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你们怎么都不是人啊》 1、初入陈村 夜幕如茧,云海浮沉。 七星渐聚,星宿连珠,命轮转动,大运起。 “小友,我观你天庭饱满、气色红润、双目有神、鼻挺端正、口唇红润、下巴圆润,我这有本道教典籍今日就传于你……” 白胡子老头从枕头下掏出一本灰扑扑的书籍,左顾右盼一会,神秘兮兮地凑近慕姚,郑重将书籍递给慕姚。 慕姚对此见怪不怪:“爷爷,我是你孙女,快把鸡汤喝了,啊……” “我不喝!你快收下发誓要仔细修炼!” “好好好!我收下你快喝!” 从医院走出的慕姚迎面感受到一股热浪,夏风吹拂起少女白净脸颊的碎发,她叹了口气,少女不识愁滋味,对于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爷爷感到十分苦恼。 爷爷今年已经九五高寿,在抗战时期饥寒交迫,曾误入过山中道观,受过道长庇护,后国难危急,道长们纷纷义去,便将传承托付给他和另一小儿。 可兜兜转转多年这传承仍未有所依,便成了爷爷的心病,直到他神志不清了仍然挂念着这事。 慕姚从小就被他拉着打坐吸纳吐气,阅读道教典籍,可就算她自诩天资聪颖,也未曾感受到半点天意。 什么天地,内息气功,不过是封建迷信!后来她便投入科学唯物主义。 明天她还要学驾照,可他不知又从哪掏出一本新典要她记住,明晚考校,不然他就不吃饭,气得慕姚眼冒金星,直骂老顽童。 回家路上,她照常路过公园,往常蛙声阵阵的黑湖今夜一片寂静,风吹密林也毫无声响。 有点奇怪…… 天上的星星从云层里钻出,照得大地一片光亮。 慕姚没有多想,径直往前迈去,可前方阶梯忽然消失,她一脚踩空失足落水。 黑咕隆咚表面平静,暗藏汹涌漩涡,她那狗刨式的游泳来不及派上用场,漩涡便将她吞没。 除了那散落的鞋子,一切归于风平浪静。 * 夜幕笼罩海面,狂风呼啸,海浪如狰狞的巨兽,疯狂地拍打着一切。 慕姚发现自己身处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随后便是无法抵抗的溺水。 冰冷刺骨的海水瞬间灌入口鼻,眼前天旋地转,一阵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她拼命挣扎,双手胡乱地划动,试图抓住哪怕一丝希望。 每一次抬头换气,咸涩海水都会呛入喉咙,肺部像被灼烧。海浪无情地将她抛起又狠狠砸下,她的身体随着浪尖起伏,力气在这无尽的挣扎中渐渐消逝。 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也开始模糊,她不断往下沉,下沉,无止境地下沉…… 散发着莹莹月光的天空似乎触手可及,却又无限远离… 忽然一头庞然巨物从黑沉海底游来,黄铜般巨大的眼珠散发着冰冷骇人气息,触须宛若杀人利器。 慕姚有点想流泪,她不过是回家,怎么就要死在这了,可她也再无力挣扎。 瞬息间,那庞然巨物已然近身。 冰凉鳞片贴近她的皮肤,冷得结霜,下一瞬一股巨力将她顶起,纤长粗壮的尾巴缠上她的四肢防止掉落,急速往上游去。 ———哗地一声,水面被破开。 慕姚此刻已经半失去意识,恍惚间她又看见了璀璨银河,万千星光流转,绽放光华,不是透水而过的虚幻影子,而是清晰明亮的真实。 似乎有一个人在救她,将她轻柔地放在柔软的沙滩上,挤压她的腹部和胸腔,直到一股水从她嘴里喷涌而出。 眼前晃荡千般叠影,暖金短发,鎏金眼瞳在黑夜中亮得惊人,少年嗓音焦急地呼唤她。 “这头人……你不要放弃啊!呼吸!” 慕姚迷迷糊糊地想,谁家文盲,居然用头来形容人,随后她便彻底昏迷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慕姚中途艰难地睁开眼,天光熹微。 一群人比划着木浆和渔网将她吵醒,慕姚只觉得头痛欲裂,与一个女人对视上,而其余人大声争执着什么,吵的她更加头痛便再次昏过去。 等再次睁眼时,慕姚终于完全清醒。 “姑娘,你醒了?”一名老妇人站在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手里陶碗乘着黑乎乎的药水。 慕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头好歹是不疼了,但嗓子干瘪得要命,浑身酸软,像被千斤水泥碾压磨砺过,而眼前小屋和老妇人更让慕姚心中生起千般疑虑。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陈设简陋至极,除了她躺着的这张破旧木板床,就只有一张缺了角的木桌和几条摇晃的长凳,还有角落几个瓶瓶罐罐。 站在中央的老妇人对她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皮肤黝黑,头顶被洗到发白的巾布,上面拧着洗不干净的盐渍,而慕姚自己的衣物也不见了,套了件劣质的粗葛麻布。 怎么回事? 慕姚脸色一白,踉踉跄跄地下床,夺门而去,可站在廊檐门口,慕姚看着眼前的景象,说不出话来。 这是一片村落,由大大小小完全是危楼级别的茅草房组成,道路狭窄泥泞,村民大多身着粗麻衣,工具简陋。远处,几个孩子在空地上追逐嬉戏,可他们身上的衣物满是补丁,破旧得几乎难以蔽体。 穿、穿越了?! 慕姚的嘴唇颤抖着,身后传来老妇人欲言又止的声音:“姑娘!你病还没好,别下床!” 黑乎乎的草药很苦,满是药渣和咸腥,但抵不过她的心苦,她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居然穿越到古代,而且还不是经济较发达的近古。 这是什么年代?春秋战国?殷商时期? 她抓着老妇人的肩膀,嘴唇有些颤抖:“阿婆,现在的大王是谁啊?我脑子混,记不清了。” 可老妇人也一脸雾水,完全听不懂慕姚的问题,在慕姚多番询问下,老妇人才隐约回忆起些事件:“前些年中原发天大的洪水,说是有个大王叫什么雨治住了洪水龙王,巧娘一家可高兴,准备搬回中原去。” 雨、禹?治水?夏朝才刚刚建立啊? 慕姚快昏死过去。 夏朝的建立标志着人类社会刚从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进入奴隶社会,此时文明尚未建立,兽性未泯,到处仍存在野蛮斗争和杀戮,没有道理可讲。 穿越就是穿越,这是不争的事实。而且慕姚还是身穿,命只有一条,她甚至不能尝试自杀回去现代,于是只能现在这个名为“陈”的小村落落脚。 陈是一个遇海吃海的渔村,规模在慕姚看来并不大,但放现在而言算是个大型聚居地了。这里的村民心底善良,民风淳朴,对于慕姚十分尊敬友好。 慕姚将这归功于古时人心淳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她不知道这一切是因为她的长相,样貌精致清秀,皮肤洁白细腻,身材高挑莹润,牙齿整齐无缺,毫无劳作痕迹。 这必定是仙童啊! 现在仙童落难,能在陈村落脚是他们天大的荣幸,来日必定大有造化,不如趁此结下仙缘。 慕姚逐渐忘记溺水那日所见的鎏金瞳孔,以为自己是被海浪拍上来的,不知不觉间,她在陈村已经待了一个月,但陈村毫无娱乐设施可言。 做哎和水乳交融仿佛是青年乃至中年男女唯一的娱乐方式,整个村子,野外,山坡上,到处都是村民大胆热情地挥洒汗水吟哦的声音,甚至有胆大青年热情地邀她去树林。 这年头青年由于常年运动劳作,身材个个结实强壮,也有容貌俊逸,散发着野性魅力,但欣赏就够了,慕姚笑着拒绝。 “谢了哈,不约。” 闲来无事,慕姚只能看爷爷送给她的道教典籍,锻炼身体,帮老妇人做点活,再就是趁着白日去附近山上找寻回家的路。 说来也奇怪,山间草木馥郁,空气清新,到处流动着雾气,慕姚隐隐约约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似乎冥冥之中指引着什么。 一来二去,又是一个月过去,慕姚已经无聊地将典籍翻看完,烂熟于心,但回家之路依旧毫无头绪,在这样的情况下,她迎来了陈村第一次祭祀。 老妇人名为薯,薯告诉她此次祭祀是春日祭,主要是祈求仙灵保佑全家身体健康,夏日里的海神大祭才叫雄壮宏伟。 袅袅清烟从巨大的青铜烟炉飘出,香案上供奉着青瓜果品,腊肉熏鱼,鲜虾海蟹,天酿酒水,地上虔诚地跪着一排排青壮年,年长老人在最前方唔嘛唔嘛地念着。 隔壁家小女娃光着脚,悄悄递给她一颗糖:“珠子给姐姐吃。” 而在最上方,一名身着华服锦袍的仙童周身泛着白雾,向天地四方恭敬地行了一礼,捻着一枚龟甲,掷向上空:“香烟起,福德至,神明降临,赐汝吉祥。” 瞬时雾气起,金色大网笼罩整个上空,下坠,化作金光祥点落入每个祷告之人的身体中,慕姚顿觉神清气爽,周身的疲惫被一扫而空。 慕姚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仙童的动作,觉得他的动作有些熟悉,这不正是爷爷传给她典籍里的动作么,于是她有样学样模仿了一下,谁知他周身泛起的白雾向她飘来。 仙童有所察觉,漆黑明亮的双眸望过来,见到慕姚时一顿:“汝有仙缘,可愿随吾上昆仑?” 昆仑? 见鬼!这个世界真有法术和神仙么? 慕姚内心激动起来,她对修仙不感兴趣,但她认为昆仑山上的仙人想必对于她回家的方法有所了解,于是当即点头应下。 仙童笑地温润如玉,原本准备带她上祥云的动作一顿,手里掐起诀,眉头紧缩,将一枚白色玉诀塞给慕姚:“抱歉,吾忽有急召,汝持此物,一日后吾来寻汝。” 一阵白烟后,仙童消失不见,慕姚被水灵灵地晾在原地。 至此,慕姚彻底坐实未来仙童之名,之前对于她少有微词的声音也消失不见,村中人对于慕姚更为尊敬,热情大胆约她共度良宵的人也消失不见。 但一日后仙童并没有来找她,一星期,一个月依然如此,她有点后知后觉地发现难道是因为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这太过分了,慕姚只能依葫芦画瓢,照着书真正开始修炼,从打坐开始,呼吸吐纳,她感受到天地中灵气源源不断涌向她的身体,本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 初夏的一天,平静被打破了。 暴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咸腥海水的气味,远方云海滚滚,似乎有什么蠢蠢欲动。 慕姚披着一身蓑衣从山中归来时,见到薯婆和隔壁葛婆捂着脸哭声震天,村长安慰薯:“薯婆莫哭了,银矢已经带人去找了,他是村中最厉害的勇士,一顶会把孩子找回来的。” 薯婆伏地大恸:“可现在正是海神觅食的时间,珠子和麻绳他们、他们……孩子啊!” 葛婆见到慕姚回来,在她面前疯狂跪拜磕头,乞求着:“慕姑娘,求求你,你懂仙术,去救救珠子和麻绳吧!” 从他们混乱的言语中,慕姚总算知道事情原委,葛婆和薯婆的孙子孙女不见了,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么焦急伤心难过。 这年头,小孩子的生命力顽强如杂草,在山上哪个角落都能发现他们嬉笑顽皮的声音,可现在只是去了趟海边,为何她们如此担忧? 但薯婆收留她有恩,这个忙无论如何她都会帮一帮。 乌云滚滚,海浪翻腾,金鳞隐约乍现,似乎有龙出没。【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初入陈村 空气黏腻而潮湿,云海逶迤,时而翻出滚滚闷雷,随时都会下雨。 慕姚疾步朝海边走去,泥泞的道路布满青年们大步疾行的脚印,但往前去是一个更为奇怪的脚印,三爪印,足足有三十厘米,在黄土中留下深刻印记。 再往前去,路上黄泥水透着暗红的鲜血,人足迹和爪印杂乱无章地交叠在一起,显然发生过一场大战。 前方草丛间传来青年们的争执。 慕姚轻轻拨开幽绿草丛,分明看清葛婆的孙子惊魂未定,瑟瑟发抖,但薯婆的孙女珠子却不见踪影。 村内出来找人的青壮小伙个个浑身湿透,狼狈不堪,拦住个头最高大的麦肤青年银矢:“银矢!银矢!别去了,能抢回薯婆孙子就够了,另外的只是个女孩,不值当我们冒险!” 银矢雄壮的胸膛上被利爪挠伤,汨汨流着鲜血,愤怒地深呼吸着:“你要我见小女孩活生生被那妖怪吃掉吗?!” 有人立刻捂嘴:“慎言!银矢,反正下个月就海神大祭了,你就当珠子提前参加大祭去了!” 稍年长者劝道:“你是村长唯一的儿子,再去就是白白送死!你想让你爹你娘伤心吗?!” 银矢的呼吸粗重又浑浊,喉咙间发出不甘的嘶吼,为良心和孝道煎熬,上下起伏。 慕姚的心也随着之提起,陷入两难。 虽说这个月余她都在修炼,但那也只是遵循入门基础的打坐吐纳,将天地灵气灌溉入肺腑丹田,最多研究了一下入门符篆,至于高阶的阵法、祭祀、降灵不用提。 但好消息是,随着修炼增进,她再也不是以前泡个水就会感冒发烧的小菜鸡! 而且更重要的是,仙童对她的赏识似乎并不止说说而已,他送给她的那块玉诀是储物宝库,置放着些灵物,比如缚仙索等,暂时还未开发出其余用途。 不过,这名为海神实为伤人性命的妖怪生物,仅凭她的初级符篆和些稀奇古怪的宝贝能应付么? 要不要前去呢? 她捏紧系在腰间的荷包,脆弱的黄纸符几乎移位变形,恍惚中珠子那张甜美淳朴的小脸也被扭曲撕碎。 不管了!倘若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她真是不配为人! 慕姚拨开草丛现身。 少女窈窕高挑的身躯瞬间吸引所有人注意,雨水打湿了她的衣衫,狂风试图将她吹倒,可她的步伐却无比坚定。 众人眼前俱是一亮:“慕姑娘!求你救救孩子!” 她昂起下巴,露出一个仙姿玉容的笑:“我就是为此事前来的,告诉我他们去哪个方向了?” * 慕姚随着村民所指方向超海边疾行,只恨进度太慢,她的五感之术还只刚开耳目初阶,却不知若她的进度被仙家学童所知,必定骂她贪心不足。 海边,一望无际的蓝水和白浪不断拍打着沙滩,卷起千堆雪,狂风吹起人的衣袍和秀发。 慕姚眯着眼睛四处张望,除了寂静的海浪和闷滚滚的雷声,毫无痕迹。 忽然,一阵清脆的拨浪鼓从远方传来,伴随着细细的哭声。 慕姚眼神一亮,珠子的声音! 她迅速朝着声源方向奔去,只见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失踪的珠子瞪着水润大眼睛,畏惧地看着眼前的黑袍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黑袍人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但从尾端伸出一条粗壮的金色尾巴,缠住拨浪鼓轻轻摇晃着,但时不时发出诡异的桀桀怪笑。 他笑一下,可怜的珠子就坐在上面放声大哭。 慕姚倒吸一口冷气,好恶毒的妖怪,居然使用这种恐惧之法折磨幼童,妄图让他们在受死之前释放特别化学物质从而变得更美味么? 她冷笑一声,看来是条大鱼,得一击必中才行。 “天罡星动,地藏神锁,缚仙索绳,万法皆拘。”慕姚小声念叨,掐诀飞出。 积蓄的灵力瞬间减小,但金色绳索无声无息地飞起,瞬间张大,让黑袍人似有察觉,他猛地抬起头但已经来不及。 金色绳索瞬间落到黑袍人身上,并将其束缚起来,如同蚕蛹落入织网不得动弹。 “可恶,是谁敢暗算小爷我!”黑袍人愤怒地大喊,但任其如何打滚也无法挣脱动弹。 他一不留神就滚到了慕姚脚边,愤怒地想要咬断这人的脚踝,反正他的牙齿也是利器,却不想黑袍一把被人掀开。 慕姚蹲下身来,也见到了那张隐匿在黑袍下的年轻过分的脸。 面如冠玉,剑眉斜飞入鬓,透着与生俱来的英气,一头金发灿若骄阳,在风中肆意飞舞,他那双眸金辉熠熠,恰似暗夜星辰,不耐反盯她。 尤其额前金角崭然露芒,仿若神赐。 这样异于人类的特征足以说明他不是人族,更可能是村民口中的海神,又或者是妖怪? 回想起刚刚穿越那夜风雨交加,似乎也是一名金发少年将她从深不见手的海底救起。 会是他么?可是他又为何抢走珠子麻绳他们? 不过他长得实在是太符合她的审美,精致帅气而不失英气阳光,就连那金角也散发着令人想要触碰的魔力。 慕姚只是有些微微出神,没注意就被脚底下的人一个拱起顶翻。 攻守瞬间异势,成年男人的体重瞬间压在她的身上,一张大口也袭向她的脖颈。 她被掀翻在地,一直遮住容貌的斗笠也掉落在地,露出少女半边紧张发白的面容。 千钧一发之际,慕姚只得闭紧眼睛,调动灵力在脆弱的脖颈处做防护,但意想之中的钻心之痛并未传来。 “姐姐!”旁边珠子仿佛见到救星,大喊着。 慕姚睁开眼睛,茫然地摸了摸脖颈,伤口不深但流血了,除了一阵刺痛还伴随着难以言喻的酥麻传来。 压在她身上的金发少年张着嘴,尖尖虎牙和嘴唇被她的血染得嫣红,脸颊瞬间红透,头顶直往上冒蒸汽,支支吾吾道:“女、女、女的,还是人类……” 慕姚捂着脖子盯了他一会,愈发确认他应该就是那夜救下她的金发少年,再看他额头上的角,和那夜隐约瞥见的五爪和金鳞。 他莫非就是传说中的龙? 于是慕姚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这位壮士,倘若你不杀我的话,还要坐在我的腰上多久?” 金发少年‘啊’了一声,仿若如梦初醒,慌张地滚落下来,尖尖耳朵弥上粉雾,浑身抖了抖试图将缚仙索松开却无济于事,只能放弃。 瞥见旁边抽抽噎噎的珠子,他又没好气地嘟囔着:“哼!救人没好报,你们人类可恶透了,早知道不救了!” “你是龙?”慕姚抹了一把下巴,将礁石上哭得睡着的珠子抱在怀里,但珠子下半身硬得如石像一般,让她皱起眉头。 金发少年洋洋得意打了个响息:“没错,我乃大名鼎鼎的东海大太子,浪里金龙,敖甲是也!怕了吧?还不赶紧给我松开?” 慕姚奇怪地看他一眼,看他人高马大的肉.体倒是青春洋溢,难不成脑子还未成年? 慕姚决定诈他一诈,佯装严肃:“少骗人,你明明就是海妖,不然为何将幼童掳走,还施加妖法,以其为食?!” 敖甲嗤笑一声:“谁爱吃人啊!这孩子的腿也不是我弄得,是我救了她好不好?” 慕姚:“果真?那我该谢谢你咯?只是不知珠子这症状该如何解决?” 金发少年嘿嘿笑着:“简单!石化之症乃是海夜叉的秘技,我只需抓只海夜叉来,用他的鼻涕就能制作解药了。” 慕姚再次为他的单纯倾倒,这孩子真的完全没有一点防备,有问必答啊,慕姚都不好意思继续套话了,但似乎又找到与金龙的相处之道。 保险起见,她轻轻点了下手指,缚仙索瞬间松开,化作细小藤蔓缠绕在少年修长的手腕上,亦可控制他。 做完这一切,慕姚又眯起笑眼,真诚夸赞道:“真不愧是大太子殿下,不仅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还高明大义不与我计较,多亏这孩子三生有幸能遇上您,才能保全性命,只是要多久才能抓到海夜叉呢?” 被一通彩虹屁夸得飘飘欲仙的金发少年笑嘻嘻地摸着头,被束缚捆绑的怒火荡然无存,就连手腕上留存的藤蔓也十分顺眼。 他壮气凛然地拍拍胸脯,将一枚海螺丢给她:“三日内必定完事,你可用这个传呼我。” 这是一枚透着七彩炫光的海螺,小巧美观,触手莹润,慕姚刚准备抬手感谢,却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在地。 金发少年瞬移过来扶着她的腰,长生束发散落在她的脸颊,他不好意思地看着其他地方,脸颊红红:“龙族牙齿有毒,就算你有点灵力也抵挡不住,所以忍忍,我给你解毒……” 慕姚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熬甲,就算大脑褶皱缺失,但是有硬实力傍身就无所畏惧啊! 慕姚等着他给她解毒,却见他低头,脖颈间温热触感传来,柔软舌面一下又一下舔过脖颈。 慕姚瞳孔震颤,好好的怎么忽然舔起来了,这是误入成人片场了吗?! 下一瞬,敖甲飞速放开她,黑袍上天落身,转身准备逃跑,却又驻足片刻,他刮刮脸颊:“那个……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女迷茫地抬起头,疼痛和眩晕确实不见了,听见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于是对他笑了笑:“我吗?我叫慕姚。” 她的面庞白皙胜雪,仿若凝脂美玉,漆黑圆瞳清澈明亮,恰似一泓清泉,那是与妖族完全不一样的气韵,清新温和,仿若春日暖阳,又似山间晨雾。 敖甲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慕姚弄不懂小金龙的心思,对于这个世界有了新认知更加雀跃,也十分疑惑为何他舔舔她的伤口她就不疼不晕了。 那是在很久之后她才明白,龙有百宝,利齿有毒可做武器,但龙性又银,涎液可舒缓麻痹神经,甚至能带来无上极乐。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天色渐暗,再待在海边野外将会很危险,她准备抱着珠子回去。 风吹云动,将远方细细碎碎的窃窃私语送到她被强化过的五感耳目中来,仿佛又是幻觉。 “可恨的东海龙族!简直是蠢货!” “敖甲小儿!胆敢夺大人的口腹之粮!” “莫急,我嗅到更美味的气味了。” 慕姚警惕地转过身去,却又一无所获,于是她抱起哭睡着的珠子,往人类聚集的灯火万家走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初入陈村 慕姚抱着珠子出现在陈村时,先是吵醒了村口守门的大黄,接着相熟的邻居大喊着慕姑娘把薯婆孙女救回来了,最终惊扰了乌泱泱一片人。 薯婆抱着失而复得的孙女不断对慕姚磕头。 儿子儿媳海难死去,只剩下珠子与她相依为命,她本已不抱希望,一块石头了此残生,可慕姚将她的宝贝孙女带回,她怎能不激动! 慕姚连忙将薯婆扶起:“阿婆,快快请起,你收留我这些日子,这是应该的!” 薯婆心有余悸地爬起,可目光落到孙女那被石化的腿,不由得悲从中来。 渔家女向海讨食,靠力生活,男人不做的她们得做,男人要做的更得做。 懵懂的珠子朝着奶奶撒娇:“奶奶,腿疼,我要吃糖……” 眼泪簇簇滑过老妇人焦黑的面容,透露着对生活中无尽苦难的绝望,她幼小的孙女啊,怎么就这么命苦呢,现在没了这双腿该怎么活啊! 可天仙般的少女对她微微一笑:“阿婆,珠子的腿你不用担心,三日之内必定有解决之法。” 薯婆激动地溢于言表:“慕姑娘,你的大恩大德我毕生难忘!来日当牛做马,拼上这条命我也要报答你!” “好了薯婆,快去做饭给孩子吃吧。小老儿有一事想与慕姑娘商讨,请去祠堂一叙。”村长拄着拐杖上前,讨好地笑着。 他背后站着许多男人,尤其是青壮年搜寻小队,他们眼见小女孩被海神掳走的,望向慕姚的目光染上一丝对力量原始的崇拜和向往。 可也有人眼露复杂,透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慕姚的笑容微微收住,对村长做了个有礼的手势。 木柴堆叠的火焰冲天而起,将荒凉寂静的祠堂照得亮堂堂。 慕姚怀着一丝忐忑和好奇在椅子上坐下,她上下打量着,厅中的青铜装饰在火光的映照下,投下弯曲繁复的影子。 更有白骨匕首插在人头酒觚中,隐隐散发着股血腥味。 村长儿媳取来木托盘,举过头顶,两件丝绸织衣映入眼前,在昏黄火光下泛着柔和光泽:“我等将此礼赠与慕姑娘,多谢您救了薯婆的孙女,还望姑娘收下。” 慕姚不在意地一笑:“举手之劳而已,不知您有何事?” 村长拱手:“慕姑娘仙术高明,只是不知您对上的是哪尊海神?可有伤亡?” “伤亡倒是不曾有,我去时只有……”慕姚本想说出熬甲,但转念一想又隐去,“只有珠子她一人被遗弃在海边,还有其他人打斗的痕迹,于是我趁机将珠子待带回。” 说到这,村长终于松了口气:“没有伤亡就好,海神虽报复心强,但他们之间的斗争必不会怪罪于我等。” 慕姚实在好奇:“村长,你们为什么要喊妖怪为海神,还有海神大祭又是什么?” 村长满脸肃穆:“慕姑娘慎言!海神乃掌管一方海域的神灵,只是这性情颇有些喜怒无常,每年大夏需做一场法事祭祀神灵,填平海神的怒火,求得来年风调雨顺,庄稼丰收和出海顺利。” 慕姚隐约觉得这场祭祀并不简单,她听村长一点点报出祭祀用品,香瓜蔬菜,美酒陈酿,牛羊十头,鸡狗五十只,以及人牲三百。 慕姚瞪大眼睛,满脸震惊,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人牲三百?!” 村长却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平静地说:“姑娘莫要大惊小怪,所用之人不过是些奴隶罢了,他们怎能算人呢?何况姑娘你是仙人,与他们就更不一样了。”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慕姚心上。她捧着丝绸衣物,呆呆站着,手中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差点忘记这还是个人比畜贱的奴隶时代。 一整晚,慕姚都被噩梦困扰,至天明时,粗布麻衣已经被汗浇透。 初夏潮湿多雨,她只有两身衣服,一套潮湿未干,只剩下村长送的白色丝绸能穿了。 换上白色丝绸衣裙的少女当真一幅好颜色,红色缎子束发,尽管眼下有些青黑,但仍是春光好颜色,恍若神仙梦妃。 她望着水盆中的自己,有些恍惚。 昨夜她时而梦见自己变成想要逃跑却被剥皮而亡的奴隶,又梦见仙术不敌妖怪葬身鱼腹,最后是梦见困于夏朝永远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真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吗?真能找到回家的路么? 幸运的是,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情绪在第二天就被打破,薯婆出去做活,天降仙雾,院中忽现一只白色仙鹤。 白色仙鹤扑闪扑闪翅膀,纤长红趾落于地面,浑身羽毛繁荣洁白,透着仙气,漆黑的瞳孔盯着她,温顺柔和。 慕姚的动物缘一直不错,内心立刻对这只白鹤伸出喜爱之情,伸手去摸她,却被白鹤躲过。 白鹤忽然张开嘴,一份带着白雾的羊皮卷从中吐出,落到慕姚手中。 她正疑惑中,白色仙鹤忽然口吐人言,声音细细的像个小女孩:“我乃南极仙翁座下侍奉童子白鹤,仙翁奉天尊之命并交于我来传此信,你可是慕姚?” 慕姚大为震惊。 原来那日春日祭来陈村中做法的仙童,其实是元始天尊游历人间的分身,无意中发现了颇具仙缘的她,心生爱才之心,无奈互有急事传召,才有了今日之举。 慕姚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笑:“真这么有仙缘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鹤童:“……” 总之,原始天尊的意思是教她功法,让她先在人间好好修炼,座下童子会定期来看她,届时有一定长进再上昆仑考核,而昆仑是天地人兽的向往之地,万物惑可解。 慕姚笑了,少女衣着胜雪,灵气逼人,浑身洋溢着令人愉悦的气息。她从旁边的篮筐中抓了把小鱼干,直接伸到仙鹤喙前。 “你好呀,小仙鹤,这可真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你想不想吃点小鱼干为我庆祝一下呢?” 鸟类好鱼,白鹤也不外如是。 鹤童漆黑的瞳孔盯了她半晌,然后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虽然速度不急不缓可却将鱼吃完了。 “谢谢款待。” “不用客气,你以后会常来看我吗?那我们更应该好好相处呀,小仙鹤。”慕姚一面夸赞,一面忍不住伸手抚摸上白鹤背上柔软羽毛。 白鹤一开始僵住,但在她出神入化的撸摸技术下,逐渐放松甚至最后发出了愉悦的鸣叫,但鸣叫声一出,白鹤瞬间僵住似乎意识到什么,急匆匆地卷起翅膀飞走了。 “哎你们这些仙家就是急哄哄的,算啦算啦。”慕姚并未放在心上,打开羊皮卷准备一探功法究竟。 羊皮卷冒着仙气白雾,在她面前徐徐展开。 她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已经准备好大肆修炼一番,回家的路仿佛已经打开,空调、美食、网络、人工智能,她来了……个屁! 古老象形文字博大精深,每个字符都可能代表着不同的意思,慕姚抽了抽嘴角,她悲哀地发现纵然有天赋仙缘又如何,她是个文盲啊! 文盲是不可能有造化的! 更悲伤的是,这次白鹤比天尊化身走得更急,完全没交代她下次会什么时候来,这意味着慕姚又得登上不知多久。 慕姚觉得自己像个望夫石,在这没有网络和任何娱乐项目的古代,快要等麻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白费时间! 那么有谁有可能有文化且能与她讨论修行事宜呢?她脑海中冒出一个人选。 * 海底丛林。 这里远不比龙宫周围,四周一片混沌,唯有从荧光珊瑚照明,更遍布着形状各异的礁石和荆棘,表面尖锐锋利,稍不留意就会划破肌肤。 敖甲在幽暗深邃的海底丛林中穿梭,金发在水中飘散,表情严肃,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猎手,盯着黑暗中的一举一动。 他握着一根散发着淡淡蓝光的三叉戟,眼神锐利地在丛林中搜索着,他此番的目标是海夜叉,这些海夜叉身形灵活,虽单个实力不强,可它们最擅长化水躲避,抓捕起来极为棘手。 突然,他发现了一只海夜叉的踪迹,猛地加速冲了过去,手中三叉戟直刺而出,可海夜叉反应也极为迅速,瞬间化作一滩水,让敖甲的攻击落空。 又一次抓捕失败,敖甲有些懊恼地站起身来,气鼓鼓地大叫。 这时,他的几个朋友围了过来,灰发少女巴柔好奇地问道:“甲哥哥,你从昨天开始怎么忽然对海夜叉这么执着,往这危险的海底丛林跑?” 敖甲打了个哈哈,笑着说:“没啥,就是看这些家伙不顺眼,想收拾收拾它们。” 可他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来自人类世界的小妞慕姚,还得要替那小女孩找出解决石化的解药来。 小虎鲸黑渊慢悠悠地转过身来,露出扎满荆棘的屁股:“大哥,我的屁股好痛哦。” 敖甲咳了一声:“这事好办,忍一下哦。” 黑渊呆呆地道:“好……啊啊啊啊啊!” 随着荆棘拔除,黑渊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巴柔捂嘴咯咯咯地笑着。 可敖甲有点心烦,眼见着夸下海口之日就要来了,他却还没捉到海夜叉,真是愁煞他也,忽然一阵悠扬绵长的海螺声传来。 敖甲一惊,心想那人类小妞这么早就来催促他了。 金发少年嘴上嘟囔着了一句真麻烦,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朝着海螺声的方向游去,只给朋友们留下一句:“明日再来,我有急事先走了!” 黑渊和巴柔面面相觑,灰发少女嗓音细细道:“不对劲,他去见谁了?” 黑渊呆呆地摸摸头:“小乙喊他回家吃饭了吗?” 另一边,金色小龙急速往海平面游去,当他破水而出,看到站在海边的慕姚时,整条龙都愣住了。 区别于妖兽的艳丽邪媚,今日人类小妞穿了一件白袍子,青黑墨发用红缎束住,旭日阳光轻轻吻上她白皙的脸颊,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阵令龙想要亲近的暖意,他看的有些呆。 见他来了,慕姚对他粲然一笑:“小金龙,你终于来了,我等你等得可久了,等得海枯石烂,山崩地裂了都要!” 敖甲被骇了一跳,发现并没有海枯石烂,山崩地裂,龙宫也好好的,忍不住刻意严肃起来:“哪有这么夸张!对了,你找我干什么呀?期限不是还没到吗?” 慕姚盯着他,叹了口气,似是有些失望,缓缓张开掌心,上面是几只小鱼干。 敖甲有些嫌弃地撇撇嘴,这种干瘪的小鱼干哪里够得上他的眼,身为龙宫大太子,新鲜鱼虾他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可他听见人类小妞有些失望的声音:“好吧,我以为我们是朋友,还以为你会喜欢这些小礼物呢?” 朋友?小礼物?他要有人类朋友了? “等等!”敖甲的脸慢慢红了起来,低头凑近嗅了嗅,一口将小鱼干抛进嘴里。 慕姚对他笑眯眯道:“好吃吗?” 苦的,涩的,不好吃。 但他盯着人类小妞如花笑靥,扭过头道:“好、好吃!”【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初入陈村 金色阳光透过云层落下,雪白海浪卷起泡沫,岸边大礁石生着些嫩绿青苔但平整舒适,刚好容纳两人坐下。 慕姚笑眯眯道:“请坐。” 敖甲盯着慕姚那张笑脸,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原本心中警惕,可一听见慕姚要和他做朋友,就稀里糊涂地就上岸,甚至还听她的吩咐坐下了。 敖甲挠挠脸:“那个……” 慕姚笑嘻嘻道:“你可以叫我姚姚,我的家人都这么叫我。” 少女嗓音甜沁甜沁,听得熬甲内心怪软,脸颊有些烧就算了,憋半天才把舌头捋顺:“姚、姚姚,你有啥事啊?” 慕姚原本跪坐在一边,忽然凑得很近,软声道:“小金龙,既然我们是朋友,你能不能帮帮我的忙?” “什么忙?”敖甲有些警惕起来。 贵为东海龙宫大太子,盯着他这个位置的妖兽多得很,雄性想成为他的兄弟伙伴捞得利益油水,雌性那就更不用说了,馋他身子的貌美雌性妖兽更是数不胜数。 传闻东海龙宫大太子,浪里金龙敖甲,龙身百丈,金鳞覆盖,璀璨透染,华美无双,人身威猛健硕,野性桀骜,风姿绰约,乃难得的俊逸美男子。 妖兽世界奔放狂浪,比人类世界更无底线,只要看对眼就能天雷勾动地火大干一番,曾有不长眼的雌性妖兽打着做朋友的名义给他下□□,差点酿成大祸。 尽管他柔弱的母亲总说他单纯到蠢了,可他也没觉得母亲比他心眼多到哪里去,而且还有他爹给他垫底呢!除了他聪慧寡言的弟弟小乙,一家子龙的心眼能差到哪去? 咳咳,有点跑题了,总之不管人类小妞究竟目的如何,他再也不是过去那条单蠢的龙了,他精明着呢! “我想让你教我识字,可以么?” 敖甲挑了挑浓艳的金眉,白皙尖耳也随着情绪上下起伏,面色似乎有点失望像是在说竟然就这么简单么,不再要求了? 慕姚忍不住想上手摸两把,但她才刚认识人家,这会显得她有点像个变态,于是按捺住,乖乖道:“如果你愿意就再好不过啦,每天午时我会在这等你,如何?” 敖甲不是很情愿,毕竟他也忙着呢:“每天都要来啊?” 慕姚勾唇一笑,她显然极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双手合十,杏圆双眸扑闪扑闪,水润无比无辜至极,从小到大除了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的爷爷,没人不吃这套! 先是卖惨树立悲惨人设是没人疼的孤儿,然后诉说自身痛苦困境必须得有一技之长,接着温言软语溢美之词不要钱地从嘴里冒出来,将敖甲描绘成帅气心善的大英雄,最后软化其防线,将其拿下。 果不其然,一顿夸赞直接将金发少年差点乐成孙子了。 他心中美得冒泡,咳了咳,装出一幅严肃老学究的模样:“那我现在就是你师父了,姚、姚姚……你可得认真!” 慕姚轻轻一笑,这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啊,易如反掌,但还是乖巧唤了声小师父,又唤得敖甲心花怒放。 随着羊皮卷缓缓展开,在金发少年认真的翻译下,她了解到这本羊皮卷分上中下三部,她手中这部是上部,主要介绍上清修炼诀功法和初阶功能口诀和符篆。 金发少年阅读书皮,缓缓道:“首先要引起入体,形成一个循环……” 这不就是大小周天,体内小循环和体外大循环,她早已掌握,“换个别的,我想学口诀和符篆!” 敖甲不赞同道:“学习要循序渐进,我当初引灵力入体可是花了半年呢!” 他话音未落,却见少女盘腿坐在礁石上,皓日临空,浑身洋溢着仙灵白雾,仿佛被仙眷宠爱的天命之女,那股暖洋洋的声息令龙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心脏也有些扑通扑通地跳。 慕姚的眼笑起来增添了分妩媚的味道:“我想快点学嘛,届时可以和你一块下海么?” 扑通扑通—— 敖甲觉得心脏有些不受控制,耳鸣不断。 肯定是日头太大且他离水太久,他慌张站起:“异想天开!你连避水诀都不会就想下海,我还得去捉海夜叉,那玩意可狡猾得很,先走啦!” 小金龙来得快,去的也快,逗弄他看他慌张脸红的模样实在有趣,只是他这一走周遭又无趣起来,慕姚长叹一口气。 真是无聊得紧,难不成还真让她加入原始人们探讨最原始的快乐吗?可根本就没人和她一起探讨啊! 她眯起眸子,望向那片波涛汹涌,一望无际的碧蓝大海,万顷碧涛之下,是另一片奇妙国度,无数游鱼妖兽和小金龙的栖息之地。 慕姚已经不可避免地对于这片充斥‘海神’的海洋产生了好奇之心。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原始天尊赐予她的上清修炼诀法已经被验证与她穿越时带的那本书,打坐吐纳功法是一致的,那么是不是后续的话她完全没必要等天尊给她送信,直接按照之前的书修炼即可呢? 还学什么劳什子象形文字! 好耶好耶!新中国万岁!简体字万岁! 避水诀? 她决定试试。 慕姚一整晚没有回去,留了口信,便在临近山坡的山洞中打坐。 上半夜盘腿坐下,姣月如霜,山中草木馥郁,灵气浓郁,慕姚隐约觉得腹中多了颗珠子,越是修炼珠子越是凝练,万千浓丽光华尽数照耀在少女身上,最后一层辉光凝练而出,衬得她肤若凝脂。 下半夜,慕姚睁开眼睛,心随念动,默念口诀,不断比划着手势。 当晨曦从山头升起的那一刻,村中公鸡施展艳羽,发出清脆鸣叫,慕姚径直跳入初夏的深潭中,周围潭水自动在她周围隔绝出一个球形,衣袍未沾湿分毫。 成了!成了! 慕姚美滋滋地笑了,慕姚啊慕姚,难不成你真是个小小天才? 深潭底部漆黑一片,慕姚掏出元始天尊给她的玉诀中的夜明珠,结果被眼前斗鸡眼的大头鱼吓了一跳,往后一跳。 那呆呆吐泡泡的大头鱼也被她吓了一跳,却还是呆呆地凑近看她,似是在好奇。 慕姚努努鼻子:“臭胖头鱼,滚开!” 那大头鱼被慕姚一骂,乖乖地游走,慕姚在深潭里逛了一圈,又潜上去伏下来,灵力消耗得极慢,将深潭里的生物吓了一圈后才满意地走了。 隔日,慕姚照常在礁石边等敖甲,这回海螺声传到第三遍,敖甲才匆匆而至。 虽然慕姚已经决心将鸡蛋放在两个篮子里,按照自己的书修炼,但是听小金龙阅读教授功法也别有一番趣味,而且他总是莫名其妙脸红,着实有趣。 看着他金线密织的黄白衣袍撩在一边,双掌握着羊皮卷,金灿灿睫羽下的眼瞳包裹着朱红眼线,纯真中透着妖的冶艳,眉毛却紧紧皱在一起,似是心事重重。 慕姚望着那在光下熠熠生辉的灿金色龙角,微微一笑:“小金龙,你眉头皱那么紧做什么?” 敖甲张唇,欲言又止。 他确实是有事,当初他夸下海口说三日之内必定解决,可这海夜叉着实狡猾,而且盛夏将近,东南西北四大海域繁忙起来,事端频发,他实在是庶务缠身。 为了缓解小女孩石化的腿,他已去龙宫秘宝库房寻来灵药给慕姚,他已经想好了,等忙完这阵再以血为饵诱那海夜叉上钩,彻底解决。 可他妄言就是妄言,如何给人做榜样,这可是他龙生第一次当老师呢,慕姚该怎么看他? 他该怎么开口啊,真是愁煞他也! 半天他终于开口,可慕姚听他说完海夜叉如何狡猾如何可恨后,只是两手一摊:“就这个呀,小金龙,要不要我随你下海呢?我现在避水诀使地可好了。” 她将双腿伸进碧蓝色的水中,丝毫没被那咸腥的海水沾上。 少女恐怖的修炼天赋令敖甲内心大吃一惊,下一瞬他倏地站起。 少年身躯高大,金色眉毛狠狠下压,给人一些压迫感:“不行!姚姚,海底是很危险的。而且我最近太忙了恐怕不能来见你,不过解药我肯定会带来的,这灵药管一个月,你且安心修炼好好打基础吧!” 带着少年气息的海盐味来了又去,缥缈如一阵旋风、海浪,慕姚真是捉都捉不住,她气得有些牙痒痒,冷哼一声。 小金龙真没礼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是吧! 而且海里到底有谁啊?这么不愿意带她下去!真是可恶! 迄今为止,慕姚还未见识过其他海底妖兽,心却对这片海洋愈发好奇起来,可她心知之前敖甲与她那场对战也称不上真正的战斗,贸然下海可能会白送性命。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心平气和地告诫自己好好修炼,不要与敖甲生气,毕竟他只是一只单纯的小金龙。 可第二日,敖甲没来。 第三日,第七日,第十日,第十五日,任凭海螺悠扬绵长的声音传遍整个沙滩,海面上丝毫没有小金龙的影子。 慕姚气得差点把海螺扔了,但她按捺住,也没有因为小金龙的失约而自暴自弃,修炼愈发勤勉,研究起更多功能招数,并开始尝试绘制符篆。 平日里,慕姚也挺喜欢去山上,山中灵气丰裕,草木森然,有时帮村中巫医采药会遇见许多毛茸茸的兔子松鼠。 她甚至还遇见过一只具有灵智的小山猫。 小山猫还未化形,浑身漂亮纯灰的皮毛油光发亮,一看就是被养的很好,可现在一只爪子陷在锈迹斑斑的补兽夹里,硕大的黑瞳中积蓄着泪水,警惕地左顾右盼。 慕姚拨开草丛,小山猫吓得立刻尖叫,浑身扎起:“喵呜,是可恶的人类!母亲大人救救我,可恶的人类要吃掉玳玳了!” 慕姚无语地撇撇嘴,三下五除二帮小山猫解开补兽夹,又给它敷药喂小鱼干,没过几下小山猫就放下警惕,被她撸得昂起头发出呼噜呼噜的舒服声。 临走前,小山猫扭着身子在她腿边蹭来蹭去,“人,你真好,浑身香香的,玳玳喜欢你。” 慕姚哭笑不得,装作凶狠地点点小山猫的额头:“快回家吧!小东西!” 小山猫拖着瘸腿钻进林间。 敖甲没有出现的第二个旬日,慕姚决定他如果再不出现,她就要生气了,那后果会很严重! ……还是没出现。 慕姚黑着脸去山上,背着一只大背篓,最近夏天到了,海兽和山兽的足迹增多,与人类冲突不断,所以草药最是稀缺。 她照着名单搜寻仙鹤草,凝血止痛,七叶一枝花,清热解毒,白芷,舒缓镇定……不知不觉间背篓里草药愈来愈多,她也比以往愈发进入大山。 踏入山林,草木茂盛,将天空遮去了大半,地上铺满厚厚落叶,只余斑驳光影。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蜿蜒而过,闪烁粼粼波光,石头和游鱼清晰可见,丛丛鲜嫩的水草,随着水流轻轻摇曳。 慕姚深吸一口气,置身于绿色童话世界,想打坐吸收天地灵气。 可忽然间,一声野兽绝望的嘶吼响彻林间,慕姚呆住,捏紧柴刀和火符篆。 她循着声音拨开草丛,随即被遍地群狼尸体骇了一大跳,这些狼个个猛烈雄壮,焕发邪恶妖气,而中央的巨狼喉咙破了一个大洞,似乎经过苦苦挣扎最终失去了生息。 而巨狼旁边是一只高大雄壮的公鹿,形容狼狈,但犄角雄壮无比,最诡异的是它居然身着金白袍子,死死咬着巨狼的脖子。 与慕姚对视,巨鹿站了起来,但很快它摇晃着倒下,幻化成一头小鹿,湿漉漉的瞳孔看了她一眼,似有哀求。 这也是妖兽吧?妖兽也是动物。 慕姚纳闷地摸摸头,最近她的动物缘是不是有些太好了,这头是不是伤的有点太重了,不管了,先带回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初入陈村 若说雄壮巨鹿给慕姚的感觉是凛然不可侵犯,不容亵渎,圣洁无比,但这小鹿的气势便弱上许多,圆圆钝钝的鹿角半只手就能把玩。 慕姚一走近,它便紧张地竖起耳朵,前蹄下压做出攻击架势,浑身漂亮的梅花斑纹也颤抖起来。 不成想这可给慕姚造成了巨大误会,下意识地认为方才巨鹿形态是这小鹿为了威慑对方幻化出来的形态。 还是只可怜的小宝宝呢! 于是她在它面前七步之遥站定,放下背篓,蹲下身来:“我没有恶意,需要帮助吗?你是小鹿妖,应该会说话吧?” 小鹿未言,湿漉漉的黑瞳夹杂着警惕、威胁、战斗之意。 于是森林之中,阳光从斑驳缝隙落下,一黑发少女与一头小鹿面面相觑,僵持着,久到慕姚脖子酸了小鹿仍未有动作。 或许它就是很警惕,不需要要人类帮助,她和它无缘罢了。 慕姚无辜地眨眨眼睛,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往后退:“好吧好吧,既然你不需要帮助,那我就走了,祝你平安。” 刚拎起背篓,背后便传来一阵兵荒马乱,小鹿艰难站起朝着她的方向走几步,摇摇欲坠,终于放下警惕,昏迷过去。 慕姚不再犹豫,过去将小鹿抱起。 嚯!差点腰闪了!加油慕姚,你可是个强壮的女子。 别看小鹿四肢纤长,分量却不小,于是慕姚摸了一把小鹿腿,将小鹿折叠折叠装进药篓,慢悠悠地穿过丛林,下山去了。 太阳渐斜,陈村的一大帮小孩们在村头嬉戏,村头有一棵茂密枣树,一帮孩子见她来了,笑嘻嘻地摇着树:“姐姐,枣子熟啦!可好吃啦。” 孩子们的赤子之心值得赞扬,但慕姚不敢恭维,因为青色润果如雨点般落下,砸得背篓中的小鹿惊醒。 “慕姚姐姐,你打到鹿了!”脏兮兮的小男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小鹿,流口水。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这年头鹿肉乃是不可多得的鲜美食脍。 猎人们制造出角哨箭专门对付鹿,难怪小鹿对人类警惕至此,连昏迷的梦中也在不断低鸣。 不过这可不是小鹿,而是实打实血战妖狼的小鹿妖。 慕姚安抚小鹿上竖的耳朵,又将山中采集的一些鲜美浆果扔给孩子们,严肃道:“这可不是普通的鹿,不能吃,你们可要乖一点,别到处乱跑哦!” “是!”“好的哦!” 抑扬顿挫的孩子气声响起,应和着,因为慕姚在陈村混得愈发如鱼得水,没一个孩子不听她的。 回到薯婆家中,慕姚将巫医给的部分酬劳交给薯婆,随后便对小鹿伤势进行检查。 首先是扒掉它身上过于宽大的袍子。 说起来,这白金袍子颇有设计感。 左宽右紧,似乎大有深意,左边宽大飘逸白袍密绣祥云图案,银线光泽柔和,触感细腻丝滑,右边紧衣窄袖,由细密金线交错织就。 她自然弄不懂寓意,只觉得这样大的衣袍将小鹿完全埋在里头,愈发令人怜爱。 可慕姚扒它衣物时,它挣扎地异常厉害,喉间鲜血濡湿黄白皮毛,发出嘶哑的短促鸣叫,原来这是它口不能言的原因。 这可让慕姚心疼坏了,低头亲亲小鹿额头:“你乖点,我才能给你看看伤在哪再治疗伤口啊,你知道轻重的是不是,臭小鹿!” 小鹿似乎听懂了她的话,又或者是被吓呆了。 直接诡异地僵在原地,任由她扒下袍子并按在地上,感受人类灵活的双手,在小鹿全身上下敏感的皮毛、耳朵、甚至鹿角都抚摸了一遍。 慕姚只以为它是害怕上药,就如同小孩子害怕医生打针一样,需要她这样的知心大姐姐转移走对方的注意力才行,于是她一边上药一边夸它。 “你的皮毛真漂亮,油光水滑的,摸起来也很舒服哦,喜欢吃甘草或者嫩榆叶吗?等下会有哦~” “抬一下蹄子,对对对,你的蹄子有点粗糙了,糟糕有点想修剪……” “鹿角好可爱!诶不让碰吗……好好好别躲了,那你让我上喉咙的药,真乖。” 一顿操作猛如虎,小鹿安分下来,只是耳朵疯狂颤抖着,慕姚再接再厉,直接将小鹿妖夸成小鹿胎盘。 等上完药喂了些吃食,小鹿呆呆地趴着,湿漉漉的眼睛一直望着她。 慕姚浅浅一笑,对它道:“好吃吗?你可以睡会,这样有助于你康复。” 不一会,它的脑袋便晕乎乎地垂在地上,睡着了。 好乖哦,呵,比小金龙乖多了! 敖甲不在的日子里,慕姚找到了新的玩伴,一只不能说话的小鹿妖。 白云苍苍,如驹过隙,与小鹿妖相处的日子十分闲适,慕姚修炼时不避小鹿妖,盘腿一坐,周身溢出灵气吸引小鹿妖在旁,眯起湿漉漉的瞳孔,贪食灵力。 它很乖,至第五日伤口就已经恢复大半,慕姚牵着其去觅食时姿态优雅又美丽,昂着圣洁的脖颈,不吵不闹的仿若仙人坐骑,于是慕姚又多了个牵鹿少女的称号。 薯婆蹲坐在屋檐下剥豆子,热辣阳光晒得泥土地发烫,笑眯眯地欣赏小鹿妖油光水滑的皮毛在太阳下发亮。 珠子扎着两个小啾啾,在灵药的维持下基本行走没问题,但下半身皮肤表面布满石头鳞纹,尽管如此她的精神劲头很不错,胖手手举着嫩榆叶想喂小鹿妖:“鹿鹿……吃吃。” 小鹿妖优雅地低下头,舌头一卷,逗的珠子咯咯笑。 薯婆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忧虑,但从来不会向慕姚抱怨或者哀求,慕姚说能解决她就相信,往常村里人摊上这等事只能认命,而她好歹有个希望和念想,看着孙女活泼的模样差点潸然泪下,什么都不懂的娃儿哟,可没了你我又该怎么活呢? 但薯婆有着硬的筋骨,像这片土地一样坚韧顽强,既然明天还没有来,就尽力过好今天,因此薯婆仍是笑呵呵的,打趣这头鹿。 “你这鹿,草料不吃,树皮不吃,偏吃那最嫩的芽尖叶,这么挑莫不是真成精了?” 小鹿妖动作一滞,僵硬地转过头去,逗得正在练习符篆绘制的慕姚哈哈大笑。 是夜,月凉如水,夜色如墨,万籁俱寂,只有草丛中蟋蟀乐此不疲地叫着。 慕姚的符篆学习计划获得重大突破,灵力迅速消耗殆尽,精气神疲惫,她早早地躺在凉席上入眠补充精力。 慕姚的睡相很差,属于绝对不能穿睡裙睡觉的人士,否则一夜下来裙子绝对会滚到腰及以上,可在这原始时代只有宽大袍子,不过独占一间茅草房,倒不用担心尴尬景象被人瞧了去。 于是她丝毫未注意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头鹿迈着蹄子走近,柔软鼻头蹭了蹭朝墙壁而睡的少女,少女没反应,它又顶了顶,遭到少女不耐的推拒,囫囵答道:“吃东西呢,榴莲杨梅覆盆子千层……呼呼~” 鹿:“……” 一阵浅淡的白光而过,小鹿妖幻化成一名身着文武袖白金袍的青年,伫立于床前。 这时少女翻身而过,睡姿肆意而豪放,白皙臂膀横陈,樱唇微翘,粉面含春,朦胧月光如水落下,不似真人。 见此情此景的青年一怔,面起飞霞,飞速侧头并双掌拱起,告诫自己非礼勿视。 可诀别还是要做的,他平复内心的波澜,缓缓俯下身,轻轻唤道:“慕姑娘,慕姑娘。” 慕姚正做她的春秋大梦呢,听到声响恍惚地睁开眼,眼前似有模糊人影,下意识道了一声妈妈我起来再吃,随后翻身大睡。 鹿:“……” 青年深吸一口气,自顾自道:“慕姑娘,承蒙这段时日的悉心照料,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只是在下有事不得不先行一步,来日必定报答姑娘的恩情。” 晨曦来临的前一刻,青年身影随黑夜消失隐匿,而慕姚睡了相当漫长的一觉,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时,她浑身轻松,似乎修为又精进一步。 只是她走到门廊边时,平常在那歇息的小鹿却不见了踪影,她走出去询问,村中小孩也纷纷答没见过小鹿的影子。 正在浆洗衣物的葛婆十分诧异,建议道:“慕姑娘,或许那鹿自己找吃食去了?” 倒也有这可能,慕姚急匆匆梳洗一番,转身往山中走去。 可任凭她怎么呼唤,再没有呦呦鹿鸣应答,她甚至跑到山林深处上回与小鹿初见之地,白日山林依旧寂静,偶有脚踩落叶沙沙声,祥和静谧。 慕姚发现那些狼尸全部消失了,可这才才短短几日,决计不可能腐烂或是全部被其余动物吃掉,那么这只可能与小鹿妖有关。 可他为什么要不告而别呢,慕姚内心不是很爽快,与他们妖兽做朋友累死了,总是动不动就消失,依她看不如养条大黄狗! 来都来了,慕姚愤怒地打坐暴吸灵气,在空地上使出冰火雷符篆进行测试,巨大动静犹如惊雷吓得小动物疯狂逃窜。 末了,她又采了些浆果和草药,总算是收获满满才下山。 乌金西坠,等她回到薯婆家中时,珠子期期艾艾地看向她身后,有些疑惑道:“鹿鹿呢?” 慕姚冷笑一声,随即悲伤道:“哎,鹿鹿被吃了,珠子可不要乱跑知不知道?” 小女娃震惊地瞪大眼睛,点点头,有些害怕地抱紧慕姚,慕姚笑嘻嘻地摸摸珠子的头,对于编谎话吓小女孩毫无心理压力,甚至还有点爽。 门外忽然嘈杂响动,慌乱脚步声裹挟着呼喊声,泛起层层惊涛骇浪,慕姚正疑惑,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随即被推开。 一桩几乎石化的石像被人抬着放到她跟前,那石像只剩一颗头可以动弹,僵硬地看着她,村长拄着拐杖越过人群,老泪纵横直接跪下。 “慕姑娘,慕小神仙,求求你救救我儿,救救我儿啊,我儿他心地善良,若不是为了救人,何至于此!” 银矢,她认得的,村庄中最高大善良而且喜欢傻兮兮对她笑的青年,还有珠子,懵里懂懂地抱着她的腿,丝毫不知她的期限也只有五日了。 慕姚的脸色凝重起来,半晌后她轻声道:“村长请起,我不会不管的,你起来吧。” 再三思索,慕姚决定独自下海。【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海底妖兽 慕姚决定下海。 一望无际的海洋暗藏玄机和危险,既然没人带她,那她就自己下海,不过她也并非鲁直莽子,下海之前自然要做好万全准备。 她在准师父原始天尊赠予她的玉珏中找到一本《妖兽小札》,著者佚名,但却记录自上古以来许多生物的栖息地等信息,有些已经消失,有些依旧顽强活着。 慕姚顺页而翻。 海夜叉,性狡馋,喜居浅海礁林,集居,肉质粗硬腥膻,貌丑陋。 好家伙,这位佚名人士还是名美食家吗? 慕姚又心想这貌丑陋到底是有多丑陋,下一页便看见海夜叉的样貌:矮小头颅硕大肚皮,墨绿皮肤生满海草藤壶,猥琐地笑着,绘浮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好吧,是挺丑的,颇有些容貌协会的慕姚嫌弃地来到下一页,总算看到重要信息。 皮若滚珠坚韧,涎液有石化之效,常人沾之,五日即死,涕泗可解。 额,涕泗是啥东西?该不会是鼻涕吧,真恶心呢。 慕姚一双明亮眸子提溜提溜直转,不知打的哪些鬼主意,定下计划后来到茅草屋。 黄纸一裁,朱砂沾墨而起,鲜红颜料拓印即干,冰雷火土各类符篆肉眼可见地积累一大把,慕姚十分满意,又数筹、龟甲、金玉甚至还有些小零食尽数塞入腰间玉珏。 还差些什么呢? 她略一思索,将山间挚友——两把柴刀拎出来磨得光亮,轻轻一弹,蹭地一声发出轻颤,用刀鞘封好放在獐皮腰带上。 养精蓄锐完毕,她鬼使神差地带上了敖甲送她的那枚海螺,虽然浅海意味着危险性小许多,但倘若发生突发事故,或许敖甲可能相助呢? 第二日,日头正好,碧波海水被照得发烫。 慕姚裹着黑色斗篷,头发也扎成紧紧的高马尾,她照例吹了一遍海螺,毫无反响,随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她利用青铜钱制备了一小型避水器,产生一个贴身隔水的真空地带,非常方便。 刚一进入海底,慕姚便被眼前奇异的景象所震撼,各种辉光植物肆意生长,有的巨大蕈菌,伞盖上闪烁着幽蓝光芒;有的似飘动彩带散发着柔和粉光,营造出一个如梦如幻的世界。 慕姚并不打算探索太多,从玉珏中掏出一枚红丝带,手势飞快落印:“天道开路,地气升腾。” 红丝带迅速分成小束弯曲,直接指向海夜叉可能居住的周围海底礁石群,但坏消息是可能场所居然有二十余处。 没办法,只能一个一个找。 第一处礁石一片宁静,只有色彩斑斓的珊瑚礁和未开灵智的海参海胆。第二处她一靠近,一群魔鬼鱼蜂拥而逃,仿佛有虎鲸在后追赶。 来到第四处处礁石,她总算遇上一群五彩斑斓的小丑鱼妖,一个比一个不怕生,好奇地盯着她打转,慕姚对他们呲牙咧嘴,它们反而兴奋:“哇,是人类欸,居然对我卖萌。” “……”慕姚嘴角微抽,但还是甜甜一笑,拱手道:“你们好,请问知道海夜叉住在哪吗?” 小丑鱼妖们在海葵中七嘴八舌地说话。 “不知道哦!” “你找它们干嘛?” “我知道,口臭又不爱洗澡!一群浑身长满藤壶,脏兮兮不爱洗澡的家伙!” “而且嘴很馋,喜欢偷东西,被赶到海底丛林了!” “那么请问有谁能带我去海底丛林吗?” 慕姚话音刚落,小丑鱼妖们一哄而散,对她敬而远之,直到她拿出人类零嘴答谢,才有一只叫做尼尼的小丑鱼愿意带路。 尼尼将面食碎屑吃完,灵活游动:“毕竟海夜叉对我们来说也是大型猛兽,大家不愿意得罪很正常,但说好了,我只领你到附近就走啦。” 慕姚自是应答,随着深度下降,可见度也下降许多,昏暗无比,周围寒气不断渗透,慕姚打了个寒颤,忽然嗅见一股浓烈鱼腥味混杂着斑驳铁锈。 尼尼也嗅到了,浑身僵住,飞速游走,慕姚来不及跟上,只见一头巨大鱼头人身的怪物出现,它身披甲胄,诡异黄瞳散发寒光,瞥见慕姚兴奋地大叫。 “今日真是运气好,居然足不出户就有人类送上门来!看我不献给大王们!” 此乃‘海神’,也是慕姚的第一回实战。 随着鱼头人张开血盆大口扑来,慕姚施展身法立刻躲开,纵然在海底不够灵活,但还是胜于这鱼头人,而且她有充足弹药。 慕姚转身跳起,几番下来过招,忽然手捻冰符速速抛出,鱼头人尚未察觉到危险径直冲来,随即被爆破的冰锥扎了个透心凉,血腥味四溢,鱼肉腥臭,死不瞑目。 慕姚有些激动,手还在颤抖,心想第一次实战就很不错,那她还是挺厉害的,转身却与一头庞然巨物对视上。 那是一头庞大的红髯巨龙,浑身冒着火热海底岩浆和白雾,盘踞成一座大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如同藐视蝼蚁,虹瞳兽眼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人类,还会使避水诀,修仙童子?我倒是运气好,平常不走这边,一走就来个大货!” 慕姚冷汗直冒。 * 广袤无垠的东海深处,一座神秘而威严的宫殿静静矗立着,通体玉雕金堆,奢靡繁华。 忽然,远处海水被一股无形之力分开,竟是一条雄壮巨龙呼啸而来。 巨龙体长一百七十余米,身躯庞若苍穹,浑身白鳞在幽蓝海水中闪烁着细碎光芒,每枚鳞片好似精心雕琢美玉,熠熠生辉。游动间,海水激荡出巨大漩涡,强大气势让鱼虾四散惊窜。 虾兵蟹将们们早已见怪不怪,在宫门两侧严阵以待,神色恭敬,在龙王敖广巡查归来时打开宫门。 眨眼间,巨龙至龙宫门前,只见它周身光芒一闪,瞬间化作人形。 东海龙王敖广人形两米二八,浑身灵白铠甲,大刀横挎腰间,容貌俊美非凡,眼眸深若寒星,沉稳严肃,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成熟男人韵味。 男人沉稳步伐刚迈进龙宫,虾兵蟹将们纷纷单膝跪地,齐声高呼:“恭迎龙王回宫!” 敖广微微点头示意,拭去铠甲上的血迹,便径直向龙宫深处走去,面见妻儿。 可他穿过一处回廊时,却间他的好大儿浑身金甲未褪,正对着手中小海螺发呆。于是他沉声问道:“甲儿,可是今日跟着处理东海庶务,过于劳累了?为何神思如此倦怠?” 被抓包的敖甲咳咳,慌张收起小海螺,正色道:“老头你想多了,我堂堂浪里金龙哪会累啊!” 敖广不信。 最近海族与天庭为首的人族关系愈发紧张,手下报告在海底搜查到天兵痕迹,于是身为龙王的他亲身调查这事,便将普通庶务交给大儿子敖甲暂管。 所谓东海庶务其实是防止手下妖族聚众打架,自相残杀,或者是吞食人类,可也这足够疲累。 好大儿敖甲是他长子,天真烂漫,无拘无束,胆子大到不敬长辈直呼父亲为老头,平常让他和妻子头疼不已。 成熟稳重是好,可若过了头,如乙儿那般寡言装大人样也不是件好事,孩子们就该有孩子们的样子。 因此敖广显得有些忧虑,若是龙得了癔症可该怎么治?没有先例啊。他忧心忡忡道:“真的吗?甲儿,可我看你二十日有十八九日都对着这海螺发呆……” 敖甲悻悻摸摸鼻子,道:“老头你别瞎操心,都说了我没事。” 才怪。 敖甲最近寝食难安,辗转反侧,梦里都是慕姚在吹海螺,一日不落,委屈巴巴的泪从白皙脸颊落下,红着眼眶,娇声质问他为何不理她,下一秒又缠着他要下海。 真是胡闹,这下海能是随便下的事么,且不说海底环境不适合人类居住。 海底妖兽性情残暴占大多数,毫无道德礼仪,仅凭直觉行动,对人类怀有天然恶意,不是直接张口吃了,就是拐回去做禁脔,待腻味之后再吃掉,最终成为浮游生物的养料。 这不,绵长的海螺又响了起来,以特殊音波透过呼啸水声传入他耳。 哎,又来了,这人类小妞可真是缠他得紧。 可他也没办法,最近掌握东海庶务,每日巡逻总能撞上血腥群架,村庄私密,桩桩件件整得敖甲头大,第一次体会到父王的辛苦。 好不容易稍稍清闲下来,他寻来海夜叉一族挚爱美食祝余草,可僵化皮肉去除寄生藤壶,再与鲜美龙血混合一起不怕引诱不了海夜叉。 明日再去见人类小妞好了,顺便带点水精玉哄哄她,敖甲没精打采地做下决定,将慈祥老父的絮叨视作耳旁风。 可没过多久,海螺又响了一次,声音短促,随即竟然破碎,以特殊音波透过呼啸水声传入他耳。 敖甲警觉起来,立刻站起,金色眉眼下压直视前方,精灵尖耳细细辨别声源,是的他没有听错——海螺在水里响起来了! 这意味着人类小妞胆大包天,竟然偷偷下海了! 于是下一瞬,敖广见他的好大儿立刻像打了鸡血般兴奋,化作一条璀璨金龙,如迅猛闪电直接冲龙宫,往深海去也。 敖广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向内宫走去。 另一头,敖甲心急如焚,循着声响和慕姚的气味迅速游去,半途中他嗅见一股淡淡血腥味,那是属于人类的血,还带着甜美甘滋的灵力溢出。 修仙者血肉与海底妖兽而言,乃大补,尤其是人修,肉质绵软,更是不可多得的美食。 人类小妞受伤了! 敖甲瞳孔皱缩,加速血腥浓烈处游去,越是靠近血腥味越浓厚,也引得不少深海妖兽驻足,蠢蠢欲动,窃窃私语。 “好香的人类!” “那可是南海龙王的猎物,你敢抢吗?” “万一他吃完了,还剩点呢?” “你别说,这人类有几下子!啊啊啊好麻!电到鱼了!” “活该,谁让你凑那么近!” 一阵剧烈的电火花在海底蔓延,劈到红色巨龙坚硬龙鳞铠甲上,真别说还烧焦了几块皮肉,却引得南海龙王敖钦更加兴奋,熔岩巨斧飞速劈过那少女。 黑发少女捂着受伤的肩膀,鲜血直淌,脸颊煞白,发丝凌乱,末尾被烧焦,躲避不急,腰间又多一道血痕,手中捏着大把符篆,不知在想什么。 敖甲想都没想,瞬间冲出去加入战局,将黑发少女护在怀中,伸开手掌:“三叔,慢着!” 慕姚一愣,不敢置信地抬起头,恍惚间发掘自己被笼罩在清爽的海盐味间,金发少年近一米九的个头完全将她与那可恶老龙隔开,敖甲居然来了? 红色巨龙眨眨眼,化作一名两米多的红髯壮汉,将巨斧抗在肩头,上下打量着金发少年,也正是他的大侄子,喷出一口浑浊鼻息:“好侄儿,你这是做什么?凡事可讲究先来后到,你要是敢抢你三叔的食,三叔可不会手下留情!” 一滴冷汗由敖甲额中落下。 他这位三叔从不避讳吃人,正面是说不通的,可他尚未成年,与红龙殊死一战胜率不知有几几开。 可就算他胜了,周围虎视眈眈的妖兽多了去了,届时慕姚还有命活吗? 于是金发少年浑身的气势瞬间变得玩世不恭,顽劣不已,他一把搂过几乎站不住的慕姚,轻佻环绕住少女,挑眉道:“三叔,先来后到是没错,可你才是后,我是先。” 敖钦显然不信:“哦?” 金发少年眼中闪过一丝暗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轻佻一笑:“三叔,这是我的逃奴,你可看好了。” 于是慕姚感觉腰被人一臂抱住,动弹不得,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后而来捏住她的下巴,侧拉,露出少女纤细白嫩的脖颈,青筋可现,血液奔腾汹涌。 慕姚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少年强硬地制住她,无情尖牙没入肩膀,粗糙舌面在伤口肆意流连,一直沿着脖颈上移,吮吸,啃咬,另一只手掌霸道伸入衣袍,不断收紧,涎水色情地糊了她一脸。 仿佛要将这小小逃奴重新打上他东海大太子的标签。 慕姚恍惚间睁开眼,金发少年不再是往日天真害羞的模样,只能瞥见他那金色兽瞳,带血尖牙和冷劣眉眼一展妖性。 但她隐约察觉到他在做什么,嘤哦一声,配合地无力瘫倒于他怀中,予取予求。 敖甲才满意地抬起眼,轻佻一笑:“三叔,放过我这小奴吧,我好不容易瞒着父王捉了一位人修做奴隶,实在是没有精力再去调教出另一个和我心意的了。” 半晌,敖钦哈哈大笑,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是了是了,还好侄儿你不似大哥古板,不能感受人类妙处该是多大遗憾,你放心吧,今日这事只有你知我知。” 敖甲同流合污地笑笑,摆出姿势恭送南海龙王离开。【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海底妖兽 眼见南海龙王敖钦终于走了,敖甲才松了口气。多亏他这三叔憨厚蠢笨,若是换了其余龙王,今日这事不一定能就此收场。 周围妖兽被腹中馋虫吞了大脑,仍旧虎视眈眈。 敖甲也没预备和他们客气,唤出三叉戟一柄掷向巨大海礁,庞大威力使碎石瞬间炸开,威慑一众妖兽,灰溜溜散去。 “呼……啊……”怀中少女却不安分起来,眼睑微睁,尚存理智告诉她觉得浑身上下都很难受,“敖甲……我好难受。” 金发少年思绪回笼,视线落到怀中少女含春粉面,湿润红唇微张,那粉嫩脖颈上满是他刻意弄出的粗野痕迹,让他立刻就想起方才的荒唐之举。 尽管那是不得已,但也着实超出界限,敖甲的心脏又忍不住砰砰跳起来,忙制止少女乱动,禁锢她在怀中,问道:“哪里不舒服?可是伤口痛?” 慕姚倒是不觉得痛。 《妖兽小札》上有云:龙,神异之兽也。 其鳞熠熠,坚不可摧,状若灵玉,可制甲,掩气,炼材,器必非凡。须修长,入药,愈沉疴重疾。肉甚美,食之延年益寿。黄金血若流珠,作饵入水则群鱼竞逐,万鱼来朝。 然龙涎与齿,藏剧毒焉。齿啮之,身若麻痹,涎触之,情迷意乱。此毒诡异,效果混杂,清白危矣! 是以,慕姚未曾感受到太多伤口疼痛,只觉得身体毫无力气,从血管里闷闷地发起痒来,皮肤逐渐火热,很想要些冰块来给她降降温。 金发少年问她痛否,她倒真没觉得痛,只迷茫地摇摇头,又点点头,直愣愣地盯着敖甲那张俊逸的面容,似乎是个不错选择。 少女忽然若乳燕投怀,双手环住敖甲的肩膀,龙乃冷血动物,身处寒水中如散发寒气的大冰块,她火热脸颊贴住少年那冰凉面孔,上下磨蹭,快慰道:“好凉快哦。” “姚、姚姚……”敖甲被闹了个大红脸,怕她摔下来,连忙扶住她的腰,却隔着衣物摸到一大片坚硬皮肉。 敖甲立刻意识到什么禁锢住她乱动的肢体,掀开她的领口和衣摆,肩胛、纤腰、腿上背部到处蔓延着一大片熔岩般结痂烙印,汨汨往外流着鲜血。 少年脸色瞬间晦暗严肃。 他喃喃道:“三叔的火毒啊……” 难怪姚姚如此难受,他见过中龙毒的妖兽若不得到及时医治,以各类形式凄惨溃烂而亡。 这可耽搁不得,必须带姚姚回龙宫。可父王母后均在宫中,倘若被发现他带人类回宫怎么办? 算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当即哄着慕姚张开嘴,从葫芦中取出两颗止血药丸喂于她口中,谁知她迷离地咬住他的手指,当冰块似的吸起来,勾着下巴,又舔又吮。 敖甲脸色爆红:“!!!” 无奈只能将慕姚弄晕,抱着柔若软体动物的少女,避开虾兵蟹将的巡逻,像个小偷似的鬼鬼祟祟潜入龙宫内宫中。 “姚姚你乖乖的,我马上回来。”他将她放在大太子的高床软枕之上,关紧房门,迅速跑到秘宝库房中搜刮起来。 另一边,不知过了多久,慕姚恍惚间睁开眼。 天杀的,到底为什么这么热,谁又把空调关了! 虚无缥缈的视线终于聚焦,她发现自己正处于一张贝壳床上。锦被华盖,墙壁镶嵌着温润珍珠,纹理细腻,头顶一颗硕大夜明珠散发柔和光辉,将房间照亮。 她汗如雨下,一摸脸颊红腻一片,轻衫几乎被汗浸透,头脑也闷得一片浆糊,口干渴地厉害,腹中更是邪火中烧,蠢蠢欲动。 敖甲呢?好难受啊,你在哪啊?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将破破烂烂的斗篷披在身上,迷迷糊糊去寻金发少年的踪影,沿着回廊乱走,无意间来到一处宫殿。 宫殿内灯火通明,地面由蓝色水晶铺就而成,人走在上面,仿若踏在波光粼粼的海面,周围点缀各色珊瑚,如鹿角伸展,绚丽各异。 她透过层峦叠嶂的轻纱望去,似乎有一名女子正专注地给摇篮中硕大龙蛋沐浴灵液。蓝色龙蛋轻轻欢动,似是很喜爱这灵液,逗着女子浅浅一笑,忙唤好丙儿。 不是敖甲啊,她失望地偷偷溜走。 女子眯起眼睛,激动地问身后男人:“你看见了?那可是甲儿带回来的?” 此女正是敖光之妻,龙母宣骊。她身被五彩炫光轻纱,由云彩霞蚕丝编织而成,满头黑发葳蕤如丝绸般柔顺亮泽,随意地垂落双肩,容貌更是精雕玉砌,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尽显仙姿貌美。 敖广很想说不,可那少女虽盖着斗篷,浑身上下都是甲儿的味道。他忧心忡忡道:“这孩子一天到晚地忙些什么!不会学坏了吧?” 宣骊掩嘴浅笑起来:“孩子大了,心思也多了,总比乙儿整日鼓捣他那护卫队好吧,而且你看他甲儿慌张的样子怕是在意的紧呢,他不说我们就当不知。” 敖广想想也是。 宣骊托腮道:“不过到底是哪族小姑娘啊,莫不是那个蛟族的?还是人鱼族?” 敖广叹息:“随他去吧,甲儿虽活泼,但应知分寸。” 为人父母的揣测着好大儿带来的女孩身份,丝毫不知敖甲要么不带姑娘回家,一带就带了个正儿八经的人修回来。 慕姚还在那头跌跌撞撞地寻找着,穿过一个回廊,只见一名身着银色甲胄的高大少年立于廊前。风姿绰约,身上气息与海盐十分相似,又夹杂着些山茶花味。 敖甲! 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少年的腰,冰凉触感令她快慰地吟哦出来。青发少年错愕地转过身,当即推开她,慕姚软倒在地。 “我不是敖甲。”青发少年面色古怪地上下打量黑袍少女。 少女意识神志实在不清,偏偏浑身洋溢着他大哥的气味,而且面目含春,身体滚烫,青发少年只略一思索便发生了什么。 青发少年道:“我大哥呢?” 慕姚嘟嘟囔囔:“大哥是谁?” 青发少年:“……敖甲。” 慕姚闻风而动:“敖甲在哪?我好难受!” 青发少年:“……你且等着。” 慕姚又被拎回最初的贝壳大床,门死死紧闭,她觉得很委屈,更难受了。 另一头。 “终于找到了,沁泉灵芝膏和海底硫磺泉!姚姚的火毒有救了!” 金发少年将宝库翻了个底朝天,找到灵芝膏准备出门。 宝库门却被他二弟一脚踢开,青发少年表情冷冰冰,敖甲早已习惯他可爱二弟这幅装大人的模样。 不过他现在可没空,摆摆手:“我可爱的小乙,大哥有正事要忙……” 青发少年冷冷道:“龙渣。” 敖甲:“啊?” 发生甚么事了? 被弟弟莫名其妙骂一通的敖甲又被赶回自己房间,他有点不明所以为何小乙让他赶紧解决闹出来的事,什么事? 莫非小乙知道他偷带人类进龙宫的事了?他立刻紧张起来,反问熬乙知道什么了。 青发少年却冷冷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不是,能不能有话好好说? 敖甲愈发摸不着头脑,打开房间后,姚姚还乖乖地躺在那,面颊绯红,烫的和岩浆一般。 真是怪异得很,火毒并不该有这样的症状。 下一瞬,少女一个跃起,将他压在床榻,臂膀环住他的胸膛和脖子,如蛇一般黏着他。 “敖甲,你去哪了,我要烧死了,你是不是给我下药了?帮帮我。” 敖甲愣住,脸通红,他总算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小金龙终于意识到他的涎液除了止痛外还有另一种功效。 其实要解除这状态除了做那事也很简单,几剂清热解毒丸下去症状全消。 可敖甲刚反应过来坐起,他的衣袍已经被慕姚扒了大半。领口被揉得松松垮垮,蓬勃健壮的胸膛裸露在流水中,若隐若现地压出一条沟壑。 他慌乱地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已经跨过他的腰,手掌撑住他的胸膛,推到在榻。 攻守异势,小金龙只会做做样子亲一亲,可阅读过无数经典文学,理论知识丰富的慕姚就算神志不清,也能把他倒着玩。 敖甲想要坐起,可慕姚一只臂膀环绕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若游鱼灵巧地从衣摆下滑上光裸的背肌,少女的手温度很高,火热温度令他僵原地,如此一来便面对面坐着,交叠如卯榫。 一个柔软的吻印他的唇落下,绵软若花瓣,他脑子轰地一声炸开,昂着头颅,想要阻止。 可少女咬了他一口,趁着吃痛瞬间,灵活软舌钻入他的口腔,唇齿交融,黏腻勾人地舔舐他的口腔,水液津津,几乎要兜不住流出来。 蛊惑的欲逐渐将小龙引入歧途,他开始让女孩下坐,追着她的唇又啃又咬,女孩身体竟然如此绵软,贴着他的胸膛竟要化作一汪柔软的水。 他搂着少女,竟也浑身火热,隐隐发胀不自觉地去揉她的腰,扭动间又碰到少女绵软的腿。 “你的匕首拿远点,戳到我了。”少女不耐地嘟起嘴抱怨, 不对!敖甲猛地清醒过来,一把将少女推到一边。 为了避免酿成大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捏住慕姚的脸,将清热解毒丸喂进去,做完这些犹觉不够,他自己又吞了几颗,才勉强放心。 慕姚那边总算消停下来,不知睡了多久。一觉醒来她头疼欲裂,身上似乎被包扎过,但从伤口深处传来火辣辣的疼。 “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什么了吗?” 她回过头,看着繁华的寝宫,身着米白色袍子的金发少年举着托盘站在门口。 她只依稀记得被敖甲救下,后面发生什么事都不记得了,于是困惑地摇摇头。 敖甲松了一口气,然后板着一张脸:“那、那你知错了吗?” 糟糕,要来兴师问罪了。 慕姚内心懊悔,没有刻苦努力修炼多学点复杂符诀,弄死那条老龙登,不过表面非常乖顺,不言不语。 金发少年皱眉道:“姚姚?” 慕姚侧过身去,半张侧脸透着几分倔强:“你还管我做什么,早就不把我当朋友了吧,怎么不让我死在那?” 敖甲放下托盘,坐下,张张嘴:“我、我没有……” 慕姚直视着他:“撒谎,你整整一个月没理我,是厌恶还是烦躁我了?你直接说出来即可,我又不会死皮赖脸缠着你。” 敖甲平日最能和老父亲吵架,此刻笨嘴拙舌不知如何是好,脸臊地通红:“我真没有!你也看见了,水下多危险,你差点连命都没有了!” 这是事实,但慕姚绝不认输,圆润杏眼红润,如泣如诉:“我有其他办法吗?时间到了被海夜叉石化的村里人也要没命了,我只能自己来找。而且你一个月不出现,我以为你出事了,你知道吗?!” 敖甲瞬间无话可说,嘴唇嚅嗫半天说不出来话,原来姚姚心中这么关心他…… 慕姚见敖甲低下头,大为震撼的样子便知道她这关是过了。她松了口气,感叹妖就是单纯,真不错。 于是她趁热打铁,凑上前去:“小金龙,你能不能不要看低我,我告诉你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柔弱,今日我是打不过那老龙,但不意味着我以后不信,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真是相当中二的发言,慕姚回过神评判自己的表现一番。 金发少年仰面看着她,眸光清澈透亮,分外坚定,心中犹如千般重锤敲击,振聋发聩。心中胀胀,他摸不清那是什么,只觉移不开眼,想将目光永久落在她身上。 再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脸颊一红,心脏砰砰直跳,教训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了。 慕姚抚上他柔软的金发,似无意间触碰到他额头上的角,笑眯眯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诶,脖子上怎么这么大一块红斑啊……” 金发少年拍开她的手,咳了咳:“好了,你把东西吃了,休息一会我们该走了。” “去哪啊?” “捉海夜叉!”【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海底妖兽 休息够了,慕姚修整一番,换上小金龙的赠礼,一件崭新的黑袍帽兜,绣工精密,她低头嗅到一股清新淡淡海盐味。 这莫不是敖甲幼年的衣物? 慕姚眯起眼睛,狭促打趣道:“这衣服上怎么有股你的味道啊?” 敖甲刮刮脸颊,急忙辩解:“啊,我都是洗好了放着的,有怪味吗?不好意思!” 瞧小金龙急地左右跳脚,慕姚的恶趣味得到满足,总算停止打趣并将黑袍披上。 她对着炫彩贝壳装饰的水波镜照了照,其实慕姚身高在人类少女中算是修长,有一米七二,披上敖甲幼年时期衣袍居然正合适,甚至有些宽大。 敖甲望着少女,白皙脸颊粉嫩,皓眸明亮有神,整个人小小一只陷入宽大衣袍中,沐浴于海盐气息中,又忙不迭令他回忆起她躺在他怀中,也是这样沾满他的味道…… 打住打住! 她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而且那只是帮她解、解毒!这是朋友之间该做的,无论遇到什么问题,朋友之间就应该两肋插刀。 没错!就是这样! 慕姚回过头,发现小金龙在狂拍脸颊,心狠手辣将那张精致面庞拍地啪啪作响。她目露疑惑,问道:“你在干嘛?” “没事!” “那我们走咯?” “好!” 海水碧波晃荡,慕姚费了点劲才跟上小金龙的身法,他跑这么快是在躲什么人吗? 看着他迅急优美的身影,脑子里忽然冒出翩若游龙,宛若惊鸿,荣耀秋菊,华茂春松……够了,大脑别唱甄嬛传了行吗? 再次路过与红色老龙鏖战的地方,居然让他们意外发现天大的好消息。 踏入海底丛林,扭曲海草和珊瑚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昏暗光线艰难从缝隙中挤出,四周弥漫着危险气息,脚下沙地隐藏礁石,稍不留意就会被绊倒。 这里危险难行,奔现环境恶劣,地势低寒,而不远处她与红龙大战的地方,漂浮着许多鱼虾尸体,浓烈血腥味在海水中散开,竟然吸引了一群饥饿难耐的海夜叉前来觅食。 大大小小的海夜叉,长相狰狞,身形诡谲,一个个目光猩红地趴在鱼虾尸体上,囫囵吞食,吃得肚鼓肠肥。听见有人动静立刻警觉地抬起眼来,那眼中还残余着凶狠和对肉食的渴望。 作为人修的慕姚自然是个散发着温润灵气的香饽饽,可旁边还有个小金龙。虽然在慕姚眼里羞涩可爱,可在海底妖兽眼中,谁人不知这位不怒而威,散发着煞气的东海大太子。 天生机敏的海夜叉们察觉到危险,发出尖锐的嘶鸣声,立刻捞起小的,化水遁逃,一哄而散。 一只身形较大的海夜叉率先发难,如一道黑色闪电朝着他们扑来。敖甲反应迅速,手中的三叉戟瞬间刺出,那三叉戟散发着金色光芒,划出一道凌厉弧线。 然而,海夜叉十分狡猾,在三叉戟即将刺中它的瞬间,竟然化作一滩黑水逃窜。 “姚姚,这就是海夜叉,十分狡猾,能化水遁形!” 敖甲有些懊恼,他属性金,本就与属水的夜叉不大对付,原本准备以饵诱之,再用宝物束缚葫芦捕捉,但现在打草惊蛇失去先机。而且海夜叉们似乎也知道他的厉害,滑不溜手,根本不让他靠近。 她口中呼出一段晦涩咒语,形成浅金色灵盾,海夜叉们以为有机可乘,选择从她这突破,不断撞在护盾上似乎想撞碎。 就在这时,一只硕大海夜叉馋虫上脑,瞅准时机,猛地冲向慕姚,打的主意竟然是想将她掳走吃掉。但少女白皙温润的脸庞上不见丝毫慌乱,不慌不忙,眼神锐利,透着轻蔑。 慕姚莲步轻移,身姿轻盈若海中精灵。她玉手微抬,掌心出现一张符篆,金色符文在她白皙手指间闪烁跳跃,并指一甩,发出清脆暴喝。 “大地厚土,镇压邪气!” 瞬间黄钟大鸣,海底土元凝聚成一块巨石,将那海夜叉炸的粉碎,粉色黏腻肉块与碎石头粘在一起,震慑逼喝,周围海夜叉瞬间露出惊恐神色,四散惊逃。 敖甲晃动三叉戟,在那头大喊:“姚姚,必须得捉活的才能得到解药!” 慕姚恍然大悟,朝着一只躲避不及、的海夜叉甩出一张冰符,那海夜叉面色如土,推出一只小夜叉,自己迅速化水逃走了。 那符咒瞬间起作用,将小夜叉冻成一大团冰块,动弹不得,周围也一片狼藉,海夜叉们的踪迹再次销声匿迹。 敖甲迅速游过来,拍拍自己的脑袋:“对哦,我真笨,该用冰啊!哦,不过我也不会用冰。” 慕姚噗嗤一笑,笑眯眯道:“你怎么呆呆的,真可爱。” 敖甲不说话了,脸红红的偏过头:“姚姚你别这样,正事要紧!” 依照敖甲的指示,慕姚使用火符细微调动灵力,将被冻成冰块的小夜叉露出一个头来。那小夜叉尚未发育完全,小小一只,立刻开始讨饶。 “呜呜呜呜……我、我只是吃点小鱼,大人们放过我吧……呜呜”小夜叉瘪着嘴巴,硕大眼球积蓄眼泪。 敖甲冷哼一声:“少废话,弄点鼻涕出来!” 那小海夜叉愣神片刻,似乎从来没听过如此无礼的要求,居然要它的鼻涕,翠绿的脸诡异地红了,道:“我没有……” 慕姚淡淡道:“再不说实话你小命休矣。” 小海夜叉战战兢兢:“大人我真的没有,我还小,口水没有石化的能力,自然鼻涕也没用。” 慕姚和敖甲听完后大失所望,与敖甲对视一眼,金发少年顿有理会。他摩拳擦掌,三叉方天画戟高高扬起,就要刺下,近在咫尺的死亡吓得小海夜叉疯狂挣扎,失声痛哭。 “等等。”慕姚抬手制止,笑眯眯注视着小海夜叉,“真是可怜啊,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如何?告诉我你们族群的栖息地在哪。” 小海夜叉吸吸鼻子,族群栖息地至关重要,活命机会和背叛族群在它心中较量着。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你那同族压根就不在乎你的命,而且我们并非要灭你族,只想求点解药去救一个像你这样可怜的小娃娃,她和你一样大就要没命了,多可怜啊……”慕姚用帕子给小夜叉擦脸,然后又下一剂猛药,“可你若连这都不答应,就莫要怪我们心狠手辣了。” 它呆呆望着眼前姿容若仙的少女,她明明笑的那样温和,却令人毛骨悚然,脸上帕子又是如此温暖…… “我、我带路。” 慕姚笑着夸赞道:“真是个好宝宝。” 海夜叉族群栖息地在海底丛林中一处非常隐蔽的地方,靠近熔岩温泉隐蔽一脉,温暖舒适,散发淡淡硫磺味。 “难怪我们寻不到,竟然不知海底丛林还有这种地方,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敖甲感叹,转过头问慕姚,眼神亮晶晶似小狗。 慕姚计上心头,对敖甲勾勾手指,金发少年微红着脸垂下耳朵,听了半晌忍不住大呼:“你们人类果然心机深沉!哎哟,别生气嘛!” 他揉了揉被拧痛的腰,上前哄生气的少女。 另一头,刚刚死里逃生的海夜叉们返回栖息地。个个虽吃得珠圆玉润,却仍心有余悸,好在海洞内隐秘四通八达,温暖如春,准备美美睡上一觉来缓解一下。 谁知没过多久,外头响起震天呼喊。 经传音符扩大后的女声震耳刺魂,传入海洞内:“里面的海夜叉,请放弃抵抗,从山洞内出来,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然而海洞内毫无动静,所有的海夜叉龟缩于洞内,暗暗发笑,只要它们不出去她能耐它们何,倘若她进来捉它们保管她一个有去无回。 海夜叉们内心盘算的是不错,可事态压根没按它们料想的发展,海洞发起抖来,碎石块开始下坠,砸在地上,海夜叉们察觉到她的意图。 好狠的人,居然要炸了他们的家园!这是不让他们活啊! “慢着!” 慕姚手握一把惊雷符,眼瞧着海洞中慢慢走出来一大波海夜叉,从老到小一应俱全,眼含不甘热泪,警惕地看着她。 为首的巨大夜叉扑通一声下跪:“大人,您到底和我们有何冤仇啊,求求你放过我们海夜叉一族吧!” 慕姚半晌不语,盯着一众海夜叉内心发毛,才缓缓道:“你们做了什么,心里不清楚,这些年来上岸吃了多少人了?” 有海夜叉不满地嘟囔起来:“大人,我们上岸偶尔吃人与吃那鱼虾有何不一样,不过是物竞天择罢了!” 慕姚轻轻一笑,数张惊雷符瞬间炸榻一边海洞,她又道:“那照你意思,我灭了你们也算是物竞天择?” 海夜叉瞬间不敢言语。 慕姚朗声道:“好了,我今日也不是来灭你们,交出一个成年海夜叉来,保证你们不会再去吃人,你们一举一动我都看着呢!” 至此一役,海夜叉祸终于解决,慕姚收集了足够的解药,威慑警告一番,才放海夜叉们胆战心惊地离开。 “姚姚你怎么这么聪明呢?看来我也得多读点人类的书才行!姚姚你教教,我母后老是骂我蠢!” 敖甲显得十分兴奋,兴奋地晃来晃去,上蹿下跳。慕姚看他这样子,想摸他龙角的手又蠢蠢欲动起来。只是他们刚准备离开,远处海洞一抹身影不慎滑到。 敖甲立刻察觉到有人偷窥。他警惕地环顾四周,声音厚重而威严:“是谁在那里?给我出来!” 一时间,周围海水仿佛凝固了,只有海浪轻轻涌动。过了好一会儿,从一片茂密的珊瑚丛后,缓缓游出两道身影。 “黑渊!巴柔!你们怎么在这?”敖甲惊呼。 定睛瞧去,为首是个身形圆敦的鲸鱼少年,皮肤呈淡灰黑色,不好意思地刮着脸颊。透着好奇与探究。他的身旁,跟着个身材瘦削的灰发少女,眼眸犹如血色漩涡。 巴柔的眼中充满好奇:“甲哥哥,你怎么和人类混到一起去了?好厉害!” 慕姚笑眯眯的看着敖甲的朋友们,那一摆一摆的小尾巴十分激动,真可爱,想rua。【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海底妖兽 海底妖族千千万,东海大太子为龙行侠仗义,广结善缘,巴柔和黑渊是知道的。 可眼前少女身上散发着实打实的人味,显然是个人类! 每个妖族父母都会告诫孩子一段话:人类无辜又狡猾,弱小又强大,嘴上甜言蜜语实际满肚坏水,肆意伤害天父地母却又伪装成受害者。 单纯的妖怪们遇上人类只会死路一条! 巴柔和黑渊没和人类打过交道,紧张又好奇。方才慕姚在海夜叉面前唱的一出大戏也震慑了他们,以为她会是个凶悍霸道不好惹的家伙。 谁知慕姚摘下帽兜,不仅生得白净漂亮,笑起来暖若春风,还对他们十分和善。 敖甲此时也来作介绍,拍拍黑渊和巴柔肩膀:“姚姚,这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黑鲸,诨号吞天帝鲸!至于柔柔则是蛟族公主巴柔,匪号万影毒姬!” 看着圆敦敦鲸鱼和瘦削少女,慕姚实在是没法将他们与那些外号联系起来。 她想破脑袋也没憋出个外号来:“你们好呀,我叫慕姚,外号么……暂时没有。” 可恶!好像哪里输了! 巴柔瞪着大大的眼睛,眼中似有羞涩光芒:“我可以叫你慕姐姐吗?” 黑鲸恍然大悟:“所以大哥你这些天逮着海夜叉薅是为了帮慕姐姐?” 敖甲不好意思摸头:“前些日子撞见海夜叉要吃人类小孩,就多管闲事了,就认识了姚姚。” “原来如此!”两妖异口同声道。 慕姚看着比小山高的黑鲸,咳了咳:“你们为何都叫我慕姐姐?你们多大了?” 巴柔嗓音尖细温柔:“因为慕姐姐看着就像姐姐啊,年岁的话我今年八百九十二。” 黑鲸数着指头:“没错没错,我好像也九百多岁了。” 敖甲笑的白牙露出,自豪拍拍肩膀:“我可是快一千岁了,还有半年就满咯!” 慕姚震撼于妖族少年们的年岁,漫长岁月过去心智却仍然稚嫩。 呵呵,她都不好意思说她满二十没多久! 与巴柔黑鲸约定下次再见,敖甲送慕姚上岸。 暮色渐渐,赤霞漫天,夕阳如熔金般坠入海面,将海天染成一片绚烂橙红,海浪轻吻沙滩,留下道道银色泡沫。 一人一龙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并肩漫步。 敖甲一袭白金长衫在风中猎猎作响,高大身躯将海风与慕姚隔开,残阳温度将他身上烤得热烘烘,温暖热量直接传到慕姚这来。 “姚姚,你的火毒尚未根除。”敖甲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海风:“所以接下来半月,你每日午申时前需潜入海底来寻我,我会带上灵芝膏领你去硫磺泉解毒。” 话音未落,他张开手掌,亮出一片熠熠生辉的菱形宝石,然后轻轻落在慕姚掌心,带着金发少年手掌的热度。 慕姚这菱形宝石举在眼前,在太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辉,红似火,蓝如渊,绿像林,橙似霞,紫若梦。她忍不住感叹:“好漂亮,这是什么?” 敖甲:“以后你下海为免麻烦可做些障眼法,但高阶妖兽可能辨味识人,但若有此物,可掩你人气,就不会被发现了。” 慕姚挑挑眉,侧脸望他:“这到底是什么?” 敖甲刮刮脸颊,侧脸被赤霞染上一片橘红,鎏金眼瞳若琉璃珠般乱晃,“啊……这个是我初次化形的鳞蜕,妖气经久不散,刚好有用就给你啦!” 那这是一份相当珍贵的礼物,她握紧掌心中流转光泽的龙鳞,耳边风声呼啸,耳鸣大到让她心脏停了两拍。 她忽然停下,凝视远处海天相接处,那里浪潮卷着碎金扑来,又悄然退去,是日升月落周而复始的起始之地,是自然之道,而自然是残酷的。 慕姚扭过头忽然问道:“敖甲,你为何对人类如此友善?身为龙族,海夜叉应当是你的子民,你为何不觉得人捕鱼虾,夜叉食人乃是天道伦常?” 敖甲脚步微顿,他转身直视慕姚,眸中倒映着落日余晖,思考了许久道:“海夜叉若正常捕猎,我自是不理,但若虐杀开灵智者或者欺凌弱小……” 他忽然自嘲一笑:“连我弟弟也骂我天生愚钝,可我总觉得同为天地生灵,当知怜悯。” 慕姚忽然小跑两步再转过身来,眯起眼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小金龙,你说你对我这么好,你想从我这获得什么?” 敖甲却一脸疑惑,歪歪头:“我们不是朋友吗?要什么东西?” 慕姚却再次说不出来话,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朋友很多,每个人交朋友前的目的也不那么单纯,或许因为这个人好看,又或者是因为能带来利益,总是分不清的。最终留下的少走散得多,可能会因为聚少离多逐渐,或许会因为男人渐行渐远,也可能因为利益分崩离析。 生命漫长的妖兽如稚子单纯,朋友就是朋友不问理由。但寿命如蜉蝣短暂的人类,爱恨痴嗔、恨海情天却那么浓烈,以至于每个行为都要追踪溯源。 慕姚暗骂自己心脏脏的,但是凝视着小金龙那张精致帅气的脸和那颗赤子之心,想要据为己有并作弄作弄的心更痒了。 心坏是人类的通病,没有办法嘛。 于是她自然而然地牵起敖甲的手,震惊地发现敖甲竟然还带着那限制行为的缚仙索,小龙修长手腕被藤蔓模样的绳索缠住,如灵泉蜿蜒,竟然有几分养眼。 她颇有些心虚,在他臂膀上捏了捏,试图摘下来:“你怎还戴着这个?还给我……” 小金龙立刻警惕地收回手臂,缩回袖中:“这个好看,你送我了可不能收回去,好了就这样,明日再见!” 说罢,他立刻化作金龙腾空而起,潜入海中,带起海风卷着龙鳞特有清冽海盐气息,让少女未说完的话散在浪花里。 慕姚:“……” 他怎么好像把缚仙索当礼物了,算了,下次送他个新礼物。 浪潮退去,沙滩上留下两行深浅不一的足迹,很快被新一轮潮水抚平,仿佛从未存在过。 渔村笼罩在咸涩海雾中,零星灯火在雾气中晕成朦胧一片,她才两日未归,村中一片肃穆,甚至已经挂上白幡预备提前做法事。 慕姚刚踏入村口,村口大黄惊喜地旺旺大叫,朝她谄媚地摇尾巴,立刻引起村中人的注意。 “慕小仙人回来了!”“银矢有救了!”“慕小仙人您带回灵药了吗?!” 慕姚笑着逐一摆摆手,踩着潮湿的泥路走向村尾。他们自然会把她归来的消息传到村长家中,而当务之急是赶紧回到薯婆家中。 破落茅草小院中,年迈老妇正躬腰择菜。光线昏暗不明,但她舍不得点柴,时不时卷着袖子擦擦眼泪。于是慕姚放缓声音:“薯婆婆?” 老妇机械地抬起头来,短短两日未见忧郁惊惧侵染上心肺,面容竟又沧桑不少。薯婆以为慕姚已经遭遇不测,而小孙女很快也要离去,是强撑自己才未倒下。 可现在慕姚站于檐边,挺若笔直青松,身上黑袍烈烈作响,一双亮眸炯炯有神地盯着她,犹如天上神女下凡尘。 薯婆以为自己是做梦,又用带着盐渍的袖子狠狠擦了眼睛,受痛落下累来,她才感知不是幻觉,上前拥着她:“慕姑娘、慕姑娘……你终于回来了,可有受伤啊?” “婆婆,我没事。”慕姚被这么一抱,身体有些僵硬,老妇身上满是烟火气息,不算好闻,可颤抖的躯体和焦急的神色令她鼻尖有些发酸。 来到夏朝也有三个月了,这边境遇天翻地覆,她仍然没有找到回家道路,不知道远在二十一世纪的父母看见她不见会怎么样呢? “瘦了,瘦了!饿不饿?等会我把鸡杀了你多吃点啊?”薯婆盯着她的侧脸瞧了会,佝偻着身体要挪去鸡圈,被慕姚急忙拦住。 慕姚揽着她:“婆婆,我随便吃点就行!现在当务之急是珠子呀!” 墙角竹床上,小女娃正在做梦,她蜷缩成小小一团,眉心紧蹙似乎做了个噩梦。随着灵药的逐渐失效,女娃的腿僵硬地放着,如同一块沉重的风化礁石。 慕姚从水葫芦取出解药,被那强烈刺激味熏得直皱眉,一想到待会还得触碰,她的胃有些上下翻涌,yue! 可恶,这些该死的海夜叉不好好进化,真是卑鄙至极,居然用搞出这么歹毒的攻击手段! 可看着薯婆婆期期艾艾的眼神,慕姚狠下心来,取了些解药倒在小女娃的腿上,均匀涂抹。琥珀色解药在石纹表面洇开,那石纹竟像有生命般蜿蜒而去,苍白皮肤如同解冻的冻土,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润泽。 “囡囡,我的苦命娃儿啊……”薯婆一把将小女娃抱住,嚎啕大哭,而小女娃如梦初醒地揉揉眼,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与此同时,脆弱门板也被人敲得砰砰作响,慕姚打开门一看。 数枚火把冲天而起,村中一大帮子人都赶了过来,村长激动颤抖着,命人将奄奄一息的青年抬了过来。 慕姚如法炮制,同样的石纹虽然消失了,可银矢没用过灵药且全身血脉筋络被石化过,等石化结束时躯体皮肤已经僵黑冰冷一片,他快要没命了,瞳孔正在扩散。 她思索片刻,试图将灵力输入到他体内,运行一个大周天。气的流动覆盖他整个身体的每个角落,少年的躯体总算红润起来,他胸膛鼓动也逐渐变得明显。 银矢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活了!活了!”村长大儿媳惊呼道。 慕姚擦擦汗,转身安抚众人:“各位,此次我下海警告威慑了那群海夜叉一番,你们再也不用担心海夜叉上岸作乱了,若真有不长眼的,来告诉我便行。” 话音刚落,村长跪了下去。 明月高悬,星河璀璨,银河落于九天,他高举手臂,在这亘古长夜仰天大啸,远方风声将高耸白骨风铃吹得铛琅作响,仿佛是来自远古神灵的呼唤。 “山海颤兮雷霆惊,神女降兮海波平,玉液溉兮石骨返,吁嗟乎!永庇吾民!” 慕姚大为震撼,不是不是怎么就唱上了,搞得她像什么邪、教头头一样。她连忙将村长扶起,可村长却像沉迷唱k的大叔沉浸于自己丰沛情感的歌声中,根本扶不起来。 村长的这个举动,如信号瞬间触动了在场每个村民。 扑通声一个接一个,男人,女人,孩子,此起彼伏,他们双手高举,向着慕姚的方向缓缓跪拜下去,加入这场吟诵。 “山海颤兮雷霆惊,神女降兮海波平,玉液溉兮石骨返,吁嗟乎!永庇吾民!” 男音浑厚有力,女音高亢激昂,齐声吟唱,直穿云层。他们的歌声,虔诚强悍,赞美着她,在这渔村的上空久久回荡,希望这远古呼唤与神灵契约上。 慕姚一时有些震撼。 好不容易送走村民们,慕姚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灶房摆满了村民们送来的食物。她正摸进去打算填填肚子,却不想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躲在墙角,对着一盘野菜饼囫囵吃着。 慕姚眯起眼睛,一个灵力弹过去,打得那身影惨叫一声,她懒懒道:“哪来的小妖怪,还不速速现身?”【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海底妖兽 那漆黑的身影蜷缩在墙角簌簌发抖,慕姚走近去一看,居然前日被她冻住又唬去带路的小海夜叉。 此刻它小小一团,硕大眼球积蓄着眼泪,瑟瑟发抖。 “大人,别杀我。”它喉咙里发出类似稚童的声响,爪子紧紧攥着半块野菜麦饼,可怜巴巴道,“我只是……太饿了……” 慕姚皱眉打量它,这只海夜叉比起之前添了许多新伤,头顶左耳缺了半截,像被咬掉一半的月亮,左肩膀古怪地扭着,青黑皮肤布满被撕咬的伤口。 “你放着好好的家不待,在这做什么?你父母呢?”她用脚踢踢它。 小海夜叉浑身剧震,麦饼从颤抖的爪子间滑落,它忽然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大妖……去年冬天吃掉了阿爹阿妈,然后我就和叔叔婶婶生活……再然后他们说我背叛族群把我赶出来了……” 她沉默片刻,将小海夜叉从地上拖起来。 小海夜叉却惊恐地缩成球哀哀求饶:“大人大人,我不吃人。我只吃点海藻和饼子,我会做饭、打扫、放哨、打架……求您收留我,我给您当牛做马也使的。” 慕姚强硬令其站好,它便躬腰站着,幼童年纪,面容还算清秀,未沾染上人肉血腥,因此身上没有难闻的气味。 窗外传来夜枭啼鸣,慕姚清清嗓子:“既是如此,我便留你做个洒扫童子,只是留在人间生活规矩可多,我会教你法术化形。对了结个契约,若你违犯……” 她话音未完,它猛地扑过来,用青黑额头孺慕地蹭蹭慕姚裙摆——这是海族最卑微的效忠仪式。月光恰好照亮它硕大的亮晶晶的眼眸,小海夜叉仿佛找到了依靠:“主人,爹娘叫我墨瞳。” 慕姚脸色一黑:“不要这么叫我!” 小海夜叉双眼孺慕:“好的,主人。” 慕姚叹了口气:“……叫师父吧。” 如此一来,慕姚也算收了个野弟子,将其安置在她开辟的山洞边,那处邻水,正适宜海夜叉生活。 或许是寄人篱下,墨瞳果真如其所言,悟性高,十分勤勉,每日除了帮慕姚砍柴做活,就是勤奋修炼。 话说这日,为解火毒,慕姚带上避水诀青铜钱再度下了海,跟随敖甲不慌不忙地游行到一处火山附近。 蓬莱仙洲近地界,整个世界犹如一幅画卷,海浪汹涌,而火山犹如世界之树伫立正中,底下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白色温泉,散发着浅淡硫磺味。 一方巨大石屏后有着一汪巨大温泉,露天泉池形如碗口,硫磺泉蒸腾的雾气在凝成七彩光晕。慕姚脱下外衫和里衣,直接往里跳。 “姚姚,你忘了灵芝膏,得一起涂用!”金发少年大大咧咧地拨开珊瑚丛,只见少女背过身,肩胛白皙,望着他。 慕姚也有些惊讶,见敖甲呆呆地站在那,狭长双眸圆瞪,红晕一点一滴蔓延上脸,立刻将装着灵芝膏的匣子放在地上,竟转身就落荒而逃。 她连忙唤住他:“小金龙,你跑什么?你跑了谁给我上药,我可够不着后背。” 敖甲僵在原地。 慕姚却缓缓靠近,奶白色水流波动,她笑的有些耐人寻味:“难不成你害怕?” 敖甲:“胡说!” 黑发少女泡在暖池中,任由白色温液漫过锁骨,泉周围环绕着荧光珊瑚,仿佛千万盏琉璃灯。温热的泉水带着硫磺特有的矿物气息,与火山壁隐隐勃发的热浪交织,在慕姚苍白的肌肤上蒸出细密汗珠。 少年倚着池边半跪在地,三叉戟斜插在地,龙角在氤氲水汽中泛着珍珠光泽,满头大汗地用手指抠出些许药膏:“姚姚,左、左肩要露出来一点。” 慕姚歪头轻笑,故意将湿发撩至右肩,露出左边肩膀,雪肌在雾中若隐若现,锁骨处的可怖伤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竟然有些惊心动魄的对比。 他目不转睛盯着慕姚后颈,手指在肩胛住揉搓油脂化开,耳尖却渐渐染上珊瑚色。他的喉咙随着慕姚的呼吸颤抖着,如同一簇跳动的火焰,与远处火山口的红光遥相呼应。 这蒸汽似乎有些太热了。 “没想到那小夜叉还挺争气,练得有模有样的。”她漫不经心说着几日境遇,手指尖掠过水面往后浇,激起的涟漪恰好漫过敖甲赤足。 热意激地少年差点后退半步,大腿肌鼓了又鼓。他的目光像受惊的游鱼,在慕姚如玉脖颈和自己发烫的掌心间来回逃窜,至于慕姚说了什么完全没听清,嗯嗯啊啊地应着。 慕姚忽然缓缓起身,水珠顺着脊背滑落,连成晶莹的线:“小金龙,是不是到后腰了……” 尾音刚落,他突然转身背对着泉池深呼吸。慕姚咬住下唇强忍笑意,看着少年因紧张而微微颤抖的龙角,觉得欺负他真是有意思极了,甚至想忍不住再过分一点。 “慕姐姐,甲哥哥!”远处传来巴柔的声音,伴随着黑鲸憨厚的笑声。 慕姚不慌不忙地从水池中出来,穿上里衣和外衫,长发湿漉漉的,若仙人慈眉善目,温和无害。 “大哥,你脸怎么这么红啊?”黑鲸疑惑地戳戳敖甲的面庞,被敖甲怒瞪一眼,无情拍掉。 慕姚笑眯眯为其解围:“被温泉蒸的,这硫磺泉果然威力强大,下次我们四个一起泡啊?” 黑鲸和巴柔眼神俱是一亮,他们还未有过这种活动,十分兴奋地应下。 黑鲸有些遗憾:“可惜这汤泉太小,不能放下我的原型。” 敖甲推推他,两妖开始打闹:“去去去,你要把这挤爆吗?” 过了会巴柔从背后掏出三封请柬,红着脸递给慕姚一份:“半月后是小弟弟的十岁宴,届时蛟族皇宫广开盛宴,慕姐姐愿意来参加吗?” “好呀!”慕姚笑眯眯地一口答应,“蛟族皇宫盛宴,正想见识一番呢。” 四人又说了会闲话,欣赏这落日余晖,缓缓坠于水中央,便到了回家的时候,敖甲照例领慕姚回岸上去。 可坏心思的少女又以今日泡泉泡得太久为理由,腿软了央求小金龙背她回去。单纯的敖甲望着她蹙起的眉毛,粉白发软的脚步,真以为她不舒服,立刻腾空而起化作一条金龙。 回程的途中,慕姚惬意地趴在小金龙颈间,感受着身下肌肉的起伏,指尖终于如愿以偿握住那对如珊瑚般美艳龙角,以害怕坐不稳的名义牢牢握紧,而少年的耳朵几乎要滴出血来,却怕把她甩下去只能僵硬不动。 水面辽阔,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仿若天地一只粟,尽在一掌之中,而她就是这世界的主宰,不免心生豪情万丈。 慕姚有些兴奋,大声问他:“好畅快啊!你觉得呢?” 敖甲乘奔御风,也畅快大喊:“自由极了!” 金龙鳞甲在余晖下变幻颜色,从银白到绯红,他突然潜入深海,又在慕姚大叫时时乖乖浮起,吵吵闹闹。 当少女骑着金龙掠过渔村海边时,初上枝头的月光将两人影子拉得很长,仿佛一幅流动的水墨画卷。 慕姚忽然朝他粲然一笑:“你还没答应我呢?” 敖甲微怔,耳尖动了动,疑惑道:“什么?” “我邀请你一起泡泉,你还没答应我呢。” “好、好。”敖甲庆幸此刻是龙形,否则脸一定红的不像话。 慕姚跳下龙背时故意踉跄半步,成功换来敖甲扶住她腰肢的瞬间。少年触电般缩回手,化作流星般窜入深海,惹得慕姚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哈哈大笑。 一夜无梦,慕姚睡得十分香甜,又在晨曦初亮时修炼起来吸收天地灵气,午时再进山指点墨瞳砍拾柴火草药,申时后再去泡泉。如此规律反复浸泡涂抹,火毒总算消散地差不多了,她的日子幸福又充实。 至半月后一日,慕姚刚结束灵修,内固丹田,隐约觉得气韵流动,淡金色灵力浅浅溢出,与整个世界发生共鸣,似乎她的境地又精进一步。 薯婆院子外那脆弱门板又被敲地砰砰作响,慕姚疑惑地打开门一瞧。 高大健壮的黑发青年银矢站在门外,有些结巴道:“慕姑娘,你现在有空吗?” 自从上次解决完海夜叉祸后,慕姚很少看到银矢,这不太符合常理,但现在他忽然来找她有什么事,而且还穿的如此……咳咳养眼。 慕姚瞥他一眼,他一头粗硬油亮中发,侧边梳成几缕小辫子,用贝壳之类的装饰绑起来,天热后更是直接袒胸露乳,只着一条粗布麻裤和虎皮裙。 而且他似乎刚干过活回来,简单冲洗一番,散发着皂角水气,但肌肉还充着血磅礴壮实,生龙活虎。 哎,真是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原始人类就是野性豪放。 慕姚又多看了两眼,才笑眯眯问:“银矢,你有何事?” 黑发青年笑的羞涩,但却不肯多言。她被银矢引着踏入沿海十余里的森林,要给她看一样东西,然后单膝跪了下来。 慕姚:“!!!”【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蛟族秘辛 仲夏时分,海风穿过树林送来阵阵咸腥,慕姚被银矢引着踏入沿海十余里的原始森林。 此时植被茂密,不像后世水土流逝严重,阳光透过层叠的阔叶洒下斑驳光斑,她跟在后面,看着阳光少年麦色的脊背镀上流动金箔。 “小心这些藤蔓。”银矢忽然转身,长臂横过慕姚身前。 慕姚疑惑道:“银矢,我们到底去哪?” “您看了就知道了。”银矢羞涩笑着,他腰间虎皮裙随着步伐轻晃,露出结实小腿肌肉,每一步都在腐叶堆里留下清晰的足印。 穿过蕨类植物构成的绿色隧道,她的眼前豁然开朗,发现自己竟然跟随银矢来到周围村落聚集的唯一露天伐木处。 露天空地上,数十名奴隶正拖拽着合抱粗的铁木,奴隶主监工的皮鞭在空中炸响,凶狠地催促,惊飞了栖息在树冠的鸟儿。 这群奴隶衣衫褴褛,面部特征与陈村人似有不同,更为野性粗犷。 慕姚的目光被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女吸引——她赤脚踩在碎木屑上,单薄身影护在咳嗽的老妇人身前,小鹿般的眼睛里满是警惕。 但这只是个小插曲。 转过最后一道屏障,银矢转过身,露出一个夸夸我吧的灿烂笑容:“我们到了!慕姑娘。” 森林深处是一处巨大庙宇,从底部到天花板堆满大大小小的神像,每一个都栩栩如生,精细描摹了五官和深情,喜怒痴嗔。有飞翔的龙,啼鸣的凤,逶迤蜿蜒的人蛇,还有对坐交孃的人。 至于最新一座么…… 慕姚骤然止步。两米高的雕像矗立在林中空地,彩漆刚干,正是她那日救治银矢时的模样,栩栩如生,如梦似幻。 什么!连塑像都有了! 好呀好呀,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判头,搞邪、教的名声怕是要被坐实了!啊啊啊啊但这并非她本意啊!她不想回家后进橘子啊! 银矢声音低沉而虔诚:“我醒来后就和阿爹商量这事了,您帮我们村驱逐海夜叉,我们为您奉上信仰之力是很重要的。” 慕姚汗都要落下来:“何至于此啊?哎呀,你们那日不是送了很多鸡鸭鱼肉来,够了够了!” 银矢道:“慕姑娘,这是我们全体村民的心意,您会需要的。” 信仰之力都扯上了,慕姚大惊失色:“银矢,你听我说……” 黑发青年却忽然单膝跪地,仰头望着慕姚,瞳孔里跳动着细碎的光斑:“其实自从您来到村里的那日,我的眼神就无法从您身上离开,您和其他少女都不一样,可您似乎对我无意,所以我只是忍着。可直到那天……我知道我快死了,死亡之神已经站在我的旁边了,是您救了我,所以我想告诉您:我恋慕着您。” 慕姚瞪大眼睛,这是告白? 可是她甚至都没有和银矢多说过几句话,虽然他生得健壮粗莽,透着蓬勃野性之美,胸也非常大……咳咳她的意思是她和他完全不熟,而且她会回家,根本不可能和这里的人有过多牵扯。 她只能遗憾地拒绝他,但黑发青年却笑得非常爽朗,没有丝毫芥蒂:“我知道,那日我感受到一股好舒服的气流遍我的全身,我就活了。然后我就明白您是天上仙,而我只是普通人。您的仙途光明漫长,但我命如蜉蝣短暂,所以我只是想说出来。” 他仍看着她轻轻一笑,锁骨处挂着虎牙吊坠在树荫下泛着温润的光,然后他将其摘下放在塑像前祈祷着。 慕姚这才注意到他特意梳起的发辫,珊瑚珠串在发间轻轻摇晃。 银矢突然拜倒在她脚边,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足踝,眼神虔诚而炽热:“慕姑娘,我只希望成为您最虔诚的信徒,而我的子孙世世代代,也会成为您的信徒,愿您长生。” 慕姚心中一阵震撼,忽然手上多了串虎牙吊坠,一阵浅金色光芒从她额心落下,温暖畅快,似乎冥冥中多了什么联系。 她忽然间意识道什么,远古时期的人崇拜神明,与山川神明的联系还很紧密,所以他们并不是完全的封建迷信。 信仰之力也是真的,而信仰可以成神。 从露天伐木厂回来,慕姚握着热热的虎牙吊坠有些沉浸式震撼,直至日头渐斜,她才惊觉已过申时许久。 糟糕,要迟到了! 等她赶到蓬莱仙洲近地界,金发少年正懒洋洋卧在大礁石上,他叼着一根草,龙尾巴松懈地左摇右晃,非常闲适。 “抱歉抱歉。”慕姚连忙道歉,为了尽快到她甚至用上刚学会的飞行术,消耗不少灵力,脸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 敖甲自是不介意,事实上他刚刚才处理完海胆族和雀鲷族械斗。起因也简单,海胆族最喜欢去雀鲷族的菜园逛还偷吃,两族积怨已深,爆发出流血械斗。 他才处理完烂摊子累了一身臭汗,刚歇下来。 “没关系。”少年的声音裹着硫磺味飘来,下一瞬敖甲忽然鼻翼翕动,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 他在慕姚身上嗅到了其他雄性妖兽的味道! 他瞬移到慕姚面前,握着她的肩膀古怪地上下打量,然后左闻右嗅,最终停留在腰际,侧眼睨她:“你身上有虎妖的味道。” 慕姚被他的动作和略显委屈不满的神情弄得一愣,轻轻握住他的龙角,推开,然后将兜里的虎牙吊坠拿出来:“是这个么?” 敖甲严肃道:“可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慕姚细细将中午发生的事说了,没有隐瞒,她也想知道银矢他们弄出来的信仰之力是否是真的,或者后面有何隐患。 她仍然有点懵,但只要一想到她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就被人塑像造神以后还要享香火之力,好像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小学生去上班一样,她就有点想笑。 敖甲却是越听越不对劲,神情随着她的讲述不断变化。先是震惊,继而愤怒,最后化作某种酸涩的惘然。 姚姚她居然为了雄性男人迟到,弃身体的火毒不顾还要和那男人去山林漫步。而且那男人还举全族之力为她塑像造神,这得是爱得多深切才能干出来的事! 因为掌管布云施雨,东海龙族在不少地方享有龙王庙和香火供奉,而香火信仰对于修仙者的益处他实在再清楚不过了,力量和修炼速度都可事半功倍! 金发少年嘴唇微微颤抖着:“香火供奉对修仙者自是有益无害,只是姚姚你对那男人……” 慕姚疑惑:“什么?” 他背过身去,龙尾烦躁地拍打温泉:“你是否恋慕他?!” 慕姚用奇怪的眼神看他,轻轻一笑,“怎么可能啊,我都没和银矢说过几句话,而且我是要回家的,怎么和他在一起?” 敖甲整颗心才落回肚中,义正言辞道:“那就好,你现在是修仙者了,人仙殊途……还有,那银矢长得如何?只是随便问问,我也没有很想知道。” 慕姚笑得有些耐人寻味,一边脱下外衫并跳入暖池中,后退姿势搅动一池春水:“客观来说,他身高八尺有余,丰神硬朗,体长健硕,雄性风姿十足……实乃村中少女们的梦中情人。” 这话刺激地金发少年扑通一声也跃入暖池中,突然抓住她手腕,将她猛地拽近身边。 他任由滚烫泉水润湿金色睫羽,闪烁着危险长眸逼视着她:“姚姚,你怎能为外貌皮囊所惑?” 慕姚哈哈大笑:“好啦好啦,不说他了,你今日怎么也下来泡汤?” 敖甲这才如梦初醒,盯着眼前浑身湿透的少女。香肌雪骨,湿发诱惑,黑瞳掩着一层迷蒙的雾,笑盈盈地沁着水光。如何能不叫那男人爱上呢? 忽然,水面泛起涟漪,他立刻化作一条小金龙泡在暖汤中,分外稚嫩可爱,在泉水中游来游去解释道:“刚才出了一身汗洗洗。” “原来如此,那我帮你刷刷鳞片?” 敖甲没有再拒绝,他灵活盘在少女手臂上,任由小毛刷在他鳞甲上洗洗搓搓,在他柔软白嫩的肚皮上揉揉捏捏。 但他完全没心思管,还在想刚刚的事。 八尺有余算什么,他以后有九尺多!他也体长健硕,肌肉发达!他雄性风姿更雄厚好不好,他可是有两个……咳咳。 小金龙心里闷闷地泛酸水,却不知缘由为何会这样。而慕姚完全沉浸于rua小龙中,兴奋得紧,她还没盘过龙呢。 直到泡汤结束两人还这样心事各异,各怀鬼胎。敖甲甚至知不觉间带错路,来到一片温暖的水域,成群水母四散惊逃,害得慕姚被摇曳的大海带糊了一脸。 一阵刺耳哭声映入耳中,慕姚和敖甲猛地回过头去,一只小丑鱼妖正伤心地捂着脸痛哭,鱼鳍无力地耷拉着,泪水急速往上涌。 而一只虾妖在它周边游来游去,急得跳脚,痛骂道:“这群可恶的大妖,真是不把我们当妖看!” “尼尼?”慕姚认出这是前日带路过的向导鱼,她小心翼翼道,“发生什么事了?” 尼尼大哭:“呜呜呜呜呜呜……我的爸爸!可怜的爸爸被人抢走了!” 虾妖似乎是尼尼的朋友,解释道:“尼尼的爸爸是他们族最漂亮,修为最高的妖兽,刚刚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伙妖兽,光天化日之下抢走了尼尼爸爸,还说是个不错孕体!” 慕姚张大嘴巴,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父亲,孕体?!生孩子?!!这几个词之间有什么关联么? 金发少年俯身,温暖热意挤近,在她耳边咬耳朵解释:“姚姚,小丑鱼一族是雌雄同体,成年后才会选择性别,而且就算是雄性也可以转变为雌性。” 慕姚大为震撼,妖族人民就是玩的花哈! 不过慕姚这边感叹归感叹,敖甲面色十分严肃,不只因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他是东海大太子,绝不会对他海域管辖居民的苦难视而不见。 今天敢抢小丑鱼妖去当劳什子孕体,明天就敢到他东海龙宫抢他老婆……欸不对不对,就敢伤害他的朋友们! 他绝对不会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敖甲声音带着罕见森冷,晦暗光线从头顶落下,鼻若悬胆,阳光面容英气勃发:“小丑鱼妖,你可看清楚了掳走你父亲那些妖兽的面容?”【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蛟族秘辛 敖甲声音带着罕见森冷,晦暗光线从头顶落下,鼻若悬胆,阳光面容英气勃发:“小丑鱼妖,你可看清楚了掳走你父亲那些妖兽的面容?” 尼尼惊恐地摇头,但绞劲脑汁挖取可用细节:“他们穿着黑袍子,遮得严严实实,但我看到首领手上有个四爪的……好像是龙图案,对了我还闻到一股沼泽的臭味!” 四爪龙为蛟,而蛟族居于沂梦大沼附近,地处东海与西海交界。 敖甲与慕姚对视一眼,袖中巴柔的绯红请柬落了出来。 顶上是一条形似龙的四爪蛟蛇,与祥云嬉戏吐珠,而下方的烫金字则是邀请他们去赴她弟弟的满月宴。 …… 沂梦大泽,蛟族皇宫。 若说这只是一座皇宫则不尽然,蛟族皇宫和东海龙宫一样,其实都是海底大城。每个雄霸威猛的大妖都会盘踞一方,建立自己的城池,容纳本族居民。 人间此刻阳光正好,但蛟族城池如同深海秘境般昏暗。珊瑚城墙渗出幽蓝荧光,檐角悬挂的灯笼像坠落的星辰,在路上投下斑驳光影,聊以照明。 城内麟次栉比,或许是因为蛟族首领生子满月,广开宴饮,各族各类的水生生物都涌了进来。小摊贩和商铺十分热闹,慕姚好奇地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 但稍微细看她就笑出不出来了。 鲛人摊贩正用冰雕器皿盛着会发光的水母羹递给孩童,海蛇妖吆喝其所制的海蛇酒能壮阳金枪不倒,而八爪鱼妖拦下她推销蠕动的海肠糖葫芦…… “不用了,谢谢。”慕姚残忍地拒绝了八爪鱼的推销,面色扭曲吐槽道,“难怪海妖喜欢上岸找吃的,这些东西看起来就很诡异啊!不过,海底的基建意外的还不错嘛。” 敖甲嘿嘿一笑,灵活手指抛着手中蛇果玩:“柔柔家这就算还行吧,你没去好好逛过东海龙宫,那里更漂亮!” 一阵旋风似的黑影从天而降,小鲸鱼黑渊捧着琳琅满目的食物冲了过来。慕姚定睛一瞧,它竟然将沿途的黑暗料理全部买了下来,幸福地大喊好便宜,递上来一份黑乎乎的安康鱼肝。 慕姚微笑着摆摆手:“我饱了。下次请你们去人间玩玩,吃点好的。” 黑渊眼冒精光,艰难地将食物换了只手:“真的吗?!谢谢慕姐姐!” 话音刚落,一阵暗流涌动,青铜大白鲨车疾驰而过差点将黑渊撞倒。幸亏敖甲眼疾手快将他拎起,但洒满酱汁的安康鱼肝滚落一地被碾成齑粉。 金发少年周身洋溢着不爽:“这群妖兽真是目中无人!这还是在大路上,伤着平民百姓怎么办?” 黑渊憨厚一笑:“大哥,算了算了,今天是柔柔家人的好日子呢。” 慕姚注视着那辆大白鲨车差点又祸害好几个路人,朝着内宫方向横冲直撞。到达内宫门口,一名华服锦袍银发青年满脸不耐掀开帘子,俊逸精致但眼下青黑,经过护卫盘查后趾高气昂地进去。 忽然,少女袖中贝壳铭文忽然滚烫发热。慕姚神色一凛,白嫩手指灵动翻飞,掐诀念咒,一缕遥遥金线飞起,直指蛟族内宫。 她叹息道:“好消息是,我之前对尼尼父亲的用品下了追踪诀,就在刚刚追踪诀有了反应。但坏消息是,尼尼父亲应当在蛟族皇宫内。” 倘若这事牵扯到蛟族皇室,事情性质就大有不同。尤其今日众多大妖甚至他父王都会来参加宴会,一旦闹开就是对主人赤裸裸的打脸,那结局就不好收场了。 慕姚问他事情厉害,要不要继续查? 金发少年手掌青筋暴起,压低深邃眉眼使他本就张扬容貌更显桀骜,隐隐散发龙威:“查!看小爷不搅他个天翻地覆!” 为便宜行事,慕姚等人进入城中高档成衣铺换装。看着水波纹镜中清纯可人的少女,虽然脖颈间熠熠生辉的龙鳞遮掩人气,但总觉得哪里少了什么。 慕姚思索片刻微微一笑,对镜轻触,金色灵力缓缓上流:“灵宝降敕,变我身神!” 镜中人瞬间发生翻天覆地变化,黑发变成银色,如月华流淌,单纯无辜的黑眸染上血一般猩红,耳朵变成精灵般尖耳,再换上紧身蛟绡纱裙。 她对镜子眨眼飞吻,活脱脱成熟美艳大姐姐。 掀起纱帘,敖甲和黑渊坐在成衣铺大厅中。 妖兽风俗与人类不一,倘若相中便会直接求爱,这不几个青春靓丽的蛟族少女团团将他们围住,叽叽喳喳地搭话,闪亮鳞片晃碎满得辉光。 黑渊憨憨笑着,接茬意外地机灵,但东海大太子似是有些厌烦,腰间玉坠不知何时被系上帕子,手中捞着一壶茶饮,狭长凤眼压得极低,看起来阴恻恻的。 “太子殿下,我好了。”慕姚双臂抱胸,笑盈盈地看他,花枝乱颤间惊起廊下虾蟹。 少年龙君猛地抬头,金瞳一跳,杯中茶饮顿时泼湿锦袍前襟。 敖甲路遇美貌姚姚拼尽全力无法抵抗。 他怔怔望着缓步而来的女子,银发红瞳,常见的高开叉裙被她穿出惊心动魄的妖异,腰肢盈盈一握,肌肤泛着冷玉光泽,锁骨前隐约有白麟闪烁,腰间银链随着步态轻响。 黑渊直接看呆,闹了个大红脸,呆呆道:“仙子……” 妖媚若妖的少女笑得花枝乱颤,惊起廊下虾蟹。她大大剌剌揽过敖甲和黑渊:“好啦,你们得尽快适应我的新形象,接下来就得去找柔柔啦,还有最重要的——尼尼父亲的事。” 蛟族内宫。 侍女侍从们忙碌四行,运送装饰果品和美酒仙酿。侍从们将精致华美宫殿到处拉上红绸,红彤彤煞是好看,昭示喜事临门。 中年美妇人盛装如画,姿容若雪,只是难掩眼中疲态。她抚着银发少女的手欣慰道:“今日是你弟弟的满月宴,咱们也总算有了个未来依靠,不会再被弥姬和你那庶兄轻视,只是若我儿能早日与东海龙太子订下婚约,我就是死也瞑目了。” 巴柔今日也是盛装打扮,一袭华丽宫装衬得小姑娘亭亭玉立,身姿袅袅,脸颊泛红:“母后,您说什么呢!您还会陪我很久呢,而且我和甲哥哥不是那种关系……不要乱说!” 蛟后捂唇咳嗽,浅浅打趣道:“你们是青梅竹马,身份也配得,若能嫁与龙族也能与你弟弟相互扶持,怎么不好了?” 巴柔的笑容渐收了些,还想说什么,被蛟后挥手打断:“好了,我这还有事要忙,你去把你弟弟抱来届时与龙太子一块参宴。” 古色香漆涂覆的门缓缓阖上,巴柔下意识地踱步,她觉得心里不太舒坦又不知这感觉从何而来,于是依母后所言去往弟弟房间。 还未推开门便听见小弟弟笑咯咯的笑声,小弟弟生的粉雕玉砌,柔嫩可爱,这由血脉亲人带来的欢喜冲淡心头不安。只是下一瞬阴恻恻男音冷不丁的响起,吓了她一声冷汗。【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蛟族秘辛 下一瞬阴恻恻男音冷不丁的响起,吓了她一声冷汗。 巴柔忙推开门,只见一银发青年立于摇篮前,锦衣华袍袒着胸,举着酒葫芦微倾倒:“来,六弟弟,尝一口这仙酿。” “二哥!润儿还刚十岁,你怎能喂他酒?”巴柔立刻将嘤嘤作语的小弟抱起,警惕地望着庶兄。 银发青年巴沃似笑非笑,大闷一口酒液,嘲讽道:“瞧你紧张的,我只是见小弟可爱想与他分享罢了,你还怕我害了他不成?放心,就算是也不会是今日,不会拂了父王的面子。” 说罢他狂妄推门而去,她细细给小弟检查一番,唇有润泽酒液且闷闷地起了些疹子,所幸不多问题不算特别大,却仍然气得巴柔发抖。 说什么不敢,他这位庶兄真是敢得很! 海底妖兽多情浪荡,他父亲就不止一位夫人姬妾。 所幸大妖孕育子嗣困难,他父亲多年来只有四女一子,可也将这位庶兄独子和侧夫人弥姬养得狂妄无人,甚至不尊重蛟后,连她也一直活于欺侮阴影之下。 嫡子已经成为蛟后的心病,如今得偿所愿总算扬眉吐气,可她这位庶兄早已成年也拥有自己势力,野心不小,润儿真能安稳长大吗? 巴柔对于未卜前途浑身发凉。 所幸她还有朋友们,当侍女们宣称有贵客到来时,她抱着小弟弟迫不及待地迎了出去,眼眶微微泛红:“甲哥哥!黑渊!慕姐姐!你们终于来了,真是许久未见了!” 可怜的蛟族小公主自从巴泽出生后已经很久未出过门,被蛟后敕令在家守着弟弟,困于这小小四方庭院。今日朋友们上门,还给她带了许多礼物,令她感动的无以复加。 巴柔眼眶泛红,可怜兮兮垂坐于宫殿中,令敖甲又想起什么,皱起眉冷声道:“巴沃那厮又欺负你了?我再去揍他一顿。” 抱着小弟弟哄的黑渊立刻站起,一呼百应,撸起袖子说干就要干:“走!” “甲哥哥不要!”巴柔连忙拦住他们,眼泪簇簇落下,“我记得年幼时你们也这样为我出气,那时我那庶兄也年幼总是被你们揍得鼻青脸肿,最后一起被大人训斥一顿。但现如今我们都要成年了,倘若在这重要日子闹出事来,恐怕会被父亲厌弃。” 慕姚适时走过来,将哭泣的小公主拉入自己怀中,用敖甲腰际的帕子轻轻拭去她的眼泪,哄道:“柔柔不哭了,公主的眼泪,可比帕子珍贵多了。” 巴柔仰头看着她,小脸被一双线长的手捧住,指尖泛着冷香,比丝帕还温柔。视线落到慕姚那张伪装后妖媚无双的脸庞,红唇一开一合,心跳忽然都漏了一拍,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睛。 “受什么委屈了?与我说说可好,就算不能解决,有人倾听也是好的。”慕姚哄道。 巴柔吸吸鼻子,不知不觉间将艰难处境和困惑都说给慕姐姐听,心情畅快大半。慕姚时不时点头,随后俯身将尼尼父亲之事和猜测告诉巴柔,听得巴柔直接站起。 桌上青檀陶罐不慎被她掀翻,巴柔心中十分震撼。她自然知她这庶兄不是个好东西,尤其长大之后骄奢淫逸,野心滔天,只是她想不到他竟敢干出光天化日下掳人之事。 掳人又是为何呢?背后似乎藏着更大的阴谋。 “想不想让你庶兄那些龌龊事见见光?”慕姚微微一笑,轻柔嗓音带着些蛊惑人心的意味,“不止替我们柔柔出出气,也是给海中的平民百姓一条活路,他们不该被这样对待。” 公主的职责,正义牵绊和某些反抗的心思交织在一起,凭什么就得忍着他们,银发少女心跳如鼓至耳膜都快被震破,心中一口恶气横生,扭头眼中燃起明亮光辉:“要!” 四人一拍即合,商量起来。最后他们决定以从未露过面的慕姚扮作普通侍女去找寻机会,而其余三人则作机动组随时探勘情况。 金发少年显得非常担心,突然将护身玉佩、护身符套在她腕间,龙角在暗中不安地抖动着,金色直眉紧紧皱在一起,直直将七八枚各异丹药塞她手中:“姚姚,若遇险境一定要保护自身!” 黑渊见状也在自己的随身行囊中乱翻,最后掏出一柄狼牙棒缩小递给慕姚:“慕姐姐,倘若实在不敌就用这个防身!” 慕姚:“……” 最离谱还得是巴柔,眨着小鹿般大眼颤抖着将几个瓶瓶罐罐递给她:“慕姐姐,这个是梦魇水、蛊毒粉、牵机药、鹤顶红……对了还有化骨水!” 慕姚看着蛟族小公主柔柔一笑,白皙面颊泛起羞涩红晕,内心感叹真是个好妹妹啊,你这同父异母的哥哥能有你也是他的福气了。 “行动开始了!” 话音刚落,敖甲三人用隐身符没入廊柱阴影。 只见雕花窗棂外,身着鲛纱宫装的侍女慕姚正提着琉璃灯款款款而来,迎面撞上领着一盅龙涎酒的银发青年巴沃。 巴沃不爽正要发怒,却瞥见侍女那张美艳无辜的如花容颜,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巴沃摇摇晃晃地扶着蟠龙柱,被陡然不小心一撞眼冒金星,那一盅好酒划过一道弧线直接砸在地上,锦袍也多出来一大块污渍。 最近被那嫡子抢了不少风头本就不爽,这莫名一遭惹得他怒气横生,当即就要给这个不长眼的贱奴点颜色瞧瞧,可当他愤怒地瞧向那贱奴时,忽然噤声。 慕姚踉跄着扶住廊柱,银发在暗流中轻轻扬起。 少女被酒渍浸透的衣襟贴在肌肤上,锁骨处的银鳞纹路随着呼吸若隐若现,暗红眼眸氤氲着无辜水雾,容色活人,活脱脱是深海里勾人魂魄的蛟蛇。 直娘贼,哪来的侍女这么会勾引妖。 他盯着慕姚瞧时,慕姚也在暗自观察他,运用相面之术,总结出来不是好人。 巴沃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本该是副贵公子模样,左眼下朱砂痣在酒气熏蒸下泛着妖异红光,长袍被他扯开大半露出胸膛,气质阴翳,笼罩着层暴虐之气。乃酒色之徒也。 珊瑚灯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巴沃抱起胸膛,一幅纨绔模样:“你是哪个殿的小奴?竟敢对本宫不敬!” 少女立刻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二殿下饶命!奴、奴刚刚进宫,还未曾有去处……” 巴沃盯着她葱白的手指,忽然想起昨夜在海窑中把玩的象牙梳子,同样的莹润冰凉脂香凝重,陡然间握住慕姚的手腕。 他喉结滚动,苍白阴沉脸颊因血脉偾张泛起血色,用指尖勾起少女的下巴:“既是如此,那就罚你去本宫宫中当差,这锦缎衣金贵得很,不洗干净仔细你的皮。” “是,殿下……您弄疼奴婢了……”慕姚怯生生地抬起眼,面若盛放海棠美艳,但眼神却如小鹿惊慌失措,极致反差令妖心头一窒。 巴沃畅快大笑,拉着她朝水榭外走去,直直走向自己宫殿。 咔嚓一声脆响传来,巴柔和黑渊惊讶扭头,发现敖甲将手中握着的廊柱捏下来一截,碎成霁粉。 而少年龙君隐没于阴影中,脸色晦暗不明,眨也不眨地盯着青年男人的手——落在少女纤细的腰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蛟族秘辛 黑渊立刻安慰道:“大哥,慕姐姐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的!” 巴柔意外地沉着冷静,凑近小声道:“甲哥哥稍安勿躁,我们应该相信慕姐姐,等她的信号,切勿打草惊蛇。” 黑渊点点头:“没错……不见了,咱们快跟上!” …… 慕姚被巴沃带到他的宫中,入门便是侍卫把守,侍女们扭动着臀来来往往。要想不施隐身法术而在这乱逛是不可能的,一定会被捉住。 却说这位蛟族二皇子比慕姚想的更为急色。 说是给他洗衣裳,慕姚却一下就被推到软榻纱帐中。 浓郁香粉和靡靡酒酿扑面而来,红灯透过酒红色纱帘投下暧昧的影子,如同吞人深渊。 慕姚被他抵在榻上,青年眼眶深凹,俯下身来便想一亲芳泽,却被慕姚一下用手指抵住嘴唇。 开玩笑,这戏演演就得了,还能真让你占上便宜啊? 慕姚面上扬起无辜笑容,认真道:“殿下……这不合适,奴婢身子不太舒服。” 巴沃眯起眼睛以为她想来点情趣,配合地捏起她的下巴,坏笑道:“哪里不舒服?告诉本宫帮你舒服舒服,叫什么名字啊?” 慕姚眼中滑过一丝嫌弃之意,看她不恶心死他,脸颊微红:“奴婢命叫大壮。” “大、大壮?”巴沃以为自己听错了,眯起眼睛。美人如虹,怎么叫这个名? 慕姚羞涩一笑:“对呀,俺爹给俺起的大名,好养活。为了有力气干活,俺刚刚吃了好多黑蒜现在闹肚子,有点憋不住了,哎哟,俺不中了……” 当机立断,慕姚使用了最强女大吃辣条后小学生音+方言debuff! 果不其然,巴沃瞬间猛地后退一步!他本以为这是个风雅单纯美人,没想到是个海底粗鄙村姑,他真是窒息,大为败兴! 恰时门口传来脚步声,有带甲侍卫敲门:“二殿下,属下有要事禀告!” 一口气吊得巴沃不上不下,怒上心头想将这村姑踢出去,可见她芙蓉娇面又不舍得,只能忍着怒气唤来一名奴婢:“既如此,你就先和她好好学规矩如何当差。” 他刚走出两步,又折返,居高临下地吩咐:“还有,以后不许说方言!” 慕姚:“……” 这就受不了了?真没用。 送走巴沃,慕姚与那名奴婢面面相觑,但很快她装作肚子疼去茅房趁机溜走。她又施加隐身术,偷偷摸摸地开始在这宫中搜寻。 传音海螺那头传来敖甲的小声呼唤:“姚姚,你没事吧?” 慕姚躲过侍卫的巡逻,连忙小声回应:“我没事!只是这寻位术不甚精准,罗盘始终打着转,我找不到精确方位。莫非不在这?” 巴柔嗓音细细的,却坚定道:“一定在这,今日蛟族开宴会大部分妖兽都被派去主殿帮忙,可巴沃这堪称重兵把守啊,里头一定藏着什么宝贝!” 黑渊建议:“要不去书房看看?” 深海暗流涌动,似无形之手抚过窗花灵棂。慕姚小心翼翼地潜进书房,她的脚步轻地似猫,肆意打量着。 巴沃的书房倒是如他寝宫一般昏暗,珊瑚红灯将一切照得昏暗冷幽。 珊瑚书架,整齐地排列着竹简经文,每一卷都散发着岁月的气息。空气中,血酒香气与铁锈味道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弥漫在整个房间。 她心中有点疑惑。 如此重要的书房,竟连个守卫的影子都没有,是否有点可疑呢? 不过她东敲敲西翻翻,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直至她在墙上发现一幅蛟龙戏珠图,周围围着五花八门的妖兽。 画静静地悬挂在那,昏暗灯光下四爪蛟蛇似乎活了过来,瞳孔闪烁着不明光泽。 她在那蛟龙戏珠图周遭摸摸敲敲,摸到许多凹凸不平之处,于是直接将画取下来,果然一道暗门藏于其后。 那是一道青铜暗门,表面绘制着奇异诡怪的花纹,中间一个机关,凝着些血渍。 她有些警惕,思考着如何打开这扇暗门,可刚一不小心触碰到,诡事发生。 整个房间突然被一股强大力量笼罩,墙壁上渗出暗红色血光,仿佛有无数的冤魂在其中哀嚎,一个血红色圆阵浮出,符文飞速旋转着。 水刃划破空气发出尖啸声,慕姚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寒光扑面而来。她本能地侧身一闪,却还是被风刃划开了右臂,鲜血直流。 她想难怪书房内没有人把守,竟然还留了这一手,飞快旋紧手臂。 可案头青铜器在剧烈震动中轰然倒地,惊起廊下侍卫,随即一队阵列的重甲声直冲书房而来。 传音海螺中也传来敖甲急切呼唤,声音颤抖而担忧:“慕姚!快回来!” 此时慕姚如同困兽被围困于书房之中,直接突破怕是不能,为今之计只有遁逃,她默念水龙遁口诀,从卷起漩涡跳了进去。 漩涡消失的下一秒,书房被破开,黑袍侍卫警惕地四处搜寻。 为首侍卫长在画前蹲下,盯着那滴垂落的血液,沾点放入口中,随后兽类瞳孔皱缩,发出一声喟叹。 “啊……有人类。” 那头,敖甲等人通过传音海螺听见天大的动静,立刻慌张起来想直接闯入。谁知黑发少女从天降落,金发少年下意识地伸臂借住少女,并将其紧紧抱在怀里。 远方传来甲胄碰撞和护卫调动的声音,巴柔立刻惊呼着喊众人撤退,四人一溜烟地竟然直接溜出蛟族内宫,跑到了熙熙攘攘的外城,在一家茶肆坐下。 巴柔松了一口气:“好险。” 黑渊将茶水一饮而尽,哈哈大笑:“刺激!” 敖甲翕动鼻翼,随即眼中满是担忧和心疼,望向慕姚:“你受伤了!” “只是一点点小伤,你不说等下都好了。”慕姚脸色微红,从金发少年的怀中跳了下来,接而遗憾道:“可恶啊,还是没能发现那扇门后究竟是什么!” 巴柔眼中也有不甘,但还是安慰道:“没事,我们总能捉住他的把柄。” 敖甲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一双鎏金眼瞳提溜直转,忽而拍掌:“倘若他真有不法勾当,那小小书房也未必容纳的下,所以我猜那背后是一条转移隧道,真正关押处想必在其他地方,不过姚姚的搜寻指路术只能指个大概,哎……” “有理。” “我倒是知道一个方法,但是这个方法有点邪恶,需要以血亲的血肉为引,又成为血引术。”黑渊压低嗓子道。 慕姚哈了一声,皱起眉头:“我倒是知道你说的那个。可是现在来不及了吧,尼尼他们的住处离这可有些远,届时找到尼尼说不定他们就已经将人转移了。” 众人叹了口气,头上仿佛笼罩着层阴云。正一筹莫展之际,一个期期艾艾的声音忽然插入进来,年轻稚嫩的小丑鱼妖掀开黑色帽兜,露出坚毅的面容。 “恩人们,我愿意!” “尼尼?!” 救父心切的尼尼不远百里,和唯一支持者小虾一路上躲过捕食者的追踪,连夜起程跋山涉水,终于来到了蛟族的地盘。 听见要以血肉为祭引,尼尼没有丝毫犹豫,用匕首划开自己手指。 血液缓缓溢出,在咒语的指引下汇成一道流动的线,指引着他们前进的方向。 当他们被指引着来到距离内宫很近的北城平民窟时,血线停了下来,直指其中一处空宅,或许是为了不引人注目,没有人在门口看守。 等他们偷偷趴在墙边观察时,眼前景象令所有少年们瞪大眼球,叹为观止。 院子里有十余名美妇人正在晒明珠浴,腹圆如球,显然是已经怀孕。 最右边竟然是一名青衣男子,身若拂柳,软倒在榻上,面露死灰,胸襟前一片湿润竟往源源不断地外溢着奶白色液体。 慕姚瞪大眼睛:“!!!” 黑渊立刻捂住自己的眼睛,还差点从墙上掉下去。巴柔也是脸色羞红,喃喃道:“竟然令男子受孕,二哥比我想象的玩的还疯……” 只有敖甲不明所以,对着慕姚咬耳朵:“姚姚,那是何物?” 慕姚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是卵生的?” 单纯的敖甲十分疑惑,但还是点点头:“对啊,怎么啦?” 自然是胎生的有奶,而卵生的没奶,而堂堂龙太子又不可能上岸扒着看夫人喂奶啊,不然这不变态吗!因此慕姚只是耐人寻味的一笑。 尼尼最后一个爬上来,望着院内情景忍不住惊呼:“爸爸!”【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蛟族秘辛 这是一处空旷的宅子。 外墙很高,还被人施了屏蔽术,完美融入外面的贫民窟中。若非血线指引,谁见了都会将其忽略过去。 院中一颗夜明珠绽放着光华,莹莹散发暖玉光芒。 而几名青春貌美的女子软躺在榻上,如同货物整齐摆着,白色纤薄锦纱下肚皮清晰可见。 圆圆肉球翻滚着,分明就是在贪婪地吸食着夜明珠散发的灵气! 众人趴在墙头望着这惊悚的一幕,尼尼瞬间就认出来那最右边的青衣男子,正是它心心念念的父亲,可现在被囚禁于此。 尼尼眼眶红了,忍不住激动地小声道:“爸爸!” 它立刻被慕姚捂住嘴巴,拽住后衣领。这所幸其余女子没有反应,但这声音立刻被那青衣男子捕捉道。 他敏锐狠戾地转过来,望见眼含热泪的小丑鱼妖,他呼吸一滞,嘴唇嗫嚅了一下:“尼尼?” 慕姚也看清楚尼尼父亲的脸,他一袭青色长衫,黑发如墨,端如清竹般秀丽挺拔,曳曳生姿,此刻却大着肚子,胸襟被刻意奶白色液体打湿一大片。 见有这么多人还有孩子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看他,他感受到极大耻辱转过身去,侧躺着浑身颤抖。 恰时昏暗宅门被打开,走出来两个黑袍人,慕姚一行春笋立刻缩回去,把耳朵竖起细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一名黑袍人直接将帽兜掀开,贪婪地嗅着院中清新空气:“还是外头好闻,里头真臭!” 另一黑袍人没回话,兢兢业业地将女人们下巴捏开,精致壶觚中液体灌进,本就恍惚的女子们变得更浑浑噩噩,做完一切才停下来休息,却遭同僚摸了上来。 黑袍人甲坏笑着推推他:“喂,今日这等蛟族喜事,凭什么就咱哥俩留这看守,要不要也去宴饮那凑凑热闹?” 乙皱皱眉,推开他:“咱们这虽然有禁制把守着,但也不可如此放肆,要去你去我不去。” “怕什么?这不是仙人设下的禁制,海底有谁能闯?”甲不以为意,他意识道什么立刻闭嘴,但还是吃了甲一个大嘴巴子。 乙揪起甲的衣领,眼神无比骇人:“给你一个忠告,要想活命嘴巴最好闭紧些!” 吵闹动静透过薄薄墙壁送入他们的耳中,这座隐藏着不少秘密的院子只有两人看守,此时不闯更待何时,只是慕姚对于这把守禁制很是好奇。 敖甲等一众妖兽都表示他们没见过这禁制。 人妖有别,这话不只是说说而已。 妖兽乃山川海洋之灵,修炼过程要克服开灵之难、化形之难。其修行缓慢,需厚积薄发,皮糙肉厚多为锻炼筋肉骨神,不识术法。 而人乃天眷之灵,寿命虽短但生而具慧。 承大道之眷顾者,可纳天地之灵机,于百载之内,便可窥天道,悟阴阳,操术法,御法器,通禁制,借万物之力而逆乾坤。 这也是人修修炼上去后能将妖兽们压着打的原因,谁叫你不会运用外力,不会借助资源,只会傻呆呆地炼体? 慕姚敏锐地觉察听到黑袍人说这禁制乃是仙人所下,内心生惑,可她也想不明白这和仙人有什么关系,索性不去想了。 既然是人类术法,她就有信心解决。 不过她这次留了个心眼,没有直接解除,而是将他们变作禁制承认的一部分,淡淡光晕划过所有人和妖,她与巴柔又对视一眼。 蛟族特制迷醉粉在灰发少女的控制下,如一团虚无缥缈的迷雾缓缓扩散到黑袍人那边,不过多时,两名黑袍人软软倒下陷入昏迷。 尼尼立刻冲入院中,直接扑向父亲怀中,但它看到了父亲的大肚子,又纠结又难过,哭了出来。 青衣男子踉踉跄跄地站起,将弱弱哭着的小丑鱼妖搂在怀中,勉强撑住身体保全:“多谢各位,救我于水火中。” 金发少年爽利一笑,利索抱拳回应:“应该的应该的,都是东海子民,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巴柔有些迫不及待道:“这位公子,你可曾见过掳走你的人,是不是一个银发红瞳孔眼角有疤的青年?” 黑渊更是重量级,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直言不讳地问:“公子,你是雄性吧,怎么会肚子这么大啊,真的怀孕了吗?” 只见青衣青年十分难堪地咬着嘴唇,脸色涨得通红。 慕姚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心想以前还真是错怪敖甲了,他还是挺懂礼貌的,然后无语地看了一眼这些单纯直白直接揭人伤疤的妖们。 “公子快快坐下,我名唤慕姚,和朋友们受尼尼委托便来了这一趟。”社会化程度最高的少女微微一笑,安抚青衣男子,“那些妖真是贱畜!你若不想说便不说了,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将这幕后之人揪出来,将所有被掳来的都放回去!” 青衣男子听得眼眶泛红,那被风霜压弯的嫩绿翠竹脊背终于再度挺直,他深吸一口气,目露狠色振作起来:“多谢姑娘,我叫青影,我会将一切说出来,但请你们一定要将背后之人绳之以法!” 伴随着青影的声音娓娓道来,众人逐渐听入了迷。 青影是一名普通的小丑鱼妖,若说他有什么不同,便是他从小便不如同族活泼。 他不喜欢在温暖水域和同族漫无目的地游玩,他喜欢去岸边听一修道老翁讲经,再调皮地咬咬钩。 那老翁也不恼,摸着胡子,笑呵呵地问:你是哪家小鱼啊?既爱听老夫讲经,那老夫就讲给你听吧。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夫修仙者…… 身为小鱼的他听多了竟也懂了礼义廉耻,感悟良多,修炼速度也得到加快,化形之时竟一身优雅青绿,活脱脱仙风道骨的少年郎。 只是岁月如梭沧海桑田,待他学有所成,那钓鱼讲经的仙翁已经数百年未曾出现过,或许已经化骨掩埋于黄土下。 人的寿命终究短暂,他遗憾地想。 直到前不久他又听到熟悉的海域传来一片熟悉的经文声,这声音不再老迈而是很年轻,会是那老翁的转世吗? 虽然他已经成熟稳重不少,不复当年调皮咬勾的小鱼,也已经有了孩子,可依旧如年少那般冲动地跃出水面。 可等待他是一张大网,他被带到了一座院子里。 宅内一片昏暗,人鱼烛火调动摇曳着,到处都是经幡和纱幔,龙涎香长久燃烧,混杂着迷幻的鼠尾草,熏得所有试图反抗的妖兽昏昏沉沉。 他躺在冰凉的祭台上,浑浑噩噩地望着柱子。 蟒蛇和祥云在柱子上缠绕还爬上了头顶的纱幔,恍惚间一条拥着蛇尾的少女眼含热泪,赤裸着身体从纱幔出来,蜿蜒爬上他的身体。 “孩子,助他……太子……孩子……助他……爱我……” 冰凉的蛇尾爬满他全身,凉得彻骨寒,他想他快要冻死在这,可下一瞬一滴红艳艳的泪珠落入他的腹部,烫得他昏死过去,一颗球在他肚子里胀大鼓起。 恍惚间那年轻的男声传来:“雄性也不打紧,一条有……道行的小丑鱼妖……最适合做……丹的孕体了,也不必费心思处理,丹成之日孕体便会干涸……。” 他过上了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属于雄性的身体发生羞耻的变化,源源不断的灵力供养,搭配着软骨散让他们所有孕体成为待宰羔羊,只等腹中妖孽长大吸干他们。 好胀……好痛…… 他这不长不短的一生就要这么终结了吗?好想回到那无忧无虑的小鱼时刻,只有一天,一地,一老翁与一不知世事的小鱼。 黑渊忍不住一拍桌子:“好邪恶的术法!我还说血引术邪恶,这简直邪恶一万倍!” 巴柔疑惑:“那丹药是做什么的?” 慕姚若有所思地望向那门扉紧闭的宅子:“那祭台可在里头?” 青影略显虚弱地点点头。慕姚现下了个探查法术,小纸人摇摇晃晃并未察觉到危险,众人才打开门进去。 宅子内果然一片漆黑幽暗,正面一幅金光闪闪少女蛇身壁画,摆着些供奉果品,而中央是一方石床,血渍从凹槽处蜿蜒下来,抬起头来只能望见一方远远的帷幔,同样画着一名人面蛇身少女。 敖甲觉得凉飕飕的,皱眉搜寻一番:“没有任何气息。” 但慕姚感受到一阵蠢蠢欲动的气息,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暗中窥伺着他们。根据经验所得,她刚将墙壁上挂画取下来。 一名蛇身少女从帷幔中显形。 少女一脸迷惘,身上隐约泛着一层淡淡红雾,瞳孔一片赤黑,它似乎通人性,或者是又听到了召唤,缓缓朝他们移动过来。 慕姚立刻双手捏诀,扔出一个束缚术,灵力变成柔韧丝线将蛇身少女捆住,可少女开始迸发出血泪,周身缓缓浮现出一滴滴猩红的泪珠,灵力丝线碎裂,飞速朝他们溅来。 直觉告诉慕姚绝对不能被那泪珠碰到,否则就会和门外等候的青影一般,她立刻大喊让同伴们躲避起来,谁知他们早就溜到一边去了。 慕姚:“……” “姚姚,躲在我身后。” 金发少年一个跳跃,将她护在身后,少年宽肩窄腰,精致侧脸十分严肃,令人安全感满满,慕姚心下稍安。 “太子……太子……” 但那人蛇少女如泣如诉,似乎感应到什么,长尾蜿蜒摇曳跟着慕姚移动。 那强韧有力的长尾直接将地面拍出一条深深印记,令人胆战心惊。 恰逢黑渊和敖甲也在慕姚旁边,看着这诡异少女跟着他们移动,黑渊十分崩溃:“姑娘,谁是太子啊,你老跟着我们干啥……难不成我就是你要找的太子?!” 慕姚/敖甲:“……” 早早躲在门檐边的巴柔:“……黑渊快出来,它似乎出不来!” 一条金龙忽然腾空而起,将慕姚紧紧抱于怀中,纤长尾巴又将憨憨少年卷住,如一只离弦的箭划破长空,金色鳞甲绚丽夺目。 出了宅子,那少女被隔绝在原地,直直扑上来却又被看不见的屏障隔绝住,愤怒地嘶吼着。 慕姚不知为何,感受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你为什么落泪?你很想出去见你的太子吗?” 那蛇身少女停止嘶吼,怔怔地落下泪,随后迅速藏回帐子中,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但一滴透明的眼泪,缓缓地飘了出来,凝结成乳白晶莹的珍珠,落到慕姚手上。 她盯着那颗珠子,脑海中飞速旋转试图对应上相关信息:全黑瞳孔,血白双泪,坠泪成珠。 很快就与《妖兽小札》中某一页对上。 ——怨灵幽。 通常是被抛弃的女子怨念不散,与天地灵石凝结成灵怪,既非鬼魅,亦非妖邪,执念不散。 地上黑袍人忽然动了动,发出一阵呻.吟声,似是要醒过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蛟族秘辛 青影推搡着依依不舍的尼尼,目眦欲裂:“你们快走,按计划行事!一定要把我们全部救出来!一定要让那罪魁祸首认罪!” 巴柔轻轻挥手,蛟族天赋令其以为太困做了个荒谬的梦。 慕姚握着乳白色的珠子,带着妖兽们的期待,和同伴们离开了这座充满罪恶的院子。 然而刚出院子一条街不久,眼尖的尼尼立刻发现远方一队黑袍人漫步而来。 为减少目标他们约定在内宫集合,届时按计行事,然后立刻作鸟兽散,如潮水沿着四通八达的贫民窟小径散去。 “宅子禁制没有遭到破坏,孕体们都安然无恙,没有入侵痕迹。”黑袍人抱拳,向为首之人汇报着。 “……慢着。” 那为首的黑袍人倏然停下脚步,翕动硕大鼻翼,贪婪地辨别着周遭每丝异样气息。紧接着,他竟如被无形丝线牵引,朝着慕姚和敖甲隐匿的方向缓缓走来。 逃! 敖甲与慕姚目光在空中交汇,刹那间便达成了默契,脚下生风,立刻朝着前方奔逃。 可那黑袍人居然有所感应似的,也不知是发现了什么还是纯粹直觉超然,不急不缓地朝着他们的方位移动。 前方不远处,是一条宽阔的大道。 此时正值临近宴会时分,浩浩荡荡的妖兽大军从四面八方赶来,或腾云驾雾,或是乘风破浪,嘈杂的喧嚣声和涌动的身影交织成一片。 只要能没入这汹涌的妖海之中,便极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逃脱。 然而,慕姚眼尖,发现不少黑袍人混在其中! 慕姚心急如焚,焦急地踱步:“不可冒冒失失地逃出去,否则必然会惹上注意!那么,只能用那个办法了!” 敖甲一时没参与过来:“哪个?” “那个啊!” 俩人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敖甲一下子恍然大悟,脸上飞霞,有些支支吾吾起来。 所谓那个办法即扮作野鸳鸯了。 “快些啊!”慕姚催促他,虽是妖族女子打扮,银发红瞳尽显妖冶,可眼中那股清澈与灵动从未改变。 敖甲咬了咬牙,像是下了某种决心,猛地扯开自己的衣襟。 他动作迅速,一把将不明所以的慕姚搂住,而后将她顶在墙角,高大的身躯欺身而上,将她严严实实地掩住。 刹那间,慕姚只觉天旋地转。 不仅这突如其来动作吓了一跳,双腿被他膝盖蛮横地顶开,腰身被手掌紧紧掐住,坐在他坚硬的大腿上。 失去平衡的她,下意识地挽住他的脖子,“敖甲……” 他身上那股阳光开朗大男孩的气质又不见了,上挑眉眼和暗红眼位充满进攻性,妖之情态一览无余,将她牢牢禁锢在怀里,朝着脖颈攻城略地。 她眼波流转,虽然健气阳光少年很可爱,但是他冷不丁这样,真是令人脸红心跳。“唔……啊、嘶、轻轻点……” 倘若黑袍人此时在这就能见着一幅香艳如厮之景:金发少年生的英姿勃发,健壮威武,头上金色龙角和龙威昭示着他的身份。 可现在居然如此堕落,玩性大发,与一名普通女妖在这公共场合就急不可耐地亲昵起来! 龙族要完! 黑袍人确实赶到了,望见此情此景,躲在暗处的脚步一滞,又继续窥探而去。 只能窥见那银发女妖如绸般的发丝和丰润肩膀,昂起的水润红唇似乎肿得不得了,发出些难耐暗哑娇啼,听得他都有点不太好了。 “谁在那?!”龙太子敏锐地抬头,朝角落怒吼,眼中情欲未褪猩红一片,倘若换了小妖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黑袍人悄悄往后撤退,他可不想惹怒东海龙太子…… 那奇诡的存在感终于消失,敖甲和慕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一阵阵惊险刺激真是令人腿软,真是令人腿都软了。 她感叹这妖兽横行的上古时期真是不好混。 可接着她感到一阵如坐针毡、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她转过头去,一名额上生青角的青发少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们。 后面传来一个中年男子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正是来参与宴会的东海龙王敖广,他见二儿子直挺挺地站着,疑惑地走近:“乙儿,你站着不动做什么……” 于是为龙古板严肃的敖广就看见他那活泼正直的大儿子衣衫大敞,与一名容貌美艳的蛟族女子抱在一起,如胶似漆,难舍难分,如同一对‘爱侣’。 敖甲呆滞。 老父亲感叹:“果然年纪到了吗?真是令老夫回忆起年轻时光……” 敖甲反应过来立刻将慕姚护在身后,脸色烧如赤霞,慌乱去拉敞开的衣襟,可腰带却像是故意作对,他不仅没能关好,反而越拉越敞,大片块垒分明的肌排和粉色春光暴露无遗。 青发少年目露嫌弃:“龙渣。” 又被弟弟骂的敖甲很委屈:“???” 俊美龙王咳了咳,拉过青发少年:“乙儿,时辰快到了,我们先去,给你大哥留些独处时间。” 尽管是形势所迫,可被父亲和弟弟撞见此事还是令敖甲感到十分难为情。 身为现代人慕姚却微微一笑,这多大点事嘛,直接捧起他的脸颊:“只是演戏罢了。小金龙,现在没时间给你沮丧了!” 蛟族皇宫内,一片灯火辉煌,丝竹歌舞不断。 无数灯笼高悬,如点点繁星坠落,将整个宫殿照得亮如白昼。侍女们身着华丽宫装,手持珍馐美酒,鱼贯而入,香气四溢,引众妖垂涎欲滴。 东海龙王携子前来祝贺:“贤弟,今日是你们的好日子,这清益丹可助百年修行,今日赠与你,还有这灵玉圈也赠予小儿。” 东海龙王敖广亲自莅临,更是让蛟王喜不自胜,却对那丹药见怪不怪,忙招呼道:“贤兄如此破费,真令小弟羞愧!快快坐下!” 两妖寒暄几句,感叹如今海内安稳,妖族人民幸福安康后坐下。 蛟王端坐在主位之上,满脸笑意,看着前来祝贺的首领众多,份份厚重礼物堆积如山,与蛟后相视一笑,女子抱着笑呵呵的软萌娃娃,更是春风得意。 然而有人欢喜,便有人忧愁。慕姚更换新容貌后与巴柔等小辈坐在下首后排,将巴沃的神情一览无余。 巴沃的脸色极为阴郁,他仰面饮酒,阴沉目光却直视着襁褓中小弟弟,眼满是厌恶与嫉妒。 慕姚倒是能懂他的心思,新出生的嫡子,以后无疑会夺走了他曾拥有的诸多宠爱,这让一个已经尝过权利与野心的妖兽如何罢休? 短短接触一番,她就已经深深感知到巴沃的野心与狠辣,今天这大好的机会,他会放弃筹谋一番吗? 答案是不会。 说是十岁宴,巴木换算成人类年龄不过刚会爬,粉嫩藕饼在大厅锦缎上肆意攀爬,周围摆满琳琅满目的珍贵物件,金算盘、三叉戟、海灵驹…… 每一样都代表着父母的殷切期盼。 但这也令巴沃更为火大,阴翳青年面上甚至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果不其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原本最温顺不过的海灵驹却像受到什么刺激,猛地发狂,它嘶鸣着,一口咬住巴木,矫健的蹄子一跃而起往外奔去。 “这畜生不知怎么发了狂,倘若伤到父王母后可怎么办,死活不论!一定要控制住它!”他假惺惺地大喊侍卫。 巴沃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丝毫不提海灵驹被激怒后会对巴木做什么,是死是残都是他乐意见到的局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众人一阵惊呼,蛟后直接昏死过去,才纷纷起身去追。 流箭朝着海灵驹射去,海灵驹发出悲鸣,但并未朝着宫外逃窜,反而往宫内逃窜,不知不觉间闯入了巴沃的内宫。 “那畜生闯进书房了!”侍卫大喊着。 巴沃脸色瞬间惨白,心中涌起一股不祥预感。他开始紧张起来,额头渗出细密汗珠,双手与颤抖着,暗自祈祷着,又安慰自己那地方藏的隐秘不会出现于众妖前。 可接下来房内穿来侍卫们惨痛的叫声,一个个夺门而出,随即书房内发出巨大爆炸,众妖等稍微动静稍微停歇后,才进了巴沃的书房。 书房内一片狼藉,海灵驹和口中的巴木毫发无损,蜷缩在角落。 但最引人瞩目的是眼前的暗门,肆意敞开着,黑色漩涡似乎通向深处。 一名鳗妖迟疑着问出声:“这是通向何处?” 巴沃急忙挤进,脸色发白地找补:“这是去往我私宅的通道,有些隐私,各位见谅。” 他既然这么说,众妖也没有必要去反驳什么,蛟王也皱着眉道:“当务之急是捉住那海灵驹,我儿似乎受伤了……” 可瑟瑟发抖的海灵驹受到惊吓,直接带着嚎啕大哭的巴木一脚跨越黑色漩涡,身影消失,众妖脸色一遍,也纷纷随着海灵驹的脚步消失了。 见状,巴沃已如一滩烂泥瘫软在地,嘴里喃喃念叨着完了完了,被敖甲和黑渊驾着进入了黑色漩涡。 慕姚微微一笑,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将那海灵驹身上抖落的灵力盾符和残余的痒痒粉拾起。 深藏功与名,随后也踏入黑色漩涡之中。 别院惨绝妖寰场景便映入眼帘。 只见阴暗的角落里,关押着许多诡异大肚的女子,面容憔悴,眼神中充满恐惧与绝望。 而那暗宅内似乎有东西无意识地愤怒大吼着,地上散落着各种器具,血迹斑斑,诡异的蛇身少女也终于现身被赶出禁制。 这一切,终于呈现在大庭广众之下。 东海龙王敖广将一切收入眼底,眼神已经冰森无比:“贤弟,这是?” 巴沃被驾住丢在地上,周遭妖太多,不仅有各族首领还有官吏小妖,他只能求助地看向蛟王:“父王,你最疼我了……” “逆子!”蛟王脸色铁青,他怒目圆睁盯着巴沃,大声呵斥道:“你竟然犯下如此罪行,即日起剥夺你的皇子身份,幽禁于深海地牢,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巴沃还想辩解什么,却被蛟王凌厉的眼神骇住。 蛟王深吸一口气,一口千年毒液喷向那人面蛇身的少女,少女也哀嚎着消失与天地之间,仿佛一切罪孽都被洗涤。 慕姚眯起眼睛,做这么急切……却像是在欲盖弥彰呢。 做完这一切的蛟王似乎老迈许多,拱手道歉:“抱歉各位,为了偿还逆子欠下的债,我们都会给予所有受害者补偿,无论是黄金珍珠或者是丹药……” 周围大肚的女子也纷纷哭嚎起来,青影怔怔地抚摸着终于干瘪下去的肚子,抱着家人忍不住哽咽起来,这荒诞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喜日变闹剧,皇室丑闻不可抑制地传播开来。 蛟王面色很是阴郁,但巴柔的心情却十分明亮,总算除掉这个成为她顶上阴影的庶兄,世界都变美好了。 她脸蛋红红地行了一个大礼,然后目光灼灼地盯着慕姚:“慕姐姐,这次还要谢谢你,才能解决这么多事,今晚请在蛟族皇宫歇息一番,不嫌无聊的话明天我再带你们在城内逛逛。” 只是慕姚觉得始终有些疑点重重,想提醒巴柔一道,只是有些关窍她也不通。 遂作罢,慕姚不慎在意地摆摆手:“小事~只是我在这水下待久了终归不舒服,得先回去一趟,不如过几天我们去岸上玩玩。” 黑渊眼神一亮:“好呀!”【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人皇太子 巴柔的眼神本来有些失望,但听到她后面的话眸中火苗又跳动起来,细细地应了一声好。 敖甲没有说话,只是送慕姚回岸路上,他一直忍不住想,为什么总感觉巴柔看姚姚的眼神有些奇怪呢? “好累啊~”慕姚累极,忍不住歪倒在金发少年的背上。 青涩海盐香气极大舒缓她紧张疲惫的神经,给人以安全感,她忍不住搂紧了些,汲取温暖。 敖甲身形微滞,回过头去少女安详地闭上双目,陷入了黑甜梦乡中。 只是这次她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太子……太子……”那女声悠悠叹着。 …… 清晨,朝阳从薄山与海面缓缓升起,村中大公鸡垂坠着鲜艳尾羽,咯咯大叫。 陈村人民又开了新的劳作,在这片大地上挥洒汗水。 慕姚猛地从木榻上坐起,后脑勺突突地跳,干渴异常,连忙接过青绿小手递来的陶杯,对着茶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然后她维持着呆坐的姿势,两根呆毛翘起,眯起眼睛回想着。昨夜天色太晚她便在这山洞歇下,只记得异常困倦。 似乎还做了什么梦? 诶? 可若要真细细回想,她竟然不记得了。 怪哉怪哉。 莫非是最近在海里泡久了,脑子里的水进多了都不太好使了? 她看了洞外天色一眼,还得是这古代令她早睡早起,放现代的话她应该才刚刚睡下两个小时。 薄薄雾气仍弥漫于山间,将旭日溶成暧昧一团,她猛吸一口清新空气驱散郁气,脑子也清醒不少。 “师、师父,您的脸色很差,要不要再休息下?”墨瞳身着粗布麻衣,手里抱着一壶茶水,困倦地眼睛都睁不开。 慕姚看了这小家伙一眼,暗暗发笑,小夜叉可怜兮兮的模样并没有讨得慕姚的大发善心,反而更想使坏欺负欺负这便宜徒弟。 “不用啦。”她起来伸了个懒腰,将筋骨扯得咔吧作响,徐徐念叨,“徒儿,你看这美好朝阳,一日之计在于晨,该好好修炼了。而且你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你……” 就这样,墨瞳眨着可怜巴巴的大眼睛,跟随师父开启了痛苦的一日。 首先是那诡异的身法,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师父,但它发现师父好像疯了! 她时而模仿虎,左右摇摆;时而如鹿般灵动,轻盈跳跃;又如熊般沉稳,踉跄前行;再化作猿的敏捷,腾挪闪转,最后似鸟般翱翔,双臂挥舞,仿佛要拥抱整片天空。 最后她身姿如青莲般缓缓停下,对它微微一笑:“到你啦!” 墨瞳不敢说话,在慕姚鼓励的眼神下,重重嗯了一声。 不就是发疯吗!它也可以的! 它学着师父的样子冲进院子开始一通疯狂发癫,用亮晶晶地眼神询问它的表现如何。 慕姚:“……” 很不错,下次别跳了。 慕姚此人,随性之至,并不刻意按照规章制度教授小徒。 她喜欢以身作则,想到什么就教什么,符篆绘制,打坐吐纳吸气,也不藏着掖着,均拆开来细细分解教授。 “感知天地灵气,对……集中注意力,从头顶开始,脊椎缓缓下行至尾后,再分两支上行,绕过双耳,重新回到头顶……” 她自己也闭目凝神打坐,暖洋之气流淌五脏肺腑,最近她又能隐隐察觉到些红色光芒从山下飘来,与她链接,与金色灵气交织在一起,再凝结成坚丹。 信仰之力,令人有些沉迷。 再睁眼,只见小海夜叉眼泪汪汪地看着它,硕大的泪珠坠落下来。 慕姚内心一惊,莫非她自以为是为它好严苛了点,但其实已经是在不经意间虐待儿童了?! 墨瞳跪下长拜,身躯如苔花微小,激动道:“师父对徒弟的大恩大德,墨瞳永世难忘,今生来世都必定结草衔环给师父当牛做马!” 慕姚:“???” 也不知哪句话戳中了墨瞳的心巴,但随它去吧。 蛟族宫宴一别,慕姚有几日都未曾下海。 一来是她想尽快修炼上昆仑,早早回家。二来是渐渐的她开始有了些信徒,有些妇人孩子会来祈愿。 敖甲似乎也忙碌地很,偶尔来岸上寻她,都是身着金色甲胄,神威无比。 他用狗尾巴草挠挠正在打坐的她:“姚姚,姚姚!你怎么天天这么刻苦,小爷我好无聊啊~” 龙族岁月漫长,乃百鳞之长,偏受自然宠爱,修炼不过兴致所至,敖甲没拿其当任务,自然也弄不懂慕姚一届人类为何如此痴迷。 慕姚被其挠的鼻腔痒兮兮,忍不住睁开眼打了个喷嚏:“我当然得刻苦啦,刻苦才能回家!” “回家?”敖甲双肘趴在窗沿下,耳朵竖起,“姚姚你不是陈村人啊?那你是哪里人啊?” “远着呢!” “那到底是有多远啊?!” 慕姚坏兮兮一笑,卖关子怎么也不肯说。 恼得金发少年直接用龙角将她拱翻在地,双手撑在她头侧:“你说嘛你说嘛,拿不拿我当朋友?” “好好好我说我说。”慕姚被拱到笑穴,浑身扭起来差点笑岔气,“我嘛来自海外……仙界,意外才来此界,必须刻苦修炼上昆仑,打破时间禁制才能回去。” 敖甲呆呆坐好,怎么也听不明白这距离竟然还与时间扯上关系,眼前少女忽然缥缈如幻影,仿佛只是来此世游玩一遭便要回去了。 他急急问:“你不喜欢这吗?这么着急走啊!” 慕姚甜甜一笑:“喜欢啊,这里的森林大海我都很喜欢,只是我是人,人的寿命很短暂的。若我只是普通人类,你打上一盹,或许我已经老死了。” 少年对唯一的人类友人十分不舍哩,于是他小心翼翼道:“那回家离这要多久啊?” “四千年。”慕姚也没瞒他。 敖甲静默片刻,四千年那真是很久了。 足以沧海桑田,那小鱼小虾或许都不知繁衍了成千上万代了。 他现在才一千岁,甚至父王母后也才五千多岁,他原本从未觉得岁月漫长,有时不想动了闭关打上长长一盹,十年便过去了,好打发的很。 可现在一想到要等待四千次的花开花落,却无人相陪,那该多寂寞啊。 “所以我要努力,你少打扰我啦!”慕姚将金发少年的头发揉成一团鸡窝。 敖甲有些气闷,真想将这个坏丫头教训一顿,但是她那张小嘴只要吐出些蜜来,敖甲就又舍不得了,只能闷闷地与她待在一块。 直到天黑了才返回龙宫去。 慕姚微微一笑。 不过还有一条她未说明,她开始学习炼器,想为敖甲炼制一条新的手环,自然得避着他。 所谓炼器,需先选天地之精,再以火符篆炼之,最后开光祭祀方可成灵器。 天地之精现在倒是好寻,这次蛟后、巴柔还有尼尼等妖为了答谢她赠送了不少礼物。 只是这火炼的环节,却屡屡成为她前行路上的阻碍。 在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和,她只有一口村长送的青铜炉,由于使用次数过多,不堪重负,随着砰一声巨响,青铜炉彻底崩裂。 她的表情也裂开了…… 墙外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慕姚凝视望去。 三颗脑袋挤在土墙处,活泼的黑渊兴高采烈地对她挥手:“终于找到慕姐姐家了!” 巴柔好奇地东张西望,看那树上小鸟叽喳跳着,地上蚂蚁搬着饼屑,这陆上一切都令她无比兴奋。 倒是金发少年不曾言语,他冷着个脸,精致峻峭面容多了份厌世气息,有日子没见,冷冽如冰霜别有一番风味。 慕姚一怔,忙将沾着泥土的手在地上蹭蹭,站起来打开门:“你们怎么来了?” 闻言,敖甲更不开心了,不太愉悦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哼了一声。 慕姚一脸莫名:“???” 黑渊笑嘻嘻插嘴道:“慕姐姐,你忘了咱们之前约好说要带我们在岸上玩的事儿啦?” 山中岁月长,她竟然忘了时光流淌。 黑发少女一拍大脑,她总说忘记什么事,现在终于想起来,笑嘻嘻赔罪:“抱歉抱歉,最近休息不太好忘事了,正好我也有东西想采购,不如咱们去阳城如何?” 提起阳城,所有妖眼睛俱是一亮。 阳城乃夏朝的都城,乃人皇所居之地。 据说建筑雄伟壮观,风俗开放,人妖共存,迎万民来朝,拥有数不清的瑰宝。 敖甲似乎还在闹变扭,慕姚只能又上去哄他几句:“小金龙,你怎么啦?说说嘛。” 见她还恬不知耻地问他怎么了,敖甲差点被她气了个仰倒。 他好不容易挣脱庶务去岸上寻她,她却痴迷修炼打坐,后又整整七日不曾联系于他! 真是气煞他也! 他才不会轻易搭理她。 居然不起效,慕姚眼波流转,祭出杀招来:“小金龙……甲哥哥,我错了错了,别不理我了。” 甲、甲哥哥! 龙太子也只是个普通男人啊! 他被无数人这么喊过,可从慕姚那亮晶晶的眼和莹润小嘴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仿佛被蜜糖沾过,能将人卷入沉溺其中。 “甲哥哥、求求你了,大家都很想去……” 算了算了,姚姚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孩,他都一千岁了,与她计较些什么呢! 他可是胸怀宽广的浪里金龙! 金发少年以肉眼可见地红起来,浑不在意地清清嗓子:“既、既然如此,那就如你们所愿吧,可得谢谢小爷我!” 他耳朵高兴地一颤一颤,瞬间腾空化作一条身形矫健优美的祥瑞金龙,载着朋友们腾云驾雾,朝数千里之外的阳城飞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人皇太子 远远望去,阳城如一座巍峨耸立的巨擘,镇城巨石耸立,横亘于大地之上。 随着距离拉近,城墙愈发雄伟壮观,身着甲胄的高大武士持戟利于白色城墙上,眼神逡巡着城池。 慕姚震撼于他们的身高,居然个个都有两米,把她这个经过自然选择、□□细米面的现代人衬成弱鸡了。 不过最令人震惊的还是城内景象,人潮汹涌,街道宽阔,可容纳数辆马车并行。 街边茶肆酒馆吆喝正忙,尤其是那一道道异族人的身影更令人看不过来。 西边大山来的御兽一族,头顶艳丽羽冠,牵着周身燃烧着火焰的火鸟,火鸟那绚丽的羽毛在日光下闪耀着金色光芒,喷火耍戏,赢得满堂喝彩。 北方广阔草原大泽的巨人一族,绿眸深目,身材若小山移动,摆满了狼牙和兽骨等装饰,身后的简易圈子里是一群咩咩叫的白色小羊,眨着湿漉漉的黑色,温顺极了。 “咩……” 巴柔一下子就停下脚步,被周围小石头绊住脚步,捡了一颗揉搓:“好想养……哇这里怎么有这么多规则的小石头啊。” 慕姚挽着她的手也顺势停下,面色古怪,似笑非笑:“这是羊粪蛋子。” 巴柔的笑一下子僵在脸上,但那小羊温顺地顶了一下她,她就立刻缴械投降,托着下巴冒出星星眼,毕竟海底生物大多潮湿光滑,哪来这么蓬松舒适的皮毛。 至于敖甲和黑渊这两个贪玩小子,早如脱缰野马被街头巷尾新奇玩意儿吸引。 他们穿梭在人群中,一会儿凑到糖水铺前,一会儿盯着街头艺人表演,不一会儿便将少女们抛在身后。 慕姚也懒得管他们,背着手欣赏这四千年前的景象。 很难想象这个未曾被史书记载过的时代,居然是人妖共存,除了异族人外,她还见着不少刚化形的小妖。 几只小妖化作的孩童溜进城池,嬉笑打闹竟不小心撞到她腿上,吓得瑟瑟发抖,俱是怯怯地看她。 慕姚弯下腰,摸摸这紫衣小童的头,微微一笑:“可不要太激动,小心尾巴露出来了。” 小狐妖立刻将蓬松软尾收起,一溜烟地与朋友们躲在柱子背后,慕姚面慈白软,引得小妖们忍不住探出头好奇地看她。 “好人诶~” “香香的……” 欢声笑语在阳城回荡着,慕姚一边感叹阳城繁华,一边也敏锐察觉到这座城市似乎存在强大的禁制,灵力和妖力都被压制着。 这也是人妖能在这和谐共处的原因。 或许等她道术精进后也可给陈村绘个禁制,这样就能彻底隔绝不长眼的妖兽上岸祸害人类。 然后也可以离上昆仑再近一步啦!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女郎,可要上好的水精玉?” 来自南方楚地充满浪漫神鬼气息的软糯女声悠悠唱着,巫女们身姿婀娜,推销着摊位上琳琅满翠和珠玉、青铜器件等。 慕姚眼神微动,趁此机会采购些天材地精以及最重要的炼器炉,也是不错的。 少女低垂臻首,仔细挑选着。 忽然一阵迅猛马踏声急速而来,惊起人群惊呼。 她转过头去,只见一面容精致身着华服的小女孩被吓得僵硬,挺立在路中,眼见那汗血飞马仰着蹄子即将践下。 慕姚想也没想施展一浅淡灵力护盾,抱着小女孩翻身滚过。 “好险!”“姑娘好身手!”周围传来夸赞的声音。 一阵刺目的眼神让慕姚如芒刺背。 ——来自高头大马上的锦袍少年,如墨黑发束成高冠,居高临下睥睨世界, 慕姚昂起下巴回应这不舒服的凝望,黑发少年发出一声讽笑,打马进内城。 咦,居然还是个宫廷子弟! “萝!萝!你没事吧?!” 白袍公子推开人群,找到差点被践踏成肉泥的小妹,小妹毫发无损但仍然受到惊吓,在他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他单手抱起小妹,对慕姚连忙拱手大拜。 青年相貌端正高挑,墨发随性披垂,只是眼角眉梢略显妖冶,他的瞳孔带着些幽兰,且微微竖起。 慕姚有些好奇,但还是十分有礼,没有冒犯人家:“只是小事一桩,不必多礼。” 白袍公子自然注意到了少女那好奇的眼神,只是黑发少女生得面慈软亮,如沐春风,令人心生好感。 更何况还是他小妹的救命恩人,于是他当即请她和同伴去酒楼雅座坐下。 “羽,又想交人类朋友了。”一只色泽鲜亮的鹰倚在窗边,口吐人言。 慕姚忙按住巴柔那蠢蠢欲动,想要摸鹰的手:“这是鸟妖?” 鹰立刻破口大骂:“你才是鸟妖!你全家都是鸟妖!本大爷叫栩君!” 见慕姚并不反感反而饶有兴致一笑,白袍公子似放心,忍不住笑出来,随后招了些好酒好菜上来,开始自我介绍。 两人一见如故,谈天说地,慕姚得知他叫羽,来自西部大山御兽一族,常年行走于中原和西部经商因此家中有些资产,而这只多嘴的鹰是他的契约伙伴。 羽生性自由多情,广交好友,颇为大方,得知慕姚是修仙人士,当即就赠给慕姚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鸟妖,肉嘟嘟的青雀尾羽修长,在她手上蹭了蹭立刻就喜欢上她。 慕姚好奇地问:“你小小年纪就和我走了没问题吗?” “你身上好香啊,啾!青雀很喜欢!而且妈妈说小鸟妖要去人世间历练才能有长进哦!”青雀随即又疑惑地看着星星眼的巴柔。 “你是水里来的吗?” 巴柔当即兴奋地和青雀交谈起来,一行人谈天说地,忘了时间流逝。 丝毫不知黑渊和敖甲找她们找得快冒烟了,差点急昏头冲进皇宫。 “好像、在那边!”黑渊猛地翕动鼻翼,试图从这庞杂的气味中分别出慕姚和巴柔的味道,找错了几次人才终于找对地方。 敖甲有些心虚和懊悔,不过一时激动去看火戏和杂耍表演,就把女孩子们扔在身后,现在费了好大力气才找到她们,她们说不定会将他和黑渊臭骂一顿。 但直到见面时,他才发觉那只是他能想到的最糟场景。 现实只有更糟! 少女们和一名丰神俊朗的白袍公子在酒肆门口说说笑笑,手上还拎着不少礼物。 那白袍公子望着姚姚的眼神柔情似水,似乎是在凝望世间最珍贵的宝物,而他是最忠诚的情人。 那白袍公子敏锐察觉到他视线,对他温和一笑。 “柔柔,你们在干嘛?”黑渊试图引起少女们的注意力。 巴柔的笑容浅淡了些,慕姚也收起笑容,转过身来:“你们怎么来了?” 黑渊隐隐察觉到压力,天然直觉让他顿感不妙。 而敖甲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难以察觉的醋意。 他望着与公子羽谈笑风生的慕姚,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滋味。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告别公子羽,慕姚与敖甲等人带着大包小包在一家客栈住下,他们预备在阳城玩上几日,当下先养精蓄锐。 慕姚没有听敖甲等人的辩解,她觉得不是啥大不了的事,而是当下她非常困倦,打了个哈欠,洗漱一番便软倒在床榻上。 最近好像很容易累…… 客栈被褥散发着淡淡皂角和阳光气息,慕姚昏昏欲睡,但来不及多想,恍惚中传来一阵馥郁花香。 她的脖子直接歪了下来。 渐渐的,衣襟间一颗白色珍珠散发血色红芒。 一个如雾缥缈的身影丝滑钻出来,逐渐胀大成一个人面蛇身的少女,面若芙蓉,目光空洞。 她定定地在平稳呼吸的黑发少女站了会,蛇尾之影蜿蜒流动,然后她紧紧地拥住慕姚,钻进了她的身体之中。 下一瞬,少女睁开血红色的双眼。 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她的目光空洞,脸色如败月般惨白,像个精致的恐怖娃娃,僵硬地站起走了几步,露出诡异的微笑。 一墙之隔,金发少年正辗转难眠。 他刚洗过冷水澡,单手作掌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急速抛起琉璃小球然后稳稳接住。 金发被水汽染得雾蒙蒙,湿润地耷拉着,让他成为只沮丧小龙。 慕姚和巴柔都不肯听他们的解释,反而皱着眉头说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把他们赶进了房间,这不是生气是什么? 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公子羽,一袭月白色锦袍,衣袂飘飘,扶着门框风神俊朗的模样。 这个男人与慕姚和巴柔相谈甚欢,将她们迷得七荤八素,甚至还顷情邀请她们去西部大山做客。 他不得不承认公子羽是个优质雄性,尤其和姚姚站在一块仿若神仙眷侣,倘若姚姚真的愿意跟随他去西部大山生活,那他们就很少能够相见了。 敖甲翻来覆去,辗转难眠,望着黑沉夜空,云深深兮星杳杳,月孤悬兮人寥寥今。 龙太子忽然坐起,形状优美的赤裸背肌一颤一颤,呼吸声粗重。 他不解,诧异为何内心一阵酸涩难受?为何一想到姚姚他就抑制不住的心脏狂跳? “君在何方兮烟波远,寄我相思兮一弦弦……” 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小调,令敖甲大脑被雷劈过般清醒。 窗外一轮姣月忽然从云层滑出,柔亮月色透过斑驳窗棂洒在地面,若银河碎金,敖甲忽有云开月明之感,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 历经九百九十九年五个月零二十日,天真烂漫的小金龙终于明白了情为何物。 可若鎏金流转的金波瞳孔透出前所未有的迷惘和慌乱。 一方面他是龙,本性贪婪,内心叫嚣着一定要得到他所钟情之人。另一方面,胆怯又令他止步不前,若姚姚只把他当朋友那该如何? 此时他的左右脑正在疯狂互搏,一阵悉索声响从隔壁传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凝神去听,吱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极其轻灵的脚步声在走廊间响起。 他立刻支开窗子,只能瞧见慕姚白色衣角消失于回廊转角,接而从窗子如猫似的轻巧落在昏暗大街。 金发少年瞪大双眼,内心不断揣测姚姚此刻怎么忽然出门上街,莫非是要与那公子羽私奔?!【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人皇太子 他越想越有可能,刚树立的信心又如雨中火苗摇摇欲坠,直接披上外袍追出去。 夜幕深沉,漆黑大街被浓稠墨汁浸染,唯有惨白月光穿过树荫,在地面勾勒出斑驳黑影。 而黑发少女一袭白袍被风吹起,身形如一叶孤舟摇摇晃晃,偶尔侧过脸来,苍白如纸的面颊一片妖异,灵动双眸透着猩红幽冷的光。 尤其她每一步落下,肢体都显得僵硬怪异,可奇妙的是她总能躲过巡逻士兵的视线,然后竟然翻过城墙进了阳城皇宫。 敖甲匆匆追来,目睹这一幕面色大骇,心生不详之意,他断定姚姚肯定被什么妖邪附体。 而且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 可现在状况不明,他眉头紧锁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给慕姚招徕麻烦,只能远远坠在后头随机应变。 人皇居所,精美异常,恍若青铜与木雕的神仙宫殿。 烛架青铜台上点满大大小小摇曳的烛火,宫殿梁柱皆由青铜铸就,绘制神秘古朴异兽纹路。 隐隐丝竹之声传来,与歌舞节拍交织在一起,一切尽然有序。 敖甲屏气敛息,紧紧跟着慕姚,但很快他发现慕姚仿佛收到什么指引似的,来到一处宫殿前。 宫殿的飞檐斗拱,雕龙画凤,尤其大门装饰着繁复的青铜兽首,庄重威严,隐有紫薇‘龙气’,彰显着主人身份的华贵。 他看见黑发少女停了下来,面色痴惘,如泣如诉一声太子从口吐出,忽而浑身怨气暴涨就要去掀开那门。 葱白指甲在月下闪着寒光,然而就在她手指接触到门的那一刹那,兽首忽然冒出白色精光,重重打在慕姚身上。 一时之间,黑发少女身后挣扎跃出一个巨大的蛇身女影,目露凶泪,发出划破天空的惨叫。 宫殿内丝竹悦耳之声也戛然而止,随即传来侍卫持剑划过地面的声音,打破了人皇宫殿的宁静。 真正的慕姚也在这个时候清醒过来。 妈呀,慕姚看着陌生的场景有些懵逼,难不成她又穿越了,这穿越难不成和大白菜一样不值钱啊! 蛇身少女目光幽暗地看着她,随即化作一缕青烟消散于宫廷中,旋即是手持巨剑的英姿青年以及无数手持重甲弓箭的侍卫们,正从转角处急速而来。 慕姚:“!!!” 她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金色身影迅速过来,搂住她的腰飞身逃走。金发少年的臂膀充满力量,单手就将她紧紧箍在怀中。 慕姚被这海盐和皂角的混合香味弄得一怔,只能望见他精致中带着妖邪的面容,在月光下俊逸飞凡。 慕姚连忙在风中急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时半会说不清!”敖甲大声回道,躲过几根飞来的箭矢,“糟了姚姚,这宫内灵力压制更为显著,我们只能暂避一下了!” 说罢,敖甲带着她纵身一跃,如同一对归巢的倦鸟跳入宽广湖泊中,躲在静谧湖水中任由侍卫来回搜查。 但慕姚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由于灵力压制和消耗,她的避水诀在湖泊中起效甚微,冰冷刺骨的湖水立刻就打湿她的头发和衣物,急急往下坠去。 慌乱之中,她如菟丝子紧紧缠绕树干那般,死死缠上敖甲赤裸的胸腹。 她的手臂用力,指尖不自觉攀紧少年臂膀,敏锐的触觉能清晰感知到他每一块肌肉的线条,随着呼吸与动作,或紧绷或松弛。 敖甲僵硬了片刻,任由她缠住。 甚至他的双臂顺势交搂,手掌稳稳托住少女臀部以防跌落,至于他的袍子,早就散了。 但慕姚的呼吸逐渐困难,面颊憋得通红。 敖甲察觉到这点靠了过来,金发逸散着。 宽大手掌扣住她的头颅,气息和热量一点点渡了过来,他闭着眼,渡得认真又笨拙,时不时舔到她的牙齿和舌尖。 慕姚瞪大双眼,倘若之前她缕缕调戏于小金龙只是欣赏他的美色,亲密动作也多半是做戏之举。 可在这腥臊的水下,龙太子的心跳声与她的交织在一块急促跳动,似乎有种粘腻而隐秘的情感真的在发酵。 躲过侍卫和追兵,慕姚和敖甲顺着护城河直接游到城外,然后拖着湿漉漉的身躯从河里爬上来。 她浑身湿透,发丝滴着水,金发少年走过来,湿漉漉的脚印踩在河滩腐叶上,蹲下来将少女头上碎叶拿掉,不悄然间与慕姚对视上。 两人瞬间不说话,转过头,一丝暧昧和不可言说在空气中流动。 好奇怪…… 她立刻遮掩似的对着河滩咳嗽捶地,一边捶一边痛苦道。 “咳咳咳、咳咳……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我真的要生气了!” “快起来,当心生病。”敖甲咳咳,将慕姚拉了起来。 俩人回到落脚客栈,敖甲一边将这惊心动魄之事娓娓道来。 慕姚听完浑身大骇,从腰间掏出那颗白色珍珠,黯淡无光,可就是这颗东西闹得她这些天来不得安宁,让怨灵幽附着在她身上。 “我以为这怨灵幽当初已经被蛟王消灭,可没想到如此顽强,想必是附生在这珠子上。珠子不死,她便不死。”慕姚思索道。 敖甲摸着下巴:“可这怨灵幽为何一定要去皇宫,寻找那太子呢?” 慕姚叹了口气;“恐怕这怨灵幽与太子渊源颇深,而且她现在已潜入皇宫,不知道又附身在哪个倒霉蛋身上,恐怕会酿成血光之灾,而这因果还得赖到我头上来!” 她气鼓鼓的模样与以往灵动活泼又有所不同,真是可爱极了。 敖甲忍不住凑近笑眯眯道:“我知道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她既然要找太子,那我们直接去寻人皇太子就好啦!” 此时,月光洒在少年的脸上,勾勒出他如雕刻般俊美的轮廓,水珠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更添几分清俊。 慕姚不知为何,往常调笑的心思不见了,脸颊竟然有些暗暗发烧,又回想起湖水中那个算不算吻的吻。 那时,少年气息的传递、舌尖不经意的触碰,仿佛挥之不去。她的心跳陡然加快,可看着他纯良单纯的脸,恐怕什么都不懂呢! 真讨厌! 她只得暗骂自己没出息,然后嘟囔一句此计可行,将头蒙在被子里:“我要睡了!晚安!” 次日,清晨薄雾散去,慕姚从被子中爬起坐在客栈吃早饭。 尽管修炼后她的身体健壮许多,但最近噩梦缠身还在水里泡了很久,这会她面颊发红,头脑也有些晕乎乎的。 金色身影轻巧从二楼落下,敖甲换了身玄色衣袍。 见慕姚脸色不好,他立刻担忧地从兜里掏出一大堆丹药,“姚姚,这个是增肌壮骨丸,那个是金创玉药丸,黄色的是滋阴壮肾丸……” 慕姚一脸黑线,忽觉自己年纪倍增成为记忆错乱的老年人,而金发少年则是致力于给老年人推销保健品的无良商贩。 只是这推销技术太拙劣了! “慕姐姐,你昨晚和大哥干什么去了?”黑渊忽然翕动鼻子,围绕着他俩身上嗅来嗅去。 敖甲不好意思地咳了咳,将昨夜夜闯人皇宫门之事与遗留的怨灵幽一一道来。 黑渊差点从椅子上跌落,竟不知一夜发生这么多事。 巴柔露出担忧的眼神,伸出手在她额上抚了抚:“好像还行,再吹风恐要生病。” 敖甲也露出小狗渴求眼神,重复应和:“姚姚,该吃药的。” 大郎,该吃药了……一些奇怪的想象在她脑中盘旋,她摇摇头立刻将这些垃圾画面甩出。 慕姚发誓绝对不会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丹丸,迅速将陶碗中稀粥一灌,然后运行几个小周天弄得浑身暖洋洋,随即站立:“朋友们,我们该出发了!” 街巷再度热闹起来,人头攒动,慕姚等人本以为找人皇太子需要花费些精力,没想到一下就从百姓只言片语中得知了去向。 ——人皇太子与贵族官宦们正于城外几十余里的弥林狩猎。 踏入弥林,仿佛进入一片绿色海洋。 不远处人皇太子正与一众贵族青壮在水边扎营祭河。 逆光下看不清人皇太子的面目,但他头戴红玉金冠,冠上羽毛随风飘动,更添几分英姿,身上锦袍由上等丝绸制成,绣着繁复龙纹,阳光下闪烁着微光。 贵族青壮们也不遑多让,身着紧服华袍,绣着山川河流,飞禽鸟兽。 慕姚差点破防,就连侍卫衣物材质也皆上乘,不像她穿越到夏朝这么多天,也就几身麻衣最多一件丝绸锦袍,这是对穷人的针对! 敖甲见她通红的面色,心生担忧:“姚姚你不听话,脸这么红肯定病了!” 慕姚:“……” 你根本就不懂! 索性未过多久,人皇太子便掀起帘子进入白色营帐内,给了他们可乘之机,使用隐身咒偷潜在角落处。 营帐内,人皇太子风流落拓地惬意依在塌上,慕姚这才发现他不止生得年轻俊美,竟然就是昨日纵马过闹市的邪气青年。 此时一名美姬掀开帘子柔柔弱弱地摸进来,嘟着嘴抚上太子胸膛。 慕姚目光一凛,这宠姬身上隐含一股怨气……警惕起来。 美姬依偎着黑发青年撒娇:“殿下,您这次不带姐姐来,可是把妾放在众矢之的。姐姐那眼神都快把妾活吞了……” 人皇太子单手支头,身姿未动:“那你待如何?” 美姬手持一串晶莹剔透葡萄,笑意盈盈,不经意摔倒在塌上,葡萄在太子胸膛上被揉碎,染成紫色:“妾身昨夜就心慌的很,您可得好好疼疼妾身!” “甚骚。” 人皇太子嗤笑一声,如猛兽般将美姬压在身下,目光灼灼,如剥香蕉似的将女子轻薄衣裳剥开,那宠姬肌肤如雪,体态丰盈,发出令人脸红心跳的嘤咛声。 不是…… 慕姚一行人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想不到,这根本就不是去往幼儿园的车!【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人皇太子 人皇太子与宠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炽热的唇舌交缠,激烈而缱绻,宛如烈火燎原,烧尽了空气中的一丝清冷。 妖族少年们也直接看呆,妖族是天性自由放荡啦,可也不意味着他们能和好友一起观看人家爱侣交缠。 更何况他们还有男有女的!这不尴尬吗! 敖甲瞥见黑渊正用短手捂住双眼,偏偏又忍不住偷偷张开指缝,时而睁眼,时而闭眼,满脸纠结。而巴柔早已红霞满面,几乎要喷出蒸汽,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金发少年面红耳赤,侧过脸去,对着慕姚咬耳朵:“姚、姚姚,这是否不大妥当?” 慕姚起初也有些尴尬,但接受过现代信息大爆炸的她随即想这算什么! 她自幼博览群书,才华横溢,随着年龄增长涉猎更是广泛,学习资料也添了些ntr,np,伦理……咳咳,不说题外话。 现在办正事要紧!?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于是她清清嗓子,严肃道:“小金龙,这压根不算什么大场面,你要适应不要被这些影响!” 金发少年呆呆地点头,真不愧是姚姚,就是见过大世面! 等等,姚姚对这些事务如此熟悉……脑中已经构想出千百种可能性的敖甲恨的牙痒痒。 “出来了!”慕姚压低嗓音道。 人类意志最薄弱的时刻,莫过于沉溺在情欲之中。 她看见宠姬纤白的身躯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黑影,缠绕不散,仿佛比她的肉身更能感受到欢愉。那影子仰起脖颈喘息,眸光迷离,像是彻底沉溺于这场缠绵之中。 慕姚刚打算捻诀扔出乾坤束缚大符,绝不会令那怨灵幽逃脱,然而—— 可人皇太子敏锐地睁开眼朝他们藏身之处暴喝一声:“谁在那?!” 心绪不宁的黑渊被吓出身形来,身形巨大皮肤青黑的海族少年吓得宠姬惊声尖叫,而宠姬背后黑影也察觉到危险,脱壳而出直直逃向林深处。 人皇太子果然身负天命,没有灵力竟也能感知他们的存在,慕姚拉上心虚的黑渊隐身,立刻和同伴们逃之夭夭,朝着黑影飞奔而去。 这忽如其来的叫声弄得人皇太子十分不耐,紧皱眉头。那宠姬央着他撒娇,却惹得他更不耐烦,直接将惊慌失措的宠姬扯开。 “你若再闹,我便送你回去叫柳姬来。” 男子声线还残余着情欲,却十分冷酷无情,当真是翻脸无情。 他目光如炬盯着方才黑渊在的方向,翻身出了营帐,却未见宠姬眼中还泛着赤红的光芒。 那边,慕姚等人跟着黑影追至林间,森林草木繁茂,野花肆意绽放,溪水哗哗。 再往深处走去,野兔在草丛中穿梭,小鹿在溪边饮水,时不时还能瞥见几只毛色斑斓的狐狸,它们警惕地竖起耳朵,一有风吹草动,便迅速逃窜。 黑渊懊恼道:“都是我不好,跟丢了!” 巴柔安慰他:“这不怪你,毕竟他们大行□□之事,你神思恍惚也是能理解的。” 慕姚:“……” 又失了怨灵幽的踪影,慕姚等人预备折返人皇太子身边,守株待兔,然而刚做下决定,一只被箭矢射中的小豹子跌跌撞撞地奔进林间。 小豹子生得油光水华,斑点犹如繁星点缀,只是受了伤流了血。 它看见慕姚等人站在林间,露出惊恐的神色,虚张声势地大叫:“人、人类,我不怕你,我父亲和兄长就、就在附近,他们可厉害了,还不放我走!” 从声音和体型判断这还是只非常稚嫩的小豹妖,无意间误入了这人间猎场。 既已开灵智,妖族少年们对它生出恻隐之心,三下五除二将哀哀叫唤的小豹妖拎过来,拔了箭矢,喂了丹丸。 慕姚微微一笑,嗓音软和:“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啦?我们送你回家如何?” 小豹妖感受着愈合不疼的腿,吸吸鼻子,停止哭泣,:“我还没有名字,今年五……五百岁了!爹就叫我小、小勺。” 五百岁? 敖甲仰天一笑:“小东西路还不会走就装成熟了,装大人可是会被打屁股的哦。” “!!!”小豹妖心虚地低头,“我才五十岁。” 慕姚立刻使出邪恶撸摸大法:“哦~那小勺,让黑渊哥哥和巴柔姐姐送你回去好不好?他们也是妖族,与你是同族呢。” “好、好……”小豹子已然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与山中妖□□朋友也是黑渊未曾想过的,倒是巴柔乐意得很,她真是爱死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了,海里尽是些奇形怪状滑不溜手的软体动物,她一点都不喜欢。 然而巴柔和黑渊前脚刚走两步,慕姚和敖甲就与人皇太子再林间狭路相逢。 他二人未曾刻意隐藏身形,立于枝头,俯瞰下方动静。 人皇太子换了件猎袍,袒露精壮的上身,金色箭篓斜背于肩,端坐昂扬烈马上,雄姿英发,体魄强大。 慕姚有点震撼于这位太子的体力,与诡异之物有所牵扯,此刻竟还有充沛体力驰骋于山林之间。 “倒也未必,你看他眼下微微发黑,定是个纵欲之徒……说不定有百八十个姬妾。”敖甲凑近慕姚,脑袋微偏,嘴唇几乎擦过她的耳垂。 古代皇帝就是喜欢三妻四妾,渣男多的很,慕姚眯起眼睛点头,并提醒小金龙:“有理,你可不能学他,否则未来妻子定会……” 一根箭矢直直射入他们脚下树干,箭尾发出嗡嗡响声,打断两人在背后说人坏话。 真尴尬…… 那人皇太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敖甲和慕姚沉默片刻对视一眼,施展法术从树上飞下来。 在这个信神的年代最好与王宫贵族们拉近距离的方法是什么,便是假装自己是修道仙人。 哦,她自己确实修道啊,那没事了。 阳光灿烂,暑气蒸腾,敖甲经过伪装一袭玄衣黑发,神秘高贵。 而慕姚本就气质清正,眉间不知何时生了颗红痣,容貌清纯仙灵,两人活脱脱海外仙人。 无需任何其他矫饰,便已自带超凡脱俗之感。 于是社会化程度较高的慕姚上前一步,拱手道:“人皇太子,我乃昆仑元始天尊座下散修童子,今日与友人出来游历,观你印堂发黑,最近恐怕有血光之灾……” 一支箭矢又射在他们脚下,打断施法。 敖甲瞬间目光不善地盯着人皇太子,但他骑于马上,丝毫没把敖甲放在眼中,目光直勾勾盯着慕姚眉心中间红痣。 “哪来的小子们敢跑到弥林来装神弄鬼,你不知这是皇家私林?还是别有意图?” 慕姚顿觉被冒犯,装出一幅冷若冰霜的模样,“你可知这是对仙人的大不敬?!” 人皇太子嗤笑一声,压下身体,目光戏谑:“我竟不知哪家仙人有偷窥人欢好之癖,莫非是欢喜仙?” 慕姚:“……” 太冒犯了吧! 敖甲却不屑地冷笑一声,啐了一口,嫌弃道:“你那有什么可看的啊?是比别人长还是怎么样?我还没说你光天化日之下污染我们的眼睛呢!” 人皇太子脸色一黑,对着天空吹出一声悠长口哨,似乎在召唤带甲侍从集合。 慕姚顿感不妙,将一串符纸急速扔给人皇太子。 随即她立刻拉上敖甲逃跑,留下声音在林间荡漾:“你若聪明就不要丢掉,可保你或周围人一小命!” 人皇太子伸手接住,微微皱眉,符篆隐约散发出淡淡草木幽香,朱砂勾勒的纹路繁复流畅,并无半点伪劣之感。 于是他挑眉沉思,终究没有追上去。 慕姚与敖甲逃窜到山林间,葱郁树木遮天蔽日,阳光艰难地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仿佛为大地铺上了一层碎金。 金发少年满脸不忿,嘟囔道:“跑什么?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 眼见小金龙又犯倔,慕姚随口哄他:“对对对,我们小金龙说的都对,那太子实在不值一提,你可比他强多了。不过呢,事情嘛……” 她话音未落,敖甲的脸已不受控制地涨红。姚姚明明是个姑娘,怎能说出如此羞耻之言! 然而,他很快想到了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慕姚身上,满是探究:“姚姚,你也是人,为何对那人皇太子毫无敬畏之心?” 慕姚将手浸入溪中,朝他微微一笑:“因为在我的家乡,早已没有什么太子、奴隶这些东西啦,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好想好想回家啊……” 他一直以为姚姚出身寻常村落,可相处下来,却总觉她不同寻常。她的言行,她的思维,甚至是她的理念,都与这片土地格格不入。 他真是越来越好奇,姚姚到底从哪来的,能不能也带他去去呢? 四千年真是太久了,他恐怕会等成个石龙来。 “哼!这渣男太子还挺傲慢,且看他出事之后再乖乖求我们的模样!”慕姚哼了一声,昂起下巴道。 敖甲原本有些幽怨,可见她这副可爱情态又忍不住微微一笑,姚姚说得都对。 人皇太子傲慢,不愿对比他品级低的人给予信任,那就晾他到火烧屁股了再出面解决。 但令慕姚未曾想到的是,第四天时就出事了,她给出去的护身符熊熊燃烧了起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1、人皇太子 传音海螺有讯息传来,那头似有水声激扬,泉水涌动,慕姚接到巴柔和黑渊的消息。 他们花了三天时间送小豹妖回到家后,立刻被热情好客的豹父邀请留下做客。 黑渊激动地游来游去:“慕姐姐我们也不想走的,这边有大瀑布欸,我们好久没接触水了。啊,柔柔在和一群小豹妖、小牛妖还有小狼妖玩呢……我们会给你带礼物的!” 慕姚:“……” 妖族少年无论多大,果然是孩子心性。 慕姚感叹道:“那现在就是我们的二人世界啦,小金龙!” 东海龙太子差点被茶水呛死,咳得白皙精致脸颊通红,眼尾也湿润极了,仿佛胭脂眼线被晕开,着实赏心悦目。 两人在这热闹阳城逛了一日一夜,傍晚返回客栈休息,慕姚给啾啾喂了干果粟米,恰时小二端上热气腾腾的晚饭,瞬间就让多食海鲜生肉的敖甲瞪圆双眼。 粟米粥绵密浓稠,米粒饱满,点缀着红枣桂圆,滋甜味美。另一盘子盛着金黄酥脆的炙鹿肉,优质表面凝结金黄色泽,撒上调料葱花,令人垂涎欲滴。 敖甲的喉咙迫不及待滚动,牙齿轻咬,浓郁咸香在唇齿间逸散,满足地眯起双眼,喉咙间发出见不得台面的赞叹声。 甚至一截粗壮尾巴幽幽地从衣袍后伸了出来,愉悦地打着转。 慕姚不禁莞尔一笑,猛地伸出罪恶之手按向他的尾巴。 刺激酥麻的爽感透过敏感的尾巴传递过来,金发少年浑身一僵,像被命运捏住孽根,脸颊绯红,快要滴血出来。 她又撸了两把才帮他用衣衫掩盖道:“破绽露出了来了哦。” 他眼神慌乱地瞧向慕姚,可黑发少女和个没事人一般,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喝起粥来。 这让龙太子实在是心烦意乱,她到底对我有无意呢,还是仅仅只把我当朋友? 客栈小儿端着盘子路过,笑道:“客官,这鹿肉可新鲜着呢,是今早太子体恤民众特意送来的鹿肉,只有咱这阳城第一客栈有呢!” 敖甲一听,原本还在咀嚼鹿肉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心中一阵膈应,顿时没了食欲:“怎么是那人皇太子送来的,我竟吃了他的东西……” 妖兽的爱憎分明,爱浓烈恨也浓烈,慕姚觉得他这样可爱极了,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嬉笑打闹,桌上符纸突然无兆自燃起来,显然与这张符链接的乾坤束缚大符已经被使用。 慕姚脸色骤变,她迅速站起身来,神色凝重地说道:“人皇太子那边出事了!”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慕姚带着小鸟妖啾啾,敖甲风驰电掣来到城外林间。 瞬间一条金龙腾空而起,慕姚跨坐于其背上,一个翻身便飞出百米,不过一盏茶功夫便到了弥林。 俯瞰而下,只见弥林营帐边一片狼藉。 布幔被撕扯得七零八落,在夜风中无助地飘荡,而地面上更是鲜血肆意流淌。 人皇太子此刻身着甲胄,健硕身躯被鲜血溅得斑斑驳驳,持着剑宛如从修罗场中走出的恶鬼。 空地中央,一张金色大网散发强烈光芒,将一名蛇身少女死死网住。 那少女一头乌黑长发如海藻般肆意飘散,透着无尽诡异与凶狠。她的嘴角还残留着未干涸的血迹,显然已经吸食了不少鲜血。 周围是一群受伤的侍从,他们强撑着身体,手持兵器,将蛇身少女团团围住,可那少女确如虚幻之影,任凭士兵们如何进攻都无法伤她分毫。 慕姚和敖甲见状,化作人形缓缓降落。 他们衣袂飘飘,仙姿貌美,宛如神兵天降,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状如修罗的人皇太子,此刻眼中终于褪去往日高傲,他紧紧盯着慕姚还有她眉心红痣:“姑娘,之先冒犯是启之过,还请多有担待。请您大显神通救救我那可怜的姬妾——柳姬。” 她转过头去,不远处一名身姿婀娜女子虚弱地瘫倒在地,呼吸微弱,她正是柳姬。 而前天他们见过的絮姬,此刻神色惶恐,跪坐在一旁,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慕姚立刻将那女子翻过来,喉间被咬出大洞,虽然经过名贵伤药止血,可上面似乎沾着附骨之厄,她的生命正如沙漏中的细沙般快速流逝。 慕姚尝试用指尖汇聚灵力,缓缓将女子脖上厄毒清除掉,又命人重新上药,女子的呼吸才慢慢缓过来。 见状,慕姚问道:“你做了什么,让这怨灵幽如此狂躁?” 人皇太子面色冷峻难看,深呼吸一口气后方才开口。 原来,他因嫌弃絮姬整日在身边聒噪,便将温柔小意的柳姬接了过来。这本就引得絮姬心生嫉妒,两人见面后很快便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人皇太子对此本已习以为常,可谁料絮姬竟突然发狂,瞬间化身成这蛇身怪物,张牙舞爪地扑向柳姬,大口啖其血肉,还伤了不少士兵。 随后事情就演变成了这样。 金发少年听完,忍不住嘲讽道:“哼,还不是因为你姬妾太多,才会闹出如此事端!” 人皇太子没被人这么忤逆过,随即冷笑一声道:“你这毛头小子懂什么!你们不愿帮就算了,我若连夜快马加鞭找来国师,也能让这妖怪灰飞烟灭!” 慕姚见两人又要争吵起来,赶忙出声劝阻:“都别吵了!当务之急是送走她!” 说罢她迈步走向怨灵幽。 那怨灵幽原本还在疯狂挣扎,不断发出凄厉的嘶吼,慕姚叹息道:“你若再发癫,我便让你魂飞魄散!何况你看看眼前的人,他根本不是你要寻的‘太子’,你又何必如此执着?不如投胎去吧!” 蛇身少女听到这话,原本疯狂的动作陡然一滞,眼中赤黑光芒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浓烈哀伤。 她的眼眶中缓缓涌出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面的血泊中。 将在场所有人拉入一场真实的幻境——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1 姜出生时七彩云霞漫天,有金凤栖息于屋前梧桐树下啼鸣展翅,村中大巫用龟壳卜筮,断定此女命格贵不可言。 卜筮极真,十六年后姜出落得落落大方,成为部落中最温柔美丽的女子,命格极旺。 她勤劳能干,养的蚕在方圆百里属最白胖、吐丝最快最多,织出的绣品精美无比,百钱难求。 无数少男递上蒹葭芦苇,只求姜能望其一眼,直至一个男人的出现——都城首领之子。 【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 都城首领之子如影随形地缠上她,向她激烈地表达爱意,可姜并不感兴趣。 “姜,那可是首领之子,你也会成为都城的主人……” “姜,你马上就十八了,就要没得挑啦……” “姜,不成家就是不孝……” 被兄长父辈团团围住的姜陷入惊慌失措,将目光投向首领之子,男人高高在上,却如蛇般缠住她的躯体,浓重爱意也感染了她。 “姜,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姜终于爱上他,成为他的妻子,全心全意支持他的事业和家族。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兄弟不知,咥其笑矣。】 “姜,把你的命格换给父亲吧,我会为你打下一片江山,让你的名字传遍山川和海洋,我要和你一起做天下共主!” “姜,你真是我的福星!父亲成为大王,我也是太子了!” 姜已不复初见时灵气动人,青丝中冒出白发,可她还是落下了幸福的眼泪,直到太子抱住她安抚道。 “父亲给我迎娶了应氏女,这是权宜之计,你要体谅我,为我生个孩子吧……” 【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及尔偕老,老使我怨。】 幸福的生活没有来临。 没有孩子,衰老加速的姜逐渐遭到了太子的厌弃,被哄骗着上了淇水为祈福。 漏水的船被汹涌江水吞噬,太子为糟糠之妻掉了两滴眼泪后便走向了新的生活。 被将水吞没的那一刻,姜的头脑前所未有地清醒,她只想早点死去,可是她发现她好像死了但又没有完全死去。 逐渐生出蛇一样的肢体,带怨恨之泪落到鱼腹中居然酿出妖丹。 她在海里飘着,直到被神秘人困在海底炼狱,失去理智成为产丹机器。 “我错了吗?”蛇身少女逐渐恢复成那个天真烂漫的女孩,落下泪。 敖甲看得大为光火,撸起袖子指着太子启道:“这孙子真不是雄性,他这后代在哪?该不会就是这个家伙吧?是的话小爷替你报仇!” 人皇太子翻了个白眼,对姜面色复杂道:“若你前世住在淇水,那你的仇应该已经报了。据史料记载,一百年前淇地发惊天水灾,将当时刚建立国家的大王和子嗣后代全部在一场祭祀典礼被大水吞了去。” 原来她的仇在那时就已经报了,姜静默了许久:“死了?不是我错了吗?” 慕姚看着有些不是滋味,面色冷肃道:“这当然不是你的错,错的是那个男人,你的亲朋,你的父辈,是世界!倘若你没有嫁给她,你定会有造化的。但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如此大逆不道、对抗君父的话语令姜呆住,就连人皇太子也忍不住深深看了一眼慕姚,眸色颇深。 姜呆呆道:“真的吗?” “大多人受冤屈死后只能成鬼怪,而你却成了怨灵幽,你没有想过为何吗?”慕姚伸出一根手指认真道。 “你出生时有异象,这便说明你有仙缘。死后你的泪能催化妖丹,实质上也与此有关,我可为你除怨,此后是投胎还是以精怪身修炼成仙,可由你自己做决定。” 姜静默许久,跪在地上对他们行大拜之礼:“多谢你们,我……不想投胎了,都说做人好,可做人又有什么好?” 她幽幽叹着,带着百年的怨与愁,疲惫消散于风中。 “这次,我想换个不一样的活法。” 少女猛地抬起头来,眼中闪烁着火光,似有开天辟地之震撼的决心,凝聚着身影重新回到那颗小珍珠上。 慕姚做了一场法事,虽然有些不熟练,但却将姜的怨气化解,珍珠埋于这山清水秀的地方,缓缓地吸收着天地之灵。 以精怪之身修炼想要获取仙缘,何等困难,或许要一千年,或许要一万年,但谁又知道呢? 她闭着眼睛送上祝福:“这是个吸收天地灵气的好地方,祝你以后可以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成为你想要的样子吧。” “谢谢你……” 少女巧笑嫣兮,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被潺潺流水环保的桑下,白蚕啄着嫩叶。 少女轻轻唱着歌:“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 最后一缕黑色怨雾消散于天地间,慕姚敛了敛衣袖,准备与敖甲打算离开,却被人皇太子拦了下来。 慕姚警惕道:“我们救了你,你不会还想治我们罪吧?” 人皇太子站在风中,衣袍猎猎作响,目光灼灼:“姑娘高义,启理应设宴款待,还请姑娘给个答谢机会。” 金发少年忍不住斜眼睨他,同为雄性,他怎能看不出这花心人皇太子又对姚姚生出些爱慕之情来了! 他简直想不明白,这人皇太子也就只有一根啊,怎么前天召这个宠姬,今日幸那个美人,忙的过来吗? 这会一眨眼的功夫又对仙人有了好感。 人的感情这么廉价么? “姚姚,别答应他,我看他没安好心。”敖甲暗搓搓吹耳边风。 慕姚也正有此意,虽然经过怨灵幽一事她对人皇太子稍有改观,但也不愿意多接触,于是微微一笑礼貌拒绝。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第二日他们从梦中醒来时,原本普通客栈此刻已经焕然一新,人来人往,布置着红绸和装饰。 人皇太子换了一身玄衣,人愈发俊美,气质斐然,身边还跟着一位巫师打扮的长者。 他送来金器珠宝,邀请慕姚就在此参宴,慕姚本还想拒绝,直到他祭出一顶精美的青铜炉。 慕姚:“!!!” 梦中情炉! 这下她再没法拒绝,捧着炉子兴高采烈地回房间。 未见到那白袍巫师锐利的双眼围绕着她打转,转身问人皇太子:“启儿,你可是爱慕此女?若喜欢确可纳为妃嫔,此女命格甚贵。” “确有此事,可她与一般女子甚是不同。”太子启竟如情窦初开,小麦色面颊微红,然后想什么般警告:“我不想逼迫于她,亚父切不可轻举妄动!” 大巫听后并未言语,只是微微眯起眼睛,浑浊瞳孔中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精光。 当晚,宴会正式开始,客栈灯火辉煌,慕姚、敖甲与人皇太子还有大巫推杯换盏,一时间觥筹交错。 一壶桃花酿上到她桌前,她只是抿了两口觉得口味不佳,便放了下来。 而旁边的敖甲似是心情不佳,举杯牛饮,一杯接一杯,他的脸颊渐渐泛起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但渐渐的,慕姚也觉得不太对劲,怎么回事,这么热?【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2-30 第22章 山君虎妖敖甲怎么成软脚虾了?…… 腹中燥热,慕姚又灌了两壶茶都没能缓解,甚至越坐越是躁动,额上也忍不住起香汗,脸颊薄红。 人皇太子注意到她的脸色,白里透红,盯着她眉心细红痣目光闪烁:“慕姑娘这是怎么了?” 慕姚心浮气躁,但还是笑了两声:“无事无事,这肉羹味道不错,是怎么做的?” 一旁服侍的圆胖厨师却仿佛高山遇流水,难觅知音般眼神迸发光彩,滔滔不绝开始介绍:“贵人您真有眼光,这道菜乃鹿糜,取角、肉、鞭剁碎与盐酱混杂腌制……” 慕姚呆滞:“……鞭?” 难怪! 慕姚面色扭曲起来,又灌了两口冷水后站起,旁边金发少男喝得醉醺醺的,朦胧醉眼问她干嘛去。 她哄了两句借口方便实则吹风,起身离席,只是脚步看似沉稳,实则带着一丝仓促。 今夜明月高悬,清风如许。 但这凉风并没有让慕姚好转,运转一个小周天和大周天,一股异样热流直接在体内缓缓流动,这样下去恐怕得贻笑大方。 她决定带上敖甲提前离席,沿着客栈曲折的回廊前行,月光如水,洒在地面,映出她修长的身影。 行至一处转角,一阵细微的交谈声传来。 慕姚心中好奇,悄然靠近,只见那位国师大巫正神色冷峻地与一名侍女低语。 “去,上一壶口味清甜的糖水,将灵春散加进去,再端给那位姑娘。”国师声音低沉而 高傲,颈间白骨指链随着行动哐啷作响。 侍女听闻,脸上闪过一丝惊恐,怯生生地问道:“国师大人,这灵春散若误伤了人可如何是好?” 国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怕什么,我乃巫祝后人,精通蛊毒药理。灵春散不过是些暖情药物,服用者会对结合对象心生好感,且只对有灵力之人有用,对普通人没甚害处。而且私不过是想助义子一臂之力罢了,又不是要害她。” 慕姚笑了,心中怒火地一下蹿起,烧得她理智几近崩塌,周身灵力涌动,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她猛地现身,双目圆睁,盯着国师笑道:“老东西,你胆子很大嘛,竟敢如此算计于我!” 国师脸色骤变,他怎么也没想到慕姚会突然出现。 只是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慕姚已率先出手,一道符篆如闪电般朝着国师袭去。 国师迅速后退,口中念念有词,瞬间地面上爬出数条肥壮蛊虫,张牙舞爪地朝着慕姚扑来,蛊虫身上的毒刺闪烁着寒光,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气。 她真的受不了这种黏糊糊的臭东西,慕姚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素手一扬,手中瞬间出现一张惊雷符。 符印光芒聚,射出亮眼白芒。 惊雷符爆发出一道耀眼的雷光,轰隆一声巨响,雷光如同一道闪电劈下,将那些黏腻腻蛊虫炸得粉碎,化作一片焦炭。 国师年迈也见多识广,受了反噬吐出一大口鲜血来,他沉着脸色捂住胸口,自然认出慕姚身上灵力和结印姿势,恐怕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若真来自正统昆仑,惹了小的,还来老的,那就吃罪不起。 他心中懊悔,却不得不服软,忙拱手赔罪:“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姑娘恕罪。” 恰逢此时,人皇太子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他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一脸茫然,急切问道:“这是发生了何事?” 慕姚转过身,目光如炬,直直盯着人皇太子,质问道:“你为何要让人给我下药?” 太子启听闻瞬间明白过来,脸上满是震惊与愧疚。他立刻向慕姚躬身道歉,解释道:“姑娘息怒,国师他年事已高,行事有些偏执,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代他向您赔罪。” 慕姚看着人皇太子,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她冷笑一声,“道歉就行了?那要警察、哦不对……你此举与那哄骗姜之贱人有何区别?” “慕姑娘,这绝非启之本意,大丈夫怎会做出此等事来?”人皇太子听后如遭雷击,心中一阵刺痛,咬牙扔下一把匕首来,“慕姑娘,我愿自断一指求你原谅。” 说着削铁如泥的匕首闪着寒光,就要切下肉来,却被一颗石子打偏,国师惊声大喊:“不可!” 慕姚冷笑一声。“你俩少在这惺惺作态,逼你自断一指头好像我能捞得什么好处一般,还要埋怨我!” “太子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我只提醒你一句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你若想着靠女人作为你稳固江山的工具,那迟早亡国灭种,这太子也是不做也罢!” 慕姚看着人皇太子惭愧受伤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但仍余怒未消。她狠狠地瞪了两人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她从庭院匆匆离去进入廊柱室内,脚步踉跄,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拉扯。 方才灵力肆意运转,本以为能借此压制体内的不适,可没想到这燥热之感不但未消,反而如烈火添柴,愈燃愈旺,心中的邪火像是被恶魔点燃,熊熊燃烧。 该死的老东西!脑子里尽是些下流玩意! 突然她脚步一滞,脑海中猛地浮现出敖甲的身影。 敖甲呢?他可是把那一灌酒酿都喝下去了! 这个念头如一道惊雷,瞬间在她心中炸开。 那酒酿中被国师下了灵春散,她才喝了两口就那么难受,以敖甲摄入的酒量来看,后果不堪设想。 慕姚心急如焚,匆忙转身,在宴会客座间来回穿梭,目光急切地搜寻着敖甲的踪迹。然而,找遍了宴会的每一个角落,都不见敖甲的身影。 最终她带着最后一丝希望进入了他的房间。 屋内一片昏暗,死寂沉沉,仿佛一座被遗弃的空城。 月光透过厚重窗幔,洒下几缕微弱光线,勉强勾勒出屋内的轮廓,脚步声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真是夭了妖寿了! 慕姚扯扯衣襟,眉头紧蹙,烦躁地呼唤:“敖甲!敖甲!你在哪儿呢?” 一阵细微而急促的喘声从内室隐隐传来,如困兽低吼,似乎饱受痛苦又透着些隐秘滋味。 慕姚的心跳陡然变快,胸腔内的心脏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膛。她尽力屏气敛息,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啪嗒! 她猛地推开门。 一股混杂着海盐和腥膻的气息扑面而来,浓烈得让她不禁皱起眉头。 而浴桶中窝着一个金色身影,慕姚凑近,却踩着什么滑腻腻的东西差点被绊倒。 她定睛一瞧,地上黏黏腻腻的,像是洒了些浓稠的乳白色粥,如烟火般炸开,气味却有些腥。 这似乎是个预兆,慕姚逐渐有些心跳如鼓,每一步走的小心翼翼,仿佛前方有妖魔在等着她。 当她来到浴桶所在之处,借着那透过窗户洒下的黯淡月光,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呆立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大脑轰得一片空白,脸颊爆红。 敖甲歪倒在浴桶中,硕大体格将浴桶衬地可怜极了。 薄薄里衣被水浸透,半透明地贴在身上,如一层薄薄蝉翼,将轮廓毫无保留勾勒出来。 他歪着脑袋,脸颊潮红如熟透的番茄。 飞昂眼线和闪着精光的龙角尽显妖态,衣襟也大敞着,这孽畜正跟随粗粝手掌吐露言语呢。 两、两……慕姚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捂着胸口差点摔倒,带翻一旁的木盆,衣衫也湿了。 而且敖甲眼神迷离,没有一丝焦距,犹如置身梦境之中。 察觉到有生人气味,他翕动鼻翼嗅着来人味道,露出个妖异的笑:“姚、姚姚,你来梦中见我了……快坐下,外面冷呢。” 慕姚不语,只一味的震惊。 大脑一片混乱,完全不知所措,还没等她缓过神来,敖甲忽然伸出手,如同一把铁钳用力将她拉了下来。 她瞬间失去平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直直被拉进浴桶。 水花四溅,如同一朵多盛开的白色花朵,洒落在周围地上。 慕姚跌落水中,冰冷的水瞬间浸湿她的衣衫,寒意顺着肌肤蔓延。可身下少年的皮肤泛着火热的温度,源源不断传过来,尤其孽障竟还一跳一跳的,令她的心跳愈发紊乱。 她想要起身,双手用力推搡着敖甲。 可金发少年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将她桎梏在怀里,力气大得惊人,嘴里不断嘟囔着:“姚姚,别走……别离开我……” “为、为何?”慕姚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却遮掩不住的颤抖,不知是兴奋还是什么。 “喜欢姚姚!不许和那人皇太子还有公子羽走,他们对你抛媚眼,我可都瞧见了!”金发少年意识不清,却大声嚷嚷着,充满了浓浓占有欲。 慕姚推搡他的动作逐渐软下来,只能听见敖甲剧烈的心跳声,与自己的心跳交织在一起,如同急促的战鼓,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昂起头呼吸一大口新鲜空气,试图保持冷静,然后将手堵在敖甲漂亮的唇边:“嘘嘘、小金龙,你听我说,你中了药,这都是那该死的……” 掌心猝不及防被人舔了一口。 金发少年一边斜着观察她,一边一只手捉着她的手臂,扬起,然后缓缓顺着手指、掌心手腕直至肩膀舔了上来,仿佛一头妖 龙沿着白玉腕盘旋而上。 酥麻感遍布天灵盖,让她立刻抽开手腕,可他便露出委屈的不要不要的眼神,令人心颤又不忍的。 慕姚想骂人! 该死的身体也起了异样反应,那股由灵春散引发的燥热再次汹涌袭来,让她内心充满了慌乱与迷茫,尴尬。 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姚姚~姚姚……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毛茸茸金色脑袋笑的傻兮兮的,在她肩窝蹭,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处,令她浑身发软。 慕姚意识到自己对敖甲也存在爱慕之情,否则她在刚推开门时就跑了,根本不会让事态发展到如今状况。 而且他是因为你才陷入如此境地,你不帮帮他对得起朋友二字吗,而且你自己也难受不是,主管贪欲放纵的小恶魔在她脑海中指责她。 好吧……既然如此就先不想那么多了。 她的声音有些暗哑,跪坐在他腿上,试探性地吻上金发少年柔软的嘴唇。 果不其然一接触就被立刻凶狠地吻了回来。 敖甲的吻炽热而急切,遵循妖兽本性本能地要将喜爱之物拆吞入腹,令她呼吸有些不畅,仿佛要将她整个人融入自己的身体。 慕姚急于呼吸新鲜空气,立刻狠狠揪了他的背一把,金发少年立刻露出委屈的迷蒙眼神。 她小声警告必须得温柔一些,敖甲似懂非懂地点头,两人唇舌交融,细细密密地吻起来 天地降生之处,万物无光,仙人授燧人氏钻木取火,鹅卵石在两团木柴前一下又一下摩擦,越来越狠,经历长久失败的燧人氏也没有气馁。 直至火苗燃起,天地终于迎来光亮。 慕姚吻地出了一声热汗,头发濡湿,如海藻般贴在脸颊。浑身散发着懒洋洋的酸软之意,腹中邪火终于散去,疲惫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此刻她很想睡上一觉。 偏偏事与愿违。 慕姚只想歇息,可不知是妖龙天赋异禀,还是那壶酒太过骇人。 金发少年昂着头颅,永不满足,脊背崩地紧紧的,像个发条被人不断拧紧的漂亮娃娃。 金发少年又缠了上来,似乎对亲吻上了瘾,嘴唇已经被咬破,殷红的血顺着嘴角流下,仍急切地索吻。 被她推开,鎏金双瞳立马闪烁着迷蒙的雾光,嘴中发出小动物般被抛弃地呜呜声,似乎是委屈难受极了。 “好吧,好吧,我真是欠了你的……”她叹了口气嘟囔道。 慕姚是个好孩子,自幼儿园起就十分优秀,画画雕沙堡捏小人包漂亮饺子不在话下,是以她的手工活很是不错,她曾一口气半小时包过两百个饺子。 可现在慕姚手腕早已酸软不已,她发誓从今以后再也不愿包饺子了! 直至金发少年趴在被褥中昏昏沉沉睡去,地面已经黏腻不堪,她也忍耐不住钻进被褥中,依偎着火源直接闭上眼睛,呼吸也逐渐变得均匀平缓,沉沉睡去。 待她再度醒来时,天光大盛。 窗外传来熙熙攘攘的叫卖声,食物的香气勾起慕姚腹中馋虫,让慕姚迷茫的思绪瞬间被拉回现实。 虽说修仙之人应当辟谷剔除五谷杂质,但偏爱口腹之欲的慕姚懒得管那么多了。 毕竟修仙已经够苦的了,连口好吃的都不让吃那怎么活下去! 此刻的她,早已将那些清规戒律抛诸脑后,满心只想着如何满足自己那早已咕咕叫的味蕾,叫小二买了些吃食进来饱腹。 她坐起身来,衣衫早已皱皱巴巴不成样子,白皙的胳膊手臂也一阵酸软,仿佛注入铅块,大腿内娇嫩肌肤更似乎破了皮。 然后慕姚略显心虚地回望,床榻上少年还在熟睡,他的嘴唇破了皮,那是昨天被她咬的…… 话又说回来,她是在帮他诶,而且她完全有守住底线没有酿成更大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她还是很棒的! 只是……他醒了要怎么解释啊,慕姚对着这份已经变质有些岌岌可危的友情感到头痛,完全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 她在心中反复扣问:她喜欢他么? 是喜欢的,可然后呢? 慕姚苦心修炼,一心只为登上昆仑,回到那阔别已久的家。 然而,家这个字又成为两人的阻挠。这并非简单的空间距离问题,而是跨越了整整四千年的漫长时光鸿沟。 更何况,现代社会早已不许妖精成精,那么这些古灵精怪的小妖们,又去往了何处?还是早已经掩埋在历史鸿沟了呢? 疑问像团迷雾萦绕在她的脑海,挥之不去。 慕姚叹了口气,索性不去想那么多,盘腿打起坐来,灵力缓缓浸润着她的肺腑,如同春日细雨滋润着干涸大地,细心地修复着劳损的肌肉和皮肤上的青紫。 走完几个灵力小周天和大周天,慕姚只觉神清气爽,仿若经历了一场洗礼,脱胎换骨。然后又迅速用冷水冲了个澡,随后又叫人来收拾这满屋狼藉。 那前来洒扫的侍女望着眼前景象,大吃一惊,羞地满脸通红,然后望见床榻上经过伪装的黑发少年。 只见他面容如玉,白皙肌肤在阳光映照下泛着柔和光泽,五官犹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英俊帅气,仿若从画中走出谪仙。 侍女不脸红了,对她挤眉弄眼,露出个你吃的真好的表情。 慕姚尴尬而不失礼貌地一笑:“……” 客栈房间焕然一新,日升月落又再起,金发少年还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慕姚真是有点羡慕他的睡眠质量。 令人想要恶毒地将其摇醒,质问这个年纪你怎么睡得着的? 就在这时,门扉此刻被敲响,侍女红着脸传话:“姑娘,太子有事寻您。” 慕姚忐忑了一天的心情瞬间变得低沉下来,在人家地盘上还是不能太过放肆,于是摆上臭脸走了出去。 只见人皇太子屹立窗边,身姿挺拔,英俊如旧,只是面容瘦削有些沧桑,两日不见他是来赔罪的,身后仆人捧着收集而来的礼品器具。 他盯着慕姚的脸,深深一鞠:“慕姑娘,我已经禀明父王惩处过亚父,今日是来赔礼道歉,希望您能够接收,此外我还愿为姑娘塑像供奉,以赎我前日之罪。” 慕姚嗤笑一声,态度略有松动,见他态度诚恳便草草应了两声答应原谅他,反正她就要走了。 这些礼物不拿白不拿! “既如此,那我就不客气地收下了。”说罢她微微一笑,似是想起什么,“太子,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祝你成为一个明君,莫要再因为这些荒唐事让百姓受苦了。” 她没有祝他长命百岁,也没有祝他大夏盛世永存。毕竟后续的夏商周唐宋元明清……一个个朝代不过须臾间便消失于历史滚滚车轮之中。 太子启有些怔住,久久回不过神来,最后对着她的背影虚虚一拜:“启受教。” 而另一头,昏睡的金发少年动了动睫羽,阳光落在他浓丽的美眼,他有些怔然。 醉后混沌大脑只记得一汪波光粼粼的水,满船清梦俱被压到在枕头下。 姚、姚姚……似乎在梦中对她做了不好的事,可房间一片整洁,所以应该只是个梦罢。 恍然间门口传来一片交谈声,敖甲竖起耳朵去听,发现姚姚居然与那人皇太子相谈甚欢,时不时传来笑声,令敖甲急切又心慌。 人声淡去,慕姚推开门与他眼神交汇,亮晶晶的黑色眼眸瞬间凝滞下来,她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 心中暗自叫苦:她还没想好怎么应对呢! 可这副明显尴尬的情态落在敖甲眼中便是严重事故,他内心一凛,莫非我发酒疯的时候惹着她了? 那昨晚如梦似幻的场景,虽在脑海中如雾般朦胧,他在心底不断安慰自己。 那不过是一场春梦罢了,却又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感,让他不敢细想,更不敢面对慕姚。 “姚姚,我发酒疯没伤着你吧?那我……我们还是铁打的好朋友, 对吧?“敖甲强挤出一丝笑容,眼神却闪烁不定,不敢与慕姚对视。 他还加重了好朋友这个词,慕姚纤长细眉却往上一挑,咀嚼起这个词来,嗤笑一声。 这一声嗤笑让一向骄矜自傲的龙太子更不敢说话了,表情怯怯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哩。 慕姚挑起细眉,嘴角抽动,有些皮笑肉不笑之情态:“只是好朋友?” “那当然啦!永远的好朋友!作为好朋友,以后有事我必回将你两肋插刀……哦不是,是为了你两肋插刀!”他豪爽肆意一笑,露出白花花牙齿。 慕姚:“……”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敖甲病急乱投医,开始强调他们之间的友情。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不该有的情愫深深掩埋,他们能作为朋友永远在一块。 可惜他浑然忘却那已经发生的事实,反将慕姚惹恼。 听着他那没甚文化的朋友论,慕姚原本还在苦恼如何交代,这下她心中直接燃起一股无名火。 作为双标的邪恶人类,她能容许自己犹疑,但却无法忍受敖甲就此搪塞过去。 “没错,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她强忍着没有直接挑明,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个冷笑,拂袖回到自己房间。 敖甲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他拥有动物天性和直觉,觉得姚姚那笑容怪令人胆寒的,遂揉了揉乱糟糟金发,披上皱巴巴外袍紧随慕姚的脚步。 女子房间十分雅致,窗沿兰桂馥郁伸展,散发浓浓香气。 黑发少女腰肢如水依靠在窗边,眉目低垂,白皙掌心拘着些干果,一只玲珑可爱的青雀埋头苦吃着,时不时发出啾啾的喜悦啼鸣。 “咕嘟……前天是小鱼干,今天是果子,姚姚你对我真好,青雀要和你混一辈子!” 慕姚笑了笑,用指头顺了顺青雀油光水滑的翎羽,柔声道:“真的吗?还是你好,不像某些妖始乱终弃……” 年幼的青雀歪着头,听不懂黑发少女所指为何,扑腾下翅膀依恋地用头蹭蹭她的手指,这等和谐场景原本该十分美好。 可却看的敖甲一滴冷汗差点低落。 他怎么觉得姚姚这话他完全听不懂啊…… 恰逢小二端着餐盘进来,饭菜香气瞬间弥漫开,饥肠辘辘的敖甲下意识地吞咽口水,目光直直落在那冒着香气的饭菜上。 可慕姚却道,语气不容置疑:“拿走吧,他不饿且在辟谷。” 敖甲闻言顿时傻眼了,眼巴巴地看着即将到口的美食被侍女端走,心中满是委屈与不解,更是摸不着头脑,但他能确定他必是惹着她了。 金发少年不知所措,用手指刮刮脸颊,厚着脸皮凑上去,“姚姚……你怎么了嘛?” “你说呢?自己想。”慕姚侧过身背对他,留给他一个冷漠背影。 敖甲:“……” 来人救命啊,他真不知道,终于轮到他遇上父王所说的女人心思难题了吗! 可接下来任凭他如何撒娇卖痴,也没能从嘴硬姚姚口中翘出一丝线索,直至传音海螺忽然响起,那头传来巴柔的声音。 他们这三日可算是玩的乐不思蜀,现在终于想起他们来了,还是因为豹妖申太平送了许多土特产,他们的随身储物器件容量不够了。 巴柔撒娇道:“甲哥哥,慕姐姐,能不能来接我们呀?” 慕姚:“行吧。” 金发少年眼珠提溜转着,似乎又抓到个好机会,待收拾完东西后,他立刻蹲下身来,拍拍厚实的肩膀,“姚姚,快上来,我们该出发了。” 可慕姚没理他。 那青雀忽然扇着翅膀,跳到院中,变化为一头有一人之高的美丽青鸟,眼眸湿漉漉,脖颈腿枝修长,浑身洋溢着青翠之绿,翎羽上黑色斑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美丽又神圣。 慕姚看也没看他,发出赞叹的惊讶:“真漂亮!” 黑发少女爬上青鸟脊背,青雀扇了扇袅娜翅羽,掀起一股清澈柔和之风,瞬间腾起,带着少女飞上了天空,衣袂偏飞,飘飘欲仙。 走了?! 就这么走了?!! 独留金发少年呆立原地,内心愈发苦闷。 “姚姚!等等我嘛!” 坐在青雀背上,俯瞰大自然鬼斧神工,此间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慕姚惊诧发现豹妖家乡居然在离阳城七八百余里之处,反而离陈村倒是挺近的,只有两三百余里。 山脉连绵起伏,仿若一条条沉睡的巨龙,横卧在大地之上。青雀掀起巨大气流,在山中停下,不少落叶被卷得飞起。 慕姚望着山间,将熟不熟果子挂满枝头,红彤彤苹果、黄橙橙梨子和紫宝石般葡萄将串串树枝压弯,她还踩了一脚汁水淋漓的野莓。它们或藏在草丛中,或挂在低矮的灌木上,鲜嫩欲滴,仿佛轻轻一捏,便能挤出酸甜的汁水。 “好多!好多果子啊!”青雀立刻化为娇小青雀,仿佛误入莓果王国,啄果子啄出残影。 林间,似乎有不少眼睛在注视着她呢…… 慕姚眯起眼睛,使诀将障眼木桩一移开。 ——当当当当! 一只蒲扇大的耳朵立刻惊慌失措地竖起,夹紧屁股,伸长鼻子发出嗡嗡惊天巨响。 “大庾被可恶的人类发现了!” “快跑啊!我们被发现了。” “我的牙齿要被拔掉了!” 慕姚饶有兴味地看着这群小象妖,牛妖,羊妖等小妖怪,眼泪汪汪,惊慌失措地乱爬乱跳。 可怜见的,她都没做什么,这群小东西直接把自己吓的不行了,坏心眼的慕姚笑嘻嘻的。 “慕姐姐!慕姐姐!”隔着老远便能听见山坡上传来巴柔和黑渊的声音,巴柔手中还捧着一大圈五彩斑斓的花环。 此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还有一群毛茸茸作陪,可算是将两妖玩爽了,但见负手而立的只有黑发少女一人。 黑渊有些疑惑:“大哥呢?” 说曹操曹操到,一抹金色小点逐渐放大,从白色云端滚落下来,化作一名身形高大的俊逸金发少年。 他气喘吁吁道:“等、等我啊……” 巴柔眼神有些诧异,慕姚微微一笑,当做没看见。 “呵呵呵……呵呵呵……两位便是慕姚和敖甲少年吧,真是有失远迎,在下申太平,几位前几日救下的小豹儿正是幼子……” 慕姚正疑惑谁笑地这么诡异,和伪人似的,转头便瞧见一身材瘦长的中年男人,笑呵呵地摸着胡须,对他们拱手行大礼。 慕姚内心乐了,还真不是人。 中年男人面颊有须,目光炯炯有神,神似豹子,只是身上妖气不显,反而充斥着股中正平和之气,言语之间颇有人之风范。 与此同时,申太平也在瞧她。 本以为救了小儿的几名英雄少年也同为妖族,没想到却有个纯粹人族,浑身洋溢着蓬勃生命力和灵力,气质雅正。 让他迫不及待地问出声,声音颤抖:“敢问姑娘可是阐教中人?” 慕姚一愣。 原谅她实在未曾阅读过什么宗教类典籍,她只知道道教佛教基督教**教……要不是她穿越了她都要马上成为坚定的xx党员了,其他什么教就更不知道了! 但她也没说自己是不是,反客为主,昂起下巴掌握主动权:“你有何事?” 原本笑呵呵的中年男人忽然有些红了眼眶,忙解释道他有二子一女,妻女早年因故逝去,他便心灰意冷带着两子在这山林隐居,为些流离失所的小妖提供帮助。 此间小妖修为不高,经常受到欺负,在申太平的帮助下逐渐有了和平安乐之像,有些失去父母的小妖甚至眼神孺慕地唤他师父,如此日子也算乐呵。 只是四十多年前,他那长子向他辞别,背着行囊,说要去建功立业得道升仙。 为人父母,纵有千般不舍也只能随他而去。 长子先说去拜了截教,后又传来消息说投了阐教,这般变换让申太平十分不安,可信一封封递过去却从来没有回音。 “已经十多年了……小豹儿也天天嚷嚷着找哥哥,所以才会偷溜上火烈鸟的背跑到千里之外,整天惹祸。”申太平感叹良多,“也不知道他过不好不好,怎么都不回家看看呢……” 孤寡空巢老人! 絮絮叨叨的空巢老人! 慕姚十分有应付这类老人的经 验,无非叹息着应和两句,孩子嘛都这样,人生嘛都这样,从来不体会父母的良苦用心。 一番颇有‘智慧’的话直接说到申太平心中去了,他老泪纵横,感触良多最终摆摆手。 “不说这些话了。敖少侠,谢谢你们救了小儿,慕姑娘,请你一定要收下此礼,还有一件事……” 一个精美木盒递了过来。 慕姚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块通体漆黑的雷鸣石,集天地之雷元素,凑在耳畔似乎有隐约雷鸣和闪电火花,当真仙品。 ……此外,里面还有一匣子信。 从新到旧,似乎被人摩挲过很多遍,越往下竹片角都有些发黑,被虫子啃过,开篇却都是以见晤吾儿开头。 “行,你放心吧。”慕姚微怔,郑重地将匣子放入玉诀中,“我若上了昆仑,一定转达。” 告别申太平,慕姚等人预备家去,只是这去时容易回时难,他们带着满载物品实在是难以施展术法。 尤其是唯一拥有长途御空能力的妖也不行了…… “大哥你怎么这么虚啊……” 黑渊大骇,只见他大哥佝偻着背喘气,面白如金,捂着腰风吹两步就要倒了。 只是几日不见他大哥到底作甚去了,怎么成软脚虾了?! 第23章 山君虎妖敖甲说姚姚我喜欢你…… 敖甲颤抖着嘴唇,白他一眼,“废话,小爷躺了两日没进过一点东西!你也不看看你们拿了多少果子!” 黑渊立刻心虚地转过身。 慕姚意味深长勾起嘴角,看他一眼,将玉诀中带的干粮饼子丢给金发少年。 “小金龙,精血可是十分重要的,不要以为年轻就不在意……” 姚姚又在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了,他迷茫地抬起头。 但敖甲还是喜出望外,尖尖嫩耳一跳一跳。 至少姚姚是在关心他啊,于是他笑嘻嘻地啃着冷饼子:“姚姚,你说的都对。” 黑渊/巴柔:“……” 为了小金龙的身体着想,他们决定用脚去丈量剩下路程,换做现代的慕姚,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将两三百里不放在眼中。 所幸勤劳的人类在这山林里走得多了,已经踏出来一条条小路。 山色空蒙,景色秀丽,与三四友人在此间漫步,偶见白鹤滑翔,野狐灵窜,也别有一番风味。 人迹最罕见处,他们还误入了一个蝙蝠洞,里头成群蝙蝠精们正在密谋捕食远处村庄人类,结局当然是被他们打得落花流水。 漫天繁星之下,银河璀璨,波光倒转。 篝火窜天而起,他们围坐在暖洋洋的火炉之下,山鸡淋上一层甜甜的蜂蜜,被炙火灼烧激发出别样香甜。 黑渊囫囵吃着,将嘴巴烫了十几个燎泡,逗得敖甲哈哈大笑。 巴柔抱着腿,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要是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现在就好了。” “是啊。”慕姚呷了一口从太子启那顺来的酒酿,甘醇香厚。 醉意朦胧间,她想着,倘若她以后回到现代,也无法忘记这一刻的触动吧,没有电没有便捷的交通和美食,只有这清苦却自有一番山水意味的经历。 妖啊……神啊……还有人啊……虽然他们曾差点在山下的盆地大沼中陷着出不来,但这嬉笑怒骂,多么新奇刺激…… 逐渐心驰神飞,她站起身,双手做喇叭状,对着闪烁着万千萤火虫的山坡大喊。“我会记住这一切的!我喜欢这里!” …… 夏骤雨,多山石滚滑,山君现。 敖甲化做本体直冲云霄眺望,又飞速冲了下来:“我瞧了瞧,应还有百余里就能到达陈村了。” 慕姚瞧了瞧天色,阴沉灰暗,雷神怒显:“快下雨了,咱们得赶紧寻个地方躲起来!” 妖族少年们喜水,倒是不甚在意,只是慕姚身为人类,极讨厌衣物被淋湿后湿哒哒黏在皮肤上的感觉。 果不其然,不过眨眼间,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先是小雨,然后逐渐下起了泼天大雨。 他们在被淋成落汤鸡之前,意外寻到一处山洞,大雨令山峦化作沉默巨兽,将他们困于无尽翠色中。 山洞似乎是人为开拓出来的,十分开阔,地面干燥,而且还有些人为生活的痕迹,手工粗糙的石制工具,藤蔓编织的箩筐……就是气味不太好闻。 可她有点弄不明白,哪家猎户需要这么大的山洞落脚啊?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未维持太久。 没一会,洞外传来一阵嘈杂声响,闷如滚雷,透过黄土地由远及近传来,时不时夹杂几句惊恐尖叫。 少年们瞬间警惕起来,却发现那只是一群人,被雨淋地浑身湿透,闹哄哄地冲进了山洞。 一群人,无论男女老少手脚带着镣铐,衣着极为原始,仅仅裹着粗糙兽皮,勉强遮住关键部位,头发更是凌乱不整,身上虱子跳来跳去,相互感染。 黑渊有些震撼地张大嘴:“哇,这个部族的人类真是有些不一样呢……” “比海夜叉还不讲卫生!”巴柔有些害怕被传上虱子,机灵地躲在后边。 金发少年像是发现新大陆般,俯下身与慕姚咬耳朵:“姚姚你瞧,他们脸上有字,是什么……奴……” 慕姚却不曾言语。 视线落在这群‘原始人’的脸上,面容崎岖有异,被烙下墨水痕迹,甚至还在母亲怀抱中的小童也有的标记——奴隶。 这群奴隶似乎刚在外面做工,手指沾满湿灰黑煤炭,被滂沱大雨赶了回来。 看到有不速之客闯入山洞,眼中充满紧张害怕,露出深深恐惧,尤其盯着敖甲他们那异于人类的部分。 事情明朗起来,难怪山洞做的如此大,这哪是什么猎户落脚处,分明是奴隶们的家。 慕姚脸上挤出一丝友善的笑容,试图向他们传达善意。她缓缓向前迈出一步,轻声说道:“别怕,我们没有恶意,只是避雨而已……” 为首的中年女子松了口气,叽里呱啦地对着族人说了些什么,将惊慌失措的奴隶们安抚下来,只是这还是不能抚平他们的恐惧。 有的双手抱在胸前,像是在给自己取暖,有的躲在角落,时不时恐惧地望向洞外,似乎随时会迎来食人的怪物。 “发生什么事了?” 中年女子嘴唇嗫嚅了一下,眼中残余着极深的惧怕:“山君来了,不少人腿脚不便跑得慢,希便帮我们拖延留在那,但山君会过来把我们都吃掉的……” 山君? 慕姚一愣。 ——《妖兽小札山君篇》 所谓山君,乃传说中的一山之主,主宰一方草木,统御山中万物,有的山君性情温和,也有残暴冷漠的。 但总应该是庇护行人,镇压妖邪的存在,他们怎会如此恐惧? 金发少年忽然猛地转过身,他深深翕动鼻翼,面色肃穆,“有妖的味道,很近。” 那是一头吊睛白额大虫,缓缓从山林间走出。 周围血流满地,散落着些断骸残肢,这位山君不爱食头颅,地上便滚落着一颗颗脑袋,还有脚趾等脏污玩意。 一名奴隶少女挥舞着锄头,与这大虫进行殊死搏斗,然而这大虫似乎刚刚饱餐一顿,如今正将奴隶少女当作玩物,肆意戏弄。 它时而佯装扑击,逼得少女后退,时而又悠闲踱步,发出低沉的咆哮,似乎在享受着这场“游戏”。 黑渊挑眉:“诶,可是这老虎看起来很弱嘛,真开灵智了吗?” 随着一道惊雷符殉出,在那吊睛白额大虫头顶炸开,那老虎立刻地警惕起来,发出愤怒咆哮声。 金色三叉戟如达摩克利斯之剑坠下,便没有令妖逃脱的道理,带着浓重杀意将其钉死在原地。 一抹泛着幽绿的雾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向吊睛白额大虫,那大虫来不及躲避,便随着毒雾软倒在地,逐渐化作一滩腥臭血水。 “很弱啊,人类怎么连这都打不过 。“巴柔感叹道。 敖甲叹了口气:“人类就是很弱啊,而且还很脆弱。” 感冒会死,摔倒会死,烧伤也会死,甚至伤心过度也会死去,但他们又很顽强。 灵巧双手耕田种地,雕梁画栋,千年来硬是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繁衍生息,硬生生争了块地盘下来。 不过敖甲的话虽不中听,能解决这吃人虎妖,也算是件天大好事了。 慕姚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随即立刻将那位奴隶少女扶起。 “谢、谢你们……”那奴隶少女背上四肢全是抓痕,喘着粗气,坚强地扯了几颗草嚼碎,放到伤口处。 慕姚看着她的脸有些一愣,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她又有些想不起来…… 忽然一声惊雷般的咆哮震碎长空,山林颤栗,大地为之震动。 奴隶少女目露惊惧,咀嚼草药的动作一滞,随即加快吐到了手背上抹开。 “真正的山君来了……你们走吧,我为你们拖下一些时间。虽然我们部落败给了夏人,但我绝不会退缩……我叫希,请你们去告诉我的家人们,快逃吧。” 她握紧了锄头,眼中闪烁着必亡但仍要战斗的决心。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头顶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无知小儿,敢杀我徒子徒孙……桀桀桀桀桀桀,我看你们当真是活腻了!” 那是一头异乎寻常的猛虎,踞伏于岩上,足有三栋楼高,金色瞳孔宛如鬼火,透着摄魂夺魄的寒光。 它身形庞硕,透出暴虐的力量,皮下虬结的肌肉宛如磐石,随着呼吸起伏,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粗重喘息声似闷雷滚滚,鼻息间喷出的白雾在夜色中弥散,带着腥甜血气。 一时间,慕姚等人都有些冷汗滴下来。 慕姚脸色十分凝重,这虎妖的实力给她不亚于南海龙王的感觉。 初次下海时,初生牛犊不怕虎,龙王都敢来一战。但随着她现在实力有所精进,对这个世界认知的加深,胆气却还没那么足了。 金发少年忽然上前一步,拱起手来,细碎风雨将他的袍子吹的猎猎作响,瞳孔闪烁着鎏金光芒:“这位山君,我乃东海龙族大太子敖甲。” “哦,老龙王的儿子。”山君眯起眼睛,盯着他头顶不能作伪的灿金色龙角,不怀好意,“那又如何?” 敖甲温声朗笑:“只是给你说明厉害,若你伤了我们首先整个海族都不会放过你。 “其次,山君是否多年未出关了,不知这人世已经不如两三千年前,如今人族鼎盛,更得天庭庇护。你若大肆伤人,恐十万天兵天将不会放过你啊!” 虎妖像是听到什么惊天笑话,仰天长啸起来,开始自言自语起来,陷入漫长了回忆之中。 “天兵天将……哈哈哈哈哈哈,不妨直接告诉你我确实闭关多年,不过是两千年前被那封于这深山禁忌中!整整两千年啊,难道你要我乖乖吃素做只羊不成?!” 众人妖的面色都有些难看,被封了两千年…… 那足以说明这是一只大妖,一只活了几千年,腹中起码上千条人命的大妖! 见他们露出难看的神色,虎妖满意地从鼻息喷出一口气:“不过你也说的有理,那我不为难你们。” 众人妖刚松了一口气。 却见虎妖那悬着血肉丝的利爪直直指向慕姚:“把她留下来,一人可抵你们全部外加那群鸡崽子……唔~有灵力修道者,定是美味极了。” “很划算的交易,不是吗?”虎妖目露精光,带着倒刺的红舌绕着嘴上下卷了一遍,已经在期待一场盛宴。 上天仿佛听见这紧张局势,一道惊雷响彻天际,敖甲的脸色瞬间如寒冰冷肃。 狂风呼啸着席卷而来,肆意撩动他那灿烂金发,眉眼似两把锐利的寒刀,下压时带着一股凌厉攻击性。 “不。”金发少年低声道。 虎妖不甘心,嗤笑一声:“小子你确定?这些修道者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年我便是被那老道骗进山中……” “不过是吃了几个人,他竟不顾往日情分……呵呵,你确定要为一届人类与我作对吗?” 金发少年将指骨按地啪啪作响,幽邃的眼眸此刻仿若寒潭,深不见底。 他眯起眼睛,混不吝一笑:“多说无用,我们没得谈。” 慕姚再一次见到了敖甲的完全本体,不是能盘在她手腕上软软糯糯的小蛇模样,而是一头百余米长的人间杀器。 龙,百鳞之长也。 黄铜般巨大的眼珠散发着冰冷骇人气息,他的三叉戟上有无数铁刃,鳞片微张着,化作坚硬的刀刃,直直冲向那虎妖。 两妖立刻缠斗起来。 一时间龙虎相斗,天地为之变色。 金黄身影与那虎妖身影量子纠缠起来,在慕姚眼中这架势堪比世界大战。 丛林乱石丛间穿行,一时间树木拔地而起,泥土在气浪中翻腾。 黑渊看得心焦,化作一条巨大黑鲸,沉重鱼尾猛地一摆,不仅没能伤到那虎妖,反而将局势搅得更加混乱。 巴柔控毒,慕姚使来五行诀,趁机让金木水火土在虎妖身上砸了个遍,倒是成功拖垮虎妖的脚步,将他那身皮肉腐蚀刮下不少。 可虎妖几千年的道行不是说说而已。 它仰天长啸,利齿一口冲破金龙那坚实鳞甲,要知道金龙可是金属性,鳞片锋利可作刃。 金龙立刻发出痛苦嘶鸣,迸发出强力猛地盘住虎妖,将其缠紧,一时之间虎妖呼吸不畅,二者僵持起来。 敖甲虽然是龙族,但他还是一条很年轻的龙,战斗经验并不那么丰富,能与一头几千年道行的虎妖缠斗并将其耗着花费了他所有力气。 金龙口中溢出鲜血,对着慕姚等人妖大喊:“快走!” 她在这场战斗中也受了不少伤,白皙的皮肤被割开不少口子,往外流着鲜血和灵力,让那本来有些力竭的虎妖再度兴奋了起来。 如此丰沛的灵气,如此迷人的鲜血,令虎妖食指大动,望向慕姚的眼神愈发蠢蠢欲动。 虎妖怒吼一声,竭力撑开金龙,但金龙意识到虎妖的反抗,更加用力,以身为绳试图将虎妖勒死在这。 敖甲的声音更为痛苦,颤抖着:“你们快走啊!等什么!” 