的大母。” 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父王也是最好的父王。” 嬴政对于大儿子的话很是受用,没有人不喜欢自己的孩子用濡慕的眼神看着自己。 尽管那可能只是顺带,但也不影响他此刻的高兴。 “听闻你在雍城还拜了韩非子为师?” 他一直想将韩非子招揽过来,却没想到他的儿子已经先一步成了韩非子的弟子。 扶苏一听嬴政这口吻,立马站直了身体,恭敬地回道,“儿臣的确同韩非子学了些道理。” 子婴不满意了,他跟大兄玩得好好的,秦王伯父一来就要考大兄的学问,好无趣的大人。 他晃着两条小短腿,小脸气鼓鼓的,让人瞧着可怜又可爱。 嬴政注意到了他的小眼神,嗤笑一声,“子婴既与你一同拜于韩非子名下,学问想必同你也相差不了多少。” 子婴打了个寒蝉,不可置信地望着嬴政,又用求救的小眼神望着扶苏。 扶苏也害怕,却还是站出来解释,“子婴启蒙要晚一些,如今只识得几个字。” “无妨,能回答多少便多少。” 嬴政将两个小家伙召到他的马车中,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所有视线,车队再次开始缓缓向前。 长今看着两个小公子被大王带走,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沉睡的太后,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做。 赵元溪睡了一路,还不知道两个小家伙正在遭受什么样的折磨。 等她醒过来,已经到了咸阳城城门口。 她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看了看周围,却只见长今一人,“扶苏和子婴哪去了?” 第169章 上门 “两位公子在前面大王的车里。” 赵元溪拿着水杯的手一顿,意识渐渐回归,什么叫在前面,嬴政把他们叫过去干啥? 赵元溪并不担心嬴政会伤害他们,只是有些担心两个小家伙惹恼了他的话,怕是得吃苦头。 透过那车帘,赵元溪看见了咸阳城三个大字。 原来自己睡了这么久吗? 嬴政高调地将太后从雍城接回来,跟着太后一起回来的还有公子扶苏,甚至还有公子子婴,众人心中不免又开始揣测起秦王的心思。 当初公子扶苏被送往雍城,众人都不看好他了,如今他却坐着秦王的车撵一同回来,所有人都知道公子扶苏的位置依旧无人能撼动。 赵元溪下了马车,第一时间便是去找扶苏和子婴的踪迹,见他们一个个从主车上蹦下来,把赵元溪给吓了一跳。 见他们步子稳稳地落在地上,这才放松下来,将他们揽在怀里,“怎么流了这么多的汗!” 这会天气已经转凉,夜间甚至得再加件衣衫,两个小家伙如今却满头大汗。 子婴扑到赵元溪怀里,凑在赵元溪耳朵边,小声道,“大母,伯父太可怕了,我不要和他坐一起了!” “你们都做什么了?”赵元溪笑着问。 扶苏扣着小指头,“父王让我们给他读奏折,还让我们想出解决办法,不过我们都不会。” 扶苏虽读的书比子婴多一些,但那些治国的道理,他现在也只是一知半解,父王问他的东西,他很多都答不上来。 不过,父王好像并没有生他的气。 扶苏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赵元溪眉梢微挑,虽然只是让两个小家伙读些奏折,但这已经足以看出嬴政对他们的看重。 “不会没关系,所有的事情都是从不会变得会的,好好跟着学就是了。” 嬴政从马车上下来,听到了赵元溪的话,嘴角扯了扯,当初他可没时间跟着旁人学,所有的事情都是靠着他自己。 嬴政九岁回秦国,十三岁继位,四年的时间除了要面对三位秦王的相继离世,他还得努力坐稳秦国太子的位置,哪怕是继位之后,先有吕不韦,后有嫪毐,这些人都是他掌控秦国的阻力。 他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太后今后便住在甘泉宫。”嬴政走了过来。 前不久还喊母后呢!现在又成了太后了? 赵元溪对于嬴政用完就丢的行为表示鄙视。 “政儿怎么不唤母后了?”赵元溪故作叹息,难过道,“原来政儿只是为了将我哄回来,才那般孝顺的吗?” “母后说笑了,寡人自然是真心迎您回宫的。”嬴政咬着牙道。 赵元溪舒服了。 “政儿说的话,我自是信的!今日难得我们一家人在一起,不如你留下来一起用膳?” 嬴政倒是想拒绝,不过想到太后的手艺,又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 等到开饭的时候,端上来的依旧是他平日里吃的那些...... “平日里都是吃柚做的饭,今日尝了尝这甘泉宫厨子做的,味道也别有特色!”赵元溪随口夸赞了一句。 虽不比柚做得好吃,但倒也别有新意,而且不愧是秦国的王城,用的东西都比雍城的豪气。 这桌菜肴吃下去,赵元溪感觉自己触犯了半部刑法。 各种山珍海味,一应俱全,赵元溪也算是长了见识。 嬴政不语,沉着脸干饭,吃完人就走了,连头都没回一下。 “父王好像没有吃多少。”扶苏手里拿着长今送过来的小点心,又分了子婴一块。 子婴摸摸肚子,虽然接过了扶苏送过来的点心,却没有急着塞进嘴里。 “秦王伯父肯定是不喜欢这里的饭!”子婴咬了一小口点心,含糊不清地道。 赵元溪回忆起刚才嬴政的脸色,好像确实对这饭食不满意,可这不是他的地盘么?平日里他吃的不就是这个! 她看在他的面子上,还多夸了几句,怎么还遭他嫌弃了? 长今递过来茶水,“大王或许是期待太后娘娘亲手做的饭呢?” 怎么可能?赵元溪下意识地反驳。 不过想到这个时代糟糕的烹饪技术,喜欢她做的饭也不奇怪。 赵元溪得意一笑。 当晚,赵高带着嬴政送过来的赏赐过来了。 除了赵元溪日常能用到的东西,还有成堆的丝绸,以及各种珠宝首饰,给足了她这个太后尊荣。 赵元溪两眼冒光,这些东西可值不少的钱。 赵高谄媚地道:“太后若是还缺什么,只管告诉奴才,奴才让人去准备。” 当初赵元溪也是这么让赵高照顾其他人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她也过上了手心向上的生活了。 不过这种天上掉钱的事,她倒是乐意得很。 “来的时候便带了不少东西,我这倒是什么都不缺,你如今在大王身边,可还习惯?”赵元溪已经能坦然面对自己曾经信任的下属,成了历史上大奸臣的事实。 赵高跪地,心情复杂,“奴才谢太后娘娘关心,大王待奴才很好。” 尽管吕公公对他仍有不满,但如今他已经是中车府令,即便吕乐对自己再有意见,也不会在明面上为难他。 “如此甚好,你且回去跟大王复命吧!” “诺!” 赵高走出了甘泉宫,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很快眼神又坚定了起来。 太后终有一天会逝去,留在太后身边也不过是多揽些钱财,大王身边的位置才是他想要的,他绝不会后悔自己的决定。 对于赵高,赵元溪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她曾经十分器重他,另一方面她又实在无法接受历史上他干的那些混账事。 她会一直盯着他的,哪怕她不在了,那也会让人继续盯着他! 嬴政不该那样的收场,扶苏也绝不应该因为一道假的谕旨自尽。 翌日,赵元溪才梳洗好,便听到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我们要见太后,快让我们进去!”有人高声喊道。 “怎么回事?”赵元溪皱眉,起身往外看去。 一群打扮精致的男子被侍卫拦在了门口。 第170章 惊喜 这些男子见到了太后,失声痛哭,跪地哀嚎,“太后娘娘,您终于回来了!” “自太后娘娘离宫,小人夜不能寐,日日流泪,心痛不已。”不少人捶胸顿足,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流。 “倘若娘娘不回来,我们这些人怕不是要生生碰死在这。” 赵元溪:...... 哪里来的这群妖精? 一群人吵吵嚷嚷,赵元溪听着感觉头疼,“都给我闭嘴!” 这群人还真和赵太后有些关系,自从嫪毐凭借着赵姬的宠爱,平步青云,封长信侯,得邑万户,咸阳城中的那些世家贵族自然不可能放过能攫取利益的机会,纷纷效仿吕不韦,往赵姬宫中塞了不少的人。 不过这些人斗不过嫪毐,非但没有得赵姬的看重,反而被杀的杀,关的关,如今就剩这么些人了。 赵元溪无语,这些人莫不是以为嫪毐没了,他们就能上位不成。 当真是要钱不要命,好好活着不好吗? 也不怕嬴政想起他们,把他们一个个都给拉出去活埋了! 赵元溪道:“你们打哪来的,都给我回哪去。” “太后娘娘,我们兄弟们都是真心愿意伺候您的,若离了您,我们恐也活不下去了?” 赵元溪眼皮抽了抽,“我不需要你们伺候。” “若太后娘娘非要赶我们走,那我今日便死在这!” 不仅女子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有时候男子也惯会使用这样的招数。 可赵元溪吃这套吗?对于茅焦,她尚且看在他忠义为君的份上退让半步,可这些人,还不值得赵元溪高看一眼。 “要死的话,死外面,我见不得血。” 众人一惊,面面相觑,本还想哭闹的人这下也哭不出来了。 “太后娘娘——”有人不甘心,期期艾艾地喊了一声。 “滚出去,倘若再闯宫门,这甘泉宫里的刀剑就得沾血了。”赵元溪面色冰冷。 话音刚落,这些人便推搡着慌张逃离,头也没回。 一群酒囊饭袋,赵元溪心中笑。 不管是何人怂恿他们来甘泉宫的,赵元溪清楚,甘泉宫内外的探子怕不是比她身边伺候的人还要多,但凡宫内有任何风吹草动,明日消息便能传遍咸阳城。 她来这里只负责当吉祥物,可没想给再整出麻烦来。 赵元溪不想找麻烦,但麻烦却接二连三的上门来找她。 一连几天的时间,甘泉宫内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 除了这些男宠外,还有赵姬曾经信任的宠臣,如今皆被嬴政弃之一旁,上门求见只为能让赵太后带着他们东山再起。 赵姬的宠臣无外乎就是嫪毐曾经的党羽,没有嬴政彻底清缴,已经算是他们运气不错,如今还敢过来,赵元溪都佩服他们的勇气。 果不其然,这些人出了甘泉宫之后,便被尽数缉拿,是生是死,赵元溪没去管。 嬴政肃清这些余党之后,那些人终于意识到赵太后这次回来,并不会给他们带来任何益处,反而凡是接近赵太后的人,都将被秦王彻查一番。 那些在咸阳当官的,哪个没干些腌臜事,都禁不起查,被降职已经是轻的,更有甚者直接被抄家灭族。 嬴政的雷霆之举,终于让赵元溪的日子彻底清闲下来。 她的日常成了遛狗逗猫,无聊又安逸。 长今替赵元溪披上厚重的大衣,又在炉子里添了些碳,“听说上林苑来了些稀罕的动物,太后可要去瞧瞧?” 赵元溪将手放在炉子边烤了烤,懒洋洋地问,“送了什么过来?” “说是蜀郡来的貔貅,模样与熊相似,黑白毛色,传闻还是蚩尤时期传下来的食铁兽。” 赵元溪一听乐了,这不就是大熊猫么? 秦汉时期大熊猫也被称为貔貅,与之后的龙生九子的貔貅不是同样的东西。 若说狮子老虎赵元溪或许还没啥兴趣,可那是熊猫,大概没有人能拒绝大熊猫的诱惑吧! “走!去看看!”赵元溪一改多日的懒散,叫上人就出发了。 上林苑位于渭水以南,章台宫以西,由两百年前的秦惠文王所建立,是历代秦王用来狩猎的地方。 苑内不仅豢养了各种珍禽异兽,还种植了不少稀罕的花草树木。 赵元溪来了此处,才发现这里简直是一个巨大的动植物园。 目之所及,是一望无际的山丘,林下各种动植物栖息在这里,流水从林间穿过,最后汇入渭水。 远处的章台宫,依山而建,雕栏画栋,让人忍不住赞叹。 赵元溪就跟掉进米缸里的老鼠似的,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还真被她发现了不少的好东西。 当初赵高为她四处寻找的那些种子,现在在这里也能发现它们的踪迹,果然一国之力,就是比她自己在那里哼哧哼哧苦干来得快,啥好东西都能找到。 赵元溪甚至还发现了另外一种稀罕的宝贝——橡胶草! 橡胶草是少见的适合在温带生长能产橡胶的植物,形状与蒲公英相似,又被称为俄罗斯蒲公英,其根部含有白色胶乳,能提炼出天然的橡胶。 若说蒸汽机是让人类从人力时代转变为机械时代,那么橡胶就是推动人类进入现代化的关键,交通、医疗、工业,各行各业都离不开橡胶。 赵元溪还以为自己要得到橡胶,估计得等嬴政统一六国后,坐着小船前往巴西雨林,等着她把橡胶树带回来。 没想到在这里找到了替代品。 长今见太后不知啥时候就蹲在了地上,徒手扒开地上的草皮后,就开始憨笑,她朝身后的那些随从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先退下。 太后有时候痴迷于这些花草,过于专注的模样,她已经见怪不怪。 若是在雍城如此这般倒无伤大雅,但这里是咸阳,倘若哪天传出太后疯癫的消息,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长今蹲下,跟着一起挖,“太后是要寻这种植物的根?” “对!这可是个宝贝!可以做不少好东西!” 赵元溪扒拉出几根橡胶草的根,确定这是橡胶草无疑,这才把土给填了回去,拍拍手上的泥后站起来。 第171章 胖达 长今拿来帕子,替赵元溪擦手,无奈提醒,“下次太后要挖这些东西,应该命奴婢们动手。” 赵元溪擦干净自己的手后,又将那些草根给包了起来,笑道,“好啦!知道了,下次让你们来挖就是,再皱眉的话,就要成小老头了。” 她只是见了好东西,一下没控制住自己的手。 长今又问,“这能做什么?” “鞋子、手套、车轮,一时半会我也说不完。”赵元溪炫耀似的将那些草根给长今看。 长今闻言依旧不解,她实在想不出这些草根如何能做出太后口中的东西。 不过既然是太后说的话,那自然是没错的。 赵元溪道:“你等会叫些人来,找一找这片地方有多少这种草。” “诺!” 发现橡胶草带来的快乐,让赵元溪差点忘了来这里的目的,直到一声虎啸声惊醒了她—— “娘娘不必担忧,猛虎都在虎圈中豢养。” 即便如此,突然听到虎啸还是怪吓人的,周边的那些飞鸟都已经吓跑了,野鹿、羚羊也都不见了踪影。 赵元溪看到了那位老虎大哥,正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舔舐自己的爪子,见有人来了,恹恹地瞅了一眼这边,又转了回去,继续玩弄自己的猎物。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那老虎底下按着的是只孔雀吧! 这么明目张胆地吃自己的同事真的好吗? 小太监哭天抢地地趴在围栏外面,用竹竿试图将孔雀解救下来,“我的小祖宗诶!你松爪子啊!” “你抓只鸡放进去,老虎说不定就松爪了。”赵元溪边看着热闹边提议。 小太监一愣,回头吓得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恕罪!” 赵元溪指了指里面,“你再不快点,那孔雀估计要死了。” “奴才这就去。” 那老虎显然是已经吃饱了,抓着孔雀只是玩,并没有下口的意思,不过老虎那一巴掌人都抗不住,不用说一只孔雀。 长今捡了几根掉落在外面的孔雀尾羽,逗弄着那只老虎,老虎果真松开了爪子,朝长今扑过来。 长今一把抓住老虎头,摸着它的大脑袋,笑道穿“好久不见,大虎。” 她看着大老虎的眼神格外温柔,让赵元溪都不由惊讶,“你养过它吗?” “奴婢刚进宫时,分到的工作就是照看这百兽园,大虎的确是奴婢养大的。” “它叫大虎?” “大王没给它取名字,这是奴婢习惯的称呼。” 这名字,确实很有长今的风格。 那个抓了鸡回来的小太监,看到老虎离开了刚刚的位置,而那只毛掉了一半的孔雀已经扑腾着翅膀摇摇晃晃地飞走了,擦了把额头的汗,喃喃道,“还好,还好!” 长今淡定地接过那只鸡,往虎圈里一丢。 老虎果断扭头去追。 “禽类和这些猛兽的园子应该隔远一些,这次是你运气不错,若下次再出这样的事,你定然得受罚。”长今声音清冷,带着几分训斥的意味。 “小的知罪!” 赵元溪往日里见到的都是长今作为侍女兼护卫的模样,如今看到了长今另一面,着实让她感到惊奇。 “太后何故发笑?”长今满脸疑惑。 “我以前觉得你是个木头人,现在发现你只是爱好同我们不一样。” 许义喜欢种植,令尹喜欢话本子,柚喜欢折腾吃喝,每个人都有喜欢的东西,唯独长今似乎什么都不太在乎。 原来她只是将温柔给了这群毛孩子。 “走吧,你不是要带我去看貔貅吗?”赵元溪笑着道。 长今默默跟上来,她想跟太后解释照顾老虎只是她的工作,并不算她的爱好,不过想到在虎园同大虎生活的日子,的确是她难得放松下来的时候。 猛兽虽然凶猛,但它们心思却很单纯,每天只需要考虑如何填饱他们的肚子就好。 不过跟在太后身边,她好像比在虎园还让她高兴。 太后说错了,她的爱好已经不是照看这些动物了。 大熊猫有一个单独的园子,在竹林的遮盖之下根本看不见熊猫的踪影。 刚才那个小太监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解释,“太后娘娘要看貔貅,这林中的貔貅很难看见,倒是笼子里,有一只刚产了崽的,您要去看看吗?” 赵元溪跟着那太监来了那笼子,笼子里的确有一只熊猫蜷缩在那里,怀中似乎还抱着熊猫宝宝。 两千多年前的熊猫和现代的熊猫几乎没有差别,一样可爱! 毛茸茸的一团,黑白的花纹,实在难以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可爱的大家伙。 “它怎么了?” 原本安静的熊猫突然躁动起来,发出额额额的声音。 不一会,又一只熊猫宝宝生了出来。 赵元溪惊讶地看着在地上蠕动的熊猫幼崽,竟然是双胎吗? 熊猫妈妈闻了闻幼崽身上的气味,果断放弃了原本怀里的那只小幼崽,转而将地上的那只幼崽搂进了怀里。 赵元溪想起熊猫一胎正常会生一到两个幼崽,若是双胎的话,由于熊猫乳汁供应能力不足,照顾幼崽需要大量的精力,大熊猫会选择养育更强壮的那只幼崽,而抛弃那只弱一些的。 咸阳的十一月,已经十分寒冷,不出半个时辰,幼崽便有可能活活冻死。 赵元溪果断决定,“长今,你会养这只小貔貅吗?” 长今沉默了会,“太后若想养的话,奴婢可以一试。” 试一试总比毫无希望来得好些。 给熊猫妈妈塞了几根竹笋,趁着它不注意,长今迅速将那只熊猫幼崽给偷了出来。 赵元溪看着长今手里的那只粉色,连眼睛都没有睁开的小家伙。 太小了,还没有南方的老鼠大,这真的能养活吗? 赵元溪将自己的毛领脱下来,将幼崽包裹起来。 离开前又偷了点熊猫妈妈的奶,这才火速回了甘泉宫,将幼崽放在了靠近火炉的地方保温,再用小勺子一点点给它喂奶。 好在小家伙的求生欲极为旺盛,给的母乳,全部被它吃了个干净。 吃饱之后,也不再嘤嘤嘤地叫唤,安静地睡了过去。 第172章 方士 扶苏和子婴下学归来,听说了大母从上林苑捡了只貔貅,忙不迭地跑过来看。 两个小家伙围在篮子边,好奇地看着这只还没长毛的幼崽。 子婴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感叹道,“它真小,还没我胳膊大。” 他抬头又问,“它阿母是不要它了吗?” 赵元溪同他们解释了熊猫的生活习性。 听到熊猫妈妈是因为这只小熊猫瘦小些,所以抛弃了它,扶苏眉毛一皱,小声道,“就因为弱小,所以就要被抛弃吗?” 赵元溪摸摸扶苏脑袋,“动物的生活环境是很残酷的,它们想延续下去,就必须保证留下的那个是最强壮的。” “但它被大母救下了。”扶苏道。 “是啊!所以,它有了存活的机会,但也得它自己努力活下去。” 赵元溪只能保证给它足够的食物,温暖的环境,但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小家伙自己的命。 扶苏抓着竹篮,“它看上去很健康,会平安长大的。” “我们也可以帮忙一起照顾它!”子婴举手,兴奋道。 赵元溪道:“它还太小了,等它长大一些,才可以让你们试着喂养它,现在你们可以给它取个名字。” “名字?”扶苏和子婴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子婴:“它看上去粉粉的,要不叫绯绯?” 扶苏:“书中记载,貔貅白质玄章,等它长大后就不是绯色了。” “看它又瘦又小,那就叫壮壮?”子婴又提议。 赵元溪捧腹大笑,好一个壮壮! 扶苏沉默了。 子婴撅嘴,气鼓鼓地道,“你们是不是嫌弃我取的名字?” “如虎如貔,实为壮,壮壮很好。”扶苏立马补了一句。 赵元溪也认同地点头,“壮壮的确很好,小貔貅就该长得高高壮壮!干脆它大名叫貔壮,小名壮壮,怎么样?” 全票通过,熊猫幼崽自此便改名壮壮。 甘泉宫自从多了一只熊猫后,越发热闹起来。 赵元溪倒是想在小家伙们身上多花点时间,但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橡胶草虽然找到了,但如何将橡胶从根茎中提炼出来还是个巨大的问题。 若是在现代的实验室,倒是可以通过有机溶剂溶解提取,但在这两千多年前的秦朝,光是将那些有机溶剂做出来,就已经是极为困难的事情。 赵元溪召来了一群方士,要在咸阳这里找到这群人实在太简单了。 嬴政现在还没有磕丹药的爱好,但贵族之中却不乏追寻求仙问道的,那些方士就是专门给贵族炼制各种丹药的人。 听闻赵太后四处寻觅方士,那些人屁颠地就上门了。 他们拿着手里的丹药,如数家珍地介绍,“太后娘娘,小人这枚丹药,食之能强身健体,固本培元,补充体内元气。” “太后娘娘,我这里的药能让人如入仙境,有镇心安魂之效。” “我的药可让人精神焕发,青春永驻。” 赵元溪看着那年纪轻轻就一把年纪的方士,忍不住扶额。 你要不先确认一下这话有没有可信度? 磕药磕疯了,产生幻觉了是吧! 赵元溪这会觉得把他们叫来,纯粹是浪费功夫,这群人就是一群江湖骗子。 “你们炼的药自己吃过没有?”赵元溪问。 长阶之下,众人窃窃私语。 有人解释,“丹药珍贵,我等实在舍不得服用。” 赵元溪支着脑袋,淡淡道,“谁敢现在吃自己的药五颗以上,就可以留下。” 有人面色如纸,犹豫不决,有人迫不及待地就将手中的药给灌了下去。 