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姬会》 1、绿茶杠精01 晴宇大厦一楼,筹备两年的顶奢商场终于落成。 开业典礼当晚,名流汇聚,金箔与闪光灯一齐闪烁。 林久看着玻璃窗中倒映出的自己,细长手指轻轻捻下一块指甲大的金箔碎片,顺便打理了两下额前的刘海。 玻璃中的她面容富有古典美,仿佛笼着薄雾烟雨的江南,身姿窈窕有致。 染成浅棕的卷发在灯光下闪烁着柔美色泽,身上的香槟色丝绸裙温柔如水,深v领却轻泄风情,将典雅与性感拿捏得刚好。 她的动作不疾不徐,指尖在额发间轻轻跳动,发丝挠得人痒。 旁边的小姐妹们对视两眼,要知道林久虚荣心最强了,偏偏在这个圈子里除了喻家那位,没人敢惹这位林家大小姐,还得捧着她。 现在不抓紧机会吹捧,回头少不得要给她们甩脸色看,当下几个人像约好了般道: “林林身上这件是c家新高定吧,特别衬你肤色。” “阿久今天也太美了吧,有你在还有我们什么事。” “这话说的,阿久哪次不是宴会焦点。” “……” 听着这些恭维奉承,林久礼貌微笑,按着继承的回忆回复: “嗯,前两天刚送来的。” 林久人懒,聊天怎么短怎么来,此时却不受控制加了句悦耳动听的商业互吹: “你们也很漂亮,站一起我都不知道先看谁好。” 林久说完这话,就见面前的漂亮女孩们个个像卡壳了般噎了下,竟然没接上话。 哦,也是,原先的“林久”可不是这个人设。 有人来请林久过去说话,林久转身跟着离开时,还听到身后隐隐飘来一句: “……看来林久今晚心情很好啊,都会夸人了,吓我一跳。” “……”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两个小时前林久出现在这个世界时,系统告诉她,她是天选之子,注定要来做任务。 林久当时就拒绝了,她自己人生都过不好呢,还做任务改变别人人生?她闲的吗? 但文中的系统不会放过任何宿主,在林久咬咬牙准备试试掐死自己和系统同归于尽前,她发现—— 虽然系统不做人事,但这个顶级富豪林家大小姐的身份简直是拿到了人生副本的保姆级攻略,用这个身份活下去可比回去过苦日子好多了。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抓住机遇,迎接挑战。 丝毫不觉得脸痛的林久接受了系统送的新人生,坐上林家接她去做造型的车,一路来到了这里快乐装比。 邀请林久说话的老人正背着手在林氏的茶庄里转悠,林久走过去,仰起头,颇感新奇打量了下茶庄,再微微提着长裙一脚迈入—— 在她踩上茶庄地砖的那一瞬,脑海中一直没动静的系统先沸腾了,系统斗志昂扬: [触发主线任务:让林家站在茶叶领域巅峰!] [新手指导:展现个人魅力,获得茶会会长徐峰的好感,对以后的任务生涯很有帮助哦!] ? 你哦个锤。 林久在脑海中回复:“不好意思,我拒绝。” [?] “看在这个身份还可以的份上,你不经我的同意把我带过来的事情就算一笔勾销了。我们是平等关系,少来发布任务这套,我不接。” “看到这个任务卷轴了吗?被我丢进垃圾桶了。” [???] 看着脑海中硕大的问号,林久很体贴地给系统平复心情的时间,来和面前的会长徐峰聊聊天。 身为这个世界的茶会会长,徐峰的地位相当高了,只因为这个世界里茶的存在感极高。 这里的茶叶产业和茶文化十分兴盛,人人爱茶,以致于财富榜前十里四大茶庄稳占四个席位,林家和喻家更是在前三撕的不可开交。 就像现在,开业典礼上的饮品不是酒而是茶,林家造的顶奢商场门口两个黄金门面,左边林家自留开茶庄,右边便被喻家当仁不让地占了去。 茶会会长看到林久来了,放下手中茶叶道: “听说以寒负责这个商场的茶庄,看来你们两家又要打擂台了啊,可别伤了和气。” 徐峰说的内容她还是很赞同的,而且表示同意只用说嗯嗯对对,也很省事。 林久那声“嗯嗯”都准备好了,说出去的一瞬间却像被魔法加工了下,直接变成了: “喻姐姐能力那么强,我什么都不懂,还要跟喻姐姐多学习,您老多虑了。” 话音刚落,林久顾不得看对方反应,就先被自己震惊到了—— 她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这轻声细语白莲花般的语气直接让她在30度的夏夜打了个寒颤。 说起来这好像不是今晚第一次了…… 不对劲不对劲。 但姜还是老的辣,面前的徐峰可比前面的小姐妹强,只是眼神微妙了瞬,颔首道: “很好,哈哈。” “……” 林久谨慎地没有再开口,保持笑容,见徐峰继续去看茶叶了,她立刻找系统问话:“你对我动了什么手脚?” [您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妖怪,这是您身为“独一无二”系统宿主的身份象征。] 林久想起来了,系统是提过一嘴什么独一无二。 但这跟她言不由衷有什么关系? 林久想起来刚刚自己的姿态,轻轻吸气问: “我是修成人形的巨形白莲花?” 系统却忽然叫了起来: [滴——喻家人出现,请宿主准备进入战斗!] [新手指导:喻以寒是喻家接班人,打倒她是你的第一要务!现在你和她同台竞技,快搔首弄姿艳压她!] ? 还艳压?林久差点当场翻白眼。 陷入亢奋的系统不记得要回答之前的问题,林久懒得管自嗨的系统,正好徐峰跟她说: “以寒来了?” 林久:“嗯?” 她是从系统那得知喻以寒到了的消息,但徐峰可没有系统。 徐峰指了指隔着玻璃的门面外躁动起来的人群,揶揄道: “今晚来了那么多大小明星,还能让这些人激动的,除了以寒还有谁能做到。” 林久了然。 的确,在记忆中喻以寒不仅是豪门继承人,更拥有顶尖的容貌身材,走到哪都是人群焦点,引发轰动再正常不过。 林久虽然接收了记忆,但还得翻阅查找才能读取具体的内容,而且就像隔雾看花似的,没有实感。 她扫了眼记忆中的喻以寒,中肯夸一句“绝美”,就心情平静地关上了。 作为商场主人和竞争对手,林久再不出面就要落人口实了,她将茶杯放下,尽职尽责去迎客。 暑热未散,林久刚走出商场便被热气扑了满身,她将长发撩到身后,隔着厚重燥热的空气,抬眼看去。 人群中的喻以寒一袭黑裙,肌肤瓷白,她面容冰冷疏离,但时不时会停下来跟人打个招呼说说话,面上浮现浅淡却真诚的笑意。 冰雪消融时压在骨子里的艳绝悄然漫出,冷艳而端方。 她的一举一动自然娴熟,轻而易举地把这里变成了自己的主场。 明明是后进场的那个,她却仿佛早早就站在了高位,作为主人背脊挺直地迎来送往,对一切掌控自如,拿捏恰当,因而显得分外迷人。 [喻以寒在大出风头,宿主快冲。] 林久反问:“拿什么冲?” [啊这。] 系统想不到,她有些愧疚,这太难为刚穿过来两小时的宿主了。 不过没关系,宿主成长一段时间后一定行。 系统正要鼓舞宿主,就听宿主感慨: “她真好看啊。” 系统嗤之以鼻,她的宿主才应该是世界上最美丽最优秀的女人! 但面对无可挑剔的喻以寒,她只能干巴巴道: [你也很美。] “是的。”林久快速道,“所以和我在一起喻以寒也不亏。” [?] 林久灼灼目光落在喻以寒身上: “我随口一说。” [……]你这一点也不像随口说说啊! 接连不断的闪光灯中,有人把录音笔递到喻以寒的红唇下: “请问喻小姐怎么看待上周峰会上您和林小姐的冲突?红冉计划是否仍有合作开发的可能?” 上周,在四大茶庄牵头的峰会上,两个人作为两家新生一代的代表产生分歧,林久更公开嘲讽“喻以寒能力不过如此”,在头条上挂了整整一周。 除却关心计划本身能否顺利开展外,林喻两个字摆在一起就是针锋相对的看头,更别说是林久和喻以寒。 同样是豪门千金,颜值在线,撕逼起来也更有看头。 喻以寒轻轻皱眉。 她原本和林久没有交集,对她无感,但林久最近开始进入商场,几次交手或洽谈间,她对这个虚荣心极强、咋咋呼呼又没有能力的商业伙伴印象直线下降。 喻以寒面上的笑意淡了许多,她下颌一低道: “关于计划本身,目前林家仍是我心中的最优选。” 她顿了顿,唇轻启: “但这个被我们寄予厚望的计划,负责人里不该有林久的名字。” 清冷自持的声音被话筒无限扩散开来,像涟漪一样撞进林久耳朵里。 林久心里正啪啪狂撞的小鹿,当场崴了脚。【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绿茶杠精02 林家老宅。 开业典礼同步直播,场面投影在墙上,林家从老爷子老太太到下面三房人,除了不在梧城的,全都到场了。 喻以寒拒绝林久担当计划负责人的话从音响中传出来,在场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林久的大伯当下嗤笑一声:“瞧瞧,瞧瞧,我之前说什么来着?你们两个做父母的天天惯着,这种大事哪能给小孩子拿去玩?” 大伯母立刻附和:“红冉计划另外两家还盯着呢,咱们家也不是心疼这个钱,没道理让人看了笑话。” “要不……还是换人吧?让小久进公司,我看人事部就不错,锻炼人。” 除了林久的父母和老爷子老太太,其他人也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不过追根究底,这话是说给老太太一个人听的。 林家作为茶叶世家起家,依托的就是老太太.祖传下来的本事,因此这个家里老太太说话最顶用。 老太太要强,最恨失败者,不喜欢儿孙好吃懒做,这才压着林久进公司做事。 她知道林久没个正干,所以让她从跟进红冉计划开始,也算放个水让她混个业绩。 谁知道林久能得罪了喻以寒,把十拿九稳的合作搞砸了。 眼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老太太怒容很是明显: “去把林久找回来,还在外面丢人现眼吗!” “我这就派司机。”管家应声而去。 大伯和大伯母面上一喜:“那老太太,要不就让我们家小雾接手,她性格好,一定不出错……” 旁边的林雾看着老太太,一脸期待。 老太太瞪了他们一眼。 手心手背都是肉,林雾也是她的孙女。 林久的父母对视一眼,不敢忤逆积压已久的母亲,愁得叹了口气。 - 林久一到家,瞄到的就是这三堂会审般的一大家子。 正中的老太太老爷子,左边混杂着失望和莫名兴奋的大伯大伯母表妹,以及右边疯狂给她打眼色的父母。 [新手指导:大危机出现,如果不能顺利解决,你将失去红冉计划负责人的职位,被排除在公司核心业务之外!快扭转老太太对你的印象吧!] 林久顿时警觉。 失去职位没什么,她相信林家不会让自己饿死。 但她记得,刚刚见到的小鹿发动机喻以寒是对家负责人,如果被撸下职位,岂不是坐实了自己是个废物,以后还怎么见喻以寒? 没脸见人了! 而且,她还想再见见喻以寒呢。 林久当机立断调整了下表情,精准调控到五分难过,三分懊丧,两分后悔。 她换鞋走路动作放慢,心底call系统: “指导详细点,这老太太吃哪一套?” [老人家都爱听软话,你撒个娇准没错。] ? “哟,小久回来了啊。” 先声夺人的是大伯母。 老太太喝了口金骏眉顺气:“磨磨蹭蹭的,还不过来!” 说完,老太太放下茶杯抬头一看,嚯,吓了一跳。 平时像骄傲小公鸡一样,巴不得到哪都抖一抖鸡毛尾巴、气势凌人的林久,现下意志消沉得动作都慢了下来。 再看她表情,好像有揉不开的心事沉在了眉眼间,平时说话刻薄的嘴巴也坠着唇角,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声来。 这副忧愁神情配上林久典雅精致的容颜,看得人心都揪起来了。 老太太想起来,林久是家里长得最像自己的,她嫁出去的亲生女儿都没这么像她。 “还不过来。” 一瞬间的心软后,老太太神情还是很严肃。 大伯母瞄着老太太的神态,见老太太没因为死丫头的作态软化,更嚣张了,故作忧愁道: “刚刚听了小喻的话是不是又生气了啊?哎,你这孩子就是气性大,伯母都愁你以后要怎么办。” 林久脾气暴躁,又被宠坏了,她料定林久忍不住要顶嘴,故意激她。 这招她用过很多次了,林久每次都上钩,为此没少挨老太太的骂。 大伯母得意洋洋地等着林久顶嘴挨骂,慢悠悠喝了口茶—— “大伯母不用为了我担心,我在外面被说了没什么,您不像我还年轻,小心伤了身体还长皱纹。” “咳咳咳!” 大伯母呛得咳嗽起来,脸都红了。 这话怎么听起来不对劲呢? 不对,林久今天怎么这样说话?她在咒自己吗? 林久虽然爱发脾气,但真的没什么玩心计的智商,这夹枪带棒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觉得很不真实。 大伯母狐疑地打量起林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过,林久看起来分外柔弱娇美,楚楚动人,好像谁对她说句重话都像在刁难她…… 但当务之急是让林久受罚,给自己女儿腾位置。 大伯母没搭理她,转而对老太太说: “妈,小久这事办砸了,回头让小雾帮她姐请喻以寒吃个饭赔罪,您看?” “这怎么行!” 老太太还没说话,林久就低低叫了一声,声调婉转动听,大伯母耳朵一酥,打了个激灵,登时警觉看向林久。 林久站在房间,目光清澄,交握的双手仿佛带着坚定: “我自己犯下的错,怎么能让表妹去替我赔礼道歉?” 老太太打量她一会儿:“你真这么想的?” 林久看向老太太,眉眼轻轻低垂,道: “我知道我让奶奶失望了,在喻以寒没原谅我之前,我可以不做这个负责人,我只想跟在队伍里学习。” 大伯母一喜,恨不得替老太太答应下来,给自家林雾腾位置。 老太太神情稍缓,大伯母熟悉老人做事习惯,知道她就要采纳这个方案,就在这时,林久又开口了。 “我怎么样没关系,只要奶奶高兴,大伯大伯母高兴,不让父母再替我担心就够了。” 林久站在大厅中,头顶垂吊的灯光粼粼映在她眼底,她用艳羡和期待的语气道: “我不像表妹,从高中就跟在大伯身边学习,虽然搞砸过十几个项目让大伯替她收尾,但有这么这么多历练机会,表妹一定做得比我好吧。” 这话一出,大伯母气得倒吸一口气。 林雾张大了嘴,顾不得装乖了:“奶奶,我……这……” 林久说的全是事实,她反驳不了,但这话怎么听的人这么来气啊! 只有大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一脸自豪: “小雾是比你能力强。” “……” 大伯母看着丈夫,仿佛在看叛徒。 一旁,林久的父母有点懵逼,他们一句话还没来得及替女儿说,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林父想着要不要再替女儿争取一下,还没张口就听老太太对林久道: “你明天就去找喻以寒赔罪,两家成功和解了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小雾,你明天也去项目组报道。” 老太太一锤定音,没其他人反驳的余地。 林久和父母离开老宅、回到自己家,林母拉着林久的手就是一阵夸: “我家宝贝久久今天表现真好,真听话,想吃什么夜宵妈妈给你做。” 林父道:“明天去赔罪要不要爸爸陪你呀?一个人怕不怕?” 有这样的父母,何愁养不出小公主一般的原身? 林久淡定婉拒,在林父林母怜爱的目光中回到自己房间,立刻问系统: “我到底是什么品种?” 刚刚在老宅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假如说她怼回去和说软话的心思有3分,那在系统的加持下简直有一百昏,而且是很特别的那种,那种…… 仿佛穿越前曾在段子里看过无数次,林久心底的答案呼之欲出—— [绿茶!] 林久恍然大悟,对!没错,就是这个! [宿主您是西湖龙井精,是最顶级的绿茶!] “……你好像在骂我。”林久面无表情道。 [顶级绿茶是茶世界孕育的精华,只要您加以开发利用,可以在这个世界所向披靡!] “呵。” [刚刚宿主已经完美完成了新手指导,下一步建议宿主和喻以寒暂时和解,虚以委蛇,在项目中做出水平,做出风采!] “停。我们在目的相同的情况下可以暂时合作,但你别想指挥我。” 系统不解。 [那您现在的目的是?] 林久真诚道:“向美女赔罪,跟美女约会,和美女睡觉。” [?!] 说完骚话一阵舒坦,不管系统怎么想,林久确实不准备按系统的来。 为什么要和美女撕逼? 睡前酝酿睡意时,林久将绿茶这个身份仔细琢磨过。 虽然绿茶发言让她拳头忍不住发硬,但绿茶可不止这么简单。 能做绿茶的前提,是拥有高颜值高情商高智商,可谓是全方面拔高,重新做人。 林久睡前照了镜子,感觉目前的容貌比自己穿越前好看了些,气质愈发出众,也愈发招人怜惜了,系统说还有滋养的余地,以后会更美。 而且身为妖怪,一定还有其他能力,她还挺好奇的。 至于绿茶发言…… 林久在被子里攥起拳头,嘶了声,逃避现实地闭眼睡觉。 林家打的算盘很好,林久也做好了赔礼的准备,邀约发出去后,喻以寒却没立刻答应,而是将日程排到了一周后。 林家自知有错在先,接受良好,在见面前,老太太还亲自打电话又告诫了遍林久。 林久嗯嗯应着,她心想,我肯定是全家心最诚的,你们只馋她的钱,我可还馋她身子。 她自信出发,提前到了包下的餐厅等待喻以寒的到来。 晚七点,喻以寒准时出现。 不急不缓的高跟鞋声逐渐靠近,林久原本在看窗外,一回头就看到喻以寒,顿时觉得漫天烂漫夜景也不如这张美人面。 她做足了礼数,起身相迎,不过林久没有表现地过分热情,只挂着适度的笑意道: “晚上好,喻姐姐。” 原身也叫“喻姐姐”,不过那是同辈里习惯的叫法,长大后也不怎么叫了。 此时林久不受控制地叫出这声来,听着空气里软软的自带撒娇的声音,自己先受不住了。 呕。 喻以寒止住脚步,目光逡巡在她脸上,在林久忍不住尴尬前收回了目光,坐在林久对面。 饭菜开始往上摆,两人这个状态也没什么能闲聊的,林久决定直奔主题: “我向你道歉,之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误会我了。” 喻以寒不置可否。 “我……” 林久开始把想好的解释说出来,这时候她突然庆幸自己是个绿茶,不然真说不出这么嗲的话来。 餐桌上烛台间,金色火苗轻巧跳动着。 “我那天是想表达,你是我想成为的模样。” “你为人处世那么厉害,能力又这么强,还这么自律,能带领喻家达成一个个目标。” 喻以寒的注视中,面前的漂亮女人专注地看着自己,她轻轻咬了咬唇,眸光中的崇拜满的要溢出来般: “我时常在想,如果我能成为你这样优秀的人该多好。” 空气静谧。 喻以寒怎么不说话?她是不是走神没听见? 林久保持着倾诉完的姿势,不敢动,根本不敢动。 良久,才见喻以寒的视线从她脸上挪开,短暂地“嗯”了一声。 这是过关了吗? 林久松了口气,至少气氛没那么僵硬了。 她试着起了几个话头,喻以寒都接了话,虽然用语简短,但至少没不搭理。 林久觉得十拿九稳了,琢磨着吃完饭跟喻以寒确认一下合作的事情,这个事情就完美解决了。 简直奈斯。 餐后甜点端上来。 林久蛮喜欢手中的焦糖烤布蕾,她用勺子咔哒敲开表面泛着金黄的焦糖,将柔滑的香缇奶油混杂一点脆脆的焦糖送入口中。 甜分舒缓着她在喻以寒面前不自觉紧绷起的神经,事情也完成了,林久彻底放松下来,要不是喻以寒还在,她简直想瘫到椅子里。 说起喻以寒,她抬眼看了眼对面。 喻以寒正品尝着面前的漂浮岛。 她面前的漂浮岛盛在精致的描金白碟中,林久却觉得喻以寒的手指比白瓷还吸引她的视线。 林久的视线往上一摇,落到喻以寒脸上。 有一缕松散发丝垂落在喻以寒脸侧,让气场十足的女人看起来多了份婉约。 或许是甜品同样慰藉了她,她唇角自然弯出一点弧度,仿佛盈盈融融的新月—— 除了笑意,唇边还沾上了一点蛋白霜。 林久想出言提醒的同时,她感到她的身体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直接朝着喻以寒伸出了手。 ? 林久睁大眼,看着自己的指尖最终落到喻以寒唇边,轻轻一转。 蛋白霜的黏腻触感和喻以寒细腻肌肤的触感同时传来,爬过林久的末梢神经,一路窜遍全身。 她轻轻打了个颤,听见自己说: “这里,沾到了。” 说完,她的手往回收,直把指尖往自己唇中送—— 卧,槽。 经典绿茶画面在林久脑海中疯狂闪动,意识到后面要发生什么恐怖故事,她只想用另一只手立刻掐死自己。 可她动不了。 谁来救救我qaq 她又惊又怕地瞄了眼喻以寒。 喻以寒显然被打了个猝不及防,此时她往后仰去,眯起眼注视林久的动作。 她唇边的笑意早已消失无踪,仿佛一座冰霜美人。 林久有点绝望。 兢兢业业刷了一晚上的好感,全崩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绿茶杠精03 喻以寒的视线如冰棱般,直直打在林久作妖的手上。 她没有说什么,却比出言谴责还让林久过意不去。 心底的力量和执拗劲涌上来,林久咬着后槽牙,在手指还未碰到唇边前,她一点点,一点点将它从唇边拉开。 等到手彻底放下去,林久立刻拿起一旁的湿巾擦掉蛋白霜,快速道: “刚刚走了个神,让你见笑了。” 喻以寒不置可否地嗯声,将甜品勺放下时的动作很干脆,看起来不准备再碰了。 她看了眼腕表:“今天就到这里吧。” “好。” 不知道喻以寒信没信。 反正信不信就这样了,林久自暴自弃地想,至少她挽回了大部分。 在喻以寒转身拿包时,林久拍了拍因羞愧泛热的侧颊,让自己快点冷静下来。 她已经尽量弥补挽回,纠结已经发生的事是没有意义的,后续注意控制绿茶本能、别再得罪人才是最重要的。 喻以寒转头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林久站在桌前,薄薄的夏裙勾勒出她姣好身材,长裙下露出一双纤直小腿。 她的手搭在侧脸上,白皙与微红相对,仿佛玫瑰花瓣间落了轻雪。 这是脸红了? 林久原本是一副端丽的古典样貌,又兼具妩媚动人,害羞般的神色出现在她脸上便有了极致的反差感。 她微微低着头,天鹅颈弯垂,仿佛在为先前的事失落自省。 她的身影映在身后的轻纱隔断上,柔美纤细,让人不忍苛责。 尽管喻以寒不吃这套,不过单纯作为美景欣赏的话,林久足够动人心魂。 尤其是她周遭萦绕的气质,让喻以寒想到上次去狮峰山茶田时所见的景色。 雾涌云蒸间,茶树枝尖的茶青伸展着婀娜多姿的身影,光是看着林久,鼻间仿佛就能嗅到龙井淡淡的清香。 喻以寒看了两三秒,直到林久放下手,她才徐徐道: “希望今晚,是我们两家合作的新起点。” “真的?” 喻以寒知道她在想什么,大概觉得刚刚的冒失竟不用找补,有些意外。 她率先往外走去,听着身后紧随上来的高跟鞋声道: “我对你的观感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个人因素不会影响公司项目的安排筹措,这是喻以寒一贯的作风。 “那天的开业典礼……” “那天的开业典礼。”喻以寒重复了遍,笑了笑道,“顺势而为,没有商人会嫌弃项目热度和关注度高。” 喻以寒停在电梯前,林久走上前和她并肩。 她偏头注视着喻以寒的侧影,骤然明白,喻以寒是位真正的、手腕老辣的商人。 在原身放肆出言挑衅她、艹出一周头条的热度后,她出席开业典礼,一句话将本该降温的热度二次点燃,烧得更旺,还在前期筹措的项目因而获得无数关注。 顺着这条思路想下去,林久明白了另一层含义。 喻以寒这一周不见林家人,不是因为置气拿乔,而是她要杀杀林家的气焰。 林久甚至可以想象,在接下来具体商谈环节,喻以寒必将会为喻家争取更大赢面,更多利益。 她看起来身在乱局正中,可龙卷风的风眼,一派风平浪静。 - 和喻以寒的关系和缓是林家想要的结果,消息传回去后,林老太太不咸不淡地夸了夸林久。 林父林母更激动点,大概人生第一次见到小女儿做了力挽狂澜的事,有点收不住激动情绪,直接往林久卡里打了一笔零花钱,还问林久还想要什么其他奖励。 等她回到房间,系统愧疚道: [抱歉宿主,今天我给您提供的身份差点影响任务完成。] 林久摘耳钉的手停了停,她将耳钉放回首饰盘: “能力有利有弊很正常,不关你事。”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 而且,她感觉从这件事之后,她隐隐摸到了如何控制这份本能的感觉,甚至有了新的灵感,只等着谁来给她试试手。 林久想起来亲爱的大伯一家,居然有点期待再次见到他们。 [那么恭喜您又一次完成任务。跟您明确一下主线任务,您的任务是打败喻家,让林家成为最顶级的茶世家。] [新手指导结束。今后给您的建议是:借助跟进计划的契机,快速参与进公司主要业务之中,成为实权人物,和喻以寒同台竞技!] 系统斗志昂扬地说着,林久慢吞吞摘首饰。 [歪?] 林久恍若未闻,一抬头:“啊,我想好要什么奖励了。” [?] 当林久找到林父林母说想要的奖励是去学制茶时,他们是完全没想到的。 林父惊喜道:“想学是好事。” 林母就比较了解女儿了,将信将疑道:“这次不是临时起意吧?” “这样,你先跟进项目,你姐姐从桐木村回来,如果你还想去,就跟你姐姐一起去。” 这里说的姐姐是林久的亲姐,制茶学得最精,深得老太太看重。 林久没指望今天就开工,只是借机提出要求,闻言点点头道: “好。” 林家作为茶世家,名下有茶园、茶企、茶庄茶馆和自己的茶博物馆,销售渠道更是数不胜数。 但归根结底,茶园和制茶工艺才是林家的立足根本。 茶分手工茶和机制茶,这个世界茶叶需求大,手工茶完全不能满足如此庞大的需求量,只能靠机器满足市场。 但因为茶文化兴盛,人们对手工茶的追求也极为狂热,手工茶价格高昂,制茶技师身份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林家有家传的手艺,原身不愿意吃苦不肯学,林久想学。 系统被叛逆的宿主气得不轻,严重怀疑宿主本来没想起来制茶这回事,听了自己的安排才决定去荒郊野岭搓茶叶。 系统气得三天没跟林久说话,林久乐得自在,继续接触这个世界的方方面面,尤其是茶文化。 原身再不济也是茶世家里长大的,耳濡目染之下对茶非常熟悉。 换成拥有绿茶精身份的林久,更是跟开了挂似的。 关于茶的书籍她看过一遍就能彻底了悟,嗅到茶香便知是什么茶。 且随着身份和她本身融合度的提高愈发娴熟,林久预感到她还会获得新的能力,她有点期待。 但不好的地方也有。 因为本体是个绿茶,林久对茶的热爱急剧爬高,废寝忘食地扑在资料和纪录片里,一天三五次的去自家小花园里看茶树茶田。 用高考比喻不足以突出她的乐在其中,非要形容的话,差不多跟猫奴吸猫一样,如痴如醉,撂不开手。 这股子劲看在林父林母眼里担心的不行,把赵纯喊来了家里。 赵纯是原身发小,也是为数不多能忍受原身脾气,靠着和原身的交情成功薅到林家羊毛的成功人士。 她这几天正想着林久怎么不找自己去鬼混了,就收到了林母的邀请,喊她快带林久出去吃喝玩乐,可别让林久再学下去了。 赵纯:我的小耳朵出错了吗?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要求? 赵纯揣着一肚子疑惑来到林家,在茶室找到了林久。 茶室与小院子连接,庭院绿意盎然,蝉鸣不绝。 空旷素雅的室内,古朴的中式案几横放,林久穿着米色便服坐在案前,悠然品茶。 这一幕瞧起来就像一幅素雅清新的仕女图。 赵纯不禁看呆了。 这是林久? 好像注意到有人来了,仕女图的主角轻轻抬起头,露出一双泛着红血丝的兔子眼。 “……草。” 赵纯尽职尽责地把林久从茶室里拽出来,倾情递过去一瓶眼药水,怜爱道: “宝,去蹦迪吗?” 林久滴着眼药水道: “别喊我宝,叫我名字。” “喔,小久。”赵纯从善如流,“那蹦迪吗?出来嗨啊。” 林久兴致缺缺。 赵纯见状道: “叔叔阿姨很担心你,想让你出门走走,别总在家里学习。” 说完赵纯自己先在心里吐槽起来,怎么别人是劝学记,到她这是苦口婆心地劝别人不学习了。 林久看起来有所动容,大概也被父母的良苦用心感动了。 赵纯有些欣慰。 下一刻听到林久兴致盎然道: “好啊,我们去晴宇那个茶庄瞧瞧。” “……” - 茶庄按照目标人群不同,又细分出不同经营模式。 开在顶奢商场的茶庄是最清雅的那类,可以召开雅集、做茶会,处处摆着琴棋书画,清幽不已。 林久站在自家店面里看了眼对面,喻氏古朴的牌匾高高悬挂。 赵纯跟着看过去,好奇问道: “你们两家是对手,这是你们家开发的商场,不卖给喻以寒门面不就行了?” 林久猛地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从记忆里翻出原因后,她沉默了下,目露淡淡的惆怅。 赵纯问:“怎么了?” 林久:“我本想大声呵斥并拒绝她入驻商场,但她给的实在太多了。” “……” 赵纯表情一言难尽,她给的多不多不知道,你骚话是真挺多的。 要么说背后别说人,刚提到的人转眼就从喻氏茶庄里走出来,一行人俱是西装革履的,看起来在谈生意。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说完骚话,林久看到喻以寒时,后背一阵发紧。 尤其在喻以寒幽深的视线轻轻扫视过来时。【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绿茶杠精04 送走客户后,喻以寒回到茶庄,看到林久还站在门外,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她客气道:“喝茶吗?” 林久便从林家那边挪过来了。 喻以寒说喝茶,当真就是喊林久喝茶的。 刚刚应酬完,她有些懒怠,唤人上了些茶点后,就自顾自地去梨花木架上挑起了茶叶。 她本想拿起恩施玉露,想起自己正招待的客人,手腕一转,鬼使神差地拿起珍藏的明前龙井来。 这罐明前龙井,是喻以寒放在茶庄里留着自己喝的。 龙井43号,头采,一芽二叶,叶形修长,散发着明净清幽的兰香,是龙井中可遇不可求的特级。 喻以寒爱茶,绿红白青黄黑中,喻家最出彩的便是绿茶,耳濡目染下喻以寒对绿茶感情最深,尤其偏爱龙井。 方才待客时,她都没动用这罐龙井,而是冲泡了武陵春。 倒不是舍不得一撮茶叶,而是觉得给不懂龙井的人喝了,太过可惜。 此时喻以寒看着目露期待的林久,又看了看手中的明前龙井,动作有一丝犹豫。 但后悔不符合喻以寒的行为习惯,她无声叹了口气,刚要取出干茶,一通电话打进来,她看了眼,暂且搁置泡茶的动作,接起了电话。 没发觉被喻以寒悄悄嫌弃了波的林久眼巴巴等着喝茶呢,却见喻以寒接起一个电话就没完没了了。 很有一种小孩子急着回家看动画片、大人却在小区楼下和邻居聊到昏天暗地的既视感。 林久乖乖坐着等,等着茶海中的沸水降至合适的温度。 她无聊到偷偷抠手,喻以寒的电话业务却越谈越烈。 好像是哪个项目负责人出了错,喻以寒的语气逐渐严厉,方才喊她喝下午茶的那一丝亲和悄然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堪称凛冽的冷艳。 正巧被丢在林家茶庄的赵纯发来消息: “你还在喻氏茶庄?” “是啊。” “我能过来吗?” “随你。” 过了三分钟,赵纯发消息: “姐妹我走到茶室门口听到喻以寒训人的声音吓得当场腿软,我先回家了你好自为之——不是,好好跟人家玩喔么么哒。” “。” 就这? 林久搁下手机,看了眼几米外喻以寒的身影,又伸手探了探玻璃茶海温度。 她能准确感知到水温正好85c,是最适宜冲泡绿茶的温度。 再看一下仍沉浸工作中的喻以寒,林久深谙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 而且,不愧是同根同源的龙井茶,这罐茶叶只是静静放在这里,林久仿佛都能听见它在叫嚷着“快来泡我”。 怎么说起来怪怪的? 林久把奇怪的骚话从脑海中赶出去,她轻轻舒了口气,表情变得郑重许多,拎起了玻璃茶海。 龙井适宜用中投法冲泡,林久取来两个最能观赏茶叶姿态、最配绿茶的玻璃杯,先往玻璃杯中倒入约三分之一的开水。 与此同时,水倒入时发出的细碎声音传入喻以寒耳中,她一怔,立即回头看向传出倒茶声的方位: “等——” 还未脱口而出的阻止声在喻以寒看清眼前这幕时,悄然消弭在唇齿间。 面前的两个玻璃杯中被注入了相同一般的开水,林久倒出茶叶,糙米色的茶轻盈滚到她白皙的掌心,再被均匀分为两份,投放到杯中。 林久会泡茶很正常,但眼前的画面让喻以寒难以形容那种感觉。 仿佛林久本就该端坐在这,弄茶品茗,悠然自得。 而那些没有灵魂的器物与茶,都在她手中温顺起来,回应她每一个细微处理,任她调用驱使。 她与它们相处得和谐融洽,喻以寒觉得她发出声音都是一种惊扰。 喻以寒的注视下,干茶在开水中舒展身体,仿佛枯木逢春,逐渐展现婀娜柔软的身姿,一股让人沉醉的兰花香轻轻荡开。 茶叶散开后,林久将茶海拎得高些,壶嘴出来的水流很细,从与之前相同的地方缓缓注入开水,茶叶被水流冲荡得来回翻滚,以便茶味四溢开来。 一壶茶沏成。 角落的墨兰还未到花期,已是兰香盈室。 林久放下茶海,一杯茶放到自己面前,一杯茶递到喻以寒的座椅前。 冲泡的过程让她心情很好,她要捧起茶杯时才反应过来还有喻以寒在,一抬头发现,喻以寒不知何时已经结束了通话,正在看自己。 “请用。” 林久说出来时还有些不好意思,用喻以寒的茶叶请她喝茶,她真是个小机灵鬼呢。 估计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喻以寒完全没在意的样子,很快走过来,一句话没说就拿起了茶盏。 好家伙,是刚刚讲电话讲得口干了? 林久同情地想。 不过很快她就没想七想八了,她也被手中清亮的茶汤吸引了注意力。 清幽的兰香太勾人,林久低头抿了一口慢慢体味那股沁人心脾的甘甜,刚咽下去便听喻以寒道: “今天的茶……兰花香很浓。” 林久吞咽的动作一停,随即若无其事道: “是吗?大概是喻姐姐这里的茶叶品质比较好吧。” 林久握紧了玻璃杯,喝了口茶压惊。 绿茶精的威力渐渐显露,她经过手的茶叶品质都会拔高一截,更别说亲手冲泡的。 此前她没给别人泡过茶,在这点上疏忽了。 不过喻以寒能感受出来,对茶的认知把握也很足了,不亚于茶厂老师傅。 趁着喝茶的动作,她抬眸看了眼喻以寒的神情。 喻以寒看起来心情不错,眉眼充斥着被龙井茶汤抚顺的餍足,唇被茶汤染得水润,于是压在层层正装下的妩媚就趁机溜了出来。 林久被这股姐姐独有的风情勾的收不回眼,一不小心就被捉个正着。 喻以寒半倚在靠椅间,撑着侧颊懒懒道: “是吗。或许吧。” 她可以确信,手中的茶变得更完美了。 不论是香味、色泽还是味道,都提高了层,让喻以寒尝到了从未品尝过的滋味。 但奇怪的是,方才她将林久冲泡的整个过程都看在眼中,可以说林久用的就是这些年大家总结的最佳冲泡方法,按理说应该和自己冲泡出的茶一般无二。 问题出在哪儿?是水温? 喻以寒决意自己回头再试试。 多年习惯让她将惊艳与惊喜掩藏的很好,她又看了眼对面让自己喝到堪称完美的龙井的林久,这次顺眼许多。 喻以寒生了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眸光一旦柔和下来,便有万千温存小意,多情得让人恨不得用手替她遮住,以免乱人心神。 “……” 林久并在一起的双腿轻轻蹭了蹭。 糟糕。 发生了什么?喻以寒突然变得好温柔的样子,林久心惊胆战地想。 她立刻找系统聊天分散注意力: “我明白为什么大家都怕喻以寒了。” 系统本来想继续装死,一听是喻以寒的坏话就来劲了。 [说说看?] “别人怕惹喻以寒生气,怕喻以寒发威凶人。” 林久幽幽叹气: “我是怕喻姐姐这副模样勾得我一jio踩进爱河,而我还没穿好泳衣泳镜,被姐姐溺死在爱河里。” 她说完:“不穿也可以,或许姐姐更喜欢不——” [……把衣服给我穿上!没有人可以在系统面前放肆!] “。” “怎么不喝了?” 喻以寒的询问声缓缓而来。 她说话声音偏向清冷质感,咬字语速偏慢,构造出奇特又悦耳的韵律,轻轻敲击着鼓膜,让人忍不住屏住心神,侧耳去听她说了什么。 林久借着别头发的动作,蹭了蹭发痒的耳根。 这谁顶得住啊! 再这样,她真要顶不住了。 喻以寒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也或许是一杯茶喝到了底,喻以寒身上那股勾人的味儿好像随着最后一口茶汤收回了体内,重新变得正经禁欲起来。 话题也从快乐喝茶变成了: “关于红冉计划你的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话题跳转太快,林久不禁发出菜狗的声音: “嗯嗯?” 喻以寒瞥她眼:“有什么疑问可以联系……” 她想起来林久作为闲散人员,没有自己助理的联系方式,眼尾又扫到了桌上的龙井,便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 “加个好友。” 林久当即无比配合地扫了二维码,不禁感叹生活真是起起伏伏。 说出去谁会相信喻以寒主动加了自己好友?谁敢? 好友添加成功。 左边的喻以寒输入备注:明前龙井 确认,锁屏。 右边的林久立刻对喻以寒隐藏了充满蹦迪喝酒飙车和凡尔赛文学的朋友圈。 最后两人相视一笑,一切都是那么岁月静好,其乐融融。 加完好友喻以寒就启程回了公司,林久正要离开茶庄,想起之前还没回复赵纯消息。 而赵纯又在不久前问了她句: “崽,和喻大佬喝茶的体验如何?” 林久瞄了眼上面的聊天记录,赵纯“吓得当场腿软”的感想赫然在目。 她很快有了骚话灵感,啪啪打字回复一气呵成。 另一边,赵纯正在外面嗨,听到手机提示音,她点开一看。 林久:我腿也软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绿茶杠精05 当林母提醒林久,当晚要一起去老宅家宴聚餐时,她正在看红冉的资料。 红冉计划是关于红茶的。 在两年前,与喻家合作的西行高校茶研所采用单株选择和分离法,选育出茶树良种,命名为红冉77号。 红冉77号产量稳定,适应性强,便于各地引种栽培,制祁门红茶最佳,芽叶、色泽、口感均能达到中上,非常适合大力推广。 红茶市场是喻家较为薄弱的一面,目前喻家准备大量培育红冉77号扩充市场占额,下一步大棋。 好巧不巧,红茶是林家的天下,尤其是祁门红茶和正山小种,市场几乎只认定林家。 林久看到这个计划就明白了,为什么喻以寒不会放弃和林家合作—— 她需要林家替她推广,给她站场子,帮她赢得茶客们对新茶的认可。 好家伙,明明是该喻家求着林家的一桩生意,也不知道怎么被运营成了这样。 林久摸着良心说,就凭原身的本事还不能作到决定项目的生死存亡,想来整个项目组都被喻以寒压着打。 差不多弄明白这件事后,也到了出发去老宅的时间。 林久打开衣帽间,随手拿了件烟粉上衣,下搭白色鱼尾裙,想着是自家人吃饭,她戴上耳钉后便没上妆。 结果到了老宅,就见林雾总盯着她看。 “有什么事?”林久挑眉,大大方方看回去。 林雾咬唇,别开脸去。 是她的错觉吗?感觉这个表姐变得安静了不说,脸也更好看了。 她刚刚盯着看了半天,发现林久好像没打底妆——眼底那颗小痣都看得清清楚楚的。 林久是做了什么医美? 还有林久刚刚走进来时的模样,蜂腰长腿,妖精似的,让人一眼就落到她腰胯的曲线上,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林久是个葫芦身材! 林雾不知道,现在的林久可不就是货真价实的妖精。 林雾酸的不行,记下林久的穿搭后搂着老太太胳膊撒娇: “奶奶,我最近拜访了几位茶研所的老师,还找喻氏的朋友拿到了茶叶。” 大伯母跟着道:“是啊妈,我们小雾可用心了,每天都往茶研所跑,那茶研所多远哪,我这个当妈的看着就心疼。” 她说完似乎不经意道:“我听说小久都没出过几次门呀,年轻人还是不能懒。” “难道表妹没有司机接送?” 一个悦耳的声音响起,充满了真切的疑惑。 大伯母吸一口气,看向说话的林久: “你……” “啊呀。”林久遮了遮唇,面带歉意道,“是我误会大伯母的意思了,原来伯母夸大表妹的辛苦,是想用表妹来鼓励我上进呀。” 大伯母那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来找我茬吗”卡在嗓子眼里,不上不下,难受极了。 林雾被这先杠再绿的操作恶心到了,呛声: “不管怎么样,我妈说的是事实啊,你倒是说说你最近做了什么?” 林久沉吟片刻,道: “不断加深对茶文化的了解和理解。” 在家自闭看书。 “密切关注线下分销渠道与茶庄经营现状。” 逛茶庄。 “和合作方就茶一事展开面对面的深入交流研讨。” 和喻以寒喝茶。 “与合作方负责人,即喻以寒女士,构建交流平台,致力于维护合作双方战略稳定,推动合作朝更加公平友好合理方向发展。” 加了喻以寒微信。 “……” 一片充斥着被忽悠瘸了和无言以对的寂静中,在家种花种草存在感极低的老爷子率先鼓起了掌道: “针不戳,小久这么能干针不戳。” 林久腼腆一笑。 老太太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 “小雾,茶叶带来了吗?之前小喻倒是给我泡过茶汤,今天给大家都尝尝要开发的茶是什么味。” 林雾平复了下情绪,献宝似的把茶叶拿出来,打开罐子盖: “我在家和爸爸妈妈泡了几次茶汤,感觉虽说比不上咱们家的好茶,但整体还可以。” 林老太太捻起一小撮茶叶瞧了瞧: “嗯……这批次的茶叶品相不错。” “咦?”林久发出了个单音节。 林雾警觉防备: “你又怎么了?”你又要作什么妖? 出乎意料的,这次林久只是摇摇头,模样温柔乖巧: “没什么。” 林雾提起的注意力打了个空气,只觉得心好累。 林久也太难对付了! 家宴在祁门红茶的茶香中圆满结束了,至少林久这么觉得。 回家路上,她摸出手机,打开和喻以寒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干干净净,两个人从加上好友就没聊过天。 林久思索了下两人的关系,感觉不适合说骚话,她也不太好意思卖萌,便乖巧道: “喻总,我需要几罐红冉77号做实验,特此申请,望批准。” - 此时夜已深,喻氏总办仍是一阵繁碌。 沿着光线微沉的走廊,更往里去的总裁办公室内,却安静得连加湿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办公室内冷气打的足,桌前站着的正装男人却冒了满额热汗,束手站着,也不敢擦。 总助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劝说。 笃、笃。 钢笔敲击着红木桌的声音沉闷顿挫,下属的脑袋更低了三分。 “江北的茶园出了这么大篓子,欺上瞒下的本事不小。” 喻以寒短促地笑了声,眸中却毫无笑意,甚至藏着狠: “江叔,我自小唤你一声叔,是敬重你与父辈的情分,可不是让你把我当孩子糊弄扯皮的。” “以寒,不,是喻总,这次是叔叔错了,但那——” 喻以寒竖起食指比在唇前,示意面前的男人收起这些推诿的陈词滥调来。 对她无用。 白皙的手指与车厘子色的红唇交织出最浓酽的风情,同时代表掌握喻家商业帝国的女王的禁令。 办公室再度沉寂。 直到一声轻微的振动提醒音响起。 一旁的总助注意到,这不是喻总的工作电话,而是私人手机。 他见喻以寒拿起手机,明白她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客客气气地将中年男人请了出去。 等再回来,就见喻总唇边竟有一丝清浅的笑意,淡到总助以为是自己眼花,再一眨眼就寻不着了。 只听见上司吩咐: “去给林家送些红冉77号制的红茶。” “好的。是林家老宅吗?”总助问,但心里觉得八九不离十就是这个了。 “林家三房,给林久。” 嗯……嗯??? - 林久拿到喻以寒让人送来的茶叶后,当即开始做实验。 还未冲泡的干茶茶香比较淡,但对林久来说却像整片空气都被染上了茶味般。 嗅到的那一刻,她甚至能隐约感知到这茶怎么处理最合宜,又会是什么滋味。 林久把自己关在家里两天后终于确定,冲泡根本不是红冉77号最好的归宿! 当天,她就带着自己的成果去找喻以寒了。 林久来之前跟喻以寒本人打过招呼,喻以寒还算给她面子,安排助理在一楼接她。 助理挂着亲切的笑,目不斜视地把林久送进喻以寒的办公室,转身小跑回座位打开总裁办摸鱼聊天群: “那个和喻总撕逼的林小姐你们知道吧!卧槽本人巨美难以形容的美楚楚动人的美!” “最重要的是,她拎着保温桶上来的,是给喻总送午餐吗?小娇妻既视感满满!” 一石激起千层浪。 “橘子.jpg橘子.jpg橘子.jpg” “有多美?还能比喻女神美?” “我刚刚路过前台我作证,保温桶是真的,大美人也是真的,本来好讨厌她的但看到那张脸瞬间姐姐我可以qaq” …… 公司摸鱼群里的沸腾林久一无所知。 她现在最关心的不是喻以寒,是给喻以寒看她的成果。 林久满身散发着“快来康康”的气息,喻以寒顿了顿,起身走向她。 她突然想起来林久差不多也有二十三、四岁了,此时却仍像压不住雀跃心思的小朋友,顾盼间眼底如沾染星辉,矜持等人夸。 不管是寻常后辈还是小朋友,都是需要鼓励的,喻以寒十分顺从地走过去,一看,是个不小的保温桶。 喻总礼仪良好地没把问号甩林久脸上。 保温桶打开。 瓷碗中,静静躺着五个茶叶蛋。 ?【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绿茶杠精06 半晌,喻以寒启唇问道: “我的茶叶呢?” 林久看了她眼。 虽然林久一个字没说,但喻以寒确切地从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中看出了她的疑惑: 你怎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明知故问? 林久拿出筷子,把圆滚滚的茶叶蛋往旁边扒拉扒拉,露出底下的深褐色配料: “喏。” 喻以寒笑了,笑容像从冰山上盘旋下来似的,冷飕飕的: “你找我要茶叶,就是为了煮茶叶蛋?” 喻以寒一瞬间以为,林久又找到了气她的新姿势,比之前出言挑衅可强太多了。 她说完看向林久,就见小姑娘眼中充满了控诉和欲语还休。 同为女人,喻以寒一眼就注意到林久的妆容很纯净,天然去雕饰。 红色系眼影打的很淡,让她看起来仿佛哭过般泛着一点薄红,招人怜爱。 搭上林久纯美无辜的脸和盈盈眸光,明知是妆容效果,喻以寒的不悦仍是还未升起便悄然消了大半。 林久不知道,她很嫌弃却无法摆脱的茶艺妆无形间帮她避开了一场灾难,她现在的关注点全在: 喻以寒怎么可以看不起这茶叶蛋? 这里面可是蕴藏了商机和财富密码的! 她当即就要撸起袖子和喻以寒好好说道说道。 在这个关头,系统突然出现。 [提醒宿主,红冉计划是你占上风的一次良机,你有了新思路,应该以此为条件为林家争取更多利益,而不是来告知喻以寒。] [你的行为已严重偏离主线任务,警告一次。警告三次无效后,系统将开启惩罚措施。] 系统的声音变得冷酷,好巧不巧,林久天生反骨。 她无谓一笑,竟有几分洒脱: “我是很高兴能用另一种身份活一遍,但你也别把这太当回事了。” “我活得开心活得舒服才算活着,懂吗?” 系统沉默了。 “怎么突然笑了?” 喻以寒问。 刚刚她看到林久露出一个笑来,比起她惯常的矜持柔美的笑容,这次的笑容更为亮眼。 甚至……让人惊艳。 林久不答话,将一个热气腾腾的茶叶蛋拨弄到小碗中,盛给喻以寒。 喻以寒顿了顿,接过碗,良好的教养让她客气地道了声谢,但脸上全无期待。 “尝尝看?”林久鼓励道。 怕不是好事多磨,喻以寒在林久诚心诚意的安利下正要咬一口试试,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女人张口就是一句: “你们在吃什么好吃的?” 也不用谁招待,来人直接走过来伸长脖子一瞧: “茶叶蛋?只有茶叶蛋?喻总爽了我的约,就是为了这几颗茶叶蛋?” 她抬眸一看林久:“喔明白了,原来是美人的茶叶蛋。” 她加重了“美人”两个字,这句话瞬间就变了味,似笑非笑的,好像喻以寒和林久有什么似的。 喻以寒搁下筷子,介绍了下: “这是阮檬,我朋友。” “林久,林家的。” 说完,她淡淡瞥了眼阮檬,阮檬轻哼了下,收敛很多,嘀嘀咕咕道: “我这不是看你到底为了什么鸽了我吗?结果就这?” 她又嫌弃地看了眼茶叶蛋: “上次美食大赛也有茶叶蛋这道题,特级厨师卢温拿珍藏的红茶做的茶叶蛋我尝到一口,好吃是好吃,但茶的滋味早被酱料掩盖差不多了,没什么意思。” “比赛之后,我磨了好久让我爸把带茶叶蛋的菜都下了,不少老客都赞成呢。茶叶蛋它也配?” “没让你吃,也没说要给你吃。”喻以寒淡声道,成功让阮檬噤了声。 喻以寒转而跟林久解释: “阮檬经营茶餐厅,她是针对茶叶蛋这道菜。” 喻以寒解释得言简意赅,点到为止,林久听明白了,喻以寒是想说这位阮小姐的意思是: 我不是看不起你的茶叶蛋,我是说全天下的茶叶蛋都是垃圾。 原因就是,茶叶蛋尝不出茶的味道。 在林久原先的世界中,大家吃茶叶蛋就是图个味,谁管茶叶好不好。 但在这里,以茶入菜风潮兴盛,衍生出新的菜系,“茶菜”。 阮檬家的茶餐厅就是货真价实的“茶”餐厅,所有菜肴全部与茶有关。 林久笑了笑:“没关系。” 她不生气,也不在意。 至于为什么? 当你看到一米六不到的小圆脸萌妹哒哒哒跑过来,天生娇软的声线让她放狠话都像在咩咩叫,真的很难认真生气。 而且,这位阮小姐家里开茶餐厅?又没有茶叶蛋?这不是现成的销售渠道和商机? 林久目光透着怜爱,手腕一转,递向喻以寒的小碗当即送到阮檬身前。 阮檬:? 将心比心,如果换成她做出的菜肴被人评头论足,即使对方说的是对的,她也高兴不起来。 刚刚她没管住嘴巴吐槽了顿,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但又拉不下脸立刻说好话,正闷头生自己气呢。 突然,眼前出现小碗,鼻间飘来一阵清甜茶香。 她动了动鼻子,有些意外。 阮檬抬头,初次见面的林久笑意如春风拂过,光映在她侧颊上,她的瞳孔清亮,灵动含情。 光是看着她,心底就像有春芽在随风摇曳,难以言喻的舒怀。 “真羡慕喻姐姐有你这种朋友,不仅长得可爱,能力还这么强,对待家里的事务这么严谨,提出的意见又那么符合客人心意。” 她说完,眸光一低,看向手中: “不像我,什么事都做不好,想在喻姐姐面前表现一下,尽了全力,也只能做到这样。” 起初阮檬的眸光越来越亮,脸越来越红。 从来没有人这么夸过自己欸。 但美人眸轻轻一低、似有无限失落的那一刻,阮檬顿时清醒过来,只觉得自己太不做人了,前面竟然对温柔的小姐姐说了那么多狗屁话。 阮檬对之前的口出狂言后悔不已,恨不得能像聊天软件一样反手撤回,再发几个姐妹贴贴蹭蹭的表情包。 但她又不好意思道歉,只好努力保持沉稳道: “没有的事。咳,你做菜也辛苦了,介意我尝一下吗?” 一方面是为了转移话题,另一方面她真的有点好奇这道菜,至少闻起来不错。 “当然可以,请用。” 阮檬接过,拿起筷子,表情正经很多,认真审视着手中的菜式。 莹白小碗中坐着浅褐色的茶叶蛋,蛋壳早已被细心剥去,因而能直接看到深褐色的裂纹。 从色泽上看,阮檬可以一眼辨认出这是红茶煮出的。 只因红茶茶汤色泽鲜亮,煮出的茶叶蛋卖相最佳。 不过论卖相,红茶都是如出一辙的,没什么好新奇的,让阮檬好奇的是它入口的滋味,这也是最重要的。 她轻轻咬了一口蛋白。 咀嚼两下后,阮檬睁大了眼。 林久是怎么处理的?她迫不及待想要知道。 茶叶蛋说白了是卤蛋的一种,为了那股风味,像桂皮香叶八角花椒、冰糖生抽老抽之类的材料必不可少,否则都不入味吃什么茶叶蛋?不如吃白煮的还更健康。 矛盾的地方就出在这里。 茶叶蛋入味了,茶却被酱料盖的所剩无几,让人没了吃的兴致。 而这个茶叶蛋……阮檬咽下,几乎迫不及待地尝了第二口,这次咀嚼得很慢,一点点分辨口中的味道。 没错,是红茶的味道。 红茶香浓醇厚的甘甜滋味杀出重围,各路浓重酱料竟再也无法掩其锋芒,统统沦为它的陪衬。 咀嚼间,浓郁茶香在唇齿间四溢开来。 咽下肚去后,红茶标志性的鲜甜回甘从喉嗓间漫上来。 一口呵出,半是茶香。 对阮檬这种自小吃茶菜长大的来说,她对茶菜无比挑剔,但一旦遇到好菜式,简直像遇到此生真爱,话也顾不得说,闷头吃了起来。 喻以寒原本在等专业人士的点评,见阮檬一声不吭、吃得停不下来,喻以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心中好笑又惊奇,面上却不显,想起阮檬先前的话,凉凉问道: “别只吃,说说觉得怎么样?” 阮檬三两口吃完剩下小半个,捧着空碗吗,小圆脸上一派满足: “真香。” “是红茶的味道,真香。” 喻以寒勾唇。 阮檬当即跟林久道: “林小姐,我跟你郑重道歉。” 林久轻轻摆手: “不用,还喜欢吗?” 阮檬小鸡啄米点头,紧接着问: “如果林小姐愿意出售独家配方,可以找我详谈。” 林久还没来得及说这是茶叶的功劳,喻以寒先赶客了: “你吃完就回去,我们还有事谈。” 阮檬愤愤不平地看了眼喻以寒,敢怒不敢言。 喻以寒不仅鸽她,吃这么棒的茶叶蛋还不带她,这个仇她阮檬先记下了,下辈子一定狠狠报复回去! 阮檬要了林久的联系方式,恋恋不舍地将目光投视在保温桶上,目光像在看情人: “还剩四个呢,你们吃不完吧?” “林久我跟你讲,喻以寒根本不懂茶叶蛋,给她吃太浪费了。” 阮檬眼巴巴看着林久卖乖: “要不分我两个,给我爸妈尝尝?我们一家才是茶叶蛋的知己。” 喻以寒:“……” 最后,阮檬心满意足、小心翼翼地带着两个茶叶蛋离开了。 喻以寒捏了捏眉心,这才有空一尝茶叶蛋的滋味。 真正尝过后,她明白这道菜肴让阮檬惊喜的原因了。 当然,这也是林久带给她的惊喜。 她没有忘记,这是林久用红冉77号做出的实验成果。 红冉77号在茶叶蛋上表现优异,足以彰显它和其他红茶相比,在入菜方面具有强劲优势。 眼下只是颗茶叶蛋,如果将其他红茶菜中的茶叶全部换成自家产品呢? 这其中又藏着多少利益? 喻以寒专注的目光在林久身上停驻。 这次,她眸中是重视与欣赏。 她回味着唇中茶香,边思索如何开口,一瞧,却发现林久双颊上……好像泛起了轻红。 喻总不解,锐利眉梢轻挑起,头微微偏了偏,疑惑得非常真诚: “你脸红什么?”【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绿茶杠精07 林久语气比喻以寒更疑惑: “我脸红了吗?” 喻以寒眼波微动,再次确认了遍,颔首道: “我没看错的话。” 林久伸手摸上自己的脸,糟糕,还真的有点烫。 她拿出自己最坦然自若的神情,云淡风轻道: “噢,应该是刚才被阮檬夸的不好意思了。” “是吗?” 林久确信点头: “我们女孩子是这样子的啦。” “……” 喻以寒没有在这种闲话上过多纠结,主要是林久这话她没法接,她转而道: “你用茶叶试过其他菜吗?” “做得不多,就两三道。” 林久伸出张开的手,每说出一道菜名,就放下一根手指: “红茶烧东坡肉,柠檬红茶小排骨,红茶鸡丁,红茶蒸鳜鱼,红茶炖牛肉。” 喻以寒眸带探究: “你是凭借什么筛选出的这几道菜?” 林久淡定道:“靠直觉。” 她也不算撒谎。 红茶非常适合用来给肉类去腥解腻,而这些菜式更是林久感知到的,最适配此款茶叶的。 在这些菜式上,红冉77号比其他茶叶有更优越的表现。虽然差距不大,但在这个尤其追求茶菜口感的社会中足够了。 喻以寒不置可否。 她想起之前格外馥郁诱人的西湖龙井,幽深眸光隐隐流动。 林久身上有秘密。 或者说她掌握了什么不同寻常的方式,突然开了窍,对茶叶的感知度高超了起来。 喻以寒见过一些茶厂老师傅,他们对一些奇闻异志非常信服。 喻家也有祖上流传下来的传说,据说茶界有能对每一种茶叶了如指掌的人物,天纵奇才,让所有人心悦诚服地称其为“茶神”。 但已经上千年没有出现了。 喻以寒将太过遥远、有夸大性质的传说从脑海中清理出去。 她是逐利的商人,只有眼前的切实利益。 “这个发现对我们的计划影响很大,你需要我给你什么?” “你也说了,是‘我们的计划’,研究如何将计划做得更完美,是我身为负责人的分内之事。” 喻以寒变换坐姿,眉眼沉静地聆听林久的回答。 林久说起: “我希望的,是你不再计较我之前的错处。” 林久不需要喻以寒给她更多的东西,就像她所说,这是她身为计划负责人为团队做的贡献。 但她在系统安排下接管了原身的身份,她不该只继承白得的好处。 她想补上原身此前的错漏。 她平等地与喻以寒对视,嗓音清润: “就当那件风波没发生过,好吗?” 她要喻以寒回到原本的位置,不属于喻家的蛋糕,不要碰。 往后蛋糕如何分,各凭本事。 喻以寒好一阵没说话。 当林久开始检阅自己是不是措辞有问题时,喻以寒方缓缓道: “当然,这是应该的。” 林久轻轻舒了口气。 喻以寒在商界是出了名的暗鲨,不肯放过一丝血腥气。 但与这同样闻名的是,她言出必践,再诱人的猎物说不碰就不会碰。 得到了喻以寒的承诺后,这件事算是彻底了结了。 这样一来,确信喻以寒是个还不错的合作对象后,她就可以和喻以寒谈另一桩生意了。 不过,这件事需要跟家里打声招呼。 此行的目的已经圆满结束,林久心下轻快,左右看了看,好像不该逗留、耽误喻以寒工作了。 她起身,动作自然地抚平裙上轻褶,侧身看喻以寒: “那我走啦?” 喻以寒看了眼腕表: “一起用个午餐?” 她语气闲适: “我约好的用餐对象已经被你的茶叶蛋拐跑了。” 林久快速道: “好呀。” “……” 速度之快,让喻以寒有一种林久本就等她开口邀约的错觉。 差点就后悔了。 一顿饭用毕,临别时,林久道: “今天的事不用让我家里知道了,由你这边拿出来就好。” “但我们的约定仍旧作数。” 喻以寒在她身畔并肩而行,林久说话时,她替林久拦了下险些打到她肩的造景,随后才嗯声问: “原因是?” 因为林久不想被舆论或谁逼迫着做什么事,她做的事只用给自己交代,图个问心无愧—— 但这种话跟喻以寒说干嘛啊,好羞耻啊。 死队友不死贫道,为了不让自己羞耻,林久只好让喻以寒羞耻。 她顶着清纯无比的绿茶脸,对喻以寒眨了眨眼,长睫掀起间轻声道: “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之间的事,不可以告诉其他人喔。” “……” 过会儿,林家司机接走了林久。 喻以寒目送林久上车离去,准备回公司。 经过今日,她敏锐察觉到,林久身上的矛盾感很足。 就好像,日常所见的她是水面泛起的轻柔涟漪,灵动而旖旎,有时又精灵古怪得打的人措手不及。 一旦涉及正经事方知,涟漪之下清清沉沉,自有一番计较。 还有,林久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总能让人分神,喻以寒习惯掌控的谈话节奏,每每被林久当场噎住。 或许下次再见面,她该想想怎么把节奏重新找回来。 喻以寒想到这停住了脚步,身畔赶到的助理没敢多问,静静候在一旁。 喻以寒于盛放绿荫下驻足两秒,忽然发觉—— 她已经在期盼下次见面了。 - 没再多做耽搁,在排除一些微不足道的影响后,红冉计划很快在喻林的牵头下,进度飞快地展开。 作为两家力推的项目,不论是线上还是线下,红冉都得到了铺天盖地的宣传。 先前喻以寒和林久产生的矛盾也被充分利用起来,有了“前情”的热度加持,红冉一时间成为津津乐道的国民话题。 项目签订火速,因为是今年的s级项目,在最后关头,由林久的大伯亲自出面。 这次在利益切割上,喻家出人意料的好说话,仿佛之前的摩擦不复存在般,一切进展地很顺利。 大伯拿着合同回老宅找老太太邀功,老太太沉吟后问: “跟你签署计划的是喻以寒?” “喻以寒没来,是孙副总。” 老太太应了声,看向一旁正吃水果拼盘看剧的林久。 也就林久大胆,来老宅晃悠的时候敢在旁边盘着腿吃水果,还打开电视追剧。 老太太问: “你最近和喻以寒联系过吗?” 林久端正答题: “梦里单方面联系她算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绿茶杠精08 “……行了吃你水果吧。” 老太太问了个寂寞。 她就不该问林久,她怎么会觉得林久可能知道点什么的,怕是真的老糊涂了。 本来老太太还想象征性夸夸大儿子,被林久这样一打岔给忘了。 林久的大伯只好原模原样的带着合同离开了老宅。 林久跟老太太说梦到了喻以寒纯属骚话,但的确有一阵子没见喻大美人了,怪馋她颜的。 等林久追的剧播完,她伸了个懒腰放下果盘,拿出手机。 老太太还在一边问:“怎么这就完了呢?那个女孩答应表白没有?” 林久边跟掉进坑的老太太说“下集明天更新不着急”,边看起了消息。 赵纯:我家收到喻氏发出的启幕仪式邀请了,崽你也会去吧? 启幕仪式? 林久视线在界面上一滑,看到下条消息—— 喻以寒:周五晚7点,红冉启幕仪式在俞夏茶庄举行,有时间吗? - 俞夏茶庄是喻氏在梧城布局最大的茶庄,规模几乎相当于影视基地。 除却常规配置,另伴有茶博物馆和小型茶园等,主厅可容纳上千人。 喻氏将启幕仪式地点定在这里,并在官方直播间现场直播,足以证明对这项计划的重视。 媒体,合作商,分销商,项目人员,特邀嘉宾,林林总总汇聚一堂。 林久快到茶庄才从微博上得知,今天还有现场直播。 赵纯深谙社交之道,提前到林家等林久一起出发的,此时赵纯坐在林久身旁,凑过去看她手机中的直播间界面,啧啧道: “一般这种活动看的人不多,但只要有喻以寒出场,那排面简直了。” “久崽你看,现在喻以寒还没出现呢,都有一百多万观众,那空荡荡的红毯和签名板有什么看头?” 林久点头,喻以寒的确很会利用她的优势。 她本身就代表流量与关注度,若非如此,林久怀疑她根本不会浪费时间,来参加一个已经敲定的项目。 ——说起来,那今晚喻以寒肯定又是盛装出席了。 赵纯察言观色,适时吹捧:“久崽你也很美,我看不比喻以寒差。” 她这话虽然是捧着林久,但说出来后,再看眼前的林久,又觉得……自己说的毫不夸张。 林久身着一身墨绿裹身长裙,露在外面的肌肤在墨绿的衬托下白得耀眼,发光似的。 亮面布料透露着股冷血动物鳞片般的冷质,紧紧包裹她的腰臀曲线,勾画出令人血脉贲张的诱人曲线,与林久平时风格形成显著反差,冷绝艳绝。 她的妆不怎么浓,除了酒红樱桃色的唇妆外,其他看起来没怎么涂抹。 却让赵纯觉得她每一个垂眸抬眼间都无辜动人,又掺着若有似无的欲,藏着钩子似的。 赵纯不禁夸道: “你的眼睛好润啊,跟含了水一样,眼底有星星耶。” 林久: “眼部用粉棕眼影打底不断晕染,铺大面积细闪,再在睫毛上挂点大亮片,你也可以像随时要哭出来一样楚楚可怜。” “……你的唇型好漂亮,这个唇色太绝了我从来没见过。” 林久: “用晕染法上唇釉,上唇可以往人中晕一点。唇妆叠涂,色号是c家酒色和n家酒渍小樱桃。” “……” 赵纯边被噎的彩虹屁当场失效,边着急忙慌地记下色号,记完后还是不甘心,试图发起新一轮彩虹屁。 她的视线从林久脸上扫过—— “这个雾面妆效完全衬托出你的气质了,不过还是五官长得好,鼻梁好看。” “虽然打了鼻影,但看得出来山根本来就很优越嘛,更厉害的是跟你这个妆容特别合。” 这次赵纯自己就点出了妆容,她不信林久还能说出个什么来! 林久看了看她。 赵纯谨慎地支起耳朵。 林久怜爱道: “你看这么仔细都没看出来,鼻尖两侧和鼻下打了红色腮红吗?” “这样会让鼻头看起来更高挺,而且鼻尖红红的像哭过一样,很心机很可爱。学会了吗?” 操。 赵纯愤愤不平地备忘录彩妆心机小技巧+1,恶向胆边生直接问: “我像你这样化妆就能跟你一样美了?” 林久终于被问住了。 赵纯顿时神清气爽,夸你美你还这么多事! 车速缓缓慢了下来,赵纯看了眼窗外,俞夏茶庄要到了。 而她们要从车上下去,穿过红毯两侧的媒体走过去,可想而知等下会有多么大的曝光。 她替林久整理了下蓬松妩媚的茶棕色卷发,鼓励道: “虽然这是喻家的主场,是喻以寒准备给自己的舞台,但是……抢就完事了!” ? 林久一瞬间觉得,赵纯怕是被系统附身了。 说起来,系统好一阵子没出现了,被气宕机了吗? 车辆驶入不慢,林家不止来了林久,还有老太太和大伯一家,不少人家敬重老太太,主动让出了顺序。 赵纯从另一侧下了车去和自家人汇合,老太太和大伯的车排在前头,已经下车在等林久了。 载着林久的慕尚缓缓停在红毯一端,车门开。 - 直播间内。 林久和赵纯聊天前的一百多万观众,因为喻以寒的终于登场,在短短五分钟内暴涨至一千万,这个数字还在不断攀升。 喻以寒没有走红毯,是从内场出来的。她出现的那一刻,所有摄像机像被烛火吸引的飞蛾般,齐齐涌向了她。 镜头对准她的那一秒,闪光灯一瞬间静止,随即疯了似的闪烁起来。 喻以寒今天的装扮太过高贵,仿佛在告诉在场所有人—— 今晚是喻氏历史上一颗流光溢彩的珍珠,一篇新盛世的开启。 而她是当之无愧的书写者,同时是掌握全场的主人。 她内里身着一件深v至腰的纯黑连体裤,腰间扣着同色系腰带,方形金属扣收住窄瘦的腰部。 而她肩上披着黑金的斗篷,金线在斗篷上勾勒出繁密奢华的图案,如女王的战袍般华美。 喻以寒走动间,开敞的斗篷在身后拱卫,愈发衬得她身姿纤细有力,一双长腿让人移不开眼。 她和几位受邀者握手笑谈,随后拿起盘中的签名笔,走到透明的签名板前—— 此时是直播间最激动的时刻,只因为玻璃签名板背后就是摄像机,他们可以从这个角度直接看清喻以寒的正面。 “美颜暴击!!!” “腰下面全是腿啊啊啊这套礼服绝美” “没人夸夸这个深v吗我要不行了prprpr” 在喻以寒迷妹们激动无比时,他们看到镜头前的喻以寒举起手中的签字笔,秾丽红唇微张,毫不迟疑地在玻璃上落笔。 喻以寒 遒劲有力,笔锋比本人气质更为锋利。 从始至终,没给背后的摄像机半个眼神。 最多在审视签名时,与观众视角轻轻擦过。 理所当然般的矜傲,冷淡,迷人。 ! 暴击! 这一刻不知多少直播间观众捂住了胸口。 “操她不理人我更激动怎么办我是不是抖m” “\\喻以寒/\\喻以寒/\\喻以寒/\\喻以寒/\\喻以寒/” “我怀疑她就是知道我们爱这股子劲故意给我们看的呜呜呜” 喻以寒签了名后,很快让出位置给其他嘉宾,自己退到一边与宾客交谈。 镜头中的喻以寒有些远,看不太清了,不过只要是喻以寒,看不清观众也爱看。 因而当直播间镜头切到红毯那端时,有不少观众非常不满地发弹幕: “搞什么啊?” “好像是林家的来了,正山小种爱好者率先鼓掌” “他家茶是好喝,不过我不喜欢林久,她有点问题吧侮辱我女神” “林久也来了?那我不看了” “这辆车不会就是林久吧,给什么镜头” “不爱看就退,话真多” “不会吧不会吧,这直播间还有林久粉丝?” 一片快吵起来的弹幕遮盖下,画面中,白手套安保走上前,为宾客打开车门。 银色星光高跟鞋率先从黑色车门的遮挡中落到地上,纤细紧致的小腿跟着钻出。 还未等人将它看清,丝滑轻薄的墨绿色裙随之落下,包裹小腿的同时,将她的脚背映成雪一般的白皙。 林久倾身,弯腰下车,她手中拿着晚宴包,轻轻放在腰腹前,腿下轻动,柔软如蛇般,从车中迈入红毯之上。 之前那藏起来、不为镜头探寻到的美,便大大方方地展露在众人前了。 “这……这是林久?这个五官是她啊,但她现在怎么……我都不敢认了。” “我人傻了兄弟们” “卧槽卧槽卧槽林久我心都化了,太招人怜爱了吧” “怎么做到性感美人又可怜唧唧的” “刚刚在骂林久的我现在脑袋嗡嗡的” 围绕着林久的话题度本就不低,再加上堪称反转的造型,弹幕疯狂程度和喻以寒登场时有的一拼。 在观众七嘴八舌间,镜头中的林久已经随林家人走到了签名板前。 这里只要林老太太和大伯两位大家长签,林久和大伯母、林雾在他们身后等待。 喻以寒注意到了,唤来主持低声耳语一番。 主持点头,在大伯也签好字退下来后,邀请林久走上前来: “林小姐,请您留下签名。” 林久站在签名板前,有些不明就里,微微偏头看向主持。 主持偷偷压了压不听话的心跳,道: “这是喻总的意思。” 喻总。 喻以寒? 林久顺着主持人的眼神示意,侧身看去,在右后方找到了喻以寒。 她站在三五人群之前,与人说着什么。 当接收到林久目光时,喻以寒双手背在身后,下颌一点。 再抬首时,她眼微掀,夹杂着轻淡笑意看来。 便如一位绅士般,自如洒脱。 ——这一幕,被林久面前的摄像头捕捉的牢牢实实。 握着签字笔走到玻璃板前却不签字、偏头去寻喻以寒的林久。 方才谁都不理的喻以寒,在林久看过去时,颔首致意,漾着轻笑。 而最打眼的,是当林久真正看到喻以寒时那一时间的神情。 林久本就夺人的面容骤然亮了起来,双眸盈盈。 她身上散发出的做不了假的喜悦,让人光是看到就忍不住露出会心的微笑。 就仿佛沉在湖底的星星因月光的款款洒入,一点点全部亮了起来,发出细密温柔的光。【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绿茶杠精09 “awsl” “操这一幕看得人想恋爱” “磕到了磕到了磕到了我磕爆” “喻总神情太宠了吧!” “冷傲商业女王独宠千金大小姐也太般配了听!我!的!” …… 晚宴还未正式开席,礼仪小姐将人全部引入侧厅。 进到侧厅后,林家一行人受到不少关注。 换作以往,林雾肯定觉得是林家声名显赫,在这种场合受欢迎。但今天,她看到大家的视线径直略过林家其他人,尽数落到林久身上。 她正站在林久侧后方,将她妖娆的身段尽收眼底,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其他小辈常年不在梧城,老太太膝下一般就她和林久两个,而她从来都是听话懂事的那个。 林久呢,言行不讨喜,任性又骄纵,总让家里头疼。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林久就变了。 她变得……好吧她现在说话还是很讨厌,还是膈应死人不偿命那种,但她怎么变得这么好看啊? 好看到让她心里忍不住一波波泛酸。 林雾没忍住,干脆用劝告的语气低声道: “表姐,这是红冉的开幕仪式,你虽然挂了负责人的名,但什么都没做,这么招摇不太好吧?” 林久看了她眼:“嗯?” 不止是林久,老太太和林雾父母也看了过来。 林雾攥紧手心,思及林久最近在家屡占上风的做派,声音软软道: “我是说,我不想有人把表姐你当成花瓶,我们还是低调点吧。” “再说,之前表姐跟喻姐姐就闹了不愉快……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起来了这回事。” 林久略微眯起眼,看着在老太太面前明里暗里给自己上眼药的林雾,倏尔一笑。 在她面前做绿茶? 行吧,那她只能掏出阴阳学家的学位证了。 林久低眉,将长发别向耳后,指尖绕上缕长发又轻轻拂开,露出一道优雅的肩颈线条。 “花瓶?唉,我也不想的。” 林久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林雾: “我也好想像表妹你这样,即使化妆团队围着你化上两个小时,即使大伯母把保险箱里的首饰给你用上,再换上百万一件的礼服,你还能这么平凡,这么不引人注意。” “你!”林雾气得说不出话,拽住她妈妈的袖子,“妈你看她!” “我还不是为了咱们家好,说了表姐一句,她就嘲讽我。” “行了。”老太太发话。 大伯知道老太太不高兴了,指着远方一对父女,立刻转移话题: “妈你看,那边就是阮鹤和他女儿阮檬,这次合作里他家临时加入。” “因为红冉77号入菜表现不俗,这个市场比预期的好做很多,真是省了不少功夫!” 老太太道:“还有这回事?” “可不是嘛,小喻真是不可小觑啊,临到计划前还能整出新定位新销路。” 大伯越说越起劲: “这阮家的茶餐厅是首屈一指的,我看咱们家也该和阮家搞好关系,以后……” 见老太太也是赞同表情,大伯母瞧了眼旁边只知道吃车厘子的林久,不屑撇嘴,拉过林雾低声道: “那个阮檬跟你差不多大,你别总跟你姐置气,去跟她认识一下,知道吗?” 林雾点头,跟着看向阮檬: “好我这就去——等等,妈,他们好像过来了?” 林雾视线之中,刚刚自家妈叮咛着要她去打好关系的阮檬拉着阮鹤就过来了。 这是跟自家想到一块去了? 这样觉得的显然不止林雾一个,大伯也快速跟老太太道: “妈,看来阮家也有此意。” 见人越走越近,目光直直定在林家身上,大伯当即拿出热情不失矜持的笑容迎接阮家人: “阮先生,哈哈,晚上好啊。” “林老太太,林总。”阮鹤也笑呵呵,“这是我女儿,阮檬。” “之前和林总相交,今日有幸见到老太太和您的家人。” 这话说的人心怀舒畅,老太太喜笑颜开:“啊呀,阮先生太客气了。” “不不不。”阮鹤很是严肃,“我没有客气。” 老太太&大伯:“?” 阮鹤视线越过他们,问道: “不知哪位是林二小姐?” 阮檬凑到爸爸耳边轻轻道: “漂亮的那个,是漂亮的那个。” 说完她站直喊道: “林久,我们又见面了。” 阮鹤笑容诚挚许多: “林二小姐,闻名不如见面,我是小檬父亲。” 林久擦拭干净手指,礼貌致意: “阮叔叔您好。” 阮檬:“不用见外,我父亲早就想认识你了,要不是今天妈妈有工作,她也要来。” 阮鹤接过话:“是这样的,在我心里,我们已经是忘年之交了。” 阮檬一脸鄙视:“老头你又跟人攀交情。” 阮鹤笑眯眯不说话。 那天他女儿宝贝似的带回来两颗茶叶蛋,他和妻子尝后就对林久这个小姑娘很好奇。 茶菜的体系菜式经过几代人,已经轻易做不出调整了。 林久这种改进不大,在菜式都成为“经典”的固有局面中,其实是最难得的。 而随后,在与喻以寒接触洽谈间,并根据林久给出的菜谱做出她所说的五道大菜,阮鹤一家彻底被林久征服了。 他们可以想象,新菜式由自家餐厅推出后,会在市面上引起怎样一股风潮。 不可思议的是,这一切竟来自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而非经验老辣的特级厨师! 林久在茶一事上的天赋,令人咋舌。 因而阮鹤早就想见一见林久了,再加上他素来有交忘年交的习惯,有意结识这位在茶菜上极有创造力的小友,言谈之间极为温和友善。 阮檬也很喜欢林久,之前还那么夸夸了自己,所以阮檬也凑到林久身边说的兴起。 最后阮家父女甚至邀请林久去他们家聚餐,说这是阮檬母亲的意思,看到林久答应了方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他们离开的背影刚刚远去,林家其他人齐刷刷看向林久。 林久淡定回望,想了想,给了句解释: “我之前在喻总办公室和阮檬见过一面。” “你没见过阮先生?” “没有。” 林久如实回答,但阮先生想必见过她的茶叶蛋。 “他们家怎么那么喜欢你?” 林久沉思,还未给出个答案老太太就摆了摆手: “算了你别说了,估计又不是什么正经话。” ? 好家伙,说骚话的机会都不给了吗? 但林久估摸着,老太太只是碍于场合,等回到家里才是真正的盘问。 林雾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前一阵骚动,喻以寒和另外几位重量级嘉宾入场了。 晚宴即将正式开始。 这次的开幕仪式就是让各方认识认识,打个眼熟,也算讨个有始有终的好兆头。 因而主厅直接排好了席位,待晚宴开始,大家便扫一下二维码,对着桌位号码牌入座。 林雾看了眼扫码结果:“六桌……” 还算靠前的桌次。 这种场合位置有些讲究,前几桌定然是实权人物,而随行家属在另外桌次。 林久看了看自己手机界面,扫码结果空白。 林雾眼尾扫到林久手机,扑哧笑出来:“这是没给表姐你排座吗?” 另一边,礼仪小姐含笑走来,伸臂示意: “林老太太,林先生,林二小姐,您们的位置在主桌,这边请。” 林雾嘴边的笑一下子僵住。 大伯母看着只有自己和女儿被留在家属桌次,也坐不住了,再度确认: “林久也去主桌?” “是的夫人。” “三位这边请,喻总邀请您们一起用餐。” 不管心中有多少惊疑和问题,在这种场合没有人会闹得难看。 林雾咬着牙和母亲去了六号桌,狠狠瞪着林久远去的背影,却发现那道窈窕身影渐行渐远,好似是她再也追不上的距离。 林久不知道林雾心中在想什么。 她随着家长往主桌而去,抬眸一望,喻以寒在主桌旁。 喻以寒分明没说什么,一个眼神交错间,林久却有一种她在等自己走到她身边的错觉。 果然漂亮姐姐容易让人失了智。 林久借着撩头发的动作按按太阳穴,让自己清醒一下。 醒醒,喻以寒是个商人,她做的一切都是在营业—— 而且人家什么都没做呢,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喻以寒这个女人简直太让人上头了。 等林久冷静下来,差不多也就走到了主桌前。 喻以寒偏冷的音质染上敬重与亲切,唤了声“林老太太”,亲自扶着老太太入座。 林久在大伯入座后也坐了下来,没一会儿,她身畔的座位被轻轻拉开。 喻以寒坐了下来。 林久舌尖舔过牙齿,目不斜视,仍挂着笑听老太太和其他人说话。 她没有将视线分出一丝一毫给身畔的喻以寒,因而其他感官感知到的她便尤其突显。 她的耳朵捕捉到喻以寒与他人说话时尾音的一点轻笑。 耳尖泛起星点的痒。 她鼻尖的空气中,似乎萦绕着喻以寒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让她想到清泉旁的冷松。 极度的放大感官下,她觉得肩部传来一阵若有似无的气息,或是不明由来的,让她肩颈向后轻轻张开的痒意。 她怀疑喻以寒倾身靠近了自己,怀疑喻以寒披散的长发不小心落到她的肩头。 甚至,林久猜想喻以寒温热潮湿的鼻息喷洒在她肩颈的空气中。 而其中散逸开的细细一缕,便在她耳畔悄悄游移,试探,等待一个林久防备的空档,一个入侵的时机。 林久原本并起的双腿,在长裙之下向内收拢。 轻轻一蹭。 她咬了下舌尖。 如果强行忽视喻以寒会让旖旎妄想如浪潮涌来,她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跟喻以寒嗑瓜子聊天。 林久指尖摩挲着茶杯,带着无懈可击的笑容看向喻以寒,既是商业互夸,也是发自肺腑: “喻总,你今天很美。” “是吗?谢谢。”喻以寒道。 林久的视线从两人中间宽泛的距离离开,这足以证明之前的一切的确是白日妄想。 她别开眼,轻声嘀咕了声,好像在说给自己听,又偏是喻以寒能听清的音量: “喻姐姐怎么不夸夸我?” 就算是商业互夸,也得有来有回吧,林久理直气壮地想,并盯紧了喻以寒,让她别想敷衍过去。 她看到喻以寒浅棕色的眸中轻泄笑意。 耳畔众人交谈热论,杯盏交错,再远处飘来现场乐队的演奏,和沦为背景音的嘈杂。 这么多声音中,喻以寒的声音低低的,却格外清晰地传来——她总有本事让人独独将她的话听进耳朵里。 她语气调侃,却不轻浮: “在这里夸你吗?我怕你脸红。” 林久无声地张了张唇。 她想起之前自己说的骚话—— “你脸红什么?” “被阮檬夸的不好意思了。” 没想到她纵横江湖所向披靡,竟然输给了自己从前的骚话。 林久哑口无言,再说下去这个话题就变了味了。 见人都入席,她坐正了身子,不再跟喻以寒说悄悄话。 这一打量,她大致明白为何喻以寒会以主人身份,坐在自己身旁了。 主桌上尽是长辈,和喻以寒同辈分的只有自己。 想来喻以寒该傲的时候傲给人看,该谦逊时便以晚辈自居,才能无往不利。 林久在这桌里面是个生面孔,又是晚辈,唯一眼熟的便是穿越第一天见过的茶会会长徐峰。 很快有一位外地来的大合作商注意到林久,酒过三巡,在得知她是林家后辈之后,呵着酒气说了声: “是跟着做项目的林小姐啊?不知道林小姐跟着项目做出什么突出成绩?我看你们计划总负责人都不在这桌坐着呢?哈哈。” 护犊子的林老太太没喝酒,手中的茶碗底哐当砸到桌上,脸沉了下来。 几乎是碗底砸下来的同时,在桌下,喻以寒抬手搭上林久的小臂。 既是安抚,也是示意林久此事由她出面。 她手心的温度穿过薄薄衣料,一点点漫了进来。 还有点麻。 林久往后躲了躲,也不知在躲什么,反倒搭着喻以寒的手的小臂,像被封印了般,动都没动。 她看着喻以寒。 喻以寒的侧脸如覆薄霜,声音不大,言辞有力: “林小姐的座位是我亲自安排的。” 喻以寒只说了这一句。 事实如此,她只说一句就够了,桌上在静默一瞬后,很快有人笑呵呵打起了圆场。 气氛重新活跃起来,喻以寒的手也收了回去。 林久当即道: “我去补个妆。” 她拿起宴会包就去了盥洗室。 消失已久的系统此时突然上线,语气怪怪的,像嗑着瓜子靠着门槛看热闹的小娘们: [你不是很喜欢喻以寒吗?逃出来干什么?] 林久摇摇头,吐了一口气: “姐姐好飒,再在里面待下去我怕……” 系统明知后面不是好话,但一句话卡在中间,强迫症哪受得了。 [……你怕?] “我怕我太过兴奋。” [……你兴奋会怎么样?] “会脸红。”林久一本正经。 [。] 信了你的邪。 虽然林久总跟系统呛声,但这只是立场不同引起的,她对系统本身没什么喜恶。 此时心中小鹿哐里哐当横冲直撞,恨不得在她心里来一手倒拔垂杨柳拳打镇关西,林久要顶不住了,把系统拿来顶缸,当秘密树洞: “姐妹,我觉得不太妙,喻以寒她勾引我。” 连不喜欢喻以寒的系统都听不下去了。 [我是鼓励你diss喻以寒,没让你什么黑锅都甩给她。] “她那么漂亮,要是蓄意勾引我还得了!”林久痛心疾首,“你难道没发现,她只是坐在那都是在给我发射恋爱信号?” [呵。] 林久发泄一通骚话后神清气爽,仔细看了看镜中的大美女,准备补个唇妆。 刚补好妆把唇釉收起来,赵纯匆匆忙忙进了盥洗室: “崽你还在这呢?快回主厅,你们林家摊上事了。” ? “谁敢砸喻以寒场子?” 林久边跟着赵纯往回快步走着,边好奇问。 赵纯脚下一滞,慢慢回头: “呃,严格来说……算你们林家自己砸的吧?” “嚯!” 赵纯快速把刚刚的事说了一遍: “刚刚侍应生过来上新一轮菜,突然主桌那边有乱七八糟的声音,我一回头就看到一个女侍应生拽着你大伯不放手,场面怪尴尬的。” “也没尴尬多久,那女人就晕过去了——好家伙,她简直是奔着喻以寒怀抱倒过去的。” 林久听到这拳头硬了,她板着脸问: “然后呢?” “然后我就出来找你了啊!作为姐妹,我怎么会只记得吃瓜,不给你通风报信!” “……” 怎么连吃瓜都吃不全!林久恨铁不成钢。 等林久走到主厅门前,就见喻以寒的助理在门口等着她: “林二小姐,请跟我来。” 看来为了降低影响和避人耳目,喻以寒已经安排了更隐秘的地方解决这件事。 林久看了看赵纯,赵纯道: “你去吧,我回宴席上。” 林久跟着助理去了主厅旁边的会客室。 会客室的古铜色双扇门紧闭着,助理将林久送到门前,便自觉退到一旁。 林久独自伸手抚上门把手,心里在想会是什么事,莫非大伯出轨翻车了? 在她使出力气、试图推开沉重的门时,她心头涌上一股奇异的感觉—— 与此同时,她听到系统看好戏般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成功开启第二主线:恶毒绿茶女配]【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绿茶杠精10 随着门缝的扩大,房间里的情景展现在林久眼前。 她的视线最先落到迎面走来的喻以寒身上。 喻以寒好像正打算离开房间,她面容平静,步履从容,看起来没有被这件事影响多少。 林久脚下一滞的功夫,喻以寒走到她身前。 林久将门带得更开,给喻以寒让出离开的空间,喻以寒却也在此时停了停。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揉弄着太阳穴,白金色手镯溜下半截手腕,轻荡了下: “今晚酒喝的不少,出来透透气舒服多了。” 喻以寒唇微微一弯,话语徐徐: “比起喝酒,我还是更喜欢喝茶——林小姐什么时候再陪我喝杯龙井?” 说完,不等再回复,她握上林久手中的条形门把。 两只手凑得很近,白皙的手背在深棕门把映照下格外清透雪亮,但半点也没挨上彼此。 林久侧头避了避喻以寒。 喻以寒是真的有醉意了吧,她的目光好像都随着酒精的涌入变得热烫了。 但这一低头,她就看到在不经意间,喻以寒的小臂擦过自己手腕。 像柔软温腻的丝绸从腕间滑过,勾起一阵顺着血管爬遍全身的战栗。 林久脚下登时一错,前后交错着站,高跟鞋底在地板上扣出一声轻响。 喻以寒要伸手扶她,林久下意识避开,比打游戏躲对面大还灵巧。 “……” 什么叫心里有鬼?这就是心里有鬼,还是百鬼夜行! 明明是喻以寒主动靠近她,她都觉得被喻以寒碰到的话,是自己占了喻以寒便宜。 还怪让人不好意思的,就离谱:d 她定了定神: “你回主厅吧,我看看奶奶他们,喝茶的事回头约。” 喻以寒目光在林久身上逡巡了圈,没再说什么,点点头道: “那我去了。” 刚抬脚,却又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补上句,语气有些郑重: “我会找你喝茶的。” “还有,你今晚很美,林久。” 说完,喻以寒抬步,她身上的斗篷拂过林久小腿,这次是真的离开了。 林久被最后两句话定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 到最后脑袋里只剩一句: 为什么同样是夸她美,赵纯只能勾起她抬杠反驳说骚话的乐趣,而喻以寒可以让她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跳两下。 喻以寒的高跟鞋声渐行渐远,林久也将注意力重新放回林家的事情上。 她快步绕过半镂空的玄关,会客室全貌出现在她眼前。 林久第一眼先看了看老太太。 老太太神情还算正常,看起来只是想把大伯暴打一顿而已,没有气得犯高血压。 关心完老人家身体,林久再看了看剩下人。 大伯一脸羞惭,攥着手低着头,看起来没脸见人。 大伯母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起来像遭受了人生重大打击。 小表妹林雾……看起来已经懵了,所有家长都不言不语,她失了主心骨似的,目光来回打转—— 最后,林久顺着她的目光,看到沙发上躺着的年轻女人。 她比林久想象中还要小,面容清纯可人,年纪看起来和林雾相仿。 林久摸着良心客观评价一下,这个女人的颜值跟她没当绿茶精前差不多,现在嘛,只能在林家排第二了。 与此同时,系统吱声了。 [女主女配成功会面,现在开始传输第二主线资料。] 林久驾轻就熟地接受脑海中的资料。 这次的资料比她之前看的详实不少。 这次,她的世界被描述成了一部漫画。 漫画名为《茶世界的浪漫奇遇》,女主是林茉茉。 林茉茉是孤儿院中的一员,这个孤儿院和隔壁某点孤儿院一样,盛产各种主角。 不负众望的,林茉茉也有不同的出身,她是林远——也就是林久大伯婚后出轨初恋生的私生女。 她被普通家庭领养后勤工俭学长大,毕业后在俞夏茶庄担当博物馆解说员。在一次宴会,主厅人手不足,林茉茉前来帮忙,遇到了亲生父亲林远。 终于得知父亲是谁的林茉茉从此认亲回到林家,同时,她在遇到父亲的当晚晕倒在了真爱喻以寒的怀中,开启一份命运般的邂逅。 后面就是爽文+甜宠文女主剧情了。 林久在这里面充当的是恶毒女配剧情,负责嫉妒林茉茉的美貌,衬托林茉茉的善良,加抢林茉茉女人。 最后被喻以寒和林家厌弃,想不开醉酒出车祸,人没了。 林久看完后很是不解: “我不是女主就算了,这女配戏份一没划女主脸,二没把女主从楼梯上推下去,三没给喻以寒下药,怎么就是恶毒绿茶女配了?” “如果你同意我给喻以寒下药,我可以考虑担了这个名头。” 系统嘶了一声。 [你比女配还恶毒。] 林久一脸遗憾: “真的不能下药吗。” [想都别想。还有,你别不拿更换主线当回事。] [你的主线之所以更换,是因为你不肯按照之前的事业型爽文大女主主线走。你既然喜欢谈情说爱,我只能给你换剧本了。] “我没有喜欢谈情说爱,我之前只是馋她脸和身子。”林久纠正,又补充,“不过我现在是有点想跟姐姐谈恋爱。” 系统权当没听到。 [你想干嘛不重要,现在乖乖起到恶毒女配的作用。] [之前因为严重偏离主线,已警告一次。警告三次无效后,将开启惩罚措施。] 林久挑眉: “我还是不肯呢?” 她问完,系统还没来得及回答,沙发上的女人眼皮动了动,缓缓醒来。 而林茉茉睁眼的那一刻,林久看到她脖子上套着个白圈圈。 像把白色荧光棒当项链绕上去了一样,开了柔光滤镜那种,看起来很高级,很玄幻。 [女主林茉茉自带女主光环,她会征服所有人,包括喻以寒。] 林久不想相信。 但系统这个东西真的很玄乎,不可小觑。 重视家法家规的老太太,竟然在林茉茉与大伯相拥而泣后同意林茉茉认祖归宗。 林久觉得知道真相后的大伯母至少得闹一闹,没想到大伯母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后,出来也认了林茉茉。 而且为了林茉茉名誉好听,全家统一口径,对外说林茉茉是她早年在国外疗养、给林雾生的妹妹,身体不好才接回国。 林久站在二楼,手臂搭在红木扶手上,看着下方大伯大伯母和林茉茉的相处。 林茉茉起初还有点拘谨,但很快和他们说起自己小时候在孤儿院看动画片的事情,勾得大伯父一阵愧疚,声称早该把林茉茉找回来。 而大伯母也是一副动容模样,好像面前的是她亲生女儿林雾,而不是刚认回来三四天的林茉茉。 [她的女主光环对喻以寒的效用只会更大。] 系统循循诱导。 [这次主线你的自由度很高,我不会强求你做任务,你随意发挥就行,反正你平时说话那吊样就挺能气人的。] [只要你不破坏她们感情就行,等林茉茉和喻以寒he了,你就不用做工具人了。我已经给了你最大的自由度,你好好想想,惩罚是很残酷的。] 林久撑着下巴又看了会儿,正好看到林雾和林茉茉的新衣服包包一起进门。 而大伯母只是跟林雾打了个招呼,就陪林茉茉试起了包包。 看到林雾沉默走出客厅的背影,林久慢慢道: “你是说,我除了不能破坏她们感情,其他基本毫无限制?” 面对林久,系统谨慎地想了想,确认无误后才回复。 [是的,你什么都不做都行。] 林久呼出一口气,插着兜离开,不再看了,声音飘荡在身后: “不爱就不爱,下一个更乖。” [真的?] “稳赚不赔的生意,我又不傻。” 她只是对喻以寒有点心动而已,林久想。 还好系统说得早,再晚一阵子,要是她已经和喻以寒天无棱天地合了,她拼着把女主的荧光棒掰了也不能听系统的劝告。 林久对感情一事干脆利落,在床上昏天暗地地睡了十几个小时后,醒来差点把喻以寒是谁给忘了。 睡意还未彻底消散,林久靠在床头,抱着暖烘烘的被子,看着手机上约自己一起喝茶的消息,足足停了一两分钟,眼神都还是懵的。 直到系统都忍不住了。 [这是喻以寒啊,你快答应。] 林久有点心虚地说:“我知道是喻以寒。” 只是还没彻底醒嘛。 “不过,你怎么撺掇我去见喻以寒了,你不对劲。” 系统镇定自若。 [女配不上场还怎么做配?你尽管去,掀不出风浪来。] 林久为难道: “我不太想去诶。” [不去怎么行?你放心去,不会出差错,有问题我担着。] 系统胸有成竹镇定自若,甚至做起担保。 林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约定的日子很快到来,林久出门前,竟在自家客厅见到了林雾。 林雾见到她,勉强笑了笑: “表姐,我来你家住几天。” 林雾没有多说,但林久直觉,应该和林茉茉脱不了干系。 临近约定时间,林久没多问,跨上黑金腋下包,前去赴约。 而几乎同时,林茉茉穿着崭新的奢牌当季新款白裙子,离开了家。【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绿茶杠精11 “喻总,到了。” 通体漆黑的库里南驶入车位,车身平缓停稳,于助理轻声提醒。 喻以寒嗯声,将手中的报表递还助理,眉眼舒展道: “这次营销二组做得不错,让温部长提下奖金,后续方案跟上,积极跟茶清交涉。” 司机知事地打开门,喻以寒拎包下车。 于助理跟上,见上司心情尚好,便也跟着笑道: “阮总和阮小姐都是您的朋友,跟茶清这块自然没什么要担忧的了。” “而且,这次茶清因为您的决策更上一层楼,连我刚长出牙的小侄女看了热搜,都想馋他家新菜呢。” 喻以寒唇边挂着淡笑,嗯声道: “什么时间了?” “两点四十七,您和姚先生约在三点,林小姐是三点半。” 喻以寒颔首。 不出意外,阮檬也在茶清。 另外,喻以寒还约了另一位老友。 一方面是叙旧,另一方面,姚微也是龙井爱好者,她想介绍两人认识。 想起那自林久手下冲泡而出的龙井滋味,那缕兰香仿佛绕到了舌尖,若有似无的清甜在喻以寒唇齿间泛起,引得她眸中泛出笑意。 于助理察言观色,不禁咂舌,看来喻总今天心情非常不错啊。 以前营销部业绩好的时候,喻总也没这么开怀啊。 奇了怪了。 于助理想着,先前一步开路。 作为南城商圈的顶尖商场,这里备有vip通道。 但今日却摆着维修牌子,商场人员歉意表示此处无法使用。 vip通道三部电梯齐齐坏掉的情况,喻以寒这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把讶然挑起的眉压下,跟着商场人员走到商场内的观光电梯前。 不少人好似认出了喻以寒,人群一阵骚动。 仿佛随着喻以寒的到来,原本还算清净的商场多了数不清的低声交谈和小小惊呼。 但暂时还没人走上来。 商场人员轻轻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落到肚子里,一个人影冲上来拦住他们的路。 上前的人是个年轻女孩,面容清纯,长得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商场人员原本挺烦这种没眼见的行为,看到她脸的时候都放缓了语气: “小姐,麻烦让一下。” 面前的女孩却直直看着喻以寒,眼里亮晶晶的: “你是喻以寒对不对?我好喜欢你,一直很喜欢你。” 她的脸因为激动泛起红晕: “对了,我们在开幕仪式上见过,我是林茉茉,我爸爸是林远——听说我那天不小心晕倒在你怀里了,实在抱歉,也谢谢你。” 人群慢慢围了上来,离得近的将林茉茉的话听在耳朵里,瞬间露出吃到瓜的猹的表情。 喻以寒眉心蹙起一瞬,毫无痕迹地展开。 她客气道: “林小姐是吗?你好,我知道的林家小姐中没有你的姓名。关于你的事,我还未从林家听闻,无从验证。” “另外,我不知你从何处听闻的,但那日你晕倒与我并无交集。” “怎么会?”林茉茉捂嘴惊呼,怔怔站在原地。 喻以寒心中不悦。 林茉茉的目的写在了脸上,令她感到不适。 她在这里故意提起那天的事情是有意无意,喻以寒并不在意,她只知道面前的女人给她带来了麻烦,因而她直言澄清,毫不客气。 她并未说谎,那天林茉茉晕倒时的确离她很近,按多年礼仪教养,她也该伸手去扶一下。 但那时林茉茉的晕倒带动了桌布,林久搁置在桌上的手机眼看就要掉下,她用过的红酒杯摇摇欲坠。 事情发生在一瞬间,喻以寒没有细想的时间,下意识弯腰,一手拦住倒向手机的酒杯,一只手将手机拿起。 而林茉茉则是后脑勺磕到桌子上阻了阻,被于助理扶了把,交给了林远。 不知是离得远看不清,还是有心人讹传,变成了这般模样。 喻以寒此时对林茉茉毫无好感,即使她的确是林远搞出来的风流韵事的余韵,一个林家小姐的身份也不足以使她侧目。 但不知为何,原本她精神状态很是饱满,在这短促交谈的几分钟内,她的脑海逐渐昏沉,仿佛有一双手在往里面注铅。 不佳的状态使她有些看不清眼前的女孩,有一两秒,她甚至在林茉茉脖颈上看到一个发光的项圈,但再一眨眼,就看不到了。 喻以寒直觉林茉茉给自己带来的并非好事,而如果她留下来,事态很可能失控。 她没有再与之交谈的耐心和欲望,仿佛硬生生拔开粘在地上的腿,喻以寒侧身,快步离开。 身体和意志逐渐脱离掌控的感觉太过危险,喻以寒心下惊疑,当即凝声吩咐于助理: “去查查这个女人。” “是!” 她身后,林茉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面容很是委屈,低下头去。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她眸中闪烁不定。 不是说这个光环可以让她人见人爱吗? 怎么对喻以寒不怎么生效? 方才喻以寒眸中的挣扎显而易见,林茉茉咬牙,不甘心地追了过去。 - 林久有提前出门的习惯,从不鸽人。 她提前半小时出门,却在路上堵了整整四十五分钟。 工作日的下午路况这么夸张,大家都跑出来摸鱼了吗? 林久站在电梯里,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手指一动,息屏。 比约定好的时间晚了10分钟。 她抿起唇。 电梯里还有几个女生,叽叽喳喳: “我约的茶清下午茶排45号,不知道过一个小时能不能排到咱们。” “可悬了,自打他家出了几道新菜,现在好多人晚间场抢不到就来点下午茶,在里面不走了,一直喝到晚上吃晚饭。” “我上次跟朋友吃到了诶,柠檬红茶排骨味道太绝了!实不相瞒我今天也想等个晚间场……” “糟糕,我也心动了。” …… 电梯停稳,林久有些轻微洁癖,不喜欢跟陌生人身体接触,便落在最后。 等女孩子们离开后,她快步走向约好的地方,茶清。 茶清作为茶餐厅一行的翘楚,门面一贯清朗大气。 这家分店虽位于商场,却打通上下三层,做成茶楼模样。 店门口,供客人排号的两排椅子上坐满了人,一派红火景象。 而林久一到,就被门口候着的经理恭敬引入茶清。 同电梯上来的小姑娘们正在排号末尾,有一个连椅子都坐不上,此时眼睁睁看着林久进了茶楼。 “那不是跟我们一起上来的姐姐吗?” “是贵客?听说茶清三楼有固留包厢,只是我们见不到……” 此时经理正用余光观察林久。 难以想象,改良了菜式、引起新一阵“茶清红茶菜”风潮的,是眼前这位年轻漂亮的林小姐。 她看起来应该被娇养在豪门,或是站在镁光灯中成为当红女星,而不是做个厨子。 不愧是林家传人,经理惊叹间,三楼包厢到了,他打开门道: “其他客人都在里面了,林小姐请。” 林久道谢。 她走进去的动作慢吞吞,抬头打招呼也是。 她慢吞吞抬起头,刚挂上去的营业笑容差点吓掉了。 房间里一共四个人。 喻以寒,阮檬,一个不认识的女人,最后一个竟然是—— “林茉茉?” “林茉茉怎么在这里?”林久立刻在心里问系统。 [她是女主,与喻以寒有命中注定的缘分。] 系统悠哉悠哉。 [所以我让你别担心了,就算你趴到喻以寒身上勾引她,有林茉茉在,喻以寒都看都不会看你一眼。] “那我试试?” [……做个人吧!] “哦。” 林久也就说说骚话。 她说过要歇了心思,就是真的不会做什么了——其实以前她也没做过什么。 刚冒出的爱情芽芽,还没来得及摇一摇,就被系统薅了。 这样一想还怪遗憾的。 林久收拾好心情,坐下来加入她们。 喻以寒介绍她们认识,也让林久弄清了她们的关系。 那位陌生女人叫姚微,是喻以寒的朋友。 姚微来茶清时,在门口偶遇了在俞夏茶博物馆结识的林茉茉,邀请她一起进来喝茶,所以林茉茉才会出现在这里。 听了系统的话,林久不禁将注意力放在喻以寒和林茉茉身上。 喻以寒之前碰都不碰抹茶糕,随后林茉茉夸了句好吃,她便也跟着用了起来。 林茉茉不小心打碎了盖碗,喻以寒第一时间喊人来收拾,递去软布供林茉茉擦拭。 这些小动作搁旁人身上都不算什么,但喻以寒做出来…… 阮檬悄悄凑到林久耳畔道: “老喻是不是对林茉茉有想法啊?这么殷勤。” 林久抱着杯子,与世无争,垂眸道: “或许吧。” “就奇怪,第一次见面,一见钟情吗?” 林久笑笑,认真喝起了茶。 她们喝的是姚微冲泡的,没一会儿姚微便喊着要尝尝林久手艺: “喻以寒跟我夸了又夸,今天不让我尝到,我可不肯走了。” 林久喝茶动作一顿。 喻以寒跟朋友夸自己了? 喝茶本就有茶艺交流的意思,她正准备应声,林茉茉的声音横插进来: “我也想泡茶给大家喝,可以吗?” 说是大家,一双盈盈的眼睛紧盯着喻以寒,意味不言而喻。 房间静了静。 林茉茉权当大家默许了般,拿起茶海,用手背探了探温度。 一般摸不准水温的茶客会取用水温计,只有对器具和水温极为熟悉的老茶客会这般做。 看着林茉茉自信的模样,林久撑起下颌,看她一顿操作,冲泡出了五碗茶汤。 林久垂眸一看,便见茶汤泛黄,茶芽蜷缩不能直立,即使还未喝入口中,她已经嗅到了空气中的苦涩气息。 她眉头一蹙。 水温过烫了,林茉茉根本拿不准温度。 那边的林茉茉看着喻以寒,一脸期待: “怎么样?” 林久跟着看过去。 喻以寒喝了一口茶汤,放下杯子,清冷的声音仿佛都有温度了: “很不错。” 旁边的姚微和阮檬欲言又止,看向喻以寒的视线含着疑惑。 阮檬又凑过来: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上次我茶泡成这样还是初中一年级,然后喻以寒送了我20根水温计,一周没理我。” 她说完,视线落到林久手上的动作: “你在准备泡茶吗?” “嗯。” 阮檬小声: “这么快?不给她点面子吗?虽然一言难尽,好歹是你表妹。” 林久面无表情道: “想漱口。” 阮檬不说话了。 半天超小声说: “那你快点,我也有点受不了了。” “……” 嗅着龙井茶干的清香,林久突然没那么气了。 她心平气和地提起茶海,冲泡龙井,茶干在清澈适宜的水温中曼妙飘荡,跳起了舞。 是的,刚刚一瞬间,她真的生气了。 她可以接受喻以寒和别人在一起,但看到爱茶如命的喻以寒连茶都不顾了,睁着眼说瞎话,林久登时就别开了眼。 系统出声,声音小心翼翼。 [宿主你别生气,女主光环就是这样的……] “我看是降智光环。”林久漠声道。 她耷着眼皮冲出五杯茶,自己端起一杯,没管其他人: “请用。” 阮檬紧随其后。 姚微嘴上说着“我来尝尝”,动作堪称迅疾地换掉手上的茶。 尝了口后,姚微用充满赞叹的目光看向林久,轻声夸道: “我从未喝过这么漂亮的龙井,除了茶叶优质外,林小姐您的手艺更是一绝。” 姚微身旁,林茉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她看向林久。 她和林久打过照面,喊过一两声表姐,但因为不住在一起,并不熟悉。 林久现在泡茶是什么意思?打她脸? 但可惜了,她有光环。 林茉茉的手不着痕迹地摸了摸颈间光环,心中自得又安心。 有光环在,喻以寒只会看到她。 之前喻以寒在商场还对她爱答不理的,跟自己相处了不到10分钟,不还是被她征服了吗? 林茉茉唇角高高扬起,就算林久泡了茶,难道喻以寒会去喝? 不可能的,她现在眼里只有自己了。 林茉茉自得又蔑视地瞥了眼林久,转过头跟喻以寒温声细语道: “你等下可以陪我去挑——” “噔!” 茶杯底重重磕到桌面上,打断了林茉茉的话。 她的眼越睁越大,呼吸急促,指甲陷入手心,骨节都发白。 她看到了什么? 喻以寒几乎是丢开烫手山芋般,抛下她的茶。 转而长臂一勾,去够林久的茶汤。 那种姿态里透出的急切与渴求,绷得直直的莹白指尖,仿佛眼前是昏暗天地中的唯一救赎。【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绿茶杠精12 喻以寒是个无神论者,直到她遇到这么荒诞奇诡的事情——或者说遇到了林茉茉。 在商场摆脱林茉茉后,十分钟不到,这个女人竟又出现在她面前,仿佛穷追不舍的恶鬼。 当喻以寒第二次见到林茉茉,难以言书的寒冷从骨缝里渗了出来,血液尽数凝固冰冻。 喻以寒的意识被来源不明的力量禁锢在体内,将她塑成任林茉茉摆布的木偶,随林茉茉的一颦一笑给出反应。 僵硬,丑陋,恶心,荒唐。 在看向喻以寒时,林茉茉眼底的贪婪和自得毫不掩饰,仿佛把喻以寒当成落入网中的猎物。 那种明目张胆的打量和评估除了让喻以寒观之欲呕,更让她意识到,林茉茉并非无心之举。她对自己拥有什么能力很是明白,并试图使用这种能力达成她龌龊不堪的目标。 喻以寒尽量冷静客观地评估状态,给出分析,但却没有破解之法。 即使她想给姚微阮檬传递消息,即使她想给林久使眼色,却连身体的一根睫毛都无法调动。 这具身体已经不属于她了。 而当林茉茉沏的茶汤出现,当泛黄苦涩的失败品被她的身体喝下去,她眼睁睁“看到”她的身体给出毫不吝惜的夸奖—— 那一瞬,喻以寒的怒气尽数冰封,甚至凝成了凌厉的一线杀意。 但超出她认知的能力使她无力挣扎,她对这一切连基础认知都没有,又怎么有破局的余地? 最好的情况是,她蛰伏在身体内,等待后面手机,夺回对身体的控制权,其中又要经过多少折磨? 某种程度上喻以寒是个极为骄傲的人,光是想到这样的未来,她便痛不欲生,却无能为力。 在她被这股情绪彻底席卷、堕入无边黑沉时,一阵熟悉的兰香飘至鼻尖。 或许是她现在丧失了身体控制权,只余灵魂,这股茶香径直冲荡而来,竟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抖战栗,全身都被林久手下诞生的兰香洗染。 仿佛最后的自我也被彻底侵占,喻以寒的灵魂被一把拽入漩涡,在缠绵清甜中与之共荡—— 她的胸膛奔涌着对茶香的渴望,仿佛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为之痴狂。 禁锢喻以寒的无形力量霎时溃败消退,如浪潮退去。 而她的指尖如被欲.望牵引,径直往林久而去—— 这次,她甘之如饴。 - 一转眼间,喻以寒将林久的龙井茶一饮而尽、拉起林久冲出包厢,只剩推开的门慢悠悠合起。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阮檬和姚微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林茉茉的脸色难看得不成样,甚至有几分狰狞。 喻以寒是怎么逃脱光环控制的? 她嚯的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我出去看看。” 被一把拽出的林久同样懵逼,虽然她比阮檬知道的多一点,但这种情况系统可没跟她说过。 “喻以寒怎么了?” 系统的声音更茫然。 [不知道啊,不应该啊,不可能吧。] “?” 系统安慰林久。 [我们以静制动,你不要慌。] 林久被喻以寒捉住手腕,带动着在走廊小跑起来,几步便躲进了防火门后。 沉重的防火门在身后阖起,带动楼道阴凉的空气,林久看着面前不断调整呼吸的喻以寒,试探开口: “喻总?” “多谢你。” 喻以寒谢的没头没尾,林久张了张唇,刚要问为什么,她的视线落到喻以寒覆着寒霜的面容上。 该不会…… [喻以寒好像摆脱光环了?] [可她为什么要谢你?宿主你又背着我做了什么?] 林久背着黑锅头顶问号攥紧小拳头,想起系统之前说的,冷笑道: “我可没趴喻以寒身上勾引她。” 但不管什么原因,林久看着喻以寒恢复清明的眼睛,喻以寒能摆脱控制,她还是挺高兴的。 她刚要说什么,就听防火门外模模糊糊传来林茉茉的唤声: “喻以寒,你在吗?” 那声音听在林久耳朵里很是寻常,但随着唤声传来,林久敏锐发现,喻以寒的神情骤然一变。 她清澄的目光逐渐变得黑沉,缓缓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好像很不情愿,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生生掰着她的头,让她转过去般。 一点,又一点,喻以寒的挣扎清晰浮现,可她抗拒不了。 林茉茉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 “喻以寒——” 这次离得更近了。 喻以寒的痛苦更升一级。 没有人能对这样一幅无声的痛苦嚎叫无动于衷。 林久顾不得系统,她伸臂握住喻以寒小臂,倾身靠近她,抿紧唇道: “喻以寒,我在。” 除了告诉喻以寒她在外,林久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能做什么帮帮她。 林久的动作顿住。 下一秒,她小臂被反客为主地握住。 一阵旋转,她背抵到青灰的防火门上,喻以寒挟着冷松气息,覆上她的身体。 她的脑袋被迫偏向一旁,露出脖颈,喻以寒拱在她颈间,鼻息绵长又沉重。 潮湿,热烫,肆意喷洒,一次比一次重,似染了瘾。【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绿茶杠精13 因脖颈扬起,林久的目光落在上层楼道的开窗上。 开窗间有光如水般涌入,丰茂洇绿的樟树叶在光中几欲融化,夏天的绿意与白光交织,朦胧烂漫。 耳畔仿佛有拉长的蝉鸣,将林久所有感官拉扯成绵延不绝的直线—— 喻以寒玲珑有致的身姿清晰可辨。 划过肌肤的鼻尖,时轻,时重。 蹭在耳垂上毛茸茸的长发。 握住她肩头的手。 有东西刮着她锁骨上面点的皮肤,冰凉冷锐,像是短暂温存里为数不多的危险性。 林久猜测是喻以寒的耳饰。 它落在她锁骨间,不多时就会被她的体温烘暖。 [这?这?!] 系统的语气听起来要崩溃了,如果她是人形,林久觉得她已经在薅头发了。 [喻以寒为什么会抱住你?这一切都乱套了——] 很快,系统发现宿主过于安静。 [宿主?你有什么想法吗?你在想什么?] 林久慢一拍地在脑中给出回应: “……嗯?” “我在享受啊。” [???] 林久在脑海发出一声满足至极的喟叹,发自肺腑道: “在楼道里被姐姐抱住吸,好刺激喔。” [你?任务都乱套了你还——而且喻以寒还在忍受折磨你就享受起来了,你有没有心?] 面对系统的质问,林久悄悄调整了个姿势方便喻以寒吸自己,慢悠悠指出: “你没发现,喻以寒的状态有所好转吗?” 林久正是注意到这点,才放心占喻以寒便宜的——不对,明明是喻以寒占她便宜。 就在喻以寒拥她入怀的同时,林久察觉自己作为绿茶精的能力有所突破了。 像是心理有个原本的基底,突破就是“水涨船高”,霎时到了另一层高度。 此前她只能模糊辨认光环对众人的影响程度,现在只要她轻轻一扫,便能判定。 还有…… 林久来不及再细想下去,林茉茉的声音再度传来: “喻以寒,你到底在不在呀?快出来,我在找你呢。” 最后三个字咬字格外重,听起来甚至有些阴森可怖。 与她的声音一同传来的,是她清晰的脚步声。 嗒,嗒,嗒,越来越近,最后停在林久背后——与她只隔一扇薄薄的防火门。 林久轻轻吸了口气。 这也太—— 刺激了。 好像偷.情被捉现场。 不过林久还是很有道德观的,而且一直在这搂搂抱抱下去成什么样子,旁边还有摄像头呢,多不好意思。 她满怀遗憾地轻轻推了推身上的喻以寒,顾忌林茉茉在,没好出声,但意思不言而喻。 或许是她先前比较温顺,喻以寒在没料到的情况下当真被她轻松推开了些,顺利得让林久有些失望。 喻以寒的脑袋从她颈间离开,某一个交错的瞬间让林久想到一个词。 耳鬓厮磨。 就在鼻尖即将斜斜相对时,她即将看清喻以寒的眼神—— 腰后传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狠狠按进喻以寒怀中。 绵软丰盈挨挨挤挤,喻以寒手上的推力让她们比先前贴得更近,严丝合缝。 喻以寒重新埋下头,这次换了一边吸,鼻息在林久颈间逡巡,似巡查领地的鹰隼,一寸不肯放过。 四溢的热息甚至漫向林久敏感的后颈,她缩了一缩,腰间那只手便将她禁锢更深,仿佛防备她再次逃走的骑士,忠心耿耿。 在那股鼻息徘徊回林久耳根时,喻以寒如林间清泉般的声音淌进耳朵里: “我很需要你。” 同一时刻,身后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喻以寒咬上林久侧颈。 林久猛地攀住喻以寒臂膀,头往后仰,睫毛颤得厉害。 仿佛翼鸟最轻盈的绒羽在烈烈风中战栗。 门把的机械声持续传入,很快摁到了最底,仿佛下一刻就会被推开。 林久甚至模模糊糊感觉到身后传来推力,但意识混沌的她判断不出是不是错觉。 她手臂使不出力,便只能用摇头来表示。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摇头是在表达什么。 是想让喻以寒放开,还是单纯地害怕兜头而下的春夜浪潮。 但猎物挣扎求饶的动作,换来的只会是猎手布满警告的控制,与唇间含有威胁的磨咬。 防火门上传来推力,第一次没推开,第二次门后人显然加大了力度。 林久瞳孔放大,感觉自己正被这股力道推进喻以寒怀中,原本就紧贴的身形更是缠绵。 防火门在地上刮出一道轻薄印痕,即将被彻底打开—— “林小姐,你在这做什么?” 林茉茉收敛起因过度用力显得狰狞的表情,她一收力,防火门咚的弹回原处,关得紧紧的。 她的手还握着门把,侧眸看向追出来的阮檬,笑笑道: “我在找喻以寒。” 阮檬扫了眼防火门: “以寒怎么可能从这里走,你……还有,你急着找她什么事?我可以转告。” 林茉茉瞥了眼防火门。 她也说不清,不过她直觉一向挺准的,这次也是路过时想打开看一眼。 看了眼阮檬面上的疑惑和迟疑,林茉茉放开门把道: “也是,我一时想岔了。” 对后面的问题,她直接忽视。 迄今为止,喻以寒是第一个她感兴趣却逃脱她控制的女人。 她一定会弄清楚原因,同时,她一定会得到喻以寒。 林茉茉背着手跟阮檬离开,颈间光环吞吐着光芒。 她很有耐心,既然喻以寒不在,她可以先跟她的朋友“打好关系”。 不急于一时。 门的另一边。 林久将她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种随时会被发现的感觉。 她踮着脚游走在界限边缘,整个世界像被一层薄薄的膜隔成两端,她和喻以寒躲起来—— 一起着火。 不知何时,不知多久,终于结束。 喻以寒将头轻轻抬起,退开两步,抬眸看了林久好一会儿。 林久想动动手指,但过于绵软的指尖只是在轻轻颤动,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力持镇定道: “怎么?” 喻以寒摇摇头。 她低头,好像在找什么,林久猜是在找她的包。 自然是找不到的,这里只有她们两人。 “要回去取吗?” 喻以寒想到什么,平和的面容上浮现冰冷的怒,再次摇头。 “我手机在身上,你可以喊助理来——” 喻以寒的手探向林久颈间,林久后续的话便戛然而止。 但这次,颈间传来的是极尽温柔的摩擦。 动作轻得像风在吻走一切粘湿。 喻以寒用丝绸衬衫的袖口替林久擦拭着,她的目光专注澄澈,清晰倒映着林久的身影。 擦干净后,她用手指将林久的长发重新梳理,瓷白的手指牵引乖顺的发丝归位。 她安顿好最后一缕长发,顿了顿,抬眸望向林久,几乎是凝视着对方,喻以寒启唇道: “之前把你的头发弄乱了,抱歉。” 楼道极为安静。 窗外小鸟啁啾。 此前一直不愿面对现实只想装死的系统都受不住了。 [喻以寒是不是在撩你?她有猫饼吗为什么撩恶毒女配我要疯了——宿主你怎么又不说话?你是不是又心动了?我警告你不可以!] 林久表情稳定。 “我不心动。” [真的?你立字据!] “我顾不上心动,我腿软。” [?] “我还想她把我弄得更乱,最好弄脏,脏到要去洗澡那种——” [……收声啦雷!]【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绿茶杠精14 喻以寒让于助理提前下班,充当司机,亲自将林久送回了家。 已近日暮,光线有些昏暗,林久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垂落的发间露着半个耳廓,娇小可爱。 喻以寒看了会儿,唤醒了她。 林久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眸中覆着轻薄水雾,随即像想起来身处何方般,再度回复到喻以寒熟悉的模样。 典雅款款,纯然甜美,似仕女图中最灵动的一瞥,天然与其他有皮无骨的区分开来。 看林久下车,喻以寒也从驾驶座离开,她走到林久身前。 “还有什么事吗?”林久问。 她的姿态柔美,连声音也像阳光下烘过的白棉般,浸漫温度与甘甜,恰到好处地安抚了喻以寒紧绷的神经。 喻以寒放松了些,不动声色提起: “你明天有时间吗?” [没有!] “有的。” 林久作为一身反骨的宿主,不负期望地给出与系统相反的答案。 “那晚点联系你。” 林久点头,目送喻以寒的车子离开。 系统紧张质问林久。 [你为什么要答应?] 林久回到房间,丢开包,沉吟道: “女配不上场还怎么做配?我尽管去,掀不出风浪来。” “不去怎么行?我放心去,不会出差错,有问题你担着。” [……] 当初信誓旦旦夸下海口的句子,现在都变成巴掌,一个接一个的往系统脸上扇。 “而且我还有商业计划要跟喻以寒商量,不是去打情骂俏的。” 系统心里一万个不信,但她能怎么办呢?根本问题不在宿主,是她的锅,她只能忍气吞声。 [你先去吧,等我查明情况再跟你说。] 说起这个,林久道: “我好像可以影响女主的光环。” [我就是要查这个,按理说你们是独立运行的两个体系,不会相斥。] “对了,我现在香香的,你发现了吗?”林久矜持道。 [?] 另一侧,喻以寒回到自己在市内的公寓。 她离开地库回到公寓,却在短短十分钟后便回到了地库的库里南内。 喻以寒将座位向后放,直到容许她半卧下来。 她阖目休息,蹙紧的眉终于能再度舒展开。 鼻尖的清甜兰香挥之不去,带着一丝绿茶独有的滞涩甘美。 与刚冲泡开的明前龙井相比,这股香味不算浓郁。 起码,喻以寒在今日之前从未注意到林久身上散发着兰香。 这是深埋在林久颈侧,才尽数嗅入体内的味道。 而在她第一次捕捉体香之后,便像拥有了追随它的资格,由林久身上散逸出的再微小的香气,喻以寒也能牢牢攫取。 它帮自己挣脱束缚,却又让她无可救药地染上了瘾—— 林久未曾踏足过的公寓冰寒空旷,她一刻都不想多留,林久待过的车厢内远比楼上常住的公寓更让她安心。 喻以寒盖着毛毯蜷在座位上,她身量长,纤长小腿只能搭在椅下。便是如此,她的神情也充满安然,不多时便陷入沉睡。 一夜好眠。 与此同时,林茉茉提出要林家为她举办认亲宴。 这不算件小事,因而第二天上午,林久便跟着父母去了老宅,商量此事。 说是商量,林茉茉显然已经说服了林远和大伯母,林远对老太太道: “是我疏忽了,早该第一时间想起来的,不能让茉茉受委屈。” 大伯母也一脸赞同地附和: “认亲宴该大办,让大家都知道茉茉是咱们家孩子,这孩子昨天出门还受了委屈,我都心疼。” 跟着林久一起过来的林雾如坐针毡。 她跟林茉茉起了龃龉才搬到三叔家借住,没想到刚住一晚上,林茉茉又作出了妖。 看着在沙发上气定神闲喝茶的林茉茉,林雾忍不住道: “妈,你真要认林茉茉当亲女儿?” 父亲把林茉茉认回来,林雾还能勉强忍受这个私生女。但她怎么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转眼也被林茉茉抢走了? 林茉茉慢慢喝着茶,看林雾的眼神像在看小丑表演。 是的,她没有把光环的力量用在林雾身上——征服林雾这个废物有什么用,林远有她一个女儿就够了。 林茉茉拿捏着委屈的语气道: “小雾,我是真的想跟你做亲姐妹,但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我,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行了小雾,看来是我平时惯坏你了,这么容不得人。茉茉是你爸的孩子,以后就是我亲女儿,你亲妹妹。” “妈!” 林雾气得都快哭了。 她无助环顾,发现根本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只有三叔迟疑了瞬,但三叔家向来不拿主意,很快被林远的眼神逼退。 老太太甚至赞许点头道: “那就把人都喊回来,定个时间。” 林茉茉道:“谢谢奶奶。” 林雾的抗议被丢到一旁,竟无人理会。 夏日的阳光炽热,穿过落地窗洒到林雾身上,林雾却只觉得浑身寒冷,如坠冰窖。 倏然,一盏碧螺春被轻轻放到她面前的矮桌上。 林雾猛地抬头。 是林久,好像自他们在客厅坐下,林久就开始泡茶了。 此前林雾没精力关注,现在再回想,林久冲泡的动作不疾不徐,抬手间蕴藏着奇异韵律,竟是难以描摹的美。 眼前的碧螺春条索细长,香气极浓,回甘郁郁,林雾不知不觉便将碧螺春捧到了手中。 茶汤的温度透过杯壁浸暖了她冰凉的手,她怔怔看向林久。 林久正让佣人将碧螺春一杯杯送至众人面前,她用软布擦拭手指,笑如春风: “边喝茶边说,急什么。” 林雾以前看不上林久,现在嫉妒林久,但在这样的笑容面前,她觉得有林久在家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林久不会抢她家人至亲。 鼻尖涌来猛烈的酸涩感,林雾忙喝口茶压下。 茶是好茶,回甘悠长,除此之外,她陡然觉得精神更清明了些,也不知是不是这杯茶格外醒神。 大家都端起了茶碗,只有林茉茉,目光死死定在面前的茶汤上,仿佛在看恶心的虫子。 她本能不喜这个东西,更厌恶林久这个泡茶的人。林茉茉内心叫嚣着,表面道: “昨天出去和表姐偶遇一起喝茶,表姐因为我茶泡的不好……唉,说到底是我技不如人。” 她言辞间故意省略,仿佛林久做了什么般,表情极尽委屈。 这份演技相当拙劣,但有光环加成,林茉茉不怕在场人不站她。 众人还没搁下茶碗,林茉茉耐心等着,先等到林久的回应。 林久颔首: “你说的没错。” “?” 没关系,林茉茉勾唇,等着被控制最深的林远夫妻替她出头,把林久骂的狗血淋头,她等了三秒,却还没等到。 林茉茉攥了攥手心,回头看林远,光环对着林远不断闪烁—— 林远……林远闷不吭声,又喝了两大口碧螺春,看起来渴的不行。 林茉茉磨了磨牙,回头再看林久。 林久坐姿优雅,看起来悠然自得,她轻轻眨了眨眼,款款道: “表妹是想说,我没有喝你泡的茶,转而泡茶给你喝的事情吗?是我不对,我以为你不会介意的。” 林久的眸光看起来很是柔软,语气是姐姐对妹妹的温和责问: “你因为这种小事不高兴,怎么不跟我说呢?” “我怎么也想不到,原来你会介意这种事,我以为我是你的表姐,就该教你些什么的,都是我不好。” 一套组合拳下来,林茉茉本人哑口无言,脸都涨红了,却憋不出半个字来。 一旁的林雾捧着杯子,看得嘴都忘记合上了。 原、原来在观战席看林久表演,竟然……这么爽! 林雾激动的双颊发红,决意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就是就是!” 林茉茉掐着手心,她刚刚试着用光环控制林久,却丝毫不生效用。 看着林久不紧不慢、自如含笑的模样,她心里已经开始惊疑不定。 但自从拥有光环,她顺风顺水太久,早就傲了起来,此时她更不容许林久打她脸。 她恨声道:“你说的教我,就是打我脸?” 林久眼波微动,潋滟漫漫,声音柔柔: “没看出来吗?我在教你做人。” 林雾:“就是就是!” “……” 林茉茉抓到林久把柄,当即找林远告状,扒拉着林远胳膊道: “爸,表姐不喜欢我,这个家是不是不欢迎我?” 没想到林远的第一个动作,是甩开了她的胳膊。 林茉茉望着被甩掉的手愣神。 林远揉了揉太阳穴,慢了两拍道: “刚刚你们说了什么?噢,是小久又气着人了?你习惯就好,你表姐平时就那样,不是针对你。” “……可她明明就是针对我——” “什么针对你不针对你的,小久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虽然调皮了些,也不会无缘无故针对你,是不是你做错了什么?” 大伯母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又继续嘚啵嘚: “唉,我就说不是在我们家长大的孩子,还不知道在外面染上了多少坏习惯,别带坏了我的亲女儿。” 连林久都不禁为大伯母这套切换自如的双标感到赞叹。 在林远眼中,林久就是个有点碍事、但好歹是看着长大的侄女,小姑娘有点脾气还能打骂不成? 而在大伯母眼里,更讨厌的林茉茉出现后,林久都秒变她口中的乖宝宝。 林茉茉气得浑身发抖,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磕碰,面容几近狰狞。 她看着不知何时脱离掌控的林远夫妻,看着扑到父母身边又哭又笑的林雾,再扫了眼同样对她露出不满情绪的老太太,终于明白了。 昨日喻以寒成功逃脱,不是喻以寒特殊,而是—— 林茉茉死死盯住林久。 是林久坏了她的好事! 用的就是这个茶!林茉茉再也忍不住,猛地挥手扫掉眼前的碧螺春。 热水和瓷碎片飞溅,茶叶散的到处都是。 林茉茉在惊呼声中走到林久面前,居高临下道: “我不知道你使了什么鬼,你还能一直看着他们不成?这里是我的,你趁早滚。” 林久坐着,却不落下风,她的目光在林茉茉颈间晃了圈,从容道: “放狠话的水平就这?要不要我教你两句?” 林雾自告奋勇地凑过来: “这个我行,姐我帮你教。” 林久瞅了瞅突然殷勤起来的林雾: “也可以。” 林雾站在林久侧后方,下巴抬得高高的,眼中充满蔑视,低声道: “城南城北一条街,打听打听谁是爹。”[1] “刀不锋利马太瘦,你拿什么跟我斗?”[2] “……”林久摆了摆手,“快别说了,味太冲了。” 林雾乖乖道:“好嘞姐姐。” 林茉茉看她们旁若无人地互动起来,明白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拿自己当回事。 她环顾四周,发现脱离光环后,没有一个人给她撑腰。 无往不利的她太久没体验过这种难堪又屈辱的感觉,拎起包冲出了老宅。 地上的瓷片被林茉茉踩的粉碎。 林远本想去追,但一起身身体就虚的不成样,他边疑惑,边招来管家吩咐了下,转身就被林雾抱住了胳膊: “爸,你真要把林茉茉记成我妈女儿?” 大伯母先叫了起来: “他敢!” 林远嘶声道:“怎么会呢,我和你妈的女儿只有你一个。” 在林远心里,就算为了初恋,也不能让初恋的女儿认其他人当妈啊。 老太太一锤定音: “私生女就是私生女,咱们家不亏待她,但也不能撒谎,骗自家人就算了,还骗外人。” 林雾兴奋道:“奶奶您发话我就放心了。” 林久在旁边啜饮着茶,静静观察这一切。 今日她沏茶,一是为了眼前的家人,二也是为了观察林茉茉的光环——后面这个理由应付系统很有用。 现在基本可以肯定,光环会悄无声息地调整这个世界的人的记忆,让他们对与之相关的异常毫无察觉。 比如林雾,竟然对父母家人前后的转变接受如此顺利。 这个光环很狡猾。 “系统,你有什么发现?” 这次系统没有立时回复。 林久便先把这件事搁到一旁,想起下午要与喻以寒见面的事情—— 她嚯的站起身,目光直视大门。 林茉茉跑出去会去哪? 或者说,她这么要强,又睚眦必报,会去哪里找回场子? “喻以寒。”林久低喃。【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绿茶杠精15 喻氏办公楼。 林茉茉乘车来到这里,站在喻氏高耸的大厦前仰望了下,她知道她的猎物就在这栋楼里。 今天,她不会再让喻以寒有机会逃脱,最重要的就是在林久到来之前得手。 在没得到光环前,她就从新闻中得知过喻以寒的性向,此时她以最大恶意揣度喻以寒和林久的关系—— 如果林久得知她对喻以寒做了什么,那个表情一定很好看。 像是看到了最期待的画面,林茉茉嘴角高高扬起。 不过她早已习惯披上伪装的皮囊,在一瞬间的暴露本性后,林茉茉扬着那张清纯无敌的面容往喻氏里走。 她走到前台接待前: “请问喻以寒在吗?我想找她。” 林茉茉温和问道,并等着接待询问她的身份。 她没有用能力,她自信这种小场面用她的外貌和身份就足以应对。 结果林茉茉就见接待上下看了看她,客气道: “您是喻总后援会成员吗?不好意思,您请回吧,喻总不见后援会的人。” ? “我不是什么后援会的。” 接待笑笑,笑里写满了“你这种小姑娘我见得多了”,娴熟道: “您还是大学生吧?每个月都有上百个大学生想来找喻总,另外粉丝群的也不可以哦,我们不承认任何粉丝群后援会。” “……” 林茉茉怎么也想不到,她引以为豪的面嫩清纯系,竟让她遭遇今天的第一次滑铁卢。 接待眨眨眼,友好小声道: “公司规定,我也是喻总后援会的,没办法。今天公司每周例会,你见不到喻总的,快回去吧。” 林茉茉烦了,直接道: “我是林家的,林远是我爸,你帮我联系总裁办,让我上去。” “欸?” 接待面上的不敢置信刺痛了林茉茉的自尊心,她左右打量,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 “于助理。”她立刻对喻以寒身边的总助使用光环,扬起下巴道,“带我上去。” 作为总助,于助理在公司畅通无阻,林茉茉“借”了他的员工卡刷开电梯,用完就丢,一人上了总裁办。 喻以寒不在办公室。 她皱着眉从办公室出来,用居高临下的语气问: “喻以寒呢?” 被问话的人意识恍惚一瞬,张口答道: “喻总在楼下主持公司例会。” 林茉茉冷哼一声,在总裁办一众人的注视下离开。 他们身后,总裁办的小姐姐们面面相窥: “这是谁?现实版娇纵任性大小姐?对于助理说话这么不客气。” “嚯,脾气不小。” “群里前台小姐妹传来消息,这是林家小姐?不可能吧,都没听说过。” “林家的?那不就是林久女神的姐妹?半点比不上我女神,呕呕呕。” “嗯?你不是喻总粉头吗小吴?什么时候跳的墙头?” “咳咳,我在两个唯粉和雨林cp粉里反复横跳。” “只有我不知道林小姐和喻总有cp名了??” 大家的眼神怜爱至极,没想到吧,只有你不知道雨林cp了。 一阵吃瓜后,此前被cue的小吴恢复正经,拿起漏下的一份报表送往楼下例会。 此时的楼下,林茉茉停住脚步,站在会议室门外。 她本想抓个人把喻以寒喊出来,又想起喻以寒拂了自己面子的事,心里恼恨。 她要喻以寒在众人面前,对她俯首称臣,才能出了这口气! 林茉茉上前一步,叩了叩门,不等里面人应答便推门而入。 会议室摆着长桌,极为广阔,她从后门进入,一眼就看到会议桌另一头的喻以寒。 所有人都看向闯进来的林茉茉,这是个生面孔,很快有人呵斥,林茉茉置若罔闻,扬起温柔款款的笑,缓缓朝主位的喻以寒走去。 “喻以寒,我来找你了。” 短促的一句话在光环加持下,如一张织的繁密的毒网,径自冲向喻以寒。 喻以寒早在林茉茉出现那一刻便坐直了背,面容凝重冰冷。 比起第一次被林茉茉打了个猝不及防,这次她提起心神应对,或许还因为曾经喝了林久的茶,喻以寒的状态好了许多,也能敏锐察觉到一股阴毒的能量从林茉茉身上泛开。 橡胶燃烧的气味,酸臭的烧焦味,猪油的油腻,不修边幅的臭汗味。 种种让人无法忍受的味道混杂在一起,更是让人闻到的那一刻就差点吐出来。 这股味儿太冲了,喻以寒的眉头皱的死死的。 她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一是因为林茉茉的攻击源源不断,像是一股浊气竭力试图入侵她清明的思维空间。 二是林茉茉身上的味儿实在是太臭了,没有人会想在这股味道前张开嘴巴吸入更多,那无异于酷刑。 周遭察言观色的属下们看到上司的表情,心中一震。 去年国外市场被搞砸,整个季度业绩没眼看时,总裁差不多就是这个表情。 当即有聪明的狗腿子喊道: “你是什么人?在例会上撒野?” “保安呢?快把这个人带出去!” 林茉茉气怒,征服喻以寒的情绪更为高涨,她要喻以寒和她的下属全部跪下来求她宽恕! 光环骤然发出刺眼堪比聚光灯的光。 林茉茉楚楚可怜,眼神闪烁: “喻以寒,你要让我……出去吗?” 喻以寒头脑一阵晕眩疼痛,她感到保护自己的无形屏障摇摇欲坠,甚至发出了耳朵捕捉不到的破裂声。 她想起林久。 从心底最深处,从生物的原始欲望层层向上,喻以寒对林久的渴望到达了顶峰。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喻以寒攥紧座椅扶手,发狠咬破舌尖。 她用疼痛换来的清澄思维快速按了几下手机,同时,凌厉的眼尾扫向不起眼的会议室角落: “把她控制起来。” 角落,四个黑西装黑墨镜保镖齐齐低头,声音震人: “是!” “喻以寒你敢!” 看着小跑过来的黑衣保镖们,林茉茉几乎在尖叫,蹭蹭蹭往后退去。 体魄强壮的保镖们冲到林茉茉面前,为了贯彻老板的吩咐,干脆一人分一个胳膊腿,直接把林茉茉架在了空中。 林茉茉的挣扎在绝对的武力面前毫无效用,为首的保镖大哥看向喻总,等待下一个命令。 “很好。”喻以寒颔首,淡声表扬。 喻以寒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她更喜欢主动出击。 就比如,自昨晚遇到林茉茉,喻以寒立刻意识到自身防护的薄弱,她联系家中常合作的保全公司,聘请了贴身保镖数名。 即使林茉茉不主动送上门来,她也会找个安全合适的机会拿林茉茉试刀——比如林久在的场合。 今天的试刀让喻以寒明白了,林茉茉的能力虽然诡谲强大,但仍有弱点。 有弱点就好。 她喜欢发现对手弱点的感觉。 喻以寒缓缓站起身,身体上的糟糕状态不会让她示弱,她双手撑着桌面,眼神睇视着被彻底控制住的林茉茉,露出今日第一个微笑。 熟知喻以寒性格的下属们齐齐打了个颤,每当年轻的上司这样笑,就意味着有人要大祸临头了。 “喻以寒你——唔——” 林茉茉想大喊大叫,被机警的保镖捂住了嘴。 叩门声响起。 喻以寒看向门的方向,进来的却不是她预料中的客人—— 是总裁办的小吴,以及……林久。 林久来了。 小吴抱着手中的资料,看着室内的景象,惊讶地差点露出吃瓜的兴奋神色。 不怪她兴奋,她送资料时,先在总裁办外面的走廊偶遇了林久女神。 林久说她在找喻总,当小吴提起林茉茉也去例会时,女神林久顿时脸色微变,小吴当场脑补一场豪门姐妹抢妻狗血剧。 小吴当仁不让地带着林久来到会议室,外面没有林茉茉的身影。 她本以为林茉茉已经离开,或者和喻总去了其他空闲会议室说话。 怎么也想不到,门一拉开就看到被几个大兄弟架起来还捂住了嘴、极为狼狈的林茉茉。 好家伙,刚在楼上飞扬跋扈的豪门千金,转眼被保镖当成烤鸭架在几十个经理部长面前,这剧情回转直下,看得人拍手叫好! 小吴边控制疯狂想翘起的唇角,边瞄着雨林cp。 她已经发现了,这两个人见面后眼睛都没离开过对方,绝对有猫腻。 林久不知道小吴脑中嗨到尖叫,她最担心的是喻以寒有没有被坏女人迫害。 还好,看目前这状况,被迫害的好像是林茉茉。 不过林久还是注视着喻以寒好一会儿,确认她真的没事后才轻轻松了口气,转而想起…… 林久看到数十道盯着自己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抿抿唇: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的会议了,我先离开。” “没有的事。” 林久话音刚落,喻以寒的声音就响起,中间几乎毫无间隙,任谁都意识到了这份不同。 喻以寒快步走到林久面前,在她身前四五步停了停,这是礼仪场上最合宜的距离。 但只停了一下,喻以寒又往前走了两步,仿佛控制不住想亲近对方般。 小吴告诉自己别脑补这么多,但看着喻总面对林久女神骤然柔和的神情,她真的控制不住。 是糖啊!是糖! 旁边打扰会议的林茉茉还被保镖架着,这边的女神道个歉都被驳回总裁还亲自走过来,这是什么? 这!是!爱!情! 喻以寒完全没在意林久身边的小吴。 当林久出现,她便牵引住了喻以寒的全部心神。 房间内让人闻之欲呕的味道也随着林久的到来涤荡一空,取而代之的是清新甘甜的茶的气息,喻以寒总算能解开眉间的结,神经舒缓下来。 “去办公室等我一会儿好吗?我马上结束。”喻以寒低声问道。 林久点头,她的确还有事情要跟喻以寒商量,她抬了抬手中的黑色礼品袋: “好,我带了新研发的产品。” 林久说完就想先行离开,走之前她看了眼林茉茉,在“把林茉茉留在这膈应喻以寒”和“让林茉茉被自己膈应”间思考了下: “那林茉茉跟我走……” 身后传来声音,打断林久的话语: “喻女士在吗?是您报的警?” ? 报警? 会议室一阵哗然。 林久转身看向身后,只看了眼,遵纪守法的乖巧市民林久就情不自禁地让出了路。 身穿制服的几位民警大哥走上来,打量了下房内情况,看了看被制住的林茉茉,最后将目光聚集到喻以寒身上。 喻以寒在全场注视下,淡淡道: “民警同志,这个女孩无故闯入我的办公室,我有依据怀疑她盗取我司商业机密,请你们协助调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绿茶杠精16 当林久把礼品袋留给喻以寒,回到家中时,全家都得知了林茉茉的事。 一家人又聚到老宅,这次没让林茉茉参与。 大伯母阴阳怪气道: “我今天忙完了去和宋夫人逛街,还是从她那听说的,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老太太凝重道:“闹出这么大的丑事,你们夫妻怎么教育的?” “哎妈,这可怪不了我,你看小雾多听话,就说认回来的女儿不如不认。” 林远重重叹气,道:“还好不影响和喻家的合作。” 林久嗑瓜子听他们说,还给林父林母抓了两把。 “那认亲宴,要不不办了吧?”林远道。 “下午邀请函都发出去了,不早说。”大伯母没好气道,“硬着头皮办呗,真是丢人现眼的。” 这次大伯母说丢人,倒不是针对林茉茉。 虽然在民警介入后,很快弄清是场误会。但林茉茉闯入喻氏,逼得喻以寒报警处理的传闻还是像飞一般传了出去。 喻以寒本身就是话题度,林家也是名门望族,各家平日都给对方一些脸面,闹到报警处理是相当不客气的了,几十年来都未听闻过,跟天方夜谭似的。 多少人听了后都怀疑是编出来骗人的,但见人说的有鼻子有眼,免不得追问是哪个林小姐。 再一听是什么私生女,看了看手中新鲜热乎的邀请函,可信度霎时高了许多。 可以说林茉茉这认亲宴还没办,已经在圈子里出了名了,连带着林家也成了笑话。 回到这件事上,刚得知时林远还去质问喻以寒为什么这么做,但喻以寒的态度很是强硬,与她一贯圆滑的处世之道大相径庭,让林远心里打起了鼓。 两家合作正旺,红冉计划赚得盆满钵满,为了林茉茉闹翻是不可能的,喻以寒再放缓一下态度,林远便也和稀泥般过去了。 林久要离开老宅时,下起了小雨。 她拿了柄黑伞,站在廊下,伸手去接细细雨丝,冰凉的触感从指间划过,说不出的舒服。 淅淅沥沥的轻灵雨声中,林茉茉从不远处跑过来。 林茉茉眼睛布满红血丝,喘着粗气道: “你能管得了林家一家,还有喻以寒,能管得了所有人吗?” “你和喻以寒弄坏我的名声,但以后那些人还是会喜欢我,你还能一个个跟着管?我等着看你笑话。” 隔着细如烟波的水雾,林久驻足,垂眸望向林茉茉颈间。 空气湿漉漉的,林久的眼睫像挂了雨珠般,有些重。 她懒懒抬眼,并未答话,而是出言提醒: “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光环变暗了?” 林茉茉下意识倒退一大步。 她摸向脖颈,紧紧攥住光环,一脸戒备: “你看得到它?!” 不等林久回答,她失神喃喃: “是了,你能克制它,你当然也能看到它——那你的能力呢?你身上有什么?我为什么看不到?” 林久沉吟道: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绿茶罢了。” “无缘无故的骂自己是绿茶,你有病吧?还有,你当我是傻子?” 林久耸肩,没有再说什么,她撑起黑伞,步入雨中。 林茉茉站在原地,有片刻愣神。 烟雨朦胧中,林久的身影婀娜多姿,旖旎多情。 她与自然极为相谐,那些雨丝被风吹进伞下,都像在轻轻吻她。 灰暗天色下,雷声轰隆。 林茉茉咬唇,不知是不是天色不佳,她再看自己的光环,竟真觉得光环的白光比从前黯淡。 不……这不可能…… 林茉茉心绪紊乱,久违的无措和不安席卷而至。 但很快,颈间光环朝她体内注入一股能力,林茉茉眼底闪过一抹猩红,新的亢奋和战意扶摇直上。 一周后的认亲宴上,来往的客人尽数在她狩猎范围之内,她会让林久明白什么是徒劳无功。 林茉茉笑了起来,却不知道她的脸色已苍白如纸,惨白得有几分吓人。 - 认亲宴的邀请函散了出去,林家嫡系也陆陆续续回到梧城,其中除了林久二叔一家,还有林久的亲姐姐,林玟。 林久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姐姐,在原身记忆中,林玟只比她大两岁,但早早就展现了积极向上、热爱学习、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等良好品质,是他们这个小家里最勤奋的。 跟林玟比,林父林母加林久,就像三条瘫平任踩的咸鱼。 林玟自小跟着老太太,长大点又去学制茶,没时间和原身经营姐妹情。 但原身偏偏是个姐控,姐控到人尽皆知那种,曾私下发表“喻以寒比得上我姐一根发丝吗”等著名言论。 此时林久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望着眼前的林玟,眼观鼻鼻观心。 她不太明白怎么扮演一个姐控,就这样乖乖坐着,林玟应该不会发现哪里不对吧? 想了想,林久说:“姐姐,喝茶。” 在这个世界,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劝人喝茶准没错。 林母笑呵呵的:“小玟快尝尝,你妹妹最近长进了,泡的茶特别好,老太太都夸。” 林玟拿起面前的盖碗,尝了两口。 不同于喻以寒的冷艳逼人、气场强大,林玟长相秀致,情绪也不怎么显露于人前。此时她神色淡淡的,林久从她面上看不出什么。 林母道:“你妹妹最近跟了个项目呢,表现不错。” 林玟不置可否道:“是么。” 显然没怎么信。 林久也不太在意她信不信,她和林玟只要继续维系塑料姐妹情,相安无事就可以了。 她刚要找个借口开溜,就见林玟看向自己道: “听说你想学制茶?” 林久双手放在膝上,规规矩矩:“是的,手上事告一段落后,我想去茶厂跟老师傅学习一段时间。” 林玟轻扯开唇角:“行。” 她的目光在林久身上停留两秒,搁下茶碗的声响有点大,随即起身道: “我先回房间休息了。” 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人的样子。 林久看不明白,不过随即就被还没完成的计划占据了脑海,把便宜姐姐抛到了脑后。 一周过得飞快,认亲宴很快到来。 林家老宅大门敞开,宾客如云而至,衣香鬓影,热闹非常。 小花园和客厅连成一体,是今晚宴会的主场地。 林茉茉作为今晚主角,很早便出现在宴会中,她穿着一身裙摆极为华丽的烟粉礼裙,盛装后瞧起来清丽可人,笑容恬美。 “这就是林茉茉?林家还真是专出美人坯子啊。” “长得好有什么用?现在谁不知道她闹出的那件事?都丢死人啦还在那招摇呢。” “要说美,三房那对姐妹花才是好,尤其是林久,我最近瞧着是不是长开了?都超过她姐了。” 说话的人被撞了撞肩膀,一回头就见林雾在身畔。 林雾和林久不太和的事众人有所耳闻,此时表情都有些尴尬,却没想到林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热情加入群聊: “可不是吗,我小表姐人美心善,一般人都比不了。” “……” 大家能说什么,只能附和了,内心嘀咕着看来甭管其他人,林雾肯定很讨厌林茉茉了。 但没想到,林雾和林久的关系看样子转好了?又是件新奇事。 很快有人另起话头,低声道: “说起来,今晚主角是她,不知道喻总会不会来了?” 众人交换一个看好戏的眼神,虽未明说,但都觉得有前面那档子事,喻以寒不会来了。 林雾却望向四周,去找林久,莫名觉得林久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林久却不在客厅。 穿着礼服的客人自拱门花架而入,踩着花园小道,林久就候在小道旁的宾客登记桌旁。 她穿着身纯白礼服,剪裁高级,面料柔滑服帖,勾勒出玲珑身材,似乎要与冷白的肌肤融为一体,莹莹润润,似笼月光,气质天成。 任谁路过这里都要多瞧她几眼,眼中流露惊艳。 林久对他们微笑颔首,尽地主之谊,但没有谁能成为例外,那双潋滟的眼轻轻一抬,很快便掠至下一人身上。 不少想上前攀谈的年轻俊秀遗憾止住脚步。 有一位男士在旁驻足良久不肯离去,眼见宴要开了,走进的客人只有零星几个,他踌躇不定,正了正领结后,朝不远处的佳人迈出步伐。 却见从始至终都挂着浅笑、亭亭玉立的林久身体向前倾,似是见到了极为期盼的人。 她眼睛骤然亮了许多,那种难以描摹的、少女姿态中才能寻到的轻轻的欣喜,极能打动人心,男士忍不住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好奇寻觅另她欣然的事物。 从他的视角看,鲜妍花架之下,从鲜花与月光阴影中,一只黑天鹅掠起清波,闯入人间。 在白日商场上,她还会将气息与目的掩藏于圆滑手段之下。 但在此刻夜间,她一袭纯黑礼服宛如身披浓夜,淡淡的抬眼间,就让人明彻她的傲骨与艳丽。 男士不禁喟叹,从前他听人调侃,喻以寒征服人不用手腕,用高跟鞋足矣。他觉得未免夸大其词,商场如战场,怎能如此儿戏? 今晚才知晓,是他之前未曾见过毫不收敛颜色的喻以寒。 但……他的目光在林久与喻以寒身上晃了圈,苦笑浮上面容,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 不管是谁。 “喻以寒。” 林久唤道,同时出现在喻以寒眼前。 不等喻以寒回话,她朝身后侍者招了招手。 侍者上前几步,微微躬身,将手上的东西送上前来。 “喏。”林久示意,“还记得那天在公司说的吗?这是给你准备的。” 也是给林茉茉准备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绿茶杠精17 林久与喻以寒交谈的同时,客厅内,林茉茉确定了自己的目标。 她朝着茶会会长徐峰走去: “徐会长,我很喜欢您每周三的《茶说》,每次都会蹲直播。” 在林家内部和喻以寒那碰壁后,林茉茉消沉片刻后,当即将目标切换到外部。 这个世界不是林喻两家说了算。 光茶叶方面,四大茶庄还有剩下的两家,其中一家便是徐峰出身的徐家,多经营白茶。 徐峰对后辈向来宽和,加上光环,林茉茉很快取得了徐峰的认可。 没过两分钟,徐峰身旁窜出个微胖的男人,目光灼灼地盯着林茉茉: “你好,我是徐献,认识一下?” 徐献的言语和放肆的目光都透着轻浮,额头直发亮,透着油腻感。林茉茉心里厌恶,但听到他姓徐后,林茉茉神情一顿。 徐峰淡声介绍:“这是我表侄。” 表侄? 林茉茉细细想了想,徐峰是徐家旁支出来的,他的表侄…… 徐献又凑近一步:“你听说过我表叔,就没听过我的名字?我是徐氏现在的副总。” 集团副总,那不就是嫡系的吗?这下子林茉茉瞬间把徐献对上了号—— 他就是徐家大房那个不成器的纨绔大儿子,整天在公司混日子。 但因为这个金贵的身份,又是老一辈心里的“嫡长子”,徐献在徐家话语权很高。 林茉茉压抑着反感,扬起笑柔声道: “怎么会,我只是没想到,我的认亲宴徐副总也来了,太惊喜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徐献冲着吃喝玩乐来的,根本没在意这是个什么宴,此时一听才问: “你的身世还挺离奇,怎么样?回来后在林家习惯吗?” “有什么习不习惯的……这是我家,就算有什么也是我的问题。” 这话一听就受足了委屈。 徐献脸上油光一阵浮动:“是哪个姓林的这么容不下人?” 徐峰也跟着不赞同地摇了摇头:“是不是你父亲工作太忙了,疏忽了你?” 单凭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轻易让面前的人深信不疑,进而发声。 对,就是这样,林茉茉胸腔涌动快意,这才是她该得到的待遇。 林茉茉找回了熟悉的感觉,整个人不禁轻飘飘起来。 在她没注意到的地方,她的光环吞吐越来越急,不断以林茉茉为中心向外扩散。 不知何时,越来越多的人围到林茉茉身边,她像众星捧月般站在中央,声音不断传入大家耳中。 “起初他们对我还好,但很快就……应该是嫌弃我之前一直流落在外吧。” “因为林久,喻以寒对我也有偏见,我那天只是去找她,我以为我们是朋友,没想到等着我的是个局。”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林家的一份子,能回到林家我很高兴,我宁愿自己不开心,也不想让大家不开心。” “有一个认亲宴,我就该知足了。” …… 众人情绪高涨,义愤填膺: “你是林远女儿,这都是你应得的,你之前回不来不是他当爸的责任吗?你是最无辜的。” “没想到喻以寒也掺和林家的家事,一看就是林家人撺掇的,是林久吧?我就知道她有问题。” “茉茉,你真是太善良了,以后多跟我家走动,昂?” 林远夫妻同样被光环吸拽而来,满脸羞愧,无地自容。 很快有人将矛头对准他们: “你们还好意思出来?怎么为人父母的?” “茉茉不是你亲生的怎么了?你就不能做个好后妈?真是恶毒!” “今天我们在这主持公道,你们该给茉茉道歉!” 群情高涨,宾客成了审判者,林茉茉的敌人就是这幕戏中的阶下囚。 纷至沓来的斥责、鄙夷、“道歉”、甚至是“跪下道歉”的字眼将林远夫妻重重淹没。 不光是外界,不知何时他们心中也充斥着后悔、愧疚与痛恨—— 痛恨自己怎么能这样对林茉茉。 他们手脚冰凉、冷汗涔涔,膝盖直发软。 当林久与喻以寒相携而至,看到的就是荒诞滑稽的这幕。 隔着层层被蛊惑了人心的宾客,林茉茉下巴高昂,遥遥看向林久,目光中盛满挑衅: “林久,你终于来了啊。” “今晚的宴会我很喜欢,你喜欢吗?” 徐献跟在林茉茉后面吠道: “林久?你才是最该给林茉茉磕头认错的,还不滚过来!” 其他声音跟着劈头盖脸地砸到林久身上。 这些人都是林茉茉情绪的表面呈现,毫无疑问的,林茉茉已经彻底恨上了林久。 在群情激奋中,林久却置若罔闻,仿佛这一切的目标指向根本不是她—— 事实上她的确这么想的,要是把不清醒的人说的话当真了,那她岂不是更不清醒的那个? 让林久比较在意的是林茉茉放大版的能力,这股无差别攻击直直朝她冲过来,她天生抵触这股力量,更是在下一瞬间想到要怎么护住身边的喻以寒—— 不等林久主动保护,喻以寒的身子就贴近了她。 温热的体温从身体侧后方熨帖而来,林久想躲,又生生止住。 喻以寒垂眸,注视着眼下晶莹剔透的肌肤,在林久耳后低喃: “你也发现了吧?林茉茉身上有奇怪的地方。” “你的体香能让我清醒。” 喻以寒高挺的鼻梁向前轻轻一递。 所以,请原谅我不受控制的一再靠近。 林久的耳尖烫了起来。 不过,喻以寒倒是给了她新的灵感。在灵感出现的这刻,林久感到自己和绿茶精本性融合度又高了层。 看向眼前虎视眈眈、似乎她不道歉就要上来撕了她的人群,林久不怒反喜,这不是正好练练手? 她给身后门外的侍应生打了个手势,让他在外面多等会儿再进来,随后林久轻轻上前一步—— 林茉茉下意识想往后退,不过看到挡在自己身前的人们,她心里踏实多了。 林久能和她斗,还能斗得过这么多人? 林茉茉冷眼看着,就见林久霎时红了眼圈。 她皮肤冷白,一点点晕红便十分明显,这点桃花粉宛如最好的点缀,搭着纯白礼裙,让林久看起来高贵优雅之余脆弱易碎,像浮在空中无依无靠的白羽。 “我们大家认识这么久,茉茉说了几句话,就让你们觉得我是那种人吗?” 林茉茉差点笑了出来。 林久这是走投无路了?居然想靠这种话翻盘? 她说她自己是个绿茶真没说错,可惜了,在场的人都被控制了,没人会搭理她。 下一秒,人群一阵轻微骚动。 林茉茉的笑意还没彻底压下去,就被冻结。 她全身绷紧,眼神快速扫过宾客。 林久走到林远身边,扶住他和大伯母的身体,让他们站直了。 后面的话紧随而至: “如果我现在说茉茉说的都是编的谎话,你们一定不会信的吧?也是,我没有茉茉这么讨人喜欢,真羡慕她啊。” 林久微微垂首,轻轻一叹,激起千层浪。 “不是这样的,跟林茉茉比,我肯定更信你啊!” 第一个喊出来的是赵纯,她也站在人群中,此时她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相信林茉茉的鬼话。 她拿什么跟自己的好姐妹比啊?林久过年还给自己发大红包呢! 不过短短几分钟,场面彻底反转。 “咳,其实你们家务事轮不到我们插手。” “我就说林家不会这么糊涂……是不是有股茶香?” “还真有,嗯……兰香,是龙井?” 林茉茉眼神快速扫过每一个人,怎么会……怎么会!直到她鼻间也嗅到那股清雅的兰香,她一愣神。 这股茶香漫来,将她整个包裹,她像浸泡在温水中,心中激荡的愤懑如退了潮的海水,缓缓平静。 林茉茉不禁闭上眼。 在这个时刻,她忘却了未完结的争斗,只觉得自己好像很久没有这么轻松了。 跟此刻相比,始终保持亢奋的情绪像累赘的包袱,搁下后,身上便是无尽的疲惫乏累。 但有茶香浸润她,又使她无比惬意…… 林久余光一直注视着林茉茉。 她看到林茉茉颈间的光环灭了一瞬,随即发了疯似的闪烁起来。 林久指尖一动,张口就是绿茶气十足: “啊,我不会怪茉茉的,她有什么胡思乱想就说出来的耿直性格挺好的,我就不行,我总怕说错了,引得别人误会。” 随着这句话说出口,一口精纯的绿茶精气呵进空气中,不消一会儿便化为浓郁的龙井茶香,飘至房间的每个角落。 这是林久刚刚获得的新能力,只要她绿茶,她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将茶气掺入话中。 让大家被绿的安全,被绿的快乐,被绿的直喊摩多摩多,恨不得每天躺平任绿。 绿茶气息更浓郁后,那个光环终于不闪了,颜色黯淡了不少,看起来萎靡不振。 林茉茉也随即离开了客厅,背影透着仓皇。 林久收回目光,身边有人暗自嘀咕: “还是你这样的省心,林茉茉太能惹事了,还甩锅给别人。” “不知道怎么了,我头有点晕,还犯恶心……” 听到后一句,林久觉得是时候让自己的后手上线了。 在场都是普通人,难免有身体较弱的,经由两股能力的争夺拉扯后,精神需要缓和抚平。 林久看向门口,她正要喊侍者,就见喻以寒步入厅中,身后推着酒水车的侍者紧随。 喻以寒和林久的目光轻轻交汇,又翩然错开。 喻以寒笑意淡淡,声音清冷: “借此机会,欢迎大家品鉴红冉计划即将推出的新品。” 她侧身,让出身后的酒水车。 酒水车上,摆满了玻璃杯,里面早已分装好饮品。 杯体澄澈,其中盛着橙红的液体,如晚阳时天际霞红。 方形冰块沉浮着,吸管斜插,顶端缀着碧绿喜人的薄荷叶,轻轻妆点。 “冰红茶。”【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绿茶杠精18 说是冰红茶,出自林久手中的这款更像传统港式的冻柠茶。 冻柠茶偏爱用香气厚重的锡兰红茶做茶底,煮出香味浓浓的茶汤,涩味较一般饮品偏重。 但正是因为涩的存在,饮品的口感才更有层次,比起纯甜腻人的饮品,更有“茶味”。 这个世界人们偏爱喝各式纯茶,对花里胡哨的茶类饮品不怎么上心,做出来的口感不好,很快就没有人研究了,因而没有冰红茶的存在。 此时,众人看向酒水车的目光多不相同。 有好奇的,有跃跃欲试的,不过还是不以为然的最多。 赵纯左右看看,第一个捧场: “我来尝尝。” 林久问:“你喜欢偏清爽口感的茶,我应该没记错吧?” 赵纯点头:“问这个是?” 林久对赵纯的捧哏很满意,她指了指酒水车上有三种吸管颜色的冰红茶,介绍得仔细: “这里有三种冰红茶,它们的不同之处在于冲泡方式。” “第一种是用沸水热泡的,高温使茶叶的茶多酚等物质尽数释放,茶味醇厚浓郁,涩感也会更重,适合徐叔您品尝。” 说到最后,林久恰时拿起一杯递向徐峰。 徐峰被控制的时间长,人年纪也大了,状态不太好,林久对这个多次出现、重复使用的工具人充满同情。 尽管徐峰满脸写着拒绝,林久的口吻仍然亲切如导购小姐: “徐叔您试试合不合口。” 见徐峰勉为其难地接过,林久继而道: “有热泡就有冷泡,热泡萃取只用五分钟,冷泡则需要6-8小时,延长萃取时间。” “在低温中茶叶成分不会尽数析出,但糖类成分析出较多,因此口感更为清甜……”林久转而拿起另一杯递给赵纯,“这款更适合你。” “热泡冷泡都常见,那最后一款呢?”新的捧哏出现了。 “是太阳茶。” 林久拿起最后一款: “这款制作要靠个好天气,现在夏天还没过去,日照温度大概在35度左右,最适合做茶。” “大概在太阳下放置3-5小时就可以得到一杯太阳茶,口感介于冷热泡之间,有浓郁的茶味,又不会过甜,我个人最喜欢这款。” 听起来还不错。 不少人拿起了冰红茶。 另有侍者举着三两冰红茶的托盘到处分发,认亲宴秒变商场推销免费骗吃骗喝现场。 徐峰想着接都接了,就尝一口吧,结果红茶入喉,真香出口: “口感居然不错?这里面加了柠檬和薄荷?这两个的口感很强势,但这个……冰红茶?茶味还很浓,不错。” 周围有人连连点头赞同。 “好冰,好凉,好爽。” “有茶味,有酸甜,有薄荷的清爽,甜味恰到好处,真不错啊!” 也有人先尝了冷泡不满意,三杯都尝过才找到真爱的热泡款,一口气喝下半杯不带停的。 林老太太和老爷子出场时,闹剧已经结束,正赶上冰红茶试喝。 老太太一口冰红茶下去就打了个激灵,林久正担心老人受不了刺激,就见老太太当即喝了第二口,第三口。 旁边的老爷子抱着冷泡冰红茶喝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像两个小月牙。 得知这款茶是林久研发,老太太当即眼一瞪,低声让林久回头好好交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一旁跟着老太太过来、在茶研所工作的二叔一家,对冰红茶也很感兴趣。 林久被家人包围,只得跟在长辈身边扮乖巧懂事,趁老太太不注意,目光溜到喻以寒身上,看了眼,赶在老太太回头前收回视线。 侍者走到喻以寒身边,恭敬道: “您要品尝冰红茶吗?” 徐峰已经连喝三杯了,此时见喻以寒还没拿起快乐的冰红茶,连声催促: “快喝啊,你不尝尝怎么知道不好喝?” 感情当喻以寒不好这口。 他不知道,早在一周前,喻以寒就喝到了林久送来的冰红茶。 林久还说,除了她自己,喻以寒是第一个喝到的呢。 第一人·喻以寒十分淡泊地看了眼冰红茶。 她偏爱热泡的口感,不过指尖微顿后,喻以寒选择了林久刚刚提及的,她最喜欢的太阳茶。 她将茶握到手中,咬住吸管尝了尝,橙红的液体顺着吸管而上,她红唇离开吸管,瞥向吨吨吨的徐峰: “冰红茶性寒,你适可而止。” “我知道。”徐峰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喝得停不下来,有点上头。” “不过说实在的,这茶喝下去我感觉身体都舒坦了些,应该是错觉。你说得对,我不能再喝了。” 身体都舒坦了? 喻以寒没有感觉。 毕竟她吸完林久后一直挺舒服的,不太懂徐峰的苦恼。 那道窈窕身影随着林家人越走越远,喻以寒收回望向远处的视线。 一回头看到徐峰手中的空杯子又满了。 “最后一杯,我保证,绝对是最后一杯。” “……” 已经有不少人上前探一探这个新产品销售模式方面的口风了,喻以寒三言两语带过,只告知近期会公布。 她走出大厅,找了个地方寻清净。 一抬眼,就见长椅上坐了个人。 夜灯昏暗,喻以寒辨认两眼才认出是谁: “林玟。” “嗯?”林玟回头,“啊,是你。” “不进去?” “不缺我一个。” “也是。” 林玟啧了声:“你会不会聊天?” 喻以寒淡淡道:“这方面应该是比你强的。” 林玟无话可说。 在茶厂捣鼓茶叶,和喻以寒历练出来的手腕比,的确不行。 她静默了下,倏然想起什么。 “听说你最近,跟小久走的很近?” 喻以寒没有否认。 林玟道:“她愿意跟你亲近,我是想不到的。” 喻以寒原本有些心不在焉,听见这句,她抬眼看林玟,启唇道: “我们相处的不错。” 话说到这,一阵说笑声伴随脚步靠近,是另有人结伴出来闲聊。 来人发现了喻以寒和林玟,免不了一阵搭话,不知是谁提起: “……我也想像阿玟一样,有小久那样的妹妹。姐控多可爱啊,天天把姐姐挂在嘴边,其他人比都比不了那种,想想就乖死了。” “不过小久现在也长大了,不会再说什么‘喻以寒哪点都比不过我姐’这种幼稚话了,明明两位都很优秀。” 两句话落地,面前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气氛凝滞。 说话的人见状知道说错了话,立刻开溜,留下林玟和喻以寒两人。 最后还是喻以寒打破平静。 她转身去附近小吧台拿了杯冰红茶: “今晚的饮品都是小久亲手做的。” 林玟冷笑一声:“我妹妹做的东西,用得着你来介绍?” 喻以寒颔首:“看来你喝过了?” 说着就要把杯子拿开。 林玟反手抢回来,冰红茶在杯子里一阵摇晃,冰块哐啷。 她喝了口。 林玟自小制茶,更偏爱传统经典的茶汤,抿了一口新奇的冰红茶就没继续喝。 她点评:“还凑合吧,整天不务正业,这次总算捣鼓出点成绩。” 听起来在埋汰,其实透着亲昵的口吻,听在喻以寒耳朵里直扎的慌,她突然就没了搭理林玟的兴致。 林玟也不想理喻以寒。 不过最懒得理的还是林久。 说林久,林久便到。 林久从远处走来,臂长腰细的,特别吸睛。 她到了面前就说: “姐姐,你怎么不进去?” 林玟淡然道:“很久没在小花园散心了,来看看。” 林久点头,又指了指林玟手中的杯子问: “冰红茶好喝吗?” 林久眼睛亮晶晶的,唇畔的笑甜兮兮的,整个人都像在发光。 林玟静了两秒,偏开头道: “很有创意。” “太好了,奶奶刚刚还和二叔说,如果得到姐姐的认可,那就不愁市场什么的了。” 喻以寒冷眼旁观。 林玟,刚刚问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回答的。 不进去不是因为不缺你一个吗? 冰红茶不是还凑合吗? 呵,虚伪的姐妹情。 喻以寒简直一眼都懒得再看。 喻总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 走出两步,身后传来林久的声音: “喻以寒,你去哪儿呀?等下还回来吗?” 喻总立在原地两秒,转身看林久。 她觉得林久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好像在撒娇。 “……” 喻以寒心间突然涌来一阵奇异的酸软。 脚下就迈不动了。 她声音低沉如常,尽量淡然道: “嗯,我不走。”【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绿茶杠精19 一场认亲宴后,宾客印象最深的竟是红冉计划新品冰红茶的发布。 林茉茉被林远带回了家,看她消沉的模样,和那个不敢再瞎几把闪的光环,林久估摸着她有一阵子不会作妖了。 最近系统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新消息传来,只要林茉茉偃旗息鼓,林久准备等个系统消息再说。 时间不早了,林久也想回家,被老太太一个瞪眼制止,跟连坐制似的,林父林母林玟一个不落地留下来旁听。 在之前的红冉启幕仪式上,喻以寒对林久另眼相待,就让老太太起了疑。 林茉茉的出现太过惊人,一打岔把所有事情都搅乱了,老太太也就忘了这茬子事,今天一想起来,少不得连新带旧的问了个全乎。 林久谦虚道:“我只是给出了一些建议。” 老太太眯眼:“哦?什么建议?” 林久虽然骚话多,但不喜欢撒谎,还是对老人家。 老太太摆明了要问出个丁丑寅卯,她只好道: “嗯……我建议她拿红冉77号做菜试试,结果挺成功的。” 老太太拿手指她,半晌说不出话来,表情复杂: “我是该夸你长进了,还是骂你不长脑子?” “你有想法不知道跟自家通个气,这是能给咱们家争取利益的,你傻乎乎的送给喻以寒,让人白得了去,自家还没得到好处。” 存在感极弱的林父发言: “我听大哥说,合同比预想的局面好很多,喻家推进时也很照顾咱们的线下茶庄,咱们最近和喻家关系是蜜月期呢。” “可不是蜜月吗,你女儿都快成喻家人了。”老太太训斥,一回头看林久,“你脸红什么?” “没有吧。”林久摸了摸脸,糟糕,真的有点烫。 她顿时低下头:“听了奶奶的话,我感到很羞愧,已经在反省了。” “你反省出了什么?” 林久卡壳了下,反应过来这句是林玟问的。 林久语气很谨慎,内容很刚: “我想做就做了。一定要反省的话,或许怪我太优秀了吧?怎么一想一个准呢。” 翻译一下就是,我错了,下次还敢。 “……” 一码归一码,林久做事从不后悔。 而且林父说的没错,喻以寒不是那种白拿好处的人。 当时林久没要求什么,但喻以寒仿佛重新衡量了两者的价值。在计划的执行过程中,林家得到的厚待只多不少。 老太太此时的训诫,更多的是气小辈对她隐瞒了这事。 林久补充道:“只有那一次,以后都和喻以寒在商言商。” 林玟看着现在的妹妹,对她的认知更充分了。 瞧着低眉顺眼,其实犟起来别人说什么都当耳旁风,而且……聊天艺术一流。 没看老太太直接放弃沟通喝茶去了么。 不过林玟也注意到,当林久说出“以后”时,老太太没说什么。 没有人怀疑林久有没有“下次”,从红冉计划到这次冰红茶,不会有人天真的以为林久是撞大运撞出来的成绩。 作为红冉计划的局外人,林玟不太能感同身受,此时她换了个坐姿,道: “这次冰红茶的事情……” 林父道:“小久跟我和她妈妈打了招呼了,说要做个新款饮料试试能不能和喻家合作,没想到真成了。” 林父语气中满是自豪:“我们就说给大家一个惊喜,不是故意隐瞒。” 林玟幽幽道:“意思是,咱们家只有我不知道?” 林父沉默了,咳了咳。 刚刚还不能get老太太情绪的林玟,现在对老太太代入感极强。 她吸了口气,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下面要说的事情上,一双瞳色极淡的眸子盯着林久: “在商言商的话,这次冰红茶的事情你自己去和喻以寒谈。” 老太太一听,便知道这个最得自己器重的孙女在打什么算盘。 拿这个小项目给林久练手,老太太觉得值,就允了: “听到你姐的话没?” 林久张了张口。 “做不到?” 林久摇了摇头道: “你们误会了。” “?” “冰红茶不是一个项目。” 林久笑了笑,背脊挺直,用柔软的声线解释道: “它只是其中一款饮品,其他的我后续会继续开发。” “红冉77号只是恰好适合我的想法,我不止要和喻以寒合作,我还准备用自家茶叶,还会跟另外两家茶庄合作。” 林久娓娓道来,说到这,看着面前不说话的家人,她想了想,征求大家意见: “这是我后面打算做的事,你们看可以吗?” 一片安静中,老爷子第一个快乐地鼓起掌: “针不戳,小久这么能干针不戳。”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 这次,老太太看向林久的视线中掺杂了更为沉重厚实的东西,她语气放缓: “你去做吧——还有。” 林久专注等着老太太的后半句。 “先做点热饮,你爷爷肠胃不好。” 老爷子眨巴了下眼:“你不也——” “就这么多,事说完了,你们回去吧。”老太太板着脸道。 林久同情地看了眼爷爷。 跟家里表了态后,林久从第二天起就投入到新的茶饮品研发中。 她想做的方向很明显,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做适配这个世界的奶茶铺子。 有茶的基础打底,茶饮品不少见,做成连锁模式的也很多,不过因为主力没有放在这个方向,产品的口味平庸,没有什么美誉度。 林久瞄准了这个市场,不断有车送来市面上能搜集到的各类茶叶,供林久尝试搭配。 因为东西太多,运送频繁,林久干脆将同栋楼的一层公寓买了下来,作为自己的研发工作室。 说是工作室,她晚上懒得回去,就在主卧睡下,基本算搬出来自己住了。 除了送茶叶的,日常基本没人找上门来。 因而当林久拉开门,看到喻以寒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有点出神。 在走廊微醺的灯光下,她的视线描摹着喻以寒精巧的五官,觉得分外熟悉,却又有丝不敢确认的陌生。 直到电梯叮的一声,茶庄人员拎着大包小包站到喻以寒身后,林久才让出身后的玄关: “好几天没见,你怎么来了?” 喻以寒步入,换鞋时脖颈垂下,柔顺长发覆上她侧脸,发尾轻轻摇着。 林久看不到她神情,只听见她说: “你也知道好几天没见了啊。” “也就一周左右吧。”林久惦记着工作台上作比对的几杯清茶,随口回道。 也就。 喻以寒看着迎上茶庄人员的林久,眸色一暗。 茶庄人员将茶叶放在玄关,笑道: “小姐,我就不进去了,赶着回家。外面下大雨,多亏喻总捎我一程,不然打车都难,滇红茶都要淋湿。” 下雨了? 林久看了眼玻璃窗,上面爬满了湿痕,能清晰听到雨点砸来的声音,啪啪的,很密集。 雨点一定很多很重,而她竟然才注意到。 林久没再留人:“辛苦你了,回头请你们吃饭。” 送茶叶过来的是林久管理的晴宇大厦下的茶庄,关系熟悉,笑呵呵地应了声,离开了。 林久关上门,一转身,喻以寒已经在帮她把大小提袋往里提了: “放在哪儿?” 林久跟上引路,打开左侧第二扇门,侧身让喻以寒进去: “这里就好,谢谢啦,还麻烦你帮忙捎人。” 喻以寒走过来,两人都挤在一扇门的空间内,纸提袋太过碍事,挤在一起发出折起堆蹭的哗啦声,听起来像轻轻刮着人耳朵。 喻以寒没有让纸袋打到林久。 她抬眸打量着这个房间。 这种顶级公寓往往自带装修,林久搬进来仓促,一看就没重新装修过,而是直接把多余的家具清理出去。 此时宽裕的房间内最受瞩目的就是纯白的工作台,上面简单放置着用品,最多的还是各种与茶相关的。 最中间摆着三个还未收起的茶杯,看来自己的出现打断了她的工作。 身后,林久走上前,一直走到窗边。 她按了下控台,薄纱窗帘向两侧打开,夜景伴随大雨晃入喻以寒眼中。 远处的夜景和淋在玻璃上的雨幕交叠,密不可分地织构出一个绮丽世界。 苍蓝,暗紫,昏黄,冷银。 下雨时,房间里总是显得特别安静。 林久感慨: “前几天是不是立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夏天就要过去了啊。” 喻以寒嗯了声,语调一如既往的咬字慢,带着奇异韵律: “今晚确实有点凉。” 林久点头,盘算着可以优先推出热饮,赶在这个冬天,应该正好。 专心研究自主创业的林久身后,喻以寒定定注视着她的背影。 薄薄的夜光勾勒出林久的侧脸,五官精致到梦幻。 有一瞬间,喻以寒分不清那些水珠是附在玻璃上,还是贴着林久玲珑有致的身躯曲线,颤抖着向下轻轻滚落。 她唇间一干,移开眼,不敢再看。 她注视着行驶不断的霓虹车流,说出早已拿捏盘算好的话来: “谢我就不用了,我明早行程就在附近,借宿一晚?” 留宿而已。 借住次卧,喻以寒想,她只是想待在有林久的空间,应该不算过分,林久没必要拒绝。 喻总胸有成竹。 下一秒听到林久回答: “啊,当然可以,不过我之前把其他房间都改造了。” “这里只有主卧还有床,你不会介意睡主卧吧?” 喻总指尖一麻。 “那你……” “不用担心我,我也睡主卧。” 轰隆,闷闷滚滚的雷声响起,天边一道雪亮,撕开夏夜。 这股轻泛麻意,一路疾驰,爬进喻以寒心脏。【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 20 章【VIP】 20 ? 绿茶杠精20 ◎喻以寒闭上了眼,脑海之中,承载一整个轻飘梦幻的云端。◎ 林久怎么这么主动? 她甚至比自己还熟练? 自己只想蹭个次卧睡一晚明天就走, 清清白白平平淡淡,而林久居然直接邀请她一起睡主卧。 不可以,这个进展太快了, 她们还没有确立关系,怎么可以。 面对诱惑,喻以寒坚决说不: “一起睡主卧太打扰你了, 我去金茂君悦。” 林久似乎在思考这个提议。 喻以寒一时间不知道更希望林久同意, 还是不同意了。 林久看了眼窗外: “雨还没停, 没必要折腾一趟。” 说完, 林久看了眼时间: “都这么晚了?我先带你过去洗漱,等下就睡了。” 喻以寒的脚像黏在了地上, 半晌才跟过去。 等她出来,林久已经从衣帽间的柜子里取出了新的洗漱用具。 衣帽间与主卧相连, 喻以寒跟上, 穿过小酒窖,再经过一间小书房,便到了主卧。 “浴室在主卧右手边。”林久用轻柔的声音交待着。 喻以寒喉嗓发紧,她接过林久手中的毛巾等物, 浅浅吸口气, 才终于抬眼看向主卧里面—— 并排的两张床。 喻以寒缓慢地眨了下眼。 两张床? 林久解释道:“我搬进来就是这样,设计好的主卧分床睡吧,我嫌麻烦,没让人搬来搬去的。” 她走过去比划了下:“这个床不算窄,你应该睡得惯吧?” 何止不算窄。 每张床都快比得上双人床的宽度了,空间极为富余, 两张床之间还隔着个一两米的床头柜, 仿佛生怕房主夫妻俩能打起来似的, 比一般酒店的标间还冷漠无情。 那只在喻以寒心里疯狂蹦野迪的小鹿啪的一下就瘫平了。 喻以寒面无表情:“嗯,你去忙吧,我洗澡睡觉了。” 喻以寒抬腿就走。 身后又传来林久的声音: “好哦。不过我家没有新浴袍了,淋浴间外面挂着的黑色睡袍是我只穿过一次的,洗干净了,你凑合一下。” 瘫在地上委屈巴巴的小鹿抬了抬脑袋,耳朵支起来,听着喻以寒微微躁动紊乱的心跳,感觉自己又行了。 目送喻以寒去洗漱,思考了下确认没有漏掉什么后,林久回到工作台前。 要不是外面在下雨,她恨不得拉开窗户吹吹风冷静一下。 林久咕嘟咕嘟喝下半杯冰柠檬茶。 今晚怎么了?喻以寒怎么会突然过来?还要借宿。 她会不会以为自己在骗她?林久不禁担心起来,几百平的公寓只有主卧有床,听起来就像坏女人想把人拐上床找的拙劣借口。 林久好恨一周前的自己,怎么没想到给喻以寒留张床—— 不对,林久摸了摸自己不存在的良心,要是早知道喻以寒要睡她家,她八成会把主卧另一张床也送走,连沙发都不留。 她可真不是人啊。 林久把剩下的半杯冰水也喝了个干净。 她疑心自己听到了喻以寒洗澡的水声,慢了拍反应过来,这是雨声。 拍打玻璃,溅开成片淋漓水花,模糊一切。 水珠擦着湿滑物体接连而下,错开着被引力吸引坠落,圆点拉长成水滴状,再变成一条边缘模糊的线向下攀爬,直至融入淌满液体的地面。 微烫的水汽自地面蒸腾而起,萦绕在冷□□致的脚踝间。 热水滴落,溅上喻以寒脚背,透明的水花轻轻炸开。 她脚背弓起一下,像弯月,又放轻松,脚部像伸了个懒腰,在热水抚慰中懒洋洋的。 水雾愈发浓了,顺着脚踝向上贴去。 喻以寒如白釉雕像立在花洒下,又像羊脂,下一秒要融化在热汽中,柔软丰腻得不可思议。 她头扬起,热水自她下颌汇集,一滴,一滴,滴落在锁骨洼处,直到盛满了,再向下漫去。 水漫出来了。 林久这才发现自己又走神了。她放下热水壶,抽了几张纸,把流到桌子上的热水擦干净,窝回靠椅上。 进行到一半的工作已经被她收起,林久觉得如果自己现在还有心情工作,那简直是不尊重喻以寒的绝世美颜。 说是这样说,林久还是把先前的心得体会都记了下来,免得明天有所遗漏。 记完后,她又坐着玩了会儿手机,眼看着半小时过去,喻以寒肯定洗完了,她才慢吞吞挪回主卧。 洗漱,掀被子,坐进去,盖被子,说晚安,关灯,闭眼躺下。 这套动作一气呵成,就不会被发现是个lsp。 加油,林久,你一定行。 林久站在紧闭的门前,无声握拳,给自己打了打气。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 主灯被关上了,只留一盏两个床之前的床头灯,还有喻以寒床边的一个落地灯。 喻以寒还没睡,正靠在床头看手机。 身上是自己那件黑色睡袍。 睡袍是林久之前逛商场买的,买回来穿了一次,嫌颜色太沉,跟床上四件套颜色不匹配,洗干净后就挂那了。 此时穿在喻以寒身上,浓黑衬着V领中那道雪色,又御又欲,慵懒成熟的气质止不住地往外泄,林久才发现这是她买过最好看的睡袍。 似是听到动静,喻以寒抬眸看来。 屋内光线暗淡,照不进她眼底,林久只觉得她看起来比平日更高深莫测。 “回来了?” 林久点头应着,暗骂自己心猿意马,听喻以寒说话都觉得她的尾音挠得人心痒痒。 难不成喻以寒还会勾引自己吗? 林久边对自己小声呸呸,边躲进浴室。 一进来就发现了不同。 能看出来,喻以寒洗后收拾了浴室,很干净。 但未散尽的水汽仍散着预热,还未干透的玻璃镜上覆着热霜,一切都在提醒林久,喻以寒前不久刚用过这里。 她赤足踩上防滑垫时,都觉得那小小一块区域上仍留有喻以寒的温度,烫着她的脚心。 林久轻轻嘶了一声,像花洒喷薄而出的瞬间。 水雾渐渐淹没她。 一墙之隔的地方。 喻以寒的手指不断划着屏幕,社交软件的界面像拉不到底的长夜,被拨动着往上去,内容却无人细看。 落地窗外传来水声,落地窗内也是水声。 凉热之间,喻以寒被截然相反的水汽冲荡着,她刚吹干的长发蓬松披在肩头,喻以寒偏头,鼻尖就能埋进头发中。 洋甘菊与茶树的味道。 她还用了林久搁置在洗漱台上的润体乳,玫瑰味的。 但存在感最强的,还是林久的味道。 来自于林久本身的味道。 林久的味道留在她接触过的每个地方。 她使用过开关的床头灯,偶然或经常睡的这半张床,这个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以及——林久穿过一次的睡袍,此时包裹着她。 喻以寒闭上了眼,脑海之中,承载一整个轻飘梦幻的云端。 不知何时,雨停了,水声也停了。 浴室门打开,林久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来。 她理着头发,看了眼床上的喻以寒。 喻以寒手机还在手中握着,但人已经躺下来,眼闭着,看起来睡着了。 “喻以寒?”林久轻声喊。 喻以寒没回话。 睡着了吗? 林久等了等,轻手轻脚走过去,关掉喻以寒床一侧的落地灯。 她手在喻以寒眼前晃了晃,见她真的没有反应,林久一只腿跪在床边,探身去够她手中的手机。 没想到总裁也会睡前玩手机玩到睡着,林久想,这不得帮忙充个电?不然明天怎么继续玩? 手机被喻以寒攥得有点紧,林久又不敢碰到喻以寒,使不上力。 身下被子一动,林久重心不稳,腰跟着歪向床尾,眼见着要倒,下一刻,被一只手拦住了腰。 喻以寒体温真高,手心好烫。 这是林久第一个反应。 她被烫得打了个机灵,窜上来的痒让她立刻躲开喻以寒的手,腰间却还是留下了大片的麻。 她定了定神,把去拿手机的手收回来,解释道: “我看你睡着了,想帮你放好。”再充个电。 喻以寒慢慢合上落空的手,没说什么。 林久躲闪不及的反应烙在她眼底,她抗拒自己的触碰? 尽管曾经和林久有过贴得很近的时刻,甚至喻以寒还咬了她。但林久一个躲闪,还是让喻以寒心直往下坠,落不到底。 喻以寒躺着,林久站在床边,可以尽收春色。 但林久不能放任自己在漂亮姐姐面前做lsp,她目不斜视地挪回自己床上,遵循制定好的步骤躺进被窝里,跟喻以寒说晚安,关灯睡觉,一气呵成。 黑暗中,喻以寒看着林久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面容更冷了。 关了灯,对方的存在感好像更强了。 一想到喻以寒就睡在两三米外,还穿着自己的睡袍,这谁顶得住啊! 林久翻了个身去摸手机和耳机,清心咒呢? “你还没睡。” 黑暗中,喻以寒偏冷质感的声音传来。 林久把手收回被窝里: “嗯嗯。” “怎么没睡?不困?” “正在酝酿睡意。” 不仅不困,还有点兴奋。 “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没想?” 好家伙。 要是说在想性感漂亮的喻姐姐,自己要被当成小变-态。 林久委屈地往被窝更里面缩了缩,张口就来: “在想林茉茉的事。” “?” 这个女人和自己躺在一个房间里,关了灯竟然在想林茉茉。 喻总心直接凉了大半截,干脆也抛开感情谈起了事。 她淡淡问:“是想她的诡异能力?除了你和我,好像没有其他人意识到被她控制了。” 在认亲宴上她观察过,没有谁露出异像,更没有谁因林茉茉的出现亲近起林久,显然不知道她们俩的能力。 “是这样吧。”林久赞同。 她是因为绿茶精,而喻以寒……林久猜测是因为她是新剧本的女主之一。 女主,总有点不同的。 安静了会儿,喻以寒说: “你身上的茶香很独特,泡的茶也是。” 林久没有吱声。 这或许是她们之间秘而不宣的默契了,从喻以寒吸她驱邪开始,喻以寒就很明白她有什么不同。 不过作为唯一的精怪,林久还是很低调的。 她放轻呼吸,降低自己在人类的存在感,一个不小心,呼呼睡了过去。 听着平缓绵长的呼吸声,喻以寒心里也跟着平静下来。 她没有追问到底,去问林久知不知晓她的特别。 问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不如直接去看林久做了什么,以后还打算做什么。 嗅着空气中灵动绵甜的茶香,喻以寒想起从茶厂老师傅那听闻、和祖上流传下来的传说中,与茶紧密联合的奇人异传。 传说中,“茶神”对每一种茶了如指掌,能轻易搭配杂糅出最佳口感,喻以寒想,或许传说不够完整,他们还漏掉了奇人身上更为灵异的特点。 或者说知情人都三缄其口,没有流传开来。 思绪翩飞间,喻以寒的思绪逐渐拉长,和着不远处的悠长呼吸,在雨后的潮湿长夜,一宿好眠。 喻以寒生物钟很准,第二天六点半准时醒来。 看了眼仍沉沉睡着的林久,喻以寒放缓动作离开主卧,打开手机查看讯息,顺便让于助理过来接她。 7点整,门铃响了。 喻以寒开门前看了眼门外是谁。 一看瞥过去,她的手停在门把上。 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喻总难得迟疑,这个门要不要开。 站在门外,出来晨跑,顺便喊林久回楼上家里吃早饭的林玟低头看着手机,见没人开门,她习以为常,又按了次门铃。 估计又睡懒觉了,林玟打开通讯录,就要一个电话打过去。 她的手指刚按到拨号键上,房门向外打开。 “还以为你睡过头——喻以寒??” 客厅里。 一早被人家姐姐堵在家里的喻以寒。 发现妹妹家里多了个穿着睡袍的女人的林玟。 刚被叫醒就被吓醒的林久。 三个人谁也不挨谁,分别坐在三个沙发上。 刚起床嗓子很干,林久喝了点温开水顺气润喉,才镇定道: “姐姐,你不会误会什么了吧?喻姐姐只是借宿。” “她家投资了金茂君悦,在君悦有固定套房。”林玟淡淡道。 “那个,昨晚下雨了,她捎我的茶叶过来,就不用折腾了。” “从地下车库走,一路开到君悦的vip车库,一滴雨点也沾不到她鞋底。” “……” 林久:你这话我没法接.jpg 她甚至被林玟的口才说服了,眼尾悄悄扫向喻以寒。 不会吧不会吧,喻以寒其实是找借口来跟自己睡觉的? 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林玟咄咄逼人的视线中,喻以寒理了理袖口,曼声道: “琼音来梧城了,就住在君悦。” 听完这句话后,林玟露出些意外神色,她怔了怔,没再说什么,眼睛瞥了眼门: “你助理还没来接你?” “可能堵车。” 林玟站起身:“最迟七点半。再没人接你走,我亲自送你去会场。” 可以说是明晃晃的赶客了。 “看来我助理不用过来了?” 林玟啧了声,指着喻以寒看向林久: “看到了吗?喻以寒就是这种人,你别被骗了。” 喻以寒也跟着看向林久。 她没有化妆,未施粉黛的脸上清透明艳,一双眼水盈盈的,睇视着人时就像在诉情: “小久,我想喝你泡的茶。” 姐姐撒娇,最为致命。 林久去准备茶汤时差点同手同脚。 等林玟“押着”喻以寒离开后,林久才有时间从记忆翻找“琼音”这个名字。 并不难找,林久很快想起来,应该是出身文家的文琼音。 文家就是四大茶庄里剩下的那个。 在原身记忆里,姐姐林玟和喻以寒、文琼音这些大一些的同辈姐姐玩的比较多,更为熟悉。 她小了两岁,跟她们玩不到一起,很多事也就不得而知。 印象里文琼音温柔可靠。 林久收拾茶碗的动作顿了顿。 还有,曾经,文琼音和喻以寒在一起了的传闻一路传到了原身耳朵里。 传闻似是而非,好像在一起没多久就分开了,但那是喻以寒唯一一次绯闻,而且喻以寒方才是什么意思? 不愿意去君悦,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在介怀吗? 林久坐在地毯上,下巴搁在桌子上,忽然泄了气。 亏她之前还想,万一,万分之一,喻以寒有没有可能是想自己了,才过来的呢。 原来她家是君悦的备胎啊。 林玟跟喻以寒一起离开,一方面是看着她,以防她不老实。 另一方面…… 她让喻以寒在车上等了等她,十分钟后,林玟换了身衣服,踩着高跟鞋上了车。 喻以寒等她时,已经开始翻阅文件,此时见惯常休闲的林玟换了身职业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捻着文件,侧眸问: “你也要去?” “不能去?” “去见琼音?” 林玟闭目养神,轻嗤了声: “谁会特意去见她。” 喻以寒不咸不淡地嗯声,给出建议: “那你下车。” 林玟不说话了。 于助理看着上司神色,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平稳驶出车库,喻以寒手中的资料翻过一页。 或许是最近两天儿女情长想的多,再加上老友在旁边,喻总难得提起从前,张口就是一句肺腑之言: “你们两个当初……” “嗯?” “真够离谱的。” “……” “而且特别幼稚。” “你再骂!”- 喻以寒前去的是一个展会,规模中等,作为茶叶秋展会之前的过渡和预热,供各家交流学习,持续三天。 林玟一入场就不知道闪去了哪儿,喻以寒没在意。 在负责这次展会的经理的陪同下,她先去喻氏展位上视察。 展会上四大茶庄向来毗邻着占据最宽广优越的位置,喻以寒听着经理对这次展会的分析,抬眼就在斜对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茉茉。 那个诡异的女人。 哦,也是昨晚林久躺在自己身旁还在想的那个女人。 喻以寒没想到她会出现。 她让人关注着林茉茉动静,截止到今早,于助理给的反馈都是林茉茉在林家,没出来过。 而根据林远家佣人的消息,林茉茉在家也相当不好过。 根据佣人所说,喻以寒猜测她没有再动用她的能力折腾林远一家,不知道是能力消失了,还是她良心发现了。 但没想到今天林茉茉又出现了,身边还有人陪着。 喻以寒站直身子。 注意到林茉茉的还有跟父亲一起逛展会的赵纯。 她当即拍照发给林久: “久崽,你看这是不是林茉茉?你猜怎么着,她不在你们林家展位上,跟着徐献在徐家展位晃悠呢。” 一阵手机振动。 林久擦了擦手,拿起手机,看到赵纯的消息。 与此同时,消失已久的系统上线。 [宿主,我查得差不多了,需要你再见一面林茉茉,让我最终确认她的身份。]- 茶展会。 林茉茉看向身旁的玻璃柜。 柜中躺着特级安吉白茶,她的目光直接略过茶叶,落在倒映出的影子上。 在玻璃中,她脸色红润,只有她自己知道那全是腮红的功劳,妆容遮盖下的肤色惨白如纸。 而脖颈间的光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在大白天,几乎可以忽略。 林茉茉眸中挣扎不断。 徐献从身后靠了过来: “茉茉,这里布置的怎么样?我吩咐的。” 林茉茉敷衍地笑了笑,躲开凑得极近的徐献,夸道: “挺漂亮的,主题也很鲜明。” 其实林茉茉看得出来,不跟其他三家比,徐献操办的展位还没一些中型企业的好。 一眼扫过去,连她都能想到更好的方案。 林茉茉有些怔忪,以前她也很爱茶叶这行的,没少被夸勤快好学。 在博物馆当解说员时也被评为最佳解说员,馆长还说到年底给她推荐喻氏总集团的内部岗位…… 但自从阴差阳错地得到这个光环,一切都变了。 变得光怪陆离,浑浑噩噩,却也足够让人上瘾,欲罢不能。 林茉茉又看了眼玻璃中的自己。 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徐献揽住她的肩膀: “等下陪我去见客户?嗯?” 林茉茉打了个激灵,猛地挣开。 “我有点头晕,去外面散散风。” 她快步离开,脚步有些虚浮。 徐献在她身后暗骂了句: “一个私生女还搁这拿乔,我呸!” 他原地转了几圈,想了想林茉茉的姿容,面上闪过不甘心,打了个电话给司机: “那东西还有吗?准备一下,给我送过来。你开车在门口等着,再在旁边酒店开个房。” 挂断电话,徐献朝着林茉茉离开的方向追过去。 等林久来到茶展会时,林茉茉已经不见了踪影。 赵纯迎上来,奇怪道: “刚刚还在的啊……” “你是说她和徐献在一起?”林久道,“我来的路上问小雾了,今天是徐献去她家把人接出来的。” “现在两个人都不见了。” 问了一圈徐家的、林家的,都不知道林茉茉和徐献去了哪儿。林久想了想问: “那你们看到喻总了吗?” 一个女职员凑过来,满脸写着吃瓜: “看到了看到了,喻总跟文家小姐去二楼茶餐厅了。” “?” 林久抬起头看了看。 赵纯问:“你在看什么?” 林久深深叹口气,有点惆怅。 怎么说呢,感觉头顶有绿光洒下,怪清新的。 没想到绿茶本绿还有这样一天。 不过人家是前任相见呢,自己连被绿的身份都没有。 “喻总八成知道,我们要不去二楼问问?” 林久瞅了眼赵纯: “你为什么会觉得喻以寒知道?” 赵纯不像她,对很多事可不知情,哪来的信心和推算? 赵纯沉吟道: “因为喻总看起来就是什么都知道的强者。” “……” 林久是猜测喻以寒着了林茉茉的道后,不会什么后手都不准备,所以想找喻以寒询问林茉茉的消息。 但万一上去看到喻以寒和文琼音互诉衷肠破镜重圆,岂不是当场梦碎?太惨烈了吧。 要不微信问问? 林久还没作出决定,二楼电梯口,林玟的身影出现。 林玟朝着林久招招手: “小久,过来。” 林久走过去。 林玟整理着西装外套,一副精英做派,秀致之外,成熟稳重的气质浓郁不少。 林久问:“姐姐,怎么了?” “我觉得身上这身衣服不太适合我,你觉得呢?” 林久现在哪有心情看美人,扫了眼穿搭后,照实说了句废话: “姐姐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只有配不上你的衣服,没有不适合你的衣服。” 林玟颔首,表情很是满意。 “走,陪我去吃饭。” 林久婉拒:“其实我还有其他事……” 林玟道:“喻以寒要留宿你都听她的,陪我吃个饭你还推三阻四?” 林久没听到最后就挽了挽头发,率先踩上电梯:“姐姐我也有点饿了我们快上去吧。” 既然上了二楼,林久决定直接去找喻以寒当面问了。 即使是绿光,也要坚强拥抱生活。 但她没想到,原来林玟说的吃饭,就是跟喻以寒、文琼音一桌吃饭。 文琼音是耐看型的美人,不怎么夺目,但越看越有味道,气质相当温柔。 真正见了她本人后,即使她和喻以寒看起来格外登对,林久也很难去讨厌她。 “小久,我们好几年没见过了吧。”文琼音小声惊呼,“你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现在比你姐姐漂亮多了。” 林玟非常自然地在喻以寒身边、文琼音对面的位置坐下,神情淡淡,仿佛是被强按着坐在这一样。 听到文琼音的话,她轻嗤一声。 文琼音笑吟吟:“你不觉得吗?” “我妹妹不用你夸。” “还有。”林玟点了点桌子,抬眼看文琼音,“都是高中室友,来了只请喻以寒,说不过去吧?” 林玟说完,看了眼林久: “你不是找喻以寒有事吗?快去忙吧。”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喻以寒这才动了动唇,眸中盛满问询: “什么事?” “……” 好家伙,林久面无表情,合着她就是个调走喻以寒的工具人? 不过林玟想做什么? 看不懂。 事情到这一步了,林久也没推辞,带着喻以寒走远一些,在窗边问: “你知道林茉茉去哪了吗?” 喻以寒挑眉,拿出手机,纤长手指连点几下: “我现在帮你问,稍等。” 林久顿时安心。 展厅另一端出口,休息区。 这边展厅下午才会启用,此时除了路过的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外没什么人。 林茉茉一口气走到这,才松了口气。 徐献去家里找她时,她不想出来。但一周没动静的光环又出现了。这次林茉茉切实感受到光环不仅在扭曲其他人的心理,还在影响她自己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光环控制力度减弱,她的意识没有被全部蒙骗。 她清晰感受到那种身不由己的痛楚。 暴露在徐献浑浊污秽的目光中,她只想拒绝,想让徐献走远点,想躲回房间。