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昭谣》 1、第 1 章 第一章退婚 春末夏初，正是上京赏花的好时节。 上京里的人都想着去赏花赏景，唯独沈瑶没有这个心情。 此刻，她正在临仙楼内的飞仙雅间内对着账本，紧皱眉头。 丫鬟春果推门进来，她轻步走到窗旁，静静地看着自家姑娘。 她一身淡藕色衣裙，一双好看的杏眼被皱的眉压得没了形状。 因着生气，她两颊也不自觉地微鼓，纤细的手停在精巧的算盘上，许久也没拨弄一下。 春果站在旁边等着，也不打扰。 姑娘最近的确是烦心，不仅二房天天找事，连那个五年不见的未婚夫也回来了。 夏初的风卷着淡淡的花香从窗外吹了过来，吹散了沈瑶额旁的碎发。 沈瑶没有理，认真的盯着面前账簿—— 日升布庄这个月赔了三百两。 过了一阵，沈瑶叹了口气。 她将眼睛微微合上，眼不见心不烦：“春果，时间到了吗？” “没呢，距离姑娘和顾小将军约定的时间还有一刻钟。”听着沈瑶开口，春果才轻声问道：“姑娘，是铺子出事了吗？” 沈瑶语气有些凝重：“三百两，日升布庄这个月又赔了三百两。” 春果劝道：“姑娘今日包下临仙楼的钱都不止三百两，这点钱姑娘又不是出不起，何必生气。” 这不一样…… 沈瑶睁开了眼，看着窗外的美景，心思却飞到了老远。 日升布庄虽然是沈家的铺子，但是却是她的堂哥沈胥在经营。 她这个堂哥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沈家的家业虽大，但人口不多，只有两房人。 一房是沈瑶的父亲，还有一房是沈瑶的二叔。 沈家在前些年并没有这么大的家业，只是普通的富户。 可兴许是祖坟冒青烟，沈瑶的父亲行商颇有手段，短短几年就把沈家的家业翻了好几番，可以说沈家的九成家业都是沈瑶父亲挣下的。 在发妻病逝之后，沈瑶的父亲更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经商上，又几年不到，便做成了上京的翘楚。 也是因为这样，身子透支的太多，没几年也随着发妻而去。 沈瑶的父亲膝下无子，只有沈瑶一个女儿。 在沈瑶的父亲病逝的前一天，二叔带着自己的儿子到了病床前，说要把儿子过继给大哥，这样也有人给大哥捧灵送葬。 什么过继尽孝，不过就是惦记着沈家的家业，想要独吞。 沈瑶当时十九岁，她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父亲，咬着牙直接拔了屋中的剑将二叔一家给赶了出去。 于是这巨大的家业便由沈瑶扛了起来。 二叔一家做事令人不齿，沈瑶念着父亲的嘱咐并没有跟他们撕破脸，只是给他们几个铺子经营。 可不管多挣钱的铺子到了沈胥的手里都会赔的底朝天。 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料！ “姑娘别气了，先看看这两罐茶一会儿给顾小将军泡哪一个。” 春果把两罐茶摆到了沈瑶的面前，刚一打开罐子，茶叶的香味便扑面而来。 沈瑶刚被气着，实在没心情选什么茶叶：“这两个哪个最贵？” 春果指了下月白色的瓷罐：“应当是这个都匀毛尖。” “那就它吧。” 春果将另外一个茶罐给收走：“如今顾小将军是上京的新人物，姑娘对他还是要上些心。” “我觉得……”沈瑶慢慢支起了手，将下巴搭了上去，“给一个人花银子，就是最大的上心。” 商人更护财，沈瑶深以为然。 所以即使沈瑶很有钱，但是她往日并不怎么铺张浪费，没有什么特别讲究的。 今日也是为了给足顾小将军面子，这才花大价钱将临仙楼给包下来。 窗外临江江水缓缓，远处的鸠山上满是翠绿，江风卷着花香吹来一阵又一阵。 景色的确不错，也算对得起这天价的银子。 就是这么高的地方，风吹进来有点冷。 “有些冷，把窗户关上吧。” “是。”春果一抬手，满窗的美景都被关在了外面。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沈瑶从窗边的矮榻上下来，坐到了屋中的八仙桌前。 桌子上有温着的水，还有点心瓜果各四盘，样样都十分精美。 沈瑶刚抬手准备给自己倒杯茶，便听见外面有人上楼的声音。 她把茶壶放下，站起身来整了整衣裙，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朝着门口的方向看。 在她看过去的同时，房间的门也被推开。 引路的小厮停在了外面，只剩下顾景昭一个人往屋中进。 他一进屋，便撞上了沈瑶的眼神。 看到顾景昭的瞬间，沈瑶有点微愣。 顾景昭今日穿了一身月色窄袖锦袍，头发半束在一枚银色嵌玉发冠中。 他比几年前更高了，还瘦了点。 在盂县那种穷苦地方，他竟然没有什么被蹉跎的痕迹，甚至还面若白玉，眼如灿星。 顾景昭没在意沈瑶的目光。 他信步走到了沈瑶的面前，抬手见礼：“沈姑娘来得好早。” 沈瑶也回了一礼：“前些日子听说顾小将军回京，我想着顾小将军定是有些事务要处理，所以今日才来替顾小将军接风洗尘，望小将军不要怪罪。” “沈姑娘将整个临仙楼都包了下来，如此大的手笔，我哪里敢怪罪。” 顾景昭微微低头，与沈瑶对视：“沈小姐是有何事要与我说？” “是有事，但是并不急，小将军不如先坐下。” 沈瑶一抬手，春果就把那罐茶送到了沈瑶的手里：“这是都匀毛尖，不知小将军能不能喝得习惯？” 顾景昭已经坐在了沈瑶的对面。 “自然。”他看着沈瑶手中的茶：“沈姑娘的茶当是我未尝过的好茶。” 听着顾景昭这么说，沈瑶泡茶的手顿了顿。 全上京的人都知道，顾景昭是个什么身份。 不提喝上一口好茶，他能吃上一口饱饭都算是不容易。 顾景昭虽然表面上是侯府的二公子，但不过只是个外室所生。因生母病故，五岁才被送回侯府。 他上有尊贵嫡兄下有得宠庶妹，甚至还未入族谱，这些年老侯爷更是对他不管不问，大家都在私下猜测他到底是不是老侯爷亲生的。 原本大家也没太在意，不过后来他不仅越长面容越出众，甚至连文采武略都更甚嫡兄一筹，侯府主母才重视起来，开始明里暗里的打压他，甚至还给他定了一门亲。 便是沈瑶。 沈瑶是商户之女，就算是有点钱也没有权，并不能在仕途上给顾景昭提供任何帮助。 况且到时候沈瑶一嫁人，她顶多只有个有钱的娘家，沈家的家业多半还是要落在二房的手上，哪还能管到她一个外嫁女，根本不足为惧。 顾景昭当时没有拒绝，直到第二年开年，盂县起了贼乱，顾景昭抓着机会自请去盂县平乱，不仅如此，他还组织盂县重建。 他这一去便是五年，直到半月前他才回来。 入宫面圣之后，陛下亲封他为从五品归德郎将，体恤他五年辛苦，所以先让他在府中休养。 但所有人都明白，名为休养，但实为架空。 二十三岁的少年将军，有如此功绩，早就将那个只知道玩乐的侯府嫡子比了下去，甚至连老侯爷都准备把他的名字写入族谱。 侯府主母知道了后直接与老侯爷大吵了一架。 侯府主母乃是陛下亲妹，明德公主。 当年顾景昭一个外室之子入侯府，本来就是打了明德公主一个耳光。如今入了族谱，陛下要重用，那这侯府日后岂不是要他来做主？! 事情闹得太大，陛下也听说了。 毕竟明德公主是陛下亲妹，还是要顾及着的。 如此，陛下只能先把顾景昭放着。 顾景昭奉旨在家休养一直并未出门，直到昨日沈瑶派人来给他递消息，让他今日来临仙楼见面。 顾景昭看着面前的沈瑶，她正亲手给他泡茶。 春果在刚刚已经退了下去，屋中只有他们两个人，十分安静，只有沈瑶倒茶的声音。 不多时，沈瑶端着一杯茶，亲手放到了顾景昭的面前：“小将军尝尝看。” 顾景昭抬手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他虽然在侯府没有什么好日子，但是这些规矩是刻在侯府骨子里的，只是喝茶这么一个动作，便也做得温容舒展风度翩翩。 “不错。”顾景昭放下茶杯，“沈姑娘也尝尝看。” “好。” 沈瑶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刚入口的淡淡的，但是却留有余香。 饶是平常只喝果茶的沈瑶也能品出来这茶不错。 待沈瑶把茶杯放下，顾景昭又问道：“沈姑娘若是有事不妨直说。” “我找小将军确实有事。”沈瑶也不饶圈子，“听说前些日子我堂哥去府上拜访小将军，但是小将军以休养为由并未见他。” 顾景昭抬眼看她观察着表情，随即应了下来：“是。” “我堂哥去见小将军的意思小将军也大概明白一些，既如此那我便不瞒小侯爷了。”沈瑶开口道：“二叔一家觊觎我父亲留下来的家产，想让我尽快出嫁，可若是沈家的家业落到沈胥的手中，定是会被败光，所以……” 顾景昭把她的话接了下来：“所以，你想退婚？” 退婚。 这便是沈瑶今日要见他的目的。 若是沈瑶现在嫁入侯府，明德公主为了牢牢控制顾景昭的权力财力，定不会让她再掌管沈氏家业。 如今之计，只有她与顾景昭退婚，然后她找一人入赘沈家，这才能彻底断了二房的心思。 更何况他现在身份不比从前，明德公主对他只能更加提防。 “是。”沈瑶应了下来，“我知道如今小将军正在被明德公主忌惮，退亲对小将军来说是困难了些，可细算一下并不算亏，况且……” 沈瑶接着道：“小将军的意中人不是相国之女林婉清吗？” 提到林婉清的名字，顾景昭瞬间抬头，他的眼中不再温和，而是藏了三分的杀气：“你怎么知道？” 对上他的眼神，沈瑶心中一惊。 “想要知道这些消息并不难，有权或者有钱都可。”她安顾景昭的心：“小将军不必担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顾景昭的杀气这才敛了回去。 沈瑶继续循循善诱：“这婚退了，对你我都好，日后若是小将军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需知会我一声，沈家定当全力帮助小将军。” 沈瑶说罢，她端起茶杯，朝顾景昭的方向送了送：“小将军意下如何？”【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第 2 章 临仙楼里的飞仙雅间里茶香四溢，顾景昭与沈瑶相对而坐。 茶香围绕着他们，沈瑶也拿不准顾景昭到底是个什么想法。 沈瑶手里端着茶杯，手都要酸了也没有得到顾景昭的回答。 这手继续端着不是，收回来也不是。 沈瑶微微敛眉瞪他——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景昭垂眸，指尖在茶杯边沿来回摩梭了几下。 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沈瑶好脾气的匀着呼吸。 她也不急，她就是手有点酸。 想问但又不能催，沈瑶只能捏紧端着茶托的指尖压着怒气。 压着压着，她这心思就有点飞了。 她刚刚没发现，顾景昭抚着茶杯的手好像也挺好看的。 顾景昭一直没说话。 他对这桩婚事本就有所不满，本想着再往后拖拖找个由头退婚，却没想到沈瑶竟然比他更着急。 既如此，那便没有理由拒绝。 “沈姑娘倒是坦诚。” 终于，顾景昭也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回了沈瑶：“那便依沈姑娘的意思，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将此事办成。” 得到顾景昭的答案，沈瑶松了口气。 她把已经半僵的手收了回来，笑得非常愉快：“好，那便麻烦小将军了。” 沈瑶也没想到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出乎意料的顺利。 他们竟然一拍即合，茶还没有喝上一半，事就已经谈完。 顾景昭和沈瑶以前见过面，可并不算太熟悉，两个人这么坐在屋中的确有些尴尬。 “那今日便多谢沈姑娘款待了。”顾景昭将茶杯盖子扣上，起身准备离开。 “临仙楼的饭食不错，小将军若是无事的话，不如吃了饭再走？”沈瑶诚意邀请。 今日谈的十分顺利，沈瑶的心情也不错。 “不了，毕竟本将军还在养伤，不便在外面久留。” “也对，小将军说的是，”她起身送客：“那小将军慢走。” 顾景昭朝门的方向走去，却发现本应该跟在他后面送客的沈瑶没有跟上来。 他下意识地回头去找，却发现刚刚起身相送的沈瑶现在身形晃了晃，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发出了不同寻常的红晕。 顾景昭自然瞧见了沈瑶的样子。 就算是个瞎子也看出来了沈瑶的不对劲儿。 顾景昭要走过来扶她：“沈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沈瑶用手撑着桌子，尽量让自己正常一些。 但是她自己知道，她一点都不好！ 不仅仅是脸，她的全身上下也热得很奇怪！ 沈瑶说完，她的身子忽然一软，一下瘫在了椅子上，小腹处也升起了异样的感觉。 这是…… 沈胥这个王八蛋，竟然敢给自己下药！ 她赶紧制止住要过来扶自己的顾景昭：“小将军既然有事，还是快些离开吧。” 顾景昭脚下顿住，决定先到外面去找人。 就算是沈瑶的身体不舒服，这里自然有沈家的人可以照顾她。 顾景昭想着，回身走了几步走到门口。 他伸手拉了一下门，门丝毫未动。 顾景昭眉头微敛，用力拉拽了几下。 紧紧扣着的门锁被顾景昭拉的哗啦响—— 门被锁上了？ 顾景昭回头去看沈瑶，猛地便看见了沈瑶的脸。 她的脸上已经布满了飞霞，神情之中还带着不由自主的媚态。 顾景昭说道：“沈姑娘，门打不开。” 沈瑶捏紧了拳头，她深吸了几口气。 她冷笑了一声：“果然，我那好堂哥也只会这些阴损的招数。他应该是知道了今日我要与小将军见面，于是干脆狗急跳墙，给我下了那不入流的药，只等着事成之后，我便会依照婚约嫁到侯府去。” 紧紧攥着的手已经不足以让她清醒。 失去理智的这么快，看来沈胥是给她用了用了最大的量。 沈瑶咬紧了唇。 她沉了口气，抬手拔下了头上的金簪，毫不犹豫往自己的手心划了下去。 金簪锐利，瞬间划破了她的手掌。 浓稠的鲜血淌下，很快在她的杏色衣裙上洇红了一片。 剧烈的疼痛让沈瑶清醒了三分，她镇定地对着顾景昭说：“小将军武艺高强，区区一扇门应当拦不住小将军，小将军离开便是。” 从刚刚沈瑶干脆的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开始，顾景昭就觉得面前的女子倒是有些胆色。 “那沈姑娘不必担心，我出去给你叫沈家的人。” 顾景昭说着，便要抬脚将门破开。 可此时，一阵浓烟便从门缝中钻了进来，呛得顾景昭往后退了几步。 这扇紧闭的门却突然燃起了火，没一会儿滚滚浓烟从门缝里钻了进来，不用看都知道外面的火有多大。 顾景昭见此，他的眉头皱的更深。 沈胥竟然有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敢点火？ “起火了？” 沈瑶撑着走到了门前。 手中的剧痛让她迅速思考：“沈胥其人阴损，但胆子不大，只敢做一些腌臜事，绝对没有胆量取走我的性命。况且我早就立下遗嘱，若是有一日我出意外身死，沈家产业将由各大掌柜打理，二房捞不到一点便宜。那这火……” 顾景昭与沈瑶对视了一眼。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顾景昭冷冷的勾了勾唇：“这火是冲着我来的。” 他回京不过半个月，如此着急想要他死的，只怕只有一个人—— 那便是他在侯府的嫡兄。 至此，沈瑶也明白了过来。 她早就听说侯府世子人荒唐无度，但心思手段却有些狠毒，并不把人命放在心上，之前就闹过几场人命官司，只不过都被明德公主压了下来。 “这么大的火，看来世子爷今日是花了大手笔，势必是不能让小将军回到侯府了，”沈瑶摇了摇头：“一入侯门深似海，小将军可真是有个好哥哥。” “沈姑娘的堂哥也不差，我们……”顾景昭扫了眼沈瑶一直在滴血的手：“彼此彼此。” 沈瑶一时语塞。 “看来今日我们两个都栽在了自己的哥哥手里。”沈瑶转移话题：“现在我们还是想想要怎么出去吧。” 顾景昭想着，他回到桌前，把桌上的锦缎撕成了两块，又用茶水浸湿。 一块捂在了自己的口鼻处，另外一块递给了沈瑶。 沈瑶接下，也把自己捂住。 门外的火暂时没有进来，但是不用多久，他们若是还没有行动的话，那就算是没有被火烧死，也会被浓烟呛死。 “你怕高嘛？”顾景昭忽然问道。 “有一点。”沈瑶下意识回答，“你是想从窗户跳下去？” 这个办法刚才沈瑶想过，不过他们现在在临仙楼的最高一层，她光是站在窗边看一看腿都有点抖。 如果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不死也得残。 她不太敢冒险。 “嗯。”顾景昭点头，“外面的火应当很大，我们是绝不可能从楼内离开，此处窗外是临江，若是从这里跳下去，或许有一线生机。” “可是我不会游水。” “没关系，我会。”顾景昭说着，拉着沈瑶的胳膊快步走到窗边。 他打开窗户，窗外如画的景色又重新出现在眼帘。 满山的风花树都有着十分风情，身后滚滚的浓烟丝毫没有打扰眼前的任何美景。 只不过现在他们两个谁都没工夫去欣赏。 窗户一打开，江上的风便吹了进来，将他们二人的长发搅在一起。 顾景昭低头看沈瑶：“沈小姐可信我？” 沈瑶仰头，不小心与顾景昭对视了一下。 他眼睛亮亮的，带着坚定。 不知道从哪儿刮来的花香将浓烟的味道吹散了一些。 沈瑶深吸了口气—— 此时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 况且，顾景昭一定也不想死。 她回答道：“小将军机智过人，我定是相信的。” “那便得罪了。”顾景昭低声道了一句。 说着，他便伸手揽住了沈瑶的腰。 沈瑶的腰身细，能被他用一只手揽住。 沈瑶也下意识地圈住了他的脖子，手掌上的血污瞬间蹭脏了顾景昭的衣领。 沈瑶有点抱歉：“若是能平安出去，我定会赔小将军一身新衣。” 顾景昭眉目微敛，紧紧地盯着窗外：“既如此，我也会请沈姑娘品一壶好茶赔罪。” 顾景昭说完，便搂着沈瑶直直从窗边跳了下去！ 猎猎的风从沈瑶的耳边刮过，她下意识地摒住呼吸闭紧双眼，只等着入水的那一刻。 光是在窗边看着都觉得高的地方，果然跳下来的时候只会觉得更高。 沈瑶想着，把搂着顾景昭的胳膊又紧了三分！ 狂风猎猎，顾景昭费力地睁着眼睛。 临仙楼固然是高，不过幸好下面的是江水，只要顺利入水，他便有把握活着。 他这么想着，可再一看，却发现临江的江面上不知何时驶来的两艘船，每一艘上面都站着四五个蒙着面的射手，如今那冷箭正对着他们的方向。 顾景昭心中一凉—— 今日怕是那人下了死令！ 顾景昭正想着，那箭便划破了江面，冲着他们坠落的方向而来。 他们降落的速度太快，为了确保完成任务，箭便如细雨一样向他们射来。 顾景昭搂进了沈瑶，他变换了位置，将自己的背露在了箭雨之中。 四周没有躲避和支撑的地方，顾景昭只能尽力快速的向下落，可就算这般，他的后背上还是中了一箭。 他闷哼了一声，低头看了眼死死抱住自己的沈瑶。 她浑然未觉，只紧紧闭着自己的眼睛，甚至头上还冒出了几滴薄汗。 还不及等他细想，他们二人便“噗通”一声落入了临江之中。 江面平稳，他们砸出的水花巨大。 瞬间的冲击让他们都懵了一下，随即便双双失去了意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第 3 章 沈瑶秉着一口气全身紧绷准备入水，谁知道那临仙楼还是太高，入水的时候她便被一下砸晕。 她最后的记忆便是入水被砸晕之前，自己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念头—— 这临江的江水可真凉。 意识回归的瞬间，她猛地睁开眼。 入眼便是茜色的纱帐，空气里面飘着若有似无的甜香。她隔着纱帐环视了一圈，发现自己并没有在临江里，而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 她松了一口气。 看来他们在跳下了临仙楼之后，应当是被人救起，她这才能回到沈府。 春果听到帐子里面的声音，她走过来将床帐掀开：“姑娘终于醒了，要是让老爷知道姑娘因为贪睡而误了寿宴，定是要生气了。” 沈瑶被春果扶了起来，她的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 直到春果给她穿衣服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刚刚春果说什么…… 老爷？ 能让春果称为老爷的只有一个人，便是她早已经去世的父亲。 沈瑶僵在原地。 她刚刚就有些奇怪，只不过因为脑子还有些晕乎，所以没有办法细究。 她现在脑子可清楚的很，自然也看到了自己的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如今屋中的纱帐全部都是艳丽的茜色，这种颜色她记得是自己小时候喜欢用的。可是自从父亲去了之后，她房间里面的摆设就全部都变成了极淡的颜色。 还有…… 她低头去看春果肉嘟嘟的脸，也是比她记忆中要小一些。 “姑娘，你在发什么愣？本来就起晚了，你不会是忘了今日要去给齐国公府的老夫人送贺礼吧？” 春果说着，动作利索的给沈瑶套上了昨夜新拿来的衣裙，又给她迅速地上了妆，终于在最后一刻赶上了时间。 沈瑶站在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衣裙，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她没有被救，甚至在那天死得很彻底。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 身上这套衣裙是专门为了去国公府才特意定制的，那么就是说她应该回到了五年前，自己十七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父亲还在，她身为沈家嫡女，日子过得不错。 三个月前齐国公府为老夫人的寿诞在沈家金宝阁定制了一套头面，老夫人十分喜欢，所以寿宴这日也邀请了沈家出席。 可偏不巧，沈老爷有事不在上京，所以只能让沈瑶出席。 沈瑶是商户之女，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女们根本瞧不上她，不过沈瑶根本不在意。 待见不待见的有什么要紧，自己又不打算高攀她们。况且沈家的铺子众多，她们就算再看不起自己，不还是一样要把钱送到沈家的铺子里。 沈瑶匆匆忙忙的收拾好，又检查了要给老夫人的贺礼，沈瑶这才上马车出发。 马车平稳，一点都不晃，外面初夏的风吹了进来。 沈瑶坐在车上有点恍惚，若不是车帘被凉风吹开让她清醒，沈瑶还真是有点分不清现在是不是梦一场。 “姑娘，听说今日国公府里邀请了好多世家公子，不知道姑娘会不会有喜欢的。”春果坐在沈瑶的旁边紧张的絮絮叨叨，“姑娘若是有喜欢的，我们便回去告诉老爷，让老爷去替姑娘问问。” 沈瑶听罢，不由得笑道：“世家公子娶妻自然要娶那些名门贵女，哪里会选上我们这种商户之女？” 沈瑶说完，她自己愣住了。 等等。 她好像记得，自己和顾景昭的婚约就是在这场寿宴之后的不久，明德公主派人上门提亲，说是看中了沈瑶。 父亲无意让自己嫁进高门大户，可是明德公主的面子不能拂，只能咬牙应下。 沈瑶之前根本就没见过明德公主，唯一的交集便是这场寿宴。 想到这，沈瑶冷静了三分。 上一世自己想和顾景昭取消婚约，既然这个婚约这么麻烦，那倒不如根本不在，如果今日明德公主没碰见过她，自然就不会把心思打到她的身上。 想到这，沈瑶便开口：“停车。” 春果有些疑惑：“姑娘？” 沈瑶掀开车帘问道：“还有多久才到国公府？” 在外面驾车的车夫轻声回答：“回姑娘，前面就是了。” 国公府的门前已经挤满了人，国公府的人都是个顶个的眼尖，现在这个距离肯定早早就看到了自己家的马车，若是现在掉头就走的话，等于是拂了老夫人的面子。 沈瑶现在必须要把贺礼亲手送进去。 “走吧。” 沈瑶将车帘放下，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她闭目细细思量了一下：这贺礼必须送，但人就不用进国公府了。 到时候她没了顾景昭这个麻烦，回去再劝劝父亲，争取这两年就把赘婿给招上，彻底断了二房的心思。 还有沈胥对自己做的那些龌龊事，她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拿定了主意，沈瑶轻轻勾唇笑了笑。 -- 国公府门口挂着的红灯红绸被风吹得来回摇摆，悬挂在门口那大大的红色寿字十分夺目。 有小厮在门口招待来客，将客人手中的贺礼一一接下，登记造册。 不多时，沈瑶乘坐的漆红色马车便停在了国公府的门口。 她掀开车帘，手上戴着的是一只金镶玉镯，那镯子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上京的贵女们皆爱玉器，端的是一副纯洁高贵的样子，相比之下金器便显得俗气了些，更别提这金镶玉，饶是价格再高，也沾着俗气。 都不用想，沈瑶便知道那些贵女们要是看见自己的首饰，肯定嫌弃的要死。 按照她们的话都是怎么说的来着…… 好好的首饰上都沾着钱腥味。 沈瑶刚一下车，在门口迎客的小厮便走了过来，引着沈瑶往府门口去。 走到门口，沈瑶拿出了帖子，交给了府门口的小厮。 “原来是沈姑娘。” 那小厮接了帖子，脸上挂着适当的笑，满脸全都是恭敬，倒是没有别人府上那些个攀高踩地瞧不上商户的姿态。 “这是给老夫人准备的贺礼。” 沈瑶将装着贺礼的锦盒放到桌子上。 小厮将锦盒打开，一座金镶玉佛便静静地端在盒中。 能在门口登记造册的人自然识货，一眼便看出来了这金佛可比老夫人定制的那套头面要贵重许多。 礼重自然不敢怠慢，小厮将人往里面请：“老夫人在后院设宴专门招待女客，沈姑娘这边请。” “麻烦小哥了。” 沈瑶颔首微笑，顺着小厮带着的方向跟着他走。 沈瑶记得这国公府颇大，穿过正堂再过几个连廊，才能到老夫人宴请女客的地方。 明德公主如今就在后院宴席中。 得赶快离开。 沈瑶想着她看准了时机，在穿过连廊上石阶的时候脚下一空，身子歪到了一边。 “姑娘！” 春果走在沈瑶身后侧，眼疾手快地将沈瑶扶住，这才没让沈瑶摔倒。 在前面引路的小厮也被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回头看：“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瑶咬着唇，她的脸色有点发白，缓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没事，就是不小心脚滑了。” 沈瑶说完，撑住了春果的胳膊：“你扶我到旁边坐一下吧。” “好。”春果扶着沈瑶走到了旁边的石凳上坐下。 小厮也赶紧跟了过去，他满头都是冷汗：若是这沈姑娘出了什么事，那管家不得怪罪他招待不周？ 沈瑶坐在石凳上转了转脚腕，有点刺痛。 刚刚就算是自己故意从石阶上滑下来，但也还是实打实的摔了。 做戏就要做实，要不然就算是再假的戏也会留下破绽。 小厮站在旁边一脸紧张的看着沈瑶：“沈姑娘，要不要叫大夫？” “我没事，”沈瑶有点为难，她撑着想要站起来，可是没走几步她的脸色就更差了一点。 几步路之后，她彻底放弃，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小厮说道：“实在是抱歉，我的脚腕好像崴到了，还劳烦小哥去与老夫人说声抱歉。” “沈姑娘不如先在府中休息一会儿？” “不必了，我家的马车应当还没有走远，回府的路上正好去医馆看看，不是什么大事的。” 见如此，那小厮也不再强求：“既如此，那沈姑娘便慢慢走，我现在便去告诉老夫人。” “那麻烦小哥了。” 沈瑶说罢，便被春果扶着跟着那小厮又回到了门口。 果然，沈家的马车还没有走远，没多一会儿便叫了回来。 春果将沈瑶扶上马车：“姑娘，你的脚没事吧？” 沈瑶一脸轻松：“没事，回去拿药酒揉一揉就好了。” 刚刚脚腕还有些钝痛，但是在出了国公府的门之后，就已经好了很多，甚至连医馆都不用去了。 “姑娘没事就好。”说到这春果还有点可惜：“姑娘刚进国公府就崴了脚，还没等见到老夫人呢。” “什么老夫人，我看你是想见那些世家公子吧。”沈瑶笑着挑破春果的心思，随即她弯腰揉了揉脚腕：“那些世家公子有什么好？” 眼高于顶不说，还都是些酒囊饭袋，心一个比一个狠。 自己的亲弟弟说杀就杀。 不如找个赘婿。 懂事又听话，不会给她惹那么多麻烦，要是是个读书人就更好了，到时候有了孩子就由他教养，自己只需要出钱就好了。 一想到今日没见到明德公主，自然也就不会有那绊脚的婚约，沈瑶的心情就愉快的飞上了天。 她嘴角轻扬，起身抬手掀开了车帘。 满城的花香夹在初夏的柔风朝车内吹来，两旁的街道商户林立，马车行至此处也减慢了速度。 转眼间，沈瑶看到了一股熟悉的红枣米糕香味。 沈瑶顺着味道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街角口摆米糕摊子的婆婆。 沈瑶最喜欢吃婆婆家的米糕，只不过婆婆在两年后就去世了，之后沈瑶就再也没有吃过。 可是现在，米婆婆的摊子还在那！ 沈瑶的嘴角微微上扬—— 真不错。 今日好事成双！ “春果，你去买些红枣米糕回来。” “是。” 马车停在原地，沈瑶脚一晃一晃的，她用手撑着头悠闲地往外面看。 眼前的铺子沈瑶可熟悉的很，别看它现在还是一个酒馆，但在四年后，这里将会是沈瑶的。 细说起来这街上五年前和五年后的区别不算大，最大的变化是就这条街上在五年后被沈瑶开了两个铺子。 一个开在暮春之初，一个开在年末冬至。 沈瑶想着，嘴里轻哼着调子，眼睛不经意地往茶楼的上面扫了一眼。 一双眸子刚好与她四目相对。 目光触及的瞬间，沈瑶的表情微愣。 ……顾景昭？ 他怎么会在这里？【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第 4 章 于此同时，正在茶楼上安静坐着的顾景昭也看到了沈瑶。 四目相对。 还未等沈瑶把微楞的表情收回来，那边顾景昭便先歪过了头。 他移开了眼神，漫不经心的端起茶喝了一口，好像根本没有看到沈瑶一般。 哈？ 被无视的沈瑶心里莫名其妙的堵了一下。 “姑娘！”买好了两块米糕的春果喜滋滋的回到了马车中，“今日米婆婆蒸的米糕比往日的都要软糯，姑娘快尝尝！” 春果把米糕捧到了沈瑶的面前，这才发现沈瑶的脸上表情不对。 很明显是被人气到。 春果想了想，高低没有想出来不过短短一个买米糕的时间，到底是谁气到了自家姑娘？ 一脸疑惑的春果又把手上米糕往沈瑶的鼻子前送了送。 米糕的香味一下子钻进了沈瑶的鼻子里。 沈瑶接过狠狠咬了一口，软糯的米糕上赫然出现了一个牙印儿。 狠狠地嚼了几下，沈瑶也冷静下来。 照理说，今日若是自己没有和顾景昭定亲的话，顾景昭是不应该认识自己的，他看见自己连脸色都没改倒也是正常。 可是…… 沈瑶默默地想了想。 上一世明明顾景昭也在寿宴上面，若是他没有重生的话，现在他应该老老实实的在寿宴上面吃菜，哪儿能坐在这里喝茶？！ ……难不成他也重生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沈瑶的心就“砰”的跳了一下。 其实沈瑶也不太确定顾景昭当年是什么时候去的寿宴，甚至当时她都没有留意过他，只是在定亲之后，沈瑶才打听到那日顾景昭也在。 若是他也重生了，那么也就是说，他们两个从临仙楼上跳下来之后，谁都没有活。 果然，跳楼生还这件事的可能性还是太低了！ 一想到从临仙楼跳下去的那一霎那，沈瑶的耳边冒起呜呜的风，后背上全都是冷汗。 这种不美好的记忆，只一次就够了。 沈瑶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米糕。 规整的米糕被她捏成了一团。 很久之后，沈瑶才舒了口气—— 总之，今日不管如何，她都没有去寿宴，也不会和顾景昭有什么牵扯，那之后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想到这，沈瑶的情绪被抚平了些，脸上的表情也变了回来。 春果在一旁不明所以，只能小声问道：“姑娘，米糕好吃吗？” “好吃啊。” 她没死，又吃到了米糕，甚至还解决了麻烦…… 沈瑶又咬了一口，十分确定：“没有什么比米糕更好吃的了！” 她仔仔细细的把这两块米糕吃完，这才对车夫吩咐道：“走吧。” 直到沈瑶的马车缓缓离开，顾景昭才把刚刚挪走的眼神重新落在了沈瑶的马车上。 他的视线随着沈瑶的马车一直移动，直到马车转了个弯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眼神。 随即将端着的茶杯“叮”的一声放回到了桌面上。 他神色微敛，眼里面全是平静和笃定—— 沈瑶，她也重生了。 -- 沈瑶一路回到了府中，又连忙找人请了大夫回来，毕竟做戏要做全。 她本来就没什么大事，大夫只是给开了几贴舒缓的膏药让沈瑶且好好养着便离开了沈宅。 大夫前脚刚离开，后脚国公府的老夫人便遣人送来了药材，说是老夫人很满意沈瑶送的贺礼，待日后沈瑶养好了脚，再去国公府中坐坐。 沈瑶压着心思先是表达出来了今日没有见到老夫人的遗憾，后又感谢老夫人的抬爱，最后说自己一定会把身体养好。 这一通下来，十分真情实感。 连来看她的人都满脸相信，劝道日后再去国公府。 既然要养病，那接下来的几天沈瑶都没有出府，直到五天后沈老爷从外面紧赶慢赶的跑回来。 沈老爷刚一进府连衣服都没换就直接朝着沈瑶的闺房奔过去。 他见到沈瑶的时候，沈瑶正在院子中的躺椅上晒着太阳。 午后的太阳把人晒得暖烘烘的，沈瑶昏昏欲睡，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听到了爹爹的声音。 半睁开眼睛，她好像真的见到了爹爹。 一时之间她有点恍惚，以为是在梦里见到的沈老爷。 多年的辛劳和思念一涌而出，沈瑶抽了抽鼻子，委屈的叫了声：“爹爹。” 这一声可把沈老爷吓坏了。 沈瑶从几年前她母亲过世之后就很少再有这种样子，如今怕不是受了大委屈？ 他在外面只收到了沈瑶受伤的消息，再详细的也没有别的，难不成沈瑶伤得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沈老爷急了。 “瑶瑶你快起来跟爹爹说你哪里受伤了，爹爹派人去请大夫！” 沈老爷这焦急的声音把沈瑶给叫清醒了。 沈瑶这才记起来，如今自己才十七岁，沈老爷也并没有过世，而是好好的活着。 沈瑶从躺椅上坐起来，深深地看了沈老爷一眼，她这才说道：“爹爹放心，我没事，只不过是扭了下脚，回来贴了膏药已经好了。” 沈瑶说着，还怕沈老爷不信，便从躺椅上站起来走了两圈。 她步子不急，走的稳稳的。 沈老爷这才放下了心：“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要逞强，还是要多养养。” “好，爹爹放心。” 沈瑶这才发现沈老爷还没有换衣服，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有点心疼：“爹爹还是先回去洗漱一下，晚上好给爹爹接风洗尘。” “好好，瑶瑶你也休息，多晒点太阳好，总在房间里面身体也会变弱的。” 沈老爷说着，自己也咳嗽了两下。 “爹爹你这劳累了一路，回去好好歇息一下。” 沈瑶记得，前一世的沈老爷就是积劳成疾，最后才离开的。 父亲心中的思念和苦沈瑶明白，若是不让沈老爷去做这些事情，让他整日在府中思念亡妻，说不定走得会更快些。 还不如现在这样。 沈老爷本就日夜兼程的赶回来，正是因为挂念沈瑶，如今亲眼看到沈瑶确实没有事，这才松了一直紧绷着的神经，回去换了衣服准备洗漱。 沈瑶则躺回到躺椅上，细细的想着接下来的事情。 没了婚约做牵绊，那她不如直接将招赘的想法与父亲说了。 当初她和沈老爷还没等想到她婚事的事情，便让长公主将婚事定下，如今既然还有选择，那不如好好规划一下，趁早绝了二房的心思。 这样甚好。 沈瑶这般想着，很快就到了晚膳时候。 沈瑶心里装着事，一路都在措词想着要怎么与父亲说自己要招赘的事情，毕竟她也拿不住父亲会不会同意。 毕竟在自己经历过后面那几年之后才想到要招赘，她十七岁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 估计爹爹也定是没有想到过要给她招赘。 沈瑶换了一身衣裙，刚刚走到饭厅便听见了里面的声音。 她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二房那一家子也来了。 上一世被沈胥算计的事情如今还心有余悸，如今再看见他和他父亲的嘴脸，沈瑶根本克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们给她下药，企图让她与顾景昭坐实婚约。 那日的窘迫和慌乱依旧历历在目，划破手心时流出的鲜血和疼痛令她格外清醒。 如今也是一样。 沈瑶站在厅外看着里面正假惺惺的给父亲倒酒的二叔，面色不善。 跟在沈瑶身边的春果知道沈瑶向来不喜欢二老爷一家，可像是如今这么明显的表现出来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她拽拽沈瑶的袖子，小声提醒：“姑娘。” 陷在回忆里面的沈瑶被这一声给叫醒。 她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脸上的冷意却是半分没消。 沈胥正端着酒杯等着敬酒，一转头便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沈瑶。 他赶紧招呼道：“瑶妹妹怎么在门外站着？快些进来。” 沈胥的声音大，沈老爷和沈二爷同时朝沈瑶看去。 沈老爷朝沈瑶点了点头示意她赶紧进去。 沈瑶应了沈老爷一下，提着裙子走到了沈老爷的身边，随即冷声叫道：“二叔，二婶，堂哥。” “瑶瑶快坐！” 沈二爷热情招呼沈瑶，沈胥也在旁边让丫头们摆了碗筷。 其实在沈老爷去世之前，二房对沈老爷一直都装得兄友弟恭，十分尊敬。 沈瑶也只是单纯的不喜欢二房，以为他们只是好吃懒做一些，根本没有想到二房竟然如此狼子野心。前世沈瑶父亲病逝之前，他们竟然还想要独吞家产。 甚至到后来沈胥还那般害自己！ 这么一品，现在的热情招呼就变了样。 活像是这沈家他才是当家作主的那个人。 沈瑶的脸色冷冷的，沈老爷以为是沈瑶的身体还有些不舒服：“瑶瑶，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先回去休息着。” 沈瑶的脸色这才缓过来一些，她安抚的摇摇头：“没事，我已经大好了，父亲不必担心。” “大哥！你这一出门就是半个月，今日好不容易回来了，二弟也有件喜事要与大哥说！” 沈二爷喜气的说道：“过两日便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我们便想着给胥哥儿纳个妾！” 这话一出，沈老爷和沈瑶的神色都变了。 不仅是他们，沈瑶也发现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二婶满脸冷漠，显然不太赞同。 “胥哥儿成亲不过才一年半，现在便要纳妾吗？” 沈老爷的这杯酒没喝，只端在了手里问。 沈瑶这才发现，今日的接风宴堂嫂并没有来。 “还不是儿媳妇的身子不好，今日又病倒了，我们想着她这身子这般，怕是不好要子嗣。大哥膝下之后瑶瑶这么一个，日后为沈家开枝散叶的事情，都是要交给胥哥儿的，这么一想这纳妾的事情也并不早了。” 对此沈瑶没有太过惊讶。 毕竟在上一世，沈胥纳了可不止一个妾，他后院整日的鸡犬不宁，府里的花销也多数给了她们。 相比之下，二婶和堂嫂倒是安静的多。 后来沈瑶实在是太忙了，再听到二房的事情，便是她们婆媳俩纷纷信了佛，再不管后院的那一堆污糟事。 知道了后面的事情，沈瑶听到沈胥要纳妾的事，就只剩下满心的恶心。 沈老爷也是一样不赞同。 沈老爷自己是深情之人，看不上旁人三妻四妾的莺莺燕燕。 可毕竟那是二房的事情，他管不了许多。 他只能无奈点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杯落回到了桌子上，沈老爷叹了口气：“今日我也乏了，先回去休息，你们吃过饭后便回去吧。” 沈老爷说着，他背着手起身内堂走。 走了几步，他回身去叫沈瑶：“瑶瑶，你跟我来，我有话与你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第 5 章 沈瑶跟着沈老爷走到了书房，沈瑶回身将书房的门关上，房间里只剩下父女二人。 刚刚二房说要纳妾，让父女两个人都情绪不佳。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还是沈瑶先开口：“爹爹，你要与我说些什么？是这一趟出去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沈瑶回想了一下，她不记得这次沈老爷出去办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一个是因为时间太长了，她根本记不清楚。另外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沈老爷回来之前，明德公主的媒人便上了门。 这次没有婚约，沈瑶想不到除了铺子的事情爹爹还要跟她说什么。 听到沈瑶开口问了，沈老爷却还是没有说话，他缓缓走到椅子前转身坐下，这才抬头看沈瑶。 “瑶瑶，你可对你的婚事有什么想法？” 听到沈老爷的话，沈瑶一愣。 她根本没想到父亲竟然是要跟自己说婚事。 她记得之前父亲可一点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难不成是刚刚二房要纳妾，说什么开枝散叶的事情，让爹爹忽然想到了自己？ 沈老爷看着沈瑶的脸色有些凝重。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心里是个有主意的，所以他还是想要先问问沈瑶有什么想法。 可是现在沈瑶的神情却是让沈老爷有点看不明白。 他有些小心的继续问：“或者说，瑶瑶可有什么中意的人？” “女儿并没有什么中意的人。” 沈瑶淡淡的回答了沈老爷的话，她的确没有什么中意的人，她刚刚没有说话，也只是在想，要怎么将自己想要招赘的事情跟爹爹说。 毕竟现在二房还没有做出来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便与爹爹说要提防二房，可能连以前的沈瑶自己都不会那么去做。 沈瑶想了下：“爹爹可是有什么想法？” 一听到女儿说没有什么中意的人，沈老爷的表情更放松了些。 “这次出去你贺伯父身体有恙并未一同前去，这次是他儿子贺铮与我一同去的，这个年轻人不错，比你贺伯父当年更有风姿。这年轻人为人周正，年少时候你们一直在一同玩耍，只不过他后来就去外求学，最近才回到上京来。爹爹觉得他倒是一个不错的人，若是瑶瑶愿意，不妨与他见上一面，就算不能成亲事，瑶瑶你日后要是有些什么不妥的，也可以去找他商量商量。” 沈瑶知道父亲在商场上有几位好友，最为要好的便是这位贺伯父，沈瑶也见过贺伯父几次。 这个贺铮…… 沈瑶只是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剩下的她根本就记不住这个人到底是谁。 “贺铮？” 沈瑶回想了一下前世的事情，前世这个贺铮好像之后将贺家的产业用了一年时间从上京迁了出去，再之后沈瑶便没有再关注贺家的事情了。 这个贺铮，沈瑶前世应该见到过他，只不过她那时忙得焦头烂额，哪有功夫去了解他。 不过好像…… 那个贺铮长得还不错？ “爹爹很喜欢他？” “嗯。”沈老爷点头，他嘴角的笑意表现出来了他的确很满意贺铮，“这个孩子十分细心，这一路上也很会照顾人，虽然是第一次出门谈事又很年轻，但事情却办的妥帖完全，应当是这些年在外面求学，很是自立，比这些在上京长大的这些年轻人还要好上许多。” 沈瑶看着沈老爷放松欣赏的表情，她有些欣慰。 自从娘亲去世之后，爹爹已经好久都没有露出这种表情了。 既然招赘的事情还没想好要怎么说，那不如先去见见，让爹爹高兴一下，也没什么亏的。 沈瑶笑着回应道：“好，那便爹爹安排吧。” 沈老爷没想到沈瑶竟然这般顺利的就应承了下来，他更开心了。 “好好，过两日他便能将这次出去的采买单子整理出来，那便由瑶瑶去取吧。” “爹爹放心，待确定了时间，爹爹派人来告诉我便好。” 沈老爷点点头，他面色有些疲惫。 因着担心沈瑶，他这一路紧赶慢赶的回来都没怎么休息。 他朝着沈瑶摆摆手：“你先去吧，爹爹想要歇歇。” “好，爹爹赶紧休息吧，我先回屋了。” 沈老爷点点头，可是并没有要去休息的意思，而是随手拿来了书桌旁的账本在看。 沈瑶知道自己劝不动爹爹，只能自己默默地离开书房，将书房的门妥帖的关好。 书房的门关上，沈瑶一转身，湿漉漉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瞬间清醒了不少。 见到爹爹的那一刻，她才清楚的感知到，自己是回来了。 一直飘在半空的心好像是找到了锚点，落了下来。 沈瑶抬头，他仰头闭眼，任由湿润的空气将自己裹满。 刚刚进屋的时候外面起了凉风，现在已经飘起了小雨。 春果在外面等着，看着沈瑶从书房里面出来，赶紧撑着伞迎了上去：“姑娘。” 听到声音，沈瑶睁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胸口的浊气呼出后，只觉神清气爽。 她走到春果的伞下，两个人踩着半湿的地慢慢往回走。 “春果，收拾一下，明日我们便出去巡铺子。” 她这次倒是要仔细看看，二房现在到底有没有做些什么！ --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了一个晚上，直到清晨才停下，没多久便放了晴。 沈瑶从早上出来便开始巡铺子，本来就是月末，各家本月的账本又多又杂，沈瑶整整用了一日才将铺子查的七七八八。 现在今日准备巡的铺子，便只剩下金宝阁一个了。 也是今日最棘手的一个。 金宝阁的东西名贵，平常都是达官贵人们在用，平常贵人们先把东西拿走，后让人来结账的时候也是常有的。 往日倒也没有什么纰漏，只不过这个月倒是有一个收的十分困难。 甚至金宝阁上门去要也要不回来。 沈瑶十分疲累，一上马车便斜着歪到了车厢上，马车的哒哒声伴着摇来摇去的车让她昏昏欲睡。 春果也累了一天，平常的叽叽喳喳的嘴这次什么都没有多说。 两个人安静地坐在马车里，直到马车停下，车夫在外面轻声的敲了敲。 “姑娘，金宝阁到了。” 沈瑶听到了声音，可是眼睛却是沉的像是坠了两锭银子。 根本睁不开。 “嗯……知道了。” 沈瑶迷迷糊糊地回答，又缓了好一会儿才抬手将黏在一起的眼皮给扒开。 沈瑶的马车一停在金宝阁的门口，里面的伙计便连忙跑到后面去把掌柜的找了出来。 一听到东家来了，原本就对着账本有些发愁的掌柜的愣是一头汗。 他将账本卷起来放到一旁，赶紧迎出去。 他急匆匆的走到金宝阁门口，马车却迟迟没有动静。 “大姑娘可是在车中？” 金宝阁掌柜走到马车旁边，小声的问车夫。 车夫点头：“姑娘兴许是有些疲累，掌柜稍等。” 这声音不大不小正好传到了沈瑶的耳朵里。 饶是她再困也要撑着出去。 沈瑶伸手揉了揉眼睛，待脸上看不出睡意后才掀开车帘出去。 “掌柜的久等了。” 沈瑶的声音清亮，没有半分刚刚睡醒的样子。 原本放下了三分心掌柜如今的心又被提到了嗓子眼儿。 难不成刚刚真的是给他下马威的？ “大姑娘今日劳累，先到店中歇歇。” 掌柜的说话的时候，沈瑶已经从马车上下来往店中走。 “好。” 掌柜跟在沈瑶的后面，本意像引着沈瑶往后面去，却没想到沈瑶直接坐在了正厅的座椅中。 后面的账房实在是太远了，沈瑶现在一步都不想走。 “就在这里吧，王掌柜你让人去把账本拿过来，我在这里看就好。” “是。”王掌柜朝后面的伙计使了个眼神，没多久账本就拿了过来。 沈瑶静静地翻看了一会儿，把账本合上，对着王掌柜说：“那笔帐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不赖王掌柜，你仔细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到沈瑶的确没有怪罪的意思，王掌柜这才松了口气。 将那日的事情仔细的说了说。 欠账的人是曹大人家的二公子，半个月前他带着一女子来到金宝阁挑首饰，当即选了一枝金簪还有一条珍珠项链，说之后会有人来结账。 可等了十日都没有等到人来，王掌柜只能派人到府中结账，可是府中的管家却说二公子没有交代下来，不给结账。 曹大人虽然只官拜三品，在上京算不得什么大官，可曹大人却是曹国舅的极远的远房亲戚，谁都给他三分薄面。 于是这账也不能硬要…… 这事情的确是有些麻烦。 沈瑶一时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金宝阁不缺那两件首饰，沈家也不缺这么一点账款，只是若是传出去了，这沈家的买卖说不定要受影响。 说不定那些碎嘴子还要传，是沈家特意攀附曹大人。 沈瑶敛眉：这可不是什么高兴事。 金宝阁的布置十分讲究，沈瑶坐的位置一抬眼便能从如画的窗中望出去好远，整条街最好的景色便在眼前。 没什么好主意，沈瑶沉默的望着窗外发呆。 昨夜下了一夜的细雨，雨滴并没有将那些盛开的花打落，甚至还让它们开得更加娇艳。 在这一团一簇之间，沈瑶远远地便望见了一个人。 沈瑶冷哼了一声。 呦。 这不是前几日偶遇，与她对视却不认识，扭头就把眼神转走的那个…… 顾小将军嘛。【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第 6 章 日头还亮亮的挂在天上，可已经吹来了独属于晚上的清凉的风。 隐隐的还能闻到饭菜的香味。 刚好是宫学散学的时候。 顾景昭身着宫学中众学子一样的青白色襕衫，腰间坠着一块素玉，一头乌发不过也是简简单单的用着月白色锦带束着。 相比其他的世家子弟来说，他这身打扮可以说是十分寒酸。 沈瑶看着顾景昭面色淡然，右手提着书箧，一个人往侯府的方向走。 沈瑶挑了挑眉—— 不仅穿得简单，甚至身边都没有人跟着。 这顾景昭之前就过得是这种日子嘛？ 前世沈瑶虽然和顾景昭订了亲，可是沈瑶却的确对顾景昭没什么了解。 甚至他们两个人连面都没有见过几次。 刚开始沈瑶是没什么机会和顾景昭见面，后面顾景昭就直接自己请了旨离开了上京，等到再回来的时候，就是那次在临仙楼。 当然，结局不太怎么美好。 沈瑶这么想着，手撑在下巴上，静静地打量了顾景昭一会儿。 他如今才十八岁，这张脸皮就算是去盂县磋磨了五年，回来依旧好看，更别提现在了。 光是这么看着，就是顾景昭的脸也足够赏心悦目。 相比之下，沈瑶的长相就远不及顾景昭那般出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沈瑶也不例外。 反正现在自己和顾景昭也没什么瓜葛，他这张脸皮看上一看也不要钱。 与上次不同，顾景昭这次没有发现沈瑶，更没有与她对视。 只见顾景昭自顾自地在街中间走着，面色有些沉，像是在想着些什么。 沈瑶啧啧的摇了摇头。 当年顾景昭好不容易在盂县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苦熬了五年才回到上京，先是被架空，后又被杀。 就算是重来了一次，他这些苦心经营也都烟消云散。 这五年吃苦受累精心谋划，到最后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么想一想，他的确是有点惨。 也不知道如果顾景昭也重生了的话，他还会不会选跟上辈子一样的路？ 沈瑶撑着头在窗边看，顾景昭提着书箧慢慢走。 在马上路过金宝阁的时候，几个人便从顾景昭的后面赶了上来。 这路那么宽，哪怕是跑两辆马车也有余量，可那几个人偏偏要往顾景昭的地方挤。 顾景昭躲闪不及，被走过来的人推了一个踉跄。 手上提着的书箧也因为被推搡，砸到了地上。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侯府的二公子啊。” 顾景昭被推到了一旁，一直在后面慢悠悠走的人才晃到了前面。 那人穿着一身与顾景昭一样的襕衫，只不过他的头上是金冠，腰上系着五六个玉佩，甚至手指上还戴着戒指。 仔细数一数，一手戴了三个。 一旁看热闹的沈瑶都啧啧叹了句：好浮夸的打扮。 顾景昭冷冷的扫了一眼面前的人，他平静地弯下腰，将跌在地上的书箧拿起来，并不想理面前的人。 可是那人却不依不饶，在顾景昭去捡书箧的时候，他伸脚将那书箧踢远了些。 “顾二公子日后走路可要小心些，若是挡了别人的路，又不小心摔坏了书箧，顾二公子说不定明日就要用布包装着书本来上学了。” 这声音大得很，这金宝阁又是在最繁华的位置，这人明显就是要在这里给顾景昭难堪！ 哈？ 这么嚣张的嘛？ 沈瑶有点惊讶。 那人与顾景昭穿得是一样的襕衫，打眼儿一看便知道他们两个同是宫学的。 能入宫学的人不是世家弟子便是官宦人家。 可顾景昭好歹也算是侯府二公子，就算是地位不高，可往日他就是这么被欺负的嘛？ 沈瑶定定的看着顾景昭。 只见顾景昭好似听习惯了这些话，他没有什么表情，好像没有听见一般，只想捡起书箧赶紧离开。 这顾景昭！ 之前与他说话的时候可没觉得他是这般好脾气的人，现在都要被人骑在脸上拉屎了，竟然还只是装作没有听见？！ 泥人还有三分气呢，这一脚把沈瑶都有些踢生气了。 这顾景昭竟然没有反应？ 沈瑶这么想着，撑在下巴上的手放在了窗框上，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她皱眉盯着那个扎眼的人，想着这是哪家的土包，竟然狗仗人势成这样，看他这欺负人的做派，还以为他爹是天王老子呢！ 王掌柜原本还在想着要怎么和东家处理曹公子的事情，直到外面的吵嚷声渐大，他才抬头顺着声音望过去。 他站在沈瑶的后面，认清楚了外面的人后，对沈瑶小声说道：“大姑娘，这便是曹家的二公子，曹茂。” “哈？原来就是他啊。” 带着身份再去看，刚刚只觉得浮夸的打扮也变得格外刺眼。 若是他这身装扮都是从金宝阁采办，那他便是金宝阁的金主。 但他如今可是欠着金宝阁的钱！ 那就是赖账不给的恶心大肥猪！ 沈瑶勾唇冷笑了两声：“欠我们金宝阁的钱，就没有要不回来的。” 沈瑶手指在窗框上轻轻敲了两下，她的杏眼一直盯着曹茂，像是盯紧了一只肥猪正想着要如何下刀去宰。 “当当”两声之后，沈瑶停住了指尖。 她侧脸对王掌柜道：“掌柜的，把金宝阁里面最便宜的瓷器拿来。” 王掌柜不知道沈瑶要做些什么，他听吩咐转头便将放在手边架子上的一只青瓷花瓶拿了过来：“姑娘，这个便是最便宜的了。” “嗯，好。” 沈瑶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接过青瓷花瓶，在手上颠了颠分量，而后拎着花瓶走到了金宝阁的门口，一抛手便将花瓶给扔了出去。 “哗啦”一声，精美的瓷瓶不偏不倚在曹茂的脚边砸开。 青瓷极脆，在落地的瞬间便瓷片纷飞。 吓得一脸小人样子的曹茂直跳脚。 “谁呀！没长眼睛嘛！竟然往本公子的脚下扔东西！不要命了嘛！” 曹茂本来就胖，跳这两下像要了他的命，吹胡子瞪眼的准备找哪个罪魁祸首。 沈瑶也没打算躲。 沈瑶咬着唇，一双杏眼儿盈盈的都是水痕，仔细看过去眼睛还红红的。 她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裙摆似蝴蝶一样飘扬，从金宝阁的门口飞到了曹茂面前。 “公子可有受伤，实在是小女子刚刚太过生气，与掌柜的吵了两句，这才失手将花瓶砸碎的，公子可莫要见怪。” 沈瑶微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害怕受罚的小姑娘。 她惴惴不安的在那里站着，鼻头有些发红，看起来有点害怕的可怜。 曹茂虽然在宫学，但实打实的是个爱美好色的酒囊饭袋。 见到是个小姑娘砸过来的东西，脸上的表情早就变了。 他语气都粘腻恶心了几分，带着调笑的说道：“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瑶半低着头，所以她脸上嫌恶的皱眉没有人能看见。 除了半弯着腰的顾景昭。 顾景昭一抬眼便捉到了沈瑶那嫌弃的表情。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个瓷瓶并不是什么失手，就是她特意砸过来的。 想到这，顾景昭抬了抬眉，他直起腰，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沈瑶。 “那公子是不怪我了？” 沈瑶缓了两下，压住了脸上的恶心，她慢慢地抬起了头。 沈瑶虽然没有似天仙般的美艳，但却胜在恬静温暖，圆圆的一张鹅蛋脸，一双杏眼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月牙儿一样甜。 这种眼睛和脸从里到外的写着“我不会骗人的”。 真是让人一点防备都没有。 可顾景昭却知道，她根本不是这样。 眼前的小姑娘看起来可爱温柔，但他却渐渐地把这张脸，与前世那个为了令自己保持清醒毅然决然划破自己手掌的沈瑶重叠在一起。 那个沾着铁锈味血迹带着点狠劲儿的姑娘。 才是真正的她。 沈瑶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已经被顾景昭看得清楚。 她才好像刚刚认出来曹茂，抬眼的瞬间，眼睛忽然亮了，她带着几分欣喜：“你可是曹二公子？！” 一看面前的小娘子将自己认了出来，曹茂的身板都挺直了几分。 “是我。” “曹二公子可要为小女子主持公道！” 沈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她大声的喊道：“刚刚小女子在金宝阁中与王掌柜对账，可是却有一笔银子说迟迟没有收回来，小女子觉得定是掌柜的私吞了账款，所以才与掌柜的吵嚷起来！” “谁家？！竟然欠小姑娘的帐不还！真是够不要脸！还有那个掌柜的！竟然敢欺负东家！狗胆子真是大！” 曹茂瞪起眼睛，一副要主持公道的样子。 王掌柜听着声音，已经忙不迭的从金宝阁中跑出来。 他“噗通”一下跪在了沈瑶的面前，一张老脸委屈的要哭：“东家明鉴，真不是老夫昧了这笔款子，今日正好曹二公子在这里，可要给老夫作证！” “好啊！既然曹二公子人就在这里，我们就在曹二公子面前当面对质！” 沈瑶抽了抽鼻子，转头对着曹茂脆生生说道：“刚刚王掌柜说，曹二公子日前在金宝阁中买了东西却没有结账，王掌柜让伙计去曹府要账却没有要到，曹二公子这般说一不二的公正人物，怎么可能办出来这样的事！” “东家！这是曹二公子的单子，请东家和二公子过目！” 王掌柜瞧准了时机，将一直收在袖子里的单子拿了出来。 曹茂看到那单子，面上忽然尬住，他抬手抹了抹鼻子，显然想起来了这么件事。 他往日欠账欠的多了，根本就想到有人能当面朝他要，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在意。 如今欠一个小姑娘的银子…… 这个的确是…… 他摸了摸鼻子，随即抬脚踹了一下旁边跟着他的小厮：“这是怎么回事？！”【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第 7 章 那小厮被曹茂一脚踹到了地上。 他捂着腰在地上“哎呦”着，眼珠子却咕噜噜的转，几声之后才龇牙咧嘴的说道：“公子息怒，公子息怒！都怪回去忘记告诉管家了！奴才该死！” “你们这群不长眼的东西！要是日后还犯，看我不打断你们的狗腿！” 曹茂骂着，又抬脚踹了两下。 那小厮在地上来回滚，狠狠地挨了几脚。 旁边围着的人一直都在看热闹，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 上京有不少这种仗着家中权势胡作非为的公子，他们大多做事腌臜，可脸皮却薄，黑心全长在内里。 在表面上还是要保持着些许体面的。 曹茂踹够了，戏也差不多散了，曹茂才抬头对着沈瑶说道：“姑娘，你现下便派人跟本公子回家取银子，本公子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怠慢！” 沈瑶心里明镜儿的，这不过是做戏罢了。 可沈瑶却不管那么多，她今日的目的就是把帐要回来。 只要他不欠钱，那这点面子和台阶沈瑶自然是要给的！ “好好！”沈瑶当即指了一个伙计：“你与王掌柜一同跟着曹二公子去取银子，若是这次还对不上账的话，那我们便要好好地说道说道了！” 在店里的伙计火速跑过来。 王掌柜也直点头：“是，东家放心，这次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别磨叽了！走吧！” 曹茂觉得脸上无光。 顾景昭前几日都没有上学，今日他远远地瞧着他来了宫学，这才绕着大老远的想找顾景昭的麻烦，却不成想竟然要巧不巧的碰上了这出儿！ 真是倒霉！ 到这儿，曹茂也没工夫再去管顾景昭。 他转头便走，被踹在地上满身是土的小厮也一咕噜的招呼别人赶紧跟上。 王掌柜给沈瑶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也跟在了曹茂的身后。 一行人呼啦呼啦的离开，旁边围观的人也都散了。 看着旁边没了什么人，沈瑶的面色才恢复如常，她一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旁边没动的顾景昭。 