不愿服用丹药的被赵元溪直接拖下去打了二十个板子,赶出了甘泉宫。 明知道药有毒还敢给人吃,活该挨揍。 见此情形,那些本还在犹豫的方士慌里慌张地将药吃下了肚。 一炷香之后,甘泉宫里多了一群姿态奇异的人。 有脱衣躺在地上的,有口吐白沫,神志不清的,还有不少疯癫跑来跑去的。 听闻太后召了方士,被莫名其妙邀请来看热闹的嬴政,见此情形,脚步一顿,眼中难得露出些惊恐之色。 有人冲撞了过来,赵高旋即上前阻挡,将那疯癫的男人踹翻在地,侍卫上前将他按倒。 那方士口水流了一地,还在不停地傻笑,“嘿嘿嘿,金子,好多金子,都是我的了!” 嬴政抬步,侧身躲过那疯子,黑着脸道,“他们在做什么?” 赵元溪也没想到情况竟比她想象的还要糟,蹙眉道,“这些都是咸阳城中有名的方士,我让他们多服用了些自己炼制的丹药,结果就你看到的这样了。” 嬴政想起扶苏曾在信中多次提起丹药有毒之事,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这群人竟敢四处招摇撞骗?难不成咸阳城中就没人发现他们这拙劣的把戏?” 赵元溪默默瞥了嬴政一眼,心中腹诽,岂止别人没发现,连你这个皇帝还是受骗最深的,好不容易意识到被骗,就恼羞成怒将这群术士给坑杀了。 你还好意思笑话他们的把戏拙劣! 赵元溪心中翻了个白眼,面色依旧不变道,“大王觉得他们的骗术不高明,自己绝不会上当?” “寡人何至昏庸至此,连真假也分不清了?太后便是这般瞧寡人的?”嬴政恼怒道。 赵元溪轻笑,“处在局中,总是难以发现真相,大王如今身体康健,年富力强,自然没有寻求长生的需求,可当你老了,四肢无力,眼睛开始看不清,耳朵逐渐听不见,那时候的你,真的不会想回到现在吗?” 赵元溪指着面前乱作一团的人,“而他们,或许会给你带来希望,你真的不会想试一试吗?” 嬴政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是气得不轻,“寡人绝不会如此!” 太后哪里是教训这群方士,分明是趁机教训他,倘若那天他真的开始寻仙问道,就真成她口中昏庸的懦夫,因为惧怕死亡,惧怕衰老,而将希望放在这群蠢货身上。 赵元溪笑得越发灿烂,抬手拍了拍嬴政的肩,安抚道,“信你便是,不要生气了。” 第173章 谈谈 嬴政身体一僵,抿着唇不说话了。 赵元溪让人将那些神志不清的人带下去让太医诊治。 院中还剩下两个意识清醒的。 赵元溪记得其中一个是那个说丹药可以强身健体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石生,见过太后。” “你这药是如何制成的?”赵元溪好奇地问。 这会流行的炼药无非是用炉子煅烧各种矿石,残留下的东西往往重金属富集严重,少量服用会对身体造成短暂的刺激性,精神错乱,呼吸困难等,若大量服用,那可能会直接中毒身亡。 他能吃了那么多,身体都没事,那这药应该不算什么对人体有害的东西。 “这——”石生看了一眼太后身侧的秦王,颤着声音跪倒在地上,“太后娘娘恕罪!小人这药并无那般神奇,不过是用来治疗小孩积食咳嗽,用的药只是些雄黄、大黄、天竺黄等。” “大王恕罪,太后娘娘恕罪!” 原来只是毒性不强的假药。 “那你呢?”赵元溪看向另外一人。 那个穿着宽衣大袖的男子朝赵元溪拱手伏拜,“小人韩重,带来的药是由天然麝香、牛黄、犀牛角、蛇胆,各种药材熔炼而成,对身体大有裨益。” 真让她碰上了一位能炼丹的! “那刚刚些人做的丹药,你可会制?” 韩重低着头,眼中满是不解,“那些药丸炼制极为危险,人食之也并无好处,小人鲜少会去炼制。” “那就是会了!” 赵元溪审视着此人,他年纪不算太太,约莫三十多岁,身形清瘦,肤色白净,三绺长髯打理得干净又精致,素色的长袍被微风带起,倒真有几分超脱于世间的仙气。 不论能力如何,单凭这长相,便能让人信上三分。 “我不需要你给我炼那些奇怪的丹药,但需要你做另外一件事。”赵元溪招了招手,宫女双手捧着托盘走了进来。 托盘之上赫然放着的便是前不久采集的那些橡胶草。 “此物根茎中含有一种独特的胶状物,你想办法把它给分离出来,若是成功了,我有重赏。” 赵元溪又看向石生,笑着道,“你也一起来。” 两人对着那盘子草根,眼中皆是疑惑和迷茫。 嬴政拿起一根草根,能让太后费劲功夫干的事,想必又是一件稀罕的宝贝。 “这是做什么的?” 他似乎没有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没有丝毫怀疑,就相信了这位太后说的话。 赵元溪道:“这东西就跟铁器一样,你想把它做成什么,它就能成什么样。” 嬴政将那根掰开,乳白色的汁液从里面流了出来,黏黏的,并无其他特别之处。 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嬴政具有旺盛的好奇心,他也想看看这东西弄出来之后,到底有什么用处。 “太后可要寡人帮忙?” “还真有。”赵元溪笑道,“这些东西都是从大王的上林苑挖来的,数量并不算太多,若是大王能想办法多找些回来,找片地专门种植那自然是更好。” “太后可让人画出图样,寡人让人去寻。” 赵元溪:“大王不担心失败,最后什么都没有做出来吗?” 要啥给啥,难道他不怕自己只是在骗他? 赵元溪好像明白嬴政容易上当的缘由了,不得不说,嬴政是个不错的甲方,只要能达成他的目的,当真是有求必应。 “太后会想失败吗?” 自然是不想的! 嬴政眼底掠过一丝笑意,“倘若真的做不出任何东西,那便是这条路不行,换条路便是了,寡人愿意奉陪。” “你——”赵元溪看着他,一时之间竟失语。 他这人还挺开明? 赵元溪心头莫名其妙地闪过这个词,随即愕然地看着嬴政,忍不住感叹道,“你还真是,有点招人喜欢!” ??? 嬴政表情却是如遭雷击,还从未有人说过他招人喜欢,臣子敬畏他,民众惧怕他,哪怕是他的儿子也不敢对他说这样的话。 这人果然是胆大包天。 她莫不是还真拿自己当他母后了?可是,哪怕是他母后,也不会说他招人喜欢。 他也不需要招人喜欢! 嬴政表情古怪,脸色极为不自然。 赵元溪凑了过来,稀奇地看着嬴政,“你这是在害羞吗?” 他是不是脸红了?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嬴政那是脸红了吧! “放肆!”嬴政猛地退后两步,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激动,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太后如此行径太过失礼了。” 赵元溪轻哼,理直气壮,“失什么礼?我说我儿子招人喜欢,有什么不对吗?” “我不仅要说你招人喜欢,我还要说你长得好看又聪明,怎么?不可以吗?” “你,你——”嬴政想叱责她不要脸,可支支吾吾半天又骂不出来,反而把自己急地满头大汗。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这般的人! 嬴政正欲逃离,被赵元溪一把给逮了回去,“不准跑!” “寡人还有国事要处理。” “赵高,大王的奏折都处理完了吗?” 赵高犹犹豫豫不敢开口,既不敢惹恼大王,又怕得罪太后,见大王瞪了他一眼,这才鼓着勇气道,“大王确实” “好了,你可以先闭嘴!”赵元溪打断了他的话。 赵高果断闭了嘴,悄悄地往后挪了挪,努力让两位主子的战火不要牵连自己。 “太后不要任性妄为,莫不是以为寡人当真不敢对你动手?”嬴政沉声道,只是那架势却怎么看都像是强撑。 “我可没有任性,一直任性的不是你吗?” 她不过是夸了嬴政几句,怎么就让他应激了。 那些文武大臣奉承他的时候,也没见他不好意思啊? 赵元溪沉思,难道是她这个麻麻做得太不合格,让嬴政听到她的夸赞就羞耻了? “太后!” “别叫这么大声,我听得清。”赵元溪深呼吸,“我觉得我们得谈一谈。” 嬴政与太后拉开了距离,冷静了下来,“太后想要谈什么?” “谈一谈我们俩之间的关系。” 第174章 搞砸 赵元溪示意众人退下。 长今立马清场,赵高倒是想留下,也被她瞪了一眼后给带走了。 嬴政太高了,一直仰着头跟他说话不舒服。 “你先坐下。” 嬴政眉头紧锁,“有话不妨直说。” “你先说说,我这个太后做得合格吗?” 嬴政皱眉沉思,按礼法规矩,赵太后并不是一位合格的太后,豢养男宠,生下私生子,纵容男宠造反,每一件事都足以让她背上万世的骂名,至于这位,也好不了哪去,同样肆意妄为,但不一样的是,她还晓得分寸。 再者她做的那些事,对秦国大有好处,也是他默许的结果。 嬴政的陡然沉默,让赵元溪心凉了半截。 她做得真的很差劲吗?满分一百分的话,她觉得自己起码九十九分应该有吧!可他是什么意思,是觉得她真的不合格? 赵元溪不死心地又问了一句,“真的有那么差吗?你连说都不想说?” 嬴政道:“历代秦国太后从未有像你这样视礼法于无物的。” 这样的评价还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在骂她,姑且当做是她特立独行。 赵元溪感觉自己好像又行了,“那是你误解我了,我是最尊崇礼法的!只不过这种尊敬我常放在心里,不像有些人挂在嘴上。” 嬴政忍不住笑,两者有何区别,一个光想,一个光说,就是都不做。 赵元溪问:“既然我这个太后做得还算合格,那你再说说,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寡人对太后并无意见。” “那为何别人能夸你,我不能?” 嬴政一愣。 其他人常对他歌功颂德,他听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却对赵太后说的话觉得极为不适应。 这样的语气,那明明是太后哄两个小家伙的话术。 嬴政皱着眉,似是突然明白了,抬眸看着赵元溪,“太后先回答寡人,你将寡人视为什么呢?” 赵元溪被他这么一问,也不禁怔愣片刻。 倘若这个问题放在她刚穿越过来时,她能直接回答:那自然是神秘的老祖宗。 可现在再问,她也给不出答案。 褪去历史的迷纱,嬴政就这么坐在自己面前,他也会笑,会生气,会羞恼,与她并无差别。 他的身体甚至还流着和她这具身体相似的血。 赵元溪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有些东西她可以当做开玩笑,但一旦成了事实,那就不是玩笑了。 嬴政脸上闪过一丝嘲弄,“太后回答不上来,那寡人自然也没有必要回答你的问题。” 他站起身来,淡淡道,“你想做的事情,只要是与秦国有利,寡人都会支持,寡人相信太后的能力,当然如果太后愿意在咸阳享乐,寡人也会提供一切你所需的东西,但请太后不要再妄想太多,也不要妄图插手秦国的政事。” 话说完,嬴政便抬步离开。 赵元溪觉得自己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嬴政好像生气了。 不过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不要妄想太多? 果然好难搞啊! 赵元溪本想跟嬴政拉近一点关系,结果好像把人推得更远。 她的大金主,咋就说翻脸就翻脸了! 赵元溪坐在那里唉声叹气,长今走进来,看见太后满面愁容,便知两位谈的并不顺利。 “太后娘娘这是同大王吵架了?” “要是吵架就好了!”赵元溪叹道。 嬴政绝对吵不过她。 长今往炉子里添了一把炭,又道,“大王心思比常人多些,或许同他坦诚相待,才能得大王的信任。” “你是说因为我对大王有所保留,所以他就生气了?” “奴婢不知,但奴婢知道大王是个很敏锐的人。” 赵元溪有点明白了,却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抬头好奇地看着长今,“你对大王如此了解,是因为之前伺候过他吗?” 长今手一抖,手中的杯子差点打翻,“奴婢该死。” “我只是好奇你在来澧阳宫之前的经历,没在大王身边伺候过,应该不会对他如此了解吧!”赵元溪不过是合理推断。 长今毕竟是白将军那一脉留下的孩子,即便进宫大概不可能真当一个普通的宫女。 “奴婢......”长今跪地,手撑着地面,不敢抬头。 赵元溪道:“干嘛这么紧张,我又没有责怪你!你在咸阳城里干活,和在澧阳宫,不都一样吗?” 早在这些人送过来的时候,赵元溪便知道他们之中大部分都是嬴政的亲信。 她没有干啥亏心事,自然不怕这些人泄密。 “奴婢该死!奴婢去澧阳宫之前,的确为大王办事。”长今抽噎地解释。 “你咋就该死了!”赵元溪无奈地将长今从地上拉起来,擦掉她脸上的泪,“你们不过是听命行事,我和大王又谈不上是敌人,你们不过是一人在同一家,却干了两分活。” 瞧瞧这楚楚可怜的模样,赵元溪看着都心疼。 “太后娘娘。”长今满脸愧疚。 赵元溪像反应过来什么,捂嘴惊呼:“你不会把我每天如厕几次都如实报告给了大王吧?” ...... 长今忍不住辩解,“大王没有这么闲。” “那我看的那些话本子,你也给大王看了?” 长今沉默。 “你真给他看了?” “大王看了几次之后,便叫奴婢不要再送过去了。”长今又赶忙补了几句,“奴婢选的都是正经点的话本子。” 比死亡更可怕的事那就是社死。 赵元溪觉得自己短期内可能不太会想看到嬴政。 “太后娘娘若要处罚奴婢,奴婢甘愿受罚。” 赵元溪揉了揉太阳穴,缓了口气,安慰自己,“没事,没事。” 不就是丢脸吗?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你还同他说过我什么?”赵元溪忍不住追问。 “太后晚上睡不着,半夜爬起来去兰庭摘西瓜,爬到屋顶上偷吃,算不算?” 赵元溪已经快疯了,抖着声音问,“所以我干了什么,嬴政都知道?” “奴婢不知,我们只负责将这些东西整理后送到咸阳,不过吕公公说大王一开始看了几次,后面便鲜少翻阅,只叫人将其整理成起居注,保留在那里就行。” 第175章 示弱 “你们虽然写了,但嬴政应该许久没看过,对吗!”赵元溪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点。 “奴婢不清楚,事情都是吕乐公公处理的。” 赵元溪立刻道:“把吕乐请过来。” “诺!” 自从赵高成了中车府令,吕乐便闲下不少。 嬴政怜其年迈,不少事情就交给了赵高处理。 吕乐心有凄凄,但对于大王的决定也无可奈何。 “若是大王过了平旦尚未醒来,必须将大王唤醒,切不可让大王误了早朝的时辰。” ...... “大王夜间批阅奏折,常会腹中饥饿而不觉,这时得提醒大王是否需要用些易克化的食物。” 吕乐细数着平日里伺候秦王需要注意的东西,身后的那些小太监跟着细细听。 “吕公公,长今女使说太后要见您。”有个小太监跑进来提醒。 吕乐疑惑,好端端的太后召见他做什么? 他想起刚刚大王沉着脸地从甘泉宫里回来,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莫不是太后惹恼了大王,想让他说说情? 大王素来不喜有人干涉宫廷内的事,更何况他现在连陪侍在大王身边的时间已经大不如前,倘若惹恼了大王,那他可真就无路可走了。 吕乐惴惴不安地来了甘泉宫。 一进到宫内,吕乐便觉太后灼热的眼神落在了他身上,不由心中一紧,颤颤巍巍地道,“奴才吕乐见过太后。” “起来吧!” “吕公公,我有件事要拜托你。”赵元溪直接开口。 “奴才帮不了太后。”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 赵元溪不可置信,自己都没说什么事呢!怎么就说不行了!难不成嬴政就真的对自己如此不满,连让人好好听她说话也不肯了! 吕乐一慌,吓得擦了把额头的汗,解释道,“奴才已经多日不曾伴驾,太后娘娘若是需要奴才带话,奴才实在帮不上忙。” 赵元溪回过神来,“我没让你带话,吕公公可还记得你让人给我写的起居录?” 赵元溪小声示意。 吕乐硬着头皮问,“这,有何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有大问题。 赵元溪可没有打算让人知道自己每天看了什么话本子,背着人偷偷给自己加餐,又或者大晚上睡不着爬起来数钱。 她还是要脸的。 这东西就不该存在! “我想看看可以吗?” 吕乐道:“不可,此乃秦国王室机密,已经入了库房,要想翻看,必须得到大王的手谕。” 赵元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是太后也不行吗?” “是。” 记了她的日常,不让她毁掉也就算了,连给她看都不肯。 赵元溪觉得自己就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只有给大王写起居注,哪有给太后写起居注的道理?而且这东西怎么就成机密了?”赵元溪恼羞成怒。 “大王让奴才们写的,奴才只是听命行事!太后若想看,可以去寻大王。”吕乐低头。 才和嬴政争执了一番,赵元溪这会哪里好意思再去寻嬴政,何况她也担心自己不提还好,提了反而引起了嬴政的兴趣,到时候他把东西翻出来看,那她真的就脸都丢光了。 赵元溪这一刻甚至希望项羽突然出现,一把火帮她把东西全烧掉。 “算了,你先下去吧!”赵元溪摆摆手。 吕乐离开后,赵元溪仿佛被抽去了精气神,瘫倒在榻上,无语望天,不住地叹气。 “太后娘娘是担心起居注会被人看到吗?” “它既然存在那,便会让人看见。” 长今不解,“除了宗正大人会看,其他人并无资格阅读这些东西,宗正大人也不会对外泄密。” 赵元溪转过头,支着脑袋,意味深长道,“你还是不懂。” 有些人连坟里面的东西都能挖出来,更何况这已经成册入档的,只要它存在,就有机会暴露于世。 赵元溪觉得自己不能继续被动下去了,“以后你们记的东西,必须经过我看过才行。” “这,不合规矩!”有人小声道。 “我的话就是规矩!不然给我滚出去!”赵元溪气得不轻。 天天给她写日记,还不给她看,实在过分! 有人应声称是,有人则是默默地在小册子里又加上了几笔。 堵不一定能堵住,只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赵元溪必须得想办法让嬴政将他的命令给收回去,不然她宁愿这辈子当一条咸鱼,就此不过问红尘诸事。 赵元溪让所有人退下,独留长今一人,问,“你说我现在去找政儿,让他把这命令收回去,他会愿意吗?” “若是大王高兴的话,或许会答应太后的要求。” 说来说去,还是得哄着他呗! 明明是他给自己造成了这样的麻烦,还得哄着他才行,赵元溪忍不住气笑了。 找是必须得找的,只不过得找一个合适的借口。 “你曾说大王喜欢吃我做的饭?” 长今老实点头,“是的,吕乐公公曾亲口说过,太后曾让人送去的饺子,大王全部吃光了,后面即便咸阳宫中的厨子按照太后送的方子做,也没能让大王多用多少。” “还挺挑食。”赵元溪嘀咕。 赵元溪道:“晚上请他过来,就说我请他吃饭。” “诺。” 她又问了长今,嬴政可能喜欢的菜色,赵元溪便兴致勃勃地开始准备晚上的菜肴。 半个时辰后,长今垂丧着头,走了回来,“太后娘娘,大王说他有国事处理,来不了了。” 赵元溪咔嚓一声,菜板被她从中间砍断,她抬手捋了捋额间的碎发,咬着牙笑道,“那你有没有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 “赵公公说大王最近都没有时间。”长今心中长叹,怎么就赶上了大王同太后置气的时候呢? “他这是连吃饭都不愿意吃了?” 行啊!反正她也不想去找他,别搞得好像只有他有脾气似的! 赵元溪气得在屋里打转,叉着腰一会骂骂这个,一会又骂骂那个! 气恼过后,她又冷静了下来,现在毕竟是自己有求于人,姿态放低一点也是应该。 不就是不愿意来吃饭嘛!她让人送过去不就行了? 第176章 说客 嬴政并非全然故意推辞,他的确有要事处理。!x^d+d/s_h.u¨.`c+o~m, 伐赵的计划已经定下,不日王翦、羌瘣率三十万大军从上党郡出发,直攻邯郸,李牧也将随行。 秦国今年迎来了难得的丰年,粮食产量同比大幅度增加,秦地的百姓家家户户都有了余粮,或许不能让他们多富裕,但的确让他们能吃饱了。 嬴政看着治粟内史的奏报,陷入了沉思,他还记得当初太后口口声声说想要天下人都能吃饱穿暖。 当时的他嗤之以鼻,如今看来却是他孤陋寡闻。 至于穿暖,秦国的将士已尽数穿上了太后命人制作的棉服,假以时日这些衣服也将流通到秦国的百姓中间,甚至其他诸侯国。 太后虽然自傲,但的确本事过人。 大量的粮食和布匹,解决了秦国大军的补给问题,才能让秦国这么快再度集结出三十万大军攻打赵国。 嬴政将政令一一下发。 直至朱笔放下,对着满室寂静,他有那么一瞬间竟有些懊悔,太后既是上天派来助他的,她已经做到了常人难以完成的事,他又为何要苛责她对自己的戒备? 太后也并没有错,身为太后她或许不合格,但作为秦国的太后,对秦国来说,没有人比她做得更好了。*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 嬴政单手支着下颌,正闭目养神,突然睁眼,看向正在研磨的赵高,“之前你一直在太后身边伺候,你来说说太后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高思索片刻后,躬身答道:“太后慈善,见孤苦伶仃者心生恻隐,见刑之不公必使其公正。” “宫人有小过,亦宽容相待,阖宫上下未有不服,更使饥者得食,寒者得衣,如姣姣明月照于世人,福泽万民。” “太后怜爱两位公子,拳拳爱护之心,亦天地可鉴,凡是公子的读物太后亲自审阅,衣食住行皆必过问,半分不敢懈怠。” 简而言之,太后对谁都好。 这真是极好又糟糕的回答。 “难道她就没有哪里不好的吗?”嬴政皱眉。 “大王恕罪!”赵高惊得跪地。 赵高不是说不出太后的缺点,但他不确定大王是否是真的想听,万一惹恼了大王,又使得大王和太后母子离心,那他岂不就是干了损人又不利己的蠢事。 见他支支吾吾不敢言,嬴政摆手,“行了,起来吧!你先退下!” “谢大王。