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答应徐献,坐上徐献的车。 那种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恐惧笼罩在林茉茉心头。 直到刚刚,她终于出来喘了口气。 她内心翻江倒海,挣扎不休。一边是光环曾带给她的无数便利与好处,另一边是宛如提线木偶般的绝望与惊惧。 身畔有两个工作人员走过去,高声谈论着展会的细节,话语中的热爱清晰可见。 林茉茉心头隐隐浮动的念头愈发清晰。 她……要不要丢掉这个光环?做回普通人。 动摇的一瞬,她颈间传来堪比窒息的勒束感,仿佛脖子上不再是带给她无数梦幻的光环,而是索命绳—— 光环勒紧脖子后,林茉茉发觉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 她眸中堆满惊恐,灵魂拼命尖叫,面前的玻璃倒影中,她背着手,甜甜笑着。 啊—— 玻璃中,胖胖的、高大的徐献无声出现在她身后,像座黑色的小山。 他好像没注意面前的玻璃,攥着手中的矿泉水瓶,露出一个包含恶意和期待的笑。 看了一眼,就让林茉茉毛骨悚然,汗毛直立。 可“林茉茉”仍然在笑,甚至笑得更甜美诱人了。 “茉茉,你在这。我找你好久。” “渴了吗?我给你买了水。” 徐献帮林茉茉拧开,递过去。 见林茉茉接过,想到开好的房,徐献嘴边的笑更大了些,他舔了舔上唇,脸上的油光都像要流下来般。 他不怕林家找他麻烦。 一个名声毁的差不多的私生女值得吗? 再说了,林茉茉心甘情愿跟他出来玩的,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情,林茉茉怎么能翻脸不认人呢? 他们这是正常交往。 “快喝啊。”见林茉茉接过水不动了,徐献催促道。 “不要!” 徐献的意图太明显,林茉茉霎时明白水里有东西。 她气得颤抖,害怕得浑身发冷,疯狂拍打着关押自己灵魂的躯壳,她的灵魂痛哭流涕,抱紧自己: “求求你,别毁了我,求求你……求求你。” 一个林茉茉从没有听过的声音响起,沙哑魅惑,带着蛊惑人心的邪恶: “这怎么是毁了你呢。” “我的主人,你的思想太让我伤心了,一时的软弱会毁了我们的未来的,我只好接管你的身体。” “徐献的身份会给我们带来美妙的际遇,只是做他女朋友而已——可惜你连这也做不到,让我来帮你吧,你只用享受成果。” 林茉茉抱住头,灵魂瘫软在地,将自己紧缩起来: “不,我不想要这样的成果,你住手,我不需要,你听到没有!我什么都不要了,你快放开我——” 光环冷哼一声,充满厌弃: “真是个废物。” “林茉茉?”徐献不耐地催促。 “林茉茉”朝他笑了笑,撒娇道: “走了个神,别急嘛。” 徐献一怔,被迷得五迷三道的: “好好,都听你的。” 林茉茉绝望地看着这幕,眼睛已经失去了光彩。 矿泉水即将流入“林茉茉”唇中的那刻,一只强有力的手探出,将矿泉水瓶夺下! 从瓶口溅出的水洒了“林茉茉”一身,她嗓音尖锐: “是谁!” 简直比被打乱好事的徐献本人还恼怒。 她一回头,还是个老仇人,咬牙切齿道: “林久,是你啊。” 而在一片黑暗的躯壳里,林茉茉的灵魂似乎看到了天光,慢慢睁开了眼,满脸不敢置信。 “林茉茉”说话间,喻以寒和林久走了上来。 刚刚夺走矿泉水瓶的是喻以寒的保镖之一,而她身边另一个保镖刚录完这段视频。 保镖将还剩大半瓶水的矿泉水瓶拿给喻以寒看,喻以寒直接吩咐于助理: “拿着视频和矿泉水瓶去报警。” 徐献慌了。 其他人说去报警,他敢恐吓一番拿钱打发了,但这是喻以寒啊。 看着喻以寒如寒星般的眼睛,他膝盖顿时软了,差点跪下来: “喻、喻总,我们这情侣闹着玩——茉茉,你说是不是?” 他忙给林茉茉打眼色。 躯体里刚刚得救、喜不自胜的林茉茉心又凉了下来。 她被光环控制了,而光环肯定会袒护徐献的。 林茉茉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个狗环给徐献套上,让他尝尝这种身不由己被猪拱的感觉有多恶心! “林茉茉”刚要张口,一杯不知道是什么的茶怼到嘴边。 不知道林久哪来那么大力气,她竟然挣扎不掉,活生生被灌进一大口绿茶。 茶一入口,光环就像火苗被泼了一桶冰水,噗呲灭了个干净。 林久松开手,林茉茉软软瘫到地上。 林久把茶递给保镖,拍了拍手。 旁边的徐献看愣了。 他从没见过这种往别人嘴里塞绿茶的动作,他看着软到地上的林茉茉,高声叫了起来: “你这茶里才下了药吧!!” 喻以寒冷声道:“徐献,你谨言慎行,否则这事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你都要把我搞进橘子了还简单??? 徐献气得直喘粗气,又不敢说话。 他妈的喻以寒这个女人他老子都敬着,下手最是狠辣,他现在犯了事家里还能罩着,要是真惹怒了喻以寒,连他家都要被打压,那才真是求救无门。 不过喻以寒怎么这么护着这个林久?林久又不是她妹妹,邪了门了! 林久好奇道: “你连视频都没录,在场也没人帮你,口供有多大用?” “我又不傻,你刚刚为什么给林茉茉灌茶?还不是怕她帮老子说话!” 说完,徐献就见地上的林茉茉动了动。 “林茉茉?你说句话!是不是林久欺负的你?” 林茉茉抬起头,慢慢站起身,走到徐献面前,她手高高扬起—— “啪!” “啪!啪!啪!” 几个巴掌连扇得徐献脸红肿起来,还带着指甲刮出的血丝,惨不忍睹。 林茉茉恨毒了他,狠狠啐了口: “死-变-态,做梦呢,给我下药还想让我帮你说话,我这就出去报警。” 徐献就要破口大骂,被保镖眼疾手快地堵住了嘴。 林茉茉直接A上去一顿巴掌,看得林久叹为观止,不愧是能把沙雕文玩出灵异文气氛的女人。 看着徐献,林久道: “你放心,我这杯茶等会送去和你的矿泉水一起检验。” 这杯茶只是她们来之前,林久借用展位茶叶茶具泡出的茶汤,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没想到正遇到徐献不做人。 林久意识敏锐,一眼就能看出矿泉水和林茉茉都不对劲,跟喻以寒提及后,当即安排保镖保存证据,救下了林茉茉。 此时,于助理带头,保镖一左一右,“陪着”徐献往橘子去了。 剩下喻以寒、林久、林茉茉。 比起之前的闹腾不休,只剩三个人的现场充斥着一股狼狈的安静。 不,看着面前的两人,林茉茉明白,狼狈的只有自己。 从头到尾的失败者。 “为什么帮我?我以前那么……” 她明明对她们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林久反问:“你说的以前,跟刚刚发生的事有什么关系?” 林茉茉愣了愣。 喻以寒站在窗边,看了眼外面。 徐献被保镖扭送出去,身旁跟了不少看热闹的,乌泱泱一群人。 她看了眼林久,想起刚刚。 喻以寒没有林久的感知力,但她了解徐献。在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时,喻以寒没有丝毫动容。 林茉茉既然选择这条路,就要承担相应的风险。在喻以寒眼里,林茉茉自作自受。 是林久当机立断,请她让保镖出手救人。 喻以寒才纵容了这份善意。 喻以寒启唇: “我们不是帮你。” 而是为了一份……林久的问心无愧?喻以寒觉得可以这样解读。 林久点头: “如果我看着你被把持无动于衷,甚至觉得畅快,大仇得报,那我和你有什么区别。” “……” 林茉茉的感动霎时少了一半。 看着林久和喻以寒离开的背影,林茉茉倒退几步,背靠着玻璃墙,身体滑了下来。 之前的后怕一起涌上心头,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外涌,很快淌的满脸都是,她却庆幸自己还能用这副身体畅快地哭。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身上,她冰凉的手脚毫无回暖之意。 抬头时,却觉得林久和喻以寒笼着光的身影暖烘烘的。 和那样的同伴一起并肩而行,一定很温暖吧。 或者成为林久那样的人…… 在光环离去的这个时候,林茉茉忽然想起很多被遗忘的细节,被遗忘的故友。 一起在便利店打工,换班时总会在微波炉给她留一个热好的饭团的朋友。 对她极为爱护,逢年过节喊她去他们家吃饭的老师。 博物馆的馆长退休后身体不好了,她曾经说去看他,但第二天她就得到了光环,从此再没想起过馆长…… 林茉茉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了力量。 她的指尖落了光斑,温热起来了。 挂着满脸泪痕,林茉茉露出了开心的笑。 另一端。 林久骤然止住脚步。 喻以寒偏头,嗓音轻柔带笑: “怎么了?” 林久慢慢摇摇脑袋。 [已确认:原女主光环被病毒污染,成为当前世界的bug。] [光环尚未毁灭,正处于蛰伏期,宿主不可放松警惕。] [必须抹杀,强调一遍,必须抹杀!]【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30 21 ? 绿茶杠精21 ◎玻璃上这个喜笑颜开的美女是谁?◎ 之前, 系统被林久杠的不轻,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现在像重新回复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的活力,吱哇乱叫, 吵着让林久给她抹杀病毒,像闹着要买芭比娃娃机关枪的小孩子。 林久敷衍着嗯嗯嗯才把她暂时哄过去。 林久打个电话,跟林远说了展会发生的事情, 顺便让林远派人把林茉茉接回家。 挂掉电话, 站在展会路口前, 看着眼前静静站立的喻以寒, 林久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两人之间一向是林久话多,喻以寒也仿佛习惯了等她开口, 过了会儿才问: “接下来什么安排?” “去问问姐姐要不要一起回家吧。” “不用问了。”喻以寒慢慢道,言语里很是笃定, “她不会回的。” “啊?”林久愣了下, 反应过来后又应了声。 看来她们俩事先有说过这个话题。还有,刚刚在茶餐厅,她们还说要老友聚餐呢。 林久低头看着地面。 她和喻以寒的打扮差不多,都是通勤打扮, 脚下踩着高跟鞋。 但短短几岁的差距却像条刻线分开两端, 像有一股斥力将她轻轻推开,不远,可能就一臂的距离,但总是有距离的。 不过说来说去,她连原身都不是,这中间的距离又怎么估量。 林久不禁去想林玟、喻以寒、文琼音共同拥有的那段回忆, 倒不是难过, 也不酸, 就是挺羡慕的。 她脚尖动了动,道: “好,我自己回家。” 说完,林久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司机,让他把车开到路旁。 喻以寒默不作声地看着林久操作,等林久挂了电话,她轻声笑道: “小久捎我一程?” “可你不是要?”留下来回忆青春岁月吗? 剩下半句半是调侃半是疑惑的话,因前面那声“小久”,不知为何,被林久咽了回去。 喻以寒不明所以,见林久没有说下去的意思,她解释道: “于助理他们去警察局了,我直接去俞夏茶庄。” 说完,她想起什么般道: “昨天你茶庄的人说,你在搜罗茶叶,还缺品质好的君山银针、顾渚紫笋、敬亭绿雪……其他的我记得不太清了,总归不少样。” 喻以寒说着,抬眸望了望热闹的展会: “这展会上还没俞夏里的全,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你还没好好逛过俞夏呢。” 说最后这句时,喻以寒的视线又转回林久身上,盈盈的望着她。而这声慢慢的语句落在林久耳朵里跟撒娇似的。 林久登时上头,像喝了假酒似的,等反应过来,喻以寒已经在自己车上坐着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不过比昨晚分床睡时又近了好些。 喻以寒的手机响了,她垂着眼睑去看,面容比先前说笑时沉静许多,林久撑着下巴看她。 系统见缝插针地催促。 [你喜欢喻以寒对不对?现在你不用成全林茉茉和喻以寒了,把林茉茉清除了你就可以上位了,心动不如行动。] 林久眉头一皱: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多没面子?” “还有,喻以寒是个人,不是你完成任务的工具人,任你随便安排给谁,再这样说话,别怪我不客气。” 系统很不平,宿主能把系统怎么样? 但想了想林久气死人的作风,她忍了忍,选择了和平。 系统安静了,林久满意,又问道: “你说的抹杀,是针对光环,也就是病毒本身,还是……连着林茉茉一起?” [针对光环。但光环与林茉茉融合度很高,无法剥离,光环的衰败死亡必然伴随林茉茉的生机衰竭,所以,本质没有区别。] 系统惯常甜美的声音,此时听起来格外残忍。 林久噢了声,突然问: “你和病毒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 “一样在强迫宿主做事,虽然做的事不同,但对宿主来说,系统和病毒差不多的吧,你也能被抹杀吗?” 林久问这话纯属好奇,但直到她们到了俞夏茶庄,系统都没再说话,好像被吓得不敢吱声了。 好胆小哦。 把系统抛到一边,林久跟着喻以寒进入茶庄。 喻以寒有其他事,另安排了一个经理负责带林久看茶叶。林久跟着经理穿过大堂,上三楼,来到一个没什么工作人员的展览厅。 经理介绍道:“这个展厅平时备用,喻总吩咐后我们刚清理过,您放心,茶叶也是刚从仓库取出来的。” “喻总说了,您看中哪些就直接跟我们交待,茶庄就是茶叶多,您可千万别客气。” 边说着,经理边悄悄看在长桌前驻足的林久。 虽然俞夏是茶庄里跟总部关系最密切的,但有事也多是于助理出面交待。喻总亲自交待下来的事,还是这种小事,听着就稀奇。 准备茶叶的员工里听到是给林家小姐准备的,有几个小姑娘整的特兴奋,还有夸张的小声尖叫声,具体在说什么经理也不太懂,怪怪的。 林久本人很漂亮,让人看到她就觉得很舒服,又是喻总带来的贵客,经理知无不答。 讨论完手头的恩施玉露,林久颔首道: “那就麻烦你帮我准备一些了,明前茶和雨前茶都要,一芽一叶的。” 经理应着,喊了个员工去取,等员工走了,就听林久话锋一转,随口问般: “我们从出发到这里也就四十多分钟,茶叶准备的好全,辛苦你们了。” “林小姐客气了,而且喻总昨晚就吩咐了,我今早才看到消息,还耽误了会儿呢。” 经理没说谎。 不过喻总说的是这两天过来,倒没说今天上午,幸好他们没拖延。 他说完,见林久拿着手里的恩施玉露,好一会儿没放下,甚至还露出了笑。 看来林小姐很中意这款茶。 经理暗自记下,决定让员工多准备点送到车上去。 能在俞夏做到经理,靠的就是这份细致入微的观察力,能看出贵人所思所想,经理不无自豪地想道,悄悄给自己点了个赞。 经理的想法多离谱林久不太清楚,所以她也不太明白为什么清单上单单恩施玉露给了双倍的分量。 难道俞夏里的恩施玉露多到放不下了?还是口感特别好? 林久不太明白。 离开时是一起走的,坐的还是林家的车。 林久本想问,于助理竟懈怠至此,半天过去了还没派车来接上司? 但想了想经理的话,她翘了翘唇角,好像没必要问。 喻以寒问:“怎么样?茶叶挑的如何?” “很齐全,都在后车厢了。” “经理说,只有一两样没库存,需要从总仓调货,不过只用一个多小时就收到了。” 她们在路上花的时间可没有一小时。 林久眼睛看向窗外,耳朵支起来,听喻以寒要怎么回答。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动静。 林久眨了眨眼,手指点着另一只手的手背。 喻以寒的声音终于响起,冷泉般流淌,轻轻摩擦着林久耳廓: “能帮上你就好。” 林久唇角飞快翘了翘,又很快抬手挡住嘴巴。 玻璃上这个喜笑颜开的美女是谁? 看起来好蠢。 林久嫌弃地移开视线,并小心藏好情绪。 像心里有只大蝴蝶扑棱着要飞来飞去,她只能辛苦压住蝴蝶翅膀,但快乐的因子还是在扑簌簌的从翅膀上往下掉。 林久和自己的快乐小心思战斗的时候,喻以寒的手机响了。 “琼音。” 林久顿了顿,轻轻抬眼。 喻以寒唇边挂着自然的浅笑。 不说多么高兴,至少没因为收到文琼音的电话感到烦恼。 林久有点看不懂她们的关系了。 喻以寒还在说着电话。 “今天下午?可以,你来喻氏吧,我有会走不开……嗯,可以的,晚上一起吃饭,我让助理订好了。” 林久心里的蝴蝶安静了。 喻以寒挂断电话,侧眸看林久: “今晚一起吃饭吗?你姐姐也来。” 林久扯了扯唇道: “不了,我搬砖。” 什么爱情不爱情的,不如搞事业。 林久先让车子把喻以寒送到目的地,再回自己家。 她有点百无聊赖的,提不起劲。 其实喻以寒和文琼音也不至于真有什么吧,这么多年过去了。 但如果曾经有什么,现在再见面,能保证什么都没有吗? 什么跟什么啊,她还是别瞎几把琢磨了,那是喻以寒和文琼音的事情,她操心什么。 不过林久觉得,暂时还是别跟喻以寒来往了吧。 毕竟她心里百鬼夜行,容易多想。 下了这个决定后,林久轻轻舒了口气。 正好车子也在地下车库停稳,林久跟司机说了声“辛苦了”,下车。 后车厢的东西会有人搬上去。 她走到电梯间门口,一阵细碎声音传来。 林久本来不想看,但电梯间连个门都没有,她走到门口一抬头,实在猝不及防。 等看了一秒,看明白是谁后,她的眼睛就移不开了。 黑白为主的空间里,她平时板着张脸的亲姐姐林玟被压在电梯旁的墙上亲,腰也被人搂着,两个身体贴得紧紧的。 林久的视角只能看见林玟的半张侧脸,但压着她的那个人也是女人—— 而且那套衣服,林久绝不会认错,认出来的那个瞬间,林久噔噔倒退两步,躲到门后,整个人懵逼了。 那不是……文琼音吗? 若有似无的声音传来。 “……你有病吗在这亲我,被人看到了!” “意思是,不被看到就可以?” “走开,别碰我!” “送你回家,总要送到家吧。” “你怎么不直接送到床上?” “你很想要的话也可以,我们有一下午的时间。” “滚!” 一声电梯声响,门开启又合上,等林久再看时,那里一个人都没了。 两个人一起上楼了。 林久吸了口气。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 所以,喻以寒是被自己的前任和好发小联手给……绿了? 虽然是前任不是现任,严格来说算不上,但是,林久眼中充满了同情和怜爱。 惨还是喻以寒惨。 这也太惨了。 作者有话说: 昨天的更新女配名字写错了,已改正qaq 22 ? 绿茶杠精22 ◎一时看到喻以寒背后的玻璃映着她窈窕的背影与腰身◎ 傍晚时分, 林玟找来了工作室。 她扫了眼工作台,拿起一杯放置在一旁的成品。 这杯茶整体呈绿色,顶端五分之一盖着雪白的奶霜, 颜色清新。 林玟嗅了嗅味道:“奶霜奶绿?” “芝士奶霜抹茶奶绿。”林久纠正,“加了些抹茶。” “嗯,是比其他绿茶更绿。” 林久不吭声。 看着发间还带着些水汽、面色红润的林玟, 这三四个小时发生了什么, 她不敢细想。 是什么让林玟在下午洗澡? 林久看着自己下午做出的这杯绿绿的东西, 心情复杂道: “是啊, 更绿了。” 林玟本来没想尝,她还是喜欢纯茶, 但她注意到妹妹看起来莫名有点失落,思索后, 她很给面子地喝了口。 微咸的奶霜先入口, 林玟不适地皱了皱眉头。 但很快,清凉爽口的绿茶漫入口中,淡淡的抹茶苦涩与绿茶交合的恰到好处,再与奶霜一齐在口中汇聚, 甘甜与微苦互相冲荡, 杂糅出奇异口感。 林玟咽下,唇齿间茶的回甘浓郁,经历了奶霜的咸甜后,这份清爽舒适更让人倍感愉悦。 林玟讶然挑高一边眉毛。 “还行吗?”林久问。 林玟又喝了一口,道:“你琼音姐应该喜欢。” “……” 林久安慰自己,林玟就是这么个性格, 很少直接夸人的, 她这么说就是很好喝了, 虽然硬往自己嘴里塞味道奇怪的狗粮。 “对了,你收拾一下,我们出去吃。这个奶绿还有多的吗?给你琼音姐带去尝尝。” “我可以自己解决晚饭。” “为什么不一起?” 林久张了张嘴,那种场面多尴尬啊,她难道要边吃饭边用脚趾抠出一座海底世界吗? “我今天看你和琼音姐关系还挺不错的,不过听说琼音姐以前是喻以寒女朋友。” 林久到底没忍住,暗示了下,用眼神告诉林玟自己知道她和文琼音的事情了。 而且她想劝林玟好好处理,该不会还瞒着喻以寒吧? 喻以寒太惨了太惨了。 林久拿起绿色的奶茶喝了口。 听到前半句,林玟唇角弯了弯,拨弄了下耳朵。 等听完后半句,林玟眉头一皱,她倒退一步,仔细看了看林久—— “你为什么关心这个?” 林玟眯起眼。 “你对喻以寒?” 林久:? 这是重点吗? 看着没有第一时间反驳的林久,林玟冷笑一声。 喻以寒真不是个东西,背着她勾引她妹妹。 她就知道喻以寒无缘无故借宿准没好事。 “姐姐?” 林久的唤声让林玟回神,她维持着表情平静,松了松牙关,又恨不过地磨了磨牙,瞪了眼林久。 “今晚跟我出去见喻以寒。” 让喻以寒亲自跟你说清楚。 再亲自跟我说明白。 林玟怀揣着无名怒火出发。 到餐厅时,文琼音和喻以寒已经在说笑了。 “怎么才到?就等你们了。”文琼音率先问。 林玟一扫,座位是典型的四人桌,两边各放着长沙发,临窗是江景。 文琼音已经和喻以寒面对面坐着,剩下两个她们身边的位置。 林玟陷入了“自己坐不到文琼音身边”和“让妹妹和喻以寒肩并肩”的艰难抉择。 她和林久停住脚步的这两秒,喻以寒站起身来,自然接过林久手中的纸袋。 她对这个样式的纸袋很是熟悉,一看就知道是林久从家带过来的,问林久: “是带了新饮品吗?” “嗯,姐姐说琼音姐会喜欢。” 说话间,喻以寒极其自然地就把林久带到了自己身边坐下。 “……” 林玟只得板着脸坐在文琼音身边。 可能她的气质太明显,也可能是文琼音一向擅长发现她的情绪,文琼音轻轻贴近一些: “怎么,坐在我旁边不高兴吗?” 顿了顿,文琼音的声音继续传来: “下午贴那么近,你也没不开心,女人的心思真难猜啊。” 林玟恨不得直接推开她,又怕她再捉住自己手作什么妖——这完全是文琼音做得出来的事,她低声斥道: “闭嘴吧你。” 文琼音耸耸肩,看向喻以寒拿出来的东西。 “是奶霜奶绿吗?” 文琼音很感兴趣地拿来尝味道,林久也关注着她的表情。 没记错的话,文家是四个家族中捣鼓奶茶最多的家族,名下有两个小有名气的品牌。 文琼音喝茶时闭上了眼,一口咽下很快睁开,再看林久时目光顿时不一样了,不再是看小朋友的眼神。 她的眸中有正视,还有压不下去的惊艳: “这是小久做的吗?” “你有意出售配方吗?” “她要自己做品牌。”林玟直接道。 “啊,那是我们家没这个福气了。”文琼音叹了声,“听说你之前还做了款红茶,我没喝到,在朋友圈看到很多人发,一定也很不错。” 林久道:“你有时间可以去我那,我做给你喝。” “为什么不邀请我?”喻以寒的声音跟着响起。 林久语塞了下。 林玟瞥了眼不争气的怂包妹妹,一边气她怂,不知道A上去。一边又恨不得她离喻以寒远远的,别被祸害了,心情极为复杂。 甚至有点沧桑。 已经开始上菜了,林玟却只想多喝点热水缓缓。 几口热水下肚,她对还在等妹妹答案的喻以寒板着脸道: “你不是为了不跟文琼音喝茶,都不跟她住同一个酒店吗?听到她住君悦,还跑小久那借宿。” 嗯? 林久倏然抬头。 文琼音道:“原来你为了躲我躲得这么彻底,我好伤心。” 喻以寒摸了摸鼻梁。 “不好好解释一下?”林玟凉凉道。 喻以寒看了眼反常的林玟。 她眼尾注意着林久,见林久专注地望着自己,头微仰着,像在等自己说话,模样有点乖。 喻以寒心像轻轻陷下去了一小块,同时她脑中划过不甚明晰的猜测。 思索后,喻以寒搁下竹筷,声音徐徐道: “嗯,琼音喝茶口味和我很不一样,而且她晚上喝茶睡眠特别好,很喜欢晚上拉人一起喝茶——之前在宿舍就是这样。” “她拉着我们喝茶,她一夜好梦,我和林玟失眠到天亮,影响第二天状态,那时候一到晚上我们都不想理她。” 文琼音捂着心口道:“到现在还记仇,你是年纪大了熬不动夜了吗?为了这个理由连酒店都绕着走,我太难过了。” 喻以寒无动于衷:“收起你的戏,还有,我们同龄。” 倒不至于绕道走,喻以寒想,但如果能绕到小朋友家里,那还是很值得的。 林久暗中观察,听完解释后有些明悟,她突然觉得事情好像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前任可以坐在一起嬉闹自如吗? 林久伸出试探的jiojio: “你们高中时候,我听说……” “别听说了,都是假的。”林玟直接道。 文琼音一愣,视线在几个人脸上转了圈,笑道: “难不成说的是我和喻以寒的传闻?” 林久下巴一点。 “噢,消息一开始从学校论坛传出去的吧?我想想……一开始是有人匿名说我们宿舍有两个人内销了。” 文琼音兴致勃勃,像在说趣事: “后来传着传着,她们开始扒到底是哪两个,就锁定了我和喻以寒,理由是林玟脸太臭了,满脸写着‘女人莫挨老子’,传言就越传越过了。” “我们解释了也没人听,后来有人在我们面前提起,你姐在旁边阴阳怪气地说我们分手了,就更坐实了之前的谣言。” 林玟冷哼一声:“说谁阴阳怪气?” 文琼音喝了口奶绿,当做没听到。 喻以寒接住话:“嗯,就是这么一件事。” 喻以寒侧眸,视线在林久肩头停了停,又飘到她脸上,语气有些意味深长: “原来你也听说了,还一直不知道真相。” 林久被摔到脸上的反转震得有点晕,望着跟自己挨得很近的喻以寒,她一时注意到灯光落进喻以寒眼睛里了,一时看到喻以寒背后的玻璃映着她窈窕的背影与腰身。 林久跟着重复: “真相?” 林玟无情嘲笑: “真相就是她这个老寡比寡了这么多年,还是朵牡丹。” 嗯??? 林久喜上眉梢。 她第二反应就是护犊子,不,是护喻总,打击恶势力林玟: “你不也单了二十来年?” 林久这话说的掷地有声,毕竟原身记忆里,林玟没什么情感经历。 就算眼下跟文琼音搅合在一起了,但以前可没有。 林玟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林久扬眉吐气,还悄悄看了眼喻以寒,邀功似的。 文琼音的声音悠悠响起: “为什么不承认,我们高中在一起过?” “?” 林玟淡漠脸:“这比牡丹还耻辱。” “?” 林久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当年的宿舍是有两个人恋爱了,但真相是林玟和文琼音。 那绕来绕去,岂不是说,当初林玟变相地被喻以寒绿了?或者说顶替了? 林久叹为观止,目光从林玟转到文琼音,再到喻以寒,鼓起了掌: “姐姐们可太会了。” 喻以寒清了清嗓子,别开脸道: “中学时候做事不稳重。” 说完,一本正经地跟文琼音说起子公司的事情。 轻缓的交谈声中,林久注意到,喻以寒躲在发间的耳尖露出了点,泛起了淡红。 饭后,四人走出餐厅,林久和文琼音走在前面点,林玟喊住喻以寒,两人落后几步。 林玟指间夹了根烟,没有点燃。 单看林玟的气质,她很像长辈眼中的乖乖女,但显然,她没有遵从外貌人设的想法,此时只有两个人,她看向喻以寒的眼神锐利许多。 “你到底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牡丹:母单,母胎solo,至尊荣耀的象征 得知喻以寒狼子野心的林玟:糟了,被偷家了 带个专栏预收,今天新挂上去的,喜欢可以收藏一下 同时开了个没写文案的年龄差日常温馨流预收《月亮朋友》,年龄差到姨姨辈,感兴趣可以先收藏 《哄诱》 文案: 宋思弥和女朋友分手了。 分手第二天,她看到前任和其他女人亲密无间,这才明白,原来自己是被先绿后甩了。 小三得意地和宋思弥炫耀前任给她买了多少好东西,还要给她送房车钻石大礼包。 法治社会鲨不了人,宋思弥只能气得呜呜哭,哭着哭着想起学校传言,前任出身大山沟,全靠二次投胎,成了汪元菱的女儿,一夜登天暴富。 哭到一半,宋思弥偶遇汪元菱,登时恶向胆边生:既然你不做人,我当你后妈掐了你零花钱,不过分吧? 宋思弥顶着一双泪眼撞到汪元菱面前,掐着嗓子娇滴滴地“哎呀”一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剩下的半句话,在看清汪元菱的脸后,被美到消音。 宋思弥明白了,前任那张脸在汪元菱面前只能叫清秀,她真的不是亲生的。 宋思弥眨了眨眼,眼泪呆不拉几地滑到脸上。 面前的汪元菱笑了。 不会撩人就硬撩·土味公主·天真美丽小蠢蛋x温柔腹黑老狗比 #管好你自己,不然就藏好你的妈# 特别说明:前任和女二不是母女,不在一个户口本。 23 ? 绿茶杠精23 ◎庭燎之光深水加更◎ 林久走着走着, 发现身边少了两个人。 再一回头,喻以寒和林玟缀在十米开外,早已停下脚步, 面对面在说什么。 夜色沉沉,月晕浅浅,林久看不清她们神色。 文琼音喊了声:“你们干嘛呢?” 两个身影这才动了动。 风吹过, 树影一阵摇晃, 擦着喻以寒的影子, 喻以寒穿过树影走来, 平添夜的沉静与神秘,是另一种独特魅力。 往日林久看到这样的喻以寒, 早就骚话满天飞了。 但最近对着喻以寒,林久的骚话忽然说不出来了。甚至连平日聊天, 都下意识斟字酌句。 她再也不是可爱的骚话精了, 林久伤感想道。 不等喻以寒走到跟前,林久背过身继续往前走,衣摆轻轻展开,又贴回腰际。 文琼音跟大家说着:“我再待四五天, 18号那天的航班, 你们来送我吗?” 林玟呛声:“不认路?还要送?” “林玟你是不是欠……” “欠什么?” “你说欠什么?” 身旁两个姐姐在小学鸡斗嘴,林久却能从她们声音覆盖下发觉属于喻以寒的声响。 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极为规律,笃,笃,每一声都听得清晰。有时好像踩到落叶,发出轻脆的响。 听到好友斗嘴调情, 她轻笑了一声, 声音很低, 林久光听就能想到她笑时的模样。 其实喻以寒在笑时情绪也不浓烈,像对事情本身不甚在意,只是恰好弯起了唇角。 想到这,林久才发现自己已经这么了解喻以寒了。 眼前是红绿灯,她在斑马线前停住脚步。 肩旁像擦过一阵清风,喻以寒走到她身边站着,并肩而立。 林久目不斜视,数着红灯的秒数。 39,38,37…… 两人都没有说话。 林久微微仰头,夜空中有红点一闪一闪,没有什么星星。 30,29,28…… 头顶传来轻微触感,一触即分。 林久跟着摸上头顶,下意识往身边看去。 头顶什么都没有,喻以寒正望着她,摊开的白净手心有半片树叶。 “落到你头发上了,帮你拿下来。” 原来是这个。 她还以为是温柔姐姐的必杀技摸摸头呢。 内心,林久指指点点:喻以寒我对你很失望。 表面,她很淑女地笑了下,说:“谢谢喻姐姐。” 一旁的林玟看着被哄骗住的妹妹,轻轻翻了个白眼。 那片树叶喻以寒夹在指间玩了一路了,这是怎么从她手里落到林久头顶的? 真是老狗比。 刚刚跟自己说要追她妹妹,就这样追的?这是套路,矫揉造作,根本没有诚意。 她在林久背后,对着喻以寒比了个大拇指向下的手势。 喻以寒没多给林玟眼神,她抬手,很自然地轻拍林久发顶,就像拿下调皮的树叶后的轻柔安慰。 绿灯亮起。 喻以寒牵起林久的手: “走。” 旁边的林玟看着喻以寒这套旁若无人、行云流水的动作:? 文琼音:“你好像很羡慕?你也要摸摸头牵牵手吗?” 林玟轻轻嘁声:“我可没这么幼稚。” “其实你很喜欢的吧?高中时你还会撒娇呢,喊姐姐让我摸摸你……” 文琼音话没说完,林玟就加快步伐走开了。 文琼音没再继续说下去,慢慢在后面走着。 初秋的晚风挟着阵阵凉意,很舒服。 林玟回头,发尾被风拂起,她朝着文琼音伸出手: “过个马路走这么慢,是想我牵你走吧?我看羡慕她们的是你。” 文琼音自然捉住那只手,手指灵巧钻入指缝,十指相扣牵住林玟,道: “嗯嗯,羡慕,你可一定牵好我。” “……” 快走到对面时,林玟闷声吐槽: “这样牵手好土啊,现在的年轻人还会这样吗?” “是有点土。”文琼音淡淡一笑,“那不牵了。” 话音落,林玟加大力度,扣紧文琼音的手。 “也就我陪你土里土气。” “嗯,只有你。”文琼音纵容笑道。 “……” 晚风温柔- 那夜之后,林久连着几天没跟喻以寒见面。 但她的工作室已经快被喻以寒派人送来的各种茶堆满了。 原材料齐全,林久凭借直觉——或者说本能,将茶叶与各种配料杂糅到一处。 茶的涩与独特回甘,牛奶的浓醇,小料各不相同的独特口感与风味,在她手中的杯子里交融,以最合宜的比例互相成全,组成一杯让人拿起就放不下的,另一种意义上的茶。 林久对着太阳举起手中的蜜桃乌龙。 秋天柔和的阳光映在嫩粉的液体上,搅碎的桃肉在杯底堆着,吸管搅动时,如粉云烟絮般荡起。 喝入口中,没有勾兑的蜜桃甜味,只有桃肉淡淡的清香和乌龙的甜蜜果香。 林久尝试了不同的乌龙茶做茶底,最后选择了安溪铁观音和冻顶乌龙两种,做出了两个版本。 就像之前世界的大家都知道珍珠波霸芋圆椰果奶霜芋泥啵啵有什么区别、是什么口味一样,这个世界的居民对茶的了解很广泛。 在林久构思的雏形中,完全可以给出不同茶底的版本,让大家自由选择,而林久要做的,就是筛选出在她眼中及格的茶底,放进选项里。 具体的方案她交给专业人士去做了,她只需要提出自己的想法,以及最重要的,给出站得住脚的产品。 毕竟在竞争如此猛烈的市场中,产品为王。 林久沉迷搞事业,系统坐不住了。 [你为什么不去解决林茉茉?你不担心她再对喻以寒使坏吗?] “林雾每天给我汇报情况呢,林茉茉特别乖。” [你不怕林雾已经被苏醒的光环控制住了?] 林久沉思:“我觉得光环那么恨我,应该受不了这委屈。” [……] 但系统说得没错。 林久即使不怎么想做任务,但作为与这件事密切关联的人,她也做不到真的束手不管。 她恢复正经: “我联系了林茉茉,她今天会过来。” 说完,门铃响。 林久看了看时间,打开门,原来是林茉茉提早到了。 距离上次见面不过四五天,林茉茉已经迥乎不同。 她身上奇诡的气息消失不见,本属于她的清纯可人凸显,她的脸色苍白着,唇没有血色,见了就让人心生怜惜。 与光环加持下的强制性狂恋相比,这股好感薄了很多,但因为是自发性的,更为可贵。 “上午好啊。”林久打招呼,目光在她脖颈间一晃而过,光环微弱到几乎看不见,但仔细看时能发现,它时明时灭。 “你不找我我也要来找你了。”林茉茉扯开嘴角,慢慢走进屋子里,她摸着颈间,声音充满恐惧,“她……她好像又要醒了。” 林茉茉期待地看向林久:“有茶吗?” 林久有点无奈。 系统想抹杀林茉茉就算了,林茉茉本人还上赶着。 她把多做的蜜桃乌龙放到林茉茉面前。 林茉茉迫不及待伸出手,在她即将碰到时,林久重新握住杯柄。 林茉茉抬头看她,抿唇试探道: “一杯多少钱?”? 什么脑回路,她的奶茶铺还没正式开张呢,是不是再分个大杯中杯小杯?加不加配料? 林久直视林茉茉的眼睛,道: “你听好。光环和你是一体的,你想用喝茶来阻止她,你自己的身体也会受到不可逆转的损害。” 现在才初秋,林茉茉已经穿上了长风衣。 林久把蜜桃乌龙收走,在林茉茉急切的目光中,重新倒了杯奶茶放到桌子上。 奶茶杯口飘起热气,这杯是热的。 “你自己也有察觉吧。”林久道。 林茉茉将奶茶捧起,即使穿了这么多,她的手心还是冰冷的。 奶茶的热度透过杯壁,让她冻僵的指尖回暖,她低声道: “嗯,我感受到了。” 她吸口气:“但如果被她操控,说不准我会死更早。” “别的不说,你和喻以寒肯定想搞死我。” 林久:“你别乱说啊,这是法治社会。” 林茉茉想笑笑,却咳出了声。她这身体是光环造成的,林茉茉一咳就生气,狠狠喝了一大口热奶茶。 作为光环的主人,她立刻感到光环蔫吧了。 林茉茉高兴了,又喝了两口。 “真好喝。”她夸道。 清纯可爱系妹妹坐在沙发上乖乖抱着奶茶,本来是很温馨的画面。 但只要想到她每喝一口就是在慢性自杀,喝着还能夸这毒药口感真好,连系统都肃然起敬了。 [真狠啊……不愧是原女主。] 林久道:“慢点喝,喜欢什么口味都有,顺便说说每种的口感如何?帮我市场校准一下。” 系统倒吸一口气。 还是宿主更狠,面对这一幕不仅无动于衷,甚至还榨干林茉茉最后的价值。 林久的确没有其他想法。 林茉茉的所作所为都是出自她本心,劝她别喝?活在光环的阴影下?好像也不是什么好建议。 不过她还是确认道:“你真的要跟光环,嗯,同归于尽?” 林茉茉冷笑一声:“她充其量是个陪葬品。” 林久竖起大拇指。 “这几天我自己在家想了很久,我还想出门去见见以前认识的人,但有她在。”林茉茉指了指光环,“我连门都不敢出。” “我怕一出门,她又把我卖给谁,下次我还能好运地遇到你和喻以寒吗?” 林久怜爱地给她添了点奶茶,幽幽感叹: “没想到你觉得遇到我是好运啊。” “……”林茉茉无语凝噎。 作为反派,遇到林久,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林茉茉空着手来,带着1L装的奶茶走了。 其实可以每天让佣人送去,但据林茉茉说,抱着1L装的桶装奶茶走,很温暖,很安心。 林久就随她去了。 往后几天,林久每次给林茉茉送去的奶茶根据她当天研发的来定,口味都不同。 继蜜桃乌龙之后,还有四季奶青、幽兰奶盖龙井、水果茶、翡翠珍珠拿铁、淡奶红茶,一样样送过去,喝了还得给林久反馈。 起初,林茉茉的反馈是: 四季奶青很好喝。 第二天,林茉茉的反馈是: 林雾说奶盖龙井很不错,不过她喜欢再甜点的,我们加了糖和波霸后更好喝了。 第三天,林茉茉的反馈是: 水果茶很爽口,爸爸也很喜欢,我们仨分着喝完了,水果也吃了。 第四天没有林茉茉的反馈,因为大伯母也加入了,她没抢到奶茶。 林远亲自给林久打电话: “咳,什么材料不够就跟大伯说,每次送奶茶不要只送一杯啊,四个人一人几口就没了,多送点,啊。”? 举家骗吃骗喝?举报了! 事情不知怎么传到老太太那,老太太一通电话打过来,谴责林久偏心,命令她往老宅也送点。 而自己家更是没落下过,厨房的每天买菜回来就熟门熟路地过来拎奶茶,就这样,林久莫名其妙承包了全家的饮品。 即使研发忙成狗,林久也没忘记喻总,在四季奶青做出来的那天,林久就挎起包去喻氏送起了奶茶。 从前台到总裁办,她一路畅通无阻,虽然之前也没人拦她,但这次大家显然更为热情了。 有一个姓吴的总裁办小姐姐最为热情,抢着为林久通报,再亲自帮林久打开总裁办公室的门。 林久道谢进去,门立刻就在她身后关上了,速度之迅疾,让林久有一种她生怕自己跑出去的错觉。 门外,小吴背靠门站着,手还没松开门把,激动地压低声音跟姐妹们说: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我亲自送林久女神进去的,我cp是我一手促成的!” 她露出磕了个爽的表情:“啊,好想把她们锁里面。” “你的思想很危险!” …… 门内,林久投喂得驾轻就熟,这次还体贴地插好了吸管,就差直接送到喻以寒嘴边了。 如果需要亲手喂喻以寒喝奶茶也不是不可以,可惜喻以寒是个正经人,林久莫得机会。 喻以寒的手指最后在键盘上敲击几下,视线在屏幕上逡巡,最后修改了几个数字。 她看向林久:“辛苦你来一趟。” 林久摇头,撑场面的理由早已想好: “我一个人待着也没意思,干脆找你一起。” 说完,她摇了摇自己那杯。 “今天琼音回去,你姐姐去送她了吧?我走不开。” “去了,还顺便买了张机票,直接把自己也送走了。” 喻以寒挑了挑秀致的长眉,但林久觉得她的表情写满了“你姐姐这样做我一点也不意外”。 兴许是真的忙了许久,喻以寒靠在办公椅上的身姿透着懒散。 她只穿了件白色长袖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半截清透立挺的锁骨半遮半掩,林久甚至能看见,她锁骨下方长了颗极淡的痣。 林久别开视线。 这一下,却又游移到她齐整袖口中探出的纤细手腕上,至于手指,林久没好意思去看。 “你又脸红了。”喻以寒的声音懒懒的,让林久想到倦懒温存的夏末晚风,“啊,是为你姐姐的行为羞愧吧,小久脸皮一直很薄。” 言语里的调笑与逗弄,就像在用狗尾巴草毛绒绒的草叶挠着林久。 林久再怎么也不会承认自己这是馋的,只得忍气吞声地点头:“我姐真不是人。” 说完,以免再被逗,也是见喻以寒又忙碌起来,林久踱步到沙发组,背靠着沙发,看着落地窗外的景色,打发时间。 其实她想玩手机的,但低头滑手机说不准会有双下巴,美女是不能有双下巴的,想撩漂亮姐姐的美女更不能有。 所以林久只能对着落地窗发呆,眼前落日黄昏一点没看进去,脑袋里,雪肤上的淡色小痣晃来晃去。 喻以寒处理完手头的事,中途助理拿进来几份市场部合同给她过目,一通打岔,林久又太安静,她差点忘记办公室还有第二个人的存在。 她的视线落到喝了一半的奶茶,骤然想起什么,抬眸去寻,一旦找到,视线便定在了林久身上。 从喻以寒的角度只能看到林久的侧影。 窗外橙粉晚霞逼近林久,林久的面容笼着温柔朦胧的柔柔光线,呈现出几欲融化在光中的静美。 林久有多美她一直知晓,但美和打动人心向来不是同一回事。 这幅画面映入眼中时,喻以寒的心好像被轻轻撞了一下,带来一阵颤动不休的摇颤。 她不知看了多久,才忍心起身。 这一幕很美,但她更想靠近林久。 林久听闻动静,转头看来,眸光轻盈。 喻以寒觉得,世间再没有比这更美的画面了- 见过喻以寒像充了能,林久回到工作室,继续专心捣鼓起事业。 没想到林茉茉又来了。 这次林茉茉的来意变了,变得让林久觉得她指定有什么问题。 她居然要搬到这个小区来,还想天天见到自己。 林久不确定地再问了遍:“你说什么?” 林茉茉磕奶茶磕多了,现在完全是病弱美人的姿态: “嗯,喝了你的茶后,我能闻到你身上有一股……绿茶味。” 听起来特别像骂人的话。 林久在心里吐槽完,道:“之前你也能闻到。” “不一样,那是你特意释放时才能。”林茉茉比划,“怎么形容呢,现在你就像刚出烤箱的蛋挞,闻到就让人走不动路。” “想让人一直闻下去,有点上头。所以我能在你家待着吗?我也住进这个小区了,我晚上回去睡,白天待在工作室里,可以吗?” 林茉茉吸吸鼻子,露出陶醉神情: “我可以给你打下手,让我闻闻味就行,可以吗?” “行了知道你喜欢吃蛋挞了。”林久摆摆手,沉吟道,“你说的情况我还是第一次知道。” 林久说完,呼叫系统: “你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吗?” [宿主身份的特质全靠自己挖掘,系统没有信息。] 打完官腔,系统语气谨慎地补充。 [我个人觉得,林茉茉这是吸多了你的绿茶气,被腌入味了,上瘾了。]? “其他人也会这样?还是只有她?” 这句话与其说是问系统,不如说是在问自己。 林久回忆了下。 最近没有谁像林茉茉这样把自己当蛋挞香味吸啊,初步排除对其他原住民的影响。 ——硬要说的话,还有一个人。 喻以寒。 林久仔细回忆了下。 喻以寒喜欢靠近自己,或者说和自己变得亲昵,就是从那天喻以寒在茶餐厅中了招,抱着自己吸开始的。 在林久的定义中,那天的事情是一桩美妙的意外,排除在循序渐进的感情进程外,最多是一个开始的契机。 但如果,喻以寒对自己的亲昵与好感,是被这股茶味熏出来的呢? 想到这个可能性,林久整个人都麻了。 她用冷水洗了洗脸,凉丝丝的水让她情绪冷静下来。 胡思乱想没有用,等喻以寒有时间,直接问她就是。 她相信喻以寒的自制力,即使真的被茶味吸引,她也有足够的能力分辨清楚,毕竟这几天喻以寒没跟自己见面,也没见她像林茉茉这样眼巴巴找过来。 林久更怕的是,拥抱,亲近,若有似无的暧昧,每一个视线相撞,每个害羞又甜蜜的瞬间,都是误会一场。 她打开对话框,约喻以寒晚上见面。 消息发出去,林久继续闷头工作。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下午很是专注,林久不仅做出三四种新的拼配茶,身体中也充盈着力量,撑得她经脉都涨。 不同寻常的状态引起了林久的注意,她走到阳台,晚风簌簌摇着树影,林久在风中闭上眼,感觉自己就像一棵树,一同被风雨吻过,晒着太阳与月光,向上生长。 林久蹲下来,看着阳台边角的小花盆。 她没有打理绿植,这堆小花盆里只有土,没有植物,土干巴巴的,有深深裂纹。 林久站起身,拿起旁边的花洒,去接了水,把土浇得透透的,直到水从底下渗出来,她才满意点头。 系统莫名其妙。 [宿主你在干嘛?] 林久蹲下来,目光专注地看着土壤: “我想把自己种进去。” [?] 在系统疑心宿主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的时候,喻以寒的电话打了进来。 林久恋恋不舍地把视线从小花盆上移开,掏出兜里手机,点开通话键—— 下一瞬,白光一闪,林久无影无踪,手机啪的落到地上。 而花盆里,多了根翠绿欲滴的幼苗苗。 “喂,小久。” 喻以寒边将车驶入主路大道,边跟林久道:“我出公司了,我去接你?” 没有动静。 喻以寒抬手,按了按蓝牙耳机: “小久?” “喻以寒。” 林久的声音甜滋滋的,像求表扬的小朋友: “我发芽啦!” 作者有话说: 日更+深水加更二合一,感谢支持 24 ? 绿茶杠精24 ◎要是喻以寒在,肯定愿意给她唱摇篮曲的。◎ 喻以寒一怔, 视线掠过车况,正好遇到红灯,她将车缓缓停下, 专心问林久: “小久,你刚刚说你怎么了?” 喻以寒怀疑自己听岔了。 人怎么会发芽? 林久喝醉了? 但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会喝酒?和今天她想谈的事情有关吗? 作为正常人类, 喻总的思维往远离妖魔鬼怪的方向奔驰而去。 电话那头又没有声音了。 这下喻以寒更确信了, 她眉间一折: “我去你家, 等我二十分钟。” “不, 不行,你别来。” 信号灯放行, 车流重新流淌起来,喻以寒即刻踩下油门, 却听到林久拒绝的声音, 略上扬的尾音透着慌张。 喻以寒顿声:“你家有其他人?” 喻以寒是怎么拐到这个猜测上的?林久不明白。 她现在扎根在小花盆里,地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喻以寒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林久想凑近手机,她自觉在很努力地踮脚, 但反映到客观现实上, 花盆里的小芽苗摇来摇去,还是短短一根,只有食指长。 林久没辙了,刚变成这样——或者说现出原形时,她脑海像被灵气冲晕了,懵懵的, 又有变回本体的欣喜自在, 竟然对喻以寒说她发芽了。 等喻以寒问起, 她才顶着晕乎乎的脑袋,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蠢话。 小茶苗弯下身子,把顶头仅有的两片绿芽搭到花盆边边上,朝着手机。 她刚要说自己家没人,但她现在这样怎么见人啊。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本体,林久只好对喻以寒道: “嗯……有朋友突然来了,我们改天约?” 什么朋友,她不能见吗? 喻以寒眸色微沉。 “……可以吗?” 电话中,林久的声音小心翼翼。 喻以寒无声叹口气,抬手轻按眉心: “听你的。” “那、那我先去收拾了,你挂电话吧。” “嗯?” 喻以寒一怔。 林久直接挂不就好了。 “快快,你挂。”林久轻声催促。 她现在可没手挂电话。 喻以寒没再多问。 因为林久的邀约,她已经把今晚所有行程推了,喻以寒略一思索,在前面路口调转车头,往自己家去。 这里说的自己家不是喻以寒常住的公寓,而是喻以寒父母居住的市区独栋。 喻以寒回到家时,大嫂和小侄女也在家,刚准备吃晚饭。 喻母看到喻以寒回来,连声问:“今天不忙了?怎么突然回来也不说声的,吃过晚饭了吗?” 喻以寒留着肚子等林久呢,哪想到这小没良心的为了朋友爽约,她将包放到沙发上,拈了块哈密瓜吃,道: “还没。” “那正好,来尝尝冉冉带回来的菜。” 侄女喻冉邀功道: “我亲自排队买回来的呢,奶奶你不知道茶清的队有多难排,这两道红茶菜是最火的,我立刻打包回来给您尝尝。” 刚说完,喻冉就接收到了小姑的视线。 喻以寒积压已久,一句话没说呢,就把喻冉镇得不敢吭声了。 那一眼就像在告诉喻冉,她看透了自己的小把戏,知道她是雇人去排的队,再回来撒娇卖痴讨要好处。 按照往常,这种情况自己要被说一顿了,喻冉恨不得掐洗前面洋洋得意的自己。 果不其然,在餐桌上坐下后,喻冉对面的姑姑红唇一张,开了口。 喻冉心里直发憷,头皮发麻,恨不得闭上眼逃避现实—— “知道去买茶清的红茶菜,算你有眼光。” 嗯?? 喻冉瞪着眼,半天没回过来神。 她看着已经拿起公筷伸向红茶烧鸭的小姑,半晌,小心翼翼道: “我我在吃上面一向很懂。” 喻以寒将烧鸭夹给母亲,淡淡嗤了声:“你是吃喝玩乐样样不错。” 对,这才对,又挨骂了。 喻冉松了口气,这才是熟悉的味道,浑身都舒坦了。 喻冉拿起筷子快乐开吃,摇头晃脑地应声: “有一说一,根据我吃喝玩乐的经验,茶清的红茶菜确实是最好吃的,我以后每个月——不,每周都想吃。” 喻冉咽下一块柠檬红茶排骨,享受地眯起眼,再一睁眼,就见小姑唇角微勾道: “嗯,是很不错,你知道买回来给大家吃也算用心。” 不对劲,怎么又被夸了? 喻冉战战兢兢,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儿错了,让小姑这么反常。 她苦思冥想,她最近一如往常的在混吃等死不务正业,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自己身上。 难道是红茶菜太好吃了,连小姑也被征服了? 喻冉心不在焉地想着,满脑子都是“我做错了什么让小姑这么夸我”,连嘴里的美味都没那么香了。 喻以寒吃完饭,陪着喻母说了半小时的话,接到电话的于助理正好带着临时加班的工作赶到喻家,为上司的自愿加班添砖加瓦。 喻冉吃着橘子,看着小姑带着助理去了楼上书房,眼中充满敬畏,嘴上立刻吐槽: “我小姑夫真的不是工作吗?” “奶奶,你赶紧安排家族联姻救救小姑,靠她自己努力这辈子都别想恋爱了。” 喻家氛围融洽,喻母听了倒真跟喻以寒嫂子说起来了这件事。 “这事我和你爸也想过,暗里看过几家的青年才俊。可是那些后辈单看还行,一拿来跟以寒比对……” 嫂子了然地笑笑:“可不是么,以寒性子强,能力也强,要是找个配不上她的,我看着都可惜。” “就是这个理,所以这些年也没逼过她什么。” 喻冉吃瓜发表评论,跟着赞同:“是啊,所以小姑自立自强,渐渐活成了一个顶俩不需要对象的寡王。” “吃你橘子去。”喻以寒嫂子瞪了女儿一眼。 说完,嫂子想起来:“以寒会不会喜欢弱势一点的男生?性格可能更合得来。” “之前徐家那个谁?长得特漂亮的小男生跑过来勾……”继续哔哔赖赖的喻冉艰难把“勾引”咽下去,“勾搭我小姑,小姑可是无动于衷。” “是有这么回事。”喻母扶了扶额,无奈叹气。 “同性都可婚了,小姑夫的性别别卡那么死嘛。” 说起这个,喻冉神神秘秘道: “我有好几个小姐妹都喜欢小姑这款呢,小姑可受女孩子欢迎了,只是她自己不知道。” 同性可婚开放了五十多年,喻家也有几桩同性婚姻,喻母对此并不排斥,甚至像打开了新思路,饶有兴致问道: “你小姑为什么不知道?” “喔,因为每次在宴会上遇到,小姑最多打个招呼,就去谈生意了。有两三个小姐妹都说,本来想跟小姑接近接近,但小姑看他们不聊生意场的事,就不聊了。” 喻冉说不下去了。 这么一说,小姑对着女孩子也太无情了! 在场三个人面面相窥。 喻冉确定说:“小姑是直女吧。” 不然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小姑会对香香软软的女孩子无动于衷,掉头就走。 嫂子说:“这么一说,以寒高中寝室里的林家的和文家的,都是咱们圈子里数得着的,大学也有很多优秀学姐学妹,没见过她动过什么心思。” 最后,喻母下了定论:“所以以寒应该不喜欢女孩子,以后多帮她看看各家才俊吧,也该催催她了。” 喻冉和喻以寒嫂子深以为然地点头。 既然确定了小姑/妹妹是直女,那就直接排除女孩子了。 和其他怕长辈的不同,喻冉还很爱去喻以寒身边待着,她转悠了会儿,几次看看书房,见喻以寒还没出来,干脆进书房晃悠晃悠。 虽然喻以寒还算给面子,没把她赶出去,但喻冉深知小姑脾性,拿了本书在沙发上坐下,没敢发出一点杂音。 坐下后她看了眼封皮,噢是看不懂的文字。 喻冉习以为常地摊开书,一眼也没看,直接拿出手机,横过来,静音模式开启,王者荣耀启动。 喻冉游戏打得极为投入,正和队友推对面高地呢,小姑的声音传来: “喻冉,你手里的门店都租出去了?” 吓得喻冉手一滑,直接送了塔。 她丢下手机,目不斜视答题:“啊,门店,我不知道,都是底下人在负责。” “嗯,你问问,要旺铺,你手里最好的。” “小姑想要,那肯定是挑好的,我懂我懂。”喻冉笑嘻嘻,眼睛咕溜溜转,“小姑想做点什么生意玩?发财带带我?” 喻冉刚毕业还没找正经工作,喜欢买东西,尤其是买房子。 买的多了,现在勉强能称作正事的就是给上百套房产收收租,不过她最多去最黄金地区的门店逛逛+购物,其他都是交给手下的经理人弄。 一座城市最紧俏的地皮就巴掌大,能租的起的不是名奢就是百年老店,轻易不会挪位置,一铺难求。 但喻以寒开口,喻冉脑海中瞬间出现十几个门面店铺备选,脑中已经琢磨起来了。 喻以寒合起文件,钢笔在指间轻轻转了几圈。 纯黑的钢笔抵着骨节,手指纤长莹透,帅得喻冉一秒回神,作为手控,眼睛根本移不开小姑的手。 面对家人,喻以寒闲适许多,语气松散得像冬日刚堆起的蓬蓬的雪: “不是我用。你先去找,门面不用太大,有合适的来跟我说。” 不是小姑用? 喻冉兴奋了下,直觉有情况。 但从前喻以寒也吩咐她做过事,无一例外都是给合作伙伴互利互惠,或是人际往来的表面功夫。 喻冉的眼睛只亮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害,指定又是白高兴一场,索然无味,索然无味。 将事情吩咐给喻冉,于助理送来的工作也完成了,喻以寒拿起手机,摁亮屏幕。 消息列表很多红点,但没有她想看到的那个。 再退出来看通话记录,如果林久打进来她不会漏接,没有接到就是没联系自己,不过喻以寒还是又点进去确认了遍。 真的没有。 喻以寒回到房间,把手机撂到床头柜上,顾自洗澡去了。 洗漱后,她抛下手机,空着手去客厅陪喻母看剧说话。 母亲是最了解女儿的,母女絮语间,喻母忽然问了句: “最近工作很累?” 喻以寒摇头:“一切进展都在按计划走,为什么这么问?” “看你有些心神不宁,以为你还在想着工作。” 喻以寒哑然失笑,在家人眼中自己真是个工作狂。再一想,以前这种情况不在少数。 也难怪母亲这么想,她的生活中最多的就是工作,即使出席各种场合、去玩乐,也多半是因为对事业有益才去做。 “不是工作,那是有牵挂的其他事,或者人?” 喻以寒正在换个剧看,闻言,按遥控器的手停了下,慢慢道: “今天被人爽约了,那个人到现在还没联系我。” 喻母本是随口试探,此时听到这样的回复,她愣了足足两三秒,才真的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喻母精神一振,注视着女儿的侧脸,轻声问: “所以,你在想他?” 喻以寒指尖摩挲着遥控器,思索后道: “想她也很正常吧,她今天爽约了。” “是谁?我认识吗?” 喻以寒不肯再说了。 她回到房间,原本不准备再看手机,但躺下五分钟后,她伸出手捞过手机,又摁亮了次屏幕。 还是没有消息。 月色正亮。 喻以寒关机,关灯,睡觉。 同一时刻,林久在小花盆里无助地晒月亮。 妖怪使用本体是最自在的状态,林久现在就是这样,仿佛全身经脉贯通,通体康泰。 作为一棵茶树苗苗,本能让林久哪也不想去,就想搁这蹲着吸收日月光华,悄悄长高,然后惊艳所有人。 但这是对普通树来说,林久作为看过灯红酒绿的大世面的绿茶精,再也回不到那个淳朴的状态了。 种在花盆里是很舒服,但瘫沙发上吃薯片刷剧打游戏不是更快乐吗? 树的本能很重要吗?本能不就是用来克服的吗?我命由我不由天,三分天注定,七分可乐要加冰! 林久给自己打气,开始了第无数次的尝试,又失败了。 她喊了声语音助手,放了一下午郭德纲相声的手机屏幕黑乎乎的,没有亮起,看起来已经被榨干了最后的电量。 “你真的没有办法吗?你不是理应无敌的系统吗?” 系统漠然。 [你还是真的无法无天的宿主呢,你有办法吗?] 林久无奈。 其他问题先不说,如果明天她还不能出现,可能第二天林家就要满世界去找离家出走的林二小姐了。 而且……林久看了看夜晚的小区,楼下路灯她瞧不见,半空浓黑中,只有几家夜猫子的灯还亮着。 她用羡慕的目光看着别人家的暖黄灯光,轻轻抽抽鼻子: “晚上好黑,我好怕。” [……你是妖怪!这个世界唯一的妖怪!你如果肯用用力,能把人大腿骨直接掰断,懂吗?] “鬼没有大腿骨。” [……唯物世界,没有鬼。] “那怎么会有我?” 林久觉得自己变成芽芽后整个人都像回到幼年期,变幼稚了。 但她控制不住,她越想越委屈,指控道: “你骗我。” [……] 系统心好累,甚至开始怀念那个遇事不决直接抬杠的宿主。 安静了会儿,林久喊道: “系统,你会唱歌吗?我该睡觉了,我才不到10cm高,睡觉要听摇篮曲的。” [……你消停点吧求求你了。] 系统想不到,她倔强跟宿主僵持了这么多天,第一次认输是因为不想给宿主唱摇篮曲。 林久失望地说“好吧”,难过地睡了。 彻底沉入睡眠前,她迷迷糊糊地想,要是喻以寒在,肯定愿意给她唱摇篮曲的。 作者有话说: 喻以寒,重新定义直女。 芽9:要是喻以寒在,肯定愿意给我唱摇篮曲 人9:要是喻以寒在……谁还睡觉啊! 还是人9比较不做人:p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影咂 2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你的尾巴钓大象、影咂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你的尾巴钓大象 4个;egozaku 3个;略略略、垚、九条鱼干 2个;十二和太、我磕的cp是真的、楚延奚、:/、橘子也是一种水果、米格、啊咧、又是为绝美爱情落泪的、顾七七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无聊君 30瓶;略略略 28瓶;LinW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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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她给林茉茉也打了电话,告诉她自己不在家,别来了。今天林茉茉来得比平时早了半小时,一踏进门就深吸一口气: “你这里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林久:“嗯嗯嗯。” 林茉茉转悠,很快注意到茶苗: “你刚买的盆栽?” 说着就要伸手去摸。 “不许碰。”林久当即制止,“这以后是工作室的镇宅神树,除了我谁也不能碰。” “工作室一共就咱们俩。”林茉茉无言以对,明白林久的意思了。 她双手举起,表示自己不会再碰这根绿豆芽。 毕竟她还想吸林久,惹不起惹不起。 说到这,她用力嗅了嗅:“今天茶味浓了不少。”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半天没见林久太馋了,但坐了五分钟,好像不是她的错觉。 林久倒水的动作一滞,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 “你是不是要出门两天,身体受得了吗?” “馆长退休回老家了,我去看看他,顺便旅游。” 林茉茉话一说长了就开始咳,咳得眼中带泪才停得住。关于她身体,她一个字没提。 林久就没继续问。 手机充上电后,林久立刻发消息给喻以寒。 在开始工作前,林久摸索了下自己人形态和本体的关联。基本上,她可以在这两者间切换自如,可以同时保留两个,也可以将其中一种收起来。 她将人形态收起来,就可以在树苗里晒太阳。如果收起本体,花盆就可以变得光秃秃。 林久试了几次,发现有点耗精力,就没继续玩了。 拿起手机一看,喻以寒还没回复。 一直到中午,喻以寒的消息才进手机,弹窗一出来,正吃饭的林久当即拿起手机。 原来喻以寒刚落地,去外地出差了,这两天见不了面。 林久回完消息,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看了会儿消息界面上两人之前的对话,呼了口气,才放下手机。 对面的林茉茉夹着土豆丝:“你吃饭还玩手机的模样活像网瘾少年。” 林久道:“你没消息可收的模样可真是活灵活现的寡比。” “?” 林久最近不怎么说绿茶语录,还有点怀念那种感觉,此时见不到喻以寒怪不高兴的,干脆绿兴大发道: “唉,真羡慕你可以安静吃饭,不像我还要回漂亮姐姐的消息,就挺忙的。” “……”林茉茉面无表情道,“够了,你今天的绿茶味真的很冲,你这一句说出来,我三天不用喝奶茶了。” 林久一瞧,还真是,林茉茉的光环淡的都快没影了。 收拾完,林久下午去了次自家公司。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去喻氏都比去自家公司次数多,可以说是非常懈怠了。 不同于之前跟红冉的项目,这次的奶茶品牌挂靠在林氏集团下面,但班底全靠她自己来经营。 林茉茉说工作室就她们俩还真没说错,林久现在相当于蹭着自家资源,真正的自己人一个没有。 林久不是原身,她在之前世界就是个家境小康的普通人,此时着手创业,虽然对产品很有信心,但思想上的谨慎让她还是采用了更保险的做法。 从一家奶茶店做起。 从把一家奶茶店做好做起。 自打林久开始着手研发,就在研发部挂了个职位,这次去,可以说是去见她的同事的。 一是把整理好的配方交给他们,让他们生产出一批试饮,以及备案方面还没解决的事宜,都要交待下去。 二来,林久已经让公司配的助理吴捷帮忙找个门店。 如果都顺利,她的第一家小店很快就可以开张了,搓手手。 出门的时候林久怪期待的,其他都很顺利,同事们(知道她是林家二小姐)也非常和善友好,就是门面找的不够理想。 回去的路上,吴捷道:“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可以找到更好的。” “不是你的问题。”林久道。 吴捷找的地段都还不错,人流量都有保证。 但大家做生意都不傻,最好的地段哪会晾着不用,林久他们没有长时间观望,现在想捡现成的,难。 地段是重中之重,林久不想将就。 后面两天林久又去了大学城和两个美食广场,或因为地理位置,或是店面本身狭窄勉强,都没有特别合适的。 好歹是个豪门身份,林久觉得自己也太没排面了,正当林久思考要不要问问身边人,喻以寒回梧城了,约林久见面。 林久:门什么?什么店? 这次约在沉鲸湾。 沉鲸湾临江,处于梧城中心偏左的位置,梧城喧哗了多久,它便繁华了多久。 就是外地游客来,要是没到沉鲸湾走一趟,都觉得此行少了些什么。 林久穿来没多久,沉鲸湾也来了十余次了。 霓光江水明月,什么都不做,在江边走走都很惬意。 秋天了,天黑得越来越早,林久到时天色已经有点暗了,白日没怎么出太阳,夜晚甚至还起了风。 风把她的外套吹得呼啦响,还把林久的长发吹得往腰间裹,露出细长的脖颈,有点凉。 因为没说约在哪家店,林久将头发别到耳后,拿出手机,踌躇着要不要发消息问下喻以寒。 一辆眼生的迈巴赫停在路边,林久起初没在意,直到听见喻以寒在喊自己,她手指一抖打错了字,抬眼便看到喻以寒站在面前。 喻以寒就这样站在眼前,身上的烟灰薄风衣外套知性优雅,内搭深色系的衬衫长裤,敞开的风衣被吹起时,露出一截纤细腰身。 她单手插兜,另只手拎着只Chamonix皮的kelly,唇上涂着豆沙色唇釉,粉棕色系的眼妆衬得她眸光柔和轻盈,整体妆容清淡自然。 较之平日的艳丽,今天的喻以寒让林久看到就想到秋天,温柔中带着随性,却比从前更容易悄然侵入人心。 迈巴赫驶离,林久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车上拢共下来了两个人,另一个是喻冉。 喻以寒上前两步,垂眸问林久:“等很久了?” “我也刚到。” 尽管喻冉是喻以寒侄女,林久还是不免和一切出现在喻以寒身边的人悄悄做着对比。 看起来比自己年轻一点,个子比自己矮一点,长得蛮漂亮,活泼俏丽。 林久一顿操作,最后发现自己除了是个貌美绿茶外,最大的优势竟是妙语连珠。 要不是长了这张嘴,她差点成了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女人。 林久脑海刷起骚话弹幕,表面却还岁月静好地站在街头。 喻冉落后小姑两步,暗中观察林久。 来的路上,她问小姑她朋友是谁,小姑说出了林久的名字。 林久嘛,就算没来往过,以前也在宴会上打过招呼。 之前林久和小姑撕起来时,她没为小姑出力,还买过不少工作室水军撕林久呢。 后来听说小姑和林久和解了,再往后的事喻冉没关注过。 现在看小姑帮忙找门店的事,喻冉恍然大悟—— 看来两个人的确和好了啊,这是为了计划在跟林家修复关系?小姑不愧是把工作当对象的人,连这种事都亲力亲为。 尽管两人不是第一次见,喻以寒还是简略介绍她们认识,喻冉露出合格的营业微笑和林久打招呼。 跟喻以寒出来时,喻冉通常都很乖巧安静。她跟着往门店走,听喻以寒和林久聊天。 听着听着,喻冉不禁感慨一句小姑也不容易嘛,很明显跟对方没有共同话题还要尬聊。 她家小姑沟通向来是简短有力高效精准,从来不说半个废话,听听她现在跟林久说的什么? “那天去你家的朋友是赵纯?” “最近降温了,要注意天气。” “林茉茉最近还是每天去吗?” 这些寒暄哪句有用?喻冉叹气,她上次见人叮嘱天气时还是她朋友追男神时。 不过……喻冉悄悄看了眼林久。 林久长得这么美,换她,她是很愿意跟美女尬聊的。 喻冉想七想八时,发现前面两个人停住了脚,抬头一看,原来走到地方了。 两边店都热闹着,只有这家金店没有营业。 林久好奇的声音轻轻传来:“这是?” 喻冉上前,熟练输入管理者密码。 门开,她推开一扇玻璃门,躬身做了个夸张的“请”的姿势: “林久姐姐,看看还喜欢吗?够格给你开店吗?” “给我?” 林久张了张唇,第一时间看向身边的喻以寒。 喻以寒颔首。 这件事她交给喻冉做的,她刚回梧城,也是第一次来。 喻以寒走了几步,审视一圈,侧首对喻冉道: “办的不错。” 喻冉这辈子头一次办正事被小姑夸,心花怒放,就差当场嘿嘿傻笑了。 一旁的林久是最懵的。 [哦豁,你被富婆包养了?] 这一刻,林久的心声和系统的骚话重叠了。 沉鲸湾的店面无疑是最佳选项,何况这条街上连家竞品都没有,门前便是宽敞大道,行人交织不绝。 又位于拐角处,正对着四岔路口,招牌能做得又大又响亮。 即使在沉鲸湾,这家门店也称得上上等。 “不满意?” 耳边传来喻以寒的声音,林久当即摇起头,脱口而出:“怎么会。” 谁能对着这个门店说出一句不满意,良心会痛的。 喻以寒的声音带笑:“那要不要?” 林久立刻点头,又紧接着说:“房租我自己出。” 林久说什么喻以寒都同意了,语气轻缓,极为纵容: “嗯,你是老板,你出。” 旁边的喻冉旁听完这场对话,对这段关系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看来小姑没那么着急拉拢林家啊,虽然让自己帮忙,但都没直接把店包下来送给林久呢。 林久还要自己出房租呢,这交情一看就很表面。 敲定了门店的事情,喻冉作为纨绔子弟,早就定好了位儿: “走,小姑,林久姐姐,今天我做东。” 林久应着,脚下还没动。 她摸着空荡荡的玻璃柜,连柜子都没拆,可以看出金店刚刚搬走。 但林久已经可以想象这里重新装修后的模样了。 怕她们等太久,林久带着抑制不住的笑走出去,踩着门前台阶时声音格外轻快: “走吧。” 喻以寒回头,正看见林久朝自己走来,顾盼之间灵动纯美,让自己魂牵梦萦的兰香朝自己席卷而来,像蒙了层细细丝丝的水雾。 喻以寒想把她拥入怀中。 她指尖被烫了似的蜷起,最后只伸手扶了扶她,低声道一句: “小心脚下。” 喻冉是个自来熟,吃饭吃到一半已经和林久勾肩搭背叫起了姐妹。 快吃完时,林久找个借口出来,把餐费结清了。 今天喻以寒和喻冉帮她一个大忙,肯定不能让她们请客。 一转身,就看到喻冉了:“嚯,冉冉你怎么也出来了?” 喻冉摇了摇手机:“接了个不能给小姑听到的电话。” 两人一齐往回走。 喻冉瞥了眼林久,嘟囔道:“你见外什么,还特意去结账。” 林久一笑。 手机又响了,刚刚打电话的朋友发来一长串名单,还带着几张男人照片。 喻冉不准备现在看,摁灭屏幕后她看了看林久,眼睛一亮,压低声音道: “哎,林久姐,你看我帮了你一个忙,你能不能帮个忙?” “你说,我能帮一定帮。” 喻冉望了眼隔着半个店的喻以寒,止住步伐,小声跟林久道: “我奶奶准备操心一下小姑婚事,这不得多看看几家吗,我也帮家里操点心。” 虽然奶奶还没真去这么做,但喻冉已经先所有人一步筛选上了,刚刚电话就是说这事,她哪敢在喻以寒面前接。 “你要是有什么优秀的亲戚朋友,一定多介绍,我们做亲戚,以后来往不是更方便了么!” 喻冉人小鬼大,一人就敢代表全家: “但我事先说好啊,我家给小姑挑人眼光高,太矮太高太胖太瘦的男人都不行,但能力要强,要有事业——” “女人不行吗?”林久冷不丁问。 “嗯嗯??” 喻冉露出“你这就不懂了”的表情,耐心解释:“我小姑是直女。” 是直女? 林久刷的看向远处的喻以寒。 喻以寒也在看她们,似乎在疑惑她们为什么不回来,眉间微微蹙起。 但与林久对视时,便轻轻松开了。 林久逃避地收回目光,满脑子都是“喻以寒是直女”。 喻以寒竟然是直女? 林久大拇指扣着食指内侧,一道道地刮着。 先前她就疑心,因为有茶香气息的存在,喻以寒可能也受到了影响,对自己表现得格外亲昵。 而这些亲昵被自己错认成了暧昧。 刚刚因为喻以寒帮她找门店涌出的雀跃,一点点沉到心底。 或许,喻以寒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感谢自己。 喻冉踮了踮脚,抱住林久胳膊: “小姑在招手了,我们快回去——你要记得我说的事呀林久姐!” 林久跟着喻冉走回去,茫然的一批,压根不记得自己应了什么。 接下来的时间她吃的有点没滋没味,抬首看见喻以寒,觉得她额头上都刻着直女两个字,林久悚然一惊,喜欢上直女?这是什么人间鬼故事! 她立刻垂下脑袋,不敢再看。 喻以寒看着总逃避自己视线的林久,眸光沉了沉。 之前林久还挺开心,刚刚喻冉是说了什么。 喻以寒侧头,瞪了眼乐呵呵的喻冉。 喻冉:??? 发生了什么? 一顿饭吃完,喻以寒当即打了笔零花钱,让喻冉找个地方自己玩去。 “那我也回……” “散散步?” 喻以寒说完,率先往前走。 几秒后,听着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她微垂的唇角逐渐放平。 沉鲸湾有家纯茶铺子,喻以寒路过时买了两杯茶,她驻足等茶,也等慢慢在后面两三步跟着的林久。 等茶拿到手,喻以寒让林久挑了杯,然后右拐,穿过几组绿荫下的平缓台阶,往江边走。 天已经彻底黑透了,因为是最舒适的秋天,岸边都是吃过晚饭来散步的人。 孩童的笑声,细微浪潮声,旁人或高过低的交谈声,因秋天的包容,像落叶悠悠落到地上。 这样的环境,人的面孔都融进夜里,谁也看不清谁,很适合谈些什么。 林久本想回家再想想怎么问比较不失礼,却被喻以寒留下了。她不是什么拘谨的性格,难得因为情怯想拖沓一下,又被当场揪住,干脆也不挣扎了。 林久咬着吸管,慢慢措辞,道: “你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那有没有觉得,嗯,有点上瘾?” “它让我感到眷恋。” 林久原本直视前方,听到这,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一个猜测被坐实,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林久心中都如释重负。 她呼出口气,很快被秋风卷走,她背着手,去踩树影,连带自己的影子也浸入树影中,自言自语般: “林茉茉也是这样,所以她搬到工作室里了。” “嗯?你也想我搬过去?” “我没说。” 喻以寒这话接的让林久差点崴了脚,被喻以寒一把拉住小臂,带到她身前。 保持这个姿势,两人身体相贴,体温肆意流窜,喻以寒说: “靠得越近,香味就越浓,就像现在。” 林久双□□错着站,睫毛扫着喻以寒胸前的风衣: “那你是因为——” 喻以寒反问:“我是因为?” 林久放弃了这个问法,转而道: “你对我有好感的吧。” 喻以寒颔首,因林久身体倾斜在她身前,正好让她的下巴点到林久发顶,但很快,喻以寒发现这个姿势好像…… 她微微后退一步,让林久站直身。 “在林茉茉出现前,我就对你改观了。”面对这个问题,喻以寒给出准确答复。 林久在心里默默“耶”了声。 两人继续往前走。 喻以寒好像在等她说话。 她侧头去看喻以寒,其实看不太清,夜色模糊了喻以寒的面容,同时也是妆点,林久觉得现在的喻以寒比任何时候都柔软,温存,仿佛说什么都能得到她的回应与谅解—— 林久的问题即将脱口而出,喻冉那声“我小姑是直女”又急促地拦了拦。 林久犹豫地把话咽回去。 如果喻以寒真的是直女,那这个问题多尴尬啊。 两个人都尴尬。 喻以寒几次感觉身边的人要说话,却总听不到声音。脚下的地砖走过十几块,而林久还是安安静静,好像一切都是喻以寒的错觉。 喻以寒止住脚步。 身边的林久跟着停下。 这时候倒是警觉。 喻以寒撩起眼皮:“林小久。” “嗯?”林久抬首,身后长发跟着晃荡。 她们侧身在岸边相对而站,月光融化在她们身侧的水面上,一点一点,月光沉在水下,又顺着水波浮上来,亮得像化不开的银水。 喻以寒的手穿过月光,伸向林久颈间。 林久下意识想躲,喻以寒的手紧随而来,不给她躲掉的机会。 喻以寒大拇指擦上来时有些重,指腹抹着温脂般的肌肤,一点点移动,像在寻找着什么。 “当时咬了你,疼吗?” 林久摇摇头。 喻以寒的目光跟着她的动作,流连在林久颈间。 她的目光有如实质,一寸寸看过去,那片肌肤发起了烫,灼得林久口干舌燥。 林久忽然就有了勇气: “你还想咬吗?” 作者有话说: 遇到困难睡大觉,大家不要跟林久学。 林久:我妙(骚)语(话)连(连)珠(篇) 26 ? 绿茶杠精26 ◎这就是爱情吗?你好骚啊。◎ 林久说完那句话之后, 喻以寒的眼神她直到很多年后都忘不了。 怎么说呢,看到喻以寒的神情,像有一柄棒槌敲开了林久的脑阔, 有人拿着大喇叭对着她脑仁喊: 喻以寒怎么可能是直女!她这个眼神!怎么可能是直女! 喻冉说的“我小姑是直女”,是“看到女人就眼睛发直”的那个直女吗? 在沉鲸湾江畔,喻以寒对林久做的事只有一个眼神, 林久却浑身发起了烫, 直到被喻以寒送到家, 还有些软绵绵的。 喻以寒好像毫无所觉, 像之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似的,林久哀怨地瞪着她, 等喻以寒一转头,又扮起了乖。 到地下车库, 林久下了车, 敞开的车门中,喻以寒坐在后座,顶灯映在她鬓角,绒绒的: “我回去了, 你好好休息。” 林久拖长声音“噢”了声。 喻以寒被她逗笑了, 眼睛流泻笑意,像会发光。 林久看了眼,又看了眼。 喻以寒伸出食指,冲她勾了勾手。 林久偏头,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弯下腰来, 半个身子探进敞开的车门中。 喻以寒抚上她后颈, 微微用力, 鼻尖与林久的相抵,两张唇近在咫尺。 鼻尖轻蹭,喻以寒几近低喃:“晚安?” 林久气息放轻得像不存在。 小姑娘害羞了。喻以寒意识到这点,心中更愉悦了,但为防林久恼羞成怒,她贴心藏起笑意。 喻以寒放在林久颈后的手抹着指下皮肤,在这片充满桎梏意义的地域流连往复,留下自己的气息。 她绕着绒绒的碎发,想到车库阴冷,看了眼林久身上略显单薄的外套,最后勾着指尖挠了挠她,手往回收: “快上楼——”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 下巴传来柔软的触感。 比起亲吻,更像是什么莽撞的小动物在她下颌上轻轻磕了下,有些毛糙地撞上来,贴得紧紧的。 喻以寒垂眸去看,睫毛扫在林久鬓边,很快林久退开,睫毛扫空。 林久站直身子,眼神根本不看喻以寒:“我回去了,晚安。” 说完,啪的一下帮喻以寒关上了车门。 林久站远些,背着手向后踱步,当车门关起,看不到喻以寒,她才能坦然直视车窗,露出标准的绿茶惹人怜惜的笑来。 她是看不到喻以寒,但她知道喻以寒看得到自己。 证据是迈巴赫又停了停,直至林久背过身去,身后才传来汽车驶离的声音。 林久哼着歌回去了。 系统默默发言,点评林久刚刚的操作。 [这就是爱情吗?你好骚啊。] “这就是单身狗才能问出的问题吗?”林久新奇道。 一句话给系统噎得不想说话了。 “我已经开始担心绿茶精的身份了。” 她创造的身份能有什么问题,原本不想开口的系统立刻问出口。 “我现在是一身绿茶味对不对?我好担心它会智能改变。” [能变成什么?] “恋爱的酸臭味。”林久认真道。 [……] 再理你我就是狗!- 签好租房合同后,门店装修紧锣密鼓地进行。产品、门店和其他前期准备齐头并进。 得知林久开店后的一段时间会在店里坐镇一段时间,林茉茉当仁不让地申请去做店员。 林久考虑到她弱不禁风、惨兮兮的身体状况,给她挂了个副店长的职位,最多让她帮忙递递奶茶什么的,当然,没有给林茉茉开工资。 林久又面试了几个有经验的店员,带着他们熟悉饮品的制作。 最后一件大事就是给自己的品牌起名字,当喻以寒通过电话问起时,林久转了转笔,在草稿纸上写下随性的两个字: 茶社 平平常常,没什么特殊意义,这就是林久的起名水平了,怪不好意思的。 她摸摸鼻子,虚心请教生意场老手喻以寒。 喻以寒反手就是句夸:“挺不错的。” 林久心情一好,瞬间觉得茶社确实挺不错的。 系统阴阳怪气。 [你就算写个口口,喻以寒也照夸不误,呕呕呕。] “你嫉妒的嘴脸真丑陋,略略略。” 林久才不理系统。 开业前的忙碌就是一堆事挤在一起,像个小陀螺转一天,歇口气回想一下,除了一两件重要的事,也不知道在忙什么,仿佛在校女大学生虚无又充实的莫名其妙的一天。 忙完一天,躺下睁眼又是一天。收到喻以寒一起看展的邀约也没时间去,只能拒绝。 两场秋雨过后,一切终于就绪。 抹茶绿为主的装潢中,纯白桌椅间次摆放。门店有三层,做成旋转楼梯的样式。 而在楼梯围绕的中央,径直垂下森绿与灯串组成的帘幕,围出一个圆形区域,如唯美烂漫的深绿森林。里面也设有木质楼梯,可以拾阶而上。 如果说外部是极简设计,符合大众审美。内里就圈出了个更符合女生审美和摆拍要求的空间,是林久要求设计师做出来的—— 这个世界没有网红奶茶店模式,她又不缺钱,在这方面下下功夫不亏。 就算没有什么效果,自己看着也赏心悦目。 一切准备就绪,林久站在窗明几净的茶社中,面前是新招的四名店员和林茉茉,她拿出老板的姿势,开始动员讲话。 林久道: “茶社后天正式开业了,我们不像其他饮品店有熟客,对市场来说我们是陌生的,如果顺利自然好,如果一开始生意不好的话大家也别灰心丧气,努力就好。” 林久这话是好坏情况都考虑了,但听在店员耳朵里却是另一种意思。 四名店员两女两男,在林久和林茉茉去办公室时,聚在一起满面担忧: “你们说开业那天会怎么样?” “我对咱们的茶有信心!我觉得很好喝呀!” “好喝是好喝,但你不想想咱们店这个门面!上下三层的沉鲸湾的店面,一个月六位数的房租,我真怕老板赔的血本无归。” “这倒是,还有各种成本……单靠奶茶,真的能赚回来吗?” 虽说赚不赚,富婆老板都能撑得住。 但林久靠着妖怪的辨认能力去选店员,专挑热心赤诚、认真做事的打工人,一个比一个有责任心,个个忧心忡忡。 打工人们操着老板的心,已经开始思考怎么救场了。 刚毕业的小圆说:“咱们首日是不是半价?我在我们大学墙上下个单,安利一下吧。” 家族人口上百号人的小方说:“我让七大姑八大姨都给我整整,平时帮她们砍价,她们这时候不得捞我一手?” 在微博分享日常、有小几千粉丝的小少说:“我到时候发条微博。” 来体验生活的隐形富二代小多默不作声,私底下吩咐管家,前三天开业找人来买走100杯。 对这一切,老板林久毫不知情。 两天后,茶社开业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好忙,不许说短,说了明天更短(威胁) 夸夸作者明天多更,晚安! 27 ? 绿茶杠精27 ◎影砸深水加更◎ 茶社开业当天秋高气爽, 连带着林久心情也很好,早早就去了沉鲸湾。 到时门口摆满了花篮,全是闻风而动的朋友送来的开业祝福, 摆在店的两边,摆不下的只好又摆出一列,一时间花篮总量比卖出去的奶茶还多。 小圆和小方互相看了眼对方, 露出了些笑容, 至少看起来起点还不错嘛!但很快又提起心神, 要是花篮收了这么多, 没有客人上门,那就更尴尬了。 当下, 两人一个检查了自己的墙上投稿,一个在家族群挨个戳戳头像, 小方边戳边催促小少: “你的微博发了没有?” “发了。”小少看着后台寥寥的评论数, “今天是工作日,又是早上,估计效果不大。” 外表酷哥的小多认真擦着雪白雪白、一点灰都没沾的桌子,勤勤恳恳, 另一只手在桌下拿出手机: “准备行动。” 小多吩咐的粗糙, 大概小说里的富二代都是这样,不用给手下工具人具体方案,只需要非常有逼格地拽两个词,工具人就会自己把事情安排的漂漂亮亮。 小多的管家作为合格的工具人,自动优化执行,他准备好了100个小工具人, 高矮胖瘦的学生白领无业游民, 甚至连七老八十的老太太都有, 务必要让自家少爷潜伏的奶茶店察觉不出什么,从而让少爷能每天快乐地擦桌子。 但什么时候让小工具人上去演戏是一项技术活,要按管家的来说,一定要细水长流,否则一堆人冲上去乌泱泱买完就走,就很不正常,显得他办事很不尽心。 管家打扮低调地坐在茶社对面的咖啡店,正对着茶社,喝着咖啡,时刻注意着。 看了看开业5分钟还没有顾客光临的茶社,积极办事的管家开始在工具人群里扣字: 001号准备去 打完还没发出去,一辆玛莎拉蒂在茶社门前停下,因为配色太骚气,让管家忘记继续打字。 这一看就看到玛莎拉蒂上下来一个小美女,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就朝茶社去了,目标很是明确。 管家思索一下,把字删掉,决定缓一缓。 “请问客人需要什么?”看着面前年轻漂亮的客人,小圆精神一振道。 一旁坐着发消息的林久听见有客人,抬头一看: “小雾?” 林雾拿起菜单,新奇地看了看,才回道:“怎么说,我是不是第一位客人?” “是吧,谢谢你捧场。”林久撑着下巴笑盈盈道。 “我可是定闹钟早起的。”林雾哼了声,不无得意道。 这上面大半的饮品她都喝过,菜单都不用看就点了蜜桃乌龙,茶底选了冻顶乌龙。 点完后,见员工开始制作,林雾转了转:“林茉茉呢?她怎么不干活?” “她在休息室补觉。” “我看她只能添乱。”林雾的语气不算好,也不算差,林久对她和林茉茉的关系有所耳闻,只能说两个人现下都没什么坏心思,但人与人相处还是要看缘法的。 林久没多说什么:“她来就是心意了。” 一大早起床对林茉茉现下的身体无疑是种负担,这阵子林茉茉对茶社的上心林久看在眼里,此时林茉茉就算躺也要躺在茶社里才安心,也是她之前没想到会发生的事。 “不过你来了,就顺便帮我宣传一下,我给你免单。”林久站起身拍拍手,拿着做好的奶茶,找了几个布置漂亮的角落,非常熟练地教林雾摆姿势。 “来,握住奶茶,对着奶茶就是四连拍,把你美甲亮出来。” “你站旋转楼梯上,我帮你拍。” 说着,林久蹲下来仰拍,把1米65的林雾拍出了1米75的大长腿。 “再奶茶贴脸自拍一张,甜一点,要比蜜桃乌龙还甜。” 林雾被揪着一顿安排,最后林久才放过她:“好了,发朋友圈发微博记得修图加滤镜,你可以走了。” 林雾凹了声,迷迷瞪瞪地走了。 等她开始修图,才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家二姐是在让她帮忙引流啊。 林雾陷入沉思。 林茉茉那么讨厌,但林久又挺好的,要不要帮忙呢…… 帮不帮忙先不说,林雾走了才想起来,她忘记给爸妈带两杯了,糟了,她这杯奶茶保不住了。 原本为开张了正高兴的小圆察觉对方是店长和副店长的妹妹后,脸顿时垮了——而且第一杯奶茶别说半价,根本是白给,这跟没开张有什么区别! 正懊丧着,远处风风火火走来个中年女人,找了找,锁定了他们店,小圆笑容还没亮出来,对方的目光就锁定了工作台里的小方,叼着烟道: “死丫头,整天烦老娘,老娘昨天搓麻将到3点困得要死坐了半小时地铁来给你捧场。” 小方猛咳两下,小声嘀咕:“害,你来就来,干嘛说认识我呢。” 她三姨这托当的! 小方都不敢回头看女神店长的脸色了。 林久注意到这里情况,诧异看了眼小方,略一思索,低声吩咐了小少几句,上前笑道: “姐你起这么早困不困啊?要不我送您一杯茶,您觉得好就捧场,觉得不好给我们提提意见。” 三姨不是很有兴趣地瞥了眼菜单,道:“不用了,你们这最便宜的茶是什么?” 林久接过小少递来的茶,转交给小方三姨:“您润润口,我们慢慢说。” 三姨还想摆手,林久道:“来都来了。” 这四个字太有说服力,让人根本想不到还有什么必要拒绝。 三姨接过,打量了下:“这不就是红茶?” “冰红茶。”林久纠正。 “三姨您快尝尝,贼提神醒脑,喝了能大杀四方胡一天!”小方鼓励。 三姨看了眼侄女,又瞟了眼长得赏心悦目、让人如沐春风的店长,拿起来喝了一口…… “怎么样?” 三姨打了个激灵。 薄荷和柠檬营造出的冰激感,把她最后一丝困意驱逐出脑海,甚至有点飘飘欲仙。 再喝一口,感觉随手能自摸清一色杠上开花海底捞月她就是赌神在世。 能不能真做到不知道,但感觉是到位了,非常到位! 三姨的表情就是最好的证据,小方悄悄“yes”了声,大家也露出笑容。 客人这样的表现,是员工幸福感的一大来源,而作为饮品创造者的林久更是弯了弯眼: “这就是我们店里最便宜的饮品,您觉得怎么样?” 三姨放下只剩小半杯的冰红茶,比了个大拇指: “你们店今天刚开门,那上外卖平台没有?” “要是没有,小方你以后每天给我带回去两杯。” 除了这杯送的,三姨走的时候还带了杯走,茶社终于有了第一笔进项。 小圆掰着指头算:“开业一共做了三杯,送了两杯,卖了一杯半价——我们还在倒贴,唉。” 话比较少的小多格外有信心:“你们放心,我们店的生意一定兴隆。” 就算没客人来,他也会安排人把店里的饮品全买走。 做好事不留名,这是一位低调的、想体验生活的富二代的基本素养。 真的吗? 剩下三个将信将疑,不是很有信心。 这时,有个白领模样的人匆匆路过,在门口驻足片刻,看了看招牌,走进来点走了杯四季奶青,打包带走,看起来还有工作在身。 小多道:“你们看,这不就好起来了么。” 他遥遥望向咖啡馆,管家,你做得不错,安排的人恰到好处,根本不像个托,不像小方她三姨。 隔着宽阔马路,管家根本看不清少爷的神情,他只看到茶社又有客人了,而少爷盯着自己。 拿出手机一看,没有什么通知,管家一思索,决定按照原计划来,等茶社一会儿没人就放小工具人上去,非常自然,又不会让大家过于骄傲,简直是天才计划。 管家这一等,就从六七点等到了上午十一点。 小工具人001号在群里戳他:“老板,我还有多久能上场啊?” 管家望着人越来越多的茶社,语气难得有几分不确定:“你……可能上不了场了?” 沉鲸湾的高昂房租换来的人流量不是毫无用处,在工作党学生党出行的时间,茶社门前总有人会停下来。 原因很多,比如这么多精美花篮太引人注目,比如开门太早让人好奇,更比如当你好奇路过往里面一看,就看到一个漂亮姐姐冲着你笑……有些颜狗的腿顿时迈不动了。 点了什么奶茶也没注意,着急上班上学也没来得及当场喝,就记得姐姐真漂亮。 起床后被提溜到前面营业的假笑女孩林茉茉为了卖奶茶,笑得脸都僵了。 她不禁扪心问自己,为了吸林久搁这打白工卖笑,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小圆道:“哇,茉茉姐来了后我们奶茶卖得好快,茉茉姐真的好优秀,不愧是我们副店长。” 林茉茉顿时回神,羞涩一笑:“大家一起努力喔。” “嗯!” 林茉茉这一营业就是一上午,最后还是林久亲自揪她下来,让她去休息,林茉茉瞪大眼睛: “放开我,放我去打工,打工才是人上人——” 林久不同意。 “我的脸可以赚钱,你作为店长应该压榨我的美色。” 林久撩了撩头发,奇怪道:“你觉得你的美色在我面前很宝贝吗?还拿来跟我谈条件?” 林茉茉看着林久那张脸,顿时哑然。 到中午大家休息时,人流量明显转大。 有上午来过的面熟客人拉着朋友过来: “我上午的茶就是这里买的,你也觉得很好喝对不对对不对!” 朋友快速掏钱点单,说: “它不是好不好喝那种奶茶,它是那种很特别……嗯……恰到好处的,哎呀反正喝到时就觉得‘对对,就该是这个味道’,绝了!” 小少边做奶茶,边跟店长对视了眼,与有荣焉。 不过她也有点失落,自己的微博发出去,到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 留在店里喝奶茶的人不太多,大多是外带,直到两个小姑娘一起来的,点单后问道: “我在微博上看到你们店装修的很好看。” 小少眼睛一亮。 她发微博时附了店里的美图,应该说的是自己吧? “是的,就在里面,您走进去就能看到。” 小少没有说自己就是博主,直接将幽兰奶盖龙井交给客人,看她们走进去,而后听到客人惊叹的“哇”声和拍照声,她忍不住浅浅笑了起来。 小圆天生乐天派,虽然到现在没看到一个明确属于自己的“流量”,但她毫不担心,就S大那群吃货,总有人会来尝鲜的,现在没来也很正常,大学还没下课嘛。 临到2点时,客人已经少了很多,大家稍微松口气,也能轮班去吃个饭。 小多勤快地把店面收拾得分外干净,另外三个也是精神饱满热情洋溢,林久非常满意,甚至第一天就想给大家涨工资。 正当林久想着给大家叫个酒店外卖大餐庆祝开业时,茶社又来了几位客人,看装扮是大学生。 小圆一下子来了精神: “几位要点什么?我们今日首单半价喔!” 一位男大学生慢吞吞点开手机备忘录: “冰红茶100杯,蜜桃乌龙100杯,四季奶青50杯,淡奶红茶50杯,翡翠珍珠拿铁……” 一串的100、50听得所有人头晕眼花。 林久打断了他:“等等,可以问一下,是谁介绍你们来的吗?” “喔。”男大学生本来随意应了声,抬头一看林久的脸,脸刷的一下红了,结结巴巴,又力持镇定,“就、就是我们前学生会长喻冉,她发了个学校墙的截图,吩吩咐我们来的,说请我们学生会的喝茶。” “……”林久按按额角,行了,也别大餐了,随便凑合吃点,一起赶大单子吧。 四个员工都是林久培养的,才学了几天,操作不够熟练,林久干脆捋袖子亲自下场。 她对茶与各配料的分量拿捏自如,从不为纠结分量而止顿,动作流畅自然,带有韵律美感,让人难以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 甚至有女孩情不自禁地拍起了视频。 同伴小声说:“这位姐姐是很漂亮很有气质,但你也太痴汉了吧。” 女孩结束视频,保存,小小声道:“你没认出来吗,她是林家小姐啊,就是之前你陪我看的开幕仪式直播记不记得?那个超漂亮的林久,跟喻总对视的姐姐。” 同伴嘶了声。 “是她??对哦,这是她的店!” 同伴知道自己朋友是喻以寒的迷妹,当初开幕仪式拉着她看了直播,那一幕让两个人到现在都没忘记,提起个话头便能想起来。 朋友压低声音,话语里的激动却抑制不住:“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退一万步说,她们也是朋友吧?朋友开店,门口的花篮说不准就有喻女神送的,今天的奶茶还是喻女神的侄女请的。” “侄女都捧这么大场了,你说……喻女神本人今天会不会出现?” 朋友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很大,坚定道: “我不走了,我要在这喝到关门,等一份爱情。” 喻冉让人把打印的小票照片发给自己,先是转发给小姑邀功: “小姑你看,我对你朋友好不好?我简直棒呆,嘿嘿” 再转手发朋友圈: 林久姐姐做的茶好喝到买1000杯,奈斯#附图 喻冉玩得贼开,微信好友直接拉满,她平时酷妹一样,很少发朋友圈,此时发了这条出去,顿时吸引无数目光。 有人纳闷,从前怎么没听说喻冉和林久有交情? 有消息不灵通的,这才知道林久在沉鲸湾开了家茶饮店—— 一家店不算什么,但背靠林家的林久真的只会开这一家吗?从未涉足过拼配茶的林家是要有大动作了吗?一时间消息传得飞快,传到最后直接成了“林家要搞大动作”了。 最后还有林雾这种,没想到/没想好要不要捧个场、帮忙宣传的,顿时坐不住了。 可恶,喻冉这个外人怎么比自己还殷勤! 林雾坐在老宅沙发上,顿时打电话吩咐佣人:“去沉鲸湾茶社,给……嗯,给咱们林氏员工买下午茶,什么哪个部门的,全公司,听明白了吗?” 老太太听见她说话的声音,不悦道:“你姐今天开业,你捣什么乱?” 林雾不服气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老太太道: “你姐第一次出去创业,应该让她自己面对市场风险,家里出手帮忙能帮一时,还能帮一辈子?” 林雾恍然大悟,深觉老太太高瞻远瞩,就要打电话让佣人别去了。 老太太慢慢喝口茶,道: “不过,那茶确实不错,咱们也是真喜欢,发自内心地做宣传,顺便给员工发福利,也是可以偶然为之的。” “……”说到底还不是心疼二姐吗,林雾小声比比。 边比比,她边把p好的图发去了微博和朋友圈。 微博上她是个小有名气的白富美博主,有不少评论,她挑着回复了些,安利得很矜持。 朋友圈里多是这个圈子里的人,此时一看喻冉和林雾这两大家的小辈先后上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沉鲸湾一片本就是名媛爱逛地,两三个小时内,就多了不少跟风晒茶社的朋友圈: 本来只是路过随便买一杯,没想到世界上还有这么棒的拼配茶qaq 好喝,信我 门店美老板美红茶更美#可爱 有人评论开玩笑:朋友圈文案是收了林家的钱吗?一水的夸 得到回复:给你发红包了,自己去喝,然后回来给爷道歉 一个小时后,评论区:艹,我信了,真的好喝兄弟们,我磕头了 林雾家的佣人没能买到奶茶,只能先预约。 因为一宗大单已经够一家小店忙了,林久换了大些的容器批量制作,就这也足足忙了三个小时,喻冉的单还没忙完,只能先给一部分,让学生明天再来取。 原本是六个人一起忙订单,但下午上班时间到,茶社客人却不减反增,林久让林茉茉和小圆去给散客点单。 点着点着,散客渐渐多了起来,有些进店坐着等,有些外带的站在外面等候,林久站出来温柔带笑地请大家排个队,喊号取奶茶,又让小多也去帮忙。 从众心理在哪个世界都不在少数,时不时有路过的路人站到队尾,好奇地打量这家新店。 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会是他们排过的茶社最短的队伍。 小多累虚脱了。 趁上厕所的时间,他终于能喘口气,摸出手机打电话给管家: “让队伍里咱们的人都撤走。” 真正的客人已经够多了,工具人们太多此一举了,做不到尽头的奶茶要把他累死了。 管家犹犹豫豫,咬牙说了实话: “少爷,今天咱们的人一个没用上啊。” “?” “那些都是真正的客人,这家店以后不可小觑啊!” 小多吸了口气。 也就是说…… 以后的每天,他都要从睁眼做奶茶做到下班……? 小多光想想,就头皮发麻。 小多回到茶社,在门口看到一个西装女人站在队尾侧面。只看到一个侧面,他就认出了那张经常在各路媒体里见到的脸。 喻以寒! 作为一个有事业心有梦想的隐形富二代,小多某种意义上是喻以寒的事业粉,他压下激动心绪,快速扫了眼周遭。 果然,有眼尖的已经认出了喻以寒,队伍一阵骚动。 除了为事业营业时,喻以寒大多时候都极为低调,行踪不定——就算被捕捉到,消息也会被压下。 此时喻以寒出现在一家新开的茶饮店门口,还驻足好一会儿,这意味着什么? 小多来不及多想,迎上去:“喻、喻女士,您可以进店内品尝我们的茶饮。” 此时天色有些暗了,但喻以寒转身时,小多却觉得周围都被她的明艳面容照亮了般,她颔首: “谢谢。” “喻以寒,喻以寒。” “女神——” 队伍中传来一两声叫喊,喻以寒跟在小多身后,往茶社中走,没有回头。 “你来见林久的吗?” 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喻以寒止住脚步,脚下一转,旋身笑道: “我来喝林久的茶。” 说完,她没再管身后的反应,径直走向茶社店内。 茶社里的座位几乎已经坐满了,那个留下来等喻以寒出现的女孩原本已经等得昏昏欲睡,此时被同伴哗哗摇醒: “别睡了别睡了,你看是谁来了!!” 女孩迷迷瞪瞪地醒来,光照得她眼睛都睁不开,她揉了揉眼睛。 在一片白光中,她看到身穿黑条纹西装外套的喻以寒,精英干练,单手插兜地走到工作台前,隔着机器,与林久面对面站着。 喻以寒扫了眼桌上四五杯待封口的茶,咬字有些慢,眉眼间的妩媚往林久身上缠绕而去: “有我的份吗?” 作者有话说: 这——章——长——了—— 28 ? 绿茶杠精28 ◎林久慢半拍才明白,这是喻以寒给她的答案。◎ “有!” 答话的不是林久, 而是一旁激动得脸都红了的女生。 林久挑眉看了看她,对她露出善意的微笑,喻以寒显然也听到了, 此时看向林久的眸中有几分揶揄,似在等她应答。 林久偏开头避开她视线,过了一两秒, 又大大方方回看过去: “送我回家, 就有你的茶。” 说着, 就给喻以寒指了指楼梯方向, 示意她去三楼的休息室等她忙完。 喻以寒也知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得了准话便要去三楼, 忽然身后传来句: “喻以寒你怎么插队!” 有点怯,但更多的是激动, 更多人闹起来起哄: “就是就是, 喻女神怎么不排队啊。” “老板你管不管了?” “裙带关系裙带关系。” 林久清清嗓子,严肃否认: “可不能乱说,我没给喻以寒做茶。” “……” 众目睽睽之下,喻以寒含笑睇视林久, 轻耸肩道: “是的, 茶社的茶一杯难求。” 当夜,#茶社喻以寒插队也买不到的茶#冲上热搜第五位。 点进去一看,热度最高的那条微博是名为“鱼鱼”的用户发的: 今天在沉鲸湾新开的茶饮点茶社尝试蹲守偶像喻以寒,等了一下午真的等到了!喻以寒是来喝茶的,一来就插队,还找老板走后门#狗头, 可惜老板刚正不阿, 当场拒绝, 我直呼刺激 “喻以寒:嗯?在茶界还没有人敢对我说一个不字,天气凉了,让茶社破产吧#狗头” “你知道茶社为什么敢吗?你知道喻以寒为什么会去茶社喝茶吗?因为它老板是林久啊#狗头没想到我们红毯雨林cp还有后续,磕到了我又磕到了” “林久!林久本人?” “是的,今天去茶社喝到了林久姐姐亲自做给我递给我的奶茶,偷偷拍了张照片,姐姐太美了太美了太美了#附图” 照片里是林久垂首装奶茶时的侧颜,看得出是抓拍的,光线已经很暗了,照片上有点噪点,不太清晰,已足以让人惊艳。 另一张跟着热搜传播开的,是林久和喻以寒的合照,照片里两人隔着流水台注视彼此,专注得仿佛除了眼前人,周遭人都只是背景板。 当林久忙完时,热搜已经升到了前三。 回家路上是喻以寒开车,她坐在副驾驶座,问喻以寒: “这热搜是买的?” 喻以寒言简意赅:“但内容是真的。” 林久了然。 早在喻以寒来的时候,她就猜到了些。 毕竟喻以寒有一万种喊她出去或是避开人群的方法,偏偏从正门进来,做给所有人看。 林久霎时想起自己初见喻以寒时,她踩着喧哗与尖叫入场,只要她有需要,只要她想要,她可以将任何事的热度烧到滚烫,为她所用。 热度与流量是喻以寒得心应手的武器,今天喻以寒用它,也是用她自己,为茶社造势。 “这是开业贺礼吗?”林久呼出一口气,问喻以寒。 “贺礼?”喻以寒轻笑着摇头,在等红灯的间隙,侧首睇视林久,“贺礼是花篮,在店门口呢。用这换你一杯茶,嗯?” 林久动了动身子,手指比划了下,感慨:“原来一杯茶可以换到这么多,喻总大气。” 红灯过,喻以寒目视前方,似随口说般:“是你的就可以。” 草。 林久内心说了声植物。 [你的心跳能安静些吗?吵到我睡觉了。] 换作平时,林久一定会说“你个系统睡什么觉,竟然还会拟人手法,不错不错”。 但现下,林久无比真诚,又带着点得不到的失落: “唉,被撩了,撩得我想跟喻姐姐睡觉。” [你馋她身子?!你下贱!] “不馋她身子才是不尊重她的美貌。”林久义正言辞。 林久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系统说不过她,也懒得说,反正她看明白了,林久有贼心没贼胆,嘴强王者罢了。 喻以寒说来喝茶,当真就是坐下来喝茶。林久给她沏的是龙井,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她看得出来,喻以寒还是更喜欢纯茶。 喻以寒愉悦的神情说明了一切,她喝茶时,林久便在旁陪坐,她手中的茶盏只抿了几口就搁下了,坐在喻以寒对面絮絮叨叨地说: “明天要早起,照这个架势来,店员都不够用了,我得顶上,还有林茉茉,不过她可能起得比我还早,不用我催。” “再去招聘些新店员,再招四个?招六个,凑足十个吧,还得轮休呢。” “回头有空了,我给你们总裁办送批茶吧。还有帮我谢谢喻冉,今天来捧场了。”虽然捧的方式累得店员们人都麻了。 林久边说着,边在备忘录里写下待办事项,写满快一页时,喻以寒的茶也喝到了底。 喻以寒看了眼腕表,温声道:“我要回去了。” 林久猛一抬头,张了张唇。 喻以寒将玻璃杯搁下,拿过林久手机,瞧了瞧她记的东西,慢慢道: “记得很全,还有什么吗?” “还有……”林久声音轻得像羽毛,答非所问,“主卧只剩一张床了。” 在两张床坏了事后,林久扭头就处理掉了它们,换了张大床进去。 在这方面,对着喻以寒犯怂的林久还是很有行动力的。 这句话说完,林久的睫毛颤得厉害,甚至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的说了。 喻以寒什么反应?她怎么不说话? 林久心里敲鼓,瞄了眼喻以寒—— 被喻以寒逮了个正着。 喻以寒坐在灯下,眸底情绪却浓得映不进光,她倾身向前,呵出一口气,险些泼到林久面上。 茶香荡开,林久能嗅出她唇中的茶气,带着旖旎温度与浸入骨髓的香甜,直往她身体里钻,林久嗅进去许多,只觉比她闻到的所有茶都让她想尝一口。 林久无端想到,如果喻以寒在她面前抽烟,纤长手指夹着烟,半张脸躲在荡起的袅袅白烟后,一定也很美。 “你明天要早起。”喻以寒低低说。 嗯? 林久慢半拍才明白,这是喻以寒给她的答案。 29 ? 绿茶杠精29 ◎平日羞于袒露的所有温柔与情愫◎ 一句话悄然落地, 不知是谁先凑近。 灯光皆暗,只余墙壁内嵌的灯线,自天花板沿着墙壁垂落, 亮着静谧的光。 林久手指勾向喻以寒手腕,轻轻摸索着。指腹按过她手腕内侧,指下是发硬的手骨, 林久多按了几下, 便换来喻以寒更深入的吻。 她被压得往后仰, 手中一松, 脑后一热,喻以寒的手控在她后脑勺。 腰间再一紧, 喻以寒的另条胳膊悄然缠绕上来。 摔倒到沙发上时,不知谁踢到矮桌, 茶海内的茶水一阵晃, 映着溶溶光晕,茶叶无助飘起、回旋,层层叠叠地落回瓶底,碧翠堆砌, 轻似鸿羽。 待茶水凉透, 喻以寒扶起软在身上的林久,带着她一起坐起身来,先是抽出几张纸来替林久擦了擦胸前颈下,再将她衣领带回肩上。 察觉林久身子仍在发颤,喻以寒抚过她脊背,加以安抚, 却发现林久反应更大了, 仿佛她指尖带了细微电流似的, 喻以寒无奈一笑,不再碰林久,专心替她扣着上衣散开的两个圆扣。 才碰到扣子,便被林久推开了手。 喻以寒启唇,声音较往日低哑,尾音泛泛,眉眼致致: “不让我帮你吗?” “我自己来。”林久闷声道。 再让喻以寒靠近自己,她怕自己不让喻以寒走了。 等她整理好,便见喻以寒喝了半杯凉茶,手里还拿着个东西把玩。 林久心里划过“凉茶降火”几个字,轻咳一声,没说出口,转头去看喻以寒手里拿着什么。 嗯? 林久踩着室内鞋站起身,靠过去问: “你拿她干嘛?” 本体芽芽被喻以寒拿在手心,转来转去的,虽然喻以寒看的是芽芽,但林久身上不自然发起烫来,仿佛喻以寒看的是她,还是未着寸缕的。 “这是什么品种?”喻以寒问。 林久有点紧张,语气涩得发干: “是龙井茶苗,还很小。”刚出生一个月不到的芽芽。 喻以寒挑眉。 林久看着她的神色,结结巴巴问:“你……你觉得她看起来怎么样?” 喻以寒一顿,垂首嗅了嗅,鼻尖几乎挨到叶子上,林久顿时绷紧了身子。喻以寒并未察觉这些,只道: “瞧起来挺可爱的。” 林久骄傲地扬起头。 喻以寒仔细看着叶片,这么小,顶不了什么用,只剩外貌能夸夸了。 不过她也没说谎,这小豆芽似的一根苗苗,翠绿欲滴,瞧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而且…… “你养的茶苗,身上都带着跟你一样的茶香?” 喻以寒闻了闻,跟林久说笑: “你回头多养几盆?给我放在家里和公司,省得我天天都惦记你身上的味道。” 林久条件反射: “?那怎么行,你必须想我,这茶苗不能给。” 喻以寒失笑一瞬,从善如流: “好。” 说着放下手中的茶苗,用行动表示决心。 林久摸了摸花盆边沿,慢吞吞道: “你把她带走吧,放家里。” 最好是卧室。 林久为自己的思想感到羞惭,特意强调: “放客厅就可以。” 对上喻以寒暗含深意的目光,她力持镇定。 “真舍得给我?”喻以寒确认了遍。 “是借给你,暂时放在你那。”林久严谨纠正,毕竟终身大事以身相许什么的,不能随便。 反正只要她心神一动,本体和人身就可以融合,放在喻以寒那不会有什么危险。 与之相对的,喻以寒能闻到茶香,有芽芽在,她的精神会舒畅很多,林久想对喻以寒好。 她把茶苗轻轻推到喻以寒手边: “你要好好照顾她喔,记得浇水。” 当喻以寒离开林久家时,副驾驶座上多了个小花盆。 回到家,喻以寒先把客厅的墨兰移到阳台,换上小花盆,顺带浇了浇水。 等她处理完事务,从书房出来时,她顿足,拐弯去客厅,抱起小花盆一起去了卧室。 将茶苗放在卧室落地窗前,喻以寒这才满意弯唇,对茶苗温声道: “晚安。” 隔着十几公里的林久家,林久躺在床上,正跟系统输出骚话: “之前怎么没觉得床这么空呢……” [你还想怎么着?] “我当然是想喻以寒在……” 话说到这,林久耳畔忽然传来喻以寒的声音,似夜间私语,贴着她耳朵说的般: “晚安。” 像平日羞于袒露的所有温柔与情愫,尽数压进了短短两个字里,一下子沉沉落到林久心底,满甸甸的。 林久摸摸耳垂,侧过身,又躺平,再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刚刚还口头抱怨,但现下又觉得,很满足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短,我自己先diss为敬,大家见谅。 明天把这个单元完结,我估计得忙几天,再回来开下一个单元。 没意外的话是开文案上的钓系猫,也就是第三个副本,调整了下顺序。 大家晚安。 30 ? 绿茶杠精30 ◎大结局:这是她们爱对方最好的方式。◎ 一夜之间, 如平地风起,沉鲸湾茶社的名声就刮遍了梧城。 除却老板和喻以寒带来的话题度外,更多人在参与网上讨论时都免不了夸一句口味, 夸的人多了,网友心生抵触,风向一变, 成了茶社买水军炒作。 夸的人和黑的人炒成一团, 越来越多的人直奔着茶社而来, 照着网上的安利点一杯茶。作为店员, 小圆最满足的就是看到一脸不信邪表情进来的顾客,捧着茶离开时脸都是懵的。 这个世界对茶的追求与热爱很快体现在茶社身上, 不过短短几天,网上的评论清一色倒向一边: “我是梧城的, 这我家房产证, 茶社的茶是我二十年来喝过最好喝的拼配茶,纯茶也特别棒,姐妹们一定要试试!” “每天一杯茶社冰红茶(1/3)喝到痴呆.jpg” “我为我以前的无知言论向蜜桃乌龙四季奶青奶盖龙井道歉” “什么时候来宁城开店呜呜呜羡慕极了” 不光网上问,林久回家吃饭, 大伯母也跟着问: “小久啊, 什么时候开分店啊?沉鲸湾太远了,热茶买回来都凉了,在城南也开家,我们小雾给你当店长,怎么样?” 大伯母倒不是馋收益,而是眼看着林久这创业要做出成绩了, 老太太提起林久就眉开眼笑的,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 可不能让林雾落下。 一家人做了满沙发,其他人还没吭声呢,林雾先不同意了: “妈你说什么呢,这种事是能随便跟我姐提的吗?我都没学过,怎么帮我姐?” 说到这林雾就酸唧唧地看了眼林茉茉,她倒是天天凑在二姐身边学了个全乎。 但林茉茉一副那副风吹就咳的病容,林雾撇撇嘴没说什么。 “欸你这孩子……” “分店的事还不考虑。”林久算了算时间道,“这边新招的店员我才带出来,等入冬后吧,入冬把新饮品上一上,再说分店的事。” 市场给茶社的反馈愈好,林久便愈忙,不过本市的分店可以提上日程,有她看着出不了什么差错——而且沉鲸湾那家店现在压力太大了,从早忙到晚,脱不开身,林茉茉直接累病,开家分店应该能分走些客流量……吧。 分开前,林久低声叮嘱林茉茉:“最近别喝茶了。” 林茉茉本就缓慢的步子一停,头也不回道:“我不喝她会醒的,我心里有数。” “……” 林久:不是担心你心里没数,主要怕你没命。 临走前,林老太太把林父林母留下了,林久车都上了懒得再回去,便一个人先行回家。 路上眯了会儿,快到家时她在微信戳了戳喻以寒,喻以寒没有回复,林久看了眼时间了然,这个时间喻以寒一般在洗澡呢。 虽然人没有天天黏在一起,但联络基本没断过,林久对喻以寒的作息已经摸得很准了。 除了应酬,喻以寒晚间作息分外规律,一起规律的还有每晚的那声“晚安”。 摸了摸耳垂,林久哼着歌走向电梯间,估计等她上楼坐会儿,就可以跟喻姐姐视频了,刚洗完澡的喻姐姐,嘻。 嗯? 好像有什么奇怪又熟悉的声音? 林久来不及细想,一抬眼,就见电梯间里,文琼音压着林玟亲。 这个画面她好像见过:) 这两位姐姐对这个电梯间有什么执念吗!连位置都和上次撞见的差不多! 但比上次更糟糕的是,这次两个人吻得难分难舍,而她还哼着歌,两个人仿佛听见了什么,头在往她这边转—— 林玟唇上带着水渍,面容却冷清,她看着空空如也的电梯间外,把文琼音往外推: “你走远点。” “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文琼音握住她手腕,把她重新拽回面前,抵着额头随意道: “啊,好像有吧,可能听错了,没有人。” 林玟面容浮现疑惑,但门前确实没人,林玟放心了些,没忍住,踩了文琼音一脚: “少在外面黏过来。” “回家就可以?” 林玟冷呵一声,指了指楼上:“你敢在我爸妈面前这副德行试试,你还想不想……”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林玟不肯说了。 文琼音流畅接下半句: “想,当然想娶你回家——不,是嫁进你们林家,满意了吗?小祖宗。” “少贫。” 两个人浓情蜜意,城市另一端,林久在本体芽芽里缩成一团,重重松了口气,还有点后怕。 为了避开让她头皮发麻的撞破姐姐亲热的尴尬场面,林久脑中一片空白,再回神就在这了。 好处是她应该没被林玟和文琼音发现。 坏处是…… 听着淅淅沥沥的水声,打量着眼前的主卧和不远处的床,林久抠抠脑阔。 她还没试过,从茶苗出去时能不能回到原地呢。 但她总不能在茶苗里缩到喻以寒明早离开、再偷偷出去吧。躲在别人家里过夜什么的,一听就很痴汉。 林久吐槽着自己,决定趁喻以寒还没从浴室出来时大胆求证。 她默念一句,再睁眼,人没回到电梯间,就站在小花盆前,喻以寒床边。 林久绝望地闭了闭眼。 怎么说呢,做人要乐观,至少她变来变去的,衣服还在身上不是? 此时林久才发觉,耳畔好像过于安静,她仔细感觉了下。 ……水声是什么时候停的? 意识到这件事的下一秒,浴室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林久倒吸口气,转身钻回芽芽,悄悄躲起来,动都不敢动一下。 喻以寒的身影出现在她视线里。 她脚下的拖鞋还带着浅淡水痕,轻轻在地上洇出点痕迹,转眼就蒸发了。喻以寒穿着孔雀蓝色的浴袍,平时跟林久视频时,她也常见喻以寒穿,衬得她肤色极白。 此时房间只有喻以寒一人,她没有系上腰带,只是虚虚合着,夹出一道延至腰腹的深V来,半拢间风情乍现,行走间,腿在浴袍下若隐若现,让林久觉得那件浴袍似乎并非为了遮挡喻以寒,而是为了更好地展示她的性感与妩媚。 林久舔了舔唇,有点受不了地移开视线,让自己冷静一下。等她头脑稍微降温,再扭头回来,林久瞳孔紧缩,要不是jio栽在花盆里动不了,她恐怕能蹦起来。 喻以寒怎么在她面前! 那张美人面离她只有不到10cm,林久甚至能看清她面上细腻的皮肤肌理。 镇定,林久告诉自己,她现在不是喻以寒的恋人,只是没有感情的盆栽,喻以寒也绝不可能认出来,她丝毫不慌。 下一刻,她就见喻以寒薄唇轻启,微烫的气息拂过芽芽: “林久?” 林久陡然一僵。 喻以寒拨弄了下叶子,指尖未散的水汽覆在叶片上,她语气悠悠: “不是吗?” 喻以寒耐心等了等。 半晌,面前的芽苗传来道声音,能听出林久的影子,但比平日甜美纤细一点,也不知是本就会如此,还是被自己吓得。 喻以寒垂下眼睫,无声地笑了下,重新把视线落到面前的芽苗——或者说林久身上。 “你要这样跟我说话吗?”她语气轻柔,甚至温存,仿佛怕吓到眼前的绿茶精。 说完,喻以寒在心里数到第四秒,身旁骤然多出来个人,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林久。 林久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恐怖的存在,一看就被吓得不轻。 她们之间,明明林久的存在比较诡异,现在反倒成了喻以寒这个人类占尽上风。 喻以寒牵她,她也就乖乖跟着过来,在床边坐下,眼睛还看着喻以寒。 喻以寒思索了下措辞,怎样能让被吓到的绿茶精缓过来神,她挑了个平易近妖的话题: “我今天还没给你浇水,你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林久摇头,努力为自己辩解:“我没有一直在这,我是刚刚才来……” “我知道。” 林久噎了噎,忍不住问: “你怎么发现我和芽苗的关系的?你一开始就知道?” “猜的,刚刚试了试,没想到真是这样。” 其实喻以寒也没有把握,她只是猜测,再加以试探。 她回忆着,曼声道: “起初是因为,见你一直没有养第二株茶苗,反倒常问起放在我的这株。” “连麦时我夸夸茶苗,你就会露出忍不住得意又骄傲的表情,有一次还脸红了,很可爱。” 林久:“……” 看着林久窘迫到咬唇的模样,喻以寒笑笑,手指抵住她唇畔,让她放松,神情郑重了些,缓声道: “最重要的是,林久,当我闭上眼,当我入眠,我觉得,你好像在我身边。” 当她摆脱了视觉上的界限束缚,灵魂的触碰让她明晰,这是林久。 她慢慢吻着林久,温热的唇相贴,没有多做什么,简单纯净。 这一刻喻以寒只是想吻她,没有更多想法。 林久思绪重新流动起来,她没有被感情冲昏头脑,最后的理智让她指出疑点: “那你怎么挑了刚刚来试探我?”怎么不是其他时候? 喻以寒不禁弯唇,眸中星星点点的笑意亮起,意味深长: “那是因为……我第一次见芽芽会因为刚洗完澡的我看到叶片支棱着,不停摇呀摇。” “……” 没脸见人了- 那日误打误撞现出原形的事情林久再也不想回忆了,但不得不承认,打破这层无形隔膜后,林久和喻以寒的关系更融洽了。 还有,现在两个人见面方便许多,跟开了传送门似的,只要林久想,就可以随时出现在喻以寒家里。 林家司机陷入疑惑,为什么晚上把二小姐送回她自己家,第二天早上要去喻总家接她? 感情蜜里调油的同时,林久也没放弃事业。茶社的热度有目共睹,见店员在林茉茉带领下能妥善处理后,林久埋头研发了几款冬日热饮,在立冬那天一上线,便引爆茶社第二次热度。 而这次,林久不仅是老板、更是所有饮品的研发者的消息,与茶香一同传向外界。 “林家不会撒这种谎吧,太容易揭穿了,但还是不敢相信,不能想象。” “怎么做到每一款都无缺陷的!!这是天才吗?” “全是林久一个人做的?天哪,她是觉醒了什么特殊能力吗?” “林久还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我只关心这个,花茶黑茶有机会吗?姐姐看我看我!” 有媒体找到林氏集团,彬彬有礼地递上名片,冲着的不是林家本家,而是想采访林久。 林久接到电话时正跟喻以寒一起窝在沙发刷剧,骨头缝都透着懒,开口就是拒绝。 喻以寒:“哪家媒体?” “时显。” “优质媒体,可以考虑。” 林久语塞,轻轻给喻以寒抛个白眼。 老商人了,一点机会都不会放过。 林久气唧唧地起身:“那我不看了,我去接采访。” 喻以寒伸臂将她带回身侧,几乎躺进怀里,语气带笑:“让林茉茉去,就可以了。” 林茉茉好惨喔。 林久感慨了下,转手就把林茉茉安排上了,美名其曰让分店店长提起亮相。 意外就是在采访时出现的。 林茉茉晕倒了。 晕倒时看起来还正常,但送到医院,竟在短短2小时内就转入了ICU。医生满脸惊疑,说仪器检查不出病源,但林茉茉体内机理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衰竭下去,似乎一栋房子骤然被抽掉地基,摇摇欲坠,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就会彻底损毁。 林久隔着玻璃望向林茉茉。 她知道,她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林茉茉颈间的女主光环消失无踪,不再发出不同于常人的光芒,她泯然众人,普通了许多,却比之前更快乐。 她终于彻底清除了光环,摆脱被光环控制的阴影,但她自己也枯萎了。 林家人来了个七七八八,林远在外出差不在,林雾和林久的大伯母都来了。 林雾罕见地没有说话。 大伯母瞧了瞧满身仪器的林茉茉,跟林雾道:“你要保护好自己,可别让我有一天看到你这样子。” 林雾还是不吭声,大伯母有点烦躁:“又没怎么亏待她,也不是不舍得给她花钱治病,怎么就找不出原因呢?等你爸回来看到她这样,指不定多难受,哼,肯定又得想起他初恋。” 大伯母骂了几句,风风火火地找院长去了。 据说去问问能不能给林茉茉成立医疗小组。 林久回到家里,林茉茉的模样在她眼前挥散不去。 一想到她现在这么惨,再对比记忆里她鬼一样的时候,都觉得不可怕了。 林久叹了口气。 “系统你说,林茉茉是采访时候晕倒的,这算不算工伤啊?” [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林久踱步几下:“林茉茉没了,我还得从头培养个分店店长。” 她意念一动,传到本体身上,再变回人,蹲下来看着芽苗苗。 感受着芽苗身上的强烈生机,林久不舍得摸了摸孤零零的叶片: “我只有两片叶子。” 系统听着宿主仿佛要被摘掉一颗肾的难过语气,忍不住提醒。 [用不了那么多,凡人用一点就够了。] 林久在系统指挥下,轻轻撕掉五分之一片叶片,芽苗上多了个月牙似的缺口。 怜爱地摸了摸叶片,林久边叫车边往外走,打开门时,却遇到了个人。 喻冉? 林久和面前的喻冉都愣住了。 林久赶着救人,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前往医院。 身后,喻冉看了三遍门牌号。 这是她小姑家啊,刚刚那个是林久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林久接到喻以寒电话时,林茉茉正在接受刚成立的医疗小组的全面检查。 她面色红润,精神比病倒之前还好,神采奕奕的,却比之前更让医生惊奇,看她的眼神都像想把她剖开瞧瞧似的。 大伯母不满地跟林雾道:“我说什么来着?你这个便宜姐妹就知道让家里白操心,我是再也不管她了。” 林雾面色也松快了,附和道:“是啊是啊,其实我也不怎么喜欢她。” 林久听着听着就笑出了声。 大伯母和林雾看过来,她若无其事道: “喻姐姐你刚刚说的笑话好好笑喔。” 刚问林久今晚来不来自己家的喻以寒:“?” “去啊,我怎么不去。”林久恢复正常,回道,她今天一定要去,她的芽芽有了个缺口,这么可怜的事她要指给喻以寒看,对着喻以寒哭哭,让喻以寒亲亲她,再…… 林久光是想想,已经迫不及待了呢! 但林久没想到,她计划的如此完美,却败在了前提条件上。 站在花盆面前,看着完好无损的芽苗,她整个愣住:“咦。” 被迫听了林久叭叭了半小时计划的系统幸灾乐祸。 [自愈了,没想到吧。] “……” 本来是件好事,但想到落空的计划,林久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心情复杂,面色落寞: “真是一点姬会都不给。” 系统更得意了,让你整天骚,这下输给自己的治愈力了吧! 林久抽抽鼻子: “这么委屈的事一定要跟姐姐说,让她安慰我,亲亲我,再……” [……算你狠!]- 喻冉近日陷入沉思。 她犹记得,茶社开业当日,她打开手机,刷到微博上小姑和林久的cp时,她不屑一顾,炒cp骗热度而已,这些人想不到她小姑竟是直女吧,哈哈。 喻冉不怎么关注什么雨林cp,但雨林cp的消息总闯到她面前,后来甚至她的朋友们都惊讶问她: “你该不会不知道你小姑夫是谁吧?是林久啊!” “?什么有的没的,林久是很美,我小姑不喜欢女人。”喻冉声明。 她本以为当自己这个亲属发言,谣言必然当场肃清,结果她的朋友们坚定摇头,用一种给小朋友讲道理般的耐心跟她说: “你不知道雨林的热度已经盖过那什么影后小花炒的cp了吗?” “我熟悉的sales跟我说,那天你小姑的助理取走了个稀有皮包,第二天她就见包包出现在了林久身上,雨林是真的,你还是问问你小姑吧。” “你小姑后援会的粉丝还在计数呢,你小姑这个月去了13次茶社,比跟你见面还多吧?” “……住嘴。” 喻冉表面大声呵斥,心里直敲鼓。 她觉得得找小姑问一问,那天神游似的走到小姑家门口,一打电话,小姑还在公司。 她敲了敲脑袋,工作日大白天的来家找小姑怎么可能找得到,喻冉摇摇头,还没来得及离开,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林久走了出来。 那一刻,喻冉的信念隐隐崩塌了。 而把“直女”标签从小姑身上摘掉后,整个世界都大不一样了。 她犹犹豫豫地找到奶奶:“小姑好像谈恋爱了。” “你也发现了?”喻母道。 “?”原来我不是全家第一个发现的? 喻冉正震惊,就听喻母道:“很早前你小姑就露过苗头了,最近也春风得意的,我的女儿我什么看不出来,不过我还没猜到是哪家的,各家青年才俊我都看了个遍啊……” 不,不是青年才俊,是个大美人。 喻冉刚想说出来,喻母又道:“对了,你知道林家大女儿要跟文家联姻了吗?刚刚三房太太打电话说的,邀请函都送来了,定下的可真快。” “我就让她帮我看着点,说不准就找出来了呢,多看看总没错。” 三房太太…… 喻冉脑子一转,刷的站起来:“那不是林久她妈吗?” “怎么了?反应这么大?” “林久?”玄关前,喻以寒一进门就听到了恋人的名字,挑眉望向一脸欲哭无泪的喻冉,勾唇道,“喻冉,说说,怎么回事?”- 林家。 林母拍着林久的手,满脸感叹: “你姐姐的婚事就这么定下了,也好,她和琼音曾经在一起过,眼下能复合,两家知根知底的,我也放心,琼音也是个乖孩子。” “是啊是啊。”林久点头,除了把你闺女摁墙上亲时,这个姐看起来是挺乖的。 林母又道: “最近好多家都在看亲事,之前没动静的喻家都动起来了。” 林久吃着葡萄,随口道:“喻冉这么小就?” “傻孩子,是喻以寒啊,她母亲让我帮忙,多介绍点子弟给她掌掌眼呢。也是,喻以寒何其优秀,梧城都找不到一个能搭她的子弟,是难安排。” 一颗葡萄差点卡在林久嗓子眼,她咳了好几声才缓过来,抚着胸口道: “喻以寒?她?联姻?” 语气有点凶。 林母显然误会了: “你别担心,联姻的事轮不到你,你现在做出自己的事业,以后想跟谁在一起都行,家里绝不给你安排,而且妈妈还想你多陪我几年呢。” 林久捻着个葡萄,犹犹豫豫,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其实,妈,我想……” 佣人走进来,打断林久的话: “夫人,有客人,喻家的。” “嗯?这可是稀客,快请进来。” 林母吩咐完,转身温和问女儿: “小久,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想去联姻。” “?” 林母疑心自己最近联姻的见多了,耳朵听错了:“小久,你说什么?” 林久又重复了遍。 林母不解,失笑道:“这突如其来的,咱们家不需要跟哪家联姻啊。” “伯母。”清朗嗓音自门口响起,喻以寒走进来,脚下徐徐,“林喻两家的关系,可以加以稳固,您觉得呢?” 她脚步稍顿,等了等身后的喻母,扶着喻母胳膊,走到林母身前道: “今日来,就是与您商议此事。” 林母站起身,看了看女儿,再看了看请来母亲、一脸尊敬郑重的喻以寒。 等等。 怎么不声不响的,自己女儿就把人生大事解决了?还被喻以寒上门求着联姻? 喻母在一个小时前刚刚弄清女儿的恋人是个女孩子,还是林家二小姐林久,一个小时后就站在这跟林久母亲打照面,要不是见惯了风浪,此时都不知道能说什么。 两个母亲都被孩子整得缓不过神来,干脆很有默契地坐下来,先喝杯茶冷静一下。 另一旁,林久和喻以寒坐在同一张沙发上,身后的落地窗映出外面景色。 林久刚要凑过去跟喻以寒咬耳朵,发觉哪里不对,再一看,天空中竟是飘起簌簌的雪花,落到玻璃上转眼就化成了水。 “是雪。”林久露出笑,“今年初雪。” 喻以寒问:“喜欢雪?” 林久点头。 “想出去看雪吗?” “才开始下,有什么好看的。”林久这么说,但表情跃跃欲试。 喻以寒握住她手腕,低声道:“我们悄悄走。” 林久瞧了眼两位母亲:“可以吗?” “今天冬至,中午再回来吃饺子汤圆。”桌下,喻以寒轻轻勾了勾林久手指,望着林久时,眉眼致致,“今天只是开始,小久,我们还有很长时间。” 林久回勾着她的手指,轻轻点头,眼灿如星。 一切从长计议,眼下率兴而为,尽兴而归。 这是她们爱对方最好的方式。 作者有话说: 冬至快乐,只要作者没睡就还是冬至qaq 希望你们喜欢这个故事呀。【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31 ? 钓系猫猫01 ◎她站在废弃星上,如银钩弯月坠落废土,又像立在地上的一柄银色利刃,暗刻条条血槽。◎ 门开, 灯同时无声亮起,白炽把发着幽蓝光的黑暗驱散。 尽管宁小茶还什么都看不到,但她默默数着秒数, 知道再过13s,来人就会走到她身前。 11、12、13…… 白褂人员站在宁小茶面前,和她隔着培养皿的玻璃相望, 目光习以为常, 像在看放置了十几年没变动过的陈列品。 尽管这个陈列品相当漂亮。 他一只手按着手腕的终端, 弹出个光屏, 熟练地把宁小茶的身体数据抄录上去。 这件事他已经不间断地做了十八年,不用看就知道要写下什么。 他只是象征性地瞟了眼培养皿右下角的字眼, 就要写下句“未发现融合现象”,写到第二个字节, 他笔尖猛地顿住, 快速抬头又看了遍—— 人类基因与猫科基因已成功融合。 白褂人员当即倒退一大步。 融合了……??? 他颤着手摁下通讯按钮,直接越过层层上级,拨到院长终端。 院长声音不悦:“泽尔,我在开会, 如果你没有什么重要的……” “N109号融合了!成功了!成功融合了!我们有猫了!” 一声打翻东西的声音响起: “你说什么!你要是敢骗我——不, 谁敢拿这件事开玩笑!你在实验室守着,我这就来!” “融合了!真的!哈哈哈哈!有猫了!是猫!是小猫咪!” 宁小茶看着面前手舞足蹈、高兴到豹耳都露出来的泽尔,眸中带有轻微的新奇感。 有猫值得这么高兴? 明明整个凯特帝国都是猫科动物组成的。 宁小茶翻阅着系统传递给她的资料,实在不能理解,这种地球上随处可见的动物值得他们这么疯狂吗? 相比之下,宁小茶还是更喜欢玻璃上倒映出的, 与她原本模样一般无二的人类形态。 没过多久, 大概就在泽尔终端拨出去的两分钟后, 这间灯光苍冷的实验室里就涌来了大批科研人员。 这下轮到宁小茶向后瑟缩了,她来到这里半个月,除了跟系统说说话,也就见过泽尔一人,猛地见这么多人用灼热目光看着她,实在有点难受。 “你们干什么!吓到她了。” 泽尔立刻挡在宁小茶和科研人员中间。 来人压低声音,眼睛还没从宁小茶身上移开: “你的通讯声音我们都通过视讯听到了,她真的融合了?” 泽尔指了下培养皿的显示屏。 说是培养皿,其实占据了整个实验室大半空间,极为宽敞,做成一居室模样,外头铺着细软的草地,四季如茵。 此时N109受到些许惊吓,曲膝跪坐在草坪上,膝盖白净,浅灰长发垂落地面,一双深蓝眼睛看着人时瞪得轮廓微圆,甜美精致的五官中带着丝猫的娇憨。 她身量不高,但骨骼匀称,曲线丰美,没有半分幼嫩感。 即使在场大猫们都自动代入老父亲心态,也不得不承认,N109就像裹得紧紧的、随时就要绽开的花苞,清纯中带着天然的诱惑。 “融合了猫的基因就是不一样,她比我一年前看到时更美了。” “一年?你居然隔了一年才来看她?我决定以后每天都来。” “我想被她摸摸脑袋,泽尔,她什么时候能出来?” 尽管他们还没看到N109变成猫,但只要仔细感受,大猫们不难发现她已经是他们的同类了,不再是之前的古人类。 这也意味着,十八年前在白塔研究所秘密开启、几近废弃的N项目,终于有了成果! 在当今星际,古人类已经灭绝,进化过程中,柔弱的小猫们无法生存,苦苦保存下来的基因库也在一次次实验中告罄,N项目的屡次失败宣告这个世界已经再也见不到猫,但今天一切都改变了,N109融合成功了! 眼前是宇宙里唯一一只,也是最后一只猫。 所有人像看自家宝藏一样看着N109。 “崽崽,变猫猫,会吗?” “像我一样,我教你。” 说着,说话的科研人员就变成了一只孟加拉虎,浑身都是腱子肉,只有圆圆的耳朵还能看出一丝猫科动物的可爱。 其他科研人员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好像在懊悔自己为什么没想到变成原形,居然让他抢了先,在小猫面前秀了身材! 一时间,跟说好的一样,所有科研人员统统变回本体。 印度豹,西伯利亚虎,兔狲,云豹,美洲狮…… 无一例外,身材非常魁梧有力。 “……” 宁小茶目不忍视,恍然大悟。 怪不得这些大猫不吸自己呢,这也太……猛男了吧? 这不是猛男该看的猫片.jpg 宁小茶撇开了眼。 大猫们对视一眼,宠溺地想,小猫害羞了呢。 正在这时,在隔壁星球出差的院长乘坐小型星艇匆匆赶回,走到门口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满房间都是变回本体撒欢撒泼的大猫,而他苦苦盼了十来年的小猫坐在培养皿里,可怜弱小又无助,看向自己的目光像在求救。 基因里爱护幼崽的天性窜上头,院长一脚踢开打滚的云豹: “伤风败俗,有伤风化,一人8000字反思!” 想了想补充说: “以后都不许出现在小猫面前,吓坏了她。” 刚刚一声不吭的大猫们听到这,个个嚎得惊心动魄: “这个不可以,院长您忍心吗?” “不可以剥夺我的监护权!” “什么监护权,小猫成年了的——院长我要给小猫做检查,其他人隔离没问题不能隔离我啊!” 院长冷哼一声,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他径直走到培养皿旁,输入管理员口令,打开培养皿,微微蹲下来,语气轻柔无比: “小猫,快出来,身体要做检查咯。” 语气像诱骗小朋友的怪叔叔。 “……” 宁小茶真的不太想搭理他,但根据系统说,这个实验室对她没有任何坏心思,她可以放心待着。 但体检是大事,谁知道这个融合靠不靠谱。 死过一次的宁小茶非常惜命,犹豫一瞬后,站起身走出培养皿。 她脚麻,站起身踉跄一下,实验室顿时响起一片吸气声,不少身影像是要飞扑过来接住她。 也太夸张了吧,吓得宁小茶立刻站直了身。 为防再次经历这种局面,宁小茶一举一动都非常小心,生怕大家再来一波整齐的夸张表演。 落在大猫眼里,更觉得小猫可可爱爱了。 检查各项目时,负责体检的是动作最轻柔的云豹。 体检结果出来的很快,N109和猫基因融合度一朝达到100%,完美融合。 云豹激动赞美宁小茶:“你现在几乎等同于进化种的猫,不是人了。” 宁小茶嘀咕:“听起来好像骂人的话啊。” 吐槽完,她及时通知大家,以后叫她宁小茶,而不是编号。 大猫们自然百依百顺,毫无异议。 宁小茶穿过来半个月,除了每天记录数据的泽尔谁也没见过。 从她过来那天,在系统辅助下,她开始和猫基因融合,直到融合成功,突然被大猫包围。 她谨慎观察了两天,见他们真的不会伤害自己后,终于渐渐放下心防。 整个人都活泼起来了。 除了忙着翻古地球资料比对、去确定宁小茶品种的云豹,短短两天,宁小茶基本跟每只大猫混熟了关系,知道他们的名字年龄品种职位,甚至还知道比如“印度豹想跟猞猁搞研究所恋情,但猞猁喜欢美洲豹”的实验室密辛。 她跟猞猁说时,猞猁吓得尾巴都现形了:“茶茶,你你怎么知道的?” 宁小茶托着下巴,指尖在面颊上弹动,笑道: “印度豹看你的眼神,你给美洲豹准备的实验笔记特别详尽。” 猞猁:“人小鬼大。” 宁小茶耸肩,她算是看明白了,不管她几岁,这些大猫看她就是幼崽。 猞猁还要再说什么,院长匆匆走来,对宁小茶道: “陛下要来白塔星亲自看你。” 宁小茶慢了拍反应过来:“陛下?” “陛下来接你去首都星。”院长慈爱道,“这是你应得的。” 培养皿里有不少书籍,宁小茶看了几本书,对世界并非一无所知。 光靠常识也知道,帝国皇帝亲自出来接人回首都星,绝对不是一般礼遇。 宁小茶对自己在猫科动物眼里的地位有了更深切的认知。 “其实在你苏醒第一天,我就告诉了陛下。但当时,陛下正在安午星亲自指挥一场小规模战役,这才耽误了两天。” 安午星?宁小茶没有印象,她随口问道: “现在打完了?赢了吗?” “……” 院长沉默了会儿,“本来是可以的,但……遇到了巡视的西壬。” 猞猁的神情顿时一变,只是一个词语,她却像是听到了平地惊雷,耳朵吓出来,直接摆成猫科动物受惊时的飞机耳。 宁小茶本想好奇多问一句,此时也乖乖咽了下去。 一看就是猫科的敌人,少提为妙。 毗邻白塔星的废弃星球上,停留三支小型星舰。 深沉内敛,镀着一线如月辉般的苍银,在宇宙星海中,就是最猖狂的星盗,也会在这缕银色前望风逃窜。 只因苍银所到之处,预示莫尔曼帝国的战神亲临。 这是西壬·莫尔曼用十二年血色征途换来的“礼遇”。 西壬脚下军靴踢踏。 挺直的黑银军装讨好似的描绘她绝艳身材,微卷的银发扎成马尾,垂落在颈后。 身为人鱼,她远远说不上健壮,但柔韧身体里蕴藏着SSS级的极强爆发力,光是靠近她,就会带来丝丝压迫。 她的面色苍白,像被蔚蓝海水洗去多余颜色,于是白的愈白,殷红的愈红,充斥着病态美,让人怀疑她饮了血。 她站在废弃星上,如银钩弯月坠落废土,又像立在地上的一柄银色利刃,暗刻条条血槽。 亲卫长走到她身后,躬身道: “凯特帝国的舰群已降落白塔星,朝着白塔研究所行进。” 西壬敛眸,长睫投下阴翳般的影,谁也看不透她的所思所想。 亲卫队中,也无人敢窥探这位长官。 西壬转身走向星舰,军靴包裹的长腿步伐利落,声音微哑: “让我们去看看,渐金受了重伤还要捎回首都星的,是什么宝贝。”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新副本开启,介绍一下: 茶猫偏万人迷属性,人见人爱,不会有爱情意义上的女配,懒得写,爱情就是1v1,但人人想吸猫。 西壬是人鱼攻。 32 ? 钓系猫猫02 ◎她迟早把西壬这条人鱼变成自己海域的鱼,然后狠狠玩弄她。◎ 亲卫队拱卫着凯特帝国皇帝渐金走进研究所时, 云豹正好将品种比对出来。 他伸手一抓,将裁切下的光屏恭敬送到渐金面前,神情难掩激动: “小茶, 也就是N109号,她是人类的宠物猫,仍保留温顺好静、亲人甜美、身娇体软的特点。” 每一个四字词都被他重读, 在如今的凯特帝国, 具备这些特点的宁小茶简直是大家梦寐以求的小猫咪。 如果宁小茶在凯特帝国亮相, 她的风头甚至会盖过皇室! 渐金匆匆扫了眼光屏, 左右望道:“她叫小茶?真是可爱的名字,她在哪?我想亲眼看到她。” “你们做得很好, 等我封她为皇女后,我会嘉奖研究所一级皇室勋章。” 封为皇女, 也就拥有了帝国的继承权。但在场没有人惊讶, 仿佛这是理应给宁小茶的。 一级皇室勋章除了战时,从未颁给过其他人,代表个人为帝国做出的无上贡献。 但院长却道:“相比勋章,我们更想申请调往首都星, 负责照顾小茶, 这是我们研究所上下的决定。” 云豹在旁连连点头。 什么功勋?能当饭吃吗?能有吸小猫重要吗? 当然没有! 渐金摆摆手,示意她会考虑。 尽管她在星舰上使用了治疗舱,但内伤未愈,胸膛传来的阵痛让她有些焦灼不安。 再加上要见到宁小茶,她不复以往的镇定,站起身往外走: “还没到?” 渐金指尖碰到门的那一霎, 她神情猛地一变, 身体急速后撤。 轰隆! 厚重合金门化为齑粉, 肆意流散,气流卷起房内的纸张器具,画面静止。 空气震荡间,银色鱼尾虚影忽的掠过,缓缓淡化,鱼鳞覆着幽蓝的光,薄至透明的尾鳍光泽流动,如梦似幻。 ——“西壬!” 渐金一眼就认出鱼尾的主人,伤口隐隐作痛。 昨天,她的右腿差点被西壬看似无害的尾鳍割断。 渐金眼神一定,西壬来这里做什么? 下一刻她就得到了答案。 毁坏的门间,西壬领着她臭名昭著——是的,对凯特帝国来说臭名昭著——的苍银亲卫队,自银色走廊走来,步伐带着人鱼在岸上行走时独有的韵律,仿佛仍在水中,被海水托着身子,于是格外轻盈婀娜。 黑银军装将她衬得冷白,一截自袖口延伸的手腕就足以让人移不开眼,但渐金的视线径直落到她被她拿捏着的少女。 她没有直接触碰对方,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对方跟她并肩而行,没有比肩,只有对战利品的绝对掌控,以及炫耀。 看到少女的那刻,不用谁来说明,渐金就知道对方是自己此行的目标。 院长惊呼出声: “小茶!” 西壬低低道:“小茶?” 这个词只是简单地在她唇间过了遍,西壬看向渐金: “带走她,安午星的事,我就不跟你追究了。” 渐金没有丝毫犹豫:“不行!” “我是通知你。” “她是你藏在白塔的研究成果吧。” 西壬说着,苍白修长的手指似乎要去挑宁小茶下巴。 宁小茶受控于人无法躲避,但她也不是很慌。 果然,对方的手指悬停在她下颌之下,微微一曲。 渐金面色极为难看,没有说什么,甚至恢复镇定,改口道: “行,你带走吧。” 西壬狭长的眸看向她。 两三息后,苍云亲卫队拥护着她们离去,像潮水退去,没有在研究所留下丝毫痕迹。 待他们身影消失,院长急红了眼: “陛下,怎么可以让他们带走小茶!” “西壬敢来白塔星,就有胜利的准备。”渐金抚着内伤,语气郁郁,“她不会白白吃亏,要从凯特带走点什么,才会来这。” “那——” “这是一场交易。”渐金已经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在收到消息后迫不及待地跑来研究所了,她尽可能理智分析,“跟以前一样,西壬只会用小茶换取帝国的利益,不会伤害她。” “而我们表现得越在意,反而让西壬捉到了软肋,不肯轻易交出小茶了。现在她觉得小茶对我们无可厚非,下个月的联盟会议上,我就有把握把小茶带回来。” 院长冷静下来:“如果她发现小茶的身份……” “她一定会发现。” 最了解对方的永远是对手,渐金将金发别到耳后,总算露出点淡笑,胜券在握: “怎么会有人鱼喜欢猫呢?人鱼对猫科动物毫无兴趣,小茶对她们没有任何意义,西壬不会舍不得交出小茶的。”- 如渐金所料,宁小茶的确是受到了人鱼族的冷待。 但宁小茶没有时间顾及这个,她正惊讶于系统的通知。 自打她来到这个世界,系统从最初给了几句交代后就下线了。 而当这群人闯入研究所,当西壬出现在她眼前时,掉线大半个月的系统忽然上线。 [触发主线任务“猫鱼之争”:利用金手指“星际最后一只猫”,帮助凯特帝国,征服莫尔曼帝国。] 征服? 宁小茶立刻查看起主线任务的小字说明。 当西壬和渐金在对峙时,她看似受控于人,其实一心阅读跟游戏服务协议一样密密麻麻的小字说明,最后总结出一个结论:所谓的征服看起来很凶,其实就是获取人鱼对猫科的认同,对猫科族群的好感。 宁小茶犯了难:“这不是我擅长的。” 系统从善如流。 [你擅长什么?] 宁小茶看了眼面容勾魂摄魄的西壬,谦虚地举了个例子: “我没什么特长,但漂亮姐姐都喜欢我,或许我擅长和她们相处吧。” 上辈子也就同时和五六个姐姐愉快相处吧。 下一秒。 [主线任务更换:获得莫尔曼帝国居民的喜爱,其中西壬·莫尔曼的好感值占比50%。] [好感值开启,80分任务完成。目前进度:全国0/100,西壬·莫尔曼0/100。] 宁小茶:? 主线任务变更得这么随意? [宿主主动提升任务难度,奖励体质/精神提升剂,任一好感值到达30派发。] 提升任务难度? 宁小茶看着西壬精致苍白的侧颜,心里有了不妙的预感。 果然,西壬完全没把她当回事,星舰一降落目的地,就吩咐亲卫长: “送她去皇家研究所做检测。” “是。” “等等。” 宁小茶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不是因为系统,主要是鬼知道被送去研究所会遭到什么。 而且她上辈子就顺风顺水,被亲朋捧着惯着,从来没被这样忽视过。 西壬脚下一停,侧眸看过来,鬓发垂落在额角。 宁小茶拿出自己最甜美的笑容,掺杂了些恰到好处的惶惑和小女人的娇气: “我能在你身边待会儿吗?我没来过这里,我很害怕。” 宁小茶说得很巧妙,没有要求西壬留下来陪她,而是把姿态放低。 见西壬没说话,宁小茶试探着上前一步,靠近她。 漫天流云,星舰在她们身旁沉默。 西壬视线缓慢在宁小茶身上游走了圈,唇角微微挑起,不感兴趣地移开目光,淡淡道: “我没有时间陪弱小的猫科动物。” 她吩咐亲卫长: “把她带走,看来不是高武研究方向,直接送去8号实验室。” “……” 宁小茶攥紧了拳头。 可恶的狗女人,嘲讽谁弱呢? 被押去研究所的路上,宁小茶越想越气,她迟早把西壬这条人鱼变成自己海域的鱼,然后狠狠玩弄她。 作者有话说: 嘿,狗女人还敢开嘲讽。 33 ? 钓系猫猫03 ◎奶猫奶声奶气的嘤咛声细细的◎ 皇家研究所。 宁小茶直接被带到了所谓的8号实验室, 一路走来很明显感受到,8号是最清闲的,都没什么人。 到了实验室内, 里面有个红发女人,抬头见到亲卫长就像见了瘟神,张口就道:“小姨来了?” 亲卫长:“上将没来, 吩咐我把凯特帝国的俘虏交给你检测。” 红发女人登时松了口气。 宁小茶趁机观察环境, 最后视线落回红发女人身上, 看到她胸牌上写着茜拉·莫尔曼。 这时茜拉看过来, 宁小茶撩开碎发,手搁在脸边, 露出无害拘谨的笑。 茜拉露出惊艳之色,对着宁小茶吹了个口哨: “是个美人。” 宁小茶笑意真了些。 这个反应才是她所熟悉的, 不像那个什么西壬…… 茜拉继续说:“可惜了, 是猫科。” 说完茜拉很不感冒地移开视线,把烧杯放到一边,拉出一样奇形怪状的,到宁小茶肩膀高的银色仪器, 公事公办道: “上来, 做检测。” “……” 宁小茶绷着脸坐到仪器里。 隔着淡灰的舱盖,她看到亲卫长离开的背影。 自打那日宁小茶被丢进研究所后,要不是没有胸牌走不出实验室,她还真以为自己被遗忘了。 宁小茶日常接触的只有茜拉和她的助手。 根据她观察,茜拉根本不是正经来做研究的,根据姓氏和她那日喊西壬的称呼, 宁小茶估摸着她应该是来这里混日子的皇室。 当宁小茶看到茜拉用烧杯量筒试管细口瓶等实验器材调酒喝、宛如在搞行为艺术时, 她更确信了自己的猜测—— 这人要不是有极强的后台, 早被连着酒柜丢出去了。 自打茜拉测出她是毫无武力值的小型猫科后,就把确认品种的杂活丢给了助手,也没管宁小茶怎么活动,仿佛确信宁小茶什么都做不了,一个人沉迷调酒。 事实也如此,宁小茶看着外面的层层警卫,选择从茜拉这里突破。 她在一旁观察茜拉调酒。 看着看着她发现,好像哪里不对。 茜拉比对着光屏上的配方,调配鸡尾酒时严苛按照毫升数来,好像真在做实验似的。 宁小茶试探问:“你在调酒吗?” 茜拉没看她,随口回:“你知道这是调酒?” “?” “看来你消息还很灵通,联盟下发了蓝星资料库的一部分,我着手的是调酒项目。” 宁小茶看她调好了手上的这杯酒,抿了口,蹙紧眉头。 宁小茶不动声色:“看来你遇到了难题。” “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或许是我多心,毕竟配方是这样写的。”茜拉拿起光屏喃喃自语,“标准玛格丽特……我要研究的是它的二十几种调制方法,真够有意思的。” Margarita,被称作鸡尾酒之后,宁小茶不懂调酒,但她不知喝过多少人为她点的Margarita。 宁小茶拿过一旁的细口瓶,磕了磕盛着黄色酒液的量杯,玻璃发出清脆的鸣响,吸引了沉浸在思绪里的茜拉。 “有盐吗?”宁小茶道,补充,“海盐。” 茜拉还没说话,助手刺了句: “你是俘虏,别看组长脾气好就想随意插手我们的项目。” 宁小茶笑了笑:“一个小建议而已。” “仗着茜拉脾气好就随意的人,好像不是我。” 助手插话习惯了,此时听宁小茶讽刺回来,脸色当即一变: “组长,我不是……” “好了,你去拿盐。” 茜拉坐在椅子上打量着宁小茶,宁小茶做惯了人群焦点,气定神闲。 尤其在这个背景待了几天、被同化后,她一想到自己现在是猫,眼前这些人鱼凶破天了也不过是鱼,就莫名从容。 她好像理解了点为什么人鱼这么不喜欢猫科了。 助手去拿盐时,宁小茶从酒柜取出玛格丽特杯,在冰块桶里浸了浸,权当冻杯了。 海盐拿来时盛在一个盘子里,宁小茶手腕一斜,再一转,杯口在洁白海盐里滚了圈,杯口裹上圈白边,仿佛落了层雪。 salt-rimmed,宁小茶心里念道,转手将量杯的Margarita适度倒入酒杯中,放到茜拉面前的桌上,转了半圈,拿开手。 “盐口杯,尝尝看。” “不会很奇怪吗?”茜拉喝之前嘀咕了句。 虽然人鱼是海上来的,但对海盐,他们可没有什么特殊偏好,至少不会喝酒还特意抹一圈。 茜拉喝之前是这么想的,喝完之后,她不说话了。 龙舌兰的香气被海盐激发得更为浓郁,海盐,橙酒,龙舌兰和青柠汁在唇中碰撞出丰富口感,多余的苦涩被抑制,一切都被海盐衔接平衡得恰到好处。 宁小茶光看茜拉的表情就知道了答案。 茜拉搁下玛格丽特杯:“好吧,我承认你有些本事。” 她狡黠地笑了下:“如果你还有其他想法,我可以雇佣你做我的帮手,支付你薪水——我小姨带来的俘虏都有用处,你迟早能恢复自由,这笔钱你有命花,怎么样?” 茜拉说得直白,宁小茶听着茜拉的话,突然明白这个世界与原来世界的差距。 原先好歹都是人,而在这个世界里,种族的壁垒远比想象中厚。 即使茜拉认同了她本人的本事,却没有进一步探究她的意思——宁小茶当然知道,她不可能靠一点本事就让对方引为知己,但茜拉甚至没有对她产生一丝好奇。 要知道,对方的好奇可是撬动人心的钥匙,最棘手的是漠不关心。 这毕竟是个陌生的世界,因为惯性思维造成失手也没什么,宁小茶平复了下心情,道: “行,我在这无聊,就当赚点外快。” 说完,宁小茶开始认认真真地翻阅光屏里的配方。 茜拉让开位置,看着宁小茶不断在光屏敲点的手指,目光闪过一丝赞赏,更多的是可惜。 怎么宁小茶就是只猫呢,她对猫这种东西天生反感,毫无兴趣。 或者说,没有人鱼会喜欢哪些肌肉发达到塞满脑子的大猫,粗鲁又蛮横。 一旁的助手悄悄尝了盐口杯的Margarita,也不吭声了。 她回到自己的操作台前,把其他杂事放到一边,优先开始比对宁小茶的品种。 她也……挺好奇的。 又是10天过去,宁小茶帮茜拉复原了五种调酒的配方。 同时宁小茶要了个个人终端——钱从薪水里扣的,如鲸吞般吸取星网上的常识和知识。 助手讽刺她:“现在还有地方没通网吗?” 宁小茶平静道:“我以前是人类,住在培养皿里,刚融合猫科基因。” 在当今宇宙,人类甚至不配在外界呼吸,会损伤机体,所以在宁小茶穿来之前,原身只能住在密封环境。 “……” 助手不说话了,可能也觉得宁小茶太惨了,私底下还给了她实验室WIFI密码,给宁小茶省了不少网费。 宁小茶有了WIFI,星网更是随便逛,连直播区都敢溜达了。每天网上冲浪一小时,给茜拉打工3小时,其他时间全部用来研究怎么按星网上的科普变回猫本体。 她倒要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品种。 而且,宁小茶了解到,如果她要战斗的话,最好能用本体。 或者说,她至少得拥有切换自如的本事,像西壬那天一样,可以具化本体虚影造成猛烈伤害。 在没有人类的时代,万物都有本体,变本体简直是本能,科普通俗易懂,宁小茶人类芯子却花了三四天才摸着点感觉。 这天上午,茜拉去研究所的科学院开会,助手和宁小茶在实验室。 助手哼了声道:“我辛苦这么多天翻资料库,今天你的物种就能比对出来了。” “辛苦。”宁小茶特别会做人地给她调了杯低度数的Adonis,递给她。 助手飞快看了眼酒杯,又很快收回,若无其事地喝了口。 宁小茶坐在茜拉的摇椅上,揉着抱枕,边晒太阳边寻找变回本体的感觉。 科普资料说,那是一种回归自然般的解脱,是融入世界的惬意,是温暖又舒适的过程。 晒太阳太舒服了,宁小茶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资料库在飞速筛选合格序列,跳动的字符让助手眼花缭乱,她打了个哈欠,再度拿起Adonis连喝几口,再一抬头,发现屏幕静止,比对成功了! 助手手指点上去,看到结果—— “布偶猫?” 助手一脸茫然,这是什么?没听过啊。 不过猫科嘛,还不都长那德行,除了大小颜色没什么区别。 所以助手点都没点开附带的照片,回头去找宁小茶: “喂,你是布偶猫……宁小茶你人呢?” 助手看着空荡荡的摇椅,眉头一皱。 她确信宁小茶不可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逃走,助手站起身,走到摇椅旁向两侧张望。 没有人。 这时,她听见一点细微响动,有点闷,又像有什么东西轻轻蹭着布料。 助手垂头,看向声源,正是摇椅。 摇椅上的圆形抱枕动了动,从右上方,一颗毛绒绒的脑袋顶了出来。 耳朵是两个小小的浅灰三角形,几根长长的耳朵毛垂着。 浅灰色在面上像蝴蝶双翼般展开,仿佛戴着化装舞会面具的美人,在眼圈灰色渐深,愈发显得深蓝眼睛深邃迷人。 如椭圆蓝宝石般璀璨的眼瞳尾部,一缕深灰延伸向两侧,仿佛拖曳的长长眼线,娇媚至极。 鼻头和嘴巴都是粉色的,脸宽宽的,整只躲在抱枕后,只露出个脑袋看着助手,两只毛乎乎的爪爪搭在抱枕边缘,一勾一勾的。 她看起来柔软无骨,像一触碰就会被捏碎般,身上的绒毛微微炸开,在太阳下反射着光泽。 助手下意识伸出手,又立刻收回来。 她根本不敢碰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生物,只觉得自己的粗鲁会伤害到对方,她屏住呼吸,不敢置信道: “你……宁小茶?” 宁小茶脑袋一歪: “咪?” “……” 奶猫奶声奶气的嘤咛声细细的,助手立刻捂住心口。 操。 她感觉自己在融化。 作者有话说: 介绍一下茶猫品种,布偶。 作者家是布偶,很巧的是,作者喜欢小美人鱼,当初接他回家起的英文名就是Mermaid。 (别问为什么起英文名反正喊是没喊过,他还有更没人喊的韩文名日文名哈哈哈) 最后那段关于猫的描写全是写实毫无夸大【真诚眼】 这个短篇又名《有猫作者带无猫读者们吸猫现场》 晚安! 34 ? 钓系猫猫04 ◎变成猫后,一声不吭,被捧成小宝贝。◎ 【警报!8号实验室被不明物种入侵!】 【警报!8号实验室被不明物种入侵!】 …… 警报声响彻整个研究所, 科学院里,正开会的茜拉猛地抬起头。 所有人都看向她:“你实验室里有什么?” “凯特的俘虏。” 茜拉站起身就往外走。 “是凯特想把人救回去?这可不行。” 不少参会人鱼一起跟着茜拉往实验室赶。 鱼尾和战意一同在他们身上闪现,这些人鱼哪像科研人员, 分明像一群随时能上战场的战斗狂人。 科学院院长摩拳擦掌: “是不明物种?很好,让我看看他们复原了什么高杀伤猫科出来。” “狮子?豹子?哈哈,那些大猫变来变去, 还不是被我一尾巴拍到墙上。” 茜拉勾了勾唇, 无声赞同院长看法。 她暂时没给小姨那边发消息, 光靠科学院, 就足以将入侵者俘获,到时候再去邀功。 参加会议的研究所、科学院的大小头子步履匆匆, 很快靠近8号实验室。 他们开始寻找敌人。 阳光慷慨地洒在院子里,微风徐徐, 一切都很正常。 警报声未停。 茜拉看到助手抱着脑袋蹲在廊下, 看起来已经战败,被对方俘虏了。 茜拉快步走过去: “敌人呢?” 助手抬起头,好像没反应过来。 “打败你的猫科!”茜拉换了个问法。 这次助手立刻指了指实验室的方向: “小、小茶在里面。” 这句话被茜拉自动翻译成“宁小茶和闯入的猫科敌人都在里面”。 她给其他人一个眼神,深红鱼尾具现, 扇开半阖的门。 里面空无一人。 只有一只巴掌大的猫科在桌上踱步, 听见动静,扬起脑袋看过来,眼睛水润润的,糯的不行。 “……” 茜拉的鱼尾哗啦啦晃了好几下。 所有人僵在宁小茶面前,张了张口,声音却消失了。 有女研究员失声喊出: “好……好可爱……” “这是什么品种?我们能引进当宠物吗?” “太太太太小只了吧, 茜拉快把尾巴收起来, 吓到她了!” “这不是我熟悉的猫科, 这怎么打?” 所有人心里都涌现一句“这怎么打”。 小猫科无害,娇软,似乎走个路都能把自己绊倒,翻个跟头,在没有坚实□□无法存活的宇宙,他们从未见过如此柔弱的生物。 助手追进来: “这是小茶,资料显示她是古地球布偶猫。” “布偶猫……” 很陌生的字眼,但茜拉觉得,这真是一个足够可爱的名词,只有这样的名字才能配的上眼前的生物。 她定了定神,在这刻甚至想不起来去找跟小姨汇报,而是先走向宁小茶,目光灼灼: “小宝贝,我抱你下来,上面太高了,摔下来会痛痛哦。” 其他人一阵懊悔,怎么自己没想到这个靠近小布偶的理由? “……” 宁小茶蹲在桌子上,看着满脸笑容眼睛发光的茜拉,暗自磨了磨牙。 她之前不屑猫科动物,随便使唤自己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脸不疼吗? 宁小茶腹诽着,但识时务者为俊杰,她勉为其难地伸出个前爪,搭在茜拉手上,因为爪爪太小了,只搭到食指中指两个指头。 覆满白毛毛的爪爪搭上去的一瞬间,茜拉被柔软Q弹的触感瞬间征服。 有人激动喊: “我看到了!是粉色的肉垫!肉粉色!跟那些黢黑的猫科肉垫一点都不一样!” “我用终端录到了哈哈哈哈!” “发我一份,发我一份!” 宁小茶差点重心不稳,歪了下去,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 “他们是变.态吗??” [在你的世界,无猫人士见到猫不是也这么憨?这很正常。] 宁小茶无法反驳。 她诚恳对被她推倒一顿揉搓过的猫猫们道歉。 真是太不尊重猫了。 为了防止自己被掀翻摸肚皮,宁小茶小心翼翼地跟这些人鱼保持距离,一被放到地上就溜去了角落,缩成个球。 比当初做俘虏怂多了。 茜拉视线就没从宁小茶身上移开过:“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紧急把古地球人类养猫知识翻出来的助手现学现卖: “好像是……应激反应?可能是陌生人太多了。” 应激反应,各种紧张性刺激物(应激源)引起的个体非特异性反应,茜拉对此并不陌生,很多新兵上战场面对漫天星兽时,就会应激。 六年前她就曾因为应激,被小姨从战场提溜回来。 但是…… “人多就会应激?” 茜拉愣住了。 “这也……太可爱了吧。” 世界上还有比布偶猫更可爱的生物吗?根本不会有!多么引人怜爱啊! 茜拉转头就把大家轰了出去: “快离开,快离开,你们吓到我的猫猫了。” 其他人看着宁小茶,恋恋不舍地往外走,动作迟缓得像没张开过腿、被推出去一样。 有人忿忿不平,“好心”提醒茜拉: “她可不是你的猫,她是上将的俘虏,你别忘了。” “要你管,现在是我的。” 茜拉骂骂咧咧。 把人都赶走后,茜拉回到实验室,柔声问宁小茶: “小茶,你感觉怎么样?如果太害怕,要不变回来吧?” 她说是这样说,宁小茶却听不出半点希望自己变回人形的感觉。 而且她的确变不回去。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变成猫的。 宁小茶摇了摇头,费劲地用爪子在光屏上敲出几个字来:还变不了。 茜拉眼睛一亮,喜形于色: “太好了!” “……” 茜拉把实验室留给宁小茶,带着助手借了隔壁的场地,比照古地球的猫玩具猫爬架画图,再发给熟悉厂家定做。 厂家:“需要3天时间。” 茜拉拨了100万星币过去:“今天之内送过来。” 厂家:“没问题老板。” 下午五点,厂家把东西全部送来。 一个小时后,8号实验室变成了养猫房。 三个猫爬架,十个猫抓板,逗猫棒,猫饮水器,猫碗,催熟的猫草,还有幼猫爱的羊奶。 茜拉把调酒项目抛之脑后,认真比对了一下午,试图弄清楚哪种肉类更类似古地球喂养幼猫的食材,直到终端收到西壬的亲卫长的提醒,才发现自己忘记跟小姨做每日汇报。 今天之前的汇报是齐刷刷的“无事发生”。 茜拉切到同事发来的录屏,看了眼虎头虎脑的小猫咪,摸了摸自己的良心,打字,发送。 “无事发生。” 她只是替小姨养一阵俘虏而已,问题不大,茜拉安慰自己。 然后把终端一甩,迫不及待地继续研究猫猫该吃什么了。 宁小茶眼睁睁看着自己受到人类形态时想都不敢想的贵宾优待。 她是人类时,经过自己的努力,才从俘虏变成打工人。 变成猫后,一声不吭,被捧成小宝贝。 这落差,让有点小骄傲的宁小茶心情无比复杂。 猫有这么好? 呵,没见识的星际人鱼。 宁小茶边想,边慢慢舔着羊奶,羊奶装在恒温碗里,40度左右,喝起来正好。 她轻轻打个嗝,再跳到猫抓板上挠了两下。 小猫体力不支,指甲也不长,宁小茶很快就没兴趣了,后脚踩着猫抓板站起来,跳到猫爬架的第一层上。 但上面对她来说有点高,宁小茶很费劲地跳到第二层,还挂在上面吊了会儿,后脚才成功蹬上来。 她一个骨碌,滚进绵绵的窝里,团成了个毛团,脑袋有点懵。 为什么星网上别人变本体是变强,只有她变成了菜猫? 变回本体好像很消耗精神,宁小茶有些疲累,在无人的放松环境里,她舔了舔爪子和尾巴,很快睡着了。 宁小茶不知道,她所有的动作,都通过实验室的监视器,传到了茜拉和院长这里。 起初是院长先找到茜拉,咳嗽一声,给出“为了看顾布偶幼猫,应该启动8号实验室的监视器,否则他作为院长很不放心基层工作”的借口。 茜拉故作为难,把终端接入监视器的动作却飞快,正好看到宁小茶舔毛睡觉这段,和院长吸猫吸得脸都红了。 宁小茶睡着后她们又吸了半小时才结束,在实验室门口,茜拉叮嘱: “不要给其他人接入监视器的权限啊。” 把猫分给院长吸,她已经很大方了。 院长连连说好,两人相视一笑,分开了。 院长转头就截图监视器视频,发给隔壁星网维管院院长炫耀: “这么可爱的猫科没见过吧?我们院的布偶!” 维管院院长:“?!” “哪来的?” 院长想我傻了才告诉你。 10分钟后。 维管院院长: “破解了你们院网络,8号实验室监视器很香,吸得很爽,谢谢兄弟。” “???” 与此同时,此前研究员录下的猫爪视频,正以堪比网络病毒传播的速度,在科学院内部流传,逐渐漫向整个研究所。 作者有话说: 应激反应解释部分来自网络百科。 谢谢老板,老板们上座吸猫(送上作者家猫猫) 2020-12-23 16:40:00~2020-12-30 16:36:12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影咂、阿柴、别喝奶茶了 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影咂 2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3522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长乙十、阿柴、坠吊的王小熊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鱼书心 10个;九条鱼干 2个;顾归、月千一、长乙十、无若、サン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99猪笼草拒绝油炸食品 80瓶;3522 53瓶;青枫未宣 30瓶;江玖 20瓶;柜子里的猫、akani、那年那月那天、洛洛清秋、凑崎纱夏亲妈名井南 10瓶;长乙十 9瓶;榆琼琼啊 7瓶;顾客好几还没 6瓶;……、一茛衿 4瓶;瑰怪者.、五陵夜歌 3瓶;一袭青衣、火葬场什么时候上线? 2瓶;时、9喵 1瓶; 啾咪! 35 ? 钓系猫猫05 ◎影砸深水加更◎ 第二天, 大家来研究所上班时,眉来眼去,狗狗祟祟: “你看那个了吗?” “看了看了, 我差点流鼻血。” “科学院从哪儿弄的好东西呜呜呜为什么咱们院没这本事?” 不明缘由的研究员路过,压低声音问:“大白天说那种东西,不好吧?” “想什么呢你?是猫片!” 研究员露出看到翔的表情:“凯特那边拍的猩猩狒狒大战猫科?” 同事神秘摇头, 用一种“没想到你错过了宝贝还这么无知可笑”的神情看着他, 打开终端, 把猫片给他传过去。 五分钟后, 房间内又多了只吸猫上头的人鱼,快乐得鱼尾巴都要现出原形了。 科学院, 8号实验室。 门前走廊上,多了很多因各种原因路过的研究员, 且路过这里时移速会下降200%, 一步一挪。 但实验室的门紧闭,他们只能遗憾离开。 门内,宁小茶蹲桌上慢慢舔着羊奶,五步之外站着眼巴巴看着她的茜拉。 自从变小猫后, 她还挺爱喝羊奶的。 另一边是空空的猫碗, 茜拉送来的肉她已经吃完了,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物种,但滋味不错,煎得软硬适中,肉汁四溢。 幸好这是个星际版兽人世界,没像上辈子大家喂猫一样, 给她吃生骨肉罐头什么的。 茜拉端来的碗比宁小茶脑袋还大, 宁小茶头埋进去舔舐了半天, 才喝掉三分之一。 她扬起头打了个奶嗝,舌头舔着嘴巴边沾的羊奶,退后两步,伸爪推了推碗,哦,没推动。 总之是表达不想再喝了的意思,她相信茜拉看得懂。 茜拉凑近一小步,语气难掩激动: “小宝贝你是说给我喝吗?太乖了吧!” “咪?” 宁小茶疑惑到猫叫。 您有什么猫饼啊?想喝猫喝剩下的羊奶? 被赏了剩饭这么激动?你皇室气概呢? 茜拉:“啊啊啊猫猫对我叫了!妈妈也爱你!” “我不是在对你说‘妈妈爱你’!”宁小茶愤怒道。 但话说出口,就变成了段软糯糯的奶猫叫。 茜拉被萌的绕着她转圈圈,嘴里念念有词: “拍下来了拍下来了,宝贝第一次亲近我的时候,我得做个影集……” “……” 看着茜拉对准自己全方位拍摄的终端,宁小茶气得用猫屁股对着她。 气死了。 宁小茶顾着生闷气的时候,实验室门被打开了。 现在的8号实验室权限被调至最高,录入的信息只有宁小茶本猫、茜拉、助手还有院长。 来的是院长,院长身后还跟着个陌生人。 他们像来偷鸡的黄鼠狼,看宁小茶的眼睛锃亮,靠近的步伐小心翼翼: “她的应激怎么样了?” “人不多就还好。” 茜拉眉头一皱:“维管院的?过来干嘛?” 院长一咳,把昨天的事告诉茜拉,赶在茜拉发怒前转移注意力: “就算监视器没被破解,现在小茶的视频已经传的满研究所都是了,大家比员工手册背得还熟,比如我就记得猫亮粉肉垫是在视频的——” “3分05秒到3分08秒。”维管院院长抢答,对宁小茶露出斯文的笑,“小猫咪真可爱。” 茜拉替宁小茶说出心声: “什么奇怪叔叔,离我们小茶远点。” 维管院院长:“我们对古地球的物种也很感兴趣,所以来问小茶,同不同意开放监视器权限?” “你放心,权限的开关决定在你的手里,你有很大的自主权,我们只是想关心你。” 科学院院长本来不想搭理维管院的,但他被说得心动了。 他总不能一直赖在8号实验室,能在工作时间偷偷吸猫,让毛乎乎软糯糯的崽崽代替同僚上司看厌了的脸和麻木的工作……谁不心动啊? 茜拉本想大声呵斥他们异想天开,但想到可以为妈妈养崽影集喜加N后,她沉默了,慢慢转向宁小茶: “猫猫,你觉得呢?” 想到宁小茶本质还是有清晰思维的少女,她立刻补了句:“我可以加钱,你时薪翻倍,不,翻二十倍。” 宁小茶没有立刻给回应。 问她同不同意? 她当然同意啊,时薪不时薪的再说,她的任务还在进行中呢,今早刚跳了个进度: [目前进度:全国0.1/100,西壬·莫尔曼0/100。] 她询问了系统,这个不是按全国人头数来的,而是一种广泛上的认知,比如有些人对她好感比较高,计入时可以按多份算。 而且,宁小茶还记得到30时,系统会给自己发放体质/精神提升剂。 她在星网上查过,这个世界没有这种药剂,她只能从系统这里得到。 那提升人鱼们对自己的喜爱值就势在必得了。 眼下的研究所,不就是个很好的试验场地吗?从研究所开始,试试看莫尔曼帝国的人鱼对自己的接受度和喜爱度。 不过,宁小茶有自己的小心机,她可不会满口答应,而是要做出犹豫的模样,再勉为其难地应下,简称拿乔,海王必备技能。 毕竟太容易得到的,总会被看轻三分。 宁小茶趁机发了个呆,再舔舔嘴巴里的羊奶味。 真好喝,中午还想喝。 另一边,看着眼前久久没有回应的宁小茶,茜拉本来还有点犹豫,现在意识到宁小茶可能会拒绝后,她突然觉得如果不能通过监视器吸猫,自己再也不会快乐了,一咬牙道: “五十倍时薪,怎么样!” 两个院长异口同声:“研究所也出一份工资。” 虽然还没跟所长说,但他们相信,只要把发火的所长摁在椅子上看一看猫猫,什么都解决了。 宁小茶慢腾腾地在光屏上摁出了个“好吧”。 随后,她在三人狂喜的气氛中,摁出了不少要求。 首先,这也算小型直播了吧?她怎么能用监视器那种视角,会把腿拍短的,注重个人形象的宁小茶绝不同意,得先从设备科嫖一套最新直播器材来。 还有就是协商时长,因为宁小茶这几天精神不太好,特别贪睡,像小猫长身体似的。 不过根据茜拉的说法,应该是她精神力等级太低,简称太废柴了变个本体都累趴。 最后时长定成3小时,有问题再调整。 就算不定也没什么,但宁小茶拿乔归拿乔,打工很认真,主动定下规则。 茜拉感动捂嘴:“宝贝太乖了,妈妈已经不能想象没有你的日子了。” 宁小茶被她的夸大和肉麻恶心到了,面无表情打字伤害她: “我是战俘,很快就要离开你了。” 末了很坏的补一句:“你以前亲口告诉我的。” 打完字,宁小茶趾高气扬地跳到南瓜猫窝里睡觉去了。 茜拉被她昂头的小表情萌到捂胸口瘫平。 但宁小茶说得没错。 她小姨还在……小姨是没把小茶当回事,最近猜没管。但以后呢? 小姨是一个眼里只有国家利益的女人,只会向凯特帝国提出赎金,真是无情。 想到这,茜拉长叹一口气。 反抗小姨?她没这本领,也没这勇气,想都不敢想。 没看那些人想吸猫想的眼睛都红了,也只敢提出要看监视器吗? 宁小茶虽然只是个战俘,但打上“西壬·莫尔曼”的标记后,谁也不敢不经小姨同意,动她的所有物。 茜拉偷偷拍了张猫猫睡觉图,翻来覆去欣赏四五次,安慰自己,只能今朝有猫今朝吸,珍惜吸猫的每一天。 意识到吸猫时间所剩不多,茜拉动作特别快,当天下午万事俱备,直播账号注册完毕,宁小茶身边漂浮着自动跟随的直播摄像头。 通过这种正规的摄像头,观众甚至可以通过直播成像,真切体会到五感,甚至可以直接撸主播。 宁小茶在直播区体验过做观众的感觉,对此有基础了解,她上手很快,首先是权限上面,“触摸主播”下的各身体部位直接全部锁死,不给撸猫。 第一天,怎么可能开放给他们白嫖呢?一根猫毛也别想摸到,宁小茶慢悠悠想,后期想艹热度,或者有老板氪金砸钱……再另说。 直播提前2h预告,还很有诚意地放出了预告片。 一颗毛绒绒的毛脑袋凑在镜头前,头慢慢从侧面转到正面,双瞳流光溢彩,再加一声奶声奶气的猫咪叫,只是一个简单又缓慢的动作,短短三秒,看得人心都化了。 征求宁小茶的意见后,研究所允许研究员将直播链接外传,但不得传出宁小茶的真实身份,为此还签了份保密协议。 毕竟把西壬·莫尔曼的战俘拉来做主播,还做成流量噱头,万一触怒这位帝国上将,可不是什么小事。 至于事后被发现怎么办……勇敢的背锅侠茜拉说她去扛。 带有预告片的链接一传十十传百,从研究员传到家属,又传到家属上司,再传到亲卫长终端。 亲卫长点开好兄弟倾情推荐的猛男必看链接前,还在想这是什么玩意?莫非又是整蛊链接? 点开后,他把预告片循环播放了32遍。 第33遍播放中时,身后传来上将微哑的声音: “什么声音?” 亲卫长登时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双手交出终端,一板一眼道: “回上将,是、是猫叫。” 西壬挑眉,白皙的手指拿起终端,眯眼看了会儿。 预告片在她手中传出了四五声奶猫叫。 这是第五遍了,亲卫长在心里默数。 第六遍结束,终端被抛回亲卫长手里。 他双手接住,上将已经转身前往下一个视察点。 她的银色长发与星霜同辉,军靴包裹笔直小腿,行走间却像个舞者般轻盈。 亲卫长不敢多看,垂下头,却听上将抛给他句: “链接,发给我。” 作者有话说: 大家已经可以想象以后的西壬了: 《关于我网恋的猫猫主播变成我的战俘这件事》(不是) 36 ? 钓系猫猫06 ◎Siren:开权限。◎ “星网直播重要还是我重要?” 装扮可爱的冰淇淋店里, 到处是约会的情侣,只有薇薇安孤零零坐着,对着终端那头的男朋友怒喊: “这是第几次你沉迷直播忘了我们的约会?” 男朋友:“宝贝我错了错了, 你先看个视频消消气,我十分钟就到——” “除非答应我以后让直播从我们生活里消失,否则你别来了!我们分手!” 给男朋友下了最后通牒, 薇薇安啪的断掉通讯。 要关闭光屏时, 她看到聊天界面上男朋友发来的链接。 [奶猫嗷呜预告片+直播链接] 什么鬼东西? 薇薇安烦躁得不行, 又是直播, 天天就知道直播直播直播,她就不懂直播有什么好看的。 姐妹说直播区里到处是搔首弄姿的人鱼, 恨不得把尾巴塞到打赏人手里给人摸,都是群绿茶婊。 薇薇安一想到男朋友还往里面充了钱就浑身难受, 脑补出一堆头上泛绿的画面, 恨不得现在回家洗个头。 此时她看奶猫嗷呜链接的眼神就像在看绿茶婊本婊,什么奶猫嗷呜,不用点进去就知道是居住在莫尔曼帝国的移民猫科在自以为是地发嗲,以为真有人捧场呢? 这种浑身是毛的肌肉块她可没兴趣, 薇薇安越想越气, 冷呵一声,图个眼不见心不烦,就要删掉链接。 结果操作失误,不小心点进了链接。 在她进去的那刻,好像正是预告片结尾,她只看到逐渐变暗的屏幕, 再亮起时, 就是正式直播的画面了。 薇薇安愣了下, 回过神后反倒不急着走了。 等着,她要截图甩到男朋友脸上,质问他每天就看这些东西? 至于男朋友为什么敢发给她这玩意,盛怒的薇薇安暂时还没想到。 此时她苛刻地审视直播间。 直播间里呈现的房间平平无奇,不像有些主播弄些无边泳池、废弃星球、星舰内部的噱头,跟那些比,甚至称得上朴素。 但那奇形怪状还裹着麻绳挂着毛球的架子,薇薇安从来没见过。 在她观察的时候,直播间的人数又增加了些,在线人数有500多,但薇薇安还没看到主播。 弹幕刷过一片“期待”,薇薇安不屑:“水军文案都不换一下?” 见主播还消极怠工,她不客气地噼里啪啦痛斥。 [VVV:新主播就敢晾着观众?] 有些误入直播间、没看预告片的观众跟着发: [元气少女:这在直播什么?] [旦旦:没意思,走了。] [快逃牧师来了:没劲] [乐UU:隔壁酥小碗性感热舞,兄弟们冲啊!] 在隔壁实验室摸鱼看直播的茜拉看到弹幕后柳眉一竖,吩咐助手: “去找平台负责人给我封了这些号。” 助手:“啊这……” 滥用职权事小,被上将发现事大啊。 助手拖延着,目光一飘:“诶,小茶动了动了。” 宁小茶等直播开启的时候过于无聊,睡了会儿。 她定了闹钟,可人醒了,魂没醒,呆呆地在猫窝里蹲了五分钟,回不过神。 而摄像头被猫爬架挡住,只能拍到她的小半个身体。 理智慢慢回笼,宁小茶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蹲位不对,往外蹭了蹭,把自己搁在镜头下,顺便跟大家说声下午好: “喵呜。” 薇薇安带了波节奏后心情舒服了点,正要切出去,发现屏幕里,架子上一个白灰毛球动了。 嗯?毛球怎么会动? 薇薇安要点击退出的手指顿在空中。 白绒里带着点浅灰的毛球又动了下,慢慢往右挪,在白球上边出现一只三角形的灰色耳朵,薇薇安还没反应过来那是耳朵的时候,一颗毛乎乎的脑袋跟着歪了出来。 深蓝宝石般的眼睛困得像睁不开似的,蒙着困倦的水光,小猫脸皱成一团,看得出在很努力地试图清醒,想睁大眼面对观众。 “……” 薇薇安对着那双仿佛跟自己对视的猫瞳,退出的手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喵呜。” 一声细细的小猫叫,薇薇安的手跟被烫了一样立马收回来,捂住了心脏。 [走走:啊啊啊跟预告片一样可爱!] [我还有头发:小猫咪小猫咪小猫咪妈妈亲亲!] [告诉春天:原来主播一直在,是我们没发现?] 宁小茶打完招呼后,扫了眼弹幕,开始正式直播。 她上辈子看过几眼萌宠直播,印象里都是宠物吃吃喝喝睡睡,一群观众土拨鼠啊啊啊啊。 开启之前她针对人鱼做过市场调查,虚心请教茜拉等人自己做什么比较好。 茜拉肯定道:“表演喝羊奶。” “?” 宁小茶将信将疑,这就能满足兽人横行、直播花样百出的人鱼? 隔壁人鱼姐姐在性感热舞,她表演猫舔羊奶打得过? 此时开播,她拖来光屏,打字: “你们想看什么呀?” “告诉春天:乖崽做什么就看什么” “捂捂:你拿手的” “VVV:能不能再叫叫,不用管我们能不能听懂” “是树叶:这不是之前杠主播的吗怎么还没走?” 除了点名VVV这个用户阴阳怪气的,更多人在附和VVV的说法,让宁小茶赶紧把光屏收起来好好直播乖乖猫叫。? 我贴心跟你们沟通你们还不乐意了? 宁小茶把光屏收起来,不管了。 她发现了,这些人鱼和茜拉也没什么区别。 呵,愚蠢的人鱼。 之前直播间走了一部分人,现在陆陆续续进来点新观众,人数倒是没继续掉了,不过也就500出头,跟星网几十亿上百亿的流量比,连根猫毛都称不上。 得认真发散魅力了,宁小茶站起来,咪了一身。 她拉长身子,腰垮下,猫屁股翘起,猫胳膊贴着底下猫窝,后脚抓稳,尾巴一甩,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 猫的身体柔软无骨,布偶猫尤其软,宁小茶很为直播观众遗憾,他们还撸不到自己,真是好惨。 作者也很心疼没猫撸的读者们,只能在这看吸猫文。 宁小茶跳下猫爬架,走路时充分发挥了身娇体软的特点,猫步走得漂漂亮亮,摇曳生姿。 时不时再和直播摄像头来个对视,看到弹幕开始土拨鼠叫,又装无辜地移开,再偷偷看一眼。 “不小心”被抓包后,用猫爪捂住脸脸,轻轻一蹭。 “告诉春天:为什么一只猫比我还有女人味??” “走走:有猫勾引我!!!” “是树叶:代到了我们学校绿茶甜美校花,眼神太蛊了qaq” 薇薇安没有发弹幕,她在忙着录GIF。 猫猫走路录下来,猫猫看镜头录下来,猫猫贴贴镜头了!猫猫在和我贴贴! 薇薇安差点在公共场所把脸贴到终端投屏上,幸好仅存的理智阻止了她。 她吃了一大口冰淇淋极速降温冷静,自暴自弃地开启全程录屏,并暗自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开始。 这时候主播已经开始喝羊奶了。 猫头埋进碗里,舔起羊奶时能看到一些粉红的舌头,水声轻轻,毛尾巴一晃一晃,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活泼灵动。 等猫猫抬起头,嘴巴沾着圈白色的奶,猫猫伸长了舌头舔嘴巴,甚至能看到舌头上的白色倒刺。 在凯特那些猫科身上能刮掉人一层肉的倒刺,放在奶猫身上简直可爱得违规,让人想摸摸…… 可惜,系统早在她想摸猫猫耳朵时提醒过,主播未开放任何触摸权限。 薇薇安看得目不转睛,终端提醒有电话拨入,她看都没看直接拒接,忙着打字问: “怎么可以摸摸主播啊?” 问着,薇薇安想起“给钱可以摸人鱼主播尾巴”的事,转手给从未充过钱的账户充了1000星币。 [感谢用户VVV赠送主播满天星x10。] 还没等到主播回复,电话又打进来了,薇薇安抽空看了眼,哦,是男朋友。 她犹豫了下,接起来,眼睛还目不转睛地看着开始舔毛的主播。 呜呜呜真可爱。 男朋友:“宝贝,我发给你的800字检讨你看了吗?” 进了直播间就没切出去过的薇薇安: “?还没。” “是在忙吗?” 薇薇安心不在焉地嗯声。 猫猫舔毛真好看,啊啊啊掉下来的一团毛毛飘起来了,主播还伸手去抓萌死我了啊啊啊啊。 “那我长话短说,确实是我不对,我跟你保证,再也不打开星网直播了,像你说的那样,让直播从我们的世界里消失,好吗?” “……” 薇薇安沉默了下。 “我再也不充钱了,我要向你学习,不把钱浪费在直播里,给你买漂亮衣服。” 薇薇安看着自己刚送出去的礼物,又沉默了下。 “让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好。” 薇薇安有点心虚地应下了。 男朋友懂事地主动挂了电话,说不打扰薇薇安忙。 薇薇安看着屏幕里的猫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不该退出。 答应了男朋友,就该做到吧…… 这时,猫猫主播喵了好几声,听起来在说话一样,喵到一半反应过来大家听不懂,一踩一踩地去拖光屏。 薇薇安立刻收回关闭终端的手。 来都来了,看都看这么久了,主播还没回答自己呢。 等看完这次,她一定不看了,去好好跟男朋友恋爱。 呜呜呜猫猫真可爱。 宁小茶正在光屏上打字。 忘记切换光屏发出猫叫,是她又一个小心机,直播中途卖个萌哄哄这些笨人鱼。 将人鱼玩弄于股掌间的猫猫很快回答好问题,把光屏给大家看。 “今天第一天直播,有点害怕,本来不想答应的……但大家太热情了,这样吧,给榜一摸一下。” 宁小茶故意写成这样,可以说是非常作的语气了,又娇又嗲。 但这个人设放在小猫咪身上违和吗?一点都不! 在毛绒绒的小猫头和清澈单纯的眼瞳衬托下,只会更可爱! 猫猫能有什么坏心眼呢.jpg 宁小茶歪着脑阔,看直播间礼物刷得飞起。 “感谢用户风来赠送主播满天星x50。” “感谢用户薇薇安赠送主播玫瑰海x10。” “感谢用户告诉春天赠送主播人鱼尾x30。” 到现在没撸到猫的茜拉打开账户,毫不犹豫甩出礼物。 “感谢用户红色赠送主播星海人鱼x10。” 霸屏特效立刻充斥着屏幕。 宇宙星海,一条承载星辰的人鱼尾一闪而过。 星海人鱼是直播平台最贵的礼物,一条价值十万星币。 宁小茶看着熟悉的ID,内心毫无波动。 估计要便宜茜拉这个熟人了,也挺好,她想着,正要宣布答案—— “感谢用户Siren赠送主播星海人鱼x100。” 人鱼特效一个接一个地浮现,星海人鱼的鱼尾绚烂如梦,层层叠叠。 宁小茶舔毛的动作微微一停,瞪圆了眼睛——这次不是表演。 她是真没想到,富婆来得这么快,毕竟才是直播第一天。 如此高额的消费带有全平台播报功能,其他频道的用户看到后,可以直接点击链接进入直播间。 原先只缓慢上升到2000人的房间,陡然涌入大量观众! 刷满屏幕的“富婆饭饭饿饿”里。 “Siren:开权限。” 隔壁,助手着急道:“姐你继续追啊!你又不差钱!” 茜拉咽了咽口水:“……我差命。” “啊?” 茜拉伸出手,指着给宁小茶砸了1000万的ID,催宁小茶开权限的Siren,手指头有点抖。 “这是我小姨。” 茜拉又委屈又害怕,喃喃道: “西壬·莫尔曼,她是西壬·莫尔曼啊!换你你敢跟她抢吗?” 作者有话说: 本来不想更新了,为了跟你们说元旦快乐,所以。 评论区留言,给大家发红包呀,新的一年万事胜意! (文里有个很小的彩蛋,可以捞一下。) 猫猫敬礼!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长乙十、厌胜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一袭青衣 2个;热水儿啊、egozaku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顾归 2个;云淡风轻、一袭青衣、垚、夜幻、略略略、司空、热水儿啊、サン拓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白色 84瓶;热水儿啊 40瓶;koncel、论如何把昵称凑足十五 20瓶;yetttaaa、星雨、木狐 10瓶;30516617 3瓶;御坂黑子 2瓶;sy、巫铭、egozaku 1瓶; 37 ? 钓系猫猫07 ◎捂住小猫耳朵◎ 人鱼所在的首都星建于海面之上, 是一座庞大到充满星球的海城。 皇族拥有他们的私人海域,西壬在军部任职后,来的次数不多, 像今天这样能惬意独处更是难得。 碧蓝如洗的海面上,人鱼上半身伏在暗色礁石上,沾染水珠的肌肤莹白如玉。 她的银色长发披散在肩头, 有些潮湿, 发尾卷得厉害, 挠在位于细腰的鳞片上。 腰部半透明的鳞片逐渐往下, 勾勒出一条曲线优美的银色鱼尾,最末端的鱼鳍像月色薄纱, 在海水中轻轻飘荡。 海水虔诚吻着西壬的鱼尾,她却毫不在意, 银灰的眼睛盯着直播画面中的毛团。 猫的眼睛瞪圆了, 瞧起来有点呆。 让西壬想起海水中的气泡,圆鼓鼓的,映着无边无际的蓝,好像把所有海水的蓝色都吸了进去。 因为送出的礼物直接让西壬成了直播间的“贵族”用户, 即使其他人的发言让屏幕滚动得来不及看, 她发出的那句在屏幕上停留了足足一分钟。 在这一分钟里,她看着小猫愣在原地,再笨手笨脚地去操作权限—— 西壬不承认这是自己的偏见,猫科的四肢短小又圆,确实很笨,即使以矫健闻名的凯特帝国渐金, 她也觉得对方笨头笨脑很好打。 只不过, 西壬看着眼前走路都会歪的小猫, 这只格外笨,笨到有点可爱。 叮的一声,屏幕中央跳出个弹框: 主播已解开您的触摸权限,快来与主播一起快乐互动吧! 西壬查看了下,解开权限的只有头部与背部。 还挺小气。 事实上,宁小茶已经觉得自己很大方了。 她原本只打算开放最不痛不痒的背部,想了想一千万,才临时决定开放头部。 给她摸摸头吧。 开放时,宁小茶顺便把直播界面切到Siren端。 这个直播触摸设置,就是在观众的终端模拟五感,如果放开权限,观众可以各撸自己的,不影响本身直播。 主播也可以切换某一观众视角,相当于邀请对方的虚拟形象来自己直播间做互动。 Siren的虚拟形象很快在直播间中出现。 全套白色的衬衫长裤,和宁小茶第一次登入星网时一样的默认形象,面孔也像是随机的,温和平淡,没有任何记忆点。 期待富婆捏脸装扮的直播间观众一阵哀叹,随后夸起大佬的返璞归真风。 果然不管在哪个世界,有钱大佬做什么事都自带滤镜。 宁小茶心里吐槽着,朝着Siren走去,她迈着腿走到桌子边缘,再往下就要跳到地上了,宁小茶停下脚步,扬起脑袋看着面前的Siren。 光站着干嘛,不知道主动过来伺候吗? 快来摸摸你的一千万啊。 西壬阖起眼,意识操控着虚拟形象。 她从前没来过直播区,因而一登入就按照习惯观察周遭环境。 等收回目光,面前的小猫已经在等她了。 西壬单手抄着裤兜,步履闲适,向前走了两步,站到桌前。 即使小猫已经踩着桌子,但也只到她腰间。 西壬抬起手,落下前停了停,她感觉自己一只手就能盖住猫的大半个身子。 于是她改了下,只伸出食指,在猫脑袋上一按。 画面中,小猫身体被戳的一歪。 西壬立刻把手抬起来,看着猫一屁股坐到了桌子上,猫脸懵逼,眼睛水一下子就出来了。 “……” 西壬曲起食指,眉头一蹙。 她用力了吗? “太娇弱了。”她低喃。 Siren:“太娇弱了。” [捂捂:!!!不许你这么说猫猫!] [温存:虽然我也觉得,但我不允许你这样跟她说话qaq] [呜哇:我捂住主播耳朵了,这种话不可以让小猫咪听到。] 宁小茶:“?” 她霎时想起那个把自己带来莫尔曼帝国的臭女人。 人鱼都是这德行吗? 一千万,宁小茶默念一千万,决定忍她一次。 她伸出指甲,暗自挠了挠桌面,表面还是毛绒绒的乖巧模样。 飞掠的弹幕中,猫坐在桌面上,简直像大毛球上面顶着个小毛球。 西壬打量了下,收起七分力度,手指再次落到宁小茶头顶。 指腹像埋进了丝滑的绸缎里,数不清的绒呼呼的细毛一拥而上,贴在她手指上。手指陷下去后,两侧被猫毛裹住,触感很……很新奇。 西壬不是没碰过猫科动物——在战场上,她打过不少只,但他们的毛发就像钢针,有时候还会把体质不好的人鱼鳞片刮花,是覆在体表的武器。 可指下的绒毛无害又温软,西壬甚至能闻到被太阳烘过的干燥气息。 西壬下意识收起力道,她已经知道这只小猫又多么脆弱了,连绒毛下颅骨都像是软的。 她摊开手掌,把掌心盖到宁小茶头顶。 常年泡在冰冷海水中的掌心像贴了个小暖炉。 西壬手腕微动,贴着毛脑袋动了动掌心。 很快,她就发现掌下的脑袋……好像自己在动? 西壬手掌一顿,垂眸看去,小猫闭着眼,正轻轻蹭自己手心。 绒绒的触感磨蹭她敏感的手心,亲昵,又有点痒。 西壬看着小猫脸。 她第一次发现能用甜美来形容猫科,这只猫只是闭着眼,却让人感觉她好像在笑,让人心底都泛起甜。 西壬手指一勾,蹭起撮背上的猫毛,毛炸了起来。 同时,掌心的旋动一停。 西壬不知为何心情变好,指尖又是一勾,挑起点毛毛。 看着小猫迷迷瞪瞪、好像才发现自己被摸得直蹭人手心,西壬心头涌起恶劣趣味,语调从容轻缓地问她: “反应过来了?” 宁小茶愣了下,等反应过来,当即一声恶龙咆哮: “咪!” 丢下威吓的咆哮,宁小茶就要往后躲。 这一动,她的右耳斜斜擦过Siren的手指。 耳朵上只有一层薄薄的绒毛,Siren冰凉的手指擦着敏感的耳廓,宁小茶当即一激灵,猫头往下躲,几乎把自己团成个球。 西壬手中一空。 她顿了顿,看着桌上的白灰球球,手掌没有追过去,目光落到长长茸茸的猫尾巴上。 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巧在尾巴尖上落下一块圆形光斑。 可那里还不能摸。 弹幕已经疯了。 [告诉春天:啊啊啊啊我也想摸猫猫头!!] [是树叶:主播是害羞了吗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 [我还有头发:酸了呜呜呜呜]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Siren在看自己掌心。 [走走:大佬你在看什么?是想拍照留念这只摸过主播的手吗?] 西壬之前一直没搭理弹幕,但她此刻心情不错,难得给弹幕一个眼神,正好看到这条。 她启唇欲答,想起之前看到的一条弹幕,她手指微动,抬起手,把两个三角形猫耳轻轻向前一折。 捂住小猫耳朵后,西壬回答了弹幕的问题: “是猫毛。” “她掉毛。” 作者有话说: 茶猫:说谁掉毛呢?刀口舔血.jpg 想多更一点,但这两天真的很忙qaq等作者有时间就加更 上章的彩蛋不是diss你们没猫啊我是那种人吗! 我!不!是! 彩蛋是第一次弹幕那里,ID首字藏头的“元旦快乐” 晚安! 38 ? 钓系猫猫08 ◎如果小猫含着那块好一会儿不肯放开,估计就会在她手背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弹幕飘过一片问号。 宁小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的耳朵像个三角小帆布似的盖下来, Siren冰凉的手指就按在她耳背上,没有拿开。 本来宁小茶耳朵贴在头上,脑袋一转就要从她手下钻出来, 躲到一半就听到了Siren的话。 当着她这么多观众的面,说美少女掉毛? 她不要面子的吗? 说就算了,连耳朵都捂不好, 还被自己听到了。 宁小茶面无表情地从Siren手下钻出来, 刷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刺痛她的自尊心, 她一扭头, 咬上Siren手背。 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宁小茶咬完就跑。 关设备, 下播。 西壬面前一暗,再亮起时, 直播结束。 满屏幕都是问号和哭声, 喊着让主播快点回来。 三分钟后,直播间还是毫无动静,观众渐渐散去。 西壬退出星网,尾巴在海水中轻轻一甩。 她垂着眼睑, 将那只在直播间被猫咬了的手展开在眼前看了看。 星网的行为不会在现实留下丝毫痕迹, 但奶猫牙齿钝钝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手背,就在虎口旁边。 西壬的手指在那个部位点了点,有一点海水被带了上去,湿漉漉的。 如果小猫含着那块好一会儿不肯放开,估计就会在她手背上留下这样的痕迹。 西壬停了一停,驱起精神力, 海水呈螺旋状涌来。 人鱼顺势游入海中, 手背上那点水迹消匿无踪, 被洗刷得干干净净。 十分钟后,西壬上岸,鱼尾化作双腿,脚踝秀致,不断有细密水珠贴着她的双腿流到地上,依附在她足边。 她收拾一番,看了看终端,乘车回到军中。 亲卫长雷蒙德在办公室等她,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通讯仪: “上将,十四分钟前,凯特帝国渐金来电,说期待您的回电。” 西壬不置可否地应了声: “现在回。” 雷蒙德开始拨号。 西壬问:“她说了什么?” “好像是想询问下个月的联盟会议。” 联盟会议。 当今宇宙里有不少国家,每年会举办一次各国联合会晤,一般称为联盟会议。 现在是下半旬,本年的联盟会议在下个月28号,差不多还有一个月时间。 莫尔曼作为大国,最近有不少探听风向的。但凯特绝不在此列,凯特体量与莫尔曼不相上下,像之前那种小打小闹的冲突,并不会影响大国之间的默契和共识。 西壬挑眉:“联盟会议的事该去找枫棠,那些内阁政要们。” 雷蒙德微微垂身,把接通的通讯仪递来: “上将。” 西壬拿过,随手抛在桌子上,从通讯仪上弹出个长方形画面,渐金出现在画面里,穿着金丝绣袍,一双绿色的眼睛沉静极了,像阴天时的碧湖。 单看这个画面,渐金优雅尊贵,一点看不出在战场上的模样。 但西壬跟她打过不知多少次交道,此时随意瞥了眼,便收回目光。 