他正看着自己，面色还是淡淡的。 看到他，沈瑶那天被无视的气又冒了出来。 呦。 这次看到她了？ 原本沈瑶还想讽刺一下，可她忽然想到自己也不确定顾景昭是不是重生了。 这么贸然的阴阳怪气，在顾景昭眼中肯定奇奇怪怪的。 算了…… 反正之后也没什么交集了。 沈瑶轻轻地叹了口气，规规矩矩地向顾景昭行了个礼，转身就想走。 顾景昭张口想说点什么，看着沈瑶的背影，他却闭上了嘴。 只弯腰去捡砸在地上的书箧。 “哗啦”一声。 沈瑶刚走两步，便听到了身后好像有什么东西散了架。 沈瑶停住了脚回头去看。 果然，是顾景昭的书箧出了事。 刚刚顾景昭手中的书箧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不提起来还好，一提起来承重的底盘就落了下来，里面的东西悉悉索索的落了一地。 顾景昭也有点愣住了。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表情有些崩。 额…… 沈瑶站在原地，她看着顾景昭顿住的身形，十分想替他就地挖个洞。 确实…… 是有点尴尬。 不过好在那个曹茂早就走远了。 沈瑶对顾景昭的印象还停留在重生前他们两个一起临仙楼谈退婚。 那个时候的顾景昭虽被架空，但毕竟刚刚受封赏，少年将军的意气风发就嵌在了他的脸上。 连半束着的头发梢都散发着少年风流。 哪里像是现在。 先是被人羞辱，后又这么尴尬。 一想到这，沈瑶的心里就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好歹她和顾景昭在上一世也算是共死过的缘分。 更何况之前她还弄脏了他的衣服。 如今赔给他一个书箧，就当是还他衣服了。 沈瑶转身想要让春果去拿一个新书箧来，那边的顾景昭却弯腰蹲下，将散落一地的书本和笔墨一个一个的捡起来。 并没有半分窘迫。 刚刚那略顿住的崩好像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沈瑶有点佩服顾景昭。 这人可真是能屈能伸，这般脾气，日后定能成大器。 沈瑶对春果使了个眼神儿，用口型说了句“去拿个书箧”。 春果明白了沈瑶的意思，跑着就进了金宝阁。 沈瑶也没在那里干站着，而是往前走了几步，顿在顾景昭的身边，和他一起捡散在地上的东西。 独属于少女身上的馨香气息扑面而来。 她身上的香味和之前的一样，不知不觉的就让他想起来与他一起跳楼的那个姑娘。 顾景昭停下了手，抬头去看沈瑶：“你……” “可快点捡吧顾小将军，若是再慢一点，顾小将军怕是赶不上府上的夕饭了。” 沈瑶手上的动作快，没一会儿就把地上收拾干净。 春果的脚步也快，没几步就回金宝阁拿了个新书箧回来。 沈瑶将自己手上的东西一一放到书箧中，又把顾景昭手上的东西拿了过来，也妥帖的摆了进去。 装摆妥当，书箧合上。 沈瑶伸手将书箧拿了过来，递到了顾景昭的面前。 顾景昭却是不接。 他只定定的看着沈瑶。 这书箧本来就不轻，装上书之后就更沉了。 光是这么一会儿，沈瑶的胳膊就有点酸。 看着顾景昭不接，沈瑶无奈的快速解释。 “顾二公子，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应当陪你一件衣服，你若是记得的话，那这书箧便算是赔礼，你只收着便好。若是你不记得的话，那这书箧便只当我刚刚失手砸了花瓶，给顾二公子安抚的赔礼。总之，你就心安理得的收下。” 沈瑶说完，小声的加了一句：“你快些接着，这书箧还挺沉的。” 顾景昭的听力极佳，沈瑶前面的话他听得清楚，后面那一句小声的嘀咕也没落下。 他只顿了一下便接过沈瑶手上的书箧。 他低声道：“多谢。” “没事没事。”沈瑶摆摆手。 “还有……”顾景昭接着说道：“刚刚那件事，也多谢。” 刚刚那件事？ 沈瑶想了想，是刚刚自己砸了花瓶，帮他解了围？ 虽然她是想要账啦。 可是看见顾景昭被欺负，她的确是有点生气来着。 “那个你也不用在意。” 沈瑶大方的一摆手，“谁让那个死肥猪不做人还欠钱，要不是怕出事，刚刚那个花瓶应该直接砸到他的脑袋上！” 上京的贵女们才不会把往人头上咂花瓶的话挂在嘴上。 可沈瑶却这么轻轻松松的说了出来，一点都不令人讨厌。 加上她这张圆圆的脸，还有些可爱。 “好啦。”沈瑶说完，她对着顾景昭认认真真的说道：“顾景昭，你要保重哦。” 不管是被人欺辱，还是被家中迫害。 你都要保重啊。 “你要保重”这四个字落在了顾景昭的耳朵里。 沈瑶认真的神情也落到了他的眼中。 她这般认真，好像是在隔着生死和时间，去与之前的那个他说。 那个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 以前的那个“他”。 顾景昭心思一动。 忽然觉得好像不应该瞒着她自己也重生了的事情。 从刚刚一直都没有表情的顾景昭忽然勾起嘴角，淡淡的笑了笑。 他轻轻应道。 “好，你也是。” 看着他的笑，沈瑶有些发愣。 她与顾景昭没有见过几面，从来都没有看到顾景昭笑过。 知道他好看，没想到他笑起来竟然更好看。 沈瑶赶紧闭了闭眼睛，攥紧指尖让自己清醒一点。 她首先背过身去：“好啦，顾二公子快些回府吃饭吧，我也要收拾收拾回去啦！” 顾景昭看着沈瑶的背影，她干干脆脆的转了身，半点都不拖泥带水。 待她的身影进了金宝阁，他也收回了视线，提着书箧慢慢地往侯府的方向走去。 “姑娘，刚刚那个就是顾二公子啊，长得可真俊俏。” 进了金宝阁，春果才敢叽叽喳喳的说话。 沈瑶一路没说话，她一进金宝阁便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口喝了下去，才将嗓子里面那股火辣压下去。 刚刚在外面闹了那么一出儿，嗓子都要冒烟儿了！ 春果没有发现沈瑶的脸，只自顾自地说：“这顾二公子长得这么俊俏，若家中也是行商的话，那与姑娘倒是般配。” 听到这，刚倒好第二杯茶准备喝的沈瑶顿住。 别说，上辈子她还真就和顾景昭有过婚约。 原来在被人的眼中，他们两个还算般配嘛？ 春果可不知道这些，她又分析道：“只是有点可惜，他是侯府外室所生的二公子，若是姑娘嫁进了侯府，肯定没有什么好日子。” 春果的分析让沈瑶点头。 的确。 顾景昭前世的确少年气盛有些作为，只不过结局不太好。现在想一想，若是她真嫁进了侯府，定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顾景昭有能力有手段还有韧劲儿。 发迹只是迟早的事情。 短时间的架空根本不足以阻挡他，只要他还活着，能有一点机会，便肯定会飞黄腾达。 要是这样的话…… 那世子这般阴毒，只要顾景昭在侯府一日，那世子就绝不会放过他。 说不定就算是他们成亲了，到时候也不过一对亡命夫妻。 想到这儿，沈瑶忽然有些发冷。 还好…… 刚刚听顾景昭的意思，他应该也是重生回来了。 既然这样的话，那他定会防范世子。 这次他们的婚约也没了。 他们两个，应该都会安全了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第 8 章 街上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沈老爷的耳朵里。 沈瑶在金宝阁中算清了账款，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她一回去便看见沈老爷在正厅中坐着，很明显是在等沈瑶。 “爹，你怎么在这里？” 沈瑶捏着自己酸疼的肩膀，走到沈老爷的面前，也不拘什么礼，坐在了沈老爷左手边的椅子上。 今日沈瑶查了一日的帐，傍晚的时候又演了那么一出戏，早就累到不行。 沈老爷知道沈瑶今日疲累，他有些心疼的说道：“查账而已，有什么着急的，今日查不完明日再查也是一样。而且那些掌柜的都是我们用惯了的老伙计，定是不会有什么二心。” 听到“二心”，沈瑶顿了顿。 有些忠心的人自然是没有，但是有些人，却不好说。 沈老爷为人忠厚，对家人宽厚，对妻子敬爱，对伙计也是宽容信任。 可这是他还在的时候。 沈老爷若是知道待他过世之后，那可恶的二房对沈瑶做了什么，不知道沈老爷会不会心凉。 沈瑶原本想过，要不要把这些事情告诉沈老爷。 可是现在二房到底还是没有做什么，空口白牙的，倒是只会让沈老爷烦恼。 不如自己早些谋划，提防着些。 断了二房的念想。 “瑶瑶，今日你在街上与那曹二公子起冲突了？” 提到这件事，沈老爷难得的正了面色。 “也不算是冲突吧。”沈瑶解释，“他欠了金宝阁的帐不还，王掌柜派人去要过，但却没有要回来，今日女儿刚好在金宝阁中看到他欺辱他人，便想着不如顺水推舟，略施小计将账款要回来。” 沈瑶做的没错，沈老爷也确实没什么可说的。 只是沈老爷的面色有些发愁，顿了一会儿才沉声对沈瑶说道：“瑶瑶，金宝阁并不缺这些账款，若是日后再有这种事，默默地按下来就好。” 这话等于是让沈瑶躲在窝里当鹌鹑。 沈瑶不解的皱眉：“爹，我不太懂这是为什么，若是这些事情传了出去，我们沈家的生意还要不要做，岂不是告诉他们金宝阁的东西随意拿，都不用给钱了嘛？” “这种人……毕竟是少。况且我们是行商之人，还是不要与朝廷的人起冲突。” “爹。”沈瑶也正了面色。 若是沈瑶是之前的那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她兴许就会应了，可如今的沈瑶也算是在上一世掌管了沈家几年，沈家在她接管之后并没有没落，甚至还更加兴盛。 沈瑶捏着脖子的手也端正的放在了膝盖上。 “若是今日这事不了，一则其他人会认为沈家好欺负，二则说不定会让有人之心抓到空子，以为我们沈家特意去攀附权贵。” 沈老爷没想到沈瑶竟会想这么多。 好像这次他从外地回来，沈瑶就有些不一样了。 好像长大稳重了不少。 难不成是那日在国公府的寿宴上发生了什么？ “瑶瑶，那日在寿宴上？” “那日我刚进国公府便伤了脚，谁都没有见到就回来了。” 就这她还嫌自己闪的不够快。 沈老爷点点头，他也没在问。 国公府的事情本来就是一个意外，沈老爷深深地看了眼沈瑶，叹道：“瑶瑶是真的长大了。” 他说着，便将放在手边桌子上的账本拿过来递给沈瑶。 “这是这次出门要对的单子，明日便由你拿过去与贺铮对一下。” “嗯，好。”沈瑶伸手接过账本。 她翻开账本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将里面有几处不太清楚的地方问清楚了之后，才合上账本。 “爹爹放心，明日定不会出岔子。” 沈瑶回来的晚，到现在还没有吃饭，刚回来的时候，春果已经到厨房叫人给她热了饭菜，现在应当是差不多了。 “爹爹，我先回去吃饭了，好饿。” 一听到沈瑶还没有吃饭，沈老爷也急了。 他摆摆手让沈瑶赶紧回去：“日后要是饿了就直接在外面吃，别饿着自己。” -- 凝春楼坐落在金宝阁不远处。 茶楼不大，只有三层，却也在西市顶繁华的地带，是贺家的产业。 沈瑶一下马车，便闻到了凝春楼中飘出来的茶香。 淡淡的香味一吸入便沁人心脾。 这是沈瑶对凝春楼的第一印象，也是对贺铮的第一印象。 沈瑶刚刚走进凝春楼，伙计便迎了上来，小声的说道：“沈姑娘请上三楼，少东家已经在雅间等待多时了。” 沈瑶轻点头，跟在伙计的后面由他引路上了三楼。 贺铮早已经在雅间中等着。 “少东家，沈姑娘来了。”伙计停在雅间外面，朝里面说道。 里面没有应声，只听着一阵脚步声走到门口，门从里面被拉开。 门开的瞬间，沈瑶看见贺铮。 与她印象中的贺铮差别不大，他今日一身青绿色锦袍，头上用简单发冠束着，与凝春楼的淡雅氛围很是契合。 他身上半点都看不出来铜钱腥气。 虽长相没那么顶尖，可他身上的温吞，一看就是爹爹会喜欢的那个类型。 难怪爹爹会让他与自己来相亲。 “沈小姐请进。” 贺铮一侧身，让沈瑶先入屋中，随即他也没有关门，而是将遮挡的门帘放下来。 听到没有关门，沈瑶心中动了动。 果然与爹爹说的一样，知道分寸。 春果跟着沈瑶进去，站在了沈瑶的身侧。 她也在悄悄地打量面前的贺铮。 大家都心知肚明，今日的见面就是借着对账的幌子相亲。 沈瑶伸手将昨夜沈老爷给她的账本拿出来：“贺公子，这是这次的账单，请贺公子核对。” “麻烦沈姑娘了。” 贺铮说着，也将早摆在桌子上的账本挪到了沈瑶的面前。 账本上面还压着一个精巧的小算盘。 两个人互相点了点头后，便安静地看着账本，偶尔能听到算盘拨动的声音。 不多时，沈瑶将账本合上。 她抬头去看贺铮，没想到他早已经核对完毕，正在对面静静地等着。 “贺公子如此强算，将贺家的产业交给你，贺伯父定然是十分放心的。” 贺铮抬手给沈瑶倒了杯茶，他一边倒茶一边说道：“沈小姐过奖了，这次出门我本就全程跟随，自然比沈小姐要清楚许多，倒是沈小姐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帐算清，贺某实在是佩服，若不是沈叔父不愿将沈家的家业扩大，加上沈小姐的助力，沈家说不定能变成上京首富。” 贺铮说着，将倒好的茶推到了沈瑶的面前。 “沈小姐请用。” “多谢。”沈瑶端起茶杯，原本存着相亲心思的沈瑶却一点都没了。 沈瑶淡淡的品了一口茶，随意地夸了句：“不错。” 随即她将茶杯放到了桌上，问道：“方才贺公子说……我父亲不愿将沈家的家业扩大，这是什么意思？” 贺铮显然没有想到沈瑶不知道此事。 他顿了顿，还是说道：“这次是我与沈叔父第一次去行商，路上明明有许多好机会可以将沈家的家业扩大的好机会，可是沈叔父都一一回绝掉了，某一夜我试探的问过沈叔父，沈叔父只是笑着接了句‘人要知足，沈家能如现在这般已经很好了’。” “父亲是这样说的嘛？” 沈瑶有些怔愣。 “是。”贺铮也接着说道：“沈叔父这般的心性确实难得，沈姑娘也不要多想，沈叔父这般决定，定是有他考虑的事情……” -- “阿昭，今日我们散学早，我们定要找个好地方好好聚一聚，前些日子你一直在府中，再上学之后就更沉默了些，难不成是你那公主嫡母又给你脸色看了？” 西市闹市中，顾景昭安静地在前面走，旁边的人在顾景昭的旁边不住嘴的叽叽喳喳。 与顾景昭不同，萧睿是萧御史家最小的公子，往日懒懒散散，经常被他爹揪着耳朵骂。 就是这般，他也纹丝不动。 每日也不惹事，就是不太用功，因着这般，在宫学他的人缘顶好，和谁都能说笑，就算是看起来有些孤僻受人排挤的顾景昭也与他还算不错。 能让顾景昭觉得还算不错的人，在萧睿那就算是至交好友了！ 所以萧睿总是拉着顾景昭去做这做那，喝酒吃茶。 “走走走，今日好不容易散学早，现在回家也没意思，不如出去坐坐。”萧睿盘算着：“这个时间不能喝酒，回家被我爹闻到酒味肯定免不了一顿打，那不如去茶楼坐坐，刚好今日的课业你拿过来给我抄抄，我现在一看那些破书头就发晕！” 还不等顾景昭说什么，他便被萧睿拉着进了凝春楼。 “去三楼的雅间，把近日的瓜果点心都上来，茶就上平日的就行。” 萧睿是凝春楼的常客，还不等伙计来招呼，便轻车熟路的拉着顾景昭往三楼去。 三楼只有四个雅间，顾景昭被萧睿拉着上了楼梯。 刚一到三楼，便看见了临近楼梯的雅间里，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 那雅间并没有关门，只是用半透明的帘子堪堪挡住。 “走啦。” 萧睿拉的顾景昭一个踉跄，顾景昭被推到了一个雅间里。 顾景昭抬手将书箧放到了一旁的柜子上。 萧睿跟在他的旁边，细细的打量着书箧：“阿昭，你这书箧看起来不错啊，好像不是平常你用的那个，是不是哪个姑娘送的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9、第 9 章 第九章 萧睿这么一问，顾景昭忽然想到了沈瑶，他心中微微动了动。 送他书箧的那个姑娘，不远不近，就在刚刚路过的那个雅间里。 萧睿只是打趣，他可从来都没想过顾景昭和哪个小姑娘能扯上什么关系。 他绕着书箧看了一圈，点评道：“这书箧用的是上好的黄花梨，里面还有上好的皮子铺了一层，一看就是价格不菲，可真是不错，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侯府的二公子嘛，这书箧倒也配你。只不过这倒不像是明德公主的作风啊……” 萧睿有些纳闷儿。 明德公主有多不喜这位庶子，全上京都知道。 往日只是明面上没有苛待，给他用这么好的东西，是不太可能。 从一进到凝春楼，顾景昭便没有说话。 直到听了这句，这才淡淡道：“不是公主给的。” “不是她给的？”萧睿点头，“果然，明德公主的脾性这辈子都改不了。” 萧睿不是那胡搅蛮缠的讨厌人。 顾景昭没有说是谁给的书箧，萧睿也没再问。 待茶点上齐，他笑着都推到了顾景昭的面前：“阿昭，你快些尝尝这些茶点，待歇息好了，你把今日的课业写完了之后，记得给我带回去抄抄。” 顾景昭早就知道萧睿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人倒是真不错，就是不爱那些让人头痛的课业。 往日他也没少抄顾景昭的。 每次顾景昭都是默默地随他去。 顾景昭没有吃那些茶点，他起身走到门口的桌子旁，打开书箧拿出里面的纸笔，回身的时候，他不经意间扫了眼沈瑶所在的雅间。 她好像还没走。 -- “沈姑娘，账目已经核对完毕了，在下刚刚回到上京，有几间铺子还需要我去看看，所以……” 贺铮给沈瑶将茶满上，有些歉意的颔首。 从刚刚贺铮说爹爹回绝掉很多合作开始，沈瑶便没了什么相亲的心思。 她隐隐的觉得不安。 难不成…… 是爹爹故意瞒她了些什么？ “没事，贺公子忙，我理解的，今日帐也对完了，我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事。” 看到沈瑶没有生气，贺铮松了一口气。 他忙说道：“既如此，那贺某便先离开。刚刚对账沈姑娘定是累了，若是沈姑娘没事便在这里坐一会儿，吃吃茶点休息一会儿，不会有人来打扰。” 沈瑶：“那便多谢贺公子了。” 沈瑶微微点头，待贺铮离开了雅间，她一直挺着的背才松了松。 沈瑶现在脑子有点乱，正好这凝春楼里安静，适合她好好地思考一下。 爹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 顾景昭的雅间里也只有笔尖沙沙的声音。 萧睿听到这声音就开始犯困，但是…… 他看了看认真写时文的顾景昭，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脸，又给自己灌了两杯凉茶，这才勉强清醒。 房间没有声音，萧睿都要无聊死了。 他用筷子戳了戳碟子里吃了一半就甜的发腻的糕点：“阿昭，我感觉你在家休息了几日之后，回来越发的不爱与人说话了。” “之前秦太傅经常在课上夸你的时文，但是这几日也没听秦太傅夸你了，看来秦太傅的课业是越来越难了……” 萧睿在那边自顾自的说，顾景昭停下了笔。 他从头到尾的扫了一遍，抬手将毛笔放到了笔洗里。 “写完了？！”萧睿贴了过去，“果然是阿昭，这么快就写好了！” 待宣纸干透，萧睿将时文卷了起来：“阿昭我先走了！他们还都在等着玩叶子牌呢！明日早上我一到就把时文放到你桌上！” 萧睿卷着时文急吼吼地往外走，后面跟着的小厮赶紧拿着东西跟上。 顾景昭也没拦他，只淡淡的抬手把已经凉透的茶喝了半盏。 整个三楼都很安静。 应该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顾景昭顿了顿，将茶杯放回到了原位，也没有吃桌子上的茶点。 他起身将笔洗干净，用帕子沾干了水，随即将笔墨收到了书箧中，提上便走。 他推开了雅间的门，在要拐弯下楼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往沈瑶的雅间扫了一眼。 门依旧没有关上，只用一个半透的门帘隔着。 只不过原本里面的三个人现在只剩下沈瑶一个。 连跟在沈瑶身边的侍女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她好像在想些什么，眉头紧紧皱着，手指不自觉地摩梭着杯沿儿。 顾景昭淡淡的扫了一眼，转身准备下楼。 脚刚踏下一个台阶，手里面的书箧便撞上了楼梯的扶手。 撞得并不重，只是震了一下顾景昭的手。 他低头看了一眼这个崭新的书箧。 刚刚萧睿说，这个书箧好像很贵重。 顾景昭收回了刚刚下楼的脚步，转身走到了沈瑶所在的雅间前面，抬手轻轻敲了下门框。 原本还在愣神的沈瑶被这几声敲门声叫了回来。 沈瑶原本以为是小厮来打扰还有些不悦，却没想到一抬头竟然看到了顾景昭。 这也太巧了。 沈瑶歪了歪头：这顾景昭好像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她朝顾景昭点了点头，顾景昭这才掀开门帘进来。 他也没坐下，只站在了离门不远的位置，显然没有想要久留。 “顾二公子有事？” 沈瑶心里面乱糟糟的有一堆事，实在是没有心情与顾景昭客套。 原本以为重生回来之后，只要解决二房就好。 可是现在这么一看，怎么感觉事情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 “昨日多谢沈姑娘的书箧。” 顾景昭先开口。 沈瑶显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没事，举手之劳罢了。” 顾景昭却显然打算回报一下。 “沈姑娘说话可方便？” 顾景昭的声音低了些。 沈瑶抬眼看他：用这个音量说话，好像是要密谋什么大事。 沈瑶点头：“房间里没有人，顾小将军有事可以直接说。” 听到沈瑶叫“顾小将军”，顾景昭就知道这周围还是很安全的。 他低声快速的说道：“之前你堂兄来侯府找我，我没有见他，后来我的人发现，他在离开了侯府之后，没有回到沈府，而是去了曹国舅的府上。” 顾景昭低声强调：“是从旁门进去的，非常隐秘。” 沈瑶自然知道顾景昭说的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只不过…… 沈胥什么时候与曹国舅搭上了关系？ 想到这，沈瑶的后背忽然冒出了冷汗。 顾景昭看着沈瑶面色微变，便知道沈瑶定是将他的话往心中去了。 提点到这里，顾景昭也不再往下多说。 沈家的事情他知道的不多，这些还是他无意中发现的。 “我知道了。”沈瑶从椅子上起来，规规矩矩地朝顾景昭行礼：“多谢顾二公子提点，我会小心的。” “没事，举手之劳而已。话说完了，沈姑娘保重。” 顾景昭说罢，转身掀开门帘便干脆的离开。 根本没有人发现，他们两个刚刚见了面。 沈瑶不是傻子，刚刚顾景昭说的话已经很明显了。 她缓缓坐回到椅子上，端起茶喝了一口，慢慢地回忆。 前世在沈老爷过世之后，沈瑶继承了沈家的产业，刚开始的时候沈家的产业艰难，好像有什么阻力，二房也一直在闹，到了后来不知道什么开始，二房渐渐地安分，沈家的产业也越做越大，那股阻力好像消失了。 原本沈瑶还以为，是因为沈家的产业铺顺了。 现在这么看来，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沈家的阻力，是不是曹国舅在从中作梗？ 而二房默默地与曹国舅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曹国舅便没再使绊子？ 到这儿，沈瑶忽然想起了刚才自己想的问题。 爹爹如今甘愿放弃很多扩张沈家的机会，是不是就是不想让沈家成为朝中众臣的眼中的肥羊？ 沈瑶心中一沉。 如此的话，自己之后引以为傲的将扩大沈氏的产业，其实…… 是自己的催命符？ -- 沈瑶回沈府的路上，她一直都沉着脸。 春果不知道沈瑶发生了什么，只小声的问：“姑娘不开心，可是对今日的贺公子不满意？” “嗯？”沈瑶懵了懵：“嗯嗯？” “姑娘你这是什么表情？今天我们不是来相亲的嘛？” 春果也懵了。 “哦哦哦对。” 春果这么一提醒，沈瑶才想起来今日的目的。 相亲啊…… 别的信息太炸裂，她都忘了今天是来相亲的了。 “所以姑娘你对贺公子是什么想法？”春果点评道：“我觉得贺公子人还不错，我下楼去取果子的时候，与伙计们说了一会儿话，他们都说少东家是个不错的人。” “嗯嗯。”沈瑶随口敷衍着：“还行吧，他人确实还不错。” 春果和沈瑶天天在一处，怎么可能听不出来沈瑶的敷衍。 沈瑶一路皱眉神游，马车到了沈府的门口还没有停稳当，沈瑶便急急忙忙的下了车，提着裙子直奔沈老爷的书房。 “爹爹。”沈瑶在外面敲门。 沈老爷正在书房坐着，书桌上摆着的是沈瑶母亲的画像。 听到沈瑶敲门，沈老爷将画像重新卷好，这才让沈瑶进来：“进。” 沈瑶推开门，正思索着要如何开口。 沈老爷却首先问道：“瑶瑶，今日的帐对的如何？贺铮那孩子，你看着可还顺眼？” 沈瑶知道爹爹是很满意贺铮的。 只不过她现在想的并不是这件事。 她不动声色的接下：“贺铮人还不错，算账做生意看起来是一把好手。” 沈老爷微微点头：“其他的呢？若是让你们成亲，你可愿意？” 沈瑶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 她转了个弯儿，问道：“爹爹，今日我回来时的时候倒是有个想法。” “哦？说说。”沈老爷知道沈瑶的主意大，往日做生意的事情他也愿意听沈瑶的意见。 “今日我与贺铮对了帐，在账本中忽然发现了几个好路子，若是能将这些绸布瓷器拿到上京来卖，定会一本万利。” 沈老爷兴趣不大：“瑶瑶说的那些生意我之前都看过，觉得不适合我们沈家，如今沈家的生意已经足够，能够维持便很好了。” “既然这样……”沈瑶转了个弯：“今日我去见了贺铮，感觉他与那些世家弟子倒也没什么差别，女儿想了想，不如日后女儿多参加一些什么春日宴啊什么的，说不定能认识一些世家弟子，若是能与他们结亲，对我们家的生意也会有助益。” 沈瑶一拍手：“对了！那日我崴脚回来之后，国公府的老夫人还让我伤好了之后再去找她，那老夫人看起来还算喜欢我，若是我与老夫人说一说，说不定老夫人能帮我找个谁……” “再不济，我们努努力，等到放榜的时候，去榜下捉个女婿回来，这样更是一本万利……” “瑶瑶！” 从来没有对沈瑶生过气的沈老爷忽然正色。 他的脸沉了下来，对着沈瑶面色难得的严肃：“瑶瑶，我与你母亲从来都没有想过用你的婚姻来稳定沈家的产业，沈家能一路到今天已经是上天庇佑，能再贪心说不定会招来无妄之灾。所以瑶瑶，你只需要去寻一个你喜欢的郎婿便好，剩下的都由爹爹来帮你安排，你不必担心什么，也不必委屈什么。” 沈老爷顿了顿：“若是你不喜欢贺铮，我们便再去寻好的，但有一样，定要是你自己喜欢的，不可委屈自己。”【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0、第 10 章 外面忽然变了天气，吹进来了一阵微凉带着雨丝的风。 最后一层残阳照在了沈老爷的脸上，沈瑶清楚的看到了沈老爷脸上坚定的神情。 原本只是怀疑的沈瑶，现在已经能确定了八分。 沈家的产业停滞，是因为沈老爷为了保护沈家。 这已经是十分退让之后做出的决定。 “好，爹爹我知道啦。” 沈瑶面上不显，只笑着挽住了沈老爷的胳膊：“你放心，我们沈家这么大的产业，女儿要谁还要不到，女儿定挑一个自己喜欢的！” 听沈瑶这么说，沈老爷才放心的笑：“对，瑶瑶好好挑一挑，若是看上了谁便与爹爹说。” -- 沈瑶从书房回来就一直坐在房间的门槛上发呆。 原本细密的雨也混着远处的雷声渐渐大了起来，风呼呼的吹，院子里面的柳条被风吹得乱飞。 沈瑶一脸凝重，闪电的光亮时不时的照在她的脸上，她的头发也如柳条一样被风吹得乱糟糟的。 春果从厨房拿着食盒回来，看到沈瑶坐在那里，活生生被吓了一跳。 “姑娘，你怎么不进屋啊？！”春果紧了几步进屋，将门窗关上。 沈瑶被吹散在空中的发丝这才落下来。 但还是像她的心思一样缠在一起。 “姑娘……”春果放下食盒，回身蹲在沈瑶旁边，一脸担心：“你没事吧？” 从今天见完贺公子之后姑娘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难不成是撞了什么邪？ “没事，我就是在想些事情。” 沈瑶没在骗她。 外面的风雨让人清醒。 坐在这里想事情再合适不过。 沈老爷以为，只要沈家的产业不再继续扩大就能安稳无虞。 真的是这样吗？ 沈瑶刚刚一直在想，若是这辈子随着爹爹的想法走，沈家的产业便不会让人惦记？ 可是…… 不对。 曹国舅势力颇大，哪能是二房随意攀附的？ 定是曹国舅早就对盯上了沈家的产业，才会找到二房那个好拿捏的沈胥。 其实此事，沈瑶之前也察觉到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上京的富商便都与朝中权贵有些联系，最明显的便是上京的富商将家中的女儿嫁与世家贵族，有的是续弦，有些是妾室。 若是高攀不上的，便直接榜下捉婿，不论他日后如何，先抢个位置，搏一个可能。 这些为的都是稳固自家的产业。 上一世有婚约在身，沈瑶并未在意这些事。 那时沈瑶还偶尔想，说不定是因为这个婚约，自己无意中也借了侯府的光？ 现在才明白，她沈瑶没有去攀附权贵，是有人替她去攀附了。 曹国舅…… 沈瑶想到这个名字，脸色又沉了几分。 如今陛下只有两子，一个是皇后所出的太子，一个是曹贵妃所出的二皇子。 前些年皇后离世，陛下并未再立后，只将后宫权力交予曹贵妃，位同副后。 曹国舅是曹贵妃的哥哥，他任朝中要职。 自曹贵妃掌管后宫之后，他便十分张扬，他甚至放下话来，只要跟曹家沾边的人，都可鸡犬升天。 可谁心里都知道—— 曹国舅心狠手辣，胃口极大，对人更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根本不是什么仁义之辈。 沈胥与曹国舅合作，沈家的产业便是曹国舅的囊中之物。 外面狂风又盛了几分。 沈瑶心中泛起的凉意。 她的胸口像是悬着一把尖刀，如今才狠狠地刺下来。 院子里面的雨已经下的极大，雨滴跟豆子一样不要命的往下砸，院子里面已经连成了一片水洼。 一道巨大的闪电在天边乍闪，将整个上京城照成了不一样的白。 沈瑶的眼睛也在强光刺得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咔嚓”一声，巨大的雷声终于从远方传来。 像是要将天地撼动一般的一声脆响！ 春果被吓得抖了抖身子。 沈瑶却睁开了眼睛，好像是下了决心—— 若一定要攀附，不如让她沈瑶自己来。 况且，沈家就算要将产业送人，也不能让曹国舅占了半分便宜！ “姑娘，进屋吧……”春果拽了拽沈瑶的裙摆，这才发现沈瑶身上的衣裙已经被风雨打湿了，再摸摸沈瑶的手，也是冰凉冰凉。 春果不顾沈瑶，强硬的将她扶起来，拉到了浴房。 冰凉的身子浸到暖烘烘的水里，沈瑶才像是活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找个权贵，那人选有谁呢？ 沈瑶将日后发达的人想了一个遍，没有想到一个合适的。 难不成要和其他人一样榜下捉婿？ 可这件事的风险也太大了，拼的是一个概率，与中头奖也差不多。 更何况，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毕竟日后的路要自己走，沈瑶并不想让爹爹担心，而且，爹爹也护不住自己。 没有合适的人选，沈瑶叹了口气。 “姑娘叹什么气，可是老爷逼姑娘和贺公子好？” 春果往沈瑶身上浇着热水。 “不是贺铮，今日……” 沈瑶忽然顿住了话。 顾景昭这个名字，从她的心里冒了出来。 顾景昭？ 顾景昭！ 顾景昭是侯府不受宠的二公子，在发迹之前根本没人在意。 上一世她与顾景昭有婚约，也代表着他们的身份匹配。 最重要的是！ 按照前世来说，顾景昭日后定有些出息，大概率能成为朝中新贵！ 他当时用了五年才从盂县回来，动作这么慢，很大原因是因为没有钱。 可是她有。 若是他们合作，顾景昭不用再依附侯府，待顾景昭发迹，再照拂沈家。 顾景昭今日下午来提点自己，看起来还算有良心。 而且……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两个一起重生回来。 沈瑶对顾景昭，总是有一种不自觉的信任。 只不过，重生回来之后，这顾景昭看起来，好像也不太想和自己有什么牵扯。 她得去和顾景昭见一面，看看他是如何想的。 “春果，我记得日升布庄明天要送制好的襕衫去宫学？” “是明日，之前掌柜的还来与老爷说过此事。因是宫学制衣，所以老爷还叮嘱要认真赶制，前日姑娘去日升布庄查账的时候，也问过此事。” 沈瑶点头：“好，你去叫人去掌柜说，宫学的襕衫我亲自送去。” -- 沈瑶的马车到宫学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宫学坐落在晋云山的山脚处，温度比城中要凉爽许多。 沈瑶从马车下来，山上微微吹过的风让她神清气爽。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今日的天气格外晴朗。 此时正值初夏，山间花叶清爽的味道，随着风从山上拂了过来。 沈瑶走到宫学门前，对守卫道：“我是沈家给宫学送襕衫的，劳烦通传一声。” 守卫扫了一眼沈瑶，没有应答。 他走到第二辆马车里仔细查看了装着的几个箱子，才回来与沈瑶说：“好，你先在这里等着。” 沈瑶颔首：“劳烦大哥了。” 这是沈瑶第一次来到宫学，光是在门口站着，就知道这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 连宫学的大门都是一等一的清雅，更不用提里面。 沈瑶规矩的等在门口，没多久守卫便回来了。 跟着他回来的还有宫学的管事。 “沈姑娘。”管事一听是沈瑶亲自送来的，便也赏脸出门来接，“我是宫学的管事，姓李。” “见过李管事。”沈瑶向李管事行了一礼，“这便是这一季的襕衫，请李管事查收。” “好。” 李管事话一落，后面的人便将马车中的箱子卸下，手脚极快的搬到了宫学中。 “沈家的东西在上京城中一向有口碑，此次定是不会有问题的。”李管事说道：“沈姑娘若是无事，便入内坐坐？” 沈瑶微笑点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因陛下之意，宫学之中皆是学子，修身亦是修心，所以宫学中所着襕衫皆为民间所制，一季一换，不得攀比。 制衣资格一年一轮换，今年便由沈氏夺标。 宫学中的人训练有素，沈瑶手中的茶还没有喝上一半，后面的人便传来消息，说货品检查无误。 李管事满意的点头：“襕衫都已经检查无误，没有问题，沈姑娘放心，五日之后派人来宫学结款便好。” “那便多谢李管事了。”沈瑶站起来，有些难为情：“李管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之前别的制衣铺子偶尔会出一些问题，可是今年与沈氏的合作却都很顺利。 没有找麻烦，李管事自然也对沈瑶十分和颜悦色。 “沈姑娘请说。” 沈瑶抬头，心中像是对宫学有着无限的向往：“听说宫学中极美，我从小就对宫学十分向往，我等自然无法进入宫学读书，今日斗胆，想请李管事行个方便，让我在宫学中逛逛，如何？” 沈瑶眼神灼灼，看着李管事。 对着这么一个小姑娘，李管事拒绝的话可说不出来。 他想了一下：最近这些日子宫学只有半日的课，现在祭酒等人都不在宫学中，显贵们也都离开了，只剩下一些正在温书的学子。 这些学子的身份大多不是显贵。 看这沈姑娘也不像能闹事的，应当不会出什么事。 “没想到沈姑娘这般喜欢宫学，那沈姑娘便在宫学中逛逛吧。”李管事说道：“不如我派一个人给姑娘引路？” “不必这么麻烦，今日宫学中看起来十分忙碌，我只一个人稍微走走就好。” “也好。”李管事点了点头，今日事宫学的采买日，的确分不出来人手给她。 李管事叮嘱：“那沈姑娘自便，若是有什么不明的，随意叫人即可。” 宫学中的侍卫仆从也是统一的着装，很好认。 沈瑶点头应下：“是，李管事先忙，我略逛逛就回。” 沈瑶也没骗他，这破宫学有什么好逛的，她只是想借此机会和顾景昭说几句话。 毕竟在别人的眼中，他们两个现在可不怎么认识。 沈瑶一路走一边四处张望。 顾景昭在哪儿呢？ 顾景昭会不会在上课呢？ 沈瑶顶着午后的大太阳走了半个院子，这才发现这宫学中也太安静了。 一点都没有上课的声音。 沈瑶走到一个正在扫地的仆从面前：“麻烦问一下，学子们都在哪里上课呢？” 被叫住的人低着头，小声的说道：“这几日宫学只有半日的课，学子们都已经散学回家了。” 嗯嗯？ 沈瑶的表情僵了。 合着她今日顶着大太阳走了这么半天，顾景昭根本不在？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金宝阁守株待兔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1、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晋云山乃是上京中的名山，此处不仅是学宫坐落之处，山中竹苞松茂更是引无数文人骚客慕名而来。 若是沈瑶今日的计划没有落空，她倒是真的想好好逛逛这宫学。 可是现在，她得去找顾景昭。 “姑娘，听说宫学里面有一处叫望水亭的地方，我们可以去看一看嘛？” 沈瑶转头就走，春果却拉住了沈瑶的袖子。 沈瑶犹豫了一秒：“行吧。” 反正找顾景昭也不急于一时，大不了明天在他放学的路上堵他。 望水亭是晋云山上最著名的景点。 之前宫学还未建成的时候，望水亭可以供众人游览，许多名士在望水亭中留下了墨宝，可算是风水宝地。 但是自从宫学建立之后，望水亭便被圈在宫学当中，外人不得轻易入内。 这次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没了找顾景昭的想法，沈瑶一下就轻松了。 甚至连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她和春果说笑着往望水亭的方向走。 在距离望水亭的不远处，忽然听到望水亭里有说话的声音。 还有点耳熟。 沈瑶拉着春果，一下子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悄咪咪的往望水亭的方向看。 声音挺耳熟，是之前的那个酒囊饭袋曹茂。 除了他还有别人的声音。 沈瑶定睛：欸？顾景昭哎。 顾景昭的个子高，他站在望水亭里，一眼就能被人看到。 他抱着书，打算离开望水亭。 曹茂就堵望水亭的出口，不让他出去：“呦，原来今日晒书的是顾二公子啊，那顾二公子可要小心着点儿，这些典籍都是祭酒收藏的宝贝，若是在上面落上了水，恐怕是没有人能够给顾二公子担待。” 顾景昭面色微冷，眼神里面更是一点温度都没有：“让开。” 这两个字显然让曹茂十分不悦。 “顾景昭，你果然还是这么令人讨厌。本以为这段时间你已经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了，看来你还是欠教训。” 曹茂说完，跟着他身边的几个学子便上前去抢顾景昭手中的书。 顾景昭看着文弱，但是沈瑶知道，他可是只有要上战场的人，不是一般人能够欺负的。 果然，顾景昭抱着书闪身躲了几下，没人抢得了他手上的东西。 只守不攻，光是这样就已经将那几个人气得半死。 “顾景昭！” 曹茂被顾景昭气得直咬牙，他们抢不到顾景昭手里面的书，就把主意打到了还在晒的书籍上。 曹茂也不知道从哪儿掏出来了一袋子酒，抬手就要往那些正在亭子外面晾晒的书上倒！ 宫学里面竟然就这么直接欺负人的嘛？！ 沈瑶惊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出去，脚刚挪动了一步，沈瑶就清醒了。 这里可是宫学，和上次在金宝阁外面不太一样。 自己这么贸然出去，说不定会更惨。 沈瑶把脚又缩了回来。 “住手！”远处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一个身影飞了过来，抢走了曹茂手上的酒袋。 酒袋已经被打开，就算是没有倒在书上，也撒在了外面几滴。 酒是好酒，落在地上被阳光一晒，喷香的酒气瞬间四溢。 萧睿把酒袋子抢了下来，对着曹茂吼：“曹茂，你是不是太过分了，每一天都在变着法儿的找顾景昭的麻烦！” 就算是曹茂家攀上了曹国舅的关系，见到萧睿也得给几分面子。 曹茂暗啐一下：真是邪门，这萧睿不是早就走了嘛，怎么又回来了？ 对着萧睿，曹茂变了脸色：“我也没干什么啊，不过就是同窗之间闹着玩儿，你看，那顾二公子也没说什么啊。” “他没说什么是不爱与你计较！”萧睿把酒袋子举起来，“可你现在想毁了祭酒的藏书，曹茂，你是不是上课的时候睡觉把头给睡傻了？” “你！”曹茂被人骂了一通，下意识地就想反驳。 萧睿却好像才想到什么：“哦，对了，私自带酒进宫学，祭酒要是知道了，可是要重罚的。” “这……” 刚刚曹茂想着，把酒撒上去之后，直接把屎盆子扣到顾景昭的头上，就说他在望水亭偷偷喝酒。 可是现在被萧睿抓了个正着。 这可不好办。 “萧睿，我们都是同窗，这点小事就不必惊动祭酒了吧。” 曹茂的声音小了些。 “呵，你还当我们是同窗？” 萧睿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他一抬头，就看见顾景昭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萧睿明白，顾景昭是不想让自己与曹茂搞得太僵。 “要我不告诉祭酒也行，你日后别让我再看到你欺负顾景昭了。” “好。”曹茂也答应的极爽快：“那这酒……” 萧睿掂了掂手里的酒袋：“我闻着这酒还不错，就先放我这吧。” 曹茂一咬牙：“也行。” 扔下这句话，后面的人跟着他一起窜走。 萧睿走到顾景昭的旁边，看着他还是一脸淡淡的样子，萧睿有些生气：“阿昭，你之前还能与他们对着干一些，可是你最近这是怎么了，跟个泥人一样，也没有脾气。” 顾景昭走到书架旁边，将怀里的书一本一本平铺上去：“只是觉得跟他们没有必要。” “相安无事没有必要就算了，但是他们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还是没有必要？！” 顾景昭不出声。 阳光照在书上，也照在顾景昭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 “算了。反正下次他们也不能来找你麻烦了。”萧睿也不计较。 “你不是回去了嘛？怎么又回来了？”顾景昭将书摆整齐，确保每一本都能晒到阳光之后才停下。 “哦对对！”萧睿拍了下自己的脑壳，“我是回来取鞭子的，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他们还在外面等着我去打马呢！” 萧睿急匆匆地来，又急匆匆地走。 一直吵闹的望水亭终于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亭子后面的流水潺潺。 顾景昭随手拿了一本书，走到望水亭中坐下，闲适地翻开了书页。 好像刚才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 沈瑶在树后面站了许久，看着周围没有人会过来了，转头对着春果小声道：“你在这里等我。” 沈瑶整了整裙子，调整好了笑容，走到了望水亭的前面：“欸？原来这里就是望水亭啊。” 顾景昭没有抬头，甚至还翻了一页书。 沈瑶被无视也没生气。 她抬步走到望水亭里：“欸？这不是顾二公子嘛，能在宫学里见到，真是太巧了。” 顾景昭手里端着书，只是抬头看了眼沈瑶：“能在宫学里见到沈姑娘，确实是有些意外，不过这个巧好像算不上。” “毕竟……” 顾景昭扫了眼刚刚沈瑶藏着的树。 “沈姑娘也来了好久了。” “呀，顾二公子可真是好眼力。” 她坐在顾景昭的对面，手撑在下巴上：“顾二公子这是在看什么书？” 知道沈瑶是在没话找话，顾景昭也额米有回答，他反手将书一扣：“你是来专门找我的？” 他并不觉得自己和沈瑶熟悉到可以闲聊。 “跟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沈瑶直接亮出目的：“今日我来就是要找顾二公子的。” 顾景昭将书合上，平静地看着沈瑶。 “是这样的，不知道顾二公子如今有什么打算？若是还想如之前去盂县的话，或许我可以助顾二公子一臂之力。” 顾景昭侧头：“你为什么要帮我？” “自然是看中了顾二公子乃是人中龙凤，觉得你不应当如之前那般被人算计。” 顾景昭才不信，他依旧看着沈瑶。 “好吧，”沈瑶也没指望能糊弄顾景昭，直接说道：“那日你跟我说的事情，我回去想了想，发现之前或许沈家的家产已经被曹国舅惦记了，但是我并没有及时的发现。之前回来的时候我想着只将二房给控制住即可，但没想到里面竟然有曹国舅的手笔，事情便有些棘手。” 沈瑶缓了口气，打量着顾景昭的神情：“如今朝堂不稳，上京的富商们都致力于与朝中重臣或者世家结亲拜友来保平安。之前我并不想这么做，不过现在看来，也必须要这样，所以……” “所以，你挑中了我？” 沈瑶点头：“是，之前那些年你在盂县不得施展是因为手里没有钱款，若是手头宽裕，那便能快速的回到上京，那时顾小将军定会有所作为。” “这么快的速度，长公主还能容得下我？”顾景昭淡声冷笑：“恐怕死得比之前还要快。”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沈瑶眼睛亮亮的：“我们成亲，来降低侯府对你的戒备，顾二公子觉得如何？” 顾景昭却略微皱眉：“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日你故意没有去寿宴，是不想让我们有婚约，现在这样……” “此一时彼一时。”沈瑶沉声分析：“你看，我们两个当初被逼死，一个是因为那些混蛋太心狠手辣，另外一个就是我们自己的原因了。” “我太过心慈手软，没有从刚开始就和二房分清楚，又没有及时察觉曹国舅的心思，而你则是因为太过张扬，没有隐藏实力以致于惹祸上身。” “我想……我应该没有想错吧？” 顾景昭沉默。 沈瑶原来还不敢确定，但是刚刚看到顾景昭和那个叫萧睿的对话，她十分确定，顾景昭就是在刻意收敛锋芒。 被人欺负到姥姥家了都不还嘴！ 根本就不是顾景昭的性格。 “你倒是没错，不过……”顾景昭的手指在书上划了两下：“你怎么确定，这次我还想还想去盂县呢？” 沈瑶没明白：“啊？” “仔细想一想，如果一直做侯府的二公子也不错，就算是日子难过了点，但最起码不会有性命之忧，到时候若是再做个小官，这一辈子或许也不错。” 这倒是沈瑶从未想过的答案。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顾景昭会贪生怕死，怕到什么都不做了？ 沈瑶艰难张嘴：“你……不再试一试了？” “沈姑娘的主意听起来确实不错，但是现在看起来，好像是沈姑娘更需要合作。” 如果要是顾景昭不想搞事业了，那他确实不是合作的好人选了。 沈瑶叹了口气：“如果按照顾二公子的想法的话，我与一个安稳的人成亲，将沈家的产业带走一部分，也足够我这辈子衣食无忧。” 沈瑶站起身：“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这么做。” 沈家的产业是她爹和她娘亲手拼出来的，如果要是可以，她绝不会轻易放弃，任由沈家自生自灭。 沈瑶颇为遗憾看着顾景昭：“既然顾二公子不想再冒险，那我便不打扰了，在此就祝顾二公子心想事成吧。” 沈瑶向顾景昭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就走，一个眼神都没再给他。 顾景昭抬眸看着她的背影，眉头皱了皱，握着书卷的手也攥紧了点。 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刚刚自己说的话。 似乎…… 自己应该没有拒绝她吧？【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2、第 12 章 第十二章 晋云山上风将书页缓缓吹动，四溢的酒香已经散了几分。 春果一直站在树后探头朝望水亭的方向看。 也听不见姑娘和顾二公子说了些什么，就见着沈瑶面色如常的从亭子里面出来。 “走吧。”沈瑶从树旁经过，春果连忙跟上。 “姑娘，刚刚在亭子中的那个是顾二公子吧？上次在金宝阁外面被欺负的那个？” “嗯，是他。”沈瑶回身对春果小声嘱咐：“今日我与他见面的事，不要与别人说。” “知道。”春果跟在沈瑶的身后，小声的嘀咕：“这顾二公子也太惨了，我们见他两次，他两次都被欺负，可见往常的日子有多么不好过。” 是啊。 沈瑶想不明白的。 他日子都已经这么难了，现在他竟然想做窝囊废？ 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他不想和自己合作，还是有别的路可以走？ 沈瑶想不明白，不过今日好歹是见到顾景昭了。 他没有一口回绝，若是他有合作的想法的话，应该还会再来找自己。 若是他不想和自己合作的话…… 那么自己的事情，他也不必知道的太多。 沈瑶这么想着一路往宫学外面走，告知了李管事一声，便转头离开了宫学，连半个头都没有回。 一直到夕阳斜下，顾景昭才从望水亭处离开。 将今日晾晒的书一一的摆回到藏书阁，顾景昭才拿着书箧离开宫学。 他拎着书箧慢慢往侯府的方向走着，路过金宝阁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往里面看了一眼。 金宝阁里面的金器被夕阳照的十分刺眼，掌柜的就在这一片刺眼中劈里啪啦的敲着算盘。 光是听着声音，就知道金宝阁的进项不错。 顾景昭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上价格不菲的书箧，将今日下午沈瑶与自己说的话又过了一遍脑子。 沈瑶说的没错，当时他在盂县耽搁了五年，确实是因为手上没钱。 碍着明德公主的颜面，上京中没有人能够施以援手，甚至连户部也让她在盂县自生自灭。 摆在他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 一个是参加科举，另外一个，便是去盂县。 若是走科举，那明德公主必会阻挠。 他现在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去盂县，仍旧是如今最好的路。 那么沈瑶的帮助，就变得尤为重要。 这些年来明德公主对他时时提防，原本他是连宫学的门都摸不上的。 只不过当时太子非要他做伴读，明德公主不想拂了皇后的面子，这才将他送了进来。 不得不说，沈瑶的提议，或许可行。 成一门让明德公主放心的亲事，不仅仅能让他的守拙更令人信服，还能获得沈家的帮助。 这买卖，他不算赔。 -- 夏日的黑夜总是来得迟一些，顾景昭回到侯府，侯府早就已经用完了饭。 阿桑一直在门口等着顾景昭，看到顾景昭的身影出现在侯府门口，他赶紧迎上去：“公子，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迟？” 顾景昭将手中的书箧给他，面色淡淡：“今日祭酒安排我晒书，晚归了些。” 阿桑跟在顾景昭的身后往净尘居的方向走：“今日的饭已经给公子留出来了，就放在厅中。” “嗯，我知道了。” 进了净尘居，阿桑把书箧送到书房。 顾景昭走到厅中，桌子上摆着饭菜。 一荤一素一碗米饭，早就已经凉的透透的。 顾景昭坐到桌子前面，沉默的端起了饭碗，小口的往嘴里送。 侯府是不会给他单独留饭的，像是今天这般晚归，能有凉饭等着就已经是极好。 净尘居原先是侯府老夫人的佛堂，可是在老夫人过世之后便废弃了，直到顾景昭搬了进来。 此处是侯府内最偏僻的地方，往日要不是特意往前院绕，旁人不会看到顾景昭。 明德公主将顾景昭安排在这里，往日就图一个眼不见为净。 顾景昭深知自己在侯府的地位，所以往日他也不会往前院走。 每日的饭食也都是让阿桑去厨房端回来。 阿桑放好书箧回来，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吃光了。 顾景昭正在旁边净手。 阿桑上前收拾碗筷，忽然听到顾景昭问：“阿桑，你说若是一个不缺钱的姑娘到我们这个院子里来，会不会嫌弃？” 阿桑：嗯？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什么都没有，寡淡的和佛堂没什么两样，但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 “应当不会嫌弃吧……”阿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只要不似三姑娘一样就不会。” 三姑娘叫顾明娇，是侯府的妾室所生，生的好看，十分得宠。 明德公主膝下只有一子，顾明娇又会讨明德公主的换新，所以明德公主往日也对她没什么敌意，往日宴会还能带着她一起去。 久而久之的，自然就看不上别的。 顾景昭拿起帕子擦干净了手。 “哦对了，公子的夏装有几件已经破了，这月的月钱还没有到时间，我们手中的钱去裁制新衣应当是不够，所以公子日后穿衣服的话要省着点，尤其是袖口。” “公子的笔墨也没有多少了，明日得上街去采买一些。” 顾景昭沉默了一瞬：“好，我知道了。” 他转头环视了一圈屋子，忽然觉得现在屋子这样…… 还不错。 -- 因着下午没有与顾景昭达成共识，沈瑶一回到府中，便马不停蹄的罗列了三个方向。 最好的便是顾景昭能够想通与自己合作。 再不济便是她榜下捉婿，为了稳妥一些，现在就要去确定目标，省得放榜的时候抓错了人。 最差的便是今日与顾景昭说的。 自己找个人嫁了，将沈家的家产分散开来，减少被曹国舅盯上的可能性。 这个人选，贺铮倒是不错。 想到这，沈瑶从账本里抬头：“春果，下一届春闱的举子门已经到上京了吗？” “已经到了。” “他们多数都住在哪里？” 春果想了想：“大部分的举子们都没有什么钱，应当是在上京的周围租个小屋子，还有一部分投奔了亲戚，剩下的有一部分常住在酒楼中。” “这样的话就不能一起去看了，要一个一个挑。” 听到沈瑶说这话，春果的眼睛一下亮了。 “姑娘是想从这一届的举子中挑个姑爷出来？” 沈瑶让春果小点声，她轻轻点头：“你明日悄悄去打听一下，这一届的举子里面有没有好的，他们近日都在做些什么。” “姑娘你放心，明日我定将这些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 -- 春果的办事效率极高，一早上就溜了出去，待沈瑶睡醒梳妆好之前，就把消息带回来。 “姑娘，这一届的举子们除了世家弟子之外，还有一个极其不错。” 沈瑶抬手戴发簪：“说说。” “此人叫做江岑，上个月刚从老家入上京，如今正和他妹妹租住在上京外围的一个小院子里面。他今年二十岁，听说乡试一路上来，成绩十分不错，最重要的是……” 春果小声道：“他长得好。” 沈瑶轻笑了一声：“他人如何，可是事情极多的吗？” “这江岑家境贫寒，他妹妹今年十六岁，她哥哥在家的时候，她便绣点帕子出来售卖。” 春果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了一块绣着梨花的手帕：“这便是那姑娘的手艺，今晨我与那姑娘说了几句话，觉得这姑娘的修养极好，人又机灵，想来她哥哥应当也不错。” 沈瑶接过手帕看了眼绣花，有些惊讶：“这姑娘的绣工不错，看起来很认真。” “而且价格也合理！”春果对这姑娘的评价极高：“实在做事，又不贪财，是个极好的姑娘。” 春果想了想：“听说今日下午，飞仙阁外面便摆了集会，邀请了那些举子们都去做一些诗文，说不定江岑也会去。” 沈瑶略想了想：“好。” 她将最后一只金簪戴在头上，“我们去看看这个江岑如何。” -- 飞仙阁本就人多，今日在外面摆了风雅集邀请了举子，自然又引来了极多的人围观。 沈瑶的马车距离飞仙阁极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姑娘怎么不凑近了些？”春果有点奇怪。 沈瑶看着那极高的飞仙阁，心头止不住的打怵。 自然是有阴影。 “前面人太多了，挤得慌，我在这里等着便好。”沈瑶掀开车帘往飞线楼的方向看：“你去帮我看看，江岑在不在此处？” “好，姑娘在这里等会儿。” 春果动作快，掀开车帘便下了车，没几步便挤进了人群中，再也找不到影子。 夏日一到，在马车里面坐时间长了就有些闷。 沈瑶抬手将车帘掀至大开，外面凉爽的风一下子便吹了进来。 沈瑶深吸一口气：舒坦。 人群嘈杂，沈瑶听不见那些念诗做句，只能听见一阵阵喝彩。 听着声音，沈瑶的心绪也舒畅了几分—— 而且这榜下捉婿，看起来也有几分意思。 最起码可以多几条路走，不用在一棵树上吊着。 沈瑶撑着头靠在车窗上，往人群的方向看。 除了那个叫江岑的，兴许还有别人可以挑一挑。 飞仙阁的人多，顾景昭走到此处，也被人群挤了几下。 他皱着眉将人群绕过去，阿桑手里拿着东西，跟在顾景昭的身后。 刚一绕过人群，还没等眉头舒展，顾景昭便看到了一辆马车—— 是沈瑶。 沈瑶显然没有看到顾景昭，她嘴角带着微笑，正兴致勃勃地朝飞仙阁的地方看。 看起来兴致不错。 顾景昭停住脚步：“阿桑，飞仙阁前面发生了什么？” “是飞仙阁摆了风雅集，请了举子们来吟诗作对，大家应当都在看热闹。” 阿桑说完，忽然感觉到公子的周遭冷了几分。 顾景昭面色如常，他看着沈瑶…… 举子嘛？ 沈姑娘的动作倒是极快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3、第 13 章 第十三章 飞仙阁前十分热闹。 因着风雅集，飞仙阁中收集了不少名人志士成名之前的作品，长此以往连带着阁中的字画也涨价不少。 沈瑶一直觉得飞仙阁此举不错。 前些年她也仿照过飞仙阁的样子在金宝阁的外面摆过一次，可是收效甚微。 飞仙阁毕竟名声在外，里面尽是馆藏书画。 而金宝阁里面全都是金宝珠宝，跟这些风雅沾不上边。 沈瑶这才作罢。 沈瑶搭手等了一会儿，春果便从人群中挤了回来。 她站在马车边上，悄悄给沈瑶指了个方向。 “姑娘，那个便是江岑。” 沈瑶随着她的指尖望过去，眉眼动了动—— 果然说的不错，这个江岑长得的确不错。 虽然他只身着一身洗的发白的粗布衣衫，头上也只用一根木簪草草束着，气质沉稳。 在乌泱泱的人群中，也会被一眼看到。 最重要的是，他看起来不像是背信弃义之人。 “的确不错。” “真的，本来以为他妹妹已经长得很好看了，没想到哥哥竟然更胜一筹！”春果显然更震惊。 “他刚刚作了什么诗画嘛？” 沈瑶对江岑颇有兴致。 “没有，听说他在修缮院子的时候不小心伤了手，这些时日都没办法拿笔了。” “伤得不重吧？” “不重，应当不会耽误明年春闱。” “那就好。” 沈瑶和春果说着话，江岑便从她们的视线中离开。 待看不到影子，沈瑶想到：“若是他手上有伤，岂不是家中只有他妹妹一个人维持生计了？” 各地来上京参加春闱的举子也有些贫困的，他们在来上京之前，县衙都会给他们一笔盘缠。 不多不少，将将够生活。 可若是想到上京中参加集会，与同窗宴请，再买几篇时文，置办几身像样的衣衫，那点银钱可不够。 所以往日，那些家中贫困的举子们大抵都会卖一些自己的字画，或是替人抄书写信。 沈瑶对着春果道：“他妹妹是一直在早集上卖手帕吗？” “应当是。只不过先下早集散了，那姑娘应当去了东市。” 东市和西市不同，东市都是一些小摊小贩摆的集市，西市则十分繁华。 沈瑶扫了一眼江岑的背影，将车帘放下：“走，我们去东市。” -- 东市的人比较杂，除了巡一些铺子，沈瑶往日不怎么往东市走。 东市的人多道又窄，沈瑶的马车只能停在东市口。 刚刚一下车，沈瑶便被叫卖声给淹没。 “姑娘，新出锅的烙饼，还热乎着呢！来一张尝尝！” “香包挂件耳坠子，姑娘挑一挑？” “果子！新鲜的果子！” …… 沈瑶一边找人，一边在东市买东西，没多一会儿，春果的手上就全都是沈瑶买的玩意儿了。 在东市快要到尽头的地方，春果才看见正在招呼客人的小姑娘。 “姑娘，那个就是江岑的妹妹，叫江芷岚。” “江芷岚？听起来倒是个好名字。” 沈瑶站在远处先观望了一会儿。 “姑娘，这些手帕都是我亲手绣的，料子也都是我去布庄挑的，虽然说不上上乘，但绝对是物美价廉结实耐用，姑娘若是喜欢就多挑两个花样儿。” 江芷岚面前支了一个小桌子，她弯腰将手帕一个一个拿起来给顾客看，笑盈盈的介绍。 挑帕子的小姑娘选了半天，最后选了两条：“那就要这个兰花的和那个桃花的吧。” “好嘞。” 江芷岚利落的将那两张手帕包好，交给那个姑娘，而后将银子收到自己的小挎包中。 随即她坐回到了小马扎上，继续等着客人。 她身上穿得衣裙也和江岑的一样，已经旧的不成样子，但洗的干干净净的。 她白净的脸上未上脂粉，头上也只是简单的用布系着，十分干脆利落。 扔掉江岑不谈，沈瑶倒是很满意这个小姑娘。 沈瑶走到江芷岚的摊位前。 有客人来，江芷岚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姑娘可要选张帕子？” 江芷岚说着站起来，一眼就认出来了在沈瑶身后跟着的春果：“这位姑娘早上在早集上买了我的帕子，可是帕子有什么问题？” “不是，小娘子不用紧张。”春果笑着安抚，“这是我家姑娘，我们在东市逛逛，刚好看见了你。” “见过姑娘。”江芷岚看着沈瑶行了个礼。 她往日会去布庄挑选，是识得好料子的，沈瑶这一身虽然低调，但却价值不菲。 “不必这样。”沈瑶笑着，低头看了看摊子上整齐的手帕：“你的手艺我早上见过了，很是不错，只不过这些料子不是我平常用的，你这里是否可以定做？” “可以的。”江芷岚有点紧张：“只是不知道姑娘往日都用什么样的料子？” 沈瑶将贴身的帕子拿出来：“是这样的。” 江芷岚伸手接过，这帕子触手生里凉，光滑细腻，上面的绣花也精致。 