`l~u¢o′q¨z,w_..c+o/m~”赵高躬着身体,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才出门口,便见扶苏公子迈着小步子走了过来。 “赵公公好。”扶苏朝赵高点了点头,软乎乎得问,“父王可在里面?” 赵高缓了口气,“扶苏公子是来见大王的?大王尚有要事处理,恐不能见您。” “没关系,我可以在这里等,烦请公公替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来陪父王一同用膳来了,是大母亲手做的。” 赵高想起在太后身边的日子,叹了口气,“公子请稍等。” 嬴政才把人赶出去,见他又走了进来,“还有何事?” “大王,扶苏公子说太后让他送了晚膳过来,他想要同您一起用膳。” 久久没有听到回答,赵高只听到自己浅浅的呼吸声,心也跟着紧张起来,“奴才这就——” “让他进来吧!” 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只不过嬴政忙着处理政事,一直没有传膳。 扶苏听到父王让他进去的声音,朝身后的宫女伸手,“把盒子交给我吧!” 小宫女犹豫地将食盒放在扶苏小小的手里。 扶苏抱着比他小不了多少的食盒,晃晃悠悠地走了进去,长阶之上的父王还是那般高大威严,可扶苏却好像没有那么害怕了。 “哎呦!公子,奴才来帮您!”赵高赶忙上手,接过扶苏手中抱着的食盒。 “儿臣拜见父王。” 嬴政走下台阶,将扶苏拉起来,“她让你过来的?” “是儿臣想来见父王的,自从儿臣回了咸阳之后,儿臣便没有再见过父王了。”扶苏仰着头,眼中满是濡慕。 本来赵元溪是打算派几个小宫娥把食盒送过去,正好扶苏和子婴放学归来,她便将这个重要的任务交给了他。 扶苏拍着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任务。 嬴政微愣,这才想起自己确实很久没有和扶苏见面了。 “你都带了什么过来?”嬴政嘴角微微翘起。 扶苏见父王这是同意的意思,连忙跑到赵高面前,扯着他衣角,“赵公公,可以帮我把菜给端出来吗?” “公子稍等,奴才这就布置好。” 扶苏又跑到嬴政跟前,拽着他的衣袖,将他拉到桌前坐下,自己坐在他旁边,掰着手指道,“这些都是大母亲手做的,有香酥鸡、糖醋里脊、清蒸桂花鱼、红烧狮子头!” 若是子婴在这里的话,肯定已经开始大吃特吃,但扶苏还是理智战胜了食欲,兴致勃勃地同嬴政介绍这些菜色。 介绍完之后,扶苏仰头又问,“大母平日里很少会做这么多好吃的,要是哪天她亲 自动手做了这么多菜的话,肯定是她想哄我们,不过这次的菜是为父王做的。” 扶苏欲言又止,脑袋凑过来,小声道,“大母肯定是想哄您!” 嬴政无奈一笑,他何时需要人哄了? “父王您就不要生大母的气了。” “所以,你是来给太后当说客的?”嬴政神色淡淡地反问。 扶苏摇头,“我是来陪父王,顺带来当大母的说客的。” 嬴政有些意外:“看来她的确将你教得不错,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若是以前,扶苏大概只会同他说些忠孝仁义之类的话,现在倒更像是个机灵点的小人。 扶苏小脸红扑扑的,“大母很厉害,我应该向她学习。” 嬴政蹙眉:“跟她学那些处世之道倒无不可,不过治国之道还是别跟着她学。” 若按太后的那些歪门邪道,到时候秦国必将君不为君,民不为民,天下怕不是会大乱。 扶苏似懂非懂地点头,打算后面偷偷问一问大母,为什么父王和她会意见相左。 太后做的食物的确很符合父子俩的胃口,他们一起将这些菜全部吃了个干净。 第177章 邀请 扶苏心满意足地拍拍自己的小肚子,侧过头问,“父王觉着好吃吗?” “尚可。})幻}想?3?姬?¤′ {d更3#£新¤]最-¨全′1” 扶苏撇撇嘴,对于嬴政的回答有些不同意。 四个狮子头,父王一个人就吃掉了三个呢! 虽然他也没有很馋,但他只吃了一个。 不过,其他的菜也很好吃。 扶苏可没有忘记自己的另一项任务,“大母说,若是父王喜欢的话,可以常去甘泉宫用膳。” 嬴政心中不解,太后如此迫切地寻他,是有何要紧的事? 先是派人来邀请他,随后又让扶苏过来劝说,难不成是关于秦国的大事? 可若是关乎秦国,她又为何不明说? “太后寻寡人是要做什么?” “大母没有说,不过父王若是来甘泉宫的话,那我和子婴也可以吃到大母做的好吃的,父王您就去坐一坐吧!” 嬴政轻笑,“她平日里不是最宠爱你们的吗?怎么还需要寡人去才能吃到?” “大母怕冷,冬天的时候就不爱动,必须得我和子婴求她才行。” 他和子婴也怕冷,所以也不想让大母做不愿意做的事情,膳房里的饭菜虽然普通了些,却也能入口。~小-说+C!m^s· !免?费+阅?读! “寡人会考虑此事的,等空闲下来,会去甘泉宫。” “那一言为定。”扶苏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们来拉钩。” 嬴政不明白,却也学着他的样子,伸出小拇指。 两根手指勾连在一起,扶苏的小脸露出灿烂的笑容。 嬴政一直觉得扶苏的性子不像他,但这一刻,他仿佛在扶苏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父王,记得要来哦!我和大母都在甘泉宫里等你。”扶苏临走之时,突然回头道。 “知道了,啰嗦!” 扶苏圆满完成任务之后,蹦蹦跳跳地扑到了赵元溪怀里,“大母,父王答应了!” “不愧是你!”赵元溪抱着扶苏转了两圈,逗得他咯咯直笑。 虽然史书上记载秦始皇对扶苏一直都是疾言厉色,但作为第一个孩子,还是寄予厚望的孩子,小时候又怎么可能不宠着他呢! 果然小家伙撒撒娇,这大人不就来了么! “不过父王有问大母寻他是为何事?我不知道,所以没有回答,大母寻父王到底有什么要事呢?”扶苏揪着赵元溪的衣服,眨巴着大眼睛,眸中满是疑惑。′鸿?特¨小\说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赵元溪哪里好意思说是要删掉自己的黑历史,“自然是有要事相商,小孩不要问这么多。” 她拍拍扶苏脑袋,示意他和子婴去玩。 扶苏歪头疑惑地看着她,随即被子婴拉着跑掉了。 “子婴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两个小家伙躲在树底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大母不会跟我们说的,大兄想知道,我们可以等下次秦王伯父来的时候,躲在角落里听一听。” “这可以吗?会不会不太好?”扶苏犹豫道,这偷听人墙角的事,实非君子所为。 “那我去,大兄你就不要去了。” “不行,我怎能让你一人去冒险,我跟你一起去。” 若是被大母发现,他也能替子婴辩白几句,至少不能让他一人面对。 “好吧!那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子婴偷笑着,又问,“大兄你在秦王伯父那里吃饱没有?” “大母让我带去的食物很多,已经饱了。” 虽然父王吃得更多些,但他也吃了不少。 子婴有点遗憾,他还以为大兄会吓得吃不下饭,若是他被派去和秦王伯父一起吃饭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胃口会大减。 “早知道我就自己全部吃光,这是我让大母给我包的!”子婴从怀里拿出自己偷藏的小包子,往嘴里塞了一个。 包子还带着余温,散发着香甜的味道。 “谢谢子婴。”扶苏笑着从子婴手中拿了一个,虽然他已经吃饱了,但这个小包子还是很好吃。 子婴见他吃的开心,得意道,“我就知道大兄肯定会没有吃饱!幸亏我给你留了几个。” 扶苏笑眼弯成了小月牙。 两个小家伙躲在角落里偷吃。 长今路过正好瞧见,没有上前打扰,却在见到太后时笑道,“奴婢刚刚看见两位公子躲在花圃中分食太后做的包子,下午的点心可还需要准备?” “定是子婴午饭时偷藏了。”赵元溪笑的同时,又很是欣慰子婴能惦记着扶苏,两人的关系似乎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些。 “点心别准备了,弄些茶水即可,等会吃太多,晚上就该吃不下其他东西了。” 赵元溪甚至觉得子婴得需要减肥了,明明他比扶苏还小上几个月,体重却比扶苏重不少,一整个小胖墩。 长今点头。 吃完小包子的子婴和扶苏,擦擦嘴,一前一后地走了出来。 背完今日的功课后,子婴左等右等都没有等来今日份的甜点心。 长今送茶水过来,子婴拽着她 的衣服,指着托盘上空荡荡的一边,“长今姐姐,你是不是忘记带点心过来了?” “太后担心两位公子吃太多,吩咐奴婢今日不要准备点心了。” “我们哪有吃太多?”子婴试图辩解。 “子婴公子衣袖上沾着的碎屑可要奴婢替您清理干净?” 子婴低头,看到上面沾着的污渍,忙背过手去,嘴巴撅得老高,“包子是中午要吃的,点心是现在要吃的,不能因为我吃了包子,就不给我吃点心。” “可这是太后的命令。” 子婴只能松开了抓着长今的手,耷拉着脑袋,神情萎靡,既然是大母的意思,那他今日估计是等不到甜点心了。 怎么就让大母发现了呢? 子婴朝扶苏眨眨眼,小声道,“不会大母还听到我们的计划,所以故意惩罚我们吧!” 扶苏分析,“应该不会,大母若是知晓了我们会去偷听,定然不会只是这般惩罚。” 依着大母的性子,必然会把他们叫过去,狠狠教训一顿。 “那我们还去吗?”子婴怕怕道。 他倒不是害怕大母的训斥,只是一旦犯错,大母定然会像今日这般,免去他们平日里吃的点心,一想到这,子婴就觉得难受起来。 第178章 送行 两个小家伙的打算赵元溪并不知晓。 她刚听闻了另外一个消息,秦国要伐赵了。 “这么快就要出兵了么?”赵元溪感叹。 如今赵王重病,赵国陷入内斗,上下不安,军心不稳,的确是出兵的好时机。 赵元溪望着天空飘下的点点碎雪,又不免有些担忧,“可这冬日出征,秦国恐占据不了多大的优势。” 若是遇到极寒天气,秦国的士兵怕是要吃大苦头,再加上冬日行军困难,后勤补给是个很大的问题。 机会的确是好机会,但还是太匆忙了些,若是赵国要和秦国打持久战,固守城池,秦军估计很有不小的麻烦。 不过,这打战的事,赵元溪不懂,也不打算再干涉。 赵元溪还是相信秦军的实力的。 “大军何时出发?” “三日后。” 三日后—— 秦王在章台宫送别那些将士。 岿然不动的大军,手持长戟,森然林立,玄鸟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士兵身上的铠甲反射着寒光,让人忍不住屏息而望。 祭台之上,嬴政缓步登上最高处,旒冕轻晃,挡住了他大半张脸,只能看见他微薄的唇。 他端起手边的酒杯,声音沉稳有力,“此战,乃以戈止戈,以战止战,平天下之乱,诸位乃我大秦的锐士,尔等之功,必将刻之金石之上,今日寡人为尔等壮行,待功成之日,寡人再为尔等洗尘!” 底下的将士各自捧着手中的酒盏,将那碗中之酒一饮而尽。 嬴政看着前方的几位大将,沉声道,“寡人等着诸位的捷音。” “末将定不辱命,夺赵地,取邯郸。”群将齐声。 原本安静的秦国士兵,也跟着高声喊道,“夺赵地,取邯郸!” “夺赵地,取邯郸!” 这震彻云霄的喊声,惊得四处的飞鸟逃窜。 天幕渐开,初日升起,漫天的云彩仿佛也在为他们送行。 赵元溪站在不远处,凝望着这些士兵,距离太远,她看不清楚他们的面容,但却能感受到他们坚定的眼神,新换上的战袍也瞧着格外的精神。 “希望你们能平安归来。”赵元溪心道。 赵元溪看到李牧站在王翦身侧,而他不远处,去疾也面容沉静地盯着前方。 或许是赵元溪的目光太过明显,去疾察觉到了,微微侧过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太后,心中一喜。 战鼓声传来。 咚——咚——咚—— 号角响起。 众将翻身上马,朝嬴政行礼后,王翦高声喊道,“出发!” 数万人整齐的脚步声,伴着那战鼓不停歇的声音,气势仿若直抵云霄。 赵元溪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情略有些复杂。 嬴政正欲回宫,看见太后望着那些士兵久久不回神,忍不住走过来,“太后今日怎么会想着来章台宫?” “我来送送他们。” 嬴政与赵元溪并肩站着,声音有些怪异,“太后这是在为他们担忧么?” “???”赵元溪一愣,他这是啥意思? “大王是觉得我会阻止你动兵?” 嬴政一脸本就是如此的表情。 赵元溪叹了口气,淡淡道,“我虽不喜战争,但并不代表我没脑子,自周王分封诸侯,大大小小的诸侯国有上百个之多,相互倾轧,互相争斗数不胜数。” “从上百个诸侯国,如今变成这最后七个强国,只有天下一统,这片土地才能真正安稳下来。” “秦国若是选择偏安一隅,依着如今的强大,的确能过上一段时间相对安稳的生活,但终有一日,总会又乱起来的,你不去打别人,别人也会上门来找你。” “更何况这些士兵是为秦国牺牲,他们是英雄,正视他们的贡献,才是对他们的尊重,苟且偷安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 嬴政怔愣许久,旒冕轻轻晃动,遮住了他的眼神,只听见他道,“太后就如此信任秦国会成为这场决战的胜者?” 赵元溪理所当然道,“不然呢?那你觉得还有谁能赢吗?” 嬴政放声大笑。 他向来自信,自然觉得没有什么力量能与秦国抗衡,秦灭六国,在他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但从未有人如此坚定的相信秦国真的能一统天下,哪怕是他自己,也不会这般轻易开口。 可如今,这个一直以来他觉得过于仁慈软弱的太后,却比他还要坚定,实在让他感到惊奇。 嬴政的笑声把赵元溪吓了一跳。 她难道哪里说错了吗?秦国本来就一统六国了! “太后说得不错,秦国必然会赢。”嬴政朗声笑道,“能让这天下一统,除了我秦国,还能有谁?” 旁人听了这话只觉得嬴政太过张狂,但赵元溪只觉得嬴政是在说事实。 不过,他表情实在有点欠揍,赵元溪忍不住道,“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你也别太乐观。” 嬴政鲜少听见这种论调,好奇地问,“依太后之见,寡人要治理六国,比拿下六国还要难?” “秦国是你自己家,你爱怎么整都行,但你现在是要把别人的家产夺过来,你觉得被你夺了家产的人会乖乖听你的话吗?”赵元溪反问。 自然是不可能的。 秦国百年来夺下了上党郡、蜀郡,灭了周,如今那些地方也依旧还有不少的反抗力量,若非秦国强势,那些人或许就该给他弄出乱子了。 赵元溪见他不说话了,安慰道,“也不用这么担心,毕竟这是开天辟地的头一遭,所有的事情都是第一次,困难总是存在的,慢慢解决,你得相信你自己。” 还是第一次有人告诉他,得相信自己。 嬴政轻笑,“太后似乎比寡人自己还要相信自己。” “相信你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你的确很厉害啊!”赵元溪由衷赞叹。 越是了解这个世界的混乱,越是能懂得嬴政当初统一六国后,车同轨、书同文、统一度量衡的含金量。 嬴政脸上闪过一丝羞赧。 果然是她会说出的话。 “你怎么不说话了?”赵元溪幽幽道,难不成她又说错什么了?总不能是她马屁拍马腿上了吧! 第179章 痛快 赵元溪还记得之前就是因为夸了嬴政几句就把他给惹恼了! 她偷偷观察嬴政,可惜那旒冕遮着他的小半张脸,实在让人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嬴政唇角微微上扬,“太后如此信任寡人,寡人为之甚喜。” 赵元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嬴政是在说他现在很高兴! 她干脆趁热打铁,“大王可还记得,你曾答应扶苏,有空就来我甘泉宫一聚?” 嬴政清了清嗓子,神色平静道,“自然记得。” “那随我回去吧!”赵元溪内心狂喜,果然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还以为要等许久,没想到这么快他就答应了。 嬴政见她笑得似有些不怀好意,蹙眉问,“太后邀寡人去甘泉宫,当真只是为了用膳?” 赵元溪脸垮了下来,开口道,“的确有事需要找你帮忙。” 嬴政嗤笑,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 “太后不妨有事直说,寡人说过,只要是与我秦国有利的事,寡人都不会阻止。” 赵元溪悄悄翻了个白眼,难不成除了国事,她就不能有其他的事找他吗? 她到底是太后,还是他手底下的臣子? “是一些无关秦国的小事,关于我自己的事。” 嬴政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片刻的时间他已经有了上百种推断,见太后面露尴尬,蹙眉道,“太后是又瞧上谁了?” 赵元溪刚想开口让嬴政准许她动那起居注,便听到他这惊天发言,一时间惊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咳咳!”赵元溪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缓过来后怒道,“你,你瞎说什么呢!” 天地可鉴,她可是清清白白的!还有,什么叫又!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又! 赵元溪只觉两眼一黑。 不是?嬴政松了口气,“是寡人失语了。” “倘若是的话,你会怎么办?”赵元溪没好气道。 嬴政声音冷冽地道,“那寡人会杀了他。” 这并不是他在开玩笑,若有人再敢动歪心思,别说亲手杀了他,夷他三族也不过分。 “放心吧!我的眼里只有你们,还有这天下的百姓,其他人都入不了我的眼。”赵元溪笑着解释。 赵姬的事情,看来的确给嬴政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若是她真的和哪个男人关系密切,嬴政估计得先杀了那男的,又把自己给关起来。 赵元溪觉得还是自由的气息更香一些。 嬴政反应过来,她指的你们是谁,除了他之外,那便只有扶苏和子婴那两个小家伙了。 他心情莫名得就舒服了,“既然不是为了这事,那太后寻寡人到底是为何事?” 赵元溪轻咳一声,“听说你让人给我写了起居注?” “寡人担心太后的身体,也担心有人妄图接近太后,故让人留意太后的言行举止记下,这有何不妥”嬴政说得理所当然。 赵元溪脸上笑嘻嘻地道,“我非王非侯,这起居注大可免了。” 正经人谁写起居注啊! 嬴政疑惑,“只是为了这个?太后若不喜欢,寡人这就传令下去让他们不写了。” 本来当初命人写下这起居注,只是为了盯住太后,如今确实已经没有再写的必要。 痛快! 赵元溪欢欣雀跃,努力强压下嘴角的笑容,“那便多谢大王了。” 她试探地再开口,“那这之前的?是不是也没有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太后为何对这小小的起居注这般紧张?” 自古王侯都有写起居注的习惯,嬴政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赵元溪干笑两声,“哪有!我不过是觉得浪费人力替我写这种东西,大可不必。” 嬴政眼中满是狐疑,“伺候太后的人并不多,多加一两个人替你写注,也不算是浪费。” 这孩子咋嫩倔!非要打破砂锅弄清楚! 赵元溪态度强硬,“我说不需要,就不需要,你若是再派人给我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那我现在就回澧阳宫。” “既然太后执意如此,寡人自当随你意,只是入了宗正令手中的,寡人也无权下旨销毁。”嬴政平静地说出了让赵元溪听着不平静的话。 “你是秦王也不行吗?”赵元溪声音不自觉的放高了些。 嬴政却道,“寡人又不是昏君,怎么可能做出毁书的事情。” 赵元溪被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若是嬴政只说他不能这么做,她姑且认了。 可她明明记得历史上嬴政就干过焚书之事,而且还是光明正大地去干的,怎么到她这里,悄悄地毁掉一份可有可无的起居注就不行了! 借口!分明就是借口! “行,你干不出,你最好记得你今日说的话。”赵元溪阴阳怪气道。 反正起居注藏在秦王宫,等到秦国灭了,这玩意自然尘归尘,土归土,对她来说造不成什么影响。 赵元溪平复了心情,瞧着嬴政的眼神却带了几分不满,“大王近几日不是还有国事处理吗?这去甘泉宫少说也得半个时辰,不如你还是回秦王宫?” 嬴政脚步微顿,微眯着眼,死死盯着太后。 他这是被嫌弃了? 太后这是恼了? 可太后为何要恼? 不过太后恼了,他反而乐了。 嬴政笑道:“无妨,寡人今日的政事已经都处理完了。” 薛定谔的政事是吧!赵元溪偷偷翻了个白眼。 扶苏和子婴还在纠结要不要去偷听,便见大母和父王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只不过大母面色阴沉,父王却笑得很是开心。 他们这是已经聊完了? 扶苏和子婴对视了一眼,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儿臣拜见父王。” “子婴见过秦王伯父。” 两个小家伙朝嬴政行礼。 嬴政心情不错,“起来吧!” “父王今日是来同我们一起用膳的吗?”扶苏仰头问道,奶乎乎地声音听得人心里软软的。 赵元溪心中的那点子郁气也消散了些,两个小家伙如此可爱,她何必同这个不可爱的大家伙生气呢! “既是太后邀请寡人来的,寡人自然不会推辞。”嬴政转头看向赵元溪,眼底藏着若有似无的挑衅意味。 第180章 任务 赵元溪几乎要被气笑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那自己让他回去,也没见他愿意听啊! 不吃上这顿饭,不打算回去了呗! 最终,嬴政还是如愿吃上了这顿饭。 