两人的通话是渐金先开的口,她口吻相当温和: “上将,你会出席联盟会议吗?” 西壬在桌上一拂,纯黑桌面变为一副宇宙星图,她点开凯特帝国国土,视线逡巡着对方的星球,声音轻缓: “可能会?” 电话那头,听着西壬随意的口吻,渐金心里一塞。 原本她打算等西壬的办公室联系自己提赎金的事,哪知道半个月过去了,一点口风也没有。 就像白塔星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样。 作为大国帝王,渐金本来很能沉住气。 但一想到他们的小猫落在西壬手中,她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 白塔研究所的研究员们也全部被关在皇宫旁的宅邸,生怕谁跑到莫尔曼帝国去抢人,打草惊蛇。 这两天,已经有四五只大猫越狱失败了。 大猫们拖不下去了,也忍不下去了,这才有了今天的通讯。 渐金藏在桌面下的手紧紧攥在一起,表情淡淡: “关于你在白塔星带回去的凯特公民,我想谈谈关于她的事。” 西壬抬眸,花费了一些功夫想起这么件小事,想起那个被丢去实验室的猫科战俘。 她眸带深意: “没想到你这么关心每位公民。” 渐金语气充满指责与控诉: “白塔研究所被莫尔曼帝国的人闯入这件事,在凯特掀起舆论,我很难对子民交待——说起来,消息之所以泄露难道不是拜你所赐吗?用这种卑劣方式,提高战俘的筹码。” 说到最后,渐金的语气甚至带上了怒火。 这事是她自导自演,为了让凯特急于赎回小猫的行为更合逻辑,但对西壬夺走小猫的怒火是实打实的。 西壬一顿,看向亲卫长雷蒙德。 雷蒙德立刻摇了摇头。 西壬轻轻收回目光,却没有直接否认: “如果你已经准备好赎回她,我会给你发送交换条件。” “你确实该这么做,快点结束这件事吧,最好在联盟会议之前。” 渐金丢下一句生硬的话,单方面结束通讯。 电话挂断,西壬手指在星图上的凯特首都星轻点,那颗星球在她手下扩大,缩小,变换不停。 雷蒙德问道:“上将,需要我起草文书吗?” 苍银亲卫队征战多年,作为亲卫长,雷蒙德对此驾轻就熟。 西壬唔了声。 雷蒙德退下后,西壬打开终端,翻出个终端ID拨出去。 过了好一会儿,那头才接通。 一头红发的茜拉出现在眼前:“小、小姨,下午好啊。” 西壬打量着她的背后,看起来还是实验室,不过不是8号实验室。 她迈开腿,走到窗前,看着皇家研究所方向,只能看到白色的穹顶。 “交给你的人呢?” “宁小茶?在实验室里关着呢!”茜拉立刻道。 “查出了什么?”西壬问。 茜拉卡壳了。 西壬眼半阖:“嗯?” 茜拉这才苦着脸交待,她不敢撒谎,只好挑拣着说,语气谨慎: “如果没错,她应该是研究所培育的古地球品种,现在变回本体,现在8号实验室用来关她,我们搬出来了。” “还有什么特殊?” 茜拉把窜到口边的“特别可爱”咽下去,昧着良心道: “就是只猫,体型较小,也没什么特别的。” 这句话说完,西壬没有继续发问,瞧起来在思索什么。 茜拉看着小姨,大着胆子道: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战俘了?” “凯特找我要人。” 西壬倚靠在窗边,银色长发被黄昏染成金色,身上的黑色军装依旧如黑夜,吞噬日光。 说到底,她没把一只猫科战俘当回事,只是渐金的些微反常勾起她的警觉,才会询问茜拉。 尽管茜拉说“没什么特殊的”,但直觉告诉她并非如此,只是…… 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秘密,有时候猫科的秘密与人鱼关系不算太大。 就像猫科几次三番冒死来夺安午星这颗偏远贫瘠的星球,还“陛下亲征”,是因为安午星尤其适合种植猫薄荷。 这种癖好,其他种族实在很难全然理解。 尤其当那个叫……叫宁小茶的还不是战斗向品种,就更与其他种族无关了。 等待西壬做的事太多,她没有再继续纠结一个微不足道的战俘。 确认战俘没什么异常后,西壬结束了通讯。 看了看时间,西壬前去准备宫廷晚宴。 换下军装时,在裁缝送来的几件礼服中,西壬想起下午那只小猫,选中了件灰白色的。 有点鬼使神差,却难得可爱。 在路上,她闲来无事,还去直播间看了看,没有开播。 退出前,西壬看到右上角,点了个开播关注。 这一刻,莫尔曼帝国不知道有多少人正跟她做同样的事。 起因是薇薇安发到网上的一段录屏,长达30分钟,从她开始沉迷吸猫,一直到主播下播。 想到这是第一次、也是她最后一次进入直播间,薇薇安怀着纪念心态,把录屏放到了自己星博。 她平时很少操作星博,玩不太来花里胡哨的功能,在看到下面有自动关联的#星网最萌主播#时,薇薇安顺手就添上了。 对她来说,小猫就是最萌的! 想到这,薇薇安又点开录屏吸了一遍。 浑身舒服! 关上录屏,她恋恋不舍地把这条发出去,就去见男朋友了。 却不知道,因为添加tag,这个录屏自动计入星网主播评选中,出现在参赛页面,所有星网网友都可以投稿。 参赛页面上其他主播参赛投稿,封面不是打光绚丽的鱼尾,就是主播的精修照片,实在没有经费也没有脸,好歹会写上沙雕抖机灵的几个大字。 只有这个录屏,封面是个平平无奇奇奇怪怪的房间。 主播人呢? 大多数人鱼对之嗤之以鼻,封面丑,时长这么长,一看就是没经验的小主播在水时长。 少数几个无聊的点开了视频,一分钟,两分钟……为什么点进来就出不去了! 点进来的几乎都沉迷了整整半小时。 半小时后,他们怀着激动的心,动着颤抖的手,立刻把手中所有票数投了进去,直接转发: “命令首页给我看” “啊啊啊这个必须第一!!!” “是这个宝贝!我在现场她真的好可爱的【直播间链接】” 当人们发现一个被埋没的宝藏时,大多都有一种“我必须要让你们知道她有多棒”的自来水心态。 研究所的,下午点进直播的,被录屏带入坑的,把星网网友们一个个拽进吸猫坑里,扑通扑通扑通,下饺子似的,直播间关注人数飞速上涨,直到20万涨速才缓慢下来。 而在#星网最萌主播#评选中,宁小茶从几万名开外,一路升到前500,票数还在不断往上跳,一秒一变。 而当事猫一无所知,还在猫爬架上睡觉。 梦里有一双冰凉的手摸她耳朵,宁小茶立刻咬上去,咬的手的主人跟她道歉才放开。 睡梦中的小猫得意地哼唧了两声,睡得更甜了。 作者有话说: 科普:猫睡觉会说梦话,特别可爱,有点像小女生嘤咛的感觉。 39 ? 钓系猫猫09 ◎阿柴深水加更◎ 宁小茶这一觉睡到深夜才醒。 分明凌晨, 她却精神抖擞,追着地上的彩色泡沫球在屋里玩了好几圈,最后踱到饮水机前喝了水, 又吃了点宵夜,才惬意地倒在月光下的沙发上舔毛。 从前听闺蜜说,她家英短白天睡觉晚上闹腾跑酷, 宁小茶现在就是猫的作息, 越来越猫化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变回人。 宁小茶仰头看了会儿星星, 慢悠悠地呼叫系统: “系统, 我怎么能变回人啊?” [体态切换需要你对身体的探索和努力,这是每个星际动物都能……] “我不是星际动物, 我也不想努力。”宁小茶打断她。 宁小茶休息好几天,终于把精神力养回来了, 一想到下面又要努力变人就不高兴, 最不高兴的是她这么努力,系统却可以游手好闲。 宁小茶的疑惑真情实感:“你不是特意来帮助我的系统吗?为什么你不努力一下呢?” 宁小茶甜美声音里带着点天然的委屈撒娇,系统不是西壬那种直女,心轻轻动了动, 像被柔软的东西轻轻贴了贴。 系统沉默了下。 [发布支线任务:任一好感值到达10, 奖励宿主辅助变形剂x1。] 真从系统那捞到好处,宁小茶有点意外,轻轻哇了声,弯了弯眼: “谢谢你呀,我会努力的。” 她当即查看自己的好感值进度。 [目前进度:全国3.37/100,西壬·莫尔曼0/100。] 她才直播了一次就提升到了3点多, 虽然系统说越到后面越难提升, 但10这个数字还在初步阶段, 想来不会太难,很快就能变成人形了。 虽然猫很可爱,但宁小茶还是想要随时能切换的自由,而不是被迫只能做猫。 她伸了个懒腰,打开从星网上下载的幼儿科普读物,一点点了解这个陌生世界。 第二天开直播前,有个研究员过来把星网主播比赛的事跟大家说了。 研究员激动:“现在小茶的名次还在上涨,快进前300了,是名次最高的新人主播,实至名归啊!” 至于再往前,都是直播行业的老主播了,有庞大的固定粉丝群,新人主播很难跟他们比较,更别说只开了一次直播。 宁小茶跟着点头。 她可真棒。 茜拉声音冷酷:“实至名归?第一才是实至名归。” 研究员噎了下,立刻像表忠心一样对宁小茶道:“在我心里你也是第一。” “……”虽然宁小茶本人非常自信,这种时候还是想说声大可不必。 她喵了声安慰研究员。 研究员一脸陶醉幸福。 “不行,我们不可以输。”茜拉蹲下来,跟桌上的宁小茶对视,“我觉得可以来点不一样的。” 宁小茶猫脑袋一歪:说说看? “比如让我摸摸你,再把我的录像放出去。” 茜拉一本正经地给建议,顺带假公济私让自己撸猫。 观众视角录像可以附带五感,茜拉光看宁小茶飘飘的毛就可以想象那种柔软触感了,还有昨天小姨的表现给她信心。 其他人不了解Siren,但茜拉心知肚明,小姨那么挑剔的性子,如果不合意绝不会碰第二下。 能让冷血冷面上将爱不释手的触感,杀伤力还用说吗? “可以吗?”茜拉摸着良心说,“我就摸一下,最多5秒,我还可以给你打钱,1千万。” “?” 人傻钱多吗? 宁小茶啪啪在光屏上踩出字,猫身打字愈发娴熟了: “你摸吧,不用给我钱。” 茜拉为自己宣传拉票,只是摸一下而已,再收她钱太说不过去了,宁小茶还没掉进钱眼里。 茜拉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宁小茶的脑袋,像在触碰易碎品。 宁小茶很配合地顶了顶她手心,白色胡须轻颤,咪呜一声。 摸完茜拉足足回味了五分钟,才开始处理视频上传。 她为宁小茶注册了个星博账号,起名时咨询了宁小茶意见,定为“猫布偶”。 有茜拉在,认证通过得很快。 猫布偶第一条星博就是茜拉虚拟形象视角的撸猫录屏,打了#星网最萌主播#tag,还附上了投票链接。 发出去10s内,帝国研究所官方账号转发: 诚邀大家吸猫,猫猫投票冲。 帝国研究所平日高冷无比,全是冷冰冰的研究相关消息,会关注的多是平日不怎么接触直播区的学术达人,或是相关职业领域的社畜。 这天,他们的首页多出一条萌宠视频来。 第一眼还以为是星博接的推广,等看到左上角转发的账号名称,差点以为研究所被盗号了。 等他们点进去,再出来,手里的票就消失了。 这条星博转发量蹭蹭上涨。 “是我昨天投票的主播,我火速关注!不过猫布偶是什么?” “猫猫摸起来就像布偶!呜呜呜太舒服了太软了,连星博ID都这么会!” “所以你们看出主播的品种了吗?是什么猫科幼崽啊好想养一只。” 就像猫科分不清人鱼的尾巴有什么区别,对普通人鱼公民来说,猫科都差不多,没几个人能分清西伯利亚虎和东北虎。 特别是猫科幼崽,很多特征还不具备,在人鱼看起来都差不多。 茜拉对宁小茶道:“我们没公布你的品种,就让他们猜吧。” 如果公布是古地球品种,一定会掀起轰动,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没有古地球资料库的权限,也扒不出来。 等他们能扒出来……估计那时候小茶也被凯特带回去了,不重要了。 想到昨天小姨那句“凯特找我要人”,茜拉心脏就一阵抽痛,赶紧点开自己录屏,回味了下撸猫的手感。 太!丝!滑!了! 宁小茶不太在意地嗯声,吃饱喝足后开了直播。 直播开启3分钟后,宁小茶看了眼,观众多达十八万,还在上升。 比昨天翻了十几倍。 宁小茶抿抿唇,看着飞速划过的弹幕,难得有点局促。 这么多人来看她的吗。 以至于她舔毛的时候都仔细许多,肃着脸,认认真真。 把观众萌的不行,礼物不要钱似的刷。 有观众说:“崽崽,你知道自己进最萌主播排名了吗?现在已经在100名内了!” 宁小茶脑袋一点,写道: “谢谢你们。” [最爱似雪:你们还真的粉猫科?看看就得了,再过几天不知道长多丑呢,呕。] 这条弹幕出现在屏幕上,不一会儿引起了不少附和声。 [工一:猫科浑身钢刺你们是没体验过吗?] [地狱恶魔:主播是软毛!我摸了视频!] [抬走:不正常吧她。] [杠杆:这只软毛的肯定得了怪病,劝主播赶紧去医院看看,别哗众取宠了。] 弹幕很快吵了起来。 茜拉的眉头皱的紧紧的。 “猫科动物有软毛。”一片喧闹中,宁小茶用猫爪踩出这么句话,光屏竖起来亮在屏幕上,但弹幕已经密密麻麻,很多人争上头了根本不看,自顾自地吵。 [感谢用户Siren赠送主播星海人鱼x10。] 绚烂的人鱼特效浮现,满屏弹幕尽数清空。 [感谢用户Siren赠送主播星海人鱼x10。] [感谢用户Siren赠送主播星海人鱼x10。] 连续三次后,弹幕已经被清得什么都不剩了。 宁小茶也在这时候打好了剩下的话。 “猫科在1岁前都是软毛,因为是脆弱期,一般都在医院隔离。” 在1岁后,猫科会立刻成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进入成熟期,拥有成年体型。 “我是特殊情况。” 就像原来的世界里,就算一墙之隔的邻居家养了猫猫狗狗,自己不亲自养也不会知道它们某些习性一样,即使有猫科移居莫尔曼,人鱼对他们也了解甚少。 这些是白塔研究所告诉宁小茶的,他们感慨于宁小茶竟可以一直保持幼崽模样,且比一般幼崽更甜美柔软娇弱—— 虽然宁小茶觉得娇弱不是什么好词,但在遍地肌肉铁块的宇宙,对渴望柔软的他们来说这是最大的赞美。 宁小茶解释之后,支持她的弹幕一点点刷了起来,那几个吵架的杠精很快被清出了直播间。 一切恢复平静。 宁小茶跳上猫抓板,磨了会儿爪子,中间被光点吸引了注意力,用爪子去按阳光,可想而知扑了个空。 她讪讪收手,自己怎么变得这么幼稚了。 宁小茶又转悠了圈,眼睛望着摄像头: “Siren,你还在吗?” 她等了半分钟。 [Siren:嗯。] 宁小茶想着那几个帮忙清空弹幕的礼物,前爪交替着一踩一踩,给Siren开通了十分钟的权限。 依旧是头部和背部。 弹窗一出来。 [是树叶:呜呜呜呜羡慕极了。] [走走:我来这是看富婆日常撸猫的?呜呜呜呜] 只有Siren不一样。 [Siren:多少礼物能摸尾巴?] 宁小茶:? 说起撸猫细节,她就想起新仇旧恨了。 她对着光屏啪啪踩: “不了吧,你不是嫌弃猫掉毛?尾巴毛更容易掉呢。” 一片哈哈哈哈哈哈中。 [Siren:没事,我有准备。] 准备?心理准备吗? 宁小茶不明所以,不过她扳回一局,就没继续为难Siren,见Siren真想摸,宁小茶动动手指开了尾巴触碰权限。 一分钟后,Siren的虚拟形象出现在直播间。 宁小茶站起来打量她。 嗯,依旧是平平无奇的默认形象,但结合Siren的说话做派,现在宁小茶再看这个形象,一时间觉得建模内敛冰冷。 她摇摇头,把大佬滤镜甩掉。 不就是原来那套白衬衫,长裤,手套——等等? 宁小茶的视线定在Siren手上的一次性透明手套上,心里有个不妙的猜想。 Siren走过来。 这下,眼尖的观众也看到了。 [我还有头发:神他妈戴手套哈哈哈哈你是多怕猫猫掉毛] [风来:什么?大佬见主播戴了什么套?] [是树叶:???你不对劲] [走走:那那那岂不是说上次她们没戴……(捂嘴)] [告诉春天:!!主播还只是个崽崽!你们这些禽兽!] 宁小茶要昏古七了。 正因为她不是崽崽,是个成年女性,看到弹幕才更…… 她感觉自己脑壳在发烫,像要烧起来了。 宁小茶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不去看调侃弹幕,咬牙切齿地盯着罪魁祸首Siren。 您有什么问题啊撸猫还戴手套?? 这么嫌弃还撸什么猫啊? 这个人鱼简直不可理喻! 宁小茶脾气上来了,躲着不给一次性手套摸,还转头要去把手套咬掉。 隔着薄薄一层手套,猫的小米牙咬上西壬指尖。 西壬本是临时起意,兑换了双手套逗猫炸毛,本想自己摘下,此时见她来咬,也就伸着手看她咬。 小猫似乎想咬着点手套,把它从这只手上拽下来,但手套太贴合皮肤,她的牙齿几次和西壬指尖磕磕碰碰,就是勾不住那点薄膜,脸都皱起来了。 西壬眸中泛起笑。 小猫把她手指吐出来,呸呸两声。 西壬手指微蜷起,眸中笑轻轻淡下。 指尖那块不仅没脱落一点,还因为对方的一顿操作贴得更紧了,几乎粘在她手指上。 西壬见她确实不喜欢,不逗她了: “我摘下来。” 说着,她把手收回。 收到一半,被站起来的宁小茶一把抱住。 猫猫两只后爪站在桌子上,两只前爪站起来,一把抱住她手,张嘴咬住。 这次,西壬手上没有传来牙齿的触感,而是像有一把密密的小刷子,正慢慢的、用力的,刷过她手面一小块肌肤。 有点尖刺感,像在勾舔猎物。 是猫舌上的倒刺。 刮得那片肌肤直发热,不是被刺激到了,而是感到有人试图侵犯。 一晃神的功夫,手套被倒刺勾起,慢慢褪下,西壬调整着姿势配合,不消一会儿手套就躺在了地上。 猫猫晃晃脑袋,好像有点得意。 最后走到西壬面前,脑袋一低,毛绒绒的尾巴轻甩。 西壬仿佛能听到软软的声音在说: 喏,摸吧- 雷蒙德最近发现上将有些异常。 最大的异常就是,上将每天多出了2-3h的独处时间,把他这个亲卫长也排除在外。 连续三天这样后,雷蒙德翻出宇宙沙盘,开始思考是哪个势力要倒霉了。 但连续一周还没动静,雷蒙德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他找不出需要上将密谋一周的国家势力。 那是因为什么呢? 忧心忡忡的雷蒙德看着紧闭的办公室门,一边打开作响的终端。 妻子凯瑟琳给他甩了个直播链接。 “猛鱼必看。” 雷蒙德心想你一只猫科懂什么猛鱼必看,但看了看直播房间ID,过目不忘的能力让他记起,这是之前他看过预告的直播间。 因为被上将当场抓包,再加上后面下属打岔,他就把要看直播的事抛之脑后了。 雷蒙德想起那只小奶猫,来了兴致,再看了眼没有动静的办公室,推算上将2个小时内估计都不会出来,雷蒙德点开直播间链接。 直播间里的画面呈现在他眼里。 预告片里的小猫正在和一个女人互动,弹幕一片喊富婆大佬的。 雷蒙德随便看了眼女人的ID,下一秒目光呆滞,他啪的从凳子上跳起来。 板凳刮出刺耳的长长声响,这在稳重可靠的雷蒙德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动作,身旁有同僚诧异看来。 雷蒙德哪有精神管其他的,他攥住终端,把对方的资料页点开关闭再点开,重复操作了四五次才敢确定,这就是上将。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身后的办公室。 门关得紧紧的,他什么都看不到。雷蒙德嚯的回头,盯着终端画面。 上将伸手拍了拍猫脑袋,猫在她掌心蹭了好一会儿,猫尾巴甩得轻缓,蓬蓬的,像没骨头似的,甚至能瞧出丝妩媚。 在上将伸手摸到猫背部时,那只尾巴就来勾上将手腕,绕到上面像盘踞的藤,尾巴尖的猫毛最蓬松,在上将内肘点了好几下。 而这一切,上将不仅纵容了,甚至乐在其中。 雷蒙德猛喝大半杯水才平静点。 他下意识观察弹幕,收集信息。 [淙淙:大佬太强了,从开播蹲到今天,从来没撸到猫哭哭] [告诉春天:+1] [无与伦比:要不是崽崽还是崽崽,一掷千金神秘大佬x圈养娇媚小美人我磕爆!] “……” 看到最后一句,雷蒙德狠狠抖了抖。 再看了看直播间历史直播时段,雷蒙德终于明白了上将每天独处的真相。 他看着直播间里的一猫一人,心情复杂。 2h后,猫猫下播,直播间黑屏。 雷蒙德关闭终端,2分钟后,办公室门开,上将走出来。 依旧是黑银军装,眉眼冷艳,如覆冰霜。 但雷蒙德不会轻易被蒙骗了。 他知道上司偷偷在军部办公室吸小猫。 雷蒙德心里大喊,但给他100个胆子他也不敢在上将面前表露,他打开行程,恪尽职守提醒: “上将,1小时后您与首相约在紫金藤。” 西壬耷了下眼:“研究所旁的那家?” “是。” “现在出发。”西壬率先往外走去,“先去研究所。” 研究所离得不远,十分钟后,小型飞艇平稳停泊在研究所前。 西壬下来,身边跟着雷蒙德和两个亲卫。 向肃穆行军礼的警卫颔首后,西壬见到匆匆迎出来的副所长。 副所长:“上将,快请进。” 西壬唔了声,跟在她身后。 眼见副所长将她往行政区引,西壬止住脚步,她神情散漫,却不会让人觉得敷衍,噙着笑道: “我今天没有太多时间,不用费心接待,我去茜拉那边看看。” 副所长神情轻微一滞。 西壬没有错过这一细微之处,淡声问: “不方便吗?” “没有,没有。”副所长立刻道,表情为难,“茜拉她和所长去了交流会,不在。” 副所长没有说谎,但她更慌的是茜拉不在,那小茶的事如果触怒上将,怒火和结果谁来扛? 光是想想,她就要窒息了。 西壬勾唇: “这样。我有一位人质留在科学院,茜拉说关在8号实验室。” “既然来了,我见见她。” “……” 副所长很想拒绝,但她不敢。 趁走在西壬身后时,她立刻给宁小茶和茜拉发了消息。 走进科学院时,平时总会出来唠嗑的院长头都没冒,硬装不在。 平日在8号实验室门口疯狂路过的研究员们,像凛冬来临的鸟儿销声匿迹。 四周寂静,军靴声飒沓,距离8号实验室越来越近,副所长呼吸越来越轻。 走到那排实验室廊下,副所长几乎用磨蹭的速度在前进。 她垂着头,一看到上将脚步停了,还以为对方在等自己,副所长忙快步上前几步,这才发现不是。 副所长后知后觉地抬起头,顺着上将的视线看去。 8号实验室门前,不知何时多了个女人。 她身姿曼妙,不是很清瘦纤细的长相,前凸后翘,双颊饱满,娇小妩媚,一张脸甜沁沁的,唇似乎天生红润,让人想起糖渍玫瑰。 她瞳孔中似乎盛着丰盛海洋,蔚蓝无际,光照进去时,像倒映光的粼粼海面。 看向人时,海水席卷而来,微凉又温存。 她走过来时,绵白长裙裙摆轻动,肩上的格纹围巾披肩跟着动,褐色流苏垂在她手臂旁,一晃晃的,妩媚又灵动。 “上将?你很久没来看我了。” 宁小茶说话的语气丝毫不像个战俘,反倒像跟朋友抱怨,甚至是撒娇。 西壬垂着眼睑,看着她。 宁小茶拢了拢披肩,拂过格纹的手指指尖圆润,透着半透明的粉。 西壬的视线落在那上面。 宁小茶注意到了。 她勾唇,还没说出要说的话,便听见西壬道: “看来你在这里过得不错。” 宁小茶反射性道:“上将很失望?” 西壬笑了,笑容轻而薄,有点漫不经心: “凯特的猫科都这么自大?你过得怎么样,我不关心。” 宁小茶狠狠磨了磨后槽牙。 西壬收敛起笑,语气冷酷: “茜拉说你被关在8号实验室,看来并非如此,你还能随意走动。”? 这就是你对美女说话的态度? 宁小茶深吸口气,把“狗女人”三个字带回肚子里。 很好,西壬越狗,宁小茶越是想把她变成鱼。 宁小茶上前一步,估摸了下局势,没伸手去抓西壬军服衣角。 她侧着垂首,露出精致的侧脸,语气带着轻轻的落寞: “我出现在实验室外,是因为你来了这里。” 作者有话说: 狗女人你等着:D 40 ? 钓系猫猫10 ◎不像那个莫尔曼上将,狠戾又疏离,一看就不好相处◎ 在西壬出言讽刺前, 宁小茶补上后面的话: “虽然是你把我抓来这里的,你对我也很冷漠。”何止是冷漠,简直是不解风情, 性格恶劣。 “但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我只认识你,我看到你出现, 就想来跟你打个招呼。” 宁小茶声调婉转, 语气中带有淡淡的感伤, 看向西壬的目光中充满依赖。 当然, 这一切都是骗她的。 宁小茶今天刚集齐10的好感值,兑换了辅助变形剂。变形没几分钟, 她就看到了副所长的消息。 想到茜拉平日对自己的照顾,总不能害她被骂, 宁小茶立刻从实验室出来, 把会引起西壬怀疑的8号实验室藏起来,门关得紧紧的。 宁小茶现在对西壬说这些话,一是心有不甘,二来也是把西壬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 别想起来推实验室的门。 因而, 宁小茶望着西壬的眼睛格外专注,好像她眼中只能看到这一个人,让一旁的副所长莫名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西壬垂眸,视线定在宁小茶脸上会儿。 四目相对。 西壬的瞳色很淡,像流动水银,带有的凛冽冰锐感。 宁小茶觉得她的目光好像看进了自己身体, 透过薄薄的躯壳, 刺探, 搅动,寻觅她潜藏在深海沙底的真正意图。 宁小茶心下轻轻一跳,掐了掐手心,才在西壬面前稳固住神情。 西壬薄唇轻启,似乎想要说什么,这时,茜拉的声音穿插进来: “小姨,你怎么来了?” 西壬一顿,侧身看向匆匆而来的茜拉: “交流会开完了?” 说着,她观察着茜拉的神态。 茜拉看着宁小茶,好像不太高兴,又有点复杂: “你怎么……” 茜拉把那句“你怎么变成人了妈妈好失望,但幸好你变成人了”咽下去,及时改成了: “你怎么不经允许乱走动?” “喔。”见西壬视线移开,宁小茶放松了些,乖乖配合茜拉,“我回头写份检讨。” “主动交别让我催。”茜拉昂下巴道,又跟西壬邀功,“小姨你看,我管理到位不?” 西壬瞟她眼,表情似笑非笑。 茜拉登时不敢口嗨了。 雷蒙德低声提醒:“上将,时间要到了。” “小姨你有其他事?” “约了枫棠。” 西壬没再耽搁,说了一声,就要离开科学院。 宁小茶做戏做全套,跟着茜拉送到科学院门口,还从茜拉身后探出半个身子问: “上将,你还会来吗?” 西壬没回头,银发马尾飒爽,肩颈线条格外利落,撂下一句: “这不是你一个战俘该问的事。” “可我想知道。”宁小茶道。 西壬上了飞艇,隔着还未关闭的门看着宁小茶。 她躲在茜拉身后,神情中带着股天真的执拗,光把她的眼睛映成人鱼最爱的颜色,发丝在颊边轻轻飘动。 空气中有一点花香。 西壬对茜拉道:“我最近没空来,你跟雷蒙德保持联系。” 茜拉:我没问啊? 她乖乖应好,飞艇带着西壬离去,门前几人齐齐松了口气。 宁小茶高兴了点:“听起来她最近都不会来了,算个好消息。” 茜拉也很高兴:“太好了太好了,天天来突击检查谁受得住啊。” 说完,她看着宁小茶,神情里有点不习惯,还有点失望: “你怎么变成人了啊?你和我的崽崽我有点对不上号。” “……”宁小茶招呼她进实验室,跟她说,“我当着你面变回去,你对一下。” 说完,她就变回了布偶猫。 “崽崽!”茜拉登时热情翻倍,“你现在掌握了变幻体态吗?” 宁小茶点头。 在辅助药剂的效果下,她摸到变幻体态的玄奥感觉,现在只要有精神力,就可以随意切换。 对成年猫科来说,这点精神力微不足道。宁小茶怀疑自己因为是幼猫,再加上体质不行,所以才这么难。 现在变幻体态还是会让她感到疲累,估计要睡一觉才能回复过来,免得变来变去的消耗太多,到第二天直播前,宁小茶都是猫形态。 宁小茶准时开播,固定抽观众撸猫,再毫无惊喜地迎来固定主顾Siren。 宁小茶有些颓靡,不太明显,只是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在Siren摸她尾巴时忘记甩开她。 [Siren:精神不好?] 宁小茶很少在直播间提私事,也不会跟观众说什么,但Siren每天都来跟她互动,除了最开始有点逗她玩,大多时候,宁小茶能感到她对自己近乎宠溺的纵容。 宁小茶犹豫了下,在关闭直播后,邀请Siren来到自己位于星网的公寓。 她没特意买家,用的是星网配发给主播的统一公寓,没有家具,空荡荡的。 宁小茶在地上转了几圈,没好意思说出自己是菜到变形一次就瘫了,跟Siren道: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这两天遭遇了突击情况,吓了一跳。” “突击情况?” “是的,是一条脾气不太好、特别喜欢讽刺我的人鱼。”宁小茶一点点在光屏上踩出这句话,力度很重,肉垫都变形了,“非常冷漠,跟你一点都不一样。” 西壬看着小猫打出的话,眉微蹙,轻轻抚摸小猫头:“她会伤害你吗?” 宁小茶犹豫了下。 “应该……不会直接伤害我本身,但她做的事会波及我。” 说波及都是轻的了,简直是能决定她的未来命运,不过宁小茶没有跟Siren说这么多,遮掩着吐槽一点。 终端旁,西壬眸光渐渐晦暗,一条可能会危及小猫的人鱼? 西壬反射性对其产生厌恶情绪。 要不是顾及到尊重小猫意愿,西壬会让人去查这只人鱼。 “如果所有人鱼都像你这么好就好了,Siren。” 看着小猫打出的这行字,再对上小猫圆溜溜的猫瞳,西壬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 “你觉得我很好?” 宁小茶立刻点头。 富婆姐姐怎么会不好呢?而且Siren对她确实蛮不错的,甚至有点温柔。 西壬弯唇,道:“现实里很多人怕我。” 宁小茶嘴甜甜的:“那是敬你。” 不像那个莫尔曼上将,狠戾又疏离,一看就不好相处,做她的下属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或许吧。” 西壬道,纵然她知晓事实,但小猫辛辛苦苦踩字哄她的模样真的很可爱,而且情真意切。 不像科学院的那个战俘,很不真诚,处处是小心思,就差挂在脸上了。 看着小猫,西壬银灰的眸染上真切的笑,变得柔软极了。 作者有话说: 双标现场【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41 ? 钓系猫猫11 ◎别喝奶茶了深水加更◎ 宁小茶用爪子推了推她手, 力度很轻,像把猫爪搭上去。 虚拟人物的肌肤做得很真实,有细腻的肌体纹理, 就好像眼前是真实的人一样。 肉垫下传来Siren的体温,两人接触的那块肌肤温度比周围都高。 宁小茶有点喜欢触碰对方的感觉,从前闺蜜就调笑她在外人面前装矜持, 熟人都被她黏过, 像个黏人精。 自打来了这个世界, 她还没黏过谁。 此时她比较克制, 只伸出个爪子去碰Siren,蹭了蹭后又收回来, 冷不丁问: “Siren,你每天都来看我呀?” “不好吗?” “你没有工作吗?每天砸礼物会不会……” 宁小茶知道, 世界上有些人是天生不用为生计奔波、出生就睡在金银山上的, 她从前也差不多,但不问一声,好像不能安心。 西壬散漫笑了笑,本想说有, 又起了逗她的心思, 声音平稳道: “我继承家产。” 宁小茶下意识道:“那就好。” “——快败完了。” “……” 宁小茶噔噔后退两步,走远点,努力昂起脑袋去看Siren的脸。 但Siren的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宁小茶只好确认了遍: “你说真的吗?” 西壬看着小猫拉开的距离,低笑一声:“嫌贫爱富,嗯?” 说着, 她往前倾身, 下颌一低, 温热均匀的呼吸洒在宁小茶头顶。 刚要说什么,个人终端提醒她有紧急讯息,是否查看。 有紧急讯息权限的只有雷蒙德和寥寥几人,西壬调笑的表情敛去:“有重要的事,我得下线。” “喔。” 宁小茶点头,看着Siren操作终端的形象缓缓淡去,快完全消失时,Siren朝她点了点终端。 宁小茶歪头想了想,打开自己终端,在屏蔽的陌生人消息里找到了Siren的好友申请。 她抿唇点了通过。 第二天,宁小茶没在直播间看到Siren出现。 中场休息时,她点开星网后台,发现Siren在她开播前3分钟留了言: 有人来我家产业捣乱,我出门一趟,回来找你。 宁小茶猫脸一皱,无端有一种“要不是自己昨天问了这方面、今天Siren还不会走”的错觉。 也不知道Siren处理家务顺不顺利,想了想Siren一掷千金败家的速度,一看就不怎么会理财,说不准家族产业也在亏损。 但如果请了经理人,不是她当家,又不一定…… 宁小茶俨然已经把Siren当成不怎么管事、也不怎么会管事的富贵闲人,轻轻叹口气,打开自己星网直播后台,在这里她能看到自己的总收益。 即使扣除平台抽成,也达到了惊人的8位数。 宁小茶曲指算了算,差不多有一半是Siren的礼物,另一半是流量分成和其他观众的礼物。 宁小茶看了看提现方式,需要满一个月才能开启提现。 还有一阵子。 她犹豫着,如果Siren真的不宽裕,要不要把钱退还给她。 倒不是多担心Siren,主要是想到上辈子看的小学生偷家里钱打赏女主播的新闻,良心上过不去。 等Siren回来问问她再决定吧。 此时宁小茶看余额,已经做好一半蒸发的心理准备,再不在乎钱,还是有点心痛的。 不行,失去的羊毛得从其他羊上薅回来- 薇薇安一边看剧,一边瞟着直播间界面,等着10分钟休息时间过。 原本她和男朋友立下铮铮誓言,让星网直播从两人生活里消失。 她发了纪念星博,第二天却发现自己的星博被无数点赞转发评论撑爆,看了评论才明白,原来是自己误打误撞地帮主播参赛了。 私信里问主播直播间ID的人乌泱泱的,薇薇安回复到发言限制都没回完十分之一,干脆发了个星博指路直播间和直播时间。 她自己则狠狠心,没有进入链接看小猫。 答应了男朋友的,不可以去看。 直播时间固定是下午开始,到下午一点,薇薇安开始魂不守舍,男朋友关切询问是不是上课太累了,薇薇安回神,心虚地应了声。 薇薇安和男朋友走进电影院,给终端调静音时看到星博私信: 感谢博主小姐姐!!猫猫太可爱了!她今天的歪头杀萌死个人QAQ “……” 看着对方发来的录屏,薇薇安忍了忍,没有点开,直接把手机收起来。 恋爱电影太无聊了,薇薇安一点都看不进去,心底像有羽毛在挠,她振作起来,偏头去找男朋友讨论剧情,却发现男朋友睡得都快打呼了。 “……” 薇薇安怒了,我在这忍受直播的诱惑苦苦支撑,你却在睡觉? 她伸手就要揪男朋友耳朵,伸到一半,她收回手,下定了决心—— 你不仁我不义,直播,启动! 猫猫我来了我来了我来了。 等一场电影结束,直播也结束了,薇薇安心满意足地摇醒男朋友。 男朋友擦了擦不存在的口水,目光惊恐,立刻讨饶:“宝贝昨天实验太累了我真不是故意——” “没事,我们去吃饭,我饿了。”薇薇安和颜悦色,甚至比平时还温柔。 “宝贝你没事吧?你别吓我,你是不是要跟我分手了?我不分。” “……” 刚刚ntr了男朋友整整一场电影的薇薇安看着他头顶一点绿光,怀着愧疚压下踹他的冲动,耐心道: “没有哦。” 从这天开始,男朋友发现薇薇安对自己温柔了许多,尤其每天傍晚见面时,温柔得让他某个瞬间怀疑女朋友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 男朋友受宠若惊时,薇薇安正每天享受着吸猫的无上快乐。 今天她也准时到场,并把男朋友约会推到了晚上。 眼看着下半场开启,猫猫再度出现在屏幕中,薇薇安立刻刷上几分礼物: “妈妈爱你妈妈爱你!” 礼物很快淹没在大洋中,几乎没在屏幕上停留满一秒。 无他,随着比赛投票的进行,猫布偶已经爬到了前十的位置,人气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如今每场直播都有上千万人同时观看,已经是星网里头部主播才有的排面了。 作为最先发现猫猫的观众,看着猫猫一步步走过来,薇薇安有一种养成的快感,吃水不忘挖井人,薇薇安决定今晚对当初发主播链接给自己的男朋友好一点点。 当然,最重要的是—— [VVV:今天Siren不在,我的机会是不是来了?小布偶快开撸猫!] 薇薇安已经苍蝇搓手很久了! 大半个月过去了,她还没摸到崽崽,这河里吗?这不河里! 今天Siren大魔王不在,薇薇安已经绑好了第二张银行卡,严阵以待。 但她还是很紧张,据她私底下加的猫猫粉丝群里看,有不少人在发现Siren不在时都突然激动,一副“轮到我了”的模样。 不知道能不能抢得过他们…… [告诉春天:同求] [走走:终于不用看Siren撸猫了,快让我给你打钱!] [二八十六:我要成为第二个撸到主播的成功人鱼!] 薇薇安更紧张了。 她盯紧屏幕里的布偶。 小猫还是她初见的模样,好像一点都没长大,长毛柔软蓬松,白毛像覆了松松的雪,浅灰色则温温柔柔的。 蔚蓝眼睛剔透,让人鱼看到就想起海面与长风。 想摸摸她,想抱抱她。 但这么多人都想摸摸布偶,今天她可能真的抢不到了,想到这,薇薇安不禁精神颓靡。 “互动名额跟之前有了点变化。” 光屏显示这么一行字。 薇薇安提起精神。 她看到布偶慢慢踩出下一句。 “今天开放100个,前90和10个弹幕抽奖。” 这句话写出来同时,直播间开启抽奖,在抽奖10分钟内,只要发表弹幕留言就可以参与。 一时间,礼物弹幕雪花似的飘起,密集得看不到画面。 薇薇安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100个,不是1个,也不是10个,是100个! 她有机会了! 还说什么,砸钱啊! 直播间热闹得飞起,火热程度层层攀升,观众数字一秒一变,人越来越多。 刚帮宁小茶在星博上发布了抽奖讯息和直播间链接的茜拉切回直播间,10个星海人鱼砸出,加入前90竞选队列。 助手:“姐你想摸小茶也会给你摸啊,浪费钱干嘛?” “给女鹅打零花钱叫浪费钱?你根本不懂我们的母女情。” “……” 见自己排名稳了,茜拉摸摸下巴: “小茶突然有事业心了?抽奖都搞起来了。” “赚钱谁不爱啊。”助手说到这想起来,“不过姐,我们还不告诉小茶吗?” 直播第一天,茜拉就告诉她Siren是上将,吓得她不敢砸礼物抢撸猫。 在事后,这件事被茜拉瞒下来,没告诉猫猫。 茜拉斜她眼。 “怎么说?告诉小茶,每天砸礼物舔你的是俘虏你的上将?我们皇室不要面子的吗?” “……”助手无法反驳,甚至深以为然地点头,“为了人鱼一族的脸面。” 很快,互动权限抽奖和礼物统计结束,100个观众的权限被开启,可以在自己的直播终端里撸到猫猫。 不过这次,宁小茶没有邀请谁进入直播间互动,大家看不到撸猫细节,只能从弹幕上看到撸猫观众的反应。 [VVV:啊啊啊啊我要尖叫了我幸福到流泪,这是什么天使的羽毛,太柔软了] [走走:我昏厥,真的像个小布偶,我第一次见和布偶娃娃一样软绵绵的生物] [告诉春天:天哪,这笔钱是我今年最不后悔的支出] [快乐独立人:我这辈子的欧气都用在中奖撸猫上了啊啊啊啊啊我爱猫猫!!] 宁小茶看着弹幕上的“买家秀”,又瞟了眼上升了9万多的关注人数,满意晃了晃脑袋,这一次的互动权限开启可谓宾主尽欢。 更多观众在嚎着让宁小茶开第二批,或者直接把权限扩大到1千人,1万人,甚至是全民。 宁小茶深谙循序渐进的道理,没有同意,见时间差不多就下播了。 下播后她先查看了下好感值。 [目前进度:全国19/100,西壬·莫尔曼0.001/100。] “?” 前一个涨幅很不错,甚至比她估算的还高几点。 后一个…… 宁小茶气笑了:“这个0.001在侮辱谁呢?” 系统是个老实人。 [这说明我们的任务有了开天辟地的进展,是个好事情。] “就0.001,开荒似的进展吧。” [至少不是负的。] “……” 宁小茶暂且忽视这个让人来气的东西,理智回归,盘算起后面来。 下一步肯定要把全国好感值刷到30,拿到系统说的什么提升剂。 一直这么菜也不是办法,她不喜欢没有能力、无法独立行走的感觉。 在她原本世界里,能力分很多种。但在这个宇宙,武力至上。精神力或者体质,只是武力值的不同表现形式。 而且这也确切影响到了她的生活,让她在需要每天直播的时间里,基本无法变回人形,所以提升剂她势在必得。 刷观众的好感值挺容易的,跟隔壁地狱难度的西壬比,简直是过家家级别,躺着都能过关。 唯一的问题是,她还能在莫尔曼待多久? 在晚饭时间,宁小茶问了茜拉:“最近有关于我的消息吗?” “什么?”茜拉好像没反应过来。 宁小茶解释了下:“凯特帝国那边,你当时不是说,他们很可能把我赎回去,所以才让我赶紧开直播吗?” 而且,在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前两天,她能感受到猫科对她的重视,宁小茶觉得他们不会不管自己的。 茜拉呆了呆,喉咙发紧:“是有这么回事……前几天,说已经来要人了,可能就在最近。” 最近? 宁小茶有点担心好感值完不成。 她喃喃自语:“如果再晚几天就更好了……” 茜拉眼睛亮了亮:“你是舍不得我们吗?” 宁小茶犹豫了下:“差不多吧。”舍不得你们的好感值。 茜拉感动的不行,鼻头都要泛酸了,她忍了忍冲动,清清嗓子道:“应该会比预期晚。” 因为今天小姨带着苍银亲卫队去重仪星了,估计腾不出手管这件事。 得到了还算可以的答复,宁小茶满意回到房间,就着月色入睡。 睡前模模糊糊想到,等Siren处理家事回来,就给她白嫖好了。 她可不收朋友钱。 莫尔曼帝国边境,与斯内帝国接壤的重仪星。 连续十一次跃迁的黑银星舰静静漂浮在宇宙中,像鹰隼盯紧远比他庞大万倍的星球,却毫不露怯。 星舰之后,是列着军阵的莫尔曼帝国第十二军团,呈尖锥状缀在苍银亲卫队身后,蓄势待发。 苍银的星舰一马当先,如流星落入重仪星内。 身后十二军团如群鸟跟随。 舰内平稳如平地,西壬立在指挥舱内,身后雷蒙德做着汇报: “……斯内的蛇人已经占据了二区、四区、六区,正呈圆形包围中央区,试图围攻星政府。” 西壬收起终端,顺便整理着袖口,她指尖按着硬挺的军装,敛眉低嗤: “多少年了,还是只会小打小闹。” 重仪星星政府,市长正焦急踱步。 斯内帝国环境苦寒,作为与斯内帝国接壤的星球,蛇人无数次对重仪星展露毒牙,入侵,再悄无声息地潜入,试图将重仪星狡猾侵占。 或许说,在他们眼里,重仪星本该就是他们的地盘,只因重仪星环境极其适合蛇类生存。 在五年前,上将杀了重仪星培养出的体质精神双SS级的中将,将巨大蛇首悬立于重仪星星政府前的广场上,自此,蛇人在重仪星销声匿迹。 直到今日,斯内帝国再度袭来,警报拉响。 秘书长快步走进来:“市长,军队到了。” “来的是谁?”市长忙问,又焦急道,“应该是最近的十二军团?他们来的可能性最大,可十二军团才进行军改,一群新兵蛋子,恐怕不行……” “您猜的没错。”秘书长道,“另外,上将也来了。” 市长一怔,快步走到窗边,盯紧天际,长出一口气: “重仪星安全了。” 苍银的星舰直接降落在中央区的星港,宽阔场地上长风袭来,风中似乎都带着铁锈味。 市长像看到救世主般激动上前迎接,在看到西壬时又谨慎地在她身外两米停步,行军礼: “上将。” 西壬颔首。 “军团长呢?”市长看了看西壬身后。 “十二军团直接迎战蛇人部队。” 西壬按了按军帽,马尾随着动作一晃,她锐利深邃的眼藏在阴影下,亮而狭长,声音微哑: “少校,请汇报毒蛇小队消息。” 市长猛地一激灵,少校是他的军衔,边境星球上的行政长官几乎都由军人担任,但市长已经很久没听到军中称谓了。 缓滞的血液随着上将短促的两个字再度沸腾,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市长坚声道: “根据卫星监测,有五十支毒蛇小队分散藏匿,变回原形,混入居民区。” 毒蛇小队是斯内入侵里最棘手的部分。 可以说他们的大部队只是为了牵制兵力,而分成小队化为原形潜入的毒蛇才是他们真正的獠牙。 往敌人心脏里注入毒液,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毒蛇小队的队员都是高精神高体质,仪器无法阻挡,只有更高资质的人能寻到他们的踪迹。 市长不敢想象,短短半天,现在看似平静的中央区已经爬进多少色彩斑斓的毒蛇。 西壬对市长道:“你依旧负责行政,辅助十二军团,突发情况走军中,直接联系我。” 市长立刻应是,中气十足。 西壬表情漠然,慢慢戴上白色手套,银灰的眸有一种无机质的冰冷感。 她偏头,吩咐雷蒙德,也是亲卫队的队长: “队长,你领二队。一队跟我,速战速决。” 雷蒙德:“是,上将。” 西壬头部往两边一甩,松了松筋骨,她下颌微抬,绚丽无比的银色鱼尾幻影显现。 SSS级的精神力毫无收敛,如无声音浪,肆意冲荡,在场人像受到无形压迫,身体向下弓。 狂风起。 西壬的衣摆被风撩起,露出截劲瘦的腰,束起的长发不知何时被风吹开,银发像雪雾般散在她身后,发尾缠绕在腰间。 她手指合起,精神力凝成雪亮匕首,乖顺落入她指间。 待风停,她伸舌舔刀,嫣红舌尖一闪而过,冷凝肃杀间,近乎妖异的美艳风情令人目眩。 雷蒙德送上地图。 西壬标了十个点,把笔撂开,率先往小型飞艇而去。 苍银一队立刻跟在她身后,像信服头狼的群狼。 “二队后五个,清理完找我。” 雷蒙德肃声应是,率领二队即刻出发。 在飞艇上,雷蒙德抽空思索,怎么这次上将这么要求效率? 虽然上将从来不拖泥带水,但粗中有细的雷蒙德还是敏锐察觉到了一丝不同。 首都星最近没什么大事啊。 总不能是因为今天不能看直播吧? 雷蒙德摇了摇头,把这个不靠谱的猜测从脑海中甩出去,专心为战斗做准备。 毒蛇最难以应对的隐匿性在SSS级精神力前毫无作用,三天后,随着西壬的匕首刺穿最后一只毒蛇的七寸,这场短促的局面战役彻底结束。 毒血喷射在,暗红四溅在金属光泽般的人鱼尾上,西壬微不可查得蹙眉,啧了声。 血液涌向匕首刀尖,汇成一注细流,滴落在西壬脚边。 她身旁倒着数十只毒蛇的尸体,有的断成两半,有的被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旁战地记者脸激动得发红,将直播镜头对准令人胆寒、又热血沸腾的画面: “……在最后,这些蛇人对上将发起了群体自杀式攻击,其中有5个双A级、2个单S级,均被上将一击斩杀!” 记者拿树枝拨弄了条死蛇,镇定道:“那么很可惜,看来我们无法采访袭击者了。” 说完,记者大着胆子走到西壬身旁: “可以采访您吗?上将。” 西壬抬眼看她,没有说话,似笑非笑。 记者知道这是默许,立刻把镜头调过来,怼上去,拍特写! 再把录音笔递过去:“请问上将,你对这次斯内帝国的袭击有什么看法?” 西壬眸光薄而利,笑容散漫,唇角轻轻扯开: “毫无新意,异想天开,浪费彼此时间。” “浪费时间。”记者轻轻嘶了声,像是没想到上将这次把敌人贬低得这么狠。 记者惊讶到重复,镜头前,上将轻轻颔首: “我认为是。” 记者忍不住问:“上将原本有其他安排吗?可以透露给国民吗?” 西壬没有回答。 她余光瞥了眼终端。 因为斯内的不知死活,她必须来“处理家事”,已经三天没见到小猫了。 本来西壬也没多上心,但这几天无暇去看,还真有点想摸摸她。 她蜷起手指,绵软的风萦绕指端,她想起猫的手感,一样软得像要融化。 重仪星争端解决,苍银星舰返程,往首都星而去。 正逢莫尔曼时间的下午,西壬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她熟门熟路地进入直播区,点开唯一关注的直播间。 页面依然热闹无比,她的小猫趴在猫爬架上玩玩具,尾巴一甩一甩,脑袋放在左前爪上,像在乖乖等她回来。 西壬勾唇一笑,就要送出100个深海人鱼,作为回来见猫猫的伴手礼。 下一秒,她看到弹幕。 [走走:呜呜呜主播手感太棒啦,明天我还要我还要] [我还要头发:今天轮到我撸猫了哈哈哈哈我是在天堂吗] 西壬手指顿在“确认送出礼物”按钮上方,眼睛危险眯起。 作者有话说: NTR现场:D 已把以下老板加入直播间撸猫名单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散装豆花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子曰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husky 3个;顾归 2个;顾七七、サン拓、灵均、一袭青衣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喜欢一个戴萌萌真不错 44瓶;司空 24瓶;葜柠檬 22瓶;别喝奶茶了 12瓶;灵均、3522、长乙十、破 10瓶;子曰 6瓶;桑桑、木狐、kiki 5瓶;五陵夜歌 4瓶;顾客好几还没 3瓶;egozaku 2瓶;阿倪的阿乐、不知名粉末、小泰 1瓶; 42 ? 钓系猫猫12 ◎人鱼专出直男直女吗?◎ [VVV:咦Siren突然出现, 我怎么有一种被捉奸的感觉] [徐徐清风:新粉不懂就问,Siren榜一大佬和主播有什么关系?] [告诉春天:这么跟你说吧,在主播只开放1个撸猫名额的岁月里, 除了Siren没人能摸到主播的毛毛。] [徐徐清风:哇!] [媛媛:再补充一句,到现在能跟主播在直播间边互动边撸猫的只有Siren,以前, 我们只能眼巴巴看着大佬撸猫。] [徐徐清风:哇!!!] …… 弹幕一片感叹号和酸柠檬刷过去, 西壬看着屏幕里陡然抬起脑袋的猫猫, 舌尖舔了舔后槽牙。 真是个小没良心的。 她这么想, 又觉得自己没道理,连带着心底的薄怒都显得无理而蛮横。 一时间不知道是气小猫, 还是气自己更多。 西壬坐到床上,浴袍下伸出的腿纤长有力, 兼具人鱼独有的柔韧感, 散发着白珍珠一样的光泽,脚背如新月微弓。 她揉了揉半干的银色长发,面容冷淡,眼睑低垂, 长睫随之压下, 投下扇形阴影。 她按下确认键,把伴手礼丢出去。 [感谢用户Siren赠送主播星海人鱼x100。] 在清空弹幕的特效中,Siren点开键盘,手指悬空了会儿,最后退出键盘,把终端抛到床尾。 直播界面跟着抖了抖, 往外退了一米多, 西壬望着舷窗外的宇宙星海, 不知在想什么。 “喵呜——” 一声拖长的猫叫响起。 西壬指尖动了动,百无聊赖地抬起眼。 直播间里,一个弹窗跳出。 [主播邀请您进入直播间,快来与主播互动吧!] 西壬面无表情,移开弹窗,看向小猫。 屏幕里的小猫又咪咪叫了两声,尾音轻飘飘地上扬,像被风托起的猫毛。 好像在疑惑为什么西壬还没有接受邀请,一双蓝眼睛湿漉漉的,小猫脸依旧透着不谙世事的天真。 西壬攥了攥手,突然失笑,她跟幼崽计较什么。 西壬接受邀请,按了按太阳穴。 这三天她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此时洗完澡后四肢放松,再加上柔软的床榻,疲惫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星网能完美复刻每个人的状态,西壬的精神状态即刻投射在星网的Siren上。 宁小茶看到Siren进入直播间的消息,像看到回来的小伙伴似的,眼睛一亮,当即给她发了邀请链接。 等Siren接受邀请的那段时间,她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蹲在桌子上,还顺便舔了舔毛,整理仪容。 但真正见到Siren的时候,宁小茶看着她略显疲惫的面容,抬起打招呼的猫爪缓缓放下。 “Siren。” 她想说两句,却意识到这里不是什么说话的时机,太多观众了,人多眼杂。 Siren走过来:“嗯?” 但Siren没有像以往那样伸出手,先拍拍她的头。 宁小茶没有多想,只当Siren太累了,她主动走上去,微微侧头,用耳朵头顶去蹭Siren的手背。 蹭过去,她的身体顺着在Siren手下走了一趟,背部和尾巴从她手下流过。 等全身都被Siren从头到尾摸个遍,宁小茶调转方向,再蹭回原来的地方,走了个来回。 等这样走完一个来回,她不经意看到弹幕,才发现自己在打着细细的呼噜。 这是猫科的本能,宁小茶一时间居然没有意识到。 [风来:主播在发出什么声音?] [是树叶:有点像变成人形态时的打呼噜?] [小丑竟是我自己:怪、怪可爱的] “……” 宁小茶有点难为情,再加上直播时间快到了,她看了眼疲倦的Siren,快速跟直播间观众说了声,原地下播。 照旧来到星网公寓,宁小茶轻轻松口气。 她瞅了瞅倦懒的Siren,不太熟练地找到生活区购买界面,买了两把椅子。 付款后,空荡荡的房间多出两把面对面的沙发椅。 宁小茶跳到一个上面,示意对方坐下来,踩着软绵绵的椅面问: “你回来啦,事情解决得还好吗?” Siren言简意赅:“已经解决了。” “很棘手吗?看你很累的样子。” Siren看了她眼,换了个坐姿,双手交握慢慢道:“不算,只是想快点解决,这事又有点繁琐。” 宁小茶:“那就好。” 看来不难,也没出什么岔子。 宁小茶没继续问了,西壬反而问她: “你不问我为什么想快点解决吗?” 宁小茶沉思,按常理推算:“因为这件事的对方很不招你待见,懒得跟他们慢慢磨?” “……” 西壬淡淡道:“你说得没错。” 她换了个话题:“我看到你给很多人开了权限。” 那口说不清道不明的郁气堵在胸口,西壬看了看眼前的小猫,手指曲起,在她下颌一蹭: “给她们都开的什么权限?” “头部和背部。”宁小茶努力踩字回道,“跟你一样。” 她回复的时候,因为西壬蹭了她的下巴底,一阵细细的呼噜声再度响起。 这次宁小茶很快意识到了,偷偷看向Siren。 跟她一样? 西壬莫名感到轻微不悦,下颚绷紧,淡淡瞟了她眼: “怎么?” 宁小茶软软地咪了声,尾巴柔软得摇了摇: “你知道呼噜声代表什么吗?” 西壬:“代表什么?” 这个世界的猫科只有在1个月没断奶的时候会呼噜呼噜,长大后就像摆脱了这种容易暴露弱点的习性似的,不会再发出这种声音了。 宁小茶就知道Siren不知道。 她打着小呼噜,告诉Siren。 “猫科高兴的时候会打呼噜。” “所以我在告诉你,能再次见到你出现,我很开心,Siren。” 一个个打完这些字,宁小茶抖了抖白胡须,昂起脑袋看对方。 “……” 西壬的视线定在光屏的“开心”两个字上,再移到面前的小猫身上。 她就那样蹲着看着自己,眼睛澄澈又漂亮,甜美乖顺,丝毫不带防备与戒心。 有一个瞬间,西壬不禁幻想小猫长大变成人的模样。 那一定是个甜美可爱的小姑娘,光是看到她飞扬的裙摆,就像看到蜂蜜流淌在海面,凝成琥珀般甜蜜的光,带着海盐的清新。 而光屏里的话,如果由她的人身说出来,一定是羞赧中带着甜沁沁的味道,还有些青涩。 胸口那团陌生的情绪,在这样柔软的冲击下,轻轻消散。 西壬挠了挠小猫下巴,动作愈发轻柔。 然后她就听到小猫说: “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西壬用眼神示意她说。 “要不,我把你的礼物打赏还给你吧?”? 西壬挑眉:“那是给你的。” “但你给的太多了。”宁小茶立刻道,眼睛里带着对挥金如土的小伙伴的无奈与担忧。 “我给出去的东西,没有收回的道理。”西壬语气有些生硬。 “哎呀。” 宁小茶无奈跺了跺猫爪子。 这些人鱼怎么回事?人鱼专出直男直女吗?怎么个个都这么钢铁直? 宁小茶只好掰开了讲: “你不是说,你要把家败光了吗?所以你不该把这么多钱砸在直播间里,这是没有意义的。刚刚你回来还砸了那么多,我看着都心疼,以后可别了。” “星网收走的分成我还不了,但我收到的可以都还给你。你不用担心我,最近我开了撸猫权限,每天收益都很可观。” 听着猫猫的话,西壬一时间没想起来三天前随口说的调笑话,表情有一瞬间微妙。 “……”宁小茶看得清清楚楚,脑袋里某根弦一动,“等等,你骗我的?” “……” 宁小茶愣了愣,脑袋轰隆一响,骤然回神。 居然,真的是骗她的? “我生气了。” 宁小茶一脚一顿,打出这四个字。 打完,把光屏朝Siren一推,她气呼呼地背对Siren。 是真的生气了! 亏她还辛辛苦苦地去薅羊毛。 Siren这样,对得起其他羊吗? ……虽然那些羊都挺高兴的,简直手舞足蹈,过节了似的。 ——但不妨碍她生气! 看着猫猫每根猫毛都闪烁着愤怒的背影,西壬用十秒钟理清里面的道理。 所以,猫猫是听到她说自己没钱了,想把打赏退还给她? 而且这件事还促使猫猫去开了观众权限? 一件因自己玩笑生起的阴差阳错的事,西壬摸了摸鼻尖,素来内敛低沉的语气里破天荒的带了些歉意: “是我那天走得急,没跟你解释清楚。” “所以你也不是去处理家族产业?”宁小茶声音凶巴巴。 “这个是真的。”西壬沉吟,“你知道重仪星的事吗?” 宁小茶耳朵一动,回头看她。 “你去重仪星了?” 重仪星的事是这几天全国居民的焦点,宁小茶也跟着看了直播。 直播里,那支当初抓回她的苍银亲卫队像精准无误的人形兵器,从危险困境中救下数不清的居民。 尤其是西壬·莫尔曼。 直播向民众科普时提到,能迅疾找出毒蛇小队,全靠SSS级精神力的莫尔曼上将。 如果没有SSS级精神力的定位,毒蛇小队可以在极短时间内对重仪星造成极大破坏。 这也是他们挑起战争的底气,赌的就是时间差。 但他们没想到,上将来得这么快,而精神力似乎再度增长,苍银的清除比五年前交手时更为迅猛。 看到大家对SSS级的赞叹,宁小茶好奇地关注了下西壬·莫尔曼。 正好看到那个不解风情的女人从蛇人口下救出一个猫科男孩,蛇人被她旋身踢飞,狠狠撞塌墙面,身躯折出诡异角度,还没落到地上就殒命了。 她看了眼怀中的怕到不敢哭、脸都憋红了的小男孩,弯腰把他放到没有血迹的地上。 再用没有拿匕首的那只手拍了拍他的脸,声音淡淡: “哭吧,哭完去睡觉。” 她转身离开后,小男孩的母亲冲上来。 母亲抱着小男孩对着西壬的背影连声鞠躬道歉,小男孩躲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 这三天,西壬和她的苍银亲卫队就像英雄。 不过,他们本来就是莫尔曼帝国的英雄。 尽管军队赶到及时,但蛇人还是对重仪星的商业活动等造成了不小影响,很多店铺暂停了营业。 “我看了直播,那里很危险。”宁小茶顾不上生气,皱眉问,“你现在还在重仪星吗?” “我已经离开了。”西壬安抚她,顿了顿道,“而且,重仪星现在安全了。” 宁小茶点头,表示明白,爪子慢慢勾着沙发椅的流苏。 刚刚没生完的气一打岔,好像也就生不起来了。 西壬静静看着小猫,不动声色地另起话题: “你看了直播?有看到莫尔曼上将吗?” 宁小茶:“啊,看到了。” 西壬问:“你觉得她怎么样?” 宁小茶歪头,有点不明所以: “怎么样?” 这个话题是西壬随口提起的,但她忽然觉得还不错。 西壬轻轻揉了揉小猫的耳朵,声音带笑: “嗯……说说你对她的印象?什么都可以。” 宁小茶毫不犹豫道: “冷冰冰,不懂情趣,傲慢偏见俱全,钢铁都没她笔直,我怀疑她鱼尾巴都是直的。” “……” “你看到她救下的小男孩了吗?哭的好惨啊,我估摸着有一半原因是被她吓的。” “……” “但,她救人的样子,很美。”宁小茶最后道。 作者有话说: 西壬:? 43 ? 钓系猫猫13 ◎长乙十深水加更◎ 星舰即将进行第二次跃迁, 西壬需要退出星网。 临走前,她瞥了眼不知为何对自己意见很大的小猫,捏了下她的爪子, 低声问: “钱不用还我。你还要给其他观众摸?” “其他”两个字咬得有点重。 宁小茶指甲勾着她手心,没怎么用力,没当回事, 随口答道: “开都开了。” 西壬淡淡道:“还能关。” 宁小茶拍拍她手, 有前世经验在, 安抚鱼时轻柔又熟练: “他们摸到的只是生成的虚拟五感而已。” 她眨眨眼:“而且星博的比赛快结束了, 我多做活动,名次说不准还能升高点。” Siren好像被她说服了, 也可能是跃迁时间到了,没再说什么。 见她下线, 宁小茶跟着离开星网。 因为提起了星博上的主播大赛, 她断开连接前看了眼。 大赛还有三天结束,她现在第七名,比之前又前进了三名。 宁小茶还挺满意,把目标定到前五, 如果达到了, 她就给自己一份奖品。 至于奖品内容,还没想好。 与此同时,茜拉把主播大赛的前十名名单打印出来,发出亲妈粉的声音: “我女鹅怎么还不是第一?” 助手:“……” “要不,拉个票?买水军营销号?” “都不行,过度宣传太假了, 营销号最假, 还透着塑料味。”茜拉否决, “我女鹅要走高精尖路线。” 茜拉说完,顾自沉思着。 甚至把念头打到了帝国官方账号上。 不过她皇帝表姐和一批帝国官方账号都掌握在内阁手里,她如果去找人操作,少不得被枫棠找麻烦。 想起那个难缠的女人,茜拉先排除了这个选项。 她走了两步,打开终端,搜索出一个账号页面来。 助手凑过去看了眼,吓得不轻:“姐,你该不会想用上将的账号吧?要是被知道了,你连着小茶都得凉,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茜拉敲她脑袋。 她看着小姨只发重要军中讯息、加一起没有五条星博的页面,冷静分析: “小姨的星博从不打理,都是雷蒙德在管。” “过几天小茶回了凯特帝国,锅我一个人背,小姨她……她面冷心热。”说到这,茜拉自己先被没了底气,又理直气壮起来,“大不了到时候我躲皇宫,我也不是第一次闯祸了。” “……”助手道,“那怎么解决雷蒙德?” “他就是个耙耳朵。”茜拉微微笑道,“他老婆是小茶后援群的群主。” “……” 苍银星舰落地首都星。 当雷蒙德被老婆逼着操作上将星博,只为给猫布偶点个赞时,心里只有一种感觉: 荒谬。 这是他一个刚下战场的勇士理应受到的待遇吗? “愣着干嘛,快给我的宝贝崽崽点赞啊。” 只是点个赞,到时候还能推脱是手滑。 雷蒙德忍不住道:“老婆,你就没想过上将会为此迁怒我吗?” 他老婆一愣,嘀咕道:“对哦。” “……”感情根本没想起来他? 这些人真是吸猫吸疯了。 在这一瞬间,雷蒙德选择性忘记自己也在直播间充值撸猫的事情。 雷蒙德看了看老婆,犹豫道:“偷偷做肯定是不行的,或许我可以问一下上将。” “问上将?我看你比我还疯,这种事上将怎么可能同意。” 雷蒙德老婆失落地说着,打开上将星博: “你看看她以前的星博都是些什么?亲爱的,你是被毒蛇毒坏脑仁了吗?我好担心你。” “……” 此时,雷蒙德有一种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寂寞感。 “唉,我再想想是崽崽重要还是老公重要。” “?不是,这还需要想的?” 叮。 星博提醒,该页面主人更新了最新星博。 两人相视一眼。 雷蒙德老婆疑惑地刷新了下页面—— 西壬·莫尔曼:我已为@猫布偶在#星网主播大赛#中投出宝贵的全部票数,最萌主播,当之无愧。【猫布偶投票链接】【猫布偶直播间链接】 吓得雷蒙德老婆手一抖,把终端甩了出去。 “亲爱的你发的??” “我没啊?” “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爱我胜过爱生命的心意,如果上将要杀你,我一定跟你合葬。” “……倒也不必。” 事情如此之巧,雷蒙德也迷惑了瞬,反应过来后,他轻轻吸气,又一叹: “真不是我。” “那还能是谁?” “你说还能是谁。” “除了你还能碰到账号的——” 那个名字就在嘴边,却因为太不可思议,迟迟吐不出来。 在雷蒙德确定的眼神里,雷蒙德老婆惊讶到捂嘴。 十来秒后。 “我崽崽就是最流批的,连上将都能征服哈哈哈哈哈!” “这下我看还有谁能跟崽崽争第一!” 暂时位于大赛第一名的人鱼主播蕾妮也看到了上将的转发。 上将的号虽然没有什么讯息,粉丝数却位于用户前三。 她一个转发就上了热搜,后面缀着个红红的“爆”字,截图传遍全网。 蕾妮轻轻叹了口气,跟工作室的小伙伴们温和道: “看来我们拿不到第一了,那就努力保持第二吧。” “姐,我们别泄气啊,你那么多粉丝呢,都在给你打投。” 助理不服气:“上将虽然帮了她,但说不准大家都只看看热闹……” 助理声音越来越小,显然说不下去了。 蕾妮摇了摇头: “上将刚刚保护了重仪星,从战场上回来,现在她愿意把自己的热度全部给猫布偶,谁会不给她面子呢?” 说着,蕾妮微微垂首,调出自己的账号,点进链接,越过自己,给猫布偶投了一票,静静道: “我的家乡也是重仪星。” “姐。” “放轻松,我拿过多少届了?不差这次。” 蕾妮浅笑:“说起来我小号还粉了猫布偶呢,小猫太可爱了,输给她不丢人。” 这一刻,不知有多少人像蕾妮一样点开了上将主页的链接。 从前路过活动看也不看的人专门点进去,给主页上可爱的猫猫头投上自己全部的票。 有大部分人被头像吸引,或是怀着“让我看看上将喜欢什么样的主播”的好奇心,点进直播间。 直播没开始,就去看录播。 上将回到首都星就未再露面,因而跟她有关的转发竟成了新闻报道,被新闻直播间津津乐道。 宁小茶睡午觉起来,在新闻上看到自己时,猫脸上是大写的懵逼。 第一反应是,这些人发现自己是性感战俘在线喵喵了? 等看明白下面的字,她受的惊吓比前面的猜测还大,直接吓到炸毛飞机耳。 什么? 西壬·莫尔曼?转发她的直播间?给她打投? 假新闻? 还是她还没睡醒? 这比西壬来科学院怼她一通还瘆人。 宁小茶躺下来闭眼睛,再重新睁眼坐起来,新闻还没消失。 漂亮的女主播不知道是不是找不到第二条关于西壬的信息了,竟然开始播放她的直播间录屏,分析她吸引上将的点。 “……我们请来了专家xxx,来分析上将对小猫的喜爱是否一定程度上体现了上将的择偶观,相信大家对此都很感兴趣。”女主播兴奋道。 “……” 看得出来,至少这个女主播很感兴趣。 宁小茶快要不能呼吸了。 当新闻里的专家分析到“至少可以断定上将不排斥猫科女性,猫科的小姐们有希望了”时,茜拉匆匆走进实验室,眼睛亮得吓人。 “崽崽,你红了,你火了,第一是你的了。” 她很快改口:“应该说,第一已经是你的了。” 茜拉打开星网最萌主播大赛的界面给宁小茶看,她不仅排在第一位,票数甚至已经甩下第二一大截,已经不是一个梯队的了。 即使她保持这个票数不动,三天内也没人能追的上,第一名尘埃落定。 宁小茶:“……” 想起这票数是她每天睡前嘀嘀咕咕骂两句的西壬拉来的,她就心情复杂。 “崽崽你不高兴吗?” 宁小茶仰倒,瘫平躺下做咸鱼,半晌翻个身子给茜拉打字: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上将知道猫布偶就是宁小茶……该怎么办?” “……” 茜拉自以为很幽默地道:“应当……会给我们留个全尸吧。” “那还真不错。” 宁小茶翻身而起,面无表情道。 “不管怎么说,我们赢了,而且赢得漂亮!我在星博话题里看到了,好多人在等你今天直播呢,崽崽你等下直播要好好表现。” 宁小茶嘟哝着应了声。 距离直播还有一两分钟,茜拉离开实验室,把空间留给宁小茶。 宁小茶被她提醒,趁着这会儿功夫查看了下好感值。 [目前进度:全国28.9/100,西壬·莫尔曼0.001/100。] 注:好感值累计过快,尚有部分未计入进度统计,暂时以目前为准,请宿主耐心等待真实结果。 好家伙。 这一波人气涨的,提升剂指日可待了。 不,看着最后一行备注,宁小茶纠正自己,应该说已经到手了,只等被涨得太猛的好感值压垮的系统清数出来。 宁小茶咬了咬下唇,按理说……这波还得谢谢西壬。 这样的心思刚升起来,瞟到那个0.001/100,感恩的心啪的一下就碎了。 谢她干嘛,从这个好感度看,她一点都不需要自己谢,巴不得自己走远点的样子。 宁小茶打开直播的同时,刚睡醒的脑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等等,也就是说西壬看她直播?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还没想个明白,直播间的弹幕已经飘起来了。 [告诉春天:啊啊啊又多了好多情敌!!都是上将带来的!] [秘密:关注直接多了2倍太绝了,猫猫就该受到全帝国的宠爱qaq上将也不例外] [悸动:我来看看上将喜欢的主播是什么样,发现我也好喜欢,四舍五入我和上将一样又飒又美。] “……” 往日轻车熟路跟大家打招呼的宁小茶看到满屏幕的“上将”,再想起西壬可能现在就在光屏前静静看着自己,走路直接同手同脚,后脚别前脚,绊了自己个跟头。 她抱着头坐起来,眼睛里泛起浅蓝的雾气。 [就出现:主播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亚子] [咖啡加奶:原来上将喜欢笨的,都怪我太聪明] 涌入的观众太多,一时间,弹幕各种声音都有,也不乏杠精挑刺的。 [VVV:半点不慌,甚至觉得熟悉的一幕很快就要出现了。] [走走:看到Siren在线就知道剧情系列] 老粉稳如老狗的弹幕中,星海人鱼再次在屏幕上跳跃,用星币的力量净化世界。 宁小茶揉了揉脑袋,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总不能为了可能存在的西壬不直播了吧? 西壬想看就看呗,布偶猫这么可爱,便宜她了。 自信和镇定重新回归,宁小茶昂起头站起来,抖了抖毛,再看屏幕,就看到还没完全消散的礼物特效。 看着这熟悉的一幕,她陡然发现件被她忽略的事情。 她知道西壬和Siren都是指海妖,像猫族的汤姆一样,是人鱼一族经久不衰的爱用名,频率最高的重用名。 所以宁小茶从来没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只当他们重名。 那……理性分析,西壬和Siren是同一人的可能性有多大? 说起来,Siren不也刚从重仪星回来? 去的时间好像和西壬一样? 宁小茶小猫脸逐渐凝重。 她忧心重重,直播都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她平时直播也就做这些事,没有人发现什么异常,还夸她今天呆呆的慢半拍更可爱了。 “……” 行吧,宁小茶决定把发呆加入直播环节。 趁中场休息,宁小茶瞥了眼静静躺在榜一位置的Siren,邀请她进入公寓。 不把这件事弄清楚,她以后都没法面对Siren了。 但也不能莽上去说“我觉得你好像是西壬·莫尔曼”,显得很不尊重自己的朋友。 宁小茶思考时,Siren进了公寓。 宁小茶暗自审视着她。 系统默认装扮素净柔和,Siren一举一动看起来云淡风轻,即使虚拟形象面目平庸,但她行走间有一股独特气质,将她与其他人分别开来,看着就不是一般人。 宁小茶继续暗中观察。 当Siren看向她、眸光霎时柔和时,宁小茶暗自想,这里就很不像西壬了。 她完全无法想象西壬对谁这么温柔的模样。 宁小茶跳上沙发椅,Siren在她对面坐下。 她看了眼在摆弄终端的Siren,咪了声,提醒她看光屏: “今天因为上将的星博,直播间来了很多新观众。” 西壬唔了声。 她打开那个比赛,给小猫崽投了票,看到可以自动在星博发送投票结果,就点了下。 后续引发了什么她没关注,不过消息传得太开,连家人都来调侃她。 比如茜拉的母亲,她的姐姐。 还有小侄女皇帝,明里暗里问她是被盗号了还是怎么。 西壬懒得理,没有回复。 她在意的是,这下小猫成为比赛的第一名,就不用给其他人开互动了。 西壬收敛着唇角的弧度,没有让小猫看出自己真实意图的意思,颔首道: “我看到了。” 这个回复,看起来像在回应跟自己关系不大的事? 宁小茶观察着,下着结论。 宁小茶换了个切入点: “嗯……昨天你问我对上将的看法,那你呢?你看了有生气吗?还是说也赞同。” 如果是西壬·莫尔曼本人,怎么可能忍受昨天她说的那些词汇。 这也是宁小茶觉得Siren不可能是西壬·莫尔曼的一个重要原因。 如果是西壬听到那些话,不说直接封杀她,至少上将本人该脱粉了吧。 宁小茶眼睛睁大,等着Siren的回答。 西壬好一会儿没答话。 “你说的那些,帝国里有一些人确实那么想。”她淡声道。 西壬瞥了她眼,像是终于处理完终端,她转而咬了支细长云烟,没有点燃,嗤笑了声: “不过,除了你,没有人会觉得她的尾巴是直的。” “……” 这个回答,看来不是西壬? 宁小茶松了口气的同时,小声道: “我知道,她是弯的。” 西壬觉得这句话哪里听起来不对,但整体又没错,便没有反驳。 宁小茶还想说点什么。 突然,公寓的一角突然多出大大小小的纸箱,越垒越多,最后占了大半个公寓才停下。 西壬下颚一动,点了点纸箱的方向: “看你公寓太空,买了点家具,回头你摆出来。” 宁小茶看着堆到天花板的纸箱,在这一刻,彻底确定了Siren不可能是那只钢铁直鱼。 多么贴心又细致的安排啊,指望西壬做? 她看向Siren的眼中充满了愧疚,为自己生出过这种不可靠的猜测羞愧极了。 “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吗?”宁小茶忽然问。 “嗯?” “我是说,你送我这么多东西,作为朋友,我也想为你做点什么。” 西壬一顿: “我们是朋友?” 宁小茶点头。 西壬慢慢打量了她眼,凑近一些,绵长气息拂开宁小茶那圈围脖绒毛,声调跟着拉长,尾音又轻,似娓娓道来: “我看……你对我和观众是一样的。” “怎么会?”宁小茶当即表决心,“你是我在星网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第一个摸过我的。” “你现在也给其他人摸。”西壬陈述事实。 宁小茶眼睛一转。 这种感觉好熟悉啊。 她瞧着Siren的神态,脑袋歪了歪,轻声问:“你吃醋了吗?” 在原先世界,因为宁小茶交友广泛,闺蜜朋友都经常吃醋她有了其他朋友,宁小茶对这种态度太熟悉了,几乎Siren一开口就嗅到了熟悉的味道。 “……” 西壬没回过来神:“吃醋?” 叮的一声,休息时间到了,宁小茶必须回去继续直播。 “回头说,我得去直播了。”宁小茶匆匆道,跳上Siren膝头,抬头叮嘱她,“不要再砸礼物了,真的足够了。” 没等对方回复,她跳下去,离开公寓。 下半场最大的看点就是互动环节。 看着嗷嗷叫的弹幕,宁小茶斟酌道: “今天观众增加了很多,原因大家都清楚,感谢我的粉丝。” 宁小茶理直气壮地把西壬·莫尔曼划到粉丝里。 “所以,今天的互动名额增加到50000个。” “40000个礼物,10000个弹幕抽奖,谢谢你们的陪伴。” 被这么多人喜欢,宁小茶想回报大家。 她想了想,补充一句: “大赛结果公布当天,直播间会开放一天全体权限。” 弹幕静止一瞬。 [感谢用户莫尔曼新闻频道赠送主播星海人鱼x1。] [感谢用户看见昨日赠送主播星海人鱼x10。] [感谢用户果糖赠送主播星海人鱼x10。] …… [快逃牧师来了:我看到了什么,新闻直播间官方账号,那个看见昨日不是皇宫内务总管小号马甲吗?果糖是不是第一主播蕾妮小号?] [捂捂:事已至此我就大胆说了,其实我还有头发是帝国研究所所长的马甲(小声] [是树叶:敲敲敲好多官方账号,我还看到了重仪星星政府官方星博!!!] [走走:之前这些号都安静如鸡,是不是摸清规则了趁现在送礼物撸猫?好鸡贼——啊不是我是说好机智qaq] 直播间宛如喜气洋洋大型吃瓜现场,只有西壬脸色陡然一沉。 她气笑了。 大赛赢了,不仅没有关掉互动,还直接开放了5万个? 得了第一,直接给所有人开权限? 很好。 看到屏幕上跳出的直播间互动邀请,西壬冷声道: “拒绝。” 收到拒绝回应,弹窗消失,露出后面小猫刚踩出来的字: “今天我会邀请我的朋友Siren来直播间互动,给她开全身权限。” 西壬:“……” 小猫轻轻一歪头,若有所思: “咦?被Siren拒绝了。” [呜呜:谁能拒绝小猫咪!没有人!] [风来:这福分我想要,主播快拉我] 西壬额边一跳一跳。 [Siren:……] 她慢慢打出“手滑”两个字,手指顿在光屏上,久久没有发出去。 牙齿轻轻磨了磨后槽牙,仿佛咬的是面前这个毛绒绒的小骗子。 全身权限。 包括她肉粉色的肉垫,和柔软敏感的腹部。 放过送到嘴边的肉,不是西壬的处事作风。 她手指即将按下发送键。 小猫: “不行喔,Siren是Siren,我等她回复。Siren你快来,我给你摸。” 西壬抬起眼睑。 小猫乖乖的趴在这行字旁边,柔顺神情中含着诱人疼爱的天真,将熟未熟的风情蠢蠢欲动。 作者有话说: 茶猫养鱼,熟练 分享昨天精彩评论 捌月拾贰:冷漠直女疯狂败家,性感美娇娘在线卖身 44 ? 钓系猫猫14 ◎刚刚你踩我手心时,舒服地爪子直勾◎ 西壬的虚拟形象出现在直播间里。 她对周遭的环境已经很熟悉, 绕过手边遮挡视线的猫爬架,走到小猫面前。 为了保护隐私,窗外环境都是星网替换的虚拟背景。 今天小猫选的虚拟背景是秋日, 窗户半开,窗外枫叶似火,簌簌落着叶子。 阳光很好, 是黄昏时刻。 她发现小猫偏爱有阳光的天气。 西壬走到小猫面前。 开启全身互动时, 会自动开启对应的亲密模式第二层。现在西壬不仅可以摸摸小猫, 还可以抱起她。 至于亲吻等更亲密的, 是亲密模式第三层。 暂时还不能够。 小猫躺在桌上,猫爪像剥了皮的小山竹, 白生生,圆圆的。 一片催西壬快撸猫的弹幕中, 西壬没有急着抱起她, 而是拾起窗外飘进的一片半黄枯叶,迎着光瞧了瞧: “你很喜欢黄昏时刻的阳光?” 宁小茶不明就里:“还好。” “你的窗外总是有光的。” 宁小茶一愣。 这当然是因为…… 黄昏光线打光很棒啊,特别显人肤色。 虽然她现在是猫了,但暖融融的光线照在她的皮毛上, 也会给观众营造一种温暖柔软的质感。 宁小茶瞅了眼Siren, 看在是自己朋友的份上,没有吐槽她直鱼。 她今天认定要让Siren撸到爽,以此弥补把她错认成西壬这么大的侮辱,因而分外殷勤。 见Siren没有主动抚摸她,宁小茶整只猫站起来,做出“要抱抱”的姿势来。 “mia呜——” 奶猫叫本就嗲得人心都软了, 拖长的猫叫声更是过分, 弹幕叫得都疯了, 西壬睫毛轻轻一颤,垂首望着小茶。 [刁难:快抱抱她快抱抱她!] [告白文案:啊啊啊啊啊啊!!!] 在小猫好像站不稳,要落回去时,西壬伸手,从她腋下穿过,用虎口卡着扶住小猫。 西壬的手环在猫猫身上,几乎不敢用力。 她没忘记小猫有多么脆弱,她从没见过身上的肉比棉絮还柔软的物种。 “咪呜。” 小猫没法打字,但西壬从她眼中看到了催促,她猜测小猫在催促自己把她抱起来——至少不是这样撑着,不上不下的。 在直播间那么多双眼睛注视下,西壬拿出自己最轻柔的力度,将小猫提起来一点,动作极为缓慢,提拉动作笔直向上,仿佛怕颠到她。 过了足足三四秒,小猫后脚才离开桌面,下一秒,西壬又陡然把猫放回原地。 [一本正经:你是不是不行啊] [告诉春天:行不行啊行不行啊行不行啊] [钟情:我行让我上我行让我上] 一片着急到diss西壬不行的弹幕飘过,西壬当然不会看不到。 就连小猫玻璃海似的眼睛里都盛满了疑问。 她定了定神,对着小猫解释道:“你身体太软了,我总觉得……” 她一顿,“你好像会被我拉坏。” [咬耳朵:草草草别说了我羡慕到哭] [心跳造反:这得多软,呆滞] 西壬并没有夸大其词。 在她使力气试图把猫提拉起来时,她一时间觉得自己手里的猫是液体的,她在往下流。 仿佛她再用点力,除了手里这两只猫胳膊,其他部位就软趴趴地带着猫毛流下去了。 西壬想到一个遥远的古地球词汇,春水。 她登时就不敢再用力了,把猫放回原地。 没有抱过猫的读者可能很难理解这种感觉。 小猫全身上下,怎么能这么软成这样。 “你是液体么。”西壬注视着眼前那双深海猫瞳,低低问,言语里有说不出的亲昵。 “……”宁小茶一言难尽地摇摇头。 这鱼在想什么呢,她是猫呀。 为了和不敢使劲的人鱼朋友交流,宁小茶溜出她手心,跑去踩字。 西壬看了看突然就空了的手心,回味刚刚那猫从手心流走的感觉,啧声道: “还说不是液体。” “我是猫。”宁小茶立刻打字声明,并要求,“所以你快抱我。” 她打完,矜持地站在光屏旁边,抛给Siren一个“你懂不懂事”的眼神。 西壬失笑,走过去。 这次她没有再用之前的方法,而是用手把小猫摇晃的尾巴绕到臀下,再抄起猫屁股,托起整只猫,放入怀中。 “这样,就不会出现之前的问题了。” “……” 宁小茶睁大了眼,瞪着Siren。 等等,这鱼刚刚摸哪呢……? 虽然在抱进怀里后,Siren立刻把手拿开了,但摸过就是摸过了。 宁小茶冷静了下,Siren也是女人,没什么的,不就是被姐妹调戏了下。 而且这是虚拟五感,又不是真的她。 道理是说通了,情感上,宁小茶还有点难为情。 她想把脑袋埋起来,一扭头触碰到柔软的肌体,嗅着那淡淡的橙花香,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往哪凑。 “……” 宁小茶假装无事发生地退开,吸吸鼻子。 一报还一报,这下她和Siren两清了。 此时,Siren坐到窗前桌上,双腿放松,右脚脚尖自然支着地面,宁小茶被她放到膝上。 宁小茶尾巴根部那块的猫毛像被火烧了似的,明显比其他地方更热。 而且还有一丝丝酥麻的爽感顺着脊柱往上爬。 宁小茶这才想起来,尾巴根部往前一部分就是猫科最敏感的区域之一,从前她撸闺蜜家英短时就会帮它挠挠那里,英短舒服得屁股都撅起来了—— 代入感很强,宁小茶已经在唾弃自己不是人了,以前竟然猥亵猫猫。 刚刚Siren应该就是不经意间蹭到了那里。 这是猫的本能,宁小茶安慰自己,并选择性忽视那块区域的感觉。 她抬眼看Siren,把她手扒拉下来。 Siren很顺从地把手放到大腿上,摊开手心: “怎么?” 宁小茶睨她眼,她不能说话,就用行动表示。 她先朝Siren抬了抬右前爪,随着她用力,椭圆形的肉垫像几块软糖,合在一起的五个草莓软糖向周围张开,再缩回去,重复了两三次,像是一朵花,不断轻轻地重复盛开和收拢。 西壬微微眯起眼,伸手要去抓肉垫,却捉了个空。 猫猫把爪子放了下来,不知有意无意,正好落到她手心。 连薄茧都没有的肉垫软软落下,再被挤压进西壬手心,压出一道弧度,轻轻陷进去,变成深一些的胭脂红,再被雪白的毛覆上,盖住,不给人瞧。 猫爪肉垫踩上来的一瞬,西壬的手轻轻颤了颤,像是要五指合起将它捉住,细细把玩。 这股冲动险些克制不住,西壬手指向手心收拢,到一半停住,若无其事地恢复原状。 只因猫猫将另一只猫爪也放了上来,接着,手心的两只小山竹开始动作。 西壬的手掌心不算宽厚,正常女性的大小,或许手指更为修长。 猫爪太小,两个都能放到手心,挤挤挨挨地凑在一起,像在对彼此说悄悄话。 又像两朵雪色的桃花,缀着细雪般绒绒的毛发。 没有静止太久,两只猫爪交替着在她手心踩踏,同时,猫猫发出细细的呼噜声。 两只猫爪落下再抬起,猫猫就这样低头看着,只露给西壬毛乎乎的发顶,有一种可爱的专注。 虽然人鱼对猫打呼噜踩奶的习性并不十分了解,但端看小猫站起来,认真地踩着脚下的手心,还有点摇头晃脑的,任谁都能看出她的愉悦。 [想见你:萌到流鼻血qaq] [Jerry:被小猫踩手心要多少星币我给还不行吗] [遗迹:超过Siren的星币] [Jerry:告辞] 认真踩完奶后,宁小茶惬意地抖了抖毛,抬头去看Siren的神情。 什么都没看到呢,Siren的手就盖了下来,正好兜住她整个猫猫头,把她压下来,按在原地。 宁小茶甩了甩,没甩开,干脆就地一倒,直接侧身睡在Siren腿上,露出一道狭长的腹部绒毛。 她转个身子,趴在Siren腿上,伸长了有点短的前腿,把光屏拖过来。 “要揉肚子吗?” 宁小茶打出这么行字,拿眼睛去看Siren。 一眼,再一眼,盯着她,脑袋轻轻一偏,柔软无比的身体便跟着歪了歪。 邀请之意浓郁。 一片“要要要”的弹幕中,西壬手指绕起一缕猫毛,在指腹间轻轻揉搓着道: “暂时不了。” 宁小茶眨了眨眼。 “确定吗?” 她轻轻垂下脑袋,用脸贴了贴Siren掌心,又蹭到手指。 掌心被她蹭热了,但手指尖还有点凉。 以前被Siren撸毛时宁小茶就注意到过,她的手是凉的。 次数多了,她去查了查,才知道人鱼族体温一直偏凉。 跟天生血热的猫科不一样。 刚刚宁小茶给她踩手心,一是为了让Siren爽一爽,其次就是她的小心机了。 踩热点,摸她的腹部时不会冰到她。 但她没想到Siren会拒绝。 “我不介意你手凉。” 宁小茶打出这么一句,尾巴绕上Siren冷白的手腕。 下一秒,Siren的手探过来,轻轻握住她的左前腿。 她两只手指上下一合,微微用力捏了捏草莓肉垫。 五个银钩似的猫指甲齐齐亮了出来。 人鱼用另一只手的指腹刮了刮指甲前端: “有点尖了。” “……” Siren仔细打量着,像是从没见过猫科的指甲般,她轻笑一声,无端让宁小茶觉得危险,像是耳朵被咬了口。 只听见Siren曼声道: “刚刚你踩我手心时,舒服地爪子直勾,我感受到的。” “……” 宁小茶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我给你剪指甲吧,嗯?” 作者有话说: 茶猫:??? 改了个文名,跟没改差不多 欢迎以下老板来直播间吸猫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サン拓 2个;九条鱼干、想想远离憨憨、不知莲生、遇终、顾归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ve 25瓶;司空 24瓶;流木 20瓶;颜子瑜.、长乙十、云亭故里 10瓶;楚延奚、biiiiu 9瓶;破、小泰 5瓶;子予 2瓶;egozaku、榆琼琼啊、吾为若德、桑桑 1瓶; 45 ? 钓系猫猫15 ◎最近我也对一只猫科有点兴趣。◎ “……” 宁小茶呆了呆。 什么? Siren要做什么? 剪指甲? 她刚刚理解脑内的概念, 爪子就被捏住了。 宁小茶反射性试图往回缩。 不要。 她才不要剪指甲。 从前她是人类时不怕剪指甲,还天天去做美甲折腾它。但不知道是不是变了猫的原因,现在…… 刚刚主动跳上女人大腿的猫猫开始暗地里使劲, 想把爪子收回来。 不剪指甲。 她不要剪指甲。 Siren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闹脾气吗?” 说着,捏她猫爪的手轻轻一松。 西壬打开终端,低头看了起来。 宁小茶哪管她在做什么, 她噔噔倒退着远离Siren这个魔鬼, 东看看西看看, 在墙角看到个隧道玩具, 宁小茶立刻跳下桌子,闷头往里钻—— 脑袋成功钻进去了, 尾巴被握住了。 黑乎乎的隧道里,宁小茶瞪圆了眼。 下一秒, 随着轻轻的、柔缓的力道, 她躲进去的前半身也被拖了出来。 再被抱起来。 西壬手里拿着刚买的猫科幼儿专用指甲钳,好像很轻地笑了声: “躲什么,这么怕?” “指甲需要剪,知道吗?照顾你的人怎么这么疏忽。” 西壬漫不经心地道。 正在看直播的茜拉突然被cue, 慌的一比。 她同情地看着小姨怀里一脸生无可恋的宁小茶。 惨, 实在是太惨了。 宁小茶被重新抱回刚刚和Siren甜蜜互动的位置。 她要被剪指甲了,失去了利爪的猫科整个猫生都是灰暗的。 她不会再快乐了。 宁小茶的爪子被摁出来。 她不肯放弃,试图把爪子抽回来。 刚刚还在说她软得不敢让人抱的女人现在手劲足的一比,宁小茶试了好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那只白黄色的指甲钳逼近她的爪子,最后轻轻钳住她的指甲上下。 仿佛下一秒, 她就能尝到剪指甲的痛楚, 听到那声让猫心碎的脆响。 宁小茶把脑袋埋到Siren臂弯里, 逃避现实。 西壬手一顿,低眸看着小猫的后脑勺。 竟然这么怕吗? 但猫不剪指甲对自己也不好。 她根据刚刚搜到的资料指示,剪刀谨慎避开猫科指甲里的血线。 本想多剪一些一次到位,看了看小猫的后脑勺,西壬无奈地弯了弯唇,指甲钳上移,最后只钳住了最前面的一小截尖锐的部分。 在真要剪的时候,西壬另一只手盖住小猫后脑勺,两只手指一动,将她耳朵捂住。 咔嚓。 清脆声响起。 起初还剪得比较慢,等西壬熟练起来后,另一只猫爪剪得飞快,动作无情又轻柔。 [明了:我把这个视频给东北虎邻居看,他满脸痛苦地说这是什么恐怖片,不管多大的猫科都惧怕剪指甲系列] [摘星记:心疼猫猫呜呜呜呜Siren真是铁石心肠] 剪完指甲后,西壬拍了拍小猫的脊骨,语气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心情很好的样子: “猫猫,剪完了。” 她等了等,宁小茶一直没抬起头。 西壬挑眉,轻轻从臂弯里捞出那颗猫脑袋。 一看,小猫的眼睛已经闭起来了,呼吸均匀绵长,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睡得特别香。 “……” 西壬刮了刮她的猫耳侧面,眼底泛出丝真切笑意。 [告诉春天:哈哈哈哈哈哈] [你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啦太可爱了吧我不行了] [玫瑰挞:嘘!你们小点声!会吵醒主播的!] 这天,莫尔曼帝国的居民发现他们上将又更新了星博。 西壬·莫尔曼:剪指甲怕到睡着,有点可爱 不少人不明就里,但小机灵鬼立刻反应过来,再一搜,果然是上将推的猫主播。 宁小茶那条剪指甲怕到睡着的录屏被疯转。 茜拉把这件事告诉宁小茶时,宁小茶脸色僵住,半天挤出一句: “我真是谢谢上将了。” 谢谢她把自己这么丢脸的一幕吆喝到全国人民人手一份。 茜拉忍笑安慰:“没有啊崽崽,睡觉那里真的很可爱。” 宁小茶:呜呜 她的美人形象,全被西壬毁了- 军部上将办公室。 在同意雷蒙德进来前,西壬关掉让人欲罢不能的录屏。 刚刚看了两三遍录屏的西壬心情不错,接过雷蒙德递来的文书: “这是什么?” 雷蒙德:“是凯特帝国那边的交换战俘的合同。” “他们都同意了?”西壬问着,打开文书。 “是的。”雷蒙德道,“甚至没怎么压条件。” “看来宁小茶身上有什么猫科在意的地方。”西壬曼声道,“但那与我们无关。” “只有这个跟我们有关系。”西壬扬了扬手里的文书。 “是一个好消息。”她弯起红唇。 显然,这件事令她本就不错的心情更为开怀。 宁小茶放在科学院,没碍她什么事,也不怎么有存在感。 能用毫不在意、在她这价值为0的人去交换切实利益,0成本的事,没人不乐意做。 西壬把文书抛到桌上。 “什么时候正式交换?” “凯特那边说,看上将时间,最好是10号前。” 今天已经6号了。 猫科的急切显而易见。 西壬淡淡道: “那就3天后,在白塔星签订合同,归还战俘。” “你去通知茜拉,做好宁小茶离开的准备。” 雷蒙德领命,忽然想起: “机械院说,孔雀自鸣钟已经做好了,想请您去验收。” 他提醒道: “雾腊公爵的生辰宴就在明晚。” 雾腊公爵就是西壬的姐姐,也就是茜拉的母亲。 她很喜欢古地球的艺术品,西壬便让机械院帮忙复原孔雀自鸣钟,作为她的生辰礼物。 西壬按了按眉心:“差点忘了。” “好了雷蒙德,你下班了,我去研究所走一趟,顺便见茜拉。” 机械院把孔雀自鸣钟复原得很完美,西壬让研究所直接把它送去她住所,会有机器人管家签收。 从机械院出来,她去了茜拉的实验室,茜拉和宁小茶都在隔壁的7号实验室里。 出乎她们预料的,西壬没再过问战俘为什么可以自由活动,她直接忽视宁小茶,跟茜拉道: “有事跟你说。” 或许看多了小姨表演撸猫,比起之前,茜拉胆子大了很多,嬉皮笑脸道: “什么事呀?有什么乐子吗?还是明晚有什么惊喜要给我母亲?” 西壬淡声道:“是有一个乐子。” 茜拉没想到还真有。 小姨从不说谎,她兴奋又好奇地问:“是什么是什么?” 西壬瞥了眼宁小茶,下颌一抬,指了指她: “三天后我带她去白塔星,你的任务成功完成了。” “……” 西壬声音悠闲:“不让你白帮忙,回头看上什么跟我说。” “……” 这是乐子? 她小姨对乐子有什么误解?? 茜拉快哭出来了。 因为不敢在小姨面前哭,笑得比哭还难看,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 “我……我谢谢你啊小姨。” 一旁的宁小茶支了支耳朵。 什么?她能回凯特帝国了? 宁小茶抿出个笑来。 西壬嫌弃侄女莫名有点苦兮兮的脸,别开视线,就看到宁小茶在笑。 她笑时眼睛像浸泡在水里的弯月,此时光线亮,她的眸色变浅,蓝得璀璨又亮眼。 西壬想起来猫科的瞳色会随光线变化,光强时会变浅,光弱时会变深。 西壬随意向左侧墙上靠去,光线被她遮挡,镀在宁小茶脸上的那缕阳光消失,眼睛变回深蓝色。 她舒服了点。 再看时,又觉得宁小茶的瞳孔……有些眼熟。 因着这份奇异的熟悉感,西壬的视线没有移开,启唇道: “能回去很高兴?” 对这个问题,宁小茶回答得非常官方:“凯特是我的家,能回家当然高兴。” 宁小茶说着,挂着笑容回望西壬。 正好,她的好感值刷得差不多了,西壬就通知她回家了。 再加上西壬确确实实让她得到了好处,可以说是手把手帮她刷好感值、让她走得没有后顾之忧,宁小茶第一次觉得西壬这么顺眼,笑意虽然不浓,但格外真诚。 但很快她就发觉不对,西壬怎么还在看她? 那双银灰色的眼在专注看人时,给人一种她在凝视珍宝的错觉。 宁小茶不太自在地别开眼,偏头去问茜拉: “走之前需要我做什么吗?” 茜拉失魂落魄:“你把我带走吧。” 宁小茶:? 西壬:? 宁小茶立刻道:“说什么呢,虽然我们比较投缘,这种玩笑话就别说了。” 发现茜拉已经失去理智,宁小茶挂上柔柔的笑,跟西壬道: “可能茜拉最近对猫科比较感兴趣,随口一说。” 西壬缓缓颔首,不知有没有往心里去,淡淡道: “猫科……” 宁小茶警觉:“嗯?” 西壬瞥她一眼,本不想跟她说什么。 但那揣着喜爱的事物、不想被人发现、又想被人知晓一点的情绪推动着她,她垂下眼睑,短促道: “最近我也对一只猫科有点兴趣。” “……” 是她听错了吗?总觉得西壬好像在炫耀? 但至少能确定,西壬说的那只猫科就是她。 消息传得满帝国都是,再装不知道就很假了,宁小茶抿唇道: “是上将星博发的那只猫吗?” 西壬:“嗯。” 在宁小茶以为话题到此为止时,她简扼道: “她挺可爱,不是吗?” “……” 西壬已经转开的目光又轻轻看回来,像在催促她应声。 宁小茶没办法,只好摸着良心实话实说: “她太可爱了,她是最毛绒绒的,是猫科看到都会喜欢的小猫,巴不得偷回家养起来,每天都要摸一摸抱——” “够了。” “?” 不是您让说的? 看到宁小茶这么夸小猫,西壬有点微妙的属于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的感觉,她蹙眉,和宁小茶说话的口吻淡了下来: “她是莫尔曼帝国的猫科公民,不是你们凯特的。两天后你就离开了。” 作者有话说: 关于猫为什么会剪指甲剪到睡着 我家崽去做体检,躺下来前还很不情愿,躺倒给医生小姐姐剃毛做检查时就睡着了…… 46 ? 钓系猫猫16 ◎厌胜深水加更◎ “。” 宁小茶被她警告自己的模样气笑了。 能拿终端注册直播间的就是莫尔曼公民? 但她的直播间是茜拉一路开绿灯办的, 想不到吧。 想到这,宁小茶心气舒服了,看西壬的目光带了点怜悯。 再凶怎么样, 食人鱼什么样,说到底还是猫猫爪下可怜的小鱼。 宁小茶表面乖顺道:“您说得对。” 她微低头,白净的后颈暴露在西壬眼底。 带着发根细小的绒毛, 颜色很淡, 很轻, 像扎了根的散开的蒲公英种子。 那种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又来了。 西壬微微蹙眉, 正要把感觉来源深挖出来,一旁茜拉终端响起, 打断她思绪。 茜拉接起说了几句话后挂断,跟她道: “小姨, 妈妈让你和我回去, 一起去皇宫聚餐。” “嗯。” “那我就回实验室了。”宁小茶很自觉地说。 宁小茶说完,转身往来的方向回去。 西壬走出科学院前,又回头看了她眼。 宁小茶脚步轻盈,她身量不高, 离远些看更娇小, 身上收敛又青涩的妩媚风情却半分不减。 不多时,宁小茶的身影消失在丰润绿萝后面,西壬收回目光- 一场聚餐,茜拉吃得心不在焉,垂头丧气。 尤其看到枫棠也在时,更是觉得没劲。 枫棠是雾腊公爵收养的养女, 跟皇帝米提、西壬关系都不错, 就是跟茜拉处不来。 至少茜拉单方面跟她处不来。 此时, 枫棠和小姨谈论着明后天的帝国军校视察,而皇帝,也就是她的表姐米提·莫尔曼正悄悄朝她招手,茜拉拿起酒杯走过去: “表姐。” 米提·莫尔曼生得娴静,总有人说她的手不该拿权杖,该去握文学书。 但她在成年时测出SSS级精神力,一举证明实力后,大家便改了口,说她有一双睿智的眼。 事实也如此,她拥有通达的洞察力。 “小茜拉,你有心事?”米提一笑,“最近枫棠没招惹你呀。” “是没有。”茜拉撇了撇嘴,此时她的心里全是小猫要离开了的事情,哪还记得起枫棠。 但她和宁小茶的事情是秘密,在场的除了她都是人精,茜拉怕被看出什么,干脆道:“就是我看到枫棠就浑身难受。” 显然茜拉不是第一次这么说了,米提听后,看了眼茜拉背后话语一停的枫棠,抚了抚她的红发:“你呀。” 米提换了个话题:“你有去看小姨发的小猫直播吗?” 听到这句话,茜拉拿酒杯的手差点不稳,她指尖绷得紧紧的,像平时一样笑得没心没肺道: “看了小姨星博我就冲了,还真怪可爱的。” 米提眨了眨眼,声音压低,带着点炫耀:“我还摸到了,她好软啊。” 茜拉下意识攀比,她摸过好多次了呢,还摸过真猫。 真!猫! 茜拉还没得意完,突然反应过来:“表姐你……” “我用苏然的账号进去的,没有其他人知道。” 米提笑眯眯道。 苏然是皇宫内务总管。 茜拉慢慢噢了声。 有小姨撸猫的铺垫,她对自家皇帝表姐也沉迷撸猫接受良好。 又聊了几句关于小猫的话,茜拉跟着米提的步伐,不知不觉走到了外面的露天花园。 四处摆着烛台,烛光在晚风中摇曳,有一座烛台灯光灭了,米提走过去,指尖一绕,无形的精神力勾起一缕火焰,把蜡烛重新点燃。 蜡烛“嗤”的燃起,米提笑着道: “她实在太迷人了,所以我查了查她,发现一些有趣的事,茜拉,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 茜拉暗骂一声,就知道表姐找自己聊天没那么单纯,原来在这等着她。 她磨磨蹭蹭,想后退,转头一看,后面是在聊天的小姨和枫棠。 不管被谁知道,她的下场都不会好过。 米提:“你想好了吗?” 茜拉没法,只好把宁小茶的品种和开直播的事低声交待出来,最后哭丧着脸卖乖道: “表姐,一开始我只是怕小姨罚我,所以才把这事瞒下来了。谁知道小姨会去看呢……你想想我的处境,换你你敢告诉她吗?” 茜拉赌咒发誓:“我绝对没有故意隐瞒的意思,而且小茶除了开开直播也没做什么,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米提道:“她没做什么,但以她的影响力,四舍五入已经是文化入侵了。” “……什么?” 茜拉不敢相信自己的小耳朵,至于拔高这么高? 这些玩政治的心好脏啊。 米提按了按胸口:“是的,她已经夺走了很多人的心,包括你我,甚至是莫尔曼的守护神,我们的上将。” 米提遥遥向屋内望了眼。 从这能看到西壬的侧颜,她背脊弯出一点柔韧弧度,像是蓄了力的弓弦。 米提淡淡道: “Siren还是榜一。” “……” 茜拉自暴自弃地闭上眼:“那表姐,你要怎么处置我和小茶?” 米提笑笑。 “如果我想做什么,今天直播间就会被取缔了。” 她徐徐转着指上的红宝石戒指,终于说出自己的目的: “听说凯特帝国只是用一家星舰公司撤出莫尔曼市场作为交换条件?这可不行。” “古地球的布偶猫,能让人鱼都忍不住陷入全民狂欢的物种,在猫科那里的价值仅仅如此吗?” 米提说完,自己先摇了摇头,眼神清醒明亮:“宁小茶可以为我们换来更大利益。” 茜拉也在这种野心勃勃的神情中明白过来。 合着前面都在恐吓她,说到最后还是郭嘉利益至上。 茜拉想起这势必会影响到宁小茶,她心里有点说不出的别扭,忍不住道: “那小茶还能顺利回去吗?” 米提微微一笑:“这要看凯特舍不舍得。” “如果凯特不同意——” 米提耸肩:“那小猫咪的处境就有点难堪了。” “……这对她不太公平,你刚刚还夸她可爱。” 米提竖起手指,轻轻摇了摇:“她是很可爱,所以能为莫尔曼做更大贡献,我很满意。” 茜拉忽然丧气。 表姐眼里只有利益,没有其它,说不通的。 皇宫夜宴的最后,米提过问了凯特帝国交换战俘一事,将交换条件从牺牲莫尔星舰公司的部分市场,变为凯特帝国对莫尔曼帝国的关税调整。 为给上将,也是给自己的长辈保留一丝颜面,米提没挑明宁小茶的身份,只说借此试探凯特态度,与联盟会议有关。 新的文书条件连夜送到凯特帝国。 听闻渐金气到变回原形,拆了两间宫殿。 消息传回莫尔曼,米提轻轻一笑。 与莫尔曼帝国收到的消息不太符合,凯特帝国确实损失了两间宫殿,但不是渐金拆的。 是研究所的大猫和几位军中的少校上校打起来了。 渐金表情不太好看,任谁被下属拆家面色都不会好到哪儿去,但她还得耐着性子解决问题。 为首的上校吉丁顶着撮被烧得焦黄的额发,生硬道: “陛下,为了一个实验品降关税,这事太荒谬,我们绝不可能同意,至少我玫瑰军团绝不同意!” “月季军团也不同意!” “陛下,风信子军团绝不可能为了什么布偶猫就让莫尔曼帝国得意。” “陛下,你不能没有底线地退让,谁都知道莫尔曼的皇帝是不会满足的。另外,山茶军团也不让步。” …… 现场俨然要闹起军.乱。 一旁白塔研究所的研究员们平静地整理着袖口衣领。 重要的是渐金的态度。 作为见过布偶猫——也就是宁小茶的他们,清晰知道布偶猫对大猫的诱惑,就像没有猫能拒绝猫薄荷一样,对幼崽的呵护与关爱是写在猫科基因里的,他们渴望一只幼崽来承受他们无处发泄的爱意。 那是打了个照面就会被唤醒的本能。 渐金坐在两派人中间的上位,素来平静的面容有丝无奈: “关税是经济部的事情,你们军部的倒先闹起来了。” 话这样说,渐金也清楚,文件下发13小时仍毫无声息,经济部的是在无声抗议——主要是精神力没这群研究所的高,不敢正面对上,先把军部这群脾气直的撺掇上来吃火力。 这也没办法,小茶刚成功融合,就被莫尔曼帝国抢走了,还没来得及在首都星亮相。 为了保护小茶,渐金没有公布小茶的信息。眼前的属下们并不了解小茶,他们只知道小茶的品种很不一般,来自古地球。 如果他们能亲眼见到,今天这场争端根本不会发生。 想到把小茶抢走的惹人厌的西壬,渐金蹙了蹙眉,片刻后舒展开,耐心对吉丁道: “上校,我恳请你的信任,布偶猫对猫科的意义毋庸置疑,如果你看到她你就会明白。” “如果我看到她。”吉丁飞快接话,“事实是我见不到她,我也不想用关税去赌,白白把利益拱手让给莫尔曼,他们甚至不愿意多给我们出口猫薄荷!” 说到最后,吉丁语气恶狠狠的,又重复一遍:“他们为什么不愿意多出口猫薄荷!” “……” 身后同样一脸愤懑的少校清醒过来,捅捅吉丁,示意他跑题了。 吉丁生硬地把话题拉过来:“总之,军部不同意。” 不知为了找回颜面,还是怎么,吉丁暗自嘀咕一句:“什么猫值得用关税换?能有莫尔曼星网的那个猫布偶可爱不成?” 白塔的院长椭圆耳朵一动,精准捕捉“布偶”两个字,他一个健步窜上去:“你刚刚说什么?布偶?” 吉丁被这老头子吓了一跳,被燎过的头皮隐隐作痛,他没好气,又有点炫耀得意道:“是猫布偶,莫尔曼的一个主播,一个猫科。” 这下,渐金也嚯的站起了身,紧紧盯着他,语气急促: “什么颜色?体型多大?你有没有图像?” “……” 吉丁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嘴唇动了动,把事情说出来。 虽然联盟共用一个星网,但不同国家间的网络并不会常年接轨,对彼此完全开放。 拜先前安午星摩擦所赐,莫尔曼和凯特间的星网链条断开,按常年经验,应该会在联盟会议后循序渐进地接回来。 各国居民对此见怪不怪,对军部来说,这是“练手”的好机会。 吉丁那天去了信息安全部,就见他们围在一起看莫尔曼那边的星网直播。 有的猫看着看着就掏出了银行卡。 有的猫看到保持不住人形,耳朵尾巴蹭蹭往外冒。 吉丁一好奇,也凑了上去。 然后他银行卡里的星币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此时他把终端交出去,里面有1个G的猫布偶直播间录屏,是信息安全部的同事们辛苦搜寻打包的合集,还有不少精剪、精修美图,全的不能再全。 ……好了,现在陛下知道他们钻到莫尔曼那边啥也没干,尽搜集猫片了。 吉丁替他们默哀三秒。 吉丁走神的时候,那边渐金攥着他的终端,沉沉吐口气,站起身直视他。 “猫布偶……就是要赎回的宁小茶。” “……” 尽管刚刚有预感到情况异常,但猛地听陛下给出结论,吉丁本就不太发达的脑子还是绕成了一团。 两秒,三秒。 他惊到失去表情的脸庞重新生动起来,甚至因为过度兴奋在发光: “那是我们的猫?!” “是。” 吉丁跟身后其他军团长对视几眼。 确认过都是一起偷偷看直播的人,他戴上军帽,义正言辞道: “莫尔曼必须把布偶宝贝……不,是我们凯特公民宁小茶还回来!立刻!” 院长还在恋恋不舍看许久没见的宁小茶,研究员里的云豹接过话,轻轻一叹: “但莫尔曼提的条件,你们不是不同意吗?”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我们只是说可以再考虑考虑,现在考虑好了。” “凯特帝国每一位公民都是财富,比关税值钱。” “莫尔曼不还就打过去,我们月季军团打头阵。” 宁愿打架都不屈服的兵痞子们,现在个顶个的积极,就差替渐金去签字了。 一片嘈杂中,渐金站起身,一锤定音: “小茶必须回到凯特。” 她素来平静的面容上闪过一丝冷意:“不过,莫尔曼……” 渐金目光转向军部的军团长们,最后定在吉丁身上: “上校,军部该出力了。”- 对这一切变故,宁小茶半点不知。 她仍以为自己会在8号晚随西壬前往安午星,9号回到凯特帝国,为此做着准备。 久不上线的系统发了话。 [宿主,为了你的好感值,你该争取留在莫尔曼。] 宁小茶仿佛刚想起来还有这件事似的,轻轻“啊”了声。 她轻声细语对系统道: “我们目前的难题,是获取西壬的好感对吗?” 系统应了声,看来不反对。 比起做任务、更想回凯特的宁小茶弯了弯眼: “你知道为什么西壬不喜欢我吗?” [宿主你说。] “因为我是她的战俘。”宁小茶肯定道,“我们连地位都不对等,她本来就目中无人,又怎么会把一个战俘看在眼里呢。” [啊?] “爱人的前提是自尊自爱,这样别人也会尊重你。”宁小茶反过来教育系统,“你也是,知道吗?” [……我们系统不谈恋爱。] 系统下意识反驳完,再想想,觉得哪里不太对。 但宿主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而且总是自成章法、胸有成竹的样子。 “这样啊。”宁小茶道,“那外行就不要指导内行了,乖。” 想起宿主的光鲜履历,不谈恋爱的系统不吭声了。 [好的。] 在宁小茶和系统做沟通之后不久,茜拉不知不觉走到8号实验室的门口,看到宁小茶团在猫窝里,正准备接入星网。 她看了眼时间,9点多,猫科作息跟人鱼不太一样,往日宁小茶这时候会睡一觉。 “崽崽,今天没睡觉吗?”茜拉探头问。 宁小茶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明天就出比赛结果了,下午要直播,晚上我要走。我就跟Siren约了时间,想跟她告别。” 今天星网主播大赛正式结束,开始计票,结果会在第二天,也就是8号公布。 和宁小茶离开莫尔曼首都星同一天。 宁小茶知道最近两国星网没链接,等回到凯特,她就要跟这边的观众说再见了——就算她不想再见,等以后西壬得知自己就是猫布偶,她肯定也回不来了。 所以宁小茶今天上星博发了预告,明天会给全直播间开权限。 她进了公寓,现在的公寓被Siren送的东西摆得满满的,宁小茶经常在里面休息,毛毯从沙发垂到地上,上面是被宁小茶挠得乱乱的穗子。 毛毯另一端搭在Siren膝头,她靠在沙发上,阖着眼,不知睡没睡。 宁小茶跳到毛毯上,垂首轻轻拱了拱Siren的手背。 Siren的手很快一动,顺着她耳朵摸向下巴颏,刮着她脸的轮廓,一勾。 宁小茶蹭蹭她,贴着Siren坐下。 想到要跟唯一的朋友暂时分别,她还有点不舍得。 不过等一两个月,她们应该就能联系上了。 宁小茶写着:“Siren,我要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直播也会停。” Siren几乎是立刻皱起了眉: “你要去哪?” 宁小茶道:“出国。” 战俘这个字眼有点丢人和尴尬,在意面子形象的宁小茶简要说了下: “我们猫科总得回凯特看看。” Siren好像有些意外,挑高一侧眉梢:“你还有家人在凯特?” 宁小茶沉思后道:“差不多吧。”按出生地来说,研究所的研究员们都是她的家人。 Siren换了个问法:“那,你现在在哪?” “首都星。” “首都星。” 西壬读了遍光屏上的回答。 原来小猫和自己离得这么近。 就在同个星球,如果想见面,一天就能见到。 她思索一瞬,慢慢道:“明天就是最后一次直播?” 宁小茶点头:“对,走之前没时间再开直播了。” 西壬指尖刮过她耳侧绒毛,目光有点沉,笑容却轻,像浮在海面上的薄光: “等你直播完,我去见你?” “诶?” “我也在首都星,不过这两天出差,明天回去。”西壬言简意赅。 她这两天亲自视察五大军校的教学情况,从中挑选优秀的军事人才。 明天是军校之间的比赛,她作为皇室和军部的双重代表,必须出席。 军校在首都星的附属星上,即便她以最快速度赶回来,宁小茶的直播也进行一大半了。 宁小茶一愣,随即轻快地踩起了字: “好啊,我也想见你。” 看着自己打出的字,宁小茶自己先笑了,怎么有种网友见面的感觉啊。 答应完后,她忽然想起来件事。 帝国研究所……这是人随随便便能进来的地方吗? Siren要怎么进来? 小猫脸当即凝重起来。 小猫神情太明显,西壬忍不住刮了刮她粉色的鼻尖: “有什么不方便吗?可以跟我说。” 这句里上位者的意味太浓,仿佛只要她一声令下,全首都星都听她发号施令似的。 宁小茶没忍住笑了笑,摇摇头道: “我只是在想,明天要不要出去直播。” “也可以,不过你要保护好自己。”西壬道。 她说着,把小猫抱进怀中,用脸贴了贴小猫面颊。 换做以前,西壬想象不到自己会跟其他生物做这么亲密的行为。 但搁在小猫身上,好像怎么亲昵都不为过。 ……即使不愿承认,也不会说出口,但不得不说,她有点享受这种感觉。 小猫身上有一种被太阳晒得干燥的感觉,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惹人眷恋的温暖的味道。 西壬鼻息轻轻拂过,一簇猫毛就像被风吹矮了腰的小麦,柔顺地倒下去。 西壬声音轻柔: “选好地方后,记得给我地址,我回到首都星就去找你。” 从星网退出来,宁小茶发现茜拉还在自己身边。 她靠着猫爬架,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宁小茶跳出猫窝,变回人形。 “有事跟我说?” 茜拉骤然回神,挣扎半天,摇了摇头。 事情还没敲定,还是等凯特帝国的回复到了,再一起跟宁小茶说吧。 宁小茶看她眼,没有多问:“好吧,那我有事跟你说。” 茜拉打起精神:“你说。” “刚刚跟Siren聊天说起来的,我明天能去外景直播吗?”宁小茶道,“我还没看过首都星的海和人鱼,也有点好奇,想在走之前瞧一瞧。” 宁小茶有点不确定茜拉会不会答应。 虽然她明天就要走了,但在回到凯特前她都是不自由的。 茜拉虽然跟她关系好,估计也不能违背她小姨的指令。 宁小茶越想越担心,已经开始后悔自己太想当然了,忐忑地等着茜拉的回复。 看着宁小茶的模样,茜拉又心疼又愧疚。 崽崽被关了这么久,来了人鱼国度居然连海都见不到。 再加上听到是Siren默许的,小姨都允许了还有什么不行,茜拉当即道: “当然可以,你想去哪儿逛我都能给你安排好。” 宁小茶一笑: “太好了,谢谢你,茜拉。” 茜拉摆摆手:“没什么的。” 宁小茶喃喃自语:“就选一个地方吧,不到处跑了,省得到时候Siren不好找。” “……” 茜拉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小心翼翼,声音像在飘:“小茶,你刚刚说什么……?” “喔,Siren说她明天要来见我。”宁小茶抿出个笑来,“能在走之前见见朋友,真好啊,也算圆满了。”????? 茜拉倒退一大步,直接懵了。 47 ? 钓系猫猫17 ◎我们找回了流落在外的皇女,也是凯特帝国目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一大早, 宁小茶就为网友见面做起了准备。 她围着浴巾从淋浴间出来时,撞上来找她的茜拉,两秒后, 茜拉扭头就走。 “怎么了这是?”宁小茶随口问了句,凑到镜前,认真看了看皮肤状态。 茜拉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能看了, 母女情要变质了。” “说什么呢。”宁小茶满意的在脸颊上戳了戳, 双手灵巧地给自己编了个甜美系发型。 等直播结束, Siren来了, 还是变成人形更方便交谈。 宁小茶挽起头发,手指拨了拨鬓边特意留的碎发, 满意地转身去挑衣服。 等她穿着吊带裙出来,茜拉已经备好了飞艇。 宁小茶出来时注意到今天是个晴天, 风很轻柔, 带着点淡淡的海水味道,她的心情更好了。 除了直播设备,飞艇上只有她、茜拉和小助手。 茜拉设定目的地时,宁小茶往外探去。 大大小小的海面被陆地分割, 像镶嵌在地面的碧蓝宝石, 随着风流动、皱起。 “真漂亮啊。”宁小茶笑着说。 身后传来茜拉的回话:“玳叶海滩比这些地方漂亮多了,就是人也多。虽然我们包了个酒店,但人多眼杂,崽崽你记得下飞艇前变回猫。” “我知道,你说过啦。” “还有……” “嗯?”宁小茶回头,“怎么不说了?” 茜拉表情很奇怪, 五官像拧在一起了:“……一定要见Siren?” 宁小茶顿了顿, 目光落在她脸上:“约好了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茜拉坐正身体, 避开宁小茶目光,她打开星网,找到军校联赛直播,看到正中央坐着的小姨。 只看了一眼,小腿肚就直发酸。 茜拉见了煞神一样,啪的关掉直播。 她抿唇,只觉得自己像三明治中间的溏心蛋,两边不做人。 已经迫于压力卖了小茶一次,再加上小姨这件事…… 茜拉定了定神,在飞艇即将降落在酒店停机坪时,她带着歉意,对变回猫的宁小茶道: “小茶,有一件事还没告诉你。” 布偶猫蹲在座椅上,仰头看她。 “你的身份被皇帝表姐发现了,她跟凯特提了新的要求,凯特暂时还没回复。” “如果顺利,你还能回去。最坏的情况,是……” 直到直播开始,宁小茶才勉强抽回思绪,脑袋里却时不时还会浮现这件事的影子。 茜拉没把话说完,但宁小茶已经直到她的意思。 理智告诉她,凯特不可能放弃自己。 但眼看着明天就能回去,这下又要等待,像是有一只手把她期待的脑袋摁回去,让她乖乖等着,着实不好受。 这种任人处置、身不由己的感觉,宁小茶不喜欢。 宁小茶丧气了会儿,打起精神直播。 回馈观众是她计划好的事情,她不想让自己的情绪毁了它。 她在海岸边上的酒店私人沙滩上。 把酒店包下来后,就能独享一片沙滩和海域。旁边就是公共海域,大概有一两百米远。 宁小茶估算了下,这个距离没有人会注意到沙滩上的一小坨毛团,但她可以远远看到人鱼堪称绚烂的鱼尾。 像看到一群美人鱼在嬉戏,尤其那些坐在礁石上晒太阳的,宁小茶仿佛能听到他们的歌声。 她多看了两眼他们的鱼尾,边在沙滩走,边抬起沾着沙子的猫爪子跟观众打招呼。 [告诉春天:崽崽下午好!恭喜大赛第一!今天是外景呢,也是第一次!] [VVV:是玳叶!我去过!] [少年人:主播在沙滩上印了一派小梅花awsl] [童话:玳叶?有人组队偷猫吗?] 宁小茶回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一排歪歪扭扭的小梅花。 她走路是曲线吗? 宁小茶吐槽着自己时,直播间已经被组队偷猫刷屏了。 暴露位置就是这点不好,人身安全容易受到威胁,还好她有钱(茜拉)有势,才能保护好自己。 宁小茶一脸严肃地警告他们不许偷猫,引起一片哭唧唧嘤嘤嘤。 她想了想,提前打开全体观众权限,所有人都可以撸猫,还是头部和背部。 宁小茶点头,像是对自己的解决方案很满意: “现在你们人手一只了,不用偷了。” [日久情深: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撸到猫了!!] [Kenix:这手感让我晕眩,谁能抵挡] [山怂:我室友在疯狂抢我终端,我要报警了QAQ] …… 直播间开启整体权限时,后面进来的观众也可以直接拥有。 在开启权限的30分钟内,直播间观众激增一倍,远远超出直播间流量峰值! 茜拉欣慰又感伤: “猫猫再不是我一个人的了,她受到了全帝国的喜爱。” 这句话有夸张成分,但比起娱乐圈那些动不动国民xx的明星,宁小茶几次暴增后如今的流量和人气,才是真的国民级。 要不是后台私信全部设置了免打扰,现在估计已经被各方商务挤爆了。 助手看着地上的绒团子,安慰上司:“没事啊姐,也没是你的过,要说也是上将的战俘。” “别提小姨。”听到这个词组,茜拉立刻痛苦面具,“你说我今天能活着回去吗?” “如果你在上将来之前就走的话,应该可以。”助手理智道。 “……”茜拉摆摆手,“算了,我也不能把小茶一个人丢在这。等下小姨要剥我皮的话,你一定记得帮我喊我妈来,一定。” “……” 茜拉做好心理建设不久,终端响起。 研究所临时有紧急会议,她不得已只好离开,交待助手在这等着小茶直播结束。 说是不得已,跑的速度快得像背后有鬼在追。 与此同时,西壬致辞结束,在军校校长的恭送下,坐上返程星舰,告别附属星。 星舰离开港口同时,西壬点进直播间。 从来是室内的直播间,今天果然在室外进行了。 小猫伸出右前爪,扒拉着地上淡粉的贝壳,不一会儿又被一旁小小的寄居蟹吸引了注意,比海水蓝得更清澈的瞳孔滴溜溜转,灵动又可爱。 走去找寄居蟹时,因为爪子会陷进柔软的沙子里,她圆圆的毛毛的身体一歪一斜,看起来虎头虎脑,憨态可掬。 西壬手指扣住喉下衣领,向下松了松,唇角自然放松弯起。 顺便送出今日份礼物,跟小猫打招呼。 小猫看到她时尾巴很快地摇了两下,没一会儿,她转了转,又捡了片漂亮的白贝壳,扒拉回粉贝壳那里,凑在一块。 主播悄悄对你说:“Siren,等下我把贝壳都送给你好不好。” 西壬看完私信,抬眸一看,小猫摇摇晃晃地去收集更多贝壳了。 一串小梅花在她身后盛开。 她回复私信:“好,在玳叶等我。” “你还有多久?” 西壬瞧了眼,星舰在以最快速度往回赶,不过跃迁点是必须要过的,也无法加速。 “还有两个跃迁点,大概40分钟。” 说完,舰内通知即将抵达第一个跃迁点。 西壬:“我去跃迁,五分钟后回来。” 白色浪花旁的小猫蹲坐着,点了点脑袋,尾巴尖轻轻蜷起。 西壬一笑,就要收起终端时,异变陡生! 小猫头顶,一架飞艇凭空出现,门开,一只机械手直直落下。 一眨眼间,小猫被头顶落下的机械手捉进飞艇,紧接着,飞艇消失在直播间画面内。 天空干净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只剩找不到主人的直播摄像头盲目乱转,照出一片空荡荡的海滩。 [告诉春天:我眨个眼的功夫主播呢?] [VVV:谁真去偷猫了???] [辰阳:还真有人去偷猫了??我以为你们只是说说?] [假的:敢在首都星拐卖居民,流星海的星盗估计都不敢,一定是直播效果。] …… 一秒闪出的上万条弹幕充斥屏幕,众人猜测纷纭。 直播前,西壬嚯的站起,攥紧终端,面色霎时冷凝,心却像落不到底,悬在空中。 “滴——提醒您,立刻退出星网,进行跃迁。” “滴——提醒您,立刻退出星网,进行跃迁。” 西壬闭了闭眼,退出星网。 在跃迁前,她沉声对雷蒙德道:“准备机甲,跃迁结束后我先回去。” 小型机甲只能承载一人,但速度更快,尤其是SSS级的上将使用,更是迅疾无比。 首都星出了什么大事?雷蒙德不敢懈怠,立刻去准备。 茜拉的助手站在镜头外疯狂call上司没有回应,不知道怎么办。 她没有操作密码,也关不了摄像头。 摄像头就像呆头鹅一样,给观众看空海滩。 起初还有人猜测是直播效果,但主播一直不回来,大家终于开始慌了,更有人二话不说开始报警。 [告诉春天:愣着干嘛报警啊,即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让小猫受伤。] 一时间,首都星的各大警署全被打爆。 直播间在焦急等警察给个说法,不多时,镜头中终于有了动静,有人走进了画面。 [VVV:有人来了有人来了——卧槽上将?!!!] [陪伴:???今天第二次被吓到,梦幻联动?] [太难了:什么梦幻联动,还不懂吗?你报个警结果军部老大出来了是什么意思?说明小猫真的出大事了啊!!] 所有直播间的人鱼眼睁睁看着上将绕开小猫留下的梅花脚印,弯腰去捡小猫的那堆贝壳。 她低首慢慢捡贝壳时,大家还看不到她脸。 等她攥着贝壳站起身,露出正脸的神情时—— [泥沙:那些人没了,我肯定。] [分开两边:操吓得我放轻了打字声,总觉得上将要炸了] [走走:我相信上将是铁粉了QAQ上次杀蛇人她都没这么冷] 西壬没有给弹幕半个眼神,贝壳不算坚硬,她却觉得膈得她手心难受。 有人侵入了她的地盘,带走她的猫。 西壬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了眼。 她要回军部找边防时,余光瞥到一个眼熟身影。 她止步,看着对方战战兢兢走到自己面前,辨认了下。 “你是茜拉的人?” “是、是的上将。” 西壬眯起眼:“你为什么在这?” 助手试图露出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其实……其实……” “上将!” 雷蒙德快步走来,匆匆递来光屏,“您需要看下这个。” 西壬伸手接过,点开视频。 光屏里是渐金面向全联盟的直播,作为皇帝,她有这个权限。 看背景,她正在星舰上,笑容得体大方: “……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要说今天的主题了,我迫不及待要跟大家分享凯特帝国的喜事——” 她说着,往左边一让,让右边的人入镜。 “我们找回了流落在外的皇女,也是凯特帝国目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右侧,入镜的人身姿娇小,笑容甜美而娇媚,面对镜头时落落大方,举起手打了个招呼。 “宁小茶。” “……宁、小、茶。” 西壬的目光紧紧定在宁小茶脸上,一字一顿,声音低低。 电光雷闪间,一切串联起来。 下一瞬,光屏承受不住她陡然失控的力量,啪的碎开。 48 ? 钓系猫猫18 ◎散装豆花深水加更◎ 渐金的直播只持续了五分钟, 在宁小茶亮相后就很快结束。 眼见着直播摄像头落回渐金手中,宁小茶收起无懈可击的笑容和姿态,抚了抚胸口, 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一小时前她还在莫尔曼的沙滩上看人鱼吹海风捡贝壳,现在她身边围着群大猫,成了凯特的皇女。 人生就是这么起起伏伏吗? 宁小茶向舷窗外的宇宙星海望去, 再收回视线, 重新环顾了下周围。 身边的大猫拢共十几位, 跟宁小茶最熟悉的就是当初白塔研究所的研究员泽尔、帮她找回品种的云豹和总像看孙女一样看她的院长。 泽尔第一个冲上前, 豹耳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小茶,那些臭鱼烂虾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云豹艾尔莎眸光有母性般柔软的光辉, 声音依然轻柔:“以后小茶再也不会经历这些了。” 言下之意,默认那群鳞片冰冷的人鱼根本不会照顾猫科。 宁小茶无端想起给自己剪指甲的Siren。 她还没跟Siren告别, 她失约了。 想到这, 能回到凯特的欣喜被冲淡了一丝。 她对着泽尔和艾尔莎一笑,垂眸看了眼终端,正要点开,指尖猛的一停。 他们的星舰还没离开莫尔曼, 连她以前的世界都能定位追踪信号, 在科技发达的星际更不用说。 宁小茶偏头看了眼正跟人交待事情的渐金,慢慢把终端放了下来。 总不能任性辜负大家,等回到凯特再找Siren吧。 渐金似乎谈完事,抬头注意到宁小茶的目光,她对宁小茶露出毫不吝惜的笑容,素日平稳干练的声音也柔软不少: “小茶, 刚刚没吓到你吧?” 宁小茶摇摇头表示没有, 道: “我更好奇是怎么做到的。”一个小飞艇, 是怎么绕开莫尔曼的边防和各港口航线监察的。 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如果各首都星被别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还要不要面子了。 渐金笑意未变:“这涉及到很多,主要是军部的支持——他们亲自来接你回家了。” 宁小茶一怔。 操控台上闪出几个图标来,渐金看过去,在密密麻麻的操控台上快速按了几个按钮,头也没抬道: “这个不急,等我们回去再慢慢说。现在我们已经过了第一道封锁线,还有四五个小时——艾尔莎,你小茶去睡一觉。” 作为皇帝的渐金亲自出马担任指挥官,看起来,“劫狱”并没有那么轻松。 宁小茶收回视线,在大猫们慈爱的视线中往外走,艾尔莎在她前面引路。 在纯白的通道间绕行时,宁小茶好奇问道: “艾尔莎,刚刚陛下说军部,是……” 艾尔莎声音轻快: “军部这次出了大力气,这艘星舰上一共有300人,军部占了200。” “200个。”宁小茶下意识左右看看,她对星际的了解还是不够多,至少不了解星舰,神情带着点新奇与刺激。 艾尔莎止住脚步,回头轻轻摸了摸宁小茶的浅灰长发,语气中有些自豪: “200个,全是S级精神力强者。当他们的精神力均匀包裹星舰与飞艇时,任何机器也甄别不出,除了我们凯特,再也没有第二个郭嘉能做到。” 宁小茶脱口而出:“西壬也发现不了吗?” 或许当初西壬对蛇人那战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这话说出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宁小茶自己先懊恼起来。 艾尔莎温柔道:“一般的SSS级不特别注意也是发现不了的,但西壬……” 她没有说完,耸肩道:“所以,我们卡在她不在的时候去接的你。” 不等宁小茶应声,艾尔莎推开面前的门: “你的房间到了,好好睡一觉,起来我们就到家了。” 将宁小茶安顿好之后,艾尔莎重新回到指挥舱里。 这次的行动远没有那么简单,否则渐金早就来了,哪会忍受莫尔曼一次次的条件。 把宁小茶接出来是第一步。 他们还要面对莫尔曼从首都星到边境的接连三道封锁线。 艾尔莎回去时,正听副官对渐金做汇报: “……西壬是小茶的粉丝的事已经在莫尔曼传开了,听说在我们离开后,她很快赶到直播现场,所有人都看得到。” 渐金嗤笑一声,语气不乏幸灾乐祸:“她也有今天?” 副官没说话,但也露出了扬眉吐气的神情。 “真想亲眼看到她知道真相的表情啊。”渐金一叹。 艾尔莎揉着额角提醒:“陛下,西壬很可能恼羞成怒,之前我们的推论是联盟会议就在半个月后,西壬不会在这时候撕破脸。但如果……她亲自带领军团来追踪、甚至直接让莫尔曼进入一级警备,我们很难回去。” 渐金微微笑道:“是的,艾尔莎女士,所以我刚刚宣布了宁小茶是皇女。” 艾尔莎愣了下,随即眼前一亮。 “懂得放弃最好,她一旦来追,也要敢扣下帝国的皇女才行。” 艾尔莎安心了。 陛下俨然已经认清在武力值上无力抗衡西壬的事实,换了条更适合心脏的政客——哦不,是以智服人的路子。 一路畅通无阻。 直到最后一条封锁线时,警报声响彻指挥舱。 操控台上的画面里,星舰面前,莫尔曼战舰罗列如长蛇,静静横在凯特的星舰前。 为了便于潜入,凯特这艘星舰体量不大,此时对面任意挑出个星舰,都比他们更凶悍。 他们被发现了。 渐金啧了声:“看来西壬到了。” 前路被拦住,渐金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下了指令,让军部全体撤去精神力。 凯特的星舰渐渐显露在宇宙中。 同时,长蛇分列两旁,让出之后的一架单体机甲来。 渐金收到通讯请求。 她坐在椅上接通,操控台上,机甲驾驶舱的西壬出现在画面里。 她此时看起来有些不同,耳朵变回人鱼的模样,像两侧拉长,像薄薄的半透明鱼鳍,闪烁与质感大相径庭的冷锐寒光。 眼尾覆着小片的银白鱼鳞,衬着浅色的瞳孔,她看起来极为妖异,面容却不显喜怒。 因这份不在意,面容的冲击力愈发强了。 渐金有些意外,又有些畅快。 看来西壬真的气得不轻,不仅亲自追上来,气得原型都要出来了。 跟西壬交手这么多年,这还是头次。 渐金多看了几眼,双手闲适交织:“莫尔曼上将是来送行的?” 西壬的视线却未不在她身上。 渐金见她绕了一圈,才定在自己这:“宁小茶呢?” 渐金笑了声:“她睡了。” 她收敛因宁小茶而泛起的笑,肃声道:“莫尔曼上将让路吧,还是你想对凯特的皇女做什么?之前的事我既往不咎,各退一步,对大家都好。联盟会议上,还有不少合作法案要商议呢。” 渐金态度坚决,丝毫不肯退让。 西壬不甚在意,比这更让她觉得刺眼的,是渐金刚刚提起宁小茶不自觉就软化温柔的语气和笑意。 宁小茶。 现如今提起这个名字,8号实验室的战俘和直播间的毛团子两个形象在她脑中浮现。 她们竟是同一人。 西壬不知自己来边境线所为何事,从渐金转身就敢直播的行为看,她带走宁小茶的心意已决。 宁小茶成为皇女,有这层政治身份在,莫尔曼最聪明的做法就是睁只眼闭只眼,让这件事过去。 渐金的视线带着戒备和威胁,仿佛担忧有坏人靠近自家女儿的家长。 “刚刚忘记说,上将,就当你和小茶的关系不存在,给两国都留些颜面吧,相信这是米提·莫尔曼也会同意的方案。” 不存在。 留些颜面。 西壬倏然笑了。 她冷着脸时渐金从从容容,这一笑却让渐金吓了一跳,坐姿都挺直不少。 这……是直接把西壬气出问题了? 渐金观察着西壬的神情,却什么都看不透。 一个保存理智的西壬不会在此刻对他们动手,但一个气疯了的双SSS强者,即使没有背后这些战舰,也足以将他们尽数留在这。 渐金的心提了起来,嘴唇动了动,就要说些软话。下秒却见战舰如灰色水流,齐齐向两侧避开,留出一条宽敞大道。 所有战舰的炮口仰高。 轰隆。 银色流弹喷射而出,无声的银色轨迹漫天散开,流曳如星光。 “莫尔曼帝国,为你们践行。” 西壬低沉带笑的声音响起,渐金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再一低头,西壬已经切断了联络。 “……” 渐金轻轻吐出口气,按下前进按钮。 星舰中后部,宁小茶似有所觉地自梦中醒来。 舷窗就在床头,她刚撑起身子坐起来,就见窗外的白银流光高高抛起,徐徐落下。 宇宙亮如白昼,像一场无声的烟花。 星舰看似缓慢、实则迅疾地前行着,路过了一架银白机甲。 宁小茶头次见真的机甲,不免伏在窗口多看两眼。 隔着坚硬的、线条极具美感的金属,她看不到里面是谁,却无端觉得自己被凝视着。 那股感觉从心头滑过,不等她回神,星舰一掠而过,对方的身影消失在小小的舷窗之内。 等经过那排战舰时,宁小茶发觉不对。她没有再睡,转身去找指挥舱,等确定没事之后,才松了口气。 刚刚那一排钢铁战舰的气势,着实有点吓人。 渐金看着正好奇打量操控台的宁小茶,犹豫了下,没把西壬那气出问题的模样告诉宁小茶。 多吓人哪,可不能吓着孩子。 这种事大人来操心就可以了,小茶只用负责被他们宠爱。 渐金打定主意,便对西壬的事绝口不提,转而跟宁小茶说起凯特的风土人情来。 过了封锁线大家都放松下来了,眼见前面自动驾驶就能直抵凯特首都星,所有人几乎都罢工来听陛下和皇女聊天。 起初还在各自位置上听,慢慢的,慢慢的,等宁小茶想起来抬头一看时,发现大家不知什么时候靠了过来,直接围成个圈。 渐金跟着也注意到了,当即无言以对,好笑道:“这些东西你们哪个不清楚?就今天听得入神?” 高情商的艾尔莎:“倒是第一次见陛下亲自跟殿下说这些,觉得很有意思。” 低情商的泽尔:“我看到殿下就忍不住靠过来。” “……”渐金失笑。 宁小茶经过最初来到这个世界的体验,对现在这种情况适应还算良好。 她刚想说些什么,一行人走进舱体,个个身形矫健,腰背挺直,不用谁来说明,就能认出他们的军人身份。 进来的大猫足足有十来个,为首的一进来就道: “猫呢?我们的猫呢?” 渐金揉揉额心,轻斥:“吉丁?什么猫,喊殿下,我身边这就是。” 吉丁立刻往这边凑,目光停在渐金身侧的宁小茶身上,就像移不开似的再也不动了。 他以往听陛下说什么“写在基因里的本能”还觉得鬼扯,今天一见宁小茶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宁小茶此时不是原形,是他从未见过的人体态,虽然是难得一见的漂亮,但更为致命的是她身上传来的猫崽气息。 引得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想把所有都给她,宠着她,让她无忧无虑地长大。 即使他没回头,也能感受到身后同伴与他同样的情绪。 不仅是他,所有大猫都无法抗拒。 以免吓到小猫,也为了自己的面子,吉丁努力镇定淡然,云淡风轻道: “原来这就是殿下,我之前只看过殿下的直播,不认识殿下的人形态,现在知道了。”他现在知道了,殿下不仅做小猫时可可爱爱,变成人时也这么引人怜爱。 他说完,就见面前的殿下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一旁的研究员们说: “我是到莫尔曼才变猫的,是不是还没给你们看过?” “我现在给你们看?我记得大家很想看我变猫。” 说完,面前的宁小茶就变成了吉丁最熟悉的猫形态,小小的一团,尾巴凹出条绒绒的线条,哒的一下就跳到椅子上,蹲下来仰头看着他们,小猫脸一派甜美软糯。 “……” 刚刚还在尽力装比的吉丁一秒破功,骂了句脏话,脸刷的就红了,身后窜出条老虎尾巴,甩得飞起。 “吉丁你是狗吗怎么还甩尾巴!挡住我看猫了!”背后的同僚恶狠狠低声道,一边说一边努力遮住自己冒出来的圆耳朵。 “这也太他妈可爱了!” “这次任务是我从军以来最有意义的。” “光是看着她我感觉这辈子活得就值了,兄弟。” 当面前的布偶猫殿下拉过光屏,认真地写下对他们的感谢后,吉丁觉得他兄弟刚刚说的没错。 这辈子值了- 星舰回到凯特前,凯特帝国国内也在因为渐金的发言议论纷纷。 “我们什么时候有的皇女?懵逼。” “陛下生崽了?皇后是谁?” “傻了吗皇女看起来都成年了,咱们陛下才多大,怎么可能?不可能是亲生的,只能是封的皇女。” “我不同意!虽然她很美,但皇室血脉不容亵渎!她还是第一顺位继承人,必须剥夺继承权!” 一边是无脑支持陛下决议的,一边是觉得太过儿戏的,星网上很快吵成一团。 几位大臣更是争执的面红耳赤,不可方休。 尤其保守派的政务大臣劳里,他年龄大,看着陛下长大的,这次被陛下带着军部秘密力量亲自去捞人、还封了对方皇女的任意妄为噎住了,就差直接给气撅过去。 之所以没进医院,是因为撑着口气等渐金回来,要当面痛斥她。 他在皇宫会客室里等到星舰回港的消息,预料陛下很快就会回来,劳里站起来理了理服饰,摆出沉重又严肃的神情来。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劳里在心里把破口大骂的内容又过了一遍,只怕漏了哪句,骂得不痛快。 会客室门被推开,陛下率领众人入内,劳里先快速扫了眼她有没有受伤,嗯,看起来没有,只是手上好像抱着个…… 劳里凝神一看,对上猫猫又圆又亮的蓝眼睛。 这一看,视线就移不开了。 渐金走进来,把宁小茶抱在身前,边纵享猫猫丝滑,边明知故问: “劳里,怎么一直看着皇女?” “……” “听说你有急事要事找我?是什么?” “……” 劳里艰难地把目光从猫猫殿下身上拔开,抹了把脸清醒一下,语气铿锵地发出自己的声音: “我来问问陛下,殿下的册封大典定日子没?事关皇室,不能随随便便的直个播就算了。” 渐金勾唇一笑:“言之有理,那就交给你办吧。” “对了,听说民众对这件事也有很大的议论的声音?” 劳里应是,不过只要看到殿下的模样,他相信所有声音都会被一荡而空。 “那册封大典就全程直播吧。”渐金说着,低头询问宁小茶,“小茶,你觉得可以吗?” 宁小茶点点头。 直播她得心应手,而且先给莫尔曼的人鱼开直播,再给老家的大猫们开直播,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宁小茶当即决定要养好状态,力求大典那天每根猫毛都漂漂亮亮的,跟大家打好关系。 册封大典很快定在一周后,因为民众声音较大,导致时间有点赶。 再加上10天后就是联盟会议,渐金的空闲时间的确不怎么充裕。 凯特帝国官方星博很快发了册封大典当日会全程直播的通知,除此之外没有给任何关于皇女的信息,惹得网上掀起新一阵沸沸扬扬的议论。 在凯特帝国为皇女争辩不休、就差撸袖子撕逼时,莫尔曼帝国的子民也疯了。 他们的猫猫主播呢? 那么大——哦不,是那么小一只、他们捧在手心里喜欢的猫猫呢??? 星博一天之内爆了。 “上将没去找吗??上将都去找了怎么会找不回来??我不信!” “你们看这个视频,今天军团战舰是有动作的,说跟小猫没关系我也不信” “都有人闯进首都星偷猫了这口气能忍吗?!我的猫猫qaq” 皇宫书房。 茜拉躲在皇帝表姐身后,呼吸都不敢用力,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米提继续说着:“当初我不是有意瞒您,只是觉得……” 她顿了顿,谨慎措辞:“您或许会因为曾在她身上沉迷过,有些难以接受。” “没想到渐金会来这么一招。但她也算全了我们的面子,推脱一句‘流落在外的皇女’,几日后两国还要合议,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小姨,您觉得呢?” 米提温和又敬重的目光中,西壬缓缓转着手上的杯子,很随意地笑了下: “渐金说就当没发生过,你说就这么过去了,你们两个倒都很看得开。” 米提一顿。 “您是说……”这事过不去了? 米提有些意外。 毕竟自己这位小姨,素来冷心冷情,她估计小姨对那猫也就是逗着玩,毕竟当真可爱,那想到还有点上心了。 米提等着西壬的答案,但西壬后面没再说什么。 米提无奈,开始料理其他政务,嫌书房过于安静,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茜拉聊着天。 茜拉起初声音跟蚊子叫似的,见西壬一直没搭理她,渐渐也敢小声说话了。 日暮来临时,米提桌上的联络终端响了起来。 米提看了眼,先是看向西壬: “是渐金。” 西壬眼神一动。 米提接起。 那头却不是渐金本人,而是她办公室的一位外交官,打着尊敬有礼的官腔,告知他们册封大典的时间地点,邀请莫尔曼皇室代表参加。 末了用同样温煦的语调添上一句:“不来最好。” “……” 一听就是得了他们陛下的“特别嘱咐”。 电话挂断后,书房一阵沉寂。 米提轻咳:“渐金有点真性情。” 茜拉看着她们神情,小心地挽住米提臂弯:“表姐,我可以去参加小茶的大典吗?” 她努力分析里头的利弊:“小茶以后就是皇女了,我跟她打好关系总不会有错。我们两国小摩擦不断,感情不怎么好,以后我可以负责对凯特的外交,不让凯特打扰到小姨,也能缓和关系,你说呢?” 这是摆在面上的道理,茜拉都明白,米提当然也懂,她想了想,茜拉还真是最合适的人选。 跟宁小茶关系好,而且茜拉离开一阵子,也有利于保命。 直到现在小姨还没找她问话、处置她,也太让人害怕了,比直接发火还让人心神不宁。 米提颔首:“你去——” 清脆的叩击声打断她的下半句。 米提朝西壬望去。 49 ? 钓系猫猫19 ◎勉强加个形容词——爱吸猫的狗女人。◎ 作为皇女, 宁小茶直接住进凯特的皇宫里。 凯特皇宫叫琼宫,相比人鱼那边的海域之国,凯特这里以陆地为主, 只留些许湖泊做景观,湖岸边几乎没有居民。 想也知道,没几只猫喜欢亲近水。 跟渐金等人一起用过晚餐后, 宁小茶回到她的房间。 说是房间, 其实作为寝宫的东宫整个三楼都划分给了她, 穿过酒廊和小书房, 才是卧室。 像所有猫科巡视地盘的习性一样,宁小茶先是把三楼逛了一圈, 才安心走进卧室,开始洗漱。 等洗完澡, 宁小茶揉着头发出来, 照了照镜子,手指抹去锁骨上的一滴水,再仔细把护肤流程做了,在护发精油的淡淡茉莉香中拿起终端, 准备联系Siren。 她熟练登入星网, 再进去,忽然发现不对,一拍脑门: “呀,忘了,还有墙。” [墙是什么?] “……”宁小茶顿了顿,先把墙解释给异界的系统听, 末了问, “有梯子吗?用来翻过墙的那种。” [这是高科技时代, 没有那种漏洞给宿主钻。] “什么叫漏洞?社会发达了,就没人偷偷摸摸狗狗祟祟了吗?”宁小茶不信。 系统没辙,查询了下。 [因各国小规模战争频发,星网管控较严,有是有,多集中在流星海。] 流星海。 宁小茶知道这个名字,这算是星际时代的集黑市贼窝于一体的集团。 虽然听起来比较神秘高大上,但人家也需要拓客搞业务赚钱才能生活,听说每个星球上都有他们的据点,挺亲民。 不过,想想就不是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接触的人群。 而且在大典前,宁小茶也出不去。 宁小茶轻轻叹口气,尝试捞系统油水: “你这么厉害,不能帮我……” [系统遵循星际联盟法律法规,不作奸犯科,违法犯罪,鬼鬼祟祟,帮宿主偷偷幽会。] “?” 说rap呢您? 宁小茶只好暂时撂开这件事。 她坐在飘窗旁,望着琼宫宽阔整洁的广场花园没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看宿主好像兴致不高,系统反而有点不得劲,一贯沉闷的它难得主动发言。 [好感值已统计完毕。 莫尔曼帝国全国好感值突破30,宿主可挑选体质/精神提升剂之一,作为奖励。] “嗯?” 宁小茶被这句话惊醒。 “可算统计完了。” 她低声笑道,顺手查看了下好感值。 说是查看,但因为后半条西壬的好感值就没动过,宁小茶的视线径直落在前半块,对西壬·莫尔曼的个人好感值漠不关心。 全国进度上,明晃晃地写着“64.9/100”。 宁小茶有些意外:“这么高?” [在您被偷……是被带回凯特帝国后,好感值从51.7飙升至64.9。] [您说的没错,失去了才懂得珍惜。] 系统大声赞美宿主。 宁小茶舒缓眉眼,笑着问: “那你快跟我说说,体质和精神的提升剂哪个更适合我?” 她来了兴致,撑着坐起身,顺便在脑中关闭好感值界面,余光一滑,不经意地瞥到后半句—— 西壬·莫尔曼37/100 宁小茶手下一滑,差点歪倒,好不容易稳住。 西壬的好感值怎么回事?? 宁小茶张了张口,犹豫着问:“……系统你故障了?” [……] [因为西壬得知了您是布偶猫一事,她对布偶猫的好感值累积到了您身上。] 宁小茶的心这才落回原处。 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提起来的。 看着那个37,宁小茶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滋味,半晌嘟哝句: “她还挺喜欢猫的。” 按理说,这是宁小茶早就知道的事,如果不是真喜欢,当初西壬也不会在星博上发她了。 只是,看着眼前被量化的好感,宁小茶才有实感。 就好像……之前不太能想象冷冰冰的、高高在上的西壬真的会喜欢那么小一团猫球。 [必须提醒您,您有猫形态和人形态,西壬·莫尔曼对您两个形态的好感是分开计数的。 也就是说,西壬·莫尔曼对猫形态好感最高是50,剩余50是人形态。] [希望您再接再厉,让西壬·莫尔曼爱屋及乌,喜欢上您的人形态。] “爱屋及乌是这样用的?” 宁小茶飘远的思绪被系统拽回来,反口就是句反驳。 她突然想起来了。 这37里,西壬对自己本体的好感,只占了0.001。 “……” 很好。 宁小茶对西壬刚生出的一丁点莫名情绪原地消失。 狗女人还是那个狗女人。 勉强加个形容词——爱吸猫的狗女人。 离开莫尔曼熟悉的8号实验室,来到陌生的房间地盘,遵循猫科的警醒和天性,宁小茶原本还有些不太适应。 因为睡前这出,她窝在床上准备睡觉时,又小声骂了几句狗女人,满意裹紧被子,睡得格外好。 第二天她开始询问系统关于提升剂的选择问题,在衡量比较后,选择了精神提升剂。 相比□□的强化来说,宁小茶对精神力的运用更感兴趣——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提到精神力,她想到的是西壬仅凭一人就找出了斯内帝国所有毒蛇小队的那一幕。 空旷的星港上,西壬银发如沉沉雾霭,无形气流如锋刃,环绕席卷,音波般向外扩去,一切便汇聚在她如星空的眼底。 足以令人臣服的天赋与资质,和极强的掌控力。 [提醒宿主,西壬·莫尔曼的精神力不断增长,已经超出目前的资质划分顶峰。 因为您是异界灵魂,体质与精神力资质均为0,服用提升剂,只能将资质提升至A。] 宁小茶一顿。 系统说的委婉,但她听明白了。 意思就是说,西壬那水平是卖家秀,她喝了提升剂也只能是个买家秀。 宁小茶转了转手中的试管,里面橙黄的液体轻微晃动。 她拧开提升剂一饮而尽,液体有些凉,因此滑过喉管时的感觉特别明晰。 感受着体内一点点充盈的力量,宁小茶笑了笑道: “A也不差,比是0好。” 如果她没记错,在联盟统计里,精神力能达到A水平的只有百分之一点多。 只能说西壬的水平太变态了,显得其他人都平庸起来。 提升剂给的很及时。 在三天后,艾尔莎提出为宁小茶检测资质,虽然宁小茶的猫形态未成年,但人形态已成年,因而需要在大典上向国民公布资质。 提升剂相当于浓缩的能量,视体质不同,需要3至7天的消化周期。 宁小茶吸收起来很慢,因而第一天测出来的是C级精神力。 在普通人家,这是一个还可以的水平,也是军校招生的及格线。 但在皇室,这个资质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那天晚上所有人对宁小茶的态度都更疼爱了,生怕她难过似的。 宁小茶找了个借口,第二天早早又测了一次。 这次结果仍是C,仪器上显示的数据却比昨日更高,更接近B。 艾尔莎懵了。 第三天,不等宁小茶提及,艾尔莎就主动请宁小茶再做一次资质检测。 一众研究员和渐金围在仪器前,清晰看到宁小茶的资质结果:B。 “联盟所有人都知道,资质检测一辈子只有一个结果,终生不可变,这是第一次见到可提升的资质。” 院长握着结果的手都是颤抖的,灼灼看向宁小茶: “小茶是唯一的古地球基因与人类的融合体,她又一次带给我们惊喜!” 知道宁小茶是可提升资质后,艾尔莎没有再急着给她做检测。 一部分原因是,即使是可提升的,提升也需要时间,而后面每一级都比前面更难跨越,因而拟定一周做一次检测。 另外,各国皇室代表陆续抵达,在大典前夜琼宫会举办舞会,欢迎各皇室贵族,宁小茶作为当仁不让的主角也要出席。 当天,宁小茶换上礼服裙,跟着渐金一起接见宾客。 做猫她略显生疏,但宴请宾客是宁小茶上辈子常做的,熟练的一批,引得渐金目带赞赏地瞧了她好几眼。 凯特是大国,因而宾客来得格外齐全,在场人士无不彬彬有礼,没有人把外交场合当儿戏。 舞会即将开始时,来客渐稀。 宁小茶跟着渐金,听她与瑞比国的公爵提了几句公约的事,末了公爵问: “不知莫尔曼会派谁来,如果是军中的,今晚就能敲定出细节。” 渐金神容不变,好像根本没交待外交官说过那句“不来最好”,气定神闲道: “他们或许会来。” 她想了想,笑道:“但那位上将肯定不会来了,跟其他人敲定,您也不会放心吧。” “为什么您这么确定莫尔曼上将不会出席?今晚的舞会很不错,我想她会喜欢的。” 还用问问什么? 把战俘错认成心爱的小猫咪,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摔她脸上,西壬那么骄傲,会上赶着受辱? 那天封锁线前,西壬看起来就已经被气疯了。 要是今天还来……那肯定是来砸场子的。 但米提顾全大局,肯定会拦着她。 渐金怎么想都觉得西壬不可能出现,连莫尔曼帝国派人来的希望都不大——米提特别崇拜西壬这个小姨,肯定要为她出气,比如晾一晾凯特。 见公爵还抱有希望,渐金笑道: “莫尔曼帝国不会来的。” 下一秒,总管匆匆而来,表情十分复杂,像刚刚见了鬼。 “陛下,莫尔曼帝国的星舰已降落,代表团正在来琼宫的路上。” “……” 二十分钟后。 莫尔曼帝国的客人步入琼宫。 为首的,就是渐金口口声声说不可能来的那位。 宁小茶站在渐金身侧,越过她肩膀,望向一身黑银军装的西壬·莫尔曼,眼睛一眨,有些回不过神。 50 ? 钓系猫猫20 ◎“教直鱼说话成功,耶比”。◎ 莫尔曼的强大有目共睹, 在这种社交场合,当莫尔曼皇室踏入时,所有人都不禁停下交谈或动作, 望向门厅口。 当看清来人是西壬·莫尔曼时,原本还有点声音的场合陡然一静,随后若无其事地重新热闹起来。 漫漫谈笑间, 眼风都睃着西壬的动静。 宁小茶一时间有种“自己风头被西壬抢了”的感觉。 这让她从莫名的紧张中回了点神。 眼前, 与他们相隔小半个舞池的西壬似无阻挡, 视线犹如实质笼着这片区域, 一步步走来。 渐金看起来没比她好多少,原先游刃有余的笑直发僵, 只有面前的公爵还乐呵着: “看来莫尔曼给予了您充分的重视,上将亲自到场, 足以证明他们的诚意。” “……” 看着逐渐逼近的西壬, 许是今晚喝了点酒,宁小茶此时嗓子有点发干,她旋身走去一旁的餐台,换了杯温水, 顺带冷静一下。 说起来也好笑, 做错事的难道不是西壬?该尴尬的不是西壬? 为什么西壬顶着张被打了的脸,无事发生般出来社交,反而是她这个受害猫绷紧了神经? 宁小茶快速进行一波自我反省,心平气和了,甚至还有点小骄傲。 至少,能在某一方面短暂地征服西壬, 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宁小茶抿了口温开水, 转身回去。 此时, 西壬已经来到渐金面前交谈起来了。 她走近些,听到公约、推翻协定和一堆国家名字,看来公爵已经迫不及待地讨论起多国合作的事,大有在今日再推进一番的由头。 公爵在长篇大论,宁小茶不太听得懂,目光便随意飘了起来,落到西壬身上。 从前她没有精神力时不觉得,此时自己也一脚迈入精神力领域,西壬的存在感格外强烈,让人难以忽视。 她眼睑总是微垂着的,看起来总有些散漫,甚至有些傲,像根本没在听似的。 但总能精准指出关键,在该表态时表态,规避时规避。 她言辞简短,但因她代表莫尔曼,也代表一位双SSS级的态度,因而在她说话时,即使是看她不大顺眼的渐金,也听得认真。 宁小茶没有多看就收回了目光。 期间,西壬没有看她。 宁小茶指尖轻轻划着温温的玻璃杯壁。 这么说来,西壬刚到门厅时看的应该不是她,而是谈正事的瑞比国公爵和渐金,是她想错了。 看来西壬准备自然地揭过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宁小茶轻轻舒口气,这样也好。 毕竟在莫尔曼的时光,除了战俘的名声听起来不太好外,她没受什么委屈,对研究所的朋友们和直播间观众的印象还挺好。 她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自觉与西壬有了默契的宁小茶弯起唇,绷紧的肩颈向后轻轻舒展。 面前,渐金正道: “……有变动,运输管道需要再商议,我的办公室有一份暂拟的。” 西壬嗯声。 庞大的精神力足以让她同时做几件事,她一心二用地听着,另一半的注意力都给了右侧的女人。 宁小茶身体松弛下来的那个瞬间,让西壬想起之前见过的一幕。 那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猫。因为丁点惊吓,耳朵紧贴脑袋变成了飞机耳。 发现是虚惊一场后,猫耳朵轻轻一支,又恢复自然。 一旦知道宁小茶是猫,这些动作神态都对的上了。 甚至有一种“这么明显之前怎么会没发现”的感觉。 没一会儿,渐金提议去办公室商议后续。 宁小茶作为东道主,没跟过去,留在舞会招待客人。 西壬离去时,脚下似乎一顿,随后又毫无痕迹地跟上渐金,一路往侧花园后的书房去了。 从皇宫仆从到贵族,只要是大猫,对宁小茶都极为照顾,即使渐金不在,宁小茶也能在内务官的帮助下,与首次见面的客人愉快相处。 宁小茶刚结束一场短暂的交谈,转头看到雕花圆柱旁的艾尔莎。 她走过去:“两位美丽的小姐在说什么?我能加入吗?” “殿下。” 艾尔莎的目光登时亮起:“您今天真是美极了。” 与艾尔莎交谈的似乎是一位很羞涩的兔族女孩,看过来时脸上带着红晕: “殿下。” 没一会儿,兔族女孩被母亲唤走,艾尔莎跟宁小茶道: “我们刚刚在谈流星海。” 宁小茶挑眉:“流星海?” “她是瑞比国那位公爵的小女儿佩儿,公爵得到了一些流星海的消息。”艾尔莎眨眨眼道,“听闻最近会有大动作。” 宁小茶道:“与联盟会议有关?” 近期最瞩目的便是这件事了。 艾尔莎耸肩:“或许是吧——流星海的高层很疯狂,每隔10年总会做件大事,给他们组织刷刷名气。” 宁小茶明了,还挺中二。 舞会即将结束时,已至天明。 天边依稀有鸭卵青铺开,淡得像涮过水的画笔随手一涂。 晨雾未散,光线有些暗。 黎明的风凉丝丝,迎面一扑,在室内捂出的些许困倦就被吹跑了。 宁小茶尽地主之谊,将尽兴的宾客送到廊桥外。 直到宾客身影消失在路尽头,再拎着繁复的白金色裙摆慢慢往回走。 艾尔莎是一位尽职的女伴,一直陪在她身旁。 “陛下还没从办公室出来。” 宁小茶嗯声,抬眸望向不远处的白色五层小楼,那是设在琼宫的公务楼。 不止渐金,还有公爵,还有这夜最惹人瞩目的西壬。 即使她没再露面,这一晚宁小茶不知听到多少次她的名字,尤其一些年轻小姐,对这位战功赫赫、姿容绝色的上将颇为好奇关切。 有位醉酒的小姐还说,想摸一摸那条莫尔曼最美的银色鱼尾,被她的母亲一脸惊恐地捂住了嘴,当场找了个由头带她早退。 现在想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宁小茶没有再留艾尔莎,让她去客房休息。 两人在东花园前分开,宁小茶往东宫走。 路过公务楼时,她寻思着要不要给三位兢兢业业的搬砖人士叫个早餐。 虽然总管应该会提醒,但万一他们聊得正酣,总管不一定敢去打断。 她想着,脚下便缓慢了几分,一点点绕过眼前的假山石和不知名的粉白花丛。 宁小茶再一抬眸,就见西壬出现在面前,登时吓了一跳。 这鱼走路没声音的? 别说声音,连那身慑人的精神力都收拢得极好,好像她才是善于捕猎的、躲在暗处的猫科动物。 宁小茶陡然想到,或许刚刚迟疑的脚步声都被西壬听得一清二楚。 “……” 宁小茶立刻先发制人:“上将?您在这做什么?” 不等她回答,宁小茶身体前倾,向左右望去,像在找其他人。 待确定只有面前的人鱼在时,她的视线才迫不得已地落到对方身上: “是迷路了?” 在雾霭般的蓝色晨雾间,西壬身上的军装好像愈发冰冷,如果摸上去一定是凉的。 像她这个人,没什么温度。 西壬披着晨雾、静静站在丛花旁的这幕极具迷惑性,宁小茶一眼看去,顿了顿。 如果被舞会的小姐们看到,估计要尖叫了。 0.001。 宁小茶默念这个数字,顿时清醒,摆脱美色蛊惑。 久到宁小茶面露疑惑,面前的西壬才“嗯”了声,作为回答。 “总管应该给你安排了房间。”宁小茶露出官方笑容,“我帮你联系她。” 她抬起手腕,操控终端。 “你现在有事吗?” “什么?” 西壬默不作声地看着宁小茶,如宁小茶所愿,又重复了遍。 “你现在,有没有其他事。” 宁小茶挂着笑,拒绝得委婉又干脆:“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 她的话说出来后,西壬半天没动静。 宁小茶顾自垂首,专注地用指尖拨弄着终端。 只她能见的光屏上,画面停在内务官的对话框,对话停止在上一回。 宁小茶在输入框里写一个“直鱼,现指有话不直说的鱼”。 写完删去,再写一遍,删删减减,指尖动个不停。 “……” 西壬抿紧唇,看着宁小茶低头时露出的白净后颈。 颈后,像蒲公英种子似的细小绒毛轻扑扑的,又让她想起小猫。 但眼前的小猫本人宁小茶操作终端的速度,就好像迫不及待喊个人来带走自己似的。 西壬张了张口,沁凉的空气灌进来。 她捻着指尖,眸光低垂,唇角像是有点笑,又像是因唇形弧度产生的错觉: “小猫。” 宁小茶正在终端输入的手指一停,慢腾腾把刚打出来的“直鱼”删掉,改成“教直鱼说话成功,耶比”。 作者有话说: 今晚是套鱼猫(满意点头) 这里也说一声,因为要准备新文了,所以本文更新放慢,不会太过分,尽量隔日更,会写完鱼猫副本再开文。 新文是专栏的玫瑰,晚安晚安。【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60 51 ? 钓系猫猫21 ◎她意念微动,灰色猫耳啪的从头顶弹出,对着西壬轻轻一招,挑衅之意浓郁。◎ 宁小茶瞧了瞧西壬, 收起终端光屏,看了眼西壬,等她继续说下去。 两人视线交汇。 西壬浅淡的瞳色像雪原, 隔着淡蓝潮湿的雾气,有一种奇异的漠然。 不是冰冷,是自然流露的距离感。 她是SSS级, 被她这样注视, 宁小茶后颈生理性的轻微发麻。 宁小茶忽然发现一时兴起逗她开口对自己半点好处都没有, 还让自己得留下来等她哔哔赖赖。 宁小茶打算速战速决:“你想说什么?” 她口气说不上多亲切, 但保留着基本的待客之道。 与宁小茶相比,反而是西壬的语气听起来更为挑衅。 “你走之后, 茜拉给了我你的资料,你是布偶猫?” “……” 一句陈述句, 偏偏能被西壬说出疑问句的口吻。 伴随她将宁小茶从头到脚徐徐扫视一遍的眼神, 那种耐人寻味又难以表述的微妙神情,就像在说“真不敢相信你是布偶猫”。 再结合西壬对布偶猫的态度……宁小茶脑中有根线绷紧了。 宁小茶想到西壬是星际兽人,和她的生长环境不同,认知不同是正常现象, 勉强原谅她一次。 她露出礼貌淡笑:“嗯, 布偶猫是我。” 是布偶猫是她,不是她是布偶猫。 西壬嗯声,视线在宁小茶淡灰的长发上定了定。 她想起来长毛猫科喜欢留长发,短毛猫科喜欢短发的习性。 她在直播间摸过抱过的小猫猫毛很长,穿插在她指间时软绵绵的。 从莫尔曼来到凯特,连西壬自己都说不清想做什么。 至少, 来看一眼。 她想起那日宁小茶在渐金的战舰上, 她隔着机甲, 看到圆形舷窗里的宁小茶。 一晃而过,宁小茶就被渐金带走了。 亲眼看到宁小茶离开,西壬没什么特别大的感觉。 现在跟宁小茶面对面,她终于摸清自己无动于衷的原因。 或许有先入为主、分外不同的两个印象在,她不太能把宁小茶和小猫自然连在一起。 理智分辨得清楚,但情感上,她很难衔接融合。 为了加强自己的认知,西壬单手插兜,压了压帽檐,态度挺客气: “你现在能变回原形吗?” “……什么?” “我是说。”西壬耐着性子解释自己的意图,“如果可以,你能变回猫形态吗?我想看一眼。” “……” 宁小茶胸口一阵气闷。 什么意思?西壬不相信自己是她眼中的可爱小猫咪? 这人鱼会说话吗? 她能平安活到现在,一定是因为没人打得过她吧? 宁小茶收起营业假笑,面色有点冷: “虽然你是客人,但没有正当原因下,我不准备满足上将的无理要求。” 西壬眉蹙起。 当西壬表露不满时,宁小茶颈后的不适更明显了。 像是有麦芒在轻轻扎着,不是西壬针对她施威,而是西壬自然勾动的周遭气流。 真不是人啊。 宁小茶半骂半夸地吐槽了句,转身就要离开。 身后传来一句: “那怎么才会?” 嗯? 宁小茶顿足回望。 西壬仍是那副模样。 一缕银发搭在她肩头的金色徽章上,像皎洁月色映着耀眼日光。 她眉眼沉沉: “你怎么才会……满足我。” “……” 宁小茶一秒想多,下秒骤然清醒。 这可是西壬。 宁小茶瞬间清心寡欲,无欲无求。 尽管西壬又冷又硬还直,宛如冰柜里滞销的长条笔直带鱼,冻得邦邦硬,但宁小茶摸着良心说,上将看起来根本没有xsh,简直清纯。 因为这份lsp下意识的误解,宁小茶的气愤奇异得对冲缓和了波,她想了想,目不斜视地随口道: “嗯,等我开心吧。” 至少人开心的时候就懒得置气了。 西壬似乎还想说什么,被逼近的脚步声打断。 渐金带着总管仆从绕过来。 一来就先看向宁小茶,仿佛在确认她的安危。 两三秒后,渐金才看向西壬: “上将,你为什么在这?” 西壬瞥了眼宁小茶,道: “迷路了。” “……” 双SSS级能迷路,真是敷衍都敷衍得不尽心,还照抄宁小茶之前逗她的话。 看着渐金那想骂又不好骂的神情,宁小茶心虚一秒,瞪了眼西壬—— 被对方逮了个正着。 宁小茶背靠家长,半点不怕。 她意念微动,灰色猫耳啪的从头顶弹出,对着西壬轻轻一招,挑衅之意浓郁。 果然,西壬的视线定在了她头顶。 只是……西壬目光片刻失神,像是看到这双猫耳想到了其他的。 宁小茶刚扬起的唇角一停。 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 西壬不仅半点不气,面色好像还柔和下来了? “……所以,即使你是凯特尊贵的客人,也不该——上将?你在听吗?你在看什么?” 正发表谴责言论的渐金顺着西壬的视线一看,正落到自己护在身后的宁小茶的头顶。 “小茶?” “我在。” 宁小茶猫耳一趴,立刻应声。 渐金的视线在两个人之间游移:“你们在干嘛?” “……” 宁小茶张了张口,突然没底气。 她本来没和西壬做什么,最多也就是个“挑衅被看成卖萌”。 但渐金一问,莫名让宁小茶有一种她们在渐金眼皮底下偷偷搞小动作的亲昵感觉。 西壬看着哑口无言的宁小茶,眸间划过笑意,对渐金抬了抬下巴,道: “不继续说了?那送我去休息。” “……” 渐金让总管亲自去看送西壬,带着宁小茶走远了。 被反客为主的西壬一打岔,渐金忘了之前问宁小茶的问题,一路上没少说西壬素来的恶行。 宁小茶嗯嗯听着,见渐金不再追问,脊背放松下来。 这两天只有两件事,一件是作为大典预热的舞会,另一件就是册封大典。 星际人身体素质都不错,能把晚间舞会变成通宵场嗨到天亮,下午再精神抖擞地出席盛筵。 在大典当日,也是宁小茶小憩了会儿、就起身为大典做着准备的上午,关于皇女的细节才在官方账号上酌情公布。 皇女不是记名在渐金名下的女儿,而是记名在渐金母亲,已故的上代皇帝名下,也就是说,皇女是陛下的妹妹。 同时公布了皇女的基本信息,除却姓名年龄,最引人注目的就是资质:B。 至于品种则作为保留项,会在大典中公布。 消息一出,引爆凯特网络。 “恭喜上一代陛下无痛喜得一女,就是资质真差。” “是妹妹?那没事了,陛下还是我不容亵渎的女神。不过妹妹给什么继承权啊?” “渐金认个18岁的好妹妹怎么连继承权都给出去了?和这妹妹有一腿?” “不得不说,隔壁斯内以前就闹出过差不多的皇室丑闻。” …… 网络上众说纷纭,闹个不停。 因为宁小茶已经18岁,不是之前星网上猜测的奶娃娃,“皇女是皇帝姘头”的传言甚嚣尘上,再加上宫廷秘闻的色彩和可能存在的背后推手,愈传愈烈,远远超出其他声音。 在这样的声音中,册封大典全网直播开启。 作者有话说: 本章是家长眼皮底下调情(雾) 久等了,明天多更些补偿大家。 52 ? 钓系猫猫22 ◎她报复性伸出指甲,勾着西壬手心。◎ 大典在琼宫前广场举行。 纯白的玉石质感地面上, 分列两旁摆着座椅,周遭以颜色鲜妍明快的萤花装饰,庄重中不失唯美浪漫。 萤花是培育的星际新品种, 淡蓝的花像鸟儿振翅般优美,在夜间能看到柔和的光芒,还未对市面上公开售卖。 往日在星博上出现一株萤花的影像都能引起网友频频转发, 而大典现场随处可见, 粗粗一看, 保守估计用了几千束。 “陛下私库全给好妹妹买花了吧?” “呵, 说不准用的是我们交的税金!” “这也太奢华了,是怎么一个妹妹能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 弹幕刷满了妹妹, 不管是讽刺的生气的还是单纯想知道帝国这位皇女什么样的,好奇心和情绪全被高高调动了起来, 还没开始, 大典话题就在星博上爆了,吸引更多人来看。 此次星网直播因为是官方级别,面向全联盟的星网。 尽管对其他国家政事感兴趣的终究是少数,他国观众寥寥无几, 但在凯特国民的不断涌入下, 直播间人气节节攀升。 把观众人数粗略计为凯特国民的话,直播间的人数足有凯特人口的百分之七十! 十二点半时,只有寥寥工作人员走动的会场终于迎来了客人。 开始有身着礼服的贵族们陆续入座。 弹幕终于消停了会儿,开始随着入场观礼的客人变动。 等西壬·莫尔曼身着军装走进镜头时,弹幕又迎来了个小高峰。 她的皮肤白得耀眼,银发罕见得放了下来, 披散在肩上, 戴着军帽时妩媚与飒爽并存。 “人鱼来了!” “虽然人鱼挺烦的, 还不肯给我们猫薄荷,但这位上将是真美啊prrrrr” “提问:妹妹能有上将美吗?” “什么野鸡就拿来跟我们绝美人鱼全能ACE比,拒绝拉踩抱走不约喔:D” 接下来的弹幕走势莫名变成了“皇女能有上将漂亮吗?”,西壬·莫尔曼的颜值俨然成了新的测量单位和水平线。 因为蹭了个西壬的热度,这个词条居然和西壬的军装图,一起被送上了热搜。 凯特的大猫们信誓旦旦:要是妹妹长成莫尔曼上将这样,我就原谅陛下了,她有什么错呢?她只是犯了全宇宙生物都会犯的错罢了。 今天的凯特国民,像是迎来一场全民话题。 在话题的狂欢中,一点整到来,直播画面左侧,渐金的身影逐渐清晰。 她似乎在跟身边的人说话,侧过头去。 从摄像机的角度看,渐金身侧的人被她挡住了大半个身影,只能看到浅灰长发下的那袭纯白丝绸长裙,如流水沿着身体滑下来,勾勒出颈背至腰臀的优雅曲线,纤秾合度。 走动时,白皙笔直的小腿在裙下隐现,连带着发梢轻动。 在弹幕纷纷谴责摄像机机位时,渐金微微加快一步,进而让走在她内侧的女人露在摄像头前。 先显露的是她的侧颜,在正午还算和煦的光下,她的轮廓被光勾勒,边缘像是要融入光中。 眼尾泛着桃花红,长睫轻压,挺直的鼻梁下唇珠微微翘着,像是等人采撷。 像是注意到了摄像头,她脚步微顿,抬眸看来,湛蓝的眼像隔着水雾看到的璀璨宝石,折射出瑰丽光辉,不显锐利,水润得楚楚动人。 密密麻麻的弹幕诡异得出现了空白区域,像是同一时刻,许多人放在键盘上的手都失去了动作。 那双眼只是轻轻一扫,便移开目光,向下压去。 大猫们才知晓,对方看的根本不是摄像头背后的他们,而是在场的来宾。 这一刻不知多少猫同时想到个词。 惊鸿一瞥。 “我原谅渐金了。” “颜狗狂喜!!!” “我的心在砰砰跳,她好美,我又又又恋爱了。” “我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我很讨厌皇室血脉被混淆,但不得不说,她的出现让我看到凯特战胜莫尔曼的希望——武力方面打不过,在颜值上,终于有能跟莫尔曼的上将比一比的存在了。” 台上渐金的致辞根本没人听。 弹幕吵个不停。 有人站出来叱责:“你们就这么肤浅吗!” “确实,她这么好看,岂不是坐实了跟陛下有一腿的事,陛下好肤浅!” “靠美色上位!我强烈谴责,抗议!” “太艹了我朋友一边跟着抗议,一边放大画面怼着皇女的脸录像还发出痴汉笑,口嫌体正直吗无语。” “说真的,你们有没有一种看着皇女三秒钟后就再也讨厌不起来她的感觉,甚至觉得她好惹人怜爱(小声” “我试了下,根本没有人能在三秒钟后还讨厌她。” “她看镜头了!!!一眼我人就没了,强烈怀疑她的眼睛里像藏着钩子qaq” “我咬住钩了,妹妹钓我呜呜呜” 星网贼会搞事。 “三秒钟挑战”词条同步出现在直播间,顺便又上了个热搜。 光屏前闹翻了天也影响不到琼宫广场,大典按部就班地进行着,明媚晴空下,现场只有渐金的发言声。 琼宫办公室对星网之前的争议并非一无所知,正是因为明晰,才会有这场直播的出现。 看时间差不多,她没拖太久就进入了主题。 宁小茶的基础信息事先公布过,因而渐金只简略介绍了几句,就微微侧身,把发言台让出,含笑示意宁小茶上前。 一想到这是象征郭嘉权力的讲话,宁小茶不禁精神紧绷。 上辈子再富裕,她也没经历过政治场面。 而且,这不像她在莫尔曼的直播,可以从弹幕得到反馈。 她甚至不知道,凯特的国民是不是仍然不太欢迎自己。 应该是不欢迎的吧,他们还不知道自己是布偶猫。 渐金快让她上前发言之前,宁小茶站在一旁,摒弃这些杂念,在心中不断默念短短几句发言词。 当渐金示意她上前时,宁小茶悄悄给自己打了个气,走上前去。 她站住脚步,目光一抬,正对上第一排中间的西壬。 西壬不露出笑时,依旧是冷冷淡淡的模样。 她在看自己。那种看不是打量,好像也没有其他含义,仿佛就只是单纯的做“看”这个行为。 宁小茶忽然觉得,她慌什么? 连西壬都喜欢自……是喜欢布偶猫,她有什么好忐忑的? 宁小茶因为奇怪的理由镇定下来,完成了简短的发言。 她边说边想,没关系,就算大猫们在大声比比她,等公布品种时,情况就会改变了。 宁小茶不知道的是。 当她发言时,明明是跟渐金差不多的官方内容,弹幕却变了个样。 “妹妹声音好甜。” “突然爱上新闻系列。” “多说点多说点。” 等宁小茶终止发言时,弹幕竟然出现一片失望的声音。 渐金接过发言权: “接下来,我将公布皇女的品种。” 话音落,在渐金身侧,光屏拉起。 当国民们以为会看到大型猫科动物的图片时,上面却只是寥寥几行资料介绍。 不仅是直播间好奇,连带着台下的绝大多数客人被吸引注意,跟着念出了那个名词: “布偶猫……?” 除了西壬。 她的视线轻而迅速地掠过资料,重新落回宁小茶身上。 渐金:“皇女宁小茶,来自于白塔研究所,是古人类与古地球布偶猫的基因融合体,她目前兼具人形态与猫形态,在生理上已经是猫科动物。” 渐金说到这顿了顿,直直看向摄像头,语气庄重而真切: “宁小茶,是凯特帝国乃至于当今联盟,当今宇宙,唯一的,真正意义上的,猫。” 这句话落下,琼宫广场为之一静。 只有阵阵吸气声与小小惊呼。 尽管身为其他品种的客人不太能懂猫对凯特大猫们的意义,但渐金如此郑重的发言让他们感受到了她的态度,与这句话的深厚意义—— 别的不说,独一无二的存在本就是珍稀的。 其他客人都如此,更别说大猫们了。 弹幕这次是真真切切干净了下来,仿佛瞬间被清空。 两三秒后,才小心翼翼地出现一行字: “猫……?” 猫是什么? 或者说,大家不都是猫吗? 只是大家都不叫“猫”。 他们平日统称大猫,其实是老虎,豹子,猞猁,兔狲等。 “布偶猫,她是猫。” “体态轻盈,身体柔软,性情温和……资料上这么写的,这就是猫?” “图呢?我要看猫!” “敲碗敲碗” “想看原型,没图吗?故意的吗?” 还真是故意的。 外界那些风波传闻渐金听了眼皮都不抬一下,还顺便借此机会,揪出了几个不安分的臣子。 但她疼崽崽,一想到宁小茶看到了星网上那些话,她就心疼。 所以今天是纯文字无图版本的大典。 想看猫?等着吧。 渐金缓缓露出笑容。 她心情不错,根本不管这个消息会在子民中掀起多大风浪,公布完之后就面色如常地接下一个环节。 下个环节是最后的收尾,来客可以为皇女当庭献礼,作为祝福。 又被称为各国间光明正大的贿赂时间,总之跟政治搭钩的,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一般能从礼物的价值判断两国近期关系,或是收礼人的地位是否得到了重视。 最近联盟会议逼近,眼看没几天了,在会议之前,大家都习惯性跟大国打好关系,不说蜜里调油,也要尽量规避对方给自己使绊子。 因而大家在给这位来自民间的皇女准备礼物时还都挺走心,东西不说顶级,也算中上。 从边陲小国开始,外交官亲自接过礼单唱礼。 要是往常的什么发布会,到这个环节大部分观众都散了。 而眼下,直播间已经彻底爆了,发弹幕都卡。 星博没再刷出新的“爆”字,已经彻底瘫痪停摆。 仿佛全国的大猫都听到消息,撂下手中的事,挤进直播间来看猫。 “给我看猫!我要闹了!我已经在闹了!” “芙拉国就给猫猫送明光之星?宝石项链?他是不是看不起我们猫猫?” “虽然能称得上明光之星的宝石很罕见,但我还是觉得不够。” “猫猫值得最好的!” “瑞比国送的什么?一架民用星舰?我们猫猫会缺星舰?” “不够不够不够,这些郭嘉都怎么回事?怒,开战吧!” “额,恕我直言,在大典前,你们大猫对皇女的态度好像不是这样的……人家这么准备礼物也没错啊,甚至给的很丰厚。” 有一位看了全程的别国公民弱弱发声。 大猫们沉默了。 确实,放在直播前,这些礼单流传出来,他们肯定要喷这些郭嘉跟着陛下胡闹,一群昏君! 但—— 那是他们唯一的猫啊。 光是念着这个词汇,大猫们心底就涌现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像有一道缱绻温柔悄然钻到心底。 心都要化开了。 没有人会再误会陛下和皇女有什么。 这是皇女应得的。 唱礼不知不觉走到尾声。 直到最后一位: “莫尔曼帝国。” 摄像头转而对准西壬·莫尔曼。 西壬的军帽不知何时摘了下来,一头银发如月光洒落,又带着些微冷辉。 此时外交官唤名,她放下交叠的腿,白皙的手指捻着帽檐,在起身时轻轻一扣,另一只手随意拿着系缎带的灰色礼盒。 军装服帖地裹着她的身躯,冷硬的军靴踏地时显得很轻盈,人鱼特殊的神秘柔媚和军人的禁欲气息在她身上交融,难以描绘,浑然天成。 直播间分了点弹幕给莫尔曼上将的颜值,眼看着她一步步走向台上的皇女宁小茶,将礼物盒递到皇女手中。 等上将在皇女身前站定,外交官打开莫尔曼的礼单,微笑着看向礼单,张口准备唱礼。 看清内容的时候,他的声音骤然卡在嗓子眼,两三秒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莫尔曼帝国为殿下送上的献礼是,莫尔曼帝国将不再限制安午星猫薄荷出口凯特帝国的数量。” 与此同时,西壬定定看着宁小茶的眼,她手指落到宁小茶捧着的礼物盒上,指尖一勾,扯开缎带。 白色缎带垂在两人之间,她从始至终眼睛都看着宁小茶,拨开礼物盒,声音低低: “开心了吗?小猫。” “……” 宁小茶呼吸停了停。 她想起上午跟西壬的对话。 “你怎么才会……满足我。” “等我开心吧。” 一缕说不出的味道窜到鼻尖,宁小茶被西壬锁住目光,没有多想,下意识嗅了嗅。 薄荷的清凉流入四肢百骸,宁小茶一个激灵,突然觉得身体失去控制—— 眼前的西壬不断变大变高,而她在变小。 哐啷一声,礼物盒掉到地上,里面干草状的东西洒了一地。 薄荷味四溢。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股力量托起她,直直把她送到西壬怀里。 宁小茶有点晕陶陶的,还有点兴奋。 她爪子抵住黑色的军装,用力勾了几下,又摇了摇头,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猫爪。 变回原形了? 宁小茶一怔,脑袋里懵和兴奋互相拉扯,她埋头埋脑的一缩,伸出手抱住脑壳,刚想埋进去冷静一下,忽然嗅到青柠般的冷冽气息,头顶一声轻笑。 她清醒了些,动作一停。 感受着兜着自己的那只手的温度,宁小茶昂起脑袋。 后脑勺很快覆上一只手,像是怕她仰头太过,直接跌下去,手心有点凉。 西壬的脸映入眼中。 她弯着唇角,笑得随性,恣意而放松,语气却有几分温柔: “看来小猫很开心。” “……咪。” 怎会如此? 宁小茶逃避现实般缩成个球,开始无助地探头探脑,寻找渐金。 猫薄荷的气味仍在不断发散开来,冲荡着她头昏脑涨,精神亢奋,宁小茶觉得自己好烫,想咬,想挠。 她报复性伸出指甲,勾着西壬手心。 转头时,她咬住西壬的食指尖。 真用力咬下去之前,宁小茶卸了力,只轻轻磨了磨。 不然以西壬的体质,怕是她的小米牙先碎了。 “小茶!” 解了点瘾后,耳朵里那层隔绝外界声音的鼓膜好像才消失,让宁小茶听到渐金的声音以及在场的喧哗。 她喵喵叫着回应渐金,就要循着声音方位转身。 这时,一只手轻轻覆在她面前,直接把她整个脑袋罩了起来。 宁小茶:? 一片黑暗间。 宁小茶听到西壬重新变得冷淡的声音: “贵国皇女身体不适,我带她下去休息。” 宁小茶:??? 没反应过来的不止宁小茶本人。 一开始,直播间的大猫们本以为莫尔曼送的礼物估计跟其他郭嘉不相上下,结果莫尔曼居然送出了安午星的猫薄荷! 要知道他们眼馋安午星的猫薄荷多久了,而莫尔曼像是记仇一样,越是知道大猫们想要什么,越是不给,连扩大产量都不干。 这下直接解除贸易限制,可以预感到,以后流入凯特的猫薄荷只多不少! 被莫尔曼的大手笔震惊到的大猫们在直播间刷着感谢语。 感谢语刚刷出来,大猫们就看到礼物盒打开,里面的猫薄荷露了出来。 猫薄荷应该是这份礼物的一个象征,起初没人在意,但没想到,皇女忽然变成个小毛球。 小毛球? 原型?? 猫??? 刚转过弯来,还没看清楚,小毛球咻的就“飞”到了莫尔曼上将怀里,被上将脊背一挡,什么都看不见了。 弹幕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让我看猫!!” “我也想揣猫猫QAQ” “抵挡不住猫薄荷的猫崽崽太萌了呜呜呜呜” “天啊天啊她只有那么小,她像个幼崽,小小乖乖的一只。” 等后面听到猫猫无助软绵的喵喵叫,再看到人鱼拒绝把皇女还给陛下,还自顾自揣着皇女走出镜头、让陛下快步去追时。 “我撤回刚刚的感谢,莫尔曼的人鱼没一个好东西!” “西壬·莫尔曼你有心吗?你还是人吗??放下我们的崽崽!” “谁能对着这样的叫声无动于衷,我心都在揪了。” “这狗屎人鱼敢伤害小猫一点点,别怪我们直接开战。” …… 册封大典以一种堪称荒谬的方式,突然结束。 虽然大典结束了,但事情本身远远没有结束。 星博颤颤巍巍地恢复运行。 热搜全被不同的关于布偶猫的词条霸占。 “布偶猫崽崽原形小毛球” “全宇宙最后一只猫” “人鱼滚出凯特” “猫薄荷” “西壬·莫尔曼不做人” “皇女被抢” …… 皇女殿下变成原形时,当时的机位只能看到后半个身子,像一个毛球带了条灰色的毛绒绒的尾巴。 大猫们拿着视频放大无数次也看不到猫猫的全身,气得直嗷嗷。 很快,网上发起请愿,强烈要求琼宫开启第二场直播,以便让大家确认殿下是否安全回到琼宫。 顺便大猫们亲切地问候了西壬·莫尔曼,建议她快搬出琼宫,离开凯特,否则大概率会被愤怒的大猫们围殴—— 虽然打不过她,但可以吓唬吓唬她。 第二天,官方界面的请愿页面中,请愿国民达到了惊人的七位数。 当渐金得知时,当场冷笑:“哼,要是行,我第一个把她赶走。” “联盟会议都要开始了,她还赖在我们这,像话吗?” 在场的大猫有一个算一个,都跟着呸呸两声。 政务大臣劳里:“那直播呢?殿下还可以出镜的嘛。” 吉丁:“是啊陛下,您不能忽视另一项请愿,我们都很担心殿下,再者说,这也是满足国民需求,共同促进皇室与臣民的友好交流,推动社会平稳向前……” 渐金瞥他眼:“说人话。” 吉丁:“我想吸猫。” 渐金笑了。 “行。” “真的?!”吉丁喜出望外。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渐金本来也没打算不给大家看猫,她不是西壬·莫尔曼那种独.裁者,大庭广众之下揣着别国的猫猫,还占有欲极强地不给别人看—— 西壬瞒得过其他人,瞒不住她,那摄像头好端端的怎么拍不到猫了?还不是因为西壬用精神力强行挪了摄像头位置? 总之现在,对凯特来说,西壬就是个送不走的瘟神。 敲定事项后,众人散去。 渐金靠在椅上想了想,拨通米提·莫尔曼办公室的通讯。 “米提·莫尔曼。”渐金按了按眉心,表情不佳,“请你把你们上将召回莫尔曼。” 米提的声音听起来挺愉悦的,游刃有余: “这是为什么呢?” 渐金顿声,诚恳道: “我怕她过几天改了国籍,定居琼宫,到时莫尔曼的人鱼哭出一片海洋。” “……” “毕竟你知道,我们猫科不是很喜欢水。” “……你们猫科哪来的底气?” 渐金本来挺烦这事,现在气到米提,她忽然畅快了点。 就像爱情一样,痛苦不会消失,但可以转移。 “你知道西壬大典上揣着我家猫不还吗?” “略有耳闻,但我想,她一定很快就归还了。” “呵。”渐金用你太年轻了的嘲讽声调道,“你知道她吸猫吸了多久?” “……多久?” “直到小茶变回人形态,你们的上将。”渐金加重语气,“才愿意把猫还给我。” 渐金说到这,心疼极了,自家猫只有自家疼,这些人鱼是没有心的: “我看到监控里,小猫脑袋毛都被她摸平了。” “……”这语气,又不是摸秃了。 米提这样想,但没敢继续刺激渐金。 互怼完,才到聊正事的时间。 挂断通讯后,米提想了想,把茜拉喊到皇宫。 茜拉鼻尖红红的,像刚哭过。 米提先关心了下表妹: “怎么了这是?” “我刚从小猫怀念会回来,跟他们怀念了会儿小茶,看了好多她以前的直播录像。” 说着,茜拉的眼圈又泛起了红。 “……” 怎么又是关于宁小茶的? 米提忽然有些疲惫:“你不是知道小茶回到凯特了吗?还跟着他们哭?” 茜拉呜呜了两声,语气凄惨:“生离和死别有什么区别?” “……” “表姐,小姨她好狠的心。她扣我零花钱、罚我做什么都行,她怎么能不让我去凯特见小茶?我只能在大典直播上看小茶。” 说起这个,米提道:“你没把这事跟其他人说吧?” 茜拉道:“你叮嘱过的,我没说。” 她想了想,补了句:“但大典全网直播,应该有人看到了,只是他们都不认识小茶的人形态,变成猫时也没被观众看到。如果以后有直播,可能就瞒不住了。” 米提嗯了声,道:“刚刚渐金说,明后天,宁小茶会开全民直播与国民原形见面,也是全网级别。” 茜拉眼睛一亮:“猫猫!” “……”米提决定忽视,继续说自己的,“布偶猫在我们这直播过的事情瞒不住,为了两国形象,我和渐金商量,借此让小茶在我们这里也亮个身份。” 茜拉若有所思:“也就是说……” “两国联合直播。” 作者有话说: 7k字 尽力了 晚安(瘫) 53 ? 钓系猫猫23 ◎她只是耐心地抱着宁小茶,让她在自己手心撒野◎ 因为吸食了猫薄荷竟然让她直接变回了原形, 在变回人形后,留在琼宫负责照顾她的艾尔莎立刻带她去做了身体检测。 所幸没测出什么问题,反倒测出宁小茶的精神力水平到了A级。 艾尔莎拿着结果瞪大了眼, 一时间不知道先说“没事就好”,还是先夸她这精神力一天一变。 最后她把结果发给渐金,再来问宁小茶: “殿下, 你觉得身体怎么样?” 宁小茶慢吞吞唔了声, 窝进座椅里, 有点不想动。 要说她现在的感觉, 就像睡足之后,骨头缝里都透着懒, 被惰性撑得饱胀,又有残留的愉悦。 先前亢奋的精神像潮水般退去, 留下一地浸漫过的湿痕, 一点点滑开,她缩在椅背里,脑袋耷拉着,昏昏欲睡。 不过, 她勉力记得要问清楚:“我还好。所以为什么会变回去?” 艾尔莎拿着检测数据道: “基本可以判定, 是因为基因进化水平的差距导致的。” “布偶猫基因来自古地球,而这两千多年来,生物得到了不同程度的进化——这里面也包含植物。” 听到这,宁小茶若有所觉。 艾尔莎继续解释下去:“猫薄荷与星际猫科的进化速度勉强持平,但对布偶猫的基因序列来说,当今的猫薄荷会造成较强的冲击。” 她翻了翻光屏:“20g之内的微量取用还可行, 太多的话, 你的身体受不了。” “……” 宁小茶想起礼物盒里能把自己原形埋起来的猫薄荷, 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 原来因为自己是废物啊,宁小茶恍然大悟。 想到这,不免想到礼物的主人。 艾尔莎把光屏向上一推,倚着桌子看宁小茶,没什么表情: “虽然不想承认,但客观冷静地说,这件事怪不得西壬头上。” 艾尔莎的表情不太情愿,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听说,此前莫尔曼的献礼不是猫薄荷贸易相关的,是西壬上午临时改动,礼物盒也是让亲卫长临时准备的。跟他们比起来,反而是研究所更为失职,没想到这方面。” 宁小茶摇摇头,示意艾尔莎不要自责:“都是第一次遇到猫。” 至于艾尔莎说的,西壬临时换了礼物,还是往更为投猫所好的方向置换的…… 大概也是为了让自己开心,同意给她看看原形吧。 没想到误打误撞的,直接让自己在大典上变回去了。 这人鱼。 宁小茶感觉四肢软绵绵,忍不住往椅子里缩了缩,目光有些失神。 她倒不怀疑西壬是故意的。 一是古地球生物从未出现过,从前没有经验,猫科都始料未及的事,西壬作为人鱼很难想到这种细节。 二来,如果西壬有意拿猫薄荷当软肋制住宁小茶,她大可以白嫖,不用把安午星的猫薄荷送上来。 最后,宁小茶无端觉得西壬不是这种人,她不下作。 以她的实力,也不需要下作。 ——但她抱着自己吸了半天,变成人形就丢开的事情还是让猫很来气。 宁小茶回过神,拢了拢头发,问艾尔莎:“西壬人呢?” 艾尔莎面色不太好看,耸耸肩:“谁知道,把你送过来就走了。” “不在琼宫?” “不在,陛下也在找她。” 简单说几句后,宁小茶回到卧室,洗漱后,用厚实的窗帘把黄昏挡住,倒头就睡。 梦里也不安稳。 她梦到自己被西壬从大典上抱走时。 她的身体忍不住因为浓郁的猫薄荷颤抖,西壬的手指轻轻蹭过她鼻头,像要帮她遮一遮。 她本该避开的,但又忍不住往上抵,用脑袋蹭她手指,有些急切。 一股精神力悄然包裹住了她。 像柔软流质的玻璃,有点冰凉,质感微硬,在此刻却让她很安心。 玻璃罩似的精神力,将猫薄荷尽数隔绝在外。 宁小茶身体的反应还没降下来,但内心松了口气。 她感受得到西壬在大步走动,但她的手很稳,宁小茶只感受到轻微的颠簸。 玻璃罩里只有她和西壬的手,宁小茶没少蹬西壬。 猫蹬人时,两只前爪抱住人手,后腿像兔子,唰唰唰蹬个不停,她还控制不住伸了爪子,直勾西壬手心,很用力。 她知道蹬不疼西壬,但这样的举动格外冒犯,对象还是那个总冷冰冰的女人。 宁小茶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被提溜着后颈脖,丢进花园自生自灭。 但西壬没有。 她只是耐心地抱着宁小茶,让她在自己手心撒野,一下下地、安抚似的,抚摸她的头顶。 即使在梦里,宁小茶还能感受到那缓慢而安定的动作,甚至显得……宽容而温柔。 一夜好梦。 第二天宁小茶醒来,抱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五分钟。 她换衣服时,在穿衣镜前照了照,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提不起兴致。 宁小茶想了想,变回原形,看了看被西壬摸平的脑袋毛。 一码归一码,狗女人把她脑袋毛摸平这件事她还记着呢。 而且这鱼什么意思? 变成人就把她送回来了? 西壬·莫尔曼,不愧是你,还是这么不做人。 想到西壬还是这狗样子,宁小茶不知为何,精神了点。 等宁小茶去找渐金,才知道西壬昨夜未归。 渐金虽然想西壬赶紧离开,但也不是这个下落不明的离开法。而且西壬不是那种不知礼数的跳脱性子,无缘无故会骤然消失。 这事可大可小,渐金把西壬的亲卫长雷蒙德喊来,让他有什么动静立刻告诉她。再过6小时西壬还不回来,就要通知米提了。 睡了一个好觉,再加上猫薄荷本来也不是什么坏东西,只是昨天用量过猛上了头,今天宁小茶满血复活,没有再回房间休息,在渐金办公室的沙发上舒舒服服窝了下来。 于是这一上午,有事来办公室找渐金的臣子军官格外的多。 差点把办公室烘托出了早市的气氛。 渐金顺带着跟宁小茶说了两国联合直播的决定,定在后天,再晚就是联盟会议了。 这样安排,也有利于联盟会议召开的热度压过宁小茶身份的热度,以免大家过于关注,再衍生许多阴谋论,没得烦心。 同时,为表友好,从今天开始,两国的星网重新链接。 宁小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说起莫尔曼帝国,她自然而然想起Siren来。 如果等到后天,Siren突然看到她出现……宁小茶光是代入一下,已经开始愧疚了。 星网终于连通了,宁小茶当即登入终端,给Siren发了条消息: Siren,你在吗?我回来了。 宁小茶等了等,没有收到Siren的回复。 她只好先退出星网。 再一看,眼前雷蒙德正跟渐金回话: “……还没有上将的消息,留言也未回复。” 这些人鱼,回消息都这么慢的? 作者有话说: 只要我没睡就还是今天。 不知道茶猫的小心思读者能不能get到。 还有说让直鱼火葬场……我一直以为大家是喊着玩的,昨天一看评论区……原来是认真的? 她只是犯了全天下直女都会犯的错罢辽(试图替她开脱) 54 ? 钓系猫猫24 ◎发信人,猫布偶◎ 在渐金准备就“莫尔曼上将于凯特帝国琼宫无故消失”一事找莫尔曼交涉时, 西壬的机甲自宇宙星空返航,缓停于琼宫西北方向的星港。 机甲作为小型战装,直接降落在琼宫的广场也是没问题的。 但这不是莫尔曼, 西壬选择了更合礼的做法,而且……此时的机甲不太干净,她怕吓着那只嗅到猫薄荷都会受不了的小猫。 西壬翻身跃下机甲时, 眼见一群人跑过来, 脑袋高高仰起, 目光布满惊骇: “这……上将, 这是?” 西壬顺着他们的目光,转头看了眼挂着猩红血液与碎肉的机甲表面, 简单解释了句: “有宿狼兽入侵琼宫。” 等西壬来到琼宫办公室,从通讯仪上得知这个消息的渐金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表情有点复杂: “……所以, 你是去解决宿狼兽了?” 星际时代的兽人也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星兽兽潮,大约每百年爆发一次,如今处于和平期。 但有些零星星兽偶尔会出现在帝国封锁线内, 宿狼兽就是其中一种。 宿狼兽体型庞大, □□污染性极强,擅长隐形与速度,比起如何杀死它,最为棘手的是如何找到它,以及追上它。 没等谁来伺候,西壬给自己倒了杯茶, 喝了大半: “只有一只, 就没惊动你的护卫队。” “……” 本来渐金想着, 等西壬露面,必须得厉声呵斥她一顿,省得她把琼宫当街边小酒馆,自由来去。 现在得知西壬是帮琼宫解决了一场大麻烦,渐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客人来你家,帮你家赶走了麻烦的凶兽,你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 但想想西壬的作风,这声谢谢堵在嗓子眼,半晌都说不出去。 不过西壬好像也没等她这声谢,自顾自道: “派人查查吧,封锁线的监测设备出了什么问题——还是人出了问题。” 西壬不说渐金也会这么做,把杂七杂八搁到一旁,渐金下发着指令,末了问:“你是在哪儿发现的?” 西壬指尖摩挲着茶杯:“花园。不过我感应到宿狼兽时,它刚到后广场,准备显形。” 她补充了句:“避免引起民众恐慌,我追踪它到东南方向一百三十多里外的无人湖区才召出机甲。” 渐金这才闷头把指令补完,心里百感交织。 西壬看起来冷漠,但在照顾民众这事上,做得倒是粗中有细。那声卡住的道谢此时被渐金自然地说出口,且不等西壬给反应便道: “你直接召出机甲也没事,如果你上了机甲,肯定能在它逃逸出星球前拦住它,省很多事。”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西壬按了按肩,光照耀在她半个手掌上,显得那块一片亮白。 她抓了抓,自然抓了个空,忽然想起以前在直播间,小猫也喜欢追着光斑玩。 西壬随意笑了笑,道:“昨天是宁小茶的册封大典,出了只宿狼兽,多扰人兴致。” “……你想的还挺全面。” 没有再说其他的,渐金急于问责边防,让人送西壬回去休息。 星兽不同于兽人,有时单体力量就顶的上一支星舰战队,一个人追击宿狼兽,即使是西壬也难免疲惫。 但看到西壬身影消失在门后,渐金突然想到。 西壬是在花园感应到星兽的话,那也就是说……当时她正跟小茶在一起,她去追宿狼兽前,把小茶送了回来。 当时都在关心小茶的身体情况,渐金也正在气头上,没管西壬。 现在倒回去想想,自打送回小茶后,西壬就没露过面,当时所有人——包括她都以为西壬是因为小茶变回人形了才…… 渐金往后一仰。 突然觉得这人鱼还有点良心? 西壬回到客房,雷蒙德收到讯息,在门口等她。 雷蒙德跟在她身后进来,把这一天发生的事、以及莫尔曼军部那里的亟待处理的事务上呈。 西壬挑了几个紧急的处理,其他的让雷蒙德按旧例解决。 最后,雷蒙德道:“陛下请您今天或明天回去,一起出发前往联盟会议。” 顿了顿,他强调:“最迟明天。” 西壬似有若无地嗯声,按了按太阳穴,眉尾下坠,透着轻微的疲意: “知道了。” 