江芷岚将手帕还给沈瑶。 “姑娘这手帕料子贵重，若是我给绣坏了，岂不是糟蹋了料子？” “无事。”沈瑶接过手帕，但没有收回到袖子里，“无非就是一点料子而已，就算绣坏了再绣便是，不用你赔，你也不用担心。” 沈瑶把帕子递过去：“你拿着这帕子去日升布庄告诉掌柜，说要拿一些料子回去。我定做十张手帕，花样你来定即可，半个月后我派人去取。” 沈瑶想了想：“若是时间太紧张，先五张帕子也可，你不必急。” 春果说着便掏出了一个钱袋子给江芷岚。 江芷岚接过帕子又接过钱袋，里面沉甸甸的重量吓了江芷岚一跳。 “姑娘，这太多了！” 江芷岚说着就要将钱袋往春果手上送。 春果也不接，只说：“这些只是定金，姑娘给你你就拿着，你的手艺值这些钱。若是你觉得多，便给姑娘多费点心。” “这……”江芷岚犹豫了一会儿，便将钱袋收下：“是，姑娘放心，我定尽心给姑娘绣。” “你不必紧张，我不挑剔的。” “姑娘不挑剔是姑娘人好，但我既拿了银钱接了这活计，那便会十分尽心。” “好！”沈瑶看着江芷岚，觉得与她十分投缘。 她抬手将刚刚买的银簪子戴在了江芷岚的头上：“那你便将你家的地址留下，半月后我派人去取。” -- 从东市逛一圈出来，春果的手上早就拿不下，沈瑶也提了两盒新做的点心回来。 回到马车上，沈瑶的心情极好。 “姑娘，这一路你在笑什么？”春果将东西放置好，坐在沈瑶旁边。 “这姑娘真的不错，她做生意应当是一把好手。” “真的，而且刚刚看她十分正直的模样，看来她哥哥也应当是不错的。” “就是不知道他这块肥肉，是不是会被别人抢了。” 想到这儿，沈瑶便开始回忆上一世放榜的时候，有没有江岑这一号人物。 可是怎么想，怎么都不记得。 江岑这个名字未在三甲之列，也并没有听说遗憾落榜。 若是江岑这么个任务去参加春闱，不应当没有任何消息，哪怕是落榜了，也不会这般岌岌无名。 难不成…… 是他上辈子根本就没有参加过春闱？ -- 刚过戌时，顾景昭和阿桑才拎着采买的东西回到侯府。 “公子，已经过了晚饭时候，厨房应当是没有吃食了。” 阿桑将东西放到顾景昭的书房，本来想去厨房领晚饭回来，可一看时辰，厨房早已经熄火。 哪还有吃的？ 顾景昭自然也知道，他看了眼马上就要暗下来天：“阿桑，你出去买些东西回来吃。” “公子，今日我们置办了这些东西，手头没有什么银钱了，只能买些饼子回来。” 顾景昭无奈：“饼也行。” 总不能饿着肚子。 “是，公子。” 阿桑说着，拿了一些零碎铜板快步出去，没几下就消失在了府中。 顾景昭看着阿桑的背影，忽然想到沈瑶今日从东市出来的时候—— 不仅心情不错，手上的东西多的都拿不住。 饶是顾景昭身在侯府，此刻也不得不承认，有钱真好。 不过这一日之内，遇见了沈瑶两次，顾景昭却是一点都没想到。 难不成这世上真有缘分二字？ 在飞仙阁也就罢了，东市都是些摆摊子的，沈瑶怎么会去那里？ 阿桑的腿脚快，很快就揣着饼回来了。 不过不仅饼子回来了，阿桑也带着一个消息回来了。 “公子，刚刚我路过前院，听到公主与三姑娘正在说话，好像公主要给三姑娘定个亲事。” 顾景昭听着，在书房中写字的手都没停：“她也十五岁了，应当定一门亲。” “三姑娘一听到要定亲，十分不情愿，于是便说公子还未定亲，所以她也不着急。” 听到这，顾景昭的手顿住。 “然后呢？” “然后公主便即可吩咐，明日要媒婆上门，给公子找一门亲事，待到年前便完婚。” 顾景昭彻底停住了手，他斯文的将手中今日新买的笔放到笔洗中，慢条斯理的清洗干净。 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年前便完婚？这明德公主倒是为我考虑的周到，生怕我阻了谁的路。”【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4、第 14 章 第十四章 原本顾景昭还以为，上一世自己与沈瑶的婚约，是明德公主临时起意。 但是现在看来，就算是没有沈瑶，明德公主也会将他的婚事定下。 沈瑶只是恰好在这个时间点上出现的合适人选。 他将新笔收好，闭着眼斜靠在椅子上。 安静的院落里只能听见远处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他眼睛都没睁：“世子现在何处？” 阿桑咬着硬邦邦的饼：“世子还没有回来，应当是要宿在外面。” 顾景昭顿了会儿，待阿桑吃完了一块饼才说道：“你也刚好吃饱了，正好出去消消食，若是见到世子……” 阿桑一抹嘴：“公子放心，我明白。” 阿桑说完，抬脚离开书房，几下之后就消失在了黑夜中，再也找不见人影。 顾景昭睁开眼睛，他走到桌子旁边，把桌子上还剩下的两块饼拿起来了一块。 一口咬下去。 真硬。 他不由得想起来今日下午沈瑶手中拿着的糕点。 那糕点看起来比这饼子好吃多了。 -- 入夜之后，明德公主的院子里便一片寂静，丫鬟嬷嬷们都默默地做自己的事情，甚至连脚步声都听不见。 “世子呢？” 明德公主闭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梳头丫鬟正将明德公主头上的发饰一一取下。 站在旁边的常嬷嬷低声回话：“世子爷说今夜与友人同住，便不回来了。” 听到这话，明德公主冷哼一声：“友人？说不定是睡在哪个狐狸精窝里了。” “净尘居那面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跟往常一样，每日都去宫学，晚上回来后吃饭便睡了，不过今日他好像带着阿桑去采买了东西，应当是没赶上晚饭。” “在宫学呢？可听说他有什么要参加明年春闱的消息？” “并未听到什么。” “春闱的事本宫倒是不担心……”明德公主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且不说他自己敢不敢去参加，就算是他侥幸去上了，那些官员谁能不给本宫面子，他必定落榜。” “公主说的是。” “如今就是担心，他有别的花花心思，他那张脸还不错，若是被哪个不长眼的贵女看上了，说不定会平步青云。” 她那不中用的儿子瞒得了别人，可瞒不了自己。 纯纯是一个酒囊饭袋，平日里大字不识几个，只知道睡女人。 让他去自己挣功名尊贵是不能了，只能将这个爵位死死看住。 这顾景昭在侯府碍眼了这么多年，若不是太明显，她早就把人给杀了。 能让他苟活至今已经是自己仁慈，若是让他勾搭上了哪家的贵女后平步青云，再沾沾爵位的边，她岂不是要呕死！ 想到这，明德公主睁开眼。 一片灯火中，她的眼睛里面全都是凌厉：“还是要早些把他的婚事给定了，娶个没用的媳妇，我们的觉也能睡得踏实了。” -- 昨日看妥了人，沈瑶踏踏实实的睡了一觉。 “姑娘，你今日看起来很有精神，连眼下的黑眼圈都浅了不少！” 自从沈瑶重生回来之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尤其是当她知道曹国舅也掺和了一脚之后，就更着急上火了。 不过这事情一桩桩办下来，沈瑶发现还算顺利。 昨夜自然就睡得安稳。 沈瑶仔细地看了眼镜子前的自己。 果然眼下没有了黑眼圈，甚至连皮肤都光亮了许多。 正好，今日去看看贺铮。 毕竟也算是一条退路。 “春果，贺铮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春果站在沈瑶的身后给她梳头发，听到沈瑶这么问，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贺公子这几日好像一直都在城东的新铺子里，听说这几日便要开张。” “开张？”沈瑶眼睛亮了，“他们新店开业，我们自应当去祝贺一番。择日不如撞日，你现在便去库房挑些贺礼，我们饭后就去！” -- 吃了早饭，沈瑶又重新选了一套衣裙换上，带上了十足的贺礼，就往城东的方向去。 外面的阳光强的刺眼，一进车马，沈瑶便将车帘放下，又打开冰的凉凉的果饮喝了一口。 这才缓过劲儿来叹了句：“这还没到大暑呢，竟然就这么热了。” 同样觉得热的，还有那个在侯府大门前坐着的顾景昭。 他端了一本书，已经在侯府门口等了许久。 书都翻了大半本，门前还是没有动静。 直到热气上头，门口才匆匆的跑进来的几个小厮。 世子正被一个小厮背在背上快步的往里面跑，仔细听着还有世子哎呦的声音。 一阵吵闹过后，顾景昭放下手中的书，不经意地路过门前：“这是怎么了？” 小厮小声道：“打扰二公子看书了，是世子昨夜里喝多了酒，一时不查摔伤了腿，待世子醒酒后这才把人给接回来。” “这样啊，那确实要小心一些。”顾景昭点点头，刚想要离开，便看见门外来了媒婆。 这媒婆十分敬业，一听说是侯府来请，即可拿着十张上京闺秀的画像上门。 可没想到刚到了门口就被人给拦住了：“嬷嬷留步，今日府中有事，待日后再请嬷嬷。” 媒婆一身喜红的衣服顿在门口，手中夹着的画像差点没掉一地：“这……” 她今日还想着在明德公主面前好好表现一番呢！ 可现在连门都没进到就被人给打发走了。 这明德公主可是真不好伺候。 媒婆心里面早就啐了好几口，但是面上还挂着笑：“无碍无碍，公主事忙，待公主有空时再来寻老妇即可。” 待媒婆离开，手中的书终于翻到了最后一页。 他将书合上，随手放在旁边，起身出了府。 -- 贺家新开的铺子是间茶铺，沈瑶刚一下马车便闻到茶香味。 铺子没有开门，只挂着红纸写着的牌子，说是五日后开张。 春果上前敲响了门，小厮将门打开：“这位客官，我们铺子还未营业，客官若是想要买茶，还要五日后再来。” “我们不是来买东西的，请问贺铮贺公子在铺子中嘛？” “姑娘找我们少东家有事？” “是我家姑娘要来恭贺，我家姑娘姓沈，你自去禀报即可。” “是沈大姑娘！沈大姑娘稍等，我们少东家马上便来。” 小厮匆匆地跑了回去，再来开门的便是贺铮。 “沈姑娘今日得空？”贺铮笑意盈盈，大开大门。 “几日不见，贺公子就鼓捣出来了一个新铺子，你这般努力，我可是要赶紧来看看的，免得让你超过了我太多去。” 沈瑶说着，将备好的贺礼亲手递过去。 “沈姑娘若是想开，随时便能开上十个八个的。”贺铮接过贺礼：“多谢沈姑娘了，正巧，今日后面正请了点茶师父，沈姑娘不如一起品鉴一下？”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外面日头热，沈瑶一直在贺家的茶铺里面待到了午饭过后，这才离开。 离开的时候，春果手里面还拎了两张好茶饼。 “姑娘，这贺公子真是大方，这两张茶饼要比我们送的贺礼还要贵重呢。” “这茶饼拿回去给我爹，他爱喝茶。” 马车被烤了一日，一进去里面便热得待不住人。 沈瑶最怕热了，到了最热的时候，她多数时间都在家呆着，才不要出来。 “不行了，坚持不住到家了。”沈瑶看了眼外面还热的日头，对着驾车的李叔道：“我们去金宝阁坐坐，待日头下去了，我们再回家。” “好，姑娘坐好，我赶快一些。”李叔是沈府的老人，知道沈瑶怕热。 手中的鞭子一扬起来，马车便平稳又快速的上了路。 饶是马车再快，从这里到金宝阁也还要一段时间。 沈瑶在马车里面闷出了一身的汗，进了金宝阁便重新洗漱了一番，又拿了新衣裙换上，这才舒服了些。 金宝阁外面是铺子，但里面还有一个院子，沈瑶如今便在院子里面的树下乘凉。 晶莹的葡萄被冰在瓷碗中，吃上一颗便清凉解暑。 阳光透过茂密的树叶漏下来了几缕，沈瑶眯着眼睛有些了睡意。 可是日头一变，那几缕阳光便落在了沈瑶的脸上。 沈瑶的睡意半点都没了。 “姑娘，刚刚掌柜的说，金宝阁又新进了不少珠宝，姑娘若是睡不着就去挑挑，若是有喜欢的，我们先留下。” “也好。”沈瑶也睡不着，索性就去看看。 金宝阁的生意一向不错，只不过现在入了夏，白日的客人也不多，所以添了午休。 距离开铺子还有一刻，沈瑶也是趁着这个时候才出去看看，省得跟人挤。 掌柜的看沈瑶出来，把新来的珠宝拿出来：“姑娘先看看，都还没有摆上去。” “好，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沈瑶坐在窗子前面，随手拿起来了一颗琉璃珠子。 珠子拿在手里一遇到日头，便立刻散出了亮晶晶五彩的光。 照的沈瑶的心和眼都亮了。 沈瑶来了兴致，捏住珠子抬手迎着窗子上的阳光过去，只见那琉璃珠子闪的更甚。 沈瑶眯起了一只眼睛，对着阳光看了半晌。 这珠子果然不错，就是看久了眼睛都冒白光。 沈瑶把珠子收回来，闭上眼睛缓了好一阵子，这才慢慢睁开。 珠子还在她的手上，迎着日头依旧发出夺目的光。 沈瑶随眼一瞧。 不仅是珠子在日头下，还有一个人也站在日头下。 他正在站定在距离金宝阁不远不近的地方，刚好与睁开眼睛的沈瑶对视。 奇怪…… 也不知道是珠子闪的，还是日头晒的。 今日的顾景昭身上也带着光。 她手撑在窗子前，无声启唇：“有事？” 顾景昭定定的看着沈瑶，微微点头。【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5、第 15 章 第十五章 顾景昭很热。 他从中午就一直站在金宝阁的外面，等着与沈瑶说几句话。 可沈瑶却在下了马车之后迅速地进了金宝阁，脚都没有沾几下地。 顾景昭不想贸然进去找她，毕竟现在他们两个在外人眼中可不怎么熟悉。 他只能站在外面，等着沈瑶露头。 夏风卷着热气呼呼的吹，少女坐在阴凉的小窗内支着头朝他看，手中的琉璃珠子晶莹剔透，亮光照在沈瑶的脸上。 少女穿着衣裙是淡淡的绿色，一看就很清凉。 连带着顾景昭的热气也抚下了去三分。 沈瑶朝顾景昭微微摆手，让他进去。 顾景昭颔首，抬步走进了金宝阁。 “这位客官要看些什么？”掌柜的刚要上前招呼，沈瑶就摆手让他下去。 “公子可还想看看书箧？” 顾景昭点头：“上次姑娘送我的那个书箧，我的好友甚是喜欢，我便想来看看有没有类似的。” 沈瑶点头：“有的，公子满头的汗想来是热了，不如先到后院休息片刻。” 沈瑶转头吩咐：“掌柜，将上好的书箧都拿到雅间来。” 金宝阁中经常有贵人到访，所以后院一直备着雅间。 掌柜的点头：“是，姑娘稍等。” -- 金宝阁的后院中依旧备着冰好的瓜果。 沈瑶和顾景昭一进雅间，春果便端着果子和凉茶摆在桌子上。 她与沈瑶一对视，便懂事的退了出去。 “看来外面确实很热，能让顾二公子这般冷冰冰的人出这么一头汗。” 沈瑶亲手倒了杯茶推到顾景昭的面前：“顾二公子快喝点茶消消暑。” 顾景昭自然听出来了沈瑶话中的刺儿。 他抬手将那杯茶喝了，甚至还没客气的抬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沈瑶眨眨眼：“顾二公子有话跟我说？” 顾景昭一连喝了三杯水，嗓子里面要冒出来的火才被压下去。 但是声音还是有些哑：“上次与沈姑娘没谈完的事，不知道沈姑娘现在还有没有空继续谈？” 上次没谈完的事？ “上次顾二公子不是说想要做侯府听话的二公子吗？” “上次……”顾景昭皱眉开口：“我并未拒绝你。” 沈瑶本来还有一肚子可以酸他的话，可是他这么一说，沈瑶原来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仔细想一想，他上次的确并没有出口拒绝。 何况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很明显有极大的概率两个人会合作。 想到这，沈瑶的脸色又好了几分：“恰巧今日无事，有空的很，我们可以将上次没有谈完的事情详谈。” “好。”顾景昭知道沈瑶是个干脆的人，他都已经找到这里来，也不想再弯弯绕绕：“沈姑娘上次说我们成亲的事情，我觉得可行，就是不知道沈姑娘有什么要求？” “我想要的很清楚，便是顾二公子步步高升，来日照拂沈家一二，如此而已。” “可以。”顾景昭点点头，他有点疑惑：“沈姑娘为何会相信我，若是我也是曹国舅那般黑心烂肺的人呢？” “你不是。”沈瑶十分坚定，她眼神灼灼的看着顾景昭：“顾小将军，我相信你，因为我们如今都在这里。” “这里？” 顾景昭顿了一下，明白沈瑶说的是重生的事。 “我们都在这里，你没有抛下我独活。我们从临仙楼跳下去后，是一起死了的。” 沈瑶望着他，认真地问：“顾景昭，若是你还活着，你会扔下我一个人游走吗？” 顾景昭没有思索：“不会。” 沈瑶扬眉，笑容熠熠生辉：“你看，这就是我相信你的原因。” 说着，她继续道：“我知道人心易变，就算是你日后变得跟曹国舅一样惦记沈家的家产，那我也认，左不过就是识人不清罢了。只不过到时候还请顾小将军留我一条命，毕竟死一次真的挺恐怖的。” “我不会。”顾景昭沉声道。 “有了信任，我们定能合作愉快。”沈瑶继续笑：“顾二公子之前的事情我了解的不多，若是你愿意透露，我洗耳恭听，若是不愿意，想要什么只管同我说便是。” “之前的事情你了解的差不多，我在盂县五年，是因为没有银钱，事情未了，我无法回到上京。”顾景昭没想隐瞒。 “需要钱我知道，只是不知道你需要多少。” 顾景昭用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数。 “这么多？”沈瑶小声叹了句。 沈瑶迅速地将沈家的家产粗算了一遍，竟然要三分之一。 “实不相瞒，我与你合作的事情不想让我爹知道，所以这些钱要拿出来由我一人支配，只有一个方法。” 顾景昭沉眸：“什么？” “我的嫁妆。”沈瑶计算着：“我父亲给我准备的嫁妆我心中有数，大概就是这么多，我可以全部拿出来帮你。只是……” “无妨，你有什么顾虑直说便是。” 沈瑶的神色沉了下去：“如果按照上一世的话，我父亲将在两年后去世。在我父亲去世之前，沈家自可由他掌控，但若是他不在了，那便不好说了。所以我必要在此之前解决二房，将沈家的产业拿到自己手里。” “若是只有两年，你可有把握从盂县回来？” 顾景昭不敢轻易答应，他将事情细细的算了一遍，才沉声道：“两年，我尽力。” 沈瑶定定的看着他：“好，我信你。” 沈瑶说完，心下也松了一口气。 她抬手给自己和顾景昭倒了杯茶：“那就祝我们合作愉快啦。” 顾景昭抬手接下：“不仅合作愉快，还要尽力而为。” “你要功名，我要利禄，自然尽力而为。” 二人的茶杯在半空中“叮”的撞了一下。 连周围的空气都欢快了些。 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沈瑶放下茶杯，又捏了粒葡萄吃。 “既然我们确定合作了，那要好好想一想这出戏要怎么唱。” “什么意思？”顾景昭没懂。 不是只成亲就行了嘛？ “这成亲也分很多种的，你看这上京这么多夫妻，有的恩爱有加，有的琴瑟和鸣，还有的同床异梦，有的甚至连话都不说。” 顾景昭看着沈瑶又捏了一粒葡萄送进嘴里：“所以，你想怎么做？” “我还没想好，不过最重要的是，我们两个要在五年后和离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顺理成章，所以琴瑟和鸣恩爱有加是绝对不行的。” 顾景昭点头赞同。 夫妻恩爱琴瑟和鸣，他的确也演不出来。 “没关系，你容我想一想，明日从宫学出来，你路过金宝阁的时候，便过来取书箧，我们再详谈此事。” “好。”顾景昭应下，随即说道：“我过段时间便要在宫学退学了。” “嗯？”沈瑶有点惊讶：“盂县贼乱是明年的事情，你现在这么着急从宫学走做什么？” 顾景昭想也不想：“成亲。” 额…… 沈瑶拿葡萄的手顿了一下。 他倒是对成亲这件事接受蛮快的。 “也不至于这么着急吧？” 沈瑶看着顾景昭一直盯着她捏葡萄的手，顺手给他摘了两个递过去。 顾景昭接过，一口咬下去，香甜的葡萄汁爆了满口。 冰冰凉凉的的确好吃。 他将葡萄咽下，才回答：“不是我急，是明德公主急。昨夜她让人去请了媒人，准备让我在年前就成亲。” “这么说的话，之前我被明德公主选中，是因为我在她选人恰好出现。” 沈瑶“啧啧”两声：“我本来还以为明德公主看见了我的过人之处呢。” 顾景昭没接话。 沈瑶眨眨眼：“不过我倒是有点好奇，那媒婆都给你找了哪家姑娘？” “不清楚，那媒婆今日没有进府就回去了。” “嗯？人都到门口还没进去？这明德公主果然架子大。”沈瑶像想起来了什么一样：“你我成婚，明德公主怕是也不会给我好脸色。” “你怕吗？”顾景昭低声问。 “有什么怕的？只不过是日子不好过呗，你不也这么过了这么多年了嘛。” 沈瑶眉眼一转：“不过这种日子确实难受，所以顾二公子，你要加快速度哦。” 顾景昭垂眸：“我尽力。” 沈瑶眯着眼笑了笑，正巧外面的掌柜的亲自将书箧送来：“姑娘，在阁中挑了两个书箧，可要将书箧送进去？” 顾景昭也听到了。 沈瑶问他：“还挑嘛？” 顾景昭摇头。 本也不是为了挑书箧来的。 再说那书箧那么贵，他也买不起。 沈瑶扬声道：“不用挑了，都留下吧。” 掌柜的低声称是，随即轻声离开。 “你不必……” 顾景昭皱眉想要阻拦。 沈瑶抬手阻止他想说的话：“不过是两个书箧而已，你都要用我那么多钱了，还在乎这点？” 顾景昭挪开眼神，只盯着那盘葡萄看。 沈瑶歪头看着他：“你不是要离开宫学了嘛，那里肯定有与你好的同窗，上次那个帮你的萧睿就不错。临别之际你总得送点礼物，就用这个书箧正好。” “另外……”沈瑶有点拿不准，“你若是看上了这盘葡萄，一会儿给你装上，打包带走？”【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6、第 16 章 第十六章 打包…… 葡萄？ 顾景昭转眸去看沈瑶，眉色微敛。 看他不接话，沈瑶又顺手揪了几粒葡萄推到他的面前。 葡萄圆滚滚的，上面还沾着水滴。 顾景昭没有去拿。 他抬眼看了眼窗外，日头又斜了一些。 顾景昭低声说：“时间差不多，明日我再来。” 沈瑶点头，没有留他：“好，明日我定会拿出一个我们都满意的方案。” 顾景昭起身，沈瑶跟在他的后面，把他给送了出去。 临要出门，沈瑶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大半盘葡萄。 “那葡萄挺好吃的，你真的不拿走一些？” 顾景昭干脆拒绝：“不必。” “行吧。” 笑死，她还不想给呢。 她真的很爱葡萄，要不是因为合作，她才舍不得分给他。 -- 顾景昭前脚刚走，一直蹲在外面望风的春果贴了过来。 “姑娘，你最近好像总是见到顾二公子？” 沈瑶没打算瞒她：“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你日后会经常看到他。” 春果睁大眼：“姑娘，你是看上这个顾二公子了？” “看没看上的说不上，不过他倒是一个极好的合作伙伴。” 春果奇怪：“姑娘一共没同他说过几句话，怎么这么信任他？” 沈瑶没解释。 她也没办法解释。 毕竟她自己也想不到，她和顾景昭虽然没说过几句话，但是却共过死。 又一起重新杀了回来。 -- 夜里凉风习习，半空中闪亮的星子赶走了白日的燥热。 夜已经深了，可是沈瑶的屋子里面烛火却点的通亮。 她穿着轻薄的衫子坐在窗下的矮桌旁，她对着面前空白的纸，眉头皱的死紧，许久也没写出来一个字。 “姑娘，这是你要的上京时下最流行的话本，就这么多了。” 春果推门抱着十多本书进来，放在矮桌旁。 “嗯，好，你再帮我多填两盏灯，然后便去休息吧，今夜我估计不能睡了。” 沈瑶说着顺手捞过一本，翻开便读。 春果被吓得够呛：“姑娘，你这架势倒是比那明年要参加春闱的举子们还要用功。” 沈瑶叹了口气。 谁让顾景昭这么着急。 要是他们两个晚一步，说不准哪日明德公主就给顾景昭定下个媳妇。 春果给沈瑶又填了两盏灯，不过却没有听沈瑶的话回去睡，而是坐在她的旁边陪她。 夜里安静得很，连白日里吵得要死的虫子都没了动静。 只有凉风吹过书页翻动的声音。 春果熬不住，坐在脚踏上眯着，手支着头一点一点的。 沈瑶熬得一双眼睛通红，但一点都不困。 她迅速地将话本子读了一遍，神情严肃，时不时的在纸上写写画画。 最后在天微微亮的时候，终于将计划敲定。 沈瑶从头到尾将计划通看一遍。 计划不难，还算不错，到时候再与顾景昭商量一下细节便可以迅速执行了。 沈瑶将计划收好，抬头往窗外望了一眼。 窗外已经透了白，还没看见太阳，可没过多久便可以看到旭日东升。 细细闻过去，好像已经有早饭的味道。 沈瑶闭眼眯了会儿，想着要不然先吃些东西再去补觉。 或者直接这么睡过去也不错…… 沈瑶的脑子渐渐模糊，还没等彻底失去意识，便被外面的敲门声给震醒。 敲门的声音不大，但是清晨实在是太安静，敲门声显得异常清楚。 这下不仅是半睡不睡的沈瑶醒了，连睡得极香的春果也醒了。 春果揉着眼睛爬起来，迷迷糊糊地去开门。 再回来的时候，她完全清醒了。 她语气急匆：“姑娘，是江芷岚来了。” 沈瑶惊讶：“大早上的她怎么来了？” “说是找姑娘有事，她昨夜去跪求了日升布庄的掌柜，才打听到这里，这便跑着过来了。” “出了什么事这么着急？你快把人给请进来。” “已经让人给带进来了，姑娘先穿件衣服。” 沈瑶随意的套了件衣服，匆匆将头发拢上，江芷岚便被人带了进来。 她一见到沈瑶，就一下跪到了沈瑶的面前，狠狠磕头：“求姑娘救命。” 沈瑶被吓了一跳，原本脑袋里面的那点迷糊完全被吓没了。 “你别急，你先说说怎么了，我能帮你什么。” 沈瑶说着，给春果一个眼神。 春果上前将江芷岚扶了起来。 沈瑶这才发现江芷岚的衣裙上全都是灰，好像是跪了许久，又摔了几跤。 她被春果扶起来，坐在椅子上。 她眼睛红红的肿的像个核桃，已经哭得看不出来模样。 一张口，嗓子更是沙哑：“姑娘，我哥哥昨夜发高烧退不下去，大夫说我哥哥没救了，我想去找别的大夫看看，可是我们家中没有钱了，只能先用姑娘给的定钱，求姑娘同意。” 沈瑶也皱眉，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不好了？ “救人要紧，那些定钱又不算什么。” “不是这样的，我接了姑娘的定钱，若是活没有做完，这些定钱便应当还给姑娘，万不可擅自动用。” 沈瑶心里一动，这姑娘这执拗劲儿…… 倒是难遇。 “好，这些钱你先用，活也慢慢做，不必在意半月之期了。” 沈瑶本来就不缺手帕，半月之期只不过是想要快速地与江岑有联系。 现在她和顾景昭合作了，自然不着急了。 “是，是，多谢姑娘！” 江芷岚从椅子上站起来，抬步就要跑，但她的膝盖好像受了伤，跑起来踉踉跄跄的。 “你两条腿怎么能有马跑得快？”沈瑶转头吩咐春果：“去套马车，让人去请大夫。” 她跟上江芷岚：“走，我与你一同去。” -- 沈瑶知道江芷岚和江岑穷，租不起什么好地方。 但是真到这里来的时候，沈瑶还是有些惊讶。 他们租的地方距离东市不远。 东市的这一片都是平民百姓住的地方，后街的拐角处有一条巷子，专门租给穷人，所以此处人多也杂。 “姑娘，我家就在前面，只不过马车好像有些过不去。” 这一路过来，江芷岚的情绪也平稳了些，她总是焦急的掀开车帘看走到哪里，在快到的时候出声提醒。 沈瑶嗯了一声。 外面驾车的李叔停住了马车。 车还没有停稳，江芷岚就急着跳了下去。 沈瑶知道江芷岚急，便跟着她身后也急匆匆的走。 他们租的院子在街巷的倒数第二个，江芷岚快步走了一阵，才推开一扇门，往屋子的方向去。 “哥哥，你好一点了嘛？” 江芷岚焦急的问，但沈瑶却没有听到回答。 沈瑶和春果对视一眼：估计人是烧晕了。 没听见回答，江芷岚又哭了几声。 沈瑶只能站在院子里等着大夫。 好在沈家的名声在外，府中的人个顶个的中用，没多久就把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被领了进去，江芷岚被赶了出来。 她已经不哭了，只抽着鼻子走到沈瑶旁边：“多谢姑娘。” “没事，你不必担心，这扁大夫是上京城中最有名的，你哥哥不会有事的。” 江芷岚咬着唇，狠狠地点头。 大夫诊治的有些慢，沈瑶这才抬头扫一眼自己所在的这个院子。 院子不大，很是简陋，但却干净。 只一个正厅摆着桌子，两间屋子，一间厨房。 别的就没有其他的了。 这般简陋…… 沈瑶看着江岑的房间，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等到太阳都已经完全升了起来，大夫才从屋子中出来。 江芷岚跑过去，嘴唇有些抖：“大夫，我哥哥还……” 有救吗？ 这三个字江芷岚说不出口，但谁都听的明白。 扁大夫眉头紧皱：“你哥哥的高烧是因为手上的伤口没有处理好，若不是我来，只怕是神仙难救。” 听到这话，沈瑶松了口气：“扁大夫，您的意思便是能救了？” “能不能救回来，现在老夫还不好说，只能先给他开三副药试试，若是今夜之前他的烧退了，那便是没事了，若是烧不退……” 沈瑶点头：“我明白的，扁大夫尽力便好，银钱不必担心。” 沈瑶与扁大夫认识许久，她母亲的身子当初就是扁大夫给续了一年的命，他的医术毋庸置疑。 有沈瑶在这，扁大夫自然不担心诊费：“那我便开方子了。” “好，扁大夫请便。” 听到可以开药方救命，江芷岚咬着唇压着哭，眼睛却不住的看向江岑的屋子。 沈瑶则是看着扁大夫开方的手，脑袋里面却想的是刚才扁大夫的话。 若是他没有来，那便是神仙难救。 江芷岚定是不可能请到扁大夫的，她没有钱，也找不到人。 那也就是说…… 上一辈子的江岑果然没有去参加明年的春闱。 因为今夜，便是他的死期。【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7、第 17 章 第十七章 沈府的小厮腿脚都快，他跟着扁大夫回药铺取药，又蹬蹬蹬的跑回来，总共也没多长时间。 一拿到药，还在哭的江芷岚就迅速抹干了眼泪，跑到厨房里去熬。 厨房里面传来柴火被烧时劈里啪啦的声音。 轻烟阵阵，烟顺着烟囱慢慢飘向了天空，最后消散在了天边。 江岑的院子里面一片干净，干净的连个坐着的地方都没有。 能坐的地方只有一个放在院子角落里的小马扎。 江家的两个人一个在躺着，一个在熬药，估计没人能来招呼她。 沈瑶走到了正厅环视一圈。 正厅还算大，里面摆着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沈瑶走到朝着门的那张椅子旁坐下。 刚才扁大夫给江岑扎了几针，暂时没有危险。但能不能扛过去，还要看今晚他的烧能不能退。 “姑娘，你先吃点东西。” 春果拿着新买来的吃食摆在桌子上。 热腾腾的包子白嫩嫩的，看得就想让人拿手指戳一戳，出了包子之外，还有一碗粥和一叠小菜。 东市住的都是平民百姓，精致的吃食不多，都是这种量大又顶饱的。 光是这包子的个头儿就比沈瑶平时在府里吃的大了两倍都不止。 一晚上没睡，一大早又跑出来着急的很，沈瑶的肚子里面早就空了。 筷子夹了一个包子，沈瑶咬了一大口。 热乎乎的包子入口，惊得眼睛都圆了。 也不知道是自己饿了，还是东市的包子的确好吃，沈瑶竟然觉得这包子真香。 那么大的包子，沈瑶一连吃了两个。 看得春果都惊了：“姑娘，少吃一点，你上次吃这么多就积食了。” “没事。”沈瑶没听劝，她夹了小菜，又把碗里的粥喝光，这才放下筷子。 沈瑶拿手帕擦干净了嘴，看着厨房里面的烟渐渐地小了：“药熬好了吗？” “应当是好了，我去看看。” 春果刚一走，沈瑶便觉得胃有些不舒服。 完蛋，自己好像的确吃多了。 小时候的沈瑶贪吃，每次吃完东西之后就爱睡觉，久而久之的胃就不太好。 是以，她每次都只能吃七八分饱。 可是她又贪吃，每次吃到爱吃的就控制不住，只能用山楂丸来消食。 只不过今日出来的急，没有带出来。 算了。 沈瑶叹气，她站起身揉了揉肚子，想着走一走就能消化的快一些。 江芷岚端着药从厨房里面出来，春果在她前面，帮她推门掀帘子。 两个人进了江岑的屋，沈瑶也跟了过去。 一进门，沈瑶就被满屋子浓浓的药味苦的皱眉。 “姑娘，你怎么进来了？”春果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正好看到沈瑶在皱眉。 “我来看看他怎么样了。” 春果面色凝重：“看起来还行，虽然还是在发烧，但是已经能喝药了。” 沈瑶倒是松了口气：“能喝药就好。” 要是连药都喝不进去，那就真的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沈瑶见着江芷岚把一碗药都喂了下去，这才抬头扫了一眼江岑的屋子。 一张床，一个柜子，一张桌子，上面都是一些书和笔墨。 自从沈瑶踏进这个院子，她最大的感觉就是…… 这兄妹俩真的，一贫如洗。 江芷岚把药喂下去，心也放下了三分，神智回归了不少。 她放下药碗走到沈瑶的面前，又跪了下去。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你快起来，一起还是得等你哥哥好起来了再说。”沈瑶又往床上扫了眼。 那日她见过江岑，瘦瘦高高的一个人，脸上却没有二两肉。 现在这么一看，脸上除了被烧的发红之外，连拿二两肉都没了。 江芷岚还想跪着说点什么，被春果一把给扶了起来。 春果个头不大但是力气却大。 江芷岚拗不过她，只能站起来继续红着眼说：“姑娘的大恩我没齿难忘，就算是哥哥救不回来了，姑娘大恩我也一定会报答，日后定会为姑娘肝脑涂地。” 江芷岚清楚的知道，自己那点定钱根本请不到扁大夫来，今日若是没有沈瑶，哥哥就一点生机都不会有。 更何况，这几副救命的药，更是千金难求。 “你……” 沈瑶也不是什么善良菩萨，之前接触他们兄妹二人，本来就是有目的。 不过，她的确也是帮了他们。 沈瑶是商人，从来不做什么赔本的买卖。 况且，江芷岚这个姑娘的确是可造之才。 周围散着浓重的药味，沈瑶勾唇轻声说道：“你若是要报恩，也要等你哥哥好了之后再来。” “好，多谢姑娘。” 江芷岚侧了侧身：“屋中药味太浓，姑娘还是到正厅稍坐，我去给姑娘倒水。” 沈瑶也没推辞。 这屋中的药味确实太浓了，沈瑶被熏得够呛。 沈瑶被带着坐回到了正厅中，江芷岚给沈瑶泡了家中最好的茶，自己便回到厨房去熬下一服药。 昨夜没睡，沈瑶实在挺不住，支着头在正厅中眯了一会儿。 再睁眼已经过了午饭时间许久。 沈瑶看着已经歪了的日头，她揉揉眼：“春果，什么时辰了？” “申时要过了。” “什么？”沈瑶立刻清醒。 昨日和顾景昭约好了今日在金宝阁见面，都已经这么晚了，顾景昭定已经到了。 沈瑶摁了摁眉：“江岑如何了？” “刚刚喝了第二服药，烧已经退下去了不少，但能不能挨过去还要看今夜，姑娘不如先去金宝阁？” “也好。”沈瑶站起身，看了眼正屋：“你在这里等着，若是有什么事……” “我立刻回去向姑娘禀报。” -- 夕阳渐斜，眼看着马上就要往山下去。 顾景昭已经在金宝阁中等了一刻钟，可沈瑶还没有出现。 “公子是昨日的书箧不够用？那不如再看看其他的？”掌柜的有些拿不准眼前的人在想什么。 他试着推荐：“这些金纸玉笔都是这些日子新到的货，公子在宫学应当能用得上。” 顾景昭从宫学出来就直接到了金宝阁，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不必，我自己随意看看即可。” 顾景昭冷淡拒绝，周遭的气息让掌柜的不敢多语，只得退下：“是，公子慢看。” 好在金宝阁极大，顾景昭随意的转转看看，一刻钟就又过去了。 可是沈瑶还是没来。 甚至没有让人给他传话。 他眉头略皱，脚步停在原地。 金宝阁中金银玉器是分开放的，顾景昭站在摆着瓷器的架子中，最后一抹余晖照在了白瓷瓶子上，成了嫣红的颜色。 与色彩一同出现的，还有沈瑶的声音。 “公子看上了什么，这金宝阁中的宝贝可多，不然我来给公子介绍一番？” 轻快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语气中还带着些喘，顾景昭回头去看。 余晖也照在她的脸上，脸上还有细微的汗。 顾景昭看到她嫣红的脸，眼神顿了下，沉声说道：“你迟到了。” 他的态度很显然不太好，不过沈瑶也并不在意。 她一路赶过来，本以为顾景昭不会等她。 还好，人还没走，她赶上了！ 毕竟合作的刚开始自己就迟到，也不怪顾景昭生气。 沈瑶细细的把气喘匀，陪着笑脸：“今日确实是有事耽误了，人命关天的大事，还请顾二公子海涵。” 沈瑶大气的指了下金宝阁：“顾二公子看上什么东西了，尽管开口，就当我给顾二公子赔罪。” 人命关天的大事？ 刚刚沈瑶一出现，顾景昭就闻到了她身上的药味。 他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了沈瑶：“你不舒服？” “不是我，是其他人。”沈瑶明显不愿意多说，她压低了声音：“昨夜我连夜制定了计划，定会让顾二公子满意，顾二公子请后面一叙。” 沈瑶这声音压得低，像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不过…… 他们现在计划的事情，确实不能让别人知道。 顾景昭不动声色的跟在沈瑶的身后，一直走到了昨日他们商谈的屋子。 沈瑶一路奔过来又渴又饿，两个人一落座，沈瑶将昨夜连夜写的东西掏出来递给顾景昭。 自己则坐在他对面，细细的吃些糕点。 早上吃的东西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不过沈瑶的胃疼一旦被勾起来，就要养几日。 糕点只吃了几口，就又隐隐的有些不舒服。 她可惜的将糕点放下，去看顾景昭。 他将纸上的字看了几遍，一直没有出声。 纸上写的东西不多，是沈瑶连夜画的关系图，其中他和沈瑶的名字写的很大，被两个箭头连在一起。 沈瑶的箭头指向顾景昭—— 一厢情愿勇敢追爱。 顾景昭指向沈瑶—— 爱答不理。 沈瑶觉得自己的图画的言简意赅，但还是贴心道：“要不我为顾二公子讲解一下？” 顾景昭点头。 沈瑶的指尖对着纸上的名字滑动：“你看这是我们的关系图，别的都好说，就是我们之间的关系不能像其他的夫妻一样琴瑟和鸣，毕竟之后我们要和离。所以我的计划是，我单恋你，每天追着你跑，但是你却不太情愿，只能将就。你不是喜欢林婉清嘛，到时候我们和离你再向她提亲也好解释。” 顾景昭抬头看她。 发现沈瑶一脸“我很为你着想”的神情。 顾景昭沉默。 沈瑶继续讲：“其实这件事于我来说也更方便了，到时候我就说我用了许久都打动不了你，明白了强扭的瓜不甜，和离之后我也好招赘。” 顾景昭继续沉默，但面色没变，这便是同意的意思。 “明德公主一直都在提防你，到时候有我这么一个缠人鬼缠着你，天天吵得你都无法读书用功，明德公主自然会掉以轻心，不再找你麻烦。” 沈瑶越说越觉得自己这个计划极好。 到时候时间一到，他们便可以彻彻底底的分道扬镳。 “我们以五年为期，也就是之前你回到上京的时间，这期间顾二公子不用演什么，也不用担心露馅。”沈瑶觉得她真的很为顾景昭着想了。 她眼睛亮亮：“顾二公子以为如何？” 顾景昭讲手中的关系图放回到桌子上，沉声道：“我同意。” 毕竟…… 琴瑟和鸣，他也真的演不出来。【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8、第 18 章 第十八章 夕阳已经在沈瑶的声音里完全落下，屋子里面也暗了。 沈瑶揉了揉眼，找了根蜡烛点起来。 原本已经有点看不清人的屋子又亮起来。 刚刚说了那么多，沈瑶喝了口茶。 听到顾景昭说了“我同意”这三个字，沈瑶也愉快地笑。 她一拍手：“好，那我们便这么办。” 盈盈的烛火照亮了顾景昭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片阴影，他声音淡淡：“那这件事情的契机要从何处开始？” 沈瑶早就有主意：“后日沈胥要纳妾，这么热闹的日子，我们不妨让他们更热闹一点。” 顾景昭看她，发现她的眼睛里面全都是烛火一闪一闪的光。 她一脸成竹在胸，光是看着就知道沈胥肯定会遭殃。 顾景昭将眼神摁下：“你打算如何做？” “当然是给我的好哥哥添彩。” 沈瑶笑了一下，看得人后背发毛：“后日你便在金宝阁的附近等着，到时候不管我发生了什么，你都把我送回府。” 沈瑶认真交待道：“越多人看见越好。” -- 经常和人合作的沈瑶早就知道：跟聪明人合作就是愉快。 两个人迅速敲定了事情，顾景昭离开金宝阁。 一句废话都没有。 沈瑶礼貌地将人送到小门口，身心舒畅的回到屋里。 她拿起糕点刚想咬，却感觉到胃还是有点痛。 沈瑶遗憾的将糕点放回去。 她趴在桌子上，望着外面的天。 天已经很黑了，春果还没有回来报消息。 沈瑶松了口气。 现在没消息，就等于是好消息。 这么想着，沈瑶的眼睛越来越沉，没一会儿小小的酣声就响了起来。 掌柜的在外面轻声敲了两下门。 里面的沈瑶根本没听到。 掌柜的又叫了两声，发现里面并没有回音，害怕沈瑶出事，便推门进来。 一进门便看到沈瑶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沉。 就算是烛火微弱，掌柜的也看到了沈瑶眼下的黑影。 掌柜的在金宝阁干了许多年，是看着沈瑶长大的。 看着沈瑶睡得香甜，掌柜的没忍心把她叫醒，只是轻轻把门关上，转身让伙计去沈府知会老爷。 沈瑶自己都不知道睡了多久。 因为担心江岑，她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梦。 醒过来的时候，她胳膊都被自己给枕麻了，腰也僵的不行，肚子里面也空空的。 沈瑶想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腿也麻了。 这觉睡的…… 稀碎。 掌柜的一直守在外面，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敲敲门：“姑娘，可是醒了？” “嗯，我醒了。” 掌柜的没有进来，他站在门外道：“外面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姑娘可以随时回府。” “好。”沈瑶应着，可是一动两条腿就不像自己的一样，根本使唤不了。 她咬牙：“掌柜的等一会儿，我缓一缓就出去。” -- 月色浓浓，马车行在寂静的街道，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巷子中。 沈瑶在马车里面半睡半醒，外面是正在驾车的金宝阁掌柜。 沈瑶一直没有睡着。 自她回来之前，她没有接到春果的消息，现在也是一样。 时间越久她就越担心—— 那个江岑不会是没有救回来吧？ 马车哒哒的行在路上，没多久掌柜的拉住了绳子，马车停稳后，掌柜的开口：“姑娘，到府了。” 沈瑶听到声音，她掀开车帘下车回府，人刚准备进去，就听到了春果的声音。 “姑娘。” 沈瑶停住了脚步，回头去望。 两个身影一起出现在远处，他们借着月光急匆匆的往沈府走，一个是春果，一个是早上一起跟去的小厮。 看到是他们，沈瑶的心也提了起来。 这个时间才回来，也不知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春果走的急，气息喘的厉害。 她走到门口，还不等沈瑶问，她言简意赅的答：“姑娘，江岑救回来了。” 沈瑶心头一松：“救回来就好。” -- 沈胥纳妾那日，沈瑶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沈府张灯结彩的挂上了红绸。 沈瑶看着这一片一片的红色心里有些发堵。 嫂子才进门多久，沈胥就想着纳妾？ 不过想到今日下午她和顾景昭的计划即将开始，她又有点隐隐的期待。 在上一世，江岑本应该死在那个夜晚。 可是如今他却被救了回来。 或许…… 她和顾景昭要走的这条路，也能走通。 心境一换，沈瑶觉得这满眼的红也像是能给自己招几分喜气。 过了午后，快要婚宴的时候，沈瑶特意回房换了一身嫣红色的裙装，加了几支攒金枝花簪点在头上。 沈瑶照照镜子，又往自己的唇上点了些唇脂。 她从梳妆台上起来，像是要去战场。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 沈府的前厅一片热闹非凡，沈胥的狐朋狗友早就到了，在前厅大声的和沈胥说话。 沈瑶人还没走到正厅，便听到正厅里面的沈胥和那些人的话。 没有一个字能入耳的。 纳妾没有成亲重要，妾室进门的时候都不用拜堂，只一顶小轿子就抬到偏门。 可是二房却偏要大张旗鼓的办，非要当这个新郎。 沈瑶扫了一眼，只有二房父子俩。 沈瑶侧头问：“堂嫂呢？” “听说二夫人和少夫人都在放在，二夫人说等到拜堂的时候再出来，少夫人说自己身体不适，就不出来了。” 沈瑶听了也无奈。 二房的父子两个不靠谱，但是二婶和堂嫂倒没有那么多事。 正厅的声音越来越大，沈瑶压着心中的不适，扬起假笑走进去。 沈二爷眼睛贼，看到沈瑶进来，赶紧迎过去：“瑶瑶来了，快快快，上座上座！” 沈瑶假笑着点头，也没推辞，直接坐到了上面。 喜娘已经带着轿子去接人了，没一会儿就能回来，沈胥搓着手，在正厅等，脸上都是猥琐的笑。 沈瑶是一眼都不爱看。 她低头研究自己裙子上的花样，研究的很认真，一直也没说话。 直到沈瑶把裙子上面的花数了一遍，终于听到外面的喜娘尖着嗓子喊了句：“新人到了！” 沈瑶停住了手，眼睛亮了下：来了！ 沈二爷推了旁边的小厮一把：“没有眼力见儿的，好不赶紧去请老爷？！” 那小厮被推的一个踉跄，赶忙跑到后面去请沈老爷。 沈瑶知道自己爹不太同意沈胥纳妾，可无奈还是来了。 沈二爷弯腰让人：“大哥，坐在高堂吧！” 沈老爷摇头推拒：“不必了，你们才是父母，我坐在旁边即可。” 沈老爷说着，坐在了旁边的上座。 “也好也好。”沈二爷说着自己去了高堂的位置上，在新人进来之前，二夫人也冷着一张脸从后院出来。 待所有的宾客落座，喜娘才扯了一嗓子：“请信人……” “等一下！” 原本还闹哄的正厅一下安静下来，连走到了一半的沈胥和妾室也停住脚。 所有人都循着声音朝沈瑶看。 “瑶瑶，你这是做什么？” 沈老爷开口问。 “堂哥今日纳妾，是为了为沈家开枝散叶，正巧了，前两日金宝阁新到了一个白玉送子观音，说是十分灵验，不如我现在就给堂哥取过来，正好趁着好日子，你们一起拜上一拜？” 沈瑶走上前对沈二爷道：“都怪我没早点想起来，为了赔罪，我亲自去给堂哥取，二叔不要怪罪。” 一听到白玉观音，沈二爷眼睛都亮了！ 金宝阁的宝贝多，可这金宝阁一直都由沈瑶这个死丫头管着，二房摸都摸不到。 白玉观音，听起来就是个值钱东西！ 沈二爷赶紧起来：“不怪罪，这有什么怪罪的，瑶瑶也都是为了沈家！我们便在这里等瑶瑶回来再拜堂！” “那我现在便去取，请各位稍候。” 沈瑶说着便往笑着往外走，她头上的金簪熠熠生辉，身上裙摆也跟着她的脚步翻出了花儿。 门外的刘叔迅速地将马车套好，沈瑶一出去便上了马车。 马车迅速的离开了沈府，里面的人都在等着大开眼界。 毕竟金宝阁的东西，没钱的话可一眼都瞧不到。 -- 马车比往常的速度快一些。 沈瑶坐在马车里掀开车窗帘往外看，还剩没多远，她对刘叔说：“刘叔，里面太热了，我随你在外面坐坐。” 刘叔听着，让马车慢了一些。 沈瑶坐了出去，与刘叔并排而坐。 温热的风吹在沈瑶的脸上，卷起她的发梢，的确是比在车中好了不少。 沈瑶坐了一会儿，忽然对刘叔手上的鞭子感起兴趣。 她一脸好奇：“刘叔，你能让我试试嘛？” 刘叔将鞭子交给了沈瑶：“姑娘要小心一些。” “好。” 沈瑶满口应着，她先是按照刘叔的指导，轻轻地打了一下马。 “对，就是这样。”刘叔夸道。 “这看起来也不是很难嘛。” 沈瑶笑着，又轻轻打了一下。 这一路人不少，但是越到金宝阁人就没有那么多了。 沈瑶拿着鞭子左右望了望，在离金宝阁的不远的地方，她终于看到了顾景昭。 他正在一个摊子旁边挑东西，兴许是听到了声音，他回过头看。 正好撞上了沈瑶的眼神。 沈瑶对着他眨眨眼，微点了下头。 而后，她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朝马身上甩了一下！ 马儿瞬间受到惊吓疯跑起来！ 刘叔下意识地赶紧勒住绳子，可是马受了惊吓，根本停不下来。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尖叫着躲开，没几下街上就没了人。 刘叔全神贯注的勒绳子，并没有发现…… 沈瑶在尖叫中扔掉手中的鞭子，身子借势往外面一跃，轻轻飞了出去。 “姑娘！” 刘叔看着沈瑶飞出去，他的魂儿也跟着飞了。 可是手中的缰绳却是不能扔掉，只能一边喊着一边更加使劲儿的勒绳子。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个身影过来，将姑娘救了下来？ 飞出去的沈瑶其实还是怕的。 她人飞出去的同时，心也悬在了半空，好在自己在马上落地的时候，有一个身影过来，将她接了个结实。 肯定是顾景昭！ 沈瑶想都没想，上去就把顾景昭的脖子搂的紧紧地。 顾景昭也揽着她的腰，斜身跌在了地上。 两个人狼狈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停下之后沈瑶才松了口气。 不用看都知道顾景昭的脸有多冷。 沈瑶没放开他，只听她小小的松了口气：“好险。” 顾景昭冷声：“你也知道？” “我又不傻。”沈瑶理所当然。 她在顾景昭的耳边小声曲曲：“这不是和你对视了嘛，要不然我才不敢。况且你之前都敢带着我跳楼，现在不过区区一个马车，你肯定能接得住我。” 顾景昭：“……”【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19、第 19 章 第十九章 受惊吓的马没有跑多远，刘叔就将马给牵制住，待马车停稳，刘叔翻身下车跑了回来。 沈瑶听到了刘叔的声音，她在顾景昭的耳边小声快速的说：“现在，我要晕了。” 沈瑶说罢，两眼一翻，摊在顾景昭身上。 唯独搂着顾景昭脖子的动作没变。 顾景昭的脖子上挂了一个沈瑶。 他无奈，只有就这这个姿势站起身将沈瑶打横抱起。 刘叔匆匆的跑过来，先是上下看了一眼沈瑶，发现她除了晕过去了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伤。 他松口气，把额头上被吓出来的汗抹掉。 而后他才发现，自家姑娘现在正挂在一个人的身上。 旁边还有那么多人看着！ 刘叔赶紧道：“多谢公子救我家姑娘，不知公子府上何处？家中老爷定会送上厚礼答谢。” 顾景昭抱着沈瑶，声音冷静：“不必答谢。” 见顾景昭拒绝，刘叔也有点为难。 金宝阁的掌柜听到了门外的吵闹，出来一看，一眼就看到了东家姑娘。 他赶紧跑出去，看见沈瑶在顾景昭的身上，也赶紧道谢：“多谢顾二公子！” 刘叔一看，金宝阁掌柜认识面前的少年，赶紧道：“顾二公子侠义心肠。” 刘叔和掌柜的对视一眼，互相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姑娘还挂在人家身上呢。 “既如此，那便不耽误顾二公子了。” 刘叔说着，想要上前将沈瑶接下。 顾景昭动作了一下，没有把人交过去。 刘叔这才发现，自家姑娘的手正紧紧地扒在人家的脖子上。 金宝阁掌柜上来，想要将沈瑶的手扒开。 扒了几下，沈瑶的手都扒红了，但沈瑶仍旧是死命不松手。 沈瑶的手本就白嫩，现在手上全都是红印子还有在地上滚了几圈的擦伤。 看起来十分凄惨。 刘叔和掌柜的也不敢太用力。 顾景昭低头扫了一眼沈瑶，她全身都在用力，把脸都给憋红了。 怕别人看到，只能尽力的将脸往顾景昭的怀里藏。 “算了，姑娘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我将姑娘送回府吧。” 顾景昭垂眸道。 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的确不太像话。 刘叔迅速地把马车牵过来：“那就麻烦公子了。” 顾景昭保持着横抱着沈瑶的姿势坐到了马车上，为一切都像一些，沈瑶连手上的劲儿都没敢松。 顾景昭很别扭。 沈瑶现在坐在他的腿上，他僵坐着一动不动，眉峰紧紧皱着。 周遭的冷气又多了几分。 饶是马车飞快，他还是觉得太慢了。 感觉到顾景昭僵硬的沈瑶轻轻撇嘴。 小声的哼了哼—— 他还挺不乐意。 -- 沈府一片喜气洋洋，里面的人已经恭喜了沈胥好久，都恭喜累了。 声音渐渐小了，大家都无聊的望着门口。 大家翘首以盼。 想着沈瑶快回来，赶紧拜堂开席。 等了一会儿又一会儿。 看了一遍又一遍。 终于听到了门口马车停下的声音。 “回来了！”沈二爷一拍手，想到即将要到手的白玉观音，激动得直搓手。 大家翘首以盼的看着门口，却发现走进来的并不是沈瑶，而是一个白衣少年。 他神色淡漠，怀里抱着一抹嫣红色的身影，正过了大门朝正厅来。 少年身姿高大，那身影被他稳稳抱着，不曾有一点颠簸。 少女垂下来的裙角与少年的袖子缠在一起，随着少年的步子，一层层的裙摆也被掀起了花。 他的脚下是新铺的红毯，周遭是大片大片的红。 少女身上的裙摆层层叠叠，风一吹起来贴在少年的身上，将少年原本的白衣盖住了大半，只能看见一片嫣红。 这场景…… 大家啧啧嘴。 相比沈胥那一脸猥琐。 他们更像是一对新婚小夫妻。 坐在上座的沈老爷一眼认出了顾景昭身上的人。 他脸色突变，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过去：“瑶瑶怎么了？” 刘叔赶紧解释：“刚刚姑娘去金宝阁取东西，没想到半路上马却受了惊，姑娘差点受伤，是这位公子将姑娘救下。” 刘叔又小声的加了一句：“姑娘惊吓过度死不放手，公子才将人送回来。” 沈老爷这才抬头看面前的少年。 他依旧抱着沈瑶站在自己的面前，少年的面容倒好，就是看起来有点冷。 看起来不像是会占人便宜的。 沈老爷对着少年拜了一下：“多谢公子救小女性命，既如此那便是我们沈家的贵客，请后堂一叙。” 沈老爷说着请人往后面走。 顾景昭点头，抱着沈瑶穿过层层人群，往沈府的后院去。 只留下沈胥和沈二爷傻眼对视。 白玉观音呢？ 今日纳妾的风头呢？ 这叫什么事儿？！ 沈二爷一口闷气憋在心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还不能掉脸子。 只好撑着假笑的招呼：“来来来，不耽误正事不耽误正事。” 喜娘也赶紧接话：“对对对！拜堂拜堂，可别误了好时辰！” -- 沈府很大，越往后走越听不见前厅的吵闹声。 沈瑶眯眼悄悄看了下，发现已经到了后院，又听到了春果的声音，才把搂着脖子的胳膊松了劲。 别人没办法发现，顾景昭却知道。 这是差不多了。 顾景昭迅速地停住，没继续往里面走。 沈老爷发现人没有跟上，回头问：“公子怎么了？” 顾景昭没说话。 跟在旁边的刘叔发现，一直紧紧扒着人家脖子的胳膊放了下来。 “老爷，姑娘松手了。” 跟在后面的刘叔小声提醒。 同时，春果也带着人赶了过来，看到沈瑶晕在别人的怀里，也吓得慌了神。 但是一看见顾景昭，春果突然就明白了几分。 她冲上去带着几个丫鬟把沈瑶从顾景昭的身上接下来：“姑娘！” 沈老爷沉声吩咐：“把姑娘带回去，请大夫来看看。” 丫鬟婆子一片称是，几个人将沈瑶抬了回去。 沈老爷这才转身：“不知公子府上何在，公子相助，沈府定当给公子准备厚礼答谢。” 顾景昭还是淡漠的拒绝：“不必麻烦。” 沈老爷看着面前的少年，颇有几分赞赏。 这少年衣服料子不算贵重，身上也没什么贵重饰品，看起来家世当是一般。 既这样，人倒是不贪财，很是不错。 -- 说是装晕，沈瑶到了屋里还是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等醒来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与春果一起守在外间的沈老爷。 沈老爷手撑在头上，正闭目养神。 沈瑶看着沈老爷身子越来越瘦，鼻头很酸，抽了两下。 春果没太睡熟，听到声音就端着烛火掀开床帐：“姑娘醒了？” “嗯。” 沈瑶用手撑着起身，手掌上的疼痛让她“嘶”了一声。 “姑娘手上有伤，还是要小心些。” 春果轻声说。 沈瑶“嗯”了一声，抬起手看，果然看到了自己的手上缠了些纱布。 沈瑶心里清楚，就是一些小小的擦伤。 没什么在意的。 “瑶瑶醒了？” 沈老爷听到声音，在外间出声。 “爹爹。”沈瑶起身穿好了衣服，走到外间。 她四处望了望，而后有些失望的神情。 她坐在沈老爷的对面。 “瑶瑶在找谁？”沈老爷出声问道。 沈瑶挣扎了几下：“爹爹，下午救我回来的那个公子呢？” 沈老爷淡淡的抿了口茶：“送你回来，那公子便离开了。” “哦，这样啊……”沈瑶语气蔫了。 父女两个都对着蜡烛不说话，沈老爷观察着沈瑶，发现她的脸上一会儿不开心一会儿又抿着嘴乐，一看心思就飞了。 沈老爷将茶杯放下：“瑶瑶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 沈瑶赶紧否认，随即她低头认错：“爹爹，今日下午是我贪玩非要驾车，手底下一时没有轻重才惊吓了马，你别怪刘叔。” “下午的事情刘叔已经跟我说了，那些街上的行人无人受伤，受了惊的我们也都给了赔偿。” 沈瑶笑着点头：“还是爹爹想得周到。” 沈老爷也没说沈瑶，只是定定的看着她：“下午的事情我们不提了，爹爹只问你，刚刚你可是在想今日下午的那个公子？” 沈瑶被戳破心思，她缓了好久，才像是下定决心：“爹爹，你之前说我若是有喜欢的人，便与爹爹说，现在……” “你看上了救你的那个公子？” 沈老爷都不用猜，沈瑶的脸色都不能再明显。 到底是小女儿家。 藏不住对少年郎的心思。 沈老爷都挑明了，沈瑶淡淡的点了点头：“爹爹觉得如何？” 沈瑶也有些担心。 毕竟爹爹喜欢贺铮那样的玲珑人。 顾景昭那人那么冷，今日下午不会是惹爹爹不开心了吧？ “那公子今日送你回来，我看着长得不错，也不贪财，只不过……” 沈老爷冷了声音：“你可知道他家是谁？” 沈瑶心里一顿。 看来爹爹已经知道顾景昭的身份。 她摇摇头，装作不知。 沈老爷的脸色有些沉：“那公子是侯府的二公子，顾景昭。” “啊？是他。” 顾景昭的事情传遍了上京，为了照顾侯府和明德公主的面子，大家不在明上说，都是在私下传。 “他身份这般，在侯府的日子定不好过，侯府的主母更是明德公主，你若是与他成婚，你想过自己要过什么日子吗？” 沈老爷也有些可惜。 原本以为那公子穿得那般简朴，应当是个普通人家。 却没想到，竟然是侯府的。 瑶瑶有了喜欢的人是好事，可是那公子的身份却为难，嫁过去也没有什么好日子。 沈老爷真的不忍心。 现在只想着，沈瑶对顾景昭没有那么喜欢。 况且，沈瑶从小就有主意，生意场上都能分析利弊，更何况是这件事？ 沈老爷看着沈瑶。 她皱着眉，像是认真在想。 沈老爷也不催她，有些事情只等她自己想明白。 沈老爷在等着沈瑶想通，但沈瑶想的却是，若是爹爹不答应，自己要如何做。 她其实早就有准备，顾景昭那般的麻烦身份，若不是明德公主直接下聘，爹爹定是不愿意让自己和他有牵扯的。 屋子里面的烛火静静燃烧着，燃了一夜的蜡烛马上就要见了底。 窗外的旭日马上就要从东边升起。 明亮的朝阳露出了光，照在沈瑶俏丽的脸上。 她未施脂粉，旭日瑰丽的颜色照她的脸颊，是最好看的胭脂。 沈瑶沉默许久，待烛火燃尽，她的眼睛才跟着外面的光慢慢变亮。 随即她像是下定了决心。 她抬头看着沈老爷，坚定道：“爹爹，我确定了，我想要嫁给他。” 还不及沈老爷劝什么，沈瑶继续道：“这些年我也听到过侯府的事情，知道他过的是什么日子，更知道我嫁过去了之后，可能不会受明德公主待见，这些我都清楚。但……” 沈瑶眼神灼灼：“我还是想要嫁给他。”【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0、第 20 章 第二十章 少女的眼神灼灼，像是窗外刚刚升起的太阳。 沈老爷看着面前的女儿，他有些沉默。 他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他也曾年少过，也与自己的夫人一见钟情。 那时的他们水到渠成不曾受过阻拦。 只不过天不假年，情深不寿。 年少的情感最是真挚和一往无前，这些沈老爷都懂。 可若是对方是段好姻缘，那他不论如何都会为女儿求来。 可是对方是这种尴尬身世。 沈老爷知道沈瑶执拗，可这是这么多年沈老爷第一次为沈瑶的执拗叹气。 他将手中的茶杯放下，他看了眼沈瑶，沉声说：“这样，此事不急，瑶瑶你再好好想想。” 他也再好好想想。 沈瑶知道让爹爹点头肯定不容易。 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嫁的不好，任哪个父母都不成。 沈瑶乖巧点头：“好，我再好好想想。” 沈瑶这么说，可一等到沈老爷走出了门，她就把春果叫过来，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 夏日的温度窜得极快，没几日就晒的人直犯懒。 时间一到了正午，就算是猫儿也蜷到墙角阴凉地方眯着。 顾景昭西市的街上慢慢地走，路过金宝阁他脚步没慢，却不经意地往里面看了几眼。 沈瑶不在，金宝阁也没有动静。 自从他送沈瑶回去已经过了五日。 可是这五日中，沈府没有来找他，连沈瑶也没有消息。 顾景昭皱眉：难道是那日沈瑶真受伤了？ 顾景昭想着，找了一个离金宝阁不远的茶棚坐下。 小二搭着布巾将桌子凳子象征性的擦了擦：“客官请坐，可要喝点什么？” 顾景昭淡声：“一壶茶即可。” “好嘞，客官稍等！” 小二麻利的去端茶，顾景昭坐下，不动声色的扫视了一圈。 茶棚不大，露天的搭在西市街上。 因着日头热，不少人一步都不愿意走，就在这片阴凉下面休息，点些茶饮果子解渴。 刚坐下的人都热得不想说话。 可那些已经坐了一会儿的就开始闲聊解闷。 “听说了吗，那沈家姑娘在家闹脾气呢。” “沈家大姑娘？那可是不缺钱的主儿，她闹什么脾气？” “还能为什么，为了个男人呗。”那些人压根儿也没想压着声音，“听说父女两个吵了一架，之后沈大姑娘就绝食了。” 嗯？ 顾景昭微抬头，他眼色淡淡扫了下正在说话的三个人。 他们应当说的，就是沈瑶。 “姑娘大了就是留不住呦，不知道她看上的是哪个男人，值得这般要死要活？” “不太清楚，听说是那日沈大姑娘的马车惊了，有个少年冲出来救了她，沈大姑娘醒了之后就非他不嫁。” “呦，救命之恩啊，那难怪了，看来那少年定是家世不好，沈老爷没看上，要不然姑娘在家这么闹，应当早就商议婚事去了。” “谁知道呢……不过五天不吃饭可真是……” “我看你连五顿饭不吃都受不了吧哈哈哈哈。” …… 顾景昭的茶早就摆在桌上。 