嬴政用完午膳后,饶有兴致地跟着两个小家伙去看太后养的貔貅。 小半个月的时间,小貔貅已经褪去了原本粉白色的皮肤,长出了黑白色的绒毛,隐隐能看出貔貅的模样。 “太后倒是总喜欢养这些小东西。”嬴政看着那还没有他巴掌大的小东西,意有所指地笑道。 扶苏双手比划着,“大母说它可以长得这么大,比我们还大。” 嬴政见过成年的貔貅,他不理解明明有利爪獠牙,不去捕猎吃肉,反而用那身力气吃竹子,故而他并不喜欢这种动物。 “体格再大,也不过只能吃到些竹子。” 跟过来的赵元溪听到这话,忍不住噗嗤一笑。 嬴政疑惑回头,眉梢微挑,“太后为何发笑?” “我笑你堂堂秦王,在这里嘲笑小家伙吃的东西。” 大熊猫有什么错,它们只爱啃点竹子,这也要被别人蛐蛐几句?要知道大熊猫在现代可是最政治正确的生物了。 “徒有利爪,却只能吃些难以入口的竹子,寡人说得哪里不对?” “利爪是用来保护自己的,牙齿是用来咬碎食物的,它的一切构造都是为了生存,事实证明它的确能在这世上生存下来,这不就已经够了吗?”赵元溪笑道。 “不是所有的动物都想着吃肉,只要种族能延续下去,吃肉还是吃竹子,结果其实都一样。” 对于动物来说,只要能活下去就行,食物的优劣并不太重要,太后说得的确有几番道理。 嬴政笑了笑,转而又问,“它叫什么名字?” “壮壮,它叫壮壮!” 嬴政沉默了会,问赵元溪,“你给取的?” “我取的。”子婴撅着嘴,有些不服气,“这名字不好吗?” “没有,很好!”赵元溪摸摸子婴要炸的毛,笑眯眯地道。 嬴政见状嗤笑一声。 “大王今日政事都处理完了?”赵元溪见嬴政还没有离开的打算,忍不住出言提醒。 “太后这般催促寡人离开,莫不是不想见到寡人?” “大王说笑了。”赵元溪干笑两声。 嬴政嘴角压了压,没戳穿太后那拙劣的谎言,逗弄了会几个小家伙后,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总算把人送走,赵元溪松了口气,可很快她又有些笑不出来了。 她突然想到,嬴政他应该没那么闲,好奇地让宗正把她起居注找出来吧! 东西毁不掉,似乎也没有阻止的办法了,赵元溪忍不住叹了口气,折腾大半天,似乎还是维持不住自己的正经人人设。 嬴政确实好奇地将她的起居注给翻了出来,他想知道太后到底有什么秘密是不能让人知晓的。 读完之后,他扶额失笑。 太后当真是个奇人。 大概是看习惯了太后平日里正经的样子,猝不及防地看到她另一面,实在让他忍俊不禁。 “赵高。” “奴才在。” “太后手底下的那个报社,你可了解?” 嬴政可还记得当初能把李牧给拐过来,是有人在邯郸城里散播的各种消息,依照这起居注上说述,这背后之人就是报社里的人。 太后手底下竟有此等大才,嬴政想知道此人是谁。 “奴才只知报社的诸多事宜,是由张苍和令尹负责的,那些东西的印刷由元溪学院负责。” 赵高之所以知道这些,不仅仅因为他曾是赵元溪身边的近侍,还因为造纸坊被他一直掌握在手里,那些纸张的用途,送到了哪里,他自然是一清二楚。 张苍和令尹这两个名字,嬴政有些印象,正是他派去雍城的学子,他们还是为数不多没有跟太后一起回咸阳的人。 那些跟着太后回咸阳的儒生们,全部都通过考核,如今已经成为了大秦的官吏。 没想到还有两位大才,不愿回咸阳,反而留在了雍城,继续为太后效力。 这报社尚有存在的价值,嬴政并没有打算直接征辟他们二人,但他们已然入了他的眼。 赵元溪还不知道嬴政又打算挖她墙角了。 夜幕降临,众人都陷入了沉睡当中,赵元溪也不例外。 不过她并没有沉醉在梦乡中,而是再次回到了系统空间。 赵元溪难掩此刻的激动,终于又要给她发奖励了么! 她注意到系统空间似乎出现了变化,原本朴素的显示屏变成了巨型光幕,周围也不再是一望无际的白色,地面隐隐出现了些其他的色彩,倘若仔细听的话,四周还有细细的流水声。 光幕之上,出现了一排排的大字。 【恭喜宿主任务已完成,奖励已发放】 话音刚落,赵元溪的手心便再次出现了个盒子,盒子的大小同之前的没什么区别,只不过里面的丹药又变了颜色。 这就是那枚百毒不侵丸了。 【新任务开启中—— 任务四:获得良田百万亩 任务时间:12个月 任务道具:无 任务奖励:驻颜丹。】 这次不是让她种地,而是让她圈地? 百万亩的田地,若是对于诸侯来说,这并非多大的面积,但赵元溪只是一国的太后,从哪里变出这么多地! 难不成要让她占山为王? 还有那驻颜丹,真的好用? 这具身体已经四十岁了,再驻颜也改变不了她已经四十岁的事实,若是给她返老还童丹才更有吸引力吧! 不过若真返老还童,赵元溪自己可能会被当成妖怪,绑起来烧死,这么一想驻颜丹好像确实更好用一点。 赵元溪又看了一眼嬴政对自己的好感度,虽然她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光幕之上的小人动了动,头顶上多出一根进度条,进度条赫然停在了百分之五十一上面。 赵元溪不禁一愣,51? 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并没有产生幻觉,真的是百分之五十一! 记得一年前嬴政对自己似乎才百分之五! 发生了什么? 系统:【嬴政视你为志同道合之人,所以好感度大幅度增长,宿主加油!我看好你!】 第181章 好感度 系统还特意最后挂上了笑脸。 “你一个系统,就不要卖萌了。” 赵元溪此刻心情极为复杂。 她本以为嬴政给自己涨好感度会是因为她这颗“拳拳爱子”之心,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她活干得比较好? 认为她是站他那边,支持他一统天下所以才给涨好感的么? 对于嬴政好感度的慷慨,赵元溪表示感谢,同时又不得不佩服他这个认真搞事业的心。 那要是她直接助力嬴政统一六国,他岂不是将自己视为知己? 赵元溪思考着这条路的可能性,很快就打消了这个主意,且不说统一六国没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人心是复杂的,她不能保证嬴政是否会反而忌惮她。 不过这也给了赵元溪提示,只要投其所好,好感度总会涨一些。 从系统空间出来后,赵元溪握着手里的那枚百毒不侵丹,并没有直接服下。 这玩意对现在的她来说并没有什么用,既不能提升自己的身体素质,也不能让自己健康些,倒不如留着,有备无患。 赵元溪思考如何能获得这百万亩的良田。 田地她倒是有一两万亩,有一部分还是当初嬴政送她的,把所有的田加起来也只是杯水车薪。 这个任务比让她去种田还要麻烦。 谁好端端的会把自己的地给她,若是光靠钱来买的话,她又能从哪里赚来这么多的钱。 长今进来伺候太后梳妆,见太后蹙着眉,一脸沉思状,好奇发问,“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做噩梦了吗?” “噩梦倒是没有,但遇到点难题。” 长今有些稀奇,能让太后称为难题的,那估计真的是不小的麻烦了,“太后如若不嫌弃的话可愿同奴婢说说,奴婢看能不能替您出主意。” “我想要一大块的地,你有什么办法吗?” “是多大的一块地?” “百万亩的良田。” 长今皱眉,若只是百万亩的地,尚且容易获得,但这百万亩的良田,秦国新修的郑国渠,所灌溉的关中平原北部的田地也才两百多万亩,半个北部关中平原的良田,这并不是一个小数字。 “太后要获得如此大面积的土地,除非大王愿意赏赐。” 赵元溪何尝不知,能给得了这么多土地的,除了秦王还能有谁。 这也正是她感到为难的地方,怎么能让嬴政同意划这么多土地在她名下呢? 赵元溪小声嘟囔,“实在不行,那就去抢些地。” 比如说匈奴占据的那块地,虽然降雨量略低了些,但面积足够大,开垦出良田也并非难事。 再者除了秦国,赵楚韩燕齐魏那么多地方,趁着秦国攻打这些地方的时候,想办法占一些,也不是不行。 不过圈地一事,还得从长计议。 赵元溪这会还有另一件事。 前些日子,她让韩重和石生提炼橡胶,也不知进展如何了? 他们俩的实验室就在甘泉宫里,那几间屋子还是赵元溪把那些男宠赶出去后,空置出来。 赵元溪刚进门,瞧着屋内邋里邋遢的两个人,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韩重围着那盆橡胶草已经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刚开始他还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现在瞧着只是个潦草的大汉。 橡胶草流出来的汁液沾在他衣服上、脸上、头发上,而那些具有粘性的汁液又吸附了不少其他的灰尘和脏物,看着和街边的乞丐无异。 石生更是如此,尤其是他长得本就瘦小,更让人觉得惨兮兮的。 赵元溪看着他们这幅样子,不禁有一丝的愧疚,好好的两个道士,如今变成这幅模样。 她走进来,两人都没有发现,而是盯着锅里的汁水,拿着漏勺开捞。 “等会再捣些汁水出来。”韩重道。 赵元溪拿起搁置在一旁的药杵,将那草根捣成了汁,拿到他跟前,“你看看这样成不?” 韩重烦躁地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可能是摸到了什么异物,他用力扯了扯,把自己的几根胡子给揪了下来,猛然回过神,侧过头看着太后手里拿着药杵,面露惊慌,“太后恕罪,小人自己来就行。” 他本以为捣草汁的是石生,不曾想竟然会是太后。 赵元溪放下手中的药杵,笑问,“进展如何?” 韩重一脸难色,“小人无能,太后所说的橡胶,虽然能将其分离出来一部分,但杂质过多,恐无法使用。” 他对面前的这堆黑乎乎的一团实在无可奈何。 将草根捣成粘稠的汁水之后,那些根部的杂物也混入其中,不管他再清洗过滤都无法将这些东西分离开来。 这可比让他研制那些药丸还要麻烦,药丸只需要将东西混合、调配均匀,而不需要将里面的东西分开。 赵元溪捏了一把韩重做出来的那些东西,有部分橡胶的弹性,但的确杂质太多了。 入手丝毫没有橡胶柔软滑腻的触感,只感觉十分粗糙,甚至有些地方还扎人。 那么多的橡胶草根,只弄出来这么一点点的成品,利用率也实在太低了。 若是她想要做两对橡胶轮胎的话,怕不是得种上几亩地的橡胶草,才能凑得出这么一点的橡胶。 肯定还有其他的办法。 赵元溪围着中间的那口大锅转了几圈,不禁陷入了沉思当中。 若是她能把有机溶剂做出来,倒是能提高产量,以及纯度,但有机溶剂的制作比这种水浮选法难度高上太多,而且需要大量的实验,只凭她一个人,估计做不到。 赵元溪看向韩重和石生。 两人陡然被太后这么盯着,身子不由缩了缩,低着头不敢与之对视。 赵元溪叹了口气,虽然两人有些化学才能,但这对他们来说还是太难了。 赵元溪还是打算继续沿用水浮选法,只不过必须得将这个方法稍微改进一下。 另外只凭借水的浮力进行筛选还不够,得加入其他的东西帮助橡胶和那些杂质尽快分离才行。 赵元溪知道很多有类似功效的东西,但一时半会还决定不出到底用哪个比较好。 第182章 肥皂 最容易获得的那就是无患子、皂荚。 无患子主要分布在南方地区,皂荚倒是随处可见,但要从这些东西里面提取出自己需要的皂苷,同样是件麻烦事,而且她需要的量极大,天然的皂荚满足不了她的需求。 要不然就是用脂肪酸钠盐,也就是肥皂,这倒是个更合适的办法。 制作肥皂的材料也容易获得,方法也很简单,利用天然油脂加上碱水熬煮几个时辰便能生成了。 赵元溪详细同韩重和石生介绍了熬制肥皂的办法。 作为炼丹的神棍,两人对这种技法接受度良好。 油脂和碱水膳房中就能找到,赵元溪命人取来后,便开始尝试。 手搓肥皂,赵元溪也是头一遭,理论知识有余,实践操作不足。 好在她有足够的耐心,与另外两人配合得也算不错,尝试了几次后,肥皂渐渐成形。 锅内的液体渐渐变成了灰白色粘稠物,随着木勺的搅动,呈现出奶油的质地,赵元溪取了一小部分放在冷水中,瞬间凝固沉底。 她将凝固后的肥皂取出来,放在掌心轻轻搓动,白色的泡沫便出现了。 “再加些盐水进去继续煮一会。”赵元溪心情大好,真不愧是她! 韩重将准备好的盐水小心倒入了大锅当中,看着锅里不断上浮的那层东西,好奇发问,“用这个就能把橡胶中杂质剔除干净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赵元溪将未完全凝固的皂液倒入装了橡胶液的锅中,通过不断地搅拌、捣弄,那些橡胶颗粒被泡沫给带了出来,浑浊的液体也渐渐开始分层,杂质沉入锅底。 赵元溪忍住吹口哨的想法,将那些析出的橡胶泡沫给捞了起来。 韩重看着那洁白如雪的橡胶泡沫,惊叹道,“太后真乃神人也!” 赵元溪:...... 姑且当他是在夸自己吧! “虽然将根里的杂质给分开了,但这橡胶里面还混有皂液,得多清洗几遍。” 韩重和石生连连点头。 石生忍不住问,“太后,此方术是为何名?” 赵元溪思索片刻后,“你可以叫它化学。” 韩重:“将事物显化成形的学问吗?” 赵元溪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解释化学的,她笑道,“不仅如此,你们点石成金同样也是化学,就连烧这炭也跟化学有关系,物质并不会消亡,不过是由一种形态转变成了另外一种形态,研究这种变化规律的学问被称之为化学。” 两人不明觉厉。 “太后也是研究化学的?” 赵元溪摇头,“我只是个喜好种地的,其他事情只懂一点皮毛,说不定还没有你们知晓得多。” 两人面色讪讪,他们虽懂些炼药之术,但这些术法大部分都是从前人那里学来的,并不知其所以然。 太后太过谦虚了。 还有那些他们听不懂,看不懂的东西,无不激发了他们的兴趣。 赵元溪见他们欲言又止,时不时看向自己,便笑着问,“你们这是想要学?” “请太后娘娘赐教。”两人齐声行礼。 赵元溪严肃道:“学可以,但我希望你们不要用这些东西伤害别人,也不准用这些法子在外面装神弄鬼的骗人的话,倘若被我发现,那你们最好祈祷不要落我手里,不然——得当心你们的小命!” 赵元溪并不是在和他们说笑。 化学和墨家的那些机关术不同,机关术目前最多是物理意义上消灭敌人,但化学却是会杀人于无形,危险程度不是一个量级的。 “吾等对天立誓,定不用此术为非作歹,如若有背此誓,那便让吾等死于非命。” 这个时代的人信奉鬼神之说,不会轻易立誓,他们相信一旦违背自己的誓言,会遭受上天的惩罚,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毁誓。 赵元溪将他们扶起来,她的确有推动这个时代各学科发展的想法,韩重和石生本就是她筛选出来的人,只不过适当的警告还是必须的。 “这几日我会留在这里,同你们讲授一些基本原理,能做到怎么样就要看你们自己了。” “谢太后娘娘。” 从元素周期表讲到化学常见的几大反应,赵元溪一边说,他们一边记。 那些听不懂的被记下后,赵元溪再一一给他们解释,有时候扶苏和子婴也会过来听一听,赵元溪本着教一个是教,教一群也是教的想法,把他们也纳入了其中。 扶苏子婴听得晕乎乎的,原本还端正的坐在那里,等赵元溪回过头,便见他们已经靠在一起睡着了。 子婴将脑袋靠在扶苏怀里,扶苏低着头,眼睛闭着打瞌睡。 小脑瓜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似的。 赵元溪失笑,示意两人噤声,小声道,“今日就这样吧!你们回去把自己的笔记整理一下。” 韩重和石生两人俯身,“诺。” 长今抱着子婴,赵元溪抱着扶苏,准备带他们回宫,让他们好好休息。 扶苏睡得明显比子婴要浅一些,赵元溪刚把他给抱起来,他就醒了,有些紧张道,“大母,我自己下来走。” “没事,你可以继续睡!”赵元溪托着他的脑袋,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扶苏抓着赵元溪的衣服,仰头看着自家大母,眼睛忽闪忽闪的,笑着在赵元溪怀中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控制不住地又合了眼。 赵元溪瞧着怀中软乎乎的小家伙,唇角疯狂上扬。 屋内的火盆发出细微的噼啪声,赵元溪把他们放在床上,又取来被子将他们包裹的严严实实。 赵元溪忍不住戳了戳两个小家伙的脸。 长今见太后又在玩两位小公子了,无奈地笑道,“大王今日命人送了东西过来,太后可要去看看?” 赵元溪意犹未尽地收回手,放下床帘,缓步走出了内室,低声道,“好端端的送东西过来做什么?” 这非节非年的,她这里也什么都不缺,她想不通嬴政为什么给自己送东西。 难不成他是觉得对不住自己了,想要做些弥补? 长今疑惑:“太后莫不是忘了,三日后是您的生辰。” 第183章 生辰 她生日? 赵元溪恍然。 赵姬的生辰可不就是三天后么! 赵元溪的生日也在这一天,还真是让人意想不到的巧合! 不过她已经许久没有过生日了,别说赵姬的,她连自己的都没记着。 没想到托她的福,自己也能过个正儿八经的生日了。 “大王送了什么东西过来?”赵元溪好奇问。 “太后娘娘看看便知。” 怎么还神神秘秘的! 东边的屋里原本空旷的地方被大箱子塞满了。 各种精致的漆器陈列其中。 赵元溪一看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估计价值不菲。 除了各种的珠宝,她还注意到最中间放的那颗红色的大珊瑚,都快有她那么高了,放在屋里能直接当个屏风使用。 长今见太后对这株珊瑚感兴趣,解释道,“这是从陶邑送过来的红珊瑚,原产自于齐国,是当初魏相送给宣太后的礼物。” 赵元溪没想到芈月的东西能到她手上。 “确实很漂亮。” 这算不算是古董?不过想到现在自己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都是古董,赵元溪又忍不住笑了。 “太后喜欢便好。”长今打开旁边的漆盒,“这里还有一些地契。” 赵元溪现在最想要的就是地,听到有地契,眼睛都亮了几分。 地契上的文字实在陌生,赵元溪只能把它递给长今,“你帮我看看,这都是哪里的地?” 赵姬懂些赵国的文字,赵元溪学了些秦国的小篆,但这地契上的文字却是她鲜少见的,估计是其他诸侯国的文字。 长今仔细看过后,“这些都是楚国的土地,地处泗水郡,面积加起来大概有十万亩。” !!! 天上掉馅饼了! 赵元溪没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任务就这么直接完成了十分之一。 其他地方她或许不熟悉,但泗水这两个字却是历史上大书特书的地方,那不就是汉高祖皇帝刘邦的老家么! 不过现在的刘邦才二十岁,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也没当上泗水亭长,名声更是不显。 赵元溪倒是挺好奇这位的,前四十多年平平无奇,后二十年跟开了挂一样,几年的功夫就当上了皇帝。 “大王怎么会挑这块地?”赵元溪忍不住感慨。 “地是昌平君选的,他说那里物产丰富,气候适宜,太后应该会满意。” 可不满意么!都找人家家里去了。 可惜,她身为太后,没法出秦国,不然她怎么样都得瞧一瞧这位汉朝开国皇帝的模样。 楚国的地有了,等甘蔗收获后,赵元溪便可以建她的制糖工厂了。 长今提醒:“太后娘娘,还有一样东西,您没打开。” 最后只剩下一个四四方方的大盒子,打开一瞧,里面是套衣服。 玄色的深衣,上面用金线绣着山河的图样,上衣同样用的是黑色,只不过上面的花纹更加复杂,下裳选用的是朱红色,底部用织锦编织出了各种花色,烛火的映照下透出的花纹,更是让人移不开眼。 这是一件极为精致的礼服。 赵元溪虽然平日里只爱穿一些舒服的衣服,也不挑款式纹样,但这并不代表她不喜欢好看的衣服,尤其是眼前这件,正常人都会忍不住喜欢。 赵元溪想起,按照周礼,凡是太后或者国君生辰,还有一套极为复杂的程序,复杂程度等同于君王祭天。 赵元溪一想到岁祭时的阵仗,就感觉头疼,现在祭祀的人不仅有嬴政,她也得必须全程参与了,只感觉眼前一黑又一黑。 她只想安安静静过个生日,要不然再给她煮碗面就行。 “我觉得这个生辰不需要太过铺张,咱们一起吃顿饭就行。”赵元溪扶额。 她又不是本地人,对于祭祀没有半点兴趣。 长今瞪大眼睛,连忙道,“太后生辰乃国之大事,怎能如此敷衍?大王也定然不会同意的!” “若是将太后接回咸阳,秦王却对太后的生辰视若无睹,连先祖都不祭祀,那大王怕不是得落天下人的口舌。” 成也孝,败也孝! 赵元溪依靠着太后的身份从嬴政那里占到了多大的便宜,如今就得相对应得承担起太后真正的责任。 “真的不行么?”赵元溪试图挣扎。 长今低着头,“自古都是如此,您是太后也得遵守。” 赵元溪叹了口气。 “奴婢知晓太后是觉得礼数过于繁杂,但只一天的时间,您要不就忍忍?”长今虽然能理解太后的想法,但祭祀毕竟是大事,历代先王,太后均是如此,赵太后即便有其他的想法,也只能忍忍了。 “我知道了!” 赵元溪让长今把之前其他太后的生辰流程给整理出来,让她先熟悉一下。 长今见太后同意了,心下一松,连忙道,“奴婢这就命人去准备。” 宗正那里有完整的流程,找到这些东西并不难,很快长今便将东西给带回来了。 赵元溪看着堆在自己案几上小山那么高的竹简,嘴角抽了抽,“难不成这些东西还没有誊抄在纸上吗?” “宗正说他那里的文档太多,手下的人抄不过来,现在只有竹简,太后若是嫌麻烦,且给奴婢一天的时间。” “算了!将就着看吧!” 这里少说也有数万字,让长今连夜抄写,赵元溪也有些于心不忍。 只不过辛辛苦苦一两年,努力推广雍纸,结果自己要用的时候,还是得翻阅竹简,赵元溪觉得自己命实在有些苦。 仪式的确复杂,又是接受群臣献礼,又是史官诵读祝词,还得前往宗庙祭祖告天,接着又是宴饮,最后太后再给一些赏赐,比如说赦免囚犯,赏赐群臣…… 整套下来,的确需要一天的时间 赵元溪看着看着,便觉着有些犯困,这些东西实在无聊。 可她还必须得全部看完。 咚地一声。 赵元溪的脑袋磕在了竹简之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她看着还没有看完的小半堆竹简,再捏捏自己发酸的手,面露苦色,心中不免感叹太后真不是那么好当的,也不知道当初嬴政是怎么受得了一天看这么多竹简的。 