雷蒙德汇报完毕,正要告退。 西壬的声音响起:“宁小茶怎么样了?” “什么?” “猫薄荷。”西壬瞥他眼,吓得雷蒙德一激灵,“怎么会让她变回原形?” 不仅变回原形,还又咬又蹬的。 也奇怪,过了一天,手上被她闹过的触感仍很清晰。 雷蒙德登时三言两语地解释了因由。 西壬这才让他下去。 精神和身体的负荷都到了一个临界点,浑身还有些机油与血腥气交织的淡淡味道,西壬蹙了蹙眉,正要摘了终端去洗漱,才发现终端有讯息接入。 她手指扣着领口,把领结拉下,露出截白净脖颈,此时私信光屏弹开,西壬视线往下一低,正落到消息上面: “Siren,你在吗?我回来了。” 发信人,猫布偶 西壬的目光定在上面许久,她指尖动了动,打字速度很快: 我是西壬·莫尔曼。 正要发出去时,西壬想起曾经小猫——或者说宁小茶在星网空间对自己的评价。 冷冰冰,不懂情趣,傲慢偏见俱全,钢铁都没她笔直。 西壬的手指停在按钮上方。 宁小茶对自己并无好感。 她心里的朋友是直播间那个会送她礼物的Siren,不是西壬·莫尔曼。 所以。 网上的这个“Siren”该消失了。 西壬手指轻缓地动了动,点开右上角界面,选择删除好友。 是否删除好友“猫布偶”,并拒绝接收对方所有消息? “……” 西壬拢了拢头发,有点烦躁地关上光屏。 算了,先洗澡。 她解开纽扣,脱下外套。 在把外套丢给家务机器人前,她打开左口袋,指尖勾出一片指甲大的粉色贝壳,妥帖放到床头柜的银质托盘上。 水声哗啦响起,玻璃上很快起了雾。 宁小茶从浴室出来,看到艾尔莎的留言: 听说西壬回来了。 “还知道回来啊。”宁小茶嘀咕了句。 她动作轻快地擦着颈上的水珠,顺便摆弄着终端,发现列表一下午没出现的Siren头像是亮着的,正在星网冲浪。 宁小茶眼睛一亮,见到朋友上线的开心让她完全没去思考“Siren为什么没回消息”,指尖啪啪的动: “Siren,我——回——来——了——” 这次会不会回呢? 宁小茶支了支下巴。 55 ? 钓系猫猫25 ◎几秒后,她看Siren这个账号更不爽了。◎ 西壬拿着终端, 蹙着眉头,足足站了十分钟。 期间雷蒙德进来送了次文件,见上将出神时神情是难见的凝重, 当即提起心神,心头闪过无数猜测,甚至在想不会星兽要有异动吧? 雷蒙德忧心忡忡地退下了。 完全想不到困扰上司的, 是指尖上小小那枚终端, 以及光屏上还没回复的两句话。 光标在输入栏里闪烁了半天, 西壬一个人没打。 回还是不回。 删还是不删。 宁小茶怎么比宿狼兽还难对付? 这时, 对话框顶端闪现出一行新状态:对方正在输入中…… 等西壬一回神,她的回复已经弹到光屏上: 嗯 标点符号都没来得及打。 “……” 西壬看了看自己不听话的那个打字的大拇指, 心里有一种“都这样了”的自暴自弃,无声呵了口气, 手下补齐标点符号: “。” 这边, 宁小茶眼睁睁看着对面的Siren输入了半天,但界面还是干干净净,正无聊戳了两下光标,界面上跳出对方的回话。 “嗯”她理解。 这个句号……是代表很无言以对吧? 像是在谴责自己一声不吭消失了这么久, 还没联系她, 宁小茶心一跳,主动解释道: “Siren,我之前没联系你是因为我现在在凯特,之前没办法联系你,但现在可以了,让你担心了qaq” 她屏息等了等, 对面慢慢跳出句: “你在凯特开心吗?” 宁小茶没想到Siren完全没问她消失那天的变故是什么, 而是关心她本身, 宁小茶一怔,道: “在凯特当然开心啊。” 她补充,顺便跟小伙伴报备一下:“而且,明天你又可以在直播上看到我啦。” 两国联合直播的事应该已经宣传开了,宁小茶刚刚等Siren回消息时冲了会浪,看到莫尔曼官方发了预告。 记挂着朋友,她没仔细看。 见Siren又在输入框输入了半天,宁小茶抿抿唇,率先道: “Siren,之前失约了,抱歉。” 这次,过了许久,直到宁小茶靠在床头,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光屏重新亮起。 Siren: “该道歉的是我。” “对不起。” 对不起,没有认出你。 见宁小茶没回,西壬戴上终端。 她不怎么抽烟,不会随身携带,在茶水柜旁找到了包待客备用的。 西壬没看包装,直到咬在唇里吸了口,才知道是水果味的。 甜味很淡,有点酸,还带点薄荷味。 西壬眉一皱,把烟拿下来看了看,半晌重新咬住。 她手肘撑在阳台上的栏杆上,吹了会儿风。 从她住的这栋小楼望去,西侧前方200米就是琼宫主殿。 她的视线径直落在东宫三楼,那里的灯还没灭,在夜里万千灯火中并不醒目,透着平常又温暖的淡黄色光。 夜风很静,吹得缓慢,一点猩红随着风轻微闪烁着。 昨天,宁小茶在她面前变成了猫。 从一个任谁来看也很漂亮的女人,变成小小的,撑着一身绒毛才比巴掌大一圈的猫。 西壬抽完两支烟后,终端又有了动静。 猫布偶:“刚刚睡着了,你道什么歉?” 西壬没回答。 “快睡吧,很晚了。” “啊,我是有点困了,那明天再说,晚安。” 西壬看着东宫三楼的窗口黯淡下去,掐灭烟回到房间里,指尖动了动: “晚安。”- 第二天,宁小茶精神饱满地起床。 在用餐时,她看到了被邀请前来一同进餐的客人们。 人数不多,西壬在里面格外显眼。 她这次没有穿着军装,一身蓝白色的便服长裤被她穿出挺拔又优雅的气质。 西壬的瞳色浅,在优雅之外疏离半点不减,即使她交谈时会露出笑,但宁小茶注意到,与西壬说话的人在这样的容貌气质下,还是会不禁拘谨小心两分。 不知是不是西壬感知能力太强,宁小茶的视线不过在她身上停留了两三秒,西壬便抬眸看来。 两人对视。 宁小茶想起她不把自己当人只把自己当猫的恶行,稍稍用力瞪了回去。 西壬移开了视线。 宁小茶心气稍顺,落座用餐。 餐后,西壬简单告别,就离开了琼宫,启程返航莫尔曼。 有一瞬间,宁小茶有些意外。 她没想到西壬要走,但想了想,西壬没有什么留下来的理由。 反而,她该回去准备联盟会议了,毕竟她是莫尔曼的上将。 西壬走后,便是贵族们的社交时间。 宁小茶陪坐间隙,听到一位贵夫人用堪称夸张的语气称赞: “……要不是莫尔曼上将,可有不少麻烦了。十几年前有一只宿狼兽在瑞比国露面,污染了水库,惹起一连串的麻烦,那种糟心事我再也不想经历了。” 渐金有礼而端庄:“莫尔曼上将为凯特所做的事我们铭记在心,今天帝国外交部会公布来龙去脉,这也是促进两国情谊的一桩佳事。” 宁小茶在旁边听了几耳朵,渐渐明白过来。 原来大典那天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 许是她的惊讶太明显,贵夫人看向宁小茶:“殿下不知道吗?也难怪,我听闻那日上将可是把您妥善送到护卫身边,才去追击星兽。” 宁小茶张了张口。 她确实不知道…… 宁小茶回到房间,发了会儿呆。 她打开星网,现在网上都是关于莫尔曼上帮助凯特琼宫击杀宿狼兽的宣传报道,看这架势,大有树立成两国蜜月期典型案例的雄心壮志。 宁小茶就看到有热门评论说:又是击杀星兽,又是捣鼓什么神神秘秘的联合直播,我们和凯特真是蜜里调油,明天直播会不会有什么惊喜啊? “喔,据我在凯特的亲戚说,明天直播是他们前两天新册封的皇女出镜,什么世界最后一只猫。” “这消息早听过了,噱头这么大,猫科有什么好的?一群会掉毛的肌肉块头!” “皇女长什么样?” “现在没人看过她原形,凯特的公民可期待了。” “嘁,没兴趣。” “说起猫,我就想起光天化日之下被掳走的宝贝呜呜呜呜警察干什么吃的?到现在没找到消息?” “呜呜呜呜呜呜想猫猫+1,什么皇女?比得上我们的猫猫吗?” 消息到这就停下了。 到傍晚,一篇分析文章横空出世。 该文从“主播叫猫布偶和皇女品种布偶猫”的名称相似度,从猫布偶直播中途消失和凯特公布皇女的时间极为接近等角度,给出一个惊天猜想—— 猫布偶就是凯特的皇女! 一石激起千层浪,热搜随随便便上。 “真的假的???我相信了!!” “以为看网文呢?貌美小猫俘获上将的心,摇身一变再度归来,竟成了凯特帝国的继承人?” “不管怎么说,明天的直播就知道了,我请假在家看呜呜呜期待” 宁小茶跟茜拉聊了会儿天,也在首页刷到了这篇文章。 她扫了几眼,把链接发过去问茜拉:“这号皮下是莫尔曼官方?” 茜拉:“宝贝崽崽怎么这么聪明!是网安部发的。” 宁小茶笑笑。 不是她多聪明,是官方的默许很明显,一看就是给明天打铺垫。 与其让民众猜来猜去,不如官方下场来引导。 宁小茶又看了些评论,跟茜拉告别下线睡觉。 真闭上眼了她又有点睡不着,宁小茶侧身打开终端,看了眼,Siren不在线。 她遗憾地收起光屏,过了会儿,又打开,把那片分析文章的链接发过去。 先给Siren铺垫一下,省得明天发现朋友变成凯特皇女被吓到。 宁小茶体贴地想。 宁小茶准备关掉光屏时,发现Siren头像亮了。 “……” 宁小茶等了一两分钟,对话框出现正在输入中。 Siren会说什么? 会不会茫然到不知道说什么,扣个问号?还是吓到扣感叹号来跟自己确认? 通讯的另一头。 西壬巡视完军务,在军团的办公室内。 面前是第三军团的几位军官,表情肃穆地等待她的下一步指令。 而西壬对着光屏上那个链接,打字的手久久未动。 她应该有什么反应? 吃惊?震惊?不信? 可她明明知道宁小茶是小猫。 西壬蹙眉,伪装成Siren太难了。 而一想到她要靠装成另一个不存在的人,才能跟宁小茶和气地说说话,她心底就有些难以描述的焦躁感。 至于为什么不高兴也要这么做…… 因为更不喜欢另一种感觉。 另一种,放弃与宁小茶交流的感觉。 看了眼面前的军官们,西壬陡然问: “如果现在告诉你们,之前首都星被拐走的主播是凯特的皇室,你有什么反应?” “……” 这是什么问题? 上将不是该整治军务?下达新的演练指令? 他们打好的腹稿这下全废了,直接愣住。 军团长最倒霉,他站在队伍顶头的位置,直对着上将的视线。 面对这种“背了一本书的重点但考的是另一本书的内容”的操蛋事,军团长顶着莫大压力,当场懵逼,半晌憋出句: “……哇哦。” Siren面无表情地打着字: “哇哦。” “?” 宁小茶明白了,Siren这是不信呢。 好,等明天她就知道了。 宁小茶在床上翻了个身,确认Siren会来看直播后,说了晚安下线睡觉。 西壬看着那亲密的晚安两字,又想起宁小茶对自己本人的评价。 几秒后,她看Siren这个账号更不爽了。 就该注销这个号。 没再在军团里耽搁,把事情吩咐完,西壬离开。 她身后,送走上司的军官们松懈下来,这才有时间想之前的事,突然回过味来—— “操了,也就是说上将喜欢的猫就是凯特的皇女?!消息没错?” 把莫尔曼民众的怀疑高高吊起后,第二天,直播来临。 56 ? 钓系猫猫26 ◎不管是大猫还是人鱼。在布偶猫的攻势下,集、体、破、防。◎ 凯特的公民提前抵达直播间。 早在前两天直播通知下来, 就有大批人开始请假,有年假的请年假,没有的事假病假一堆。 小领导一看这工位要空一大半, 哪里不知是因为什么,往大老板那一报信,大老板气乐了, 干脆组织大家集体观看直播, 美名其曰关注国事。 这家公司很快就因为骚操作上了凯特热搜, 股价大涨, 无数打工人流下羡慕的泪水,顺便那些没想起来请假看直播的也得到了启迪。 正写着请假条呢, 突然得知“明天的会议取消了”、“明天不用出差了”、“明天不用来公司了”。 ——等等,怎么不用来公司了?? 打工人慌得一笔, 藏起请假条, 结果得知,原来是因为甲方爸爸们也集体更改了预约,没一个人想在明天搬砖。 众大猫心知肚明,第二天齐聚官方直播间, 搓手手等殿下亮相。 “还有1小时!我已经开始紧张了” “今天能看到猫猫, 打滚打滚” “两国联合直播,怎么没看到什么人鱼发言?这么害羞的?” “什么害羞啊,虽然两国关系好了,但你换位思考,你会对人鱼感兴趣?” “像莫尔曼上将那种的人鱼?会” “+1” “……” 弹幕皮成一片,但大猫们心知肚明, 人鱼哪会来啊, 而且今天工作日, 人鱼也不放假啊,都在搬砖呢。 又过了会儿,大猫们已经在弹幕赌起了殿下的毛色。 “虎斑!老虎就是最无敌的,一定是橘黑相间的漂亮崽崽,额头有个王!” “纯黄的,听说古地球狮子才是万兽之王,殿下这么尊贵,一定是纯黄色。” “殿下皮肤白,想必和我们雪豹一样是白白的qaq” “屁!殿下生而富贵,绝逼和我们金钱豹一个花色!” 弹幕横插一句: “别争了兄弟们,你们殿下是灰白色,背、尾巴和耳朵是灰色,四肢和毛领是白色,肉垫鼻子嘴巴是粉色,听我的。” 所有大猫:??? “哪来的人鱼瞎比咧咧?灰色?这么普通的颜色适合我们殿下?” “造谣已举报” “人鱼麻烦闭麦,猫的事你们懂什么,好好笑哦。” 但很快大猫发现事情不对。 直播间的人鱼怎么越来越多了?和他们之前涌入册封大典的猫科差不多,弹幕鱼量很快攀升,而且说的话奇奇怪怪。 “猫猫真的在这吗?” “紧张” “等下就知道了” “呜呜呜都是熟悉ID,全是猫布偶直播间的难民姐妹,好亲切” 猫布偶? 什么猫布偶? 听起来和布偶猫怪像的…… 事情刚冒出个尖尖,直播间中央的黑屏一闪,有了颜色。 画面里像是琼宫的花园一角,蓝紫色的三色堇开得热闹,中间摆着纯白的一套花园座椅,均是木质的,清新自然。 这下大猫也没时间思考人鱼在说什么了,殿下要出来了! 大猫们齐齐一振,紧盯着光屏,准备和殿下打招呼。 至于人鱼的心情更复杂些,薇薇安就是其中一员。 她第一时间来了直播间,就为了亲自求证星网说的是真的吗?这位殿下会是他们的崽崽吗? 万众瞩目中,花园里缓缓步入一个身影。 她穿着淡紫色衬衣,下身是白色鱼尾裙,与三色堇颜色很衬。一头长发自然披在肩后,额前是几缕空气感十足的斜边刘海。她踏着光走来时,妩媚中平添几分纯美轻盈。 她跟观众打了个招呼,弹幕上齐齐飘过“殿下”、“殿下绝美”的字眼,把人都要遮完了。 薇薇安一瞬间目眩神迷,不禁感叹,即使这位殿下不是猫猫,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但很快,她发现对方的身影是半透明的,并且脚边没有影子,她登时反应过来,这是投影,并非本人。 弹幕也有人点出来了,纷纷询问怎么不是本人直播。 光屏里提前录制好的投影版宁小茶露出笑,声音透着温柔: “你们好,我是宁小茶。今天大家来看我,想必最好奇的是我的原形。” 躁动的弹幕平息了些。 “所以。”宁小茶在花园椅上坐下,姿态优雅。 她微一弯腰,看似是从一旁簇簇花草中折了一根顶端毛绒绒的野草,但大家都知道,那是障眼法,她手中的野草也是制作好的投影。 宁小茶朝着镜头方向摇了摇手中的野草,眨了眨眼: “我用你们喜欢的样子来见你们啦。” 说着,她胳膊向后一摆,手头的野草出了屏幕的边框。 再把野草带回镜头内时,一只圆滚滚、憨态可掬的小动物跟着跃进屏幕—— 她往前一扑,两只前爪合在一起摁住野草毛绒绒的尖尖,身体下压,目光专注地看着爪爪,似乎能透过白白的jiojio盯住猎物,姿态透着猫科独有的灵气与警惕。 阳光在她背部的灰色毛毛上镀着金光,像金色的麦芒,风一吹又变得软趴趴。 光屏前的观众不禁屏息。 她的三角耳朵动了动,好像发现猎物很乖顺,这才抬起爪子端坐着。 又看了两眼猎物,小猫抬头看向镜头方向,轻轻咪了一声。 “……” 多少人的心脏被瞬间击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要疯了啊啊啊太乖了吧我们的殿下是什么宝贝!” “这么小这么小这么小太小只了我好想揣兜兜里每天带着妈妈爱你!” “向殿下献出心脏和忠诚” “渐金我命令你退位,让殿下当我们的主子!” 另一波人尖叫的点完全不一样。 “崽——崽——” “妈妈终于找到你了崽崽!母女重逢现场!!” “我的崽崽突然成了凯特的皇女,不知所措” 大猫:??? 大猫们看着猖狂又莫名其妙的弹幕,立刻啪啪啪打字。 “这些人鱼怎么回事?乱攀什么关系?” “勿cue我们的猫殿下” “自己家没猫吗猫也蹭我们的?噢你们确实没有,嘻嘻” 薇薇安本来正跟着大家一起尖叫,看到这就忍不住要给无知的猫科动物来场认清现实的科普。 不过赶在她之前,直播画面中的投影发声了。 “可能大家对这件事有些疑惑,我来解释一下。” “当初研究所出了些意外,在我没有回到皇室前,我到了莫尔曼帝国。为了生活,我在莫尔曼帝国的直播平台上开过直播,用猫形态出镜,赚取一些生活费。” 这段是录好的说辞,也是两国都比较能接受的“美化”版本,其实也没说谎,但听起来好听许多。 宁小茶继续说着:“也是因为视频阴差阳错流入琼宫,我才能被陛下找回来,回到凯特,对于之前的隐瞒,我很抱歉,希望能得到大家的理解。” 投影说完话,端正态度地站起身,向大家鞠了个躬。 同时,地上的小猫团跳到另一个椅子上,又嗒的一下跳到桌上。 她站起身,露出奶白的覆着细软毛发的小肚皮,像模像样地对着镜头鞠躬。 鞠躬时,露出了前爪的草莓色肉垫,掩在几缕白色jio毛下面,像缠了棉花糖丝。 一双湛蓝圆形猫瞳映着天空,湿濡濡,纯真又可爱。 不管是大猫还是人鱼。 在布偶猫的攻势下,集、体、破、防。 作者有话说: 因为今天差500没到3k 良心作痛的作者决定明天再更一次,晚安! 57 ? 钓系猫猫27 ◎谁要邀请西壬互动?西壬要跟谁互动?◎ “崽崽说什么都对。” “你是猫猫你说了算!” 宁小茶看着热烈良好的弹幕反馈, 总算放下心。 阳光晒得她暖融融,解决了最重要的事后,宁小茶想趴下来跟大家打字聊聊天, 就像以前直播一样。 渐金就在镜头外看着自家崽崽的一举一动。 她看着小猫爪爪动动,探头探脑的,还在桌子上走来走去, 似乎在寻找满意的地方, 立刻吩咐总管了几句。 不多时, 总管给宁小茶送去个松果造型的小猫窝, 端端正正摆在圆木桌上: “殿下,陛下为您准备的。” 宁小茶站在旁边看了看, 等摆好后凑过去嗅了嗅,扒拉了下松果前头垂挂的小松果松子玩具, 才往里头一钻。 她钻进去的时候, 观众看到线条流畅优美的毛尾巴轻轻一摆。 哒哒几步,小猫转过身,猫猫头探出猫窝,爪子搭在猫窝边边, 一副猫猫座谈会的模样: “现在我们来聊天吧。” 宁小茶做好了聊天的准备, 一看弹幕,全是“啊啊啊啊啊”。 她一愣,笑道:“你们是土拨鼠吗?” “土拨鼠是什么?” “我们是大猫,但殿下你说什么都对。” “从现在开始我不再是雪豹,我是雪土拨鼠。” “崽崽还是又乖又甜又媚呜呜呜” “提问,这个直播间有撸猫活动吗, 我想……” “崽崽我是薇薇安啊你还记得我吗!!” 大猫们本来高高兴兴, 结果发现弹幕里的人鱼们格外扫兴, 字里行间透露着对自家殿下的熟稔和热切,格外碍眼。 还有撸猫?什么撸猫?殿下是你们能摸的吗?? 大猫们不乐意了。 “劝你们放尊重点,崽崽是你们喊的?” “人鱼自重,我们猫殿下跟你们不熟袄。” 人鱼不甘示弱。 “猫科动物的酸味溢出屏幕了,收一收。” “是我们先看到的崽崽原形好吗?明明是我们先。” “……” 看着言语间火.药味十足、仿佛要撸袖子打起来的两国人民,宁小茶警觉地支了支耳朵,快速打字。 直播间人数乌泱泱的,弹幕吵得太快了。 不过一转眼,一群猫鱼扯头发揪尾巴撕的飞起,有些用词不文明的直接被封禁了,结果因为人太多,系统封禁的速度还赶不上刷新速度。 宁小茶根本来不及详细说什么,她心思转得快,先发出去句: “大家听我说。” 差点搞垮直播系统、还没成功拦住的猫鱼撕逼现场,在这行字出现之后,弹幕终于缓和下来。 猫鱼暂且收手,不屑地哼了声,聚精会神地乖乖等着殿下/崽崽要说什么。 松果猫窝里的小猫猫炸成一团,蓬松又柔软,但措辞极为严厉: “喵喵嗷嗷呜!” 奶猫嗓子细软,尽管宁小茶很努力的在表示对这场“直播事故”的态度,但听起来…… “殿下在凶人?” “崽崽,能多骂两句吗(期待” “我刚刚说脏话了,崽崽快骂我!最好点名批评!” “……” 宁小茶往猫窝里藏了藏。 不对劲,这些观众不对劲。 见小猫停止猫猫叫,观众纷纷发出遗憾、失望、怅惘的叹气声,不知是哪个小机灵鬼提出: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不如我们继续吵,这样殿下就又会骂我们了。” “只要能骗到猫叫,你骂我我们就是好兄弟,骂的越狠感情越深。” 弹幕又因为另一种诡异思路躁动起来。 “……等等。” 终于打好字的宁小茶及时发声:“不可以骂人。” 她把打好的话一口气发出去,规劝大家好好做人,不要吵架。 其间发挥了宁小茶作为海王的毕生功力,言辞恳切又温柔,以一句“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所以好好相处不要吵架,好吗?”结尾。 搭配那张无害又单纯的猫猫脸,把一堆观众迷的五迷三道,晕头晃脑,当场拍板跟小猫保证,以后猫鱼就是好兄弟。 宁小茶见风波平息,对镜头外蹙着眉的渐金使了个眼神,见渐金松开眉头,宁小茶才团一团缩回去。 解决了观众的矛盾,她有时间思索另一桩事了。 Siren今天来了吗? 之前Siren是送了很多礼物,因而一进直播间就有明晃晃的提示。 现在换了个新的直播间,叫Siren的人鱼不知凡几,一时间还真的难以找到她。 当着大家的面,宁小茶找了个空档,给Siren发私聊。 “Siren,你在看我吗?” 不多时,宁小茶收到回复。 Siren:“听到你骂人了。” “?” 宁小茶委屈:“谁骂人了?” Siren答非所问:“开互动吗?我可以投礼物。” 宁小茶蹭了蹭猫窝,不跟她一般见识。 想了想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开个互动无可厚非,再想到直播结束,大猫们再发现人鱼人均撸过猫…… 宁小茶当即回复道: “这就开。” 说着,她就在直播间光屏上写道: “我即将开放互动权限,直播间的大家可以通过接入权限与我互动。” 看到这行字,摩拳擦掌的人鱼们当场欢呼,并快手快脚、熟练无比地投出礼物。 直播间沿袭了凯特的打赏体系,屏幕上浮起无数礼物字眼。 “感谢用户VVV赠送主播猫抓板x10。” “感谢用户告诉春天赠送主播猫薄荷x100。” “感谢用户风来赠送主播星辰乐园x30。” …… 一旁的大猫们有点茫然。 “?” “这些人鱼怎么疯狂刷礼物?” “跟着刷准没错,不仅要刷,还要比他们刷的多。” “怎么能让他们超过我们猫科!” 军团长吉丁莽夫本莽,发完弹幕后,直接撸起袖子把这个月工资全冲了进去,还在军团群聊频道里发消息: “兄弟们跟我冲!” 虽然猫鱼在小猫面前握手言和,但暗地里的劲儿可没消下去,此时见人鱼刷礼物,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压人鱼一头准没错。 一时间弹幕全部消失,尽数变成礼物的海洋。 “???” 宁小茶压根没准备赚他们的钱,连忙阻拦: “大家别送礼物!” 不同于之前劝架,这次没人听她的。 仿佛小猫的话被过于密集的礼物播报盖住了……个锤子,是大家都十分默契地假装没看到。 只有个别老实人发言:“不要不要,我们打钱给你买糖吃,乖崽崽!” “……” 宁小茶头皮发麻。 这次不等她联系,一旁的渐金很快亲自联系星网凯特分部,关闭直播间的打赏通道。 分部那边接到陛下亲自命令,立刻执行。 就在前后短短不到10分钟的时间,流入帝国官方账号的金额,已经达到了一个让人惊骇的数字。 大到渐金看到流水统计——尤其是人鱼投进来的那部分,都按了按额角,喃喃自语: “……米提要杀过来了。” 而里面最为瞩目的一笔,是在封闭通道前的最后两秒投入的—— 来自西壬·莫尔曼的1000个星辰乐园。 一举压下猫科这边的“猫猫守护军团”的最高金额,带着人鱼赢得这场猫鱼打赏battle的最终胜利,引起人鱼们喜悦亢奋的欢呼。 “……” 钱都流入别的郭嘉皇室了,还欢呼,人鱼们长点心吧。 渐金心情复杂,又有点莫名骄傲。 不愧是她家崽崽! 渐金在镜头外忙碌操心夸崽崽,镜头内,宁小茶看着那个西壬·莫尔曼的打赏,抱着尾巴,脑袋有瞬间空白。 她一直知道西壬看她直播,但从没看到顶着这个名字的用户给自己打赏。 猛地一看,怪吓人的。 想也知道,没人敢冒充西壬·莫尔曼的名号,还能有这么多钱,因而这个必然是本尊。 上将本人出场,直播间霎时沸腾,人鱼气焰猛涨。 “1k个乐园!我们上将才是崽崽真爱粉!” “呜呜呜上将你可算来给我们撑腰了” “上将是来看崽崽的吗呜嘤嘤磕到了” …… 宁小茶眼一眨,爪子扒拉了下耳朵。在解释了不需要打赏、并会把直播间打赏退还后,她开启了互动权限。 依旧是头部背部,不过宁小茶想了想,把“四肢”也勾选上了。 没记错的话,他们眼馋粉色猫爪肉垫很久了。 宁小茶操作完,看大家沉迷吸猫去了,转而给Siren发互动邀请,照例是请她来直播间互动。 邀请发出去后,好一会儿没得到回复。 咦? Siren在忙吗? 宁小茶正疑惑,私聊频道里,一行字跃入屏间。 西壬·莫尔曼:“邀请我互动。” 一两秒后,对方又补上句:“可以吗?” “……” 宁小茶猫脸懵逼。 怎么回事?谁要邀请西壬互动?西壬要跟谁互动? 她还要跟Siren互动呢,宁小茶写好婉拒的话,就要发出去前,犹豫了瞬。 她想到那天对西壬的误会,以及后来看到的、西壬猎杀宿狼兽回到星港时的影像资料,宁小茶瞳中的细光轻微动了动。 直播间的猫猫看起来在发呆,又像当场愣住。 西壬坐在海上礁石环绕之中,静静注视光屏中的小猫。 她身下的银色鱼尾闪烁细细的辉芒,犹如覆着流液的宝石。 一旁她没搭理的Siren终端里,弹出宁小茶热情的互动邀请。 这边,她开口让宁小茶邀请自己,久久得不到回应。 明晃晃的对比像一场无情又彻底的嘲讽。 西壬精神力一动,Siren终端又被抛远了点。 眼不见心不烦。 见小猫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应,西壬就当收到了答复。 她吹开落到颊边唇角的银发,指尖轻动。 西壬·莫尔曼:“开个玩笑,不用了。” 把这行字发出去后,西壬定定看了会儿,百无聊赖地向身后一靠。 暗色的礁石衬着她月光般冷白的肌肤,西壬对着光屏里的猫猫,看着弹幕中疯狂嚎着的撸猫感想,垂着眼皮坐了会儿。 长长的鱼尾落进海面,薄纱似的鱼鳍轻轻撩动温柔的水波。 西壬的视线有一下没一下地看向Siren终端。 最终,她冷着脸招了招手,那终端飞到她手中,她慢慢打字,像有点不情愿,就要接受宁小茶对Siren的互动邀请。 在指尖落下去的前一秒。 她手腕上另一个终端亮起光屏。 “可以互动。” 西壬的动作一停。 就见宁小茶的第二句慢吞吞跑出来。 “但我先前还邀请了朋友,如果她要来,你就得退出直播间,你不介意吧?” “……” 西壬看向手里的Siren终端,咬着后槽牙,气笑了。 作者有话说: 跟大家总结一下本章剧情。 茶猫:骂骂咧咧.jpg 观众:猫奴狂喜 茶猫:??? 观众:试图骗骂现场 海王猫:你们都是我的翅膀 观众:呜呜呜感动 鱼:我要用自己的马甲互动(倔强 猫:不了吧——算了Siren不在,你先来也行。 鱼:? 说起来,绿茶精副本30章就完结了,猫猫副本居然写了27章还没完结苗头,作者好失望。 喜欢猫猫的读者得感谢一下直鱼,她凭借一鱼之力让感情线进展近乎于0。 作者:想罢工,要不别谈恋爱了,鱼不配【点烟】 58 ? 钓系猫猫28 ◎小猫顶着三色堇站起身,向银色的人鱼献花。◎ 尽管有一瞬间被这只小猫气得不轻, 牙根直痒,但在直播间邀请跳出时,那点情绪轻烟似的消散, 心口冲荡的竟是潮汐泛起般的紧绷,轻轻撞着她的五脏六腑。 这次西壬没有准备用虚拟形象,她会用自身模样登入直播间。 这是第一次, 她以这样的形象在星网见小猫。 常年的冷静理智让西壬很快压下思绪, 在进入前, 她扫过字眼, 骤然发现一点不同—— 这次竟然是共同直播邀请。 西壬有所耳闻,也知道这种直播方式相当受欢迎。 共同直播相当于把屏幕一分两半, 通过智能科技融合两位主播的环境,从而进行互动。 星际时代的直播间并非是拍到什么展示什么, 而是相当于把主播和环境扫描为五感全息影像, 呈现给观众。 主播也可以类似参与全息网游般的方式在直播间自由活动,所以在共同直播时,往往能利用这点,有1+1>2的效果。 宁小茶的消息也跟着跳出来:“你现在方便直播吗?” “莫尔曼的国民也在, 共同直播比作为嘉宾更好些。” 从小浸在军政里的西壬自然明白这点区别。 “共同直播”比“嘉宾”更为平等, 体面,更符合两国目前关系,以及直播要传达的信息态度。 西壬没想到宁小茶成为皇室不久,就想的这么周全。 她以行动作答,直接点了确定。 同时,直播间画面一黑, 一行白字缓缓映入: 共同直播准备中, 预计1分钟完成, 请大家稍候。 目前进度:3% 一时间黑屏上只有弹幕在飞。 “?这是彩蛋吗??” “该不会是和凯特帝国官方讲话连线吧,好没意思喔” “也可能是人鱼陛下讲话,算了算了有猫我就能看” “呼,边撸猫边听感觉也不错” 弹幕充斥着一股“我知道你们要掺官方私货,为了撸猫忍辱负重”的气氛。 直到进度跳到100%,屏幕重新亮起。 渐渐明亮的画面中,先前的花园一角仍然在,周遭尽是深蓝海面,花园转眼变为海上孤岛。 雪白浪花拍打在三色堇上,花湿哒哒得垂下脑袋。但现在没有观众关心花花草草,他们的视线尽数被海面上一闪而过的银色鱼尾吸引。 银色鱼尾自水下扬起,在阳光下,薄薄的珠光鱼鳍甩出一串珍珠似的海水,扑簌簌落回水面,砸出一连串涟漪,紧接着鱼尾躲回水下,不知多少观众的视线跟着它游走。 在浅浅的水下,弧度优美的人鱼尾款款摇摆,勾魂摄魄。 覆着些许银鳞的腰肢细白,银发如茂密柔和的海藻,被水拂开,露出柔软腰窝与雪白背脊,背上的蝴蝶骨随着手臂轻摆慢慢动着,凹陷出小小的洼,盛着无尽春水。 自然赋予人鱼一族的优雅,轻盈,婀娜,蛊惑,被她诠释的淋漓尽致。 从前人鱼靠这样的外表诱骗船员,而今,也足以诱惑星际生物。 所有人情难自禁,目眩神迷。 ——直到她朝着镜头方向微微转头,露出小半张脸来。 下颌冷白,薄唇微张,银色雾霭般的眼轻轻扫来,观众骤然脑海一凉,霎时清醒。 等等…… 这不是什么无害小猫咪啊。 虽然外表软软白白毫无杀伤力,但这是莫尔曼上将啊! 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脑际想了什么的观众,看着伏在岸边的莫尔曼上将,当即狠狠打了个激灵。 艹,吓醒了。 “人鱼的外貌欺骗让人痛心疾首!!!” “人吓没了” “上将好美呜呜呜” 满屏的人鱼激动问好声中,原本在猫窝里的小猫跳到地面上,哒哒哒走过来,小小身体一摇一晃,却又在靠近人鱼时放缓了脚步。 “崽崽怎么不走了?” “怕上将吧(超小声)” “我们上将可是头号铁粉,爱豆见见粉丝怎么了?怎!么!了!” “那是怕水?听说猫科都不爱住海边” 如弹幕推测那样,宁小茶确实有点不爱靠近水,但此时她的脚步放缓,主要是因为……看到了西壬。 地球生物·宁小茶只在电影院亲眼见过红发绿尾巴的小美人鱼,从前外出直播时也就看了个远景。 严格来说,今天是她第一次近距离与人鱼接触——见到的还是人鱼中最美的那种。 宁小茶觉得,换任何一个地球人来,也抵挡不了西壬的万种风情。 西壬漂浮在海中,海面比岸边微微低些,她上半身露出水面,上半身只有一件黑色裹胸,露出精瘦腰肢与肩颈。 那件裹胸甚至不能称作裹胸……全靠披散肩头的湿润银发才遮挡一二。 宁小茶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了视线。 走得越近她越能感受到,西壬平日掩藏在硬挺军装下的妩媚妖娆,在化为原形后肆意流泻,偏偏她像毫无所觉,顶着淡淡神色与强大气场,反倒……愈发勾人。 或许宁小茶走的太慢了,西壬道: “过来。” 她声音低低的,却不会哑,透着饱满的水意,润润滑过宁小茶耳廓。她三角猫耳一歪。 本来还在慢慢挪的jio彻底不动了。 这怎么让人受得了? 这种人鱼,试问哪个海王不想拥有?就该捉回来养在海里,没事看两眼。多么赏心悦目,净化心灵! 但这是西壬啊。 宁小茶赶紧停下靠近的步伐,站在原地让自己冷静一下。 别上头,不能上头,要是西壬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会出猫命的。 西壬等了等,宁小茶还没过来。 她鱼尾一甩,腰部用力,便窜出水面,斜斜坐下:“还是我上岸?” 宁小茶不知为何没回答。 西壬等着无聊,看了看周围,伸臂掐下一朵开得正好的三色堇,骨节分明漂亮的手指捏着长长花枝,往上一抛。 她再甩了次鱼尾,一簇水从海面溅起,变为透明水球裹住三色堇,待水球散去,西壬拿回花,吃了开得正盛的三色堇。 蓝紫色绚丽的花瓣一点点消失在红唇白齿间。 “美人吃花我无了!!!” “太诱了太会了qaq” “她是故意的??是故意的吧!连小猫都不放过!” 西壬不知道弹幕已经把她打成无耻诱猫份子,她要是有这能耐,作者早就能完结这个副本了,她吃花单纯因为顺手,还有…… 西壬把手里光秃秃的一截花枝探出去,当成简易逗猫棒拨了拨: “小猫,快过来。” “……” 宁小茶脑袋里还是漂亮姐姐吃花那幕,下意识往前跑了两步,等反应过来,她又立刻倒退一大步。 不,不行。 她要是靠太近没控制住,直接扑到西壬胸前狂蹭,她肯定会提着后颈脖把自己丢掉的。 宁小茶丢不起这个人。 西壬动作一顿,再抬手,又折了支三色堇,在宁小茶面前摇了摇,用三色堇逗猫棒招猫。 “还是你喜欢这个?” 宁小茶没忍住,往前走了走。 一直僵持着也不太好,大家都看着呢。宁小茶安慰着自己,脚下哒哒哒的走近。 等靠近后,她站在鱼尾旁好奇打量西壬腰间半透明的、泛着微光的鳞片,顺便欣赏一下西壬的马甲线。 头顶突然轻轻一痒,像落了只小蝴蝶,又像是错觉。 宁小茶抬头,就看到西壬的手刚刚收回去,像往她头顶放了什么似的。 西壬垂眸看着自己,或许是轻盈澄澈的光正好照进她眼底,有一个瞬间,宁小茶竟感受到一丝温存。 她微微愣神,怀疑是自己错觉,没有多想。 注意到西壬看着自己脑袋露出闲闲笑意,宁小茶心里嘀咕,好在她如今也有精神力,调动精神力后,她“看到”自己头上顶着的是那朵勾自己靠近的三色堇。? 西壬也会做这么幼稚的事情? 宁小茶瞧了她眼。 不知是西壬今日太平易近人,宁小茶直接攀着西壬的臂膀站直身,把脑袋顶到西壬下巴下面,微微一低。 “喵——” 看看你做了什么!你还笑! 西壬一怔。 她垂下眼,看到毛绒绒的猫猫头上,顶着三色堇。 鬼迷心窍。 西壬伸舌,舔去三色堇,舌尖一卷,将猫送来的花吞入腹中。 直播画面中。 小猫顶着三色堇站起身,向银色的人鱼献花。 在人鱼垂首舔花、吻在小猫头顶的那一刻,直播间所有人,炸了。 59 ? 钓系猫猫29 ◎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想,今天的你必定也很美。◎ “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时间不知道该羡慕谁!!” “崽崽你还小妈妈不允许你早恋(嘶声” 一众妈妈粉撕心裂肺。 两分钟, 大家心情平复些许,忽然有人鱼浑浑噩噩地想到…… “其实崽崽嫁过来也不错?” “……对哦,牺牲上将一个, 幸福我们全国。” “什么叫牺!牲!是双向成全!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大猫:??? 这些人鱼在自嗨什么?问过我们了吗? 谁也别想抢走猫猫! 一想到人鱼会抢自家殿下,被美色迷惑的大猫们立刻清醒,骂骂咧咧。 直播结束, “西壬·莫尔曼和宁殿下绝美一幕”被刷上星博热搜。 这次可不是单一郭嘉区域的星博, 而是全联盟星博的总热搜。 星博总热搜不只是看热度, 也看传播度, 因而从前宁小茶在一个郭嘉里再火也没杀上来。 直到这一天,莫尔曼和凯特作为两个超级大国, 撕起来了。 其他郭嘉的国民速速赶到现场嗑瓜子看戏。 刚点进热搜,字还没看清楚, 先被9图猫猫头糊了一脸—— 卧, 槽? 这是什么? 猫科什么时候变成软绵小乖乖了? 等等,他们迅速抛下瓜子,翻看起营销号博主整理好的长文: 《她,来自古地球, 一出生就成为凯特继承人, 还是降服莫尔曼上将的直播顶流——宁小茶的传奇人生》 草。 这一连串的长长长标题,每句都让人头皮发麻,星际爽文都不敢这么编,还是营销号敢啊。 还没点进去,网友们就照常在心里问候起营销号的夸大其词。 等点进去看完(重点品鉴了隔一段放一张的猫猫美图),网友们愣住了。 这次……营销号好像没夸大啊。 确实来自古地球啊, 还是古人类和古布偶猫双重古地球基因融合。 确实是凯特继承人啊, 还是目前唯一继承人, 凯特民间让他们皇帝立刻退位、让位宁小茶的民调都做出四五个版本了。 确实是莫尔曼那个贼强贼牛逼的上将公开拉票表白互动的猫猫啊,今天热搜就是她们俩,上将还把两国贸易协定当成礼物送给了小猫。 确实是莫尔曼直播顶流,成为顶流甚至只用了一个月不到。 ——这人生还他妈不传奇……? 重点是,长得还这么可爱!!! “布偶猫”、“宁小茶”、“最后一只猫”等几个词条很快被刷上总热搜。 在一轮卧槽后,他们津津有味地搜起相关消息来看。 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正在进行的两国网民互殴现场。 不知是不是因为布偶猫在直播里劝诫大家要好好相处,猫鱼的撕逼现场看起来分外独特,甚至显得有些平静,但细细一品…… 人鱼:真羡慕你们猫科能从崽崽初亮相开始养,我入坑的时候崽崽都是直播第二天了,虽然比你们多养崽崽几十天,但错过了第一天好难受qaq对了,你们需要前一个月的录像吗? 猫科:呵呵呵没关系啊,以后崽崽都在我们琼宫,就是替你们人鱼担心,跨国追星不好受吧?如果太累脱粉也没关系的,崽崽有我们宠爱:D 人鱼:……我听表哥研究员说,古地球资料里猫都喜欢鱼呢,小猫果然最爱我们了 猫科:古地球资料是不是还说,鱼游泳游多了要记得晃晃脑袋里的水?(关切 人鱼:??? 惨遭鱼身攻击的人鱼甩出一张自制小猫歪头喵喵叫表情包,表达愤怒。 方才嚣张无比的猫科:朋友你好,我立刻道歉,给个无水印的吧。 类似的猫鱼互怼撕逼截图传遍星博,很快又造了个新热搜上去,一同上去的还有小猫表情包。 网民点进热搜,等走出热搜,终端里多了成百上千张猫猫头表情包。 当宁小茶打开对话框,看到Siren甩出张自己的表情包时:“……” 算了,宁小茶自暴自弃,反正是猫形态,她可以当做不是自己。 作为古地球的猫猫头表情包大户,宁小茶边吐槽,边保存了准备自用。 不过她也没忘记正事,立刻问Siren那天怎么消失了,是不是被她身份吓走了,直接导致她和西壬互动了好久。 脑袋毛差点又被摸平了。 不过摸着良心说,被漂亮人鱼姐姐摸脑袋……还是挺快乐的,至少不亏。 Siren的消息回的挺快:“临时有事。” 第二条紧跟着来了:“你和别人互动了?” 宁小茶舌头在右腮上顶出个小鼓包,莫名听出了质问的意思。 更奇怪的是,可能因为互动从来是Siren的专属,现在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宁小茶还真有了点心虚的感觉…… 宁小茶曲指挠了挠脸,小心谨慎地回道:“嗯。” Siren:“感觉怎么样?” “……” 听着这不知喜怒的问话,想着人鱼漂亮的腰腹和魅惑的脸庞,拥有海王基本素养的宁小茶下意识避重就轻道: “啊,体现两国情谊的任务罢了。” 这句发出去,Siren没再回复。 宁小茶不知缘由,看了看时间,只当Siren睡着了。 直播之后就是联盟会议,渐金有询问宁小茶要不要去玩一玩,宁小茶想了想,没有前往,她现在对研究精神力的运用更感兴趣。 联盟会议一向不在各国国土领域范围内进行,而是在抵御星兽的星系防线要塞中轮流选择。 莫尔曼的舰队驶出帝国领土时,雷蒙德前来请示:“上将,舰队是否需要加速?” 今年轮到的是奥兰多要塞。 相较上届的巴纳德要塞,奥兰多要塞距离莫尔曼更近,凯特的队伍要前往奥兰多,必然要经过莫尔曼的航线。 西壬手指划过指挥台上的星图,道: “凯特比我们快?” 雷蒙德一愣,不知道这句话怎么蹦出来的,他查询后照实答道: “凯特还未经过N293航线辖口,应该在我们后面。” 雷蒙德垂首等着吩咐,安静了会儿,等到淡淡一句: “再过三个跃迁点原地修整——让枫棠在到奥兰多前把事情理清楚。” “是。” 雷蒙德领命而去,去隔壁舱室传达上将的意思。 在临行前,因为友邦临时反悔,因而有项提案需要紧急处理。 落地就有记者,在路上必须敲定。 枫棠听到后道:“就是上将不提,我也要跟她要求的。” “上将太周到了。” “是啊是啊。” 雷蒙德把事情办完,看着眼前参会团成员安心又满意地夸了半天上司,总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修整着修整着、在跃迁点等到了凯特的舰队,雷蒙德似有所觉。 这次他主动去问上司:“上将,需要请凯特前来商议吗?” 西壬看了他眼,声音有点懒:“知道还不去?” 雷蒙德摸了摸鼻子,发出通讯请求。 星舰对接,凯特的队伍很快登陆莫尔曼舰队。 渐金亲自领队,队伍中不乏上将和大臣,因而莫尔曼这边也是全体迎接。 站在西壬身后列队迎接的人鱼们更感动了:上将的体贴真是润物细无声,还为我们联系了凯特的人一起赶作业。 而上将本人视线在几十个大猫里逡巡,毫无停留便收回,睫一垂,笑意淡了三分。 西壬不涉及讨论的领域,放手让内阁去谈。 她在一旁驻足,视线落在椭圆的舷舱窗口上,再度想起离开莫尔曼时的宁小茶,趴在窗口,面容安宁又柔和。 宁小茶不显稚幼,但西壬总会在她身上察觉到一种星际居民很少见的柔软与娇润,像天生经不得风雨。 偶尔,西壬试图用数据去解释这种感觉,比如她的精神力告诉她,宁小茶的腰很细,跟人鱼形态的她差不多。 但有些地方,又格外丰满。 这种纤细与丰腴的分布合匀,让她纤细又诱人。 变成猫时,连骨头都找不到了,浑身都是软绵绵的,连把人的手推开时,都不知道伸爪子。 ……她人形态时,身上也是这么软吗。 耳边一声轻巧的吆喝,像是谁得出了重大结论,将西壬惊醒,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思维拐到了什么奇怪方向。 西壬感觉有点燥热,唤来雷蒙德: “调下舱内加湿。” 加湿是恒定的参数啊,雷蒙德有点莫名其妙,也不敢问,老实去做了。 西壬解开军装最上面的银色风纪扣,一截白皙的颈在里衬半掩下若隐若现。 她看了眼争论不休的人群,低头点开终端。 Siren那个终端。 聊天记录停留在宁小茶那句“体现两国情谊的任务罢了”。 小没良心的。 直播时还高兴得打小呼噜,转头就说是任务。 西壬当时就不想说话了。 尤其想到被宁小茶区别对待的是Siren,而不是她本人西壬·莫尔曼。 不知是不是现在太闲,西壬找了张椅子半躺下来,她背对人群,面朝窗外星海,拿出两个终端。 看了看,宁小茶显示未在线。 西壬先用自己终端发了条消息。 西壬·莫尔曼:“我和渐金在同一条星舰上。” 等了两分钟,没有回复。 西壬打开Siren终端。 Siren:“下午好。” 一分钟后。 宁小茶上线了。 宁小茶正在输入中了。 宁小茶回复了:“Siren下午好呀!” “……” 西壬胸脯起伏,眼里像结了霜。 紧接着,西壬·莫尔曼终端也收到了回复。 但怎么想怎么有一种“上都上了就顺便回一下吧”的感觉。 从不后悔的莫尔曼上将,现在有一丝后悔。 她为什么要做明知道结果的事? 为了自取其辱吗? 莫尔曼右手无意识用力,Siren终端在她指间发出不堪忍受、即将碎裂的声音。 等她反应过来、松开手指,终端表面已浮现两道细微裂缝。 西壬冷漠瞧它眼。 她拿起西壬·莫尔曼终端回复宁小茶,跟她说和凯特代表团有关的事。 西壬慢慢找着话题,见宁小茶发着猫猫头表情包,西壬眼中闪出一丝笑意,指尖轻点,全部存了下来。 中途渐金凑过来了次,发现西壬竟在和自家崽崽聊天,立刻插入话题,还直接拨了视频通讯。 视频通讯里的宁小茶穿着柠檬黄的短裙,清新亮眼,渐金一顿猛夸,问宁小茶在做什么。 宁小茶声音有点雀跃:“在看资料,精神力的运用真有趣,我已经学会用精神力拿东西了。” 渐金立刻大声鼓励:“小茶学这么快啊,回去给你带礼物当奖励好不好?” “也没那么夸张……不过礼物我很期待。” “……” 西壬张了张唇,看着宁小茶覆满神采的脸,把到嘴边的“这也要学?”轻轻咽了回去。 渐金还在占着她的光屏哔哔赖赖:“有人找你吗?怎么一直在切消息?” 宁小茶的声音传出来:“啊,没有,是有个朋友跟我打了个招呼,就又不见了。” 她微微低头,眸光有些落寞,喃喃道:“她最近都不怎么回我消息……是不是不喜欢跟我聊天了。” 渐金心疼极了:“谁?我让人把他请去琼宫陪你。” “……” 西壬抬手,胸口窒闷,按了按太阳穴。 她往左挪了两步,彻底走出视频范围内,拿出差点被捏碎的可怜兮兮的Siren终端。 真正要说时,又想不到说什么,她动作一顿,指尖飞快打了句社交场合的场面话。 Siren:“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想,今天的你必定也很美。” 西壬发给宁小茶后,看了看这句话,再侧眸看向宁小茶。 她无端觉得,这句空洞的场面话用在宁小茶身上时,竟十分合契。 作者有话说: 惯着猫。 要过年了,作者觉得我可以开始放年假了(肯定点头) 60 ? 钓系猫猫30 ◎【新年快乐】宁小茶还注意到,西壬锁骨上有一颗痣,颜色很淡。◎ 前往奥兰多要塞的队伍离开后, 宁小茶独自在琼宫研究精神力。 精神力的运用说起来并不复杂,毕竟精神力归属于人的意志,它温顺地依附在主体之上, 几乎是默认完全开放的,让宁小茶畅通无阻。 宁小茶很快照着资料学会用精神力拿水杯,就是控制的不太稳当。 水杯歪歪扭扭地飞过来, 像在空气里胡乱晃动, 看得人提心吊胆。 费了三四分钟功夫, 好不容易把水杯握到手里, 宁小茶松了口气。 照她看到的内容来说,精神力就像前世修仙小说里的神识, 是一种精神类能量,按理说是不能影响物质的。 或许是再往上才有了玄奥的质变, 在C级及以上, 精神力可以轻微挪动物品。 她是评级A,能移动2kg以内的小型物品。 写给新手看的资料里第一步是学会拿水杯,这就算入了门了。 宁小茶接着看第二步——锻炼精准控制力。 精准很重要啊。 宁小茶打起精神,继续往下看具体方法, 结果发现下面赫然写着: 用精神力打字聊天。 “……” 这是收星网钱了吗? 宁小茶把下面小字阐述看完, 将信将疑地打开终端。 她学习时比较专注,开了免打扰,此时打开才发现自己收到了Siren和西壬的消息。 宁小茶按照看到的先后顺序一一回复。 都回复完,她注意到两个人几乎是先后脚发来的,没差几分钟。 挂念着用精神力聊天,宁小茶没多想, 对着西壬的回复, 调出光屏, 尝试抽出细小的精神力丝,再调动精神力丝,去敲击键盘上的字母。 从抽取精神力丝,再到准确无误的控制,对初次尝试的宁小茶来说都不容易,一不留神就敲到前后左右的其他字母上,打出一个错字。 “……” 宁小茶拗上劲了,愈发专注,耳畔的鸟鸣声风声渐渐远去,她眼前只有和西壬的对话框,以及在光屏上如有光点跳跃的键盘。 终于,她基本掌握到打一行字不出错的水平,宁小茶解开一粒扣子,这才露出笑。 她把光屏上的键盘进一步缩小,提升难度。 刚要投入新难度练习中,宁小茶忽然想起,她怎么跟西壬聊了这么久? 还有,西壬怎么会陪自己聊这么久? 宁小茶若有所觉,扒拉了下聊天记录。 满屏的“废话”。 还有自己那因为打字不熟练、显得特别慢的聊天速度。 而西壬的回复……看起来都蛮快的。 一串悦耳提示音响起,打断宁小茶思绪。 是视频通讯请求。 宁小茶手指一蜷,慢腾腾接起。 视频那头是渐金,西壬只占了画面的五分之一不到,露出冷白的小半张脸,连着精致优雅的颈项与锁骨,其余均被军装遮的严实。 宁小茶这才知道,原来两国队伍全合到莫尔曼的战舰上去了。 等视频挂断,重新回到一个人时,宁小茶脑袋里还回荡着Siren那句“今天的天气很好,我想,今天的你必定也很美”,一会儿又换成了视频画面里的西壬。 宁小茶还注意到,西壬锁骨上有一颗痣,颜色很淡。 淡到她从前没发现。 她的精神丝漫无边际地飘荡,像是在光屏上轻轻敲下一个点。 格外安静的房间内,忽然有了声响。 [你现在还讨厌西壬吗?] 宁小茶反应了下,原来是系统。 紧接着,她下意识道:“我没讨厌过她。” [啊?] “我只是不喜欢她。”宁小茶解释。 [……有区别吗?] 该怎么跟系统解释这里面的细微差别?宁小茶犯了难,想了想道: “假如用数值表示,讨厌是负分,不喜欢也不讨厌就是0分。” 系统恍然大悟。 [你对西壬是0。] “?” 宁小茶上辈子出去玩,听多了乱七八糟的调侃,此时分外敏感,立即纠正: “我觉得,我和西壬现在能做朋友。” 虽然有那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0.001好感度在,但怎么说呢…… 当你发现一个人就是那德行,而不是故意针对你时,时间久了,也就懒得计较了。 而除了直尾巴的一面,西壬其他地方……也没什么值得诟病的。 她再斤斤计较,倒显得小气了。 彼此放过叭。 [那就好,你快看好感值。] 嗯? 自打宁小茶拿到精神提升剂、薅到系统羊毛后,她就没关心过好感值,除非系统提起,她就没打开看过。 听到系统的热切呼唤,宁小茶勉为其难看了眼—— 嚯。 [目前进度:全国95.1/100,西壬·莫尔曼61/100。] 前一个就算了,涨满也只是时间问题。 后一个? 61? 宁小茶记得,上次看好感值是刚回到琼宫时,那时候西壬对自己的好感是…… “37。” 宁小茶念出这个数字。 关键是,宁小茶记得很清楚,系统说过,西壬对自己猫形态和人形态的好感值是分开计数,上限都是50。 也就是说…… 眼前这个超过50的数字里,至少有11分,是给自己的。 是给宁小茶的。 宁小茶慢慢喝了口水。 得知宿主决定和任务对象和解做朋友的系统喜气洋洋。 [宿主,我们快继续走任务吧,争取早日完成两个目标,完成主线任务!] 等完成主线任务,它在这个世界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宁小茶回神。 她刚喝完水,喉咙润,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清甜,说出的话却像冷风,把系统的快乐都刮没了: “为什么要做任务?” [???] 宁小茶换了个坐姿,双腿叠起,斜斜坐着,声音循循善诱: “你看,你不督促我做任务,也很清闲啊。” [……] 系统懵了。 “你不喜欢这样的生活?”宁小茶手指点了点杯子,“这样吧,你喜欢什么?听音乐还是看动画片?你帮过我忙,我会尽量满足你的需求。” 怎么会有反过来要带系统享受生活的宿主? 系统很有原则性,没有被糖衣炮弹迷惑,声音严肃板正。 [这是我的工作。] “喔。” 宁小茶尾音拖长。 系统见宿主不叛逆了,放下心,准备继续说服宿主一起做任务。 下一秒听到宿主用最甜的声音刺痛社畜的心。 “你有绩效吗?有年终吗?有提成吗?有分红吗?有五险一金吗?” [……都没有。] “铁饭碗小劳工啊。” 宁小茶悠悠感慨,弯起唇,有些同情地说: “这样的工作,唯一福利就是可以跟着宿主摸鱼了吧,你还拒绝?” [……] 系统当场自闭。 作者有话说: 再往下写就卡在剧情点上了,鉴于作者要放几天年假,怕你们着急看后续剧情,所以体贴地没有写下去#狗头 祝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快乐,新的一年牛气冲天一夜暴富平平安安万事胜意0v0 小檀栾在这里,提前给读者们,拜!年!啦!【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70 61 ? 钓系猫猫31 ◎“你以为我和西壬……是什么关系呢?”◎ 联盟会议进展得如火如荼, 接连推出议案与话题,全星际的目光都聚集在奥兰多要塞的会议直播上,宁小茶打开星网时, 总能看到相关的视频剪辑。 而有西壬·莫尔曼的视频,点击量总会特别高。 宁小茶欣赏完赏心悦目的美人,再打开私信, 就看到西壬发来的沉浸式视频。 视频内容是如何用精神力操控机甲, 点开视频就能看到银色机甲驾驶舱内, 西壬只穿着白色内衬, 袖口简单挽起,演示精神丝接入机甲端口的操作。 单从画面看, 只能看到西壬阖目后仰,驾驶座将她包围, 有一瞬间她的银发被精神力吹拂轻荡, 随后乖顺地落回胸前。 皮肤冷白,唇色却浓。 宁小茶看了两秒,随后进入沉浸式体验。 进入沉浸式后,她能感悟到的就多了——精神丝接入机甲瞬间的感觉, 如何控制机甲行走, 如何发动不同指令…… 宁小茶循环了三四次,直到听到敲门声,才从沉浸里退出来。 来的是艾尔莎。 “小茶,在做什么?” 宁小茶:“看机甲视频。” 艾尔莎打趣道:“已经在研究机甲了?” “你看的是哪位训练师的课?居江的还不错,我给你链接……” 宁小茶开放光屏权限,突然有点不太好意思, 仿佛背叛了凯特帝国的猫猫光辉, 声音跟着小了些: “是西壬录给我的。”? 艾尔莎怀疑自己听错了。 谁录的? 她眼神犀利地扫向光屏, 一眼把人鱼的脸看得清清楚楚。 避免吓到小猫,艾尔莎尽量平静,但语气还是像发现有人想诱拐自家小孩的家长般危险: “她为什么要给你录视频?” 宁小茶回忆:“因为我们聊天时,我说想看机甲沉浸视频。” “……” “她就给我发了。” “……”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呢—— 没问题才怪呢! 奥兰多要塞一天七八个会议,还有各国自己的小会,一个上将还能闲到记得拍视频这种小事? 艾尔莎咬着后槽牙,等陛下回来一定要告状。 不,艾尔莎决定现在就去发消息。 她打定主意匆匆走了,宁小茶看着艾尔莎背影耸耸肩,继续看视频。 作为全联盟第一精神力强者,西壬的演示比星网上的版本更为细腻,精神丝的运用登峰造极,又特意放慢速度给宁小茶感受,唯一的问题出在宁小茶自己身上。 宁小茶的精神力只有A。 日常使用区别不大,但机甲操作繁复细密,精神力低驾驭吃力,尤其是高级机甲,只有S级及以上精神力强者才能御使。 相应的,高级机甲数量也很少,不过渐金还是有的。 念着机甲,宁小茶下午就出了琼宫,前往紧挨着琼宫的机甲训练场,用低级机甲实训。 在逐渐掌握接入和简单的行走后,她立刻去看一旁的高级机甲。 别的不说,高级机甲看起来线条凌厉流畅,极具设计美感,用精神丝触碰表面时,仿佛能听到金属材料发出的嗡鸣共振。 宁小茶从前对车就挺感兴趣,她有一个大地下车库,停着她的收集品。在她来到这里前,她刚刚预定了辆绿松石色的库里南。 此时看了机甲,那种沉在骨子里对机械的着迷又蠢蠢欲动起来。 世界上最痛苦的就是,高级机甲就站在你面前,而你却因为自己是个fw驾驶不了。 [想要吗?] “嗯?” 宁小茶用精神丝“抚摸”着机甲背后藏起的粒子炮,心不在焉应道。 系统的声音充满诱惑。 [我可以让你的精神力继续提升喔。] 宁小茶回神,脑袋一转就知道系统在说什么,她意味不明: “这是利诱?” [只要你完成任务,刷西壬好感,我就给你提供精神提升剂,能让你到达S级。] “……” 宁小茶的精神丝贴着机甲滑动,这时候说不心动是假的。 但真的要为了提升剂去刷好感吗…… 宁小茶脑海中浮现西壬躺在驾驶舱里的面容,一会儿又是她变成人鱼时的鱼尾。 宁小茶收回精神丝,抱胸靠在机甲上,没有说答不答应,只道: “就一支?” 语气仿佛兴趣乏乏。 [……] 系统语带试探。 [那,两支?] 诱惑更大了,宁小茶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 她恨铁不成钢,这系统怎么这么好骗? 要是系统小气点,宁小茶也就放心拒绝了,但系统蠢得可爱的模样仿佛在告诉宁小茶:快来宰我。 宁小茶被两股思绪拉扯,正纠结时,后颈忽然刺痛。 她下意识用精神丝触碰机甲,试图保护自己,下一秒,宁小茶眼前昏暗,精神丝和身体同时无力跌落。 铮—— 警卫系统嘶鸣。 一分钟后,吉丁闯入奥兰多要塞直播中的圆桌会议,桌上严肃的讨论为之一停,所有人看向他。 在场个个都是首脑、大将大臣级别,嗅觉敏锐,登时意识到凯特出大事了。 渐金眉微蹙起。 吉丁几乎是小跑过来,附耳快速道: “殿下被劫走了!目前下落不明!” 渐金嚯的站起来,脸色极为难看,气息如覆寒冬。 “稍后会有大臣来参与会议,凯特突发要事,恕我早退。” 说完,也没管其他人什么反应,渐金快步向外走去。 路过一处时,一个人影站起来。 西壬目光笃笃,启唇问道: “是什么事?” 渐金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她打量西壬一眼,没时间客套: “小茶出事了。” 说完,渐金没再耽搁,直接走了。 门自动阖上,大家收回目光。 联盟主席:“会议继续——” “抱歉。” 西壬关掉发消息的终端,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军装外套,眉眼冷冽。颔首致意: “莫尔曼的首相会出席此次会议。” 说完,西壬同样离开会议室,步履甚至有几分匆促。 会议室哗然,面面相觑。 一个凯特首脑走了,大家还能勉强稳住。 跟着莫尔曼的隐形首脑也走了,两个大国纷纷退场,这谁还能坐得住? 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能让莫尔曼和凯特同时乱了阵脚? 没人还有心情坐在这讨论什么气候环保。 别说其他人,联盟主席自己都坐不住了,跟几个官员低声讨论后,主席宣布: “此次会议中止,另作通知。” 直播同时关闭。 正在观看会议的网友茫然又刺激,直播间不能发弹幕,一群人立刻开话题讨论。 “求瓜求瓜,到底什么事?” “绝逼有大事!” “卧槽光看她们俩一秒变脸我就吓得不敢喘气了。” “猫猫歪头问号脸.jpg” “呜呜呜殿下好可爱,今天也是爱殿下的一天呢!” “啊啊啊啊啊听说就是殿下出事了!!!”??? 本来没多少人关注的气候会议因为临时中止,反而引发无数议论。 当有人抛出“是凯特殿下出事了”的传言后,消息瞬间炸了场。 本来只是吃瓜的网友瞬间不理智了。 “你胡说!我不信!我的猫猫在琼宫晒太阳呢!”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谁干的谁干的谁干的拳头硬了” “我本来也想骂博主,直到我问了住在凯特首都星的同学的,他们全星球戒严了,听说封锁线来了两个军团在搜索跃迁痕迹。” “我接受不了QAQ” 一时间,凯特和莫尔曼官方号下尽是让他们出来回应的留言。 一个小时后。 凯特帝国:殿下被不明组织劫持,下落不明,凯特五十四星集体进入一级紧急状态。 莫尔曼帝国:为协助友邦,莫尔曼上将拟率领苍银亲卫队前往凯特。 这两条消息立刻被星博官方置顶。 两条连起来看,也就是说在网友还在哔哔赖赖的时候,一系列的事已经发生了。 联盟会议中止。 渐金和西壬返程,直接离开奥兰多要塞,放弃之后的会议参与。 凯特全国进入一级紧急状态。 莫尔曼上将和她的苍银亲卫队,奔赴凯特。 每一条都是重磅消息,闯进眼里,砸的人头昏脑涨的。 但没有人说不值得。 很快出来一个话题:宁小茶失踪后的猫鱼 “猫国已经发起万民请愿,要求进入全民战时状态,搜寻他们殿下。” “猫国大猫个个贼能打,恐怖如斯——鱼国这边的皇家科学院出动了技术大佬,听说要不是皇宫拦着,科学院所有人都开着星舰跟上将跑了。” “一级紧急状态不是最恐怖的,恐怖的是所有大猫都自带狂暴buff,我真不知道是谁活腻了,动他们崽崽……在猫国的兔子要窒息了qaq” “跟大猫们比,鱼看起来勉强正常……就是有人提议,猫找不回来上将也别回来了,投票竟然有80%多的鱼同意,那可是他们战神啊!” “往好处想,说明他们很信任自家上将……我编不下去了。” “说来说去,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做的?我有一个猜测……” 舆论发酵中,苍银战舰如一群曳尾银星,驶向渐金提供的宇宙坐标。 与此同时。 一个震荡,宁小茶醒来,用力睁开灌了铅的眼皮。 眼前,一个蓝发女人吹着口哨看着她: “醒了?” 宁小茶没回声,她扭头查看环境。 她还在星舰上,与民用星舰不同,从操作台和舷窗外的炮口来看,这是战舰。 而她被奇怪的舱体捆住,动弹不得。 宁小茶做出初步判断,再度回头看向蓝发女人,注意到她手中是形状奇怪的刀刃。 蓝发女人注意到她的视线,抛了抛手里的东西:“这个不能给你玩。” 宁小茶道:“你是?” “四臻。” 这名字很怪。宁小茶确定自己没听过,不然不可能没有印象。 当然,宁小茶也没觉得自己可能认识她,她问这个,主要是试探对方态度。 见四臻回答随意,宁小茶直接道:“你想用我跟渐金交换什么?” 四臻摇摇头:“我们什么都不缺,什么都不要。” 宁小茶沉默了下,想到最坏的可能: “那?” “我们把你带出来,是为了……” 四臻倾身,用气声道:“杀死你。” 宁小茶的呼吸漏了一拍。 四臻咯咯笑了起来:“这么胆小啊?” 宁小茶平复呼吸,定定看着她: “我劝你现在把我送回去。” “为什么?”四臻挑眉。 “你原来可能什么都不缺,但你绑了我。” 宁小茶扫视周围,再回头,对着四臻笑了下。 “现在,你缺一条命。” “渐金可找不到我。”四臻悠闲道。 宁小茶:“那西壬呢?” 四臻的神情停了停。 一直审视她的宁小茶攥了攥手,手心沁的汗黏腻冰凉,看到四臻一瞬间的凝固,她的笑容愈发妩媚。 “你以为我和西壬……”她恰到好处地顿了顿,语气愈发亲昵,“是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说: 我,是她猫主子。 新年快乐呀! 年假过去的真快,又能更新了,真高兴,呜呜。 册封以下读者为茶猫猫奴,欢呼吧(猫猫矜持)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影咂、顾归、阿柴、厌胜、火锅赛高 1个; 感谢投出浅水炸弹的小天使:糊糊 1个;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サン拓 5个;影咂 3个;一袭青衣 1个;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抓凤鸽煲汤、传说你床底下有只粽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影咂 4个;清泉石上、御坂黑子、灵均、浮生、传说你床底下有只粽子、叮叮、睡个好觉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糊糊 100瓶;璃殇与漓 48瓶;大笑菠萝 30瓶;忹行、傀儡想晒太阳 20瓶;si tu pars. 15瓶;biiiiu、青枫未宣 13瓶;白、子予、睡个好觉、大梦一场 10瓶;aoife 9瓶;破 6瓶;拾伍 5瓶;弋只甜甜圈 3瓶;桑桑 2瓶;左拥秀秀,右抱小选、墨冥、小泰 1瓶; 62 ? 钓系猫猫32 ◎小猫像个毛团,攀着机甲的手指滚到掌心。◎ “你说的还挺真的。”四臻很快反应过来, 笑了笑,“是听说她挺喜欢你,莫尔曼的上将会因为你, 抛下联盟会议?” 宁小茶扯出这张虎皮时,自己心底都没什么把握。 更别说西壬现在在奥兰多要塞忙着国事。 但话都说出口了,宁小茶下巴一抬, 自信又淡然, 仿佛让四臻等着瞧, 继而道: “你要杀我, 总有个理由吧?” 正当这时,舱门打开, 从外头进来两个人。 一个寸头男和一个鹰眼女。 看起来他们没把宁小茶当回事,鹰眼女张口就道: “现在差不多安全了, 发宣言不?” 寸头男看宁小茶的视线像看死物:“我已经迫不及待看到流星海再度扬名的场面了, 让那几个毛头组织看明白,谁才是地下场的王。” 宁小茶面色一沉。 流星海。 她思维如闪电,想起舞会上听到的谈资—— 流星海的高层很疯狂,每隔10年总会做件大事, 给他们组织刷刷名气。 近期名声最大的, 除了联盟会议就是自己了,难怪这倒霉透顶的事落到了她身上。 见四臻没反对,鹰眼女津津有味道:“拍个视频传上去,一定很有趣。” 她绕着宁小茶的椅子转了圈,掏出个小瓶,在宁小茶鼻子前晃了一晃。 宁小茶身体发热, 没两秒, 啪的一下变回原形布偶猫。 那椅子上的固定装置跟着收紧变化, 布偶猫被勒在一团白线中,像极了玩毛线球翻车、把自己捆起来的模样。 宁小茶看着眼前愣住的三人,眨了眨眼。 四臻第一个撇开头,淡淡道:“这猫有点意思,比视频上看起来还小。” 鹰眼女跟着嗯了下。寸头男没吭声。 四臻再度看了眼这只所谓的宇宙最后一只猫,念及宁小茶先前的试探,她带着两个同伴走出舱室,把门扣紧,边走边道: “准备发宣言吧,流星海对这件事负责。” 鹰眼女:“宁小茶身份人气都很高,流星海承受得住?” 寸头男哈哈笑了起来:“流星海肯定别想好过,四唯,你舍不得了?” 这次的绑架与先前流星海高层的所作所为还不同。 从前流星海在挑选对象时都有些轻重,而且会在事后把人送回去,犯事的高层也会脱离流星海。 虽然狠狠打了对方的脸,但在各方势力周旋下,流星海总能全身而退,名气反而更大了。 但这次,想起自家几人被排挤出组织、兄弟被谋害的经历,四臻没反驳寸头男的话,示意四唯去发通知,宣告流星海对此次绑架案负责。 四唯只好登入星网。 先前他们为防被定位,没有接入网络。 此次一打开,铺天盖地的消息砸了过来,其中最为瞩目的就是两个帝国的发言。 “……” 扫到其中一个字眼,四唯瞳孔紧缩。 “怎么?凯特动作很大?那都在我们预料内。”寸头男满不在乎。 四臻想到宁小茶那番话,有了不好的预感:“跟西壬·莫尔曼有关?” 四唯深吸口气,嘴唇抖了抖才说出话来:“……是她,她来了。还有她的苍银护卫队,他们来了——我们要完了。” 苍银带来的血色征途的阴影,从未消散。 在四臻还拿不起武器时,她躲在废墟,目睹苍银扫荡战场。 他们是割裂阴霾的银色利刃,而为首的西壬,就是刃口的冰霜寒芒。 她所及之处,一切无处遁形,强大到让人生不出反抗心思。 宁小茶刚独处三分钟,舱口门砰的砸在墙上,四臻闯进来,表情难看极了: “你和西壬是什么关系?” 看着极力掩饰也显得仓皇的四臻,宁小茶得到了另一个答案。 她的心落回肚子里,换个姿势舒舒服服趴下去。 “说话!” 宁小茶随便喵了声,表情无辜又单纯。 这些人真奇怪,先用药剂让她变成猫,再想让猫说话。 再说,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宁小茶想的没错,这群人再是亡命之徒也惜命。 准备好的宣言和视频他们愣是没敢发出去,被苍银找到的死亡阴影笼罩在头顶,如影随形。 四臻的表情不复轻松,确信他们的航线正往幽寂海深处而去,几人坐下来商议对策。 “杀了她,毁尸灭迹,死无对证还有条活路。” “但如果被找到……被发现是我们杀了她……” “你以为现在西壬就会放过我们?” 听着同伴的争执,四臻迟迟拿不定主意。 舱室内。 宁小茶一边盯着舱门,一边尝试挣脱束缚。 这椅子有点问题,不仅限制她行动还抑制了精神力,眼前处境非常危险,她必须得脱身,不能坐以待毙。 那些能跟着体型自由收缩的白色带子极为难缠,好在……猫是液体。 至少古地球身娇体软的宠物猫是,现在宇宙的大块头肌肉大猫就算了。 宁小茶变成猫饼,哧溜哧溜慢慢滑出来,为了防止很可能存在的报警系统,她留了根尾巴在里面。 现在能使用精神力了,她有些生疏地发散精神丝,很快在指挥舱看到航线的模样。 他们在幽寂海,正在往更深处航行。 这对宁小茶来说是个坏消息,幽寂海说白了是不归各国管辖的星海区域,有多庞大多乱可想而知。 宁小茶记住坐标,继而看到那三个人商议着怎么“处理”自己。 她眉眼愈发凝重,无意识挠了挠毛线团,继续找终端。 她得联系渐金,或者西壬。 终端不在那三人身上算是唯一的好消息,或许他们没想过自己能挣脱的可能性,宁小茶最后在一个舱室的桌子抽屉里找到终端。 她能拉动抽屉,也能拿到终端—— 但她拉不动门啊! 宁小茶深吸一口气:“系统,你是不是该工作了?” [我?] “你不会眼睁睁看着我死在这对吗?我还得给你做任务呢。”宁小茶用最淡的声音说着甜言蜜语,“而且,我只是让你给我开个门,对了,有监控的话帮我瞒住。” [但我不能……] 宁小茶冷笑:“那你等着我和任务一起死吧。” [……] 三十二分钟后,四臻回到舱室,她进去时感觉有一瞬若有似无的异常,巡视一周后她低嘲:“草木皆兵。” 在她身后,舱室门关闭极为缓慢。 直到她前往卫生间,抽屉无声打开又关上,宁小茶的终端顺着最后的门缝溜出去。 宁小茶拿到终端,最上面的聊天框就是西壬的。 来不及查看任何东西,她手指微微颤着,快速发送自己的坐标和绑匪的人数、身份,再复制一份发给渐金。 看到消息发送成功的标志,她身体一软,像被抽走了浑身力量。 直到现在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竟然这么大胆,竟然真的成功了,不愧是你宁小茶! 把终端藏在毛肚皮下面,再趴下来用绒毛盖住,宁小茶安静地等着回信。 遥遥的宇宙另一端,苍银战舰停在一个废弃跃迁点前。 这些被官方废弃的跃迁点常被用来犯罪,此时雷蒙德正在翻阅跃迁点的使用记录,西壬的匕首划在身侧中年男人的耳下3cm处: “你再想想,这件事和流星海有没有关系。” 被苍银护卫队从保密别墅里挖出来的中年男人冷汗涔涔:“上、上将……我是真不知情、真——啊!” 一缕血顺着他的脸流下来,匕首的尖刺刺入他脸,向上一挑: “再想想。” 意识到西壬真的动了杀心,中年男人惨叫:“我——我们流星海真的不敢惹您和凯特帝国啊!但可能、可能四臻那几个人做了!” 西壬冷声重复了遍:“四臻。” 同时,雷蒙德送来记录。 跃迁点的监控被毁,视频像一片乱码。但西壬的精神力能从乱码掩盖中获取信息。 再对比中年男人发来的四臻几人的图像资料,西壬终于把匕首撤了回来,道: “带我们找到四臻,你就能活,知道了吗?” 西壬一马当先地朝着战舰大步走去,终端响起。 她蹙眉,本不欲查看,但想到一个可能性,她抬起手—— 看到了宁小茶的消息。 西壬立刻拨去视频。 她必须确定这不是四臻误导她的信息。 她也必须确定,宁小茶还安全。 视频很快接通。 她的小猫蹲在宽大的椅子上,格外显小,孤零零的。 她深蓝的猫眼湿漉漉地看着自己,轻轻咪了声,委屈又无助,像找不到家了的幼崽。 一股陌生的情绪狠狠撞上西壬心脏。 她启唇,喉嗓说不出的滞涩,语气小心而轻柔: “我去接你。” 顿了顿,她有些生涩地补上一句: “别怕。” 为了确保宁小茶不被发现,西壬狠狠心挂断视频。 苍银战舰循着坐标以最大速度飞行,闯过跃迁点,穿行茫茫黑海与小行星带,去接她的猫回家。 当四臻下定决心、走到宁小茶面前时,苍银战舰已呈群狼姿态,将目标环行包围。 一架机甲砸到四臻战舰头顶,如终于落下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紧接着,SSS级精神力以盛怒又冷静的姿态入侵脑域,撕毁捣碎所有意识与精神。 四臻只看到眼前的猫突然坐起身,爪下按着个终端,探头探脑的。 来不及理解看到的画面内容,四臻躺在地上迎来冰冷的死亡。 有人来接她了! 宁小茶利索地把猫尾巴抽出来,啪嗒跳下椅子。 她在门前转悠,苦恼仰视厚实的舱门。 下一秒,舱门被机甲手从中撕开,单薄地卷向两边,像易碎糖纸。 那架宁小茶曾有一面之缘的、西壬的单兵机甲站在舱门外,高大的让宁小茶仰高脑袋也看不完全,只能看到她每一个关节都流淌着的,让人沉迷目眩神迷的魅力。 是最冰冷的材料,也是最炙热的硝烟。 机甲单膝跪下,贴合地面伸出右手,五指摊开,手心向上。 西壬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听起来更无情了,却让宁小茶格外安心: “来。” 来带你回家。 所以别怕。 小猫像个毛团,攀着机甲的手指滚到掌心。 柔软与冷硬碰撞交织。 机械臂动的缓慢,轻轻把小猫送入驾驶舱里—— 送进她的心脏里。 63 ? 钓系猫猫33 ◎有上将在,怎么会有危险呢?◎ 宁小茶获救后, 雷蒙德立刻通知渐金。 在苍银战舰驶出幽寂海时,渐金亲自率领的军团早早等在那里。 眼见着渐金亲自上了战舰接猫,雷蒙德看了眼上将的机甲, 不得已提醒: “上将,凯特陛下来了。” 所以,你快带着猫出来吧。 自打上将回到战舰甲板, 就没从机甲下来过, 连带着猫殿下也没露过面。 仿佛两个人和全世界隔离了似的。 这一声下去, 半天没见猫或人出来。 渐金不亲眼看到猫就不安心, 但又念及此次承了西壬的情,她踱步两下, 客客气气唤了声: “上将?” 机甲这才慢吞吞挪了挪,仿佛极不情愿似的打开驾驶舱, 西壬脚尖在机械臂上轻点借力, 跃到地上。 渐金忙看向她怀里的毛团,是熟悉的灰白团子,毛绒绒的缀着两个小尖耳朵。 就是怎么没动弹? 渐金靠近两步,紧迫问:“小茶怎么了?” “被用了现形药剂, 精神疲惫, 睡着了。”西壬扼要道。 渐金松了口气。 “多谢你,我先带小茶回去,这件事后续晚些再谈。” 说着,渐金朝西壬伸出手,准备接猫。 手伸出去一两秒,不见动静。? 渐金抬头, 把目光从猫猫身上移到西壬脸上, 莫名觉得现在和之前机甲的反应有点像, 这种有点墨迹缓慢的现象,出现在作风一向凛冽无情的西壬身上,违和感愈发重了。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西壬动作极轻缓地把猫放到渐金合起的双手上,像接到一个有温度的糯团子。 “带她做全面检查。”西壬捻了捻手指,淡淡道。 “这是一定的。” 渐金带着人马和猫风风火火地走了。 西壬没再回机甲上,回到舱内。 她手心仿佛还留有猫的温度,于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在宁小茶睡着前,她怎么扑到自己身上委委屈屈又骂骂咧咧地连叫好几声。 最后爪子勾着她的衣领不肯松,挂在她身上哼唧几声,呼噜噜睡着了。 黏人又娇气。 西壬手指抹过第二颗纽扣,拈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白色猫毛,又细又软,像比空气还轻。 现在猫回去了。 西壬吹了口气,猫毛像蒲公英种子一样飘开,转眼就找不到了。 猫走了,流星海的后续还得处理,不过这些不用西壬亲自动手,因牵扯外交,移交给外交部与军部共同协商。 流星海内讧波及皇室继承人,上联盟法庭已成定局。 以流星海积累的人脉还在找人通融,起初有人收了钱想充当润滑剂,没两天被暴怒的民众扒出贪污受贿的生平,嘲个底朝天,差点连着一起送上法庭。 凯特帝国上下一心,民.愤滔天,不容周旋,还有莫尔曼官方表态,包括无数宇宙联盟猫猫的粉丝,这次没人能救流星海。 这件事平息后,宁小茶通过帝国直播报平安,告诉大家她的身体恢复如常,流星海事件对她影响甚微。 这次西壬没在现场—— 她的侄女皇帝哀怨地让她快回联盟会议主持大局,宁小茶直播时,她正代表莫尔曼,参加跨国运输议案的签署仪式。 中途短暂中断的联盟会议在三日后落下帷幕。 西壬回到首都星,当晚在皇宫聚餐。 茜拉依旧是话最多的那个,吃个饭也交头接耳:“小姨,你看网上的话题没有?” 西壬瞥了她眼。 “啊就是说,起哄说你和宁小茶很般配的话题。”茜拉挤眉弄眼,“那天你救她的影像不是被官方发出来了吗,大家都很激动呢。” 茜拉说的还很收敛,事实上,两个人的CP已经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成为星网真人CP榜第一。 茜拉也就说这么一下,真让她打趣下去她也不敢。 她过了个嘴瘾就要坐好用餐,却见西壬拨了下终端,星网页面弹出。 “?” 西壬用餐巾擦拭唇角:“搜出来我看看。” “……” 茜拉硬着头皮把CP楼调出来,小声道:“小姨你别太生气,这只是一种娱乐活动,过了这阵就没人提了,没人当真的。” “这是你ID,他们喊你粉头?是什么意思?” 茜拉咳了咳:“……我比较受欢迎。” 掏钱买文手画手P图大手子疯狂产粮,各种西壬超清私照,还忍痛拿出宁小茶从前粘在猫爬架上的一撮猫毛抽奖,能不受欢迎吗? 粉头名至实归。 茜拉偷睃小姨神情,小心翼翼。 “猫鱼七十二种姿势?”西壬伸手要去点开,“是什么?” 茜拉慌得一批,直接抱住她手:“小姨!” 西壬偏头看她,皱皱眉。 想起小姨不喜欢被触碰,茜拉慌不拉几地松开手,在死亡面前脑子转的飞快:“就是撸猫图,你撸猫时候的图,没什么好看的。” 确实是撸猫图,只是两个人没穿衣服…… 茜拉心惊肉跳,生无可恋,还好,小姨没再点那个链接,手一滑过去了。 最后,她看到小姨松了松领口,露出截柔白长颈,慢慢问出一句: “没人当真?” “……” 茜拉懵了两三秒,忽然被点通任督二脉,挺直了背,灼灼看向西壬。 聚餐临散前,米提道:“小姨,近期凯特会派使团来莫尔曼进行文化交流。” 她顿了顿:“也是答谢。” 茜拉立刻问:“谁领队?” 西壬搁下高脚杯没说话,因饮了酒显得水光潋滟的眼跟着看过去。 米提微叹口气,揶揄道:“知道你在期待什么,不过渐金可被吓坏了,现在不让小猫出门。” “啊……”茜拉失望拉长声音,“那我们最近有能去凯特的活动吗?我想见小茶。” “有没有点出息呀。”米提笑道,“暂时没有了。” 西壬听着茜拉和米提的拌嘴笑谈,微微垂眸。 三天后,西壬结束军防巡视,回到她的居所。 人鱼自海洋而来,偏爱水域,西壬的居所也接着私人海域。 交待完所有事务后,她走入被照的粼粼的海域,再浮出海面时,鱼尾在奶白的浪花里一闪而过。 独处与海水抚慰着她的神经与一寸寸白皙肌体,她阖眸任海水托着她漂浮,鱼尾间歇轻甩。 几分钟后,连接着家务机器人的管家用愉悦的电子音道: “来客是茜拉·莫尔曼小姐,已自动放行。” 西壬的居所录入了家人的信息。 如果她没记错,这是茜拉第一次来找她,也是管家第一次使用这个功能,以至于西壬听到电子音时,都觉得陌生的可以。 西壬潜入水底往岸边游,眼前带有透明感的海水轻轻波荡着,阳光穿入海水后柔和温存,一点点气泡在深蓝的水中浮起。 隔着海水,脚步声像被蒙了层东西似的传来,一点点明晰,轻盈雀跃。 西壬忽觉不对,她放出精神力,同时上身顺着水流扬起,哗啦一声,西壬挂着水珠的眼睫微抬,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宁小茶就在这时走入她的视线。 她的目光看过来,笑了下,勾起小腿时裙摆往上卷,露出白净的膝盖。 她把高跟鞋摘下,赤足踩进细白的沙滩。怀中抱着束铃铛似的花,有几朵搭在她臂弯。 白沙松软,陷出一串小巧可爱的脚印,就像她当初在沙滩上留下的小梅花。 沙子滚上宁小茶脚背,有几粒跳到她脚踝上,不肯下来。 西壬的视线在那里停留。 阳光无声洒落,海水轻轻柔柔。 宁小茶在距离海水四五步的地方停下,唇边带笑: “上将不上来吗?” 西壬一顿,收回视线,道: “渐金不是不让你来?” 宁小茶似有疑惑,微微偏头道: “陛下说了吗?” 想起米提先前所言,西壬挑眉: “没说吗?” “被救的是我,理应我亲自来道谢。”说着,宁小茶递出怀里的柔紫花束,语气苦恼,“上将,你不上来怎么接花?” “你走远点。” 宁小茶一怔: “什么?” 西壬动了动尾巴,看她眼: “你不喜欢水。” 猫科不喜欢水,西壬知道。 这只小猫最娇气,沾上水估计要皱猫脸。 宁小茶这才明白,抿唇笑了笑,听话地缓慢退开两步。 隔着浅浅的水层,宁小茶能看到她细腰以下的部位轻轻摇着,包括弧度饱满挺翘的臀,覆着柔和月光般旖旎的光。 在西壬翻身上岸、坐在岸边后,宁小茶走回来,把风铃草递出去。 西壬接过,纤长手指拨弄着铃铛型的花。 动作有几分舒适的慵懒。 宁小茶看了会儿,慢慢道: “之前上将你说陛下不让我来,其实陛下说的是怕我遇到危险。” 西壬嗯了声,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 宁小茶蹲下来,鱼尾裙勾勒出她身形弧度,她和西壬的距离透着亲近,只隔着束风铃草。 像说悄悄话似的,她跟眼前的人鱼道: “但我是来见上将的呀。我跟陛下说,有上将在,怎么会有危险呢?” 西壬拨花的指尖一停。 觉得好玩,宁小茶拨了拨西壬手指抵住的风铃花。 花瓣柔柔擦过西壬的手背,宁小茶甜蜜的声音同时响起: “上将身边就是最安全的。” 64 ? 钓系猫猫34 ◎她这种行为,一般叫做给猫顺毛。◎ 宁小茶话音落, 风铃草被西壬猛地勾动的手一撞,在空中晃来晃去,静不下来。 宁小茶抬头, 西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流银般的瞳孔晦暗,像浓夜里的皑皑雪山。 宁小茶翘起唇角, 站起身率先往外走: “茜拉在外面, 我去看看她。” 她拧开花园地面水龙头冲洗双脚, 重新穿上鞋往房间里走, 睃到茜拉探头探脑的身影,干脆走过去: “看什么呢?” 茜拉视线上上下下扫视她, 贼兮兮笑了笑,顶着一脸有什么的神情说瞎话:“没事没事。” 宁小茶睨她, 也没追问。 她也上网冲浪, 早就看过茜拉整天在忙活什么。 茜拉态度太明显了,实在没什么好问的。 “我去看看小姨怎么还没来——食材都在桌子上了,你真要自己来?”茜拉指了指旁边乖巧的家务机器人,“它会做, 你别勉强自己, 想谢谢小姨亲自端个盘子就行了。” 宁小茶一笑:“你就放心吧,我会做菜。” 茜拉压低声音,语气有点诡异的兴奋:“为了小姨刚学的?” 当然不是了。 以前宁小茶喜欢往外跑,但也喜欢一个人捣鼓私房菜,还请上海饭店的厨师来家里学过几次,一过年就包圆了家里年夜饭, 没少被爱操心婚事的长辈说“以后谁娶了我们小茶可就有福气咯”。 没想到现在来给人鱼们投食了。 这个跟茜拉解释不清楚, 宁小茶含混道:“在琼宫没事研究了下。” 没管茜拉什么反应, 宁小茶去料理台上翻了翻食材。 蔬菜都有不同程度和方向的进化,但还是沿袭古地球的叫法,只是在宁小茶看来各有各的怪异,比如她还在网上看到过五角星形状的土豆,还有她手里这牡丹花似的西蓝花…… 但味道确实更好了,不管哪个时代,大家都不会亏待自己舌头。 星际种植是全自动化,包括后续的清洗分装处理,蔬菜都很干净,可以直接下锅。 宁小茶习惯性地都洗了遍,心里才舒服。 掰着手里的西蓝花瓣,系统的声音冒了出来。 [宿主,你开始刷西壬好感度了吗?] 宁小茶唔了声,没回答,只问:“她的好感度增加了?” [在你被绑架期间增加到70,现在是73。] 系统喜滋滋的声音像在数金币的小财主,宁小茶想了想,假设西壬对小猫好感是满50,那么对她的就是23。 快过半了。 “好感度怎么算的?如果满了又说明什么?” 系统老实回答。 [不管亲情友情爱情,如果满了就说明她很爱你。] “很爱?” [差不多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人。] “超过爱自己?” 系统这次否认了。 [这个要看任务对象性格的,自私的人永远不会爱别人超过爱自己。] 宁小茶点头,过了会儿自言自语道: “西壬不是自私的人,她很好。” [根据过往功勋来看,她是一位合格的将领,很爱自己的子民。] 系统附和的一板一眼,口带赞赏,宁小茶微微叹气。 原来她身边的直女不只西壬一个啊。 熟悉了西壬的厨房后,宁小茶动作利落,很快炒出盘清炒西蓝花,后续的椒盐虾仁、豆豉排骨和酸汤肥牛继而跟上,再加随手拌的两个凉菜,齐齐整整摆了一桌,另外还有份烤牛奶温在烤箱里做餐后甜品。 客厅传来一点模糊的喧闹声,让宁小茶想起从前,一家人在不大不小的房子里,总能听到对方的一点动静,在厨房做饭时能听到客厅的电视声,有一种别样的安心感。 宁小茶看了看这么多盘子,高声喊道:“茜拉,来端菜。” 老规矩,做菜的人只要负责做菜。 茜拉走进厨房,身后还跟着西壬。 宁小茶眨眨眼,笑道:“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茜拉唇角僵硬扯动:“交流家族感情,关心我的事业……” 西壬:“她手上项目做太慢了。” 她神情浅淡,揣着陈述事实的悠然,一把掀了宁小茶畅想出来的温馨氛围。 “……” 宁小茶吸了口气,转身换了话题:“来端菜吧。” 茜拉小狗似的过来:“真香啊,我来我来。” 说着一手端着一盘率先出了厨房。 西壬两手空空站着,目光微垂,带有问询。 宁小茶左右看看,递去三份餐具:“你把这个拿出去就行了。” 西壬伸手指了指:“这几个呢?” 宁小茶顺着看过去,茜拉刚刚端走的是两份凉菜,桌上还摆着其他菜,其中就有热乎乎的满满一份酸汤肥牛。 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的厨房都交给了机器人,更别说皇室,宁小茶不太放心让这两个人端大菜。 “我来就行啦。”宁小茶道。 西壬皱了皱眉,宁小茶不知她在烦什么,轻声催促西壬:“你先去餐厅吧。” 西壬没说什么,眉尾很轻地压了下,转身就往外走。 宁小茶自顾自转身拿了厨房垫巾准备端菜,一转身就看到盘子挨个漂了起来,跟在西壬后面乖得像群小鸭子,浮在空中,摇摇摆摆晃出去了。? 宁小茶反应了下,才想起来这不是魔法,而是精神力。 简直是偷懒神器,宁小茶羡慕极了:“系统,我要学这个。” [……你完成任务后你也行,不过这个很考操控,能做这么精准的人很少,你可能练不出来。] “我肯定行。”宁小茶跟在最后那盘椒盐虾仁往外走,皱皱鼻子嘟哝,“而且西壬会教我。” [她为什么要教你?] “……”宁小茶心里为系统的情商叹口气,随口敷衍,“因为她是好人。” [噢……] 宁小茶跟出去,在餐桌边看到茜拉。 茜拉表情一言难尽:“小姨,你在炫技啊?” 那些菜一个个轻轻落到桌面,一滴汤都没溅出来,稳稳当当。 西壬站在桌旁,不甚在意道:“我在端菜。” 茜拉贼兮兮笑了下,气声道:“你从前可不这样。” 西壬眼皮都没掀,直接坐下。 眼前的饭菜散发着热腾腾香喷喷的热气,色泽鲜艳,看起来很有胃口。 她对茜拉说的是实话,她是在端菜。 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帮宁小茶端菜。 见宁小茶和茜拉都落座开吃,西壬夹了粒虾仁,咬上饱满弹牙的虾肉。 可能因为小猫太娇气了,饭菜又太多太烫,而她刚好可以帮忙。 西壬却没去想,自己为什么要帮这个忙。 这顿饭吃的简直酣畅淋漓,茜拉直呼好吃,差点吃撑,慢吞吞挪到沙发上开始发这餐的照片。 宁小茶吃了个八成饱便搁下筷子,去把烤牛奶端出来。 她还悄悄试了试能不能用精神力端盘子,差点当场翻车,幸好手接的准。 端着烤牛奶出去,宁小茶一抬头,就看到西壬唇角微弯,轻轻笑了下。 敞开的落地窗那有风吹进来,有几缕银发在她鬓边轻荡,勾着她眼睫跟着颤动,这点本就慵懒的笑意愈发楚楚,像揉进眼底的点点春光。 有一瞬间,宁小茶觉得,西壬特别温柔。 如春风闯入胸腔,带出燎原的烫。 待理智回神,宁小茶别开眼,暗啐自己一句,这才神色如常地走过去: “吃饱了吗?尝尝甜点?” 宁小茶把烤牛奶搁到桌上,睃了眼西壬身旁的位置,犹豫了下,坐在她对面。 西壬没动烤牛奶:“给茜拉吃。” 宁小茶一怔。 茜拉声音从沙发组那边传来:“小姨不爱奶味的东西,小茶你等我消化一下,一定把那盘都吃完。” “啊,这样,是我没事先询问。”宁小茶指尖勾了勾精致的白瓷甜品盘,微微垂首,“凉了就不好吃了,我放回烤箱里吧。” 西壬余光看到她耷拉下去的脑袋,仿佛有几分失落,连搭在盘边的指尖都透着沮丧。 她的唇动了动:“你自己不吃?” 宁小茶站起身,准备把烤牛奶端回厨房: “我吃饱了。” 刚离开桌面的烤牛奶上落了一只手,指骨分明,跟牛奶颜色比起来,冷白细腻不遑多让。宁小茶走神一瞬,再回神才反应过来,顺着手抬头看西壬。 “你不是不……” “偶尔尝尝。”西壬面无表情道。 她捏着烤牛奶的手离嘴巴很远,像不太高兴似的。 看起来就是不想品尝食物的时刻,正自己跟自己闹别扭。 西壬不悦时气场自然散发,冷冷的,凶的吓人。 宁小茶却莫名开心起来,跃上眉眼,藏都藏不住。 她坐回原位,双肘支着桌子,弯眼问: “你不是不喜欢吃吗?” 西壬承认:“不喜欢。” 宁小茶扑哧笑了:“那为什么还吃啊?” 西壬皱眉。 她哪知道为什么。 不过,西壬纠正宁小茶: “是不喜欢,不是不能吃。” 说着,仿佛为了证明自己,西壬把举了很久的烤牛奶送到唇边,咬了口。 两个指节那么长的烤牛奶,她一口吃了小半个。 “哇。”宁小茶很给面子的低低欢呼一声。 “……宁小茶。”西壬搁下烤牛奶,眉眼严肃,“你在把我当小朋友哄?” 宁小茶立刻摇头:“怎么会呢。” 她这种行为,一般叫做给猫顺毛。 虽然现在她才是猫。 “不吃了吧?那我端走了。”宁小茶故作疑惑,实则转移话题。 西壬睨她眼,看了看剩下那半截烤牛奶,想起宁小茶垂着头,仿佛发旋都透着失落的样子,她面无表情地拿起来,一点点吃完。 吃完后,她擦着手,夸的很官方: “很好吃。” 宁小茶又笑了。 “真好吃吗?那我以后还给你做,好不好?” 西壬擦手的动作一顿,下意识皱眉。 宁小茶登时乐不可支。 作者有话说: 上章撒个糖竟让读者受宠若惊,甜文作者不禁自我反思 65 ? 钓系猫猫35 ◎额角传来毛绒绒的触感,西壬的睫毛扫到了她。◎ 碗筷有机器人收拾, 稍微休息了下,茜拉回了研究所,宁小茶和西壬往皇宫去。 星艇自动驾驶, 西壬回了几条消息后,偏头问: “使团来访几天?” 宁小茶道:“到12号,持续1周。” 西壬颔首, 看向窗外不算远的宫廷塔尖。 宁小茶微微侧身面向西壬, 支着脑袋跟她说: “我见过米提, 就跟着茜拉去找你了, 使团都还在宫里等我。” “嗯。” 西壬习惯性作答,等了等, 宁小茶没说话。 余光看到宁小茶不说话,只潋滟着眸望着自己, 西壬动了动唇, 道: “会有人招待他们。” 宁小茶这才笑道:“这次艾尔莎也来了,你还记得她吧。” 西壬没什么印象,但精神力让她翻找往日记忆时,能很快抽丝剥茧出来。 在带走宁小茶的白塔研究所, 在琼宫的舞会, 包括册封大典,艾尔莎都在现场,有人提起她是宁小茶最要好的女伴。 现在宁小茶提起她,口吻也亲昵极了。 西壬淡淡道:“想起来了。” 说完,她阖眸,一副不想继续交谈的模样。 宁小茶歪头, 凑近看了一下。 这是闭目养神?还是想眯一会儿? 想起西壬总响个不休的终端, 交待不完的事情, 宁小茶没有唤她。 见西壬长长的睫毛都没颤一下,宁小茶视线下移,从她笔挺的鼻梁滑到抿直的唇,顿了顿,自然收回视线。 退回远处时,她发现肩头落了丝西壬的长发,挂在她发间。 两个人发色相近,一银一灰,混在一起显得挺和谐,宁小茶轻轻呼出口气,把它吹了回去。 没多久,星艇在广场停稳,宁小茶搁下终端,一抬眸,余光注意到西壬同时睁开眼,眸中清醒之极,动作依旧矫捷,一点都不像有倦意的模样。 隔着舷窗,宁小茶看到她站到地上,抬手把头发扎成飒爽利落的马尾。 “……” 宁小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西壬肯定用精神力看着自己呢。 她看到自己吹她头发了。 醒着干嘛不跟自己继续聊天? 亏她还以为她是累着了。 宁小茶在心里槽了几句,一下车,微凉微咸的海风拂到脸上,她思绪突然清明。 她转头看西壬,若有所思。 西壬进宫就是回自己家,万分熟稔,连引路的都不用。 宁小茶跟着她七拐八拐,就看到正在喝下午茶等自己的使团,旁边是很给面子陪坐的米提和二三皇室。 “来迟了些。”宁小茶率先道。 “谁说迟了?正好正好。”同样出席访问的吉丁第一个护短。 艾尔莎警告地瞪他眼,跟主人翁米提颔首道:“我们等殿下等多久都行,就是劳烦陛下招待了。” 米提摆摆手道:“小茶去请上将,我也在等上将来议事,赶了巧了,有什么劳烦可说?” 艾尔莎听完米提的回应,想着莫尔曼家族还挺好相处。 不过莫尔曼怎么样她不太关心,陛下叮嘱她一定照顾好宁小茶,再加上骨子里对小猫的宠爱,即使知道宁小茶是去见西壬,安全无虞,但还是提着口气。 现在宁小茶回来,艾尔莎这口气才落回肚子里,她看似优雅实则迅速地站起身,迎到宁小茶身前,笑得眉眼弯弯: “殿下,莫尔曼陛下已经安排好了住处,行李送过去了。” 宁小茶还没开口,西壬道:“是哪儿?” 艾尔莎顿了顿,看向宁小茶身侧的西壬,眼睛微微一眯,客气道: “覃海。” 米提适时插话道: “我要跟上将说的,正是覃海的安防问题。” 说起这个就头疼。 渐金现在仿佛ptsd,打了三次通讯必须让米提提高使团安保等级,大有一种宁小茶掉了根猫毛就要找莫尔曼问责的地步。 最恐怖的是,凯特全国都这么想。 一个帝国乃至一个种族,这不仅仅是外交问题了。 米提从前只觉得布偶猫怪可爱的,宠宠也很正常。 现在她明白了,从莫尔曼的子民到凯特帝国上下,乃至宇宙泱泱种族,都近似疯狂地迷恋这只可爱的小生物。 她不得不再度拔高对宁小茶的评估判定,不再把宁小茶当宠物看,此时对宁小茶说话的态度有礼而亲和: “小茶,你在莫尔曼的安防问题由苍银负责,职责指令对接上将,力保你的出使访问万无一失。” 她笑道,语气柔和,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这是渐金的要求,你觉得可以吗?不行我们再商量。” 接着,米提看向小姨:“苍银手头的事全部搁置,在使团离开前,上将唯一的任务就是保证凯特使团的安全。” 苍银是莫尔曼最利的刺,即使早从态度中得知米提很重视自己,宁小茶还是意外了下,推拒道: “太大材小用了。” 她继而道:“上将有其他事务……” 米提温柔得像邻家姐姐,安慰道:“一切以你的安全为重,那些事务不重要,小茶你不用有压力。” “我没有压力。”宁小茶朝着看过来的西壬笑了下,慢吞吞道,“我是说,我相信只要上将在首都星上,没有谁还能伤害到使团,不用强求上将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宁小茶重复了遍:“我相信她。” “……” 米提战术喝茶,遮掩一时间说不出话的尴尬。 很奇怪,作为西壬的亲侄女,在这个对话里,她居然觉得比起自己,小姨和宁小茶更……亲密? 同样察觉不对的还有艾尔莎。 不同的是,她注意到的是在宁小茶说完这句话后,西壬陡然幽深的眸色。 之前西壬还给小茶发视频,西壬这个人鱼必然没安好心,艾尔莎表面温婉,神经在尖叫,她一定想拐自家小猫! 臭不要脸! 在现场的奇异氛围中,西壬一锤定音: “苍银负责使团安防。”- 覃海是皇宫北部的独栋小楼,位于四面环水的小岛,自来用来接待外宾。 西壬对这里了如指掌,不用勘察地形就能构想出安防部署图。 她为宁小茶选择了位于四楼的房间,周遭空着留给苍银,便于保护。 在四楼房间里,她把要点简扼发给雷蒙德,雷蒙德回复20分钟内会领队过来。 一抬眼,宁小茶和艾尔莎并肩站在落地窗外的小阳台里,正说着什么。 她们的姿态自如放松,交谈带笑,落在西壬眼中却说不出的刺眼。 宁小茶跟自己说话时,也是这副模样。 她总是在笑,眼尾向下弯,看人时很专注。 不断开合的嘴唇很红,湿润又饱满。 西壬定定看了两秒,走过去,声音漠然道: “艾尔莎小姐是使团负责人,我的亲卫长会来对接安防细则,5分钟到。” 宁小茶中止谈话,看向西壬。 西壬这才畅快点。 “5分钟?雷蒙德来这么快?” “他就在附近。”西壬眼也不眨道。 艾尔莎警觉异常,她还想赶紧把殿下从西壬身边带走、让他们保持安全距离呢,此时见西壬不知有意无意操作自己,立刻道: “上将作为苍银负责人不一起吗?我想听听您的意见。” 西壬的视线转过去,语气淡下来: “艾尔莎小姐,苍银日常调度由雷蒙德负责,你可以放心。” 艾尔莎寸步不让:“并非不放心。苍银的实力毋庸置疑,如果您在,我对苍银就更放心了。” 火.药味十足。 宁小茶眨眨眼。 系统超小声。 [她们怎么吵起来了?] 想起在星艇上她提到艾尔莎,西壬就没说话的事情,再由现在这幕验证猜想,宁小茶扬起眉梢,背着手慢慢道: “啊,西壬吃醋了吧。” [吃醋???] 宁小茶敷衍系统: “朋友间也会吃醋,大惊小怪什么。” 前辈子这种场景宁小茶没少见,处理起来手法格外娴熟。 她对艾尔莎道:“你去分配大家的房间,我等下下去。” 此前她和艾尔莎就在说这事,艾尔莎本来也要去处理的。 艾尔莎张了张口,最终选择听小猫的话,转身出了房间。 房间只剩她们两人。 宁小茶手肘搭在阳台上,向外瞧了眼,俯瞰皇宫花园,唇角就没放下去过:“雷蒙德能来这么快,一定之前就在宫里吧?” “……” 西壬绷着下颌。 她之前撒了个慌,却不想再用一个谎来圆,便保持沉默。 宁小茶自言自语般嘟哝: “好奇怪,如果在宫里,雷蒙德怎么没跟在上将身边呀。” 她像昂头挺胸的猫,白胡子都翘起来了,眼风轻轻扫向西壬时,娇媚面容上有种神气的得意。 “宁小茶。”西壬唤她,语气平平。 现在的宁小茶半点不怕她。 甚至主动凑近些,耸了耸鼻尖道: “上将,晚上,你会和苍银一起留下吗?” 宁小茶视线越过西壬肩头,看向隔壁的小阳台,连接的就是留给苍银的房间之一。 宁小茶挟着淡淡的香味靠近,西壬很熟悉这种味道,是猫在太阳下睡觉时烘烤出的味道,闻起来很温暖。 西壬背部挺直如山脊,她垂眼,静静看向肆无忌惮、还在撩拨自己的宁小茶。 宁小茶对她的目光无知无觉: “苍银保护我是够了,但我和他们不熟悉。” “我知道你还有其他事,但——” 宁小茶说着抬起头,不期然撞进西壬晦涩难懂的眼中。 西壬此时的神情她从未见过,她一愣神,剩下的话顺着嘴巴跑了出去: “但夜里,上将没有行程吧。” 这话说完,宁小茶当即倒退一步。 西壬看起来不对劲。 宁小茶快速做出判断,好像过火了,先溜比较好。 她朝左迈出一步,脚还没落到地上,后颈落上一只微凉的手,激得她脖颈反射性超前躲,手却如影随形地追来,强制压在她后颈摩挲。 又慢又缓,却不轻,按得很实。 紧贴的皮肤温度渐生。 后颈是猫科的死穴。 宁小茶被磨得脊柱如有电流窜过,浑身生麻,骨头一酥,身体险些发软。 “宁小茶。” 西壬声音有点低哑。 宁小茶眼前一暗,看到西壬站到自己面前。 西壬靠近一步,宁小茶向后退,后腰压在阳台栏杆上,避无可避。 宁小茶含糊应声,别开眼,不让西壬看到她眼里泛起的水汽。 那道声音却愈发近了,似乎就在耳畔,西壬说话带出的气流打在她耳尖上,伴随后颈那只手的缓慢动作,有一种游走在失控边缘的危险感。 “你想做什么?” 一脚跌落,就是悬崖。 宁小茶轻轻吸气,小腹跟着收缩。 她咬了咬下唇,忽然偏头,直视西壬。 两人的距离太近,她视线近乎失焦,西壬眼中的自己应该也是如此。 两人的距离太近,即使什么都看不清她也知道,她们的唇靠得很近,险些吻上。 只差一点点。 晴风微醺,谁都没说话。 额角传来毛绒绒的触感,西壬的睫毛扫到了她。 宁小茶后颈的手向前一勾,她朝西壬而去—— 66 ? 钓系猫猫36 ◎迭迭滚烫潮湿的海水朝西壬汹涌袭来。◎ 手掌心的独属于人类皮肤的凝脂质感, 忽然变成细软的毛发。 西壬来不及细想,指尖一捏,捏住宁小茶的后颈脖—— 手里分量很轻, 像提了团沉甸甸的白棉花。 西壬抬起眼皮,就见宁小茶变成了猫。 提着猫放远点,就见一双湛蓝猫眼溜圆, 无辜极了。 一人一猫相对无言, 宁小茶动也没动, 四只脚脚垂着, 耳朵趴在脑袋上,每根猫毛都写满“准备好被扔掉”。 “……” 宁小茶转了转眼球, 小心翼翼看西壬,又很快低下眼, 只给西壬留个猫猫头顶。 西壬不会要对猫猫发火吧。 宁小茶摇了摇尾巴, 想了想,尾巴朝上一勾,缠住西壬手腕。 像攀爬的藤蔓,缠得有些紧, 猫毛柔软垫着, 触感绵绵的。 宁小茶等了会儿,终于,她轻轻落到西壬怀里。 西壬把她抱到床前放下,站直身子道: “好好休息。” 宁小茶团成个团,脑袋垫在前爪上,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眼见房门阖起, 房间只剩一人, 她心中一松, 瘫成个猫饼,身上后知后觉地烧了起来,仿佛有烈阳浇在身上。 ——刚刚怎么回事? 要不是她电光一闪变成了猫,是不是…… 是不是,她和西壬会接吻? 接吻。 她和西壬? 一墙之隔的地方。 西壬脚步如常地迈出两步,忽然驻足,曲指刮了刮唇角。 几根黏连极强的白色猫毛附在指骨上,勾得人痒痒的- 宁小茶再出房间时没看到西壬,但苍银的成员已经在覃海布置开来,问了艾尔莎才知道,西壬已经离开了。 宁小茶噢了声,手指摸在终端上无意识滑动。 艾尔莎拿着苹果看了半晌,实在没忍住,苹果也没心情吃了,直接试探: “小茶,上将走的时候你怎么没出房间?” 宁小茶心中隐隐预料到她想说什么:“我不知道她要走。” “她没跟你打声招呼?” “现在关系好,用不着虚礼。”宁小茶想了想直接道,“我们是朋友。” 至少在之前她这样想的。 和西壬做朋友是个不错的选择,还能刷刷好感。 但眼下…… 宁小茶说出口时,心里失了底气,像风穿深谷,空荡荡到呜呜作响。 宁小茶没了聊天的心思,找了个借口躲回房间仔细整理思绪。 不管西壬那头,她总要看明白自己的心思才行。 不同于很多同龄人是因为开窍晚,不知情为何物。 宁小茶早在各色注视中明白了自己的魅力所在,她对驾驭人心不说如臂挥指,也是信手拈来。 她常觉得有趣,却不会沉迷其中。 她喜欢交朋友,在对西壬改观后,她很自然地把西壬划到朋友的分类。 却没想过另一种可能。 像一粒不知埋了多久的种子,今天悄悄萌芽,一对绿叶轻轻的摇。 “系统,查询西壬好感值。” [75/100。] 又增加了。 宁小茶翻了个身,声音有点软:“涨得还挺快。” 系统有一说一。 [有些好感是产生了人会立刻察觉到,另一种是对方在慢慢发现之前无意识累积的、对宿主的好感。] [一般好感值涨幅较大、显得推进很容易,都是后者这种情况。] 宁小茶脚尖搭在床边晃动,听完好一会儿才说话: “好感值能看分类吗?” [分类?] “比如,西壬的好感值代表的是友情吗?”还是另一种…… [暂未提供这项服务。] 系统顿了顿,很疑惑。 [那不然还能是什么?] “……” 得,把天聊死了。 宁小茶不想说话了。 还是自己想想吧,指望系统?指望不上的。 她把今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忽然从记忆里翻出一个细节来。 当她端着烤牛奶从厨房出来时,西壬为什么在看着自己笑? 她可不是爱把笑容随时挂在嘴边的人。 而在这之前,她在厨房尝试精神力端盘子失败,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糗。 宁小茶猛地坐起来,有点恼,胸腔又有点满涨,有什么呼之欲出—— 就像她们在星艇上,西壬阖目时在用精神力看她。 她在厨房时,西壬也在用精神力看她。 她为什么要看她? 这个问题,总该有答案的吧。 可说不准……是她自作多情。 宁小茶缓缓靠向床头,食指抠着枕头。 以西壬的性格,就算是担心她弄坏他们家厨具所以盯着她,也很正常啊。 宁小茶相信这种事西壬做得出来……她应该做的出来吧? 宁小茶突然生气,踹了两下被子。 她现在怎么什么都看不准了? 越想越来气,还是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闷气,宁小茶看了看周围,连个说话吐槽的姐妹都没。 她只好闷闷打开终端,给一阵子没联系的Siren发了一串“啊啊啊啊啊”。 见对方没回复,宁小茶更郁闷了,上星网找了个近身搏击游戏,一头钻进游戏里发泄情绪。 与此同时。 西壬把手上紧急事件交接给十二军团,准备好对凯特使团的一周集中保护。 她从军部返回居所,刚喝口水,嗅到一阵清香,转头正见桌上摆着机器人收拾出来的风铃草。 幽紫的风铃草在乳白长颈花瓶中静静立着,绿小菊和白桔梗点缀其中,清新可爱。 西壬躺进沙发里,长睫低垂。 黄昏时分,暖橙的光照进客厅,映着她半张侧脸。 隔着明暗交界的精致轮廓,她另半张脸埋进混沌暧昧的光线中,神色不明。 微风轻轻吹进来,香味在风中摇荡,像在酿酒,滋味愈发醉人。 她舒展双腿,右腿曲着,登入星网。 不用打开浏览记录,她在搜索框输入一扫而过就记得牢靠的字眼。 页面刷新。 茜拉不敢给她看的#猫鱼七十二种姿势#出现在西壬的终端,现在只有西壬一个人,她抬手点进去。 热度置顶的星博是一个视频。 留言评论和点赞都超出了西壬的认知,她挑眉,原来有这么多人看过? 西壬点开。 一张图出现在光屏上。 黑银军装和白色长裙躺在雾面玻璃外的地上。 那雾是高水温泛起的,玻璃上的热烫水珠缓缓滑出一道道逶迤开来的湿痕。 湿痕之后,是只能瞧出轮廓的肢体。 两个女人。 高的略高出半个头来,能看到侧颜轮廓。 矮的只能看到披散肩头的长发勾出的形体轮廓,细腰蜜臀,能从下面轻薄的雾影下窥到笔直的小腿。 她一只手撑在玻璃上,在雾气中印出湿濡濡的掌印。 手指弓起,指腹完全贴合玻璃,像一只正吐丝的白色蜘蛛,充斥着极难满足的食欲。 淋浴的音效哗啦啦浇灌在西壬耳里,待几秒后转到第二张图时,西壬的耳尖已经被烫得泛起薄红。 第二张图,场景一转,变成落地窗前。 这次一切毫无阻挡,背后的浓夜灯光将两人的身体描绘如正在融化流汗的白瓷。 看着那标志性的银发与灰发嗔生念死地交缠,西壬的呼吸轻滞,手指像痉挛似的一动,按了暂停。 拜精神力所赐,正暂停在两张图交界时,光屏一片漆黑。 西壬手指移到右上角,就要退出。 一秒,两秒,悬停在“X”上方的手指认输似的移到下方,敲击画面屏幕。 视频恢复播放。 第三张,第四张,第五张…… 迭迭滚烫潮湿的海水朝西壬汹涌袭来。 直至七十二张不同地点不同姿势,却是相同的两个人的图轮完一圈,光屏静静黯淡下来。 橙红烈阳沉入地平线。 房间陡然昏沉,寂静无声。 只有西壬重而密的喘息。 宁小茶用虚拟形象跟路人酣畅淋漓地搏击着,忽然被系统疯狂呼叫。 “怎么了?”她分神随口问。 [就在刚刚,西壬对宿主的好感值飙升!] 宁小茶怀疑自己听错了: “有这么夸张?” [从75升到了90!] “!” 宁小茶心神猛地一晃,被对手横腿一扫端了下盘,当即输了游戏。 现在宁小茶哪还有心思打游戏,她立刻甩开终端,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西壬对您的好感值飙升15个点,已经达到90,您距离完成任务已经很近了,再接再厉!] 什么任务,宁小茶根本没听到后面两句话,75和90两个数字在她脑袋里乱转,一会儿又在想西壬是受什么刺激了?突然来这么一出?好莫名其妙。 真的是莫名其妙。 宁小茶想着,眼睛却像星星一样亮了起来。 她用手把头发梳向脑后,问系统: “你见过这无缘无故飞速提升的友情吗?” 系统刚要说话,宁小茶自己斩钉截铁地答了: “你没见过。” [……] “这说明什么?” 系统学聪明了,等宿主自己回答,却又等不到了。它只好问。 [说明什么?] 系统问出去,却没有得到回答。 只看到宁小茶翘起的唇角,好像之前的不悦和气闷一扫而空。 宁小茶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醒来,她哒哒下了楼,脚步轻快得像在飞。 左右看看,宁小茶抓了个苍银的:“你上司呢?” “亲卫长在一楼用餐。” “我是说你们上将。” “上将?”那成员有点茫然,“上将不会来的,由我们负责您的安危。” 宁小茶也不气,笑眯眯道:“我怎么觉得她会来呢?” 苍银成员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顾忌宁小茶身份,咽了回去。 上将对这种按部就班的巡守工作可没有兴趣,她一定不……两小时后,看着走进覃海的顶头上司,苍银成员愣了半晌,只庆幸自己当初没把话说的太满,差点惨遭打脸。 从西壬对自己的关注,到西壬猛涨的好感值,再到现在的出现和靠近,这些难以察觉的细节堆叠,几乎在描摹着宁小茶心里的答案,告诉她,她没猜错。 看着缓步走来的西壬,宁小茶忽然就有了信心。 问就是西壬给的。 西壬一来,餐厅里没人坐得住,纷纷放下餐具站起身打招呼。 只有宁小茶走上前:“吃饭了吗?我还没吃,一起吗?” 西壬颔首。 她看起来面色如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宁小茶错觉,总觉得她的唇分外的红。 她多看了两眼,再一抬头,就见西壬也在看自己。 明明连个指节都没接触,却好像有什么存在让她们勾连拉扯,宁小茶别开脸,悄悄压了压气,努力自然地伸手去握西壬手腕。 “来这边。” 宁小茶握住她手腕,手指下移,试探着握住西壬半只手,朝前走了两步。 好在,只是一开始有点牵不动,但很快,身后的人只顿了一下,就跟着她的力道,顺从地过来了。 或许用纵容更合适。 周围安静极了,气氛微妙得像有无数声音在滋生。 宁小茶面容一如既往的甜蜜娇媚,身后却牵着那只谁也惹不起的人鱼,艾尔莎灵魂尖叫,脸差不多已经木了。 雷蒙德目带敬畏。 宁小茶怕不是第一个敢这么对上将的人——至少他跟在上将身边这么多年,没见过第二个。 诡异的寂静中,宁小茶把西壬安顿在位置上,自己在西壬身旁坐下。 厨师送来两份早餐,视线焦点的两个人自顾自开始用餐。 是我们大惊小怪了吗?啊? 可惜没有答案,大家只好迟钝又缓慢地继续进餐。 宁小茶早上吃得一向少,看着还在喝汤的西壬,她没有起身离开座位,自顾自拿出终端摆弄起来。 这才看到,在昨天深夜,Siren给她回复了。 Siren:发生什么了? 銥譁  过了3分钟。 Siren:睡了? 隔了10分钟。 Siren:明天说。 又过了1小时多。 Siren:做个好梦,小茶。 今早6点。 Siren:早。 Siren这是什么作息?最后睡着的时候已经快5点了,宁小茶不赞同地蹙眉,她真的睡了吗? 宁小茶直接回复:早。你怎么不睡觉?失眠了? 一句话发出。 宁小茶右手边,叮的响起一声,清脆又悦耳。 宁小茶追着声音偏头,视线落到西壬的终端上。 作者有话说: 西壬:我是一只小绵羊,因为宁小茶,我失绵了。 67 ? 钓系猫猫37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西壬的动作停了停。 她的精神力一直在无形中包裹宁小茶, 当终端响起、宁小茶跟着看来的那一瞬间,她骤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她今天戴的是Srien终端。 昨夜,她忽然很想联络宁小茶。 当她拿起用来看视频的终端, 像烫了手似的丢开,鬼使神差地换成了Siren。 西壬第一次觉得,用Siren的身份更敢跟宁小茶说话。 早上雷蒙德一打岔, 这个等了一夜消息的终端被她带了出来, 忘记摘下。 这一刻, 西壬有一丝不明所以的慌张和燥意。 “你有消息?” 西壬缓慢地嗯声, 转头看宁小茶时,视线微微偏移, 补了句:“可能是茜拉,她早上找我了。” “我也在发消息。”宁小茶摇了摇挂着终端的手腕, “刚发出去, 你那边就响了。” 宁小茶一笑:“真巧。” 西壬攥紧手中的筷子,她仔细观察宁小茶的神情。 宁小茶言笑晏晏,声线自然放松,一如既往的泛着甜, 不像在怀疑什么的样子。 西壬心下一松, 舒缓了手上力道: “嗯。” 她身侧,宁小茶没坐一会儿,便起身去核实今日行程。 在西壬看不到的地方,宁小茶蹙了蹙眉,打开终端,看向Siren这个ID。 Siren。 西壬? 没给宁小茶太多去想的时间, 按照既定的时间表, 他们得在皇室陪同下, 出发前往莫尔曼首都星各处参观了。 外出活动时,会有记者全程直播。 第一站宁小茶很熟悉,是皇家研究所。 皇家研究所大概是宁小茶待的最久的地方,尤其是8号实验室,摆满了她的猫爬架猫用品,比琼宫的房间住的还安心。 不管当时心里有没有慌张和恐惧,此时再去回忆,便只剩有趣和怀念了。 宁小茶作为参观者走得轻车熟路,比陪同的皇室还熟悉研究所,一度让直播间的观众陷入疑惑。 “怎么猫猫对咱们研究所这么熟?” “这重要吗?重要的只有猫鱼同框!四舍五入就是结婚了!” “这群cp粉疯了疯了” “cp粉头茜拉·莫尔曼出现了哈哈哈哈” 宁小茶走到实验室廊下,见到在这作为接待的茜拉。 茜拉在官方镜头前稳住了皇室风范,看起来挺正经,要是不总把宁小茶和西壬一起前后脚提起、引起弹幕一阵“咦嘻嘻嘻”,就更人模狗样了。 宁小茶对研究所的历史渊源听听就过,趁着中场休息、西壬离开时,她喊茜拉: “茜拉,带我看看8号实验室吧。” 崽崽的要求,茜拉哪有不应的:“走走,里面还是你的东西呢,我全保留着呢!” 茜拉兴冲冲地带着宁小茶走进8号实验室,心中感慨崽崽还是记者那段往昔甜蜜岁月的,就见房门被宁小茶反手关得紧紧的,张口就道: “直播间的Siren是你小姨,是不是?”??? 卧槽??? 茜拉反应过来,对上宁小茶洞悉一切的视线,忙开口补救:“等、等下,你说的什么?你直播间那个大粉啊……她是我小姨?她会是我小姨?” 宁小茶似笑非笑,茜拉虚张声势的声音渐渐弱下去,直至无声: “她……她真是?” 茜拉的第一反应已经告诉宁小茶答案,她的声音平静极了: “她是,而且你知道。” “现在你可以开始解释了。”宁小茶看了看时间,“距离休息结束还有4分钟。” “……” 茜拉愁得想揪头发,硬着头皮道: “我先替我自己解释一下啊,我当时不告诉你是因为小姨给她俘虏当头号粉丝,这,我们莫尔曼家族有头有脸,也是要面子的,而且我想着你过阵子就离开了……” 她正经了些:“小姨为什么没跟你说我不知道原因,但我小姨虽然凶巴巴的,却绝不是小人,不屑于在背后捣鬼——我猜测啊,是不是你们之间有什么事,让她难以启齿?” 她能对西壬做什么? 对Siren就更不会了。 宁小茶张口就要否认,忽然想起一件陈年往事。 Siren——不,是西壬问她。 “你看了直播?有看到莫尔曼上将吗?” “说说你对她的印象?什么都可以。” 当时她怎么说的来着? “冷冰冰,不懂情趣,傲慢偏见俱全,钢铁都没她笔直,我怀疑她鱼尾巴都是直的。” “你看到她救下的小男孩了吗?哭的好惨啊,我估摸着有一半原因是被她吓的。” “……” 宁小茶按了按额头。 怎么会有这种操蛋事? 外头有人叩门了,茜拉看了眼,抓住最后时间道: “崽崽你生气没错,换我也气,我这就去谴责小姨,押她给你道歉。” 为了让CP不惨遭BE,茜拉豁出去了,一脸沉重地看着宁小茶。大有一种宁小茶敢点头、她就敢去做的架势。 宁小茶瞥了她眼,心里好气又好笑: “得了,不用你。” “嗯嗯?” “你别掺和这事,也别跟你小姨说我知道了。” “喔……” “还有。”宁小茶手放在门把上,最后回头,意味不明道,“以后别喊崽崽了。” “喔……那喊小茶?” 宁小茶想了想。 “先这么喊着吧。” 不等茜拉脑袋转过弯,宁小茶拉开门出去了。 趁还没开始直播,她看了眼终端。 一上午没动静的终端在刚刚分开后,终于收到“Siren”的回复: 上午好,昨晚睡了会儿的。 呵。 以西壬的逆天体质,睡不睡也不怎么重要。 宁小茶现在是半点不担心了。 宁小茶调出仅自己可见的光屏,用精神力敲了敲键盘,随便回了个表情包。 宁小茶侧眸看向左侧的玻璃,身后一步之遥的西壬慢慢落后几步,在人群遮挡后悄然抬起终端点了几下。 表情淡然又自带气场,像在处理公务,没人敢问一声。 宁小茶只瞟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光屏上果然跳出了新消息。 Siren:很忙吗? 宁小茶:不呢 Siren:有事想问你。 宁小茶:你说 拐了个弯,穿过一片绿植,宁小茶专注听了会儿院长对一些古地球研究的心得,待走到身侧的西壬频繁看她背影,宁小茶才在镜头移开时,悠悠然装模作样地点点终端。 Siren:你对人鱼印象怎么样?像你最近接触的西壬·莫尔曼。 嗯? 宁小茶舌头顶了顶腮,啪啪打字:西壬·莫尔曼?就是气人专业户 临发出去前,宁小茶想起自己以前说的话,瞥了眼西壬轻颤的睫毛,突然改了主意。 她慢慢删掉这句。 出了研究所、准备前往博物馆时,西壬终端无声亮起。 在星艇上,她坐在宁小茶后座,撑头查看消息。 猫:“西壬啊,还行,就是……” 就是什么? 西壬眉尖微不可查地一蹙,手指动了动。 Siren:就是? 猫:就是话太少了,也不爱笑,好像不怎么想搭理我。唉,她好像不喜欢我。 西壬这下真的皱起了眉,她下意识抬头看向前方,座椅背挡住了她的视线。 Siren:怎么会,不会的。 猫:真的? 猫:那你觉得她喜欢我吗? 西壬的手指停在半空,她听到自己和宁小茶的呼吸声。 窗外有一群白色飞鸟与星艇伴行,洁白如云的翅羽轻轻划过,直扬起身向又高又蓝的天而去。 西壬缓缓打字: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 西壬·莫尔曼也一样。 我也一样。 只是,好像,又有哪里不一样。 其他人喜欢布偶猫的憨态可掬,西壬现在好像更喜欢……宁小茶本人的样子了。 她甚至不知道这种微妙复杂的转变是何时悄然进行、并演化出结果的。 前座的宁小茶换了个坐姿,重新窝回椅子里。 猫:勉强相信你好了。 西壬眸中蕴着真切笑意,下一秒看到屏幕弹出长长一段话。 猫:如果她能说话时多说几个字,多对我笑一笑,今天一天都不离开我,晚上陪我聊天,睡前跟我说晚安,留宿我隔壁房间,明天早上再陪我吃早餐,那我就真的相信了。 “……” 宁小茶挑衅似的勾起唇,愈发得寸进尺,或者说有恃无恐。 猫:你说,她会这样对我吗? 这次西壬没沉默,宁小茶收到了她发来的一串省略号。 宁小茶无声地啧了声,耸耸鼻子,继续作。 猫:想想也知道不会,都是别人迁就西壬,西壬怎么会惯着我呢。可能她根本不想理我,我忽然不信了,她根本不喜欢我吧。 宁小茶托着下巴,剩下这句话打得很慢。 前面都是胡闹,偏偏这句发出去时,西壬还没回答,自己先信了三分。 猫:她可能只喜欢我是布偶猫的样子。 宁小茶发完消息,逃避似的关掉光屏,望着前方出神。 博物馆近在眼前,星艇停稳,艾尔莎他们率先下去。 星艇内只剩前后座的两个人还没动,其他人都在等她们。 宁小茶尽量忽视西壬的存在感,她打开终端,看到未读标志,飞快瞄了眼。 Siren:别乱想 68 ? 钓系猫猫38 ◎像被浅薄又浸润万物的雾霭荡满胸腔,心里某个角落饱胀得厉害。◎ 参观一小时后, 宁小茶一行人在附近的定点酒店用餐并稍作休息,下午2点继续后面的行程。 好巧不巧,定点的酒店就在玳叶海滩, 当初宁小茶第一次出外景就惨遭“被偷”的地方。 酒店倒不是那家酒店了,现在这家是隶属于皇室的,一进来就看到有人向西壬行礼。 艾尔莎见宁小茶好奇地看着, 附到她耳边道: “莫尔曼上将有公爵爵位, 只是大家都不太记得了——这家酒店是她名下的。” 为什么不记得, 纯粹因为她拥有更耀眼的身份。 宁小茶了然, 抬眼见西壬走来。 她的长发束起,脚下军靴敲击玉石地板, 凛冽淡漠。 在看宁小茶时西壬眼尾轻轻向下一压,波光便流动起来, 浅浅的。 却格外动人。 西壬抿了抿唇, 道:“小茶,走,去用餐。” 宁小茶眼睛几不可察地睁大一点,面上很自然地喔了声, 跟上西壬走得不快的步伐。 艾尔莎因为反应比较慢落后一步—— 没记错的话, 她是第一次听见西壬喊小茶的名字? 其实也没有多吓人,只是……这样的事出现在西壬身上,让人忍不住吓一跳。 但想到这人鱼的坏心思,艾尔莎冷笑一声,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了。 她跟上去,就见餐厅里不少人已经落座, 宁小茶正坐在西壬身侧。 艾尔莎在宁小茶另一侧坐下。 菜肴一样样上来, 莫尔曼海多, 因而桌上多是海鲜,生食占了一半,宁小茶饶有兴致地看看,道:“很多菜我没见过,可以介绍一下吗?” 艾尔莎其实对莫尔曼还算熟悉,就要开口,但见莫尔曼一位军官一脸哄猫猫高兴的神情想积极发言,艾尔莎让给了他。 没想到,最后响起的是一个清冽的女声: “这是日月贝刺身搭蟹籽,味道很鲜甜。” 艾尔莎刚拿起的筷子差点掉下去,不敢置信地看向声源处。 不止是她,几乎所有人都齐齐看了过去。 宁小茶一眨不眨地看着西壬。 西壬有一瞬间不自在。她对自己皱了皱眉,摒除这些杂念,旁若无人地拿起宁小茶面前的小瓷碗,给她舀了几勺紫砂锅里的浓白鱼汤。 “这是霜点石斑鱼鱼头煮的鱼汤,旁边是蒸了的鱼肚和鱼片,吃的时候把鱼片放进去烫一下,就是过桥鱼片。” 宁小茶双手接碗:“喔,谢谢。” “烫。”西壬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绕开她的手,把碗放她面前,“喝的时候小心。” 宁小茶又喔了声,好像反应不过来似的,有点可爱的憨。 见她这样,西壬心情反而好了些,先前的别扭感消退大半。 迈出第一步后,后面也就顺理成章了。 西壬低声介绍起爽口的水母刺身,宁小茶撑着下巴,听得用心。 餐桌上,一片诡异的死静。 半晌才有人动起筷子招呼大家吃,只是大家看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吃了什么,余光一直往西壬和宁小茶那跑。 在场一群皇室、外交官、军官,平时见过多少世面。 上将亲自给人长篇大论介绍菜品,还真没见过。 艾尔莎味同嚼蜡,心里直发酸。 这人鱼怎么总想着抢他们猫? 但看着高高兴兴的宁小茶,她还不忍心阻止,只能一个人怄气顺便骂人鱼。 众人各怀心思地用完餐,宁小茶和西壬起了争执。 “我不累,不用休息。”宁小茶道,“我想去海滩上逛一逛,有苍银在,不会有危险。” 西壬瞧了眼窗外海滩,阳光暖暖晒着,正初春,连风都暖洋洋的似微醺,她肯定道:“你会困。” 宁小茶:“我精神很好。” 西壬扯了扯唇角,带了点轻嘲:“有次你下午2点开始直播,困的眼睛都睁不开,懵的都不会动了。” 她顿了顿,下定论:“睡不醒。” “……” 宁小茶不搭理她了,对雷蒙德道:“我要去沙滩,你去准备。” 雷蒙德张了张嘴,看了看上将变得更冷的脸色,立刻闭得紧紧的。 气氛凝滞。 真见宁小茶和西壬起冲突,艾尔莎也不会高兴,反而更急了。 她正要劝一劝宁小茶,就见宁小茶上前一步,揪住西壬袖口。 所有看到这幕的人:?! 宁小茶比西壬矮了点,站过去时显得娇小,她身上的浅蓝衬衫微微贴着黑银军装,反差极大,又说不出的合衬。 入眼就是西壬冷白的耳垂与侧颊,宁小茶拽了拽她的袖口: “雷蒙德不愿意,那你陪我去。” 她声音清甜,语气却任性到像在命令。 换作平时大家肯定以为宁小茶人要没了,但此时,所有人紧盯上将态度。 或许上将会绷着脸答应,雷蒙德想道,上将对小猫还是很纵容的…… 结果,他看到上将缓和了脸色,神情莫测道: “那你一开始找他做什么?” 雷蒙德:? 宁小茶姿态俏生生的,语气却委屈:“你不主动提陪我,还怪我找雷蒙德。” “……” 西壬像觉得好笑,又觉得头疼,抬起没被宁小茶拉着的那只手,很轻,又很生疏地地碰碰她的额角,像在安抚小孩。 同时,她视线淡淡扫向雷蒙德。 雷蒙德朝着远离宁小茶的方向大退一步。 吩咐其他人都去休息、再用眼风止住想跟来的艾尔莎后,西壬带着宁小茶走入沙滩。 宁小茶把脱下的鞋放到一边,赤脚走入拍到岸上的海潮。 初春的海水有点凉丝丝的,她刚提着裙摆走了两步,很快被西壬握住小臂往沙滩上带。还上下打量她。 宁小茶偏了偏头:“干嘛?” “猫还会主动下水。”西壬道。 宁小茶皱皱鼻子。她又不是真的猫。 说起猫,宁小茶想起来沙滩的目的。 她低头看看,捡起了贝壳。 珍珠白的,淡粉的,在光下尤为漂亮。 宁小茶迎着光看了看,满意把小贝壳放到手心的大贝壳里。 她捡着捡着越走越远,再回头找西壬时,发现两人中间隔着串脚印,西壬站在海水与沙滩的交界处,那些水花只能拍在无形的精神屏障上。 她站在那,面朝宁小茶,像在看她,又像只是随性一站。 宁小茶微微垂首,沿着脚印走回去。 于是沙滩上的脚印变成了方向不同的两排。 宁小茶把贝壳捧到西壬面前:“好看吗?” 西壬拿起一片珍珠白在指尖把玩:“挺常见的。” “……” 贝壳是常见啊,但我捡来的一样吗?就算的确一样你也不能说一样啊。 宁小茶觉得好气又好笑,什么直鱼啊。 横了不解风情的人鱼一眼,宁小茶把手往回收,不打算给她了。 她伸手去拿西壬手里的小贝壳。 那是最小的一个贝壳,宁小茶特别喜欢:“还我,这么可爱的贝壳不能被你随手丢了。” 她伸出去的手骤然被握住。 宁小茶心很重地跳了下。 西壬的手总偏凉,在她手上划动时触感分外明显,像冷彻月光留下无形痕迹。 宁小茶想往后缩,被西壬轻轻用力制住,只好任她摆弄。 西壬把她手心摊开朝上。 把宁小茶想拿回去的珍珠白小贝壳放到她手心里。 谁都没动作。 “我还有更可爱的。”西壬突然道。 宁小茶舔了舔唇:“嗯?” 西壬伸手,从军服左胸前的口袋中勾出一片粉色贝壳,只有指甲大。 她轻轻把这片贝壳放到宁小茶手心,和白色那片挨在一起。 宁小茶的呼吸急促两拍。 西壬看了会儿白皙掌心中的贝壳,抬眼看宁小茶: “可爱吗?” 宁小茶没说话。 像被浅薄又浸润万物的雾霭荡满胸腔,心里某个角落饱胀得厉害。 这是她捡的贝壳,她认得出来。 她来玳叶直播那次捡的,想要送给Siren、却遗落在沙滩上的贝壳。 原来西壬去拿了。 她还知道去拿啊。 宁小茶突然觉得,西壬不告诉自己她是Siren这件事,也没那么让人牙痒痒了。 好像可以原谅她了。 宁小茶拨弄着两个小贝壳,假装不知道贝壳来历,若无其事道: “你随身还带着贝壳?是挺可爱的。” 西壬似是从喉间滚出一声低笑: “嗯。” 这声笑太挠耳朵,宁小茶脸上忽然有些发燥,走在西壬前面嘀咕: “笑什么?不许笑。早知道让艾尔莎跟我来,她可不会笑我。” 背后传来淡淡的一声: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觉得可以。”宁小茶故意说。 西壬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咬字分外缓慢清晰: “因为你说,今天一天都不能离开你。” 作者有话说: 我应该不是最后一个知道海蜇就是水母的吧qaq 下章大结局啦!晚安! 69 ? 钓系猫猫39 ◎被两张贴近的唇一点点吞了下去。◎ 宁小茶脸色一变, 悄悄往后退了一步。 “说话时多说几个字,多对你笑一笑,今天一天都不离开你。” 西壬朝前一步, 声音低低的,无端透着亲昵:“晚上陪你聊天,睡前跟你说晚安——” “停!” 听着西壬用低缓声音复述她的话, 宁小茶头皮发麻, 耳朵尖直发烫。 西壬知道了还逗她! 宁小茶转身就走, 手肘却被拉住:“我有错。” 嗯? 宁小茶本来不想停下, 听到后面的话才止步,一脸惊奇地回头。 西壬在线认错? 这怎么能错过, 宁小茶决定晚点再生气。 见宁小茶不走了,西壬绷紧的身体缓缓放松。 不等宁小茶走过来, 她往前跨了两步, 跟宁小茶站到一处: “不生气了。好不好?” 宁小茶眼波动了动,不答反问:“为什么在乎我生气呀?” 西壬敛眉,看起来像在思考。 这还要想? 宁小茶刚压下去的小脾气又上来了。 她越闹性子,笑得便越甜, 上身前倾靠向西壬, 过程中视线直视西壬。 像被吸引靠近的磁铁一极,目标毫不遮掩,直勾勾的,水意盈盈。 直至看到西壬喉嗓轻滚,手要抬起,宁小茶当即压住她的手, 同时视线晃开, 暖湿鼻息打在她侧脸, 直滑到玉白的耳下那片小小肌肤。 宁小茶语速压的慢,因而每道呼吸都让西壬清晰可闻: “你在意我呀?” 她等了会儿,听到西壬答: “可以吗?” 宁小茶笑了下: “不可以。” 说完,她一偏头,似乎很不小心地、让饱满的唇擦过西壬下颌。 “不可以。”她重复。 来自宁小茶的一丁点碰触在此时被无限放大,西壬或许不擅情爱,但从不是个笨人,反而很聪明。 她看不清的只是宁小茶的心。 因为在意,所以愈发拿不准,翻来覆去的揣测,却只会越想越乱。 直到宁小茶靠得这样近。 西壬唤了声:“小茶。” “嗯?” 宁小茶随意应了声,因为距离太过亲密,有些旖旎。 西壬抬手,细致地把她垂落胸前的长发别回耳后,指尖在宁小茶耳后流连,她嗯了声,语速与动作一样慢: “那么,可以喜欢你吗?” 终于听到这句话,心里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泛泛地化开,透出轻飘飘的甜。 宁小茶眼睛弯起,偏偏要说:“这就更不可以了。” 她说:“喜欢我的人那么多。” 西壬跟着重复,像在她面前有无限耐心:“喜欢你的人那么多。” 宁小茶手滑到她颈下,勾着她肩,刚要说下去,便听西壬继而道: “但最喜欢你的是我。” 今天的西壬怎么这么会说话? 表白的话宁小茶听过许多,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喜欢的人随便说两句很平常很平常的情话,就会让人止不住地开心,开心到浮到脸上变成压不下去的笑。 “原来最喜欢我的人是你呀。”宁小茶煞有其事地点头,“那你要不要奖励?” 西壬颔首。 宁小茶退开些,把贝壳放到西壬手里。 西壬看她眼。 “奖励是这个?” “你不喜欢?”宁小茶故作不知,“我再去捡点。” 她说完就要转身,身前一暗,西壬垂首,呼吸有些烫: “我自己来取。” 最后的话尾低得模糊不清,被两张贴近的唇一点点吞了下去。 初春长风荡过,发丝在她们脸侧拂动,她们身侧,潮起潮落。 作者有话说: 为了给茶猫凑个整章节完结,分了两章发。 70 ? 钓系猫猫40 ◎大结局:现在她们缩在一个小角落,只彼此拥有。◎ 为期一周的使团活动很快走到最后一天, 正巧赶上莫尔曼的琴心节。 琴心节是莫尔曼传统节日,有点类似于狂欢节,每到这一天, 所有人鱼会放下所有工作,组织狂欢大游.行和各类活动。 宁小茶跟着玩了一天,上午去看了人鱼表演的海上音乐会, 下午他们跟着皇室参加了花车游.行。 彩带和气泡漫天飞舞, 到处是音乐与欢笑的人群, 宁小茶被感染, 跟着玩了一下午,等回到皇宫准备参加晚宴和舞会时, 要不是顾及仪态,宁小茶简直想瘫在沙发椅上。 她手肘搭在扶手上, 略带心虚地打开终端。 因为玩得太痛快, 嗨了一整天宁小茶才想起来,从下午起她就忘了回西壬消息了。 艾尔莎坐到宁小茶身边,冷不丁道: “在跟西壬联系?” 宁小茶拿起西柚汁喝了口,点头道:“嗯, 她说晚上回来。” 大过节的, 只有吃公家饭的不放假。 西壬这个公务员头子还得亲自去边防看看,以免有些人乱动心思,太惨了。 艾尔莎狐疑地看了眼终端。 几乎所有身边人都察觉到,最近几天宁小茶和西壬之间的氛围很奇妙。 说证据也没什么证据,但那种视线交汇、眉来眼去,还有往她们面前一站莫名觉得自己很多余的感觉, 简直让艾尔莎无法不多想。 而且西壬还一直住在覃海! 艾尔莎每天睡觉都睡不安稳, 紧盯这两个人有没有半夜起床幽会什么的……几天下来严重失眠。 说话间, 晚宴开始了。 晚宴后留了一小时时间换装,继续琴心节舞会。 皇室举办的琴心节舞会会邀请名流政要,每年还会给一些当年杰出人物发邀请函,因而一向受民间关注,同时会开启直播。 艾尔莎热衷于舞会,从得到邀请开始,就跟宁小茶兴致勃勃讨论起了今晚的搭配。 等她从换衣间出来,却没看到装扮妥当的宁小茶。 直到舞会即将开始,西壬肩头顶着猫崽入场,艾尔莎才知道猫猫去了哪。 当嘉宾陆续入场,直播跟着开启,多达三十个机位同时开启。 但有八成的观众都选择看7号镜头。 “被猫猫蹲肩!好嫉妒!” “人家老夫老妻的蹲个肩膀不是很正常#狗头” “不过布偶猫真的好黏上将啊” “明明是上将伺候的好猫猫才赏脸理理她!” 镜头里,猫崽沿着西壬伸长的手臂走了两步,足尖轻点跃到沙发上,西壬便把手臂转个弯,懒懒地按她猫头。 两人的默契亲密快要溢出屏幕了。 “她们真的没什么吗???” “本来我对cp粉嗤之以鼻,现在我在认真思考两国联姻的可能性有多大。” 不过弹幕也有不同声音。 “开开玩笑就行了,她们俩基本没可能!” “所有人都喜欢猫猫啊,但喜欢又不代表爱情(猫猫是大家的” …… 西壬的终端一直振动,勾得她查看消息。 宁小茶见她在忙,在沙发上追着自己尾巴绕了两圈,听见乐队开始演奏舞曲。 她往下跳,想去到处瞧瞧,结果刚跳到半空,就被西壬伸手一捞,揪回来放到腿上。 一回头,西壬还在处理事务。 这人自己不玩,怎么还拦她? 宁小茶不悦地拍拍她手背,西壬搭着个猫爪动作没停下,也不甩开。 宁小茶猫指甲从甲套里伸出来直勾也没用。 她磨了磨小米牙,这女人。 宁小茶一不做二不休,站起来,两个前腿抱住西壬打字的手,不让她动,骂的很凶: “喵喵喵喵!” 我要去玩! 西壬的手顿在空中,这下动不了了。 “哇崽崽居然敢拦着上将处理公务” “上将会不会凶人?害怕” “是上将不对啊!为什么在舞会看终端还不让猫猫离开!黏人还敢凶呜呜呜我好慌” “我的cp要BE了?” 但出乎弹幕意料,西壬不仅没推开猫猫,没生气,甚至还微叹一声,把终端关了。 见西壬纵容地没推开她,宁小茶得意起来,摇头晃脑的,她瞪了眼西壬,低下头就去咬她手指。 但真咬到嘴里,她忽然想到之前她玩西壬终端瞥到的、西壬浏览历史里的视频。 有六七张图里的她,都像现在这样含住了西壬的手。 有时是咬在手背上,西壬的手背被咬出微红的齿印,在醺黄的灯下水光淋漓。 或是像这样,直接吞进第一个指节,只能隐约在冷白手指之下看到一点熟红的舌头。 宁小茶忽然把西壬的手指吐了出来,一抬头,对上西壬幽深的眸。 她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脑袋一懵,小声呸呸两下。 “……” 弹幕一片哈哈哈哈哈。 “宁小茶。” 西壬眼睛一眯,伸手拨她猫耳朵,语气轻缓又危险,“嫌弃我?” 宁小茶登时想摇头,却发现被西壬摁住了脑袋,动不了啦。 再看西壬,面上是一贯的清冷懒散,眼底分明带笑,见她扑腾着小短腿,那点笑意又扩散了,像映在冬雪上的绒绒春光。 哪里是生气了,分明是劣根性动了,欺负她玩。 宁小茶干脆不动了,顶着双深蓝如海的猫瞳看着西壬。 “嗯?” 西壬松开了力道,看了看小猫脸。 可惜小猫不管生不生气,都是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西壬实在看不出来什么。 她想了想,仔细顺平宁小茶脑袋上被戳开的猫毛小洼,动作透着温存。 刚顺完毛,宁小茶便站了起来。 她高高扬起脑袋,猫嘴巴有些笨拙地凑到西壬唇角,轻轻蹭了蹭。 “???” “小猫献吻?!!kswl” “酸了酸了酸了不知道该酸哪个QAQ” “都接吻了啊啊啊我的cp是真的吗真的吗!!!” “醒醒这又不是人形——” 下一秒,像是有人施了什么魔法,与西壬唇角相贴的小猫骤然变成少女,她的冰蓝宽摆礼裙裙角扬起,再徐徐落回白皙的小腿边缘。 她伏在西壬怀中,双腿斜着叠起,肌肤雪亮清透,曲线玲珑丰盈,脚踝之下是一双半透明的星辰高跟鞋。 宁小茶变了下姿态,打理精致的栗色卷发微微凌乱地起伏,铺在露出的大片脊背之上。 往下的那把细腰摇荡人心,很快被一只冷白的手握住,收紧,直直将她按进身后女人的怀中。 头顶炫目的水晶灯照亮正在接吻的两人。 她们鼻梁交错,气息轻缠,影子融在一起,随着香薰烛火微荡。 弹幕霎时沸腾。 现场不知是谁发出第一声小小的惊呼,陆续有人转过身看来。 要解释,要公开,甚至要操心她们的关系对帝国乃至联盟的影响,但那些在此刻,全部无关紧要。 现在她们缩在一个小角落,只彼此拥有。 作者有话说: 猫鱼单元完结啦。 这篇也做了新尝试,节奏写得不太行,但有我很喜欢的部分,希望你们看得还算喜欢。 姬会先暂停了,专注新文《玫瑰含雪》,今年内还会回来。 (如果想看的人多的话,回来时给她们补几个撸猫番外,没有就不补了0v0) 惯例完结求个作收和预收。 作者许愿现场:希望读者收藏《一本预收》和《月亮朋友》 预收里最想写的就是这两本,只是能力有限,现在不敢写。 不是我看不起它们俩,是真心实意的觉得,因为题材原因,她们靠自己大概入不了V(点烟 球球读者感兴趣就提携一手,享受开盲盒的快乐0v0好不好嘛 那就说到这里啦,谢谢陪伴,有缘再见,祝大家万事胜意!【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0-80 71 ? 钓系猫猫 ◎番外:磨爪子◎ 冬日, 凯特分外干冷,莫尔曼的海水冰凉,宁小茶思考之后, 决定带着自家人鱼去莫尔曼的度假胜地小叶星,短居猫冬。 知道她们要离开凯特,渐金对艾尔莎担忧道:“不在我们眼皮底下, 小茶会不会被欺负?” 艾尔莎反问:“被谁欺负?” 渐金一顿。 有西壬在, 别说欺负了, 其他人连根猫毛都薅不到。 但西壬自己会不会…… 像是知道渐金老母亲心态在想什么, 艾尔莎道:“您担心太过了,单是这半年看下来, 啧啧。而且她们一公开,西壬就乖乖跟着小茶来咱们凯特了, 心意可鉴。” 反正从公开到现在, 这半年的狗粮她是吃得够够的。 还有一件大家没表露出来、但都默认的事。 西壬在凯特虽然低调,但仍有不少莫尔曼的高官来来往往。 她带来的影响像雪山阴翳,如影随形。她要走了,大家心头都莫名一松。 渐金想了想, 是这个理, 但口上强调道:“小茶以后是凯特皇帝,西壬嫁过来是应该的。” 渐金微微一笑,和艾尔莎对了个默契的眼神,一切尽在不言中。 当初宁小茶和西壬在琴心节上当众接吻,炸到了所有人。 直播间的热浪蔓延星网,引.爆词条, 舞会更是人仰马翻, 发现自家小猫咪被鱼拱了的感受, 至今都让渐金心有余悸。 整个事件里唯一让渐金神清气爽的就是,从此高傲的莫尔曼上将就是自己后辈了,还“嫁进”了凯特皇室。 “宁小茶是莫尔曼上将夫人”和“西壬是凯特皇后”的两.党纷争,被一锤定音。 换个思路来看,是他们家小茶把莫尔曼最强战力拐到凯特了嘛! 做猫,最重要的就是心态要好。 渐金越想越心平气和,但到了宁小茶离开当日,还是恋恋不舍: “凯特的冬天不长,几号回来?” 这还没走就问回来的时间了,宁小茶无奈笑了笑:“还得回趟首都星,看看米提她们。” 渐金噢了声,瞟了眼正签署什么文件的西壬:“去了莫尔曼,是该回娘家。” 一旁的西壬搁下笔,淡淡看向渐金,没说什么。等宁小茶上了星舰,西壬落后一步,侧首朝渐金笑了下。 渐金警觉。 “这次回娘家,”西壬似笑非笑地加重“娘家”两个字,“正好准备婚礼。”? 婚礼? 渐金头皮炸开,一句“我不允许”到了嘴边,生生咽了下去,转过头越想越悔。 虽然全星际都对她们的关系心知肚明,但两个人还没正式举办婚礼,渐金就有种小茶还是自家猫猫的感觉,而现在—— 就不该捋这虎须,招惹她一下,反倒赔大了! 渐金这边的懊悔不提,星舰很快抵达小叶星,西壬在和雷蒙德核对行程,宁小茶先行进了套房。 眼风一扫,就在窗前看到个棉花似的猫窝,长了副一看就让猫想躺进去的模样。 宁小茶一猜就知道是西壬放的。 这段时间来,西壬没少折腾猫用品,就为了方便白天当众撸猫,隐隐带着点幼稚至极又没人敢拆穿的得意炫耀。 到了晚上,反而不喜欢自己变猫。 很难伺候。 宁小茶心知肚明地耸着鼻尖哼了声,到底心痒痒,大发慈悲地变回原形,团吧两下,舒舒服服地睡倒。 西壬十多分钟后进来,早已熟悉伴侣的精神力粘着宁小茶就跟了过去,落在毛团子上。 比起初见时,宁小茶的原形大了不少,蓬松了一大圈,毛发愈发长了,有些像细细的麦穗胡子支棱着,摸上去却细软无比。 西壬顺着心意揉了揉猫,要不是有精神力在,差点找不到埋起来的猫头。 找是找到了,她放肆地摸了把肉乎乎的猫屁股尾巴根。 当真是老虎屁股摸不得,西壬作恶的手被宁小茶一jio蹬开,转头咬上西壬手腕。 脾气见长啊。 西壬勾了勾手指,手腕没动给她咬,另只手摸猫头,视线在宁小茶那圈大毛领和长尾巴上轻绕:“猫毛更多了。” 距离上次见宁小茶原形也就三四天,西壬低估了猫科动物冬天发毛的能力。 “你更圆了。”西壬点评道。 宁小茶牙齿磨了磨,用海洋般沁蓝的猫瞳睨了她眼,二话不说变回原形。 她双腿微微交叠,手臂勾着西壬脖颈,微微抚向她前襟,指尖灵动地捏住西壬一颗纽扣。 西壬显然没想到,挑起一边眉梢,她看了眼猫窝:“不喜欢这个?” 宁小茶摇头:“我累了,想洗漱睡一觉。” 她按了按那颗纽扣,隔着它抵住西壬,语气自然地命令道:“你去给我放水。” 换个人在此,怕是要吓一跳。 从来只见西壬发号施令的份,哪有被指使的一天。 西壬却似未觉,笑意未散,只是向后一仰,连带着挂在她身上的宁小茶身形不稳,跟着跌进她怀里,撞成一团。 “你干嘛?”宁小茶懵了下。 “你让我做什么?”西壬反问。 宁小茶有点迟疑:“放水……” 西壬闷声笑了下,热气呵到宁小茶唇鼻上,勾得她的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这不是,在帮你放水吗?” 她话音落,从一墙之隔的浴室,隐隐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宁小茶意识到她在用精神力操控浴缸,正要痛斥她仗着高能力作弊,下一秒被西壬的动作弄得喉间气息一滞。 分明水刚放了一点,还未沾上身,就连带着腰也像湿了般,不着痕迹地便软嗒嗒了。 “……” 宁小茶被这样摆了一道,气得趴在浴缸边沿直生闷气,眼尾瞟着身边那只漂亮却可恨的银色人鱼尾,叹了口气。 要不是好感度任务完成那天,系统一声不吭地自己把自己卸载了,她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至少能从好说话的系统手里再抠点药剂出来,打败西壬,赢得家庭地位。 宁小茶的胡思乱想被打断:“小茶,过来。” 她侧首看去,正见西壬懒倦地靠在另一端,朝着自己伸出手来。 她尾巴尖都透着餍足,腰间的鳞片像沉淀在水下的银色碎星,裹着细腻肌理线条。 银发顺着水流漫开,弯成水的姿态。 隔着轻薄的水汽,宁小茶遥看美人面,竟觉得此时的西壬柔美而无辜。 像童话故事里被海妖蛊惑、跳入海水的人类,宁小茶鬼使神差地靠过去。 在即将被捕获时,宁小茶的膝盖蹭到鱼尾,被冰的一激。 她骤然回神,看清西壬眸底沉淀着的欲。 “……” 差点又上当! 宁小茶痛心疾首,面对诱惑,怎么自己就这么把持不住,都第几次了? 好在这次醒悟及时,“回头是岸”是来不及了,宁小茶当机立断。 西壬正等着猎物乖乖送到唇边,见慢慢靠来的宁小茶忽然停了。 她坐直身子就要把人捞进怀里,却晚了半秒。 顺着水流涌到指间的不是丰腻肌理,而是浸满了水的一撮白色猫毛。 “喵——” 像生怕西壬看不到自己快到手的老婆变成了主子,宁小茶还贴心地叫了好长一声,声音带着猫的娇嗲,和十足的故意。 看着故作无辜、但分明得意洋洋的宁小茶,西壬吸了口气,尾巴不悦地拍了拍水。 零星的水声中,宁小茶瘫成猫饼,自顾自地在水池里漂着,还得意地直哼唧。 过了两三秒,西壬都没声响,宁小茶犹豫了下,眼风扫过西壬。 西壬不知什么时候坐直了,正盯着自己。 宁小茶喵喵两声:你干嘛? 西壬仿佛无障碍听懂猫语:“小茶,你是不是胖了?”! 宁小茶翻身坐起,骂骂咧咧:小猫咪怎么会胖?冬天发毛你懂吗?她只是毛绒绒而已! 西壬似乎在回忆:“刚刚抱着你腰,是感觉更软了。” ……? 难不成真的? 宁小茶将信将疑,作为极度在乎美貌身材的女人,她立刻扒拉着浴缸边缘跳出去,落地变成人形,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了遍。 镜中的自己凹凸有致,她伸手摸上侧腰,明明一点懒肉也没长出来,怎么会更软了? 宁小茶歪头,脑中真相呼之欲出。 不等她自己想明白,就见镜中,西壬如跟随旅人上岸的海妖,无声站到自己身后,一双冰雪般的臂膀环上来,将她重新拖入席卷而来、似冷似热的潮中,死死溺进冬日春夜- 茜拉赶到小叶星,跟着雷蒙德的指引找到西壬和宁小茶时,她们俩正在泡温泉。 月光似的鱼尾上托着只小猫,款款摆动。 “小姨!” 茜拉开开心心地喊了声,目光却落在宁小茶身上。 好久没见到猫猫了呜呜。 不过现在猫猫已经不是她可以摸摸抱抱的了,对着可爱的小猫咪,茜拉表情复杂地喊了声: “小姨夫。” 宁小茶有气无力地叫了声,权当回应。 “小茶怎么没精神?”茜拉担忧地伸长脖子去看。 西壬:“累到了,没力气。” 累? 茜拉还没想明白是什么能累到小姨的眼珠子,就见恹恹的小猫仿佛被这句话注入活力,猫脑袋昂起,很努力地瞪了眼西壬。 接着,她眼睛转了圈,竟然开始在那条SSS级的星际顶级鱼尾上……磨爪子? 五个小银钩从山竹般的白色猫爪里伸出,一下又一下,勾地紧紧的,划的又重又慢,茜拉竟看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仿佛宁小茶每一个动作都在说:说、谁、没、力、气? “……” 看着已经很努力了、还是没把鱼尾划出一点痕迹的宁小茶,再看看纵容到没边、甚至把尾巴往上递递的西壬,茜拉一阵牙酸。 她就不该来,真是没眼看了! 72 ? 钓系猫猫 ◎番外:你是我的人形猫薄荷。◎ 安午星的猫薄荷又到了采收季。 虽然现在已经能用科技培植猫薄荷, 但猫科总偏爱沐浴自然阳光长成的纯天然猫薄荷,据说这是源于古地球人类的奇特追求——总觉得纯天然的一定更好。 猫薄荷经由收割、晾干、脱粒,就可以安排运送了, 没想到安午星市长和农业负责人亲自到采收基地巡视。 负责人不明所以,心怀忐忑地做汇报:“今年的采收量增长0.4%……” 部长摆手:“特级猫薄荷呢?” 负责人忙道:“和往年持平。” “没问你产量,你让人去挑最好的出来, 一根根的看过再带过来。” 负责人变了脸色, 挺直腰理直气壮道: “顶尖猫薄荷已经分拣完毕, 准备送往凯特, 献给上将夫人。” 上头要问产量,他唯唯诺诺。但要动上将夫人的猫薄荷, 他可不会退让的! 要不是有上将在,他们安午星作为边境星球, 早被外族欺负了, 哪有现在的经济发展?一直以来,大家都很感激上将。 更不用说,上将和上将夫人的佳话流传已久,最初的定情就是上将把“安午星开放猫薄荷出口”作为礼物, 送给上将夫人。 有这重渊源在, 安午星人总觉得他们和上将妻妻有特别情结,提起两个人跟自家的似的。 这可是要抢自家小猫咪的猫薄荷,就算是上司也不能退让! 负责人挺起胸脯,不卑不亢。 部长愣了下,好笑道:“想什么呢,市长这次来, 就是要把猫薄荷送去凯特。” 负责人眨眨眼。 “市长有边防事务要去做汇报, 带点安午星特产做伴手礼。” 这两年大家看的清清楚楚, 给上将带礼物她跟没看到似的,但只要对小猫……不,是对上将夫人好,上将看人都顺眼点。 ——就算没有这茬,难得离上将夫人那么近,谁都想给她买买买啊! 只能靠偶尔的直播和珍藏录屏撸猫的人鱼怎么会放弃这次机会! 负责人羡慕地看了眼面露矜持的市长,快速道:“早说啊!我现在就去!”- 猫薄荷经由安午星市长、送到西壬手中时,正碰到三五军官站成一排低头挨骂。 看到西壬面色稍霁,挥手让他们下去,军官们大松一口气,边走边想,以后述职是不是都该绕道去安午星拿点猫薄荷…… 听说上将夫人还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嗯,可以多研究研究。 结束工作,西壬拿着拆出来的一盒猫薄荷,回到卧室。 宁小茶不在,她把猫薄荷放下,绕到相连的小书房,在阳台的猫爬架上发现晒太阳的猫。 阳光正暖和,还带着些轻薄寒意,宁小茶披着一身厚而绵密的长毛躺着,惬意地眯着眼。 这两年,小猫体型开始发育,如今已经有半大模样,距离成熟体还有一段时间。 布偶是大型长毛猫,长大之后的宁小茶显得圆圆的,双腮饱满甜美,天生的大眼睛娃娃脸,鼻尖嘴巴粉红红。 她又喜欢盯着人瞧,每次看着西壬的时候,西壬觉得自己心要化了。 听见动静,宁小茶微微睁眼,露出湛蓝泛水的猫瞳,哼哼唧唧地动了几下,在猫爬架上蹭了蹭脑袋。 被长毛盖着,宁小茶的猫腿像凭空短了一半,愈发憨态可掬。 西壬看的手痒,走过去捏了捏圆圆的白爪子,入手温软厚重,手感极佳,草莓色肉垫中间,斜斜长着撮白毛,支棱在西壬指腹。 她轻轻拨了拨,这才跟宁小茶说话:“安午星给你送了猫薄荷。” 话音落,猫消失了,猫爬架上坐着个只穿睡裙的宁小茶来,懒洋洋的。 宁小茶欠身勾住她,西壬分外熟稔地拦腰抱起宁小茶,放到一旁的软椅中。 宁小茶没放开西壬,抓住她小臂,凑过来嗅了嗅:“我就说好像闻到什么味道。” “嗯?” “安午星阳光的味道。” 宁小茶催促:“猫薄荷在哪儿呢?” 说着起身就要去找。 西壬突然不高兴了。 她把宁小茶按回座椅里,迎着宁小茶疑问的目光道:“就这么开心?” 宁小茶显然没接收到信号,兴致勃勃地规划猫版酒池肉林: “新鲜的猫薄荷呢,全部拆开铺在浴缸,再在里面打几个滚睡一觉……我现在去试试。” 说着就要起身。 西壬这次没拦她,见宁小茶站起身,探头探脑地找猫薄荷,西壬磨了磨后槽牙,在宁小茶身后扬声道: “那你去,不过,白天睡了,晚上就不用睡了。” 威胁之意满满。 宁小茶讶然回头,打量西壬好几眼: “你……吃醋了?” “……” “吃猫薄荷的醋?” “……”西壬避开了眼神,留给宁小茶一个侧脸。 西壬不说话,宁小茶弯起眼,连猫薄荷也不去找了,转身绕着西壬转了两圈,口中却道: “我们上将怎么可能吃猫薄荷的醋嘛,猫薄荷怎么比得上上将呀。” 宁小茶说着顺毛的话,娇甜的语气中又满是调侃,再加上宁小茶的气息环绕着,西壬被她撩的心底泛燥,道: “那你说说,它哪里比不上我?” 西壬头微低看过来,唇抿得紧紧的,显然,变相承认竟然吃了猫薄荷的醋,在这种事上追根究底,让从来自持的上将自觉难堪。 宁小茶看的心都软了。 她面上不显,想了想,还没跟西壬说,自己先脸红了。 宁小茶瞥眼西壬,勾着她脖子,身体一倾,靠在西壬耳边低低说: “你……你是我的人形猫薄荷啊。” 这句话说出来,西壬的呼吸乱了拍。 宁小茶似有所觉,警惕地要退开时已经来不及了。 “真的?” “……真的。” 西壬一锤定音:“你最会骗人,我们试试。” “我觉得不用——唔——” 西壬说的本来就不是问句,宁小茶的抗议登时无效。 等宁小茶身、体、力、行地给西壬顺了毛后,她披着满身滑腻的汗,有气无力地推开西壬,带有报复意味地立刻变成猫,分外不满地大声喵喵叫,爪子指着浴室,要求洗澡。 满足了的西壬纵容地抱起猫,不仅放了水,还在宁小茶的喵声催促下,往浴缸里放了能把猫腌入味那么多的猫薄荷。 猫猫把下巴颏靠在浴缸边边,像随水飘荡的一张猫饼,西壬摸她脑袋都没被拍开,只换来了几声哼唧,一看就是累极了。 累得连猫薄荷都激不起她的原始欲.望了。 西壬满意翘起唇角,又觉得自己太幼稚,面上一僵。 她RUA了会儿猫猫头,小心翼翼地变成人鱼,甩尾进了浴缸。 猫猫被水流所扰,睁开眼缝看了看,像嘟囔似的喵了两声。 凭经验西壬知道,她在小声比比,无中生有地说自己有鱼腥味。 刚刚吃饱的人鱼很大度地没有跟猫计较,把猫饼轻轻扒拉过来,让她下巴枕在自己手心上。 接着,人鱼轻轻哼起歌谣。 被人鱼视作武器、诱人心弦的歌声,此时却展现它极致温柔的一面。 西壬的歌声如温水抚过人身,满是温存,轻轻哄着她的爱人,伴宁小茶入眠。 作者有话说: 番外就到这里啦!甜的像勾兑糖精! 后面大家自己顺着思路脑补一下,么么! 73 ? 我见晚晚01 ◎前世她进了长公主的府邸,却是她夫君的妾。◎ 章予晚头一阵晕眩, 她跪在地上,眼前是影影重重的红色,浓烈如血。 耳畔是交叠的各色声音。 “老身无颜面对长公主!可三娘是我那苦命的妹妹唯一血脉, 她拿着信物寻来,还请长公主看在老身这张老脸上饶过她。” “驸马,还不快跪下!” “长公主有温雅贤淑之名, 自有容人量……” 章予晚听了个昏昏沉沉, 一句话能听懂半句话就不错了, 饶是如此, 仍让她惊骇无比—— 这是…… 她猛然抬头。 浓浓夜色里,院中站满了人。正中间的女子嫁衣如火。 她生就一份好颜色, 在珠翠映衬下愈发灼人眼。 即使女子正扶着丫鬟掩面拭泪,也难掩一身端丽风华。 是长公主谢桐! 但凡见过谢桐的, 都不会忘记这张脸。对章予晚来说, 她更不可能忘记第一次见面时身着嫁衣的谢桐。 眼前的场景呼之欲出,这是她初到公主府、也是长公主大婚那夜,她竟然真的回到了这夜! 章予晚脑中一阵剧痛,眼前骤然暗下, 身体软倒- 长公主府, 清鸣院。 守院门的两个粗使婆子见驸马的小厮进了院子,一人在后面啐了口。 “眼瞧着这位呀,要把驸马魂勾了去!驸马自个在凤梧院跪了三日未起,还有空往这递东西?” “可不是么,再说,一个罪臣之女也配进咱们府?” “只可怜我们长公主, 人善就是遭欺!” 两个婆子并未压低声音, 嘲弄的骂声跟着小厮的脚后跟飘进廊下。 白芍急得跺脚:“长公主府里的奴仆这般没规矩不成!” 小厮没答话, 他将楠木托盘向上举了举,只对着廊下坐着的章予晚道: “表姑娘,这是驸马给您送的糕点,再问一句,清鸣院表姑娘住的可顺心?” 章予晚视线在那几碟子上一晃,手中团扇摇了摇。 小厮又带来几句安抚的话,无非是让章予晚安心住着,这才告退。 白芍送走小厮回来,语气里喜气洋洋: “表少爷多在意您啊,姑娘,可没有比这更好的去处了,当初我让您早些来,您还不乐意。” 章予晚瞧了眼喜不自胜的白芍,没说话,转身进屋。 好去处? 章予晚重活一次才知道,没有比这更坏的去处了! 去岁,她父亲获罪,全家锒铛入狱。父亲和祖父流放西北,不久便传来死讯,母亲跟着去了,她和两位堂姐充入教坊司,连双亲的身后事都是忠仆草草收殓。 落魄之人举目无亲,当表哥顾锦出现时,章予晚哪管是谁,紧紧抓着没放手。 如今想来,章予晚只恨自己蠢笨,又天生触霉头。 虽说顾锦的母亲曾有意让顾锦娶章予晚,但她不是甘愿委身为妾的性子,若是得知顾锦被赐婚,她定会跟他分得明明白白,日后再提报答。 可就在长公主大婚当夜,她被接来,之后又稀里糊涂地被安了妾的身份。 多荒谬。 前世她进了长公主的府邸,却是她夫君的妾。 也难怪长公主府人人看她不顺眼了,便是她,上辈子也厌弃自己。 想到这,章予晚神色一黯。 她死的那刻,模模糊糊听到个声音,说让她重活一次,但需要她做个事儿……没想到竟是真的。 就是重活的时间怎么不早点,要是在没进公主府之前就好了。 旁的不说,至少她不会害得长公主连个大婚都不快活,硬生生被自己扫了兴。 据说长公主为此夜夜垂泪,想到这章予晚便坐立难安,她蹙着细眉,略显孩子气地嘟了嘟唇。 是她对不起她。 不过她需要帮那个声音做什么呀?也没人告诉她。 这个念头刚刚浮现,章予晚福至心灵,她面色一变,偷偷躲到掩的紧紧的床帐上,从连枝纹香囊中取出一块羊脂玉观音来。 下一息,玉观音竟在她脑中说话了! [章予晚,前世诸般错事如云烟过,这一世,你需眼明心亮,匡扶正道,所行需为本心所求。] 有重生在前,又缓了三日,章予晚没被这个声音吓到,追问起内容来: “只要做我觉得该做的事,这样就可以?” [你自行做事,自有我来评说。这玉你随身带着,如有不妥,我自会提醒。] 这要求听着简单的古怪,当真只用顺心而为便可? 章予晚上辈子蠢的下场凄惨,现下不肯轻信,有心提防。 但重活又不是换个脑仁,就凭她的小脑袋瓜,仍是想不明白这里头的窍门。 她闷声半晌,倒是先没忍住好奇心: “你……您是观音菩萨吗?” [……] 努力扮佛音、融入古人世界观的系统手握[正义值:0/100]的进度条,正要竖眉,转而一想这是承认自己工作能力,又高兴起来。 现在的重生女主个个以为自己是天选之女——虽然的确是,系统假借神佛身份,才能压住宿主一头,系统心中自得,模棱两可地训诫。 [莫要分心,当以行事为重。] 说完就见章予晚乖乖点了头。 嗯,这届宿主还挺好带。 殊不知章予晚正琢磨,如若神佛是真,不知多拜拜道观呀、土地公呀,是不是能得多路保佑。 听说宁溪村村口的大槐树也挺灵。 都说观世音大慈大悲,想来是不介意的。 这个先不提,把羊脂玉妥善贴身放好后,章予晚在床上呆坐半晌,思索要义。 她前世受家中上下疼爱,少不经事,前世经历大难,但死得太早,空有悔恨,却缺乏手段。 此时只觉得脑中思绪乱飞,想来想去,什么章程都无,气得章予晚在床上打了个滚,脸埋进满绣锦被里直哼气。 不想了不想了,章予晚坐起身,不管这个观世音是何意,要的不就是她顺心而为么! 扪心自问,她最想做什么? 那自然是寻个出路,日后好生安葬祖父与双亲,把堂姐们从教坊司中救出来。 再便是,经历前世,她对谢桐有愧,这世自当好好弥补,不论旁的,也求个心安。 至于顾锦,章予晚粉白的脸上浮现鄙夷厌恶,管他死活! 两件事,前一件事没个眉目,只能慢慢图谋。章予晚踩着绣鞋下床,唤来白芍: “你去打听打听,凤梧院是个什么情形?长公主如何了?” 章予晚着重强调了长公主,但白芍那模样,显然以为她坐不住了,想折腾什么事来。章予晚未多做解释,只让她去打听。 过了半个时辰,白芍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姑娘,外头那些奴婢见了我都绕着走。想是因为我们手头没打赏,不若找表少爷……” 白芍再次撺掇章予晚找顾锦。 白芍比章予晚大几岁,章予晚把她当半个主心骨,上辈子她就是一步步被说动的,只恨自己一叶障目。 眼下章予晚对此明明白白,以她的处境身份,便是有银子也使不出去,形势未明,没人敢碰这个霉头。 章予晚走了几步,回头问:“驸马还跪着?” “没见表少爷出来。”白芍低声抱怨,“长公主脾性也太大了。” 章予晚细眉一蹙,斥道:“长公主岂是你能妄议的,再敢胡言,明日就把你打发了去!” 白芍脸上一白。 姑娘从未对自己说过重话,今日这是怎么了? 顾锦还没起身,就意味着谢桐还在伤怀,任凭章予晚再想凑过去,也知自己身份不妥,去了只会让谢桐更难过,只得暂且按捺心思,等待机会。 凤梧院。 顾锦直挺挺跪在中庭的青石板上,双唇俱是白色爆皮,额头一片冷汗,黄鹂领着几个小丫鬟,视若无物地从他身畔走过,进了东厢。 谢桐正在看手中那卷邸报。 她临着窗下光影,头梳鸾髻,斜插只水头极好的翡翠钗子,身着一年景,端的是锦簇衬美人,满身闲适安然,不见半分外传的伤心寸断。 谢桐抬眸看到黄鹂,弯唇笑道:“何事?” 黄鹂屈膝行礼,将白芍找凤梧院小丫鬟打探消息的事细细说了。 “敢打听咱们院,章三娘瞧着是个心大的,可要寻个由头送出府去?” 谢桐走了几步,隔着透光的绫绢纱望向院中,声色清悦若泉: “顾锦桀骜不驯,眼下心头正热,若是赶走了她,没事都要生事。” 这就是留着章三娘跟驸马自去闹腾的意思了。 黄鹂应是。 谢桐一卷邸报看完,挥墨写了封信,让黄鹂送出去,末了不经意道: “那日本宫见了章三娘,倒是副惹人疼惜的模样。可惜了。” 黄鹂讶然笑道:“她秉性如此,原先公主还道给她个出路,现下看来倒是不需了。” 谢桐不置可否。 正此时,院中传来什么倒地的声音,紧接着顾锦的小厮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黄鹂走到门帘后看了眼:“驸马晕过去了。” 谢桐莞尔:“抬下去吧,送去前院,找个人伺候。” 黄鹂自去办了,未料凤梧院大丫鬟个个都不愿去前院,黄鹂琢磨了下,干脆往清鸣院递了个话。 长公主有成人之美,她自然要推一把。 黄鹂亲自去了清鸣院,章予晚听完信儿,绷着张脸道: “你唤什么?” 黄鹂心下奇怪,客气道: “奴婢黄鹂。” “没听过。”章予晚仗着黄鹂没自报身份,快言快语道,“想来是嫂嫂院中的甚么小丫鬟,话没听明白就来乱传。” “表哥院中有小厮有嬷嬷,又有嫂嫂照料,哪里轮得到我一个客居的表姑娘照料!” 章予晚手心沁汗,嘴上嘚啵嘚不停: “倒是听闻嫂嫂身上有些不好,我日日焦心却不敢打扰,今日少不得要跟你去趟凤梧院,把这事问清楚了,再亲眼瞧过嫂嫂才放心!” “……” 饶是黄鹂做了多年的一等丫鬟,都被这不按套路的牌、这一声声言辞恳切的“嫂嫂”打的懵了下。 章予晚不管她,趁热打铁: “白芍,还不替我更衣!” 上辈子就是黄鹂来递话,她正惶惶无依,被白芍撺掇着去了前院。 她只想着探望下顾锦,没想到被顾锦束在前院一夜,没事都被传成有事了,莫名其妙成了“章姨娘”。 这前院,谁爱去谁去! 她要去凤梧院见谢桐,去定了! 作者有话说: 馋古百了,写个短篇。 篇幅不长,时代架空,勿考究。 参考书目:《中国风俗通史:宋代风俗》 以下名词解释来自百科。 邸报:又称“邸抄”(亦作邸钞),并有“朝报”“条报”“杂报”之称,四者皆用“报”字,可见它是用于通报的一种公告性新闻,是专门用于朝廷传知朝政的文书和政治情报的新闻文抄。 一年景:宋靖康时织物或服饰之图案,一幅中兼备一年四时的景物,故名。 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二:“靖康时,京师织帛及妇人首饰衣物,皆备四时。如节物则春旛、灯毬、竞渡、艾虎、云月之类,花则桃、杏、荷花、菊花、梅花皆併为一景,谓之一年景。” 74 ? 我见晚晚02 ◎我要嫂嫂管我。◎ 章予晚嘴上说的头头是道, 等真换了身海棠红的广袖留仙裙、走在前往凤梧院的路上,心底的迟疑和怯意才漫上来。 世人谁不知谢桐品格举世无双,她是太宗最疼爱的公主, 中宫嫡出,师从大儒。 太宗并太后去后,她胞兄继位, 对这个妹妹只有疼不够的。 父兄在世时, 谢桐因品格容貌闻世。直到三年前, 先皇因急病去了, 宫中无人主持,谢桐亲自牵着才四岁的嫡亲侄儿、也就是小皇子, 登上文德殿那把龙椅。 她自请为先皇守孝三年,同时摄政三年。 摄政期间, 几度平复因江山易主带起的动荡, 敬朝臣爱子民,守成之余治河渠驱外患,事迹早已在民间流传开来。 直到两旬前,谢桐撤了那副珠帘, 奉旨准备和镇国公世子顾锦的婚嫁事宜。 想起谢桐, 章予晚除却愧疚,还有几分向往。 世间有几个女子能比肩谢桐的成就? 便是那些封侯拜相的男子,在这位长公主面前,也只有叹服的份! 前世,章予晚就时常因紧张和自惭形秽,在谢桐面前说不出话, 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总被嘲弄是在扮可怜。 如今走在路上, 章予晚又怯了起来,忙给自己打气。 这辈子头次见谢桐,可不能再如此作态了,实在不行,嫂嫂都喊出去了,就当……就当是对着家中的嫂嫂,撒娇卖痴便是。 嗯,章予晚,这个你很拿手。 眼见着进了凤梧院,前头的黄鹂打起帘进去通报。 四下的丫鬟面上不显,眼底都暗藏戒备鄙夷。 隔着道门帘,章予晚依稀听见谢桐温柔如水的声音,只觉像远山岚风,不太真切。 她正听得入神,黄鹂出来了:“表姑娘请进。” 章予晚一步迈入,便像换了个天地,处处锦绣珍宝。 她无心在意摆设,目光一带,便落在美人榻上的谢桐身上。 谢桐侧卧美人榻,腰间宫绦垂落,玉环摇荡,衬得细腰只有一把。 章予晚不记得谢桐以往是不是便如此,一眼看去只觉得谢桐虽风流极了,可也消瘦极了,登时在心里骂了好几声顾家人。 迎着谢桐秋水似的眸子,章予晚快步走过去,又放缓了步子,离着美人榻还有四五步时停下,忍着紧张行屈膝礼,道: “三娘客居于此,今日才来见嫂嫂,实在失礼。嫂嫂身子可安好?” 她低头说完,不见回声没敢起身,等了等才听到谢桐的声儿: “本宫尚好。这几日府中忙乱,怪不到你身上,倒要你操心。百灵,看座奉茶。” 百灵取来个如意纹矮凳,放在章予晚脚边。 章予晚见谢桐果真温婉和气极了,心下轻松起来,坐下前小心地将矮凳向前挪挪,离美人榻上的谢桐更近些。 谢桐轻轻摇着海棠团扇,不着痕迹地看她的小动作。 待章予晚坐稳了,百灵递了茶上来,眼风扫向谢桐。 谢桐微微垂眸。 百灵登时像随口般道:“驸马方才还遣人来,言语提及表姑娘呢,可见是时时挂念的。” 章予晚接茶的动作一滞,刚安下的心像小金鱼似的乱扑腾起来,她强压下,装傻充愣道: “正要跟嫂嫂请罪。那日表哥和嫂嫂洞房,偏被我搅了兴。三娘并非有意,属实是那日头痛欲裂,不知身在何处,只知道跟着前头的人走,未曾想……” 说到这,章予晚起身福了一福,沮丧道:“说到底都怪三娘不够稳重,连带着表哥也把我当孩童看,还日日遣人看我有没有闯祸,真是羞死了。” 谢桐未出言打断,却也没有抚慰。 章予晚愈发心里没底,牙一咬,决意把这个憨傻模样演到底。 再怎么样也比给顾锦做姨娘好。 章予晚心一横,径自向前两步,曲膝蹲下,双臂搭上美人榻,仰头看侧卧的谢桐,红唇白齿间的话语愈发软糯: “要我说,后院有嫂嫂,表哥作甚么妇人心态,婆婆妈妈的。我要嫂嫂管我。” 说到最后那句,她还伸出食指,勾了勾谢桐的月白广袖,一双杏眼眼巴巴地看着谢桐。 只是这一眼看去,章予晚才知自己做了什么——她竟距离谢桐如此近! 眼前的谢桐肤如凝脂,眉若柳叶,让章予晚眼前直发眩。 章予晚只觉冒犯了仙子,晕陶陶脱口而出: “嫂嫂天人之姿,便如子夜星辰,满身光华。” 谢桐手中的团扇停了一停,略带新奇地看向面前的章三娘。 章三娘杏眼桃腮,笑起来酒窝浮现更是甜得醉人。 便是眼下,将表兄妹苟且之事说成兄长的爱护之情,自称孩童,都让人不禁多信三分。 再瞧她这份不知真假的娇憨天真,可不就是孩童心性。 只是谢桐未曾想到,章三娘会凑得如此近。 谢桐不着痕迹地退了退,难以避免地看到送到眼下的酒窝,并章三娘饱满微翘的唇。 袖口被章三娘勾着,谢桐正要拂落她不老实的手,便被那声“子夜星辰”生生打断。 谢桐心中好笑,这章三娘,拿她当小姑娘哄呢? 一低头,对上章予晚那满脸不知身在何处的神情,谢桐不禁一噎。 “三娘当真嘴甜。日后有什么事,若本宫无暇,去寻黄鹂便是。” 谢桐笑道,抬手招百灵,顺势让章予晚的手离开自己的袖子: “把本宫那个乳燕奔春妆盒找来,本宫记得有匣珍珠正合三娘用。” 章予晚领了赏,看着白芍手中的珍珠匣子,心中高兴。 高兴的不是珍珠,是谢桐的态度。 想来这次至少没招了厌恶。 从前在后院能博得老夫人和各长辈的喜爱,章予晚旁的不通,但深谙点到为止,得了好处便乖乖退下,莫要贪得无厌招人嫌。 只是走前,少不得讨句话,鼓起勇气问一句:“若是嫂嫂无事,三娘日后能不能找嫂嫂说说话?” 这种场面话,自然不会被谢桐拒了。 章予晚这才高高兴兴地回清鸣院。 章予晚走后,谢桐倚在榻上,好一会儿问道: “章三娘多大年纪?” 黄鹂道:“今年三月及笄的。” 本朝律法规定,及笄后女子便可婚配,也有及笄后定下婚事,待到十八岁再出阁的。 谢桐被孝期耽误,二十二岁方婚配,算是晚嫁了。 十五岁正是个模糊的年纪,往小了说还是天真无邪的少女,往大了说,都可以生养了。 谢桐笑吟吟的:“你们瞧着,她是真不懂,还是糊弄本宫?” 一旁的百灵和黄鹂对了个眼神。 虽说主子无论待谁都一副好说话的性子,但真敢把主子当长辈似的亲近撒娇的,便是宫中的皇子公主也不敢。 只有这个章三娘,不知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乱拳打死老师傅,倒让人高看一眼。 要说看人眼光,谁也比不上长公主。做奴婢的,要猜的只有主子心思,见谢桐面上不恼,两个丫鬟都知道该怎么说了: 黄鹂详尽:“方才奴婢送章三娘出去,她还道,长公主眼圈发红,她家中有道眼贴方子正好得用,回头送来,看起来是极关切公主的。” 百灵活泼凑趣:“章三娘人长得甜,嘴巴更跟芳蜜斋制的蜜饯似的,是个妙人。” “能让你们都夸她,还算有点心窍。” 谢桐回想了会儿:“章三娘祖父能干,父亲是宣和年间的状元,当年本宫还背过他那篇策论,当真是……她沦落至此,也算可怜。” 章予晚不知谢桐正叹她可怜,她天生心不藏事,从不自怨自艾,只有眼下的烦恼,倒是觉得谢桐可怜。 一部分是因自己而生的愧对,另一部分则是因为她总听母亲说,女子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谢桐头一胎投到蜜罐里,第二次投胎可真是栽进了毒粪坑。 想到如此佳人被顾锦糟蹋了,章予晚望着谢桐送的满匣子珍珠,就止不住心疼。 许是见她去了凤梧院还能完完整整的回来,这一下午章予晚再没听到婆子的骂声。第二日,还有个卢婆子进了屋,拿差使探话风。 章予晚及笄前就被母亲带着理事,对后宅杂务还算精通,但她眼睛一转,便跟那卢婆子道: “我年纪轻,哪懂这些,少不得要问问嫂嫂这长公主府的规矩,你且等着。” 说完兴冲冲的要去凤梧院。 卢婆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一点芝麻谷子大的事儿,怎么就要问长公主了?这章三娘扯虎皮呢还是真的不懂事?长公主真能理她不成! 白芍思绪乱飞。 姑娘作甚找借口往长公主那凑?莫非是想讨好了长公主,再堂堂正正的抬身份?没想到姑娘经此大难,长了点心眼。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章予晚心飞的比脚下还快,可直到凤梧院,才知晓谢桐一早就入了宫,还未回来,只寻到了黄鹂。 有谢桐的吩咐在,黄鹂跟着章予晚走了趟清鸣院,把一切吩咐的妥妥当当。 见长公主身旁的一等大丫鬟亲自来了,清鸣院上下心里如何想的不知道,自此风言风语不见踪影,让章予晚耳畔清净不少。 不过这种话她前辈子听得多了,此时并不在意。 前院的消息传不到清鸣院来,章予晚只关心凤梧院。听闻长公主这几日都早早外出,她懂事地没去碍眼,忙活着遣人拿药来制眼贴。 京中每家府上都有不外传的方子,章家祖上出过名医,存了不少药方,眼贴就是一种。 忙活几日制好后,章予晚便等着谢桐晚间回府,拿去当面给她。 白芍亲自去盯着后院的二门,等天擦黑了才见到回府的长公主,忙不迭地回来跟章予晚说。 章予晚正更衣,有个凤梧院婆子来了清鸣院: “表姑娘,方才龙井,噢就是驸马爷的小厮,他到二门让婆子传话,说驸马想见您。” “长公主念及您和驸马爷的兄妹之情,甚为感念,已是允了,命奴婢来给您带路。” 作者有话说: 这个副本是隔日更喔。 没想到才更新第一章,就有小天使看出了晚晚的本体章鱼丸,太聪明了吧qaq 鱼丸就有点笨笨的,可可爱爱没有脑袋,擅长乱拳打死老师傅,狗头 顺便说一下宋人实际结婚年龄(非议婚、定婚年龄)。 参考书目上统计的61名女性结婚年龄,最大的是27岁,最小的是14岁,平均年龄是18岁,17-19岁占50%以上。 34名男性结婚年龄中,最小的17岁,最大的36岁,平均年龄是24岁,20岁以上的占近90%。 可以大致代表当时士大夫家庭女子通常的出嫁年龄,以及士大夫结婚年龄。 而律法上,北宋时最低婚龄依袭唐开元律,男15岁,女13岁,后来司马光在礼制上往上各提高了一岁。 所以从实际情况来说,宋代(士大夫家庭)没那么早婚。 谢谢小可爱们,看的开心就好,不用破费啦,木啊! 感谢投出Hela浅水炸弹的小天使:烟花炸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花炸弹 108瓶;躺弱要sysghd 10瓶;别喝奶茶了 7瓶; 75 ? 我见晚晚03 ◎三娘心中便是有三分不好,见了嫂嫂,也就甚么都想不起来、只有十分的好了。◎ 走在去前院的路上, 章予晚心中繁乱,捏紧了手中绫帕。 谢桐让她去见顾锦是何意?那日的说辞她没有信? 眼看着天要黑了,断没有让未婚嫁的姑娘去前院见男子的道理。 章予晚问引路的婆子:“驸马怎就住前院了, 不回凤梧院?” 婆子斜了眼章予晚,面带矜傲道:“表姑娘不知道,宫中传了话, 长公主便是成了顾家媳, 也断不可委屈自己, 那就只好委屈驸马爷了。” 章予晚心下一紧。 是了, 前世便是如此,顾锦一直没去凤梧院——眼下回想, 直到自己死,他和谢桐都未圆房。 但当时顾锦一副厌弃谢桐、不愿回去的模样, 如今看来, 真相是谢桐为此伤了心,不肯见顾锦。 婆子奉命传话,见章予晚满脸藏不住事的忧虑,又和气道: “表姑娘切勿多思, 长公主吩咐了, 驸马爷独居前院,她心中不安,寻人看顾一二方是她为妻本分。您若无事,不妨多留一留。” 章予晚只听得头皮发麻,还多留一留,当真要被那坨臭狗屎熏入味不成! 她羞恼地抿紧唇, 总算明白了—— 谢桐应是瞧出顾锦的心思, 又觉得她对顾锦也有意, 忍着夫婿被抢走的痛,也要大度地行那成人之美了。 谢桐怀瑾握瑜,真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章予晚如闻明珠暗投,有疼惜,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那顾锦并非良配,谢桐遭如此对待,还为他筹谋? 章予晚煎熬间,二门近在眼前,前面就是前院外书房了。章予晚停在二门里头不肯走,看眼各处点起的灯笼,吩咐守门婆子: “不见我回来,不可下钥,记住了吗?” 守门婆子面露难色,看向引路婆子。 章予晚便也跟着看过去,落落大方道:“我不过替嫂嫂去看一眼驸马,耽搁一刻钟就回来。” 又吩咐白芍给了吃酒赏钱,这才出了二门。 又行一段路到了外书房,婆子退下,剩章予晚带着白芍进去。 章予晚看着前世让她沦落万劫不复之地的外书房,脸色发白,死死掐着手心才强撑着走进去。 等见到床榻上的顾锦时,她面上已挂起得体的笑来。 顾锦是镇国公世子,身份显赫,当今圣上的生母也出自顾家。 太宗和顾家老祖宗指腹为婚,民间都赞谢顾金玉良缘,但朝中不少官宦都知晓,顾锦极度厌恶谢桐,被强压着才成了婚。 而他愿意成婚的条件之一,就是把章予晚从教坊司接到他身边来。 前世,章予晚甫一听闻此事,把顾锦视作再造恩人,如今想来,多少可笑! 离床榻还有六七步,章予晚停下脚步:“表哥。” 半躺在床上的顾锦眉眼阴鸷,像在唤猫儿狗儿的玩物: “三娘,到我身边来。” 章予晚指甲陷进掌心软肉。 现下她孤苦无依,顾锦不是她能得罪的,甚至还要借势。 若是顾锦开口赶她走,她连个去处都没有。 几息间章予晚拿定主意,如从前那般娇憨道: “表哥如今成了亲,身份有别——” “连你也这般说!” 顾锦眉头紧蹙,如章予晚所猜测一样,听到成亲两个字就暴躁。 章予晚脖子一缩,眼泪金豆似的滚出来: “表哥作甚拿我出气,原来你喊我来就是任打任骂的,瞧我没有父亲母亲在,便这般折辱我。” 顾锦不耐烦哄人,但见章予晚落泪,盈盈楚楚,反倒更美几分,心下又热起来: “胡沁些什么。” 章予晚恍若未闻,继续道: “若我还是从前的章三娘,表哥岂会如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这不合礼数。” 把一个单纯又爱闹小脾气的小姑娘拿捏的淋漓尽致。 顾锦此人看似阴鸷无比,难伺候的紧,但两人自幼熟稔,章予晚极了解他。 他好美色,生而自大,喜爱柔顺女子,断想不到她有这般心思。又极为多疑恋旧,他从教坊司里救她出来,不过是因为跟她最熟悉,比旁的人舒坦。 他还不喜一切改变,章予晚跟从前一样闹小性子,反倒比小心翼翼捧着他,更让他自在。 前世若不是章予晚没脑子,全心全意的真来“照料”,应付顾锦她绰绰有余。 顾锦还没说什么,章予晚就愈发委屈起来,别说靠近顾锦了,还倒退两步,眼瞧着就要使性子走了。 顾锦气笑了:“就几日不见,怎么现在脾气这么大!” 章予晚又敷衍几句,顾锦见她咬死礼数,倒没强留,她这才脱身。 章予晚一走出外书房,就见小厮领着两个妖妖娆娆的伶人进了屋,微微皱眉。 刚成婚就狎妓,如此不堪,怎配得上谢桐。 身后白芍唤了声:“姑娘……” 章予晚顿步看去。 白芍吞吞吐吐:“驸马爷这连个贴身侍候的丫鬟都无,那些子伶人哪懂得伺候人,不若我留下来……清鸣院还有几个丫鬟,不缺人……” 章予晚眼神瞬间冷下来。 她细细打量白芍红透了的、还算有几分姿色的脸。 是了,她就说白芍怎的总撺掇她找顾锦,原是存了飞上枝头的心思,是为了她自己。 想来上辈子就是这般,就是不知有没有跟顾锦暗中成了事。 自己真是被鹰啄了眼,上辈子的事,直到这辈子才看清楚。 章予晚拧头,淡淡道:“人各有志。只你今夜留在这,日后便莫要回我院子里,引人口舌。” 她说完,没管白芍如何应答,抬脚便走。 身后,白芍也未追过来。 对白芍她早就没有甚么期盼,自然谈不上伤怀。 只是当初章家家破,奴仆散尽,等她从教坊司出来,只有白芍寻来,好歹是个伴。 如今只余她一人,形单影只,匆匆行走于旁人的府邸,章予晚思及处境,夜风正凉,竟也吹的她心底几分凄然,鼻尖直发酸。 到了二门前,遥遥看着还未下钥,章予晚揉揉鼻头,脚下又快几分。 未曾想一进去,便见黄鹂正侍立在此,屈膝道: “表姑娘,长公主命奴婢在这等着,邀您叙话。”- 章予晚还在前院时,她跟守门婆子说的话,包括她一路的言行举止,都由引路婆子一一回禀给了谢桐。 听闻章予晚吩咐二门留钥,谢桐笑了笑。 凤梧院几个大丫鬟熟知主子做派,明白主子多疑,这次是对章三娘的试探考验,看她是否言行若一,还是另有图谋。 听了婆子回话,黄鹂忖度主子的心情,道:“眼瞧着三娘对驸马,倒不像传闻中那样。” 谢桐没说什么。 一旁的百灵便道:“你又替她说话。” 黄鹂笑道:“我见三娘她为公主制那眼贴尽心尽力,倒比对前院上心的多,就忍不住多嘴了。若是眼贴真能治好公主看邸报熬红的眼,我把她当菩萨供起来!” “你这利嘴,哪就这般夸张了。”谢桐闲闲笑道。 不过是她不甚在意,才没使太医来瞧,倒不曾想被章予晚误以为是为顾锦哭红了眼,切切地去制眼贴。 想到这,谢桐笑着摇了摇头,对黄鹂道: “去二门里瞧瞧,若是她回来了,就带她过来叙话。” 黄鹂心领神会。 若章三娘没回来,那就不用再回话了,明日起府里多养位姨娘而已。 章予晚跟着黄鹂进来时,谢桐正亲手摆鲜果盘。 浅浅的鲜果香中,章予晚走到谢桐身前,呐呐唤了声“嫂嫂”,心下有几分迟疑怯懦,却说不出缘由。 谢桐依旧温婉柔美,笑意浅浅,亲和力十足,章予晚却有些不敢造次。 谢桐抬眸看过来,眼神与声音俱是柔和: “三娘,几日不见你,可还好?” 短短一句话,就把章予晚那点子小兽般的直觉扫干净了,反而把刚忘却的委屈勾了上来,她抽搭了下,亲昵地朝前凑去,声调软软的: “三娘心中便是有三分不好,见了嫂嫂,也就甚么都想不起来、只有十分的好了。” 谢桐眉眼不变,熨帖地受了这颗蜜糖,笑道: “哦?那三分不好从何而来?” 见谢桐受用,章予晚蹬鼻子上脸,坐到谢桐身旁,愈发黏答答: “几日不见嫂嫂,挂念嫂嫂,又恐嫂嫂挂念我。” 她三句话,曲指数了三下,可不正好是三分。 谢桐手中的果子都笑地滚到桌上了:“前两分不是一样的?” 那果子停在章予晚面前,她把下巴颏往果子上一放,歪头朝谢桐笑: “我想嫂嫂,自是比嫂嫂想我要翻一番才成。嫂嫂想我若有我想嫂嫂一半多,对三娘来说,便是此生难求的福气了。” 满屋几个丫鬟都笑了起来。 百灵道:“怎么跟绕口令似的。” 章予晚不理她们,只看着谢桐笑起来的眉眼。 哎呀呀,美人笑靥真真好看,谢桐笑了,她便也开心了。 谢桐掩唇。 甚么想不想的,这段话当真痴缠又孩子气,但看章三娘这浑身的自在娇憨,又真让人讨厌不起来,也是她的本事。 细细想来,方才这段话中,章三娘可未提及半句前院,还有她那个留在前院的贴身丫鬟,倒是懂事。 谢桐便主动问:“你身边怎的没个人伺候?” 章予晚微微侧首,一时难以启齿,脸色涨红。 虽然顾锦那边伶人不知去了多少个,多个奴婢也不是大事,但白芍是她的丫鬟。 闺阁小姐的贴身丫鬟和外男有苟且,本就是有损闺誉的丑事。白芍想攀附的还是谢桐的夫君! 章予晚咬唇,实在不知如何辩驳。 半晌,话没说出来,眼圈先红了。 谢桐柔若春风的声音传来:“怎的这样作态?谁给三娘委屈受了不成?” 春风拂到章予晚脸上,她鼻头猛地一酸,眼泪啪嗒掉下来,只觉谢桐真像自己嫡亲嫂嫂般,当下拧腰扑到谢桐怀中,哭腔唤道: “嫂嫂……” “……” 谢桐身体微僵,实在不知方才还懂事知礼的小姑娘,怎的就敢扑到她怀里了? 章三娘的礼数呢? 作者有话说: 鱼丸对渣男:礼数,礼数! 鱼丸对嫂嫂:(扑 嫂嫂:你礼数呢??? 76 ? 我见晚晚04 ◎陪章三娘比看一箩筐折子还费神。◎ 谢桐正要呵斥章予晚, 一点热烫落到颈窝,连带着那片都酥麻起来。 章予晚脑袋埋在她颈间,小兽般哼唧, 鼻息窜进谢桐鬓发,口齿含糊: “嫂嫂身上好香,是玫瑰露。” 谢桐好气又好笑。 算了, 这小人儿就像极亲人的猫儿似的, 巴巴的就蹭过来了, 跟她计较礼数也没甚意思。 她既无心顾锦, 如今寄人篱下,想必心中不好受。 许是承了章三娘一迭声的“嫂嫂”, 谢桐竟有些硬不下心肠叱责她,无奈地拍拍她后背, 哄了两声, 才把章予晚从身上哄起来。 黄鹂伺候章予晚去净面,见夜深了,谢桐少不得留章予晚用膳,再一同饮茶, 听章予晚说比蜜水还甜的话。 待说完话, 谢桐让黄鹂取来披风,亲送章予晚回院后、再过来回话。 黄鹂又带回章予晚制的眼贴,拿来给谢桐过目,这才算拾掇全乎。 谢桐倚在榻上,叹道:“陪章三娘比看一箩筐折子还费神。” 黄鹂道:“表姑娘纯稚,又信赖长公主, 恨不得您时时照看呢。” “她又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瞒不过您。”黄鹂抿唇笑道, “表姑娘伶俐, 方才回去路上便问奴婢,若是想采买丫鬟,咱们府上可有章法和惯用的牙子。又说,若是买回来的能像咱们院的奴婢们这般知事,就再好没有了,说长公主您蕙质兰心,身旁样样都是好的。” 谢桐好笑道:“这是想从本宫手里讨人使唤呢,真是赖上本宫了不成。” “表姑娘信重您。”百灵领着熏笼进来,凑趣道。 眼瞧着主子语中有亲近,百灵她们哪会扫兴,自是顺着谢桐心意拣好话说。 在这些谢桐不甚在意、不掩饰喜恶的方面,有时下头人倒比她自己看得清楚。 不过,这句信重也没说错。 旁的粗使就罢了,章三娘连贴身丫鬟都找长公主讨人,就像求着长公主派人盯着她一举一动似的,比傍晚那番试探还淋漓尽致,光明磊落。 这一来一回,竟像跟长公主过了一招般,就不知章三娘是不是无心插柳。 同样的东西谢桐不会想不到,不过她不在意章三娘有小心思,反而欣慰她的小脑袋还有点用。 谢桐沉吟后道:“明日让人牙子带些人进府给三娘挑。” “另有。”她视线看向黄鹂,静静笑道,“你去清鸣院替她掌掌总,把小丫鬟们给她调教好,免得她理不好院子再找本宫哭。” 黄鹂清脆应是。 “那个背主的奴才……” 谢桐眸光转冷,跟负责去前院走动传话的青鸟道:“去寻大总管,莫要让流言坏了三娘名声。” “驸马爷该如何……” 青鸟问到一半,见谢桐面容冷漠地垂眸,明白驸马爷在主子心里没甚分量,立时屈膝道:“奴婢省得了。” 百灵觑着谢桐不悦,想了想笑道:“怪道三娘招人疼,眼见着长公主也要疼进心里去了,事事替她周全。” 谢桐睨她:“惯会夸大。她云英未嫁,又洁身自好,若是被奴才连累了闺誉,岂不成了本宫的过失。” 这话何意,主仆心里都明了。 见提及章予晚,谢桐面上总算活泛开来,百灵适时止了声,照旧伺候谢桐梳洗不提。 第二日,长公主府风平浪静。 驸马收用了个大丫鬟的事经管事嬷嬷约束,尚未掀起涟漪。 另有管事领来人牙子,带了二十来个小丫鬟过来,径直领去清鸣院,列成一排。 人牙子热切道:“贵府挑人,自是挑了顶好的来,都是做惯活计的。” 黄鹂一早搬来清鸣院,此时站在章予晚身后半步道:“姑娘尽管挑合眼的。” 章予晚颔首。 第二排有个丫鬟抬了抬脸,章予晚一眼看到,竟喜的向前连走两步: “樱草?” 那清秀丫鬟未语先泣:“姑娘!” 章予晚没想到竟会在人牙子手中遇到樱草。 樱草是她母亲给她的大丫鬟,她家是家生子,父亲是章家管事,母亲负责章家大厨房,哥哥则在铺子里当掌柜,一家人都得用。 章家家破后,家生子归入官契,另行发卖。 樱草家本有积蓄,足够赎身,但为了安葬章予晚父母和祖父,又自卖为富家奴仆。 章予晚前世遇到樱草时,她在孙知事府上,倒也衣食无忧。 刚回来那天夜里章予晚睡不着觉,还盘算着日后定要替樱草一家赎身,好生报答前世恩情。 眼下见樱草在这里,章予晚二话不说就挑了她,另又挑了一个清秀丫鬟,便不再挑了。 黄鹂嗔道:“若是让外头见了,还以为公主苛待姑娘呢。” 说完便给章予晚又挑了四个二等丫鬟,四个三等,并清鸣院原先有的那些丫鬟婆子,这才觉得看得过眼。 黄鹂指挥一众丫鬟安置,有人管事,章予晚便最会躲懒,给丫鬟们改了名后就不管了,拉着樱草不放手: “……你家里人呢?可曾受委屈?” 樱草道:“姑娘放心,我家里人都有差事。” 她不多说自家,交待道:“这人牙子人还成,当初我们家立契得了个好价钱,虽不能风光大葬,但棺木挑的都是好的,让夫人老爷少受些委屈。” 听到父母身后事,章予晚双眸涌出泪来,站起身朝樱草深深屈膝,樱草忙起来拦。 她袖口一乱,被章予晚发觉不对,拉过手来一捋袖子,看到条条淤青鞭痕。 章予晚瞳孔紧缩:“怎么回事!” 樱草起初不肯说,待章予晚追问才道出实情。 原是她之前被宁北伯府挑去伺候,府上三姑娘议亲,她母亲要给她挑陪嫁,三姑娘不乐意,便把院中有点姿色的丫鬟都寻了错处,打顿鞭子发卖了。 “听说姑娘在长公主府上,这边挑人我立刻来了。若无此事,我还赶不上呢。” 樱草有心安慰,章予晚却越想越气,只恨自己现在沦落至此,连身边人也被糟践。 未免樱草自责,章予晚白日不显,晚间在床帐中才显出一脸闷闷不乐来,又有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见黄鹂给她挑丫鬟的架势,谢桐定是默许她在长公主府住下了,她寻到了安稳的落脚地,便是之后跟顾锦撕破了脸,也有回旋余地—— 把那匣子珍珠当了,都够她买个宅院的。 可章予晚知道这远远不够,她想做的还有很多,可悲的是,她不知如何去做。 眼下她唯一的盼头,便是一年后大理寺卿欲给父亲翻案。 前世刚开始翻案她便死了,除却知晓办案的是谁外,对此一无所知。 有没有法子让翻案早些来…… 插手政事!章予晚被胆大包天的自己吓了一跳。 但想到极擅政事的谢桐,章予晚抱紧被子,心底隐隐觉得尚有一线生机。 章予晚郁郁思索了大半夜才睡着,第二日便无精打采。 看着镜中不太漂亮的自己,章予晚没去谢桐面前丢脸,乖乖缩在清鸣院。 倒是谢桐今日没被打搅有些不习惯,问了句百灵。 一刻钟后,黄鹂就来了凤梧院,将昨日的事细细禀了,末了道:“瞧着姑娘今日还怏怏不乐的。” 谢桐有一句没一句地听了,不甚在意道: “她如此处境,遇事想开些才是正道。” 黄鹂称是,心底有些拿不准谢桐对章予晚的态度了。 百灵递了帖子进来:“殿下,镇国公府下了宴请帖子。” 谢桐是天家媳,一切俗礼要不要遵行全看谢桐心思。 大婚那夜顾锦所作所为早就传遍了京中,多少人为谢桐不平,文人没少借此挥墨写赋。因而,至今谢桐仍在“伤怀”,没去镇国公顾家认亲。 今日顾家竟递了帖子,摆宴相邀。 谢桐扫了眼,朝黄鹂道: “你回去问三娘,想不想去这赏春宴上散散心。” 听闻要外出赴宴,章予晚思及身份有些犹豫,转念一想比起躲在长公主府碌碌无为,不若出去看看情形,便答应了。 过了晌午,绣房的绣娘便来给章予晚量体裁衣。 除却赴宴的衣裳外,还要另做十来件春装夏裳,说也是谢桐亲口吩咐的,此处按下不提。 临到当日,凤梧院送来了套最时兴的红宝头面,并一匣子各色珠钗簪镯,晃的人眼花。 章予晚素来喜爱饰物,正饶有兴致地挑着比着,前院书房顾锦也送来了头面。 好巧不巧,也是套金镶红宝式样的。 章予晚半分没犹豫,啪的把顾锦那套合上,远远抛开,抱着谢桐送的那套喜滋滋地看起来。 她才不用顾锦的东西。 便是单看式样她也更喜欢谢桐送的,谢桐怎的眼光这样好,件件都合她心意,哎呀,都不知道用哪件好了。 好在章予晚理智尚存,没让谢桐看到个珠翠满头的自己。 等收拾妥当、准备上轿时,章予晚在门前看到了骑在马上的顾锦。 “……” 大意了,忘记这是去镇国公府,顾锦定要一起回去的。 顾锦的目光落在章予晚身上,竟有些回不过神。 他交待下头人给表妹送套头面而已,看章予晚打扮这样齐整,底下人这么会办事? 顾锦看向小厮,小厮忙摇头示意不是他送去的。 顾锦脸色霎时难看起来: “三娘,为何不用我送过去的物什?” 顾锦自来张狂,全然不顾场景就质问,章予晚只好垂眸道: “嫂嫂准备的样样妥当。” 顾锦嗤笑:“她算你哪门子的嫂嫂。” 听他半点敬重谢桐的意思都没有,章予晚来了火气,正要说些甚么,眼风扫见门槛后面的谢桐一行人。 谢桐是不是听到顾锦的话了? 章予晚脑袋一阵发懵,哪还在意顾锦,满脑子都是谢桐听到了该有多难受。 长公主府家纪严明,不在两院的奴仆不了解情况。此时这三位主子的关系足以让人浮想联翩,跟话本子上演的似的,个个屏气闷头。 章予晚只顾紧张忘记说话,顾锦见到谢桐视若无物,一时寂静无声,枝头的鸟雀都不肯叫了。 谢桐便在这样的死寂中走近,视线在章予晚和顾锦身上绕了圈,直看得章予晚浑身不自在,才淡淡道: “上车吧,莫要误了时辰。” 77 ? 我见晚晚05 ◎这章三娘定没少闯祸,也不知以后谁给她收拾烂摊子,有的头疼的。◎ 谢桐说完, 自行上了前头那架车。 黄鹂要引章予晚坐第二驾马车,章予晚只怔怔看着谢桐柳枝般曼妙的背影,心下发慌。 谢桐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章予晚思索两瞬, 抬步追过去,想撒娇卖痴跟谢桐共乘。话递上去,却被百灵挡了回来: “殿下今日起早了、身上乏, 路上要歇息, 就不劳表姑娘作陪了。” 章予晚怏怏低头, 转身走了两步, 又回头眼巴巴看了眼车门,道: “待到了镇国公府, 我再来陪嫂嫂。” 说完才走。 车驾缓缓动身,少女清甜柔软的声音似还未散, 谢桐倚在车内的软靠枕上, 从暗匣里找出的闲书半晌才翻两页,就看不下了。 谢桐问:“方才三娘是什么神情?” 百灵照实道:“可怜可爱,看得奴婢心软极了。” 谢桐道:“若是本宫见着她,说不准便放她上来了。” “主子自来宽允。” 谢桐摇头。 “真真奇怪, 若不是今日见她和顾锦站一起, 本宫几乎忘了她与顾锦青梅竹马。” 百灵小心道:“虽如此,素闻从前章家家风甚好,与镇国公府不同……” 谢桐不知想了什么,没再说下去,只是面上神色愈发淡了。 到了镇国公府那条道,前头全是赴宴的马车。 见了长公主的府徽, 尽数让出了道。 章予晚本以为到了镇国公府就能与谢桐同进同出, 未曾想到谢桐被顾老夫人邀去内院, 而她则被嬷嬷引去宴客的香棠院。 镇国公府她来过许多次,香棠院有满院各色海棠,乃是京中盛景。 只是章予晚心不在焉,再好的西府海棠、垂丝海棠也勾不起她兴致,寻了个边角坐着。 她不看景,却有不少人暗中看她。 赵九娘就是其中一个。 如今章三娘可成了茶余饭后的一大谈资,称得上一句“身世离奇”。 她本是权臣之女,又自幼受宠,容貌讨喜上乘,这些年,如赵九娘等家世比不过她、或是没她受宠的没她漂亮的,多多少少都眼红她。 章予晚入教坊司,赵九娘还没笑几天,又听得她被镇国公府典了出来。 赵九娘以为她要转运了,正揪帕子,就得知章三娘在长公主大婚那日出了丑,从那日起就没出现过。 贵人发怒,私底下处置人实在正常,夫人小姐们都猜,过不了几日就能听闻章三娘“急病而亡”的信儿了,却未想到,今儿竟看到了三娘好生生出来赴宴! 再瞧章三娘气色极佳,一身云锦罗衫满绣石榴裙寸锦寸金,钗环宝光熠熠,便是公侯小姐也不过如此了,别说落魄,比她从前还奢靡昳丽! 身旁人也在低声议论: “她怎么也来了?” “今儿满园子的人都被章三娘比下去了。” “谁说不是呢,她一个罪臣之女……莫非得了长公主青睐?” 赵九娘牙缝发痒,听到这断言否认: “怎可能,她那日做了甚么没脸的事你们又不是不知。若说是顾驸马‘照料’,还差不多。” 几个未出嫁的小娘子俱露出了鄙夷神色。 赵九娘几人距离章予晚不远,话顺着风就飘来了。 章予晚对这种闺阁间的风言风语连一个眼神都欠奉,喝了两盏茶,便遣黄鹂去问谢桐怎么还未回来。 她自己则顺着花景儿随意走走。 走到一处海棠繁密的廊下,像是年轻夫人们说话的地儿了,章予晚正要掉头,便听得里头隐隐约约道: “……还未圆房?当真?” “便是贵为长公主也过分了……夫君是天,再有,那是老祖宗赐的婚,还能委屈了她?” “亏得我从前觉得她是个好的,呸,不过是个表面光鲜的妒妇。” “这话可不能乱说。” “都是自家人……” 章予晚深吸一口气,樱草看得心里咯噔,忙拦在前头,气声道: “姑娘,姑娘,不可啊!” 章予晚推开挡樱草,磨着牙大步走过去- 谢桐被带到内院不为旁的,主要为了新媳认亲。 搁其他家,理应新媳妇行礼,其余人坐着受礼。 到了谢桐这儿,是顾家主支的人齐齐站着,由如今的镇国公、也就是顾锦父亲,将名姓说与谢桐听,再从百灵手中接了赏赐。 顾家人多,耽搁了不少功夫,谢桐虽耐性好,也颇觉无聊。 认亲进行大半,有个丫鬟进来跟顾老夫人说事,顾老夫人听完,问谢桐: “殿下把三娘带来了?她正让黄鹂姑娘寻您呢。” 谢桐不愿多在这里多提章予晚,嗯了声当作回答。 顾老夫人看了眼顾锦,目光一闪,道: “三娘性子温婉,能跟殿下做个伴——” “老夫人!” 