小二给他倒了一杯：“客官慢用。” 顾景昭颔首，伸手将茶杯端起放在嘴边，侧耳听那些人说话。 等到他们住嘴，他才喝了一口—— 是清爽的凉茶。 难道这几日沈瑶没有出现，是在沈府里绝食？ 五天没吃饭，确实是没办法出府。 她不会是饿死了吧？ -- 人在饿极了的时候会想什么？ 以前沈瑶不知道，现在沈瑶懂了。 她全懂了。 人饿了许久可啥都想不了，毕竟思考也需要力气。 她现在脑子里面都是空的，身上软绵绵的，连呼吸都觉得累。 这几日沈瑶也不是全然没吃东西。 晚上偷偷的吃点糕点和喝水。 毕竟她只是想要达到目的，又不是真的想死。 春果悄悄劝过沈瑶，说装装样子就得了。 可沈瑶却坚持认为，戏要真，就要亲身体验。 第六天刚开始，沈瑶照旧半死不活的躺在院子里等消息。 春果端着早饭匆匆的跑了进来：“姑娘，快吃饭吧。” 沈瑶转过了身，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不是吃饭的时候。 总不能功亏一篑。 饭菜的香味直往沈瑶的鼻子里面钻。 是灌汤小肉包，还有蛋肉粥…… 沈瑶不由自主地咽口水。 她身体根本不受控制的，本能的往小肉包子的方向去。 春果将早餐摆好，小声说：“姑娘，老爷让我来跟你说，你说的事情，老爷都应了。” 应了？！ 沈瑶眼睛瞬间亮了！ 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沈瑶撑着一下起身，拿了个包子往嘴里塞。 支支吾吾的道：“唔……你不……早说……” 沈瑶腮帮子撑的鼓鼓的。 她又连喝了几口粥，没吃多少便觉得胃里有些撑了。 饿了这么几天，胃都饿小了。 沈瑶无奈的叹了口气，她还是馋，没吃够。 可只能忍痛放下。 她一边擦手一边问：“爹爹说什么时候去侯府了吗？” “老爷已经准备好东西，准备后日去侯府，顺道去问问明德公主是否同意婚事。” 沈瑶一点都不担心：“她会同意的。” 甚至是求之不得。 毕竟上一世，在明德公主见到她还没几天，就忙不迭的让人送聘礼来定亲。 沈瑶扫了一眼剩下的半碗粥，到底没忍住又端过来喝了一口：“二房那面呢？” “二老爷那面听说姑娘要嫁人，都十分欢喜。” 欢喜？ 他们自然欢喜。 沈瑶冷哼了一声：说不定他们晚上还双眼冒光的偷着乐呢。 -- 第二日一早，沈老爷便带着谢礼去了侯府。 谢礼整整放满了一抬箱子，任谁都能感受到沈家的诚意。 明德公主这几日心情不错。 世子的腿伤已经好了不少，又因为他腿受伤了没法出去鬼混，很令明德公主省心。 心情好就能安睡。 明德公主睡到了快要晌午，这才起来梳妆，待妆毕，常嬷嬷低声说：“公主，外面沈家来人，说是想要见公主。” “沈家？”明德公主想了下：“是那个富商沈家？” “是，带了一箱谢礼，说要感谢二公子。”常嬷嬷脸色未变：“二公子前些日子在街上救了沈家大姑娘，听说那大姑娘对二公子一见钟情，在家闹绝食想要嫁他。” “哦？”明德公主先是皱眉，而后笑了下：“那小子的脸皮确实不错，让小姑娘看上也不奇怪。” 明德公主整了整衣裙，从妆台前起来：“走，我们去见见这位沈老爷。” -- 沈老爷在侯府的厅中已经坐了许久，明德公主才来。 见到明德，沈老爷赶紧行礼：“见过明德公主。” 明德公主坐在正位，才淡道：“起来吧，不知道你来侯府找本宫有何事？” “多谢公主。”沈老爷起身，发现明德公主没有让自己坐下的意思，他站着道：“前些日子小女在街上遇险，幸亏府上二公子相救，在下此番前来是来感谢二公子的救命之恩的。” “此事本宫已经听说了，难为你们有心了。”明德公主顺嘴道：“沈大姑娘没事吧？” “托公主的福，小女没有大碍，只是还有一事，请明德公主成全。”沈老爷将头底下。 明德公主却抬头：“哦？说来听听。” “自从小女那日被二公子救下之后，便对二公子情根深种，想要以身相许，在下知道高攀不起侯府，只是因为小女实在是倔强，所以只能腆颜来求公主成全。” 明德公主不语，好像有些为难。 常嬷嬷适时开口：“公主，听说沈大姑娘在家闹着不肯吃饭，想来是真心爱慕二公子的。” 明德公主惊讶：“这姑娘，竟然这般心诚？” 常嬷嬷点头：“是。” “那花儿一般的女孩子，要是饿出来个好歹该如何是好？”明德公主做担心状。 她想了想，最后道：“既如此，那本宫便全了沈大姑娘的一片心吧。” 沈老爷当即跪下：“多谢公主成全。” “不必多礼。”明德公主笑了笑，抬了个手。 常嬷嬷见状，将沈老爷扶起来。 明德公主继续道：“虽是沈大姑娘爱慕，但那那些礼数我们侯府还是要周全的，后日我们便到沈府去下聘，你们回去等着吧。” “多谢明德公主，既如此那在下便回去恭候公主。” “好，回去让沈大姑娘吃些东西吧，本宫已经应了她，别再把自己饿坏了。” “是，多谢公主厚爱。” 沈老爷说罢，后面的小厮便准备送客。 明德公主看着沈老爷的背影，满意地笑了下，她随手捏了快糕点咬了一口：“常嬷嬷，最近本宫可真是顺心啊。” 自己那个儿子不作不闹，现在老二成了这个没用的亲，就再也不用担心借东风越过世子。 明德公主实在是心情愉悦。 常嬷嬷也笑着给明德公主添了杯茶：“能让公主心情愉悦，是那些人应当做的，这几日有些热，等过几日公主不如去庄子上避避暑，散散心？” 明德公主点头：“也好，是时候去玩一玩了。” -- 阿桑带消息回来的时候，顾景昭正在书房修毛笔。 他神色淡淡，借着日光慢慢地将笔尖捋平，不急不躁。 这支笔他已经用了很长时间，笔尖都炸毛了。 可是顾景昭还是舍不得换。 他那点月钱，连自己和阿桑的吃穿都成问题，更不要提笔墨纸砚这种贵花销。 “公子，刚刚沈老爷来找明德公主提亲了！” 阿桑跑的急，有些激动的喘。 沈家他可听说过，十分有钱！ 以后他们就再也不用过苦日子了！ 而顾景昭听到这个消息，半点都没有惊讶。 他将手中的毛笔尖给捋顺，又沾了热水，才小心地将笔挂起来。 他淡淡的点头：“嗯，我知道了。” 来提亲了—— 她没有被饿死。 挺好的。【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1、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午后的日头斜斜照在正堂中，温暖的洒下了一室的光。 从沈老爷出门去侯府，沈瑶就晃到了正厅。 穿着淡粉色衣裙的少女坐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躲阴凉。 她轻松地吃着糕点和水果，支着脚尖翘着晃，嘴里还轻哼着调调。 她一点都不担心明德公主会不同意。 毕竟上一辈子是明德公主上赶子来下聘，这次她自己上赶子往侯府送，明德公主哪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说不定开心的晚上都要喝两口。 沈瑶在正厅，来来往往的都是人。 沈府那么大，人又那么多，今日早上沈老爷前脚刚出门，后脚二房的人就着手给沈瑶准备婚礼，盼望着她赶紧嫁出去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沈老爷回来，沈二爷就得了信跑到了正厅。 他一脸激动明知故问：“瑶瑶，大哥这是做什么去了？” 沈瑶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她面上不显，甚至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爹爹是替我去给侯府送谢礼去了……” 沈二爷一脸“他懂”的神情。 貌似长辈关心一般坐在了沈瑶右手边的椅子上，语重心长的道：“这几日听说瑶瑶没有好好吃饭，听说就是为了那日救你的那个少年？” 沈瑶歪了歪头：“欸？这事二叔都知道了？” 沈二爷点头。 不仅是他知道了，外面的许多人都知道了。 沈瑶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低头：“那日那个少年……我是很感谢他的。” 沈二爷表示理解：“救命之恩自然是要感谢的，更何况那少年二叔也见了一眼，是个不错的年轻人，还是侯府的二公子，瑶瑶若是日后嫁进侯府，那便是侯府的夫人，自然有享不尽的好日子喽！” 好日子？ 呵。 可真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整个上京都知道顾景昭是个什么身份和处境，沈瑶嫁进去哪能做什么侯府夫人。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有明德公主在，沈瑶定不会有什么舒坦日子。 沈瑶害羞的低下了头：“我也不是冲着什么荣华富贵，就只是那日他救了我……” 沈二爷也不多说，像是不戳破小女儿的心思。 随即他话音一转：“哎……这嫂子就是走得早，要不然看到瑶瑶嫁人，定会十分欢喜。” 提到沈大夫人，沈瑶原本就假装的脸差点装不下去。 她没说话，呼吸声却沉了些。 她有些生气了。 沈二爷以为沈瑶想娘了，叹息了一声：“瑶瑶别伤心，这婚事的筹备让你二婶来就可以，定给你办的风风光光妥妥当当。”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帮沈瑶筹备婚礼，就可以盘算清楚沈瑶聘礼和嫁妆，只要将这个丫头送走，剩下偌大个沈府，便都是他们的了。 沈瑶听着，她眼睛转了两下，忽然变了脸色，扬起了比之前还要明媚的笑—— “既如此，那便麻烦二婶啦。” -- 顾景昭在书房又修了两根笔，这才等到明德公主派人来叫他过去。 顾景昭颔首，默默地跟在小厮的身后，往明德公主的院子去。 从净尘居出来，一路上越来越繁华，院子回廊景色雅致，富贵逼人。 这才是真正的侯府。 相比之下，他所在的净尘居，比外面的破落租户还不如。 明德公主的院子叫做和韵堂。 这地方顾景昭已经记不清楚自己上一次来是在什么时候了。 他往日就住在净尘居，连前厅都极少去。 “二公子，公主就在里面等你了。” 带路的小厮停在和韵堂外面不再往里走。 顾景昭低声道了句：“多谢。” 他也不自行走动，只沉默的等在原地。 没多久，常嬷嬷便迎了过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远远地便看到顾景昭知趣的站在原地，没有乱走动，甚至他一直颔首，眼神都没有乱看。 常嬷嬷很满意：这个外室的儿子倒是知趣。 待他成亲之后，既全了公主的名声，又断了他的后路。 “二公子久等了，公主正在里面。” 常嬷嬷走到顾景昭的面前，嘴里面叫着二公子，但是眼神却高高在上。 一个贱人的儿子。 不过如此。 “多谢常嬷嬷。” 顾景昭自然感受到了常嬷嬷的眼神，他不以为意，跟在了常嬷嬷的身后。 “二公子好福气，今日公主要与二公子说一件喜事。” 常嬷嬷引着他往内室走，顾景昭一路上只是沉默，在常嬷嬷说罢之后，才轻声说：“多谢公主。” 说话间，也到了内室。 明德公主正半歪着身子微眯着眼坐在矮榻上，旁边的侍女正在给她打扇，桌子上摆的是用冰凉着的葡萄和西瓜。 “公主，二公子来了。”常嬷嬷走到明德公主旁边轻声提醒。 明德公主并未睁眼。 顾景昭抬手恭敬行礼：“参见公主。” “嗯。” 听到顾景昭的声音，明德公主这才睁开眼睛。 她草草的扫了一眼顾景昭，发现他穿着一身淡蓝色半新不旧的儒衫，头上更是只有一根木簪束发。 不知道是他自己本身长得就好，还是今日解决了麻烦，看他格外顺眼。 这小子长得确实不错。 不怪那沈瑶对他一见钟情。 “起来吧。”明德公主懒懒的开口。 她没有让顾景昭坐下，他只能站在原地听明德公主说话。 “听闻前几日你救了一个姑娘？” “是，”顾景昭沉声道：“那日在散学时偶然救了一个姑娘，并且将她送回府。但我并未留下姓名，若是给府中带来了麻烦，请公主责罚。” “麻烦是没有，喜事倒是有一桩。”明德公主显然心情不错，话都多了，“那日的姑娘是沈府的大姑娘，她醒来之后就对你十分感谢，并且对你情根深种，今日沈家家主来与本宫提起婚事，本宫念着那姑娘一往情深，你又到了成婚的年纪，便将此桩婚事应下了，你可有意见？” 明德公主问这话的时候，声音明显沉了些。 有些威胁的意味。 顾景昭只顿了一下，随即便深深行礼：“多谢殿下。” 见到顾景昭这么明白事理，明德公主也满意的点头。 之前她听说过顾景昭与相爷的独女有些交情，本想着他不会这么轻易的同意。 没想到他还挺识时务。 “既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明德公主继续道：“虽是沈家来说的亲，但聘礼我们还是要下的，也全了人家姑娘的颜面。过几日本宫便让常嬷嬷亲自准备好聘礼，你去下聘。” “是。”顾景昭应下。 “你成亲之后，那宫学……” 明德公主顺着说道。 这小子一直能在宫学读书是她心中的一根刺。 偏自己的儿子那般不争气，只上了几年宫学便闹着不要去了。 便宜了这个小子！ “公主放心，下聘之后我便会去禀告祭酒，我即将成婚，不便在宫学中继续读书。” 顾景昭自然知道明德公主心中的刺。 既要守拙，那便要听话。 “好，本宫也累了，你先去吧。” 与聪明人对话就是轻松。 明德公主看着面前的少年，忽然有些感慨。 甚至还有些欣赏。 若他不是这个身份，真倒是一个不错的少年郎。 -- 日光灼灼，沈瑶在正厅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沈老爷，听跟着的人说，沈老爷在从侯府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铺子。 沈瑶想了下，叫了马车准备去金宝阁。 有些事情得先交代一下。 西市日复一日的繁华，只不过现在刚过了正午，正是有些热的时候，人并不多。 沈瑶掀开车帘，外面的风吹了进来。 有些热。 沈瑶的马车里放了些冰来降温，这么一掀开帘子，那些凉气全都跑了出去。 沈瑶赶紧将帘子放下。 可是在放下之前，沈瑶好像看到了巷子尾巴的地方有个身影有点熟悉。 是顾景昭？ 不确定。 再看看。 沈瑶掀开车帘，一下就对上了一双好看的眼睛。 果然是顾景昭！ 他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人，现在他们两个眼神一对，沈瑶立刻就明白了他在等自己。 沈瑶迅速地看了下周围，再拐过去就是西市了。 这个巷子是她的必经之路。 安静又宽敞，平常没什么人走的。 沈瑶立刻道：“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沈瑶朝着顾景昭招手，让他上马车。 顾景昭没有犹豫，抬步走到马车的跟前，抬步上了车。 春桃和车夫已经识趣的离得远了些，帮沈瑶放风，马车上只有沈瑶和顾景昭两个人。 顾景昭一上马车便感觉到了沁人心脾的凉意。 穿着清凉的少女一身粉裙，她坐在马车中，头上连半点汗都没有。 相比之下，他倒是有些狼狈。 那少女将放在小桌上的冰凉西瓜端起来，朝顾景昭送过去，示意他吃一口：“顾景昭，你在这等我呐？” “嗯。”顾景昭看了眼西瓜，却并没接。 沈瑶也不尴尬，自己拿小银叉子插了一块西瓜放进嘴里：“怎么啦？是有事嘛？” 刚才顾景昭一上车便看到了沈瑶的脸瘦了一大圈，原来圆圆的脸蛋现在都有些尖了—— 看来她那五日是真的绝食明志。 顾景昭的心底不自觉的酸了下。 他有些奇怪，略微皱了下眉。 不过一瞬便恢复正常，他语气淡淡：“过几日明德公主便让我去沈府提亲。” 沈瑶惊讶了下：“这么快？” 她知道明德公主急，但是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急！ “嗯，”顾景昭猜测：“估计会在初秋的时候就举行婚礼。” 沈瑶点头：“这样也好，不然那婚服好热，夏天穿定是要惹出来痱子。” 顾景昭：额…… 她想的是这个？ 提到衣服，顾景昭这才发现她的裙子好似也大了些。 应当是之前定做的合身的，但是这几日她清减了许多。 顾景昭张了张嘴，问道：“听闻你这几日没有吃饭？” “对呀对呀！做戏也要认真些嘛！”沈瑶很快承认，“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都要饿死了。” 沈瑶摇了摇头，颇为可惜：“我要是饿死了的话，可真为你遗憾，少了我这么一个好合作伙伴。” 顾景昭嘴角绷紧：“你是为了我们成婚？” 沈瑶摇头：“一半一半吧。” 她声音小小的，但是眼睛却亮晶晶的弯成了月牙儿：“除了婚约之外，我还要我爹答应我，在两年之内不准让二房动任何沈家的产业。若是让我知道的话，不管在哪里我都会绝食的！我爹了解我，知道我会说到做到，所以这两年我可以放心的离开沈家啦！” 顾景昭沉默，他倒是没想到沈瑶会借机这般…… 他不由得重新的定了定神，看着沈瑶。 沈瑶恍然不觉，她一脸狡黠。 像是获了胜的小猫。 她对着顾景昭叮嘱道：“过几日你来提亲，聘礼不多也不用生气，我与二房那边自有计较，你只要在侯府乖乖听话，明德公主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沈瑶的马车十分凉爽。 顾景昭身上的热意已经全部消散，他点头应下：“嗯，我知道了。” -- 明德公主的动作极快，没几日就给顾景昭准备好了聘礼。 自然是比不得侯府世子的聘礼，但也不算差，比顾景昭想的还要多了些。 明德公主虽然提防顾景昭，可明德公主却十分在意自己的面子。 这些聘礼给自己充脸面，不用落个苛待庶子的名声，也不算多。 日头还没到晌午，顾景昭便骑着马带着聘礼，往沈府的方向去。 今日顾景昭穿的是侯府特意给他准备的淡绯色澜衫，腰上系着银色腰带，头戴金冠。 他骑着马走在队伍前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可兴许是衣服的颜色，显得凭添了几分喜气。 众人都问道这公子是谁，待知道顾景昭的身份后，都啧啧摇头。 …… “你们听说了嘛，好像是沈家小姐为了嫁给他好几日没有吃饭呢。” “可不是，那日有人看着沈老爷亲自带着东西去了侯府。” “说是那日沈小姐被二公子救了，一见钟情想要以身相许……” “没想到这富家小姐也这么倔呦……” “可是我怎么看着这新郎官脸上没有半分喜气，看起来像是被逼婚呢哈哈哈哈。” “哎？看起来是哎！” …… 这曲曲声伴了顾景昭一路。 他没有表情，只朝着沈家的方向走，待到了沈府的正门，他潇洒的翻身下马。 将绳子交给旁边的阿桑，他信步走到沈府的门前。 他依旧神色淡淡，声音更是有些冷。 但偏偏礼数周全。 他在沈府门前恭敬行叉手礼，略微颔首，声音朗朗。 “晚辈顾景昭，特来向沈家大姑娘下聘，愿结白首之约，成秦晋之好。”【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22-30 第22章 昨夜侯府便派人来给沈府送了帖子, 说今日来下聘。 今日一清早，沈老爷便穿戴整齐在正厅等着。 顾景昭的下聘队伍刚过了巷子口，一直在门口等着的小厮便跑进来：“老爷！侯府来人了！” “是谁来的？”沈老爷赶紧起身整理衣物, 沉声问道。 “是二公子亲自来的，看来是很看重我们姑娘！” 那日顾景昭将沈瑶送回府, 他们可看得真切。 今天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亲自来的，不错。” 沈老爷欣慰的点点头。 那日他只是匆匆见了这个少年一面, 并不算了解他，只是觉得他冷冰冰的。 原本还有些担心这门亲事他会不同意, 不过现在看来, 兴许他也没有那么不愿。 沈老爷想着, 抬步往正门走。 刚刚好走到门口, 他便听到顾景昭一身锦袍站在门外，朝内行礼。 “晚辈顾景昭，特来向沈家大姑娘下聘, 愿结白首之约，成秦晋之好。” 沈老爷见到人，紧走了几步。 他到顾景昭面前, 伸手将他扶起：“二公子多礼了, 我们里面说话。” 顾景昭被沈老爷带着往里面走, 后面跟着抬聘礼的小厮鱼贯而入。 侯府的聘礼不算多。 但对于一个不受待见的庶子来说，这已经算是明德公主给他的最大脸面了。 只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沈家来说, 算不上什么十分贵重。 沈老爷更在意的是顾景昭亲自来下聘。 喜娘跟在顾景昭的身后，待进了正厅，主人都落座, 她将聘礼单子送到沈老爷的面前。 她满脸堆着笑：“这是侯府的聘礼单子，请沈老爷过目。” “多谢。” 沈老爷说罢, 旁边的管家便送上了一个沉甸甸的红封包。 喜娘伸手接下，不着痕迹的掂了掂。 很重的一包银子！ 都说沈家老爷大方，没想到竟然大方成这样！ 她之前被明德公主叫来说媒，人还没进侯府的门便让人给送了回去，没想到再叫她的时候，竟然二公子已经定好了亲！ 更没想到还能有红包拿！ 今日真是赚大发了！ 喜娘的脸上笑得全都是褶子：“多谢沈老爷！” 她说罢，退到了顾景昭的身后，喜滋滋地有掂了掂红包。 单子上面有什么沈老爷一点都不关心，他只是象征性的扫了一眼，就把礼单合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笑着给顾景昭添了茶：“顾二公子一路过来定是热了，不如在府中用了饭再回侯府？” 顾景昭摇头，淡淡的拒绝：“不必麻烦，聘礼已经送到，我还要回府去给公主回话。” 沈老爷理解的点头：“既然这样……那也不好让公主等太久。” 身为在明德公主眼下过日子的庶子，确实身不由己。 若不是瑶瑶执意要嫁，他这身世真算不上是良配。 顾景昭抬手将茶喝了半盏，将茶杯放了回去。 一点多余的声音都没有。 他风度翩翩，全然是世家礼仪，半点错都挑不出来。 举手投足间，比那明德公主的亲生世子都要岑贵几分。 “多谢沈老爷理解，那晚辈便先回侯府了。” 顾景昭站起身，朝沈老爷行礼，转头走了几步，也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又停下。 他缓缓转过身，对着沈老爷。 他目光真诚的说道：“日后若是有空，晚辈再来看望沈伯父。” 他面色还是淡漠的像一块晶莹剔透的冰。 可是言语之间却改了称呼。 沈老爷自是明白了顾景昭的意思，他笑着点头道：“不急不急，你还有课业要顾，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没有那么多讲究。” 顾景昭点头，这才转身往门口走去—— 沈瑶在顾景昭进门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她一点都不着急，卡着时间感觉顾景昭要走了，这才往正门口走。 时间刚刚好。 刚到门口，她便看到顾景昭骑在马上没走多远。 门外看热闹的人还没有散。 他们看到顾家二公子刚走，沈家大姑娘就提着裙子哒哒哒的跑了出来。 她一脸着急，连连的问旁边送人出来的管家。 “顾景昭呢？他今天不是来下聘嘛？” 管家笑着解释道：“姑娘莫要着急，二公子刚刚下了聘礼离开。” 沈瑶一脸失落：“他走了啊……” 沈瑶的声音不大不小的，外面看热闹的人都听得清楚。 原本大家还有些不信。 沈家大姑娘和别的那些姑娘不一样。 她之前帮着家里管铺子，那般干脆利落，怎么会为了嫁人好几天不吃饭？ 但现在这么一看。 这姑娘这么喜欢，倒还真说不定。 “沈大姑娘别着急，过几日二公子便来迎亲啦！” “是啊是啊……” “顾二公子可俊俏嘞，沈大姑娘有福气呦！” 看热闹的人七嘴八舌的打趣。 沈瑶看着可爱，顾二公子瞧着除了有点冷冰冰，却实打实的是个俊俏少年。 对于少年少女结了好亲事，大家都乐见其成，没什么恶意。 言语间，沈瑶的脸腾地红了。 她拽着裙子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顾景昭的背影都看不见，这才转身回府。 人群这才慢慢散去。 沈瑶饶一转身，脸上的那点娇羞半点都不剩。 她快走了几步，到了阴凉的回廊。 春桃跟在沈瑶的旁边，上来悄悄问：“姑娘可是真想见顾二公子？” “不是，后日他去宫学退学，我们可以见到。” 春桃明白，点头赞道：“姑娘的演技真是不错，姑娘的脸真是红得恰到好处。” “是嘛，那可真是巧了。”沈瑶眯着眼慢慢说道：“演技倒是不好说，但刚刚在门口的阳光，真的好晒。” 晒得她脸都红了—— 吃过早膳，顾景昭便准备起身去宫学。 前一日他已经提了书简，今日他要去宫学，向祭酒当面辞别。 今日好像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上一世顾景昭离开宫学直接便去了盂县，记忆之中，他走的匆忙，也没有什么人值得他告别。 一转眼已经有五年。 原本他觉得五年过的很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直到他重生之后，重新穿上这身宫学的儒衫，他才知道，这五年的时间变了多少。 他不知道这五年于别人如何。 但对于他来说，这五年真是远的像上辈子的事情。 阿桑将书箧递给顾景昭：“公子，今日还要拿书箧嘛？” 顾景昭抬手想要拒绝。 他今日只是去辞别，并不需要上课。 可是手抬到半空，他反手接过了书箧：“今日我应当回来的早一些，记得留午饭。” 平常顾景昭午饭在宫学吃，阿桑只去厨房领自己的那份午饭。 阿桑点头：“是。”—— 宫学的祭酒最近忙的焦头烂额。 宫中的藏书馆最近新得了几本孤本，其中缺了一些页，要他来商讨一下将其补齐。 为了这事他已经好几日都没有睡觉。 要不是今日顾景昭说要退学，他今日还不会来宫学。 他匆匆走近宫学，便看到顾景昭正站在他的院子中等。 听到声音，顾景昭对着祭酒拜礼：“学生见过祭酒。” “进来吧。”祭酒叹了口气。 二人进了屋中，祭酒才道：“景昭，你当初进宫学便是不易，如今你要退学，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是，明德公主给学生定了一门亲事，学生要回去成亲。” 祭酒皱眉：“明德公主？定亲？” 明德公主对顾景昭如何他是知道的，如今春闱在即，明德公主却让顾景昭成亲？ 看来这退学也是明德公主的意思。 祭酒接着问：“那你回去成亲之后，可会参加春闱？” 顾景昭摇头。 祭酒深深叹了口气。 “若是你不想退学，我便去与公主说。” 祭酒想了半晌，下定决心道。 顾景昭平常有些冷，可是他的为人没得说，课业更是数一数二的，只不过身世不太好。 祭酒是惜才之人，对他是真的喜欢。 这般的好少年，本应该有个好前程。 可明德公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必麻烦老师了，学生回去之后也定当不会荒废学业。” 顾景昭定定的道。 “好吧。” 祭酒知道，他能帮顾景昭一时，但是却帮不到他一世。 他的困境只能由他自己解决。 他只能提点道：“日后，若是有机会，定要去参加春闱，若是有其他机会，也一定要抓住，这样才不会一直受制于人。” 顾景昭眼神灼灼：“是，老师的话，学生记下了。” 祭酒点头：“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随时来找我。” 顾景昭深深一拜：“是，学生谢过老师。” 祭酒交代完毕便匆匆离开了宫学。 顾景昭也跟在祭酒的身后，迎着清晨的光走了出去。 清晨中的宫学幽静，隐隐的有读书上课的声音传来。 宫学中中处处都栽着古树，有的几十年，有的已经上百年。 这些古树似是有灵。 只是在宫学中走着，便能沉静心神。 细密的晨光透过古树照在了他的身上，点缀着丝丝缕缕的光。 白衣儒衫的少年快步走了过去。 他神情严肃，并没有在意那些明亮的光，那些光却跟着他的身影而闪烁。 顾景昭手中拿着书箧，在宫学中慢慢地走了一圈。 日后若非有事，他应当是不会再回到宫学。 白衣少年静静地穿过回廊，又穿过了几个连通的楼阁，最后绕过一座假山，便看到一小片池子。 这池子不大，名字却美，叫做瑶池。 池中布满了莲花，此时正是莲花盛开的时候，层层叠叠的莲花乖巧的端坐在荷叶上，荷叶上面滴着几颗露珠，像是珍珠宝石一般，发出耀眼的光。 坐在池边的少女便沐浴在这片光中。 那少女身着淡绿色的衣裙，头上只简单的簪了几支金色的小花簪。 遥遥望去，像是保护这片荷花的小仙。 少女坐在池边的小亭子中，伸手去够池中的莲花，白嫩的手臂从袖子里面露出来了一截。 那少女好像感应到了什么，抬眸朝顾景昭望。 而后她笑眼弯弯，本来去够莲花的手臂举起，朝他招手。 “顾景昭你快过来，你手长，这里的莲蓬好新鲜，你快过来帮我摘两株！” 顾景昭：“……” 第23章 上次见面的时候, 沈瑶就特意问了顾景昭哪日最后一天去宫学。 顾景昭没想到，沈瑶竟然会进来。 看到沈瑶朝他招手，他轻轻蹙眉走到沈瑶的旁边。 “顾景昭你快帮我把那朵荷花下面的莲蓬摘下来！我都够了好久了！” 沈瑶半点不客气。 寒暄也没有, 她直接伸手指着池子中她早就看中的那株莲蓬。 顾景昭站在原地没动：“你怎么进来了？” “宫学这一年都与沈家有合作，我自然能进来啦。”沈瑶不在意的解释。 随即她顿了顿, 小声轻快的说：“可是今天我可不是用沈家的名号进来的。” 顾景昭略微低头看她。 正好看到了沈瑶勾起来的嘴角。 她神秘兮兮的：“好不好奇？你帮我把那株莲蓬摘过来我就告诉你。” 顾景昭平静：“我没有好奇。” 啧。 他拒绝的好干脆。 沈瑶没得逞，她撇撇嘴：“我说我是你的未婚妻, 要进来给你送东西，他们就让我进来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没太惊讶。 他扫了眼沈瑶放在旁边的两个书箧, 十分眼熟。 就是那日他在金宝阁看到的那两个。 “你说送的东西, 是这两个？” “对啊, 不过这可不是送给你的。”沈瑶一边回答一边看有没有她能够到的莲蓬, 找了一圈也没有，她有点遗憾，这才回过头去顾景昭好好说话：“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那个萧睿呢, 不出来送送你？” “他如今在上课，要等到半个时辰之后才会放课，去用午膳。” “半个时辰啊, 还好。”沈瑶想了下：“他们去用午膳的时候可会经过正门？” “嗯。” 宫学用饭的地方在宫学外面, 有些吃不惯的, 便由家中送来饭菜。 总之，是不能在宫学中用的。 “那这样, 我先出去，一会儿等到你和他们一块出来之后再说，就当我们现在没有见过。” 沈瑶拎着书箧就要走。 顾景昭蹙眉：“可是我并未准备等他们。” 嗯？ 沈瑶停住脚回头看他。 “你不是等着与同窗们告别嘛？”沈瑶有些疑惑, 歪头：“那你在这转悠什么？” 顾景昭沉默。 “我觉得你这人不太和人沟通这件事不太好。之前那个萧睿，人家上次那么帮你, 你离开都不跟人家打招呼的嘛？” 顾景昭顿了顿：“那日我来送书简，我便见到他与他说了。” “那也不行！”沈瑶干脆，“今日你既然来了，哪还有偷偷走了的道理？不管怎么样，你就在这里等着萧睿，半个时辰后和他们一起走正门离开！” 沈瑶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堆，态度很强硬。 顾景昭敛眉问：“你要做什么？” 沈瑶哼了一声，有点记仇：“你不是不好奇嘛，反正就当作现在没看见过我就行！” 沈瑶说罢，拿着书箧转身欲走。 刚抬脚，她收了回来，转头试探问道：“那个……你真的不能帮我把那个莲蓬摘过来？” 顾景昭脸色未变：“祭酒说过，宫学中的植物皆是有灵，不可随意取用。” 沈瑶头有点耷拉：“好吧……”—— 晌午一散学，萧睿第一个就走出了课堂。 往日他没什么不开心的，但是今日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有点不愉快。 虽然可能对于顾景昭来说，自己算不上他的朋友。 但是自己却觉得顾景昭这人真的不错。 他走之后不仅无聊，而且日后的课业也无人可抄。 出门之前，他朝顾景昭的座位看了一眼。 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顾景昭这几日都没有来宫学，前几日还是来送书简的时候，他逮住了顾景昭问了下。 估计以后再也不能在宫学见到他了吧。 萧睿想到这，从不叹气的人也叹了口气。 这种空落落的感觉，比他爹打他一顿还难受。 萧睿想着，神色恹恹的朝外面走。 一出门，便看到了顾景昭。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顾景昭？ 萧睿有点不敢相信：难不成他是在等自己？ 他甚至怀疑的不敢动地方。 直到顾景昭和他对视，他才确定。 顾景昭就是在等他！ 萧睿赶紧小跑过去，他狠狠地拍了下顾景昭的肩膀：“阿昭！没想到你竟然会来跟我告别？！” 顾景昭的肩膀生生接下了这几下。 他眉头微皱。 对于这种亲密，他还是有些陌生。 顾景昭淡淡道：“时间刚好。” “果然！就知道你不会特意等我！”萧睿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没事，我本来以为你会转身就走的，你能在这里我已经很满足了！” 顾景昭没说话。 与萧睿在一起，他就算是不说话，也从来都不会冷场。 萧睿揽过顾景昭的肩：“走！一同去吃饭！” 萧睿在这面亲亲热热，所有人都看见了。 自然那个曹茂也能看见。 他站在远处，看着顾景昭“呸”了一口：“一个外室的儿子，原本就不应该出现在宫学！” 上一次曹茂在顾景昭身上吃的亏，他可记得清清楚楚！ 如今那顾景昭都不在宫学了，这次定要趁机好好给他一个“惊喜”。 想到这，曹茂贼笑了两声，随即对着旁边的狗腿子嘀嘀咕咕了两句。 那狗腿子连连点头，撒腿跑了。 曹茂再抬头看，便看到顾景昭和萧睿已经走了挺远，他赶紧跟着过去。 晚了就看不到热闹了—— “阿昭，听说你前几日去沈家下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萧睿与顾景昭一同往宫学正门走，路上萧睿左问右问了些东西，最后落在了下聘这件事上。 顾景昭淡淡“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没想到你这么快竟然要成亲了！你这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更没有听说过你要议亲啊。” “这几日定下的。” 萧睿压低了声音：“听说是因为你那日救了沈家的大姑娘，那姑娘对你一见钟情，为了报救命之恩，所以执意要以身相许？” 顾景昭没有立刻回答。 这消息传得这么快，定是沈瑶在传。 她的行动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快。 看顾景昭没说话，萧睿以为他生气了：“阿昭，这也没什么，本朝民风开放，那些榜下捉婿的都不知道盯上了多少人了。况且沈家大姑娘这是为了报恩，日后自然称为佳话，你不必……” “是。”顾景昭道了一句，掐住了萧睿的话。 萧睿：“啊？” 顿了一下，他才想起来是回答刚刚自己问的。 真是一见钟情啊？ 那看来沈大姑娘五天不吃饭的事也是真的了…… 这姑娘得多爱啊。 萧睿侧头，看了眼顾景昭。 他悟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长成这样，饶是他也自比不如，更何况是那些姑娘。 说真的，名门闺秀里也不乏有一些看上他的脸的，之不顾碍于顾景昭的身份，无法与家族中提。 毕竟谁也不想趟侯府的浑水。 可是沈瑶却不一样。 她无权无势，家中只是有些钱，与顾景昭成婚，大家皆大欢喜。 除了…… 萧睿看着顾景昭的表情。 除了…… 顾景昭看起来有些勉强之外。 萧睿没再问亲事，自己叨叨了些书院的事，两个人说话间就走到了宫学正门。 萧睿说着话，就看着顾景昭停下了。 “阿昭，怎么不走了？” 萧睿回头看顾景昭，发现他站在原地，目光正朝着正门的方向看。 萧睿顺着他的眼神方向望去，发现一个身着淡绿色裙子的姑娘朝他们哒哒哒的跑过来。 那姑娘一脸笑意，自己手上拎着一个书箧。 她身姿轻巧灵动，轻盈的裙边随着她的步伐扬起，露出了白色的绣花鞋。 像是一只轻盈的蝴蝶。 那姑娘一身绿裙，迎着人群逆行而来，穿过一个个白衣儒衫的学子，最后停在了顾景昭的面前。 她微喘，脸颊因为小跑而带了些红。 顾景昭冷眼看她。 那姑娘笑意不减，在看到顾景昭的时候，甚至还微微低头。 她有些怯怯的问：“那日你去我家下聘，怎么这么快就走啦？” 萧睿：嗯？ 他瞪大了眼，将沈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这就是那个沈大姑娘？ 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顾景昭还是冷冰冰的，原本人被热得冒汗，可一听顾景昭说话就凉爽了。 “事情办完了。” 自然就走了。 那声音冷冰冰的，连站在一旁的萧睿都冷的直打颤。 虽然吧…… 这阿昭平常说话也是这样。 可是对着这么一个小姑娘，甚至还是他的未婚妻，他怎么还是一样啊。 “哦哦，这样啊。” 沈瑶好像根本不在意顾景昭的语气。 顾景昭看着她，皱眉：“你怎么来了？” “我知道今天你最后一天来宫学，想着来找你一起回去，顺路把你放在金宝阁的东西拿来。” 顾景昭：“……” 沈瑶说着，歪头去看萧睿。 她小声地乖巧问道：“这个就是那位萧公子吧？” 顾景昭沉默。 萧睿听到提到了自己，赶紧自我介绍：“你应该就是阿昭的未婚妻沈大姑娘吧，我是阿昭的同窗萧睿。” “原来真是萧公子，真是一表人才！”沈瑶说着，将手上的书箧递给萧睿：“这是前几日二公子到金宝阁亲自挑选的，说是要给萧公子做临别礼物，今日正巧，我便给送来了。” 萧睿人都傻了。 啊？ 顾景昭今天不仅在外面等他，还给他送礼物？ 甚至还是他上次觉得不错的书箧？ 人生这么多惊喜嘛？ 萧睿看顾景昭，他还是冷冰冰的，但是没有否认。 沈瑶笑眼弯弯的，手上费力地举着不算轻巧的书箧。 萧睿受宠若惊，连带着对看沈瑶也喜欢了几分。 他接下书箧：“那就多谢阿昭了！” 顾景昭还是沉默。 沈瑶也只是笑。 日头朗朗，照耀在少男少女的身上，发出不容忽视的光。 萧睿觉得，他们二人，真乃绝配。 萧睿礼物在手，知道沈瑶是来找顾景昭一起回去的，原本还想和顾景昭一起吃饭的萧睿也不好意思再继续打扰。 “既然沈大姑娘是来找阿昭一起回去的，那我便不耽误你们！” 他自己默默侧身，给他们让出了一条路：“阿昭，日后我们有空再聚！” 顾景昭向萧睿点头，而后抬步就走。 他的步子大，沈瑶跟在顾景昭的身后只能哒哒小跑才能跟上。 二人一前一后的朝宫学正门走，在马上就要踏出正门的那一刻，一盆水从上至下的朝他们两个兜头而下。 两个原本正在发光的少年少女，被一盆莫名其妙的水浇成了落汤鸡。 沈瑶愣了。 顾景昭也愣了。 细细闻了一下，这桶水并不是普通的清水，而是脏兮兮的泔水。 沈瑶愣了。 她真的愣了。 待缓过神儿来，她才发现，在自己半步远前方的顾景昭，已经攥紧了拳头。 就算是看不见，也能猜到他的面色不善。 说不定杀人的心都有了。 沈瑶下意识地伸手，拉住了顾景昭的袖子。 她勾了勾唇，有点阴恻恻的笑，而后小声道：“顾景昭，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做遇水则发？” 第24章 感受到自己的袖子被一只手轻轻地拽了拽, 顾景昭回头看沈瑶。 她原本飞扬的发丝被这一盆水浇得湿透，几缕发丝可怜兮兮的贴在她的脸上。 身上本就轻薄的裙子被水一打湿，里面的曲线若隐若现。 顾景昭赶紧挪走了视线。 沈瑶还没有察觉。 她好像更担心顾景昭生气。 其实顾景昭在转过头来之前, 他并没有多么愤怒。 这么多年，他顶着外室之子的身份在上京受到的羞辱从来都是只多不少。 言语的威力比想象的还要巨大。 而今日, 只是一盆水。 只不过在他原本就充满羞辱的人生中填了一笔而已。 可是…… 在他转过头后，看见沈瑶与他一样变成了落汤鸡, 遭受这份恶意。 他的怒气似江海涨潮般涌上来，周遭的空气瞬间冷却。 糟糕。 沈瑶见到顾景昭冷得发寒的眼神, 沈瑶赶紧又重重的拽进了顾景昭的袖子。 沈瑶急急说：“顾景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在这里发火不合算的！” 看着顾景昭还是不说话。 沈瑶又拽了他的袖子, 提醒：“顾景昭，你听没听到，说话呀！” 顾景昭一低头就看到沈瑶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深呼吸, 原本冲上来的怒气被他竭力咽下了五分。 他克制着：“我明白。” 听到顾景昭回答，沈瑶松了口气。 二人对视一眼，这才四处找到底是谁所为。 人很好找, 很容易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好像看到了什么好戏的曹茂。 他笑得前仰后合, 那笑声难听的像是公鸭在叫。 “呦, 顾二公子怎么这般不小心，竟然撞到了桶上？日后走路的时候可要仔细瞧着点, 万一要是再碰到点别的什么，可别耽误了顾二公子的小登科！” 这话很明显是在嘲讽顾景昭娶了一个无用的媳妇。 还没等顾景昭和沈瑶说什么，跟在后面的萧睿就飞奔过去, 一个飞脚踹在了曹茂的腰上。 曹茂一时不查，被踹在地上。 “哪个王八羔子敢踹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曹茂下意识地喊了一句。 转头看到是萧睿后, 语气还是冲，但态度明显弱了些：“萧睿，你这是干嘛？” 萧睿冷哼着笑，他也没想到自己拎着这么重的书箧还能飞的那么高。 竟然一下就踹到了曹茂的腰。 “刚刚没看到曹公子在这里站着，看来日后曹公子出门的时候也要仔细看着点，万一要是伤了腰，曹公子的那些红颜知己可不是要伤心了？” 萧睿往日从不开这种玩笑。 今日这般说曹茂，也是真的生气了。 谁让曹茂刚讽刺顾景昭的！ 用刚刚自己的话怼自己，回旋镖扎到自己身上的感觉真的难受。 曹茂只恶狠狠地瞪着萧睿，他咬牙切齿：“道歉！你给我道歉！” 萧睿冷哼，半点都不理这种垃圾人。 “哎？这不是曹大公子嘛？”沈瑶像是刚刚把人给认出来，她的声音小小的，边说边要走近。 她像是忘了自己头上身上都是脏水。 顾景昭神色一敛，快步走了一步，挡在沈瑶的身前。 顾景昭肩膀宽大，又比沈瑶高出许多。 这么一挡，完全将沈瑶给挡住了。 沈瑶顺势躲在了顾景昭的身后，小脑袋从侧面探出来：“曹公子，上次在街上好像是你把顾二公子的书箧撞坏的吧，既然曹公子如今让萧公子道歉，那曹公子也应当将上一次顾二公子的损失给赔偿一下。” 曹茂愣了：“上？上次？” 沈瑶连连点头，表情可爱的认真。 好像要是曹茂想不起来，他就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人。 “对啊，就是在金宝阁外面的那次，我可是人证，那次还多亏了曹公子为小女子主持公道呢！” 曹茂想起来了，他真的想起来了。 上次就是这个小姑娘在大街上朝他要银子，让他丢了脸！ “那次……” “曹公子贵人多忘事，就是你啦！”沈瑶继续道：“那日顾二公子无奈，只能在我们金宝阁中拿了一个书箧应急，如今金宝阁的帐还没平呢！” 看着这般，萧睿也帮腔：“曹茂，你今日若是把帐给结了，那我便给你道歉也无妨。” 曹茂被一唱一和的架在火上烤。 今日他若是结了帐，就白白损失了一笔钱。 但若是不结账，那便要忍下这口气！ 正面反面都是赔…… 他看了看萧睿，咽不下这口气。 不就是钱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曹茂捂着腰被人扶起来：“不就是钱嘛！本公子有的是！给他！” 沈瑶眼睛亮晶晶的，从顾景昭的身后伸出了一只手。 手心朝上：“盛惠五十两银，只收现银，麻烦曹公子啦。” 曹茂惊讶：“五十两？！什么东西竟然值五十两？” 沈瑶保持微笑：“这可是金宝阁出品哦。” 曹茂哑然。 他往日就知道金宝阁的东西贵，但是今日的钱他花的尤其肝疼。 “行！行，你们都行！” 曹茂一摆手，跟在他旁边的狗腿子便拿出来几张银票放到沈瑶的手心上。 沈瑶当场数了数。 不错，五十两一分不少。 她一脸职业微笑，十分真挚：“多谢曹公子啦。” 曹茂不理她，只对着萧睿道：“这下你该道歉了吧？” 萧睿他爹的官职大，往日曹茂往日都不敢惹他。 萧睿从来也不仗势欺人，今日飞身踹人，也的确是冲动了。 “我自然说到做到。”萧睿大大方方的走到曹茂面前，正气凛然的大声道：“曹茂，很抱歉，我刚刚踹了你的屁/股！” 这道歉声一出，再配着曹茂龇牙咧嘴的动作，也不知道是谁憋不住，先笑出了声。 而后一个传染一个，笑声越来越大。 曹茂捂着腰气急败坏直跳脚：“别笑了！都别笑了！” 可是止不住，根本止不住。 曹茂真的要气厥过去了！ 不是萧睿道歉嘛！怎么大家都在看他的笑话？！ 曹茂看了眼四周，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谁。 他一遍骂着“别笑了”，一边捂着屁股越走越远。 萧睿看人走了，也不再追究。 他走到顾景昭的面前：“早知道上次就应该把事情告诉祭酒，他这次定不敢这么嚣张了！最后一日到宫学，竟然还被泼了水，连带着沈大姑娘也遭了殃。” 顾景昭不说话，还是挡在两个人之间。 沈瑶小声叫道：“今日多谢萧公子仗义相助啦。” 萧睿摆手：“客气！” 沈瑶走了一步，想要从顾景昭的身后出来，却不料顾景昭侧了一步，又挡到了沈瑶的面前。 沈瑶：“嗯？” 顾景昭快速的扔了两个字：“衣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低头一看，这才看到自己身上的衣裙已经贴在了皮肤上！ 虽然天气热，衣裙已经半干，可还是能勾勒出来轮廓。 刚刚她都没发现！ 都怪那个曹茂大傻子！ 沈瑶不再出去，她在顾景昭的身后躲好：“谢谢啦。” 顾景昭没说话。 萧睿也听到了一点，他也不再向前，保持了距离。 沈瑶在顾景昭的背后数了一半的银票，递给萧睿：“见面分一半，刚刚萧公子道歉，让萧公子受委屈了！” “这钱不能要！我和阿昭是朋友，自然要帮忙！”萧睿道：“再者说，这钱不是阿昭欠金宝阁的嘛……” “刚刚是我诓曹公子的！顾二公子是我未婚夫，而且我又那般喜欢他，自家店铺，哪还有让他付钱的道理？” 沈瑶理所当然的说道。 萧睿愣了一下。 原本只是猜测沈瑶喜欢顾景昭，可是却没想到沈瑶竟然这般自然了说了出来。 好像承认喜欢顾景昭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 看萧睿不说话，沈瑶继续又往前面递：“哎呀，又没有太多，今日放课之后，萧公子去酒楼好好吃一顿都不够！况且这是曹公子的钱，我们自然要分的开心一些，讨个好彩头！” 萧睿也不差这些钱。 一听到说是分曹茂的钱，他笑着把银票接了过去：“好！待来日有空，我请你们夫妻俩喝酒吃茶！” 顾景昭沉默，没有拒绝。 沈瑶从他的背后冒出来个脑袋：“那就一定哦！”—— 马车哒哒的往上京内走，离宫学越来越远。 还没到城门内，马车走在路上，只有马蹄的声音。 沈瑶和顾景昭坐在马车上，一人身上披着一条毯子。 沈瑶在马车里备了几身衣裙，现在已经把衣裙换了，只剩下头发还湿湿的。 反倒是顾景昭什么都没有，只能靠着自己硬挺。 马车上只有他们二人，春果在外面和车夫在一起。 沈瑶捧着杯茶，细细的喝了一口：“顾景昭，你衣服不换没有问题嘛？” 顾景昭淡淡道：“没事。” 除了有些味道之外。 “行吧。”沈瑶点头。 不过就算是有事，她马车上面也没有顾景昭的衣服。 沈瑶又喝了几口茶，刚刚在外面又生气又着急还那么热。 没一会儿就口干舌燥的。 马车里面静静地，他们两个谁也没看谁，只有沈瑶喝水的声音。 “今日，抱歉。”过了一会儿，顾景昭忽然开口。 道歉？ 沈瑶想了想：“是因为今日我和你走在一块被浇到了水？” 顾景昭撇过头：“嗯。” “我当是什么事情呢。”沈瑶没太在意，她看着顾景昭，感觉到了他的愧疚：“其实在我说要与你成亲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会面对什么了，不过是一盆水而已，日后定有比这个还危险的。” 顾景昭抬头看她，与她对视。 沈瑶继续道：“其实之前，我们已经遇到过最坏的结果了，不是嘛？” 是了。 上一世就算是沈瑶最后的结局也不会太好，可是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兴许不会在那天死掉。 这些顾景昭知道，沈瑶也知道。 这一世他们要做的事情比上一世还要多。 他们成婚之后，说是亡命夫妻也不为过。 沈瑶继续道：“我们既然要成婚，那我们便是一伙的，我就是你的伙伴，同甘共苦的队友，所以没有什么连累不连累。” 沈瑶说着，往前倾身。 小手在他的宽肩上拍了两下：“苟富贵，勿相忘。” 顾景昭今日被人拍了好几次肩。 相比之前的那些，沈瑶的手劲儿轻的像是在抚摩。 而是她的话却比别人都要重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说…… 他们是伙伴。 是队友。 所以不用有愧疚。 顾景昭明白这些话，可是看着她原本精致的妆容却被一盆水毁了大半，他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他摇摇头，不再想。 他伸手，将放在一旁的书箧拿过来，递给沈瑶。 “怎么了？”沈瑶不明所以，把书箧接下。 难不成是因为刚刚说他书箧是赊账的事，他生气了，要把书箧还回来？ 顾景昭惜字如金：“打开。” 沈瑶听话，把书箧的第一层打开。 而后她缓缓睁大了眼睛，最后笑成了月牙形状。 书箧的第一层放着干净的毛笔砚台，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株新鲜的莲蓬。 沈瑶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个就是刚刚的那个莲蓬。 她说的，最新鲜，最好的，她最喜欢的那个莲蓬！ 第25章 沈瑶的马车刚行到城中, 顾景昭便拿着书箧下了车。 顾景昭一出去，春果便钻了进来。 她眼睛尖，一下就看到了沈瑶手上的莲蓬：“哎？哪里来的莲蓬？” “顾景昭在宫学里摘的。”沈瑶顺手剥了几粒莲子放到春果的手上。 春果吃了一颗：“好新鲜的莲子！” “是吧！我也觉得, 那一个小池塘里面，我就看着这株好！”沈瑶说着自己也再吃了两颗。 只不过莲子有些寒, 她不敢吃太多。 “刚刚就想问，姑娘这一身脏水是掉到池子里面了嘛？” 刚才顾景昭在, 春果也不便多问，只等他离开再说。 “不是, 是被人搞了。”说到这里, 沈瑶生气的眯了眯眼, “这次又是曹茂。” “上次在金宝阁门前被姑娘要账的那个？”春果猜测：“难道是上次的事情他怀恨在心？” “不是, 这次他是冲着顾景昭来的。不过……”沈瑶哼了声，“冲着谁来的，都是一样。” “这曹茂人就是一个酒囊饭袋, 不过就是因为爹爹巴结上了曹国舅，这才狐假虎威，听说前几日他还花了重金让春楼的凤仙姐姐陪他逛街呢。” 沈瑶眼睛眨了眨：“他们什么时候去？” “三日后有个灯会, 应当是那时。” “好, 那就祝他们逛街愉快。”沈瑶说着, 便朝着春果小声说了些什么。 春果连连点头，没多久, 马车便停在了沈府的门口。 只有沈瑶一个人下车进了府，春果却坐着马车又往别地方去了。 进府的第一件事，身边便将自己扔进了浴桶里。 前前后后的换了两遍水, 头发也洗了好几遍，沈瑶才觉得自己干净了！ 要不然总觉得鼻子吸进来的空气都有臭烘烘的味。 最后一遍, 沈瑶舒服的泡在浴桶里。 桶里面满是新鲜的花瓣，手边是解渴的凉茶。 还没等沈瑶从桶里出来，春果便回来了。 沈瑶的眼睛被热气熏得湿漉漉的：“办妥了？” “嗯，姑娘放心。”春果凑近，小声道：“姑娘，江芷岚来了，想要见姑娘一面。” “她自己来的？” “不是，她哥哥江岑也来了。” “看来江岑是好了。”沈瑶想了想，“你先让人进来吧，到偏厅等着，等我收拾完了就出去。” “是。” 沈瑶接着道：“若是二房的人看到了，便说是给我送帕子来的。” 偏厅没名字，但却是沈瑶园子里最好看的地方。 往日无事，她就在偏厅外面的小院乘凉。 沈瑶收拾好自己，重新上了妆梳好头发，穿了一身嫩黄色的衣裙。 她一到偏厅，就看到了江岑一身白衣，有些拘谨的坐在桌子旁，连眼神都不轻易挪一下。 倒是江芷岚来过一次，也没有那么紧张，她朝四周望了望，眼睛里面全都是惊喜。 “姑娘。” 春果朝着沈瑶的方向拜了一下，小声叫了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果一出声，江岑和江芷岚便立刻站起来，跟着春果朝着沈瑶的方向拜。 “见过沈大姑娘。” “不用这么客气。”沈瑶绕过他们，坐在他们对面。 “多谢大姑娘。” 待三个人都落座，沈瑶才仔细看了下江岑。 他脸色还是微微带着些苍白，脸却比之前躺在床上的时候多了些肉，身上也没那么单薄。 沈瑶满意的点点头：“看来江公子的身体是大好了。” 江芷岚语气轻快的接话：“是啊，哥哥自从那日退烧了之后就好了，精神头也足了！” “芷岚。”江岑小声的提醒：“不可无礼。” 江芷岚听着哥哥的话，默默地缩了缩脖子。 “没事，我和江姑娘见过几面，还算熟悉，更何况我跟我身边的姑娘，没那么多讲究。”沈瑶解围道。 江芷岚跟着点头。 她也觉得沈姑娘人极好，她都不敢想，那夜她若是没有来找沈姑娘，现在她和哥哥会怎么样。 不过估计…… 哥哥现在定是不能站在这里了。 “那夜的事情芷岚已经与我说了，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江岑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膝一曲便要跪下。 “江公子不必如此！”沈瑶赶紧道。 春果眼疾手快，一下就拦住了江岑的动作。 “救命之恩……” 江岑还想说什么，可是却被沈瑶打断。 “江公子如今身为举子，明年更是要参加春闱，若是金榜题名，日后江公子便是朝廷命官，自是要拜官家的，怎好来跪我这个小女子？” 江岑却不赞同，他皱眉认真道：“官家自然要忠要敬，可是沈姑娘的救命之恩更是贵重。” 言语之间，他寸步不让。 沈瑶哑然：江岑这人，看来是真的正直。 就是有点轴。 一点都不像他妹妹那般活络。 “那这样吧。”沈瑶说不过他，“跪拜大礼就算了，我年纪轻轻的也受不得这样的大礼，江公子就拜一下以表感谢就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岑思索了一下：“如此……也可。” 说罢，他退后一步，恭恭敬敬地朝沈瑶行了一个叉手礼。 江芷岚也站起来，跟着江岑一起拜。 沈瑶也没再拦着。 救命之恩，拜一下也没什么。 就是有点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快坐吧，刚好我也有些事情想要与你们说。” 好不容易两个人坐下，沈瑶这才能继续往下说正事。 江芷岚以为沈瑶要说定金和手帕的事情，先说道：“沈姑娘放心，前两日照顾哥哥的时候，我抽空已经绣好了两张手帕，若是姑娘着急，可以先拿过来用。” 听着江芷岚这么说，沈瑶才发现江芷岚的眼睛下面有淡淡的乌青。 原本以为她是因为照顾哥哥才没休息好，谁知道这丫头竟然是为了给她绣手帕。 这兄妹两个…… 真是亲的。 各有各的轴。 “手帕的事情倒是不急，我现在有另外一件事。”沈瑶说着，朝江岑看去：“江公子病好了之后最后再将养一段时间，不知道日后江公子有何打算，家中生计要如何？” 江岑听着，略微低头：“家中还有一些散碎的银子，我身子也不用养着，过两日我便去出门做工。” 听着哥哥马上就要出去，江芷岚急了：“哥哥你这次差点就没命了！钱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出去多卖一些帕子就好了！而且哥哥你到上京之后还没有时间好好看书，若是耽误了明年的春闱可怎么办？！” 沈瑶也点头：“我与芷岚妹妹想的一样。” 江岑还是皱眉，略有些愁绪。 他原本就清瘦，身上更是穿着一件已经洗的发白的衫子。 这应当是他所有衣服中最体面的一件了。 这么一看，春果说的还真是没错。 江岑除了学识人品之外，他长得真的打眼。 寒门贵子，便就是这般了吧。 “家中生计怎可全劳烦芷岚一个人？”江岑还是不同意。 江芷岚也坚持：“我一个人就行！” 兄妹两个僵持不下。 沈瑶在一旁慢慢的道：“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就是不知道芷岚妹妹愿不愿意帮我。” 江芷岚半点都没犹豫：“沈姑娘想要我做什么说一声就好了，我全都愿意的！” 江芷岚伸手一拉江岑，加道：“我哥哥也愿意的！” 江岑缓缓点头，思量了一番，还是道：“只要不有违伦常和法纪，一切皆可。” 沈瑶觉得这俩兄妹真的有趣。 她不由自主地笑：“我是正经生意人，那些违背伦常和法纪的事情，我可不做。” 沈瑶抬手给兄妹两个一人倒了杯茶，又把糕点瓜果往江芷岚的面前推了推。 “我虽不懂绣品，但也能看出来芷岚妹妹的绣品极佳，若是只在外面摆摊实在是有些浪费。” 沈瑶也不绕弯子：“我有一个绣庄正在筹备着，就是还没有找到一个能管事的人，不知道芷岚妹妹愿不愿意帮我？” “绣庄？！”江芷岚的眼睛亮了，“我愿意的我愿意的！” 她做梦都想有一间自己的绣庄！ 江岑倒是谨慎：“沈姑娘，芷岚她只是会一些手艺，并没有管理过绣庄，直接交给她怕是不成。” “无妨的，这些我自然会请老师来教她，只要她愿意学，都不是难事，开绣庄最难的便是有一双灵巧的手和眼。” 江岑倒也点头：“这两样芷岚确实不错，在老家的时候她便跟着一位绣娘学了不少手艺，应当是不会给姑娘丢人的，只是沈家的产业规矩大，芷岚她是从小地方来的……” “没事。”沈瑶立刻道：“这是我自己的生意，与沈家无关，也不受沈家管束。” 沈瑶顿了顿，小声说：“实不相瞒，我与人定亲了，过阵子就要成亲，所以这生意我便不想让别人知道，对外便是芷岚妹妹的铺子，若是有事，便借着给我送手帕的由头来找我便好。” 江岑虽不是大户，但也知道大户中的日子总是要算计：“我明白，不会在外面乱说。” 江芷岚也机灵：“沈姑娘放心！我嘴很严的！” “如此，那便麻烦芷岚妹妹啦。” 沈瑶说着，给江芷岚摘了两粒葡萄，随即又对着江岑：“江公子也不必劳心家中生计，我们沈府别的没有，银钱却是不差的，江公子还是要以明年春闱为重。” 江岑默了下，好似明白了些什么。 他定定的看着沈瑶，眼睛里面的感激溢于言表。 他起身，对着沈瑶又拜：“多谢沈姑娘。” 沈瑶摆手：“江公子若真要感谢，那便在明年的春闱上拿个好名次，到时我再为公子贺喜！” 江岑眼神坚定：“在下一定尽力。” 因为江岑在，沈瑶也不便多留江芷岚。 看着小姑娘喜欢点心瓜果，沈瑶又让春果给她打包了一份带走。 江芷岚感动的都要哭出来。 兄妹二人被春果送出门，待走出去了很远，江芷岚才对着江岑碎碎念：“哥，我觉得沈姑娘好好啊……” 江岑帮江芷岚拎着食盒，里面沉甸甸的，一看就没少装：“嗯，是不错。” “是吧，来之前我就跟你说沈姑娘很好的，你还不太相信，那天晚上若不是沈姑娘，哥你可能都挺不过来。” 江岑深知，表情严肃。 他那日躺在床上，身上滚烫也无法睁眼，可他的意识却清楚的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他若是死了。 江芷岚要怎么办？ 江芷岚在前面走着，自然没看到江岑的眼神。 她又说了遍那晚的事情，最后有些遗憾：“若是沈姑娘是我嫂嫂就好了……” 话一出，江岑一顿。 随即他道：“不可胡说，沈姑娘已经定亲。” “我就是想一想嘛……”江芷岚扁扁嘴，“我觉得自我们到上京之后的日子一直都不好过，直到沈姑娘来了，才什么都顺了。” 她一口气不停，继续说：“若是沈姑娘不那么早定亲，说不定等哥你明年春闱放榜，就被沈姑娘榜下捉婿啦。” 听着这话，江岑一直紧绷的脸也松了松。 他无奈的笑了下—— 这丫头，净会做梦—— 自被泼水之后，沈瑶好几天都和顾景昭见面。 这几日她都在忙绣庄和嫁妆的事。 二房在自己定亲之后便积极的准备嫁妆，好似要将她风光大嫁。 沈瑶自然知道二房父子两个的心思。 只要她一走，这沈家偌大的产业，就都是他们的了！ 现在没有撕破脸，二房更不知道沈瑶的想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然是实心实意的给沈瑶准备。 更不要说二婶是个明白人，知道沈家的家产都是大房挣来的，更是不遗余力地往沈瑶的嫁妆里填东西。 这么一算下来，沈瑶的嫁妆比她原本想的三分之一还要多上一些。 沈瑶不用去看都知道，沈二爷和沈胥得有多心痛了。 不过…… 还不够。 一想到上一世，沈瑶就觉得，这些还不够。 只不过事情得慢慢来。 二夫人往日话不多，办事又快， 早上拿着嫁妆单子过来给沈瑶看，没多久就拿着单子，按照沈瑶的想法，再去给沈老爷过目。 沈瑶将二婶送到院子门口：“那便麻烦二婶了。” “无事，这沈家的产业都是大哥这些年挣的，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家中还不是这样，这都是大哥的功劳。” 二夫人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她往日求得不多，更不贪财。 她看了眼沈瑶头上热出来的细汗：“大姑娘回去吧，仔细热着。” 沈瑶也不再客气，送走了人转身回到偏厅。 春果也恰巧回来。 沈瑶用扇子狠狠地扇出风：“如何？” “姑娘放心，昨夜凤仙姐姐与那曹公子一同出门逛街，凤仙姐姐买了好多东西，都是曹公子结的账。” “现银？” 春果点头：“都是现银。凤仙姐姐在知道了姑娘的事情之后很是气愤，昨日便好好教训了曹公子一顿，听说他带的钱不够，可凤仙姐姐却不让他赊账，他恨不得将靴子都给当了才凑齐了钱，很是丢脸。” 