第184章 母子 时间转眼到了三日后。 大王和太后之间的确已经和好如初,甚至可能比之前还好些。 第185章 家人 如今这片大地尚且能称之为安定,等二三十年后不知又是怎样的光景。 两个小家伙的脸立马变得红扑扑的,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第186章 蹴鞠 万家灯火。 有人自风雪中归来,望着家中的等待他们的妻儿,一身的严寒也仿佛被驱散;有人看着家中谷米满苍,对着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不禁流下两行热泪;有人围着火堆欢笑不止,火中时不时传来的噼啪声,孩童们迫不及待地让父母将烤好的栗子取出来,围在一起分食。 他们都在共同畅想来年又是怎样的光景。 甘泉宫里,扶苏早早地醒来后,揉着眼睛这才发现他和子婴竟在大母的床上睡了一夜。 子婴将自己裹成一团,还在呼呼大睡。 扶苏拍拍自己的脸,感觉清醒了些,爬下床穿上鞋子,掀开帐子,看见中间的案几上多了个黑白相间的圆球,好奇地拿了起来。 软的?! “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赵元溪从外面走进来,笑脸盈盈,见扶苏只披了件单薄的外套就出来了,将他抱进了内室。 “我睡不着了。” 扶苏乖乖地让赵元溪抱着,手里还捧着那个圆球。 赵元溪见他对这颗球很感兴趣,便问,“喜欢这个玩具吗?” “玩具?”扶苏依旧满脸疑惑。 “先把衣服穿好。” 赵元溪替他找来件新衣服,教他换上。 至于头发,赵元溪故意给他扎了双髻,还别说这要是拉出去让别人看见,保管把小扶苏当成小姑娘。 精致又可爱。 扶苏还不知道大母的恶趣味,一门心思都在那颗球上。 恰逢这时,子婴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了,见赵元溪在,下意识地张开手求抱抱。 他打了个哈欠,见屋里多了个陌生又熟悉的姐姐,吓得赶紧缩回了被子,只探出半个脑袋,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小人,不确定地唤了一声,“大兄?” “嗯?”扶苏疑惑地偏头。 赵元溪见状,乐得哈哈大笑。 唯独扶苏不在状态,疑惑地看着大母和子婴。 长今也忍不住笑,好心拿来铜镜。 扶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小脸唰地一下就红了,羞恼地藏在了赵元溪身后。 赵元溪费了不少劲才把他拉出来。 扶苏支支吾吾道,“大母,我是男子,不可做女子打扮。” 赵元溪憋笑,小孩子不就是这个时候才好玩么! 要不是她手上没相机,不然就能记录下扶苏如此可爱的模样了。 子婴也跟着在床上笑着打滚。 赵元溪略有些遗憾,“那大母重新给你梳。” 扶苏狐疑地看着大母,显然对她已经有了警惕 赵元溪满脸无辜,就差伸出手来发誓,扶苏这才肯把自己的发髻交给她。 秦国三岁以上的男童常留总角,女童为羁发,或者双髻,十五岁之后才会将头发全部盘起,作成年时的发髻。 当然女子的妆发会更复杂许多,还可以凭着自己的喜好打扮。 重新给扶苏梳好之后,扶苏故作大人那般长松了口气。 子婴看着大兄又变回来了,围着扶苏转了两圈,直把扶苏看得不好意思,“子婴不要再笑了。” 赵元溪给了子婴一下,“不许再闹了!” 子婴抱头,不满地噘嘴,“明明大母才是笑得最开心的。” 赵元溪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道,“我给你们准备了新玩具,不想出去玩一玩吗?” 两个小家伙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眼中满是期待。 赵元溪从扶苏手里拿回那颗球,在脚下掂了几下,一脚踢飞,撞到门框处又弹了回来,“喏,就是这么玩的。” “这是蹴鞠?”扶苏惊讶道。 赵元溪:“眼光不错!” 蹴鞠的历史由来已久,在战国时期便已经在诸侯国内流行,尤其是在齐国,蹴鞠盛行在宋代,不过在元代之后就渐渐开始没落,清代更是被明令禁止。 如今的蹴鞠用的球多是以藤球,或者用皮革包裹毛发缝制成,像他们手里的这个还从未有人见过。 因为它的材料就是赵元溪提炼出来的橡胶制成。 那些橡胶做出来之后,赵元溪倒是想直接将它做成车轮,但这还得墨家人过来,她便让人先做了这个小玩具,让扶苏和子婴先体验一把。 两个小孩得了玩具,迫不及待地跑出去玩耍起来。 扶苏虽然没有和其他人一起玩过,但基本的游戏规则却很清楚,跟子婴介绍完规则后,便在院内开始追逐起来。 赵元溪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嬉戏,感叹道,“这不是挺活泼的嘛!” 自来了咸阳之后,他们两个除了去上课,便是留在甘泉宫里整日看书习字,赵元溪还真担心他们哪天变成了小古板。 好在虽然他们整日忙着学习,但也不失孩童的纯真。 小孩子趁着还小,能多享受一下快乐挺好,不然等长成嬴政那副样子,那得多无聊。 赵元溪抱着暖炉,“孟喜和余郊他们到了没有?” 长今回道,“余太医已经到了,孟巨子传信过来,说是纺织机出了些故障,他带人去修理去了,只有栎先来了。” 来了一个也行。 赵元溪点头,“让他们去栖云馆等我。” 栖云馆就是赵元溪暂时拿来做化学实验室的地方。 余郊在雍城里养了这么些天,身子已然大好,精神也恢复不少,听闻太后传召,便马不停蹄地过来了,路上还遇到了阿栎小兄弟。 余郊自小学的是岐黄之术,对于墨家的机关术只听闻过,却不知晓到底有多厉害。 不过栎的好学已经足够打动他,“阿栎小兄弟,你确定不跟我学医术,我这医术不说天下第一,那也是世间一流的水准。” “余太医,我实在学不会!”栎讪讪道。 让他和那些木头石头打交道倒是可以,但要让他去救人,栎感觉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余郊满脸可惜,多好的人呀!怎么就不是他的弟子呢! 赵元溪才进来,就听见余郊在挖她的墙角,笑道,“余太医,阿栎与我有大用处,若是被你拉去学了医术,我这手底下可就没人可用了。” 余郊和栎忙拱手行礼。 余郊讪笑,“不敢夺太后所爱,只不过臣实在起了爱才之心。” 第187章 车轮 赵元溪大笑,“栎,你可真是招人稀罕,那么多人都想要你。” 前有昌平君,后有余郊,遇上他的人似乎都看上了他的才能,就连孟喜都有托付重任的打算,谁能想到当初他不过只是侣葛坞名声不显的木匠呢? 栎讷讷地不说话,脸上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 韩重和石生见今日来了两名新客,便知这就是太后当初说的要请来帮忙的人。 只不过一个是墨家人,一个是大夫,于他们而言能做些什么呢? 余郊也在笑,“太后召我等来此,是为何事?” 众人齐齐看向赵元溪。 “自然重要的事来寻你们,韩重石生,将那些东西取出来。” 不多时,韩重和石生抬着箩筐走了进来,筐中的橡胶块呈现淡淡的琥珀色。 竹筐落地,橡胶块duangduang的抖动,像是动物的脂肪。 “这是我新发现的一种材料,名为橡胶,具有极强的伸缩性和可塑性,我想让你用它做成车轮。” 赵元溪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不要说不行,我觉得你可以。” 一句话,就将栎想说得给堵了回去。 “小人愿意一试。”栎认命一般地低下头。 赵元溪拍着他的肩,“不要这么沮丧,你想想,你可是连蒸汽机都做出来的人。” “那主要是孟巨子做出来的。”栎无奈解释。 他虽在材料上多付出了些心力,但机器的主要结构却是巨子重新调整过的,没办法当初太后给的图纸实在潦草,他只能求助于巨子。 “是么!那你这次就证明一下自己真正的实力,不要让孟巨子失望。” “诺。” “这个材料比较特殊,具体如何使用韩重和石生会同你解释,还有光做成车轮的那副样子还不行,还得保证有一定的强度。” 软趴趴的车轮可不耐磨,赵元溪不希望自己舒舒服服坐着车的时候,车轮磨着磨着就没了。 赵元溪见栎一脸的迷茫,愧疚地眨了眨眼。 她也不是故意为难栎的。 但做都做了! 强度当然得朝现代的车轮强度看齐。 赵元溪又道,“可以混些墨粉,加上些铁丝试试,你们都是我大秦的人才,我相信你们会成功的。” 赵元溪不懂车轮的制作,她只知道轮胎里面大概有这些东西,至于其比例如何就得看他们尝试了。 栎记得太后当初让他做其他东西的时候,也说了这样类似的话,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给他们打完气后,赵元溪又转而看向余太医。 余郊倍感压力,他可还记得当初被太后奴役时,那段痛并快乐的时光。 赵元溪笑眯眯地道,“我唤余太医过来,是有东西送你,这东西弹性极好,我觉得十分适合作为你治疗时用的束带。” 纯靠布条捆绑止血,不仅需要花极大的力量,还容易挣脱,这橡胶做成的束带可比布条好用多了。 不仅如此,做成的膏药膜既能防水,还能很好地隔绝空气,能有效地防止外伤感染。 这若是不用在外伤治疗上,简直可惜。 余郊定了定神,确定太后只是给他医用工具,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朝栎那边看了眼,笑道,“那臣便多谢太后赏赐了。” “不用谢,不用谢,你拿着这些可以去军营试试好不好用,若是不好用的话,再拿回来,我再重新调整。”赵元溪摆摆手。 其实赵元溪还做了些其他的东西,只不过给他们用不上,自己又用不了,只等着回雍城的时候,给柚带回去。 余郊离开之后,其他几人就开始忙活起来。 制作轮胎需要大型的模具,还有各种钢丝,这东西得找章邯帮忙。 几人得了赵元溪的手谕,忙不迭得赶到了章邯的冶铁坊。 听说是太后要的东西,章邯命人空出了一个炉子,让他们使用。 人都走了,赵元溪闲了下来。 无聊之余,她在实验室捣鼓了起来。 有人路过栖云馆之时,时不时能听见里面咚咚咚的声音,长今在外面听得心惊胆战,却被命令不准进去,心中焦急又无奈。 见太后又是一脸灰扑扑地走了出来,头发似乎都被烧焦了些,长今拿来帕子替太后擦脸,闻着太后身上奇怪的味道,眉头紧皱,“太后,若是有危险的事,应该让奴婢来。” “不算危险,我有数的。”赵元溪笑道。 她只是有备无患。 这世间若是有什么降维打击的东西,那就是火药,但赵元溪不打算将这件东西用在战争之上,不是她不信任长今,而是长今本就是嬴政的人,她不能指望长今能够保密。 赵元溪不敢保证嬴政知晓了这东西的存在之后,会不会动些其他的心思,为了安全起见,她暂时不打算让任何人知道。 等到真她需要将这些危险的东西拿出来,那就是她控制不了局面的时候了。 长今笑了笑,望着太后烧焦的那撮头发,眼底有些心疼,“您这些头发如何是好?” 赵元溪随手一摸,疙疙瘩瘩的触感让她陷入了沉默。 本来头发就不多,还烧焦了这么一撮。 不过她得庆幸只损失了这么点头发,反正长几天也就变回来了,“最近几天,你把这撮头发藏一藏,别让人发现就行。” “可是这估计藏不住。” 这么一大撮的头发,哪怕再用其他的发丝遮掩,也会被人看出来。 赵元溪此刻竟体会到茅焦的痛苦,难道这就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吗? 她心中惆怅不已,实在不行,遮不住就不遮!反正有人问起来,就当是她烤火的时候,不小心燎着头发了。 忽然,她灵光一闪,“咱们做些假发不就行了。” 遮不住那是她发量不够,做顶假发出来,只是用来挡住这点小问题,还是没有轻而易举的。 很快她们就遇到了新的问题,长今不会做手工,赵元溪更是不会,他们唯一会手工的柚还被赵元溪留在了雍城。 好在后面长今找了些熟悉手工活的宫女,将这个任务交给她们。 于是,最近几日赵元溪便只能戴着帽子出门。 第188章 潮流(求月票) 帷帽还是当初赵元溪叮嘱柚帮忙做的,在雍城一直也没派上用场,没想到在咸阳用上了。 马车四周覆以精钢,饰以黄铜,局部再镶嵌着金银,通体描上彩绘,再刻有各种秦国常用的纹饰,外观甚是华丽。 第189章 赵国灭(求月票) 嬴政打量着眼前三人,展眉道,“太后说要赏赐你们,寡人也当给你们些赏赐,你们可有爵位?” 扶苏和子婴听说了消息后,扒着门槛就开始嚎哭起来。 第190章 赵王(求月票) 自从太后离开雍城之后,整个澧阳宫失去往日的喧嚣。 柚整日带着人打扫各个宫室,安排好沧浪阁那边的日常用度,日子也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了。 张良的突然到访,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张先生来此是为何事?”柚放下手中的针线柔声道。 张良拱手,将准备好的书信递上,“柚女使,劳烦你帮我将此信送予太后,良有急事回禀。” “好,我这就派人将信送出去。” 柚并未追问缘由。 信到了咸阳时,赵元溪已经跟着嬴政出发去了赵国,是扶苏收了那封信。 “大母和父王都去了邯郸,至少得半个月的时间才能返回,且先回去告诉老师等上几天,等大母和父王回来,我去告诉他们此事。” “诺!” “老师的身体近来可好?”扶苏又问送信来的侍卫。 “韩先生染了风寒已经有些许日子了。 韩非子身体一直都不好,扶苏是知道的,听说韩非子又病了,这让他不禁有些焦急。 扶苏努力让自己冷静一些,试想着若是大母在这里会如何决断。 他握紧了小拳头,下了决定,“算了,你们还是先将老师送来咸阳,若是张先生肯来,也将他一并带过来,把他们安排在我宫中。” 咸阳的太医署的医术比雍城的厉害些,常给韩非子调理身体的余太医也在这,总比留在雍城要好些。 “韩老师要来了,淳于先生又该得天天不高兴了。”子婴幸灾乐祸咧嘴笑着。 没了法家人在身边碍眼,淳于先生如今吃饭都能多吃两大碗,批判起法家的观点也是毫无顾忌,又整日将周礼挂在嘴边,他都有些烦了。 大母说的果然没错,任何一种思想都不能一家独大,互相制衡、互相弥补,取长补短才能得真理。 扶苏无奈,“不可拿老师取笑。” 子婴偷偷用脚把地上的球拨到自己脚下,抬脚飞踢,直接踢入远处的洞中,“我这是说实话,淳于先生说不过韩先生,每次同韩先生辩完之后,都是黑着脸回来,明明韩先生才是说话不利索的那个。” “我中了!” 子婴拍掌欢呼。 随即又开始惆怅起来,“大母都已经出去好几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大兄,我想她了。” 扶苏何尝不是,甘泉宫没了大母,这里就只是他们住的地方,和其他地方似乎没什么差别,甚至还不如雍城的澧阳宫。 只不过他已经很早就开始学会隐藏起自己的情绪。 “大母答应我们的事,什么时候食言过,而且再等些日子,大母的信就要送过来了。”扶苏将球捡了回来,对着对面的球门也来了一脚。 正好命中。 扶苏笑眼弯弯,“我也中了,现在是平局!” “啊啊啊啊啊!你耍赖!还没有喊开始呢!”子婴连忙去追球。 两人又开始抢夺起来。 秦国旗帜挂上邯郸城城楼上时,那便意味着赵国的终结,赵王迁投降,公子嘉逃亡在外,城内城外如今皆由秦军掌控。 赵王迁是被人从宫殿中抬出来的,陡然暴露在日光之下,他抬手挡住刺眼的阳光。 自从他重伤摔倒,导致瘫痪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见过太阳。 邯郸城破,那些宫女太监四散奔逃,全然不顾他这位赵王,甚至还当着他的面,将宫内的财宝抢夺了去。 长达一天的时间,都没有人伺候在他身侧,不仅令他饥渴难耐,更让他身下极为不堪。 双腿不利于行,让他连维持一个王的尊严都做不到。 甚至,他这幅模样还是被秦人发现的。 赵迁眼角流下一行泪,对着王翦道,“你杀了我吧!” “如何处置你,大王自有决断,将他带下去,关起来。” 此战,秦国灭赵军三万,俘虏赵军二十万,秦国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赵国。 如今轻而易举取得胜利,秦军强大是一方面,但赵国内部的瓦解才是根本原因。 李牧离了赵国之后,赵军人心惶惶,主将赵葱纵然用暴力暂时稳住了军心,但架不住赵王迁的又是一顿操作。 赵王迁自双腿残废以后,猜忌心越发得重,几乎是每日至少杀十人,这些人里有宫人、朝臣、士兵,没有任何原由,只要让他有所怀疑的,都将面临他的屠刀。 “王将军,请等一下。”李牧走过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赵王,厌恶又失望地移开视线。 赵迁被他的目光刺痛,十指紧扣地面,目眦欲裂,“你来是准备羞辱寡人的?” 李牧朝王翦垂首抱拳,“赵王虽不仁,但我却也与他君臣一场,还请将军能让我去送他。” 王翦对李牧不说了解十分,七分也是有的,让他现在去羞辱赵王,说不定比让他自尽还要难,他既然主动提出,想来也不是要为难他。 闻见赵王身上隐隐传来的异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拍了拍李牧的肩,“这有什么,那他我就交给你了,反正别让他死了就行。” 王翦故意这么添了一句,瞧赵王吓得脸色惨白,不禁哈哈大笑。 李牧笑了笑,朝王翦道了声谢,脱下身上的衣袍,朝赵王步步逼近,最后在赵王惊恐和错愕目光中,将他的身体盖住,“抬走。” 赵迁的脸色一阵白一阵黑,最后只剩下无尽的懊悔。 脱去身上的脏衣,沐浴之后,换上干净松软的衣服,赵迁终于平静下来,整个人蜷缩在一起。 门被推开,李牧手捧托盘走进来,食物的味道让赵迁抬起头,他面色扭曲,愤愤道,“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你不过是个叛臣,若非你投降秦国,我赵国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赵迁说着说着便流下泪来,喃喃道,“我没有错,寡人怎么可能会错!” 李牧终于开口,“我做这些并非为了你,更不是想要你的感激,你受辱意味着赵国受辱,赵国不该因为你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堂堂一国国君,城破之后,不仅没有任何人掩护其逃离,甚至溃兵残将,只顾劫掠宫室,视王于无物,任其躺在污秽当中,受秦军羞辱。 第191章 活埋(求月票) 赵国的英雄豪杰何其多,数百年来,为了守护这片土地,多少人流尽了鲜血,哭干了眼泪。 不曾想在此人手里,耗尽了全部英雄气。 “你好自为之吧!”李牧将食物放下。 “等等!等等!” 见李牧要走,赵迁从床上滚了下来,不小心碰掉了那些饭菜,菜汤溅在了他身上,他也毫不在意,“武安君,李牧!李将军!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嬴政他会杀了我的!” “我知道我错了,是我冤枉了你,我也不该杀那些人,是我糊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帮我向秦王求求情!你是大功臣,他肯定会顾及你的想法的!” 赵迁失声痛哭。 李牧没有理会他,径直离开。 赵迁嚎了一阵,手无意间碰到了那些碎陶片,颤着手捡起了一块最为尖锐的,眼神由迷茫转为恐惧,将那碎片丢掉,整个人撑着往后缩了缩。 秦王的车队缓缓驶入。 赵元溪看着邯郸城墙之上尚没有洗干净的血迹,已经能想象到当时的战况有多么的惨烈。 秦军占领了邯郸城的各个军事要地,街道两旁除了巡逻的秦军,一个行人也没有。 不过她却注意到,道路两旁的门缝里,时不时探出来的眼睛,惊恐、害怕、怨恨各种眼神都有。 嬴政带着赵元溪来到了他和太后曾经居住过的地方。 那些邯郸城中的贵族宗室,不少都被关押在这里,他们的双手双脚被绑着,跪在地上不断地求饶,哀嚎声不断。 “大王饶命啊!” “大王,我们错了,求您放过我们吧!” 也有人在咒骂。 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吕政小儿,有本事杀了我,就算你如今是秦王,当初也不过是我随意就能弄死的玩意!只怪我当初手软,没真的一脚踢死你。” 这样的咒骂不止在针对嬴政,同时也针对赵姬。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嬴政面色冰冷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朝那说话之人挥剑砍去,人头落地的瞬间,也没见他面色改半分,“将他们全部活埋,此人分尸后交由野狗啃食。” 赵元溪嘴巴张了张,终是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其他人或许不懂,但她却最是应该懂的。 这些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但凡赵姬和嬴政命弱一点,早就死在了这千余人长达七年的霸凌当中。 两千多个日夜,他们未曾安稳过一日。 她如何能请求嬴政饶他们一命? 或许只有真正的赵姬在这里,才有资格让嬴政饶恕他们,但赵姬会吗?赵元溪不清楚赵姬会不会,但她觉得她自己可能也做不到。 “好了!”赵元溪抓住了嬴政握着剑的那只手,“我们可以回去了!” 她这才发现,嬴政的手格外地冷,冷到她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嬴政目光同样冰冷地看着她,良久后才合眼叹息,旋即睁眼冷淡地道,“寡人以为你会选择阻止我。” 赵元溪身子一僵,明明天气格外地冷,她手心却冒出了细汗。 刚刚,她感觉到了嬴政一闪而过的杀意,哪怕只是一瞬间,却也足够让她脊背发凉。 赵元溪让自己冷静下来,抬眸望着他,坦然道,“虽然我的确觉得对他们的惩罚严厉了些,但他们并不无辜,而且作为嬴政你该杀了他们,作为秦王你也更应该杀了他们。” 这些人不会是朋友,也成为不了秦国治下的子民,永远都只会是敌人,留下他们就是给秦国埋下除不尽的后患,于情于理,他们都难逃一死。 