巴柔捂着眼睛,眼泪珠子止不住地往外溢出,黑渊也急地团团转,愣是不肯走。 慕姚脸色凝肃,她是绝对绝对不会抛弃朋友的,尤其是小金龙,他为她才陷于如此境地。 她又怎能抛下他! 她望着瓢泼大雨和周围化作一阵泥浆的树木石土,有源源不断往下滚的趋势,而山下是一个盆地,似乎还有一汪巨大沼泽…… 有了! 一个绝妙的主意在她脑中生成。 “黑渊,你过来!快点!”她招招手,附手在黑渊耳边一番言语,黑渊眼前一亮。 一头吞天黑鲸浮现于山野上空,流动的水元素聚在一起凝成巨大水柱,破坏力十足,将那些碎石断木泥沙冲下去,本就摇摇欲坠的山体也开始摇晃起来。 ——借助自然的力量,形成了一场山体滑坡。 奴隶们站在这座山头,望着那边的骇人景象,巨木折断,如微末草芥,被滚滚泥流裹挟着倾泻而下,吞噬一切,自然也带走了虎妖和金龙。 在面对自然之力时,无论是人是妖,都无法抗争。 他们被裹挟着即将冲向盆地中的大沼,大沼咕嘟咕嘟冒着泡,泥浆密度十分沉重,沾之不可能脱身。 “敖甲!清醒一点!”慕姚发出一声暴喝。 激得敖甲心神荡漾,他也不知为何,与她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 在看见山下大沼时,他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赶紧松开就要逃走,却被虎妖死死捉住。 等慕姚和黑渊趁泥石流结束,赶到大沼处时,见到的便是这么副场景。 巨大的动能将两妖纷纷冲进大沼中,虎妖拼命调动着妖力护体,但他知道无论什么样的努力都是一场空。 盖因虎妖皮毛蓬松多孔,轻易便被泥沼缠住,封住口鼻不得呼吸,缓缓下沉。 或许它可以坚持两个时辰,四个时辰甚至一到两天,但只要妖力被耗完,那就是它生命的终结。 虎妖闭上眼睛,回首过往一生 ,它堂堂一代山间君主,林中霸王难道就要死在这了? 虎妖疯狂大笑,瞪向一旁的金龙:“不过,能够拉上老龙王的儿子垫背也是不错呵呵哈哈哈!” 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它,害得它又吞了两大口泥。 慕姚冷着脸瞪它,然后望见小金龙被卡在泥潭中动弹不得,浑身散发着沮丧失落,金色眼眸黯淡无光。 她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敖甲止住话头。 敖甲有些哽咽道:“黑渊、柔柔、姚姚,你们能不能一个个过来,我想和你们说会话,黑渊你先过来吧。” 慕姚:“?” 怎么好端端的声音哽咽起来了。 不过他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慕姚脸色古怪,但还是顺着他的意,远远地站在林间,看他和黑渊说着什么。 然后黑渊哭得泣不成声,给他磕了两个头,激动地跑到山林间去大吼大叫:“大哥啊,你怎么就英年早逝了啊!” 慕姚:“?” 第二个是巴柔。 蛟族公主袅袅婷婷地走进去,出来时热泪盈眶,嘴里念叨着:“甲哥哥,柔柔定会肩负起公主的责任,不再懦弱了……” 慕姚:“?” 最后才是她。 她进去的时候,泥沼幽深,乌黑的泥水缓缓涌动,散发着沉闷的潮湿气息。 小金龙整个身子陷在里头,动弹不得。 爪子死死扣住岸边湿滑的泥土,勉力支撑着自己不被彻底吞没。 他的鳞片原本该是熠熠生辉的金色,如今却被泥污糊住,黯淡无光,连龙角都失去了往日的锋锐光泽,染上一层晦暗。 敖甲快死了,他觉得自己快死了。 胸腔起伏得厉害,却被泥沼死死困住,每一下都带着深深的疲惫,像是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抬起头,湿漉漉的金色竖瞳望着岸上的人。 她站在那儿,衣袂微微被风扬起,神色平静,却透着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 金龙的喉咙里涌上一股涩意:“姚姚……你过来。” 整条龙似乎陷入了浓浓的哀伤之中,慕姚没有说话,盯着他看她要说些什么。 他轻轻地笑了一下,又像是终于豁出去一般,低声说道—— “姚姚,我喜欢你。” 第24章 山君虎妖慕姚差点昏过去 慕姚倏然瞪大双眼,心跳如鼓。 小金龙声音有些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责怪自己的胆怯:“真、真没想到居然到现在才说出来……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对你有好感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你神秘,强大,努力,可爱……每次看见你和别的男人走在一起,我都不开心,难受得要命……” 他眨了眨眼,眼角微微发红,不知是被泥水染的还是别的什么:“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这几日你总是有些冷落我……” 他终于叹了口气,金色的竖瞳轻轻合了一瞬,再睁开时,已是近乎哀求的目光:“看在我快死的份上,能不能……摸摸我的头?” “哈哈哈哈居然对人类女人摇尾乞怜,你不知道她们都是只会骗妖的身心吗%*¥咕嘟咕嘟……咳咳、……” “闭嘴!”慕姚扔掉手中的大石头,将那讨嫌的虎妖砸晕,拍了拍手。 她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神里有风暴席卷过的痕迹,眼睫颤了一下,眸底的光微微晃动。 过了一秒,她缓缓地弯下腰,伸手抚上他的龙角,喉间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你是笨蛋吗?” 指尖触及鳞片的那一刻,金龙的身子轻颤一瞬,旋即缓缓阖上眼,感受着她指尖的温暖。 随即一个柔软如花瓣印在他的额头。 时间长河在这一刻断流了。 他的大脑短路茫然了一瞬,睁开眼睛,发现姚姚在亲他。 敖甲:“!!!” 他不敢动,甚至不敢呼吸,整条龙呆滞地趴在那里,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她、她亲了我?! 他的龙角隐隐发热,整条脊背的鳞片都炸开了些许,激动、惊喜、不可置信,种种情绪混杂成一团,像是雷霆在血液里炸开。 “而且谁说你要死了?呆子,变成人。”慕姚轻轻拍了拍他的头,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一丝笑意。 敖甲还没从巨大的喜悦里回神,就本能地照做了。 光影一闪,原本泥泞中的金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脏污的金发少年,手里面积减小后,仅凭着慕姚一个人的力气就将他拉了出来。 金发少年整个人跌进了她怀里,险些将她扑倒在地。 他浑身湿漉漉的,沾满泥浆,头发贴在额前,狼狈得不行。 可即便如此,那张脸依旧俊美得惊人,眼瞳微微发亮,带着刚才震撼后的呆滞。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耳根悄悄泛起了红晕,连带着脸上的泥污都显得可爱几分。 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和期待:“姚、姚姚……你是不是喜欢我?” 慕姚直接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坐起身来。 “你喜欢我!” 敖甲也不恼,反倒开心得不得了,像只终于获得心爱之人宠爱的小狗,围着她团团转,兴奋得甩着被泥浆糊住的尾巴,嘴角的笑根本藏不住。 “呃啊……” 慕姚立刻被这声音吸引望过去。 一直在旁窥的虎妖竟也悟到了关键。 它眼神一凛,身形一晃,迅速化作了人形,借着身形缩小的优势,他猛地跃起,试图借力逃离这片泥潭。 见被发现,它立刻露出个滑稽的笑:“哎哟,放过我这老人家吧,你们年轻人真是的,就这么小气吗?” 慕姚眸色一沉,眼底浮现出一丝凌厉之色。 她很清楚,这只虎妖如果放任不管,迟早会来向他们寻仇,既然如此,她便不会给它。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用一个她没尝试过,也没甚把握的法术。 但她必须这么做。 手指轻轻一掐,眉间浮现一抹冷肃的光芒。她低声念咒,体内的灵力如潮水般翻涌,下一瞬,整个天地仿佛都随之震颤起来—— “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上神神降!” 瞬间,整个森林都泛起了无形的涟漪,传递道远在昆仑深处的玉虚宫内,一道深邃而威严的神念缓缓苏醒。 玉虚宫内,清幽深邃的殿宇之中,一个俊美无双的青年缓缓睁开双眼。 青年正是元始天尊。 他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呼唤,眼神微沉,手指轻叩扶手。 神识从昆仑山脉出去沿着天地联系搜寻,竟然是他前不久分身在游历时收的小徒在唤他。 这么快就学会神降术了,真不愧是纯净琉璃子,遇到困难了吗? 他微微一笑。 阐教嘛,都有溺爱弟子的习惯。 下一刻,磅礴浩瀚的威严法相从天而降,透过神引术,降临在了慕姚的身上。 黑发少女站着,一向温润狡黠的双眸发着金光,身后却仿佛有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平淡默然地注视着世间。 与此同时,虎妖看清楚那降临的老者法相时,脸色瞬间大变:“元始天尊……” 它蓦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尊威严法相,一种极端的恐惧在他心底炸裂开来。它当然记得,自己两千年前就是被这位天尊封印,才沦落至此! 它本能地想要求饶,可当看清元始天尊那淡漠无情的目光时,它陡然冷笑了一声,眼底闪过一抹疯狂。 “呵……”虎妖眼中满是愤怒,抬头直视元始天尊的法相,声音低哑,带着浓烈的不甘,“你当年封印我,可曾记得我们也曾是朋友?!只不过吃了几个人你就……” 元始天尊的神像静静地俯视着他,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了眼。 下一刻,天雷轰然落下。 “轰——!” 苍 茫雷光撕裂天地,虎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随即在雷霆之下化作焦炭,彻底消失在这片天地间。 元始天尊的法相缓缓消散,玉虚宫内,他重新闭上了眼睛,手指轻轻叩了叩扶手,低声道:“孽障。” …… 一切都归于宁静。 慕姚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倒在敖甲的怀里。 她还有些恍惚,刚刚那股神引术施展后的虚脱感还未散去,浑身都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鼻尖也萦绕着烧焦的木炭味。 敖甲见她醒来高兴得不行,眼睛都亮了,二话不说就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兴奋地举过头顶还在原地转了两圈。 慕姚:“……” 不少躲在林间的奴隶,见惊雷落下将那作乱山君劈死,纷纷喜出望外地落下泪来,感谢上苍庇佑对着他们磕头。 黑渊他们刚在林间哭过,被惊雷吸引回来,看见‘死而复生’的敖甲也激动地过来打转。 她默默地看了一眼正抱着她转圈的敖甲,还有黑渊巴柔也在乱窜,心里忽然想起一句话来。 ——小动物喜欢你的表现,就是爱和你贴贴。 行吧,慕姚松了一口气,陷入劫后余生的松弛感中。 只要大家都安然无恙,那就是很好的结果。 此时,远处却传来规律哒哒马蹄声,似有男人的声音借着风声传来。 “快去查看情况,这批奴隶可是给十日后海神大祭准备的,绝对不能有闪失!” 山风呜咽,夹杂着周围奴隶们的歌颂声。 他们虔诚地闭着眼睛,对着天跪拜,对着尸体抹灰,画出繁复手势,仿佛误入什么诡异的仪式。 但慕姚等人妖还是十分开心,他们一群刚成年的人妖就能合力干掉道行高深的虎妖,如何不算件刻骨铭心的功勋呢? 就是太累了。 慕姚疲惫不堪靠着敖甲,四肢软绵绵地垂着,百骸里头的灵力全部耗散,如同一颗被榨干最后一滴汁液的橘子。 啊,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她冷漠疲惫地想。 黑渊大呼:“大哥,你刚刚才和那虎妖打了一架身子弱,还是我来背慕姐姐!” “柔柔也可以!”蛟族小公主探出一个头来。 “谁都不许动!我自己来!”金发少年大声喝道,将黑发少女视作珍宝般,小心翼翼地背上自己的背。 慕姚:“……” 就算是小动物,只要是男人关于面子这块就不能免俗啊。 逗弄的心思却起来了,人就是很坏很坏的。 她啧了一声,为了防止自己掉下去,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趴在少年背上,勾起唇角吐气如兰,热气喷薄洒向他的耳廓。 “真的不会累吗?甲哥哥……” 软白尖耳猛地跃动,染上薄雾似的粉,下一瞬慕姚眼前差点一黑,原是金发少年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啧。 不能逗啊,把她摔着了怎么办。 此时,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 不用她出声,敏锐的妖族少年们俱是眼神锐利地望过去,目光略过林间,三名凶神恶煞的男人骑着马匆匆赶了过来。 慕姚眯起眼睛,其实一下子并不好辨认他们的身份,只是他们一出现,那群奴隶却瑟瑟发抖地站起,如寒风中取暖的小鸡崽们窝成一大团。 再加上一身行头—— 皮带滚银,靴面上仍沾着矿渣,但袖口倒是拢得一丝不苟。一只手拉缰绳,另一只手将黑色软鞭舞得虎虎生威。 既不是寻常百姓,也不像是正统贵族,更谈不上苦力,只有一种可能了。 敖甲疑惑问道:“这几个长得很倒霉的家伙是谁,一来就把这群人吓的和鱼崽子们一样?” “恐怕是这群奴隶的主人。”慕姚言简意赅道。 三名男子下马栓绳,气势汹汹地奔来,脚步将泥水踩得四溅,奴隶主们焦急地赶来正是是为了确保财产安全。 可等他们走近,身体却被眼前惨烈的景象钉在原地。 大地焦黑,碎石翻飞,整片山头包括大沼都被雷霆轰击过,浓烈的血水被雨水冲淡,却依然能嗅到咸腥之气。 资产们倒是完好无损,但地中央躺着一局庞然大物,皮肉枯焦成炭,赫然是一只死去的庞然大妖,足足有船只这么大,若是活着遇见恐怕会被吞的渣都不剩。 打败这等大妖的会是何等人物? 视线不由得落到旁边几名姿态闲适的青年,个个容貌艳丽,只是那青黑皮肤和尖利竖瞳妖异地更不似人,望之便头皮发麻。 奴隶主们腿立刻软了下来,比那等大妖还凶残的妖怪,能、能放过他们吗? 一胖胖男人痛哭流涕,立刻就要屈膝讨饶,却听见有人唤他的名字:“石阳?” 胖胖男人抬起头。 只见那中央黑发少女,虽面容苍白,可却精致缥缈若仙,散发着股淡淡神气,他觉得有些眼熟。 他眼神倏然一亮,腰都有力气了:“慕、慕小神仙?您怎么会在这?!” “石阳,你认识?”旁边男人小声道。 石阳的声音在风中有些发颤,他连忙后退半步,低声对同伴道:“不用怕,她是我们村新出的小神仙。” 另外两名男人仿佛劫后余生松了口气。 慕姚认出来了这人,依稀记得是银矢的好友,在他被石化之时守着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只是不知道竟跑到这百里之外的山里做什么。 她眉头微皱,语气懒洋洋地开口:“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石阳闻言,立刻恭敬答道:“慕小神仙,您有所不知。前些日子上头说矿山的人手不够,便从好几个乡征了些奴隶过去,只是还有十日便是海神大祭了,这些奴隶是……人牲啊,一个都不能少的。” 慕姚差点眼前一黑。 人牲?! 慕姚始终无法接受,他们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拼死拼活救下这群奴隶,让他们免于虎妖之口。 结果你告诉她还有十日就要被人类自己送到海妖口里去了?! 而且更可恶的是什么,这群奴隶都快死了,仍不能享片刻安宁,还得被送到这矿山来榨取最后的剩余价值。 这倒是与她们后世大学生苦哈哈地校招找工作,工资少不说,试用期一过立刻被开除一样了,都被榨得一点不剩啊。 偏偏这是奴隶时代,民智未开,愚昧地认为人牲便是对上天及神鬼最好的祭品。 偏偏这是奴隶时代,这天下奴隶千千万,救了这个又如何,又救不了那个。 她竟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一个能解决问题的办法。她越想越气,在灵力耗尽,怒火反噬之下,眼前一黑,趴在敖甲背上昏了过去。 “姚姚!” “姚姚……姚姚……你睡了很久了……该醒啦……” 清澈如涓涓流水的声音从天灵盖边传来,将慕姚从万千梦中唤醒,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破旧茅草屋。 慕姚猛地坐起,头不晕眼不花,经过灵力淬炼的年轻身体就是抗造,除了有些饿之外她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薯婆正巧进来,见她醒来分外欣喜,佝偻着身体将一壶茶放在桌上:“慕姑娘,你终于醒了,你可是睡了整整三日,真将老身吓坏了。不过还好有小伙子在,不然老身都不知要怎么办才好……” “小伙子?”慕姚疑惑地问。 薯婆絮絮叨叨地说着:“就是那个黑头发的俊俏后生,在外面烧火说要给你煮粥,我说我来他非要学,不知道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少爷,费了不少米……要不是他给了金子,但就算是大户少爷也不能这么造啊……” 金子换米? 慕姚差点又昏过去。 第25章 昆仑访客慕姚调戏金龙之际白鹿造访…… 透过那破窗望去,敖甲的身影跃然纸上。 他使了障眼法变作黑发俊俏后生,软的只剩一层朦胧光线的纸让他的身影有种岁月静好的安宁感。 慕姚趴在窗前,支着下巴看他。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灿若鎏金的双眸立刻转过来,接而竟如坠下一滴水,笑意四散开来,只是那白皙脸颊沾上好些锅灰,莫不滑稽。 她笑着眯起眼睛。 能令金尊玉贵的东海龙太子为她洗手作羹汤,慕姚真是天下第一人了。 “姚姚,你饿不饿,躺着我喂你。”小金龙立刻噗嗤起身,端着一碗浓稠的米粥进了屋。 不拘小节的慕姚便回坐于床上,对于使唤起小动物来简直得心应手,他非要照顾她嘛,那也没有办法。 只 是少女看起来仍有些蔫蔫的,敖甲凑了近来,眼神亮晶晶地望她:“姚姚,你还为了人类那场祭祀发愁呢?” 不提还好,一提慕姚更有些生气,气村里人的愚昧和悲哀。 敖甲蹲下来,双臂贴在床上,歪着金色脑袋眨巴眨巴金色眼睛,很是可爱地看她:“姚姚,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 慕姚叹了口气:“可救下了这批人,那下一批呢?” 敖甲不以为然,疑惑道:“那就再救啊,实在不行把人类揍一顿,警告他们不准往海里丢人了。我和你说我也可讨厌他们了,养的弄得海里那群妖兽又懒又恶,真该好好治治他们,人类到底有什么好吃的啊……我不理解……” 小金龙孩子气的话语逗得她笑起来,同时也坚定决心下来,既然有困难就更得去做,才能问心无愧。 狭小而矮圆的土屋,只剩下一人一龙,仿若被尘世遗忘的一隅,静谧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空气似被无形的手搅动,浓稠且温热,暧昧气息如袅袅升腾的轻烟,在每一寸空气中肆意流动、氤氲。 她张着嘴接受敖甲一勺一勺的投喂,距离越坐越近,不知不觉间碰到他的大腿,结实肌肉瞬间发紧。 “姚、姚……坐好些。”敖甲面色有些发红,视线犹疑地落到她喝的有些红润的唇,沾上一粒俏皮的白米粒。 可慕姚却当做没见着他的视线,巧笑嫣兮:“我坐好了呀,有些没力气,你且让我靠会。” “哦……好。” 香软的少女躯体倒在他左肩,如墨青丝氤氲着股好闻皂角气,但敖甲的心思已经全被那粒米夺去,真是碍眼极了。 他手痒痒得很,想将少女嘴角那粒米拭去,就在他的手指微微抬起,即将触碰到慕姚唇角的瞬间。 可一小截红舌却提前伸了出,将那粒米舔走,敖甲瞬间大失所望。 黑发少女的脸颊猛然凑近他,皮肤透若纤尘不染的琉璃:“和你说话呢,你看什么去了?” 敖甲方才如梦初醒,脸颊发烫地望天:“你说什么?” “我说,你怎得喂粥这么熟练,莫不是以前给其他人喂过?”慕姚眼中勾着狭促的光,两人距离极近,若有情人间窃窃私语。 敖甲似乎想到什么,眼神分外柔软:“我幼时给父王母后都喂过,还有我弟弟小乙,他最可爱了。” 她的小金龙是在爱中长大的,慕姚十分高兴,却还要作弄他:“哦?那你没给柔柔喂过?你们俩可是青梅竹马呢,没生出点情愫来?” 这下粥彻底喝不成了。 敖甲只能搂着少女细软的腰肢,一手刮刮脸颊:“怎么可能嘛,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啊,我只、只、只喜、喜欢……” 生死攸关间脱口而出的肺腑之言,这会却结巴地根本说不出来,金发少年有些羞涩。 真纯情啊。 但慕姚却贴了上来,柔软嘴唇擦过他的脸颊还有鼻梁,继而触碰到他的嘴唇,又轻轻滑至下巴,下巴一勾一勾的,似有若无地撩拨。 随即少女动作停下,发丝散乱,红唇微微翘起,眼含水光地看着他,略微有些意乱情迷,无声地勾引。 她笑,嗓音有些哑:“诚实的奖励。” 一时间敖甲只觉被亲过的地方竟如蚂蚁爬过,酥麻,却又爽的不得了,这似乎是一个信号。 他品出些滋味来,心头野兽被唤醒,大掌掐着少女的腰完全坐到他腿上来。 金发少年带着些紧张的心思,想慢慢地温柔地去亲亲他的宝贝,但龙族天性让他不自觉地强势起来,握着少女腰的臂膀也忍不住内收。 尤其她眉心那颗红痣,初识时并没有,现在愈发晃眼娇媚,令他忍不住舔舐。 一时间天旋地转,两人倒在柔软布衾中。 慕姚不自觉地昂起头颅,感受着少年薄唇从细嫩脖颈蹭到耳朵,再到面颊和鼻子。 浓浓的海盐气息包裹了她,惹得她浑身一颤,甚至有些出汗发软。 怎么不亲亲她? 慕姚睁开眼,小金龙抻着手臂在她上方,只是目光猩红地盯着她瞧,呼吸粗重得如同拉风箱一般,可这孽畜分明蓄势待发。 于是她一手拽着他的衣襟,吻上他的唇,水津津地亲起来,一只手刚忍不住抚上那宽阔的、颇有分量的胸膛,预备流连往下—— 却被制止了。 慕姚有些不解,只用疑惑的眼神瞧他:你不行了? 金发少年若良家妇男似的收拢衣襟,理了理粘在绯红面上凌乱的金发。 他面欲滴血,声音支支吾吾若小蚊蝇道:“姚姚……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慕姚被气笑了。 但黑发少女只是笑了笑,露出一截白玉似的臂膀,媚眼如丝,对着他招招手,金发少年咬咬牙,还是受到蛊惑般地贴了耳朵过去。 暖洋洋的香气喷在敏感的耳尖,于是敖甲听见少女软软地输出最直白的话:“你到底是真不记的还是装的,这么快就忘了那晚上在我手里败了许多次?” 敖甲:“!!!” 金发少年瞬间呆滞在原地,仿若一道惊雷在头顶炸响。 他只觉脑海中陡然来了一群张牙舞爪的海夜叉,海夜叉入侵了他的大脑,旁若无人地逛着,他反抗无能被海夜叉抢了脑子。 那为首海夜叉尝了一口,却呸了一声说这是品质下乘的恋爱脑,让敖甲甚是羞恼! 那着实是个美好的梦。 千年来龙太子就没做过这样的梦,往常梦中不是在与鲨鱼们打架就是跑上岸见识人间烟火,最坏不过进入宝库偷饮母后亲手所制鲜酿。 可现在并未饮酒,他竟有些酩酊大醉起来,那一幕幕画面如潮水般汹涌袭来—— 少女跪坐着,红唇若春日艳花印在他的唇上,留下无尽甜蜜。 奶白色肌肤在沉醉月光下宛若奶糕,柔软美好的身躯馨香无比,他们仿佛是世间最契合的人,每一次靠近都令他心醉神秘。 他浑身湿透,直至精疲力竭昏睡过去,可那时他不过以为这只是个虚无缥缈遥不可及的梦境。 醒来之际他愧疚极了,为他在梦中破坏了他们的友谊而愧疚,甚至不敢面对她。 可你现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都是慕姚这个古灵精怪的坏东西,一声不吭地将一切深深掩埋,在背地里看他笑话呢! 想到这儿,敖甲只觉得人类着实可恶,浑身气血翻涌。 他再也无法压抑内心的情绪,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眼神瞬间变得危险而炽热,也令人无法忽视。 他将慕姚重新摁在身下,重重地拍了两下她的囤肉,恶道:“坏丫头,平常小爷是不是对你太好了?” 慕姚呼吸一滞,屯部传来火辣辣的痛感,但望之敖甲此副与平常不同情态,危险锐利的紧,令人脸红嘤宁。 随后他勾起她的双腕固定在脑上,动作间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坏东西,居然敢戏耍小爷……你死定了!” 慕姚不语,只一味地咯咯笑,但很快她笑不出来。 这一次,他的攻势如疾风骤雨般猛烈,唇重重地覆上慕姚的唇,肆意掠夺着她的呼吸,吻得慕姚浑身发软,四肢仿若失去了力气,只能无力地瘫软在他怀中。 慕姚只觉头脑晕乎乎的,眼前世界仿佛都开始旋转,浑身火热,她有些招架不住:“好热啊……” “是不是浑身发热,难耐得紧?谁叫你吃了我这许多龙涎……不知道不能轻易招惹龙吗?” 敖甲的气息将她彻底笼罩,居高临下地看她,上挑眼位和妖冶红线让他烈如艳鬼,妖邪之气尽显。 而敖甲似乎仍不满足,唇沿着慕姚的脖颈缓缓下移,在那细嫩的锁骨上啃咬出星星点点的痕迹,像是在宣示着自己的主权。 他的动作愈发急切,几乎 要将慕姚拆吞入腹,仿佛要将之前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 就在气氛愈发炽热,敖甲几乎要彻底失控之时,一阵突兀的敲门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一室的旖旎。 “咚咚咚!” 外头的人许是见里头的人没反应,便又敲了一遍,这才将失控边缘的两人召回。 金发少年动作僵住,眼中参与着未消散的情。欲,望向紧闭的门扉。 慕姚也趁机大口喘着粗气,脸颊绯红,她轻推了推敖甲,示意他起身。 敖甲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和翻涌的情绪,缓缓从慕姚身上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 慕姚连忙整理凌乱的衣衫和发丝,掬了捧清水泼向脸颊,声音中难掩沙哑和欲。色,朝着门外喊道:“谁?” 院门外静默一瞬,传来一名青年男子清润富有磁性的嗓音,朗声道:“在下白鹿,奉元始天尊座下南极仙翁之令,来给慕姑娘送信。” 第26章 昆仑访客敖甲和白鹿打起来了 慕姚猛地转过头去,与敖甲面面相觑。 哈? 便宜师父怎么净在这等关键时候打搅她? 她凶巴巴地示意小金龙不要乱说话,将里屋门掩紧后打开院门,只见一名身姿颀长的温润青年对她善意一笑。 时隔不知多少天,慕姚终于收到昆仑来信。 这名唤白鹿的黑发青年倒也英俊清正,一袭白金文武袍,右边紧身黑袖包裹出健硕臂膀,孔武有力,可一头乌黑长发如绸缎顺滑,气质清冷疏离,气度可谓风姿绰约,文质彬彬。 矛盾也,复杂也。 见慕姚出来,那黑发青年眼中,恰似流星划过夜幕,掠过一丝喜悦。 他乐个什么? 慕姚一愣,将他迎进院中,拱手礼貌笑道:“您好您好,之前似乎是白鹤给我送信,此次不知怎么又换人了,若有些怠慢请见谅。” 白鹿的身形一滞,她竟没认出他来,内心不禁涌起一丝涩然。 白鹿在经历仙门任务之时,与千年狼妖浴血一战。虽胜利取得对方妖丹,却是惨胜,中了狼毒狼狈地倒在山林间,无意中获得一小姑娘救助。 临走之前他立誓来日再报恩,在玉虚宫忙于修炼和处理仙门庶务,然而某一日师尊南极仙翁唤来白鹤,让她去人间送信。 他与白鹤私交甚笃,好奇地问究竟是何等人物居然要南极仙翁座下童子去送信。 白鹤也没瞒着,告诉他是元始天尊的新收的小徒弟——一个很有趣的人类少女,喜欢给鹤喂小鱼干。 颗粒度一对齐他才得知这少女竟然就是救他的小姑娘,因天资聪颖被天尊收为尾徒,兜兜转转下来成为了他的小师叔。 慕姑娘成为小师叔了。 然后鬼使神差的,他向白鹤讨了这送信的差事来,想着若能借此机会,也好了却心中那份报恩的执念。 只是他没想到,慕姚一点没认出他来。 黑发青年眼中闪过些许涩意,便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小鹿妖养伤的日子。 彼时,那少女满心热忱,常为小鹿妖沐浴,纤细的手指穿梭在它的皮毛间,不多时,便将皮毛洗得油光水滑,在日光下闪烁着温润光泽。 随后,少女又会精心采摘最新鲜的榆钱叶,轻轻放在小鹿妖面前。一人一鹿,眼眸湿漉漉地对视着,那一刻,四周仿若灵台仙境,山峦静谧,心境澄澈,时间都为之停驻。 可叹那终究只是属于小鹿妖的往昔,而非如今身为南极仙翁座下侍奉童子白鹿的记忆。 黑发青年思绪百转千回,将那一点涩然咽回肚中,恢复彬彬有礼,拱手朗声道:“小师叔客气。” 他刚准备从怀中掏出信件,刹那间,敏锐感知让他察觉到屋内似乎弥漫着一股妖气,虽不浓烈却无法逃脱他的法眼。 莫非有哪个不长眼的妖闯入了小师叔房间? 青年温润的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气势陡然一变,仿若出鞘的利刃:“小师叔,你房中有股妖气,请容许在下冒犯。” 慕姚脸色微变,不要啊,敖甲还在里面呢! 她猛地去阻止,但黑发青年身影迅猛如闪电,推开房门并大步踏入屋内。 白鹿很是熟悉这间小小土屋,一踏入莫名熟悉感瞬间将他包裹。往昔养伤之时,他曾在这屋角的茅草小窝中待过。 此刻却充斥着一条妖龙的味道。 湿生卵化之徒的妖气将原本少女房间那股清淡灵气冲散,咸腥的海水苦气扑面而来,令人作呕,黑发青年死死地皱起眉头。 但很快屋内景像更令他如遭雷击。 那妖龙化作人形,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发丝凌乱,胸膛和脖颈印着些不明红痕…… 白鹿顿时语塞,漆黑墨瞳倏然瞪大,这般场景于他而言太过冲击。 修炼成仙需斩三尸,灭人欲,断情绝爱。 玉虚宫内上千弟子都安分守己,整日打坐冥想,连口腹之欲都用辟谷丹药代替……更何况此等事呢? 慕姚也不太爽,这人怎么如此自来熟,皱眉瞪他:“你怎么如此无礼,随意进出女子的房间?” 闻言白鹿内心更是发颤,小师叔言语之间竟不似被迫,怎会如此? 但看向那妖龙后须臾之间他便认定:定是这妖龙故意化形拥有一个好皮相,趁着小师叔年幼不知事,故意勾引于她。 ……说不定这里头还有截教的阴谋! 黑发青年深吸一口气,严肃道:“小师叔,你未进玉虚宫不知许多事,可无论如何,怎能与一妖龙混迹在一起?” 敖甲堂堂东海龙太子浪里金龙姚姚支持者……听到自己竟被称作妖龙,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怒火。 他不爽地望向眼前这个冒犯他的黑发青年。 眼前这人,生得倒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可本质也不过是一鹿妖修炼成人罢了,怎有脸骂他是妖龙? 金发少年混不吝一笑,斜眼上下打量他一眼,立刻反唇相讥:“你个鹿妖,好意思骂我?还装什么仙人,莫不是个骗子吧!” “大胆妖龙!竟敢在此放肆!” 白鹿怒目而视,大声呵斥道,声音仿若洪钟,在屋内回响。 话音刚落,两人便如两只争斗的猛兽瞬间扭打在一起。 敖甲身形矫健,龙爪挥舞间,带起呼呼风声。白鹿也毫不逊色,身形灵动,招式凌厉,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不容小觑的力量。 慕姚完全看呆了,瞪大双眼,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大脑一片空白。 直到屋内瞬间一片混乱,两妖也挂了彩。她才如梦初醒,连忙冲上前去,双手用力,试图拉开这两个正在疯狂扭打的妖。 慕姚:“你们别打了!不要再打了,要打去练舞室打……哦不!再打都给我滚!” 好不容易将白鹿和敖甲隔开,慕姚看着敖甲气呼呼地坐在屋角,捂着肋骨唤疼,衣襟也大开着,形状鼓胀美好的胸肌轮廓一览无余。 又看见白鹿一脸苦大仇深,神游天外,肩胛被锐利龙爪划了几道利口,汨汨流着血,染湿健壮臂膀,颇有几分战损脆弱之美感。 她清清嗓子,先对敖甲道:“小金龙,你先去外面等着,我先与白鹿说完话再来寻你。” 见慕姚要先搭理这可恶的鹿妖,敖甲气得眼睛都红了,慕姚又哄他几句才气呼呼地去院子里。 随即她面色复杂地望向白鹿。 原来这黑发青年竟然当初救助过的小鹿妖,只是小鹿妖纯洁可爱,而黑发青年端庄优雅凛然不可侵犯,她当初居然还对着小鹿妖又撸又亲的,真是尴尬的要命。 不过那股陌生感也冲淡许多,她凑近坐了下来,黑发青年也转过头望着她,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微抿起,线条优美而坚毅,漆黑瞳仁倒映着淡淡忧郁。 她挠挠头:“白鹿是吧,你为何对敖甲意见这么大啊?” 白鹿微微皱眉,玉虚宫内局势错综复杂,人妖之间的纷争又牵扯到阐教与截教的明争暗斗,这些事若要细细道来,恐怕三日三夜也说不完。 小师叔还从未踏入过玉虚宫,心思单纯天真,对这些复杂 的局势浑然不知。 想到这儿,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小师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慕姚缓缓打出一个问号:“白鹿,我没记错的话,你也是妖吧?” 白鹿沉默片刻,深沉道:“……你不懂,日后你就知道了。” 慕姚一头雾水,眼前黑发青年的神情与那小鹿妖对上,一样倔强死硬,慕姚无奈只能叹气:“白鹿,敖甲是我重要之人,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以师叔的身份命令你,无论如何你不能对他无礼。” 黑发青年听闻此言,面色瞬间冷肃下来,凌厉眼中闪过复杂情绪,指节也因用力而泛白。 最终他微微低下头,不甘应道:“是,师叔。” 他站起身来,缓缓掏出信件和一个精美木匣,眼神分外复杂,恰似看着一个误入歧途偏偏又说不得的长辈。 慕姚出于习惯,热情地留他:“不带些榆钱芽尖走吗?” “不了,师叔,晚辈有要事在身。”他拱手道了别,裹挟着些许愤懑和怒气走了。 白鹿面色沉沉,终于恢复理智,这妖龙于小师叔有救命之恩,已然将其骗惑而去,现在他再如何劝阻,只是白费功夫。 只得等待时机,定将其丑陋面目揭穿。 只是白鹿经过院子,与屹立与门前的金发少年四目相对时,敖甲站在那里依旧是一副妖冶浪荡姿态。 白鹿无法忍受,眼神幽深地盯着敖甲,冷漠地如同看毫无生气的死物。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碰撞出激烈的火花,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 白鹿率先压低声音,薄唇中正,压低声音,言语却极尽刻薄:“你以为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你们并非一路人!你以为你能过天尊那关吗?” 敖甲内心一个咯噔,但旋即毫不示弱地回瞪过去,同样低声吼道:“至少我有色可以侍人,有的妖想侍人都侍不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那暗戳戳的心思里藏着什么秘密……” “你、你血口喷人,我不与你论长短!” 白鹿气得脸都红了,全然失态,他深呼吸一口后并未再多做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见他被气着了,金发少年志得意满,若打了胜仗的骄傲孔雀美滋滋地在院中转了一圈,可随即那鹿妖的话语又在他脑海浮现,如同冷水淋头。 都说人妖殊途,倘若姚姚师尊真要棒打鸳鸯,他又该何去何从? 他不禁苦着张脸,又如斗败的大公鸡萎靡下来,呆呆在院中坐着,心中不是滋味。 而屋内,慕姚对那剑拔弩张的口角全然不知,她拆了信又细细阅读一番后,心思此刻都集中在精美匣中那颗琉璃珠上。 这琉璃珠剔透晶莹,随着灵力的融入,琉璃珠光芒大盛,屋内瞬间被奇异的光辉笼罩。 须臾之间,琉璃珠上方的空气似被无形的力量扭曲搅动,缓缓浮现出一道身影。 先是朦胧的轮廓,而后逐渐清晰,显现出一位中年青衣道人。 周围有香炉青烟袅袅升腾,如轻纱般缭绕,那道人端坐在蒲团之上,身姿挺拔如松,用一根古朴木簪将头发束起,发丝不见一丝凌乱。 他面容俊美儒雅,尤其是那眉目之间,充盈着超凡脱俗的神性光辉。 哇,好俊逸一美男子。 慕姚稳了稳心神,忙问道:“帅哥你谁啊?” 青衣道人并未立刻作答,他静静地凝视着慕姚,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难以言说。 沉默片刻后,他微微启唇:“逆徒,吾乃汝师。” 第27章 昆仑访客与便宜师尊立下约定 师尊? 慕姚仔细回想,自己拢共也就见过师尊两面。 初次是在陈村,当时所见乃是唇红齿白的分身童子。第二次则是在施展请神降术之际,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仙风道骨,慈悲祥和的老人。 可眼前这位身着青衣,儒雅俊秀的道人又是谁? 他身姿修长,青衫广袖,如月华轻笼,神姿俊逸而不失清冷。眉目间尽是浩渺星辉般的沉静,偏那一抹唇色又添了几分不染凡尘的艳色。 帅成这样还得了! 慕姚心中一惊,脱口而出:“师尊,您不是老头吗?” 青衣道人闻言,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手中白色拂尘悠悠划过。 周遭空气仿若平静湖面投入石子,泛起丝丝涟漪,就连显影珠内呈现的画面,也随之微微荡漾起来。 眨眼间,道人身后忽显出百般法相,从青涩稚嫩童子,至唇白齿红少年郎,再到鹤发鸡皮老道……如浮光花影略过,令人目不暇接。 接着一阵清润却洪亮的声音传来:“逆徒,为师拥有诸多法相,你现所见只是其中之一二。” 原来如此,慕姚暗自松了口气,她必须得确认一下嘛,在这千变万化世界万一来个妖道骗她怎么办。 但她未曾表露,只是昂起笑眯眯的素白脸蛋:“师尊您有所不知,修道者其实和医师差不多,资历自然是越老越受人尊崇。往后您在人间行走,若是化作小童模样,可要当心旁人因您面嫩而欺您。” 黑发少女对着显影石,小嘴如连珠炮般叽里呱啦说个不停。 全然不见面对师尊时应有的紧张胆怯,亦无半点彬彬有礼的姿态,尤其她那双灵动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身后的玉虚宫内殿瞧。 元始天尊还未及开口,莫名就感觉一阵心累。 庄重肃穆的玉虚宫内,就连雕梁画柱间栖息的宫灵器灵,都被这滔滔不绝的话语扰得心烦意乱。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蓝衣的少年,神色飞扬地敲响了宫殿大门,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大喊:“师尊儿,师尊儿,您在不在呀?徒儿太乙求见。” 蓝衣少年又接连喊了两声,而后将耳朵贴在门扉之上,冷不防用力过猛,竟撞开了虚掩的门。 他略显尴尬,对着屋内傻呵呵地笑着:“师尊儿,您在呐!咋不搭理徒儿呢?” 太乙的视线很快便被显影珠中那黑发少女吸引过去,面容雅致清丽,眉心一点红,带着几分独特韵味,似喜非喜,似怒非嗔,当真灵气逼人。 太乙眼前顿时一亮,忙不迭地整理了下略显散乱的蓝色衣襟,开口说道:“想必这位便是小师妹了吧,我乃师尊座下弟子,法号太乙。” 慕姚粲然一笑,拱手行礼道:“师兄好,师兄好!我叫慕姚,目前还在人间,往后还得仰仗师兄多多关照啦。” 蓝衣少年挠挠头脑袋,满脸笑意:“师妹客气了,名字真好听。等日后师妹上了昆仑,师兄定带你好好逛逛……”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竟全然将坐在蒲团上的师尊忘在了脑后。元始天尊瞧着这一幕,也未出声打断。 他幽幽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思忖,这样的徒儿他竟然有两个。 眼见这两人甚至已经商量着要当彼此徒弟的义师了,太乙很是担心以后教不好徒弟怎么办,慕姚便拍着胸脯许下豪言壮志:“不用怕师兄,我对付徒弟最有一套,以后我可来帮你!” 再聊去恐是要把玉虚宫发卖了也不是不可能。 元始天尊只得轻轻挥动白拂尘:“太乙,为师正与你师妹商议要事,汝且先回避片刻。” “好嘞好嘞。”蓝袍少年满脸堆笑,转身出了宫殿,还颇为贴心地将房门关上。 “慕姚。” 元始天尊的声音仿若洪钟鸣响,低沉却富有韵律,悠悠传入慕姚耳中,瞬间将她从方才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慕姚觉得太乙这个名字似曾相识,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究竟在何处听闻过。 此刻,她立刻挺直腰杆,站得规规矩矩。 黑发少女脸蛋儿白皙,双眸湿润,活脱脱一副好学生模样,恭敬说道:“师尊,您有何吩咐?” 青衣道人目光温和地凝视在慕姚,缓缓道:“吾当初于人间游历,见你骨骼清奇便心生爱才之意,命你在人间修炼。如今观你面相,果然灵气充沛蓬勃。” 慕姚听着夸赞的话,美滋滋地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慕姚啊慕姚,真不愧是你,难不成你真是个修仙小天才? 下一瞬,元始天尊不急不缓道:“吾且问你, 修行之道进展如何?” 慕姚:“……” 忽有种在外浪完,被导师抓包询问的感觉。 不过她早有准备,有条不紊道:“练气诀与引灵入体已臻炉火纯青,各类符篆绘制、功法口诀倒也使的大半,初步炼器亦有所得,只是那炼器之鼎总容易破……” 元始天尊闻言,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赞扬之色。 他本只赐了她上部功法,未曾想这小徒竟能在短短光阴中修至此境,远超预料。 “修行之道,贵在积累,更在悟性。”他目光微垂,语气轻柔,像是随意叮嘱,却又隐隐透着些许不动声色的纵容,“不可一味贪捷,亦须悟道,体味百味人间。” 谁知他话音未落,慕姚笑嘻嘻道:“弟子并未闭门造车,这些日子行走山川海洋,历练己身,也算是有几分实践经验。” 慕姚又叽里呱啦,将她近来游历人间的经历说与元始天尊听,一双盈盈秋瞳中带着未曾被世事打磨的光彩。 元始天尊闻言,眼底掠过一丝微妙的光,竟难得有些无言。这丫头竟将游历也作修行,像是山水间自在飞舞的小雀,学得快也罢,倒是玩得更快。 “既如此,汝不必再在人间修炼,可来昆仑玉虚宫接受考核,若能通过,便可正式成为昆仑仙人。” 慕姚听罢双眸一亮,终于能上昆仑,语调都轻快了几分,忙问考核内容和奖惩内容。 青衣道人眸光似是含笑,偏偏语气仍旧正经:“每次考核皆不同,待汝抵昆仑自知。通过之后,你可在玉虚宝库中挑选一仙宝作为奖品。” 慕姚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师尊,这宝库中可有能穿梭时空之物?” “确有。” 回家回家! 听到这话的慕姚简直妖笑出声来,少女声音透着欢欣雀跃,急急问:“何时可启程?”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元始天尊淡然道,“汝若愿意,即刻便可随送信弟子前往玉虚宫。” 慕姚的笑僵在脸上,嘴唇嗫嚅了一下:“似是不成。” 元始天尊挑眉,语调温润:“为何?” 那当然是因为送信弟子见着她和敖甲厮混,被震撼地不行,然后还气呼呼地走了,只是这事不能告诉元始天尊他老人家,万一气出心脏病怎么办? 那岂不是她的罪过了? 不成不成。 慕姚抬眸,咳了咳朗声道:“弟子如今暂居陈村,七日后便是村中海神大祭,然此祭祀并非敬神,而是将活人献祭妖兽,实在愚昧可笑。此事,弟子定要管上一管。” 元始天尊静静望着她,少女语气中透着坚定与跃跃欲试,半晌他撩动拂尘,勾起唇角:“善。倘若汝成此事,便视作你已通过考核第一关。” “成交!” 随着少女身影消失于显影珠中,元始天尊站起身来,于昆仑之巅望云海茫茫,清光如冼。 千年时光流逝,于时空乱流中遗失的琉璃子竟转世为人,又再度出现于他跟前,天资聪颖,灵慧逼人。 他唇角的笑意似有若无,眉宇透着淡淡期待。 且不说这小徒令人怜惜无比,也定能给这即将到来的千年大变中为阐教带来新的变数。 …… 显影珠熄灭的瞬间,慕姚再难按捺心头狂喜,足尖一点,整个人便似一抹轻烟般拔足飞奔。 正巧,门外站着正欲叩门的小徒墨瞳,它方一抬头,便被自家师父迎面撞了个满怀,险些连手里的茶壶都晃了出去。 慕姚一把将它抱起,兴奋得原地转圈,衣袂翻飞,喜悦之情几乎要从眉眼间溢出来。 墨瞳顿觉天旋地转,被她转得头晕眼花,挣扎片刻后终于糯糯地求饶:“师、师父,头好晕啦……” 慕姚恋恋不舍地将墨瞳放下,笑嘻嘻地揉了揉它的脑袋,顺势从袖中抽出一本亲手抄写的竹简,郑重其事地塞到墨瞳手里:“看来你的修行还不到家,记得好好温习,等为师忙完这一阵子,再来考你!” “是!是!”墨瞳双眼发亮,小心翼翼地嗅了嗅竹简上新鲜的墨香,然后如获至宝般珍而重之地收入怀中。 但慕姚的脚步并未停留,她目光一扫,已锁定了院中熟悉的身影。下一刻,她轻盈跃起,直直朝敖甲飞去。 少年身形高大,腕力惊人,几乎是下意识地伸臂一接,便将这乳燕投怀的黑发少女稳稳圈住。 慕姚身上带着微暖的体温,扑进他怀里的瞬间,他甚至能感受到那雀跃心跳的律动。 被她这满溢的喜悦所感染,敖甲忍不住扬唇,方才心头那点因鹿妖挑衅而生的不快和担忧早已烟消云散。 他低头望着她,眼底漾起灿烂笑意:“发生什么事啦?姚姚你怎么这么开心?” 慕姚眼神狡黠,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我终于要回家啦!方才我与师尊传讯,只需完成考核便可上昆仑。届时我就能回家了!” 回家…… 敖甲笑意微滞,眼神也随之微妙地暗了一瞬。 她的家乡不在此界,而是那传说中需破开时间禁制的海外仙世—— 整整四千年啊…… 现今,他每日夜里归海,天明再破浪而出,短短几十里路都觉麻烦,一旦有事耽搁,连日不得相见,便已觉度日如年。 若她真要往返两地……岂非更加遥不可及? 他强自压下心头异样,故作轻松地扯出一抹笑:“那姚姚你回家了,多久才能再回来?” 慕姚歪着脑袋想了想,眼眸弯弯:“这个嘛,我也不确定。” 她顿了顿,忽而眼神一亮,笑得别有深意,“不过,难道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去?比如去我家坐坐什么的。” 敖甲一愣,下一刻,鎏金色的眼眸倏然绽放炽热光芒,如同被烈焰点燃。 姚姚……她竟邀请他去她的家? 人族之间若要成婚,需先见父母,问及婚配意愿。妖族虽不拘小节,但也讲究先见家长,龙族更需卜筮,请龙神算一算姻缘吉兆…… 这、这莫不是……她在暗示什么?! 思绪翻涌间,敖甲脸颊微微发烫,心跳乱得仿佛惊涛拍岸。 只是他父王母后那…… 他紧紧环住她的手臂,将黑发少女牢牢抱进怀里,嗅了嗅她颈间淡幽的气息,闷声道:“我愿意,我愿意,姚姚。” 少年声音低沉而郑重:“过些日子,我也带你去见家人,好不好?” 慕姚眼睛一亮,好奇道:“当然好啊!我还从没见过其他龙呢!” 她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但很快话锋一转,正色道,“不过现在不急,我们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六月二十,宜祭祀。 幽蓝色的海面泛起暗潮,波涛汹涌,拍打着海岸的礁石,溅起白色泡沫。 海水深处隐约有黑影在游曳,形体模糊,却各个眼眸幽红,正焦躁不安地游动。 而在那人类渔村之中,家家户户闭门不出却非躲避风浪,而是在灯火通明的屋舍中,忙碌地准备着鸡鸭牛羊,焚香燃烛,摆设祭坛。 一年一度的海神大祭,即将到来。 慕姚曾尝试以仙人之姿劝阻村长停止以人牲祭祀,毕竟此时世人极易受迷信驱使,她本以为此法可行,奈何收效甚微。 正午时分,慕姚径直前往村长处。 村中祠堂幽冷阴森,一踏入其中,便觉周身寒意逼人。门外,白骨风铃随风作响,清脆而诡谲。堂内陈列着一尊尊雕像,其中竟也有她的一尊。 慕姚:“……” 她看着自己的雕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此刻祠堂内倒是十分热 闹,村中男男女女正忙碌地筹备祭典。 坐于中央的白胡子老人正是村长,他原本含笑凝视着姑娘们裁剪绸布,伙子们上山伐竹,待听清慕姚来意,他胡须一翘,惊得手杖都掉落在地。 “不成不成,慕小仙人!人牲祭祀乃千百年来的规矩,岂可破之?” 慕姚微微眯眼:“是谁定的规矩?” 村长顿时为难:“……自古如此,而且其他沿海乡集都是这么干的,慕小仙人,您莫要为难老朽。” 祠堂之外忽然响起一记鞭声,犹如惊雷狠狠抽打在坚硬的石地上,立刻吸引了慕姚的注意力。 她立马穿过中堂,走到近山处,那儿有个深坑。 一名神色凶恶的男子推搡着奴隶打扮的小女孩,那小女孩骨瘦如柴,却怕惹上麻烦,黝黑的小手抹了抹眼泪,闷不做声地被推到深坑中去。 深坑之景更是触目惊心,原本不过教室大小的一方地界,如今却挤满了三四百余人。 炎夏快要结束,可海风依旧灼人,大坑之中老幼皆衣不蔽体,可怜地挤作一团,如同后世被圈养起来待宰的猪牛,蚊蝇乱舞,臭气熏天。 年幼者眼神警惕,透着对生的渴望;年长者却早已麻木,手足缠满锁链,骨节间布满被折断又愈合的痕迹,显然早已认命。 慕姚心头一紧,移开目光,却恰好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她认得此人。那是希——以凡人之躯与山君虎妖搏斗的少女。 少女肤色黝黑,眸光狭长而凌厉,周身布满伤痕,却燃烧着视死如归的光辉。 仿佛死亡非是终结,而是新生。 这时,村长在银矢搀扶下喘息着走来,叹了口气:“慕小仙人,您莫要靠近,这些皆是不洁之人,污秽之气冲撞了您可如何是好?” 慕姚皱着眉头,被气笑了:“怎么就不洁了,他们不和你我都是一样的人?” 村长顿时瞪大双眼,如受奇耻大辱:“怎能相提并论!我等乃炎黄之裔,血脉纯正,而他们不过是南蛮大山里来的野人,血统低贱,岂可并论?” 慕姚被村长的血统论雷的里娇外嫩。 明明两个村庄部落在后世看来不过省与省之间的距离,放在这看来居然比人和妖的差别还大。 她望向青年人银矢:“你也是这样想的?” 黑发青年望向她的眼神充满愁绪,只是叹了口气。 等送走村长之后,他才跪下来表明心意,炯炯有神的眼睛若黑曜石般耀眼。 “慕姑娘,您莫要怪阿父。他们只是太害怕了,不填人命下去海洋就不会平静,那些妖物便会上来吃人,我们不是残忍,只是没有能力对别人心慈手软。” 慕姚久久不能言语。 第28章 海神祭祀敖甲从哪学来的枕榻之术…… 深夜,清风徐来,月光如冼。 慕姚辗转反侧,久久难眠。 她反思许久,方才意识到自己错得离谱。 村民曾救她一命,她便自以为世道温良,殊不知,这尚未被礼教规训的上古时代,人心尚存野性,礼义廉耻皆是奢谈。 资源贫瘠,部落之间相互吞噬,以人头祭酒,以血肉果腹乃是常态,这等情形直至封建秩序建立,方才稍有改善。 她叹息着,有些睡不着。 门缝忽然开了,一个身影鬼鬼祟祟地溜了进来,从背后悄悄抱住慕姚。 “就是这个姚姚味,啊啊啊啊啊……我要吸一辈子啊~。” 金发少年似是刚处理完海内庶务,疲惫的紧,却如吸猫似地将她直接抱了起来,埋于颈间深深吸了一口。 吓得她连忙施了个禁音咒,又捂住他发颤的嘴和喉咙,示意他小点声,不要吵到其他人,尤其隔壁屋子还睡着普通人类薯婆和珠子。 谁知他却倏然喘了喘粗气,小心翼翼道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真刺激,精致俊脸布满诡异又兴奋的红晕。 慕姚:“……” 怎么感觉他的属性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 这插科打诨之举勾地慕姚忘却烦恼,狡黠少女勾唇一笑,压低声音道:“喜欢刺激?既如此我再去寻个俊俏少年来,岂不更刺激?” “不许!”只是口上嗨嗨的少年当即瞪大双眼。 他将少女压在床上,挠她痒痒肉,又眷恋地用唇擦过她浑身上下。 两人嬉闹了一番,出了身汗,卧在榻上说话。 敖甲打了个哈欠,疲惫异常,与她说着近两日东海海域不平静。 那些又懒又馋的妖兽们就等着来自人类的馈赠,一个个喂的膘肥体壮,浑身血肉腥气,躁动地很。 慕姚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少年额上龙角:“那些妖兽实力如何?” 金发少年喉咙滚动了一下,被摸得甚是舒爽,有些蠢蠢欲动:“嘁,不过是些杂鱼,只是对于人类来说就不一样了。” 慕姚有些好奇,转头趴在少年胸膛上:“照理说人类乃妖兽最好的补品,这次他们海神大祭,品阶高些的比如那南海龙王都不去吗?” 头顶那舒爽触感忽然消失,敖甲有些难耐,但还是正色道:“姚姚有所不知,父王说这早不是妖族时代了,如今人族鼎盛,天庭昊天大帝和昆仑仙人都是人族飞升,常有天兵天将巡逻防止妖兽祸乱人间。” “父亲说,这世道就要变天了,让龙族都收敛着点,拎不清形势的迟早得死。” 闻言,慕姚心中有了计较,眼波流转间,朦胧计划雏形正在生根发芽,心头松快了许多,困意也逐渐上来。 金发少年却忽然凑了过来,宽阔黑影笼罩着她,单手搂着她的脖颈,鎏金灿瞳目光灼灼:“姚姚,摸摸我……” 龙角,实乃龙族敏锐之处。 敖甲拥有一双灿金色的龙角,壮如珊瑚,十分美丽,许多根神经链接往下。 轻拢慢撚抹复挑,控制住了龙角就控制了金发少年。 小金龙肆意挥霍着天性,完全不懂得掩饰,微红的眼眶溢出泪花,在她的折磨下放肆地喘着。 喘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然后反而将她摁在床上索吻。 慕姚本想拒绝,毕竟每回亲是亲高兴了,唇舌交换极尽亲密,但陷入情欲后不解决只会弄得她更难受。 小金龙低下头晦暗一笑,晦暗月光下,那高挺鼻梁如撬开蚌壳的刀,旋即低下头去。 “姚姚,我可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龙了。” 慕姚红着脸咬着唇瓣,望着他黑暗中的眸子忽然有些头晕脑胀。 接而被摁住了腿,她倏然瞪大眼睛,然后脑海中如烟火爆炸流星喷涌,出了一身汗。 不免疲惫放松地睡着,陷入了黑甜沉静的梦乡中。 敖甲摸了把满脸的水,浑不在意地擦干精致的脸,那水黏哒哒湿乎乎,充斥着姚姚味。 他不恼反而舔了舔嘴唇,甜滋滋地笑了。 然后黏黏糊糊地亲了口心爱少女,再如珍如宝地搂起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 等刺眼阳光透过窗棂将慕姚唤醒时,慕姚猛地爬起身。 窗外天光大盛,青雀正在床边啄着小果子吃,青翠羽毛油光水亮。 “姚姚,你醒啦,龙太子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啦,但是他让青雀告诉你锅里有粥。” 慕姚捂着脸恼得面红耳赤。 不知单纯的小金龙从哪学习了些枕榻之术,竟还敢用到她身上来,真是活腻了他! 她恨恨地掀开锅,底下柴火刚熄灭没多久,使得锅中米粥热乎着,在薯婆婆的精心教导之下,敖甲的手艺可谓进步飞快。 米粒粘稠,洒了些盐巴和葱花,更有从海里捞上来的鲍鱼切成碎丁,鲜香扑鼻。 慕姚囫囵吞下肚,看在美味早餐的份上,想要揪他耳朵的心才放回肚中。 望向窗外,该做正事了。 她笑着取下一片竹简,用细毛笔沾了墨,仔仔细细写下一封信。 随即招徕青雀,摸了摸青雀柔顺光华的尾羽:“青雀,想不想回家一趟啊 ?” 小鸟妖瞬间激动地扑腾起翅膀来,虽然妈妈告诉青雀要努力修习,走遍山川四海才能成长,但小小年纪离家它其实也非常惦念家里,当即就答应送信。 小小竹简与小鸟妖用细鱼线绑起来,青翠小影立刻就扑腾上了天空,朝着西部大山和高原飞去。 公子羽的笑音仍在耳畔—— “西域虽然多是大漠和高原,但那边民风热情,人妖各部族混居,商贩贸易络绎不绝,都城也十分繁华,到处都是葡萄美酒还有夜光杯!你若有机会一定要来这……” 青雀归家的日子,慕姚将自己关入了山洞内,她搬出了华夏考生高三备考大学的劲头,红绸往头上一束,研习阵法。 她决心效仿阳城锁灵大阵,在这也设立一陈塘锁灵大阵。 阳城以巫为尊,皇气为源力,天地陨石为阵眼,设立的锁灵大阵辐射周围城市,杜绝妖兽借蛮力伤人,维持城镇秩序。 慕姚在洞内冥思苦想三日,终于把这阵法设立之法给想了出来。 首先,以五行之力镇压,封锁灵气波动。选在特定地点使得阵法融入阵势,通过自然循环起来,再以信仰之力作为阵法运转的长期动力。 最后再将镇压符篆镌刻于阵基石柱或者地脉核心,确保封禁之力持久稳固,那么这阵眼就显得尤为重要。 她望了一眼那祠堂中免受风吹雨打,色彩鲜亮的漆像,正好作为信仰之力的接受点。 整个阵法绘制全由她亲自动手,半点未惊动他人,只有敖甲稍微知道她在做什么,甚至对她不吃不喝关在山洞内的行为很是担忧。 海神大祭的前一天,在地脉绘下最后一幅字印后。 瞬息间苍穹浮现一道淡金弧光,如雨后微光般朦胧,旋即又消散在空气中,意味着大阵已成。 天空忽然出现一抹青靓身影,打头的是喜气洋洋的青雀,身后还跟着一只体型硕大且异常温顺美丽的青鸟。 光影浮动间,羽色湛然的神鸟展翼缓缓降落于庭院中,青羽如绣织,灿然若琉璃,悠扬翎尾卷起烟尘。 “姚姚,我回来啦!”青雀啾啾叫着,玲珑轻巧地探着头,“好想喝水吃果子呀姚姚!” 那硕大青鸟低垂着细长脖子,不赞同地对小青雀道:“青雀,不可无礼。” “无碍。”慕姚一边拿出些给小青雀准备的食水,一边好奇地望向大鸟。 硕大青鸟也转过身来,双眸幽深,澄澈无波,泛着股温柔神性,声音也如松风穿谷般沉静而温柔,然后竟作出一揖。 “慕姑娘你好,我是青鸾,感谢姑娘愿带着小女游历,这孩子顽皮定给姑娘添了许多麻烦。” 青雀小喙雀跃地张着,乌溜溜的眼中盛满着欢喜和藏不住的孺慕之情,喜滋滋地跳起来。 小脚丫在土地上印出个个小树枝:“这是我娘,这是我娘,有娘的孩子像块宝哦!” 慕姚瞧着,本以为青雀只是只普通小鸟妖,如今倒是从她母亲身上辨出些东西来。 《妖兽小札》有云:有鸟焉,其状如翟,而五采毕具,又约青鸾。 而青鸾又被认为是凤凰的一种,翼展广阔,能飞越千里之地,性情温和,被视为神兽, 慕姚也并非拘泥之人,洒脱一笑:“不敢当不敢当,青雀可是只活泼伶俐的好小鸟,我很喜欢哦。” 青雀在一旁听得天灵盖直冒红气,抖着翅膀作了个窝,恨不得缩成一团遮掩羞涩。 青鸾见状,目光愈发温和,略带揶揄地瞥了青雀一眼,这才继续道:“姑娘宽和厚德,青雀得遇此番机缘,实是莫大幸事。除此之外,姑娘所托之事,公子羽亦已知晓,他愿尽力相助。” 慕姚眸光一亮:“当真?” “自是如此,西域风俗开放,最近城主府大兴土木缺人得很,只要姑娘能做到,他就能全力接纳。” 次日清晨,天色刚明,整个村落已然苏醒。 家家户户齐聚于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边,露天之下摆着长布,燃起香烛和巨大火把,烟雾缭绕,将晨曦映衬得愈发朦胧。 慕姚今日也打扮了一番,身着白色丝绸袍子,整个人飘飘欲仙,甚至点了些口脂,唇色娇艳欲滴,如若神坠凡间。 直接把原本昏昏欲睡的敖甲看清醒了,他一个激灵,盯着少女那鲜润丰美的红唇,有些担心又有些牙痒痒,凑近搂住慕姚的腰。 “姚姚,你嘴唇怎么肿了?是不是贪食海蜇了?” 慕姚:“……” 一不留神,黏人小龙又亲了上来,湿软软,热乎乎,不顾场合地就要哼唧起来,连忙唤姚姚你好香啊…… 当真无语。 但一想到是敖甲但也就能理解了,她没好气地拍开他的手,哼哼道:“办正事呢!” 少年委屈巴巴地眨着眼睛看她,慕姚只是目视前方。 海风中。 一名大巫身着黑色巫衣,面有油墨彩绘纹路,一双黑目炯炯有神,他摇着铜铃,骨制饰品随着他摇摆起舞的动作哐啷作响,呢喃不清的咒语回荡在湿润的海风中。 第29章 海神祭祀慕姚解决海妖祸端 村民们神色虔诚地拜着,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在敬奉哪路神明——只要能护佑他们活下去,谁都可以是神。 慕姚静静看着,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感叹——世人向来如此,神灵只是避难的借口,哪个灵验就拜哪个,换了千百年仍旧如此。 另一边,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们忙碌地将前些日子伐下的竹排推下海,海浪翻涌,推着竹排起伏。 沙滩上一群奴隶们睁大眼睛,他们被灌下一种特质草药,虽然意识尚存,四肢却瘫软无力,挣扎都变得奢侈起来,眼中浮现出惊恐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鸡鸭牛羊被栓在一旁,似乎也察觉到死亡的气息,瑟瑟发抖,连叫声都变得微弱起来。 祭祀开始,第一波献祭的是鸡鸭。 村民们将其捆好,放置在竹筏之上,随着一声号令,竹筏顺着海浪被推入海中,犹如一捆捆投喂给深海的饵食。 咸腥的海水拍打着竹筏,而黑暗的海面下,一双双猩红的眼睛悄然睁开,饥饿的妖兽悄无声息地逼近。 “前头菜!” “都不够给妖填牙缝的!” 突然,一只巨大的妖兽猛然撞翻竹筏,尖喙张开,鸡鸭惨叫着跌入海水,转瞬间便被撕碎吞噬,鲜血在海面上晕开,染红了层层浪花。 村民们肃然无声,既惊惧,又隐隐带着一丝习以为常的麻木。 慕姚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微微眯起眼睛。 敖甲盯着那些毛茸茸的小鸡小鸭,想起慕姚和他说她的家乡鸡的做法五花八门,什么白切鸡、宫保鸡丁、凉拌鸡丝……有些恨恨的流口水,竟给那些又懒又馋的妖兽吃下去了,这些蠢妖丝毫不知人类熟食的美味! 敖甲囿于龙太子的身份,不能大张旗鼓地现身帮助慕姚,很是心痒难受,此刻忍不住侧目问她:“姚姚,咱们什么时候行动啊?” 她轻轻一笑,意味深长地回道:“你等下就知道了。” 竹筏被拉回岸边,海水的咸腥味夹杂着血腥气,残留的羽毛和血迹昭示着先前的惨烈场景,但村民们的神情既敬畏又麻木,仿佛这一切都只是祭祀该有的流程。 终于,轮到最重要的环节——人牲献祭。 : 奴隶们像牲畜一般被驱赶上竹筏,他们神志尚存,却因药物的作用无法动弹,无人关心他们的挣扎和绝望,只能任凭命运摆布。 竹筏再次被推入海中,潮水翻涌,形势陡然变得紧张。 希睁开了眼睛,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却死死地护在母亲身前。 她被灌下的药水不多,于是将唇舌咬得鲜血淋漓,剧烈的疼痛让她的意识更加清醒,总算是能够动弹。 要死了吗?可能是的。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海面下那些潜伏的猩红瞳孔,贪婪的妖兽正等待着血祭的降临。 她的手中还紧握着一片悄悄藏起来的锋利竹片,哪怕无力反抗,哪怕最后一刻,哪怕是蚍蜉撼树,她也绝不会让自己成为任妖兽吞噬的羔羊。 她深吸一口气,昂起头颅,眼中燃烧着不屈的光芒,以最凛然的姿 态迎接结局。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清亮的口哨声在空气中回荡。 几乎在同时,天空骤然暗了下来。 一头巨大青鸟自天穹俯冲而下,浑身羽毛青翠欲滴,熠熠生辉,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神性。它的身形足足有几十米之高,展开双翼之时犹如天幕覆盖大地,带起狂风呼啸,搅乱了海上的波涛。 希瞪大了眼睛,身体瞬间僵住。 她看着那青鸟张开巨大的喙,仿佛要吞噬天地,转瞬之间,竹筏上的奴隶已被尽数吞入口中! 惊恐的喊叫声尚未完全响起,那青鸟便振翅一掠,朝着岸边俯冲而来! 村民们彻底乱作一团,惊慌失措,纷纷摔倒在地,连大巫都面色煞白,哆哆嗦嗦地念着咒语。 然而,那青鸟只是低空盘旋了一圈,径直吞走剩下的奴隶和几只牛羊等,随即腾空而起,向天际飞去。 风平浪静,海潮依旧拍打着岸边,而村民们却像是被抽去了灵魂,呆立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原本该是献给海神的贡品,就这样被那不知名的巨鸟掠夺一空! 另一头,被夺了食的妖兽们却没那么平静了。 海妖们的愤怒在水中翻腾,原本静待人牲沉落的妖兽们此刻惊觉祭品已被不知名的青鸟掠走,纷纷露出狰狞的面目。 其中几只妖兽虽愤怒,却在交头接耳后选择作罢:“近日天兵天将巡查海域,已有不少同族被擒,万不可轻举妄动。” 然而,并非所有妖兽都甘心咽下这口恶气。 那些长期受村民供奉、养得懒散但实力强横的妖物,狂怒地瞪着岸上,浑身鳞甲倒竖,口涎四溢:“区区人类,凭什么坏我等祭宴?!那天兵天将又算个鸟!” 有妖咆哮声震海底,数道庞然大物猛然破水而出,掀起巨浪,直扑岸边! 慕姚勾起唇角,这不就轮到她出场了么? 岸上的村民已然慌作一团。 失去了人牲,若海神震怒,他们该如何承担?惊恐、悔意、惶惑交织在一起,让他们不知所措。 就在此时,一道声音穿透混乱,黑发少女恍若神女缓步走来,神色沉稳,目光清冷,她淡然地对众人说道:“不要害怕。” 黑发少女的声音如同镇定剂,让人不自觉安下心来。 海面骤然掀起滔天巨浪,几只庞然大妖已冲至岸边,巨大的阴影覆盖了众人。村民们见状,顿时惊叫连连,四散奔逃。 可就在那些妖兽踏上岸线的瞬间,异变突生—— 它们那庞大的身躯仿佛被某种无形的规则禁锢,霎时间缩小扭曲。 原本骇人的妖相竟化作了几只手掌大小的章鱼、小鲨鱼,软趴趴地摔在沙滩上,徒劳地翻滚挣扎,眼里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慕姚的眸色一沉,拔出短刀手起刀落,几道银光闪过,地上便多了几滩血迹。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妖兽,如今不过是一地残骸。 她缓缓收刀,抬眼扫视村民,神情平静地宣布:“我已设下镇妖大阵,护佑此地。自今日起,这座村庄及周边海域皆受我庇护。任何胆敢作乱的妖物,都将是这般下场。” 四周寂静了数息,随后,村民们的情绪彻底崩溃。 有人跪倒在地,捶胸痛哭,有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更多人则是满脸狂喜,齐声高呼—— “仙人显灵!” “慕仙人下凡拯救我们!” “仙女庇佑,海神已弃,今后再不必以人牲献祭了!” 原始的歌颂声响彻村落,一些老人泪流满面,连连叩拜,甚至有孩童扑到慕姚脚边,满眼崇拜与敬畏。 这一刻,旧有的信仰崩塌,而新的信仰,在众人的心中悄然萌生。 …… 好装啊! 但是好爽啊! 慕姚骑在小金龙的背上,解决了一桩大事的她心头松快,脸上洋溢着喜悦之情,缓缓降临在一处山坡之上。 海边悬崖凸耸立着,青鸾伫立在夕阳的余晖中,通体青翠靓丽,散发着遗世独立的神性光辉。 数百名奴隶畏畏缩缩地或坐或站在一旁,似乎在庆祝着劫后余生,却也不懂得到底发生何事了。 慕姚刚一下地,奴隶少女希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慕姚,当即冲了过来,就要向她行一个长跪大礼,却被慕姚扶起。 希颤抖着嘴唇,黝黑坚毅的面容此刻分外感伤:“仙人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慕姚笑眯眯地伸手扶住她,语气温和却坚定:“愿意跟青鸾去西域吗?那里虽远,但风俗开放,你不会再被当成奴隶。不过,今后还是得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少女希眼中的光芒微微颤抖,泪水蓄满眼眶,她望着远方未知的世界,最终郑重点头:“愿意!” 青鸾低吟一声,展翅腾空,卷起漫天灿金霞光,载着一群奴隶飞向遥远的西域。 站在慕姚肩上的小青雀眼巴巴望着它们远去,眼圈微微泛红,却终究没有追上去,一头委屈地反方向扑进山林之中,泄愤去了。 慕姚静静地看着,叹息一声,回过头来,发现敖甲不知何时已在悬崖之上等着她。 夕阳西沉,云霞如流火翻涌,美不胜收。 慕姚盘膝坐在悬崖边,看着脚下波涛万顷的海洋,随口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父母?顺便看看你那群帅弟弟们。” 敖甲一愣,脸上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含糊其辞道:“再过段时间吧。” 慕姚挑眉,盯着他的侧脸,忽然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为何不能马上?” 她突然凑过去,伸手轻轻戳他的脸,又捏住他的下巴,作势要亲上去,一边闹他,一边低语威胁:“不说立刻的话,那我可要用非常手段了。” 敖甲顿时红透了脸,耳尖几乎要滴血,猛地起身,手忙脚乱地往海里一跃,溅起一片水花,慌慌张张地丢下一句:“我有事要忙,先走了!” 慕姚看着海面上翻腾的水波,嘴角微微抽搐:“……” 又犯病了? 不对,必是有什么事隐瞒了她。 她撑着下巴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环顾四周。青鸾走了,敖甲跑了,她一个人要怎么回村? 可恶!她也要当剑修!她也要学御剑飞行或者让便宜师尊给她个法器什么的! 等她终于摸黑回到家中,累得倒头就睡,这一觉美美地睡了个踏实,然而第二天起床后,她发现——灾难降临了。 接下来的三天,村民们对慕姚的信仰彻底爆发。无论走到哪里,她都被里三层外三层围住,众人祈愿、献贡、磕头不止,带着梦魇呆滞的小娃娃向她求符水。 这也不是什么难事,祛病符她多得是,可这样也是晕头转向地过了两三日,她都被浓郁的信仰之力泡得头晕乎乎的,修行飞涨。 不过有件事令她感到十分不对劲,敖甲居然这几天一反常态一点没上岸,甚至也没用海螺传唤她。 要知道养只小金龙可和养了只黏糊糊的小狗似的,他可不会放过任何与她黏在一起的机会,这真的不对劲。 第四天,慕姚终于闲得发慌决定去海里抓敖甲,却不想刚踏出家门,就见天边霞光铺展,一道白影翩然而至。 是一只仙鹤,它通体雪白,羽翼间透着淡金光泽,纤长美丽。 她降落在慕姚面前,微微颔首,声音清澈温雅:“昆仑白鹤,奉命前来迎接慕姚姑娘。” 哦~终于来了! 见不是白鹿,慕姚有些好奇莫非她上次将他惹得够够的,所以不愿意再见她了么,心中有些闷闷发笑。 “白鹤,不知可否再待一日再走?”她正准备去捉敖甲呢,这一去了不知又要何时才能回来。 谁知白鹤却摇摇头:“慕姑娘,最近玉虚宫中忙碌得很,恐怕没时间耽搁了。” 慕姚有些焦躁地抓抓头发,决定给敖甲留个信,又告诉家中一众人宠小妖们,自己将去闭关两个月左右到时候才会回来。 可她没想到,自己这一去就去了近一年。 第30章 玉虚昆仑慕姚上昆仑 人人都有修仙梦,慕姚也不外如是。 小的时候就披着床单披头散发扮演仙女,再就是 哄骗小学同桌自己是财神爷,只要上供五十就能获得财神爷庇护。 可现如今真坐在仙鹤背上,直冲至碧霄穹顶,再俯瞰整个华夏大地和碧波万顷的海洋又不一样了。 慕姚认为成为仙人的感觉是——眼睛被风吹得有点难受。 没错,就是这样。 她忍不住窝进白鹤毛绒软羽中,被簇拥抱住的白鹤僵了一瞬,少女仿佛拥抱着她颤抖着,她不禁飞慢了些,低了些。 慕姚感觉没那么冷了,叽叽喳喳地说起话来,打趣道:“白鹤师侄,怎么这次来接我的是你,不是白鹿师侄?” 白鹤听慕姚的口吻似乎与白鹿十分相熟,一怔,不禁问道:“小师叔与白鹿是旧识?” 慕姚眯起眼睛爽利地笑:“倒也算,曾经我在山里见一鹿妖与狼妖搏斗,伤势严重便救了他,上回他来送信,我才得知他竟然就是那鹿妖……不过他人形模样倒是完全不一样。” 白鹤恍然大悟。 白鹿虽与她同为妖族,可比阐教仙人更像仙人,眼瞳漆黑如墨,古朴又孤高,幻化成人形也是沉默寡言,温润如玉的青年男子形象。 这送信的差事本是元始天尊交与她的任务,上回她还纳闷为何一向清冷孤高,少与友人朋辈往来的白鹿竟然主动向她讨差事,原来竟是有旧。 但这事放在他身上还是有些奇怪…… 白鹤这样想着,身后少女自来熟地帮她顺起被风吹乱的翎羽来,还热情地问她要不要吃小鱼干。 白鹤本想拒绝,可黑发少女眯眯笑着,那小鱼干已然递到仙鹤喙边。 她不由自主地就张开喙,咕嘟一声吞了下去。 回过神来的白鹤眸光幽深起来,她想,或许奇怪的不是白鹿,而是这位新入门的小师叔。 身上仿佛有种奇怪的魔力呢…… 仙鹤展翅高飞,一瞬越过里余。 慕姚望着下方的景象不断变化,从碧波汪洋到平原麦田,从萦绕江湖到横断山脉,空气愈发寒冷,灵气却愈发浓郁起来。 昆仑到了。 作为道教圣地,昆仑不是一座普通的山。 周围萦绕着一层虚无缥缈的白雾,寻常百姓无法打破这层白雾迷障,只会被困在外头转圈圈,只有天命之人或得到神祇指引,才能进入昆仑。 山中草木皆为仙种,奇环异草,流水汨汨淌着,都流淌着仙气,慕姚一踏入便觉得精神焕发,也有不少精怪小兽受了恩泽孕育,开了灵智。 一只尾羽鲜亮的大公鸡在林间走来走去,口吐人言:“凭什么母鸡能下蛋呢?我也想下蛋,不想每天早起打鸣了。” 慕姚噗嗤一笑,白鹤也忍俊不禁地笑起来。 昆仑山脚下住着些村落城镇,大多是些有修行能力的世家和阐教门下弟子居所,人人精神奕奕,衣着精致鲜亮,热闹极了。 而再往上望去,则是一幢玉色天门,矗立着一座金碧辉煌的宫阙,云雾缭绕,此处既是仙界的起点,也是人神交汇之所。 此处便是玉虚宫了。 慕姚感叹于宫殿的精美,通体透着玉色光华,纯净无暇,连空气都弥漫着温暖的灵气。 瑶池碧波荡漾,灵泉蜿蜒流淌,池中生长着碧叶莲花,散发出清幽的香气,隐约可见几尾金色游鱼悠然穿梭。 但这瑰丽宫内的弟子们却个个脸色平淡,严肃得近乎冷漠。他们举止端正,行走间衣袂生风,却几乎无人交谈,使整座仙宫显得格外寂静庄重。 慕姚挑了挑眉,暗自思忖,这群仙人未免也太无趣了吧。 白鹤带着她一路穿过层层走廊,最终停在了一座宏伟庄严的殿门前,慕姚远远瞧着。 殿门大开,殿内坐着几位仙风道骨之人。 主座之上坐着一名俊美青衣道人,双目微阖,气息深不可测,正是她的便宜师尊——元始天尊。 他下方依次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白胡子老头,一和气活泼的蓝袍少年和一俊逸矫健的青年黑袍男子,只是他眼瞳倒竖,不似人族。 此时,殿内气氛微妙,似乎正在争执什么。 南极仙翁声音温和,但语气中带着一丝忧虑:“近来海中妖兽作乱愈发猖獗,连白鹤都受了伤,妖族怕是心有不轨啊。” 申公豹眉头微蹙,拱起手道:“妖族何时不乱?不过是寻常纷争罢了。” 白鹤神色恭敬却仍然难掩疲惫,低声道:“天尊,近来海域不宁,已有数座海岛遭受洪水和侵袭,若不加以约束,恐怕……” 元始天尊稍微抬手,沉声道:“既如此,此事由申公豹处理。” 申公豹沉默片刻,偏过头看了一眼蓝袍少年,眼中阴翳一闪而过最终拱手领命:“弟子遵命。” 太乙真人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有反驳。 正当此时,慕姚踏入殿中,白鹤侧身退后,恭敬地传话:“天尊,人已带到。”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她身上。 黑发少女身姿修长,一袭白袍飘飘,漆黑墨发披在脑后,只用一根红绸束起,极尽清灵,见着他们这么多人倒也不惧,反而笑眯眯的。 白胡子老头南极仙翁眼底浮现几分慈爱,笑呵呵地称赞道:“你就是慕姚?果然是个年轻有为的姑娘,师尊真有眼光,了不起,了不起!” 慕姚眨了眨眼,嘴角扬起一丝不羁的笑意:“前辈过誉了。” 她的目光落在南极仙翁,虽是个老头但却落于天尊下方,想必是师兄了,而多日未见的白鹿立于一旁。 青年男子仙姿卓然,然而面色疲惫,身上似有未愈伤痕。他在看到慕姚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些许偏过头去,似是不愿多言。 慕姚挑眉,心里暗自记下。 相比之下,太乙真人倒是十分热情,眉眼间透着几分爽朗之气:“哎小师妹来了,听说这次你在东南海搅起不小风波,还未成仙就已经有百姓给你塑漆像送信仰了,” 慕姚耸耸肩,笑道:“谬赞谬赞。” 太乙正想再问,元始天尊却已开口:“太乙,南极,申公豹你们先退下。” 太乙微微一怔,躬身领命,与南极仙翁一同离开大殿。 随着殿门缓缓合拢,殿内仅剩元始天尊和慕姚两人。 元始天尊端坐主位,一袭青衣广袖,风姿清绝,目光深邃如星海沉渊,浑身自有一股威严气韵,令人生不出轻慢之意。 “慕姚,你可知本座为何召你而来?” “自然是我已完成第一关试炼,师尊迫不及待要奖励我。” 元始天尊:“……” 他觉得自己经常会被这女娃娃的话噎地不行了。 他咳了咳,随即目光如炬,浑身自有一股威严气韵:“此番试炼,你确实完成了第一关,然而过程中倚仗妖族之力,并非全凭自身实力。” 他话音平稳,语调波澜不惊,然其中意蕴分明带着些许敲打之意。 慕姚却不慌不忙,双手环胸笑着辩道:“师尊,智谋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骂。他们愿意帮我,也是我的本事。” 她微微挑眉,眸光灵动,“不然,师尊你去问问看,他们愿不愿意帮你?” 元始天尊微微一滞,半晌未语:“你这逆徒……” 元始天尊轻叹一声,目光仍旧温和却不失锋芒:“慕姚,你可知人妖终究不同?妖族乃披毛带甲湿生卵化之徒,凶性难除,天性贪婪,容易臣服自身欲念,酿成灾祸!” 哎! 这不就是刻板印象和偏见了嘛,慕姚目光坦然:“师尊,这一路行来我遇见了许多人和妖,谁也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妖非尽恶,人亦非尽善。” 她顿了顿,神色不变,“吃人的妖兽,我自然不会手软,但人族呢?动辄献祭求神,杀的人怕是更多些。” 他抬眼望向她,语气不急不缓:“拥有翻云覆雨本事的人不多,可妖不同,你又如何断定,你所接触的妖族品性如何?妖兽天真残忍,前一刻笑意盈盈,下一刻便可能将人吞入腹中。” 慕姚笃定:“可师 尊其实也没那么厌恶妖吧?否则那昆仑山脚的妖灵精怪不全死绝了?那虎妖也曾是师尊友人,莫非是因噎废食了?” 元始天尊:“……” 两人视线交锋,皆不肯退让。 许久,元始天尊终于轻叹一声,目光幽深,“随你去吧。” 他的声音清润如松风拂面,淡淡道:“只是,你虽过了试炼,改进的这阵法着实精妙,可修行仍浅,需再下功夫才是,明日再来一趟,本座会赐你一些奖励与法宝。” 慕姚眼睛骤然一亮,好好好,终于找到机会向便宜师尊大捞一笔,似乎之前的针锋相对都被抛之脑后。 她当即清清甜甜地唤着师尊,说自己缺小巧的炼器炉、缺衣服、趁手武器……如果能提前告诉她后面考核内容再送她点东西就好了。 元始天尊:“……” 把他当瑶池里的锦鲤许愿呢。 青衣道人失笑着摇了摇头,抬手示意等在殿外的白鹿带她下去休息。 白鹿引着慕姚沿着长廊下了玉虚宫一路行至山中弟子客房,夜色如墨,昆仑仙山之上,灵气氤氲,夜风拂过,带着清幽莲香。 弟子客房坐落在曲水旁,层层玉阁错落有致,月色洒落在廊柱之上,映出柔和的光晕,偶尔有几只仙鹤立于白玉雕栏之上,静静梳理羽毛。 白鹿步履轻缓,似乎无意间错开半步。他眉目清隽,眸色沉静,月色映在他一紧一松的衣袂上,泛着浅淡的光泽。 慕姚瞥了他一眼,眼神微妙:“你似乎与我不太相熟?” 白鹿偏过头来,语调不疾不徐:“师叔说笑,弟子不敢。” 这明明就是还在生气嘛,慕姚笑了,但也没说话,两人一片寂静。 但白鹿却受不了寂静般,轻声道:“弟子只是有些意外,师叔竟敢与天尊这般争辩。” 慕姚听罢笑了一声,声音轻快,带着几分戏谑:“那你是觉得我不该争,还是争得不够好?还是身为妖的你觉得我说错了,妖全都是该死的家伙?” 没人能说过油嘴滑舌的小师叔。 因此白鹿只是微微侧目看她,目光温润如玉,最终轻声道:“我们到了。” 他停在一间房前,推开门,灵灯自动点亮,映出屋内的一方玉床与静谧的帷幔。 慕姚倚着门框,单手抱胸,笑眯眯地看着他:“你也住这附近?” 白鹿点了点头,未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去。然而在月光映照下,他指尖似乎微微收紧,仿佛有什么话未曾出口。 慕姚眯起眼,眸中闪过一丝探究,却终究没有再问,转身走进屋内,轻轻合上了门。 门扉闭合,夜色沉静如水,只有远处瑶池泛起微光,映照着昆仑玉虚的一片宁谧清辉。 夜色如水。 慕姚揉着惺忪睡眼,从茅房回来,迷迷糊糊地摸着门框推门而入。 然而刚一进屋,便见烛火摇曳,光影晃动间,一道半裸的身影映入眼帘。 申公豹坐在床榻上,长发松散,衣衫敞开,露出精壮的腰腹,他正用药膏擦拭伤口,隐隐可见皮肤上深紫色的刃痕,一道道狰狞蜿蜒。 他低着头,面容隐匿在阴影之中,额前汗湿的碎发遮住半边眼眸,瞳孔在烛光映照下些微竖起,妖异而危险。 他似乎没料到会有人突然闯入,愣了一下,抬眸与慕姚四目相对。 两人皆是一怔。 沉默半秒,慕姚率先反应过来,猛地转身,耳尖有些泛红,尴尬地干咳了声:“呃……不好意思,走错房了。” 申公豹盯着她,眉梢微挑,似笑非笑地收回视线,动作从容地扣上衣襟,但那凌乱的衣摆仍然透着些许不羁。 他嗤了一声,不甚友好道:“师妹竟然还有这乱闯男子房间的癖好。” 她无语了,昆仑的客房长得一模一样,走廊也蜿蜒曲折,她也没细想就就错了,这能怪她吗? 慕姚也懒得解释,准备直接走出,却忽然瞥见他身侧摆放的法器—— 一柄黝黑如雷云凝聚而成的长鞭,鞭身雕刻着雷纹,隐隐透着电光闪烁。 她怔了一下,目光微变:“这鞭子?” 申公豹的神色一瞬间冷了下来,目光深邃如黑曜石,周身气息变化,透出一丝不容置疑的危险感。 慕姚沉吟片刻,抬眸看着他,试探性地问道:“你是申太平的儿子?” 空气一瞬间变得极其压抑。 申公豹眼神骤冷,霎时间从床榻上起身,黑色衣摆翻飞,动作极快地欺身而来,指尖泛着微光,将她逼退至墙边。 “你把我父亲怎么了?” 他的声音低哑,咬字有些发狠,带着一丝嗜血般的攻击性,眼神危险得像是盯着猎物的野兽。 然而慕姚并不慌张,反倒是伸手挡住他的胸膛,瞪着他:“干嘛?你不会是打算杀人灭口吧?” 申公豹冷笑,力道又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慕姚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木匣,轻轻一抬,正正抵在他胸口。 申公豹皱眉,微微低头,看清那匣子上的印记时,瞳孔忍不住一缩。 “前不久,我遇见你了弟弟。”慕姚慢悠悠地说道,“他跑去了人类都城,差点被人皇太子一箭射死。我和朋友救了他,把他送回了家。” 申公豹的力道一顿。 慕姚趁机抽开他的手,把匣子塞到他怀里,拍拍他的胸膛,叹了口气:“你父亲很想你,他让我捎这些书信给你,可你从不回信,他很担心。” 申公豹的嘴唇微颤动了一下,眼神闪过复杂的情绪。他握紧了匣子,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良久,他低声道:“……事竞未成,如何回乡?” 慕姚从不惯着他人,笑嘻嘻道:“那你可得小心点,别等你事业有成了,回家一看,父亲和弟弟都死了,哈哈哈哈……到时候你就看着灵位哭去吧。” 小嘴抹了蜜一样甜,甜得申公豹浑身一震,手指微微收紧,似乎被这句话狠狠地刺了一下。 夜风透过窗缝吹入,烛光微微晃动,他的脸庞隐藏在阴影里,眼神晦暗不明,许久终于深深看了慕姚一眼,沉沉吐出一口气,忽然弯腰行了一礼。 “……此事,多谢。” 慕姚扬眉,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会谢人,摆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 申公豹直起身,收起了所有情绪,神色恢复平静,声音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如果你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义不容辞。” 慕姚咧嘴一笑,接过话头。 申公豹轻轻勾唇,随即敛眸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声提醒:“接下来别去想太多,做就行了。” 慕姚一怔:“什么意思?” 申公豹却没再多言,只是看着她,眼神晦涩莫测。 她眨眨眼,觉得这话里似乎藏着某些深意,可惜对方不打算解释,她也没办法追问,只得将疑惑暂时按下。 另一边。 白鹿跪坐在南极仙翁面前。 老人端坐在蒲团上,银白胡须垂落至胸前,眉目祥和,手中拂尘轻轻摇曳,眸光却似能洞察世间一切。 “白鹿。”南极仙翁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长者的从容,“你觉得,这慕姚小师叔,是个怎样的人?” 白鹿微微一愣,心中闪过慕姚那随性而笑、毫无架子的模样,不假思索地答道:“她性格单纯,待人真诚,又很热心肠,对我们都很好。” 南极仙翁闻言,轻轻抚须,似是若有所思地笑了一笑:“评价很高啊,只有这些?” 白鹿下意识点头,却忽然察觉到什么,心跳微滞了一瞬间。 “仙翁……”他脸色微变,指尖微微收紧,片刻后只得轻声道:“弟子……确实有事未禀。” 南极仙翁的笑意不变,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白鹿不敢再犹豫,将自己在殿外听到的谈话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慕姚与妖族交好,尤其与龙族关系匪浅,甚至还与东海大太子敖甲关系密切。 南极仙翁听完 ,神色未变,依旧温和微笑着,拂尘轻轻一抖:“原来如此。” 他抬眸看向窗外,玉虚宫的夜色澄澈,月光映照在殿门前的白玉台阶上,如同流淌的银辉。他微微眯起眼,思忖片刻,心中已有打算。 “明日,你带慕姚去山河社稷图旁观景。毕竟师尊可是说了,得让小师妹好好修炼修炼才行。” 白鹿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师尊是要……是。”【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第31章 玉虚昆仑慕姚与白鹿被困山河社稷图中…… 看来玉虚宫中藏着许多秘密嘛。 慕姚抱着被子迷迷糊糊睡过去,一觉醒来神清气爽,浓郁灵气令其有些迷醉。 窗外天色将明未明,透着雾色的蓝。 慕姚盘腿打坐,感受天地灵气如风卷残云般形成道漩涡,疯狂涌入灵台。 难怪修仙之人俱想入昆仑。 只是玉虚宫周围时间流速便与凡间不一样,越近天门,就是真正的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慕姚估摸着她在昆仑山上待了一天不到,凡俗间恐怕已经过去一个月。 此处灵气虽浓郁,但慕姚觉得实在冷清,只想快快拿了法宝领了任务回陈村去,不知不觉间她都已经对那里产生了深厚的感情。 打开房门,只见白鹿已经在外面等着。 “小师叔,早安。” 他依旧是一袭文武袍,衬得身形修长挺拔,俊美清正。 然而,慕姚目光一顿,察觉到不对劲——白鹿的脸色苍白,额角甚至隐隐渗出冷汗,连往日清明的眼神也有些涣散,整个人透着一股大病未愈的病态美感。 慕姚眯起眼睛,蓦地伸手在他耳边轻轻一拍,故意吓他:“白鹿,喂——” 白鹿竟没料到这忽如其来的动作,身子一晃,竟然失神般往后倾去,慕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借力将他稳住。 白鹿缓过神,耳尖泛起薄红,立刻直起身,轻咳一声,强撑着道:“没事……只是昨夜歇息得不太好。” 这副勉强逞强的模样,倒是令慕姚眯起眼,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他几眼。 明明是个光风霁月的寡言青年,如今这般病态柔弱,倒像是能随手欺负的模样,令人忍不住生出几分作弄的心思。 不过她没继续逗他,抬步往前走。 一路行至玉虚宫,元始天尊已在座上等着。 今日他幻化成一老者模样,鹤发鸡皮着实吓了慕姚一跳。 “师尊你今日为何要化作这老头模样?” 元始天尊勾起唇角:“自是怕被小辈欺面嫩。” 慕姚:“???” 是在内涵她吗? 老头未再多言,拂尘一挥,空中悬浮的三样法宝令慕姚眸光熠熠。 第一样是霓裳流光衣,可随意变换款式材质,轻盈如烟,可根据主人意念瞬间千变万化,甚至还可御风飞行。 天知道慕姚抱着这柔韧光滑的料子,感动的都快哭出来了,修仙人也是不会做衣服的,她又爱洁净,衣服都快被洗破了!现在换衣服这事终于一劳永逸了! 第二样法宝则是一条缥缈若雾的丝带。 “此物又唤烟霞丝,看似普通纱带,实则坚韧无比,可柔可刚,可捆仙缚灵,亦可作绞杀,适合你这小滑头。” 烟霞丝自动化作发带系在慕姚墨黑如瀑的发间,清新缥缈,慕姚很是喜欢。 只是这师尊的话怎么回事,她哪里滑头了? 明明很乖巧啊,认识的人谁不说她乖巧? “至于这最后一样,则是这乾坤袖炉,已生出器灵,你可不要薄待人家。” 如拳头大小的玉炉缓缓落到慕姚手中,炉中自动扬起一簇红莲焰火,似有神志般亲昵地吻了吻她的手背,奇迹般地不觉得疼。 元始天尊顿了一下,眼神幽幽地看向她,“给你乾坤袖炉,是让你学会炼器,莫要什么都来找师尊要,年纪大了些就该自己动手了。” 慕姚:“???” 怎么感觉师尊一夜之间嘴毒了这么多? 而且瞧瞧瞧瞧,他说的是人话吗,她才二十呢! 但看在他给了这么多法宝的份上,她也懒得多说什么,收起法宝后笑眯眯地直接问:“师尊,那接下来的第二个任务呢?” 元始天尊敛了敛袖,似乎懒得多说,只是随口道:“先好好修炼,剩下的交给南极仙翁考核。” 慕姚闻言点头,随即被白鹿领着前往等待南极仙翁的房间。 那是一间静室。 门推开后,屋内并无过多装饰,通透玉色,唯独正中央悬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卷,几乎铺满整面墙壁。 画中描绘的是一片浩渺天地,山峦叠翠,江河蜿蜒,远方的苍茫云海间,更有金乌旭日升腾,氤氲仙雾萦绕四方,仿佛天地万物尽收其中。 灵韵流转,画面栩栩如生,似乎随时能踏入其间。 真漂亮啊! 慕姚不由自主地走近,仰头欣赏这幅瑰丽画卷,目光被那波澜壮阔的景象深深吸引,忍不住抬手,轻轻触碰了一下—— 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自画卷中涌出! 她只觉身子一轻,耳边骤然卷起狂风,整个人竟毫无防备地被卷入画中! “慕姚——!” 白鹿猝不及防,眼睁睁看着她消失在画卷之中,来不及思索便立刻伸手抓去,然而下一刻,那股吸力毫不留情地一并将他拖入其中—— 画卷微微一颤,涟漪扩散,室内归于寂静,仿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而慕姚与白鹿,已经不见踪影。 一阵失坠感袭击了慕姚,然后掉落在柔软的物体上,她被巨大的冲击撞的有些耳鸣,耳边似乎传来风的轻吟,海潮滚滚拍击着崖壁。 她猛地睁开眼,看见一片瑰丽而静谧的世界。 远山巍峨,云雾缭绕,碧蓝海洋无垠蔓延,几座孤屿点缀在水天交接之处,苍翠欲滴,海面倒映着霞光,如一片未被凡尘打扰的净土。 然而这个世界虽美,却透着一股不真实的寂静—— 没有虫鸣鸟啼,也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像是一幅完美绘制却失去生机的画卷。 她愣了一瞬,随即低头,才惊觉自己正骑坐在一具温热的身躯之上。 ……还是直接坐在某个男人结实鼓胀的胸肌上。 慕姚顿时瞳孔地震,浑身一僵,立刻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站起身,仓促间踩到一片柔软的衣摆,险些摔倒。 而她身下的白鹿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眉间仍带着一丝虚弱,他半支起身,轻轻喘息,眼神昏沉却带着些无奈。 “……小师叔,你倒是快些下来。” 慕姚干咳一声,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咳咳,我不是故意的。” 白鹿按着额角,似乎还未完全回神,半晌才低声道:“这里是山河社稷图的内界。” 慕姚一怔,脑海中迅速回溯,方才在屋内她不过是伸手碰了碰那幅画——结果便被卷入其中。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惊愕,问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出去?” 白鹿抿了抿唇,似乎略显无奈:“想要离开这里,必须有阵锁钥匙,又或者努力找到世界阵眼。” “钥匙?”慕姚皱眉,“那东西在哪?” 白鹿垂下眼帘,声音低沉:“在我师父手里。” 慕姚顿时沉默。 她忽然感觉事情不对劲。 按理来说,师尊不可能不知道山河社稷图的特性,可他还是让她来这里,还恰好让白鹿同行……这是不是意味着,这一切可能是有意为之? 她下意识地试图往深处去想,可理了半天,也想不出元始天尊为何要特意把她困在这里。 慕姚捏了捏额头,眼神微微一凝。 该不会是元始天尊不会是嫌她不好好修炼,直接把她扔进来关禁闭吧? 她正思索间,余光瞥见白鹿正扶着额角,脸色仍旧苍白。 他本就长得清隽俊美,惯常沉稳内敛,哪怕此刻身体虚弱,依旧透着几分挺拔俊逸的味道。 然而也正因如此,他那股寡言老实的模样,竟无端透着一丝……可欺负的气息。 慕姚微微眯起眼睛,视线不动声色地扫过他半敞的衣襟——在虚弱的病态之下,他的身体却极呈现出截然相反的态度,宽肩窄腰,腱子肉分明, 肱二头肌线条流畅。 看上去比较胸大无脑,确实不像会解阵的人啊…… 那也就是说,想要离开这里,就只能靠她去找阵眼了? “所以……”她缓缓收回目光,幽幽道,“意思是,咱们可能要在这里待很久?” 白鹿顿了一下,轻轻颔首。 慕姚嘴角一抽,她看了看这片如画般的世界,再想了想自己可能被“圈禁”在这里的未来,心情顿时复杂得无以言表。 看来,她是真的得好好修炼了。 可这感觉……怎么真的像是在坐牢啊?! 她皱着眉接过一枚缓缓飘下的金黄落叶,蔓延的金色令她想起某个灿烂笑着的家伙,小金龙会着急的吧? …… 金色树叶在水中打着旋儿,落在地上,与一坛子酒液粘在一块。 东海龙宫,海树下躺着个面目醉红的金发少年,他醉眼朦胧,身着还未换下来的金色甲胄,手指来回摩挲着叶子,神色沮丧至极。 他散落的金发凌乱,却也没什么心思整理,甚至连胸前铠甲的缚带微微松开,他也毫不在意。 敖甲手中那片金叶已被揉得卷曲变形,他忽然冷笑了一下,将叶子一掷。 “她爱我……” 又拾起一片,盯着它看了许久,缓缓捏紧。 “她不爱我……” 金叶再次飘落。 “姚姚去哪了……” 少年嗓音低哑,语气飘忽,像是困在心事的旋涡里无法自拔。 他向来自负,生于龙族皇族,自幼便是四海艳羡的龙太子,天资不凡,风采卓绝,向来只有别人敬他、爱他、奉承他…… 可如今,姚姚竟毫无预兆地消失了,六个月来都未见踪影! 妖族与人族之间矛盾愈发壮大,不可调和,他只是迟疑了一会要如何介绍给家人,再加上三弟出生忙不过来,她就不见了。 她……是厌倦了他吗?是嫌他不够坚定,不够勇敢,所以才不辞而别?还是……她身边已经有别的人了? 想起她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想起她曾经无意间提起过的那些男人——给她塑像的,信仰她的,还有送她鸟妖的…… 该死,怎么这么多人! 她是不是已经转头去爱别的男人了?这一念头宛如恶鬼般攀附在他的心上,让他痛苦不堪。 他心绪翻腾,低头看到一旁倒落的酒坛,酒香弥漫,破开的瓷片割伤了手,鲜红血滴落在金叶上,晕开一抹艳色。 “唉……” 不远处,敖广与宣骊站在廊下,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对视一眼,皆是满脸愁色。 敖广皱眉道:“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宣骊叹了口气,目光复杂:“你没看出来?甲儿这是有心上人了。” 敖广一怔,旋即满脸惊愕:“谁啊?!” “可问题是,这个心上人显然不怎么待见他。”宣骊叹息道,“他这副模样,已经持续六个月了,心神恍惚神情落寞,时而愤懑,时而惆怅,怕不是那个女子将他抛弃了。” “抛弃?”敖广瞪大了眼,“能让我儿如此痴迷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我何尝不想知道?”宣骊扶额,“他死活不肯说。” 敖广皱眉思索片刻,终究是叹息了一声:“罢了,不管是谁,只要他喜欢,我们都会接受。”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婴儿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 两人回头,就见一道修长俊逸的青发身影缓步走来,怀里还抱着一个白白嫩嫩的婴儿。 那婴儿不过几个月大,蓝发如丝,眼睛澄澈透亮。 此刻正咬着小手指,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盯着敖甲,圆润脸颊鼓鼓的,雪白的屁股露在外头,光溜溜的,显得又软又萌。 青发少年俊美冷峻,步伐沉稳,神情间带着几分生人勿近的疏离感。他站定后,微微皱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丙儿,千万别学你大哥。”他的语气嫌弃又无奈,对着小宝宝道,“为情所困,实在是没出息。” 蓝发小宝宝咬着手指,愣愣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 但下一秒,却突然露出了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奶声奶气地“咿呀”了一声,像是在回应哥哥。 一瞬间,整个沉闷的气氛仿佛都被这笑容点亮了几分。 敖甲听见动静,回过神来,看着那笑得天真烂漫的小东西,微微怔住。 他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金发,嗓音低哑,似是自嘲地喃喃道:“唉……要是能像你这么无忧无虑就好了。” 第32章 玉虚昆仑慕姚窥探到白鹿过往…… 山河社稷图内。 慕姚过上了十分规律又艰苦的日子,摒弃了口腹之欲和睡觉这件事。 反正修仙之人不不吃不睡又不会死,只是精神状态就要美丽上许多! 一日十二个时辰,花上四个时辰吐纳灵气,再花上三个时辰研习阵法术诀,尤其是空间阵法她都要看吐了!最后再花上四个满世界寻找山河社稷图的阵眼。 结果根本找不到! 恍惚中慕姚以为自己回到现代,又变成了每天不知道在忙什么但就是忙得要死的大学生。 好在山河社稷图内灵气浓郁,时间流速与昆仑界内不一样,反倒与人间是一致的,不会令人太过焦虑。 尤其山河社稷图内拥有许多虚幻试炼关卡,那些山野精怪仿佛被抽来一缕魂魄,在这图内安了家,安居乐业的安居乐业,害人的害人,栩栩如生,如一出折子戏。 慕姚的战斗经验激增,实力更是日行千里。 今日这一出戏十分精彩。 大阳山内有一独居老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然一天获得七色葫芦藤。 他将这七色葫芦藤在肥沃土壤中种下,经过风雨浸润,不久后七个神奇娃娃呱呱坠地,将为祸乡邻的蛇蝎夫妇狠狠教训一顿。 慕姚:“……” 这其实是葫芦娃剧本吧? 可这并非是戏的结局。 那蛇蝎夫妇屡败屡战,竟然新生毒计,既然打不过这神奇娃娃变要从内部瓦解他们。 于是她用蛇毒炼制出一种情丝迷魂毒,这毒能令吸入者情感错乱,爱上不该爱的人。 此等毒计令白鹿瞪大双眼,他俊秀面庞阴沉着,双手发颤,似是极为憎恶这种行为,竟想直接用箭射死。 “只是虚影而已。” 慕姚拦住了他,倒是十分期待这后面的事。 ……只是看着看着她也逐渐失去笑容。 大宝莫名奇妙地开始关注二宝,整天围着他:“弟弟,你的眼睛十分迷人。” 二宝直呼受不了:“哥,你冷静点!我们是兄弟!” 三宝一开始只是有点迷恋自己那反光的肌肉,没想到很快就对五娃产生了兴趣,认为他的水技能让自己刚柔并济。 五宝无奈:“……多给你水别缠着我。” 七宝竟然对爷爷动了心,每天偷偷观察爷爷,然后留下一些暧昧的小纸条:“爷爷,你拄着拐时真有气质。” 爷爷吓得差点魂飞天外,赶紧躲进葫芦藤里避难。 最离谱的还属六宝,他竟爱上蛇夫人,甘愿做蛇夫人的好大儿。蛇夫人一开始自是喜悦,可渐渐的她发现不对,六宝对她占有欲十分强,整天暴打蝎子精试图上位,还囚禁了她。 慕姚:“……” 乱成一锅粥了,大家快喝了吧。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 去采摘了重楼、紫萱再加入致死量的雄黄,制成解毒粉末,随着烟霞丝灵动飞舞,漫天烟尘顺着呼吸弥散入中毒者体内,解了这凶残的蛇毒。 七宝们恢复理智,撞墙的撞墙,惭愧的大哭,十分怀疑人生,在白鹿和她的帮助下,将大阳山那密密麻麻的群蛇毒蝎全部射死。 慕姚再不敢小瞧这山河社稷图,哪是坐牢啊,这比小说还精彩啊! 日光高悬。 两道身影在群山间相对着,使出浑身解数对练。 白鹿凌立于空,漆黑发丝在风中飘扬,他身形精壮,肌理流畅,每一寸线条都恰到好处,恰似一柄蓄势待发的神兵,透着凌厉之美。 手中握着射日弓,弓弦被拉至极致,箭矢化作万千道流光,激射而出,仿佛神明操纵着天罚。 这样的场景慕姚应对地已经游刃有余了。 她脚尖一点,烟霞丝已然舒展开来,宛若漫天云彩,将那些箭矢尽数吸入吞噬,然后翻手一扬,便将所有箭矢尽数反弹回去。 形式瞬间倒转。 白鹿眸光微颤,似是有一瞬恍惚,他惯于操控射日弓,早已百发百中,可今日竟被自己的箭伤了脸颊和肩膀! 他被强大动能掀翻终究还是稳不住跌落在地。颧骨处也多了道血痕,殷红的血珠缓缓渗出, 慕姚落在他身旁,居高临下地打量他,声音奇异中带着戏谑:“今日是怎么了?莫不是还在回味刚刚那出戏?” 白鹿撑着地面,抬起袖子遮掩住狼狈姿态,精壮的身躯微微颤动,额间汗意未散,“没什么。” 这个没什么,慕姚听得太多了。 他们在山河社稷图里困了不知多久,她对这位师侄也算是彻底摸透了。 这人外表沉静温润,实则心思深沉,谨慎得像一只时刻绷紧神经的鹿。 慕姚早已觉出点味来,让他与她一同被困定是她那师兄或者师尊的手笔,可他也未曾露出半分怨怼之色,反倒默默担起她的陪练职责,兢兢业业得令人心生怜惜。 多可怜的小鹿啊。 哪里像小金龙,敖甲那小子想笑就笑,想闹就闹,任性得很。 而白鹿不同,他性子沉稳,心思细腻又敏感,被这样安排,竟也不敢有丝毫怨言。 相处这些日子也算有了朋友之情谊,慕姚微微眯起眼,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衣袖,将他向前一拉,逼得他不得不抬头直视自己。 白鹿显然没料到她的动作,手指微微一紧,薄唇微启,却终究没有挣开,反倒是因为姿势的关系,他的气息落在慕姚的脖颈间,带着淡淡的冷松香气,令人心悸。 “真的没什么?”慕姚歪头,眸色悠远,“可我觉得你神色不太对,尤其看见那蛇蝎夫妇,恨得演都演不下了,可曾发生过什么事?” 白鹿呼吸一滞,眸色微暗,终究还是轻声道:“我只是走神了。” 慕姚便放开了他,懒洋洋道:“那随便啦,我可要去炼器了,得给小金龙炼个礼物才行。” 她的袖子却瞬间被人拉紧。 低头瞧去,白鹿耳根微微发热,却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抬眸看着她,深邃的眼神像是藏着千言万语。 …… “我曾经住在秀越山,父母兄长姐妹俱在,家庭和睦……直到一对蛇蝎夫妇搬进了秀越山,那对夫妇为占山头繁衍生息将我父母亲族全部屠戮,变成蛇山。” 密密麻麻的蛇翻滚着,吐着蛇息,又腥又臭,漫山遍野地交缠,子又生孙,孙又生子,无穷尽也。 白鹿淡淡说着,尽管已经过去许久,他仍旧眉头紧缩,似乎对那段过去无法忘怀。 “阐教收留了我做弟子,已经过去一千多年了,我只是没想到竟然在这又见到了那对夫妇。” 慕姚也感到十分震撼。 敢情这伦理版葫芦娃剧情并非完全杜撰,艺术来源于现实,高于现实。 不过用人家的伤疤做素材是不是太缺德了?比她还缺德呢。 白鹿失去父母后,所幸得善良的阐教仙人收他做弟子,倒有了个光明去处,然后在这阐教修炼千年他见了太多。 慕姚疑惑:“比如呢?” 风将白鹿额发吹起,他眨了眨眼:“世间多是丑陋事,贪心不足蛇吞象,妖与人都一样,只是妖更蠢些……” 他侧过脸来,细碎阳光落在漆黑眼瞳中,被完全吸收,似有千言万语:“小师叔,接下来的考核不难,你只要不去多想,必能通过。” 慕姚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能不能提前透点题呢。” “斩恶妖除邪魔,其余弟子不能多说。” “切!没意思没意思,我去炼器啦!”慕姚撇撇嘴,拍拍身上的草屑站起。 一个两个话里有话,却又如锯嘴葫芦,不行不能提葫芦,现在一提脑子里只有七彩葫芦…… 总之,无论如何前方有何汹涌波涛,她必定披荆斩棘,不惜代价通过考核。 少女衣袍翻飞,墨黑青丝柔顺垂在脑后,哼着轻松小调,难得采摘了些花环嫩芽,阳光落在细白清纯脸颊,仿若神之宠儿。 无忧无虑的身影渐渐远去,消逝于他瞳孔中,黑发男子静默在原地,发出一声悠长叹息。 明明同处一片阳光下,他却仿佛被拉到烈阳下暴晒的虫豸,金线密织的衣袍热得发烫,几乎快将其烫熟。 他冷眼瞧着慕姚满心欢喜地为那妖龙炼器,迫不及待的想见他俩关系破裂之日的到来,又不忍见她太过悲伤。 没关系,他会安慰小师叔的。 人族与妖族之间无法善终……她最终会理解的。 阴暗心思被这暴阳晒得全部被展露。 黑发青年缓缓露出个病态的微笑来,黑瞳隐横过来,显出妖异之像。 慕姚擦了擦脸颊落下来的汗,掏出乾坤袖炉使其悬浮于半空,炉身华美,缭绕着流动的玉纹。 忽然一簇炫丽火焰自炉口腾起,隐隐跃动,这火焰可有灵智。 之前慕姚初炼器时扔了寻常木头进去,火直接熄灭罢工,非灵品不接纳。 今天嘛,她要做对链子。 温润剔透的水精玉,千年桃木,以及敖甲的龙鳞被她投入其中。 火色由幽蓝渐渐转为赤金,仿佛烈日凝焰,炙烤着炉中未成形的器物。 待炉内灵气骤然沸腾,慕姚毫不迟疑地咬破指尖,一滴殷红血珠落入炉中,与里头的材料交融,透出隐隐的生命力。 最终逐渐凝练出两条灵气氤氲的链子,可变大小,其中一条链心镶嵌着金色龙鳞。 她美滋滋地将龙鳞那条挂在脖颈间,指尖轻轻摩挲时,仿佛还能感受到少年身上残存温度。 这不是错觉,她从书中习得一炼器术法下了咒,戴上便能体会到龙鳞主人的身体情况,似是……紧张、难过? 嗯,怎么回事?莫不是太想她了? 慕姚有些疑惑。 另一条则是呛着一抹血色的水精玉,桃木温润简洁,带着生机自然而然地缠绕于手腕上,宛若活物。 她对这个礼物十分满意,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赶得及小金龙的生辰啊,想到此处,慕姚也有些焦躁起来。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寻找山河社稷图的阵眼,可这都不知道多久了,按着结绳记日都得有一个月了,她连小石头都找过了却仍旧找不到这阵眼。 水晶玉嵌于链心,反射着头顶炽烈的日光,泛起一层金红色的光晕。慕姚看着它,目光微微一顿,心中灵光骤然一闪—— 可若说生命之始,日月星辰中最具生命力的,不正是这太阳吗? 思绪通透,她再不迟疑,立刻召来白鹿。 白鹿赶来时,正见慕姚双手翻飞,灵力流转间,竟然开始操控头顶那轮灼灼烈日! 原本高悬于空的太阳在她的灵力引导下缓缓挪移,光影扭曲间,一道漆黑的裂缝在天地间缓缓张开,如同黑暗深渊,吞噬一切。 ——出口找到了! 慕姚仰头哈哈大笑:“真不愧是我啊!快走吧!” 白鹿目光微顿:“嗯……” 慕姚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跃入那道裂缝,白鹿也紧随其后。 这灵力阵仗也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与此同时,南极仙翁正半倚着竹榻,品着琼瑶玉露,悠然地听弟子禀报外界局势。 忽然,他袖中法印微微震颤,山河社稷图猛地一颤,吐出了两个人影,正是被困在图里的白鹿与慕姚。 南极仙翁的目光微凝。 这小女娃,竟比他预想中还要快一步破阵而出? 更让他在意的是,白鹿稍稍落后于慕姚,低垂着眼眸,十分乖觉。南极仙翁看着,眼眸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捋着胡须,眼底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 “你们竟然跑到那山河社稷图 里去了,真是顽皮!“南极仙翁装作惊讶般,笑呵呵道,“师妹这修为似乎又精进了一层,真是少年英才啊。” 慕姚笑眯眯道:“哪里的话,也不知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把这样的法器乱摆,害得我中招还连累了师侄,罪过啊罪过。” 南极仙翁僵了一下,只笑眯眯地当没听到这话中话,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白鹿一眼。 他示意慕姚可以先回家,接下来考核的消息很快就会通知她。 慕姚也不愿多留,马不停蹄地踏上归途。 等跨越过千山万水,风尘仆仆地回到陈村时,她脚步微顿,眼前的景象让她微怔。 村子热闹繁荣,仿佛比她离开时更安定了许多。街道间人影穿梭,孩童们在溪畔嬉戏,炊烟袅袅升腾,连村口的石碑上都新添了几道刻痕,记录着来往的香火信仰。 ——这太熟悉了,但又太陌生了。 记忆中的陈村,离立秋已不远,夜里已微有寒意,可如今,她站在村口,却能感受到风中透着盛夏的热浪。 她穿过泥土路来到熟悉的山洞内,小海夜叉一抬头,便看到了许久未归的慕姚。 “师父?” 它的怔愣片刻,满眼惊愕地看着她,随即表演了一个,圆圆大眼一秒间完成瞬间积蓄着泪水并落下来的奇迹,给慕姚看待了。 慕姚此刻的模样,仙气缥缈,气息精纯,隐隐已不似凡人,仿佛站在天地之间的一道灵影。 墨瞳怔然片刻,忽然红了眼眶:“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慕姚一怔,刚想开口,便听墨瞳声音颤抖地道:“师父一年未归,也没有任何信件消息,徒儿着急的要命!” “一年?”慕姚猛地一震。 她明明只在山河社稷图里待了才一两个月,外界竟已过了一年? 这要命的时间差真是害死人了! 墨瞳孺慕地望着她,絮絮叨叨地道:“这一年来,陈村越来越兴旺,妖兽都不敢轻易来犯,周围许多村落都来投奔,大家都敬仰师父说您是‘慕娘娘’,信慕娘娘便会永生……” 慕姚:“……” 这就有点扯了吧? 但下一刻,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若外界已过一年,那敖甲……岂不是急疯了?! “敖甲,你在么?”她立刻翻出传音海螺,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心跳微乱地等待回应。 与此同时,深海之下。 敖甲拖着满是血痕的甲胄,刚从战场归来。天庭与四海的纷争已到僵持阶段,和谈的风声渐渐传来,可他却只觉心力交瘁,沉默地往龙宫深处走去。 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稚嫩少年,这一年里,风刀霜剑,让他彻底蜕变成一个能独当一面的龙太子。 可他心中那道空缺始终无法填补——慕姚,到底去哪了? 忽然,传音海螺微微一震。 熟悉的声音透过海水,带着一丝试探:“敖甲?” 金发少年的心猛地一颤。 他几乎是瞬间拽下海螺,声音都发紧:“姚姚?!” 听到她的声音,他眸光骤亮,连忙翻身而起,顾不得方才战斗的疲惫,急急向外奔去。 这一幕落在身后抱着敖丙的敖乙眼中,他眯起眼睛,沉思片刻,便抱着蓝发小宝宝,悄然跟了上去。 第33章 龙族往事敖乙窥伺大哥与女子亲昵 一年未见,敖甲本以为能稳住心绪,可越靠近陈村,他越是心跳如擂鼓,血液仿佛在耳边轰鸣,连呼吸都被焦灼情绪填满。 所谓近乡情更怯莫过如此。 他一年来不知来过陈村多少次,每次都希望而去,败意而归,可也未像此刻这般忐忑,踌躇不定。 他一路潜行而至,隐去身形,生怕一切不过是梦。 可当视线真正落在山洞外,那抹熟悉的身影上时,他所有的伪装,瞬间崩塌。 ——她就在那里。 洞外青竹依旧,山泉涓涓流淌,而那抹熟悉的身影,正立于晨曦之下。 黑发少女衣袂翩然,身着素白留仙裙,气质清冷,似乎有点陌生非人之感,可阳光洒下层淡金色光辉,那熟悉的明朗模样,似乎从未改变。 可她却没有发现他,还在专注教导着身前的小海夜叉。 “墨瞳。”慕姚负手而立,审视着自己收的小童子,微微颔首,“不错,五禽戏和气导术练得越来越好了。” 小海夜叉刚刚展示完这一年所学,听到夸奖黑色的眼珠一亮,立刻挺直了小小的脊背。 慕姚却笑了,忽然想起自己年少时被教导主任训诫的模样,有样学样,语气沉稳道:“修炼静心最为重要,不能一惊一乍。基础打好比一时的猛进更重要。” 她缓缓地抬手,指尖在半空划过一道灵气涟漪,语调戏谑:“为师自有使命和道路要走,你以后要自立自强。若是闯了祸,或者日后为师惹出麻烦……记住,别把彼此的名字说出去就行啦。” 墨瞳似懂非懂地点头。 慕姚微微一笑,内心思索怎么敖甲还没来,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粗重喘息。 她一怔,循声望去,正见那道高大的金色身影站在几步之遥,敖甲也怔怔地望着她,眼底情绪翻涌如潮。 敖甲变了,身量又长高了些。 金色甲胄锃亮,贴合着高大结实身形,比记忆中更加成熟稳重,肩背宽阔,手臂肌理分明,透着刚烈而不羁的力量感。 他怔然望着,妖冶面容出神,若纯良被抛弃的小狗,眼眶微红,拳头也攥得紧紧的,指尖泛白。 慕姚刚刚扬起个笑脸,下一瞬便被一股蛮横而炽热的力量紧紧拥入怀中。 “姚姚……”敖甲的声音低哑,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压抑了一整年的渴望。 他的怀抱炽热,胸膛宛如燃烧的火炉,将她整个包裹其中。 力道紧得让慕姚喘不过气来,像是怕她再一次消失,这小龙干什么吃的! 慕姚脸色发红,却被他一手牢牢扣住她的后背,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将她的脸贴在男人滚烫颈窝处。 “你去哪了?”敖甲的嗓音喑哑,像是在压抑什么,带着一丝哀恸的质问。“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是不是……不想见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胸膛起伏剧烈,连手指都微微收紧,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这一年里,他找她找得快疯了。 慕姚的手僵在半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敖甲——曾经那个嚣张肆意、热烈张扬的金龙太子,如今却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像是害怕她会再次离开。 “怎么会呢?我最喜欢你啦,只是事出有因。”她唇瓣张了张,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缓缓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去。” 敖甲像是被她的触碰安抚到,埋首在她肩窝处闷闷嗯了一声,灼热的呼吸洒在她颈侧,滚烫高温烫得空气发软。 至于墨瞳瞧得脸色通红,吓得早就溜走了。 两人换了个说话的地方。 阳光如练,碧波海涛拍在沙滩,两人在初识沙滩边行走,任由浪花将脚印润湿拂去。 慕姚细细地向他解释在昆仑中意外被困住,因为时间流速不一所以才花了近一年才出来。 可敖甲只用那种湿漉漉的眼神看她,她的手心热乎得很,被敖甲牢牢攥在手里。 慕姚用手背贴他的脸:“到底怎么了嘛?为何觉得我是生你气才 抛下你走的?” 他的眼中被两种极端的情绪撕扯着—— 一边是欣喜若狂,一边是深深的委屈和酸涩。他努力克制着自己,不让情绪失控,可眼眶还是微微泛红,像只被遗弃了太久的幼兽。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喉结滚动将所思所忧全部道出,半晌坚定道:“姚姚,最近四海尤其不太平,我怕……不过我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其他人反对与否,我只要你!” 慕姚闻言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小金龙竟是在担心在这个,不过她也能理解。 从古至今多少故事俱在描写人妖殊途,而她现在身份作为阐教准仙人,与海族更是言语意义上的仇人,若他俩在一块指不定被世人唾弃而死。 她微微一笑,拉住他的手晃了晃:“别担心啊,你不是说你父王母后对人族没甚偏见,只是其他海族可能会有些意见,且现在天庭昆仑一脉有意与海族和谈签订和平契约,这是大势所趋,我也会试着多出几分力,你就不用再担心啦。” 黑发少女又揉揉他的脸,将自己的脸颊与他贴在一起,如小动物交颈亲昵,在她的好一番安慰下,金发少年眼中浓雾终于散去,再度展颜欢笑。 他黏黏糊糊地拥着她:“姚姚,我好想你啊~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吃不下睡不着,一顿都只能吃五斤鱼了……” 慕姚:“……” 说的是人话吗? 她敲了敲他的头,将精心准备的手链拿出来,取代了那被他当宝贝似带在手上的缚仙绳,一开始敖甲还有些不满,嚷嚷着不许摘—— 直到他感受到什么眼睛倏地睁大。 慕姚莞尔一笑,勾起圆圆眼眸望他:“你感受到了什么?” 那桃木手链似有生命力蜿蜒缠上他的手腕,中间水精玉被一抹血珠晕开,如渐变的宝石,还散发着好闻的姚姚味,凝神去听。 似乎有心跳声顺着那手链传来稳稳的心跳声,带着喜悦和恋慕,这心跳十分耳熟,他似乎受到惊吓般望向她,结结巴巴地有些说不出话。 “这、这是你的心跳?” 是了,曾经夜幕深沉之时,黑发少女早已沉沉睡去。 他激动地睡不着便趴在她身上,头颅放在她胸膛中去听她的心跳声,也是如这般。 慕姚微微一笑,“是了,从此你心似我心,只要这手链在你就知道我是否安好了。” 金发少年再抑制不住自己的情感,捏着她的下巴就吻了下去,两人抱在一起,空气都粘腻起来。 唇齿相贴的瞬间,炽热温度自两人交接处蔓延开来。敖甲的亲吻带着龙族天生的掠夺性,霸道而缠绵,唇舌交缠间,似要将她尝个彻底。 慕姚有些抵抗不能。 他一手托住她的后颈,一手紧扣住她纤细的腰肢,带着被压抑一年的深切渴望,亲得她微微仰起头,连脚尖都踮了起来。 她本想反驳什么,却被他堵住了所有言语,只能微微喘息,被他吻得发软,唇间牵出细细银丝,湿润而旖旎。 远处,一双隐秘的眼睛正悄悄窥探着这一幕。 青发少年震撼地说不出话来,躺在哥哥臂弯中的敖丙被颠簸一下醒过来,嘴巴一瘪似是要哭,他连忙晃了晃将其哄住。 