沈瑶淡淡开口：“看来曹公子也没有他说的那么有钱嘛。” “姑娘说的是，而且还不只是这样，那曹公子好似往日得罪了不少人，在昨夜他与凤仙姐姐分别后，在回家的路上被人兜头狠狠打了一顿，今日都没有办法去宫学呢！” 被打了？ 沈瑶愣了下，心头浮起一丝丝不对劲儿。 怎么…… 这么巧？ 不知道怎么的，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顾景昭。 不会是他去打人了吧？ 沈瑶停下了手中的扇子：“顾景昭这几日在做什么？可曾出来过？” “没，不过今日我出去打探消息，特意听了下侯府的事，好似是说，二公子病了，那日回去之后就染了风寒。” 病了？ 他这病的…… 可真巧啊。 第26章 日头刚刚西斜, 一辆马车便缓缓停到侯府门口。 沈瑶被春果扶着下车，人刚到侯府门口，便看到明德公主身边的常嬷嬷迎过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女, 阵仗十足。 “沈大姑娘。”常嬷嬷对沈瑶行了个礼。 沈瑶一脸惶恐，赶紧去扶：“嬷嬷太多礼了！我怎么能让殿下旁边的嬷嬷给我行礼！” “沈大姑娘与二公子订了亲, 日后便是侯府的二少夫人，这礼老奴自然是要行的。” 常嬷嬷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那我也是小辈, 日后嬷嬷不必这样。”沈瑶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今日本就是我临时想来拜见公主, 公主有空召见, 我已经十分欢喜了。” 晌午沈瑶刚刚知道顾景昭病了, 她便派人给明德公主送来了帖子, 说是想要来拜见。 原本她以为明德公主不会见她，却没想到即刻便让人回了话，让沈瑶到侯府。 常嬷嬷拦着面前的沈瑶这般懂规矩, 脸上的表情也缓了两分：“沈大姑娘，里面请。” “多谢嬷嬷。” 常嬷嬷在前面带路，沈瑶跟在后面, 她全程低头颔首, 也不东张西望, 很是安分。 跟常嬷嬷一起过来的两个侍女一直观察着沈瑶，将她的动作都看在眼中。 这一路上也没发现沈瑶有什么僭越的。 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 沈瑶一路跟着常嬷嬷到了和韵堂, 过了几道回廊，又穿过了几间耳房，这才到正堂。 常嬷嬷将沈瑶领了进去：“沈大姑娘稍等, 老身去请公主。” 沈瑶朝常嬷嬷福了福身子：“麻烦嬷嬷了。” 沈瑶站在原地，没过多时, 便听到了明德公主的声音：“沈大姑娘怎么在这站着？” 沈瑶回身，赶紧行礼：“民女拜见公主。” 明德公主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 直到她走到正位坐下，才摆手让沈瑶起来：“不必多礼，起来吧。” “是。”沈瑶起身，也一直在低头。 “那日本宫与你父亲见了一面，听说了你的事情，你的决心本宫很是钦佩。” 沈瑶小声回道：“救命之恩，理应如此。” 沈瑶的声音脆脆的，没半点矫揉造作。 明德公主听着也不厌烦：“抬起头让本宫看看。” “是。”沈瑶慢慢抬头，让明德公主看到自己的容貌。 沈瑶长相并不美艳，甚至脸圆圆的可爱，没有半点攻击性。 也不知道是觉得这姑娘刚好解了自己的急，还是这姑娘确实不招人厌烦。 明德公主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是个周正的孩子。” “多谢公主夸奖。”沈瑶又规矩的把头低了下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德公主是当今陛下的妹妹，可是当初他们兄妹二人在宫中却是最不起眼的存在。 陛下在为皇子时为了拉拢侯府，在知道侯爷风流的情况下还将明德公主嫁过去，直到陛下在登基之后才对明德公主补偿良多。 这些年来，明德公主受的委屈不足为外人道。 于是在明德公主地位随着陛下登基而升高之后，她最在意的，便是她的名声和公主尊位还有侯府主母的身份。 这些沈瑶都知道，沈瑶更知道，后期的明德公主会更在意这些 上一世在侯爷要将功名在身的顾景昭上族谱，明德公主那般发疯闹了一场。 这么想来，将顾景昭杀了，兴许也不仅仅是世子的手笔。 或许也是明德公主的意思。 她是绝不可能让顾景昭这个污点，明晃晃的出现在侯府的族谱中！ 只要一日不入族谱，顾景昭他永远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 而如今，明德公主还并未对顾景昭下杀心。 不过就是几句恭维的话。 沈瑶觉得，对于她和顾景昭的小命来说，这没什么的。 “坐吧。” 明德公主淡淡出声。 “多谢殿下。”沈瑶寻了一个离明德公主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你今日来见我，所为何事？” 明德公主端起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 “回公主，今日我去金宝阁巡铺子，看见了新来的几匹料子很配公主，便等不及想送来给公主瞧瞧。” 沈瑶小声的，有些不安：“公主用的皆是皇家贡品，不知民女的眼光，公主是否能喜欢？” “难为你的一片心了……”沈瑶的小心翼翼明德公主十分受用：“既然你都拿来了，那本宫便看看吧。” “多谢公主。” 沈瑶起身，亲手将春果手上的布料拿过来，交给常嬷嬷。 常嬷嬷接下，转头呈到明德公主的面前。 原本明德公主没觉得沈瑶能拿来什么好东西，她淡淡的扫了眼。 随即眼中露出一丝惊喜：“早就听说你们沈家的金宝阁中全都是好东西，今日一见，果真不错。” 沈瑶赶紧谦虚道：“金宝阁的东西再贵重也比不过皇家一二，这些料子能得公主的喜欢，是这料子的荣幸。” “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真是做买卖的一把好手。”明德公主笑着继续说道：“你来侯府，还有别的事嘛？” 问到这儿，沈瑶也不再隐瞒。 她低头暗暗使劲儿咬自己的嘴唇，待感到自己的脸慢慢红了，才继续往下说。 她装作有些羞怯，手在裙角那拽了拽：“不知二公子可否在府中，民女也给他做了件衣衫，不知道公主可否……” “原来是这样……” 明德公主早就知道沈瑶为了顾景昭五日不吃饭的事。 她巴巴的过来给他送东西，也是情理之中。 毕竟明德公主也有过少女的时候。 “他在府中，本宫也乏了，常嬷嬷，你让侍女带着沈大姑娘去见见吧。” 常嬷嬷：“是。” 沈瑶一脸惊喜，赶紧起身：“多谢公主，那便不打扰公主休息了。”—— 沈瑶被侍女带到净尘居外面便结束。 那侍女也冷冷的，像是半点不愿意靠近这个地方：“沈大姑娘，里面便是二公子的居所，二公子不愿让人打扰，沈大姑娘自己进去即可。” 侍女的眼神被沈瑶收在眼里。 沈瑶依旧乖巧点头：“好的，多谢姐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果也跟上来往侍女的手上塞了些银子：“姐姐一路辛苦了，去买些果子吃吃。” 那侍女掂了掂银子，满意的走了。 只留下沈瑶和春果看着净尘居，走不动一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人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 “姑娘，”春果小声道：“没想到顾二公子的住所竟是这般……” “简朴。”沈瑶接话。 沈瑶其实也有点惊了。 知道他日子过的不好，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过的这般不好。 这简直素的像个和尚！ 沈瑶猜测：“你说，里面也是这样嘛？” 春果摇头：“姑娘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沈瑶沉默。 她都不用去看都知道，这么一个偏僻的连贼都找不到的院子，能有什么好东西？ 她们两个还在门口猜测，里面的阿桑便听到了动静，迎了出来。 他见到人叫道：“沈大姑娘。” “你认识我？”沈瑶有些惊讶。 她好像没见过这人。 “公子指给我看过沈大姑娘，公子正在屋中，姑娘里面请。” 阿桑身子一侧，给沈瑶带路。 沈瑶跟在阿桑的身后进了净尘居，走了几步发现这院子里面就没有别人。 “这院子里只有你和你家公子？” “是，院中只有我和公子二人。” 沈瑶：行吧。 最起码不是顾景昭自己。 原本以为这院子只是有些冷清，却没想到院子里面更是不大，只有一个正屋三四个偏屋。 阿桑将沈瑶带到顾景昭的屋子前，他在门口站定：“沈大姑娘有事要与公子说，我们便在这里等着。” 阿桑说完便站到了一旁。 沈瑶这才看见，那屋子的门正半掩着，站在门口往里面看，正好能看见身着一身白衣的顾景昭。 他手里面拿着书卷，正全神贯注的看。 沈瑶推开门进去。 小小的“吱呀”一声，顾景昭抬头，看见沈瑶逆着光而来。 “坐。”顾景昭将手中的书放下，他抬眸看沈瑶，直接道：“你来侯府找我何事？” 沈瑶也没客气，直接坐在了顾景昭的旁边。 “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我就不能是来巴结明德公主的嘛？毕竟我之后可要看她的脸色过日子呢。” 顾景昭没说话，就只是看着她。 沈瑶扁扁嘴，轻哼了一声：这人一张冷脸，真是连句玩笑话都开不得。 “好啦，我们的婚期定在十月初五，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来找你是来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事。” 沈瑶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端在手里，也不喝。 只眼睛弯弯的观察着顾景昭：“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件事想问你。” 顾景昭依旧冷漠：“嗯？” 沈瑶一只手端着杯，一只手撑着头，她歪着看顾景昭，有些好奇：“听说曹茂昨日回府的路上被人给兜头打了，打的可不轻呢。” 她小声猜：“打人的，不会是你吧？” 顾景昭看着她，声音平平：“听说往日不喜金银的凤仙姑娘在和曹茂出去逛灯会的时候，要了许多金银，第二日便转头将这些首饰悉数换成银钱捐了出去。让凤仙姑娘如此戏耍曹茂的，不会是你吧？” 语毕，两个人都互相看着对方，一片静谧。 外面的夕阳快要落下，通红通红的颜色将没点蜡烛的屋子也燃得满是色彩。 少男少女在这片红晕中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沈瑶眨了眨眼。 长长的睫毛在她的脸颊上映出了影子。 顾景昭对着沈瑶的眼睛，最终先开口：“不是我去打的。” 须臾，他又加了句：“我真病了。” 第27章 “你真病了？” 沈瑶这才发现顾景昭的脸色白发, 身形也瘦了不少，看起来比江岑也好不到哪儿去。 沈瑶收了神色：“你这怎么搞的？” 顾景昭用手请握拳遮住口鼻，轻咳了两声：“风寒。” “风寒？” 沈瑶想到那日, 他一个人穿着湿透的衣服下了马车：“你不会是因为那日你穿着一身湿衣服走回来的吧？” 顾景昭沉默，没回答。 沈瑶明白了。 “你不是说没事嘛, 还把自己搞成这样。”沈瑶小声叨叨：“骗子。” “我不是。”顾景昭皱眉，立刻反驳。 沈瑶不信的哼了哼：“那我坦诚相待, 凤仙姐姐确实是去给我报仇的，你呢？” 顾景昭立刻跟上：“人确实不是我打的, 是阿桑去的。” “阿桑？”沈瑶看了眼外面：“刚才带我进来的那个？” “是。” “没看出来啊, 他竟然还会打人, 看来身手不错。”沈瑶有点奇怪：“明德公主那般瞧不上你, 竟然还能给你安排一个会武功的小厮？” “他不是明德公主安排的。” “嗯？”沈瑶来了兴致，“那阿桑是哪儿来的？” “阿桑是跟着我到侯府的。”顾景昭平静地解释：“我小的时候，母亲将他从乱葬岗中捡回来, 他当时伤的严重，养了许久才好，之后就一直跟着我, 他的武艺也是他自己带来的。” “他有来历？” 顾景昭摇头：“没有, 当时不太懂, 后来到侯府了之后才知道，他应当是权贵养在家中的死士, 在争斗之中受伤，被人扔到了乱葬岗。” 上京中往日一片繁华，但是繁华之下, 总有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朝中政局震荡，权贵们有不少都在私下豢养死士。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说真的, ”沈瑶忽然小声：“要是没有阿桑，你是不是在侯府也长不了这么大？” 顾景昭脸色变冷，没回答。 沈瑶感受到了顾景昭的拒绝，她抿了抿唇岔开话题：“这段时间我要新开一些生意，可能要忙起来，没有什么时间来见你，你若是有事，就让阿桑来府上找春果就行。” 顾景昭点头：“知道了。” 他接着道：“你若是有事，也可以来找阿桑，他大概每日晌午都会帮我去买些东西。” “买吃的吗？”沈瑶随口问。 “不是。”顾景昭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他帮我去买纸。” “买纸？”沈瑶眨眨眼，看了眼周围，光秃秃的一片，也没有什么字画：“你每天都写什么啊，至于天天去买，你是吃纸嘛？” 顾景昭沉了口气：“不是用的多，是买的少。” 沈瑶：“啊？” 顾景昭：“东市有个买纸的摊子，每日都会卖一些便宜的纸，数量不多，先到先得。” 沈瑶：“……” 行吧。 刚才沈瑶扫了一眼顾景昭所在的屋子。 确定这应该是他的房间。 说是房间，里面真的没有什么，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柜子还有一张床。 简朴到以为进了佛堂。 一点鲜艳的颜色都见不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出家的老头子住在这。 沈瑶叹了口气，闭了闭眼。 他真的…… 比她想象中还要惨。 原本以为他不过是在盂县的时候没有钱，现在这么看来，他是从头到尾都没有钱。 生活这般拮据，真的是…… 外面的天已经渐渐黑了。 顾景昭起身，将桌子旁边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燃。 新点燃的蜡烛却不亮。 沈瑶顺着看了一眼。 无语的有些气闷。 这蜡烛…… 就只剩个头儿了！ 沈瑶指了指旁边的蜡烛：“那不是有新的嘛，你为什么不点？” 顾景昭没所谓：“这支还能用。” “可是它不亮了啊。” “能看清楚人即可。” 沈瑶真的。 她真的！ 忍不住了！ 沈瑶认真的问道：“顾景昭，你是天生节俭，还是因为没有钱？” 顾景昭坐回到他的位置上，十分坦诚：“因为没钱。” 沈瑶松了口气。 没钱好说，但是他要是天生就这样，她真的要认真思考一下还要不要和他合作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烛火不亮，隐约中顾景昭看出来沈瑶的脸色有些不对。 他想了想，解释道：“这两日风寒去抓了药，每月的月钱已经没剩多少，所以要节俭一些。” 顿了顿，他接着说：“若是你想点那个新的，也可以。” 沈瑶赶忙制止：“不用了，你说得对，能看清楚人就行。” 沈瑶接着问道：“我对侯府的了解不多，只对明德公主有些了解，你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嘛？” 顾景昭言简意赅：“侯府中有侯爷，明德公主，还有一个妾室。世子顾元邵是明德公主所出，顾明娇是妾室所出。” “世子我知道，侯爷和顾明娇，我却是不太知晓。” “侯爷……”顾景昭皱眉：“我已经半年多没有见到他，你之后应当也不会见到他，正常问安即可。” “至于顾明娇，她的母亲是明德公主的侍女，因她十分会讨好明德公主，所以她还算受明德公主的喜爱。” “她与你交往多嘛，性格如何？” “交往不多，性格略有些骄纵，她介意自己不是公主嫡出，所以……” “我懂。” 沈瑶知道这种贵女。 她们身份不算贵重，但却生在鼎盛之家，心中都有些不忿，在意自己的身份。 十分别扭。 “有一件事，你兴许应当提前知晓。” 沈瑶：“你说。” 顾景昭眼眉低垂，略有些抱歉：“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明德公主不喜我这里过得太滋润，所以你我成亲之后，日常兴许不会像你在沈府那般。” 沈瑶点头：“我明白了。” 之前他们两个就是吃了张扬的亏，如今除了宣扬她唯爱顾景昭之外，剩下的能多低调就多低调。 在明德公主眼中。 他们就应当是一对可怜的小苦瓜夫妻！ 二人又说了会什么，直到夜有些黑了，沈瑶才起身：“天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嗯。” “哦对了，我给你带了件衣服，春果应该给阿桑了，你一会儿试一下。” 顾景昭站起来，点头致意：“多谢。” “不必客气。”沈瑶嘴快：“为了表示感谢，你不应该请我吃饭嘛？” 这个时间了。 确实是。 顾景昭扫了眼外面，这个时间，阿桑应当把饭端回来了。 “阿桑只拿回来了两份晚饭，你可以吃我那份。” “那你呢？” 顾景昭不答。 沈瑶恨不得打自己的嘴。 他能吃啥，他饿着呗。 “哎呀，我刚想起来我还和人约了饭，你快去吃吧，我这就走了。” 沈瑶边说便往外面走，临出门她回头。 看着站在房间门口的顾景昭：“顾二公子，别忘了试衣服哦，这可是我亲手缝的，你可不要嫌弃！” 顾景昭抽了抽嘴角。 冷漠的没说话。 待沈瑶走远，阿桑才捧着衣服过来。 “公子，这是沈大姑娘送来的。” “嗯。” 顾景昭将衣服拿过来转身回屋。 他把门关上，垂眸去看沈瑶送来的衣服。 衣服是月白色的锦袍，上面没有花样，很是低调，是他往日总穿的样式。 这个料子，一上手便知道不错。 只是这针脚细密，一看就不是沈瑶做的。 她刚刚喊得那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真是理直气壮。 他手一松，将衣服展开。 卷在衣服里面的一张纸条便卷着圈儿飘了下来。 顾景昭弯腰，将它捡起。 上面是一行有些清秀的字，和沈瑶的人有些像—— “莲蓬很新鲜，超级甜。” “谢谢你啦。”—— 刚才想要吃饭，沈瑶她真不是嘴馋，她是真饿了。 没想到顾景昭竟然连饭都吃不饱。 堂堂一个侯府二公子。 说出去都没人信的！ 想到这，沈瑶忽然一愣。 是啊。 说出去都没人信。 所以明德公主将顾景昭拿得死死的，没有人相信顾景昭他在府中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沈瑶忽然觉得，明德公主或许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可怕。 她这么想着，踏出了侯府的门。 侯府的门在她出来之后便关上。 “咚”的一声，厚重的门重叠起来，像是将两个世界隔绝开来。 没有人知道，在这扇门的后面，每个人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沈瑶的心情忽然有些沉重。 春果在旁边拽了拽沈瑶的袖子：“姑娘，我们接下来要回府嘛？” 沈瑶摇头：“我们去吃饭吧，吃点好的。” 总得吃点好的。 沈瑶和春果直奔上京城中最好的酒楼，这个时间刚好是晚饭的时候，这酒楼火爆，早就没有包间了。 沈瑶无所谓：“没事，大堂就行。” 沈瑶刚说罢，便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沈大姑娘。” 沈瑶循声望过去，发现是贺铮。 他刚送人从包间出去，刚要回去便看到了沈瑶。 沈瑶笑着走到贺铮面前：“刚刚那些是你朋友？” 贺铮点头：“嗯。” 他看了眼沈瑶：“沈大姑娘是要吃饭？我的友人们皆已离开，若是沈大姑娘不无事，不如我们一同到包间吃一些？” 沈瑶：“好啊。” 贺铮微微笑了一下，侧身：“沈大姑娘请。” “多谢。” 贺铮带着沈瑶进了刚刚自己定的包间。 刚一进去，沈瑶便发现满桌的菜都没有动。 甚至屋中没人，小厮还在上菜。 是刚刚那些人没有吃？ 沈瑶看了眼贺铮，刚刚在楼下她还没有发现，贺铮的脸色有些紧绷，像是有事。 看来刚才是没相谈甚欢，那些人连饭都没吃便走了。 贺铮情绪恹恹，和之前沈瑶见他的时候判若两人。 沈瑶看贺铮，认真的问道：“贺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第28章 听着沈瑶这么问, 贺铮竭力地调整自己的表情：“无事，沈大姑娘快落座，我让小二将这些菜都撤了, 点几道你爱吃的菜。” “倒也不必麻烦。”沈瑶坐在贺铮的旁边。 两个人相邻而坐，沈瑶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餐盘, 便知道刚才那些人根本就没动筷子。 沈瑶接着道：“就这些菜吧，我也吃不了什么, 这些菜看着还没被动过。” 贺铮有些尴尬：“确实，刚上菜, 我那些朋友们就都有事离开了。” 沈瑶狐疑：“都有事？” 贺铮：“嗯。” 沈瑶追着道：“我看是你有事吧。” 贺铮不再打岔, 而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 他才有些无奈的说：“前些日子我的茶铺开张, 沈大姑娘还去过。” 沈瑶回想了一下：“是，就在不久之前，是茶铺出事了？” 贺铮点了下头：“这些茶叶是我这次跟着你爹去行商的时候带回来的, 只不过那些茶叶我是用现银买的，十分贵重，所以……” “所以现在贺家账面上所有的钱都在茶铺？” 贺铮点了下头：“原本是可以周转的, 可是昨日已经定出去的一大批茶叶被毁了约, 如今资金没办法回转, 所以现在有些周转不开。” “刚刚那些人是你的往日的朋友，刚刚是想跟他们借钱？” “是。” 沈瑶有点疑惑：“那你为何不找我爹去借, 依照我们两家的交情，我爹不可能不借你。” “我爹身体最近有些不太好，我不想让他知道, 若是我去沈府借钱，我爹定会着急。” “明白了。”沈瑶点头, 皱眉道：“你现在缺多少钱？” “一万两。” 沈瑶一脸沉默，没说话。 贺铮也没抱希望：“沈大姑娘不必忧心，你手中的银子也是沈府的，若是动了这么大一笔钱，你爹还是会知道。” “放心，不会。”过了一阵，沈瑶终于开口，“我最近定亲了，家中正在给我准备嫁妆，嫁妆中的现银如今就在我手中。” 贺铮有些惊讶：“沈府这么快就给你准备好了嫁妆？不是刚刚定亲嘛？” “是，婚期定在十月初五，所以现在就准备起来了。” “这也太匆忙了！”贺铮皱眉。 “没关系的，三个月已经可以准备的很好了，现在问题是你的事。”沈瑶认真道：“刚刚我盘算了一下，一万两应当是够的，我如今就能拿出来，我爹不会知道。” 沈瑶说着就要叫春果去拿。 “这怎么能行？！”贺铮不同意：“这可是你的嫁妆！” “是我的嫁妆没错，所以这是属于我自己的钱，我自然可以随意支配，更何况这钱是借给你的，你日后可是要还的。” 沈瑶十分轻松，她甚至拿起筷子，夹了块甜糕咬了一口。 贺铮原本还有些严肃，可看着沈瑶这般，他也放松了许多。 “你就不怕我不还你？” “不怕啊。”沈瑶摇头。 贺铮抬眼，认真的看她。 她是真的不怕。 生意场上风风雨雨，起落都是正常，况且贺家如今这事不算什么伤筋动骨的大事，难就难在贺铮不想让他爹知道。 其他人不敢借，她沈瑶敢。 且不说贺铮被爹爹赏识，甚至想让自己嫁给他。就上一世来说，贺家并没有被这件事影响什么，之后就算是搬离了上京，也是富甲一方。 感受到贺铮的眼神，她咬着甜糕与他对视。 她轻松的调笑：“反正你若是不还的话，我就去找你爹呗。” 听着沈瑶像是有些天真的话，贺铮没忍住，笑出了声。 “行。”贺铮抬手给沈瑶倒了杯茶，“总不能让你去找我爹告状。” 春果速度快，等沈瑶和贺铮吃完饭没多久就回来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交给沈瑶：“姑娘。” “好嘞，你出去吧。”沈瑶将箱子接过，小声的嘱咐：“你自己去点些爱吃的。” “是。”春果退了出去，将门给关上。 沈瑶打开盒子，里面是簇新的银票，她拿出来数了数，连盒子一起交给贺铮：“这是一万两。” “多谢。”贺铮将盒子接下：“沈大姑娘稍等，我去给你写借条。” 沈瑶点头：“好，你去写，我再吃会儿。” 贺铮速度快，沈瑶只吃了几口，他便拿着借条回来。 他把借条放回到盒子内：“沈大姑娘看看。” “没事，我信你。”沈瑶将盒子拿回来，原本的银票现在变成了这么一张纸。 沈瑶扫了一眼，“啪”的将盒子扣上，随意地放到一旁：“事情解决了，赶快过来吃饭吧。” 这几日上火，贺铮可一点都不饿。 “我不饿，沈大姑娘吃吧。”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沈瑶真的没客气，她将桌子上的菜一样都吃了一些。 “沈大姑娘这事从哪儿来的，竟然饿成这样？” 贺铮本来只是趣问，没想到沈瑶听到这话，筷子停到了半空。 “怎么了？” 沈瑶摇摇头，慢慢夹了一筷子肉，塞到嘴里。 她这里有山珍海味，顾景昭那里应当只有馒头咸菜。 “没什么，就是觉得今天这肉格外好吃。” 沈瑶的声音弱了些。 贺铮缓了缓，才说道：“你的婚事我知道，侯府的日子对于你来说，并不是一门好亲事。上京城中的权贵看轻商贾，你若是加入侯府，怕是明德公主会不待见你，顾景昭的身份地位怕是护不住你。” “我不用他护着，”沈瑶自然的接话：“而且我能怎么办啊，我这么喜欢他，定要非他不嫁。” 贺铮愣了下，似是没想到沈瑶会这么说：“你真的喜欢他？” 贺铮说罢，立刻觉得自己话多了：“我多嘴了。” “也没什么，这全上京都知道我为了嫁给顾景昭五日都没有吃饭，差点把自己饿死。” 沈瑶根本没想遮掩：“如今只要能嫁给他，管他什么侯府不侯府，我都不怕的。” “没想到，沈大姑娘竟然这般勇敢。”贺铮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杯举到嘴边，遮住了他的表情：“你与顾景昭是两情相悦？” 沈瑶终于吃饱了，她放下筷子，用手帕擦了擦嘴：“我会让他喜欢上我。” “这样。”贺铮将手中那杯茶一饮而尽，他将杯子放下：“那便希望沈大姑娘心想事成了。” －－ 沈瑶的绣庄准备的进度很快，她的确没有看错，江芷岚的确是做生意的一把好手。 不过几日她便挑选好了绣庄的位置，又不到半月，将上京顶好的绣娘给拢了十位，布料方面她也亲自挨个挑选，才一个多月，绣庄就可以准备开张了。 “姑娘，这江姑娘还真是个利落人，这么多事她都是第一次接触，竟办的这般快。” 春果拿着江芷岚交回来的账本，仔细的对了一遍，没有任何错漏。 “她这小姑娘真是有些能耐。”沈瑶捏了粒葡萄，“她说绣庄什么时候开张？” “绣庄正在装修，这几日便好了，估摸着八月十五之前料子备齐就能开张，不如姑娘给定个日子？” “择日不如撞日，那就八月十五。” “好。”春果将账本合上：“另外江姑娘说，想要在绣庄开张之前见姑娘一面。” 沈瑶点头：“也可，那就明日让她过来吧。” 自从上次江芷岚和江岑来沈府之后，他们就再没有在沈瑶面前出现过。 过了这么久，沈瑶也想知道他们过得如何了。 第二日一早，江芷岚便拎着东西到了沈府。 春果将人带到偏厅，沈瑶已经在那里等她了。 见到沈瑶，江芷岚就不住的兴奋。 这些时日她有好多次都想来找沈大姑娘，但是因为避嫌，所以她都忍住了。 她走到沈瑶的面前，脸都笑成了朵花儿。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万福礼：“见过东家。” 沈瑶被她一句“东家”给逗笑了。 “你这话肯定是你哥教你的吧。”沈瑶让人赶紧起来，“你快过来坐。” “是我哥哥教的，他说我见到姑娘要这么叫，不过我还是觉得别扭。” “是别扭，别理你哥。”沈瑶将桌子上的瓜果点心推到江芷岚面前：“这葡萄可甜了，你吃一些。” “好，多谢沈姑娘！” 虽说江芷岚只见过沈瑶几面，可是就是这么几面与她而说，每次都对她的人生举足轻重。 而且她真的觉得…… 沈姑娘是个极好的人！ 江芷岚将手上的东西交给沈瑶：“沈姑娘你看看，这是之前我应承给你绣的手帕，你看你喜欢嘛？” “原来是这个，我还想着你这拿的是什么东西呢。”沈瑶将篮子接过来，里面是十多块精美的手帕，颜色和样式一眼燕过去就是精心设计的。 “你每日要准备绣庄，晚上还要绣这个？” 江芷岚点头，她一脸认真：“对啊，毕竟是答应了沈姑娘嘛，而且手艺不能停的。” “你和你哥真的……”沈瑶无奈：“日后见面的机会多，私下你就叫我瑶姐姐吧。” “好！”江芷岚叫道：“瑶姐姐！” “嗯。”沈瑶忽然想到江岑也有好久都没消息了，她问道：“你哥最近怎么样了？你们还在那个小院子里住着嘛？” “不了，我哥说小院子离绣庄太远了，我们就在绣庄旁边新租了个院子，比之前的那个好多了。不过提到我哥……” 江芷岚叹了口气：“最近我哥除了读书之外，倒是很忙。” “嗯？”沈瑶有些兴趣：“你哥忙什么呢？” “说到这我就烦，那些人也不知道从哪儿知道的我哥，这几日家中总来人送东送西的，就想着等我哥金榜题名之后，成为他们的东床快婿。” “这……”沈瑶有点心虚，“你哥长得好，又有文采，日后定是前途无量。” “可是我不喜欢那些人啊，若是瑶姐姐你没定亲的话，我真的很想让你做我嫂子的。” 江芷岚说完，怕自己嘴快说错了什么，赶紧去看沈瑶的脸色。 她哥哥说了，不准在瑶姐姐面前瞎说的。 沈瑶看着江芷岚一脸紧张，她逗着说道：“行，那这样，等你个放榜那天，我去榜下捉婿如何？” “那自然再好不过了，若是瑶姐姐你抢不过他们，我就帮你抢！”江芷岚一脸胜券在握。 “行，到了那天你把那绣庄的绣娘都带着，都上！”沈瑶说着，将手中的手帕一个一个的看，随即她有一个想法：“芷岚，我的婚服不如就你来做吧。” “我？”江芷岚有些紧张，“瑶姐姐，这可是你的婚服，要是我给你做坏了可……” “这有什么的，不过是一件婚服而已，而且你看，若是那件婚服是你们绣庄出来的，那也是块招牌。” 江芷岚懂了：“既如此，那我便早早准备着。” “没事，你不必急，开业那日我会去的，等到那日我会在绣庄订下婚服。” “好！”江芷岚点头，又匆匆吃了几块瓜果，便准备要走：“瑶姐姐我先走了，绣庄这几日装修我得去盯着点，要不然他们总马虎。” “好，你也注意身子，别太累了。” 江芷岚点头：“知道，瑶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 沈瑶看着江芷岚离去的背影，忽然有些恍惚。 她比上次来的时候要黑了些，兴许是这些日子在外面奔波晒的。 可是她却肉眼可见的健康和开心。 沈瑶不敢想她上一世，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可是这一世，一切一定都会不一样的。 －－ 过了八月，暑气便消了许多。 除了白日里有日头晒着的时候还有些热，早晚已经要穿着厚一些的秋装。 沈瑶婚事定下之后，她觉得这日子跟飞一样快。 她每日都去巡铺子，除了有个婚约之外，剩下的好像没什么改变。 可是好像又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 父亲依旧忙碌，可是不管每日回来的有多晚，他都会来见自己一面。 二房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她百依百顺，那样式怕是她把整个沈府搬走，都没有怨言。 而在上京城的贵女们中，有不少瞧不起她的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大家好像都觉得，她在成亲之后，不会过上好日子。 可是沈瑶自己清楚的知道，没有什么日子，比她之前更惨了。 如今她的日子“苦”在明面上，而那时她的危险，藏在她看不到的地方。 没有什么比在暗处的事更值得人害怕的。 八月十五一早，沈府的家宴便开始准备。 这些日子二房包揽了沈府里里外外的事情，像是沈府已经没有大房一般，由他们全权做主。 而沈老爷就像是给他们赚钱的工具。 这些沈瑶都看在眼里，她虽生气，可依旧知道现在并不是惩治二房的好时候。 待时机成熟，再回来处理二房也不迟。 一大清早，沈瑶准备去西市看绣庄开业。 可是人还没出门，便看到往日都很忙碌的沈老爷来找沈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有些紧张：“爹，是出事了嘛？” “没，没什么。”沈老爷站在门口，看着沈瑶穿戴整齐：“瑶瑶你这是要出去？” “嗯，我想去金宝阁一趟。” “这样啊，那你晚上要记得回来吃饭啊。”沈老爷叮嘱道。 沈瑶觉得有些不对。 以前沈老爷并不会这般嘱咐她。 “爹，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真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要出嫁了，这是你在家过的最后一个中秋了，爹就想过来看看你。” 沈老爷的声音忽然有些哽咽。 他忍着声音，背过身去，他越走越远：“我这没什么事，瑶瑶你记得晚上回来吃饭。” 沈瑶看着沈老爷的背影，鼻头也酸了。 上一世沈老爷去世之后，那些污糟繁杂的事情搅得她不得安宁。 那些离别的痛苦都被她压在心底。 可是如今她看到沈老爷的背影，再也忍不住。 她大声应道：“好！我晚上定会带些好吃的回来。” －－ 马车平稳地行驶在西市的街上，因着今日过节，街上的人许多，马车行驶的也慢。 沈瑶在马车中晃悠悠的，她掀开车帘，一下就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 是月饼！ “春果，你下车去买些月饼回来，记得要肉馅儿的。” 虽然沈府会做，但是西市的糕点铺子只有在中秋的时候才会做牛肉馅儿的月饼。 香疯了！ “好。”春果下车要去糕点铺子，走到半路，沈瑶把人叫住：“春果，你多买一份儿。” 顾景昭他肯定没吃过这么美味的月饼！ 过了好一会儿，春果才把月饼买回来。 沈瑶看着盒子中的月饼，馋的不行，先吃了一块后，剩下的准备带回家去。 她看着另外一盒月饼，说道：“一会儿我绣庄和金宝阁，你就去把这盒月饼给顾景昭送去。” “好，姑娘放心。” 马车路过西市，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新开张的绣庄。 “锦兰绣庄”四字牌匾上挂着红布，门前是红彤彤的鞭炮纸，显然刚刚已经热闹了一番。 这绣庄内客人极多，江芷岚就在里面忙碌着。 沈瑶的马车停在绣庄外面，江芷岚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沈瑶一到，她就迎了出去。 今日她换了身锦色衣裙，用的是极好的料子，上面绣的花色也是繁复。 打眼一看，真是很像个老板娘的样子。 “见过沈大姑娘！” 江芷岚装作和沈瑶不熟，上前给沈瑶规规矩矩地行礼。 里面的人有不少人都看到沈瑶来了。 “不用多礼。”沈瑶笑道：“听说这里开了新的绣庄，恰巧路过，便过来看看。” “好，沈大姑娘里面请！” 江芷岚跟在沈瑶的后面，随时给沈瑶介绍。 沈瑶也是第一次来绣庄，确实有些好奇，待江芷岚介绍的差不多了，沈瑶也满意。 沈瑶点头，大声说道：“我看你们这绣庄确实不错，刚好我的婚服还未做，不如就在你们这里定下了吧，定钱去沈府直接要就可以。” 江芷岚一脸惊喜：“那便多谢沈大姑娘了！” 她们俩的对话，在绣庄中的人都听见了。 沈瑶十分满意，她看着江芷岚道：“那便麻烦你了。”—— 夏末初秋，天气舒服的想让人睡觉。 自从顾景昭不再去宫学之后，他便连院子都不出，在侯府安静地像是一个死人。 与沈府那里热火朝天的准备婚礼不同，侯府像是没有这么件事。 顾景昭也平静，每日只在书房里面写写画画，累的时候到院子里走走。 刚过了晌午，阿桑从外面回来。 他的手上除了一沓纸之外，还有一个精美的食盒，一看就不可能是阿桑买的。 “公子。”阿桑走到顾景昭面前：“这是沈大姑娘让春果拿过来的。” “嗯。” 顾景昭略微点了下头。 阿桑将食盒放在院子里的石桌上，转身去书房把今日的纸存放妥当。 食盒一放下，盒子中的香味便飘了出来。 顾景昭走到桌子面前，神色平淡的将食盒掀开。 原本被食盒遮盖的香味再也挡不住，直冲着顾景昭的鼻子而来。 顾景昭扫了一眼，里面是烤的黄澄澄的月饼，除此之外，还有一串晶莹剔透的葡萄。 顾景昭将食盒盖上。 阿桑刚好回来，看到顾景昭的动作：“公子不吃一些嘛？这月饼还是热的时候好吃。” “晚上再吃。”顾景昭顿了一瞬，他问道：“今日是中秋？” 这些节日就算是侯府再热闹，都传不到他这个小院子里。 每年过节，他都会很巧的“不舒服”。 久而久之，侯府的热闹便再与他无关。 像中秋这种节日，只有在阿桑去领饭食的时候，多加的一块素馅月饼作为提醒。 而沈瑶送来的月饼与侯府中的不同。 香香软软的，光是闻着味道，就像是被热闹的节日击中了一般。 “是，今日街上有许多人，听说在西市还开了一间新铺子，是间绣庄。” 顾景昭点点头，他并不对什么绣庄感兴趣，只是问道：“她在哪？” 阿桑与顾景昭相处了许多年，自然知道顾景昭说的“她”是谁。 “沈姑娘如今应当是在西市，金宝阁。” “嗯，收拾一下，我们出去一趟。”顾景昭看着桌子上的食盒，低声道：“总要去跟她道声谢。”—— 沈瑶订好了婚服，又去金宝阁看了眼最近新进的一批货，拎着月饼便打算回家。 沈瑶的马车刚行过西市，一个转弯后，马车停下。 沈瑶有些奇怪：“怎么了？” 外面的车夫小声道：“姑娘，顾二公子来了。” 顾景昭？ 沈瑶掀开车帘，果真看到正站在街角的顾景昭，她歪了歪头：“上车说。” 春果在看到顾景昭来了之后，就乖巧的下了车。 马车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刚上车顾景昭便闻到了马车上的香味，和沈瑶送过去的月饼一样。 随意一扫，便看到了放在里面的食盒。 “你怎么来了？”沈瑶上下打量了一下顾景昭，发现他比前些日子要胖了点，脸色也没有那般苍白了：“看你这样子，病是好了？” 顾景昭坐在沈瑶的对面，点头：“已经好了。” “你来的正好，刚好有些事情想要问你。”沈瑶拿出来了纸笔：“今日我去订了婚服，我这里没有你的尺寸，你将尺寸写下来，我好一块去做了。” 顾景昭不动笔，只道：“侯府应当会准备。” 沈瑶点头，她把纸笔收起来：“也是，保险起见，你还是穿侯府准备的吧。不过先说好，你穿什么我不管，我是要穿自己做的。” 毕竟她还要为绣庄做招牌。 顾景昭看着她收东西：“可以，明德公主应当管不到你穿什么，她不会在意。” “那就好。”沈瑶收好了纸笔，才问道：“那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嘛？” 顾景昭顿了下，才说道：“刚刚你送来了月饼，我来道谢。” “就这？”沈瑶惊讶。 “是。” “你这没有必要，真的没有必要，我就是举手之劳，毕竟我们现在算是伙伴，我要是吃肉，也定当要给你来上一份儿。” 沈瑶语重心长：“月饼而已，不足挂齿。” 沈瑶说着，这才发现顾景昭身上的衣服有些眼熟。 “你这衣服，是那日我给你送过去的那件？” 顾景昭点头。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这是他第一次穿：“来道谢，总要有些诚意。” “不错不错，我不过就是在成衣店随意挑了一件，没想到竟然如此称你，尺码也合适，果然是个衣服架子。” 沈瑶笑道：“顾景昭，你若是那一天不做官了，凭你这副皮囊和身姿，也定不会被饿死。” 这话就不是什么好话。 顾景昭也不是个傻子，他冷冷的看了沈瑶一眼。 沈瑶识趣的闭了嘴。 “既然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顾景昭起身就要离开。 他别的话没再说，沈瑶这回是真的相信，他真是只是来道谢的。 一盒月饼而已，他至于嘛？ 沈瑶有些不懂，她看着顾景昭的背影，看着骨节分明有些苍白的手，忽然叫道：“顾景昭。” 他没回头，却停下了动作。 沈瑶撑着头，对他道：“顾景昭，我等着你来娶我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顿了一下，随即他沉声一句：“嗯。” 说罢，他没再停留，掀开车帘离开。 沈瑶的耳边还在环绕着刚刚那句“嗯”字，他说的郑重又认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忽然觉得，自己和顾景昭合作，这个决定兴许是她这么多年，做过的最正确的—— 金兰绣庄忙了一日，江芷岚忙得脚不沾地，可心中的喜悦却是她这些年来从来都没有体会过的。 “芷岚姑娘，这边都已经收拾妥当了。” 绣娘和伙计们站在绣庄中，等着江芷岚说话。 “大家今日辛苦了，这便可以回去了，剩下的我自己收拾便好。” “好！多谢芷岚姑娘！” 待人散去，江芷岚才好好地在那些顶好的布料中，拿出来了一匹正红色的，准备抱回家。 她一回头，便看到江岑站在门口。 她抱着锦缎过去：“哥！你怎么来了？” “天晚了，怕你一个人回家危险。”江岑看着她手中抱着的红色锦缎，有些沉，他顺手接了过来：“这是？” “这是给瑶姐姐准备绣婚服用的！瑶姐姐的婚服我打算亲自绣，别人上手我不放心的！” 江岑正在接锦缎的手顿了一下。 “说到这，哥哥真的，若是瑶姐姐是我嫂子就好了，我给你们两个绣一套婚服，到时候肯定惊艳整个上京……” “那个顾二公子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不过他肯定是没有哥哥好看，也没有哥哥有文采的，瑶姐姐成亲那日我定要去看看，到底是谁……” 西市的路上人已经不多了。 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在他们的身上，带着一丝湿漉漉的凉意，秋雨马上就要落下。 兄妹两个一路往回走，江芷岚一路在自顾自地说。 而江岑拿着那卷锦缎，沉默的走在江芷岚的旁边，没有说话—— 八月末又下了几场雨，把原本的夏日余留的热气冲的一干二净，就只剩下浓浓的秋意。 直到十月初，沈瑶看着沈府里里外外挂着的红绸，也有些恍惚。 上一世她虽有婚约，可到底还是并未成婚过。 之前她还是闺中少女的时候，也偶尔想过自己成亲时候的样子，可是到了后来，沈家的事情全都压在她的身上，她便没有心绪再想。 甚至连做梦都只剩下沈家。 沈瑶抬头，有些发怔。 如今这般满眼的红，倒更像是梦境。 春果走到沈瑶旁边，小声道：“姑娘，芷岚姑娘送婚服来了。” “快让她进来。” 沈瑶从自己的思绪里面出来，往偏厅去。 江芷岚已经等在偏厅，桌子上放着刚刚做好的婚服。 江芷岚看见沈瑶，快速地走了过去：“瑶姐姐快来试一试这婚服，若是有什么不合身的，我赶紧回去改改！” “你办事我自然是放心的！”沈瑶看了一眼婚服上的刺绣，她虽然是不懂，可一眼就能看出来好。 “这是你亲手绣的？” “瑶姐姐的事情，交给别人我不放心。”江芷岚对自己的手艺从来都有信心：“瑶姐姐快去试试！” 沈瑶应下，转身进了内室，将婚服换上。 分分寸寸都是正好，没什么可以改动的。 因要衬着婚服，沈瑶又将脸上重新上了妆。 江芷岚之前在绣的时候就想过沈瑶穿上这身婚服会是什么样子，没想到竟然比她想象中更要好看！ 看着沈瑶穿着婚服的样子，江芷岚不免有些遗憾。 若是瑶姐姐穿上这身婚服是与哥哥成婚就好了…… 沈瑶也很满意，她在镜子面前照了照。 “这衣服很好，成亲那日兴许有不少权贵会来，就算是没有权贵，这婚服也定当可以为你的手艺在上京中打响名号！” 听沈瑶这么一说，江芷岚刚才那点遗憾也被她抛在脑后！ “瑶姐姐说得对，绣庄这次一定能在上京中打响名号！” 两个人又说了些别的，因着绣庄太忙，江芷岚便先离开了。 她刚走不久，还没等沈瑶将婚服换下来，春果又道：“姑娘，贺铮贺公子来了。” “请进来吧。”沈瑶匆匆到内室把婚服换下，脸上的妆却是不能再上了，沈瑶只能挑了一件水红色的衣裙换上。 贺铮一抬头就看到沈瑶一身红裙走过来。 他愣了一下，恍然间，他好像隐约看到了沈瑶成婚后的样子。 沈府里里外外的红绸映着她的脸，红晕和胭脂的颜色混在一起，成了好看的颜色。 贺铮整了下心神，起身：“沈大姑娘。” “贺公子今日怎么得空？”沈瑶刚坐在，便看到了桌子上的两个盒子。 “沈大姑娘成婚，你我两家是好友，自然要来恭贺沈大姑娘。” 贺铮将盒子推过去。 “这是……”沈瑶说着，她打开上面的那个盒子，是一沓银票。 沈瑶明白是贺铮归还的银票，她点了点头，当他的面数了下。 一万一千两。 沈瑶有些惊讶。 贺铮端着茶，解释道：“这是利息。” 沈瑶笑道：“贺公子果然讲究。” 她说着，又打开了另外一个盒子，里面除了银票之外，还有一对白玉镯子。 还不等沈瑶问，贺铮道：“这是给沈大姑娘添妆。” “看来贺公子最近是赚了不少啊。”沈瑶将盒子关上。 “托沈大姑娘的福，那些茶叶都卖掉了。” “那既然这样，我就笑纳啦。”沈瑶将两个盒子都收好，又让春果把放着借条的盒子拿过来，还给贺铮。 贺铮将盒子里面的借条拿出来，直接用火折子烧掉，随即将盒子还给沈瑶。 “沈大姑娘过两日出阁，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瑶笑道：“让贺公子来拦门抢亲也行嘛？” 贺铮也笑道：“如果沈大姑娘有这个需要，也成的。” 两个人对着笑了下。 随即贺铮认真道：“不过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只要你与我说一声，我都会尽力帮你。” 沈瑶点头：“好，我记住了，我可不是那种有事往心里憋着的人，贺公子可别嫌我麻烦。” 贺铮点头：“自然。” 贺铮也并没有待许久便离开，因着沈瑶成亲，她这几日见了不少的人，来来走走的，都有些记不清楚。 一直到了晚上，沈瑶才能好好的休息一会儿。 没想到沈瑶刚想睡觉，便听着二婶过来敲门：“瑶瑶，你睡了吗？” 二婶的声音独带一股子清冷，跟她多年礼佛有关。 沈瑶将衣服穿好，出去开门：“二婶。” “嗯。”二夫人进来，坐到了桌子旁。 沈瑶的房间已经被布置过，原本淡色的纱帐都被换成了喜庆的颜色。 “二婶来是有事情要说嘛？”沈瑶给二夫人倒了杯茶，自己顺势坐在了她的对面。 “嫁妆单子你可看了？” 沈瑶点头：“已经看过了，里面除了家中给准备的，侯府送来的聘礼也在其中了。” “还有什么想要添的嘛？” “没有了。” 沈瑶其实估算了一下，如今自己的这份嫁妆，已经是将近沈府一半的财产。 这定是爹爹的授意，二房就算是心痛也没办法。 “那就好。”二夫人说着，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本册子，放到桌子上。 沈瑶：“这是？” “这本来应当是大嫂来告诉你的，不过大嫂走得早，便由我来告诉你。只不过我往日信佛，这些事情你夫君应当知晓，一会儿我走后，你自己随意看看就好，成亲当夜不必被吓到。” 话已至此，沈瑶已经知道这册子里面写的是什么了。 沈瑶将册子收起来：“那多谢二婶了。” “无事，天色已晚，我这便回去了，你也早些休息。” “好。” 沈瑶将二夫人送出了屋子，待将门关好了，沈瑶才拿着那本小册子回到了床上。 外面的烛火未灭，沈瑶借着烛火，将那个小册子翻开。 第一页就是令人血脉喷张的图！ 饶是沈瑶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二夫人给自己准备的册子竟然是这般的…… 直白狂放。 沈瑶又往后看了几页，沈瑶满脑子都是一些带着颜色的废料。 她的脸瞬间红了！ 这十月份的天，也没有那么热了啊！ 沈瑶将小册子扣上，下去倒了杯茶，咕噜咕噜的灌下去，这才缓了过来。 她坐在桌子旁边，看着床上放着的那本册子。 不知道怎么的，她抿了抿唇。 然后她端着茶杯又回到了床上，不知不觉地便将那个小册子一页一页的翻完。 一遍翻完，她好像什么都没记住。 下床吹了灯睡下，只是她脸上的红，却是半点没往下消—— 十月初五那日，天气异常晴朗。 十月本就秋高气爽，沈瑶最喜欢在秋日里夜晚酣睡，可是从昨夜开始，沈府便热闹的有些过分。 丫鬟小厮们进进出出的，全都是声音，吵得沈瑶根本就睡不安稳，更不要提一早起来，天还没亮，沈瑶就被喜娘揪了起来。 沐浴上妆，沈瑶迷迷糊糊地像是个玩偶一样，被喜娘和丫鬟们摆弄着。 “姑娘快醒醒，将眼睛睁大一些，才好上眼妆……” 沈瑶听着嬷嬷的声音，费力地将眼皮撑开。 待上好了妆，沈瑶又被架着换上了婚服。 直到外面的鞭炮声劈里啪啦的响了，沈瑶才完全清醒。 只听着外面的丫头一脸喜气的回来报：“姑娘！姑爷来了！姑爷如今就在正门口了！” 听到这一声，沈瑶神色回归。 她的脸上本就上着浓重的妆，如今她清醒了后，眼睛又亮亮的。 众人看着都忍不住要夸上一句。 而沈瑶却是没有把她们的话听进去。 满耳朵都是—— 顾景昭来了！ 第29章 “顾景昭来啦？！” 沈瑶听到顾景昭的名字, 立刻就想要从椅子上坐起来，却被妆娘给摁了回去。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都在笑：“哎呦我的好姑娘，你都着急成什么样了！我们还是得先把妆容给画好吧, 姑爷他又跑不了！” 妆娘说完，整个屋子里面的笑声一点都没散。 头一次见到新娘子猴急成这样的。 “哦哦, 好。”沈瑶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那能不能给我画的好看一点？” 妆娘知道沈瑶的那点小心思：“姑娘放心，姑娘这般已经很好看了, 定让姑爷瞧见就心生欢喜！” 沈瑶扬起了有点羞涩的笑：“那就好那就好！” 屋子里面的笑声传到了外面的院子里。 沈老爷刚一进来，便听到了沈瑶房间里面的笑声。 他不免的有些想到自己成亲的那日。 沈瑶的母亲是不是也是这般在闺房中上妆, 等着他来接…… 岁月转瞬即逝。 好似昨日他还是一个年轻小伙, 今日再照镜子, 已经是两鬓斑白。 想到这, 沈老爷的眼睛里面有些湿润。 他站在院子中，不再往里面去一步。 “好了！姑娘看看，可还满意？” 又一会儿, 妆娘完全给沈瑶完全上好了妆，她侧过身子，让沈瑶去照镜子。 沈瑶往日并不算是美艳, 如是这般上了妆之后, 竟然也是明艳动人。 正红的婚服穿在她身上如同最好的胭脂, 什么都比不上新嫁娘脸上的喜气。 沈瑶也觉得满意：“不错！” 她的妆容再加上这身婚服，今日定能让绣庄起些名气。 “时辰差不多了, 姑娘该出门了。”喜娘看着时辰，将扇子递给沈瑶。 “好。”沈瑶接过扇子，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姑娘出门喽——” 喜娘高高的唱了一声。 站在院子里面的沈老爷也被叫回了神儿。 他看着身着婚服的沈瑶往自己的面前走, 恍然间好像看到了她的母亲。 沈瑶被众人簇拥着，走到沈老爷的面前。 福了福身子：“父亲。” “好, 好。”沈老爷连说了两个好字，沈瑶听着他的声音不对，似是在哽咽。 她将扇子拿下来了一些，朝着沈老爷看。 果真，看到了沈老爷红红的眼。 “父亲……” 沈瑶自己知道，如今成亲只是一时，可是对沈老爷来说，她嫁人了就真的是嫁人了。 沈瑶忽然想起上一世，她亲手将父亲送走。 她蓦地想着，不如再等等，再等等再去与顾景昭合作？ 总要与父亲再多待一段时间。 沈老爷伸手，紧紧握了握沈瑶的手臂。 “瑶瑶，记着，若是在侯府有人欺负你，你便回家来，爹爹永远在家等你。” 沈瑶的眼睛一下子红了：“爹……” 她现在真的有点后悔了。 “岳父。” 还没等沈瑶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顾景昭的声音忽然出现在院子的门口。 沈瑶抬头，朝顾景昭的方向望。 刚好四目相对。 顾景昭看着沈瑶红着的眼，微微皱眉。 她在看向他的时候，甚至还有些反悔的意思？ 想到这，顾景昭上前几步，进了院子。 他先朝着沈老爷行礼：“见过岳父。” 随即他顿了顿，道：“我来接沈瑶。” “好，你们去吧，别误了时辰。”沈老爷将沈瑶的胳膊往顾景昭的方向送了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回头，鼻子还是酸酸：“父亲……” “走吧，若是有事，记得回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点头，接过顾景昭递过来的红绸，与他并肩往外面走。 其实在刚刚看到顾景昭的那一瞬间她就醒了。 她得往前走，得一直往前走。 才能不重蹈覆辙。 两个人往门口走，谁都没有说话。 顾景昭的眉头还是在微微皱着，好似不太适应周围噪杂的环境。 顾景昭比沈瑶高出了一个头，就算沈瑶得扇子挡得再严实，他一低头，还是略能看到沈瑶的表情。 待感觉到沈瑶的情绪平稳下来，他启唇轻声问：“你还好吗？” 旁边的声音太大，他的声音只有沈瑶听到。 “嗯。”沈瑶轻声回了，她现在已经收拾好了心绪，甚至表情也已经调整好。 她的声音轻扬：“我可是嫁给了我最喜欢的郎君，自然是极高兴的。” 顾景昭没回应，只略点了下头。 少年少女一同走过了沈府的路，又穿过热闹的前厅，最后离开了沈府的大门。 “阿昭！嫂嫂！”萧睿在外面等着顾景昭，见到了人之后，高高的喊了一声，“嫂嫂今日真是漂亮！” 原本顾景昭今日是不想让萧睿跟着来的，可他非要跟着，说什么没有兄弟跟着去迎亲不热闹，新娘子也会不高兴。 顾景昭这才默许他跟着。 沈瑶听着声音，在上轿之前，朝萧睿的方向小幅度的挥了挥手。 待沈瑶上了轿子，顾景昭也翻身上马。 他与萧睿一前一后的往侯府的方向走着，旁边的敲打声不停，萧睿只得大声道：“阿昭，明德公主今日给你的排场，倒也说的过去。” 算不上侯府迎亲，但比得上一般富贵人家。 毕竟侯府的脸面还是要的。 顾景昭略点点头，他还是脸色冷冷的，骑着马走在前面。 萧睿有些担心：“阿昭，你今日成亲，别再一张冷脸对着嫂嫂了。你看今日嫂嫂这般漂亮，又这般喜欢你，你可要对她好一点。” 自从上次萧睿拿了沈瑶的书箧之后，他就对沈瑶十分有好感。 他倒是不会被这些小东西收买。 只是觉得满上京看上阿昭面皮的人倒是不少，不过不介意他的身份，还对他如此痴恋，非要嫁给他的，只有沈瑶一个。 听着萧睿的话，顾景昭没有回答。 他的表情没变，只勒着马的手紧了点。 迎亲的队伍敲敲打打的到了侯府，顾景昭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大开的正门。 说来好笑，这也是他第一次走侯府的正门。 沈瑶被喜娘扶着下了轿子，她用扇子遮着脸，悄悄看了眼侯府的大门。 只是简单的挂了灯笼红绸，里面也不像是宾客满座的样子。 “走吧。”顾景昭走到沈瑶的旁边，将红绸递给她。 沈瑶接过，跟着顾景昭往前走。 二人踏过了侯府的正门，便由着喜娘将人引到正厅，侯爷和明德公主就在那里等着拜堂。 进了侯府之后，倒是不似在迎亲的时候。 若是不是挂着的红绸，丝毫都看不出来府中正在办喜事。 沈瑶跟着顾景昭在喜娘的引导下拜了天地高堂，侯爷和明德公主都没有说什么，只淡淡的摆了摆手，就让沈瑶回到了新房。 就算是没有宴请许多宾客，都是侯府的亲戚，以便告知。 待回到了新房，顾景昭便准备出去敬酒。 他看着坐在床上的沈瑶，低声道：“你先歇着。” 沈瑶点头：“嗯。” 待人出去了，沈瑶才把扇子放下。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认出来了这还是顾景昭原来的那个房间。 侯府并没有因为他成亲而给他换个院子。 只不过这屋子里面和之前还是有些不同的。 肯定比沈府要简陋许多，可是比上次已经好了不少。 房间中原本青白的帐子变成了红色，床上也都是铺的新的床褥，除此之外，还多添了一个梳妆台。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姑娘，这后面便是盥室，姑娘可要沐浴？”春果在房间中绕了一圈，没几步就走完，也搞清楚了院子内的布局。 “卸妆吧。”沈瑶觉得头都要被首饰给压扁了，她坐在梳妆台前，让春果把她的头发拆下。 春果忍了半晌，还是说道：“姑娘，这屋内的装饰摆设实在是简陋，姑娘不如多添置一些东西？” 沈瑶摇头：“不必，没必要因为这些事情惹明德公主生气。” 反正只是一时。 她也不会一辈子都住在这里。 “好。”春果将沈瑶的头发拆下，又将沈瑶脸上的妆给擦掉，这才领着她往盥室去。 盥室倒是不小，里面有一个半新不旧的浴桶，还有一个新的。 旁边摆的新的皂角。 沈瑶满意的点头。 春果也道：“这姑爷倒是贴心，给姑娘准备了一个新的浴桶。” 沈瑶也没想到。 毕竟她想着若是顾景昭没有给她准备，她就先凑合一晚，明日高低去买一个。 浴桶中放着水，还是热的，应当是顾景昭吩咐了阿桑准备的。 沈瑶从早上天还没亮就被拽起来，现在乏到不行，直到脱了衣服泡在水里，才觉得活过来。 她将胳膊搭在浴桶上，脑袋也靠了上去，未施粉黛的脸蛋被热水熏得红红的。 沈瑶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待擦干了头发，回到房间，顾景昭还没有回来。 天还没有完全黑，沈瑶趴在床上，翻看着今日宾客送来的礼金礼品。 大部分都是沈府那边送来的，沈老爷一样未留，全部都给沈瑶带了过来。 而顾景昭这边倒是简单。 只有萧睿送来的礼金。 顾景昭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是这幅画面。 一身舒服寝衣散着头发的少女趴在红彤彤的床上，正在认真的翻看着什么。 她的头发散在后背上，因着动作，有几缕调皮的在肩膀上滑落。 对于自己的房间，顾景昭今日有点陌生。 满眼的红色，床榻上的少女，让他有点怔愣。 他一身婚服，站在原地，离门口不远的地方。 沈瑶听到声音，她回头去看：“顾景昭，你回来啦？” 顾景昭这才点头，往里面走，最后坐在了桌子旁：“嗯。” “刚好，我在看礼金，这里面有一份是你的。”沈瑶把萧睿的那份拿出来。 她翻身下了床，赤脚寻到了鞋子穿上。 “哒哒哒”的走到顾景昭的面前，将礼金给他：“这是萧睿拿来的，刚刚我看了眼，里面有一百两。” 沈瑶把包着红绸的礼金往顾景昭的面前推了推，发现顾景昭却不接。 他只道：“先放在你那。” 顾景昭一开口，沈瑶才发现顾景昭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你喝酒啦？” 顾景昭微微点头：“嗯。” 他略一顿：“喝的不多。” “我说怎么看着你脸红了。”沈瑶没在意，更没看见顾景昭听到自己脸红的时候，又顿了一下。 沈瑶将礼金收好：“那好吧，就先放在我这儿，等到萧睿成亲的时候，礼金也还是要还的。” 沈瑶离得顾景昭近，动作之间便有一股馨香飘到了顾景昭的鼻尖。 顾景昭皱眉，有些不适应和人这般贴近。 少女的动作自然，她拿着礼金回到床上，和自己的那些礼金放到一块。 她刚刚还没有数完现在得接着数。 满屋子只有少女的香味还有翻动账本的声音。 顾景昭坐在桌子旁有些僵硬。 这是他的屋子，可是沈瑶好似比他还要放松些。 “我先去换衣服。”顾景昭起身。 沈瑶醉心盘算礼金，头都没抬：“嗯，去吧。” 顾景昭将柜子打开，便看到原本之后他一人衣物的柜子，如今放了好几套衣裙。 原本还有些空荡的衣柜被沈瑶的衣裙这么一填，满当了不少。 沈瑶探头：“若是你觉得衣柜小，明日我便买个新的回来？” “不必。”顾景昭随手拿了一套干净的寝衣，转身往盥室去。 盥室里面摆放着两个浴桶，新的那个沈瑶已经用过，剩下的那个是顾景昭原来的。 他伸手探了探，水已经有些凉了。 他没在意，脱了衣服便进去。 微凉的水冲散了他的酒气，让他原本就清醒的意识更加清醒。 鼻尖上的味道也更清晰。 刚刚他一进盥室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不是他平常用的皂角味道，而是沈瑶身上的香味。 是她带过来的。 待顾景昭洗漱完换好衣服走出去，他看见沈瑶已经将床上的账本收拾好。 她正抱着个枕头，坐在床上，一脸为难。 顾景昭坐在离她不远不近的椅子上看她。 沈瑶好似在等顾景昭，待看到了人，她说道：“顾景昭，就一张床，我们怎么睡啊？” 顾景昭沉默。 他这里确实只有一张床。 这屋子是侯府布置的，而且这屋子里面小的，也再装不下一个睡榻。 “我去书房。” 顾景昭起身准备往外走，他人刚站起来，沈瑶就把人给叫住：“等等等等！” “嗯？”顾景昭回头看她。 “你现在去书房，明天这消息就得传到明德公主耳朵里，说你对这门亲事不满。” 顾景昭沉默了一瞬：“那怎么办？” 沈瑶坐在床上，问了句：“你这下面有地龙嘛？” 顾景昭：“没有。” 冬日的时候，他都起炉子的。 沈瑶知道日子艰苦，她也没多说什么。 她原本是想让顾景昭睡在下面的，可是她刚刚找了下，没有更多余的褥子，而且这天气马上就要冷了，没有地龙的话，他肯定会冻出来问题。 “既然我们是伙伴，那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受罪。”沈瑶往里面挪了挪，给顾景昭空出来了一些地方：“你上来睡吧。” 顾景昭不动。 他皱眉：“这于理不合。” “顾景昭，我们都成亲了，说我们两个清清白白的，谁信啊。”沈瑶猜了下，“你若是怕林婉清误会，我之后会帮你解释的。” 突然提起林婉清，顾景昭还有些愣。 沈瑶以为说中了顾景昭的心事，她拍了拍自己手上抱着的枕头，将枕头放到床中间：“成大事者不计小节，我看你那么容易风寒的样子，也不像是身体强壮的，总不能让你去睡冷地板吧。” 沈瑶自己缩到了床的内侧，看他：“顾景昭，别磨叽了，我今天起来的太早，已经很困了。” “嗯。”顾景昭应着，但还是不动：“你先睡，我先看会书。” 