闻言,嬴政单手叉腰大笑着,笑得前俯后仰,不能自已。 赵元溪说话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有那么好笑吗? 她不是在分析他的行为动机么! 而且他知不知道手上拿着一把沾血的剑,旁边还有一具人首分离的尸体,这么肆无忌惮地笑让人看着真的很恐怖! “我觉得你应该得冷静一下。”赵元溪试着安抚,又提醒道,“邯郸城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处理。” “太后说得不错!”嬴政似是冷静了下来,淡淡道,“走吧!我们该去赵王宫了。” 赵元溪心底叹了口气,生活不易啊!嬴政真的是太难搞了! 赵王宫位于邯郸的最中心,赵王的宫殿也是整个城内最高的地方,不过原本金碧辉煌的宫殿,如今只剩下这华而不实的外壳。 不少将领都在城门口等候。 见到太后也跟了过来,众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拱手齐声道,“参见大王,参见太后。” “都免礼吧。” 嬴政负手而立,“说说战况如何?” 王翦站出来道,“臣等已夺下雁门、安阳、邯郸等地,只剩下公子嘉逃往的代郡。” 可以说赵国三分之二的土地已经尽数拿下。 “代郡已经由王贲和杨端和前去追讨,若不出意外的话,数月便可以拿下代郡。” 嬴政十分满意,“汝等不愧为我秦国的大将!” 谁能想到,秦昭襄王和秦庄襄王当初耗费百万之师都没能拿下的赵国,如今就这么被秦国彻底打败。 所有人都得到了封赏,包括那些秦国的士兵。 不过,在封赏李牧时,却出现了意外。 李牧如今已经是将军之位,再封那就只剩上将军,但上将军是王翦,若是让李牧与其平起平坐,恐难服众,于是嬴政封了他为雁门君。 李牧曾为雁门关的守将,封为雁门君倒也并无不妥,但他似乎已经对这些东西已经不感兴趣,拒绝了嬴政的封赏。 “臣感激大王的赏赐,可臣愧不敢当,恳请大王容许臣解甲归家。” 赵元溪一愣,视线落在李牧身上,与当初出发之时的模样相比,李牧的头发似乎又白了几分,更加苍老了些。 可他其实也只不过比赵元溪大上几岁而已,联想到他是因为自己变得如今的模样,赵元溪心情有些复杂。 嬴政微眯着眼,目光有些危险地看着李牧,“你不肯为我秦国效力?是寡人哪里做得不对?还是说你对寡人心有不满?对秦国依旧怀恨在心?” 第192章 地龙翻身(求月票) 一连几个问题,气氛陡然变得严肃可怕。 李牧神色镇定,“大王乃当世明君,臣不曾对大王有半分不满,如今重回故地,鸟念旧林,鱼思故渊,臣如今只盼着能与妻儿团圆,不再作他想。” “令大王失望,是臣的过错,大王若要责备,臣愿意承担罪责,只求大王成全。” 言辞恳切,令不少人为之动容。 哪怕是嬴政听了,面色也缓和不少,“将军如今身强体壮,若令将军卸甲,实乃我秦国的大损失,你思念妻儿之心,寡人能理解,寡人这就下令将他们接来同将军同住,今日这话还是切莫再提。” 很显然,嬴政并不打算放李牧离开。 哪怕已经取得了赵国之后,李牧也不能离开。 李牧低着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拱手行礼道,“多谢大王。” 此事暂且了结之后,嬴政接下来就是要处理剩下的那些赵国贵族、富商、俘虏,还有赵王迁,以及之后对赵国的安排。 邯郸的那些贵族富商加起来有上万人之多,嬴政倒是想将他们全部杀掉,但之前杀的那批赵国的贵族宗亲,已经引得邯郸城内人心惶惶,大规模的杀戮只会让赵人反抗秦国之心不灭,除非能把他们全部杀尽。 但这也意味着将要和其他五国不死不休,这不符合嬴政统一六国的初衷,而且太后这些天总在他耳边念叨此事,他要是真的下令杀了他们,太后就该骂自己不守信用了。 杀不能杀,放也不可能放掉,养着也不太值当。 这些人如何处理,成为摆在嬴政面前巨大的问题。 赵元溪已经来这里快七天了,待在赵国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还要长一些,前些天写信回去报平安,这会扶苏和子婴大概已经收到信了。 赵王宫的灯火未灭,嬴政还在处理政事。 对于嬴政工作狂的人设,赵元溪这几天总算是深有体会,只要干不死,就往死里干,这话不是给别人,而是给嬴政自己的。 不出意外的话,估计又得熬到月上中天。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飞鸟飞回了不少,可这天气还算不得真的暖起来。 赵元溪拢着身上的衣物,搓了搓手,不一会提着食盒走了过来。 与门口侍卫简单交谈了几句,随即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赵高站在门口,笑呵呵地道,“太后娘娘,您请进来吧!” 嬴政搁下笔,抬眸看着赵元溪,“太后这么晚怎么还不歇息?” 这话应该得问问你自己吧! 赵元溪把手里的食盒举了起来,挑眉道,“饿了没?” 嬴政微愣,倏地一笑,“腹中确实有些饥饿。” “那行,把东西收拾收拾,过来陪我一起吃夜食。” 赵高闻言有些心惊,这世上能说让秦王陪她一起吃夜食的,估计也只有赵太后一人,不过想到秦王对赵太后的关系,这似乎也不奇怪。 赵高从赵元溪手中接过食盒,摆放在案几之上。 他拿起银制的筷子依次尝试。 嚼嚼嚼,太后新做的这个小包子真香! 嚼嚼嚼,这个饺子也很好吃! 嚼嚼嚼,这是什么菜,没吃出来,好吃! 他又喝了口粟米粥,满足地放下筷子,随即朝嬴政作揖后退下。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试毒,但赵高吃得太开心,一度让赵元溪感觉他这是在光明正大地偷吃。 嬴政缓步走了过来,与赵元溪相对而坐。 赵元溪道:“晚上不宜吃,垫垫肚子就行,以后还是不要总是熬这么晚了,对身体不好,还容易猝死。” 毕竟当初她自己就是这么死的,自从穿越之后,赵元溪的作息简直规律地可怕,再也没有一熬就是大通宵的时候了。 “寡人知道了。” 赵元溪轻笑,这时候倒是瞧着乖起来了。 “那些人你想好处理办法了吗?”赵元溪夹起一个饺子,与嬴政闲聊起来。 “寡人打算将他们迁至咸阳。” 嬴政喝了一口粟米粥,热粥入腹,的确让身体感觉舒畅不少。 “养着?” “太后有何见解?” “我觉得像那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享天下之膏硕,奴赵国之万民的人,应该拉去好好改造。” “至于那些有大才的能吏,当予以机会,替秦国融合赵国献力,赵国如今这么大一片土地,哪怕迁再多的秦人入赵,也改变不了这片土地依旧是大部分都是赵人,如何管理这些人,还是得靠赵人自己完成。” 嬴政放下筷子,“这就是当初太后所说的‘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难’?” “这才哪到哪!” 赵元溪心中腹诽,如今只是一个赵国而已,将来要面临的可是六国余孽还有天下百姓的反抗。 “总之,让平民尽快安稳下来,把那些没什么用的豪强旧贵族带走,再安抚好赵地有识之士,分而化之,比暴力镇压管用。” 嬴政看着她,感叹道:“太后不该为太后。” 啥意思?她咋就不该做太后了!难不成嬴政还想把自己废了?自古也没有废太后的传统啊!赵元溪心里直犯嘀咕。 接着,他又来了一句,“还可为我秦国的丞相。” 赵元溪笑眼弯弯,给嬴政又添了半碗粥,“就当你这是在夸我了!” 不过当丞相哪有做太后爽,想喊秦王为儿子的时候就喊儿子,哪怕是把他气死,他也得喊自己为母后,但丞相没干好的话,那可是会被腰斩的! 只要她不自己寻死,这世上就没人能拿她怎么样。 赵元溪偷笑,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在发抖。 她的身体真的在发抖! 不仅她在抖,她面前的案几也在抖,餐盘震动,周围的东西掉落下来,叮铃咣当地砸了一地。 赵元溪不带任何犹豫地就拉着嬴政快跑。 她大声喊道,“快跑,地震了!” 大地剧烈震动,屋顶上的瓦片不断坠落,砸在地上噼里啪啦。 赵元溪和嬴政刚从殿内跑出来,就看见不远的侧殿从中间断开,横梁瞬间垮塌,整座宫殿如同拍平了一般,带起阵阵烟尘。 第193章 天灾人祸(求月票) 同样的情况出现在邯郸城的各处,整个邯郸城陷入一片混乱。 赵王宫地势最高,赵元溪和嬴政站在前方,目睹着这场灾难的发生。 城内的建筑犹如纸糊地一般,成片地垮塌,土墙纷纷裂开,房屋倒塌引起火灾,浓烟在邯郸城内四处升起,很快就开始冒出了火光。 人们像无头苍蝇那般开始逃蹿,又无路可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倒塌的木头将自己埋没,侥幸逃出来的那些,趴在街头哀嚎不止。 直到震动停止,邯郸城已然变成一片废墟。 风卷着尘土,带着浓烟开始了又一轮的毁灭。 “快,救人!”赵元溪抓紧了嬴政的胳膊,惊慌道。 由于地震发生在夜晚,大部分人都在屋里休息,逃出来的人不到三分之一,许多人都在房屋底下压着,如果火势席卷整个邯郸城,那这些人都将被活活烧死。 大半秦军都在邯郸城外安营扎寨,士兵时刻都需要防止敌军的偷袭,所以一旦有异动,他们是反应最快的,在这场灾难中同样也是受损最轻的。 现在还有余力营救的,只有这些秦军。 嬴政没有犹豫,“赵高,传令给蒙恬,让他带人先去将火扑灭,再去搜救城内的人。” “诺!” 邯郸城内的百姓刚从地龙翻身的恐惧中清醒过来,便看见远处冒出来的火舌,惊恐地大喊,“走水了!” 那些被压在房梁底下的人,看着那浓烟袭来,开始挣扎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求你们救救我!” 一个孩童坐在废墟当中,嚎啕大哭,而他旁边就是被压在废墟底下生死不知的父母,血染红了地下的碎砖。 到处都是绝望的哭喊声,宛如人间炼狱。 蒙恬正在清点自己手底下的士兵,除了五个没来得及逃出,被砸中脑袋,而晕死过去的人,和少部分人受了点轻伤之外,其余三万人并无大碍。 恰逢赵高匆匆赶来,带来了大王的命令。 蒙恬火速带着人在邯郸城开始行动。 火点太多,整个邯郸城至少有上百处,蒙恬将邯郸城同样分成了百来块,令各个百夫长带着人去四处灭火。 秦国的黑甲卫,在邯郸城内四处穿梭。 赵国的百姓见到他们,害怕地不敢出声,纷纷躲藏起来,以为他们这是打算趁火打劫,不曾想那些骇人的黑甲卫越过了他们,而是拿起了水桶、木盆、水缸开始灭火。 众人仿若惊醒般,开始了自救,纷纷投入了救火大队。 那些离火点远些的,便抢救还埋在废墟底下的人。 混乱之中,还有更多的混乱。 “不要抢我的钱!那是我给我儿子买药的钱啊!”夫人抱着一男人的大腿尖叫。 那强盗狠踹了女子的心窝,“滚开!老子不过是要点你的钱而已,别不识相!” 他本就是强盗出身,平日里横行霸道惯了,这些天秦军在城内日夜巡逻,他怕惹事都没敢下手,如今秦军自顾不暇,倒是他发财的好机会。 等他今晚抢够了,趁着那些秦人没有反应过来,逃出邯郸,到时候天高海阔,谁又能拿他怎么样 灾害,滋长了这些人的邪恶。 和他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少,自从邯郸城破,城内本就一片大乱,只不过碍于秦军的威胁,这些人藏起来不敢闹出动静,如今得了这么个取财的机会,如何会放过。 蒙恬拔刀砍杀了这名强盗,高声道,“若遇趁火打劫者,杀无赦!” “诺!” 他继续带人去灭火,并未理会那名妇人。 那妇人强忍着害怕,从强盗怀中找回了自己的钱袋,周围人的目光让她赶忙将钱藏了起来,抱着自己的儿子,躲在角落里,颤抖道,“儿乖,阿母会保护你的。” 蒙恬此举,震慑了那些心中蠢蠢欲动的人,哪怕是有人想借机发一笔财,也得掂量掂量。 火势直到天微微亮之时,才渐渐平息下去。 赵元溪望着剩下的那几缕青烟,稍微松了口气,接下来他们还要面对更为棘手的问题。 邯郸城内至少有三十万人,再加上二十万投降的赵军,这些人必须得到安置,不然有可能发生暴动。 事实上暴动在地震的当天晚上就发生了。 那些俘虏趁着地震的档口想逃出去,若非王翦及时赶到,震慑住了他们,战俘营中恐怕已经乱了起来。 不仅如此,那些游荡在邯郸城内的游兵散将,也鼓动了不少人妄图叛乱,秦军只能四处镇压。 可以说,邯郸城如今就是一个随时都可能爆炸的炸药包。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这些人全部杀掉! 但赵元溪不同意! “你不能这样!他们已经投降了,不再是赵军。” 嬴政揉着眉心,“三十万的赵国平民,和二十万的俘虏,秦军如今只能控住其中一个,你说寡人是杀降,还是杀那些平民!” 这些日他已经被邯郸城内的乱局搞得头疼不已。 留在邯郸的秦军只有三十万,除了需要派大量的人去处理灾后的事宜,他们还得防止赵人暴动,若是两头都顾,那便只可能两边都处理不好。 那些赵人若肯听话,他也不至于要下这种命令。 而且五十万人的吃喝,这对于秦军来说负担太过沉重了。 赵元溪一拳砸在嬴政的桌前,“在局势没到非要二选一的时候,我不准你下这样的命令!” “寡人是秦王,所有人都得听我的!” “我是太后,你得听我的!” 赵元溪同嬴政怒目而视,谁也不肯让谁! “赵高,传令下去。” “不许去!”赵元溪直接将嬴政面前的案几从中间锤裂,大喊道,“谁也不准去!” “大胆!你疯了吗?” “我看你才是疯了!” 她指着外面,大声道,“他们只是想活着,有什么不对?你若是非要将二十万的降卒全部活埋,那赵人将怎么看你,天下人又该怎么看你!难道你也要将那些人都杀了吗?” 嬴政气得脸色铁青,重新坐了回去。 赵元溪也冷静下来,“给我七天的时间,七天后我会让那些人安分下来,但你得给我调动军队的权利,若是还不行,我不会再阻止你。” 第194章 去搬救兵(求月票) “还有,那二十万的降卒也得交给我来处置。” “你想做什么?” 赵元溪:“那些降卒留在这里既然是个负担,当然得先安排他们的去处,就像之前同你说的,分而化之!” 若依照惯例,部分降卒将会被收编为秦军,更多的则会罚为劳役,派到各处关隘、大型工程做劳工,极端情况下秦军会选择将降卒全部处死。 当初白起选择坑杀四十万赵军,就是因为他们人数过多,既不能收编,也不能放掉,最好的办法就是全部杀掉以绝后患。 如今他们面对的就是相似的局面。 不仅如此,还有三十多万蠢蠢欲动的赵人,同样十分棘手。 赵元溪知道很难,但她必须去做。 嬴政看着她的眼睛,手指握成拳,“五天,最多只能你五天的时间,若是局势不能稳定下来,寡人不能令我秦军陷入与赵人的苦战中。” 赵元溪咬牙,“好,一言为定。” 五天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足够她将事情做完了。 赵元溪正欲离开,却听身后又传来了嬴政的声音。 “太后!” 她回头,“嗯?” “万事小心。” 赵元溪弯眉轻笑,“放心吧!我的力气你是知道的,而且我身边不还有你派的护卫吗?” 嬴政看着自己面前一片狼藉,哑然失笑。 不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降卒的生死他可以不关心,那些赵人对他来说也无关紧要,但事关太后的安全,嬴政不得不谨慎些。 嬴政:“让蒙恬来见寡人。” 出了赵王宫的赵元溪,先是去见了李牧。 李牧并不在府中,而是带着自己的府兵出去救人了。 武安君府虽也遭遇了地震,但保存依旧较为完好,主屋和旁边的几个屋子除了掉了些瓦片,并没有倾斜倒塌的迹象。 “太后在这里稍等,卑职这就去寻李将军。” 赵元溪点了点头,又问一旁的人,“这些孩子是?” “他们的父母都被砸死了,若留他们在外,也没有活路,将军只能将他们带回来先在这里住着。” 院中零零散散住着二三十个孩子,他们的手脚、脸上、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伤,却不哭也不闹,眼神空洞洞的。 赵元溪注意到有个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孩子,背着比他小不了多少的药箱,小脸灰扑扑的,眼睛却亮得很,正挨个给他们处理伤口。 只有那血液凝固后的伤口被扯开时,那些孩子才敢真的哭出来,一开始是小声啜泣,后面是嚎啕大哭。 “他是谁?” “听说是将军以前收养的孩子,跟着赵人的军医学习过一些医术,现在医士们都派出去救人了,这些孩子就只能让他来帮忙,将军好像唤他阿柱。” 不多时,李牧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 此刻的李牧身形狼狈,满头大汗,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的,哪里还有往日大将军的模样,衣袖鞋子也沾满了泥土,手上密密麻麻遍布各种伤口。 赵元溪也没空同他寒暄,直言道:“李将军,我现在需要你的帮忙。” 赵元溪并没有告诉李牧嬴政有杀降卒的打算,只解释了如今邯郸城内外的乱局。 不过,即便她没有说,李牧也已经察觉到这两日秦军上下人心躁动,隐隐有种不好的猜想,赵太后的出现证实了他的判断。 “太后想让我做什么?” “我要你带着一批降卒重建邯郸。” 以工代赈,是历朝历代都喜欢做的事情,赵元溪现在就是要把那些投降的赵军投入到邯郸城的重建中来,但这必须有人能稳住这批赵军,让他们心甘情愿地做事。 李牧是最好的人选。 他在赵国的声望够高,那些降卒曾大部分都是他的属下,邯郸城没有被秦军大肆破坏,军民没有遭受屠杀,李牧在其中发挥了不小的功劳。 赵人不会信任秦军,但他们会相信李牧不会伤害他们。 “好。”李牧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赵元溪火速带着李牧到了战俘营。 战俘营的围墙因前两天的地震,不少地方都塌了,为此王翦派了大量的秦军过来修补围墙,看守这些降卒。 迈入大营的瞬间,赵元溪便感觉到四周的气氛极为压抑。 周围巡逻的秦军太多了,频率也过高,才半柱香的时间,赵元溪已经看见三波巡查的秦军从她面前走过去。 羌廆听说了太后来此的消息,赶忙出门迎接,“末将拜见太后。” “不必多礼。”赵元溪摆摆手,“羌将军,我来此的目的想来你已经知晓,我现在要求你将所有的降卒都交给我来处理。” “敢问太后,打算如何处理他们?”羌廆并未松口,反而追问。 这二十万的降卒,一旦没有处理好,将会生出大乱,羌廆作为战俘营的管理者,他必须确保能万无一失。 赵元溪反问,“羌将军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这二十万的降卒,生于邯郸城中的有多少人。” “三万。” “邯郸城周边的又有多少?” “大概五万左右。” “其余都是赵国其他地方的人?” “是。” 赵元溪:“我要你将居于邯郸城周边的那五万人登记造册后放掉,那些生于邯郸的人全部编入秦军,每位什长领一名赵人,剩余的十二万人一半交给李牧,另外一半留着做后勤。” 地震震得可不仅仅只是邯郸这块地方,相邻的那些城镇村舍都遭了灾,这些赵人应该回去救他们的家人,而不是留在这里,这五万的青壮年劳动力,若能回到老家,至少能给留在村子里的老弱病残提供些帮助。 三十万秦军收编三万的赵国降卒,绰绰有余,不至于生出什么乱子。 至于剩下的那十二万,六万人交给李牧已经足以帮助邯郸城内重建,再给多些的话,估计有人可就坐不住了。 将部分赵军收编入秦军,羌廆并无意见,但要放掉那五万人,他还是不同意,“太后娘娘,这五万人放出去后,若是找不回来怎么办?” 赵元溪疑惑:“你要将他们找回来做什么?留他们在这里吃饭睡觉?还得派人看着他们?” 第195章 劫富济贫(求月票) “可是这么多人就全部放掉?”羌廆心有不甘。 赵元溪:“让你将他们登记造册,为的就是将来方便找到他们,下次见面他们就是秦人,到时候大不了多让他们服些劳役,这事也就过去了,别这么抠搜。” 都是给人打仗的,何必要彼此互相为难呢? 羌廆失语,他抠搜?他咋就抠搜了! 事情还是就这么定下来了。 赵元溪和李牧见了那些即将被释放的赵军。 “今日放你们归家,是因为你们的家人都还在等你们回去救他们,我以秦国太后的身份向你们保证,回去之后你们只要好好生活,绝不会迎来秦军的报复,但若你们选择私逃出赵国,将视为逃兵处置。” 逃兵者斩! 人群开始交头接耳,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 “真的吗?您真的愿意放我们回家?” 赵元溪眉眼缓和了些,“当然,等会你们每人去领五天口粮,再领两天的水,之后再出发。” “回去的路上不要随意喝生水,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路上的水源并不安全,非要喝的话,将水煮沸后再饮用。” “这事你们自己要记着,同时也要告知你们的家人亲朋,诸位保重!” 这批赵军被这从天而来的惊喜,砸得晕呼呼的,秦国的太后不仅要放了他们,还要送他们粮食和水。 粮食和水拿到手的时候,他们这才确定真的不是自己在做梦。 那些不被允许离开的赵军,羡慕地看着他们的战友,同样都是降卒,就因为他们没有住在邯郸城附近,就不被允许回去,实在令人难受。 “太后要见你们。”终于等到太后又一轮的召见,那些本就是邯郸人的降卒,内心暗自窃喜,哪里还会想着再暴动。 “你们自今日起,便归属于秦军,听从什长们的指挥,若是他日得了战功,也可与其他秦军一样封爵得赏。” 不是放他们归家,而是将他们征为秦军。 “为什么不放我们回去,我们的家也在这里,我们想回去!”有人突然喊了一声。 “我们是赵人,怎么能为秦人卖命!” 人群有些躁动不安。 居于邯郸城中的降卒,并非全部都是穷苦的百姓,有部分也是赵国贵族的后裔,这些人对于秦国占领赵国,瓜分贵族的财产,心中最为愤恨。 宁死不愿投降秦国的赵军,大部分已经在邯郸城破那日和秦军血战而亡,留下来的心中不服,却还是投降了的人,就是这群没落的旧贵族,他们也是这两日暴动的祸首。 “不愿入秦军的可以留下。”