敖乙原本跟踪敖甲上岸,只是想看看他这没出息的大哥骤然失态是为何,可他没曾想居然会撞见这一幕—— 海风吹拂,银丝交缠,女子的红唇娇艳如玫瑰,被他大哥含着舔着,轻轻啃咬着,身形微微发软地靠在他的怀里,雪白手指甚至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金发。 敖乙脑中轰然炸开,仿佛有千万道雷霆在他脑海中劈过。 这简直是丑闻!他大哥竟然和人类女子有染?! 敖乙的呼吸微微紊乱,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阻拦,或者至少应该转身离开,非礼勿视。 可他却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心脏跳得厉害,眼睛死死盯着他们交缠在一起的唇瓣,鲜蕊嫩红,竟无法挪开目光。 为何……为何人类能令大哥露出这般沉溺又愉悦的模样? 他大哥虽然天真单纯了些,可也是东海龙太子,面对兄弟笑得呆傻了些,可面对敌人从不留情! 此刻却因那个人类女子而露出如此痴迷神情,仿佛心甘情愿被她驯服。 他的指尖微微收紧,掌心竟有些汗湿。 敖乙不懂这种情绪。 他向来冷情,对人类更是厌恶,人类孱弱愚昧,妖族才是天地主宰。 可此刻,那唇齿交缠的暧昧画面却让敖二太子心底猛兽唤醒,某个从未觉醒的角落微微战栗。 一股奇异的情绪从心底升起,像是被某个触手撩拨着,他甚至微张开嘴唇,想让海风吹散体内那股莫名情绪,却只觉得更加干渴燥热。 “唔……” 那人类女子低低地喘息了一声,声音带着一丝被吻得意乱情迷的娇软。 他狠狠咬了咬牙,心底暗骂一句不知廉耻,抱着小龙崽敖丙转身就走。 敖丙本还懵懵懂懂地咬着自己的小爪爪,欣赏着大哥抱着美女姐姐的画面,顿时发出咿咿呀呀的抗议。 海滩上。 敖甲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缠绵的吻,脸蛋红红地抵着黑发少女的脸,约好在慕姚第二次考核前下东海见一见龙王龙母。 他一顾三回头地走了,慕姚嘶了一声,摸了摸有些破皮的唇角,暗道这小金龙的力气真是越来越大了。 不过一年未见,他真是生得愈发俊秀,身子肌肉美硕无比,她笑眯眯地想。 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刚刚那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算了。 慕姚转身回了陈村,告之薯婆婆她回来的消息,又获得小小震动,浓浓的信仰之力结合灵气被吸收,她有种天地尽在手中的感觉。 要怎么说服龙族呢? 慕姚其实并不觉得是个多大问题。 现在天庭人族势众,海族中也就龙蛟鲸鲨等大妖有一战之力,其余大多只是骚扰人类村庄不成气候的小妖。 依照敖甲所言,他和他父亲都主张和谈招安,那么她作为阐教一方愿意出力充当调和中间人的话,便能使这和谈顺利进行,所以不必担心他父王母后会不同意。 另一头,龙宫深处。 东海龙王敖广与龙母宣骊正坐于玉珊瑚雕琢的王座上,处理着四海局势,殿内氛围肃穆而凝重。 “天庭的使者已经数次派人前来,意图招安我四海龙族。”敖广身披银鳞甲,目光如炬地扫过一封刚刚送来的文书,“可鲨族、螭吻一派皆不肯顺服。” 龙母身着碧海云纹长裙,闻言冷笑一声道:“鲨族一向凶戾,他们不愿意和谈,便让他们去反抗好了,不过也无需理会,毕竟蛟族已表明支持天庭,这便足以稳住局势。” 她手中拈着一颗东珠,指尖轻轻转动,语气淡然:“至于那些顽固反对者……若执意不肯归顺,便杀一儆百,这样才能保全龙族。” 话音未落,忽然大殿外一道急促的水流声响起,随即敖乙的身影疾速掠入殿中。 这位向来冷静自持的二殿下,此刻却神色异样,眉头紧锁,像是经历了某种冲击,整个人透着一股少见的茫然不安。 他脚步匆忙,一进殿便恭敬行礼,却未等敖广和宣骊开口,便紧紧抿着唇,似有千言万语在心头翻涌。 龙王与龙母交换了一个眼神,皆觉得有些奇怪,但来不及细问,没过多久便又听到一道愉悦而高昂的声音—— “父王、母后,我回来了!”一道耀眼的金色身影踏入大殿。 金发如燃,神采飞扬,敖甲目光明亮,嘴角带着压抑不住的笑意,整个人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怎么回事?”龙母看着他罕见的好心情,不禁笑道,“你这副模样,莫非是有什么好事?” “当然是天大的好事。”敖甲大步上前,声音洪亮地宣布,“我要带心爱的女子回来见父王母后!” 大殿内一片寂静,敖广与宣骊对视一眼,皆露出欣慰的神情。 “哦?”敖广颔首道,“是何方女子,竟能得吾儿青睐?” 宣骊也笑道:“能让你亲自带回来,可见是真心喜欢她了。”” 她自然是我最爱的女人。“敖甲毫不掩饰地目光灼灼,仿佛只要一想到那人,便连眉眼都柔和了几分,“她聪慧、勇敢、强大,哪怕身处险境,也从不畏惧,更重要的是……” 他眼底带着一丝骄傲与宠溺,有些紧张似的但还是下定决心,缓缓道:“她是一名阐教仙人。” 龙王龙母:??? 一瞬间,殿内原本欣喜的氛围骤然凝滞。 龙王:“……你说什么?” 龙母手中的东珠啪地一下掉落在地,溅起一片晶莹的水花。 龙母扶着龙椅的手指微微收紧,缓缓地吐出几个字:“你是认真的?” 敖甲点头,理所当然地道:“当然!” 龙王捏着文书的手指也顿了顿,半晌后,他深深地看着自己的长子,语气微妙地叹道:“……甲儿,你焉知她不是有所图谋于你?” 第34章 龙族往事敖甲说自己还是童男子…… 六月落雨。 东海龙宫,水晶珊瑚熠熠生辉,珍奇罗列,虾兵蟹将们站成两排,气氛凝重而威严,而敖广宣骊端坐于高台之上,皆是严阵以待。 左首坐着龙二太子敖乙,青发少年如冰雕粉砌的玉人,面冠如玉,面目端肃,自有高岭之花风流韵味,瞧不出情绪来。 唯有右首之龙大太子,特地着鲜亮金织衣袍,剃了青色胡茬,双目炯炯有神,蜂腰猿背,自有男子雄壮勇武之气。 在座之人心思皆不同,各个心有鬼胎,龙王龙母担忧单纯烂漫的长子被有心之人哄骗,若是这场会面让他们瞧出些东西来,必定是要棒打鸳鸯。 而敖乙本就厌恶人类,青丝纤长飘散,银饰挽束,垂着青色鸦羽,瞧不出情绪来。 唯有大太子敖甲,喜不自胜,一会抻长脑袋观望,一会隔盏茶功夫就痴痴傻笑,显然是美得不行了! 随着内宫大门传来通报,金发青年一溜烟地冲了出去,没多久便带了个身如玉立的少女进来。 龙母宣骊本用挑剔眼光瞧着,挖骨剔肉,倘若有丝毫不对,必不能逃过她的法眼。 可没想到这帽兜一摘下来,她就微微顿住,少女披着一身银白帽兜和面纱,只露出一双美目,如玉般温润却又坚定摄魄,墨丝随着红绸飘落。 这女子生得可真是漂亮极了。 冰肌玉骨,气质出尘,人族女子少有这神韵与自信,既无惶恐,也无谄媚,落落大方得体至极。 慕姚巧笑嫣兮,拱手盈盈一拜:“龙王龙母安好,在下慕姚。” 龙王的目光也不禁深了几分,他本以为这女子或许是个心机深沉的修士,可此刻看来,确有几分上仙气度,谈吐举止皆不落俗套,毫无攀附权贵谄媚之态,反透着几分潇洒和坦然。 宣骊淡淡开口,语气带着试探之意:“听闻你是阐教门徒?” 慕姚微微一笑,坦然点头:“正是。只是仙途漫漫,修行尚浅,远不及前辈。” 龙王目光一沉,缓缓道:“你可知,如今海族与天庭战事繁多,而阐教一向奉天庭号令。你若与我龙族亲近,日后可曾想过立场如何?” 慕姚目光沉静,笑眯眯道:“阐教虽奉天庭号令,但我慕姚之心,从不盲从规矩。我与敖甲相识相知,非因立场,亦非因利益,只因真情。况且听说已经走到和谈这步,” 她语气温和,嘴里却竟吐出一些情爱啊,在这大庭广众下眼神坦然,仿佛是从那真心肺腑挖出来的,让龙王也微微动容。 敖甲更是美得不得了,望着慕姚的目光愈发深情,忍不住悄悄伸手,握住她的指尖,指腹轻轻摩挲。 龙母瞥了龙王一眼,见他神色松动,便也试探道:“既如此,你可敢发心誓,对吾儿之情当真?” 敖甲在一旁,浓眉立塌就要阻止父母刁难,却遭慕姚拦下。 不就是发个誓嘛。 她缓缓抬起手,指天立誓,语气清澈坚定:“慕姚在此立誓,此情至诚,若有半分虚假,愿道途断绝,五雷轰顶。” 敖甲怔然望着,心中已是震撼,心誓对于修道之人多重要他岂非不知。 雷霆誓言一出,整个龙宫似乎都微微震颤,龙王龙母皆是一怔,随即龙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而龙王的神色亦终于缓和下来。 眼见人类女子被龙王请入书房详谈,敖乙内心更如秋风萧瑟树叶疯狂落下,他内心极为复杂。 原本他还指望着父王母后能令大哥迷途知返,可现在竟然都是徒劳。 别以为龙王龙母是何等高贵人物,其实也难逃龙之劣性,对美好妍丽之事物容易心生好感,若再加之几分甜言蜜语和似有若无的真心,可不就被哄得团团转了。 龙二太子深吸一口气,俏脸若碎玉寒冰,事已至此,揭穿这人类女子之真面目便落到他头上了。 …… 结束与龙王的商谈,慕姚在龙宫花苑中等待敖甲。 花苑之中,金色鱼灯摇曳,水汽氤氲,连花瓣都染了一丝莹润光泽。 慕姚悠然伫立,事情进展顺利,心情也颇为轻松。人妖何必对立,和和睦睦相处不好吗? “咿咿咿呀呀呀……” 不远处传来婴儿稚嫩言语,慕姚转头望去,原是婢女抱着一蓝发婴儿在苑中踱步。 想必这就是三弟小丙丙? 粉雕玉琢的小龙崽子眉眼天真无邪,蓝盈盈眼眸宛若澄澈海水,精力十足地四处张望,仿佛旧相识一般朝她伸开藕臂。 慕姚见了,心头一软,走上前去轻轻逗弄,他便咯咯笑起来,伸出软嫩嫩的小手抓着慕姚的指尖。 她心生欢喜,取出一块由她锻炼出的清心玉锁,亲手系在他胸前,这玉锁通体剔透,隐隐散发温润光泽,并非凡品。 你问她玉从哪来?那自然是玉虚宫中南极仙翁屋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偷玉? 怎么能那么说呢,她不过是炼器时不小心毁坏屋檐,然后物尽其用罢了。 敖丙抱着它贴在自己怀里,满足地蹭了蹭,下一秒竟顺势扒拉着她的胸膛,嘴巴微张,似是寻觅什么,娇嫩的脸蛋贴在她身上,露出天真无邪的表情。 慕姚僵住,额角青筋一跳,耳根瞬间泛起一丝红晕,捏住他的小肥脸:“臭小子,我可没奶给你吃,休得痴心妄想。” 蓝发小宝宝似是听懂,委屈地撇撇嘴。 “咳咳……” 一道清冷的嗓音适时响起,伴随着衣袂轻扬之声。 慕姚抬眸,便见一位青发青年立于台阶之上,眉眼冷峻,高华出尘。 他身着一袭海蓝华服,广袖飘然,腰间缀着龙纹玉佩,周身气势锋利而疏离,像是刀削般凌厉,却又透着几分阴柔之美。 正是敖乙。 他神色淡漠,步履从容地走近,伸手接过敖丙低头轻拍婴孩的背脊,修长手指轻抚过敖丙的发顶,然后交给侍女命其退下。 神色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眼底深藏探究之意。 “三弟似乎很喜欢你。”敖乙语调淡淡,唇角微弯,带着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意味。 慕姚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她只是笑笑,正欲答话,却见敖乙垂下眼睫,指尖一翻,轻飘飘地落下一方帕子。 黑发少女本能地低身拾起,却在接触帕子瞬间,一股极淡幽香蔓延而来,缥缈却直钻进神魂之中。 慕姚怔了怔,指尖略微收紧,忽然意识到不对,连忙伸手将帕子递还,“你的……” 然而她话音刚落,却见敖乙抬眸,修长手指轻巧扣住她的手腕。 力道不重,却让人避无可避。 慕姚瞬间呆滞,眯起眼睛,“弟弟,你这是何意?” 弟弟这么野的吗,他哥仅不在一盏茶的功夫,就 敢勾搭于她? 敖乙那双晦暗不明的眼睛盯着她——幽深似海,沉静如渊,波澜不兴,却带着隐晦的意味,宛如狩猎者盯上猎物的冷淡审视。 “谁是你弟弟?” 她心头骤然警铃大作。 好啊好啊,她就知道俗话说得好,弟弟不唤姐,心思必定野。 下一瞬,一股无形力量自掌心渗透而入,宛如潮水般卷上她的识海,带着一丝难以抗拒的蛊惑。 她无论如何想象不到,敖乙胆大包天敢给她下龙族咒术——吐露真言术。 慕姚瞳孔微颤,意识霎时间被抽离,她想要挣脱,却如坠入无形的梦境之中,身体不受控制地僵直,瞳孔失去焦距。 她无意识僵硬在原地,身长玉立,宛若一只精致的木偶娃娃,艳丽无双,神魂飘忽。 敖乙盯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晦涩情绪,指尖缓缓收紧,凝视着人类少女涣散瞳孔,目光幽深莫测。 如此近距离之下,他才终于能细细端详她的模样——长睫微颤,唇色柔嫩,神色空茫,宛若失去灵魂的珊瑚雕塑。 他忍不住想到那日她与大哥亲吻嘤宁的模样。 ……当真是个好颜色。 难怪能让他那一向狂傲的大哥为之魂牵梦萦,色授魂与。 敖乙低声笑了笑,声音带着冷意,缓缓开口:“你的真实身份是谁?可是天庭探子?” 慕姚的瞳孔空洞片刻,旋即她的唇微微翕动,声音轻柔却茫然地落下:“我是……大学生。” 敖乙眉头狠皱,眼神骤然沉冷。 “大学?”他声音低沉,透着一丝迟疑,“这是何方势力?” “就是……”慕姚迷茫地想了想,语气悠悠地道,“一种以学习为主的机构。” 敖乙:“……” 他素来冷静镇定,此刻却难得生出一丝荒谬感。 若非亲眼所见,他几乎要怀疑这女子是在戏弄自己,可她被施了吐露真言术,绝不可能说谎。 他的目光更冷,语气更重:“你可曾受天庭指使,潜入龙族?你可曾有意加害龙宫?” “加害?”慕姚的声音带着点诧异,神色仍旧迷茫,缓缓道,“龙龙们这么可爱,怎么可以伤害龙龙们?” 她语气温软,竟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怜爱,像是个满心喜欢猫崽子的姑娘,竟然把他们威武雄壮的龙族视作猫崽子,何等奇耻大辱! 敖乙眉心拧得更紧了,继续问道:“那你接近敖甲,又是有何目的?” 慕姚轻叹一声,似是有些感慨,竟缓缓露出一个笑,带着几分心满意足的意味:“我馋他身子。” 敖乙一怔,脸色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但慕姚并未停下,她继续轻飘飘地说道:“敖甲甚是英美,品性可爱,雄器甚伟。” 这最后一句,声音依旧迷迷糊糊,然而落在敖乙耳中却宛如惊雷炸响。 他浑身一僵,耳根隐隐泛起薄红,连指尖都微微收紧,半晌竟说不出话来,十分不敢置信! 而慕姚的潜意识似乎也意识到她自己在胡说八道,经脉强行逆转,气血翻涌脸若赤霞,差点一口鲜血涌出。 但眼神恢复清明。 刹那间,她瞳孔骤缩,神识回笼,片刻回味方才说了什么,脸色从震惊到羞愤再到愤怒,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骂道:“敖乙,你他爹的……手段够下作!” 他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冷漠,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我是为了龙族。” 慕姚瞪着他,额角青筋直跳,牙痒地想扑上去把这个该死的青龙踹进油锅里。 敖乙却强装镇定,掩饰自己心头莫名的燥热,他目光微沉,强硬地警告道:“离龙族远些。” “呵,臭弟弟,我就不明白了。”慕姚眯起眼睛,目光带着一丝不怀好意,笑得千娇百媚,“这次是你来接近我,至于上次也是你在偷窥吧,现在却来警告我离远点,莫不是倒翻天罡?” 她的视线柔柔落在他的手掌。 他蓦然意识到,他的手还扣着她的手腕,脉搏一跳一跳,姿势有些暧昧旖旎。 敖乙耳尖一热,瞬间收手,衣袖一挥,冷冷地甩下一句:“记住我的话,若龙族因你而出事,你必会万劫不复。” 说完他迅速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御风而去,像是生怕再多停留一瞬,会沾染上人类病毒一般。 慕姚望着他仓促离去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眉心:“啧……真是个中二病重症患者。” 可这厢过去了,慕姚仍旧遭遇了一些麻烦。 夜色沉沉,海潮翻涌,隐隐传来远方浪涛拍击珊瑚礁的声响,如巨龙低吟。 慕姚盘膝坐于玉塌之上,身姿笔直,眉心微蹙,额间细汗淋漓,气息微微紊乱,浑身冷得直颤抖。 敖甲刚刚沐浴回来,金发濡湿贴在脸颊,见她如此,顿时担忧道:“姚姚,怎么了?” 怎么了? 自是那该死的敖乙,竟然敢对她施术! 害得她强行冲破禁制,灵力逆行,她试图调息内息,可体内灵力滞涩难行,实则虚得很,快冻成块冰了。 她叹了口气不好直说,只说自己修行上遇到问题导致经脉逆行,泄了许多气,敖甲听了若有所思。 忽然,伴随着淡淡海盐幽香,一只发热的手轻轻覆上了她冰凉的后颈。 “姚姚。”低沉嗓音带着温柔,又夹杂着些许蛊惑,近得仿佛要渗入耳廓。 敖甲金发凌乱,显得颓然又惑人,悄然伏在她身后,手缓缓滑至她的肩膀,指腹轻轻揉捏着。 慕姚阖了阖眸,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何事?” 他唇角微勾,俯身靠近,慕姚感觉热意自背后笼罩而来,骨节分明的手臂缓缓揽住她的腰身,猛的一拉,被困于他人怀中。 慕姚本欲推开他,可他的嗓音已然贴近耳侧,低低地带着缠绵的笑意:“那……想不想用另一种方式进补?我还是童男子呢,必定大补。” 第35章 龙族往事慕姚采阳补阴后开始考核…… 慕姚蓦地睁开双眼。 她正盘腿坐在石床上,金发青年又换了姿势,落于床下半蹲搂着她的腰,昂着头笑意盈盈地瞧她。 “姚姚,我还是童男子呢。” 慕姚微微一僵,感受到男人结实的手臂更紧地圈住她,指尖若有似无地摩挲着她的手腕,带着一丝试探,又满是侵略性的暗示。 她喉咙忍不住咕嘟一声。 他的睫毛十分浓密,鎏金烈阳躲在帘后,拥有蛊惑人心之魔力。 金发青年一低头,金色长发滑落,在她大腿拂过,热气也喷涌而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这男色着实惑人,他磅礴鼓胀的胸肌压着她的腿,令她根本不能动弹,也令慕姚十分迟疑。 修炼过程中,强调保养精气,认为精气是生命之本,初步阶段维持元阳之身对于修炼是十分重要的,更容易感应天地灵炁。 但修炼到一定阶段,阴阳相生,阴阳平衡也十分重要。 部分道行高深的修行者也会采取阴阳互补的修炼方式达到阴阳和合、内丹圆满的境界。 慕姚不确定敖甲是否境界已到,她吃就吃掉没关系啦。 万一毁了他境界怎么办? 可听闻此言,敖甲噗嗤一笑,尾音微扬,仿佛勾人的男妖精,在夜色中引人沉沦:“姚姚,我不止到了境界,甚至都要阳满过溢啦。” 慕姚听得头晕脑胀,脸颊倏然一红,他说话怎么越来越放肆,果然妖性如此。 “你……”她还想开口,便被敖甲微微侧头,贴着耳畔低语打断:“放心,帮你也是帮我。” 慕姚眯起眼睛,想着既是他弟弟造的孽,那做哥哥的来弥补也是应当的。 金龙的臂膀粗壮,已然握住她的脚踝细细揉着,放到他的肩膀和胸膛上,烙下个个湿漉漉的梅花印记。 青年之外袍和留仙裙委于地面,如层层绽开的花瓣。旋即她被抱到了他的腿上,交叠环着其蜂腰坐着,唇也义无反顾地交融于一块。 金发青年一手环着少女纤细的腰,一手掌着她的头颅,迷离地与她吃嘴子,仅仅这样坐着,紧贴着的细腻皮肤已让他心头狂跳。 他从唇齿交融中品出了些趣味,恶劣地眯起眼睛。 灵活舌头从那细密齿缝钻进,勾着姚姚软嫩的舌头,叫其躲避不能,越是交缠,少女便如软水在他手中化开。 慕姚内心暗骂这龙涎一千一万遍,可现在浑身酸软无力,筋肉骨头化开般,眼雾迷离,只能挂在敖甲身上。 幸得他身强力壮,几乎快两米高,平时藏 于袍中只觉身姿矫健,现下肌肉垒块分明,散发着蓬勃热意,倒是成为良好支撑。 两人分开,慕姚软倒在榻上,瞧着他摸了满手黏腻,又好奇地嗅了嗅,舔了舔手指,接而满足地吮吸起来,好像手指上沾的是蜂蜜。 慕姚也是臊得面红耳赤,低声道:“脏啊,不许再来亲我!” “就要亲就要亲!”金发青年摁着她,笑得嗓音暗哑。 嬉闹之际,两人弄倒了壁上悬挂的两柄匕首和绵软八珍宝糕,那匕首金雕玉刻,长直坚硬,一下子划开八珍宝糕,劈成两半,弄得榻上脏乱无比。 慕姚立刻瑟缩了一下,踢他一脚骂道:“畜生,瞧你弄的好事。” 敖甲眼眶通红地喟叹一声,捏住她的手亲了亲,狼虎般的目光盯着她:“随便骂,姚姚真可爱。” 慕姚还想说什么,所有言语俱化作呜咽落回肚子,无力地搂着他的脖子被带到青年粗壮的手臂上,悬空着离开糟污软榻。 他兴奋在地上走来走去,她只能依靠着他,吻便如狂风暴雨般落下,慕姚怀疑他是不是被人贴了符篆,唯一指令就是亲她。 空气和水黏腻不堪,慕姚出了许多汗水,香汗淋漓,他竟然顺着那颈间将汗舔去,直至慕姚眼神朦胧地躺在地上,一股微凉的意味从小腹传来,舒爽之余。 灵力终于顺着经脉顺畅通行,浸润了原本翻涌干涸的四肢百骸,那股气血倒行而虚的感觉终于褪去,她松了口气。 却见那孽畜又吻了上来,撒娇道:“还有还有……” 龙宫外海潮依旧拍击着珊瑚礁,夜色沉沉,水波荡漾,如碎金流淌。 慕姚蜷在锦被之中,灵力精气是吃饱了,可现在真是身心俱疲,心中不禁腹诽这俗话说龙性本银,果然非虚。 她闭目养神片刻,却忽觉身旁有人动了动,微微睁眼,便见敖甲撑着脑袋,正笑吟吟地瞧着她。 “姚姚,我还想……”他的声音低哑,眼神晦暗,带着几分餍足后的眷恋,却仍透着未尽的渴望。 慕姚眉心一跳,抬手就朝他额头弹去,怒道:“滚,你还没完没了了?” 敖甲被弹了一下,虽有两物尚未满足,但也只能委屈地揉了揉额头,旋即又低笑一声,凑过去贴着她的侧脸蹭了蹭。 慕姚无奈地叹了口气,懒得理会这只金龙的撒娇,只是微微侧身,正欲沉入梦乡。 忽听敖甲低低地笑,十分期待道:“姚姚,那我们什么时候成婚啊?” 慕姚倏然睁开眼,猛地坐起身,嘴巴张成金鱼了:“……什么?” 敖甲眨眨眼,笑得一脸无辜,手却已经揽上了她的腰,顺势将她重新抱回怀中:“你说呢?我们都这般了,必定是要……” 慕姚:“……” 她还只是个愚蠢的大学生,谈恋爱可以,结婚这种事情想想就算了。 她头皮一麻,猛地推开敖甲:“不行!你得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敖甲却纹丝不动,反而用力收紧手臂,笑得狡黠又得意:“姚姚,你莫非要始乱终弃?” 慕姚被他噎住,随即恼上心头来。 论口舌之争莫非她还真能怕了他不成,当即向其论述一通过早成婚生子的危害性,将单纯的金龙说的一愣一愣。 金发青年愣了许久,有些委屈,但还是识大体地应下,只是赤果臂膀忍不住圈紧了她,期期艾艾道:“那接下来的日子能不能多陪陪我嘛,我都一年未见你了……” 这有何难? 慕姚当即应下,又搂着他说了好些甜言蜜语,诸如心肝宝贝,你就是天下最可爱的小龙之类的话,将其哄得又心花怒放起来。 甚至就又热意勃发,要再度起来,可把慕姚吓得不敢再说了。 这样幸福的日子持续了两周。 慕姚白日在村中坐镇修炼,这年头天灾人祸多,人口流动性大,周围人一听陈村出了个庇护仙人,越来越多的人涌进陈村。 越多人涌进陈村,信仰之力也越浓郁,陈塘锁灵大阵的辐射范围愈广,村落也愈变愈大,颇有塘镇的规模。 夜晚要么她去龙宫,要么这小子偷偷摸过来,夜夜笙箫阴阳调和之法愈发熟练,只是偶尔撞上他弟弟熬乙。 高傲冷清青年瞧见大哥脖上抓痕,几乎目眦欲裂。 慕姚还记着他暗算于她的事,笑着上前拌嘴:“弟弟这么瞧我做什么?这不得多谢你才能成事?” 熬乙气得暗盯她,眼神阴郁,随即拂袖而去。 瞧他生气恼怒的模样,慕姚更是快活爽利极了。 再说龙族与天庭这边和谈之事,进展得也颇为顺利,天庭愿封四大龙王为海神正神,从此由自封的野龙王变为天庭正神,统管各自海域的风雨雷电,禁制手下妖族食人。 只是仍有一小部分声音也在忧虑,虽然说是和谈封为正神,可以后必须听命于天庭,若有抗旨恐还有被责备贬斥的风险。 这并非是无稽之谈。 慕姚忽然想起在学古代史时,有一则野闻,泾河龙王因私自改雨量,触犯天庭天条,居然被凡人魏征梦中斩首。 慕姚提醒东海龙王,“龙王切勿全盘答应天庭条件,也得谈判才行,否则任人可欺怎么的了?” 敖广一袭广袖华服,银发葳蕤披着,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可这条件十分宽和,虽然以后得听其号令,但昊天大帝允诺我龙族往日依旧统领四海,也能享有天庭之尊位,还要谈什么?” 敖甲也迷茫地点点头。 只有青发青年玉面冷冠,瞧得更为黑暗深刻些,他眯起龙瞳美目:“你这点说的不错,人族狡诈,背后必定有更大阴谋。” 慕姚:“……” 等等,她好像也是人吧? 龙王是怎么生出这两个截然不同的儿子来的,一个天真烂漫,一个中二阴沉,她劝龙王现在好好培养敖丙还来得及。 慕姚仰起脸,边踱步边笑眯眯道:“龙王可曾知道,倘若一桩交易让两方都觉得不满,是对方占便宜了,那才是真正公平了。” “若你一来就接受全部条件,对方只觉得你柔弱可欺,下次只会更进一步剜出更多肉来。所以,你即使觉得不用争也得争个两三分来,不过四分便有些太多了,小心对方恼羞成怒,掀了棋盘。” 龙王恍然大悟,望向她的眼神愈发慈爱,满是欣赏。 慕姚:“……” 怎么回事,莫非龙族能称霸海洋,真是仅仅依靠硬实力? 又是一夜糜乱,阴阳调和。 晨曦微露,金色光晕透过水晶珠帘洒落房中,映照着绣金龙纹的锦被,氤氲着昨夜未散的靡靡气息。 慕姚神清气爽地睁开眼睛,只消微微偏头,便见敖甲沉沉睡在她身侧,金发散落,妖容惑人。 他宽阔的胸膛起伏均匀,手臂仍然牢牢圈着她的腰,仿佛生怕她会溜走一般。 慕姚忍不住笑了笑,正准备动一动,忽然啪嗒一声,一只小纸鹤忽然穿透时空落在床前,可惜这是水中,小纸鹤通体晃晃悠悠,显得十分可怜。 道教的传信法术,有人在找她。 她伸手接住可怜的小纸鹤,将其绽开,墨痕很快在水中氤氲飞痕,上面写着新的考核即将开始,领队已在陈村等她了。 慕姚眨了眨眼,刚要起身。 身下的龙似是醒了,十分不满地嘟囔一声,猛地将她捞了回去,下巴抵在她的肩窝蹭了蹭,声音委屈:“姚姚,你又要走?” 她回头看他,见他原本睡意朦胧的眼里已经带上了几分不舍,忍不住笑道:“应该很快就回来。” 敖甲闻言立刻撅起嘴,昨夜肆意玩弄过的龙尾也不满地在被褥间扫了扫,控诉似的看着她:“你上次也这么说……” 慕姚被他委屈巴巴的模样逗笑,忍不住凑过去香了一口他的侧脸,哄道:“这次是真的。” 金龙这才心满意足地眯起眼睛,但随即他又想起那日白鹿对他说的话,元始天尊不会同意他们之间的事。 可若他懂事些,那她师尊会喜欢他些吧? 于是他语气放软和,眼眸湿漉漉的:“那我会乖乖等你回来,无论多久。” 慕姚轻轻应了一声,抬手替他顺了顺金色的发丝,随即利落起身,换上衣袍,踏出了龙宫。 日出金轮,云雾缭绕,陈村如今规模颇大,灵气香火氤氲,街道也变得干净有序多了,似有仙气弥漫。 慕姚御风而行,落在村口,目光一扫,便看见一名文武袖黑发青年静静立于村口,身姿健硕。 后面却还站着一名蓝袍少年,白色拂尘左撩右绕,仙人之姿呼之欲出。 有老妇人见他颇为不凡,热情地捎来许多贡品果子甚至还有茶水酒酿,蓝袍少年盯着那些东西咽口水,但还是心一横。 “不吃不吃,我乃仙人,辟谷呢!” “来嘛来嘛,就一口……” “不行不行……要不就、就一口……” 慕姚觉得有些好笑,晃了晃手打断这场闹剧,“白鹿师侄,太乙师兄,没想到这次考核还有师兄前来助阵。” 蓝袍少年正是太乙真人,他神色温润,眉目悠然,见她到来灿烂一笑,温和地拱手行礼:“哎呀师妹,好说好说,客气什么!” 他说着似是嗅到什么,怪异地皱紧鼻头,在空气中搜寻:“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有点海水的腥味……” 慕姚身子一僵,热气往上烘着脑子,脸颊发热。 她这些日子与金龙厮混,实力倒是精进长进,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些气味,虽然来之前已经沐浴过,修行之人五感最是灵敏。 白鹿微微拱手,语调温和道:“此处滨海,周遭来往渔获众多,小师叔在此待久了沾染上水腥气也很正常。” “啊,也有道理!”蓝袍少年不好意思地摸头一笑。 慕姚也随之附和笑道:“是啊是啊。” 太乙抓抓脑袋,撩动拂尘:“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啦,这次我们要去西部地界,那边出了个祸乱人间的鸟妖,所到之处,刮起飓风,毁坏城池,你此次任务就是要降服……我们走!” 慕姚松了一口气,刚应下。 “小师叔也该仔细些,累得弟子为您掩瞒。”耳边传来黑发青年低沉的气音。 她才忽觉白鹿看似清瘦,实则身形与金龙不相上下,浓墨黑影将她完全笼罩。 慕姚扇扇风,尴尬调笑:“好师侄应当不会介意吧。” 白鹿微顿,眼神更是意味深长,清润一笑:“那是自然。” 第36章 西域凤凰慕姚至西域遇故人 出发之前,慕姚带着白鹿和太乙回到山洞内,准备收拾行囊。 山洞僻静,比邻溪潭,平常住着小海夜叉墨瞳和小鸟妖青雀,慕姚不在的时光里两妖结为了亲密朋友。 一年来,山洞也由当初灰扑扑的石洞大变样,洞口垂落着长长青藤,藤叶摇曳间露出一方石桌和石凳,逸散着袅袅茶香。 小海夜叉墨瞳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陶罐进来,见忽然多了两位仙人,顿时怯生生地缩着脖子,瞧向慕姚。 慕姚摸摸它的头,笑了笑:“怕人?” 墨瞳小声嘀咕:“不是怕,就是……不敢接近。” 太乙见状,目光在这皮肤青黑的小海夜叉身上转了一圈。 分明是妖却身着麻衣,举止分外有礼,他啧啧称奇,“这小孩是海夜叉?” 慕姚挑眉:“怎么,不像吗?” 太乙摸着下巴哈哈大笑:“不是不像,是诧异,旁的师兄师姐也有收小妖做童子的,不过都是些可爱毛茸茸的妖,倒少有海夜叉这样的。” 白鹿也静静看着墨瞳,目光幽深,似乎在思索什么。 慕姚懒洋洋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笑道:“这孩子挺乖的,也可怜呢。” 太乙叹了口气,望了眼叽叽喳喳的青雀:“你可真是……不光善心,也很有小动物缘啊。” 此时,一旁的青雀正兴奋地围着白鹿打转,而白鹿正安静地拿着一枚果子喂她,动作温柔,目光沉静,与平日里冷峻寡言的形象大相径庭。 金弓斜背在他宽阔的肩上,锋利无比,身上虽无杀气,却依旧带着某种喋血的气质,仿佛是镌刻于其灵魂中的底色,让小海夜叉墨瞳忍不住缩了缩。 慕姚见状,随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抚道:“去玩吧,不会有人吃了你。” 墨瞳这才偷偷看了白鹿一眼,飞快地跑开了。 慕姚转头,饶有兴味地看向白鹿,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妖么?怎么现在对这些妖这么好?” 白鹿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这些小妖不一样,虽是妖,却是师叔你豢养的小宠。” 他顿了顿,又道:“就像我是玉虚宫的人一样。” 慕姚微微一怔,旋即了然,心想这小子又在顾影自怜了,悲伤春秋呢。 她懒得与他掰扯,只是招了招手,带着青雀腾空而起直冲九天,众人直直朝这次目的地出发——西域楼兰王国。 青雀在半空展开翅膀,雀跃地她早早就被母亲赶出来独自游历生活,如今有机会回到家乡,异常兴奋地围着她飞旋。 她叽叽喳喳地描述起她生长的西北之地——那里风沙狂烈,草木稀疏,天地广阔无垠,但在那片荒凉之中,仍然藏着无数生机与奇迹。 一路往西行走那边人面容更加崎岖,一路可达波斯和埃及王国,那边人肌肤蜜色,一路也有许多奇异生物,譬如三头犬,狮身人面兽,还有暗夜食人血鬼等等。 清晨东海赏日出,傍晚西天观月悬。 经过漫长的飞行,他们终于在广阔无垠的大漠中停下来,绿洲之中流水潺潺,远处红滚夕阳低垂着,可这楼兰城仍旧热闹极了。 远方传来悠扬的驼铃声,空气中混杂着干燥的风沙与异域香料的味道。 街头人来人往,衣着清凉,高鼻深目,由于商贸繁华,女子多着艳丽纱裙,点缀以宝石或金饰,男子大多赤果上身,满目壮硕腱子肉,抹了棕油试图吸引女性的目光。 太乙拱一拱手:“师妹师侄,咱们分头行动,你们去街头收集信息,我去宫中一趟见见这求助的国王,了解了解情况。” “好嘞!”“师叔慢行。” 慕姚和白鹿在街上行走着,不断有满身腱子肉和胸大腰细的异域男女朝他们抛媚眼,慕姚笑着观察着,倒是白鹿一幅冷若冰霜的模样吓退不少人。 “白鹿师侄,你总板着个脸做什么?”慕姚笑。 他微落后于她一步,侧脸望去只能瞧见绷直的下颌和温热肩膀,“此等着装实在是伤风败俗。” 慕姚嗤笑一声,转过身眯起眼睛打趣道:“你不知道你越是这样,越是冷若冰霜高洁肃穆,就越让人想瞧瞧你这张皮下藏着什么样的人。” 白鹿面色赫然,目光躲躲闪闪,犹疑半天才低声道:“多谢师叔厚爱……可是弟子无心情爱。” 慕姚:“……?” 他们的视线被前方人群吸引,木柴堆出冲天高的火苗,供奉羊头在火中化为焦土。 头裹布巾的大胡子巫师在街头伸长双手,仰天长啸,一呼百应,带着周围不少人跪下,一时间白贝朱壳之类的饰品齐响。 慕姚被攒动人头遮住视线,她微微皱眉,踮着脚跳高,却不慎撞上一道高大身影。 那是一名容貌粗犷深邃的男子,肤色偏黑,双瞳异色竖立,身上隐约泛着股妖气,被撞到的他眯起眼睛,语气生硬道: “哎盆友,你眼睛的不长,这是我的沟子,不是路!” 慕姚:“……” 白鹿几乎是瞬间抽出了金弓,锋利的箭矢带着杀气直指那人的眉心:“一股狐狸骚味。” 空气骤然一紧。 男子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但仍强行镇定,头发微微炸开,他下意识后退半步,目光在白鹿手中的弓上打量了一瞬,似乎明白了这杀意之迅猛。 慕姚轻轻按住白鹿的 手臂,制止了他。 “你想杀人,也得先弄清楚情况,他应该是人妖混血。”她仔细嗅闻空气中人妖气息驳杂得很,继而转向男子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男子警惕地盯着他们片刻,最终收敛了敌意,缓缓道:“我们在施法驱逐九凤和叛徒。” 慕姚微微一愣:“九凤和叛徒?” 男子沉声道:“楼兰王国的二公子,他勾结妖魔九凤施展风暴术屠杀了好几座小城,想要颠覆整个王国。” 慕姚摸了摸下巴,目光投向那广场上的祭祀仪式,正欲细问,怀中的青雀却忽然躁动起来。 小鸟妖异常激动,脑袋从她的衣襟中猛地探了出来,双翅不安地扇动着。 那男子瞥见青雀的一瞬,瞳孔微缩,面色一变,脸上的冷漠瞬间被惊疑所取代,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随即,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走进人群,消失得极快,仿佛避之不及。 慕姚微微皱眉,心底泛起一丝警惕。 慕姚下意识地揉了揉青雀的脑袋,低声道:“怎么了?” 青雀用小翅膀抹了抹眼泪,嗓音有些哽咽:“只有、只有……青鸟一族才会使用风暴术。” 慕姚心头猛然一震,倏然抬眸。 据青雀所言,其母青鸾于半年前就没怎么回过她消息,如今妖魔九凤屠城,其中却有青鸟一族的术法出现,答案呼之欲出。 白鹿微微一笑,背上金色弓矢已然发出愉悦轰鸣,等待鲜血浇灌。 慕姚抿唇沉思,脑海中思绪翻涌,思索着青鸾一族与九凤之间的联系。 而这时,太乙也从城主府中疾步而出,蓝袍少年脸色铁青,眼中怒火几乎要烧出来。 “当真是荒谬!”太乙冷哼一声,袖袍狠狠一甩,怒气难消,“这城主压根不急着解决祸害一方的大妖,反倒在宫中大设宴席,推杯换盏,饮酒作乐,竟只让我们尽快处理公子羽!” 听闻这个名字,慕姚更是震撼,公子羽? 那不是她的熟人吗,一年前为了拯救海神大祭那批奴隶,多亏了公子羽,那批奴隶才能有落脚安家之处。 她记得公子羽风度翩翩,为人热情,友善宽和,深得人望,是个极其可靠的存在。 可如今,竟有人称他勾结妖魔,与九凤为伍? 这实在太荒谬了! 多方认知冲突割裂,令她心底的震撼难以言喻。 她尚未来得及细思,忽然,空气中弥漫起一丝诡异的气息,四周街巷里涌动起人影。 那名男子再次出现,他站在人群前方,目光阴沉,一双竖瞳紧紧盯着他们,手中紧握着短刃。 而在他身后,一群手持械具的民众正逐渐包围而来。他们眼中闪烁着恶意,目光阴冷,仿佛带着深深的仇恨。 “你们的,和九凤脑壳勾结的勺子孽党!”有人愤怒地高喊,举起手中的兵刃,声音中带着愤慨与杀意,“今天让你们一点空气都不给鼻子吸!” 太乙眉头猛地一皱:“哈,他在说什么?” 慕姚咳了咳:“意思是不会放过我们。” 陡然间,一块尖锐的石头破空而来,狠狠砸向慕姚的方向。 白鹿反应极快,刹那间身形一闪,挡在她身前,宽厚的肩膀犹如铜墙铁壁,将她整个护在阴影之下。 “小师叔你没事吧?”他低声问道,嗓音沉稳,带着几分冷冽锐气。 慕姚抬头望着他,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有些诧异他的护短,但仍旧淡定地摇了摇头,道了句没事。 可话音未落,太乙忽然在后方嚎叫起来:“不对不对!我有事啊!” 众人猛地回头,之间太乙一脸痛苦地捂着屁股,脸色抽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他嗷嗷大叫,跳脚怒骂,疼得整个人都快蹦起来:“谁、谁砸的!居然砸我屁股!疼死我啦!” 白鹿缓缓眯起眼,冷光乍泄,温和俊逸的神情刹那间转为森然。 他周身气息骤然一变,黑发无风自动,衣袂微微鼓荡,一股逼人煞气弥漫开来。 他不发一言,单手抽出背后的射日弓,霎时间金弦震颤,灵光激荡,杀意凝聚于箭锋之上,随时都会爆发。 周围的民众被这股肃杀气息震慑得脸色苍白,纷纷后退几步。 可就在这时,太乙连忙蹦跶着冲过来,一把拽住白鹿的袖子,语速飞快:“算了算了!别和这帮人计较!我们先逃为上!” 白鹿微微蹙眉,侧眸看向他,显然对这个决定有些迟疑。 慕姚抱着青雀站在旁边,看着这画面,嘴角抽了抽,目光略显复杂。 逃跑着实有些丢人,但现在信息太纷乱模糊,逃跑还真是个不错的决定。 她轻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走吧。” 说罢她当机立断,衣袖一挥,身形瞬间腾空而起,白鹿和太乙紧随其后,避开四周民众的围堵。 下一刻,无数石块与长矛铺天盖地地砸了过来,然而已然扑了个空。街道上,众人抬头望着他们飞掠远去的身影,神色阴晴不定,又害怕又畏惧。 而半空中,太乙揉着自己可怜的屁股,一边飞一边嘀咕:“楼兰的百姓都是什么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慕姚目光微敛,沉声道:“这正是我们接下来的要查清楚的。” 他们御空而行,只是没过多久便起了沙尘。 黄沙漫天,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片金色的混沌。 狂风裹挟着细碎的沙粒,犹如刀刃般掠过肌肤,慕姚下意识抬袖遮挡,眼前却依旧一片模糊。 风声呼啸,似千万亡魂在耳边低语,让人难辨方向。 太乙的声音透过风沙传来。 “前面有绿洲!” 慕姚顺着他的手势望去,果然,在这片无尽的荒漠之中,一抹翠绿如晨曦破晓般跃入眼帘。 她微微凝神,调整气息,带着白鹿与太乙一同朝绿洲落去。 清澈的泉水在烈日炙烤下泛着莹莹光泽,几株棕榈树摇曳着叶片,带来难得的一丝凉意。 慕姚轻轻蹲下,用手捧起一捧水,冰凉触感抚去了风沙燥热,她正要饮下,忽然察觉到一抹生人气息。 她警觉地抬眸望去,一个身影正藏在棕榈树后,似是犹豫不决。 可等慕姚看清她的脸时,微微一怔——竟是希,她曾救下的奴隶少女! 少女衣着仍旧朴素,但不再是破旧的兽皮条,而是一袭干净的麻衣,面色也不似当初那般憔悴。 她似乎仍旧带着一丝警惕,可当看清慕姚的那一刻,眼眶却微微泛红,片刻后,她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慕姚大人,真的是您!” 慕姚看着她,心中多了份他乡遇故知的喜悦,笑道:“是我,好久不见。” 希用力点头,随即热情地邀请道:“您的恩情,我们村里所有人都铭记在心。如今我们已重获自由,若不嫌弃的话,请随我回村落脚吧!” 慕姚答应下来。 村庄坐落于沙漠深处的谷地之中,房屋简陋,土地也贫瘠,可村民们脸上却洋溢着自由的喜悦。 他们不再戴着沉重的镣铐,每个人至少靠着双手有吃有穿,甚至还有孩童在巷子间奔跑玩耍,笑声清脆如风铃。 慕姚静静地望着这一切,嘴角不自觉浮现一丝笑意。她曾以为自己不过是萍水相逢,随手解了些人的困境,没想到,这片土地竟真的生出新的希望。 只是……想到给予他们自由与庇护的公子羽,她的目光微微黯淡。那样温柔良善的人,如今身在何处?是否仍旧安好? 她正沉思间,希却忽然拉住了她的袖子,神色透着几分神秘:“慕姚大人,请随我来一趟。” 慕姚疑惑地看着她,但见少女的神色郑重,也没有多问,随着她穿过几条泥土巷道,最终停在一间简陋的房屋前。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带着些许草药的气息。 慕姚微微蹙眉,刚踏入其中,便看见一个身影躺在地上,身下仅仅铺了几层干草,粗糙简陋,可见村庄的物资仍旧紧缺。 而那人衣衫单薄,额头上满是冷汗,面色苍白却仍旧英俊如昔,单薄衣衫往外渗着血。 公子羽。 那双熟悉的眼睛似乎有所察觉,缓缓睁开,目光落在她身上时,竟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他的声音轻得 几乎随风而散,却透着一丝发自肺腑的欣喜:“……慕姑娘!羽竟能在死前见到你,也算是人生一幸事了。” 第37章 西域凤凰角对于鹿妖来说是私密器官…… 公子羽倚靠在墙根,身形高大却摇摇欲坠,他身着单薄素衣,胸裹白纱布,见到慕姚眼神大亮,神情激动地要说什么。 “咳咳咳……”激动的粉红血色却逐渐蔓延开来,染红纱布,就要倾倒。 慕姚脸色一变,立刻俯身扶着他,一旁的青袍小童面色焦急地跑来,拿了药粉和换洗纱布,手脚麻利地替他揭开纱布,将绿色药粉细细涂抹。 “公子小心,不要激动,否则您这伤又得裂开了!” 公子羽的喉咙立刻发出痛苦的呜咽。 他紧蹙着浓黑秀眉,咬牙喘痛,冷汗和灰尘脏污了脸颊,又立刻被仆人擦去,似是焦急但已见怪不怪。 “这是被妖魔所伤致使的伤口。”身后传来白鹿嗓音,他背着射日弓临下地看她,高大身影将她笼罩在阴影中,“小师叔,您又乱跑。” 慕姚一脸黑线,救人的事能叫乱跑吗? 后面传来太乙略带羞涩,但显然松了口气的声音:“还好还好,还以为非礼勿听……” 慕姚更是无语,都说这修道之人心无旁骛,斩三尸灭人欲,可越是不让碰,反倒越是敏感心污,看着一个个脑子里都是什么?! 屋内两名侍从见两名青壮男子进入,瞬间警惕起来,披甲持锐挡在公子羽身前,唯恐他们是前来追杀的刺客。 太乙一幅顽皮少年模样倒是还好,白鹿一袭文武长袍,金色射日弓移动间冷光乍现,又沉默寡言,浑身气质锐利硬挺,着实令人害怕。 慕姚立刻挡在他们身前,白鹿视线随之而动,她浑笑着:“诸位莫怕,这两位是我师门众人,乃昆仑仙人,或许有法解羽这毒厄。” “退、退下,既是慕、慕姑娘带来的人,我自是相信。”公子羽嘴唇发白道。 慕姚:“……” 你好像快要厥过去了。 为防止公子羽立刻嗝屁,她推了推太乙,没想到白鹿却俯下身,指尖在那溃烂发黑的伤口停滞片刻,眼眸微深。 “一股狐狸骚味,你被九尾狐妖袭击了?” 公子羽眼神茫然,脸色白了一白:“我只知大哥才是真正与妖物勾结,只是不知竟然是九尾狐妖……” 白鹿并未多言,从胸前衣襟内掏出三粒丸药,给公子羽喂了一颗,然后将剩余的递给公子羽的侍从,那青袍小童警惕地接过,捻了点粉观摩起来。 慕姚与太乙小声称奇:“没想到白鹿师侄还懂这疗伤药理,师兄你干甚去了?” 太乙尴尬地摸摸脑袋,一脸被看轻的模样:“师兄我不擅此道嘛,你若让我炼器还使得,直接活死人肉白骨也成,我那有可多宝贝什么九龙神火罩、乾坤圈、混天绫啦……但这治这等小伤就不太行了,白鹿师侄善武道,这受伤家常便饭,所以治妖伤找他没错!”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公子羽胸前烂肉奇迹般地变粉,那萦绕的黑色瘴气褪去许多,人脸色也红润起来,总算不是一幅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了。 她用手肘顶顶白鹿的腰腹,他几乎是立刻收紧肌肉,如陨铁般紧实,闷哼了一声,疑惑地望向她。 黑发少女讨笑,眼眸润亮,眉心红痣冶美:“白鹿,你那丹丸怎么做的?用的什么原料?我能否围观帮忙?” 黑发青年不知想到什么,猛地侧过身,两颊被金箔缠紧的黑发晃荡,细看白嫩面颊生红,“抱歉小师叔,这实在不便告知。” 慕姚内心暗嘁一声,不过是丹丸配方,他又不是丹师靠这吃饭,这也不肯告知真是小气,亏他们曾经还在同一屋檐下住过。 身后忽传来青衣小童惊喜的大叫,他观摩那粉末半天,舔了又舔,舌尖尝出点味来:“这里头居然有千年药力的鹿茸,公子有救了!” 伴随这阵惊呼,黑发青年面色赫然,背过身去,慕姚也觉得有些尴尬,装作无事抬头望天。 《妖兽小札》记录有云: 鹿,阳兽也。其春茸未骨化时采之,入肝壮肾,益精血,可除疮毒,消散痈肿。 意思就是说雄鹿每年冬天头顶大角会脱落,来年春天会萌生出幼角,若于此时采之,则有巨大的药用价值。 角对于雄鹿来说是很私密的器官,血管神经丰富,触之颤抖。 慕姚曾经不懂,只觉小鹿妖萌生的幼角软糯可爱,随意把玩揉弄,弄得小鹿妖眼冒泪花,呦呦啼鸣。 慕姚大为尴尬,微微瞥了白鹿一眼,他也低垂着头颅,只余一墨黑发漩,发着颤打着抖。 所幸此刻公子羽终于缓过神来,昏黄落日斜光落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他拱手道谢,将一切娓娓道来。 “西域这与中原的习俗大不相同。”公子羽微微侧过头,望向窗外夜幕下的沙漠,眼神晦暗不明,像是在回忆。 片刻后,他轻笑了一声,笑意却不及眼底。 “这里人妖杂居,混血儿众多,或许正因如此,反倒比中原少了许多非必要的争端。毕竟,每个人的血脉里或多或少都流淌着几分妖族印记。在这里,要争斗就堂堂正正地比武厮杀,谁拳头硬谁说了算。” 公子羽低低笑了一声,带着几分自嘲:“但我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慕姚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继续。 “我是上任国王伐色摩那第十三子,还有个亲妹妹。”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像是在述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上面有几个姐姐和哥哥,可按理说我不过是长子,原本不会有太多的牵连。但我与他们不同,我的母亲——是一名羽族与人族的混血。” 他垂下眼帘,睫羽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淡淡阴影:“我体内同样流淌着羽族血脉,自幼便能与鸟兽沟通,与羽族相处融洽。羽族也有人支持我,甚至连父王也因我的特殊血统,对我尤为宠爱。” 他说到这里,唇角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是在回忆过去的时光。 “只是——”他的声音一顿,眸色也冷了几分,“父王去世后,最终继承大统的却是我的兄长——耶摩。” 慕姚微微蹙眉,公子羽似乎并未对此感到不满,他轻轻摇了摇头,笑着道:“我本无心争权夺位,行商游历、看遍山川湖海才是我真正向往的生活。若他只是继承王位,我并不在意,甚至还愿意辅助他治理国政。可惜……”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眼底浮现出深深冷意。 “他并不满足于此。” “耶摩登基之后,便将成年的兄姐们逐一处死,不论男女无一例外。他们或被诬陷,或被流放,或在某个无人问津的夜里忽然消失,而我是他最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到此处,他微微转头,看向慕姚,嘴角挑起一丝冷笑:“他知晓我的血统,知晓羽族对我的支持,知晓父王曾一度有意让我继位。可笑的是,我若真有篡位之心,或许还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慕姚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所以,他想杀你?” 公子羽的笑意更冷了几分:“不仅仅是杀我。他要铲除一切威胁,连同曾效忠于父王的旧臣,甚至羽族也在他的清剿之列。” 慕姚眉头微蹙:“所以,他才与九凤勾结?” 公子羽忽然怒发冲冠,脸颊涨成猪肝色:“根本没有什么九凤!他们给青鸾还有许多鸟妖下了狂化之药,他们失去理智才会在几座城池大开杀戒,这也成为耶摩诬陷我的理由,他们背后一定有他人指示!” 空气中一时陷入寂静,唯有窗外的夜风吹拂,带起一丝微凉气息。 “娘亲……” 青雀站在慕姚肩头,已然呜呜地哭泣起来,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浑身青绿漂亮羽毛满是灰尘,她随年幼,可也不是不懂这些纷争。 白鹿神色冷淡如琢玉雕成的神祇,眸底沉静无波。 “可青鸟一族的确犯下屠城之罪。”他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没有丝毫怜悯,“这等罪孽,无 法被饶恕。” 青雀猛地抬头,眼底满是惊慌和愤怒,叽喳叫着:“可、可是……她们是被操控了啊!” “一句抱歉和有原因就能挽回三座城池的性命吗?”白鹿长眉低垂,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太乙长长地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行了,别吵了,这事儿还没弄清楚,就算你们要争,也等查明了再说吧。” 这件事显然比慕姚想象的还要复杂。 如今楼兰的百姓认为公子羽勾结妖魔,而公子羽却怀疑他的兄长贼喊捉贼,到底谁真谁假? 慕姚缓缓颔首,目光深沉:“没错!我们明日就去查清楚。总不能不明不白地结案,反倒让真凶逍遥法外。” 屋内一片沉寂,唯有灯火跳动,映照着众人各异的神情。 青雀紧咬着唇,白鹿静立如雕塑,太乙神色凝重,而公子羽则闭上了眼睛,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他们休息一晚,隔日天蒙蒙亮便开始赶路。 旭日自大漠深处缓缓升起,金光洒落,将漫天黄沙染上炽烈光辉。远处天地交汇,烟尘如浪,沉沉翻涌。 慕姚他们御空而行,沿着指示一路疾飞,最终抵达了楼兰王国边境三座大城之一——善于。 曾经的善于城,水土丰美,绿洲环绕,如同西域明珠,而如今却化作一片荒凉的修罗场。 风暴卷着黄沙在城中肆虐,城楼残破,血污弥漫,空气中充斥着浓烈腥气和腐臭。地面满是被撕裂的尸骸,断肢横陈,血迹在黄沙上蔓延出触目惊心的痕迹。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些占据城市的鸟妖。 浑身羽毛杂乱,双目失神,眼底一片死寂,宛如被抽空了灵魂的空壳。 它们尖喙上仍沾着血肉,低伏在地,疯狂啄食着尸体,有的甚至争夺着内脏,撕扯着肠子,将尚带温度的眼珠吞入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 实乃人间惨祸。 慕姚的心微微一颤,在那群鸟妖之中,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栩君。 那鹰妖曾陪伴公子羽去过阳城,他曾傲慢而桀骜,虽有些不近人情,但在公子羽面前,也有几分护短的可爱。 可现在,他的双目空洞无神,更可怕的是,他正扇动翅膀,猛地俯冲而下,一口将一个死婴吞入腹中! 慕姚瞳孔骤缩,指尖微微发凉,一股复杂情绪在她胸腔翻腾,如同风暴席卷而来。 脑海中元始天尊的话语振聋发聩——“你怎知妖族真实秉性?上一秒他们活泼可爱,下一秒便露出残忍弑杀的真实面目!”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尖锐啼鸣。 抬眼望去,城楼最高处,一只庞大的青鸾盘踞在那里。 曾经高贵优雅的神鸟,如今羽翼斑驳,气息森然,双眸赤红,周身散发出妖异的黑焰,宛如魔神降世。 慕姚怀中青雀猛然颤抖起来,泪水溢出眼眶。 她的声音哽咽,悲痛至极,“娘亲,看看小雀……” 可城楼上的青鸾没有任何回应,她的目光冷漠地望向这边,神色癫狂,已然失去所有理智,化作一尊被杀戮操控的傀儡。 太乙提醒道:“师妹,该干活咯。” 太乙和白鹿皆未出手。 他们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神色各异——白鹿目光沉静如深潭,太乙则带着几分看戏的意味,甚至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瞧着她。 慕姚心中一凛,这场搏斗不只是对她的考核,更是关系到公子羽以及青雀存亡的天大之事。 烈风呼啸,青鸾振翅一啸,原本沉寂的群鸟骤然炸裂,铺天盖地地冲了上来。 这群堕落鸟妖身形庞大,羽翼扭曲,尖喙状如长刃,爪更如钢钩,能直接将人捅个肠穿肚烂。 但慕姚也并非吃素的,流仙裙御空而起,裙裾翻飞如流云般轻盈。 她袖间烟霞丝迅速蔓延,化作一层护盾,挡下迎面而来的攻击。旋即,她捏起火符,骤然摔出—— 烈焰瞬间腾空而起,大部分避之不及的鸟妖们瞬间被烧成呆头烧鸡,重重砸向地面。 太乙忍不住翕动鼻尖,眼神微亮:“这火侯……” 慕姚呵呵一笑:“不如我再撒点盐上去?” 白鹿:“……” 然而,他们插科打诨惹恼了堕落的青鸾,她的怒啸随之而来。 风暴术起,天地翻覆,黄沙如狂涛卷动将视线尽数遮蔽。沙砾如针般扑面而来,刮得人眼睁不开,仿佛要将整座渺小的人吞噬。 俗话说水克土,如此沙土风暴非水不能解,然这又是在茫茫大漠中,天地间水元素稀少,当真是危机存亡之时也。 慕姚灵机一动。 迅速捏碎空间扭曲符,驱动万里海浪凭空倾泻而下,虽对灵力损耗较大,但沙尘被湿润的水汽覆盖,瞬间增重坠落,恢复了视野。 可还不等她喘息,青鸾已然俯冲而来! 它的喙尖如利剑破空,快如雷霆,直刺慕姚面门! 慕姚瞳孔一缩,瞬间扬起烟霞丝,将青鸾缠得死死的,同时施展吸取咒法,硬生生将狂暴的青鸾压制在原地。 这并非易事,青鸾乃千年大妖,慕姚虽天赋异禀却也才初出茅庐,人和妖僵持着,天地晦暗,不知蟪蛄春秋时光尽也。 她双臂微颤,浑身灵力几近枯竭,终是咬牙坚持,硬生生将青鸾困死在原地! 巨鸟挣扎了许久,终究还是轰然倒地,昏迷不醒。 怀中青雀已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泪水止不住地滑落:“姚姚……求求你,不要伤害娘亲……” 慕姚微微迟疑,虽然将青鸾困死于原地,若真要痛下杀手,她有些迟疑,况且楼兰王城内情况不明,一时倒真拿不定主意。 忽然,一股灼热的风从身后袭来! 她心中一惊,还未来得及躲避,滚烫的烈焰已逼至身侧,那只被火符烧伤的鹰妖正怒吼着朝她扑来! 慕姚仓促间避开,脚踝骤然一痛,整个人跌倒在地。那鹰妖正要再度扑杀而来,忽然,一道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咻——” 利箭破风,精准地射穿了鹰妖的头颅! 它瞳孔骤缩,浑身一震,旋即无力地坠落下去。 白鹿手持长弓,衣袍翻飞,目光冷然,如雪岭之巅的玉面修罗,沉默地凝视着她。箭矢仍在弓弦上颤动,杀意犹未散尽。 太乙这才赶紧走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小师妹,你没事吧?” 慕姚深吸一口气,抬眸坚定地道:“我没事,但我觉得不能过早论断,必须得去楼兰王城一趟才能做下决断。”她转头看向太乙,忍着痛笑眯眯道:“借师兄的降妖幡一用。” 太乙闻言,有些无奈地摇头:“你啊……” 太乙见她神色坚决,最终还是没劝住,只能叹了口气,将降妖幡递了过去。 慕姚运力青鸾与一众失去理智的鸟妖收入幡中,暂时拘禁在里头,随即看向远方——那里,楼兰王城依旧巍峨耸立,沉默地矗立在这片混乱之中。 “等下我们就去楼兰王宫中。” 这时,白鹿忽然走近,沉默地半蹲下来。 他探手握住她受伤的脚踝,指腹沿着骨骼缓缓揉捏。指尖带着些微薄茧,摩挲间,仿佛有细微的热度透入肌肤。 慕姚一怔,刚要开口,却见白鹿忽然猛地一扭—— “咔哒”一声,脚踝瞬间回正! 疼得她差点发出杀猪般的惨叫,慕姚狠狠吸了一口气,气急败坏地瞪他。 白鹿却神色如常,似乎完全无视她的不满,只是站起身来,背对着她蹲下身来:“走吧。” 慕姚微怔,下一瞬便感觉到整个人被稳稳地背起。 白鹿的脊背宽阔,肩胛线条流畅,肌肉结实,身上有淡淡的冷松香气,混杂着战斗后的血腥气,却意外地令人安心。 白鹿背着她,步伐稳健,神色淡淡地问:“小师叔,这些鸟妖铸下大错,你不立即处置了它们,这不合规矩。” 对着这么个比老头还古板的妖,慕姚有些头痛。 于是抬手揽住他的脖颈,眨眨眼睛,笑吟吟地道:“好师侄,好白鹿,我知你俊逸威猛,善良大方,而且 我只是等查明真相再做决断,你且就宽容这回吧?” 她语调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却将鹿心灼得能下酒。 白鹿微微一顿,目光微敛,呼吸猛然间急促一瞬,本该拒绝的话语却脱口而出变成了,“……随你。” 他声音极轻,却透着一丝低哑,像是被风吹散的黄沙。 慕姚轻轻一笑,随即微微收紧了双臂,安稳地趴在他的背上,望着远方城池,眼底闪烁着冷肃的光芒。 第38章 西域凤凰这是小师叔欠他的第二件事…… 烈日炙烤大地,燥热空气烤得人影虚晃。 白鹿的脊背宽阔无比,黑发少女伏在上头,几乎完全陷于其中,被他身上血腥冷香包裹着,居然有种意外的安心感。 随着熟悉的都城展露于眼前,白鹿歪了歪头将她放下,黝黑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小师叔,你好些了么?” 慕姚点头。 得亏修炼多时早已改变了慕姚的体质,原本扭伤的脚在抵达王城之时已然痊愈,她试探着扭了扭,韧带柔韧轻盈,仿佛痛不过是幻觉。 太乙负手而立,悠然道:“小师妹,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慕姚冷笑一声,目光地扫向巍峨宫殿的方向,“楼兰国王此次向昆仑求助,根本不是想庇护民众,而是把我们当成雇佣兵,既然如此……” 她抬步向前,声音透着讥诮,“那就不必给什么好脸色。” 白鹿似是对她这副样子很是习惯,温润黑眸瞧她一眼,倒也未置可否,随她而行。 随即三人御空飞行,直入王宫。 楼兰王国幅员与中原远不能比,由座座城池交联组成,但依旧奢靡至极,处处弥漫着异域风情。 从更遥远西方运来的玻璃宝石,在阳光下折射出瑰丽斑斓;玛瑙堆砌成雕栏玉砌,光滑如脂。更有白狮鸟兽被圈养在庭院之中,或慵懒地卧在软毯上,昂首嘶鸣。 空气中弥漫花椒豆蔻莳萝之类香料焚烧的气息,浓郁得几乎令人眩晕,惹得白鹿皱起眉头,身形晃荡了下,默默跟在她身后。 这年头布料越多的衣服是贵族的标志,庭中仆从赤果上身,蜜色肌理泛着汗水润泽光芒。胡姬身着轻纱,肌肤涂上炭线或者金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楼兰国王横躺于软榻之上,身披华贵长袍,身旁美姬给他剥葡萄喂酒,但他半眯着眼神色阴翳,似乎有些坐立不安。 乐师们击打着异域铜鼓,奏响热烈的旋律,舞女们随着欢快的鼓点,柔软的腰肢扭动,裙摆翻飞,可这似乎也无法打消楼兰国王眉宇间的阴郁忧愁。 慕姚嗤笑一声,到底是什么才令这堂堂一国之王如此心绪不宁,好难猜啊! 就在这歌舞升平之时,忽然轰的一声,宫殿上空猛地炸开一团气浪,所有人骇然抬头。 慕姚微微一笑,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只见一袭白袍少女自天穹之上缓缓降临,衣袂翻飞,乌发飘扬。 左后蓝袍少年浮动拂尘仙气飘飘,右后站立挽雕弓拉月之高壮武士,三人周身环绕着强大威压,犹如九天仙神。 正在干活的仆从们通通惊得倒退数步,舞女们尖叫着跌倒在地,而国王面若金纸,躲进了小几里头,还把想挤进来的姬妾踹了出去。 “何人擅闯王宫!”侍卫长骤然拔剑,厉声质问。 慕姚懒得废话,抬手一挥降妖幡,只听砰砰砰数声,无数堕落鸟妖尸体便被抛掷在宫殿中央,血腥味顿时冲破香料的甜腻,在大殿之中弥漫开来。 其中最大鸟妖被慕姚施了障眼法化作青鸾模样,了无生息地躺在地砖上,如一滩烂泥狰狞而刺目。 那楼兰国王盯着死去的青鸾,呼吸粗重。 “吾乃昆仑仙人。”慕姚居高临下,声音清冷如冰,“如今为祸人间的鸟妖已除,特来告知一声。” 她顿了顿,微微勾唇,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至于那勾结妖物的公子羽……亦被处决。” 话音落下,她手腕一翻将一枚染血的玉扳指丢在地上。 那玉扳指通体莹润,雕刻着繁复的纹路,正是上任国王所赐,也是公子羽最爱的物品。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哗然。 楼兰国王一愣,似乎未曾反应过来。 片刻后,他猛地从座位上爬起,连鞋都顾不得穿,赤着脚踩着冰凉地面,扑上前去,死死盯着那枚玉扳指,整张脸都因狂喜而扭曲。 “哈哈哈!哈哈哈哈!”他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放声大笑,兴奋得几乎手舞足蹈,“死了!那个为祸楼兰的孽种终于死了!” 他狂喜不已,转头就朝仆人吩咐道:“快!快备宴席,宴请仙人!” 他望向慕姚三人眼里露出狂热之色,所有侍从闻言立刻忙碌起来,将慕姚三人奉为上宾,恭恭敬敬地迎入宫中。 这一幕把太乙都看得有点晕,他性子有些跳脱但为人和气,之前交涉时他客客气气,结果这位国王态度轻慢,只一味让他捉叛徒。 他询问起妖祸来,国师鬼巫们反倒以为他是个野鸡货色,言语间暗藏讥诮。 然而,慕姚直接扔了一堆尸体过来,再砸一枚信物,态度嚣张得不行,结果这群人反倒大喜过望,感恩戴德。 太乙半晌无言,最后只憋出一句:“这人究竟是贱呢,还是贱呢?” 慕姚则挑眉一笑,语气漫不经心:“唉,有些人就得用他们敬畏的方式去驯服,你若和颜悦色,他们只当你软弱可欺。” 她抬眸望向国王。 对方正满面笑容,命仆人奉上琉璃杯美酒,仰头大饮一盅,眼底跃动着浓烈喜悦。 宫灯高悬,轻纱飘扬。 香料与炙肉香气交织,营造出一派奢靡浮华之景。仅仅一个下午时光,国王便命人将宫殿内布置得焕然一新,丝绸帷幔随夜风摆动,烛火跳跃间,金樽玉杯闪烁着流光溢彩。 慕姚三人端坐上席,这是给贵客之尊位。 白鹿坐得笔挺,身若青竹,太乙却对着那烤全羊眼冒精光,花椒盐巴与油脂激发出香味,勾得他喉咙咕嘟。 “……” 她这便宜师兄不说话倒真是仙姿清灵,可这三尸似乎也没完全斩除,对这人间口腹之欲惦念得很,当心以后吃成个大胖子! 国王耶摩意气风发,举着金杯,声音高昂:“叛臣已诛,妖患已除!自今日起,楼兰王国将迎来真正的太平,而这一切皆赖仙人恩赐!” 大殿之中顿时响起整齐的欢呼声,众人纷纷举杯,向慕姚三人投来敬畏感激,亦或探究的目光。 楼兰国王眼中满是狂热:“仙人,可否说说您斩妖除魔的英姿?” “自是可以,那群鸟妖似乎被人下了狂化药物……” 慕姚脸不红心不跳地编起谎话来。 她的语言组织能力不错,将故事描绘得惊心动魄,惹得众人惊骇不已,她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殿中之人。 其中有一小女孩直直地望着她,目光交织着仇恨隐忍,有些眼熟,竟然是公子羽的妹妹。 慕姚哑然失笑。 国王座下,大臣簇拥,国师端坐,姬妾环绕,也有神色懵懂的小王子公主。然而,那些与国王年纪相仿,乃至年长兄姐却无一出现。 这也真印证了公子羽的话,这国王果然是个心狠手辣之人,将兄姐尽数铲除,只留下年幼的弟弟妹妹,既能彰显仁慈,又无人再与之争锋。 慕姚正说着,隐约感受到一种被窥伺感,她垂眸循着目光落到一名姬妾身上。 那姬妾衣饰华美,眉眼艳丽,红唇似血,恰似一朵盛放于暗夜中的蔷薇,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瞧到一块鲜 嫩肥肉。 慕姚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与她对视一眼,随即将目光收回,继续品着手中酒液,仿若未觉。 随后她低声询问白鹿:“你在那女子身上可曾嗅到什么味道?” 白鹿微皱眉头,鼻翼轻轻翕动,随即眼神一凛,他俯身靠近慕姚压低嗓音道:“正是股狐骚味,与公子羽身上的味道如出一辙。” 此处西域,人妖杂居,血脉驳杂多多少少混着些妖气,但王宫内居然燃着如此浓重的笑料,却是在欲盖弥彰,有意遮掩着什么。 她思索片刻,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大殿,再次落在那名艳丽的姬妾身上,试着将身上灵力氤氲充满。 许久前她便发现自己与白鹿亦或太乙都不同,她这身皮肉格外吸引妖。 果不其然,那狐妖望着她的眼神都直了,呼吸也粗重起来。 有趣,慕姚心中已有论断,放下茶杯浅笑道:“失陪片刻。” 随即她款步朝殿外走去,而那名姬妾,果然悄无声息地跟了出来。 夜空繁星点点,慕姚走入王宫回廊,宽大石柱直耸入云,而她的步伐缓慢,漫不经心,直至拐入一处僻静角落的水房。 忽然她脚步一顿,倏地转身,佯装发怒直直将未遂而来的艳丽女子压在石柱上。慕姚周身灵力暴动,宛如月华倾洒,映得她面容澄澈温润。 对方果然露出了异样神色,别说这美艳姬妾身材居然异常高大,艳红的唇微微翘起,眸中闪烁着炽热之色,看她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诱人的猎物。 “跟着我做什么?”慕姚笑意不变,手上力道却半分不减。 姬妾并未惊慌,只是微眯起狭长眸子,唇角溢出一抹妖娆笑意,嗓音雌雄莫辨地好听:“姑娘人生地不熟,我怕姑娘不识路……” 这声音是个男的! 慕姚错愕片刻,也嗅见了对方身上除去香料外淡淡狐狸骚味,勾起唇角:“一狐妖胆敢勾引昆仑仙人,我看你是嫌弃活得不够长了。” “姑娘好眼力……”艳丽公狐顿时目露精光,吐气如兰,“吾名丘岚,出自九尾狐妖一族,愿供仙人驱使。” 九尾狐妖? 擅迷惑,全身是宝,可制迷药。 自古以来实乃瑞兽,能满足人的愿望,只是后世被人妖魔化来着,至于为什么,慕姚觉得记忆不甚清楚只能作罢。 慕姚扼住他的喉咙,又用了份力:“我可是昆仑仙人,不怕我将你剥皮抽筋再练了妖丹吗?” 丘岚讨好地笑着说自己是个好妖,九尾狐妖一族生来九尾,然成年后每尾修炼都需试炼报恩,每助一人实现愿望,修为便可更上一层楼。 “哦?”慕姚轻笑,目光却锋锐如刀,“你助了国王耶摩什么愿望?细细说来。” 丘岚眼珠打着转,他是一只刚成年不久的公狐,这才是其第一尾试炼,而他们又偏爱容貌天姿上乘之人,遇见国王耶摩便帮助他实现愿望,才不管他的愿望是正是邪。 可现在遇见慕姚,才觉得那国王都是什么脏的臭的,如何比得上这修道仙人。 小仙人生得钟灵毓秀,浑身冒醇香灵力,若能成为其使徒,与之亲近共修,在满足其愿望,那他无论是修为还是心灵都能得到极大满足。 只是若将这桩好事诚实告知,恐怕这小仙人只会直接将他打杀了。 他缓缓整理衣襟,带着些许风流的意味,眼波流转:“我能予他什么,不过是他想要的财富,美人,地位……” 他说得坦然自若,似乎全无心机,可慕姚静静听着,眼底掠过一抹冷意。 “你没有害过人?”她语气不变,眼神却已将狐妖的所有小动作尽收眼底。 丘岚眼神微微一滞,随即又流转起一丝无辜:“仙人何必这样看我?我不过是遵从国王命令,给他想要的一切,比如狐毛、灵息……后来才知,他用这些材料制出某种药,害了许多人。” 他叹息,眉间似有懊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所以,我想弃暗投明,愿入仙人门下,好好赎罪。” 他的语气恳切,却令慕姚淡然一笑,丘岚话语虽巧妙,却破绽多多,合着你最无辜最清白,所有的坏事都不是你干的。 但慕姚并未戳破,而是故作沉吟片刻,意味深长地笑了:“既然你有此心,那便随我修行,做妖……也得讲点良心。” 丘岚眼前一亮,心头一喜。 慕姚递给他一个布包,淡淡道:“你先回宫宴之中,待我安排。” 丘岚欣然接过,里头包着块项圈,无甚古怪反而散发淡淡灵气,于是他美滋滋地毫转身离去,全然未察觉布包内暗藏玄机。 项圈无甚诡异之处,但布包却被下了显形符咒。 夜色深沉,宫宴仍旧喧哗。 楼兰国王耶摩举杯高呼之时,一旁的丘岚抚摸着玉珏,笑得美艳至极,可忽然布包中光芒大盛,一道璀璨符文腾空而起,瞬息间落在丘岚身上! 丘岚尚未来得及反应,便在众目睽睽之下,身形急剧变化,瞬间恢复了妖狐本体。纯白狐毛流泻,九尾翻腾,妖气四溢! 丘岚惊慌失措地瞧向她,慕姚并未多言,它愤恨看她一眼,似是要将她深深印记在心中,然后一溜烟地跑走了。 殿中顿时寂静无声。 国王脸色骤变,手中金杯掉落,酒液洒了一身,却全然未觉。 “这……”他嘴唇哆嗦,目光惶恐。 慕姚猛地一掌拍案,神色肃然,厉声道:“国王,你竟与妖狐勾结!此妖身上分明有狂化药物的气息,莫非这场惨案,你亦脱不开干系?” 大臣们中本有不服他之人,被这虎视眈眈一瞧,国王一怔,脸色惨白,连忙摇头:“不!我是被他迷惑的……” “是吗?”慕姚冷笑。 她眸光微敛,随即轻轻抬手,那日被敖乙暗算之后,她便又央求着敖甲教了她龙族秘术,将这吐露真言术学了过来。 国王身形剧震,双眼瞳孔骤缩,仿佛被一股无形之力紧紧攥住,口中不受控制地吐露真相:“是我……是我命令狐妖炼制狂化之药,祸害羽族,陷害公子羽!是我下令,屠杀三座城的百姓!” 他声音在殿中回荡,众人惊愕无比,仿若雷霆炸响! 此时大殿之外,忽然传来一声啼鸣,羽翼翻飞之间,一道熟悉的身影骤然降临。 青雀展开翅膀,公子羽从她背上缓缓下来,他身后跟随着零星伤痕累累的百姓,皆是缺胳膊少腿,从三城屠杀里活下来的幸存百姓,纷纷指认吐苦水。 “国王手下的兵士,亦曾参与屠杀。”公子羽声音沉稳,目光锋利如刀,引得大殿内外一片哗然。 耶摩仍不死心:“鸟妖作乱和屠杀是事实,怎能相信叛臣的一面之词!” 此刻,公子羽的妹妹萝忽然站了出来,她冷笑一声,目光如炬:“我亲眼见到国王与狐妖夜晚密谋,那狐妖的影子很长……然后他推了父王!他推了父王!” 慕姚眯眼:“……” 这是不是甄嬛传的台词呢? 耶摩惊恐后退,喘着粗气:“你撒谎!” 却有早看他不爽的大臣将其缉押住:“萝公主才八岁,她能说谎吗?” 慕姚眯眼:“……” 这真的是甄嬛传的台词吧! 至此真相大白,楼兰王国,自此迎来新的秩序。 翌日,城墙之上,公子羽目光柔和,静静望着慕姚,背后是黄沙滚滚,天际苍茫。 “慕姑娘……可愿在楼兰留下吗?”他低声问,声音温柔而深情。 慕姚有些诧异,轻轻摇头:“公子,我们是朋友,况且你应该顾全大局,为百姓着想,现在楼兰王国动荡,三座废城也许妥善处置。” 公子羽沉默片刻,随即轻笑:“你是对的,但我实在无意继承王位,或许等萝长成,楼兰会迎来一名女王……” 他缓缓转身,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萝身上,那是个野心勃勃的小女孩,目光囧囧有神,唇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意。 慕姚与公子羽和希就此别过。 风华玉露相逢,但终究有一别。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相见,公子羽也并非历史出名人物,更何况希,多年后他们只是滚滚历史中的一抹黄沙,但慕姚永远忘不了今夜大漠的星河璀璨。 鸟祸事毕,虽然查明真相是人为酿造的祸事,可堕落的青鸟们终究是屠灭城池,无论是人间道德还是阐教法理都无法再容忍他们活下去。 不止如此,从此青鸟一族剩余族人必须活在阐教的管控之下,否则就是死路一条。 为此,青雀哭得不能自已。 太乙叹了口气:“这是没办法的事嘛,那九尾狐妖的迷魂惑术本就厉害,制成狂化迷魂散对于低阶小妖根本就无法抵抗,与其失去理智一辈子,不如早点解脱投胎!而且不管控再出现这样的事怎么办?” 慕姚心中也不是滋味。 或许是回光返照,失去理智成为堕妖的青鸾短暂地恢复了些许神智。 她的目光不再混沌,缓缓地望向青雀,目光温和而沉静。 那双曾经承载着荣耀与骄傲的金眸,如今透着一种参透世事的淡然,像风中的落叶,终究归于尘土。 “雀儿……”她轻声唤道,声音微弱,却带着一种无法抵抗的温柔。 青雀的眼泪瞬间滚落,她几乎不敢相信母亲竟还能在最后一刻恢复神智。她哽咽着扑上前去,颤抖地琢着母亲的羽翼,仿佛怕她下一刻便要化作虚无。 “母亲!” 青鸾轻轻一笑,羽翼微微张开,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我们是凤凰一脉,凤凰栖于梧桐,自当不惧生死。”她轻声道,“无论经历何等艰难困苦,都不要害怕。” 她的声音如春风拂过,柔和却坚定。青雀泣不成声,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青鸾看着她,眼底闪过一抹释然之色,随即她望向慕姚。 “我已经犯下了大错,也不求活下去了。”她抬头望向慕姚,神情坦然,“慕仙人,能否为我们放一把火?” “凤凰生于火,亦当死于火,从火中来,便从火中去。” 慕姚心头微颤,这场灾祸终要有个结局。 她缓缓闭上眼,手中轻掐,符咒燃起冲天火焰,纯净而肃穆,将失落的羽族们吞没。 烈焰燃烧,火光冲天,白鹿和太乙给予她们时间。 慕姚陪着青雀呆呆立焦土之上,双目噙泪,炽热的火焰像燃尽的残阳,又像凤凰双翼末梢最后一抹绚烂的辉光。 “母亲……”她喃喃唤道,声音微颤,却再也无人应答。 火舌舔舐着那些曾经鲜活的羽翼,哀鸣和凄厉叫声被烈焰吞没,香草同骨血一并焚尽,化作虚无。 慕姚站在她身旁,传递着无声的安慰。她目光沉静,凝望着那片烈焰中的飞禽,心底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拽住,一股说不清的悲怆悄然弥漫。 人与妖,到底能否共存? 这世间,是人坏得多,还是妖恶得多? 可最终让万物陷入痛苦的,似乎从来不是身份,而是那无休无止的欲望。 只要人有欲望,妖有欲望,纷争便不会终止,杀戮亦不会止息。 慕姚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念头。她望向天际,如今三界畅通,可为何后世人间只有人居住,妖族尽皆消失? 若这世间注定无法平衡,是否……只有将三界彻底隔开,才能换来各自安宁? 思绪正起。 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从灰烬中传来—— “啾(母亲)?”清脆而疑惑,稚嫩而脆弱。 青雀浑身一颤,呼吸倏然停滞。那堆燃尽的灰烬之中,竟探出了一颗小小的脑袋。 ——一只雏鸟。 毛茸茸的,像小鸡一样,浑身仍沾着未散的灰烬,湿漉漉的双眼迷茫地望着青雀,歪了歪脑袋,又发出了一声软糯的啾啾声。 那一瞬间,青雀的眼泪决堤而落。 她猛地想起,母亲幼时给她说过凤凰涅槃的故事,凤凰不会真正死去。 青鸾死了,可她的生命并未真正终结,她的母亲化作了她的孩子。 ——涅槃重生,如同往昔千百次轮回。 记忆深处浮现某个模糊的画面,青雀亦曾从灰烬中探出小小的脑袋,懵懂无知地望向那只青色大鸟。 那只大鸟亦是泪眼盈盈,温柔地注视她,低声道:“孩子,母亲希望你能活得好。” 而现在,她仿佛跨越时空,恍惚地不知对谁回应:“母亲,孩子希望你也能活得好。” 到底谁是母亲,谁是女儿? 或许她们就是一体的命运,无人能将其分割。 “青雀,快将它收好。”慕姚目光一闪,语调微促。 青雀猛然回神,颤抖地将那小小的雏鸟揽于怀中,藏好后眼泪如断线珠子般砸落。她紧紧抱住那团新生的生命,泣不成声。 外头传来太乙的声音,懒洋洋的,颇为随意。 “所以……结束了吗?我就要开始收妖丹咯。” 青雀尚未止住哭泣,慕姚却瞳孔微缩,余光扫向白鹿。 白鹿未作声,他只是微微眯起眼,望向那堆灰烬,目光深沉,似乎察觉到了异样。 属于青鸾的那堆灰烬中没有妖丹。 倒也不是所有妖都能有妖丹,只是青鸾这等大妖不可能没有,他薄唇微抿,眼底浮现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光泽,就在他即将开口时。 慕姚忽然笑嘻嘻地贴近,拉住了他的袖子:“哎呀。” 白鹿微怔,低头,便撞进了一双澄澈而狡黠的眸子。 她仰头看着他,语调轻快,眨了眨眼:“好师侄,不过就是少了一个妖丹而已,你就别那么计较嘛,就当再帮我个小忙~” “……” 白鹿沉默,盯着她那双眼睛,眸光渐渐幽深。 她的手掌还搭在他袖上,轻轻晃了晃,像是在撒娇。 他半晌未语,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最终缓缓颔首,轻轻道:“……那么这就是小师叔欠我的第二件事了。” 慕姚啧了一声,感叹这白鹿真小气记这么清楚,不过这第二轮考核总算是过了。 第39章 龙族往事任务是协助天庭降服龙族…… 第二个任务总算是结束了。 太乙和白鹿回昆仑复命去,本要带上慕姚,可慕姚脖颈上链子那枚龙鳞正隐隐发烫,那头的龙似在抱怨担忧和想念,于是慕姚笑着告辞说晚两日再去。 见少女的身影朝着另一方向不见,黑发青年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直至太乙唤他才偏过头去,沉默地走了。 东海依旧波涛汹涌。 她马不停蹄地踏足陈村山洞之中,金发少年正在山洞外头坐着,他似乎在指点墨瞳锻炼动作,而墨瞳对这位龙太子从惧怕敬畏到敬仰。 人夫一般,看来她不在的日子他自己也把自己安排地挺好的嘛,慕姚微微一笑。 她才刚刚落于地面,还未来得及松口气,便被一道疾风般的身影搂入怀中。 敖甲紧紧地抱住她,金色眼眸亮晶晶,润亮得像是夜色下泛着光的琉璃珠,脑袋欢快地甩了甩。 整只龙似一只久候主人归来的小兽,兴奋得不知所措。 “姚姚!”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微微闷在她肩头,“你终于回来了。” 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牢牢嵌进自己骨血里。却并没有如往常那样亲咬,而只是沉浸在这一刻的满足之中。 “特别特别特别特别想你。”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怕被她笑话,但语气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慕姚有些哭笑不得,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刚想说点什么,便感觉到他在自己脖颈间嗅了嗅,鼻息微热。 下一瞬,敖甲微微一顿,随即猛地把她拉开。 金色竖瞳里多了几分危险的审视,他皱起眉,鼻翼翕动,像是在确认自己刚才嗅到的气息是否属实。 “……你身上怎么有这么多别的妖的味道?”他皱起鼻子,一 个个辨别,“狐狸、鹿……居然还有鹿!” 他像是被什么狠狠刺激到,金色眼瞳骤然睁大,紧紧盯着她:“你是不是和那头鹿妖一块去的?!” 他语气控诉,眼底难掩酸涩和紧张,像是一只发现自己最心爱的宝贝被旁狗抢走的大狗崽。 慕姚:“……” 怎么有点心虚起来了…… 面对敖甲的质问,慕姚心绪地摸了摸鼻子。 随即扬起笑脸,语气轻快又狡黠:“怎么可能呢?你可是我最心爱的小龙啊~” 她一边说,一边顺势偎进敖甲怀里,顺着他的胸膛、脖颈、下巴,踮起脚尖一点点拱过去,像是懒洋洋的猫咪在哄主人开心,刻意撒娇。 敖甲板着张脸,不去看她,站的僵硬笔直。 她亲了亲他的喉结,带着些许恶劣的戏弄意味,软声道:“来嘛,亲一个。” 敖甲浑身僵住,金色瞳孔猛地缩了一下,抱着她的手下意识收紧。偏偏慕姚还不老实,继续在他身上蹭来蹭去,带着几分哄弄,又带着几分戏谑柔情。 他耳根通红,脸也越来越热,最终忍无可忍地把她整个人抱紧,埋头在她颈窝里狠狠蹭了几下,闷闷道:“姚姚,你真是……” 到底是心软得没法对她发火。 两人于林间散步,慕姚哄了一会儿,敖甲终于恢复了心情,手臂自然而然地搂住慕姚的腰肢,搂着她问:“这次考核怎么样?” 慕姚惬意地靠在敖甲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吓他道:“还算顺利,马上就能回家啦,只是届时一来一回不知要多久……” 敖甲闻言,眼底快速闪过不舍,随即他收紧双臂,下巴轻抵慕姚的发顶,郑重其事道:“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慕姚挑眉,似笑非笑地凝视着敖甲:“明明这才几日你都等得焦心地不行,还敢说大话,无论多久?” 被揭穿的敖甲一滞,脸颊瞬间染上薄怒,愈发缠紧她,闷声道:“我能等,很久很久都能等……但如果你早点回来,我会更开心。” “知道啦。”慕姚迅速凑近敖甲亲亲他的脸颊,温热气息轻拂过他耳畔:“说起来,今日怎么这么乖,不动手动脚了?” 敖甲的耳朵瞬间红透,如同熟透番茄,他猛地瞪大双眼,结结巴巴反驳:“我、我脑子里又不是只有那种事!” “哦?”慕姚故意拉长语调,靠近他声音温柔缱绻,带着难以言喻的魅惑,“那你不想做吗?” 敖甲呼吸一滞,整个人瞬间涨红,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眼神躲闪,最后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当然做……”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但慕姚却听得一清二楚,笑意更深,眸光潋滟如水,勾着他的下巴,烙上一个软绵绵的吻。 敖甲被她这撩人的动作弄得心头一颤,心口像被爪子挠了一样痒得厉害。他本想正经一些,装出个成熟稳重的样子,可偏偏每次遇到慕姚,他便软得没有一点骨头。 他低头去咬她的耳垂,含糊地说:“姚姚坏透了。” 慕姚笑着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手指沿着他的后背慢慢划下去。 林间风声混杂着抑制不住的喘声,那调子时而高昂时而低慢,时而如被挤压的弦。 慕姚扶着树干,敖甲搂着她的腰,伸出舌头舔舐着她的脖颈脸颊,乃至耳垂再至耳廓。 少女有些站不住,得亏敖甲牢牢拥住她,宽大身影将她笼罩其中,落叶也颇有韵律地下坠着。 随即他将她翻了个面,抱了起来正面拥吻,唇舌交缠间银丝连绵,慕姚面颊绯红,眼中雾气朦胧,已是呼吸不能。 事毕。 慕姚乖乖坐着,任由金发少年给她梳头发,他骨节修长的手指穿过墨黑发丝,意外很会梳头发。 慕姚头皮酥酥麻麻的,很想睡觉:“小金龙,你父王那边与天庭如何了?” 敖甲低头在其发间嗅了嗅,总算是把那些恼人个妖味都驱散了,只剩下了姚姚味,他满意一笑才雀跃道。 “进展得很是顺利,父王上次听你建议提了几个条件,没想到天庭都接收了。天庭答应给予四海部分自治权,龙王也需管辖领地妖族不祸害伤人,有了自治权许多闹事的部族意见也少了许多……” “姚姚姚姚……你怎么那么聪明呢~”他搂着她满足一笑。 慕姚也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接下来甜甜蜜蜜地与他厮混一日,在村中逛了一圈,然后次日又下了东海龙宫一趟。 龙王敖广和龙母宣骊也是满目笑容,只说不久之后便会签订契约,届时大家都能相安无事地相处,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海风徐徐,波涛轻柔拍打着礁石,溅起一层细碎银光。 慕姚和敖甲闲来无事在海中翻卷浪花,嬉戏打闹,像是一对无忧无虑的游鱼,沉浸在片刻的宁静与欢愉中。 他们去拜访了老友。 青影依旧沉稳温和,尼尼缠着慕姚不放,巴柔热情如火,一见到她就要拉着她牵手逛街。 而黑渊懒洋洋地靠在海树下,见到敖甲便调侃道:“大哥,你真没出息!” 敖甲气得捏紧黑渊的耳朵:“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众人哄笑,酒盏碰撞间,熹光温柔地洒落在这一方天地。 期间慕姚偶然看见在街上撞见蛟王离开了水晶宫,与一个黑衣人低声商谈。 她无意偷听,只隐约听见“金鳌岛”“教主”几个字,但她对这陌生的名号不甚在意,便没有放在心上。 欢乐时光一晃而过。 黄昏时分,海上悬日如火,波光粼粼,映照得天地一片辉煌。 慕姚和敖甲并肩坐在礁石上,吹着咸湿的海风,望着天边的红霞,不禁回忆起初见时的模样。 敖甲笑着捏她的脸,金色眼瞳满是温柔:“你那时候落在水里根本不会游泳,小小一个,凄凄惨惨的,没想到是个坏丫头。” 慕姚眯起眼睛,毫不客气地揪了一把他的腰臀:“你找死呢!” 敖甲哎哟着求饶。 两人嬉闹了会,她顿了顿才轻声道:“我要走啦。” 敖甲收敛了笑意,闷闷地哼了两声,抱着她不撒手:“我会等你的哦,无论多久。” 他看着她,金眸里浮现一丝难得的认真与不安,语气低低的,像是怕被风吹散:“但你还是要早点回来,不然我不知你境况,会伤心而死。” 慕姚抬手捏住他嘴巴,嗔道:“胡说什么?你好好戴着我给你的项链,就知道我好不好啦。” 敖甲低头摸了摸胸口,那里挂着慕姚送他的项链。他嘿嘿一笑,眸色柔软:“放心,这东西贴在我心口,永远都不会拿下来。” 海风卷过,衣袂翻飞,慕姚看着他,最终轻轻挥了挥手,转身朝着昆仑离去。 敖甲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口忽然泛起一丝没来由的不安,仿佛这一别之后,她就不会回来了。 可他很快甩了甩头,扬起个灿烂笑脸,自言自语道:“我瞎担心什么呢……” 昆仑山巅,仙光浩荡。 慕姚驾云而来,笑容满面,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 只消完成第三个任务,她就能立刻回家了。 她远远便望见白鹿在山脚下等他,衣袂飘飘,英武高大。 慕姚兴高采烈地打招呼:“白鹿!” 白鹿听见她的声音便惯性微笑,只是两日不见,她周身又萦绕着股淡淡的水腥气,那味道混杂着龙息与海潮,厮混着钻入他的鼻尖。 白鹿天生嗅觉敏锐,然而他什么都没说。 眸光平稳,波澜不惊,唯独指尖捏紧袖口,泄露一丝复杂情绪。 “小师叔,这边请。” 慕姚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对劲。 她满心期待地前进,然而等候她的,却是一场出乎意料的考验。 南极仙翁端坐在云台之上,云雾缭绕。 他看着慕姚,露出了一丝笑意,“慕姚,第三个任务,你可准备好了?” 慕姚点头,充满期待:“请师兄示下。 ” 南极仙翁的笑意加深几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海族多年来频频侵。犯人族,威胁天界秩序,昊天大帝欲联合阐教降服四海龙族,以昭天威。” 他稍微停顿,意味深长地看着慕姚:“你的任务,便是在契约生效龙王们受封时协助天庭——彻底降服龙族。” 第40章 龙族往事慕姚再度穿越 殿中一片寂静。 慕姚怔在原地,心头猛然一震。 不是说好了给予龙族部分自治权,大家从此相安无事吗,为何忽然要她降服龙族,所以这契约只是个幌子吗?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南极仙翁,“降服龙族?” “不错。”南极仙翁点头,神情自若。 “龙族桀骜不驯,不知收敛,若再任由他们恣意妄为,恐生乱世。天庭仁善,不欲大开杀戒,但也不能任其放肆。你素来机敏,可助我们不费兵刃,收服龙族。”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似乎充满了大义,然而慕姚却听出了那言语间冰冷的算计。 她试探着开口,唇角微微发白:“……可是东海龙族,并无叛乱之心。” “他们尚未叛乱,不代表永远不会。”南极仙翁缓缓道,“你可知,这世间能承载洪水能操控风雷的,并非天庭,而是龙族?不完全掌控怎么能够放心?” 他微微俯视她,声音温和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慕姚,你是人,人才是你的根本。你应当清楚,你的立场在哪里。” 慕姚站在殿中,心跳声在耳畔轰鸣,她感到窒息,仿佛天地在这一刻倾覆。 不完成昆仑的试炼她将永远无法回家,可完成这场试炼她将良心难安。 她想起了敖甲。 想起那条单纯的金龙,笑嘻嘻地抱着她不撒手,说无论多久都会等她。 想起他金色眼睛,映着海光清澈明亮,毫无阴霾地信任着她。 想起他认真地将她送的项链贴在心口,当宝贝一样供着,说永远都不会拿下来。 这一刻,慕姚才猛然意识到——她的第三个任务,竟然是毁掉这一切,毁掉他对她的信任,站在他的对立面。 慕姚心头大骇,险些没站稳,声音因愤怒和惊惧而微微颤抖:“可是……可是和谈已经近在眼前!我们明明可以……” “天真。”南极仙翁打断她,声音淡漠,透着几分遗憾,“你以为龙族真的会信守承诺,他们是妖,妖怎么可能真心归顺天庭?你且等着,这次契约必定有妖会与截教勾结,反噬昆仑。” 慕姚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咬紧牙关,目光如炬:“可东海龙族并未与截教有所往来,他们甚至……甚至愿意配合天庭,他们并无不臣之心!” 南极仙翁闻言一笑,仿佛在看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眼神透着慈悲却毫不动摇:“师妹你还年轻,和他们走得太近,难免被迷了心窍。妖便是妖,天庭能容忍他们存在,已是宽容。你若喜欢他们,待龙族降服后,养一只做个宠物又有何妨?” 慕姚如遭雷击,脑中轰然炸开。 她浑身颤抖,觉得无处可去,几乎要咬碎牙关,但还是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师兄,师尊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 南极仙翁眯起眼睛,神色冷了几分:“天真,师尊或许会怜你,但他也有考量。” 慕姚浑身冰冷,脸色惨白,甚至有一瞬间失去了知觉。 她的世界仿佛倾覆了。 也就是说,这件事……不是南极仙翁一人决定,而是整个阐教乃至整个天庭的共识。 南极仙翁叹了口气,神色依旧温和:“小师妹,我不会伤你,但你既然执迷不悟,那便先在这里待着,待尘埃落定,师兄再放你出来。” 他袖袍轻拂,一道璀璨灵光骤然亮起,慕姚猝不及防,周身瞬间被封入一座无形的锁灵阵中。 她辨认出来这是天罗禁灵阵,此阵如同鸟笼,能够锁住目标,使其无法使用法力,只能依靠肉身破阵。 这摆明了就是针对她啊! 慕姚怒火中烧,一下又一下地撞上去直至臂膀一片青紫,最后她的额头也鲜血淋漓……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慕姚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她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怒意,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熟悉的气息靠近。 白鹿缓步走来,健硕高大的身影被玉虚宫门外的日光拉得极长。他的目光从这鸟笼掠过,眸色幽深。 少女被囚禁于其中,黑发葳蕤披散,眼冒润光,肩膀一片青紫,多了一份美不胜收的脆弱,想让人拥入怀中臂膀,细细关爱。 慕姚看到他,眼神骤然一亮,立刻祈求道:“白鹿,帮我出去。” 白鹿站在她面前,低下头颅看着她,她的脸色苍白,头上还流着血,眼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与恳求。 他伸出手来,握着帕子穿过鸟笼缝隙,细细擦拭过少女额头的血迹,那般温柔令慕姚察觉到一丝暧昧之意,于是她没说话,只是定定瞧着他。 他沉默了片刻,声音极轻:“你想出去?” 慕姚疯狂点头:“求你放我出去。” 白鹿垂下眼睫,半晌他才低声道:“若我放你出去,你能给我什么?” 慕姚心脏砰砰直跳,但还是毫不犹豫道:“无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你!日后我一定偿还!” 白鹿看着她。 她的眼神太亮了,太真诚了,甚至带着对他的期冀和依赖。 他心中微微泛起波澜。 这也许是第一次,她如此直白地向他求助,甚至愿意承诺任何代价。 可惜,她求的并不是他,而是一个逃离的机会。 白鹿忽然笑了一下,那笑意极淡,像昆仑山巅的雪落入寒潭,转瞬即逝。 他低声道:“可惜,在这件事上,我并不想要你欠我的。” 慕姚猛然睁大眼睛。 “白鹿!”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可灵力被封,她的手指穿过锁灵阵,竟触及不到他的衣角。 白鹿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身影消失在殿门外的雪色日光中。 慕姚望着他离开的方向,眼中一点点蒙上了失望和愤怒,最终,她狠狠咬紧唇瓣直至鲜血淋漓。 她的心绪翻涌不止。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幼稚,阐教截教之争远比她想像得复杂得多。 冷静下来思考,南极仙翁的话或许并非空穴来风。 她回忆起前日东海一行,蛟王与黑衣人的低语,隐约提及金鳌岛、通天教主命令…… 她当时未曾在意,如今细想,却不禁寒意攀上脊背——海族或许真的在筹谋什么,截教的影子也已经渗透其中。 那么……所谓的和谈,究竟是天庭与龙族真心求和,还是一场谁先露出獠牙的较量?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从一开始就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局中。而她过去对正邪仙妖的理解,恐怕也不过是片面之见。 太蠢了太蠢了! 但无论如何,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咬紧牙关,目光一凛,强硬催动灵力强化自身,猛然向锁灵阵的封印冲去! “噗——” 阵法光芒大盛,剧烈的反噬轰然炸开,慕姚只觉五脏六腑翻腾,喉头猛然一甜,一口鲜血径直喷了出来! 她踉跄后退,脸色惨白,浑身灵力乱窜,修为大损。 就在她气息虚浮,几乎无力支撑之时,一道幽暗气息悄无声息地渗入室内,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描淡写地按在封印上。 “咔——” 原本坚不可摧的锁灵阵,竟然在瞬息间崩裂! 慕姚猛然抬头,就见一袭深色衣袍的男子负手而立,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幽深而玩味。 是申公豹。 慕姚捂着胸口,喘息未定,眼底警惕交加:“你为什么要放我出来?” “如今我来阐教,便是阐教中人。”申公豹不置可否,目光意味深长,“但我毕竟也是妖。” 慕姚猛然一震,抓紧时间调养生息,然后马不停蹄地朝东海奔去。 东海之上,乌云翻滚,雷声震耳欲聋,仿佛天地间正酝 酿一场滔天巨变。 今日是龙族正式归顺天庭,签署和约的日子。 敖广率领东南西北四海龙王,端坐在受封的高台之上,神色肃然,海天之间,天庭派来的天兵使者正庄重宣读诏令。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震耳的怒吼响彻整个东海—— “龙族无能,凭什么统御海族?!” “我们不愿受制于天庭,更不愿被龙族骑在头上!” “通天教主有令,今日便是海族真正自由之日!” 紧接着怒涛翻卷,海底无数妖族蜂拥而出,潮水翻涌,瞬间将整个海域染成暗沉的深色。他们挥舞着兵刃,红着双眼朝龙宫杀去! “护驾!”天兵使者震怒,喝令道。 “拦住他们!”敖广惊骇。 可为时已晚。 海妖们悍不畏死,发疯般朝天庭使者冲杀,有些天兵与阐教弟子措手不及,被一瞬撕裂吞噬。 敖广脸色惨白,怒吼道:“住手!住手!不得再战!” 可战局已彻底失控。 天兵见状也毫不留情,背后顿时降临数万天兵,白鹿等阐教门人随即降临战场,顷刻间便斩杀大批妖族,血水蔓延,海面上浮满破碎的鳞甲与残肢。 虽然他们损失也惨重,可以雷霆之势擒获海族众多大妖,几乎屠戮所有反抗激烈的妖族。 在天兵的逼迫下,敖广等四大龙王被迫签下不平等契约,自此,龙族成为天庭的一部分,受制于天庭管辖,不得再有半点反抗之心。 四海再无除天庭外的主宰。 …… 而在不远处,敖甲站在血染的海域中,金甲浴血,浑身颤抖,眼瞳满是迷茫。 他看到了巴柔的父亲,也就是蛟王与截教人士勾结在一起,毁了这场原本还算和谐的受封仪式,让龙族彻底成为天庭阶下囚。 龙族死伤过半,血染东海,无辜的海妖们也被卷其中,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一直相信他们终有一日能光明正大地立于天地间,而不是在夹缝中苟活,可如今…… 为何会变成这样? “你还不明白吗?” 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身侧响起,白鹿立于波涛之上,眉眼带着些许怜悯与嘲弄,声音平静得可怕:“小师叔不过是玩玩你罢了。你以为今日这一切,没有她的一份力?” 敖甲倏地睁大双眼,眼中满是不敢置信:“不可能……” 白鹿缓缓走近一步,目光幽深:“她告诉你的所有信息都从我们这流露过去,你以为呢……” 敖甲怔住,喉头滚动,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脏。 他猛然低吼,眼中金芒闪烁,满脸痛苦与愤怒:“我不信你!慕姚呢?她人在哪?” 白鹿微微一顿,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轻笑道:“她哄骗于你,如今早已玩腻,或许正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敖甲猛地上前一步,死死攥住白鹿的衣领,眼中透着凶狠的怒意,声音几乎是在咆哮:“她到底在哪?!” 白鹿微微皱眉,正欲嘲弄几句,敖甲又道—— “我与她心意相通,可就在刚刚她的心跳没有了!” 白鹿闻言一顿,他素来感知灵敏,也在关闭慕姚的静室内留下一份监视宝具,此刻他猛然意识到,慕姚的气息…… 竟彻底消失了?! 一瞬间,他脸色骤变。 …… 慕姚的身体在破阵时遭受重创,灵力几乎枯竭,勉强打坐调息,但此刻长途跋涉赶来到东海,她已是脸色苍白,步履虚浮。 然而刚到东海,尚未来得及喘息,忽然一股庞大的威压便锁定了她,不远处立着一名身着大红白鹤绛绡衣的青年,身后跟着几名黑衣人,居然还有蛟王。 “教主,阐教中人!” 通天教主! 慕姚立刻意识到这教主唤的是谁,传说通天教主与元始天尊虽为师兄弟关系,却因为理念不同衍生出阐教和截教,都想发展壮大,因此争斗激烈。 元始天尊只收根骨绝佳、出身高贵的弟子,而通天教主主张有教无类,天机一线,截者得之的理念。 慕姚浑身一震,细思极恐。 或许截教根本就不可能同意龙族倒戈投向天庭和阐教,必会从中作梗。 而当初怨灵幽之事,并非巴沃一个妖制造出来的惨案,而是蛟王贪心不足蛇吞象,指示其子捉来海妖孕育妖丹,以壮大自身实力! 如今撞上慕姚,焉能放过她? 果不其然,红衣青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上下打量:“琉璃子转世,怎么先被师兄得了去?来我这里如何?” 逃!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炸裂开来,可她灵力耗损严重,根本无法施展遁术,只能勉强运转残余的法力,拼尽全力向远方逃跑。 然而仅仅瞬息之间,一道追击已破空而来,她眼中倒映出那道灵刃,耳边响起呼啸的风声,直直往海中坠落。 “不行……我不能死在这里……” 冰冷海水瞬间吞没她的身体,狂暴海潮涌动,将她卷入无边黑暗之中。 她眼前逐渐模糊,意识也在冰冷中渐渐涣散,四周漆黑一片,唯有一片星光浮现,悄然绽放出幽蓝色的光辉,仿佛连通着另一方天地。 “那是……” 星吻石,传说能在特定时刻被激活,吸取足够能量后便能转换时空,元始天尊说玉虚宝库中有转换时空的玩意便是由此石采撷炼化而来。 她想要远离,却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前行,靠近了那片幽蓝星光。 海底乱流骤然变幻,时空的裂缝在星光之下缓缓开启,如同一个无形的漩涡,吞噬了一切。 意识也逐渐模糊…… 有絮絮呓语在她耳边传来,又似天外之音,让人辨不清方向。 忘却你的经历,忘却你的苦悲,忘却这里的一切……你才能找到破解之道。 慕姚的身体被那股力量拉扯,她尚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被那道光芒吞没,彻底消失在海底。 而那头,四海之内,敖甲正疯狂地寻找着慕姚的踪迹。 自那日白鹿面色凝重,着急地瞬移回昆仑后,他便知慕姚定是出事了。 可昆仑山仙家云集,对他一小龙并不友好,揍他还不准他接近,敖甲只能啃果子饮露水日日夜夜等着,可那鹿妖并未再现过身。 他背负着伤痕等啊等,像条癞皮狗样寻寻觅觅,或许是上天见他可怜,昆仑一豹妖给他指明去处,说慕姚最后许是去了东海。 他急忙飞去东海,一遍遍地寻找,不知寻了多久,翻遍了她可能去的每一个地方,可始终感知不到她的气息。 敖甲快要绝望了,他在蓬莱仙境边的火山跪了下来,泄气地倒在沙滩上。 那双不知多久没合过眼的鎏金双瞳布满血丝,呆愣地望着虚空之处,那里白雾飘渺。 似有黑发少女在记忆中朝他伸出手,温柔脸庞冒着白光,淳淳细雨:“我心似你心……” 敖甲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可少女如美好泡影般破碎,他忍不住如小兽低低呜咽着,喉咙哽咽。 她的心跳消失了。 她的气息消失了。 她……真的不见了。 或者她已经死去,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敖甲顿觉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他呼吸急促,如被一柄烧红铁烙烧坏脑子。 他喃喃着,目光愈发暗沉,心脏像被无形之手捏得鲜血淋漓,难以喘息。 “不可能……姚姚不会丢下我……” 可就在他重振信心,打算继续寻找时,一群身着黑衣的神秘人忽然涌现了。 “敖太子,得罪了。” 一道森冷的声音响起,下一瞬,锋锐的剑光破空而来,狠狠斩向敖甲后颈! 敖甲怒喝一声,猛地挥爪抵挡,可他的心神本就混乱不堪,猝不及防之下,被几道强劲的法力击中,身形一晃,眼前顿时一片黑暗。 金发少年紧闭双目,满面污浊地躺在沙滩上,毫无知觉,如同待宰羔羊。 “杀了他吗?” “他还有用,带回金鳌岛,抹去记忆。” 黑衣人冷冷对视一眼,最终还是将敖甲的身影带走,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自此两人分隔,不知何时再能相见。 ……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慕姚的意识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浮起,阳光透过眼睑洒落,她皱了皱眉,缓缓睁开双眼。 周围是一片金黄的沙滩,海浪翻涌,带着咸湿的海风轻轻拍打着岸边。 她的后脑勺隐隐作痛,伸手捂了捂,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 西被生生抹去。 发生了什么? ……医院?她刚从医院出来?然后掉进了水里? 可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熟悉的世界。 “喂喂喂。”一个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接着她的脸被小手拍了拍。 这手若藕臂白嫩,可慕姚只感觉脸一阵疼痛。 谁家小孩一身牛劲!拍的她脸好疼! 她皱眉循声看去,映入眼帘瞬间忍不住感叹。 好个钟灵毓秀的小童! 他着一身赤金肚兜紫裤,身姿纤细修长,乌黑发丝挽成双髻,以朱红丝带缠带飞舞,如琉璃般贵气精致,眼睛黑白分明,有些嫌弃地看她。【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第41章 李府小童慕姚失忆遇哪吒 慕姚脑海中一片空白,只觉得浑身酸痛,她刚想撑起身子,却听见稚嫩骄横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喂喂喂快起来,你把我的沙堡压塌了!”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这软软小手又毫不客气地拍了拍她的脸颊,令慕姚疼得龇牙咧嘴。 这小娃娃生得一张精致不像凡人的脸。 红衣黑发,扎着两个小啾啾,唇红齿白,哪怕年幼,却有种傲气凛然的锋芒,天生就是个不容小觑的角色。 慕姚揉了揉脑袋,嗓音有些干哑:“你谁啊?” “你不知道我是谁?”小娃娃挑眉,似乎不敢相信这世上竟有人不认得他。 谁家小孩这么自信啊,慕姚皱眉摇了摇头,坐起身来。 腰间一块玉珏滑落至地,乳白玉质在阳光下折射出透亮微光,这引起小娃娃的注意。 他动作极快地捡起来,眉头顿时一皱:“这是阐教弟子才有的东西!你到底是谁?” 慕姚盯着那块玉,心头微震,可当她试图回忆时,脑海如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她蹙眉,发现自己没有一点印象,脑子简直像被核弹轰炸过,只得到:“我……不记得了。” 小娃娃却没这么容易信她。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忽然微微皱起鼻子,朝她的方向嗅了嗅。 下一瞬,他眼神一冷,整个人如离弦之箭猛地朝她扑了过来。 海风骤起,慕姚猝不及防地向后翻滚,一脚在沙地上稳住身形,侧身躲过小娃娃的凌厉攻势。 慕姚警惕道:“你干嘛?!” 他紧盯着她:“你身上有妖气!” 可她才刚喘口气,小娃娃已再次扑来,带着孩童独有的敏锐直觉,藕臂捏成拳,拳风凛冽,毫不留情。 “喂!你讲不讲理!”慕姚连忙格挡,反手扣住他腕子,却发现这小娃娃的力气竟大得惊人,“你到底是谁啊?干嘛打我!” 他像是天生神力般,丝毫不似普通孩童。 “我最讨厌妖怪!”小娃娃哼了一声,双腿猛地一蹬,瞬间挣脱了她的束缚。 下一瞬,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手扣住了她的手腕,往后一折,力道之狠,竟令她有些吃痛。 两人瞬间扭打在一块,翻滚间沙尘飞扬,慕姚脑袋疼得有些力不从心,如一块砧板上的肉,被他死死压制困在地上。 小娃娃面容精致,低头嗅了嗅她的脖颈,将慕姚嗅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又像只小狗狗一样爬上爬下到处嗅嗅,最后停在了肚子处。 嗅得慕姚一阵面红耳赤,温热气息喷洒在柔软肚皮上,小娃娃并无男女之防,甚至还上手揉了揉。 “奇怪,你肚子里确实有妖气,可你又不像妖……”他眯起眼睛,眸光复杂地盯着她,声音带着些许不甘心,“可是你能和我对打,这就不正常。” 慕姚被气笑了,唇瓣勾勒出个如莲笑容,这是谁家熊孩子? 他有些狐疑地打量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游移,下一刻,忽然恶狠狠地凑近了些,嗓音压低:“你一定不是好人。” 他的鼻息喷洒在她耳侧,带着稚嫩孩子的奶香味,却莫名让人心头微颤。 慕姚被他盯得心底发毛,一时忘了挣扎。“我真不记得了!” 眼见这小娃娃眼神危险地眯起,嘴角扬起一个带着挑衅意味的弧度:“既然不记得了,那就带回去拷问拷问好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小娃娃扯过衣领,直接把她拖了起来,一副理所当然要把她带走的模样。 慕姚:“……” 这是什么倒霉遭遇?! “等等等等,我和你走。”她抬手抵住小娃娃的肩膀,冲着哪吒扬起一个讨好的笑,“但是咱们,能不能好好说话?” 小娃娃斜睨了她一眼,冷哼一声,小小年纪便透着一股天生傲气,却也暂时停下,认同她的说法。 “你是谁?” 慕姚抿唇,脑袋隐隐作痛,她是真记不得自己从何而来了,只得暂时报上自己的名字:“我叫慕姚,但是我应该是人吧?你又是谁?” 小娃娃挑了挑眉,随意地瞥了她一眼,才慢悠悠地开口:“我乃陈塘关李府三太子,哪吒是也。” “……” “……” “……”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息。 慕姚脸上的笑意僵住,头皮嗡地一声炸开,整个人如遭雷劈,心脏狂跳得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她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否则怎么会听见哪吒?!封神演义中的哪吒?! 她不是失忆了,是穿越了?! 一股不真实的荒谬感瞬间涌上心头,慕姚整个人都蔫了。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额头,努力消化这个信息,可疼痛告诉她,这并不是一场梦,而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事情。 ——她不仅穿越了,还直接穿到了殷商时期?!奴隶社会?! 她深吸一口气,眼前一阵发黑。 完了。 此时正值殷商末年,阐截相争、天庭算计、妖魔横行……各路大佬神仙、妖魔鬼怪齐聚,整个封神大劫近在眼前! 她一个普通人,就算能活下去,怕是也要提心吊胆过日子! 更别提,她如今身上疑似还有妖气……慕姚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心里泛起了滔天的绝望。 她会不会哪天就被人认作妖怪,一刀剁了? 正当她心中戚戚然,哪吒瞥了她一眼,语气傲然:“既然不记得自己是谁,那便去见我师父,太乙真人法眼无双,定能看出你的底细。” “……” 见太乙真人?!那不是阐教的大能之一吗?! 慕姚心里瞬间警铃大作。 她这模棱两可的身份,要是被那位仙人随手一探查,发现她的来历不明,甚至灵魂波动异样,会不会直接被当作妖邪镇压? 不行,绝对不能去! 她脑子飞快转动,努力思索逃脱的办法,目光落在前方的林间小道,心念一动,忽然一声娇滴滴的嗓音响起—— “那个……我要如厕。” 哪吒脚步一顿,似是没料到她突然来这么一句,小脸微不可察地红了一瞬。 他瞪了她一眼,语气不善:“休想耍花招。” “哪敢啊?”慕姚连忙摆手,一脸无辜地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小溪,“你总不能让我一路憋着吧?” 小少年狐疑地看了她几眼,最终还是哼了一声,侧过身去摆摆手:“快去,别想耍滑头。” 慕姚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假意往水边走去,蹲在溪边,余光偷偷瞥向哪吒,见他警惕地背对着自己,暗道时机来了。 跑! 她猛地起身,拔腿就朝着另一边的树林窜去,心跳快得几乎破了记录。 然而,才刚跑出三步,身后便传来一声暴喝:“站住!” 轰! 一股狂猛的灵力朝着她疾冲而来。 慕姚只觉背后一股劲风袭来,哪吒的速度快得惊人,瞬间追上了她! 她惊得冷汗直冒,眼看着就要被他逮住,心一急,直接扑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寒意瞬间包裹了她的全身。 她记得自己泳技一般,可身体却凭着本能熟练地在水里滑行,动作流畅得仿佛天生就属于水一般。 甚至在她入水的瞬间,她的下意识地打了个响指。刹那间,水流翻涌,她整个人倏然消失在原地! 等到她再次睁开眼时,已然身处另一处陌生之地。 抬头望去,只见远处赫然矗立着高大城墙,城门口竖立着一座高大界碑,上书陈塘关三个大字,字迹龙飞凤舞,遒劲有力。 慕姚:“……” 她不是在逃跑吗?怎么一不小心……直接跑到了陈塘关大门口?! 陈塘关城门高耸,刷白城墙透着几分苍凉,道路蜿蜒向内,街道两旁的房屋古朴而整齐,雕梁画栋,尽显殷商盛世的繁华。 她一脸懵逼地站在城门前,眨了眨眼,心里五味杂陈。 这里的一切与她记忆中的现代世界截然不同。 虽然她对殷商时期的印象只是课本上的寥寥几句,但眼前的景象分明告诉她,这个时代远比她想象中要更为繁华。 街道上人来人往,商贩们吆喝着贩卖各类珍奇物品。 绸缎布匹、青铜器皿、香料珠玉琳琅满目,人们肩挑背扛,交换物资,热闹非凡。 街角的一家酒肆传来阵阵醇厚的酒香,混杂着炙烤肉类的香气,让人食指大动。 这便是商朝,传说中的殷商末年。 慕姚有些恍惚。 她还未想清自己的处境,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裙。 她一路跌跌撞撞,还跳了水,按理说应该狼狈不堪,可衣服却依旧干净整洁,连一丝皱褶都没有,布料华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灵气。 ……她这衣服,不是凡物? 她皱起眉,越想越不对劲,她的身体素质似乎也强了不少。 刚才和哪吒对打时,她居然能周旋一二,而以前的她,明明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别说对练,体育课跑八百米都嫌费劲…… 这到底怎么回事?她落水前后究竟发生了什么,还让她身上沾了妖气……想到这一点,慕姚背后莫名生出一股寒意。 她真和妖孽相处过?甚至……她会不会本身就是妖? 她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敢在人群中过多停留,生怕被哪吒或其他人发现,便顺着街道快速往前走,一边思索着该如何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 没钱没粮,人生地不熟,慕姚站在人群中,有些茫然。 她正思索着接下来要何去何从,忽然一道带着几分惊喜又几分颤抖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 “师父?” “师父!慕姚!” 是在喊她吗?慕姚脚步一顿,疑惑地回过头去。 只见一个清俊儒雅的男子站在人群中,身穿一袭月白长袍,手中执着一卷竹简,眉眼温润,神色却满是震惊。 慕姚:“?” 她有点懵,看这架势她失忆之前,难道惹过什么桃花债? 他的眼神似乎在一瞬间变得湿润,嘴唇颤了颤,步伐踉跄地向她走来:“……您居然还活着?您还记得我吗?”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试探地开口:“你……哪位?” 男子怔住,眼中光芒一点点暗淡下去,似是心痛又似是失落。 半晌,他勉强露出一个苦笑,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师父,我是墨瞳啊……您不认得我了吗?” 茶馆一角,熙熙攘攘人声掩盖于袅袅茶香中。 慕姚坐在角落边,手指轻敲桌面,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借机观察对面那个名唤墨瞳的男子。 月白长袍,一幅教书先生打扮,儒雅俊逸,却从天而降喊她师父。 这声师父喊得她脑子嗡嗡作响,险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某种商朝时期的骗术。 她本打算立刻跑路,可对方激动地涕泗横流,眼含热泪,和块牛皮糖似的怎么甩都甩不掉。 一个大男人也不说话,只是悲伤地凝望她,无语凝噎:“师父,我是墨瞳啊……” 慕姚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一把拽起那还深情凝望的人,匆匆钻进了街角的茶馆。 而现在,坐在她对面的墨瞳仍是一副激动未退的模样,眼眶微红,似是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是昆仑仙人?” 慕姚有些头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努力消化这过于离谱的信息。 墨瞳认真点头,眼底尽是怀念之色。 他的语气恭敬而带着一丝颤抖:“师父,您不记得了吗?一千年前,您便在昆仑修行,后来游历人间,偶然遇见了当年还是未化形的我。我家破人亡,是您见我可怜收我为徒,教授我修行之法,我才能有今日的造化。” 慕姚:“……” 收孤儿为徒,授法术教心性……这故事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不过她抓住了一个重点,墨瞳并非人,而是妖化形成人,也就是说她果真与妖有牵扯! 墨瞳目光坚定而怀念,声音低沉:“您也不只是我的师父,您在千年前救济苍生,收留弱小妖族,也给饱受妖祸的人提供庇护之所,人间一度传颂您的恩德。可是……” 他说到这里,眼中透出一丝复杂情绪,顿了顿才继续道:“可是,自从龙王受封大典那一日,您便突然消失了。” 慕姚猛地一震,手中的茶盏差点滑落。 龙王受封大典? 她下意识地去回忆,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像是隔着一层浓雾,模模糊糊的。 隐隐约约能捕捉到一些零碎的画面——碧蓝翻涌的海潮,雷霆交错的天幕,还有……血色的浪涛。 然而再努力去想,就像有一层无形屏障横亘在记忆深处,让她根本无法触及真相。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如鼓心跳,语气缓和了些:“那后来呢?” “没有原因,您就是忽然消失了。”墨瞳神色晦暗了一瞬。 他叹息道:“您消失后,我曾满世界寻找您的踪迹,可是无论是昆仑还是人间,都再没有您的消息。青雀后来带着青鸾远走他乡,从此再无音讯。我本想一直等您回来,可随着时间推移,世人也渐渐遗忘了您的名字。如今千年过去,世间再无人知晓您曾经是这陈塘关的庇护者。” 他的声音里透着难以言喻的落寞。 慕姚沉默了片刻,内心翻涌着复杂情绪。 她本以为自己只是个普通人,偶然来到这个时代,结果竟然是二次穿越……还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千年的痕迹? 她曾有过徒弟,曾救过许多人和妖,曾是昆仑仙人,甚至还牵涉到龙王受封大典? 可为什么,她会什么都不记得了? 更重要的是——她消失的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墨瞳带她进入陈塘关不远处山林的旧神庙处。此处寂静无声,唯有风穿透残破的屋檐,带起几声低沉的呜咽。 慕姚站在废弃的庙宇前,脚下落叶厚厚一层,仿佛多年无人涉足。 她看着墨瞳熟练地推开半塌的木门,一步步走进这座曾经辉煌,如今却斑驳颓败的祭祀旧址。 庙内,一排排塑像静静伫立,皆已褪色风化,唯有那模糊不清的轮廓,依稀能看出昔日雕刻时的精细。 墨瞳在一尊塑像前跪下,神色郑重地取出随身携带的食盒,将其中的果子、烧鸡一一摆上,像是在祭拜真正的神祇。 慕姚看着他的动作,心中隐隐有些异样的触动。 她低声问 道:“你……这么多年都在这里祭拜?” 墨瞳点头,眼神虔诚:“我一直都没有忘记您,哪怕人间已不记得,哪怕您的塑像早已剥落,哪怕昆仑亦无人再提起您的名字,可我知道,您一定还在这个世上。” 慕姚心头猛地一颤,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从未被人这样记挂过。 她怔怔地看着那尊塑像,依稀能看出雕刻时的温润神情,虽然时间已经将所有细节磨灭,可依稀能看出来是她。