沈瑶是真的困了，她一翻身睡在了里侧，用背对着他：“随你。” 沈瑶是真的累极，翻身过去没多久，呼吸便平稳了下来。 顾景昭拿着本书在椅子上坐着，屋子里面安静地只能听到沈瑶的呼吸声。 他手中的书翻动了一页。 翻动了两页。 最后他将书放到原位，走到了床边坐下，顺着床沿躺下。 除去沈瑶立在二人中间的枕头之外，他还离沈瑶很远，原本就不太宽敞的床上，他们之间还能塞得下一个人。 刚一躺下，沈瑶身上的那股淡淡的香便又飘了过来。 眼睛闭上之后，顾景昭的嗅觉和听觉便灵敏起来。 沈瑶身上的香味不像是浓重的花香，倒和她往日爱喝的花果茶是差不多的香味。 她也睡得很沉，呼吸均匀绵长。 顾景昭往日睡眠不错，可今日身边多了一个人，便有些睡不着。 他睁开眼睛，盯着床榻上方。 烛火未灭，在烛光的映照下，那鲜艳的红有些刺眼。 他不免有些想到沈瑶今日穿着婚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她今日的妆好像很重，映着红色的婚服。 其实萧睿说的没错，她今日确实好看。 只不过待他回来之后，她就把妆给卸了。 现在只剩下白净的一张脸。 顾景昭侧脸去看睡在里侧的沈瑶，只能看到她的薄薄的背。 他收回眼神，不再想其他，在这一片淡香中，没多久也睡了过去—— 和韵堂内，明德公主坐在宽大的梳妆台前，任由侍女给她拆头发。 常嬷嬷站在旁边，将明德公主换下来的衣服收好。 明德公主半闭着眼睛：“净尘居那边如何了？” “二公子回去之后就歇下了。” “净尘居里面那般简陋，沈家那个是富贵人家出来的，没说什么？” 常嬷嬷道：“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让人添置东西，二少夫人之前就去过净尘居，应当是对环境有所了解。” “她倒是懂事，知道自己的身份。她今日穿的那身嫁衣倒是好看，刺绣也精细。”明德公主话锋一转：“她带来的嫁妆里应当有不少铺子吧？” “回殿下，奴婢已经去打听过了，听说是二少夫人带来的嫁妆大部分都是些银子和庄子，并没有产业。听沈府的二房说，她说自己在嫁人之后，便不应当再经营家中产业了。” “嗯？”明德公主睁眼，有些惊讶：“她倒是聪慧。” “女子嫁人之后本就不应该抛头露面。”常嬷嬷低声道。 “也是。不过……”明德公主叹道：“看来她真的很喜欢净尘居的那个啊，我都有点佩服她一个小姑娘了。” 给明德公主拆完头发的侍女退了下去，常嬷嬷上前，将明德公主扶到床上：“而且二少夫人她自娘家只带来了一个贴身女使，并未带其他人，很是低调。” “也是难为她一个小姑娘了。”明德公主躺下，心情舒畅：“若是净尘居那边没什么出格的，便随他们吧。” 常嬷嬷：“是。”—— 沈瑶真的累疯了。 成婚前几日她都没有好好睡觉，直到今日成亲后她头刚沾到枕头就睡着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因为睡得早，沈瑶不容易的醒的也早。 她睁开眼睛时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烛火也没有熄灭。 沈瑶一翻身，便看到了躺在她身侧，离她老远的顾景昭。 他像个死人一样直挺挺的躺在床沿边上，一点都没乱动。 那拘谨的样子，沈瑶看的都想笑。 这是沈瑶第一次醒来身旁有人。 感觉…… 好像还没有那么讨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在沈瑶翻身的时候就醒了，他缓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 睁开眼睛便与沈瑶对视。 她眼睛亮亮的，脸上还有着睡饱了的餍足。 她枕着胳膊，正在看他。 “顾景昭，早啊。”她指了指外面还在燃着的蜡烛：“你怎么不熄灯啊，多浪费啊。” 第30章 说话间, 窗外的朝阳已经升起了几分。 顾景昭默默地挪开了自己的眼神，从床上翻身起来，随手拿起旁边的外衣穿上。 “喜娘说, 这蜡烛不能灭。” 沈瑶也跟着顾景昭的后面起来，她随意的拢了下自己散开的头发：“这样啊……” 沈瑶从床上下来, 她坐在梳妆台前：“那这蜡烛什么时候能灭啊？” 顾景昭已经拿着衣服去了盥室，再回来的时候他衣襟穿戴妥当, 连头发也已经束好。 他走到烛台前，倾身将龙凤蜡烛吹灭。 “现在就可以了。”顾景昭说着, 抬头去看沈瑶。 两个人的视线刚好在镜子中撞了一下。 沈瑶一身舒服的乳白色寝衣, 因为睡饱了, 眼睛都水汪汪的。 撞到了顾景昭的眼神, 沈瑶对着镜子一歪头，礼貌道：“顾景昭，麻烦你帮我把春果叫进来, 谢谢。” 顾景昭点头，旋身一转，推开门出去。 顾景昭刚出去没多久, 春果就端着一盆热水进来：“姑娘, 刚刚姑爷说在院子里等你, 一会儿一起去见明德公主。” “我知道。” 沈瑶走到盥室洗漱，出来便看到春果在衣柜前面等着。 春果有些为难：“姑娘, 今日要穿红色的衣裙吗？” 沈瑶往柜子里面扫了一眼。 柜子里面三分之二的地方都挂上了她的衣裙，剩下的三分之一是顾景昭的地方。 就是这样，他的衣服还装不满。 在一片淡色之间, 她眼尖的看到了一身红色的衣衫，应当还是新的。 照理说今日她应当穿红色的衣裙, 顾景昭也是一样，可是他并没有穿，而是寻了一件九成新的月白色的衣衫。 明白了。 沈瑶坐在梳妆台前给自己上妆：“不穿红色的，就挑一件淡粉色的就行，不要太张扬。” 春果：“是。” 同样的，沈瑶的妆容和头饰也完全不似在沈府的时候，头上惯用的金簪也换成了几支珍珠做的小花簪做点缀。 待收拾妥当，沈瑶推门开出去。 她推开门的瞬间，刚开外面天光大亮。 金色的晨光将即使挂了红绸也偏素雅的院子照的堂皇，一身素衣的少年负手背对着沈瑶站在院子中。 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这片光亮中，素色衣衫也被染成了亮眼的颜色。 他正抬头，不知道在看着天空中的什么。 沈瑶提着裙子走到顾景昭的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顾景昭，我好啦，走吧！” 其实在刚刚沈瑶推开门的时候，顾景昭就听到了，他听着脚步声渐渐朝他走过来，听到她喊自己，才回头。 一转头便看到了在脸上略点了些胭脂的小姑娘站在光中。 有些亮眼的光。 顾景昭被刺的眯了眯眼睛，挪走了自己的眼神，转身走在前面，显得有些冷漠。 “走吧。” “嗯嗯。”沈瑶快步跟上，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顾景昭，一会儿有些什么要注意的嘛？” 沈瑶跟在顾景昭的身后，想着一会儿自己要怎么做。 “没什么要注意的，少言即可。”顾景昭淡声说：“而且，我们不会在明德公主那里久留。” “我明白。” 两个人往正厅的方向走，越往前走人越多，侍女们见到顾景昭和沈瑶也只是福一福身子，甚至连个人都不叫。 他们两个也只是闷头走，一句话都不说。 待走到正厅前，顾景昭便不再往里面走，而是停在正厅的外面。 不多时，里面才出来了一个侍女：“二公子，二少夫人，侯爷和公主已经在里面了。” “嗯，多谢。”顾景昭略颔首。 沈瑶也赶紧随着顾景昭朝着那个侍女点头，一副乖巧。 两个人跟在侍女的身后进了正厅，侯爷和公主已经坐在正位上，旁边是一直在打哈欠显然还没睡醒的世子，顾明娇和她娘站在一旁，没有入座。 “给侯爷公主请安。”顾景昭沉声道。 顾景昭的话一出，沈瑶心惊了一下—— 这顾景昭在侯府都这么叫人的嘛？ 听着顾景昭这么叫，沈瑶也跟着乖巧的行礼：“见过侯爷公主。” 侯爷没说什么只沉声“嗯”了下。 坐在旁边明德公主扫了一眼沈瑶和顾景昭的穿着，有些满意：“起来吧。” 二人齐声道：“是。” 旁边的侍女给他们拿过了茶，待敬茶之后，顾景昭和沈瑶退回到了原位，安静地站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待敬过了茶，顾景昭又带着沈瑶一一叫人。 世子，姨娘，顾明娇都认识了一下。 不过大家显然都对他这个二公子没什么耐心，也不放在心上，连带着沈瑶也是一样。 旁边的世子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不知道打了几个哈欠，最后实在是不耐烦：“好了没？” 明德公主瞥了世子一眼，有些无奈，但还是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侯爷也要去处理公事，你们也回去吃饭吧。” “是。”顾景昭和沈瑶规矩的低头。 待众人散去，顾景昭才与沈瑶往回走。 一路上沈瑶有许多的问题想问，却一直憋到了离净尘居不远的地方才问。 “顾景昭，你都不叫父亲的嘛？”她紧走了两步，与顾景昭并肩。 “嗯，”顾景昭沉声道：“明德公主不愿我这么叫。” 沈瑶知道，她哪是不愿意让顾景昭这么叫，她干脆是不愿意顾景昭出生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正厅你也不常去吧？我看着你今日进去的时候，还是由侍女领着进去的。” 顾景昭点头：“不经常去，明德公主不想在侯府看见我。” “那她为什么不把你送出去？”沈瑶疑惑：“这样眼不见心不烦岂不是更好。” “她怕我脱离了她的掌控。毕竟众人皆知，侯府有两位公子。” 因为厌恶，因为惧怕，因为恨铁不成钢。 所以明德公主将顾景昭圈禁在那个偏僻的佛堂，让他永远不见天日。 净尘居。 沈瑶好似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或许在明德公主的眼中，顾景昭就是那个在她心中永远都抹不掉的黑色尘埃。 沈瑶这么想着，心好像被揪了一把。 她看着地面，两个人在行走的脚尖，声音小小的：“那你为什么不逃啊？” 这话一说完，沈瑶看着顾景昭停下了脚步，自己也跟着停下。 一抬头便看到了“净尘居”三个字。 顾景昭他站在净尘居的院前，转身看着沈瑶，认真的道：“我逃过的。” 他逃过的，也反抗过的。 他去了宫学，去了盂县，在那里用了五年时间，再回到上京，他依旧被关了回来，甚至被更加忌惮。 沈瑶与他对视着，忽然回忆起了那日他们在临仙楼的那日。 那日临仙楼风和景胜。 那日他们命丧临江。 “没关系的。” 他们对视着沉默，所有的时间像是失重一般，混沌着倒流。 最后定格在一抹明媚的晨光中。 沈瑶踮脚，笑着拍了拍顾景昭的肩：“没关系的，这次我们会不一样。” 沈瑶笑颜昭昭，比那太阳也毫不逊色。 顾景昭点头：“嗯。” 沈瑶满脸意气，待与顾景昭进回到净尘居，她看着桌子上放着的早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滞。 “这……”沈瑶侧头去看顾景昭。 顾景昭显然习以为常：“阿桑把早饭端回来了，吃吧。” 沈瑶绝望的闭了闭眼。 生无可恋的跟着顾景昭坐下。 桌子上面摆着的是两碗清汤寡水的面条，还有两个鸡蛋和一小碟酱菜。 沈瑶不死心的拿起筷子，把面条翻了一个遍。 完了。 她完了。 她垮个小脸：“顾景昭，这里面都没有肉嘛？” 顾景昭吃饭安静且迅速，在沈瑶拿筷子戳戳戳的时候，顾景昭已经吃了一半：“早上比较清淡，有鸡蛋即可。” 顾景昭抬手，将两个鸡蛋都推到了沈瑶的面前。 沈瑶摇头：“我吃不了这么多的。” 煮鸡蛋，干巴巴的，谁能吃得下啊…… 沈瑶一边将那没啥滋味的面条往嘴里塞，一边问道：“顾景昭，你应该有月钱吧？” “有的。”顾景昭已经将一碗面条吃完，并没有动那个鸡蛋，“每个月有五两。” 他顿了顿：“若是你想要拿去也可，我只需要一些买纸笔的钱。” 沈瑶赶紧摆手：“不用不用，我有银子的，你那点银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他那点银子怕是连买肉钱都不够。 吃完了饭，顾景昭跟沈瑶打了个招呼，便到书房里面去看书。 没过多久，阿桑依旧出门去买便宜的纸攒着。 春果吃过早饭，也是一脸忧郁的去找沈瑶。 刚推开门，便看到沈瑶对着满匣子的银票发呆。 “姑娘……” 春果真的没想到侯府的日子竟然是这样。 沈府富硕，对待下人们也极好，每日的餐食比那些家境一般的人家还要好，更不要说沈瑶往日还爱吃，春果就没缺过吃的。 可是今早的饭，竟然只有面条。 春果忧心忡忡的猜测：“姑娘，这是侯府故意针对我们的吧？” “就算是针对，也不是对我们。”沈瑶叹了口气：“我今天总算明白，什么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了。” 沈瑶直勾勾地盯着满匣子的银票：“你看，我们有钱都不能去花。” 净尘居的伙食已经差到不可想象，说不定是明德公主的授意。 若是沈瑶拿着银票去改善伙食，势必会传到明德公主的耳朵里。 到时说不定明德公主会关注到他们。 而且她现在刚刚嫁进来，又是嫁给顾景昭，自是有情饮水饱的时候。 还要什么肉吃！ 沈瑶叹了口气，摸了把空落落的肚子，把匣子扣上—— 她真的很想念油滋滋的小包子呜呜。 一连两天，净尘居的餐食都简单。 早上有时是面条有时是馒头或者稀粥，午膳稍微好一些，能有三个菜，晚上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了，其中荤素不定，素菜居多。 晚上月光淡淡，室内烛火微明。 顾景昭从书房回去，到盥室洗漱完毕换好衣服，他动作轻，没什么声音。 走到床边的时候，便看到原本应当睡着了的沈瑶，正瞪着眼睛盯着床帐，眼睛都不动一下。 顾景昭挪开眼神，依旧平躺在床沿。 过了许久也没听见沈瑶睡着的声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终于开口问：“你怎么了？” 沈瑶的声音飘忽忽的，眼神儿没变，只幽幽道：“顾景昭，我觉得明德公主实在是太恶毒了。” 顾景昭回忆了一下，这几日都是平常，而且沈瑶连院子都没出去，上哪儿去领教的明德公主的恶毒？ “嗯？” 沈瑶终于眨眨眼：“她虽然没打你骂你，但是却想饿死你。” 平躺着像个尸体的顾景昭给自己翻了个身，用背对着她，看起来不太想理她。 沈瑶叹了口气，觉得他不懂，他真的不懂。 原来的沈瑶也不懂自己。 这一日她才明白，她就是一个爱吃肉、爱吃点心，爱吃任何美味的大馋丫头！ “其实也不算是刻意苛待。”用背对着沈瑶的顾景昭缓声解释：“这净尘居原本是老夫人的佛堂，她吃的素，我住进来之后，明德公主没有特殊吩咐，饭食便与之前一样。” “而且……”顾景昭缓了下，“我习惯了。” 习惯…… 好可怕好冷漠的一个词啊。 沈瑶“嗯”了一声。 不是苛待，就是不愿意管他而已。 沈瑶闭上眼睛，第二天清晨，鸟儿刚叫第一声，沈瑶就醒了。 外面的天还没有大亮，沈瑶侧头看了眼顾景昭。 还没醒。 她等了一会儿，将手越过隔在他俩中间的枕头，揪住顾景昭的寝衣，拽了拽。 “顾景昭，今天我们要回沈府，你快点醒一醒。”【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30-40 第31章 从小到大, 沈瑶回过无数次沈府，可是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雀跃。 相比之下，在马车里面的顾景昭就很平静。 他闭着眼睛靠在马车旁边。 这马车是沈瑶的陪嫁, 也是她往常用的那个。 以前顾景昭上马车都要避着些人，今日他是正大光明的上了马车。 沈瑶掀开车帘, 看了眼路程，还有不远就能到沈府。 凉风吹到马车里, 沈瑶揉了揉鼻子，坐了回去。 她无聊, 撑着头看闭着眼睛也不知道谁没睡着的人, 小声说：“顾景昭, 我爹很好说话的, 你不必紧张。” 顾景昭没睁开眼：“我没紧张。” “那你这一路怎么都一直闭着眼睛？”沈瑶拿出来小镜子，看了下自己的脸蛋。 今日回门，沈瑶特意换了一身水粉色的衣裙, 很是喜庆，顾景昭也不似往日的打扮，穿的是宝蓝色的衣衫。 顾景昭睁开眼睛, 看了一眼沈瑶。 她正在对着小镜子仔细的看自己脸上的妆, 一眼都没看他。 待她给自己补了些口脂, 这才心满意足的把小镜子放下，去看顾景昭。 “你醒的太早了。”顾景昭悄悄挪开了眼, 转头去看那个刚刚被放下的小镜子。 那小镜子十分精致，后面雕刻的花朵栩栩如生，一看就价值不菲。 “是有点早, 幸好我眼下没有黑眼圈，要不然我爹肯定得担心。” 她接着嘱咐：“我爹那里没有问题, 就是二房很讨厌。” 顾景昭知道，沈瑶说的“讨厌”已经是非常文雅了。 毕竟上一世在临仙楼，沈瑶划破手掌让自己清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沈胥和他爹，不是什么好东西。 “反正之后我再收拾他们，今日若是他们做了什么恶心事，你就直接骂就好了！” 沈瑶嘱咐着，但顾景昭没应下。 沈瑶也觉得顾景昭他虽然冷冷的，可是她也却是想象不出来顾景昭骂人的样子。 沈瑶放弃：“算了，要是他们惹你，你就来告诉我。” 顾景昭：“他们不会找我麻烦。” 沈瑶：“为什么？” 顾景昭：“如果他们惹我，我们两个闹得不愉快，你回沈家，对他们不利。” 沈瑶同意：“你说的也对。” 沈瑶叹了口气：“而且算起来，二房那对父子真正开始不做人，也是在我父亲离开之后。” 那段日子沈瑶心力交瘁，真的不愿细想。 马车缓缓停在了沈府门口，沈瑶掀开车帘，一眼就看到了“沈府”两个大字。 这两个字真的太亲切了！ 沈瑶先下马车，顾景昭跟在她的后面。 知道沈瑶回门，沈老爷早早就在门口等着，马车刚一拐过来，便有人去请沈老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瑶瑶。”沈老爷迎出来，上上下下的把沈瑶打量了一遍，才去看站在后面的顾景昭：“贤婿。” 这两个字一出，沈瑶的耳朵被烫了一下。 感觉哪哪儿都不对。 顾景昭依旧冷漠，他点了下头，礼数周全：“岳父。” “这一路来你们累了吧！府内已经准备好了酒菜，赶紧进去吧！” 沈老爷招呼着，把人往里面让。 肉？！ 沈瑶听着这个字，眼睛都亮了！ 有这等好事自然要拉上伙伴！ 她拉着顾景昭的袖子往里面走：“快进去快进去！” 顾景昭被她一路拉着袖子，没有反抗。 只是眉头皱的有些紧。 沈府的大厨很是不错，因为家中的人都爱吃东西，又时常在家中宴请，所以菜色堪比酒楼。 原本顾景昭还不知道沈瑶为何对美味的食物念念不忘，今日刚吃了一口，顾景昭就懂了。 若是天天都吃这种味道的吃食，那净尘居的菜饭，确实难以下咽。 也不怪沈瑶天天愁眉苦脸。 “来，贤婿！我们来喝一些！这都是陈年的佳酿！” 沈老爷看到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只觉得般配。 原来的那点担心也没了大半。 “爹，他不能喝酒的。”沈瑶在旁边拦，筷子却没有停。 “没事，只喝一点！”沈老爷看了眼沈瑶，“你这孩子，今天怎么这么饿？” 沈瑶又夹了块肘子肉：“早上没吃饭，醒了就过来了，都要饿死了。” “你慢点吃！”沈老爷也不再管她，只给顾景昭倒酒：“贤婿，你能喝一些吧？” “可以。”顾景昭抬手，将酒杯举起。 看着顾景昭脸冷，但还算是有礼貌。 二房父子原本还有些拘谨，主要是顾景昭的脸，他太冷了。 就没有个笑模样。 待看着顾景昭对沈老爷的态度，冷淡中带着礼貌，他们也加入了酒局。 沈瑶只专注着面前的肉，待吃饱喝足了，才看到顾景昭原本有些苍白的脸已经喝的绯红。 显然，沈老爷也喝了不少。 沈瑶挪到沈老爷旁边，小声问：“爹，今天怎么喝这么多？你怎么让他也喝这么多？” 沈老爷满身都是酒气，但神智却清明。 他低声道：“酒品即人品，这小子面上冷，但倒是个守规矩的人。” 这点沈瑶倒是可以作证。 毕竟顾景昭每天晚上躺的板正，连个头发丝儿都没有越过抱枕。 “今日他喝了不少，你带他去你院子歇一会儿再回去。”沈老爷抓着沈瑶的手，认真的问：“瑶瑶，明德公主没有让你难过吧？” 沈瑶摇头：“没有。” 毕竟除了没有肉吃之外，她都见不到明德公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便好。”沈老爷松了口气，摆摆手：“去吧，我也要去歇一会了。” “好，爹你慢点。” 待二房和沈老爷都离开，沈瑶坐到顾景昭的旁边，看着他的脸，小声道：“对不起啊顾景昭，我爹今天可能是太高兴了，所以多喝了点，你没事吧？” 顾景昭沉默着，没回答。 沈瑶心下一惊：完了，顾景昭看起来也像是会喝酒的，他不会是喝傻了吧？ 沈瑶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顾景昭，你没事吧，你没喝傻吧？” 沈瑶是真担心，打定了主意若是他再不说话，就让人去请大夫。 趁着还没傻透！ 她可不想刚开始合作，就在侯府里面当小寡妇！ “我没事。” 白净的手在自己面前晃动，顾景昭觉得眼晕，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神色已经清明。 沈瑶明显松了口气。 顾景昭转头看她：“不必担心。” “没傻就好！”沈瑶扶住他的胳膊，感觉到他下意识地想要挣开，沈瑶哼道：“所以你是能自己走到我院子？” 顾景昭不动了。 沈瑶费力地将他扶起来，两个人往后院沈瑶的院子走。 顾景昭的个子高，被沈瑶架起了一个胳膊扶着走，宽大的袖子展开，将沈瑶挡起来。 本来喝多的人就沉！ 沈瑶的视线还被挡住了一半，两个人一起走不了直线！ 沈瑶咬着牙气喘吁吁。 一路上碰到许多侍女和小厮，大家都悉悉索索笑得一脸暧昧，没有一个人来帮她。 真是世态炎凉！ 沈瑶小声的抱怨：“顾景昭，你好端端的长那么高干什么？！” 顾景昭的眼睛有点晕，但耳朵没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低头，下巴磕在了沈瑶的头顶。 沈瑶本来就累，感觉到头顶被无故磕了一下，她恶狠狠地小声骂：“顾景昭！你干嘛磕我！” 顾景昭没回答。 他看着沈瑶的头发因为扶他而散落在耳边，原本白皙的脸憋得通红。 他们的距离很近，他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的绒毛，馨香的味道传到了他的鼻尖。 “抱歉。”他说。 “算了。”沈瑶大人有大量。 她一路把顾景昭扶进自己的院子。 把他扔到自己粉嫩的床上。 最后给他兜头盖上了被子：“要不是我爹给你喝的酒，我才不管你！”—— 秋天的风都是舒适的，风从半开的窗外钻了进来，吹散了炉子里面燃着的香，卷着凉意往床帐中去。 粉色的床帐被秋风轻轻吹着，顾景昭手背搭在额头上，缓缓睁眼。 满眼的粉色让他有些恍惚。 他把手拿下来，接触到的是柔软的锦被，也是粉色的。 这是沈瑶的房间。 几个呼吸之后，他坐起来伸手掀开床帐。 窗外是一片好景色，满眼的花盛开在院子里，一看就是精心打理过的，和净尘居一点都不一样。 在院子中，一个少女背对着他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在和旁边的人嬉笑着，还时不时的捏一颗手边的葡萄。 旁边的侍女透过窗子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随即低头跟少女说了些什么。 她回头往屋里看，刚好看到了顾景昭。 沈瑶弯着眼睛道：“顾景昭，你醒啦？” 他略微点头，抬步走出屋子，走到她旁边：“嗯。”—— 两个人回到侯府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秋风吹起，天边卷过来了一丝乌云。 马车刚到侯府，雨滴便落了下来，风吹得沈瑶的裙摆也在飞舞。 回到净尘居，沈瑶便换上了寝衣。 而顾景昭一身酒气，转头去盥室洗澡。 在沈府休息了一会，他已经好了许多，只是身上的酒气让他难以忍受。 微凉的浴桶让顾景昭清醒了许多。 沈瑶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来：“顾景昭，我的香露很好闻的，要是你嫌酒味臭，就用香露洗澡。” 顾景昭闻言，下意识地伸手去拿那瓶香露。 到一半，他把手收了回来。 待水凉了，顾景昭才从水里出来，换了一身干净的寝衣，回到屋内。 刚拐过去，他便看见床帐被放了下来。 红色的床帐将里面围得严实，里面的人影若隐若现，看起来不像在做什么正经事。 顾景昭没敢再往前，他站在原地，声音清冷：“沈瑶，你在做什么？” “你洗完啦？”沈瑶没掀开床帐，只是探出来个脑袋，鬼鬼祟祟的小声道：“正好，你快进来。” 第32章 外面的秋雨正淅淅沥沥的下, 屋内门窗紧闭，不算大的室内只有顾景昭和沈瑶两个人。 沈瑶从床帐里面探出来个脑袋，认真邀请：“顾景昭, 你快进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顾景昭的脚却被钉在了原地，半点也不挪动。 沈瑶有点着急, 她眨眨眼：“顾景昭，你愣着干嘛？” 顾景昭冷冰冰的扔下了四个字：“于理不合。” “什么于理不合？”沈瑶被他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搞愣了。 随即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将床帐又扒开了一点，一只手伸出来。 手上还有一只油滋滋的鸡腿。 “顾景昭, 你在想什么啊。” 鸡腿出现在眼前, 顾景昭沉步走到床边, 掀开被沈瑶遮得严实的床帐。 果然, 床帐里面摆了个小桌子，上面放着一只烧鸡。 “你干什么？”沈瑶赶紧把床帐给盖上，用杏眼瞪他：“你要吃就进来吃, 要是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顾景昭被瞪了一眼，他抿唇：“在床帐里吃？” 顾景昭的话听起来还有些不满。 沈瑶也不乐意了，拿着鸡腿对着他指指点点：“顾景昭, 现在这种情况有肉吃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可是我从沈府偷偷带回来的, 再说了，不在床帐里吃在哪儿吃, 万一被明德公主发现了呢！” “明德公主倒是不会探听到房中的事。” 顾景昭站在床边，那烧鸡的香味透过床帐，一点都没有退让。 “不行, 不能功亏一篑，在外面吃我没有安全感, 而且顾景昭，你这人好麻烦啊，”沈瑶皱眉，“要不是看你一天没吃饭，我才不管你。” 顾景昭今日一直都在喝酒，除了刚坐下时吃了两口东西之外，剩下的什么都没吃。 顾景昭看着床帐中的小桌子，依旧抿唇不说话。 沈瑶将自己吃了一半的鸡腿放在旁边，把另外一只举起来：“顾景昭，你不饿吗？” “还好。” 顾景昭沉声说罢，他的腹部便轻轻地叫了一声，像是在抗议。 顾景昭微低头，看不清表情。 沈瑶发现，顾景昭这个人真的有点别扭。 明明都饿成那样了。 “那真是可惜了，刚刚这鸡腿跟我说，它可想被你吃了，”沈瑶半跪着探身，将鸡腿送到顾景昭的眼前，在他面前钓着，“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完成这只鸡腿的心愿呢？” 香味在顾景昭的笔尖盘旋。 他垂眼，没接受勾引。 “好啦好啦，最后一次。”沈瑶妥协。 她认真的怀疑，要是不这么说，他今天晚上就会一直站在原地。 一直在罚站的顾景昭终于开口：“嗯。” 沈瑶觉得他这人真的很难相处：“你快些进来吃了，才好叫人来收拾。” 闻言，顾景昭这才动了下。 他掀开一半的床帐，坐在床沿，拿起摆在桌子上的筷子，将沈瑶手里的那只鸡腿夹过来，十分优雅。 之前沈瑶就发现了，顾景昭他出身不高，仪态却讲究。 拿着筷子吃鸡腿，看着就不过瘾。 沈瑶坐着的那一半床帐没有被掀开，两个人一张小桌，对面而坐。 在顾景昭回来之前，沈瑶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口咬着鸡肉，随意的跟顾景昭说话：“顾景昭，你之前去盂县，是几月的事情？” “一月。” 沈瑶端着果茶慢慢喝：“既然你去宫学是太子的意思，那你能去盂县，太子也应当帮了不少忙吧？” 顾景昭略回忆：“盂县之事在年前便有端倪，太子与祭酒商议后，由祭酒去与陛下请旨。而且当时盂县县令已被贼人斩杀，十分危险，朝中并没有人愿意去。” “实话实说，你当时是不是为了逃婚？” 沈瑶随意问道。 她觉得这没什么，毕竟她也想退婚来着。 顾景昭没有否认：“盂县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沈瑶接道：“只是没想到你太过急躁，被明德公主盯上。” 闻言，顾景昭蹙眉。 沈瑶劝道：“没关系的，谁年轻的时候还没有犯点错，这不是给我们机会重来了嘛。” 如今的沈瑶才十七岁，顶着这张脸说那么老气横秋的话，顾景昭觉得有些别扭。 可他没办法反驳。 “所以这次你还是想去盂县？”沈瑶吃饱喝足，将身子往后面舒服的一靠。 “嗯，盂县是个好机会。”顾景昭将吃光的鸡腿放回到桌子上，端起茶杯开始清口。 “行，只不过这次我们得换个法子，不能这么明目张胆的想要去盂县。” 沈瑶说着，小小的打了一个哈欠。 她早上起来的也早，现在吃饱喝足刚好睡觉。 她侧头没有一点想要起来的意思，抬下巴问顾景昭：“你吃饱了嘛？” “嗯。”顾景昭顿了下，“多谢。” “不客气。”沈瑶笑得露出小白牙，“那就麻烦你把桌子收拾了吧。” 顾景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间一划而过，沈瑶与顾景昭成亲的事只是被人叨咕了几日，便都忘在了脑后。 却没想到还有一个人记得。 这日一早，明德公主便派人送来一张烫金请帖。 沈瑶仰着笑脸把侍女送走，转身走到顾景昭的书房门前。 成婚这一个月，顾景昭除了睡觉的时候回到卧房之外，剩下的时间都在书房。 白日里两个人一人一间屋，互相不打扰。 晚上两人同躺一张床，井水不犯河水。 沈瑶抬手敲门：“顾景昭。” “嗯。”顾景昭在里面应答一声。 沈瑶推门而入，走到顾景昭的面前，将请帖放到桌面上。 顾景昭抬眼：“这是？” “国公府的老夫人邀请你我过几日去参加品菊会。” “这个时候还有菊花？”顾景昭疑惑。 他们两个已经成亲了将近一个月，再晚点就要入冬了，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菊花？ “品菊又不是赏菊，应当是由前些日子的菊花做的吃喝，不过就是一个让大家吃吃喝喝玩玩的聚会。” “国公府的老夫人，为何会请你我？” 顾景昭这等身份，往日可从来都没有人单独送帖子给他参加什么宴会。 沈瑶想了下：“应当是前些日子我去国公府送东西，不小心崴到了脚，后来国公府的老夫人说待我好了便再邀请我去。至于你……” “自然是因为你是我夫婿，我们要一起。” “好，我知道了。”顾景昭应下。 顾景昭的书房很小，原本只是一个放杂物的房间。 这书房里除了个书桌之外，只能放下一张小桌和一把椅子，还有一个小书架。 沈瑶来过两次，后来觉得这里实在是太小，待久了都容易抢顾景昭的空气。 所以通常都是她说完了事情就离开。 今日她多看了两眼顾景昭手里的书：“你这是在准备春闱？” 说完她又觉得不对：“可是明德公主不会让你上榜的啊……” “我在离开宫学时答应过祭酒，不要荒废学业。”顾景昭说着，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可是你这书都已经卷边了，明显不是第一次看，还需要这么认真嘛？” 沈瑶往日都是看账本，读书她是真的不行。 顾景昭头都没抬：“温故知新。” “行吧，那你好好用功，我不打扰你了。” 沈瑶伸手将烫金请帖拿回来，转身离开书房—— 五日后，国公府外。 按着开宴的时间，沈瑶和顾景昭不早不晚的到了国公府。 马车停在国公府外，沈瑶掀开车帘下车，入眼便是国公府三个大字。 沈瑶想到上一次她逃出国公府还是为了避免婚约，没想到到最后，她还是和顾景昭成了亲。 再次出现，就是他们二人一起。 门口依旧是上次接待的管事，上次去沈府看望沈瑶的也是他。 看到沈瑶的马车过来，他上前迎：“二公子，少夫人。” 沈瑶颔首，人站在顾景昭的后面，礼貌的笑：“见过管事。” 顾景昭没说什么，但也颔首点头。 “少夫人快请进，老夫人已经在里面等着了。”管事将二人往国公府里面迎。 沈瑶惊讶，小声问：“老夫人在等我？” “是。”管事解释道：“上次少夫人送的东西老夫人很喜欢，直说想要见见少夫人，只不过上次不巧，少夫人先回府了。这次听说少夫人成婚了，这便请公子和少夫人一起来。” 原来是上次送的东西。 沈瑶明白的点头：“多谢老夫人记挂。” 二人被管事带着往前，直到到了后院，才将人交给里面的女使。 带头的女使看起来有些年岁，对着顾景昭笑着道：“殿内皆为女眷，还请二公子到园子内饮酒。” 女使说着，后面侍女便上前为顾景昭引路。 顾景昭刚准备转身离开，衣袖便一只手轻轻地拽住。 未等他回头看，便听到了沈瑶的声音。 她拽着自己的袖子，小声叫道：“夫君，你先去那边坐坐，等下午我们再一起回家。” 这声音轻轻地，还有些害羞。 听着沈瑶这么叫，顾景昭的眉头轻皱一下。 别扭。 很别扭。 往日沈瑶一般都直接叫他的名字。 偶尔阴阳怪气的叫他顾小将军。 再生气的时候，就叫他顾二公子。 这声“夫君”，当真是第一次。 虽然早就已经商量好了，可是真当实践起来的时候，顾景昭还是被冲击了一下。 他悄悄在袖子下握紧了拳头。 旁边的侍女听着都在压着唇笑，也没有人催。 沈瑶旁若无人的拽着顾景昭的袖子。 似是要得到顾景昭的回应，她还揪了两下。 随即像是提醒一样，又叫了声：“夫君？” 顾景昭头也没回，只使力将袖子从沈瑶的手里拽了出来。 冷漠的“嗯”了一声。 第33章 国公府世代勋贵, 国公府内的景致处处精心，单单只是一个回廊，便一步一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不要提府内的亭台楼阁, 假山翠湖。 虽已经到了深秋，可府内的景色却没有半点寂寥之色。 女使在前面给沈瑶领路, 因着老夫人是武将家的出身，所以旁边的女使也没那般严肃。 “少夫人不必担心, 今日虽是男女分席，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二公子了。”她笑着打趣：“少夫人与二公子可真是新婚燕尔, 不愿意分开一刻呢。” “姐姐说笑了。”沈瑶害羞的低下头, 随即问道：“不知道今日老夫人都请了哪些人来, 可有贵人？” “少夫人不必紧张, 都是各府的姑娘们。”女使笑着说：“我家老夫人就爱给上京的年轻人们牵线搭桥，这些茶会什么的，也是为了让大家互相相看的。” 沈瑶点头：“这样啊。” “少夫人已经成亲, 便随处玩玩看看便好，府中的茶点也是极好的，少夫人定要多尝一些。” “好, 多谢姐姐提点。” 一行人又走了几十步, 穿过了个回廊, 便到了一处宽阔的厅堂。 还没等进去，便听到了一阵笑声传出来。 “少夫人, 到了。”女使把人领到门口，自己走到老夫人的旁边。 她弯腰在老夫人耳边轻声：“老夫人，沈瑶到了。” “哦？快叫进来让我瞧瞧。”老夫人虽年过七十, 但精神头十足，眼神耳朵极佳, 听到人来了，便抬头去看。 沈瑶闻言，走到老夫人的面前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低头行礼：“见过老夫人。” “快起来。”老夫人朗声道：“抬起头我看看。” 沈瑶听着，抬头对老夫人甜甜的笑了一下：“老夫人。” “嗯，是个好孩子。”老夫人本就看着这些年轻人欢喜。 沈瑶原本就长得讨喜，加着之前那金佛的面子，老夫人看沈瑶就更顺眼了。 “听说你前些日子成婚了？” 沈瑶轻声回答：“嗯，成婚了，是与侯府二公子成了亲。” 老夫人略问：“明德公主家的那个？” 沈瑶颔首：“是。” “你这丫头我看着不错，若是那天寿宴你没崴脚，说不定能认识那些小子们。”老夫人淡道，语气平平，听起来还有点遗憾：“侯府那孩子我没见过，不过想来应当也是个好孩子。” “老夫人放心，刚刚奴婢看了一眼，那二公子长得很是俊俏呢！”女使笑道。 “哦？真的嘛？”老夫人也来兴致。 “是呢，听说少夫人为了嫁给二公子，可是足足五天都没吃饭。” “还有这等事？”老夫人望向沈瑶，“丫头是看上那孩子的容貌了？” 沈瑶摇头：“回老夫人，我是为了报答二公子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老夫人这么一问，旁边的侍女便将沈瑶与顾景昭的事情将给老夫人听。 旁边的那些受邀的贵女们也都听着，只不过相比老夫人的兴致勃勃，那些贵女们大多都在冷哼。 待老夫人听完，她朗声笑道：“看来那小子是个青年才俊。除此之外，丫头就不喜欢他？” 众人都看向沈瑶。 沈瑶抿了抿唇，头低了半分：“喜欢的。” 她的声音高了点：“我顶喜欢夫君的。” “好好好，丫头倒是敢作敢当。” “是啊，刚刚少夫人还拉着二公子不放手呢。只不过二公子好似有些脸皮薄，抽了袖子便走了。” “少年人总是脸皮薄，在外面拉拉扯扯的自是羞涩。”老夫人摆了摆手：“去吧，好好的玩玩儿。” 沈瑶行礼退下：“是。”—— 喜菊堂外面是一片不小的人工湖，隔着湖便能看见男客们的宴席。 深秋的天高云淡，阳光躲过了廊檐照在湖面上，秋风吹过，泛起波光粼粼。 沈瑶倚栏而坐，胳膊垫着下巴颏往那边的宴席看。 此处离那些贵女们坐的地方不远，讲话声音大一点，就能顺着风飘到她的耳朵里。 “哎，你看，湖边上的不是那个倒贴的嘛。” “是呢，你看看这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抬巴巴的往那边看呢。” “真是的，好像谁能瞧得上她那夫君一样。” “别人瞧不瞧的上那个私生子不知道，只不过那个私生子可看不上她。” “嗯？” 听到这儿，沈瑶也换了个姿势，让风更顺些。 “你不知道嘛，那私生子好像与林婉清有些不清楚，人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的可是丞相之女。” “他可真敢想，人家丞相可是要把林婉清嫁给皇子的，哪儿能轮的上他啊……” 沈瑶恍然…… 上一世林婉清到顾景昭回来都没有嫁人，原来是因为没有选定人选。 如今太子虽在东宫，可是二皇子的母族正盛，五年后更是如此，地位直逼太子。 丞相膝下只有一女，太子和二皇子都没有正妃，丞相应该只等二人胜负已分的时候，将林婉清嫁给胜者。 那面正在蛐蛐的贵女们说了好半天，却发现沈瑶好像根本听不到。 她们特意绕到沈瑶的身后：“喂，你在看什么？” 沈瑶头也不回，眼睛直直地看着那边的宴席。 “自然是在看我夫君啊……”—— 顾景昭往日基本没有参加过这种宴会。 他这身份若没有明德公主允许，是不可能进来的。 况且，他也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噪杂场面。 顾景昭随着侍女到了宴席，刚准备找个角落坐下，便听到了一个声音：“阿昭，你怎么来了？” 顾景昭循声看去，是萧睿。 萧睿刚刚正在和别人喝菊花酒，没想到一转头就看见了顾景昭。 他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这么多年，他可从来没在这种宴会上见到过阿昭！ 直到他叫人，顾景昭点头回应了一下，他才确定。 也顾不得面前一起喝酒的人，他赶紧奔到顾景昭面前：“阿昭，你怎么来了，明德公主竟然让你参加这种聚会？” 顾景昭刚一到位置，便感觉到湖的对面有一个眼神正在往他身上望。 他一边找一边回答：“不是她。” “不是明德公主？”萧睿惊讶，“那还能有谁跟你一起来？” 顾景昭眼神定了下，迎着刺眼的光，与一双圆圆的杏眼对视。 找到了。 看顾景昭不说话，萧睿也随着他的眼神看去。 在不远的湖的另外一端，沈瑶正在对着他们笑。 萧睿也赶紧打招呼：“原来是嫂子陪你来的啊。” 顾景昭解释：“国公府请的是她。” “嗯？”萧睿更惊讶了：“嫂子难道不是商贾之女，而是另有别情？” 顾景昭没说话，转身找个偏僻的位置坐下。 萧睿也赶紧坐在他旁边，小声道：“今日林婉清也来了，阿昭，我觉得嫂子人不错，你就别总想着林婉清了。” 顾景昭没喝酒，只拿过茶壶来倒。 倒茶的手听到萧睿的话，顿了一下。 萧睿没发现，他接着说道：“你往日在府中不太清楚，现在大家明面上不说，但都知道林婉清日后是要做皇后的，若不是林相他还没确定支持哪位，林婉清她早就嫁了。” 清冽的茶水伴着菊花的淡香流入顺着顾景昭的手流到茶杯中，没多久便满了。 “阿昭，你喝茶有什么意思，国公府的菊花酒还不错，你不尝尝？” 顾景昭摇头：“我不喝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是，就没见过你喝酒。”萧睿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后，忽然小声兮兮的问道：“阿昭，成亲后的日子有什么不同嘛？” 不同嘛？ 顾景昭想了下。 他回答道：“没什么不同。” 除了每天早上都能吃到沈瑶偷偷藏的肉干和晚上旁边多了个人之外，的确没什么不同的。 “真的嘛，”萧睿说着，语气有点可惜，“这宴会说是什么品菊，但其实就是相看，我娘今日让我来，是来看看那些贵女们有没有我中意的。” “可是那些贵女们都阴阳怪气的，看着都没有嫂子好相处。” “不然哪一日，我也去英雄救美一下？” 萧睿一个人喋喋不休，手中的酒杯没停，不一会儿就将一小壶喝的精光。 不过萧睿的酒量好，这点酒对于他来说，不算什么。 萧睿又说了一会儿，便听到湖对岸忽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萧睿顺耳听了一下，马上便认出来了：“哎？这声音有点意思，听说上京最近新来了一个傀儡戏班，很是有趣，没想到今日竟然被请到了国公府。” 随着萧睿的解释，顾景昭也朝着那戏班的方向望过去。 同样被吸引过去的，还有一直坐在湖边的沈瑶。 她在湖边坐了好一会儿，旁边的人都当她耳聋，于是上京中乱七八糟的事被她听去了不少。 直到敲敲打打的声音传来，那些贵女们才被吸引过去。 沈瑶也跟着过去到了戏台的位置。 竟然是傀儡戏？ 没想到老夫人竟然还挺赶新鲜的。 沈瑶也不认识这些高门贵女，只认识顾明娇一个，只不过她在这贵女中可是交际花，才没有功夫管她。 沈瑶绕了一圈儿，不少好座位已经被占满了，只剩下犄角旮旯的地方。 沈瑶随便找了一圈，发现有一桌很空。 这桌只有一个人，那个姑娘冷冷淡淡不苟言笑，只静静地坐在那，认真看戏。 沈瑶走过去，坐在她旁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就安静看个戏，应该不会打扰到对方。 却不料她刚一坐下，便有眼尖的人开始叽叽喳喳。 “那个倒贴的怎么坐在林婉清旁边了？” “说不定是知道了那私生子的心思？” “不好说哎，刚刚不说那私生子都不让她拉袖子嘛，看起来是不喜欢她。” 沈瑶有点煎熬。 坐也不是走也不是。 救命，怎么就坐在林婉清的旁边了？ 第34章 上京为本朝都城, 每时每刻都能出现从四海而来的事物，若是能得上京中贵人们的赏识，便可平步青云。 这个傀儡戏班刚入上京城不过一个月, 便被请到了国公府，可见这戏班的火爆。 国公府的景色茶点都十分精致, 戏台上的傀儡戏也精彩纷呈。 可是…… 沈瑶如坐针毡。 精美的绣花鞋底都快被她给蹭漏了！ 一个桌子有四个座位，可是她们这桌却只有沈瑶和林婉清。 戏唱了好几折, 沈瑶和林婉清什么都没有对视。 原本想看热闹的贵女觉得无趣，也懒得再往这面看。 那林婉清往日就仗着自己是丞相之女眼高于顶, 往日都一副冷冷的样子, 话都不跟她们多说一句。 沈瑶算什么东西, 估计她理都不会理。 坐的时间长了, 沈瑶也放松了点。 再加上戏台上的傀儡戏确实精彩，她甚至还看得津津有味，甚至还闲适地抓了把果仁。 “这傀儡和人可真像。” “是呀, 活灵活现的。”沈瑶自然的接话，说完才忽然想起，自己身边坐着的只有林婉清。 是林婉清在和自己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歪过头去望, 发现林婉清没有看自己, 还是依旧看着戏台。 刚刚沈瑶没机会看林婉清的面容, 现在这么一看，果真是个美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面容艳丽, 可是面色却淡淡的有些冷。 她好似在认真看着傀儡戏，但却又像是游离在所有人之外。 不过美人冷脸也是美人。 沈瑶在心内想：怪不得顾景昭这般念着林婉清，这般容貌即使是一身白裙也挡不住, 真是绝代佳人。 “林姑娘是在与我说话？”沈瑶小声确认。 “嗯，这戏的确精彩, 令人好生难忘。”林婉清淡淡道，她没看沈瑶，只端过旁边的菊花茶喝了一小口，“不过你看这牵丝傀儡，像不像上京城中的人？” 沈瑶愣了下：“嗯？” “你看今日这园子里的人，有愿意来的，有不愿意来的，不过愿不愿意，大家都不敢拂了老夫人的面子，你看，身不由己，不与台上的傀儡一模一样？” 林婉清的语气和她的表情一样淡淡，好似在说平常话。 可是这话却是有些…… 沈瑶看看傀儡，又看看林婉清—— 她这话说的，好像自己就是一个精致的傀儡。 听着沈瑶没接话，林婉清转过头，对着沈瑶轻笑了下。 笑意不达眼底：“顾少夫人别多虑，我只是浑说。” 沈瑶与她对视，漂亮的眼睛里面却是没什么光彩，只剩下冰凉。 沈瑶也点头：“林姑娘真是人美又通透。” 林婉清略点了下头，不再看沈瑶，转头继续去看傀儡戏。 而沈瑶却多看了两眼林婉清，摇了摇头—— 要是美人没有那么冷就好了—— 直到傍晚，沈瑶和顾景昭才从国公府里面出来，二人一块上了马车，分坐在两侧。 顾景昭今日没有饮酒，只不过今日被逼听着太多人说话，他真的很累，上马车后便闭目休息。 马车行了一半，他忍无可忍的睁眼。 漂亮眼眸睁开的瞬间与一双杏眼对上。 “你有事？”顾景昭略皱眉。 从刚刚上马车开始，他就能感觉到沈瑶一直在盯着他看。 沈瑶坐在他对面，手支在膝盖上撑着下巴，神情十分严肃：“顾景昭，你觉得伙伴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景昭：“是信任？” 沈瑶摇头：“是坦诚。” 顾景昭：“……” 沈瑶伸出一根手指，对着他隔着半空轻轻点了两下：“顾景昭，你对我有秘密。” 顾景昭皱眉：“比如呢？” “我今日见到了林婉清，与她说了话。旁人好像都知道你与林婉清的事情，这看起来可不是什么秘密。”沈瑶哼道：“我还记得，之前在临仙楼的时候，你为了这件事瞪我。” “原本就不是秘密，”顾景昭以为是什么事，他重新闭上眼睛：“若是真的秘密，当初你也不会知道。” “你！”沈瑶瞪了他一眼。 顾景昭说的确实没错，她之前只知道做生意，并没有结交什么权贵，顾景昭的那点事也是她花钱探听来的。 “只不过，确实没有什么人在我面前提过。”顾景昭闭眼解释了一句，随即他问道：“今日你们说什么了？” “你这是怕心上人生气？”沈瑶往他跟前凑近了点：“想知道的话，你就跟我说说你们的事呗。” 她怕顾景昭不说，赶紧接着：“做伙伴，最重要的就是坦诚！” 顾景昭沉默了一阵：“当时我一人在侯府门前站了三天三夜，侯府无人接我，最终是林婉清被请到府上做客，她将我带了进去。” 沈瑶带入了一下，不由得叹道：“三天三夜啊，确实该感谢，喜欢上也是正常。后来呢？” 顾景昭顿了下：“没有什么后来。” 沈瑶：“啊？” “后来我入侯府，便再也没有与林婉清见过面。”顾景昭声音冷淡，像是在诉说一件对他不会有任何牵动的事。 “一面而已，你便喜欢了这么多年？”沈瑶惊叹：“顾景昭，你好长情啊。” 顾景昭没说什么，依旧靠着车厢。 “只不过，顾景昭，你想要娶她怕是有些难。” 沈瑶撑着头叹了口气，分析道：“今日我听那些贵女们说，林婉清是要嫁给皇子的人。当朝皇子一共就两位，林丞相若是想要选，也没什么选不出来的，我看他不仅仅是要挑皇子，而是想要挑下一位陛下。” 闻言，顾景昭睁眼。 他看着沈瑶，面色略有些沉。 沈瑶劝道：“不过你也不要灰心，毕竟五年后林相还没有决定把她嫁给哪位皇子，你若是努努力，还是很有机会的。” 顾景昭看她：“所以，你们今日说了什么？” “一共没说几句话，放心，没说我们的事，”沈瑶换了个姿势：“只是说了两句傀儡戏精彩，她全程看的十分认真，应该是很喜欢。” 顾景昭淡声“嗯”了下，又闭上眼睛，不再理人。 马车里恢复寂静。 沈瑶轻哼了下—— 顾景昭和林婉清真的有点像，都冷冷淡淡的不爱理人，若是他们两个成了一家，那府里该有多闷啊……—— 待菊花落尽，上京城的温度便急速的往下降，又下了几场秋雨后，上京城中慢慢的进入了冬季。 初冬的空气冷冽，尤其是早上的时候，更是冰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早上，沈瑶裹着单层的披风，正在厅中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热粥。 这粥里没有肉沫，喝起来没有半点滋味。 正是不巧，沈瑶往日藏着的肉干也没了。 不过今日厨房倒是备了些小包子，看起来倒是可以对付一下。 沈瑶抬头，看着盘子里面剩下的最后一个包子，问道：“顾景昭，这包子你还吃嘛？” 顾景昭摇头，将粥碗放下。 “那我吃啦。”沈瑶可不客气，夹过小包子两三口就吃光。 沈瑶深刻地觉得，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词。 这段时间，净尘居的吃食一直很素，沈瑶虽有肉干解馋，可是还是比不上之前在沈府的菜式。 一天一天的，她竟然忍了下来。 若思哪日多了些肉菜，她竟然还能惊喜的夸上一句。 顾景昭吃完饭没有像往常一样马上离开。 他坐在椅子上，看着沈瑶将小包子吃得香甜。 沈瑶身上的披风是嫩黄色的，衬得她整个人都比往日可爱。 只不过这披风应当不是新做的，是她以前的衣衫。 薄薄的披风下面是一张有些单薄的肩。 她的披风，好像是有些大了。 沈瑶吃光包子，擦了擦嘴，顺势揉了下肚子。 顾景昭：“你怎么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肚子就有些不舒服，可能是天太冷了。”沈瑶说罢，精神头儿也不太够。 她将披风裹紧了些：“顾景昭，我先回去躺一会儿，要是有事你就来叫我。” 顾景昭点头。 他看着沈瑶小步走回了卧房，又紧紧关上了门，他这才起身去往书房。 沈瑶这一趟连午饭晚饭都没吃，直到晚上顾景昭回到卧房，才看到沈瑶正蜷缩成一团，躺在床上的角落。 顾景昭顿了下，旋即去盥室洗漱，换上寝衣之后坐到床榻边往里面看。 沈瑶穿着寝衣，缩成小小一团，身上除了原本的被子之外，还盖着一个小毯子。 她一直在睡着，只是原本红润的脸上也有些苍白。 顾景昭轻轻地躺在了床沿边上，没多久便听到沈瑶好像醒了。 她揉着肚子小声地抽鼻子。 顾景昭皱眉，侧头去看：“你怎么了？” 他半撑起身子，想到沈瑶有些苍白的脸：“你不舒服嘛？” “没事的，每个月都这样。” 只不过这个月入冬了，她就疼的更厉害了些。 沈瑶鼻子囔囔的，有些委屈：“顾景昭，我好饿啊。” “午饭和晚饭都在。” 沈瑶原本侧着身子对着他，闻言他转过头来，可怜兮兮的看着顾景昭：“可是我不想吃那些，我想吃好吃的。” 顾景昭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想吃什么？” 沈瑶想了想：“我想吃红烧肉糖醋鱼烤鸡腿还有甜滋滋的糕点。” 顾景昭皱眉：“太多了。” “可是我都想吃……”沈瑶扁嘴，肚子还配合的咕噜了两声。 顾景昭不再看她，翻身下床：“等一下。” 沈瑶也坐起来，披在她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了她明显清减了些的肩膀：“你要出去买嘛？” “嗯。” 沈瑶从被子里钻出来，在床头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盒子：“这里面有银子，你拿这个去叭。” 顾景昭套上外衣，扫了眼放在床上的盒子。 他挪走眼神：“不必。” 第35章 入冬之后天气微凉, 天上的月亮也越发的清楚，银白色的月光倾洒在窗子上。 过了一刻钟左右，顾景昭就拿了一个食盒推门进来。 沈瑶像是闻到了香气的小猫, 她爬起来往外看：“是顾景昭回来了嘛？” 听到顾景昭“嗯”了一声，沈瑶才满意的从被子里坐起来, 巴巴的往外面看。 她将被子披在肩上，手里还抱着一个小炉子, 乖巧的坐在床上。 顾景昭一进来便看到沈瑶这般，他将食盒放到桌子上：“吃饭。” “我不想下床。”沈瑶开始耍赖：“你可以把小桌子端上来, 我在床上吃嘛？” “不行”两个字刚要说出口, 顾景昭就看到沈瑶在床上裹着被子, 将自己围得严严实实的。 ……她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冷。 顾景昭不发一言, 单手将放在旁边的小桌子抬到床上，又转身将食盒拿过来，将里面的吃食摆在桌子上, 最后放下一双筷子。 “吃吧。” “嗯嗯。”沈瑶看着小桌子上的菜差点热泪盈眶，虽然只有红烧肉和烧鸡腿，但这已经很好了！ 紧着吃了两口, 沈瑶抬头, 对顾景昭认真道谢：“顾景昭, 谢谢你。” 顾景昭的位置被小桌子占了，他只能坐在大桌子旁边, 端起茶杯喝水。 顾景昭抬手：“嗯。” “不过你刚刚是怎么出去的啊，侯府不已经关门了嘛？”沈瑶吃了口米饭，满足的眯眼。 “不是我出去的, 是阿桑。” 沈瑶赞道：“那阿桑的功夫可真不错。” “嗯。”顾景昭将水杯放下，随即沉默的坐在原地。 屋内的灯火没有那么明亮, 所以也就没在卧室放什么书。 他随眼一看，便看到了沈瑶随手放在梳妆台旁边的话本子。 “顾景昭，我吃好了。”沈瑶用喝了些清水，轻声叫了句。 顾景昭收回眼神，走到床榻旁将碗筷收好，又把小桌子撤下，转身出去把剩下的东西交给阿桑，让他处理。 待完毕回来的时候，沈瑶已经重新窝回到床里侧。 她吃饱喝足，面色也恢复了几分。 顾景昭脱了外衣，重新躺在了床侧，他闭上眼睛没有声音。 沈瑶睡了一日，现在也清醒了些。 过了一会儿，沈瑶小声道：“顾景昭，你睡着了嘛？” “嗯。”顾景昭声音极淡。 “睡着了你还能回答？”沈瑶小声哼了下。 顾景昭：“……” 又过了一会儿，沈瑶继续小声道：“顾景昭，我睡不着，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沈瑶的声音不大，可是毕竟夜里寂静，沈瑶离顾景昭又近，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顾景昭的耳朵里。 顾景昭不想理她，装作睡着。 沈瑶自顾自地道：“顾景昭，你这里真的好冷啊，之前在沈府的时候没觉得冬天这么冷。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兴许是因为冷得早，明天我让春果出去买些炭火回来，明德公主应当不会生气吧。” “这么一说真的哎，竟然已经入冬了，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你之前说盂县的事情是在春天，时间不多了，我们也要商量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过说真的，我这阵子在院子里面待着。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真是无聊，我还是喜欢做生意。” “顾景昭，你一定要加油啊，帮我干翻二房夺回家产，要不然我在这院子里面都要闷死了。” “哎？你是真的睡着了啊……” 沈瑶说完最后一句，没过多久，她的声音就小了，最后又睡了过去。 听到沈瑶平稳的呼吸声传来，顾景昭睁开了眼睛。 他侧头往沈瑶的方向看。 她今日没有背对着自己，于是转头便看到了沈瑶的脸。 她平静地睡着，慢慢地呼吸，原本圆润的下巴颏也略尖了一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将头转了回来。 越是静谧，沈瑶的呼吸声就越是明显。 好像隐隐约约的，还有细微的呼吸扫过他的耳边。 他轻握了一下拳，随即翻身朝外，用背对着她。 这次可以睡觉了—— 自从沈瑶成亲之后，江芷岚便再也没有来找过她，沈瑶自然也不太清楚绣庄的生意如何。 不过好在之前约定好，每到一个月左右，江芷岚便到侯府给她送些料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休息了几日，终于满血复活。 这一日刚过了晌午，春果便说江芷岚拿着料子来了。 成亲之后沈瑶就把自己关在这个院子里，哪里也不去，生人也不见，沈瑶都要憋出来毛病了！ 好不容易来个熟人，沈瑶高兴的脸上都是笑。 她的笑太过不容忽视。 顾景昭放下手中的碗，淡淡问道：“你今日很高兴？” “嗯。”沈瑶愉快地把饭吃光：“下午绣庄要给我送料子来，你要做些衣服嘛？” 顾景昭确实不懂为什么姑娘们会因为做新衣裙而高兴。 他摇头：“不必，我有衣服。” 沈瑶想到顾景昭柜子里面的几件衣服，来来回回的都已经洗久了还不换。 他就拮据到这个份儿上了嘛。 沈瑶本来还想再劝两句，春果却刚好从外面进来，说江芷岚到了。 “快请！”沈瑶站起来，嫩黄的披风掀起了一阵轻轻的风，带着沈瑶身上的淡香。 顾景昭扫了她一眼：“那我就先去书房了。” 沈瑶也顾不上理他，只提着裙子往外面去：“嗯。”—— 江芷岚从侯府侧门进来被带着走了一路，就算是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侯府的庭院精致。 刚开始的时候，江芷岚还止不住的惊叹。 可是越往里面走，江芷岚的面色就越沉。 眼看着越来越荒凉，她终于忍不住悄悄地问道：“春果姐姐，瑶姐姐的住处还没到嘛？” 春果小声回：“没有，还要往前面再走一些。” 江芷岚挎着篮子，紧紧跟在春果的后面。 其实之前瑶姐姐成亲的时候她便听到了一些风声说瑶姐姐的夫婿虽明面上是侯府二公子，却根本不受宠，瑶姐姐嫁进来定过不上什么好日子。 她当时想着，瑶姐姐有那么多银子，哪儿能过什么苦日子。 可是现在越跟着春果往侯府里面走，江芷岚的心头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一样。 那大石头越变越大，直到她到了净尘居，看到沈瑶，终于是忍不住一点。 “见过少夫人。”江芷岚按照江岑的提醒，在见到沈瑶的时候，改口这般称呼。 “快起来，这里没有别人，跟以前一样就好。”沈瑶将桌子上的糕点往江芷岚的面前推了推。 这些日子江芷岚作为绣庄东家也见到了不少好东西，不过就算是她没涨见识，也能一眼看出来现在这些糕点远比不上沈府的。 江芷岚有些气闷：瑶姐姐这到底是在过什么日子啊…… 她一边气闷，一边将篮子拿上来。 篮子上面是新做的手帕，下面是一本账册：“瑶姐姐，这是绣庄最近的账本，你看看。” “好。”沈瑶将账本接下，“芷岚你先坐着歇一会儿。” 江芷岚点头：“好，瑶姐姐你先看。” 趁着沈瑶看账本的功夫，江芷岚抬头看了眼这间屋子。 屋子不大，也没有什么摆设，更别提什么精致。 她之前是去过沈府的，知道这间房根本比不上沈府的一点。 瑶姐姐往日就在这里睡觉的嘛？ 江芷岚想着想着鼻头还有些酸，她赶紧压着鼻尖，收回眼神，往沈瑶的方向看去。 沈瑶的婚服是她亲手做的，所以沈瑶的尺码她了然于心，一眼便看出来沈瑶瘦了。 才不过两个月没见，瑶姐姐怎么瘦成这样了？ 沈瑶自是不知道江芷岚在想些什么，她只看着手中的账本心里不住的高兴。 没想到这绣庄竟然这般挣钱！ 沈瑶将账本合上，放回到篮子里：“看来最近的生意很是不错，你做得很好。” 听到沈瑶夸自己，江芷岚也开心的笑：“是啊，那日瑶姐姐穿着婚服，将绣庄的生意一下就打开不少，又刚好要入冬了，大家添置新衣也多。” “都是你的手艺好。”沈瑶在江芷岚的手背上拍了拍：“你这双手可值钱了呢。” 在遇到沈瑶之前，江芷岚连做梦都没想到过自己竟然能挣这么多银子。 觉得自己的手艺能够糊口便已经是极好。 可是这两个月以来，她才发现原来在自己的身上还有这般可能。 她的生活像是被撕开了一个裂缝，照进来一片耀眼的光。 可是…… 江芷岚看着面前的沈瑶，鼻子还是忍不住的发酸。 她终于是没忍住，道：“瑶姐姐，你过得好嘛？” 沈瑶被问的一愣。 因着要见江芷岚，今日的沈瑶并没有十分朴素，穿衣打扮跟沈府时一样。 沈瑶眨眨眼：“还好啊。” 江芷岚认真的看着沈瑶的眼睛，发现她好像真的没有在说假话。 可是她瘦了这么多，也不是假的。 住的地方这般偏僻简陋，也不是假的。 江芷岚觉得，沈瑶肯定是为了不让自己担心而骗自己！ 原本在进来之前，江芷岚想着自己有许多话想要与瑶姐姐说。 可是一见到沈瑶这般，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她低头把东西收拾好：“瑶姐姐，绣庄里面忙，我得先回去了。” 沈瑶理解的点头：“好，日后若是有什么事，这般来找我便好。” “嗯嗯。”江芷岚应了一声，“若是瑶姐姐有什么是，让春果姐姐来绣庄找我。” “好，你也不要太忙，这钱啊是赚不完的，还是要保重自己的身体啊。”沈瑶嘱咐道。 江芷岚点头，挎着篮子一路沉默离开了侯府。 只不过她并没有回铺子，而是径直回到家。 她没回自己的屋子，而是一把推开江岑房间的门，嘴扁的都能挂上一个油壶。 她看着江岑还有点埋怨。 哥哥为什么不能争点气？ 若是三年前他就来参加春闱金榜题名，如今说不定就能帮瑶姐姐一把了！ 第36章 从晨起开始, 江岑便起身温书。 春闱在即，他不仅要将这些书重新都看一遍，还有一些时文, 也都要研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段时间，除了晚上他去接江芷岚回家的时候兄妹俩能说些话, 往日江芷岚都不回来打扰他。 