一个丫鬟喘着粗气跑进来。 “作甚慌慌张张的,没了规矩!”老夫人话被打断,不悦斥道。 “是章三娘……章三娘把五太太六太太、孙二太太给打了!” 府上宴客出了丑事,镇国公府忙着遮掩处理,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大家便得知,章予晚把镇国公府的夫人和姻亲给打了! 太荒谬了! 赵九娘和身边小姐妹瞠目结舌,幸灾乐祸道:“打了自家人,看她还怎么当镇国公府的表小姐。” 镇国公府内院里,此时其他人避嫌退下,挨了打的三位夫人太太头发蓬乱,哎呦哎呦直叫唤。 看着堂中的章予晚,老夫人脸色难看:“你疯癫了不成,不敬长辈,成何体统!” 顾锦跟着怒喝道:“三娘,还不跪下!” 他们声音太大,章予晚哪里受过这大吼大叫的委屈,肩膀一缩,下意识想往谢桐身后躲,又想到不该涉及谢桐,生生止住脚步。 她目不斜视,心思转得飞快。 虽然直接告状就能让谢桐出头,但她不想让谢桐知晓背后有人这么说她。 五太太六太太都是二房的,孙二太太是镇国公府出去的女儿,个个都在老夫人面前有脸。但顾锦才是老夫人的心头肉,更别说顾锦就在这。 章予晚三两下想了个通透,鼻尖一抽,眼圈就红了,眼泪将落未落时看向顾锦,口中却道: “他们欺负我就算了,连表哥也如此,我就不该从教坊司里出来,省得见了糟心事气得心口痛!” 顾锦蹙眉:“欺负你?不是你打的人?” 章予晚道:“是我打的,若是她们还在背后饶舌,说些……” 章予晚说到这,仿佛很难以启齿地咽下后面的话,又极具暗示地看顾锦和老夫人,“表哥,今日我们一道从长公主府中回来,我听到了那些话,就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在场没一个笨人。 镇国公府里也不是一块铁板,大房二房有旧怨,顾锦大婚行事荒唐,二房背后嚼舌不难想象。 顾锦当即扫了眼三位夫人。 老夫人脸色更难看了,比起章三娘没有家教礼数,自家人内讧的可能更让她生气。 谢桐面色不明,眸光轻轻淡淡地掠过章予晚,似在专心品茗。 几个太太急了: “老夫人!这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信口开河,我们又怎会!” “不过说些家常话。” “我们连半分世子都没有提及。” 章予晚立时道:“那三位太太把被我听到的话再说一遍就是!照你们的说法,没有什么不能说的罢?” 不等旁人说什么,章予晚直视最信佛的五太太六太太,赌咒发誓:“神佛在上,谁若有半句捏造,枉造恶业,他日必承受果报。” 镇国公府地位超然,不怎么惧怕皇室,但世上有些事做得说不得,她们不敢当着谢桐的面说半个字! 章予晚声音脆甜,此时有如琉璃瓦碎,掷地有声,砸得堂中半天没有声音。 顾锦面对不怎么熟的嫂子妹妹,和他眼中的妾室表妹,此时已是信了六七成,他重重哼了声,拂袖而去。 老夫人见顾锦生气了,不管心里信了多少,到底心疼顾锦,叱责孙媳孙女: “大喜日子,偏要做不光彩的事,回院子里抄经静心,没事别出来了。” 至于章三娘,为了顾锦,自然只能轻轻放过了。 一串唱念做打下来,章予晚把顾锦当工具人,成功全身而退,连带着也没让这乌糟事沾到半分谢桐。 章予晚满意极了,扬起脑袋走出来,少不得在心里夸夸自己。 谢桐跟着看完整场大戏,看着章予晚斗志昂扬的背影,慢悠悠辞了老夫人,跟着出来。 遵循谢桐做事习惯、主动查探完毕的黄鹂从廊下过来,说了半晌,谢桐仔仔细细听完了,这才唤住章予晚。 章予晚乖乖站住等她,脑袋左看右看。 谢桐道:“在找谁?顾锦?” 章予晚立刻摇头,未语先笑地拧身过来,抱住谢桐胳膊撒娇: “总算没有其他人过来,嫂嫂就有空搭理我了。” 谢桐心想章三娘怎的老往自己身上扑,难不成觉得她吃这套?她可不会。 想是这么想,她心中那点不快被抚得平平的,嘴上不接茬,只问: “你还会打架?” 一听这话头,章予晚撒娇的动作都僵硬了,脑袋也不靠在谢桐肩头蹭了,脚下似乎还想往后退。 谢桐啧了声,手指点她眉心,轻戳了下:“你不是被宠大的?” 一个蜜罐里头泡大的闺阁小姐,竟然会打架。虽然只是小猫挠人的程度,也够让人哭笑不得了。 章予晚干笑两声,有理有据道:“若不受宠……也不敢打架呀。” “……” 谢桐又戳了章予晚一下,对她的小机灵又爱又恨。 可不就是么,那京中出了名的纨绔,哪个不是家里长辈的心尖尖,不然怎么敢在外头闯祸。 这章三娘定没少闯祸,也不知以后谁给她收拾烂摊子,有的头疼的。 78 ? 我见晚晚06 ◎她连谢桐一动一动的心跳都清晰可辨◎ 两人说到这, 章予晚有些失落。 往事说起来轻松,只是日后再无人撑腰,她也不会再打架了。 她想着, 便小声道:“嫂嫂,日后我不会给你惹是生非的。”只要没人再这样诋毁她在意之人。 章予晚又悄悄抬眼看谢桐,小心翼翼的:“嫂嫂多疼我。” 谢桐被那双水盈盈的杏眼看得心头一窒, 思及她处境, 心里竟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移开目光轻描淡写道: “就算惹了事, 本宫护得住你。” 三娘经遭大变,早就懂事了, 谢桐想,再说三娘打架的缘由她也查明白了, 她哪是惹是生非, 这是护自己呢。 虽然莽撞,但极为赤诚。 谢桐想到这,觉得自己那句承诺倒也应当。 她完全没想到,她的思路简直和当初偏疼章予晚的长辈们一模一样—— 这么乖巧懂事的三娘, 闯祸也是有缘由的, 被小人儿抱着胳膊哄一哄,只恨不得再多疼三分,哪还会生气。 正说着,顾家的婆子来道郎中请到了,请章予晚也去看看有没有不妥当的。 谢桐心知这是老夫人找章予晚的由头,微顿一下, 看向章予晚, 由她自己拿主意。 章予晚没话跟老夫人说。 再有, 她当时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虽然发髻也乱了,但身上好端端的,要站一起对比看,老夫人肯定心生怨怼。 她可不吃这亏。 章予晚手扶着眉梢,身体一软,擦着谢桐的肩头,像抹滑不溜手的绸缎似的,向谢桐倒去,一只手虚虚挂在谢桐颈上,半个人倚到谢桐身前: “三娘头晕……” 说着,章予晚脸轻轻红了。 倒不是撒谎羞的,只因凑得太近,她连谢桐一动一动的心跳都清晰可辨,引得章予晚莫名心发慌。 谢桐胸脯起伏,被“乖巧懂事”的三娘又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扶着章予晚的小臂,触手温润如羊脂玉膏,像用点力就要印出印儿似的。 谢桐指尖绷了绷,看向黄鹂,威严道: “还不来扶你主子。” 等章予晚从她身上下去,谢桐才舒坦些,一句话打发了婆子。 至于头晕不适的章予晚,则被直接送回长公主府,另请太医医治。 内院和章予晚都打发了,谢桐直接前往宴客的香棠院。 不管章予晚日后谁来操心,今日的事谢桐定要替她出面的。 谁让这人是为了她打的架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香棠院内耳聪目明的早就听闻了风声。 赵九娘幸灾乐祸道:“章三娘打了自家人,这日后还怎么背靠着镇国公府乘凉?” “她现在进了长公主府呢,殿下是个好性子,她怕什么顾家。” “那是长公主府,可不是驸马府。” 几个小娘子打着眉眼官司,一齐嗤嗤笑了起来。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不客气的声音: “几位娘子,殿下请你们说话。” 今天到场的人中,能被称为“殿下”的只有一位。 长公主谢桐。 赵九娘几人头皮发紧,忙不迭回头看去。 越过身后长公主的丫鬟,一眼便看到徐徐而来的长公主。 长公主眼风扫来,像什么都不配被她看到眼中似的收回,赵九娘已出了一背的冷汗。 谢桐一路行到上座,面上没有笑意,在场的夫人娘子心中疑惑,但见谢桐不复平日亲和,个个提起心神。 赵九娘几人提着心弦站在下面。 顾家是主人翁,顾四太太小心地笑了笑:“殿下可是要指点几位娘子什么?” 谢桐笑了下:“是她们在指点本宫的公主府。” 指点天家人的罪名谁敢受! 赵九娘等人登时膝盖一软,跪成一片。 “民女不敢!” 百灵瞅着主子神色,将赵九娘几人的话挑了两句重复出来,笑颜笑语道: “可不是冤枉小娘子们,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赵九娘几人早已吓破了胆,半句齐整话都说不出来。 四太太怒气冲冲地跟她们家夫人太太道:“平日见你们是个好的才请了来,竟是这样的品性,日后我们府上是再不敢请你们家了。” 几句话就把顾家的责任撇了个干净。 赵九娘的娘、赵夫人见女儿闯了大祸,跟着跪倒:“九娘年幼无知,求殿下宽允。” 院中转眼跪了好几位诰命太太。 谢桐也不发火,站起来走了两步,客客气气道: “好教你们知晓,如今公主府上多了人,是本宫府上的事,怎的就轮到外人说三道四了?” 她垂眸,一一看向跪伏的赵夫人等人,像说玩笑话: “几位小娘子言行无端,带回去好生管教。不过,若是再有第二次,想必是府上家风出了问题。” 谢桐言语轻润,甚至带笑,但言下之意让所有人俱是心中一寒。 一句长公主批的“言行无端”,几位小娘子的婚配都成了问题。 家风问题便是整家人都行为不端,若有第二次,长公主出手惩治的便是他们府上了,甚至直接让御史弹劾! 谢桐说完这席话便走了,留下一堆人苦苦思索,仔细盘问赵九娘等人今日还说过什么。 赵九娘被吓破了胆,一句句如实道来。 赵夫人细细想来,更不解了。 赵九娘等人说的话是冒犯了长公主,但她听老爷没少盛赞长公主在朝中的行事风格,当称一句胸中自有沟壑,为这一两句话小题大做,显得极为违和。 而赵九娘说的最不客气的,俱是冲着章三娘去的……思及长公主那句“如今公主府上多了人”,赵夫人心下一凛。 现在公主府上多了的可不止一个顾锦啊。 长公主敲打自家,是为了章三娘?那不是顾锦的人吗? 怎的这么奇怪呢…… 赵夫人翻来覆去也想不通,但除了长公主心情不好、拿赵九娘出气外,再找不到第二个说得通的理由了。 出于谨慎,她叮嘱赵九娘:“日后便是公主府上的猫儿狗儿你都别说一句,那个章三娘也是,否则你爹爹的仕途不保,听到没有!” 赵九娘被吓得只会哭着点头。 赵九娘等一群小娘子在外闯了祸,回家自是一番受罚。 京中权贵里不乏聪明人,待宴后,挨了章三娘打的三位太太差不多时间都传出不好听的名声、硬生生盖过了章三娘打人的风头后,便是不太聪明的,也被点通了任督二脉,不敢在外妄议章三娘的事了。 只背后少不得跟家里人嘀咕,那章三娘看着率性天真,没想到是个心机深沉的主儿,竟能凭微贱之身,哄的长公主替她出头,瞧着比在前院受冷落的驸马还受宠哩。 作者有话说: 咻—— 加更掉落 79 ? 我见晚晚07 ◎同样的香怎么嫂嫂用起来,就格外让人嗅不够呢。◎ 黄鹂在茶水房帮小丫鬟挑绣样子,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另有丫鬟进来通传: “黄鹂姐姐,今儿表姑娘也在凤梧院用膳, 您跟我们一道吃罢。” 黄鹂都习惯了,道:“哪日不是这样的?要哪天回了清鸣院,我才吓一跳呢。” 茶水房的丫鬟婆子们都笑了起来。 黄鹂嘴上打趣, 心里对这种情况满意至极。 之前她被遣去清鸣院, 自然担心不在殿下面前当差被忘了。 没想到表姑娘是个真正的妙人, 就差挪窝在凤梧院住下了, 日日都来痴缠长公主。 最难得的是,从一旬前的顾府赏春宴起, 殿下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般,还真次次让她来! 黄鹂一顿饭用到一半, 又有小丫鬟带着吩咐过来了: “黄鹂姐姐, 表姑娘说了,今天春风和畅,午后要和殿下去后花园玩秋千,百灵姐姐让您去瞧瞧那秋千还牢不牢固。” 黄鹂筷子都忘记送进嘴里了。 秋千? 公主府里还真搭了秋千, 但长公主从来不碰这些, 建府多年去都没去过。 今儿表姑娘贪玩,长公主惯着表姑娘就算了,还愿意作陪? 后院在说秋千时,前院里,顾锦忙完手里耽搁了大半个月的差事,无人关心地出了长公主府, 往镇国公府去了。 老夫人和他亲娘顾二太太拉着他说话。 “怎么又回来了?可是长公主给你气受了?” 顾锦不自在道:“府上都好。” 有二道门隔着, 前院后院就像两个世界。 顾锦不知谢桐哪来这么大脾性, 如今别说他自己去后院了,连他的小厮都进不去。 顾锦要脸面,再怎么也不会往外说。 谢桐给冷脸,他也不想往上贴。 只是章三娘被谢桐牢牢把持在后院里,他近日也没什么时间顾及,现下忙完了,人就在嘴边却吃不到嘴里,让顾锦颇觉焦躁。 正想到这,就听老夫人道:“那章三娘在你们府上,是个什么情形?”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顾锦如实道来。 顾二太太哼道:“她姓谢,妒性大也没地说理去,只别耽误了咱们顾家子嗣。” 顾锦深以为然。 老夫人沉吟道:“你娘说的没错,子嗣为重。另有……你可听了你府上的传言?” 顾锦:“什么传言?” 老夫人料想也没人到顾锦面前说这事,都在背后议论呢,她便囫囵道: “那日你三个嫂子纵有不是,章三娘说的也未必都对。人心隔肚皮,单看她近日行径,是不是一心为你?莫要偏听偏信。” 顾二太太则不客气道:“当初家里替你讨三娘,是疼你,也是为了让她给你开枝散叶。她现在这身份地位,给你做妾是抬举她。” “你净惯着她,惯出个心比天高,天天捧着谢家人,眼里没了你。” 这番话听得顾锦脸色难看起来。 他领着母亲赐的两个服侍的人回了长公主府,越想心越沉,唤来小厮问: “可有章三娘的信儿?” “表姑娘在后院,想是传不过来……” “哼。” 真想递信出来,那几个婆子拦得住她? 怕是真像家中所说,拿了谢桐什么好处,乐不思蜀了。 顾锦沉着脸吩咐小厮几句话。 章予晚玩了一下午,领着黄鹂回到院中,没进屋,先在院后的花园走了圈,选了个亭子下的地儿指了指,笑眯眯道: “我要在这放秋千架。” 黄鹂满口应下:“长公主说了随您选,自是处处都恰当。” 樱草道:“就是这假山有些高了。” 章予晚跟着皱起眉。 黄鹂知道表姑娘多受宠,眼也不眨道:“那就推了。” 章予晚眉开眼笑,拍了拍手:“这样好。” 章予晚心满意足地回去用膳,饭吃到嘴里,脑袋里全都是被她央着上了秋千的谢桐。 东风吹得谢桐腰间玉铛作响,缀玉鸾钗斜斜从她雾鬓中堕了下来,被章予晚眼疾手快地接住,一阵心神摇荡。 如今细细回想那时的谢桐,正应了那秋千词。 霞衣轻举疑奔月,宝髻敧倾若坠楼。争缥缈,斗风流。① 一顿饭吃下来,章予晚都不知吃了些什么。 又想到谢桐身上沁了薄汗,弄得罗衫都湿了,也不知吹着风没有,便要找黄鹂去凤梧院问一声。 黄鹂还未回来,进屋的是樱草。 樱草说话前先左右看了看,挥退几个小丫鬟,才低声道: “姑娘,方才有个看门的婆子找我,递了话来,说……说清明要到了,驸马爷请表姑娘莫要忘了去福音寺祈福,还有……” 章予晚声音紧绷:“继续说。” “说斯人已逝,但教坊司中,大姑娘二姑娘还等着姑娘伸手拉一把。姑娘不能忘恩负义。再有,教坊司要择一批官妓——” “他敢!”章予晚厉声打断,樱草不敢说了。 章予晚嘴上这么说,心里知道,没有顾锦不敢的事。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随口吩咐,自有奉承的人去安排。 “忘恩负义。” 章予晚重复这四个字,嗤笑一声。 顾家是把她从教坊司弄出来了,却也挟恩图报,让她委身顾锦。 她上辈子死在顾家手里,再大的恩情都还干净了。 当初顾二太太给她灌毒酒时怎么说的? 章予晚很久没想起上辈子的事了,她倚在月下美人榻上,双眸迷离失神。 ……对了,二太太说,谢桐她不喜章三娘,有章三娘一日,顾锦就一日进不了凤梧院。 顾锦没亲自对章予晚下手,但把她送回了镇国公府,意思不言而喻。 ——这么说来,害死自己的是谢桐的一句话? 章予晚猛地从榻上坐起身,又立刻否认。 谢桐心地最善,不会说这种话,定是他们母子编来的理由。 她又不可能找谢桐对质,还不是随他们说。 定是如此。 饶是这般,有顾锦的威胁和百般思绪,第二日章予晚没去凤梧院,在廊下一坐就是半天。 谢桐来时,就见章予晚一身水洗碧色裙,倚着朱漆廊柱,天边日昏泛着朦胧橙粉,章予晚手中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慵懒极了。 自章予晚住进来,谢桐还是头次来清鸣院,她离着几步远驻足,眯眼看了会。 她头次见章予晚这副模样,不像小女儿了,像该住在椒房金屋里头的人儿,便是露出愁绪,也只让人心疼。 谢桐倒不觉得自己心口在疼,只是见惯章予晚嬉笑,此时有些看不惯她这作态。 她走过去,曲指在章予晚额上轻弹:“在想甚么,就这般出神?” “嫂嫂。” 章予晚捂着额头,仰脸看来。 谢桐还在等她回答。 章予晚忙唤人给谢桐搬椅子来,支吾道:“清明要到了,三娘想去祭扫。” 谢桐颔首:“合该如此。” “还要……还要去寺庙祈福。” 不管怎么应对,她都不能不管两位堂姐,势必得见顾锦。 谢桐耐心道:“想去尽管去,本宫不会束着你。” 章予晚张了张口。 她有很多事,谢桐也肯听,她却一个字都不能说。 章予晚怀着愧疚,眼圈轻红,不敢被谢桐看到,索性熟练躲进谢桐身上,埋起了脸。 怀中多了个人,谢桐也不恼,只揽着章予晚笑道: “本事没长,躲懒愈发娴熟了。” “有嫂嫂护着,长不起来了。” “合该怪我?” “不该,不该,只是……嫂嫂前几日送了香来,可同样的香怎么嫂嫂用起来,就格外让人嗅不够呢。” “你呀——” 明知章予晚在顾左右而言他,谢桐也追究不下去了。 谢桐又问黄鹂,章予晚午膳用了多少,果真今儿就没怎么吃。谢桐亲自押着章予晚吃了晚膳,顺道在清鸣院一起用了,才回自己的凤梧院。 谢桐叹了声,百灵跟着叹气。 谢桐睨她。 百灵道:“主子可是要说,陪章三娘一个时辰,比上个早朝还累。” 她学得惟妙惟肖,谢桐和屋里其他丫鬟都被她逗乐了。 谢桐道:“看来你也觉得累,本宫没冤枉她。” 百灵抿唇笑。 她可不觉得长公主累,分明乐在其中。 谢桐思及章予晚那红了的眼圈,又道:“原是清明要到了,她难过是人之常情。” 她随手摆弄了下邸报,沉吟道:“章家……” 朝堂之事不是丫鬟们可以提及的,因而房中只有谢桐的声音。 几声灯花炸开,谢桐起身,挥墨写了信函,递给百灵: “你亲自送去孙岩府上。” “可是大理寺卿孙大人?”百灵道。 谢桐颔首:“之前本宫与他提及的事,现下去安排起来,就这般跟他说。” 她几番衡量,事情纵是提前了也无碍。提前就提前罢。 百灵领命而去。 孙府外书房,孙岩恭恭敬敬地接过信函,听到百灵带来的口信就是一惊,来不及说什么,当着百灵的面拆了信,快速看完,激动合掌: “殿下这是要提前……好,我知晓了。” “再请姑娘带话,孙某定不负所托,章家受此殃及,自然在平反之列。” 第二日,朝上便是一场轰轰烈烈,唾沫横飞的争执,热闹直传到京城大街上。 章予晚不通朝政,近日精神不佳,不甚关心。 又两日后,樱草跑进来: “姑娘,姑娘!外头都说,孙大人要给咱们家翻案了!” 章予晚打翻了香露瓶: “孙岩?” “欸!是这位大人!” 孙岩孙大人要给他们家翻案了。 这辈子的翻案竟提前了一年! 章予晚激动得跺脚,恨不得原地跳两下。 她转来转去,衣裙旋得像要飞起来:“要翻案了,真的吗?你没听错?……我想也是,这么大的事怎么能听错呢,那就是真的。可怎么会……” 章予晚脑袋本来就不太够用,现下心情激荡,更冷静不下来去想了。 不过她重活以来,很多事都有变化,再多个变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章予晚笑得脸都被唇角扯紧了。 她揉揉脸颊,提起裙子就小跑着往凤梧院去。 得跟谢桐说。 章予晚在小书房找到谢桐,廊下的鸟雀烂漫啁啾,窗前竹影飒飒作响,一派静好。 而谢桐正站在桌前,执笔作画,时不时停笔打量描补,闲适极了。 章予晚偏不走门,矮着身子溜到窗下,猛地探出身子往屋里凑: “嫂嫂!” “三娘?吓我一跳。” “嫂嫂,你知道吗,孙大人要给我们家翻案了!” 章予晚说完,自己先懊恼道:“嫂嫂这两日都没出府,自然不知。现在我来告诉你了,哎呀,嫂嫂,我真高兴。” 谢桐看着眼前高兴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人儿,眸光逐渐柔和,跟着笑起来,无限纵容道: “是啊,要多谢三娘来跟本宫说了。” 作者有话说: 哎呀我好喜欢谢桐ovo 不过这个副本快结束啦(握拳 ①:引用古词 原诗词:《鹧鸪天》宋-向子諲 几处秋千懒未收。花梢柳外出纤柔。霞衣轻举疑奔月,宝髻敧倾若坠楼。争缥缈,斗风流。蜂儿蛱蝶共嬉游。朝朝暮暮春风里,落尽梨花未肯休。 顺便分享《点绛唇蹴罢秋千》宋-李清照 蹴罢秋千,起来慵整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80 ? 我见晚晚08 ◎她敢呵斥章三娘一句,章三娘就敢直接哭。◎ 章予晚赖在谢桐院子里, 叽叽喳喳说了半晌话。 仪态也不管了,一会儿贴着谢桐站,一会儿又去捉谢桐作画的手, 闹人的紧。 谢桐摇了摇头,无奈笑道:“瞧你乐的,没个形状了。” 章予晚甜甜道:“也就在嫂嫂面前这样, 嫂嫂还不多疼我。” “你竟怨起本宫来了?” “三娘哪敢。” 谢桐拿紫毫笔点章予晚, 跟百灵等人道: “你们瞧这个章三娘, 分明是敢的语气, 眼看着家里人要回来了,她也脾气见长了。” 章予晚不高兴了, 拿眼瞧谢桐,清清脆脆道: “哪是因为这个!我都想好了, 日后出了公主府, 谁说我脾性大我就如实说来。就说呀是长公主殿下惯的,你们说话前可想清楚,章三娘是你们说得的吗?” 百灵黄鹂笑成一团: “方才还道长公主不疼你,眼下又成殿下惯的了。” “正应了那句‘恃宠而骄’。” 章予晚抿唇笑, 露出喜人的笑涡来。 谢桐注意到的却是: “什么叫出了公主府?” 章予晚道:“等我伯父回来支撑门楣, 三娘就可以回家了。” 这是她最安心的地方,她终于又可以有家了。 她父母不在了,但伯父伯母还在西北,一旦章家平反,伯父定会蒙恩重用,她也不用再寄人篱下。 “……” 谢桐一时无言, 片刻失笑。 是这个理, 章三娘定然要回章家的。她到底姓章, 有家不回没道理。没道理。 谢桐掩眸,沉下气来,手中笔慢慢舔墨。 百灵瞧了眼不言语的谢桐,试探道:“我们可舍不得表姑娘走,表姑娘就在这长住不好?回了章家,可就不能日日来凤梧院了!” 章予晚只当大家说笑,跟着笑道:“我当然也想跟嫂嫂长长久久的作伴,也喜欢你们,可家到底不同。” “有甚不同的,表姑娘尽管提就是,我们改。” “改不了的事儿多着呢!就像……就像我快十六了,这婚事是不是该张罗起来了?我总不能在长公主府上出嫁——不过嫂嫂可以给我添妆,我擎等着呢。” 章予晚声音传入耳中,谢桐笔尖猛地一晃,浓墨溅得到处都是。 这画毁了。 “整天胡沁。婚事岂是未出嫁的女儿该拿来玩笑的。” 这声音低而威严,章予晚心猛地一跳。 她回头看谢桐,怔了怔。 她素日见的谢桐温纯带笑,再和善柔软不过的。 眼前面色沉沉的谢桐她从未见过,同样的鸦鬓长眉,此时显得威压深重,让人心下凛然。 谢桐生气了? 惹长公主生气了该怎么办? 她是不是要被赶出去了? 如闻天家一怒,章予晚被吓得手脚发麻,慌得要直愣愣跪下。 “本宫让你跪了?” 章予晚膝盖一停,慢吞吞站直了,因胆小吓出来的眼泪也不敢滴出来,委委屈屈含在眼眶里看向谢桐,她不敢皮实了,乖顺道: “未曾。” “……” 看着章予晚那双雾气朦胧的眼,谢桐没脾气了。 看啊,她敢呵斥章三娘一句,章三娘就敢直接哭。 谢桐不说话,章予晚心里头也缓过来了。 她拿婚事乱开玩笑确实没规矩,谢桐自己婚事不顺心,听不得这种事情有可原。 想明白了,章予晚也不怎么慌了,反而怕谢桐想起顾锦这糟心事,走近两步,低声道: “是三娘错了,嫂嫂别气坏了身子,我这就去抄心经百遍,抄完拿来给嫂嫂看。好不好?” 谢桐正要开口,外头进来丫鬟,说公公来请谢桐入宫。 此事耽搁不了,谢桐改口道:“你先回清鸣院罢。” 章予晚乖乖应了。 谢桐临上马车,想到清鸣院,跟婆子道:“让清鸣院里的人好好伺候。” 只怕章三娘含着泡眼泪回院子,底下有人要踩低捧高。 过了会儿谢桐顾自摇头,跟百灵道:“有黄鹂在,那清鸣院哪用操半分闲心。” 百灵笑着应是,心下早就习惯了。 瞧啊,这车都走一半路了,殿下还惦记着清鸣院呢,可不是关心则乱。 章予晚回清鸣院,净面后便让黄鹂准备纸笔,认认真真抄起了心经。 待谢桐回府,见不着扑到凤梧院的人儿,一问,这心经也就再不用抄了,反倒又被谢桐补上不少宝石头饰,好生宽慰了番。 见谢桐不再介怀,心情尚好,章予晚便也高兴极了,一声声嫂嫂甜津津的。 这事儿过去两日,章予晚准备去福音寺见顾锦。 虽说孙岩已经开始着手翻案,章予晚也知此事必然能成,但顾锦的威胁迫在眉睫。 不过得知翻案后,章予晚见顾锦也有些底气。 章予晚前脚出门,后脚就有小厮告知了顾锦。 两刻钟后,顾锦跟着出了门。 顾锦上马前,不自觉问:“长公主今日在做甚么?” 门房道:“今日长公主有客。” 顾锦嗯声。 虽不知为何,见谢桐无暇,他觉得成事会更顺。 这厢顾锦打马往福音寺去了,他出门的信儿也报到了谢桐那处。 谢桐全然不在意顾锦,正要放过,忽然问道: “今早三娘出门了?” “表姑娘往福音寺祈福去了,瞧着驸马爷是往镇国公府去。” 谢桐颔首,见孙夫人望着自己,到底没多说,给百灵使了个眼色,继续和孙夫人等人说话: “府上人多起来了,少不得操心,倒让你们见笑。” 几位夫人见谢桐真真在意章三娘,心中揣测那传言,笑道: “是我们来得不巧,正碰上章三娘不在,否则也能跟她说说话。” “要不是府上不便,我家二娘还说要邀章三娘说话呢。” 谢桐听着顺耳,面上笑意浓几分。 只是心中记挂着外出的人,有几分心不在焉。 福音寺的知客僧见了长公主府的马车,便立刻把大师请了来。 待见到下马车的并非长公主、而是章予晚,也没有变了脸色,照样尊敬中不失热情。 章予晚倒也习以为常,她母亲就常说,京城里最俗的就是出家人,个个比东大街的大掌柜还懂得迎来送往。 这不,章予晚正随大师往观音殿走,便听知客僧道: “两旬前慧通大师出关,亲自开光了些碧玉紫檀串珠,不知府上可需?小僧遣人送去也使得,另有几样新式样的素糕点,香客们没有不夸的。” 章予晚脚下微微迟疑,想起家中的谢桐说不准会喜欢这些。 “那便劳你走一趟。” 知客僧下去了,章予晚也不需谁作陪,继续往观音殿去。 来都来了,她得给观音好生上柱香,再添份香油钱。 一是诚心谢让她回来的玉佩里头的观音,今儿她还特特带来了。 二嘛,得让观音亲眼瞧瞧她章予晚可不是没良心的,以后也要多多照拂才好。 章予晚在观音殿诚心叩拜,添了足足的香油钱。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世界的观音真显了灵,那知客僧正要使人去长公主府走一趟,便见着了低调而来、不走正门的顾锦。 顾锦这张脸谁不认得,再念及寺里的章三娘,知客僧眼珠一转,把糕点盒转回怀里:“我亲自送过去。” 听说刚有客人离开,知客僧还担心长公主乏了、见不到人,没想到一说是章三娘让送来的,二话不说被请了进去。 说了些佛偈和讨巧话后,见长公主笑意盈面,他大着胆子,旁敲侧击道: “日后殿下不若多来福音寺听宣讲。今日章施主来拜观音,可巧,没过多会儿顾施主也来听经,可见府上与福音寺缘分不浅,正该多来往才是。”- 不多时,有僧人来观音殿请章予晚去寺院客房。 章予晚对顾锦品性一清二楚,哪里肯去。不仅如此,还走到人来人往的中庭,寻了张石桌坐下。 她也不怕人看到,偷偷摸摸更引人遐思,她和顾锦就在太阳底下说话,表兄妹间不讲究男女大防。 更遑论她准备一回府就亲自告诉谢桐,免得让谢桐从他人那听说了,反倒不好。 顾锦很快铁青着脸来了,出师不利让他极为不悦,但看着一脸无辜的章予晚,再看看身边不时路过看来的人,他皮笑肉不笑道: “三娘如今本身见长,连表哥的话都当耳旁风了。” 章予晚给他斟茶,手稳稳的,敷衍道:“表哥哪里话,三娘岂是不念亲情之人。” “好。” 顾锦气笑了,一口气把茶水喝完,阴鸷的眼紧紧锁住章予晚,低声道: “你念及亲情,想必担忧你堂姐。我改了主意,不若把你堂姐接来前院给我作伴,日后你们三姐妹都在我府上,也是你章家的福气!”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章予晚被恶心的皱起脸,不客气道。 顾锦怎么能想出来一个个这么倒胃口的点子?她后悔怎么没在茶里下药,毒死他算了,省得膈应人! 章予晚被谢桐宠了这阵子,再有翻案的眉目,像顾家人所说那般,确实“张狂”的不像样了,早忘了见顾锦的本意,话开了口就停不下来: “你府上?你连凤梧院都进不去吧?噢,我忘了,莫说凤梧院,怕是后院都迈不进条腿。” 顾锦的脸一霎涨红,咬牙切齿:“章、予、晚!” 章予晚若有所思:“你想要福气,我这就回去跟嫂嫂说,把顾家的小郎君们都接去做面首,你们叔侄同府,可不正是天大的福气!” 说完章予晚自己先后悔了,就凭他们顾家人,哪有伺候谢桐的资格,实在是对谢桐的玷污。 而对面的顾锦早被气得一脚踹翻石凳,若不是在外面,挨打的怕就是章予晚了。 章予晚被吓一跳,眼圈说红就红。 顾锦气得胸口直起伏,恨红了眼,直接吩咐小厮:“把表姑娘请回府。” 樱草立刻挡在章予晚前面:“不许碰我家姑娘!” 顾锦被章予晚气的半死,小厮步步紧逼,章予晚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左顾右盼,只恨不得天降救星。 “你说了这种混账话,谁来也救不了你。” 见章予晚终于知道怕了,顾锦阴恻恻道,心里盘算要怎么折腾章予晚,好让这个小表妹尝尝自己的厉害。 “三娘,到本宫这来。” 有些陌生的悦耳女声打断顾锦思绪,他皱眉想了想,心下一惊。 回头便见他名义上的妻子站在几步之外,眉眼飘渺漠然,凛然不可侵犯,如天边人。 “嫂嫂!” 章予晚立刻越过挡在中间的顾锦,带着喜意奔到谢桐身后,显然亲近无比。 周遭有几十双眼睛明里暗里看着中庭,仿佛有一双手狠狠撕下顾锦脸面,重重踩进泥里,他的视线从章予晚看到谢桐,气血上涌: “你要保她?” 谢桐未答,只道: “顾家和章家本为姻亲,世代交好。虽说章家没落了,如今只剩个女儿,驸马实在不该。” 谢桐一言一句韵律轻缓,口齿清晰,周遭民众听得入神,再见章予晚被谢桐感动出的眼泪泡,还以为是顾锦欺辱出来的,顿时心中有了判断。 世人偏爱怜悯弱小,再加上顾家行事多有不端,而顾锦确确实实被说得哑口无言,章予晚还没回到长公主府,京中已是流言四起。 “本来以为章家姑娘自愿去做小,没想到是驸马逼的。” “长公主怜悯弱小,还为了章三娘对抗夫君,真正大义。” “顾家实在不是个东西,没落的亲戚就不是亲戚了?送副嫁妆嫁个好人家,偏强迫一个大家闺秀给他们家当妾。” “哎哎,我听闻那日啊,驸马还说要把章三娘那两个堂姐弄过来做妾,被章三娘骂了回去,问他家怎么不做面首,乐死我了。” “大家闺秀还骂人?粗俗,粗俗。” “粗俗个屁,都被欺负到头上了还不骂人那叫孬种!骂得好!” …… 长公主府内,章予晚下了轿子就去找谢桐,伸手要抱谢桐胳膊,却被谢桐侧身避过。 谢桐头也不回的消失在门帘后,章予晚看着落空的双手,愣住了。 作者有话说: 章鱼丸膨胀了,圆起来了,快熟了 有读者小可爱注意到副本名称《我见晚晚》是化用“我见犹怜”的典故了,感动啾咪!【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0-90 81 ? 我见晚晚09 ◎“是我如今心有所属。”◎ 方才顾锦大吼大叫, 章予晚虽说差点哭了,但那是因为天生的泪窝浅,心里不怎么怕。 此时谢桐不过给她个冷脸, 一句话未说,章予晚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往日的伶俐劲儿消失的一干二净, 望着门帘呆呆站了好一会儿, 像失了魂似的。 百灵看得着急, 凑过去气声道:“表姑娘, 殿下等您进去呢。” 章予晚被唤回神,手心一片凉汗, 瓮声瓮气道: “嫂嫂哪是等我,分明是不想理我了。” 百灵生怕章予晚不肯去, 让主子不悦, 正要再劝,便见嘴上委委屈屈的表姑娘切切往房里去。 ……原来是白担心了。 章予晚在窗边看到正点香的谢桐,侧着身的谢桐身形愈发袅娜有致。 只是见到谢桐的身影,章予晚不知不觉就安了心。 章予晚放轻步子走过去, 离着两三步远停下, 盯着谢桐腰间的流苏穗道: “嫂嫂生三娘气了?” 她以为谢桐不会回,正要自己说下去,便听见一声“嗯。” 咦? 章予晚唇张开,嗫嚅几次后道: “并非嫂嫂想的那样,我和驸马只是在中庭说话,青天白日的, 当真清清白白, 再说, 他还想……还想教训我,我们关系一点都不好!嫂嫂你别生气。” 要是因为这个让谢桐恼了,岂不是亏大了。 章予晚心下沮丧:“要是让我选,我日日都想伴在嫂嫂身旁,他人与我哪有半分相关。” 小骗子。 谢桐心下清清楚楚,章三娘就这张嘴甜,她哪会真想日日在自己身旁? 旁的不说,前几日还念叨着回家呢,可见是个小没良心的。 嘴甜的小骗子,惯会拿话哄人。 偏偏她心里还真受用。 对着眼前垂头丧气的小骗子,谢桐为自己的心软叹了口气,道: “你说他想欺负你,我怎会看不出。我气的什么,你知是不知?” 章予晚眨眨杏眼。 “莫说你现在处境不佳,便是从前,顾家也比你家强。你既知道顾锦觊觎你,又怎敢不知一声的跑去见他?你是诚心让我担心?” 章予晚眼睛一点点放大,只觉谢桐像换了个人。 什么?原来谢桐什么都知道? “嫂嫂,你知道顾锦他……?” “嗯。” “从何时?” “大婚前。” “这么早?那嫂嫂岂不是……” “你担心我伤怀?”谢桐见章予晚点头,淡淡道,“我对顾锦无意,又怎会为这种事介怀。” 章予晚呐呐半晌,说不出话。 她再天真无邪,也知道夫妻一体,就算没有情分,知晓对方心思在其他人身上,不说多在意,也会觉得碍眼。 更何况她一直在谢桐眼前晃,而谢桐待她如此好。 天底下所有的灵秀善心怕是都在谢桐一人身上了。 章予晚不说话,谢桐反而道: “我早就听闻,你和顾锦青梅竹马。” “我们几家的孩子都是一处长大的。” 章予晚说着,心中慢慢有了新想法。 既然知道谢桐不爱顾锦,那她就要跟谢桐说明白顾锦有多差劲,真正让谢桐不再被这个渣滓影响心情。 还不能做太明显,不然显得她别有所图。 章予晚说做就做,眼巴巴看谢桐,又偷偷去摸她袖口黏黏糊糊: “嗯,嫂嫂,之前我说越是受宠就越敢闯祸,现在想起来,顾锦从小贪玩,顾府的老夫人可疼他了,大小的事没有不给收拾的。此时回想,三娘羡慕的紧,要是我也能每日吃喝玩乐这么长大该多好。” 顾锦就是个从小闯祸、每天不务正业的纨绔子弟。 谢桐不甚在意的听着。顾锦是什么德行她清楚,也不太关心,倒是在意章予晚最后那句,嗔她: “偏你把自己说的可怜,还不是蜜罐里泡大的。” 谢桐顿了下,“日后有我。” 章予晚笑成小月牙,甜蜜的话不要钱的洒: “有了嫂嫂,我再不比谁差甚么。顾锦他不陪嫂嫂,三娘一直陪着你。不过……要说差,只差一样。” “嗯?” 章予晚故意重重叹气,眼睛往谢桐身上递: “顾锦不知修了多少辈子的福气,娶到了嫂嫂。” “天下何人能及嫂嫂半分仪采?这婚事上,我差了顾锦何止千里。只恨嫂嫂不是我的……” 说到这,章予晚似乎也知所言不妥,声音渐弱,脸颊微红地朝谢桐一笑。 章予晚的一字一句重重扣在谢桐耳中,敲出糖丝儿般缠绵细密的震荡。 谢桐呼吸轻滞,久久凝视章予晚。 她昏了头了。 应该说,她早就昏了头了,如今终于避无可避。 章予晚被看的不自在,唤道:“嫂嫂?” 谢桐正乱,哪里听得了这声娇里娇气的嫂嫂,只觉得浑身都被章予晚喊烫了,仓皇旋身背对那小人儿,嗓音压得极冷静: “我想起桩事,你先回罢。” 章予晚懂事起身:“嫂嫂忙。” 又煞有其事地交代:“百灵瞧着点时间,提醒嫂嫂莫要误了膳食。” 说完,才恋恋不舍地回清鸣院去了。 第二日章予晚早起,正盘算要不要去凤梧院蹭饭,便见凤梧院一个眼熟的丫鬟来了: “表姑娘,长公主去了单余行宫,遣奴婢来跟表姑娘说一声。” 章予晚懵了下:“忽然去行宫作甚?事先怎的都没准备。” “几位老太妃要回宫,长公主去迎一迎。” “可说什么时候回来?” “未曾。” 单余行宫离京中不远,论路程来回一日便到了,就是不知谢桐会在行宫待几日。 若是她也觉得那儿景色好,真待了许多时候,自己可怎么办? 她这般跟两个亲近的丫鬟说了,黄鹂笑道: “表姑娘真是黏长公主黏的紧。” 章予晚想到谢桐不在,连簪子都懒得挑了,怏怏道: “想到嫂嫂离我那么远,我心中已不知过了多少秋了。” 黄鹂樱草只当姑娘说玩笑话,没想到接下来两日,章予晚整个人半点精神气都没有,饭也用的少了。 黄鹂捧着血燕窝劝道:“表姑娘气色差,待长公主回来要心疼坏了,我们都要领罚。” 章予晚哼哼唧唧吃了些。 又过两日,章予晚才听闻顾锦被派了个差使遣去襄郡了,早两日就出发了。 听说走之前被府上大管事盯着收拾的,从门房到二门都守的死死的,直到把顾锦送出府才把人收回来。 顾锦终于滚蛋了,日后府里只有她和嫂嫂了,章予晚高兴的当晚多用半碗粥。 樱草道:“姑娘多用些,长公主知道也高兴。” 现下丫鬟们都知晓,拿长公主劝姑娘才得用。 没想到章予晚气哼哼:“嫂嫂若是在意,也不会一直不回来了。” 说完眼泪珍珠似的滚下来,看得人心疼又愕然。 樱草愁道:“这怎样是好?” 黄鹂叹道:“表姑娘这模样跟得了相思症一样,哪是咱们治得了的。” 唉,长公主快回来罢! 所有伺候章三娘的丫鬟们都翘首以盼- 谢桐陪着几位老太妃入宫安置,在齐太妃宫中说话。 齐太妃从前与她娘亲关系极好,一生无所出,视谢桐如亲女,也知晓许多旁人不知的事儿。 此次谢桐请几位老太妃回宫颐养天年,一是真心侍奉,二来,齐太妃手中的东西有助于孙岩判案。 说到此事,齐太妃道:“我知你不喜顾锦,也不喜旁人,给他占着驸马的位置也无妨,此次顾家之事保他一命,他也就废了,日后随你拿捏。” 谢桐几乎不和谁谈论自己婚事,仿佛不曾从出生就被订下个顾锦,也从未因此和镇国公府有过甚么来往,看起来端庄自持的紧。 知晓谢桐真正想法的不多,齐太妃是一个。 顾锦只是对是谁做她夫君不在意罢了,她天生就不是屈就人的性子,不管谁是驸马,都只是个摆设。 现下顾家即将失势,顾锦这个摆设就会更“听话”了。 齐太妃未曾想到,谢桐说了句:“我改主意了。” 齐太妃意外挑眉: “他惹你厌弃了?” 谢桐笑了下,道:“他一直如此。” 她顿了顿,道:“是我如今心有所属。” 谢桐被章予晚扰的心神不宁,乱了章法,去行宫的安排硬生生提前,平生头次躲起人来。 她向来果断,在行宫待了五日功夫,足够她想明白了。 也因为她想明白了,所以—— 顾锦很碍事。还碍眼。 “顾锦可杀。” 齐太妃用慈爱长辈的眼神看谢桐,没问谢桐如今喜爱谁,只赞赏有加道: “你和你娘亲一样,杀伐决断。” 谢桐淡淡笑了,略带怅惘道:“如今也就在您这里能听到娘亲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谢桐记挂府中的人,辞了留膳,回长公主府。 才到宫门,便见到刻着长公主府府徽的马车。 谢桐若有所感,再一抬眸,车门里钻出个满脸嗔怨的小脑袋来,可不就是章予晚。 谢桐笑了,也没上另一辆空马车,直接上了章予晚所在的马车,问道: “我回来,三娘不高兴?” 章予晚嘀咕道:“嫂嫂回来,不敢不高兴。可入京半日还未归府,让人怎么高兴的起来。” 谢桐耐心解释:“我陪老太妃说了会儿话,正要回去见你。” 章予晚拿捏了下劲儿,也懂得见好就收,酝起笑涡道:“听闻老太妃们个个顶和气。” 谢桐颔首,见章予晚不闹性子了,反而有些不适,觉得没有方才那娇气包让人受用。 她故意逗章予晚:“这便不计较了,可见三娘不怎么想我。” 章予晚果然赌气道:“还怎敢想?前几日望穿秋水也不见嫂嫂回来,都茶饭不思、消瘦的紧了,再想下去还得了。” “当真茶饭不思?” 谢桐有些高兴,更多的却是心疼,一时恼起自己来。 章予晚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双颊浮上桃花般的绯红。 仗着车里只有两人,她脑袋深深埋到谢桐怀中,软软地蹭着,嗅着谢桐身上的栀子香,说话声儿也软了,甜了。 “倒也不曾……只是少吃了些许,黄鹂她们便大惊小怪的。虽没少吃那么多,但时时都念着嫂嫂,不敢有半息疏忽。” 谢桐眉头松开,揶揄道: “好呀,那消瘦也是唬我的?” 章予晚不依了,牵着谢桐的手放到自己腰际: “真瘦了的,嫂嫂你瞧,这是上半旬你刚让人给我做的衣裳,现下腰都松了半个巴掌。” 说着,章予晚就要从谢桐怀中起来。 谢桐的手被章予晚放在她侧腰上,指尖鬼使神差的轻勾。 章予晚腰忽的一软,上身无力地跌回谢桐身上,杏眼茫然: “嫂嫂?”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说,要完结了岂不是没有贴贴 鱼丸才15岁呀呜呜,虽然是古代本,但作者下不去手,达咩 就让谢桐好好宠大嘛 另外,这个副本剩下几章都在存稿箱啦,隔日21点准时发放。 月底啦,用不完的某液可以浇给鱼丸喔ovo 82 ? 我见晚晚10 ◎“谢桐。”◎ 谢桐本不是有意, 被她一唤,心头奇怪又酥麻,颇不自在地扶章予晚起来, 顿声道: “哪有半个巴掌的宽裕,只松了一丝。罢了,回头再给你做箱子衣裳, 再做条宝石链子挂在晚晚腰间, 可好?” 章予晚揉了揉腰间痒痒肉, 来不及回味涌来的那丝奇异, 注意力被转移: “嫂嫂唤我晚晚?” “不好?” “从嫂嫂嘴里说出来,我才知晓自己的名字这样好听。” 章予晚对着谢桐说了说不完的甜蜜话, 犹豫道:“嫂嫂疼爱三娘,只是宝石链子太过奢靡, 我用来有些不妥。只要嫂嫂再不丢下我出门, 我甚么也不要。” 又咬牙忍痛道:“新裙子也不要了。” 谢桐曲指刮她鼻头,一颗心像被浸在温泉里了,又怜又爱: “我们晚晚什么都用得,谁敢说你半个字。” 从前看不明白时, 谢桐就把章予晚宠的不轻, 如今放到心尖尖上,更是宠成了天上地下独一份的。 京城顶尖的几家绣坊竟都没空接客,全被长公主府包下来了,整整做了大半个月衣裳。 各府上小娘子急着做衣裳赴宴都没法,回头一看,最新样式的竟都在章三娘身上。 那海外舶来的各色极佳珠宝, 旁人得一两颗都要好生打簪子的红宝蓝宝, 穿成了串儿系在章三娘腰间。 还不止一条, 赴一次宴便换一条新的,当真暴殄天物! 大俗即大雅,章三娘本就绝色,再有条宝石链子往腰间一挂,衬的她雅极了,走动间宝石映衬日光熠熠生辉,如水滴轻轻摇晃,一把细腰极有情致。 小娘子们嘴上不说,回家哪个不央母亲拿出宝石给自己做链子? 没有宝石的就换成珍珠玛瑙,倒也雅致,一来二去,竟在京中带起股腰链风尚来,慢慢向地方蔓延。 章家大伯章宁和妻子被召入京时,沿途各郡都见到有姑娘家腰系细链,独特又有趣。 负责押送的人对要东山再起的章宁很是热情:“老爷还不晓得罢,这正是你侄女儿章三娘带起来的时兴物,如今小娘子都在用呢!” 章宁动容,之前他们跟他说三娘如今在长公主府上一切都好,他和妻子还担心。 眼下看来,确实是好的。 三娘既然好,有余力定会照拂她两个姐姐。孩子们没事就好。 章宁和妻子对视一眼,心里总算没那么悬着了。 再途径襄郡,押送的人下船一趟,回来道:“咱们后头又跟了个船,顾驸马也需回京。” 章宁面上不显,私底下对妻子激动道:“眼瞧着顾家人个个往家赶,事情定然不小!这次咱们家有希望了,我二弟……说不准能沉冤得雪!” 自家人最懂自家人,如章宁所推测那样,章予晚从前拿不准谢桐对自己有多纵容,眼见着谢桐出门一趟,竟拔高了一个度—— 章予晚判定标准非常直观,从前谢桐给她做衣裳是一次做十来身,眼下一次要做七八箱,还特特开府库给她挑石头。 谢桐还说最喜欢看她捯饬的漂漂亮亮,便是从前章家老祖宗都没这么惯着章予晚。 她受宠若惊之余,打蛇随棍上,对着谢桐一番剖心,把压在心底的事儿拿出来讨主意。 翻案的事儿她不管,只因她琢磨着谢桐不再垂帘听政,若插手朝事,万一有个不好岂不是自己恩将仇报? 她忧心忡忡,但也怕害了谢桐,故而只说想念堂姐。 谢桐搂着她腰,指尖随意拨着宝石链子,笑道: “知道你是心中存不住事儿的,还想着我的晚晚哪天会跟我说。” 章予晚不明所以,等谢桐带她去了梧桐巷子,她才知道谢桐已把两位堂姐从教坊司接出来、安置妥当了,只是未对外声张。 章予晚见了亲姐姐,喜不自胜,直说了半个时辰的话才恋恋不舍地出来,路上嗔谢桐: “嫂嫂连我都瞒着。” 谢桐却道:“若是我主动说,岂不是讨赏。” 章予晚不认这个理:“嫂嫂如此大恩,不管讨不讨,都是要赏。” 她紧接着犯了难,章予晚再厚脸皮也知道,自家吃穿住行都是谢桐的,拿着谢桐的东西赏谢桐,岂不是左右换了个手,哪有诚意。 章予晚呐呐半晌,对上谢桐含笑、似无限包容宠溺的眼,分不清是羞的还是恼的,脸上慢慢发烫,捂着脸干巴巴道: “三娘对嫂嫂好,一颗真心都给嫂嫂。就赏这个,嫂嫂莫要嫌弃,日后再添上其他的。” 谢桐扑哧一笑:“你这颗心不能摘,好生收着罢。” 章予晚不高兴了,手掌往下挪挪,露出双眼: “嫂嫂还当真嫌弃?” 谢桐慢悠悠看她,又怎会告诉章予晚自己有多欢喜,只说: “它在你身上才是最好。而我见晚晚。”便欢喜不已。 章予晚等了等,不见后半句:“见晚晚?之后呢?” 任章予晚百般央求撒娇,谢桐再不肯说了。 因谢桐罕有事瞒着章予晚,直到月旬后,章予晚还时不时拿出来这事念叨,直听得百灵等人头都大了,便愈发感慨主子对表姑娘耐性极好。 五月的上京阴雨绵绵,宴请都少了许多,章予晚听闻章宁入京听审,喜出望外,连忙劳大理寺行了个方便,把大伯和大伯母安置在梧桐巷子里,日夜派人守着。 章予晚和亲人一番话旧按下不提,她如今外出受人瞩目,倒不好多去,便待在府中央着谢桐作画,她来题字。 章予晚父亲的字便极好,她自幼师承父亲,一笔小楷极具风骨,题了字后越看越得意,没少找谢桐讨夸。 到了五月末六月初,京中出了件地动山摇的大事。 孙岩领着大理寺将一桩惊天大案审了个水落石出,龙颜震怒。 自立朝就屹立京中的镇国公府轰然倒地,全家成年男子问斩、女子流放,连尚了长公主的世子也没网开一面。 许多公侯权臣跟着牌匾落地,一时闹得人心惶惶。在这种境况下,因沉冤得雪、光复门楣的章家都不起眼了。 直到事情尘埃落定,许多人才发现,章家已然成了天家信臣,眼见着炙手可热起来,此处按下不表。 便说圣旨下来那日,章予晚被谢桐送去梧桐巷子。 她起初还不知为何,到了晌午,太监捧来圣旨,为章家正名,章宁的职位比从前还高,另有赐宅等诸多补偿,恍惚明了谢桐之意。 两位堂姐紧紧抓着章予晚的手:“三娘,我没听错吧,我们章家活过来了!” 章予晚点头,一时觉得身在梦中,又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是现实,在家人激动的声音中,找到黄鹂问: “嫂嫂呢?” 她想见谢桐。 黄鹂笑道:“长公主一早入了宫,想是还未回来。若是回来,定要来接姑娘的。” 章予晚点头,又点头。 一早入了宫是多早? 老太妃们不会一早宣谢桐,宫中无后,谢桐入宫能见谁? 今日有早朝,皇上也无暇见谢桐。 章予晚只是不爱动脑子,此时答案显而易见的就在眼前,不容她看不到。 谢桐定是上了朝。 她去了,才有章家这份荣宠有加的圣旨。 章予晚鼻头忽然酸楚,眼圈瞬间热辣,提起裙子往外跑。 “三娘?三娘你去哪儿?” 她去哪。 当然是去见谢桐,章予晚的眼睛明亮极了。 谢桐正乘步辇往宫外去。 她身后是下了朝后三两成群的朝臣,见惯长公主作风的老臣们老神在在,新晋臣子头次亲眼目睹这位长公主的风仪,此时满脸复杂中带着不自觉的敬畏。 方才殿中,朝臣们分成几派吵吵嚷嚷,尚且年幼的天子被这群强臣拱的压不住势。 长公主的声儿一从屏风后传出来,那些争得面红耳赤的臣子立刻成了鹌鹑,便是要表态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像大家闺秀。 只有几个愣头青还在嘚啵嘚,被长公主拿来开了刀,片肉似的个个给片的老老实实。 饶是如此,朝臣对长公主仍心怀敬服。 旁的不说,只长公主肯大义灭亲这点,就比那些包庇姻亲的同僚们强,没得说! 连长公主都把驸马献出去了,你们还想护着七大姑八大姨女婿孙媳妇的,不合适吧? 此举一出,朝堂上下再没了其他声音。 这厢,谢桐到了宫门口,明眸一扫,果真瞧见了自家马车。 谢桐笑了下,走过去,车门一打开便被扑了满怀,推都推不动。 谢桐好笑道:“愈发不成样子了。” 章予晚声音闷在她胸前:“大家都知晓我家沉冤得雪,今日就是再出格也不碍事,只有嫂嫂嫌我。” 谢桐挑眉:“我嫌你?”真是不知好坏的小东西。 章予晚立刻摇头,在她身上蹭来蹭去,猛一抬头,露出双粲然如星的眼,酒窝深深,眼圈却红,又哭又笑: “你对我最好。” “不喊嫂嫂了?”谢桐捏她脸道,“今日喜事临头,哭甚么。” 章予晚张了张口。 她最初喊嫂嫂,是图着拉近两人关系。而谢桐顺势认下她这个妹妹,宠上了天。 来之前,她去了趟孙府,孙岩上朝不在家,她见了孙夫人,得知孙府和长公主府颇有来往。 这一世,为何翻案提早到来的答案就在眼前。 得知谢桐为自家奔走出力,章予晚只觉满心浸泡在沉默无声却足够炙热的热浆中,又烫又软,还有些迷惘。 从前谢桐那般宠,是把她当小女儿家宠。可谢桐为什么会帮自己家? 还是说她自作多情了,谢桐只是顺手帮了章家? 章予晚想问,又不知该怎么问。 惯会哄人的她像锯了嘴的葫芦,只觉那声嫂嫂看似亲近,却不够纯粹,远远不足以概括她和谢桐的情谊。 章予晚放开谢桐,认认真真看着她的眼喊道: “谢桐。” 作者有话说: 章鱼丸:听说表哥要销号了,那我是不是可以—— 83 ? 我见晚晚11 ◎“姐姐。”◎ 谢桐怔了怔, 笑道:“直呼我的名讳,也就你这么大胆。” 章予晚弯眼笑,眼泪却流下来, 张口找了个借口: “顾锦都要死了,我还喊什么嫂嫂。” 谢桐轻斥:“嘴上没门,也不怕有人听到。” 说着推着章予晚进了马车, 自己也坐上来, 拿帕子仔仔细细给小花猫擦了眼泪, 这才道: “喏, 在这说罢。” 章予晚吸吸鼻子,小声道:“桐桐, 我不是咒他,只是——你知道了罢?我来的路上才知晓, 章家竟是给他顾家顶了锅, 我父母,我祖父,我章家上下四十余口人……他该死,他家死有余辜。” 提起此事, 章予晚神情黯然, 刚擦干净的眼泪又涌了出来,浸湿了谢桐的帕子。 谢桐心疼极了,抱着哄了好一会儿。 待章予晚平复些后,谢桐不愿她再想此事伤神,问她: “怎的又喊我桐桐了?像喊你小娘子似的。” 章予晚心道你本就是貌美无双的小娘子,又想到顾锦没了, 谢桐岂不是成了寡妇, 从此孤身一人支撑门楣。 一时间恨顾锦拖累谢桐婚事, 又不知为何有些窃喜。 见章予晚不答话,一双眼却滴溜溜转,谢桐点她额头: “晚晚?” 章予晚欸了声,歪头抱住谢桐胳膊,带着点鼻音道: “那喊姐姐?你比我大几岁,喊姐姐正正好。” 不等谢桐回话,便仰脸甜沁沁地唤了声: “姐姐。” 谢桐哪受得住这样的章予晚,又担心她真把自己当成了姐姐。 刚要问一声,话还未出口,就担心章予晚反问一句“不当姐姐,那当什么?”。 而她的所思所想,只会吓到晚晚。 谢桐心神百转,到底没说出口,轻轻嗯声,承了这声姐姐- 章家平反后,章予晚自然不能再在长公主府上住下去了,待章宅收拾妥当,便要着手搬过去。 说起章家这个御赐的宅院是真真好,旁边不是老国公就是阁老,因此众人都觉得章家俨然简在帝心,日后不得了。 章予晚注意到的则是,她原先以为要搬去京城另一头,现下家里离长公主府只有两条街,走动起来近极了。 章予晚回章家那日,真是惊掉了章家一家人的下巴。 听说三娘进长公主府的时候,连个小包袱都没有。 如今回来,二十来个楠木箱子紫檀箱子沉的马车都拉不动,连长公主府的丫鬟奴婢都带来了四五个。 长公主府的管事另给章府送了两车土仪,和和气气道: “……人都是表姑娘用惯的,身契已给了表姑娘。长公主说了,贵府如今万事待兴,外头采买的恐表姑娘用不趁手,委屈了表姑娘,才有此多事之举,望府上切莫见怪。” 贵人有所赐,章宁哪敢见怪,连连拱手,心里费解又震惊。 待回去一问,这些都是长公主府上的家生子,有一位还是从前长公主眼前的大丫鬟,更是大为震撼。 三娘这是多讨长公主喜欢? 别看只是丫鬟,家生子的老子娘都在长公主麾下受重用,和外头采买的可不是一回事。 那位叫黄鹂的大丫鬟更不用说了,若是外头见了,普通官员都得客客气气尊称声黄鹂姑娘的,这就被长公主赏给三娘了?这是不是待三娘好过头了? 章宁晚间跟老妻这般说了,大伯母啧声道: “我白日看了三娘那些箱子,里头样样不凡,一件衣裳都顶你半年俸禄!更别说首饰用具摆件了,晃的我眼都发花。跟这些比,几个家生子算什么。” 章宁皱眉:“这太过了,便是当亲妹子疼也太过了。” 章宁为人持正,只觉得不该得这么多好处,不妥当。 大伯母却隐隐想到了些不该联想的闺中秘闻,但因捕风捉影没有实据、不好乱说,只另道: “如今家中好起来了,我也不图旁的,只想着过阵子稳稳当当了把她们仨嫁出去。门第不要高的,只求人品家风。便是日后再有什么,别让孩子跟着我们俩受罪。” 章宁叹息一声,深以为然,道: “三娘有她娘留下的嫁妆,你那嫁妆要给大娘二娘,我想着,照样子给三娘添一份,若不是她,咱们两个女儿说不准已经……” 大伯母道:“还用老爷说,我心里自是念着三丫头的好的。弟妹走了,三娘又懂事可人疼,日后我就当自己女儿来疼!” 章府就是个空壳子,搬进来要另行采买,很是忙乱了阵子,除了章予晚的小院子。 黄鹂的能力自不用说,樱草也是能干的,章予晚万事不用操心,只惦记着谢桐。 真搬出去了才知道,不在同一个府中,连两条街都显得极远,章予晚在家待了两三日就待不住了,一个劲往谢桐那跑,早出晚归的,有几次夜里直接歇那儿了。 大伯母越看越是惊心,找借口拦了几次,见拦不住才作罢,只心里干着急。 好在章大伯在朝堂争气,被委以重任,差事又做得漂亮,圣上龙心大悦,给他升了个实实在在的位置,位同副相的参知政事,离封侯拜相只差一步。 这下子媒人直接踏破章家门槛,让大伯母险些挑花了眼,细细打听,慢慢考虑,给两个女儿定好了人家,这才慎而又慎地开始给三娘挑夫婿。 如今的三娘可不是从前的身份地位了,她有个参知政事的伯父,又是长公主眼前红人,生就绝色还讨喜,称得上一等一的贵女。 近日多少夫人都托话给大伯母,想给自家好儿郎定下章三娘。 大伯母左右为难,只觉家家都好,家家都不甚好,眼看她急得嘴角起泡,章三娘还整日往长公主府跑,干脆咬咬牙把侄女儿唤了来,道: “三娘,你两位姐姐的亲事都定了,你可知晓?” 章予晚给她捏着肩,笑道:“咱们家的喜事我当然知道了。” 大伯母轻轻拍她手,叹道: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伯母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你不小了,就没想过嫁个什么样的人家?” 章予晚呆了呆,支支吾吾道:“嗯……偶尔想到过。” 眼见着姐姐们都有婚事,章予晚怎会没想过自己的。 她愁眉苦脸,长吁短叹:“就是想来想去,谁也不想嫁。想来京中一个人物都没有,一眼看去,竟没有可嫁之才!” 什么叫“可嫁之才”?大伯母被逗的一乐,旋即更愁了。 “辅国公家小孙子出了名的俊美,你不喜欢?” “听说字写得难看。” “那吴相家二公子,数得着的才子,极有风骨。” “太清高。” “新科状元出身世家,一手字得圣上嘉许,容貌上乘,品性极佳,你也看不上?” “这么说来,倒是样样都好……” 大伯母眼睛一亮:“怎样?” 章予晚道:“就是不合眼缘。” 大伯母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正要叹气,忽然狐疑道: “你见过李状元?” “……” 糟糕,大伯母真不好骗。 大伯母气笑了,点她脑袋,断然道: “那就等见完了再来说有没有眼缘!要是仍旧没有,我不逼你。” 见长辈为自己婚事百般操心,章予晚皱着脸,只好怏怏地应了。 本朝男女婚嫁私下可悄悄相看,章府给李家下了帖子,请李夫人明日来话家常,状元李沛一起来拜访章伯父,到时让章予晚躲在暗窗后看上一看便可。 这边帖子下到李家,不过半个时辰,章三娘要相看李家人的信儿到了谢桐桌案头。 谢桐不悦眯眼,唤来百灵: “明日把章三娘接过来。” 刚说完,她冷静了下,顿了顿道: “不了,明日本宫去趟章府。” 第二日,李家进了章府两刻钟后,长公主的马车停在章府门前。 章三娘整日去长公主府上,但长公主可从未亲临章府过。 门房小跑着去通传,全家人都来迎,那来做客的李夫人李公子也跟着行礼。 谢桐视线掠过,在李沛身上停了停,近乎挑剔地打量一遍,不得不承认,李沛瞧起来一表人才。 “不必多礼,本宫途经贵府,想到还未走动过,不请自来,可是扰了你们宴客?” “怎会,怎会,殿下请。” 一行人进花厅落座,章伯父去了前院,李沛本也要走,被谢桐唤住: “你是金科状元罢?” 李沛恭敬道:“下官不才正是。” “倒是谦虚。”谢桐淡淡道,“既如此,本宫也考教考教你,你可敢?” 李夫人有些许担心,恐怕儿子不得贵人青睐。 李沛却心潮澎湃,对他这种有志之士来说,长公主殿下不仅是一位妇人,更是可执掌乾坤的谋略大家,能与之交谈乃毕生之幸,当即振声道: “下官心向往之,请殿下赐教。” 谢桐颔首,有勇。 再一番对答下来,谢桐在心里加上“有谋”二字,虽略显稚嫩,但只是受年龄阅历局限,日后多加磨砺便是。是块可造之材。 谢桐发问,李沛侃侃而谈,直把小小的花厅当成了朝堂,苦了不通朝政的夫人们和章予晚,听得两眼发懵,脑袋跟不上耳朵。 章予晚最想得开,听两句听不懂就不听了,满心满眼都是谢桐。 谢桐坐在这,话虽没有李沛多,但字字珠玑,几个字便能问得李沛哑口无言,许久才能憋出答案。 这样的谢桐举手投足间似掌控风云,迷得章予晚眼都移不开了,只恨今日相看的是李沛,不是谢桐这般人物,否则她不是早就嫁出去了? ——等等,她在想什么! 章予晚被自己吓得被口水呛到,谢桐头一个看过来,责怪道: “怎的这么不小心?” 章予晚对上她清凌凌的眼。 若是谢桐是她夫君,对她说上这么一句……不行,不能再想了! 章予晚猛地羞红了脸,连带耳朵脖颈都红的透透的。 84 ? 我见晚晚12 ◎大结局:这一生便再无憾事。◎ 被章予晚一打断, 谢桐和李沛的问答也进行不下去了。 李沛意犹未尽,但已极为满足,全然忘了今日是来干嘛的, 赶着回家把和长公主所论之事誊抄下来,留待日后慢慢回味品鉴。 直到上了马车,李夫人问他可看中了, 他才想起来旁边陪坐着的那位极美的章三娘。 李沛道:“若论容貌, 谁人看不中章三娘。只可惜未曾交谈一二, 不知能否处得来。” “……你和长公主说个不休, 给人家说话的机会了?” “娘你别说话,我正构思一篇极佳的策论。” “……” 章府内, 大伯母看谢桐对章予晚贴心备至,满心满眼都在对方身上, 且丝毫不加掩饰, 半点不惧旁人还在场。 再思及长公主历往举措,无不光明正大,坦坦荡荡,哪个怕人去想、去猜的? 一举一动尽是势在必得的霸道。 大伯母越想越惊心, 不敢再看, 寻了个借口离开了。 她一走,最不自在的成了章予晚。 不知为何,房间这样宽敞,四下通风,她却觉得逼仄极了,掌心潮潮的, 直冒汗。 方才那个念头像野草似的疯长, 章予晚压都压不住。 她自来无法无天, 见压不住,便在心底偷偷多想了想。 若真嫁给谢桐…… 真是样样都好,处处满意,尤其心里,除却同是女子的一丝别扭外,竟十分情愿。 再捧着脸多想会儿,那零星的别扭感也消失的一干二净,一想到自己的“如意郎君”是谢桐,只剩满心燥热的雀跃。 章予晚这才发现自己一颗心早就丢在谢桐身上了,怪不得论起婚嫁她谁也看不中。 她口干舌燥地饮了大半盏茶,定了定神。 ……只有一事拿不准。 既然她们两人都是女子,是不是也可以说是她娶了谢桐、谢桐嫁进章家? 章予晚想到这,就像在谢桐身上盖了个章家的印章似的,美滋滋的唇角直往上翘。 谢桐见她搁那傻乐,浑然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心底发凉: “瞧你这副模样,便这般欢喜那人?” 章予晚大惊失色,摸了摸自己脸,双眼湿润得像能滴出水来: “很明显吗?” 谢桐只当她认下了,沉默良久,点了下头。 章予晚喃喃自语:“这可如何是好。” 可不能让谢桐知晓自己的龌龊想法,八成要吓着她,说不准日后再不会跟自己来往了。 不来往,还怎么想方设法让谢桐喜欢上自己?这可是终身大事,她回头得好好想想。 “……” 谢桐闭了闭眼。 她有很多种办法让章予晚留在她身边,只能留在她身边。 她也曾在夜间翻来覆去设想过多次,可想到章予晚抗拒乃至于恨上自己,便次次都狠不下心、舍不得了。 谢桐忍着烈火灼心般的痛楚,平静淡然道: “我替你看过了,虽说李沛配不上你,你既看中了他,他勉强堪为良配。” 她怕自己停下来就会后悔,再不肯让章予晚嫁人了,一口气说下去: “李家两代没出宰相,门第有些凋零。不过你无需担忧,有我在,只要李沛坚守本心,我许他个相公,让你做一品诰命夫人,一生自在荣华,见了后妃都不需跪,谁也不能给你委屈受。” 谢桐抚上章予晚鬓发,克制着力道不惊着她,指尖绷得发麻,语气愈发轻柔: “李沛有志向,他家对他寄予厚望,对你要求许会高些。若是他们为难你,你便遣人告诉我,我让他们听话。若是万事顺遂,就不要上门了。” 章予晚听前面那席话听愣了,听到一半鼻头酸楚得厉害,姐姐对她全心全意,当真处处为她着想。 待听到谢桐不让她上门,章予晚如闻晴天霹雳,话夺口而出: “为何!” 谢桐收回手,眉眼渐渐淡漠: “你记住便是。晚晚,听话。” 章予晚若是会听话,就不是章予晚了。 她方明了自己心意,还想忍一忍,莫要吓到谢桐,徐徐图之,便听谢桐不仅想让她嫁给李沛,还不许她再去长公主府! 一吓一激之下,章予晚连哭都忘了哭,不知哪来的底气,站起身居高临下,朝谢桐道: “姐姐是厌了我罢?这样急着把我嫁出去,连夫君都替我相看好了,所求只不过我不再去你府上,真是白捡的好事。我只问姐姐一句,你舍得?” 章予晚气极:“就是养只猫儿狗儿的,日久天长也处出感情了,姐姐就如此冷心冷肠?” 谢桐淡淡道:“猫儿狗儿不用嫁人。” 章予晚立时道:“我也不需。” 谢桐蹙眉:“你总要嫁人。” 见章予晚又要分辨,谢桐加重语气说服自己: “人心易变,你便是现下不肯嫁,日后也要后悔,到时再议亲就难了。”到时再说要走,谢桐不知道她会做出甚么事。 章予晚垂眸,眼见着是听进去了:“姐姐说的有理。” 谢桐舒了口气,真说服了章予晚,她半分喜悦也无,只觉得舌根发苦。 章予晚瞧了眼谢桐,贴着她坐下来,好声好气道: “姐姐,我向来听你话,你既然说嫁人好,不嫁人日后还要后悔,我就信你。” “……嗯。” “只是这人选上,我们可还能商量?” 谢桐见她真一心一意谋划起来,只想甩袖走人,却被章予晚贴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谢桐只好忍着道:“你看不上李沛?” 章予晚气得理智全无,一想到谢桐不肯再见她,把她推得远远的,恨不得挠谢桐脸,但脸上还笑得甜甜的: “李沛品性是好,但看起来十分康健长寿。他家中也不好,人太多。” 谢桐越听越不对了。 “要我说,姐姐帮我挑个家中无人的富贵短命鬼,让我嫁个牌位也行,直接做寡妇比什么都自在!姐姐就当我还是现在的章三娘,也不用担心我想嫁人了。” “姐姐,我这个主意可好?” 谢桐气笑了,斥道: “胡闹!” 章予晚声音比她还大: “谁胡闹!” 她被谢桐凶了,谢桐从来没大声凶过她。 章予晚委屈极了,眼泪成了断了线的珠串,嘴里的连珠炮哽咽着往外吐: “你让我嫁人就不是胡闹了?你不管我想不想嫁就让我嫁给你看好的人,你就不怕那是第二个顾锦?姐姐把我当累赘似的甩开,若是不想见我,不见就是!日后纵是家里逼我成婚,夫君也不劳你找,我自己找得到牌位!不让我嫁牌位,我就去尼姑庵!” “……” 谢桐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时果真想起章予晚会不会遇到不良人,一时又怕她真赌气找牌位或尼姑庵去。想来想去,只有放在自己身边紧紧护着守着才安心。 若是章予晚在外头哭了,谁又比自己还心疼她呢。 谢桐所有的坚持都在章予晚的眼泪下转眼化成了雪泥。 她软声道:“晚晚莫要哭了。” 说着要给章予晚擦眼泪。 章予晚拧腰躲开,重重哼了声。 谢桐一僵,低声下气道: “是我说错了话,晚晚原谅则个。” 章予晚回头,哭得更凶了,一噎一噎道: “谁、谁让你认错,你有什么错?你怎会错。只是你为何不告诉我原因?” 谢桐听得又酸楚又好笑,这小人儿便是跟她闹脾气闹成这样,还这样相信她,让她怎么舍得把这样的宝贝白白拱手让人。 顷刻间谢桐改了主意,下定决心。 若是告诉了章予晚,她迷瞪瞪地不知道跑,便是以后章予晚怨她恨她,她也不会放她走了。 她是个凡人,绝非善类,也想自私。 谢桐顿声,一字一句说得清楚,缓缓道: “若是我对晚晚说,我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便像寻常夫妻那般相处,你可会觉得腻味厌烦?” “……” 章予晚愣住,半晌没回神。 这……这不是她梦寐以求的吗! 她眼睛一亮,急急道:“怎会!” 关键时候,章予晚脑袋转得飞快:“倒是姐姐若是反悔了怎么是好?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不如我们立个字据?” “……晚晚你说什么?” 章予晚越想越觉得很有必要,她可没有谢桐的权势地位,若是谢桐不肯陪她了,她去哪儿说理去?就算告到皇帝案头,也只有护着自家姑姑的份。 章予晚忧心忡忡,思绪早飘远了,根本没听谢桐说什么,自顾自道: “姐姐,我相信你品性,只是凡事有个万一,若是你遇到比我还嘴甜貌美的小姑娘——虽说不可能有这么个人,但万一呢?” 章予晚愈发愁了:“唉,说不准你以后喜欢嘴不甜脸也不美的了呢?那可多得是。姐姐,你方才还说人心易变,你就说罢,若是你这颗人心变了,不再喜欢晚晚了,可怎么办?” “……” 谢桐不知道话题怎么一转眼绕到这来的,但听到最后一句,她定然要反驳回去: “不会。” 两个字显然无法说服想了太多的章予晚,章予晚脸上写满控诉哀怨,盯着谢桐。 谢桐有些头疼,看来不让章三娘满意,其他的话她都听不进去了。 任谁遇到眼前的章三娘,怕是都心生无力,只是眼下谢桐这份无力中沁着甜。 谢桐打起精神,认真思索后道: “我写份文书交予你和齐太妃,若是我不肯见你,你自拿着我写的文书找人惩治我,他们不敢不理。” 章予晚不乐意了:“我哪里舍得姐姐受苦,惩治你我跟着受罪,岂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谢桐百依百顺道:“那你说如何?” 章予晚扭捏了会儿,一点点凑过来,勾住谢桐小指,眸中似有朦胧星辰。 谢桐抿唇笑,轻轻将她的鬓发拨到耳后,捏了捏她耳垂。 章予晚歪头,在谢桐摊开的掌心里直蹭,谢桐另只手替她正了正簪子。 好像彼此心意可以通过动作传达,章予晚无端安心许多,胡思乱想渐渐消匿,只想无忧无虑地赖在谢桐身上。 她注视谢桐双眼,忍着羞涩,小声道: “姐姐,你一直记得要喜爱晚晚就好了呀。” 谢桐心软成一团,又气她信不过自己,道: “还用你切切叮嘱?” 章予晚嘀咕:“莫说现在,日后我还要提醒你的,省得你忘了。” “忘不了。” “当真?” “当真。” 章予晚满足地笑起来,梨涡喜人。 初夏微热的风拂开锦绣薄帘,方才还难哄极了的章予晚依偎在谢桐身畔,因一句承诺知足极了,可爱极了。 许多年后,谢桐都会回想起此时此刻。 正是从这刻起,她专心专意地将她的晚晚一日日宠大,眼瞧着她从及笄之年渐渐长成。 到章予晚花信年华之时,她也渐渐老了,便由着她眼中的小姑娘牵着她,陪她去看云霞人市、湖山夜景。 这一生便再无憾事。 作者有话说: 犹豫之后,作者简化了剧情。 晚晚太可爱了,写出感情了不舍得折腾女鹅,就让她一直受宠无忧无虑吧qaq 虽然剧情未达到预期,但这篇写得很快乐也很满意,也希望你们喜欢谢桐和晚晚。 甜文作者照例求作收。 本文暂停更新。 感谢陪伴,鞠躬。 85 ? 我见晚晚 ◎番外:回京◎ 冷清了两年的长公主府, 近日热闹起来。 只因在苏州府小住了两年的长公主要回京了。 听闻长公主此次回京,是因陛下思念至亲,邀长公主共度中秋。而宫中的齐太妃也早殷殷盼着长公主回京, 没一天不念叨的,消息直通过命妇传到宫外。 宫中都如此,外头的权贵更不用提, 近日各家宴请中, 都能听闻长公主的车辇又途径了何地, 朝着上京而来。眼见着再有两三日, 便能到了。 “路上花费的时日怎的比想的要久?”一宗亲道,“我那日还和夫君算呢, 长公主身体贵重,可怎么着, 十来日前也该到了呀。” 孙夫人言笑晏晏, 甩了甩帕:“可别忘了,随行的还有位章三娘。” 章三娘,这位在京中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 三年前,章家败落, 她以卑贱之姿搅了长公主大婚, 所有人都以为她在长公主府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结果,转眼间,她得了长公主的青睐与庇护,扶摇直上。 她那位尚了长公主的驸马表哥连带着镇国公府一夜家破人亡,同时章家沉冤得雪, 成了天子信臣, 隆宠加身。 章三娘家世再起, 京中无数好儿郎求娶,偏偏章家对谁也不松口,只说舍不得章予晚出阁,要再留一留。 而章三娘本人与长公主可谓是形影不离,两年前长公主去苏州府小住,唯一伴驾的女伴便是章三娘。 她们一走便是两年,可大家回想起两年前的动荡历历在目,又似在昨日般。 章家与顾家,一起一伏间,端的是世事无常。可事后细细看来,循着蛛丝马迹查探,不少人心中一惊。 对长公主与章三娘之间,不知多少人放在心底思量了又思量,那隐约的猜测却从不敢道出口。 在外时,大家明面上俱是笑而不语,提起章三娘,先前疑惑行程的宗亲自自然然道: “哎哟,一时还真忘了三娘。想是长公主纵着她玩闹,一路游山玩水地回来。” 其余夫人笑得掩唇: “可不就是。” “章三娘天真可爱,没人不疼的,其中殿下最是,连三娘的两个姐姐都比不过。” “说起来……苏州府往西十里有处四景园,里头的桃园与梅苑最负盛名,去岁,因章三娘喜爱一处秋千小景儿,前日已易了主。往日豪商才能进的园子,听闻每逢十五人人可去,苏杭一带传遍了,都在赞章三娘呢。” “唷,是殿下……” 说起这事的夫人摇摇头,笑道:“钱是三娘自己的私房钱,如今章家哪缺那丁点钱财。倒是让恭王爷割爱。” 话点到为止,众人闻弦知雅意。 恭王爷前阵子牵进桩贪污案,引得龙颜震怒,但老王爷也不是一个闺阁女子能欺辱的,定是长公主出了手,既是对章三娘的宠爱,也是对对方的敲打。 “章三娘今年……十八了吧?” “当年便是绝色,如今该长开了,怕是再见到都要认不出来了。” 众夫人款款叙话,但无一例外地都绕开了她们平日最热衷的嫁娶之事。 没有一人提起章家是不是要择婿,章三娘这次回来,会不会要留在京中备嫁。 两日倏然而过。 宫中使者与禁军迎出百里之外,在前开路,长公主的车辇队伍踩着青石板驶过东大街。 那日风拂开了章三娘的车帘,半掀的帘下,美人顾盼,笑靥如酒,引得数人失魂。 她只露了半张容颜,京中第一美人的名号就易了主。 章予晚知晓自己成了所谓的第一美人之后,问黄鹂: “他们怎知?” “有人画了小姐的画像,见者无不倾倒。” 章予晚便让黄鹂找来画像,瞧了瞧,再揽镜自照,直抿唇摇头,露出笑涡道: “难及我三分风采。” 她走去小书房,她们从苏州带回来的箱笼已收拾妥当,她从染青画缸中找出一卷,得意道: “当属姐姐画的我最像我。” 画卷滚开,美人春睡跃然纸上,章予晚顾自欣赏:“姐姐的笔触岂是他人能比,也不怨旁人……姐姐入宫这般久,何时回来?今儿煨了火腿。” 章予晚这一番自夸和自说自话,若是旁人做来定会矫情惹人厌,偏偏她灵动鲜活,一颦一笑让人怎么都生不出厌烦来,只有可爱。 黄鹂望了眼窗外,抿唇笑:“您在府里,殿下定要回来用膳的。” 章予晚轻哼了声,只道:“若是再不回,我就要回家了。” 书桌旁的圆窗外,谢桐曲指轻叩窗棂,惊得章予晚转头看去。 “姐姐?你怎的在这?” 谢桐拈去一抹淡红花瓣,身着淡青裙衫立在红木窗格之中,背后是修竹。 她笑吟吟地与章予晚对视: “再不回来,那旁人描绘不出三分盛容的第一美人便要飞回章家了。可不得回来?” 章予晚反应过来后,红霞猛地窜上耳际双颊,她羞恼之极,拂袖往外走: “姐姐笑话我!” “也是事实。” 在窗前看不到人影了,谢桐步入房中,便见章予晚侧躺在床上,只有脑袋埋在锦被中,大约知晓谢桐靠近,她闷声喊: “你别过来,让我一个人。” 谢桐驻足,目光落在章予晚袅娜有致的身形。薄薄的夏衫贴合,如一抹欲语还休的轻烟。 朝夕相处的三年,每日章予晚都在她眼前,回到京中,再想起在凤梧院初遇那幕,谢桐恍然发觉,她的三娘长大了。 章予晚听不见动静,疑心谢桐真走了,她咬着下唇悄悄回头看,顾盼间光华流转。见到身后的谢桐,她松一口气,还要继续恼时,听见谢桐道: “晚晚,你的生辰要到了。” 章予晚骤然听到这个,下意识点点头: “伯母说由着我宴请。” “在哪儿?” “自是在章……” 见谢桐笑容浅浅,章予晚机警地住了口。 她不大在意此事,觉得在哪儿都一样。但相处多年,她一看便知谢桐心中有了主意,若是此时答错,怕是要事后找她算账,挠她痒痒。 章予晚眼睛一转,笑着扯谢桐袖口,哄她高兴: “自是姐姐说在哪儿办,便在哪儿办,我可不耐烦操心这些。” 谢桐笑:“真的?” 章予晚乐得有人操心,尤其操心的人是谢桐,她故意道:“若是姐姐亲力亲为,那再真没有了,若是交给黄鹂百灵啊,那与我自己操办想来没甚区别。” 谢桐刮她鼻梁:“惯会讨好处。” 她顿声道:“如此,便在长公主府操办你的生辰宴罢。” 章予晚一怔。 她方才便猜到谢桐对此有打算,却以为谢桐是觉得太过寻常,没想到谢桐存了这样的打算。 章予晚再不上心也知,生辰宴在家办是为家宴,若是她舍了章府,在长公主府……几乎与昭告天下无疑。 她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真的可以吗? 明知不妥,可望着谢桐淡然笃定的神情,章予晚的心跳渐渐安稳。 谢桐说可以,她自是信她的。 晚间,章予晚打着故地重游的名号,借宿清鸣院。 此时的清鸣院早已翻新,不亚于凤梧院,且多了份婉约精美。 章予晚夜间梦起从前。 去岁春日,在苏州府时,她们去四景园赏桃花,于桃树下用膳吃酒,两人都有些醉了,纠缠着上了同一方床榻。 无边的桃花香中,两人摇荡款摆,薄衫带着桃花瓣飘落床帐之下。 她衔着谢桐的下唇,拉着她的手零碎呓语。 谢桐一只手握着她酸软的腰侧,却说不行,要再等。 她哭腔问: “等什么?” “明年,等你生辰之后。” …… 章予晚骤然惊醒。 那日的事太过羞人,自第二日醒来,她就装作酒后不记事,谁也没提过,平日也不去回想。 偏偏今日,它钻进了梦里。 章予晚抱着锦被,坐在床上掰着手指算。 距她生辰,还有半旬。 章予晚呆呆坐了会儿,嘤咛一声,抱住头钻进被子下。 怎么…… 怎么还有这么久? 作者有话说: 谢桐摸摸章鱼丸,给她翻了个面,嗯,快熟了。 86 ? 我见晚晚 ◎番外:生辰◎ 伴临时日推近, 章三娘的生辰小宴帖飞花般散到各家门户。 令人咋舌的是,来送花笺的是长公主府得用的外院管事。 往日扣不开的京中高门大户俱都派出主事人,将管事迎了进去, 少不得忍下惊诧,旁敲侧击问个由来。 章三娘的生辰小宴,怎的由长公主府来操办了? 管事避而不答, 只笑呵呵道:“为了章小姐的生辰宴, 殿下亲自操劳了不少时日, 遍邀上京, 更是吩咐了我们好生准备,各位到时可别忘了来。” 收到帖子的名贵们面面相觑, 心中惊骇未定,忍不住嘬了下牙花, 倒吸一口凉气。 自长公主回到京中还未宴请过, 头一场就是章三娘的生辰宴,更做得如此大手笔,招摇极了,与殿下平日作风半点不像, 像生怕京中的谁耳朵背风、听闻不到似的。 这里头潜藏的含义, 着实让人不敢深想。 章家的帖子是章予晚亲自带回去的,她快言快语地把事儿跟家里人说完,自去休憩了,留下伯父伯母两人相对无言。 几年来,这个侄女就像送给了长公主府那位一般,眼见着成了旁人家的, 而章宁在官场上屡受照拂, 事事安稳。 其中道理, 这对历经世事的老夫妻在夜间也曾低声说过。 经逢家中巨变后,夫妻不求滔天富贵名利,只求一家平安。可有些事没得选,侄女自己乐在其中,长公主更是威仪万千,令人不敢忤逆。 从两年前,在一些事上章家就已经没有置喙的余地。否则,章予晚也不会至今没有出阁了。 大伯母慢慢道:“殿下早就表了态,今日这事……就是现在不来,以后也会来的。” 那时,她为章予晚相看状元之才,引来了长公主的车架。 章三娘和长公主不知说了什么,门口把守着长公主的人,章家人不敢冒然靠近。 只知长公主出来后,面容宽和怡然,如春风在心,而章三娘笑容甜蜜,娇憨可人。大伯母看到两人这副模样,心头便是咯噔一跳。 自那日起,章家似被长公主整个看在眼中,日常照拂无可挑剔,颇有爱屋及乌之意。皇恩厚重,大伯母诚惶诚恐地谢恩,谢桐淡笑说道: “本宫身旁没什么知心人,唯三娘尔,你且多留她一留,嫁娶之事就歇了罢。” 这话竟是直接吩咐了下来,霸道异常,哪有外府的人管到婚嫁上的?! 大伯母听得又惊又怕,只因她知道,贵人既然直言,就说明在三娘的姻缘上再没有回旋的余地。 偏偏章三娘也肯跟着长公主,便是章家想硬气一把都没底气,一眨眼,稀里糊涂的到了现在。 章宁叹道:“罢,罢,三娘既然愿意,咱们有什么说头?如今咱们图的不就是一个阖家平安顺意吗?眼下这般是顺了三娘的意,若是有一天她不肯了,有咱们在,她再回来便是!” 不论各人心中如何揣测,这一场宴是定然要开的。 长公主府宴客,自然是京中近日头等大事。 酒楼数得着的大厨,不论红案白案糕点师傅,全被请去了长公主府,惯会享受的京中竟无处享口福。 最好的几家衣裳铺子全接满了单子,绣娘为贵人们参加长公主府的宴席的一身行头日夜赶工。 坊间各大铺子的珊瑚金玉宝石之流,尤其是那些镇店之宝,价钱不降反升,却空了足足六七成,尽数被各大府上买了去,成了章三娘的生辰礼。 待到宴请当日,长公主府门前车马不绝,平日难得一见的王侯宗亲、内阁大臣之流都跟萝卜似的,扎了堆。 前院有谢桐亲眷、侯爷王爷之流帮忙接待。花团锦簇、处处生香的内院,章予晚与谢桐端坐正座,招待来客。 章予晚在谢桐跟前松懈惯了,礼仪不大讲究,外人在时倒记得捡回来,起初不愿跟谢桐同坐,乱了尊卑。素来严谨的谢桐却让她安心坐着。 眼见各家女眷来了,尤其是那些头发花白的国公府老夫人亲临,藏在皱纹里的眼往上一扫,即便不说什么也让章予晚有些心虚。她表面一派泰然,实则硬着头皮,总觉得椅子咬人。 不多会儿,她就要借机起身,引未出阁的小姐们去逛园子。 谢桐唤住她,笑吟吟嗔道:“就这般坐不住?” 章予晚道:“哪里的话,只是……” “只是什么?” 章予晚眸光潋滟,旋身时裙边如石榴花绽开: “府上来了客人,总要我出面作陪罢,哪有主人不待客的理儿?” 谢桐这才笑道: “你去。” 两人之间的对话极为自然,与平日话家常无异,落在他人耳中却如雷霆,带起迭迭余韵。 众人压下心头惊骇——这里是长公主府,章三娘却自称“主人”,而殿下也默认了,这只有一位主子的府邸,何时又多了位主子来? 从前众人只当章三娘和谢桐之间是“消遣”,贵族间从不缺秘事,往常不是没有这样的,往往浪荡个几年后收心,就各自散了。 可从长公主府的生辰宴,再到这主人姿态,都在明晃晃告诉世人,长公主和章三娘都不这般想。 目睹这一切后,待长公主循着还未回转的章三娘离座找去,有人暗自咋舌,悄声在帕子后道: “竟没人来管管吗?” 她的好友声音更低: “谁管?章家敢么?宫里头……若不是殿下自请出宫,宫中哪轮得到……” 余后半句大逆不道的话,消失在唇齿间,彼此意会。 就连他们想议论一言半句的,都得防着被人听见呢。 无人敢管,无人能管,这可当真是无法无天,又恣意得令人艳羡啊! 不多时,宫中来了天使,带来太妃和圣上的贺礼。连宫中都恭贺的事儿,更没有他人置喙的理。 今日这场生日宴竟办出了昭告天下的气派来,恍若一场婚宴。 宾客纷至沓来,在日暮时分降临前带着满心感慨散去。 待府上清净,章予晚身上一松懈便觉肩头腰身泛酸,真是许久没经过这阵仗,闹得累人极了。 黄鹂心疼她,道:“小姐今日要早些歇息才是。” 是啊,她今天可着实累着了,哪想到有这么多礼要收,这么多吉利话要听,脸都笑僵。章予晚下意识点头,点到半途硬生生停住,直把头摇得步摇乱颤,美玉叮铃相撞。 她怎的能休息? 盼了好久才盼到今日今时……章予晚双颊微烫,往凤梧院快步走去。 她知晓谢桐被人绊住了还未回来,于是十分贴心地准备为两人的大事儿准备起来,边脸红边将丫鬟们指使得团团转,先是换了绯色帐子,又是熏了清梨香,便是摆件有丁点不妥当也要开府上库房淘换用具。 末了不忘让黄鹂摆席酒出来——她哪知道那日两人怎的就滚到了床上,少不得把壮胆的酒再请出来。 谢桐回凤梧院时天边发暗,院内,丫鬟正在檐下挂灯,灯光盈盈溶在黄昏中,柔美婉约。 她知晓章予晚在房内,径自进去寻她。 刚掀开门帘,便有个人影儿挟着满身清甜梨香凑到身前,温热的手遮了遮她的眼,又很快偏到她鬓角,显出面前娇妍无比的章予晚来: “姐姐,你回来得好晚。” 谢桐道:“总要送走客人。” 她敏锐察觉房内动了不少处: “趁我不在,折腾了些甚么?” 章予晚想反驳,一想她暗藏的心思,没了底气,反倒是脸更烫了。 她支吾着说不出什么来,引得谢桐新奇地看了她好几眼,直把章予晚看恼了,背过身去,却又被谢桐绕到身前,牵着手笑道: “脸这样红,饮酒了吗?怎么不等我一起?” 她说着瞥了眼桌上的琉璃酒壶,转而凑到章予晚身前嗅了嗅。 谢桐倾身而来,吓得章予晚忙屏息,生怕谢桐在她身上嗅不到酒气,于是知晓她的羞意。 真是的,她怎么忘了先喝几口酒遮掩遮掩呢? 谢桐半阖着眸凑在她眼前,美人尖芙蓉面,唇边含笑,长睫下的眼神光凝在章予晚眉眼间,像一把精巧的锁,将人的魂魄都定在了那。 章予晚的思绪在脑中一晃而过,便被谢桐吸去了所有注意力,她脑袋一阵晕陶陶,忽然真像喝醉了般。 近在咫尺的谢桐呢喃道:“好像,并未闻见呢。” “……” 章予晚转身去拿酒壶,将酒盅斟得满满的,端起来递给谢桐,自己那杯二话不说就往肚子里灌,生怕不得醉意般灌得生猛,结果酒呛喉咙,一阵咳嗽。 房内丫鬟早被打发走了,谢桐心疼地亲自替她顺背: “怎么喝这样急。” 章予晚不知是不胜酒力,还是早就习惯不在谢桐面前用脑子,听见一个“急”字,心里想的是难道只有她急?谢桐怎么不急? 她委屈起来: “姐姐怎么不想我?” 谢桐被指控地一怔,还没想起来这是哪桩罪责,章予晚顶着被酒水呛出来的眼中薄薄一层水光道: “四景园中你亲口说的,等我生辰之后……不就是此时?原是你看我好骗,拿话哄住我便不管不顾了,早知如此——” “早知如此,你待如何?” 谢桐轻柔地打断章予晚的话。 听前半段,她算是知晓章予晚在说什么了,只觉得爱不够眼前这个娇憨不减的小姑娘,可听到后半句,她敛起笑容,轻轻问了句。 如若章予晚说早知如此便要分开之类的话……谢桐不会允许它发生。 章予晚在宴上的些微不适她看在眼中,一时闹脾气说气话她可以容忍,但最好不说。如若真存了离去的心思……她该知道,当她两年前招惹了自己,允下一生一世,便没有后悔的余地。 谢桐做好听章予晚使小性子的准备,却见章予晚被她打断后,像是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脸上浮现迷茫。 谢桐耐心等她想通。 过会儿,章予晚牵起她的手,就着喝掉她的那杯酒,再拿掉酒盅,让谢桐的掌心贴着她的,比了比。 谢桐有了微妙的预感,接着预感成真了,章予晚看向她,认真而惋惜道: “早知如此,就按姐姐的年纪算了,岂不早一年?” 章予晚真是后悔极了,她怎么没早想到这步?平白浪费了一年光阴。 要怪就怪此事太羞人,惹得她不敢多想,否则她这样聪明,早该想到了才是。 她正暗自懊恼,便见眼前的谢桐笑了,谢桐笑起来如美玉生辉,又很是快意,引得章予晚不由跟着她抿唇笑,笑到一半谢桐的唇落下来,含住她唇边的笑吮了又吮,唇齿交缠间碎声道: “怎的就这般可人疼……” 章予晚想,那是自然,谢桐不疼她疼谁去? 可这句话哪有机会说出口,还没滑出喉咙便被谢桐吸了去,连舌头尖都身不由己。 她为两人准备的好酒酿在她唇间,被谢桐品了又品,如饮琼浆玉液,尝不够。 梨香与去岁的桃花香般,沾染了无边风月,架子床边绫罗薄衫透出床帘,几欲委顿在地,更多的垂在半空不上不下,随着轻晃。 香炉的香燃成暖灰时,章予晚的足尖无力落到床边,白玉足悄然钻出帘外,脚踝像落了桃花痕般,惹人遐想,不多时便被一只手捉了进去。 娇媚的讨饶与带笑的逗弄一点点逸出,亲自守在外头的黄鹂百灵听红了耳朵。 眼下分明秋意正浓,却也无限春光。 【完】 作者有话说: 章鱼丸和谢桐的故事到这里结束啦,下个单元随缘见,想看什么也可以提。 说明一下,姬会这本从开文就没有保证过日更和稳定更新,有想写的梗才会继续写,用来放飞自我写短篇。 十分感谢大家收看我的奇怪脑洞们,不会故意卡在故事中间不更(番外特殊情况),一开更会固定时间更完一个副本,即使不能日更最差也是隔日更,不钓大家胃口。 庆祝可爱的章鱼丸过生日(?),评论区发红包030 87 ? 末世小狗01 ◎安全区升到一级!◎ 末世爆发的时候, 初葵正在做SPA。 最先是隔壁房间传来惨叫,紧接着,窗外掉下来的“人影”趴在玻璃前朝初葵嘶吼、露出带着红丝的牙齿, 腐臭像是能穿过玻璃飘进飘满玫瑰香氛的房间。 初葵心下一惊,嫌弃地皱起了鼻尖。 身后传来门被撞开的声音,按摩师惊惶尖叫: “你是谁, 你带进来了什么东西——啊——” 初葵试图快速起身, 却在下一秒陷入昏迷。 眼前最后一幕是朝她扑来的按摩师。 这是初葵醒来后脑海里的唯一记忆, 再多就没有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 有没有亲朋好友,更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倒霉—— 末世降临的时候她连件衣服都没穿齐, 简直躺平了给丧尸挠。 此时初葵不悦地看着手臂上的三道抓痕,听着脑海里突然多出来的系统音: [你已经是丧尸了, 是我救了你。] 末世都来了, 初葵对系统音的出现还算镇定。 她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噢,那么你为什么要救一个丧尸?” [……] 系统没想到这个女人第一句话不是惊骇发问,更不是无措道歉,而是追溯它的行为动机。 系统感觉到被冒犯, 她好像不知道自己被救下来是多么珍贵的事, 于是提出。 [你可以先看看这个世界。] 初葵离开房间,走到走廊上。 这里已经成为炼狱。 高雅洁净的会所雪白墙面泼上淋漓血迹,吊兰像活过来般密密麻麻包裹成茧,里面传来近似游丝的呻.吟。 除了几个茧之外,楼道里只有丧尸、和正在进食的丧尸。 见初葵出现,丧尸们纷纷扭头看向她, 露出青白皮肤和尖利獠牙。 “……” 初葵退了一步。 系统精神一振。 [害怕了吗?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救你了吗?作为丧尸, 你不会被同类攻击……] “不, 是它们太丑了。” 初葵眉头蹙着,但神色里并无恐惧。 [?] “你的目的是。” 初葵平静地问。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节奏,系统就直说了。 [我确实需要你做一件事。] 初葵找了张椅子擦了擦坐下,听系统说完了冗长的内容。 大意是末世来了她是系统选定的宿主,需要她和它合作拯救世界与全人类,而系统会给她些好处,一个简单的利益交换。 而刚刚离开房间的经历告诉初葵,丧尸没有攻击她,说明她确实如系统所说,不是人了。 听完系统的话,初葵支着下巴问: “听起来不错,可我为什么要做救世主呢?” [?] “我已经是异类,对人类无感很正常吧。我对这桩交易没兴趣,交易取消,你可以挑选更合适的人。” 系统没想到挑选的宿主对丧尸这个新身份的认同度这么高。 [等等,和我合作的具体好处你还没有了解。] 初葵看了眼楼下被保安掏出晶核彻底杀死的丧尸同类,若有所思。 [有我在你会像人类一样生存得很好,你和人类没有差别,你不心动吗?] 初葵左看右看,拿起个花瓶,在头顶比划如何给自己来个简易开颅手术。 无法更换下个宿主要跟着被杀死的系统快疯了。 [你别!!只要你愿意活着,都好商量。] 系统这句话响起,初葵慢悠悠放下花瓶,唇角一弯。 这才是懂事的“合作对象”该有的态度嘛- 初葵找了间没有尸体和丧尸的干净美容房,和委曲求全的懂事系统详谈了下具体事宜。 准确来说,一大半内容是在落实她的好处。 根据系统的说法,它能提供给初葵的是不同于其他人的独一份能力,或者说异能,叫领域。 简单来说,初葵可以架构一个安全区。 只要她满足各项升级条件,安全区便可以升级,笼罩范围和内容都会逐步增加。 初葵道:“基建游戏?”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么个词。 [差不多是。] “也就是说,我有了一片可升级的‘土地’。” 初葵站起身来,系统刚刚已经把能力给了她。此时站在可俯瞰前花园的窗前,她清晰感觉得到领域的边界。 目前安全区是0级,范围不大,只有这栋楼、左右两栋楼和前后花园被包括在内。 “我个人实力得不到任何增幅吗?” 初葵低头看了眼胳膊。 粉白的肌肤上陈着三道血痕,虽然没有丧尸病毒的传染性,但看起来没有快速愈合的意思。 她不仅没有像系统所说的异能者得到各项增幅,甚至比变成丧尸前看起来更纤细娇弱了,简直离谱。 [这是成为强者的代价。] “呵。” [……主要是因为,你现在这副样貌才能更好取信人类,取得人类的好感,降低暴露风险。] 对于这点,初葵倒是没有出言反驳—— 就算换成她自己,看到系统基于她原本样貌改造出来的人间小天使,都会心软几分。 初葵没有说话,系统反而不安起来。 这个宿主的要求实在很高,如果她又不满意自己太弱所以要去开颅手术它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它? 在紧张甚至是害怕后,系统听到的是愉悦的回答: “安全区啊,蛮有意思的。” 系统都要喜极而泣了。 有意思就好,感兴趣就好。 既然感兴趣,宿主一定会好好配合工作的吧? 这次系统的期待没有落空。 接下来宿主真的有在认真升级安全区。 安全区每一级升级的要求不同,从0级升到1级的要求很简单,只有一个:足够的资源。 资源主要来源于人类的生活必需品,另一个重要来源便是丧尸晶核。 因为安全区目前没有等级,显得很笨比,划分在自己区域内的资源都无法自主转换,需要初葵手动操作。 根据脑海中的“操作指南”,初葵看了眼手背上的小小红痣,那是安全区在她身上的拟态开关—— 她找到自助餐厅,将手拂向餐台上的烤全羊,羊消失的同时,安全区升级的经验条涨了肉眼难见的一丝丝。 初葵照着这样吃光了整个餐厅,经验条涨了二十分之一。 安全区是她的异能,因而她脑海中有一幅自动生成的地图。 根据地图她找到自助餐厅后台,冷库的门锁着,但在安全区内所有门户都会对她开放,初葵走到门前,厚重的钢门便自动朝她敞开,恭迎主人。 “这种感觉倒是不赖。” 初葵自言自语,把冷库尽数收入囊中,豪华会所囤积的大量冷冻肉类让经验条猛窜一大截。 进度条如果有嘴巴,此时恐怕已经打了个嗝。 [嗝。] 系统想着,自己很有代入感地打嗝了,惹来初葵一声轻笑。 初葵从自助餐厅离开时,不可避免地再次路过餐厅。 这里没有人类,也没有丧尸,只剩一片狼藉和被她收得空荡荡的餐台,混乱又冷清。 [安全区的回收功能会清理掉区内丧尸,安全区升级后,回收功能会同步升级。] 初葵于是看了眼回收功能,随即了然。 回收功能就像个垃圾桶,可以把丧尸当垃圾回收,晶核将自动转化成资源,变成经验条。 不过,转化需要时间,也就意味着回收是有上限的。目前回收站已经吃撑了,正在慢慢消化。可见如果丧尸太多,安全区也就无能为力了。 初葵忌惮地避开一丛蕨类变异植物,没有惊扰对方。 据她观察,变异动植物对丧尸没什么兴趣,但不是毫无危险。她现在没有攻击力,遇到这两类还是得小心避让。 “安全区不能回收变异动植物吗?或者驱逐。” [目前还做不到。] “目前。”初葵低喃这两个字。 一步步来吧。 初葵边收集资源,边熟悉安全区的功能,末世第一天平稳而充实地过去了。 接下来两天,初葵把安全区覆盖的五栋楼走了遍,能变成经验的东西全被她收起来。 加上丧尸垃圾们转化进度贡献了十分之一的经验,末世第四天夜里,初葵的安全区迎来第一次升级—— 安全区升到一级! [你的安全区已成长] [你的实力有所增长] [你成功获得升级礼包] [你已成功开启兑换商城] [安全区操作系统迎来更多解锁] …… 脑海内消息密密麻麻,初葵却没有时间查看。 一股无形能量在她周遭升腾而起,漆黑的夜里,初葵却能清晰看到一幅展开的景色。 白墙上的血迹消失,玻璃碎渣和花瓶碎片尽数复原,所有事物在泠泠音效中变得整洁有序,会所回复到受损前,完全复原。 前后花园里,几排木制小房子平地而起,初葵甚至能闻到木头的清香。 最重要的是,安全区的范围又往外扩散了圈。以初葵所在的位置为圆心,呈圆形扩散,将不远处的疗养院一同包括在内。 初葵的眼睛睁大一圈,看了又看,唇角不自觉弯起。 亲眼见到安全区在升级后的成长,她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一级就这样了,再往后呢? 初葵开始期待起来。 她转而查看安全区从1级升到2级的条件。 没想到指标一下子从一个变成了三个。 能源,潜力,能量。 初葵颇感新奇地扬眉,像接到新任务的游戏玩家,开始理解升级的新要求。 系统对宿主的上进心满意足。 宿主连觉都不睡了闷头研究新内容,天一亮还不带着它冲向新区域刷资源刷人力升级走向人生巅峰? 结果天一亮系统就看到初葵慢悠悠地起床,已经丧失味觉不想吃东西但很有仪式感地摆空餐盘当成吃饭,岁月静好地读了半小时书,甚至无所事事到思考要不要去花园晒太阳。 眼见初葵在花园里漫步,和前三天的肝帝模样大相径庭,系统忍不住发问。 [宿主,你怎么不努力了?] 作者有话说: 副本写得不好,构思有大坑,为防后面疲于圆设定忽视故事本身,于是重写,让大家久等了万分抱歉 cp定姐狗文学,顾名思义,姐姐和小狗 情节比改之前更紧凑一点点,希望你们喜欢(紧张) 88 ? 末世小狗02 ◎“快把她推下去啊!”◎ “嗯?我在努力巡视我的安全区啊。” 初葵漫不经心地说着, 看了眼前方舒展枝叶捕捉鸟类的变异梨树,脚下换了个方向走。 系统懵了。 眼见宿主开启摆烂模式,系统老妈子一样念叨。 [安全区从1级升级到2级的条件里, 能源依旧对应物资收集,只用继续囤东西就可以。] [潜力要求的是安全区的固定居民数量,能量则对应在末世里拥有充沛能力的群体, 也就是异能者。] 初葵礼貌道:“谢谢, 我有看到说明。” 意思是不用特意读一遍。 [……我们可以出发去疗养院!现在那里已经是安全区了。] 初葵看向对面, 在郁郁葱葱的树林遮挡外, 隐约可见斜对面疗养院白色的建筑群。 在安全区扩散过去后,疗养院加入初葵的地图, 初葵得到对方的全部信息。 疗养院和她身处的会所是一体的,一个对内提供疗养服务, 一个对外开放接待客人。 不过对应阶级都很高, 会所位于京郊,来的客人少。疗养院住的人就多了,包括家属在内,车来车往很是热闹。 这两天初葵在收集资源时, 时常看到对面有车冲出来, 至于结果……有的还可以,有的就不那么美妙了。毕竟人多的地方丧尸只会更多。 现在疗养院已经纳入她的安全区,但回收站垃圾桶还满着,在回收站消化结束前无法进行第二次回收,疗养院门前游荡着许多丧尸,变异动植物猖獗, 瞧着里面已经没有活人了。 但真的没有了吗? 初葵打开地图, 地图除了显示地点, 还有代表丧尸的红点,代表变异动植物的紫点,现在多了些小绿点,而且绝大部分还很集中,目测有七八十个。 系统摩拳擦掌。 [这不去吸收第一批居民?] 初葵兴趣缺缺。 可能因为欠缺末世前的记忆,也可能因为她现在是丧尸,对人类她没有太多想亲近的情感,彼此相安无事便可。 相比较为了升级去收集人类居民,她现在更想好好装修自己的安全区。 初葵不去管系统的吱哇乱叫,琢磨着兑换商城里有什么好东西可以换。 在她看到初级商店和初级食堂都需要安全区到达2级才能建立时,远方传来股动静。 初葵查看地图,在安全区边界,三辆车横冲直撞地带着丧尸冲过来,又在安全区边缘猛地停下。 有人过来了? 初葵若有所思,意识沉入安全区视角,自上而下地俯瞰现场。 她的意识能到达安全区里的任何地方,却不可以超出。因而她只能看到车内的人像是起了争执,却听不到具体内容。 车后的丧尸追得很快,领头的还有几只豹子大的变异猫,顷刻间便追上最后一辆车,车上人的命运不言而喻。 更多的丧尸越过那辆车往前面两辆并排的车扑来,左边那辆的车窗打开丝缝,一个男人嘶吼: “快把她推下去啊!” 几乎同时,右边车的后车座门开,一个带着血迹的长发女人被猛地丢下来。 89 ? 末世小狗03 ◎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车门迅捷关上, 两辆车箭一般疾驰而出,嗅到新鲜血肉的亢奋丧尸转眼淹没了女人。 [车上共有六名人类,正朝安全区驶来, 强烈建议吸纳为第一批安全区居民。] “第一批安全区居民?” 初葵打开操作界面,笑着道,“刚清理干净的安全区, 还是不要收容垃圾了吧。” 副驾驶座上, 许千妍看了眼后视镜, 见丧尸没有再追来, 她松了口气: “解决这波就好,前面有个疗养院, 人比市区少多了,看看能不能落脚。不行的话再往前开有个会所, 还有个度假山庄……” 驾驶座上的游渊点头:“天无绝人之路——” 他的话在下一瞬戛然而止, 面容突变! 生路就在眼前,车却被一股阻力挡住,无法再前进半点! 另一辆车也是,车轮急转但还停在原地。 “这是怎么回事?!操!” 身后的丧尸转瞬就要追来, 车上人脸色惨白。 游渊没有一丝犹豫, 在不曾通知另一辆车的兄弟的情况下突然转头,朝路一侧的山林冲去。 “游渊,许千妍,你们两个狼心狗肺的——” 少量丧尸和变异动物朝山林追去,更多的留在路上享受猎物。 等初葵走过来时,地上只剩被丧尸撕开的车辆残骸了。 初葵淡淡道:“禁入名单挺好用的。” 系统被初葵气得说不出话, 心痛得无以复加。 [你见死不救就算了, 还落井下石, 这可是足足四条人命啊!] “卑劣的人类比丧尸还可怕。” [他们也是没办法,为了让更多的人生存下去。] “所以牺牲少数人利益甚至是生命就是对的?” [……] “应该叫你人类脑残粉才对。” [为了全人类的繁衍。] 初葵不再搭理系统,扫了眼现场。 丧尸还未退去,密密麻麻的站着,但在她面前显得有些怯懦,甚至为她让开了路。 初葵想起昨天安全区升级时,说她的实力也成长了,而她的肢体力量没有变化,看来她是作为丧尸升级了? 现在的她对普通丧尸有了等级压制?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初葵又朝前走了几步。 丧尸像见到老师的小朋友,乖乖朝两边分开站好,也不交头接耳。 丧尸让出了视野,露出后面团成个圆的丧尸堆,仿佛仍在被美味吸引不肯散去。 初葵记得清楚,那是被从车上推下来的女人掉落的位置。 其他人都死了,她还没? 初葵走过去。 丧尸在她靠近后便飞快退去,似乎把食物献给她享用。 地上的年轻女人被一团淡金光晕包围,小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不断流血,血液在她身下汇成一滩暗红,染湿她浓黑发尾。 大量失血让她的意识陷入昏迷,闭起的眼角渗着泪,像躺在祭坛上的祭品,冷寂圣洁地走向死亡。 初葵挑眉。 她本以为被推下来的是个普通人,没想到是个光系异能者,所以才坚持了这么久吗。 不过,也活不成了。 就在这时,女人睁开眼,她的视线慢慢在初葵面容上聚焦。 初葵俯视她:“还能活吗?” 许云蔚吃力地慢慢摇了下头,扯动唇角笑了下,被泪水洗刷过的澄澈瞳孔倒映天空和初葵的影子。 初葵颔首,脚下微动。 下一瞬,光刃从她颊边飞过,带起她发丝,重物落地的声音自右后传来—— 初葵回头,看到变异猫的尸体。 她重新看向女人。 女人已经重新陷入昏迷,保护她的本就黯淡的光晕倏地消失。 为了发出这道光刃去救一个陌路人,她的异能已经完全消耗殆尽。 初葵蹲下来,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臂。 丧尸冰凉的手碰到人类温热的肌肤,而那股温热变得越来越淡,生命从面前这个人类身上流逝离去,人和无生命体的界限越来越小,初葵第一次为此感到可惜。 “系统。” [宿主。] “今天不是一无所获,我找到我的第一位居民了。”- 初葵把她选中的居民抱进安全区里,自动获悉了对方的基础信息。 [基础信息] 姓名:许云蔚 年龄:20 身份:B大学生 原来她叫许云蔚。 系统对初葵放着五个活蹦乱跳的居民不选、而选择花费大力气去救一个快死的人类的行为非常不满,但还是尽职尽责地帮忙救人。 许云蔚的伤势太严重,异能又处于透支状态,只有高阶生命药剂才能生效。 [你现在的等级太低,兑换不开放。你的升级礼包里有一支,但仅有一支,是给你保命用的。确定给她用吗?] 初葵用行动回答了系统。 她拆了升级礼包,咬开药剂,喂给许云蔚。 全部喂下去后,许云蔚身上的伤口快速痊愈,眉头舒展,面容恢复血色。 代表异能的金色光点漫在她肌肤上,甚至挂在睫毛上,像一粒粒星尘,为她本就出众精致的容貌增添了朝阳般温暖的气息。 挺好看的。 初葵撑着下巴看了会儿,在许云蔚醒来和她对视后,也大大方方地没有收回视线。 许云蔚像是愣了愣,快速从床上坐起来,先打量自己,又打量四周,掩饰不住脸上的惊讶。 她看向初葵,眼睛明亮。 “是你……你救了我。” 初葵点头。 “谢谢你。我已经快死了,你怎么做到的?太厉害了……一定花了你很大力气。”许云蔚紧张地舔了舔唇,观察初葵的神态。 初葵被她的小动作逗得弯唇。 “确实废了点力气。想好怎么报答我了吗?” “啊……”许云蔚无措了瞬,来不及去想其他事,开始认真思考该怎么报答恩人。 初葵微微一笑,靠近她。 思索中的许云蔚下意识朝她一笑,散逸光点被她的笑容带动,从睫毛和唇角飘起。 两个人都不觉去看空中的光粒。 光点俏皮地从初葵挺拔的鼻梁滑落到鼻尖,再慢悠悠落在初葵红润的唇上。 许云蔚有点不知出处的紧张,视线慌乱收回的途中又撞上初葵的。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重重跳了下,唇上发干,转移注意地问: “……会痒吗?” 初葵已经失去了触感,她视线落在许云蔚微乱的黑色长发上,想了想: “会。” “我没办法控制它。” “我不讨厌。”初葵伸出手指碰了碰空中的光粒,“蛮可爱的,附在你身上也很漂亮。” 可爱,漂亮。 这是夸光点的。 ……但夸她的光点,四舍五入不就是在夸她? 许云蔚脑袋晕晕的,深觉大病初愈的自己需要好好睡一觉冷静一下,否则心跳总是过快。 但初葵还在,她又不想睡。 她主动接上先前被打断的话题: “你救了我的命,你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去做,或者你想要什么我会去帮你拿到。如果现在我做不到,余生我会努力。” 许云蔚郑重表达了她报恩的决心,初葵静静看着,等她说完紧张而期待地看向自己时,才莞尔道: “你忘了吗?是你先救了我,我才救你。” 许云蔚解释道:“你能来到我面前,说明你不怕丧尸那些。我只是死前顺手帮你一下……” 初葵不置可否。 过度解释自己怕变异动植物而不怕丧尸,会让人察觉她的异常。 所以她不辩解,只拍了拍许云蔚的头顶。 许云蔚的话一停,双眼看过来,瞳孔湿而亮。 虽然没有触感,但初葵心理上感觉许云蔚一定很好摸。 她轻轻蹭了蹭许云蔚头顶,笑起来: “不需要你特意做什么,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许云蔚的脸一下子红了。 作者有话说: 摸摸小狗ovo 90 ? 末世小狗04 ◎如果有条尾巴,她一定已经摇出残影了。◎ 许云蔚没有任何不答应的理由。 从道义上来说, 初葵是她的恩人,她要报恩。 从现实角度,她现在无处可去, 初葵收留了她。 最后,初葵问她:“你还有其他亲人朋友吗?” 许云蔚眼底划过一丝阴霾:“把我丢给丧尸的就是我的亲人。” 初葵了然。 既然没什么牵挂,许云蔚是眼下最合适的保镖人选。 在末世第一天, 了解到变异动植物对她有性命威胁时, 初葵就在思忖此事了。 她自身受限, 只能从外力上下功夫, 一个异能者的保护就是不错的选择。 和许云蔚交换了姓名和基本信息后,初葵让她休息了会儿, 带着食物来找她。 绝大多数的食物都被她转化了,她自己不需要吃东西, 因而没留多少, 只留些自热火锅之类的速食方便装成幸存人类。 许云蔚吃得很快,可怜兮兮地说:“我之前一天只能吃一顿。” “没有东西吃吗?” “我和……那些人计划要省着吃。” “嗯,市里怎么样了?” 许云蔚放下筷子,仔细说给初葵听。 末世来临时她在学校, 经历一番危险才和同伴逃出来。广播里在召集市民, 但召集地点要么和大学城离得太远,要么途中出现了强大的变异植物无法通行。 市区太大,末世突袭,有的区不可避免地陷落了,大学城就是这样,更多人选择往市区外跑, 走国道, 先逃离B市活下来再说。 许云蔚他们本来也要走国道, 但途中被变异猫袭击,同伴一时惊慌走错了路,就来了这边。 许云蔚在绝境中觉醒异能,继而为了救同伴,不仅异能耗尽,而且还受了伤。 鲜血引来更多丧尸,许云蔚被同伴丢下,后面就是遇到初葵的事了。 “但在过来之前,国道已经走得很艰难了,不断有人变成丧尸,还有植物破坏公路地面。”许云蔚理性分析道,“我估计后面想转道这里的人会越来越多……也可能越来越少。” 越来越多,是因为一条路走不通,人就会换条路走。 越来越少,是因为没有人能再走出这个庞然巨物般的城池了。 吃完东西,初葵带许云蔚去了楼下花园,让她清理一下变异体们。 把边边角角都清理一遍,那株妨碍初葵散步的变异梨树也死在许云蔚的光刃下,初葵心里舒坦了,夸赞许云蔚: “做得不错。” “没有姐姐厉害。” 许云蔚完全不知道初葵毫无攻击力,只当这是初葵给她的考验,在检测她实力。 饶是如此,如果有条尾巴,她一定已经摇出残影了。 不过,她也有疑问。 “这里只有我们吗?” 没有人很正常,但怎么连丧尸都没有。 甚至没有任何发生过战斗的痕迹,干净整洁到不可思议。 “这是我的异能。” 许云蔚恍然,眼睛里几乎要亮起星星来: “姐姐的异能好厉害!” “你可以安心修整,好好睡一觉,不用担心丧尸,明天一早我们出发。”初葵指了下路对面,“去疗养院看看。” 初葵让许云蔚自由活动后,系统才吱声。 [没想到你这么信任她,安全区是你异能的事都对她说,我以为你对人类的防范心很强。] “她在领域内的一举一动逃不过我的眼睛。” 初葵平静道,“而且在安全区里,人类无法伤害我。不是吗?” 安全区给予初葵极强的安全感,她可以禁止人类进入安全区,或者驱逐人类,而人类想杀她需要先攻破安全区这个显性屏障,只有变异体会对她造成威胁。 除此之外。 初葵脑海中浮现许云蔚的面容。 刚被亲近之人送上死路,转眼却愿意用最后的力量去救一个陌生人,不记伤疤,赤诚到近乎纯真的小朋友,算是安全的人类。 明天要去疗养院,初葵看了眼回收站,垃圾桶还没消化完毕,丧尸需要麻烦许云蔚了。 她打开地图,疗养院那边代表幸存人类的绿点大部队没有挪动,不多不少。 看完这些,初葵第一次打开安全区基地管理系统,在这里她可以设置基地名字、基地居民等级和登记的一系列功能。 初葵懒得动脑子,基地直接套用了会所的名字,“丹灵”。 而居民等级可以划分居民的义务和权利,初葵看了看,没有去划分一二三等,大家都是普通居民,转而设定了“安全区内不得互相攻击”等条约。 她把许云蔚手动添加到空空如也的居民列表,设置之后初次进入安全区的人类会自动收到弹窗,而她在后台审核是否接收居民入驻就好。 现在安全区的基础设施只有房屋,功能性设施都需要2级才可以开启兑换,升2级势在必得。 更何况疗养院已经纳入她的安全区,初葵势必要去看一看自己的新地盘,至于里面的人类要不要收下,就要视情况而定了- 一声极轻的响动,惊醒祝芮。 她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收紧胳膊,抱紧怀里陷入高热昏迷的姐姐祝明珂。 末世来临当天,她来疗养院探望祝明珂,结果末世爆发,祝明珂带着她在两天后和其余幸存者汇合在一起,半天后突然浑身发热昏迷过去。 先后昏迷的还有几个人,那些人陆续觉醒后都拥有了小说里才有的异能,只有祝明珂迟迟没醒。 “别等了,挺过来的都是身体健康的,你姐本来就是绝症病人,估计没戏了。” “我们明早就走,你走不走?” 祝芮年纪小没经过事,这几天把眼泪都偷偷流干了,此时低声恳求领头人: “赵哥,几位大哥,你们帮我把我姐姐背出去,我家必有重谢。” 一人道:“你怎么能保证你家人还活着?小丫头片子。” 赵勇道:“带上也行,至于好处……” 他的视线刮过祝芮,笑了两声,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祝芮先是一愣,羞辱地僵在原地。 房间里其他七八十人有人面露不忍,但赵勇和他聚集起来的兄弟都是异能者,没人敢出声反对。 安静了两三秒后,角落里一个姑娘站出来: “别求他们,背人而已,我有力气我来帮你背!” 祝芮惊喜地看过去,没有注意到赵勇陡然阴沉的神色。 清晨,赵勇率领大家一起往外走。祝芮和背着她姐姐的姑娘走在不前不后的位置,小心翼翼地跟着大家往外走。 一切都很顺利,但走到中庭时,没有遮挡物阻挡,他们避无可避地和丧尸遭遇。 异能者的异能乱飞,祝芮拿着捡来的木棍护在姐姐和好心姑娘身前,闭着眼睛用力往丧尸头上敲,触感像敲硬邦邦的西瓜。她旁边有人解决了丧尸就来帮她一手,祝芮感激地朝对方笑笑,觉得丧尸也没那么可怕。 丧尸越来越少,可就在她觉得走出疗养院有望时,赵勇突然甩出暗黄的光,一道土墙升起,把丧尸隔断在身后的同时,也把她、姐姐和两个好心人留下了。 祝芮刚燃起的信心陡然冻成了寒冰。 有人没看到,有人看到了,赵勇阴恻恻道: “教你们一个道理,都末世了,无用的善心只会害人害己。” 隔着土墙,祝芮也听到了。 “害人害己……” 眼前是一群丧尸,根本不是他们几个普通人能应付得了的,她歉意地看看好心人,苦笑着抱住姐姐迎接死亡。 下一秒,光闪过,丧尸们喉咙透风地嗬嗬两声,尽数倒在地上。 从天而降的光刃引起众人惊呼。 赵勇警惕地抬头看去。 “我也教你一个道理,害人是会遭到反噬的。” 淡漠的女声传来,与此同时,一支光刃洞穿他眉心。 作者有话说: 小狗甩出异能后开始甩尾巴:姐姐姐姐,我厉不厉害?【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0-100 91 ? 末世小狗05 ◎丹灵基地◎ 光刃不沾血痕地从赵勇脑后飞出, 散成一片光影。 许云蔚解恨地放下手,经历过被亲人朋友背叛的事,她最恨这样的小人行径。 又放了几个光刃把想攻击她们的赵勇同伴清理干净后, 她转向初葵,方才冷淡的眉眼登时变得神采飞扬: “姐姐,清理干净了。” 初葵:“云蔚好厉害。” 初葵这句夸奖真心实意。无论是丧尸还是赵勇之流, 许云蔚解决起来都干净利落。 末世才几天, 她就有了如此强横的攻击力。看来要不是之前她异能耗尽且受了伤, 也不会落到被当丧尸口粮的境地。 解决完危机, 就是下一步了。 初葵拧身准备下楼,许云蔚却突然伸手揽住她腰, 初葵没有防备地被她抱进怀里,双臂下意识搭在她肩头。 许云蔚挑眉一笑, 身体失重的感觉传来, 不过转眼,初葵便站在了一楼地面上。 初葵没想到:“你的异能还能这样用?” 许云蔚道:“有光的地方,我就可以瞬移。” 初葵恍然,光系异能真实用, 不过也是许云蔚开发得快, 像刚刚的赵勇就是太蠢了只会放土墙土刺,才会死得这么轻易。 两人交谈时,满庭足足七八十的人都小心打量她们。 形势变得太快了,先是赵勇突然发难害人,这两个容貌极为出众的女人突然出现杀了赵勇一伙人,看起来是在为祝芮等人出头, 但谁也不知道她们下面要做什么。 况且, 赵勇虽然害人可憎, 但也是庇护他们逃出疗养院的人。现在赵勇死了,门口还有多少丧尸?他们这些普通人能解决吗? 一时间众人表情各异。 许云蔚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初葵先一步开口: “门口的丧尸已经解决了,路上也是,想离开的可以离开了。”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拿不准。 有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客客气气问: “小姑娘,我们一直被困在这,不知道外面情况,你们能跟我们说说吗?” “市区陷落,在东湖区召集了市民建立安全区基地,但中途有变异体和丧尸,一般人难以通行。目前很多人都在往外逃,我就是从大学城来的,坏消息是国道也快不能走了。” 许云蔚的话勾起一片声音,中年男人着急道:“西井区呢?我女儿还在家。” 类似的声音还有很多,有人低声啜泣起来。 很快有人表示要回市里的安全区找家人,尽管说了市区沦陷,但人都一样,亲眼看看才死心。 也有人选择去外地或者说在野外苟一苟。 前者无可厚非,至于后者……祝芮疑惑问道: “那为什么不留在这?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把丧尸打了,这就是现成的住处啊。” “这里没有吃的,这几天都吃完了。” “我们可以出去找啊,你去外面就有食物了?”祝芮道,又看向许云蔚这个最了解外界的人。 许云蔚则看了眼初葵。 之前初葵把安全区异能的事跟她说了些,许云蔚知晓,只有安全区发展起来,初葵的能力才能得到提升。而且有安全区基地在,面前大家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可以说是双赢的局面。 许云蔚道:“是的,外面商超药店,你们能想到的都被大家瓜分了,世道乱了。盲目去外面求生,不如先在安全的地方住下,再去找资源。” “安全的地方……这里算安全吗?” 一直没说话的初葵给了肯定答复: “自然。” 一个年轻小伙快言快语: “你怎么保证?” 这话问出来,四面八方突然传来丧尸嗬嗬的声音—— 他们在这停留太久,引来了疗养院其他地方的丧尸! 众人面容大变,攥紧了手中的“武器”。祝芮把祝明珂挡在身后,做好了恶战的准备,但下一秒,丧尸在她眼皮子底下活生生消失了! 不止她眼前的,近处的,远处的,有一个跟丧尸交上手的男人甚至因为失了目标打了个趔趄。 整个庭院的丧尸,霎时一空。 所有人下意识看向初葵。 相较于用过异能、又详细介绍市内情况的许云蔚,发言甚少的初葵神秘感十足,而刚刚她说这里非常安全,转眼丧尸就被解决了…… 隐约的预感成了真,他们听见对方道: “需要告知你们,你们脚下就是一个安全区,我是这个基地的主人。” 刚使用了回收功能的初葵说完后,每个人的面前都出现一个半透明的弹窗。 请选择是否加入丹灵基地? 成为基地一员,你可以享受基地庇护。 你需遵守以下约定: 不可背叛基地,对基地忠诚。 不可在基地内发起攻击。 …… 祝芮神情恍惚了。 这里就是基地?真的假的? 就像打游戏残血了想回水晶但回不去,突然发现水晶自己过来了一样,充满了魔幻的感觉。 而且这个基地怎么这么科幻?市里那个基地也这样吗? 祝芮边迷茫吐槽,边毫不犹豫地点了“是”。 人家救了她,她可不能忘恩负义。 接下来的时间里,前去寻找亲友的人客气告别,自知难以离开的人大多选了加入基地,也有人顾虑地看了眼初葵和许云蔚,驱车离去。 离开的和留下的人几乎各占一半。 其实要不是食物吃完了,赵勇要走,里面一半人是不想走的。现在赵勇死了,他们需要新的领头羊给予安全感和方向指引,眼前的初葵便是一个强者。 在末世里,人类的慕强被无限放大。 刚刚的回收清理了庭院附近的丧尸,更远的地方还有,初葵带着许云蔚继续清理,有十来个人自告奋勇地一起,祝芮把姐姐安顿好,也在其中。 相比会所的全军覆没,在疗养院的边边角角里陆续发现了些幸存者,只有3个选择离开,其它的都留下了。 零零散散加上前面的大部队,等疗养院丧尸清理完毕,丹灵基地已经有了55位新居民。 55位里,异能者有3个。 因而在升级要求里,潜力显示为[52/100],能力显示为[3/20],资源条则几乎全空。 系统满足又不满足地发言。 [第一批居民还是很多的,要是那一半不离开就更好了,本来都够100了。] 初葵道:“大概明天就够了。” [?] 事实证明,不用明天。 当天下午,初葵让许云蔚带领大家找到疗养院的地下室仓库时,兴高采烈热火朝天搬食物的居民们就看到一堆人吱哇乱叫地冲进基地: “现在加入还来得及吗?来得及吧?” “以后我就是丹灵基地的一份子。” “求大佬收留——” 作者有话说: 小狗:我是第一个,我不一样(昂头) 今天外出啦,更新很晚,明天尽量早点,大家晚安 92 ? 末世小狗06 ◎会背叛一个人类的人,就会在日后背叛更多人类。◎ 先前最先向初葵了解外界情况的西装男人叫卫源, 离开时他成了领头的,这次跑回来也是领头。 这次他们一踏入基地就收到弹窗,卫源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点了“是”, 加入基地。 他的西装早没了影,一身脏污血迹,其他人也一样, 回来的人比之前少了足足七八个。 “我们根本没进市里, 外面的丧尸乌泱泱的, 靠近都靠近不了。有波丧尸发现我们了, 我们差点没逃出来,想来想去还是咱们丹灵好, 就回来了,在山脚碰到了这群朋友。” 卫源指的“这群朋友”是准备走国道离开的。 此时这群人也是狼狈不堪, 脸色发白。 “先是汽油不足, 加油站全被抽空了,路上死了好多人,车堵在一起,走不动道。卧槽那绿化篱现在活生生的马路杀手啊, 见一个杀一个, 被它捉到的人血都被抽干了。” 市里基地去不了,离开B市的公路走不通,进退两难,而且外头人多啊,意味着丧尸也多,时不时窜出来个, 担惊受怕的, 看来看去山上的疗养院最安全。 于是他们就连滚带爬地回来了。 他们累得气喘吁吁浑身血汗又脏又臭又困又饿, 一看留下来的那些居民,不仅已经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而且手上抱着一箱箱食物,脸上是农民伯伯丰收般的喜悦,精神极为饱满,两边人待遇简直天上地下。 卫源拉着一个人去旁边问: “你们衣服哪来的?” “初小姐安排人把衣物收集起来,每个人免费领两件。” “食物呢?” “初小姐指了个地方,许小姐带我们搬的!我们之前都找不到,人家一看就知道了。” “谁搬了就是谁的?”卫源肚子叫了起来。 “哪有那么好的事,初小姐说了,每个人可以领三天,后面就要靠自己了。” 靠自己?怎么个靠法? 卫源来不及问,先问最疑惑的:“大家都这么听话?” 末世人心复杂,谁不想藏私,把找来的资源全部乖乖上交,简直像天方夜谭。 被他拉着的小哥小声说: “不听话的两个被许小姐驱逐后,大家都不敢了。” 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但落单总不是好事。再加上这三天有低保吃,大部分人都安分下来了。 卫源对现在基地的规则有了大概认知。 对话进行得很快,等卫源问完,终于看到初葵出现。 卫源想过去攀个交情,但初葵的视线先一步转过来,直直看向他身后: “请你离开。” 被初葵看着的女人面容难看:“凭什么?我同意了基地的要求,也拿到居住证了,就算你说基地是你的,也得讲点道理吧。” 和女人一起行动的人也帮她说话。 初葵等他们停下后才道:“你们知道她受伤了吗?” 被丧尸病毒感染就会变成丧尸! 那些人声音戛然而止,女人忙自辩:“我只是身上沾了丧尸血,我没有伤口,不信你让人检查我——这位大小姐,我看你是拿我立威吧!” 许云蔚原本站在初葵身后,闻言朝前一步,抿起的唇带着不悦。 初葵笑了下,搭了下许云蔚肩头,轻声道:“不用管,我们还有事忙。” 像是被顺了毛,许云蔚身上升起的气势慢慢消弭,点点头随初葵离开,走之前淡淡朝女人方向瞥了眼,吓得女人缩了缩脖颈。 见许云蔚双手插兜跟初葵离开,她努力和身边人辩解: “我真没受伤。” 只是磕破的口子碰过丧尸皮肤,一瞬间而已,肯定不会被感染的。 她身边的小姑娘快言快语:“姐我信你,下午有丧尸扑过来是你拉了我一把。” 小姑娘的话得到许多响应,女人彻底放下心来,露出笑容。 许云蔚和初葵站在二楼,将楼下这幕看得清清楚楚。 末世初期,很多人还没有实感,大多数人戒心不足,即使少数人警戒心高,此时也只会悄然走开,不会出言反驳大多数。 许云蔚十分相信初葵的判断,好奇道:“姐姐,你怎么知道她被感染了?” “我的异能可以判断。”初葵平静道。 她能看到女人的状态显示“感染中”,而且每个居民在她这里都有一串数值,对方的数值和其他人都不一样。 唯一让初葵不解的是,已感染怎么没被基地自动拒绝? [只要还没变成丧尸,就是人类,怎么不能加入基地。] 系统理直气壮。 “……” 这系统就是人类的脑残粉,初葵嗤了声:“你有没有想过,放她进来会让更多你爱的人类变成丧尸?”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出声。 [你说得对。在她伤害人类前,你把她赶走吧。] 初葵淡淡道:“同理,会背叛一个人类的人,就会在日后背叛更多人类。” 系统花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初葵在说当初伤害许云蔚的那些人。 这次,系统没有二话不说反驳初葵,它陷入思索之中,不再发言。 初葵淡淡瞥向楼下,衣角突然传来一股拉力。 她偏头,许云蔚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姐姐,我饿了。” 初葵这才想起到了人类吃饭的时间: “想吃什么自己挑。” “姐姐准备吃什么?” 初葵道:“和你一样就行。” 她自己吃什么都没味道,反而看许云蔚快快乐乐吃饭的模样,好像自己嘴巴里也有了滋味。 许云蔚听到她的话好像很高兴,哼着歌去旁边的箱子里翻出来了两个肉罐头和料理包。 疗养院的仓库里都是料理包和罐头,貌似是食堂用来糊弄食客的,因而藏得很隐蔽。 像冻肉那些放在明面上的早被抢光了,更多的则是断电后腐坏不能吃了。 初葵此前收集的资源全部被经验条吃了,只留下一点伪装人类用。 疗养院的食物不多,也就一百多箱,她没有给经验条吃,留给人类。但可不能坐吃山空,基地升级暂时停滞,是时候往外探索了…… 初葵想到这,鼻尖闻到鱼香肉丝的味道,许云蔚把饭递到她面前: “姐姐。” 初葵接过,同时,窗外传来一声大叫: “她、她真的变成丧尸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是干饭小狗 93 ? 末世小狗07 ◎新手村◎ 祝芮自告奋勇地和几个人一起负责分发食物, 很多人在庭院领了食物当场就架起火热一热吃了,说说闹闹的,跟末世前的野炊一样。 先前被指认是丧尸的女人也在其中, 她正和一个小女孩分食罐头,突然手抖得厉害,女孩笑她把汤汁都抖到手上了, 就看到朦胧夜色里那只手指甲猛地窜长, 肉色皮肤迅速转为青灰。 “嗬……嗬……” 女孩恐惧抬头, 丧尸挂着腐肉的脸闯入眼眶, 朝她咬上来。 尖叫声惊动全庭院的人,女孩和丧尸离得太近, 完全没有救下来的可能,而丧尸旁边就是人群…… 祝芮不忍心地闭上眼, 却听见一阵欢喜茫然的惊呼: “丧尸不见了?” “它突然消失了!” 咦? 祝芮睁开眼, 发现丧尸真的不见了,大家安全无虞。 她失声叫道:“是初葵姐姐!” 此时有人想起初葵先前的警告,不禁汗颜。 卫源想起进入基地的弹窗,往冒出弹窗的方位跑, 果然看到那个丧尸正在基地门口原地打转。 “丧尸不是被杀了, 是被基地自动驱逐了!” 他跑回来通知大家这个新发现,大家纷纷跟着他一起去看。虽然看不到具体显形的边界,但大家都看到丧尸像是遇到什么无形障碍,一直走不进来。 卫源往外走出几步,发现行动不受阻,而丧尸立刻朝他扑过来。 他立刻退回基地里, 无可奈何的丧尸只能在外头朝他龇牙。 “看来这是我们基地的保护罩?可以抵御丧尸。” “何止是抵御, 它还可以自动把里头的丧尸清理出去!” “其他基地也会有吗?” “你以为在打游戏啊人人都有, 想也不可能啊,是初葵小姐的异能厉害。” …… 众人议论纷纷,但毫无疑问都精神一振。 这几天尝够了担惊受怕的滋味,而眼前的保护罩让他们不用再担心睡着睡着有丧尸闯进屋里,哪怕身边人变成丧尸,也多了层有力保障。 与此同时,对隐于幕后却无处不在的初葵多了份难言的敬仰。 夜幕降临,大家纷纷回到分配的住处。 下午许云蔚给大家分配了房间,不在疗养院内,而是基地升级自动生成的小木屋。 第一、二间分别留给了初葵和许云蔚。 木屋气味清新,干净整洁,甚至还有基础的木制家具,蓝白色的床铺,两人一间,除了水源什么都有,每个人都很满意。 祝芮同样分到了间木屋,而且就在许云蔚和初葵的木屋附近。 她把祝明珂安顿好,小心翼翼倒出一些矿泉水给姐姐擦了擦手脸。见祝明珂在昏迷中日渐消瘦,仿佛要彻底醒不过来了,她下定决心叩响第一间木屋的门。 其他木屋都没有电用,全是乌漆嘛黑的,大家早早只能睡了。 而初葵的木屋被许云蔚的光球照得彻亮,在黑暗里散着融融的暖光。 开门的是顶着湿头发的许云蔚。 祝芮眨了眨眼:“怎么是许小姐你……” 她走错了? 许云蔚堵在门前:“你来找姐姐?” “是,我来找初葵姐姐。” 许云蔚多看了她眼。 她异能强劲,简单一瞥便十分慑人,祝芮后颈皮一紧: “我想求初葵姐姐一件事,说完就走,绝不打扰。” “嗯。” 许云蔚神情淡淡地让出了路,道:“姐姐在给我吹头发而已,不用紧张。” 她没发觉自己语气里带着份矜持的炫耀。 祝芮神情怪异,这感觉,多像她因为祝明珂吃其他堂妹表妹的醋的时候啊。 祝芮福至心灵: “哇,你和你姐姐感情真好。” 她巧妙地把“初葵姐姐”换成“你姐姐”。 许云蔚唇角翘起又放下,语气柔和不少:“姐姐对我是很好……快进来吧。” 光系异能者竟是姐控。 祝芮带着全新发现走进去,一眼看到初葵。 暖光洒在初葵瓷净的脸上,像是为她镀了层温润的釉,眉眼精致柔和,比白日平易近人的多。 祝芮有了勇气,把祝明珂几天昏迷不醒的事说了,请求初葵救救祝明珂。 初葵饶有兴致道:“你为什么觉得我能救祝明珂?” “初小姐能看出人群中的丧尸,只要在基地里,在你的异能里……”祝芮期待道。 初葵微微笑着,似是认真倾听。 在初葵看到的祝明珂个人信息里,祝明珂的名字后面跟着个“进化中”的标志,但数值却在不断减少,而不是增加。 综合两者初葵判断,没有外力介入,祝明珂会进化失败,变成丧尸。 她并不准备插手,已经做好祝明珂被基地自动驱逐的心理准备。 此时祝芮的请求也并未打动她,伴随初葵的沉默,祝芮一点点颓然下去,眼泪也下来了: “姐姐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 初葵眉眼不动。 系统急了。 [你兑换一支初级生命药剂就可以挽救一条生命,还是一个异能者!] “祝明珂会成为什么自有天定,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太冷血了。] 系统痛斥,它怎么就摊上这么个冷血宿主? 就在系统放弃时,祝芮的哭诉进入新阶段: “这下我们家仓库也没人知道在哪了,我还想把物资找出来报答初葵姐姐之前的恩情……” 系统:“?” 许云蔚:“?” 初葵:“?”- 祝芮眼也不眨地盯着初葵给祝明珂喂下一支药剂,祝明珂虽然还没醒来,但面容肉眼可见地变得红润。 祝芮高兴地连连道谢,发自内心地感激:“初小姐又救了我们一次,你简直是活菩萨在世。” 系统痛心疾首。 看清楚啊这个丧尸为的是你们家的仓库。 从祝家姐妹的木屋出来后,许云蔚道:“我知道姐姐一定不是看中物资,只是想帮她们姐妹。” 系统:??? [这傻孩子。] 初葵忽视系统吐槽,平静笑道:“我怎么不是为了物资。” 许云蔚:“姐姐用药剂救了我,又救了祝明珂。这种药不会凭空而来,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确实如此,商城兑换的点数来源不明,初葵初始点数只有10点,一下子就花空了,如果初葵在基地外受了伤,甚至不能兑换药剂治愈自己。 比初级药剂贵的东西比比皆是,不是药剂花太多,而是她的初始点数太少。 系统说升级基地和收集物资才会奖励点数,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但明天也不能懈怠,得尽快去寻找资源才行。 救祝明珂的行为本质高回报高风险,初葵思忖着,听见许云蔚唤自己。 她抬头,许云蔚黑而濡的瞳孔注视着她: “姐姐,我说得不对吗?你不说话了。” 初葵笑了下,道: “你猜得很对。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还愿意救她吗?” 许云蔚认真等她说下去。 初葵用陈述的语气道: “因为我觉得,有你在,我应该不会有危险。” 像抛进水里的小石子,这句话在许云蔚身体里击出一波波跳跃明亮的水花,咕咚咚地往里掉,直掉进心底发痒的地方。 她险些跳起来,别过头去,又很快转回来看初葵,眼神乱飞: “嗯、嗯,有我在嘛……” 她重复着初葵的话,脸悄悄红了。 初葵忍俊不禁,停在许云蔚的木屋前道: “明天见,晚安。” “姐姐晚安。” 许云蔚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小朋友还是蛮可爱的嘛。” 系统啧啧。 [放过人家小朋友吧,看被你勾引的。] 初葵做出倾听姿势:“狗叫?” [……] 怼完系统,初葵回到自己的木屋。 卫源等人回到基地后,基地总人口达到115,其中109人是普通居民,6人是异能者,加上即将苏醒的祝明珂应该有7人。 升级界面显示: [当前等级]1级 [目标等级]2级 [潜力]109/100 [能力]6/20 [资源条]空空如也,点击显示数字19/1000。 初葵默默盘算着基地事务。 现在基地各项制度并不完善,1级并不开放基础设施兑换,当然她也没点数兑换。 据她理解,1级的基地就是新手村水平,给她和居民们摸索熟悉用的。 不过,规章制度还是越早建立起来越能达到约束效果。 升2级不仅势在必行,而且要快。 第二天清晨,初葵从木屋出来。 出乎意料的,空地上已经有人开始活动。 有人昨天出去时并非一无所获,搞回来了点菜种,正在请教老人如何开荒种植,又出资一瓶可乐请土系异能者帮忙翻地,引了一群人激情围观。 有人在绕着基地跑步,为了活命增强体质,嘴里念叨着:“早知道就不该从初中开始逃早操。” 另一波人在琢磨着自制武器,疗养院和会所精美的欧式铁栅栏一夜之间全被薅光了。 不知道谁从厨房摸出了磨刀石,把铁栅栏磨得尖尖的,见到初葵还紧张问: “初小姐,这不算损害公共设施吧?” 初葵好笑道:“现在不算。” 不过相应的规范还是尽早公示好。 想到这些初葵就嫌麻烦,还是得找些工具人帮忙管理才行。 今早整个丹灵基地最幸运的是祝芮。 祝明珂醒了过来,成功觉醒水系异能不说,祝芮自己心结一解,突然觉醒金系异能,摇身一变从小可怜变成可以横着走的大佬。 祝明珂不愧是曾经的商业女强人,醒过来第一件事没有和妹妹抱头痛哭,而是拉着妹妹出来接单。 她卖纯净水,祝芮则可以帮铁栅栏和厨房刀水果刀加持硬度锐度,报酬是一块面包或者一包方便面,一时间两姐妹接单无数,迅速积累第一桶金。 受她们启发,异能者纷纷靠本事赚物资。 本就有些苗头的以物易物的风潮愈发席卷基地,只有100来人却热闹无比,等许云蔚晨练回到木屋群前,大家连小集市都搞出来了。 分发了早餐后,初葵宣布,基地将组织外出小队寻找物资。 作者有话说: 提问,以物易物这种交易方式属于什么经济? 94 ? 末世小狗08 ◎没有人可以在她眼前伤害初葵。◎ “第一次外出队伍人数在20人, 异能者必须参加,居民自由报名。” “外出人员在物资的分配上会更为丰厚。” “留守居民可以自行在基地外探索。” 很多人都猜到基地会组织大家出去收集资源,但谁也没想到这么快。 昨天下过山的人质疑声最大:“外面太危险了, 是不是得做更多准备?” 初葵平静道:“那么,你认为怎样算做好准备呢?” 那人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木屋的清香像有安神效果,大家都睡了个好觉, 精力充沛。 至于其他准备……基地就蚊子大, 物资缺乏, 实在没什么好收拾的, 简易武器都在手边,拿了就能走。 卫源站起来声援:“昨天我发现丧尸的力气比第一天大了不少, 头也难敲了!植物也是,有的已经进化出轻微毒素, 我们越晚出去, 危险就大一分。我相信初小姐敢说带我们出去,一定有带我们回来的信心!” 卫源的发言让大家渐渐平静。更重要的是,初葵带队,相当于末世前领导亲自上, 大家都吃了定心丸。 “我们相信初小姐!” “还有许小姐和那么多异能者, 至少能平安归来。” “说不准收获满满呢。” 情绪会传染,在这样的氛围里,大家仿佛已经看到一车车物资运回来的场景。 初葵示意许云蔚站出来组织,又额外点了受宠若惊的卫源和许云蔚一起,自己则往回走。 [看来你想到了好办法出发探寻,是什么呢?] 系统好奇地问。 初葵道:“你啊。” 系统:? 初葵在僻静处停下脚步, 对系统循循善诱: “我的安全没什么重要的, 但我可是要带着你的宝贝人类出门啊, 你一定很担心吧。” [……然后?] “你这么厉害,一定有什么办法吧。否则外面又是丧尸又是变异体的,我很难把他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啊。” 系统急了。 这坏蛋丧尸,挟人类以令系统? [你拿人类要挟我?] 最可气的是,系统想象了下人类死在它眼前的画面,心还真的揪起来了。 初葵语调温柔地叹了口气: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你的帮助的话,他们一定可以更顺利吧。不得不说我还是没有你厉害,全知全能……” [?也、也没有这么夸张啦,只是因为你还在成长初期……] “所以我只能拜托你了,帮我收集资源,好吗?” [好呀好呀。] 终于被宿主依赖的系统晕陶陶地答应下来,把资料揉吧揉吧给了初葵。 刚传过去,就听见初葵轻笑了声,慢悠悠道: “真乖。” 那声音就像在夸会捡飞盘回来的边牧。 [?!] 它是不是上了这个女人的当了? 短短几个来回,系统的情绪像是坐了过山车。 初葵拿着系统的资料快速翻看。 这是一份涉及B市及周边的地图,和普通地图不同,这份地图贴心标注了附近的资源点。 一些已经被抢空的地方没有标注,只有还有资源的地方亮着小圆点。 系统没好气地提醒。 [没人搜刮的地方意味着巨大的危险,你别冒进。] “真贴心。” 初葵漫不经心地回,心下思忖。 不用系统提醒她也清楚,圆点密集分布的地区一定只有丧尸了,小队想进去难如登天。 但总有例外,距离基地最近的资源点在…… “初小姐。” 身后传来声音,初葵转身一看,是祝明珂。 祝明珂道:“初小姐,谢谢你救了我。” 初葵颔首,她感觉祝明珂不是简单来道谢的。果然,祝明珂爽快地兑换了妹妹的约定,把仓库地址给了初葵。 她还说: “我从妹妹那里得知,这个基地属于你,但除了许小姐外,你没有其他帮手。我管理大型公司多年,如果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你在毛遂自荐?” “因为你救了我。” 祝明珂顿了下,“也为了我和妹妹在末世更好的生活。” “你不考虑去市里基地么,你们祝家还是有点地位的。” 初葵看得到,祝明珂的身份显示是一个末世前大集团的总经理。 “我相信我的判断,有你这样的管理人,丹灵基地会是最好的选择。” 初葵莞尔。 她只是做了场利益交换,祝明珂却这样信任她。 不过她确实需要工具人帮手,帮她从杂务中解放出来。 而祝明珂无论是忠诚度还是管理技能、异能者身份,都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既然如此,初葵不再犹豫,把这次外出寻找物资当做对祝明珂能力的考察,一起列入考察列表的还有给她留有印象的卫源。 这点她没有跟祝明珂说,更不会跟卫源说。祝明珂还没得到确切的答复,许云蔚便组织好外出小队来找初葵,还看了祝明珂好几眼。 祝明珂在末世前多久没体会过这样忐忑的滋味,再被许云蔚频频盯梢,更纳闷了。 跟随小队出发的路上,她问祝芮:“许云蔚性格怎么样?” 祝芮:“她很好啊!人美心善,我的第二女神。”第一当然是初葵。 祝明珂若有所思:“她对我的态度好像不太友善。” 祝芮用过来人的语气道:“姐姐你和初葵姐姐单独相处了吧。” 祝明珂:? 祝芮道:“哎呀,她很黏初葵姐姐的,你注意点。” 祝明珂:…… 她隔着两排人,看向走在最前方的许云蔚和初葵。 许云蔚像星子一样漂亮的能量光点逸散得到处都是,梦幻得像末世不该有的存在。 但不知有意无意,明明没风,那些星子大多都飘向初葵身侧,恨不得将初葵彻底包裹。 祝明珂莫名想到了她家从前那只爱蹭气味留记号的超粘人金毛。 外出小队十分精简,20人里6名异能者,不过在其他人眼里是7名,初葵也是,只是初葵的异能不具备攻击性,离开基地后被当成普通人保护起来,走在人群内围。 队伍中就数许云蔚最为紧张,警惕地竖起耳朵,防备四面八方的未知危险。 在基地内,她原本走在初葵身侧,一出来,便自觉上前,用自己的身体将初葵护起来,快速解决闻着味扑来的丧尸。 那些丧尸甚至没进到初葵身边三米,就被悉数解决。 其他异能者都傻眼了。 怎么他们还没来得及动,战斗就结束了? 异能者和异能者之间差距这么大的? 系统酸溜溜的。 [丧尸而已,你根本不需要保护啊,这傻孩子。] 许云蔚你护着的才是目前最强的丧尸好不好! 初葵充耳不闻,对小保镖的敬业十分满意,她笑着道: “这一路都要麻烦你了。” 许云蔚快速看了她眼,羞涩地抿起唇,她唇线很快平直,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警觉无比。 除了她自己以外,她谁也不放心。 丧尸、变异体、甚至是同行的居民。 没有人可以在她眼前伤害初葵。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没更新是拔了智齿(虚弱) 牙疼+饿的没力气写文 这篇单元剧是随更,但承诺过开副本必更完。 从下个月开始我有了新工作,写文很难保持更新,需要调整节奏。末世副本肯定会写完的,不过更新频率会低,大家养肥吧,不要等更新啦。当时说的时候没想到工作的局面,是我考虑不周,和大家道歉,写文给你们看很开心!也希望你们看文开心喔qaq (还有,上一章作话答案是自然经济啦!敲黑板!) 95 ? 末世小狗09 ◎给宠物们找到丰足宠物粮◎ 一些完好无损且有油的车辆被找出来, 大家合力清理了丧尸后,20人分了4辆车往外驶去。 卫源负责开其中一辆越野车。 初葵拿到的地图里,距离最近的那个资源点是城郊镇里的食品加工厂。它周遭其他地方都没有资源, 唯独它孤零零亮着。 初葵当即决定去看看。 果不其然,刚到镇子两公里内,就发觉了异常。 这个镇子除了工厂, 还经营了好些家农家乐, 种植了大片的桃林和梅林吸引市内游客。末世来临后, 这些全成了吃人的东西。 变异桃树和变异梅树窜长的枝条上, 尸体都要串成糖葫芦了。 她们一行人只有6个异能者,而第一波变异体足足二三十个。 卫源牙一酸:“你说没事种这么多树干嘛……” 以前是绿化, 现在全是要命的东西! 先前在基地负责翻地的土系异能者梅穆瓮声瓮气道: “是多是少,我只管干活。” 比梅穆更快开始清理的是许云蔚, 而且她的速度极快, 身形在瞬移的加持下愈发难以捉摸。 变异体接二连三的攻击被她机敏闪躲,白光一闪,她消失再出现在变异体枝条无法触及的高处,眉眼一动, 光刃如利斧将最后一株变异梅树劈成两半! 所有人愣愣地看着她。 “好帅!” 旁边的祝芮跑过去:“同样是异能者, 怎么云蔚你像顶配我们都像低配呢?一大半都是你一个人解决的,我们像打下手。” 许云蔚笑笑没说话,在其他人面前她话很少。 祝明珂则指出:“你前面都用最小的光刃解决变异体,怎么最后……”这么打眼呢? 高调得像生怕别人看不到—— 祝明珂忽然看向不远处正排路线的初葵,若有所思。 许云蔚完全没把心思放在祝家姐妹身上,她快步走回初葵身边。 “姐姐, 变异体解决完了。” 初葵:“这么快。” 许云蔚往前凑了步, 目不转睛: “最后一个是我杀的。” 她期待问道: “你有看到吗?” 初葵当然看到了。 那一瞬间, 没有人能忽视许云蔚身上迸发的炙热能量,仿佛无形的潮水涌过。 初葵温和道:“看到了,不过,最好别这样用异能,像先前那样更省力。” 许云蔚一下子不说话了,如果有耳朵,已经耷拉了下去。 “你的异能很炫目,不过,力竭后你会很危险,我更想要你安全。”! 许云蔚耳朵一支,神情里洋溢着压不住的喜悦开心。 “我听姐姐的。” 初葵含笑看着她,许云蔚不等她说话便眼神乱飞:“我去看看卫源那边……” 她赶在双颊发红前从初葵面前跑掉。 身后系统望着和它一样被甜言蜜语迷昏头脑的受害者,十分同情。 [多可爱的孩子,她哪知道你是想让她多干活才哄骗她的。] 初葵不语。 [你不说话是被我说中了?] “我只是在想,什么都写脸上的小朋友,怪可爱的。” 说完,初葵自动屏蔽系统,带领小队继续深入镇子。 又处理了两波变异体后,小队终于来到直通镇子的公路上。 这里是居住区,植物没那么多,但却有活人变成的丧尸,数量之多让人心下一沉。 “看来没有活人了。”祝明珂评估。 此时大家应对丧尸已经有了经验,只是猛地一看心里发麻,定定神后,小队开始合作着收割丧尸,安排几个人专门挖晶核。 初葵放出气势,被她等级压制的丧尸变得格外呆,杀起来更容易。 一切都很顺利,收割一部分,原地休息,再收割,循环几波后,初葵选定的小镇东南角丧尸已经被清理得差不多,资源点就在眼前。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一点多,中午的太阳灼热难当,卫源把带来的食物分发下去,大家吃着饭,边等下一步行动说明。 和许云蔚单独出去了会儿的初葵道:“我去看过,前面有一个食品加工厂,占地还可以,有三间仓库,我们去看看。” 工厂! 还是食品加工厂! 运气好的话,还有大堆没运走的货物…… “只要不是饲料加工就行。” “不会那么倒霉吧!” 众人议论纷纷,明显被调动了兴致。 饱餐一顿后,小队朝资源点出发。在途中遇到了零零散散的丧尸,不过都不多,许云蔚随手就解决了。 “工厂附近没什么丧尸,奇怪。工人呢?” “难道末日那天正好在休假?” 初葵也有同样的疑惑。 她没有出声,祝明珂已经嘱咐大家提高警惕,卫源则协调众人重新排了队形,以防突变。 许云蔚和祝明珂走在最前,她突然止住脚步,连带所有人都生生一停。 祝明珂一句“怎么了”到了嘴边,自动闭了嘴。 她算是明白丧尸都去哪了,原来都在这。 站在工厂门口,能看到满院子都是丧尸,身上残破的工服证实了他们从前的身份。 奇怪的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丧尸几乎都站立不动,甚至没有攻击他们。再往后的丧尸在原地打转,而距离工厂办公楼最近的丧尸全在嘶吼着往楼里冲。 泾渭分明的三种表现,诡异得让人摸不着头脑。 被许云蔚要求待在队伍中间的初葵走到最前方看了看,视线转向那栋四层高的老旧办公楼,目光微沉。 “两种可能。” 许云蔚快速道,“要么里面有更厉害的高阶丧尸,要么……里面还有人。” 祝芮:“什么人能做到这样,有这种异能?” “异世了,没什么不可能。” 初葵:“上去看看吧。” 说话时初葵已经知晓,上面的应该是异能者而不是丧尸,她没有感应到高阶丧尸的同类气息。 但这个人有这样的能力,为什么不干脆离开工厂? 一个小时后,初葵的疑惑得到了解答。 清理完院子里的丧尸,所有人往办公楼里走,边走边清理一楼的丧尸,而冲在最前的祝芮发出一声惊叫。 “这、你……” 初葵走上前。 老旧办公楼狭窄的楼梯口上,一个年轻女孩被捆在这,耷拉着脑袋,生死不知。像是被祝芮的声音惊动,她抬起脸,视线停留在初葵身上,苍白的唇扯开虚弱的笑。 初葵闻到一股味道,分不清是扶手生锈的气息,还是女孩身上渗出的血。 总之让她不太舒服。 许云蔚看向她:“姐姐……” 初葵点了点头,许云蔚放出光刃把人放下来,祝芮忙将人搀扶住,卫源递水,喂了块巧克力,对方才有了说话的力气。 “我叫程橘,我爸是这里的主任,那天我来找他……我爸变成丧尸了,我就跟那些叔叔阿姨一起逃命到这里,把门锁住。” “后来我觉醒了异能,能让丧尸走远点,他们就让我用异能把丧尸调走。但过来的丧尸太多了,我的异能不够用,他们说,是我拿架子,是我潜能没激发出来,就把我捆在这,他们在楼上,说,这下只要我活着,丧尸就上不去了。” 程橘断断续续说完,大家都露出愤慨的神情。 太狠毒、太不当人了。 程橘也是倒霉,她的异能只对丧尸有用,任由人类摆布。 初葵垂眸看着她道:“你说把你捆在这的那些人在楼上?” 程橘无力点头。 许云蔚很快跟上思路:“我们来了这么久,他们都没出现。” 许云蔚当下点了几个人跟她一起上楼,不到十分钟,许云蔚回到一楼。 “都死了。” 程橘撑起身体:“死了?但没有丧尸上去啊……” 祝芮道:“难道出现了更强大的丧尸,爬到了二楼?还是变异体?我看变异体比丧尸厉害。” 祝芮的猜测不无道理,许多人都赞同地点头。 程橘哭起来,那些人牺牲她保全自己,结果死得比她还早,谁也难以体会她此刻的心情。 祝芮一直在旁边安慰她,温声细语地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回基地。 将办公楼的谜团解开后,初葵开始办正事。 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找资源的。 祝芮操控金属变形打开仓库门,仓库里的东西印入眼中,让初葵露出了满意的笑。 很幸运,他们找到的资源点不是生产农家饲料的,而是一个红薯加工厂。 一个仓库是未加工的原材料红薯,还有一个仓库是加工好的红薯干、红薯锅巴等,整齐地垒满蓝色仓库,放在集装箱里。 至于最后一个仓库是加工好的糕点,饼干、麻花、桃酥、小蛋糕等,分门别类地摆在仓库里,整整齐齐。 这些在末世前有优质碳水、劣质碳水的区别,在末世后统统是最扛饿的宝贝,一时间所有人喜气洋洋,笑得合不拢嘴。 在程橘的提示下,他们还在后门外找到两辆没来得及运货出去的大货车,上面车厢同样堆满食物。 这下所有人看程橘都格外顺眼,祝芮更是搂着她喊大宝贝,程橘红着脸跟着笑。 第一天的外出搜集收获极大,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他们只有四辆车,带不走几仓库的物资啊。 初葵一锤定音。 “货车可以直接开去基地,停车场还有三辆空货车,装满了开回去。” “这里距离基地1个半小时车程,明天把五辆货车开过来运资源。” “这里已经清扫干净,附近没有丧尸群。组织更多人来收集物资,不止是搬运食品,还有镇子里的各类物资。” “祝明珂担任外勤队长,负责组织和带队,卫源负责入库登记,协调物资发放。” 一路上祝明珂和卫源的能力展现出来,祝明珂有异能又有管理能力,是外勤队长的不二人选,而基地里也需要一个负责人来充当大内总管,初葵只想做甩手掌柜。 汽油再宝贵,也比不过这些资源,运回自己家才是真到了嘴巴里,放在外面哪能放心。 唯一可惜的是,这些都没有作为资源点吸收,只算解决了基地未来一段时间的口粮问题。 看着喜滋滋准备回基地的人类,初葵有一种给宠物们找到丰足宠物粮的感觉。 也挺不错。 作者有话说: 口罩原因,有时间更新了,瘫 会更一段时间,争取更完这个单元 96 ? 末世小狗10 ◎“丹灵基地,要不要了解一下?”◎ 初葵思索着如何平衡基地升级和养宠物两件事, 在即将上车时告知祝明珂: “你带队回去,我和云蔚单独开辆车,到周边看看。” 既然出来了, 不能拿了东西闷头钻回去窝着,初葵想亲自看看基地周遭的情形。 祝明珂了然点头:“我知道了,你们小心。我会把队伍安全带回去。” “我相信你能做到。” 初葵淡声说完便上了车, 许云蔚才知道自己要和初葵单独行动, 帮她关上门后自己上了驾驶座: “我们先去哪?姐姐。” “你当初想跟同伴走国道离开, 去国道的路还记得吗?” “嗯, 大致记得。” “我们先开回基地山脚下,再顺着路开去国道。” 丹灵基地位置偏僻, 除了特意过去的,附近最近的人员聚集处就是逃离B市的国道。同样, 那也是丹灵基地前往外界的路, 初葵要看看现在路上是什么模样。 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汽车轧过变异植物流着绿色血液的枯木,疾驶而去。 许云蔚开车,初葵坐在副驾驶上阖目养神。 趁这个空闲, 她点进系统商城, 本想看看商城能兑换什么,列个购物清单,陡然发觉系统商城的点数竟然从0变成了2030。 突然暴富了? 初葵怔住两秒,反应过来。 [收集资源可以增加商城点数,给人类收集资源、不被基地吸收也算在内?] [是的。] 初葵微笑起来。 她指尖点着驾驶座扶手,节奏明快, 拉着系统商城的物品列表, 脑子快速运转- 国道。 从前宽阔任行的道路如今已经被车辆堵死, 道路在昨天的战斗中破损的厉害。 国道东侧的荒地里停放许多车辆,许多人在地上生火做饭,有了临时营地的雏形。 隆星宇从印着体育学院的校车大巴上跳下来,找到郑台。 “郑哥,你真要去东湖的基地?” “不去没活路,前面过不去,就算过去了能怎么办?不是被杀死就是被饿死。还有这临时营地,你看着吧,用不了几天就得拆伙。” 隆星宇哑口无言,环顾营地。 可能是体育生体质好,他和室友同学很多人都觉醒了异能,从校园杀了出来。 他们听到广播里东湖基地的召唤,但去不成,只好往外走,结果倒霉催的,刚来到就遭遇了一场变异体袭击,恶战之后国道彻底不能通行了。唯一的方法就是走,靠两条腿,那得走到什么时候? 和他们一样走不掉的人很多,渐渐形成一个营地,他和郑台是这里头的两个异能者团体,凭借力量拥有话语权,但营地鱼龙混杂,人心各异,不用郑台说他也知道,这个集体乱糟糟的,撑不了几天。 郑台拧了瓶水喝。“你和你同学跟不跟我们走?” 隆星宇犹豫道:“那这些人怎么办?” 郑台无语:“你跟他们熟吗还管他们死活,都末世了!” 隆星宇唉了声。 “我也不是真想管。”但直接甩手就走,他良心作痛啊。 “而且我爷爷奶奶也在,去东湖……风险太大了。” 隆星宇是这群大学生的头,他们都是年轻人,异能者多,是股好战力,郑台有意拉拢: “我们加一起三四十个异能者,护着两个老人还不简单?” 隆星宇被说得心动了。 “那我和奶奶商量一下吧。” “好兄弟,我跟你一起去。”郑台振奋道。 两个人往大巴下面走,远远地看到一群人,恍惚间回到了末世前的广场上,一眼看去全是在跳广场舞的中老年。 而隆星宇的奶奶就站在最前方,活像个领舞,气势很强: “老姐妹们,老哥哥们,末世了!咱们能活下来都是运气好,或者儿女孝顺。但你们以后想当孩子的拖累吗?” “不想!” “要是连累儿女孙子,我们不如死在城里!” “所以我们要发光发热,我们最宝贵的是什么?是经验,是知识。现在的小年轻会种菜吗?还不是靠我们来传授经验?” “对!对!” “有些老姐妹别自暴自弃啊,要死要活的怕拖累孩子,他们可离不了我们老年人!” 隆星宇奶奶振臂高呼,热烈的掌声一下子响了起来! 隆星宇&郑台:“……” 郑台恍惚道:“你奶奶年轻时候搞传.销的?” 隆星宇:“……她大学教授,教了一辈子书。” 郑台:“……这演讲功力,了不得。” 营地里最难归拢人心的中老年硬骨头都臣服在隆星宇奶奶的大型演讲下,也不低迷了,个个摩拳擦掌,隆星宇奶奶作为主心骨领头人,在听到隆星宇去东湖的打算后,不乐意了。 她走了,这些人怎么办? 她刚做下承诺,自己打自己脸不成? 郑台搬出对隆星宇的说辞:“李奶奶,已经末世了,我们顾不了那么多人,该抛的得抛。” 李静淑慢悠悠道:“哦,那路上要是不好走,头一个抛下的肯定是我和老头子吧?” 郑台:“……” 直接一句话堵死,聊不下去了。 郑台走后,李静淑和隆星宇到僻静处:“你脑子里都是肌肉?怎么人家说什么你信什么。” 隆星宇道:“我也没多信,主要是咱回不了S市,我们去东湖可能还能找到我爸,跟郑台一起更安全。奶奶,我和我同学一定不会丢下你和爷爷的。” “哼,你以为我是担心我自己。”李静淑沉下脸道,“市里陷落的样子我们都看过,那些怪物吃了人只会更强。你和郑台搭伙,如果有事,他是卖你还是卖自己的人?这个险,不能冒。” “那怎么办啊奶奶?” 李静淑恨铁不成钢地瞪他眼,瞪得隆星宇摸不着头脑,傻傻笑了下。 “……” 真拿傻孙子没辙。 她这个孙子随他爷爷的性格,有能力没主见,支棱不起来,天生做不了领袖。 现在他们进不得退不了,她想了半夜,唯一的出路就是把人心搞起来,集结大家的力量挣个活路。但末世放大了她的老弱,孙子有异能却没脑子,哪能长久呢。 李静淑愁得没办法,不过想想去东湖的风险,道: “有一天是一天吧,怎么也比回市里好……但凡基地建近点,谁想在野外待着?觉都睡不好。” 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隆星宇扶着她回大巴,两人都没发觉,一条变异蛇簌簌爬到身后,立身吐信—— 利刃割开空气的声音响起。 隆星宇掌心立刻蕴起簇火,把李静淑护在身后,他无暇去看变异蛇的尸体,径直看向十米外的人。 两个女孩? 还是漂亮到他们校花都黯然失色的女孩。 隆星宇差点就放松心神了,一想到现在是末世,他为数不多的智商迟迟上线: “你们是真人还是什么变异的?”他差点说了“妖精”两个字。? 许云蔚言简意赅:“真人。” “哦哦,那你们不是我们营地的吧。” 李静淑听不下去他的废话了,站出来道:“谢谢姑娘啊,救了我和我孙子一命。你们也是从市区出来的?之前没见过。” 许云蔚看向初葵。 她们一路来到这,见到一片人类聚集地,便在附近停车步行过来,正巧把这对祖孙的对话听得清楚。 那变异蛇许云蔚一分钟前就发觉了,但初葵止住了她的动作,直到变异蛇要攻击人时,才让许云蔚动手,让祖孙二人亲眼看到是她们救了人。 此时面对李静淑的问题,初葵上前一步。 “我们从末世前就在城郊。” 李静淑一愣,快速打量她们干净体面的衣服: “这附近有什么能住的地方吗?” “有啊。” 初葵顶着她被系统加持过极能取信于人的脸,笑眯眯为基地招生: “丹灵基地,要不要了解一下?” 97 ? 末世小狗11 ◎红痣艳丽得要滴出血来◎ 当祝明珂接到初葵和许云蔚回来的消息出来时, 被小广场上的架势惊了惊。 广场上多了足足四五十个陌生面孔,绝大多数是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为首的是两个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们身后还停着辆校车巴士,正一脸新鲜地打量周遭,还在找人问话。 李静淑就掏出颗紫皮糖给一个小女孩:“跟奶奶说说, 你住在这高不高兴啊?今天有没有吃饱啊?” 小女孩奶声奶气道:“高兴, 有人跟我玩, 每天都有吃的。” 祝芮快步走来, 和姐姐分享了解到的消息: “他们是初葵姐从国道那找的,自己走进基地, 说先了解了解情况,要是合适就加入基地。” “全是体院闯出来的!一大半都是异能者, 可不可怕?” “初葵姐和云蔚回房间了, 让他们自己看。他们开车来的,说要是好就派人回去接更多人来。” 祝明珂快速了解了情况。 她第一反应是,这么多异能者要是想拆了他们基地,他们可没法拦。不过一想到基地是初葵的, 她应该有底气, 祝明珂才冷静下来。 而要是能留下这股生猛的战斗力……祝明珂眼中亮起光彩,带着必须拿下项目的决心朝对方走去。 李静淑没有完全相信初葵和许云蔚的话,但为了更稳妥的生活,她还是决定冒险来看看。 隆星宇不可能让她独自前来,决定陪同,而他的同学都很讲义气, 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么多异能者, 在末世初期都可以横着走了,李静淑来得很放心。 这一来,简直舍不得走了。 自带防护罩是什么概念?再也不怕睡着睡着睁眼看到丧尸了。 一排排洁净的小木屋让露天睡觉和窝车里睡得腰酸背痛的他们走不动路。 旁边居民刚开垦的菜地看得隆星宇爷爷技痒,当场不走了指点他们怎么施肥怎么下种子。 马路上停着几辆大货车,居民忙着搬运资源根本没时间理他们,据说后面几天还要去运工厂没运完的食品! 李静淑当即拍板:“我们留下!” 她带头在半透明弹窗里确认加入丹灵基地。 祝明珂露出笑容:“欢迎加入丹灵。” 房间里,初葵眼前的系统面板上的居民人数不断增加。 直到晚上国道那边的人过来后,居民人数才停止上升,面板数字保持不动。 “郑台带领的异能者团体没有来丹灵,他们坚持要去东湖基地,还有小部分普通人跟着去了,其他人都选择了我们基地。” 祝明珂汇报情况: “我和祝明珂商量后拜托郑台帮忙带个话,告知东湖我们基地的存在,末世了,人类要互通有无,另一方面防止误会误伤的发生。” 卫源这个负责人干劲十足:“新居民登记后享受同样待遇,头三天发放生存物资,自愿加入外出小队的人另有报酬。其他小队正在筹备,区域划分同步进行。” 初葵颔首:“辛苦了,办得不错。” 等他们离开,初葵看了看现在的面板。 [当前等级]1级 [目标等级]2级 [潜力]278/100 [能力]39/20 [资源]19/1000。 普通居民增加169位,异能者增加了33位。 只要收集足够多的能源,就可以升到2级。 玩过游戏的都知道,距离升级一步之遥的时候是最心痒难耐的时候,本来奔波了一天,按照初葵的习惯,今晚肯定要好好歇下放松放松。 但就要升级了,谁忍得住。 而且下午居民转移时,祝明珂发现市区丧尸有外扩现象,他们遭到了几波丧尸群攻击,变异体也有。 基地的安全只是一时假象,随着居民增加,外扩的丧尸会被吸引而来,毕竟这里只是个小山头,又不是喜马拉雅山,不能指望丧尸上不来。 要抓紧时间升级基地。 于是,夜幕降临后,初葵叩响了隔壁许云蔚的门。 许云蔚开门时神色恹恹,见是初葵,眼睛就亮了。 “姐姐?” 她退开给初葵留出进来的空间,毫无保留地敞开房门。 初葵站在原地道:“你和我出去一趟。” “现在?” “嗯。” 许云蔚的神色不太情愿,眉头蹙起。 初葵并不生气,只有好奇,这是许云蔚头次对她的安排或者说使唤表现排斥。 “怎么?你有其他安排?” 系统哈哈大笑。 [让你把人家当工具人,许云蔚也是有脾气的,我跟你说,许云蔚可以说是现在最强的异能者,人类里的最强王者怎么会随随便便被你呼来唤去——] “夜里外面危险,而且姐姐你该睡觉了,想做什么让我一个人去就行。” 系统的吹捧人类彩虹屁戛然而止。 许云蔚脸上写满对初葵大半夜不睡觉休息要出去辛劳奔波的不赞同,好像深夜独自外出这件事的危险程度在她心里,还比不上担忧初葵能不能睡个好觉。 初葵对系统道谢。 [原来许云蔚是最强的异能者,谢谢你告诉我这件事啊。] [……] 知道这件事让初葵对今晚的计划信心更足了。 对这次冒险来说,许云蔚是不二人选。 许云蔚还在说:“如果姐姐非要去,我们再喊上祝明珂他们。”深夜诡谲,她怕自己保护不好姐姐。 初葵微微笑,只说:“我有一个计划,需要你陪我完成。牵扯到我和基地的秘密,我能信任的只有你。” 许云蔚脑袋里炸起个雀跃的小烟花,愣愣的,一下子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等她回神,自己已经在开车了,方向盘握得很稳,初葵坐在身侧副驾驶上。 在初葵的指挥下,许云蔚一路把车开到市区边缘,中途遭受过几波袭击,好在她们目标小,吸引来的都是单体,不算什么事。 许云蔚把车停在一个异国风情街广场的墙角,看了看空旷的四周:“我们来这里是……” 初葵拿出管药剂递给她:“用这个。” 即使在夜间,药剂仍散发着幽蓝的光,和初葵当时喂给许云蔚的药剂差不多,只是生命药是红色的,套用游戏里的说法又叫红药,对应生命值,而初葵手里这个可以称为蓝药,一般用来恢复异能能量。 只是这管比较不同,蓝色深得近乎发紫,是她花了10倍价格兑换的增能药剂。 增能药剂:将当前异能提升三阶,持续两个小时,30天内只可使用一次。(宿主本人不可用) 初葵没有解释药剂的来源,许云蔚毫不犹豫地接下喝掉。 体内涌起一股熟悉又陌生的热流,许云蔚怔了怔:“姐姐救我时给我用的也是这个吗?” 当时她处于休克中,没看到药剂,但深深记得这种感受。 “差不多,这个是用来短时间提高你异能水平的,现在先试试看,能不能带我瞬移。” 许云蔚的瞬移只有白天能用,受光线的限制。 但那是一阶,如果提升到四阶呢? 时间宝贵,只有2小时,初葵说话时就主动牵起许云蔚环住自己的腰,许云蔚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心无杂念,运起异能。 下一秒她们出现在楼顶,回头看去,车已经在五栋楼外。 “可以了!” 许云蔚体会了下感觉,“距离和速度都有提升,我感受得到,这还不是我的最远距离,我现在的最远距离可以达到五公里,但消耗也会比较大,带上姐姐的话只能使用七八次。” 初葵笑:“五公里么,还不错。” 至于消耗,她现在的积分兑换蓝药可不心疼,嗑药就是。 拿出准备好的地图,初葵对照脑海里的资源点,在纸质地图上画出一小片区域。 距离这里20公里。 “现在,我们去这里看看。” 寒月下的城市寂静宛如废墟,她们越过丧尸与变异体构成的狂欢和幸存者压抑求生的噩梦,几个身形闪现又消失间,20公里之外转瞬即到。 与资源点同样密密麻麻的,是敌人。 这个区末世前就是人口密集的大区,此时完全陷落,已经成了末世生物的乐园。 不过瞬移的最大好处就是隐秘,两人落在楼顶,楼顶没什么丧尸,她们直接瞬移进了下面的商超。 商超里的丧尸比外面大街上的少的多,初葵暗中压制它们让它们行动迟滞,许云蔚几下子就解决完了,初葵环顾偌大一个超市满满当当的物资,满意地露出笑容。 许云蔚踱了几步,眼风觑着初葵的安危,确认没有漏掉的危险因素后才回到初葵身边,问道: “姐姐,这么多物资我们怎么带走?” 她没有问能不能带走,只问方法。 既然初葵让她带她过来,那么一定有法子,而法子就在她自己身上,且和基地的秘密有关。 这是很容易推导出的逻辑链。 初葵回答之前,先递给许云蔚一支蓝药,不由分说: “你回复一下异能。” 许云蔚乖乖接过,衔着药剂慢慢吸着,像吃旺旺碎冰冰一样,不错眼地盯着初葵。 接着她就看到,初葵走到零食货架前,似乎只是抬了抬手,那高到天花板的货架带着满堆方便面小面包消失了,只留一面空荡荡的白墙。 初葵不回头地说,声线如泉,清澈干净: “我可以吸收这些物资,转化为供给基地的能量。” 这只是第一个货架,在初葵的走动间,超市里几乎所有货架都被她手背上的红痣吸收,等到只剩一个空荡荡大平层的时候,红痣艳丽得要滴出血来,像吸足了能量的活物。 初葵看了眼面板数字。 资源:443/1000。 不够。 没关系,还有下面几层,还有其他资源点。 药都磕了,来都来了,不多攒点家底岂不是浪费? 98 ? 末世小狗12 ◎安全区升到二级!◎ 两个小时足够做什么? 四家大型商超, 一间医院药房,甚至两座购物商场物资最集中的两层。 在许云蔚的异能加持下,初葵在填满末世生物的世界缝隙里掠夺资源, 一秒不停歇。 到最后,资源已经积累到足足6000+,她甚至没时间抽手点个升级按钮。 最后二十分钟, 她停下来, 留给祝明珂提供的仓库。 她选择区域时就考量了祝明珂提供的地址因素, 选了个离得近的。两次瞬移后, 愈发熟练的许云蔚把初葵放下,眼前就是仓库大门。 祝家公司做实业起家, 有自己的物流仓储部门。不过大众不知道的是,他们家也会在居住地附近定期存储物资, 以防天灾人祸, 听说是饥荒年间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这处仓库其实是一栋别墅小洋楼,内部被改造成仓库。四周寂静,初葵让许云蔚休息,自行输入祝明珂给的三道口令, 打开门。 全部打通的宽敞客厅里, 整齐摆放着分装成袋的粮食谷物,也有些生活必需品,不过最多最多的就是粮食。 精米细面,五谷杂粮,足足三栋楼,远超初葵先前搜刮的超市库存, 就连刚狂掠六七千资源点的初葵看到这样一仓库实用物资, 都挑了下眉。 许云蔚振奋道:“运回去这些, 基地未来一段时间都不会断粮了。” 初葵言简意赅:“但被我吸收后,就不能给大家吃了。” 小狗登时有些懊丧,耳朵都要耷下来了,就连初葵也觉得有点可惜。 她甚至想过,现在不缺资源点,要不要把粮食留下,以后清理丧尸再来取。 不过下一瞬初葵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末世变数太多,还是别想当然的好,拿到手里的才是真的。 时间有限,这片居民区丧尸也不少,初葵快速走动,把东西收起来。 还要预留五分钟时间和异能离开B市回到停车点,许云蔚又磕了个蓝药,初葵让她休息,自己去楼上收粮食。 这里门窗紧闭,久不通风空气很闷,在末世却让人很有安全感。当初葵收到第三层物资时,楼下传来异样动静,像是打斗,但很快就没了声音。 初葵凝神感受了下,感知到了同类的气息,而且和从前的一阶丧尸都不一样。 她看了看眼前的物资,再想了想楼下的许云蔚。 许云蔚如今有四阶水平,肯定解决得了。 不过犹豫了下,初葵还是暂时放弃物资,往外走去。 刚走到楼梯口,许云蔚三步跨两步地跳到跟前,飒爽的黑马尾甩动了下,手摊在初葵跟前: “姐姐,给你。” 白净手心里,躺着粒丧尸晶核。 比起绿豆大的一阶晶核,这枚要大得多,有花生那么大。 初葵见多了同类的脑仁,现在也面不改色,镇定发问: “你遇到高阶丧尸了?” “嗯,我感受得到,是二阶。我在一楼,他突然破窗进来。”许云蔚扬了扬唇道,“如果是我本身实力,不一定能打过他,但有姐姐的蓝药,打个照面就把他清理了。” 她说话时专注地看着初葵,瞳仁黑亮,像背后住了个求表扬的小宠物灵魂,眼巴巴的。 初葵:“做得很好。” 许云蔚笑起来。 她又把手递了递,见初葵拿走晶核,笑意更深了。 初葵转身回房间,把剩下的东西全部收完。 她走后许云蔚收起笑容,别墅客厅是挑高设计,自天花板悬挂着巨大的水晶灯,她从三楼栏杆处拧身跳到水晶灯上,几个跳跃间落到一楼,看着二阶丧尸的尸体。 他们过来的动静很小,因为在门外停留不到20秒,也没引来附近的一阶丧尸。 只有这个二阶过来送死。 这说明了两件事。 一,像异能者一样,丧尸可以晋级,实力会提高,从它主动挑衅四阶的自己看得出,它们的智力也会提高,但不多。 二,丧尸进化后,人类对它的吸引只增不减,人类的处境会越发艰难。 现在丧尸比人还多,有二阶,可能就会有三阶。 如果丧尸的能量来源是血肉,那么市区更中心的地方,是不是有更高阶的丧尸? 初葵出来了:“好了,我们走吧。” 许云蔚看向三楼,中断思考,笑了笑:“嗯。” 不管世界变成什么样,她要做的就是不断变强、变强,才能和身边的人活下去。 体内充盈着丰沛力量,这是初葵的药剂带来的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许云蔚渴望有一天,她能靠自己达到这个阶级。 此时,在掌握这股力量的最后五分钟,她瞬移到初葵身后,垂眸看了眼初葵白净柔软的后颈,手臂轻柔绕到初葵腰间,揽入怀中,从容地自陷落之城离开。 凌晨三点,两人回到丹灵基地。 许云蔚照例把初葵送到木屋门口才止步:“姐姐晚安。” 初葵:“今晚辛苦你了,好好睡一觉,晚安。” 木屋先于初葵进来前亮起光。 末世没有电,今晚途径的地方全部漆黑一片,但只要许云蔚在,初葵的房间里没有缺过光,静静漂浮的光球在深夜里分外柔和温暖。 许云蔚一走,系统就连声催促,一副憋了很久的样子。 [宿主,基地可以升2级了,快升级吧。] 初葵把目光从光球上收回,坐到床边,先转了转脖颈。 就算丧尸不知疲惫,这两小时脚不沾地地奔波下来,也够累人的。 系统不懂事地又哔哔赖赖几句,初葵有时候觉得它权利极大立场坚定,有时候又觉得它像个小孩,吵闹归吵闹,还挺有意思。 “知道了,乖,别吵。” [……] 那个“乖”字仿佛有魔力,系统不由自主地消了音。 系统安静下来,初葵沉浸心神打开基地界面,第一件事就是如系统所言,点了升级。 在万籁俱寂的深夜,基地悄无声息地变化着。 祝芮梦到从前和室友一起嗦粉,半夜给饿醒了,她不经意看到窗户外面,揉了揉眼。 是她眼花了?还是没睡醒?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外头多了几栋小楼房? 一定是还在做梦吧。 祝芮还在想着梦里没吃过瘾的螺蛳粉,又躺了回去,满怀期待地想梦到一次炸鸡桶。 …… 安全区升到二级! [你的安全区已成长] [你的实力有所增长] [你成功获得升级礼包] [功能性设施上线] …… 初葵的精神俯瞰基地全局。 基地的范围再次扩大,与上次升级的小范围扩张相比,不仅笼住了这座山头,甚至直接延续到了国道边缘。 基地里刷新了10栋花园洋房,10栋30层的高楼,都在木屋旁边。 前期居民少还好,到后期人多起来,赠送的房屋肯定是不够住的。 进城狂掠一波资源,她的商城点数达到了惊人的11030,在已解锁的商品里可以随便买买买。 初葵翻了翻商城,一栋建筑10点,一个帐篷0.5点,这种东西倒是便宜,她买了50件建筑,200个帐篷,建筑选了最实用的楼房。 初葵发现房屋可以挪动,干脆动手调整了下,以疗养院为中心,把地面清理出来,一层独栋木屋、花园洋房、楼房依次放置,从里到外从低到高,呈半圆状分布。 又从商城购入围栏跑道等基础设施,围起来,作为基地的一号小区。 这下,疗养院可以作为基地的办公场所和活动场所,自带的广场等于广场,做些发布通知很合适。 至于帐篷,统一放在一号小区的旁边。 基地面积扩大、房屋增加、商城解锁更多商品、回收功能升级等等,都还只是最基本的变化。 初葵对那句“功能性设施上线”非常感兴趣,找了找,果然找到了一个全新的界面:安全区功能性设施。 [这个很好用的喔,所以我才催你快点升级。] “你催我升级不是为了人类吗?” [……就不能有一点点是为了你?] “你还会为丧尸操心呢?” [……] 系统想了想的确别扭,赌气闭嘴了。 系统插话,初葵嘴上调侃,心下对功能的期待又上升了。 不管系统小脾气怎么样,它觉得好的东西肯定不会差。 打开界面,几个字眼立即抓住初葵的全部注意力。 食堂,超市,医院,储物。 99 ? 末世小狗13 ◎一卡通上线◎ 点进去, 就能查看每个类别的详细介绍。 初葵快速浏览了遍,眉眼舒展。 食堂,从商城里购入机器, 全自动生产。 医院,出售药品,也可出售红药蓝药。 超市, 出售各类生活用品。 食堂的食物生产需要原材料, 而原材料可以用资源点兑换, 也可以直接用晶核充能。 而医院的药品和超市的日用品来源, 竟然是她之前收集到的物资! 也就是说,被红痣吞噬的物资没有完全消失, 而是在2级后给了她一个巨大的惊喜,以另一种形式再度利用起来。 虽然初葵转念一想, 这可能是系统为了她把收集的物资喂给人类的一点小手段, 但她完全不在意。 她现在唯一的乐子就是在末世玩这个基建游戏,养人类是升级条件,经过几天的过渡,她现在看人类就当养小宠物了。 而且, 你玩基建游戏会看不惯帮忙建设基地、在基地生活的NPC吗? 至于最后一个功能, 储物,则细分为两个版块。 一个是基地储物,只有初葵可以存取,也可以视为她的私人空间。另一个是公用储物,初葵可以设置收费与空间大小。 储物的媒介是一个铅笔盒大小的白盒子,打开就能存取东西。 初葵看着手里的储物盒, 脑海中立刻想到从前看的星际小说里面的空间纽, 这不就是空间折叠? 要是给外出小队分发下去, 那么搜集到了资源,就再也不用愁怎么运回来了。 初葵把这四个设施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又打开商城找了找,沉吟片刻,开始逐一设置- 第二天清晨,祝芮被阵阵喧哗声吵醒,吵得她还以为基地进丧尸了,等她推门出去一看,嘴巴就再也合不上了。 原来夜里不是做梦啊。 一夜之间,基地格局大变。 “怎么多了这么多房子和帐篷,卧槽,小洋房都有了,我想住洋房了。” “住什么洋房,我们这屋子可是独栋别墅。” “看明白了,房子都是一号,帐篷是二号。那谁住一号谁住二号呢?” “快来看,这边还有新建筑了!超市?食堂!还有医院!” 祝芮找到祝明珂,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这句话吸引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和祝明珂对视一眼,两个人跟着人潮快步过去,大家像末世前看热闹生怕赶不上趟一样走得飞快,脖子伸得长长的。 新建筑落在了会所北边,祝芮记得这里昨天还是一片山路旁的树林,现在砖面平整,建筑气派,窗户明亮。 超市和从前的大型超市没什么区别,祝芮站在超市门口时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末世前,不过走进去知道还是有差别的。 首先这里的物资种类没有那么花里胡哨,摆在最前头的不是那些小零食,而是最实际顶饿的碳水。摆在里面的商品则以日用品和服装为主,祝芮看到洗发水姨妈巾的时候都要感动哭了,天知道她这几天怎么洗头的。 其次,有人伸手去拿,其他人还没制止,就见那人连盖子都拉不开,虚空中浮现一个提示音: “欢迎光临丹灵超市,请输入购买数量,刷卡购买。” 也有很多人这才注意到,每个货架外面都有一层透明盖。 想拿东西的那人讪讪道:“我就试试……这刷卡是什么意思啊?” 祝芮瞥了眼他,仔细看了看货架,发现每个盖子上都有个不起眼的小小凹槽。 其他人也有发现的,一时间超市里大家都议论纷纷,难道这就是刷卡的地方?那么卡呢? “得问初葵小姐。” “谁见着她了吗?” “这也太强了吧,一夜之间啊。” 大家激动又新奇地说着,脚下快速挪到对面的医院。 医院是座五层楼高的建筑,布局和末世前的医院差不多,一楼最突出的就是药房,至于上面,暂时无法通行。 药房开通了一排窗口,依旧是刷卡拿药。 “我们不用吃药啊,反正被丧尸抓了吃药也没用。” “等你孩子发烧你找不到退烧药消炎药就知道药房的好了。” 议论着议论着,大家又去了食堂。 超市和医院里都有这么多惊喜,那食堂肯定也不差! 食堂比超市大了两倍有余,祝芮走进去,看到里头已经有不少人在转悠,而食堂布局就像职工食堂一样排列着桌椅,穿过桌椅那头就是窗口。 透明窗口上方有个屏幕,显示着菜单与对应价格,窗口内的案板上则摆放着一个个绿色小碗,里头盛着一个馒头、一个包子、红薯饼、玉米饼、又或者是一碗米粥。 更奢侈点的还有小笼包面条牛肉粉之类,价格就不是普通早饭可以比的了,且是限量供应,全基地每种每天限十份,一人限购一份。 大早上刚出炉的包子热腾腾的,香味直往鼻子里钻,勾起沉睡一夜的馋虫,不少人的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汤面牛肉粉色泽浓郁,卧着个煎蛋,祝芮这个煎蛋爱好者已经走不动了。 “姐,给我买这个,快快。” 祝明珂无奈:“要刷卡,先问清楚卡是什么再说。” 与超市医院相同,食堂同样显示想吃东西需要刷卡。 但不同的是,食堂这里的香味太诱人了啊! 一开始就在基地的人还好,成为居民后只是吃了好几天没滋没味的东西。 而国道那边来的,不少都饿了几天了,来到基地才用分发的食物垫了垫,现在看着会冒热气的大馒头大包子,哪个中国胃还走得动道? 一时间食堂的人是越来越多,看热闹的,饥肠辘辘的,讨论着要去找初葵问怎么刷卡的…… 就在这时,他们听到了从未听过的声音—— “滴,支付成功,请取走你的小笼包。”?! 无数视线齐刷刷转到同一个地方,所有人目光灼灼地盯紧了拿着小笼包的许云蔚。 许云蔚在基地也算是个名人,可以说第一强者,但在美食面前再大的名人也成了路人,她穿着黑T打着哈欠出现时,大家出于习惯性地给她让开了道,继续叭叭自己的。 结果他们还不知道卡片是什么的时候,人家都把小笼包拿到手了,她甚至还有一个醋碟! 祝芮也愣住了,祝明珂比她反应快点,问道: “云蔚,你有卡?是什么卡?” 许云蔚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手腕。 她昨晚陪初葵外出,短暂提升后的实力迅速回落,疲乏感让她倒头就睡,现在思维还很迟钝,走路都能睡着。 起床后初葵把一个东西套到她手腕上,教她怎么用,让她先来食堂吃饭。许云蔚乖乖地来了。 但就像其他人没在意她一样,她也没注意别人,现在被祝明珂一问才意识到—— 好像其他人都没吃上饭呢?- 基地负责人卫源来不及惊讶基地一夜之间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被BOSS喊来,接受了一个全新的任务。 等离开初葵家时,他怀里多了一个大箱子,里头是几百个手表样式的“一卡通”。 这个一卡通的卡片只有末世前的电话卡那么大,指甲片大小被透明保护壳包裹着,再用材质不明的表带固定在手腕上。 根据初葵所说,一卡通已经连接基地后台,对照居民名单发下去,以后不管是消费还是记录贡献点,都可以凭借这个终端,同时在外人看来,也是基地居民身份的象征。 ……才几天功夫,就实现了现代化一体化管理吗? 卫源走在地面上的双腿有点不着地,说白了,有点飘。 他感觉自己跟了个了不得的老板。 卫源走出来没多久,眼前就出现了一群人,把他团团围住。 “许大佬说来找你问问领卡的事,卫哥。” “这箱子里是什么?” “快说怎么领?人人都有吗?” 众人对吃的热情高涨,直接把卫源淹没在人群中,最后还是祝明珂和梅穆合力把他捞了出来。 整顿纪律,在小广场上昨晚才多出来的发言台子上,卫源掏出笔记本,一项项公布了基地接下来的全新措施。 每个居民都会领到一卡通,里面会免费赠送10个初始资源点。 参与外出小队、在□□下参加工作比如开地种地、归整资源等都会获得资源点。 另外,丧尸晶核和物资都可以上交,兑换一定资源点。 居民可以通过一卡通进行资源点的交易,但交易必须在双方自愿的情况下进行。 此外,以后基地现有的房子、帐篷需要支付资源点入住,不同房型价格不一。如果不想支付,也可以加入基地官方的建筑小队,完成规定工作后可以领到住宅。 而疗养院以后作为基地的办公场所和活动场所,其他基地范围内的房子会被统一征收,统一分配。 …… 一项项条例公布下去。 一卡通也陆续发到对应人手中。 “房子住得好好的,要收钱了?” “这样才公平嘛,不然我们来得晚的活该住帐篷吗。” “我只有10资源点,你怎么300点?” “我参加过外出小队啊,还挖了丧尸晶核回来。嘿,这就去食堂买完面吃,可馋死我了。” “嚯,这么好,我也要加入小队。” 李静淑看着基地走上正轨,心神大定,立刻拍板: “星宇,你也去小队,我和你爷爷去报名做工。” 只要肯干,基地就给口饭吃。不就是吃点苦么,他们这代人最不怕的就是吃苦。 …… 不论如何,从这个早晨开始,升到2级的丹灵基地和从前大不一样,真正有了人类幸存者基地的雏形。 作者有话说: 葵:大家一起开局十块钱 100 ? 末世小狗14 ◎“22岁,全款拿下一瓶多芬洗发水,未来可期。”◎ 不过在当下, 刚拿到一卡通的这个瞬间,绝大多数人包括祝芮在内想的不是有的没的,而是—— 终于可以去食堂干饭了! 大馒头大包子粉条米粥, 我来了! 清晨本来就是该用早餐的时候,几乎没有人能忍得住,加上即使不买看看也好的新鲜感, 众多人往食堂涌去。 祝芮身为异能者遥遥领先, 头一个走到牛肉面的窗口, 把手腕怼到刷卡机上。 “滴, 支付成功,请取走你的牛肉面。” 一晚牛肉面被推到她面前, 那股麻辣鲜香味肆无忌惮地飘开,祝芮听到不少人的肚子跟自己一样叫起来。 一到座位上坐下, 她就夹起荷包蛋咬下半个, 再吃一口面条,类似手擀面的口感让她快感动落泪了。 就算她曾经家世显赫,在末世也吃不到一碗纯正的手擀面。 祝明珂端了碗牛肉粉,在她对面坐下, 两个人互相分了点, 闷头吃了大半,才慢慢吃起来。 祝芮正对窗口那边坐着,很明显看到大家起初都往最香最贵的窗口围过去,但最后,排起长队的是玉米饼红薯饼那些。 而限量的食物每样只有10份,到现在也没卖完。 祝明珂顺着祝芮的视线看过去, 平稳道: “一碗面要10点, 一个饼只要1点, 除了外出过有大把点数的,没人舍得为了嘴瘾把初始点数花完。” “而且还有超市那边,还要购置些生活物资,我们也得去看看。” 祝芮点点头,她也注意到很多人都艳羡地看着她和她姐,自言自语道: “之前都统一发放物资,看不出来区别,不少人摆烂,现在可好了,看他们还摆不摆得动。” 祝明珂笑笑。 “快吃吧,吃完去超市。” 手里握着的点数足,两个人完全可以去大肆采购。 祝芮嗯嗯两声,正要低头干饭,瞥见个熟悉的人影,高声唤道: “程橘?” 在窗口徘徊的小姑娘回头,哒哒跑过来。 程橘的遭遇太惨,自从把她从工厂带过来祝芮就很关心她,还给她送了几包方便面和她没舍得吃的火腿肠巧克力,不止是她,小队里亲眼目睹过程橘惨状的队员很多都同情这个刚成年的小姑娘,对她处处关照。 包括许云蔚也是这样,祝芮听说过点许云蔚之前的遭遇,估计是出自些感同身受吧。 见程橘没有吃东西,祝芮轻声细语的:“你怎么不买东西吃啊?” 程橘带他们找到了货车,应该有一大笔资源点奖励才对。 祝明珂比妹妹敏锐,扫了眼程橘空荡荡的手腕: “你没有一卡通?” 程橘腼腆地摇摇头。 “为什么不领?”祝芮脑袋也不慢,一卡通明明是人手一张不用申请的,“你一直没加入基地吗?” 程橘道:“我想去东湖基地找我家人,他们就住东湖区,很大可能在基地里。我加入了一个小队,明天早上就出发,加入这里也不会留下来做贡献,就不耗费基地资源了。” 不是所有人都会留在丹灵,有人在这歇歇脚,还是会尝试去东湖,大多都是为了割舍不下的亲人。 祝芮想劝程橘留下来,但怎么开得了口呢?她可以和姐姐互相依靠,程橘可是孤身一人啊。 要是初葵姐姐当初没出手帮她救下祝明珂,就算留在基地里不愁吃穿,也没什么活头。 想到程橘也是异能者,祝芮放心了些,不再挽留,快步走到窗口给程橘买了份小笼包和蛋炒饭: “来,我请你的,就当我和我姐给你送行了。” 程橘愣了下,才道: “谢谢你们。” 一起吃完饭,祝芮和祝明珂去了超市,程橘没有同行,说要去找离开食堂的许云蔚告别。 祝芮没再关注程橘,因为她看到了:“初葵姐姐!你也来超市吗?” 超市门口,初葵穿着简单的上衣下裤,她仪态好,普通的衣服硬是穿出了简约的高级感。 再加上基地主人的印象加成,尽管她很低调,但路过的没有人能忽视她,有些朝她笑笑,有的居民比较大胆还和她搭话,以至于初葵来了三五分钟了,到现在连门都没能进。 她心下无奈,对系统道:“这就是我越来越不喜欢露面的原因。” 系统脑残粉发言。 [wuli人类多有礼貌啊呜呜妈妈爱你们。] 赶在初葵说话前它就自觉补上下一句。 [你当我狗叫吧,我就是人类的小舔狗。] 初葵被它逗笑了。 正在这时,祝芮与祝明珂走到她面前。 祝明珂先于祝芮,把程橘的事说了说。 初葵笑道:“她有离开的自由。” 她原本就知道程橘没加入,加入基地的她在后台都能看到,不过虽然每天和居民们待在一块,但只是共处而已,她没兴趣去关心程橘的动机。 比起一个人类的去留,她更关心设施落地后的使用情况,以便后续调整。 初葵看向超市宽阔明亮的入口:“一起去逛逛么?”- 程橘在小广场上找到许云蔚。 这里是许云蔚回家必经之路,她用异能放出一群莹白蝴蝶和小鸟,蝴蝶在日光之下圣洁梦幻,小鸟扇动翅膀洒下无数光粒。 原本在嚎嚎大哭的小男孩登时忘记了哭泣,和其他小孩子一起仰头发出不断的“哇”声,伸手去捉异能。 “光是温温的,好舒服呀。” “我想要蝴蝶,大姐姐你给我抓一只嘛。” 许云蔚就站在一群小朋友面前,低头看着他们笑。 程橘忽然就想起昨天,她没有在弹出来的对话框中点确认,而是任它悬浮在视野中,傍晚,她独自坐在广场边的长椅上。 许云蔚刚从国道那边回来,看得出来收获不小,唇边挂着笑容,温暖又闲适。 她容貌出色,程橘如其他人一样忍不住多看她眼,就被注意到了,许云蔚朝她走过来: “这么一个人?吃过东西了吗。” 程橘说:“祝芮给了我吃的。之前有人在基地外打了只变异蝴蝶带回来了,我也来看看。” “变异蝴蝶?什么样的?” 程橘摇头:“我来得晚,没看到,听说死透了,就被丢出去了。” 许云蔚愣了下,笑笑:“那看这只吧。” 一只由光组成的蝴蝶围绕许云蔚飞了圈,落到程橘肩头上。 触感很温暖。 和眼前这些虫鸟一样温暖。 不过那股温暖只在程橘身上短暂地停留片刻就消散了,许云蔚朝她挥手道: “我去忙了,你晚上的住处也安排好了,放心留在基地。” 程橘点头,说了声“再见”,看见许云蔚张望了下,朝一个方向快步走去,程橘看到,那个方向的尽头是初葵。 可以回忆的东西只有这么多,程橘收起思绪,走到许云蔚面前: “许云蔚,我明天离开,去丹灵基地。” 许云蔚问道:“为什么?这里很好,而且很安全,不会有丧尸攻击你。” 程橘道:“我去找我的家人。”她把对祝芮说的话又说了遍。 许云蔚郑重道:“你的异能很强力,我很希望你能留在基地,但你去找家人我没有理由阻止,我很支持你。如果要去现在动身是最好的选择,外头危机四伏不说,人类之间弱肉强食,你觉醒了异能,能好好庇护家人。” 许云蔚停了停道:“你等我一下,我去超市给你买点物资你带上。” 程橘道:“不用了,你已经帮了我很多,许云蔚,谢谢你。” 许云蔚还想再说,程橘已经转身离开了。 好吧,她总不能把人抓回来塞物资。 许云蔚朝程橘的背影高喊了声“一路顺风”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今天实在太困了,刚刚跟程橘交谈都是强撑精神,一旦思维停顿,困倦就像潮水一样再度包裹了她的意识。 本来还想去找姐姐……还是先睡一觉吧,状态这么萎靡,还是不要让姐姐看到好了。 许云蔚耷拉着脑袋,恹恹地朝家走去。 此时的初葵正在和祝家姐妹逛超市。 超市里人很多,尤其在早饭时间后,大家都来逛超市了,不买也能看看啊。 零食柜前人数最多,但被拿去刷卡带走的寥寥无几。 “呜呜薯片你带我走吧薯片。” “等我有钱了我就来买你,玉米肠。” “螺蛳粉你凭什么20一包,放下你的身段。” “茅/台都有?末世前就买不起,末世后还买不起,不愧是我。” 很快初葵就发现一个问题。 大包装的大家买不起啊。 祝芮这样的小富婆在刷卡购买了瓶洗发水后,肉痛得感慨: “22岁,全款拿下一瓶多芬洗发水,未来可期。” 周围的居民纷纷响应。 “太奢侈了吧!”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优秀?” “不靠父母不靠姐姐,是真的有实力。” “末世了也要对自己好一点。” 初葵:? 系统笑得直喊赛博肚子疼。 回来路上祝芮对她们忧心忡忡地表示:“姐,不会有人偷我洗发水吧?” 祝明珂揉揉眉心:“不至于吧?我们两个都是异能者,谁敢。” 祝芮抱紧了洗发水:“我还是不放心。” 末世前谁偷洗发水啊,但现在不一样啊,一瓶大几十资源点呢,很有防范的必要。 祝芮自言自语:“要是有保险柜就好了……” 初葵:? 真有你的,保险柜里装多芬。 作者有话说: 庆祝wuli姬会满100章啦! 全款拿下梗来源于网络,非原创喔。【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0-110 101 ? 末世小狗15 ◎恭喜你,云蔚。◎ 和祝芮分开后, 初葵就针对超市做出了调整,在商城里挑挑拣拣,安装了满足散卖要求的机器。 这里的散卖主要指洗发水牙膏什么的, 甚至是烟酒,都可以按克数购买,自己带着小瓶子装就行了, 解决大家买不起正装的问题, 也省得一路衍生出“要不要买保险柜装多芬”的末世魔幻难题。 至于储物功能, 因为目前只有初级, 初葵不准备对民用开放,就没提。 把居民购买难的问题大致解决了后, 初葵有了空闲,突然觉得空落落的。 是忘了什么事吗? 还是有什么问题被她忽略了? 初葵冥思苦想了很久, 缜密地把各项规定和各栋设施过了遍后, 才慢慢想起。 好像是因为许云蔚这半天都没出现。 小保镖离岗了。 往常许云蔚也不是一直都跟在她旁边,但去做什么都会跟初葵报备一下,像个知事的好员工,也像个懂事的妹妹, 亲昵又尊敬。 今天初葵让她去吃早饭, 按理说吃完饭她就会出现在自己身边,完全不用初葵费心,结果,今天小尾巴不见了。 基地笼罩在初葵的感知下,她很快找到许云蔚的坐标,就在隔壁。 许云蔚在家? 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出于习惯, 如非必要初葵从不查看居民的具体行为, 以免尴尬。 因而此时找到了人, 她三两步走到隔壁木屋门前,抬手叩门。 重复两三次后,许云蔚还没开门。 她是异能者,五感比普通人要强,不可能没听见。初葵不再犹豫,直接用意识进入房间,查看许云蔚的状态。 许云蔚侧卧在床,一副睡着了的模样,但眉头紧蹙着,又仿佛在强忍难耐的痛苦。 真是睡着了? 身形闪现间,初葵穿梭到门后,进入房间。 她快步走到床边,这次连唤好几声,终于把人叫醒。 许云蔚睁开眼时视线迷蒙,半耷着眼皮: “姐姐?” 初葵没发现自己已经皱起眉尖: “怎么睡这么沉,还是说身体不舒服?” “很困,吃完饭回来不知不觉又睡着了。”许云蔚感受了下,“是不太舒服,说不上具体哪里,浑身都疲软。” 许云蔚也发觉自己的不对,自从成为异能者,除非异能透支,否则她有无穷的体力。眼下她异能是满的,但状态却如此萎靡。 ——而且,她现在还有点像生病了的状态,总想跟人撒撒娇。从前是和亲朋,现在…… 许云蔚悄悄看了眼初葵神色。 初葵蹙眉她不怕,许云蔚知道,这时候的严肃都是担忧关心带来的。心里的甜滋滋能顺着泛到舌尖,许云蔚大着胆子抱了上去,闷在初葵肩头小声说: “姐姐,我有点难受。” 初葵怀里忽然多了个人,暖烘烘的,像太阳,又像毛绒大宠。初葵体温偏低,这份暖意就更加明显。 她下颌往下低,想看看许云蔚,奈何人一直往她怀里蹭,抱得特别紧。 初葵被压得直往后仰,拍了拍她背脊稳住身形,下巴顶在她发旋,道: “是不是药剂有什么后遗症。” 许云蔚不说话。 不说话就可以偷偷多抱一会儿,再说她并不了解药剂。 