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的气息,在庙宇之间游荡,灌入她眉间。 她愣住了。 这种感觉……是信仰之力? 她终于有些相信,自己或许真的在千年前来过这个时代,还干下过许多壮举。 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墨瞳抬头看着她,目光带着期待:“或许师父看到以前的物品,能回忆起些什么。” 慕姚皱眉,她现在身上一穷二白的,似乎受过伤,经脉中灵力更是干涸:“可我身上什么都没有啊。” “您有。”墨瞳笑了一下,眼神笃定,“您的储物玉珏还在么,里面存放着您曾珍视的一切。” “……” 慕姚整个人愣在原地,随即脸色猛地一变。 储物玉珏? 那不就是…… 她的呼吸一滞,脑海中闪过那个红衣黑发的小顽童,眯着眼睛将玉珏拿在手心把玩的画面—— 哪吒! 那玉珏被哪吒拿走了! 她身形一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懊恼。如果那玉珏真的装着她的过往,那么她必须拿回来! 第42章 李府小童混入李府与哪吒捆绑play 烈日高悬,映照着巍峨的陈塘关城墙,城楼之上旌旗猎猎,守军身披甲胄,手持长戟,警惕地注视着远方的官道。 慕姚问:“他们在干什么?可有战争?” 说完慕姚自己就否认了这个说法。 虽然殷商末年战乱纷争起,但是这时哪吒还是个傲娇小童,帝都那也祥和静谧,妲己还未入主帝都。 一切都还未开始。 墨瞳露出一个嗤笑:“自然是防止妖族入侵,人类多么愚蠢,明明您立下了镇妖大阵,只要铭记您就不会再遭妖祸,可他们偏偏忘记了您!不过是自讨苦吃……” 慕姚听着有点儿新奇:“不是说龙王们已经受封于天庭,受天庭管制,为何还有这么妖祸?” “其实比起千年前妖祸不算多了,师父未出现之前那时人与妖相碰,死伤真是惨重。”墨瞳叹了口气:“至于这龙王受封,确实受封了,可怨气深重着呢,徒儿也是瞧了一千年才瞧出些味来。” “只要龙王们臣服于天庭,这小打小闹死上些人,天庭根本不管……” 墨瞳絮絮叨叨地说着,落后于她一步,虽长成了青年男子模样,他依旧孺慕地望着师父。 温润阳光落在黑发少女侧容上,仿佛天葩飞堕广寒宫,众仙吹歇月朦胧,充斥着神性和光美。 慕姚一边听墨瞳讲述过去的故事,一边打量着陈塘关。 往来商旅络绎不绝,载着各地货物的车马轱辘碾过尘土路,赤膊苦力们挑着些蜜水果子之类的吃食来往于街道之中,任由汗水浸透了粗布短衣。 集市最为热闹,贩卖牲畜的商贩牵着毛色光亮的牛羊,向路过的贵族推销,屠夫则在摊前利落地挥刀剁肉,热气腾腾的炙肉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新鲜的果子——甜枣!” “刚打捞的鱼,新鲜得很呐!” “卖肉啦!卖肉了!” 多新鲜呐,慕姚瞧着十分有意思。 据墨瞳所言,千年前陈塘关只是个名唤陈村的小渔村,是在她的庇护之下才慢慢汇聚壮大,演变成如今一座繁华城镇。 “当时的村中首领中了海夜叉毒,还是您把他救回来的,所以他们敬仰您给您塑像……”墨瞳念叨着。 慕姚脑中似乎真闪过一幕画面,人高马大的青年执手下跪,在雨林中亲吻她的足尖,黑眸湿润,发誓生生世世,子子孙孙皆会守护她的信仰。 画面一闪而过,但终究已是千年之前,故人早已化作黄土一抔,慕姚叹息。 但她随即想到什么:“海夜叉毒?” 墨瞳尴尬一笑,仿佛回到幼童被师父责骂时期:“……多亏师父仁慈心善,不与我等计较!” 他想到什么:“您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混进李府,把我那玉珏顺出来!” 不知不觉间她们来到了李府周围。 陈塘关作为一座军事重镇,总兵李靖乃是陈塘关的最高长官兼实际把控人,因此李府十分气派。 朱红色的大门上雕刻着祥云瑞兽,围墙高耸,侍女仆从来往其间,运送着蔬菜粮食瓜果,井然有序。 慕姚静静地站在府门外,思索着如何不惊动哪吒的情况下,拿回自己的玉珏。 按照墨瞳的说法,她曾是昆仑仙人,那么就并不用害怕她会被当成妖孽打死,可她又失忆坠海,期间许发生过什么不足与外人道之事。 所以她本能地不愿意暴露自己,但她又需要一个能自由出入李府的身份。 于是,她把目光投向了李府内眷——殷夫人。 她与墨瞳这两日倒是打探到不少消息。 殷夫人是个温柔良善的女子,自从嫁给陈塘关总兵李靖后养育了三个儿子,大儿子金吒和二儿子木吒长大成人去寻了仙人拜师,每月回家中住个几日。 小儿子哪吒和丈夫李靖整日争锋相对,只因这小儿子怀胎三年才生下来,且出生时是个肉球,被为人古板的总兵李靖所厌弃,他认为他这三儿子是个妖孽。 尽管后来太乙真人收哪吒为徒,并告知其是灵珠子转世,也未能完全扭转李靖的印象。 哪吒在他眼里生性顽劣,虽拥有天生神力却并不能控制自己,只会伤人害物带来麻烦。 因此,殷夫人除了要操持府中庶务,还得处理父子间关系和关注儿子心理健康,她每日为数不多的乐趣便是来城中的胭脂铺逛逛。 慕姚和墨瞳倚在街边,目光紧锁不远处的胭脂铺。 殷夫人从铺中款步而出,金钗在阳光下闪烁,淡紫色裙裾扫过青石路面。她面容温婉,嘴角噙着一抹浅笑,周身散发着雍容气息。 街边一位衣衫褴褛的老太太,捧着一篮莲蓬,嗓音沙哑地叫卖着。 殷夫人与侍女路过,脚步一顿,目光落到老太太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便命将莲蓬尽数买下,还多塞了几枚钱币,说着什么。 慕姚眼神一亮,微微笑道:“殷夫人倒是温和善良,若能入府为婢,就能逐步靠近哪吒的住处。” 墨瞳蹙眉:“但李靖府上毕竟是陈塘关的兵府,守卫森严,你若被识破——” “不试试怎知?”慕姚笑了笑,手腕一翻,原本素净衣裙顷刻间变为粗布麻衣,鬓发也随之松散,宛如一个落魄的贫家女子。 她起身走到天光下,眸中闪烁着几分狡黠:“走啊,跟我去卖身葬父。” 墨瞳张大嘴巴,宛若金鱼:“啊?” …… 胭脂铺前,人群聚集,一柔弱女子哭得分外哀戚。 “各位行行好吧!求求你们了!我家父早逝,无钱安葬,只能无奈卖身!” 慕姚跪在地上,眼泪汪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虽然形容狼狈,可身材纤长柔弱,面若芙蓉雅美。 旁边摆着一卷破草席,躺着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那老人的脸色灰白,看起来毫无生机,唯独……眼皮还在轻轻眨着。 慕姚抽噎着,趁着低头的瞬间,悄悄伸手戳了戳尸体,压低声音:“你倒是演真点,眼睛别眨了。” 墨瞳:“……” 围观的百姓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虽叹这女子可怜,可她貌美如花又柔弱不堪,买回去了能供的活吗? 就在这时,一顶素雅的驴车停在了胭脂铺前,车帘轻轻掀起,露出一张端庄秀丽的面容。 那女子衣着华贵,眉目温和,正是殷夫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侧头问随行的老嬷嬷,语气带着几分怜悯。 嬷嬷望了一眼,道:“回夫人,是个可怜女子卖身葬父。” 殷夫人静静看着跪地痛哭的慕姚,心中生出几分不忍,却也心中一动。 府中小儿容貌秀美,却拥有天生神力,稍不留神便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吓到侍女小厮,大家避之不及便家去,人口流动着实大。 她看着慕姚,即便对方衣着朴素,可容貌端丽,举止间隐隐透出一丝不凡,便开口问道:“你可曾读过书?会些什么?” 慕姚立刻止住哭声 ,低头恭敬答道:“回夫人,我父曾是先生因此念过些书,也能干些粗活。” 殷夫人点点头,温声问:“愿意入府为侍女吗?” 慕姚连忙磕头:“愿意!” 就这样,她顺利被带入李府。 本以为自己会被分配到殷夫人的住处,未料进府后殷夫人忘在脑后,她被管事安排到了大公子金吒的院中。 慕姚跟随管事踏入一座古朴雅致的院落。 这里显然属于一名成年男子,院中植有一棵青松,风吹过时,松涛声低吟,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松香。 房门微掩,墙上悬挂着数幅水墨画,尤其悬挂的一柄金剑,剑鞘精致,隐隐流转着凌厉光泽,而房内的装饰亦多以金色点缀,肃穆又不失贵气。 金色…… 每当她的目光触及金色时,隐隐有身影试图越过记忆屏障穿梭到眼前来。 那人笑得灿烂,眼神灼热,宽肩窄腰,偶尔闪过的画面更是令人脸红心跳——强壮手臂紧揽着她的腰,炽热气息缠绕耳畔,如雨汗水从鼓胀胸膛上滚落…… 慕姚猛然惊觉,微微睁大眼睛。 妈呀,原来在她没有记忆的时候就吃得这么好吗? 想到这里她流下悔恨的口水,又按了按发热的脸颊,找回记忆,刻不容缓! 好在金吒今日并不在家,她的日常不过开窗通风,整理洒扫,事物简单,这也正好给了她自由走动的机会,可以四处探查。 如此清闲的日子过了数日,慕姚已然摸清了府中的动向,也掌握了哪吒院中的布置与他的日常作息,她计划趁哪吒外出之际,潜入院中一探究竟。 这日正午时分,灼日将地面烤得昏昏欲睡,空气中都氤氲着暑气,实乃行偷鸡摸狗之事的好时候。 慕姚做完了活计,正打算行动之时,一道清朗又带着几分张扬的嗓音,猛然打破了静谧,竟直接冲入金吒院中—— “大哥!” 慕姚心中一震,陡然回头,便见哪吒大步踏进院中。 双髻小童年纪尚幼,但已身姿纤长,面容秀美,神采飞扬,带着几分小少年的意气风发。 糟糕! 她连忙低下头,悄悄转身,试图避开哪吒的视线,可还是被那锐利双睛捕捉到。 哪吒站在院中,来寻金吒,却见大哥院中那粉裙少女转过身去,杏面桃腮。 他朗声道:“喂,我大哥在院中吗?” 慕姚心神一凛,脚步顿了顿,旋即不慌不忙地转身,当做没听到,步伐沉稳地往回走。 哪吒眼中闪过探究,察觉到她的刻意回避,小小少年手一背,歪了歪脑袋,也缓步跟了上来,显然是起了疑心。 形势愈发紧张,慕姚一边思索着脱身之策,一边假装若无其事地行走。可就在这时,她不慎撞上了一道坚实的身影—— 身体下意识地就倾斜往下,她装作头晕,顺势歪倒进一个温热的怀抱,松香气息扑面而来。 她装作虚弱地抬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五官深邃的俊朗面容,眉宇间俊俏英气,乃大公子金吒是也。 金吒下意识扶住这陌生少女,温热掌心透过衣料传来肌肤滑腻微妙触感,他低眸望着怀中黑发少女,似是侍女打扮。 他微微一怔,想要将她扶起来,隔开个距离。 慕姚却死死地拉住他的臂膀,使劲往他怀里躲避,试图用胸肌闷死自己的脸,她还软软道:“大公子,奴有些头晕,可否缓缓……” 被压得动弹不得的金吒:“?” 谁家侍女力气这么大? 这一幕被哪吒尽收眼底,他眯起眼,只能望见他大哥刚回家就与侍女搂搂抱抱,他有些不爽,正要上千说些什么。 就在此时,一名仆从急匆匆跑来:“三公子,夫人请您去正厅一趟。” 哪吒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情愿,目光在慕姚与金吒之间流连,最后冷哼一声,才不情不愿地转身离去。 直到哪吒的身影彻底消失,慕姚才悄悄松了口气。 可她才刚想站直身子,便觉身后男人未曾松手,温热掌心仍贴在她腰间。 她轻轻侧目,对上金吒微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耳根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空气仿佛静了一瞬。 她轻咳一声:“……大公子?” 金吒眼神一闪,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仍旧揽着她,手指微僵,连忙松开,清咳了一声,淡淡道:“下次小心。” 慕姚抿唇退后一步,低头露出洁白脖颈,福了一福,刚准备退下,却被金吒唤住进了里屋。 他自顾自地查看了一圈里屋,随后解了佩剑,看着慕姚的目光有些不自然:“你……你是新来的?可我不需要侍女。” 这是要赶她走啊?! 万万不可! 慕姚心下一惊,立刻站起身,露出一丝楚楚可怜的神色。 “公子……求求您,别赶姚姚走……”她眼圈微红,低声道,“姚姚自小家贫,父母双亡,能进李府做事已是难得,若是被赶出去,我怕是要流落街头了……” 黑发少女孤零零地伫立着,身形单薄,眼泪说下就下,如断线珍珠簌簌滚落。 她泛红眼眶若熟透樱桃,偶尔抬头望他,可怜得紧,弱柳扶风之态是个男人都忍不住想将其拥入怀中。 金吒怔住,显然被她这一哭给惊到了。 他顿时手足无措,连忙摆手:“不,不是……我不是要赶你走,只是、只是我不需要啊……” 他话未说完,慕姚眼眶微红地瞧她:“公子是嫌弃我吗?我会很多活呢……研磨、泡茶、插花……若是给您当个沙包练也使的。” 金吒:“……” 他嘴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是没有再说不需要。 瞧她那么可怜,他抿了抿唇,耳尖泛红,低声道:“那行吧。” 慕姚顿时眼睛一亮,忙不迭地行礼:“多谢公子!” 就这样,慕姚获得金吒的认可留了下来。 话说金吒素来独来独往,不欲身旁有侍女伺候,然而慕姚却使出浑身解数,步步为营,终究在他身旁占据了一席之地。 她不动声色地在他习字时研墨,掌控力度恰到好处,使墨色均匀浓淡相宜。 他稍作停歇,她便奉上一盏清香四溢的茶,温度适中,茶水澄澈透亮,茶香淡雅回甘,仿佛能洗去一身疲惫。 起初,金吒未曾在意,直至那抹独特的茶香在齿间缭绕,方才惊觉——这茶与他所知的截然不同。 此时,茶文化尚未广泛传播,纵然神农氏早已发现茶叶,人们却多是将其与米粥同煮,熬成浓稠之物,黏腻涩口,甜不甜酸不酸的。 平日里,他只饮白水,素来不喜其他汤汤水水。 可慕姚所泡之茶,却透着一股清新灵动的气息,仿佛山间晨露,泉水泠泠,润物无声,令人回味无穷。 “这茶……”金吒放下笔,抬眸望向她,眼底浮现一抹罕见的讶异,“你是如何泡制的?” 慕姚笑而不语,神色间带着几分神秘:“这可是姚姚的秘诀,若是让公子知晓了,再把我赶出去,可怎么得了?” 黑发少女生得俏,胆大又狡黠,令金吒不由得耳目一红,拎了佩剑出去锻炼去。 这头哄得了金吒大公子,慕姚同时也在观察着府中的动向,在这院落中静待时机。 如此五日光阴悄然而逝,终于,机会来了。 明日金吒即将回到五龙山云霄洞去,而此时,哪吒正随殷夫人赴家宴,他院中无人,她必须把握时机。 夕阳的余晖渐渐褪去,夜色悄然笼罩整个陈塘关。 慕姚身着一袭黑衣,脚步轻盈,悄无声息地潜入哪吒的院落。 寂静无声,夜风拂过树梢,卷起微微沙响。她环顾四周,确定无人后,轻轻跃入院中,步履迅捷地潜入房内。 房门未关,仿佛是对所有人毫无防备,她心中一凛,隐隐觉出不对劲。然而,当目光落在桌案上那枚熟悉的玉珏时,她的心猛地一震。 竟然,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在桌上? 她本能地感到不妙,然而 此刻已由不得她迟疑。正当她伸手欲取,忽然间,空气中一股强烈的波动骤然袭来。 下一瞬,一道赤红色的光芒倏地自暗处窜出,宛如灵蛇,瞬间将她缠绕其中! 混天绫! 慕姚瞳孔微缩,心头陡然一沉。 她被混天绫缠住,尚未来得及挣脱,便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哎呀,被我抓住了!”这声音清脆,透着几分戏谑,带着小少年稚气,可语气却悠然自得。 她猛地抬头,便见哪吒倒挂在房梁上,赤着一双白皙小脚,姿态随意而张扬。 他穿着宽松的红色锦衣,乌黑的双髻高高束起,额间一点朱砂,衬得那张小脸越发精致非凡。 他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神情中满是调皮与狡黠:“就知道你会来!” 慕姚四仰八叉地被混天绫吊在半空,整个人被红绸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只被蛛网困住的猎物,动弹不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狼狈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这心机小男孩搁这守株待兔呢! “这么久才来我以为你定好好谋划了一番呢。”他歪着脑袋,睁大眼睛,嘴角笑意加深,“可这么容易就被我逮住,是不是太没意思啦?” 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哪吒,是你小小年纪心机就太深了!” 哪吒坐在房梁上,哼了一声,满脸得意:“我心机深?明明是你鬼鬼祟祟地闯进来,结果被我抓个正着,你到底是何人?如实招来!” 他那双乌黑剔透的眼睛盯着她,眼底闪烁着戏谑之意,显然不打算轻易放过她。 慕姚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索性闭上眼睛,不愿搭理他。 可哪吒却不打算让她安生,见她一副懒得开口的模样,眼睛微眯,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不说实话是吧?那我可要严刑拷打了。” 慕姚心头猛地一跳,顿时有些怵了。 哪吒是以杀止杀的杀神,手段狠厉得很,要是真让他动起手来,自己还能不能保住小命都难说…… 难道他要把她剁了?还是直接用火尖枪来个先烤后炙,再撒点葱花? 她正心惊胆战地思考着自己的下场,就见哪吒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 他忽然翻身跳了下来,站到她面前,一手抓住她的脚腕,另一只手则鬼鬼祟祟地摸出一支毛笔。 慕姚心里警铃大作:“……你想干什么?” 哪吒眨眨眼睛,笑得越发坏了:“拷问你这小贼啊!” 说完,他不由分说地脱掉了她的鞋,露出一双白皙的脚踝,紧接着,毛笔便顺势落下,轻轻扫过她的脚心。 “哈哈……你!”慕姚猝不及防,忍不住笑出声。 她缩了缩脚,想躲却又被混天绫绑得牢牢的,根本无处可逃,越是挣扎越如砧板鱼肉。 “说不说?说不说?!” 哪吒见状更加起劲,手中毛笔在她脚心肆意游走,挠得她浑身一颤一颤,忍不住挣扎,然而混天绫完全没给她逃脱的机会。 第43章 李府小童哄得哪吒心花怒放为己用…… 震惊! 一顽劣小少年竟与侍女共处一室,还用红色混天绫将柔弱侍女四肢吊起,疯狂蹂躏迫害! 月光透过窗棂,照耀着屋内场景。 黑发少女的鞋袜都被脱了,白嫩脚心被小少年用毛笔滑来蹭去,偏偏哪吒把握不住力气,时大时小,令她又痛又痒。 “哈哈……哪吒!你住手!别闹了!”慕姚笑得眼角泛泪,根本没法反抗,“是不是……哈哈哈男人?住手!” 夜风吹拂,哪吒眼眸亮晶晶的,手中动作未停,像是找到喜欢的玩具一般,甚至饶有兴致地对她做了个鬼脸。 慕姚笑得快岔气,心头却一沉。 她本以为哪吒天性顽劣,做事随心所欲,兴许戒心不会太重,谁知这孩子只是看似顽皮,实则狡黠得很,早就在这等她呢! 再抬眼看向哪吒,他正悠悠地晃着身体,一双澄澈眼睛饶有兴趣地盯着她呢。 恶劣是恶劣了点,倒不算太坏,只是用毛笔挠她。 慕姚顷刻之间就想出应对之策——那就哄呗,她哄小男孩最有一手了。 既然如此,慕姚干脆利落地求饶:“好好好,我说……哈哈哈……我说,我全都说!” 双髻小少年眉梢轻挑,一幅志得意满的模样,像是笃定她逃不掉:“说吧,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来干什么的?” 慕姚眨眨眼睛,并没有当即回话,还是贯彻那条原则,先进一丈再说。 她眨巴着眼睛,示弱起来:“……我的手腕脚腕都疼得很,能不能先放我下来,我保证不逃跑,求求你。” 夜幕余晖中,少女细嫩腕子确实被红绸缠出好些印记,她也不再露出凶巴巴的表情,反而眨巴着眼睛,有些可怜,释放了些友好讨饶信号。 到底是没太见过世面的小少年。 哪吒的态度也没那么恶劣了,狐疑地瞧了她会,将她放下,又警告一番:“少耍花招。” “是是是。” 哪吒坐在桌上,赤裸双足一晃一晃,如青天大老爷,开始了他的严刑拷问。 “名字。” “姚姚。” “哪里人?” “不记得了。” “为何夜探我房?” “误入。” “胡说八道!”哪吒哼了一声,双手抱胸,语气里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得意,“你分明是冲着这块玉珏来的!这是阐教子弟才有的储物白玉珏,可是你偷来的?” 最关键的问题来了。 慕姚却不打算老实回答,老实是不可能老实的。 所谓最好的谎言即是三份假七分真,再避重就轻,逼上对方一把,便可以将自己伪装成绝佳受害对象。 慕姚垂下眼睫,叹了口气:“我确实是阐教弟子,只是遭奸人陷害,导致记忆全失,连自己是谁都不清楚了。” 哪吒明显不信,手指轻轻摩挲着玉珏,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看来不下一味猛药是不行了。 慕姚抿唇,幽幽道:“你既不信,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如今我经脉受损,修为尽废,活着也没甚意思……” 演起来就发了狠了忘了情了! 她话音未落,猛地一挣,将自己从鲜红色混天绫中脱出,直直朝着漆红朱柱撞去。 哪吒一愣,没想到她竟然真敢寻死,心头蓦地一紧。 他本能地挥手一拽,混天绫瞬间飞出,将慕姚死死束缚住,强行拉了回来。 “喂!你干什么!”哪吒精致秀眉蹙起,“我又没说要杀你,你寻死觅活做什么?” 慕姚被拽回来后,气息微喘,面容隐于黑暗中,瞧不清神色。 直到月上枝头,月光落于她倔强面庞上,她一句话没说,只是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 不哭则已,一哭便像断了线的珠子,泪水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这下哪吒顿时慌了手脚。 他自小顽劣,虽调皮捣蛋惯了,可哪里应付过这等场面? 他擅长打打杀杀,殴打妖魔,于山间对练精怪,可对这软软糯糯的泪水却毫无招架之力。 “别哭了!行了行了,我信你还不行吗?”哪吒慌张地摆手,语气中带着几分少见的焦躁。 可慕姚只是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根本没有要止住眼泪的意思。 哪吒彻底败下阵来,恼火地揉了揉头发,嘀咕道:“我帮你找到记忆便是,别哭了啊!真是麻烦……” 夜风温柔,慕姚眼底掠过一丝胜利的笑意。 她抬手拭去眼角的泪水,心中暗自得意——那些眼泪当然是假的,但要让一 个小童心软,演技必须过关。 接下来,就是加大火力,彻底哄住这位未来的三坛海会大神了。 她发挥出炉火纯青的彩虹屁,满目敬仰:“哪吒呀哪吒,你怎么小小年纪就法力无边,神通广大,聪明绝顶,心地善良,还那么漂亮呢……” 一串不要钱的溢美之词直接将哪吒砸晕在原地,小少年有些脑子嗡嗡的,呆愣愣地瞧她的嘴唇。 黑发少女那张樱唇还在一开一合:“真的!你生得如此精致漂亮,将来必定风靡万千少女,让天下人都倾心——” 哪吒的耳根瞬间红透,连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一下,连忙打断她:“谁、谁漂亮?!” “你啊。”慕姚理所当然地答道,认认真真地打量着他。 月色之中,他不过八九年岁,身形却如秀竹挺拔。 男生女相,鼻梁挺秀,肤容胜雪,点绛唇,白樱面,虽剑眉飞扬,眸子若琉璃澄澈,凌厉与柔和兼具造成独一份的英气,鬼斧神工,宛若天成。 不难想像,若长成少年模样该如何令少女们心醉神迷。 “你别胡说!”哪吒瞪了她一眼,恼羞成怒地反驳,“我是俊朗,不是漂亮!” 漂亮是真的漂亮,只是现在跟俊朗沾不上边。 慕姚眨了眨眼,又补了一句:“对对对,俊朗。” 哪吒耳根红得快要滴血,别扭地转过身去,嘴硬道:“……你其实不必说这些虚妄之言,没必要讨好我,我也会帮你。” 他语气冷淡,似乎想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可那微红侧脸透着几分青涩纯真。 慕姚心下好笑,忍不住再添一把火:“可我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嘛,你若不让我说,那算什么?” 哪吒拧着眉头,半晌,耳朵红彤彤地低声嘀咕:“……哼,算你有眼光。” 慕姚:“……” 原来是傲娇啊。 小少年三下五除二将缠着她的混天绫松开,一股莲香幽然散开,于黑夜中执拗地瞧她,目光如炬,但话总算是说开了。 解决了哪吒这一大难题,慕姚的心又落回肚中。 她以为自己已经摸清哪吒脾性,不过是个纯情傲娇的小少年,当即回去睡了个美美的觉。 谁曾想哪吒次日就给她捅了个大篓子。 晨光熹微,李府一片宁静。 露水顺着青瓦滑落,滴落在石阶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慕姚起了个早,正准备趁着金吒未起身,赶紧泡好茶,以巩固自己能干侍女的形象。 哪知前脚刚踏入偏厅,还未走近。 她就听见一道清脆嚣张的小少年音道:“大哥,你能不能把这个侍女给我?” 慕姚:“……” 她脚下一顿,险些当场摔个跟头,心想弟弟你是不是太明显了?! 虽然我俩昨日才互通有无,你今日连拐弯抹角的铺垫都没有,就直接闯进你大哥院子里要人,是否太莽撞了些? 慕姚顿时满脸复杂,心说她这波彩虹屁是不是吹得有点太猛了,才令他如此莽撞。 后来她才领悟到,三坛海会大神中性格的底色之一便是——随心所欲,肆意妄为。 金乌初生,小少年今日身着赤金绛红袍子,墨发黑瞳,锐利精神的紧,如耀眼红莲花。 他大步踏入金吒的院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坐在案前抄经的金吒,语气自然得仿佛这事天经地义:“大哥,你能不能把姚姚给我?” 金吒手腕一顿,笔尖滞了刹那,方才抬眸看向小少年:“你又胡闹什么?” 哪吒昂着脑袋,神色理直气壮:“我没胡闹,我看她顺眼,想要她去我那当差。” 金吒蹙眉,看向站在一旁一脸生无可恋的慕姚,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她是母亲指给我的侍女,哪能说换就换?” 哪吒振振有词道:“你又不缺人伺候,给我一个怎么了?” 金吒心中顿生无奈,他对这个顽皮弟弟其实疼爱的很,也知道哪吒因为天生神力其实没甚玩伴,能向他要个顺眼的人也没多大事。 只是他要的是慕姚…… 金吒目光掠过站在一旁的慕姚。 她一身浅色衣裙,站在晨光中,乌发松松绾起,几缕碎发垂在耳畔,眉目清丽,灵动之中带着些许恬静,身上隐隐散发着一缕淡雅茶香。 这股茶香很淡,却叫人沉静心神,不自觉地放缓呼吸。 她泡得一手极好的茶,温润清香,每次端上来时,茶香令人心绪安宁。她人也细致不谄媚,聪慧却不张扬,透出一股超脱凡俗的灵气。 ……令人有些不忍放手。 可他是李府长子,向来端方稳重,岂能因私心阻拦哪吒? 他端正身姿,淡然道:“你若想要,就去同母亲说。” 哪吒一听,顿时冷哼一声,昂起下巴:“好啊!我现在就去!” 他精致眼尾一扫慕姚,临走前还大放厥词:“反正,她迟早是我的人。” 慕姚嘴角一抽,僵硬地扯出一抹微笑。 这小子是故意的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这事很快就有了眉目,听闻哪吒要侍女,殷夫人是极为欣喜的。 哪吒一向不耐烦身边伺候的人,经常乱跑到处野,李府内上下谁不知? 如今他愿意收个侍女,殷夫人只觉是件好事,便点头允了。 只是这事便苦了金吒大公子了,好不容易瞧中个奉茶侍女,却被弟弟夺了去,他内心有些失落,又碍于兄长颜面只能咽下。 青瓦白墙间浮动着淡淡茶香。 慕姚与他赠别,朝他微微一笑,温软灵动,如春水轻拂湖面,掠过心头,却不留一丝痕迹。 “公子莫要担忧,若您每月回来时,我便会过来为您泡一盏茶。”她的声音温柔,仿佛和着茶香,萦绕在耳畔。 体面人慕姚如是说道。 金吒心头微跳,他看着她眉眼盈盈,气质灵秀,仿佛与寻常侍女格格不入,可她终究还是去了哪吒身侧,消失于视野中。 金吒望着她的背影,神色怔然。 身形高大健硕男子巍然矗立着,有些傻傻的,仿佛也被迷了心智,化作无脚的树。 小厮凑上前,嘴角挂着几分揶揄,笑道:“大公子可是春心萌动?若真舍不得,不如去夫人那再争上一争?” 金吒陡然回神,眉心微蹙,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然:“莫要胡言乱语,我乃修仙之人,五根清净,怎会纠结于这等琐事?” 小厮嘿嘿一笑,倒也不多言,只是眼神揶揄。而金吒负手而立,嘴上虽否认,心绪却难得有些烦乱。 这所有一切俱被哪吒收于眼底,他翘着白嫩小脚,趴在房顶瓦片上晒太阳,火红烈日照得他鲜亮赤红,自有不羁放纵之态。 脑中止不住回想方才院中一幕。 金吒望着慕姚的背影发愣,小厮在一旁打趣,他虽面色如常,耳根却如染了血般艳丽。 哪吒歪了歪头,乌黑发丝落在肩头,琉璃眼中透着几分不解。 他尚未通透男女之情,也未曾思考过什么情愫之类的东西,只是单纯疑惑。 姚姚不过是个侍女罢了,这几日陪只是陪大哥泡茶研墨,为何让大哥他如此怅然若失,哪吒思索半日弄不明白索性不想。 可随即哪吒眨了眨眼,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若姚姚还要去给大哥泡茶,那她陪自己的时间不就少了吗? 他眼底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上挑飞眉似蹙非蹙,心中闪过占有欲与醋意。 但哪吒不知道这是什么情绪,他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得了个可以放肆相处的人。 小少年并非不知自己异于常人,寻常侍女小厮畏惧他,连两位兄长也没时间亲近他。 大哥虽然待他温和,却不免用规矩束缚他,甚至还得时常去给他收拾烂摊子。 可姚姚不一样诶,她是他在海边捡到的。 她还会笑着夸他漂亮,会毫不客气地怼他,会撒娇装可怜,又会毫无顾忌地同他打闹嬉戏。 这样的人,怎么能被大哥抢走? 哪吒微眯起眼睛,粉嫩嘴角抿了抿,黑白分明眼眸 里滑过一抹流光。 哪吒悠然转身,步伐轻快地爬回自己屋里去了,翻开他不太喜欢的墨宝,咬着笔头在纸鹤上写写画画。 好些墨渍沾在脸上,却无损他白嫩精致脸蛋分毫,他对着太阳举起纸鹤,纸鹤施施然飞走了,然后哪吒露出个嫩莲般清丽的笑来。 大功告成! 他写了封信给师父太乙真人,再让太乙真人建议文殊广法天尊让他大哥出趟远门,游历修行去吧! 昆仑山云雾缭绕,群峰连绵,仙鹤蹁跹。 一蓝袍中年人端坐于云台之上,他手捻拂尘,闭目感受紫气东来,仙音袅袅,时不时饮上一口玉液琼浆,恍若世外桃源。 一只胖乎乎的小纸鹤从天外疾飞而来,径直落在他掌心。 太乙真人眉毛一挑,展开纸鹤:“咦?” 那纸鹤上字体圆滚滚,歪歪扭扭,一看就是他的好徒儿哪吒来信。 这可真是稀奇事,灵珠子本就天性跳脱,转世后更是顽劣,从不爱习字念书,怎么回想着给他来信? 太乙真人不疾不徐地展开信件,随意地扫了一眼—— 【师夫(划掉)父,徒儿修行有陈,感鸡大哥金吒不吃(划掉)辞劳苦来往于家中和五龙山,实在疲背,弟子心生愧九,wang师父能代徒儿上书文shu师叔,允金吒下山游力,以广见闻。】 太乙真人:“……” 这一段话真是看的他头痛。 哪吒这孩子什么时候会说这种知恩图报的话了,还心生愧疚?这简直比天塌下来还稀奇! 太乙真人摸摸下巴,直觉哪吒肯定没安好心:“这小子……” 他摇摇头,哂笑一声,决定不理。 反正哪吒折腾不出大乱子,过段时间他再下山看看,这熊孩子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样。 且说这头,慕姚被指给哪吒成为贴身侍女后便搬进了哪吒院中。 哪吒院落宽大得很,偏偏他又不耐仆人伺候,仅有几个老仆负责院落洒扫和东西整理。 角房堆满了杂物压根没有地方给她住,旧兵器、铜灯、锦盒、书卷胡乱地摞在一处,宛如一个小型仓库。 “这……”慕姚嘴角一抽。 小少年眨着澄澈眸子,黑白分明,有些不解:“那你直接住我房间不就好了?小时候奶嬷嬷也和我住在一起,喏,就在那边。” 说着,小少年手指一指,慕姚望了过去。距离床榻不远处,隔着一张扆,也就是屏风,上面披帛绣着飘渺山水,隔出一方小天地来。 一张小巧木床铺着被褥,可见哪吒早已安排好了。 哪吒神色坦然,眼尾微扬:“你不是怕打扫吗?那就住这里呗。” 她轻轻一笑,心里也实在懒得收拾,索性应道:“行吧,反正你也还小。” 双髻小童瞬间炸毛:“我哪小了!” 第44章 李府小童安慰水灵灵落泪的哪吒 慕姚瞥了他一眼,视线扫过他只到自己胸口的个子,笑眯眯道:“嗯,你不小,你英俊。” 哪吒听出她语气敷衍,顿时哼了一声,但偏过头去,却没再反驳。 慕姚望着这位精致漂亮的小少年,心底微微发笑。 哪吒年不过九十年岁,嗓音稚嫩,红衣熨帖地裹在身上,勾勒出纤细挺拔的身姿。他肤色白皙,眉目精致得近乎妖异,乌亮眸子上挑,朱唇点绛,隐隐透着一丝不服输的倨傲。 慕姚心下发笑,她现在算什么?镇花的贴身高手? 但是慕姚立刻就认识到,哪吒的实力不是现在的她能比拟的。 鸡飞狗跳的日子开始了。 清晨,天光微熹,晨雾未散。 慕姚还未完全清醒,就被哪吒一把从被窝里拽出来。 哪吒身着绛衣紫裤,脸颊白嫩饱满,他插着腰催促,声音脆生生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姚姚你这只小懒猪,快起来,该修行了。” 慕姚一脸生无可恋地跟着他来到院中,晨露尚未蒸发,空气中带着泥土与花草的清新气息。 哪吒已经盘膝坐好,周身灵气流转,红衣猎猎,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锋锐之感。 她叹了口气,也学着他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尝试运转体内灵力,才刚一入定,熟悉的感觉便席卷而来—— 灵气在经脉中缓缓流转,游走于四肢百骸,仿佛是与生俱来的本能,顺畅得让人惊讶。 墨瞳说她曾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她现在也能隐隐察觉,自己打坐运行大小周天,就像吃饭喝水一般自然。 只是…… 灵气流淌过经脉,却仿佛撞上一层无形的细密网罩,只能透过些许,大多无法顺利汇聚入丹田,稍纵即逝。 她蹙眉睁眼,心底生出几分不甘,这种感觉就像是手握无数珍宝,却被一层透明的墙隔开,无法触及。 “怎么了?”哪吒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睁开眼看她。 慕姚沉思片刻,道:“我的灵力吸收效率很低,像是……经脉被封住了一样。” 哪吒歪着头想了想,忽然兴致勃勃地道:“我喂你灵力试试!” 不等她反应,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刹那间,一股精纯炽烈的灵力顺着指尖涌入她的经脉,宛如山洪暴发,裹挟着磅礴的力量冲击她体内的桎梏。 慕姚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在体内翻涌,像是要将她从里到外点燃。 她脸色顿时爆红,心跳如擂鼓,气血翻腾,体内封印仿佛被松动了一丝,但与此同时,她也感到经脉被哪吒的灵力撑得生疼,甚至有些发麻。 “够了!够了!停!很难受!” 她猛地抽回手,脸色酡红,眼神慌乱,整个人蹭地一下跳起来,转身就跑出了院子。 少女身影若惊弓之鸟,步伐仓皇,疾如流风,耳廓烧得通红,面色更是难看,这不由得将哪吒唬了一跳。 小少年犯难,面色犹疑,他只是给她输送了些灵力,怎么像是被妖怪追一样? 哪吒皱眉思索片刻,莫非是他弄疼了她,心中难得生出一抹愧意,在青石板上踱步片刻,跃进他二哥木吒的院子。 木吒院中草木丰茂,养了许多盆栽,芙蓉泣露,香兰绽放,好一番草郁蝶影,哪吒眼珠提溜提溜转,折了一朵大红花拿在手里。 见黑发少女坐在台阶前,捂着胸口,发丝凌乱,犹豫片刻才凑上前去。 “刚才可是伤到你了,是我莽撞……”哪吒用手指刮刮脸颊,别过脸去,有些别扭地将大红花递过来,“莫要生气,这个给你。” 一朵大红花怼到慕姚眼前,嫩蕊鲜红,散发着幽幽清香,露珠快要掉落出去,如小娃儿朝气蓬勃的嫩脸一般。 她原本被那灵力冲得经脉疼,强迫自己调整紊乱呼吸后,发现她那似乎被封印的经脉又无知无觉中被扩宽了些许,除了有些疼外乃是好事。 只是她见小少年这小心翼翼模样,十分新鲜,便打趣他:“你以后万万不可那么粗莽了,否则哪个女孩子敢喜欢你!” 哪吒顿时涨红脸,嘟囔道:“谁稀罕了!” 慕姚微微一笑,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份愧疚对于哪吒而言,多半只能维持片刻,等巳时一过,怕是就烟消云散了。 毕竟这时,教书先生就要来了。 伺候哪吒读书写字,简直比打妖怪还要累人。 这日,李府迎来了新的教书先生。 老者身着灰色长袍,清风矍铄,银须飘然,举手投足间自带一股道骨仙风的威严,只是目光凌厉,一瞧就不是好相与的老师。 果然他一到书房,目光落到身着赤红,光着脚丫,貌若好女的哪吒,没甚形象地趴在桌子上,眉头狠皱起来。 他一到便掏出一卷启蒙识字文,郑重放在哪吒面前,示意他默写。 哪吒看了一眼书上的古朴文字,忍不住撇了撇嘴。 他天生便是修行奇才,使刀弄枪,驾云腾风,翻江倒海都不在话下,可偏偏不爱念书。 笔墨在他手中,不是歪歪扭扭便是横竖不分,活像几条扭曲蚯蚓爬在竹简上,这令新 来的教书先生眼中透出些许怒意。 “字如其人!若心性浮躁,怎能写出端正之字?”先生语气威严,冷冷道,“今日罚抄三遍。” 哪吒一听,顿时炸毛,满脸抗拒:“凭什么?” 先生眉目一沉,显然信奉严苛教育,直接拿起板尺,厉声道:“倘若不好好习字,就休想吃午饭!” 这一句话,彻底定了哪吒的死罪。 小少年揪着大红衣袍,委屈地撇撇嘴,忍耐着性子抓着笔墨练字。 午时已至,饭香四溢,哪吒却仍困在书桌前,握着狼毫笔愁眉苦脸。 他勉勉强强写了半卷,偏头一看,自己那字丑得让人怀疑人生,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更要命的是,不知不觉间,他竟是一边抄着,一边趴在书案上睡着了。 慕姚刚端着茶点进门,便看到小少年双手抱着脑袋,靠在书案上微微起伏,竟睡得香甜,脸上还沾了些墨痕。 她嘴角微抽,想着要不要叫醒他,不料这时教书先生已然踏入门槛。 老先生见状,顿时气得胡子都颤了,抬起戒尺就要往哪吒胳膊上敲去:“成何体统!” 哪吒猛然惊醒,迷糊间见有人要打他,顿时炸毛,几乎是本能地一掌拍开戒尺,瞪大眼睛怒发冲冠道:“你凭什么打我!” 老先生更怒了,厉声道:“你身为李府公子,理当习文修身,怎能如此不敬学业?” 哪吒却毫不示弱,昂着下巴反问:“修行一途,最重要的是强大自身,何必拘泥于这些死物?” “放肆!”老先生气得脸色铁青,“此乃大道之理,岂能目无尊长?” 哪吒见他步步紧逼,愈发不耐,干脆冷哼一声,撂下句我不学了便甩袖而去。 老先生被气得直发抖,手指着他的背影,声音都在颤:“你、你——” 慕姚看着先生这副模样,暗道一声不好,这都不知道是第几位被哪吒气跑的教书先生了,哪吒恐也没有好果子吃。 因为李靖傍晚就回来了。 夜色如瀑,沉沉压落。 李府大门的红灯笼高高挂起,映得檐角一片温暖朱红。 可这暖意并未渗入祠堂半分。 祠堂中燃着蜡烛,灯火明明灭灭,投下昏黄光晕,映照着供桌上的牌位,肃穆而森然。 李靖负手而立,身形伟岸,身长八尺,虽蓄着胡须,却不显老态,反倒颇具英挺之姿,他拿起三炷香点燃。 “跪下。” 哪吒被其父命令跪在地上。 小少年脊背挺得笔直,面上虽是板着,却藏不住眼底的不忿,听到这命令,他薄唇紧抿,双拳死死攥紧,却还是跪下。 可李靖并未放弃说教,他满脸冷峻,眸色深沉,自带一股父亲威严。 他站在列祖列宗牌位前,语气沉痛:“列祖列宗在上,是我李靖教子无方,才养出如此忤逆顽劣之子!” 哪吒闻言,眉心骤然蹙起。 “你看看你,生来便有异禀天赋,本该勤修道法,持身守正,怎的成日惹是生非?”李靖转过身来,目光犀利如剑,直直落在哪吒身上:“你可曾看看你的两位兄长?金吒持重,木吒稳健,你可曾学到他们半点?” 哪吒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收紧,心底泛起一丝无名燥意。他最厌烦的,便是被拿来与金吒木吒比较! 李靖见他不语,以为他是心虚,语气更重几分:“你性格顽劣,毫无自制,成日胡闹哪怕有天生神力又如何?若不能克己慎行,终有一日,你会被这份力量反噬!到时候,你不是人!” 此言一出,哪吒的眼神倏然变了。 一开始,他是委屈愤怒的,明明是那老头要打他,他只是顶撞几句,可那怒意很快就被一股酸涩的情绪所取代。 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李靖,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 不是人。 他竟然说他不是人? 胸腔中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哪吒下意识地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他的指尖深深掐入掌心,指节泛白,死死忍着不让自己在李靖面前露出半分软弱。 可那委屈的神情,还是落入了李靖眼中。 但李靖却并未心软,他眉峰一拧,刚要再训斥几句,忽然殷夫人的声音自门外传来:“老爷——” 李靖回过神来,眼底怒意稍敛,可语气仍旧冷硬。 他冷哼一声,挥袖道:“跪在这里,好好反省!若是想清楚了,明日再来见我。” 话音落下,他转身负手离去,竟是连一丝余光都不曾再给哪吒。 大门砰地一声合上,沉重木门隔断了外界所有光亮,哪吒被困在这幽暗的祠堂中,四周只剩下摇曳的烛火,影影绰绰。 他抿紧唇,眼底湿意在烛火映照下越发清晰,可他还是死死忍住,没有让一滴泪落下来。 他不是人? 可他偏要做个顶天立地的人给他们看看! 可终究只是个小少年,任凭他如何强忍,鼻尖还是微微泛红,眼眶也被烛火映得微润。纤细的身影映在烛光下,竟像是雕刻出的玉像,精致却孤零零的。 就在这时,门扉轻轻一响,一只毛茸茸的脑袋悄悄探了进来,正是慕姚。 哪吒连忙吸了吸鼻子,不去看那边,硬生生别开脸,生怕被人看出他的委屈。 慕姚轻轻唤了一声:“哪吒?” 见他背对着自己,整个人小小的一团,跪得端正又倔强,她心头微动,顿时母爱泛滥。 这小少年本该是风风火火的,怎能这般可怜巴巴地缩在黑暗中? 她快步走了进来,顺手带上门,温暖的气息也跟着流转入室。哪吒仍旧不理她,整个人绷得紧紧的,仿佛一块别扭的玉石。 慕姚走近两步,歪着头问:“哪吒,你饿不饿啊?” 哪吒一言不发,依旧倔强地偏着头,睫毛颤了颤,却死活不肯回应。 慕姚见状,眼珠子一转,直接蹲下身子,凑近他的脸,眨着亮晶晶的眸子,软声道:“你倒是说说话呀?” 哪吒不为所动,仍是别开脸去。 慕姚不死心,又从另一边凑了上去,几乎要贴到他鼻尖,笑吟吟地继续道:“你不说话,我可要生气啦!” 哪吒终于忍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又一次转过头去。 慕姚憋笑,心里直呼好可爱。 她索性也不逗他了,伸手从怀里掏出两个还带着热气的糖饼,轻轻在他眼前晃了晃,糖香立刻弥漫开来,甜甜暖暖的,勾住人胃口。 “你一天没吃饭了吧?”慕姚软声哄着,把糖饼递过去,“肯定饿了。” 哪吒依旧背对着她,努力维持最后的倔强。 可糖饼的香气萦绕不散,他忍得辛苦,嗓子眼里泛着酸,眼泪险些再度涌上来。 他索性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努力让眼泪倒流回去。 可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咕——” 慕姚怔了一瞬,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哪吒瞬间炸毛,猛地转过头瞪她:“不许笑!” 他语气恼羞成怒,偏偏嗓音软糯,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可偏生就在此刻,一滴晶莹的泪珠不受控制地从他精致的面颊滑落。 哪吒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竟然……哭了? 哪吒大惊失色,眼神里满是慌张,赶忙转过身去,死死抿住唇瓣,试图将剩下的眼泪憋回去。 哦天啊! 可慕姚却已经心软成一滩水了。 她忍不住将这委屈小少年拥入怀中,哪吒僵硬了一瞬,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慕姚缓缓收紧手臂,将怀里的小少年搂得更紧一些,指尖轻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痕和蹭上的墨渍。 祠堂内烛火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拉得斑驳而柔和。 哪吒望着她的侧脸,莹白柔和,他终于放松下来,微微缩在她怀里,手臂缓缓环住她的腰。 他觉得好香, 温暖得让人不想放手,可越是温暖,心里的委屈就越是藏不住。 哪吒不再克制自己,眼泪啪嗒啪嗒地砸落,沾湿了慕姚的衣襟。 慕姚轻轻叹了口气,像是哄小猫一般轻拍着他的背,柔声道:“别在意你父亲说的话,他说的不对。” 哪吒的哭声顿了一下,埋在她肩头的脸微微抬起。 “谁说人就要不学仁义道德就是坏孩子的?”慕姚唇角微勾,语气却认真无比,“那些规矩,都是上面的人立下的标准,是为了让你乖乖听话,长成他们期望的模样。以后你就知道了,不一定都要听的。” 哪吒仍旧泪眼朦胧,但漆黑的眼眸却亮晶晶的,像是捕捉到了一点不一样的光。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又糯又软:“真的吗?” 慕姚望着他湿润的睫毛,心头莫名有些发痒,忍不住笑着逗他:“真的呀~不过呢……你要是叫我一声姐姐,以后我就陪你一起读书,保管你有进步,不被你父亲念叨。” 哪吒愣了一下,随即脸颊瞬间泛起淡淡的绯色。 他猛地抬头,别扭地哼了一声:“想当我姐姐?你想得美!” 慕姚挑眉,故作惋惜:“哎呀,那就没办法了,反正我也不想给某个不识好歹的小朋友当先生——” 哪吒脸色微变,耳尖通红地嘴硬道:“你才是小朋友!不过……若是你能帮我应付先生和父亲,那我就每日帮你渡灵力,助你扩宽经脉,如何?” 慕姚眼神微亮,这实乃双赢的提议啊,众多带小孩的家教经验告诉她,这已经是小少年隐晦的示弱和妥协了。 她忍住笑意,郑重点头:“那就一言为定?” 哪吒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精致面容在夜色下显得有些妖冶,他吸了吸鼻子,伸出小指勾住她的小拇指。 “一言为定。” 第45章 李府小童坏心眼哪吒捉弄慕姚 晨光熹微,微风吹拂过陈塘关上空,唤醒了新的一日。 慕姚从小床上摸起来,轻手轻脚地来到廊中,对着铜镜简单梳妆打扮,墨黑发丝用红绸编辫子再竖起来。 据墨瞳说这曾是她的法器,可没灵力驱使便只是发带。 黑发少女身着浅粉色麻布群裾,面颊素白清灵,透过纸糊的窗子隐约可见其修长身姿,竹影婆娑间,透着几分清幽。 这一幕落于黑发小少年眼中。 他在慕姚起身时就醒了,睁开睡眼惺忪的黑瞳,望见少女发尾一跳一跳的红结,立刻警醒地嚷道,嗓音还带着几分奶。 “干什么去?” 慕姚静默一瞬,她动作挺轻的啊,记得以前都不会吵醒……谁来着? 她清清嗓子:“出去翟记给你买糖饼呀,等下课了就有新鲜热乎的糖饼吃……” 哪吒赤着脚便啪嗒啪嗒跑了出来,叉着腰皱起眉头瞧着她,“你不陪我一起上课?” 晨光温柔地垂落,落于被造物主宠爱的黑发小少年脸上。 他大清早的还没睡醒,墨发温柔披散,白嫩嫩脸颊被竹席压出红痕,带着几分滑稽,可皱着的精致眉眼分明是要发脾气的预兆。 慕姚内心有几分好笑,心说她一个大学生自然不会与你等小学生重习写字,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何况这年头教习先生多由贵族或者至少贵族后裔担当,知识可是上等人才能学习的东西,她们怎会容忍奴仆在侧盗窃知识? 于是她微弯下腰,手放在膝盖上,温柔地直视他,哄道:“我在一旁那教习先生会生气的呀,万一先生禀明夫人,将我驱逐出府怎么办?” 哪吒立刻张扬声线,虎目怒瞪:“我看谁敢!” 慕姚微微一笑,将辫子编完甩在脑后:“乖嘛……你早上乖乖听先生的话,他若不满意你给你布置何等难题,你就先只卖乖说下次定改好就行了,剩下的下课了告诉我来想办法,切记无论如何都不可顶撞。” 听闻她的话又苦恼地皱起眉:“卖乖?” 哪吒混天浑地,举止行为只依从天性,不受教化。 众人初望其相貌会以为这是个精致可人的小童,可久了便会痛苦地闭上双眼,实在是遭不住其顽劣行为,恐怕只有殷夫人会认为其一举一动是乖巧软糯的吧。 因此,哪吒实在是不懂怎么个卖乖法:“怎么卖啊?” 慕姚瞧他凤眉都要凝成毛毛虫了,忍不住扑哧一笑,“这简单,你只需这般握紧双手作揖,睁大眼睛望着先生,软软糯糯说一句学生知错了下回一定改好,先生且给我些时间吧……我发誓没人会不原谅你。” “不成不成,那我不就成猫崽子了吗?”哪吒一听这等有损其威名之事便摇头,“况且我也想不出来……” 话音戛然而止。 他瞧着黑发少女睁大眼睛,秋水翦瞳黑白分明,淡淡甜香萦绕,双手作揖,端的是无辜清纯,软软道:“先生先生,学生知错了您且绕过学生这回罢——” 下一瞬她又直起身子,眼眸笑眯眯,恢复成风流狡黠之态:“如何?” 哪吒将嘴喔成了小金鱼,软白耳尖也染上淡淡粉色,偏要犟嘴:“不、不过如此!” 慕姚哼笑一声,握着小少年藕臂旋转过来帮其梳髻,转移注意力:“那你瞧清楚了没?” “嗯……” 少女身上泛着一股好闻的香气,说不清也道不明。 哪吒闭着眼睛,感受木梳在其头皮墨发间轻柔穿梭,痒痒麻麻的很是舒爽,如同一只被撸爽的小猫咪眯起眼睛,翘起嘴角。 慕姚松了口气,总算是揉对了这小杀神的肚皮。 自从慕姚与哪吒达成协议后,便要每日履行自己小老师的职责,帮助其应付功课。 可惜她曾经虽是墨瞳的师父,如今却对这些凡俗经典一窍不通,只能每日借着给哪吒买糖饼的名义,偷偷摸摸溜出府邸,与墨瞳请教。 墨瞳如今已不是当年那个小徒,他修炼成形后隐姓埋名,便以他地落魄贵族名义在城中开了间私塾做教书先生,整日与一群人类贵族小童打交道,教他们识字读书,生活倒是过得颇有滋味。 对于慕姚的要求,墨瞳自是无不答应,将自己编写的教材和讲义尽数交给她,甚至还不忘指点她几句如何应付年幼调皮的小孩。 “师父若是实在教不会,还可用食物诱惑,小孩子都嘴馋得很。”墨瞳递给她一卷教材,笑眯眯道,“说起来,这还是师父教我的。” 慕姚面色微妙:“……” 哪吒可不止嘴馋,他从不等待,吃食都要抢得理直气壮。 她随手翻开一卷教材,上面绘满树枝叉壮的文字,明明是团鬼画符,但她却就是能瞧懂其中蕴意,看来她确实曾经来过这个世界。 现年教授小童的教材多为《盘庚》《古诗经》《史籀篇》等,这些书籍或是记载帝王神明的英武事迹,或是描绘劳动人民的生活图景的识字篇目,倒也算是开蒙启智之用。 可她正翻阅着神明事迹,忽然目光一滞。 书页间,一行熟悉的字眼映入眼帘——慕娘娘灭海妖。 这本书花了三页来讲述慕娘娘的故事,将她描述成三头六臂的神女,在陈塘关初建之时神女天降,张开三张血盆大口将所有的海妖吓死吃掉,再以身立阵让陈塘关免受妖怪侵害数百年。 慕姚:“……” 她僵硬地翻过去,又翻回来,试图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 墨瞳察觉到她的异样,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随即憋笑道:“哈哈,当年还是有人记得师父英明神武之姿的,也不枉师父对他们好。” 慕姚一脸复杂。 这都过去多少年了,她居然成了孩子们的启蒙教材,真是有种脚趾扣地的尴尬,若是被哪吒瞧见,不会觉察出些什么吧? 她缓缓合上书卷,叹了口气,好在哪吒压根对书籍不感兴趣,也不知是令人欢喜还是忧愁了。 但慕姚深谙小孩子的心理,认为他并非不聪明,只是厌烦这些刻板枯燥的内容。 于是她制定了一套奖励机制——她每日陪哪吒复习,只要哪吒每日能认真习得新字,应付完教书先生的考问,便能跟她玩一款新游戏。 殷商末年时期乐趣少得很,现下乐趣也就踢踢毽子,但慕姚可是从后世来的,带来了各种趣味游戏—— 自制蹴鞠 、翻花绳、五子棋、贴白条、打手背、叶子牌……每一样都极具挑战性,又令人欲罢不能。 哪吒本就活泼好动,顿时被这些游戏吸引,若是对手水平菜他玩几局便也觉得没意思了。 可他偏偏看重输赢,望着黑发少女笑眯眯嘲讽他的模样便被激发征服欲望。 他开始对练字学业格外上心,毕竟不多识字连叶子牌都玩不明白,虽然这努力动机有些跑偏了,可结果还算不错。 府中下人也逐渐习惯每日下午见到哪吒和慕姚斗智斗勇的场面,哪吒要么蹦跶着脸上被贴满了白条,要么皱着小脸绞尽脑汁思索五子棋的布局。 而慕姚则笑意盈盈,在一旁适时地点拨,或得意地赢下他后,故作矜持地收下赌注——哪吒输了便要给她揉肩捶腿,或是给她端茶倒水当一回小仆人。 这日傍晚,哪吒输了叶子牌,答应乖乖给她当一回洋娃娃任意装扮摆弄。 黑发少女笑嘻嘻地拉着他来到房中,哪吒有些不爽,叉着腰不肯动弹,他有些后悔一时血涌上头就答应了这个赌注,如今输了要扮小娘子传出去损他威名怎么办? 慕姚眯起眼睛凝视他那张貌若好女的面庞,又加上这些时日被他折腾,好不容易找到个能作弄他的机会,怎能放过? 她只笑嘻嘻地凑近,来一句:“堂堂李三太子,说话竟然不算数,日后如何让小娘子们信服?” 小少年果然泄气,咬着牙思索片刻,慕姚的凝视下只能慢吞吞地坐下,只是坐立难安,睫毛如小扇子扑闪扑闪,生怕慕姚给他装扮成个小妖怪。 他被按在小凳子上,有些警惕地瞧着慕姚,她用炭笔在小少年眉毛上轻轻描摹,然后开始梳头。 “嘘,别动。” 慕姚笑得眉眼弯弯,指间挑起一缕青丝,小心地为他挽起鬓发,再在发髻间插上两朵缀有流苏的红花,那朱红丝缕在烛火下晃动,像一抹绯色烟霞。 她还不够满意,勾起他的下巴瞧了片刻,又摸出胭脂与花钿,三两下将哪吒眉眼描得更显妍丽,再将柔软红唇点绛,如春桃初绽。 哪吒被妆点着,只是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瞧,眉也好看,眼也好看,如蝴蝶温柔地落在莲花上。 令哪吒忍不住放轻了呼吸,呼吸声静静的,生怕粗壮的呼吸声惊扰了蝴蝶,会飞起远去,再也不肯停留在他这一株小莲花身上。 “好啦!”慕姚放下炭笔,笑嘻嘻地对他道,拿来铜镜给他看。 铜镜表面有些模糊,轻轻一转,让他看清镜中自己。 一瞬间,屋中静得连灯芯燃烧的啵啵声都格外清晰。 镜中小少年面若桃李,眼含潋滟春水,红唇点点,肤若凝脂,眉眼之间却透出三分不羁,三分狠劲儿,艳丽中偏带一丝煞气,恍若妖中玉灵,世间罕有。 哪吒瞠目,呆了三秒,猛地一哆嗦:“这、这谁啊……?” 慕姚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得花枝乱颤,趴在桌上直抖:“就是你啊,小娘子,说是李府三公主也使的!” 哪吒脸皮薄,耳根红透了,恼羞成怒地捂住镜子:“你给我收起来!谁要看这个!” 可下一瞬,他偷偷从指缝里又瞥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复杂,不过不愧是他李三太子,确实挺好看的。 他再转眸瞧向慕姚,见她正笑得直不起腰来。 哪吒咬牙暗道,今日之辱,今晚定要讨回来。 夜晚,便轮到二人修炼打坐渡灵力的时间了。 李府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偶有风穿堂而过,摇晃着廊下悬挂的灯笼,映得影影绰绰,两人坐在院落中,沐浴在月华之下。 往常作为念书教习回报,哪吒十分认真地履行承诺,握着慕姚的手,输入灵力帮她拓宽经脉。 慕姚十分享受这个过程,灵力涌入之时,仿佛温暖的泉流缓缓渗透经络,痒痒麻麻,将那些被封锁的阻滞一点点冲开,她便又能体会到那灵力布满身体的过程。 可今日格外不同,哪吒故意失了准头,没轻没重地将灵力灌进来。 他发现他之前每次多渡些灵力时,她便浑身刺挠似是不舒服,于是他便会格外注意准头和量。 可今日他偏要瞧瞧她那刺挠狼狈样儿。 于是慕姚可有苦头吃了。 一开始她还觉得十分正常,可渐渐的便难受起来。 筋脉灵络涌入了超过可接受范围的灵力,撑涨得十分难受,偏又如涓涓细流涌入,过程太过绵延酥麻。 这长远的折磨令慕姚四肢发软,脸上更是浮现一抹红晕,心头也仿佛被搅动了一般,偶尔更是会不小心发出一两声压抑不住的低吟。 完全无法控制。 慕姚怀疑他可能是故意的,可对上他澄澈的眸子,又令她怀疑是不是多想了,真是尴尬的要命。 哪吒总会在这时盯着她瞧。 他睫毛很长,眼神干净又透亮,带着一丝小少年特有的好奇与探究,似乎在思考她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哪吒一手牵着她渡入灵力,一边托着腮歪头打量她,“姚姚怎么脸总红?我没用多大灵力啊,可是弄疼你了……” 好尴尬,不仅不疼反而弄出来些诡异的反应,可这让她怎么对一小少年说啊? 慕姚被他盯得更加不自在,耳根都泛起了粉色,却装模作样地掩饰道:“此乃扩宽经脉的正常现象。” 哪吒恍然大悟,眸光一亮:“那我再多来一点?” “别!”院中顿时响起少女惊慌的阻止声。 哪吒这才笑眯眯地勾起唇角,坏心眼的很呢。 第46章 少年萌情慕姚做恶梦遭哪吒上床安慰 慕姚就这样在李府住了下来,陈塘关虽偶有妖魔来犯,但李府的日子还算平静。 这两个月来,她每日晨起去买糖饼,再借机与墨瞳说说话了解世情,午后与哪吒复习斗嘴玩耍,夜里再打坐修炼渡灵恢复经脉。 那封印在她经脉深处的桎梏,起初让灵脉如寒冰般寸寸凝结,如今却被哪吒日复一日的灵力灌注,缓缓冲散了十之一二。 虽仍远未彻底解开,但已足以让她体内灵流运转微畅,不再只是个任人摆布的普通人。 这一日近午,朝阳暖照。 哪吒那小子还在书房接受先生打磨,而慕姚静坐在房中,将积蓄的灵力缓缓探入那枚温润如雪的白玉珏中。 只听一声轻响,她豁然开窍般地打通了这白玉珏最后滞碍,白玉珏终于彻底开启,珏中光影氤氲,虚空自开,赫然显现出一方乾坤。 琳琅满目的物什陈列其中,沉静得似乎在等待主人归来,慕姚目光流转,随手一扫,竟发现了数排整整齐齐码放的玉锁。 她取出一枚玉锁,通体晶莹,洁白如雪,温润如脂,虽雕工略显粗犷,线条硬朗,却因本身玉品极佳,反倒平添几分古拙质朴之美。 除此之外还有好些金银珠宝,玉露仙丹,法宝器材。 她像个骤然获得大批存粮的小仓鼠般笑起来:“原来当初还真藏了不少好东西。” 风吹过窗棂,光斜斜地洒在她掌中的玉锁上,折出点点莹光。 慕姚低头细看着这些沉睡许久的宝物,忽而生出一种奇妙的预感,她早晚会将过去失去的记忆找回来,然后再美美回到现代! 却说哪吒这头,这段时日以来,哪吒的进步可谓有目共睹。 往日里一拿起笔便皱眉咧嘴的小少年,如今却能安安静静坐在案前,虽未至全神贯注,但至少已少了往常的三心二意,写出的字也不再歪扭,进步神速,甚至有了几分凌然风骨的模样。 字认得了许多,诗经雅句也能记得不少,偶尔念错时,也不再理直气壮地顶撞先生,而是垂着眼敛着眉,难得有了几分学生该有的模样。 加上他小小年纪便容貌出众,教书先生虽素来不苟言笑,此刻也不吝夸赞:“李府三郎,天资聪颖,若是日日如此,日后必是栋梁之才啊!” 前几日殷夫人听了先生的话喜上眉梢,亲手为他绣了新衣。 李靖虽嘴上仍不轻言赞许,神色却也柔和了几分,只在饭桌前板着面孔道一句“莫骄傲,尚有进益之处”,实则眼中含笑。 哪吒向来吃软不吃硬,最受不得夸。 他听到这番话,嘴巴倔得紧,只哼了一声,面上还装着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耳尖却红得能滴出血来。 小少年回头一进院子就扑到慕姚跟前,一把揪住她的衣角,得意地问她:“你听见了没?都说我聪明,说我有出息!” 慕姚好笑地看着他:“嗯,你最聪明啦。” 哪吒却又皱眉:“你太敷衍了,重说一遍。” 慕姚忍不住笑出声,只得微微俯下身来,笑眯眯道:“李府三太子哪吒,英姿貌美,钟灵毓秀,玉树凌风,聪明伶俐,天资卓绝,前途无量,是个不可多得的小天才!” 我嘞个乖乖,一连六七个四字成语,直接将哪吒夸得面红耳赤! 他忍不住侧过身去,“哪、哪有这么夸张!你莫要哄我!” 慕姚只是笑着摇摇头,这小少年你夸少了又要说你敷衍,夸多了又承受不住,真是可爱。 而现在,他又不知听到什么好消息了,直直将门扉推开,脸上笑意正浓,瞧见慕姚正盘腿打坐,手中还拿了个玉锁。 他眉毛一挑:“这是何物?” 慕姚啊了一声,微微一笑逗他:“上次答应大公子,要给他送个礼物来着……” 哪吒一双美目瞬间瞪大,爪子耷拉在门扉上差点将门卸了下来,一幅不敢置信的模样。 慕姚:“……” 黑发少女被他的神色逗笑,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抚道:“好了好了,逗你的,这是我曾经亲手做的,当然是送给你的啦。” 她翻手从玉珏中摸出一堆温润莹白的玉锁,都是她批发造来的,换了一只雕工精细的递给哪吒。 哪吒接过玉锁,指尖触碰之时便感受到温度回流,似乎随着他的体温变得更加温润。他仔细看了一眼,嫌弃地皱起眉:“这玩意儿跟我的乾坤圈比起来差远了。” 慕姚哼了一声,伸出手掌,“既然看不起便还给我。” “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他昂扬着脑袋,将玉锁塞进衣襟里,藏得很好。 慕姚哼了一声,又见他跑得满头热汗,递了帕子给他擦:“什么事这么着急?” 原来是先生告假还乡,要回北地祭祖,便让他休沐一个月,哪吒听得此讯,立时眉开眼笑,乐不可支,跳起来在廊下转了三圈才跑过来找她。 他立刻忘了烦恼,叽叽喳喳起来:“这些日子真是憋死我了,我一定要好好玩玩才行!” 慕姚微微一笑:“那咱们可以好好想想还能玩什么……” 两人四目相对,忽而笑作一团。 庭中风过,竹影婆娑,仿佛连天地间的气息,也轻快了几分。 只是这日傍晚,金吒真的归家了。 他穿着一身玄色法衣,步履沉稳地踏入李府大门,可身上却带着些许伤痕,面色也显得有些倦怠。 慕姚正与哪吒在院中乘凉,见状与他福身打了个招呼,谁知金吒只是定定地瞧她一眼然后温柔地笑了笑,向府中通报一声,便又匆匆离去了。 “奇怪。”慕姚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秀眉微蹙,“大公子怎么最近都不回家了?不是说他每月都会回来小住几日吗?” 哪吒眯起眼睛,心虚地摸摸鼻子道:“我大哥年纪大了,正四处游历,斩妖除魔,没空回家很正常。” 慕姚一想确实如此,也就没有多问。可她总觉得金吒身上的气息比从前更复杂了些,似是被事情绊住了脚步。 她刚想再开口询问,哪吒却撇撇嘴,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故意转移话题:“别管他啦,这两日难得能自在些,我们干脆出去玩吧!” 慕姚果然被成功吸引注意力,来了兴致,笑问:“去哪儿?” 哪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道:“去海边如何?” 海边? 慕姚怔了一下,心头蓦然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熟悉感。 海洋波涛,潮汐海风都萨散发着海盐气息……她似乎对那片辽阔的水域并不陌生,甚至隐约有些亲近。 “……好啊。”她嘴角微勾,生出几分期待来,“那就去看看。” 阳光穿过廊间纸窗洒落下来,金辉斑驳,哪吒眼中仿佛藏着一整片碧海晴空:“那我们比捡贝壳,我要比你捡得更多!” 慕姚嗤笑一声:“……少说大话。” 却说两人偷偷跑来了海边。 要知道陈塘关毗邻东海,出海渔作只在固定几个港口处,并还派以官兵壮士把手,防止大型妖魔入侵,其余海滩除了些不怕死的少年小童外少有人踏足。 这两个不怕死的人正是慕姚和哪吒。 碧海连天,金色沙滩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海浪轻轻拍打着岸边,带来咸湿而清新的气息。 仲夏天气晴朗无比,慕姚脱了鞋,赤着白嫩的脚漫步在细软的沙滩上,映着海天一色的光辉,宛如一幅悠然自在的画卷。 她感受着清澈海水漫过足腕,这被水包围的感觉格外熟悉,似乎有手在拉扯她的脚,而海浪拍打礁石宛若低沉龙吟…… 龙吟? 记忆深处传来阵阵低沉龙吟,可慕姚摇摇脑袋什么都没能想起来,索性便不管,投入这玩闹之中。 哪吒蹲在不远处,专心致志地堆着沙堡。 他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便筑起了一座小小的城池,还细心地用贝壳装饰城墙,眼睛里满是孩子气的兴奋。 慕姚见他玩得开心,也没去打扰,而是拎着一个小陶罐,在浅滩上细细地捡拾海鲜。 小动物们对她的靠近居然都不逃避,反倒慷慨赴死,螃蟹在她指尖灵活地爬动,几颗生蚝静静地埋在沙中,被她耐心挖出,还有几只肥美的小章鱼,被她挑挑拣拣放入陶罐里。 哪吒抬头瞧见,好奇地问:“你捡这些做什么?” 黑发少女神秘一笑,晃了晃手中的碗:“你这就不知道了吧。” 慕姚上回在储物玉珏中不仅发现了一个炉子,还发现了不少从西域带来的花椒辣椒肉桂粉等调料,可算是给她找到好东西了。 她伸手一挥,掌心浮现出一道淡淡的灵光,随即袖中乾坤炉出现在她手中。 哪吒睁大了眼睛,惊奇道:“咦?你从哪儿变出来的?” 慕姚得意地扬了扬眉:“最近灵力恢复得差不多了,总算能打开储物玉珏,取出一些以前的东西。” 她拍拍袖子,笑道,“正巧,这袖中乾坤炉可是烧烤神器,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的手艺!” 哪吒看懂她要做什么,旋即嫌弃地撇撇嘴:“我才不吃呢。” 此时渔村人多采用蒸煮烤腌的方式使用海鲜,可海边调料缺乏,大多只有酱油醋盐几种调味方式,姜蒜多长于北地。 而哪吒作为灵珠转世,十分讨厌这类祛除不了的腥重臭气。 慕姚哼了一声,“等会你可别来求我。” 小少年昂起下巴,高傲的混天绫要翘到天上去了:“我今天就是饿死,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吃!” 慕姚:“……” 好好好,她就喜欢打脸! 她又找来一块薄而平的石板用海水洗净,便将捉来的小海鲜放在上面,运用灵气升起火,可这方才还冒火的炉子居然熄火了,惹得哪吒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慕姚尴尬地脸都绿了,咬牙对炉子道:“你若再不听话,我便不要你了!” 她完全忘却袖中乾坤炉的来历。 这乾坤炉也着实可怜,实非凡品,生出灵智后非仙品不接纳,这会居然 还被用来烧烤可不就熄火了。 这会还被主人威胁便只能委屈巴巴地燃起火苗来。 火苗一起便将石板烧的滚烫,小章鱼和生蚝被均匀地摆放,慕姚熟练撒上众多调料,翻转烤制,不一会儿,空气中便弥漫起阵阵焦香。 哪吒盯着那滋滋作响的烤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小少年不是没见过他人烤制海鲜,可要么干巴巴的没什么滋味,要么腥臭难除去,而从慕姚手中出来的怎么闻起来那么香呢! 可他刚刚才夸下海口说饿死都不会吃,这会可要他怎么开口啊,哪吒一脸纠结。 慕姚瞧他这样子便知小少年是又后悔了又不知怎么说呢,便拉长了声音:“想吃呢也不是不行,除非啊说一句慕姚姐姐你最厉害!” 哪吒瞪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她,精致又可爱,慕姚瞬间感觉心有些软,心想好小子居然还会使用卖乖这招了。 她比划出个大大的叉来:“撒娇卖乖没用,必须说才行!” 哪吒低下头红着脸,嗫嚅道:“慕姚……j……j……姐(小得听不见)……最厉害!” 慕姚这才满意,递给他一块烤好八爪鱼,充满香喷喷红滋滋的调料,他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下,瞬间双眼发亮,满嘴都是浓郁的香气。 “好吃!”哪吒嘴角沾着油,含糊不清地说道,“没想到姚姚你真是阐教子弟还会这么多东西……” 慕姚闻言手一顿,微微眯起眼睛:“……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一直以为我是个骗子?” 哪吒嘴里塞着食,听她这语气登时慌了。 他连忙咽下食物,凑近她身边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哄道:“姚姚不要生气嘛,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如今越发熟练地运用起这套小撒娇卖乖小技巧——眼睛下意识就亮晶晶的,尾音还故意拖长带点嗔,软得几乎能滴出蜜来。 慕姚明知他在哄自己,只是嘴上还不肯饶他,故意别过脸轻哼一声,板着表情佯装认真地说:“你既然觉得我是骗子,那我走好了。” 这话一出,哪吒顿时僵住,眼神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 他拦住她的去路,攥住她的手腕,眉头紧皱道:“你不准走!” 那一瞬间,明明是个精致可爱的小少年,却散发出一股强烈的占有欲,仿佛要将人死死困在身边,哪怕用力气都不许她离开。 他低声又急切地问道:“你准备去哪?为什么突然说要走?” 那一瞬,慕姚怔了一下,心底那一丝本就未曾散去的迷茫与迟疑被哪吒的执拗弄得藏进深处。 她原是玩笑话,却没想到会让他反应如此激烈,于是她低声道:“我只是说说而已……” 可哪吒却不依不饶,仍旧盯着她看,眼神倔强而固执,就像个打翻了醋坛子的小将军,满眼写着你不许抛下我。 他从未想过,她真的会离开。 她是他这段时日里所有温暖与欢喜的源头,若她走了,这份温热该从何处再寻? 慕姚心中一酸,垂眸轻叹,伸手摸了摸哪吒头顶那两个圆圆双髻,柔声道:“傻瓜,我可没那么容易走,只是逗你玩呢。” 哪吒盯了她许久才慢慢松开了手,却仍旧气鼓鼓地瞪她一眼:“你下次不许乱说了,姚姚是我的朋友,不准随便说离开。” 语气中含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稚气未脱却认真极了。 慕姚忍不住笑了,眼中迷惑和忧色被夕阳斜光悄悄掩去。 日光落在海面上,波光粼粼,海风夹着淡淡咸意拂过沙滩,卷起少女额发。 过了一会儿,哪吒忽然看向她,神情认真地说道:“姚姚以后不准一个人来海边。” 慕姚歪了歪头,漫不经心地问:“为什么?” 哪吒握紧拳头,眼神微冷,仿佛某种本能般地警惕:“因为这里可能有妖怪,会把你抓走。” 慕姚哑然失笑,她望向海面,心头莫名浮起一丝熟悉的悸动,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大海中呼唤着她。 似乎是为了验证哪吒的话语似的,海中忽然传来窸窣声响,紧接着两道黑影破浪而出,穿着乌黑长袍,脚步诡谲轻快。 显然不是普通人。 他们在空中闻了闻,忍不住咕嘟吞咽,随后其中一人低声道:“有烤肉味……还有……人肉味。” 四人目光相对,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慕姚站起身,哪吒也警觉地挡在她身前,目光冷冽,手中隐隐有灵力翻涌。 那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目光落在慕姚脸上,像是被雷劈一般:“慕娘娘……慕娘娘……” 他的脸色唰地白了,额头竟冒出细密冷汗,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存在。 另外一人听闻此语,身形一顿,猛地倒退几步,转身如一阵风般飞掠而去,飞快逃走了。 呆立的黑衣人想要再逃已经来不及了。 哪吒眸中杀意陡然凝结,手掌一翻,乾坤圈破空而出,直袭黑衣人削掉其衣袍,竟然是一面容如鬼的海夜叉。 海夜叉眼中闪过惊惧之色,似是还想逃跑,可哪吒的身影已然如鬼魅般逼近。 混天绫携雷霆之势将其死死缠住,而乾坤圈狠狠贯穿了它的胸膛! 鲜血溅落在金色的沙滩上,哪吒浑身被血色点染,他神色冷酷,眼神中透着凌厉杀机,犹如一尊修罗战神。 慕姚怔怔地望着这一幕,心头翻涌起莫名的疑问,为何海夜叉会如此惧怕她? 莫非她长得比那海夜叉还丑?! 哪吒擦了擦脸上的血,过来牵过她的手:“没吓到你吧?” 慕姚摇摇头,但是心中也有些不安起来,或许她遗失的那段记忆,远远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 夜色沉沉,白日之事无可避免地在梦中留下痕迹。 黑发少女墨发葳蕤披散,只着一件单薄的中衣躺在被褥里,却紧闭着双眼,呼吸十分粗重,似是陷入深深梦魇之中。 这将哪吒吵醒了。 他灵感通透明锐,对于周边事物十分敏锐,这会察觉到慕姚不对劲,赤着脚啪嗒下床来到慕姚床边。 瞧着她发白的面色,额头上满是香汗,眼瞳透过白色眼皮不安地跳动着。 哪吒歪了歪脑袋,随即恍然大悟。 她这是被梦魇魇住了。 而在慕姚的梦境里,满天都是晦暗赤红的云,海水是浓烈的鲜血,飘满被烈火灼烧过的残渣。 血色如浪般翻涌,一道金发人影踉跄而来,全身沾满鲜血,面庞却模糊得看不清。 那人跪在一片尸山血海之间,仰头望向她,字字泣血:“你去哪了……为什么要丢下我?” 她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哑得发不出声,身体沉入逐渐升腾的海水中,咸腥气味扑鼻,冰冷将她的四肢一点点夺走。 水面翻卷着死者的眼睛,神明的残骨,旧日誓言的碎片,将她层层包裹。 她快要窒息了。 忽然,一道温热的力道摇晃着她的肩膀,将她从深不见底的梦魇中拽了出来。 她猛地睁眼,呼吸急促,眼前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哪吒的声音透着未焦急与担忧,小小的脸凑得很近,声音轻轻的:“姚姚……你怎么了?你做噩梦了吗?” 夜色朦胧,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床榻上,哪吒赤着脚站在她床边,身上披着薄衫。 慕姚还没完全清醒,只怔怔地点了点头:“嗯……做噩梦了。” 哪吒顿时露出果然如此的得意表情,昂着下巴道:“这事我有经验!” 说完不等她拒绝,他熟门熟路地翻上床,小小身子散发着热气扑进被褥里,挤到她身边。 “我小时候做噩梦,娘就抱着我,我就不怕了。”他理直气壮地说着,又带了点稚气骄傲,“现在我也可以抱着你,这样你就不会怕了。” 慕姚:“……” 小时候?你现在难道很大嘛? 随即哪吒自作主张地将她搂入怀中,慕姚微微瞠目,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发出一声含混的啊声。 小少年的胳膊还在笨拙地拍拍她的背,模仿母亲安抚孩童的动作。 她瞪大了眼睛,实在是没力气再推开,感受到哪吒怀中淡淡的莲香与温暖气息,心头竟然真的逐渐平静下来。 梦魇退散,夜风不寒,她迷迷糊糊地合上眼,这次没有再做噩梦。 哪吒低头看她乖顺地依偎着,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极了独占小鱼干的猫咪。 第47章 少年萌情梦中唤敖甲被哪吒听到…… 自从海边 归来,慕姚的梦境开始变得纷繁复杂。 血色梦魇如影随形,海水时常将她吞没,她常在夜深人静时惊醒,满脸冷汗,心跳如鼓,偏偏又不明白那梦中人到底是谁。 慕姚尝试过询问墨瞳,但她并未直接诉说这噩梦,而是旁敲侧击询问有没有惹上过什么人或者风流债,却只换来更多疑问。 “风流债?爱慕师父的人许多,墨瞳实在不知师父问的是谁,您刚失踪那会敖大太子时常来寻可后来就消失了,昆仑的白鹿道长,还有西域的羽公子……只是后来也都不来了。” 慕姚被这一串串名字砸得发晕,实在分辨不清谁是谁,捉着墨瞳细细问来。 可墨瞳只是红着脸说自己那时还小,许多事情都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也不太记得。 慕姚:“……” 不是,她到底干了什么非礼的事啊? 如此下来思绪愈发混乱,不过还好有哪吒在。 见慕姚每每被噩梦惊醒,哪吒自告奋勇地当起哥哥,赤着脚挤上她的小床,趴在她枕边:“没我你可怎么办啊?” 慕姚无语地抽抽嘴角,想喷洒些毒液出来,可见他眨着黑白分明的眸子,明明稚气未脱又要逞强做大哥的样子便又算了。 此刻月上枝头,李府众人已经悄然入梦乡。 黑发小少年侧身躺在一边,眼睛大而明亮,天真纯粹,如一只小猫呼着气,吹她翘起来的呆毛。 慕姚深吸一口气:“你不要以为你现在力气比我大,我就不会揍你。” 哪吒噗嗤一笑半卧起来,一只白嫩胳膊撑着下巴:“你来啊,再不来以后肯定没机会咯!” 莹莹月光透过纸窗照入,小少年笑得邪气,五官越发凌邃俊美,身长玉立,许是很快就能超过她去。 慕姚被气得肝火旺盛,将被子扯过盖过头顶。 可恶。 这不是看他年纪小,偏还生得如此貌美,早已把他当成家中妹妹纵容疼爱,不与竖子计较是一种美德,慕姚迷迷糊糊地想着。 意识朦胧之际,头顶的被褥被人扯了下来。 莲香贴近。 似有白嫩手指在她脸颊戳了又戳,然后在眉骨点点,如坐滑梯般顺流而下,又在娇艳粉嫩的唇瓣上好奇地揉了揉。 但她在那股莲香的催眠之下,实在是困倦,只是皱皱眉头便陷入黑甜梦乡之中。 “姚姚……就睡了?” 哪吒睡不着,莫名有些兴奋,嘀咕两句却也不敢真吵醒她,毕竟最近慕姚睡眠质量差眼下青黑,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因此哪吒只如一个好奇宝宝,他与她并排躺着,比了比身高差距,发现只差一个头后他十分满意。 随后他又如猫崽子样蜷缩着靠近,将下巴放在她的肩头,好奇地观察她的眼睛,睫毛又长又翘,眼珠好像糖饼一样圆。 于是哪吒偷偷凑近,飞快地嗅了一下,看是否也如糖饼一样香。 不过糖饼的香味是没有,反而沾上他哪吒的淡淡莲香,黑发小少年当即露出个灿烂笑容来。 不过怀中少女才安稳睡了多久,便又瑟瑟发抖起来,他立刻意识到她恐怕又被魇住,立刻搂住她,小少年安然地拍着。 “姚姚莫怕,哪吒在呢,哪吒在这呢……” 两人蜷缩着靠得极近,心跳声几乎要透过骨骼传递,看她逐渐安稳下来,哪吒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内心油然生出股满足感来。 尤其接下来姚姚忽然紧紧抱住了他,似乎将他揉进骨血里,那种极致的眷恋和在乎令任何人为之心醉神迷。 黑发小少年当即便有些不好意思,玉色面庞染上一抹羞红,姚姚就这么害怕,这么依赖他这个朋友么? 真是令人欢喜又令人苦恼。 “敖甲……敖甲……不……” 可一声呓语打破了他的欢喜,小少年脸色顿时耷拉下来。 这一听就是个男人的名字,这敖甲又是谁? 翌日,清晨露水沾湿屋檐低落下来,慕姚从梦中清醒。 身边空荡荡一片,唯余枕边残香,慕姚有些恍惚,往日那白白嫩嫩的小少年居然不见了。 她怔了怔,指尖拂过枕边微凹的痕迹,心中一动,竟生出几分惘然。 慕姚赶紧起身,穿衣梳妆后提了早膳,循着气息寻到后院。 清晨薄雾未散,阳光斜洒在李府后院的练武场中,慕姚瞧见一个纤瘦高挑的小少年身影在雾中练功。 哪吒随便披了件宽大的绛色袍子,手中一杆木枪使得虎虎生风,身形挺拔如柳,虽仍是少年模样,却早有凌厉英姿,眉宇间尽是沉沉郁气,隐隐带着股清冷肃杀。 慕姚看着,脚步不自觉慢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孩子如雨后春笋长得飞快,不知不觉间便会超过她去。 ……简直和三阿哥一样,等等,他又是三太子,莫非沾上三真能长成巨人? 她将早饭端上前,笑眯眯问道:“哪吒,你今日怎么起这么早呀?” 哪吒并不回答,只冷着一张脸继续舞枪,脸上神色冷淡得不像话。 慕姚一愣,心中暗道怎么了这是?我又惹他不高兴了吗? 她只得放下食盒,走近几步,不料一眼瞧见那如玉眼下青黑一片,像是彻夜未眠留下的痕迹。 慕姚微愣,声音也不由柔了几分:“你昨夜没睡吗?怎么眼圈都青了?来,快吃点热饭填填肚子。” 哪吒如小牛犊般胸膛起伏两下,将木枪哐地一声插入地面,赌气般撇撇嘴在廊前坐下。 晨光透过翠竹缝隙,洒在院中细碎如金。 慕姚哄了他一会,哪吒却依旧板着脸,坐在廊前阶梯上一动不动,像是被什么事卡住了心口。 慕姚看他许久不说话,只得低声又问:“到底怎么了嘛?” 哪吒这才抬起眼来,清亮如玉的眼睛定定望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问:“敖甲……是谁?” 慕姚脑子嗡的一下,差点原地宕机。 她眨了眨眼,心虚地摸摸鼻尖,扯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啊?不是谁啦,不认识。” 任何谎言难逃哪吒法眼,小少年眉心微皱:“骗人!你睡梦里都在念叨他名字,一听就很重要!” “呃……”慕姚没想到他听得这么清楚,一时词穷,只好老实道:“那、那可能是……前男友吧,毕竟他找我一会就不找了,大概是默认分手了。” “前男友?”哪吒眉毛皱得更紧了,“什么是前男友?” “呃,就是以前的男朋友……分手了的那种。”慕姚语气越发心虚,端起杯子抿了口蜜水。 哪吒沉默片刻,若有所思道:“那我就是你现在的男朋友了吧?” 慕姚险些一口茶喷出来,惊得坐直了身子:“诶小鬼,哪能这么算的,你现在是我的朋友,挚友!” 挚友二字落入哪吒耳间,小少年几乎压抑不住嘴角弧度,满意地轻哼一声,可他折抹欢喜并未停留太久。 只见慕姚伸出三指,惊魂未定地闭眼,就对着天空一顿乱誓:“天地良心,我绝对没有恋童癖!不是那种喜欢小孩子的奇怪大人!请苍天辨忠奸!” 哪吒听得目瞪口呆,姚姚嘴巴里总会冒些古怪词语来,但这不妨碍他听出她语气中的嫌弃。 他不满地嚷嚷起来:“你说谁是小孩子?我哪里差了!将来我可是要迷倒小娘子们的男子汉!” 慕姚一副你说啥我听不懂的严肃表情,才正经道:“但你现在就是个小童,不仅超绝儿童身材,个子还矮矮的,暂时就不要讨论这种大人话题了,而且我还是比较喜欢那种心胸宽广的男人。” 哪吒气得面色绯红, 愈发貌若好女:“我心胸怎么不宽广了!” “我说的心胸宽广,不是这个意思。”慕姚一脸无辜。 哪吒气得跳脚,双眼瞪得圆圆的,像两颗黑曜石:“我迟早长得比你高,到时候天天拿你脑袋当拐杖,看你还敢不敢说我矮!” 话音一落,他便气鼓鼓地转身跑了,脚步踏得庭院花砖哒哒响,背影像一团火烧云直冲天去。 慕姚盯着他蹿远的身影,忽地笑出声来,她低头喝了一口甜滋滋的蜜水,心中却觉得十分搞笑。 接下来的几日,三太子院中氛围变得奇妙安静,准确来说,哪吒在单方面冷战。 黑发小少年一开始气鼓鼓地赌气,只等慕姚忍不住先低头来哄,谁知姚姚根本不咬钩,哪怕他板着脸故意不理她,慕姚像没察觉似的。 她颇有种你狂任你狂,清风拂山岗的风流雅态。 早上出府不知去哪忙碌,中午回来见他不理也不恼,行坐水云间悠闲地打坐修炼。 时间一长,哪吒倒是先冷静下来把自己哄好了。 “哼……那敖甲不过是过去的人罢了,现在姚姚挚友是我。” 他一边这样想,一边默默坐在庭中晒太阳,莲花池旁水光映着他如玉身影。 手中握着一截竹枝,轻轻敲打水面,可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望向慕姚常坐的藤椅,嘴角撇得更低了些。 可他也拉不下脸开口,毕竟是自己单方面要冷战……只不过心里那点委屈,现在是藏也藏不住,眼尾耷拉着,像只被抛下的小猫儿。 慕姚看在眼里,笑在心头。 前几天还气势汹汹地冷战呢,如今不过几日,已然是小男儿情态毕露。 成熟的大姐姐决定不计较那么多。 她看他实在落寞,才慢悠悠地走过去,故作随意地开口:“今儿天气不错,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哪吒一听,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可又倔强地转过头去:“谁要跟你出去玩。” “哦,那我一个人去了。”慕姚轻描淡写地转身。 哪吒一个激灵,立马蹭地跳起来,一把拉住她衣角,仰着脸别扭地道:“那、那也不是不行……我今天刚好也没事。” …… 东海金鳌岛,岛上矗立一座巨大仙殿,云雾缭绕间不时传来笑语喧哗。 殿中正举行着一场盛会,华灯高悬,仙音缭绕,宛若琼楼玉宇降于凡尘。 正中高位端坐一人,眉眼舒展和睦,姿容非常,头戴赤金仙冠,身披绣有丹鹤浮云的姜赤袍子,绸带缀玉,曳地流光。 虽着仙袍却无仙气,反倒妖气暗涌,风姿无双。 此人正是截教的通天教主,他乃一代魔仙之主,法力滔天,门徒众多。 下方诸多弟子分坐左右,男男女女衣着鲜丽,神态张扬,笑语之间自带一股桀骜不驯之气,正是截教门下的诸修。 截教修炼理念主打一个截一线之生机,信奉逆天改命,因此通天教主收徒百无禁忌,诸修或生蛇目,或长狐耳,皆是妖修异士。 今日人声鼎沸,是难得的放纵之时。 “不知教主今日唤我们来所为何事?” “我瞧阐教又要暗戳戳地搞些什么事来,哼!” “那个位置给谁留的?离教主真近啊……” “你不知五百年前横空出世的柳相甲么,那可是教主跟前的大红人了!” 就在此时,一人袍泽生风大步踏入殿中。 来者身形颀长,肩宽腰窄,一袭玄底金纹长袍,玉冠束着高髻,灰银色长发垂落肩后,几缕拂过胸襟,隐约可见蓬勃轮廓。 那说闲话的女仙忍不住目光追随而去。 瞧见那男子不止身材火辣,容颜更是英俊,五官如刀凿分明立体,眼瞳猩红,薄唇紧抿,神情冷淡。 女仙当即软了腿脚,捂着绯红面颊面色痴迷对旁人道:“乖乖,这就是那柳相甲?” 柳相甲唇角微勾,缓步走入长殿,未行大礼,只遥遥一声:“教主。” “坐坐坐,收服鲨族归心蛟族一事还是多亏了相甲,为师甚慰。”通天教主唇角扬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指尖玉杯轻晃。 灰发男子声线低沉,透着金属般的冷意,引人心悸:“师尊谬赞,本就是相甲份内之事。” 通天教主:“如何是谬赞,若无相甲,恐怕海底妖族都要忘了身份与龙族般投阐教,相甲于我截教实在是大功臣!快坐!” 灰发男子依言坐下。 殿中一角,赵公明见他落座,爽朗大笑:“哟,柳相甲来了!之前唤你总不露面,如今总算舍得来了。” 说着他扬了扬手中金杯,小声调侃地道:“柳相甲,听说鲨族公主对你痴心不改,归心之事功不可没,莫不是收为内眷了?” 被称为柳相甲的灰发男子侧过头,红眸一扫,只道:“赵兄善卜算,猜猜?” 男子素来寡言少语,浑身散发禁欲冷淡之意,此刻似笑非笑,邪气俊美顿生,令殿中不少女仙心神微颤,不由得低语窃笑。 赵公明一噎,旋即大笑三声:“好你个柳相甲,难怪把那群小女妖迷得团团转!” 他饮尽杯中酒,心中却是暗暗惊叹。 这相甲虽出自海族,却在教主门下修炼年数不多,如今已是截教首徒之一。 瞧他这幅英武勇猛模样,实在妖孽得过头,可他若不是靠体魄夜御公主将其征服,而是仅靠手段实力的话,那就更恐怖了。 相甲摸着酒杯一饮而尽,自有风流之态倾泻而出:“赵兄,你醉了。” 月升又落,东海金鳌岛上灯火渐熄,喧嚣散尽。 宫殿中盛宴终于落下帷幕,截教弟子们三两散去,只余一抹朱红身影歪歪依靠在高台之上,似是醉意朦胧,实则将弟子们神态尽收眼中。 通天教主从高台走下,对灰发男子勾勾手指,似叹非叹:“相甲,陪我去外走走罢。” 柳相甲躬身应下,才缓步上前,“是,师尊。” 两人漫步于金鳌岛曲亭小径之上,如霜艳阳在水面袅袅晃荡,通天教主背着手行于前方,赤红衣袍如神火天降。 他眼角微垂,折下一株红玫瑰,指尖残余着些金露香气:“相甲,你可怨师尊将如此多任务安排于你,甚至要牺牲自己,与妖族同室操戈,手染鲜血?” 第48章 石矶娘娘哪吒夺水镜窥未来景 相甲垂首,面色有些晦暗,语气却分外认真:“师尊,弟子都懂的,这些年阐教愈发迫害于我等,可凭什么人命就要贵重于妖族,这些牺牲都是为了大局,怎会怨恨师尊?” “你能懂吾之苦心,纵是被众人误解吾也无憾了。”通天教主雅然一笑。 柳相甲垂眸应道:“是师尊给了弟子第二条性命,没有师尊弟子早是死蛇一条,大恩大德怎敢忘却?” 通天教主颔首,随即语气却比平日更凝重几分:“凡神更替,诸天争位,封神大战在即,截教与阐教之间终有一争。这局不易,你是我门下最稳之人,需小心应对。” “弟子明白,谨遵师尊教诲。” 得命之后,柳相甲缓步离去,通天教主凝视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这剥去龙角后的蛇怎么不算新生呢? 灰发男子踏海而行,海风猎猎,袖袍鼓动,红瞳中不见情绪。 他一路行至一座孤悬海心的小岛,此乃柳相甲在金鳌岛外自建居所,四周水雾氤氲,禁制森严,一座恢弘宫殿立于岛心。 “主人。”侍女与侍卫皆拜伏于地。 柳相甲目不斜视,穿过宫殿后来到一处灵泉中。 灵泉常年热气蒸腾,云雾氤 氲含有灵力,散发着淡淡硫磺气味,柳相甲褪去衣袍半身没入水中,发丝被水沾湿滑落肩头。 热雾之中,灰发男子神情凝然,红瞳更显森冷,发出一声喟叹:“阐教……” 他一手搭在池边,一手握着金杯酒酿,肌肉线条因水汽而更显冷峻,刀刻般的面容宛若不动金石,思索着天命未来。 就在此时,泉外传来侍女细声细气的禀告:“主人,有人求见。” 柳相甲微顿,将酒杯放下后缓缓起身。 水声哗然,男子自水中缓缓立起,他身高两米,体魄矫健,双臂粗壮有力上覆盖着若小蛇般的青筋。 那小麦色躯体上遍布刀斑驳交错伤痕,却未减半分威势,反添几分肃杀魄力,两柄狰狞物什随意挺耸着,雄性之力溢出。 他并不害羞遮掩,将长发一拢,随意披上玄色袍子,衣襟松散露出半果胸膛,大步而出。 门外侍女透过云雾一瞥,便已红了脸,不敢抬头。 按理说这位主人出身妖族,尤其他还是蛇族,天生欲念深重,而且他容貌俊美器物甚伟,完全有纵情声色的资本,一勾手便会有美人前仆后继。 但岛中侍女皆知,他从未留过任何一人过夜。 曾有貌美侍女夜半故意送上暖情酒,衣衫半解求抱,却反被他毫不留情地冷眼驱逐。因此大家虽然遗憾,但岛上再无人敢妄动心思。 她微垂着头,悄悄抬头只见主人的脚停留在她跟前,往上而去便是柳相甲睥睨冷视的盛世容光。 “人呢?” 她心中一惊,忙压下胡思乱想,不敢再多看一眼,只低声道:“那人在外厅等候。” 话音刚落,而柳相甲的身影已消失在长廊尽头,只余一阵似麝非麝的香气残留在空气里,令人生惧,也令人沉醉。 外厅中。 灯影昏黄,帘幔低垂,一道身影披着破碎的黑袍,伏跪在殿中,背脊微颤,显得狼狈至极。 “回禀大人……属下与同伴奉命前往陈塘关探查动向,途中闻得人烟气息,我们循着气息追踪,途中误入一片浓香气息之地……正欲探查,却被一名小童和女子拦下。” 那黑袍人一边咽下涌至喉头的血腥气,一边哆哆嗦嗦地抬头,觑了眼主位上的男子。 柳相甲静坐在木榻之上,玄色长袍铺落于席,红眸如夜火般深沉。他手指轻扣椅扶,未语,只是目光中带着隐约锐意。 “那女子非同寻常,定是阐教仙人!”黑袍人忽然抬头,语带恨意:“属下曾在陈塘关周边海庙中供奉的神像上见过她……绝不会看错!” “你确定?”柳相甲声音低沉,仿佛潜渊流动的水声。 “属下不敢欺瞒!属下同伴是也是认得的,他们海夜叉一族千年前便被那女修杀鸡儆猴,而现在又被那小童所杀……那小童手段也极狠,不似凡胎。” 柳相甲眼神幽深了几分,脑海忽如针扎锐痛,他忍不住捏碎椅扶,可那疼痛只是一闪而过便消失了。 黑衣人被他动作吓得瑟瑟发抖:“大人?” “无碍。”柳相甲却未再看他一眼,眸中转过一丝深意,“你退下吧,过些时日,我自会亲往陈塘关一趟。” 黑袍人闻言如释重负般伏地磕头:“大人英明!” 殿中又恢复了沉静,海风拂过珠帘,带来丝丝咸湿气息。 柳相甲起身站定,负手立于檐下,望向岛外海水苍茫处,眸中若有所思。 遥远的陈塘关中。 街巷热闹非凡,黑发小少年正兴致勃勃地挑着糖人,而慕姚正悠闲地与摊主讨价还价,两人神色轻松,全然不知一场风暴正悄然袭来。 慕姚沿街逛着,被那粘人的糖粘牙粘得说不出话来,有些心浮气躁,又吃了两口便扔了。 哪吒瞧她这副兴致缺缺的模样,心下不免发虚,方才还与他笑闹得好,怎么现在就又没趣了? 莫不是觉得他很无趣? 小少年依然对慕姚评价他是儿童的话耿耿于怀,下意识便想找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证明他才不是小孩,而是个即将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前方便是陈塘关城墙的登楼入口,阶梯前朱红木门半掩,一队披甲持戟的守卫立于门前,气势森严,平民百姓皆不得入内。 可哪吒是谁?乃总兵李靖之子。 守卫一瞧见他,皆是笑着拱手行礼:“三公子,您来了!前些日子那侵犯的妖怪,可还不是让您三下两下便收拾了,果然英雄出少年,功夫不凡啊!” “是啊是啊,小将军真是越长越精神了!” 这番恭维话叫哪吒听得眉飞色舞,他摆摆手,作出一副淡然模样,实则眼角都在发亮,转头偷觑慕姚一眼。 慕姚本是随意站着听,视线忍不住左移,果不其然,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尾巴恨不得摇到天上去了。 哪吒一挺小胸膛,语气理所当然:“我带朋友上城楼看看。” “三公子请便!”守卫连忙应下,替他推开朱红门扉。 高处登楼,宽阔的视野豁然开朗。 四面城墙巍然矗立,旌旗烈烈,远处山川逶迤,海水浩荡,春风拂面带来几缕花香与烟尘味。 哪吒迎风而立,衣袂飞扬,小脸上满是认真,他回头问:“姚姚,这里怎么样?是不是挺威风的?” 慕姚斜眼看他那得意小模样,忍不住轻笑一声,微微点头:“确实有些意思。” 哪吒这才彻底高兴起来,随即他的视线又落到一旁矗立的威猛弓箭,眼神立刻火热起来。 乾坤弓与震天箭乃是陈塘关的镇观之宝。 近来陈塘关风声鹤唳,传闻妖族暗中云集,风雨欲来,总兵李靖便命人将镇关之宝取出,公开悬挂于城楼之上以示威赫。 此弓古铜色泽,弓身满是符文雷纹,隐隐吞吐灵光,箭长三尺,羽尾赤红,箭头宽大,寒光凛凛。 哪吒初见此物只觉手心发热,心中跃跃欲试,便走近那弓箭,指尖轻轻摩挲,那弓弦紧绷,仿佛触碰间便能爆发雷霆万钧。 看守宝物的老兵是府中老卒,苍颜白发,虽知这弓威力非凡,却也习惯了哪吒调皮,见他摸摸拈拈,只以为这小少爷又在顽闹,便没太放在心上。 而此时慕姚倚靠在高城之上,望尽山河辽阔。 风拂过她鬓边碎发,她看城墙上不知哪位顽童刻下“某某到此一游”几个歪歪扭扭的字,原来此等美德自古以来就有了。 忽然,一声尖锐破空之响惊破天际! “嗖!!” 利箭裹挟雷音,离弦而出,霎时间不知所踪。 “这、这、这……”老将脸色煞白,张嘴连说三个这字,眼前一黑直接昏厥过去。 哪吒手还僵着维持拉弓姿势,嘴角微微抽搐,和慕姚对视一眼,二人皆知闯祸了。 慕姚:“你……你拉它干什么?” 哪吒:“我只是……试试手感……” “你这叫试试手感?!” “我以为它没那么容易出去呢……” 慕姚无奈抚额:“好了好了,事已至此我们赶紧去寻震天箭,若是伤了人,你父亲定不会饶过你!” 哪吒小脸顿时如吞了苦瓜般皱起。 这些日子慕姚阅读旧时书籍捡起不少法决符篆,当即施以引路诀。 青铜钱在空中结阵旋转,随后猛地一顿,宛如活物般腾空飞行,引着方向直指西南山中。 哪吒哇了一声,跃跃欲试,二人不敢怠慢,立刻从城楼飞奔而下,沿铜钱指引方向一路奔行。 复行数十里,踏过林荫水涧,他们竟抵达一座枯山,此山生机甚少,长着些苔藓灌木,山岩皲裂,光秃秃一片。 山腰之上,一男童被震天箭钉在岩石上,箭穿肩胛,翠绿血液从伤口汨汨流出,已是奄奄一息。 他面色惨白,咬牙强撑,喘息间仍执意回头,望向一旁哭得撕心裂肺的女童:“彩云……你快回去……快躲到师父身边去……” “师兄!谁人害你!”小女童泪流满面,攥紧拳头哭道,“我一定禀告师父,为你报仇雪恨!” 这一幕落入慕姚眼中,不由得脸上浮现尴尬之色,轻轻咳了一声。 哪吒却冷眼一瞥,眉毛轻挑道:“这气息……并非人类,是妖。” 慕姚偏头看他:“不管是人是妖,总是你先莫名其妙射中人家的吧?” 哪吒哼了一声,没有反驳,只是不再言语。他虽然年少,却也习得三分傲骨,心头那股子不服管 教的火仍在涌动。 这死孩子小小年纪这么多偏见,还能怎么办? 慕姚正准备上前替他道歉,却不料那小女童骤然惊慌,小手一扬,数颗石弹激射而出,带着凌厉劲风砸向两人。 哪吒本就心头憋气,一见动手顿时火冒三丈,身影如电闪,反身将女童一把摁倒在地。 “啊!”女童惊恐失声,泪水扑簌簌直落,连连求饶,“别杀我别杀我!我把水镜给你,求求你,放过我和师兄……” 哪吒冷眼看她,手却未松,仿若一头被压抑着的凶兽,只等主人的一声令下。 慕姚无奈揉了揉额角,出声唤他:“哪吒,住手,她只是害怕。”语气虽轻,却含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哪吒不情不愿地松开手,嘴里却低声嘟囔:“一个小妖……倒是会演戏。” 那小女童扑到石板前,抱着男童泣不成声。慕姚叹了口气,语调温柔:“别哭,我们不是坏人。我来帮你师兄。” 她小心将震天箭从石板上拔出,箭离骨肉,男童痛吟一声,额角冒出冷汗。 慕姚从玉珏中取出一瓶伤药,小心替他敷在伤口,灵力温润如水,缓缓注入男童体内,止血疗骨一气呵成,令人惊叹。 “谢仙子大恩……”男童面色苍白,强撑起身,却仍不忘朝慕姚一拜。 彩云亦感激涕零,扶住他道:“师兄,我们……我们快回去找师父吧……” 两道瘦小的身影踉跄而去,山风吹过,卷起满地尘沙,仿佛也掩住了这场意外之祸的痕迹。 慕姚站在风中,抬头望向天边一缕余霞,眸中浮动淡淡担忧:“总觉得事情没那么容易结束……” 哪吒则揉了揉鼻子,不以为意道:“那就让他们来,来一个打一双!” 慕姚哭笑不得,抬手敲了他一下:“别胡说!” 哪吒哼了一声,嚷嚷道:“妖族本就天性恶,姚姚你那么护着他们做什么?” 慕姚叹了口气:“话也不是这么说,可妖也有善恶之别,若非祸世害人之妖,又何必赶尽杀绝……” 慕姚正想着如何循循善诱,对哪吒来一番长篇大论的教导,语气温柔耐心。 哪吒却一脸嫌弃地打断她:“哎呀你别说了!你就是太心善,将来小心被妖吃的一干二净!” 说罢,他像是怕自己要被她的说教沾染了仁慈的病,立刻转移话题般将怀中那面水镜举了起来。 小少年兴致勃勃道:“诶诶诶,你看这面水镜,好像能显未来的预兆景象,好生神奇!” “哦?”慕姚倒也被勾起好奇心,凑近看去。 慕姚:“嗯?” 她站在镜中,出现了一块五彩斑斓的石头? 这水镜莫不是出了错? 可哪吒站在水镜前的景象又截然不同。 只见那水镜表面浮动一层雾气,朦朦胧胧之中映出一个稚气未脱的小哪吒身影,然而很快,那影像逐渐转变—— 镜中先是显现出一名手持青莲的温柔少年,肤如凝脂,眉目精致,露出温和笑意,世间最纯净莲光在他指间绽放。 转瞬又是一身红衣猎猎,眉目凌厉的少年身影,他于雷电中腾跃与龙搏杀,胸膛赤裸健硕,烈焰在脚下翻腾,英气逼人。 再一晃,竟现出一个三头六臂的少年身形,眼带神光,神性和野**织,每一只手皆握神兵。 与她四目相对时,那三头竟同时露出邪肆轻佻的笑意,有一个还轻佻地伸手,幻影透过镜子勾起了她的下巴,呢喃低语。 “姚姚……与我同修如何……” “啊?”慕姚脸色顿时爆红,忙后退一步,差点撞到哪吒。 哪吒看她惊慌失措的模样,不由得得意洋洋地叉腰笑了:“怎么样!未来的我是不是又高又帅……” 慕姚:“……” 好险,差点就心动了。 第49章 石矶娘娘慕姚独守李府,相甲出现………… 见小少年又得意洋洋地臭屁中,慕姚嘴角抽了抽,便忍不住挤兑他:“……我不认识这么多人啊。” “你你你——”哪吒气得原地跳脚,“哼,你装傻!” 慕姚粲然一笑,回忆其那俊美红衣青年方才作为,那磅礴胸膛仿佛真有热意,她忍不住双耳微红,嘴角也止不住地翘了起来。 大哪吒的胸怀还是很宽广的嘛…… 这一番小插曲就此揭过,哪吒还沉浸在自己未来帅出天际的自我陶醉中,慕姚则暗暗在心中盘算,记下她那破石头的映射形象,打算去验证验证。 可没想到,才不过两日—— 陈塘关外,云雾翻滚,一股阴冷妖气悄然逼近。 一名面色青黑的女妖破雾而来,她身着黑纱道袍,背负骨伞,指尖戴着长长银甲,脚步轻盈似无,杀气却扑面而至。 正是石矶娘娘。 她站在风中,眼神锐利如钩,在门口喃喃道:“哪吒……伤我弟子夺我水镜,今日该还债了!” 石矶娘娘一路寻至李府,随即便对着李府大门破口大骂:“好你个李靖,你当初仙道未成,现在已得人间富贵却已忘本,纵容幼子伤我坐下童子!” 凄厉女声穿过李府,将仆从吓得瑟瑟发抖,陈塘关总兵李靖没过多久便走了出来,他神色一凛。 原来李靖与石矶娘娘有旧,两人同为鸿钧老祖的门人,该是师侄关系,只是李靖被评为难得仙道,而久修得道成为妖仙的石矶娘娘曾有恩于他。 听闻石矶娘娘这番控诉,李靖立于堂前拱手施礼:“往日旧情李某自不敢忘,只是李某实在不知……” 石矶冷笑一声,阴风绕梁:“不知?你那幼子无故施箭,伤我弟子又将水镜据为己有,若今日本座不来,便是吃这哑巴亏不成?” 李靖虽年长稳重,却也面色渐沉,便传令:“喊哪吒来——” 外头妖气阵阵来势汹汹,李靖更是面色黑沉,哪吒接到传召时眉眼耷拉,慕姚见此情形暗道不好,揽住小少年手臂想一同前去担责。 可哪吒却倔强地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面对。” “可她是妖仙啊,你才多大……”慕姚还想劝。 他却轻轻将她手指掰开,态度坚决道:“你总把我当小孩看,这次你等我,好不好?” 慕姚眉毛一挑,终究没再多言。 哪吒转身离去步伐坚定,仿佛背负整片天穹。慕姚还是不放心,便悄悄绕至李府门口,藏在一旁廊柱后方,凝神观察。 哪吒一至李府大门,当即被李靖盘问来龙去脉,得知石矶娘娘所言非虚,且一切源头皆来源于哪吒的顽皮捣蛋,李靖当即阴恻恻地看他一眼。 然而为人父母,难免护短,于是他拱手向石矶娘娘施了一礼,“娘娘息怒,此事是李某管教无方,愿将水镜原物奉还,并供上礼品赔罪,犬子年幼无知,还请恕罪。” 哪吒被按着道了歉。 光滑如水的水镜被仆人尊敬地呈给石矶娘娘,他只能眼巴巴地瞧着,这两天他和慕姚还没玩够呢,他十分不甘心。 然而石矶娘娘却冷笑一声,眸光如电扫过哪吒:“你以为一个奉还便能了?你儿将我弟子差点一箭穿心,今我不取他一命已是念在旧情。但该有的惩戒,仍须留下。” 她声音未落,衣袂翻飞,一道青影宛若蛇形,挟风雷之势直扑哪吒而去。 哪吒虽有防备,却仍被她的气势震得倒退数步,左臂上立刻浮现一道狰狞血痕,血珠滚落,疼得他险些咬碎银牙。 “小爷道过歉了你还得寸进尺!”哪吒怒不可遏,红绫金圈瞬间翻飞,磅礴灵力隐隐而动,他怒发冲冠猛地跃起,横空一击将石矶娘娘震退数丈! 石矶娘娘面色沉如寒潭,杀意骤起:“果是个没教养的小畜生!” 眼看一场大战即将爆发,忽然天外一道青光飞掠而来。 云雾翻涌之间,一名中年男子驾鹤而降,身披蓝袍,面如温玉,正是太乙真人。 “石矶道友且慢动怒!”太乙 真人手持尘尾,立在两人之间,微笑拱手,“我这弟子顽劣鲁莽,还望道友看在同门情分,稍作宽恕。” 石矶娘娘冷哼一声:“你来得倒快。”她虽怒,却也忌惮太乙真人名头。 太乙真人笑而不语,取出一枚玉瓶与一柄仙玉扇递上:“此为九幽回魂露能续魂养身,此扇可破邪安神,愿替小徒赔罪。” 石矶接过,才勉强冷哼一声,道:“今日念你颜面,这笔账便到此为止。” 她一甩袖,带着妖风悄然退去,只留下满院冷气未散。 慕姚躲在廊柱后头,方才见到石矶娘娘伤了哪吒差点就上去了,还好有太乙真人救场,不过这太乙真人有点眼熟。 且说此事终了。 李靖虽松了口气却动了好大一场怒,把哪吒拎回后院,狠狠训斥一通,不由分说罚其闭门思过,还顺手打了几记家法。 “我看你真是顽劣!若不好好给你长记性你只怕永远记不住!” 哪吒被扒了裤子躺在长凳上,木板便重重朝着白嫩屁股打去,小少年皮肉贵嫩,被木板生生打出血来。 他额发被汗濡湿,贝齿也将嘴唇咬得稀碎。可他愣是倔强地一声未吭。 打完板子的仆人退去后,殷夫人命人调了安神汤药香草熏室,才满面不忍地离开,留他独自一人趴在床榻上。 屋里清香氤氲,哪吒却蹙着眉,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发呆,眼神有点落寞。 这时门缝悄悄一响,慕姚捧着木盘,端着热腾腾粥水溜了进来。 她跪坐在榻边,看他蜷着身子如只被雨打湿的小狼崽子,顿时心都软了,压低嗓音问:“还疼不疼?” 哪吒没吭声,只是眉头皱了皱。 慕姚将粥放下,轻声劝慰几句,又用调笑口气逗他:“我喂你喝点粥?喝完给你上药,不然等下真要溃烂长虫子了。” 哪吒闷闷哼了一声,倒也没拒绝。 她舀起一勺粥小心地吹凉喂他,哪吒虽没多说话,倒也张嘴喝了,神色逐渐松动下来。 喝完之后,慕姚卷起袖子准备换药,却见他倏地一僵,死死抓住身下的丝帛,不肯让她动手。 “我、我自己来……” “你这模样还想自己来?”慕姚无奈地笑了一声,见他仍旧羞赧得一脸绯红,索性道,“你又不是第一个被我看到屁股的孩子……我小时候帮我弟擦药还不是一样的。” 哪吒瞪着她:“我不是你弟!” “那你是想屁股烂掉,伤口生蛆了,最后化脓烂穿,连骨头都烂光光?”慕姚扬了扬手里的药瓶,一脸正气威胁他。 哪吒打了个激灵,到底厌恶脏的臭的东西,终于磨磨蹭蹭地将丝帛松开,脸埋得更低。 这可是三坛海会神的屁股蛋诶! 慕姚熟练地上药,动作轻柔细致,忽而一笑:“你的屁股蛋长得倒挺好看的,圆圆的结实结实的,一看定会令小娘子们痴迷不已……” 哪吒整个人都烧起来了,脸从耳朵红到脖子,气急败坏地埋头吼:“你赶紧闭嘴吧!” “好好好,我闭嘴。”慕姚含笑替他收拾妥当,将药瓶和空碗一起收了,又替他理了理被角。 日光透过窗棂洒落,小黑发凌乱,背影挺直,目光湿漉漉地凝望着黑发少女忙碌的身影,竟然有些痴了。 她整理完后,见他脸色终于不再那么阴郁,眼底多了些活气,才满意地摸摸他的脑袋:“你以后可别这么冲动了,我可担心你。” 哪吒听罢一愣,闷声回了一句:“……好,我听你的。” 慕姚轻笑着摇头,转身掀帘而出。 屋外阳光正好,金辉铺洒在廊下,洒在她身上,衬得那一袭素衣干净柔和,背影温婉从容,宛如玉兰初绽。 就在她走出门槛的瞬间,迎面正好与一道身影擦肩而过。 太乙真人原本正抬步欲入哪吒房间,可就在错身而过的那一刻,他忽地微微一顿,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牵引,目光不由自主地往回扫去。 那道纤细背影渐行渐远,衣袂随风而动,气息清澈如水,竟隐隐透着一股他也说不清的熟悉感。 太乙眯起眼,喃喃道:“奇也……此女身具灵光,气韵独特,却像在哪里见过……” 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他目光沉思,答案隐隐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可转身步入哪吒房中便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只见哪吒正躺在榻上,脸颊泛红,屋内隐有丝丝女子清香,温柔缱绻,与小少年满身热血英气格格不入。 太乙鼻尖微动,眸色微妙地变了变,再一瞧,榻前案几上的字帖字迹也端正了许多,竟是大有长进。 太乙心中顿觉不妙,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问:“哪吒,你近日可有觉得……哪位女子,格外可亲可喜?” 哪吒支起身来,一脸茫然地望着他:“没有啊。” 脑中却飞快地掠过慕姚凑近他耳边时软软的嗓音,还有她偏头嗤笑时眼梢微挑的模样。 他闷闷地想,那家伙明明长得可爱却一开口就气我,才不喜她呢。 太乙:“……” 他瞥了哪吒一眼,见他神色坦然,显然毫无开窍,便终于松了口气,或许只是少年思春,暂且安全。 可随即他目光一凝,又发现哪吒脖颈上除了乾坤圈,竟还多了条不知从哪整来的玉锁,一金一玉相映生辉。 “你戴这么多法器作甚?”太乙一脸狐疑。 哪吒咳了咳,理所当然道:“好看啊!现在都时兴这个,美男就是要又有圈又有锁的,您老别管!” 太乙:“……” “你是修仙还是赶集?” 他一脸头痛地扶额,无奈摇头:“罢了罢了,你这次惹下祸端实在太过莽撞。既然你这性子爱闹,那便下月随我去山外历练一番,好好磨磨脾性。” 哪吒一听,登时脸一垮:“那不就是明日啊?要走多久啊?” 太乙不动声色地摇头:“取决于你的历练。” 哪吒顿时一脸失落,只恨自己年纪稚嫩总被父母管教,不能痛快与姚姚待在一块游山玩水,若是能快速长大就好了…… 怎么不行呢?他师父可是太乙真人! 黑发小少年顿时眸光大盛,急促道:“师父,有没有能快点长大的丹药?” 太乙看他满脸认真,只觉哭笑不得,哄小儿道:“你这是修道,不是拔苗助长。你若在试炼中除该除之妖,为师……或许考虑替你炼一炉。” 哪吒眼睛顿时亮了:“说好了的啊!您可不能反悔!” 哪吒的伤好得极快。 不过几日,那原本血肉模糊的伤口已然结痂脱落,只剩皮肤微红,小少年又恢复了往日的生龙活虎。 这日晨光熹微,霞光万丈,东方初白中云雾翻涌。 哪吒背着小小的包袱,乾坤圈与混天绫齐全,他英气勃发地站在台阶前,似乎在等与她告别。 慕姚将一枚保命符塞进他怀里,正想说几句叮嘱话,哪吒却抢先一步插腰道:“你就安心待在家,好好修炼,别到处乱跑,听见没?” 他凶巴巴地说着,面孔却紧绷得像个小大人,活灵活像个要出远门的小丈夫在交代家中小娘子。 慕姚哑然失笑,点点头:“好,哪吒哥哥,你可要平安回来。” 哪吒闻言顿时耳根发红,猛地别开头,挥了挥手:“我走啦!” 说罢,他身形一跃,飞奔出府踏上太乙真人的仙鹤,随即两人化作流星划破晨空,直奔苍穹尽头而去。 而就在哪吒与太乙离开之后,陈塘关边海庙上空忽有黑云翻滚,一道精壮挺拔的身影悄然降临。 那是个灰发男子,身形修长如玉,眉目俊美,唯独双瞳泛着诡异猩红,冷漠如无尽深渊,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悬立高空,目光居高临下望着这座城池,眸色似笑非笑。 这陈塘关下隐隐有一股古老的阵法之力悸动,似乎在因为主人的回归而悄然苏醒,飘散着淡淡灵力,抵抗妖魔。 “呵……”男子低低一笑,语气带着几分讥诮与兴趣,“有意思。” 原来这阐教弟子竟然有如此野望,若是真让其复苏这古老阵法,势必对截教不利。 柳相甲转头望向一旁破败的海庙。 那处神庙年久失修,庙门残破,庙内供奉的石像也早已被风吹雨打得模糊不清,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还依稀可见那是女子容貌。 灰发男子缓步走入庙中,抬手抚上那石像残存的唇角,指腹轻轻摩挲,似是感觉十分熟悉,却又摸不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 最终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无论如何,威胁截教之人,绝不能留。 第50章 失忆金龙只消一眼便是天地倒转 话说哪吒跟随师父太乙真人的步伐游历去后,陈塘关鸡飞狗跳的动静顿时减少,也能称得上国泰民安了。 慕姚的日子顿时清闲不少,毕竟她身为哪吒的玩伴兼侍女,这小主子不在她自然也没什么差事。 整日修炼打坐甚是无趣,夜里没了小少年暖乎乎的身躯暖被窝,倍感寂寞,于是去墨瞳的私塾变成了她最大乐趣。 商周时期的学校主要分为国学和乡学两类,乡学是地方所设的学校,所谓乡有庠,州有序,党有校,闾有塾,都是不同层级的学校。 墨瞳或许是受慕姚影响,修炼千年化形成人后十分亲近人类,便化了落魄贵族身份留在一私塾中当教书先生。 墨瞳见她常来,自是喜不自胜,无论他长成如何模样,或许在他心中自己永远是受慕姚恩惠的小童模样。 天晴气明,惠风和畅。 慕姚踏着清暖晨雾来寻墨瞳,私塾中竹影斜斜,书声郎朗,透过开敞的窗棂望去,数十个穿着整洁布衣的小童整齐跪坐,眼瞳黑白分明,牙牙学语般念着竹简上的文字。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一来,便瞬间吸引了孩子们的注意力。 不怪孩童们,只怪慕姚容貌姣好,被灵气沐浴洗礼,又加之气味清甜,正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女。 仙女也从不摆架子,笑眯眯地听他们读书,还常拿出些糖果果干分给他们,简直要打成一片了,她偶尔使坏逗趣,引得塾中放课时间哄笑一片。 下午时分,黄钟大吕传来灵魂激荡之音,塾中小童纷纷背起布袋家去,慕姚正窝在墨瞳房中睡大觉呢,忽然被一阵孩童窃窃低语声闹醒。 她睁开眼睛,一群眼熟小童围着她,正商量着要不要叫醒她。 却见黑发少女伏案于几前,墨发如丝绸氤氲光泽,白嫩脸如芙蓉春睡刚醒,红粉迷雾,抬起头来闹得小童们大红脸。 慕姚伸了个懒腰,眼泛泪花:“什么事呀?” 再一看,几案上堆满了一堆贝壳糖糕之类的小礼物,甚至还有一支细巧精致的朱钗,却能看出是孩子们用心挑选的珍宝,三五个小童围着她叽叽喳喳,像是一群雀儿围着一株桃花树,问她喜不喜欢。 一名穿着考究的贵族小男孩忽然局促地凑上前来,涨红脸,怯生生道:“姚姚姐姐,你愿不愿意来我家?我爹是主簿,娘是大易贵族,我家宅子很大的,你莫要与那哪吒待在一块了,他打伤你怎么办……” 慕姚倒是眼熟这贵族小童,名唤流庚,与哪吒不算对付,她哑然失笑,若是被哪吒听闻此语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贵族小童继续道:“姚姚姐姐你喜不喜欢这支朱钗,我娘那还有许多……” 慕姚一脸黑线,感情这钗是从你娘那顺的,她刚要拒绝,却忽然感觉到一道炽热的目光从竹影后探来。 她还未细细分辨,只听哐啷一声东西坠地,贵族小男孩回过神,立马扯着嗓子:“谁在那儿?!别鬼鬼祟祟的!” 毛茸茸的小脑袋从曳曳竹影后探出,一名衣着朴素的小童低着头悄悄走出来,这孩子手捧着一片木牍,脸上带着被人撞破秘密的局促,站也不是,退也不是。 “是影!”一名小童立马叫了起来,“他又偷偷摸摸不知道在干什么,太奇怪了!我才不要和他一起上课!” 孩子们七嘴八舌,语气间却隐含着排斥与轻视:“他家穷,身上还有一股鱼腥味,每天都臭哄哄的——” 慕姚眉头一皱,立马放下手中书册,语气严肃:“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说他?” 一时间孩子们都不敢出声,唯有先前那贵族小孩不以为意地撇嘴:“他每天都带鱼腥味来,又土又穷,还不说话,不像我们。” 那小男孩脸色更红了,眼眶微红,却始终一言不发,只紧紧抱着手中木牍。 慕姚沉声道:“鱼腥味或许是他帮家里打鱼得来的,说明他孝顺,而汝等不好好念书却干些排挤轻视之事,未来如何担当重任?” 她这一番话柔和却坚定,孩子们听后顿时低下了头,连贵族小童也不再吭声,只一个劲地悄悄扯自己衣角。 “快家去吧,天色快暗下来了,再不回去妖魔就出来咯!” 孩子们一溜烟地回家了,慕姚走上前蹲下身,望向那小男孩,温声道:“你叫什名字?” “我叫影……”小男孩小声答。 “我送你回家吧。” 影家中并不在陈塘关内,而是在附近临海小渔村,他父母是勤劳的渔民攒下了些资产,才会送孩子来私塾中学习,若能改变命运也算祖坟冒青烟了。 暮色渐渐,斜阳朦胧,将两人影子拉得格外纤长,慕姚才得知影为何会偷窥她。 他手上的木牍是一幅画,赤红朱砂和墨黑颜料已经褪色风干,但依稀可见女子风华绝代容貌,慕姚一看直呼好家伙。 ——竟然又是慕娘娘降妖。 小男孩影指着那画中女子像,虽然有些画风粗糙,但姿态端庄,眉眼温柔,不怒自威,与她竟有几分相似:“您是……慕娘娘吗?” 影昂起头来,眼眸亮晶晶充斥孺慕之色,他长于海边历经风吹雨打,对于给予他们庇护的慕娘娘十分信赖。 慕姚听了一时忍俊不禁,赠予他一个香包里头放置着她新绘的符纸,笑道:“是啊,只要你好好读书,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慕娘娘就会保佑你。” 话音刚落,她忽然觉得丹田处微微发热,仿佛有一股的信仰之力悄然进入,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傍晚时分终于赶路至小渔村,慕姚婉拒了影父母的挽留,只嘱咐影别乱跑,明日早些来上课。 小男孩嗅了嗅那香包,香气扑鼻,里头符咒隐约散发着令人愉悦的气息,影十分虔诚珍重地放在心口,安然睡去。 却不想这丝波动的灵力引起了有心之人的察觉。 第二日清晨,影帮父母做了早饭,照顾幼妹用下后便拎着小布包上学去,渔村离陈塘关有十里距离,他每日需跋山涉水去求学。 树林郁郁葱葱,偶有蝉鸣鸟叫,绘成他上学路风景,可今日树林格外幽暗,竟然一丝声响也无,他有些疑神疑鬼,总觉得有人暗中窥伺自己。 于是影握紧了心口的符咒,加速赶路,可刚涉过一滩溪水,一个高大声音拦住了他的去路。 灰发男子高大俊美,鼻梁高挺,可红瞳骇人无比,让影有种被野兽盯上的冰寒之意,他害怕地往后慢慢撤退。 可灰发男子对他伸出了手掌,影顿时毫无知觉地瘫软在地。 那香包跌落在地,又被灰发男子拾起,夹杂着女子香气的香包令相甲动作一滞,修长手指止不住来回摩挲,不知为何,心中暴虐之意腾盛。 他深深嗅了一口。 光是这一口气味就令他心神震荡,冷漠平直的心不知为何十分躁动不堪,心口项链热得发烫,基因似乎都在提醒他去掠夺,去征战,去杀戮。 红瞳幽幽然抬起,在这无光的森林中显得愈发晦暗不明,这脆弱香包差点被他捏碎,理智才回过神来。 相甲嘴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杀了这阐教弟子他势在必得。 那一头,一连五日影都未曾再出现在私塾,可时下正逢私塾教师撰官考核,墨瞳忧心之下,便请慕姚代为家访。 而哪吒一去未归,慕姚正好闲来无事,便依言动身。 今日天色阴翳,卷云翻腾。 慕姚那渔村时已是下午,可满村惶惶不安,家家户户紧闭门窗,街道上人影稀少。 这让慕姚 十分疑惑,忙拉着几个渔民询问消息。 渔民甲:“哎,你说影那小子啊……昨日上学途中被人掳走了一直未归,他父母眼睛都要哭瞎了。” 渔民乙低声议论着:“最近好几个村庄都有孩子消失,说不定是龙王爷爷又发怒了,手下小怪偷偷掳人讨好呢!” 渔民丙:“前些日子我就见到一个黑袍人鬼鬼祟祟在村子周围徘徊,一凑近他身上腥臭无比,定是他干的!” 慕姚听闻此语若有所思,这个剧情怎么这么耳熟呢? 尽管渔民好心告诫她早些家去,现在人人自危,她还是决定去影家中查看一番,顺着黄泥巴路潜行至村尾便是影的家。 慕姚刚走近那座黄土垒砌的矮墙,还未来得及扣门,兵荒马乱的动静便透过院子传来,夹杂着碗盘倾覆声和孩童的哭叫,令人心惊。 她目光一冷,身形轻盈如燕,身影迅速翻过围墙。 只见院中鸡飞狗跳,水缸倾倒,柴堆散落着,尘土飞扬之中,一名中年妇人倒卧在血泊中生死未卜。 一名女童被一个黑衣人高高扬起,而门前男人拼死抱着他的大腿,声嘶力竭地哀求着。 那黑影背对着她,臂中正夹着女童,头戴兜帽,可手背青黑皮肤印证着非人的特征。 这不就来活了嘛? 慕姚修炼了这么久,苦于没有实践的经历,当即对着黑衣人大喊:“妖怪——放下那孩子!” 说完她随即愣了一下,怎么染上哪吒的口癖了? 清喝声如惊雷炸响,少女身影飞掠而至,手指一挑,金光乍现,一道符篆破空而出,轰然砸落! “轰隆!” 惊雷雷符化作一道银蛇天火,伴着劫电惊鸣,直逼海夜叉脊背! 黑衣人动作顿止,被雷电击中痛苦地僵在原地,兜帽下露出一张狰狞妖异的脸,眼瞳通红,獠牙隐现——竟然是海夜叉! 又是海夜叉! 怎么又是海夜叉?! 慕姚声若寒玉,气息凌厉逼人,宛如剑出匣:“大胆妖孽,掳人作乱,也敢在陈塘关行凶!” 那海夜叉转过身来,瞧见慕姚的面容也是愣在原地。 黑发少女面若寒玉,灵光烁烁,眉目如画,眉峰挑起时英气逼人,仿佛天地为之让路,风云因她而动。 随即他反应过来抱紧女童猛然闪身疾退,化作一道黑影飞快跃上房檐,欲借屋顶掠走。 屋门口,那男人已经瘫坐在地,紧紧抱住血肉模糊的妻子,眼中满是绝望,此刻女儿又被掳走,他声泪俱下地朝慕姚磕头大喊:“求你了仙女,救救我女儿!我已经……已经没了儿子,不能再没了她啊!” 慕姚飞身掠上墙头之时,回手从储物玉珏中掏出一枚药丸,甩入他掌心,语声不重却自带威严:“此药可止血续命。” 话音未落,她人已破空而去,衣袂翻飞如云卷长风,仿佛金乌斜阳之中,一道耀目的利箭划破天幕,直追那道黑影而去。 …… 陈塘关海岸边。 海岸线绵延不绝,海浪不断拍击着沙滩,天地岩石经过风吹雨大形成了许多海洞,僻静幽秘,没什么人来。 而在这处海洞中,传来不少孩童的呜咽哭泣之声,大大小小的孩子被关在小小溶洞之中,三三俩俩抱团取暖,虽然狼狈不堪,但地上摆有清水和吃食。 影是几天被抓到这里来的,一开始他有些惊慌失措,尤其那么多童男童女都被捉来,他很是害怕自己要去献祭什么邪恶东西,但接下来他发现妖怪暂时没有处决他的意思。 他期待或许慕娘娘会来救他,只可惜那香包被那俊美妖魔拿走……但他还是鼓起志气吃东西喝水,保存体力,坚信着希望到来。 可今天守卫来送饭时却带来了一个令他绝望的消息。 看守他们的守卫是一名凶神恶煞的章鱼精修炼成人:“老实点!少给我哭哭啼啼!惹妖心烦!” 一名修炼成人的美女蛇精扭着腰拎着一小女童来到这处监狱,笑咯咯道:“章石,主人不让我们如此粗暴对待这些小童。” 影浑身一颤,他妹妹竟然也被捉来此处,身上沾了血,也不知是谁的,那岂不是爹娘性命难保? 影抱着小声呜咽的妹妹,内心绝望,安抚着妹妹却自己默默流泪,苍天啊,谁能来救救他们……他什么都愿意做。 章鱼精似是不忿:“真不懂主人让我们捉来这些小童做什么,又不许吃!” 美女蛇精笑道:“主人做局呢,定能毁掉这陈塘关古阵,至于如何,等下你就知道啦……” 且说海洞中央被开辟成短暂居所。 正中央一块怪石被雕琢成石椅,如獠牙般向内收拢,周围石壁生着些发光苔藓,微弱地照明。 石椅上斜倚着一名男子。 他灰发及腰,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眉眼低垂,似是闭目养神。玄黑衣袍衬得他身形愈发高大魁梧,宽肩长腿,肌理清晰如铁铸雕塑,浑然天成的武者之姿。 此刻,那海夜叉正跪伏在他面前,语带惊惧地禀报道:“主上,属下依计行事,引来了那阐教弟子!不过那是个泼皮小娘子,看起来柔弱貌美,谁知下手狠辣,雷符劈下来不眨眼,打得属下魂都差点散了……这女人,心黑得很,妖命也贵!” 那男子未动,仍是托腮而坐,闻言却忽然轻笑一声,嗓音低哑如海浪涌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摆摆手:“知道了,退下吧。” 海夜叉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石椅上传来低微骨骼拉伸声,那男子终于站起,他活动着筋骨,肌肉线条在玄袍之下流畅起伏,肩宽背阔,威压沉沉。 随即抬手,将一面狰狞鬼纹面具戴上,只露出灰发与那双冷若刀锋的猩红双目。 他缓步走至洞门前,等待着。 此处被他设下血煞天罗大阵,毫不起眼其实杀意四伏,专为镇杀一切想杀之敌,不是大罗金仙进此阵便是一个死。 男子负手而立,目光漠然地望向洞口方向,威胁到截教存在的人,一个都不能留。 海水波涛涌动,空气中弥漫着咸腥水汽,慕姚追踪着海夜叉的气息来到了海洞口。 此刻,她立于洞口,望着漆黑如渊的入口。 海洞看起来十分幽深,里头隐隐有苔藓反衬着幽蓝光线,氤氲成一股说不清的妖魅冷意,渗进骨缝。 她并未贸然前行,而是掏出一枚傀儡符,傀儡符立刻化作一只轻巧小鸟,振翅飞入,转瞬深入洞中。 顺着傀儡鸟的视线观察,并未有异常,可深处隐隐传来些孩童哭声。 她仍未放下警惕。 可为了寻人势必要进入,而她也未料到这洞中居然有针对她的惊天杀机。 而在洞内暗处,相甲早已察觉这枚探路符的入侵。他隐匿了身形,血煞天罗阵早在潜伏,等待那真正的目标走入。 只消她一走进,阵纹便会悄然启动,杀机如蛛网般四散沉入地脉,静静在洞壁间蔓延。 慕姚此刻收起傀儡符,终是迈步而入。 而在洞内,相甲隐匿于阵眼之中,早已暗自开始倒数。 十、九、八、七…… 腰间玉盘泛出蓝色光芒,相甲眉心一跳。 他腰间这玉盘有探索宝物之力,蓝色便意味着星吻石的靠近,他正奉命寻此物呢。 没想到还有这种意外之喜。 六、五、四…… 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一点缓缓靠近的身影,只消靠近他便会将她杀死…… 三。 她的身影踏入阵中。 二。 光线微转,映出女子转过来的清绝面容。 一。 相甲猩红的瞳孔皱缩,那一眼便是沧海翻腾,天地倒转。【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60 第51章 失忆金龙慕姚错将弟弟认作哥 海洞内传来浓郁的潮湿水汽,慕姚行走于洞间,身形纤细,却步步沉稳。 她偏过头来打量着海洞内景,苔光照亮她的面容,一双盈盈眸子清澈如镜,藏着警惕和凌厉之意。 相甲瞬间瞳孔震荡,整个人几乎在瞬间被记忆与情感撕裂心脏。 清丽眉眼和警惕神情如坠落凡尘的仙女,若浑浊世界唯一亮光倏地破开他晦暗的意识海,激活他尘封依旧的情感和心脏。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不记得她的名字,也不记得她与他有过任何过往。 可他胸腔里的心,仿佛在此刻被重锤击中剧烈地跳动,胸口的锁链一滚一滚着灼着心,某种本能在呐喊着—— 凑近她,占有她!囚禁她!不允许她再离开自己片刻! 相甲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死死咬着牙齿和口腔中的软肉,毒液忍不住从牙齿腺体中分泌,瞳孔愈发猩红如血。 这一秒像过去片刻,又像过去千万年。 灰发男子没有再刻意隐匿身形,两人隔着一阵幽光水雾,对视那一瞬,四周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但相甲却在心头惊惶地想着一件事,这妖女究竟使了什么魅惑法术? 若她死在这阵中,他恐怕会莫名其妙心乱跳而亡。 罢了,她身上还有星吻石,不能再杀了。 他义无反顾地踏入阵法中。 慕姚见到转角忽然冒出一个身影来,也被吓了一跳,当即下意识运行起灵力护盾护住自己,手捏符篆警惕地望向对方。 而下一刻,头顶忽然浮现一张飞速运转的大阵,血煞天罗阵已然被激活,浓浓血色预示着不详气息来,明显威力十足。 慕姚陡然瞧见此景也是面色发白,她这些日子早已将曾经所学摸得滚瓜烂熟,也知这血煞天罗阵的威力,当即就要逃跑。 可已经来不及了。 血煞天罗阵完全启动,四面八方凝聚成猩红的光网,似要将闯阵之人困死于此,撕碎她的骨血神魂。 可就在杀机如潮涌之时,一道魁梧高大的身影突兀地闯入阵中。 竟是那原本藏于阵眼处的灰发男子! 他一步踏入,直直将慕姚护在身后,广阔肩背将她整个身形挡得严严实实,血光映得他眼瞳猩红如血,却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压抑悸动。 慕姚一愣,本已提起的符篆没有甩出。 她原以为这人定是布阵之主,便是死也要拉他一同陪葬,可他竟一头扑来将她护个结实。 头顶血煞如潮,他却巍然不动,不顾一切。 “你谁啊?”她语气中却止不住的震惊。 灰发男子没说话,只是双臂如撑天擎柱高高抬起,运转起体内磅礴法力去对抗,压迫感顿时笼罩整座海洞。 而慕姚就在他怀中近在咫尺地仰头看着他,彻底惊呆了。 这人……好个英武俊逸的美男子! 那狂舞的灰发在法阵气浪中肆意翻卷,他带着露目面具也能瞧出容貌英俊,浑身肌肉分明得像战神雕像,每一寸都在透着野性与刚烈的美感。 他不经意扫过她一眼。 令她心跳一滞,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悸动油然而生。 不是一见钟情那种粉红泡泡的心动,而是一种……说不清、剪不断的沉郁纠缠,像命脉曾经交织过无法剪断的缘理。 她甚至感到胸口佩戴的玉坠开始发热,像是在回应某种共鸣。 但她可是慕姚。 虽然有些贪财好色,还是个烂好人,但其实警觉心极强,哪怕他长得这般英俊还莫名其妙冲进来帮她,她也深深怀疑其中有什么阴谋。 她心中告诫自己这绝对有诈。 可就在她满脑子设防的时候,那男子却骤然一震,口中咳出一口浓血,鲜红沿着下唇滑落,更显昳丽。 他却没有退后半步,只将她更紧紧护住,血煞天罗阵在他强硬施术下开始崩解,终是破了。 空气中杀气渐散,海洞四壁重归寂静。 慕姚看着他那张染血却依旧俊美非常的脸,脑中乱作一团,心中更是百转千回。 他到底是敌是友啊? 她怔怔地看着他,而灰发男子终于低下头来,目光投向她,目光之中千言万语,唯独没有一句解释。 就在此时,一阵喧嚣打破了此刻宁静。 数道身影听闻动静结束,纷纷从海洞深处钻了出来,竟是相甲的手下们,为首皮肤黑紫的章鱼精两眼一瞪,他本来兴冲冲来见证主人的英武之姿。 谁知一抬眼便瞧见自家高冷寡言杀伐果断的主人竟然将那阐教少女紧紧搂在怀中,姿态之亲昵,几乎要将其揉进骨血之中。 “主人!您怎与阐教弟子……”章石惊声尖叫。 海夜叉在一旁夹紧尾巴,瑟缩着不敢出声,冷漠的相甲大人为何对敌人如此春风化雨般柔情,尤其这敌人还与千年前祸害海夜叉全族的慕娘娘……生得一致。 唯有美艳蛇妖,身姿袅娜地倚靠在墙壁上,她眯起眼睛调笑:“这可真是令人意外……大人莫不是被美人勾走了魂?” 此言一出,慕姚如何还不反应过来,这四妖分明就是一伙的! 她立刻挣脱灰发男子的怀抱,神情凛冽,符篆不要钱似地往外掏,瞬间如绝世神兵立于周身,将她守卫起来。 相甲那原本情绪翻涌的血色瞳孔终于冷静下来,他目光落在慕姚身上,冷声道:“捉活的,勿要伤她。” 虽然慕姚不知他为何设下这杀阵又舍命相救,或许是左右脑互博,但是当下再不反抗,恐怕真要被擒住,届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一场恶战即将展开。 海夜叉本欲偷袭,但慕姚几张惊雷符下来将其劈得肝胆俱裂,逃窜躲避。 没办法,对这姑奶奶的畏惧实在是镌刻在他们海夜叉基因里了。 反倒是那头章鱼精不怕死,八根长须如铁鞭般横扫过来,口中还骂骂咧咧:“一个小娘皮也敢在主人面前撒野,看我不把你捆了炖汤!” 话音未落,慕姚袖中火符咻地甩出,符光瞬间化作朱焰燃烧,烈焰立刻将那些湿漉漉的触须灼烧,冒出一股焦香味。 “啊!我的手!”章鱼精惨叫连连,连滚带爬跳入海水中,狼狈逃窜。 此时一旁的美女蛇妖却轻笑出声,那笑妖媚入骨,她吐信间幽香四溢,一缕缕淡粉色的魅毒如无形雾气弥漫开来。 “妹妹莫要动怒呀,不如……跟我玩玩?”她眸光流转,如水蛇般缠绕在空气之中。 慕姚当即与其缠斗起来,可渐渐她觉得空气气味不太对劲,越来越腻。 章鱼精一闻气味立刻炸毛:“骚货你又发骚!?这儿这么多妖,你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慕姚微蹙眉头,胸口一热,耳根发烫,一股似曾相识的画面忽地闪入脑海——女子指尖流连在那温热宽厚的胸膛,与眼前那灰发男子身影重叠。 她忍不住心神一荡,随即摇摇头。 不好! 这蛇妖战斗过程中居然使出这魅惑花招! 她面色一变,猛地跃入水中,冰冷海水散发凉意让她清醒了许多,随即袖中水符雷符将那蛇妖打得惨叫连连,狼狈逃窜。 地面之上,灰发男子眼神泠然。 望见少女在水中,墨黑青丝被水濡湿,犹如艳鬼,他眼底光芒愈发复杂。 他也终于跃入海水,水中身姿利落如龙,一袭玄衣水下翻转飞扬。他轻而易举地逼近慕姚,目光灼灼,低声开口: “过来,我不会伤你。” 声音在水中低沉回响,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与安抚 意味。 慕姚嗤笑一声,这她能信? 两人当即扭打起来,慕姚在水中身形灵活,一掌劈来。可相甲早已预判,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动作凌厉却不带杀意。 慕姚冷哼一声,指挥贴身法宝烟霞丝,瞬间缠上他的脖颈,咬牙喝道:“放手!” “你先松。”相甲低声回应,眼神却一眨不眨,死死盯着她的脸,那目光太炽热了,像要将她烧穿。 两人身影在水中翻滚,交缠如龙蛇。 相甲力量强横,一手将她手腕反折在背后,逼得她靠近自己。 而慕姚也毫不示弱,烟霞丝紧紧勒着他的喉咙,两人近得几乎额头相抵,姿势可谓狼狈又暧昧。 “你这疯子……”慕姚低声咒骂,眼角却不禁泛红。 相甲气息灼热,低声诱哄道:“你经脉有滞,我并非伤你……跟我回去,我可助你打通气血……” 慕姚正欲回击,却忽然感到大腿一紧,有什么坚硬火热的东西隔着衣物顶上来,她顿时神色一变,整张脸飞快染上一层红霞。 心说这男子虽然长得很辣,是她喜欢的类型,但是刚认识就做出这种举动来是不是太没礼貌了? 她愤怒又错愕地低声怒道:“你是禽兽吗?” 相甲并未否认,只是目光如火,依旧凝视着她,似要从她眼里看到前世今生。 可就在这气氛微妙到几乎点燃的瞬间,远处传来海夜叉尖锐叫声:“主人,东海龙三太子在附近巡逻!” 相甲眼神一凛,他们身为截教之人,所谋之事若被已投天庭的龙族发现,那可不妙。 话音未落,洞外便传来一声清越少年音:“何方妖孽在此斗法作乱,扰我东海清平!” 声音未至,一道白影破水而入。 只见来人一袭白袍白靴,长发似瀑,手持一柄银蓝长戟,英气逼人。 他踏浪而来,如神祇降临,乃东海龙三太子敖丙是也! 龙族如今乃是天庭管制的正神,需要管理四海平和,不允许明面上出现伤人之事,而这等磅礴斗法和妖气自然引起了替父巡逻的敖丙的注意。 最近透过龙王庙,他时常听闻有孩子失踪一事,本就担忧是否有妖在密谋何事妄想将责任推到龙族身上,没想到竟然遇到有大妖伤人之事。 敖丙怒喝,银戟立刻劈来:“住手!” 相甲面色一冷终于松手,可动作却不带丝毫慌乱。他抬手格挡,与敖丙交手数招,海水沸腾,光影交织。 可这龙三太子也英武异常,还得是美艳蛇妖又施魅毒将小小年纪的龙三太子迷惑,使其败下阵来,才得逃脱之机。 最后相甲回头看了慕姚一眼,随后带着一众手下瞬息遁走,连一丝踪迹都没能留下。 等敖丙冷静下来,便瞧见黑发少女浑身乏力地靠在海洞一侧的岩壁上,脸色潮红,呼吸微促。 刚才吸入的魅毒仍在体内作祟,慕姚脑中嗡嗡作响,意识混沌。 她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睫毛上还挂着细细的水珠,有些狼狈,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姑娘……你没事吧?” 耳畔传来少年清润的嗓音,慕姚勉强抬眼,就对上了一双如海水般澄澈的眼眸。 来人正是敖丙。 少年一袭白袍,两根蓝色龙角自额头隐现,隐隐泛着冷光。 他显然也受了些魅毒侵扰,原本冷白面颊此刻泛起浅浅红晕,眼神迷茫而纯净。 他看着慕姚这副狼狈而妩媚的模样,一时竟怔住了。 慕姚望着他呼吸一滞,那龙角还有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海盐气息,以及脖颈间佩戴的玉锁——白玉晶莹剔透,雕纹认真。 龙? 还有这玉锁,不正是她千年前批量炼制玉锁么? “你是……敖太子吗?”她有些迷糊地问,声音中透着迷惘。 敖丙一愣,他不知为何这人类女子会知道他的名讳,可自己确实莫名其妙想要亲近她,完全弄不清缘由。 他不知自己佩带了这一千年的玉锁留有制造者的气息,当然会觉得熟悉亲近。 于是他有些迟疑地回答,心脏忍不住砰砰跳:“我正是。” 慕姚恍惚地眨了眨眼,据墨瞳说她与敖太子有旧,敖太子爱她爱的不行了,与她是冤家呢,必不会害她。 于是她放心地头一歪,软绵绵地倒进敖丙怀里。 少年僵在原地,整个人像被定住了一般。 他手足无措地接住她,臂弯中是柔软湿润的香气,少女身形纤柔,衣襟微敞,温热的气息贴着他的胸膛,让他整张俊脸瞬间染上大片红晕。 “姑娘?姑娘?”敖丙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了。 如此阴差阳错,兄弟对面不相识,慕姚将弟认作哥,倒是有些啼笑皆非了。 第52章 失忆金龙与敖丙鸡同鸭讲惹小甲嫉妒…… 昏暗的海洞中只有潮声回响,外头海浪拍击着礁岩,声声如擂鼓,此处却静得仿佛世外桃源。 洞中除敖丙与慕姚,别无他人。 黑发少女半昏迷地躺在敖丙臂弯内,浓密黑发被水濡湿,如海藻散落,她紧闭着双眸脸颊绯红,却依旧透着好颜色。 东海龙三太子敖丙未曾想到会遇到此种情形。 前些时日村民的窃窃私语总透过龙王庙传来,说是孩童失踪频发,莫不是龙王爷爷们发怒了要祭品呢? 这纯属放屁,敖丙疑心有人背后作祟又在偷偷密谋着什么,才将这屎盆子扣在龙族头上,因此他加大了在东海边境巡逻的巡逻力度。 没想到还真碰上有人斗法。 那戴着面具的黑衣人被群小妖簇拥着,与他过招时身手颇为老练高深,一瞧就是个大妖人物,不由得更令人怀疑其动机。 龙三太子被父兄教养得很好,正义感十足,虽也是条经历过风吹雨打的小蓝龙,却未经历过不要脸的打法,叫那蛇妖的魅毒偷袭了。 不过那黑衣人看到他的龙角有所忌惮,飞速逃走了,这让敖丙松了口气。 可眼下他有了新的烦恼。 此刻人类女子柔弱无辜地依偎着他,敖丙有些不知所措,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成为龙生一大难题。 不止如此,这女子居然知道他的名讳敖太子,而且她柔软温热,浑身香甜,气味甚是熟悉,仿佛与他一早就是旧相识。 令他忍不住凑近嗅闻来确认,敖丙有些疑惑地想,他在哪里见过这位姐姐么? 蓝发少年将昏过去的少女平置在地面,随即盘腿坐下来,他运行起真气排出蛇妖魅毒,压下脑中绮念和莫名熟悉悸动。 现下时候救人要紧。 收敛心神,他微俯下身伸出手指,搭在慕姚雪白细嫩的手腕上。 指腹触之敖丙微顿,内息一探,果然感知到灵力流转的痕迹,她是修道之人,只是经脉如同被什么阻塞封堵,导致现下有些脱力昏了过去。 敖丙松了口气,喃喃自语道:“未伤本源,倒不算大碍……” 蓝发少年打算给她渡些真气灵力,毕竟海洞阴冷潮湿,而且他也有些事情需要询问她,还是早些醒来为妙。 念及此处,敖丙盘膝坐于她身后,一手稳稳覆上她背心膻中要穴,调动灵气缓缓渡入她体内。 可龙三太子少与人打过交道,再如何小心谨慎也不知人的承受极限可比龙小多了。 灵力如潮水般倾泻而出,使得黑发少女发丝微扬,衣袍鼓荡。 她身体一颤,原本安稳的神色顿时动荡起来,眉头紧蹙,面色泛红,呼吸急促。 随即慕姚猛地睁开眼睛,可意识昏沉得像是泡在温热的雾里,怎么也看不清,她咕咚一声坐起,面颊绯红,眼中却水雾弥漫。 她的脑袋乱得很,不仅是因为敖丙方才渡入体内那过于汹涌的灵力,更因之前未曾彻底排出体内蛇妖魅毒。 此刻毒药与灵力交缠,扰乱了神智,令她意识与身体有些脱节,眼前人影模糊,只嗅到一股极其熟悉的海盐气息。 下一瞬,她几乎是下意识地扑了过去,整个人扑进敖丙怀中,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紧紧抱 住他,脸颊贴在他胸膛上,能清晰听见他那急促有力的心跳。 她整个人发热发软,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连声音都染上几分呜咽:“小龙,我好难受……” 敖丙被扑倒僵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他怔怔地抱着她,喉咙动了动,声音低哑:“你……在叫我?” 慕姚没说话,只柔弱无骨地趴在他身上,弄得蓝发少年心跳如鼓,面色绯红,感受着少女的从他的腹部嗅闻起来。 她竟然……在他身上闻了起来。 从他腹部一路嗅上胸膛,甚至还用手指点了点他的胸肌,一脸疑惑地嘟囔道:“小金龙,你胸怎么变小了?” 敖丙浑身肌肉都紧绷起来,眼冒金星,身为龙族的天生力量在短时间内几乎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密压制了。 而她的手掌已经探到了他腰侧,指尖轻轻摩挲着,似乎还打算继续往下摸—— “不、不行!”他猛地回过神来,惊慌失措地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声音低哑带着一丝颤音,“姑娘,万万不可……” 然而慕姚却撇撇嘴,一脸不满地凑了上来,水润的眼神泛着迷离,竟还试图亲他的嘴。 敖丙惊得魂都飞了,连忙偏头闪躲,结果那柔软唇瓣还是擦过了他的下巴,像落花流水,激起一片滚烫涟漪。 他耳边嗡鸣作响,腰腹紧绷,整个人几乎失控。 好在他深吸一口气,腰腹一紧,像弹簧般坐起,同时强硬地扣住她的双手将她禁锢在怀中,动作虽急却无一丝冒犯。 他努力平复自己几乎炸裂的心跳,低声道:“姑娘,请自重。你此刻神智不清,可不要做出令你后悔的事……” 慕姚头脑昏沉,瞧不清眼前之人,便当成潜意识中那人,还以为他是在扮演什么情趣呢。 她微眯起眼:“我们哪是初相识,分明是命中注定啊?你难道没有感觉?你忘记姚姚了吗?” 她的声音软绵中带着迷惑与一丝委屈,盈盈眼波直直望着他,像是在看久别重逢的恋人。 蓝发少年的心狠狠一跳。 冰冷海洞石壁也阻挡不住他脸颊的迅速升温,敖丙瞪大了眼,呼吸微滞,竟在那一瞬间动摇了。 龙三太子竟然真有些怀疑自己,他心跳如鼓地想,他与这姚姚姑娘明明才第一次见,却觉得莫名熟悉,莫非真是命中注定。 可眼见那艳丽红唇越靠越近,敖丙脑中顿时一片空白,甚至产生了荒谬的念头:是不是……真的太快了点? 还是她也中了魅毒,他意识到这点,一个激动手掌化刃将她拍晕过去。 慕姚:“……” 慕姚又昏了过去。 敖丙红着脸低头,不敢直视她娇艳欲滴的脸庞。 过了几息,他才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手掌,连牵都不敢真牵,只是指尖轻轻运气为她排除体内的蛇妖魅毒。 良久,他确认她气息平稳才松了口气,静待她醒过来。 此刻海洞中一片静谧,蓝发少年却无法平静下来。明明他魅毒已排除,可为何他仍觉得胸口燥热,耳尖灼烧? 不知过了多久,慕姚终于悠悠转醒。 入目是黑乎乎的海洞,石壁冰冷潮湿,四周静谧无声。 她动了动手指,又抬起手臂扭了扭脖颈,意外地发现筋骨畅通无阻,体内灵力顺畅流转,平日里钝感也有所缓解。 “咦?”她低声自语,心中泛起一丝惊疑,随即转头望向洞内。 慕姚脑海正飞快回溯。 她是为了追查影妹妹的下落才尾随海夜叉潜入此地海洞,怎知却在洞中撞见一个陌生又危险的男人。 那个覆面男子身形高大,火辣到离谱,她狠狠心动了下,而且他起初明明杀意凛然,转瞬间又态度暧昧欲将她掳走,言辞之中更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说要帮她解除经脉阻塞封印…… 对于身材和承诺她狠狠地心动了那么一下,但理智尚存,自然拒绝了他。 两人随即打了起来,而后好像是那蓝发少年出手相助,才让她得以脱困。 慕姚神色复杂地望向不远处的蓝发少年。 少年盘膝坐在石边,正闭目调息。 他白袍干净如雪,脸庞俊逸清冷,额间龙角泛着幽幽蓝辉,胸口的玉锁洁白剔透,隐隐透出熟悉的灵息。 慕姚目光微凝。 好嘛,这位似乎更是旧相识。 他头生龙角,见她时面色害羞泛红,还是东海龙太子,应当就是墨瞳所言她的前男友了。 蓝发少年察觉她醒过来,脸色绯红,轻轻咳嗽道:“你醒了。” 一时间她也有些五味杂陈,心绪难平。 她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问:“刚刚是你救了我吗?我……我没有闹出什么事吧?” 听见她开口,敖丙也回过神来,耳尖泛红。他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不必放在心上……姚姚姑娘,我明白的。” 瞧他还知道她的名字,定是她前男友了。 她低下头,心想若真是他的话,或许此刻想知道自己当年为何突然不告而别,于是轻声问:“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敖丙一听,神色忽然正了,他的确要询问这黑衣人为何要与她斗法,语气也认真起来:“确有一事。” 慕姚心脏砰砰跳起来,连忙打断他:“你可以问……但我们真的还要回到过去吗?” 她话音落下,敖丙一下子愣住了,脸唰地一下又红了几分。 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之前她扑上来的香艳混乱画面,以为她在说这个过去,脑海一热,结结巴巴道:“我……我觉得我们……我们还是先做朋友吧!” 慕姚一怔。 她看着少年那俊逸羞赧的脸,心中竟有些释然。虽然他俊美动人,气质温润,可似乎身姿单薄了些没那么对她胃口,而且她的记忆是残缺的,正愁不知如何面对他。 或许人家早已经没感情了,将千年前的事放在脑后了。 于是她轻轻一笑,也顺着他的说法点头:“那也好。” 敖丙听见她答应了,如释重负,认真而坚定地道:“姚姚姑娘请放心,在下既遇到你,自不会置你不顾。” 慕姚低头笑了笑,算是回应,然后在她断断续续的讲述下,敖丙终于理清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敖丙听后眉头紧皱,越发觉得此事不寻常:“你还记得其他事吗?” 慕姚点点头,神情坦然:“我其实什么都不记得了……” 敖丙沉默不语。 若这女子真如她所说地失了记忆,却仍能在经脉受阻的情况下修行至此实属罕见,加之那黑衣人行迹诡秘,对她举止极端,这些背后怕是另有玄机。 他想到自己二哥曾言,千年前龙族与天庭协议一役,正是因少数妖族背叛,才令族人死伤过半。 如今东海虽在天庭管辖之下,表面安稳,实则暗流汹涌。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绝不可再被扰乱。 一定要查明真相,而她便是关键。 慕姚却有些莫名,歪了歪头问:“你……没有别的要问了吗?” 敖丙一愣,立刻神情一敛,语气温柔:“不必多说,我明白的,若你不想讲,我不会逼问。” 他以为她是怕旧事揭伤,只觉眼前黑发少女看似潇洒实则孤苦,既身负残缺,又失了过往,实在令人心生怜意。 敖丙定定望着慕姚,眼神炽亮:“姚姚姑娘,你放心,我会帮你查出经脉阻塞的原因,也会护你不受任何势力侵扰。” 慕姚眨了眨眼,这前男友还真挺不错的,“那就谢谢你了。” 而现在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海洞深处,潮湿阴冷的石壁后,隐秘地藏着一处被强行开辟出来的监牢。 这里被施了障眼法,寻常人神识难窥分毫,只觉是一片坚实石墙,实则内中别有洞天。 监牢之中,困着十余名被掳来的孩童,此前的一场打斗声震耳欲聋,已让这些孩子惊惧不已,此刻皆如惊弓之鸟,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角 落里,一名黑发小童紧紧护着怀中的妹妹,小小的身体挡在她面前,泪水悄然无声地滑落脸颊。 “哥哥……”妹妹抽噎一声。 影轻声安慰,却也几近绝望。 他不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命运,是不是很快他们就要变成妖魔的粮食,或者被拿去祭炼成某种可怖妖器。 他不敢想,更不敢哭,只能咬紧牙关,就在这死寂压抑的时刻传来一声炸响。 “轰——” 整面石壁被轰然震碎,一束温暖而耀眼的光猛然从洞口倾泻而入,如黎明破晓。 孩子们惊恐地捂住耳朵,不敢动弹,灰尘未散,一道纤细挺拔的身影,逆着光而立。 她一头浓密乌发,身形纤柔却挺拔如剑,眼神坚定清冽,宛若天神下凡。 黑发少女的声音带着稳重的力量,缓缓传入众人耳中:“影?” 影怔怔地看着她,仿佛置身梦境。 “慕……慕娘娘?”他哑声呢喃,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认出她的瞬间,他忍不住大哭出声,怀中妹妹也哇地一声哭出来。 随后,其他孩子的哭声此起彼伏,那不是恐惧,而是劫后余生的哭泣,是终于等来的希望与救赎。 慕姚低头看着这些瘦弱的小小身影,眸中波澜微动,道:“你们都很勇敢,可以回家啦。” 远处,一条巨大蓝色长龙鳞光潋滟,身姿矫健威武,然而此刻却温顺地趴伏在地,蓝眸如海般宁静,毫无威慑之意,宛如一位守护的神祇。 那些被困的孩童们一时间不敢靠近,小小身体还残留着对妖兽的恐惧。 但慕姚轻轻笑了笑,温柔地道:“不要怕。”说罢她自己先走上龙背,坐在长龙的肩胛处,伸手去接那些犹豫的小童。 小童们在她鼓励下慢慢靠近,小手哆哆嗦嗦地碰触龙鳞,感受到并未戕害之意后,终于放下恐惧,一个接一个小心地爬上长龙背部。 蓝色长龙盘旋而起,随后如祥云之舟稳稳升空,消失在天边金光之中。 他们悄然将孩子送回了渔村,却没有露面。 村子忽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惊呼,紧随其后,是众多的哭声与喊声,失而复得的欢喜混杂着痛哭的释怀。 尤其是影的父母,跪倒在地,一边抱住女童一边失声痛哭,仿佛要将这些积压的苦痛全部哭尽。 影安慰完父母后,呆呆地站在家院中,他手中紧紧握着一个香包,那是慕姚临走前重新塞给他的,小小一只,却有股清雅的香气。 于是,他面朝她离去的方向,虔诚地跪地磕头,心中暗自发誓他一定会努力学习成为有用之人。 …… 而另一边的海边,浪声阵阵,金色沙滩在夕阳下微微泛着光。 蓝发少年敖丙与慕姚缓缓走在海岸线边,他停下脚步,从袖中掏出一个莹白色海螺,灵气微动,螺中有传音阵法的波纹闪烁。 他摩挲着那传音海螺,对着身边的黑发少女道:“姚姚姑娘,这个传音海螺,若你想找我吹它,我一定会来。” 慕姚眨了眨眼,心想储物玉珏中不是也有个差不多的海螺么,但随即又想谁说礼物不能重复送啦。 于是她笑眯眯地收起新海螺,郑重地点头道:“如果是丙丙送的,那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海风吹来,敖丙的蓝发被吹得微微扬起,他脸上的红晕一路烧到了脖子根,只能慌乱地低头。 而这一切,尽数落入远处窥伺的相甲眼中。 他一袭玄黑衣袍,戴着狰狞恐怖的面具,静静立于礁石之巅,眼中平静无波,实则心底早已翻涌成海。 妒意如毒蛇般在胸腔蜿蜒蠕动,仿佛她**的位置那本该是他的位置,他攥紧了拳,指骨泛白,几乎要将海风也捏碎。 第53章 失忆金龙相甲抱着昏迷少女回到巢穴…… 哪吒出门历练的第七日,慕姚差点被人绑走,混乱之中却意外认回了一位前男友。 前男友名唤敖丙。 东海龙族三太子,天生贵胄,生得一副蓝发少年的模样。 他肌骨清峻,仪态翩翩,常使一柄银蓝色方天画戟,战斗时英姿勃发,不怒自威。 慕姚初听这名字时只觉耳熟,却未曾放在心上,直到望着他在阳光下闪耀的亮蓝鳞片,才骤然想起。 敖丙不正是传说中因食人祸害百姓,被哪吒剥皮抽筋,最终逼得哪吒剔骨还父的东海恶龙吗? 她难以将眼前笑容温软的小龙,与那个肆虐百姓的恐怖传说联系在一起。 今日他们约好去事发海洞探查线索,看看能不能调查出上次几个黑衣人身份来。 他载着她缓缓落于海洞旁礁石间,蓝色小龙变作少年模样,仙姿玉貌,额前蓝发随风微动,忽见一只海鸟被海浪惊起飞远,不由轻轻勾起唇角。 慕姚:“……” 这是恶龙? 那慕姚自己大约也就是个毁天灭地的大魔头了。 她一开始得知他是前男友时还有些别扭,总担心这少年会不会上来就“你负我终身”“千年之约不能忘”那一套。 毕竟她对这类白净俊俏的小美人向来不太感冒,也不知当初怎么在一起的,老实腼腆,还有不经意间便会冒出来的呆劲儿。 比如现在—— 她眯起眼睛望他,目光带着直勾勾打量,那眼神像是要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来。 敖丙被她看得有些发毛,耳尖慢慢泛红,连脖颈都烧了起来,却也不阻挡。 他只是低咳一声,慌乱地拉起袖子将脸半遮:“姚姚、姚姚姑娘……你这样看着在下,可是在下仪容不整?失礼了……” 这样倒有些可爱,令人生出些作弄心思。 她坏心眼地放软声音,上前拉住他的袖子,眨着迷人眼眸:“并无此事,丙丙为何如此生疏唤我姑娘,为何不直接喊姚姚,可是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比少女身影靠得更近的是她身上的香气,明明说好先做朋友,敖丙却觉得有些头晕脑胀,眼冒金星。 他瞳孔震颤,应激性地跳到后面的礁石上,回过神来黑发少女笑意莹莹地看着他,不说话但揶揄意思很明显——你跳这么高做什么? 敖丙面颊绯红地转过身去:“姚、姚姚,正事要紧,我们赶紧进去吧!” 真像个大家闺秀啊。 慕姚笑眯眯地停止作弄他,跟随他的脚步进入了海洞之中。 海洞之中一片狼藉,乱石嶙峋,潮湿阴冷的气息混合着腥气在空中弥漫。 慕姚脚步轻盈地踏入洞中,凝神四望,抬手看向四周一些尚未倒塌的装饰,这些痕迹只可能是在短时间内用极高修为开辟出来的 她语气中带了几分讥诮:“绑架孩童都不忘讲究些生活品位,这些黑衣人身份只怕不一般。” 敖丙点点头,他蹲下身子,察觉到地上一滩尚未风干的暗绿色粘液,眉头蹙得更深了。 “这些痕迹……”他语气冷肃,“千年前属于海族一脉,却背叛龙族的海蛇族……”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再多言,又顺着海洞摸摸看看,又回到上回差点将慕姚绞杀的阵法处。 尽管阵法早已破碎,但残存法印与气息依旧清晰可辨,洞顶岩石上,浅浅符文如血般烙印其上,仿佛尚在蠢蠢欲动。 两人几乎同时出口:“血煞天罗阵。” 敖丙一怔,眸光微动,他原本以为慕姚只是个略通术法的修行女子,怎知她不仅识阵,更能一眼看穿其源流。 他心头莫名一跳,目光不自觉落在她身上,“姚姚可有猜测,究竟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慕姚闻言轻轻点头,目光依旧审视着那些斑驳法印:“我倒有个猜想,若说这阵法残忍诡异,又能调动这等海族余孽,实力还如此强大……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截教之人。” 敖丙眸色骤凝:“截教?” “不错。”慕姚解释道,“这血煞天罗阵与截教常用法门颇为相似,而你说海中部分妖族叛臣早年受截教蛊惑,又与龙族对立,依附其下,那便更有可能是他们了。” 她眸光微垂,心中却悄悄补了一句我是阐教弟子,如今封神大战即将开始,除了截教人士,还有谁想抓她? 不料这番话却令敖丙眼前一亮,如云开雾明之感。 蓝发少年神情凛然肃穆,坚定道:“若真是截教之人作祟,无论他们打着什么算盘,我都绝不会让他们得逞。” “为了东海子民,也为了……”他话锋微顿,眼神在她脸上轻扫,语气突然一滞。 他忽地别开脸,轻咳一声遮掩过去,慕姚轻挑眉,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原以为这小龙不过是个天真俊美少年郎,谁知此刻说出的话竟铿锵有力,透出属于龙族骨血中的责任与威压。 她一边想着,一边抬手抚摸着洞壁上的残痕,却未料触碰到了某个机关。 咔哒一声轻响,头顶石壁竟骤然裂开! 敖丙几乎 毫不思索地一把拉住她,往旁侧翻滚而出:“小心!” 下一瞬,石块轰然砸下,烟尘四起。 等一切平静下来,慕姚却惊觉自己整个人摔在了敖丙身上。 她下意识扶着他的肩膀坐起,那触感并非想象中清瘦,反而结实有力,肌肉紧绷如铁,带着少年特有的炙热温度。 “姚姚。”敖丙脸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小声道,“你、你能先下来吗?” 慕姚嘴角一勾,她轻笑着撑地坐起,顺带一把将他也拽了起来:“当然啦,真不愧是龙族三太子,真有大家风范。” 敖丙耳尖更红了,轻声应了句:“应该的,在下答应过护你周全。” 石灰烟尘慢慢散去,两人起身清理完身上的尘土,正欲离开,却发现洞口处泛起一层隐隐荧光的符纹。 敖丙上前试图踏出一步,却被那符光重重弹了回来。 他眸色一沉,又低头细看那些禁制符文,随后忽地化作龙角半现的模样,竟低头蓄力,直接去撞那结界。 一下不成两下,两下不成三下,慕姚一见,顿时噗嗤笑出声来。 敖丙有些懊恼。 “这是余阵残禁,大概一个时辰后灵气耗尽就会自行散去。”她转头看向他,弯起眼眸解释道,“不如坐一会儿,反正你也撞不出去。” 说着她便自顾自地闭目入定,开始打坐修炼。 敖丙也在一旁坐下,本想默默守着,片刻后忽地开口:“姚姚,要不……在下替你渡一些灵力扩宽经脉?” 慕姚闻言睁开眼,眼眸润亮,心想正愁哪吒不在没人帮她呢,现在有敖丙帮她便能更快恢复过往实力。 说完她靠得近了一些,气息温温软软,顺嘴夸道:“丙丙真是玉树临风,心思细腻,正义威猛,定是风靡万千少女的小龙吧?” 敖丙耳根瞬间红透,面颊烧得像要冒烟,几乎魂飞天外,渡灵力却不敢用得太猛,怕惹她不适。 他目光不自觉落在她精致眉眼间,竟有些移不开眼,这洞中天地,增色许多。 且说这时间一晃半月又过,慕姚与敖丙日渐相熟。 最近关于黑衣人的线索调查有些停滞,慕姚便寻思若能回到她失忆被捞起来的海域或许能以她为突破口找到些线索。 等慕姚描述完海域特征,敖丙神色微凝:“那片海域十分危险,姚姚莫要独自前去,明日我陪你去。” 黑发少女侧脸瞧他。 这些日子闲暇之余两人一起去调查线索,蓝发少年时刻铭记承诺,又替她渡灵扩宽经脉,他虽为青涩小龙,却极有分寸和正义感,时常被慕姚逗得面红耳赤。 现在看他认真模样,坏心思又起忍不住再逗弄逗弄他。 慕姚唇角微扬,忽地俯身靠近几分,目光含笑:“丙丙,你怎么这么好啊?” 敖丙耳根泛红,却挺直了脊背,轻声回道:“那是自然,我们是朋友。” 慕姚挑眉,心中微妙。 她有些不明白,前男友对她这么好,为何还是将朋友二字咬得分外重,不由得好奇:“真的不能恢复成男朋友吗?” 敖丙一愣,歪了歪头,声音纯澈而迷茫:“男朋友……是什么?” 慕姚噙笑回答:“就是心意相通的人,彼此喜欢,互相依靠。” 话音未落,敖丙便涨红了脸。 那双泛着海光的眸子都不敢正视她,只慌乱道:“姚姚,我、我有事先走了,明日吹海螺唤你,你再来就是了。” 说罢,他还一板一眼地拱了拱手,便如逃难一般迅速遁走,钻到海水之下,与记忆中泛着光的身影如出一辙。 日影西斜,慕姚怔了一瞬,旋即低笑出声。 纯情是很纯情,可爱也很可爱啦,但是总感觉哪里差了点什么,慕姚也没再多想,踏着夕阳回到李府之中。 海面之下,敖丙迅疾回到东海龙宫。 龙宫建于深海之下,玉阶蜿蜒,珊瑚似柱,静谧而庄严的氛围却被蓝发少年急促的脚步扰乱。 他一路疾行而过,偶有海族侍从与他见礼,皆被他神色匆匆一一扫过。 蓝发少年面庞泛着潮红,他甫一落地,便脚步急促地穿过回廊,可越是想要平静,心跳便越是纷乱。 姚姚靠近时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脏的鼓动声,真令龙苦恼,可若她是真的喜欢他,那又该怎么办?人妖殊途,他怎能回应她? 龙母在回廊间抚琴,见一向沉稳的小儿子风风火火闯入,眉宇藏着少年难掩的惶惑模样,诧异道:“丙儿,可是近日外头遇上了什么烦忧?” 敖丙心头一震,强作镇定拱手道:“回母后,无事。” 龙王自一旁静静瞧着,铜铃般的金瞳微眯:“你这模样,倒像是动了情思。”言罢,目光沉沉地望着他。 敖丙闻言一震,忙低头避开父王目光,嘴角强扯一丝笑:“父王言重了,孩儿只是近日修行劳累,略有倦色。” 敖丙知龙族与人族多有嫌隙,纵是东海与天庭盟好,朋友往来便也罢了,但绝不会允许他娶一介人女,他怎敢吐露半分? 蓝发少年失了礼仪,泄气地躺在贝壳雕饰的床榻之上,思索着这惊天难题,可想了半日他也没想好要怎么解决,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他便醒了过来,眼下泛着青黑。 他收拾好衣装,可这要迈出去的脚步却迟疑了,踌躇不前。 此时,李府晨光尚浅,窗棂洒落淡金。 慕姚此刻正对镜梳妆,她拢起碎发缠成高马尾,打扮非常利落,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今日的行踪,敖丙的存在她藏得极深。 今日,她与他相约前往那片遗忘的海域,如今有机会找寻线索或者揭开谜底,怎能不激动? 就在她梳妆打扮完毕之际,储物玉珏中传音海螺忽地轻轻一震,发出一阵低低的嗡鸣。 慕姚喜上眉梢,李府中也不拘着她的行踪,毕竟她是哪吒侍女还在哪吒的带领下能修行,自然便不再属于凡人行列,于是她雀跃地出了门。 但她忘记了,储物玉珏中的海螺有两枚,此刻呼唤她的并非敖丙,而是另一枚。 黑发少女心急地奔出府门,踏上熟悉的金色沙滩。 海风扑面而来,裹着微湿的咸味,她握着属于敖丙的传音海螺,四处张望着,本以为会看到那个蓝发少年的身影,等着她微笑招手。 可海风中站着的,却是另一人。 他未戴面具,银灰长发如瀑披散,冷冽面容是极其熟悉的俊美。 他一身玄衣,立于海天之间,如夜色将凝,宛如深渊中走出的神祇,又像某种不容人窥视的存在,熟男的风姿锋芒毕露。 那是……那日欲绑她的黑衣男子? 他此刻只安静地站着,眼神却带着致命的勾魂摄魄,叫人不由自主沉沦。 慕姚霎那间怔住了,心跳似也漏了半拍,她被迷晕了,双重意义上地迷晕。 好辣…… 好晕…… 就在这双目光中,她恍惚了一瞬。 恍惚中,她似听见身边的浪涛声都渐行渐远, 一阵浓烈药香入鼻,她还未反应过来,意识便渐渐模糊,身形踉跄而倒。 她的世界一片黑暗。 而银发男子相甲,缓步走近,冷冽目光首先落到少女手中海螺,他嫌恶地将其扔掉。 随即他毫不费力地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宽阔肩胛上,御空飞行回到悬心岛中。 而龙宫之中,三太子敖丙也终于做好心里建设出发了。 柔和晨光落下,蓝发少年站在金色沙滩上,手执那枚精巧海螺。 他已在心中演练数遍,待她来时该如何旁敲侧击,轻轻地、委婉地让她知晓这情意不宜继续。 可时辰流转,海风吹拂,他在沙滩上从晨曦站到日中,海浪一波一波拍上足靴,水也逐渐冰凉。 姚姚却迟迟未现身。 敖丙心中一紧,终于决定要么隐匿身形去陈塘关内部寻人。可他刚迈步,忽地在不远处的细沙中瞥见了什么。 那枚他亲手赠出的传音海螺,静静地落在沙中,半埋在湿润的沙砾之间,仿佛无人珍惜地遗弃于此。 他的心倏然一沉,海风拂过,那枚海螺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却早已不见她的踪影。 姚姚厌弃于他了? 敖丙怔然伫立,风吹动他衣角如羽,少年的身影在东海天光下显得格外孤单。 此时,相甲抱着昏迷的少女回到了悬心岛,穿过一众侍女惊诧的目光,将黑发少女放到了早已准备好的高床软枕之中。 第54章 悬心囚禁足腕被戴上限制行动法宝…… 眼皮有些沉,空气中也弥漫着冷冽的幽香,混杂着松石和脂香,带着些说不出的狎昵之感。 慕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皮,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头顶落着昂贵金线织的纱帘,绣着云雾蔼蔼,身下床榻也软得不像话,躺上去完全令人忘记躯壳的存在。 ……根本就不像李府的床那样,硬硬的对腰背好,她迷迷糊糊的想着。 一股警觉倏地涌上心头,慕姚猛地清醒,咕咚一下从床榻上爬起,长发凌乱地垂落肩头,面容有些苍白。 这是哪? 目光四下扫去,她在一处空旷华美的宫殿中,纱幔低垂,墙角香炉雕刻铜龙模样,吐着袅袅香烟,地面铺着温润如脂的青砖,中央长案上水晶酒壶与珍果玉盘整齐排布。 慕姚神情微滞,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又穿越了一次。 她狠狠地拍了拍脸颊,皮肉作痛,清醒得很。鼻息间,那冷幽的香味仍在,不远处的空气中还夹着咸涩的海盐气息。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她不是梦,是现实。 她被那个银灰发的男人掳走了。 所幸衣物仍在,只是鞋不见了,脚腕上多了个精致的足环,摘也摘不下来,一动就发出清脆响声。 慕姚有些不安地站起身,环视四周,却只见宫殿一隅摆着几双华贵女式绣鞋与拖履,仿佛已有人为她备下生活所需。 她心跳微乱,不再迟疑地推开窗子,刹那间清风迎面扑来,带着花香与海潮气息。 入目是一片绚丽的花圃,碧叶红英,争奇斗艳。更远处,则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汪洋,浪潮涌动,银光万顷。 她这才意识到,这宫殿竟建在一座海岛中心,周围被汪洋大海包围着,从她的视角望下去,恍若高高在上的天神俯视着天地万物。 而慕姚仿佛一位被珍藏在琉璃匣中的公主,孤立于人世之外。 她终于意识到,这些日子对方看似是怕了悄无声息的,原来是憋着坏呢竟然直接将她掳走? 死变态! 慕姚咬了咬唇,内心猜测他恐怕就是截教人士,只是不知他是用何手段激起传音海螺才将她诱骗而来,可自己现在一没实力二无其他。 除了个阐教小弟子身份有什么值得他抓她的? 实在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门倏地被推开,声响回荡于宫殿内。银灰发男子走了进来,慕姚觉得贴在胸口的鳞片熠熠发烫。 他依旧是一身玄色衣袍,却难掩令人窒息的锋锐与威仪,一点点逼近,步履从容,近乎妖冶的面庞盯着她。 好辣……慕姚看到那张脸又恍惚了一下。 他就这么朝她走来,既无遮掩,也无解释,更没有丝毫掳人之后该有的心虚之意。 而今日本该是她与敖丙约好去探索海域的日子,现在计划全被这人搅乱,还不知其有何目的。 黑发少女眼眸微眯,他到底什么目的,试探一下便知。 她当即从窗台跃下,如振翅欲飞的蝴蝶将从悬崖跌落,将相甲唬了一跳,但下一瞬灵力攻击而来,直接朝着相甲而去。 相甲眸光一闪,侧身避开,带着些劝告:“你不应该用灵力。” “你谁啊?我认识你吗?”慕姚哪会听他鬼扯,灵风化刃直割他前襟。 相甲面色凝滞,却始终未真正与她交手:“吾名相甲。” 相甲……慕姚脑海中飞快闪过一名金发男子甜甜笑着的模样,有些恍惚,将旁边一枚玉牌甩出,划破空气直直略过他的脸颊,血痕瞬间显现,殷红自颧骨蜿蜒而下。 那血痕落在他脸上有些触目惊心。 他未多言只是用手背抹了抹,神色和气息陡然暗沉下去,招式瞬间凌厉起来。 他的声音冷冽低沉:“我说了,你不该用灵力!” 慕姚被逼得步步紧退,嗤笑道:“你管我这么多做什么?”话罢却忽然觉得体内灵海如遭猛击,经脉猛得一震如同被束缚窒息。 黑发少女顿时四肢一软,身子一个踉跄,整个人几乎要跪倒在地,但却未曾触地,反而被一只手稳稳拖住。 相甲眼疾手快,已经将她拦腰抱住,他眉头紧缩地看着怀中的她,红眸之中冷厉之色全然褪去。 男人的掌心灼热,隐隐发烫,坚实臂膀拦住少女纤细绵软的腰肢,将她放在床榻之上。 慕姚挣扎着想坐起,却被他迅速按住了手脚,他动作不重,却极为有力,压制住她所有的反抗。 她呼吸一窒,眸中燃起怒意,正欲喝斥,男人的面孔却已在咫尺,深红色的瞳孔在光影下仿佛燃烧着,压迫感从四面八方裹挟而来。 他一只手掐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与她目光正对:“能冷静了吗?” 慕姚咬牙,声音不稳却仍倔强:“你对我做了什么?” 相甲眉头动了动,语气平稳道:“我说过,我会帮你解除你体内的封印,是你不信我。” “所以你就趁机对我下手?还是以这种方式?”慕姚冷笑,眼神愈发清明犀利。 相甲仍旧维持着极尽的距离,沉默片刻后道:“你体内散落着一种极为罕见的灵石碎片——星吻石。” “星吻石?”慕姚神色微变,似乎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相甲继续解释,原来星吻石是世上少有的灵石,世间也少人有知晓此物踪迹,它具有极为强大的力量但也极为古怪,与其他力量相互排斥。 所以慕姚才会有如何修炼进益都很慢的结果。 他顿了顿,目光更深:“我正巧一直在寻找这种东西。它对我……也有极重要的用处,所以我可以帮你,这是双赢。” 慕姚听了解释,难怪她和哪吒翻遍了书也没找到她这怪症的解决方法。 但她仍然有些狐疑:“可我以前运用灵力,也从未这么虚软,今天却一出手就撑不住,别告诉我你没做什么手脚。” 相甲眼底闪过一丝轻不可察的波动,但他面色仍是从容,眉宇带着一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要取出星吻石,自然要先抑制你全身经脉灵气。你若继续修炼,灵力愈盛,那些碎片就会逐渐与你经络融合,届时想剔除便难如登天。” 慕姚:“???”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要帮她,结果还不是封了她经脉?! “当然,如果你执意认为我是故意……那也可以。”他低眸,红瞳扫过她面容,语气微凉,“毕竟你现在,的确是在我手上。” 他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道理。说罢视线不由自主顺着她的裙摆一路下扫,落在她脚踝之上。 那是一只纤细白嫩的脚腕,皮肤莹润白皙,一条金色足链环绕其上,泛着淡淡光晕,精致小巧。 仿佛十分适合被男人的手拿来把玩。 慕姚意识到恐怕这就是他封印她经脉的法器,说不定还是他亲手给她带上的。 她脑子一热脚直接踹向他,却被他一把扣住脚踝,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他的指尖力道不轻不 重,带着不容挣脱的冷意。 “你……”慕姚瞪着他,却发觉男人的神色也并不轻松。 相甲幽红的眸色沉沉地看着她,五指紧握着她的脚踝,却始终未将它放下,也未更进一步。 他仿佛在忍耐某种情绪。 空气骤然凝固,潮湿海风拂过帘帐,卷动沉静的纱纹,竟带出几分旖旎压抑的暧昧氛围。 慕姚与他僵持着。 可她现在又被戴上禁制法宝,气血又刚才催动时受了冲撞,脸色一寸寸地褪去血色。 现在与凡人一般,僵持了几息便累得不行。 相甲看着她的面色,眉心微动终是松开手,走到床边静静坐下,他神情沉默,身上温度却如火石般灼热。 慕姚警惕地盯着他,下一瞬那双修长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指,掌心贴着掌心。 慕姚大骇,这是做什么? 相甲指尖微动,试探着缓缓与她十指相扣。 掌心贴合一瞬,男子目光落在她指尖的触感上,他心底似有万象骤然齐鸣。 相甲千百年间从未有过如此体验。 他失去过记忆,噩梦间血色迷离都是些痛苦不堪的残缺回忆,所以他从未想过要找回,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孤寂、理智、克制,构成了他生命全部存在的意义。 构陷杀妖,挑起争斗……通天教主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他没有隐瞒,没有忤逆。 毕竟他受了通天教主的恩惠,从一条海蛇遗孤摇身一变为截教门徒,从此之后只为教主效力,前方永远无光,身后也无人回首。 可这一刻,当那十指缱绻环住另一个人温软的掌心时,这漫长而苍白的生涯被注入了颜色,心脏砰砰跳动着。 他低头,看见她红唇微张,神色不善地盯着他。 “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慕姚咬牙,声音虽软却带着怒意,“截教余孽,不通礼教!披着人皮的疯子……诱拐犯!” 她骂得毫不客气,可比那些匍匐在他脚下求生不得之人破口大骂要可爱多了。 “骂得好听。”可相甲却仿若未闻,反倒勾了勾唇角,他俯身些许,“我会给你适当渡些灵力,让你不那么难受。放轻松。” 他言语平和,掌心微微一震,一股温润如泉水的灵力从他的掌心缓缓渡入她的体内,令她倏然舒畅了几分。 这注意可不是哪吒或者敖丙能比拟的。 那俩小子年岁尚浅,不知轻重,而银灰发男子身上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运气炉火纯青,把控相当精准。 慕姚顿时觉得经脉舒展了些许,那种绵密的压抑终于稍有消散。 “嗯……”她轻声一哼,舒服得忍不住哼唧出声。 这副模样当真有些丢人,可又在年长者的控制下无法逃脱。 她不曾察觉当她意识模糊之际,相甲已悄然探出另一只手,在她后背脊骨下方的隐秘处捻出了一块乌蓝色碎片。 那是星吻石碎片,形状古怪,闪着微弱蓝光。 她正微微出神,便觉耳边一阵炽热的气息拂过,面目潮红,着实令人怜爱。 男人不知何时靠得极近,低身嗤笑道,“瞧瞧阐教之人,这幅模样……又能正经到哪里去呢?” 慕姚气得眼睛都红了。 相甲低眸望她,正欲再度开口。 她却忽地起身,咬住了他的脖颈,咬了一口血下来,却带着实打实的报复意味。 相甲身形一僵,眉心皱起。 那一口对他来说咬得并不狠,却像是点燃了某根压抑已久的引线,他体内灵力翻涌,气血奔腾,竟有几分破防之态。 他极力压制心绪,随即霍然起身,转身推门而去,步履带着不寻常的急促,颇有些杀气腾腾。 门外,几名身着碧纱长裙的侍女在廊下侍弄花草,见相甲神情不定地出来又离开,皆不敢作声。 可等那银灰发男子身影消失在海色长廊尽头后,几个侍女终于忍不住凑在一处,窃窃私语。 侍女春花小声惊呼:“你听没听见里面的动静?主人当真威武……” 相甲姿容突出,威猛过人令妖面红耳赤,春花羞红了脸忍不住幻想是自己被相甲压在身下,挥洒汗水:“若是主人临幸于我,死也值了。” 侍女秋月赶忙拉了她一把,四下看了看,紧张道:“你疯了?忘了主子平日是什么样子了吗?当心被赶出去!” 春花有些不甘地咬唇:“可那女子也没多美艳,胸和屁股都没我大,甚至还是个人类!若主子开窍了,凭什么不能是我?!” 夏风劝慰道:“可这女子是主人亲自带回来的,你们没看见那女人会使术法吗,主人自有主人用意……” 春花心有不甘还想再说,直接被夏风打断:“够了,说不定,以后就是咱们岛上的女主人了。可得好生伺候着。” 几人对视一眼,面上皆是惊疑,心头却已明白,这一日之后,岛上的风向或许真要变了。 众侍女散去后,那位一直沉默不语的侍女缓缓落在后头,眼眸中却有波光流转。 她站在廊下片刻,有条不紊地继续做着活计,一天结束后才回了自己居所。 屋内极为简素,她提笔在丝帛上写着什么,接下来又折成一枚纸鹤,纸鹤像被唤醒般轻振羽翅飞出窗棂。 它一跃而起,朝着遥遥东海尽头而去,方向正是金鳌岛所在。 第55章 悬心囚禁慕姚问他是否是童男子 不知过了多久,慕姚幽幽从梦中转醒。 海蓝与天交相辉映泛着鱼肚白,她朦胧地坐起,身边空气中还萦绕着男子身上幽香与凌冽海盐气,霸道地久久未曾散去。 身体中星吻石碎片被取出一块,效果居然是显而易见的,浑身松快许多,不再有种从经脉内被桎梏的感觉。 但慕姚还是愤愤地捶了下床,这种被掌控的感觉令人十分不爽。 接下来两三天时间相甲都没再露面。 慕姚便也没有坐以待毙,她尝试着走出宫殿之中探索情报。 海岛很大,碧瓦金檐,有不少侍女仆从伺候,不过他们都不是人类,做些洒扫活计的仆从大多是虾蟹成精,容貌粗鄙,修为高深些貌美俊逸的才能进入殿内服侍。 黑发少女在这岛中逛了许久,发现岛外藏着层禁制,防止敌人入侵,要出入必须得有令牌,而令牌她是没有的,那些侍从身上却不缺。 慕姚尝试过向不起眼的虾精搭话,但那虾头男见她靠近后,当即面色痴迷地留下口水,一幅想吃又不敢吃的模样。 慕姚才意识到她作为拥有灵力的纯种人类,对于这些并不忌惮以人为食的妖族来说实乃滋香味美的大补品。 “姑娘,岛上也并不完全安全,您还是莫要到处乱跑为妙。”侍女夏风低垂着眉目,站在廊下道。 慕姚回过头去,夏风身后还站着三位侍女,皆着人族女官衣衫,却难掩妖性,个个腰肢袅娜,胸脯涨大,怎么也遮不住那玲珑身段。 除却夏风之外,秋月和冬雪倒是胆小沉静的性子,只是春花就不一样了,她凤目微挑,香腮雪肌,瞧见慕姚一愣,眼中轻佻和妒忌之意并不能很好地遮掩。 慕姚看着她们,一瞬间明白了许多。 这小岛孤悬海外,与世隔绝,而身为主人的相甲,不但将她收藏于此,身边竟也环绕着这等妖媚侍从,个个光是站着都足以令宫廷名姝失色几分。 她眯起眼睛,心想这柳相甲还真是艳福不浅,左右皆佳丽相伴,且个个姿色艳绝。 慕姚想到这,有些烦躁地摆手:“他都不拘着我,少管我。” 夏风却将她拦住,高大身躯微微低垂着:“姚姚姑娘,海岛风大对人类阴寒,您还是去汤泉中泡会为妙,今日也到时辰了。” 海风猎猎吹过长廊,她虽有相甲特意准备的狐裘,此刻没有灵力护体依旧被风吹得发颤,唇边隐约泛白,颇有些脆弱娇美之态。 呵呵。 慕姚盯了她片刻,终究没有开口,识时务者为美女。 她叹了口气,终究还是转身石阶,一路走入汤泉所在的偏殿。 这处汤泉内香气氤氲,池中热雾缭绕,她缓缓解去衣物,赤足踏入水中时,水面荡起层层涟漪。 汤泉中似是加入了某种草药精华,慕姚靠在池壁,仰头长出一口气,黑发如瀑,披散在肩头与水面之间,波光粼粼中,她肌肤胜雪,肌理光润。 她闭目片刻,脑海中却仍旧思绪翻涌。 “逃出去……到底怎么逃?” 这岛孤悬海中,周遭被结界封锁,必须 要拿到令牌才能出去,可偏偏她经脉被封,灵力难施,相甲更是丝毫不出现,连谈判都没得谈。 汤泉雾气蒸腾,外头侍女们的窃窃私语,还是断断续续飘了进来。 殿外廊下,春花手里捏着一块香帕,早已将帕角拧得起了皱褶,脸上笑意也渐渐挂不住了。 “不过是个凡人女子,凭什么就能被主人带进来,还享这汤泉之宠?”春花语气中藏着恨意,低低道。 她一向自恃貌美,服侍相甲多年,都极尽体贴温柔,自忖只要时机一到,主人早晚会看她一眼。 哪知横空杀出个模样娇俏的人类女子,一进岛就被主人带入主殿,叫她如何甘心? 秋月摇摇头,语气冷淡:“少做梦了。她虽是人类可生得极好,再说了你难道没看到主人的眼神,哪曾这样看过谁?” “你别说了!”春花咬牙打断,却终究无法反驳。 夏风自廊角转出,轻笑一声,语气半玩笑半讥讽:“春花姐姐,真是高看自己。你以为就算没有她,还有你能轮上?你怕是忘了蛟族公主吧?通天教主都钦点过的那位,还有鲨族公主痴心不改……” 春花脸色顿时涨红,气得一时语塞。 殿中汤泉池畔,慕姚埋在水中,眉头皱得紧紧的。 她虽然闭着眼,一副安心养身的模样,但耳朵却灵得很,外头几个貌美侍女一言一语,几乎一字不落地飘进她心里。 什么蛟族公主,什么通天教主钦点,啧啧啧,还真是个香饽饽。 她心里轻哼一声,脑中浮现出相甲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昨夜那副“我只渡你灵力不做他想”的正经模样,转头竟然就牵扯这么多红粉知己。 实在是…… “哎哎哎。”她水下一泡,嘴里嘟囔,“真是不守男德。” 她可不是那种因为俊脸就昏了头的傻子,更不是甘愿被囚着养成的金丝雀。既然这岛上人心可乱着呢,那她倒要瞧瞧,哪个敢挡她逃出去。 夜间,慕姚用了吃食左等右等却还是等不到相甲的现身,她趴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却不知在她刚睡下的一刻钟后,不远处的窗户无声地开启,一个高大的身影随风而入,未带起一丝声响。 相甲如魅影般落地,站在她床前良久。 月光被厚重纱幔遮住,只映出他眼底那一抹晦暗不明的深红。他低头凝视着她,神情晦涩莫测。 她就是他梦中之人么? 给他带来过欢愉也带来过无尽痛苦。 男子手掌握在了那纤细的脖颈上,随时可以掐断,但他终究没有下手,反而在指腹触到那柔滑温软的一瞬,动作变得无比轻柔。 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掌心,掌心贴掌心,他开始运气,不久后又挖出一块星陨石碎片,就在这时慕姚陡然睁开双眼。 “相甲大人,这样偷偷摸摸的有意思吗?” 相甲微怔,手指仍覆在她手背,却未挪动,“你醒了。” “行了,我想通了。”她一边理了理发鬓,一边摆手道,“你不是想取什么星吻石吗?横竖拿出来对我也有好处不是?只一点我要自由出入。” 相甲闻言并未说话,只是那双红眸死死地盯着她,像是在审视什么,气氛忽地凝重。 慕姚见他不作回应,嘴角一抽,忍不住吐槽:“怎么,你该不会还想把我关起来吧?啧,你是打算把我当你的禁。脔吗?” 她这话一出,成功激起了某妖内心的惊涛骇浪。 “禁……脔?”相甲嘴角一抖,显然这词语颇有冲击力,他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 而慕姚见他神色古怪,越发嫌恶地眯起眼睛:“啧,真是可惜了……你长得还行,可惜我才不会喜欢你这种人。” 此话一出,堪比雷霆落地。 相甲眸色一沉,还没思考就下意识一把将她猛地拉进怀里,语气冷硬若玄铁:“你再说一遍。” “哎你有病!”慕姚一声怒骂,纤细五指毫不客气地在他脖子上挠下一道鲜红的抓痕,“你动手也不打招呼的吗?!” 血珠顺着他颈侧滑落,相甲低头看了她一眼,脸色复杂,像是怒又像是愧,还掺杂一点说不出的……伤感。 他终究没有再强硬,只是静静放开她。 慕姚冷哼一声,像个被冒犯的公主理了理衣襟,结果看到那银灰发男人坐在一边,青铜烛灯映衬得他眼圈嫣红,嗓音十分低沉。 “为何?” 她回道:“你不守男德,我不喜欢不守男德之人。” 相甲冷硬面容柔和了些,他有些疑惑:“何为男德?” 慕姚一愣,她只是随便一说,没想到他这么好学,便解释道:“与众多女子拉拉扯扯,暧昧不清,便是不守男德之人。” 相甲沉默,这些年他根本就不近女色,哪来的与女子拉拉扯扯? 慕姚嗤笑一声:“那我问你,你可是童男子?” 这下相甲面色一白,虽然他失忆后直到现在不近女色,可他确实已非童男子,莫非真像她说的那样,他过去是个不守男德之人?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仿佛某种羞耻突然笼罩全身,于是他像一只做错事的傻狗般,带着脖上的伤痕慌忙转身离去。 慕姚看着他慌忙离去的声音,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 她如今灵力未复,脚腕那足环还在,得先把那死变态哄开心了再说啊! 而不是把他气走啊!死嘴! …… 东海尽头的金鳌岛。 今日霞光万丈,层层金云缭绕,映衬得宫殿更加金碧辉煌。 通天教主盘坐于内殿之中,他身着赤绛仙鹤衣袍,气度自若,饶有兴致地瞧着远处长榻边之人。 此人正是相甲。 银灰发男子坐在一侧长榻上,衣袍微乱,满身带伤。 他这旬日来频频接战斗任务,哪怕是最危险的活,他都毫不犹豫请命而上,弄得通天教主都皱起眉头,只得召他回来强行休养。 可一瞧这模样,他对受的伤浑然不管,还问侍女要了仙露酒酿,此刻眼角绯红,浑身弥漫着浓郁酒气,真是越活越有。 连通天教主都不由得叹了口气,对于这个忠心耿耿的弟子到底爱护,赐下伤药,旁人可没有这样的待遇。 相甲接过伤药道了谢,胡乱塞进袖中,又饮一口仙露。 “你这是……打算溺死在酒里?”通天教主漫不经心地问。 相甲只是低低笑了一声,神情慵懒,俊朗面庞被仙露微醺的红晕染上,竟有几分潇洒凄凉的味道。 一想到那厌恶眼神,他眼神迷蒙,低声喃喃着:“弟子只觉……心口闷得慌,不饮,不快。” 红眸醉眼的男子侧躺着浅笑,眉目间醉意朦胧,甚至俊美,将一旁伺候的侍女看的面红耳赤,顿时一个个心跳如鼓。 通天教主斜斜支着下颌,饶有兴味地瞧着相甲这一副醉意恍惚的模样,脖颈间带着抓痕。 他素来冷峻严肃的弟子,如今却仿佛中了情蛊一般,连话都带着颓气,眼里还泛着魂不守舍的迷惘,实在稀罕。 他语气悠然,“怎么了,甲儿为何心绪不宁?” 相甲抬头,眼中似有微光翻涌。 面对恩师,他自知隐瞒不得,索性坦率相告:“弟子梦中时常有一女子,模样朦胧……近日我遇到一女子,与梦中之人极为相似,可惜她并不喜我……” 说罢他沉默良久,忽然抬眼问:“师尊,弟子在失忆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相甲原本对过往并不在意,可现下居然被慕姚激起心思,想要知道自己过去究竟是何种人物。 通天教主闻言,原本嘴角还含笑,忽然轻轻一收:“原是为情所困。” 截教与阐教不同,修行截取天机,并不讲究斩灭情。欲,若是这情。欲譬如合欢之术有利于修行,那又有何不可为? 他将手中玉盏放下,语气转为温和,“你曾是我金鳌岛最得意的弟子,也是截教名列前茅的修士。至 于过去……既然已经忘了,就莫要再提,应当朝前看才是。” 相甲似乎仍在发怔,低头沉思。 通天教主见状,无奈摇头,半是劝慰半是试探地笑道:“那蛟族公主不好吗?蛟王极为欣赏你,亲口许诺要将巴柔许配与你。巴柔那孩子天赋极佳,温婉聪慧,若你们结合,生出的后代必定强大非凡……” 相甲从来不会忤逆他,这徒弟实在衷心,从任务安排,甚至是情感婚事都是通天教主可以插手的。 “我不喜欢她。”相甲这句话说得很轻,但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 通天教主一滞。 随即他重重一叹,摇头轻笑一声,“痴儿,以你这般品貌,稍使手段便能讨好任何女子,何必痴迷于不钟情于你之人?” 他话音刚落,却见相甲默默念着“手段,我怎么没想到……”云云,随即相甲倏然起身拱手告别,身形一晃如流光飞逝,转眼便出了大殿。 通天教主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凤眸微眯。 他站起身,走回自己静室书房,一个木头箱笼中盛有许多纸鹤,侍女依言每月都传来密信汇报相甲的动静,但许多都未被拆开过,毕竟他自诩已经将相甲牢牢掌控在手中。 其中一枚纸鹤是今晨飞至的密信,他轻轻拈起展开,只见上头墨迹清晰,内容分明,是悬心岛潜伏侍女写来的密报。 只一眼,通天教主眼神便陡然顿住。 且说相甲那头,他刚从师尊那得了讨好女人二三技巧,马不停蹄地返回悬心岛。 非童男子之事便算是天残,但他拥有无尽财富和权力,相貌堂堂,再帮她许多——她该没道理厌恶于他了吧? 悬心岛宝库之中,仙光缭绕,法宝琳琅满目,相甲神色冷漠地在其中翻寻着,搜寻了一把飞云梳,暖玉脂膏。 到底女子喜欢什么法宝呢? 可随着时间推移,那股柔软之意却渐渐冷却,他眸光一沉,心想凭什么要管她的意愿? 心头幽暗翻涌,杀伐之气像海浪一般卷来,她不过是阐教弟子,曾与他教有血仇。 她的性命现在都在他手中,他若真想将她留住,又何须这样委曲求全? 他本来挑了十余样灵器宝物,这会儿却将它们一一丢下,最后只带了飞云梳,转身步出宝库,一身孤傲冷意几乎冻彻山川。 可他没想到,刚一推开宫门,一道身影便扑了上来。 “你回来了!” 慕姚早早听到他归来的动静,竟不似往日的疏远冷语,而是笑意盈盈地迎上前来,“我……前些日子对你说的话真是不该,都是气话,你别走了,好不好?” 原是慕姚扑了上来,她自从那日顺嘴将相甲气跑后真是悔恨不已,心下打定主意既然他存着那样的心思,便讨好他又有什么不可以。 卧薪尝胆才是正道! 她柔声软语中竟带着几分讨好之意,步子一边靠近,一边伸手将他拉进殿中,忽地一顿,又蹙眉道:“咦?你受伤了?快坐下,我帮你上药。” 相甲原本冷了的心思,被她这一番变化搞得微微一震。 他本已决意冷硬心肠,谁知她竟忽然转了性子,笑靥如花地贴近自己,那句莫要走了更像是一道禁咒,让他心口一紧。 其实她的举动多少有些刻意,他沉默半晌,本以为自己会直接转身离开。 可等他回过神时,他已经坐在了她面前。 第56章 悬心囚禁他的唇染着她的血 且说慕姚把相甲气跑后,在悬心岛苦等了七八日,相甲都没有回来,这无趣之日快将她逼疯。 于是她刚打定主意讨好相甲,相甲就回来了。 月轮高悬,如霜月色洒落,银灰发男子风尘仆仆地归来。 他也不知道去干甚了,衣袍皱皱巴巴,俊逸面颊颇多细碎伤口,眼眶通红,浑身弥漫着浓郁的仙露酒酿之气。 但她已打算讨好他,浑然忽略这些,只是笑盈盈地说了自己不对,问他需不需要自己帮忙上药。 相甲默默盯了她一会,通红眼眶有些凶戾,让人怀疑他下一刻是否要暴起伤人,慕姚内心有些麻麻的。 下一瞬,银灰发男子在屏风后的软榻坐下,他解了披风和外袍,露出精壮上身:“你不是要给我上药吗?” 慕姚目瞪口呆:“!!!” 谁说要给你上身上的药了,我只是想给你治脸上的伤! 但你别说,相甲当真具有勾得女妖们心颤吃醋的资本。 他一身冷白皮肉,宽肩窄腰,练得精壮虬结,胸肌顺着鲨鱼肌到腹肌,浑身肌肉块垒分明,上面印着粉红褐色大大小小伤疤,又添新伤,颇有英武风流之态。 瞧得慕姚都有些心热,她眯起眼睛,拎了伤药,颇有些不自在地在其一边坐下。 相甲微微勾起唇角,他自是对这幅身子的吸引力有所了解。 月光斜斜透过雕花窗棂洒入,落在相甲肩头,映衬得他一声血痕更加触目惊心,慕姚试探着抚上他的脊背,他僵硬了片刻。 慕姚勾起唇角:“大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吃了你?” 相甲面目冷凝,警告地看她一眼。 侍女送来热水和帕子,慕姚为其擦拭去血迹,又将药粉洒在伤口上,她甚至轻轻吹拂一番,上完之后她又凑近低声询问。 “大人今日是做什么去了?这也太不爱惜自己了。” 轻柔微风吹得相甲捏起拳头,仿佛十分不能忍受这温柔小意,可又贪恋温暖不愿推开,他的喉咙有些干渴,直直盯着女子温润黑瞳。 慕姚唇角却微微翘着,像是藏着什么心思,不小心摁在那伤口上,令相甲又痛又爽。 他哑声道:“你有何求,只管说来。” 慕姚凑近了些,旖旎气氛蔓延,她微微笑着:“大人说笑,就不能是姚姚这些日子想通了,心疼大人呢?” 相甲静静望着她,眼神深处泛起些细微涟漪,却未作声。 慕姚动作柔缓,那白皙的手指偶尔从他肌肤上划过,缓缓开口:“姚姚所求很简单啊,一个人待在这座岛上不能自由出入,大人天天跑来跑去,我实在无趣得很……” 说来说去还是想自由出入。 说罢她微微抬头,带着几分故意的委屈,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神情。 殿内十分寂静,银灰发男子幽红瞳孔中不知在想什么,例行公事一番又取出一块星吻石碎片后便离开了,但他没答应却也没拒绝。 慕姚百思不得其解,莫非她这美人计失败了? 谁知第二日一早,慕姚朦朦胧胧从大床上醒来时,银灰发男子换了身金线密织玄色衣袍,面色冷漠,俊美风流地站在一旁。 慕姚有些愣神,她从未在这个时间看到过相甲,他要干什么? 相甲转过身来,语气平静:“你昨夜不是说,一个人待着无趣么?” 她心中微跳,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稳稳一把打横抱起。 “喂!”她惊呼,随即便被他腾空带起。 上了天。 疾风猎猎掠过耳畔,云层飞速倒退,慕姚下意识将手臂勾住相甲的脖子。他怀抱炙热如火,而身后那风却似刀子一般剌得她面颊生疼。 她皱眉轻哼:“冷。” 相甲低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暗沉,又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宽大斗篷如帐幕一般挡住了风势,倒也多了几分暖意。 这种感觉令慕姚诡异的熟悉和安心。 飞了大概一个时辰,慕姚从最初的新鲜和紧张逐渐变成了脸麻,忍不住冷声问道:“你到底要带我去哪?” 相甲仍沉默片刻,风从他身侧滑过,他低声道:“快到了。” 慕姚翻了个白眼,结果下一刻却瞧见远处云海尽头,那是一座恢弘巍峨的都城,玄鸟旗高展。 慕姚喃喃道:“殷都?”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都朝歌果然名不虚传。 城墙高大雄伟,门建得极高,城门处士兵披坚执锐,街道坊市内却无比热闹,宽阔至极,可比陈塘关大多了。 慕姚初来乍到,甚是新奇地打量着这朝歌城的人民风貌,眼睛若小鹿般新奇,“好大!” 一旁的相甲沉默片刻,忽然取出一顶斗笠,替她戴好,低声道:“你可以在此游玩。” “你不陪我?”慕姚有些疑惑地看向他。 相甲目光微敛,淡声道:“我有事要办。” 慕姚略一思索倒也释然,封神之战可以说是阐教截教之争,也可以说是殷商和西周之战,截教门徒多在殷商任职,他来朝歌办事倒也正常。 可—— “你不怕我跑了?”慕姚挑眉试探道。 相甲却像听了个笑话,慢悠悠地勾唇一笑。那笑容显出几分危险邪气,猩红眼瞳泛着冷冽光芒,像是地狱中染血的火焰。 “放心,有我在。”他低声道,声音仿佛拂过耳廓的冰,“你跑不远的。” “……” 慕姚脸色当即一沉,冷哼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往他脸上刮去。 相甲倒也不恼,轻轻将一只沉甸甸的钱袋放入她手中,语气淡淡:“去玩吧。” 慕姚原本还有几分不忿,但低头看着那一袋叮当作响的钱币,心情居然莫名地好了几分。 不过多时,黑发少女便笑嘻嘻地捧着一大堆小玩意归来,而相甲早已结束事物在酒楼屋檐静静等她。 她还未走近,相甲却已经抬步迎来,像是做过无数次似的,他下意识地接过。 慕姚略显诧异地望着他:“你……” 她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他也是怔怔看着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这动作之间莫名其妙的熟稔感。 两人就这么在街口站着,你看我,我看你。 四目相对,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市井人声在两人周围嘈杂晃动,就好像这画面,曾在哪个模糊的梦里,反复发生过一样。 时间一晃半月而过。 两人的关系竟然缓和了许多,慕姚原本以为自己落入纵情声色之徒手中,少不得要牺牲些色相甚至清白,甚至做好被强迫的准备。 谁知他竟然意外地守礼,除了取出星吻石时必要的十指相扣以及出行时的搂抱,并无其他冒犯。 他甚至隔日便会带她出去解闷,从殷都至南疆古城,再至大漠云山,甚至有一次大晚上带她去海底,看漫天水母灯游曳如星海…… 偶尔四目相对,肌肤触碰,奇异的旖旎暧昧在空气之中流淌。 更有甚者,他时常露出精壮上身,有意无意被她瞧见,慕姚有时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慕姚从最初的焦躁不安中渐渐缓下来,原本盘算着每日如何逃脱,到事情解决之前不如躺平…… 新的一日,霞光如瀑倾洒大地,晨风拂过帘帐,慕姚伸了个懒腰,从软榻上懒洋洋地坐起身。 昨日相甲一整天没露面,说是要忙事务,她本以为今日也会继续无聊,谁知刚梳洗完,他就出现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朝她伸出手。 她倒也没问去哪儿,随意搭上他的手,结果这一带便直飞到了近蓬莱仙州的一处火山地界。 这地方神奇得很,火山脚下星罗棋布地分布着一汪汪温泉,泉水中氤氲着淡淡硫磺气味,却不呛鼻,给她一种格外熟悉之感。 慕姚一眼便喜欢上了这地方,挑了池风景极佳的泉池泡下去,而相甲自然也在旁边挑了另一池子泡下,两人间隔着一方嶙峋怪石,泉雾缭绕,仿若隔着一层轻纱。 一开始气氛倒也安静,透过那隐隐绰绰的雾气,隐约可见其冷漠俊美容颜,极尽风流薄幸之态。 慕姚眯起眼睛,忽地戏谑问:“你侍女那么多,春花秋月夏风冬雪什么的,你最中意哪个啊?” 相甲原本闭着眼睛泡泉,被她这么一问眉峰一拧:“并无。” “你骗人。”慕姚扑哧笑出声,趁机调侃,“偏找些娇俏艳妖作侍女,敢说没有其他心思?” “真的不喜欢。”相甲声音沉着,似是有点烦她这问题。 他这些侍女要么是通天教主差人送来,要么是曾经无意救下的同族,顺手就放在悬心岛。 “啧。”慕姚玩味地啧了一声,又问:“那你怎么拜入截教的啊?” 相甲沉默了片刻,低声道:“不记得了。只记得是被师父……救下的。” 他说完这句,又反问她:“那你呢?为何年纪轻轻就拜入阐教,是想成仙?” 慕姚半眯着眼,晒着晨光,轻轻道:“不是,其实我也不记得了,约莫是为了回家吧。” “回家?” “嗯……难办哦!”她神情恍惚,声音像风一样飘在水面上,透着些年轻人的惆怅。 相甲望着她在泉雾中若隐若现的眉眼,心里忽然泛起一种难言的情绪。 这段时间里,他早察觉她骨相年幼,不过是个不过二十岁的小姑娘。 而他呢,已在天地间行走了两千余年。她根本不可能是他记忆中那个缠绕梦魂的女子。 一开始,他执念作祟,将她紧紧扣在身侧,只因那相似的脸,那星吻石的呼应,那心底莫名的牵动。 可如今,她欢快地在他带来的一点点自由中笑闹,他却开始迟疑——若她并非他命中的那一人,那他又凭什么,将她囚于掌心? 泉雾氤氲中,他低头不语,关于是否要找替身一事的重大难题横亘于相甲心间……要不就这么算了。 相甲刚换好衣袍,正欲离泉起身,忽听隔壁传来女子尖锐一声叫喊,那声音中透着惊慌,叫得他心头一紧。 他翻过嶙峋怪石,见慕姚跌坐在地,面色苍白,一只手死死捂住小腿,神情痛苦不堪。 原是慕姚刚换好衣物,却不想此处温暖,一条遍布斑纹的毒蛇盘踞在岩石后睡觉,趁她毫无灵力护体时猛然扑出,一口咬在她小腿外侧。 “都是你这破链子锁我经脉灵力,害得我反应不过来护体!”慕姚莫名其妙遭了这无妄之灾,忍不住在他身上撒气。 相甲神色一紧,手起瞬间将那毒蛇斩为两段,蛇身尚在地上抽搐,他却顾不得,立刻蹲下身。 “伤哪儿?”他低声问道。 慕姚咬牙指着外侧小腿,一边骂:“你自己看不见啊!” 那处位置极为尴尬,像她这种长腿人士,想要自己吸出来也够不到。 相甲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伸手掀起她的裙摆,托起她受伤的小腿,那皮肤在晨光下白得晃眼,黑色毒素侵入脉络。 慕姚话未说完,便瞪大了眼:“喂、你干嘛——” 相甲已低下头,炙热嘴唇贴在她小腿伤处,毫不犹豫地吸吮起来。他眉头紧蹙,表情隐忍,一口口地将毒血吮出,吐在一旁的草叶上。 她的小腿被抬起,男子温热粗糙的大掌强势固定着,热流和吮吸感让慕姚小腿处又酥又麻,那触感直窜脑门,脸唰地红了。 直到黑血被彻底排除,相甲终于抬起头,唇瓣染了些血迹,声音带着些暗哑:“毒应该已经吸干了……是我的疏忽,抱歉。等回岛我会解开你在岛内禁制,不再困着你。” 她的腿还搭在他的胸膛上,他的唇上还染着她的血,她的**。 以往高傲冷漠的俊脸此刻说不出的驯服,垂下了头颅,代表着臣服意味。 慕姚怔怔地望着他,像是被蛊惑般,伸手捧住他 的脸,轻轻凑近,唇几乎要贴上他:“你为何对我……这般?” 她嗓音轻哑,眼中泛着些许水意,宛如蛊惑。 相甲一震,盯着她红润的唇瓣,喉结轻轻滚动,也情不自禁地靠近。 呼吸已经紊乱,手指还握着她的小腿,却在唇要贴上的瞬间猛地偏过头,语气低沉而冷静地道: “自然是为了星吻石。” 那一瞬,慕姚眼中光芒闪了闪,有些后悔和懊恼,怀疑刚刚自己是不是被夺舍了,居然能问出这些话来。 当真是色迷心窍! 且说这一头悬心岛上爱恨痴缠,情意暧昧正浓,那一头金鳌岛上却又起了新波澜。 自从上回相甲竟然对一女子动了凡心,通天教主便格外关心这事,他启动了许久未通讯的安插在悬心岛的密探,令其将相甲与那女子之间种种事无巨细的记录下来。 然而通天教主越是窥探越是好奇,这女子究竟长得如何模样,纸笔言语俱无法描绘,于是他给密探送了块留影石过去,只等着影像传来。 事罢,通天教主觉得事情不够有趣,若真让相甲寻到真爱又对他不美了,便给蛟王去信一封。 千年前,蛟族不满为龙族所压依附截教生存,如今倒也算自立为王,可终究不过是夹缝求生。 蛟王自是心思通透之辈,十分想要与截教建立更紧密的联系,他早就对相甲来历有所猜测,世间何来蛇族能拥有那等威压? 况且相甲如今是通天教主面前的红人,若能把女儿巴柔嫁给相甲,无论到时是输还是赢,蛟王都有路可退。 因此蛟王十分想把女儿嫁给相甲,而通天教主嘛,也乐见其成。 不过一日,蛟王亲笔写了请安表,又将珍宝装了满满一舟,偏偏不是旁人送礼,而是将女儿巴柔一并打发了去。 名义上是代父进贡,实则是明晃晃地递人。 通天教主看了眼礼单,手指一挥:“送去悬心岛吧。” 于是,不仅宝物被原封不动地转了过去,连那礼物本身——蛟族公主巴柔,也一并送去了相甲面前。 悬心岛寒风微起,天光淡淡,宫门外波光粼粼,一道舟影破水而来。 蛟族公主巴柔站在船首,灰发如雾披洒在肩,周身萦绕着寒气,她容貌娇媚,只是面色甚是阴沉。 那股子天生的高傲和冷然,倒真有几分正宫娘娘的模样。 第57章 悬心囚禁两个狂徒不知天地为何物…… 自昨日发生了火山温泉毒蛇事件,慕姚感到十分后悔,也相当唾弃自己这颜狗属性。 怎能因为人家生在她审美点上且身材很不错,出手又很大方,做事也很细心仔细,气质更是禁欲反差,就能因此小鹿乱撞呢?! 对方可是将你绑架走的截教门徒,之前还差点杀了你啊! 慕姚深深唾弃自己的行为,这和有斯德哥尔摩受虐倾向有什么两样,她多次说服自己那颗心才算是平静下来。 只是心中难免有些不爽快与烦闷,便懒得理他。 显而易见,没有慕姚巧笑嫣兮和温言软语做润滑剂,相甲在她面前如新兵蛋子一般,不知所措,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开口。 两人回去路上,一路相顾无话。 瞧他一幅欲言又止的青涩模样,慕姚本还没有那么生气,或许第二天就能调整好心态,可第二天发生的一件大事让慕姚对相甲的心彻底跌入谷底。 晨光熹微,相甲已经离去,慕姚的禁锢足链被解除,在悬心岛内四处行走。 她用脚丈量着这片岛屿,岛屿中海风依旧狂妄,鹅卵石铺在松软泥土小径之上,但慕姚现在有灵力护体并未太多感觉,只是岛上天空中隐隐一层屏障限制了她的去路。 女人不能将希望完全寄托于男人的守诺上。 她必须得想出其他出逃的路子来,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一旁侍弄花草的虾头男上。 上回他还敢对慕姚流口水,这会却迫于威压连声都不敢作,慕姚笑盈盈地瞥他一眼,心中思索其直接抢夺令牌的可能性。 远方海面浊浪排空,一艘雕龙画舫乘浪而来,朱漆鎏金,气势逼人,这画舫吃水颇深,可见是载了许多宝物,直直驶入悬心岛港湾。 ——有客来访。 此时慕姚正在花圃之中,藏身于缤纷花圃之中,她的注意力也不禁被这滔天阵仗吸引。 画舫在石阶下停泊,侍从们往下一箱箱地搬运礼物,随后一道高挑修长倩影从画舫缓缓走下,女子灰发如烟,面容艳丽阴沉。 正是蛟族公主巴柔。 她一出现,周围气氛有些凝滞,冷冽肃杀。 过了好一会,侍女夏风带着人过来交接,她见灰发女子高傲地立于廊前,衣袍猎猎作响,心知这位蛟族公主脾气不好,心高气傲,自是不能怠慢。 夏风行了个礼,恭声道:“不知公主前来,主人可知情?” 巴柔冷眉微挑,语气冰冷:“自是知情。” 旁边的春花忍不住嗤笑一声,悄悄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我们根本没接到通知,还知情呢,主人根本就不愿意见你,你还在这倒贴,真是丢光妖的颜面。” 巴柔骤然转头,眸中寒光如刃,反手就是两巴掌甩在春花脸上,声音清脆,回响在整个回廊。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对我言语放肆?” 灰发女子眼中怒意横生,其实巴柔根本不愿意出来联姻,只是父命难违,这些年父亲依旧宠爱巴沃,为了不让大权旁落,她只能出来走这一遭。 可她不愿意联姻不代表她会容忍小妖踩她脸面,拂袖之间,她亮出通天教主的的亲笔篆文,又阴狠地捏住春花的下巴。 “我此番前来,是奉教主之命送礼于相甲大人,不是来听你们这群下人放肆的。日后……倘若我成为这悬心岛的主母,不管你是侍女还是通房,捏死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明白吗?” 慕姚在花圃中看得目瞪口呆,随即冷笑一声,这相甲说什么不近女色,其实全是女色! 春花顶着肿成猪头的脸面有不甘,巴柔却冷哼一声道:“听说相甲大人最近有位新宠,何不让我见上一面,” 夏风赶紧陪笑:“公主恕罪,这可不行。主人现下不在岛中,不若待他回来再议?” 可脾气冷硬的巴柔哪会听她的话,只上上下下搜寻一番,便在花圃中发现了一人类女子气息,她当即眸光大盛,飞身上前。 花影婆娑,风拂轻摇,氤氲香气在静谧的花圃中弥散。 巴柔与慕姚四目相对,原本冷傲如霜的女子,此刻面色倏然一变,整个人仿佛被雷霆击中般定在原地。 她唇角轻颤,声音微不可闻:“……慕姐姐?” 慕姚一怔,本是满身防备,此刻眉头微蹙:“你……认识我?” 她的声音直接点燃了巴柔心中埋藏已久的情绪。 原本冷冽如刃的面容瞬间松动,眼眶猛地泛起雾气,下一瞬,泪水无声滑落。 她骤然扑上前,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滚烫眼泪打湿了慕姚的衣襟,声音带着哽咽与急切。 “甲哥哥……他走了,黑渊也湮灭无踪,我再无颜面见故人……慕姐姐,这些年你究竟去了哪里?我们一直在找你,为什么会在这悬心岛?” 慕姚被她突如其来的情绪震住了,怔怔道:“我……我不记得了。很多事我都不记得了。” 巴柔闻言,眼中神色迅速冷凝,一瞬间洞穿所有真相:“必定是相甲……是他掳你来此,还封你记忆。他怎敢如此!你放心,慕姐姐,我会带你离开的!” 话音未落,她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交予慕姚,随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 慕姚:“……” 不是,这令牌就和天上掉馅饼一样掉下来了? 夜风暖溶,相甲听闻白日之 事,心中惊疑交织,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 一进屋,边瞧见慕姚昏睡着躺在床榻之上,竹简也滑落在地。 他立刻上前,目光细细打量她的面容,如同检查珍宝那样检查她的手腕,粗粝大掌极尽温柔,像是对待易碎品。 直到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颊,黑发少女睫羽扑朔醒了过来,可眼中流露的却是防备和警惕,见着是他,又恢复成淡然。 前些日子暖盈盈的笑意仿佛是错觉。 他那副样子,像是被遗弃在雨夜里的狼狗。 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贪念,倘若长久不应,下一瞬便会咬断那根紧绷的线,扑进她怀里索取回应。 可慕姚现在有了令牌,便不用再讨好他,只露出个虚情假意的笑容来:“你来取碎片嘛?取吧。” 相甲愣了一下,血瞳孔轻轻眨动,随即低下头,眼睫在烛火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透出一种克制又局促的落寞。 “好。” 相甲不知道到底发生何事,只知道慕姚忽然就疏远了他,本以为她的气隔两日就消了,可一连三五日都是这样,相甲的心真是饱受煎熬。 他向来冷静通透,面对他人时言语犀利,可这下却变成笨嘴拙舌,想问却又不知从何立场去问。 于是他只能将心中愤懑发泄于战斗之中。 受虐般地去接任务,他在洗浴时偶尔会撞上她,可那副美硕躯体上添了新伤也再没能留住她的视线,仿佛他只是一个帮助她取出星吻石的工具。 终于有一日,相甲受不了了。 夜风穿堂,帘幔轻轻拂动,月色泻进室内,照出淡淡一层银光。 房中点着香灯,沉沉檀香味在空气中弥散,慕姚正倚坐在几案前,翻着一本书,却心不在焉。 屋外忽有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还未反应过来,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她猛然回头,相甲站在门口,身形高大,满身是血与酒气,衣袍凌乱,脸上还有未清的伤痕。 月光映照下,他眼中布满阴影,赤瞳恍若从深渊里涌出的火焰,又热又沉,透着炽烈的压迫感。 他几步逼近,将门重重带上,脚步声在地板上敲出沉沉的回响。 “你为何要冷待我?” 他声音低哑,压抑许久的怒火在胸腔里翻滚,终于冲破理智的堤坝。 浓烈的气息让慕姚感觉自己像被软体动物缠住,眉头微蹙:“你疯了吗?” 相甲却没有再近一步,反而是害怕她退缩般站定,紧紧盯着她,他的手掌握得发白,唇角动了动,却像找不到措辞。 “我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像夜风掠过草丛时的一声叹,“你突然就不理我了,我……我忍着不问,想着是不是哪儿惹你不高兴了……” 他说到这,眼眶隐隐泛红,眼神藏着深沉的痛意与迷茫,就像那夜她冷漠地转身时,他心口被狠狠撕开了一道口子,血滴不断。 “我接连领了任务,把自己弄得浑身是伤……我只是想,疼一点是不是就能忘了你不理我的感觉。” 月光斜斜洒在他凌乱的发丝和肩头,把他那抹克制得近乎卑微的神情照得一清二楚。 “可我还是忘不了。” 他低低地说,终于迈前一步,走到她面前,猛然伸手撑住她身后的墙,低头逼视着她的眼睛,气息不稳。 “你是不是……不打算理我了?” 他近得几乎要碰到她,喉结微滚,眼中欲念和情绪纠缠不清,像一场狂风暴雨前的深夜——沉默、压抑、汹涌,带着令人喘不过气的炽热。 慕姚怔在原地,心脏砰砰乱跳,那道无形气场正一寸寸将她困在墙角,空气里浓烈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暧昧又危险。 她听见自己嗤笑一声,激动地反问道:“那我有什么立场呢?你又是什么立场呢?和你说实话罢,我已有命定之人,你看这就是我与他的信物……” 相甲捏紧的拳头松懈下来。 立场是横亘在两人之间最大的问题。 立场不同又何谈这些,况且他也有心爱之人,他的梦,他的欲念。 而她或许根本不是他梦中之人,可当他打算斩断这份绮思之际,一抹跳跃的链子从她脖颈间跳了出来。 就这样直直跳到他的视野中。 他瞧见了那条链子,和藏匿于他心间的那条链子款式一模一样,上头的鳞片陡然间发亮发烫,与他有着极其特殊的感应。 这是他的东西。 为何会在她身上? 除去千百种不可能,那么只剩下最后一种可能性,眼前之人即是你的命定之人。 相甲忽然笑了出来,极其浓烈的喜悦袭击了他。 他直直盯着她,失而复得,纠结与疑惑都不复存在。 慕姚被他的忽然一笑吓了一跳,然后见他毫不犹豫地楼主她的腰,猩红凤眸若细碎星辰。 他的嗓音带着些蛊惑的意味:“可你真的对我一点情都没有吗?” 慕姚愣了一瞬,面颊微红:“自、自然没有,立场对立是没有好下场的。” 相甲垂下头颅,眉目含情:“可我爱你爱的不行了,不见你我就会死掉。” 爱…… 如此厚重之语忽然轻浮地从他嘴里冒出。 慕姚当即被吓了一大跳,立刻否认这份爱:“你放屁,你那么多红粉知己,你都已经不是童男子……” 相甲立刻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那磅礴的手感让慕姚更舍不得放下,却被他握住不能动弹。 他急切道:“那都是教主想要的,我从来没答应过,你若不信,直接将这颗心挖出也可。” 尖锐指甲力大得渗进皮肉,他面带痛意,要应诺将那颗蓬勃的心挖出来给她瞧。 慕姚被他骇了一跳:“别疯了!我可没时间陪你闹了,我、我已有命定之人……” 他眼中噙着一抹笑意,继续道:“那我给你做小三,做小三我也愿意的。” 慕姚这回直接被他的话语骇得顿住,不知所措之际摸到他胸前一条链子,抬眼往下瞧去,那条链子居然与她胸前的那条一模一样。 一种可能性在她脑海中炸开。 所以相甲也与她有旧……到底谁才是她前男友?! 慕姚心慌之乱之际,相甲已然将她抱起,放置在窗台之上。 两人鸳颈交叠,恍若爱侣。 带着些许酒气和海盐的唇包裹了慕姚,长驱直入入侵了她的口腔,舌尖被那人叼住用力吮了一下,丝丝血气更是激得人欲。望直起,似乎要将她拆吞入腹。 她坐在摇摇欲坠的窗台之上,腰肢被粗壮臂膀抱着,双腿被分开只能夹着对方的腰,浑身都是软的。 背后是满幕蔷薇,浓烈地盛放。 相甲像是患上了皮肤饥渴症状,粗粝手指一遍遍摩擦着慕姚的腰,臂膀不断收紧收紧,如同软体动物要将猎物完全拥抱。 他的吻带着欲。念,从慕姚的唇吻到下巴然后是颈侧,嗅着那青色脉搏下的血液芬芳。 他忍不住在上面吮吸,留下一个粉色印记。 两人贴得极尽,这些天冷漠的距离全部在此刻反噬,慕姚能明确感知到他的心跳,那些块垒分明的肌肉也随着粗重的呼吸起起伏伏,与她的肌肉摩擦着。 柔软的床榻此刻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躺在上面软的像没有骨头,慕姚不知自己是被亲的没了力气,目光涣散,雪白小脸汗津津的。 “热……” 热得面颊都红了,似是听到她的抱怨,他如剥去藕皮让人露出内里雪白莲肌,慕姚才稍稍清醒过来。 可脸又被捧住,对上那双赤色瞳孔,他的嘴唇也被亲的水汪汪,呼吸粗重,浑身湿漉漉。 “我爱你。” 不知是情。欲上头的呢喃,还是跨越了一千年的回音。 慕姚猛地伸长了脖子,捏紧了帷幔。 她仰躺着眼里泛着泪花,不知是爽还是痛的,她忍不住手呼了过去,尖利的指甲划破了皮肉,想叫对方也痛一痛。 可手也被对方的大掌缠住,粗糙舌面一点点舔过她的指缝,指尖,像狗一样留下印记和讯息。 仿佛在说痛吧,痛是我爱你的印证。 灰发男子血红色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瞧,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表情。 渐渐的,慕姚的声调有些变了,似乎品尝到些许趣味来,又从变调到有些沙哑,她睁开雾水朦胧的严谨,只能瞧见他模糊而略显狰狞的面容。 她的双手还与他十指相扣,他头顶的汗水跌落在白肚皮上,变成一朵朵绽开的花,小腹也有些鼓胀难受的感觉…… 他浅浅一笑,亲吻她的手背:“姚姚……脸好红……” 两个狂徒闹了个昏天黑地,竟然不知天地为何物,眷恋的身影更是从床榻混迹到窗台,从窗台再到羊毛毯…… 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靡靡之气,打开窗子散气也久久不能散去。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这一场荒唐之事终于结束,黑发少女卷着被子沉沉睡去,满目混乱痕迹,连足踝上都是咬痕。 第58章 少年萌情大家都太爱她怎么办 而相甲一夜未眠,精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好,他的心情从未这样欢愉过,仿佛终于找到了未来目标和前进的动力。 只是欢愉过后又迎来了许多新的危机,他将姚姚的衣物抱到了窗台上,不经意间一枚令牌掉了出来。 相甲的眼神有些晦暗,但随即他并未像往常一样愤怒地要将令牌丢掉或者继续将她囚禁。 他像是没有发现一样,又将令牌塞了回去。 她现在确实不应该继续留在这,而他也不会再继续困着她了,他会去通天教主那弄个明白——他的过往。 等慕姚再度醒来时,日升月落又一轮,她竟然睡了一天一夜,看着满屋子荒唐痕迹她有些面红耳赤。 都怪相甲说什么我爱你、我愿意给你当小三之类的话,还拿大胸肌诱惑她,那她不就一下子昏了头然后就乱性了。 真是可恶! 怎么能拿这种东西考验干部! 算了,吃到就是赚到! 她又想起相甲那贴身佩戴的链子,分明出自她手,那他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一丝疑惑和忧虑横亘在心间,此时窗外传来一只小鸟敲击窗户的声音,她取下密信,上面是蛟族公主巴柔给她的来信。 【慕姐姐,时机已到,速走。——巴柔】 慕姚施了火诀,密信在火焰的吞噬下一点点化作灰烬,映衬出她漆黑瞳孔中不明的光,她确实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了,已经够久了。 这日,慕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该吃吃该喝喝,酒足饭饱之际便遣散侍女要自己在悬心岛逛逛,侍女们也并未生疑。 午日十分,太阳将海水烤的滚烫,妖族们都昏昏欲睡,在无人注意之际,慕姚一个人悄悄披了斗篷,熟稔地穿过数重庭院回廊,悄然来到海边。 一艘通往外界的小舟正在等她。 而另一头,东海金鳌岛处正爆发着一场激烈的冲突,通天教座下最乖顺听话的弟子居然顶撞了他。 大殿之中灵光涌动,气息沉沉。 通天教主盘坐于高台,面前的留影石缓缓转动,浮现出一帧帧影像,似幻似真。 那女子站在花丛之中,容颜未动,神色却让人难以移目。 通天教主神色一顿,似笑非笑地轻声道:“原来如此……这便是命中劫数啊。” 他终于明白,为何相甲会陷得如此之深。他眼中闪过几分嘲意,转念又似欣赏,“痴男怨女,好个故事。” 他命人传讯:“唤相甲来见。” 不多时,相甲疾步入殿,身形挺拔如松,神色仍是平日里的沉稳恭敬,拱手一礼:“弟子参见师尊,不知有何吩咐。” 通天教主低叹了一声,似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为师已知你收留阐教弟子,还与她厮混之事,你有何解释?” 相甲身形一震,嘴唇紧抿几瞬,终是低声道:“她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 通天教主冷笑一声:“你真当她普通?就是她害得你家破人亡!” 一瞬间,大殿之中风声似起,气息骤冷。 可相甲却抬起头,眼神坦然坚定,低声答道:“弟子不在乎。正如师尊所说,凡是过去皆为序曲,我们应当往前看。” 通天教主颇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他有些牙痒痒,他竟不知这小龙是个世间罕有的恋爱脑! 忽然,一道秘信传至殿前,化作流光落入通天教主掌中。他略一探查,轻嗤出声:“你以为她也爱你?痴人说梦罢了。她已逃离悬心岛,与你情断义绝。” 话音落地,殿中一片寂静。 相甲面色一怔,眸中似乎掠过一瞬的错愕与痛意,但随即却低下头,嘴角轻不可察地弯了弯。 “……逃了也好。” 通天教主更无语了。 …… 且说慕姚刚随蛟族公主巴柔派遣之人,上了小舟。 碧海青天之下,小舟急速离开悬心岛,慕姚从蛟族公主巴柔那知晓了许多信息,一开始她对巴柔也是有所怀疑的。 但当一系列肯爷爷金拱门等词汇从古风少女口中冒出时,慕姚心想那没事了。 据巴柔所言,她们在千年前曾是友人,而慕姚与大太子敖甲曾经是一对,只是一场大变物是人非,友人离散。 纯真的青春时光被成长和现实蒙上一层难以磨灭的阴翳。 慕姚也感慨万千:“那……柔柔你现在过的如何?” 巴柔苦笑:“处境有些艰难,小弟年幼不知事,偏偏父王还偏疼巴沃,还得靠我来帮小弟争权夺势……” 有时来个弟弟也根本没用,父亲的心是偏的,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慕姚若有所思地建议:“柔柔你聪颖能干,何不取而代之?” 巴柔抹泪的手一顿,女子眼瞳光芒大盛,似乎是从未想过此事,可一旦想到,便如生根发芽让她再也无法忘记,她为何不能争一争这首领之位? 小舟隐隐靠近陈塘关,忽然一阵阴风从天而降。 蓝发少年敖丙这些日子一只在寻慕姚踪迹,此刻陡然嗅见她的味道和一阵妖气逼近,手持方天画戟,面色沉沉朝着小舟劈来。 “小妖,你胆子很大,敢在东海兴风作浪!” 巴柔面覆轻纱,只露出双锐利美目,面对慕姚时她一幅娇憨模样,可对其他人就没甚好脸色了,立刻回击。 慕姚立刻阻止两妖争斗:“好了好了!不要打了,敖丙,巴柔住手!” 在慕姚的劝阻解释下之下,巴柔冷哼一声不与敖丙一般见识,与慕姐姐柔声告别挥袖离去,而慕姚刚回过头来,只见敖丙有些痴惘地看着她。 蓝发少年站在沙滩之上,神情悲苦。 敖丙这些日子一直被愧疚之心折磨,只是因为他迟疑踌躇片刻,便给了恶人可乘之机,将慕姚掳走。 黑发少女虽然未言,面容瞧不出来多少被折磨的样子,可龙族嗅觉最是灵敏,他在她身上嗅到了属于其他雄性的气味! 非常浓烈! 敖丙没什么人类朋友,唯一这么个人类朋友在他的疏忽下居然遭此大劫难! 正义感超强的小蓝龙便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他捏紧拳头,泄气般砸在一旁礁石上,金色血液从指缝缓缓往下坠。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抱歉,都是我……都是我的错,才让你受此委屈。” 慕姚:“?” 见到美少年落泪,她又有些舍不得了,习惯性的上前扒拉他的袖子,哄道:“哎呀好啦,我又没什么事,而且这一遭还知晓了不少秘密呢!” 慕姚解释了星吻石的存在,并再三保证自己没事,敖丙才稍微平复了些情绪,他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将双手搭在慕姚肩膀。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全部扫描了一遍,黑发少女面容红润,眼眸含露,除了夹杂着浓郁的妖气之外,倒没有什么皮外伤。 他又握着慕姚的脉搏,感受着跳动 ,发现她的经脉确实不如之前阻塞才松了口气。 看来是无大碍。 敖丙面色严肃:“姚姚,此事我定会调查清楚,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将其碎尸万段!” 那可使不得! 慕姚有些心虚地去捂他的嘴,经此一遭她才发现,前男友并非敖丙,而是另有其人,且此人与相甲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说不定就是相甲。 可相甲并无龙角,她也没有见过他的真身,他对过往也全无记忆,真是难办……必须得调查清楚才行。 敖丙非要送她回陈塘关内,又见她汇入人流才不太放心地离去,约定下次见面必须先用传音海螺确认暗号才行。 回去之后自是与墨瞳相认,墨瞳十分自责差点就下跪哭了,慕姚只能又如哄小童般哄徒弟,最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回到李府。 慕姚本以为自己失踪了近两月定会惹出怀疑,谁曾想心细的墨瞳早已在她失踪之初帮她告假说是回北地家乡祭祖,免除了许多麻烦。 李府的硬木板小床完全比不上悬心岛的高床软枕,那里的宫殿宽广,贴了无数层柔软被褥,散发着迷蒙的幽香,如梦似幻,也如悬在崖。 而李府的硬床则是弥散着一股淡淡莲香,平淡,却意外令人安心。 还好哪吒还没回来,不然不知又得惹出何等麻烦,慕姚迷迷糊糊地想着。 *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自哪吒离府已两月有余。 这段日子里,他随师父太乙真人四处游历,于历练中打磨心性。此刻师徒二人正身处秀越山中,刚降伏了一群占山为祸的蛇妖。 山巅之上,云雾缭绕。 一袭红衣的少年正站在遍地的死蛇之间,他脸颊红扑扑的,额角沁着薄汗,抬手一擦,露出一张精致俊秀的小脸,眼神却有些发呆。 哪吒心不在焉地看着师父摔下火符,将那蛇群化为灰烬。 这出来历练好玩是好玩,他激动了一段时日,可渐渐的便有些没意思,因为这已经不是两个月的事情了,太乙与他在山河社稷图待了两个月,还特意设置过时间流速。 外界两三月,图中三四年。 如今的哪吒,还有些稚气,但身姿颀长挺拔,周身透着少年独有的英气,单薄却结实的身躯下藏着无穷力量。 他的思绪早已飞回陈塘关,心心念念着那个黑发少女。 也不知姚姚此刻在做什么,是捧着书卷静读,还是倚窗发呆,又或是躲在榻上酣睡呢,想到少女爱赖床的模样,他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旁边正盘坐于巨石之上的太乙真人悠悠睁眼,打量了他一眼,捋着胡子道:“徒儿,你这心思浮动,神魂不定,是在想什么?” 哪吒咳咳,闷声道:“无事,弟子只是……只是想问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太乙斜睨他一眼,笑得促狭,“你这顽劣小娃每日疯疯癫癫爱在外头乱跑,别告诉为师你想你娘了?” 哪吒顿时涨红了脸:“师父我都这么大了,怎会想娘亲!我只是……只是……”只是半天没只是个所以然来。 太乙真人一挑眉,笑意更甚至,“那就是想你那侍女了?” 哪吒急得差点将脚下巨石踩塌:“才不是想她!她又凶又啰嗦,才不想她呢!” 可话音刚落,他自己都愣了下,意识道被师父诈出话来了,脸颊一片通红。 太乙抚须大笑,笑声却戛然而止。他喃喃念着姚姚二字,再忆起那日在李府所见的少女身影,此刻细细回味,越品越不对劲。 姚姚,姚姚……那不就是慕姚? “你、你方才说的那侍女,那侍女可是叫做……慕姚?”太乙声音陡然拔高,语气中竟透出几分失态。 哪吒一脸疑惑,“姚姚就是姚姚呀。” 忽然空中一阵风起,祥云浮动。 一个身着织金文武袍的男子缓缓自空中而降,他身姿挺拔,面容温文尔雅,气质端正稳重,落地后向他们拱手为礼:“太乙师叔,哪吒师弟。” 他声音清润,如山泉泠泠,令人一听便心生好感。 此人正是白鹿。 太乙真人抬头望去,眼神有些微妙:“白鹿你咋来了?” 他随即想到当初这小师侄偷偷寻慕姚师妹,可寻的有些疯魔,直到后来才不寻了,却对这个名字讳莫如深。 他没听到吧? “弟子也是路过,感知到师叔和师弟就来了。”白鹿十分有礼地点头,而后神色一敛,忽而问道:“适才……太乙师叔是在唤慕姚小师叔的名字?” 白鹿神情有些诡异,这个名字已经有几百年未曾从他口中吐出,此刻倍感生涩却又咀嚼出一股奇异韵味来。 太乙连忙摆手打哈哈:“你听错了!”生怕勾起白鹿尘封的执念。 好在白鹿不再追问,客气寒暄后便引着师徒二人游览一番,随后告辞离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那一身清正之气仿若被暮色浸染,晦暗难辨,谁也猜不透他究竟将这番话听进了几分。 谁知道呢? 太乙有些担心,随即揪着哪吒问侍女的经历,少年哪吒古怪地瞧师父一眼,但还是乖乖作答,将他是如何在海里捡到她的故事说了一遍。 只是他与姚姚之间的小秘密自然隐瞒了下来。 听见姚姚只是一凡女,太乙有些怅然,小师妹这消失了一千年,是死是活连师父都不能确定,如此一来带小徒历练的心思也没了。 哪吒瞧见师父神色,坏兮兮道:“师父,能回家去了不?” 太乙又好笑又好气:“去吧,你这顽皮孩子!” 红衣少年顿时喜不自胜,笑若莲花初绽,气韵仙华,少年立刻将混天绫一展,往仙鹤上一跃,美滋滋地往陈塘关飞去。 太乙:“……那是我的仙鹤!” 于是慕姚在李府还没过两天安生日子,哪吒就回来了。 日头西斜,她才与敖丙分开回到李府,只见主院十分热闹,侍女仆从来来往往,准备着瓜果肉食往里端。 人潮之中,一名身材高挑的红袍少年立于廊下,双髻束得利落,英气逼人,被侍女们和殷夫人围住,打量着。 殷夫人眼神慈爱地拉着哪吒的手,将小儿浑身上下细细打量一番,见他如今出落得器宇轩昂,粉皮薄肌,甚是怜爱:“怎么长得这么高啦?” 哪吒撇了撇嘴,有些不耐烦地道:“在山河社稷图中历练了两年,长高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话虽倨傲,却并未甩开母亲的手,倒也让殷夫人笑得眼睛弯弯。 正说着,他忽然透过熙熙攘攘的人影,看见一道纤瘦身影自廊拐角缓步而来。 白裙拂地,眉眼柔静,宛如月下清莲。哪吒眼神倏地一亮,步子下意识要往前走。 姚姚! 慕姚感受到那灼灼视线,一回头便撞进那双灿若晨星的眸子中,哪吒回来了?! 她顿觉不妙,忙低头抬起袖子嗅了嗅,一股子海水气息,她神情一滞,低咒一声:“糟糕……” 这小子鼻子刁钻得很,可不能给他质问的机会。 她拔腿就跑,衣袂翻飞,几步间便消失在回廊尽头,回到自己院落中。 哪吒危险地眯起眼,浮上一丝兴味与狡黠,正要追上去。 “哎哎哎,你给我站住!”殷夫人一把拉住他的袍角,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才回来就急着往哪儿跑?娘还没说够话呢。” 哪吒咬牙:“娘,我要回院——” “我什么我?”殷夫人叉腰,“你在外历练只长了个 子,没长翅膀吧?院子里到底有谁在啊,勾得你魂都飞了!” 哪吒一脚踩空,几乎要被这话绊得跌下阶去,只得干咳一声,低头假作镇定,耳尖却悄悄红了。 哪吒被父母牵绊住脚步,直到月上枝头,给他接风洗尘的晚宴结束之后,小少年才回到自己的院落之中。 月陇霜华,清辉如水。 慕姚刚刚洗漱完毕,湿润发丝耷在颈侧,洗浴后身上只残余着淡淡莲香,她坐在床上看书,灯火摇曳,静好如画。 忽而,外头传来几道脚步声,沉稳却透着些许急促。 慕姚刚摆好个笑脸,忽然混天绫从门外飞来,将她手腕脚踝猛地缠住,一圈圈缠绕而上,雪肤与绫带交错。 她挣扎了会,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坐着。 慕姚无语地抽抽嘴角,他又做什么? 哪吒倚着门框而立,火红的衣袍半敞,他环抱双臂:“刚刚跑什么?” 慕姚无语道:“在外面跑热了回来洗澡,你玩够没有,快放开我!” 哪吒却像没听见似的,依旧抱着手臂不紧不慢地走近。月光洒在他身上,映出少年初成的骨骼轮廓,已不复旧日奶气未脱的小童模样,竟然和她差不多高了。 他停在她跟前,却又像小时候那样,熟门熟路地抬手轻拍她的脸颊,嘴角扬着一抹不正经的笑:“这些日子有没有乖乖修炼?有没有想我?” 这一动作令慕姚愣了下,心中浮起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 曾经的哪吒只是个小童,是她失忆后第一个睁眼看见的人,他们一起躺在床上,哪怕睡得手脚缠在一起,她也只觉得像是弟妹之间的亲昵。 可眼前这少年,肩宽腿长,身形挺拔,目光中多了份锋利侵略的意味,再也不是那个可以随便揉头的小孩子了。 她有些不自在,讪讪一笑,只能顺毛哄他:“当然想了……怎么会不想你?” 混天绫唰地一声,悄无声息地从她手脚上退去。 哪吒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抓起她的手腕,理所当然道:“检查一下你有没有偷懒!” 慕姚无语,这都什么年纪了还搞这套。 可刚想翻个白眼,少年宽大手掌便覆了上来。 她心中一顿。这手,不是当年那软软的胖藕手了,少年掌心滚烫,像是带着某种灼烧感,从手腕一路传入她心口。 “经脉居然顺畅这么多了?不错不错有努力……” 下一瞬,哪吒的表情忽然变了。 他危险地眯起眼,身体前倾,鼻尖几乎贴到她颈侧,猛地嗅了嗅。语气骤然冷厉,像刃一样割过她耳边: “你身上……怎么有妖的味道?” 慕姚莫名有些心虚,知道她这情况不可能完全瞒过她,半真半假道:“唔……这些日子有些奇遇,结交了些朋友……” 话还没说完,哪吒声音陡然拔高,急的眼睛都红了:“朋友!什么朋友?!你怎知他不会害你,让我见见!” 第59章 少年萌情遭**精设计误入幻梦 瞧他这副模样,慕姚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将敖丙介绍给他。 毕竟两人在历史上可就是有仇,万一哪吒一怒和敖丙打起来,剥皮抽筋血流成河的可不妙。 哪吒磨破了嘴皮子,要见她的妖族朋友,不然就摆脸色发怒给她瞧,若只是小童哪吒,慕姚大可不在意。 可他现在是少年人了,靠近时浑身滚烫,眼中锐意和入侵气息令人胆颤心惊,这种感觉很怪。 于是慕姚灵机一动将墨瞳引见给了他。 “哪吒,这是我的故友,他是海夜叉化形,千年来没有伤过人……你不要给人家脸色瞧!” 哪吒被慕姚一通数落,虽然嘴上不吭声,可脸上的不爽写得明明白白。 他站在廊下,目光落在不远处青色墨竹间站着的青年,眼神像刀子一样慢慢剖过对方全身上下。月蓝长衫,发带松松垂着,墨发温顺地披散,眉目清隽,一派温润如玉的模样。 可哪吒看着那笑,却只觉得刺眼极了:笑得这么骚干什么?他是不是想勾引姚姚? 他狐疑地扫了墨瞳几遍,瘦,弱,没杀气,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连气势都像被收了魂的猫。 而墨瞳似乎并不知他心中所想,仍是温和笑着,朝他伸出手:“早闻李府三公子名声,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哪吒嘴角微扬,笑若莲花初绽:“哪里哪里。” 他伸出手去,与墨瞳握手,面上是佛陀般的慈悲笑意,手下却如鹰隼掐杀猎物般,一点点收紧,力道之狠,墨瞳手指直接被他掐得泛红微肿。 墨瞳脸上的笑微顿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彷佛那一握不过是礼节寒暄,而非生死交锋。 哪吒这才暗自冷哼一声,还算有点骨气。 不过也确认了这家伙没甚威胁。 于是他慢条斯理地松开手,退后一步,依旧笑着。 告别墨瞳后两人回到府上,慕姚松了口气,总算将此事糊弄过去,可耳边随即响起哪吒沉沉的声音:“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 她一怔,眼皮轻抬,见他站在窗边,眉目冷凝。 夜风将红袍扬起几分,少年盯着她不说话,那目光像能剖人骨肉般,直抵她心底。 哪吒原本也差点叫她糊弄过去,可随即他一想,这海夜叉化形千年亲近人类,妖气没那么浓郁,所以她藏着的人定是另有其人。 这简直与捉奸一般。 慕姚被盯得有点烦:“真是麻烦死了,你不听也要气,听了更是气,不如不听?” 哪吒不语,眼神愈发锋利。 她叹了口气,将自己阴差阳错被截教门徒掳走后遇见故友,发现体内经脉阻塞是因为星吻石之事告诉他,只是省略了许多细节,只留下一个大概。 哪吒可气疯了,当即就要抄起混天绫给这群妖孽一个碎尸万段。 慕姚忍不住笑出声,又拉着他坐下:“别气了,事情都过去了,焉知非福嘛!” 哪吒精致小脸气得绯红,眼神又酸又凶:“你怎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若我早知——” “我怎么告诉你嘛?”说着她凑过去,带着点调皮笑意:“好了不说这些,要不……我们明日出去走走?就你和我,不带别人。” 话音刚落,哪吒绷紧的肩膀明显松了几分,眼神也缓和了下来,但仍旧傲娇地哼了一声,拉紧她的手腕。 “说好了。” “是是是!” 好不容易稳定了哪吒,与敖丙明日的计划又泡汤了,她只能在哪吒去洗浴时偷偷送了枚传信纸鹤去往龙宫。 望着纸鹤摇摇曳曳地飞向高悬的月亮,她叹了口气。 哄了这个,又要哄那个,慕姚感觉心非常累,若是再来一个那还得了? 月色洒落海面,海风微起,一只巴掌大的纸鹤被使了避水诀,摇摇晃晃地落入东海静谧龙宫之中。 敖丙正倚坐在龙宫花苑之中,他微阖着眼打坐,忽然察觉灵力波动,见只熟悉纸鹤漂来,最终停在他指尖。 是姚姚捎来的信,他甚是欣喜,只是轻轻展开纸鹤后却是要推缓计划两日。 敖丙看着那一行字,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面,只将纸鹤收好,置于贴身衣袋,仿佛那里是他心事的一角。 这一切均落于青发男子眼中,敖乙身着素青衣袍,腰间束银带,神情温文,眸光却深沉。 这幅神思倦怠,心有所属的模样怎么如此令人熟悉呢? …… 与哪吒约好第二日出去玩,慕姚一早就被他喊了起来。 仲夏时节,雨水丰沛,山林间草木郁郁葱葱,今日是难得的大晴天,天高云淡,两人在林子中乱窜。 哪吒向慕姚表演飞行术法,身姿灵动:“师父说等我再大一些,就送我长途飞行的法器……诶呦!” 慕姚:“……飞行也要看路!” 哪吒虽然长成少年模样,可内心还如小童般天真肆意,这会集中精神臭美展示,一个不注意被翠绿藤蔓勾住不知甩哪边去了。 慕姚嘴角抽了抽,朝着他被掀翻的方向奔去,她拨开繁茂枝叶,赫然看见一片别样奇景—— 山林间薄雾朦胧,溪水缓缓流淌而过,阳光从一颗巨大树冠郁郁洒落,星星点点碎花开满山坡,腐木上蓬勃生着颜色各异的蘑菇蕈菌。 而红袍少年摔倒在一片花丛之中,微微支起身子,眉目精致不似凡人,少年骨节匀亭修长,他没说话只是微微笑着,恍若瑶池莲花化身。 这样美好似画的场景,令慕姚动 作一滞,心脏也忍不住为之悦动,前提是他不继续说话。 “呸呸呸,这草真苦!” 慕姚:“……” 谁来把他嘴闭了? 慕姚也没管他,新奇地打量旁边腐木上的蕈菌们,高低错落,色彩斑斓,高矮错落,颜色斑斓,有的灵光点点,竟是罕见的灵种。 哪吒见慕姚将魔爪伸到了蘑菇上,好奇地问:“你要干什么?” “你肚子饿不饿?煲汤啊。” 慕姚俯身细细辨别林间蘑菇,色彩斑斓的不要,颜色灰扑扑的也得注意,采摘些许放入青铜锅中。 “我不吃。” 哪吒一脸嫌弃地撇撇嘴,他对吃食很挑,喜甜和鲜,重口味的都不要。 慕姚似笑非笑地望了他一眼,忽地一抬手,从袖中唤出乾坤炉。 可怜的乾坤炉一落地,火苗噗地蹿起,明明是炼器神炉,如今却早被她操练成了野外烹饪炉,火光跳跃间甚至都透着一股子悲愤与屈辱。 “……你又用它烧火?”哪吒嘴角一抽,看那炉火都闪着泪光。 慕姚将几株蘑菇和随手采来的几样山林香草扔进炉上小釜,又洒了储物玉珏中的调料增色,不多时,香气四溢,山风一吹,菌香浓郁扑鼻。 哪吒本想继续保持冷漠脸,结果刚闻到第一缕味道,喉头一动,嘴角悄悄咽了口水。 等慕姚捞出第一竹筒汤递给他时,他还别着脸傲娇地说:“我才不……唔?” 一口汤下去,灵气与香气在舌尖炸开,滋味鲜美得直冲脑门,哪吒眼睛都亮了,险些把竹筒吞了下去。 慕姚笑吟吟地看着他:“不是说不好吃吗?” 哪吒毫无羞耻心地抱着碗:“好吃好吃!姚姚做的,最好吃了!” 他立刻兴奋地上蹿下跳采了不少菌,央求慕姚下次再做,可当慕姚看到那些色彩斑斓的毒菌,当场无语了。 两人笑笑闹闹,殊不知这一幕皆被隐匿在林间水洼后的某道绿色身影瞧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只模样丑陋的**精。 灰绿皮肤上布满斑点,它某种忧虑光芒闪烁,几乎气得从地里蹦起来。 “混蛋……混蛋,这都是老娘一株株从南海里偷来的灵草灵菇,刚养好就被你俩给霍霍了!不能忍!不能忍!” **精前些日子从南海龙王那盗来神石葫芦养育灵草灵菇,等得就是成熟之时增进修为,如今被截胡如何不气,只是它瞧了眼灵气修为不弱的两人,不敢与之正面对抗。 隐匿踪迹和幻梦之术却是**精最擅长之术。 “让你们尝尝**仙姑的厉害!”它一吐舌,数滴粘腻毒液顿时飘洒而出,悄无声息地落在四周的草叶与菌盖之上。 毒液极其特殊,无色无味,与草木融合后能散发出的幽香,令人心神微荡。 林间的风一吹,那幽香便飘散开来,像极了夏雨过后晨雾中弥漫的蘑菇香气,柔柔地钻入鼻息之间。 哪吒原本正蹲在一株蓝色蘑菇边嫌弃它长得像狗尾巴,忽地眉头一皱,警觉地嗅了嗅空气,轻声道:“不对,这林子里……有些古怪。” 慕姚正蹲在不远处洗釜子,闻言立刻回头,神色紧张:“你不会是……自己偷吃了什么毒菌子吧?” 哪吒不敢置信:“小爷在你眼里这么蠢吗?” 话音未落,他忽觉眼前一晃,脚底斑斓的蘑菇忽然变得诡异起来。 那些菌伞好似在轻轻颤动,光影流转间,整片林子竟开始扭曲。耳边风声渐缓,一种沉沉的昏眩感席卷全身。 慕姚也察觉到异样,猛然起身,可脚下一软,身形却像落入水中般陷进柔软的地面,被拉入一场无边的梦境。 …… 哪吒再度睁开眼睛,四周仍然是熟悉的山林,阳光变得有些晦暗,视线柔和朦胧。 他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伸出手掌一看,骨节粗壮放大许多,溪水倒影中他已经是抽条长大的成熟模样。 红袍青年梳着双髻,胸膛紧致结实,容貌俊秀,绝代风华,颇有神性,哪吒心想他有这么大了吗? “你醒啦?” 他转过身去,黑发少女笑意盈盈地看他,她悄无声息地凑近,脸颊蹭着他的胸膛,像是寻求安慰般地依偎着他。 哪吒瞬间愣住,脸颊倏地泛起红色,手被指引着拦住少女纤细腰肢,他声音不自然地问:“你干嘛?” “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少女的声音软绵缱绻,带着迷雾般的引诱,像轻轻扯住心弦。 哪吒更懵了:“什么约定?” 少女没有正面回答,只轻声笑了笑,像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忽而抬起手指指向远处的花丛:“你看,那是什么?” 哪吒顺着她的指望去,目光落在雾色稍浅的远处,只见那里花影婆娑,几朵颜色艳丽的大花如浪潮般层叠翻卷。 花丛中央,赫然映出一幅刺目的画面——黑发少女正与一个身着红袍的男子紧紧纠缠在一起。 红袍男子将她按在花丛中,手掌扣住她的后颈,低头贪恋地吻着她唇瓣,那黑发少女在他怀中颤抖着喘息,却并未抗拒,甚至主动贴近他的腰腹。 那黑发男子墨发尽数散开,披散在少女胸膛上,他又将其剥开,逗趣调笑,惹得少女浑身颤抖发出嘤宁。 两人之间好不糜乱快活。 哪吒心头猛地炸开。 他身体一震,脸上的血色顷刻间退去,怒火却燃起得更快。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那场景,一股滔天的怒意,羞耻与不知名的酸涩翻江倒海而来,连拳头都攥得咯吱作响。 哪吒几乎是下意识地冲了出去,周身怒意翻腾,掀起一阵山林间的风。 他眼里早已什么也看不见,只剩那压在花丛中的红袍男子,那男子竟敢欺负她、亲她、抱她。 他要把这人打得头破血流,叫他生不如死! 哪吒一步步逼近,拳头紧握,杀气在林中炸开,可就在他快要揪住那红袍男子衣领的瞬间。 花丛中的黑发少女忽地偏过头来,湿润雾蒙的眼睛望向他。 