赵元溪目光扫过那片闹腾的最凶的人群,神色冷淡,她并不打算将时间放在这里人身上,不愿配合那就留下来。 反正修城墙、挖沟渠还缺不少人。 三万多人的赵军,不愿意加入秦军的最后也只有寥寥数十人。 赵元溪心中冷笑,朝着一旁的羌廆道,“这些人带回去关起来,至于那些刚刚想闹事,但还是选择加入秦军的,让什长他们好好盯着。” 解决完这些人之后,剩下的十二万人,按照计划分成了两拨,一半给李牧带走,另一半被分配各种工作,例如生灶烧火做饭,劈柴挑水舂米。 李牧带的大部分都是他曾经的下属。 见了李牧,那些老将涕泗横流,“将军,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等还能再见到你。” 李牧心中怅然,谁能想到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见。 李牧:“邯郸城遇地龙翻身,城内百姓受灾严重,今日我是来带你们出去,实为救那些百姓!秦军能派去援救的人不多,只能靠我们自己。” “太后承诺,只要你们协助邯郸重建,便免除你们之后的刑役,到时候是去是留,可随你们。” 有人道:“秦国的百姓哪里需要他们秦人帮助,我们自会相助!” “对,我们这就去帮忙,用不着秦人假好心,说不定这地龙翻身,还是他们给搞出来的。” 众人虽愤愤不平,却也达成了共识,先救人为先。 有人悄悄伸出手,小声道,“将军,待邯郸城重建完之后,我们真的能自行决定去留吗?” “自然!”赵元溪从后面走了出来,“到时候你们愿意留下来成为秦军,还是选择归家,都不会有人再拦你们。” 赵人不认识赵元溪,但从她的打扮便能确定她是秦人,想到刚刚李将军所言,立马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秦国太后?她怎么会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赵元溪环顾四周,看着他们坚毅的脸庞,沉重道:“我也是赵人,见到故国百姓流离失所,心中为之不忍,你们皆为赵人,更是在雁门关守护赵地百姓多年,当理解我的心情。” 众人闻言心中大震,是啊!秦国的太后曾经可是赵人! 不管秦赵之间如何,她定然也是念及故国的!如今故国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怎么可能坐得安稳。 人,往往只需要一个理由说服自己,之后的一切便可以顺理成章。 六万多的赵国降卒的加入,加快了救援的速度。 所有人五人一组,以伍长为领队,开始在城内四处搜救。 秦军压力骤减,只需要派出部分秦军维持城内的秩序,防止赵人私逃,以及各种流寇匪盗作恶。 人手的确够了,但问题依旧重重,这么多人的吃喝,凭着从废墟中抢救出来的那些根本不够。 邯郸城内的百姓陷入了缺衣少食少药的困境。 赵元溪动用了从赵军手里缴获的所有药物,但受伤的人实在太多,这些药物根本不够。 三十多万的平民,至少有五六万人受重伤,上万人的死亡,还有部分压在屋下,还生死不明的人。 但秦军的粮食和药物不能动用,想找到足够的物资只能另想办法。 “李将军,做过土匪没有?想不想玩一波劫富济贫?”赵元溪站在大北城和小北城交界的城楼之上,眺望着远处的东城和小北城,眸中竟有一丝难掩的兴奋。 邯郸城主要分为四个部分,分别为赵王宫、东城、小北城,和大北城。 赵王宫顾名思义是赵王居住的宫殿,如今被嬴政占着; 东城是赵国宗室和王公大臣居住的地方,赵姬也曾和子楚住过那里; 小北城则是赵国的富商贵族的住处,是邯郸城中最为富裕的一处; 至于大北城则是平民的居所,也是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 第196章 开仓放粮(求月票) 秦军将赵国宗室尽数缉拿,同时还抓了大量的赵国贵族,但对于豪强、商贾还没有严厉打击。 这些人或许在邯郸城内地位并不高,但拥有的财富和物质却不少,当初吕不韦就是他们其中一员,这些人能耐可都不小。 赵元溪现在就是要让他们爆点金币。 反正她不动手,到时候嬴政也会派人查抄他们的家产,还不如现在让他们贡献出来,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李牧不理解为何赵太后对于当土匪如此兴奋,她要劫富济贫,不知有没有想过,她如今才是那个富可敌国的人。 “您想做什么?” 赵元溪深深地叹了口气,故作愁容,“李将军,城中如今缺粮少药,百姓们连片遮身的破瓦都没有,可你看,小北城里的那些富商豪强,依旧每日饮酒作乐,还哄抬城中的粮食布匹药物的价格。” “我只不过是想让城中的百姓和他们一样,也吃顿饱饭而已。” “您需要多少人?” 赵元溪抚掌笑道,“李将军果然痛快,不多,先给个八九百人吧!最好都是些吃不起饭的普通人,贵族子弟就不要了。” 物伤其类,赵元溪担心那些人下不去手,平民百姓倒不会有那么多顾忌,说不定还会在心中拍手称快。 至于为何要用归顺的赵军,而不是用秦军。 邯郸城内的局势已经够严峻了,若用秦军,那些赵国的百姓只会认为是秦人在劫掠赵国的财富,反而会同情这些富商豪强,那她岂不是两头不讨好。 若用赵军,城内的赵人的抵抗情绪会消减些,更多的是高兴这些赵国的将士为他们寻来了食物和药物。 “太后就这么肯定他们能出得起这么多东西?” 李牧家世虽非显赫,但也是世代将门出身,对于这些富商豪强向来就瞧不太上,在他看来这些人不过有点小聪明,在各国之间游走,赚些钱财谋生而已。 “李将军还是小看这些人了,他们的财富足以同那些王宫大臣媲美,要不是你们拿下邯郸的速度太快,这些人早跑了,哪里还轮得上我们盯上这块肥肉。” “这些也是您从书上学来的?”李牧好奇地问。 赵元溪干笑两声,“姑且算吧!” 总不能承认自己有当匪盗的天赋,更何况她这叫做行侠仗义,劫富济贫! 听说是太后的任务,去疾不带犹豫地就接下了,成了这只小队的先锋,带着赵军在小北城挨家挨户地敲门,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不听道理的,那他们也懂一些拳脚功夫。 有人倒是想反抗,但秦国太后的令牌一出,那些人就熄了火,得罪赵国的降军不算什么,但要是惹恼了秦国太后,那些被活埋的上千赵国宗室,可都在地底下哭嚎呢! 那些富商豪强可不想下去陪他们。 一天的时间,去疾拜访了几十家商户,筹得粮食六十万石,药物几万石,另有粗布上千匹,这些粮食已经够邯郸城中的人吃上一个月。 即便如此,赵元溪还是嫌东西少。 很快就要到开春播种,这些粮食除了要供给平民的吃喝,还得准备新一年的耕种,若是误了今年的农时,赵国这边恐怕得闹饥荒。 赵元溪吩咐去疾继续搜刮,不限于小北城的富商,东城的那些贵族也可以多多敲打,虽然已经被秦军劫掠了一波,但狡兔有三窟,他们到底还藏了多少,估计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随着粮食的充裕,邯郸城内各处遍布大大小小的施粥棚。 饿了好些天的邯郸城内的百姓,终于得了口暖和的吃食。 “太后娘娘有令,从今天起每户可派老人小孩和女人过来领三天粮食,三天后会再次发放,成年男子需参与邯郸城的重建,同样每三日来此处领取口粮。” “若是另有一技之长,例如木工、瓦工、陶工、篾匠等,这类人来这里登记,按照每日完成的工作量,另外发放工钱。” 有人问:“那我会开凿石头,这能领工钱吗?” 去疾捧着册子,瞅了一眼人群,点头道,“可以,凡是对邯郸城重建大有帮助的,都可以来我这里登记。” “那我们女人能做什么吗?”怯生生的声音,在这喧闹的人群中并不明显,但去疾还是听见了,不光他听见了,赵元溪也听见了。 赵元溪缓步走了过来,笑着道,“当然有你们能做的,若是愿意的话,你们可以来这些粥棚帮忙,也可以多制些衣服,或者同那些男子一样,去清理各处的杂物,但凡觉得你们自己能做的,都可以去做,也会按照你们的工作量另外发放工钱。” “我,我会些医术,跟我阿父学的。” 赵元溪眼前一亮:“那太好了,如今的邯郸城缺的就是大夫。” 尤其是女大夫尤其稀缺。 战国时期虽说女子贞洁并没有后世那般严苛,但男女大防还是依旧存在的,再加上现今女子不被允许接受教育,别说女大夫,连识字的都没几个。 这场大地震受伤的不仅有男子,亦有许多女子。 若是头部、手部倒方便处理,可若是胸部、腿部等一些隐秘的部位,那便没法救治,可能是女子自己不同意,也可能是她家人不愿意。 不少女子往往因为得不到医治,便不治而亡了。 女人被赵元溪吓了一跳,小声解释,“妾身只会一点皮毛,不算是大夫。” “无妨,会些总比不会强,你自今日起,便跟着治疗队去给那些人医治,若有不会的,可以问治疗队里的那些军医。” 赵元溪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妾身琦玉。” “好名字,若你家中或者有认识的医者,尽管让他们过来,你们的工钱可照双倍给。”赵元溪声音不大,但足够让所有人听清。 “妾身也有吗?”琦玉惊讶。 “你不也一样治病救人吗?当然也有。” “多,多谢!”琦玉行了个大礼,声音带着些许的哽咽。 第197章 一厢情愿(求月票) “这是你们应得的。”赵元溪将她扶起来。 琦玉感激地望着她,“我能知道您是谁吗?” 赵元溪脸上露出微笑,“我是秦国的太后。” “秦,秦国太后?”琦玉又开始紧张地结巴。 众人闻言也个个惊得合不拢嘴,秦国太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虽听说秦王带着太后一起来了邯郸城,但没几个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为数不多见过的还都死了。 “我知秦赵之间旧怨颇多,你们之中亦有不少对我心怀怨恨者。”赵元溪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了些,“但如今大灾当前,往日的旧怨还请诸位能暂且放下,共克时艰。” “我亦是赵人,自小在邯郸城长大,面对如今邯郸的困局,我尚且无法坐视不理,汝等又怎忍这邯郸城的一切毁于一旦?” 琦玉小声道:“我,我信您,我也想看见邯郸城恢复的那天。” 周围的赵人沉默下去。 “我们只要干活,您就真的发粮吗?” 赵元溪笑着点头,“这是自然。” “那我们跟您。” “我也可以!” 周围断断续续有了附和的声音,此起彼伏,亦不曾断绝。 赵元溪露出真心的笑容。 不管怎么样,能迈出第一步总是好的。 今日因为是第一天放粮,所以各大粥铺的粥都免费提供,赵元溪也参与了进来,她亲自给那些人施粥。 因着她头发还没有长出来的缘故,只能还披着那黑色的头巾,她又总是温和得笑着,受到了不少孩子的喜爱。 随着秦国太后仁善的名声传遍整个邯郸城,城内不知何时,传出了秦国太后是先王遗失在外的公主的流言。 传言愈演愈烈,有说赵姬就是赵悼襄王赵偃的亲女,只因公主爱上了秦国的质子,为此不惜忤逆赵悼襄王,被先王赶出了王宫,公主与秦国质子这才在一起。 秦国质子归国之后,公主带着孩子留在了邯郸城,却受尽欺凌,在对邯郸失望至极的情况下被秦国质子接回了秦国。 秦国质子继位之后,当初的王孙也被封为了太子,本以为是苦尽甘来,不曾想秦庄襄王却早早去世,公主只能带着尚未成年的孩子和秦国的那些权臣斗争。 这次秦王带着公主返回邯郸,一为报当初赵国宗室欺辱他们的仇,二是愤怒于赵王的昏庸,怜悯赵人受赵王室的欺压,公主是来拯救他们的。 赵元溪听说了这消息,立马想到了当初她让令尹写的故事,原来已经传得这么远了吗? 还真是出其不意地给她带来了惊喜,这可解决了她不少麻烦事。 赵姬的赵国公主的身份自然不是真的,若是赵姬真是赵国公主的话,当初她和嬴政也不会如此艰难了。 这个传言不仅赵元溪听说了,就连困在宫室内的赵国宗室也有所听闻。 “大王,赵姬当真是您姐姐?”有人忍不住跑来问赵王迁。 赵王迁整日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想死又不太敢死,想活又活不下去,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疯了,陡然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消息,他觉得外面的人比自己还要疯。 “我父就只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那赵姬怎可能为我赵国的公主?”赵迁气恼不已,这些人羞辱他还不够,还要羞辱他的父亲吗? “大王,您再想想,先王真的不可能在外面有其他孩子吗?那赵姬如今可是秦国的太后,倘若她真是我赵国的公主,那我们跟秦国可就是联姻关系,那秦王就是您的亲外甥。” 赵迁沉默了,他明白了这人的意思。 赵国如今已经没了,但赵国宗室的这些人还要活下去,他们虽然当初没有为难过赵姬母子,但依着嬴政那睚眦必报的心,他们未来的日子也定然不会好过。 若是能和赵姬联系上,嬴政看在赵太后的面子,也不会故意为难他们了。 “你当嬴政是傻的,看不出我们的意图?”赵迁语气虽然不太好,但还是软了不少。 那人见有戏,笑着道,“只要大王肯让我等放出消息,到时候赵姬和嬴政不认又怎么样,天下人都会认为赵姬是我赵国的公主,到时候哪怕是顾及他们自己的形象,也不会再对我赵国王室大开杀戒了。” 赵迁冷笑,“你们已经决定好了!还问寡人做什么?我现在不过是一个被囚禁的废物而已!” 他只是个将死之人,他们想折腾尽管让他们折腾去,不过他们最好还是祈祷不会惹恼那个煞神,不然当真以为这天下悠悠之口能挡得住他的杀心吗? 那人从赵王口中得了准话,高高兴兴地就走了。 很快,邯郸城内大街小巷都流传着赵姬是赵国公主的说法,还有赵国的宗亲站出来证实这一传言。 哪怕真有人不信这个传言,但那些赵国宗室都统一说法,承认了赵姬的身份,那她不是赵国公主,也已经成为了赵国公主。 赵元溪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些赵国宗室的那些人在发什么疯? 她怎么就变成赵国公主了。 嬴政也听说了这消息,嗤笑道,“这些人还当真是为了活命,脸都不要了。” 赵高试探地问:“可要奴才派人澄清此事?” “如今澄清有什么用?你去让人教训一下那些赵人,再敢闹出事端,寡人不介意让他们去陪他们的那些亲朋好友。” 只要他不承认,这终究是赵王室自己闹出的一厢情愿的笑话罢了。 赵元溪最近很忙,不仅是因为要处理灾后重建的事,还得接受时不时跑过来围观她的那些赵国民众。 “真的是我们的公主吗?”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我瞧秦国太后的相貌确实和先王后有几分相似,看着跟先王也有些相似!这不是我们的公主,还能是谁?” “我三舅二姥爷家的三姨奶的四舅母曾在先王身边当过侍女,她说这秦国太后跟先王长得一模一样!” “不愧是我们赵国的公主,当真是心地善良。” 赵元溪面带微笑,心中已经渐渐麻木。 她感觉自己现在就像是出去走亲戚的小孩,一伙不认识的人围着自己说她是像是谁家的孩子,实际上她和他们半点不熟。 第198章 暗中偷袭 不过这很好缓和了秦赵两国之间的矛盾,赵元溪也并没有去澄清的打算。 她的身份真假并不重要,只要赵国的民众相信秦赵之间并非全然是敌对关系,两国之间才能更快融合。 解决了粮食和药物的危机,邯郸城人们的生活渐渐恢复正轨,幸亏天气还较为寒冷,并未爆发大规模的疫病。 赵元溪不仅叮嘱归乡的赵军不要喝生水,邯郸城内的所有粥棚全天都提供煮沸后的热水,并且要求他们不准随意喝生水,一旦发现将予以警告处理,三次警告后将扣一天的粮食。 邯郸人并不理解为何要这样做,他们习惯了取用井中的水直接饮用,这个规矩颁布的时候,自然引得了不少人的不满,但除了饮水麻烦了些,秦人又没有故意为难他们,再加上那粮食是真的会扣,渐渐的他们也就接受了这个规矩。 直到有人偷偷喝井中的水,扬言不过是秦人妖言惑众,结果没过两天,那人上吐下泻,差一点死去,众人这才有些后怕。 不少人都知道大灾之后会有大疫,但他们却不清楚这些疫病的来历,只知道尸体过多,疫病就会产生,为此他们对于发掘出来的尸体通常都会尽快掩埋,不曾想问题不仅仅出在尸体上,连水都有可能有问题。 赵元溪日常带人巡视邯郸城内的情况。 她看见琦玉带着她的不少姐妹在伤病堆里打转,那些女子或许不会治伤,但照顾伤患却很是在行。 这让她想起了那些南丁格尔小姐们。 赵元溪心中百感交集,这个世界的女大夫还是太少了,邯郸城可称之为天下最富庶的城池,生活如此富裕,然而就在城中半数人都是女子的情况下,依旧一个女大夫都找不出来。 女子担有生儿育女的重责,每一次分娩都是从鬼门关前走一遍,古代女子死亡的原因半数以上都是因为分娩而死。 赵元溪觉得这个伤亡可以减少,就像这次,因为有琦玉带着这些人帮忙,那些女伤者得到了更多的救治机会。 琦玉见赵太后过来了,擦了擦手,局促地朝她行礼。 “我好像打扰你了。”赵元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 琦玉连忙摇头,“没有,这边的伤者已经都包扎好了,等收拾一下东西,我们就要去下一个地方。” “辛苦了!这些人是你找来的?”赵元溪笑着问。 “伤者太多了,我有点照顾不过来,太后娘娘放心,她们只是过来帮忙,不会添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把她们教得很好。” 至少包扎的技巧是学会了。 琦玉低着头,“我也是跟廖军医学的。” 她引以为豪的医术,在这里并不能派上太大的用处,反而军医们给那些士兵的治疗方法很管用。 “廖军医?”赵元溪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老军医背着个大药箱在替人治伤,他的手法显然比琦玉更为老道,不过她怎么越看越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的治疗手法和余郊有点相似,而那个大药箱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赵元溪猛然想起在李牧府中见过的那个孩子,背的也是同款药箱,大夫有属于自己的药箱并不奇怪,他们的药箱上面通常会有属于自己的标记。 这一大一小,感情还是一家的。 李牧倒是养了两个好帮手,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把人借她用用。“瞧着是个可靠的人。” 她转而又看向琦玉,“等这些伤患痊愈之后,你可有何打算?” “我?” 琦玉面露迷茫,她的阿父在这次意外中去世了,等事情了结,她大概会去找她的叔伯,恳请他们收留。 琦玉告知了赵太后她的打算,“叔伯如今在韩国,等过些日子我可能会去投奔他们。” 赵元溪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那里可不兴去啊! 她虽不带兵打仗,但也能猜到嬴政的打算,拿下赵国之后,下一个就是韩国,估计琦玉前脚跑去韩国,后脚秦兵就跟过去了。 “若你愿意的话,可以留在我身边,你喜欢治病行医,我可以为你请来老师,若你只想过些安稳的生活,我也可以给你好的去处,虽不能大富大贵,但只要愿意干活,也能衣食无忧。” 赵元溪见她神色带着些犹豫,“不用这么急着回答我,你可以仔细考虑考虑。” 难得能遇上既识字,又懂医术的女子,赵元溪实在有些稀罕。 琦玉轻咬下唇,“我真的能跟人学医术吗?那我又能给谁治病?” 赵元溪面露微笑,“你现在不就在跟人学医,治的不就是这些女子,难道有谁说你不行吗?将来说不定你还能救更多的人。” 琦玉眸子亮了亮,又紧张地道,“可是自古没有女子行医。” “那你就当这自古第一人。” “我,我可以吗?”琦玉的声音有些发抖。 “看你能学多少,又能做多少了。” “我会努力的!”她的声音突然提高,似乎反应过来了,她的脸瞬间红得仿佛要滴血。 赵元溪瞧着她甚是可爱的模样,促狭地道,“好,那我可记着你这句话了。” “嗯。” 这下不仔细听估计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赵元溪失笑,“那你们继续忙,等事情结束,我自会对你另有安排。” 又得了个人才,赵元溪心情不错。 等回了秦国,她可以借用一下秦国的太医署,培养一批优秀的女医,至于嬴政会不会同意,她根本没有考虑不同意的可能。 她正在琢磨如何规划女医的安排,一支冷箭迎面朝她飞过来,长今立马将她扑倒在地,那支箭同时被另外一支截断,落在了地上。 “太后娘娘,您没事吧!”长今确认周围没有暗箭飞出,才将太后扶起来,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四周的护卫齐齐拔刀,将她团团围在里面,另有一队人跑去捉拿那偷袭的人,路边本还有些行人,见状吓得连忙跑路。 赵元溪强忍着揉屁股的冲动,摇头道,“我没事,你没事吧?” 第199章 她不回去 “奴婢没事。” 赵元溪看着地上的两支断箭,有人要伤她,有人在护她。 真是不讲武德的家伙,居然暗中搞偷袭! 不过另外一支箭是谁射的? 赵元溪的护卫都在身边,远处并没有安排弓箭手,她怀疑是嬴政派来的人。 果不其然,她看到了蒙恬的身影。 “大王派你过来的?” 蒙恬一脸冷肃,“大王让臣派弓箭手保护太后。” “多谢!”赵元溪真心地道。 她这几天跑的地方可不少,这些弓箭手跟着她估计吃了不少苦头,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脸色严肃的小将军,听到这声谢,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蒙恬只得开口,“这是臣的职责所在。” 赵元溪瞧他那小古板的样子,不禁感叹时代不同人也不同,搁现代无论是嬴政还是蒙恬,大概还是群清澈的大学生,但在这个时代,他们就已经承担起了家国的重任,过于成熟了些。 