反正,只要初葵来了,许云蔚觉得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可以顺利解决。 初葵这句话也不是问许云蔚,她问的是自己,也是系统。 系统故作高深,只说了几个字。 [不是。是好事。] “好事?” 末世的好事能有哪些? 再结合许云蔚个人一夜之间能有的变化,初葵心绪急转,不过四五秒就道: “她要升阶了吧。” [……你猜这么准?] 这不是很好猜吗。 她早该想到的,许云蔚作为系统当成宝贝疙瘩的人类最强者,要是真有什么事,系统这人类小舔狗不比她还着急么。 系统都不急她急什么? 初葵安下心来。 不过看了看赖在自己身上、好像还是很难受的许云蔚,她问系统: “怎么样能顺利升阶?” [她肯定能升,再过四五个小时吧。] “有没有加速的办法?” [哟,心疼了啊?] 初葵轻微地动了动,笑了下。 “有点热,还有点重。” 不过,这种感觉还不赖。 只是既然能缩短升阶过程,何必让许云蔚再吃苦呢? [……] 丧尸你没有心。 [只要主动去吸收空气中的光元素,就会自然突破瓶颈了。] 拿到方法,初葵捋了捋思路,告诉许云蔚。 “云蔚,你听我说。” “我在听。” “你先起来。” “你看我的耳朵,我在听呢。” 许云蔚人没动,露在黑发外的耳朵尖动了下。 初葵抬手摸了下她耳朵,那耳朵像是受了惊,在她手下一动,迅速染上红意。 在许云蔚看不到的地方初葵无声笑了下,言辞一本正经。 “你没有生病,是要升阶了,你按我说的去做,可以快点升阶。” 她把系统说的方法告诉许云蔚。 说到升阶这么严肃的事,许云蔚收敛起小心思,端正态度,坐直身认真地听完,颔首道: “我知道了,我试试。” “升阶最好独自进行,你专心吸纳元素的时候我在旁边的话,你会没有安全感。” 这也是系统给的小细节。 在吸纳元素的时候,需要心无旁骛,一般都是单独进行,更别说是升阶关头。 但姐姐在我会更有安全感。 许云蔚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太黏人也会被烦的吧? 见初葵要走,她只说了声:“好。” 初葵离开后,许云蔚便收拢心神,阖眸去寻找初葵所说的光元素。 或许她天分真的不错,这个过程很顺利,光元素亲昵地朝她涌来,钻进她本就能量饱满的体内。 很奇怪,原先就觉得满满的异能竟然还能不断压缩、增量,直到饱涨感完全替代之前的疲软空虚。 仿佛体内出现一座虚无的山,山体陡峭,她的精神力不断扬起,攀越,直至最高点—— 浓烈近似灿金的光元素倏地爆发,呈张开的双翼状扬起,光粒四溢,双翼环抱许云蔚,如冰雪遇春,融进许云蔚身体里。 晋升二阶! 许云蔚眼中划过淡金锋芒,锋芒稍纵即逝,但瞳底的淡金色久久未散,是异能浓郁的体现,也是二阶的显性象征。 她顾不得细细感受二阶异能与一阶的区别,恨不得瞬移到初葵面前告诉她这件事。 想到这样显得自己很不稳重,许云蔚只好稳重地瞬移到门后,假装自己是走出去的,再稳重出门。 她猛地一拉开门,同时闯入视线的除了光线,还有初葵。 坐在广场长椅上等待的初葵闻声回首,淡笑道: “看来升阶很顺利,恭喜你,云蔚。”- 许云蔚升到二阶异能者的事在基地不胫而走。 初葵并未藏着掖着,基地的实力是增强居民信心最重要的一环,值得宣扬。 而且这也是事实啊,没看系统都把许云蔚当最强者么,至少说明东湖基地在顶尖战力上比不过丹灵。 操心完小尾巴的升阶,基地的事务接踵而来。 首先是一期基建的具体选址。 初葵不打算用系统商城解决所有问题,原因很简单,那居民就没事做了,反而不利于基地发展。 很多普通人在末世丧失优势,只有一身力气,也只能做力气活。 所以接下来初葵都不会再兑换系统的建筑,而是让居民自己去给自己建房子,顺便挣个温饱。 初葵很快把基建的位置定了下来,包括后面的二三期,都会在一期附近开工。如果人多,甚至可以同时开工,大家一起搬砖。 另外基地官方的整体办公框架要搭建起来,初葵交给祝明珂祝总去办。 祝明珂和卫源各自在组建班子,不过对初葵做汇报还是他们俩亲自来。 基地居民就业情绪高涨,除了外出队要扩建之外,还有基地内的护卫队,开荒队、基建队等都在组建中。 说到开荒队时,初葵多问了句:“隆星宇的爷爷奶奶加入了吗?” 祝明珂道:“是的,李静淑女士是个了不起的人物,非常有组织力。而且她和她爱人都是大学教授,非常受隆星宇为首的那批大学生异能者的尊敬,我准备让她担任开荒队队长。” 初葵很是赞同:“你定吧。” 初葵这个甩手掌柜基本不过问下面的事,祝明珂两人不敢掉以轻心之余,能自己定的就自己定,只有重大事件拿来问老板。 卫源道:“我们的基地扩宽到国道边缘后,从市里出来的人都自发地过来了,基本都留在了基地,这几个小时内增加了200余人。” 说起这个卫源就觉得老板很绝。 第一批人进入基地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哪来的。 问清楚后,他才知道基地已经扩宽到国道边了。 再亲自去看了眼,原来国道边上已经架起了个有模有样的指路标和基地介绍。 合金材质不怕风吹雨打,蓝白色调充满着正式的气息,俨然像个官办基地,最大的几个字内容是:丹灵基地欢迎您。 之前以为市里没多少人了,但不起眼的散人陆陆续续加一起数量也很客观。 卫源本来还在头痛“招生”问题,现在基地连接上了国道,老板一个指路标就解决了,实在是妙啊。 但随之而来的崭新问题就是。 “之前基地人少,我们的用水都是疗养院存的水和纯净水省着用,现在水源是头一件大事,我们快断水了。” “……” 祝明珂和卫源用凝重不失信赖,担忧又不失期待的神情看着初葵。 仿佛只要提出问题,初葵就能轻描淡写地给出早就准备好的解决办法,像仙人指路一样,心中早有对策。 经过末世后的洗涤,在他们心里,眼前这位年轻女孩能带来无数奇迹。 作者有话说: 修狗撒娇.jpg 102 ? 末世小狗16 ◎这里是天堂吗?◎ 只有系统在初葵的沉默中品出了丝别样的味道。 [……你不会没想过吧?] “……” 真忘了。 能怪她吗? 是, 按理说没有人能忽视水源问题,但她是个丧尸啊。 她又不用喝水。 万能的商城应该有法子解决吧。 想着等他们离开后翻翻商城,初葵表面淡淡道: “这件事我知道, 我会解决。” 又讨论了些其他问题,基地领导间的行政小会才结束。 最后一件事,初葵把一批储物盒交给祝明珂: “储物盒你拿去, 用来给外出小队运送资源, 每次用完你统一保管统一发放。” 祝明珂接过后, 初葵说明了使用方法, 并看到对面两人长得越来越大的嘴巴。 再怎么说,这个东西也太超出认知了吧。 祝明珂冷静了下, 难掩喜意:“这就太方便了。” 有储物盒在,什么物资运不回来! 祝明珂和卫源离开, 轻声带上房门。 “果然老板早都想好了怎么解决水源了。” “嗯, 我们把自己的事做好就可以了。我去琢磨一下储物盒……” 门后,系统指指点点。 [初老板啊初老板,你对得起人类崽崽的信任吗?] 初葵干脆说:“我对不起。” [嗯嗯就是——] “但你得对得起吧。”初葵笑眯眯道,“为了你的人类崽崽有水喝, 你是不是该贡献点什么?” [??你又威胁我?] “怎么能叫威胁呢。”初葵道, “你对人类的爱意难道只是嘴上说说吗?” [……] “我是不着急啦,系统商城里水源挺贵的,晚点再兑换吧。缺水嘛,大家都能理解。” 初葵笑意不减,用最甜美的嗓音说着最冷漠狠心的话,反差感强烈得让系统都愣住了。 系统不说话, 初葵就平静地做自己的事。 她刚刚看过商城, 商城里有各种提供可饮用水的设备, 综合使用人数和水量大小,初葵锁定了一套供水装置,装载在基地里后,可提供500个供水台,够用了。 不够用也没办法,这是她能兑换的最高级供水装置。当然,价格很是不菲,足足8000点,能把初葵的余额掏空还倒欠几百点。 得让系统出点力。 一直以来初葵都很清醒,她和系统的关系无非就是系统提供能力让她去拯救人类,她无聊玩了个系统提供的基建游戏,本质是系统在利用她达到自己的目的,该伸手时自然要伸手。 埋头苦干的那是老黄牛,她不是系统的员工,系统该明白自己应该摆出合作的友好态度。 它要是不懂,她会帮它摆正心态。 如果系统不合作,初葵会重新评估系统,然后购置一套次一级的装置,毕竟把所有资源点都花在解决水源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好在,她对系统的了解与把握占了上风。 三分钟后,系统从闷不吭声变成在初葵脑袋里打字沟通。 [你的升级礼包记得开。] 初葵眸光微闪。 “还真忘了。” 她说着打开礼包,金光一闪。 “恭喜宿主获得5折购物券一张。” “效果:购买的商城物品5折优惠。(限一件)” 初葵脸上浮现笑意,心下若有所思。 看来,找系统行个方便是可行的咯? 看到系统的诚意,她不再耽搁,快速购入了供水装置,选择使用- 清晨,伍阳煦顶着爆皮的嘴唇,用食堂买来的馒头和中年女人换了瓶矿泉水。 说是一瓶,但只有五分之一那么多,瓶身被揉了又揉,看得出主人也舍不得喝,攥了很久。 中年女人把水交给他时说:“有基地发的点数,这几天哪有人缺吃的,要不是看你一个小孩子可怜,我根本不会换给你。” 伍阳煦嗓子干得说话都痛,抱紧矿泉水瓶哑声道: “谢谢阿姨。” 说完他就跑回自家租下的帐篷。 这个帐篷很简陋,比不上楼房,但一周只要0.5点,而且隔热隔风效果都很好,他们来之前就被抢差不多了,这是最后一个,基地的负责人卫叔看他一个十岁小孩带两个大人不容易,才拨给了他。 伍阳煦钻进帐篷,里面躺着一对三十出头的夫妻,保养得宜,看起来像对年轻男女。 他进来后,伍骏睁开了眼,对他露了个笑:“小煦,没人为难你吧?” 伍阳煦摇头:“这里的叔叔阿姨都挺好的。” 最近的生活教会他这个10岁孩子,在末世,不为难他就是好的。 “爸,你喝口水。”伍阳煦把水递过去,从口袋掏出带回来的三个玉米饼,两个递给爸爸,一个留给自己吃。 他边努力咽下干巴巴的玉米饼,边凑过去看妈妈:“妈妈什么时候能醒?” 伍骏黯然道:“不知道。” 他三两口就把水喝完了,直到最后薄薄一层,才想起来儿子:“你喝了吗?” 伍阳煦乖巧道:“我喝过了好几口呢。” 伍骏仔细看了看儿子嘴唇,就知道他在骗自己。 他愧疚地把水递到儿子嘴边,喂他喝下去,再看了眼昏迷中的妻子,眼中闪过悲痛。 本来,他和妻子都觉醒了异能,带着一个儿子在末世求生绰绰有余,还加入了个异能者团体。 谁知在跟随团体逃离城市的时候遇到了一株变异水晶兰,他妻子昏迷,他也受了重伤。好在团体还算有良心,把他们一家人带出来了,又在今天早晨来到丹灵基地。 但来到基地后团体就不再管他们一家,末世么,伍骏有这个心理准备,但摆在眼前的问题是,自己一家怎么活下来? 眼下基地给了点数,够他们吃几天的,但食堂不卖水,有很多人拿点数私下去换水。 而他们从B市突围前水就喝完了,伍阳煦换回来的水三两口被父子俩瓜分干净,太少了,太少了,不仅不能解渴,甚至勾起了更猛烈的渴意。 越往后换水只会越难,伍骏让伍阳煦再去买点食物换水。 一个小时后,伍阳煦揣着包子回来,干涩道:“没人愿意换水了,爸爸,我换不到了。” 付出这么大代价好不容易闯出来,一家人就要活生生渴死吗?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躁动起来。 “这是什么?突然出现吓我一跳。” “……写的什么供水台,卧槽?水!” “水,真的是水!有水了!” 伍骏忙起身,拖着瘸腿带着儿子钻出帐篷。 在道路边不知何时多了个深灰石台,立着两个高高的水龙头,水龙头反射着阳光,看起来格外不凡。 其他人还在观望时,伍骏已经扑到台子面前,确认上面有“供水台”几个字,他毫不犹豫地刷了卡。 账户上少了1点余额。 “滴,支付成功,请准备好容器,5秒后开始出水。” 顾不得旁边看热闹的人,伍骏忙把儿子手中的空矿泉水瓶拿来,小心对严实了出水口。 倒计时结束,清水自水龙头涌出,沿着透明瓶身流下来,丝丝凉意隔着瓶子传到伍骏手心,这是甘霖的触感。 “真的出水了!” “要1资源点啊。” “1资源点能出多少水?兄弟你瓶子装得下不,我这有个盆。” 你一言我一语间,水龙头渐渐不再出水。伍骏小心地把矿泉水瓶收回来,生怕撒出来几滴。 1资源点,正好1瓶。 兴奋的人群把他从供水台前挤开,伍骏把水递给喜笑颜开的伍阳煦,搂着喝水的儿子慢慢往帐篷走,喃喃自语: “能活下去了,活下去了……等你妈妈醒了,我们一家人好好在基地过日子。” 从末世爆发到现在,伍骏第一次看到了可以生存的希望。 能让人看到希望的生活就有奔头,从食堂、超市、医院的出现,到500个遍布基地的供水台,和一系列队伍的组建,甚至是自由集市的逐渐行成,基地悄无声息却飞速发展着。 人对环境的适应性极强,不过一个月,许多居民已经习惯了在基地的生活。 外出小队只要有收获,就能利用储物盒带回大批物资。 基建队人数爆满,房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盖了起来,其中土系异能者们功不可没。 护卫队严捉基地治安,对心怀不轨分子一次教育,二次惩罚,三次逐出基地。 开荒队已经开出了几十亩地,洒下外出小队找回来的菜种,浇不起水的问题被初老板解决了,现在第一批快菜都要熟了,李奶奶正在让老伴规划果树种植,并热情邀请木系异能者加入开荒队。 基地里陆续有了不少二阶异能者,新加入的居民里异能者们也非常多。 于是异能者小队制度应运而生,基地里多出了不少有名的队伍,普通居民也多了新的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有很重要的一件事。 食堂不仅没像担忧中的断粮暂停营业,反而上新了油条麻圆杂粮煎饼饭团等一系列美食,午餐晚餐更不用说,菜品越来越丰盛了,连火锅都有了!前提是有钱消费。 当然,每天也都有新人来到丹灵基地,他们往往风尘仆仆,身上带伤,灰头土脸甚至面黄肌瘦。 当他们看到路标将信将疑甚至是满心防备地拐了个弯,就看到房屋正在新起,田垦里菜苗翠绿,护卫队调解矛盾。 异能者小队气势非凡地跳上越野车准备外出探索资源,笑着说肯定能干票大的回食堂吃火锅。 食堂人进人出,美食的气息不断飘来。超市的霓虹灯牌闪烁,受伤的人走进医院有医护接待开药,孩子们抱着水杯结伴走过去,说要给全家打水喝。 ——这里是天堂吗? 作者有话说: 跳一点时间线。 基地越来越好了,快乐 103 ? 末世小狗17 ◎整个基地都是老板的。◎ “这里是天堂吗?” 彭双双把心声问了出来, 身边负责接待他们的接待员骄傲道: “我们基地各司其职,发展还是很不错的。” 彭双双是从东湖基地出来的,因为一些私人恩怨他们离开了东湖基地, 一路也在两个小基地里待过,才来到丹灵。 单看基地居民们的精神状态,彭双双就对这个基地有了些好感, 想留下来试试, 更多的还要自己体会, 看是看不出来的。 彭双双和伙伴们对视一眼, 道:“我队伍里有普通人,先带他们去隔离吧。” “我们基地不需要隔离。” 面前这群人不是第一个外面基地过来的幸存者, 接待员熟稔解释: “一旦有人变异成丧尸,基地会自动清理。” 彭双双:? 不仅不用三天隔离观察, 甚至还可以自动清理保障居民安全?靠什么做到的? “那我们初来乍到, 吃饭住宿什么的,帮忙指点一下。” 彭双双的副队长往接待员手心里送一级晶核。基地里坑多得很,他们在其他基地狠狠吃过亏。 “兄弟,你这是让我犯错误啊, 我们公/职人员一旦被发现收礼就完了。” 接待员连连摆手, “你们不用担心,新成员一卡通里都有附赠点数,够你们吃几天食堂的,住宿去统一登记,有人分配。” 彭双双及其队友:?? 不坑新人,还送饭? 甚至还有一卡通, 是她/他理解的校园一卡通末世版吗? 她藏起震惊, 又问道:“那我们每次外出需要上交几成物资?” 每个基地不一样, 像她待过最贪婪的竟然要收五成,足足一半,这里设施这么好应该更高—— “不上交,只兑换。你收集来的所有物资和晶核都会兑换成资源点,用来购物交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兑换资源点,去自由集市以物换物。” 彭双双:??! 一句“你们基地掌管者是菩萨下凡来做慈善的吗?”险些脱口而出。 留下留下,必须留下看看真菩萨。 在他们点击对话框选择加入基地前,接待员端正神色道: “在加入之前需要告知你们,居民必须遵守条约,违者会被驱逐,永远无法进入基地。” “最重要的一点是,基地不是世外桃源,也频繁遭到丧尸和变异体的围攻,居民有保卫基地的职责。” 彭双双惊讶了下。 不是因为要求,这点基本要求很合理。但基地频繁遭到攻击? “我们一路过来基地里都很整洁,没有战斗痕迹……” “那是因为——” 警报声忽得传遍基地。 “基地受到中等袭击,袭击者数量不明,集中在西部与北部。护卫队已前往西部,请异能者们迅速前往基地西北部御敌。” “基地防护罩受到攻击,请异能者迅速前往……” 接待员神色一变,快速道:“你们都是参加过战斗的,我带你们去,做出贡献还有资源点奖励。” 彭双双果决道:“我们跟你去!” 奖励不奖励的不重要,她太好奇这个基地了。 防护罩是什么啊?听都没听过! 一行人迅速坐车到了北边,大概十多分钟的样子,彭双双终于看到了基地西北边的模样。 这里再往前是B市的一角,原先该是一片辽阔平地,现在被密密麻麻的丧尸充斥着,中间夹杂着变异体。 彭双双的副队长惊呼:“那就是防护罩吗?” 在丧尸群的最前方,一个半透明的罩体若隐若现,散发着白光,丧尸不断攻击啃食防护罩,却无法前进一步。防护罩越往高处颜色越淡,彭双双敏锐观察到,它应该是受到攻击才会显形。 而防护罩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哪怕是东湖基地,都在浇筑高耸坚固的城墙防止丧尸漫进来。 而在这,土系异能者随便聚出高低不等的简易城墙,异能者可以站到不同高度立体化御敌,还能随时调整高度位置。 彭双双很快带领小队找到一个位置。 站在这往下一看,面容狰狞挂着腐肉的丧尸群让人胆寒,仿佛随时就会被对方淹没,但有了防护罩,安全感大大增加——丧尸挠不过来,异能可以往外丢啊! 跟游戏打怪一样,随便发技能,准头都不用,反正哪都是丧尸,当然最好还是能爆头。 彭双双是火系异能者,一个火球丢出去燃起三个丧尸,还烧到个变异植物,没几秒,她在路上拿到的一卡通就亮起来,显示资源点2。 这就有进账了? 还是实时到账! 彭双双瞬间受到了鼓舞。 她的队员也是。 “我这就拿到资源点了?好爽。” “怪不得我看他们都越打越起劲,在线赚钱呢原来。” “我也不想走了。” 旁边一个居民扭头看他们,乐呵了下: “新来的?现在轻松,后面就不一定了。” 彭双双神情微凝。 她遭遇的丧尸围城只有两次,现在回想一下确实如此,前面都是一阶丧尸消耗人类精力和异能,而往后,二阶丧尸和强劲的变异体就会加入战斗,狡诈无比。 果不其然,丧尸群仿佛早八的地铁刚下课的食堂,挤挤攘攘没有完的时候,只要不爆出晶核就有无穷体力,反观人类异能耗尽就需要休息。 彭双双退下来后,身后刚赶过来的异能者补上位置,堪堪和丧尸群打个平手,把它们逼退在防护罩两米之外。 彭双双这才有功夫观察整个战局。 之前她早就注意到二阶异能者在战场上的表现很亮眼,名为梅穆的土系异能者抬起手,防护罩面前的地面陡然下沉,一群丧尸被他困在深壕里上不来。 被唤作芮姐的金系异能者操控一组金剑在丧尸脑袋上玩连连看,一波能带走一群丧尸。 还有一个叫伍骏的木系异能者,用藤蔓控制住丧尸后移动靶变固定靶,带领几个队里的一阶异能者疯狂收割,一个辅助带着小弟比其他高攻系杀伤力还牛。 最让彭双双移不开眼的还是火系的隆星宇,他的周围都是年轻面孔,他本人发出的火焰像小型火海,对变异体杀伤力极高。彭双双现在还是一阶,看着他就忍不住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到二阶啊。 听说二阶就可以吸收晶核里的能量了,偏偏她一点都没有要升阶的感觉。 不过现场容不得她多想,局势瞬息万变,工壕被丧尸堆平,更多丧尸踩着同类涌来。单体攻击再强也被数量淹没,仿佛人类的攻击越猛,丧尸变异体的反扑就越烈,二阶丧尸和变异体出现在战场上,难以绞杀,很快把丧尸群带到防护罩外。 “基地防护罩受到攻击。” 战场上的氛围再不复轻松。丧尸面孔近在咫尺,脸上饱涨着对人类猎物血肉的渴望,无论看多少次,都会生出作为被当成食物对待的悚然。 防护罩的颜色变淡许多。 “防护罩能量损耗20%。” “防护罩能量损耗30%。” …… “敢啃防护罩,给爷死。” “狗丧尸爬。” “防护罩没了大家都倒霉,有异能的快上啊,兄弟搭把手把这个变异体宰了。” 失去防护罩会面临什么大家都清楚,背后就是他们安居的家园,还有很多没有战斗经验的普通人。 一时间从普通人到一阶、二阶,大家有力出力,总算把这波应对过去,只是有几个特别难缠,还在防护罩前挣扎,损耗防护罩的能量,二阶异能者几乎都在对付它们。 忽然一阵腥风刮到彭双双脸上,眼前蓦地出现张丧尸脸,跟其他丧尸比,这张脸的完整度高了不少,但浑身的腐臭更甚,它贪婪地从浑身僵硬的彭双双看到其他人,被它扫过的人浑身冒起鸡皮疙瘩。 这是…… “三阶丧尸?!” 彭双双失声唤道。 三阶丧尸! 从未出现过的三阶! 附近的祝芮刚解决只二阶变异狗,脸色一变,冲了过来。 她的异能比人先到,对二阶无往不利的光剑打在三阶后脑勺上,铮的一声,散在了空中。 竟然打不穿! 三阶嘶吼着扑到防护罩上,一心攻击防护罩,刚稳定的损耗值再度跌宕起来。 “我们还没三阶的异能者呢,丧尸就三阶了?” “我们吃饭,人家顿顿吃肉,能一样么。” “玩个锤子,这怎么打?” “我只想知道队长去哪了,怎么还不来救我们狗命?累死我了。” “昨天出任务没回来,它们是不是算准了队长不在过来的。” “原来队长不在基地,绝望了,这波不会真要凉吧。” 彭双双听了满耳朵,忍不住问:“队长是谁?哪个队的队长?” 队长都不知道? 在丹灵里喊队长,还能有第二个指代? 正嚎着要凉的异能者挺起胸脯自豪道: “我们基地头一个突破二阶的,特卫队队长!” 彭双双正要再问,防护罩响起声: “防护罩能量损耗50%,防护罩能量损耗50%。” 这还是防护罩损耗第一次上50! 祝芮一阵心惊肉跳,早在三阶丧尸出现她就让个速度异能者去通知初葵,见人回来了忙问: “初葵姐怎么说?怎么对付?她来不来?” “老板说没事。” 怎么会没事?! “我们都解决不了三阶啊。” 过来坐镇的祝明珂按住她肩头: “老板不来,说明她要来了。” 祝芮若有所觉。 在另一边奋战的隆星宇转头: “队长来了,兄弟们。” 一个身影快步率队走来,特卫队黑色制服掩不住她窈窕身形,战斗淬炼的锋芒勾勒眉眼,周遭似笼光辉。 她抬眸遥遥看向三阶,沉着淡金的瞳孔令她年轻的面容浮现圣洁气息。 彭双双距离三阶丧尸很近,特别近,被称为队长的女孩,或者说年轻女人走来,就停在她身侧,彭双双这才发现她周围浮动着细微的光粒。 她看向丧尸,吐出冷冽的两个字: “净化。” 仿佛言出法随,光将丧尸笼罩,一阶二阶在她的攻击下极速融化,痛苦嘶鸣间化成滩污水,只留下晶核。 对其他二阶异能者的异能无动于衷的三阶,也轻轻颤抖起来,像进了油锅,轻微融化,起泡。 无数人看着这幕。 光刃横荡,三阶的头颅飞到空中,快速消解,唯余一粒果核大小的晶核静静飘荡在空中,熠熠生辉。 让他们无计可施的三阶丧尸……就这样解决了? 彭双双愣住了,再看向这位队长时,眼中满是服气和敬仰。 “队长牛哇!” “我就知道只要队长来了什么都不算事。” “队长,辛苦了。”祝明珂走来,露出笑意。 三阶晶核落到许云蔚手中:“这个我带走了。” “应该的。” 许云蔚看了眼防护罩外面,顺便把几个难缠的二阶解决了,见没有高阶了,她颔首示意: “我回去了,辛苦你们收尾。” 她说完便走,来去似阵风,低调至极,却无人可以忽视小觑她。 彭双双都看呆了。 余下的战斗变得非常顺利,大家打扫着战场,也有心情聊天放松了。 不用说,现在最热的话题就是新鲜出炉的三阶丧尸,和一举抹杀丧尸的队长。 彭双双和队友初来乍到,默不作声地听着。 从周围人的话中彭双双得知了,特卫队大概是保护一个被称作“老板”的人特意组建的队伍,基地最强者许云蔚担任队长。 当然,许云蔚也经常出现在需要她的地方,比如外头难啃的硬骨头,也比如来攻击基地的强大敌人。 但总体来说,值得许云蔚出手的地方不多,但每次出场都极为惊艳。除此之外更多时候她都在保护老板。 听了这么多,彭双双终于忍不住虚心请教: “你们说的老板是什么老板?做什么生意的吗?” 能让许云蔚这样的强者追随,肯定十分不一般。 彭双双想到了基地里的食堂、超市之流,说不准就是老板的产业,而且肯定插手了基地的管理,是重要人物。 或者再大胆点,就是基地的头头。 她觉得自己想得已经很大胆了,没想到听到个想都不敢想的回答: “生意?整个基地都是老板的。” “?” “喏,你手腕上的一卡通,你眼前的防护罩,基地的所有水源,都是老板的异能提供的。没有老板,就没有丹灵基地,明白了吗?” 作者有话说: (0-30)防护罩:优雅,端庄,不慌 (30以上)防护罩:我被打了我被打了我被打了 (50以上)防护罩:qaq救我救我救救救 (90以上的话)防护罩:妈—— 104 ? 末世小狗18 ◎初葵是神吗?◎ 原来有人可以把异能发展成一个基地。 这个信息太让人震撼, 简直刷新认知,彭双双和她同伴们消化了很久。 成功击退丧尸群已经是下午,她和队友带着收获的几百资源点, 像饿死鬼一样冲去食堂。 食堂里的饭菜香简直让人一秒回到末世前。 青椒炒蛋豆芽粉丝这种家常菜就不说了,红烧肉扑鼻的香味让彭双双口水瞬间分泌,从前嫌腻的肉在当下就是无上美食。 队员高声怪叫:“烤鸭都有?!” 彭双双一看, 不仅有, 还配了小饼呢。 她毫不犹豫地刷了半只烤鸭请全队吃, 一是今天赚了钱阔气, 二来从末世来临,他们再也没有吃过这种美食, 哪里忍得住啊! 半只烤鸭全队八九个人分,一人差不多就一张饼两块肉, 大家吃得很慢, 但又很满足。 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不过在吃饭时,彭双双还是征求了下队内意见:“大家怎么想?想留下来吗?” “当然想留下来啊老大。” “没吃遍食堂之前我死也不走,哪也不去。” “这里条件好, 赚多少是多少还有地花, 简直是梦中情基。” 副队长吧唧着嘴里烤鸭的香味,努力在美食下保持理智客观: “基地实力强比什么都重要,虽然这里人口中等,但论顶尖战力,我看东湖那个游渊比不上许云蔚。” “全票通过,那我们就留在丹灵。” 彭双双拍桌定论: “大家吃完饭, 我们先去注册佣兵团, 把房子租了, 租层楼房一起住。副队带你们去超市和集市逛逛采购东西,齐姐手臂伤还没好,我单独带你去医院。”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初葵平静地坐在办公室内。 这里如今是基地的政务楼,她习惯独处,办公室中常常只有她一人,负责保护她的特卫队在同层的另个房间轮流值班,唯独一人例外。 [防护罩不再受到攻击,三阶丧尸解决了。] 初葵轻嗯了声。 [为什么你不去现场看看呢?] “在这里同样看得到。” 只要在基地内,她的意识无所不在。 就像她“看到”,解决了三阶丧尸的,她手中最锋利的刀刃瞬息之间已回到她身边—— 叩门声响起。 “进来。” 门开,门后的许云蔚朝她浅笑: “姐姐。” “说了很多次,你可以直接瞬移进来。”初葵走过去,先细细端详她,“没受伤吧。” 许云蔚只看着初葵笑。 她有自己的坚持,不管旁人眼中她是什么基地最强,对初葵,她永远不会轻慢,不会瞬移闯入她的领域。 “有防护罩在,我没受伤。”许云蔚道,“信长区那个丧尸我找到了,只是强力的二阶,不是三阶。没想到三阶来攻击基地了,正好。” 过去一个月里,基地处于飞速发展中,许多东西从无到有。 在初葵的调度安排下,许云蔚直接对接她的指令,除了保护她的安危外,还要处理一些其他部门无法解决的事情。 不过在初葵第一次让许云蔚外出做事时,许云蔚便提出组建特卫队,负责在她离开期间保护初葵的安危。 尽管初葵说她在基地里很安全,许云蔚也不同意,在这件事上她坚持得近乎执拗。初葵拗不过她,一支全部由异能者组成的特卫队便诞生了。 许云蔚也会带着特卫队部分人员,或者独身前往异能者小队,一同去清理基地附近强大的目标,一是为基地带回更多资源,二来也是为了基地的安全。 有频繁的战斗磨砺,另有二阶后可以吸收晶核能量而她从不缺晶核,她的实力一直领先众人。有了一升二的经验,在一周前,她隐隐感知到自己到了二阶顶峰。 初葵得知后,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任务:寻找三阶丧尸,杀了它,拿到晶核。 “这个晶核对基地的发展非常重要。” 初葵这句话许云蔚一直记在心里,这周出去的频率愈发高,直到今天,踏破铁鞋无觅处。 许云蔚把手心的三阶晶核递给初葵,瞳仁微亮,唇角自然弯起: “姐姐,给你。” 晶核剔透无比,光华流转,蕴藏着非凡能量。 初葵看了看,却觉得,没有许云蔚眼中的神采漂亮。 “比我想象中来得顺利,这阵子辛苦你了。”初葵这句话说得真心实意,“没有你,基地想要成长需要付出更多代价。” 初葵可以通过商城道具拖延三阶丧尸,但防护罩没了就是没了,即便后面可以挽回,中间需要付出多少代价,是难以估量的。 人类在发展,基地在发展,但丧尸与变异体的进化从未停歇。 尤其是丧尸,数量增长极快不说,进化也比人类快一步,而且会主动攻击基地,打响一场场攻城战。 顶级战力只有用顶尖战力才能应对。 越是这样,初葵越能意识到当初把许云蔚带回来是个多么正确的决定。 “好好休息几天。”初葵笑了笑,语气转为轻松,有点温柔,“你早出晚归,我总觉得很久没见过你了。” 许云蔚本来还在高兴,眼神一下子飘忽起来: “没、没有吧,我隔两三天就回来的。没关系,我不累,我还可以出勤。” 哪有没见面,她哪受得了不见面。 回来看看初葵,她才能安心出门的嘛。 “是吗。那可能是我有点想你了。” “……” 许云蔚耳尖一阵发烫,周身光粒在空中轻快浮动,有的悄悄落到初葵的发间。 她本人看起来还算镇定,只是语气情不自禁地上扬: “那、那我这几天就在基地,陪着姐姐。” 系统叹为观止。 [收了神通吧,看小孩被你迷魂汤灌得,祈祷.jpg] 初葵淡笑。 “让她乖乖休息几天。” 又说了几句话,许云蔚带着遮掩不住的愉悦走出初葵办公室。 两人约好中午一起吃饭,她趁这个时间出来给特卫队的紧紧弦,再排一下班次什么的。 特卫队的队员看到她,纷纷起身喊队长,满眼都是敬仰。 此时的许云蔚看不出半点在初葵面前的乖巧忠诚,神情淡淡,言简意赅。 “辛苦大家,接下来……” 许云蔚出去后,初葵打开基地系统。 [等到了三阶丧尸晶核,终于可以升三级了!] 基地从一级升二级,条件多了能源,潜力,能量。 而从二级升三级的条件在这基础上,又多了个[核心]。 查看说明得知,核心就是晶核。 变异体体内没有发现过晶核,那么升三级需要的就是三阶丧尸的晶核。 没发现三阶丧尸,发现了也打不过,基地升级就卡在这了,在发展之余风险也不小。 基地不能升级,代表防护罩无法升级,防御能力脆弱。也代表着基地面积无法扩张,偏偏基地建设发展速度很快,居民人数也不断攀升,以至于一切都趋于饱和状态。 好在今天许云蔚杀死送上门的三阶,晶核到了初葵手中。 初葵把晶核在手里转了几下,便放在了迫不及待吸纳的红痣上。晶核如水被吸收干净,同时,升级条件显示已满足的状态。 她点击升级。 安全区升到三级! [你的安全区已成长] [你的实力有所增长] [你成功获得升级礼包] [基地祝福已上线] …… 领域再度扩张,甚至已经把B市的郊区笼罩在内,更多楼房出现自动排列在空地,防护罩数值增加更坚固,回收功能升级清理笼进基地范围的丧尸…… 这些变化初葵都无暇顾及,她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在基地升级的一瞬间,她觉得身上有了什么变化,暖融融的。 她顿了顿,看向升级消息的最后一行字—— 基地祝福? 她快速点开对应界面,几秒钟后,她慢慢露出笑容。 基地祝福(初级):来自丹灵基地的馈赠,异能者居民获得对应能力增强5%,普通居民体质增强5%。祝福在基地外依旧生效。 给全体居民加持增益BUFF,这是什么概念? 初级就是5%,再往上呢? 以后其他基地的异能者遇到丹灵基地的,大家都是同阶,人家有BUFF,自己没BUFF,会怎么想? 光是想想,画面就很美丽。 不过,怎么让居民理解BUFF的存在呢? 许云蔚突然敲门进来,既惊喜又茫然:“姐姐,刚刚我和我的队员都感觉到……” 她看着初葵的神情,话说到一半了然:“和基地有关吗?” “你感觉如何?” 真的和基地有关。 许云蔚霎时安心,笑道: “很不错,我们都觉得自己异能水平更强了。姐姐,这样一来,我好像真的要升级了。” 初葵若有所思。 许云蔚上次升级在基地升级后,这次也是,两次都这样,还是巧合吗? 她没有在这时说起,颔首道:“你在我这升级吧。” 她指了指办公室里的小门,里面有个她的休息室,“我守着你。” 许云蔚眼神湿濡:“好。” 许云蔚去升级后,祝明珂和卫源也来了,甚至还有祝芮。 卫源:“老板,大家都感觉到了变化,在街头巷尾议论纷纷,集体都有,是和基地有关么?我们得出个声明。” 祝明珂:“异能者小队的队长们都来和我沟通,询问我他们的异能怎么都增强了?另外,我和小芮也亲身感受到了。” 祝芮就比较直接:“好牛啊姐,我们基地这么牛?!” 她一句话把三个人的神情都道明了。 看来大家接受良好? 这有点出乎初葵的意料。 不过也是,现下是好的增益BUFF,大家都喜欢,很正常。 而且有防护罩和一系列事物的存在,居民们也都知道基地的不同寻常。 既然如此,就直接宣布吧。 初葵把事实换了个说法:“是的,我的异能升阶了,基地跟着升阶,现在可以给大家增幅。” 她把对应数据与内容告诉卫源等人。 “你们拟个公告发布出去吧。” 祝明珂几个人离开的时候脚下都有点飘。 别的辅助系异能者增益最多一个小队,她增益一个基地。 一个异能,增幅几万人。 只要基地不破,还是基地居民,就是永久增益。 初葵是神吗? 作者有话说: 三级啦(放礼花 105 ? 末世小狗19 ◎基建一下◎ 当然, 作为现在基地的高层人物,他们还是努力保持住了稳重可靠、波澜不惊的对外形象。 卫源淡然地拟了公告,淡然地交给广播员全基地播报, 欣慰地看到全基地居民和他们一样陷入震惊狂喜以及“卧槽老板牛逼”的情绪中。 “爽了爽了,加持后我们小队三个人都原地升了二阶!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有没有和老头子我一样,感觉突然视力变好了的?” “出基地还有效果, 咱们以后相当于自带辅助系啊!” “老板是末世最强异能者吧!” …… 在卫源的公告中, 大家的体质与异能增幅全部来自于初葵的异能。 一时间初葵在居民心中地位更上一层楼, 在末世有什么比身体力行给你加BUFF帮你活下去的人更值得尊敬?没有! 基地外的居民也同样受到祝福。 彭双双的队伍遭到二阶丧尸的偷袭, 眼见副队长避无可避地要受到袭击,她临时发出的火球温度陡然升高, 丧尸急退发出痛苦嘶吼,彭双双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心。 伍骏正在战斗, 他遇到了个棘手的变异体, 本来力竭了,突然感觉暖意降临在身上,他爆发出最后一击杀死变异体。 等带着收获回到基地,他还会发现, 他沉睡的妻子已然醒来, 正和伍阳煦准备美食等他回家,一家团聚。 …… 公告发布2个多小时后,初葵等到了从休息间出来的许云蔚。 许云蔚的气势更盛了,三阶异能者足以让普通人感觉到无形的威压,更遑论初葵这个刚晋级三阶的丧尸。源自本能的警惕和标记,让许云蔚在她精神力范围内的存在感特别强, 无法忽视。 不过初葵把本能控制得很好, 她自如地点了点桌上的饭菜: “恭喜你升三阶, 云蔚。饿了吧,一起吃饭。” 许云蔚在她对面坐下,低头看了看: “还有鸡蛋灌饼?”她惊讶扬眉。 “是集市上的,现在集市上什么都有,摆摊的越来越多,吃完饭我们可以一起去逛逛。” 基地的自由贸易发展还可以,虽然因为食堂超市的东西丰富有些受限,但总有初葵这里没有的东西,而且,交易内容远不止物资。 下午初葵带着许云蔚低调出行,逛了逛集市。 集市上最吸引人的就是各地小吃,请金系异能者打了车摊器具,再捣鼓原材料,一番操作,补全了食堂的空当,能赚点钱,对普通人来说是个不错的营生。 还有变卖珍稀物品的、手工物品的,以及异能者们也会在商人那挂牌出售服务,交易晶核,明码标价。 许云蔚点评:“可以进一步管理。” 她严正地说完,咬了口刚从集市上买来的香喷喷的红豆饼。 初葵道:“卫源在规划商业区了,到时候会划分对应区域,比如美食区。” 说到这,初葵若有所思:“现在基地已经扩张到B市,可以把商业区放到那边,依托现有建筑来。不过,基地越来越大,不会只有一个商圈,也不急。” “那边的丧尸和变异体应该不少。”许云蔚道,“我去清理。” 初葵动用精神力看了看,笑道: “不用你出手,还不够小队们分的。” 她看到许多人在积极奋战。 就在家门口,能容许它们放肆? 一时间去的人比丧尸还多,简直僧多粥少,初葵甚至觉得那些丧尸逃命的走位都带着茫然。 谁才是丧尸啊? 许云蔚忍不住跟着笑了,继而环顾热热闹闹的四周,感慨万千: “基地越来越强大了,真好。” 初葵也赞同。 不过从她的视角更能看到本质,基地的强大离不开系统功能对她的步步开放。 比如现在不用她亲自收集物资,基地居民收集的物资会按比例自动计为基地收益,算为商城资源点,而其中一部分可转化为超市医院的对应资源,补充库存。在储物盒的加持下,基地资源源源不断地被人力运输回来,才不至于资源匮乏。 而多出来的资源点初葵从不浪费,她像最精打细算的游戏玩家,把资源用在刀刃上,要搞就搞最刚需的,也是性价比最高的。 现在基地升了lv3,初葵立刻花费整整一半资源点,购入了她早就瞄准的基地公路系统。 基地公路系统:可以自由地在你的基地里修建道路,无上限。 初葵早就想修路了。 人类是可以用脚踩出来路,在盖房子之余铺点简单的石子路,但那和初葵想象中的路相差甚远,也缺乏整体规划,另外,她还有点强迫症。 lv1和lv2时就可以购买零零散散的公路,她有点心动,但看到lv3里的基地公路系统,硬是忍到了现在。 让卫源把基地规划方案交上来后,在升了lv3这晚的夜里,不用睡觉的初老板打开了基地全局俯瞰图,开始修路。 笔直、宽阔的沥青混凝土公路在她指下生成,漂亮的行道树迎风招展,就差红绿灯了。 横纵排布的公路网将基地划分为规划好的不同功能区,原先不够规整的基地布局在精心编排下变得有序,而公路网最中心的环形路上坐落着基地的政务中心。 最最重要的—— 除了美观,公路应当发挥它最本质的作用。 笼罩进基地范围内的国道经过修整,周围房子被排开,宽阔公路直接与B市市内大道相连通,直通市区。 除了本有的国道,初葵又拉了八条公路。 共九条路,将基地与B市这个庞然大物彻底打通,像九条粗犷输血管,生猛挺进B市体内,为从丧尸变异体口中夺回人类的资源做好前期预备。 既然有公路,那车得跑起来。 末世不缺无主的汽车,只缺汽油。 初葵看了看商城,没有去买单价便宜的汽油,而是购入了同样lv3才能购买的汽车核动汽车。 核动汽车,可以代替燃油或电力,将晶核作为汽车动力。 初葵一次性购入了1000辆。 300官方自用,700让人负责出售给民间异能小队。 两个大手笔开销掏空了她的钱包,初葵可惜地看了眼基地通讯系统。 她还想买这个,但比起通讯,还是核动汽车更能针对性解决当下的问题。 速度异能者和广播能代替一部分,而且,在末世大家的首要目标是埋头生存,不是听新鲜事。最大的新鲜事口口相传,基本都不会错过。 如果能和其他基地建立联系……那通讯系统的价值会大不相同。 在末世里,基地与基地间的关系像海面上的孤岛,只能从外来的居民口中听来一些消息。 而哭笑不得的是,这个月以来,能从其他基地来到这的居民都是九死一生从市里逃出来的,一来丹灵谁还回去啊,初葵估摸着,其他基地都不知道丹灵的存在呢。 不过没关系。 丹灵的居民不会缩在基地里得过且过。 初葵视线看向基地俯瞰图外紧邻的B市,或者说,是和丹灵局部重叠的B市。 [这是你的下一步计划吗?] 初葵嗯了声,因为心情好,和系统多聊几句: “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当然是双手双脚支持恨不得打call。 [市里还有非常多的人类,虽然组成了些聚居地,哪有我们这好,把他们都接过来!] 平淡的电子音硬生生被系统说出了股心疼人类在外吃苦不转投它怀抱的痛惜感。 初葵弯起唇,不咸不淡道: “有些人不一定这么乐意。” [为什么?他们不想过好日子吗?我们这什么都有,他们只用来基地生活就可以了。] 因为有人的地方就有三六九等。 这种时候,初葵觉得单纯的系统还蛮可爱。 她想起之前就想问的另一件事: “基地上限是不是决定异能者的上限?” 许云蔚两次突破都是在基地升级后。 [是,基地等级是居民能达到的最高等级。] 初葵颔首,示意知道了。 她对这点没什么想法,只是把冲级的重要程度又往上提了提。 脑子一转,初葵又想到了系统。 自打一卡通上线,系统要计算各类数据,工作量猛增。 为人类服务它毫无怨言,埋头苦干,不论动机,确实帮了初葵很大的忙,可以称之为丹灵第一打工人,还没有工资完全为爱发电。 哪个老板不喜欢这样的员工呢? 为此,初葵刚刚大额购物时都没让系统当冤种。 不过…… 补贴点,不过分吧。 初葵轻柔地叹口气。 [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算了,居民的事是我该操心,你已经帮我很多了,就不要为其他事烦心了。” 居民的事?人类的事! [你还是说一下吧。] 初葵推拒不过去,只好支着下巴道: “我只是想到,从前居民们只是在郊区搜集物资,就很容易受伤。现在我们要组织大家深入B市,到时候不知道会遇到什么样的敌人,到时候人员损伤一定不小。” [!] 系统急了。 [可以慢慢来,安全最重要。] “人类可以慢慢来,丧尸和变异体不会。丧尸已经进化到了三阶,变异体什么时候到三阶呢?变异体可比丧尸更难对付。” 初葵条理清晰,目标分明: “人类在和它们竞速,我们必须快速发展。” 系统这次不说话了。 初葵故作无意地惋惜道: “如果商城的红蓝药可以放在医院自动对外出售的话,情况会好很多,可惜为了居民,我已经把资源点花光了。” 作者有话说: 系统默默低头掏腰包 106 ? 末世小狗20 ◎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 初葵从前就想过这事, 不过一直没去做。 因为红蓝药这种消耗品,她供得起一时,可供不起长久, 尤其在她还要攒钱装备硬件设施的情况下。 目前她只交给过负责带队解决高难度敌人的许云蔚,许云蔚也会给在行动中受伤的人用,不过都叮嘱了不能外传。 现在来跟系统“倾诉”, 一是想拿点补贴, 二来她所说的也属实。 危险度拉高, 人员损耗必然上升。 她有点舍不得她的居民, 毕竟养了一个月呢。 系统咳嗽了下,声音有点矜持。 [嗯……你这事吧我知道了, 但我们系统是有原则的,有纪律的, 有些问题需要宿主自己去解决, 不能依赖系统。宿主你要充分利用系统给的福利,比如商城、升级礼包,来更好地建设基地。] 升级礼包啊。 初葵熟门熟路地找到礼包,拿到的时候她没开, 留着以防万一呢。 现在不就防到了。 她打开应该更名为“系统专项补贴”的升级礼包, 金光闪烁。 “ 恭喜宿主获得惊喜大礼包·初级药剂大组合。” “药剂组合:内含初级生命药剂x10000,初级能量药剂x10000。” 初葵的基地储物空间里,多了几十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裹。 初葵定定看了好几眼。 两万支,单支10点,就是20万点。 不愧是人类头号小舔狗,在这种时候如此大方。 她调整了下神态语气, 口吻很是感动。 “没想到你……还好有你在, 人类才能度过一次次难关。” 系统的骄傲都要盖不住了, 但还在努力矜持。 [别胡说,这是你自己开出来的奖品,和我有什么关系。] “礼包也是在系统的基础上衍生的道具,没有你人类可怎么办。” 初葵笑吟吟道: “等药剂在医院上架,你一定要好好看看大家有多惊喜。” [这么点小事,我就不看了。好了,我继续处理居民资料了。] 系统淡然地陪宿主聊完天,然后充满干劲地干了一晚上活。 第二天一早,它注意到初葵正式把药剂上架到了医院。 系统多看了一眼,两眼。 看第三眼的时候有人进医院了!系统立刻撂下手里的工作,专注地蹲在医院。 两个异能者用简易担架抬着个重伤昏迷的普通人急匆匆走进医院。 “姐,小越这伤医院估计治不了……” “他是我亲弟,又是帮我挖晶核才被变异体偷袭的,只要能治,多少钱我都舍得花。” 后面说话的异能者神色匆匆,语气难过。 尽管她什么代价都愿意付,但医院里只有普通药物和医生,应对个破伤风或者伤口缝合之类还行,牵扯到重伤,医生也无能为力。 是她绝望之下非要来试试。 果然,医护朝她摇了摇头,就在她落下泪时听到医生说: “不过,基地今早上了批药剂。” 药剂? 她快速走到售卖药剂的窗口,深红和深蓝的液体在试管里缓缓流淌,充斥着神秘感。 看完对应的简要说明后,她脸上涌出强烈的欣喜,即使单价高达200点,她也毫不犹豫地刷卡支付。 拿到红色的生命药剂,她快步走向担架上的人。 几分钟后,系统心满意足地看到它喜欢的人类从重伤不治到活蹦乱跳,而医院里也响起一声声让系统眉开眼笑、浑身舒坦的惊叹。 这天注定是不寻常的一天,一系列新奇发现和具体措施在居民间掀起风浪。 先是起床发现基地里多了许多纵横交错的公路,组成基地的血脉骨架,而且足足有九条路都通往B市城区。 再是医院上架效果惊人的药剂。 医院有了红蓝药,虽然价格高昂,但不管多重的伤都能一管见效,是当之无愧的救命药。 而蓝药则可以把虚空的异能能量瞬间补满,在基地外同样是神器,只要带得多,再也不怕被丧尸群围攻到榨干异能。 大家还没来得及消化完这两件事,就听广播,新的核动汽车上市,需要者可在超市工作人员处登记订购,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另外一些零零散散的事有几项。 官方征集其他基地的位置信息,知情者提供信息有酬劳。 任务大厅上线,异能者小队可通过一卡通发布/接取任务。 同时官方率先公布一系列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探索B市,只要提供未被探索的区域信息就有对应奖励。 以上信息的真假核实由系统来做。 储物盒低调对外出租。 官方持续回收高等级晶核。 商业区筹办中,有意租赁摊位的居民可前来预约登记。 …… 基地太大,方方面面的事有对应的人去做。 对外有祝明珂,对内有卫源,还好把他们俩竖起来了,否则真是累死也管不过来。 路修好了,车的问题解决了,在两者催化和官方探索奖励的鼓励下,丹灵基地的对外活跃度必然再上一个台阶。 这次,初葵不准备在基地等。 “我和你们一起出发。” 早餐桌上,许云蔚手里的筷子一停,看向初葵。 初葵平静道:“B市的情况,我要亲自看看。” 作为把控基地发展方向和节奏的掌管者,她不能对外界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这是致命的。尽管信任许云蔚,有些事不自己切身体会,总是差了些。 许云蔚很快点头:“好。” 初葵挑眉。 许云蔚看回去,一副等她说话的模样。 初葵笑道:“还以为我们云蔚不会同意得这么痛快呢。” “我们云蔚”四个字在许云蔚脑子里转来转去,她险些忘记自己要说什么,半晌才低着头小声道: “姐姐是跟我出去嘛。” 这样,就不用隔几天回来才能见到姐姐了。 她也会好好护着姐姐。 这一个月来磨砺出来的不仅是她的战斗意识,更有信心。 初葵在她身边,比在基地还让她安心。 想到能随身揣着初葵出门,许云蔚吩咐特卫准备出发队时心情都好上几分。 早上七点半,她们上了核动车。 四辆车组成的特卫队车队在平坦笔直的公路上一路疾驶,朝B市进发。 作者有话说: 自信修狗摇尾巴.gif 107 ? 末世小狗21 ◎“来丹灵看看吗?”◎ 辛睿识是丰永基地的人, 他一周前突破了二阶,是基地里数一数二的高手,手下有个十二三人的异能小队, 其中除了两三个后勤都是一阶异能者,在基地里不说呼风唤雨,也是称霸一方, 官方看到都得客客气气的。 不过基地日子不好过啊, 天天被丧尸围不说, 也没什么吃的, 甭管他们名气多大,不想啃石头一样的冷馒头或者掺了糠的饼, 就得出来找物资。 基地也盼着他们出来,这样回去就能抽成, 凌晨把门口死的丧尸挪出条路, 今天一早就欢天喜地地送他们出了门。 今天他们运气不错,一直盘踞在东南方向三条街的丧尸好像散了,变异动物也没见着,队里后勤从前住那, 一队人熟门熟路地摸去了个小区门口的小超市, 捡着货架上剩的东西飞快往包里塞。 “这还有两箱方便面!老孙搬着!” “火腿肠被拿得挺干净,嚯,还有巧克力,好东西啊。” 辛睿识看到巧克力,抓了三四块揣兜里。 他孤身一人,但记得基地靠门住着的一家三个小孩面黄肌瘦的, 肯定很久没吃过巧克力了。 他叼着烟没舍得点: “快点搬, 等下去五金店。老邓吩咐了, 运点东西回去给基地的人用。” 老邓是基地一个官,来之前特意叮嘱了,搞点金属回去让金系改成武器。 有队员操了声:“真让妇女老人也去打丧尸啊?” “那你说咋整?” 队员不吭声了,半天骂了句:“操蛋的末世。” 基地也是没办法了。 昨天丧尸去的格外多,险些就被攻破了围墙,等扛过这波丧尸,基地里也损失了不少年轻战力。 听老邓的口风,现在只是让妇女老人做准备,以备不测。但如果下波丧尸还像昨天那么多…… 副队长凑过来,低声道:“辛哥,你想过换个基地不?上次跟那谁闹翻的彭双双不就带人走了?” 辛睿识咬了咬烟蒂,只说:“动作快点,都盼着我们回去呢。” 副队长欲言又止,辛睿识道:“还没到那步。” 也不知道在安慰队友还是安慰自己。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基地正在被一步步消耗,而丧尸无穷无尽,基地已注定穷途末路。 “辛、辛哥!”队员趴在门口急声道,“小芮看到有个变异狮朝这边跑过来了!” “狮子?!哪来的??” “野生动物园的呗,别收了,都上车,走!” 虽然是末世,但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狮子。想到变异猫狗都那么难对付,没人想对上末世前就是霸主的狮子。 辛睿识跳上副驾驶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震得他当场耳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他脸色一变,吼出句:“快开车!” 队员油门踩住不敢松,汽车像箭飞驰,就在大家心神微松时,头上投下一片巨型阴影,辛睿识探头出去,看到一片棕黄的毛发,根根如箭—— 变异后体型巨大的狮子几个跳跃间就来到了他们头顶。 又是一声嘶吼,这次在他们头顶,辛睿识的金系异能落到它的皮毛上像水滴融入大海。 头一次,辛睿识体会到什么叫无谓的挣扎。 “三阶的狮子……” 只差一阶,相差这么大吗? “今天就要交待在这了吗?怎么办啊哥?” “没办法,等死。” “这狮子别踩着我们说不准还能活。” 这话说完,车和狮子一顿灵魂走位,打了个神乎其技的配合,转眼,车莫名其妙到了狮子脚下。 眼见巨柱一样的后腿就要落到纸一样薄的车上,辛睿识都忍不住骂人了: “谁的乌鸦嘴这么灵!” “不怪我啊哥,要骂你骂把狮子引来的人啊!”? 是啊,在死前最后几秒辛睿识想起来了,这狮子没事跑什么啊? 轰隆! 死亡降临之前异变陡生,狮如山倒,路边的楼房和设施全被狮子压在身下! 辛睿识抖抖索索地从狮子的毛发里爬出来,身后队友也陆续出来。 关键时刻,他伸手把方向盘转到了底,才没被狮子直接压死。 “给我来根烟冷静冷静……” 辛睿识刚说完,意识到不对,眼神猛然锐利,手中蓄起异能,他抬头—— 眼前静立着一队人。 整洁干练,训练有素,透露着不凡气息,他们搁人家面前就像是灰头土脸乡下人。 为首的年轻女人漂亮得让人不敢多看。 对方朝他微微笑了下:“我们追这只狮子,惊扰你们了,抱歉。” 她朝后问了句:“有烟吗?” 辛睿识反应很快,这一定是其他基地的人了。被殃及他挺不高兴,但也是他们今天倒霉,至少人家现在态度还行。 辛睿识淡淡道:“道歉就行了,其它不用。” 辛睿识烟瘾大,末世了,哪有地方买烟? 最后那根烟叼了三天没舍得抽,根本不觉得眼前人真要给他,完全是跟手下做戏呢。 他可是老江湖了,对这种套路熟悉的很—— 一包烟递到他眼皮子底下。 “……” 辛睿识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对方还用“这我都拿不出手”的语气道: “出门没带物资,这包被我拆开抽了根,你别介意。” “?” 他看了看眼前的人,又看看他身后的人,所有人都是一副“这很正常”的神情。 不是诶,你队友可是把一包烟直接送人了诶,你们怎么都不当回事? 这时,一个女人忽的在空地凭空出现。 辛睿识当即忘了烟,严肃戒备起来。 对方身上的压迫感是他从未体会过的…… “你、你是三阶异能者?!”他忍不住问出来。 许云蔚看了眼这个外界异能者,微微颔首:“是。” 她把洗净的晶核收起来,对初葵道:“姐姐,变异狮的确有晶核,我拿到了。” 他们在另一个区头次发现了三阶变异体,一路追到这里,杀死变异狮后,初葵让她亲自去看看变异狮的头部里有没有东西。 虽然一二阶变异体都没有晶核,但初葵这么说了,许云蔚二话不说直接开颅,果真有晶核。 “已经有三阶异能者了??” 辛睿识失声喊出来,然后无比自然地接过那包烟抽了根点火狠狠吸一口冷静一下,再把剩下的烟全揣自己胸前内袋里。 辛睿识的副队长道:“你们好,我们是丰永基地的,你们这么厉害,是东湖基地的吗?” 在大家印象里,东湖应该是B市最大的基地,有三阶强者也很正常。 许云蔚道: “你好,我们来自丹灵基地。” 不是东湖? 辛睿识和副队交换了个眼神,末世信息闭塞,他们也很难遇到其他基地的人,第一次听说丹灵基地呢。 站在初葵后面的队员忽然道:“丰永有点耳熟啊……你们认识彭双双吗?她跟我说她来自丰永。” “认识,认识的。”副队长忙道,“她去了丹灵?” 有了熟人,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得知丹灵基地位于城郊之外的地方,辛睿识热情介绍周遭情况,颇有东道主的精神: “我们基地就在四五公里的地方。这里一直有群丧尸,要不是丧尸群突然消失了,今天还遇不上呢。我们可以回基地里聊,免得丧尸又聚集起来。” “不会聚集了。” “嗯?” 许云蔚道:“这里前天被丹灵的五个小队联手清理过。” “嗯???” “在此前的半个月里,从丹灵,到我们脚下这里的这条公路穿过的区域,都被清理了一遍,暂时可视为安全。” “……” 辛睿识一时说不出话。 意思是,他们还在被丧尸围城每天挣扎求生的时候,人家基地的向外探索已经颇有进展了? 本来辛睿识还想请他们回基地,现在颇有种家丑不可外扬的自卑感。 初葵安静含笑。 这半个月以来,丹灵的大家干劲十足,拿走了不少任务奖励,初葵也得到了些其他基地的讯息。 除了遥远庞大的东湖基地,已知的小基地有五个。 距离丹灵最近的丰永消息是最多的,今天更是直接遇到了辛睿识一行人。 既然遇到了,当然要好好款待。 初葵朝自己的邻居发出友好邀请: “来丹灵看看吗?”- 在无法抑制的好奇心下,辛睿识和队友开着车跟上了丹灵基地的车。 这一路异常的安全,不止是安全。 “老大,这路也太好开了吧!” “跟以前的高架高速路一样,让人感动,车都没颠过。” “要想富先修路,牛逼这基地。” 来到了丹灵基地后,在周围人的态度下,辛睿识怀疑他们遇到的许云蔚和初葵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当然这时候他还没那么敢想,不知道他遇到了基地的一把手和最强者。 “你好,我叫卫源,我来带你转转吧。” “你好,辛睿识。” 辛睿识看到有些人脚步匆匆说有丧尸来袭,忙问:“有丧尸吗?我们也可以帮忙。” 看来丹灵也不是那么安全啊,虽然不应该,但辛睿识有了些安慰,不只是自家水深火热就好。 就是有些人怎么奇奇怪怪的,嘴上说着什么“又可以赚钱吃肉了”、“无脑刷怪”。 卫源心想小股丧尸都不够分的,但客人热情难却,还是领着人率先去了正在城防的现场,让对方安心。 “辛队,你可以放心了吧,真的没事。” 辛睿识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凭什么在丰永基地门口张牙舞爪的丧尸,到这就成了群只会挨揍的呆瓜? 他忍不住问:“拦住丧尸的是什么?” “防护罩。有防护罩在丧尸进不来。”卫源骄傲道。 防护罩是什么?? 辛睿识来不及问,又看到很多炫酷异能,他随便扫了眼看到的二阶比丰永一个基地里的还多: “你们把二阶都抽调过来了?” “白天留在基地的不多,大家还是更喜欢外出,这点丧尸不用喊他们回来。” “……” 辛睿识恍惚了。 他作为二阶的强者自信心碎成了一地。 你们基地的二阶这么不值钱吗?! 作者有话说: 修狗:三阶值钱,还是姐姐的宝贝(骄傲扬头) 108 ? 末世小狗22 ◎还是丹灵好◎ 看过丹灵修的公路, 清理出的安全区域,再看过堪称科幻的防护罩,乌泱泱的二阶, 辛睿识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失态了。 于是他接连看到了。 遍布基地的供水台,外界找不到的干净水源,只要支付资源点就可以想接多少接多少。 堪称神奇无法解释的红蓝药, 只要带在身上就是自带奶妈, 多出一条命。 物资究极丰富的超市, 他有晶核都换不到的烟在这里一条条摆在货架上, 他爱抽的几个牌子都全的要命,要不是理智还在, 辛睿识已经伸手去抢了。 食堂更不用说,中午卫源在这里招待他们时, 辛睿识的队员一人能吃好几碗饭, 卫源端来的那碗红烧肉就差拿起碗舔了,辛睿识本来想骂他们给自己丢脸,一想自己也吃了足足五碗。 吃得直撑,大家又去散步。 卫源又带他们去看井井有条的政务区, 看摆满各路小吃的美食区, 布局得当的居民小区…… 他们还遇到了彭双双。 彭双双和她的队员们意气风发,连异能都比之前强,猛地一打照面,辛睿识都不敢认了,还是彭双双先招呼的他。 从前彭双双比辛睿识差得远,现在和他越来越接近了, 辛睿识感慨道: “你异能升得这么快。” 彭双双道:“我们有基地的祝福啊。” “……什么玩意?” “只要加入基地, 异能就会增强5%, 普通人的话也会增强体质,强身健体。” 这下辛睿识和队员们有一个算一个,脸色都变了,眉眼间的疯狂心动完全压不下去。 卫源被手下喊去说话时,辛睿识的队员们终于憋不住了。 “异能都能增加!要是辛队你来了,肯定早就能突破二阶了!” “同样是住帐篷的,人家这边住得多幸福,哪像我们基地。” “在丰永住别墅还比不上这边住帐篷快活,天天有吃有喝的,让我睡路边都行。” “他们为啥能过这么好?” 是啊,辛睿识也想不通,他们怎么能过这么好啊?你们能不能尊重一下末世啊? 他委婉地问了卫源这个问题。 卫源语带尊敬道:“因为老板的异能,就是带你们回来的初葵小姐。” “这一切都是依托老板建立起来的,也离不开我们居民的大力建设。”? 还有这种异能? 辛睿识不说话了。 他怕自己一张嘴就是“牛逼”,毁了他端正的队长形象。 辛睿识的队伍受到了全方位的款待,吃得好睡得香,第二天一早送他们回去时,还给他们带了不少礼物,都是物资。 辛睿识本想说不用了太客气了,看到居然有这么多,舍不得了,惭愧地收了下来。 他们什么都没干,就得到这么好的待遇,丹灵基地真是太热情好客了。 “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辛睿识主动问。 卫源笑眯眯道:“老板说了,末世里大家该守望相助,不用什么……” 这时,基地突然传来股奇异的波动。 很细微,辛睿识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卫源被喊走了会儿,再回来时喜气洋洋道: “耽误了下,刚刚我们基地升了一阶。” “……你们基地还能升阶?” “普通基地不行,我们基地是因为依托老板异能吧,每次升阶都会变得更好。” “……” 更、好。 还要多好啊! 现在已经是他们羡慕不来的程度了好吗! 卫源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辛睿识。 “这是通讯仪,可以直接联络老板。老板让我转告,如果丰永基地遭遇危险,可以用这个联系她。” 初葵的意识悄无声息地笼罩着现场,她看到辛睿识接过通讯仪,没说什么带着队员离开,轻笑了下。 [你就这样把升级礼包开的通讯仪直接给他了?现在可买不到第三个。] 初葵在变异狮体内成功找到了基地升四级需要的[核心·变]。 给基地升级的事不需要犹豫,在辛睿识在时她就选择了升级。 不过这样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更好,更能让辛睿识看到基地的潜力。 升级礼包里开出了个可双向联络的通讯仪,初葵喊来卫源,让他转交给辛睿识。 [我还以为你会给云蔚,辛睿识他可不可靠啊。] 系统半是怀疑半是酸的语气颇有些为许云蔚不平。 “云蔚一直在我身边,我们之间用不到。” [?] 它竟然无法反驳。 “要发挥通讯仪最大的效用,就不能把它留在基地里用,辛睿识责任心强,看他还愿意回丰永、而他的队员还肯跟他走就能看出一二。” “我们已经清理了附近的敌人,但丧尸和变异体都会移动。而且,为了尊重丰永基地,丹灵的清理行动不会再往前。” 升到lv4后,基地范围进一步扩大,最近的边界处距离丰永已不足10公里。 初葵条理清晰地阐述,最后摇着自己留下的另一个通讯仪,淡声道: “通讯仪不会响起才是好事。”- 辛睿识和队员回到了丰永基地。 副队长失落道:“我有一种从桃花源回来的感觉。” 辛睿识隔着皮衣摸了摸怀里的通讯仪,还好,不是一场梦。 把巧克力给了那家小孩后,辛睿识带着物资和队员去找了基地官方的老邓,邓科。 他和邓科把这两天的经历从头到尾说了遍,邓科的表情怪异: “你说你们遇到了三阶变异狮,去了个叫丹灵基地的地方,那里的基地有防护罩,有三阶异能者,有用不完的水,有食堂超市医院,还有异能增幅?” 辛睿识点头点头。 郑科看向其他人:“你们队长这些话路上想了多久?编得还挺有创意的哈哈哈!”??? 辛睿识小队集体冒起了问号。 “老邓,我没开玩笑。” “我们队长说得都是真的,你看,这是我们从丹灵带来的——” “好好先别说这个什么丹灵了,你们今天回来得正好,基地来客人了。” 客人? 辛睿识第一反应是丹灵来人了,随即否定。 “是哪个基地的?” 邓科露出愉快的笑容,压低声音: “是东湖基地!” “东湖?那么远,他们怎么过来的?” “他们就在大楼那,我先带你们过去,路上说。” 东湖来人意义非凡,不是提丹灵的好时机,辛睿识压下话头,让队员先回去休息,自己跟着邓科过去。 邓科路上介绍情况。 “他们今天上午到的,就比你们早了一小时吧。” “东湖一直没放弃我们,虽然大部队难以通行,但最近一直有派异能者小队出来寻找小基地。” “这次来了支十人小队,队长和副队长都是二阶,而且家世不凡,有背景的。你回来前基地只有一个二阶,嘿,你回来得很及时啊。” 要是以前辛睿识听到基地缺不了自己,责任心立马爆棚。 现在一听这话,第一反应是想到丹灵扎堆的二阶异能者。 第二反应则是,东湖来的人就二阶啊?人家许云蔚可是三阶呢。 辛睿识想到这,小小扇了自己一巴掌。 又不是你三阶了,你拽什么啊? 而且东湖只是来的人二阶,又不是全基地没有三阶。 不能看轻人家,东湖作为B市最大的基地,一定能人辈出,有过人之处,说不准比丹灵发展得还要好。 就这样,辛睿识怀着满满期待走进了办公室,见到了东湖的来人。 “你们好,我是辛睿识,二阶金系。” “我是许千妍,担任副队长,二阶木系。这是我们的队长,游渊,二阶冰系。” 许千妍姿态充满上位者的从容。 虽然末世资源条件比不上从前,但她如今的地位比以前还要高。她背靠许家,貌美,又身负二阶异能,是当之无愧的强者,种种光环让她在东湖基地很有名气。 她报完名号,都等着接收赞叹了,却见对方没什么反应,跟没听到一样。 许千妍有点意外。 她永远猜不到,辛睿识此时不仅没觉得她是末世白富美,甚至还在想: 都姓许,怎么你才二阶啊?长得也没人家丹灵的许队漂亮。 如果丹灵和东湖有个计分器,现在东湖已经见面输一分了。 辛睿识的到来打断了之前的交谈,此时都坐下,游渊继续前面的话说下去: “上面的意思是,能聚集一分力量是一分力量,希望丰永能加入东湖。” 丰永一把手杜德斟酌道:“我们也愿意。但这路上……过得去吗?” “我们会尽量帮助你们迁移,但客观来说,折损是难免的。”游渊的声音透着冷酷,“必要时放弃非必要的人。” 辛睿识砸了咂嘴。 真冷血啊,就差把放弃老弱病残说出来了。 而且,东湖那么远,目标又那么大,变数太大,万一再来个变异狮呢?就算二阶也只能等死。 还是丹灵好,不仅近,人家连路都修好了。 又听了几句,辛睿识越听越失望,忍不住插嘴: “游队是吧,问句啊,你们基地异能者待遇怎么样?收集资源回来抽不抽成啊?有没有增益啊药剂啊这些?基地有没有防护罩能保护普通人?现在有没有三阶异能者?” 许千妍觉得这个人问的东西真是莫名其妙,但看在他二阶的份上,她忍住不悦回答: “为了基地的发展,抽成是必须的。防护罩是什么?基地修建了坚固的城墙,安全能得到保障。增益和药剂我也没听懂。” 许千妍顿了顿,自豪道: “另外,现在没有人到三阶吧?不过游渊快突破了,他会是第一个三阶。” 第一个? 辛睿识笑出了声。 第一个三阶早就有了,不知道没什么,但这么自信就有些好笑了。 “照你这么说,东湖什么都没有啊,我们冒死过去图什么?” 作者有话说: 记分员辛睿识:东湖扣分,扣分,扣扣扣疯狂扣分,丹灵加分加加加给我加爆 109 ? 末世小狗23 ◎丹灵,你们来不来!◎ 辛睿识这话一出, 郑科就呵斥:“老辛!” “游队许队别见怪,老辛他刚外出回来,是累着了……” 许千妍的神色极为难看, 站起身,居高临下对辛睿识道: “辛队是吗,有时候别把自己太当回事, 这事由我们和杜德商议, 在丰永你算个强者, 要是在东湖你还排不上号。” 许千妍语带轻蔑, 已经做好了辛睿识暴起伤人的打算,她手心运起木系能量, 却见辛睿识甚是赞同地感慨: “许队说得没错啊,我一个二阶算什么东西啊?我坐井观天哪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怎么有胆子装逼的!” “?” 这人到底是骂自己呢, 还是指桑骂槐骂她和游渊呢? 许千妍恼怒非常正要发作,偏偏这时候辛睿识拱手笑道: “抱歉啊,刚刚是我脑子不清醒,我不说话了。” “你!” 许千妍被堵得要内伤了。 游渊倏地站起身, 环顾全场, 神色如冰封: “如今丧尸围城频发,丰永人数不到五万,还能挺过去一次?两次?时间紧迫,贵方要是没有诚意,我们会立即前往下一个基地。” 说完他带队离开,杜德在身后唤了几声也没见人回头, 忙让属下追过去劝说。 办公室内为之一空, 只余下杜德、郑科和辛睿识。 三人为了丰永没少共事, 关系尚可,了解也深,此时没有外人就好说话了。 杜德看向辛睿识:“老辛,究竟怎么回事?” 郑科想到什么,试探道:“你之前和我说的,难道不是笑话吗?” 辛睿识喊了个跑腿的喊他的队员过来,他则端正神色,从怀里拿出通讯仪。 “老杜,老郑,我保证我接下来说的话每个字都是真的,等我的人带着物资过来你们也能看到。我先说吧……” 这边办公室在进行丰永巨头小会,那边,许千妍打发走丰永的人,关上宾馆套房的门。 游渊放了狠话说要走,不过市里生存艰难,他们根据消息去过三个坐标,一个在路上就过不去了,另外两个等他们到时已经覆灭,只剩残骸。 丰永是他们找到的第一个幸存的基地,如果能把人带回去等待他们小队的是丰厚奖励,不能轻易放弃。 现在他们表明态度,就等着看丰永的表态了。 许千妍道:“实在不行,我们可以说动部分居民和我们走,至少异能者们没那么怕事。” 队员们神情各异。 是啊,异能者路上活下来的概率高很多,他们也能拿到东湖的奖励。 但这样一来,剩下的普通居民只能活活等死了。 游渊道:“事情不对。” 许千妍忙道:“游渊,你发现什么了?” “像你所说,东湖对异能者的吸引力更大,辛睿识没理由那么兴致缺缺,而且他问的问题……” 不像异想天开随口问的,更像有个具体标准,把标准一条条拿出来问他们: 东湖有吗? 具体标准。 一个参照物? 游渊蓦地道:“这附近还有其他基地吗?” 大部分队员都摇头,说不知道。 只有一个人犹豫道:“出了市的国道附近,应该有一个?不知道还在不在。” 游渊看向他。 他隐约有印象,这个队员是上个月月尾来到东湖的,实力还可以。 “郑台,你说一下。” “末世最开始的时候我想出市,好不容易到了国道上被堵了,我就和一群人凑合着在路边营地住了几天。一天下午,有两个女人来了基地。” 郑台顿了顿道: “她们是丹灵基地的人,当时营地里大部分人都去了丹灵,一部分跟我前往东湖。” 说到这郑台有些黯然,跟他来东湖的人一路走下来没剩几个,他也是九死一生。 “丹灵托我跟东湖说一声他们基地的位置,我到了基地就上报了。”说到这郑台看向身边的女孩,“程橘,你也去过丹灵吧。” 当时帮他上报的人员成了他朋友,听他说过丹灵。后来跟他说又遇到丹灵来的人了,不过这个队伍更惨,只活下来一个叫程橘的年轻女孩。 加入游渊队伍时,郑台就注意到了程橘也在。 程橘文文静静的:“是的,我进入过丹灵基地。” 游渊:“防护罩,增益,药剂,三阶异能者,丹灵有吗?” “我听居民提过基地有防护罩,但没亲眼见过,不知道真假,确实有这么个词。至于增益和药剂我没听说过。” 许千妍一直在旁边听着,丹灵……她总觉得这个词非常耳熟,末世发生了太多事,把从前的记忆挤得快要淡去,但她总觉得在末世里她也接触过—— 是那里! 她脸色猛变。 被她刻意忘却的事再度回到脑海,每个细节都格外清晰。 他们被丧尸和变异猫追击,她把重伤的许云蔚推下了车。 本以为许云蔚能发挥最后一点作用助他们脱身,但在她指挥游渊往疗养院方向走时,车辆又遇到一股不明不白的阻力…… 而疗养院前方就是名为丹灵的高级会所。 ——让他们险些丧命、抛弃最后的队友才死里逃生的,是不是所谓的防护罩? 想到被丧尸淹没的许云蔚,许千妍心中生起一股寒意,又有点痛快。 从前压她一头就算了,就连末世,许云蔚也是最先觉醒的。 还好她死了,否则,就会像末世前一样,提起许这个字,别人想到的只会是许云蔚,而不是许千妍。 “我离开的时候丹灵只有一阶异能者。但如果辛睿识说的真是丹灵基地,丹灵有三阶异能者的话,那我想,应该是许云蔚。” “……谁?” 沉浸在自己思维里的许千妍打了个激灵,死死盯住程橘: “你刚刚说谁?!” 她的反应太吓人,大家都愣住了,程橘不知所措地看了眼游渊,游渊表情也不太好: “你刚刚说,许云蔚?” 程橘点头:“是的。” “确定是许,不是徐?” “我应该没听错。” “一个女大学生?” “不清楚,但很年轻,黑头发,非常漂亮,不会错认的那种。” 像被一只手狠狠抓住了心脏,许千妍难以遏制地颤抖起来,她看向游渊,在游渊幽蓝的瞳孔中看到她惨白的脸。 游渊让所有人先回去休息。 人走完,许千妍立刻急声道: “游渊,我表姐她没死……她没死怎么办?她还很可能是三阶异能者……可能是程橘猜错了,她又没看到。” 游渊的话击碎了她的侥幸心理: “云蔚的异能我们都见识过,当初就强过我一截,我已经快三阶了,她如果活下来,现在三阶也正常。” 三阶。 她和游渊都还是二阶,整个东湖基地都没有一个三阶的。 嫉妒和恐慌充斥在一起,许千妍低声道: “更重要的是,要是我伯父见到她,知道是我们害了他们女儿……” 游渊眸色微变。 许云蔚的父亲许卫汉…… 这是位铁腕人物,在末世更是如此,把控东湖半边天。 许千妍借着他的威名混得风生水起,游渊也依托这份没有名头的亲近关系得了隐形好处。 许成汉和许云蔚的关系并不好,可以说是父女仇人,但关系再差也是唯一的亲生女儿。要是他得知许云蔚的遭遇,两人能活着离开东湖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我们走。” “什么?” “我们离开丰永。” 游渊果断道: “许云蔚在丹灵名气太大,接触过丹灵的就有可能知道她。不能把丰永吸纳进东湖,这里离丹灵太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辛睿识一样去过丹灵。” 东湖对丧尸群的动态更为清楚,许千妍明白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喃喃道: “我们走了,这里的四五万人不久后都会死。” 游渊眸色幽深: “这是没办法的事。” “郑台上报过,但据我所知,前往丹灵的小队还没出二环就全军覆没了,暂时没有新的队伍能够前往丹灵。任辛睿识说得再好,丹灵能有多少人?有生力量基本都在东湖,随着外部环境的恶化,丹灵的覆灭是早晚的事。到时,许云蔚就会死了。” “丰永,就当提前给丹灵陪葬吧。” 许千妍在游渊的低语中渐渐冷静下来。 不是丰永死,就是他们死。 她不想死- 两小时后,许千妍找到杜德,言笑晏晏地说是他们考虑不周,准备回东湖再商讨一下措施,能不能派更多的异能者帮助丰永基地迁移。 杜德刚听辛睿识说完桃花源,啊不是,是丹灵基地,见了丹灵的物资,正激动呢,立刻提起附近还有一个基地,可以请游渊带队一同去看看。 他想的是,看看丹灵想不想一起迁去东湖,或者看看丹灵想不想和他们展开贸易往来,让他们用晶核购置些物资,总之都要去看看邻居的嘛。 哪知道提起丹灵后,许千妍要走的态度好像更坚定了,语速都快不少。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游渊的车队飞快离开丰永基地。 车上,郑台问道:“游队,我们去丹灵基地吗?” 游渊道:“我们回东湖。” 郑台张了张口,又闭上了,转而道:“是啊,丰永这边也挺急的。” 许千妍没说话,看了眼一直看着窗外的程橘:“怎么了?” 程橘回过头,指了指外面:“很多零散的丧尸都朝一个方向去了。” 大家都警惕起来。 末世两个月,大家都知道这是丧尸潮聚集的前兆。 “往哪边聚?!” 许千妍问着,自己也快速从天窗看了看情况,得出判断: “是——丰永基地。” 几个丧尸对他们视若无睹,踩着他们汽车的轮胎痕迹朝丰永基地的方向摇晃前行,加入丧尸潮。 一路上,他们观察到的远处的丧尸都如此,这股丧尸潮的规模东湖完全可以应对,但对丰永来说足以称为灭顶之灾。 他们离开后,丰永基地,就要被丧尸淹没了! 真是……上天都在帮他们。 郑台:“唉,看来我们回去后不用过来了。” 程橘:“不回去帮忙吗?趁丧尸还没围城。” 许千妍皱了皱眉,不等她说,就有队员呛声: “我们这十来个人,杯水车薪的,还是保全自己吧,把消息带回东湖更重要。” 程橘便不再说话了。 许千妍神色舒展,心情大好。 不过她的好心情没持续多久,一刻钟后,他们竟然遇到了两个突袭的三阶丧尸!- 丰永基地。 丧尸潮在城墙外聚集,越来越多,城内的幸存者们便越来越绝望。 第一声哭声响起,逐渐蔓延到整个基地。 杜德面色灰败,喃喃说还好东湖的人走了,留下也是白给。 郑科拿出藏着的最后一两酒喝了,说不想死后便宜了别人。 辛睿识站在墙头,看着密密麻麻的丧尸和变异体,摩挲着手里的通讯仪。 要用吗? 这么大的丧尸潮,丹灵的人过来,有用吗?别害得人家也…… 裤腿被扯了扯。 辛睿识低头,看到个巴掌脸的三岁小女孩,因为瘦,眼睛显得格外大。 他认识的那几个小孩里的哥哥带着妹妹来了,抬手给他个东西。 “是什么啊小滑头。” 辛睿识接过,是他上午给的巧克力。 “本来想长大报答你,我们都给你干活,还是现在吧,老辛,你吃。” 不到十岁的哥哥老气横秋道。 “……” 辛睿识捏了捏巧克力。 淦! 他眼睛一热,用力摁下按钮,拨出电话。 给他通讯仪不就是留着用的吗!丹灵那边是他们的事! 丹灵,你们来不来! 110 ? 末世小狗24 ◎“这次,他们的勇气超出了我的想象。”◎ 通讯仪响起时是下午两点多, 因为许云蔚中午被事情耽搁,初葵此时正陪她吃午饭。 通讯仪的声音陌生,许云蔚道:“这是?” 初葵拿起来通讯仪: “是丰永基地的求援。” 她想过会有, 但没想到今天就来了。 通讯仪可以进行30S的通话,那头辛睿识言语匆匆,初葵嗯声听着。 30S过, 通讯仪陷入寂静, 初葵看向许云蔚: “吃饱了吗?” 许云蔚快速咬着馒头, 眼睛盯着初葵点头。 “回来再陪你逛美食城。”初葵摸摸她的发顶, 起身道,“丰永基地陷入丧尸潮, 我们去支援,云蔚, 你负责这次的支援行动, 祝明珂辅助你。” 许云蔚愣了下,随即跳起来: “了解。” 她步伐矫健地朝外走去,初葵听到她厉声召集特卫队的声音,让人莫名心安。 还有很多事需要她来做。 初葵找来卫源: “基地开展支援丰永行动, 许云蔚和祝明珂负责, 你负责后勤,带够物资。” “参加行动的异能者奖励500资源点,每人发一份红蓝药,再抽调3000支红蓝药随身携带。” “异能者编队,分队乘基地的核动车行动,听云蔚统一调派。” 卫源的呼吸急促, 来不及跟初葵表态, 几乎是跑着去发广播通知。 广播响起时, 所有丹灵居民停下手中的事,抬头去听。 最后,他们听到了初葵平静有力的声音: “情况紧急,只有一样。丰永基地有我们的五万同胞,我们不该也不会放弃他们。只要大家去,基地不会让大家有任何后顾之忧。我保证。” 初葵说完后退下,留广播员一遍遍重复通知。 系统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听到另一个基地转眼就要覆灭,它都要急死了,还以为这次也要苦口婆心或者利诱初葵去救人,没想到初葵比它还快。 而且作为系统,它能看到的比其他人多得多。 初葵商城里攒下来的积分如流水般花出去,光是红蓝药就消耗不少。 她甚至在浏览lv4刚开放购买的大物件,揣度哪个最合适,看价格,系统都替她肉疼。 系统心情复杂。 [你这次……还挺舍得的。] “种田经营玩多了,总得玩把大的。” 初葵漫不经心道。 [……] 是这样吗? 初葵停下浏览动作。 “不过,最后要看有多少居民愿意跟我去。” 她给的条件优渥,可外界意味着危险,她知道有很多人即使觉醒了异能都从不出任务,而在基地里躺平,能活着就行。 丧尸潮的凶险不言而喻,这次行动很可能有去无回。 居民们会去吗? 初葵不确定,也没有时间去看外界的情况。 系统一直在注意着外界,欲言又止。 或许只有初葵不甚清楚,她对基地来说意味着什么。 在她发言之前,基地里还议论纷纷。 在她那句言简意赅的“我保证”后,基地的气氛悄无声息间转变着。 “老板都发话了,带我一个。” “五万人,里面会不会有我家人?我也要去!” “不信谁也得信老板。” “队长带队,老板也去,兄弟们这不搏一搏?” …… 在美食城等煎饼果子的祝芮听到初葵发言,忙道: “哥我饼不要了!我得过去集合了!” 做煎饼果子的老哥咬咬牙,铲子一丢,抬手间一股水流灭了炉子火焰: “等等我啊妹儿,我还没出过基地,也没打过丧尸,你带带我!” 陪伍阳煦玩游戏的伍骏一怔,丢下皮球拿起背包脚步匆匆: “儿子,老板在号召我去救人,等我回来再跟你玩。” 伍阳煦猛点头:“我知道!是她救了妈妈,爸爸加油!” …… 整个基地都为此沸腾。 许云蔚站在防护罩脚下的车队前,吩咐完事情,她抬眸,鬓发扬起。 淡金瞳孔中,越来越多的人朝她而来,斗志昂扬,满怀热切。 她扬唇笑起来- 下午三点半,丰永基地。 丧尸潮一波波涌来,辛睿识已经在城墙上战斗了四十分钟。 这四十分钟他单独清空了面前这块区域的丧尸,还出手解决了两个二阶,此时他的异能隐隐干涸,一用异能就轻微作痛,他却不敢退下。 没人了,基地所有人都在城墙上了。 即使这样,只堪堪和丧尸打个平手。 普通的一阶丧尸不难杀,但当数量多到恐怖时,就成了噩梦。丧尸无穷无尽地向上攀爬,踩着同类的尸体朝墙头上的人嗬嗬叫着,越来越近。 二阶出现的不多,甚至都没看到多少变异体。 辛睿识额角突突的跳,有了不妙的预感。 从前二阶没有这么沉得住气。 东南角突然传来一阵躁动! 那是基地另一个二阶异能者负责的方向,按理说万无一失才对,是异能耗尽了吗—— “汪队死了!有一个三阶丧尸跳上来杀了他!” 三阶丧尸混在攀爬的一阶里,给了汪队致命一击! 它还在不断攻击附近的人,越来越多的一阶死在它手下! 异能者阵脚大乱,疏忽之下,让不少丧尸爬到城墙。 转眼间,丧尸和人类在城墙上搏斗起来,爬上来的丧尸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顷刻间便要城破。 辛睿识深吸一口气,他逆着众人往三阶丧尸那赶去。 现在基地只有他能拦一拦三阶,即使只是片刻,但万一…… 万一有人能用这会儿逃出去呢? 万一丹灵的人就到了呢? 辛睿识觉得自己在异想天开,这两个都不可能。 突然,胸前的通讯仪响了。 他朝三阶跑去,接起,带着血腥气笑骂: “你们别浪费汽油了,来不及了。谢谢啊。” “你还活着就来得及。” 电话那头的女声清甜,又透着难以言喻的沉稳可靠: “我们已经出发,云蔚应该到了。辛队,活下去。” “什么?一个人顶什么用啊,而且现在丧尸围城她到了也进不来啊,喂?喂!” 通话结束。 辛睿识扭头看向城墙下,许云蔚怎么来?踩着丧尸头飞来吗? “辛队,小心!” 辛睿识扭头,看到三阶丧尸朝自己窜来,口中腐臭的风刮到他脸上—— 下瞬,明净金光亮起,三阶发出痛苦的嗬嗬声,僵倒在地上,死得透彻。 丧尸倒下,辛睿识看到了许云蔚。 许云蔚……真来了?! “许队,你、你怎么过来的?” “瞬移。” 许云蔚环顾乱糟糟的城墙,没说一句废话,从储物盒里抛出两个箱子。 “你的人呢?这里有一箱蓝药,一箱红药。蓝药发给异能透支的居民,红药给重伤濒死的人喂下去。” 辛睿识忙道:“他们都在城墙上,但现在丧尸太多,妈的,都过不来,我先磕个药把丧尸清了。” 他知道这是医院的好东西,当即拆了蓝药自己喝下去,感觉到体内的能量在快速恢复,再抓一把往怀里揣。 许云蔚看了他眼,没有说话,拿出个幽蓝的增能药剂,咬开喝下。 药剂作用下,许云蔚的异能水平快速攀升,直到可怖的六阶。 恢复异能的辛睿识扭头就去清理丧尸,他刚扭断一个丧尸的脖子,眼前突然亮起刺眼的光。 近乎全白的金芒照耀在城墙之上,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耳畔充斥着丧尸痛苦至极的哀嚎,等光溶解在空中时,城墙之上已经没有站立的丧尸了。 霎时天地俱静。 人类安静了,城下的丧尸和变异体都诡异地不动了。 辛睿识愣愣地觉得这些怪物浑身写满了“不敢动不敢动”。 ——不是,许云蔚才是怪物吧? 许云蔚踢了踢箱子:“现在可以分发了。” “……” 辛睿识发自肺腑地道:“大佬牛逼!兄弟们!干活!” 药剂伴随口号传遍城墙。 “丹灵基地来支援我们了!我们有希望了!” “没能量了?吃这个蓝药!一管下去异能就满了!” “谁重伤了?把红药给他灌下去,过会儿活蹦乱跳!” 辛睿识想给之前的自己一巴掌。 许云蔚一人顶什么用?现在他知道了,抵得上千军万马。 更别说她的到来意味着丹灵会前来支援,现场士气一振,恢复了能量的异能者们把丧尸打得抬不起头来,城墙上缀着的丧尸尽数被打落下去。 后期又出现了几只三阶丧尸,甚至还有难缠的三阶变异体,但还没来得及耀武扬威,就溶解在了金光里。 唯一的问题就是,丧尸实在太多了。 即使许云蔚撑得住,其他人也撑不住。异能能量可以恢复,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更别说在她来之前丰永的人已经战斗了很久。 一个小时后,丧尸还在不知疲倦地涌来,城墙上丰永的居民已经逼近极限。 辛睿识放出异能的手都快抬不起来了,被许云蔚驱逐的乌云似乎又重新笼罩了丰永基地。 丹灵的人什么时候能到? 丹灵的人能把无穷无尽的丧尸潮解决吗? 机械的动作中,无数人的心头闪过这些问题。 就连辛睿识都忍不住问许云蔚: “许队,你们的人大概多久能到?能来多少人?丧尸潮太大了,我担心……” 许云蔚敛眉。她整队后把队伍交给了祝明珂带,自己则带着储物盒里的红蓝药一路瞬移过来。 根据时间路程估算的话…… 她凝神看向丧尸潮后的遥远天边一线,那里,隐约的灰色影子轻轻浮动,越来越清晰。 第一辆核动车驶入眼帘,接着是第二辆、第三辆…… 许云蔚眼中露出笑意: “他们来了。” 丧尸潮的末端,初葵坐在第一辆车的后座上。 祝明珂就在她身侧,等待指示。 眼见距离丧尸潮越来越近,距离冲进丧尸潮就是一脚油门的事,担任司机的祝芮咽了咽口水: “初葵姐,停不停车?” 在这里停车,如果丧尸扭头包过来,他们会陷入恶战的吧。 祝芮心下担忧,但脚下油门没少踩。她没忘记自己是来救人的,没有不战就退的说法。 不止是她,没有初葵的命令,没有一辆车擅自减缓速度掉队。 [我永远爱人类呜呜呜。] “这次,他们的勇气超出了我的想象。” 初葵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她的基地养出的勇敢善良的居民,不应该折损在随她出征的路上。 系统商城里,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购买。 余额为之一空的下一秒,庞大而熟悉的防护罩自天空而降,将丹灵的车队完整包裹,像最温柔的港湾。 “都下车吧。” 通过核动车内的对讲系统,初葵温声对她的人类居民道: “接下来就拜托大家了。” 作者有话说: 防护罩:还得是我(挺起胸脯) 接下来,走进丹灵人民最熟悉的刷怪环节0v0【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0-120 111 ? 末世小狗25 ◎“光灭。”◎ “卧槽, 防护罩?!” “哈哈哈哈,防护罩都搬来了还怕什么?” “停车!刷丧尸!” 头顶的防护罩带来的浓浓安全感是任何东西都比不了的,隆星宇带着队友熟练地在防护罩里站好位, 异能往外甩,从丧尸潮尾部收割发现他们涌来的丧尸。 “老大,在这里杀丧尸也涨资源点!” “你们快看一卡通。” “出公差还能赚小金库, 爽翻了。” 霎时, 汪洋一般的丧尸潮在他们眼里都变成了闪闪发光的资源点, 变成了食堂的红烧肉, 烤鸭,炸鸡汉堡, 美食街的烤苕皮,炸鸡柳, 千层蛋糕, 超市的烟酒,牛奶,巧克力,还有医院的红蓝药和核动车…… 越想越激动。 其他基地有钱没处花, 可丹灵的好玩意真是买不完啊, 异能者都恨自己赚得太少。 比起到外面冒险,在防护罩里刷资源点可太舒服了。来之前大家的担心在防护罩降临后,统统变成了天降资源点的惊喜。 “别挤,别挤,都有的分。” 费穆熟练带着土系异能者组成的基建小队平地起城墙,墙刚建起来就挂满了刷丧尸的异能者队伍。 “费队, 快快, 我急死了。” “他们都刷上了, 我们也等着刷呢。” “都有,都有。” 费穆念叨着,一堵堵墙高高建起。 当异能者全部就位,祝明珂遥遥一指对面的丰永,威严道: “大家别忘了我们的同胞还在等着我们,用你们的实力告诉他们,我们丹灵来了,他们就安全了!” 站了三层异能者的城墙上五颜六色的异能抛入丧尸潮,零星的光汇聚在一起时便成了星火海,将片片污秽尽数燃尽!丧尸潮转瞬被清出了一片空白,这次不是一小块,防护罩前直接形成一条十米宽的真空地带! 永远不知疲倦的丧尸潮在恐怖的实力面前似乎都滞了滞,没有立刻补上空白。 费穆抓住机会,带领基建小队在真空地带起了另道墙,拦截丧尸脚步保护防护罩。 没有给丧尸一点喘息之机,下一波攻击如急雨落下! 丰永基地城墙上,所有居民都来城防了。因而,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场意味着生机到来的“急雨”,在灰暗天色前绚丽得无与伦比,如霞光照亮半边天! 放出急雨的,是地面上一个莹白温暖的半圆,里面,都是来支援他们的丹灵居民。 许多人张眼望去,一时收不回视线,眼眶发热。 城墙下的丧尸似乎也得知危机逼近,躁动不休。 辛睿识狠狠揉了下眼,张口问许云蔚时声音沙哑: “许队,你们来了多少人?” 许云蔚同样看着对面的防护罩,尽管看不到,但她知道初葵在那。 她眼中含笑: “时间紧急,只召集了在基地的异能者,大约4000出头,其中有300多位二阶。” “发布了支援丰永的任务,在外的异能者看到的话大概也会赶来。” 辛睿识狠狠点头,这次他没有说谢谢,在丹灵的大义面前,一声谢太轻飘单薄。 他高声喊道: “大家!看到没?丹灵来了!他们出动全基地来救我们来了足足四千异能者!他们相信我们,我们得争气!” 丰永城墙爆发出的呐喊遥遥传到防护罩里。 “喊什么呢?” “他们知道我们来了,振奋了吧。” “丰永的等着,兄弟们来救你了!” 防护罩前,丧尸潮已经开始更猛烈的反扑。可残酷的是,不足五米的土墙竟如一道险隘天堑,它们再也没能往前攀越一步。它们丢下无数同伴的尸体,却只能一步步朝后退去,眼看不断筑起的土墙一点点压缩它们活动的空间。 更让它们该感到绝望的是,那个之前怎么都挠不破现在压根碰不到的可恶的罩子,居然还会移动! 是的,初葵根本不是把丹灵基地的防护罩拿来用了,而是在商城购入了个限时防护罩。 外出防护罩:生成一个限时24H的可移动防护罩,占地面积越大,防护能力越低。 防护罩价格不菲,清空了初葵的余额,但随着丧尸一批批倒下,数不清的晶核被系统吸收,余额的变化快到肉眼难见。 系统兴奋了。 [平时的丧尸哪有丧尸潮的密度?按照这个速度,支援行动甚至能赚回两倍资源点!] 初葵笑了笑:“你还在乎这个吗?” 从前的系统只在意人类有没有磕着碰着。 系统咳了咳。 初葵付出这么多去帮助人类,它不是不知好歹。 而且看家底被清空它也是会心疼的啊!反而初葵这次什么都没说,相当干脆舍得。 系统害羞地转移话题。 [这样的行动再多几次就更好了。] “基地大型团建么。”初葵低喃。 要是操作得当,一本万利的事,也不是不行。 初葵盘算着,喊来费穆,让他在异能者的保护下,带着基建小队离开防护罩。 “在丧尸潮边缘建立十米高的墙,做得到么?” 费穆说:“可以是可以,但它们要是想跑墙拦不住。” “丧尸没那么聪明。”初葵轻描淡写道。 作为四阶丧尸,她对丧尸很了解,单体丧尸在同伴的裹挟之下都是乌合之众。 除非有新的高阶丧尸出现指挥,但是,不会有了。 “圈子绕大些,保护好自己为主。” 叮嘱完后,见费穆领人去办事,初葵拨通通讯仪。 辛睿识听到通讯仪响起秒接,脸上满是尊敬感激,一腔感动无从说起: “初老板,我……哎!我真是太——” “请交给云蔚,她有新任务。” “?” 辛睿识噢噢两声,忙把电话交给正看着他的许云蔚。 看着许云蔚接起电话就不放下了,辛睿识有一种自己成了局外人的莫名感觉。 怪怪的。 不过人家才是一家人,都是丹灵的嘛,他是丰永的,说是外人也没错。 辛睿识努力安慰自己,支着耳朵听。 前面许云蔚还在短促应答,应当是说正事,到后面就成了: “姐姐,我什么时候回去?” “姐姐,你保护好自己。” “姐姐,等我。” 一声声姐姐、姐姐的。 嘿,没想到许队还挺黏人。 瞧,说到通讯仪自动挂断才放下。 许云蔚道:“辛队,这边你继续主持,我有其他任务。” 挂断通讯仪的许云蔚又成了不苟言笑、威慑极强的许队,辛睿识立即端正态度: “好,许队要做什么?我看能不能配合一手。” “不用。” 许云蔚身形转瞬消失,唯余一句话在空中散出淡漠肃杀的味道: “点杀高阶丧尸。” 丧尸海洋中,淡金光芒每亮起一次,就有一只二阶或三阶毙命。 被短暂提升到六阶的实力让许云蔚肆意进出丧尸潮,如入无人之境,不用顾忌城墙上众人的安危。 有初葵坐镇后方,在极度的自由下,她身形如银狼,成了丹灵这柄利刃剑尖上最雪亮的锋芒,破除邪祟! 把高阶丧尸和高阶变异动物清除后,最后只剩下变异植物。 变异体具体的能力则视品种有所不同,大致来说,动物高攻低防,单体攻击强力,但容易绞杀。 而树木变异体多是高防低攻,蕨类植物类似辅助,技能诡异。不管哪种植物都擅长群攻,每次丧尸围城时来一两株都够人头疼的。 眼下,足足六七株变异植物在丧尸潮中招摇,不断试图将人卷下墙头,或是掘动城墙根基。 许云蔚御光而立,被光系能量染成白金的发尾轻轻飞扬。她垂眸看向下方肆虐的变异植物,几乎完全灿金的瞳孔让她宛如无悲无喜的神祇。 她唇中吐出两个字: “光灭。” 在无数人眼中,变异植物的枝条藤蔓倏地僵住,浓绿褪为枯黄黯淡,枝条倒伏断裂,不过转瞬,一切烟消云散,陷入死寂。 风吹过,杀人无数的变异植物尽数散成没有形状的灰烟。 “……” 极度寂静后,爆发出双重的狂欢! 人类在狂欢,士气猛振。 “是队长!丹灵有你了不起!太酷了!” “帅死我了美死我了,人家丹灵的队长超神了呜呜呜。” 失去高阶丧尸领头的丧尸在团团转。 尤其是许云蔚正下方那些丧尸,恨不得埋头飞奔,浑身写满了“快逃”。 它们不知道,就在这时,悄然筑起的围墙已将它们的生路堵死,它们脚下,就是它们的死地。 初葵和大家一样,仰头看着许云蔚,眼中有满意,还有不加遮掩的惊艳。 听着耳畔重叠响起的惊呼和赞叹,她微微笑起来。 下一瞬,比光还要耀眼的人出现在她面前,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初葵上前一步,伸臂将许云蔚环入怀中,温柔极了: “辛苦了,云蔚。” 许云蔚埋头在她颈窝,嗅到一阵淡香。 动作遮掩去了她眉眼间的疲惫,药剂带来的超幅增能正从她四肢百骸里退去,药剂的作用时间过去了。 还好她在药效结束前完成了初葵的任务,帮初葵做了她想做的事,当然,这也是许云蔚自己想要做的,想得到的结果。 “我没有让姐姐失望吧?” “你做得特别好,超出我想象的好。” 许云蔚用力将头向下埋了埋,大胆又小心地蹭了蹭初葵。 初葵犹豫要不要抬手摸摸她脑袋,周围还都是人,许队爱撒娇的事是不是应该隐瞒一二? 这时,身后响起一阵喧哗。 祝明珂过来汇报: “老板,队长,有新的异能者加入本次行动。” 新的? 初葵朝她身后看去,还真是,有五六十个异能者来了,他们的状态有好有差,看得出来有些人在来之前就经历过恶战。 “很好,你安置吧,中途加入待遇等同。” 彭双双带着人找到位置,开始清理丧尸。 看到丰永支援行动时,她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确定确有此事,她带着小队就往这边赶。 到底是待过的地方,不知道老朋友们还活着不?希望都没事啊。 陆陆续续有在外接到任务的异能者赶来。 被两面夹击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丧尸潮的数量在不断减少。 防护罩稳步向前推进中,和丰永基地的城墙越来越近。 丰永的人民激动啊,感激啊,好奇啊。 丹灵怎么这么多异能者啊? 这个罩子是什么,怎么还会动的啊? 大家放异能的时銥譁候都在说什么啊?好像叽叽喳喳的,听不清,急死了。 等离得近了,他们终于能听清几句—— “就这么点丧尸了,求求给我们后来的留点汤啊!” “还差100多就能买核动车了,弟你加把劲啊,二阶就这?就这就这?” “大家多抢点丧尸,明天带你们去食堂吃红烧肉啊!”??? 你们是在网游抢怪呢?还是超市抢菜呢?啊??? 112 ? 末世小狗26 ◎你们丹灵还收不收人了?◎ 最后的落日消失在天际时, 丰永基地门口最后一点丧尸湮灭在来势汹汹的异能之下。 脑子里绷紧的弦终于得以放松,辛睿识一屁股坐在地上,随即又用更快的速度爬起来, 拍拍灰跃到城门口。 “快,开门把我们丰永的恩人们迎进来。” 辛睿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越俎代庖了,看向同样累得不轻的杜德。却见杜德忙不迭补充: “大家朝两边散散, 让出路来, 让丹灵的恩人们进来。” 他说着甚至还用脚快速地把一根树枝踢到角落, 生怕卡着丹灵的车轮子似的。 辛睿识朝杜德暗中比个大拇指。 城门洞开, 所有人期待地伸长脖子等着丹灵的大批人马入城。 初葵带领属下和居民进来时,就看到了群前后上下顾盼的长脖子鹅。 惊天的呼声和掌声间, 辛睿识和杜德大步迎上来: “初老板,这是我们基地的老大, 杜德。” 初葵道:“你好, 初葵。” 杜德没顾得上自我介绍,甚至没来得及感谢,忙问: “你好,久仰大名了……其他人呢?你们救了整个丰永基地, 我们得好好答谢你们!” 初葵淡笑道: “他们已经回丹灵了。这是官方组织的行动, 他们回到丹灵也会受到嘉奖。” 还在城墙头的郑科听到忙往下看,果然,那些拯救他们的异能者已经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车子一辆接一辆地驶向远方。 “可——” “丹灵不会对同胞见死不救,而且丰永现在的状态也不合适。” “……” 杜德无声叹气。 对方说得没错,丰永现在需要的是修生养息。纵然有丹灵堪比神奇的药剂支援, 但人员伤病、城墙修补、乃至于精力回复, 都需要时间和功夫, 现在说报答丹灵,也只能是说说。 他们甚至没办法招待一场像样的饭。 祝明珂看着情况,朝后面挥了挥手。 三辆大卡车驶入丰永,每一辆上都堆满了沉甸甸的包裹。 祝明珂道:“这是我们准备的救援物资,丰永元气大伤,可以用这些物资好好修整修整。” 她把物资清单递给杜德。 杜德颤抖着手。 末世不是从前,物资几乎不可再生,而丹灵说给就给,任何要求都没提,无偿而慷慨。 他惭愧至极,不好意思伸手去接,可四周居民都在期待,他最终还是颤着手接了过来。 物资清单薄薄几张纸,在他手中如同山重。 杜德郑重道:“谢谢,我会好好利用这些物资,分配到每个人手里。” 初葵道:“那么,我们先走了。如果有事再联系,辛睿识知道怎么做。” 辛睿识接到她的视线,严肃颔首:“多谢。” 丹灵一行人来得快,去得更快。 他们走后,物资及时地发到居民手里。 有帐篷、消炎药、方便面、玉米饼、干净的水等等。 丰永每个角落都能听到关于他们的议论,甚至比之前更狂热。 “他们的首领好美,好飒,用物资砸我们的时候最美了,姐姐砸我。” “丹灵真是没得说,活菩萨啊。” “丹灵物资这么丰富?这是我来丰永吃得最好的一顿呜呜。” “还以为他们会挟恩图报……我心真是太脏了,而且我们有什么能报答人家的。” “你们谁知道怎么去丹灵?我想去看看。” …… 关上门来,辛睿识、杜德两人面对面坐着,或者应该叫瘫着,没办法,太累了。 缓了缓后,杜德问道:“老辛,你怎么想?” 辛睿识组织了下措辞: “你要让我说的话……咱们刚刚挺过这波,实在不容易,可以说全靠丹灵基地,要不是他们,咱们俩不可能还坐在这说话,这个恩情一定要还。” 杜德道:“丧尸潮之前你跟我说起丹灵我就想,要是能跟他们展开贸易往来就好了。现在……你说得对,我们得报恩,但丹灵基地缺什么?” 杜德苦笑:“我都不知道,丰永有什么他们能看上的?” 辛睿识也不知道。 他亲自去过丹灵,对丹灵的认知更全面,客观来说,丰永就是丹灵的穷邻居,啥啥比不上。 不过换个角度,事情好理解很多。 他站起来拉开窗帘看了眼,道: “老杜,现在不是该考虑丹灵的时候了,你该想的是,要是丰永的居民都想去丹灵,剩下来你一个光杆司令怎么办?” “……” 这话太残忍扎心了,偏偏杜德知道辛睿识说得没错,腿在居民身上,还能捆住不成? 别说居民了,连他都不想单干了,在这朝不保夕的…… 等等。 “光杆司令?”杜德指了指辛睿识,“好啊老辛,你是不是也想?” “救命之恩,我不得加入丹灵报答报答?而且,丹灵的烟随便换哪,啧,烟鬼的天堂。” 杜德瞪着他,他知道辛睿识在开玩笑,但也明白玩笑背后是切实的心动。 亲眼看到丹灵的强大,谁不心动呢? 就是丰永这边丢不开啊! 丢不开…… 杜德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 “老辛,你说,如果提议让丰永并入丹灵的话,丹灵那边会愿意吗?”- 回去的路上系统还在可惜。 [才说了几句话就走了,都没来得及让丰永的人类了解了解丹灵。] “为什么要了解?” [了解全面好搬家啊。你不是也想丰永的人来丹灵吗?] 初葵轻笑。 系统喜欢人类,却太不了解人性。 告捷归来,初葵心情不错,多说了几句话: “有时候,保持神秘更容易让人仰望,进而靠近。” “不多逗留,是客人的礼貌。丰永弱小,丹灵强大,接触时点到为止,以免让弱小方心生戒备。” 即使并非本意,盛气容易凌人,进而滋生恶意。因此,初葵并未让数千异能者进入丰永。 近五千名异能者,足以让丰永瞬间易主,如果让对方感到有威胁,那么支援带来的好感亲近便会瞬间消弭无踪。 初葵要的是心甘情愿的居民,而不是强势征服,那样没意思。 “想来的人自然会来,你对丹灵应该抱有足够的信心。” 初葵言辞缓缓,说到这便不再跟系统交流了。她垂眸看向大腿上的毛脑袋,视线移到许云蔚发丝边缘露出的精致侧颜,轻柔地替许云蔚把毛毯拢了拢。 她坐在后车座上,许云蔚躺在她腿上浅眠,呼吸拂过她生凉的肌肤时微微的热度格外明显。 今天,许云蔚无疑是最辛苦的。 她最先到达战场,又服下增能药剂,高强度战斗了两个小时,后面稍作休息后又加入了战斗。 一回到车上,祝明珂便体贴地去了副驾驶座,初葵按着许云蔚躺下休息,不过三五分钟,许云蔚便在她腿上睡熟了。 系统问过初葵,为什么不把增能药剂给更多人用、像红蓝药一样出售。 初葵当时用其他话带了过去,答案只有她一人知晓,或许像祝明珂这样的聪明人也猜到了—— 她不信任其他人类。 尝到了高阶的甜头,会滋生出什么,是未知的,未知的是最可怖的。 只有许云蔚。 乖顺,懂事,即使身处末世,愈发凌厉成熟,身上仍保留可贵的正直道义,很可爱。 义勇双全的人当然不止她一个,但初葵只肯信任她。 初葵为她顺了顺发丝,没有说给谁听的意思,声音很轻: “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到家了。” 就在她手指不远处,许云蔚的耳尖轻轻一动,像熟睡中仍不忘给予她的即时回应- 丰永支援行动后的第二天,丹灵的街道上还能听见不少相关话题。 去了的人都把那场行动说出花来了,留在基地的普通居民听得直羡慕。 外出赶不回来错过的异能者嘴上不说,私底下都悔得肠子青了。 那么多丧尸!都是资源点! 还能在防护罩里无痛挣钱! 回来后有奖励还有免费的庆祝大餐! 怎么偏偏就错过了呢! 同样是第二天,杜德和辛睿识来到了丹灵基地。 祝明珂出来接待,挑起的眉梢暴露了她的惊讶: “杜首领,辛队,你们怎么来了?” 他们来丹灵一趟,祝明珂觉得是早晚的,有心理准备。 但来得是不是有点快? 要修整四五万人的基地,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怎么现在来了? 杜德脸上三分羞愧三分苦笑四分尴尬组成调色盘。 辛睿识为杜德沉默的调色盘发声: “是这样的,我们再不来,就拦不住想来丹灵的广大居民了。” 祝明珂:“什么?” “祝姐,您替我问问初老板,你们丹灵还收不收人了?” 祝明珂定定神:“收的。” “异能者普通人都要?不能出外勤的老人呢?” “都要。基地已经开发了商业区,不是青壮年劳动力也可以自食其力生活。而且,有很多老人都在农业方面发光发热,这个你们不用担心。” 祝明珂不明白接待环节怎么转眼成了招生现场,只当他们为丰永想过来的居民问的,耐心道: “只要遵守基地制度规定,丹灵欢迎所有人的加入。如果丰永的居民想搬迁过来,你们可以给我们列个名单。人多吗?我让卫源做个准备。” 闻言,杜德和辛睿识大喜。 “不多不多,也就四万五六!” 祝明珂:? 113 ? 末世小狗27 ◎春暖花开,仿佛就是希望的代名词。◎ 当祝明珂把杜德两人带到初葵面前时, 初葵面对他们的请求,只问了一句话: “丹灵不是官方基地,你们不等等东湖么?” 杜德斟酌道: “初小姐或许还不知道, 在丧尸围城那天,我们正好见了东湖的异能小队。” “游队他们刚走没多久,丰永就被丧尸包围了, 他们肯定知道丰永凶多吉少, 很可能再也不会来丰永了。与其赌一个不知有没有的可能, 我更想让丰永的幸存者先活下去。” 初葵颔首, 正要说话,身边一直安静旁听的许云蔚站直了身: “游队?” 被淡金眼睛紧盯着的杜德有些无措:“是啊, 东湖的异能队的队长,一个二阶冰系。” “全名是?” “游渊。” 游渊。 听到这个少见的姓时, 许云蔚就有了猜测, 此时猜想成真,她眼中闪过寒芒。 许云蔚继而问道: “他身边有没有一个年轻女人?” 这次杜德反应很快:“有,叫许千妍,是他的副队长。” 他主动把记得的小队成员名单都写给许云蔚。 许云蔚接过来扫了眼。 十个人, 有四个熟悉的名字。 有意思。 她把纸递给初葵:“姐姐。” 初葵接过, 没有看纸,先看许云蔚的脸色。她从没见过许云蔚的神色这样差。 “是那两个人?” 她们从前说过许云蔚被害的事,不过不甚详细,初葵只知道是她的同龄表妹和一个男同学所为,并不知道具体姓名。 许云蔚一愣,沉默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除了她们, 在场的人都听得云里雾里的。 “东湖刚走, 丧尸潮就来了, 真是巧啊。” 初葵语气随意的一句话让在场人神色各异。 她把名单按在手下,朝杜德微微笑道: “那么,欢迎加入丹灵。” 系统小小地“耶”了声,满足极了。 听着初葵对丰永并入后的安排,说基地的公路建设会在不久后延续到丰永基地所在的位置,系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初葵没有被安全区的范围设定限制住。 主动接触丰永基地,投递橄榄枝,坚定支援,欲擒故纵,直至彻底收服。 她凭借自己划入治下的区域,在这一刻,正式超越系统划分的安全区范围- 丰永基地主动请求并入丹灵基地! 这个消息在两个基地之间疯传,伴随着丹灵广播和丰永杜德的讲话,所有人都知道了。 丰永居民的雀跃兴奋不用说。 “老杜没得说!带我们越过越好!” “丹灵有防护罩,晚上睡觉不用两只眼睛轮流站岗了。” “跟大部队一起搬家,路上肯定安全。” 丹灵居民的反应没有丰永这么大,但整体是惊讶里带着丹灵人的自豪,新奇里有几分期待。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我家人,我们家以前就在丰永那住。” “人越多越好啊,人多力量大,抱团才能在末世生存。” “这四五万人来得好,基地没人我做的小吃卖谁去?!人越多越好做生意,哈哈!” 脑子转得快的已经从大批新居民的涌入里看到了商机,一时之间,丹灵基地的小商品业和美食业迎来了波创业小高峰。 当丰永基地的居民在丹灵异能者的集体护送下,浩浩荡荡地来了丹灵,选择加入,拿到一卡通,点数还没捂热,就被抢夺一空! “我本来能住楼房,只是进了个食堂,出来只能住帐篷了。嗝,真香。” “超市谁懂啊?我表姐二阶异能者,攒的家底兑换了资源点,转头去超市采购一趟兜比脸还干净。” “大家千万别靠近美食区,血泪教训,根本吃不过来啊!” “有一起去卖艺的吗?我找个当地人问问土系卖艺行情,问我为什么二阶还去卖艺?因为我超想吃汉堡。” 丰永的居民快速吸纳着丹灵的新鲜事物,而丹灵也因为人口的大量注入更上一层楼。 当然,基地不是永远祥和,总少不了鼠辈作乱,尤其是刚加入的居民,对基地缺乏归属感,就更容易搞小动作。 这时候初葵就格外喜欢系统了,什么魑魅魍魉都逃不过系统的掌控,一经发现便视情节严重性处理,最严重的会直接逐出基地,自求多福。 让系统处理这些事还有另一个优点,处理的人多了,虽然系统小舔狗属性不改,但渐渐的,舔得没那么无脑了。 它逐渐意识到,它钟爱的人类亦有好坏之分,面容也会在某些时刻变得格外丑恶。 新的丹灵基地继续向外组织扫荡。 随着活动范围的扩大,像是到了个临界点,其它基地的消息纷至沓来。 有的基地在初葵刚得知对方名字时就已经成为过去式,湮灭在丧尸潮之中,徒留一地废墟。 有三个基地像从前的丰永那样,苦苦支撑,看不到延续的希望。 同样像丰永那样,他们等来了丹灵的支援,顺势归拢,进一步壮大丹灵的实力。 不是每个基地都肯加入丹灵,有些基地的日子过得下去,便和丹灵展开官方贸易往来,民间也有自己组织的商队来往。 像这样的小型基地有三个,中型基地有两个,这些基地在哄抢丹灵那边过来的物资之余,共同的烦恼就是,跟丹灵做生意,做着做着怎么人都跑丹灵去了! 拦又拦不住,又不敢跟丹灵翻脸,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还算安宁的日子过了三个月,一切平稳发展。 三个月里,丹灵组织了几次大型团建,初葵和居民都赚得盆满钵满的同时,帮助了三个小基地。 在小基地加入后,丹灵的人口迅猛增长到四十多万,称得上是不可小觑的中大型基地。 许云蔚在丰永加入后不久就升到四阶,是基地第一个升四的异能者。在她之后两个月,有异能者陆续升阶。 如今,大众普遍到了二阶,三阶大约有数百人,升到四阶的仍是凤毛麟角。 和其他基地的贸易往来多是对方用晶核购买丹灵的物资,商路被来往的异能者清理得还算安全,纵然有小股敌人也会被巡逻队快速解决。 这段时间里,许云蔚没有再提过游渊和许千妍两人,好像已经忘记了,但初葵没有忘记,她还记得东湖基地,单独发布了收集东湖讯息的任务,但收到的讯息都比较零碎,不具有价值。 在官方交流中初葵得知,东湖基地的队伍去过乌华基地,也去过丘宁基地,这两个基地都是中型基地,都选择了先自行发展,没有冒险举家搬迁。 就连小基地们,多多少少也有见过东湖的队伍,有的基地已经答应迁移东湖。 怎么丹灵这边一直没有东湖队伍来接触呢? 见事态诡异,后来,初葵便在来往的基地都留了人,守株待兔。 三个月,气候从夏秋走到严冬。 末世气候异常,格外漫长的夏秋过去时,大家还不太适应严冬,纷纷骂末世造孽要活活冻死人,基地的火系异能者接到的活特别多。 不过,让人意外的是,这个冬天虽然极寒,但特别短,仿佛转瞬间,代表希望的春天就降临了。 春暖花开,仿佛就是希望的代名词。 在所有人脱下防寒服、朝着暖融融的太阳和迎春枝条露出笑容时,浑身是血的人爬到基地门口,奄奄一息带来春日的第一个消息: “变异植物……都疯了。” 所有人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们这才想起,春天来了就是希望来了的概念不仅对人类适用,更是植物的信条。 本就难缠的变异植物在春天能得到多强的能量? 他们很快知道了答案。 “带回消息的异能者喂了红药,没事了。据他所说,外面的变异植物几乎全体升阶,变异动物升阶的不太多,但也有。” “商路已经不能走了,紧急通知下大部分人都回到了基地,不过……巡逻队没能回来,还有十几个居民失踪了,凶多吉少。” 初葵听着祝明珂汇总的消息,看向许云蔚。 “变异动植物的威胁一直比丧尸大,它们的单体攻击能力强,好在数量没那么多,最重要的是进化总慢一步。现在它们集体进化升阶,以后不好说。” 许云蔚眉间微蹙,严肃道: “局势未明,我们暂时要收缩活动区域了,由我带队出去探查。” 得知消息是中午,等简单商议出个章程已到下午,许云蔚用下午的时间理出外出名单和路线,给队员准备时间,明天一早出发。 第二天凌晨五点,队伍还在集合中,初葵找到她,沉声道: “先改道去永门基地。” 许云蔚心下一跳: “永门遭到攻击了?” 永门基地,小型基地,位于乌华东北方向10多公里,许云蔚记得这个基地一直在准备前往东湖,没记错的话,日子就是最近几天。 “变异体围城。” 永门基地派人前往乌华基地求援,出发50人,到乌华只剩1人,不久后就咽气了。 这次不是靠数量堆积的丧尸围城,而是单体攻击强劲的变异体,人类甚至不知道它们拥有了什么新的能力,就仓促迎来了第一战。 永门基地,凶多吉少了。 “云蔚,立即出发,尽力而为吧。” 核动车一路疾驰,车上所有人的神色凝重,气氛紧绷。 沿路变异体肆虐,有些公路路面遭到了植物的强力破坏,好在还能勉强通行。 一个半小时后,他们途径乌华基地。 路边招手的人面相眼熟,许云蔚和对方打过交道。 “停车。” 她心念一动,瞬移到对方身前。 对方面容悲哀,沉重道: “许队,你们是要去永门基地吧。不用去了……永门,没了。” 作者有话说: 狗勾难过 114 ? 末世小狗28 ◎“带我到水晶兰身边。”◎ 许云蔚手指猛地痉挛了下, 眼眶一阵酸胀。 安宁的日子让他们险些忘记了,这里是不知明天还会不会到来的末世。 洪门不是第一个消亡在末世的基地,但, 实在太快了。 祝芮愣愣道:“昨天一些丹灵的人刚从洪门回来,还有好些没回来的……都没了?” 部分丹灵居民从未体会过饥饿、疾苦、物资极度匮乏,如果一直在基地里生活不去外界, 甚至接触不到丝毫死亡的阴影。 就在今天, 死亡的暗霾悄然接近丹灵, 在转瞬之间收割了他们近在咫尺的同胞的灵魂。 明明天气渐暖, 祝芮却狠狠打了个激灵。 她下意识看向许云蔚挺直的背脊。 许云蔚正在和乌华的负责人袁舜确认情况。 “接到求援我们紧急调派500名异能者去洪门,后续的人还没出发, 第一批异能者就回来了,说洪门已经覆灭, 不用再去。” “除了这些呢?” “倒是没说其他的。” 许云蔚脑子里闪过什么, 却没来得及抓住,她遵从直觉道: “方便让我见见他们吗?” “当然。” 让异能者在外整队休息,许云蔚带上祝芮和特卫队的几个队员进入乌华。 刚进门就听见一阵喧闹,还隐约看到了异能的光效。 “吊兰突然变异了!” “真是防不胜防, 快把基地的草啊花的都拔了, 草。” 不只是这株吊兰,光许云蔚进了乌华之后,就看到三四起普通植物突然变异的事件,还有一只家猫突然变异,险些咬死了个成年人。 所有人都露出惊异之色。 末世第五个月的春天,动植物竟迎来了大规模变异。 “看来植物不只在升阶, 还在新增。” 许云蔚做出总结。 想到还在丹灵的初葵, 她心下微紧, 又缓缓放松。 新增的变异体能力多为一二阶,对普通人和低阶异能者威胁比较大,容易造成基地底层动乱。 不过姐姐有她留下的特卫队,应当不会出事,就是基地会多出不少麻烦。 等这边没事,还是早点回去吧。 许云蔚思索间,跟着袁舜在广场上找到从洪门回来的异能者。 “我们担心变异体们从洪门一路来到乌华,就没有让这些异能者解散。许队,你想问什么就问。” 许云蔚颔首,目光一寸寸看过那些人。 言谈举止都很正常。 个别人会躲开她目光,又转头朝她笑笑,仿佛亲近又惧怕。很多特卫队的成员也这样。 许云蔚蓦地朝其中一个异能者发问: “一路上有没有其他发现?” “没什么吧。” “路上没看到变异植物变多了吗?” “噢噢,是有这么回事。我粗心,给忘了。” 袁舜道:“老夏就是粗心,许队,他一直这样。” 一路上变异体处处可见,又极具威胁性,可不是一句粗心能解释的。 许云蔚面容冷下来,抬手朝对方丢出个光刃。 “许队?!” 袁舜震惊的喊声还没落到地上,倏的一声,老夏腹部钻出簇枝条,打飞光刃! 惊叫声四起! 那簇枝条迅猛变长,没有朝许云蔚攻击,而是刺向袁舜,他肚腹里又簌簌窜出几个分叉来,在空中交织缠绕,尖刺暴涨,朝祝芮等人笼去! 这像一个信号,须臾间,五百名方才还和正常人无异的异能者,尽数成了藤蔓汪洋的养料! 说不清是灌木枝叶还是藤条的玩意像触手猎杀着基地居民,所有人惊惶逃命,血顷刻间染红乌华的寸寸地面。 被许云蔚及时救下的袁舜双腿都在发抖: “这是什么……他们都被杀了?” 许云蔚用光刃摧毁了三四个“异能者”,看着手里拽下的一截枝条,从变异的形态中捕捉到革质对生的椭圆叶片,攥紧,碾碎。 “是槲寄生。” 末世前它寄生在树上。 现在,变异的它寄生在人身上。 这些异能者身上毫无战斗痕迹,只能说明,在他们不知不觉间,他们的身体乃至于灵魂就易了主。 “让我们的人进来,清理槲寄生。” 这是一场恶战- 丹灵基地。 目送许云蔚率领的车队驶向洪门基地的方向,初葵好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你没有一起去是对的,你不怕丧尸,但变异体会攻击你,你在基地里更安全。] 许云蔚也不同意她去外面,情况未明,她不愿意让初葵冒险。 初葵不语。 初葵打开系统安全区面板,看了看,最后视线停在升级所需条件上: “升级该加快速度了。” [嗯?] “新的变数出现,四级的基地不够应对。” 初葵还有一个原因没说。 她的直觉告诉她,要解决眼前新生的危机,必须尽快把基地升到五级。 [发展了三个月,其他条件基本都满足了,最难的就是核心。] 初葵嗯声,祝明珂来汇报消息了,她关闭面板。 “老板,基地里有植物变异了!”- 伍阳煦跑回家:“妈妈,妈妈!刚刚路边的狗尾巴草突然变得好大,把人卷起来往下摔,是爸爸把人救下来的!” 他语气骄傲神气,伍骏跟在他后面进了家门,笑道:“这小子。” 黄渺看着父子俩笑得温婉:“爸爸特别厉害,对吗?” “嗯!” 伍骏看着妻子道:“外面的变异体在进化,基地里面也有不少突然变异的,商业区那边有人伤着了,还好救了回来。最近我不出去了,你们俩在家我不放心。” “基地里很多吗?严重吗?”黄渺盛着食堂打回来的菜关切问道。 “听说农业区已经封闭了,可能后面吃不上菜咯。其他地方么,还可以。” 正说着,窗外传来广播声,号召大家注意警惕身边的动植物云云。 “情况还没到那地步,刚变异的能有多强。只是渺渺,你别只顾着担心孩子,自己也要注意安全,知道吗?” 黄渺苏醒后估计是伤了根基,异能就没有再提升过。 黄渺失神片刻,笑笑道:“我会的。先吃饭吧。” “好。吃完饭我去外头转转,有变异我能帮着解决解决。” 丹灵基地就是他们的家,一有什么事,伍骏比谁都上心。 黄渺照常吃完饭,洗了碗筷。此时伍骏已经出门了,把孩子送到邻居那里后,她独自出了门。 每个人都知道丹灵的政务楼在基地最中心的地方,但很多人从来没来过。 据说在最初,基地只有这栋楼和楼下广场这么大,是初葵一点点把基地发展得庞大富足,让外界艳羡惊叹。 同样,很多人只耳闻过初葵的名声事迹,没几个能见到她本人。 黄渺来到政务楼下,犹豫后慢慢走进一楼,朝个路过工作人员局促道: “你好,我想见初、我想见老板,我可以见她么。” 对方道:“老板的日程繁忙,你有问题要找对应人员解决,而不是……” 说到这,门前广场停了列车,对方看了眼,小声道: “你运气挺好,老板刚从外面回来。” 黄渺往外张望了下,不顾身后的唤声,抬腿走去。 “你是初小姐吗?” 广场上,正在听卫源汇报基地内部的变异事件的初葵抬眸看来。 面前的女人被特卫队的人员挡在三米外,她穿着米色的针织衫和长裙,给人的感觉很舒适。 她的基本信息显示她叫黄渺,一阶木系。 初葵道:“你好。” “初小姐,我叫黄渺。末世初,我在来基地的路上和丈夫遇到了一株水晶兰。” 初葵平静的目光像是能看穿她,又像一种无声的包容,黄渺舔了舔发干的唇: “水晶兰被我们解决了,但我陷入了很久的昏迷,直到基地祝福降临我才醒来。” 初葵眸光微变,立刻快速问系统,几近严厉: “如果居民身体有异,我能不能在信息里看到?” [要看是什么情况,成为居民的是人类本身而不是附属物,怎么了?] 系统有点茫然。 初葵绷紧下颌,对危险的预知发出警鸣,她无暇回答系统,紧紧盯着黄渺的同时快速打开商城。 黄渺顿了顿。 “我害怕……” 她很难说清自己在怕什么,或者说说不出口。 她早就察觉身体的异常,但她有幸福的家庭,故而安慰自己都是错觉,直到这个春天降临,她觉得有什么在她体内活了过来,蠢蠢欲动。 黄渺往后退开几步: “初小姐,我觉得我的身体不对劲,你们还是把我关起来,找——” 话语戛然而止,她的身体骤然仰倒,向上弯曲,像张拉到极致的弓,从左胸腔前,一株三米高的植物破心而出。 它通体晶莹剔透,在阳光下舒展半透明的鳞片,散发着淡淡的白光,只是体内还有无数细微的流动的红线,仿佛吸食到体内的鲜血组成了它的血管,颇为妖异。 “寄生的水晶兰。” 黄渺以为她和丈夫解决了水晶兰,却不知自己早已成为水晶兰的宿主。 而眼前在异能者身上寄生了五个月吸收了不知多少能量的水晶兰,竟已到达五阶! 水晶兰现身就在一瞬间,似乎在蛰伏时它就找到了目标,一股白色雾气在鳞片开合间弥漫开来,最浓的一缕直直冲向初葵所在方向! “保护老板!” “屏息,别呼吸!” 祝明珂的异能和其他人的异能前后飞向水晶兰,但下一秒就看到攻击悄无声息地溶解在了雾气中,连碰都没碰到本身。 而不小心吸入雾气的异能者反而面色发青,失去战斗力。 “有雾气在,我们伤不了水晶兰。” 祝明珂面色沉沉,她已经到了四阶,但也只能不受雾气干扰攻击到水晶兰,距离杀死水晶兰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 唯一能压制水晶兰的许云蔚,此时偏偏不在基地! 初葵在特卫队保护下迅速急退,他们的速度不可能超过雾散开的速度,被雾追上是迟早的事。 就在这不到一分钟里,水晶兰已经放倒了许多异能者,雾气弥散开来,波及到广场周围的居民。 浓成奶白色的雾气阴魂不散地追着初葵,初葵吩咐负责带她移动的速度异能者: “带我到水晶兰身边。” “可——” “快!” 初葵厉声下,速度异能者不敢不听令。 急速移动带起的风吹起初葵鬓发,她转瞬来到水晶兰身侧,屏息朝水晶兰抛出一物。 速度异能者带她迅速撤离。 细长的嗡鸣波形荡过广场—— 水晶兰身形静止,散开的雾气如实体凝固。 几度变幻间它发出绝望的刺耳哀鸣,化成滩液体坠到地面,唯留一颗流光溢彩的晶核。 作者有话说: 修狗惨遭偷家 115 ? 末世小狗29 ◎“我就知道醒来时你会在。”◎ 危机解除。 所有人松了口气。 系统赛博狠狠喘气。 [还好你反应快取出了道具, 吓死我了。] “好用,就是太贵。” 植物溶解剂:可融化不超过自身一阶的变异植物,只可对单体使用。(仅限宿主本人使用) 不仅贵得让人肉疼, 这类强力攻击性道具还永久限购1,初葵从没动用过,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物超所值, 解决不了水晶兰, 后果不堪设想。] [对了, 它的晶核正好用来升级。] 初葵颔首。 五阶的[核心]和[核心·变], 是基地升lv5的必要条件。 接下来再找个五阶的丧尸晶核就可以了,丧尸倒是比变异体容易些。 特卫队人员把水晶兰晶核擦干净递过来。 就在初葵伸手接过之际, 她听到系统惊慌出声。 [等等,你别碰!] 什么? 可是来不及了, 那颗比宝石还漂亮的晶核已经稳稳落入初葵手心。 [你是丧尸, 水晶兰最爱寄生腐生物,它的晶核人类碰没事,你……] 系统小心翼翼地问。 [你还好吗?] 初葵面无表情:“不太好。” 精神像被外物入侵,操控, 细细密密地缠绕过来, 又像雾气一样无孔不入。 水晶兰真是个怪东西,防不胜防,死了还诈尸。 [没关系,我可以替你驱逐它的意识,你当是睡一觉就好了。] 初葵现在除了有点难受也没什么,闻言她心下稍安: “两三个小时?” [二三十个小时吧!] “……” 祝明珂安排好其他事前来汇报, 关切问: “老板, 你刚刚没受伤吧?” 四周不少双眼睛都注意着初葵。 刚刚初葵以一己之力解决了水晶兰大家都看在眼里, 此时许多人脸上都带着关切和担忧。 初葵道:“没事。” 她神色如常地回到办公室,进入后她没有让祝明珂和特卫队进来。 “老板?” 脑海中的异物感已经发展到了轻微刺痛的程度,系统连声催促初葵快点下线睡觉。 初葵淡淡扫过眼前人。 这些人,她始终不能做到完全信任。 “云蔚回来前,有事你和卫源商议决定。她回来后,她来定。” “我要休息会儿,除了云蔚,谁都别进来。” 初葵话音落,门在祝明珂等人面前紧闭。 从上午到晚上,门都没打开过。 祝明珂亲自坐在门前守着,从起初的还算镇定,到眉头紧蹙。 办公室外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时不时地看向那扇门,期待着初葵从里面出来。 卫源忍不住过来了:“老板还没出来吗?” 祝明珂沉默摇头,两人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不曾宣之于口的担忧。 卫源把内务安排得很好。 对民众告知情况加以安慰,和伍家父子说明情况给予抚恤,清理监管基地内的无主植物…… 基地里一切都井井有条,但没有初葵,就像失去了主心骨。 无形中,初葵早已成为他们的精神支柱。她一旦显出异样,便让身边依附于她的他们惴惴不安。 “消息没有传出去吧?” 连他们都这样,卫源不敢想象普通人得知初葵很可能遇到危险的事。 “我吩咐了不能外传。”祝明珂道,“但事发地点在广场,很多人目睹了,就怕有心人揣测。” 四五十万人里总有些和基地离心的。 卫源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了,只要老板醒来这些都不是事—— 一阵腥冷的风从洞开的门涌入走廊,让卫源打了个哆嗦。 不等他回头去看,风席卷而过,许云蔚出现在他们面前。 昏暗光线中她眸色深沉,下颌紧绷: “姐姐在里面?水晶兰的事我知道了,她没受伤吧?” 祝明珂被她的模样一惊,看来外界比想象中更严重。 “老板在办公室,她说只有你可以进去。”祝明珂声音带上愧疚,“我们没保护好老板。” 许云蔚一句话没有说,身形消失,应当是进去了。 祝明珂这才松口气,后背不觉已渗出层汗。 方才许云蔚得知她失职后投下的那眼有千钧重,让人胆寒。 许云蔚在休息室的床上找到初葵。 初葵平躺着,姣好面容带着自然的红润光泽,她胸口平稳起伏,看起来只是睡着了,没有血迹,没有脏污,眉头没有蹙起,秀气地横着。 这一幕让许云蔚得知她受伤时的戾气往下降了降。 她在初葵床边站了好一会儿,最后,单膝跪在初葵跟前,朝她伸出手。 发觉手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又收回来。 极近的距离让她笼罩在初葵的气息里,她就这样跪伏在床边,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沉睡的初葵,不敢也不舍得再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 直到疲惫的意识让她不觉间阖眼浅眠。 许云蔚醒来时是半小时后。 有一瞬间她以为初葵醒了,抬头看去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 没有第三人的房间里,她脸上浮现毫不遮掩的失落,像被丢在一旁的小宠物。 “姐姐,你什么时候醒啊……” 回答她的是一室空寂。 两三秒后,许云蔚收起黯然,神色转为清明,提步走向外面。 办公室外的骚动很轻微,但没逃过她的耳朵。出来后,她把门在身后合上,问道: “出了什么事?” “祝芮在楼里发现了两个行迹鬼祟的异能者,另外有工作人员被尾随要挟,特卫队成员上报说有人接触收买他想获取消息。” 祝明珂嗤笑: “今天广场上的事让一些人坐不住了。” 许云蔚的眉眼一点点冷下来。 她基本不管政务,这些人想做什么,想做到什么程度,她不甚明晰。 但不论是阴谋还是窥探,在初葵遇险时趁虚而入,就已经触及了她的逆鳞。 “是哪个团体的人?” 祝明珂报上名号和地址。 许云蔚的身形消失在走廊。 这一夜,派人窥伺政务区的团伙见识到了基地最强者的凛冽无情。 属下一遍遍汇报许云蔚的战绩。 从激动,到佩服,再到不自觉带上颤抖。 祝明珂无声低叹。 初葵安危不明,从来听命行事、在主人手中顺服到近乎虔诚的利刃出鞘,刀锋猩红,染满背叛者的血。 基地的守护神在这一刻展现她铁血的一面。 祝明珂一边庆幸有许云蔚压阵,一边又暗自祈祷初葵快点醒来,否则第一个疯的就是许云蔚。 清晨,许云蔚回家洗了个澡,洁净地回到初葵身边。 现在她干干净净的,于是准许自己小心地在初葵床边坐下。 她动作很轻,透着对床榻主人的温柔,但随即又想起,要是能把姐姐惊醒就好了。 陪了初葵一会儿,许云蔚去外面处理政务。 祝明珂和卫源向她汇报,她只需把关就好。不过有些事,许云蔚比他们俩更清楚该怎么做。 比如洪门基地和乌华基地的事。 昨天跟随许云蔚外出的人员已经针对那天做了汇报。 在解决了乌华基地的五百名被槲寄生寄生的异能者后,许云蔚马不停蹄地前往洪门基地。 如果槲寄生是这些异能者在半途中遇到的,说不准洪门的幸存者们还有希望活下来。 当许云蔚赶到时发现,洪门已经成了变异体的天下。 五阶的槲寄生带领变异体彻底将洪门化为它们的养分。 乌华基地刚承受了大损失,伤了元气,而洪门距离乌华只有不足10公里,乌华转眼就会成为变异体的下个目标,唇亡齿寒下,乌华当即向许云蔚请求和丹灵一起联手剿灭五阶槲寄生。 现在祝明珂和卫源都知道,解决了个水晶兰,还有槲寄生在等着他们。 对此,许云蔚最清楚。 祝明珂请示之下,许云蔚敛着神色道: “水晶兰潜伏能力强,而槲寄生可以同时寄生许多人,不过也因为这样,除了那株五阶的本体,其余槲寄生单体能力不会太强,整体在一阶到二阶的水平。” “但是,不能给它们升阶的时间。”许云蔚冷色道,“帮乌华就是帮丹灵。” “看来不仅要展开联合行动,还要尽快。” 祝明珂刚说完就见属下进来汇报: “乌华基地来访。” “他们比我们更急。”祝明珂看向许云蔚,措辞谨慎,“队长,如果要展开行动,没有你带队大家都不安心。” 即使乌华也有两个四阶,但许云蔚的强横是所有来往的基地居民的共识。 外界都说世界上有两种四阶异能者,一种是四阶,一种是丹灵的许云蔚。 平时许云蔚定然义不容辞,可眼下,祝明珂不知道她肯不肯。 祝明珂先去接待乌华来人,余光看见许云蔚再度进了办公室。 此时已经是初葵昏迷的第二天中午。 系统埋头干活,在初葵体内围剿驱逐水晶兰最后的雾气。 水晶兰着实难缠,边边角角都是,系统最先保住初葵的意识,再一点点清理。 不过也有意外之喜……当宿主醒来,估计还会高兴呢。 现在最不高兴的就是云蔚了。 系统忙里偷闲地瞅了眼许云蔚。 这孩子多乖啊,也是真黏宿主。 除了帮宿主干活、清理基地渣滓(在许云蔚和其他人类里,系统不可避免地偏心了)外,就是乖乖守着宿主。 多可爱的妹妹啊,亲生的都比不过,祝芮还时不时气气祝明珂呢。 正当系统感慨,就听到许云蔚低声朝宿主道: “你一定想我去救人吧,可你不醒过来,不让我安心,我怎么舍得走。” ……嗯? 怎么感觉,怪怪的? 见面前的人毫无反应,许云蔚有些泄气,对初葵的担忧和难过失落冲撞在一起,她带着自嘲和放纵道: “以前不敢对你说,就算我现在鼓起勇气说喜欢你,你也不会知道,这是唯一的好处吗。”??? 宿主听不到,它听得到啊! 许云蔚喜欢宿主? 它最看好的人类崽崽,喜欢丧尸? 系统手下一抖,最后一点雾气猛地被清除干净。 初葵睫毛微动,慢慢睁开眼。 “云蔚。” 她侧眸,视线定在许云蔚身上,仿佛找到许云蔚就是找到了目标。 初葵口齿清晰,微微笑道: “我就知道醒来时你会在。” 许云蔚僵住片刻,仓皇起身: “姐姐。你醒了,嗯,我去喊他们进来。” 许云蔚起身飞快,但初葵眼尖地发现她目光躲闪、神色失常。 初葵微微蹙眉。 “系统,基地出问题了?” [……没有,一切正常。] “那云蔚为什么躲着我?她从来不这样。” [……] 比宿主本人还不能接受这份感情的系统心情复杂,欲言又止。 因为再不走,刚告白完的小狗的脸红就被你看到啦! 116 ? 末世小狗30 ◎“姐姐在我身边,我还更安心些。”◎ 系统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该告诉初葵吗?说起来许云蔚好像不想让初葵知道, 它该多此一举吗? 系统麻了。 被告白的又不是它,怎么它比当事人还慌啊! 不管了不管了。 系统僵硬地换了个话题。 [水晶兰的寄生已彻底解决。] 初葵的思维跟着回到正事上。 水晶兰的晶核已经被她吸收,她不再耽搁, 争分夺秒地点击升级。 安全区升到五级! [你的安全区已成长] [你的实力有所增长] [你成功获得升级礼包] [功能性设施已升级] [检测寄生……滴,宿主体质开启。] …… 几条系统公告划过,初葵的目光直奔最后。 多次经验告诉她, 含金量高的都排在后面。 看到功能性设施升级时她露出笑容, 食堂超市等功能性设施从lv2就是初级, 虽然她不断上新, 但容量就那么大,丹灵人口增长飞速, 早就饱和了。 后来大多人都是在食堂排队买饭带回家吃,因为一旦去的晚一点点就没有位置堂食了。 终于在lv5时, 设施迎来了一轮升级。 来不及看升级的具体内容, 初葵的视线被最后一行字吸引。 寄生,宿主体质? 系统适时解答。 [水晶兰入侵了你的身体,想把你作为新的寄生宿主,你因祸得福开启了宿主体质。结合系统改造后, 你现在可以让变异体寄生在你体内的系统中, 驱使它们为你工作,对你不会有任何影响。] 一个面板随着系统的阐述在初葵脑海中展开。 变异居民管理界面。 饶有兴趣的初葵仔细查看。 变异居民应当是系统起的名字,不得不说很贴切。这里已经有一些变异体的名字,有些初葵还有印象,比如想寄生她的变异水晶兰,之前和许云蔚猎杀的变异狮, 有些则不记得了。 不过她猜得到, 这些都是被基地清理过的变异体, 也就是说,只要吸收了晶核,她就可以让变异体给她打工。 打工的肯定不是之前那个变异体了,估计是类似复制体,或者是利用晶核能力激发的很听话的新生种。 后续可以喂食变异体晶核给变异体升级,让它们变成更好用的打工仔。 初葵突然觉得变异体挺可怜的。 死了还得给她打工做社畜,跟下地狱也没什么两样了。 她要是其它变异体,都得朝着开启种族社畜化的变异水晶兰骂骂咧咧砸臭鸡蛋。 当然她不是,她是意外拥有了一批听话趁手好用且及时的老板,于是初老板心情愉悦地探索了面板,进行了一系列设置。 设置到一半,祝明珂等人进来了,个个都很开心,喊老板喊得都比平时亢奋。 初葵笑道:“我不在的两天你们管理得很不错。” 祝明珂和卫源对视一眼,压抑住起伏的情绪。 根本不一样。 初葵出现前,基地是没有异状,但两人像掌不住船舵的船员,只能顺着既定方向走,祈祷没有巨浪风暴。 初葵一出现,他们就有了掌舵人,有了坚稳方向。 总之,初葵露面,军心大定。 许云蔚也进入房间,大家冷静了下情绪,开始快速汇报两日的情况。 最为重要的就是乌华基地提出的联合行动。 得知乌华基地来了位负责人,初葵道: “我先见见她。” 乌华基地的李琼音走进办公室。 她是一名四阶异能者,背后有家族支撑,在基地很有话语权。 此前都是许云蔚和她接洽,这次初葵亲自见她,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才昂首走进去。 “您好。” “你好。” 和身份能力比,初葵的面相年轻得出奇。 但心知初葵的丹灵领袖地位,又有许云蔚在旁,李琼音不敢有丝毫懈怠。 饶是如此,初葵的下句话还是让李琼音直接精神恍惚: “我要先和乌华道声歉,丹灵基地扩张到你们基地里去了。” “……” 丹灵基地,扩充,到他们基地了? 初葵难得有点尴尬。 基地的每次扩张都会比上次范围更大,初葵从前就设想过这种局面,有些心理准备,但真的发生时还是挺难跟对方交待的。 都是邻居,本来相安无事甚至其乐融融,你突然把房子盖到邻居家院子里去了,这叫什么事?想翻脸啊? 不过现在变异体猖獗,是个可以利用的条件。 初葵立刻道:“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槲寄生的寄生防不胜防,普通居民在寄生面前更是没有自保能力,人人自危,我有一个提议。” 李琼音努力让自己冷静,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更何况她也不敢翻脸: “您说。” 许云蔚和其他人也专注地看着初葵。 如果能帮到乌华,肯定能解决丹灵基地现有的问题。 初葵在大家的注视下轻笑道: “只要身处丹灵的防护罩内,就不用担心被任何变异体寄生。” 李琼音呼吸一滞。 这当然不是防护罩突然增加的功能,而是靠新鲜出炉的变异居民。 变异居民的载体是她,所以只要她想,可以在基地外召唤使用,也可以在基地内放置。 在基地内放置的话,需要依托系统出品的一系列设置。 如防护罩、功能性设施。 初葵将变异水晶兰加载到防护罩上,功能设置为[守护]。 因而在防护罩内,或者接触到防护罩的任何变异体都会被水晶兰吸收为养分,更别说寄生物了—— 想寄生? 先和水晶兰打一架再说。 三言两语定好联合行动后,李琼音带着震撼飘出办公室,赶回乌华基地。 外人一走卫源就忍不住了:“我们基地又升阶了!” “是,你要统管的范围更大了。” 卫源一乐。那算什么事,多的是眼巴巴等着扩招的人才呢! 祝明珂道:“以后不用担心基地混入变异体了,是不是也不会有普通植物突然进化了?” “像基地内的丧尸一样,一旦出现就会被解决。” 太好了,祝明珂露出笑容,内部的变异体虽然不怎么强大,但破坏了很多人的安全感。 现在随着基地升阶,安全感重新回归,基地这座末世堡垒甚至比之前更稳固。 卫源和祝明珂各自离去,一个去宣读广播告知民众大喜事,一个去准备联合行动的各项安排,许云蔚只是看着初葵走了个神,转眼间,办公室里就剩下她和初葵两个人了。 初葵道:“云蔚,联合行动我会和你一起出发。” 许云蔚下意识蹙眉。 “水晶兰的攻击让你昏睡了两天,洪门的槲寄生和水晶兰差不多,姐姐,交给我好吗?我会解决好。” 初葵想了想,她起身走到窗边,朝许云蔚招手: “你来。” 许云蔚依言走过去。 “看着窗外。” 许云蔚往外看去,她不知道要看什么,但很快,她的视线定在天空的方向。 丹灵的天空被防护罩包围,防护罩通常不显形,大家能直接看到天空。天多是惨白的,也有蓝的时候,今天天就是蔚蓝的。 日光下,无形的防护罩顶部忽然显露出半透明的花形,如月光勾勒,不断盛开,合拢,再度徐徐绽放。 许云蔚认出了它:“水晶兰……” 她恍然意识到,为什么防护罩突然拥有了新功能。 “这两天对我来说有益无害。” 许云蔚转头看向初葵,她这才发觉两人靠得这样近。 初葵的面容在光中清透,鸦黑的睫毛细细动着,她朝许云蔚笑,笑里有几分宠溺和打趣: “知道你心疼我,我没事儿,别担心。” “……” 可她有事。 她心脏快跳出来了。 许云蔚快步走开,背对初葵问道:“……姐姐,你睡着时什么都没听到对吧?” 初葵挑眉:“是啊,应该听到什么吗?” “夜里有些人作乱,我解决了。”许云蔚轻描淡写带过,“那就一起出发。” 她顿了下,语气中多了股强者的自信,道: “姐姐在我身边,我还更安心些。” 联合行动许云蔚是最高负责人,许多事离不了她,她随即离开办公室去准备。 初葵若有所思,问系统: “我应该听到什么?” [啊?] “云蔚想问的不是我有没有听到作乱的事,对吗?” [啊……] 系统干巴巴应道,它除了单音节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云蔚跟我说了什么?” [……] 系统这次连啊都不敢啊了。 它还什么都没说呢,初葵自己都快猜完了! 初葵又静了会儿,眼中流露几分笑意。 “我大概知道了。” 系统闭紧嘴巴。 它还能说什么,完全不需要它啊。 真的服了,这宿主,妖精变得吧- 广播响起第一声时,所有人中止手上动作仔细聆听。 基地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广播里的内容让大家在缄默后,逐渐露出狂喜而庆幸的神情。 庆幸是因为自己在丹灵,得到了保障。 喜悦则是因为基地里的变异体从现在起不足为惧了,这里还是他们安全的家园。 李静淑问隆星宇:“小宇,刚刚是不是说,以后基地都不会有变异体了?那那些菜不就没事了?” 隆星宇道:“是啊,农业区又开放了,您和爷爷可以回到岗位上了!” 李静淑笑得慈和:“我就知道初葵那姑娘有本事。” 末世的孩子见过的生死离别比从前的大人还要多。 伍骏送走祝明珂,转头看到伍阳煦。 “小煦……” “爸爸,我知道的,水晶兰害死了妈妈,基地把水晶兰杀死了。现在领主姐姐养的新的水晶兰可以保护更多人。” 伍阳煦狠狠吸了下鼻子: “以后,其他小朋友的妈妈就不会被寄生了。” 伍骏把儿子紧紧抱进怀里。 幸福的三人之家转眼破灭,他懊悔自己为什么当初没保护好妻子,更恨极了变异体。 当天,他便报名参加了基地的联合行动。 宜早不宜迟,出发时间就定在第二天。 伍阳煦困得要死还非要爬起来送他。 天将明未明之际伍骏来到行动集合点,让儿子回去后,他站在队伍中,看到初葵和许云蔚并肩而来。 老板也参加行动? 意识到这件事,现场士气一振。 “不知道为什么,老板来了,我心也不慌了腿也不抖了。” “老板对我们贼拉好啊,防护罩说上就上,我也喜欢老板。” “不知道临时的防护罩防不防寄生啊。” “管它呢,我只知道今天一定是个大场面。” 异能者纷纷脑洞大开,但无论他们怎么激情讨论都没想到,自家老板还能在这基础上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作者有话说: 下章的大家:开了眼了 117 ? 末世小狗31 ◎末世强者为尊,许云蔚完全有问这句话的底气。◎ 乌华基地。 李琼音带队前往丹灵后, 基地在等她的消息。 不过不是所有人都有这种意识。 对真正的大多数底层普通人来说,联合行动能不能顺利开展是异能者大人物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他们麻木地做着基地分配的力气活,每天思考的更多是能不能从汤里多捞点稠的, 劳动一天换来的看不出材料的面饼好不好咬得动,以及最近新出现的问题,基地里的动植物频繁变异。 这些变异体对大人物来说挥挥手就能摆平, 但对普通人来说, 非死即伤。 本来城里有护卫队, 但槲寄生让基地损失了五百名异能者, 护卫队里的异能者几乎全被抽调去准备联合行动,剩下些健壮的普通人, 估计自己也怕,不知道缩哪儿去了。 早晨, 大家在街道角落发现了几具尸体, 看地上掉落的零散叶片,又是变异植物杀的人。 “奶奶,那些大人呢?为什么不管我们了?他们要是来一个,妈妈就不会死。” 老人抱住孩子:“乱世只有靠自己。” 底层人民, 命如草贱。 旁边的人道: “唉, 但凡我有几个晶核,立马跟着商队去丹灵,在这,谁知道哪天就没了命。” “现在丹灵也不好过吧?哪里没有变异植物啊,丹灵的防护罩对这也不顶用吧。” “可丹灵的掌权者至少不会看着普通人死,我们的汪总长可——” “别说了, 小心点。现在又不是从前, 传出去……就跟碾死几只蚂蚁一样。” 几人的聊天戛然而止, 统统闭紧了嘴,看着地上的尸体,脸上都有一股物伤己类的悲哀。 这世道。 几个成年男人看不下去,准备帮那对老幼搬走尸体找地方埋了。 就在这时,尸体里突然有异物鼓起。 “不好!” 是槲寄生! 脑子反应过来了,但普通人的身体反应速度跟不上,几人眼睁睁地看着沾着碎肉的枝条朝自己席卷而来,闭上眼迎接死亡。 就在这时。 嘭! 在伤人前,枝条撞上什么东西,发出钝响。 槲寄生萎了下,再接再厉,卷土重来。 这次它没被撞掉下去。 它直接被半透明的屏障吸附住了,任凭它在空中如何挣扎,像尾岸上缺氧的鱼一样蹦跶,还是没能逃脱,颜色变淡,越来越小,直至完全消失。 附近的人惊魂未定地看着这幕,满心疑惑。 “这、这是什么?把槲寄生吃了?” “你们觉得它像不像……防护罩?” “那是丹灵的东西啊!” “可真的很像啊,我堂哥住在丹灵参加过守城战,他说防护罩显形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薄薄的半透明的。” 有人大着胆子穿过它,发现来去无阻。 平时无色,受到攻击才会显形,呈半透明状。 还会保护人类。 眼前东西的特性和传说中的丹灵基地的防护罩真的很像。 就是…… “它怎么会出现在乌华基地呢?” 这个奇异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 先前死了人都没来的护卫队很快来了。 接着是一些官,最后,甚至基地最大的官,汪延汪总长也来了。 看热闹的人民被驱逐在远远的地方,伸长了脖子看。 汪延让人抓了几只丧尸丢向它,丧尸像遇到铜墙铁壁在原地打转。 他们把丧尸杀死,又捉了变异动物来,变异动物像之前的变异植物一样,被它吸收了! “汪总长,这个和我在丹灵看到的防护罩长得一样,功能也相似,只是防护罩按理说不能驱逐变异体,不知道怎么回事。” 汪延哼了声,意味不明道:“丹灵嘛,多有本事,以前不行现在就行了呢。” “行啊,防护罩都开到我们基地了,别浪费他们的好意。” 他看了眼防护罩笼罩的区域。 乌华基地相当于一个有几十万人口的小县城,占地面积广,其实防护罩笼住的面积并不多,只罩住了最外围西南角,差不多像末世前的四五个小区那么大。 基地的最外围都是给普通人住的,这边更是基地有名的贫民区,用防水布凑合着搭建的帐篷就是他们的住处。 “把帐篷清一清,让大家在这办公吧。” “那住在这的居民……” 汪延转身离开:“另外安置,还用我教你吗?” 属下忙应下,看了看旁边翘首以待的居民,他眼中闪过丝不耐,吩咐护卫队: “让他们收拾收拾离开这里。” 人群里有人问:“那老爷,我们去哪啊?新房区吗?” 那是他们日日夜夜盖起来的新房子,盖给异能者和有钱人住的。 吩咐事的人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看都不看说话的人,说完就走了。 留下护卫队的人开始吆喝: “把东西都收收!半小时内收拾干净誊出来地方,到时候没人要的就丢出去了啊。” “那我们住哪儿?” “自己想办法。基地这么大还住不下你么?反正这里被征用了,赶紧走!” 手无寸铁的人们只能屈服,像羊群顺服在鞭子下。 突然被从住着的地方赶走,一群人抱着防水布和简陋的器具转了转,找不到落脚处。 “基地里面的新房区没地方住,只能住城墙角。” “要我说新房区也没什么好的,现在哪里都有变异体,就防护罩里面没有,所以汪总长他们才要自己住过去呗,嗤,蹭人家丹灵的防护罩。” “我们要不就在防护罩边缘住下?有什么事往里头躲。” 不少人都觉得这个主意好,但再回去时发现,靠近防护罩的区域除了条路,已经被各个异能者团体分完了。 ……都知道防护罩好是吧?! 这下被赶走的居民们真的破防了。 在贫民区有点威望的荀金站出来喝道: “大家听我说,基地容不下我们,也不需要我们!反正基地里又不安全,我们干脆出去,外头都是防护罩,我们怕什么!就是徒步走也能走到丹灵!愿意走的跟我走!” 荀金振臂一呼,唤活了许多人的心思。 是啊。 现在有防护罩的野外不比有变异体的基地安全? 非要待在这堵墙里面干嘛?连个家都没了。 一时间,几乎所有居民都跟着荀金走了。 消息传到汪延那里:“汪总长,贫民区的人都走了。” “走了?他们那胆子,估计在城墙外头呢吧!” “真走了!看起来往丹灵去了!” 汪延脸色变了变,很快笑道:“走就走吧,留着也没什么用,现在该操心的是槲寄生,基地哪有那么多精力管他们。” 属下却不这么想,外头有很多人都听到了那些贫民的话,神情浮动,甚至很多异能者都若有所思,他直觉不妙。 正要劝汪延再细想想,李琼音回来的消息传来了。 汪延立刻去见李琼音,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李琼音带回了丹灵答应联合行动的口信,同时把有关丹灵升阶、防护罩面积扩大的事告知汪延。 “我在路上想过,变异体防不胜防,我们可以号召普通居民和低阶异能者进入防护罩自保。” 汪延有些不悦,仍笑道:“明天不就是联合行动了么,你的提议很好,不过这两天还是以行动为主。” 李琼音想想也是,便没有多说。 商议完行动的事,她才从自己人口中得知汪延的做法和后续引发的变故。 “我在城门口观察了下,在荀金他们离开后,出城的人变得格外多,我怀疑他们都往丹灵去了。” 听到汪延把普通人赶走、让自己的人进入防护罩时,李琼音已经怒火冲天了。 汪延末世前身份贵重,和李家不太对付,末世后两家勉强搭伙共治,还算过得去。 她没想到,到了末世后汪延的作风变本加厉,一遇到事就不把人命当回事! 再听到引发的连锁反应,她敛眉深思。 属下悄声:“我们要不要利用这次事……” 李琼音呵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那点权。” 她顿了顿:“你让人私下去鼓动一番,想走的赶紧走。丹灵……确实是个好去处。”普通人在丹灵才有最最基本的权利。 属下在心里叹气。 自家上司就是不爱争权,否则哪有汪延那个三阶的事。 不过他不明白:“这样做是为了?” 李琼音道:“再不走,可能就走不了了。” 属下一凛,忙去办了。 果然,几小时后,乌华基地的城门禁闭,只给进不给出。 而丹灵基地则陆续接收到了新的居民。 一直有人加入丹灵,起初基地并未在意。 见人多了,还都是乌华来的,才有工作人员问了一嘴。 消息传到初葵那里时,正是联合行动出发前。 系统气死了。 [汪延你凭什么?] 连口口声声欺负人类的宿主都不会这么做。 呜呜呜这样一对比宿主是丧尸里的天使吧。 系统终于发现了宿主的好。 初葵回忆了下汪延此人,静声道:“从前没看出来是这么个人。” “经不住事吧。” 许云蔚眉眼冷然: “姐姐,你想不想要乌华?” 初葵看向她,许云蔚安定回望,神情不似玩笑。 末世强者为尊,许云蔚完全有问这句话的底气。 核动车疾驶,初葵看到前方正一步深一步浅朝丹灵方向走来的居民,衣衫灰暗得看不出原色。 此时凌晨,天灰蒙蒙亮,春寒料峭,他们却四肢无力,走得很慢。 “让你的人回基地,通知基地开车接他们去丹灵。” 轻声吩咐完卫源,初葵转向许云蔚,口吻中带有循循教导的耐心: “我更喜欢让他们自己选,我们只需要给他们创造选择的机会。” 118 ? 末世小狗32 ◎我们基地BOSS,一人就顶一支军团!◎ 给前乌华居民送了车后, 初葵没有再提过乌华的事情。 眼前最重要的是联合行动。 到了乌华基地,见到汪延和李琼音,她绝口不提路上看到的事, 对付也没提,双方队伍迅速汇合。 丹灵这边来了八千异能者,乌华出了五千, 一共一万多名异能者的队伍堪称庞大, 犹如一条长龙朝八公里外的洪门开进。 李琼音阖目养神, 一旁同伴低声比比: “我有红眼病, 看不得这些核动车,妈的, 真帅!我也想搞台!” “人家内部优先供应,听说快抢到要摇号了, 哪有我们的份。” “我看到许云蔚了啊啊啊啊我的女神。” “今天汪延要是不关门, 基地人起码得少一半你们信不信?” “嘁,要不是老大在,我第一个跑!” 一会儿羡慕嫉妒丹灵,一会儿骂骂咧咧乌华, 几张嘴嘚啵嘚说了一路, 听得李琼音都无奈了。 就连她的人都这么抵触乌华,失了民心,乌华还有几天日子过? 汪延已经不适合待在那个位置了,但,纵然她取而代之,也定然比不过丹灵吧。 这个问题带起她的深深忧虑, 不过她无暇深思。抬头看去, 洪门近在眼前了。 不过短短两日, 从前的人类城池已然被变异体彻底占领。 城墙坍塌,枝蔓撑破楼体,断壁残垣间体格庞大的变异兽跳跃,时而怒吼。 遥遥看去,最中央能看到一片茂盛树冠,浓绿到了极致,像一团黑影,应该是盘踞着的五阶槲寄生本体。 李琼音注意到,看不到一具尸体。 这让她的神色更为冰冷。 站在土系合力堆砌的城墙上遥遥望去,几百米外是不同于丧尸潮的变异体军团,为首的五阶槲寄生多难对付不用说,它麾下有一批小的槲寄生,和一堆从一到四阶不等的其他变异体。 能攻下洪门,变异体原本的至少数量上万,在吸收了一座城的养分后,现在更是难以预估。 槲寄生的寄生能力他们已有初步了解,只要异能者们心存戒备而不是一时大意,还算好察觉。 但光是数量,就够让人头皮发麻了,更不用说变异体能力诡谲,极为难缠。 这和应对丧尸潮完全是两个难度级别。 李琼音下车走到队伍最前方,看向初葵和许云蔚。 初葵道:“汪总长,一起行动还是?” 汪延眼中闪烁着光:“丹灵先来吧,让我们开开眼界,五阶槲寄生更要许队亲自出手了。” 初葵自如道:“好。” 李琼音脸上闪过一抹难堪。 汪延摆明了要丹灵先去探路,承担未知风险,联合行动却要占足便宜,她都觉得丢脸。 不过见初葵答应得爽快,李琼音又不禁期待起来—— 丹灵,会怎么应对呢? 所有人都期待地看向丹灵的领头人,初葵和许云蔚。 一个是实权者,一个是最强者。 两个基地的异能者们混在一起,很快勾肩搭背聊起来。 “兄弟,是不是你们许队要出动了?给咱们振振士气?” “我猜也是,总不能让我们老板上吧。” “咋?初老板不亲自出手的?” 丹灵的异能者得意哼了声,远远指着前方的初葵: “老板要是出手都是了不得的场面,别看我们老板平时不……咦,老板怎么往前走了步?嗯?卧槽?槲寄生?!” 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骤然出现的一排槲寄生,许多人已经下意识发动异能。 汪延霎时躲到属下身后,李琼音蕴起了异能差点丢了出去,但很快她发现这些槲寄生和她杀过的不一样,身上没有血色,仔细看去,每个叶片都散发淡淡的暖白光晕。 这是? “不用慌张,这是我召出来的。” 李琼音不敢置信:“……召出来的?” “一些小伎俩。”初葵轻描淡写道,“让它们去试试深浅。” 像是听懂初葵在说什么,这丛槲寄生应声往变异军团而去。 跟在它后面的,是第二丛、第三丛、第四丛…… 直到槲寄生密密麻麻组成一个方队,初葵才收了手。 回头一看,其他异能者满脸精神恍惚。 之前问话的乌华异能者比了个大拇指:“你说得没错兄弟,你们老板出手,了不得。” 变异体都能被她当二五仔用,牛。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剩下的全是期待。 异能者纷纷催促土系多垒墙头,站高点看变异体的热闹,甚至有人掏出了望远镜。 二五仔方队在万众瞩目下到了其他变异体面前。 其他变异体对它们的靠近没有任何反应,甚至有几个低阶给它们让出了路。 看得出来槲寄生家族在变异军团里相当有地位。 初葵聚精会神地操控着槲寄生进入城内,四散开来。 她的精神力承载在槲寄生上,迅速摸清了城内变异体的数量和分布。 总数大约在一万五到两万间左右,总体以植物为主。 在异能者大部队还是二阶为主时,这个变异军团的主力军已到达三阶! 这就不好办了。 初葵思索间,倏地听到中庭的五阶槲寄生发出怒吼。 一个槲寄生突然与她失去联络。 不好。 二五仔被槲寄生祖宗发现了。 族里出叛徒了! 五阶槲寄生被气得摇出了散影,立刻命令其他变异体帮它打死槲寄生。 结果,那些叛徒跑得飞快,受苦的全是它的亲子孙。 眼睁睁看着一只变异鹦鹉放出风刃把无辜的槲寄生割成碎片,它才突然明白过来,在其他变异体眼里,槲寄生都长得一模一样。 它忙中止命令,含恨看着叛徒们灵巧走位,趁乱消失。 初葵睁开眼。 许云蔚道:“怎么样?” 李琼音也好奇问:“有什么发现?” 他们在这只能看到槲寄生靠近了,槲寄生进去了,没多久五阶槲寄生开始发疯,变异体出了好大的乱子。 初葵想了想道:“敌方损失了大约200多丛低阶槲寄生。” “你做的?” “五阶槲寄生做的。” “?” 初葵露出笑意,快速介绍起城内的基本情况,和乌华基地一起在拟定的方案里做出调整与选择。 到这步,汪延基本没有说话的余地了,李琼音代表乌华和许云蔚商讨,初葵顾自思索着等下要做的事。 等行动即将正式开始,汪延人已经不见了。 他留下的属下道:“内务繁忙,汪总长回基地坐镇了。” 李琼音对他的做派早已习惯,反正他留在这确实没用,走了后双方合作还自在些。 李琼音主动道:“刚刚你们来的,现在乌华先来吧。” 许云蔚道:“不用,一起。” 丹灵不需要躲在任何人后面。 正式开始行动就是一瞬间的事,双方划分东西两部分,几百米的距离转瞬掠过,在初升起的太阳照射下,朝变异军团发起袭击! 当他们不再收敛气息,变异军团开始躁动不休,不等它们明白过来,许云蔚的光刃已打散一丛三阶变异月季,红得妖异的花瓣飞散间,晶核嗒得落到地上。 “哇靠,丹灵的防护罩!” 李琼音解决面前的变异乌鸦,抬头看去。 防护罩撑起来了,像个碗一样,把他们和变异军团全部笼罩在了一起。 但奇怪的是,这个防护罩对变异军团没有任何用处,变异体只是慌乱了瞬,随即又耀武扬威起来。 丹灵为什么要用防护罩? 祝芮也问了初葵这个问题。 初葵只道:“让大家该怎么打怎么打,红蓝药供应跟上,注意安全。” 想了想又道:“给我们友军也准备点。” 祝芮带着满心疑惑去通知后勤了。 一只变异蜈蚣试图偷袭初葵,还没靠近就被光灼烧而死。 初葵看了眼包裹住自己的光,带笑瞥了眼不远处的许云蔚。 也好,有许云蔚在,她可以专心布置她的变异居民了—— 防护罩的作用就在于此。 变异体有两种用法,如果靠她自己在外使用,全看她的精神力是否足够,像刚刚,召唤出那些槲寄生已经是初葵的极限。 而依托在系统出品的物品如防护罩上时,可以设置功能,不用耗费她自己的精神力指挥,只要她有,就可以放置。 看了眼不把防护罩当回事的变异体们,初葵微微一笑,指尖轻动。 彭双双刚刚顺手帮了隆星宇一手,两个队伍凑在一处。 隆星宇道:“要不一起?变异体太多了!” 变异体体格有大有小,异能者进入后散在城里,放眼看去像人落入了乌泱泱的森林兽潮中,注定是场恶战。 彭双双也正有此意,干脆道:“好。” 就在这时,一只变异豹突然从暗影中窜出来偷袭彭双双,下一刻,上方又出现了只变异狮! “捅了大猫窝了!” 彭双双骂完下一秒,就见变异狮越过她,一爪子把变异豹扇飞了,那气势颇有种“我的人你也敢动”的护食霸总感。 “……卧槽?” 大家这才发现,变异狮和之前的槲寄生一样,身上也发着淡淡白光。 “卧槽!” 是二五仔! 彭双双咬开管红药喝下去,身上的伤迅速愈合: “老板召了更多变异体出来,这还怕什么!”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地方发生。 变异狮,变异槐树,变异蝴蝶,变异吊兰,变异蛇…… 一阶,二阶,三阶。 除了四阶空缺,五阶的水晶兰要坐镇后方,其它的都全了。 最初只是初葵放出的变异体。 接着,被变异狮咬住咽喉的变异豹死亡,晶核还没掉落到地上便被防护罩吸收。 转眼间,散发着白光的二五仔豹豹站了起来,和变异狮一起朝四阶变异蔷薇丛发起攻击。 变异军团的变异体一个个倒下,初葵的变异居民一个个站起。 当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为初葵战斗的召唤物时,丹灵居民内心的自豪之情到达了巅峰。 我们基地BOSS,一人就顶一支军团! 119 ? 末世小狗33 ◎她在想,丧尸的心脏会继续跳动吗?◎ 乌华的异能者们已经被震撼到目光呆滞。 此时他们最大的疑问就是: “是谁说丹灵第一强者是许云蔚的?!” 明明他们基地掌权者才是最恐怖的啊! 洪门的变异体从最开始的“都是兄弟为什么要打我你手贱吗”, 到被打个半死一脸懵逼,再到眼睁睁看到同伴被打死知道有叛徒却分不清下一个叛徒是谁,已经快疯了。 最可怕的不是有叛徒。 而是刚死的兄弟下一秒站起来就是敌人了啊! 蚁多咬死象, 很快,几只三阶召唤物在初葵的操控下绞杀了四阶变异蛛。 当变异蛛倒下,几只三阶也能量耗尽回到面板。 但没关系, 后面用系统的点数或者晶核就可以充能。 而现在, 变异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很好补库存。 变异蛛晶核转瞬被防护罩吸收, 也就意味着,第一只四阶变异体到手! 初葵愉悦地看到四阶变异蛛开始打工, 细密蛛网张开,将异能者保护在身后。 这只是个开头。 像收集动物图鉴一样, 更多的变异体成为初葵的变异居民, 加入即社畜,不眠不休地为人类战斗。 初葵不断地用三阶去消耗四阶,再加上许云蔚、李琼音等高阶异能者的贡献,四阶变异体很快为之一空, 直接断层。 当许云蔚带领一批四阶二五仔围到槲寄生本体身旁磨刀霍霍时, 这场战斗的胜负已定- 预期至少持续到明天的战斗,在下午两点宣告行动完美成功。 异能者们陆续撤出洪门基地,头顶的防护罩缓缓消失,李琼音抬头看了眼,心头情绪依旧不能平静。 这就是丹灵吗? 从前,乌华和丹灵有贸易往来, 对丹灵的种种有所耳闻, 但听到和亲眼目睹完全是两种感受, 身临其境才能真正懂了那种震撼,李琼音终于看清乌华和丹灵之间远隔鸿沟。 就算是东湖…… 她没有让自己再想下去。 东湖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丹灵这个邻居太强悍,乌华和它挨着,日后如何自处? 来之前,因为汪延的作风和防护罩的延展,乌华已经走了一批中下层。 现在…… 李琼音视线悄然转过身后的异能者们。 她从他们的神情中看到掩饰不住的波动,彼此呼唤着,有一股无形的氛围排荡在乌华基地的头上。 酣战后的大部队在平地停下修整,纷纷席地而坐,神情疲惫而兴奋。 丹灵基地的祝芮带人送来物资: “这些红药李队看着发下去,该用的用上,别让大家带伤回去。” 李琼音收回思绪,笑道: “谢谢,晶核的话我回头让人送去。” 祝芮豪爽道: “不用支付,我们基地大型活动都是包圆的,不用异能者自己出,对你们也一样。” 祝芮走后,受伤的异能者们飞快来领红药。 丹灵基地的药品是好东西啊!来之前有能力的都备了不少,此时多数用空了,没想到官方还有补给。 对比乌华这边什么都让人自备……要不说凡事就怕比较呢! 没一会儿,大家掏出干粮垫吧垫吧,补补能量。 而丹灵那边传来了食物的香味,除了米香、泡面香,甚至还有肉香! 祝芮又来送东西了。 “见你们没开火,我们后勤还有点餐盒,大家分分吧,可能不够一人一份了,又让其他异能者匀出点。” 李琼音想拒绝,但她也饿啊。 而且每人还配了壶水,真的很难拒绝啊!后面的异能者都眼巴巴看着呢。 “……谢谢。” 饭菜一样样发下去,乌华的异能者们再也不慢慢啃干粮了,个个狼吞虎咽。 “呜呜呜呜有肉丝,我活过来了。” “他们基地居然愿意把口粮匀给我们,亲兄弟啊。” “哪像我们基地,为口吃的杀人的都有。谁让人家富呢。” 祝芮再来时,李琼音神经都在跳。 千万别送东西来了,再送东西,连她的亲信都想跟着丹灵跑了! “李队,我们老板请你过去一起吃点水果。” 不是送东西就好。 李琼音依言过去了。 她接过初葵递的苹果咬了口。 比乌华的那棵歪苹果树甜多了,李琼音麻木地想。 就在这时,她听到初葵笑吟吟问道: “李队对乌华的未来有过设想吗?” 李琼音咀嚼的动作一停,看向初葵- 用过饭后,队伍返程。 到了乌华,李琼音停下来,丹灵的车队继续前行。李琼音准备带队进入城门,却见身后的异能者小队一个个停下来了。 许多队长来到她面前,像是私底下商议好的一样。 李琼音深吸一口气道:“什么事?” “李队,我们想问一句,我们回去后还出得来吗?” “当然,异能者常态就是在外搜集资源。” “我可听说今天城门都关了。” “关城门的事我会和汪总长商议,会开放进出的。” 异能者们对视一眼,道: “我们都别绕关子了,李队,我们想去丹灵,你可以理解吧?” “汪总长不行,但我们服你,跟你打声招呼。” “其实你也可以一起去的嘛,待在乌华汪延还忌惮你,你都清楚的吧。” 李琼音沉默了。 沉默有时候是无力,也是无法否认。 基地对异能者的约束很小,就算她不同意,又有什么用? 亲眼目睹了丹灵的让人震撼的实力,谁不心向往之? 而偏偏这群参与行动的异能者是基地的中坚力量,也是维持乌华实力最大的组成部分。 他们走了后,剩下的支离破碎的乌华会走向怎样的结局。 她再度想起初葵的话: “李队,你要做出选择。不是我给你出的选择题,是现实。其实你并不满意现在的乌华,不是吗。” 这一天,有许多乌华居民连城门都没有迈进,跟在丹灵车队后面,前往他们心向往之的地方。 李琼音依旧回到乌华。 她找到汪延,平声静气说了基地外头的事,随后道: “他们说得没错,关城门解决不了问题,我们总得让人出去活动。想走的强留也留不住,汪延,放开门禁吧。” 汪延则面容阴鸷: “异能者也有家人,只要扣在城里……再想想其他法子,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乌华被丹灵吞并吗?” 李琼音彻底看清了,她和汪延不是一路人,纵然她不争,和汪延妥协共治的基地只会与她想要达成的目标背道而驰。 当夜,汪延死在了他的总长府。 乌华基地悄无声息地易了主。 易主当天,李琼音接过权柄,向丹灵提出并入请求。 “看来李琼音做出了选择。” 收到消息后,初葵对许云蔚道。 两人又在办公室的饭桌上。 对于日程繁忙的她们,每天吃饭的时间成了难得却固定的相处时间,无论多忙,只要不出外勤,许云蔚都会准时来初葵这里蹭饭。 许云蔚给初葵夹了菜:“她不错。” 初葵睨了她眼。 许云蔚脑中自动响起警铃,赶紧道:“不过还是姐姐最好。” 初葵被她逗得莞尔一笑:“我什么都没说。” 许云蔚捧着碗凑在她跟前,眼睛又黑又亮:“可我就是这样想的嘛,不管姐姐问不问我,我应该说清楚,否则姐姐就误会我了。” 在其他人面前修炼得言辞短促有力的许队,一回到她面前,聊天里的小细节也会不厌其烦地详细解释,格外真诚。 初葵觉得她可爱极了,伸手揉了揉她。 许云蔚安静地任她抚摸发顶,忽然,抬手攥住初葵纤细的手腕。 初葵笑着不说话,等她下一步动作。 许云蔚把她的手掌摊开,贴上自己的侧颊,温热绵软的触感贴合在初葵掌心上。 她狡黠地提起另一个话题,让初葵忘记她的小动作,也让动作可以继续保持下去。 “姐姐,我感觉我要升阶了。” 初葵没有收回手,含笑道:“五阶吗,云蔚真厉害。” 许云蔚半真半假道:“不快点就要被姐姐抛下来了。” 初葵在行动里展现的能力让许云蔚意识到,现在她对姐姐不再是必需的了,姐姐有更听话更懂事的选择,甚至比她的保护还更及时。 有时候许云蔚觉得召唤物也蛮讨厌的。嗯,极个别时候。 许云蔚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初葵。 像怕被丢下、着急得直想哼唧又不敢无理取闹的小狗。 这样的眼神,就连一向游刃有余的初葵都有些受不了。 她伸手盖住许云蔚的眼睛,感受到软软的睫毛扫着她手心,存在感格外强烈。 “云蔚,你对我来说是最特别的。” 许云蔚眼睛一亮,有些急切: “哪里特别?” “哪里特别呢。” 初葵拖长了尾音,却没有给出回答,让许云蔚越来越拔高的期待狠狠落了空。 “……” 许云蔚有点委屈,但隐隐的暗示像火星子,炸得她心头又麻又烫。 她仰起脸,让初葵的手心落到唇上,大胆无畏地亲了口,在初葵给出反应之前便跳起来: “我去升阶了,准备好恭喜我吧,姐姐。” 每次升阶后,初葵都是第一个恭喜她的人,许云蔚执拗地觉得每次都该有才对。 也只有和初葵单独相处时,她会显露些少年心性。 许云蔚风一样离开,背影都透露着愉悦。 系统无端有一种它不该在线应该关机的感觉。 这个场景的它好多余啊。 看许云蔚离开后初葵好似在发呆,系统幽幽问初葵。 [你在想什么?] 初葵看着她被吻过的手心。 她在想,丧尸的心脏会继续跳动吗? 如果不会,那当许云蔚吻上来时,她胸腔里作乱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写的时候在想一个画面: 乌华和丹灵结束行动各回各家 乌华:出动五千异能者,回来只剩两千 丹灵:出动八千异能者,回来变成一万多 乌华:? 丹灵:0v0 39章被从存稿箱误放出来了,我把今天该更的这章放出来,大家不想穿越到后面剧情就别往下翻让39章静一静qaq 作者先去静静…… 120 ? 末世小狗34 ◎“我会修一条直通东湖的安全公路。”◎ 当心跳随着许云蔚的离开渐渐平息, 初葵开始处理公务。 这次,初葵并未像此前接纳小基地一样让乌华基地举家搬迁,而是将乌华作为丹灵的分基地, 沿袭丹灵的规章制度管理乌华。 李琼音成为乌华基地的分基地长,级别等同于卫源与祝明珂。 有系统监管,初葵不用担心出什么乱子。 消息下达后, 乌华基地的居民喜不自胜。 在李琼音的安排下, 乌华基地很快开始往基地的西南方向, 也就是更靠近丹灵的方向大力基建, 搬进防护罩里接受庇佑,两地关系越来越紧密。 乌华居民同样有一卡通, 可以凭此参与资源点的交易与兑换,也可以领取任务, 一切与丹灵居民的待遇相同。 不同的是, 食堂超市等还是丹灵独有,红蓝药由基地统一配送再进行出售,想买核动车也得亲自去丹灵。 还有一点不同,对他们来说, 丹灵地位超然, 甚至成了精神层面的一种象征。 不过丹灵的局势逐渐趋向稳定,有时反而不如乌华更有空间施展拳脚,于是有些丹灵的异能者会去乌华拼一拼,加上本就有的贸易往来基础,两地人员流动十分活泛。 对初葵来说,选择成立分基地而不是持续壮大丹灵, 有更重要的意义。 现在的安全区早已不是最初的巴掌大小, 半小时就能在边界来回窜一遍。 随着地盘越来越大, 分基地的作用就显现了出来——守门。 借着乌华分基地的这阵风,初葵果断让许云蔚带着她的邀请,轮流出访了遍周围的基地。 想成为丹灵的分基地吗? 有的基地领头人答应得爽快,仿佛早已眼馋乌华跟着丹灵吃肉,就等着初葵的橄榄枝了。 有的基地连续开了几次会后,犹犹豫豫答应了,然后步入真香环节。 还有的就是不愿意,许云蔚也没勉强,她前脚刚离开,后脚基地居民就出来挽留她: 我们换首领了,重新谈重新谈! 春天,变异体的威胁依然恐怖,那场联合行动已经在口口相传间传遍了大小基地。 基地解决不了变异体,还不听能解决的丹灵的? 丹灵对普通人的民生保障和对异能者的加成与优待,均远超其他基地。 末世,绝大多数人只想生存,只考虑自己。 这才是真正的民之所向。 丹灵的雄起势不可挡。 系统都服气了,宿主的扩张速度比安全区升级都快。 有的分基地距离防护罩挺远,不是那么好搬迁的,既然已经是丹灵的分基地,它们的安全问题丹灵义不容辞,且需要速战速决。 丧尸依旧用老打法,初葵爱上了用变异居民召唤物去解决变异体,方便快捷不说还省时省力。 率领居民们整吞了几波变异军团和丧尸潮后,再也没有基地被围城了。 出去侦察的小队汇报: “基地周遭的变异体和丧尸数量都比从前少了,越往北边数量越密集,变异体和丧尸都在往北边聚集。” 闻言,祝明珂神情古怪了瞬,补充道: “高阶的丧尸和变异体智力都在提高,越来越类人化。我们猜测……它们的移动是在趋利避害。” 说直接点,祝明珂觉得这些玩意是被打怕了。 这半个月,各基地异能者跟着初葵和许云蔚到处征战,初葵防护罩召唤物后勤红蓝药供应一气呵成,五阶的许云蔚带领高阶异能者疯狂收割高阶变异体丧尸,不仅把敢去围城的那些这潮那潮打得稀碎,后面还开始在附近扫荡,可谓是赶尽杀绝。 她要是高阶变异体,丹灵这么凶残,她也带着小弟跑路。 不过,北边丧尸它们日子好过的话,也就意味着…… “东湖基地的情况可能不太好。” 卫源道:“我想起来了,有几个分基地都说,原本和东湖那边已经联络好了,但迟迟不见人来。估计市区陷落太深,变异体疯狂,东湖的人没办法过来。” “现在市区岂不是更危险?南边太平了,北边的压力就会随之增大……” 虽然不是他们一手造成的局面,但也不能说丝毫不相干。想到可能出现的局面,大家心头都有些沉重。 初葵看向许云蔚。 刚救下许云蔚时,她曾问过许云蔚有没有家人朋友,当时许云蔚只说了她就是被家人害得。 后来熟悉些许云蔚曾轻描淡写提过,她父亲或许在东湖。 这么久许云蔚都没去东湖寻亲,看来父女关系不太融洽。 但初葵没忘记过,将许云蔚置于死地的两个人就是东湖的人,曾经去过丰永基地。 为此,她对接触东湖的兴致会浓郁些。 听他们讨论东湖、一直安静没出声的许云蔚道: “多思无益,我们去不了东湖。” 现在的丹灵已经基本控制住了B市南部的局面,也可以在周边呈呈威风。 但大部队想跨越市区到达位于B市北部的东湖,无异于自投罗网,风险太高。这种情况下,小队行动还更安全些。但几个小队对一个基地来说,杯水车薪罢了。 “而且,东湖并未找我们求援。” 祝明珂唇角向下弯了下:“别说求援,有时候我都怀疑东湖知不知道丹灵的存在。” 从来没见他们的人来过丹灵基地。 细想起来很是异常。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很好奇。” 轻缓动听的声音响起,许云蔚等人全部看向主座的初葵。 初葵饶有兴趣地提议: “既然东湖不来,我们就去看看。” 这句话一出来,大家神情微变。 许云蔚第一个出声反对:“姐姐,东湖太远了,我没把握护得住你。” 卫源:“老板,分基地刚设立起来,现在冒险不利于内部稳定。” 祝明珂道:“是小队前往还是大部队?异能者们的意愿也很重要,如果太危险的话响应的人不会多。” 就连系统都说。 [你该不会想兑换防护罩一路挪过去吧?不建议你这么做。] 初葵先回了系统:“当然不是。” 临时防护罩价格高昂,她只会用在大型作战上,这才有的赚。 [那是?] “我要修路。” 修路?系统不明白了。 [公路系统只能在安全区里修路,也就是防护罩范围内,不能修到外面。] 初葵只笑了笑。 谁说她要用公路系统修路了? 她看向眼前面带反对的三人,同时说给系统听,悠悠道: “我会修一条直通东湖的安全公路。” 直通东湖的安全公路。 这要怎么做到? 这能怎么做到? ——真的能做到吗? 但三人从最初就跟随初葵,在她身上见证过无数奇迹,此时初葵说,他们便信。 “姐姐早就想好了,那就好。” “公路好啊,大家都能开车去。” “这下异能者们肯定愿意。” [?] 系统深深唾弃他们的智商跟着初葵走,滤镜太厚,连声问。 [不用公路系统你怎么修路啊?丧尸变异体怎么解决啊?] 初葵屏蔽系统,自顾自打开商城。 [商城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神奇道具吗?] 系统看了眼余额,估计宿主这波又要清空家底。 没想到初葵选购的是最最便宜的,安全区1级就能购买的,道路护栏。 波形道路护栏:防撞护栏,造型经典,实用耐用,为您保驾护航。 简单来说,就是个护栏,什么作用都没有。 单价,0.1。 系统眼睁睁地看着初葵把护栏摆到了安全区外面,紧挨着防护罩的地方。 [怎么可能?护栏只能在安全区——] 系统的话戛然而止。 ……等等,它在护栏脚边发现了什么? 一只紧挨着的变异蚂蚁。 系统精神恍惚了。 “道具不能放在外界,但没有规定过道具不能以变异居民为坐标进行放置吧。道具保护变异居民安全,很合理,不是吗?” 初葵慢慢说着,在护栏上种植了一丛槲寄生,槲寄生扎根在护栏上抖擞枝叶,鲜活无比。 初葵在对面故技重施,同样将变异蚂蚁、护栏和槲寄生依次放置。 她动作很快,顷刻间,两道平行的公路护栏延展出去。 一只变异蜂不经意间落在槲寄生上,转瞬被槲寄生解决,晶核讨好地上交给初葵。 系统终于捋顺了。 宿主可以在基地外召唤变异居民,于是她先召唤一个变异居民当“底座”,再利用系统没明文规定的漏洞放置道具,最后把可攻击可防御的变异植物放到两边当小保镖,真正实现字面意义上的“为您保驾护航”。 更作弊的是,就像变异水晶兰附在防护罩上一样,在系统道具上放置变异居民不会消耗宿主精神力,但从没明文规定在变异居民身上放置道具会怎样,不出意外是一样的—— 系统当即查看了下,当初葵布置完“变异居民-商城道具-变异居民”的三明治后,她确实没有半点损耗。 只要有充足的变异居民,她可以通过这种方法无限布置护栏,把所谓的安全公路铺到东湖门口!除此之外,她甚至可以通过变异居民的捕猎行为自动赚取晶核! 而在这半个月的作战下,她手里的变异居民早已多到了数不清的地步。 一切都像是注定的安排,或者说,是初葵一步步运筹得来的结果。 系统艰难为自己发声。 [……你这是钻系统漏洞。] “合理利用规则。” 铺了一千米护栏的初葵指尖停了停,“手动太累了,系统,你说我的升级礼包能不能开出像连点器那样的东西,帮我自动铺护栏?” [……] 作者有话说: 初·基建天才·葵:不会不行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0-130 121 ? 末世小狗35 ◎“丹灵基地前来拜访,看来你们有些麻烦。”◎ 在升级礼包“惊喜”开出的连点器不眠不休的帮助下, 道路建设花了一周。 早有居民注意到,一条漂亮的公路出现在基地外,穿过残破高楼大厦一路向北延伸。 路两边围着坚固整齐的护栏, 而护栏里的“绿化带”格外别致,整整齐齐的槲寄生闷头装死,远远看去和普通植物差不多, 只有在需要工作时活动。 胆敢靠近的丧尸和变异体都被拖进了绿化带里, 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 当得知这条路竟然穿过B市、直达遥远的东湖基地时, 所有人都震惊了。 “还有什么是基地长做不到的?” “没想到有一天能过上被变异体保护的日子。” “东湖基地啊啊啊啊, 我家人肯定在那边!!爱死丹灵了!!” “东湖一定也很强大,基地强强联合!” 有人泼冷水:“要我说大家期待度别太高, 东湖是名气大,但我还是觉得丹灵好, 安全公路东湖建得出来?收拢小基地还想让人自己走过去呢。” 不少人随之慢慢冷静下来。 东湖除了异能小队的口头承诺, 几乎没有给予过他们其他东西。为什么迟迟没有基地前往东湖,也是因为答应容易,可一个基地的迁移太难办到。 而丹灵给他们的东西都是实实在在的,无论是物资、支援、还是庇佑, 现在又实实在在地打通了路, 让他们有去东湖寻亲团聚、发展更多可能的机会。 渐渐的,大家从能去东湖基地的兴奋中平静下来,心态慢慢转变。 他们是丹灵基地的居民,东湖则是个终于可以串门的老邻居。至于谁家日子好过,那可就说不准了,看看才知道。 如今公路还不让他们上, 大家都按捺着急切好奇的心情。 听说官方开放第一批前往东湖基地的报名, 许多人纷纷跑去报名。 隆星宇第一时间报名, 他要去找他爸妈。 李静淑让孙子帮她和老伴也报上:“基地修的路肯定安全,我们也去!” 彭双双和交好的那些异能小队队长一起给小队报了名。 “去看看有没有挣点数的机会。” “前几天打变异体赚钱买的核动车总得跑起来嘛。” 对初葵的新政,异能小队们总是响应得非常积极。 就像当初公路将丹灵和分基地串联起来时一样,大家都往丹灵跑。 但最不同的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闷头去东湖定居的想法,都想着还得回丹灵呢。 基地风向变化逃不过系统,它若有所思。 [因为大家信任丹灵,所以你不用担心居民就被东湖吸纳走,大大方方地开了路。] “人是拦不住的。” 从前那么危险,也有人横穿市区前往东湖。 但初葵相信她一手发展起来的基地留得住它的居民。 初葵遍览丹灵基地的地图,随着公路的延伸,路两边的安全区外区域的视野也朝她开放。 公路的尽头,距离东湖基地只有五公里。 两天的报名时间后,初葵拿到第一批名单。 “人数太多了,最先报名的算作第一批,后面的推迟。” 交到初葵面前的名单保留了三千人。 其中四成是普通居民。 初葵只扫了眼这份名单便放下: “通知下去,明早出发。同时安全公路对外开放,大家可以随意使用。” 卫源振奋道:“是!” 旁人离开后,初葵找到在沙发上阖眸横躺着的许云蔚。 许云蔚看起来睡着了,但初葵知道她没有。 她在许云蔚空出来的地方侧身坐下: “明天去东湖。” 许云蔚嗯了声,声音有点闷。 初葵微微俯身凑近,碰走了颗逸散的光粒。 “你在想什么,云蔚。” 许云蔚慢慢睁开眼,视线在初葵脸上聚焦。初葵眼中荡着缓缓的波光,似乎有无限耐心等着她开口。 “我没想好。我本以为不会再跟他们碰面,不用去考虑怎么处理反目后的局面,怎么去处理那两个人,他们死在末世也是死有余辜。还有我父亲,他很可能就在东湖……” 初葵一点点听着。 许云蔚在磨砺中变得飒爽甚至冷酷,但说起这些的许云蔚眼神流露些许脆弱,让初葵想起最初的她。 心怀良善,热情真诚。 这样的许云蔚,一定很看重亲情。或者说,曾经很看重。 初葵只道:“去了才知道自己的答案。放宽心,丹灵是你的家。” 她顿了顿,说笑般道:“想报仇,把他们俩处理了便是。” 许云蔚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 初葵很少展露上位者冷心冷情的一面,这次是为了她…… 说不准这么快开通公路也是为了她——不能再脑补了,再说下去她自己都觉得荒唐了。 心头的情绪满得要溢出来,许云蔚当即忘记什么仇人不仇人的,往初葵身上蹭过去。 “姐姐,最喜欢你了。” 初葵被撞了个满怀,揽住人,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满足抚弄她柔顺的长发。 要一直喜欢下去才好- 东湖基地。 大街上没有普通居民商贩的身影,来往的异能者神色匆匆。 在末世降临后,东湖宛如巨型堡垒坐立在B市北部,猎杀丧尸,吸纳不断涌来的幸存者,积累了丰富资源与人力,几度扩建。 虽然常有丧尸围城,但因为异能者众多,实力雄厚,极少有这么紧张的时刻。 仿佛空气里遍布无形的引线,稍加松懈便会引发一场灾难。 这一切都是因为开春后狂乱的变异体。 “许队,你和我们一起去城墙上战斗吧,现在基地情况危急,我们都应该贡献力量。” 一栋别墅中,游渊小队的队员小声朝坐在轮椅上的许千妍提议。 许千妍脸色紧绷,昂着下巴道:“我有些累了,你们去吧。” 那人还要再说,被朋友拉走。 “跟你说了没用的,自从去丰永回来那次伤了腿后,许队基本不出去了。” “不是说基地所有异能者都要上城墙——” “死脑筋啊你,人家是许上将的亲戚!” 两个人若有若无的对话声远去。 许千妍久不见天日的脸色更难看了,此时的她远没有从前受人追捧的风光,过于瘦削的面庞显露出不讨人喜欢的精明刻薄。 她晦暗不明地看了眼身下的腿。 那天的痛苦她不愿细想,但总在梦里反复体验。 在从丰永基地返程的路上,来不及庆幸有许云蔚消息的丰永集体葬送在丧尸潮下,他们就遇到了两只三阶丧尸。 右腿被丧尸生生撕咬大半的剧痛让她无数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 受伤那天她流了很多血,她生怕游渊像她丢下许云蔚那样把她丢下,死死攥住了身旁程橘的衣袖。 好在游渊没把她丢下,回到基地后,许成汉给她找了最好的医生,但以末世的条件,也只能保下她这条命,从此离不开轮椅。 也是从那时候起,许千妍惧怕出现在人前,不想承受从顶端跌落的巨大落差。 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 许千妍接过来,抬头看到程橘。 程橘道:“许队,你脸色不太好。” 许千妍接过水喝了口,从对面的玻璃中看到自己扭曲的面孔。她调整了下表情,道: “想到了以前的事。” 从丰永回来的路上许千妍高烧不断,都是程橘负责照顾她,两人的关系比从前近了许多。 程橘道:“以前的事?丰永那次么?” 见许千妍表情又不舒服了,程橘缓缓道:“其实我一直想问,当初许队发烧说的胡话是什么意思?” “胡话?” “声音很小,只有我听见了吧。许队一直在说什么,让游队不要丢下你,还说不想像谁一样,这个名字没听清,好像也是姓许——” “你听错了吧!” 许千妍拔高声音打断她,笑容有些僵硬,很快如常: “看来我真是说胡话,连自己名字都说进去了。” 程橘轻声附和:“发烧是容易这样。” 许千妍在说谎。 程橘把那个名字听得清清楚楚。 许千妍说的是许云蔚。 当时游渊和许千妍一提到许云蔚立刻行为异常,她就觉得不对。 听到许千妍重伤后的胡言乱语,程橘更确定—— 两只三阶丧尸来得正是时候啊。 她看了眼许千妍的短腿,笑意不减。 许千妍烦不胜烦道:“怎么今天提起这件事?” 程橘停了停。 她的精神力无限展开。 几十公里外,一只变异豹猫轻盈跳上枝头,它的瞳孔呈现出复眼状态,仿佛有另一双眼睛透过它的瞳仁,眺望着宽阔公路上从南向北呼啸而过的车队。 两秒后,变异豹猫跳下老树,消失不见。 许千妍面前的程橘道:“只是想说,过了这么久,许队该振作起来了,这次的守城战就是个好机会。你作为许上将的后辈,没人敢小看你的。” 听到许成汉,许千妍反射性心虚了下。 但一想到变异体这样猖獗,许云蔚八成已经死了,又安心了,许云蔚一死,许成汉永远不会知道真相。 她不觉得程橘说得对,但想到自己越躲越没人把她放在眼里,议论的话都敢当着她面说了,或许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就利用这次的机会。 “嗯,我们一起去守城。” 许千妍下了决心,和程橘一起出了门,找到游渊异能小队的位置。 一路上许多人投来目光,让尽量装作无谓的许千妍脸都快僵了,她下意识就想逃回别墅,但余光看到城墙下面的战况,惊骇得忘了动作。 变异体太过狡猾,又具备个体优势。时而突然窜长枝条把人卷下城墙去折磨,时而钻到城墙下面掘动根基。 就算专门让一群异能者负责清理墙根也没用,它们还会播撒种子,和变异蚯蚓等一同钻到城墙下面去拆地基,防不胜防。许多异能者为了保护城墙出了城,再也没能回来。 他们的尸体挂在翠绿的树上,被变异兽踩进泥泞几近碎裂,惨烈的战场让每个东湖居民心里遍布阴云。 要有效打击它们,人类就不能龟缩在城中。 可一旦出去,面对变异军团和丧尸潮,几乎十死无生。 虽然东湖还没城破,可这几天一点上风都没占到,反而损失不少战力。 如果不能驱退它们,等待东湖的将是慢慢被耗死的结局。 春日的光照在许成汉身上,看着下面无穷无尽的变异体和丧尸,他只觉得心头发凉。 今天局势和从前一样,人类输得彻底。几个同僚再度争论起说过无数遍的话。 “当务之急是让游渊等四阶的异能者突破到五阶,里面的几个五阶太难对付,我们的异能者一半是被它们杀死的。” “寄希望于个别人顶什么用?我看不如考虑弃城的方案,越早考虑,越能保存下更多有生力量。” “你就是想不战而逃。” “这是不战么?我打了一辈子仗我最清楚,这一仗东湖赢不了!再打,人心都散了!” 许成汉铁血了大半辈子,闻言眉头狠狠抽动了下。 钱上将低声道:“你们知道么,现在基地的人都觉得人类要灭亡了。在这样的攻击下,外面的基九成九都……我们东湖能保留的,可能是B市最后的人类力量,甚至可能是全国范围——” 钱上将说的是基地很多人的想法。 许千妍身边的队员也在说: “我在城墙上待了这么多天,就没见变异体少过,还越来越多。他们都说是因为其他地方的人都没了,全市的变异体都来围攻东湖了。” “要真是这样我也不意外,听说外面的基地都过很惨的,唉,这次估计全灭了吧。” 中午时,战况突变。 出去清理丧尸的异能者被一株五阶吸血藤攻击,在吸收了这些三阶异能者后,吸血藤进化到了六阶! 吸血藤体格暴涨,有成年人腰身那么粗的藤蔓齐齐甩向城墙,坚固无比的城墙一阵摇晃,簌簌掉着水泥灰。 土系异能者忙帮忙稳固,但于事无补。 吸血藤肆无忌惮地鞭打城墙,一次比一次剧烈! 城墙接近摇摇欲坠,仿佛再来几次就会倾倒,朝兴奋的变异体与丧尸彻底敞开背后的人类居住地。 无数人陷入绝望。 在许成汉命令下,许多异能者咬牙跳下城墙与吸血藤周旋。 游渊也是其中一员,他被吸血藤摔在墙上,昏迷不醒,生死不知。 许千妍这时庆幸自己断了腿,异能停在了二阶,不用下去搏命。 不过再一想,说不准只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六阶的吸血藤,他们这连个五阶都没有。 等死吧。 许千妍没想到局势能坏成这样。 在这时,唯一能让她感到安慰的就是,从小压她一头的许云蔚肯定早就死了,给那个所谓的丹灵基地陪葬。 到最后,是她赢了许云蔚。 “丧尸潮后面是什么?” “哪来的变异狮?!又是六阶!天要亡我们啊——” 许千妍中断思绪,应声抬头。 无数人和她一齐注视那个方向。 一头威风凛凛的变异狮从远处近似天边的地方奔来,它体格不比吸血藤小,鬃毛金黄,两边的变异体和丧尸纷纷躲避,给它让出条宽阔的路来。 离得近了,忽然有人发现: “它头上……有人?” 变异体头上怎么会有人?! 许千妍第一反应就是不信,她定睛看去,随即,眼睛越睁越大,死死地看着那个方向,脸上血色褪尽,恐惧和嫉妒交叠,扭曲得吓人。 许云蔚。 许云蔚没死?! 她不仅没死,还光彩照人,令千万人仰望。 这比杀了她还让许千妍痛苦。 她忙往阴影里躲了躲,像见不得光的阴沟里的虫。 但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她。 所有人眼中只看得到变异狮头顶两个极为漂亮的年轻女人。 讶然,惊疑,呆滞,茫然。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初葵自如道: “丹灵基地前来拜访,看来你们有些麻烦。” 她随手抚摸着变异狮的鬃毛,变异狮在她掌下柔顺如猫。 “需要帮忙吗?” 122 ? 末世小狗36 ◎丹灵基地,你们是什么怪物啊?◎ 死寂之后, 东湖各处响起的愕然惊呼连成了片,潮水一般涌过城墙,带起连绵不休的震颤。 阵阵喧哗中, 许成汉骇然地看着其中一人: “云蔚……!”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同时,他与许云蔚浓黑的双眼对视,许成汉彻底确认了变异狮上的女人就是他女儿! 许云蔚的视线在许成汉身上停了瞬, 确定他还活着后波澜不惊地挪开, 准确地在层层人影后找到矮了旁人半个身子的许千妍。 许千妍仿佛恨不得把脸埋起来, 却感受到如芒刺背的威压, 她颤抖着向上空看了眼,看到的不是旁人眼中神秘强大的异能者, 而是漠然宣告她死期的死神。 许千妍慌不择路地奔下城墙,消失在许云蔚视野中。 “这两个人怎么站到变异狮头上的?她们不怕死?” “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是什么意思?六阶变异狮难道听她们的吗?” “不会真是这样吧, 还是她们疯了。” “她们疯了, 我们就要死了!两个六阶啊!” 无数议论声中,第一个给出反应的不是人类,而是吸血藤。 它四条最为粗壮的藤蔓绞缠在一处,带着半米长的毒刺朝变异狮卷来, 一动手就是杀招。 许成汉瞳孔紧缩, 手中蕴起雷电抛去,却无法延缓吸血藤半点动作。 变异狮浑厚怒吼,不退反进,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迎着吸血藤奔去! 变异狮竟然和吸血藤打了起来?! 这一幕对东湖居民来说堪称魔幻,不少人猛眨眼睛,掐胳膊掐大腿的都有。 钱上将失声道:“这、这……” 许成汉想起方才的自报家门:“丹灵基地……” 有些耳熟。 “她们消失了!” 藤蔓如狂蛇飞舞, 遮挡许多人的视线。有眼尖的人看到变异狮活动间头顶的两人身形一闪, 再也找不到了。 许成汉撑着城墙俯身看去, 果然人没了。 突然听到身后喧哗,他站直身子,看到五米外重新出现的两人。 转瞬间,从城墙下到城墙上! 强者的威压从两人身上传来,所有人都感受得到无形的压迫感,愈发让她们显得神秘莫测。 许成汉身边有人早就认出许云蔚那张脸,此时却想认又不敢认。 