哪吒猛然一怔,脚下的步伐也顿了半分,而下一瞬,那红袍男子也缓缓抬起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哪吒瞳孔骤然收缩,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响。 那张脸……那红袍男子的脸……竟与他一模一样! 他浑身僵住,怒意仿佛被瞬间掏空,取而代之的是他急切的心跳声。 天地忽然一阵剧烈晃动,仿佛有人拨动了梦境的帘幕,他的意识开始混乱,眼前的一切突兀地扭曲重组,宛如被卷入一场水流湍急的漩涡中。 等他再睁眼时,自己已然身着红袍,正半跪在花丛之间。 而那黑发少女,正轻轻靠在他怀中,指尖无意识地在他胸膛上打着圈,唇角挂着笑,水汽氤氲的双眼望着他,柔情似水。 “哪吒,与我同修可好?”黑发少女喘息着亲吻他的耳朵。 幻境深处,**精缩在林中大石后,眼冒金光地盯着这一切。 在幻境中它的存在感强多了,散发着浓浓妖气,可这俩人居然都没有察觉她。 都说这肉。欲迷蒙时最令人放松警惕,古语果然没有欺骗它! 它兴奋得手舞足蹈,阴险一笑:“好啊好啊!果然是没见过市面的小处男,今天就等你放松警惕……不叫你死在这,姑奶奶就非**仙姑!” 它再看向那边。 哪吒整个人似是呆住了。 心跳一瞬乱了节拍,他不再是个不经事的幼稚小童了,他在这里是个青年男人了,潜意识中最深的执念与渴望,全部被勾了出来。 红袍青年的胸腔疯狂鼓动着,呼吸粗重。 他像是再也忍不住,摁住少女的肩膀,俯身吻了下去…… 第60章 少年萌情哪吒与敖丙对上 慕姚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耳朵,眼睛,鼻子,俱被蒙上一层阴翳,只有模糊的触感仍在作用。 好像是在做梦呢…… 梦中她置身一片温柔花海之中,四下俱是淡淡花香,而她正伏身于一人怀中,那人 红袍紫绸裤,高大身躯将她压住,不得动弹。 红袍青年浑身带着锐气,莫名令人有些害怕,慕姚往后缩了缩,却被制住颈子,柔软的唇瓣压了下来。 唔……唇齿交缠,缠绵旖旎。 慕姚脑子如同被浆糊搅和一般,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 那红袍青年搂着她,吻着她,青年的身体滚烫,与她交叠在一起,距离近的她几乎能感知到他健硕的肌理轮廓和俊逸眉眼在起伏。 慕姚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太对,可青年一只略带薄茧的手指摁着她的脸,脖颈肌肤,又到手臂,腰肢,仿佛感到新奇一般到处揉捻点火。 一方面他又掌着她的头,伸出舌头掠夺她的空气,像小猫吃奶一般执着,顽固,慕姚想推开都来不及,只能触碰到一片滚烫健硕的胸膛。 唇齿缠绵时发出滋滋的水声,慕姚的灵魂都要被他吸走了,渐渐的有些放弃抵抗,干脆沉溺在这场欲梦之中。 可就在春意盎然之际,慕姚胸口的链子发烫,那枚金色龙鳞灼烧着她的心口,淡淡威压从心口传出令她脊背一震,似乎在提醒危险的到来。 神志陡然间清醒,慕姚模糊的视线和五感也清晰起来,强烈地感知到这是幻境,而且幻境中有个妖气浓烈的妖物。 她抬起眼看清那搂着她的红袍青年,不是他人,正是哪吒。 与小童或者少年模样不同,此刻的哪吒身子骨完全抽条长大,五官英俊,眉目凌厉之中透出点邪气,肌肤紧实温热,力道惊人。 慕姚提防着妖物偷袭,小声唤他:“哪吒,醒醒!” 此刻他还沉醉在梦境中。 他搂得紧极了,尝到了情欲甜头,第一次明白亲吻居然是这么舒服,这么让人沉沦的事,亲得越发用力,唇舌如火般缠绵不休。 慕姚差点又被他带跑偏了,每一寸触碰都在将她往欲念的深渊拖拽,于是她狠狠揪了哪吒的腰肢一把。 疼痛令哪吒稍微清醒了一瞬,他那湿漉漉的黑眸聚焦,轻声道:“姚姚?” 慕姚凑近他的耳廓,看上去很像是在舔舐,但其实实在说话:“哪吒,我们中计了,你清醒一点……” 可哪吒的眼神依旧恍惚,他没听懂般,重复道:“中计了?我好难受……” 他稍微听懂了些,贴着她撒娇,慕姚一时见到黏黏糊糊的哪吒有些不适应,一面去观察危险,一面还得哄他将他唤醒。 “哪里难受?” 红袍青年搂着她的腰,距离极近,慕姚自然而然地感受到些许灼热。 慕姚瞬间面红耳赤,一丝罪恶感油然而生,虽然他现在是成年男子模样,但是慕姚只把他当弟弟,一时神思错乱接吻也就罢了,如今…… 她耐心道:“哪吒,哪吒,你醒醒……” 可他偏偏如何唤都听不懂,慕姚咬牙凑近他耳边:“你想要舒服?舒服就能醒过来了?” 哪吒盯着她的面颊要亲,被抵住胸膛后有些委屈。 慕姚心一横:“那你就按照我的指示做,行不行?” 哪吒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他有些恍惚,听着女子在他耳边告诉他要如此这般那般,哪吒依言行动果真缓解了许多。 **精藏在荫蔽暗影里,阴恻恻地吐着舌头,高昂的野草半遮住视线,但漆黑瞳仁中满是兴奋与狠辣。 一开始它还想直接杀死这俩人,可瞧着瞧着这俊男靓女它都有些看痴了,恨不得让它加入。 但还是前途重要,不杀这俩人难解心头之恨,此刻味道散开,正是杀人夺命的好时候! 它看着幻梦之中两人纠缠缱绻,狞笑一声,舌尖一卷,猛地朝那对交缠的身影喷了出去! 可下一瞬,幻境之中两人身影竟在毒液袭出前瞬间消散,半点痕迹未留。 “什么!”它骇然起身,刚欲后退,艳红色混天绫将它缠得死死。 哪吒的身影自光中现出,周身战意翻腾,面上带着一抹尚未褪尽的红意,却瞪得双目通红,满面怒火。 红袍青年眼中寒意凛然:“妖怪,胆敢算计你小爷我!” 慕姚也十分恼火,谁知出来玩总能遇上这等糟心事,面色嫌恶道:“还不解除幻境?” **精神情一滞,意识到自己这回踢到了铁板。它嘴角抽了抽,舔了舔唇角的毒丝,脸色阴狠地扭曲了一瞬,却又强行挂上讥笑的面具。 “您说的是,说的是……” 可她话未说完,一个拳头已然砸来将**精砸得脑浆晃荡,哪吒的声音平静,杀意惊人。 “再多嘴一句,我就先烤了你这只癞皮**。” **精不敢再多言,老老实实地解除幻境,周围才恢复成真实森林景象,而哪吒也从英武青年模样重归少年模样。 哪吒稍微满意,一脚勾起它的头颅,满面不善:“说,你为何要暗中对我们下手?” 慕姚站在一旁,也寻思着这**精到底与他们有何深仇大恨,不知不觉营造幻梦之景,若非她醒的及时,怕是要就此殒命。 **精被死死按住,龇牙咧嘴,忽然一声怒吼:“你们毁了我的菜园子!!” “哈?”哪吒皱起眉头,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精凄厉嘶吼,像个委屈至极的老农夫:“那片草林是我辛辛苦苦栽种调养出来的!灵气栽培,日夜守护,就等着成熟收获……结果你们、你们两个狗男女,尤其是你这臭男人把这全毁了,你让我吃什么?” 慕姚眨了眨眼,缓缓转头看向身旁的哪吒。 哪吒挠了挠脑袋,一脸不以为然:“就是几颗蘑菇嘛……谁知道那是你的菜园子?” 空气忽然陷入诡异的沉默。 慕姚叹了口气,拉拉哪吒的袖子,“好像是有点狠了……” 哪吒噎住,轻咳一声,不说话了。 慕姚这才转头盯着**精,寻到了它言语中的破绽:“若你所言为真,那倒是我们的错,可你连形都不能化还是只毒癞**,一不小心就将植物毒死了,怎有余力侍花弄草?” **精顿时心虚起来。 慕姚话音一落,哪吒会意,直接使唤混天绫将**精提起来用力一抖。 哗啦一声,**精胸前竟掉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暗金葫芦,底座嵌着一块蓝色星纹的神石。 “果然有宝物,没收了!”哪吒啧了一声,直接将那葫芦纳入怀中,仔细打量着。 神石葫芦乍一掀开盖子,丝丝灵气自中逸散,里头竟孕育着玉露香气,沁人心脾,令人心神一震。 慕姚脸色陡变,几步上前接过葫芦,指尖触及神石表面那块晶核时,顿时惊呼出声,这底座的神石不正是星吻石? 她眼神迅速变了,表情从震惊转为凝重,眯起眼睛来:“这东西怎么会落到你手中?” 哪吒也十分好奇:“这是何物?” **精眼神飘忽,它从老龙王那盗来此宝只知有孕育灵露之力,但也不知葫芦的真正价值。 下一瞬,只听砰的一声轻响,**精忽然猛地从混天绫中滑脱,一身油光闪现,竟化作一团滑腻腻的水光直接钻入地面。 “它跑了!”哪吒脸色一沉,四下再无**精踪影。 “这厮隐匿功夫极强。”慕姚皱眉,“但涉及到星吻石,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哪吒脸色阴沉:“不管是谁,来一个我打一个,来两个我打一双!” 慕姚才松了口气,只见少年哪吒陡然凑了上来,他比慕姚稍微高了些,自然而然地牵着慕姚的手。 少年眼睛亮晶 晶的,将肩膀靠到她头上:“姚姚……” 柔软唇瓣颤巍巍地印在她脸颊时,慕姚内心一个咯噔,心想完蛋了。 与此同时,远在林外的海边,**精如丧家之犬般跌跌撞撞冲出山林。 它踏入浅海,长舒一口气:“终于逃出来了……” 话音未落,海浪轰然破开,几道金甲水兵如从天而降,一把将它按入海水之中。 “啊啊啊!别抓我!我什么都没有了!” “哼!”海水中,一道威压沉沉的身影自浪底升腾而出,正是南海龙王敖钦。 南海龙王红髯飘逸,龙目森然,冰冷望它:“你这癞**敢从本王手中盗葫芦,神石葫芦呢?尽数归还本王便不与你计较,否则……呵呵。” **精颤颤巍巍地抬头,声音发颤:“龙王饶命!那葫芦被、被两个人类……一个红袍男孩拿走了!我听见他似乎叫哪吒!” 南海龙王眼神一凛,低低冷笑一声:“哪吒?” 海面倏然升腾起层层浪涌,似有风雨将至。 …… 林间天光微斜,当哪吒的吻轻轻落在她的脸颊,想要再次尝试幻境中之举时,慕姚推开了他。 哪吒并未设防,被她推了一个趔趄,站稳后有些不解地看她。 慕姚整个人都快神飞天外,赶紧拉了拉敞开的衣襟,面色绯红,道:“不行的,你别乱来啊。” 哪吒更为不解:“为何?刚才在幻境中你不是也很舒服吗?”他眼神真诚又迷茫,语气认真得像在讨论一锅汤是不是该多加点盐。 慕姚瞧着他这张貌若好女的脸十分心虚,脸愈发冷静,她板着脸孔道:“那是无奈之举,再说了,你还小……” 小这个词可犯了哪吒的忌讳,他恼怒地眯起眼睛,浑身洋溢少年锐气,一把握住慕姚的手腕拉了过来。 “我都比你高了,你还敢说我小,我哪里小了?!” 少年义正言辞,但慕姚只会想得更歪,确实不小,越想脸都快烧起来了,怒瞪他一眼,冷冷转过头去,心虚得耳根子都红透了。 “放开!” 哪吒看着她的冷脸,只得放开她的手,随即噘起嘴来,狠狠在草地上踢了一脚。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陈塘关,之间的氛围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隔日,哪吒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发呆,等着先生来给他上课,而慕姚趁机出去寻敖丙去了。 清风送来书卷墨香,案上简笔齐整,竹简横陈。他托腮支着下巴,心口却似装了个火炉,燥热又难耐。 过了会先生来给他上课,毕竟李靖对他还有些出世要求,礼仪不可废,可哪吒听得昏昏沉沉,一边咬着笔头,一边眼神游离,根本没听进去。 他却在心里暗忖着,到底什么叫懂事成人,书中说君子六艺,知书达理,可他到底为什么还被说‘小’? “礼者,节也……”先生滔滔不绝,“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是了,书中或有解法。 课一结束,哪吒立刻脚底抹油,借着少年灵巧身形溜进了陈塘关书库中,他如猫儿般挑挑拣拣,一本看似有用的书籍映入眼帘。 他眼神一亮,带着学习的心态将其带回李府中,又在书房内查阅起来。 可才一打开,哪吒双目倏地瞪大,他立刻将木牍片关上,随即脸颊似被火烧般发烫。 这竟然是……尤其木牍片图文并茂,细节细致入微,男子舒爽和女子似痛苦又欢愉的表情都一览无余。 哪吒猛地合上,却又忍不住打开,再合上,又在打开。 红袍少年如同朝圣般,新奇地打量学习着,原来这就是男女之事,姚姚拒绝他是因为她害怕痛吗? 是夜,哪吒乱七八糟地想着。 隔着一层屏风,他仅盖着层薄被,少年体热滚烫,薄白肌肉就这么敞开在空气中,他却侧躺着盯着那边的屏风。 黑发少女睡在那头,身影若秀丽山峦起伏,不一会传来浅浅呼吸声,哪吒却还在回忆那木牍片上的景致。 哪吒渐渐睡着了,月色透过窗棂斜斜落在他脸上,少年睡颜安静而清朗,嘴角还如小猫儿一般微微翘着。 可他的梦,却并不平静。 他又回到了那片熟悉的森林,树影婆娑,他步步向前,耳边传来溪水叮咚声,还有女子轻浅的笑语,那人果然是她。 慕姚轻轻回头,眉眼柔婉,她没有拒绝他,甚至主动靠近。 “姚姚……”哪吒轻声唤着,伸手握住她的指尖。 她的手柔软极了,香气缭绕。 他将她揽入怀中,吻落在她颤动的睫毛,滚烫的耳垂,颈侧的细雪肌肤上,一寸一寸…… 木牍片中模糊的内容陡然变得清晰,他无意识中按着那些图案的指引,完成了那未曾解读的秘法。 他再度睁开眼时,天已破晓,额间已然出了一层薄汗。 而紫色绸裤也湿了。 经历了这场幻梦,哪吒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本就是少年慕艾的年纪,许多他从前根本不在意也不明白的情绪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他不再是那个只知舞枪弄棒的小孩,眼神落在慕姚身上,总觉得她哪儿都好看。 这几日他变得特别黏人,时不时就出现在慕姚旁边,趁她打坐不备,便蹲在她跟前托腮盯着她看。她睁开眼吓一跳,神色如常,只是眸光微垂,避开他的注视。 他恨得牙痒痒,手心痒痒的,不是病,是想牵她的手。 慕姚刚从外面回来,生怕被他嗅出些什么,敲他脑袋:“你能不能去干点正事?念念你的书?李总兵回来要考校你的吧?” 哪吒一本正经答:“没正事干,我就想看看你不行吗?” 她脸微红,转身想躲,哪吒却从后头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窝,小声嘟囔:“姚姚,你是不是不想理我了?” 慕姚原想推开,结果听他这样低低一声,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撞了,反倒多了一股青涩又强烈的情意,像初春的藤蔓,疯长在她心头。 “我不是不理你。”她轻声说,还是缓缓推开了他,“哪吒,你年纪小,性子又单纯,许多事都不懂,这种事你想和我谈等长大再说吧。” 哪吒又被同样的理由拒绝,气得眼眶通红,美目流转,当即跑走。 慕姚也没时间管他,毕竟她体内星吻石还未完全取出,在相甲那除了一半,又和敖丙一起除了四分之一,被封存的记忆也隐约恢复了许多。 越是回想起那些记忆,她越是心乱如麻。 慕姚如今哪里有心思谈情说爱呢? 更何况……她心中那点软,也不想伤着谁。 且说哪吒气鼓鼓地冲出院落,心头泛着闷闷的醋意。 他总觉得慕姚不仅时常带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妖气,还与他有了隔阂,把他当小孩子一样看待。 她是不是在瞒着他什么?是不是……身边有更令她满意的人? 越想越烦,他干脆一头扎进了东海,黄沙漫漫,烈日阳光将空气烤的滚烫,哪吒任凭冰凉的海水将他彻底浇醒。 汹涌潮流裹着咸腥的水味扑面而来,四周寂静,只有他在水中浮荡,红袍也在水面散开,如一朵盛放的莲花。 哪吒浮在水面上,仰面看天,心绪低落至极。 可正当他神游天外之际,一道水波从不远处疾驰而来。 “谁在海上……”那人话未说完,便看清了水面上的红衣少年。 而哪吒也侧头望去,只见一名蓝发少年破浪而来,衣袍干净如雪,额前一对细长龙角随水光微晃,俊美清冷的脸上满是惊讶。 此人正是东海龙三太子敖丙。 两人对视,一时间俱是一愣。 沉默短短几息,彼此都从对方的神色中察觉出异样,又不约而同地低头看向对方的脖颈处悬挂的玉锁。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你那玉锁从哪来的?!” 海水激荡,波光潋滟中,两张脸同时黑了下去。【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70 第61章 哪吒闹海在她不知情时哪吒闹过海了…… 空气一度沉默的要凝固。 东海水面,浪潮翻涌,阳光从波纹中碎散开,见那蓝发少年居高临下地瞧他,哪吒顿觉不爽,立刻翻坐起来。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遥遥对峙,水雾氤氲,气氛骤然紧张。 哪吒眯起眼,上下打量眼前这蓝袍青年。 他通身蓝白金线袍子,眉目温和,肤色近乎透明,偏那一对微微弯起的龙角,暴露了他妖族的身份。 再看他脖子上挂着的玉锁,雕工款式,分明与他脖子上挂着的如出一辙。 妖里妖气,偏偏装出一幅纯良无辜小白脸的模样,说不定就是他将姚姚迷惑了,哪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妖怪从哪偷来的?”哪吒心火直冒,语气透着冷意,“说!是你从她那抢的?还是这些日子一直缠着她的就是你?” 她? 敖丙内心一凛,这玉锁自然是姚姚送给他的,是他与姚姚的信物。 哪吒打量他的同时,敖丙也在打量哪吒。 红袍少年英姿勃发,浑身锐气盎然,宛若不世神兵,只是他打量着自己的眼神让敖丙觉得十分不适,内心也有些反感和抵触。 至于红袍少年脖颈上的玉锁,敖丙自然也瞧见了。 蓝袍少年眉头一拧,语气冷淡道:“我还没问你,姚姚的东西怎会在你那?” 果然一下子就诈出来了,哪吒顿时被激得笑了,眸中寒光乍现。 他猛地往上一跃,直飞至敖丙平视的高度,红衣在阳光下如火焰般猎猎飞扬。 “关你鸟事?”他冷笑,眼中怒意喷薄,“你还没回答我呢,妖人!脖子上那玉锁从哪来的?” “你这凡人简直放肆!也敢冒犯本太子!”敖丙被这般无礼喝问,眼神倏然一冷,声音如冰。 “太子?”哪吒冷哼一声,“真当我怕你不成?妖怪就是妖怪,还搁这儿装腔作势。”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两人气场激撞,水浪如幕卷起,浪峰撞天,但也只是招式试探和较量,最多惹得海面震荡,可也未惹出伤祸来。 直至远处传来**精低低唤声,“龙三太子……” 敖丙顿时分神望去,一只**精浑身湿哒哒地趴在一块岩石上,喘着气唤着敖丙的名号:“龙三太子!这凡人夺了南海龙王的神石葫芦,还敢冒犯于您,您定要将其诛杀夺回来!” 敖丙还没反应过来,哪吒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眸光灼灼如火。 “居然是一伙的。”他声音压低,透着杀气,“你们这些妖怪,为祸人间——” 话音未落,他猛然冲上,敖丙未及还手被震得倒飞出去,口中吐出一口血,坠入海中,激起层层水浪,**精也吓得立刻逃走。 海天之间,风卷残云,红衣少年孤身立于波浪之巅,冷冷俯视,如此撒了一番气才回到李府中去。 至于东海龙宫,又起波澜。 龙宫深处阴沉如霜,碧蓝水晶铺就的大殿中有沉香浮动,但压抑的氛围令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蓝发少年敖丙静静躺于白玉床之中,他肩胛破了个大洞,虽被包扎过但此刻脸色苍白,唇瓣无色,他已昏迷一整晚仍未醒来。 敖乙皱着眉,一边来回踱步,他作为东海龙宫二太子,一向成熟稳重,可此时也快克制不住内心的暴躁。 自从千年前一战,龙族元气大伤,大哥失踪后生死未卜,他便只有这么个宝贝弟弟,全家都对敖丙爱护得紧,而且现在龙族听命于天庭,少有妖或者神来冒犯他们。 如今弟弟在东海家门口被人打成这样,谁能忍? 水幕门忽然打开,有侍从前来通报南海龙王求见,敖广和宣骊对视一眼,皆是诧异。 平日里龙王们分居四海,除了必要宴会和向天庭述职时会拜访外,基本不会有交流。 这会南海龙王来干什么? “带他进来。”敖广语气颇带沉意。 一袭红衣红髯的南海龙王大步入殿,身后跟着一个缩头缩脑的丑陋身影,正是那隐匿功夫一绝的**精。 南海龙王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踏入偏殿,目光扫过玉床上的敖丙,登时装模作样地红了眼眶,“可怜侄儿,生得这般好模样,竟被人打成这样……小弟听闻此事,也是寝食难安哪。” “哦?”敖乙冷声开口,目光锐利如锋,“东海之事,何时传到南海了?” 南海龙王假作哀痛道:“因为打他之人,正是抢了我南海宝物的狂徒——李哪吒!” “李哪吒?陈塘关总兵李靖之子?”敖广眉头紧蹙,侧首看向**精,“你来说。” **精眼珠滴溜溜一转,连忙趁机献上状词,添油加醋地将哪吒描述为偷盗神石葫芦,并且还打伤龙三太子敖丙的狂徒。 敖乙猛地一掌拍在玉几上,脸色铁青,压抑的怒火差点喷薄而出。 他又瞧了一眼南海龙王和这癞蛤蟆精,知道他们多半是没安好心。可倘若真是哪吒伤了敖丙,无论是何缘由,他们都不会容忍龙族被人欺侮至此。 东海龙王敖广深深叹了口气:“李哪吒……倘若是真,必须得找这陈塘关总兵要个说法了。” …… 慕姚察觉到生活逐渐有一丝不对劲。 首先是敖丙的传音海螺失去动静,一连两日任凭她如何呼唤都没有回音。 陈塘关的天空被泼了层墨,随即开始下起大雨。 密密匝匝的雨水从天而降,天地间一片灰茫,整个世界卷入水的狂潮之中。 海岸线边阴风怒号,浊浪排空,风吹得树木如鞭狂舞,屋瓦哗啦作响。 原本平静的街巷成了涓流汇聚的溪河,地面泥水横流,脚掌都能陷下去数寸。 海边小渔村的人们可遭了罪,以为是台风来了:“快跑快跑!” 人们惊惧地呼喊,纷纷裹着大包小包,拖家带口地往陈塘关内避难。整座城门口挤得水泄不通,数以百计的百姓瑟缩在雨中,衣不蔽体,狼狈不堪。 商朝重交易,可此刻物价节节高升,蔬菜瓜果价格翻了三杯,市井之间,充斥着混乱与无奈。 慕姚撑着油纸伞行走于街巷之中,时常见到几个小孩光着屁股淌水乱跑,被大人急急赶来抱进破篷子中遮雨。 她心中发涩,便将身上干粮偷偷塞给几个躲在墙角哆嗦的小孩,那些孩子咬着馒头,眼泪和雨水一齐掉落。 而墨瞳所在的私塾,此时也打开了院门,接纳了一批临时学生和家属避雨。教书先生们忙着安排庇护所,墨瞳站在走廊下,望着风雨如注的天色,神色凝重。 “这一场雨……不寻常。”他低声道。 一旁正用竹篾加固窗户的影之听见了,浑身湿得像落汤鸡,却仍乐呵呵地说:“先生不用担心,我小时候也见过台风天,过去了就好了,总能好起来的。” 小童眼中满是坚韧,古代灾难人祸频发,往往可能因为一场洪水、一场地震、一场瘟疫就能失去性命,可这个种族却从未放弃对生的希望,在逆境中也勇往直前。 慕姚露出个微笑,摸了摸影的头,让他去安慰妹妹。 她问墨瞳可是看出什么门道来,墨瞳的眉头皱得死死,“这并非寻常台风,师父你瞧这天云纹紊乱,灵气乱溢,恐怕是……龙王在发怒啊。” 好端端的龙王为何会发怒? 一丝寒意沿着脊背悄然爬上慕姚心间,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寻常,此时是否与敖丙不回信有关呢,她心中暗生不安。 回到李府,慕姚收起伞,却看见红袍双髻少年呆呆坐在廊下发呆。 廊下雨声淅淅沥沥,天地一片湿漉,哪吒坐在廊下,飘摇的风雨将他紫色绸裤打湿贴在腿上,少年形状修长的腿肌一览无余。 少年头发也湿了,水珠顺着卷翘睫毛滚落,却毫无察觉。 他只是怔怔望着前方雨帘,像是在出神,又像是在等谁,恍若一朵被雨打风吹的莲花,叫雨雾打得稀碎,带着少年不合年纪的落寞和孤独,叫人看着心酸。 慕姚见他这幅样子,有点心疼,类似于家里养的猫下雨不知道往家里跑怎么回事。 “傻子,都这么大人了,被雨淋湿了都不知道吗?” 这点子雨于哪吒而言实在算不得什么。 他回过神来,抬手漫不经心地抹了一把脸颊。他抬眸望向她,眼睛湿润而亮,带着点幽怨的气劲,语气也酸酸的。 “你终于不忙了,舍得理我了?” 慕姚怔了一下,知道这些时日自己为了避嫌,的确冷落了他不少,不由得有些心虚,只得闷闷一笑:“怎会呢?”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块干净的巾布,递了过去,“给你擦擦头发,别再感冒了。” 哪吒没接,而是幽幽地看着她,眼神意味深长,仿佛在等她亲自替他擦。可慕姚假装没看到,手一递就收了回来,显然是让他自己来。 哪吒气哼一声,自己接过了巾布,随意地擦了两下。他负气的动作看得慕姚忍不住笑了笑。 目光却又落向庭前雨幕,忽然轻声叹息:“这雨……下得有些怪。” 哪吒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她,低声问:“怎么了?” “这雨也不像寻常台风啊。”慕姚望着天色,眼神微凝,“龙王具有布云施雨的能力,如此诡异情形倒像是龙王发怒,可他为何要发怒呢?” “龙王?” 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哪吒下一瞬地咽了口唾沫,眼神迅速闪烁了下,他隐约觉得或许此事与他有关,但也没敢作多想。 廊下的雨继续下,像是压着整座天穹的沉默,可这份沉默第二天就被打破了。 陈塘关上空乌云压顶,狂风卷着暴雨横扫而来,天色晦暗如墨。 百姓们尚未从昨日的灾情中缓过神来,又被一道道雷光惊得不敢出门。谁也未曾预料,这风暴之中,竟降临了四位不速之客。 东海龙王与南海龙王携着小眷属腾空而立,现身于陈塘关上空,气势浩荡,龙气遮天蔽日,宛如天威降世。 守城士兵一见神龙驾临,纷纷跪地,连头都不敢抬,浑身瑟瑟发抖。 陈塘关总兵李靖身披盔甲,神色凝重,亲自登上城楼。 他一拱手,声音压住雨声:“两位龙王驾临,陈塘关蓬荜生辉。不知今番到来,有何贵干?这连日雨水,可是贵界所为?若真如此,还望高抬贵手,怜惜百姓性命。” 南海龙王冷笑一声,龙须飞扬:“你还有脸说这话?哪吒伤我侄儿,夺我宝物,如今这雨,只是给你们个警醒罢了!” 李靖瞬间噤声,面色极为难看,陈塘关发大水,作为总兵他心急如焚,可也不曾想到这居然又是他儿子惹来的灾祸。 东海龙王声音如雷:“李靖,你儿哪吒——是否打伤了我儿敖丙?” 话音落地,风云激荡,天际忽一道惊雷撕裂长空,震得四方百姓心惊胆战。 李靖眼神微沉,挥手叫小兵唤来哪吒。 不多时,红衣少年缓步踏入风雨,面颊被雨水冲刷得干净,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不屈。 那**精立刻扑通跪下,一边磕头一边嚎啕:“回禀龙王,就是这人,强抢南海龙王的神石葫芦,还打伤了三太子敖丙!还想杀了我!” 南海龙王大喝:“如此狂徒,自当付出代价!” 哪吒目光在南海龙王与那跟随而来的**精之间游走,冷笑一声,当即就道:“是我打的那又如何?” “你们一群妖怪敢颠倒黑白,把脏水泼我头上?!” 李靖脸色铁青,转头怒视哪吒:“你这孽子!目无尊长,草菅性命,还敢顶撞龙王,简直是反了天!” 这怒骂声掷地有声,不掺半点情面。 李靖不愧中国传统父亲,他的手段毫不含糊——先极尽贬低自己孩子,以望的对方心软,再换一丝缓和余地。 李靖的语气愈发尖酸锐利:“我李家世代忠良,竟养出你这丧心病狂的逆子!早知当日就该将你溺死在襁褓里,也免得今日连累这满镇百姓!” 可哪吒却无法理解其中深意。 此话犹如石破天惊之利箭将哪吒心头刺得鲜血横流,他满脸悲愤,眼眶通红,痴痴看了一眼李靖,沙哑开口。 “我打了便打了,若真是杀了敖丙,我以命换命就是——” “你休想!”南海龙王怒指他鼻,“神石葫芦你若还不交出,今日你不仅要偿命,我还要将你千刀万剐!” 风雷再作,威压如山。 此时,远在墨瞳书院中帮忙的慕姚陡然抬头,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陈塘关城楼上方龙气冲天。 慕姚一愣,这幅场景怎么如此眼熟? 哈? 哪吒闹过海了?什么时候的事? 她下意识腾空而起,划破长空而来,当她抵达时,只见哪吒早已倒在地面,鲜血如线滴下,可他仍旧冷眼看着众人,神情凛冽无畏。 李靖也痴愣地瞧着这突发场景。慕姚的心狠狠震颤了下,几乎是飞扑过去,将红袍少年揽在怀中。 哪吒躺在地砖之上,红衣被鲜血浇透了,宛若凋零的花瓣,他气息微弱,脸色惨败如纸,灵动双眼黯淡无神。 第62章 哪吒闹海拯救藕与龙计划 哪吒躺在地砖之上,红衣被鲜血浇透了,宛若凋零的花瓣,他气息微弱,脸色惨败如纸,灵动双眼黯淡无神。 见慕姚来了,那双明目才泛出些泪光,他的声音细软发颤:“姚姚……你来了……哪吒真有那么顽劣吗?有……那么坏吗?” 他眼睫微颤,如小兽垂死时的低语,脆弱的叫人心碎。 慕姚心口猛地一揪,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 她跪坐在他身旁,握住他冰凉的手,温柔地抚着他的脸颊,满是疼惜地轻声安慰:“你不是,哪吒……” 过去种种犹如昙花绽放,片片垂落于眼前。 在历史还是在各种志怪小说中,哪吒生如莲花耀眼,可性格形象千变万化。 他顽皮骄纵,总是干出许多惹人烦恼之事,可他也天真纯挚,在你失意之时送上花来,噩梦惊醒间笨拙地安慰你。 他守护正义,无论对方是何强权他都从未低过头,总是两败俱伤,可他心也没那么硬,对待没害过人的小妖也不会做出赶尽杀绝之事。 他性格刚强,可也有脆弱的时候。 哪吒绝对不是个坏孩子。 “你是这天下最乖、最厉害的少年。”她低声说,手指轻轻擦拭他睫毛上的泪,“你要坚持住,听到没有?” 哪吒却如撒娇的小猫弯起嘴角,他轻轻喘息着,眼神也开始迷离:“可我才敢作敢当呢,我长大了,你不许再说我小……我现在……有些困了……” 慕姚连忙从储物玉珏中翻找出珍藏的药丸,她也不知有何作用,颤抖着将其送入哪吒口中,再引到灵力散开。 万幸的是,哪吒的情况好了许多,血好歹是止住了,但他的心跳仍旧极弱,如风中残烛,随时都可能熄灭。 “李大人!”慕姚抬头看向李靖,几乎是带着哀求,“请您马上联系他师父太乙真人,才能将他救回来!” 李靖脸色瞬间苍白,骤然哪吒牢牢护在身后,第一次,那骄傲而严苛的父亲低头弯腰,背影颤抖着护着儿子。 “今日之祸,在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李靖沉声道,“可若再逼一步……便是龙王,也请三思。” 随即他立刻派人去传信,南海龙王有些不爽,当即就要拦下李靖,却被慕姚挡下,两位龙王也终于看清了迅猛赶来救场的黑发少女。 慕姚的记忆和实力随着星吻石的剔除早已恢复大半,此刻黑发少女立于空中,乌云滚滚,衣袂偏飞。 她的眼神如寒星入夜,气场铺天盖地,天地之间,风止雨息,仿若为她让路。 东海龙王乍见她的面容,瞳孔骤缩,声音里竟带上几分难以置信:“你是?” 慕姚微微一笑,气势圆滑中带着锋芒:“龙王别来无恙,千年一别,身体可还好?” 此言一出,天地仿佛骤然一静。 东海龙王面色沉下,周身水气涌动,一时间灵压汹涌如潮:“你为何在此处?” “我千年前就在守护此处。”慕姚神色平静,眸光冷如霜雪,“如今仍在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 站在一旁的南海龙王眼神闪烁,随即眯起双眼,阴测测道:“她与那李哪吒一同现身,想来也起了不知什么作用……” 慕姚闻言却是一声冷笑,声音不高,却如金石交鸣:“南海龙王,你这老吊子愈发为老不尊了,是 怕我成长起来,把你踩在脚下再打吗?才这么着急要我的命?” 南海龙王脸色涨红,龙须倒竖,气得火冒三丈,正要动手,却被慕姚一声断喝震住。 “我还没说完呢。” 她目光如炬地盯着南海龙王,声音沉稳却有压山之力:“你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本领,我是见识到了。” 她转头看向尚存迟疑的敖广,“可东海龙王,你可知这南海龙王,极有可能私通截教,意图谋逆?若再一意孤行,引得天庭天兵压境,届时血流成河,岂是你我愿见?” 此话一出,天际骤响惊雷。 众所周知因为千年前的祸事,龙族历经千年好不容易休养生息,此刻替子逃回公道重要,可若要毁灭这平静敖广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南海龙王面色陡变,怒吼道:“你修要血口喷妖!” 可那东海龙王没立刻附和,语气却不复刚硬:“你……你怎会知这些?” 慕姚立在风雨之间,微微一笑。 她当然不知道,她只是猜测,不过这一诈不就诈出来了吗? 雷光一闪,风声鹤唳。 “你说我如何得知?”她轻轻一笑,手中光芒一闪,从储物玉珏中掏出南海龙王苦寻的神石葫芦,“这星吻石所铸的葫芦,天地间罕有。据我所知,最近只有截教门徒在尽力搜寻制造此物。” 南海龙王顿时面色一沉,强作镇定,冷哼一声:“本王酷爱搜寻秘宝,多年前偶然所得,这有何问题?” “哦?”慕姚似笑非笑,觉得这老吊子还是太蠢了,语气轻轻,“那为何此物之下,会刻有截教教主的铭记?你若不是与其私通,又如何能取这教主之物?” 她话音刚落,那葫芦底座上灵光一闪,赫然显出一道模糊而玄奥的烙印。 话音一落,四海震动,云中隐隐有雷霆酝酿。 南海龙王一时哑口无言,冷汗淋漓。 东海龙王则骤然变色,厉声低喝:“你这蠢东西……”却没有说完,只是狠狠地瞪了南海龙王一眼,显然已将这笔账悄然记下。 随即,东海龙王转头看向慕姚,神情复杂,语气沉沉:“你……又是从何得知截教之事?” “我?”慕姚依旧带笑,眼中却冷光一闪,“我前些日子结识了三太子敖丙,与他早在月前就察觉截教异样,因此暗中追查。哪吒误伤敖丙,或许只是场误会,我希望龙王莫要太过苛责。” 东海龙王闻言,眉头微动,神情有所松动。 “当然。”慕姚忽地收敛笑意,语气一沉,“作为交换,我会带来敖甲的消息。” 此言一出,雷鸣仿若骤停,海面顷刻死寂。 东海龙王瞳孔一缩,眼中竟显出从未有过的激动与震撼:“你说什么?你有甲儿的消息?” 敖甲千年前失踪于那场战争之中,为此敖广锥心悔恨,这也是他不愿再挑起战争与事端的原因,如今听到敖甲还可能活着,他如何能不激动? 慕姚神情安然,语气中带着疲惫:“若龙王信我,便请收回雷雨,我会告诉你关于敖甲的一切消息,过几日我会亲自将他带来。” 东海之下,水流波涛汹涌。 慕姚再度踏入这片熟悉又遥远的领域。穹顶金碧辉煌,水晶灯在潮涌的微晃中轻轻摇曳,折射出流光溢彩,洒落在海市蜃楼般的殿宇回廊上,如梦似幻。 她随着东海龙王敖广缓步而入,途径花苑,望着珊瑚海葵摇摇曳曳,炫丽如梦,竟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存在于角落的记忆陡然间冒出,一名金发少年如蓄势待发的猎豹将黑发少女扑倒在地,两人咯咯笑着,极尽亲昵。 慕姚有些恍惚。 其实她记忆还并未完全恢复,只是望此情形,心中便会轻颤,将相甲……不……是敖甲找回来势在必得。 内殿中,柔光暖煦。 蓝发少年敖丙早已转醒,他恢复的不错,只是之前有些劳累才多睡了些。 他见哥哥敖乙和母后宣骊俱围着他,感到十分不好意思。 直到一道熟悉的身影推开房门,敖丙看着那道倩影走入,黑发少女一袭白裙,笑意莹莹地望着他。 敖丙一愣,随即脸颊飞红。 她怎么会在龙宫?他立刻意识到自己方才睡醒,头发凌乱,气息不整,怎可这般模样出现在姚姚面前? 他飞快拉起衣袖挡住面颊,只露出一双清澈美目与龙角,小声嗫嚅道:“姚姚……你怎么会在这儿?” 慕姚唇角微扬,温声回应:“当然是来看你呀,身体好些了吗?” 此时,一旁的青发青年敖乙早已神色剧震,从慕姚踏入殿门那一刻起,眼神就牢牢锁在慕姚身上。 他终于迟疑开口:“你是……慕姚?” 慕姚转头对上他的视线,轻轻颔首:“是我。” 敖乙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眼底翻滚着难以言明的情绪。千年前与他大哥一并失踪的人,如今竟再度出现在龙宫,而且就在他弟弟病榻之前。 敖丙总算察觉到不对劲,气氛古怪至极,为何大家似乎都认识姚姚。 敖广望着慕姚神情复杂,似带着一抹追忆,又似有所忌惮。他缓缓开口道:“她是……你大哥敖甲的故友。” 敖丙一愣。 敖甲这个名讳只存在于他的记忆中,二哥和父王的叹息中,母后的垂泪中,蓝发少年从未见过他的大哥。 浪里金龙敖甲,英姿勃发,他曾一身融金战甲,气势如虹,身为东海大太子,也是龙族的新希望,但这一切于敖丙来说只是遥远的传说。 敖丙只知道,大哥在千年前的战事中就已失踪,再无音讯,便被默认为陨落。 可姚姚只是一弱女子,为何会与他大哥扯上关系? 再看黑发少女,她周身气息确与往常不大一样。 殿内水晶灯明明灭灭,映得黑发少女周身光影浮动,从前少女修为不高,总给人脆弱无依,惹人怜爱之感。 可现在她恢复大部分记忆后,周身似裹着层无形的纱,将锋芒悄然收敛,让人看不清深浅,偶尔抬眼间流露出的气势,令人胆寒。 敖丙想再问,可慕姚已经与他父兄聊得起劲,让他觉得自己倒像个无知小童,插不上嘴。 慕姚将自己前段时间被截教门徒掳走之事告诉了他们,又判断那相甲极有可能是敖甲:“只是敖甲的龙角被摘,记忆也被抹去,如今早已忘却谁是谁,替截教效命……” 此言一出,整个龙宫气氛一滞,连潮水都仿佛在这一刻沉默了。 敖广手中茶盏咔的一声被捏碎,龙须颤抖,声音低哑而压抑:“……原来如此,原来……竟真是那帮妖。”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似穿越千年波涛,望向殿外无垠大海,声音中带着难掩的疲惫与悲恸。 “慕姑娘你或许不知,为何龙族宁愿低头天庭,也不敢再妄动刀兵。当年妖族跋扈失了规矩,天庭与海族交兵,死伤无数。阐教以人为本,虽也冷漠但尚有底线。可那截教……虽然不注重出生跟脚,可视生灵为刍狗肆意妄为。” 他闭了闭眼,语气沉重,“我不想龙族再卷入那场浩劫……可我儿,我的长子,竟被那群人逼成了傀儡。” 他看向慕姚,眼中少了神威,多了一份真切的恳求:“若你真能寻得敖甲,无论他如今是什么模样——我求你,带他回来。” 慕姚垂眸,片刻后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敖叔叔放心,不为您,也为了我自己,我也会把他带回来。” 她顿了顿,望着远处那片熟悉的海蓝,仿佛看见记忆中那人笑着从浪花中走来。 …… 清晨的海风透着几分凉意,慕姚在偏殿中静静修整了一夜,龙王敖广在她出发前亲自前来,为她备下了数件古宝,样样精妙,尽显诚意。 慕姚收好法宝,气场锋锐如出鞘之剑,正待启程,却在殿门口被一道蓝影挡下。 “等等。”敖丙站在殿前,他眼神复杂,语气却前所未有地认真:“姚姚……到底是什么人?” 慕姚脚步一顿,轻轻叹息,却也没有隐瞒:“千年前我与你大哥是好友,后来出了一些事,我醒来时记忆残缺,如今才渐渐恢复。” 她朝他露出一个略带怀念的笑意:“你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脖子上那块玉确实是我送给你的呢……” 敖丙愣住了,下意识摸了摸胸前那枚自懂事起便一直挂着的玉锁,难怪他一直觉得姚姚的气息十分熟悉,原来她早就以这种方式陪伴了他千年之久。 蓝发少年有些恍惚,心仪的少 女忽然晋升成长辈级别的人物,他一时间有些接受不能。 慕姚挑眉,打趣道:“丙丙可是嫌弃姐姐老了?” 敖丙耳根一下烧红,连连摆手,话都说不完整:“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她含笑摇头,转身欲走,却听敖丙沉声道:“我要和你一起去。” 慕姚一怔:“你伤还没好,悬心岛并不安全……” “不管危险与否,那是我大哥。”敖丙蓝眸中闪着坚持的光芒,“我也有责任。” 正僵持间,敖乙出现在一旁,沉稳说道:“让他去吧,他已非孩童。不管大哥现在变成了谁,我们都要把他带回来,我去不了……让他去也是一样的。” 慕姚看了看敖乙,又望向眼前坚持的蓝发少年,终于轻轻点头。 下一刻,敖丙身体一缩,化作一条巴掌长的小蓝龙,软乎乎地缠在了她的手腕上。小龙身子晶莹剔透,龙角微微翘起,鳞片泛着淡淡蓝光。 慕姚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龙角处被轻轻蹭了两下。 敖丙顿时羞红了脸,小尾巴一抖:“姚姚……请不要随意戏弄我。” 慕姚笑得轻快:“好好好,抱歉抱歉~” 她与东海龙族们告别,然后望了一眼远方波澜汹涌的海面,下一秒身影一晃,朝着遥远的悬心岛飞掠而去。 第63章 失忆金龙你就是敖甲 慕姚再次踏上悬心岛,脚尖点落在熟悉的青石路上,心中却泛起了几许说不清的情绪。 悬心岛依旧是万花争艳之景,岛中鸟语花香,似仙境临凡,但她知道,这平静之下藏着的是越发汹涌的暗流。 她站在远处高崖,眺望着港口,眼神骤然一凝。 那是一艘新来的方舟,停泊在最显眼的位置。 舟身以墨黑为底,鲨鱼徽章赫然跃然其上,船身装饰轻盈妩媚,边角描金,船帘似纱,檐下挂着金铃,微风一动便叮咚作响,像极了女子画舫。 殿门大敞开,殿中却早已热闹非凡。 她准备靠近,恰巧瞧见熟妖侍女春花躲在树后,呷酸吃醋地咬着帕子,喃喃自语:“这鲨族公主瞧我貌美怕把主人魂勾了去,竟然故意不让我入殿伺候……” 慕姚眯起眼,淡淡一笑,心想小金龙倒是招人疼,和个香饽饽似的,个个都想咬上一口。 她摸了摸手腕上盘着的小蓝龙,敖丙仍维持着龙形不知不觉间睡着了,感受到她的触碰轻轻动了动身子,嘴角还带点梦中的甜意。 慕姚低头看了他一眼,笑意更深,可惜这香饽饽只能是属于她的,谁也别想抢去。 话落,她悄然凑近春花将其打晕,又下了足以昏迷三日的迷药,随后化身为春花的模样,大摇大摆地朝着主殿靠近。 朱殿内。 阳光落于银灰发男子肩头,他斜坐于高位,体格修长健硕,五官英挺如刀刻,剑眉入鬓,眼中却是藏不住的深沉与冷意。 此人正是相甲,也是敖甲,千年前东海龙太子,如今也是截教麾下重要门徒。 他的指尖轻敲着扶手,眼神掠过殿内雕梁画栋,却始终不落在那位正对着他深情凝视的鲨族公主身上。 鲨族公主闫菲正眼神痴痴地仰望着他,红唇轻启,声音娇软如水:“大人,我亲自为您酿了这壶海蓝春,您若不尝尝,可要伤了人家的心呢。” 她盈盈向前一步,执着一盏海蓝色的琉璃酒杯,那酒如波光轻漾,暗藏异香。 然而,相甲却眉心轻蹙,眼神略显不耐。他的唇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有拒绝。 因为他不能。 ——通天教主在看着他。 自那天通天教主得知他曾隐匿一名疑似阐教人士后,便对他起了疑心。他原以为只要保持沉默,装傻充愣,便能应付过去。 可通天教主那病态的温和背后,是对控制的绝对欲望。 他现在身边安插了数位耳目,甚至连这位鲨族公主,他都怀疑不是献爱,而是试探。 就在他指尖微动,正要接过那盏酒时,殿门忽地一声轻响。 一道柔媚入骨的声音如丝缕飘来:“哎呀~主人,您怎能喝别人斟的酒呢?若您真喝了,慕慕就不理您了哦~” 众人皆是一惊。 银灰发男子也猛地抬起头,望见那面目熟悉却气质陌生的少女身影,心神剧震。 银灰发男子猛地抬眸,只见门外缓步走进一名容貌极其妖冶的女子。 银灰发高挽,身段婀娜,蛇腰轻摆,眉眼间带着几分魅惑和娇憨,穿着一身低胸斜襟的侍女衣袍,眼尾一点红痣如火星点睛,媚得摄人心魂。 她步态轻柔,如同缠绕的水纹,一步一摇地走上前来,走到相甲身旁,俯身盈盈行礼,嘴角却带着玩味的笑意:“春花来迟了,大人不会怪罪吧?” 侍女春花? 不对,是姚姚。 相甲心神剧震。 姚姚竟然真的来了!还如此直接闯入了悬心岛! 他死死盯着她,却一时间不敢露出丝毫情绪。但他不知道她此刻来意为何,只能装作冷漠淡漠地问:“你怎么来了?” 慕姚眼波流转,娇俏道:“春花醒来主人便不见了,心慌的很呢,原来是在与他人饮酒……” 说罢手腕一翻,一只玉盏在她指间滴溜溜转了半圈,她将酒盏轻轻递到相甲唇边,眼神笑盈盈地看了眼鲨族公主闫菲。 “主人不喝这个。”她笑得妩媚,“只喝我斟的。” 慕姚戏瘾大爆发,演妖艳贱货的感觉真爽。 相甲喉结微动,他紧紧盯着她,她的双眸灵动,分明是姚姚的眼睛,此刻却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和语气,伪装成一名妖媚的下等侍女。 还混进戒备重重的悬心岛,大摇大摆地凑近,他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默许了这种靠近。 他低头,接过那杯酒一饮而尽。 “很好喝。”他说,目光直直盯着她,语气却仍是平淡无波。 这一幕将在场众人看得目瞪口呆,面色诧异,他们不知主人何时对春花态度这么好,莫非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真让春花爬床成功了? 鲨族公主闫菲面色扭曲得泛红,指尖几乎掐入白嫩皮肉,她从未见相甲对任何女子动容,如今竟在她眼前,喝下另一个女人斟的酒! “你是何人!”闫菲气得面色扭曲,瞪着那名矫揉造作的侍女,“哪来的贱皮子,敢来抢本公主的人?” 慕姚眨了眨眼,娇滴滴地一笑,声音带着一点懵懂:“哎呀,公主殿下这是说什么呢?妾身只是个斟酒的下人,哪里配抢呢?” 她话虽如此,身子却不躲不让,反而轻倚着相甲的椅侧,一副亲昵至极的模样。 相甲低头不语,眼神却深如渊底,掀起了无法抑制的波澜。 他终于找到合适机会,装出风流之态搂住了慕姚的腰:“够了,闫菲公主,今日实在不便招待,烦请公主自便,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这话时他的眸子一直瞧着慕姚,显然很直白地表明了他要处理的事是谁,于是中止了这场宴席,带着貌美女妖回到自己房中去了。 临走之前,慕姚还对着闫菲公主飞了个吻,将这位心高气傲痴迷于相甲的鲨族公主气了个仰倒。看着那鲨族公主气得玉颜扭曲,她才满意地笑了。 慕姚脸上还挂着笑容,相甲的手指突然扣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近乎失控,拉着她跌跌撞撞穿过九曲回廊,回到他自己的房间中。 过程中他始终未回头,可掌心滚烫的温度,还有脉搏在她腕间剧烈的跳动,无一不在泄露主人激动的心情。 相甲的房间与之前为她准备的不同,整间寝殿色调以灰黑为主,陈设冷硬极简,床榻宽阔坚实,兵刃整齐地悬挂于墙壁上,狼牙棒,剑矢,皮鞭…… 每一处都透着压抑与秩序感,仿佛他把一切情绪都藏于这齐整中,慕姚摸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瞧着墙壁上的皮鞭。 他这千年过得挺压抑的嘛,各种方面都是…… 她还没来得及看完,便被相甲一把摁住肩 膀坐在床上,随即银灰发男子开始收拾东西,一边掀开床底隐匿的暗盒,一边取下各路符箓卷轴,动作凌乱得毫无章法。 慕姚疑惑道:“你在干嘛?” “你必须走!”银灰发男子语气低沉,带着隐隐崩溃的焦急,“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他们已经在怀疑我了,姚姚,你知不知道贸然出现会遇到多大危险……” 可下一瞬,他脚下一绊,身子猛然一沉。 相甲有些愕然地瞧着,那如梦似幻的烟霞丝扫过他俊逸精致眉骨,随后四肢被猛地缠住,他一整个被吊在床榻之上,四肢大开,宛若待宰羔羊。 “姚姚?”他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看她。 四肢大张的姿势狼狈又羞耻,他健壮的身躯在半空绷成完美的弧线,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有些慌乱。 慕姚恢复记忆,恶劣程度更是今非昔比,她抱着胸笑意盈盈地看他,顺带弹了弹他的腰带。 “不要这么着急,我们有的是账要算呢。” 相甲的耳尖迅速泛红,而且不仅是耳尖,他眼神一慌,身体本能地一抖,因为此刻吊在床榻上的姿势……实在太羞耻了。 偏偏他体格雄健,筋骨拉开的样子极具冲击力,让他那不争气的柱子猛然支起帐篷,撑得那层裤绷得紧紧。 慕姚望之也是一愣,先是心虚地查看盘踞在手腕上的小蓝龙,还好他因为伤累还在休息中,慕姚并未惊动他醒过来,否则看见此景该如何是好? 敬仰的大哥居然被吊起来翘柱子,怪哉怪哉。 相甲精致面容有些恼,泛着羞意和颤意。 慕姚慢悠悠地走到墙边,手指轻佻地摘下那一柄皮鞭,随即走回床榻,鞭尾在地面蜿蜒前行,仿佛嘶嘶作响的蛇。 她微微一笑,将皮鞭缓缓贴上他的胸口,顺着他胸膛肌肉的沟壑缓缓下滑,带出一丝冰凉与颤栗。 “你到底……”相甲嗓音沙哑,“要与我说什么?” 慕姚没有着急回答,只是将鞭子顺着他的胸膛腰腹以及浑身上下扫了一遍,勾得男人肌肉一绷,喉咙微动,咽下一口唾沫。 她才娓娓道来:“我曾是元始天尊座下弟子,千年前爱人被截教带走遭分离,之前我也失了记忆浑浑噩噩,最近才恢复想起来。” 她用鞭子轻勾起他的下巴,指尖随意地抚过他的唇角。目光中不再是笑意,而是一种幽深的坚定。 “如今,我是来报仇雪恨的。”她俯身靠近,几乎贴着他说,“而你必须陪我一起。” “我……我?”相甲呼吸已乱,眼神却越发复杂,“那我……该怎么做?” 慕姚笑了:“自然是你得跟我走。” 鞭子再次轻抬,他下意识想要躲闪,可又无处可逃,只能让那鞭子顺着腰线探入衣摆,在他战栗的肌肤上画出蜿蜒轨迹。 “你愿意吗?”她轻声问道,声音却不容拒绝。 他怔怔地看着她,瞳孔倒映着她的脸,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你还不明白吗?”她终于吐出那句,带着无奈,“你就是那个人。” “你也不叫什么相甲,你是东海龙太子——敖甲。” 那一刻,空气像是凝固了。 相甲、不,敖甲瞳孔猛然一震,脑海中有如惊雷乍响。 第64章 失忆金龙太乙看见大逆不道之举 他怔怔望着慕姚,四肢还被束缚着,可他的心思早已如被利刃剖开。 那一声你是敖甲,直接撕裂了他千年来构筑的全部认知。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道模糊的金发少年影像。 那少年笑得如烈日朝阳,眼眸乃灿灿鎏金色,眉目间英气逼人。他一跃而起,振臂大笑,披金甲,扬龙枪,声声喊着我乃东海龙太子敖甲! 可透过少女漆黑眼瞳,倒映出来的又是谁? 银灰发男子面色苍白,红瞳冷冽,锋利若艳鬼,死气沉沉。 倘若他真是东海龙太子,截教之人掳走他,拔了龙角,洗去记忆,让他成为傀儡残害昔日同胞子民……他不知要如何面对。 他的瞳孔收紧,喉咙滚动,脑海里混乱如潮。 可、可通天教主待他也不薄是不是? 自从他醒来后,教主收养他,教他修行术法,赐他法宝,多少珍馐美食都供他享用…… 不不不,他自我否认得很快。 若通天教主真对他这么好,为什么对他一小蛇有着变态控制欲,通天教主每天笑呵呵的其实心肠极其冷硬,所以敖甲根本不敢忤逆他。 上回蛟族公主巴柔拒绝了婚事,他便转头送了鲨族公主来相看,丝毫不顾敖甲的意见。 这一刻,敖甲彻底明白了,所谓的关爱只不过是控制的糖衣。 情绪如潮水般扑来,记忆的碎片拼凑得越发急迫,仿佛要将他整个脑海撕裂开,敖甲不知要如何是好。 可唯有一点能够确定的是,慕姚绝对不能再待在这里,通天教主手段毒辣,且悬心岛耳目众多,倘若姚姚继续呆在这,便会多一份危险。 于是,他将翻涌的情绪封存于眼底,冷声道:“我不会跟你走。” 慕姚闻言愣了一下,眸中寒意渐起:“为何?” 敖甲心知她性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就算他和她走了又能如何,届时引来通天教主的天罗地网,不仅是他,连她也会万劫不复。 他咬紧牙关,目光冷冽,字字如冰:“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不信你所言。” 慕姚被他气到,直接一鞭子甩在他身上,映出淡淡血痕,可不妙的是敖甲并未觉得痛,反而激出些刺激。 透过那黑色布料,帐篷高高支起,如耸立山岳。 慕姚都有些无语:“……这个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敖甲垂下眼帘,不让她看见他眼中翻涌的挣扎。他再度逼迫自己沉入冷漠:“师父替我立下婚约,那鲨族公主你也见过,我不能抗命。” 慕姚笑眯眯道:“那你方才为何不肯喝她敬的酒?而且小甲看起来不那么认为呢。” 又是一鞭骤然落下,山岳如迎风乱弹,慕姚用鞭子在山岳缓缓摩擦着,弄得敖甲昂起头颅,呼吸声如水波不均匀地起伏。 直至释放后,敖甲眼眶泛着舒爽的泪花,却不知如何辩解,他眼神游移,低声道:“你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恰在此时,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敲门,伴随着女子轻柔却警惕的声音:“主人,奴婢有事找春花姑娘。” 是通天教主安插下来的内应侍女冬雪,想是慕姚的举止让她起了疑心,这会竟然不顾会打扰到敖甲,也要先与春花对话。 敖甲眼神骤变,他知道再拖一瞬,局势便会彻底失控。 他转头看向慕姚,目光仿佛藏着千言万语,终化为一句决绝低语:“我无法违抗师父,你我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顿了顿他闭上眼,低沉如哀歌般呢喃。 终于,那蜷卧在慕姚掌心睡的小蓝龙被吵醒,缓缓睁开眼睛。 敖丙轻轻嗅了嗅空气,先是捕捉到一股与他血脉相连,熟悉至极的气息,心头莫名一阵欢喜。 可紧接着,一股浓郁的麝香扑鼻而来,使他不由皱了皱鼻尖,觉得有些古怪。 身影一闪,小蓝龙已化作少年模样,眉目清俊,身披蓝白长袍。 他一落地,便望见床榻上那被束缚四肢、吊挂半空的银灰发男子,蓝发少年一双眼睁得老大,嘴巴也喔成了小金鱼。 “……大哥?”敖丙 愣了一瞬,迟疑唤道。 银灰发的男子也一怔,熟悉的血脉令他颤抖:“……三弟?” 话音尚未落下,慕姚忽地转身,轻轻握了握敖丙的手,敖丙脸色瞬间涨红,还未反应过来,耳根烧得通红一片。 慕姚已轻巧地靠近床边,贴近敖甲耳畔:“你不愿同我走,真不怕我泡你兄弟嘛?” 若慕姚只是说笑便罢了,可看他三弟那副不值钱模样,分明是愿意的。 敖甲心口仿佛猛地被利箭穿透,眼中浮起一抹近乎透明的红意。 他咬着牙,垂下眼帘,声音低哑如尘:“你们……走吧。” 话未说完,门外侍女终于是等待不及,冬雪佯作无意进门,却在看到眼前那一幕时猛地止步—— 银灰发男子被绳索束缚,衣衫半褪,脸上浮现不知是羞还是痛的潮红,而不远处,一男一女,正以暧昧姿态相对。 冬雪瞳孔骤缩,警意顿生。 慕姚瞥她一眼,在敖甲耳畔轻轻一叹:“看来,你还得谢谢我让你那位好师尊断了疑心。” 她话音一落,忽又一鞭抽向敖甲,动作狠辣,语气却满是讥讽:“你还真是忠心耿耿,真是没用的截教走狗!” 鞭声清脆,破风如裂。冬雪瞬间反应过来,相甲大人恐怕是真的与阐教毫无关系,只是一时被迷惑罢了。 她厉声喝道:“来人!擒下此女——” 话音未落,慕姚已一掌挥出,灵力如潮涌般涌出,将冬雪狠狠掀翻在地:“还想抓我?” 窗子以及后面的花圃瞬间被毁了个天翻地覆。 慕姚冷笑一声,翻身跃上敖丙变回的小蓝龙,一边挥鞭,一边带着淡漠笑意冲天而起,临走之前深深地瞧了一眼敖甲,随后带着小蓝龙离去。 房中恢复寂静,冬雪强撑着站起身,连忙跪倒在榻前,关切道:“主人……您没事吧?” 敖甲垂首,脸上写满狼狈,嘴唇动了动,却只挤出一句:“我没事。” 可他四肢虽已被松开,却仿佛比方才被捆着时更沉重。他望着空中消失的那抹光影,心中早已是一片苍茫。 风卷残云,星河寂寂。 当慕姚一脚踏入东海秘殿,满殿龙族却如同在等她归来的信号一般,刹那间沸腾。 最先迎上来的是敖广。 他并未多问,只是颤着手接过那根染了血迹的长鞭,施展血秘术确认相甲确为敖甲后,手掌止不住颤抖,他坚信只要敖甲还活着就终有相见的那天。 可慕姚有些生气,此次前往悬心岛,她原欲亲手将那人带走,可最终却大败而归,那小金龙真是个死脑筋。她到底没忍住,灌了自己两杯烈酒,约定好下次再谈。 等回到陈塘关之际,又是一场波澜。 自从发生了哪吒自刎一事,李府上下可不平静。虽然李靖及时向太乙真人求助,可太乙真人将哪吒带会玉虚宫后,也没半点消息传来,殷夫人几近泪绝。 此刻慕姚平安归来,惹得殷夫人和李靖几乎向她下跪道谢,两人也发现她并非普通侍女,若非她及时出现,恐怕哪吒真要依照南海龙王的法子赔罪。 那便是割喉,刨腹,剜肠,剔骨肉。 “慕姑娘赶紧去歇息吧,我们已派人时时刻刻注意着太乙真人那边传来的消息……” 慕姚此刻也累极,简单洗漱一番便在床躺下,可心火难灭不得安眠,于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找了壶酒水,喝得醉意朦胧。 哎。 好想回家啊,她怎么就牵扯进了这么多事呢。 风吹过走廊风铃,她抬头望着远方天空,只觉天高日远,命途未卜。 而此刻的昆仑山玉虚宫中,碧霞盈盈,云气缭绕。 一池瑶水泛着柔光,水面缀满莲瓣,而在那万香氤氲之中,一名浑身赤果的少年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肌肤如玉,眉眼如画,眉心一点朱砂,通体清净无尘,莲香萦绕,仿佛天成圣物。 “徒儿,你终于醒了,吓死为师咯。”太乙真人立于池畔,叹息道。 那少年眼眸初睁,瞳中却已无往昔少年懵懂,透出的是千年灵慧与沉静。他轻轻吐息,抬手一握,指间浮现莲光。 他开口时,声音虽仍是少年音色,却已沉稳如磬:“师父。” 他是哪吒,但又不仅仅是。 那一日在昏沉的意识中,种种纷至沓来,父亲责骂和闹事的愧疚灵他心神崩裂。他差点自戕,命悬一线,是慕姚哭着将他救回,央求李靖将他送返昆仑。 而太乙真人终究动容,以秘法以五莲池中莲花为骨,为他重塑神身,赋予新生。 自此,昔年灵珠子之忆尽数归位,他早已不是单纯的陈塘关小童。 但那抹记忆中最亮的色彩,却不在千年浩渺过往里,而是那一场混乱中,紧握他手的黑发少女。 哪吒垂眸,唇角竟勾起一丝弧度,似雪化山林,这才又有了几分小童的活泼模样。 “慕姚……”他低声喃喃,声音极轻。 哪吒从莲池中走了出来,换好衣衫,身形已非旧时稚子。他特意将自身**调至少年与青年之间,身量拔高几寸,眉眼初显锋芒,薄肌凛凛,步入风华之境。 太乙真人立于台阶之上,拂尘一摆,打量他几眼:“你把自己弄这么高大作甚?” 哪吒轻轻一笑:“徒弟自然是……有徒弟的道理。” 不待再问,哪吒已御风而起,身影若流星划空,直奔陈塘关而去,太乙真人看着他欢喜飞奔的背影,摇头轻叹,也不知他怎么那么恋家。 思忖一盏茶的功夫,太乙真人又想起来有几桩细节未及交代,索性也追风而去。 哪吒一回陈塘关,便直奔后宅。 母亲殷夫人正忧虑地饭都吃不下,一眼看见自家儿子完好归来,喜极而泣,搂着哪吒连连抚摸他的发顶与眉眼,反复道:“你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 哪吒倚在她怀里,一时鼻尖发酸,待殷氏情绪稍定,他才前去拜见李靖。 李靖正于书房阅文,见他来沉默片刻,只道:“活着回来便好,父亲对不住你。” 这句话虽轻,却重如山岳。哪吒低眉,千言万语终只化为一句:“谢大人。” 李靖听到哪吒不愿唤他父亲心中一颤,嘴唇嗫嚅了片刻最终还是放弃。 哪吒转身离开时,眼底依旧泛起阴影,他记得李靖最后关头张开手臂挡在他身前。 可他也记得他骂他是妖,是孽障,恢复灵珠子记忆的哪吒不肯再原谅,不如就做这最熟悉的陌生人。 而等礼数尽完,哪吒便回了自己居所,他换了身衣衫,斜倚在窗台,看着日头缓缓西沉,霞光洒在他半张脸上,将他漆黑长发镀上一层金辉。 可他眼神却空空如也。 姚姚……他在心里默念那两个字,念一次,心尖便颤一下。 他抱着膝盖坐在榻上,时不时偷偷望向门外,像极了一只焦躁的小狐狸,心跳如擂鼓,一颗心提得高高的,等待着熟悉身影推门而入。 夜色渐深,月华洒落陈塘关一隅,银辉静静铺在窗沿。门吱呀一声推开,慕姚带着微醺酒气踉跄走进来,这两日她夜里有些失眠,睡前喜欢饮些酒。 哪吒早就听到动静,立在窗边不动声色,他瞧见了姚姚发丝有些凌乱,双颊微红,眉心却蹙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失意与烦躁。 此刻的他,不动声色地朝她走近,眼中却有一簇火苗在悄然燃烧。 慕姚一眼瞥见他,微愣了一下,似乎还未认出他来:“你……哪吒?身子骨可还有事?” 哪吒低笑一声,扶住有些踉跄的她,声线低哑温柔:“我在,我都大好了,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 慕姚喃喃道,:“那便好,那便好……” 哪吒瞧她失意的模样,又见她微醺得有些难受的模样,将她扶到榻上:“姚姚怎么了?什么困难都说于哪吒听不行吗?” 慕姚眼眶倏然一热,却不想在他面前落泪。 她甩开发丝,语气夹杂着醉意与愤懑:“他凭什么?他那头蠢龙,以为献祭自己就行了,真当谁都得围着他转不成?” 哪吒走近,蹲在她身前,轻轻托起她下巴,目光干净澄澈,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炽热:“那就别理他。” 他笑了笑,有些蛊惑,“你还有我呢。” 慕姚看着他,怔了一下,心底那团委屈与怒火,被他这句话点得乱七八糟。她迷迷糊糊地想,若他真要与那谁成婚,那她就找下一个更乖的。 哪吒……哪吒什么时候也长那么辣了? 他如今脱胎换骨,身躯健美,清俊冷冽与那 点傲气执拗并存,恰恰是她喜欢的类型。 她有些看痴了,看着哪吒凑近并试探性地亲了亲她脸,她没有拒绝,这无疑是种纵容。 哪吒揽住她的腰,唇齿交缠,气息炙热而真切。 他的手落在她背上,小心翼翼地将她拥得更紧些,像是拥着整个人世间的光。 窗外风声软语,两人再床榻上吻得难舍难分,就在两人情浓之际,一道白光乍然闪入李府。 太乙真人握着玉简,焦急地来寻找哪吒,他有重要事项还未吩咐呢,谁知这小子跑得比猫还快,真是愁煞他老人家。 可刚刚凑近哪吒院落,他轻声呼唤哪吒并没有得到回应,越是凑近结果看见那榻前纠缠不清的身影,整个人都震得原地凝固,拂尘差点没握稳。 尤其当他瞧见那女子的面容时,他仿佛看见天雷劈向玉虚宫正殿的画面。 第65章 棒打鸳鸯慕姚心虚后悔 哪吒的房间装饰朴素,陈设倒简单,窗户未关,清幽竹香混着夜风缠绕,墙角堆着些木剑与布偶。 可此刻,屋内的气氛灼热无比,几乎要将这清幽燃烧殆尽。 慕姚靠在哪吒怀里,脑子昏昏沉沉的,方才饮了酒,心绪一片混乱,因此对哪吒的凑近并没有拒绝。 眼前的哪吒是真真切切的变了。 他生得极美,眉目清朗,肩膀宽阔且腰身纤细,黑发青年眼眸深深,带着隐秘的侵略性,只有在笑着露出虎牙时才有几分童趣。 渴望,她读出了这样的意味。 两人不知什么时候,滚到了榻上。 哪吒轻轻托着她的腰,如同只大猫新奇地嗅着,慕姚靠在他怀中,只觉心口被什么又暖又烫的情绪浸润着,软得几乎站不住身。 “姚姚……我要亲你了……” 软塌轻轻摇晃着,慕姚睫毛颤了颤,迷蒙地抬头看他。 青年搂着她腰肢,亲地十分有章法。 先是咬开唇瓣,然后软嫩舌头撬开唇齿,在口腔内肆意搜刮着,势必要攥取她的每一丝空气,将嘴唇也吸得红红肿肿,沾上他的味道。 渐渐的,青年略带薄茧的手也不安分起来,在她的手臂和腰肢上摩擦起来,他太好奇了,如同捏面团似的。 哪吒的吻从嘴唇移开,又到下巴和脖颈,他先是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感受到青色经脉下蓬勃的血液,随即才如同奶猫轻轻地啃食。 那会儿……他的血就是从这流出来,快消干净了,人怎么能流这么多血呢,但他现在已经不会流血了。 他现在是莲花做的。 可姚姚还会流血呢,她的感情也如同这血液一般奔流,能不能全部流进他的身体里,好好灌溉他这只藕呢。 女孩子的身体怎么这么软呢? 哪吒微微低头,手心覆在她的背上,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像是要将她一点点焐进骨血里。 慕姚神思恍惚,与他亲的啧啧作响,于是很明显的能感受到灼热坚硬的物什温度,但他还算乖宝宝,只是求着亲吻。 房间内的气温逐渐升温,火热逐渐扭曲了这座空间,理智也几乎一并消散。 慕姚从一开始的没有拒绝,也有些意乱情迷,只是亲亲罢了,甚至主动地搂着他的脖子,去追寻去回应。 正当他们吻得难舍难分之际,窗外传来一声异响,似有拂尘滑落地面的声响。 慕姚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隐约瞧见窗外有个偷窥的身影,哪吒反应极快,一手环紧她纤细腰肢,一手扣住她的后脑勺,眼神如刀凌冽地射过来。 “师父?”哪吒面含春情,有些意外。 站在窗外的蓝袍中年人正是哪吒的师父,太乙真人,他的脸色如吃了十吨苦瓜般绿了。 太乙真人瞧着房间中,暖帐低垂,芙蓉轻卷,榻上春意盎然,他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盯着帐中那交缠的身影,半天说不出话来,心中只余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怎会如此! 太乙真人前段时间还疑惑为何哪吒小童总想着长大,经历死生劫难后也不忘把身体催熟,而且一好之后就要往家跑,原来是家中有这么个美人呢! 太乙真人陷入沉思,起初他以为哪吒只是正常的少年慕艾,最多心中想想,毕竟在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个蓝袍少年时,他也对邻居小芳有过短暂情思,一切都会随着时间烟消云散。 可现在的情形让他三观碎了快一地。 现在青少年们都那么开放吗?不是说有识字先生教授他道德礼仪吗? 太乙真人嘴唇嗫嚅了半天:“哪吒……为师……” 迷迷糊糊的慕姚支起耳朵,隐约听见似乎是哪吒师父太乙真人来了,似乎十分震撼。 于是她想转过脸来,想要告诉他古代人不就是这样吗,思想封建与行为开放丝毫不冲突。 下一瞬,被哪吒护在怀中的少女似是被动静惊动,迷迷糊糊地侧过脸来。她眼神湿润,面容嫣红,眉眼间透着一股令人心动的柔媚与纯真交融之意。 太乙真人猛然认清了她的面容,差点晕了过去。 是她就是她! 慕姚小师妹,失踪了千年的慕姚小师妹! 太乙真人只觉得一记闷雷从天灵盖劈下,劈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的徒儿和小师妹搞在一起了? 这哪里是少年怀春情动,分明就是师门伦理大崩坏啊! 太乙真人一手扶墙,一手抚心,身形摇摇欲坠,嘴唇颤抖着想开口,结果只发出了一声极其微弱的你们,便直接昏厥过去。 哪吒好歹还是有点孝心,到不至于哄堂大孝将给予他二次生命的师父孝死,于是他将晕乎乎的慕姚放在床榻右首边,柔声道:“姚姚你先睡,我去瞧瞧师父。” 慕姚迷迷糊糊地应一声,很快坠入梦乡,长睫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暗影。 哪吒旋即转身,将瘫软的太乙真人缓缓扶起。指尖探过师父脉搏,确认只是气急攻心导致昏厥,少年紧绷的肩膀才骤然松弛下来。 他半跪着将太乙的手臂搭在自己肩头,一步步挪到床边,轻轻将师父放平在枕上。屋内烛火摇曳,映着榻上两人沉静的睡颜,倒像是被岁月定格的画卷。 都是他重要之人。 哪吒倚着床头百无聊赖,瞧着两张沉睡的面容,困意也渐渐漫上心头,他随意扯过薄毯,在太乙身侧躺下,在窗外潺潺虫鸣中睡过去。 于是第二天,太乙揉着额角转醒。 待他瞧见自己竟与徒儿和小师妹躺在一起时,顿时代替李府大公鸡尖叫,惊叫声穿透晨雾,直把李府上下人等从睡梦中生生拽醒。 慕姚也终于被这嘈杂声吵醒了。 耳边隐隐听见有人压抑着怒火争辩,字字铿锵,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她睁开眼睛,瞧见蓝袍中年人,虽然记忆并未完全恢复,但是在太乙熟稔的语气中,那些尘封的记忆又松动了些,如潮水般斑斑用来。 西域风沙漫天,自己一身白衣与白鹿师侄,跟着太乙真人除妖斩魔,三人对饮说笑打闹。 “若是将来你的徒弟不听话,便由我代为管教好了。” “如此甚好!” 当时她笑得肆意潇洒,太乙真人也笑容爽朗地点头应下。 而现如今,太乙真人一脸肃穆,几乎要将拂尘捶断了,目光沉沉地盯着面容倔强的少年,怒意与失望交杂,像一个被孩子气得吐血的老父亲。 “你们……你们这是为天地 所不容!” 立于墙边的少年面容倔强,嘴唇抿得紧紧的:“我又不知会是这样,事已至此,师父你就接受吧……” “你你你、逆徒!” 这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好笑。 好吧,哪吒论辈分,确实算她师侄。 可这些日子她日日与他相伴,呵护教导,偶尔打闹亲近,到头来…… 不也正应了当年的约定,这怎么不算是一种代为管教呢? 回忆如同闪电掠过脑海,慕姚的眼神也逐渐清醒了几分:“太乙师兄?” 太乙见慕姚清醒过来,心中一紧,当年慕姚失踪他也着急寻找了许久,央求师尊元始天尊进行卜卦,可元始天尊推演数次也只得出——劫后重生一个卦象。 可谁都不知道这等待的时间是多久,从一百个年头到了两百个……三百个……久到白鹿也放弃了,以为她已经陨灭。 一个千年过去了,太乙真人才再度见到慕姚,可她浑身灵力不复从前,想是吃了许多苦。 “到底发生何事了?为何你会突然失踪啊?” 慕姚瞧蓝袍中年人面色关心之意不似作伪,感叹道:“此事说来话长。” 遥想慕姚千年之前,虽修炼速度奇快,可心智其实不成熟,对于这时间纷纷扰扰压根就不了解,天真地以为依靠自己的力量就能促成人与妖之间和平共存。 可只要有欲。望,有理念不同,便自然而然地有了党派斗争,封神之争的千年前阐截就已经开始了预备筹谋。 龙族身为百鳞之长居然要投阐教和天庭,自然就遭到了截教的设计,最后龙太子敖甲居然给人掳走去做了质子和门徒。 阐教于她有再造之恩,元始天尊收她为徒,什么法器功法都紧着她,南极仙翁关着她也只是防止她坏事,并未真的伤害她,慕姚如何能责备。 可慕姚与敖甲千年前结缘,不能够割舍,最终便成为了这斗争的牺牲品。 慕姚将这一切娓娓道来,听得太乙真人也沉默了,太乙真人为人心思纯挚,否则也不会培育出哪吒这样的徒弟,此刻他也是重重叹息一声。 “小师妹你放心,师尊必定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此事我会马上去禀告师尊!” 太乙刚要赶回玉虚宫禀明要事,余光瞥见哪吒直勾勾盯着慕姚,那眼神里的笑意像是要漫出来,亮晶晶的眸子里盛满眷恋,浓的化不开。 合着他刚刚劝了半天全是白费! 他心里咯噔一声,当即顿住脚步,用带着几分哀求的目光看向慕姚,仿佛在无声疾呼:“小师妹,千万莫要应下这糊涂账!” 然而就在这时,哪吒嘴巴都嘟起来了,一副小狐狸般委屈又粘人的模样,张开手臂就要抱上来。 慕姚眨了眨眼,赶紧一个闪身躲开。 哪吒当即就不高兴了,眯起眼睛,颇有几分危险:“姚姚怎么能这样?昨晚明明也主动了,难不成……要对哪吒始乱终弃吗?” 慕姚闻言,整个人都惊住了,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心中暗骂这小兔崽子,什么词他都学会了?! 她急忙收敛神色,佯作一副深情又伤怀的模样,幽幽叹气道:“哪吒,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瞧瞧眼下局势,我实在……实在没心情考虑其他事。咱们先缓缓嘛……” 哪吒盯着她看了半晌,神色半信半疑,但终究舍不得让她为难,随后眯起眼睛应了声好。 太乙真人在旁听得直捶心肝,终于长舒一口气,像是从生死关头捡回一条命似的,连忙唤出仙鹤,一路风火地御鹤而去。 临走时,他还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少男少女们,那眼神中满是担忧。 却说太乙真人的仙鹤才化作天际一点白,哪吒蹲在院中倍感无聊,因为慕姚又拒绝了与他黏黏糊糊,反而将自己关在房中。 “封神大战即将到来,然我经脉内星吻石并未完全祛除,你乖乖的,自己玩会……” “唔……” 哪吒话还没说完,房门已然轰得一声关上。 梳着双髻的红袍青年吃了个闭门羹,心头不是很爽快,踢了一脚院落里的小石块,闷头踱步后衔了根狗尾巴草,躺在廊下看天边云霞。 方才太乙真人与慕姚商谈之际,哪吒支楞着耳朵偷听到了许多对话,但他并不担忧。 千百年前的事了,其他人与姚姚有再多过往也足以被时间淡化。 何况他俩相处了这么久,就是天下第一好啊,谁能拆散? 只是姚姚聪明温柔又可爱,总有些不长眼的家伙过来打主意,就如同芳香迷人的花难免招蜂引蝶,他会将这些蜂蝶全部赶走的。 可此时,李府门外传来一阵不寻常的气息。 敖丙踏着露气与阳光悄然降落在李府门口。 第66章 吒丙相争慕姚陷入诡异修罗场 蓝发少年一袭白蓝衣袍,收敛了妖气,他袖中藏着东海龙王敖广的密信,准备交给慕姚,打个招呼后再离去。 可惜天不遂妖愿—— 龙族气息老早就吸引了哪吒的注意,双髻少年从角门抄出,瞥见那抹熟悉的蓝影,瞳孔顿时骤缩。 阳光为蓝发少年勾勒出朦胧的轮廓,像是误入凡尘的谪仙,可在哪吒眼里就相当丑恶,他当即红了眼。 此龙不但与姚姚纠缠不清,上回他父伯更是逼得哪吒差点儿自尽,如今新仇旧恨翻涌而上,一股脑涌上哪吒的心头。 混天绫唰地破空而出,红绸如烈焰般席卷向敖丙,哪吒冷笑一声,拎着火尖枪,也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出手:“好你个龙族孽障,还敢来纠缠姚姚!” 敖丙神色骤变,上回是他一时不查才着了哪吒的道,如今见哪吒来势汹汹,立刻祭出三叉戟抵挡。 兵器铿锵作响,抵抗相撞,一莲一龙其实皆是暴烈性子,一个挥动火尖枪,火苗如狂蛇乱舞,另一个舞动三叉戟,所到之处凝结冰晶。 两股力量相撞,霎时间飞沙走石,两人越打越猛直接升空飞到了东海上空。 水光与火光交织,汹涌法力翻涌,令陈塘关上空乌云翻滚,炸雷惊响,天地间水蒸气四溢。 大雨瞬间滂沱而下,正在房中打坐的慕姚顿觉不对劲,豆大的雨滴将院中蔷薇打得七零八落折了腰,她瞧向天空这场诡异的雨,顿时变了脸色。 随后她朝着打斗的地方飞去,来到了东海上空,场面混乱又诡异。 慕姚望着这熟悉的混战场景,恍惚间仿佛回到从前,只觉得一阵头疼,但现在必须阻止这俩混小子打架,否则陈塘关即将上演一场泼天洪水。 她冲进风暴中央,奋力高呼:“别打了!别打了!” 眼见黑发少女贸然冲进战场,海风和飞沙将她衣袍吹得猎猎作响,少年们怕伤到她,都停了下来。 两人堪堪收势,各自落在慕姚两侧。海风拂动发丝,少年们衣袍翻卷,气息还未平复,炽热的眸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空气仿佛凝滞了半瞬。 下一刻,两道质问声几乎同时炸开:“姚姚,你跟他(他)是什么关系?!为何帮他说话!” 慕姚一怔,被这阵阵灼热的目光烤得心里发虚,耳尖也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红。 她干笑一声,勉强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当然是……朋友啊!”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底气不足。 两位少年明显不信,俊美面容上皆浮现出几分受伤与质疑,异口同声追问:“ 你与他只是朋友?” 慕姚呼吸一滞,这俩臭小子到底想怎么样啊? 海风吹动她的衣袖,天地广阔,她却觉得自己被两道火热目光牢牢锁住,无处可逃。 她扯了扯嘴角,故作轻松地偏过头,心虚之下,竟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一句:“当然啦……难不成还是男朋友?” 话音落地,天地仿佛一瞬静止,哪吒与敖丙竟然没有再追问。 敖丙素白如玉的面颊染上一层红晕,蓝眸微微躲闪,而哪吒则低哼一声,耳后根发烫,硬着嘴角别开脸,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慕姚随随便便一句话,两人便一幅被戳中心思,各怀鬼胎的样子全然落于悬崖边树后的某妖眼中。 醋,醋意大发。 银灰发男子蹲在暗处的枝桠间,隐匿了所有气息,可手指却深深嵌入了树皮之中,青筋在苍白皮肤下暴起,粗糙刺痛完全抵不过胸腔中翻涌的酸涩。 此妖正是敖甲。 自从上次推开慕姚后,敖甲虽然重获了通天教主的信任与自由,但始终告诫自己不能再靠近,否则会给她和自己带来灾祸。 可身体和心还是违背了理智,他还是忍不住靠近。 方才敖甲还告诫自己,不过是瞧上一眼便走,可当看到那两道身影为她剑拔弩张时,嫉妒的毒牙狠狠撕开他结痂的伤口。 她就站在风暴中央,单薄的身影像朵飘摇的海棠,被两个器宇轩昂的少年包围,为她争风吃醋,其中或许还有他的弟弟。 可笑的是他弟弟都可以,可他不行。 喷薄欲出的占有欲让他恨不能立刻冲下去,将那些觊觎的目光剜去,把她圈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敖甲定定地瞧着,尽管这场景刺痛他的心,他却一幕也不敢错过。 而慕姚那头,两个少年并不满意于回答,又整出幺蛾子,竟然让慕姚作二选一难题。 ——我和他对你来说到底谁更重要? 两个少年被海风掀起的衣袂猎猎作响,一个黑发红袍如焰,一个蓝发雪肤似玉,皆是风华正茂的模样。那充满期待的目光同时投向她,竟让她一时语塞。 不是,有病吧? 慕姚差点被气笑了,压下胸口的烦躁。 有时候面对此种修罗场,绝对不能顺着对方的话回答,必须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中才行,而且她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拿捏的性子。 再忍下去真成忍人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微微扬起下巴,眼神冷冽而坚定:“我对你们,太失望了。” 一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针,刺入两人心中。 哪吒与敖丙皆是一愣。 慕姚缓缓扫了他们一眼,眸光透着罕见的冷意,继续道:“现在明明现在危急关头,你,一个才刚刚从劫难中重生。你,一个父兄正陷入水深火热。结果呢,你们在这里针锋相对,为了什么?” 她语气转冷,咄咄逼人,笑意中满是讽刺与心累。 “我是不是活该跑上跑下,被你们折腾到精疲力竭?活该要被你们拿来赌气较量?!” 少年们呆住了,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 东海之风拂过,海浪哗哗作响,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斥责的声音。 “与其这样,不如我死了算了,省得给你们添麻烦,行不行?” 话音落下,哪吒和敖丙瞬间变了脸色。 敖丙张了张嘴,手中还攥着敖广让他亲手交付的信笺,想说些什么,可声音却像被堵在了喉咙里,憋得面红耳赤。 最后,只得小心翼翼地将信递了过去,神情局促。 可慕姚只是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抬手接过。 “好了。”她声音清淡,宛如微冷的海风,“接下来我要闭关一段时间,我不想再见到你们,你们该上哪玩就上哪玩去吧!” 一锤定音。 哪吒和敖丙像被冰水泼了一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眼中满是悔恨。 藏匿于树后的敖甲见此情形才微微松了口气,两个毛头小子,真是蠢的不行。 慕姚不再看他们,转身而去,她很快消失在海面尽头,没回李府,反而回到了自己曾经开辟的小石洞,闭关去了。 只留下海风里,两名少年的身影寥落伫立。 哪吒狠狠别过脸,冷哼了一声,嘴角撇着不情不愿的弧度,却没有再跟上去。 敖丙低下头,银蓝色的发丝遮住了他沮丧的眉眼,也只是抿紧唇角,不敢再多说一句。 两人就像两只被主人训斥过的小狗,嘴上冷硬,心里却满是委屈和悔意,只得各自冷哼一声,憋着一腔无处发泄的闷气,悻悻离开。 可无论如何,再无人敢轻易触碰慕姚的眉头。 石洞幽深,却干燥而静谧,仿佛将外界的一切喧嚣都隔绝开来。 慕姚总算得以喘息一口气。 她点上烛火,随即倚着石床,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白衣微微凌乱,鬓发也散了几缕,却让她显得更加柔软慵懒。 心中暗暗腹诽着青少年真是太可怕了,一个个一点也不会体谅人,她才不要掺和到这种麻烦里去。 慕姚哼了一声,心里狠狠立了个flag:绝对不能和他们搅在一起! 可这念头刚落,还未彻底安稳下来,耳后便传来细碎而沉稳的脚步声,混着衣袂掠过藤蔓的窸窣。 她心头微微一动,眼底闪过一丝极轻的光亮。 来了。 等了他许久,终于来了。 不过少女面上仍是板着脸,冷冷地道:“有何贵干?” 石洞口,银灰色长发的敖甲立在那里,半截身影隐没在夜色与石壁的交界处 敖甲看着她,目光复杂,嗓音喑哑又发涩:“……年轻人不懂事。” 那声音低低的,像是从喉咙里滚出来的,带着一点说不清的痛苦,言下之意是他懂事。 慕姚挑了挑眉,轻嗤一声:“那你懂事吗?” 她步步紧逼,语气平静却带着莫名的危险感:“你现在来,是愿意为了我背叛截教了吗?” 空气一时间凝滞了。 敖甲喉头滚动了下,吞咽着,垂在身侧的手颤抖着收紧。 他仿佛陷入了巨大的两难,一边是多年信仰,一边是她。寂静良久,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不可闻:“……我不知道。” 他低下头,银发滑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苍白的脖颈,带着男子迟钝而哀伤的挣扎。 可下一刻,他又抬起头来,目光炽热而脆弱地落在慕姚身上,像一个跌跌撞撞来到人世的溺水者,带着全部卑微的希望。 “但是,我懂事的。”他的声音微颤却坚定无比:“我愿意为你做事,你别不要我。” 可她仍是面无表情,只慢慢收起目光,轻轻别开了脸:“……说的倒轻巧。” 她语气凉薄,实则心底悄悄涌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涟漪。 她知道,敖甲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只差她伸出手而已,于是她缓缓抬起手。 洞中火光摇曳,慕姚的指尖轻轻拂过敖甲紧绷的脸颊,那微凉的触感让他不自觉闭上眼,如同归巢的倦鸟般顺从地垂下头颅。 她的掌心带着淡淡的香气,混着洞外潮湿的雾气,萦绕在鼻间竟成了难得的安宁。 敖甲在石洞之中陪她小住了几日。 这几日慕姚待他神色温和,容忍他的凑近,他闭上眼睛,在这方小小的石洞里度过的每一寸时光,都像是偷来的静谧,温柔又短暂。 封神之战的阴云早已在天际翻涌,敖甲倒是十分不舍,可他终归要离去。 离去前他亲了亲她的脸颊,眼中满是柔情:“姚姚,朝歌再会了。” 又是几日后,玉虚宫的消息随着晨雾悄然抵达。 而伴随着清脆的鹤唳声,鹤影和鹿影自云端翩然落下,黑发青年盯着她的眼神克制却又不敢置信,也为这段短暂的避世时光,画上了句点。 第67章 玉虚昆仑元始天尊抚摸她的额头 太乙真人的脚程极快,消息很快传到玉虚宫,又派了南极仙翁座下两名童子前来。 说是童子,这俩人身份可不一般。 石洞之外矗立着一男一女,女子身姿窈窕,身着纯白留仙裙,一幅清冷出尘模样,正是白鹤。 见慕姚从洞口钻出,白鹤莲步微移,对着慕姚盈盈一福身:“小师叔,许久不见,弟子们奉师尊之名来接慕姚小师叔。” 慕姚眉眼弯弯,笑意温柔:“好久不见,此番奔波,辛苦你们了。” 白鹤忙俯身还礼。 与此同时,一旁的白鹿终于开口插话:“小师叔未免过于客气。” 慕姚终于抬眼瞧了白鹿一眼,只是瞧他的那一眼没什么情绪。 她可还没忘,千年前她被南极仙翁困在囚仙笼中,央求白鹿放她出去,可白鹿不知道抽什么风转头走了,若非申公豹放她出来,不知还得耽搁多久。 是以,慕姚对白鹿心中有气,理智上知他难以违抗师命,可情感上却不能容忍他不帮她。 可慕姚那一眼直接将白鹿定在原地。 黑发青年身着织金文武袖,岁月将那点青涩酿成醇厚美酒,他脸颊微凹,面容愈发清瘦隽美,可身躯健壮高大,颇有反差,举手投足尽显仙家风范。 可此刻却因为慕姚的眼神,藏在宽大文武袖下的身躯微微颤抖。 慕姚小师叔变了。 这是白鹿第一眼就瞧出来的事,变得没那么爱笑,眉宇间有着淡淡忧愁,且瞧他的眼神甚是生疏。 只有他自己知道,胸腔里的心跳几乎要冲破桎梏。 她许是还在记恨千年前的事,白鹿喉结微动,竟是不太敢再看她的眼神,拱手行礼的指尖泛白:“小师叔……” 慕姚微微一笑:“好了,我们赶紧去昆仑吧,时间着急呢。” 黑发少女放了几枚纸鹤,分别飞向东海和李府以及墨瞳所在书塾,叫他们不必担心,随即上了白鹤的翅膀。 见慕姚不选择乘坐自己,白鹿生出几分失落来,明明他千年来也成为玉虚宫数一数二的存在,可她还是选择了白鹤,他只能将内心几分压抑按捺下来。 再次步入昆仑山地界。 遥遥而望玉虚宫,心情又大不一样了。 白玉阶流淌着星河般的灵泉,琼楼玉宇端庄肃穆,慕姚仰头望去,九重飞檐与日月虚影印在一块,那上面流转的云纹似在呼吸,整座宫殿都悬浮于天地中心。 此处倒是千年都未曾有什么变化,晨钟暮鼓的余韵在回廊间萦绕千年,不知是千年算作一瞬,还是这样的一瞬过了千年。 好生无聊,难怪仙人在此修炼,心湖能不起半分涟漪,慕姚胡思乱想着。 道家中讲究除去三尸,能够消除内心的贪嗔痴等杂念,方能得道升仙,更好地与天地自然沟通,元始天尊如此,南极仙翁也是如此,所以才能成为阐教首席。 想来不是神仙生性好寂寞,而是为了变成神仙,必须心无情。 不知不觉间,慕姚来到了元始天尊的宫殿门外。 青铜大门半遮掩,袅袅檀香顺着门缝溢出,而殿内十分空旷,干净无瑕一览无余,慕姚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围白玉柱光亮通透,映照着端坐高台的青衣道人,元始天尊闭目养神,广袖如瀑垂落,这幅姿态犹如凝固了千年。 慕姚有些扭扭捏捏地凑近,在元始天尊座下行礼,一声重重的叹息划破寂静。 忽然有双温柔轻轻抚过她的发顶,慕姚喉头忽然有些哽咽,千言万语都化作酸涩。那些漂泊岁月里的惊涛骇浪,在这掌心的暖意中轰然崩塌。 她抬起眼睛,元始天尊的眼神好慈爱! 元始天尊望向她。 自然也察觉这小徒经年来吃了许多苦,瘦了,以往一来如叽叽喳喳的小雀,可现在却如倦鸟归巢。 “你受苦了。”青衣道人温和地抚摸她的发顶,眼神难得流露出复杂。 慕姚深表赞同。 这一遭穿越当真稀奇,她本以为修炼修炼就能捞个仙人当当,谈个恋爱,然后再美美回家。 谁能料到后续能卷进这些复杂纷争中呢,偏偏慕姚是个好心人,无法做到忽视和割舍。 她垂着头,闷闷道:“师尊,我好累。” 元始天尊轻笑一声:“你现在还有什么愿望?想要什么,师尊会为你一并完成。” 闻言,慕姚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那第三轮考核能不能算我直接通过?” 元始天尊轻笑着摇头,没应好也没拒绝,“你这小滑头,礼不可废啊,不过师尊可将昆仑镜直接给你。” 慕姚疑惑道:“昆仑镜?” 元始天尊微微一笑,抚摸了一下小徒细嫩脖颈,感知到她体内具有星吻石之力,如今是着昆仑镜再好不过的主人。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世界最初只是一片如鸡蛋黄混沌的世界,到处散落着星辰之力,星辰之力乃是世界源力。 星辰陨落有了花草树木,鸟兽鱼虫,星辰飞上天空有了太阳月亮,星辰化为混沌之态时便具有无穷之力,过去既是未来,未来亦是现在。 直至盘古开天辟地,才有了世间万物,才有了时与空的区分,部分星辰化作了星吻石散落在世界角落,元始天尊将其收集起来祭以万年炼化才成为了昆仑镜。 昆仑镜由天地源力星吻石制成,内蕴乾坤尺之气,可穿梭时间万象,逆转三千世界。 但并非炼化就是其主人,必须得到星辰认可之人,才能使用昆仑镜。 就连元始天尊自己都没能得到认可,这法宝在他手中相当于摆设。 “你不是想要跨越时空的法宝吗,昆仑镜便是了,可要使用昆仑镜,一则要有星辰之力的认可,二则实力至少达到大罗金仙,方可驱使昆仑镜。”元始天尊娓娓道来。 “原本想着你达到大罗金仙水平,再去进行星辰之力试炼,没想到你这小滑头倒是先得了星辰之力。” 慕姚嘴角抽了抽。 难怪她说这最后的星吻石怎么努力都无法除去,原来症结竟在这。 元始天尊手中出现了一面镜子,镜身通体温润,透着淡淡的蓝光,镜面如水,隐隐有星辰在其中流转闪烁,仿佛一整片微缩的宇宙。 慕姚被这镜子吸引,不由自主地伸手,下一瞬,她便被吸入镜中,世界倏然颠倒,天地失色,唯有一种柔软又浩瀚的光将她包裹。 她落入了一个极其玄妙的境地,与天地本源建立了联系。 眼前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之水,暖融融地晃荡着,没有天,没有地,只有水,仿佛整个世界都未曾诞生,只有最原初的气息在缓缓流动。 奇异的是,这混沌之水仿佛有着自己的意识。祂不冷漠,不残酷,反而温柔又充满好奇,渴望着生命的喧闹与繁盛。 于是,在那一片柔和的波光之中,生命悄然诞生了。 先是些细碎的小生物,像是初生的火苗,吱吱喳喳,吵吵闹闹。 随后高大的蕨类植物从水汽弥漫的土地上拔地而起,巨大的蜻蜓和昆虫在浓密的藤蔓间振翅穿梭,深水中,邓氏鱼冷不防一口将菊石螺咬碎,掀起一片暗红的水花。 但这一切仍只是本能的存活,它们没有真正的心,只是在无意识地繁衍,最终让混沌之水变得无力承受。 那意识感到伤心,失望,便以火焰与滔天巨浪令世界归于寂静。然而寂寞也很快侵蚀了它。它再次孕育生命,一次次循环,生与灭交替不休。 直至数次后,世界诞生了人族。 与毛茸茸的妖族不同,人族聪慧,贪婪,野心勃勃,甚至还与祂建立了联系,祂兴高采烈地给予了他们管理世间的权利。 起初,他们与毛茸茸们共存于这片土地上,生灵欢腾,天地灵气充盈。 可渐渐的,人族掌握了越来越多的力量,与毛茸茸们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差点还危及到了祂。 这让祂陷入了思索,要再次毁掉这群不听话的孩子吗? 索性人族会自我管理,可是他们管理的手法十分残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毛茸茸们被赶尽杀绝控制于掌心中,这也不是祂所愿的。 祂并不擅长愤怒,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却感到难以言喻的怜悯与不忍。 于是祂顺着时空的长河,轻轻伸出一只透明无形的手,在无数因果交错的命运线中,抓住了一个正在流转着微光的灵魂。 一个心肠柔软,聪慧灵秀,天赋出众的女孩。 女孩的悲悯是对世界生灵的馈赠。 慕姚终于想起在她从公园的黑湖中坠下后,这是这片混沌之水温柔地将她托起,声音如水波 荡漾,在她耳边轻轻响起。 “你愿意帮我分开三界吗?这样毛茸茸和无毛人也能和平共存了,而你将拥有——我的力量,就能改变这一切。” 那声音里,带着无比深重的期待,又仿佛带着亿万年的孤寂与希冀。 “若你不愿意,那我会送你回家,那人族与妖族也将承受原本的命运……” 在这浩瀚无边的混沌之中,慕姚心脏怦怦跳动,仿佛整个宇宙都只剩下她和这个古老温柔的意志。 故事到这里终于产生了闭环,慕姚猛地睁开眼睛。 原来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时空是这个原因,世界意识愿意把她加为新的管理员,她想起那两个选择。 若是她愿意可以动用昆仑镜的力量回家,若是不愿意,那么历史进程该如何进行便会如何进行,可后世灵气逐渐枯竭,仙人们又能有何善终呢? 要么选择沉睡,要么隐匿于小世界中苟且偷生。 慕姚思索着,发现尽管选择就在她手中,她还是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落于上首的元始天尊见慕姚抓着头发犯难的模样,有些好笑:“如何了?瞧着这么犯难。” 慕姚叹了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元始天尊:“师尊,我要参加封神大战!” 元始天尊有些诧异。 他原计划将这天赋卓绝的弟子护在仙山,毕竟封神大战如修罗杀场,连大罗金仙都难免折损。 可见慕姚心神坚定,他也只能叹一句:“痴儿,既已决意入世那便去吧,吕尚先你一步去了人世间,你可去襄助于他,待你休整完毕再下山吧。” 与元始天尊交谈完毕后,慕姚行礼告辞。殿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她揉了揉发酸的后颈想回到休整处,抬眼便望见回廊尽头那抹熟悉的身影。 身着白金文武袍的青年男子矗立于回廊尽头,青年黑发如瀑,腰间挂着的玉铃在风中轻响,他一向温润淡漠的眉眼在触及她的目光时慌乱别开。 “小师叔!”清脆的唤声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白鹿走了近来。 慕姚脚步未停,只偏头扯出个敷衍的笑:“何事?” 白鹿似是被她敷衍的笑容和语气激得有些失落,动作一顿,内心发颤,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于是慕姚耸耸肩膀,便要回玉虚宫客房。 慕姚腕间突然传来温热的触感,白鹿不知何时已欺身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却轻得像捧着易碎的琉璃。 青年喉结滚动,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小师叔可是生白鹿的气?” 生气? 慕姚嘴角扯了扯,有些无语,“自是没有。” 千年前的记忆如潮水翻涌,那时她被困在笼中十分绝望,向他投去求助目光时却只得到了拒绝和奚落,慕姚十分不爽,她其实也能理解,毕竟南极仙翁是他的师尊。 可刻意的奚落却像根刺,至今仍扎在心头。 慕姚的肚量也没小到这种程度,她只是很忙且有些小膈应罢了,但被捏紧的手腕有些痛,她疑惑地抬起头却望见一双黑沉沉的眼眸。 白鹿的黑眸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骤然泛起的滚烫情绪却几乎要将潭水煮沸。 那里头的情绪浓烈的要溢出,慕姚怔愣片刻,“我真没有,你不要乱想……你看起来不太舒服,怎么了?” 青年喉结剧烈滚动,近千年的寻觅,无数个辗转反侧的日夜,此刻都化作胸腔里翻涌的热浪。 他曾无数次问自己,对慕姚的执着究竟从何而来。是初遇时她的相助,还是共居小院时窗棂间漏下的暖光,又或是对她望向妖龙时眼底那抹炽热深情的艳羡? 答案早已模糊,只知道她就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即便灼伤自己,也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真的……不生气了?”白鹿的声音沙哑得可怕,唇角溢出的血珠滴落在月白色衣袍上,洇开刺目的红梅。 修仙者最忌大动情绪,可他望着慕姚慌乱,满心只剩被原谅的渴望,“千年前的事,白鹿后悔了……不该对小师叔之事置身事外……” 慕姚被他唇角的血迹吓了一跳,连忙原谅了他,白鹿如获大赦,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红晕,艰难地勾起唇角:“弟子失态了。” 他松开手,后退两步,眷恋的目光在她身上缠绕许久,才转身踉跄离去,衣摆扫落廊下未干的露水。 望着那道消失在拐角的身影,慕姚攥紧方才被他触碰过的手腕,满心疑惑。她不知道,此刻白鹿正躲在无人的角落,捂着剧痛的胸口轻笑出声。 那笑声里有寻觅千年解脱,有苦涩,更有终于触碰到光的狂喜——即便这光永远不会属于他。 慕姚一头雾水,在玉虚宫中修整了两日,待气息彻底圆润,这才收拾行囊,再度踏下昆仑。 昆仑山巅,仙气缭绕,亘古不变,可天上一天地上一年,而山下早已天翻地覆。 第68章 朝歌风云狐妖妲己指控慕姚 春天又来了。 慕姚缓缓行至陈塘关外,一眼望去,城池轮廓依旧,但气氛却截然不同。 城门口士兵甲胄森严,戈矛闪烁寒光,巡视的将领眉宇间皆带着一股紧绷的戾气。城内百姓行色匆匆,面容疲惫焦虑,街角巷尾更是出现了流民乞丐,眼神茫然,衣衫褴褛。 风吹过街市,卷起尘土,慕姚掩住鼻口,眼中微微一动。 战乱的气息,已然蔓延到了陈塘关。 她踏步入城,径直前往李府寻哪吒,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两年了。 陈塘关总兵接待了她,面色憔悴地告诉她——自从她离开后,哪吒便一直闷闷不乐,脾气也变得暴躁,常常与人顶撞,甚至一度大闹李府。若非太乙真人亲自劝导,怕是早已不可收拾。 前不久,哪吒依照太乙真人的指示去了西岐帮助西伯侯帐下,当真是不巧。 慕姚听罢,神色平静,道了声谢,随后她转身又去寻了墨瞳。 在书院一隅,熟悉的身影早已恭敬候着,墨瞳见她到来,连忙迎上前来。 慕姚抬手止住他的行礼,目光温和。墨瞳也压低声音,将这一年多来的风云变幻娓娓道来。 原来自她离开后不久,冀州苏氏族中竟出了一位绝世佳人,名唤妲己,容貌倾国倾城,受邀入朝,成为新妃。 此女貌美无双,手段高妙,深得纣王宠爱,日夜留连宫中,从此荒废朝政,任由奸臣当道,残害忠良。 忠臣避祸者有之,被屠灭满门者亦有之。 天下人心惶惶,兵灾四起,流民四散,战火几乎蔓延各地,就连陈塘关这样的边陲重镇,也人心惴惴。 听完慕姚眼眸微亮,封神大战开始了。 封神大战其实不止是阐教与截教的斗争,更是殷商与西周之间的斗争,依照元始天尊所言,吕尚携封神榜下山时其实也并非先投西周,而是先去了殷商。 只是殷商国祚基业蔓延六百年,实力强横,众多截教门徒都任命于朝中,吕尚没了法子才投西周。 这会儿吕尚失了踪迹,还未去往西周,想来是被围困与朝歌城中,于是慕姚决定先去朝歌城。 墨瞳抬眼望着她,神色有些犹疑,终于小声问道:“师父……你要去吗?外头如今乱得很,处处刀光血影,凶险万分。” 风从破碎的瓦檐间吹来,带着遥远山野的草木气息,也带着血腥与灰烬的沉重味道。 曾几何时,慕姚不过是个普通少女。一朝穿越来这个时代,她很惊慌也很脆弱。 她有幸得以修仙,初始的修仙路快意万分,是驭剑掠过万里山河,在灵泉边煮茶观云,在仙峰之巅静赏日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那时的她,满心满眼都是提升实力,饱览世间盛景,从未想过会被卷入这波谲云诡的封神之局。 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她遇见了许多人,妖,仙,那些鲜活的笑脸和挣扎的灵魂,都在她心上刻下印记。 当她看到封神榜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看到无数人被既定的命运推着向前,走向未知的结局,胸腔里有团火被点燃。 山间的风依旧温柔,云海依然翻涌,但她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纵使改写命运意味着要直面未知的危险,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她的脚步也不想再有犹豫。 黑发少女微微一笑,眼神澄澈如初,带着一种温柔而坚定的光:“无论如何,人生这一遭总有其使命,依心所动,不论结局如何,便不算有遗憾。” 阳光穿透乌云,在她肩头镀上了一圈淡淡的金色。 “墨瞳,师父去也。” 墨瞳微怔,瞧着慕姚 离去的身影缓缓消失于视野之中,眼眶竟是慢慢湿润。 风拂过发梢,慕姚御风飞行,瞧着城池渐行渐近,朝歌城巍巍雄壮,恢弘的宫殿群影在远方宛若神迹,令人仰望生畏。 朝歌城笼着层铅灰色的云,慕姚在一角落悄悄下降。 坊市间飘来的酒肉香气,不论边境如何纷乱,朝歌城内依旧纸醉金迷。 她在街角酒肆买了碗酸梅汤,邻桌茶客们压低的议论声便顺着风飘进耳中。 “姜王后剜目烙手,不过是那妲己枕边风一吹……” “唉,这妲己哪里还是人?八成是妖怪变得!” “更蹊跷的是她那位义兄,生得比女子还艳丽,偏能在朝堂上呼风唤雨,八成也是妖怪变得!” 慕姚指尖微顿,妲己何时有了义兄? 正思索间,忽听得长街尽头传来金铁相击的声响,数十名甲士举着绘玄鸟旌旗开道,粗犷的唱喏声震得青石板都发颤:“大王与贵妃狩猎归——闲人退避!” 她侧身躲进人群,跪在路边时微微抬头。 朱红撵轿在阳光中缓缓行来,鎏金垂帘后隐约可见纯白衣角,商人尚白,忽有缕甜腻的异香扑面而来,慕姚猝不及防撞进一双眼中。 轿中女子柔弱无骨,眉间朱砂艳若滴血,眼尾三两点金粉明明灭灭,宛如妖冶的磷火。 四目相对的刹那,空气仿佛凝结。 那女子原本慵懒的神色陡然绷紧,苍白的指尖颤巍巍指向慕姚,声音里带着哭腔:“有……有刺客!” 话音未落,她已瘫软在锦缎靠垫上,一幅被刺受惊的模样着实令人心怜。 慕姚被士兵包围起来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什么意思?碰瓷? 令慕姚没想到的是,她一入朝歌城,便遇上这等无妄之灾。 慕姚望着如潮水般围拢的士兵,耳边回荡着妲己娇弱的啜泣,满心满眼只觉得荒唐。 她不过是想在街边瞧上一眼这商纣王和绝世妖妃的圣驾,竟被官商刺客之名,这泼天的脏水实在来的莫名其妙。 远处的软轿之中,那位传闻中的妖妃妲己,容貌果然娇美得不可方物。 此刻她软软地瘫靠在华盖之下,纤手捂着心口,眼角带着盈盈泪光,宛如受惊的小鹿。 好一副被暗箭偷袭,香消玉殒在即的模样。 慕姚冷眼打量,只觉这人眼神格外眼熟,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可来不及细思,商王帝辛高坐在御驾之上,逆着烈烈天光,他的面容在光影交错下显得模糊又威严。 “拿下刺客,格杀勿论!” 百姓们惊恐尖叫,四下奔逃,扬起的尘土模糊了视线,生怕自己被这场灾祸波及。 慕姚被这不分青红皂白的判罚气笑了,足尖点地便朝着反方向疾冲而去,那速度之快,几乎只见一抹流光闪过,便已没入远方巷道。 守军一片哗然,纷纷呆滞,立刻反应过来追逃而去。 “快看!那女子会飞毛腿!”围观百姓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暮春的风裹着尘土扑在脸上,慕姚在朝歌纵横交错的坊市间疾奔。 商朝的坊市规划不算特别严格,但是朱门酒肉的贵胄坊与泥墙茅檐的平民区泾渭还是非常分明的,她踏着泥石拐进嘈杂的街巷,惊起满地觅食的麻雀。 平民街区的坊市人群众多,人来人往,地上满是脏泥水,慕姚如同一只横冲直撞的小牛犊,创得人群人仰马翻,叫骂连连。 “要死啊!” “谁啊这么快!” 人声鼎沸中,忽有一道目光如芒在背,街角卖草鞋的老者猛然抬头,慕姚不期然与其对时尚。 老者浑浊的眼瞳闪过一丝惊惶,佝偻身影迅速隐入熙攘的人流。 慕姚眯起眼睛,老者年迈,但身上似有若无地漂浮灵气波动,都在昭示老者的身份。 慕姚心头剧震,恐怕他就是元始天尊所说,蛰伏在朝歌的吕尚了。 那吕尚看起来战斗实力并不强,慕姚恐带来麻烦,她当机立断改变方向,朝着反方向坊市奔逃而去。 贵族坊市较为整洁,房屋深深,易于隐匿行踪,可慕姚却在巷道深处撞见令人咋舌的一幕。 巷道深处,一男一女正纠缠不休。 男子身形短小却精悍,面如土灰,他攥着女子的手腕,涎笑道:“妹子,你爹都说了,等我从西岐战场立功归来,便把你许配给我!” 被纠缠的女子身形高挑,面容中带着野性之美,深色衣裙下隐约可见劲瘦的腰肢。 女子柳眉倒竖,轻而易举甩开他的钳制,魁梧的身形几乎将男子完全笼罩:“醉话也能当真?再纠缠不休,休怪我不客气!” 她转身欲走,却被男子扯住裙摆,粗陋的面容涨得通红,两人发生了龃龉,吵得好不闹腾。 这男子生的着实丑陋,怎么在千年前河童就要纠缠美女啊,慕姚直呼受不了! 但此刻逃命要紧。 慕姚不欲打扰他们,只是贴着墙角屏息后退溜走,远处突然传来甲胄摩擦的声响。 朝歌把手士兵众多,却不想追查速度这么快! 而那边纠缠的男女也发现了不对劲,立刻松开纠缠的手,那边巡逻的士兵也发现了他们的踪迹。 士兵拱手行礼:“邓将军,我等奉命追查刺杀贵妃的刺客,似是往这边逃了。” 那名名唤邓将军的女子眼神瞬间变了,思索片刻,直直朝着慕姚的方向看来,慕姚头皮一紧,立刻往后逃去。 壮硕女子也发现了她的踪迹,猛地甩开纠缠不休的土行孙,墨色长鞭啪破空甩出,朝着慕姚逃去的方向追去。 贵族坊市的路径曲折而狭窄,慕姚不认识这里的路,没多久就被女子追了上来。 她身姿矫健如鹰,转眼便截住慕姚退路,柳叶眉倒竖:“藏头露尾之辈,休走!” 慕姚其实颇为欣赏这样的女子,野性如山岳,阳光将女子身影投在青砖墙上,宛如一柄出鞘的剑。 此人又姓邓,武力强悍,又被那等身形短小男子纠缠,绝对是邓婵玉没跑了。 但邓婵玉挡住了慕姚的去路,那就不太妙了,而且偏偏邓婵玉只是个凡人,修仙之人不能随意杀戮凡人。 慕姚侧身避开凌厉鞭影,素白衣裙在风中划出优雅弧度:“邓将军误会了!我绝非刺客!” 她刻意收敛灵力,只以身法周旋,发带都被邓婵玉的鞭子卷跑了,乌发如瀑倾泻。 邓婵玉攻势不减,小麦色的肌肤沁着薄汗,更衬得杏眼如星:“需要狡辩!拿下你回去审问便知真假!” “且慢!”慕姚险之又险地旋身躲开,决定以利谋之,“我可助将军摆脱那登徒子!他这般粗鄙之人,怎配得上将军英姿?” 这话如重锤敲在邓婵玉心头,她的攻势骤然凝滞,眼底闪过一丝挣扎。 趁着这个时间空隙,慕姚足尖点地,如惊鸿逃向另一个方向,但不妙的是 邓婵玉很快回过神,咬着牙再次追来。 但糟糕的是,才跑了没多久慕姚居然跑到了死胡同。正当她烦恼之际,思索着要不要稍微破戒算了,一旁的雕花大门突然敞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拽住她手腕。 还未及看清来人,慕姚便被扯进屋内,木门又轰然闭合。 慕姚撞进了一个带着热意的怀抱,帽兜男子的手掌覆上她的唇,指腹带着常年握兵的薄茧,却刻意放轻了力道。 男子身量极高,阴影将她笼罩入怀中,一股夹杂着海盐的幽香扑面而来,慕姚抬眼望去,与一双幽红眼瞳对视着。 慕姚愣了片刻,随即微微一笑,不用想便知这故人是谁。 第69章 朝歌风云敖甲竟然成为妲己的义兄…… 男子身量极高,颇具压迫感,慕姚连忙推了他一把,让他放过她周围的空气,可敖甲许久未见慕姚,怎会放弃与她亲近的机会。 他不肯松手,慕姚便随他去了,抬眼打量这座宅邸。这间宅邸也不寻常,飞檐鎏金,青灰砖墙,院中种着不少名贵花草,将整座宅邸映照得宛如梦境。 与此同时,院外甲胄碰撞声由远及近,士兵的呼喝穿透朱漆围墙:“按大王的命令,搜查每户住宅!” 那群士兵在邓婵玉的带领下已然追查到这来了,慕姚的心有些砰砰跳着,只见士兵叩响了这间宅邸的大门,表明来意。 慕姚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男子圈着她的手臂肌肉紧绷,掌心温度透过单薄的衣料灼得她发颤。 小厮尖利的嗓音陡然拔高,尾音带着轻蔑颤音:“长眼了吗?贵妃义兄的宅邸岂容尔等泼脏水!” “小的们有眼无珠!”领头士兵的声音瞬间软下来,“冲撞贵人实在该死!还望海涵……”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赔罪声渐渐远去,紧绷的脊背刚要松懈,腰间突然缠上灼热的力道,男子的呼吸扫过她耳后,带着危险的低笑。 慕姚抬起头,男子也终于掀开帽兜,露出那张真容来。 “姚姚,好久不见。” 伪装的黑发垂落额前,男子瞳孔里翻涌着滚烫的暗流,与记忆中敖甲的身影渐渐重合。 慕姚睫毛剧烈颤动,敖甲的指尖抚过她泛红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唇瓣边缘,带着不容抗拒的压迫感:“好想你。” 慕姚一巴掌拍开他的手,没好气道:“一上来就动手动脚,没礼貌。” 敖甲的手臂像铁铸的枷锁,将慕姚牢牢圈在怀中,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呼吸灼热得几乎要将青丝点燃。 这两年在截教的日子,每分每秒对于敖甲来说都是煎熬,通天教主的威压与权谋漩涡的撕扯,唯有想着她的模样,才能支撑他在黑暗中前行。 原来是敖甲,慕姚瞧他这幅俊朗的模样,心情也稍微变好了些,可一想到他来此处做什么定然不简单。 慕姚偏过头,杏眼带着警惕的审视:“老实交代,你来朝歌又依照你那亲亲师尊,憋着什么坏呢?” 敖甲喉结滚动,心虚地别开眼,声音发闷:“我尽量没有了。” 下一秒,他忽然像个耍赖的孩童,嗓音染上几分委屈:“你亲亲我好不好?” 慕姚耳根发烫,终究抵不过他眼底的炽热,飞快在他嘴角啄了一下。 这蜻蜓点水的触碰却似燎原星火,敖甲喉间溢出一声低哑的叹息,骨节分明的手掐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将人放在自己大腿上。 滚烫的唇随即覆下,带着铺天盖地的侵略性,舌尖撬开她的贝齿,纠缠着汲取她的气息,仿佛要将这两年错失的时光尽数补回。 慕姚被吻得双腿发软,意识在情潮中浮沉,忽然一股刺鼻的狐狸骚味钻入鼻腔。 她猛地清醒,用力推开敖甲,眼神锐利如鹰:“你身上为何有这股味道?方才那小厮怎么说你是贵妃义兄?莫非与那苏妲己又扯上关系,通天教主让你和她好了?” 这是在阴阳他只听通天教主的话呢。 敖甲慌忙捧住她的脸,哄道:“姚姚,我心里只有你。”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脸颊,语气里带着讨好:“别生气,什么我都告诉你。” 男子声音低沉,听他娓娓道来将通天教主计划吐了个干净,慕姚渐渐的竟都有些困倦。 敖甲名义上作为妲己义兄,府邸自然豪华,床榻纱帘都是金线密织的丝绸,可见殷商贵族之奢靡。 第二日,慕姚决定去寻吕尚。 昨日与吕尚打了个照面,她已经大致记下对方模样,寻路诀催动铜钱急速转动,最终箭头直指昨日平民坊市之中。 慕姚穿过蛛网密布的街巷,没费多少功夫便来到了一间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前,她敲了敲门。 门内白发老者握着枯枝般的毛笔,在残破的竹简上涂写,听见响动猛然抬头,浑浊的眼中闪过警惕。 “谁啊?” 慕姚低声道:“老人家,我乃元始天尊座下弟子,特来相助!” 里头悉悉索索地响了一阵,似是十分警惕,犹疑着要不要开门,慕姚心知吕尚许是担心她是截教派来的间谍,毕竟这朝歌城可算是截教弟子的大本营了。 要如何取得吕尚的信任呢? 慕姚想起元始天尊告诉她关于吕尚的生平事迹,吕尚,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姜子牙了,俗语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吕尚作为元始天尊的弟子,于修仙一道并无太大才能,修行困难,可人又有狡慧,于是才领命下山进行封神,为今之计只有诉说些私密之事才能取得吕尚的信任。 比如他在朝歌埋伏时从事过多种营生,均以失败告终。比如他做过屠夫,当过舍人小厮。比如妻子马氏嫌他没出息,卖个面一分钱都没能挣到,还把面弄没了…… “好了好了!小友休要再提老夫的糗事。”吕尚终于放下笔,赶紧打开了门。 慕姚微微一笑,吕尚见到来相助他的人不仅是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还是方才在众多士兵下追踪还能全身而退的少女,不由得心生敬仰起来。 两人序了齿排辈,发现吕尚虽然白发苍苍,但竟然还要唤慕姚一声师姐,对此吕尚有些惭愧自己学艺不精,才不能维持青春容貌。 他抚着雪白长须叹息,“我本欲先入商朝伺机封神,谁知帝辛暴虐,与截教沆瀣一气……如今封神榜被夺,我法力低微,只能在此等候。” 话音未落,敲门声骤然响起。 慕姚心头一紧,却见吕尚眼中闪过惊喜。打开门,晨光里立着位英气逼人的青年,他眉心有一处长长红痕:“师叔,杨戬来迟。” 他抬起头,瞧见一名陌生女子,有些诧异:“这位是?” “我叫慕姚……” 话还没说完,门外忽然传来坛子坠地的清脆响声。 吕尚回过头,立刻心疼地大喊:“我的酒!” 慕姚转头对上少年一双含情眼,红袍少年踩着风火轮,定定地瞧着她。 是哪吒。 两年未见,少年的身量高了些许,他的呼吸停住了,脚边骇坛子碎裂一地,碎片和酒水沾湿了他的裤脚,他向前迈了半步,又猛地顿住。 少年的记忆如潮水翻涌。 最初在陈塘关时,哪吒害怕她因自己的莽撞生气,拖着不敢去找她,可后面得知她悄然回昆仑,胸腔里便烧着无名的火,差点就踩着风火轮直冲玉虚宫。 太乙真人还以为哪吒要把师侄乱情之事捅到元始天尊面前,吓得差点喊他师父,捆着他冷静下来又给他派了不少任务,让他参与封神任务。 哪吒长大了,懂得了责任二字。可再如何辗转各地,每当风火轮掠过云海,他的眼睛总会不自觉望向昆仑方向。 哪吒盯着慕姚的侧脸,喉结上下滚动。他的手指发颤,很想冲过去拽住她的衣袖,就像之前怕被丢下那样,可双腿像被钉在原地。 那些被刻意压下的情绪,此刻全化作喉间滚烫的灼烧感。 “你……”他终于挤出一个字,声音却沙哑得可怕,“姚姚,找到你了。” 杨戬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两年不见,少年的思念酝酿得愈发浓郁,混天绫化作意识勾勾缠缠住她的手臂不肯松开,他有好多话想说最终只化为一句。 “这两年你不肯出来,是不是生我气了?打算永远不回来了?” 慕姚的指尖抚过少年翘起的发梢,笑着哄道:“傻小子,不过是在玉虚宫多留了些时日,天上地下时间流速不一样嘛。” 她的掌心带着熟悉的温度,擦擦他面上沾的灰,“瞧,我这不是回来了?” 红袍少年的眼神一时间有些痴惘。 一旁的杨戬倚着门框,似笑非笑,吕尚捻着白须轻咳两声,打破这短暂的温情:“咳咳,如今封神榜下落已定,当务之急……” 话音未落,哪吒才依依不舍地松开手,却仍半步不离地挨着慕姚,连商议计划时都目不转睛盯着她侧脸。 当得知封神榜竟藏于商王寝宫,她几乎未加思索便开口:“我留在朝歌,想办法混进王宫夺榜,顺便探听截教动向。” 话音未落,哪吒想也没想便反对:“不 行!太危险了!” 少年固执地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那双温柔的眼睛,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不想再让她轻易离开,这次说什么也要把人留在身边。 吕尚则颤巍巍地拄着拐杖,欲言又止。杨戬手指敲打着桌面,迟疑道:“慕小师叔这样会不会太过冒险?” 慕姚叹了口气,温声道:“如今文王病危,西岐更需要你们。送师叔祖安全抵达,助武王伐纣才是大事,何况我有助力,你们不必担心。” “可是……”哪吒还欲争辩,却被她不容置疑的目光堵了回去,气得眼睛都红了,“你一定要保全自身,听见没有?” 杨戬见状,拱手道:“既如此,我与哪吒护送师叔即刻启程。慕小师叔在朝歌若有需要,可传信于我等。” 待众人敲定各自任务,慕姚与哪吒等人分别。 黑发少女的身影逐渐远去,杨戬瞥见哪吒痴惘模样,低笑着摇头:“哪吒,哪吒!再看下去,眼珠子可要掉出来了。” 哪吒瞪他一眼:“少管小爷!” 慕姚与哪吒等人在吕尚的茅草屋分别后,踏着星辉回到宅邸。 推开雕花木门时,屋内烛火摇曳,敖甲斜倚在紫檀木榻上,银灰发丝如月华散落,伪装的黑发早已褪去,竖瞳在暗处泛着危险的光。 “身上怎么有莲香?”他突然欺身而上,齿尖轻轻碾过她颈侧,带着海盐的呼吸喷在皮肤上,“又去见那踩着风火轮的小毛头了?” 慕姚莫名有些心虚:“那是谈正事,你乖一些。” 敖甲低低笑了声,手臂如同铁钳将她禁锢在怀中,掌心温度透过衣衫灼烧着肌肤:“我也与你谈正事啊,他乖,还是我乖?” 慕姚被他亲昵的动作弄得耳尖发烫,伸手勾住他脖颈,笑道:“自然是你最乖。” 指尖划过他棱角分明下颌,慕姚喃喃自语,“只是想不明白,那妲己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敖甲闻言眯起眼睛,指尖摩挲着她腰间软肉:“后日宫中有宴,我带你去,可亲眼一观。” “那我是以什么身份去?”慕姚挑眉。 敖甲眼神骤然变得幽深:“自然是国舅爷最心爱的夫人。” 慕姚偏过头,嗤笑一声:“谁要当你的夫人,想得倒美。” 敖甲的眼眸瞬间蒙上一层黯淡,可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却越发用力,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俯身轻吻她暴露在外的脖颈,睫毛扫过细腻肌肤:“我会努力的。” 他又在她颈侧落下细碎的吻,势必要将夫人二字,从她口中亲自讨来。 如此又闹了一通,慕姚迷迷糊糊睡去,却误入了他人梦中,一名人首蛇身的美妇人正在教训一只小狐狸。 慕姚意识沉沉,仿若羽毛坠入深渊。她知晓自己入了梦,但这梦又与寻常梦不同,储物玉珏中昆仑镜隐隐发烫,想来是祂有所指引。 眼前世界悄然浮现,她置身于一片柔花嫩草中。 一望无际的碧草间,花如星落,几尾白蝶翻飞,远处一棵古藤自地心攀出,化作半亭半榭的形状,藤花缠绕,风铃轻晃,远处传来阵阵人声。 慕姚摸了摸昆仑镜,嘴角隐隐抽搐,她没料到她入的还是其他人的梦。 亭中,一名狐耳少女跪坐在地,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身后九条白色尾巴瑟瑟发抖。她容貌明艳俏丽,眸光含水,却带着说不出的妖媚与娇憨,此刻正被训斥得低眉顺眼,委屈巴巴。 训斥她的是一名美妇人。 她宛如神祇,半人半蛇之身,绿藤缠绕为衣,衣袍飘渺如烟雾。 她五官不甚明晰,细细看时,却又分外清丽,世间所有慈祥、高贵、端庄、神圣的美好词汇,都可堆砌于她一身而不显累赘。 美妇人立于藤榭中,神色淡漠地看着狐妖少女:“我是令你去迷惑商王,可你那点雕虫小技反将自己害进去了,别怪吾不救你。” 狐妖少女尾巴轻摆,满眼委屈又不甘,“女娲娘娘,我……” “别告诉吾你反被商王迷惑了?真是蠢货。”女娲的声音不急不缓,却带着无可置疑的天道威严。 狐妖牙痒痒地小声嘀咕:“娘娘偏心,我要是那玉虚宫里的清修弟子,娘娘才不舍得这么说我……” 慕姚藏身梦境一隅,本不欲显形,却在看清狐妖那张俏生生的脸时,心神陡然一跳。 女娲娘娘?苏妲己?! 第70章 朝歌风云妲己竟然是故人 昆仑镜不知何时浮于慕姚手中,镜面微微泛起光泽,仿佛在回应她的念头。 她心头暗道:活爹,你这次又把我投进哪门子的梦了? 苏妲己的梦?还是女娲的梦? 她才思至半处,忽觉那女娲娘娘的目光穿透万象,落在她身上。 四目未对,慕姚却已身躯微僵,只觉天地顿止梦境仿佛停滞,万物皆寂,女娲淡淡的声音却自风中浮现: “来者是谁?何故窥我梦境?” 那一刻,天地仿佛都在注视她。昆仑镜轻轻颤抖,慕姚一时语塞,内心却如同风浪滔天。 慕姚缓步走出花丛,月光落在她素白的裙裾上,冰肌玉骨,清丽绝伦。她刚要开口解释,女娲娘娘忽而垂眸望向她掌心发烫的昆仑镜,眼中泛起了然。 “原来你就是祂选中的变数。” 这话如惊雷炸响,慕姚猛地抬头,正对上女娲娘娘眸光中流转的苍茫岁月。 那些关于上古造人、炼石补天的传说突然鲜活起来,她这才惊觉这位正统古神,竟也是与世界意识有所关联的管理员。 那为何世界意识会选中她呢,她下意识追问,声音里带着困惑。 女娲娘娘抬手轻拂藤蔓,万千花瓣随之起舞:“正因我等古神受天道眷顾,但一举一动皆被各方势力忌惮。” 她指尖划过虚空,浮现出昊天大帝、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对峙的虚影,“如今三方博弈,我的每一步都关乎输赢,唯有你这游离于局外的变数,方能破局。” 慕姚算是听懂了,女娲娘娘的实力强大,不能偏帮任何其中一方势力,所以祂才会选中她来。 慕姚攥紧裙摆,心跳如擂鼓,机遇与危险并存的重担突然压来,让她既兴奋又忐忑:“我该如何做?” 女娲娘娘指尖凝出一枚绣着星纹的锦囊,附在她耳边低语,声若春风却字字千钧,慕姚瞳孔微张,眼神亮起。 话音落时,女娲娘娘已化作点点荧光消散。慕姚握紧锦囊,对着虚空给自己打气:“既是被选中之人,定要担起这份责任!” 正思索间,忽闻身后传来窸窣响动,转头正见苏妲己竖起狐耳,九条尾巴扫落花瓣准备遁逃。 慕姚的眼神一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瞬间化作一道光影,将苏妲己的去路截住。 “你想逃去哪?”慕姚冷冷地问道,声音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苏妲己见状,急忙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知道自己已无处可逃。 