蒙恬的出现,随之而来的是大批的秦军,将整条街道封死。 不一会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拖了过来。 身上被扎得跟个刺猬一样,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蒙恬检查了一番他身上的东西,并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旋即站起身朝赵元溪行礼,“臣要回去向大王复命,太后也请早些回去休息,未找到凶手前,还请太后多加小心。” 赵元溪主打一个听劝,“我跟你一起回去。” 秦国太后遇刺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邯郸城。 不少人咒骂着。 “哪个蠢货动的手?有本事把秦王给干掉,杀个太后有什么用?杀便杀了,偏偏还没有成功,蠢货!蠢货!” “赵姬如今已经被赵国宗室承认是赵国的公主,这些宗室就指着赵姬翻身,到底是哪个蠢货动的手!” “估计是只知道挑软柿子捏的废物!要么就是对赵国宗室和秦人都不满的大臣,要么就是刚被赵太后洗劫的富商。” “这群人自己要找死,非得连累我们!” 类似的对话,在许多赵国贵族聚集的地方发生着,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闹出任何动静,生怕什么时候嬴政的人带着屠刀把他们杀光。 嬴政的确又杀了一批人。 那杀手身上虽没有标志性的东西,但一个能百步穿杨的弓箭手本就稀少,能养的起这种人的更少,不需要严格的排查,把有嫌疑的全部抓起来,那些人自然会供出到底是谁动的手。 嬴政把那些人清理得干干净净,甚至没让太多的人知晓此事,直到第二日街坊邻居才发现有几家的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你干的?”赵元溪好奇地问。 “他们有叛心,本就当杀。” 赵元溪挑眉笑道:“为了给我报仇就直说嘛!干嘛拐弯抹角。” “太后就是来问此事?” “我来交差的,当初答应你五天稳住邯郸,现在算是邯郸稳定下来了,你该不该谢我?” “可太后私自放走了五万的俘虏。”“人是我放走的没错,但那不是因为你嫌他们吃太多,我在给你省点粮食么!你不会不打算认账吧!” 嬴政疑惑:“寡人要认什么账?” 他当初可没有答应任何条件。 赵元溪也笑不出来了,她好像确实忘记提要求了,唯一的要求就是保住他们的命? 有种中了五百万,结果发现彩票过期的感觉! “算了,不同你计较!” 反正能留下二十万俘虏的性命,她也不亏,就当是给自己积德了。 嬴政观察着太后变来变去的脸色,唇角微微上扬,“太后不是想培养一批女医吗?寡人在咸阳另设一处女医署如何?” 太医署的太医都是有官职的,女医署那便是也给女医分配官职? “你认真的?你要让她们当女太医?” “有何不可?后宫中的人相比于男太医,更需要的是女太医。” 虽然还是为了他自己服务,但这也已经足够让赵元溪感到高兴,上行下效,嬴政能重视女大夫,那民间自然也会加大对于女子学医的重视。 那些医学世家,至少不会因为孩子是女子,就剥夺她学医的资格,毕竟男女都有可能获得一官半职。 “待遇跟男太医一样吗?”赵元溪还是忍不住确认。 嬴政低笑,“寡人还不至于克扣那点俸禄。” “别说得你好像很有钱一样,有本事别惦记我那里的钱呀!”赵元溪小声嘀咕。 “看来太后对寡人多有不满,那太后可曾听闻赵王宫内拥有的宝物数不胜数?” 哪个王宫宝物不多,那也跟她没啥关系。 难不成他要把赵王宫内的宝物都送给自己? 事实证明,赵元溪想多了,嬴政的确有送她东西的打算,只不过是任她挑选,没打算全部送给她。 赵元溪没要这些东西,反而提出了另外一个要求。 嬴政皱着眉:“你要留在赵国?为什么?” “再过些日子,就要到春耕的时候了,赵国三成的土地都受了灾,今年春耕恐怕会出问题,我得留下来帮他们。” “你是秦国的太后。” “可这里已经是秦国的土地了。” 这话反倒让嬴政不知该说什么,“你倒是比寡人还要接受得快很多。” “那是!我可是母后!” 嬴政:“那你不担心扶苏和子婴吗?他们可还在咸阳等着你回去。” 赵元溪脸上露出犹豫之色,低声道,“他们会明白我的,而且他们不还有你么!” 见嬴政不说话,赵元溪不满道,“你别光想着把责任甩给我,你才是扶苏的父亲,儿子自己不管,给你老娘看着,你真的好意思!子婴那是你亲兄弟留下的唯一的儿子,你这个做伯父的不看着点?” “寡人没说不管。” 赵元溪冷哼,“别以为你是秦王就能不担父亲的责任了,养不教,父之过,懂不懂!孩子出问题,那就是你的错!” 历史上嬴政有那么多孩子,结果被一个最小的儿子胡亥掏了老家,儿子女儿全死了,不说其他,教育孩子方面铁定出了大问题。 第200章 教育孩子 从古至今,还没有哪个君主会将自己的兄弟姐妹全部杀光。 赵高的确有错,但能养出胡亥这种举世又蠢又坏的孩子,嬴政至少也得担一半的责任,再加上他施行严刑峻法又广征徭役,秦国的覆灭早在嬴政手上就埋下了根,偏偏他还自我感觉极为良好。 太后的眼神让嬴政浑身难受,他虽没有亲自教养自己的那几个孩子,但也为他们请了最好的老师,也从未半分亏待过他们。 不说另外几个牙牙学语的小孩,扶苏就被教养的很好,以为他跟着淳于越会沾些儒家的酸腐气,如今看来还是更像自己一些。 何况他父亲也未曾教养过他,他自认比自己的父亲做得更好,不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嬴政冷声道:“太后张口就是寡人做错了,可太后和先王又曾教过寡人什么?” 赵元溪一时失语。 他似乎只是在陈述事实,却让赵元溪心中愧疚。 她真该死啊! 这天底下估计没几个童年比嬴政还惨的皇帝了,她这不是在他心口捅刀子么!嬴政能做个开朗的人都得夸他一句心态好,再要求太多似乎确实有些为难他了。 “我的错,我也做得不好。” 五十步笑百步,她也没做得多好,赵姬是个理不清事的,赵元溪也没对嬴政多上心,她和嬴政之间也不像母子。 可她只当过老师,也没当过妈啊! 赵元溪陷入了沉思,既然她无法将嬴政视作儿子,那把他当成自己的学生,好像就没有那么奇怪了。 越琢磨越觉得这样解释得通。 赵元溪感觉原本横亘在她和嬴政之间那种奇怪的关系,瞬间就理清楚了。 “对,没错,就是我没有做好!你没有问题,一直以来是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赵元溪瞧嬴政的眼神也变了,嬴政不一定是个好儿子,也不一定是个好父亲,但他绝对会是个好学生。 “那从今天起,我会承担起你老——母亲的责任的!好好教导你!” ??? 嬴政感觉自己好像给自己招来了麻烦,太后看他的眼神实在令人发怵,自从他亲政之后,还未有人给他这般压迫感,就像是曾经太傅看自己时一样。 “寡人不是这个意思,寡人也不需要你教导!” 赵元溪疑惑:“不需要吗?” 她觉得嬴政身上毛病挺多的,以前她懒得管,最多看见的时候提醒几句,可现在自己拿他当学生,有些毛病就应当及时纠正。 嬴政忙道,“寡人身边已经有诸多太傅,不劳太后操心,你不是还要留在赵国吗?寡人允了便是,扶苏和子婴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寡人会照顾好他们。” “那好吧!”赵元溪有些遗憾。 她瞧出了嬴政的想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她有那么可怕吗? 还是说他这是叛逆了? “大王打算什么时候回咸阳?” 邯郸城内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赵国的那些宗室该抓的抓,该杀的杀,事情也都办完了,也到了返程的时候。“三日后便动身,寡人会将蒙恬和李牧留下,另留大军十万镇守此处。” 赵国与匈奴之间仅有长城之隔,留下他们既有防备匈奴南下,也有稳住赵国内部的需要。 “寡人另设了邯郸郡和巨鹿郡,两位郡守不日即将上任,太后若有事尽可寻他们。” “那些赵国留下的那些贵族,寡人将会将他们尽数带回咸阳再处置。” 赵元溪好奇地多问了一句,“那赵王迁呢?” 赵王迁已经没有了任何威胁,杀了只会徒增赵人的不满,反而会加大代郡那边赵嘉的声望,赵迁不死,赵嘉只能是赵国流浪出去的分支。 嬴政想到赵王迁如今的模样,嗤笑道,“寡人会将他带回去,好好招待。” 你最好说的是真的!赵元溪心中腹诽,提醒道,“别让他好端端地死了,赵王活得越好,越能体现你秦王的仁义。” “太后倒是喜欢讲究这些名声。”嬴政似是在嘲笑她。 赵元溪不满地轻哼一声,“你不要名声?当初你又为何要接我回咸阳?名声你可以不在乎,但不能没有。” “平日里多干点好事,别老想着杀人解决问题,当心仁义不施,攻守之势异也。” “寡人知晓了。” 赵元溪叹了口气,光知道有什么用,可惜她就一人,顾得了头就顾不了腚,现在她得先忙赵国今年春耕的事。 “回去之后派人送些玉米种子过来,另外许义手上有批菽豆的新种,让他也送来一些,算了,我还是写封信回去,在这里也说不清楚,还有两个小家伙” 赵元溪嘀嘀咕咕一大堆,嬴政只听了个半懂,见太后终于放弃了让他带话,转而开始写信,这才松了口气。 洋洋洒洒写了几封信,赵元溪将它们挨个装起来,“你——” 她看了一眼嬴政,扭头去喊,“赵高,你帮我把这些信送给这些人。” 嬴政意有所指,“太后似乎忘了赵高如今是寡人的内侍。” “那也是你抢我的人。”赵元溪不满。 她好端端的集团Ceo,变成了嬴政身边的大奸臣,她都还没有不高兴呢!如今使唤一下又怎么了! “太后既然这么说了,寡人倒还有几个不情之请,你手底下的令尹和张苍,寡人很感兴趣。” “想也不准想!”赵元溪声音都在打颤,“你不要太过分,秦国人才这么多,你还会缺这两个?” 这是要直接掏她老底啊!她报社拢共就这两个能干活的,这一下子就把她台柱子给挖走,那她报社干脆关门得了。 “太后不想让你那报社写出来的文章,传遍七国吗?”嬴政断定了太后会接受这皆大欢喜的要求。 “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国需要有一个能代官府发出声音的机构。” 赵元溪直接反对:“你要把报社收入秦国的官僚系统?不行,你可以自己创立一个,但我的报社必须站在客观的立场。” 官府可以控制舆论,但不能仅由官府控制舆论。 嬴政打算怎么弄她不管,但不能影响她留着让人说话的地方。 第201章 大量土地 “这不好吗?”嬴政皱眉。 赵元溪阴阳道:“很好,你想得很美!但这世上你不能仅允许存在一种声音。” 若是官府控制了报社,那报社里关于诸子百家的部分都将全部消失,只会剩下法家一家之言,这无疑背离了赵元溪让众人交流的初衷。 对于喜欢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的嬴政,并不喜欢这个回答,“这天下只要传播寡人的意志就可以,为何要有第二种声音。” 赵元溪瞬间拳头硬了,孩子果然又在犯病找抽。 “你能保证你做的一切就是对的?君王高坐庙堂,本就很难听到旁人的声音,你不仅要控制底下人的发声,难不成也要堵住自己的耳朵,封住自己的眼睛,做一个庙里的泥巴神像吗?” “没有人会一直对,哪怕现在是对的,未来也可能是错的,你不可能控制所有,也不可能让所有的事情凭你的想法去发展。” “当初齐威王尚能广开言听,你怎么能干这种昏君的行径?” 被泼了这么大一盆的冷水,嬴政皱眉,他只是要让秦国上下齐心,怎么在太后口中就成了要误国昏君呢? “那你说寡人该如何?” 赵元溪见他还不算固执,心情平复下来,“我的报社你不能动,但你可以创办一个属于秦国的官方读物,里面的内容可以依照你的想法,但你绝不能将它变成一言堂。” “我知道你看中法家,但无论是治国还是御人,仅靠法家是不够的。” “太后的意思是寡人的应该保留你报社的风格?” 赵元溪尴尬地咳了两声,“倒也不用完全保留。” 毕竟是官方读物,还是得正经一点,例如令尹主持的那部分完全可以拿掉。 “太后的意思寡人明白了,寡人会重新考虑此事。”嬴政蹙眉沉思。 赵元溪倏地一笑,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再次消失,“这两天有什么要问的,尽可来问,若是等你回秦国之后,也可来信于我,我会尽快回你消息的。” “好。”嬴政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元溪。 三日后,秦王的御驾将返回咸阳。 与来时的寂静不同,如今街道两侧有不少的赵人,他们脸上虽有害怕,但也存着几分好奇。 随着黑甲卫沿着街道一字排列开来,马蹄声阵阵,巨大的玄鸟旗从赵王宫内移出,随之而来的是那辆周身玄色的马车。 两旁伏地的人,只见无数的铁甲车轮从他们面前闪过,冷肃的压迫感,让人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赵元溪送别嬴政之后,莫名觉得周围好像空荡荡的,以前还有两个小家伙陪自己,来了赵王宫,也时不时有嬴政在自己跟前晃悠,这下她真成孤家寡人了。 “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太后是舍不得大王?” “倒也不是,只是习惯了他在我身边,突然离开了,感觉有点不习惯。” 虽然不好意思承认,嬴政在邯郸的时候,她总感觉会更安心一点。赵元溪没觉得不能保护自己,但那种天塌了,有高个顶着的安全感,这大概就只有嬴政能带来了。 “大王可能这几日估计也会有点不习惯。” “那是没人带他一起吃夜食了!这几日他估计又得啃干巴肉、干巴饼了。” 赵元溪对于来的路上遭受的一切,可是深有体会,这个时代能四处跑出去游历的,当真是可以算是既能吃苦,又能受累。 “太后不是给大王备了些包子点心?膳夫会照顾好大王的饮食的,太后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他。”赵元溪有些不好意思,“他那么大的人,而且还是秦国的国君,哪里需要我去担心他!” 与其担心嬴政吃不好,她还是多想想如何填饱邯郸郡这边人的肚子吧! “此处的田地面积可有统计出来?” 邯郸的贵族和宗室如今都不在,他们的土地尽归秦王,也就是说邯郸郡这里八成以上的土地都是嬴政的。 赵元溪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么多土地,只需要漏一丢丢出来,她的任务可就完成了。 可惜当初她没要求嬴政送些地给自己。 不过赵元溪也不气馁,她虽不能从嬴政手里直接分得土地,但若是她将部分荒山变良田,到时候可以和嬴政商量一下五五分。 “奴婢从赵王宫中找到了赵国的土地情况。” “赵国的田地主要分布在晋阳、邯郸、代郡,邯郸城附近的良田最多,大概有一千六百万亩,其中大王占了八成,其余为邯郸城内的黔首所有。” 不到一成的贵族人口,占了八城的土地,如今这八成的土地又尽归一人所有,赵元溪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长今补充道:“大王临走之时吩咐,这些土地可以由您来支配。” 见嬴政如此信任自己,赵元溪感觉自己又行了。 不过这些地虽然名义上归属于嬴政,但实际还是掌握在赵国的那些佃农手中,他们负责种地缴税,余下的那些粮食则归他们所有。 如今赵地也遵循秦制,实际上邯郸城内的这些旧赵人,跟侣葛坞的那些农户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的雇主如今换成了秦王。 邯郸附近有两条河流,一为沁水,二为渚水,水资源倒是不缺,土壤肥沃度也还不错。 赵元溪让人将邯郸郡的县令、亭长给叫过来议事。 因为战乱,不少地方并没有亭长,只能由乡老代替。 赵元溪正儿八经地开了一场动员会。 赵元溪:“诸位,今日唤你们过来,是为邯郸今年的春耕事宜,今年邯郸虽遇大灾,但也不能误了农时,不然大家可就吃不上饭了。” 有人出声:“公主,咳咳!太后娘娘,非我等不愿下令耕种,实在今年粮食稀缺,大大小小的村落,别说找几粒粮食耕种,连填饱肚子都不太能行了,若是实在寻不得活路,我们这些人怕不是要出去逃荒。” “大家手里本来就没几颗余粮,再遇上地龙翻身,真的半点粮食都找不出来了。” “现在村子里不少人都只能啃树皮,挖草根过活!”“这不好吗?”嬴政皱眉。 赵元溪阴阳道:“很好,你想得很美!但这世上你不能仅允许存在一种声音。” 若是官府控制了报社,那报社里关于诸子百家的部分都将全部消失,只会剩下法家一家之言,这无疑背离了赵元溪让众人交流的初衷。 对于喜欢将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上的嬴政,并不喜欢这个回答,“这天下只要传播寡人的意志就可以,为何要有第二种声音。” 赵元溪瞬间拳头硬了,孩子果然又在犯病找抽。 “你能保证你做的一切就是对的?君王高坐庙堂,本就很难听到旁人的声音,你不仅要控制底下人的发声,难不成也要堵住自己的耳朵,封住自己的眼睛,做一个庙里的泥巴神像吗?” “没有人会一直对,哪怕现在是对的,未来也可能是错的,你不可能控制所有,也不可能让所有的事情凭你的想法去发展。” “当初齐威王尚能广开言听,你怎么能干这种昏君的行径?” 被泼了这么大一盆的冷水,嬴政皱眉,他只是要让秦国上下齐心,怎么在太后口中就成了要误国昏君呢? “那你说寡人该如何?” 赵元溪见他还不算固执,心情平复下来,“我的报社你不能动,但你可以创办一个属于秦国的官方读物,里面的内容可以依照你的想法,但你绝不能将它变成一言堂。” “我知道你看中法家,但无论是治国还是御人,仅靠法家是不够的。” “太后的意思是寡人的应该保留你报社的风格?” 赵元溪尴尬地咳了两声,“倒也不用完全保留。” 毕竟是官方读物,还是得正经一点,例如令尹主持的那部分完全可以拿掉。 “太后的意思寡人明白了,寡人会重新考虑此事。”嬴政蹙眉沉思。 赵元溪倏地一笑,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再次消失,“这两天有什么要问的,尽可来问,若是等你回秦国之后,也可来信于我,我会尽快回你消息的。” “好。”嬴政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元溪。 三日后,秦王的御驾将返回咸阳。 与来时的寂静不同,如今街道两侧有不少的赵人,他们脸上虽有害怕,但也存着几分好奇。 随着黑甲卫沿着街道一字排列开来,马蹄声阵阵,巨大的玄鸟旗从赵王宫内移出,随之而来的是那辆周身玄色的马车。 两旁伏地的人,只见无数的铁甲车轮从他们面前闪过,冷肃的压迫感,让人不敢抬头多看一眼。 赵元溪送别嬴政之后,莫名觉得周围好像空荡荡的,以前还有两个小家伙陪自己,来了赵王宫,也时不时有嬴政在自己跟前晃悠,这下她真成孤家寡人了。 “唉!”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太后是舍不得大王?” “倒也不是,只是习惯了他在我身边,突然离开了,感觉有点不习惯。” 虽然不好意思承认,嬴政在邯郸的时候,她总感觉会更安心一点。赵元溪没觉得不能保护自己,但那种天塌了,有高个顶着的安全感,这大概就只有嬴政能带来了。 “大王可能这几日估计也会有点不习惯。” “那是没人带他一起吃夜食了!这几日他估计又得啃干巴肉、干巴饼了。” 赵元溪对于来的路上遭受的一切,可是深有体会,这个时代能四处跑出去游历的,当真是可以算是既能吃苦,又能受累。 “太后不是给大王备了些包子点心?膳夫会照顾好大王的饮食的,太后不用担心。” “我没担心他。”赵元溪有些不好意思,“他那么大的人,而且还是秦国的国君,哪里需要我去担心他!” 与其担心嬴政吃不好,她还是多想想如何填饱邯郸郡这边人的肚子吧! “此处的田地面积可有统计出来?” 邯郸的贵族和宗室如今都不在,他们的土地尽归秦王,也就是说邯郸郡这里八成以上的土地都是嬴政的。 赵元溪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么多土地,只需要漏一丢丢出来,她的任务可就完成了。 可惜当初她没要求嬴政送些地给自己。 不过赵元溪也不气馁,她虽不能从嬴政手里直接分得土地,但若是她将部分荒山变良田,到时候可以和嬴政商量一下五五分。 “奴婢从赵王宫中找到了赵国的土地情况。” “赵国的田地主要分布在晋阳、邯郸、代郡,邯郸城附近的良田最多,大概有一千六百万亩,其中大王占了八成,其余为邯郸城内的黔首所有。” 不到一成的贵族人口,占了八城的土地,如今这八成的土地又尽归一人所有,赵元溪都不知该说什么了。 长今补充道:“大王临走之时吩咐,这些土地可以由您来支配。” 见嬴政如此信任自己,赵元溪感觉自己又行了。 不过这些地虽然名义上归属于嬴政,但实际还是掌握在赵国的那些佃农手中,他们负责种地缴税,余下的那些粮食则归他们所有。 如今赵地也遵循秦制,实际上邯郸城内的这些旧赵人,跟侣葛坞的那些农户差不多,只不过他们的雇主如今换成了秦王。 邯郸附近有两条河流,一为沁水,二为渚水,水资源倒是不缺,土壤肥沃度也还不错。 赵元溪让人将邯郸郡的县令、亭长给叫过来议事。 因为战乱,不少地方并没有亭长,只能由乡老代替。 赵元溪正儿八经地开了一场动员会。 赵元溪:“诸位,今日唤你们过来,是为邯郸今年的春耕事宜,今年邯郸虽遇大灾,但也不能误了农时,不然大家可就吃不上饭了。” 有人出声:“公主,咳咳!太后娘娘,非我等不愿下令耕种,实在今年粮食稀缺,大大小小的村落,别说找几粒粮食耕种,连填饱肚子都不太能行了,若是实在寻不得活路,我们这些人怕不是要出去逃荒。” “大家手里本来就没几颗余粮,再遇上地龙翻身,真的半点粮食都找不出来了。” “现在村子里不少人都只能啃树皮,挖草根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