这样的许云蔚太过陌生。 许成汉沉沉看了眼女儿,现在不是话家常的时候和场合。 吸血藤和变异狮打得有来有回,但吸血藤已号召其他变异体围攻变异狮。 而丧尸和更多变异体仍不受干扰地源源不断攻击着东湖。 他果断看向两人之间为主的女人,声若浑钟: “我记得丹灵基地在城外,你们怎么来到这里的回头再说。你有办法解决吸血藤?” 许成汉久居上位不怒自威,初葵蕴着淡笑自若道: “应该说,除了我没人能解决它。” 此话一出,许成汉和身边的所有人都面容一凝。 初葵仿佛不知道自己的话会激起什么反应,或许她知道,她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东湖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接下来的条件才好谈。 “我可以解决吸血藤,也可以帮你们顺手解决部分变异体和丧尸。” 初葵淡声道: “我要这些变异体的晶核,以及,官方准许丹灵和东湖的贸易,细则我定。” 这话一出,许成汉便知道她是丹灵能做主的话事人。 场面容不得他多想,高阶变异体晶核珍贵,但东湖更重要。贸易往来这个范围太宽泛,许成汉还要再说什么,突然,变异狮深陷包围,发出哀鸣。 变异狮要是死了,下一个挨打的就是东湖! 许成汉目不转睛地看着战况: “我答应。你还有什么本事,全使出来吧。” 初葵看向其他人: “他说话管用吗?” 许云蔚轻笑了声,把玩着手里凝满能量、压缩到极致的光球。 许成汉:“……” 钱上将等人:“……管用,管用,您快请吧!” 初葵微微侧眸。 不用她启唇唤人,许云蔚扬手。 一颗吞吐光芒的小球滴溜溜飞到城墙外,如星急坠。 它起初没有引起任何变异体的注意,许成汉等人心下怀疑,还未皱起眉,一片污浊间雪浪骤然铺开,吞噬万物! 光浓到极致就成了白,如日光照雪天地皆亮,让人无法直视。 无数人闭上眼,还未睁开,就听到吸血藤痛苦的嘶鸣。 许成汉睁大被刺出眼泪的眼朝下看去,光海如潮渐渐退去,任凭异能者如何攻击都岿然不动的吸血藤身上多了几个巨大创口,地上躺着抽搐的断肢,极为诡异。 而变异狮身旁落了一地尸体,甚至直接造成了一个真空地带,只留它和吸血藤还在缠斗。 吸血藤似乎也知道不好,忙召来更为强力的变异体继续围攻变异狮。 眼见数百高阶变异体赶来,变异狮登时又要沦为下风。 场地内,死去的变异体在吸血藤身旁重新站了起来,抖擞一番,在吸血藤和东湖居民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齐齐扑向攻击变异狮的变异体! 越来越多的变异体出现在下方,密密麻麻得几乎塞不下,它们身上笼罩着微淡的白光,转身与撕咬异能者的变异体搏杀。这次,它们不再意味着死亡,意味着力量与希望。 许多人击杀丧尸时忍不住探身往下看去,惊诧,喜悦,兴奋,好奇。 初葵与许云蔚低语几声,许云蔚横扫了眼面前的许成汉等人。 她说了和父亲的第一句话: “保护好她。” 说完她便消失在众人眼前,许成汉都没来得及回应。 “……” 这个女人能操控六阶变异体,还不知道有多少其他本事,该谁保护谁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对方的强悍实力,许成汉正色道: “我是许成汉,东湖基地长。阁下是?” “丹灵基地,初葵。”- 半小时前。 丹灵的车队停在安全公路尽头,前去探路的异能小队带回东湖被围城的消息: “围城规模很大,初步估计丧尸和变异体有十余万!” “远远就看到了六阶变异体,体型庞大,正在攻城!” 六阶变异体! 祝明珂问:“是吸血藤吗?” 那人回忆了下:“看起来像。” “没想到真是它。” 祝明珂向初葵和其他人解释道: “这株吸血藤从前在我们南部多次出现在攻城战里,后期越来越瞩目,而且十分狡猾,如果遇到召唤物会自断分支从地下窜走。根据它历往的升阶速度我们认为,不少基地的覆灭都和它有关。” 许云蔚对它亦有所耳闻,凝眉道:“现在它六阶了,不知道是哪个基地遭了殃。” 祝芮愤愤道:“没想到它也是个欺软怕硬的,来欺负东湖基地。” 欺软怕硬? 猛地一听“软”字用来形容东湖,总觉得怪怪的。 但可不就是么,不然这吸血藤怎么见了丹灵就跑、一路跑到这边耀武扬威呢? 南边过来的。 初葵听到这扬眉:“原来是老仇人了,既然我们已经来了,不能看着它为害东湖。”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她需要六阶变异体的晶核给基地升级。 不过初葵没有贸然让大队伍跟她一起去。 一是,队伍里还有普通居民,不好丢下。 二来,虽然变异体丧尸联手的大型围城意味着危机,但看大家酷爱防护罩刷怪,就知道这同时也代表着资源大收获。东湖不是其他基地,生死关头就盼着天降神兵。 他们几千异能者不打一声招呼就杀过去,说不准东湖还觉得他们想虎口夺食呢。 “东湖实力雄厚,不一定走到绝境了。我和云蔚先去看看,你带队就地休息。” 交待完毕,初葵和许云蔚便离开了。 没让大家等多久,许云蔚自己回来了。 “云蔚,东湖情况怎么样?” “基地长呢?没跟你一起回来?” 许云蔚道:“东湖情况不妙,基地长留在东湖御敌,我来带人走。所有普通居民原地休息,异能者跟我一起去东湖。” 普通居民刚想问有危险怎么办,就见两只五阶的变异灰狼出现在一左一右,摆出护卫的姿态。 还没出口的担忧就咽进了肚子里。 异能者们纷纷响应,上了车踩足油门往东湖赶去。 同时,留守在丹灵基地的人员接到许云蔚的通讯仪通知—— “大家有活干了!支援东湖!” “东湖也需要咱们支援哪?” “你当谁都能和我们丹灵似的?别对人家要求那么高。” 说话间,熟练的异能者与带满物资的后勤以最大速度一路赶赴东湖。 而此时,东湖居民像围观丹灵操作的观众,不断接受新的冲击。 先是变异狮和大批变异体突然出现,大大缓解了东湖的压力,和东湖一起御敌。 变异体不仅不会攻击居民,甚至还会保护东湖人。 坏变异体倒下,再站起来时,就成了好变异体。 那些最让人头疼的寄生变异体,自从一株五阶槲寄生出现后就纷纷惨叫想逃,却被对方绞杀干净,对人类再没了威胁。 唯一不解的是头顶多出了个笼罩全场的半透明罩子,听说叫防护罩,其它本事没看出来,吞晶核嗖嗖快,特别麻利。 变异体一时被缠住手脚,丧尸受到的攻击不太多,还在和其它变异体攻城。 就在这时,吸血藤倒在据说是五阶异能者的强者许云蔚手下,与此同时,后方三千异能者加入战斗。 三千真不多,大家也没多惊奇。 但打着打着,就发现不对了。 “刚刚那人明明都重伤了,怎么又活蹦乱跳?” “她好像吃了个条状物品?红色的!” “都是四阶,我都歇两回了,对面那个金系怎么异能还随便用啊?” “不止他,他们都这样,奇了怪了。” 第一个人发现了,第二个人发现了,偌大的战场上,越来越多人发觉,丹灵的异能者就和永动机似的,没有休息的时候,造成的杀伤力远超他们认知。 钱上将忍不住去问初葵。 初葵端坐城头中心位,掌心出现两管颜色截然不同的药剂,不急不缓笑吟吟道: “丹灵基地专有红蓝药,红药重伤可救,蓝药回复能量,包您满意。要开始第一笔交易么?” “???” 丹灵基地,你们是什么怪物啊? 作者有话说: 变异狮叫起来 东湖:完了它打不过了要 其实:老大,快把我小弟放出来,它们扒拉我! 防护罩 丹灵人眼中:你是我的神 东湖人眼中:战场偷核人 123 ? 末世小狗37 ◎真香。◎ 马乾力竭, 从底下回到东湖基地里。 队友忙围过来问他刚刚受伤没,马乾摇头:“旁边的变异牡丹帮我挡住了攻击,我没事。” 队友惊叹道:“那些变异体真的会帮人!” 谁说不是呢!尽管变异狮已经出现在战场上很久, 但大家还是有点习惯不来。 副队长匆匆挤过来,递给马乾一支浅蓝药剂。 “队长,你用这个试试。” 马乾接过来:“这是什么?” “丹灵基地出品的红蓝药, 红药回血, 蓝药续航。钱上将做主各买了三千支试试疗效, 好多小队都各买一支试试, 我也买了两支。” 看到丹灵基地的能耐,马乾对这个基地挺佩服的, 还没用就有了基本信任: “估计有点用,你怎么没多买点?” 副队肉痛地说了个价格。 丹灵那边官方售卖价是100点, 但和东湖不是一个货币体系, 暂时用晶核交易,头次交易打了九折。饶是如此,对东湖这边来说依旧价格不菲。 东湖这边的异能者狼多肉多,分下来还没丹灵异能者们富, 简称氪不起。 马乾听到价格就改口了:“说不准没什么用呢, 谨慎点好。” 他说着在队员的注视下把蓝药喝了下去。 刚对嘴的时候他还想着要是没用就去看看红药能不能退货,一秒,两秒,三秒。 副队紧张道:“怎么样老大?” “……” 马乾感受着体内活跃起来迅速满涨的能量,他现在觉得自己比巅峰状态还要好! 草,真香。 有了能量, 就能去打到远超药剂价格的晶核。 而对标蓝药的效果, 那红药岂不是…… “还等什么?快去把剩下的红药抢了!蓝药也多买点!有多少钱买多少!” 副队一凛, 拔腿就跑。 但已经来不及了。 三千支对东湖基地的异能者数量来说就是毛毛雨,等他赶到,只看到一群人空手而归。 两个顶尖战队的四阶强者队长正握着箱子里最后几支红蓝药,恨不得打起来。 旁边抢到了十几支的另一个队长笑眯眯道:“都是兄弟。” “好啊,都是兄弟,你的分我们!” “我队员喊我,我先走一步。” 短时间内,红蓝药堪称神奇的名号传遍东湖基地! 许多四阶异能者不用在城墙枯坐等待能量恢复,而能迅速回归战场。 有人亲眼目睹被变异体洞穿腹部的异能者在红药下伤口愈合、起死回生。 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刺激末世人们的神经。 钱上将被同僚们diss惨了。 “只买了三千支?!怎么想的。” 钱上将冤哪:“这三千支是不是我坚持买的,你们还说是看人家面子才买点。” 大家面面相觑,老大不说老二,这锅一起苡橋背好了。 最后,一群人客客气气地到初葵面前: “初小姐,红蓝药还有吗?” 想到刚刚他们抠抠搜搜只愿意买三千支,担心初葵不乐意,钱上将主动道: “我们可以原价购买。” “这次要多少?” 几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多多益善!” 要知道丹灵基地说的商业贸易是这种求不来的好事,他们早就主动问了。 东湖财大气粗,初葵也没提价,按九折价交易了各5w、共10w支药剂给他们。 一时间东湖基地对初葵的好感猛窜一大截。 [怎么还打九折啊?] 虽然都是交易给人类,但系统莫名有一种自家亏了的感觉。 [东湖又不差钱,我们丹灵刚出生,需要资源发展。] 还没发现自己偏心的系统振振有词道。 初葵怀疑系统已经从人类小舔狗变成丹灵妈粉了。 “东湖不差钱,我也不差。” 初葵眼中闪动笑意,“这个九折打得值。” 和东湖交易,资源不是最重要的。 东湖乐意看到她优惠价出售极品药剂,而初葵乐见的是东湖居民对丹灵的好奇与好感越来越高。 东湖一行,她的目标原本就不是钱。 初葵抛了下手里的六阶晶核,晶莹剔透的晶体落回掌心时,远方,一辆辆核动车驶入眼际。 丹灵的主力军,到了。 东湖和丹灵联手,这场战斗的结果已经没有悬念。 中途尽管又有丧尸和变异体突破到六阶,但也只是给人类造福,多提供了几颗晶核。 尘埃落定后,吩咐许云蔚去整队,在东湖的办公室里,初葵再度见到许成汉。 许成汉作为将领无可挑剔,亲下战场,此时身上沾染不少战斗痕迹。 看到初葵,不苟言笑的他唇角松动: “感谢你们丹灵基地的支援,还有药剂,帮了大忙。” “末世生存不易,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初葵笑道,微顿后,眼神泄出锐利的光,言辞柔和: “我一直想问,东湖基地热衷联络外界基地,收拢人类幸存者,为什么从不联络丹灵基地?” 从不联络? 许成汉眉头一皱,看向办公室内另一个人。 负责对外联络的负责人忙解释道: “丹灵基地在幸存者基地列表内,我们也都派出了异能小队,但都是有去无回,想来是因为路途遥远,变数太多,没有消息传回。” 路途遥远,变数太多。 非要这么说,也说得通。 初葵道:“你们的异能小队到访过丰永基地,对吗?” “是的,但小队报告说丰永基地已经被丧尸潮占领。” “我们支援了丰永基地,丰永基地的居民已经成为丹灵居民。” 初葵的视线从许成汉看向负责人,见他们的神色不似作伪,继续说下去: “而在丧尸围城的当天,你们的异能小队提出返程,丰永基地在他们离开前告知了丹灵基地的存在和具体位置,但他们却没去丹灵,也没把丹灵的消息带回东湖。” 初葵松手,把玩的茶杯落到桌上,清脆的一声。 她眸光黑沉,如浓雾汇聚于汹涌海上,投向许成汉: “很巧的是,这支异能小队的队长游渊、许千妍,就是曾谋害丹灵基地副基地长许云蔚的凶手。许上将,你对此知情吗?” 一句话砸得全桌人面色凝重。 主位上的许成汉脸色都青了。 被不可小觑的初葵质问他知不知道他亲近的小辈谋害过他的亲生女儿,还是在同僚下属面前,中间夹杂着政/治利益,东湖又是过错方…… 许成汉深吸一口气,却难以遏制话语中的滔天愤怒,一字一顿道: “把许千妍和游渊给我带来,立刻!” 许云蔚迈进办公室时,和领命而去的人员擦肩而过。 许成汉的声音浑厚,她隔着面墙听得一清二楚,等进了办公室,她先找到初葵在哪儿,方看向许成汉。 许成汉先于她开口:“游渊和许千妍是怎么回事?” “末世最初,我们一起逃亡途中,许千妍在游渊默许中把重伤的我推下车,丧尸群中,是初葵救了我。” “这件事我会给你个交待。” 两人的对话毫无感情,比起父女,更像丹灵和东湖在解决官方纠纷,满办公室起码一半人都是知情人,此时气氛几乎降至冰点。 人类永远是现实的,许云蔚的实力远超东湖这边数一数二的游渊,这也是刚刚没人出言保游渊的原因之一,否则他们可舍不得舍弃游渊这个战力。 而许云蔚除了实力,方才初葵还说她是丹灵副基地长,看到丹灵的实力和神奇药剂后,拉拢丹灵成了所有人的默契。 许云蔚再怎么样,也是个熟面孔,是最好的突破口。当下不少人打圆场: “云蔚,你父亲一直在派人找你,要是知道这件事,早把那两个人给……!” 许云蔚在初葵旁边拉开椅子坐下,自若道: “末世么,消息阻绝很正常,我在丹灵过得很好。” “你有实力,你爸爸看到也欣慰多了……要不这样吧,许千妍和游渊交给你处置,你觉得怎么样?” 初葵在许云蔚回答前道:“人还没到么?” 气氛为之一滞,就在这时门开了,轮椅上满脸惨白的许千妍被推进来,后面还有个简易担架,抬着人事不知的游渊。 “报告,游渊在守城战中重伤昏迷,至今未醒。找到许千妍时她正想逃出城,我们在城门口拦住了她。” “以防万一,我们把他们小队的成员也叫来了。” 许千妍狼狈极了,腿上有个包袱,果然是仓皇出逃的模样。而她身边的游渊甚至比她还严重,重伤昏迷不说,许云蔚感觉得到他身上的能量竟然在消退。难道重伤到异能掉级? 这两人害了她后,听说曾风光过,现在却过得不怎么样。 许千妍朝许成汉哭喊道:“伯父,我那时候鬼迷心窍,我知道错了。现在表姐没出什么事,我已经断了条腿——” 钱上将都听不下去了:“你的腿又不是云蔚害得,是你害了她,她没事是初小姐的功劳,你倒嚷嚷上了。” 许成汉面容阴沉:“做出这种事后,你竟然还敢来东湖。” 而他还庇护了许千妍许久。 想到这许成汉怒火中来,刚要发落两人,许云蔚踱步过去,居高临下看着许千妍: “东湖始终和丹灵联络不上,是不是你和游渊动的手脚?” 许云蔚虽然在问,但言语肯定,否认也没用,许千妍躲闪着点了点头。 “怎么做到的?你们杀了那些异能小队?” 许千妍道:“我不知道。” 许云蔚弯腰靠近,冷若冰霜的面容呈现出慑人的平静: “说实话,我就饶你一命。” “求求你,表姐,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商量的是如果他们顺利回到东湖,我们再在附近截杀,但他们都没能活着回来!” 许云蔚站直身子。 许千妍和游渊两人手下只有一个异能小队,千里追杀太不现实,直接截杀更省力有效。 说不准都不用他们出手,异能小队到不了东湖就葬送在了路上,而事实确实如此。 这么凑巧吗? “你、你还有什么要问的?你说不杀我,你要说话算话。” 许云蔚看了眼她的腿。 “丰永基地的丧尸潮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许千妍极为敏感地遮了遮: “当然没有!我的腿还是在那天伤的。” 初葵淡声道:“你罪有应得。” 许千妍立时不敢说话了。 许云蔚侧首道:“让他们小队的人进来。” 一行七八个男女走进办公室。 许云蔚在里面看到个熟悉的面孔,程橘。 程橘好似注意到她,朝她微抿了下唇,没有多言。 简单询问了下,异能小队们对要截杀其他异能者的事并不知情,但都对丰永那天的事有点印象。 不少人提到得知许云蔚的消息后,两人神色有异,匆匆决定离开丰永。 但在半途中遇到了两只三阶丧尸,毁了许千妍的腿。从那之后许千妍非常消沉,几乎没出过门。游渊照常活动,是基地首屈一指的异能者,直到今天被吸血藤重伤。 听到这,许云蔚不再询问,她兑现自己的承诺,没有让许成汉杀死两人给自己偿命,而是将两人驱逐出基地,当然,他们也不可能前往与东湖有合作的基地、更不能加入丹灵基地。 “当初你们把云蔚丢给丧尸,现在该轮到你们尝尝那种滋味了。” 初葵不甚在意道,“好在你还有异能,祝你们幸运,活久点。” 活久点,多体会朝不保夕的痛苦。 所有人都懂得这句祝福下的深寒恶意,进而明白许云蔚在初葵心中的地位。 一时无人言语,其他队员噤若寒蝉,深怕面前两位大佬把他们顺手处置了,得知离开后一个走得比一个快。 只有程橘推动起许千妍的轮椅,和抬着游渊的人员一起,把他们两个运到城门口。 城门口人来人往,所有人看着这幕。 曾经站在异能者顶端的游渊和许千妍可谓无人不识,而眼下,他们就要被基地无情驱逐! 当得知两人被驱逐的原因,大家的惊疑变成了唾弃: “亲姐妹都害,真狠毒啊。” “游渊平时装模作样的,也不咋地。” “现在这种事多了去了,他们也是倒霉,人家没死,现在还是六阶,可不就轮到他们死了。” “只有我注意到了么,六阶大佬是许上将女儿?” “那四舍五入就是自家人啊!我们基地也有六阶强者了!” …… 大家议论的焦点不会在废人身上停留多久,没几句就为东湖和六阶强者能蹭个“亲戚”这件事兴奋起来,没人再去关注许千妍和游渊的下场和结局。 高楼的办公室中,几只微小的变异蚊蝇从窗户飞出,追随着被丢出城的两个身影,一路尾随。 124 ? 末世小狗38 ◎“我当然相信你了。”◎ 游渊和许千妍在两个基地的合作面前只是微不足道的砾石, 处理完后便被抛之脑后。 历经完围城,大家精疲力竭地好好睡了个觉。 第二天一早,大部分人还没睡醒的时候, 已经有机敏的队伍踏上了前往丹灵的道路。 马乾就是其中一个。 昨天大人物们进行着他们的会晤,而底下的大小人们也有他们的交流方式。 打扫战场不久后,丹灵的许多普通居民到来, 在官方的组织下登记造册, 寻找失散的亲人, 掀起不小浪潮。 一些幸运儿见到了本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亲朋好友, 基地里笑声哭声掺杂,引得许多人都红了眼圈。 而据丹灵的负责人说, 这只是第一批,丹灵和东湖之间的公路已经打通, 以后大家都可以来往寻亲。 马乾的队友就是其中一个幸运儿, 他父母找来了,激动相认之余第一件事就是让他赶紧去丹灵定居。 现在谁不想多了解了解丹灵啊,马乾带着队员忙向两位叔叔阿姨询问丹灵的真实情况。 两个中年人一项项说了半天,从最基础的诱人美食到防护罩可以驱逐变异体, 丹灵的好处太多了, 直说到他们口干舌燥。 “这么说吧,东湖有的丹灵都有,还比这好!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他们言语中的骄傲毫不遮掩。 而丹灵也有让他们骄傲的资本。 作为异能者,美食和房子他们在东湖也能享受到,但不用汽油就能发动的核动车、注册成异能者就能得到赐福增强能力、出门不用大包小包可以租用储物盒大肆收集资源、还有大型团建能保障安全情况下的高收益…… 这谁听了不心动啊! 生性谨慎的一个队员问道:“老大,会不会夸张了点?” 副队幽幽道:“你觉得红蓝药不夸张吗?” “……” 也是, 逆天的药剂都出现了, 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驶入东湖的核动车进一步打消最后的疑虑。 哪有男人不爱车的, 但在末世,什么百万级轿跑都比不过不耗油不耗电的大宝贝,许多异能者围着威风凛凛的越野爱不释手地抚摸: “姐,这车不便宜吧?” 越野车座位上的女人嚼着口香糖道:“哦,这啊,还行吧,我们基地有点名号的队伍人手一辆,我这都不算好的,后面基地出了更贵的更节能,那才是真帅啊。” 言语中的云淡风轻让多少人红了眼—— 人家都普及了的福利,他们却可望不可即。 马乾围观人家核动车的时候,还注意到丹灵异能者的实力和数量都略胜东湖一筹。 他看得仔细,只看精神面貌就知道平时日子比他们好过,神态中有股心有归处的安然气息,在日夜担惊受怕的末世很少见。 就连东湖居民,从前自认强盛,在最近的围城中都惶惶失去了泰然的气度,丹灵身上的气质便愈发引人瞩目,或者说让人羡慕。 激战一天,马乾这夜却失眠了,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不知道这夜有多少人和他一样,但第二天早上晨雾蒙蒙时,他带着队伍在城门口遇到了不少熟面孔。 粗略一看,几个顶尖队伍没有缺席的,至于中小型压根数不过来。大家打招呼时默契地对了个眼神,车队依次出发,往丹灵人口中的公路驶去。 在亲眼看到公路之前,马乾对这条安全公路的想象是一条土路,顶了天了是浇筑粗糙的水泥路,估计两边得有异能者负责维护,不然半途太容易出事了。 就算这样,他都觉得丹灵了不得了。在末世搞基建得需要多大的能耐和后期维护成本啊,东湖都没搞成的事被人家搞成了,人家就是有能耐。 当马乾亲眼看到那条双向八车道、隔离带绿化带紧急停车带护栏一应俱全的公路时,不禁目眩。 ……这路,跟从末世前搬过来的一样。 这个想法刚刚升起,队员就叫道:“两边种的是变异植物啊!” 马乾忙看向绿化带,刚捕猎了只丧尸的槲寄生在他注视下慢吞吞地摇了摇树枝,跟打招呼一样。 差点被这玩意寄生成功的马乾当场起了片鸡皮疙瘩,让队员把车开到里面车道去。 一路上除了开车的,大家视线都没从窗外收回来过。 车轮下的路面平整到感受不到起伏,开得很爽。 变异体组成的绿化带组成了末世真正的安全围栏。 有高阶变异体来回巡逻,仿佛末世版交/警。 靠近丹灵后,两边紧急停车带的人多了起来,车停在路边不知道在干嘛。 马乾观察了下,发现他们竟然在把公路当安全区用。把车放在这,人出去收集物资,大大降低了风险性。 这个主意好啊! 马乾和队员纷纷心动,要不是想去丹灵,恨不得把车停在路边加入他们。 一路上,他们见到了几个通往分基地的岔路口。 这才知道丹灵早已收拢了B市南部的所有基地,俨然是个比东湖统治范围更为巨大的庞然大物。 再往前走,迎面丹灵方向来的车越来越多。 和三辆大货车擦身而过时对方降下车窗:“东湖来的兄弟?” 马乾道:“是的,你好。你们是去……?” “欢迎啊!噢,基地给我们个活,带点东西给你们东湖。” 货车司机哼着歌继续开了。 后车厢里堆满了基地筹备的食堂美食、超市用品和农业区的新鲜蔬菜,可以说应有尽有。 东湖缺物资吗? 不缺。 可物资都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即将到丹灵接受新一轮洗礼的马乾不知道,这些在末世对普通人极为稀缺的货物会在初葵的坚持下分发给普通居民,作为战后的安慰。 普通居民在丹灵得到的善待会伴随物资传遍东湖每个不起眼的角落。 有些高层都忍不住嘀咕:“丹灵太慷慨了点。” 尽在他们基地做慈善,菩萨吗? 许成汉哼道:“这是在亮肌肉呢。” 从昨天到今天,初葵的举措证明她想要的不是从东湖这拿好处,她要的很明确,是东湖的人。 种种措施,都是在展现优势吸引东湖的居民前往丹灵。 但许成汉无法拒绝。 光是红蓝药,就足以让他们不敢贸然撕破脸。还有丹灵更多神奇的东西…… 为此,他们留了初葵做客,对方欣然答应多住几天。 两方各有图谋,下面就各凭本事了。 许成汉匆匆交待不少事下去,力求能在这几日的交易里占到上风。 昨天他想找许云蔚私下谈谈但没时间,趁现在有空,许成汉吩咐属下去找人。 而许云蔚此时在和初葵戴着压低的鸭舌帽,低调逛街。 东湖的人口多,因而到处都很挤。 还有一个特点是末世前的设施保存较为完好,像她们逛到的这里从前应该就是美食街,狭窄又温馨,历经昨天的事,今天只有寥寥几个摊开了张。 两个人在买铁板年糕。 不得不说,年糕酱料调得比丹灵的好。从小处就能看出来人多的优势了,人多人才就多,不拘是哪类人才,能把酱料调得好吃也是种能耐。 初葵咬了口,递到许云蔚面前:“很好吃,你尝尝。” 许云蔚愣了下,轻轻咬掉一小口,避开了初葵咬过的地方,但又靠得很近。 初葵眼中闪过丝笑意,许云蔚嚼了两下,点头:“比上次吃的要好吃。” 摊主道:“我家年糕是东湖卖得最好的。” 初葵笑道:“丹灵那边的也比不过您。” “哟,你们是丹灵来的哇?诶唷,我们刚收到丹灵送的一碗肉,小姑娘,你们都是异能者伐?你们那边的普通人真过这么好?” 初葵笑意不减道:“有您这样的手艺,在丹灵日子只会更舒坦。” 对方谦虚了下,神情显然意动。 从这个摊位前走过,又买了些其他小吃后,两人去大街上颇具气候的大店面坐了坐。 初葵看着窗外来往的居民道:“东湖的发展还可以。” 虽然比不上丹灵,但丹灵的发展有系统的大功劳,两者不好比较。 许云蔚道:“我还是喜欢丹灵。姐姐,办好事我们就回去吧。” 换个人在这估计要问一问许云蔚和父亲的事,但初葵听完这句话只颔首说了声好。 许云蔚笑容刚展开,许成汉的人就找了来。父女间迟早要说清楚,许云蔚跟初葵说了声后就离开了。 系统在这时小声念。 [你怎么打算的?] “什么怎么打算?” [我们养大的崽崽肯定不能给了东湖,但你和云蔚……] 从上次初葵猜到许云蔚在她昏迷时说了什么这件事里,系统明白初葵早就知道许云蔚的小心思了,只是两人都秘而不发。 系统在做丹灵头号社畜之余偶尔也揣测过两人的心态。 许云蔚么,是初葵亲手救回来的,她本该被表妹朋友抹杀的真诚在面对初葵时保留了下来,对初葵敬仰感激,估计也有见色起意的成分,感情非常深浓。 至于宿主,系统看不透。从最初起初葵对一些都似乎游离在外,她不怎么在意人类,更对丧尸没有归属感,系统渐渐意识到,她并不把自己放在任何一个阵营中。 许云蔚从临死前对初葵的那份善意起,获得了她的信任,许云蔚对她来说是特殊的。 这份特殊有多重呢? 初葵喝了口这家店的自制饮品。 “你想说什么?” 系统说不出个什么,摸着良心说,它看这两个人很有点猫腻,但总觉得不现实。 要说原因……系统憋出句话。 [她是人类,你是丧尸。] 她们从根本上就不一样。 系统觉得宿主应该也清楚,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搞出什么人尸情未了。 初葵悠然道:“你考虑得还挺多。” [你没想过这些吗?] 初葵哂笑。 确实没想过。 一直以来,她主要心思都在发展基地上,许云蔚也是,中途但凡任何一个人走神丹灵都不会发展如此迅猛。 初葵本性淡漠,她满意这段舒服稳定的关系,就不会向前推进。但许云蔚朝她摇尾巴、亲昵地凑近到危险距离时,初葵发觉她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 那一些事必然要提上日程了。 “你说得对,多谢你提醒。” [啊?] 初葵没有多言。 两个多小时后,许云蔚再度回到两个人下榻的公寓。 初葵道:“和你父亲说了什么?” “问了问我从末世后开始的经历,更多是丹灵的事。他想和丹灵展开官方渠道的交易,压低民间的份额,我不同意。换从前他该让我自己反省了,现在只能忍着气跟我谈。” 许云蔚仿佛颇觉好笑,莞尔道: “关于贸易我也有了新想法,姐姐你听我说。” 她拉开桌椅就要打草稿,初葵无奈道: “你们父女没有谈谈以前的事?” 至亲生死不知,换其他人再见都要抱头痛哭解开心结的。这对父女凑到一起只有公事公办? 许云蔚从前还说许成汉满心公事,此时的她不也是么。 “从前啊……” 许云蔚停了停笔,神情中有几分洒脱: “现在想想,都是意气之争。他脾气大,我也不小。至于大事,时过境迁也没有挽回的余地,现在都活着,还能心平气和地交流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末世像一页新篇,世界都翻天覆地了,往日太平日子里的大事在这样的崩塌面前恍如隔世,早已没有和解或追究的意义,保持现状就可以了。 初葵赞赏地看着眼前人,短短大半年,许云蔚成长了太多,成熟而不世故,赤诚又淡然。 “想到什么都写下来吧。”初葵在她身旁坐下,盛着信任的双眼与她视线交汇,玩笑道,“作为副基地长,要为丹灵好好争取啊。” 初葵稍挨近些,许云蔚的淡定一下子破了功,忙避开初葵的眼神,抬手盖着耳朵小声嘟囔: “不用姐姐说我也会的……” “我当然相信你了。”初葵声音柔和道。 系统本以为许云蔚要倾诉往事自揭原生家庭伤疤,宿主温柔安慰可能还顺势告明身份,真情流露下两人直接走向HE互相告白。 结果下一秒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个人还没走一会儿心呢又去搞事业了。 按理说宿主认真干活系统得乐得合不拢嘴,更何况买一送一两个人双倍努力,但它怎么就这么愁呢! 在系统莫名恨铁不成钢的努力下,丹灵迅速和东湖签订了贸易协约。 协约中,规定了各项交易的细则,官方与民间的贸易并行。 安全公路会一路延续至东湖门前,与丹灵彻底相接。作为公路的使用方,东湖会按年支付酬劳。 官方鼓励民间交流,同时将联手清理B市其他区域的丧尸与变异体。 有丹灵堪称神奇的能力和东湖的人力,挣扎求生的大家终于在阴霾密布的末世窥见了一丝光明。 作者有话说: 系统的进化之路:人类小舔狗→丹灵集团事业粉→主角CP粉而不自知 125 ? 末世小狗39 ◎BOSS直聘(39章误放,介意误买)◎ 在紧锣密鼓的推进下, 协约从拟定到正式出炉用了三天。 三天时间够大家把丹灵热议个遍了,勤快的能来回五六趟。 早在官方开始前,民间就迅速产生了批抓住商机的“丹灵代购”, 他们带回的丹灵各类资源在基地掀起一迭接着一迭的热潮,在一潭死水的末世,丹灵像个话题产生机器, 总能让大家耳目一新。 两个基地都在沟通中活泛起来, 而对于官方, 还有其他事亟待解决。 初葵准备回趟丹灵, 用之前得到的核心把安全区升到六级。 在回来前她和许成汉说清楚了一件事: “你应该派人了解过,丹灵基地会随着我的异能升级而升级。每次升级, 基地的面积也就是防护罩笼罩的区域都会变大。” “每次基地面积扩张都比上次范围更大,以我的估算, 六级不会扩张到东湖基地。” 初葵笑意浅浅:“但作为盟友, 还是要告知一下。” 许成汉几乎立刻就明白了她未尽之意。 六级不会。 那七级、八级呢? 谁都不知道异能者有没有上限,丹灵的扩张有没有尽头。 “初小姐,我喜欢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有一天防护罩到了东湖头上,你会怎么做?” “许上将, 你应该问问你会怎么做。带着答案来问我, 不是更好么?” 初葵把问题留给许成汉,不顾他的面色,径自回了丹灵,选择升级。 安全区升到六级! [你的安全区已成长] [你的实力有所增长] [你成功获得升级礼包] …… 这次的公告出乎意料的短,而且没有新鲜词条。 初葵正扬眉,就听见一阵悠扬的风铃声, 格外轻灵, 安全区整个界面从银白变为淡金, 宣示着这次升级与从前的不同,仿佛进入了一个全新层面。 [恭喜你,在你的努力下,安全区进入2.0发展阶段。] [全国地图已开启。] [商城解锁了更多物品。利用它们,让你的世界变得更好吧。] 素来公事公办的系统播报在最后一句流露出了淡淡的温情。 这三个词条每一句的分量都极重,中间最短的那行字格外令初葵重视。 “全国”两个字在末世前是飞机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在末世后是千山万水的距离,广袤土地上的居民被地理与危机隔开,沦为孤岛。 通讯断联的年代,远方真正成了遥不可及的所在。许多人埋头求生,也无暇去思索其它,几乎都要忘记在这片土地上还有千千万万个像自己一样的人。 但这步发展和初葵曾经有过的狂想不谋而合。 她从没有把视野局限在B市,但她想的是徐徐图之,不曾想和系统不谋而合后对方给了她这么大惊喜。 系统着重提了句商城,初葵手下一转,直奔商城。 崭新的兑换界面里,几个物品静静躺在列表,等待初葵攒够巨额资源将它们带到这个千疮百孔的世界。 全国基础通讯系统。 短途飞行器。 远途传送点。 初葵定定看了它们许久,光是看着,就能想象到当它们真正出现在这片土地上时,众人该是多么惊喜。 最后,初葵只低喃了声: “要快。” 快一点,就有更多人可以活下来。 系统也很激动。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它跟着宿主一点点看着人类的生活越来越好,越来越有奔头,内心的激动不必说。 同时,看着宿主毫不停歇地带着许云蔚回东湖商议B市大清理计划的模样,系统恍惚意识到,在变化的不止是它,还有宿主。现在的宿主比很多人类还要爱人类。 ——但你们究竟什么时候谈恋爱啊! 系统的皇上不急太监急无人知晓,这边,得到初葵即将带着许云蔚回来的信儿,许成汉以为她来要今天中午那件事的答案,紧急开会统计了同僚属下的意见,口沫横飞,总算在初葵到之前定了个方向。 见面之时,许成汉带着一群人严正道: “初小姐,关于东湖和丹灵两方之间的未来我们讨论差不多了,你可以说说你的意见。” 初葵轻描淡写地摆了摆手: “那个以后再说,许上将,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可以准备开展全国范围内的联络支援行动了。” “???” 办公室的圆桌上鸦雀无声,所有人一阵头晕目眩。 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 全、国。 全国?! 他们B市还没开搞呢,初葵都想到全国去了? 但不知为何,是初葵提出来的话没人会觉得荒谬,桌上一张张写满不可思议的面容上,是一双双期待初葵带给他们更多期待的眼睛。 初葵简要说明了这次升级给她带来了什么。 “全国是个总方向,路要脚踏实地、一步步地走。” 初葵站在首位环顾众位,无形的信念伴随她柔和有力的声音传递到每个人心中: “但我们要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我们不能忘记有许多人都在等着我们。” 第一步就是从清理B市、收拢全市资源做起。 这些之后,更多的事不需要她亲自去做。 有专业人员根据B市地图详细整理清理路线,异能者小队的组织管理,任务分发,后勤保障,基地的各类运转…… 等行动安排落地,两个基地所有人都将为此忙碌起来。 月上枝头,紧急会议方才结束。 初葵正要喊许云蔚回公寓休息,忽然心神微动。 到嘴边的话在许云蔚的注视下变成了: “云蔚,陪我出趟基地。” 如今两人不需要惧怕野外的任何存在,但没事也不会摸黑出城。 在路上,许云蔚道出猜测:“因为许千妍他们?” 初葵颔首。 当初把两人驱逐出去时她留了个后手,让体积不明显的变异体尾随观察,后来她也告诉了许云蔚。 此时透过变异体的眼睛,她看到了熟悉的人。 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孩站在居民楼下久久未动,像是等待,又像观望。 她仿佛知道什么时候是最恰当的时机,当那个时刻到来,她当即抬步上楼。 月光从断壁照到楼梯上的她,她微微抬脸,露出初葵颇为眼熟的面容。 下一秒,初葵的变异体受到不明攻击,失去视野。 “程橘出现在他们附近,是不是很有趣?” 初葵报出具体方位: “我们瞬移去。” 再慢一点,可能就看不上热闹了- 距离东湖基地二十多公里的一栋残破大平层里,许千妍的牙齿发出轻轻磕碰的声音。 不甚明亮的月光下,她难以抑制极度恐惧下的生理反应,目眦欲裂。 眼前是游渊,又不是游渊。他们被远远丢出来时有人为了泄私愤砍掉了游渊的双臂,而眼下,那狰狞的断口处长出了许多纤细的条状物,游荡在空气中,在昏暗光线下愈发像地狱来物。 游渊背着光站在她面前,她看不清他的神色,只不断哀求: “别杀我、别……” 游渊的声音较平日更冷漠: “你发现了我的秘密。” 杀死许千妍很简单,那些像断肢血管又像丝线的条状物落到许千妍,吸入她的血液,不多时,许千妍就再无生息了。 吸食鲜血后条状物色泽变得殷红,又粗壮了圈,这才看得出原本的面目—— 吸血藤。 和那株死在初葵手中的六阶不同,这株是幼态,与其说寄生在游渊体内,不如说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原来是你。” 四平八稳的女声出来,游渊眼神一冷,扭头看来,看到了程橘。 程橘走上前:“丰永的丧尸潮,死在路上的前往东湖的异能者小队,都是你做的,所以你才升阶这么快。” 她看了眼地上已经被吸干的许千妍:“还有她。” 游渊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曾经不起眼的队员。 从末世初期他就拥有了吸血藤,两者近乎共生。他在基地内做异能者,吸血藤在外生存,随着人类的一次次死亡愈发强盛,这股力量反馈给了游渊一部分,让他保持着顶尖异能者的身份。 自然,他会利用吸血藤的方便去做一些事。 但吸血藤最后死在了初葵和许云蔚手中,只有他体内的幼苗活了下来。 游渊本来不想杀许千妍,可谁让她看到了。眼前的程橘也是。 “你也看到了,是吗。” 话语落,吸血藤张开尖刺朝程橘扑来。 而在下一瞬,四面八方,十余个变异体和摇摇晃晃的丧尸出现,像一场围猎,带着嗜血气息紧盯着游渊。 “……” 吸血藤僵在空中。 程橘道:“要试试看吗?” 试试看,是吸血藤快,还是这些变异体更快。 “我是怪物,你比我更怪物。” 程橘道:“我不害人。” 游渊发出声不信的怪笑。 程橘说完,自己也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在许云蔚他们把她救下更早。 “除了一些该死之人。” 那些人已经死了。 眼前还有一个,他害了很多人,该死。 变异体和丧尸再度围来。 游渊变了变脸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杀我?不对,如果是因为这些事,你为什么今天来杀我?” 是之前不好动手?还是什么。 生死关头游渊看到许千妍的尸体,脱口而出: “你想看我和许千妍自相残杀。” 程橘此时神情才有了轻微的变化。不过,游渊已经要死了,她便没有遮拦,轻轻道: “你们从最初就做错了。” 最初? 最初…… “你是为了许云蔚?!” 程橘笑了笑道:“你以为那两只三阶丧尸是哪来的。” 她来东湖寻亲落空,便像个普通人一样在基地安顿下来。 她本不在意什么吸血藤,什么游渊。 但当她察觉两人可能对许云蔚动了手脚,毫无休止的厌恶便从心底源源不断涌了出来。 后来发觉许千妍自我折磨的模样也不错,而她一时不知道游渊究竟怎么解决的那些异能者小队,她没有继续动手。 直到东湖被围,许云蔚出现。 程橘不欲与游渊多说,方才她解决了几只变异体,看来她暴露了行踪,初葵一定在来的路上。 她不在意暴露,却不想和对方撞见。 十多个对一个本不该有悬念,可游渊负隅顽抗就要被彻底解决之时。 他眼神发狠,躯体彻底崩坏,血水淋漓间一截吸血藤贴着地面飞快逃走,沿着洞开的墙根一路向下消匿。 程橘起身欲追,风携月色从外面吹进来,转瞬间,眼前多了两个身影。 她慢慢止住脚步,视线落在许云蔚身上时有转身就逃的冲动。 初葵从许云蔚怀中走出来,示意许云蔚: “云蔚,你去解决他。” 许云蔚看向程橘,说了声谢谢,而后毫不迟疑地离去。 当许云蔚朝程橘道谢时,程橘下意识抿出个慌乱的笑,这抹笑在面对初葵时消失匿迹得太快,初葵顿了顿,问道: “你很讨厌我吗?” 程橘道:“我没有喜欢你的理由。” 初葵定定看她,静声道:“你和我是同类。” 程橘是丧尸。 这点初葵刚刚找系统确认过。 她不仅是丧尸,还有能操控变异体和丧尸的异能,旁人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她的真实身份。照系统的话来说,程橘就是天生的丧尸王种子选手。 月光渐渐明亮起来,初葵的眼神像能看透人。 程橘没有应这声同类,但此时的沉默就是默认。她迈步离开月光照亮的区域,仔仔细细地把仍站在月光里的初葵看了一遍。 “我不讨厌丧尸,我也不讨厌你。” 当她在极度痛苦中变为丧尸时,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她永远低人一等,与腐臭卑劣为伍。 可初葵却那么光明磊落,甚至成立基地,处在比人类更高的位置上,被那么多人拥戴。 程橘不想承认,她嫉妒初葵。 程橘倏地道:“她知道你是丧尸吗?” 两人都知道这个“她”是指谁。 “嗯?” “你不敢告诉她。”程橘肯定道。 她以为得知这件事她会愤怒初葵对许云蔚的欺瞒,但此时她心头竟然涌起可耻的快意。 她们的身份里也有初葵不敢面对自我的一面。 初葵听得到远处传来的吸血藤的哀嚎,透过变异体看到许云蔚的身形消失在街头,不用想便知道,许云蔚即将来到她身边,一如从前。 她如常启唇:“你能发现我的身份?我看不出你的。” 程橘冷哼了声:“我的异能可以控制变异体和丧尸,丧尸在我眼中是不同的,一见面我就知道你是丧尸。” 玻璃碎掉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程橘抬眸看去,许云蔚的身影出现在初葵身后。明亮的月光将她脸上的神情照得清清楚楚,但程橘却无法用言语形容那种感觉。 她猛地去看初葵。 初葵绝对知道许云蔚来了,却没有回头看。 程橘霎时明白了。 初葵是故意的,她故意引自己爆出她身份,让许云蔚知道。 这是为什么? 程橘来不及思考问题的答案,面对这两人的联手她没有战胜的可能性,更何况她不想正面对上许云蔚。 但她还想活下去。 她运起异能,无数在B市漫无目的游荡的变异体朝丹灵急速靠近,高阶丧尸从丧尸群中走到前列,慢悠悠的丧尸群在高阶丧尸的带领下汇聚成潮,涌向丹灵基地的方向。 安全公路上,许多赶夜路的异能者惊骇地看着潮流从公路两边路过,目标性极强地掠过颤抖的他们,朝丹灵而去,没有尽头。 风雨欲来,天色为之一变,阴云密布遮住月光,天地皆暗。 这同样到达程橘的极限,她已经做好最后一搏的准备: “丹灵可以应对从前的丧尸潮,这种程度呢?应该超过你的极限了吧。放我走,我就放过丹灵。” 系统惊叫起来。 [太多了,她怎么能号召这么多……防护罩会破的!放她走吧!] 仿佛下一秒,夜风就会染上血的味道。 初葵指尖弹动了下,侧首道:“云蔚,你觉得呢?” 许云蔚微怔,既是为这句话,也是为初葵此时的态度。 方才得知初葵身份的一切感受都被程橘的突然发难打断,她现在无法专心思考,更不能在基地生死关头纠结情爱,她的精神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还在震惊中麻木,另一部分神思清明地朝程橘提问: “你害过无辜人吗?” 末世谁都会杀人,她只问程橘有没有害过无辜人,那些基地覆灭和她有没有关系。 程橘瑟缩了下,仿佛被许云蔚坦然清澈的目光刺了刺,但很快,她便摇头: “我没有。” 她语速稍快:“但如果你们不放我走,我很快会这么做。” 程橘言语中满是威胁。 许云蔚一时没有说话,程橘的心不断下沉。 最近的丧尸和变异体已经在丹灵的防护罩面前集结,只待她指挥,便可以发起攻击。 就在此时,她看到初葵后退了步。 “你走吧。” “……” 程橘目带警惕地看着她们。 “不相信我们?” 程橘无声地看向许云蔚。 许云蔚道:“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 程橘被这句话气得,差点想动手。 你都知道她是丧尸了,能不能有点其它反应啊! 不过她问出口的是:“为什么?” 虽然她用丹灵要挟对方,但双方都清楚,只要解决了她这股丧尸潮便不成气候,以丹灵的本事可以解决。 程橘想过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初葵就是个大慈善家,毕竟她变成丧尸对人类都这么好。 但她没想到初葵给出的回答是: “你的异能很好用。” 程橘:“?” “你可以控制丧尸和变异体,我们即将开启B市的全面清理行动,欢迎你的加入。” “???” 什么意思? 让她把丧尸们分批送给他们清理吗?一波波得来,安全又效率? 初葵怎么想到的? “简直荒唐。” 系统也目瞪狗呆。 [……给丧尸王发offer,BOSS直聘,真有你的。] 作者有话说: 抱歉,39章误放,和前面剧情连不上,介意的读者先别往下看 126 ? 末世小狗40 ◎大结局:“更好的明天。”◎ 初葵笑吟吟地看着不断后退远离她们的程橘: “考虑一下吧, 想好了就来找我。” 程橘想谁会来啊。 终于到了楼层边缘,她翻身跃下,一只巨型变异体铃兰举起柔软花朵接住她。 风把初葵最后一句话带到她耳畔: “你更喜欢作为人、和人一起行动, 不是吗?” 可能吧,程橘想,但她已经是丧尸了。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同时, 围困在丹灵基地附近的丧尸群缓缓消散, 退回到无垠夜色中。 祝明珂等人绷紧的心弦渐渐放松, 丹灵基地解除战备模式。 许云蔚用瞬移把两人带回丹灵。 在这个过程里两人都没有说话, 等回到她们最熟悉的住处时,许云蔚眸中闪过一丝迷惘。 并排的小木屋把她带回了最初相见的时刻。 从那时起, 初葵就是丧尸了吗? 房门在身后紧闭,淡黄的光照亮房间。 在光球融融的照耀下初葵的肌肤瓷白柔软, 和丧尸毫无相似之处。 两人谁都没动, 许云蔚觉得她该说些什么,太多的话堵在嘴边,许云蔚嗓音紧涩: “姐姐,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想问的很多很多, 但最最在意的还是初葵的隐瞒。 她以为她们之间不会有秘密的。 初葵走近一步, 眉眼愈发清晰: “抱歉。” 初葵的道歉很果断,语气真诚,许云蔚心里舒服了点,但不够,她依然执拗地看着初葵。 “最开始不说,你应该能理解。人和丧尸是不同的, 我也怕被当成异类。后来不说, 是因为一旦开始就很难再改口。而我的身份, 我身处的环境,和我身边的你,你们,都让我觉得我还活着,我是个人类。” 初葵说到这停了停。 面对许云蔚坦诚身份在她的计划之内,包括道歉、解释,环环相扣。 但在对许云蔚解释时她说的比她想象中要多,有些话不说出来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她是这么想的。 初葵给自己和许云蔚倒了杯温水。 温水下肚后,她压了压思绪,看向许云蔚。 许云蔚神色冷硬,并不看她,只拿起杯子喝水,微耷的眼睑遮住她眼底情绪,有几分冷淡。 初葵很温柔地说:“我是丧尸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许云蔚攥着杯子的指骨一紧。 在她的沉默中,初葵的心竟晃动起来,像飘在一条不甚平稳的溪流上,被轻轻打湿,落不着地。 许云蔚搁下杯子,终于直视初葵。 光在她脸上投下阴影,让她五官愈发深邃、沉稳: “我们的关系起始于你从丧尸群里救出了我,和你是谁没有关系。” 她说到这蓦地问: “其实你今天想借程橘告诉我这件事,是吗?” 初葵颔首。 许云蔚露出第一个笑容:“那我心里舒服多了。” 系统感慨。 [真是个好孩子,这么好哄。] 初葵也觉得。 许云蔚的乐观豁达让她能理解旁人的处境,但这份善解人意往往也让被理解者心软至极。 初葵微叹口气:“不问问我告诉你的原因吗?” “嗯?” 她还在消化这件事的余韵,没有想到这层去。 “不告诉你是因为我是不是丧尸你都会待我如初。” 初葵的面容里有股要呼之欲出的情态,许云蔚有了预感,呼吸跟着发紧,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初葵。 初葵的手向前递来,落到她手背上,她皮肤生凉,却灼得许云蔚一阵发麻。 “而告诉你的原因很简单,如果我要追求一个人,那个人总要知道她的追求者是什么吧。” “姐姐……” 初葵乌而密的睫毛下投出浅亮的情意,嗓音和缓: “云蔚,我喜欢你,考虑一下我吗?” “……” 考虑一下……什么? 许云蔚唇张了张,脑袋已经不能支撑她给出答复,生理先于理智给出反应,看着初葵的瞳孔黑亮,唇角上扬。 什么丧尸人类的完全被另一个炸/弹挤出脑外,现在的情况是,姐姐跟她告白了! 许云蔚是在初葵的浅笑中发觉自己的神情早已出卖了她,她忙收起,脸色微红地清嗓道: “有点太突然了,姐姐,我得想想。” 初葵纵容道:“好。什么时候给我答复呢?” “三五天吧。” 许云蔚想,不管怎么说姐姐瞒了她这么大事,她也得吊吊她的胃口才是。 此时的许云蔚仿佛又有了年轻女孩的青涩,什么都写在脸上,像努力端正神色又藏不住尾巴狂摇的小狗。 初葵忍不住笑: “会不会有点长?” 长吗? 许云蔚忍着缩短时间的冲动,淡然道: “姐姐要有耐心。” 初葵深深望着她,玩笑般低喃: “在和你确认恋人关系这件事上很难有耐心啊。” “……” 姐姐是在撩她吧。 是吧,是吧。 许云蔚耳尖快速升温。 她忽然也觉得,三五天太长了。 假如初葵再问一句,她就要忍不住答应了。 原来没有耐心的是她啊。 带着这份认知许云蔚回到自己的房间,走之前照旧给初葵留了暖融融的“小夜灯”。 一夜安眠后,昨夜种种都像梦。 在初葵敲门送来早餐时,许云蔚才有了真实感。 没多久,祝明珂等人都从细节处看出来端倪,丹灵几大高层聚众八卦。 祝明珂保守道:“最近老板队长她们俩关系好像更好了,几乎同进同出,虽然以前也这样,但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祝芮吸着珍珠奶茶直白道:“姐你别委婉了,这两位眼神都拉丝了,不是瞎子都看得出来。” 费穆咳了咳道:“我也发现了,许队最近心情特别、特别好,有时还会突然笑起来。” 一旁的特卫队队员狠狠赞同:“我们都快失业了,基地长完全轮不到我们保护。” 卫源幽幽道:“是不是清理完B市,咱们基地就要办喜事了?” 众人面面相觑。 祝明珂代表管理层一锤定音:“好事啊,省得东湖总跟我们抢许队。” 大家深以为然地点头。 最近两个基地越来越熟了,好处自然多多,问题也随之突显——东湖基地总跟他们许队攀关系,明明是他们的队长兼副基地长,怎么到东湖那边就被喊大小姐了呢? 摆明了是肖想他们许队。 等许云蔚“嫁”了丹灵基地,看他们还怎么抢。 大家纷纷期待起来。 不过在私人感情生活面前,更重要的是筹备好的、即将大肆开展的B市清理行动。 作为末世前最大的城市,B市像位沉疴缠身的巨人,他们要全方位清除末世产物,收回属于人类的资源。 行动第一天,数以万计的异能者在组织下列队,无形的责任压在每个人肩头,沉甸甸的极有分量。 初葵站在队伍的最前方,铁血了一辈子的许成汉无声让出首位。 所有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初葵,他们都知道初葵创造了多少奇迹,因而心潮澎湃,敬仰信服。 尤其是丹灵居民,初葵剑之所指,便是他们前进的方向。 更多的东西早已准备好,初葵毫不拖泥带水,喝令出发。 晨曦之下,核动车车队沿着平旷公路依次驶向第一块清理区,象征着未来载入史册的行动的起点。 B市清理行动为后续的全国支援行动积攒能量,打下坚实基础。 当许多人通过飞行器或传送点来到B市,他们看到人类的足迹重新遍布城市,人们修整着被变异体破坏的建筑物,清除丧尸留下的痕迹,在伤痕累累的星球上重建起属于人类的家园,微弱的文明之光再度燃起。 眼前,初葵目送远去的异能者们,或者说是末世的战士们,而她身边,许云蔚也即将出发。 许云蔚率领着高阶异能者,那些异能者都信服她,这场行动同样离不开她。 在这样的场合,比起恋人,她们更是最为信赖的战友。 初葵替她抚了抚肩头,凝视她的面容道: “许队,一切顺利。” 许云蔚深深看她,眸光如雪洗过清亮,是应答,也是承诺: “会的。” 升到六阶的许云蔚带着队友瞬移离去,执行唯有她可以完成的任务。 特卫队副队长恭敬道:“基地长,我们也出发吧。” 初葵将跟从队伍一起前去清理区,她的变异军团是战场上不可或缺的力量。 初葵颔首,正要上车,远方天际出现个娇小身影。 程橘步步朝她走来,背后是即将升起的朝阳。 “基地长,您在看什么?” 初葵轻笑: “更好的明天。” 作者有话说: 末世副本到这里就结束啦,后面的爽点都是重复的东西,停在这里刚好。 下面简单写个复盘,想看可以看看,不想看可以关掉啦,感谢陪伴,谢谢支持。 从前我写的都是感情流,这个副本是写的第一个剧情流(严谨点说叫爽文)。写的是我很爱的末世题材,动笔最初时我特别想囤货,于是没怎么构思就写了个软妹初葵让她拿到安全区就去收集物资,从这里开始了末世的第一个版本,写了几章后作废重写。 重写的最大原因是,在那个构思里,安全区是固定不动的,而主角外出探险去了,那要怎么说服居民在末世跟她去安全区?开个车去拉人吗?设定和剧情本质互相矛盾,想写下去就得花大力气去圆,圆回来还不一定好看,不如重写。 这是我吃的第一个教训,我作废了第一版大纲,写了大纲2.0。在新大纲里,我写了思路阐述,贴一下其中两段: 小丧尸重写的原因是,出现了无法解决的bug,不知道怎么把人从其他基地运到女主的安全区(安全区不能移动+距离远)。以及没有完整构思的时候,情节点推进慢很散乱。虽然说是在写升级流,但过程中又忍不住去刻画人和人的关系,还是主角和配角的关系,不如直接去刻画女主和女二来得妥帖。作为升级流,不够快。作为剧情流,缺乏构思和内核。作为感情流,缺乏女二。作为爽文流呢,也没有爽点。所以这样写下去只会为了圆设定疲于奔命,不如停下来推翻重写。 根据新思路,再来捋小丧尸的表达。 首先,这是一篇轻松萌系末世文。它的笔触比传统末世更为浪漫精致。我有意把它控制在10章内,那么故事的构成就不可以复杂。我想保留升级囤货,就需要将囤货和主角配角经历的事情进行绑定。人是过程,奖励是结果。最后,我也得给主角保留她的主动性,把外驱力和内驱力相结合,让主角不那么工具人。 很显然,大纲里的“我只写10章”和我落地的40章有很大出入,其他各方面的出入也不小。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复盘的重点就是分析正文和大纲/构思有出入的原因,以及说一些我初试剧情流的感悟。 1.大纲不符合实际。 10章写完一个升级流,我在做什么梦,缺乏对爽文的基本认知。光是见缝插针地进行说明、让读者接受各种设定,起码三章。而文要想有趣,起承转合缺一不可,铺垫必不可省,字数只会多不会少。如果精简细节粗略概括,可以写得很快,但同时趣味性将大大降低,很无聊。 2.金手指开太大。 构思中,我很有梦想地觉得即使是单元剧也该有个内核。主角一开始缺乏对人的共情,在过程里她会被人类打动,在最后的故事里愿意为了拯救人类献出自己的丧尸晶核,拯救世界,同时变为人类,和女二HE。 但在正文里,我给女主猛塞金手指,不得不说写得很爽,爽完一看女主已经无敌,还挖丧尸晶核,要是强写这个剧情读者估计要打开我的脑壳看看里面都装了什么。 于是只好改了剧情,本来作为大BOSS的程橘改成了女主的新员工,大家和和美美地搞建设,也不错。 3.基调统一问题。 虽然金手指开太大让我必须改掉结局,但结局改对了,这个结局会让文的整体呈现效果更好。 一个小例子: 写到一半时基友来看我的文,告诉我她很喜欢这个故事,因为她没有看过这样的末世,大家一点都不苦逼,在末世里有这么个基地很安心,整体风格让她觉得很治愈温情。 听到她的反馈后我想了想,改动了个即将写到的小剧情,黄渺和水晶兰。 原本的剧情是黄渺被水晶兰寄生,暴起伤人,再由主角镇压,基地可能会随之大乱陷入危机。 改后是,黄渺不想伤人,主动找到女主说自己的身体异常,在这时水晶兰暴起伤人,主角解决水晶兰。 这样改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突出了人性的向善,和全文基调更合。二是保全了基地带给读者的安全感,算是我的个人倾向,其实不保留也行吧,另一种写法。 (以上是例子) 全文的基调是由主角定下的,主角的转变承载着故事的主题,同时也离不开配角的呈现。 这篇文有许多出场过一次两次的配角,他们的故事经由主角接触,没有展开详述,最后传递给读者的才是一种完整的感受。 而温情治愈基调和严肃偏正剧风的结局相违背,所以我在改结局时改成了你们看到的。 一时的轻松幽默很简单,但文风的整体保持需要作者细心把控时时调整,才能保证读者吃到的东西没变味。 4.感情线单薄。 作为一个感情流写手,这是我最擅长的领域,按理说感情线的篇幅不会这么少才对。 但是呢,我个人偏食厉害,我在看剧情流时最不爱看主角缠缠绵绵不搞事业,所以我自己写起剧情流就是一路猛冲高歌猛进,恋爱哪有事业香,升级最快乐,心中无女人拯救地球人(?)。 抛开作者个人倾向来说,我在构思文时感情和剧情的结合深度不够,深度结合的大结局还被我删了,以后如果再写类似的文可以多想想。 5.一些小方面 *可能列得不全,把我现在想到的都写在这里。 ①构思不够详整,有些地方写得挺模糊的,除了展开写篇幅不够外,还有自己准备不足的问题。 ②升级流实在该提前画个地图。 ③惊喜设计不够。可以有更多的突如其来的奖励让读者觉得很有趣,这也跟金手指开太大有关系。 ④丹灵基地的内部发展在后期写得不算多,没有好好满足我的基建欲,有点遗憾。 ⑤写太嗨了完全不想管遣词造句,文笔有点拉,承蒙不弃。 6.最后的感悟 无论剧情流还是感情流,本质都在刻画人物。以剧情流来说,要写的,是在某个环境里人与人的关系。作者真正想表达的内容,不应该是由主角看到的,而是在主角身上体现出来的。 以上是关于末世单元剧的复盘,在历经推翻重写与不断思考后,这篇文依然不完美,不过我个人非常喜欢,它也带给了我很多思考。 谢谢你看到这里啦,下个故事再见。 127 ? 末世小狗 ◎番外:末世来临时许云蔚重生了(上)◎ 当全国局势基本稳定后, 许云蔚重生了。 睁开眼四周是大学宿舍陌生而熟悉的上床下桌,她直愣愣看着床顶三秒,弹跳而起。 正准备早八的室友吹了声口哨:“好腰力, 没白健身啊云蔚。” 许云蔚没心情调笑,在末世生存多年的她也不太能适应这样的对话了,她迅速找出手机确认了现在的时间。 末世当天。 距离末世爆发已不足六小时, 甚至还要更短。 “还不起床吗?那我们给你占座。” 许云蔚看了眼室友们。 她甚至不太能记得起她们名字了, 这些面孔在末世后她再没见过。 不止是室友, 还有她许许多多朋友。 ——但更重要的是初葵。 许云蔚没有废话,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和室友道: “别上课了。” “啊?” “想出去玩么,我请客。” “咦?!” 末世后有异能, 末世前最有用的异能就是钞能力。 许云蔚没时间了, 她快速编辑好“来玩v你1w”的消息,正要发出去,想到自己那些视金钱如粪土的朋友们,又想到祝芮, 删掉, 平静地打下新的一段字。 “我本是身世显赫的许家公主,最好的姐妹竟联合男人谋害我性命,世人笑我,亲爹弃我,两小时内赶到南郊西路丹灵会所聆听我的复仇计划。” 一键群发。 微信叮叮叮瞬间涌入几十条消息。 “被盗号了?” “姐妹你咋了?” “立刻打飞的来,v你10w等我到了再讲。” 还有一条。 许成汉:? 哦, 发出去时忘了勾掉她亲爹。 许云蔚收拾好东西大步往外走, 先去超市扫荡了一背包必需物资。 在货架前她打了个电话给许成汉, 用理智的声音把末世即将来临的疯狂言论告知了许成汉,对世界末日的来临的预告甚至精确到了哪分钟。 许成汉第一反应是不信,换许云蔚是他也不会信。 前世,在全国局势稳定后,官方有整理出末世初期的资料,包括官方的紧急应对措施。 “如果没有这通电话,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你会先拨打一个电话,这个号码是……” 她报出电话号码,随后清晰地道出许成汉烂熟于心许云蔚却绝不可能知道的事。 许成汉在电话那头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电话没有预兆地断开。 许云蔚收起手机。 接下来不是她能管的事了。 她要做的是去初葵身边。 许云蔚叫了车,车停在学校大门口,她先是走着,嫌太慢,渐渐跑起来。 初葵说过,她是在这天受伤变成了丧尸。 飞吹开许云蔚的鬓发,露出她明亮坚定的眼睛。 不可以再让丧尸伤害初葵,初葵会疼的- 丹灵会所。 初葵和乙方在会所谈完生意,双方都很满意这次的洽谈,正要提议一起做个SPA的时候,周遭陆续有奇怪的议论响起。 “末日紧急避难一级预警?这是什么?” “官方账号也会被盗吗?” “世界末日真的来了?!” 接着是会所内甜美却难掩茫然的广播。 “接到市级通知,请所有客人注意查收预警,重复一遍,请所有客人注意查收预警。丹灵会所提醒您,准备生存物资,远离人多拥挤区域,加固门窗,可驾车前往市区外……” 初葵和商业伙伴都拿起手机。 商业伙伴讶然:“我们老板给我们放假了,让我们快去囤东西。” 初葵看着工作群,一模一样:“我们也是。” 两人对视,二话不说往外走。 初葵打给妈妈的电话终于打通了:“妈,你和爸看到了吗?” “看到了都看到了,刚刚跟你奶奶打电话呢正要打给你,我们准备去乡下待着,你怎么样?你还能回来吗?” “机场高铁都停了,我回不去。” 初葵声音沉稳道,“我没事,你们保护好自己,加固院门,等我回去找你们。” 挂断电话,初葵走到停车场才想起来,她在B市孑然一身,不一定非要回市里租的房子。 手机里所有APP都在重复官方通知,现在市里才是最乱的地方,她应该就近补充物资,就在车上睡…… 初葵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再想想,再想想有没有什么漏的。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停在会所门口。 许云蔚下了车,正要冲进去,眼尾余光看到停车场身着红裙的女人,她猛地停住脚步,看向初葵的视线有难以掩饰的惊喜和庆幸。 在末世爆发前找到姐姐了。 这股灼热的感情在对方如看陌生人的神色中静止。 初葵微一颔首,困惑客气地笑笑: “在看我吗?” “……” 许云蔚抿唇,很快道:“不好意思,认错人了。” 初葵接受了这个说法,径自前往一旁超市抢购物资。 就是抢购的时候发觉刚刚那个年轻女孩也进来了。 大家现在都在往超市冲,遇到很正常。 她这样说服自己,理智理解了,感情上还是总注意到对方身影出现在自己附近,只能自我解释为因为对方面容太过瞩目,让人难以忽视。 因为对方把最后一盒巧克力让给了自己,初葵觉得她还可以。 提着大包小包出来时,初葵主动搭话,得知对方孤身前来避难,提议可以搭伙做个帮手。 许云蔚当即猛点头,看起来很开心,被她感染,初葵禁不住在紧张氛围里抿出个笑。 两个人刚走到门口,一连几辆车停在面前,一群大学生模样的人下了车,个个喊着许云蔚的名字,热情得要死。 许云蔚的同学和朋友们来了。 许云蔚的群发消息反常,随后就有了官方通知,知道许云蔚身份的朋友不傻,感觉许云蔚是在提醒他们,道谢后不少人选择跟家人一起活动。 过来的多是孤身在B市求学的大学生,回不了家,于是在几个人的带头提议下抱团取暖,去哪不是去,就去市外的丹灵好了。 看着眼前的一二十个男孩女孩都把许云蔚当主心骨,初葵淡淡瞥向许云蔚。 孤身避难? 她看是激情团建。 人多更危险。 她朝后退开一步,淡笑道:“你朋友来了,我就先走了。” 许云蔚来不及喊住她初葵便踩着高跟鞋离开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远走的背影。 不过好在丹灵算是她家的产业,她也是刚想起来,打了个电话后拿到一叠房卡,安排自己的朋友们各住一间房,暂时不要出来。 还有一些员工和客人没地可去留在丹灵,同样发了房卡。 最后还剩下三四张。 距离末世来临不足一小时。 许云蔚把其他的收起来,在停车场找到初葵的车,轻轻叩了叩驾驶座车窗,从下降的车窗里递进张房卡: “一直坐在车上难受,和我去会所里吧。大家都反锁了门,一人一房,很安全的。而且等下会把大门关上,你自己在停车场不安全。” 这番论调不无道理。 但初葵骨子里带着独,最终说服她的不是合群,而是面前女孩的恳切真诚。 她接过房卡在手心转了圈,拿上自己的物资跟着许云蔚进会所,把门关紧。 上楼后,她找到自己的房号,回头许云蔚还跟着,一副等她开门的模样。 “不是一人一房?” 许云蔚忽视兜里的剩余房卡,在姐姐仿佛能洞察一切的沉静注视下撒谎: “是,但只剩最后一间了。” 初葵没有说话。 许云蔚小声道:“我一个人害怕。” “……” 怎么看许云蔚都不像会害怕的性格。 而且她应该去找她的朋友。 但有许云蔚在身边,初葵竟感受到难言的浓浓安全感,仿佛只要对方在就没有任何事物可以伤害她。 这股感觉来得危险,但初葵却不由自主地选择了顺服。她想,原来真正害怕未知末日的是她,不是面前远比她年轻的许云蔚。 她一言不发地打开房门,让许云蔚轻快地走进去。 128 ? 末世小狗 ◎番外:末世来临时许云蔚重生了(中)◎ 进入房间后, 两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初葵把从超市买来的东西整理一下,脱掉细高跟, 换上买来的运动鞋,职业装换成了方便活动的卫衣长裤。 距离官方预警的最后时间不足半小时,她又给家里打了几个电话。可能都在利用最后的时间, 电话没有接通。 看看朋友圈, 在极致的大事面前, 朋友圈彻底安静下来。 见许云蔚看着自己, 初葵摇摇手机道: “在给家里打电话,没人接。你不和父母联系一下吗?” “我母亲不在了, 已经和父亲说过了,他现在没空管我。” 从前许云蔚不知道初葵还有家人, 初葵跟她说过, 她变成丧尸后便失去了人类的记忆。 即使到后来,初葵的记忆也没有复苏。 “你和家人关系很好吗?”许云蔚问。 初葵笑了下:“是啊。” “你家在哪里?” 初葵觉得眼前的小孩问太多了,耐心道:“C省。” 西南的C省。 上一世,初葵的第一个传送点就设立在这。 许云蔚默了默, 郑重道:“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找你家人。” 初葵笑了, 不是因为开心,是觉得这句话来得突兀又荒谬,她权当许云蔚小孩心性,玩笑般地应下。 最后的时间,她检查了遍门窗,拉上窗帘, 在这时封闭的空间更让人有安全感。 “用胶带加固下窗户?”初葵提议。 这里是二楼, 她拿不准是留着窗户以防需要跳窗逃生, 还是封死好。 许云蔚看了眼外面那株梨树:“加固吧。” “好。” 两人一起忙起来,时间过很快。 地狱降临人间的第一声,是不知哪个房间传来的绝不属于人类的嘶吼。 初葵隔着墙凝视过去,肩头在瞬间颤了下,很快就让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下一瞬,玻璃破碎声响起,树枝如刃裹挟碎玻璃朝她刺来! 毫无防备下,初葵只来得及抓起椅子挡在自己身前。中途伸出只水果刀,雪光闪过,来势汹汹的树枝毫无生机地滚落到初葵脚边。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许云蔚。 这才发现许云蔚站在她和窗户之间。 “……谢谢。” 许云蔚弯了弯眼。 接下来初葵用极短时间接受了外面大吼大叫的丧尸,窗户边变异了的想杀死她们的梨树。 人的变异是什么引起的?如果是随机,那自己的家人呢? 世界上有这么多人类,还有这么多植物,总数会到什么程度?植物都变异了,那动物呢? 初葵越想越惊骇,只庆幸有官方预警,否则现在自己怕是在做SPA,半点准备都没有当真是死路一条。 变异梨树分支攻击她们几次,初葵短时间内从只会躲避到学会拿菜刀勉强应对,但她虽有健身,哪有战斗经验,不防之下被枝条抽红了小臂。 她轻嘶了声,许云蔚看了过来,视线在初葵胳膊上停了一秒,眸光变冷,提着水果刀跳窗而下。 “欸,你去哪!危险!” 相邻的房间,瑟瑟发抖的大家应声凑到窗户前拉开条缝看。 许云蔚去单挑变异梨树了! 他们要不要帮忙? 楼上的人还不敢跳窗,一楼好几个人已经在爬窗户了: “云蔚我来帮你!” 他们还没翻完窗,变异梨树嘶鸣一声轰然倒地,溅起好大的尘土。 初葵正准备狠心往下跳的动作一停,面容上的焦急转为愕然。 许云蔚踩着树干跃下,灿金的光芒笼罩她,她的眉眼柔美又不乏力量。 她仰头看着窗边的初葵,笑道: “解决了。” 笑中有股让人安心的温暖。 初葵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孩,对她好像有极强的、却很温柔的保护欲。 接下来的事态变化很快。 许云蔚杀死变异梨树的举动被这半边的人看在眼里,大家没有之前那么惊惶了,陆续走出房间活动。 这才发现许云蔚之前让大家分开的决定有多明智。 许多丧尸在房间叫得凶猛,但初期的丧尸还挠不开门,更不会开锁,能走出房间的都是人类。 大家在一楼大厅集结了下,之前共80多人,现在还剩60。除了变成丧尸的,还有两个人被变异植物杀死在房间。 许云蔚很快告知他们关于丧尸、变异体与异能的事,没有时间给大家消化情绪,她安排大家穿好严密的防具或者厚衣服,分组合力清理房间内的丧尸。 现在的丧尸对上几个人类没有什么胜算,进行得还算顺利。 人比丧尸数量多,已经是末世最好的开局了。 在清理内部丧尸的过程里,许云蔚一直和初葵寸步不离。 现在四周很安全,但她还是不能放心,只要初葵不在视线里她就没由来得焦躁。 这份时时刻刻的关心让她在变异为丧尸的员工偷袭初葵时成功救下了人。 一抹光刃破开对方头颅,混杂晶核的腥臭液体洒了一地。 在短短一秒被拦腰抱起瞬移的初葵盯着两米外死透的丧尸。 “……你又救了我一命。” 许云蔚抢先道:“不用跟我说谢谢。” 在上一世,你先救了我。 而且你拯救了末世数以万计的芸芸众生。 更别说,你是我的恋人。 初葵没有说谢谢,她说的是:“我会尽快适应的。” 她不太能接受自己依附旁人而活,而对团队做不出贡献。 许云蔚道:“你一定会很厉害的。” 她满心满眼的信任让初葵放松了些,正想笑着问怎么这么相信自己,突然,脑海中响起的机械音让她神情一定。 [你已经是丧尸了,是我救——等等?宿主你怎么还是个人?] 已经是丧尸了?宿主? “你是什么?为什么说我已经是丧尸了,宿主?你是寄生物?” 初葵想到寄生就想到外面的变异体,说不准她已经被诡谲的变异体入侵了。 她毫不迟疑地拿起水果刀,远离许云蔚,在自己身上比划着。 “你在哪?脑海里?” 锋利的刀尖对准了她的眉心。 眼见宿主就要自杀,系统忙自证。 [别别,我不是寄生物,我是……] 刚装载的系统准备好的话术用不上了,来不及思考眼前场景,电光火石间看到旁边的光系,编了个借口。 [我是你的异能!] 初葵挑了挑眉。 方才她对系统说的话直接说出了口,许云蔚也凝神听着。 在上一世的后来,她们成为亲密无间的爱人时,初葵和她说过系统的存在。 现在初葵没有变成丧尸,而系统依然来了,许云蔚眸间流露笑意,耐心地等他们交流完。 初葵忽然看向她,缓慢措辞: “云蔚,你的异能也会在脑海中说话吗?” 许云蔚:? 这笨系统在瞎编什么鬼话。 指望能骗过姐姐吗? 为了重现丹灵基地辉光,许云蔚沉默了下,镇定道: “不会。” 系统:! “但异能应该不会千篇一律,说不准有些特殊的就会。”她顿了顿,“姐姐,你也觉醒了异能吗?恭喜你。” 这声姐姐喊得太自然了,思考系统的初葵没发觉异常便应下了。 “它说自己是异能,但……先看看表现吧,发觉问题再说。还有,你对我也要提起戒心。” 她眼底闪过寒光,系统吓得不敢吱声。 [……] “我感觉到的你并不危险,应该是好事。” 初葵不置可否。 “这件事先别告诉其他人,我也会和他们保持距离。” 眼见初葵把系统当个祸害防备起来,许云蔚不禁替系统默哀。 正要再劝初葵几句,想到姐姐不是旁人说几句就能改变的,只能作罢。 不过这样是不是证明,在姐姐心里她是不一样的? 只可以让她知道呢,许云蔚有点开心。 129 ? 末世小狗 ◎番外:末世来临时许云蔚重生了(下)◎ 为了打消宿主对自己的戒心, 系统殷勤彰显自己的价值,把如何建立安全区为人类谋福祉的事情一口气说了,宛如项目经理做汇报给老板画饼, 前景勾勒得熠熠生辉。 [宿主没有疑问的话,我们现在使用异能就可以在丹灵建立安全区了!] 初葵听完反应不大:“先等等。” [美好未来就在前方,还等什么?] “官方的通知。” [……] 说起官方, 系统一头雾水。 它算准时间降临到宿主身上, 宿主没有变成丧尸就算了, 身边还多了群同伴。而原该对末世毫不知情、在第一轮变异中元气大伤的人类, 竟有了提前准备,散成满天星, 比预想的局面好上太多。 系统对此乐见其成,但就是不明白了, 为什么人类会知道末日降临的消息? 这个问题同样有人在问许成汉。 许成汉硬邦邦道:“算命大师说的。” 众人肃然起敬。 还是本土玄学好使啊。 稳坐第一把交椅的许成汉掌控着B市的权力, 在末世通信断绝是必然的,其他地区早就联系不上,好在在这刻来临前已启动了统一的紧急预案,情况比没有准备好得多。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B市的诸多问题。 丧尸和变异体让城区陷入混乱, 一道道命令急速下达。 最为紧要的就是安全区的设立。 这也是许云蔚当时特别叮嘱他的。 如果没有许云蔚的提前告知, 他们只能在力量最为集中的东湖区建立一个基地,其他地区在陷落后人员难以抵达,后果许成汉不敢想。 现在他们已经把人分到了五个区。 东湖,信长……许成汉的视线依次掠过这些地方,这五个基地将会以各区直接命名,官方会用最快速度开道, 清理连同五区的最短路线, 互通有无。 第六个安全区, 是许云蔚要求的—— 许成汉看向地图,城区之外的地方。 丹灵。 还能连通的区域广播通知着人类幸存者基地的位置,呼吁大家在自身安全的情况下结伴前往最近的基地,团结力量求生。 谁都没有想到,丹灵这里也是个基地,而且全程叫“丹灵特别基地”。 在丹灵的大家都想不明白。 特别在哪? 最后只能归根于,国道上还有批人呢,城外也需要个基地,丹灵这里正合适。 只有初葵在听到那个特殊的“许”姓后,带着深思看向了许云蔚。 许云蔚同样在看她,态度坦荡:“你的异能可以用来保护基地。” 被系统撺掇也不动的初葵在许云蔚的“邀请”下利落上台,领了基地长的身份,防护罩张开,所有人都一下子明白丹灵为什么特别了—— 听广播里其他基地的实况,可没有防护罩这宝贝啊! 外人都震撼地看着许云蔚和初葵,觉得她们早有谋略,计划得好好的。 只有初葵知晓,是许云蔚给她搭好了架子,让她一步步稳稳上台。 不过她也没妄自菲薄,她拥有的能力才能主导基地,她和许云蔚合作,分工不同罢了。 她对两人的状态很满意。 丹灵基地的名字伴随广播和其他五大基地传遍市民耳中。 大家齐心协力地清理路上丧尸。 很快有人前来求援。 两个年轻女孩费力掺着个穿着考究的昏迷女人到了防护罩边缘,其中一个道: “你们好,我姐姐被丧尸抓伤陷入昏迷,广播说这种情况可能变成丧尸,也可能觉醒成异能者……” “进来吧。”初葵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感激地笑了笑:“我叫祝芮。” 许云蔚也轻轻笑了下。 又见面了,老朋友们。 有官方宣传,丹灵的成长远比先前还快。 丹灵基地升到一级。 许云蔚带领队伍前往附近镇子上的工厂,在里面发现了一名叫程橘的女生,大家都很心疼她的遭遇。 程橘一开始不愿留在丹灵,不知许云蔚和她说了什么,她在消失几天后默默留下了,成为基地一名政务人员。 有她在的时间里,丹灵居民们很少遭到丧尸和变异体的突然袭击。 就算来袭也跟植物大战僵尸一样,有松有驰的,几乎没压力,不少异能者吐槽它们是来送晶核的,笨死啦。 这时候程橘就会在没人注意的地方抿出个笑,在战斗结束后和基地的朋友们一起去食堂奖励自己一顿大餐。 基地升到三级。 基地祝福上线,而和信长基地的公路基本打通,丹灵新出现的基地祝福让许多人再也坐不住了,伍骏一家三口同样慕名来到丹灵基地。 伍阳煦很懂事地牵着黄渺的手。他的妈妈之前被水晶兰打伤了,不过还好,官方异能者及时赶到,黄渺只受了轻伤,就是儿子总担心她让她觉得心软又无奈。 伍阳煦看到了许云蔚。 大家都知道许云蔚是六大基地第一强者,他没忍住一直盯着对方看。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许云蔚也看过来了。 伍阳煦脸一红,往黄渺身后躲了躲。 “在看什么?”初葵问许云蔚。 许云蔚收回视线,笑着说:“看到个眼熟的人。” 说话间伍骏一家和她们擦肩而过,一家三口计划定居的声音充满对日后生活的向往。 春天到来前,许云蔚便跟许成汉提了醒。变异体出现时,人类比从前从容得多。 在初葵拥有变异居民后,更是无往不利。 这次,人类用更短时间就拿回了B市,仿佛就转眼间,当安然度过变异体的危机,初葵便可以兑换飞行器与传送点了。 郑重商讨后,飞行器负责与周遭和中部的联络,传送点定在遥远的C省。 许云蔚与初葵率领队伍,一起开启第一次传送。 当脚再次落地,她们眼前不再是B市,而是千疮百孔的另一番样貌。 当一行三百高阶异能者突然出现在C省基地广场,来往的人纷纷愣住了。 “你们好,我们来自B市,前来支援。” 许多人的眼泪滚落眼眶。 他们终于等到了。 B市来人的消息传遍基地。 来了三百个异能者!没一个五阶以下的,都是大佬! 为首的许云蔚是B市最强的,到达了惊人的七阶!外面的丧尸王别想猖狂了! 听说叫初葵的那个大佬更了不得,有她在能护住一个城! 前阵子刚被官方从乡下接来生活的初家人正跟着陷入狂喜热情澎湃,突然愣住。 ……等一下,叫什么的大佬? 还没回神,门口一阵喧哗。 一别许久生死未知的女儿出现在眼前,身后属下是他们平时不敢招惹的高阶异能者,她身边并肩而行的年轻女人更是气势非凡。 “小葵?!” 初家父母震惊得话都不会说了。 见多识广的初家奶奶腿软一瞬后扶着邻居说: “看到没!是我大孙女!我大孙女来找我们了!” 初家人仿佛做梦似的跟着初葵从搬进宽敞明亮的新住处,又在不久后跟她们一起回了B市,住进丹灵基地。 他们这才知道,囡囡在末世多有出息,做了多大事,救了多少人。 没住多久,一个严肃的中年人上门拜访,开口要跟初葵家长谈谈孩子们的婚事。 初葵确实透露过有感情生活,不过她太忙了,一直奔波在外,家里人还没机会问问对方是谁呢,结果家长就找上门了。 初父客气地递根烟:“怎么称呼?” “许成汉。” 初家人一下子卡了壳。 每天广播里的那个许成汉?! 他孩子是……许云蔚? 天天来家里蹭饭和孩子同吃同住哄得妈妈奶奶特喜欢的许云蔚? 面面相觑间,初家人表情从震惊,到喜悦。 谁不喜欢最强者当儿媳/女婿? 许成汉见他们不反对,暗自松口气。 不然他真不知道用什么拉拢初葵这个手握变异体军团和基地防护罩以及无数神奇物品的逆天异能者。 两家长辈都很满意,一通忙活后告知两个忙得不见人影的女儿,抽空回来,择日订婚! 订婚这天是立春。 至于结婚嘛,两人都说不急。 等到全国都稳定,也不迟。 这天在不远后终会来临。 【完】 作者有话说: 末世副本到此完结啦,这篇文还剩最后一个副本 题材古百日常流,可以先买一章尝试一下,谨慎购买030 130 ? 柳上烟归01 ◎“把她带回我院子。”◎ 三月莺飞草长, 岭南府知府后宅子里今日气氛压抑。 原因无他,昨日主子自寺里回来便病倒了,底下人自是不敢露出半分笑颜。 小丫头打帘, 冬芸带人进来。 “姑娘,已让前厅的都散了,只有几桩要紧事等不及要您示下。” 冬芸示意, 王家媳妇上前一步, 态度恭谨: “大姑娘, 修葺园子的帐得结了, 外头等着。巡抚家的回礼,也要拿来给您掌掌眼。” 这些话本该是请示当家主母的, 偏偏出现在未嫁女儿闺阁之中,若是让旁人听去, 大抵要面露异色。 不过在柳知府家已是常态, 众人均习以为常,垂手等着吩咐。 瓷器碰撞的碎玉声细细传来。 在帐前侍候的冬霜退下半步,手里端着半碗燕窝羹。 半掩的床帐内传来道声音,声弱, 气稳: “冬芸, 取对牌。” “拿来,我瞧瞧。” 自有丫鬟有条不紊地开箱取对牌来。 王家媳妇忙端着匣子靠近床帐。 隐隐从薄纱帐子后浮现出张芙蓉面来,柳眉远山如黛,端的是好颜色。 大姑娘少年持家,王家媳妇不敢多看,笑道: “姑娘请看。” 柳烟垂眸扫过。 底下的人做惯了事, 寻常出不了错, 无非是求个稳, 今日的回礼也是如此。 “都好,送去罢。” “诶。” 王家媳妇应着要退出内间,却见柳烟抬了抬手: “慢着。” “姑娘要吩咐什么?” 柳烟按着抽痛的额头:“我记得……前院有个叫雪尽的粗使丫鬟?” 王家媳妇迟疑道:“是有。” 柳烟心霎时捏紧。 雪尽,不,应该说池雪尽,当真在她家? 事儿要从她礼佛回来说起。 依柳烟的性子,每隔阵子便要去寺里求个顺遂安康。 只是这次从寺中回来当晚,她做了个梦。 她梦到自己其实活在一本话本中,家中她家中有一个叫雪尽的丫鬟,其实是贵人流落在外的嫡亲血脉。 雪尽在柳家备受折辱,等她和亲生父母认亲后,柳家很快就因对方之怒被发落边疆,柳氏阖族男子流放三千里,女眷充为官妓。 柳烟只觉荒谬,醒来时满身冷汗,病了一场,一夜浑浑噩噩,梦到的尽是柳家败落后的下场,浑然不像是梦,真实得让她背脊生寒。 另有道声音说,她乃世间唯一窥得天机之人,想保全柳氏一族,全看她怎么做了。 换作其他小姑娘,早已吓失了魂,柳烟主持中馈已久,虽年纪轻,惊骇之余到底定住了神。一从梦魇中脱身,便询问奔走前后院的王家媳妇。 原因无他,她根本不知道家中有这么个小丫鬟。 要是王家媳妇说没有,她尽可松口气了,没想到真的有。那梦境里柳氏的结局…… 柳烟胸膛悬了口气,面容凝重起来: “带她来见我。” 王家媳妇道:“恐怕……” 柳烟挑眉。 王家媳妇小心翼翼道: “雪尽受罚后起了高烧,许是要不好了,姑娘就别看了。到时……给她家送点银子,也是姑娘仁心。” “……” 柳烟头更痛了,捂住额角。 几大丫鬟惊呼: “姑娘!” “王家媳妇,快去请郎中再来给姑娘看看!” 可不得快请郎中吗? 快请郎中去看看快病死的雪尽,不然死的就是她全家上下了- 借口为早逝的母亲积福,柳烟让人把郎中请到前院,给雪尽看病。 郎中很快送去了。 柳烟喝了口茶,在丫鬟们松气的时候眼神扫过她们: “她为何受罚?” 照理前院小丫鬟的事大丫鬟们也不在意,但冬灵最机敏,已去问过了。 “说来和咱们院有关。” 柳烟蹙眉。 “李嬷嬷那日去前院给老爷送东西,回来时看到二少爷和雪尽站在无人处,便罚雪尽跪在花园。雪尽也是个死心眼的,嬷嬷没说什么时候起,她也不知跪了多久,第二天早晨才有人看着她,当时已经昏倒了。” 李嬷嬷是柳烟的奶嬷嬷,为人最是板正严肃。 但主仆一体,在外头看来,李嬷嬷代表的就是柳烟的意思。 这样一来,雪尽还不把帐记在她头上? 柳烟唇角动了动,一时无言。 尽管有梦,她始终拿不准该如何对待对方,尤其她对此人一无所知,梦中的面容也早已淡忘。 柳烟道:“随我去前院看看她。” 冬灵劝道:“姑娘已经给她请了郎中,怎可再去前院沾染病气?” 前院人来人往,本就不是柳烟该去的地方。 若有急事也罢了,为一个病了的粗使丫鬟? 冬芸也委婉道:“有郎中在姑娘尽可安心,且等着回话就是。您要是去了,雪尽才不安呢。” 这次柳烟很坚持,淡声道:“去准备。” 几个冬对对眼,不敢再劝:“是。” 说是前院,其实在前后院之间。 在去的路上,冬灵已快言快语地把雪尽的事说清楚了。 就在年前,许姨娘生了个女儿,家里人手不够用了,便从人牙子那又采买了几个粗使丫鬟,雪尽就在其中。 她是岭南府下面乡镇上的人,被父母卖了的,换了十两银子。人牙子说,原本愿意出百两,可惜脸上多块胎记,只值十两了。 听说她识几个字,先是送去老太太院子里。老太太嫌恶她胎记污秽,送回去了。 又被送到二太太,也就是柳烟二婶院子里,被二少爷看中,二太太岂能容她,寻到错处打了顿板子,赶了出来。 最后只能在前后院间的小花园里垂着头清理院子。 才清净几天,又被李嬷嬷罚了。 柳烟只听,心中自有较量。 她既然是贵人之女,所谓的父母定是另有隐情。 思索间到了地方,迎面,郎中从院落出来。 柳烟避了避。 郎中背着药箱不敢冒犯千金小姐,远远站住,道:“姑娘,药方已开好了,药煎上,一日两服。” 听起来无大碍。 柳烟放了心,让人送郎中出去。 雪尽和三个小丫鬟合住一间,睡的大通铺。 这里住的全是府里最下等的仆役,平日有点脸面的仆役都不会过来这腌臜地,更别说金尊玉贵的主子。 主子里,除却老太太并老爷,头一号的就是大小姐。 眼见柳烟亲自来了,左右房里的人都忍不住张望。 管着这院子的王婆子凑过来问冬芸: “芸姑娘,有什么事我们去回话便可,大姑娘怎的来了?” 冬芸道:“姑娘自有章法。” 她又哪里知道呢? 要知道姑娘自己还病着呢,一定要出来,谁也不敢拦。 她和冬灵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姐进了下人的住处,对视一眼,只好跟上。 柳烟走进房间。 这里没有燃香,说不清的味道萦绕鼻尖,像挥之不去的霉味。 她看了眼仅有的一扇小窗,窗户纸上霉斑点点,就着照进来的逼仄的光,柳烟看到了一个隆起的沉寂鼓包。 待走近了看得更清晰,被子几乎要把瘦弱的身影埋起来。 旁边有个燃火的炉子,许是放这给她取暖的,燃起的灰呛起一阵阵咳嗽。可能听到脚步声,她咳着扭头,视线在柳烟身上定住。 柳烟借机看清她,眉不自觉地一蹙。 眼前的女孩太瘦了,不同于她庶妹那般女儿家抽条的瘦削,雪尽巴掌大的脸上那双眼睛格外突出,却没什么神采,空洞黯然,映着惨白的唇,格外凄惨。 柳烟看着她,无法想象这是梦中那个后来成为京中顶尖贵女的雪尽。 在她怔愣间,雪尽也没什么动作。 王婆子左右看看,上前厉声道: “雪尽,大姑娘菩萨心肠给你请来了郎中,你这条命是姑娘救回来的,还不给姑娘磕个头?” 仿佛被吓到,床上的雪尽急忙动了动,掀开薄被就要下床。 柳烟在回神前已下意识阻止:“在床上好好待着。” 雪尽的身体僵住,像被点了穴似的,双眼怯怯看向柳烟,随即埋下头,再不敢看了。 胆子这么小?还是她刚刚太凶了? 柳烟没有多思虑,看着雪尽瘦小的肩头眸间闪过丝怜惜,但转眼想起梦中的事,心情又复杂起来,拿不准对她的态度。 主子不说话,底下的人尽屏气凝神,屋子里站了许多人,外头还有张望的脑袋,却连丝声儿都没有。 雪尽何曾被这么多人围看过,病痛带来的晕眩感越来越重,放在被褥上的手轻轻颤抖,透着恐慌。 柳烟看在眼里,淡声道:“如今天儿还冷,病还没好,不让你下床是怕你着了风。” 雪尽张了张口,视线有些呆,没说出来什么。 柳烟也不在意,视线逡巡屋内:“这炭盆呛人,换盆炭来。” 立即有粗使仆役去做了。 “药拿回来煎好了送过来,吃到好为净。若是不起效用,再让郎中过来瞧瞧,务必把病治好了。” 柳烟平日治家颇严,她年纪轻,声线悦耳清脆,话语中的分量却沉沉压在众人心头。 雪尽怎么就入了大姑娘的眼了? 以王婆子为首的下人们神色各异,不敢张望对视,齐齐道: “是。” 柳烟嗯了声。 她扫了眼周遭,心中的乱麻有了头绪。 不能让雪尽一直住这儿。 既然改变柳家命运的关窍在她身上,那么就要厚待她。 具体怎么做,还要从长计议。 如今先让她把病养好才是真的。 柳烟想着,脚下往外走去,裙梢动了动便要离开。视线漫过雪尽那方床榻时,上面的小人儿摇摇欲坠,像被风吹动的薄树叶似的,栽在床上,没动静了。 “欸!” 柳烟唤了声,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摸了摸雪尽滚烫的额头,厉声: “去请郎中回来!” 她神态焦急,王婆子愣了下,忙亲自去了。 柳烟拉过被子给雪尽盖上,入手薄薄一层棉絮让她皱紧眉头。就这样薄的被子,还养什么病!再摸摸床板,也是冷硬的。 柳烟缓缓舒了口气,望着眼前昏迷的雪尽。 被子掩去她尖尖的下巴,眉眼透着乖巧脆弱。好像旁人不管,她就会无声无息地消逝。 柳烟下定了主意,起身吩咐: “把她带回我院子。” 作者有话说: 可爱读者们好久不见啦,这本最后一个故事,温馨日常古百,希望你们喜欢 攒了些存稿,会固定18:00日更到完结030【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0-140 131 ? 柳上烟归02 ◎脑海里还是柳烟搭在碗壁的指尖,泛着轻粉。◎ 雪尽病弱不能行走, 和她交好的小丫鬟囫囵替她收拾了包袱,搀着她送到观风院。 王婆子也一道来了,一路只顾着往前走, 在观风院朝守门婆子笑道:“姑娘要的人送来了,我带她进去。” 说着要往里走,却被拦住了。守门婆子眉眼朝下, 唇角也向下:“观风院可不是谁都能进的。” 王婆子诶诶应着, 转过头面对雪尽时, 气势陡然起来了:“大姑娘心慈, 留你在观风院养几天,可别忘了本分, 给我老婆子丢人。” 王婆子在前院积威已久,她一发话, 雪尽便颤了颤, 声音细得像猫叫,带着病重的哑,低低应: “是。” 打屋里出来的冬灵正巧看到这幕。 她上前,平静的目光划过欠身的王婆子, 落到雪尽身上。 “人送到了?进来吧。” 雪尽站直身子, 拿过自己的包裹,跟着冬灵往前走。 她头还昏涨,脚下深一步浅一步地走,不知道自己到了哪儿。 绕过墙角的老红梅,又走过几间屋子,冬灵停下来推开门: “以后你住这间, 直到把病养好了。” 雪尽走进去, 房间逼仄, 两个人转身就有些难了。一套老旧桌椅,一张堆了厚被子的木板床,床边柜子可以放包袱行李,旁的就不多了,没有窗户,房子里有点阴,但很干净。 单间在前院是大丫鬟才能住的,像雪尽这种新来的只能睡通铺,现在陡然换到这来住,雪尽屏了屏息,小心道:“劳姐姐指点,我要做些什么?” 冬灵失笑:“刚刚不是说了,你来养病的,自然什么都不用做!” 是啊,方才才说过。 雪尽自觉出了糗,脸上涨红。她不是故意忘的,只是……她又看了看房子,她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住下吗? 她恍惚想起有天王婆子训斥她的模样,一双下三白眼藏在皱纹里,眸光狠厉: “好吃懒做的东西,给你口饭吃是要你干活的,做不好就发卖了你!今天你就别吃饭了,长点记性。” 而训斥她的原因是她一刻去扫一次的落花刚扫清,风吹过,转眼又落了三四朵而已。 雪尽低低道:“我晓得了。” 冬灵瞧她也是可怜人,又说道: “你好生住下,平日里有人给你送药送饭送茶,且将养着吧。” 两人没什么情分,话说到这就尽了。冬灵没让雪尽送,掩了门出来了,径自去主屋回话。 从后罩房出来,没几步路就到了主屋。院子里众人各司其职,井井有条。小丫鬟见到冬灵都喊“冬灵姐姐”,机灵又嘴甜。 身为观风院的一等丫鬟,冬灵只需含笑应对,轻盈地走到位于西厢的书房。 博古架上摆着各色珍奇,不曾燃香,窗户半敞,清雅的草木之香随日光涌进,明堂又雅致。 柳烟穿着半旧小袄在看账本,见冬灵进来,问道:“都安置好了?” “已经在后罩房最后一间住下了,日常让小苹照看着。” 柳烟心下稍安,道:“你平日也多看顾,再和冬霜说声,送去的吃食要清淡些。” 冬霜厨艺好,平日和厨娘管着观风院的小厨房。现下柳烟特特叮嘱一声小厨房,冬灵心下讶然,应下后道:“得主子这般看重,又住进这院子沾点姑娘的福气,说不准雪尽明天就好全了。” 柳烟没有应话,只笑了笑。 已经算看重了吗? 她决意要厚待雪尽,或者说是以后的贵女雪尽,现下让雪尽养好病只是第一步而已。况且,奶嬷嬷罚人过于严苛了,不该如此的。 柳烟边思索边漫不经心看着账本,发现一处不小的错漏,敛起笑,圈出后把账本给冬灵:“让账房先生下午去花厅见我。” 冬灵心道新来的账房先生还不知晓自家小姐的厉害,小姐自幼聪慧,岂是能随意糊弄的,脆生生道:“是。” “再请李嬷嬷来,我有话吩咐。” “是。” 柳烟临了会儿帖,李嬷嬷来了。 李嬷嬷一家是柳烟母亲的陪嫁,后来给柳烟当奶娘,自幼一起长大情分不一般。两年前她心口闷,柳烟便不让她每日上值了,偶尔办个事,多数时候荣养在府后的院子里。她嘴角下撇,不怒自威,小丫鬟都怕她。 冬芸给李嬷嬷搬了个圆凳,李嬷嬷推辞后坐了半个。柳烟先问她身体可好,喝了口茶后道: “前几日嬷嬷罚了个前院的丫鬟?” 李嬷嬷回忆了下,蹙眉道:“是有这么回事,那日瞧见一洒扫丫头和二少爷勾勾缠缠,实在不成体统!不好好当班,眼睛总往爷们身上……” 思及柳烟还是闺阁小姐,李嬷嬷住了嘴:“姑娘如何知道的?” 柳烟微微笑道:“正巧听见这桩事罢了,如今夜里冷风刺骨,嬷嬷可知道那小丫头去了半条命?我让她好好在我院子里养病。” 李嬷嬷不赞同:“能做出那种事可见不是个好的,就是姑娘慈善,依我看……” “嬷嬷。” 李嬷嬷住了口。 柳烟素白指尖翻过一页泛黄古帖,淡淡道:“雪尽有下头人照料,不用你费神。只是我想着你罚她的由头,不想生出什么流言来,反倒让二太太说我管家不严。个中轻重,嬷嬷且想想。” 她接雪尽来养病就会让大家都得知雪尽受罚的始末,柳烟不想下人碎嘴,议论来议论去毁了她名节,便要从李嬷嬷这儿下手。 于李嬷嬷而言,雪尽的性命都无足轻重,更别说名节了,柳烟便用二房做筏子。 李嬷嬷果然信服,甚至羞惭:“姑娘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柳烟又翻过一页,本想说些,对上李嬷嬷有些混浊的眼。 她小时候生了场重病,李嬷嬷熬了几夜没睡,又狠狠哭过,眼都坏了。 “小厨房今日有乌鸡汤,回头让人给嬷嬷送份。”柳烟合起书,笑了笑,意有所指道,“嬷嬷不常走动或许不知,是二哥先看中的雪尽。” 李嬷嬷恍然。 二少爷和身边丫鬟的事说出来得有一箩筐,若是如此,说不准真是她冤了雪尽。 不过李嬷嬷也没觉得这是大事,只是眼下柳烟跟她说,她才要上点心罢了。 从观风院回来,住她对面厢房的钱嬷嬷过来搭话: “大姑娘找你?” “嗯。” “诶,听说大姑娘把一个粗使丫鬟带回观风院了?还是你罚过的。”钱嬷嬷道,“那丫鬟往爷们身上贴,卖了就是,还给她治病,花那药钱……” “姑娘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置喙了?” 李嬷嬷横了对方一眼,又扫过院子里的几个婆子,堂堂正正放出声音道: “再说,我罚雪尽是因为她做事不麻利,怎就攀扯到二少爷头上了?就因那日二少爷也去过园子?传来传去我倒没什么,仔细二太太掌你们嘴。” 这番话说出,不知不觉间就从管事住的院子朝外散开去。 李嬷嬷最为严正,她都这般说了,渐渐也就没人碎嘴了。 雪尽对外界发生的事端一无所知。 那天冬灵把她送来,她强撑到冬灵走后一头栽在床上,浑身软绵绵的,把自己送到被子里裹起来。 被子蓬松又厚实,有股好闻的干燥感,雪尽头晕晕的,不知是因为病,还是因为周遭的一切都太不真实。 这房子不是她该住的,她能在这住下,都是因为大小姐发了善心。 雪尽又回忆起那天,她唯一见过柳烟的那天。 柳烟靠她那么近,她能闻到柳烟身上淡淡的香味,那种香是温热的,让雪尽想到乡下的溪泉水,浓夏里晒得热了,包裹过来又从指间轻柔柔地滑过,唯留余温。 想着想着,雪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到了饭点,小苹就来给她送饭,并一壶热水,留给她喝。 她来的时候雪尽还在睡,小苹摇醒她,雪尽还没彻底醒过来就闻到了肉味。 小苹道:“饭来了,冬霜姐姐还给你准备了鸡汤,你吃着罢,我去给你煎药。” 她说话不大客气。 多份差事就算了,可虽说她也是粗使丫鬟,观风院的要比大院里的高一等,伺候的对象是雪尽,她高兴不起来。 雪尽敏锐地意识到眼前人对自己并不友善,她经事不多不少,脑子转了个弯才想明白,可想明白又如何?她身上连个铜板都没有。 她往被子里缩了缩,声音更轻了:“多谢小苹姐姐。” 小苹瞅了她眼,走了,倒是仔细关好了门,没让风进来。 雪尽坐在床上,听着她脚步声远了才下床。 枣红托盘上三道清淡的菜,莹白簇尖的米饭,还有碗鸡汤。 鸡汤飘着层黄澄澄的油,一碗汤里半碗鸡肉。 雪尽先把饭菜吃完,最后端起汤。 那汤放了好一会儿,入口时竟还烫着了她的舌头。 她舌尖一弹收了回去,泪骤然落下来- 雪尽反反复复发热,第三日,柳烟又请郎中来了趟。 她言说自己身上不爽利,诊了后让郎中“顺道”去看了看雪尽。 郎中说雪尽这么多年身体亏空,所以这次的病才来势汹汹,要好生养一阵子,否则别说当下会反复无常,还恐留下病根。 柳烟细思,梦中仿佛确实如此,雪尽归家之后每逢秋冬都咳嗽不停,行动如弱柳扶风。 原是在柳家落下的毛病,怪不得她归家后她家人如此怨恨。 既然医治了肯定要全治好,柳烟便让郎中留下药方,如此交待下去。 交待时她问冬灵:“雪尽那都好吗?” “都好着呢,气色也比先前好了。”冬灵回了句,瞧着柳烟神色又问,“姑娘可要去见见她?” “嗯。” 在自家院子就是方便,几步路的功夫就到了后罩房。 这儿比人来人往的通铺清净许多,雪尽住的又是最后一间,平日路过的人都没有,最是安静了,适合养病。 柳烟满意颔首:“你安排得向来周全。” 冬灵得了夸,笑道:“奴婢愚笨,都是姑娘调教得好。” 说话声若有似无地传到屋子里头。 雪尽原本昏昏欲睡,动了动坐起身来。两道声音里,有一道如春风拂过盛满碎银子的湖面,吹得涟漪缓缓地荡。 猜到来人,雪尽一只手撑在床板上探出身去,伸了伸颈,眨也不眨地看着门。 等下,她该下床迎接才是。 雪尽正懊恼地要去掀被子,下一秒门被推开,柳烟走了进来。 “醒着呢?” 雪尽愣了下,更迅速地下了床,行礼: “见过大姑娘。” “快回床上躺着。”柳烟轻斥。 雪尽便又乖乖地回到床上。 柳烟在她动作时仔细看了看她。 气色是有所好转,但下巴还是那么尖,许是因为仍在病中,面容苍白。她眼尾下耷着,看过来时,总是勾人怜惜。 身上穿着簇新的里衣,瞧着是观风院二等丫鬟的分例,想是匀出来的。虽然色泽不怎鲜亮,到底比她从前的好些,也衬出点精神。 自从上次见过后,柳烟面对她时能自然些了。 “我问过郎中,你的病要养,还在这屋子里养。” “那奴婢什么时候回去?” 柳烟挑眉:“是住不习惯?” 雪尽连连摇头,急声道:“自然不是,这儿处处都好。” 只是她总觉得她不该住在观风院。不是房子不合适,是她不合适。 她说话气短,说完又带起一阵咳嗽。 柳烟看了眼冬灵,冬灵很快倒了半碗茶来,正要递给雪尽,就被柳烟接了过去。 下人房用的瓷粗,上不了台面的褐黄被柳烟葱段似的手握着,送到雪尽面前。 雪尽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双手惶恐地接过茶碗,她小口小口喝着,脑海里还是柳烟搭在碗壁的指尖,泛着轻粉。 132 ? 柳上烟归03 ◎“雪尽什么性子随她去。”◎ 一番打岔, 柳烟也就不追究前头无伤大雅的对话了。 她环顾四周,见房间确实小,便问冬灵:“有其他更合适的吗?” 冬灵还没说话, 雪尽就说:“这里已经很好了,比奴婢从前的住处都好。” 柳烟轻嗯了声,自觉有种探望的人把话说尽了的感受。恰此时小苹把药送了过来, 柳烟水都递了, 也不差递药, 于是道:“给我罢。” 小苹年纪小, 没有冬灵那么好的面上功夫,听到吩咐视线忍不住往雪尽身上兜去。 堂堂大姑娘要给你这个前院的小丫鬟端药?你还真受得住? 明晃晃的意思像针扎进雪尽头颅。 是啊, 她怎么配让大姑娘给自己喂药。 药碗送过来,雪尽反射性地往后躲了躲, 背脊紧贴在墙上。 那碗药停住了。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雪尽猛地一僵,抬眸对上柳烟的,张了张口: “……不敢劳烦大姑娘,奴婢自己来。” “……” 她很吓人吗? 柳烟倒不生气, 嗯了声, 见雪尽接过药埋头喝起来,两人也实在没其他话要说,于是起身: “你好生养着。” 带着冬灵走出后罩房,柳烟才笑道:“是我管家太严,都怕我?” 冬灵道:“您是一等一的善人,小丫头不懂事, 我多调教。” 两人的说话声透过没关严的门缝传进来, 雪尽听得分明。 柳烟对她好, 她却给出了这样的反应。 她怔怔望着碗中的褐色药渣,无意识地掐紧自己的手腕。 没被卖到柳家、还在乡下时,她要做家里的活计,一旦哪里做得不够好她娘就会掐她。 通常是掐胳膊的,以至于胳膊一年到头都遍布青紫。只是这身衣服是柳烟给的,雪尽不舍得掐。 皮肉生疼的时候,雪尽感受到一丝惩罚自己的快意。 一阵风涌来,将木门吹得吱呀作响。雪尽指尖深陷进涨红发白的肉里,就在这时她听到风带来的声音,轻得像柳絮,从耳旁吹过呢喃: “雪尽什么性子随她去。” 她指下一松,抱住膝盖紧紧蜷缩起来。 当夜,雪尽昏昏沉沉地做了个梦。 她梦到柳烟白日来见她的那刻,这间屋子很好,好到雪尽每次扫眼看过时都觉得安心又喜欢。 但在梦里,当柳烟进来的那刻,她觉得屋子配不上柳烟,进来都污秽了柳烟的裙角。 柳烟在梦里陪了她很久,不知做了什么,淡淡的温香充斥着雪尽的整夜梦境。 第二天早上,小苹送药的时候给雪尽带了碟蜜枣。 相处几日后小苹还是那么不客气,但两人也能多说几句话了: “枣是主屋分过来的,你喝了药后甜嘴用。” 主屋。 是柳烟的住处,是她的意思吗? 单是想到这个可能,雪尽就雀跃起来。 她看了眼小苹:“姐姐你也吃。” 小苹翻了下眼:“我又不是没吃过,你自己留着罢。” 小苹走后,雪尽喝了药。她每次都把药喝得干干净净,只剩药渣。 药的苦意弥漫在口中,像是能苦到心里,泛着倒胃口的酸,但雪尽不讨厌这个味道,甚至明晰的苦能让她感受到好起来的希望。 她拾起一颗最饱满的蜜枣吃到嘴里,浓郁的甜味爆开,霎时盖过了苦。 原来枣可以这样甜。 雪尽眼都成了小小的弯月。 小满进来时正好看到,愣了愣神,她恍惚以为自己进错了门,窥见哪个藏在府里角落的话本子里的妖精,定睛一看才觉得面熟,等对方转头她看到胎记,彻底将人和“雪尽”这个名字对上了号。 “雪尽。”小满唤道。 “小满?” 小满也是买来的,入府早,领了二等的差事,不像其他人那般嘲笑她的胎记,或者在背后窃窃私语,也是她来到观风院后第一个来看她的人。 雪尽看到她,心里很开心:“你怎么进来的?” “我进来递个东西,顺道问问你在哪儿呢。”小满走过来,仔细看了看她,“你看起来好多了。” “大姑娘和各位姐姐都对我很照顾。”雪尽把蜜枣递过去,像是在用这个证明似的,也是想让小满尝尝,“你吃。” 小满也不和她客气,捻起个咬了:“真甜,回头我请你吃糖糕。” “好。” “听说照顾你的是小苹,她脾气可大,没给你气受吧?” 雪尽摇摇头,很知足地说: “她是伺候贵人的,照顾我本就是额外的差事,没什么的。” 雪尽真是这样觉得的。 冷言冷语听得多了,算不得什么,小苹从没漏过她一次饭菜已经很好。 “你的性子啊,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不过观风院里最是严明,没那么多欺负人的事,你在这不会吃亏。” 能来观风院,小满甚至有些羡慕雪尽,她想了想,小声指点道: “府里就数大姑娘院子里好,你就算留不下来也多待阵子,讨好讨好人。实在不行……病不好就能一直不走,对吧?” 小满最后一句意有所指,雪尽听懂了,低声道:“郎中说,我的病是要养养的。” “那多好啊。”小满笑道,“那你就多孝敬冬芸姐姐她们,她们心情好了替你在大姑娘面前说句话,比什么都强。” 小满又待了阵子就走了。 晚上送药来的不是小苹,是厨房一个小丫头,带来的除了药,还有芝麻糖和金丝酥。 等人离开,雪尽摩挲着滚烫的药碗,依旧端起喝得只剩药渣。 柳烟给她请郎中的钱和药都不便宜,乡下人包括她家从前生病都舍不得请郎中来看的。 或许对柳烟来说是一声吩咐,但于她而言太重。 她不过是路野的杂草,柳烟肯扶一扶她,她不能辜负。 雪尽珍惜地嚼着芝麻糖,慢慢地,唇齿遍布香甜的气息- 柳烟的父亲巡视岭南府辖内的三县回来了,老太太派人喊柳烟去她院子里吃饭,柳烟便准备起来。 柳相集是家里供出来的寒门学子,中举后迎娶了御史之女,也就是柳烟的母亲吴氏。 吴氏诞下一子一女后因病离世,柳相集没有再娶续弦。 柳相集是家里最有前途的,一赴任全家都跟了来,如今府里除了老太太,还有二房。 二老爷最大的乐趣是去戏园子听曲,而二太太的注意力在后宅盘旋。 人口不多,满打满算府里主子就五六个,但每院的关系并不亲近。 寻常人家的小女儿都和祖母亲厚,而自家…… 柳烟朝老太太行了礼,淡声唤道:“祖母。” 老太太嗯了声,几乎没正眼看她,一味逗着二房姨娘生的庶子。 柳烟自顾自找了个位置坐下,刚喝了口清茶,二太太孙氏笑盈盈道: “老太太还不知道吧,大姑娘近日颇行了些善事呢。” “哦?” “一个叫雪尽的丫鬟说是病得活不下去了,大姑娘便接她去观风院养病。” 孙氏道,“可巧,雪尽也在我院子里待过。” 孙氏言下之意老太太听懂了,二房有个长成的二少爷,妖妖娆娆的丫鬟都往里头钻,乌烟瘴气的。 雪尽的容貌见之不忘,老太太也记得,不看那点脏污胎记简直能把满府比下去,也难怪。 想是人被孙氏赶出去了,但还勾得二少爷魂不守舍,无心读书。 这自不是雪尽的错,但老太太哼了声:“这种不安分的丫鬟啊,还是别往姑娘院子里领好。” 她吩咐身边的曲嬷嬷道:“等吃完饭你跟着回去,把雪尽领来。”回头随便找个由头发卖了。 曲嬷嬷:“是。” “祖母是想让雪尽来您面前当差吗?” 老太太逗弄小娃娃的动作一停,看向说话的柳烟。 柳烟笑得恬淡:“我想起来祖母不喜她的胎记,就不必了吧。观风院比不上老太太和二婶院子,不是什么好去处,但还算清净,让她养病权当给府上积福了。” 至少二少爷不敢去观风院找人。 一个“清净”,在场人都咀嚼了番。 老太太被驳了回来,要是在其他家早就“孝”字压下来了,但现场的氛围僵了又僵,老太太反而把哭闹的庶子一抛,朝孙氏发起脾气来: “只要你管教好子女都做不到么?” 孙氏能说什么,只好受着婆婆的责骂。 柳烟早已在这样的环境里练就身八风不动的本事,端茶的手稳稳当当。 直到柳相集和二老爷的身影出现在门外,柳烟的神情才动了动。 她起身相迎:“见过父亲。父亲为民奔波劳累,实在辛苦。” 柳相集看了眼这个女儿。 他心思都在政务上,和子女并不亲厚。 柳烟是他的女儿,近两年出落得愈发好,但也仅限于此了。柳相集嗯过一声便略过柳烟,朝母亲请安。 屋里每个人脸上都带笑,映着摇曳的烛光,虚虚浮浮的落不到眼底。 一场热闹后,柳烟规矩地告退,往观风院走。 她身边跟着的是冬芸,不像冬灵那么活泼,最是安静了,主仆二人谁都没说话,冬芸在旁边提着灯笼,两人一味往前走。 远远见到观风院的门,柳烟倏地发觉自己走得太快太急,于是才慢下来。 观风院里的老梨树探出院子,柳烟抬头望见枝条,鼻头酸涩。 听李嬷嬷说,这是她出生后不久母亲与父亲一同手植的。 柳烟对冬芸道:“你回去罢,我在院中站站。” 大姑娘想一个人静静的事从前也有过,冬芸福身:“是。” 她把灯笼递与柳烟。 柳烟踱步至梨树下。再过一旬,梨花就要开满枝头了。 在飘零的烛火映照下,她仰头看月,等月影照在雪白的梨花上,春天就到了。 柳烟的思绪飘出了很远,直到一声轻响将她惊醒,她侧眸望去。 雪尽站在不远处看过来,目光微怯,却又坦率直白,她脚边躺着条孤零零的影子,和自己的仿佛。 133 ? 柳上烟归04 ◎我想走之前给姑娘磕个头。◎ 人的月影儿, 都是相似的。 这个念头自柳烟心头一晃而过。她看向行礼的雪尽:“不用拘束,起来吧。” 雪尽道:“奴婢趁身上不那么难受,出来走走。” 她挑的是晚上, 本想遇不到什么人,没成想遇到了柳烟。 “总闷在屋子里也不舒坦,只是夜里风凉, 要仔细些。” “多谢姑娘叮嘱。”雪尽恭敬道。 柳烟瞧了瞧她。几次相见, 雪尽好像一次比一次更镇定了, 许是和她的病情转好有关罢, 总之不再动不动诚惶诚恐是件好事,两人交谈也更轻松。 柳烟道:“你自去忙罢, 不必看顾我。” 雪尽应了声,似是踌躇了下, 仍在原地。 她不走, 勾得柳烟把注意力又放回她身上。她忽而想到“雪尽”这个名字,实在应景。 雪尽不久,梨花雪便要来了。 “你的名字取得好。是谁取的?” 雪尽神情茫然:“爹娘没跟奴婢说过谁起的……既然姑娘都觉得好,许是村里的老秀才起的?” 柳烟默了默, 头次问起雪尽家里头:“你‘爹娘’对你如何?” 雪尽局促道:“都好。” “怎么个好法?” “不论如何, 都有奴婢一口饭吃。”雪尽回想了很久,最后说道。 她想这个答案许是让大姑娘不满了,因为大姑娘听后久久没说话。就在她慌乱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时,柳烟把灯笼给了她,轻轻道: “我知道了。夜凉,回去罢。” 雪尽提过灯笼往后罩房走。 后罩房没有挂灯, 手里的烛火照亮了路, 她却心不在焉, 不想看路,只想回头看,又担心被柳烟捉住。 再拐个弯就看不到了,雪尽偎着拐角悄悄向后看去。 夜色中柳烟身形朦朦胧胧- 雪尽回来时,后罩房里说笑声不断。 丫鬟也有自己的生活,如若晚上不当值,多是要热闹热闹,之前雪尽一个人在屋子里也能隐约听到些。 只是观风院上上下下是一条心,她一个前院的,很知趣地不往前凑。 路过敞开的房门,雪尽埋头往前走,她不去凑热闹,冬灵却看到了她。 “诶雪尽,你拿的灯笼好生眼熟。”冬灵喊住人,又看向冬芸,“是你接小姐拿的那盏?” 冬芸瞧了瞧:“是同一盏,应该是姑娘给她的。” 这话一出,大家互相看看,有人喊雪尽过来:“看你能走动,病差不多好了吧?来说说话啊。” 冬灵也给她让了个位,笑眯眯道:“过来罢。” 雪尽感念冬灵平日的照拂,依言过来了。 在观风院,除却顶上的主子外,就数四个冬地位最高,眼下冬灵主动招呼,底下心思活络的人揣摩起来,看来雪尽得了姑娘另眼相看了。 能看出来的都是聪明人,一时间不少人朝雪尽释放善意。 这份善意在冬霜进来时到达顶峰。 平日小厨房有用不掉的食材,冬霜都会做出来分给大家。今天冬霜来,除却给大家的吃食外,另带了个食盒。 “姑娘在荣锦院没吃好,让小厨房下点馄饨。” 冬霜说话轻轻柔柔的,她端出食盒里热腾腾的馄饨,放到雪尽面前。 “姑娘说,你也吹了风,吃碗馄饨暖暖身子。” 这还没完。 冬霜又拍了拍食盒:“食盒你带回去,下面有几碟子糕点和蜜饯,姑娘说了,你太瘦,贪嘴些补补才好。” 莫说其他丫鬟,冬灵都愣了愣,半晌夹酸道:“姑娘对你真是再好不过了。” 冬芸冒着风去接人,也没得一碗馄饨啊。 对她们这些丫鬟来说,主子吃馄饨时能惦记起你来,可比寻常赏赐还要令人欢欣。 一时间所有人明里暗里将目光投向雪尽,雪尽从未被这样多的艳羡甚至是微妙的眼神打量过,不过她现下根本没感受到那些,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冬霜带来的东西上。 这是姑娘点名给她的。 比什么都珍贵。 不过她也不是不知事的,尤其想到小满说的,经营好和她们尤其是几个冬的关系,说不准她能留下来。 她打开食盒,细声道:“大家都在,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冬芸制止了她:“姑娘赐给你的,你留着吃。” 有人道:“冬芸姐姐你们是吃惯好东西的,我们可没有口福。” 冬芸便笑道:“冬霜在这,你把月例银子拿出来,什么口福都享得着了。” 雪尽在旁听着渐渐明白了。 这对她来说是头次的荣耀,但对冬芸等人来说不过尔尔,除却姑娘的惦记这层意味来说无甚稀奇。 而她身上没什么别的能给的,最好的都是姑娘给的。凭借这些,是不能打动她们帮自己留下来的,等到她病好后就会被打发出去。 想通这层后雪尽反而轻松了,虽然难掩心中的失落,但她认真吃起了馄饨。 鲜美无比的滋味在唇中绽开,肉质弹牙清甜,她眼睛亮起。 一直安安静静的冬霜问她:“味道如何?” 雪尽睫毛颤了颤,轻笑着说:“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馄饨。” 她把馄饨吃得干干净净,提着食盒走的时候不忘和冬霜道谢。 冬霜和冬芸住在一个屋子,回去后闲聊,冬霜道: “我瞧雪尽挺好的。” 冬芸解开头发慢慢理着:“你才见她一回,因为她夸你的馄饨好吃?” 冬霜笑道:“姑娘见她三回,一次带她回来养病,第二次给她送糕点,第三次给足了体面。我相信姑娘。” 自然,她自己接触下来也觉得舒服,投缘。 冬芸若有所思。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十来天,雪尽这场缠绵的病彻底好全了,咳嗽都不会咳一声。 最近和她熟悉起来的一个叫小秉的丫鬟问道:“你病好了,什么时候搬走?” 雪尽道:“冬芸姐姐知道我好了,不知道几位姐姐怎么安排。” 小秉握了握她的手:“估计就这两天了,真舍不得你,我以后有机会去前院瞧你啊。” 雪尽便笑着点头说好。 十多天的相处让雪尽认识了些人,要走的时候小秉送了她一条自己绣的手帕,小苹给她拿来了糖冬瓜,说话依旧不客气:“没吃过吧?” 雪尽道:“是没吃过,谢谢小苹姐姐。” 小苹卡了下壳,道:“你也别对谁都这么好性子,不然又被欺负。” 雪尽笑笑:“凶一点就不会被欺负了吗?” 小苹没有说话。 她能比别的丫鬟肆意是因为她一家老子娘都在府里,雪尽最大的不幸是没有根基依靠,又长了张祸水的脸。 雪尽收下了小姐妹的礼物,忽而觉得离开观风院后自己的人生也有了些盼头。 她做好了要离开观风院的心理准备,却不见冬芸等人通知她走。这日清早,听说冬芸要下值了,她在院子边角等了等。 曙光熹微,观风院像活过来了般。 院中洒扫的开始动静,小秉打着哈欠去书房上值,小苹和其他丫鬟端着热水来了,准备伺候姑娘梳洗。小厨房飘来食物的气息,想是冬霜和厨娘在大展身手。 雪尽从主屋看到西厢,再看到院子,最后视线又遥遥回到主屋上。 她和其他丫鬟都在一个院子里,几个冬可以贴身伺候柳烟,二等和三等丫鬟各有所职,而她呢?她连三等都算不上。 虽然同在后罩房住着,但主屋是她没有资格进去的地方。那里……是大姑娘起居的地方。 她已经很久没见姑娘了,最多是远远地看她出门,或是看她回来。 雪尽堪称执著地望着那个方向,窗墙阻隔了她的视线,但她知晓柳烟就在里头。估计要不了多久,热水送进去,她会起床梳洗。听说冬灵梳的头姑娘最喜欢,真是一双巧手,能让姑娘喜欢。 忽的,门开了,冬芸走出来,指挥着她们送水进去。 冬灵过来上值了,和冬芸交接。 雪尽不禁踮了踮脚,下意识想看到些屋里头的陈设,可人影幢幢,什么都没瞧分明。 但她觉得,姑娘的闺阁定然是无一处不好的。 冬芸已经走到近前,雪尽收回视线,迎上去道: “冬芸姐姐。” “怎么在这等着,有什么事?” “我病好了,该回前院了。”雪尽手心沁了些汗,“我想走之前给姑娘磕个头,感谢她大恩大德。” 冬芸赞同道:“应该的,你有这份心不错,不过今早姑娘要出门,晚上你和我一起来罢。” 答应下来了! 雪尽笑颜绽开,语气都轻快些:“好,我听冬芸姐姐的。” 她笑得清丽,笑意跃上眉梢眼角,是平日没有的生动轻灵。 冬芸一怔,等雪尽走了,才慢慢回味过来。 雪尽收拾好包裹,等到傍晚,把头发解开重梳了遍,重新打水净面。 来到观风院她领了两身衣裳,只用其中一套和从前旧衣裳换着穿,另一套是簇新的,其实和身上那套区别不大,但雪尽还是拿出簇新的换上。 出门时,她找了个水面探身照了照,觉得和平日没甚不同,但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最齐整了。 只是……她摸了摸额角的胎记。这处是她藏不住的丑陋,没关系,姑娘已经看过了,雪尽尽量让自己不去在意。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她去冬芸门前候着,直到冬芸出来跟她说:“和我走罢。” 雪尽轻盈地和她往主屋走,一步步的,她距离柳烟越来越近了,光是想到这个雪尽心头就像开满了漫山遍野的草花。 冬芸带她走到主屋前的门帘外,回头道:“你在这等一下。” 雪尽点头。 看冬芸进去了,估计通报一声就得让自己进去给姑娘磕头。雪尽心下思量起等下要怎么说。 一定要谢过姑娘,要说自己会报恩。再有,她哪能真帮到姑娘什么呢?还要加句祝姑娘长命百岁、健健康康的好,望天上的神仙听见,以后都不要为难姑娘。 她想来想去,几句话嚼得烂烂的,直到冬芸出来。 雪尽站得笔直,像是终于等到了肃穆庄重的某刻。 冬芸却轻轻朝她摇头,道: “姑娘说不用给她磕头,回去罢。” 话在耳畔炸开。 雪尽的心一下子凉得彻底。 134 ? 柳上烟归05 ◎屋里的一切朝雪尽展开。◎ “……听到好消息, 喜得离了魂了不成?” 这话闯入雪尽耳朵,把她拉了回来。短短的几秒她的唇失去了血色,勉强自己笑道: “好消息?” 冬芸看了眼冬灵, 道:“方才后半句你没听见么?姑娘的意思是,你回去歇着,明日开始上值。”? 上值? 雪尽彻底愣住。 这下冬灵确定她是一星半点儿都没听到:“院子里有个三等丫鬟的缺, 姑娘说由你顶上, 以后你就是观风院的人了, 能听清楚吗?” 巨大的喜悦伴随这段话在雪尽心头升起。 她不用离开了? 她以后是姑娘院子里的人了! 雪尽小鸡啄米点头:“听到了, 我都听到了的。” 冬芸和冬灵好笑地看着她,最后是冬灵把人领走的:“走罢, 别在这扰了姑娘清净。” 雪尽双手捂住嘴巴,眼睛眨了眨。 她刚刚的不庄重, 是不是被姑娘听到了? 一下子, 她耳尖红透了。 不敢再闹腾,她埋首和冬灵一起快步离去。 两人走后,冬芸进了屋子,柳烟正梳妆, 冬灵不在, 另一个巧手的丫鬟为她挽发。 方才就是在这儿,她和柳烟道:“雪尽想给姑娘磕个头。” 柳烟问:“嗯?她病好了?” “好尽了的。” 上次查账查出龌龊来,柳烟近日把底下几个铺子过了遍,她年纪太小,那些掌柜的欺她面嫩,不肯服她, 个个倚老卖老, 或是装疯卖傻, 柳烟颇用了些手段才立了威。 耽于外事,内宅就没顾得上,想来雪尽的病是该好了,再不好,她就得想想去哪儿寻个名医来了。 而现在,该正式安顿雪尽了。 柳烟问冬芸:“你觉得她如何?” 冬芸思忖着道:“她有那副容貌,却是个不爱拔尖的,冬霜和她很处的来。” “嗯,你呢?” 冬芸想起昨日看到的雪尽笑起来的模样,轻声道: “奴婢觉得,花儿放在院中时不时看一眼,可赏心悦目。若是放到外头,日头猛些,恐就照坏了。” 柳烟满意颔首,冬芸果然最知晓她。 “依你看?” “院内还有个三等的缺,本是年前要提的,没有合适的,现在正好。” “记得是个洒扫的活?” “姑娘记性好。” 柳烟头梳好了,随意瞥了眼镜子。 “就让她跟着冬霜帮把手罢。” 那瞬间,冬芸突然明白冬灵为什么会暗搓搓吃雪尽的醋了。 自家姑娘向来公正严明,现在看是着实疼雪尽哪。 谁不知道小厨房是个好差使,莫说油水多寡,单是伙食就拔高一截。冬霜又是个再好不过的性子,和雪尽还处得来,到时候别提多自在了。 跟雪尽说了后,冬芸来回话: “姑娘,和雪尽说过了。” “还用你来说?”柳烟低笑了声,“一层帘子什么都挡不住,都听着了。” 难得听见雪尽那样活泛的动静,鸟鸣似的悦耳又酥脆,和印象中奄奄一息的模样差别挺大。若不是声线相似,真是认不出来了。 也不知脸色有没有好些。 最近没短过她吃食,加上现下又去了小厨房,应该能养好了吧? 雪尽得知自己以后要去小厨房做事时,心下一阵情愿。不为了小厨房的诸多好处,只因为一件事:小厨房也负责给柳烟日常上菜。 往常都是冬霜带人去布菜的,现在她去了小厨房,冬霜会带她一起去吗? 雪尽又有了新的期待。 不过事情要一点点来。 第二天一早,她便去了小厨房。 厨娘许娘子忙着蒸包子,冬霜拿起个刚出炉的给雪尽,又让她自己盛碗桂圆红枣米粥。 雪尽来不及推托,许娘子便笑道: “厨房的规矩,厨子要先吃好,我和冬霜姑娘都是吃饱了的,就差你了。” “我晓得了。” 雪尽默默记在心里,在一旁咬开了包子。 包子看起来白白胖胖,蓬松暄软,咬开后酱香浓郁的鲜肉末内馅随包子皮儿一起,香得人舌头都恨不得跟着吞下去。 雪尽小小喟叹声,见另两个人看过来,笑道:“要是每天都有刚出炉的包子吃,早起都有了盼头。” 许娘子和冬霜都笑起来。 “明天可没有包子了,要做抄手,后天哪许就是面了,许娘子做面是一绝。” “真好。” 雪尽继续小口小口吃起来。 不论吃什么,她吃东西都有种分外珍惜专注的感觉,吃得高兴了,小女儿的娇态便漫了出来,两扇月牙和鼓起的杏腮都彰显着她的喜爱。 惯爱下厨的人最爱这样的食客,但觉下厨的辛劳没有白费,和千里马遇伯乐也没什么区别了。 雪尽去打水净手时许娘子道:“怪道你和她处得来,我看着她也高兴。” 冬霜清点着要送去主屋的饭菜,道:“是吧?只是还是太瘦,瞧着怪可怜的,惹人疼。” “包在我身上。”对于养小孩,许娘子摩拳擦掌。 冬霜到廊下叫了两个没事的丫鬟:“来帮把手。” 雪尽回来时,冬霜领着人端着红漆托盘从厨房出来,她手上空空如也地看着她们,暗自后悔不该去净手。 冬霜以为她担忧差事没做好:“不妨碍的,你在厨房帮忙就成。” “好。” 雪尽退开,眼见她们往主屋去了,在屋檐下站了好一会儿。 已经来了小厨房,总有机会的。 雪尽想着,回去帮许娘子忙了。 吃饱喝足后她手脚勤快,脑袋转得也快,不过一两天,往往许娘子再要个什么都能提前备好。 可惜那天早饭之后柳烟随老太太和二太太出门礼佛,小厨房只负责丫鬟们的大锅饭,一连几天主屋都是空的。 主子不在,底下人都松快些。雪尽办差间隙会去院门前走一趟,或是两趟。旁人只当她路过,只有她知晓,她是盼着柳烟回来。 也因此,雪尽和守门婆子们熟悉起来了,大家对她和对其他小丫鬟没什么区别,甚至要更和善一分,毕竟小厨房是实打实的好差事。 许娘子听说她去和那些婆子们说话,夸她:“机灵点没错的。” 又给她装了袋炒得香喷喷的南瓜子:“你拿去,甭管自己吃还是分别人,都行。” 小厨房的好处就是如此,尽管雪尽如今还没有月例银子,但一星半点的油水就足够她出去交际的了,这些都是默认的好处,也没人会追究。 南瓜子让雪尽的人缘更好了。不只是因这点口腹之欲,更因为大家看得出雪尽在小厨房如鱼得水,何不结个善缘呢? 这时候就有人说起:“李嬷嬷当初罚得忒狠了,不分青红皂白的……” 另人附和:“可不是么,从前她对我家四媳妇也是下死手的。” 雪尽笑着,安安静静道:“过去的事我早不记得了。” 那两人还要再说,雪尽给两人一人抓了把南瓜子,堵上了嘴。 她并不会被这些话宽慰到,时过境迁,话真真假假,不是吹往这边就是吹往那边。 不过要说感悟也不是没有,她倏然模糊意识到,旁人的话都是无关紧要的,但若是想让旁人说好话也不难。一是自己立得住,二是“结善缘”。 好像不难。 雪尽笑眯眯道:“等明儿做花生糖,我也带出来。” 除此之外,雪尽的时间都在自己的差事上。 许娘子不做饭的时候会教她些本事,边教边和她闲话。 雪尽最关心柳烟的事,缠着许娘子问姑娘爱吃什么。 许娘子说什么她全神贯注地听着,听完还要重复一遍: “……姑娘不爱过甜的甜食,杏仁豆腐和清汤银耳盅每半旬不到就要吃一次。姑娘偏爱入口绵软的,粥要熬得软烂粘稠。” 许娘子合掌连声叹道:“你的脑袋真是灵光,一字不差。” 雪尽面颊微红,她记性确实好,什么话听过一遍都能记住。 不过但凡碰上姑娘的事,她总担心从不出差错的记性在此时有了纰漏,都在心头翻来覆去默几遍。 临睡前夜色浓稠,她窝在被中闭眼无声地念着,直至不知不觉睡着。 这天晌午,雪尽正帮冬霜打下手给肉裹粉,忽得听到外头一阵动静。 脚步声,说话声,衣裳摩擦声,还有冬灵冬芸的指挥声。鸟雀跟着被惊起,院子陡然鲜活起来。 雪尽愣了愣,来不及把手上的面粉刮一刮就小跑出去,站在一丛月季旁。 众人簇拥下,柳烟走在最前。她脚步缓缓,有外出的疲倦亦有回家的闲适安然,气质娴静。 似乎察觉到什么,她忽而目光流转过来。 雪尽下意识藏起自己不干净的手,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给姑娘请安。” 柳烟颔首淡笑:“继续忙罢。” 雪尽起身笑笑,轻盈地往小厨房去了。 柳烟若有所思:“瞧着比从前外向些了。” 冬灵附和:“许是观风院住着安心,人也大胆了。” 也有这个原因吧。 不论雪尽是不是未来的贵女,眼见小姑娘被越养越好,柳烟未免也跟着开怀,倒是扫清些和亲人不睦的郁气。 主子回来了,小厨房陡然忙碌起来。 把猪蹄汤盛出来时冬霜想起来:“雪尽,等下你和我进去布菜。” 雪尽:“好。” 这几日雪尽的能力冬霜都看在眼中,现下决意带她去姑娘面前,见雪尽知道后仍不慌不忙,微微颔首。 雪尽有条不紊地把各色菜品端上盘,边端边在心中默记等下哪盘要放在哪个位置。 她一条条和许娘子确认:“鱼姑娘寻常吃得少,放远些。杏仁豆腐和八宝野鸭放跟前,汤放正中……” 许娘子道:“样样不差。” 雪尽安了心。姑娘的喜好她都记着了的,不会错。 最后再默念了一遍,雪尽稳稳当当端起托盘跟在冬霜身后,她身后是端着汤的小苹,一路往主屋去。 到了门帘前,雪尽意识到这是她上次止步的地方,后面都是她从前无法触及的区域。 门帘被小丫鬟轻飘飘掀起,像分花拂柳般轻松,屋里的一切朝雪尽展开。 鼻尖嗅到的说不出是什么香味,仿佛柳烟的起居为这方空间染上了股温雅气息,处处都变得不同。 正对门的桌案上摆着对缠枝莲纹瓶,墙上悬挂字画,博山炉未曾燃香,架格里各色物品均是不同,雪尽瞧见个白玉狮子,憨态可掬。 另侧摆着座四扇屏风,后头传来冬灵的声音: “姑娘,饭菜上来了,可要现在用?” 柳烟的回应听在雪尽耳中格外轻柔: “正好有些饿了。今儿小厨房有什么?” “奴婢回来后还没去过小厨房,想是要问问冬霜了。” 声音愈近,人影浮现在屏风后,接着是裙角绕了出来。冬灵道:“或是问问雪尽呢。” 突然被提及,雪尽攥紧了托盘。偏偏柳烟也道: “哦?雪尽来了,那你说说罢,今天小厨房准备了什么?” 135 ? 柳上烟归06 ◎耳畔燕子的清鸣骤然变成柳烟低低柔柔的笑。◎ 声音到了跟前, 雪尽低垂着眸,彩绣花鸟裙裙摆晃进她视野,素净的底, 折枝梅花的暗纹上百鸟群花竞相妆点,明丽又雅致。 雪尽鼻尖都要沁出汗来。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有姑娘爱吃的杏仁豆腐,八宝野鸭, 蒸鲈鱼, 荷塘月色……” 与其说是她说出来的, 莫不如说是熟能生巧, 在小厨房默念了十几遍,以至于现在脑袋空空如也了还能背出来。 等雪尽报完了菜名, 柳烟坐在桌前轻轻颔首,看向冬霜。 冬霜会意, 把托盘里的菜放到圆桌上, 随后便是雪尽。 雪尽上前,杏仁豆腐由她来摆放,她也知道该放到哪儿,可偏偏放差了位置, 放到中间去了。 意识到自己做错了, 雪尽懊恼地咬紧下唇。 可小苹已经上来了,她没有机会再伸手去调整,只能和冬霜一齐退下。 从始至终,柳烟和其他人都未出言提及菜品错了位置的事。 出来后冬霜还夸道:“在姑娘面前没有怯场,表现得不错。” 雪尽有些心不在焉,勉强笑笑:“嗯。” 屋内, 冬灵开始为柳烟布菜。她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杏仁豆腐放近些, 柳烟道: “没多远, 不碍事。” 柳烟于吃食上惯是克制的,些微吃了些,有些菜几乎动都没动,便赏给了丫鬟们。 这也是观风院为何让其他院中艳羡的原因之一。 旁的院子都吃大厨房的,但柳烟有个好外家,资产丰饶,虽然柳烟不喜张扬,但日常之中饮食之上难免精细,富贵不显山露水,却处处窥见一二。 用过午饭,柳烟歪在榻上饮一盏清茶,手里拿了卷闲书,却有些走神。 方才一见,冬灵说得没错,这小一个月养下来,雪尽气色好了不少。她底子上佳,旁人上多少胭脂都不及她这点血色瑰丽。 脸上也有些肉了,不像第一次见她那般瘦骨嶙峋的,还可以再长些才算匀称。 一双眼是点睛之笔,饶是见过许多官家小姐,柳烟也未曾见过雪尽那样美的眼,天然含情,欲语还休似的。 罢了,除了那处胎记,雪尽的这张脸是挑不出任何错处的。 眼下雪尽已经恢复了些许元气,可以着手为她寻家了。 那场梦只告诉柳烟雪尽出身高贵,可未曾直言是哪家,还得柳烟自己去找。 柳烟颇信神佛,梦中说要从雪尽入手改变柳家命运,柳烟救了雪尽不说,还要善待雪尽。梦中说了只由她窥得了天机,她便不敢声张,亲力亲为。 雪尽这样出彩的样貌,按理说不难寻到家人,只消往各处去打听样貌出彩的哪家走失过孩子便是。再有胎记这个显著标志,更是好找了。 但难就难在柳烟自己才不过十四岁,虽早慧,但能力有限,在不动用父亲名头的情况下,出了这座府邸便不算什么了,尤其她要向上去寻,更是困难。 只能慢慢打听了。 柳烟去了书房,提笔给舅舅写信。 舅舅在京中,最是繁华富贵的地方,说不准便能寻到些许消息呢。 到晚间入睡后,观风院寂寂无声,唯有虫鸣。 黄花梨葡萄纹架子床上,柳烟盖着锦被沉眠,却睡不安稳。 梦中有一道声音在问她:“你如今做得够好了吗?” 柳烟沉吟着答:“我替她治病,给她吃穿与安稳住处,虽未及旁人富贵,也是我力所能及里的最好,若要再好只能徐徐图之。” 她虽有掌家权,到底也要顾忌旁人。尤其只要她行了差错,虎视眈眈的老太太和二婶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夺了她的权。 若是贸然提拔到眼皮子底下放着,别说其他的,雪尽在院里都没法生存了。 目前,已经是她能给雪尽的最好。 那声音又道:“吃穿住行不过身外之物。” 柳烟思忖,若有似无地察觉到一丝对方的意思。 “还请明示。” “……” 想到柳烟自己还是个小姑娘家,事业再成熟也不会无师自通地养孩子,热衷装神佛拿捏古人的系统不暗示了,直接明示: “雪尽无父母族亲,你平日要多教导她。日后她归家,自会承你的情。” 这番话后,柳烟从床上醒来。 教导? 闲暇时候,柳烟对着这两个字眼想了很久。 她还小的时候娘亲就不在了,最初老太太带着。 老太太不喜她娘,连带着不喜欢她,把她放在偏间或者小佛堂,一放就是一天,总之有忠心耿耿的李嬷嬷和丫鬟看着,出不了什么事。 偏间昏暗,只能枯坐。小佛堂满是沉重的熏香味,佛像高高在上。李嬷嬷教她为娘亲祈福,所以柳烟往往要跪很久,路都难走,被李嬷嬷背回去。 想是跪得多了,神佛垂怜,八岁时不着家的柳相集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做客的亲舅舅。 她呆呆地被李嬷嬷牵着去见舅舅,李嬷嬷在后头推她: “姑娘,这是您嫡亲的舅舅啊,快叫人。” 柳烟望着舅舅,陡然像开了窍。 幼年的柳烟只说了一句:“祖母说没人惦念母亲,原是错的。” 话落,本就痛惜胞姐子嗣未得悉心教养的舅舅颜色大变。 柳烟被带去京城外家住了三年,两家博弈持续很久,两年前柳烟再度归家后,三旬内,二房和老太太交出了掌家权。 要说柳烟幼时受到的教导,只有在外家的那三年,她跟随表姐妹们一齐上女先生们的课。 可现在府里没有请女先生。 这条路走不通了,柳烟看到来给自己添茶的小秉,又换了个角度: “小秉,你识字么?” “略认得几个。” “谁教的你?” “冬枚姐姐教的。”柳烟平日话少,今天主动和小秉搭话,小秉一激动就说得多,“我们都是冬枚姐姐教的,她可会教人识字了。” 冬枚? 冬枚也是柳烟身边的一等丫鬟,她身边四个冬,冬枚常替她出门。包括各府礼单这种人情往来,都是她来操办。 要说识文断字的能力,冬枚的确是四个冬里最高的,她父亲是账房先生,从小有人教。说起来,冬灵习字也是她教的。 柳烟心下有了数,正要唤人把冬枚喊来,忽而想起还不知道雪尽想不想识字呢。 不对。 管她想不想识字,哪家小姐大字不识一个的?若真是这样,以后回家不被嘲弄得羞死去。 先把《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学完再说。 民主的小火星在柳烟心头炸了一炸,灰都没留下撮。 等晚间见到冬枚,柳烟便把“教雪尽认字”这件事交给了她。 另外叮嘱,这事儿不急于这两天,最重要的是注意法子,别让旁人包括雪尽自己察觉出是她的吩咐,冬枚最是嘴严,应下了。 冬枚身量高,浓眉宽眼,颇有几分雌雄莫辨,她行走在外为图方便也会穿男装,回来换上女装便比其他人多出三分英气来。 骤然接了这样一桩活计,冬枚真是没想到。不过主子吩咐的隐秘,她也需办得不露痕迹。 她先拿了包外头瑞宝楼的桃酥去见自己的小姐妹。 “雪尽此人如何?” 冬芸:“不骄不躁,实在美丽。” 嗯,这是个颜狗。 冬灵:“姑娘最偏心的就是她,迟早越过你我去。” 嗯,冬灵还是醋缸子,不过姑娘对雪尽确实特殊。 冬霜:“心明眼亮,乖巧可爱,实在是讨人喜欢。” 嗯,这个像雪尽妈粉。 虽然三人的点都不同,但总体来说,没人说雪尽一句不好就足以说明很多事了。 冬灵吃完一块桃酥拍拍手道:“你问雪尽做什么?” “我又想选个小丫鬟教教了,总听你们提雪尽,这不问问。” 三人互相看看。 原来是这样,不奇怪。 冬枚的父亲是秀才,来柳府前开过启蒙私塾。冬枚呢估计是自小耳濡目染,也爱教人,要不这么多丫鬟能都跟她学过认字?还不是她自己乐意教么。 不论如何,识字是好事。 冬霜已经替雪尽高兴起来了:“雪尽定是个好学生。” 刚从姑娘房里出来就去说未免太显眼,冬枚做出一副兴致寻常的样子: “想想最近事多……要不算了罢,我再想几天。” 这次反倒是冬灵开口了: “说了要教就教呗,我们都听着了。” 冬枚:“你不怕她越过你了?” “我怕过?”冬灵颇为得意,“她指不定能认几个呢,我可是把三百千都学完了的。” 日后的冬灵再回想如今这句话,羞惭地捂住脸。 ……她怎么敢的?- 那厢,中午从主屋送菜回来后雪尽总是容易走神,来小厨房寻她玩的小丫鬟发现了,笑道: “魂被谁勾走了不成?” 雪尽掩饰地笑道:“可能是没睡好罢。” “听说你今天得了姑娘夸?哎呀呀,真是好。” 雪尽咬了咬唇,眼底藏着抹倔强,声音低到旁人听不见,只说给自己听: “原本能做更好的……” 这股情绪直到晚间都没排解掉。 雪尽像跟自己较真似的,一边安慰自己说不过是桩没人提的小事,一边又反反复复想起,自责到这种地步,连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无独有偶,这夜雪尽也做了梦。白日那份自责似乎还被她带进了梦里。 梦中,她又看到柳烟的那条花鸟裙,仿佛重现了白日的场景。 可又大相径庭。 那裙梢陡然变成一帘花鸟,暗纹的折枝梅花活过来般在素净的白底上舒展着,一阵香晃晃荡荡过来了,不是梅花的清香,越来越浓,甜腻得令她昏沉。 罗织裙朝她席卷而来,石榴花,蜀葵,蝴蝶,燕子,鸾凤,数不清的春景簇绕着她。 她被什么牵引,抑或说是引诱,渐渐走入乱花丛中的山石中,脚下踩空,一头栽进浓黑中,卷进难言的滋味里沉浮。 耳畔燕子的清鸣骤然变成柳烟低低柔柔的笑。雪尽惊醒,天亮了。 梦醒来,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136 ? 柳上烟归07 ◎唯独在柳烟的目光下,她自惭形秽。◎ 小厨房里, 雪尽连声打哈欠。 许娘子关切道:“昨夜没睡好?” 雪尽道:“做了场梦,不记得是什么了,但身上怪累的。” 冬霜往她嘴巴里塞了个小果子, 道:“那今儿你别去上菜了。” 雪尽三两下把糖果子咽下去,道:“我没事的冬霜姐姐,我得去。” 每天上菜的那几分钟, 是她唯一能见柳烟的机会, 一天掰着手指算只有三次, 加在一起都寥寥无几, 雪尽珍惜得很。 到了时间,她端起菜品往主屋去。 这些时日天天过来, 雪尽已经能够泰然处之,稳稳当当地把菜品按柳烟喜好远近排列好, 雪尽退到一旁, 视线悄悄从姑娘身上荡过。 姑娘今日穿了身上红下白的袄裙,同样好看得紧。 嗯? 今日伺候姑娘的是冬枚姐姐。 雪尽自然知晓冬枚的存在,但几乎没见冬枚贴身伺候过。 这件事从心头一晃而过,雪尽没有太在意, 按部就班地做自己的事。 没两日, 冬枚主动来找她了。 “你今日不当值,来帮我个忙罢。” 雪尽也没有其他事,便一口应下了。 冬枚带她来到自己房里。冬枚和冬灵一起住,房间比雪尽独居的要宽敞,有一张方桌,现在方桌上摊着些纸张, 另有笔墨, 散发着淡淡墨香。 “我在写改明儿要用的礼单, 你帮我一起写。”冬枚看她,“可识字?” 雪尽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些:“不曾的。” 她这样的出身,又是女孩子,哪有人教她识字呢。 倒是见过纸墨,爹娘给弟弟买了,远不及眼下雪白光洁的宣纸或是洒金飘花的信笺,一刀糙纸一点臭墨汁,就宝贝得不行。 有次弟弟把纸丢在她刚擦干净的桌子上,纸湿了不能写了,娘心疼坏了,雪尽挨了场毒打。 冬枚没说什么,淡淡道:“嗯,你在旁边打打下手便可。” 雪尽依言行事,开始帮冬枚磨墨。等墨磨好了,又帮忙裁纸。 她做得很快,整理得井井有条,却不像之前在小厨房帮忙时因为麻利就满足了。 雪尽看着冬枚的手带动毛笔,笔尖游走间落下一个个方块字,却看不懂那些字是什么。 这种感觉真像身上有蚂蚁爬,急切焦躁,又自惭形秽。 谁都会磨墨,谁都会裁纸,把墨磨得再好纸裁得再规整,也不够。 冬芸最擅管理内务,冬灵嘴巧手也巧女工极佳,冬霜一手好厨艺,而冬枚识文断字在外行走。 姑娘倚重的大丫鬟,个个都有所长。她呢?她会什么? 内务,女工,厨艺,都是雪尽觉得自己勉力可以一试的,唯有眼下,她连冬枚在写什么字都不认得!没有这一刻更让她意识到,她这样下去不行。 四个冬都识些字的。 冬枚搁下笔:“我写完了,劳你帮忙。” “不妨事。”雪尽轻声道。 她知趣地放下手中的东西离开,未曾看到冬枚停留在她背影上的目光。 也不知这样能不能开窍…… 院内人人说雪尽聪明,若是真聪明,应当能懂一二分罢? 冬枚对此有所期待,未曾想雪尽做得比她料想的还要周到。 那日雪尽提着四色糕点、四色蜜饯、并两条肉干,在晚间登门。 冬灵的视线在她提的东西上面转了圈,诶唷一声,让出路给雪尽:“来找冬枚的罢。” 雪尽走进去,冬枚眸间闪过一丝讶然,又有点欣赏。 她明知故问:“这是做什么?” 雪尽把东西放在方桌上,恭恭敬敬道:“冬枚姐姐,我想跟你学识字,这是我的束脩。” 冬枚还没说话,冬灵道:“你月例银子还没领着吧?” 雪尽微微低眸:“我和冬芸姐姐说了声,支了后面的月例银子。” 冬灵啧了声。 这些东西主子赏是一回事,要拿三等的月例去买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是为了识字,把后面一整个春天的月例都支走了?傻丫头,还不知道冬枚原本就准备教她的! 雪尽语气坚定:“请冬枚姐姐教我。” 帮冬枚打下手后,雪尽想要识字的念头如野草狂长。她去找冬霜打听,找小秉问,才知良师就在眼前。 但小秉也说:“冬枚姐姐许久不教人了,你要是早来两年多好。” 雪尽想过,纵然她做了,冬枚也可能不会收下她,但总要一试。 找冬芸预支月例银子时她毫不犹豫,让小苹帮忙从外头带如云斋的糕点时也毫不心疼,总不能拿小厨房的东西当束脩,那太没诚意。 如今站在冬枚面前,雪尽心高高悬起。 她不在意这些东西打水漂,只怕冬枚不肯给她往上走的机会。 如若不往上走,她要怎么留在观风院,留在……留在姑娘身边呢? 好在神佛眷顾,冬枚朝她微微一笑: “日后每日卯时,你来找我。” 成了! 雪尽喜不自胜地弯起唇角,眼底也亮起繁星密点的光芒: “多谢冬枚姐姐!”- 第二日,柳烟正制香打发时间,从冬枚口中听闻此事。 经此一事,冬枚对雪尽也很是赞赏: “雪尽有向学之心,一点就透,姑娘没看错人,只是她拿了束脩来奴婢是没想到的。” 柳烟也有些意外,今日无事,干脆让冬枚先去忙,另把雪尽寻来问话。 她把香方收起来,净手时雪尽到了,为她递方巾:“姑娘。” 柳烟接过方巾擦去手上的水珠,温声道: “听闻你找冬枚识字?” “是。”雪尽应了声,瞧起来有些赧然,“怎的姑娘也知道了?” 柳烟当然不会说本就是自己安排下去的,她轻轻噢了声,笑道: “凑巧听着了。嗯,识字是好事,你可要用心哪。” 雪尽道:“姑娘也觉得奴婢习字是好事?” “自然。”柳烟给出了笃定的回答,甚至奇怪雪尽怎会这样问。 雪尽却知足地笑起来,仿佛吃了什么定心丸般。 “奴婢定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郑重得像句承诺。 柳烟有些不解,但见她开心,莞尔道:“冬枚会好好教你的。” 又拿起方才让人准备好的两吊钱:“你的月钱自拿去。” 雪尽慌张了瞬:“姑娘。” 为何要给她月钱?而且……她支了三旬的月钱,怎的现在还多了半吊? 是她做错了吗? 雪尽的失措明明白白摆在脸上,柳烟想看不到都不行。 是她太冒进了? 好像从最开始就是,雪尽总有点怕她。她还以为现在好些了,没成想还是有的。 或许在她们两人相处间,适当的威严更有好处? 柳烟思忖着换了个态度,微微提高声调:“你是我的丫鬟,识字还要你出钱请人,传出去成怎么一回事了。” 又缓和下来:“多的是奖励你的上进,尽拿去就是。” 雪尽这才放松下来,边听边连连点头。 “是奴婢失了妥当,姑娘说得对。” 她拿起钱串子,沉甸甸的,堆满了两双手。 雪尽从没拿过这么多钱,还是她的月钱,不是过个手要给旁人的。 更何况里头还有姑娘给她的半吊嘉奖,雪尽欢欢喜喜地道: “谢姑娘。” 此时才显出几分女孩子的爱娇和活泼来。 柳烟淡笑着看她,觉得她这副模样比先前惶恐的样子好得多,想起来自己有对碎米珠串,让冬灵找了来。 柳烟在掌中抚过,朝雪尽解释道:“原是我小时候戴的,现下用不着了,不值钱的东西,你戴着玩。” 冬灵跟着回忆道:“姑娘从前可喜欢这对珠串了。” 柳烟轻笑。 这对米珠串是她小时候戴的,那时没人为她准备衣物首饰,珠串陪她许久。后来去了外家,金银珠玉堆满了妆台,它就被挤到角落,再也没戴过。 眼下再看它,少几分厌烦,渐渐能平常心对待了。 她看了看雪尽。 雪尽比她小四岁,听起来不多,但许是她的眼神太过澄澈纯然,相处时柳烟总有种看稚童的感觉。 柳烟起了兴致:“冬灵,你给她梳个头,教她用罢。” 雪尽这下真懵了,忙推托:“怎可让冬灵姐姐给奴婢……” 冬灵打断她:“姑娘说的话你敢不听?” 说着笑着把她牵到妆台前。 雪尽还要挣扎,冬灵摁住她,低声: “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听话。” 见雪尽配合地不动了,才松了口气。 柳烟素日待她们和善,但威严从不容人挑衅,像这样吩咐下来的事唯有照做,否则…… 雪尽还是和姑娘相处得太少,不知晓观风院能这样清净的背后原因。 冬灵解开雪尽的双平髻,先理通头发,再盘起来。她手灵巧,分出几缕头发在头顶绕了绕,便梳好个双丫髻,两边花苞用碎米珠扎起,珍珠在黑发间若隐若现,颇为自然清新。 雪尽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也不眨。 冬灵道:“我的手艺怎么样?” “特别好!”雪尽顶着弯月牙点头。 忽然她从镜中看到柳烟走近,顿时浑身僵硬,正觉得坐不住了要起身,柳烟的手轻按在她肩处,声音温温柔柔的: “我想的没错,你用正合适。” 柳烟站在侧面,又认真地看了遍雪尽,从发间的点缀到眉眼轮廓,处处未落。 当真是天然雕就的好颜色,柳烟想,若是长在她本该长的地方,定然要受万般宠爱,从小便以美貌闻名京城的。 而不是自小吃足了苦头,现下只得一对米珠串。 柳烟不禁喟叹,却不知雪尽在她看过来时木在了凳子上,睫毛都在颤抖。 …… 这是姑娘第一次正眼看她,仔仔细细地看她。 可她脸上有胎记。 她不讨厌这块额角的胎记,因为有它,她才没被卖到勾栏院去,那段时间雪尽甚至庆幸有它的存在。老太太说她的胎记是污秽,把她赶出院子,她也没什么感觉。 唯独在柳烟的目光下,她自惭形秽。 作者有话说: 昨天评论区里的小读者子予贴了句诗词,好符合她们俩的故事哦,也给你们看: 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 137 ? 柳上烟归08 ◎“梨花开了。”◎ 那日的后来, 雪尽几乎回忆不起自己是怎么从姑娘屋子里出来的。 她的自卑沉甸甸在身上,极重,柳烟温柔如水的神态又把她变得很轻。她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出来, 越接近后罩房越清醒,最后唯余面上仍散着滚烫的热。她分不清是羞是惭。 小秉看到她,先是:“雪尽, 你今日真美, 这是哪来的珠串子?” 再是:“哪来的钱?” 不等雪尽答, 她已找到了答案:“还能哪来的, 是姑娘赏的,对不对?” 雪尽轻轻颔首。 于是观风院都知晓了, 雪尽因好学得了姑娘的赏。 雪尽接连得了好,于冬芸之类的一等自然不算什么, 但在三等里是独一份, 就是二等里也没人越得过她去。 很快就有了些酸言酸语,不过雪尽依旧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并不骄矜,笑脸迎人, 渐渐就没人说了。 除此之外, 雪尽铆足了劲和冬枚学认字。 她起得早早的,赶在上值前两刻钟去找冬枚。 她过目不忘的本领在这时候格外好用,第一次认字时冬枚以为她图快,严厉地让她别贪多,以免学了个囫囵吞枣,白费功夫。 雪尽怎么解释冬枚都不信, 只好在傍晚又对着冬枚认一遍早上学的字。 一字不错。 彼时冬芸几人都在, 全都像看妖怪一样看着雪尽。 雪尽不明所以, 小心翼翼:“……各位姐姐,怎么了?” 众人:“……” 冬灵服了:“还好不是和你一起学的,人比人气死人。” 冬芸幽幽道:“长得好看,又天资过人,老天爷什么好东西都给你了。” 冬霜笑容满面:“雪尽真厉害,我给你下碗面,晚上多学会儿!” 冬枚没有说话。 她头次感受到爹说的,什么叫太聪明的学生没法教了。 照这个速度,薄薄三本启蒙书哪够雪尽学的! 观风院的生活极为规律,雪尽没多久就把认字加入了日常安排中。 她晨起学字,再去小厨房上值,做活计时心头还能默想着,再就是拿小树枝在沙子堆上试着写出来字形。她对写字兴趣比识字大,或许也因识字没什么难度罢。 除此之外,她也不只习字的,都是小厨房的人了,又难得遇到不藏私的许娘子和冬霜,雪尽接连学了不少菜式,尤其像杏仁豆腐这样柳烟爱吃的,她学得最是认真。 她在厨艺上当真没什么天赋,一板一眼地把步骤背下后还失败了多次,做出的杏仁豆腐才和柳烟吃惯了的味道一模一样,入口遍生清香。 得了许娘子和冬霜首肯后,她把杏仁豆腐捧上桌,轻轻搁到柳烟面前。 冬霜笑道:“姑娘可要尝尝今日这道杏仁豆腐。” 在一些小事上柳烟并不严厉,配合问道:“嗯?和平日有什么不同?” 她边问,那缕目光流转到雪尽身上。雪尽抿唇笑得浅浅的,柳烟了然:“雪尽做的?” “是。”雪尽屈膝,“不知姑娘吃不吃得惯。” 雪尽习字突飞猛进的事柳烟知晓,没想到本职也不曾放松。 就连柳烟都不得不赞声雪尽的认真和聪颖了。 她尝了口味道,的确出色,和从前的分毫不差。 柳烟轻轻搁下白瓷勺,朝满眼期待的雪尽微微一笑,缓声道:“做得很好。听说你识字也很快?” 雪尽很谦虚道:“或许是比平常人快一些。” “可开始写了?” “写了的,无事时就在地上写一写。” “喜欢写字吗?” “嗯!” “总在地上写也不是法子,树枝和笔的手感到底不同。”柳烟朝冬灵道,“从书房拿笔墨,再拿几刀纸给雪尽。” 雪尽张口太急,咬了下舌尖:“姑娘,奴婢为您做菜是分内之事,当不得赏。” 哪能处处都赏她的? 雪尽高兴是高兴,又觉得,为何要赏?她不是姑娘的人吗?为姑娘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冬灵在旁偷偷急了下,怎么还有不要赏的人。 柳烟也颇为意外。 归根到底,她觉得小厨房只是个让雪尽轻松度日的落脚处,雪尽的精力放在识字上就好。 雪尽不排斥识字写字就更好了,她当然要把雪尽需要的物事及时送去。 雪尽是觉得她赏太多,反而不安了? 整顿了下所思所想后,柳烟环顾众人道:“我身边的人,但凡做事尽心尽力个个有赏,不光是雪尽,冬霜,冬灵,她们都一样。以后也是如此,这就是观风院的规矩。” 冬灵冬霜等人一同屈膝,齐声:“多谢姑娘。” 柳烟再度看向雪尽:“是因你处处做得好,才得了赏,拿着就是。” 是这样。 雪尽松了口气,不再担心姑娘待她生疏了去,又隐隐失落于姑娘对她并不如何特别。 星点失落很快被更清醒的认知掩盖,既如此,可见她近日表现令姑娘很是满意,这还不够么? 而且姑娘给她纸笔习字了! 雪尽的唇角很快翘起来,弯成了清甜的模样。 当真还是个小孩子。 看着雪尽开开心心地退下,柳烟笑叹一声,复又敛起,淡淡睨向冬灵: “院中近日有什么乱嚼舌根的吗?” 冬灵微微躬身:“是有一些……眼红雪尽得赏的。” “嗯,说什么了。” “不过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说辞,雪尽刚来观风院,先是成了三等,去了小厨房,又比寻常二三等要得主子青睐,说些酸话。” 冬灵说得委婉,但已经把矛盾点得明白。 柳烟问:“哪些人说过?” 冬灵报了几个名字。 里头也有和她交好的,但在柳烟面前,她不敢有所隐瞒。 柳烟择了里头印象里最尖酸刻薄的一个: “吉玉是二等罢?她也掺和了?平日做事如何?” “什么都瞒不过姑娘,最先就是她挑起的。平日有些好吃懒做,冬芸训斥过几次。”冬灵犹豫了下,“不过,她娘是曲嬷嬷。” 曲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 “做错事了就要受罚。若是罚为三等,曲嬷嬷的女儿总不能在观风院洒扫受累。”柳烟微微笑道,“我于心不忍,便给荣锦堂送回去罢。” 冬灵俏生生应了声“是”。 她也不喜吉玉很久了,若不是不好不给老太太院子里的人这点薄面,早就找理由打发出去了。 平时大家对吉玉多有忍让,养得她搅风搅雨,现下终于被发落了。 至于空出来的二等的位置…… 冬灵还未问出口,柳烟便道:“雪尽提二等罢。” 另外,柳烟思索后道:“雪尽去书房,小秉去小厨房。” 她只是想让雪尽养养身上的肉,没有让未来京中贵女为她钻研吃食的意思。 现下雪尽去管书房正好,书房清闲,日后她想看什么书也能自己取。 三人职位变动的事在观风院说小不小。 吉玉哭肿了双眼提着包袱离开时,恶狠狠地回头瞪了雪尽一眼。 小苹和雪尽站在一处,正要冲上去理论,雪尽拉住她,平静道:“是和我们无关的人了,不用理会。” 小苹翻了翻眼:“说多少遍了,不要对谁都这么好性儿!” 雪尽莞尔,比起吉玉她更在意另一件事。 她去找了小秉。 小秉一看她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乐滋滋道: “恭喜你升二等了,诶呀,终于轮到我去小厨房了,可比守着书房有意思的多。” 雪尽观察她的神色,见她不像是强撑着安慰,甚至已经掰着手指头算小厨房能吃到多少零嘴儿,才安心下来,主动道:“我和你说说小厨房的事?” “那就再好不过了!雪尽你真贴心。”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 至于书房那里,小秉三言两语便说完了。 书房是个清闲又重要的去处,许多东西不假于人手,像账本那些都是冬芸等人递来递去,而字画之类柳烟惯常自己收拾。 日常只需一人负责扫扫浮灰,归置拿出的书籍等活,因而需要丫鬟会识字。 去书房前,许娘子和冬霜帮雪尽操持着,请观风院众人吃了顿饭——雪尽这算是升职了,必须请的。 桌上,雪尽敬了大家一杯梅子酒。 她年岁小,嘴巴甜,再搭上那张无往不利的脸,一席话说得悦耳熨帖: “来到观风院后劳各位姐姐照拂,我出身不好,但运气好,姑娘垂怜我,又遇着各位姐姐帮扶,真是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日后还要各位姐姐多关照,需要我的,我也没有二话。” 气氛热热闹闹。 雪尽和大家好好闹了场,最后散场时双颊被酒意熏出瑰丽的胭脂色。 众人都散去,她撑着脑袋坐在残羹冷炙间。从前的日子在脑中滑过,竟恍如前世。 她觉得她醉得不轻。 但她不想回屋。 雪尽拎起旁边不知谁粗心落下的灯笼,往前院走去。 四月初了,仲春已至,前几日梨树已打了花苞,不知现在开了没。雪尽每逢路过,总要关心一下的。 此时万籁俱寂,头顶月小星密。她执一点摇曳的烛火为自己引路,自然而然地想到那日梨树下姑娘递与她的灯笼。 再往梨树近些,依稀瞧见树下有人。那窈窕人影随着她的靠近愈发清晰,直走到跟前,暗黄灯笼照亮对方的面容,光晕从她挺直鼻梁上划过,同时映照着沉静如水的眼底,鬓发随风轻动。 任她掏空肚子都描摹不出的一张极美的脸,除了姑娘还能是谁。 自己是……走回了那天夜里吗? 走回了在梨树下遇到姑娘的那晚。 应当是幻觉,抑或是梦中。 酒意浓浓下,雪尽一时不知身在何处,更忘了尊卑,她头次直直地望着柳烟,看了好半晌。 此时起了风,碎雪般的花落到柳烟乌发间,雪尽眨了眨眼,随花来时方向轻移视线。 她仰起头。 梨花擦着她鼻尖落下。 一阵香甜。 她听到柳烟柔声: “梨花开了。” 138 ? 柳上烟归09 ◎你家姑娘。◎ 梨花, 开了。 不是梦。 雪尽倏地清醒过来,在心里痛骂自己几句,忙福身: “姑娘!姑娘, 奴婢醉糊涂了,没、没认出来……” 她的脸颊到耳朵尖热辣成一片,彻底酒醒。 柳烟笑了下:“我又不曾怪你。” 柳烟的注意力全在梨树开了花这件事上, 并不在意方才雪尽呆呆走到自己面前的事, 因心情很好, 她还开了句玩笑: “更何况, 方才你那模样有些可爱。” 有些可爱。 ……可爱? 雪尽又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许是喝了酒胆子大, 她跺了下脚,小声嘟哝: “姑娘取笑人。” “你何时见我取笑过谁?” 雪尽想了想:“是没见过。” 柳烟耐心道:“还觉得我在取笑你吗?” 雪尽背着手碾了下地面, 很小声:“不一定。” “嗯?”柳烟好笑, “为何?” 雪尽悄悄看了她眼,见她仍在笑,才说:“姑娘不是说我可爱吗?说不准就是因为这,姑娘才逗我呢。” “……” 柳烟扑哧笑了声, 随即笑意越来越深, 越来越重。雪尽觉得她如果是梨树,该笑得梨花落满地了。 可这样的笑不同于从前乡下小孩子嘲笑她胎记的笑,不是下人间的冷笑,也不是二太太嘲讽她想一步登天的讥笑。 雪尽没有觉得不舒服,甚至很乐意见姑娘笑一笑,多笑一笑, 她笑起来比平日更好看了。诶呀, 早该多逗姑娘笑的。 柳烟开怀笑了场, 渐渐收敛起,说道:“现在你家姑娘是真觉得你可爱了。” 雪尽心脏一跳。 你家姑娘。 亲昵又温柔。 雪尽脸上又烫起来了,结结巴巴道:“多、多谢姑娘。” 小孩子都被自己逗脸红了。 也对,雪尽今年尚小,该是天真无邪的年纪。 许是相处出感情了,柳烟再想到雪尽的身世,除却俗世上的考虑和同情外,亦多了份柔软怜惜。 她关切起来:“方才你说喝酒了,是喝的什么酒?” 雪尽乖巧道:“许娘子酿的梅子酒。” “你年岁小,平日不可多饮。” “我省得的。” 柳烟嗯了声,有心多叮咛两句,又觉得雪尽处处懂事,没什么可说的。 她看了看月亮的位置: “去休息吧,明日你书房上值,睡饱些。” “姑娘呢?” “我自是回我屋子。” 雪尽点点头:“姑娘没γιんυā带灯笼,用我这个。” 她说完,一溜烟跑远了,柳烟连唤两声也不见她回来,徒留个灯笼给她。 柳烟只好拿起,往主屋而去。 她身后的夜里,雪尽眼见灯笼光往该去的地方去了,直至被迎上来的丫鬟接走,才乐哒哒地摸黑回了自己屋子。 今日之后,她就要去书房当值了。 不同于小厨房,姑娘是常去书房的,有时大半日都要消磨在里头。 而且她今夜又遇到了姑娘。 梨花开得真好。 雪尽入睡时眉眼都是笑着的。 梦里,满是清甜的梨花香- 第二日,是雪尽第一日去书房当差。 之前雪尽也来看过,柳烟的书房自是极为风雅秀致的,贴墙的书架上满是书籍。 她头次来看时书脊上的文字宛如天书,现下再来看,能认大半了。 不同处也有,书房里比从前多了个小案几,就摆在柳烟那张书桌的侧下方,光线极好。 桌上无书,只有笔墨纸砚。一个笔架,一刀纸,并浓浓的墨。 冬芸告诉她:“是姑娘吩咐准备的,你差事忙完了就在这儿习字,莫要辜负姑娘一片苦心。” “姑娘还说了,既然要写字,每日至少两张大字。” 冬芸走后,雪尽走到小书桌前,小心翼翼摸了摸纸,又用指腹贴了贴毛笔柔软的笔尖,心下爱极了。 书房的活儿不多,雪尽一刻钟就做完了,端端正正练大字。 初握笔写得难看,她就不断地写,写到手腕发酸也不肯停,直到小秉来喊她一起用饭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笔。 吃完饭,雪尽带着包花生酥去前院。 昨日她邀小满一起来吃席,可惜小满当值走不成,故而今日去前院看她。 这是雪尽去了观风院后,头次回前院。 她走出观风院,起初脚步有些慢,后来便如常了。 今日天晴,她曾经洒扫过的地方换了个小丫鬟,小丫鬟看到她像是看呆了,待她走近才慌里慌张地行了个礼,怯生生道: “见过姐姐。” 雪尽颔首,见那快比她人都高的扫帚歪了下来,帮忙扶了扶。 “谢谢姐姐。”小丫鬟颇为生疏地攀着交情,“姐姐是观风院的?头次见,姐姐真好看。” 雪尽轻笑了声,从荷包里倒了几粒蜜饯在她掌心:“我现在在观风院,从前也是前院的呢。” 小丫鬟艳羡地轻轻哇了声,又有不解。 她是刚买进来的,不知道从前的事,因而想不通为何雪尽会在前院,这里明明都是最低等的仆役。 不是说大院里没有稍微好些的,而是眼前的姐姐一看就是主子身边的,处处都和她们不同。 雪尽继续往前院走,熟悉的面孔愈来愈多。 有人忍不住盯着她瞧,亦有人在与旁人窃窃私语,还有一改从前笑脸相迎的,众生百态。 打量和议论雪尽不去理会,从前踩过她的她淡淡应对,从前没什么关系现在来攀交情的,她便笑着和对方说话。总之笑脸是给了,话也软和,观风院里不该说的是一字没说。 有好事的婆子去和王婆子说:“雪尽回来了,诶唷,如今看可是大不一样了!” 王婆子面容不自觉一僵,拿茶碗挡了挡:“哪不一样,还能换个人不成?” “诶,除了那块胎记还在,可不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我围上去看都不敢认了,当真是漂亮得和仙女下凡似的,若不是还穿着丫鬟的衣裳,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来串门了!” 说到这,那婆子眼珠一转,道:“我瞧她衣裳,现在该是二等了吧?真是快。” 这婆子当然不是好心提醒,擎等着看王婆子笑话。 王婆子最刻薄,没少磋磨底下小丫鬟,雪尽尤其。动辄罚她不许吃饭,或是骂个狗血淋头,雪尽又是个不会讨巧的,也没银钱讨好王婆子,于是越罚越多,越骂越难听。 现在雪尽回来了,王婆子能不怵? 主子身边的一等他们见了都得喊声姑娘的,二等至少也得恭恭敬敬。 而且雪尽才去观风院多久,当初知道她能留下当三等就让人吃了惊,又升了二等,想来是个能干的,还颇得姑娘赏识。 婆子离开后,王婆子便坐立不安起来。 那厢,雪尽并不知晓自己的到来掀起多少事,或者说这已不是她在意的事情了。 她去了小满房间,也是自己从前睡过的通铺,小满见她在门口很是惊喜,带着她在屋外的僻静角落说话。 雪尽把花生酥给她,小满道:“还未祝贺你,诶,我上次说的糖糕还没给你呢,又让你请我了!” “这有什么,不妨事。” 小满围着她打量一圈,啧啧称奇:“姑娘的院子就是养人。” 雪尽有些赧然:“你也说这些。” 小满笑:“比从前外向多了。” 她们正说着话,王婆子期期艾艾地靠了过来,小满扯了扯雪尽袖子提醒她,两人看过去。 王婆子朝雪尽笑道:“是不是我来得不是时候?难得见雪尽出来走动,老婆子我来打个招呼。” 雪尽先是皱眉,猜到来意后漠声道:“我如今在观风院都好,不劳你惦记。” 早些撕破脸皮,现在想回转也没什么余地。 王婆子咬咬牙直言:“从前多有得罪,你莫要放心上。这个荷包我儿媳妇绣着玩的,权当我给你赔罪了。” 王婆子把一个竹叶荷包塞到雪尽怀里,塞完就走,腿脚飞快。 “诶!” 雪尽唤了声不见回头,又觉得手里荷包重量不对,扯开一看,竟有二两碎银子。 “……” 雪尽和小满对视一眼,无言道:“我又不会怎么她。” “她做贼心虚呗,给你你就拿着。”小满笑眯眯道。 雪尽嗯了声,暂且不说这个事,问小满:“她会不会因为我为难你?” “为难?有你在,她对我只会更客气。”小满说着想起来什么,脸上浮现淡淡羞色,“更何况,我也做不了多长时间了。” 雪尽先是不解,随即明白过来。 小满比她大几岁,想来是在慢慢物色夫家了。 “要是定下来了,可要跟我说。”雪尽笑道。 “第一个告诉你。”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中午休息时间短,各自有差事,便散了。 雪尽去找王婆子还她荷包,没找到人,像在躲着她似的。 王婆子何必如此? 雪尽好气又好笑,怕荷包中途转手说不清楚,只好先带回去。 她往观风院走,路过假山石时,遥遥听见上头亭子里有男子说话声,其中一道分外熟悉,是二少爷! 上次就是因为二少爷纠缠逗弄,她才被李嬷嬷罚跪。眼下又在花园遇到,真是倒霉又晦气! 雪尽把嘴唇咬得发白,埋下头快步离开。 亭子里,柳怀冀举杯时随意一瞥,瞧见个熟悉侧颜。 正要唤人,见她去的方向是观风院,想起柳烟,不觉熄了声。 回到观风院就是回到安全的地带,雪尽安心了,脚步随之放缓。 见时间差不多,便径自去了书房又写了张大字,实在困了,就趴在纸上闻着墨香浅眠。 被叫醒时,她脸上还有红印,睡眼惺忪地看着面前神色沉沉的冬枚。 “冬枚姐姐。”雪尽脑袋还没醒,下意识喊了句。 “这是什么?” 她循着冬枚举起的手,看到她手上那个竹叶荷包。 原本是揣身上的,写字时不舒服,她便随手放在了桌上。 眼下,它到了冬枚手中。 雪尽无声张了张口,冬枚深吸气道: “姑娘该醒了,去姑娘面前说罢。” 139 ? 柳上烟归10 ◎“我带你写句诗词罢。”◎ 午间小憩后的房间沾染了些许春酣气息, 柳烟歪在床头。 她鬓发微乱,薄衾掩着她纤纤身形,腰身已有了几分韵味, 只平日不示于人。 她抬手打了个哈欠,眼底残余困倦的水痕,轻轻动了动, 恰如微风中的春睡海棠。 半醒未醒间, 冬灵轻手轻脚地进来。 “姑娘, 冬枚和雪尽来了, 说是有事要说。” 嗯? 柳烟的困意消了消,神态转而清明。 什么事, 能让这两人闹到她跟前? 冬枚和雪尽站在一处,朝上头的柳烟阐明起因: “今日奴婢前往书房送账, 见雪尽桌上有个荷包。” 她把荷包呈上去。 “这竹叶荷包我瞧着眼熟, 且是半旧之物,而雪尽不通女工,我就私自拿起来掂了掂,没成想里头有二两碎银子, 定是旁人塞给雪尽的。” 冬枚说到这顿了顿, 按理她不该去动旁人私物,她也不爱管闲事,可雪尽到底是她半个弟子。 柳烟喝了口茶,听到这已明晰了冬枚的意思。她看向雪尽: “你说说,怎么回事。” 她语气淡淡,听得雪尽手脚冰凉。 冬枚动作太快, 从在书房被发现荷包到现在被姑娘查问不过三五分钟, 雪尽脑袋一团乱。 她不该收下, 她也想还回去,可王婆子不在。 她是不是错了?就不该把荷包带回来? 雪尽还没想通透,柳烟开始问她。 她下意识埋下头,她根本撑不住姑娘一个失望的眼神,她害怕。 雪尽鼻尖酸得像灌满了醋,尽量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中午去找前院的朋友,王婆子凑上来塞给我这个荷包,我不想要,但我、但我找不到她,我只好拿回来……我知错了,求姑娘别赶我走。” 她膝盖一软就要跪下认错,柳烟抬高音量:“我说你错了吗?” “……” 雪尽抬起脑袋,这一动,蓄满的眼泪就跌落了下来,晶莹剔透地挂在腮上,可怜又可爱。 怎么一转眼就成了小花猫? 柳烟微愣,放柔了语气:“你呀你,好在冬枚为你操心,还不谢谢她?” 雪尽没懂为什么要谢,但姑娘这么说,她身体比脑袋还听话,转个身朝冬枚屈膝: “谢谢冬枚姐姐。” 声音还带着哭腔,茫然又乖顺,可招人疼。 冬灵只想掐掐她脸,可惜得等回头姑娘不在的时候。她快言快语道: “这是后院的腌臜伎俩,她要真心实意讨好你,不过两块碎银子,何必用荷包盛着?” 一两息后,雪尽恍然,胡乱擦掉泪。 “她并非是真的想给我银子,而是想害我被赶出观风院。” “你反应过来了?” “荷包是个印记,只消她们上门来指认你收了她们银钱,说你答应做了什么事,抑或是你要挟对方给你‘上贡’,到时候你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冬枚看了眼柳烟,“而姑娘最不能容忍底下人手脚不干净,阖府都知道。” 就仿佛印证她们的说法似的,外头守门婆子进来,在帘外道:“前院王婆子来了,说有事求姑娘做主。” “……” 雪尽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迟则生变,她倒是懂。”柳烟淡淡笑道,“做主,是要做主,让她进来罢。” 王婆子来得极快,一路上已酝酿好唱念做打,擎等着在柳烟面前演出好戏,把雪尽拉出观风院,以免哪日踩在自己头上。 哪成想一进来就看到雪尽瞪着眼睛看她,另旁的灵姑娘枚姑娘也是一脸凛然,更不用说主位上的大姑娘…… 王婆子膝盖一软,狠狠落到地面上。 柳烟喝了口茶润嗓,慢条斯理道:“我掌家短,知道底下人不服我,却没想过处处给我下绊子,想看我出丑?” “大姑娘、大姑娘,这事儿可不是我……” 王婆子顶着一头冷汗就要狡辩。 不狡辩不行哪,听这意思事情的定性要从她和雪尽的私怨,变成她谋害主子了!这可是大罪! 她刚张口就被冬灵打断,冬灵将伶牙俐齿的本事发挥到极致: “好个刁仆!谁不知你素日倚老卖老刻薄歹毒,观风院的人出去趟便被塞了个不干不净的荷包回来,我们还没叫冤,你倒叫上了。” 冬枚嘴最笨,冬灵试着给雪尽递了个眼色。 雪尽突遭这事,冬灵不期待她能做什么,本也就试试,却见雪尽不知何时已擦净了泪,此时转身朝王婆子微微笑道: “我料想你使诈,把荷包带回来交给姑娘,若你是好心也就罢了,你偏暗藏祸心。” 她年纪小,一番话说得正直又天真,语气笃定,王婆子一听她这么说便全信了,满脸灰败。 唯独雪尽自己知晓,她心里头藏着多少后怕。 若不是姐姐们照拂,若不是姑娘肯信她,今日之后,她在观风院就待不下去了,她刚待了不到一日的姑娘的书房,从此就再无缘进去了。 想到这,雪尽对王婆子再无一丝怜悯。 柳烟吩咐守门婆子把王婆子拖出去发卖时,雪尽一言不发地束手立在旁边,怔怔望着一块不规则的光影。 “雪尽,你过来。” 雪尽抬头,柳烟朝她招手。 方才柳烟着实发了番怒,屋里大家噤若寒蝉,不知何时都屏息退下去了,只剩雪尽。 “今日,吓到没有?” 柳烟面色缓和下来后神态依旧淡然,叫人瞧不出喜怒。 有人惧怕这样的捉摸不透的柳烟,雪尽却觉得十分安心。 因而柳烟问,雪尽便如实摇头:“奴婢只觉得自己太笨。” 柳烟莞尔,曲指轻轻弹了下她额头:“你还小呢,已经很聪明了。方才对王婆子那样说话有人教过你吗?” “没有。” “瞧,你很聪明。” 柳烟拿过那个竹叶荷包,把里头的碎银子给她,轻描淡写道: “她害人终害己,自取灭亡,你不用愧疚。这个你拿去。” 雪尽不肯伸手接,柳烟也不勉强,就那样静静看着她,仿佛在等她下一步动作或是话语。 她这样,雪尽一下子就蔫了,乖乖把手伸出来。 柳烟扑哧笑了,把碎银子收起来。 “免得你买零嘴吃,还是我给你换成练字的大纸吧。” 雪尽反而高兴:“多谢姑娘,这样好。” 又小声补充:“奴婢从不买零嘴的。” 柳烟嗯了声,蓦地问:“我听说王婆子苛待你,这钱你拿着无可厚非,为何不要?” 雪尽仰着头问:“她对奴婢的苛待是钱可以买到的吗?” 柳烟默然半晌,嫣然一笑道:“去书房习字罢。” 雪尽走后,方才正巧听到最后两句对话的冬灵道:“雪尽也有傻的时候啊。” 柳烟:“嗯?” 冬灵解释道:“王婆子那样对她,能拿点银钱聊以宽慰,不很好吗?” 不要白不要啊,银子又没有错。 柳烟笑笑:“她不是傻。” 冬灵不解,柳烟却没有再和她说下去。 只有她知晓,雪尽不是傻,是傲。 她本是天生富贵命,金银窝,梧桐鸟,哪怕身陷泥泞,嬉笑怒骂下亦有一具傲骨。 可打可骂,不可自轻自贱。 碎银子不要就不要罢,柳烟随手丢到桌上,她会给雪尽更多更好的,更配得上她的- 王婆子的事儿过去没两天就是寒食节了,小厨房用麦饼做了飞燕,再取新鲜的柳条串起来,高高挂在门楣上,唤作子推燕。 梨花开得更多更密了,雪尽没事就去看一看。 梨花落后清明,清明那日阴雨绵绵,雪尽写完一张大字后遥望窗外,想,梨花若是此时还在,该全湿了罢。 上方的桌案后,柳烟正在临帖。她知道近日姑娘心情郁郁,昨日才去扫了墓。 雪尽静悄悄的,不敢发出声响惊扰,埋头写字。 唉,姑娘临的字是说不出的好看,而她的字是说不出的……嗯,每个笔画都有自己的想法。 雪尽对着写的大字愁眉苦脸,无声一叹,又越战越勇起来。 不信写不好了。 她折起写完的纸,朝下一张跃跃欲试起来。 忽的,一支紫毫笔点了点她握笔的食指。 雪尽抬眸。 桌案前,柳烟弯腰看她,胸前一缕发垂落在她桌案上,鬓边的珠钗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握笔不对。” 雪尽“喔”了声,发现自己写着写着手指放错位置,忙改了改。 谁知柳烟又道:“还是不对。” 雪尽这下犯了难。 柳烟转过桌案走到雪尽身侧后方,手靠近她握笔的手,一点点纠正: “这个手指要握上面一些,而这个呢要靠左些,你才好运笔……” “……” 柳烟身上的暖香阵阵袭来,雪尽脑袋晕陶陶的,任由她摆弄她已经僵掉的手,像那天喝醉了酒似的,脑袋怎么都不清醒。 她另只不握笔的手猛掐自己手心,强迫自己清醒—— 姑娘好心好意教你握笔写字,你还开小差?你怎么敢的? 一番痛骂自己后,雪尽终于拎着自己把握笔记下。 确定她已经记住,柳烟放开了她的手,却还没走,依旧站在旁边。 “你写,我看看。” 雪尽惊恐道:“奴婢的字会丑到姑娘你的眼睛的。” “不可以给我看吗。” 柳烟并不强迫,反而这般问了句。一旦卸去威严正色,少女的文雅轻绵就占据了主位,真不知有谁能拒绝这般的姑娘。 “……” 雪尽耳尖如红玉,攥紧了笔。 哎,死就死吧,反正姑娘对她的水平清清楚楚,她有什么好隐瞒的。 许是她将视死如归写在了脸上,眼前,柳烟倏地轻笑了下。 并不浓郁,如水墨天青在纸上轻轻洇开,染到眼角眉梢都是暖的。 看到这个笑,雪尽忽然觉得,若是能让姑娘开心一下,那她什么都可以做的。 柳烟并未注意她神情,忽而来了兴致: “我带你写句诗词罢。” 雪尽自然愿意。 柳烟便握住她的手,牵引着她在纸上动着。 笔尖游走,留下句: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作者有话说: 外人前:一身傲骨 姑娘前:(逗乐)(打滚)(翻肚皮) 梨花落后清明。 出处:晏殊《破阵子·春景》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出处:王雱《眼儿媚·杨柳丝丝弄轻柔》 140 ? 柳上烟归11 ◎柳烟的目光在她脸上下了场春雨。◎ 那句十二字的词写下后, 雪尽临摹了好几次,后来已不用看,一笔一划默记在心, 只消手上配合就行。 她于姑娘相关的事上颇为倔强,硬是为了这句话把笔握好了,笔拿得住, 写大字就渐渐顺手起来。 起初只是会读, 能写出字形, 唯独不解其意。 她跑去问冬枚姐姐, 冬枚姐姐和她说了下,雪尽似懂非懂。有一天刮大风, 院中梨花簌簌地落了场雨,她方懂了什么是“梨花先雪”的意蕴, 进而懂了另两句。那天雪尽很是开心。 后来她识字多了, 三百千读完,姑娘允诺她随意取看书房的书。雪尽偏爱起诗词来,好巧不巧,那日看到了这句词的出处, 下半阙对应的是: 相思只在, 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她跑去问冬枚姐姐:“相思是什么?” 冬枚噎了半晌,囫囵道:“是你现在不用知道的东西。” 雪尽想了想,哦,她知道是什么了。 确实是她没什么兴致的东西,她只想跟在姑娘身边, 看书, 写字, 不知有多快活哩。 端午后,暑气渐升,夜里虫鸣也喧闹起来。 晚间,冬枚熟门熟路地走到雪尽屋子里,丢下个包袱,给自己倒杯茶。 “喏,你的东西。” “谢谢冬枚姐姐。” 雪尽嘴甜地喊了声,打开瞧了瞧,是她要的仙人粥和芝麻核桃糖蘸没错。 冬枚常出府,雪尽就让她帮忙带东西回来。上次王婆子的事没有让两人生疏,说开后反而更近了些。 “你就这样在意你的头发?旁的小丫头都是要针线什么的,偏你把钱都花在养头发上头。” 雪尽笑眯眯道:“我那手艺,浪费针线作甚。” 冬枚摇头感叹,雪尽此人实在让人称奇,认字背书堪称过目不忘,但厨案女工之类却难以上手,只能说勉勉强强。 将冬枚送出去后,雪尽解开头发,把米珠串小心地放在桌上,以手为梳慢慢理着头发。 从姑娘赐她米珠串那时她就注意到,姑娘的头发乌黑及腰,绸缎似的,冬芸姐姐她们的头发也都很好,再往下小丫鬟们的头发各有好坏,可没有像她那样枯黄的。 一点都配不上姑娘的赏。 于是雪尽就去打听怎么养一头好头发,再让人帮自己捎带东西进来。如今头发瞧着是好些了。 雪尽拿起发梢瞧了瞧,心下满意,慢慢养着吧,什么事都急不来的,坚持做就好了,和识字是一个道理。 唯独有一件事……她指尖微移,落到额角。 胎记是去不掉的。 雪尽脸上浮现一丝黯然,却也无可奈何。 正屋里,冬芸正跟柳烟挑着明日赴宴的衣裳和各色首饰。 柳相集是岭南府知府,既是一方父母官,平日宴请往来实该不少。但他没有正室,许多事就没法走动。 大多会邀老太太和二房去,柳烟不喜和她们出门便去的少,多是推掉了,唯独明日不能不去。 明日是季通判宴客,于理通判掌一府文件政令签署,与自家密切相关,不能不去。于情呢,季家与她外家是姻亲,她和季姝兰在京中相识很是投缘,日常有书信往来,自然得去见她。 最近天气转暖了,正是穿春装的时候。柳烟偏爱文雅的,而出门宴客不好太素,便择了条新裁的纱绣花鸟裙,上头一年几景栩栩如生,走动时裙摆翩飞,妍丽无比。 冬芸又问:“明日姑娘带谁出门?” 柳烟先说了冬灵的名字,而冬芸一向是在家看守观风院的,冬霜…… 冬芸提醒:“冬霜这几日请假奔丧,还未回来。” 冬枚呢,倒是可以,但她曾在宴上被女孩们拦着夸赞“好生俊朗的女子”不让走,自此留下心理阴影,不爱跟着去宴上。柳烟在细枝末节的事上很是宽和,不打算勉强。 一等里凑不出来,只能另择他人,头一个自然是雪尽。 冬芸也是这般道:“姑娘还未带雪尽出过门呢,她虽年岁小,但奴婢瞧着比旁人还稳妥不少。” 柳烟沉吟片刻。 她小时候不喜被关着,雪尽总在院子里,应当也想出去看看的罢? “嗯,你和她知会声。” 第二日,柳烟正梳妆,五层的妆匣子打开,满满当当一片琳琅金玉。 正挑选,她余光在镜中一扫,看到雪尽来了。 雪尽面带犹豫迟疑,挨挨蹭蹭地过来了,鹅蛋脸埋下去,声音也像埋了起来,闷闷的: “姑娘,奴婢不想去,奴婢可以不去吗?” 柳烟递给冬灵一个如意纹簪: “为何?” 雪尽抿了抿唇。 昨日冬芸姐姐来和她说,明日姑娘要带她出门宴客,雪尽头个反应自然是高兴。自从进了柳府这深宅大院,还没从前在家自在,一天到晚在宅子里闷着,谁都想出门瞧瞧。 但刚送走冬芸,雪尽回来看到桌上的养发物什,下意识摸了摸额角。 方才太过欢喜,竟忘了胎记…… 那样大的场面,那么多家的夫人小姐,个个都是光洁干净的,偏偏是姑娘身后的丫鬟脸上长了块胎记。 想到姑娘可能会因自己被人在背后议论,雪尽的心口就一阵窒闷难受。 一夜翻身声没停过,今早,雪尽便垂着脑袋过来了。 当着姑娘的面,她只说: “奴婢不曾出去走动过,是个不当用的,姑娘还是带其他姐姐罢。” 冬灵在旁听着挑了挑眉。 这话可不像雪尽会说的,雪尽自来是遇到事要迎上去的,从不见什么时候怯过。 她都觉得不对劲,更遑论姑娘了。只看姑娘今日是想成全她,还是如何。 冬灵继续专心致志地梳头,只听姑娘轻轻噢了声,又道: “你这样说,我也不好强求。只是,若是这样,以后我出门挑人时都可略过你去了?” 雪尽咬了咬牙:“是。” “……” 柳烟淡声道:“抬起头来说话。” 雪尽顿了顿,不敢不听话,慢慢抬起头来。 紧抿的唇倔强,寻常灵动无比的眼中却难掩失落。 柳烟到底是十几岁青葱年纪,本有点生她气,此时却发不出了。 有什么能让雪尽不肯外出见人? 答案不言而喻。 唉,她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心里最苦的是雪尽自己罢。 那点气怒很快消弭,留给柳烟的是该如何应对的问题。 就这样从了雪尽的意思?按理说该是这样的,雪尽是她的人,但又不是,自己以她的意愿为先没有错。 可这次不带,以后呢?让雪尽安安稳稳地把自己藏在这方小院里? 柳烟思索权衡时,雪尽被她的沉寂压垮了。她眼底沁出水意,快速道: “奴婢脸上污秽,恐给姑娘丢了人,求姑娘别带奴婢去了。” 柳烟回神,对上她的双眼,霎时明晰起来。 出不出门不说,她要眼睁睁看着本该自信明亮的女孩为了块胎记自卑难过下去吗? 柳烟拿定了主意,柔声道:“雪尽,你来。” 雪尽忍着泪走了过来。 柳烟示意冬灵给雪尽搬了个圆凳来,雪尽不敢坐,柳烟带着力压着她坐下。 雪尽本就比柳烟矮,坐下更是,柳烟微微拨开她鬓发,俯身看她额角。雪尽很快意识到她在看哪儿,声音颤抖起来: “姑娘……” 像濒死的哀鸣。 她身上最丑陋、最肮脏的存在彻底暴露在姑娘眼中,烫得她烧起来,呼吸炙热急促。 面对柳烟,她连轻轻动一下的反抗都没有力气。 她像是分成两半,一半无声尖叫着逃离,另一半依着柳烟的意图把自己牢牢捆住。 撕裂的痛楚让她的感知愈发清晰,柳烟在用如月的目光抚摸她卑劣可憎的疤瘌。 “别怕。”柳烟轻声安抚。 柳烟转身示意冬灵取了些东西来。 前朝女子曾崇尚血晕妆、斜红之流,一个道理。 她执起一柄细细小笔,轻捧着雪尽的面颊,凑近描画。 雪尽僵在她笔下。 毛笔尖轻轻的,痒痒的,湿濡地舔过她,又像在她面颊上漂浮游离,不曾真切地落下。 而姑娘捧着她侧颊的手掌是温热的,稳健的,干燥的,带着淡甜的香。 渐渐的,雪尽放松下来。 即使被姑娘看清她的污秽,也是可以的吧。 姑娘没有嫌弃她呢。 不知过了多久,柳烟退开,仔细端详她。 那股视线温柔如水,从她额角流到她全脸。她觉得脸上润润的,如同柳烟的目光在她脸上下了场春雨,春雨润如酥,是姑娘带她读过的小诗。 柳烟眼中的惊艳不加遮掩,笑问冬灵等人:“美不美?” 冬灵和一众小丫鬟齐齐点头。 从前大家知道,尽管穿着差不多的下人衣裳,雪尽那巴掌大的脸依然美得突出,唯一的遗憾便是胎记,尤其她脸蛋瓷白无瑕,愈发衬得胎记显眼。 如今在姑娘妙笔下,胎记被一条桃枝覆住。 最大的胎记处点了朵桃花金钿,桃花瓣纷扬零落,洒到眉梢,明媚娇俏,极衬雪尽的样貌,小小年纪已有绝世之姿,哪还像个丫鬟! 冬灵举了个圆镜来:“快自己瞧瞧。” 雪尽被她们直愣愣地看得有些心神不宁了,闻言忐忑又期待地看向镜中。 这一看便怔住了,久久不能回神。 冬灵在旁凑趣:“姑娘,此妆可有名字?” 柳烟并不居功,笑道:“不算甚么新鲜玩意儿,从前定有人画过,没有名字传下来。” 她看了看雪尽,想起从前老太太厌弃雪尽有胎记叱的那声“白玉有瑕”,缓声道: “我们自己喊着玩的话,就叫完玉妆罢。” 完玉妆。 真是好听,好听又好看极了的。姑娘的画,画在她脸上。 雪尽起身,恭恭敬敬朝柳烟屈膝: “谢姑娘。” 胸腔绵绵涨涨塞满了,此时能说出口的竟只有这三个字。 柳烟莞尔道: “画条桃枝换你陪你家姑娘出门一次,可愿意?” 作者有话说: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和上半阙一个出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0-150 141 ? 柳上烟归12 ◎“雪尽,你来。”◎ 荣锦院。 老太太, 柳相集,二房的柳为柏和孙氏,还有柳怀冀, 都收拾齐整了。 除却在外求学的柳怀湛和没到的柳烟,尽数在此,给足了季通判脸面。 “还差谁?”孙氏明知故问, “原是只差大姑娘了, 哪有让老太太您等个晚辈的理儿。” 柳为柏道:“我和兄长不也才到。” 孙氏一眼瞪过去, 柳为柏喝茶去了。 老太太便和柳相集道:“你平时不往后院来, 烟丫头又是个没娘管教的,我是管不了她了。” 柳相集道:“自京中回来, 我瞧烟儿挺好。” 老太太不阴不阳道:“行,行!就让她外家来操心罢, 以后婚事也别让我来。” 柳相集笑了笑道:“婚事自还是要靠您张罗, 还早。” 后宅之事于他而言实在不算什么,女儿,自然也是后宅的一部分。 老太太还要再说,外头一阵走动声, 柳烟带着人进来了。 除了柳相集这个亲爹趁此机会难得过了眼女儿外, 其他人的注意力纷纷被柳烟身后的丫鬟吸引了。 尤其是柳怀冀,手里茶盏不稳洒了半碗出来,他也不知道烫,直愣愣地看着雪尽。 孙氏道:“大姑娘身边这个丫鬟倒是眼生。” 柳烟四平八稳地给长辈们福了礼,笑盈盈道:“二婶再瞧瞧?想是雪尽在我院子里闷久了,您是贵人多忘事。” 孙氏定睛一看, 果真从那张脸上瞧出了熟悉的轮廓感觉, 再看那桃枝的位置, 依稀就是胎记的位置。 “雪尽?嗯……还真是。” 她心下心惊。 虽说是同一人,可又不像同一人了。 从前雪尽瘦骨嶙峋的,除却那点底子真是什么都没有,就那样也把自己儿子迷得五迷三道的。 眼下就像把丢弃的花枝捡回瓶里养起来似的,吸足了水分,骤然饱满水灵起来,肤白莹润,细看去,一双美眸清润莹然。浑身上下当真哪哪都不同了,不再像从前那般畏畏缩缩,实在是打眼得紧。 孙氏再看柳怀冀,果然是魂都丢了。 碍着老太太和柳相集都在,她也没法管教。 座上老太太也把雪尽从头到脚剥了几遍,雪尽也不怯,眼观鼻鼻观心地任由众道视线汇聚而来。有姑娘在前,她心就是安的。 到底不会在一个丫鬟身上浪费时间,柳相集道:“时辰差不多了,母亲,我们走罢?” “嗯。” 一行人出门依次出门。 中间柳怀冀几度想往柳烟跟前凑,柳烟知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自不予理会,柳怀冀暗骂几句,讪讪退开。 待上了马车后,柳烟才觉得耳畔清净。 雪尽和冬灵都在马车里,马车摇摇晃晃起来,柳烟让冬灵叮咛雪尽些要注意的。 冬灵说得周到,末了道:“宴上人多口杂,只消听姑娘的话,旁人皆不用搭理就是。” 雪尽记下,认真道:“我都省得了。” 没多久就到了通判府,柳相集等人去前院,柳烟跟随老太太被迎到内院花园。 地方不比京中,柳相集在岭南府已是高位,虽然自己没什么根基,但有岳家加持,季家态度颇为热情。 季夫人带着嫡女季姝兰亲自接待柳家人,和老太太几句寒暄后,将视线转投柳烟,赞道: “大姑娘端的是好样貌好神采,我一见就喜欢得不得了,你与姝兰许久未见,快去亲热亲热。” 柳烟视线落在季姝兰身上。 季姝兰窄脸秀鼻,满身文气,一别三年总算再见,柳烟笑着福了一福: “姝兰姐姐。” 季姝兰握了握她的手,激动又亲昵: “烟儿,总算又见着你了。” 两人相视一笑,季姝兰引着柳烟往闺阁小姐聚会的亭子里走去。 待脱离了长辈身边,两人便迫不及待地叙起旧来。 说了两句京中故人的事,季姝兰不经意间瞧见柳烟身后规规矩矩的小丫鬟,心下一跳。 这般容貌的小丫鬟,还好年岁小,若是长成了还不把满园子的花都压下去。竟只是个丫鬟? 两人相熟,她便不忌讳提起:“冬灵我识得,另一个我倒是眼生。” 冬灵笑:“季姑娘还记得奴婢,是奴婢的福分。” 柳烟看了眼雪尽,缓声道:“另一个名唤雪尽,近日开始在我跟前侍候的。” 雪尽便行礼道:“季姑娘。” 季姝兰掩唇一笑:“你们主仆二人不单容貌都绝佳,名字也有趣呢。” 柳烟:“嗯?” 雪尽悄悄竖起耳朵。 季姝兰:“柳上烟归,池南雪尽。晏几道的词,你忘了吗?” 柳烟恍然道:“我没往那想过,这般说来确是如此。” 季姝兰随口道:“雪尽你姓什么?要是姓池才是巧得不能再巧呢。” 雪尽正在心里念季姝兰说的词,闻言诚实摇头: “奴婢没有姓。” “那真是可惜了。” 季姝兰说完便转到其他话题,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柳烟心头急跳两下。 池……要是往姓氏上找,是不是就能找到雪尽的亲生父母了? 她在心里记下这个可能性,将注意力集中回眼下。 季姝兰一路跟柳烟说了今日到了哪些人。 唯独说到最后,有些匆匆交待的意味:“胡家两位姑娘也来了。” 胡家啊。 柳烟心下了然。 胡家和季家原是世交,季姝兰和胡家二子定有婚约,本是一桩美谈,坏就坏在季家此前被发落失了官职,胡家见风使舵连夜退婚,让季家沦为笑柄。 眼下季家起复,胡家又凑上来,当真是……季家没把人赶出去已是念了旧情。 柳烟绝口不提胡家的糟心事,轻巧绕开道:“姐姐府中有几道糕点方子是外头没有的,今日可做了?” 季姝兰道:“都备齐了,擎等着你来尝呢。” …… 说笑间到了亭子里头,又是一番见礼落座。 许多人暗暗瞧柳烟。 只因柳烟身份尊贵,来之前不少人都被长辈耳提面命地叮嘱过,即使不能交好也不能得罪。 她是柳相集的嫡长女,母亲吴氏出身世家,外祖父官居御史,职位清贵但不打眼。 柳烟舅舅吴元思则几次升迁,如今官居给事中,虽只有五品,但常伴陛下身侧,献纳得失谏诤纠弊,颇得圣心,乃当下炙手可热的人物。 吴氏虽不在了,但人人都知晓吴家极疼惜这个女儿,吴元思更与胞姐情深,当年柳烟进京出京,吴元思都是亲力亲为。柳烟在京中住的那三年,吴老太太疼极了她,出入都带着。而吴老太太出身宁海侯府,说起来盘盘绕绕,真是没完了。 单看眼前柳烟此人,今日就没有比柳烟更出挑的。 亭子容纳的人少,丫鬟婆子们都在外头候着。 柳烟坐在一旁含笑听她们说话,抽空看了眼亭子下的雪尽,顺着她的视线看到外面天上的纸鸢。 那是给更小的女孩准备的活动,丫鬟嬷嬷们放纸鸢,她们跟在后面拍手叫好。 “柳家妹妹,在看什么呢?” 众人都看向柳烟。 柳烟笑道:“只是觉得纸鸢颇为有趣,你们别笑我,我家兄弟姊妹少,平日没有这样的热闹。” 哪有人会笑她呢? 就不说柳烟此人如何,她父亲是知府,就足以令大家重视起她了。 很快有人提议,既要作诗填词,不若作完后各自誊在纸鸢上放飞出去,趣味横生。 柳烟颇为赞许道:“是个好提议。” 提议的那家小姐微微红了脸。 季姝兰自不会拂了大家的兴致,又不是游湖这种容易出事的活动,便欣然应诺。 姑娘们忙着作诗时,下头的丫鬟们也低低说着话。 她们的视线多飘向雪尽,雪尽容貌太好,又有一段桃枝自鬓边飞出,有丫鬟便问雪尽: “你脸上是什么?” 雪尽道:“姑娘给我画着玩的。” 再要问,冬灵便把话岔过去了。 有冬灵姐姐的照料,雪尽又悄然站回亭子影子里,她分辨着上头柳烟的声音,虽知她此时不会唤自己,也时时注意着。若是听到柳烟的笑声,便忍不住跟着笑。 等扎好的白纸鸢拿出来时,雪尽才知晓主子们要放纸鸢玩。 诶? 那她也有机会放纸鸢了? 雪尽眼睛亮起,正跃跃欲试,忽闻上头唤自己的名字:“雪尽,你来。” 淡然的,悦耳的,是姑娘的声音。 雪尽警醒地动了动耳尖,收敛心神,专注朝柳烟走去。 另有丫鬟婆子被喊上去了,一起走进来,雪尽那张脸吸引了众多姑娘家的视线。 爱“美”之心人人皆有,待雪尽在柳烟身边站住,季姝兰作为主人当即替大家发问: “烟儿,我方才就想问呢,雪尽脸上这妆容我是头次见。” 柳烟淡笑道:“是我一时兴起执笔画的,名唤完玉妆,实在不算甚么,让你们见笑。” “原是柳姐姐的笔法,难怪不俗。” “也是这丫鬟貌美,诶呀呀,放在身边赏心悦目。” “两者皆美。” 闺阁少女们的视线聚来,并不冒犯,只是单纯的欣赏,雪尽脸上发烫,却不是羞窘。她忍不住看了眼柳烟,柳烟眉眼含笑,也在看她。 她没有害得姑娘受人嘲笑,雪尽想,反而成了姑娘笔下一张上好的纸,能让姑娘技法展现一二,这已令她分外知足。 说话间,丫鬟婆子开始誊诗文。 闺阁小姐们的笔迹自然不能流到外头去,便要多此一举。柳烟是不在意的,但不好特立独行,便喊雪尽来。 雪尽依言誊着,柳烟在旁边看,末了轻声点评句:“很工整了。” 虽然暂时未存什么风骨,但雪尽习字时日短,能有这样的功底足见刻苦。 雪尽仰头朝她笑了笑,同样低声道:“都是姑娘教得好。” 待墨痕干,纸鸢上天,引来诸多视线。 前院,柳相集和县令谈着近日府内有流寇作乱的事,心不在焉的柳怀冀抬头开小差,正看到诗文纸鸢上天,哟呵一声。 旁边胡三公子也抬头:“不知哪个是季妹妹的。” 柳怀冀方才听了胡季两家的事儿,眼珠子一转:“我瞧你是个痴情人,送你一计……” 后院戏台前。 老太太并孙氏正和人说话。 老太太并不大高兴,只因来攀谈的人十个有九个都要提柳烟,不是夸她容貌文采,便是说她小小年纪便掌家,把柳府理得井井有条,更有提前为适龄后辈暗示留意柳烟婚事的。 虽说柳烟出彩她脸上有光,但仿佛柳家除了柳烟没人可提般,她还在这呢。 听多了,就厌烦了。 现在纸鸢上天,老太太喝了口茶,故意撇开话题: “我老眼昏花了,纸鸢上有字?” “是姑娘们作的诗。” “当真是巧思啊,旁的宴席上可从未见过。” 老太太和季夫人连赞个不停,本意是夸季家这宴席安排得巧妙,却见季夫人笑道: “我也觉得好,您可知是谁提出来的?” 老太太有了不妙预感。 “就是您家姑娘!” “……” 作者有话说: 柳上烟归,池南雪尽。 出自《踏莎行·柳上烟归》晏几道 142 ? 柳上烟归13 ◎“我是不是没护好你?”◎ 后院, 湖边的空地上满是欢声笑语。 有些小姐自己牵着线放纸鸢,也有的让丫鬟婆子去放,自己在旁边与交好的少女散步说话, 此时日头不太炎热,正清爽,和风吹着怎样都舒服。 柳烟把纸鸢给雪尽她们玩, 和季姝兰叙着闲话。忽而, 有丫鬟和季姝兰低语了什么, 季姝兰犹豫后朝她颔首, 而后和柳烟道: “你先和旁人玩着,我等会儿回来。” 柳烟以为是季家的事, 没有多问,便去看雪尽两人的纸鸢。 之前是冬灵在放, 飞得不高不低, 半刻钟前到了雪尽手里,眼下都飘成块小黑点了,是在场飞得最高的。 见柳烟来了,雪尽回首笑得烂漫:“姑娘!” 她伸手指着个方向:“姑娘的纸鸢在那儿。” 柳烟配合地抬头看去, 轻声道:“呀, 这么高。” 冬灵颇为服气:“在玩乐上雪尽向来是一通百通。” 柳烟听着也来了兴致:“我来试试。” 雪尽二话不说把线交到她手中,柳烟试着牵了牵线,又走动一二,着实不得章法,雪尽凑在她身边提醒:“松些,紧些……诶呀。” 柳烟被她说得手忙脚乱, 一味注意着手中的线, 都没工夫抬头: “怎么样?飞高了些吗?” 冬灵眯眼看去:“好像快掉下来了。” “……” 柳烟把线塞回雪尽手里, 无奈道:“我不碰了还不成么。” 难得见姑娘这样活泼,雪尽和冬灵笑成一团。 柳烟跟她们玩了通,正思索季姝兰怎的还未回来,便见季姝兰的嬷嬷快步而来,声音压得极低: “柳姑娘。柳姑娘,我们姑娘走之前不让我跟着,她说她要是没回来就去找她,再找你帮忙。” 柳烟正色道: “季姐姐去的哪里?去做什么?” 