慕姚一个纵身将少女制住,膝盖抵着狐妖纤细的腰肢,指尖卡住狐妖的脖颈,那面容当真艳丽无双,慕姚觉得似乎曾今在哪里见过。 她掐住苏妲己的脖子,眯起眼睛道:“你是谁,为何要指示士兵害我?” 苏妲己仰起脸,眼尾的金粉在月光下明明灭灭,忽然咧嘴露出尖牙:“你当真不记得我?” 话音未落,狐妖周身泛起妖异的红雾,九条狐尾暴涨三倍,将慕姚卷入漫天绒毛之中。 待雾气散尽,身下的娇小人儿化作颀长身影。男子墨发如瀑垂落,眼尾天生带着狐族特有的勾魂弧度,绯色衣袍半敞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竟是比女子更艳丽三分的容貌。 “我乃九尾狐一族,岚丘。” 他伸手挑起慕姚下巴,嗓音低沉得像裹着蜜的刀刃,“千年前在西域沙漠,仙人对岚丘利用后就丢掉,这么快就忘了?” 竟然是它,九尾狐妖一族成年前性别不定,当初化作男子引诱于她,现在竟然又化作女子勾引商王。 慕姚指尖微动,将他手腕反扣在花泥里, 冷笑出声:“你当初害人,我念你被那国王教唆还放过了你,也值得你记恨了这么久。” 岚丘却突然安静下来,狐耳垂落,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猛地翻身将慕姚压在身下,九条尾巴将两人裹成暧昧的茧:“仙人高风亮节,不懂我等妖族之心也正常。” “好了,既然是这等前程往事,不如我们讲和?”慕姚迎着他发红的眼睛,“女娲娘娘不也命你搅乱殷商?我们各取所需便是。” 岚丘动作一滞,眼底闪过挣扎:“恕难从命,大王他与传闻不同,我不会背叛他。” 这话让慕姚挑眉轻笑,当初这狐妖谗她体质,这会居然真对商王动了心,她嗤笑一声凑近他的下巴:“当初不是爱我爱的要死吗?这恨可是持续了千年呢。” 小狐狸眼睛眯了眯,鼻尖几乎擦过她唇瓣,狐族特有的媚香扑面而来,“仙子若肯与我双修,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 “打住。”慕姚忙推开他。 岚丘猛地退开,尾巴悠闲地摆动,狡黠笑道:“仙子,女王娘娘是派我搅乱殷商,可没指定结局如何。无论如何我都会陪着大王,只有完成他的愿望这样我才能修完这最后一劫,接下来我们便各凭本事了……” 话音消散的刹那,梦境突然碎裂成万千流光。慕姚猛地睁眼,望着头顶雕花帐顶,指尖还残留着狐尾绒毛的触感。 往下一摸竟然是女娲娘娘给予她的锦囊,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 雕花帐幔在夜风中轻轻摇晃,慕姚额间细密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 她的腰间骤然收紧,敖甲将她整个人搂进怀里,察觉她手里忽然多了个东西,便想去看。 慕姚抵住他的胸膛,意思是拒绝。 敖甲沉默片刻,龙尾悄无声息地缠住她的小腿,温热的呼吸扫过泛红的耳垂,“浑身都在发抖,梦见什么了?” 他舌尖轻轻舔过她敏感的耳尖,声音带着蛊惑的低哑。 “热……” 慕姚推搡着他炽热的胸膛,发丝凌乱地散落在枕上,“梦见你那位义妹了。” 敖甲修长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低头含住她的指尖轻轻噬咬:“她又耍什么花招?” “原来她是只公狐狸。”慕姚忽然狡黠地笑起来,眼底闪烁着促狭的光。 敖甲动作猛地僵住,喉间溢出一声咒骂,双手用力箍住她的肩膀,银灰色的竖瞳危险地眯起:“离那骚狐狸远点!双性骚狐狸最喜欢用色相勾引人,小心被吸得连骨头都不剩。” 她笑得直不起腰,伸手捏了捏敖甲鼓起来的脸:“小甲,我有件大事要你帮忙。” 见他挑眉示意,慕姚敛了笑意,认真道:“帮我收集星吻石,除此之外我还要你收集到的所有星吻石。” 敖甲的瞳孔微微收缩,沉默片刻后,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好。” 两年不见,他总感觉慕姚在秘密筹划着什么,但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帮助她去做。 三日后,商王祭祀的鼓乐声响彻朝歌城。 青铜鼎中升腾起袅袅青烟,祭祀台四周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祭品。商王帝辛身着华丽的冕服,站在祭坛中央,身后是盛装的妲己与一众大臣,而慕姚则更换了容貌,乖巧地依偎在敖甲身后。 城中宫庙钟声悠扬,帝辛立于高台之上,空地之上的祭祀也空前盛大,因帝辛即将挥师西岐,意在一举荡平叛乱。 木柴堆叠在一块,燃烧起熊熊大火,袅袅青烟直冲云霄,大巫身着黑色袍子仰天抛龟甲卜算,神神叨叨地念算着。 随后帝辛上了高台,他闭目仰天,阳光落于他成熟俊秀的面容上,冕旒随着动作撞出清越声响,底下的妲己用柔婉的眼神瞧他。 “列祖列宗在上,西岐逆贼姬发,妄称天命,犯我疆土!明日殷商雄师,持玄钺、驾雷车,请先祖神灵庇佑大商叛臣碎骨扬灰!” 狂风骤起,将帝辛身后的玄鸟旌旗卷得猎猎作响,随后他一声令下,进入了最重要的祭祀环节。 祭品的样品丰富多样,包括纯净牲畜和谷酒,以及最重要的人牲。除了面目无神的奴隶之外,还有四名面容干净姣好的少男少女,服饰干净,一瞧便是贵族。 随着祭品们被推入火堆之中,皮肉被火苗吞噬传来尖锐惨叫,随后是令人作呕的油脂香味。 他们虔诚地诵读祭文,表达着对上天、神灵和先祖的敬畏,鬼巫们如花一般的裙摆飞扬着,奇特的祝颂舞与惨叫终于与上天建立联系。 慕姚皱着眉,她能感觉到祂注意到了这场祭祀,但祂似乎并不开心,只是重重叹了口气。 于是慕姚也叹了口气,接下来便是出征前的宫宴。 华美的宫宴在觥筹交错中拉开帷幕,舞姬们踏歌而入,袖子翻飞间金铃轻响,将夜宴衬得愈发奢靡。 慕姚倚在敖甲身侧,望着主位上那个身披玄色龙袍的身影,在烛火地映照下,帝辛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如刀削,举手投足间尽是不怒自威的帝王之气。 丝竹管乐声中,邓九公抱拳敬酒,土行孙缩在角落举盏,满殿大臣皆以帝王马首是瞻。 慕姚细细打量,只见帝辛接过妲己亲手斟的酒时,眼底竟泛起难得的温柔,骨节分明的手指还不忘替她拂去鬓边垂落的发丝。 那动作自然得仿佛千百次重复,倒叫人忘了传闻中妖妃惑主的说法。 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梦中岚丘倔强的模样,突然明白这九尾狐的执念从何而来,眼前的帝辛,绝非传闻中沉迷酒色的昏君,他年少时便率军平定东夷叛乱,如今又剑指西岐,眼中燃着称霸天下的野心。 这样英武的帝王,将全部柔情都给了一人,又怎能不让人倾心? “别看了。”敖甲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不悦,“姚姚一直盯着他瞧做什么?” 慕姚回过神,对上他竖瞳中翻涌的占有欲,忍不住轻笑出声。 青铜烛台映得殿内恍若白昼,土行孙刺耳的笑声刺破席间丝竹之音,他站在酒案前拍着胸脯,矮小身形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大王放心!末将定踏平西岐,凯旋归来迎娶婵玉!” 邓九公捋着胡须颔首,青铜酒爵中晃动的酒液倒映着帝辛莫测的笑意,唯有邓婵玉攥紧腰间长鞭,指节捏紧紧的,在满堂道贺声中格格不入,悄悄出了大殿。 姑娘啊,明明你英勇无双,却被这样草率决定命运,十分不爽吧? 慕姚踩着月光溜出偏殿,正撞见邓婵玉立在九曲回廊,长袖下的拳头仍未松开。 她故意踉跄两步,绣着并蒂莲的帕子轻飘飘落在女将军脚边:“将军,这可是您遗落的?” 邓婵玉低头的瞬间,两人目光相撞,慕姚眼中的关切太过直白,倒让沙场悍将愣了神。 “瞧您脸色发白,莫不是染上风寒?”慕姚凑近时压低声音,“那土行孙獐头鼠目,哪配得上将军半分英气?” 慕姚表现的像个迷妹,对于邓婵玉的遭遇十分不忿:“世人总把女儿家当棋盘上的棋子,大王下旨、父亲应允,可谁问过将军愿不愿意?” 邓婵玉猛地后退半步,腰间银铃发出清响。她警惕地望向四周,却见少女眼中燃烧的恼意与自己如出一辙。“慎言!” 话虽严厉,语气却已没了锋芒。慕姚适时露出怯意,福了福身:“是我失言,还望将军恕罪。” 说着她便告退,可转身时她分明听见身后传来悠长的叹息,混着远处宴席的喧闹,消散在夜风中。 踏着满地碎银般的月光往栖梧院走,慕姚抚过袖中微微发烫的锦囊,她忍不住微微一笑。 方才邓婵玉握紧又松开的拳头,眼底转瞬即逝的挣扎,都印证着那颗反叛的种子,已在她精心浇灌下悄然破土。 夜露沾湿了慕姚的裙裾,她思索着要回到宴席上去还是趁此机会一探王宫,手腕却突然被一股力道拽着,进入了个温热的怀抱。 敖甲银灰色的发丝垂落额前,月光将竖瞳映得妖异又迷人:“坏姚姚,又在使坏心眼挑拨离间?小心邓九公提着刀来找你算账。” 话音未 落,他已咬住她的耳垂,犬齿轻轻厮磨:“说,下一步还要干什么坏事?我猜猜,你要拿那封神榜。” 慕姚反手勾住他的脖颈,指尖划过他喉结处的鳞片,眼尾泛起狡黠的笑意。 说起封神榜,一枚可握于手中的小小玉卷貌不惊人,力量却非凡。它由吕尚带下山,旨在解决神仙之间的纷争,便于天庭更好地管理三界。 可这封神榜说是封神,实则是用命来填,说是催命簿也不为过,不过慕姚的目的可不是送截教或者阐教的人进入这封神榜之中,她要用星吻石的通天之能送三界分离。 三界分离可不是她痴心妄想,这是未来,历史流淌的因果,而她注定会成为那个因。 哪吒吕尚他们还苦兮兮地担心她会被截教之能人捉住,实则不知道正是截教之能人送她入王宫,还是截教之人亲手将封神榜送到她手中来。 月光落在黑发少女翘起的唇角,像只偷腥得逞的小狐狸:“你说的不错,还得靠你了,小甲。”【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0-76 第71章 朝歌风云慕姚戏弄妲己取回封神榜 慕姚没有着急在这一时去取回被盗取的封神榜。 毕竟此时商王宫可妥妥是妲己的地盘,尚未弄清楚底细之前不宜轻举妄动,于是她在这场宴会结束两日后才施加寻物诀。 密室之中灵光流转,她双手掐诀,青灰色的铜钱飞速旋转着,可却迟迟未指向王宫的确切方位,这令慕姚疑惑地抓耳挠腮。 “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成为世界管理员的第一步是变菜? 但她也不内耗,遇事不决找上级。 伴随着燃着的鼠尾草烟气飘向上空,留影石被激活,投射出元始天尊那张温润面容,他依旧静坐在宫殿高台之上,闭目养神,背后是玉白的柱子,缥缈朦胧。 慕姚怀疑他总是闭着眼睛的原因是因为玉虚宫都是亮白柱子,太刺眼了,整日炼器不如给自己炼幅墨镜。 “师尊?”慕姚忍不住喊了一声。 元始天尊依旧没有睁开眼睛,现在慕姚怀疑他睡着了。 慕姚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急,“师尊!为何寻路法术失效了?我探寻不到封神榜的位置!” 朦胧光晕中,元始天尊睁开眼,眼神清明无尘,目光落在她脸上,声音带着几分无奈与慈爱:“封神榜早在祭炼之时便被施加了屏蔽之术,防止有心之人妄图觊觎。此榜之气机,早与天道同隐,寻路之术自然无功。” 慕姚眯起眼睛,这怎么能行? 她当即反向管理,催促元始天尊:“师尊,想必此事对您而言简单得很,您能不能动动手指头帮帮我们呢?” 元始天尊:“……” 他面上更是无奈。 “为师也无法可解。” 慕姚听着这话,眉心一点一点拧了起来:“师尊倒轻巧得很!人家截教通天教主,那是有教无类,广收门徒,弟子如云,如今教势昌盛,争啊抢啊,一步步占得先机。哪里像咱们阐教,一个个清心寡欲只知道顺应天命!我容易吗我!” 青衣道人沉默片刻,在慕姚的熏陶带动之下,也下意识地耍起了嘴皮子:“小徒聪慧,定能寻找到破解之法。” 慕姚沉默片刻,暗啐了句脏话,“师尊你学坏了。” 青衣道人微微一笑,挂断了留影石。 至于慕姚还能怎么做,她双手枕着脑袋往下一躺,眯起眼睛直视着朱红色房梁木,思索着要如何找到封神榜。 封神榜肯定在妲己手中,只是要如何拿到就困难了。 啧,只能玩脏的了。 王宫大殿之中,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玉香盈袖。日光透过琉璃窗棂斑驳洒落,柔光映得殿中人愈发艳若桃李。 软榻之上,一名绝色女子慵懒地半躺着,眉眼间带着媚妩,她衣衫宽松,露出一截纤细雪颈,华发披散在锦被之上,妖娆得不可方物。 她正是那传说中的妖妃苏妲己,而此时此刻,这妩媚的皮囊之下,藏着的却是那千年狐妖岚丘。 一旁玉案上,摆着精美的酒酿与果饮,香气氤氲。岚丘指尖轻轻转着酒盏,晶莹的酒液在盏中荡漾,她低头浅饮一口,心底却忍不住一阵痒。 “呵。”她低低笑出声来,喃喃自语,声音透着些醉意,“如今的我,可不是当年那个被仙人耍得团团转的小狐狸了。” 她抬眸,望向殿外深深宫墙,眼神里透着几分得意与炽热。 如今岚丘的所作所为比起千年前更是厉害,上惑帝辛,下谗比干,连那吕尚的封神榜,也被她从手中夺来,如何不令狐得意? 岚丘慢慢伸出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握,像是抓住了命运的脉络,如今轮到她和那慕小仙人斗法了。 想到此处,她心潮澎湃,血液里涌着狐妖天性的兴奋与躁动。 “慕小仙人,你想来抢封神榜?”岚丘低笑一声,倚着软榻慢慢闭上眼,“那东西,我藏得好好的,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走。” 可随即,她又忍不住抬手撑额,微微蹙眉,眼中带了点失落。 失落的是这都一连三日,慕姚还未动手,定力不怎么妙的狐妖有些抓心挠肺。 “心肝啊怎还不动手?”岚丘忍不住喃喃低语,语气里透着一丝期待。 是啊,三日过去了,慕姚一直按兵不动,既不现踪,也不露痕。她是还在谋划,还是怕了不敢轻举妄动? 岚丘心头发痒,恨不得立刻见到她那纯净清丽的面容,想看到她急切出手的模样。想着想着,她竟有些兴奋,连指尖都轻轻颤起来。 “慕小仙人啊慕小仙人……”岚丘舔了舔唇角,眸光里透着一抹危险的笑意。 正当她心痒难耐,忍不住要派人去打探时,一阵轻微的衣袂破风声响起。她耳尖一动,笑容缓缓收敛,微微眯眼望向殿门方向。 一个身影正偷偷摸摸溜入了她的宫殿之中,不是旁人,正是她宫中的一名侍女。 岚丘看着那侍女,眼尾微挑,唇边慢慢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呵。”她慢慢坐起身来,指尖不紧不慢地撩起发丝,轻轻一绕,“好啊好啊,终于来了。” 岚丘半倚在软榻上,玉手支着下颌,眼眸眯起,冷冷地注视着殿中那个身影。 那侍女一身浅色宫裙,发髻简朴,袖口干净,看起来与寻常宫中婢子别无二致。她低着头,做着端水添香之类的小事,动作娴熟,眼神恭顺。 她心中冷笑,眼底透出一抹锋芒,却偏偏不露声色,只静静看着。 那侍女似乎在无意间,在她内殿的几处角落来回走动,偶尔拂过一处柜子,偶尔轻触案几,好像在找什么,却始终一无所获。 岚丘瞧了半天也没瞧出这侍女要做什么,抬手唤来殿外侍卫,淡声吩咐:“拿下她。” 侍卫应声而入,可没想到,那看似柔弱的侍女,忽然猛地一转身,眼神骤变,竟如豹子般矫健,直接朝着岚丘扑来! “哼。” 岚丘冷笑,便与那侍女在殿中对上了几招。 空气中香粉四溢,案几上的竹简被打得飘落满地,酒盏碎裂,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岚丘眸光沉冷,终于在那侍女后背发现了一枚符篆,她猛地一撕符篆应声而裂,灵光消散。 那侍女眨了眨眼,像失去了支撑的傀儡般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岚丘挑眉,走近几步,看着地上的侍女,低低笑了:“原来是被人操控的。” 她俯身,指尖轻轻点过侍女的眉心,眉眼间透出几分玩味与不屑:“就这?” 一丝薄怒在心底悄然升起。她本以为这慕小仙人会有何等奇策,结果竟只是放了个用符篆驱使的傀儡? “不过如此。”岚丘轻哼一声,转身吩咐侍女收拾殿中狼藉。 过了两个时辰,沐浴香汤之后,她换了轻软罗衣,正坐在妆台前拢发,忽听殿外通报:“贵妃义兄求见。” 她挑了挑眉:“请。” 帷 幕间,银发男子缓步而入,眉眼冷峻,长身玉立,此人正是敖甲,截教派来的卧底,如今与妲己目的相同,倒是也可以信任。 “有何事?”岚丘慢慢起身,目光透着一丝探究。 “闻仲欲起兵讨伐西岐。”敖甲神情冷肃,眼中带着几分警告,“你不要蛊惑帝辛对闻仲下手。” 岚丘闻言慢慢一笑,眼波流转,似雾似烟:“放心吧。” 瞧着敖甲冷肃模样的好容颜,岚丘自是习惯性地想撩拨两下,她抬手轻轻在耳边理了理青丝,转身吩咐宫人退下。 “既是义兄,自当信任。”她含笑坐下,纤手举杯,酒酿香甜,笑靥如花,“陪我饮一盏。” 敖甲沉默片刻,在这宫殿内上下扫视一圈,眼眸微亮,终是坐下与她对酌。 酒意微醺之际,忽听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喊声:“报!王宫有蟊贼闯入!失窃了东西!” 敖甲倏地起身,脸色顿时沉了几分:“可是……封神榜?此事重大。” 岚丘听罢,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放心。”她缓缓起身,衣袂如水,“在我这儿。” 说着,她从腰间缓缓取下一个玲珑精致的宝葫芦,轻轻拍了拍,眼中透着无尽的笃定与自信。 “放心吧。她拿不走的。” 可这话音刚落,她忽然觉得气氛有些诡异。 敖甲本该冷峻的面容此刻竟透出一抹微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俏皮,竟颇有几分女儿家的柔态。 “你……”岚丘猛地一怔,心头生出警兆,正欲后退,忽觉四肢一阵僵硬,竟是动弹不得! 她瞳孔骤缩,厉声喝道:“你是慕小仙人!” 那“敖甲”抿唇一笑,眼角带着促狭与得意。 “是我呀。”敖甲面容一变,已然化作慕姚的身形,“你是谁?” 岚丘的心狠狠一沉,还未来得及思索,便发现自己竟不受控制地开口:“我是岚丘。” “封神榜在哪里?拿给我可好?”慕姚缓缓走近,声音轻柔又甜美。 “就在这宝葫芦中。”岚丘听见自己无意识地说出答案,手更是自主地伸出,将宝葫芦中的封神榜取出,双手奉上。 期间岚丘心底的怒火几乎烧穿五脏六腑,她拼命想抵抗,可嘴角依旧带着那抹虚假的笑意,动作依旧温顺得像个听话的婢女。 “好宝贝啊。”慕姚笑眯眯接过封神榜,温柔地摸了摸它。 “那傀儡只是你的障眼法!”岚丘咬牙,“你是……香粉!是那傀儡撒出来的香粉!” “聪明。”慕姚俏皮一笑,歪头道,“傀儡只是个幌子,真正的关窍香粉里,谁让你不小心?” 岚丘瞪着她,气息颤抖:“你如何得知我义兄的消息,竟能伪装成他?” “这种事嘛……”慕姚轻笑,捏了捏岚丘的脸蛋,“打听打听不就知道了吗?” “人类……”岚丘低声咬牙,眼底透出深深的愤怒与无奈,“人类真狡猾!” 慕姚笑意温柔:“谢谢夸奖。” 她做了三手准备,一手自然是派遣傀儡拿封神榜,二来则是派遣敖甲去寻苏妲己问封神榜,若还不成则是她自己拿。 说罢,她轻轻在岚丘额心一点,岚丘的身形瞬间被定在了原地,如雕塑一般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慕姚在她宫殿内上下搜刮。 “好好休息吧。”慕姚抿唇一笑,如一缕清风般跃上窗台,一道金光闪过,黑发少女早已破窗而去。 等岚丘恢复行动能力时,夜幕早已笼罩朝歌,她得知真正的敖甲在大王那边,此次丢失封神榜完全是她自己蠢时,岚丘气得差点掀翻了整座寝殿。 慕姚此时拿到了封神榜,正要去西岐,可与敖甲分别可是个难题。 城郊密林里,敖甲将慕姚死死抵在树干上,银灰色竖瞳里翻涌着不安:“我陪你一起去西岐!” “不行。”慕姚踮脚吻去他眉间的褶皱,“等我回来。” 敖甲望着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攥紧了拳头,远处传来闷雷,这场封神之局,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且说慕姚踏着夜色去了西岐,而敖甲第二日一早便收到了通天教主让他去金鳌岛的来信。 天边浮云如墨,海风中带着几分咸湿与沉郁,敖甲银发披散,眉眼冷冽,整个人像一柄藏在鞘中的长刀,在风中隐隐泛着冷光。 金鳌岛上,宫殿巍峨,琉璃瓦映着海光流转,殿中瑞气蒸腾,宝光环绕。 通天教主端坐于宝座之上,红衣如火,鹤袍金纹闪耀,他一手支颐,眼神缥缈而空泛,像在俯瞰一盘博弈棋局。 “甲儿。”通天教主声音低沉,他对于封神榜忽然失窃十分不满,“你可知封神榜是如何失窃的?” 敖甲微微抬眸,脊背挺直,陡然间被恩师如此询问,他沉默片刻后摇头:“弟子不知。” 短短四个字,干脆冷淡,可那份迟疑,怎能瞒过通天教主这等人物。 “呵……” 通天教主慢慢笑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危险,他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缓缓俯身而下。 “甲儿。”他轻声唤,带着几分宠溺与几分不满,“我捡你回来之时你小小的,很是孺慕师尊,如今怎么还学会骗我了?” 敖甲不语,垂眸的神情像冷月下的山川,孤傲而无声。 “有趣。”通天教主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敖甲面前。 忽而,他抬手一握,五指如钢钩扣住敖甲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来。 “甲儿啊。”通天教主眯起眼,声音像是缠绵夜雨,又如危险利刃,“你最近不对劲啊。” 敖甲被迫抬眼,与那双狭长妖冶的凤目对视,心头微微一震。 通天教主近在咫尺,似妖似神,既有凌驾众生的威仪,也有摄人魂魄的魔性。敖甲在这双洞察人心双眸的注视下艰难保持着冷静。 “师尊。”敖甲终于开口,声音低哑而沉稳,“弟子只是有些……疑惑。” “疑惑?”通天教主挑眉,尾音轻轻扬起,像是探询。 “若有办法,不让阐教侵蚀截教的生存之地,能否停战?”敖甲静静问出这句话,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染血千年的敖甲都有些不忍。 通天教主微微一怔,随即冷笑,眼底透出讥讽与淡漠。 “哪来的办法?”他缓缓松开手,感叹这痴儿的痴心妄想,“只要这三界一天未分离,纷争便一日不会停。” 说着,通天教主又眯起眼睛:“你最近甚是不对劲,可是又与那名名唤慕姚的女子牵扯到一起去了?” 敖甲冷汗低落,但未作声。 “你以为她是真心实意与你在一起的?” 敖甲沉默片刻,道:“弟子并未主动泄露截教内机密。” 通天教主叹了口气,不知是无语还是恨铁不成钢,他能察觉到敖甲虽然未曾恢复记忆,但是心都已经不知道偏到哪处去了。 “你这性子看似冷漠,实则重情。”通天教主遥望着天边,“这几百年来,你是为师的好徒儿,截教众徒的好师兄,可现如今为了一女子,你不仅连心都给了出去,更是连截教大计都不顾。” “罢了。”他笑了,笑意里透着一丝凉薄,“既然你这般执意 ……那便恢复你的记忆罢。” 灵力直击敖甲眉心,瞬间激荡开一阵雷鸣般的剧痛。 “唔!!” 敖甲闷哼一声,身子猛然一颤,仿佛有无形锁链在脑海中断裂。一股炽烈而锋锐的力量自识海深处撕裂开,冲破封印的桎梏! 他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红瞳中泛起惊惶与痛苦。 脑海深处,有一道封锁多年的印记悄然崩塌。 碎片般的画面纷至沓来—— 爱人的如花笑靥,父王母后的忧心眼神,子民被屠的哭嚎,截教宫殿里师兄弟的勾肩搭背,以及他在浪涛中立下对截教衷心的誓言…… 一幕幕,一片片,如锋刃割裂般翻涌而来。 他摇晃着退后一步,双手死死捂住头,眼底的光芒混乱而痛苦。 “还要去找她吗?你确定她若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不会当场与你划清界限?你也不想被她知道吧?”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威胁方法使用的炉火纯青,但他却漏算了一点,慕姚并不如传统阐教弟子那样立场分明,其实行事思想还颇有些截教风格。 但此刻敖甲陷入了极度的慌乱中,一点点威胁和恐吓都能击溃他。 过往他没有记忆,可以对待海族和人类毫不手软,可现在情与义,过往和现实交织击让他不知所措。 确实如通天教主所言,他是一条极重情义的小龙。 他不知要如何面对慕姚,也不知要如何面对龙族,他缓缓抬头,眼底透出一股难以言说的茫然与绝望。 第72章 西岐战争慕姚戏弄土行孙解救哪吒 西岐离朝歌路途迢迢,慕姚虽然可以选择御空飞行,但依旧觉得这段路像被无形拉长的橡皮。 才飞了一会她就有些累了,此刻站在山巅抬眸望向远方,晨曦正从云层深处透出微光,分外想念白鹿白鹤他们。 若是御空飞行去西岐也得要一日,于是她想起了昆仑镜,昆仑镜可是能扭转乾坤、穿梭时空的宝物,支持短距离传送。 昆仑镜此时静静躺在她的储物玉珏里。 慕姚取出昆仑镜,上下晃动一番,镜面泛着黯淡的幽光,上面仿佛覆盖了一层黯淡无光的蓝色薄膜,这是能量不足的体现。 她立刻将这些日子从敖甲手里薅来以及昨日意外从岚丘宫中搜刮而来的星吻石喂入其中,这可是意外之喜。 昆仑镜犹如贪吃的孩子,立刻便将那星吻石融了进去,镜面泛起淡淡蓝芒,似一抹月色化开湖心。 可这抹光只维持片刻,似乎还打了个小小的嗝。 “好吃鬼……” 这点子能量吸收要吸收到猴年马月去,日后还得用昆仑镜催动三界分离大阵启动,慕姚便歇了使用昆仑镜的心思,老老实实御空飞行。 一整日的飞行,让她的衣袂被风吹得微乱,鬓边细发缠绕耳畔,疲惫得要命。 慕姚:已老实。 当西岐的轮廓终于在地平线上清晰起来时,夕阳正从云后透出一道灿光,染红了大半天际。 终于到了。 她落在一处山坡,凝望脚下这座城池。 这里与朝歌不同,没有那般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也无王宫的森严与奢靡,反而透着一股沉稳古朴的气息。城墙上嵌着岁月的痕迹,斑驳却不失庄重。 而城外,田畴交错,麦浪如潮,农人正俯身劳作,远远望去,是一片金黄与生机。 城内偶尔有缟素白帛随风飘扬,是悼文王去世所悬挂的丧帛,城中不似朝歌那般繁华喧嚣,更多的是肃穆与宁静。 而远处的山坡上隐隐有鼓声和号角声传来,凭借她良好的视力,更能瞧见黑色的玄鸟旌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阴影笼罩在半空。 那是商军的旗号,商军的先行队,已经驻扎在此。 慕姚心中微动,她来的真是巧,也不巧。 文王前些日子刚殁世,此刻此时又面临商军压境,西岐恐怕上下人心惶惶,所以当务之急应该是赶紧寻到吕尚和哪吒他们才是。 月色逐渐笼罩着西岐,伯候府中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如今西岐城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伯候府内,昏黄灯烛高悬,影影绰绰地落在案几与屏风之上,透着几分肃穆。 上首坐着的男子十分年轻,身着焦黄色服侍,器宇轩昂,天命所归,此人正是武王姬发。 次首坐着一名白胡子老头,此人正是吕尚,吕尚显得十分疲惫,杨戬也站在一边,面容有些凝重。 且说兄长伯邑考被做成肉饼,父亲文王也心碎去世之后,年纪轻轻的姬发叛逃出朝歌回到了西岐,他便下定决心要守卫好西岐城内的百姓。 商兵压境,原本来襄助的神仙也被朝歌来的将军俘获了一位,姬发有些心焦,但还是维持着伯候的姿态冷静地安抚着民众的情绪。 可此时此刻,外头忽然传来士兵们惊恐的议论声:“敌军入侵!” 守门士兵的惊呼划破夜色,霎时间,府外火把连连亮起,数十名披甲持枪的士兵警惕而立,长戈指天,甲叶撞击声此起彼伏。 殿内众人闻声尽出,抬头望去,只见漆黑夜幕中一抹白衣倩影,正凌空而立。 那女子衣袂飞扬,发丝如墨,灵光在周身缭绕,犹如月下飞仙,眉目间清丽而凌冽,瞧起来纯净可嘴角的笑容又有些邪性。 姬发警惕起来,他头带抹额,昂扬脖子冷声道:“阁下何人?擅闯西岐城乃是重罪!” 慕姚瞥了一眼这位年轻雄姿英发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秀,天正威武,颇有紫薇之气,她也学了些相面之术,当即判断出这位就是日后周朝的武王了。 她清了清嗓子,也不废话,从天空落了下来:“我来找哪吒。” 士兵们披坚执锐,仍是警惕地盯着她,直到吕尚和杨戬从室内奔出,这对峙之景才终于结束。 吕尚见着慕姚眼神一亮,颤颤巍巍道:“慕师姐!封神榜可是找到了?” 被吕尚这么一唤,慕姚也没有扭捏,当即点了点头,可落在众人眼中便觉得有些炸眼,花甲老头唤一青春少女少女为师姐,当真怪哉。 不过如此一来,众人也总算意识到这位风姿出众的黑发少女并非是敌人,而是前来襄助的又一大悍将。 慕姚被视作宾客奉为上座,当封神榜被拿出来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之时,玉卷泛着淡淡润光,众人的呼吸都停滞了,吕尚也终于松了一大口气。 未来的武王眼中更是闪过惊喜光芒。 慕姚的目光如游鱼般穿梭在人群里,寻找那抹熟悉的红影。可伯侯府的灯火明明灭灭,映照着众人或凝重或欣喜的脸庞,却唯独不见那抹带着混天绫猎猎风声的身影。 慕姚皱起眉头,哪吒呢? 若哪吒在此,此刻怕是早已欢叫着扑过来,用混天绫将她整个人缠住,叽叽喳喳追问这些日子的行踪。 她下意识地望向杨戬,杨戬是个身材高大的青年,相貌英俊,此刻双眉微微蹙起,对上她的眼睛,他的反应也不太自然,心虚地别开眼。 这细微的反应引起了慕姚的怀疑:“哪吒呢?” 吕尚的白发在夜风中轻扬,她重重叹了口气:“前日土行孙率先锋军突袭,把哪吒掳走了,估计会送往朝歌……” “什么?!”慕姚的声音骤然拔高。 杨戬轻轻咳了两声,想掩饰自己的微妙情绪。 “咳……其实我已经派人去昆仑求助了。”他神情有点不自在,“想来昆仑的人,明日便会到。” 事已至此,慕姚也极为困倦只能按捺下来。 第二日清晨,天光微亮,远处忽然有一片流光划破云层。 一头通体雪白、鹿角如玉的仙鹿,从天边踏云而来,身上氤氲着仙气,蹄下祥云滚滚,简直如传说中从画卷里走出来的一般。 杨戬和吕尚见状,俱是精神一振,杨戬脸上露出惊喜神色:“竟是南极仙翁座下白鹿童子!没想到他亲自来了!” “此人战功赫赫,据说当年曾与截教弟子数战而不 败,有他在,我们此战有望!“吕尚更是按捺不住,快步迎上去。 可谁知,那白鹿仙光裹体,蹄下云烟飘散,径直朝前疾驰略过了他们……眼里全然没有看见他们的样子。 杨戬:“?” 吕尚:“?” 两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白鹿落地,仙气缭绕,鬃毛微微颤抖,随后化作一名身形高大的青年男子,一双琥珀色眼睛眨都不眨,径直望向站在一旁的慕姚。 他低首行礼,声音带着点清雅:“小师叔,可还安好?” 杨戬和吕尚同时脑袋里嗡的一声,缓缓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 慕姚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笑着走近,伸手摸了摸他光滑的鹿角:“我挺好的呀,你终于来了。” 白鹿抖了抖耳朵,眼神亮亮的,竟带了几分欢喜,还是没有将眼神分给他们。 杨戬:“……” 吕尚:“……” 两人缓缓转头互望一眼。 【这白鹿童子怎么回事?】 【……他瞧慕师姐的眼神是不是有些不对劲,不像瞧师叔……仿佛是话本子了痴情儿郎。】 白鹿终于把那双专注又含情的眼,慢慢从慕姚身上挪开,转而投向杨戬与吕尚,眼神这才恢复几分正经庄重。 “诸位。”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澄澈,“如今正事要紧。” 话音方落,城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鼓声。 “咚——咚——咚——” 那声音如同擂动心弦,振得人心头一颤。 士兵飞奔上了城头,来报:“禀告!商军已拔营列阵,已在西岐城下排兵布阵!” 一瞬间,府内众人神色皆是一凛。 “土行孙的缚仙索不可小觑。” 吕尚抚着白须,声音低沉如坠重石,“哪吒虽有神力,却在猝不及防间被捆住经脉,如今被囚于商军大帐。这法宝认主如灵蛇,一旦缠住便越收越紧,除非施法者主动松开,否则大罗金仙也难以挣脱。” 白鹿蹙眉沉思:“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土行孙” “谈何容易!”杨戬苦笑打断,三尖两刃刀重重杵在地上,“西岐沃土千里,那贼子遁地如鱼得水,捉住了一旦被他碰到土地便又遁走了!” 话音未落,城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叫骂声,土行孙正站在商军阵前,手中的狼牙棒被他甩的破空响,挑衅地朝着城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西岐软蛋怎么尽躲在城内,还不出来受降,耽误爷娶美娇娘!” 众人一时面色愤愤,十分受辱。 慕姚忽然轻轻咳了一声:“那个……其实,我有个办法。” “嗯?”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点迫切和期待。 慕姚抿了抿唇,慢悠悠伸出手:“缚仙索嘛……我也有一条。” 说着,她手心一道青光浮现,一条柔韧灵动的细索缓缓现形,索上符文暗闪,灵气流转,竟是与土行孙手中那条不遑多让。 “这是?”吕尚瞪大了眼。 慕姚挑眉一笑:“千年前,元始天尊给了我一条缚仙索。” “既然他能用缚仙索……”她嘴角一弯,眸光带着点天真又恶作剧的光:“那咱们也来个缚仙索对轰呗。” 白鹿怔了一下,旋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军对垒,战士先行,土行孙骑着矮脚马在城墙前来回晃荡,而西岐这边派出了杨戬和白鹿出阵。 土行孙见西岐城出了两名仙姿玉容的仙人,眉头一跳,还没来得及放狠话,杨戬的三尖两刃刀已裹挟着凌厉剑气劈向土行孙,两人随即打得有来有回。 可等到白鹿出手之时,情形就全然逆转了。 他拨出射日弓来,弓箭射出万千灵光流矢,密不透风,砸得土行孙抱头鼠窜。 土行孙面色骤变,这才惊觉眼前看似温润的仙童,出手竟比刀刃还狠,他狠辣一笑,心道先逃走用哪吒的命去威胁他们也不迟。 眼见着前方竟然有一个突破口,土行孙不作他想,立刻朝前飞奔而去,却不知上方早有一张闪着白色光芒的大网悄然铺开。 等土行孙反应过来之际,土行孙看着那张看似普通的渔网嗤笑出声,可下一秒,触及网丝的皮肤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这是缚仙索!” 他惊恐地挣扎,却见银色锁链如活物般缠上四肢,任他如何发力,都无法调动半分遁地术。 商兵们见状,顿时阵脚大乱,被西岐城的士兵打得落花流水,残兵纷纷逃回营寨。 而土行孙被缚仙索捆成粽子,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押往西岐大牢,愤怒与不甘扭曲了他的面容。 西岐大牢内霉味刺鼻,土行孙被粗重的玄铁链吊在墙壁上,晃荡间发出刺耳的哗啦声响。 吃了两顿鞭子他还不老实,嘴里十分不干净,嚷嚷着西岐鼠辈去死。 对此慕姚站在城楼上大为惊讶:“你为何要骂我们鼠辈,难道我和你相比,不是你长得比较像老鼠吗?” 土行孙瞧她仙姿玉貌,内心更为悲凉,他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是实话,如此心中又中了一箭。 关了两日,土行孙的气焰也没了当初的嚣张。 曾经那个口出狂言、日日吵骂的大活人,如今瘫坐在牢房一角,眼神暗淡,连骂人都懒得张口。 这两日,商兵营中竟也无动静。没有人来赎他,没有人来换他,仿佛他只是个被遗忘的小卒。 牢门再次被推开,慕姚提着灯笼走进来,目光平静地看着他:“这样吧,我可以放你走。” 土行孙猛地抬头,眼神亮了几分。 “不过,”慕姚慢条斯理,“要用你和哪吒交换。现在我打算写信给邓将军,问问她的意思。” “在这之前,你有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土行孙一愣,心头涌起一阵激动,连忙爬起身,扶着铁栏:“有有有!请姑娘替我带话!” “邓将军,我……我从第一次见到你,就被你风姿折服。我知道我不够好,但我会努力!等我回去,我会一心一意对你好,永不负你!” “我发誓,以后不惹你生气,只愿护你周全,若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还有,我其实很喜欢你。” 土行孙说完,眼里透着羞涩与希冀,仿佛已经预见到心上人感动落泪、亲自来赎他的画面。 可他没有注意到慕姚低垂的眼眸里,笑意一点点荡漾开来。 “……嗯。” 她轻轻应了一声,转身走出牢房。 等回到大堂,她提笔,飞快将信写好。 只不过将这情感稍稍浓烈扩大了些—— “等我回来,我立刻娶你为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我发誓,一定让你生十二个孩子,儿孙满堂!” 写完,慕姚将信折好,吩咐士兵火速送去邓将军营中。 邓婵玉作为先锋军此刻也在思索对策,要如何迎接闻仲大军,而接到信时,正在帐中整理甲胄。 “西岐送来的信。”副将恭敬呈上。 她眉头一挑,拆开信纸,刚看几行,脸色便一点点涨红,从耳根红到脖颈,她直接气得红温了。 “……十二个……孩子?!” “还要娶我立刻成婚?!” “我堂堂邓将军,何曾说过要嫁给这地里钻出来的老鼠?!” “——荒唐!” 竹简在手中被捏成碎片,邓婵玉眼神冷冽,直接一把撕得粉碎。 “传令。”她深吸一口气,冷声道:“回信给土行孙,就说——” “将军请安心去吧。” 此信一到,牢房中的土行孙整个人像被雷劈了一样:“什、什么叫将军请安心去吧?” 六个字如利刃剜心,他拽着信条,整个人呆滞了许久,终于像是被抽走了魂魄,浑身瘫软下来,眼神空洞。 他瘫坐在地,耳畔回响着慕姚似笑非笑的声音:“惧留孙门下弟子,何苦为截教卖命?封神榜乃天命所归,你若助我……” “天命……”土行孙盯着掌心的镣铐,拘留孙传艺时的训诫与邓婵玉的冷眼在脑中交织。 土行孙才恍惚了许久,他出世本就是为了娶媳妇和建立功业,可媳妇根本不喜欢他那么便只能顺应这女魔头了,最后土行孙被策反,解开了困住哪吒的缚仙索。 商兵营寨内,哪吒猛地睁眼,原本紧绷的缚仙索竟开始寸寸崩解。 他意识到这是他伙伴们的功劳,于是混天绫如赤色游龙破空而出,风火轮轰然转动,他扯开营帐冲了出去,所到之处商兵人仰马翻,火光冲天而起。 哪吒脚踩风火轮,立刻赶了回去,脖颈处的玉锁微微发热,如同一道灼热的烙印。 红袍少 年眼神一亮,他知道,是姚姚来了。 他马不停蹄地冲进西伯侯府,却见正厅内气氛热烈,土行孙恭恭敬敬地站在慕姚身旁,眼神中满是信服。 慕姚身着白色留仙裙,唇角含笑,在众人簇拥中更显高贵。 “慕师姐聪慧过人,此番妙计,解了西岐燃眉之急!”吕尚抚须大笑,眼中满是赞赏。姬发杨戬等人望向慕姚的目光中,既有敬佩又带着几分欣赏。 纵然是欣赏,这一幕刺得哪吒眼眶发红,心中恼火无处可撒,眼见一旁百无聊赖心如死灰的土行孙。 他二话不说,乾坤圈嗡地飞出,直指土行孙:“你这缩头乌龟,竟敢绑我!今日定要你好看!” 土行孙匆忙招架,两人瞬间战作一团。吕尚和姬发等人慌忙上前拉架,喊叫声、兵器碰撞声此起彼伏。 慕姚喝了一口茶水,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抽了抽。 年轻人总是这么精力充沛,想起敖甲温柔目光与硕大胸肌,她的眼神变得柔和,“还是小金龙乖,不会这般胡闹。” 第73章 西岐战争西岐宴会白鹿剖心迹 且说好不容易将哪吒和土行孙劝下来,大伙儿感觉身子骨都瘦了一大圈,尤其是吕尚,他如今鹤发鸡皮,觉得腰背都快断了。 只有慕姚微笑以对,真女人从不看这鸡飞狗跳之景。 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她了,男人嘛至死是少年,想打架就打嘛,只要血别溅她身上就行。 魔家四将早已被杀死,土行孙这一员猛将收入西岐麾下,现在商军的先行队只剩下了小将邓婵玉,压根不足为惧。 因此邓婵玉与剩余商军苦斗了半月,被西岐士兵及能人异士困死在营中,最后被俘虏于大劳内。 此战大捷,西岐城担惊受怕近半年,朝歌路遥,再派士兵前来至少也要花上两月时间,如今西岐城终于有了修养生息的时日。 日升月落了好些日子,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没有军队号角震撼灵魂的响声,百姓们总算能够睡个安稳觉,一场盛大的宴会正在筹备之中。 傍晚时分,天空绵长悠远地散落着些云朵,霞光万丈,金色碧落,仿佛有龙凤在云间穿梭。 慕姚最近也没有闲着,西岐城安分之际,她便在四处搜寻星吻石的踪迹,还真让她收集到不少。 比如她从一处火山风尘仆仆地回来,头发沾满了火山灰,但她又记起今晚是姬发商定的篝火晚会,此刻正在沐浴之中。 刚脱了衣服,将整个身子浸泡在水桶之中,水烧得温热,水汽氤氲,少女下半张面容泡于水中,整个人如芙蓉露洗。 而一旁的昆仑镜正在桌子上贪婪地吸食着星吻石,毕竟星吻石乃是祂力量的散落,收集的越多,昆仑镜越能集中并发挥其强大力量。 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一名身材高大的青年男子身影跃然窗户纸上,白鹿温润的嗓音穿透水汽:“小师叔,吕师叔请您过去议事。” 水流声骤然停歇,慕姚朗声回应:“好的,我知道了,稍等我更衣。” 她原以为白鹿会如往常般退下,不料脚步声却停在窗边。隔着薄薄的窗纸,她能感受到那道炽热的目光,还有对方刻意压低的呼吸声。 慕姚动作一顿:“还有什么事?” “小师叔近日……”白鹿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抱拳躬身,“确有一事,想等您与吕师叔方便时再问。” 慕姚内心一个咯噔,虽然她下山是协助吕尚等人进行封神,可她更高级的任务是协助祂的旨意,促使三界分离,顺应历史的发展。 可在白鹿等人眼里,帮助武王伐纣是其次,帮截教压倒阐教才是他们该做的事,没想到这小子这么敏锐,居然能察觉到她的踪迹! 她匆忙披上外衫,湿发随意挽起。就在这时,昆仑镜吸饱了能量,突然发出嗡鸣,镜身剧烈震颤着坠地。 镜面一角微微裂开,竟隐隐透出一丝蓝光,慕姚担心地啊了一声,十分担心昆仑镜有没有被摔坏。 这可捅出大乌龙了,外头的白鹿还以为发生什么紧急事件,木门撞开的声响同时响起。 他冲进来时,正撞见慕姚半跪在地上捡拾碎片,湿润的鬓发垂落脸颊,脖颈处还沾着沐浴后的绯红。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沉默,气氛也旖旎古怪起来。 就在此时,屋外脚步声响起。 “你快点啊,宴会都开始了——”杨戬的声音刚起,下一秒便瞧见敞开的房门,慕姚正半跪在地,白鹿站在她近前,一副极其微妙的画面。 而哪吒的目光死死钉在白鹿身上,眼眶通红,指甲几乎掐进掌心。他重重冷哼一声,混天绫唰地甩起,转身狂奔而去,扬起的尘土里藏着少年人酸涩的醋意。 “哪吒!”杨戬只得跟上去,叹道,“哎!” 慕姚望着远去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她将昆仑镜收入乾坤袋,抬眸看向白鹿:“若无事,我便先去见吕尚了。” “是。” 暮色如墨,渐渐浸透西岐城的天空。 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夹杂着烤肉的香气,篝火堆的木柴已堆成小山,只待暮色彻底降临便要点燃。 吕尚独坐回廊,白发垂落肩头,酒壶在膝头轻轻摇晃,望着即将热闹起来的空地,眼神却透着几分忧虑。 慕姚踏着暮色走来时,正见吕尚执壶对月,酒液泼洒在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银芒。 “你倒是雅兴。”她倚住廊柱,广袖扫落檐角的风铃。 吕尚闻声回头,苍老的面容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却又被叹息打散:“如今土行孙归降,看似太平,可截教怎会善罢甘休?” 酒壶递到慕姚手中,辛辣的酒香扑面而来。吕尚望着远处闪烁的灯火,声音低沉:“阐教以人为本,若能压倒截教,定能还三界太平。” 慕姚指尖摩挲着壶身,想起那些因封神榜而破碎的命运,摇头道:“西风压东风,不过是以暴制暴。截教弟子并非皆恶,若赶尽杀绝,与他们又有何异?况且,谁又能保证新的秩序不会重蹈覆辙?” 吕尚猛地灌下一口酒,壶身重重磕在石桌上,“话虽如此,可心慈手软,如何平乱世?师姐可有良策?” 慕姚望着袅袅升起的炊烟,“或许……有吧。” 她的叹息混着酒香飘散。吕尚忽然大笑,笑声惊飞檐下栖鸟:“师姐还是小姑娘呢,想的那么多做什么!” 他起身拍拍慕姚肩头,指向不远处已经沸腾的篝火,“去玩吧,今夜西岐只谈风月,不论封神!” 篝火越燃越旺,火光照亮西岐的夜色,也映红了每一个百姓的笑脸。 炊烟与酒香交织成热烈的氛围,粗陶瓷碗盛满了香气四溢的肉汤和米酒,孩子们奔跑嬉笑,青 年男女围着篝火唱歌跳舞,热情得仿佛要把星辰都融进这人间烟火。 慕姚被众人半推半搡着送到篝火一侧,她本来不想太过显眼,但最终还是落了个居中。她一身轻袍,却难掩风姿,青丝在火光中微微飞扬,肌肤若雪,眉目如画,便是站在那里不动,旁人也忍不住多看几眼。 西岐民风朴素而热情,带着几分千年前夏朝陈村人的豪放质朴,这些日子里慕姚偶尔出城,撞见许多农夫对着干枯土地发愁,慕姚便施法帮其松土浇水。 “好厚的土!好肥沃!” “您是让土变厚的厚土娘娘吗?!” 如此一来自然招徕不少青睐和欢迎。 如今篝火燃起,热浪翻涌,歌谣声此起彼伏,有人拿起竹笛即兴吹奏,有人扯着歌喉引一群人应和。 慕姚目光一扫,便看见不远处哪吒和杨戬并肩而立,土行孙也站在他们不远处。 他天生样貌奇特,身形矮小,不善言辞,被不少姑娘笑着推拒,神色间带着几分落寞。好在有一位笑盈盈的大娘递了个鸡腿给他,他眼睛一亮,连声道谢,倒也勉强舒展了情绪。 而杨戬则是众人目光的焦点之一,清俊温雅,如玉树临风。便有几位小姑娘手捧鲜花递给他,他微笑接下,彬彬有礼,眉眼含笑,引来更多窃窃私语。 唯独哪吒,神色冷冷,唇角紧抿,眼神不知在瞧着哪儿。虽脸上写满不悦,却不妨碍他那张近乎绝色的脸引人注目,竟也有几个大胆的姑娘鼓起勇气靠近,被他一一拒绝,气氛也尴尬了几分。 慕姚看着这热闹场景,忍俊不禁,唇角微扬,却并未走近。她今日已经婉拒了不少人邀舞,她只想安安静静看一会儿这人间盛景,不再牵动太多目光。 此情此景倒是有几分记挂小金龙了,也不知他在做什么,只是为了大计,更是为了他和这寰宇的生灵,她只能与他分开,去做这必要之事。 忽然,一道熟悉的气息悄无声息地靠近。 白鹿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了她身边。今日的他一身素白常服,收起了往日的清冷锋芒,只是静静站在她左侧,仿佛什么也没说,又仿佛早就等了很久。 他看着她眼里的火光,侧眸轻声问道:“小师叔不跳舞吗?” 慕姚看都不看他一眼,只回了句:“有人陪我跳才跳。” 白鹿看着她嘴角噙着笑的模样,眼神渐暗,轻声道:“那……若是我呢?” 她偏头奇怪地睨了他一眼,火光映在她眼中如星子跳动:“你不是最讨厌这些热闹吗?” 白鹿微微一怔,没再多说什么。半晌,才低声道:“小师叔似是很落寞。” 他声音极轻,却像一滴水落在心湖,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慕姚眨了眨眼,倒也不拆穿他的小伎俩,反而笑着打趣:“说吧,既然来了,那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白鹿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斟酌用词,才道:“小师叔……最近去了哪里?吕师叔……他很担心。” 慕姚顿时笑容一滞,心中了然。他所谓的“担心”,并非出于对她安危的牵挂,而更像是一种掌控之外的不安。 她眼波一转,忽然靠近白鹿一步,语气轻柔却低得几乎只属于他们两人:“所以……你在帮吕尚监视我?” 这话像一柄软剑,带着笑意,却直刺人心。 白鹿立刻摇头,神色郑重,眼眸深沉如夜:“你知道我不会对你做这种事。” 慕姚有点烦人问东问西,毕竟事以秘成。她扬起笑,佯作轻松地打趣:“那就是说,你对小师叔的行踪另有私心?” 这本是一句调笑,按理说白鹿该如往常那般被她一撩便红了脸,慌张逃开才对。可今晚的白鹿却不一样。 却见篝火映得白鹿耳尖通红,喉结滚动着吐出两个烫人的字:“是我。” 火星迸裂的声响骤然放大,慕姚后退半步,撞在身后的木桩上,这孩子莫不是疯了? 慕姚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正要开口反驳。 他的声音轻而真挚,仿佛怕打扰到她,却又坚定如誓言:“弟子知分寸。身份、立场,我从未忘记。我也知道,很多事不能妄想……但若能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为你分忧解困,便是我一生的心愿。” 他垂下眼帘,低声又道:“你对我有恩。可白鹿也记得你对我许下的诺言。我不求什么,只希望你……别把我当成陌生人。” 慕姚深吸了一口气,只能轻咳一声:“……当朋友,自然是没问题。” 白鹿抬眸看着她,那双眼睛终于有了些光亮,他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像篝火映出的晨曦微光:“若能与小师叔神交,便是幸事。” 他的背影终于隐入篝火的另一端,慕姚这才缓缓舒出一口气,心头却仍旧缠绕着点点微妙的烦意。 神交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她皱起眉头想着。 说是朋友吧,又带着几分文雅缠绵的意味,让人有些难以直视,若真是情意,真是麻烦透了。 正烦着呢,忽然耳边就传来一声熟悉又火气冲冲的少年音。 “慕!姚!” 哪吒的怒吼震得篝火都晃了晃,少年红着眼睛冲过来,混天绫如活蛇般缠住她手腕,“小爷被掳走这么多天,你倒好,和那白鹿聊得火热!” 她只得一把拉住哪吒的胳膊,把他拽到篝火边偏僻一角,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被慕姚这么一盯,哪吒的气韵也低下来了。 月光落在哪吒翘起的发辫上,映得他眼底水光潋滟。慕姚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去够他气得鼓起的脸颊,却被一把拍开。 “别碰我!”哪吒偏过头,混天绫却缠得更紧,“你刚才和他说什么神交?” “胡说八道。”慕姚哭笑不得,扯了扯被缠住的衣袖,“我和他就是说些正事。” 她突然凑近,温热呼吸扫过少年泛红的耳垂,“倒是你,脸怎么比火还红?是不是偷偷喝酒了?” 哪吒的耳朵唰地红透,混天绫却把两人缠得更近:“我没喝!” 他梗着脖子,突然抓住慕姚的手,“你今晚不交代清别想走!” 夜风卷着烤肉香掠过,慕姚望着少年亮晶晶的眼睛,心尖微微发烫。她轻轻刮了下哪吒的鼻尖:“乖,我真有急事。” 见少年又要炸毛,连忙搂住他的肩膀,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将他往怀里带了带,“等我办完,第一个就来找你,好不好?” 哪吒的身体僵了僵,最终哼了一声,把脸埋进她肩头:“说话算数!要是敢去找白鹿……” “知道啦。”慕姚笑着揉乱他的头发,叹了口气。 这日子真是处处都是修罗场,不过慕姚倒也没说假话,她是真的有事要办。 离开篝火晚会后,她转头去了天牢。 天牢的霉味混着铁锈气息扑面而来,慕姚提着食盒踏入阴暗的牢房,烛光摇曳间,邓婵玉倚坐在潮湿的墙根,锁链在她腕间泛着冷光。 这位女将虽形容憔悴,眼神却依然锐利如鹰:“阐教的人,也学会假惺惺送牢饭了?” “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慕姚放下食盒,笼中烛火映得她面容沉静,“你当真觉得,闻仲的大军能扭转战局?”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冰凉的铁栏杆,“这场封神之战,要死多少无辜百姓,你想过吗?” 邓婵玉猛地抬头,发间银饰哗啦作响:“住口!闻太师运筹帷幄,邓家军更是所向披靡!你们若识相,趁早放了我,或许还能……” “还能既往不咎?”慕姚轻笑出声,眼中却无半分笑意,“你我都清楚,截教与阐教早已不死不休。” 这句话如重锤砸在邓婵玉心头,她攥紧锁链的手微微颤抖。 慕姚道:“你若能助我……” “够了!”邓婵玉突然别过脸,喉间溢出压抑的哽咽,“不必用花言巧语哄我!闻太师的大军,不日便到!” 她转身背对慕姚,倔强的背影在烛光里投下摇晃的影,“到那时,便是你们的死期。” 慕姚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金鳌岛的罡风裹着咸涩海雾,透过囚牢铁栅灌进来,将敖甲凌乱的银丝与金缕发丝吹得狂舞。 他赤着上身,肌肉紧绷如弓弦,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攥住玄铁栏杆,指节泛白却始终无法撼动分毫。监牢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那是他试图冲破禁制时留下的痕迹。 通天教主踏着满地灰尘缓缓走近,绯色长袍拖过地面,绣着暗金道纹的广袖轻挥,空气中顿时泛起一阵灵力涟漪。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上位者特有的威压:“甲儿,为师这些年……可待你不好?” 敖甲剧烈喘息着,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师尊……并无。” 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人,眼眶通红,不知是因为力量消耗过度,还是情绪翻涌。 通天教主抬手抚上铁栅,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语气转为叹息:“我本也是人,可在修炼之道上,人也好,妖也罢,又有何不同?不过是心性罢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偏偏我那伪善的师兄,固执地认为人天生高人一等。若让阐教掌控三界秩序,你以为,妖族还有活路?” 敖甲的身体微微颤抖,沙哑道:“师尊所言……极是。” “其实,我很欣赏慕姚那丫头。”通天教主忽然轻笑,眼中 闪过一丝欣赏,“虽是阐教弟子,却有股不服输的劲儿,倒像是该入我截教的苗子。” 他的笑容渐渐敛去,语气转为凝重,“可她此番掺和封神之事,怕是要被那昆仑镜吸干精魄。” “什么?!”敖甲猛地抬头,双目圆睁,银灰色竖瞳中泛起血色,“师尊,您说什么?!” 他的双手疯狂摇晃铁栅,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元始天尊定会用昆仑镜对付我们。”通天教主神色平静,仿佛在说着一件寻常之事,“那镜子若想发挥真正威力,没有足够能量可不行……而最后的办法,便是吸干认主之人的灵力。” 敖甲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了,脑海中浮现出慕姚清丽的面容。他嘶吼着,拼尽全力冲撞监牢,却被禁制反弹得口吐鲜血。 “好孩子。”通天教主抬手,掌心泛起幽蓝光芒,“你想救她吗?” 敖甲点了点头。 随即他垂下头颅,忍受着后颈被刨开一块肉的痛楚,感受着后颈被塞入什么东西。 剧痛让敖甲眼前一黑,却在听到去吧二字时,他猛地睁开眼,监牢禁制已然消散。 通天教主微微一笑道:“去吧,好孩子。” 第74章 西岐战争敖甲被策反 盛大宴会结束,随之而来的是紧锣密鼓的军备竞赛。 西岐城内的百姓和士兵无一不在为即将到来的闻仲大军做着准备,农夫农妇们修养了几日又披上肩甲,而体质稍弱的妇女孩童们也加速生产。 半月后,闻仲的黑麒麟踏碎晨雾,带着身后旌旗如林的大军,逼近了西岐城,在远处的山坡上安营扎寨,颇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西岐城头,热风猎猎,旌旗飘扬。 慕姚与哪吒、杨戬等人一同登上城楼,目光透过薄雾远望,只见遥遥天边,铁骑如潮水般铺满山野,商军大军赫然压境。 旌旗猎猎之中,一面玄鸟大旗高高悬挂,正是商军主帅闻仲已至。 金鼓初鸣,一骑小将纵马上前,停于两军之间,目露轻蔑,仰头向城头大喊:“西岐一众软蛋鼠辈,可敢下城一战?待我军破城之日,尔等尽为刀下亡魂!” 哪吒听得怒气冲冲,当即策火轮飞身而下,与那小将在阵前激烈交锋。两人斗得天昏地暗,火光四起,最终哪吒一枪挑翻那小将,斜倚长枪冷声喝道:“再敢放肆,休怪爷爷不客气!” 小将身死,商军稍退,接下来两日的战况十分胶着,西岐这边虽然有能人异士,但是商军那边截教人士亦是如此。 像哪吒和杨戬是负了命理而来,以杀止杀,但慕姚不一样,与祂交谈过后她的一举一动与天道相关,她不能直接搅动风云对凡人出手。 因此战况胶着之际,慕姚寻思着能不能从策反邓婵玉入手,于是转身回望天牢,面无表情地立于邓婵玉牢前,将闻仲已至的消息告诉她。 邓婵玉猛然抬头,眸中带着希冀。 慕姚微微一笑:“可是闻仲丝毫没有提到你呢。” 那丝希冀仿佛被一盆冷水浇灭,邓婵玉眼中神光骤黯,语气却依旧强硬:“他自有大义在身,不是你们能理解的!商为天命所归,乱臣贼子怎敌天命!” “天命所归,是这样的吗?” 慕姚挥手,昆仑镜悄然浮现。 镜中画面赫然是商军围城期间的恶行,一些普通劳作的百姓被强掳为人质,任其哀嚎挣扎,女子被逼站于前线,孩童被当作盾牌堆放城门之下,哭声震天。 “他们捉起平民威胁我们西岐,三日之间,尸横遍野,你说的天命……便是这血流成河?” 邓婵玉沉默不语,唇角发颤,眼神动摇地盯着那画面,终是没再开口。 又是三日对峙,鏖战不止,伤亡剧增,但是闻仲商军还是难掩颓势,因此新的一日他们做出了最后的抵抗。 闻仲派出了几名截教弟子,又带着收服的将军上了战场,倾巢出动的后果就是对普通士兵造成极大的杀伤力。 哪吒等人人眼见不妙,急忙下场阻拦,可敌势来得太猛,三人根本救援不及。眼看情势不妙,慕姚眸光一凝,轻身跃下城头,也加入了战场之中。 慕姚身形很快,商军的颓势逐渐显现,但就在快要完全清缴之际。 只见对面战阵中,一名老道踱步而出,形貌怪诞,须发张扬,满面狞笑。他手持黑符,所过之处炸声连连,法阵兵士俱毁,一副誓要将此地化作修罗地狱的模样。 被他炸死的人还有商军呢! 这人完全敌我不分,化作人肉收割机了! 慕姚闻言眼神一冷,五指掐诀,符光如雷霆般轰向老道,转瞬之间便将其生生制住。 可老道却毫不惊慌,反而咧嘴狞笑:“你们死定了!这不过才是开始——” 下一瞬,他的身形忽然扭曲泛白,如雾一般消散无踪。慕姚神色骤变,察觉不妙,凝神望去,赫然发现那不过是个被术法催动的傀儡幻影! 她冷笑一声,立马催动灵力护盾,果不其然那傀儡立刻炸开,只是这等程度不可能震撼到她。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 随着一声闷响传来,那股冲击竟被硬生生拦下! 风息停歇,尘烟落定,只见一名黑衣男子护在慕姚身前,银白与金色交织的长发披散在肩,面容苍白却仍俊逸如旧。 居然是敖甲! 慕姚赶紧捞住男子的身影。敖甲身躯高大,将他的头颅靠在慕姚的肩胛骨之中,他依恋地嗅闻片刻,感叹道:“姚姚,好久没见你了,好想你。” 慕姚身形一顿,手掌有些颤抖,索性现在只剩打扫战场,便连忙将半昏迷的敖甲带到了她的房间之中。 只消一眼慕姚便察觉出敖甲状态的不同。 敖甲静静卧于床榻之上,面色苍白昏睡着,他双目紧闭,长睫在眼下投出浅浅阴影,鼻梁高挺若山峦。 但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额上的初生的龙角,隐隐约约,朦胧可爱,金银混杂的发丝肆意铺散在枕上,金色的发缕正悄然蔓延,如同破晓时分的阳光,一点一点吞噬着原有的银白,昭示着旧事物的消亡和新事物的形成。 他恢复记忆了? 可是什么让他忽然间恢复记忆,慕姚对此很是疑虑,同时也有些忧心他,连忙将他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 好在这一番检查并没有异常,敖甲似乎只是过于劳累昏睡过去,并无大碍,她起身将耳朵贴住他的心跳。 炽热的心跳听得慕姚心里冒酸泡泡,如果说之前小金龙一直缺失了记忆,两人之间始终存在着误解和隔阂,此刻才算是真正的贴近。 她颇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感觉,就这样趴在他旁边,盯着他瞧了一会,不知不觉间迷迷糊糊睡过去,两人相 互依偎着过去了一个时辰。 外头日渐西斜,等慕姚再度醒过来时敖甲已经醒了,他也不说话只是同样趴着瞧她,一手支颐,一只手轻轻摸着她的头发。 见慕姚醒来,敖甲绽放出一个笑颜来,比起相甲苦大仇深的淡漠,多了些毫无芥蒂,看起来有些傻乎乎的,仿佛千年岁月于他而言只是弹指一挥间,从未留下过印记。 “姚姚,好想你。”小金龙搂住了她,笼到自己健壮修长的大腿上,深嗅她的气味。 慕姚心酸酸的:“你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倘若相甲自有主张,敖甲便从来不隐瞒她,他小心翼翼地看她,仰面道:“我依照师尊的吩咐回了金鳌岛,然后就……恢复了记忆。” 说起他师尊慕姚就十分来气,通天教主和截教也算是千年前导致他们分离的罪魁祸首,可一想到阐教也不甚清白,慕姚就哑声了。 慕姚也有些小心翼翼道:“你……不怪我吗?” 毕竟若要真真细究而来,她算是导火索了,若不是她也不会给阐教算计龙族的机会,更不会导致他沦落到如今局面,他还会是那个肆意风流的龙太子。 敖甲睫毛颤了颤,随后加倍搂紧了她。 龙族性格差异大,而小金龙性子天真烂漫,极重感情,与人最是友好否则当初也不会救下慕姚,而他千百年来做事非必要也不太杀生,留了一线。 对于龙族来说,若是旁人冒犯了龙族自是要承受龙族的滔天怒火,可对于钟情之人自是一颗心全给出去了,父母亲人自然重要,可还是比不过伴侣的。 况且敖甲虽然性子烂漫,可他并不蠢,若真要怪便只能怪这贼老天怪! 怪那可恶的天庭和阐教,装得仙风道骨实则心机深沉,还得怪他师父通天教主心狠手辣,拆散了他们,怎么都怪不到姚姚身上去。 如今龙族虽然失了些自由但也算安稳平和,如今他所求便只有姚姚,和姚姚厮守,于是他执起她的手贴在心口。 “永远、永永远远都不会。” 慕姚脸一热,他纯净的眼折射出纯净的爱意,两人算是实打实的千年未见,愧疚使得慕姚的爱意也愈发浓烈,同时还有些心虚,因此也抱紧了他。 “姚姚,有什么事不要再隐瞒我了,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嗯……好……” 两人一如千年前那般拥抱在一起,紧密贴合,只是这期间又发生了许多事,慕姚必须去做, 她喜欢看到渔民从海洋里满载而归时的欣慰,喜欢看到毛茸茸小动物们安居乐业,更喜欢金发少年那甜腻腻的笑脸,为了他也为了百姓和这个世界,也更为了自己。 只是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复,少年游。 情爱之间蒙上许多复杂纷争,令人忍不住感叹一句好一对苦命鸳鸯。 房间内一片爱侣低语,氛围粘稠充满爱意,敖甲又将做的锦囊系在她腰间,可外头早就吵翻了天,一圈人闹哄哄地在伯候府空地上围绕着争吵。 一个时辰前慕姚将昏迷的敖甲带回自己房中,素手一挥,四周结下数重禁制,灵光流转,将整间屋子严严实实封了起来,谁都不许打扰。 门外众人却如坐针毡。 时间过去一个多时辰,屋内却无半点动静,静得连落叶都嫌吵。这样的沉寂让人欢喜,又让人忧愁。 吕尚站在树下,捻须沉思,复而重重叹息一声。这欢喜的是慕姚和那黑衣男子一看情况就不对,这会没动静说明好歹里头没互诉衷肠干起来了。 可愁的是里头没点动静不知是死是活,而外头的小子们已经闹过一番了,此刻气氛十分怪异。 白鹿负手而立于庭中,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笑意,但目光却死死锁在那间紧闭的房门上,眼神幽深得仿佛能洞穿结界,一语不发,仿佛正暗中盘算着什么。 而哪吒则直接蹲在地上,火尖枪扔在一旁,整个人低气压得几乎快要爆炸。若是平时,他早已一脚踹门进去,哪还容得敖甲在慕姚房中安然躺上一个时辰? 可如今,他只是咬牙死盯着门口,火红的发带无风自扬,风火轮早已被他情绪控制不住地一圈圈轰在青石地面上,咚咚咚的声响震得众人心惊肉跳。 他性子暴烈,却又对慕姚可能会生气这件事感到发怵,因此不敢破门而入,只闷声蹲着。 整座院落陷入一股微妙而压抑的氛围中,连风都带了点不安的躁动。 就在这时,房中终于传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动静。众人同时一震,齐齐抬头望向屋门。 木门在风里发出细碎的吱呀声,慕姚踏出房门时,衣裳褶皱整齐,叫人松了半口气。 可这口气还未吐完,慕姚身后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便紧随而出。 黑衣裹身,银发披肩,敖甲神情淡淡,看似虚弱,却藏着一股难以忽视的压迫感。尤其那金银交错的长发在日光下闪着幽冷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吕尚和杨戬变了脸色,因为敖甲的相貌十分眼熟,他们在朝歌城中见过,正是妲己的义兄。 吕尚瞳孔骤缩,杨戬也猛地挺直脊背:“截教门徒?!” 哪吒更是二话不说,火尖枪一横直指向他,而敖甲现在可不再是以前单纯懵懂的小金龙,千年终究在他身上留下了印记,他装作面色发白,拉住了慕姚的袖子,一幅勾栏做派惹得少男们眼红心热。 慕姚心疼他,安抚性地牵着他的手,看得众人目眦欲裂,尤其哪吒差点绷不住提枪就要干。 慕姚咳了咳:“诸位,这位是敖甲,并非是敌人。我在朝歌能抢回封神榜也多亏了敖甲的襄助,你们不要吓着他了。” 众人:“???” 你看看我们像能吓到他的样子吗? 有了慕姚的担保背书,众人稍稍松了口气,只是哪吒气得不行,踏上风火轮泄愤去了,这让慕姚很是无奈,连忙唤了好几声哪吒他都未回头,只能由他去了。 而人群之中,白鹿站在最末,面色一如往常温和,但那双眼却定定地望着敖甲,胸腔起伏难掩翻涌怒意。 敖甲的银发间金缕毕现,额角的龙角虽仍朦胧,却已有了清晰的轮廓,与千年前的妖龙如出一辙。 白鹿未能想到千年已经过去,这妖龙居然还与小师叔一直纠缠不清,当真是不知廉耻! 吕尚叹了口气,伸出手掌指向一边的房中:“慕师姐,可否入内商讨一下?” 慕姚点点头,恰好这战争告一段落,也需要好好复盘一下,于是率先进了室内,吕尚也随之而进。 夕阳西沉,暮光染红了庭院的一角,天边被烧得通红,映得地上两道高大身影犹如剪影般分明。 庭中,只余下敖甲与白鹿两妖。 一龙一鹿皆生得风姿绝世,体态修长挺拔,俊逸无俦,若只看外貌,皆如天人下凡。但气质却天差地别。 白鹿身披素白衣袍,眉眼清隽,气息中正如清泉寒月,带着山林的澄净孤高。 而敖甲则衣袂黑如墨,银金发丝披散肩头,眼尾微挑,整个人透出一种难以忽视的妖邪魅气,仿若蛊惑人心的沉渊。 两妖对峙,气息暗潮涌动。 白鹿冷冷开口,声音低沉却如冰刃:“妖龙。” 敖甲闻言只是轻轻一笑,那笑意潋滟得几乎能滴水,丝毫不以为意,语气慵懒中带着一丝得意。 “那又如何?”他眸光妖冶,眼角微挑,“姚姚还是爱我,就算历经这么多事,心中最惦记的还是我。” 白鹿的眼神冷得几乎能杀人,袖中拳头微动,像是已按捺不住体内欲动的灵力。他死死盯着敖甲,仿佛想将他剖开看个究竟。 敖甲却微微侧首,眼神更为讥诮:“而且她知道你千年前传假消息才搞得我们分离的事吗?” 白鹿眸光骤然一沉。 “猜猜她若知道了会怎么对你,踢开呢还是踢开呢?”敖甲慢条斯理地道,眼底尽是戏谑,“看来你,在姚姚心里,算不得什么。” 白鹿不敢去赌,心中暴虐始终无法压下,片刻后猛地抬手,咔嚓一声 将庭中石桌上的杯具捏得粉碎! 杯碎如雪,散落地面,风一吹宛如飞霜。 而敖甲却毫无惧意,甚至嘴角扬起更深的笑意,眉眼间满是胜者的轻慢。 忽地,屋内传来吕尚的声音,语调温和而带些试探:“敖壮士,可否请进来一叙?” 敖甲闻声不再理会白鹿,挥挥衣袖衣袖,姿态潇洒地转身步入屋内。 夕阳彻底沉没,暮色压顶,庭中仍余白鹿一人,他目光森冷,仿佛下一瞬便可碎空拔弓射死那妖龙。 可他终究未动,唯独目光盯着那扇门,久久不曾移开。 室内昏黄光影映在木几与书卷上,也映在三人不同的神情之中。 敖甲被吕尚请入房中,一身黑衣虽不起眼,但站在那里,气势却沉沉压人。他不似寻常妖族那般莽撞张扬,反倒静默内敛,如一潭深水。 吕尚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模样,坐在上首,眼中闪着锐利光芒,开门见山地问:“你为何要来西岐?” 敖甲微顿,随即低声而坚定地答道:“姚姚在哪,我就在哪。” 这话说得无比直白,连一向老练的吕尚也愣了愣。他眯起眼睛,继续追问:“你是妖族,通天教主又于你有恩,怎能轻易背叛?你真以为我们信得过你?” 敖甲嘴角微微牵动,露出一丝几乎苦涩的笑意:“师尊后头待我,确实很好。但我与姚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拜他所赐。” 屋内沉默片刻。 吕尚看着他,眼底神色未明,他自是心思缜密,素来不轻信他人。他又问:“既然你想博得信任,总得拿出点真凭实据。比如接下来闻仲准备做什么?” 敖甲抬眸,神色罕见凝重:“他下一步一定会回金鳌岛,寻十天君相助。” 慕姚正坐在一旁啃蜜瓜,听得云里雾里,满手果汁,一脸懵:“他回去干嘛啊?” 敖甲看她一眼,语气缓慢却沉重:“立下十绝阵。” “噗——咳咳咳!” 慕姚一口水直接呛进喉咙,顿时咳得眼泪都要冒出来。她虽是历史盲,可对十绝阵这名字也不至于毫无概念,作为精通阵法符篆之人,她太清楚那是何等凶阵,瞬间面色都白了。 吕尚也终于变了脸色,身子向前探了一分,凝声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等重要的消息,你就这么轻易告诉我们?” 敖甲未答,只是侧过身,皱着眉头为慕姚轻轻拍着背,指节有些用力,动作却格外小心。 “慢点吃。”他低声道,语气全然不似方才冷峻妖邪,只剩温柔。 吕尚盯着他看了许久,他本还想继续盘问,可此刻却说不出话来。 心里只冒出一个念头:原来敌方中有个恋爱脑,是这么爽的一件事。 第75章 阐截之争慕姚误入十绝阵陷阱 西岐伯候府中,天光已晦,而慕姚的房间内却灯火通明,一片寂静之中唯有翻动卷轴和笔墨沙沙作响的声音。 慕姚披着外袍,额角沁着细汗,伏案翻阅着诸般古籍阵谱,神色专注凝重。 西岐众多能人异士,哪吒、杨戬还有雷震子,谁不是横扫千军的战将,他们皆是一言不合就杀进敌阵,血战三百回合的路数。 吕尚虽为军师,但他主攻兵道权谋,对玄门符阵涉猎有限。真正能够与截教十天君对阵法正面对拼的人……眼下似乎只剩慕姚一人。 而十绝阵之名,乃十天君的成名之作,每一阵皆恶毒残忍,封锁天地,克制神兵仙术。 每一阵都足以毁灭一方战场。 慕姚将西岐城地图铺满一整张案几,手指点过每一阵位,思索着十天君可能布置的阵点位置。 “必须提前布好克制之策,否则一旦十绝阵齐出,哪怕哪吒杨戬所有人加起来,也挡不住。”她喃喃自语,“或许也得找点帮手。” 可还未等她想出破局之法,而外头的男人们差点又闹翻天了。 暮色沉沉,一名黑衣男子提着提着食盒,步伐悠然往伯候府走去,脸上带着叫人牙痒痒的温柔笑意。 敖甲留在西岐已有些时日,自那日十绝阵情报交出后,他仿佛也在这座城池里站稳了脚跟。 虽是妖族出身,又与截教渊源深厚,但因慕姚力保,再加吕尚态度缓和,众人虽仍有防备,却也不至明面上驱逐。 为了避嫌,他并未住进慕姚房内,而是主动选了隔壁一间偏房住下,每日一早便能听见他在厨房洗切的声音,甚至连庭前小道也亲自扫净。 一番温柔小意,朝夕相对,殷勤送饭送水,而这一切,看在哪吒白鹿等人眼中,只觉不是滋味。 他们身兼数职,需要在西岐军营帐中露面,有时候还得在昆仑和西岐城两头跑,哪来时间精力和慕姚吃饭? 因此哪吒最为暴躁,这日傍晚他正从军营赶回,总算给他找着机会了。 哪吒远远便看见敖甲提着饭盒,步履轻快地往慕姚房前走去,笑意满面,好像人间最幸福的事不过如此。 他抱着臂斜倚在柱旁,火尖枪在指尖转出刁钻的弧度:“敖壮士这提着盒饭是要哪去啊?” 少年的语气甜得发腻,眼底却燃着汹汹战意。敖甲挑眉轻笑,侧身避开对方递来的切磋眼神:“小将军若是饿了,不妨去厨房讨碗莲子羹,我得给姚姚送饭呢。” 他故意将姚姚二字咬得极重,看着哪吒瞬间绷紧的脸,心底泛起一丝恶作剧的快意。 “谁要吃莲子羹!”哪吒的混天绫唰地甩出,卷住敖甲的食盒带子,“听说龙族善水战,不如咱们比划比划?” 话音未落,火尖枪已擦着对方耳畔刺过,在墙上留下焦黑的痕迹。敖甲不闪不避,龙鳞化作护腕挡住枪尖,指尖又巧妙地卸去力道。 ——他清楚,真打起来这少年谁输谁赢不一定,但惹恼了慕姚就得不偿失了。 毕竟他只是个小男孩,就算和姚姚有过些暧昧又如何,青涩少年如何比得上他这种熟夫充满风情,于是他微微一笑避过,颇有些其他人都是过客他才是家的意思。 两人在廊下缠斗正酣时,恰逢白鹿和杨戬路过,见此情形顿时变了脸色。 杨戬快步赶来,额间神眼泛起微光:“哪吒!不得胡闹!” 他一把按住少年的火尖枪,对着敖甲露出歉意的笑,“这孩子性子急,只是想讨教些招式。” “无妨。”敖甲整理着被扯乱的衣袖,“只是姚姚该饿了。若是因为切磋误了饭点……便是小将军是有些不懂事了。” 此话一出,哪吒双眼都快喷出火来。 杨戬干笑一声:“他只是……想切磋一下,对不住。” “我先告辞,免得姚姚等急了。”敖甲颔首,风度翩然,拎着饭盒越过他们,步入门内,身影消失前还不忘回头朝他们笑了一下。 门吱呀一声关上。 慕姚自然也被外头的动静骇了一跳,望着进来的敖甲神色疑惑:“外头怎么了?” 敖甲蹲下来,低声道:“无事。” 她刚要开口再询问,腰间突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环住,带着海盐气息的臂膀裹住她的后背。敖甲的银发蹭过她的侧脸,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先吃饭,莫管闲事。” 慕姚脸一红。 食盒掀开的瞬间,香气扑鼻,有炙烤鹿肉,莲藕汤以黍米饭,敖甲一边替她布菜一边笑得眼角含情,眼底盛满了柔光。 慕姚被他搂着,也没多想,只觉得身边人气息安定,便继续埋头进食。她吃得香,敖甲就看得专注,唇角勾着一抹宠溺笑意。 忽然他想起什么,神色严肃道:“姚姚。” 慕姚嘴里还含着饭,含糊应了声。 “十绝阵极凶,你一定要随时随地带上我。”敖甲低声说,语气却不容置疑。 慕姚正扒饭,听了也没在意,只是随口答:“好好好,知道了。” 敖甲无奈叹气,下一瞬忽然蹲下身子,从侧面抱住她的腰,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侧腰上,语气低沉郑重:“我是认真的。无论如何一起面对,好不好?” 慕姚一顿,筷子悬在半空,她轻轻嗯了一声,心虚地看他一眼,随即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像是转移话题般笑着说:“别闹,快起来,菜要凉了。” 敖甲终于露出笑来,乖乖起身,坐回她身边陪她继续用膳。 这样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久之后,西岐上空风云骤变,雷霆滚动。 黑云压城,战鼓响彻天边。 闻仲身披玄甲,神情肃杀,脚踏黑麒麟,携截教十天君,轰然降临西岐城下! 十天君分立左右,气势如渊如岳,威压倾覆山河,而慕姚这边并没有坐以待毙,而是悄悄请来了些能人异士,躲藏在云间以应变。 而慕姚此刻则立于西岐高台之上,目光沉稳地望向这肃杀之景,她之前倒是参加过凡人士兵间的战争,胳膊内脏乱飞尤为恐怖,神仙打架倒是不一样。 来得更为恢弘和残酷。 天空忽然黯淡下来,风中带起细细簌簌之声,仿佛雨将至,但落下的却不是水珠,而是一粒粒诡异的黑砂。 这些黑砂细小如尘,却毒性惊人。落在树叶上,树木瞬息枯萎,沾在偶然跑过的一只老鼠身上,小兽连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融成一滩 血水。 浓烈的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让人头皮发麻。 敖甲站在她身边,声音极轻,“姚姚,这是化血阵,黑砂沾身即化,血骨不存。” 慕姚神色陡然一凛,识破阵意之后,立刻祭起手中灵符,只见苍穹之上猛地涌来一大片海水,随即在空中迅速冻结,化作一层冰盘,将大片黑砂阻挡在外。 与此同时,哪吒也早已冲入阵中,火尖枪破空刺出,直逼阵主孙天君。后者虽精擅布阵之法,却在哪吒这等杀伐之神面前节节败退,黑砂之力被化解大半,但仍然是危机四伏。 然而还未喘息,异变再生—— 空地之中,忽有一排排草人悄然浮现,无风自动,齐齐朝着慕姚等人跪下。草人面容空洞,却有诡异双眼,直勾勾望着众人。 有人不察,对上了那草人的眼睛,便眼神涣散,失魂落魄地朝前方走去,竟欲主动触碰空中未散的黑砂! 不少人主动触碰那黑砂立刻化作了血水! 敖甲再次低声道:“姚姚,这是落魄阵,摄魂引神,与化血阵合用,威力倍增。” 慕姚内心感叹当真是卑鄙,可这阵法直指灵魂,一时间难以封锁,她立刻仰首高呼:“太乙师兄,请施以援手!”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一道蓝光破云而来,只见一位身着蓝袍的青年踉踉跄跄地骑着仙鹤从天而降,身形略肥,神情却活泼跳脱。 “来啦来啦!九龙神火罩,给我罩住这孙子!” 他一甩手,九龙神火罩祭出,九道火龙呼啸而出,狂舞间将孙天君困入其内,火光映天,威力惊人。 孙天君被火焰缠身,节节败退,叫苦连天。 可那蓝袍青年自己却也险些没掌控住火力,眉毛差点被点燃,太乙真人跳脚大叫:“哎哟哎哟差点烧到我自己!哪吒快去收另一个!” “知道了师父!”哪吒声音清亮如银铃,火尖枪一挑,风火轮一闪,已将摄魂的姚天君逼退至角落,一枪封喉,将其擒下。 少年沾血而立,鬓发飞扬,神色凌厉中又透出几分少年人的桀骜与轻狂,面颊上血迹横斜,却难掩眉眼秀美,宛如从火中走出的神将,光芒逼人。 初战告捷,战局稍缓,阵法残威还未彻底散尽,西岐阵中却先传来一阵欢呼。 敖甲眼底带笑,毫不掩饰地上前一步,将慕姚抱起:“姚姚真厉害!” 慕姚一愣,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被他抱得紧紧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声,却也没有挣脱。 偏偏这一幕落在刚从云层飞下来的哪吒眼中,瞬间令他怒气冲天。他冷哼一声,扭头就冲向尚未撤阵的其他天君,怒气攻心地乱刺一通,天君们避之不及,纷纷叫苦连天。 这一幕被太乙真人站尽收眼底。 他双手拢袖,笑呵呵地点头:“好,好啊,年轻人就是有劲儿,身体倍棒,发泄得好。唉,我也得少喝点酒了,最近总是腰酸背痛。” 话音未落,又一眼扫见站在一旁眉目交缠的慕姚与敖甲,太乙真人摸了摸下巴,十分满意。 毕竟小师妹有了心上人,如此一来,就不会跟哪吒搅和在一起,毕竟他们是师叔师侄,不合礼数,不合礼数啊。 正当他自我安慰得意洋洋时,只听天空中一道怒喝:“师父助我!” 伴随着惊雷般的怒吼,一道黑影呼啸而至,哪吒赶着一头怒气冲天的座骑冲回阵中。那野兽浑身燃焰,眼泛血光,张口便是一道绿得发光的粘液喷出来,气势汹汹,直奔太乙真人而来。 “哎哟我去!”太乙真人一边大叫一边急忙闪避,差点没被那股腥臭毒液淋成落汤鸡,他站在远处破口大骂:“你这孽徒疯了不成?你是要毒死你亲师父啊!” 哪吒冷着脸,一言不发,草草道了句歉,显然把火都撒到天君头上去了。 场中一片鸡飞狗跳,太乙真人只能一边躲避,一边继续感叹:“真是年轻人啊,修气功夫不够啊!” 接下来其余阵法也在慕姚及时察觉下一一被破,文殊广法天尊破了天绝阵,慈航道人破了风吼阵,普贤真人破了寒冰阵…… 随着寒冰阵被破,十天君已经败了九个,天地间一股寒气和水雾喷涌,西岐大军士气大审,闻仲骑着黑麒麟立于天地之间,只是盯着他们不说话。 哪吒眼尖地发现天边有一道身影正在布阵,他惊声尖叫:“那儿有人!” 只见赵天君立于云端,周围悬浮着五方幡,分别指向五行方位,幡旗一展,雷电撕裂天穹——上雷下火,雷火交攻,此为地烈阵的真正杀招! “糟了!”慕姚神色骤变。 水雾未散,整座西岐城仍被寒冰阵残余的湿气包围,水汽本应是生命之源,可在这地烈阵的攻势下,却反而成了最可怖的引雷之媒与火势助燃之气。 这阵若成,整座西岐城的人都没命。 “是想借天势杀绝!杀进这方圆百里的人吗!”杨戬冷声道,眼中怒意熊熊,“赵天君疯了吗!” 眼看着赵天君的地烈阵即将完成,天地为之变色,雷火交缠之势宛若天罚将临。哪吒怒喝一声,火尖枪如流星般破空而出:“不能让他得逞!” 与此同时,太乙等人也齐齐腾空而起,破云架雾,朝着赵天君扑杀而去,那五方幡被毁,地烈阵也被破。 慕姚笑了笑,下意识地也踏出两步,可就在此刻。 嗡地一声低沉异响从脚底传来,她低头望去,脚下忽然浮现一道玄奥符纹,一瞬间四周天地仿佛旋转倒置,奇门遁甲悄然启动,脚下阵法十步一变。 慕姚瞳孔一缩。 下一刻,头顶骤然出现一个巨大旋转的传送阵,仿佛深渊之口猛然张开,漩涡疯狂吸力如巨兽怒啸,直将她整个人往高空吸去! 糟了!中计了! 慕姚心中暗骂。 “姚姚!!!” 敖甲最先发觉不对,眼疾手快地朝她冲去,金光闪烁间龙影疾驰。他不顾阵法逆流,一把将她抱入怀中,死死护住她。 可那传送阵的力量过于强大,几乎在下一瞬便将他们整个人吞没。 慕姚最后所见,是哪吒那张惊怒交加的面孔,眼中燃烧着不甘与焦灼。 “回来!” 哪吒怒吼着将火尖枪猛地插入地面,轰然一声,火光四溅,但那阵法却终究已经闭合。 只慢了一步,只差了那一步。 慕姚猛地睁眼,发觉自己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胸腔剧烈起伏着。 眼前光线昏沉,头顶是一片似琉璃铸成的穹顶,金碧辉煌,她坐起身来,察觉自己落在了敖甲身上。 她一低头,便看见敖甲紧闭双眼,眉头紧皱,脖颈处一道狰狞的血口正在往外 汨汨流血。 慕姚神色一凛,连忙去探他鼻息,还好还有呼吸,只是昏迷过去了。 就在此时,头顶传来一道磁性十足的声音:“慕姑娘,久仰大名。” 声音轻飘飘地落下,慕姚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鹤纹金袍的身影正倚靠在高台玉阶之上。男子倒是眉目俊美,笑意漫不经心,整个人带着一种漫不在意的疏狂。 “通天教主?”慕姚盯了他一会,狐疑地开口。 男子哈哈大笑:“这就喊得生分了。” “于理来说,元始天尊是我师兄,你可唤我一声师叔。于情来说,甲儿唤我一声师尊,你若愿意,不如也喊一声我师父如何?” 慕姚脸色一黑:“通天教主到底想做什么?” 通天教主支颐浅笑:“还用问,自然拿你当俎我师兄的诱饵了,以及昆仑镜似乎在你那,不如由师叔代为保管,你还不知道吧这镜会吸干认主之人呢。” 慕姚脸色微变,她猛地伸手去拦,却还是慢了一步。 只听得一声清颤,昆仑镜瞬间飞离她身,悬于半空之中,被一股无形的法力束缚着缓缓飞向高台之上的通天教主。 通天教主拿着昆仑镜上下欣赏了一边,随后走出这间屋子,留下一个浅浅的微笑:“那就请慕姑娘和甲儿在这休息一会了,请自便。” 说是自便休息,实则是软禁,慕姚嗤笑一声,随即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 第76章 阐截之争吾将等候你,穷宇尽宙…… 随着大门阖上,光线完全消失,慕姚打量了一下室内,只见宫殿之中铺着玉石般光滑的地面,似封闭的天地,氤氲雾气升腾,宛若仙境,却令人发寒。 慕姚尝试着推开大门,门忽然泛起金光,滚烫温度差点烫掉慕姚手指,这里果然被下了一层禁制。 黑发少女嗤笑一声,于是她也不着急,反而现将昏睡在地上的敖甲挪到床上。 过了一会敖甲醒了过来,如同溺水般深吸一口气,然后搂住慕姚的腰,修长结实的大腿瞬间缠上她的腿。 “姚姚,你刚才那样太危险了。” 慕姚任由他的动作,安安心心找了个舒服姿势窝在他怀中:“谁让你师尊如此狡猾,现在好了我们被困住了。” 敖甲动作一顿,轻微地哼了一声,在她耳边悄悄道:“坏东西,明明是你……” 话音未落,嘴唇随即被柔夷点住,随即他对上慕姚有些警告的眼神,当即明白她是指隔墙有耳。 于是敖甲盯了她一秒,张唇咬住她的手指,见她有些错愕恼怒的表情,才甜滋滋地撒起娇来,若是让他以前下属瞧见必定吓掉大牙。 可现在敖甲恢复了记忆,不用再端着从前相甲的记忆,现下与慕姚有了二人世界,恨不得黏黏糊糊永不分离。 而这间屋子确实如慕姚所料,监视画面随着水镜转播给通天教主,他饶有兴致地瞧着两人搂着抱着,偶尔亲个嘴子,只是一开始有些新奇,后面看的有点麻了。 这俩人是连体巨婴吗?! 次日清晨,通天教主亲自端着食盒又再次踏入囚禁他们的房屋内。 青玉盏盛着灵米粥,散发着诱人香气,敖甲警觉地挡在慕姚身前,龙瞳微缩:“师尊此举,是何用意?” “不过是想与慕姑娘说说话,甲儿未免过于警惕。”通天教主将食盒轻轻放下,优雅地盘膝而坐。 他抬手虚点,敖甲眼中泛起迷茫,身体缓缓倾倒在软垫上。慕姚接住昏迷的人,皱起眉头:“教主想与我说什么?” 通天教主静默片刻,笑而不语,他此番举动将慕姚困于金鳌岛,一来原因是想要夺走慕姚手里的昆仑镜消除阐教的一大助力,而来则是利用慕姚反打败阐教。 攻心为上,更何况还有甲儿作为软肋,不愁不能策反。 通天教主看着她,美目生辉,神情明净坚韧,忽而露出一丝怅然的笑意。 “你觉得。”他语气低缓,“我真的像一个十恶不赦的大反派吗?” 这一句话,竟不像质问,更像……自嘲。 通天教主语气轻缓,仿佛回忆着遥远又温柔的旧梦。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人间尚处混沌,人族还未真正掌握火与铁的奥秘,神明不居天上,而是与山川并肩,与百兽为邻。” 他抬眼望向屋顶,仿佛那上头真映着悠悠时光。 “鸿钧祖师收了我们三个作徒弟。老大是太上老君,最是沉默寡言。老二是元始天尊,拘谨有礼但骨子里最骄傲。而我,是最小的那个,顽皮不懂事,总是惹是生非。” 他嘴角挂着一抹回忆似的微笑,似乎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纪。 “做童子的时候,真是最美的时光。” 慕姚听着,眸色微动。 通天教主继续道:“那时候人妖之间,其实没有那么泾渭分明。我自小生活的那个部落,依水而建,水边住着一群灵性极高的妖兽,有些甚至能言会语,与我们共耕共猎。也有些人与妖相恋,育有后嗣,在当时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人心复杂,但妖往往更单纯。”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抹深意,“我小时候最喜欢一只鹿妖姐姐,她会唱歌,会变出花来哄我开心。可惜后来她被误认为祸乱庄稼,被猎妖人围剿而死。” “但元始天尊不一样。”他收回目光,看向慕姚,“他出身的部落常年遭受妖物侵扰,死伤无数。在他眼里,妖是天生就有问题的,是不可信赖的。虽然我们师兄弟之间愿意彼此包容,但也确实有观念分歧。” 他忽然低笑一声:“记得我们有一回在林间隐居修炼,那时师兄身边还跟着一只小虎妖,那虎妖虎头虎脑,蹦蹦跳跳,特别爱撒娇。师兄一边嫌它聒噪,一边又舍不得赶走。我们都以为那是个奇迹,能让他改变偏见。” 慕姚沉声道:“可后来出了事。” “是。”通天教主的眼神渐渐沉下去,“那虎妖私下在凡人中施法,伪称奉元始天尊之命,索要童男童女炼丹,甚至暗中屠戮师兄当年部落的后代……到事发时,已是血流成河。” “你该知道师兄是什么性格,他认死理。那件事后,他彻底断绝了对妖族的信任。他说,那些湿生卵化之徒,天生无德,无教化之望。” “有一段时日师兄他遇妖便斩,斩到了我曾经庇护的地界,这我自然不能容忍,那是我们爆发争吵最大的一次……我伤了筋骨,他也破了相。” 慕姚狐疑道:“你们以前关系似乎还不错,那又如何到了今日这模样?” 说罢,通天教主笑得有些苦涩,可那苦涩笑容中竟多了几分怀念,或许在他心中,争吵也比这几千年来的冷淡不语,恍若陌路人。 “后来我们为了证明自己的理念才是对的,确实有些昏招频出了,一件件血债堆积,一次次争吵覆盖,到现在便是——不死不休。” 一声叹息在空荡荡室内回响。 慕姚静静看着通天教主,片刻后才问:“那你呢?你还信妖可教化吗?” 通天教主看了她一眼:“我信。我一直都信。坏的不是所有妖也不是所有人,而是个体。” 他语气轻轻的,却异常坚定:“不是种族,不是血脉,而是心之选择。就像你和甲儿。” 他看了一眼一旁熟睡的敖甲,“你也相信的不是吗?倘若真被我师兄赢了,你与甲儿焉能又好果子吃?” 慕姚静静地听着,良久才轻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怅然:“可若是你输了呢?” 同为操使阵法的好手,慕姚这两日通过临窗眺望,便能发现通天教主确实在布一盘很大的阵法。 她低头看了一眼昏睡的敖甲,“教主这般孤注一掷,若输了就会死去弟子,不论是人是妖,是你门下那些信你、追随你的仙魔妖将,还是那些站在另一方的老百姓……他们都未必知道这场战争的源头是什么。” 通天教主垂眸,神情平静却透着不容动摇,“我不会输。” 慕姚抬眸望他,语气愈发沉静:“天地寰宇如此广大,若你此刻愿意放下,不与我师尊为敌,不与天道抗争,人妖既然无法相容,不如分隔而居,各有一方天地,各自清静不好吗?” “就算不能相融,也不必相杀,我有办法……” 她话音未落便被打断,通天教主眸中掠过一抹迟疑,然而最终仍摇了摇头:“你说得美好,可这只是痴心妄想。” 他望向殿外,无边云海中隐约可见金鳌岛万仙汇聚的阵法纹络,灵光翻涌。 事到如今,早已经没有退路可言,他会证明师兄才是错误的。眼见着无法策反慕姚,通天教主叹息一声,眼 神逐渐变得狠辣。 过了两日,金鳌岛外人声嘈杂,元始天尊亲自携一众弟子攻上金鳌岛来。 苍穹怒火般燃烧。 金鳌岛剧震,阵法涌动,漫天星辰都似随之颤栗,诸神激斗的余波让海面翻滚倒卷,百里之地寸草不生。 可在这漫天杀机之下,通天教主却只是神情淡然地挥袖,一道青光掠过,将被禁锢的慕姚与敖甲自殿中凌空摄来。 “将他们投入阵中。”他语气如风般轻,眼神却冷得毫无感情。 这万仙阵是以通天教主为阵眼的终极大杀阵,以截教众教徒的修为催动影子,辅以无数昂贵能量宝石,那座下的星吻石简直能造一栋别墅了。阵中融合了太极阵、两仪阵、四象阵等三千小阵,覆盖范围达到千里之广,只消用招魂幡一挥便能收走敌方性命。 慕姚与敖甲手脚已被灵锁束缚,挣动不得,下一瞬便被投入万仙阵核心,阵纹之中骤然腾起一道灵光将两人囚困在阵心,如同被融入阵法的两个遥远的节点。 这可让敖甲不乐意了,看他们俩分离让他内心砰砰直跳,颇有些十分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乖一点,师尊便不会动你,只是取些修为。”通天教主静静望着他们,嗓音低沉如渊,“亲眼看着这天道翻覆,看着你们所信的正道一败涂地。” 慕姚瞧着那浩瀚如潮的法阵之海缓缓铺展开来,让金鳌岛云雾翻涌,灵光震天。 通天教主立于高台之上,袖袍翻飞,冷冽肃穆,万仙阵正由他亲手启动。 他身下的阵法图纹层层叠叠,光辉如织,磅礴法力化作一轮青金色的巨眼悬于岛上空中,缓缓睁开,似乎正在注视整片天地。 四方阵盘轮转,三千小阵融合贯通,有太极衍生的阴阳之变,有两仪的交汇反噬,更有四象镇压的生灭轮转,每一道阵纹中都映照出一位截教弟子的身影,气息如海浪般层层叠起,汇聚成真正的万仙来朝。 这不是虚名,乃是真正的千万修士以身化阵,每一位截教弟子都甘愿化作阵中一枚符文,构筑出这绝无仅有的大阵。 万仙阵中央,青光激荡,天地灵气如同海潮翻滚不休,通天教主高立于阵眼,袖袍如瀑,面色苍白,却依旧威势不减。他低头看着阵中符文逐一点亮,心头却隐隐泛出一丝沉重。 而远方的元始天尊亦立于苍穹之巅,拂尘一震,紫气东来,却也不复巍峨之态。阐教众弟子虽英勇无畏,可在这绵延如海的万仙阵前,亦难寸进。 天宇之中,两位古老而尊崇的道祖隔空对望,沉默许久,终于开口。 元始天尊目光沉沉,语气中带着几分倦意:“师弟,你莫要与我再闹下去了。若你强撑到底,只会是白白送命。”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而且你说有教无类,便收了这万千弟子为门,让他们甘愿为你献祭,难道便是你所愿的结果?你要他们生,还是要他们死?” 通天教主手中微颤,肩头一震,那原本镇定如山的神色终于露出一丝裂痕。他望向阵中一道道熟悉的气息,那些曾陪他修行悟理的弟子们,此刻却正一点一点化作光辉燃烧在阵中。 他沉默许久,忽然一笑,却不再是平日的轻懒温和,而是带着一丝悲凉的倔强:“他们愿意,便无怨。他们不是我为成阵而收的,而是你和你所谓的天道不容他们。若天道要将我截教清洗一空,我宁与之共沉!” 话音落下,他不再犹豫,猛地扬起右手,一面墨色大幡破空而出——招魂幡。 幡布遮天,万鬼齐啸,鬼哭神号响彻九天十地。那幡一出,阵中尚存的弟子灵魂便被摄取,化为一道道幽魂附入阵基。 天地色变,星辰颤栗,连神识之海中都能听到诡异的低语。 元始天尊眯起眼,抬手持印,拂尘飞扬,冷声道:“既如此,便只有一战到底了。” 两位古老的老祖终至撕破最后一线情面。 风雷动荡,正当通天教主将招魂幡高举,欲一举唤醒万魂之力时,他腰间的昆仑镜,那本早被他随手摄取的古镜,竟忽然震颤起来! 原来在阵中的慕姚不知道何时从阵法中逃了出来,那昆仑镜飞向了她手中,随即飞入万仙阵青眼之中,镜光化轮,清澈无垢,一瞬间,整个万仙阵的气机轰然一滞! 无数符文崩裂,灵气断流,三千小阵断线一般爆碎! 阵眼之中,昆仑镜犹如日月双辉,悬于半空,四下涌动的魔气、死气、怨气以及无数灵气,全被镜光吸收,万仙阵——崩了! 通天教主瞳孔一缩,满眼不敢置信,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慕姚真能驱使昆仑镜而不被吸干力量,所以慕姚佯装被擒拿也是假装的! 真实目的是要拿了他辛辛苦苦布置的万仙阵! 而元始天尊见慕姚此举也是一愣,但他看见慕姚的举动并非停下,而是继续念着什么,心中暗叹一声,他这小徒意见大着呢,他们这群老人真是应该退出历史舞台了。 而此时阵心之中,慕姚披发跪地,神色苍白如纸,双唇微启,不断念诵着某种古老的咒语。耳边回想起女娲娘娘的声音。 原来天地初开之时,寰宇内本藏有一生命阵法,昆仑镜的力量便能驱使神明阵法启动,而如今总算来到这一步。 昆仑镜在她前方旋转得越来越快,化作一个星盘,千万条细碎的力量从中倾泻而出,汇入天地间那沉睡的生命阵法。 慕姚念完比命还长的咒语终于松了一口气,却感到自己像沉入了某个幽深漩涡。她的血液开始倒流,鼻腔涌出血丝,气息越来越虚弱,竟是有些力竭。 元始天尊眼见此景,脸色骤变,拂尘一甩欲破阵相救,却发现自己的仙力竟在靠近镜光时被反噬压制,而哪吒也在遥远的远方冲过来。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从破碎的阵法中冲来,是敖甲! 他扑到慕姚身边,一把将她搂入怀中,只觉得她全身冰凉,唇色发紫。他目眦欲裂,焦急喊道:“姚姚!你别这样!别吓我!” 可慕姚已然无力回应,额头冷汗如雨,双唇颤动。 而昆仑镜此刻已飞至高空之巅,镜光照彻万里长空,与天地深处那一股原始的生命脉络呼应共鸣。强大的力量修复了在这场争斗中逝去的性命,多余的力量使得大地震动,波涛涌起。 大地开始震动,云层翻滚不休,风雷交加。随即发生了一声跨越空间的裂响,三界分离之象,于众人惊愕的注视下,缓缓形成。 数大灵气仙洲升腾而起,浮于苍穹之上,化作琼宫天域,仙人自此与凡尘隔绝,不得轻下人间。 浊阴之地沉入九渊之底,鬼神归于冥界,亡魂自此归位阴司,不复徘徊人世。 凡尘大陆随之裂解,化作表里两界,表世界仍由人类居住,而里世界则被分配给妖族生存,表里世界产生了严格的隔膜,里世界拥有妖族更青睐的灵气,而趋从灵气的妖族为了生存也会逐渐搬往里世界。 这一刻,新世界的秩序就此展开。 男人用**摧毁这个世界,而女人拯救这个世界。 闹到现在,昆仑镜吸取了大部分仙妖的法力,不花上些时日是修炼不回来的,这也终于给了大家一个好好沟通的机会。 敖甲怔怔地 望着天空的镜光,搂紧了虚脱的慕姚,喃喃道:“姚姚……” 元始天尊低语:“……牺牲一场混居的梦想,换来一线生机与秩序的归位。” 通天教主则沉默良久,目光如潮涌般复杂,他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改变了世界的格局,若是世界已经被她分离开,那他们费尽心思压倒对方势力又有何用。 从此,三界有别,天、地、人,各安其位,互不相扰。 但也是从此刻起,灵气渐渐稀薄,天地法度闭合,人间进入了所谓的末法时代。法术不显,道术难修,仙妖鬼的故事,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只存于残卷典籍、古老碑铭和传说之中。 他们,成了神话。 灵妖鬼怪,也终成话本里的怪谈。 慕姚浑身冰冷,意识逐渐溃散,仿佛沉入无尽深海。她的身体一点点透明,像将被风吹散的雾,连灵魂也似在被某种法则缓慢抽离。耳边嗡鸣作响,她却已听不清任何声音,只觉得一滴滴温热的液体落在脸上。 是敖甲的眼泪。 他紧紧抱着她,声音哽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不是说好了要回家的吗?你不是说过等这边结束了就一起离开的吗?你骗我,慕姚,你骗人——” 慕姚却听不清他的话,心想:“我直接回家当然轻松,但你们怎么办?” “倘若一切依旧按既定轨迹推进,妖族再无翻身之日,人族也饱受困扰。” 在原本的那个世界线,一路细数而来,薯婆早就家破人亡,小丑鱼妖会死于孕养妖丹,怨灵幽的冤屈无法洗脱,人皇太子未得训诫百姓处于水生火热,山君虎妖也会为祸一方,青鸾与西域百姓不知多少会死于狐妖岚丘之手…… 而陈塘关的百姓不知会经历妖族侵扰多久,哪吒要经历剜腹剃肠的痛苦凄惨死去,其父为了陈塘关只会冷眼旁观,而龙太子敖甲只会更惨些,龙族永无自由之日,他也并不能免除被利用的命运,最后或许会化作死于万仙阵的亡魂一枚。 “我喜欢这个世界,也喜欢你。” “所以我想,为这个世界,创造一个可能的未来,也为你和我……创造一个可能的未来。”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谁知敖甲搂紧了她,一如初见那样露出个呆呆的笑容:“谁要你这样了!我不要你死,我情愿自己去死。” 慕姚迷迷糊糊地想,居然无意识地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吗? “姚姚——”又一声哭喊传来,哪吒也扑了上来。 红袍少年最是热烈,他红着眼睛抱住她另一侧的手臂,嚎啕大哭,像个失去所有的小孩:“你不准死!你说过不怕死的,你说过你想看我再长高一点,我们就做朋友,我不乱想了,你别死好不好!” 他的眼泪在她胸口洇开了一片温热。 而白鹿则呆立在一旁,雪白的毛发染上一抹血红,沉默不语,唯有一滴鲜红的血泪从眼角滑落,他似是不忍见到此情此景,化作一阵风走了。 慕姚总觉得自己不会死,看着哪吒轻声安慰:“哪吒,别哭,我肯定会回来的。” 可她的声音像风吹落花,一句就散,没有多少信服力。 随后她又转向敖甲,眼中带着不舍,却更多是坚定。她张口艰难地说:“小金龙,你一定等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你好好修炼……等等我呀……” 下一瞬,慕姚轻轻闭上了眼睛。唇边挂着最后一丝笑意,如释重负。她的身体彻底透明,融入漂浮在空中的昆仑镜光芒之中,化为点点星辉,被遥远的寰宇法则牵引而去。 风静,光落,天地寂然。 敖甲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睛时,鎏金瞳孔被莹润的水珠染地光泽透亮,里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吾名敖甲,在此立誓等待慕姚,纵经千秋万劫,遍历穷宇荒宙,此誓不悔,直至天道湮灭。” 后世史书记载:后土皇地祇出世,于商周时期拯救天地,分阴阳,着凤冠,戴龙饰,掌管山川大地。然后土娘娘并不喜现身,座下三位童子代替其掌管事宜。 邓氏替娘娘分管庶务,而海夜氏掌管公正,而另一位是谁则不得而知,唯知其志坚,偶于东海会见亲朋,归则日夜盼娘娘临世,其情拳拳,亘古不移。 但这并非是故事的结局。【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第77章 黄粱南柯(大结局) 第77章 黄粱南柯(大结局)他们有…… 意识如坠入深海的气泡,慕姚在混沌中沉浮许久。 再次睁眼时,四周是一片空灵的纯白。她下意识想要抬手揉眼,却发现自己的手只是一团半透明的虚影,这才惊觉自己竟以灵体状态存在。 “醒了?”虚无中传来的声音似晨钟暮鼓,带着令人心安的震颤。 一道模糊的虚影自光中浮现,看不清面容,却莫名让人感到熟悉与敬畏,祂就是天道。 慕姚无语地撇了撇嘴:“搞什么啊!帮个忙害得我连实体都没了,没说要搭上命啊!” 她气鼓鼓地在空中比划,灵体都跟着晃悠。 虚影发出低沉的轻笑,声音里带着几分调侃:“这不是正好借此机会,给你塑个仙体,再传你几分神力。” 话音未落,祂抬手虚握,洁净如雪的材料凭空汇聚,在祂指尖如活物般扭动,渐渐勾勒出一个与慕姚别无二致的躯体。 那身体莹白如玉,周身萦绕着圣洁光晕,没有一丝尘世浊气。 慕姚观察了这身体片刻还算满意,但这下好了。 以前她从说身边的都不是人,现在她也不是人了。 “也不是坏事。”祂轻笑,“不过这具身体需要你自己来融合,现在要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要不要感情?” 慕姚一愣:“啊?” 祂慢条斯理地解释道,以修道者的理解,他们为求大道,需要斩三尸,尤其要斩情,方能更高效地与祂进行真正沟通,进而获取更高层次的力量。 慕姚迟疑片刻:“那如果要呢?” 祂意味深长地看了慕姚一眼,“情感会滋生私心、欲望,与仙体磨合的过程会漫长许多。毕竟七情六欲,最是复杂难驯,你还要吗?” 慕姚沉默了片刻,随即斩钉截铁地说:“当然要。” 祂似笑非笑:“是为了那龙族小子,还是莲花小子?” 慕姚耳尖微红,嗓子一噎:“不是为了谁。” 她的心其实都是一瓣一瓣的,对众生博爱,而且没了感情,活着和石头有什么区别? 虚影发出低笑,音波震得空间泛起涟漪:“嘴硬。” 祂刻意拉长语调,模糊的面容似浮现出促狭的笑意。慕姚的灵体瞬间染上绯色,像被戳破心事的孩童般辩解:“才不是!倒是您——若真铁石心肠,何苦设下这般曲折的局,不直接重塑天地?” 虚影陡然逼近,威压如潮水般涌来:“莫要混淆视听,那我问你,妖族本就随心而为,他日那敖甲若因思念成狂,转身寻个与你相似的女子生儿育女……” 祂的声音冰冷如霜,“你当真不后悔?” 慕姚愣了片刻,这是什么狗血剧情? 但随即她又反应过来。 “他不会。”慕姚的回答斩钉截铁,“就算真有那么一天,我也认了。权当那段时光是南柯一梦,醒来后各自安好。” “我做这些从不求回报,只为了遵从内心。若连感情都能算计得失,才是真正的亵渎!” 虚影沉默良久,突然爆发出爽朗的大笑:“好!不愧是我选中的人。” 祂抬手轻抚新躯体,圣洁的光芒如流水般注入,“不过,带着七情六欲融合仙体,可要做好度日如年的准备,可能会久一点……” 慕姚毫不犹豫地点头,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这所谓的久一点,竟跨越了悠悠两千余载。 …… 脑子天旋地转,慕姚模模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头顶是一片漆黑的树林,而周围围了乌泱泱一大群人。 “醒了 醒了!” “还好还好,这姑娘长得真靓哦~怎么会掉到湖里去?” “年纪轻轻喜欢游野泳呗!还好老汉我是钓鱼佬早点发现咯……” 一双强有力的臂膀摁着她的腹部,挤压,揉捏,她晕乎乎地吐出一大股水来,随即下颌被捏开,臂膀的主人似乎顿了一下。 接着他弯下腰来,细碎的金发遮住了视线,温热的嘴唇颤抖着落了下来,缓缓向她体内渡入空气,新鲜的盈润的空气充斥着五脏六腑。 慕姚的脑子还是很晕,但是臂膀主人身上的气息很好闻,很熟悉,似乎是海盐的温度,灼热的温度传递过来令人充满了安全感。 她便放心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光大盛,浓烈的消毒水味传入鼻尖,慕姚的头还有些隐隐作痛,耳边却听到布料摩擦的声音和一阵问话:“小同学,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感觉怎么样?” 一只手轻轻掀开她的眼皮,一道白大褂的身影映入眼帘,医生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惊讶。 慕姚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喉咙干涩:“……还好。” 医生笑了一下,点点头道:“真不错,你恢复得比我们预估的还快很多,现在看来身体机能几乎完全正常,心律血压也稳定。” 慕姚有些跟不上节奏,脑子像塞了棉花一样一片浑噩:“哈……?” 她努力想回忆发生了什么,却什么都没有,她下意识地问:“昨天救我的人呢?” 医生翻着手里的病历:“听说是个外国小哥,长得挺帅的,还会讲中文。人已经走了,没留联系方式。” “哦……”慕姚应了一声,心里竟泛起几分莫名的遗憾。 她靠在床头,望着窗外明亮的天色,心却像被什么拉扯着,可怎么都想不起来,只觉得脑海深处空荡荡的,隐约有个声音在不断地低语。 她到底忘了什么? 当天晚上慕姚就出了院回到家中,爸妈对她随便游野泳的事十分生气,尽管医生再三申明她已经没事了,她却被赶到床上早早睡觉。 夜幕笼罩城市,慕姚瘫在卧室柔软的大床上,手机屏幕的微光映着她茫然的脸。 睡前刷到的商周历史短视频还停在屏幕上,她随手关掉台灯,嘟囔着今天一定能睡个好觉,却不知一场绮梦正悄然将她笼罩。 梦里的天空飘着奇异的紫霞,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古装,随风轻扬,脚边蹲着只冲她摇尾巴的九尾狐幼崽,十分谄媚地舔她的脚踝。 慕姚神色一凛,将九尾狐的脖颈捏起,掐住对方的嘴筒子,谁知小狐狸更谄媚地舔起她的手腕来。 慕姚:“……” 渐渐的身子有些轻飘飘的,飞到了距离地面十万余公里的天上,琼宇天宫仙气缥缈,居然是建立在月球之上! 忽然有一名脚踩风火轮的红袍少年疾驰而过,混天绫在空中划出赤红色的闪电,慕姚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跟了上去。 可那红袍少年似有所察,几乎立刻转身朝她所在的方向瞧来,剑眉星目,眼神锐利,怒喝道:“谁在那?!” 慕姚立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也看清了那红袍少年的面容。 少年容貌秀美,怒时如烈火焚天,笑时又似朝阳破晓,梳着高马尾,慕姚却觉得他从前应当梳双髻来着,而少年也上下打量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迅疾往前冲去。 慕姚跟着他略过一众琼楼玉宇,一众神仙在琼宇天宫安然自得,最后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这片宫殿建立在高高的山上,似乎是土皇地祇的居所。 初入大门,一名貌美尊贵的女子急匆匆走过,与红袍少年互相问了个安,两人似乎都很忙,问过安之后就匆匆离去。 “三坛海会大神,下届发洪水我还要代娘娘处理,就不招待你了。” “六合星君快去吧,我自己去见姚、娘娘就成,来多次早已熟悉了。” 慕姚听到这两个名字随即恍然大悟,三坛海会大神那不是哪吒吗,她怎么会跟着他来到这? 她有些疑惑,随后又跟随着红袍步入中庭,这儿十分热闹,除了一些童子在洒扫有几名小童闹了天大的矛盾,争吵不休。 皮肤青黑的青年男子一身湖蓝衣袍,十分无奈地蹲下给哭泣不已的小童擦鼻涕,又望向气鼓鼓的另一位小童:“发生何事了?” 小童甲气鼓鼓道:“他偷吃娘娘的贡品!” 小童乙哭鼻子道:“我饿了,我不是故意的……” 青年男子十分无奈,又是安慰两名小童,忽然见到哪吒,微微一笑:“三坛海会大神见笑。” 哪吒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南斗星君暂且忙你的,我自己去就成。” 慕姚十分好奇,哪吒可是冲国人超爱的少年神之一,他这样火急火燎,到底是要去见谁呢? 于是她跟随他的脚步继续前进,不知不觉之间来到了一处庞大的宫殿之中。 宫殿高阔恢弘,琉璃瓦覆顶,地面光可鉴人,纤尘不染,仿佛这里自天地开辟以来便未曾沾染一丝凡俗气息。 殿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一座莲花台。 莲台浮于半空,纱帘自殿顶垂落,层叠如云,朦胧间透出一个安静沉眠的身影。 慕姚站在殿前,怔怔望去,她心中莫名一颤,哪吒已经大大咧咧地走过去,掀开了一角纱帘,在那人身旁盘腿坐下。 红袍少年往日里桀骜张扬,可此刻望着沉睡之人,神情却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他一边抬手替那人拂了拂落下的纱絮,一边低声絮絮叨叨地说着: “你睡得真够久的……现在外头可热闹了不得。天地灵气越来越少了,合该妖越来越少才是。”他顿了顿,勾起唇角,“不过你猜怎么着?地上蹦出个石猴子来,生得一股子狠劲儿,实力不赖,还说自己要做齐天大圣!” 哪吒轻轻笑了几声,语气里满是调侃:“之前你出手搅黄了天帝的宏图,他本来还憋着一口气想统领三界,结果这猴子倒好,直接杀上了天庭,把他打得满地找牙。现在天帝老实了。哼哼,哪儿还敢再提什么统领三界的事。” 说到这,他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又转头望向那仍旧沉睡的身影,语气却又带上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与期待。 “你要是早点醒就好了,那个画面……真的特好笑。” 慕姚静静站在一旁,看着哪吒明明在笑,眼中却藏着掩不住的忧虑和怀念。 她忽而莫名一阵心酸,眼眶微热,好想抱抱他,好想靠近一点。 “……快点醒过来吧,”哪吒低声呢喃,仿佛在对沉睡的人说,也仿佛是在对她说。 就在此时,殿后纱帘轻拂,一道高大的身影踏光而入。 那人身披金白相间的华袍,手中捧着一束鲜花与几枝青竹。他金发披散,宛如阳光流瀑,一头金发间隐隐露出一对龙角,神性光辉从他身上缓缓扩散,气息宁静又强大。 慕姚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心跳竟不受控制地加快了几分,仿佛身体比她更快一步认出了来人。 她下意识地想躲,却又忍不住从纱帘间偷看那人,他似乎也有所感应,脚步微顿,怔怔地望向她这边。 两人视线在空中相接,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 而这气氛很快被打破。 “你守得倒认真,只可惜这花不是她最爱的。”哪吒冷不丁讽刺了一句,语气酸溜溜的。 “哼,那也比你几年才来一次好。”敖甲淡淡地回应,语气中不带情绪,却字字带针。 哪吒顿时涨红了脸,张嘴欲辩,却被自己胸口那口闷气堵住。 曾经他最是肆意潇洒的少年,如今却只能隔些日子才来,他不是不想来,只是不能来。 如今他贵为三坛海会大神,肩负众生,镇守一方,天命之子,桎梏太重。哪吒看着敖甲,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有时候,他真的很嫉妒。 嫉妒这条龙能放下所有,能义无反顾地守候在这。 嫉妒他的信仰,早已不是龙宫,不是天庭,而是莲台上沉睡的那人。他曾放弃龙族太子的尊位,只为了日日夜夜守在她身侧。 他只担了个虚职,一切只围绕着她存在。 哪吒与敖甲斗了几句嘴,终是无奈摆摆手,口中嘀咕着下次再来,转身御风而去,背影依旧带着少年的张扬,却也染了沉重。 殿中渐渐恢复了宁静,轻纱微荡,唯有阳 光透过琉璃窗照在莲台上,映出一层温柔的辉光。慕姚却没有随着哪吒一同离开,她站在原地,视线不自觉落在那位金发男子身上。 他尚未察觉她的目光,依旧静静地跪在莲台前,头低垂着,姿态虔诚至极。半晌后,他缓缓开口,“姚姚,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呢……我好想你。” 他鎏金色眼瞳中有光,也有痛,“但没关系,我会一直守候你,穷尽宇宙,直到你回来。” 慕姚蓦地怔住。 这句话如同惊雷落入心湖,脑海仿佛被洪钟大吕重重敲响,嗡鸣之中,一瞬之间,记忆如潮水涌入,将她整个意识淹没。 “姚姚!” 敖甲的声音仿佛穿透时空而来,带着熟悉的温度。 慕姚猛地一震,整个人像是从高处坠落。 晨光刺破梦境时,慕姚猛地坐起,额角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她下意识摸向脖颈,那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项链,窗外传来早高峰的汽车鸣笛,楼下包子铺的香气顺着窗户飘进来,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地铁口依旧挤满行色匆匆的人群,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出无数张疲惫的面孔,手机里推送的新闻全是房贷、裁员和明星八卦。 “果然是梦吗?” 她苦笑着挠挠头,随后起床泡了一杯咖啡,滚烫的液体却暖不化心底的怅然。 路过商场大屏时,古装仙侠剧的广告一闪而过,画面里演员扮演的仙人御剑飞行,特效绚烂却空洞,这样根本就飞不起来的! 慕姚心想,随即又有点疑惑她怎么知道这样飞不起来,生活就这样过着,平和又处处透露着古怪,却又不知那梦到底从何而来。 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妖魔仙,但是慕姚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非常强壮,她现在已经是一个能手提小汽车的壮士了。 她给闺蜜发消息,有点儿担心自己是被什么诡异的生物咬了变异了,今后不会要成为中国队长了吧! 闺蜜回复:“我看你是脑子里的水还没干净,赶紧去运动运动!” 慕姚:“可我运气也很好,昨天买五块钱的彩票中了五万,前天也是……” 闺蜜:“……亲爱的~~~前面的话都是我在放屁,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慕姚:“……” 新的一日,慕姚晨起去附近公园跑步。 阳光透过香樟树的缝隙洒在步道上,慕姚踩着耳机里的节奏慢跑,突然听见前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 她绕过假山,只见人群围成圈,中心处一条碗口粗的花蛇昂着脑袋吐信子,斑斓的鳞片在阳光下泛着油光,吓得抱着孩子的妈妈连连后退。 慕姚眯了眯眼,一言不发,快步上前。 “姑娘别过去!那是毒蛇啊!”有人喊。 慕姚却一步踏进草地,那毒蛇见她靠近,顿时“嘶”地竖起身子,准备攻击,下一秒她出手如电,一拳精准锤在蛇头上,蛇顿时瘫倒翻滚,打得眼冒金星。 一击制敌,干净利落。 围观群众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有人兴奋地喊道。 “哇塞女侠!”“这年头还有人能徒手锤蛇!” 而那死宅已经冲上来,满脸崩溃地抱起那条奄奄一息的蛇,哭得像个被夺走玩具的小孩:“你打它干嘛!它已经被拔了牙没毒了啊呜呜呜呜呜!!它是我养了五年的花花,你知道它多脆弱嘛!” 慕姚冷着脸并不受威胁,告诉对方若他执意胡搅蛮缠那就报警,可没想到死宅对于宠物很是爱惜,扬言就算坐牢也要让她赔钱救治。 慕姚:“……” 行吧行吧。 无奈之下,慕姚还是答应了那死宅的请求,一路将人和蛇送往最近的爬宠店兼医院。踏入爬宠医院的瞬间,慕姚仿佛跌进了另一个时空。 青瓦白墙间垂落的藤蔓缠绕着铜铃,脚下鹅卵石铺就的小径蜿蜒向前,店内摆着不少缸和瓶瓶罐罐,空气中浮动着龙涎香和海盐的气息。 死宅还在絮絮叨叨地朝着店主哭诉着,鼻涕泡随着呜咽炸开,可慕姚的目光却被诊疗台前的身影牢牢钉住。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暗纹唐装,身形高大挺拔,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一头短促蓬松的金发。 那人斜倚在柜台前,花花在他掌心乖顺得像团毛线,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蛇信子,艳丽的鳞片映着他黑色唐装的暗纹。 死宅还在担忧地说什么,男人哭笑不得地再三保证没事,死宅提着箱子恋恋不舍地离开,爬宠店内只剩下了慕姚和他。 慕姚没掀开珠帘,心脏砰砰直跳,但她没动。 此刻,电视机突然传来孩童清亮的笑闹声,正是《封神榜》重播的画面。小哪吒踩着风火轮撞碎水晶宫,混天绫搅起滔天巨浪。 金发男子终于转过身来,慕姚也看清楚了他的脸,忍不住喉咙发涩。 敖甲。 “……小金龙?”她轻声唤。 他笑了,张开双臂:“姚姚,过来。” 慕姚眼眶瞬间发烫,思念化作奔涌的潮水,她扑进熟悉的怀抱,撞得敖甲后退半步,却被他用带着薄茧的手稳稳托住后脑。 两人恋恋不舍地报了许久,慕姚才想起来距离当初之战已经过去了两千五百余年,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与仙体融合花了这么久时间。 她有些懊恼:“都怪我,你一定等了很久吧?” 敖甲忍不住更加搂紧了些:“不久。” 慕姚回拥住他:“你没有沉睡打发时间吗?这样过的更快些。” 敖甲摇摇头。 他曾也是一头莽撞年轻的小龙,天真到不知所谓,其实千载岁月于龙族而言不过打上几个漫长的吨,可只要想着她下一刻醒来就能见到他。 这漫长的岁月便值得等待。 何须问过去生平长短? 接下来他们还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去观闲云野鹤,山花烂漫,上天入海,游遍宇宙。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