对方难掩焦色: “她……她去见了胡三少爷。” 胡三。 柳烟登时面色一凛。 她拿过雪尽手中的线,用力拽断。 柳烟缓缓扫过众人: “纸鸢飞了,冬灵、雪尽,你们随我去找找,看它落去哪儿。” 此事不宜声张,端看季姝兰的嬷嬷不敢轻易去找季夫人,也知季姝兰有所顾虑。 柳烟便让季姝兰的嬷嬷和冬灵雪尽分散去找,嬷嬷只知道季姝兰往哪个方向去了,因而几人散开。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不好,雪尽走着走着,前方的假山石后传来对话声,其中一道熟悉的分明就是季姝兰。 “把玉佩还我,你想留着它当私定终身的证据实在滑稽……” “姝兰妹妹,你我本有婚约,只有玉佩不行,再加上今日我们一齐消失了这么久呢?” “你……你无耻,放开我。” “我心悦你……” 雪尽凝神听了几句,自知无力应对,快步往来的方向走去寻柳烟,没走远几步,陡然遇着个拦路虎。 柳怀冀挡在她面前,饱尝女色的黏腻眼神从她身上滑过,他步步逼近,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短。 他身量高,比雪尽高了一个多头,像一面墙压了过来。 “雪尽,你怎么在这……不重要,少爷我好久没见过你了,啧,你长开了啊,养得越来越……” 雪尽咬住下唇,在二房里被柳怀冀觊觎、被孙氏辱骂的记忆陡然如潮水涌来,险些将她溺毙。在浪头兜头打来时,她骤然跃出水面—— 什么二房不二房,现在她是观风院的人,是姑娘的人! 雪尽拔腿就往另一边跑去,柳怀冀猛地擒住她手腕不松手,往自己怀里带。雪尽不管不顾地挣扎,腕间传来剧痛。 在此时听到冬灵的叫声,再是朝远处的呼声:“姑娘!” 姑娘来了。 雪尽的眼泪夺眶而出。 柳怀冀的神色很不好看,看到冬灵他就知道今天没戏了,便悻悻松开雪尽。 远处柳烟走了过来,雪尽立刻走到她身后,声线颤抖:“姑娘……” 她怕极了,但她知晓季姝兰比自己重要得多,说的是: “季姑娘在前方竹林,和胡——” “啪!” 一声脆响,柳怀冀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脸,看着收回手的柳烟,怒道: “你为了一个丫鬟打我?” 在柳烟冰冷神色下,他声量越来越低。 柳烟拿起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心,仿佛手上沾染了肮脏污秽的东西,让人生厌。 她语气平静道: “滚远点,回家再和你算账。” “……” 柳怀冀不由自主地让出了路,遥遥看着柳烟往竹林而去。 接下来的事顺利得多,她们寻到人颇为及时,没把这次的事闹到长辈跟前,扰了整场宴会。 季姝兰把柳烟带回自己院落,说了前因后果。 她和胡三因两家关系自幼来往,既有婚约,男女大防便没那么严,从前她也曾付与真心,一时糊涂与对方交换了贴身玉佩。后来几番变故,她早已看清胡三嘴脸,恩断义绝,却没有机会拿回玉佩。 今日胡三托人带话说起归还玉佩一事,季姝兰信以为真,便去赴约,未曾想到对方包藏祸心,与她拉拉扯扯。 季姝兰边后怕边道:“他提及他有一友人……” 柳烟道:“若我没猜错,出现在那的柳怀冀本是要助他的,不消真做什么,找个借口引哪家夫人去竹林见到你和他,便解释不清了。” 女子重名节,季姝兰不嫁也得嫁。 柳烟看了眼雪尽:“只柳怀冀途中被雪尽拦了下来,争取片刻时间,让我寻着你。” 季姝兰感激地看了眼雪尽,竟朝她屈膝,吓得雪尽忙避开: “季姑娘,奴婢当不起。” 季姝兰仍坚持行完一礼,认真道:“你今日救了我,我记在心里的。” 雪尽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姑娘的朋友果真是好的,是把奴婢当人看的。 柳烟没有拦,旁观完道:“你没事就行,我们也该回去了。今天的事……” “我会私下和爹娘说。” 有人来收拾首尾就行,柳烟不再插手旁人家事,与季姝兰面色如常回到宴上,只是在进去时停了停脚,淡声吩咐冬灵: “你带雪尽回车上。” 雪尽心中忐忑:“姑娘?” 柳烟睨向她藏在袖中的手腕:“车上有药。” 冬灵这才明白过来,带着雪尽去停车的院子里找到自家马车,为她上药。 看着那圈红肿起来的手腕,冬灵责备道:“你太能憋了,疼都不知道吭一声,还好姑娘细心。” 雪尽道:“我不疼。” 从前被打被罚都是常事,眼下只是这样,她自然忍得住。 雪尽语气无谓,冬灵却不信,抓着她老实上药:“姑娘吩咐要好生处理,你别想着跑。” “姑娘身边不能离人……” “那也得把姑娘吩咐的事做好了。” 雪尽无奈,只好又等了等。冬灵一放开她,她便往柳烟那赶去,冬灵都险些追不上她,在后头嘀咕: “还说姑娘不能离人,我看是你离不了姑娘罢!” 等雪尽两人赶过去,席面已撤下了。 没多久便各自告别,柳烟跟着老太太退出来,回到柳家马车上。 上了马车柳烟便开始闭目养神,从始至终几乎没和雪尽说过什么话,雪尽便也渐渐收了声。 她察觉姑娘此时情绪不佳,却难以判断是否和她有关。马车摇摇晃晃,连带着她也坐立不安起来,她偷偷觑着柳烟神色,只觉柳烟闭口不言的每一秒都格外难熬。 等到了家要在影壁前各自散开时,柳烟淡声道: “祖母,孙女知道您最看重柳府颜面,得知有人在外做了丢人的事儿,孙女不敢相瞒。” 孙氏微微蹙眉:“大姑娘,你在影射谁呢?” 今日季家后院里的,除了老太太不就只有自己了吗?她可是安安稳稳什么都没做。 “不是指二婶。”柳烟眼风刮向嗫喏的柳怀冀,“二弟他潜入季家后宅,与旁人构陷季姐姐,意图毁其闺誉……” 柳烟环顾周遭神色各异的“亲人”,最后停在柳相集上,微微笑道: “虽未酿成大错,但想必季大人此时已经知道了,日后和季家能否善了,全看祖母和爹你们如何决断了。我乏了,先回观风院了。”- 听闻柳怀冀吃了顿鞭子被打得半死、又去跪祠堂时,柳烟正歪在贵妃榻上阖眸小憩。 极少燃香的博山炉飘荡起绵延不绝的白雾,雪尽不知燃的是什么香,嗅起来厚重,浓稠,无处不在,轻轻吸入些,便长驱直入,不加遮掩地侵占人的躯体。 房内只有冬芸、冬灵和雪尽。 冬芸和冬灵把一切动作放得极轻,敛起所有神色,寂静无声的房屋里所有人心头都像压了块石头,雪尽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这样的观风院,一时无措。 冬芸说完柳怀冀的处罚后,柳烟睁开眼,轻轻嗯声: “都退下罢。” “是。” 冬芸和冬灵都退出了房间。 雪尽走得最慢,落在最后。她觉得姑娘需要个人在跟前……走到门口,她忍不住回了回头。 柳烟顿了下,朝她招手:“过来。” 雪尽登时抿出个笑快步过去。 她半跪在贵妃榻下:“姑娘。” “嗯,手腕给我看看。” 雪尽把手腕抬上去。 柳烟握住她臂弯,拇指指腹擦过肿起来的部分,动作轻,语气也轻: “可怜见的。” 她缓缓吐出口气:“今日的事怪我。” 雪尽摇头,语气和动作一样急:“怎能怪到姑娘头上!” 柳烟不说话。 她想到娘亲死的那天。当时父亲只是个小小县令,俸禄单薄,老太太尖酸刻薄,平日诸多磋磨不提,娘亲病痛缠身时,她不肯为娘亲请郎中,反而拿些土方来用。 娘亲最是温柔孝顺,恪守女训女德,竟就从了,后来病一天比一天重,死的时候还要被骂声小姐身子就是娇贵。 彼时她和哥哥年幼无知,后来许多时候柳烟都在想,若是她当时做些什么,娘亲是不是就不会死。娘亲有大把的嫁妆,足以请来大把的名医。 若是她当时说一句反抗吧,若是她去替她反抗,护着她哪怕一次,那个温顺的女人是不是就不会死? 柳烟垂眸看向雪尽,神态中含着分平日没有的脆弱: “我是不是没护好你?” 143 ? 柳上烟归14 ◎“奴婢想学完玉妆的画法。”◎ 雪尽膝行往前靠得更近, 下巴放在榻上,仰着脸道: “没有的,没有的, 奴婢没有事的,姑娘你来那么快,奴婢怎会有事。” “你伤着了。”柳烟按了下雪尽的手腕, “疼吗?” 其实还是疼的。 不知为何, 到了姑娘面前, 姑娘一问, 之前不觉得疼现下也疼了。 但看着柳烟这般,雪尽矢口否认:“上了药, 早就不疼了。” 柳烟不说话,雪尽想了想道:“先前, 奴婢还以为姑娘生奴婢的气了。” “为何?” “因为奴婢和二少爷……” “那是他行为不端, 我怎会误解你?” 雪尽笑道:“就是这般。他人的错怎能由姑娘来担?姑娘心疼奴婢,已让二少爷挨上几十道鞭子,嗯……有了,不若再想想办法, 让他多挨几道!” 柳烟哑然, 心中想不是这个道理,不能这样算,话到唇边了却微微一愣。 她一低眸,雪尽跪在她身前仰着脸,满眼盛着她,俱是赤诚的关切和担忧。 柳烟忽然意识到, 比她年岁小、又刚受了委屈的雪尽, 正绞尽脑汁地开解自己、逗自己笑。 “……” 忽而, 那些沉重的褪色的、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记忆都渐渐远去了。 雪尽见姑娘神色怔忪,但比之前好些,换了个说法轻快道: “虽说奴婢受了一点点伤,可帮了季姑娘啊。若是没有奴婢,他们得逞了,她就得嫁给黑心肠设计她的夫婿了。” “要说这么想,奴婢受伤了反而是好事一桩,是不是?” “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柳烟说着,却忍不住轻笑了下,话糙理不糙,她明白雪尽的意思了。 “若是能换来好的结果,也未尝不可。” “况且,季姑娘还给奴婢道谢了呢!” 道谢,这个很重要吗? 这个疑惑从柳烟心头升起,但随即就在雪尽脸上找到答案。 ——当然重要,有几个仆役能受主子的礼? 主子和奴婢之间,不是隔着看不到摸不着的天堑,而是云泥之别。 柳烟心头不轻不重地揪了下。 这原本是雪尽生来拥有的东西。 柳烟伸手将雪尽带起身,再把她乌发间的米珠串拨到一旁,声音已柔和起来: “今日你立了大功,想要什么?” “奴婢没什么想要的,只想要姑娘开心些。” 柳烟莞尔:“许你去我首饰匣子里挑,如何?你这般漂亮,要好生打扮。” 雪尽微微红了脸,不是因为赏,是因为姑娘夸她漂亮。 她小小提出个请求:“奴婢想学完玉妆的画法。” “嗯,这个简单,我教你。” “多谢姑娘!只是……只是奴婢能学会画桃枝吗?” “你字都写得好,桃枝自然画得出。不单是桃枝,还可以画梅花、红鱼……笔在你手上,想画什么就画便是。” 雪尽便开心起来,雪堆玉砌的肌肤上一双美人眸愈发水亮。 柳烟心下微软,更想快些给雪尽找到她的亲生父母了,快些让雪尽回到自己本该的位置上,一生锦绣。 此番事后,柳烟又给舅舅去了封信。上次通信时,吴元思说并未听闻,这次柳烟缩小了范围,让吴元思重点打听京中哪家池姓人家曾走失过孩子。 希望能有音信。 之后的日子里,除却盼着京中来信,也有季家下帖拜访柳家。 柳相集罚了柳怀冀,保住了两家官场上的关系,却难以让季夫人彻底释然,面对孙氏冷淡非常,对柳烟则愈发亲厚了去。 老太太看在眼中也无可奈何,心中恨起了孙氏—— 儿子的官途是全家的指望,她孙儿自是没错的,孙氏没有做好相夫教子的分内事,实在可恶。 后面好一段时间里老太太把孙氏视为眼中钉,闹出不少事端,观风院的日子愈发悠然清净起来。 有些事虽不好放在明面上,但私下都门清。季家送过两次东西来,有药膏药酒,有不打眼却精巧的金银玉石,另有实用的药材等,在柳烟面前走个过面便送到了雪尽屋子里头。 雪尽推托不要,柳烟莞尔道:“尽是季姐姐谢你的,你便收下罢。” 再加上之前柳烟赏赐的,雪尽几乎成了观风院家底最厚的丫鬟。 而掰着手指算,此时距离雪尽来到观风院还不到五个月。 七月中时,冬芸等人在闲话时告诉雪尽,过几天估摸着要去吉音寺了,若是想供香油钱,别忘了带上。 雪尽纳闷:“往年都去的吗?” 冬芸轻声道:“七月十八是大太太的忌日,姑娘总要去寺里住几日,为妇孺施粥求医,做做善事。” “原是这样。”雪尽这才明白。 “这话我们私下说,姑娘也是可怜人哩……自幼丧母,总是难的。”冬霜轻轻一叹。 雪尽托着下巴,心中默默想,若是有她那样的父母,倒不如没有。 余下两日果然忙了起来,要去寺庙小住几天,为了让姑娘住的宽心,东西要带好几辆马车。 临走前,柳烟去前院书房禀了柳相集一声: “父亲,我去吉音寺祭拜母亲,再为她行善积福,七日后归。” 因年年都有,还能博个孝顺的好名声,柳相集自然无有不应的: “你自去罢。” 说完见柳烟还在,便补了句: “近日岭南府境内仍有流寇,然吉音寺那带还算太平,早去早回的好。” 柳烟垂下眼睫,心头那不该有的希冀彻底烟消云散。 年年如此,父亲从不惦念母亲半分。 所幸她对他早已无甚指望。 柳烟款款拜礼,嫣然一笑:“父亲安心,我会多带些人去。” 她心情平静地走出前院,启程时多点些仆役一同前往城外山上的吉音寺。 吉音寺香火旺盛,山脚便自然而然汇聚了个市集,热闹非凡。 柳烟在寺庙为母祈福的这些时日,和方丈主持谈好了,请来济世堂的老郎中义诊,另搭建粥棚,为老弱妇孺施粥,就在山脚集市附近。 因这不是她头一年如此行事了,早在六七月便有人打听着今年的份,等开始施粥行医,头一天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冬芸等人在粥棚忙碌,雪尽因识文断字,在义诊棚里给老郎中打下手,写药方,记录病人症状。棚里有简单的药材可以施放,偏门的就没有了,需去城里医馆抓。 来求医的,有的是附近住家,有的是没钱看郎中早几日就来蹲守的,更有的是没钱治病亦没去处,在寺庙下神佛前苟延残喘,来碰碰运气的。 一日,便能看遍世间苦难。 待看完今日病人,老郎中长吁一口气,苦笑着对雪尽道:“雪尽姑娘从未见过真正的穷苦人家罢。” 雪尽理着药方,微微笑道:“我是被卖到柳府的。” 短短的一句话,让郎中脸上的神情戛然而止,随之替换的是羞愧感慨。 “是老朽走了眼了。” 哪家但凡有口饭吃,也不会卖儿卖女。 她的出身定然不好,是真在泥泞里打过滚的。 不过,郎中也颇为惊异,雪尽姑娘有惊人美貌,又识字,谈吐也好,小小一个人就很有一番模样了,可见背后有多少艰难。自此,他再看雪尽,眼中多了份激赏。 雪尽浑不在意外人的看法,她白日都要去帮忙,只有晚间才能回到寺庙的客房休憩。因白天辛劳,姑娘体恤,总不让她们伺候的。 姑娘在房中为母亲抄经祈福,雪尽便独自一人去各路菩萨前拜拜。 她也信鬼神,不仅因为姑娘信,更因她觉得自己能遇到姑娘这位贵人,定是冥冥之中神灵降福。 雪尽是惜福的人,添了足足的香油钱,虔诚道: “菩萨在上,要保佑我和姑娘主仆一心。” 第二日,柳烟知晓雪尽在寺庙闲逛,说纵着她去,只是私下叮咛冬芸: “以后陪她一起,莫要让她独自一人。” 外头不比家中,杂乱无章。 雪尽容貌惊人,又年岁小,保不齐有人生出熊心豹子胆掳了去。 冬芸了然:“是,姑娘。” 柳烟嗯声,信手盖过经书。这几日抄经也疲乏了,见今日外头不晒,道: “走,我们也去山下瞧瞧。” 义诊棚里,雪尽正埋头奋笔疾书,柳烟来了,见她头都没抬过,便去粥棚看了看。 粥棚的情况倒是好些,至少四肢健全、没有哀嚎痛呼之声,只是面色蜡黄、身躯干瘦者多。 尤其她是朝妇孺施粥,那些孩童小小模样便吃足苦头,更是可怜。 柳烟瞧着于心不忍,正与冬芸说施粥多施几天,就听义诊那边一阵骚动,显然是出了乱子。 她看过去:“怎么一回事?” 柳府家丁当即去吆喝着让人散开,清出列来让柳烟过去。 其实诸如施粥此类活动极易出变故,需人手维持,可柳相集乃岭南府知府,寻常地痞流氓哪敢闹事? 柳烟思忖着走过去,却见被围在正中的是雪尽和一个妇人。妇人怀里抱着个孩子,腿边还带着到腰高的男孩。 冬芸上前一步,叱道: “何人在此闹事?” 那妇人回头,见着柳烟及身后一群仆役,气势不凡,先是瑟缩了下,再热切起来: “免得小姐误会,民妇可不是闹事!是见着我女儿了!” 她推着身边的男孩:“孩子见着姐姐了,太激动嚷了几声。” 雪尽的“娘”? 柳烟眉尖微蹙,好生打量妇人。 那妇人眼睛滴溜的转,分明奸猾。男孩瞧着也是憨傻的,一家人四肢都粗壮,看着和雪尽完全不像一家人。 她之前也想过要不要去寻雪尽这对假爹娘,顺着摸查雪尽真实身世。但查了查才知道,雪尽是被丢在岭南府慈幼局门口的,被姑姑捡回去,再被外籍来的两人收养。 他们假称是雪尽亲生父母,不过为了省事,使唤几年雪尽后就卖掉换银钱。 此时是何意图? 周遭有人看不下去了: “柳姑娘不知,这妇人一见那小姑娘便坐地大骂,骂她没良心,日子好过就忘了一家人。” “你把孩子卖了,还指望孩子养你呢?” “不过,说到底还是爹娘,还有弟弟……” 听着耳畔的各色议论,雪尽面色苍白如雪。 她藏在袖中的手指深陷进掌心柔软的肉里,骨节泛白,然这点疼痛与此时心上的痛楚比,又微不足道。 方才,她正帮忙,抬头看到面前这个她该唤娘的人,对方也看到了她。起初是没认出来的,可她当时太惊讶怔了半晌,想是如此,被认了出来。 对方找她要好处,要老郎中给拿药,还要找她拿去医馆取药的钱,她不肯给,冷冷说既然卖了她,她现在就是柳家的人。 妇人就指着她鼻子骂: “养你不如养头猪,现下穿上绫罗绸缎了就不认爹娘了?” 又理所当然道: “你跟着你小姐过好日子,花什么月钱,你弟弟还要读书。” 她边说,边上下打量雪尽。□□的眼神仿佛在打量一个上好的物件,盘算着能换来多少钱。 雪尽被她逼到跟前,亦是被孝道压得无法动弹,避无可避躲无可躲,几近窒息。 直到柳烟来。 杂乱无序的场面,终止在柳烟淡漠的吩咐声下: “有人扰了我的事,你们还眼睁睁看着,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身后的家丁默不作声,把妇人制住。 “诶唷,你们这是干嘛?姑娘,我只是找我女儿……我也没犯什么事吧?” 柳烟在她身前踱步,余光瞧着的却是周遭看热闹的百姓。 “好教你知晓,你扰的是大家的事,你闹来闹去,耽搁的是大家看病。” 柳烟轻叹了声:“我开设义诊只有几天,想的是大家都能看上郎中,不虚此行。” 此言一出,先前帮妇人说话的人脸色也悄悄变了。 妇人才明白自己犯了众怒,抱紧了孩子道: “那我和我女儿……” 她看柳烟面色和善,不肯罢休,又提了句,料想柳烟要顾忌人伦,却见面前的少女敛起笑: “想是人牙子买人时没和你说清,像你这样不认官契、闹上主家撒泼的,官府追不追究是一回事,你拿到手的银子都得吐出来。” 妇人越听越急张口欲言,柳烟打断她,声音轻柔如水,底下却似潜藏雷霆万钧: “你要记好,雪尽是柳府的人,是我的丫鬟,和你再无关系。” 144 ? 柳上烟归15 ◎她蓦然读懂雪尽未尽之意——◎ 山下的闹剧很快消失无弥。 妇人和孩童被驱赶走, 并被勒令不可再来。即使不说妇人也不敢来了,卖掉雪尽的钱早被她爹拿去赌了,怎么给得出来? 事情解决后, 义诊队伍又恢复了原样,柳烟端详着雪尽的神态:“随我回寺庙内歇歇罢。” 雪尽脸上的血色还未尽数恢复,但朝柳烟笑了笑道:“姑娘, 我再帮会儿忙吧, 这儿忙不过来。” “嗯。” 柳烟顿了顿, 掩去眼底关切, 轻轻颔首,没有再强迫她。 傍晚过后, 雪尽回到了山上,没一会儿就被柳烟喊到了她的屋子里。 寺庙的客房古朴, 柳烟穿着淡青的衫子, 长发以玉簪低挽,比平日更为温婉娴静。 见雪尽进来,她轻轻招了招手: “你来。” 雪尽依言走过去,垂眸一看, 桌上摆了四五盘糕点, 云片糕,如意酥,俱是她在府里爱吃的,还有一碟子蜜枣。 柳烟已把书收了起来,含笑道:“今儿冬霜回府办事,我让她现做的, 想你出来这几日跟我吃斋饭, 没滋没味的, 也该嘴馋了。” 雪尽慢慢眨了眨眼。 “姑娘……” 柳烟拿了个如意酥放到她手上: “你不吃,我可吃不下这些。” 雪尽咬了口糕点,还未尝出滋味,眼泪吧嗒滚了出来。 “这样爱哭。” 柳烟的声音轻如叹息,像是拿她无可奈何般。随后顿了下,又道: “遇到这事难免委屈,你哭罢,心里头能舒服点。” 听柳烟这般说,雪尽的泪彻底止不住了。 她想问为什么她爹娘不疼她,想问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要她,想问她就活该被打被骂再被卖钱填爹的赌债么,想问自己事到如今为什么还会觉得委屈。 可她一句都没说,这些可悲的问题全融化在一声声抽噎中。 她哭起来很安静,豆大的眼泪不断滚落,摔下来时却悄无声息。 柳烟就那样静静地看着。 直到雪尽打了个哭嗝,很是惊慌害羞地看向柳烟,柳烟才很轻地笑了下。 那笑是安抚的,宽容的,另外,也是怜惜的: “只再为他们哭这一次,好不好?” 雪尽默了默,狠狠点了点头。 最后一滴泪掉了下来,她随手抹掉,吸着鼻子咬了口如意酥,三两口吃完后,她弯起眼看柳烟: “姑娘赏的真好吃。” 柳烟道:“都是你的。” “冬芸姐姐她们有吗?” “她们说你最小,都让给你吃。” “我吃不完的,分给她们罢?” “嗯,自然好。” 柳烟耐心地哄着自己的小丫鬟。 “多谢姑娘!姑娘……” 雪尽粘泪的睫毛掀了掀,湿润的眼睛像牛犊般纯真,饱含依赖。 “我没有父母了。” 柳烟一怔。 寺庙灯火如豆,神佛低眸。 她蓦然读懂雪尽未尽之意—— 姑娘,我也是没有父母疼爱的人,和你一样。 此时星斗万千- 插曲过后,柳烟带着家仆在吉音寺又待了两日,明日就是最后一日了,晚间,家中却急匆匆来了人。 是柳相集身边的小厮:“姑娘,老爷得到信儿说流寇可能会到此地,让您明早立即回府。” 柳烟心下一惊:“此前不是说在常曹县境内盘踞么?” “说是流寇内部起了内讧,具体的小的也不懂,只是老爷吩咐了,让小姐务必听从。” 岭南府从前穷苦,本地人民风剽悍,柳相集来此第一件事就是行分散、打压、安抚之策,虽政事上颇有成效,但也切实得罪了一批不肯招安的亡命之徒。 柳烟颇为郑重:“我省得了,你明早与我们一起走。” “是。” 既已决定要提前回去,便要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 丫鬟等人收拾行李,又遣仆役去和方丈说一声,好在这次李嬷嬷也跟了来,能帮不少忙。 一切收拾稳妥后,柳烟谨慎地留了家丁当值。本想图个心安,未曾想半夜被李嬷嬷急切唤醒: “姑娘,姑娘……” 柳烟迷蒙睁开眼,李嬷嬷急声道: “夜半山下突然有火把,让人躲密林子里看过,半山腰上已经有贼寇了!” 柳烟彻底惊醒。 当真是月黑风高夜,柳烟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样仓皇狼狈的事,家丁护佑开路,她在冬芸等人的搀扶下步行下山。 因为不能走路,也不能点火把,单靠两盏不甚明亮的灯笼几乎不能照明,两侧山林里漆黑一片,四面的风声呼啸而过,隐隐带来金戈之声。 虽然舍弃了行李马车,但路太难走!小心翼翼走到半山腰,远远看到一股浓烟升起往明月飘去,底下是烈烈燃烧的农舍,越往下走,看到的越多。 “山下的农户都遭了难了!这些人杀人不眨眼。” 柳烟掌心一片冷汗,思维急转仍旧清明。 “先往下走,我记得季家在山脚北边有处庄子,晚间进不了城,先去那。父亲得到消息,定会派人出城剿匪……” “姑娘。” 柳烟回头。 实在是太黑了,她看不到雪尽,但听得出是她的声音。雪尽快速道: “我们派下山的人是不是早该回来了?” “……” 他们动身时派了两个机灵家丁打探消息再来回报。 该回,却没回。 风里,金戈之声愈发清晰了,伴随而来的还有丝腥气。 …… 待月上中天,柳烟身畔只剩雪尽,她死死抓住雪尽的臂弯,两人一起躲在季家的菜窖中。 就在两刻钟,他们被贼寇寻到,家丁断后,死的死伤的伤,柳烟与李嬷嬷一起逃到季家庄子,分开藏身,最安全的菜窖留给了她。 柳烟死死抓住雪尽的手,让她和自己在一处。 漆黑阴冷的地窖中,雪尽紧紧和她依偎。 唯独从雪尽身上,柳烟感受到了温热,她不禁和雪尽靠得更紧,两人相贴的部分恨不得揉进对方身体里,汲取一星半点的安全感。 起初柳烟以为自己在抖,后来平静些后发现不是,是雪尽。她苦中作乐地笑了下,正要说话,骤然,头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找到一个老婆子,两个娘们,都不肯说啊。” “那个柳小姐找不到?都再找找!娘卖批的,老子要让柳相集也尝尝滋味!” “……” 柳烟牙关不受控制地撞在一起,此时,反倒是雪尽越来越剧烈的颤抖让她从无边的恐惧中脱身。 她摸索着凑到雪尽耳畔,太匆忙险些咬着她耳朵,用气声嘱咐: “若是他们打开地窖,我出去,你别动。他们找到我就会走的。” 她已是凶多吉少,没必要白白搭上雪尽的命。 雪尽还这样小,已经吃了太多苦了。 柳烟下定了决心,只是暗自后悔,早知自己会先行遭遇不测,该在书房隐秘处留下只言片语,好让舅舅在她死后为雪尽找到亲人。 她平生诸事看淡,无甚遗憾,生死关头前的唯一牵挂便是雪尽的事。 “这有个地窖?” 脚步声越来越近,地窖口被打开。 柳烟扭头看去,腹肚一阵痉挛。 她顿了下,轻拍着雪尽的手起身,就在此时,掌中的手把她猛地甩开。 柳烟被甩地踉跄在地,眼睁睁看着雪尽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没有直接送到对方眼下,而是装作惊慌弄出动作的模样,立时被下了地窖的壮年男子们擒住了。 “哟,柳大小姐?” 雪尽的声音力持镇定:“你、你们是谁?我父亲乃当地知府柳相集!” “找的就是你。” “大哥,她穿着丫鬟的衣裳啊?” “故意换的吧!单看这脸,能是丫鬟吗?” “养了十几年的宝贝女儿,还不是便宜我们兄弟了?回头齐齐喊柳相集一声岳丈……哈哈!” 声音随之远去,所有人离开了地窖。 一声声话,寸寸刃进柳烟心里。 直到现在她都没反应过来,就在刚刚那个瞬间,雪尽竟以命相救。 为什么? 自己值得吗? 她知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她知道的……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才会这样做。 太多的情绪淹没了她。 唯留柳烟一人的黑暗中,她环抱着膝盖怔怔看着虚无,任凭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 上方。 被找出来的冬霜和李嬷嬷看到他们找到的“柳姑娘”是雪尽后,都极快地掩饰住了异常,没有露出马脚。 贼寇们杀戮殆尽后便要将女人带回深山里的寨子,刚到山脚,远处传来一声喝: “大胆贼寇,还不束手就擒!” 府兵转瞬就到眼前。 为首的贼寇面容霎变,当即被激怒,挥刀砍向柳相集之女—— 柳烟从噩梦中惊醒,额头满是冷汗。 入眼是观风院熟悉的葡萄缠枝架子床,身边的冬灵为她轻轻擦着汗,关切道: “姑娘,又魇着了吗?” 柳烟没说话,微微坐起身,声音带着哑: “雪尽呢?” 冬灵忙道:“在呢,在外间写字呢。” 两日前山上那场惊魂真是把大家魂都吓没了,好在官府赶到及时,有惊无险。 李嬷嬷等人被吓去了半条命,最近几日都没当值,各自休养着,只有守家的冬灵逃过一难。 雪尽伤得最狠,若不是当时有人射出一箭让刀失了准头,现下早没命了。饶是如此,左臂也受了伤,好在不深。 回到观风院后柳烟便发起了热,病了一场,且总是梦魇,醒来就要找雪尽,定要看上一眼才能安心。 雪尽也乖巧,知道姑娘总找她,书房也不去了,平日就在主屋外间守着。若不是柳烟坚持,晚间还要睡在外头的榻上。 热已经退了,冬灵给柳烟端来安神汤,柳烟喝时,雪尽也进来了。 雪尽站在架子床跟前,她胳膊上的伤上了药后放下袖子,表面看不出来,但脸色更白,比平日怜弱三分,眉尖一蹙看得人心都要颤。纵然乖分地站着,也总让人不忍心。 “姑娘。”雪尽在她面前总是带笑的,“姑娘的病就要好了,真好。” 冬灵端着空碗下去。 柳烟靠在床头,拍了拍身边的床榻,轻声道: “坐这。” 坐姑娘床上?雪尽想都不曾想过。 “奴婢不敢。” 柳烟颇为坚持:“陪我一会儿。” 雪尽犹豫后很小心地坐了个边缘,调整好位置,规矩懂事地看向柳烟。 柳烟发觉,雪尽看向自己时眼底永远盛着温顺和信赖,她被这股柔软的情感烫了下,匆匆低头看向她圆润小巧的肩头: “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雪尽摇头,“伤口可怖,莫要污了姑娘的眼。再说,已经开始愈合了,姑娘别担心。” “我总要亲眼看过才能安心。” 能拒绝姑娘一次已接近雪尽的极限,她默不作声地掀开衣领。 从不见光的肌肤莹润腻白,偏偏手臂上方横亘着道狰狞刀伤,触目惊心,看得柳烟心下微微刺痛。 她抬起手,雪尽似乎想躲,又生生克制住自己,让柳烟的指尖落到伤口上方。 周遭泛红,愈合的地方泛白,像随时能再度展开般透着脆弱。 柳烟到底没有去碰,她指尖悬停在上方,虽然未曾触及,却已经模糊感知到了痛楚。她知晓,她所能感知到的何及雪尽万一。 可那时,雪尽豁出一切去救她。 “我不会让你留疤的。” 柳烟低喃。 雪尽笑着道:“多谢姑娘,不过奴婢不在意。” 她循着柳烟缠绵在自己左臂上的视线看去。 她愈发庆幸被掳走的是自己而非姑娘了,姑娘那样雪雕玉砌一人,若是留下半分瑕疵,雪尽光是想想就透不过气来。 而她么,她本就不是什么精贵人,不一样的。 不过,姑娘如此看重她,她心里源源不断地冒出来蜜水,本有些刺痛的胳膊也好全了。 柳烟默不作声为她拉高衣领,睇视着在笑的雪尽,启唇问道: “雪尽,你为何救我?” 145 ? 柳上烟归16 ◎外面的世界或许好罢,可姑娘在这儿。◎ 为何救姑娘? 雪尽听到这个问题有些迷惘。 于雪尽而言, 她当时冲出去是本能,从未想过原因。 “姑娘是奴婢的主子。” 因为这个吗? 柳烟没有直接出言否定她,而是颔首道: “嗯, 意思是若换个人你也会如此?” 雪尽道:“换个人?” “换成老太太,二太太。” 雪尽的神情霎时一言难尽起来,语气甚至有几分哀怨: “姑娘别逗奴婢了。” 她向来聪颖, 很快想明白柳烟话下之意, 重新道: “也因为主子是姑娘, 姑娘对奴婢有恩, 奴婢不能忘恩。” 还因为姑娘对她很好,从未有人对她这样好。 她无法想象姑娘在她面前被那些人伤害的样子, 就是没法接受。如若这样,要她做什么?她本就该好好护好姑娘的。 她双眼中盛满忠诚和热情, 纯粹得能烫伤人心魂。 柳烟不错眼地看着她, 指尖落到雪尽鬓边,轻轻抚摸了下。 “好雪尽。” 那个充斥血腥与危险的夜里,就算是自幼陪伴她的冬芸冬灵,在那种情况也不可能比雪尽做得更好了。而雪尽才跟她认识多久。 雪尽她甚至还是个孩子, 比她小的孩子。 柳烟没办法不触动。 最初她对雪尽好, 是为了规避柳家的命运。 后来她对雪尽多了关照,欣赏,怜惜,诸多不一。 而眼下,雪尽豁出命来救她,柳烟真不知她捧出什么东西来, 才足以回报雪尽的忠义。 她或许不是个如雪尽般纯粹的人, 但她想对雪尽好些, 真正地对她好。 许是受她情绪感念,病将将好的时候,她就收到了京中的回信。 柳烟拆开信件,一目十行地看完,眉眼间唯余震撼—— 镇国公池家? 她再把信件仔细看了遍。 池姓是小姓,勋贵官爵之家里更是不多。 吴元思几番打听之下了解到,这些池姓人家里都不存在孩童走失的情况,但不排除刻意隐瞒的情况——若是家里妾室生了孩子悄然送走,那些陈年旧事自然不是吴元思可以轻易查到的。 唯有一家探查不到,乃是镇国公府池家。 镇国公及其夫人镇守边关,听闻战乱之际镇国公夫人的孩子丢了,如今还没找到。 “……” 若真是镇国公…… 柳烟第一反应居然是,那柳家在梦里的结局也不意外了。 她早该想到的。 再按照吴元思上面说的年份,柳烟掐指算来,八九不离十了。 她心下一阵振奋,正想着如何对雪尽好,眼下帮她找到亲生父母不就是天大的好? 柳烟当即不顾堪堪好些的病体,披着薄衫去了书房,研墨回信。以防旁人看到,没让任何人伺候。 只是刚提笔写了两行字,难以抵抗的睡意忽得袭来。 梦里的神佛再度出现了,告诫她: “你此时不能送走雪尽,更不能寄信给镇国公府。” 柳烟反应很快:“意思是镇国公夫妇的确是雪尽亲生父母?” “没错。” “为何不能?雪尽本是国公府嫡女,要她继续在我身边做个丫鬟吗?” “你想报答雪尽恩情,又可知如何才是真的对她好?” 柳烟微微蹙眉。 她心下自有答案,但对方言下之意是……她的答案是错的。 她谨慎地保留了回答,听到那飘渺声音道: “你若是此时将信递去,镇国公夫妇欣喜若狂,两人亲自赶来岭南府,却被亲信背叛泄露行踪,在路上遭敌军伏杀。届时不仅雪尽失去双亲,边关也将陷入无休止的战火中。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 柳烟道:“请您明示。” “待四年后,镇国公夫妇班师回京,你父亲回京述职,自有佳音。” …… 柳烟徐徐自梦中醒来,看着刚提笔写了几个字的信,轻落一声叹。 这封信是送不出去了。 但凡有万一的可能,她不仅是对不起雪尽,更是千古罪人。 那雪尽只能继续在自己身边…… 想到这柳烟心里有一丝隐秘的欢欣,她才发现自己是很舍不得雪尽离开自己的。 既然雪尽还要在她身边留三年…… 柳烟沉吟思索起来。 没两日就是七夕。 因贼寇一事沉寂的观风院再度活了过来,恢复元神的冬芸等人和小丫鬟们聚众乞巧,闹到月上中天。 小丫鬟们都散了,柳烟以养伤为由,赶雪尽回去睡,留四个丫鬟在身边叙话。 “我平日对你们可好?” 四个冬面面相觑,道:“自然是好。” 柳烟慢声问道:“怎样是最好?” 她想了又想,觉得雪尽的想法或许和她们差不离,故有此一问。 四个冬又互相看了看,俱都笑了。 冬芸道:“我的话,一辈子在姑娘身边伺候着最好。” 冬枚直言道:“我想他日消了奴籍,单立门户。” 冬灵把玩着垂发道:“只要没人欺我头上,怎样都好!” 冬霜笑得恬淡:“我觉得现下就很好,不看以后。” 柳烟沉吟。 是她想差了。每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丫鬟们也是人。该去问雪尽本人才对。 就着月色,柳烟来到后罩房雪尽的屋子,轻轻叩门。 “进来。” 柳烟推开门,雪尽见是她,忙站起身: “姑娘怎的来了?” 柳烟几乎没再来过后罩房,此时打眼一扫,屋子还是从前那个屋子,却在雪尽的装点下大不一样了。 添了个条案,上头摆着素胆插瓶。另多了许多小物件,屋子多了股久居的人气,颇为温馨。 雪尽忙让柳烟坐下,柳烟心知自己不坐下她也不安稳,于是牵着她一同坐在桌前,先夸了句: “屋子收拾得不错。” 再对雪尽温声道:“方才跟冬芸她们聊了几句,想到你,便一齐问问。” 雪尽聚精会神地听着。 柳烟道:“我问冬芸她们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她们都和我说了,你呢?” 雪尽有些没懂:“姑娘指的是?” 柳烟顿了顿道:“你是想留在我身边,还是想像冬枚说的那样,觉得消了奴籍的好?” 若是雪尽想消了奴籍,她绝无二话。 怕雪尽担忧出府的日子,柳烟道:“你若是想自立门户,我给你盘个一进的宅子,或是替我去看铺子,当管家娘子……” 柳烟说到这,蓦地发觉雪尽眼底浮现薄薄层水光,惊得住了口,柔声道: “这是做什么,我不是赶你走,只是问你的意思。” “知道姑娘不赶我,但一想到要离开姑娘身边我……” 雪尽咬了咬下唇,直视柳烟的泪眼中满是倔强: “我要留在姑娘身边。” 她对这个问题没有丝毫犹疑。 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 她唯一的牵挂就在柳烟身上,唯独待在观风院,待在主屋不远处的后罩房,才令她分外安心。 有时从噩梦中惊醒,雪尽就悄悄打开门,远远就着月色看一眼主屋。 想到柳烟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她再回到床上,便可以安眠了。 外面的世界或许好罢,可姑娘在这儿。 柳烟默了默,问她:“你想好了?” 雪尽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知道了。” 柳烟轻声道。 尽管尽量避免自己去影响雪尽的选择,但不可否认,她心下有一丝松快。 雪尽这样选也好。 她这副惊世的容貌要是在外头,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护她周全。 拿着雪尽的答案,柳烟心下渐渐有了计量。 七夕之后不久,柳府上下便得知一件事儿。 早逝的夫人吴氏总给大姑娘托梦,言道雪尽对大姑娘有恩,必善待之,好生报答恩情。 孙氏听到后和二老爷道:“这事悬乎,不知是真是假。” 二老爷倒是很信:“正是大嫂忌日,显灵托梦也说得过去。” 下人们听了也是众说纷纭。 老太太听说吴氏显了灵让柳烟善待一个丫鬟,表面嗤之以鼻,暗地里上香时都虔诚几分,望神佛保佑她别被小鬼缠上。 柳烟又去了趟柳相集书房。 再回来后,雪尽对外位同一等,对内便超脱于丫鬟之列,跟随在柳烟身旁,受柳烟亲自教导。 她朝着观风院众人宣告了这件事,再领着几个冬和雪尽单独道: “可有话要说?” 冬芸率先朝雪尽道:“恭喜你。” 冬灵笑道:“日后我们也要唤你声‘雪尽姑娘’了。” 雪尽有些羞惭,再听到那声“雪尽姑娘”,更手足无措起来: “我算哪门子的姑娘……各位姐姐都比我年长得用,我……” 冬枚诶了声道:“你的忠义我们都看在眼里,没有不服气的。” 冬霜认认真真:“总不能让夫人放心不下。” 柳烟抿了口茶,见她们很快把雪尽哄好,又和和乐乐的了,弯起唇。 若是想名正言顺,其实给雪尽求个义女身份最好。 可是既然得知雪尽的亲生父母,柳烟便下不去手了。 她虽然想自救,倒不想柳相集那个官迷凭借雪尽攀附上池家,关系还是少些好。 于是这样的局面正合适,总之在观风院内,乃至柳家,她说了算,对外的身份无甚重要。 雪尽和冬枚说完了话,视线转到柳烟身上。 柳烟坐在贵妃榻上,盈满笑意的眼望着她,如蕴春湖,其间携着无尽的纵容,神情温柔得不可思议。 其他人都悄然退去,雪尽慢慢走到柳烟身前。 柳烟拉过她的手牵着她坐在自己身边,雪尽下意识不敢坐,柳烟攥了攥她的手: “你现在可以坐,以后都可以坐,记得了吗?” “是,姑娘。” 雪尽轻轻在榻上坐下,依旧专注看着柳烟。 柳烟宽声道:“也不必再喊我姑娘。” “不,这个要喊的。” 柳烟见她坚持,不好勉强,便先退一步道: “那从此以后就不要再自称‘奴婢’了。嗯?” 窗外风萧萧过,吹得梨叶飒飒声。 雪尽想了想,这次,她笑着爽快地点了头。 作者有话说: 呜呜,我们雪尽小狗 146 ? 柳上烟归17 ◎又是一春。◎ 四年后, 又是一春。 观风院里,晨雾还未完全散开时,梳着双丫髻的丫鬟们便开始上工了。 已经是一等的小苹摸了摸银盆边缘, 试过水温轻轻颔首。 端盆的夏晴笑道:“苹姐姐尽管放心,试了的。” 小苹斜了她眼:“上次水烫着你雪尽姐姐的事儿惹姑娘生了怒,料你不敢不当心。” 夏晴吐了吐舌:“自然了, 都晓得雪尽姐姐的事就是观风院顶大的事。” 从前没来观风院时, 大家都知晓柳府的仆役里雪尽最为特殊, 虽说是个丫鬟, 地位比寻常的管事嬷嬷还超然,与大姑娘到了同吃同住的地步。 等进了观风院才知同吃同住只是基本, 她们这些丫鬟是伺候人的,而雪尽姐姐呢? 她跟在姑娘旁边, 习字作诗, 烹茶制香,盘账掌家,浑然是丫鬟身子小姐日子。 那副容貌更是……初次见到她,夏晴等人愣了好半晌, 当真不像是和她们一类的人, 因而从前听闻雪尽身世后升起的那点不平和嫉妒彻底消弭。 除此之外,她掌管着观风院一院之事,为人亲和,赏罚有度,夏晴这些小丫鬟熟悉后彻底心服口服。 上次不小心烫着了雪尽,不单是姑娘, 夏晴自己都自责得紧, 还怕惹姑娘不喜后被赶出去, 躲在屋里头哭。 后来是雪尽姐姐来了,私底下给了她包花生酥,又香又甜,她到现在都没舍得吃完。 口中似乎又泛起花生酥的味道,夏晴偷偷舔了下唇,此时,门开了。 雪尽站在门口招了招手:“都进来罢。” 薄薄春衫勾勒出少女玲珑轻盈的体型,她此时还未梳发,一头乌黑素净的及腰长发披在身后,鬓发懒散垂在眼边,遮掉一半胎记。 若说小时候胎记还足以让人分神,眼下长开了后,她昳丽容貌足以让人将一点瑕疵撇到脑后。 这几年雪尽对胎记没那么看重了,有时遮一遮,有时便任它在那。去遮它有时是为了随姑娘外出,不给姑娘丢人,有时则是想画姑娘赠她的完玉妆,便在家里画上一画。 比起遮胎记,更多的是喜爱极了姑娘为她画的妆容。 今日要去赴宴,她想画条游鱼。 刚执起笔,一只骨节分明、白净纤长的手将细笔接了过去,耳畔传来如春水流淌的声音: “今日想画什么?” 雪尽回头。 柳烟眸间带着睡醒的慵懒水意,正低眸看她。 雪尽觉得自己这四年脱胎换骨了,但放在姑娘身上又何尝不是? 四年前柳烟身上还能寻到几分青涩,如今已彻底寻不到了。 有几次柳烟让她穿自己的裙子,那些衣服在柳烟身上时胸口鼓鼓囊囊,娴静端雅,风致极佳。落到自己身上,却只有少女的娇憨。 姑娘总说她长大了,雪尽觉得,自己也看着姑娘长大了。 “姑娘。” 她坐着唤了声,“正想画游鱼呢。” 柳烟嗯了声,笔尖舔了颜料,视线落了过去,笔随之跟上,于腻白雪肤上细细勾勒一尾灵动小鱼。 周遭的丫鬟们都习以为常。 待换上做客的衣裳,柳烟便要带着雪尽和小秉出门。 不想出门前冬霜来回厨房采买的事,又说: “昨日下面的庄子送来了新鲜的河鱼,不若晚上就做鱼锅子?” “嗯,再放就不美了。”柳烟笑道。 冬霜也笑:“姑娘说的是。” 这四年,长大的不止是她们。 观风院的丫鬟们也到了岁数,各自做了安排,院子里换了批人。 四个夏就是这时候顶上来的,如今都是二等。 一等有雪尽、小苹、小秉,虽不够四个,柳烟觉得尽够用了,没有再提。 至于四个冬。 冬霜家为她相看了前院管事,两家都是家生子,双方都情愿,柳烟为她备了五十两丰厚嫁妆。她婚后成了管家媳妇,管着大厨房的采买,人都要称声霜娘子。 冬灵嫁给了邻居,也算是青梅竹马情投意合,最难得的是顺着冬灵的脾气。 男人柳烟亲自看过,也是一样的嫁妆,安排着做了外头铺子的掌柜,颇为得用。冬灵如今是掌柜娘子,亲自操持着,生意做得很是红火。 冬枚呢,自打知晓她有自立门户的心愿,再不舍,柳烟还是放了人,亲自为她消了奴籍。 她本想给她安置个院子,冬枚不要。给她磕了三个头后,言道要去外头游历一番长长见识,随着商队走了。 最后还有冬芸,彼时冬霜和冬灵都有了婚事,唯余冬芸,柳烟问她,她依旧说守着柳烟就好。 柳烟倒是肯,又觉得旁人的指摘烦扰,就让冬芸回老家一年,言说死了男人再回来的,如今是很年轻的芸嬷嬷,一年有半年不在观风院,替柳烟巡视着外头的庄子和商铺。 坐在马车上,两旁小贩吆喝叫卖声不断,雪尽道:“冬灵姐姐此时也开始忙了罢?” “嗯,掌柜娘子可不是清闲活计。” “冬灵姐姐一向能干,嘴皮子伶俐,难不住她。”雪尽笑道。 几句闲话间两人到了目的地,此次是漕司也就是转运使家老祖宗寿宴,照例要热闹一番的。 柳烟下车后,前面的老太太也下了车。 孙氏没来,只因二老爷最近又买了戏子回来,她现在是没脸出门见人了。 老太太前年冬天病了场,自那后陡然老了许多,也糊涂了,柳烟反而能和她和平共处了。 嬷嬷搀扶着老太太在前面慢慢走,柳烟就带着雪尽跟在后面赏园子里的春日海棠。 她们在赏花,也引得旁人来赏她们这两朵花。 柳家在岭南府多日,柳家嫡女的清越风姿自是无人不知。 有刚来岭南府的人家稀罕道:“只听说柳家有位嫡长女,怎的有两位小姐?个比个的出彩。” 可不是个比个的出彩吗? 春日是百花齐放的日子,都是各家精心养出来的,原本少女们各有各的娇美芳容,结果来了这两人,硬生生把所有人比了下去。 “是柳府的哪家亲戚?”那夫人盯着雪尽的脸,“瞧额上的妆很是新奇。” “哪是亲戚。”另一位夫人掩唇笑道,“您再看看她穿的什么。” 对方才恍然大悟,自嘲了句:“瞧我,看到那张漂亮的脸就甚么都看不清了,原是个丫鬟。” “嗳,我看了她们三四年有时一恍惚还能认错呢。”有人解围,“你们瞧瞧,雪尽除了那身衣服,哪里还像个丫鬟呢?” 可不就是么,容貌只是一个方面,身为主家太太,气度教养仪态才是她们看中的。 雪尽此人半点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都无,眼神清明,仪态清雅,有柳娘子的风范不说,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柳娘子的影子,生生与和她衣裳差不多的丫鬟脱离了开来。 “她当年舍身救主,最是忠义的。柳娘子感激她待她不薄,说来也是她的造化。” …… 眼光汇聚之处,柳烟也感知得到。她回首瞥了眼雪尽,雪尽朝她微笑,柳烟亦轻笑了下。 最近两三年,柳烟没少带雪尽出来赴宴。 最开始一年,柳烟也是极少带她出来的,只在家中教她作画,读书,再寻摸有意思的物件给她玩,日子也十分有趣。 只有一日,她去了别家宴上,见着个别家的小娘子,那小娘子容貌是美的,也颇有才学,但许多夫人都看不上眼。 柳烟有心留下多听几分,才知晓,那些夫人看不上对方的原因是,小娘子自小养在乡下祖宅,头回到宴上,礼仪都是现学的,神情也瑟缩,稳不住。 “小娘子既要千娇百宠得养着,又要教她方方面面,以免日后遭人看轻,真是个辛苦事。” 柳烟听得这句话,回来后看了半天雪尽。雪尽被她看得坐不住了,凑到她身边撒娇: “姑娘盯着我干什么?我害怕。” 柳烟便摸摸她发顶:“日后多带你走动,可好?” “自然好,姑娘去哪我就去哪。” 不光是见客的功夫,柳烟自那之后也好生反省了自己。 最初她教导雪尽,只知道教她诗书。 后来她渐渐领悟到,自己在外家受到的潜移默化的教导远不止此,只是她小时候没人教,也不知晓若是教人该教些什么。 自打此事后,她便知悉她该教雪尽很多事。 既是报答雪尽的恩情,也是因为雪尽是雪尽,仅此而已。 柳烟没有再带着雪尽去和小娘子们嬉闹,而是去戏台子前听戏。 台子上咿咿呀呀的唱着,柳烟含笑听,既是听戏,也听着周遭夫人们的交谈,有时候这些可比戏好听。 先是说起京中,也有人问柳烟吴家的事,柳烟一直与外家有书信往来,轻言慢语地说了,引许多夫人听。对吴家,尤其是对柳烟的舅舅,大家是极关心的。 再而后,有人话题一转: “听说镇国公快要回京了。” 柳烟正举杯啜茶,不觉一顿。 “可不么,此次边关大捷,镇国公又立大功,还不知要怎样赏呢。” 京中勋贵多,公侯多,可哪家都比不得镇国公府。 除却赫赫战功外,当年长公主殿下摄政,突厥突袭,其他武将不肯出战,是还是威海侯的镇国公为民请战,几番出征,一举维护了殿下威权。 如今长公主殿下虽撤了那副珠帘,可谁不知…… 总之,有这桩事在,镇国公府在京中永远有一席之地。 只是多年前镇国公去了西北,远离京城,如今要回来,自然引得大家津津乐道。 那口唇齿留香的龙井因饮茶人的心不在焉,变得没滋没味起来。 镇国公要回来了…… 四年之期,岂不是要到了。 作者有话说: 跳时间线啦,可以谈恋爱啦 147 ? 柳上烟归18 ◎她心苦如黄连,又甘若蜜糖。◎ 算着也该到了。 柳烟想起, 月余前就在过年时,她还想着大抵就是今年,柳相集便要回京述职, 而梦中所说的分别时刻将随之到来。 想着这个事,余下的时间柳烟都兴致缺缺,待到晚间柳相集回了府, 她带上老鸭汤, 去了次前院: “想着父亲辛劳, 让小厨房炖了份汤补补。” “嗯, 你有心了,放着罢。” “女儿该做的。” 柳烟不轻不重地应了句, 随即道: “今年是不是该回京了?女儿与外祖母也许久未见了,还有走动……总得提前置办土仪。” 柳相集道:“你考虑得周到, 嗯……四月罢, 是该趁早备起来了。” “是,女儿就不打扰您督办要务了。” 柳烟离开书房,心下思量起。 从岭南府去京中,要先行陆路, 再行水路, 约莫二十日能到。而宴上听的镇国公回京是定在五月的事儿,想来总要等镇国公回到京中,梦中所说的事才会发生。 也就是说,雪尽还会在她身边待一两个月。 一两个月。 其实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雪尽是陪柳烟来的,听闻四月就要回京,雪尽道: “我还没去过京城呢。” 柳烟回神, 淡声问道:“怎的这样高兴。” 雪尽弯了弯眼:“我在替姑娘高兴啊。” 柳烟微怔。 雪尽凑近她, 跟她咬耳朵: “我知晓, 姑娘在府里并不怎的开心。想来外祖家的长辈能让姑娘如此牵挂,定是对姑娘极好的,姑娘见着他们定然开心。” 她话语间夹杂着的呼吸温热喷洒而来,柳烟有些走神,末了笑笑道: “偏你机灵。” “到时候姑娘还可以带我去逛街,京城的街市……定然比岭南府繁华得多了去了!” 柳烟看着她盈满期待的神态,纵容道: “嗯,到时候你家姑娘带你去逛。” “多谢姑娘!” 既然定了回去的时间,余下里便要打点起来。 准备几车土仪是必须的,另要和当地的亲故知会一声,再提前让管事先行一步,去京中把久未居住的宅子收拾一番,还得和京中的亲朋上门说声。还有,岭南府这边的铺子也要看是卖了还是另做打算。 林林总总,琐事总是磨人的。 雪尽帮扶柳烟良多,把观风院照常管理好不说,许多事都是她和柳烟商议着来。 夜间,主屋明晃晃的烛火快要燃尽,贵妃榻上的两人终于把账本看完,择定了几间铺子留下,其他全部转给他人。 雪尽颇为不舍道:“冬灵姐姐真不和我们走吗?” “她在此地成家了,已是人妇,怎会和我们走。” 雪尽轻轻唉了声。 她不是不懂,只是舍不得冬灵姐姐。此去山高路远,不知以后还能否再见。 事务盘完,雪尽撑着起身,偏了偏头看向柳烟: “夜深了,该就寝了。” 柳烟嗯声。 她回到架子床上,雪尽则去外间的小床。 四年前雪尽提一等时,柳烟想给她换个明亮宽敞的屋子,可雪尽说自己的那间小屋住惯了,不舍得换。若是柳烟想给她换,不若让她值夜,就睡主屋。 柳烟想了想后罩房的条件和主屋的条件,便允下来了,总之她夜间也不用人伺候,雪尽能睡好。 于是外间便多了张小床,除却不能两人并排睡,铺的都是上好的棉絮,被面也是绸缎,比之柳烟的也差不了。 她是不唤雪尽的,但有时候她夜半惊醒再入睡后,醒来总能看到雪尽睡在她脚踏上守着她。往往雪尽的脊背都微微躬起,脸上神情恬淡,仿佛不是她守着柳烟,而是睡在这儿能让她自己安心。 烛火熄灭,关了窗户的房间月影也照不进来,唯有被子的窸窣声。 待两人都躺好,这点声音也听不见了。 今夜无风,窗外安静的出奇。 先前那样忙碌,此时柳烟却睡意全无。 五日后,全家就要启程回京。 她翻了个身,黑暗里,像是有小动物凑了过来,脚步轻轻的,最后落在她脚踏上。 “姑娘,睡了吗?”声音更轻。 “未曾。你睡不着?” “姑娘不也是。” 柳烟微微笑了下,犹豫后腾出一点位置: “上来罢,脚踏上凉。” 这样的事不是头一次了,雪尽熟门熟路地爬了上去,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虽然不是头一次,但每次能和姑娘在架子床上说悄悄话,她都开心得紧呢。 说来奇怪,姑娘向来极少用香,但姑娘久待过的地方总附有一股特别的清香,如寂寂空谷中覆薄雪的兰草,雪尽抱着姑娘分给她的被子,拉高时从鼻尖擦过,她又嗅到了这份冷冷清幽。 她在柳烟身边躺下,关切道:“姑娘是为何睡不着呢?” “无甚原因,只是没有困意。” 没有原因? 雪尽侧过身朝向柳烟,道:“那姑娘怎么样能睡着?我们说说话?” 不等柳烟说,雪尽便道:“我舍不得观风院。” 雪尽枕着自己的手。 她在后罩房最末端那个狭小无窗的房间,院子里她和姑娘每年都会关心何时开花的梨树,她曾待过的小厨房,姑娘那间敞亮的窗下种着细竹的书房。 啊,还有这间姑娘住过的屋子,给她画完玉妆的妆台,和身下这张架子床,都带不走。 带不走的东西何其多。 她骤然想到自己刚来到观风院时,觉得眼前的院落和里头的人都陌生得让人害怕,如今要走,却哪儿都舍不得了。这早已成了她的家。 雪尽把这些都跟柳烟说了,柳烟在她每句话后头轻轻嗯声,告诉她她在听,最后雪尽说完了,柳烟又等了等,与她说: “以后会有更好的。” 柳烟的意思是,雪尽会有更好的去处,尽管那里不是她身边。 但雪尽显然误会了,离愁扫清了欢喜起来: “也是,我还跟着姑娘呢,我要跟着姑娘上京了。” “……” 暗色里没有回答,雪尽却感觉身上的被子被带动了,随即暖呼呼的被子里另一具温热的身体靠近,没有贴上,但拉近的距离显得分外亲昵。 雪尽依偎上去,弯起的膝盖挨蹭到柳烟的双腿,她没有察觉对方骤然绷紧了,小小打了个哈欠。 “……” 柳烟道:“困了吗?” 在困意下雪尽声音愈发软甜,小声说着:“不知为什么,姑娘这张床特别好睡,我起初也是睡不着的,可有姑娘在……” 她说着说着没了声音,柳烟知道她困,但又不禁问下去: “有我在,如何?” 雪尽像是跌入梦境了下,慢了好一会儿才嘟哝着回了句,柳烟没听清,她便再度睡过去了。 柳烟没有再唤她,没多久,也在雪尽轻匀的呼吸中陷入安眠- 四月中,柳相集带领家人返京述职。 走了两天陆路后,转而在码头登上大船,自运河驶向京城。 船被柳家包了下来,老太太如今万事不管,自己都需要人伺候。孙氏呢,轮不到她管,因而在外管事的也是柳烟。 可上船没多久柳烟就开始犯恶心,雪尽边找船家要了晕船方子边发号施令,让小秉和小苹去指挥着归置。 跟着来的仆役多是家生子和贴身侍候的,其它的都遣散了,满打满算有三四十人,要好好安排下去,谁人住那间,着实费了番工夫。 船上没那么多舱房,难免要挤一挤。 柳烟不舍得雪尽去跟旁人挤,就让雪尽和自己一间房。 舱房小小的,雪尽绕着仔细查看了圈,问道:“姑娘,我们要坐多久?” “半旬多罢。” “这样长的路都在水上?” “怎的?” “我是担心姑娘你。” 雪尽凑到柳烟身前,姑娘晕得唇都失了血色,低着眸歪在床头,瓷白面容上浓睫微垂,平日的威严一扫而净,唯余让人怜惜的娇美。 雪尽的眼神太专注,柳烟有些不敢对上她的,偏了偏头道: “你放心,我晕两日习惯了就没事了。” “当真?” “我何时骗过你?” 雪尽从这句话和柳烟神态中得出了纵容和无奈的意味,便轻轻吐舌见好就收,笑得甜,嘴更甜: “我自然最信姑娘的。” 过了两日,柳烟果然好多了,也渐渐能吃些米粥外的饭菜,只是船上吃的多是河鲜,没吃几日便腻了。 这日傍晚,冬芸说外头船家在撒网捞鱼,雪尽还没见过,一听便面露意动,柳烟好笑道: “去看罢。” 雪尽端正神色道:“我不去,我陪姑娘。” 想到自打上船后雪尽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少有玩乐的时候,便是个小丫鬟都比她自在,柳烟心软道: “那你陪我去瞧瞧,可愿去了?” 雪尽霎时笑起来,冬芸凑趣:“雪尽定然是不能再愿意了。” 外头晚霞漫天,微浑的河水在天的映衬下也增色许多,风卷来水汽很是凉爽。 雪尽看了会儿网鱼便没兴致了,陪柳烟在船上站了会儿,担忧柳烟吹太多风,又道:“姑娘,回去罢?” “嗯。” 正要走,船缓缓驶至一个交汇口。 远远的,能看到另个河道里也有几艘船。因太遥远,还只是黑点,隐约能瞧见帆。 雪尽跟着看过去,笑道:“整日除了水就是水,总算能看到别的船了。” 船夫道:“有时还盼着清净呢!” 柳烟挑眉道:“莫非水路不太平?” “从前都是好的,只是前几年京中都动荡,其他地方怎能好呢?”船夫道,“若是守规矩便罢了,给些过路费就过去了,都是吃水上这口饭的……偏有些是陆上来的,不懂水上的规矩,遇着了才是倒霉。” 雪尽道:“我们老爷是知府,官家的船也敢劫?” 船家媳妇深深一叹,意有所指:“照理是不会的,可到底不是官船。” 柳烟微微蹙眉,不再去看那旁的船只,去和柳相集问了问水路安危。 柳相集道:“我亦有所耳闻,然此类事端只有一次,想必不至于让我们遇着。” 柳烟还是觉得不安。 但若是转陆路,一是路程要拖到四十天,二来她也无法说动柳相集,反被柳相集笑道: “是四年前吉音寺贼寇一事让你谨慎起来了?”? 柳烟笑容敛去,漠然又端正道:“既要走水路,不若与后面的船只就近结伴而行。” 这个法子百利无害,柳相集倒是赞许:“甚好,今日太晚了,明日我让人拿我拜帖去。” 柳烟福了福身,带着门口的雪尽回到她们的舱房。 舱房里一片漆黑,雪尽把擎了一路的白蜡烛滴了蜡油,底子粘在木桌上,堪堪照亮了屋子。 这点昏暗的烛光不能看书,不能做针线活,又没有其他事,船上的生活当真是无趣,连多把椅子都难,两人便早早上了床榻。 方才和柳相集的对话让柳烟颇为不虞,此时她没有说话的兴致,阖眸酝酿睡意。 她料想雪尽察觉了她的情绪,或者雪尽还听到了柳相集的话。一个柔软的、温暖的身体轻轻靠过来,依偎着她。 就像那日在冰冷阴寒的地窖,雪尽与她蜷缩在一处,同担着恐惧与战栗。 “姑娘,我在呢。” 船外水面幽深无边,天上疏朗星子亦是无声,世间唯有风声、水声,她们紧紧偎在一处,便多了彼此胸腔中鼓噪不休的心跳声。 柳烟带着身上的雪尽随船身温柔地摇晃,皮肉里渗出绵延不绝的酥麻。 这一瞬间,柳烟身不由己、心甘情愿地任凭自己直坠下去。 坠入枷锁,坠入地府,坠入诸天神佛眼下。 她心苦如黄连,又甘若蜜糖—— 是何时对雪尽存了那种心思的呢? 148 ? 柳上烟归19 ◎她十七岁生辰那日。◎ 多年来, 她与雪尽同进同出,同吃同住,早已被他人视作一人。 即使分明理性如柳烟都会疑惑, 是何时何地蕴生了不该的情愫。 当真是……情不知所起。 不过,柳烟想,一定有那日—— 她十七岁生辰那日。 闺阁小姐家的生辰总是不大办的, 多是家里人热闹一下, 赠个生辰礼。 那日, 在京中的嫡亲兄长柳怀湛送了套头面, 从老太太,到二房的叔婶, 再到前院的柳相集,都安安静静, 像忘了这么件事似的。 或许不是忘了, 是压根不知道。 柳烟已经很习惯了,一笑置之。 李嬷嬷很是心疼她,早几日就叮嘱雪尽等人给柳烟热热闹闹在观风院开个席面。 柳烟并不在意,但不想拂大家美意, 便从外头酒楼里叫了两三桌上等席面, 给丫鬟婆子们都发了赏钱,另还让冬霜把酿的桂花酒开了。 有赏钱好酒好席面,这日观风院上上下下都喜气洋洋。 柳烟也喝了两杯桂花酒,她酒量尚可,不会醉。可雪尽是个沾杯倒,奈不过她想喝, 柳烟让她喝了半杯。 起初看还没事, 端端正正坐在那, 再仔细看,脸颊早都熏红成一片了,淡淡的粉,看起来比平日更可爱了,以至于被冬灵她们几个轮流掐脸颊。雪尽不生气,也不躲,只坐在那笑。 柳烟不忍心了,笑骂着把她们赶走:“怎的,就逮着雪尽欺负?” 冬灵哎呀一声:“忘了姑娘还在呢,谁敢当着姑娘面欺负雪尽呢。” 众人笑成一团。 柳烟无奈摇头,让还清醒的冬芸看着大家散了,也不指望其他的小酒鬼们,亲自把雪尽搀回主屋安置休息。 到了雪尽临窗的小床前,把人放下时,柳烟脚边绊着个凳子角,身形不稳地跌到雪尽身上。 院落里的嬉笑声渐渐远去,半开的窗棂中洒下月光。 鬓发交缠,裙裳叠乱,她抬首时唇擦过雪尽耳际,怔忪间对上雪尽水雾蒙蒙的眼。 雪尽神情似羞非羞,沾满桂花香的唇半张半合: “姑娘。” “……” 柳烟迟了一息,轻轻嗯声。 雪尽伸手抚上她衣襟,仿佛在为她整理微乱的领口,一如她服侍柳烟更衣时下自然的动作,但在此时,像是主动偎进柳烟怀中。 雪尽仰首,眼睛找到柳烟的: “姑娘的生辰我都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她说这话时,满院树木被风吹出飒飒声响。 这些声音落到柳烟心上,密密碎碎,激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如涟漪不断扩散。 扩散到今后的每日每夜,每次对视,交谈,触碰,和梦里忧愁甜蜜的神思。 也扩散到今夜,船舱—— “姑娘,我在呢。” 夜半,漫天下起绵密小雨,滴答滴答,轻柔而痴缠,像直能滴进人心里去。 雨水滴进来,激起的是连绵不绝的悸动与苦意。 若是雪尽得知了她对自己怀了怎样的心思,她可会如现在这般亲近自己?她一定觉得自己荒唐,古怪,与柳怀冀一样,不,甚至比柳怀冀还恶心。 从来柳烟都是这般告诫自己,恐吓自己,但今夜她心防颤动之际忽而想到,待到京中要不了几日,雪尽就会彻底离她而去,回到镇国公府。 到那日,或许柳府能如梦中神佛所言那样,被镇国公府宽恕乃至于善待。 也或许,到时贵人一怒,柳府不死也废,彻底没落。 而她和雪尽,又会怎样呢? 好的结果她设想过千百次都像梦里看花,坏的结果只有一种却明白昭彰让她胆寒。 可能,她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雪尽了。 柳烟下意识攥紧了雪尽的手。 最后月余的时间,她是就这样度过,还是…… 雪尽轻轻叫了声:“姑娘。” 柳烟骤然回神,迎上雪尽满是依赖的目光。仿佛心头一切的鼓噪不休在她眸中寻到去处,就在即将宣之于口的顷刻间,船上传来声凄厉哀嚎! 柳烟和雪尽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惊骇。 ……出事了? 预感成真。 微乎其微的厄运降临在了柳府的船上,尖叫哭喊声不断,有人在高喊: “船夫死了!船夫死……” 那人的声音也忽然断了。 船身剧烈摇晃起来,雪尽和柳烟对视一眼,立即吹灭了蜡烛,到门边窗边探查。 水寇在登船! 一旦等他们登船,一定是更大的屠戮! 这是水上,四周不着岸,她们逃都没法逃。 “姑娘,怎么办?” 极短的时间里柳烟当机立断,道:“放火烧船。” 她拿着火折子点燃了箱笼里的衣裳,让仆役丢到船头—— 水面之上孤立无援,然水寇摸黑登船不肯点火把,说明附近有所顾忌,或者人手不足。 只赌后面的大船能不能及时察觉、肯不肯出手相助了。 夜间,镇国公池子晋与镇国公夫人严从云早已睡下,忽而舱外传来家将低声: “公爷,前头的船燃起火,属下怀疑是水寇作乱。” 池子晋醒了醒神道:“若属实,速去相救。” “是!” 池子晋和家将说完,身侧严从云醒来,不像是被吵醒的,反而像做了噩梦惊魂未定,眼角还有泪痕。 池子晋在心底微叹:“做梦了吗?” 严从云怔怔看着眼前道:“是啊,我又梦到雪尽还在我怀里的时候,那天我只是太困了,将她递给奶嬷嬷一下,就一下,醒来就再也找不到她了。” 她摊开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怀抱,泪再度涌了出来。 池子晋见不得她这副模样,将人抱进怀里,心下亦有对妻女的愧疚。 当年他奉命前去边关守城,夫人在战乱之际生产,孩子被潜在城内的探子使计抢走。 他知道后立刻让人去追,封锁边关,后来捉到人严加审问才知,孩子没往边关去,而是往西南去了,只是泱泱大地去寻一个婴孩,谈何容易。 即使对方提了那婴孩额上有一道药出来的痕迹,仿若胎记,他们也没能寻到。 池子晋下定决心:“此次回去我去跟殿下说我不回边关了,和你一齐去找孩子,找不到便不回京。” 严从云急切地抬起头:“当真?” “自是真的,国公府有宿苍便够了。” 池宿苍是他们的嫡长子,如今已是小有名气的儒将。 本来池子晋还有几个妾室,自打嫡女丢失、查到一个探子就是他宠爱的姨娘后,他便打发了所有妾室,这些年和严从云膝下再无所出。 严从云喃喃道:“好……好,西边都翻遍了,我们先去东边,先去哪儿好呢……” 池子晋无奈,他的夫人出身辅国公严家,从前亦是德容兼备,这些年发妻总陷入如此情境中,多少安神汤都不管用。 名医都道,这是心结,要心药来医。 慢慢抚慰着严从云入睡,池子晋了无睡意,披着外袍到船头站了站。 另艘船上的声音顺着水面飘荡而来,火光残余在船头,一切都不甚真切。 从那艘船上回来的将士道:“回禀公爷,前面那艘船上是岭南府知府柳相集及其亲眷,我们的人到的及时,只死了船夫和几个仆役,无甚大碍。” “此处竟还有水寇作乱,回头写个折子递上去。” “是。另有,柳知府得知公爷您出手相救,想来拜谢您。” 镇国公对此无甚兴致:“告知他不必了。” 见事态已了,他便要回船舱,正此时家将急匆匆而来,连声呼: “公爷,公爷!” “何事?” 家将肃穆的脸上期待与忐忑交织: “末将在柳府船上发现一丫鬟,她额角有胎记,且与夫人有五分相似。末将怀疑——” “当真?!” 池子晋等不及地打断。 “千真万确。” 莫非苦苦找了十多年的女儿今夜就在眼前? 想到这个可能,池子晋彻底稳不住了。 “我亲自去看看!” 池子晋下了船才想起来夫人,对家将急切道: “还不去通知夫人!”- 半个时辰前。 镇国公回京带的府兵家将都是战场上的精兵悍将,上了船后那些水寇莫说继续伤人,连跳水逃窜都没得逞,尽数被绑了起来。 柳相集和老太太等人俱都惊魂未定,柳烟急智生了火引人,对方来相救,又恰巧是镇国公的船只,今日少了哪环,一家人也都要葬身鱼腹。 柳相集上前朝家将拱手,言辞恳切: “在下岭南知府柳相集,今晚多谢您救了我全家老小,我亦该当面答谢镇国公搭救之恩。” “原是柳知府,此事待我回过公爷。至于擒住的这些人?” 柳相集忙道:“任凭您处置。” 家将嗯了声,料这拿笔杆子的文官今晚被吓破了胆,挥手让手下把人都带走。 就要告辞、转身下船时,一丫鬟从船舱走出来道: “老爷,小姐说最下面一层船板破了,问您如何处置。” 家将霎时收不回眼了。 “这张脸……” 怎的和夫人如此之像?! 再看额角的胎记,家将当即按捺不住了,急声问柳相集: “这是你府上的丫鬟?” “正是……” 家将又看了遍人,按捺住激动心情,下了船,徒留摸不准路数的柳相集和莫名的雪尽。 柳相集看了眼雪尽,让小厮陪雪尽去处理船板进水一事,自己在船头沉吟。 镇国公为何会提前回京?可是朝中有秘事?罢了……这也不是他能掺和的。 素闻镇国公对攀附之人不甚热情,方才看其属下反应,可见一斑。 本还以为能借今夜之事打个照面,在镇国公面前挂一挂号,看来明日八成连镇国公的船都上不去…… 柳相集对月思忖他的沉浮官途,管事忽然道: “大人,大人,您快看,来的是……” 嗯? 柳相集低头一看—— 小船上只有三人,除家将外,是一对锦衣夫妇,身份不言而喻。 他求之不得的镇国公竟携镇国公夫人主动过来了? 149 ? 柳上烟归20 ◎“雪尽。”◎ 事出反常必有妖。 柳相集脑中立刻弹出这句话来。 他震动的神情很快回落, 取而代之的是惊疑和面临未知的谨慎。 待三人上了船,柳相集当即迎上去,拜谢镇国公: “多谢公爷出手襄助我一家老小性命。” 池子晋道:“同朝为官, 既遇到了便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池子晋压抑着焦急说了句场面话,看了眼同样心焦火燎的严从云,立刻接上: “听闻贵府有一位额上有胎记的丫鬟, 且面貌与我夫人有几分相似?” 柳相集听到胎记, 便想到了柳烟身边叫雪尽的丫鬟。 但听到后半句, 他心头的惊异更甚, 告了声罪后直视严从云的面容仔细看了看。 ……像。 可这是什么意思? 柳相集头脑间一片疑云,一个大胆的想法从脑中划过, 却让他不敢置信,更不知是福是祸。 而严从云已从他的犹豫中得到了答案, 深吸一口气道: “柳知府, 你府上的那个丫鬟极有可能是我丢失的女儿。” “……” “你让她出来……不,她在哪儿,我去见她。” 船板上的事,在船舱里的柳烟并不知晓。 她带着雪尽巡视着船舱里的情况。 老太太那边受了惊, 要熬安神汤, 孙氏和二老爷还能喘气,柳怀冀却被吓得有些神志不清,实在是胆小如鼠。 除此之外,诸如船板受损漏水的地方也要一一记下,船夫死了,明日许要靠岸补补物资, 再找几个船夫来, 还有船上的尸体总不能一直在船上…… 尸体柳烟没看到, 不过单是血腥味混着水的腥气,就足以让她面色苍白。 雪尽担忧地搀着她,心疼极了。 姑娘还是闺中小姐,旁的小姐哪个不是长辈千娇百宠的,而姑娘呢? 这种时候无人抚慰,还要撑着料理全府上下,分明她自己也是怕的。 “姑娘,已经得差不多了,回去歇歇罢。” 雪尽也该困倦了。 想着不能让她陪自己继续熬,柳烟颔首,两人慢慢一起往船舱走去。 对了。 “方才救我们的是什么人家?父亲可说要如何道谢?” 柳烟云英未嫁,此前规避了下没去船板,慌乱之际也无人来告知来者何人。 “我也不知道呢,这样厉害,说不准我们好运气地遇到了武将?” “嗯,明日我问父亲罢。” 柳烟正说着,面前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抬眸,看到一对陌生的中年夫妇,和随在他们身后的柳相集。 那对夫妇看过来的眼神太复杂,妇人更是未语泪先流,不,他们看的不是自己—— 柳烟蓦地偏头看向雪尽。 本就是狭路相逢,雪尽面朝对方,将面容和胎记展露无遗。 短短一瞬,柳烟什么都明了了。 她握在雪尽手臂上的手下意识松开。 那妇人颤声唤道:“雪尽?” 雪尽不明就里,福身笑道:“夫人怎知奴婢叫雪尽?” “甚么夫人,甚么奴婢,你是我和公爷的女儿!是镇国公府的嫡女……池雪尽!”- 四月末五月初,京中多了个让人津津乐道的传闻。 传闻中说哪,镇国公夫妇早年丢失的嫡女池雪尽找回来了! 和镇国公夫妇相认时,池雪尽在岭南府柳知府家做了多年的丫鬟,如今丫鬟摇身一变,成了国公府的嫡女。 长公主殿下感念镇国公夫妇当初是为朝廷奔赴边关、遭受骨肉分离之苦,同时怜惜多年流落在外的池雪尽,封池雪尽为游清县主。 镇国公嫡女本就是京中身份最高的贵女,再有县主加身,霎时,贵女中几乎无人能与其比肩。 “听闻游清县主极为貌美。” “不是说有胎记吗?” “那是当年奸人做下的记号,说回到国公府后便寻秘法解了!” “不过在外头待了这些年,还是给人当丫鬟……” 与池雪尽有关的各种消息都为人乐道。 而与此同时,柳府老老实实的,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有不解的问: “柳府也算是镇国公府的半个恩人,怎的没被奉为座上宾?” “有没有恩情先不说,要是你总听你的宝贝疙瘩给人家的女儿当了丫鬟,你难不难受?再多的恩都成仇了!” 事实如此,甚至还要更严峻些。 雪尽回到池家后,镇国公夫妇很快用自己的办法得知了雪尽这些年的境遇。 早年不知什么原因流落慈幼局,被一对刻薄夫妇领回家虐待使唤,被十两银子卖到柳府。 在柳府遭老太太、二房嫌弃,在前院险些病死,到了大姑娘身边才好些,但又险些被柳怀冀欺辱。 后来大姑娘对她还算尽心,却是因她在贼寇面前忠心护主,险些失了命,即使保住了命,臂上仍旧挨了一刀。 一桩桩的事,像刀子一样往池家人心上捅。 严从云听得心都要碎了:“我儿命苦,去柳家前受人磋磨,在柳家也是……” 池子晋道:“错只错在我们让雪尽遭受了这般磨难。” 听闻妹妹找到了、从他地驱马赶回京中的池宿苍亦是怒气沉沉,却仍有理智: “柳府亦对雪尽有恩,儿子去岭南府的人带回的消息说,柳府大姑娘教妹妹读书习字,待她极好,还给她煞费苦心寻了祛疤良药,与她这个正经主子也无甚两样了。” 严从云道:“那是因为你妹妹替她挡了劫难!” “忠仆多,知恩图报的人却少。”池子晋道,“娘,倘若放在其他人家,又如何?想必不外乎赏银赏宅子,能像柳姑娘这般精心照料妹妹四年吗?” 严从云无话可说,只是擦着不断溢出的眼泪朝池家父子道: “我不是不懂……只是我一想到我儿本该是被伺候的人,却在柳家伺候人。一想到她卑躬屈膝的,我心头就像一万只蚂蚁在咬。” 她不是是非不分,可一想到那些场景,想到雪尽险些为柳烟去死,险些,这辈子和女儿再无相认之日,那种恨意就从心头漫出来,无休无止的。既恨苛待雪尽的人,又恨自己。 池子晋见她心绪浮乱起来,忙示意徐嬷嬷端来汤药,轻哄道:“来,喝了去睡会儿,等我和宿苍谈完,我们一起去看雪尽。” 严从云不想喝,但想到要去见女儿,便痛快饮下了。 睡前还不放心地跟徐嬷嬷交待: “今日天冷,且让伺候姑娘的人注意着,若是姑娘有半点不适,仔细她们的皮!” 她眸间闪过一丝狠厉,显然不是玩笑。 而自打雪尽回到池家便一直如此,每日灵籁院的吃食单子都要前一日拿来给严从云过目,至于裁衣首饰屋内摆放,严从云亦要亲力亲为地照看,可谓是事无巨细。 前日有两个丫鬟婆子嚼舌根,说姑娘是一等一的贵女,从前竟给一个五品官家里的娘子当丫鬟,夫人只听了一句,就让人乱棍打死了那两人,连带着他们全家都提脚发卖了。 从此,全府上下为之一清。 如今姑娘的事无论大小,都是府里顶尖的大事。 徐嬷嬷恭声道:“是,我再亲去灵籁院说一遍。” 池子晋和池宿苍移到外间说话。 池子晋沉吟道:“柳家的事你去处置。” 池宿苍问:“柳相集此人?” 这里显然是问仕途上。 “莫要让人以为镇国公府是那等恩将仇报之辈。”池子晋淡淡道,“柳家什么人犯的错,就去找什么人。” 言下之意,柳相集不去动,但那些切实折辱过雪尽的…… 池宿苍:“父亲放心。” 池家的动作很快。 京中柳府宅子里,柳烟阖眸听着冬芸的回话: “……冬霜男人去岭南府回来了,说,收养过雪尽的那户人家,就在两日前,男人在赌场赌红了眼,把妻儿全卖了,自己则在醉酒后被污秽之物溺死。” 冬芸嗓音里有不可抑制的惧怕。 池家果然出手了。 下一个是柳府吗?冬芸有些茫然,要说姑娘对雪尽好吗?自然是好的,但雪尽从前在柳府的日子好过吗? 于仆役是无上尊荣,可雪尽本该是金玉堆里的人儿,这一切就成了折辱。 柳烟半阖着眸,只道:“好在李嬷嬷被儿子接去荣养了,没有跟来京城。” “姑娘,李嬷嬷会出事吗?镇国公真会朝柳家……” 柳烟道:“我不知。” 如今的情况,他们并未像梦里那般对待雪尽,想必也能规避满府惨灭的结局。 只是能规避几分,就不是她能知晓的了。直接发难当是不会,镇国公要顾忌名声。 不管镇国公府打不打算追究,自打到了京中,柳相集便勒令一家人不要走动,都老实在家,闭门不出。 诸如老太太、孙氏之流对雪尽不甚友善的,听说近日都开了安神汤。 尤其是柳怀冀,最近龟缩在二房院子里,王八似的不敢挪窝。 柳烟敛眉不语,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柳府在镇国公面前只能任人宰割,只望对方能看在这四年的情分上…… 情分。 主仆情分么。 柳烟苦笑了下,其中涩意唯有她懂。 本以为她们还有半旬时间,到了京中,她能陪雪尽逛逛集市,或是踏青,再奢求几分春。实在没有,便是多朝夕相处几日,也是好的。 可老天连这点时间都不给她。 夜半柳烟又梦到那天在船上,严从云失声嚷出那句话后,雪尽眨了眨眼,第一件事是扭头看向自己。 她的神情懵懂,茫然,却依然满是信赖。仿佛柳烟能帮她解决所有事,就像从前,柳烟吩咐下来,她只需照办。 而这次,柳烟把自己从一切情绪中剥离,仿佛灵魂离体看身躯在动作。 她避开了雪尽的目光,朝对方不解道: “还请这位夫人明示。” …… 池子晋和严从云要带雪尽走,雪尽脚下不肯动,她看了看那些人,最后,视线又回到柳烟身上。 她声音小到几乎让人听不见,柳烟却听到里面的恐慌、不安,以及抗拒。 “姑娘……” 她却对雪尽平声静气地说了声: “过去罢。” 一息,两息。 雪尽慢慢走了过去,一如每次听从柳烟吩咐时那般,乖顺,懂事,听话得让人心疼。 柳烟抬起脸,雪尽站在严从云身边,被对方迫不及待地握住了手臂。 而她仍在看自己,视线怔怔定在她身上,眷恋依依,无声无息,却灼烫得柳烟几欲落泪。 再也无法承受强烈的痛楚,柳烟从梦中醒来,下意识唤出声: “雪尽。” 守夜的人窸窸窣窣而来: “姑娘,是要喝茶吗?” 声音清脆,是小秉。 不是雪尽。 今后再也不会是雪尽了。 “……” 柳烟顿了顿,“不必,你去睡罢。” 小秉安安静静地退下。 寂静无声的夜里,柳烟身体蜷缩起,微微颤动的脊背良久才平息。 作者有话说: 作者保持安静。 150 ? 柳上烟归21 ◎“姑娘……”◎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旬。 已是六月, 镇国公府迟迟没有动作,不曾在政事上为难他,也不曾上门“诘问”, 柳相集渐渐放松了,料想镇国公没有追究的意思,一家人开始在京中活动起来。 柳烟先前称病, 没去外祖家, 外祖家已托人来问过三五次, 如今自要上门走动的。 要上门也不是说今日想了明日就去, 还得裁几件京中时下流行的新衣,找了绣局, 最快也得等三五日。 待柳烟换好一年景、准备与长兄柳怀湛前往吴家时,冬芸疾步走来: “姑娘, 二少爷出事了!” 柳烟心下一惊。 “出了什么事?” “二少爷和友人相约踏青, 在城外纵马时摔下了马!”冬芸眼带惊惧,“那马像是发了疯,在他身上连踏,二少爷人事不省, 已送到医馆去了。” “……” 柳烟攥紧了金簪, 纹路硌进柔软掌心。 镇国公府出手了。 是到此为止,还是? 若是有下一个,会是谁? 京中消息飞得快,尤其是这件事本就闹得沸沸扬扬。 柳怀冀重伤、余生床都难下的消息顷刻间就传到了关注此事的人家里。 吴家。 吴元思对父亲吴列道:“池宿苍处置柳怀冀不打紧,可会危及烟儿?” 吴列道:“你关心则乱了。烟儿厚待县主人人皆知,池宿苍若是想动她, 不会挑此时。” 此时风波未息, 出手惩治柳怀冀, 既是池家要出一口恶气,亦是他们不惧人知是池家做的。 而柳怀冀无功名在身,实在是个小人物,若是柳烟,既是柳相集亲女,吴家外孙女,又是县主“恩人”。 饶是如此,吴列也对柳怀湛道:“如今福祸不明,想是祸大于福,你府上务必小心行事。” 柳怀湛躬身:“谨遵外祖父叮咛。” 吴列笑道:“一齐去后院罢,我也许久见烟丫头了。” 后院,吴家老夫人将柳烟搂在身边不肯撒手,越看越是爱怜,只因柳烟面容极肖娘亲吴氏,温柔似水,当初被柳家磋磨得可怜,却不自怨自艾,心性极佳,怎能不招人疼呢? 如今提起柳家,吴老夫人也是埋怨,柳相集也知趣地不上门,只有柳怀湛常住吴府随外祖和舅舅读书。 比起柳家,这里更像柳烟兄妹的家。 吴元思妻子于氏也是和气体贴的,她没去提柳怀冀之事,只宽慰道: “你向来是个好的,想那游清县主受你厚待,不会特特难为你。” 老夫人却道:“烟儿和游清县主有如此缘分不假,但镇国公夫人你是知晓的,她现下把失而复得的女儿放在心尖上疼,那紧张的模样……要我说,她能忍住只惩戒你那个二房的弟弟,就已不错了。” 柳烟见长辈说得确有其事的模样,心下一动。 “可是有我不知道的事?” “忘了你最近门都没出过了。半旬前镇国公府上宴客我们也去了,县主头次露面,容貌惊人自不必提,只是我看……不是很有精神呢。” 于氏说得含蓄,又道:“宴上还有一位去过岭南府的夫人提起县主在岭南府宴席间的旧事夸了句,镇国公夫人爱女心切出言驳斥,后来,我无意间撞到镇国公夫人和游清县主私下口角。” 见柳烟神情有异,老夫人不忍道: “母女哪有有仇的呢,县主刚回池家总要适应一阵子的,过一年半载呀也就好了。” 柳烟怔忪后笑着颔首:“祖母说得是。再有,这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 “你向来通透。” 是,她都想得明白。 可心头总游荡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 她以为回到亲人身边,雪尽该样样都好的,说不准已把她忘了。 没想到雪尽在镇国公府过得并不舒心。 想到这柳烟的心就揪了起来,一阵酸胀的痛- 镇国公府,灵籁院。 旁的府上都是姑娘去母亲院子里陪膳,只有镇国公府上,严氏心疼女儿不舍得她走一遭,殷切地每日过来。 池子晋和池宿苍若是无事,也要来陪的。只是今日都要上值,灵籁院只有严氏和县主。 安安静静吃完一顿饭后,池雪尽清茶漱口,乖顺道: “娘亲可要回去了?” 严从云扫过女儿面前没怎么动的饭菜,神情自若道: “娘看着你歇下再回去。” 雪尽轻轻颔首,被丫鬟们服侍着躺下,很快呼吸便轻匀起来。 严从云坐在床边看着她。 雪尽额头上的印痕已经去了,光洁的一张脸小半埋在锦被下,许是血脉连心,光是这样看着,严从云都能看上半晌,一颗心越看越软和。 可雪尽睡得并不安稳,很快眉尖就惹人怜地蹙起,埋在被下的唇似在念着什么,严从云慌忙弯腰去听女儿说了什么: “姑娘……” “……” 严从云浑身紧绷,起身快步走到院子里。 身侧的徐嬷嬷是跟着她的老人,严从云心头窒闷得紧,与她诉苦: “都回来月余了,她怎的还?” 徐嬷嬷不知从何安慰起。 若只是睡觉时念一声,夫人也不会这样愁。 实在是这些天来,县主虽认了亲,家人提起什么无有不应的,可就是亲近不起来。 她从不和人发火,也不闹腾,乖觉得让人疼,可就是没有活气儿,饭菜也用不多,人眼见着日日消瘦下去。 池宿苍特意从岭南府找来曾在柳家待过的厨娘,也不顶用,也就一道杏仁豆腐用了小半,却已是最近用得最多的了。 杏仁豆腐…… 徐嬷嬷想起去核对单子时那厨娘小心言道:“这是柳姑娘素日爱的,雪……县主也极喜爱。” 夫人最是听不得一个“柳”字。 徐嬷嬷踌躇了下,小心地说了这事,末了道:“若是请柳姑娘前来开解一番,或许能让县主开怀些。” 严从云听完后不曾说什么,到底抵不住一片拳拳爱女之心,待回到自己院子里,轻叹声道: “天可怜见的,她再这样下去是要我的命,嬷嬷替我走趟柳府罢。” 隔日,柳烟便见到了徐嬷嬷。 徐嬷嬷作为镇国公夫人倚重之人,来到柳府被奉为座上宾,老太太亲自待客,孙氏陪坐。 两人都因亏待过县主倍感不安,此时对着徐嬷嬷瑟缩心虚,实在让徐嬷嬷看不起。 柳烟进来时她眼毒地看了许久,方轻微颔首。 也是,若不是这样的风范,县主不会能养出那样的气度。 再仔细看,两人一举一动间都颇有相似之处,想来传言属实,柳烟确是将县主带在身边教养的。 徐嬷嬷心下有了数,方对柳烟不紧不慢道: “县主念着故人,夫人体恤,邀柳娘子过府一叙,还请赏脸。” 柳烟敛眸听着,缓声应下,又道: “县主能回到至亲骨肉身边,我着实为她开心。既如此,那不日就免不得上门叨扰了。” 徐嬷嬷听了这番表态,满意地淡笑道: “明日天好,便明日来罢。” 送走徐嬷嬷后,冬芸与柳烟道:“姑娘,这一去可不知是怎的一回事呢。” 柳烟淡淡道:“就算是龙潭虎穴,人家下了帖子也得去。” 从镇国公府之前的举动来看,分明是不想再跟柳府沾上关系,恨不得彻底将雪尽在柳府待过的事抛到天边去。 此时邀自己去,想来是无奈之举。 柳家有甚么能让镇国公府为难的呢? 只能是雪尽。 又放在明日,这样急切,雪尽的情况定然不好。 思及此,柳烟心头能再见到雪尽的激动便被无尽的担忧心疼淹没。 今日到明日,余下的时辰说难熬,过得也快。 天方熹微柳烟便了无睡意,早起收拾一番,前往镇国公府。 镇国公府门户森严,不是柳宅能比,吴府在国公府面前也不过尔尔。 柳烟行在其中愈发感受到,如今雪尽与她宛若云泥之别,和从前颠倒了个,当真造化弄人。 领路丫鬟先带她去见了严从云。 柳烟不卑不亢地行了礼,严从云的视线像筛子一样将她筛过几遍,实在找不出什么错处来,才慢慢啜饮着茶朝她道: “柳娘子,我儿来京中时日短,总念着岭南府旧物旧景,故而邀你来府上与她说说话。” 这番敲打落入耳中,回声出几重意味,柳烟揣摩后心下了然,颔首道: “略尽绵力。” “水桂,领柳娘子去灵籁院罢。” 名唤水桂的丫鬟便领着柳烟过去。她是夫人身边最是得用的大丫鬟,特特派去照料县主,路上轻声和柳烟道: “县主近来食欲不振,夫人很是担忧呢。” 柳烟的心不轻不重地攥了下,雪尽虽然不贪嘴,但每次与自己用饭时都是用足了的,她吃东西自来珍惜,慢慢品味,能把旁人看得食欲大涨,冬霜最爱做东西给她吃。 怎的来了镇国公府就食欲不振了? 灵籁院到了。 柳烟在院门口迟疑了下,方缓缓踏进去。 院内比从前的观风院不知宽阔齐整了多少,柳烟踏着青石板,跟在水桂身后往里走,她掌心慢慢沁了汗。 直到水桂停下退到一边。 柳烟睫毛颤了颤,轻抬眸。 眼前,她熟悉又陌生的雪尽坐在黄花梨木椅上,眼也不眨地望过来。 她面上不再需桃枝红鱼妆点,额头瓷白,一身裙裳云锦裁就,发戴金簪玉石。 可这满身的富贵却不能掩盖她的消瘦,柳烟看到她的手腕,纤细脆弱,上头的翡翠镯随时会滑落般,摇摇欲坠。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池雪尽。 池雪尽下意识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自来了国公府总是漆黑无光的眼神也重燃起星星点点的光亮。 “姑娘。” “柳娘子。”水桂轻声提醒。 柳烟骤然回神。 她低眸朝池雪尽行礼,头埋得低低的,恭而有礼道: “见过游清县主。” 雪尽蓦地脚下一顿,愣在原地。【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0-158 151 ? 柳上烟归22 ◎“在院子里种棵老梨树罢。”◎ 姑娘唤她县主。 姑娘在朝她行礼? 池雪尽手掌撑在桌案上, 心神激荡下险些歪了下去,水桂忙扶住她,笑道: “县主, 夫人请柳娘子来陪您说话解闷。” “……” 池雪尽定定看着柳烟,生涩吐出“免礼”两个字。 “谢县主。” 池雪尽又忙道:“柳娘子坐。” 见柳烟坐下,她才重新落回座上。 丫鬟上来上茶和各色点心, 供她们取用, 待人都下去, 只有水桂和柳烟带来的冬芸小秉还在屋内。 池雪尽暗藏激动的视线从柳烟挪到冬芸和小秉身上, 却见她们都眼观鼻鼻观心,与她对视时, 唯有敬畏。 她的肺腑在这样疏远的毕恭毕敬中一点点凉了下去。 到底是不一样了。 池雪尽再启唇时,词句变得客气:“府上……都好吗?” “劳县主记挂, 家中一切都好。老太太虽路上受惊, 到京中也有些水土不服,休养几日就没大碍了。” 柳烟顿了顿,“倒是县主,眼见消瘦了不少。” 池雪尽垂首看了看自己, 抬头道:“京中气候我也不大习惯。” 她下意识又朝柳烟露出了笑, 笑到一半,才想起来似是不妥。唉,可她一看到姑娘好似就忍不住,心里再难过,但对着姑娘时总不想让她担忧。 池雪尽轻声道:“我都好的,柳娘子莫要担忧。” 这话任谁来看都不信。 眼前的人儿越说自己好, 越是让人心疼。 柳烟蓦地明了镇国公夫人为何如此着急了, 想来在这件事儿上, 她和镇国公夫人是一致的—— 雪尽得接纳自己新的身份。 “你们都出去守着。”柳烟吩咐冬芸和小秉。 “是。” 池雪尽看她这般,对水桂道:“你领着她们去下头吃盏茶。” 这事本不该劳动水桂,但池雪尽有意支开她,她犹豫后便笑着应下。 一时间三人退去,只余她们两人。 池雪尽又唤了声:“姑娘。” 柳烟轻叹:“你不该这么喊我了,你如今是镇国公府嫡女,又是长公主殿下赐封的游清县主,岂可唤我‘姑娘’?” “为何不可?偏要唤柳娘子顺了他人的意才行?” 池雪尽起身,带着无限依恋走到柳烟身前蹲下,仰头看她。 “除此之外,我都做了,回来后我极听话的,和爹娘、兄长相处都好。” 她这个姿态就像把下颌放在自己膝头,柳烟垂眸看去,不忍再说她,便柔声道: “你是他们失而复得的珠玉,听闻镇国公府待你极好。” 池雪尽缓缓点头:“是好的,处处都不能再好了。” 所有人都对她尽心尽力,但凡她皱皱眉头,爹娘和兄长就紧张得不得了。 她饭菜用得少,大厨房接连换了十几个厨子。她在柳家没见过的绫罗绸缎和各色宝物水一样地流进灵籁院,底下的丫鬟个个察言观色,没两日她的喜好就被揣摩清楚,做什么都舒心。 只是她开心不起来。 池雪尽咬着下唇:“我还是觉得观风院好。” “县主,这里,镇国公府,才是你家啊。”柳烟眼中泛起水雾,在池雪尽还没发觉前便眨去,温声道,“莫说是你,我都回不去观风院了。” “如今你只是需要时日去与你的亲人们熟悉起来,慢慢的,都会好了。” 池雪尽向来信服柳烟,此次也不例外。 柳烟这般说了,她就慢慢颔首,下颌在柳烟的裙摆上轻轻擦着,她忍不住又蹭了下,小声道出心底的不安: “若是一直不行呢?” “……” “那些自小养在主母膝下的庶子庶女,日后对亲娘的感情都淡泊。姑娘,我已及笄了,这儿是哪都好,都顺我的意,可,我总觉得不是我的家。” 池雪尽望着柳烟,声音极轻,像丝湿润的春雨: “姑娘,我想你。” 一句话,让柳烟所有的话都化成了浸满水的棉絮,湿湿润润堵在喉中。 柳烟终是伸出手,轻轻抚过池雪尽乌黑的鬓角: “……你啊。” 池雪尽熟门熟路地偏了偏脑袋,用侧脸蹭柳烟的手心。 “姑娘呢,姑娘就这样舍得我走么?” 她语调颇为哀怨,眸中也盛着委屈。 “方才你对我那般冷漠,还有冬芸姐姐、小秉,好像都忘了我似的。难不成我成了县主,从前的‘雪尽’就不是我了?” 柳烟缓声哄着她:“你当我们都是没有心的泥人不成?如今你身份贵重,自是要注意些的。” 池雪尽点点头:“道理我晓得,只是乍一见,还是难过。” 两人正叙话,听到外头冬芸笑声,对视一眼,池雪尽站起身坐回原来位子上,刚坐定水桂便进来了。 水桂隐秘地看了看两人神情,见柳娘子依旧如故,端雅稳重,而县主脸上有了笑意,虽不浓,却舒缓真切,心下微松。 看来请柳娘子来着实有些成效。 她按下不表,福身道:“柳娘子难得来,且多留留,陪县主用过饭再走?” 不待柳烟回话,池雪尽便问:“中午夫人可过来?” “夫人有客,便不来了。”水桂笑道。 那就是她和姑娘一起用饭。 说起来简单,从前观风院中日日如此,可放如今竟是难得一次。 柳烟随之应下后,一道道珍馐进了灵籁院,比从前观风院的菜式多了一半还多。 有些菜味道过于熟悉,柳烟吃着那道荷塘月色:“这菜是……” “是许娘子做的,哥哥把她找来了。”池雪尽笑道。 柳烟微怔。 镇国公府对雪尽,果真是用心至极,远胜于自己。 如此……她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她该放心了才是。 这顿饭柳烟用得不多不少。虽吃到一小半就没了胃口,但见池雪尽吃得开怀,便没有停下。另做出爱吃的模样,夸了几道菜品。 只要柳烟赞过的菜式,池雪尽的眸光便移过去,水桂知意地为她添菜,雪尽样样都吃了。 一顿饭下来,比之平日那猫儿大的胃口不知好到哪儿去。 从前水桂以为主子是不重口腹之欲的,今日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哪是不爱吃哪,分明是陪桌的人出了差错! 饭后,就到了分别时刻。 池雪尽端起茶不肯放下,不想给柳烟开口辞别的机会,正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多留姑娘一会儿,忽的,徐嬷嬷带着人来了。 徐嬷嬷笑眯眯道:“夫人说了,柳娘子规劝县主有功,备下些许薄礼。” 托着托盘的丫鬟们鱼贯而入,排成一列,徐嬷嬷不紧不慢道: “另有三千两白银,柳娘子一齐收下罢,你善待县主,这是府上的谢礼。以后望柳娘子多多登门,与县主闲话解闷呢。” 冬芸和小秉面容僵硬。 她们姑娘来者是客,哪有主家这样给客人送礼的?说是礼,不若说是打赏。 再用银两砸人,又是何意?还说让姑娘多多登门,分明是恩情一笔勾销,以后别再挟恩图报的意思。 池雪尽素来一点就通,此时眼睁睁看着徐嬷嬷说出这番话来羞辱柳烟,头次,她对着镇国公府的人浮现怒意。 “徐嬷——” “多谢夫人赏赐。” 柳烟拔高的声音立刻打断她。 池雪尽转头看向柳烟。 柳烟言笑晏晏道:“夫人的一片心意我都省得,夫人待县主可谓是尽心尽力,慈母爱子令人动容。” 柳烟说着,余光之中雪尽的神情似哭非哭,她顿了下,语气郑重缓慢: “县主自来聪慧,定能领会夫人苦心。” 池雪尽便这样看着柳烟。 她骤然从徐嬷嬷藏或者说是娘亲的傲慢和柳烟的恭谨谦卑中明白了,她的反抗只会让柳烟承受更多不该她来承担的屈辱。 她的姑娘,自小就受委屈,长成后将自己和身边人保护得滴水不漏。可就是因为自己,她被“唤”来此处,面对折辱,连拒绝的余地都没有。她的傲骨被一寸寸压碎,一同碎掉的还有雪尽。 柳烟走后,池雪尽面色苍白地站在灵籁院中,缓缓环顾四周。 又只剩她一人了。 天旋地转,池雪尽眼前一暗,耳畔唯余丫鬟们惊慌的唤声。 得知池雪尽昏倒,池子晋匆匆赶回来,在得知事情因由后连声叹气: “你请柳娘子来,既让雪尽她开心了,又何必来最后那一遭?” 严从云也极为后悔:“我就是总有个疙瘩,不想和柳家攀扯那么多。要是知道雪尽会这么大反应……” 池子晋明白她总想把柳府和自家切割分明、恨不得永世不相往来,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女儿从前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可事实并非如此。 “雪尽回家后总不和我们贴心,郁郁寡欢,你若是不想往来,就不该请柳娘子帮忙。现在倒好,这些别扭最后都是雪尽来承受。” “今日你也该看出来了,柳娘子和雪尽情深义重,你伤人,就是伤己,日后该如何办,你自己想想罢。” “你为雪尽殚精竭虑,柳娘子来此为的也是雪尽好,你又何必让雪尽在中间为难?我们要的,不就是雪尽开心吗?” 雪尽昏睡了多久,严从云便枯坐着想了多久。等架子床上传来一声嘤咛,她急切地赶到床边。 “我儿醒了?” “娘亲。”雪尽笑了笑,安抚她,“我没事,娘亲莫要担忧。” 这孩子,还反过来安慰自己呢。 严从云心下酸楚,今日的事本不该闹成这般。 她仔细回想,似是因徐嬷嬷跟她说,柳烟来了后雪尽便开心了,连饭菜都用得多了。她想到近些时日雪尽从不和自己亲热,一时不清醒才做出此赶人之举。 可女儿分明是在意自己的,只是骨肉分离之痛在她是一种痛,在孩子,又是另一种痛楚。 经年累月的痛,岂是朝夕可以弥补的。 柳娘子从前无微不至,对女儿行教导之责,抚育之恩,没有她,或许也没有今日如此通透懂事的女儿。 这些时日,真是她魇住了。 严从云心下想着,回过神,见女儿喝完了药,正拣着金丝蜜枣吃。 那八宝盒里甚么蜜饯都有,池雪尽却连吃了三颗蜜枣,望着蜜枣堆怔怔念了声: “真甜。” “你爱吃,日后都备上。” “也好。”池雪尽道,“蜜枣我总是吃不腻的。” 严从云放柔了声音,主动道: “今日是娘不好,不该那样为难柳娘子,娘明日继续请她来陪你说话。” 她料想这下女儿定然开心,却见女儿迟缓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严从云笑意一停。 “不了。” 昏迷前,她想,就算以后这偌大的院子都只有她一人,她也不舍得柳烟再来了。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罢。” 池雪尽慢慢道,“眼下我该和爹、娘还有哥哥,好好过日子。” 女儿,想通了? 严从云喜出望外:“你真这样想?” “嗯。”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 严从云喜极落泪,这下,她才是当真悔起来了,柳娘子真情实意地规劝雪尽,还把人劝好了,她实在该谢谢柳娘子的。 池雪尽替她轻轻拭去眼泪。 “娘亲,我想要样东西。” “你说,你想要什么娘都给你。” 池雪尽静静看向窗外。 “在院子里种棵老梨树罢。” 她想到那年初到观风院她和姑娘一齐看到梨花开了,想着姑娘手把手教她写、她临摹过无数次的那句词,想着从前数不清的梨树下姑娘的身影,心头刺痛连绵不止。 池雪尽很轻地笑了下: “我从前看惯了的,现在没了,总不习惯。”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她终是读懂了年少不懂的诗句。 作者有话说: 这两句词出处在前文写过,给大家贴一下全篇: 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152 ? 柳上烟归23 ◎柳烟……要给她以外的人画完玉妆?◎ 柳烟带着三千两白银和若干赏赐回到柳府, 当夜便发起了热。 这场病来得缠绵,断断续续,到月旬才好清。 因病情忌讳让人得知, 恐得罪镇国公府,柳烟严禁人声张出去。 倒是病倒的第二日,镇国公府的大管事来了, 这次礼数齐全、颇为恭敬, 言道昨日镇国公夫人手下嬷嬷办错了事儿, 望柳娘子莫怪, 府上并无怠慢之意云云。 饶是柳相集这等趋炎附势之辈也被镇国公府的反复无常弄怕了,客客气气地将人送走, 与柳烟道: “日后对镇国公府敬而远之。” 柳烟想,不用他吩咐, 本就不会再往来了。 她若是再去镇国公府, 以雪尽对她的依赖,迟早会引发她与至亲间的矛盾,这并非她所乐见的局面。 镇国公夫妇对柳府不假辞色,对雪尽是切实疼爱。 雪尽苦尽甘来, 不论镇国公的泼天富贵, 光是至亲的疼爱,就是自己命中没有、余生亦求而不得之物。 她没有的,雪尽该有。她实在不该去搅局。 自此,待病好全了,柳烟逐渐开始适应没有雪尽的日子。 虽说偶尔还会喊错名字,但自己怔忪片刻便反应过来了, 私下倒是不打紧, 只消在外时多注意些别唤错了便是。 柳烟本就是谨慎周全的性子, 除却最开始,往后都做得极妥帖。 吴家老夫人近两年都不怎么外出了,最近却一反常态,总亲自带柳烟出席大小宴会。 无他,柳烟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总要带出来让各家夫人相看一番。 游清县主深居简出,并不怎么出门宴客。渐渐的,柳烟便也不会再担忧——或者说期待——若是遇到雪尽、该如何自处这件事了。 柳相集官职在京中不怎么打眼,但柳烟生就月貌花容,气度娴静淡雅,才艺卓绝外还自幼掌家,实在难得,极合当家太太们的喜好。 几次下来,柳府就有十来位媒婆登门。 柳怀湛私下把人选告知柳烟,问妹妹:“想嫁个怎样的郎君?为兄为你打探一番。” 柳烟淡笑地与自己对弈,不甚在意:“自有父亲与外祖母周全。” 又过阵子,柳烟去京外的明隐寺为母祈福,此次有柳怀湛一同,柳怀湛之友,新科状元李沛因上山踏青同路,亦随行。 明隐寺乃京城香火最盛的寺庙,柳怀湛与柳烟道:“此处杏林开放时当真美不胜收,引得许多贵人来此。” 柳烟手中团扇轻摇:“哦?” 小沙弥以为这位娇客不信,骄傲道:“贵人们是常来的,就在方才镇国公府刚走哩。” 柳烟的团扇一停。 “是……镇国公夫人还是?” “镇国公夫人和游清县主都来了。” 柳烟默了默,清浅笑开,声音轻柔柔的: “看来,此处是极灵验的了,可要诚心拜一拜。” 她于炎日下着出尘青衫,一颦一笑都动人,李沛看得目不转睛,忽而猛地偏头,耳朵尖红了个彻底。 柳相集进了户部不久,朝中出了桩大案,牵连不少人家。 正值动荡时期,柳相集没有贸然定下柳烟的婚事。且一家有女百家求,于是不疾不徐,颇为从容。 一阵风声鹤唳过后,转眼便到了中秋。 宫中有意一扫郁气,此次中秋家宴,五品官员均可携带亲眷入宫相贺,柳烟亦在此列。 听到消息时,她心头溢出隐秘的期冀。 中秋宴,镇国公府定是要到场的罢。 与此同时。 镇国公府主院里,池雪尽正陪严氏看时新料子。 两人说着话的模样和寻常母女无甚区别了,池雪尽时不时还会发点小脾气,严氏不仅不怒反而高兴,觉得女儿总算不跟自己生疏了。 料子自然不是几日后的中秋家宴上用,严氏颇为可惜道: “这匹妆花缎来得晚,玉兔举灯应景得很,怎的不早点送来?” 针线房的婆子连声告罪,池雪尽莞尔道: “中秋宴要穿的是娘亲给我挑的,我本就偏爱花鸟裙,又有娘亲心意,就算有这玉兔举灯我也是不换的。” 池雪尽要哄人开心时从来无往不利,严氏被她哄得喜笑颜开,便忘了发落人了。 严氏怜爱她,不多时就放她回灵籁院早点歇下。 池雪尽从主院出来,在前后仆役簇拥下往灵籁院而去,琉璃灯晕黄的光浮动过她眉眼,分明是一副沉静模样。 水桂跟在她身旁瞧着,心下愈发恭谨。 这几月来,县主不仅将老爷夫人并长兄哄得熨帖,从前便对她百依百顺,如今更是打心里疼爱。府里的事只要县主开口,就没有不顺她意的。 下头的人惯会看风向,自然也对县主恭恭敬敬,即使有什么心思也藏得好好的。偏偏县主又以平日无趣之由拿来了管家之权—— 拿到掌家之权时,县主问她: “水桂,你知道我心头总记挂着甚么事吗?” 水桂说不知。 县主看着院中郁郁葱葱的老梨树: “你说,那日是谁将灵籁院饭桌上的事说与夫人的呢?” 她声音悦耳清甜,如淙淙泉水,却让水桂沁出遍身冷汗。 如今府中下人都被县主敲打了遍,其它不论,灵籁院上下,包括她在内,早已唯县主之命是从。 …… 待到灵籁院中,众人服侍伺候主子歇下。 灯熄了。 池雪尽不许人在房内守夜,此时主屋中只有她一人。 也就只有此时,她敢将藏在至深处的妄想拿出来些。 池雪尽轻轻念着离中秋宴的还有几日,还剩三日,也只有三个数字,被她翻来覆去地念。声轻轻的,细细的,只数给自己听。直念得眼角沁泪浸进枕里,才沉沉睡去。 中秋家宴,宫门大开。 池雪尽要随严氏一同进宫,去主院时,严氏见到女儿额角竟有一截桃枝,极精妙的笔法,勾勒得活灵活现,那花从额角延伸至上挑眼尾,百媚千娇。 严氏笑道: “我儿今日要艳惊四座。” 待池雪尽到宴上,各位夫人果真看得眼前一亮。 这位游清县主鲜少露面,今日得见,当真是雪肤花貌。那枝桃枝花瓣纷扬,更添娇媚,应了那句“桃花人面”。 “县主这妆容实在巧思,可是你创的?” 听到这个问题时池雪尽正状似无意地打量宴上,看来看去,却寻不到想见的那人。 也是,镇国公府品阶高,在最前头。而柳相集五品京官,早已是能入宫赴宴的最底层,柳家的位置该在最末端,想来已排出了宫殿。 今日离得这样近,却无缘一见吗…… 骤然被点到,池雪尽按捺下失落,瞧向问话的人。 那绝色少女与长公主谢桐同坐一案,方才本是各家老夫人在说话,她一说话大家都不说了,唯有谢桐道了句:“偏你看到甚么都好奇。” 语气满是纵容宠溺,全无怪罪之意。 少女嗔道:“我瞧好玩,想学一学呢。” 严氏轻声提点池雪尽:“是章三娘。” 原是她。 章三娘章予晚的事迹,京中可谓无人不知了。和她与谢桐的亲密一同流传开的,还有那些不便宣之于口的隐秘猜测。 面对章予晚,池雪尽心下一动,款款笑道:“章三娘有所不知,我从前额上有胎记,便用这妆遮上一遮,自己心头好过些。” 她说起旧事神态大方,严氏又在身侧,无人此时不懂事地面露鄙夷,都做出聆听模样。 池雪尽指尖轻拂过桃枝。 “此妆名唤完玉妆,说起来并非我创。” 章予晚好奇道:“那是?” “我与柳娘子有不俗的缘分,这妆从前亦是她为我画的。” “柳娘子……噢,我知晓她,前几日她在宴上写了首不俗的词,流传出去引得书生们赞不绝口,很有才气呢。”章予晚恍然对上了号,看向谢桐,“说起来,我还未见过这位柳娘子。” 谢桐眸光掠过池雪尽,似是看透她所想,却未说甚么,只微微笑吩咐宫婢: “去请柳娘子来。” 宫婢束手往殿后去了,池雪尽与章予晚说着话,尽量做出毫无异常的模样,唯独心下发紧,耳朵也支起来。 等听到声线熟悉的“见过长公主殿下”,方觉一颗心早便高高悬起。 谢桐道:“免礼。” 章予晚趁机将人打量一遍,唇边蕴起甜笑:“真是不俗,难怪能创出完玉妆。” 完玉妆? 听到久未有人提过的这个词,柳烟愣了瞬。 她眼睫抬起,视线里花团锦簇,最鲜亮的那朵顶着她无比熟悉的半截桃枝。 霎时间所有声音都远去,其余人尽数褪为水墨,柳烟只能看到池雪尽一人。 脑海中唯有池雪尽的那双似诉说了千言万语的眼,于是千言万语入了心,其他都成了陪衬。 这几旬,看来她已适应了镇国公府的日子,早时的消瘦已不见踪影,如今端的是靡颜腻理,神态自若,水眸暗含点点星子,处处是贵女风范。 她身上几乎再也寻不到“雪尽”的影子,因而显得有些陌生,便连她看来的眼神,都不再是熟悉的炙热真诚,如一汪清冽却望不到底的泉,似是有情,又像无情。 柳烟被那双眼看得回了神,意识到章三娘在与她说话,道: “雕虫小技,当不得甚么夸赞。” 章予晚的视线在她和池雪尽里转了圈: “如今县主可不需桃枝遮掩胎记,仍画了完玉妆来宴上见你,可见还记挂着你们的情谊呢。” “……” 池雪尽心下恼章三娘将自己的意图误打误撞透了个底朝天,耳尖热起来了,笑道: “素闻章三娘最会打趣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柳烟也轻言慢语:“妆容可为女子增色,何谈需不需的呢?便如章三娘如此灵动,合该画尾小鱼在鬓边眼尾。” “当真?” 章三娘果然起了兴致,伸手攀了下谢桐的大袖衫:“姐姐……” 谢桐拿她没辙,笑得无奈: “便劳柳娘子为她画尾小鱼了,否则她要闹本宫一晚上。”? 池雪尽放在桌下的手蓦地攥进掌心。 柳烟……要给她以外的人画完玉妆? 作者有话说: 热烈欢迎前面单元的章鱼丸和长公主(吃一颗章鱼丸) 153 ? 柳上烟归24 ◎唤我雪尽,可好?◎ 柳烟也有些莫名。 她只是牵走话题, 为何就要为章三娘画完玉妆了? 章三娘……真是个妙人。 毕竟是长公主的吩咐,柳烟莫敢不从,颔首应下, 随章三娘去了侧殿。 宫中甚么都有,很快有宫婢送来颜料,柳烟在旁用铜盆净手, 正拿白巾擦去水珠时, 又进来一人。 是池雪尽。 章予晚回头看到池雪尽, 揶揄道:“怎的, 县主也想把桃枝换成鱼儿吗?” 池雪尽笑道:“我饮了些酒,嫌殿内闷热, 来这儿透透气。” 她视线在柳烟身上绕了绕,见柳烟走过来, 拿起笔, 在章予晚面容上细细描摹起来,刚喝下的酒全变成了咕嘟嘟的酸水,直往嗓子眼冲。 可偏偏越是这样,她越不肯移开视线, 执拗地让自己看下去。 直到柳烟将那尾活灵活现的小鱼画完, 章予晚睁开眼揽镜自照: “柳娘子,你这尾小鱼我真是爱极了。诶,我唤你声柳姐姐可好?” 不等柳烟说话,她就自顾自喊上了“柳姐姐”,一会儿说日后去柳府拜访,一会儿说要邀柳烟去游湖, 亲近得仿佛池雪尽才是那个头次认识柳烟的人。 池雪尽暗自咬着后槽牙:“殿下方才说, 要等章三娘你赏月呢。” 章予晚颇为苦恼道:“姐姐一向是离不了我的, 唉。柳姐姐,我与你改日再约。” 她瞧了眼池雪尽,笑盈盈道:“县主也是,我一同约你们。” 还知道带上自己。 这瞬间池雪尽短暂地原谅了下章三娘。 宫婢随着章予晚走出偏殿,这儿就剩她和柳烟两人。蓦地,池雪尽有些无所适从起来,脸上的神情也收敛起。 曾几何时,她们面对面,却难以道出一句像样的话。 最后是柳烟道:“去赏月?” 池雪尽颔首,静静随行。 园中有许多夫人小姐在结伴赏月,今夜清辉明朗,照得园子里几乎不用挂灯笼。 照理走在一处总要说些什么,柳烟便挑了个话头: “如今,瞧县主已适应了镇国公府的生活?” “大体上是了。” 如果现在柳烟再去她府上,池雪尽想,她能护好她了。 柳烟既为她高兴,又因成为池雪尽抛之脑后的一份子,心下涩然,看着前方徐徐道: “那便再好不过了。” 池雪尽嗯了声,道:“听母亲说,柳府的门槛近日都要被媒婆踩平了。” 她初次听闻时,一宿未眠。 柳烟微微垂首,不甚在意道:“哪家有女都是如此的,日后县主也会的。” “我么……” 池雪尽的声音淡淡飘在空中,像声喟叹,没有了余音。 柳烟心下也乱,信步走着,两人越走越偏僻,两侧都是浓浓的荫影,一个人都无。 “回去罢。” 她转身要往回走,忽见池雪尽挡在身前。 “县主?” 池雪尽低眉,开口声若呢喃: “你唤我县主,我唤你柳娘子,当真是……恍如隔世。” 柳烟心下微颤,好似每次都是这样,雪尽轻而易举便能凭借话语在她心上融出个口子,她平日尚算得心应手的遮掩藏情,却竭力也难以在雪尽面前维续。 她定了定神:“如今平辈相交,虽与从前不同,亦是……亦是好友。” “好友。” 池雪尽念道,笑了笑,模样还是乖顺的,“我也可以唤你声柳姐姐吗?” 柳烟道:“怎的提起这个……” “章三娘都能喊,我不能喊?” 池雪尽向前一步,朝她道:“你还给她画完玉妆,那明明是我的东西,你却给她画了小鱼……” 她语句翻来覆去,盈满失落,再加上那执拗的神情,柳烟就着月色仔细分辨了下: “你又醉了?” 池雪尽偏头想了想:“一点点罢。” 她只喝了一口,恐在外不成样子,就搁下了。 她清楚自己并没有醉,可柳烟似是笃定她醉了,牵引她到附近亭子里坐下,道: “不要乱走动了,若是一个不稳撞到哪儿就不好了。” 池雪尽顺从她坐下,仰头望着她道: “你不陪我吗?” 柳烟一个心软,等反应过来,人已经坐在了池雪尽身畔。 池雪尽的视线不曾从她身上离开过,柳烟起初故作不知,可实在无处躲藏,只好问她: “在看什么?” 池雪尽便笑,笑到柳烟的眸光微垂,不敢与她对视,才轻声道: “没看什么,在等你看我。” “……” 柳烟无奈地抬起眼,美目流转间从池雪尽眼底滑过,落到夭夭桃枝上。 “章三娘有句话没说错。”池雪尽低喃,“这妆是画与你看的。” 话里的意思让人不敢深想。 柳烟面容凝滞住片刻,与她玩笑道:“你实该遣人告知我一声,我好也画个甚么,也算成双成对的。” “成双成对。” 池雪尽重复了下,喜欢这个说法,不觉轻笑起来。想到柳烟全无他意,只是玩笑,又敛起。 在柳烟身前,她近日来的修炼尽数化成了空,不再是镇国公府日渐受人敬畏的游清县主,又成了柳烟面前的雪尽了。 池雪尽不喜这样的自己,却又贪恋能在柳烟面前撒娇卖痴的感觉,一时竟不知如何自处,话渐渐息了。 柳烟瞧出她的落寞,本想狠心走开找个宫婢来扶她回去,又无论如何忍不下心。 到底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有些事从教养雪尽的第一天便早已注定。 注定她无法对雪尽弃之不顾,无论何时,亦无论雪尽是否需要。 柳烟尽量平稳道:“与县主之间的情分我从未忘却过。” 雪尽眸子亮起:“果真?” “自然是真的。” 见她欢喜,柳烟心下微松,拿出从前哄她的模样。 “那完玉妆只是章三娘想要,我不好推拒,这妆原本就是你的。” 此时心情一好,池雪尽大方起来:“不外乎是为她作次画而已。” “你最是体贴的。” 柳烟思忖后慢慢道:“若是以后无事,也可多来往,你我之间原本不至于如此生分。” 是啊,即使有严氏从中作梗,她们的情谊不是这么轻易就会被斩断的。 要说为何后来就断了联系,一来是那次事情的影响,二来……不外乎是问心有愧。 她对雪尽的心思本就不纯,如何再贴上去,或许离远些慢慢淡化才是最好的结局。 可今日见了池雪尽,她才意识到,有些事并非她想的那样简单,几旬的分别只是令她这份情意暂且蛰伏,再喷薄而出之日只有愈来愈烈。 若是不能也不舍得斩断,便就近望着她,守着她罢。 “你既不喜出府,以后莫不如书信往来?”柳烟缓声提议,“冬霜若是做了甚么新奇点心,我也遣人给你送份。” 池雪尽听得入神,道:“这样,便足够了吗?” “……” 柳烟不知她是何意:“你说什么?” 池雪尽倏地凑近。 一张芙蓉面撞进柳烟眼底,胭脂唇脂的馥郁香气也送至柳烟鼻尖,那双清亮带水的眼藏在绒绒的睫毛下,眼底情愫悄然递了过来,无声的,致命的,缱绻多情。 柳烟几乎不敢看清里头是什么,颇为仓皇地偏了偏头,还要故作轻松: “突然凑这样近,吓我一跳。” “吓到你了吗?” 柳烟点过头,方觉池雪尽的语调不太对。 她抬眸看去,却因夜色朦胧,看不出什么来,暗自疑心是否是她多想了。与雪尽有关的事,她似乎都容易多想。 池雪尽神情如常地笑道: “方才只是想说,日后我便喊你柳姐姐,你不要唤我县主,唤我雪尽,可好?” 在柳烟看不到的地方,她掩在大袖衫下的手死死拧着自己的臂腕。 池雪尽已许久不曾这样对自己了。 在柳烟身边的那四年,她没有过。到了镇国公府,她也没有过。 唯独此时,她一想到自己的情意或许吓到了柳烟,那股浓稠如墨的对自身的厌弃之感压也压不下去,几要将她吞没。 “雪尽。” 倏然,她听到这声呼唤,轻柔的两个字。再没有他人像柳烟,能将她的名字念得这样温柔如水,平淡咬字间荡起清波涟漪,令她每每听到都有落泪的冲动。 池雪尽忍住鼻酸,同时,手从胳膊上滑下。 她以为她想要许多,可原来,一声呼唤便足以让她心满意足,温驯乖顺起来。 一股疲累骤然从身上升起,池雪尽闭了闭眼。 和姑娘做至交好友,好似也不错。总比最后甚么都不是、甚至是视她如蛇蝎得好。 就这样罢。 池雪尽再度睁开眼,笑吟吟看向柳烟:“柳姐姐,那就说好了,你不会反悔罢?” “如何反悔?又为何反悔?” “总要做个记号才是。”池雪尽道,“不若交换个信物?什么香囊,手帕的……” 柳烟却僵了僵:“我没带香囊,也不换手帕罢。” 为何不换手帕? 池雪尽没有追问,看到两人身上都带着玉佩禁步:“那就换这个罢。” “嗯。” 柳烟颔首,垂手去解禁步。 禁步刚解一半,偏偏风好事,将她手心攥着的手帕吹落了,飘飘摇摇落到池雪尽手边。 池雪尽捡起,不经意间瞥见手帕一角绣着梨花,瞧着有几分眼熟。 “嗯?” 她想起来了。 这帕子是她从前习女工时绣的,她绣活比不上其他人,又绣得慢,后来柳烟心疼她总扎手,就不让她学了,于是她绣的帕子不多,有一条是一条,都在姑娘那收着,寻常是不会拿出用的。 原来姑娘身上带着她绣的帕子。 池雪尽扬眉看向柳烟,唇角的笑意早已是遮也遮不尽了。 “……” 瞒不下去了,柳烟微微一叹: “现下你开心了?” 池雪尽轻抚手心的雪色梨花: “知道你念着我,我还有甚么不开心的?” 柳烟没有否认,只微微笑道: “还交换禁步吗?” “不了,不了。” 池雪尽摇着头轻声道。 亭外远远传来人声,她望着沐浴清辉、眉眼婉约的柳烟,声音状似呢喃: “我知你心里有我,岂需外物证明。” 只是这份“有”,和她想要的那份不同罢了。 154 ? 柳上烟归25 ◎“我和柳姐姐一间便是。”◎ 中秋宴后, 严氏便发觉自家女儿和柳娘子的关系重新密切起来。 柳娘子寻常打发个丫鬟婆子送点糕点来,抑或是孤本字画,而灵籁院也有东西送出去, 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俨然成了闺中手帕交。 严氏与池子晋说了这事, 池子晋道:“你如何想?” 严氏道:“我想通了, 柳娘子本就是个好的, 她们有如此情分就这样抹杀了去, 怪可惜的。” 池子晋颇为意外,又很是欣慰:“你看得开了。” “公爷这话说得。”严氏嗔怪了句。 自然, 严氏看开的背后有许多原因。 一是女儿回到身边后她精神越来越好了,二来她心疼女儿, 三嘛, 女儿现下和她亲近许多,有了母女情分在,严氏也无需介意一个晚辈和女儿的交情。 就连徐嬷嬷都劝慰她:“县主在京中无甚至交,总是寂寞, 如今和柳娘子重归于好, 冰释前嫌,夫人该为县主高兴才是。” 说得多了,严氏心里便渐渐舒坦了。 她却不知徐嬷嬷如今全家都仰着灵籁院生活,颇受县主重用。 有日严氏歇下,县主与徐嬷嬷话家常般:“我总忧心娘亲,却不能时时在身畔服侍, 望嬷嬷你平日多加开解, 我自是念你好的。” 县主神情似有深意, 徐嬷嬷心下一惊,谨慎道:“本就是老奴分内之事。” 这是她头次对县主自称“老奴”。 有时徐嬷嬷也奇怪,县主为何能如此娴熟地处理后宅之事,举重若轻,深谙人心。 后来县主延请女夫子精进技艺、请柳娘子作为学伴一同学习,徐嬷嬷和柳娘子接触得多了,这个疑问便在不觉中得到了答案: 县主在柳娘子身畔学会的,远不止表面上显露出的。在看不到的内里,更为卓绝深沉。 一同在镇国公府学习的还有章三娘这个金贵人儿,章三娘啊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是来学琴学画,不若说是来找县主和柳娘子玩的。 上课时还算乖觉,尊师重道,安静地发呆。一下了学堂,还拉着她们俩去外头耍,偏偏是长公主心尖上的人,连严氏都只做不知,旁人更没有置喙余地了。 再说,亦无需制止,谢桐于天家意味着众人皆知,能得章三娘青睐,许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事儿。 先是游清县主,再是章三娘,柳娘子能同时和这两位交好,引得许多人家注意到了她。 一时间,最得意的竟成了柳相集。 他下对了一步棋,没有将柳烟的婚事草草定下来。若是能借此东风再引来更合意的人家垂怜,高高嫁入公侯家也不是没可能。 只可惜柳烟年岁到了,拖不了多久,不日就要定下。 柳相集细细图谋起来。 柳烟的婚事自然不止柳家一家关心,吴老夫人也在暗中看着,于氏原本就有些意动,见柳烟才貌扬名,也有意替儿子求娶,吴老夫人和吴元思自然是一百个愿意。 不止吴家求娶柳烟,李家也为新科状元李沛求娶柳烟,都是一等一的好婚事。 柳相集迟迟未定,柳烟的婚事在上京圈子里慢慢成了焦点,都在议论柳娘子最终会许给谁家。 章予晚自不会错过这个话题,问柳烟:“柳姐姐,你会嫁你表哥,还是李沛呢?” 柳烟正提笔的手顿了顿,笔尖浓墨汇聚,她余光掠过一旁似是未闻的池雪尽,温声道: “婚事自是长辈敲定。” “噢,一个都不喜欢啊。” 章予晚便为她分析道:“殿下说过李沛还蛮有才学的,李家又比吴家更有底蕴些……且我听说,李沛为你倾心,想来会善待你。” 她掩唇笑了下:“再说你父亲,把你嫁回外家定然没有多个李家来得划算,依我看……” 池雪尽再听不下去了:“偏你这看那看的准,不若把你手上的册子画完来得让人省心。” 章予晚笑意不减:“诶呀,论才学我不如柳姐姐,论丹青我不如你,我就是来凑个趣儿的,看着你们干活。” 那就莫说些糟心事。 池雪尽心下微燥。 近日她与柳烟的关系比从前好上许多,她也渐渐习惯了用如今的身份与柳烟来往,在书房一起习字读书时,更仿佛回到了观风院的宁静日子。 唯独柳烟的婚事,她每每想到,便如鲠在喉。 章三娘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心下难受得,手下的画都描不下去了。 没一会儿外头下起了暴雨,柳烟去廊下吩咐冬芸关窗等事,章予晚凑过来:“你笔怎么停了?” 池雪尽瞥她眼,淡淡道:“你说呢。” 章予晚道:“诶呀,我乱说话你别跟我计较。这册子明日要印,可耽误不起。” 池雪尽瞪她,顺了顺气,执笔描摹起来。 章予晚拉她们私下出来,有时是玩乐,但更多的是帮拟在各府兴办的女学出力。 起初章予晚长揖请她们帮忙时,两人都有些莫名,经章予晚解释才知,她早前与谢桐在苏州府小住了两年,见多了贫家女子的疾苦,当真是世间百态令人不忍细看。 谢桐着手在苏州府试办女学。 她乃长公主之尊,自是无人阻拦,但为防来的人都是冲她来的,便退隐幕后,交与章三娘带着人去操持,并限制只许民间女子入学。 起初无人将女儿送来,后来说一天管两顿饭,才渐渐有了学生。 苏州府两年,女学渐渐有了一些模样。 谢桐与章予晚回京,一是该回来了,二来也想借朝廷之力将女学推行下去。自上而下的推行,总是要省力些的。 章予晚就开始物色帮手了。 头一个进入眼帘的便是池雪尽。池雪尽此人经历颇为传奇,身为镇国公府嫡女却曾流落底层,长与贫苦人家,后被卖为仆役,体会过底层的苦,更能感同身受。 暗中了解池雪尽此人时,知恩图报又颇有才学的柳烟自然也进入了章予晚视线。 在她与谢桐细细说了后,谢桐下旨册封池雪尽为游清县主。 不久后,中秋宴上,章予晚因完玉妆与两人交好。 当章予晚正式相邀时,柳烟与池雪尽细细想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女学是善举亦是壮举,两人自是义不容辞。近日,便在一处清净宅院里为开设女学做准备。 女子不学四书五经,柳烟以为也不该学女德女训,几人商议再商议过,才于前日慎重拟定下来,如今便是要制作些课上用的书本册子。 这些对池雪尽来说不难,她一心二用,忽得想到:“总说柳姐姐的婚事,你会嫁人吗?” 话语暗含深究。 实则章三娘的婚事在上京贵族圈子里已成了讳莫如深的事儿,有谢桐在,从无人当面去问。 从前池雪尽也不问,现下私交甚好,才问出了口。 章予晚的眼神飘忽起来,嘟哝:“嫁人有甚么好。殿下说我可以不嫁,谁敢逼我嫁?” “你觉得嫁人不好,还问柳姐姐?” 章予晚眯眼看她,笑道:“可柳姐姐不曾说不好啊。” 她若有所思:“我瞧你舍不得柳姐姐嫁人呢,我堂姐出嫁时我和你一样,哭了好半天呢。” “……” 一样个鬼。 池雪尽险些拿笔敲她脑袋,心中默念三遍“长公主得罪不起”才忍住。 可章三娘有句话说得对,柳烟没说嫁人不好。她总是要嫁人的,自己有甚么理由去拦着呢? 池雪尽神色黯然了瞬,余下时间不再说话,默默动着笔。 柳烟回来时柔声问她们:“方才在外头就听你们吵吵嚷嚷的,在说甚么?” 池雪尽如常道:“一些闲话。” 她回话的同时章予晚把她的台拆了:“雪尽舍不得柳姐姐你嫁人呢。”? 池雪尽再也没忍住,笔杆敲她脑袋。 章予晚捂着脑袋委委屈屈地朝柳烟告状:“柳姐姐,你瞧瞧她哪。” 池雪尽不敢去看柳烟神色,盯着章予晚道:“被你说得不成样子了。” “哪里不成样子?嗯?我总结得没错呀。” “……” 柳烟瞧着池雪尽,雨声嘈杂急切,扰得她心绪不宁。 雪尽是甚么意思? “你视柳姐姐如亲姐,定然舍不得的呀。” 听到章予晚这句话,柳烟心神从雨声中抽离而去,霎时恍然。 是了,是这个意思。 她掩去心底不该有的失落,莞尔道:“即使成了婚我也在上京,一样的。” 她声音很轻。 分不清那句“一样的”是说与旁人听的,还是说与自己听的。 一场雨下得颇大,直到傍晚天黑都没停。 这处宅院在城外,天黑了,路就难走了,一时间都愁该如何回去。 谢桐的丫鬟黄鹂来了,福福身笑道: “殿下正往这来,已给各府送了信,言道各位娘子都不必冒雨往家赶了,今晚一齐吃个羊肉锅子,院子里厢房都收拾出来了,今晚留下住。” 如此倒好,一时省了许多事。 等谢桐到了,四人热热闹闹吃了个羊肉锅子,桌上不讲什么尊卑,各人亲自动手涮肉,边用着鲜掉舌头的羊肉,边谈着女学的各项事宜。 待得下桌,身体是饱的,精神也是饱的,极为餍足,连带外头的暴雨都不觉吵嚷了。 锅子吃得人身上暖烘烘的,不一会儿就让人困倦起来。章予晚嘟哝着要回屋睡觉,那厢冬芸进来回话,颇为为难: “雨太大了,四间屋子有两间都进了水,住不得人了。” 章予晚很是体恤下人,扬手道:“我和殿下一间便可。” 再问柳烟和池雪尽:“你们挤挤可以罢?” “……” 柳烟正哑然,已听到池雪尽的回答: “嗯,我和柳姐姐一间便是。” 155 ? 柳上烟归26 ◎影影绰绰浮现个徐徐的美人影儿。◎ 雨声直下到夜里, 仍是未歇。 厢房里,水桂带人送热水,坐浴的木桶很快泛起了白雾。 池雪尽不忘叮咛: “窗掩紧了, 桌上的茶换淡些,再有,新热水可备下了?” 水桂回道:“厨房一直烧着呢, 茶也换了。” 柳烟笑得无奈:“有水桂在, 还有冬芸, 哪用你操半点心。” 又对水桂道:“你们忙完也歇下罢, 今日都累了。” “是。” 水桂对柳烟的态度比第一次见面时恭谨许多。 不见她家主子对柳娘子是何态度么? 就拿今日这事来说,若是只有主子一人, 她从不会关心甚么茶水的小事,底下人自会办得妥帖。 但凡有柳娘子在, 便要事事过问, 一星半点儿的错漏都不允许的。若是换了旁人来,忙前忙后伺候人的该是柳娘子。 这点儿柳烟也察觉到了。 待水桂等人退出去,柳烟轻声道:“你如今是县主,不该你照料我, 下次有甚么事也该我来。” 池雪尽在她身畔坐下, 犹自不解:“为何?” 柳烟微顿:“落在旁人眼中成什么样子。” 便不用去管旁人哪。 雪尽的话到唇边,自己都说不出口。说来轻松,谁能做到呢。 像她们今日能在外头宅院透口气,是因为给家中送信的是长公主。若非如此,她们离家在外过夜,名节都要毁了大半。 这世间对女子本就是处处禁锢, 人更有三六九等, 等级分明。 她想了想, 温顺地靠在柳烟肩头,坦诚道: “我若是此时唤你声姑娘,你定要责怪我。可那些年你我一直主仆相称,养下的情分是能轻易变更的么?” 柳烟肩头沉沉的,垂首看她: “我们现在不是主仆了。” 她吐息间的气流将池雪尽的发丝吹得缓缓拂动,挠在脸颊,池雪尽有点痒,偏了偏脸,埋在柳烟肩头道: “可我早就习惯将你的事当成我自己的事了,改不了了。” “……” 池雪尽还未停。自打两人和好,她觉得柳烟不排斥她后,便又慢慢找回了从前在柳烟面前纯粹的性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坦率直言。 “甚至,你比我更重要,不管我唤你姑娘还是柳姐姐,都是如此。” 一个称呼罢了,称呼是叫给旁人听的,柳烟对她来说意味着甚么,唯有她自己知晓。 是熟睡之中都不敢说出口的梦话,是毕生难以企及的奢求,是诸天神佛前要掩去的真我。 她的海棠钗勾着柳烟的发丝厮磨着,连带着柳烟心绪都乱了瞬。 这些亲昵的闺中密语……她真是要承受不住了。 看着池雪尽纯真依赖的神色,再想到自己暗藏的心思,柳烟就觉得自己当真是污秽之极。 她作出镇定宽和的模样,笑道: “尽说些甜蜜话哄我开心。好了,快洗一洗歇下了。” “柳姐姐先洗。” 池雪尽对两人的尊卑认知和外界是颠倒了个的,处处都体现,柳烟掰不过来,只好道: “如今是不听我话了?” 池雪尽摇了摇头,温顺笑道: “我听话的。” 模样乖得。 没多时,屏风后响起了沥沥淅淅的水声。 四扇的四君子屏风上,影影绰绰浮现个徐徐的美人影儿。 柳烟只觉那些水声比外头铺天盖地的雨声存在感都要强烈,仿佛就在她耳边,带着温度地滚过。 她从每个细微的声响中猜测着雪尽的动作。细碎的水声,应是她指尖搅动了水面,水珠从她指尖流下,更多的细微水流从她纤纤臂弯顺着淌下,边流淌,边吻过她寸寸肌肤。 停下。 这是她不该去想的事。 柳烟遏制自己不去想那些画面,可水声如妖异活物往她心头钻。到最后她只能起身走出厢房,外头暴雨如瀑,冬芸讶然: “外头潮湿,姑娘怎么出来了?” 分明……屋里更潮湿。 柳烟随意找了个由头嘱咐起明日的行程来,直到池雪尽的声音从房内模糊传出: “柳姐姐?” 柳烟这才回房。 一并进入的还有进去为主子熏头发的水桂等奴婢。 池雪尽眉眼还沾着润润的水意,柳烟足够清心静气也不敢多看,待冬芸换了水便去沐浴。 待到两人都歇下,已经是万籁俱寂的时刻。 距离两人上次同睡一张床,已过了大半年。彼时还是主仆,现在已天差地别了。 柳烟睡在外侧,池雪尽在里侧,这次分了两床被子,两人身形都纤细,谁也碍不着谁的事儿。 床帐之间,池雪尽声音轻轻响起:“陪我说说话。” 柳烟闭目养神道:“嗯,想说什么?” 池雪尽咬了下唇:“你想嫁人吗?” 柳烟:“……什么?” “我是说,你想有个琴瑟和鸣的夫君吗?抑或是相敬如宾的,日后操持一整个家,为他……为他养育儿女,连着他的妾室一起养。” 池雪尽的语速极快,用一连串的话描述勾勒出一个粗泛却不难想象的未来。 柳烟静静听着她说完,直到黑暗中唯余池雪尽略重的呼吸声,柳烟才道: “不应该这样吗?” “……” 柳烟的声音听起来似微微含笑:“好了,你比我小几岁,怎的想的比我还多?女人都要走这一遭的。” “我听说,镇国公夫人早早便替你相看起来了,留意京中的俊杰。” 只有柳烟自己知晓,说这些话时她心头传来怎样的刺痛。 “你有这样的才貌家世,定能觅得位英武夫君,日后,往后,都和和美美的。” 池雪尽翻了个身,委屈的声音就在柳烟耳畔:“我不想嫁人。” 柳烟便安抚她:“你还有几年呢,现下就好好过你县主的烂漫日子。” 可你呢? 你就一定要谈婚论嫁、相夫教子吗? 雪尽怔怔地望着眼前虚无,双眼代替口舌诉诸无声质问,空荡荡流下一串温热如血的泪来。 柳烟侧脸影子模糊,宛如不悲不喜玉菩萨,不曾垂眸看世间。 不应该这样吗? 池雪尽堪堪萌生的一点想法,在这句占尽世间情理的话语下,支离破碎。 若是她…… 池雪尽忽而定住,若是她,敢不敢呢? 长久的挣扎和踌躇似乎已给了自己答案,她想,她没因由去怪柳烟甚么,若是换了她,也要生怯的。 那点若花似梦的虚影,到底只是虚影。 一夜无事,一夜无眠。 第二日,各家套好了马车,回到府上。 柳烟回家不久便被柳相集唤了去。 柳相集先是问她:“殿下似是很看重你?” 对这个问题,柳烟并不热切:“只是我们寻常跟章三娘待在一处,而殿下来找章三娘而已。” 柳相集噢了声,有些失望。 不过,他也未曾把所有都赌在女儿和贵人的私交上。重要的是柳烟的婚事。 他知晓柳烟向来是有主意的,此时慢慢道: “你的婚事为父想好了。” 柳烟脊背霎时绷紧,并无寻常女子听到婚事的娇羞,甚至有几分如临大敌。 “……父亲择定了哪家?” “你也知道,李家来为李沛说媒,求娶你。李家乃是清贵世家,说起来是门好婚事。” 李沛。 柳烟谈不上喜欢或是厌恶,她平静地问:“已经决定是他了吗?” 柳相集颇为古怪地看了眼她。 他这个女儿和旁人家承欢膝下的女儿差太多了,此时竟用这样的态度谈及自己的未来归宿,实在没有女儿家的样子。怪异不说,也让他感到几分莫名的不悦。 于是他直言道:“原本我觉得李沛不错,但前几日,靖宁侯府的老夫人托人当说客,言下之意,想聘你为靖宁侯正妻。” 柳相集对靖宁侯颇为满意:“靖宁侯虽比你年长几岁,但世代承爵,又颇受殿下重用。” 靖宁侯? 怎的如此耳熟? 两三息后柳烟面色惨白起来。 靖宁侯如今年逾三十,前头有位原配夫人,前两年病逝了,留下一子一女。 都说是病逝,但京中略微有点门道的人家都知道,那夫人是靖宁侯酒后失手打死的! 这件事是章三娘当成闲话说与她听的,边说边唏嘘:“靖宁侯在外头人模人样,但据说酒后就要打人,对女□□打脚踢,可见嫁错了人和走进鬼门关也差不离,靖宁侯夫人当真是可怜人哪。” “……” 柳烟倏地站起,视线死死定在柳相集身上,一字一顿道: “父亲要送女儿上死路吗?” “你怎么和我说话的?” 柳相集先喝了句,再缓声道,“为父怎会害你?靖宁侯府老夫人说了,靖宁侯事后也极为悔恨,发誓再也不打人了。” 至少是不打正妻了。 柳相集自然不想柳烟进去白白送死,他犹豫后,思来想去值得一赌。 毕竟靖宁侯老夫人就是户部尚书的嫡亲姐姐,一旦成了亲家,他在户部必定如鱼得水,步步高升。 待得柳烟诞下靖宁侯的嫡子,这份关系就更是斩不断的了。 柳烟定在原地半晌,她觉得自己已经成了株枯死的树,任凭人摆弄。 可不是么,女儿在父亲面前,如何反抗。 她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柳相集,无声地拷问他,直到柳相集自己待不下去了,转身离开。 走之前丢下最后一句: “三日后让你外祖母带你去明隐寺,给靖宁侯府相看相看。” 三日时间,足够这件事被有心人家知晓。 严氏在晚间饭桌上与池子晋道:“你可知靖宁侯的婚事要定下来了?” 池子晋听到靖宁侯蹙了蹙眉,同是武将出身,但他看不起对女人挥拳的,尤其是对发妻。 靖宁侯在京中名气不好,有点头脸的都不肯将女儿嫁给他,低一些的呢靖宁侯又看不上,拖到了现在。 池子晋也稀奇:“谁家舍得送女儿入火坑?” 严氏看了眼女儿,迟疑瞬后道:“柳相集。” 池雪尽手中的汤匙一下子砸到碗间,声音脆如玉碎。 “谁?!” “就是柳娘子,明日要在明隐寺相看了。以柳娘子的品貌,这门婚事八九不离十,已经定了。” 156 ? 柳上烟归 ◎大结局:欢喜啊,欢喜,便足够了。◎ 像是那日的暴雨未能落尽, 今日又在下雨。 丝丝绵绵的雨线一般坠下来,冬芸为柳烟撑着伞,柳烟眼前一片雨帘, 再往外看去,便是雾,万物在雾中都虚幻得不真切起来。 吴老夫人朝她招手:“好孩子, 过来罢。” 柳烟慢慢走过去。 吴老夫人攥了下她的手:“你父亲……唉!我都后悔把女儿嫁给了他!” 柳烟心下一片漠然, 她近日总是如此, 像是想了很多, 又像什么都没想。此时吴老夫人与她这般说,她缓缓道: “各有各的苦楚, 想来想去,都是相通的。” 吴老夫人便也不说话了。 她带着外孙女往里头走, 想起从前嫁女时, 女儿说舍不得她,她抱着女儿笑道:“总要嫁人的。” 总要嫁的。 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寺门口后不久,镇国公府的马车停下。 …… 自来这种借佛家净地相看有其道理,只可远远地看上眼, 不可凑近了攀谈。 佛堂清过了人, 柳烟进去后在佛像前跪下。 从前来寺庙,她总是虔诚的,恭谨的,仿佛在神佛前做个信徒,它便能救自己于苦难—— 倒也是救了的。她想起梦中的预示,若不是神佛, 她就要错过雪尽了。 想到这, 又怪不起诸佛了。 “人间苦难有千百种, 神佛怎救得尽。”柳烟自言自语。 她上了三炷香,起身搭着冬芸的手走到外面。 西侧的高阁上,一道肆无忌惮的目光落到柳烟身上,隔着厚厚的雨幕,那视线依旧让人极为不适。 柳烟忍耐着抬头看去,入目是身着锦袍的壮年男子,能出现在这,除了靖宁侯别无二人。 他看到她看过去,朝她笑了下,那笑里是对即将为他所有之物的满意和宣告,顷刻间,柳烟就感受到一股止不住的反胃和厌恶,令她几欲作呕。 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婚事,直到这一瞬才知晓,光是男子向她表露占有与欲望,便足以令她生出恨不得死去的冲动。 柳烟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梨花清香扑面而来,眼前骤然降下片阴影,一道身影挡在了她和靖宁侯之间。 柳烟抬眸,几乎以为自己出现幻觉: “雪尽?” 池雪尽深深看她眼,挽住她臂弯,声音坚定: “走。” 柳烟还未反应过来,池雪尽微微用力,将她带离了佛堂前。 丫鬟婆子们簇拥她们快步离去。 阁楼上,正准备下楼接近佳人的靖宁侯不悦地蹙起眉: “是谁搅了本侯的事?” “瞧着下人服饰,是镇国公府上那位游清县主。” 游清县主? 靖宁侯本想让人去追,掂量了掂量,放弃了。转而哈哈大笑: “走,回去跟老夫人说,本侯同意这门婚事了!”- 另一侧,池雪尽一直带着柳烟走出好久才慢下脚步。 她们走得太快,冬芸等人伞都偏了,以至于雨水打到了身上,池雪尽没有及时发现,奇怪的是柳烟也未曾提一句。 池雪尽抬眸看向她,骤然一惊,随之而来的就是无边无际的心疼。 她从未见过柳烟这副模样,仿佛她的一部分已然被重锤摧毁,再难回去。徒留最后的气力支撑她这具躯壳,那样一个讲究风雅仪态的人,溅了满身泥泞都浑然不觉了。 池雪尽启唇,许久才找到自己声音:“带我们去客房。水桂,去和吴老夫人说柳姐姐和我在一处,让她先回去罢。” “是,县主。” 到了客房不久,冬芸等人将马车上的衣裳拿来,两人各自换上洁净的衣裳,柳烟好似也回了神,她看向欲言又止的池雪尽,道: “我想睡会儿。先甚么都别问我,可好?” 她现在怎舍得逼迫她呢,池雪尽想,莫说现在,从来都不舍苡橋得的。 她轻颔首:“好。” 柳烟便上床歇息。 寺庙的客房是为香客准备的,远不如府中的舒适,柳烟却睡得极沉。 她终于又在梦中见到神佛。 她问神佛:“为何让我遇到雪尽?” “易天改命,保柳府平安,顾你余生顺遂。” “靖宁侯并非你归宿,李沛恭谨君子,爱慕于你,自此你福禄寿全。” 柳烟恍惚想起,是了,顺遂安康,乃她数年间跪拜在神佛脚下所求夙愿。 如今求来了,神佛亲口告知,她不会落入魔窟,而是将嫁与良人,再无烦忧。 可…… 她敛眉,字句缓慢而清晰:“遇到她后,‘顺遂’已非我所愿。” 漫天寂静,她的话语回声不休。 与此同时,她听到自己心下一道声音在说,我不想这般活了。 神佛低叹。 “你已有了答案,无需再来问我。” 她被驱出无边云海。 永不停歇的暴雨仍瓢泼落着,柳烟睁开眼,眼前一片昏寂,像是陷入另场迷梦,分不清今夕何夕。 冬芸就守在她床边打盹,见她睁开眼忙道:“姑娘,你总算醒了。” “几时了?”她嗓音微哑。 “酉时。” 姑娘这一睡就是一天,若是再不醒,县主都要冒雨去山下寻郎中了。 说起下山,冬芸忙道:“姑娘,我们今夜要留宿了。雨冲坏了路,马车行不了了。” 柳烟怔愣片刻,慢慢道:“我知道了。” “奴婢去和县主说声。” 冬芸匆匆而去,柳烟也渐渐回神,刚从床上支起身,池雪尽便到了。 柳烟望着她。 雪尽如今已是人上人了,出入成群,极尽奢靡,她所拥有的太多。 可扑过来满脸担忧的模样,又好似只是十四五岁不谙世事、眼中只有自己的雪尽,那样全心全意,毫无保留。 甚至她还没说话,雪尽的眼泪先下来了: “我还以为你怎的了,昏睡这样久,吓得我。” 柳烟慢慢笑了下:“这么担忧我么?” “自然了。” “所以今日赶了过来?”柳烟轻声道,“你明知我要嫁人了。” 这话出来,冬芸和水桂悄然对视一眼,带着所有人退出了屋子。 雪尽咬了下唇,那双被泪洗得愈发澄澈的眼,盛着哀怨,依恋,痴情,和柳烟分辨不明的东西,迷蒙而缱绻。 她伏在床边,牵起柳烟的手,脸颊蹭在她掌心,呢喃: “可我何时放得下你过。” 柳烟没有说话,她的手像被烫了下,这次却没躲开,而是轻轻擦着雪尽的脸颊,温存地抚弄。 这便够了。 池雪尽满足地想,她不能让柳烟太过为难。 她想柳烟好,这份期望超过了一切。 “靖宁侯太残暴,换个人,好吗?” 池雪尽依偎在她手心道,“我知道柳相集做的主,你没有办法。你睡着的时候我想过了,我们可以去求殿下。殿下素来欣赏你,她和章三娘都怜惜女子,必肯出手相助。” 柳烟不答,反问:“那你呢?” 池雪尽抬头:“甚么?” “我择门好亲事。再过两年,你也如此么?” 池雪尽眸底浮现迷茫,半晌,她笑起来,一如从前那般温驯,乖巧: “我听你的。” 她自来都听姑娘的。 被这样毫无保留地信赖,柳烟再也忍不住,收回了自己的手。 她撇开脸看向床内侧:“你先回去罢。” 池雪尽看了她会儿,缓缓起身: “我就在隔壁厢房,你好了,使人来唤我便是。” 眼前,柳烟却始终没有给出回应。 池雪尽等了等,才出去。 她打开门走出来,语气清淡: “今日之事都管严了嘴。柳姐姐若是寻我,即刻来报。” 众人都深深埋下头: “是。” 池雪尽回到自己厢房。 一想到柳烟现下正难受,她几次走到门口,又退了回来。 反反复复,直到夜深,她都未能等来柳烟找她的讯息。 水桂:“县主,可要歇下了?” “睡罢。”池雪尽恹恹道。 服侍着池雪尽上了床榻,水桂为她吹了蜡烛,便去另间厢房和其他丫鬟挤挤去了。 大雨滂沱,池雪尽听着雨声,想的全是柳烟。 她想起从前,若是还在观风院,这样大的雨,能把梨花打得一朵都不剩。第二天起来,姑娘定要心疼极了的。 一会儿又想到,她在灵籁院种了梨树的事姑娘还不知道。 镇国公府已经上下一清,不会再有人欺负姑娘了。 明年开花可以邀她来看,只是她那时或许在备嫁,池雪尽心头狠狠痉挛了下,她缩起身子,再也想不下去了。 正此时,门忽得开了,又被关上。 暗色里,进了她房间的人缓步靠近床榻,朝她而来。 池雪尽本想问是水桂么,还没问出口,就凭借熟悉的气味认了出来: “姑娘?” 她方才想从前想得太多,脱口将从前的称呼喊了出来。 柳烟这次却未立刻纠正她,她立在床边垂眸望下去,轻声道: “你还愿唤我姑娘。” “我何时不情愿过呢。” 是大家都在告诉她,她不能再喊柳烟“姑娘”,她如今是县主,柳烟是文官之女,最多只能姐妹相称。 池雪尽想问柳烟夜半来此是为何,忽而,柳烟的手抚上她面颊,轻柔若羽,触感温凉如玉。 “你知晓这儿是哪吗?” 池雪尽不明就里,仍乖觉道: “明隐寺。” “那你知晓,我想在这佛门清净之地做甚么吗?” 说这句话时,柳烟弯下了身,呼吸喷洒在池雪尽脸上。 极近的距离下,池雪尽亦看不清她眼底何物。她迟疑着摇头,下一瞬,唇间覆上极柔软温热的另一双唇。 池雪尽娇躯僵住,柔软甘甜的滋味在两人唇齿间绽开,不等她彻底明悟,一切已兜头席卷而来。 先前温柔抚弄她脸颊的手将她摆弄成迎合柳烟的姿态,这个吻不急不缓,却极为灼热,让池雪尽先是软了,再是险些化了去。 她迫切地回应,却不得章法,反而衬出柳烟的耐心。 池雪尽试着勾上她后颈,两人顺势便栽在了床头。床帐猛地一荡,两人身上的味道彻底融在一处。 嘈杂急切的雨声中,一切都失了章法,又轻又重。 衣带勾连着坠到床下,池雪尽被雨淹没,自甘沉沦,她难耐唤着: “姑娘……” 嗓音似哭非哭,像是难耐,又像是极欢喜的。 唤到一半,她下颌被柳烟曲指抬起,将她的哭唤声闭入唇舌间,徒留呜咽般的尾音。 “小些声。” 柳烟咬了下她红玉似的耳尖,喉嗓比白日低沉有力许多,将话连带湿潮呼吸慢悠悠送进她耳中: “别忘了,这儿是明隐寺。” 语气并无尊崇恐惧,反倒含着顽劣。 这里是寺庙。 池雪尽仅剩的一点清醒让她想起,神佛眼下是天下最洁净的地方,而她和姑娘在行最忤逆人伦的事。 她勾着柳烟肩头的十指骤然紧缩,头埋进柳烟温腻胸.脯。 柳烟肩头被她嵌入指尖轻嘶了声,痛感让她微蹙起眉,随之而来的是更为强烈的快意。她含着雪尽耳垂道: “怕了么?” 雪尽螓首向后仰去,声音几近支离破碎,说出的话却令柳烟束紧她纤细腰肢: “我只有欢喜。” “欢喜……极了的……” “欢喜啊,欢喜,便足够了。” 柳烟声轻如烟,在池雪尽耳畔喟叹。 那本就被舔.弄红了的耳垂可怜兮兮地耷着。柳烟瞧着可爱,怜惜落下一吻。 神佛? 神佛告予她,她应选她想要的活法。 柳烟漫不经心想,若今日她是在亵渎神佛,便当如此罢。 她只想要眼前的人,要她自小养大的雪尽。 那日中秋节宴,雪尽递来的眼底情愫浓烈馥郁,她怎会看不清? 只不敢看清,不忍回应。 直至今日。 她自迷雾间走出,明晰心意。 于神佛眼下引诱雪尽,只求沉沦。 作者有话说: 大结局标在这章,还有番外030 157 ? 柳上烟归 ◎番外:与你就此荒唐一生,也算幸事。◎ 黑压压的雨幕前, 守门的丫鬟深深埋下了头。 水桂和冬芸原本都睡下了,被夏晴唤起来。 此时两人守在门前,一阵心惊肉跳, 对视间,眼底都是惊骇非常。 两位主子这是…… 吱呀。 寺庙年岁已久的木门发出声音,众人将头埋得更低, 一丝眼风都不敢往屋内飘。 柳烟披着淡青外衫站在门口, 视线徐徐扫过鸦雀无声的她们, 最后停在冬芸身上。 她淡声道: “冬芸, 备热水来。” 冬芸莫敢不从:“是,姑娘。” 柳烟看向水桂, 她一字未说,幽暗的眸光却令水桂骤然绷紧了皮, 更为谦卑地弯下腰。 门阖上。 水桂直起身, 狠厉地看向众人:“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半分,会是甚么下场你们清楚。” …… 热水很快送了进去。 冬芸和水桂亲自送的,两人眼风都不敢抬,肃穆地从房内走过, 饶是如此, 床底散乱的裙裳仍是让人耳红心热。 她们却不知,见到她们进来,锦被堆里的雪尽羞得拉高被子掩了面,柳烟微微弯唇,学她的模样钻进被子底下。潮热的呼吸交错间,雪尽很快无声求饶起来, 仰头奉上细细的密吻。 待房间又重新只剩两个人时, 被衾重新掀开。跃动的烛光下, 雪尽脸颊浮动桃花色,眼睛都被吻出了水意,雾蒙蒙的。 她和姑娘竟然做了这事…… 雪尽有些激动,又有些做了坏事的忐忑,身上除了疲累,另有股不真实的晕眩感。 她偷偷看了眼柳烟,悄悄靠向柳烟肩头。 她有些晕,靠一靠也没关系的罢。 给自己找了个理由,雪尽窝进柳烟怀中,肌肤相贴时那未燃空的余烬似要蔓延,将烧未烧。 雪尽睫毛仓皇地动了两下,忙提起个话题: “今夜你为何……” “想通了些事。”柳烟轻描淡写道。 雪尽若有所思,明明是正经的神色,因鼻头还泛着方才残留的红意,于是再怎样都只是可怜可爱了。 柳烟忍不住又吻了吻她,雪尽的声音夹着轻呼破碎传来: “那我们、我们以后……唔……” “以后啊。” 柳烟抚着她满头乌发,眼底满是爱怜诱哄:“以后,雪尽可愿和我一直做个伴?” 雪尽慢慢睁大眼,一错不错地望着柳烟,怕自己会错了意。 “姑娘,你是说?” 柳烟倾身,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柔声道: “从此后不会有旁人,只有我们。” “……” 当真是这个意思。 雪尽立时点了下头,又点了下,切切地。 柳烟爱极了她这副模样,却因太过顺畅,反而自己心底冒出些不真实来。 “今日这些事,你没话问我么?” 雪尽扬唇一笑:“姑娘在我身旁就够了。” 有什么比亲自去感知来得真切呢? “更何况,我总是信你的。” 她神情中的信任与眷恋深厚坦荡。 雨声不知何时渐渐小了气势,丝丝扣扣地敲打在窗沿,床帐之上寒气止步,柳烟恍惚间似身处春日,而雪尽的眼便如寒冬里仅存的春阁,令她心甘情愿地溺进去。 柳烟吻她眼睑,轻轻的,一遍又一遍。直至她的睫毛尽数打湿,才在讨饶声中停了停,随即于低笑中再度垂首。 雨声叩着薄瓦,滴滴答答,房内旖旎声响模糊在雨中,如梦似幻,如烟如雾,半点不分明了- 第二日,游清县主的马车从明隐寺启程,披着细雨没有回镇国公府,而是径自去了长公主府上。 谢桐见她二人联袂而来,眉眼微动。 章予晚示意人给她们上茶,歪在椅中懒懒道:“下雨天气你们不回家歇着,来寻我和殿下作甚?” 柳烟和雪尽对视一眼,柳烟上前道:“殿下,我有个不情之请。” 谢桐道:“哦?” “女学建成后必然需要人来照看着,我与雪尽愿随章三娘操持女学。”柳烟微微笑道。 章予晚正要说话,谢桐递了个眼风制止,重新看向不卑不亢的柳烟,不动声色道: “有心办学自是好事,不知柳娘子你,还有县主,所求为何?” 柳烟镇定自若道:“女学之事不在一朝一夕,必要长久为之奔走。我无心婚嫁,唯愿为女学一事交付余生,恳请殿下恩准。” 雪尽随之道:“我亦有此愿。” 这下轮到章予晚和谢桐对视了。章予晚视线绕过柳烟,恍然与谢桐咬耳朵: “听闻昨日柳姐姐和靖宁侯在明隐寺相看……” 靖宁侯在章三娘这是数得着的烂人,她心下戚戚然,想来是柳姐姐受父母之命却不肯嫁给靖宁侯,绝望之下,断了嫁人的念头。 不过雪尽又是怎么一回事? 章三娘有些纳闷时,谢桐一双妙眼已流转到雪尽身上,神情莫测道: “县主是有所感怀,亦早早考虑起婚事了不曾?” 雪尽敛眉道:“早在这之前,我就不想嫁人。只是从前不知如何能规避了去,后来听闻三娘之事……” 谢桐眼底闪过一丝幽芒:“嗯?” 柳烟望着她,婉约话语下似有深意: “我和雪尽……都艳羡三娘与殿下的情意。”? 章予晚险些一口茶呛在嗓子眼。 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她再度认真仔细地把自己这两位姐妹从头到脚看了通,待在雪尽面容上窥见三分羞然春色后,似乎一切都无需再问了。 话已表露七分白,余下的不过是决断。 厅内安静无声,柳烟垂眸,纵然心中对谢桐和章三娘为人颇为信服,到底是在她和雪尽的生死关头,心高悬如月。 若是殿下不允,她当如何? 本朝严禁年轻女子出家为尼,此路不通。 最后一条路便是带着雪尽远走,隐姓埋名,虽有些难,但并非无计可施,只需细细筹谋…… 将退路再揣摩清晰几分,柳烟更为镇定从容了。 见雪尽看来,她握了握对方的手。 柳烟手上传来的力道让雪尽安心许多,抿唇朝她一笑,旁观的谢桐见状未语先笑: “瞧你们这般模样,难舍难分极了的,我除了应下还能如何?” “无奈”说完这席话后,谢桐徐徐看过柳烟雪尽,正色道: “你我地位不同,但于此事上均是池鱼笼鸟。” 章予晚也在旁边连连点头。 帮不帮? 自然是要帮的。 章予晚本就和两人亲近,眼下得知她们与自己和谢桐处境仿佛,就宛如在此方遍布枷锁囚笼的天地中寻到同路人,自当庇护之。 雪尽若有所感:“连我们这样的地位都如此,更遑论旁人。” 这世间当真没有如她们这般的人吗?是没有,还是不能有,不敢有。 谢桐道:“女子生而艰难,我兴办女学亦是为解女子困境,只势单力薄,此时更不能放你二人离去了。你们留下不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日后更多的女子。” 女子生于世间,天生披枷带锁。 柳烟和雪尽神情震动,长揖一礼,不单是为谢桐的襄助,更是为她话语中的宏图,齐声道: “愿以余生,图此大志。”- 相看没几天,柳相集便迎来了靖宁侯府老夫人和靖宁侯亲自登门。 老夫人去了后院,而他亲自招待靖宁侯。 柳相集极为满意这位能助他平步青云的“佳婿”,靖宁侯也端出亲近姿态,以柳烟为系,两人相谈甚欢,恨不得当场翁婿相称。 正说着,管事匆匆而来,不管不顾地叩开了书房门。 柳相集不悦道:“看不到我有贵客吗?” 管事满头是汗:“老爷,长公主携章三娘登门了。” 贵客? 天下有几人贵得过这位? 此言一出,靖宁侯和柳相集脸色均是一变。 柳相集想的是柳烟是不是和长公主哭诉陈情,惹得长公主前来为此伸张。 而靖宁侯却无端想起那日搅局的游清县主来—— 这些女人抱起团来,当真让他也不得不顾忌。 不过片刻,谢桐的身影便出现在柳家会客的花厅中。她高居主位,靖宁侯老夫人和靖宁侯坐在下方,柳相集和老太太陪坐。 但除了章三娘,几乎无人能露出放松神色,或面容惴惴不安,或心头沉甸甸起来。 柳烟则并未露面。 镇国公府,灵籁院。 葱翠丰茂的梨树旁,两人端坐于青石棋盘两旁,执子对弈。 雪尽玉白指尖捻起一子,落下: “此时殿下应到了柳府。” 柳烟审度棋盘,慢声道: “柳家人不足为惧,唯独靖宁侯老夫人能凭资历压殿下一头。” “能压一头,已是极限了。”雪尽轻笑。 柳烟落子:“一力破十会。” 黑子于她指间如墨凝成,雪尽不觉多看两眼,脸悄然发起热来,再无心下棋。 她将棋子丢回棋篓,绕到柳烟身前,如她做过无数次那般伏到柳烟膝上,青丝逶迤而下。 柳烟抚了抚她发顶,语带轻笑:“越来越会撒娇了。” “姑娘。” 雪尽嗔了声,在柳烟的手流连到她鼻尖时喃声道: “只是忽然想到,幸好那日我去了明隐寺。” “便是你不去,我也会来寻你。” “嗯?” 雪尽微怔。 柳烟勾起她下颌,就着梨树间隙漏下的光凑向膝上的美人。 “既已知晓我所求为何,我不会再犹疑。” 柳烟慢条斯理地为雪尽解惑:“不是明隐寺那日,也会是其它时候。” 雪尽倏地红了脸,本想躲开,没舍得,重新埋回臂弯间。 那夜无尽缠绵的雨又在心头淅淅沥沥下 了起来,她抚着热烫的面颊小声抱怨: “姑娘有时也荒唐得紧呢。” 柳烟低笑。 荒唐又如何? 是荒唐,也是无穷尽的欢愉。 她俯身,耳鬓厮磨间朝雪尽低语,温柔含情: “我之所求不在神佛眷顾,不在世俗之中。” 心下荡起缠绵情意时,雪尽颤着眼睫听到那声。 是庄重承诺,亦是徐徐哄诱—— “若是荒唐,便与你就此荒唐一生,也算幸事。” 158 ? 柳上烟归 ◎番外:故人◎ 往后大半旬里, 京中渐渐都听闻了长公主殿下与靖宁侯府同日拜访柳府一事。 据说那日长公主也未曾说什么,只是与靖宁侯等人笑谈片刻,不过那日后, 再不见靖宁侯与柳家有半分干系,柳相集也不再处处逢源,柳烟的婚事便这样不了了之。 柳怀湛倒是关切过妹妹可是遇到甚么难处, 纵然是胞兄, 男子又岂能切身体会女子所愿所想? 柳烟不曾提及雪尽, 只言道自己无心嫁人, 更向往自由日子,若是再能追随长公主做出番事情来, 当无愧此生。 柳怀湛起初颇为震撼,回去想了两日后渐渐释然, 倒是不反对, 只可惜好友李沛一片痴情。 他将柳烟所想告知李沛,李沛怔愣半晌,一笑道:“明明如玉,不该没于后宅。” 而后与柳怀湛大醉一场, 再不提此事。 这件事不曾在京中引起太大风浪, 就有旁的事引人侧目。不过两旬后,苏州女学之事经由吴御史之口诉诸朝堂,在无形操控下激起越来越大的浪来。 日后轰轰烈烈、延续千年的女学兴办,从此起了个头。 来年春,柳烟前往岭南府主持即将兴建的女学。 镇国公府,雪尽向家人提出一同前往。 池子晋将朝内局势看得清晰, 他又自来是谢桐一系的人, 对谢桐推行的女学别无二话, 只细细交待了雪尽诸般事宜。 严氏不舍女儿,可更不忍逆了女儿的意,恋恋不舍地将人送走了。 池子晋打趣道:“待雪尽出嫁,还不像割你心头肉一般?” 严氏光是想象了下就胸口一阵发闷,道:“若嫁到夫家,我舍不舍得她离家是一回事。到底不是自家,定要受委屈,这才是摘我心肝呢。” 被池子晋一提,雪尽走后,严氏几日都因这事儿心不在焉的,末了私下悄悄和徐嬷嬷道: “要我想,不若招婿……” 徐嬷嬷眼皮一跳,想到县主临走前的吩咐,规劝道: “夫人若是舍不得,就多留县主几年,总之还早。” 严氏听闻颔首,心下却慢慢琢磨开来—— 她深知为人媳妇的苦楚,再有生儿育女的鬼门关,一个不好当真九死一生。 雪尽从前吃了那般多的苦头,她别无所求,只愿女儿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这也是镇国公府上下的共识。 想来想去,严氏默默怨怪起这个男婚女嫁的世道来。若是女儿能一直承欢膝下多好,唉。 严氏想法按下不表,这厢柳烟携雪尽一同来到岭南府。 相较于柳烟,反而是雪尽对回到岭南府一事更为欣喜期盼,在船上便念叨起要去看冬灵姐姐,要去买芳蜜斋的蜜饯、如云斋的糕点,还要去看吉音寺下的桃花。 柳烟自是无有不应的。 在这里头,当是故人最令人牵挂。 之前上京时,只有冬芸和冬霜跟着她们走了,冬灵守着自家的铺子,而冬枚则去游历四方。不过等她们收拾妥当、冬灵闻讯来见时,冬枚竟一同来了。 待众人见过一轮,按捺下激动后,她们才得知冬枚的际遇。 冬枚跟着商队走过了三四个府,有一日独行时不慎被乱匪抢了银钱,身无分文,好在结识了主持当地慈幼局的女管事。女管事见她可怜又有才识,便留她搭把手管教孩子。 冬枚随后寄信给冬灵,拖人带了盘缠来,除却路上要用的,尽数留给了慈幼局。 而她亦有所感,回来后不再天南地北地闯荡,进了岭南府的慈幼局帮忙教养幼童识字,如今已是稚童口中的“冬枚姑姑”了。 冬灵呢,依靠她一身本事,再有柳家做靠山,如今手握六七家生钱的铺子,日子颇为红火。 当然,于她们而言,雪尽身上发生的才是话本子里头的玄奇遭遇,往日和她们仿佛的一个小丫鬟,竟是镇国公府流落在外的血脉,如今又得封县主,当真是天底下数得着的尊贵人儿。 尽管雪尽待她们如初,但她们也不敢再把雪尽当成妹妹去看,言语间颇为恭谨。 得知众人境遇后,柳烟对冬枚道: “我和县主回岭南府,所要做的便是在府内督办女学。你既识文断字,又教导有方,可愿来女学内做女夫子?” 冬枚颇为意动:“可慈幼局那边……” 雪尽接着道:“慈幼局多为女童,若是肯,白日可去女学一同听课。” 岭南府太平已久,弃婴虽有但不多。其中男婴多是自小被人领走,慈幼局剩下能长成的多是女童。 而女学一旦在地方施行,起初多是观望的人家,她们亦需要真正向学的女弟子,将女学慢慢操持起来。 “就是不知她们肯不肯来?”柳烟思忖。 冬灵快言快语道:“再没有更肯的了,起初想学的少,自打看有人学会了能来我铺子上帮忙,那群小丫头都跟着冬枚学起来了。” 雪尽若有所思,笑问:“外头跑腿的多用男儿,冬灵姐姐的铺子倒是不同。” “也看行当,县主,我如今卖针线绸缎、胭脂水粉的,女孩自然比男孩好用。”冬灵笑着道,“县主和娘子想操办女学,我也想略尽绵薄之力。” 柳烟微微颔首,留两人用了饭,又谈了些事,叙叙旧,待她们走后方与雪尽慢慢说: “从前结的善缘还在,女夫子多去走动打听打听,定能寻出几个。” “若是学成后均有去处,想来贫苦人家也肯送女儿来。” “此事要劳冬灵搭线,虽说放出消息去定有人来,恐心思不纯,还要多考量挑选才是。” “好在有慈幼局,不至于空有女学,没了弟子。” …… 两人就女学一事盘算下来,本就都是心思缜密之人,查漏补缺下,没几日就捋分明了。 当初前来岭南府试点女学便是因为此处有柳府根基,未曾想故人也为她们打通了任督二脉,最担忧的弟子问题由慈幼局的女童们补上。 而冬灵从前心善雇佣慈幼局女童一事也让她们看到了另一条路,为此柳烟还向谢桐写了封信,言说此举的好处。 余下时日,两人走动间经人介绍,结识一位孀居在家的刘娘子,并一位包娘子。 刘娘子出身商户,嫁与一位举人,可惜举人未中,归途中郁郁而终。虽未有子,但夫家霸道不许她改嫁,她从前一手古琴颇有才名,此后只得孤寂孀居十二年。 包娘子则是有位秀才父亲,老秀才屡试不第,染上酒瘾,一日醉酒后打饭油灯烧了房子,包娘子为此伤了容貌,老秀才死后便守着家和娘亲住在一处,邻里乡亲颇爱传她闲话。 雪尽为刘娘子主持公道、脱离夫家,又与包娘子相谈甚欢,帮她与娘亲迁到女学后院中住。 自此,女学算是有了五位女夫子。 当得知柳烟雪尽与她们一般,会为女学生们授课后,刘娘子和包娘子都久久回不过神。 随即,她们心里最后一点疑虑也消尽了——连天边的贵人都亲力亲为地来做这夫子,那么这一定是件好事,至少不是个坏事。 信念感不知不觉便在心里种下。 这也是柳烟和雪尽坚持做夫子的原因,她们身居此位,若说有什么好处,便是可当表率。 正如雪尽从前顶着完玉妆不见如何,待她归家,待完玉妆在中秋宫宴上亮了相,经了长公主等贵命妇小姐的眼,陡然时兴起来般,有些事不是多么新奇,端看是谁来做。 完玉妆不过是闺阁趣味,借这股东风去吹动女子向学的草籽,洒在四海八荒,方是她们所图谋的未来。 女学便这样从无到有地建立起来。 除却慈幼局的孩子外,第一天竟就有女孩入学。送她来的是雪尽从前的故人,小满。 小满是柳府时她在外院唯一交好的朋友,和雪尽一样也是被人贩子卖进柳府的,无依无靠,在雪尽升为二等丫鬟时便有了嫁人的心思,雪尽升为一等后不久,小满便嫁给了一位外院管事。 柳府举家上京时,那位管事没跟去,放了籍。 临别时,雪尽送了小满一根青玉簪。这次见面,那根簪子不翼而飞,小满摸了摸发间粗糙的木簪子,笑得有些涩然: “簪子被拿去当了。” 当的理由不是甚么新鲜事,她生了两个女儿,遭夫家冷眼,只好当了簪子去抓药吃。 “我听说女学是雪……县主您办的,我想让女儿跟在您和柳娘子身旁,学东西。”小满紧张地抓着大女儿的手,“再没有比您们身边更好的去处了。” 她并不知晓女学教什么,但只要有姑娘和雪尽在,小满觉得,定比跟着自己在家受人白眼打骂好上千百倍。 雪尽沉默半晌,看了眼怯生生的女孩,牵过她的手温声道:“我省得,就让她留在女学罢。” 她又看了眼小满,笑道:“我也正缺人手呢,你若是有暇,定要来帮帮我。” 身处雪尽的位置,又何曾缺人帮忙? 如今连她身旁的一个丫鬟都比寻常小姐风光,满身绫罗,小满光是站在她们面前都觉得灰头土脸。 然这一刻,小满仿佛又从陌生的游清县主身上看到从前雪尽的旧影儿,多年一晃而过,世事易变,她真切仍旧。 小满鼻尖酸胀,眼前骤然就花了。 就这样,小满留在了女学,日常负责巡视等杂务。因女学有支付工钱,夫家乐得让她来打杂工,养她和自己的女儿。 牵扯到熟悉的人总是会生出更多感慨,晚间絮语时,雪尽与柳烟说了小满的事,道: “若我是小满,或许我也会变成如今的她。姑娘,我和她很像,我们都是被卖到柳府的,她想成家生子,我都明白。” 她们都是没家的人,天然渴望稳固的依靠。只是她更幸运,遇到的是姑娘。 “如若你一直在外院,或许会,但你后来去了观风院。” 柳烟拥着她肩头,缓声道,“你见过能说会算的冬灵,乐于外出行走的冬枚,善于管家的冬芸,安于厨房的冬霜,但你最后成了你自己。纵然不回镇国公府,你也会成为和她们不同的雪尽。” 雪尽眨了眨眼。 “我们办女学,为的不是决定她们走上哪条路,变成什么样的人,而是让她们知晓世间不止一条路,不止能成为一种人。余下更多,靠我们,亦靠她们自身。” 柳烟淡声说完,拥她更紧: “你我,殿下,章三娘,我们这类人,任重道远。” 雪尽思索后,朝柳烟展颜浅笑: “‘我们’也会越来越多。” 作者有话说: 写这章时有些犹豫。 我不习惯在文里输出什么,女学也不是什么新鲜的剧情。但想了想,还在在番外花笔墨写一写,不止是女学,还有几位配角的结局。 雪尽自小寒微吃够底层女性的苦楚,于她而言,投身此道是必然,也是自我疗愈的过程。柳烟会陪着她,这也是柳烟想做的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全文完结】 159 ? 柳上烟归 ◎番外:雪尽没有变成丫鬟的青梅线◎ “祖母说没人惦念母亲, 原是错的。” 只有八岁的柳烟说出这句话,眼前的舅舅勃然变色。 柳相集在旁呵斥:“烟儿,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老夫人面上的青筋都抖动起来, 心虚之下指着李嬷嬷道:“把那个贱人给我捆了,定然是她乱嚼舌根!” 护在柳烟身后的李嬷嬷见状,朝吴元思跪伏在地, 未语泪先流: “二少爷, 我是自幼跟在吴娘子身边的, 娘子去了后小主子命苦哪, 无人教养不论,平日饭菜大半都是冷的, 这些年被关在房子里一关就是一天,千盼万盼把您盼来了, 您就疼疼娘子的骨肉罢!” 一旁的冬芸和冬灵, 两个不足十岁的小丫鬟也跪下来连连磕头。 呵斥和求饶声混作一团,轰隆隆往吴元思脑子里挤。他从柳相集看到老夫人,再看到几位忠仆,最后视线落回到小小的柳烟身上。 他记得胞姐的孩子该有八岁了, 他见过旁人家八岁的孩童, 正是活泼好动、天真无邪的年纪,可柳烟看起来苍白孱弱不说,过于静了,仿佛暮气过早在她身上扎了根,乌黑的眼珠倒映着他,深沉又干净。 吴元思在这瞬间下定了决心。 “烟儿, 你可愿跟舅舅走?” 老夫人气急败坏起来, 柳相集神色也颇为难看: “烟儿是我的孩子。” 吴元思压着火气与他笑道: “吴家是烟儿的外家, 我胞姐随你出任这些年,家中实在思念。如今既然柳家没人顾得上烟儿,我便带她回去见见血亲,总之我吴家是极乐意养着她的。莫非你柳相集不肯?” 先前还能维持姻亲体面,说到最后一句,吴元思语带威慑,让柳相集陡然避开了眼去。 吴家本就势大,吴元思更是这辈锐不可当的俊杰人物,柳家在吴家面前实在没什么抗衡余地,灰头土脸地避让了开。 吴元思踏上返京路时,身边便多了个小柳烟。 路上有二十来天时间,李嬷嬷便跟小主子慢慢说起吴家的人和事来。 吴家人口简单,家风和睦,柳烟生母是大娘子,余下便是吴元思这个胞弟。吴元思高中探花郎后迎娶于氏,其余就没什么人了。 李嬷嬷遥想道:“待老夫人见到小娘子,定然欢喜得不知如何是好。” 柳烟道:“当真会欢喜吗?” 李嬷嬷一怔。 柳烟平日没什么说话的机会,自幼寡言,启唇说话时也慢慢的: “舅舅看到我好像都不怎么开心。” 李嬷嬷反应过来,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痕,抱了抱柳烟。 “不是不开心,是太心疼娘子,这是好事。” 柳烟慢声细语道: “想来外祖母见到我也是要心疼的,我不想惹她老人家难受。” 李嬷嬷这才明白,小主子不是不懂什么叫心疼,而是看得比自己还要通透。 她愈发心疼地抱住了柳烟,主仆两人都没注意到,舱门外吴元思将这幕看在眼中,听入了心里,感怀之下将这番对话写入家信。 待柳烟到了京中吴府,早翻来覆去将家信看过多少遍的吴老夫人看到柳烟,拢在怀中直呼心肝,怎么都爱不够。 住处都是收拾齐全的,就在老夫人左边就近处的一间一进院子,也是从前柳烟娘亲出阁前的院落。 除此之外,听闻柳烟常年吃了些冷食,吴老夫人先是怒骂柳府,再给她安排了个小厨房,拨来个厨娘和个小丫鬟给小厨房用。 小丫鬟求柳烟赐名,柳烟便循着冬芸和冬灵,唤她冬霜。 在吴家安顿下来的第一天夜里,柳烟被冬芸等人伺候着歇下。 从前冬芸她们对她也很贴心,但那时屋子又冷又黑,冬芸和李嬷嬷总要愁眉苦脸地盘算明日怎么拿炭,或是把她的旧衣裳翻出来看怎么裁裁凑凑,把袖口补长些。 有时候柳烟看她们拿着针无从下手的模样,都觉得自己不必长太快。 到这儿不同了,房间内熏着淡香,窗几明亮,外祖母与舅母几番遣人来送东西,桌子上堆着糕点果子,妆匣子和箱笼里的衣物柴环备得扑扑满。 就连身下的床都较柳府暖和得多。 柳烟抱着松软被子,问冬芸:“你们的屋子好么?” 冬芸心下熨帖,笑着点头:“都好的,娘子放心。” 柳烟点点头。 放眼看去一片陌生中,唯有李嬷嬷冬芸她们是她带来的,她也希望她们跟着自己来到京中,能比在柳府自在。 这晚,柳烟好久才睡着,还是因路上奔波疲累才困倦入眠。 待住了十来日、渐渐熟悉了吴府的人和物后,方才好转。 柳烟每日大半的光景,都是待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不同于柳府那个祖母,只会把她关在屋子里晾着,反而寻好些法子来给她打发时间。 老太太慈爱又宽和,血脉连心,柳烟慢慢接纳了这位外祖母。 新嫁入家门的于氏正年轻,看柳烟便像看妹子,一日私下与老夫人道: “娘,夫君说柳大人未曾让烟儿读书?” “他心中只有他的前程,把烟儿丢给他娘。他娘一介乡野愚妇,哪晓得教养之道。” 提到这件事老夫人就又气又悔,把女儿嫁给柳家是她毕生之痛,本想着柳相集是个好的,却不曾想他对柳烟母女漠然视之,徒留她们在后院受亲娘磋磨。 于氏宽慰老夫人几声后道:“如今最重要的是烟儿,我瞧,莫不如让烟儿去宁海侯府和几位小娘子一同进学,除却读书外,也能交上几个玩伴,岂不是好?” 吴老夫人赞许道:“我正想着这事儿呢。” 宁海侯府是老太太娘家,现如今的宁海侯是她嫡亲兄长,宁海侯夫人是她密友,两家走动颇为亲近。 宁海侯府不比吴家这样冷清,下头孙辈颇为兴旺,单单与柳烟岁数仿佛的小娘子都有三四个。为了教养女儿,去年特地延请了好些位女夫子在府上,一来二去,也有姻亲家将小娘子送过去进学,颇为热闹。 如今柳烟来了,吴老夫人盼她好,自然想到了宁海侯府上去。 好处是数不尽的,吴老夫人迟迟未定的原因是: “我担忧烟儿贸然过去,遭人排挤,反倒不好。” 与侯府往来的人家均地位尊崇,里头有几位若是仗势欺人,吴家没地说理去。 于氏笑道:“侯府几位娘子都是懂事的,您交待一声,让她们照拂一下妹妹便是。纵然有别的小娘子……也得看看主家的面子。” 吴老夫人想来想去,道:“你说得在理,总不能因噎废食了去。” 她心下有了主意,晚间便拢着柳烟道:“总在家中闷着多无趣,烟儿,去宁海侯府读书可好?那处有你几位表姐,都是好相处的。你想去么?” 读书么? 柳烟向来平稳如湖的眼中渐生涟漪。 她直觉自己会喜欢,因而点头时毫不迟疑,用尚且稚嫩的声音道: “祖母,我想去。” “好,好孩子。” 和柳烟通过气后,还得和宁海侯府上说声才是。吴老夫人择了个晴朗日子,带着柳烟走了趟侯府。 吴老夫人金氏年纪长了便愈发不爱动弹,鲜少出门,宁海侯夫人闻氏昨日接她帖子时就惊讶了番,待嬷嬷细细说来柳烟的事,听完叹道: “是个可怜的,待明日我让几个皮猴儿都来见见柳娘子。” 如今府上与柳烟年岁差不离的,有金六娘、七娘和九娘,其中六娘和七娘比柳烟大,唯独九娘与柳烟同岁,只比她大半个月。 第二日柳烟要来宁海侯府,她们三个都请了假未去听课,不止她们,还有位小贵客—— 宁海侯夫人正在择选等下见小辈的见面礼,羊脂玉如意和多宝璎珞俱是好的,她正拿起玉如意端详,外头涌进一群人来。 为首的嬷嬷穿金戴银,行为端方,怀中小心地抱着个玉团小人儿,跨过门槛时两边丫鬟都护在旁边,当真是如怀抱琉璃美玉,处处仔细呵护到了极致。 宁海侯夫人看到嬷嬷,连忙放下玉如意迎过来,轻声: “蒋嬷嬷。这是怎的了?” 蒋嬷嬷旁跟着的水桂无奈低声道:“夫人,我家姑娘听闻表姑娘入府,闹着来玩,结果半路睡着了。” 蒋嬷嬷肩头伏着的小人儿动了动,隐约露出小半张脸,合着的眼上睫毛卷翘而浓,玉雪可爱。 宁海侯夫人看得心都要化了,加之这也不是头次,便熟门熟路让人引蒋嬷嬷等人送小主子去厢房里小憩。 六娘几个也懂事地没有惊扰那玉团子安眠,待人走了才道:“她这一睡,可要错过柳家表姐过来了。” 九娘嘻笑道:“反正她只是不想听课,找由头出来罢。” 几人说了几句话,没多久就听闻吴老夫人并表姑娘来到府上了。 又过了一刻钟,外头传来迎客的动静。 本和七娘凑在一处说话的六娘扭过头来,就见吴老夫人牵着位妹妹跨过门槛。 那位妹妹比她矮了半个头,着了身翠微山色的淡青裙衫,秀唇琼鼻,肤白瓷净,下颌尖尖的。因腮上没什么肉,柔润的鹅蛋脸比圆脸的七娘多了份少女的轻盈秀美,虽年岁小,殊容可见。 见自己看向她,她便也看回来,一双乌黑瞳孔纯粹至极。 六娘笑着和七娘换了个眼神,等都见过礼后,温和亲昵道: “听老祖宗念叨了大半日,总算见着表妹了。” 七娘随着胞姐后头打量柳烟,见她身量娇弱,爽利道: “日后跟我们一起去听女夫子的课,可不许哭鼻子。” 柳烟从未与其他小娘子来往过,六娘娇美,七娘活泼外向,小小年纪便很有番风范,举手投足自信明媚。 她动了动唇,才轻声唤出:“六姐姐,七姐姐。” 又觉得这样太干,搜刮完肚皮找出句:“祖母说我日后就随姐姐们一同上课,要劳烦姐姐们照看我了。” 柳烟说话时微微低眸,待说完就掀起眼帘去看对方神色,却不知自己这般神态比起之前小玉女般的板正多了份灵动。 六娘还好,七娘笑眯眯地对宁海侯夫人道:“祖母,这样的妹妹再多来几个,我也不嫌烦!” 宁海侯夫人和吴老夫人俱都笑起来。 九娘在满堂笑声中窜到柳烟身旁,一双笑涡喜人:“表姐,可别只看到姐姐,忘了我这个妹妹,我也喜欢你呢。” 六娘道:“这是我家最会撒娇卖痴的九娘。” 七娘道:“可要仔细她这张嘴,喊谁都是好姐姐。” 九娘不依:“我现在看这位姐姐比你们都好,是最好,以后都不改了!” 姐妹几人斗嘴,旁边的长辈笑声不断。 一派和乐中,门口丫鬟打起帘来,一道稚嫩清甜的声音随荡进的清风涌入: “姐姐们在笑什么?我都被你们吵醒了。” 话说到半时,说话的人就出现在了屋里头。 打眼看去,和柳烟自己差不多高的身量,穿着的衣裳料子柳烟叫不出口,只觉精细奢贵。 她生得杏脸桃腮,瞳孔清亮水润,满头乌发缀着桂花金玉串,牵着个嬷嬷的手,喜眉笑脸的,天生招人爱不够的模样。 连说话也满是烂漫娇憨气。 方才一句话不仅没让众人停下,还又引起一阵和善喜爱的笑来。 她不气不恼,鼓鼓嘴巴正要再说,眼尾扫到柳烟,一时竟移不开目光了。 “咦?” 柳烟被她看得一阵局促,下意识看向吴老夫人并宁海侯夫人: “不知这个妹妹是……” 宁海侯夫人笑道:“她是镇国公府家的池娘子,也在我府上进学,算起来比你小两岁,你唤声妹妹便是。” 又和池娘子道:“我这个侄外孙女姓柳,你唤她柳姐姐。” 镇国公府。 侯府对柳烟来说已是泼天的富贵,入京前从未见过,再来个国公府,真是想也想不出来。 她不过一介文官之女,又不受父亲疼爱,唯有祖母怜惜照拂。而眼前这位比自己年岁还小的池娘子一举一动都牵引着所有人注意,任谁都不敢轻慢,加之如此伶俐活泼,定然是千娇百宠长大的。 霎时柳烟便知晓这位“妹妹”与她是两类人,判若鸿沟,她虽不自怜自叹,但亦不逢迎,只遵着礼仪轻颔首,唤了声: “妹妹好。” 比唤九娘这位表妹时多了份疏淡。 “姐姐好。这便是今日来的新姐姐吗?” 池娘子脆生生唤了句,似无所觉地笑问大家。 六娘应了声是。 池娘子朝柳烟靠近两步,探身问道:“姐姐以后和我们一起听夫子讲课么?” 七娘语带纵容:“自然是要的,不过……以你惯爱偷懒的劲儿,想是明天不会来了罢?” 九娘认真点头:“刮风下雨大雪天,晴空当头正好眠,你找由头不听课的打油诗我还没忘呢。” 池雪尽陡然面上一粉。 诶呀,之前课业懈怠随口编的一句竟被九娘当着这位姐姐的面念了出来,真是丢人。 要是让柳姐姐以为她的诗词只有这般水平可怎么办? 池雪尽偷偷瞧了眼近在咫尺的柳烟,果然在她面容上窥到一抹清淡的笑意。 她又羞又恼:“我是会了才懒得去的……诶呀。” 池雪尽说着又偷偷看柳烟,糯声道:“我一见柳姐姐便觉得投缘,日后有柳姐姐,我定然要每日都来的。” 池雪尽说得认真严肃,偏偏人只有豆丁大,因而越是严肃越显得可爱,一时大家都笑起来。 “好好,你说甚么就是甚么。” “下雨天也来?可要说话算数。” “若是困了,再来我院子里睡觉。” 池雪尽才不管她们,扭头朝柳烟眼巴巴看去,颇会卖乖: “柳姐姐,她们不信我,你总信我的罢?” “……” 柳烟被问得一怔,但被娇娇人儿满眼瞧着,实在难以道出反驳她的话来,嗯声道: “我信你的。” 得了她半句话,池雪尽便开心起来。 许是真的投缘,余下时间池雪尽也不去榻上坐,就赖在柳烟身前说话。 “我闺名雪尽,柳姐姐可唤我雪尽。” “我闺名单个‘烟’字。” 池雪尽拍了拍手,欢喜道: “‘柳上烟归,池南雪尽’,怪道我一见柳姐姐,就宛如见了亲姐姐一样。” 她又问: “姐姐从前读什么书?家里请过什么夫子?” “学过三百千,没请过夫子。” “学堂有夫子授课,另有些技艺,姐姐想学什么都可和夫子提。” “好,待我瞧瞧。” “姐姐如今住哪儿?我去找姐姐玩。” …… 言谈间,多是池雪尽痴缠着柳烟问,柳烟答得言简意赅,心下微惊。 眼前的小娘子何止天真烂漫,观其言谈举止,都远在她之上,她当真是痴长了两岁。 她在惊叹自己与池雪尽的云泥之差,却未注意到旁人言笑晏晏间视线扫过她们时,眼底都压着惊异。 待人渐渐散去,六娘与七娘回去路上惋惜道: “不曾想表妹刚来,就被池娘子‘抢’走了。” “方才跟嬷嬷走时还恋恋不舍呢。” 吴老夫人带着柳烟坐上回去马车,脑海中盘旋着宁海侯夫人私下的低语。 “你也知晓交好镇国公府的好处。如今镇国公夫妇都在外头镇守边关,留了个宝贝疙瘩在京中受长公主和各家长辈照拂。” “雪尽骨子里傲,虽来上课,满学堂都没几个她真看得上的。烟儿一来就和她投缘……是好事。” “祖母?” 吴老夫人回神,便见柳烟为她倒好了杯茶,正略带不安地看着自己。 “您从方才上了马车就没说话。” 吴老夫人心下微痛。 柳烟在柳府受了多年折磨,偏又聪慧,稍有风吹草动就极易多思多想。不能说是坏事,只是她实在心疼,看不得。 她女儿的后辈,合该举止娴雅、顾盼自如,岂需去逢迎旁人? 她定定神道:“今日走动,和池娘子结识是意外之喜。有她照拂,日后祖母便可安心让你去上学了。若是受了甚么委屈也别忍着。” 那个雪团子会给自己委屈受吗? 柳烟脑海中浮现池雪尽朝自己笑时的两个弯月牙,实在想象不出来。 第二日,柳烟便早早起身,在冬芸陪伴下坐着顶青帷马车摇摇晃晃去了宁海侯府,开启上学的时光。 学堂设在栖云馆,一进来,柳烟便绷紧了心弦。 无他,这里穿梭的贵女跟春日百花丛里的蝴蝶一样多,自在从容翩飞着,而她像误闯进来的蜂蝶,横冲直撞的,站在门口都寻不到路。 她手脚发麻生凉,有瞬间觉得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眼前的繁花似锦倏然离她远去,如梦里南柯,笼着失途迷烟,而她鼻尖又嗅到浓郁窒息的佛香与岭南的湿潮气。 蓦地,肩头被人轻轻一碰。 身侧钻出个与她仿佛的身影,池雪尽拿着梨花枝出现在她眼前,笑语嫣然: “柳姐姐!我就说我会来的罢。喏,给你。” 梨花枝被递到柳烟身前。 满缀的梨花压弯了枝头,如一捧清丽的雪。 柳烟慢慢眨了眨眼。 水桂道:“我家姑娘拿了一路,不假人手的,说要亲自给柳娘子你呢。” 池雪尽只在意柳烟喜不喜欢:“柳姐姐,你喜欢梨花么?” 心头胀了一下。 柳烟接过,垂首嗅到梨花香。 柳府阴郁苦闷的天,挥之不去的昏沉佛香,柳老夫人积在下撇唇角里的沉沉暮气,在这刻都远去了。 鲜活热闹的气息从池雪尽身后涌来,柳烟身处新一番天地中,不由跟着抿出个笑来: “我最爱梨花,多谢你。” 池雪尽道:“让人拿去插瓶罢,能放好些天呢。” 等冬芸接走梨花枝、柳烟的手誊出来,池雪尽立即挽上她臂弯:“走,柳姐姐,你和我坐一处罢!” 柳烟被她带着在陌生学堂里走出条路来。 原本她们俩停在门前就引来不少打量目光,等见池雪尽对柳烟这般亲近,小娘子们各自的目光无声交汇,京中何时有这样一位容貌极出色的小娘子?险些以为柳烟是哪个大家世族的后辈。 待晓得柳烟只是个外任文官之女,许多人便对柳烟本身失去了兴趣,随之而来的是——她怎么跟池雪尽好成一个人的? 自然无人去为她们解答。 柳烟的位置就在池雪尽身侧,从前这儿是空着的,她来了才有人。 负责授课的齐夫子了解她的学业后,为她布置了课业。因她底子最为薄弱,每日齐夫子还会额外为她讲课半个时辰。另外,她每日需习字一个时辰。 吴老夫人起初担忧柳烟初入学堂累着,进而厌学,却发觉柳烟不仅不曾落下功课,每日回来后还要在家中再写一个时辰大字,遑论读书了,到了手不释卷的程度。 吴老夫人的担忧立刻颠倒了个,开始操心柳烟会不会熬坏了眼,因而勒令她晚间不许再读书,柳烟孝顺只好遵从,变成了早早起床看书。 冬芸都心疼了:“姑娘何必如此?总之女儿家不考功名。” “我自己喜欢。” 柳烟淡声道,她难得有了喜爱的事,自然是一股脑闷进去了。 除此之外要说有甚么原因……那便是瞧着比自己小的雪尽习字已初见风骨、诗词信手拈来,少不得激起几分自惭和要强。 柳烟从前没有过姐妹,这些时日她与六娘几个姐妹熟悉起来,受教颇多,然而与宁海侯府上的几位表姐妹比,池雪尽无疑是更耀眼的。 不单是显赫的身世,更是天资的聪颖。听闻她从前不爱去学堂,柳烟起初还以为她犯懒,后来才知晓她过目不忘,加之她对诗词一点就透,若是这样,确实没有在学堂消磨时间的必要。 但自打柳烟来了后,每节课,池雪尽都在她身畔陪着。 柳烟在学堂耗费的时日是最多的,有时旁的小娘子都走净了,她书没看完,正入迷,少不了多留一留。 池雪尽便也留下,任旁的小娘子如何相邀去逛园子都在柳烟身边坐得安安稳稳,也不回家。 柳烟道:“你回家晚,家人可会担忧?” 池雪尽道:“除却哥哥,我爹娘都不在京中哩,我回去早与晚都一样。” 柳烟默了默。 池雪尽口吻随意,说话时下颌埋在臂弯里,手指慢慢地拨弄笔架上的紫毫笔,笼在光中的侧脸上有难掩的寂寞。 这些时日柳烟对京中事物熟悉了些,听闻了雪尽的事。 当年雪尽在边关险些被贼人掳走,镇国公夫人不敢再将她带在身边,千里迢迢送子归来。长公主极为看重她,宫内赐下无数珍宝,出入奴仆簇拥,贵不可言。 奈何,边关离不了镇国公,孩子便要早早与父母分离。 也就是这时,柳烟觉得眼前的小娘子像个妹妹了,合该顾一顾她。 柳烟轻声道: “我一个人入京,你也是一个人,你既然不嫌我,日后我与你作个伴可好?你陪我读书,改日我陪你去逛园子。” 方才有人喊她去逛园子,她眼神都亮了亮,分明是想去的,贪玩的,却还在陪自己。 池雪尽果然开心,发髻上的纤绒碎发都跟着摇晃起来,乐悠悠的,不过她依旧道: “姐姐你读书重要。” 柳烟有心让她忘却方才的忧愁,逗她: “雪尽怎的这样懂事,这样乖?” 池雪尽嗓音沁甜道:“我也不是对谁都如此。不知为何,从见到姐姐就觉得亲近,和你待在一处不论做什么都觉得舒服。” 她说得直白而真切,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自己的影子,从未有人这样表达过对她的喜爱,柳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头猛地一跳,待回神才发觉自己是笑着的。 听池雪尽这般说,她……由衷地开心。 这样的同窗之谊持续了三年。 到柳烟十一岁、池雪尽九岁时,两人的交情已是众所周知的好了。 就连吴家、宁海侯府,都因池雪尽对柳烟的另眼相待,与镇国公府走得更近了。 只因她们结识的第一年冬,镇国公夫妇回来过年,得知池雪尽多了个极交好的玩伴后,疼爱女儿的镇国公夫人亲自携礼拜访吴府,牵着柳烟的手半天没放下,后又邀吴家和宁海侯府在元宵灯会时去自家灯棚赏灯。 后面两年延续交好,逢年过节都有走动。 镇国公常年不在京,偏偏有无上荣宠,想攀份交情的人家多了去了,池宿苍是个油盐不进的,唯独池雪尽是个和善性子。 有人看到柳娘子得了镇国公府青睐后,也想从池雪尽处入手。可真接触了才知晓,池雪尽那是待谁都好,除了柳娘子,再没人见过池雪尽待谁如此特殊。 不仅日常形影不离,去对方家中小住都是有的。 近日镇国公府上的垂丝海棠开得好,柳烟便在池家小住了几日,于是灵籁院中多了位小主子。 柳烟被冬芸唤醒时,眼神还有些迷蒙,身边池雪尽已嘤咛两声,捂着耳朵往床深处躲去。 柳烟轻笑:“且让她再懒会儿。” 昨夜两人躲在被窝里说了好久闲话,依池雪尽的性子,柳烟早料到她会如此。 她替池雪尽掖好背后被子,撑起身下床,带动的袖口现出截纤细秀美的手腕,她起身,举手投足间已无从前隐隐的卑怯,举止大方,又因这两年抽条似的长,身姿如青竹般秀致。 待柳烟收拾好,池雪尽才打着哈欠从床上下来。 她踩着绣鞋走到柳烟身后偎着她,像依赖家姐般:“姐姐不等我。” “偏你自己赖床,还会冤枉人。”柳烟转过身把人揽在怀里,点了她眉心一下,看她只着里衣,眉头蹙起,“不怕冻着自己。” 接过一旁水桂手里的外衫,为池雪尽穿起来。 这于两人之间都是司空见惯了的,丫鬟们也不意外,水桂还打趣:“若是没有柳娘子在,我们今日可劝不动姑娘起来用饭了。” “哪这样夸张,我不过是厌倦雨天。” 池雪尽嘟哝了句,不舍得让柳烟真伺候自己,低头穿起衣裳来。 外头疾风骤雨,打在窗棂上像豆子砰砰地砸来。柳烟想到园中一树树的海棠: “这场雨后,海棠要零落一地了。” 池雪尽眼珠轻轻转了转,饭后两人照例去书房消磨时间。 柳烟如今的字已写得尚可,但已习惯每日写字静心,而池雪尽更偏爱作画,这张楠木书案是池雪尽特意换过的,足以容纳两个纤巧少女肩并肩,案头还放着个海棠插瓶,池雪尽正在画它。 此时窗外的雨声反而像是一种陪衬了,衬得屋内格外静谧,干燥,温暖而舒适。 听着身畔作画的动静,柳烟写完了字,见池雪尽的海棠还未画完,便拿起本游记去窗下看。 不多时手腕上传来轻微的痒意,柳烟从书中景致里抽身,见是池雪尽在身前,便放松地由她去,待看完这篇游记看完才问: “在做甚么?” 池雪尽握着笔抬头一笑:“姐姐你瞧。” 柳烟翻过手,一簇粉白海棠绽在腕间,清雅婉约。 池雪尽托着下巴道:“今日不能去看海棠,我给姐姐画朵。” 柳烟又细看了海棠,先道:“寥寥几笔就画出了形,画得愈发好了。” 又道:“今日看不了还有明日,何须如此?” 后一句轻了许多,没有嗔怪,唯有纵容。 那今日总是看不了的,给你画朵总好过你牵挂着。 但柳烟说甚么池雪尽总觉得顺耳,于是抿出笑:“姐姐说得有理。” 柳烟牵起她的手:“好啦,我不是不解风情,这海棠我喜欢极了的。嗯……我也给你画?” “好啊。” 池雪尽欣然允诺,将手递给柳烟。 柳烟垂下首去,刚执起笔,书房门被从外头推开,冬芸走进来: “姑娘,老太太遣人喊我们回去。” 柳烟顿了顿,注意到她神情中有股难言的不安:“怎么了?” “岭南府来了人……”冬芸微垂头,“来接姑娘回去。” 回去。 回哪儿去?柳家? 在京中度过这三年,柳烟不曾忘了自己是吴府的表姑娘,却险些忘了自己还要回到阴霾遍布的柳府。或者说,她刻意去忽视了它,沉浸于当下。 可眼下,该来的躲不过。 柳烟起身,因心神动荡并未注意到池雪尽。待池雪尽的手腕从她膝头滑落、茫然地仰头唤了声“姐姐”后,她恍惚寻到雪尽的双眼。 她艰难找回自己声音,自己听着都觉得飘渺: “……我得回府上了,海棠,他日再画。” 池雪尽头点得很重,信赖道: “好。” 柳烟匆匆别开脸,离开镇国公府。 她走得太急,从前池雪尽总要送她到府门口依依惜别,此次险些未能追上她,只得站在灵籁院门口望着她身影渐远。 池雪尽站在门前的梨树下踮脚看了会儿。 下次何时见呢? 她算了算日子,清明不方便,那就清明后罢,她去吴府找姐姐。 想着想着,再回神,柳烟的身形已看不到了,池雪尽念着下次见面,轻快地回去了。 而清明还未至,池雪尽便从水桂口中得知: “姑娘,柳娘子回岭南府了。” 池雪尽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听懂这句话: “姐姐,走了?” “是,柳娘子家中祖母重病,族中长辈来接她回去。她走得仓促,让人送来这个。” 水桂捧着个匣子,另有一封信。 池雪尽急忙伸手拆信,她手指缠在信上怎么也拆不好,倒是泪先落在了信封上,接连溅起两朵深色的花。 这年,除却至亲,小小的池雪尽懂了与朋友分别的滋味。 往后寄雁传书,几张薄纸,写不尽相思。 山高水迢,深深闺阁。 岭南府的春夏总比京中窒闷,雨下不尽般缠绵,春日阴潮灰暗。 回到岭南府的第一年,遇到这种天气柳烟总会想起京中的好,想起她和池雪尽在学堂时,屋檐上落下层雨帘,而她和池雪尽两个人不急着回去,便一齐看书等雨停。 再后来想起的便少了。 她走时狼狈,再回来时柳府已无人能威胁她,只是她掌一府之事,生活到底琐碎,天长日久的,京中的事从清晰可见渐渐变成了场儿时旧梦,不再时时挂念在心头。 除却这时。 不知是不是雨声煎人,柳烟午歇时似是梦到了分别那日的雨声,待醒来,梦里的雨声和现实重叠,冬灵拿着一叠信笺进来。 “姑娘,京中有来信。”冬灵笑道,“县主除了送信过来,另有两车东西送来,已收到库房去了。” 四年过去,池雪尽已得封游清县主,身份更为尊贵,却从未忘记她这位儿时玩伴,除却书信,时不时会遣人送东西来。 京中时兴的吃食布料,难寻的孤本字画,琳琅满目,老太太和二房看到总要说些酸话,更多的也不敢说了,愈发忌惮起柳烟来。 而柳相集则更“真实”些。 他怎么都想不到女儿被带去京中能有此番际遇,竟结识了镇国公府的嫡小姐,得镇国公夫人另眼相看。 柳相集从前一心放在长子身上,难得也将女儿看进眼中,更为和颜悦色几分。 奈何柳烟心中的亲人早已不是他,虽难免有所期待,但见到父亲不将娘亲忌日放在心上,便陡然清醒了。 她早就不是好哄骗的幼童。 柳烟起身后来不及去书房,倚在榻上拆开池雪尽的信。 信里先是回了她上封信的问题,再说起京中一些趣闻,柳烟看得入神。 冬灵端来清幽的茶,笑道:“每逢县主来信,姑娘都开怀几分,我们看着也高兴。” 柳烟抬起眼:“是吗。” 冬灵点点头。 姑娘掌家后为了积威,加之年岁见长,极少有此时这般纯然的喜悦神情。 姑娘自己不觉得,她们这些身边人都看得清楚,每次拿了信,但凡有县主的,都放头一个。 柳烟并未放在心上,饮了口茶,视线重新落到信里末尾短促一行上: 不日或可相见。 她若有所思,心下蔓延出许多猜测来。 大半旬后,她的猜测得到证实。 柳相集冒雨从外头赶来观风院,来不及用茶便道:“朝廷召我回去,如无意外要破格去户部……” 他看向柳烟的视线中多了份炽热狂喜:“是池家一系的人举荐的。” 柳烟怔了瞬,脑中想到的是池雪尽信里短短几个字。 在此刻,尽数成了真。 不久,柳相集启程上京,他赴任走得仓促,老太太和二房都得随后再到,唯独将柳烟一同带了去,极为看重的模样。 只是这次,柳烟二婶再念叨,老太太第一个训斥她。柳相集可是和她说了,这次天上掉馅饼全托柳烟丫头的福,否则镇国公府哪里会对他格外厚待。 柳烟在柳家的地位一再上升,她本人却早已不在意,心里念着的是京中故人。 说起来,她与吴家长辈姐妹、雪尽相处不过三年,心中竟比和骨肉至亲还要亲近,越是靠近,越是切切。 路途上大半旬一晃而过,船停在城外码头。 吴府马车就停在不远处的柳树下,柳烟跟在柳相集身后,随接应的管事嬷嬷走过去,见到吴家二老爷和六娘七娘九娘。 吴二老爷笑道:“一听烟丫头来,她们仨个个不肯落下,都要来接你!” 三人望着柳烟,最易感怀的六娘眼中已蕴起泪:“终于又见着你了。” 九娘则目露惊艳,从柳烟的芙蓉面看到窈窕身形,惊呼道:“我都不敢认表姐了!” 七娘笑道:“除却我们,还有人也来接你呢。” 柳烟跟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映着漫天霞光的水边,扶风柳下,一辆乌木马车。 丫鬟打开门退到一旁肃立,着粉白裙衫的少女从里头探出身来。 如一支结满柔润花苞的桃树枝从墙内探进春光,柳烟恍然间似见三月花神。 池雪尽下了车,目光流转,寻着柳烟便再不肯动了,笑容如海棠初绽。 “姐姐,一别多年,可还记得我?”- 那年柳烟回了岭南府,她走后,池雪尽总怏怏不乐。 她再不像从前那样热心于宁海侯府的书堂,后来干脆不再去了,在灵籁院中自己看书写字,倒也自得其乐,只是有时觉得那张书案太宽,显得人孤零零的。 尽管如此,池雪尽仍未让人撤换。 有一日收到柳烟搜集到的孤本琴谱,不爱练琴的池雪尽请了位女夫子来教授琴艺,把落灰的古琴捡了起来。 池宿苍关心妹妹,常去问水桂她的近况。 隆冬里池雪尽生了场病,病来得缠绵,好了后也不爱动弹,池宿苍少不得想哄妹妹开心。 水桂只道:“县主平日没甚烦心事,只不喜宴饮,除却和章三娘能说几句话外,不怎么和其他小娘子往来。” 池宿苍道:“我依稀记得她从前并非如此,和吴家那位表姑娘……” 水桂道:“这么多年,也只有柳娘子那一位了,柳娘子回岭南府后,县主与她书信从未断过,极为惦念呢。” 池宿苍思索起来。 去岁他因公差前往岭南府,得知此事的池雪尽提出想同去,他并未同意。 只因家中被池雪尽小时候险些被掳的事吓坏了,她的安危是重中之重。池雪尽也乖巧懂事,极少外出,更遑论出京,那次是唯一一次。 妹妹就这么一位好友,柳相集此人,倒也可用…… 池宿苍心下有了盘算。 待事成,他去跟池雪尽说了。 池雪尽开心起来,张罗着给柳烟送东西送信,气色好上不少。 去岭南府的人回来后,将柳府启程的时间带了回来。 池雪尽每日都要算上一算还要几日才能见着柳烟,算一次少一天,觉得怎么都算不尽的时日就在一日日间走到了底,她与姐姐终于重逢。 那日码头接风,池雪尽到底是个外人,匆匆见了面便回了镇国公府,待柳府在京中安顿好,池雪尽头个下帖子邀柳烟来府中相叙。 她特特等在灵籁院门前,柳烟徐徐而来,朗日清风吹得她青衫如绿水生皱,腰盈盈一握,神清骨秀。 池雪尽明明看到她,却并不迎,只含笑等柳烟走到近前。 柳烟颇为端正地行了个礼,声音清雅:“见过游清县主。” 池雪尽诶呀一声,忙扶她起来:“姐姐莫要臊我。” “怎就是臊你了。” 柳烟语带调侃,“从前在信中我便说过,若是此生得见得贺一贺你。” 从扶起她就不肯撒手、直挽着她的池雪尽轻轻舒了口气: “好在是见到了,姐姐都不晓得我有多想你。你想我吗?” 柳烟无奈道:“何时不念着你呢,感情我送来京中的东西你一样没收着?都被水桂吞了去?” 水桂道:“娘子您精心备下的,县主收多少都不嫌不够。” “水桂你也不帮我。” 池雪尽皱了皱鼻子,与柳烟往书房去,轻声道:“姐姐,你可知我方才为何要在门前等你?” 柳烟不解:“为何?” 池雪尽嘟哝道:“我就知道,四年前你走时都没回头看过我。” 四年前…… 柳烟一点就透,脚下微顿,愧疚怜惜从心底升起,启唇正要说话,池雪尽已喜笑颜开道: “如今在门前接着姐姐,仿佛这四年都没有过似的,又续上了。” 书房就在眼前,池雪尽牵着她一同踏进: “我书房也没怎么变哩。” 柳烟展眉看去。 入目陈设果真是熟悉得紧,最为亲切的莫过于那张她与雪尽总并肩写写画画的案桌。 柳烟走到案桌后,窗棂里透进清光,照得纸上的一树海棠更为明媚鲜妍。 经历方才的事,柳烟便想起她走那日的一件事来。 柳烟望向身畔跟来的池雪尽,伸出手笑吟吟道: “雪尽,手给我。” 池雪尽面露不解,但她最听柳烟的,不假思索地乖乖把手放上去。 柳烟拿起笔舔饱颜料,如锥笔尖点到池雪尽温腻白皙的手腕间继而游走。 比颜色更先蔓延开的是痒意,池雪尽下意识缩了缩手,刚动,被柳烟攥住,她抬眉,低声: “乱动就不好看了。” 池雪尽咬了下唇:“我本没想动的。” 她分明是很听话的,只是刚刚一下子太痒,没经思考。 “知道你乖。” 柳烟含笑说了声,垂眸描画起来。 池雪尽等着,目光不知不觉落到柳烟身上。 柳烟眉细,却生得浓黑,眼睫也如此,硬生生在清雅气蕴间闯出股女子英气,少女时期更为明显。 此时她专注为她画海棠,目若点漆,有股天底下唯独此事值得她上心的错觉。 池雪尽心里莫名有些开心。 不多时,柳烟便在她腕间勾勒出玲珑可爱的一簇海棠来。 池雪尽捧着看了又看,柳烟见她欢喜,道:“那日欠你的海棠亦补给了你。” “我就知道姐姐还记得,不用我提的。” “嗯,你在桌上放了幅海棠,我若是再想不起来,改日就该登不了你镇国公府的门了。” “你若是不来,我去柳家找你也是一样。” “还是我来寻你罢。” 柳烟嗓音淡淡,池雪尽侧眸看向她。 她从柳烟那知晓许多她的事,亦知晓她的家人对她的苛待,近些年境况渐佳,可亲人间疏离冷漠至此,池雪尽每每想到都难免为柳烟难过。 柳烟既不想让她去柳府,池雪尽便尽量轻松道:“也是,你府上有长辈,哪有我这儿自在?” 她又想到了,兴致勃勃道:“姐姐以后依旧来我这小住罢,我一个人住总是寂寞。” 柳烟失笑道:“这样可怜?” “可不就是么,不信你问水桂。” 水桂只得亲身作证,她看得出主子眼巴巴盼着柳娘子留下,苦着脸道: “这些年县主再没个说得来话的,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您回京。从前县主没怨过府上无趣,如今要是少了您,想来就无趣了。” 池雪尽满意点头。 柳烟将她心思看得分明,可越是瞧得清,心下反而越是愉悦,几乎要掩饰不住地跳上唇角。 “日后再说罢。” “何必日后?今日便可,打发人回去说一声便是。” 池雪尽回想起从前两人一同就寝的事。 床帐一放下来,水桂她们都退下了,里头只有她们两个人,咬着耳朵说着话。 说的内容无非就是今日夫子凶不凶,九娘又哭鼻子了,哪家的小娘子今日簪的花好看极了,谁和谁上课悄悄打了盹,抑或是明日想吃甚么好吃的…… 那些细碎的轻盈的事情填满她们睡前时间,直到其中一个人脑袋一点一点,渐渐没了成型的话,呼吸都香甜起来。 另一人也像被传染了睡意,很快跟着睡着,早起不免要为谁先睡谁后睡争执一番,如今想来,颇有童趣。 那时候她们都好小只啊。 池雪尽想到这,侧眼看向正为她那幅海棠题诗的柳烟。 现在她和姐姐都长高了,好在两个人都纤细,她那张架子床睡起来倒不算挤。 她再倾身靠近些,两人的袖摆擦在一处,她悄悄比了比两人身高。 她还记得,刚见面时她和姐姐分明是差不多高的。 后来姐姐比她高了一点点,还安慰她,说毕竟她比自己年长两岁,池雪尽勉强被说服了。 见不着面的四年里,水桂说她身量窜得快,池雪尽还想过,是不是换她超过姐姐了。 现在一比划,姐姐竟比她高半个头? 比从前差得还远。 池雪尽心下一阵懊丧。 “姐姐怎么长这么快……” 她声音小,柳烟没听清,转身问: “嘀咕什么呢?” 未曾料及池雪尽靠得这么近,她垂首,鼻尖从池雪尽眉心划过,险些撞着。 池雪尽往后仓促一躲,柳烟忙牵了牵她小臂,动作间带动簪钗一阵晃动,待站稳了,柳烟缓了缓气道: “何必那么急?” 她本是说池雪尽方才失措,不想池雪尽却像是想到其它的,别开眼低念: “是啊,不急。” 柳烟微微挑眉,不等她问,池雪尽已低头去瞧她题的诗词: “姐姐的字已是颜筋柳骨……” 柳烟被池雪尽引着去看桌案,未曾注意她藏在发间的耳尖,透着点海棠春色的薄粉。 从前儿时相作伴,往后亦是好景光。【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