更别提像现在这般，推门便入。 “这个时间你怎么回来了？”江岑从书里抬头：“今日你不是去见沈大姑娘了嘛？” “回来了。”江芷岚走到江岑的面前, 脸上的表情越发的难过，她声音里带着哭腔。 “哥哥, 瑶姐姐她过得不好……” 江芷岚虽没有江岑那般性子有些古板, 可到底是亲兄妹, 性子也像。 父母去得早, 江芷岚与江岑相依为命了近十年，江芷岚可以说是江岑一手带大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么难的日子，江芷岚都没这副难过的表情。 可是今日…… 江岑心里一咯噔。 他江手上的书放下, 敛眉冷声问道：“沈大姑娘如何了？” 江芷岚抽了两下鼻子：“瑶姐姐她瘦了好大一圈儿，连衣服都撑不起来了。” “怎会如此？”江岑有些想不明白。 沈大姑娘嫁的毕竟是侯府，难道还会缺衣少食？ “哥你天天读书一点都不关心外面的事！”江芷岚一股脑儿的将这些日子在外面听来事情与江岑说了。 江岑越听拳头越紧。 他从未想过, 侯府二公子竟然是这般境地。 江芷岚把憋着的情绪释放出来, 心底也好受一些。 她知道这些事情不是哥哥和自己能管的。 她神色恹恹, 拎着篮子转身出去：“哥哥温书吧，我不打扰你了。” “等下。”江岑把人叫住：“你确定, 沈大姑娘没有反悔之意？” 江芷岚仔细地想了想：“没有。” 江岑闭了闭眼，紧握着的手松开：“嗯，你去吧, 小心些。” “哦。” “还有。”江岑慢慢道：“你不必太过担忧，沈大姑娘行事自然有她的道理, 你在姑娘的背后尽力帮她便好。” 听着江岑的话，江芷岚一下被激起了斗志。 对啊！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多帮瑶姐姐挣些钱，这样的话，等到瑶姐姐用钱的时候，自己可以让她没有后顾之忧。 就这样！ “好的哥哥，那我就先回铺子去忙啦。” 江芷岚一向好哄，刚才还愁云密布的脸现在已经好了大半。 倒是江岑在目送江芷岚离开之后，自己缓了好久，才将心神收回在书上—— 进入腊月之后，整个上京便到了寒冬。 自从成亲第二日沈瑶与顾景昭去给明德公主敬茶之后，这两个多月的日子，沈瑶就再没有见到明德公主一面。 其实不仅是明德公主，侯府内的其他人沈瑶也没再见过。 她与顾景昭一样，好像消失在了侯府中。 好像所有人都忘了，后院还有一对新婚的小夫妻。 自入冬之后，沈瑶每日都要在床上多赖一会儿，有的时候早饭都不与顾景昭一起吃，只让春果拿到房间中。 以前春果一日都与沈瑶在一起，自从来到净尘居后，因着沈瑶与顾景昭同寝，她自然不好时时都待在房中，每日只等顾景昭去书房，自己才进去。 “姑娘，你醒了吗？”春果推门而入，身上带着一股冷气。 沈瑶裹着被子还在床上，她弹出来个头，眼尖的看到了落在春果肩膀上的雪。 她眼神亮亮：“外面下雪了？” “嗯，今晨起来外面就下雪了，姑娘快起来，我们穿得厚一些到院子中去转转。” 春果说着，从衣柜里面把衣裙给沈瑶拿出来，又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风。 沈瑶磨蹭的从床上起来，用了极大的勇气才从房间走到盥室，等到梳妆好了之后，沈瑶被冻得清醒不少。 这屋子里面没有地龙，因为屋子不大，也不敢用太多的炭。 只能保持着这种不至于把人冻死的温度。 沈瑶洗漱完，坐到桌子旁吃早饭。 里面的腊八粥还温着，沈瑶吃了一口，忽然想到：“春果，是不是要过年了？” “是啊姑娘，今日是腊八了。”春果一边将沈瑶换下来的衣服收好，一边回答。 衣柜里面已经全都是沈瑶的衣服，顾景昭那为数不多的几件被挤在了角落。 她回头对沈瑶道：“姑娘，不如我们再买个柜子呢？” 沈瑶回头：“嗯？衣柜不够放了嘛？” “若是过年姑娘再添几件厚衣服，便不够了。” 衣柜里面的地方不够了？ 沈瑶放下碗走过去看，便看到顾景昭的衣服果然都被挤在角落。 沈瑶沉默。 不是沈瑶欺负人，是她真的不知道。 而且…… 顾景昭也没提呀。 沈瑶算了下，如今已经是要过年了，按照顾景昭所说，春天的时候盂县便会出事，他也在上京待不了多久了。 想到这，沈瑶便摆手：“没事，不用买了。” 这段时间明德公主好像没有出现。 可是侯府里这么多年，大张旗鼓地往院子里面搬东西，让明德公主不注意到他们都难。 为了减少这种麻烦，沈瑶带来的嫁妆可都尽量变成了银票。 为了一个柜子，不值当的。 让顾景昭挤一挤就好了。 腊八粥里面放了些糖，沈瑶吃的很是满意。 吃完了饭，沈瑶推开门，外面的冷气扑面而来，冷得沈瑶一个激灵。 外面有些晃眼，天地都是一片雪白。 这场雪下得真大啊。 上京的冬日虽然冷，可是这般的大雪确实不多见。 沈瑶把身上的披风裹紧了些，踏了出去。 阿桑正在院子里面将把雪认真的扫干净，看到沈瑶出来，他行礼道：“少夫人。” 沈瑶走到他旁边：“你别把雪都给扫干净了，只清出一条路就行，剩下的我们留着看。” 阿桑点头：“是。” 净尘居原本就不大，院子里面的景色也是一会儿就看完了。 沈瑶原本想回屋，可半路却拐到书房。 她敲了两下门，听到里面的声音后便推开，然后轻车熟路的坐在椅子上：“顾景昭，马上就要过年啦，你还不去想想办法嘛？” 这两个月顾景昭已经适应了沈瑶的存在。 “什么办法？” 顾景昭将手中的书放下，抬头去望沈瑶，而后眼神顿了顿。 沈瑶整个人厚厚的披风裹成了一个团子。 披风上面的那圈白色的毛茸茸围脖把她的脸蛋围在中间，被冻红的脸就像只圆圆的苹果一样，被托在毛绒之上。 她一边说话一边弯腰将有些被雪浸湿的鞋袜脱下，淡粉色的绣鞋被扔到一旁。 被冻得发红的脚正探出宽大的披风，在靠近炭火的地方取暖。 顾景昭一抬眼便看到了这一幕。 往日的同床共枕已经让沈瑶放松了不少，她自然而然的将鞋袜脱掉，并没有觉得什么。 可是顾景昭没任何准备，抬头便看到了沈瑶这不设防备的一幕。 他抿了下唇，将眼神移开，回到书上。 沈瑶恍然不觉，在披风下面暖着手：“就是盂县的事情啊。” 刚刚还没觉得冷，一进屋才发现自己的手脚已经被冻僵了。 沈瑶看着顾景昭书桌上放着的茶壶，自然道：“顾景昭，你帮我倒杯茶暖暖手呗。” 顾景昭刚想说自己过来倒。 余光之处，他扫到了沈瑶如今光着的脚。 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书，倒了一杯茶走到沈瑶面前，递给她。 “谢谢。”沈瑶双手从披风下探出，接下了那杯热乎乎的茶，先喝了一小口之后，便捧在手心里暖着。 顾景昭目不斜视，在倒完茶之后，便回到了书桌前，拿书遮着自己的视线。 听着顾景昭没说话，缓过来不少的沈瑶接着道：“顾景昭，你不会已经有办法了吧？” 顾景昭将书放下：“看你也有，不如你先说说看？” 沈瑶小声“哼”了一下：“刚刚我想过了，上一次是大张旗鼓地去，自然大家都盯着，那这次不如你是被逼着去。” “被逼着去？”顾景昭有些兴趣：“如何被逼？” 沈瑶捧着茶杯暖着，脚不自觉地搭在脚踏上，靠着炉子一晃一晃。 “你之前说，盂县那地方九死一生，而且去了也没什么好处，所以压根儿就没人想去？” “嗯。” “那既然如此，世子定也不想去喽。” “这是自然。”顾景昭应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去代替他去？” “没错。”沈瑶又小小的喝了口茶，“世子可是明德公主独子，金尊玉贵的怎么能去受苦，若是这差事到了侯府的头上，他不愿意去，自然让你去顶包，总不能让老侯爷去吧。” 顾景昭听罢，他忽然勾了勾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看着他的表情，眼尖的把那抹笑给抓住：“顾景昭，你笑什么？” “没什么。”顾景昭低声道：“只是觉得，选你作为伙伴，好像没有错。” “这是什么话，好像是与我合作你吃亏一样！”沈瑶不乐意。 顾景昭的表情有些发愁：“只是，现在要如何去见太子，将这件事办妥。” “盂县的消息什么时候能够传到上京？” 顾景昭抬眸：“按照上一次来说，如今消息应当在路上，年前便可以传到上京，只是在挑选人选上，费了一些时间。” “那正好，过些日子便要准备年货了，我们今年是新婚燕尔，按理来说，我们应要去祭酒府上拜谢恩师的那个时间就不错，那时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顾景昭的眉头舒展，他点头：“好。” 没想到成亲之后，竟然还可以借此行事。 “那好，我没什么事啦。”沈瑶说罢起身要走，刚抬脚她便想到自己没穿鞋。 她扫了一眼那双已经湿透的绣花鞋。 她摇头。 不想穿。 一想就冻脚。 她抬头，小声对着顾景昭道：“顾景昭，你帮我去拿双新鞋子好不好？” 第37章 沈瑶的绣花鞋很漂亮, 淡淡的粉色厚厚的鞋底，外面用银色的线绣着精致的花，外面是絮得厚实的棉花。 可是现在, 这双鞋湿哒哒的，被扔在了一旁。 顾景昭在那双绣鞋上扫了一眼, 没作声。 沈瑶是真的不想穿冰凉的鞋子。 要不是春果现在在帮她整理东西，她才不会让顾景昭去拿鞋子。 看着顾景昭依旧不说话, 沈瑶“哼”了一声。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顾景昭这个小气鬼, 不用他还不行嘛！ 沈瑶这么想着, 伸脚去够那双湿透了的绣花鞋。 沈瑶的脚尖还没有碰到鞋子, 顾景昭便站起来：“等下。” 沈瑶：“嗯？” 顾景昭没多说别的, 只绕过沈瑶，伸手开门。 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的凉风又灌了进来。 沈瑶打了个冷颤, 立刻把脚缩了回来。 沈瑶看着顾景昭的背影，嘴角弯了下。 这个顾景昭人虽然冷冷的，但人还算不错。 顾景昭走到卧房门口叫了声春果, 可是屋子里面并没有任何回应。 看来春果应当是不在。 他推门进去, 里面的确没人, 叠好的衣服放在床榻上还没有往柜子中放。 他打开衣柜的门，然后蹲下。 沈瑶的鞋子放在衣柜的最下面, 他往常都不往下面看，这么一看，倒是有些惊讶。 女孩子的鞋子要这么多嘛？ 各种颜色各种绣花还有料子, 都不一样。 顾景昭思索了一下，随后伸手给沈瑶拿了双鞋。 绣花鞋不重, 但拎在顾景昭的手上他却觉得奇怪，好似有些烫手。 他快步走回到书房，弯腰将鞋子放到沈瑶的脚边。 “你回来啦！”沈瑶正撑着头百无聊赖的到处看，她看着拿回来的鞋子，又看了看顾景昭的手。 “哎？袜子呢？” 顾景昭一哽：“我没拿。” 沈瑶懂了，她眨眼：“你给我找的鞋子啊。” “嗯。”顾景昭站起来，回到桌前拿起书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指尖还有些热。 “没事没事，你能找到就已经很厉害啦。”沈瑶赤脚踩在鞋子里，她站起来走了两步。 顾景昭给她拿回来的鞋子是宝蓝色的，鞋子上面还嵌着两颗小小的珍珠。 沈瑶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裙子，外面的披风则是蓝色的。 这双鞋甚是相配。 沈瑶夸道：“顾景昭，你眼光不错嘛！” 顾景昭眼睛没抬，“嗯”了一声。 “那我就不打扰你啦。”沈瑶把披风裹好，转头“哒哒哒”跑着离开—— 进入了腊月之后，整个侯府都热闹了起来。 净尘居离前厅甚远，就算是热闹也与这里无关。 那沈瑶是怎么发现的呢…… 原因无他，只是中午晚上的饭食，每一道菜里面都加了肉。 这引起了沈瑶的警觉。 沈瑶看着面前的午饭，不动筷子。 顾景昭淡淡瞧她：“你不饿？” “不是不饿。”沈瑶一脸严肃，“顾景昭，这几日的菜色这么好，是明德公主要对我们动手了吗？” 顾景昭顿了下：“不是。” 随即解释：“侯府中在准备过年的吃食，每年这个时候饭菜都会好一些。” 只不过他之前从没有在意。 沈瑶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 顾景昭想了下，认真说道：“你不必如此小心，现在看来，明德公主应当对我还没有杀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沈瑶夹了块肉塞进嘴里，“不过这马上就要过年了，你那件事想要什么时候去办了嘛？” “过年采办，你有什么想买的吗？”顾景昭淡声问。 “嗯？”沈瑶歪头：“我们可以出去嘛？” “可以的。”顾景昭放下筷子，“我们并未被禁足。” 对啊。 沈瑶疑惑：“那我们之前为什么不出去？” 顾景昭淡淡道：“出去无事，为何要出去。” “你！” 沈瑶真的要被气死！ 虽说不能天天出去招摇惹明德公主，可是偶尔出去买些东西也总是行的！ 她白白的在这个地方憋了这么多天！ 沈瑶把筷子一扔，头都不回的往外跑。 顾景昭看她：“你不吃了？” “不吃啦。” 一会儿都要出去了！谁还要在这里吃什么肉沫沫！—— 马车哒哒的在路上走着，沈瑶从出门便掀开车帘往外看，脸都冻红了也不放下。 顾景昭人坐在马车上，可是外面的冷风却呼呼的往他的脸上吹。 他脸本就苍白，被风吹的现在一点温度都没有。 顾景昭挪了点位置，侧头看沈瑶：“你不冷嘛？” “不冷，我今日穿得很厚。”沈瑶头都没回。 不过才两个多月没有出来，就好像好几辈子都没出来了一样！ 沈瑶伸着头往外看，待过了一条热闹的街，她才将车帘放下。 “顾景昭，你往日过年都采买些什么？” 沈瑶兴致勃勃的问。 顾景昭想都没想：“没有。” “什么？”沈瑶没懂。 顾景昭有些冷淡：“与往日没什么不同，往日怎么过，过年也是一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这人真的很无趣。”沈瑶下了定论，“明德公主肯定没工夫会想到净尘居，可是过年若是两个红灯笼都没有的话，岂不是有些太不尊敬节日了？” “节日也需要尊敬吗？” “习俗，习俗你懂不懂？”沈瑶真的无语：“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是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 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他往日一样无趣！ 沈瑶有些无奈：“你还是想想，一会儿去见祭酒，我们要拿些什么。” “往日去拜谢，都要拿一些什么？”顾景昭真的被难住，人情礼往，他真的不太懂。 “若是知道他喜欢的便投其所好，若是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便买一些时令年节的礼物。”沈瑶摆手：“若是你放心，就交给我办？” 顾景昭拿出来了一袋银子放到沈瑶旁边，“多谢。” 沈瑶也不客气，拿过来那袋银子掂了掂：“顾景昭，这得有你两个月的月钱了。” “嗯。”顾景昭看着那个钱袋：“若是你有什么喜欢的，也可以用这个买。” 沈瑶歪头：“顾景昭，你不会全部的银子都在这里了吧？” “还有一些买纸钱在阿桑那里。” 沈瑶哑然，这些果真是顾景昭手中的所有钱了。 本来不太重的银子这么一说，还有些沉手。 “行吧，这些也差不多。”沈瑶问道：“那你一会儿要跟我一起去嘛？可能要买好一会儿哦。” 顾景昭摇头，从旁边拿出来本书：“不必，我在这里看书即可。” “好。” 沈瑶说罢，便在心中盘算着一会儿要买些什么。 顾景昭也没作声。 马车又行了一会儿，终于停了下来。 “姑娘，到了。”春果在外面小声提醒。 “好。”沈瑶闻言，往前挪了挪准备下车，掀开车帘下车之前，她回头对着顾景昭道：“顾景昭，你就在马车里面等我，哪儿都别去哦。” 顾景昭已经许久没有被人这般嘱咐过了。 在他的记忆中，还是很小的时候自己与母亲出门，母亲让他在原地等着。 经过两世已经不知道多少的岁月。 他已经忘记了被人这般嘱咐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只记得回答：“嗯，知道了。” 沈瑶满意的点头，自己掀开车帘下车。 随着她的声音越来越远，顾景昭坐到了刚刚沈瑶坐着的地方，掀开车帘。 他刚好看见沈瑶与春果往集市的方向走。 少女脚步轻盈又雀跃，像是一只吃了很多的小麻雀。 顾景昭眼眸弯了弯，在看不到沈瑶的背影后，才将车帘放下。 沈瑶一上街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天知道她这两个月是怎么过的！ 不多时她便买了一些吃食和年货，知道接下来还有事，就算是再舍不得也没在街上逗留太多时间，她又挑了一些笔墨纸砚便往马车的方向走。 沈瑶和春果手里面没空，阿桑也已经跟着回来送了一趟。 原本空荡荡的马车被填上许多东西。 还没等顾景昭将手上的书看上几页，便听到了沈瑶上车的声音。 他将书放到一边，抬头去看：“你回来了？” “回来了。”沈瑶的手上还有吃的，便回答便往嘴里又塞了一个糖丸儿。 待她坐定，把手里的糖果蜜饯分给顾景昭，十分大方：“呐！” 顾景昭扫了一眼，摇头。 沈瑶小声哼了一下：这人真的，油盐不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行吧。” 沈瑶理解，沈瑶尊重，沈瑶不舍得。 就这么点儿蜜饯干果还不够她吃呢，谁知道下次再出来是猴年马月。 顾景昭扫了她一眼：“你刚刚去吃东西了？” 沈瑶将零嘴袋子放到一旁：“嗯嗯？你怎么知道？” 顾景昭面不改色：“闻到了。” “味道这么大嘛！”沈瑶慌了下。 她抬起袖子左闻闻右闻闻，并没有闻到什么，直到她拿起小镜子照，才发现自己嘴角沾着的汤汁。 她赶紧用手帕擦掉。 沈瑶小声叨叨：“骗子。” 顾景昭充耳不闻，只当作没听见。 沈瑶收了镜子，转头小声解释：“顾景昭，我这可不是吃独食哦，你刚刚不是在家里吃过午饭了嘛，所以才没叫你。” 顾景昭没说话。 沈瑶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是伙伴，哪有她一个人吃肉的道理？ “行吧。”沈瑶把放在旁边的炙猪肉拿出来，“呐，这个给你吃。” 顾景昭摇头，只问道：“给老师买了些什么？” “一些礼物和年货。” 沈瑶把炙猪肉放起来，将盒子拿过来，打开给顾景昭瞧。 顾景昭看了一眼，发现这些东西都是沈瑶精心挑选的，随即认真道：“多谢。” “没什么。”沈瑶忽然笑着往前探了探身子，用手托腮：“不过顾景昭，我可把你那些银子全都花光了哦。” “这些笔墨纸砚，还有那些吃食，都是用你的银子买的，一点儿都没剩。”沈瑶眨眼：“花了这么多银子，你不心疼嘛？” 第38章 沈瑶撑着下巴去看顾景昭, 她的面色带着笑，可是那笑意却在眼中散了两分。 她像是一只慵懒的小猫，状似无意却又警醒的在观察周围的人。 顾景昭对着她的眼神, 眉头微皱。 他沉声道：“钱给了你，自然由你支配, 我为什么要心疼？” “这样啊……”沈瑶收回眼神靠了回去，随手捞起旁边的杏干, 往嘴里塞了一块。 沈瑶收回了眼神，可是顾景昭却没有。 他手中的书没有再举到眼前, 而是一直在看着沈瑶, 就算是马车走走停停的晃荡, 也没有移走他的眼神。 沈瑶原本以为他只是在发愣, 可是这么长时间毫不掩饰的眼神…… 沈瑶将杏干放到旁边：“顾景昭，你刚刚说你不吃的。” 沈瑶出言提醒，顾景昭却依旧没有收回眼神。 沈瑶歪头：“顾景昭, 你看我干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开口有些冷淡：“刚刚，你在试探。” “哎呀，竟然被你给发现了！”沈瑶没有被人戳破的尴尬, 反而弯唇笑起来, 有些赞赏：“顾景昭, 你很聪明哦。” 相比沈瑶的轻松，顾景昭却是依旧认真：“若是刚刚我有一些动摇, 你该如何？” “自然是悄悄地跑掉咯。”沈瑶在谈笑间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听着沈瑶的话，顾景昭的背后钻出了凉风。 看着顾景昭的面色又沉了三分，沈瑶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顾景昭你别生气, 你看我毕竟把身家性命全都系在你身上，总要谨慎一些。” “你不觉得现在再来试探有些晚了嘛？”顾景昭看着她拉在自己袖子上的手：“你应该在成亲之前就试探。” “不晚, 及时止损即可。”沈瑶的手没松：“做生意嘛，哪儿能上来就知道赔赚，自然要走一段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沉默。 沈瑶说的他懂，这样的试探也并没有觉得过分。 沈瑶前世一个人掌管偌大的沈家，若是能轻易得到她的信任，那沈家的家业可到不了那么大。 沈瑶长得乖巧，可是他早在临仙楼里见过不一样的她。 她迅速地划破自己的手掌，鲜血顺流而下，那般果决冷漠。 “可是，这些事情太小了。”顾景昭闭了闭眼，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他的面色也没有那般冷：“沈瑶，你为何喜欢在小事上看人？” “若是连小事都斤斤计较，那大事岂不是会更靠不住？我只不过是以小见大罢了。” 沈瑶认真的解释：“顾景昭，因为我有钱，所以钱是我的武器，因为你没钱，所以钱是你的真心。” 沈瑶的眼睛亮晶晶的，“真心”两个字被她说出来，就更真了。 像是不谙世事只知道信任的小狗狗一样，正奶呼呼的看着你。 顾景昭的心好像被她的眼神撞了一下。 他别开了自己的脸：“所以，你现在可以信任我了？” “还有一件事。” “嗯？” 沈瑶拽着他的袖子没有放：“顾景昭，那日你应当想好了如何去盂县，可是你却只字未提，让我来说。” 沈瑶带着不解：“你根本就不是张扬贪功之人，既如此，你当初为何要那般张扬的去宫中？” 顾景昭想要将自己的袖子拽回来，可是沈瑶却揪得紧。 顾景昭无奈放弃：“是因为林相有意要给林婉清定亲，我想帮她离开，只有娶她。” 沈瑶忽然想到与林婉清见面时那为数不多的几句话。 那些贵女们都知道，林相是用林婉清当作棋子，用她的婚事做绑定。 林婉清她自己也知道。 她虽然不愿，但无法摆脱。 “你想要救林婉清？”沈瑶皱眉：“那你要的东西不应该是封赏。” “我入宫面见陛下时，与陛下已经说明想要与林婉清成婚，可是陛下拒绝赐婚。”顾景昭面色如常。 “你这般对林婉清，她知道嘛？” 顾景昭摇头：“我与她在那一面之后，再没见过。” “你没要到赐婚圣旨，消息却传了出去，再加上侯爷想要让你入族谱。”沈瑶将这些联想了一下：“怪不得世子和明德公主想要杀你。” 他功绩在身，又妄图想要娶丞相之女。 连路过的蚂蚁都能看出他的野心。 沈瑶说的是实话。 他上一世太急太过，可是他没有办法。 沈瑶却看着他，眼睛弯了弯，添了几分暖意。 她原本以为顾景昭是贪功冒进，所以才落得那个下场，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般。 顾景昭他这人…… 还不错。 过了人群，马车便行驶的又快又稳，没多久便到了祭酒的府上。 马车停稳，外面的车夫道：“姑娘，到了。” 马车上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沈瑶一直拽着顾景昭的袖子没有放手。 顾景昭伸手用了些力气将袖子抽回来：“走吧。” 谁知道袖子被抽了出来，他的手却被拉住。 小姑娘的手柔柔软软的，还带着暖意。 和顾景昭冰凉的手不一样。 沈瑶牵住了顾景昭的指尖，小声道：“顾景昭，我不会再试探你了。” 顾景昭顿在原地，没有把手给抽走。 他任凭沈瑶拉住他，任凭那股暖意从指尖传遍全身。 他动不了，他一步也动不了。 与指尖的暖意一起进入顾景昭耳中的，还有沈瑶的话：“你放心，这次你有我，绝不会像上一次那样。” 指尖炙热，那些字一个一个的往顾景昭心里砸。 他抿唇，低声回应：“好。”—— 祭酒往日简朴又常年与书卷作伴，所以府上并不太大，只有一个院子和几个仆人。 沈瑶和顾景昭一进来，祭酒夫人便迎了过来。 祭酒夫人往日最爱热闹，可是家中那个老头子就知道与书本为伴，无趣的很。 她看见年轻人来，自是高兴：“你便是顾二公子吧。” 顾景昭朝祭酒夫人行礼：“见过师母，师母不必如此称呼，叫我景昭便好。” “好好。”祭酒夫人往后一看：“这便是你媳妇儿吧？” “嗯嗯。”还没等顾景昭开口，沈瑶便从顾景昭的身后走出来，她扬起笑，甜甜的跟着顾景昭称呼：“见过师母，我就是夫君新娶的媳妇儿，师母叫我瑶瑶就好！” “这丫头，可真招人喜欢！”祭酒夫人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师母，这是夫君给老师和师母买的东西，不算贵重，师母可不要嫌弃！” 沈瑶说罢，后面的春桃和阿桑便将东西都搬了进来。 “人来就好，还买什么东西！”祭酒夫人笑骂着，但还是看了一眼。 里面除了一些传统的年货之外，还有一些年轻人们喜欢的时兴玩意儿。 祭酒夫人连连点头：“好好，景昭你去找你老师吧，他在书房等你。” 随即祭酒夫人拉过沈瑶的手，挽在了自己的手臂：“走，丫头陪我说会儿话！” “好好。”沈瑶自然的挽上了祭酒夫人的手臂，走了两步还不忘回头看：“夫君你先去找老师吧，一会儿你再来找我。” 顾景昭看着沈瑶，适时点头回应。 祭酒夫人笑着拍了下沈瑶的手：“你这丫头，可真是一刻都离不开夫君。” 沈瑶笑着：“师母见笑了，不过我顶喜欢夫君的，我一刻也不想和他分开……” 沈瑶和祭酒夫人越走越远，她们的说话声便有一搭没一搭的传到他的耳朵里。 尤其那句“喜欢”，更是清晰。 顾景昭定在原地看着沈瑶的背影，刚刚被她牵着的指尖蓦地热了。 他的手在袖子里搓了下。 直到看不到沈瑶的背影，他才转头跟着小厮往祭酒书房的方向去。 临近过年，宫中已经给大家放了假，只不过祭酒就算回家也是往书房里面去。 顾景昭敲门进来给祭酒行礼，祭酒才抬头：“景昭，你来了？” “嗯，老师在忙些什么？”顾景昭走到祭酒书桌旁边，看着他正在全神贯注的誊抄着手中的书。 那书页已经泛黄，甚至有一些书页已经被虫子吃出了残缺。 “这是先朝圣人的孤本，陛下派人找了回来，由我们誊抄注释。” 祭酒说着，手下的活没有停，直到将手中的一页誊抄完毕，才抬头：“你怎么来了？” 之前顾景昭甚少出门，府上更是没有来过几次，所以当知道顾景昭要来的时候，祭酒还有些担心。 “过年了，来拜见老师。”顾景昭淡淡解释。 “这可不像你。”祭酒教了顾景昭许多年，自然知道他并不擅长人情走动，仔细听一下，还能听见外面院子自家夫人正在和小姑娘说话。 他了然：“你与你媳妇一起来的？” 顾景昭点头：“嗯。” 这就是了，这些人情礼往商贾之家最为擅长。 祭酒看了眼顾景昭，发现他好似比之前面色要好些，好像还胖了点。 祭酒满意的点点头：“你在成婚之后，可耽误了学业？” “没有，老师放心，学生每日都在书房温书，与在宫学时一样。”顾景昭回答。 “那便好，书是万万不可丢的。”祭酒抬头还想问点家常 ，可觉得顾景昭的面色不仅仅是来拜年，便问道：“景昭，你有事？” 顾景昭点了下头：“老师，我听说盂县那边好像发生了贼乱。” “嗯。”祭酒沉声应了下。 盂县遭贼乱时间不长，可是整个朝廷竟然没有人愿意去。 祭酒抬头问他：“你问这个做什么？” “老师，我想去。”顾景昭坚定道。 祭酒眼睛亮了：“好，这也是一个机会，我现在便给你请旨！” “老师不必着急，此事还需商议。”顾景昭将人拦住：“侯府那边，也还需要考虑。老师若是去请旨，难保明德公主不会从中使绊。” 祭酒收回了要写奏折的手。 他明白顾景昭的处境，于是沉声道：“景昭，你想要如何做？” 第39章 院子内, 沈瑶与祭酒夫人正坐在一起说着话。 祭酒夫人手里正绣着小虎头鞋，沈瑶看着觉得好玩儿：“师母，这是给谁绣的啊？” “年后, 师母就要做祖母了。”祭酒夫人笑道，手上的针不停, 一直在细细密密的缝着。 “这样啊！”沈瑶拿起一只已经绣好的鞋子看，不由得惊讶道：“好可爱的虎头鞋, 我看比外面卖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师母这手艺也就只能在家用用, 怎么能和外面的比, 我看着你这手帕绣的就不错。” “这个？”沈瑶没想到祭酒夫人的眼睛这般尖, 她把手帕抽出来：“师母若是喜欢, 我马上让人给师母送来！” “你这孩子！”祭酒夫人笑道：“这些花样子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丫头喜欢的，我都是要做奶奶的人了，哪儿还能用得上这个, 只不过这手艺我倒是真喜欢，这是你绣的？” “师母说笑啦，我哪有这手艺。”沈瑶好似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在铺子里买的, 就是新开的那家锦兰绣庄。” “是那家啊。”祭酒夫人想了想：“这绣庄这几个月在上京很是红火, 原本以为是噱头, 没想到今日一见这手艺确实不错。” 沈瑶拿着手中的虎头鞋，道：“外面的那些手艺再好也比不过师母绣的。” 祭酒夫人看着沈瑶拿着那双虎头鞋爱不释手的样子, 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瑶瑶，你与景昭成亲多久了？” “两个多月了。” 祭酒夫人闻言，扫了眼沈瑶的肚子：“那你可有消息？” 沈瑶一愣。 随即她反应过来祭酒夫人在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脸有些红：“师母在说什么啊……” “你这孩子还害羞了, 成亲之后夫妻之事本就是常理，有孩子也是理所当然, 更何况你与景昭长得都好，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是冰雪可爱。” 师母扫了一眼沈瑶，小声道：“你刚刚说，你很喜欢景昭？” “嗯。”沈瑶应下。 祭酒夫人继续问道：“听说你之前为了嫁给景昭，在家中绝食？” 沈瑶装作惊讶：“这事师母怎么都知道了。” “怎么？上京城都知道的事，我不能知道？”祭酒夫人装作冷脸。 沈瑶低头：“不是，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祭酒夫人笑道：“你现在知道不好意思可晚了，你既然这般喜欢他，那便快些生个孩子。” 还不等沈瑶回答，便听着祭酒在后面说道：“你们在说什么？” 听到声音，沈瑶赶紧回头去看，一眼便看到站在回廊处的祭酒和顾景昭。 他们抬步走到沈瑶和夫人的面前。 沈瑶给祭酒行礼：“见过老师。” “嗯。”祭酒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瑶，觉得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便道：“起来吧。” “你们说完了？”祭酒夫人也没起来，将手中虎头鞋的最后一针缝完。 “嗯，说完了。” 顾景昭瞧了沈瑶一眼，随即朝着祭酒道：“老师，我不便出门太久，就回去了。” 沈瑶也跟着起身走到顾景昭的身后，与她一同行礼。 祭酒本想着留顾景昭在府中吃饭，可又知道顾景昭处境，只得作罢：“好，你们回去吧，你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 顾景昭深深一拜：“多谢老师。” 看着顾景昭和沈瑶欲离开，祭酒夫人忽然起身：“等等！” 她说着，把刚刚缝制好的虎头鞋放到沈瑶手上。 沈瑶：“这是……” “送你的。”祭酒夫人笑着道，“你也要将我的话放到心上。” 沈瑶手心托着那双可爱的虎头鞋，点头：“是，我都记住了。” “那老师，我们就先离开了。” “好，去吧。” 待顾景昭拜完，夫妻两个一前一后的朝外面走，顾景昭在前面走，沈瑶在后面慢慢地跟。 两个人不远不近的保持着半步的距离。 祭酒看着少男少女不禁感慨：“这些年轻人，可真是长大了，成亲了，有自己的主意了。” 祭酒夫人笑着道：“是啊，我们一转眼也要当祖父祖母了，你看这俩孩子，还真是般配。不过景昭这孩子，是一直都这般冷冰冰的嘛？” 祭酒回忆了一下：“他一直这样。” 祭酒夫人不免有些担心：“新婚燕尔便是这般冷冰冰的，那日后可怎么办？” 祭酒也一直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没有说话—— 马车一直等在府外，沈瑶和顾景昭一出门便看到了。 沈瑶今日穿得不算少，可是刚刚一直和师母坐在正厅里，厅内虽是不冷，可一出来凉气扑到脸上，沈瑶就觉得冷。 沈瑶搓了搓手，自己先跑过去。 顾景昭感觉到自己身边刮起了一阵小小的夹着香气的风。 再抬头沈瑶已经跑到了马车旁边，动作迅速的钻进了车里。 宽厚的披风将沈瑶团团围住，随着她上马车的动作，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顾景昭的嘴角轻轻勾了一下。 他缓步走到马车旁，掀开车帘上车，入眼便看到沈瑶手中的那双虎头鞋。 他挪走眼神，坐在沈瑶旁边。 待马车行驶在路上，他看着沈瑶对着那虎头鞋研究，问道：“刚刚师母与你说什么了？” “你师母说，让我们快些生个孩子。”沈瑶也没抬头，只把那双虎头鞋拿在手里面看。 顾景昭：“……” 沈瑶没看到顾景昭的表情，只将手中的虎头鞋托到顾景昭的眼下：“顾景昭你看，这个小东西真的很可爱对不对。” 顾景昭猛地被沈瑶手中的东西唬了眼下，随即他看见那小东西，点头：“嗯，很可爱。” 沈瑶把小虎头鞋收回来：“你说这么可爱的东西，若是在外面卖的话，一定很受欢迎。” 顾景昭：“一般孩子的东西，都是由家中做的。” “一定还有一些不会做的，比如说我这样的，不会做但喜欢，自然会到外面去买。” 顾景昭觉得，沈瑶说得有些道理。 沈瑶心中暗暗记着下一次见到江芷岚的时候，一定要把这个小虎头鞋给她看。 她将鞋子收好，转头去看顾景昭：“事情谈好了？” 顾景昭点头：“谈好了。” “那接下来我们便可以准备准备了。” 顾景昭看着面前的少女，看着她将那双可爱的鞋子收好。 随即那双手便随意地搭在旁边。 他问道：“准备什么？” 他去盂县一路上的人马都由户部出，她不用给他准备什么。 她那些银子，也要用在盂县那些该用的地方。 “当然是准备过年啦，还能是准备什么？”沈瑶像是看怪人一样看着顾景昭：“顾景昭，你不会不过年吧？” 顾景昭有些沉默。 他以前是过过年的，在母亲还在的时候。 只不过那是在很多年前，中间隔了太多事，他早就忘记了什么是过年。 在脑海中仅仅留存的，便是在侯府中其他人的热闹，而他自己却只有冷清。 后来，过年便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沈瑶不用想都知道，净尘居那样的地方，安静地连只鸟都不爱飞过来。 那往日侯府的热闹肯定是和顾景昭没有半点关系了。 想到这，沈瑶看顾景昭的眼神就带了点可怜。 她抬手拍了拍顾景昭的肩：“顾景昭，你放心，这个年我们肯定热热闹闹的。” 随即她强调：“你放心，肯定是在不惹到明德公主的情况下热热闹闹的。” 听到这儿，他不由得问道：“之前沈府过年很热闹嘛？” “沈府嘛，还好吧。”沈瑶回忆了一下，“爹爹总是很忙不在府中，不过沈府的下人多，也就显得热闹。” 但其实后来在父亲过世，沈瑶接管沈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过年了。 沈瑶说着，神色恹恹。 顾景昭看着她的神情，心忽然像被揪了一下。 原本沈瑶应当在府中热热闹闹的过年，可是在侯府中却只有他们。 甚至连热闹都怕惹到了别人。 顾景昭低声道：“对不起。” 沈瑶陷在自己的情绪中没太听清：“嗯？” 顾景昭的声音大了些：“对不起，在侯府就只能如此。” “这有什么，”沈瑶没太在意：“这样已经很好了！毕竟我们现在还有年可以过，这还得谢谢老天爷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说着要热闹，她是真的打算热闹。 回府之后顾景昭才看到沈瑶买了多少东西。 她先把买来的红灯笼让阿桑挂上，又把那些床帐窗纱都换下来。 净尘居里面一共就四个人。 马上就要过年了，春果手里面有其他的活，屋内只剩下沈瑶。 她刚刚已经把床帐给换好了，现在只剩下窗纱。 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春果回来，只抬了一个高凳子过来，自己脱了鞋子站到上面。 她高举起手，还是距离挂窗纱的地方有些距离。 若是踮踮脚，或许就够了？ 沈瑶伸长了胳膊，脚也努力的踮起，一摇一摆之间，马上就要把窗纱挂上。 可就在此时，她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叫她：“沈瑶，你在做什么？” 沈瑶一个激灵，脚下一滑，人就要从凳子上摔下来。 顾景昭瞬间滞住呼吸，眉头一敛，几步上前伸手将从凳子上滑落的沈瑶接住。 把人接了个满怀。 沈瑶一个恍惚，失重之后便恍觉自己掉入了一双臂弯之中。 “顾景昭！”沈瑶还抓着手中的纱帐没有放手，睁眼看到是顾景昭，她像是忘记了自己刚从凳子上掉下来一样：“你来得正好，帮我把纱帐挂上吧！” 第40章 人轻巧的落在了顾景昭的怀中, 满身的馨香味道扑鼻而来，她的发丝也蹭了一下顾景昭的手才滑落，手背的痒意瞬间窜到了他的心尖。 他的手狠狠攥紧, 嘴唇轻抿。 “顾景昭！你来得正好，帮我把纱帐挂上吧！” 闻言, 顾景昭低头，刚好与沈瑶的眼神对视。 她手中还拿着漂亮的纱帐, 因着从高出摔落，那纱帐层层叠叠的铺了她一身, 像是新做的裙子。 顾景昭抿唇, 面色不善：“沈瑶, 刚刚很危险。” 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 若不是他接住了，她今日定要摔伤。 她现在还这般没心没肺没记性。 “我对天发誓我刚刚很小心的，就是你一叫我, 我才分心掉下来。” 沈瑶声音小小的。 她知道自己刚刚就没站稳，不赖顾景昭。 顾景昭也知道。 他刚才一进来，便看到沈瑶踮着脚晃晃悠悠的, 她这般耍赖, 顾景昭也只在原地没动。 表情也没变。 沈瑶败下阵来。 她低头, 摆弄着手中的纱帐：“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顾景昭这才放过她：“嗯。” 他一直都在低头看沈瑶, 窗外阳光耀眼，透过窗棂映在了少女的脸上。 顾景昭虽比沈瑶高出一个头，可是在他把沈瑶抱在怀里的时候, 却让顾景昭觉得他们两个无比的贴近。 近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一低头就能看到沈瑶脸上的绒毛。 顾景昭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他动不了, 只一直抱着沈瑶。 沈瑶被抱了一会儿，感觉顾景昭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她晃了两下腿：“顾景昭，我没事，你放我下来。” 语毕等了一会儿，沈瑶发现顾景昭没动。 嗯？ 沈瑶又晃了两下，用了些力气：“顾景昭！” “嗯。” 沈瑶一动，她浑身的淡雅清香就散开。 顾景昭的注意力全被这股香味吸引，夺取了他的神智。 他有些怔住，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沈瑶已经叫了他好几次。 他收回神思，弯腰将沈瑶放下，随手将她手上的纱帐接过来。 他只用凳子搭了下脚，抬手就把纱帐挂好。 沈瑶很满意：“不错，不愧是我挑的纱帐，顾景昭，你觉得如何，是不是很好看？” 顾景昭已经把椅子归位，重新站在沈瑶的旁边：“嗯。” “就不能说多点？”沈瑶不满：“这可是我挑了好久才挑到的纱帐。” 顾景昭认真的看了眼那窗帐。 淡淡的粉色又偏着蓝，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了丝丝的银光。 顾景昭认真评价：“很好看。” “顾景昭，你这人真的很惜字如金哎。” 沈瑶打趣他。 与顾景昭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沈瑶知道顾景昭能认真评价已经很给面子了。 顾景昭站在离沈瑶左后身，他垂眸去看。 随即他接着道：“这粉蓝色的窗帐很好看，与你甚是相配。” 沈瑶：“嗯？” 她愣了一下，转头回去看他：“顾景昭，你不对劲！” 顾景昭与沈瑶对视，有些不太明白。 “往常让你多说几个字跟要了你的命一样，怎么今日说了这么多？”沈瑶伸手指窗纱：“还只是为了一个纱帐？” 顾景昭皱眉：原来自己在她面前是这样的嘛？ “日后，我会尽量多说一些。” “顾景昭，你别这样，我害怕……”沈瑶眨眨眼，认真的打量面前的人：“你是假的顾景昭吧？” 顾景昭愣了下，抿唇不语，任凭沈瑶打量。 沈瑶看了半天，恍然大悟：“顾景昭，你是不是因为要走了，所以才这样！” 顾景昭抬眸：“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沈瑶紧追不舍，目光炯炯的看着顾景昭。 顾景昭被问的一愣。 为什么？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刚刚那句“不是”脱口而出，待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说出口。 眼看着顾景昭又不说话了，沈瑶以为自己刚刚戳破了顾景昭的心事。 知道自己要走，所以他对自己比之前热乎了点。 顾景昭这人…… 还怪好的。 沈瑶也不接着追问，她转了个话题：“顾景昭，明日便要过年了，今日正是外面热闹的时候，我们出去逛逛好不好。” 沈瑶拉了下顾景昭的袖子：“这几日明德公主都在宫中，不会在意我们，我们去逛逛也没什么的。” 顾景昭本也没想拒绝，他低头看自己的袖子：“好，去逛逛。” 沈瑶本以为顾景昭会犹豫，可是他竟然这般容易的就答应了。 他这人真的…… 大好人！—— 马车刚一拐到西市，沈瑶便听到了外面人声鼎沸的声音。 西市的东西比东市要贵许多，往日百姓们都不舍得买，可过年的时候，大家却是奢侈一次。 所以西市的人比往日要多很多。 沈瑶的马车停在离西市不远的地方，两个人刚下马车，便听到旁边的人在议论。 那声音不大，也没有恶意，都是一些往日不经常来西市的百姓。 他们有的在挑选东西，有的在东张西望。 “西市的东西就是好啊……” “谁说不是呢，要是我们有钱了，便天天来西市买东西。” “爹爹，我想要吃那个糖糕。” “哎哎……你快看那对小夫妻，可真是登对啊。” “这西市的贵人多，你别看他们穿得朴素，但能长成这模样，肯定不是普通人。” “你这话说的，普通人不也是人嘛，那郎君看起来是冷冰冰的，但那个小娘子一看就面善，可和那些瞧不起人的高门贵女不一样。” 沈瑶走在前面，顾景昭跟在她后面。 两个人隔着半步的距离，沈瑶看不见顾景昭的表情，待听到别人的话，才转头去看他。 顾景昭皱着眉，面色淡漠，看起来很不适应。 他没走几步便被人挤了好多下，他每被挤一下，眉头便皱一分。 沈瑶知道顾景昭不适应这种人多拥挤。 她伸手比划，让顾景昭弯腰。 顾景昭向前倾身，沈瑶踮脚，在他的耳边说道：“顾景昭，你要是嫌人多，我们便回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耳朵。 原本冷冰冰的耳尖忽然变红。 他低声道：“不必。” 顾景昭说着，沈瑶便被人挤了一个踉跄。 沈瑶一把抓住了顾景昭的胳膊才让自己稳住，同样的，顾景昭也下意识地拖住沈瑶的手肘。 “谢谢！”沈瑶抬头礼貌道谢，一个不小心便看到了顾景昭红透了的耳朵，“顾景昭，你的耳朵被冻红了！” 顾景昭原本托着沈瑶手肘的没有收回，他微微使力，将沈瑶带到了自己的旁边。 两个人忽然贴的很近。 顾景昭虽瘦弱，可是却宽肩细腰。 沈瑶被带到他的身前，被框出了一个圈，将别人都挡在外面。 沈瑶浑然不知，只觉得自己的后背贴在顾景昭的胸膛前，也没人再挤她。 只不过她和顾景昭的距离有些近。 比在床上的时候还近。 沈瑶只犹豫了一秒，也没多想—— 许是人多，也是正常。 两个人就这么走在人群中，一抬头便走到了绣庄。 沈瑶在绣庄门前顿了一下，看着里面顾客极多，所有人都在忙活着，沈瑶也不自觉的笑。 她都能听见银钱入账的哗啦哗啦声了。 顾景昭不知道沈瑶在想什么，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站在绣庄门口以为她想进去。 顾景昭想了下，将自己手上的钱袋放到沈瑶的手中。 一袋银子从天而降。 沈瑶下意识地接住，意识到这是顾景昭的钱袋之后，她回头看顾景昭：“你干嘛？” “若是有想要买的衣裙，便去买。”顾景昭也没看沈瑶，只将左右的人都挡开。 “哎？”沈瑶打开钱袋扫了眼。 里面除了碎银子之外，剩下的还有许多铜板，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才让钱袋沉甸甸的。 有零有整，这是顾景昭全部的钱了。 沈瑶忍不住想要逗他：“你这些钱不够我买裙子的啊，好看的裙子很贵的。” 闻言，顾景昭顿了下。 随即他低声道：“日后补给你。” 他没有觉得沈瑶浪费，不过只是衣裙，为何要买好的。 他下意识地觉得沈瑶就应该穿那样好的衣裙。 现在他的确买不起。 顾景昭的样子不像是假的，沈瑶知道顾景昭不会诓骗她。 本来就是逗逗他而已…… 沈瑶小声道：“顾景昭，你是不是忘了，我不缺钱的，这个绣庄里面的所有东西，我都能买下来。” 甚至整个绣庄，都是她的。 顾景昭低头看着沈瑶，望进了她的眼睛。 他有些出神，直到又被旁边的人拥了一下，才道：“你的是你的。” 沈瑶忽然笑了一声，将钱袋子放回到顾景昭的手里：“顾景昭，你就这么点买纸钱，全给我了你要用棍子写字嘛？” “之前已经攒了很多了，而且你说过……”顾景昭认真道：“金钱是真心。” 沈瑶听着，她“噗呲”一下笑了。 “顾景昭，你这个人真的，真的很……”沈瑶抿了抿唇，将钱袋子收到了自己的手里：“好吧，你的真心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们这个伙伴做定了！” 沈瑶说着，与顾景昭往绣庄里面走。 里面的人更多，还都是一些年轻的姑娘夫人们在挑选手帕衣裙。 看见顾景昭来了，她们都望过来，瞧着顾景昭笑。 顾景昭直到那笑声没有恶意，只是让他觉得有些…… 尴尬。 顾景昭的面色更沉了些，他跟在沈瑶的后面，也拉远了距离，最后只远远的站在门口边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江芷岚原本还在柜台上忙着，而那些姑娘夫人们的声音传过来，让她不由得往外面看了一眼。 哪里来的郎君，竟然引起了这些小娘子们窃窃私语。 她抬头一看，还不等看到郎君，便看到了沈瑶。 江芷岚眼睛亮了下，压住了嘴角的笑，装作平常的样子走过去：“这位姑娘想看些什么？” 沈瑶见到江芷岚，嘴角的笑意却压不住：“掌柜的，你这绣庄的生意真是不错呀。” 江芷岚也笑：“都是姑娘夫人们捧场！姑娘今日想要看些什么？都是新样子，姑娘看看？” “好，我随意逛逛。” 江芷岚微微颔首：“那我陪姑娘。” 最后沈瑶给自己挑了一条手帕，又挑了一件男款的衣裳。 这绣庄主要是绣样子，成衣什么的都是用来展示花样的，男款的衣衫更是。 江芷岚看着沈瑶手中的男款衣衫，瞧了眼站在门口一脸冷漠的顾景昭：“姑娘不让夫君过来试一试？” 沈瑶摇头：“他才不会来。” 江芷岚瞥了一眼顾景昭，小声的哼了一下。 这顾景昭长得确实不错，比自家哥哥还要强上一点，只不过他冷冰冰的往那一站，还这个表情。 明显是不把她的瑶姐姐当回事！ 想到这，江芷岚挽住了沈瑶的胳膊，小声道：“瑶姐姐，我哥哥年后马上就要春闱了，他最近都在家苦读，这次一定能高中！” 沈瑶听着，笑道：“那便先祝江公子旗开得胜啦！” 江芷岚点头“嗯嗯”。 有瑶姐姐的祝福，哥哥肯定旗开得胜，到时候什么侯府不侯府的，看谁还敢欺负瑶姐姐！ 沈瑶和江芷岚又看了一会儿绣品，小声说了些绣庄的事，也不敢耽误太久，沈瑶便要离开。 沈瑶将衣服拿到前台结账，将手里的钱袋子递给江芷岚：“掌柜的看看，今日我出门就带了这么多，可够用？” 江芷岚将钱袋打开，看见里面零零整整的放着钱，其实根本不够买这些衣裳的。 “足够了！”江芷岚甚至还拿出来了几个铜板找给沈瑶，同时打包好的衣衫也递给了她：“姑娘慢走。” 沈瑶笑嘻嘻的：“好。” 沈瑶转身离开，快步走到顾景昭的面前。 她把手里剩下的几个铜板往顾景昭的手里一塞：“顾景昭，这是剩下的钱。” 顾景昭的手心被塞进了几枚温热的铜板，他有些惊讶：“这？” 竟然还能有剩？ 沈瑶将手里的衣衫递给顾景昭：“呐，这是给你买的，我过年已经有新的衣裙了，你也赶紧把你那些半新不旧的给换下。” 顾景昭有些挣扎：“那些钱是给你买衣裙的。” “不用啦，我有这个就够啦。”沈瑶将刚刚买的新帕子拿出来，在顾景昭面前晃了两下：“你看，这是新花样，全上京只有我一个人有哦，好看嘛？” 绣花的帕子在沈瑶的手中不过一会儿，就已经沾染上了她的香气。 顾景昭看着沈瑶白嫩的指尖，点头：“嗯，好看。”—— 转眼便到了除夕。 一清早还没睁眼，沈瑶便被远处的鞭炮声吵醒。 净尘居在侯府最偏僻的地方，若非外面十分热闹，那鞭炮声是穿不到这里的。 被吵醒的沈瑶还有些懵，她揉了揉眼，确定是鞭炮声，她从床上坐起：“顾景昭！” 在沈瑶坐起来的瞬间，顾景昭就醒了。 他闭着眼“嗯”了一声。 那声音暗哑，带着一丝刚刚睡醒的倦懒。 沈瑶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床边：“外面是不是在放鞭炮啊？” “应当是。”顾景昭已经清醒，他起身掀开床帐，下床穿衣。 沈瑶瞧着他的身影，看着他从衣柜里拿出来了一件旧衣要穿，沈瑶忽然出声：“顾景昭，过年要穿新衣服的。” 顾景昭穿着中衣，手顿在原地。 但没出声拒绝。 沈瑶用被子把自己裹好，只露出来一个脑袋：“你就穿新买的那件呗。” 从绣庄拿回来他只是比对了一下大小，甚至都没有试一试。 顾景昭没有回答。 只是沈瑶看着顾景昭把那件半新不旧的衣服放回到衣柜里，将那件新衣拿出来换上。 虽是新年买的新衣，但颜色却还是他往日的淡色，只是衣袍上的绣花十分精致。 顾景昭本就身姿优秀，这衣袍穿在他身上，宛如套在衣服架子上。 沈瑶看着顾景昭这般听话，自己也弯了嘴角。 在被窝里心情不错的哼了两声。 沈瑶怕冷，就算是醒了也要在被窝里赖上好一会儿，等到顾景昭离开房间之后，才让春果进来给她找衣服穿。 可是今天春果却出了门。 她挣扎了两下，终于道：“顾景昭，你帮我从衣柜里拿一套衣裙出来呗。” 顾景昭看她整个人还所在被子里：“你不等春果？” 沈瑶摇头：“春果今早就出去买糕饼去了，那家糕饼只有除夕那日才卖，还要一大早就去抢。” 顾景昭沉默了一瞬，最后还是走到衣柜前面，将门打开。 满柜子的衣裙入眼，顾景昭一时下不去手。 最后他决定问：“你想要穿哪个？” “你看着拿吧。”沈瑶觉得没所谓。 反正就在这个院子里又不出去，随便拿一个就行。 顾景昭又在柜子前面站了一会儿，随后伸手，拿出来了一套水红色的衣裙，还有一双红色绣着金色花纹的鞋子。 他将衣裙拿在手上，走到床边，将衣裙放下。 沈瑶随意一瞥：“哎？你怎么拿这套？” 顾景昭的手顿住：“这套不行？” “没什么，只是看起来有些扎眼，我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了。” 顾景昭沉默一瞬。 他知道沈瑶不是不喜欢，而是不想太过张扬。 “没关系的。”顾景昭道：“今日除夕，可以随意穿着，况且明德公主不在府中。” 往日过年这段时间，明德公主与侯爷便会入宫，直到初一才会回来。 “说得对！”沈瑶眼睛亮了下，她伸手把衣裙拿过来在被子里暖了会。 她看了眼站在原地的顾景昭—— 他好像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沈瑶忍不住：“顾景昭，你背过身去，我要换衣服。” 顾景昭闻言，背过身坐在了椅子上。 沈瑶看他已经坐好，自己便站起来换衣裙。 衣裙有些繁琐，往日都是春果帮她穿，如今自己来，还有些手忙脚乱。 顾景昭坐在桌子旁，他的背后悉悉索索，是沈瑶在换衣服的声音。 她好似有些换不明白，时不时的还小声的疑惑：“哎？衣带哪儿去了？” 没多久，她又找到了方法，愉快的道：“哦，原来在这儿。” 顾景昭听着沈瑶的自言自语，嘴角不自觉的勾起。 他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地喝下。 窗外的声音喜庆，时而伴着儿童的嬉笑声。挂在外面的红色灯笼还没有熄灭，隐隐有红色的光映进来。 顾景昭有些怔然。 这就是过年嘛？ 过年的滋味他有些忘了，其他人的年大多都是喜庆祥和的阖家团圆。 可是他在侯府中的这些年，就只有他与阿桑两个人，后来去了盂县，在过年时，从没有阖家团圆。 他真的已经忘了过年是什么样子了。 他忽然想起，以前他好像也想过，自己会如何过一个热闹的年。 可是他从未想到，他会和沈瑶一起过。 顾景昭正想着，沈瑶的声音便从他背后轻快的传来：“换好了！” 顾景昭回头看，一眼便望到了沈瑶。 她穿着自己选的水红色衣裙，像是一只轻快鲜艳的小蝴蝶。 她踏着绣花鞋哒哒跑到了顾景昭的面前：“怎么样？” 顾景昭“嗯”了一下。 沈瑶穿好了衣裙，可是太过复杂的头发她却不会梳，只能简单的把头发用一根金簪拢上。 顾景昭盯着那只金簪看。 这金簪做的巧妙，是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它的翅膀随着沈瑶的动作，在扇动着。 虽是金簪，但灵巧又可爱。 “顾景昭，我好饿，我们出去吃东西吧。”沈瑶去盥室洗漱好，只给自己上了些唇脂。 那唇脂红红的，映得她更白了些。 她伸手去拉顾景昭，两个人一起站在门口。 顾景昭伸出手，将门推开。 门外有着淡淡的雪，除了红色的灯笼之外，还有一些新鲜的红绸。 就算是偏僻的角落，也都是喜庆。 这些都是沈瑶昨夜布置的，只是昨夜黑暗，看不清什么。 今晨一看，原来是这般。 其实顾景昭有些愣。 这净尘居竟然有些熟悉的陌生—— 不知不觉中净尘居已经变得和之前很不一样了。 “怎么样？很好看吧！”沈瑶走到院子中，红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像盛开的花瓣。 她的红裙与整个院子融为一体。 她的脸上映着别样的红光。 看着这满眼的红，他甚至有些不舍。 不舍这种情绪，他已经很多都没有出现过了。 “沈瑶。”他忽然扬声叫道。 忽然被叫了一下，沈瑶赶紧去看，刚好与顾景昭对视：“嗯？” 顾景昭顿了顿。 他挣扎了好几下，最后还是低声道：“如果不出意外，这两日明德公主就会带回来消息，估计过几日，我便要去盂县了。”【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40-50 第41章 上一次这满院子的红色, 还是在十月份他们成亲的那日。 今日沈瑶又是一身红色衣裙，让顾景昭有些恍惚。 “这么快？”听着顾景昭这般说，沈瑶走回到顾景昭的身边, 小声问道：“那你是不是要准备些东西？那些银子你打算如何带过去嘛？” 沈瑶的嫁妆大半都变成了现银放在自己的手中，就等着顾景昭去盂县的时候直接带走。 沈瑶说着, 便要去库房将东西整理一下。 她刚转身，袖子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拉住。 沈瑶回头去看：“怎么了？” “不必着急。”顾景昭轻声道：“还有几日。” “也行。”沈瑶想了想应承下来, 她借着顾景昭拉住自己袖子的手，直接带着他往书房去：“走走, 前些日子买的红纸, 我们赶快去把福字写上。” 顾景昭自己没放手, 被沈瑶的袖子带着走。 思绪也被带走, 根本没太听到沈瑶说了些什么。 他就这么一直被带着到书房。 书桌上面放着的已经裁剪好的纸，说是红纸可也不普通，红底烫金的纸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来吧！”沈瑶走到书桌旁, 将笔塞到顾景昭的手里：“你的字好，你来写！” 手中被塞了支笔，顾景昭这才将沈瑶的袖子放开。 他指尖轻握住毛笔, 问：“写什么？” “写福字啊。”沈瑶蹙眉, “刚刚我说的话你有没有在听啊？” 顾景昭抿唇沉默, 随即持笔沾墨，在烫金红纸上端正的写了几个福字。 随即又龙飞凤舞的写了几个。 沈瑶看顾景昭的字满眼都是赞赏：“顾景昭, 你的字真的很不错嘛！” 沈瑶往日只扫过几眼顾景昭的字，日常就不错的字，如今被这么认真的写, 自然更加好看了！ 听着沈瑶的夸奖，顾景昭倒是应了下来。 他的字确实不错, 很久之前祭酒就已经夸过。 沈瑶笑着逗他：“顾景昭，要不然你多写几个，我拿出去卖吧，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闻言，原本已经放下笔的顾景昭抬手，又要将笔拿起。 “哎哎哎！跟你开玩笑呢！”沈瑶赶紧拦住，“就算要卖也要之后等你功成名就了再去卖，那个时候你这笔墨可就值钱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嗯”了一声，但是手上的笔却没有放下，而是又写了几个。 他将笔放下，等着墨汁干透。 沈瑶已经拿着之前写好的福字来回比划，准备在书房中也贴上几张。 “顾景昭，就贴在门上怎么样？”沈瑶举着福字，转头就看到了顾景昭新写的字，她走过去：“顾景昭，你写这么多干什么，也贴不下啊？” “留着。”顾景昭轻声道：“你说日后要拿去卖，那便先留着。” 沈瑶愣了下，随即笑开：“好，那就留着，名人的早期墨宝，卖的价钱更高，到时候我让人把这个字给裱起来，说不定有人会留着当传家宝。” 顾景昭微微颔首，将福字叠起来，放在旁边。 净尘居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沈瑶便拉着顾景昭一起去贴。 可是刚要贴高处对联，就被顾景昭给伸手拦住。 沈瑶：“嗯？” 顾景昭一抬手就将对联贴好。 沈瑶想了一下，定是因为前两日自己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顾景昭这人，真的不错。 除了冷了点…… 沈瑶想着，自己将门上的福字贴好。 转头便看到顾景昭站在自己身后。 猛地对视，两个人都愣住了。 直到院子里面传来了春果和阿桑的声音，他们才自顾左右。 “哎？是他们回来了！”沈瑶将手中的浆糊放下，快步走到了院子。 顾景昭也紧随其后。 春果和阿桑一早就出去买东西，回来的时候手上买了许多东西，大多都是吃的。 明德公主与侯爷不在府上，净尘居的饭菜就算是过年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往日沈瑶没肉吃也就罢了，她可不想过年还这般为难自己。 看着春果将从酒楼带回来的酒菜摆在桌子上，等不到晚上，沈瑶便热情招呼：“顾景昭，来，今天肉管够！” 顾景昭也没客气，他坐在沈瑶的旁边，看着沈瑶大快朵颐。 他往日并不重口腹之欲。 但他今日，却是有些胃口。 直到了晚上，沈瑶与顾景昭在屋子里守岁，沈瑶起来的早，昏昏欲睡，她的头一点一点的，差点磕在桌子上。 顾景昭就坐在沈瑶的旁边。 他眼疾手快地在沈瑶快要磕在桌子上的头撑住。 脑门儿上忽然贴上了一只有些冰凉的手掌。 沈瑶清醒了不少。 看沈瑶醒了，顾景昭的手收了回去。 沈瑶挺直身子，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顾景昭面色如常，只是原本有些凉的手掌，略有些微微的烫：“快要子时了。” “唔……”沈瑶抬手，又拿了一个果脯塞到嘴里，她将盘子往顾景昭的方向推了推。 顾景昭微微摇头。 酸酸的果脯也解不了瞌睡，沈瑶把手搭在桌子上，头靠上去。 脚还在桌子下面荡来荡去。 没过多久，便听到外面传来了一大片的鞭炮声。 沈瑶眼睛一亮：子时到了！ 沈瑶一下从桌子上起来，她看着面前的顾景昭，笑眼弯弯：“顾景昭，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呀！” 顾景昭看着沈瑶，他的心间好像被羽毛轻轻扫过一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 “沈瑶，新年快乐。”—— 顾景昭说的没错，与明德公主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道圣旨。 不过大年初一，整个侯府的氛围便凝固在一片压抑之中。 和韵堂内，世子已经正发癫的砸东西，砸的明德公主脑袋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德公主摁着头皱眉：“你别砸了！” “母亲，儿子才不要去那个鬼地方！”世子跪在明德公主身前：“这么危险的事情满朝文武没人敢去的，听说盂县那知县被贼人一刀捅死，儿子若是去了，说不定都回不了了！我可是母亲唯一的儿子，母亲要见死不救嘛？！” 明德公主半闭着眼睛：“陛下下令让侯府处理这件事，说不定是打算给你机会，毕竟你年岁也不小了，身上也没什么功绩，此去一趟回来必有封赏。” “我可是世子，日后侯府全都是我的，谁稀罕什么封赏！陛下就是要送儿子去送死！” 明德公主敛眉呵斥：“住嘴，那是陛下，也是你亲舅舅。” 见明德公主动怒，世子也噤声，之后又哭道：“母亲，我不想去死。”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明德公主自己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不成器，若是真去了，功绩没挣回来，命倒是先搭在里面了！ “我不哭做什么！这明明是侯府的事，凭什么就让我去送死，我还这么年轻，不如让父亲去！再不济，就让侯府的旁系去，反正我可是侯府嫡子，送死也不能是第一个！” “你胡说八道什么！”明德公主又斥了一声，她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是侯府世子，自然承担责任，你……” 说到这，明德公主忽然想到了什么。 “圣旨说，此事全权交予侯府来办。并没有说由你而去。” 世子疑惑：“可是侯府除了我与父亲之外，没有别人了啊。” “不，还有一个人。”明德公主松了口气，淡道：“顾景昭。” “顾景昭？”世子已经早就忘了侯府还有这么个人。 顾景昭在他的眼中，地位还没有跟着他的狗腿子高。 却没想到如今能推出去给他当个替死鬼！ “好好，就让他去！”世子也不哭了，他眼睛里闪着精明：“若是他这次命不好死在了盂县，母亲也再不用担心别的了。” 明德公主点头，转头道：“去，让他过来。”—— 距离上一次顾景昭来到和韵堂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二公子。”常嬷嬷亲自将顾景昭带进去。 顾景昭沉默的跟在常嬷嬷后面，走到和韵堂正厅，明德公主正坐在那里。 “见过明德公主。”顾景昭拜道。 “起来吧。”明德公主轻轻摆手。 顾景昭起身，站在明德公主的下方。 明德公主扫了眼顾景昭，并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道：“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 顾景昭颔首：“公主请讲。” “今日陛下下旨，让侯府去盂县治理匪乱，如今侯爷年老，世子身子又没有好利索，府中便只有你去才算合乎情理，你可愿意？” 顾景昭面色如常：“单凭明德公主吩咐。”—— 净尘居内，沈瑶正在院子里等顾景昭。 从刚刚顾景昭被明德公主叫走，沈瑶就一直在这里等着。 他们都知道明德公主叫他过去是为了什么。 可是沈瑶还是有些紧张。 紧张的在院子里面转圈圈。 “姑娘，外面冷，你要不还是回屋等着呢？” “没事，我就在这等着。” 春果见劝不动，只好转身回到屋里，给沈瑶拿了一件披风。 淡紫色的披风披在沈瑶的肩上，刚把带子系好，沈瑶便看到顾景昭的身影。 她哒哒地跑过去，淡紫色的披风被她的脚步带的飞起。 她一路跑过去有些急。 刚下过雪的路又滑，沈瑶一个没站稳，便直直地扑在了顾景昭的怀中。 让他接了个满怀。 沈瑶被他扶住，随即抬头：“怎么样？明德公主可是让你去了？” 见沈瑶快要摔倒，顾景昭皱了下眉。 待扶着她站好，他才回答道：“嗯。” 随即他又沉了声音。 他的手没有离开，一直扶着沈瑶的胳膊。 随即他低头在沈瑶的耳边轻声说着，还带着一些好似有些不同的情绪：“明日就走。” 第42章 手肘上的力度传来, 沈瑶就着顾景昭的力度站直了身子。 她没发现顾景昭的表情，只惊讶道：“明日就走？这么快？！” “嗯，圣旨已下, 即刻启程。”顾景昭跟在沈瑶的后面。 二人一起回到净尘居的院子中。 沈瑶没有往房间走，而是转身去了库房：“既如此, 那我马上就把你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银子什么的都已经兑换好了, 到时候你若是要用，去邻近的地方将银票兑成银子就行。” “衣服什么的也都给你备好了, 上一次我记得陛下没有给你带太多的粮草, 这次你一路往盂县去, 路上边走边买, 千万不要苦了自己。” “另外一会儿让阿桑去给你买些上好的药材带着，你再想想有什么需要的，一起从上京带去。” 沈瑶叨叨了一路, 却没听见顾景昭回应一声。 她回头：“顾景昭，你听见没？” “嗯，听见了, ”顾景昭一直都在看着沈瑶的背影, 见她回头, 便收回了眼神：“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以前能行, 现在亦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知道你的能力。”沈瑶小声道：“只不过这次既然我在这儿，那自然要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你只管说就是了, 我定能给你准备妥当。” 也不等顾景昭回答，沈瑶便又想到：“对对, 还有过冬的棉衣，听说盂县那边要比上京冷许多，你那点薄衣服肯定顶不住，一会儿让阿桑再去给你买一些成衣。” 顾景昭站在库房的门口，看着沈瑶在里面忙活。 外面刮进来的是寒冬的风，可是顾景昭却没觉得有一点点的冷。 反而心底有丝丝的暖意。 许久，顾景昭出声道：“沈瑶，你不必担心。” “你一人在侯府内，要小心一些。” “顾景昭，你竟然会担心人哎！”沈瑶从一个大箱子后面探出头：“不过你不用担心，你不在府中，明德公主不会记得还有我这么个人的。” 沈瑶说的是实话。 他们成亲已经将近三个月，除了敬茶那日，明德公主根本就没见过沈瑶。 更不要提为难她。 他若是离开，沈瑶在净尘居中，更是不会引人注意。 “嗯。”顾景昭接着道：“若是你想吃肉，可以让春果去买，此后我的月例你拿着便是。” 听顾景昭这般说，沈瑶转了下眼睛。 “顾景昭，你是怕我把我的银子都给了你，我自己在这里吃糠咽菜吧？” 顾景昭不语，算是默认。 沈瑶笑了一声：“顾景昭，你也太小瞧我了，你放心，我手里面的钱还是足够的！” “最起码，买肉吃是足够的！”—— 转天一早天还没亮，顾景昭便起身穿衣准备离开。 沈瑶迷迷糊糊地睁眼：“顾景昭，你要走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低沉的声音从床帐外面传来，“不必相送，你再睡会。” “好，你万事小心，记得写信。”沈瑶嘱咐完，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 顾景昭没有回答，只是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衣着完毕，顾景昭推门而出。 门外的天依旧黑暗，明亮的星子悬挂在天边。 顾景昭顿住了脚步没有立刻踏出。 他转头往床帐的方向望了一眼。 少女身影朦朦胧胧的映在床帐上，因着开门，冷风吹着纱帐飘动了一下。 里面的少女好似有些冷。 她缩了缩脖子，将自己整个都埋在了被子中。 还小声的叨咕了两句什么。 顾景昭看着她的身影，忽然弯了弯唇。 继而眉色一敛，转身开门，离开了净尘居。 人马已经等在门外，顾景昭一出去，阿桑便将马牵过来：“公子。” “嗯。” 顾景昭接过马，翻身而去。 侯府没有任何人出来送他，侯爷和明德公主更是不在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世子也是如此—— 一个说不定过几日就会死在盂县的人，没必要扰了自己的清梦。 顾景昭敛眉，冷眼看着空无一人的侯府大门。 之前没人来送他，此生亦是如此。 “出发！”顾景昭不再回头，驾马而去。 “夫君！” 大门“吱呀”一声而开，一个轻巧的身影从门中钻了出来。 顾景昭勒住了马，回头去看。 只见沈瑶头发只简单的拿一根发带拢上，身上是一件厚厚的披风。 披风在她的轻跑间飞扬。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了顾景昭的马下。 “夫君。”她细细的喘着气，随即仰头，眉眼里藏着散碎的星星：“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记得想我！” 顾景昭压着嘴角的笑意，冷漠的看着沈瑶。 沈瑶继续说着，声音里面还带着一些哽咽：“夫君，我舍不得你，你要早些回来啊……” 顾景昭依旧没有出声回应。 他只是冷漠的点头，随即夹了一下马肚，朝前出发。 谁都没有发现，他在出发之后，悄悄地回头望沈瑶的方向看了一眼—— 顾景昭离开之后没有几日便是春闱，春闱那日，沈瑶也有些紧张。 毕竟上一世此届春闱江岑并没有参加，也不知道他会获得什么名次。 说不准能一举成为状元？ 自顾景昭离开之后，这净尘居更是安静。 偌大个府邸沈瑶却不能随意走动，她每日最大的事情便是在屋中给顾景昭写信。 “顾景昭，你到哪里啦？我一切安好，只是无聊。” “顾景昭，你有没有好好吃饭啊？我一切安好，只是无聊。” “顾景昭，今天我去你书房，不小心把你之前画的画给弄脏了，你别生气，等你回来我赔你一幅更好的……” “顾景昭，我发现你说的很对，吃素这么久真的会习惯哎！我一切安好，就是无聊。” “顾景昭，你是不是在忙着打贼人啊，连信都不给我写一封，每天都在净尘居，我真的好无聊啊。” 沈瑶的信一封一封的都放在一个小箱子里，没指望顾景昭能看到。 毕竟，她真的很无聊。 沈瑶就这么一直写着，小箱子换成了大盒子。 直到春天过了，江芷岚才到净尘居来。 沈瑶一转眼已经两个多月没有见到外人了。 在这净尘居里，和出家的姑子没什么两样！ “快！快来！”见到江芷岚，沈瑶真的高兴，她让春果把她所有的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 “芷岚，你看看你爱吃什么，别客气！” 江芷岚也有一些时候没见沈瑶了，忽然看见沈瑶这么热情，江芷岚也有些动容。 到了净尘居，她“噗通”一下跪在了沈瑶的面前。 沈瑶被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 江芷岚略带哭腔：“瑶姐姐，我哥哥他中了，二甲第一名！” 沈瑶笑道：“这是好事，你干嘛这样？赶快起来！” “瑶姐姐，若不是你当初救了我哥哥，我哥哥定没有今日，瑶姐姐，你别拦我。” 江芷岚说着，深深地朝沈瑶拜了一下。 “好了好了，快起来吧！”沈瑶赶紧将人扶起来：“你好久没来了，快跟我讲讲外面和绣庄的事！”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说了好久，直到天黑，江芷岚才离开。 知晓江岑高中的消息，沈瑶也兴奋的连那些破饭菜也吃得香甜。 春果看着沈瑶许久都没露出来的笑脸，有些难过：“姑娘，若是当初你与那江岑先成了亲，何必在这侯府后院里面受罪。” “别这么说，我还是很看好顾景昭的！” 沈瑶想着，便转头放下筷子又去给顾景昭写了封信。 沈瑶原本以为，她这些信顾景昭根本就是自娱自乐，顾景昭也不会看到。 谁承想六月末，阿桑便回来了一趟。 在净尘居中看到阿桑，沈瑶以为自己看错了。 她揉了揉眼睛，往阿桑的身后看，找了半天才问道：“顾景昭呢？他回来了吗？” “回少夫人，公子他没回来，只命我回来取一些东西。” “他在盂县怎么样？”沈瑶赶紧问道。 “少夫人放心，公子一切都好。”阿桑淡低声道：“此次回来，是公子有消息传与太子。” “那他可有消息传给我？”沈瑶紧着问。 阿桑沉默：“没有。” “哦。”沈瑶失望。 她就知道，顾景昭这个人冷冰冰的，若非有事，肯定不会有消息给她。 “没关系，我有信要给他，你帮我给他带过去。”沈瑶说着，让春果去书房把信取来。 “是。”阿桑点头，一脸平静。 可是当春果把一大盒子信搬出来的时候，阿桑愣了…… 这么多的嘛？ 阿桑看了眼沈瑶：少夫人这是真的爱吧。 春果将信交给阿桑，沉甸甸的一盒子信，可他的胳膊却纹丝未动。 “少夫人，我这便回盂县，信一定带到。” 沈瑶弯眼笑：“好，那就麻烦你啦。”—— 时间一晃儿又过了一个月。 此时正是上京最炎热的时候，往日的沈瑶光是在府中待着都觉得热，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净尘居偏僻，在这里沈瑶却觉得凉爽。 江芷岚还是每个月都将绣庄的账本拿来给沈瑶看，看着上面的数字不断在增加，沈瑶的心情iu好到飞上了天。 若是顾景昭那边再快一些就好了。 沈瑶的那些信送是送了过去，可是她却从没想着顾景昭能回她。 毕竟她那些信里面也没什么消息，都是她的牢骚。 毕竟他们可是伙伴。 她在这里这么无聊，顾景昭也别想逃。 沈瑶这么想着，却没料到没过几日，顾景昭竟然回了消息。 拿着手中的信，沈瑶有些疑惑。 这顾景昭？ 转性了？ 这不过这信却不是直接送到她手上，而是由明德公主派人送来。 沈瑶皱眉，将书信打开。 上面不是顾景昭的字。 信上只有一个消息—— 顾景昭身受重伤，陷入昏迷，弥留人世。 第43章 信中的消息言简意赅, 上面不过短短十五个字，却让沈瑶脑袋发懵。 她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顾景昭身受重伤？ 可是她记得，之前顾景昭去盂县的时候, 并没有过什么受伤的事。 难不成是这次去盂县事情有变？ 沈瑶其实也不确定。 自他们两个重生以来，改变的事情已经太多。 不仅是他们的婚约, 连那个本该死去的江岑也参加了春闱。 若是盂县生变，那他们的计划岂不是功亏一篑？ 沈瑶敛眉：不行, 她得去盂县。 “春果，收拾东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果在沈瑶的旁边, 自然也看到了信上的内容, 听到沈瑶要去盂县, 她十分担心, 压低声音：“姑娘，盂县那地方多危险，若是二公子真的不行了, 姑娘还不如想想下一步要怎么做。” 沈瑶将手上的信叠好，她坚定道：“我要去。” “毕竟伙伴一场，若是他真的不行了, 那我也不能让他一个人呆在盂县, 定要将他带回上京。” 春果自小跟着沈瑶, 自然知道她决定下来的事情，谁都改不了。 “是, 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 “好，不过现在，我们先去趟明德公主那里。” 这个消息是明德公主让人给她的。 想出这个侯府, 还是要让明德公主点头才行—— 和韵堂内，明德公主正在靠着窗边的贵妃榻。 她的面色沉静, 旁边的侍女给明德公主轻轻扇扇子。 没过多久，常嬷嬷便过来小声道：“公主，二少夫人来了。” 明德公主知道沈瑶在得到顾景昭的消息之后一定会来：“让她进来吧。” 常嬷嬷：“是。” “扶本宫起来。” 明德公主说罢，旁边的侍女便放下扇子，将明德公主扶起来，走到正厅内坐下。 沈瑶已经被常嬷嬷带到正厅。 明德公主一进来，便看到站在正厅中间的沈瑶。 她低着头，身上一袭素色衣裙，脸上更是连半点胭脂都没有，全身上下唯一的红，便是她的眼睛。 “拜见明德公主。” 沈瑶克制着声音，朝明德公主行跪拜大礼。 “起来吧。”明德公主叹了口气：“刚刚给你的消息，你可看到了？” 沈瑶并没有起来，她依旧跪在原地：“看到了，敢问公主，这消息是真的嘛……” 她的声音颤抖，夹杂着哽咽。 听到明德公主淡淡的“嗯”了一声，沈瑶整个人便瘫坐在地上。 “二少夫人！”常嬷嬷上前将沈瑶扶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多谢嬷嬷。”沈瑶稍稍立起，她忍着声音给明德公主拜道：“妾身想求公主一事，还望公主答应！”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说。”明德公主沉声。 “求公主让我去盂县！若是夫君真的有什么，我也好见夫君最后一面……” 沈瑶拜倒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旁的春果也跪下求道：“公主，二少夫人一心都是二公子，若是不去见他一面，怕是要在院子中与二公子一起去了！还望公主成全！” “哎。”明德公主轻轻地叹了口气。 今日她接到消息的时候，明德公主发觉自己并没有那么开心，也没有松一口气。 盂县危险，满朝上下没有人愿意去。 何况那顾景昭也是替自己儿子去送死的。 明德公主看了眼在地上跪着的沈瑶。 她之前就为了要嫁给顾景昭绝食五日，若是不让她去盂县，她可真的能做出来自残的事。 若是她死在了侯府，可是麻烦。 “罢了。”明德公主道：“你去吧。”—— 得了明德公主的首肯，沈瑶离开侯府便无人敢拦。 沈瑶迅速地收拾东西，天黑之前便上了马车。 春果也跟在沈瑶的旁边，可是马车行驶到西市的时候，沈瑶便道：“春果，你不能跟我去盂县。” 春果着急：“这怎么行？姑娘你一个人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 沈瑶安慰道：“我没事，倒是你留在上京，倒是要帮我留意许多事。” 春果点头：“姑娘请说。” “第一，你要帮我继续联系着绣庄。第二，帮我留意着二房，若是二房有动作，第一时间给我传信。第三，留意着侯府和明德公主。” 沈瑶拉着春果的手：“春果，你很重要。” “是。”春果坚定道：“姑娘放心，上京定不会出事，只是若是顾二公子那边真的出事，姑娘还要保重自己。” 沈瑶点头：“我会的，你帮我照顾好我爹。” 春果抽了抽鼻子：“好。”—— 盂县在上京的东北方向，快马也要十日的路程。 沈瑶走得虽然急，但马车到底比不上快马，要是要十二三日才能到。 此时正是八月中，平常这个时候除了白日还热些之外，晚上已经有了秋天的气息。 马车一连行了十日，终于还有几日便要到达到盂县。 沈瑶在马车里被晃得头昏脑胀，她掀开车帘：“刘叔，还有多久到啊？” “姑娘别急，过了前面这个山头便到了。”刘叔又道：“只不过这山头上听说有贼人出没，姑娘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过我们挑的都是白日行走，应当不会有事。” 沈瑶也点头：“这一路上都还算安全，应当不会有事。” “姑娘说的是，姑娘若是累了，便靠在车里睡一会儿，明后日便可以到了。” “好。” 沈瑶起早贪黑的赶路，确实很困。 她放下车帘，没多久便靠着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沈瑶便觉得马车狠狠停下，她身子一晃，差点栽倒。 “刘叔，是到了嘛？”沈瑶小声问道。 外面一片寂静，可是沈瑶的心里却直突突。 不像是有好事。 “前面有人，姑娘在马车中坐着，不要出来。”刘叔的声音低声传来。 “好，刘叔小心。”沈瑶应着，手里却悄悄地捏了一把小刀。 “呦，看起来车里还有一个小娘子，既然如此，那哥儿几个今日便开开荤！” 外面传来了粗粝的调笑声。 刘叔道：“各位好汉，我家姑娘去盂县探望夫君，还望各位好汉行个方便。” “还是个小媳妇儿！”那些人哈哈笑着。 沈瑶在马车中听着，额头上全都是冒出来的冷汗，手中的匕首也攥得更紧了些。 “好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别逗人家小娘子了，兄弟们劫财不劫色，还请小娘子与我们兄弟到山上一趟，你给家中传个消息让人来赎你。” 旁边的人附和道：“是啊，快些让车里的小娘子出来，省的兄弟们给你这老头子难看！” “还请各位兄弟高抬贵手，放我等过去。”刘叔的外面朗声道。 “你这老头儿怎么不知变通，你要是再这般倔强，那兄弟们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外面便传来了刀剑出鞘的声音。 “且慢！”沈瑶掀开车帘出去。 她知道刘叔是定不会放下自己离开的，她只好自己出去。 “姑娘！”刘叔皱眉：“姑娘怎么出来了？” “不出来的话，难道要我看着你跟这些兄弟们拼命嘛？”沈瑶淡道。 “呦，小娘子出来了！” “小娘子长得真标志啊，不如给我们当家的做媳妇！” “你那夫君定比不上我们当家的，不如跟着我们上山，也能吃香喝辣！” “哥哥们抬举了，小女子与夫君情深意重，定不会改嫁旁人的。”沈瑶心里慌，可是面上却保持着镇定。 面前大概有十多个人，各个都是精壮的汉子，其中有一人骑马，站在前头。 沈瑶猜测，这就是刚刚那个中气十足的人。 沈瑶下了马车，先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人。 这些人都灰头土脸的，手上拿着刀剑家伙，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但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 沈瑶悬着的心放下来了点。 她走到骑马那人面前，福了一礼：“见过大哥。” “不必这版，我等兄弟都是江湖人，受不了姑娘这礼，只是需要委屈姑娘一下，与兄弟们上山，命家人来赎。”那人冷声道：“姑娘不必担心，兄弟们也只是为了口饭，不会伤人性命。” “那是自然，妹妹自当相信哥哥们，既然如此，那哥哥们便放我家车夫过去，给我夫君去报个信儿。” “你夫君在何处？” “在盂县。” “盂县？”那人皱眉：“盂县如今一片破败，你夫君竟在那里？” 沈瑶颔首：“是。” 他人确实是在盂县，但能不能来就是两说了。 沈瑶接着道：“大哥放心，我说的不是假话，不会诓骗大哥。” 那大哥点头：“好，就让你家这个老头去报信儿。” “多谢大哥，我与他交代两句。” 那人低声“嗯”了一下。 沈瑶走回到马车旁，刘叔十分担心：“姑娘，你一个人怎么能行？” “我们只有两个人，可打不过他们，”沈瑶劝道：“没事的，你不必担心，只接着往前面去到盂县，若是见到顾景昭，便让他来接我，若是他……” 沈瑶顿了顿。 接着道：“若是他来不了了，你便给我爹写信，让他来救我。” “那姑娘你……”刘叔还是不放心。 “没事的刘叔，那些人看起来不像是随意取人性命的，你看那领头的，虽然胡子拉碴，但看起来却像是个正经人。” “再说……”沈瑶淡声道：“不管如何，总比我们都死在这里强。” 刘叔知晓沈瑶说的在理。 “好，那姑娘保重！我一定带人将姑娘救出来！” “好，去吧。” 沈瑶说罢，与刘叔点点头。 看着他驾车而去，那帮人并没有阻拦。 随后她自己乖巧的走到那人的马前，将袖子中的钱袋掏出来捧在手心上。 她道：“大哥，我能跟你商量些事情吗？” 大哥：“说。” 沈瑶缩了缩脖子，小声的打商量：“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现在都交给大哥，现在只有一个请求……” “能不能在给我的饭里，加点肉呢？” 第44章 沈瑶被绑的地方叫做上马镇, 这山头叫做上马山，这山头不高，上面郁郁葱葱的全都是林子。 沈瑶手被帮着, 跟着这群大汉慢慢往山上走。 “小丫头，你夫君在盂县？”那些大汉也不屑于欺负一个小姑娘, 看着沈瑶没反抗又懂事，他们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 山上的路有些长, 那些大汉有的在唠闲话，有的在沉默的走。 在旁边看着沈瑶的人, 走了一段也跟沈瑶搭话。 “是啊, 我夫君现在就在盂县。”沈瑶气喘吁吁。 平常沈瑶不爱爬上, 这么远的路她更是没走过几次。 没想到这上马山看着不高, 走起来倒是费劲。 “盂县前些日子遭了贼乱，城中除了女人老人和孩子，没剩下男人了, 你夫君怎么没逃出来？” 那大哥有些疑惑。 沈瑶看了一眼走在自己旁边的大哥。 说是大哥，其实看他的年龄已经和自己父亲差不多了。 而且他看起来不像是有恶意。 “他在那里的，我这次来盂县, 也是听说他受了伤, 这才赶过来看他。”沈瑶小声道。 那老大哥一脸“果然”, 他安慰道：“小姑娘别担心，兴许没什么事, 你就好好在山上等着。” 沈瑶轻声：“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前面的那些大汉听到了沈瑶和老大哥的对话。 他们回头笑道：“小娘子，那盂县可没什么活着的男人了，你夫君要是死了, 不如考虑考虑我们大当家的，我们大当家的之前可是读书人呢！” “是啊, 小娘子跟我们在山上吃香喝辣的，别想你那夫君了哈哈哈哈！” 队伍里面有一个不吵不闹的乖巧丫头不容易，大家在山上也没见过什么小姑娘，见到沈瑶这般讨喜的，自然也就喜欢。 沈瑶听着，眼神坚定道：“不行，我很喜欢我夫君的。” “呦，这小娘子还挺痴情，等到你夫君过来接你，兄弟们倒要看看，你夫君是个什么样的模样，竟然把这么个标志的小娘子迷成这副模样！” “好！我们也看看！” 大家说着笑着，也就到了山顶。 沈瑶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发梢已经被汗打湿，身上原本干净的裙子，也被树杈和泥泞蹭脏了裙角。 “小丫头，到了。” 闻言，沈瑶抬头看，便看到了一个有些破烂的破布旗子，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上马寨”三个字。 汉子们刚一进寨子，沈瑶便听到了妇人的声音：“呦，今日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哎？怎么还带回来个水灵的丫头？” “大当家的，这不会是你抢回来的压寨夫人吧哈哈哈哈……” 被称作大当家的男人将牵着的马交给旁边的人，这才道：“嫂子们多虑了，这是刚刚在山下劫回来的。” 嫂子们完全不信：“一个小姑娘？” 大当家的点头：“麻烦这几日嫂子们将她看管一下，人就锁在柴房就行。” “好，大当家的放心，这丫头就交给我们吧！” 沈瑶听着那些人说完，自己的手就被交到了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大嫂子手里。 “丫头，跟我走吧。” 那大嫂子虽然有点胖，但是动作却极伶俐。 她看着沈瑶被绑着的手腕都已经被磨红了，小声的不满：“这帮臭男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么对你个小姑娘做什么，还能跑了不成！” 大嫂子说着，将沈瑶手上绑着的绳子解开。 沈瑶的手腕瞬间松了不少。 其实那绳子绑的不紧，只是沈瑶的手腕白嫩，磨一下就红。 沈瑶乖巧的跟在大嫂子身后，直到被带到了一个房间。 说是柴房，其实里面也没有什么，只是简单的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丫头你这些日子就在这里待着，我姓邓，日后你叫我邓嫂子就行，有事就叫我，只一样，万不能想着跑，这里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有人把守着，你自己跑出去了怕是要迷路。” “好，多谢邓嫂子。”沈瑶低声垂眸，一副乖巧的样子。 邓嫂子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沈瑶这才抬头打量整个屋子。 只有一个小小的窗子通风，自己是钻不出去的，剩下的她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 她松了口气—— 没有老鼠，剩下都好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沈瑶的骨头架子都要被晃散了，更别提刚刚竟然还爬了这么一大座山，她真的累疯了。 沈瑶也不管别的许多，只脱了鞋子，直接躺在木板床上，几个呼吸之后就睡熟了。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你个小丫头，胆子还真是大，在这里还嫩睡得这么安稳。” 沈瑶迷迷糊糊地听见自己旁边有人说话，她勉强睁开眼。 “邓嫂子……” 沈瑶小声地叫人。 她半梦半醒，话里面也都是软软糯糯的声音。 “这丫头的声音可真好听，跟小奶猫儿叫一样，一看就是家里娇惯着养大的，不过家里也是心大，怎么让你这么一个人就来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邓嫂子昨日已经从自家男人的口中知道了小娘子是来找夫君的，还是一个人来的。 想到这，她就有些心疼：“小丫头，起来吃口粥再继续睡。” “多谢邓嫂子。”沈瑶从平板床上坐起来，发现自己的身上被盖上了被子。 沈瑶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心放下来了不少。 “来，趁热吃吧。”邓嫂子将肉粥端过来，放到桌子上。 没有凳子，沈瑶只将碗端过来一口一口的慢慢喝。 邓嫂子没有出去的意思，她靠着门口，一脸笑着看沈瑶。 沈瑶尝了几口粥，发现这粥里面还放了许多切碎的肉糜。 沈瑶有些惊喜。 原本她以为只是白粥的！ “小姑娘，你这可真是好待遇，大当家的昨天便吩咐下来，要给你做肉吃。”邓嫂子一脸八卦：“小丫头，我们大当家的对你可真好咧。” 沈瑶只自顾自地喝粥：“大当家的只是守信而已，嫂子莫要多想。” “好，你这个小丫头也是招人喜欢，外面的世道乱，不如考虑一下我们当家的，我们上马寨虽然穷，可大当家的人好，长得又俊。” 沈瑶默默想，这已经是第好多个来给大当家说亲的了。 沈瑶快速的将粥喝完，这才问道：“大当家的还没有娶亲嘛？” “哎，世道乱。”邓嫂子长长叹了口气：“他以前也是娶过亲的，只不过那娘子命不好，在贼乱里面没了命，只剩下大当家一个人了。” 沈瑶有些疑惑：“除了盂县之外，我也没有听说哪里有贼乱啊。” “我们就是从盂县逃出来的啊。”邓嫂子也是个实在人，“要不是我们逃出来了，这些男人早就死在盂县了。” 沈瑶愣住。 原来他们都是从盂县逃出来的。 沈瑶抬头看邓嫂子：“盂县里面死了很多人嘛？” “是啊，死了很多人，那帮贼人进城之后就乱砍乱杀，最后一把火烧了县太爷的府衙，还把县太爷的脑袋给割了，可恐怖了。”邓嫂子一提起来这些，身体还不住的发抖。 她粗粝的双手捏成拳头，嘴唇也泛白，像是回到了那个满是鲜血的夜晚。 若不是他们这些家离城门近，出事了就往山里跑，他们现在也一个都活不成。 “没事，都过去了，听说朝廷派来了一个少年官，没几个月就把那些贼乱给打跑了。” 沈瑶歪头：“那没有贼人了，你们不想回去嘛？” “谁不想回家啊。”邓嫂子叹气：“只不过那盂县被杀的杀砸的砸，烧的烧，根本就不能住人了，我们回去没有营生也是等死，过阵子说不定那盂县就变成了一座死城了。” 沈瑶的心也有些沉。 她知道盂县的事情有些棘手，有些惨烈。 可是当时的她远在上京，这些也只是听说。 可是当她亲眼看见这些被迫离开家乡的人无奈之下当了山匪，便觉得心里被狠狠揪了一下。 她好像……有点能知道顾景昭之前为什么要在盂县待上五年了。 “好了，小丫头你再休息一会儿，嫂子先出去干活了。”邓嫂子说着，拿着碗出去。 咔哒一声，门被锁上。 沈瑶靠着墙发了会儿呆。 刚刚沈瑶听着邓嫂子的话，心里有些堵。 好几个月以来，沈瑶第一次有点想见顾景昭。 他虽然话不多，可却是个极好的倾听者。 尤其是盂县…… 顾景昭或许会更懂她现在的心。 沈瑶抱着膝盖坐着，外面有些吵嚷，那些嫂子们正嘻嘻笑笑的干活。 沈瑶一个人在这个柴房，倒是挺干净。 忽然，沈瑶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头皮一麻：不会吧，竟然有老鼠！ 沈瑶眉头一皱，轻手轻脚地穿好鞋子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寻去。 找了好一会儿，沈瑶终于找到了一个角落。 那个角落里面有一些小草垫，胡乱的堆在那里。 一个小草垫下面好像还有动静！ 沈瑶屏住呼吸，认真去听，果然有小小的呼吸声！ 沈瑶有点冒冷汗：不会吧，这么大的老鼠嘛？ 沈瑶想着，从角落里面找出来了一个木棍。 沈瑶细细的目测了一下木棍的长度，又计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到床上的距离。 那木棍不短，沈瑶全神戒备，若是那么大一只老鼠的话，沈瑶转身就跳到床上！ 沈瑶想着，伸手那棍子将那个盖在最上面的草垫掀开。 在草垫掀开的瞬间，沈瑶与一双黑溜溜亮晶晶的眼睛对视。 那小眼睛湿漉漉的，小东西也是一脸戒备的盯着面前的人。 沈瑶捏紧了木棍子：救命！ 第45章 （三合一） “喵！” “喵？” “喵……” “喵。” 沈瑶被吓了一跳。 原本柴房的透光就不好, 现在就算是白天，也看不清楚角落里面的那只小东西到底是什么。 沈瑶与小东西紧张的对视了半天。 直到那个小东西先叫了一声，沈瑶才确定—— 是只小猫！ 沈瑶的心一下就放下来。 她扔掉棍子, 蹲下慢慢地小猫咪的方向蹭。 将上面盖着的草垫拿走。 小猫的脑袋就钻出来。 小猫歪头。 沈瑶也歪头。 两只对视。 “喵……” 沈瑶弯了弯唇，想要伸手去抱。 可是那小猫却还是警惕, 一看到沈瑶伸手它就喵喵的叫。 沈瑶只好退了回来。 行吧。 只要不是老鼠就行。 沈瑶退回到床上蜷着腿坐下。 上马寨建在山头，本也就不大, 柴房又爱着厨房不远，刚好能听到邓嫂子她们在外面干活的声音。 “你们说大当家的是不是真对那个丫头有意思啊？要不然怎么顿顿都给那个丫头肉吃, 我们都吃不上呢。” “听我们家那口子说, 是这个小娘子被抓住的时候, 把身上的钱袋子拿出来, 说自己想吃肉。” “这小丫头也真是胆子大啊，要是留下来给大当家的当个压寨夫人也不错。” “模样俊俏，看起来胆子又不小, 是挺适合嘿！” “等过两日大当家的生辰，我们便跟大当家的提提！” 沈瑶听着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说着话，说来说去都是些自己家老爷们的事, 还带着些浑话。 旁边也没有男人在, 大家又是成了亲的, 自然嘴上没什么顾及。 沈瑶听到最后就有些发困。 直到她们说道盂县的事，沈瑶才提起来精神。 “听说盂县来了个少年指挥使, 不过两三个月就将那些贼匪全部擒获了……” “那能怎么样？人是抓了，但那城中都已经住不了人了，指挥使来了能怎么样, 过段时间人家一回上京，谁还会管城中人的死活？” “哎, 说的也是，那城里面现在就剩了一些老人妇孺，她们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要不然怎么说我们逃出来是对的，我们现在做的事上不了台面，可是我们也不害命，只是要一些糊口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呢，总比在城中吃糠咽菜强……” 沈瑶这么听着，她深深叹了口气。 随即躺倒在木板床上，慢慢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就是邓嫂子端着饭菜进来。 “小娘子醒一醒，我把饭先放在这里了，嫂子外面还有活，你自己吃。” “好。” 邓嫂子说完，将手上的饭菜放在桌子上，转身便出去。 沈瑶走过去，因着没有椅子，她只能站在桌子旁端着碗吃。 一碗杂粮的饭，一碗鸡肉炒青菜。 沈瑶看着面前的菜色，想着这个大当家的倒真的是重信。 说给肉，就真的顿顿都有肉。 沈瑶拿着筷子夹了一块，刚要吃，便听到角落里的“喵喵”声。 那声音细小，却没有半点早上时的戒备。 对了！ 还有只喵！ 沈瑶将菜碗中一块鸡肉挑出来，用清水冲了从，又撕成了细细的条，放到草垫上面。 沈瑶退后两步。 那小猫咪就从草垫下来钻出来，走到鸡肉旁边嗅了嗅，最后一点一点吃起来。 沈瑶这才看清这小喵咪有多小。 看起来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 这么小的喵，应该是刚断奶不久。 沈瑶也端着碗蹲在离它不远的地方，两只互相观察着对方，一边将自己的饭给吃光。 小喵在吃光了鸡肉之后，又重新窝回到了草垫子下面。 沈瑶也不强迫它。 一人一喵就这么相处了几天。 沈瑶每次吃饭的时候，都给小喵撕一点它能吃的东西。 直到第五日的傍晚，邓嫂子推门进来。 她手里没有晚饭，而是笑着对沈瑶道：“小娘子，今日是我们大当家的生辰，外面摆着席面呢，你跟我们一起吧！” 沈瑶眨眼：“我也可以嘛？” “你这小娘子乖巧，看着也不像是要跑的而样子，更何况你就算是跑也跑不脱，在这柴房憋了几天，好歹得叫你出来放放风。” “那好。”沈瑶说着，便跟着邓嫂子出去。 “小娘子这几日都没有洗漱，嫂子先带你去洗把脸！”邓嫂子说着，便将沈瑶领到了自己的屋子。 沈瑶好几日都没有洗漱，早就已经忍受不了。 如今见到干净的水，虽然不能洗澡，但能洗洗脸已经很好了！ 沈瑶迅速地漱口洗脸，邓嫂子又将沈瑶的头发拆下来，重新梳了一下。 “小娘子长得真是标志，就算是脸上没涂胭脂也好看！” 沈瑶听着邓嫂子的话头觉得有些不对。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被精心打扮，一会儿就要被送出去了一样。 沈瑶心头一紧：“邓嫂子说笑了。” 邓嫂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拉起沈瑶的手领着她往外走：“走，我们去吃席。” 沈瑶被邓嫂子拉着，走过了几间房舍，又走了一会儿，才到了寨子前面的空地。 这地方已经被布置过，和沈瑶前两天看到的不太一样。 半新不旧的红布条挂在上方，用木板拼成了一张巨大的桌子，上面摆着酒肉菜。 那些大老爷们已经围着大桌子坐着吃喝，大家笑着喝酒，显然已经吃了一会儿。 邓嫂子悄悄地怼了下沈瑶的胳膊，示意沈瑶往上座的地方看：“你看，我们当家的是不是也俊俏？” 沈瑶这才认清楚上座的人就是那日的大当家。 他把胡子刮了，又穿了一身衣袍，看起来与那日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他的长相，虽比不上顾景昭，但在这个地方，也算是人中龙凤了。 还不等沈瑶说什么，邓嫂子便拉着沈瑶走到大当家的旁边。 那些围着大当家喝酒的人看见沈瑶来了，都嘿嘿笑着。 邓嫂子唬了他们一眼，他们才收敛。 “大当家的，我们那边坐不下了，让这个小娘子和大当家坐吧！” 邓嫂子这么说着，随即便将沈瑶摁在了大当家旁边的座位。 邓嫂子的手劲儿大，沈瑶挣扎不得，只被按在了座位上。 沈瑶侧头去看大当家的，可是他却没有拒绝。 默认沈瑶坐在自己的旁边。 沈瑶：救命。 难不成他们真的要把自己当作压寨夫人吧？ 沈瑶有些局促，但那大当家却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跟着大家喝酒肉吃。 沈瑶坐在他旁边，手里的筷子也不敢去夹菜。 她心里有些忐忑，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终于，邓嫂子将眼神在大当家的和沈瑶的身上来回瞅了几眼，这才心满意足的开口。 “大当家！” 邓嫂子一开口，桌上的男人们也都住了嘴。 大家都往邓嫂子的方向看。 沈瑶也是一样。 “大当家的今日三十生辰，正所谓三十而立，大当家的当初带着我们这些人逃出来也是不容易，大当家的恩情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如今我们能在这捡条命活着，也都是大当家的功劳，如今日子也算是安定，大当家的也不能这般苦着自己，不知大当家的准备何时再找个夫人？” 邓嫂子这话一出，大家都附和。 “是啊，大当家的！我们这里都是带着媳妇孩子，就你一个人单着，兄弟们也看不过去啊！” “大当家的都这个岁数了，不如今日就把这个好事成了！” “今日刚好双喜临门哈哈哈！” 沈瑶听着他们的话，眉头略皱。 之前她就猜测他们的意图，没想到真的是这样。 若是要钱还好说，但若是要人…… 沈瑶真的就打算想一想，要怎么离开这个上马寨了。 沈瑶悄悄地在嘈杂中去看大当家的神情，他的脸色也没有半分喜气，甚至还有些为难。 邓嫂子继续道：“大当家的看这个小娘子怎么样？她的模样标志，人看起来也好相处！” 邓嫂子说着，对着沈瑶劝：“小丫头，我们的大当家的虽比你年长几岁，可年龄大的会疼人，你若是嫁给我们大当家的，定被捧在手掌心上。” 沈瑶摇头：“邓嫂子，我有夫君的。” 邓嫂子一摆手：“我知道，小娘子的夫君在盂县嘛，只不过小丫头你别怪嫂子说话不好听，那盂县里面的男人都要死光了，你那夫君估计也活不成，小娘子也别想着往盂县去了！” “我夫君不会。”沈瑶难得敛眉：“我夫君不会死。” “你这小娘子怕是伤心过了头，你夫君若是没死，怎么现在还不来？” 邓嫂子不再与沈瑶说，只对着大当家道：“大当家，你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上山也有一段日子了，见到的小娘子不多，如今好不容易好看一个好的，可不能放她走啊！” “好了！”大当家的突然出声。 大家也都安静了下去。 大当家的看着邓嫂子：“邓嫂子，我知道你是替我着急，不过这件事也要问问小娘子的意思。” 大当家说着便起身，低头对沈瑶道：“你跟我来。” 沈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但在大家的眼神中，只能跟着他往旁边去。 上马寨在山上，日头一落天便有些冷。 沈瑶的衣裙不算厚，她抱着胳膊跟在大当家的身后。 到了一个角落，他才停住。 沈瑶也定在离他半步远的地方。 “姑娘。”大当家的开口，他转身道：“在下名唤林默。” 沈瑶不明白为他忽然自我介绍，她也回道：“我叫沈瑶。” “沈姑娘。”林默看着沈瑶，认真道：“邓嫂子她们没有强迫姑娘的意思，只是我这等年纪，夫人又早亡，他们自然要为我多筹划些。” “我明白。” “只不过邓嫂子的话虽不好听，但确实是实话。”林默沉声：“盂县离上马寨只有两日路程，若是你夫君还在想来赎你，今日也该到了。” 沈瑶沉默。 她其实也说不准顾景昭如今是何样。 若是刘叔去盂县，发现顾景昭真的死了，他传信给上京沈府，也需要一些时间。 林默看着沈瑶不说话，只自己道：“你如今上了寨子，若是夫君死了，回去之后婆家不会容你，你娘家也未必会让你回去，所以你不如好好想想，要不要留在上马寨。” 林默说罢，他沉了沉声音：“我今年三十，之前并非是贼匪，也度过一些书，只是迫于家中生计才去镖局做事，后来盂县遇贼乱，才带着乡亲们来到上马山。” “我并非是罪大恶极的贼人，上山只是无奈之举，若是日后有更合适的营生，会去做其他的事。” 沈瑶抬头：“若是有其他的营生，你便不会再做这个？” “嗯。”林默点头：“上山为匪并非我本心。” “那你想好日后要做什么了嘛？” 看着沈瑶迫于兴趣的样子，林默有些奇怪。 他没有问，只是认真的回答道：“之前我在镖局做事，日后如果可能，也还想在镖局谋些营生。” “只不过我们是从盂县逃命出来的，身上并没有过所，去其他的乡镇会被当作流民，随意驱赶。” 说罢自己日后的打算，林默继续道：“他们着急我成亲，也是这个意思。” 沈瑶有些不解：“这与你成亲有什么关系？” “当初是我带他们出来的，可之前我们并不相识，他们怕我有了更好的去处之后，将他们丢弃，若是我在寨子中娶了亲，他们便不会觉得我孤身一人，随时全身而退。” “他们不信你？”沈瑶皱眉。 “不算不信，只是生活遭变，好不容易能安定下来，他们自不想有什么变动。况且……”林默缓缓道：“他们是真的为我好。” “昨夜邓大哥来劝我，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过下去，若是一直没有新人，那便将自己永远困在以前。” “所以，他们着急让我续弦。” 林默这般坦诚，她真的没有想到。 只是…… 沈瑶低头：“我有夫君的，我很喜欢我夫君。” “我将事情全部告知于你，是想让你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以三日为期，三日内，你夫君能来救你，那便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但若是你夫君没有来……” 林默顿了顿：“若是他没有来，还请沈姑娘成全我们的事，日后林某定会对沈姑娘好。” 林默说罢，便转身回到酒席间。 也不知道跟那些人说了些什么，他们便不再提，而是继续喝酒吃肉说说笑笑。 没多一会儿，邓嫂子便走到沈瑶的旁边：“走，小丫头我们回去，不与那帮臭男人吃喝！” 邓嫂子拉着沈瑶走，一边走一边说：“刚刚大当家的都与我们说了，三日的时间，小娘子要等等你那夫君也没什么关系，我们先准备着，若是三日后你那夫君不来，便成了我们的当家夫人也不错！” 邓嫂子说着，带着沈瑶往一个房间里走。 沈瑶看着不是柴房的方向：“邓嫂子，我么这是去哪儿？” “大当家的给你准备了一件房，难不成你还想回那柴房？” 邓嫂子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这里虽然小了点，但比柴房干净，你只在这里住几晚，待与当家的一成亲，你便住到当家的屋子中了。” 若是顾景昭不来…… 难不成他们真要逼婚？ 沈瑶的担心面上不显，只对着邓嫂子道：“邓嫂子，我在柴房还有有些东西要拿过来。” “东西？” 邓嫂子疑惑：“小娘子你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哪还有东西？” 沈瑶没解释：“麻烦邓嫂子带我去柴房。” 邓嫂子也没再问，只将人带了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推开柴房的门，往角落的草垫子旁走。 小喵还在等着晚上的吃食，听到沈瑶的声音，从垫子里面钻了出来。 沈瑶蹲在它前面，向它伸手：“小喵，我不在这儿住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小喵这几日吃着沈瑶的，可是它与沈瑶并不亲近。 沈瑶一下都没有摸到过它。 沈瑶其实也不知道小喵能不能听懂自己说话。 只见它歪了歪头，随即又缩着脖子往后拱了两下，最后慢慢地猫着腰儿，走到沈瑶的手边，蹭了蹭。 沈瑶伸手，将小东西捞在怀里。 小喵乖乖的躺在她的胳膊上。 见着沈瑶捞了一只小东西回来，邓嫂子瞪大了眼睛：“你这是从哪儿带来的小猫儿，就这么丁点大？” “不是我带来的，就是柴房里的。” “柴房里的？”邓嫂子凑过来看：“之前也没见过这小东西啊。” 小喵看着邓嫂子伸过来的手，它不情愿的往后面躲，直往沈瑶的怀里钻。 它身子小，一下就把自己给藏起来。 “嘿，这小猫！”邓嫂子见着摸不着，就收回了手，“娘子贵姓？” “我姓沈。” “沈娘子日后便在那个房间休息，我就住在前面的房间，若是有事就叫我。” 一进房间，在沈瑶胳膊上藏着的小咪便跳下来。 到了新地方，它来来回回的走了一圈儿，最后找到了一个舒服的地方窝着。 饭菜已经被放在了桌子上，比之前在柴房的饭要好一些。 今日宴席，更是加菜许多。 一个盘子里全都是宴席上单独盛出来的。 “沈娘子，你慢吃。我去看看那些酒鬼们，要是他们喝多了闹起来可有得讨人嫌。” 邓嫂子说完就疾步往酒席的方向去，便跑还边骂：“老邓你都多大岁数了还喝这么多！晚上你别给老娘回屋！” 邓嫂子快步离开，门上并没有上锁。 沈瑶坐在桌子旁，看着没有上锁的门，若有所思。 过一会儿，沈瑶便觉得脚边有毛茸茸的小脑袋在顶。 沈瑶低头看。 是小喵。 “啊，忘了还有你。”沈瑶伸手将碗里面的肉撕出来了一点肉，喂到小喵嘴边。 它将肉块一叼，转头便回到了自己的窝里。 沈瑶轻哼一声：“小白眼猫。”—— 两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沈瑶没有被锁着的，但也没有离开这间屋子。 在邓嫂子给她来送饭的时候，她往外看过一眼。 满是红色的绸缎，他们这是大张旗鼓的准备婚事。 沈瑶的头真的痛。 顾景昭啊顾景昭，你不会真的死了吧？ 直到第三日的晚上，邓嫂子才和几个婆子过来，邓嫂子端着一身红衣过来：“沈娘子，来看看这喜服合不合身。” 沈瑶扫了一眼那喜服。 只是红色的衣裙，上面没有半分绣花。 “沈娘子莫要嫌弃，这几日能赶制出来这么一套衣裙，已经是不容易了，沈娘子不如试一试？” 邓嫂子伸手要帮沈瑶换衣服。 沈瑶看着外面的天暗了下来。 明日便是最后一日。 “沈娘子？”邓嫂子叫道。 她看着沈瑶有些发愣，以为她还在想着她之前的夫君，便劝道：“沈娘子莫不要再想之前的事情了，我们大当家的也是因了那场贼乱才成了鳏夫，与娘子一样都是苦命人，日后互相扶持才能将日子过下去。” 沈瑶还是不说话，只默默地将那衣裙给穿上。 沈瑶原本的衣裙本就有了味道，现在换一身衣服倒也舒服。 这两日沈瑶也想明白了。 若是顾景昭真的没来，那她便将自己的身份告知林默。 那日林默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沈瑶，她便明白林默为了让自己的手上干净可以回头，手上并不打算沾血。 身份文书和资金，沈瑶或许都可以给他。 上京沈家还是有些名声，若是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他，应当有转圜的余地。 只不过这件事不能现在说。 毕竟若是顾景昭不来，来的便是爹爹，他们现在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起了歹念，岂不是更加麻烦。 “沈娘子可真是俊俏，穿着这身嫁衣像是天上的仙女儿哈哈哈。” “是呢，沈娘子明日再上些妆就更好看了。” “当家的定会满意。” “我们走吧走吧，让沈娘子好好歇着……” 那些婆子叽叽喳喳的又说了一些，才一起拥着出去。 邓嫂子道：“沈娘子早些歇息，明日黄昏便准备成亲！” 兴许是大家都觉得明日沈瑶便成了当家夫人，所以对她多了几分恭敬。 沈瑶点点头，待她们都出去，才将嫁衣脱了，只着一身中衣。 她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这顾景昭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还不来？—— 上马寨在山顶，寨子中的人也都是老百姓，往日成亲没有贵族那般繁琐。 山中更是连喜婆都没有，只能让这些大嫂子们代替。 拜天地虽是在下午，但上午沈瑶便被叫起来。 不仅是她，连她那只小喵都被捉住里里外外的洗了个干净澡。 沈瑶被那些嫂子们摁在镜子前打扮，她怀里抱着一样懵的小喵。 突然觉得有些荒诞。 她怎么每次成亲，都这么不正经啊…… “好了！新娘子可真标志！” 给沈瑶上妆的老婆婆颤颤巍巍的给沈瑶的发髻侧别了朵鲜艳的红花，待自己欣赏了许久，才对着邓嫂子她们说道。 “来来来，新娘子别怕羞，给我们看一看。” 为了这个婚礼，邓嫂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忙活，直到今天早上才将晚上要用的吃食用具全部备妥，还有新房的布置，忙得她脚打后脑勺。 期间她还有些担心，沈瑶那夫君不会那么命大，真的来救她吧？ 可是到了今晨还没有什么动静，邓嫂子才堪堪放下心。 看到沈瑶装扮上，也不像是要哭要闹的样子。 她就更放心了。 沈瑶本就没打算要闹什么。 她只是在等，等顾景昭，也在等吉时，等着与林默谈条件。 吵闹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沈瑶就一直抱着小喵在梳妆台前坐着等。 梳妆台后面是一扇窗，八月的风还有些热，吹在沈瑶的脸上，慢慢地热红了脸。 来装扮的嫂子阿婆们以为沈瑶是害羞，都捂着嘴笑。 小喵今天有点乖。 平常它都不往沈瑶的怀里钻，但是今天兴许是人多，所以一直躲在沈瑶的怀里。 两小只不吵也不闹，就在那乖乖的等着。 直到快要黄昏，外面的丝竹声响起来。 沈瑶心下一空。 顾景昭，他没来。 沈瑶沉着气定了定神，外面的鞭炮声响起。 窗外的夕阳嫣红，照在窗棂上，透过窗棂为沈瑶添妆。 她脸上的胭脂本来就上的多，被夕阳这么一照，又红了不少，衬得鬓边的红花也淡了一些。 “新娘子快来床上坐好，等着大当家的来接喽！”邓嫂子和其他几个年轻的嫂子们进屋。 待最后一个人进屋，房门便被关上，随即窗子也被关上。 沈瑶被带着坐到床上，头上被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红纱。 不似往常的红盖头，只是红纱，一点都不觉得憋闷。 嫂子们都笑着，没多一会儿便听到外面吵嚷声闹了过来。 “开门啊！嫂子们开门啊，大当家的来了！” “让我们瞧瞧新娘子，快出来啊，可别害羞！” “大当家的，快去叫门啊！哈哈哈哈……” “这帮浑人！”邓嫂子笑骂着，她走到房门口：“你们这帮人都要点脸皮，我们沈娘子和大当家的都脸皮薄，你们这么叫谁能开门！” “知道喽！” 外面的爷们说着，将大当家的推到门口：“大当家的，人家要你亲自敲门呢！” “大当家的快些，我们还想看看小夫人呢！” “快拜堂，拜完堂我们喝酒去！” 外头的爷们和屋内的妇人都笑成一团。 沈瑶抱着小咪在床内坐着，觉得这些热闹都与她无关。 随即大家的笑声渐小，敲门声响起。 “沈瑶，是我，林默。” “原来小夫人的闺名是沈瑶啊。” “真好听啊……” “是呢，名字和长相一样好。” 屋内的妇人们也觉得好听。 她们大多自己的名字都是按着家中的排行顺下来，没什么特别的，嫁了人之后也就变成了谁家娘子，久而久之的，也就忘了自己的本名。 “沈娘子，可要开门？”邓嫂子回头问。 沈瑶不语。 邓嫂子回头喊：“沈娘子可没听到呢，大当家的再大些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更大的敲门声响起，林默的声音也大了许多。 “沈瑶，是我，林默。” “小夫人可要开门？” 邓嫂子回头去问，可是这次却不等沈瑶回答，她便擅自将门打开。 外面的人呼啦一声就要往前涌。 邓嫂子带头，和那些嫂子们将别人都拦在了门外，只放了林默一个人进去：“你们这帮浑人，都给老娘滚远点！别吓到了我们的小夫人！” “你们这帮妇人力气和真大，哎呦，下手都轻点，打坏了不还是你们受苦……” “等我撕了你们的嘴，竟在这胡咧咧！” 门外吵嚷着，林默一个人走到沈瑶的床前。 看着正乖坐在床侧的沈瑶，不觉也有些动容。 原本他以为自己不会有任何感觉，可是在看到沈瑶的一刹那，透过红纱，看着她那红彤彤的脸，心跳不自觉的加快。 他轻声细语，怕吓到了面前的人：“沈娘子。” “林大当家。”沈瑶轻声回。 她手里一直乖着躲着的小喵好像听到了动静，突然对着面前的林默龇牙咧嘴。 林默看着那巴掌大的小猫，弯了弯唇。 沈瑶安抚的揉了两下小喵的头，它才安静下来，沈瑶手一送，将它放到了床内。 小喵找到被子，直接钻进去，只露了双亮晶晶的眼睛。 “沈娘子，得罪了。” 林默一弯腰，将沈瑶打横抱起。 沈瑶被林默一路抱到外面。路过那些嫂子们和汉子们的旁边，大家都笑闹着。 沈瑶一路被抱到了大门口的空地。 这空地就是前两日宴会的地方，如今又被隆重的布置了一下，如今空地上摆了一个大桌子，上面摆着红烛瓜果，还有供奉的四畜。 看起来十分周全。 走到桌子前面，林默才弯腰将沈瑶放下。 两个人并排站着，那些看热闹的人站在旁边，都一脸喜气的观礼。 邓大哥走到旁边，他的腰上裹着红绸，清了清嗓子：“好了，安静安静，大当家的和小夫人要拜天地了！” “好好好……” 下面的人偶读安静下来。 随即邓大哥大声道：“一拜天地……” 林默手里双手抱拳准备行礼，但是沈瑶却淡声道：“等下。” 众人都一愣，看着沈瑶。 莫不是她现在想要拒婚？ 林默也直起腰：“沈娘子，你这是？” “林大当家，我有事想要与你说，还请一叙。”沈瑶低声，用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那日你说的事，我皆能帮你办到。” 林默神色一敛，感觉沈瑶绝没有再说假话。 他敛眉沉声问道：“沈娘子，你到底是谁？” “我姓沈。”沈瑶抬眸看他：“上京沈氏的沈。” 沈家的名号就算是盂县的小门小户不知道，往日经常四处走的林默他定会知道。 果真，沈瑶一说，林默的眼神就变了。 “你是沈大姑娘？” 沈瑶点头：“是我。” 沈家在上京就算没有极大的势力，但他那些事沈家的确能够帮他。 他敛眉：“沈大姑娘，这边请。” “嗯。”沈瑶随着他指的方向去。 旁边的人有些拿不准，小声问道：“大当家的，小夫人这是？” “无事，我与她说几句话。” 听林默这么说，那些爷们嫂子也不再拦。 只捂嘴笑。 “呦，这是小夫妻要说点私密话啊。” “就这么着急的嘛，拜完堂还不够说的？” 沈瑶当作没有听到，只自己回到了房间。 林默也跟着进来，回身将房门关上，自己只站定在距离沈瑶两步远的地方。 沈瑶道：“林大当家知道沈家？” “知道。”林默点头：“之前跟着镖局走过几次上京，沈家的生意遍布上京，林某定是听说过的。” “那便好，所以林大当家的定然知道，我有这个能力让林大当家想做的事情都成真吧。” 林默颔首，顿了一下：“自然。” “今日我们这亲事定是成不了，不过我倒是想与林大当家的谈桩生意。” “沈大姑娘请讲。” “这几日我瞧着林大当家的是个讲义气的人，所以林大当家想开的镖局，我倒是可以助林大当家的一臂之力。” “沈姑娘要在那里立这个镖局？另外……”林默沉声且坚定：“寨子里的这些人，我都要带他们走，我答应过他们，要让他们有吃有喝。” “那是自然，镖局成立自然要一些人手。”沈瑶慢慢说道：“另外，我想把这个镖局，成立在盂县。” “盂县？”林默皱眉：“可是如今盂县已经被洗劫一空，城内的房子都住不了人，里面乱成一片，怎么还会有人来做买卖？” “没关系，即是没人做买卖，我们便是第一个回来做买卖的人，日后等这城重新活起来，我们自然便可以说得上话。”沈瑶坐在椅子上，“再说，这几日我也听嫂子们说，她们并非不想回家，而是家中变故，回不去。” “沈大姑娘何以觉得盂县会活？”林默疑惑：“沈大姑娘可见过盂县城中？” “并未，只不过城中有我信任的人，我相信有他在，盂县一定能活起来，另外……”沈瑶轻笑道：“就算是盂县活不了，我们沈家也不缺养活你们的那些钱，不说是旁边的镇子，就算是上京城，若是你们努力，沈家也不会缺你们吃穿。” 林默抬头：“沈大姑娘，为何相信我这等贼寇？” “为何啊……”沈瑶想了想，她将头上的红纱摘下：“应当是你没有食言，每顿都给我肉吃吧。” 林默：…… “好啦，我们在这里谈妥不算是难，只不过外面的那些人要怎么劝，还得是你来。” 林默点头：“沈大姑娘放心，那些人我定会安抚好，绝不会给沈大姑娘添麻烦。” 沈瑶放心：“那便好。” “哦对了。”沈瑶忽然想到：“那今日这婚礼……” “我一会儿出去解释，沈大姑娘先歇息。” 沈瑶满意点头：“好，那我们便合作愉快啦。” 两个人说着，还不等林默回答，外面便传出来了吵嚷声。 林默静听了一下，发现并不是寨子内的人笑闹。 他眉头一敛，将沈瑶护在身后，沉声道： “沈大姑娘在屋中不要乱动，门外有人闯山。” 闯山？ 沈瑶也惊了一下。 可是隐隐的她又有一些熟悉。 沈瑶点头，她整个人缩到床边：“好，你去吧。” 林默“嗯”了一声，他开门出去。 走到门口，他便看到了寨子内的汉子们都抄起了家伙，正对着门口喊：“你这小子是怎么上来的！没看到我们寨子里正在办喜事嘛！” “山下的兄弟们定是让这个小子给修理了，兄弟们，给他们报仇啊！” “对！今日便见见血给我们大当家的添点红！” 林默皱眉，往前走去：“怎么回事？” 众人看到林默过来，便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旁边的人解释道：“大当家的，这小子忽然冲上了寨子说要找人。他身上有血迹，定是山下的兄弟们的，这小子来者不善啊！” 林默也看到了来人身上的血迹，他眉色一敛，手不自觉地按上了腰侧的刀。 他打量着来人，发现对方是一个穿着简单的少年人。 他一身素衣，头发用玉簪束发，身上衣角沾着血迹，但他的手上却干净，并没有带任何兵器。 林默沉声道：“你是何人，来找谁？” 那少年人看到林默一身红衣，便将人认了出来。 他拱手，礼数周全但面上淡漠，声音更是冷冰冰的。 他道：“大当家大婚，顾某前来打扰实在抱歉，不知沈瑶何在？” 沈瑶？ 这人来找沈瑶的？ 自己家的小夫人？ 周围的人都小声叽叽喳喳。 林默的眉头皱的更甚，他语气有些冷，带着敌意看着面前的少年：“你是何人？” 那少年似是听到他们的议论，本来冷峻的脸更冰了三分。 他冷声道—— “我是沈瑶的夫君，顾景昭。” 第46章 “顾景昭？” “这是小夫人的夫君？他不是死了吗？”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啊, 总感觉在哪里听说过……” “小夫人这夫君看起来好冷，看起来不是好惹的啊。” “管他呢，今日是我们当家的与小夫人的好日子, 就算是他在盂县大难不死，但他今日杀了我们兄弟, 他今日便要血债血偿！” 顾景昭对那些声音充耳不闻。 只看着面前一身红衣的林默。 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总觉得眼前的这身红衣有些刺眼。 “顾景昭？”林默扬声道：“你可是朝廷派下来剿匪的那个指挥使？” 顾景昭颔首：“是我。” “顾大人今日孤身前来, 是要剿匪还是要其他？”林默也冷下声音：“若是剿匪，那顾大人岂不是有些看不起我们山上的这些兄弟？” “今日, 我是来接沈瑶的, 但若是大当家的不放人, 那我在山下的人便会上山, 将大当家的上马寨给剿了。”顾景昭冷道：“大当家放心，山下的人，定会给大当家的面子。” “今日可是我们大当家的和我们小夫人的好日子, 顾大人可是要抢亲？！” 旁边的爷们气不过，只举起刀大声喊。 顾景昭瞟了一看那个爷们，淡淡问道：“敢问兄台, 不知兄台口中的小夫人, 是哪位姑娘？” “便是沈娘子！” “沈娘子……”顾景昭吸了口气, 而后他冷眸扫向了林默：“既然是沈娘子，那大当家今日这个亲事, 是结不得了。” 顾景昭的面色骤然冷了三分：“沈瑶在哪里？你们将她怎么了？” 场面本就紧张，顾景昭此话一出，更是让对面的人都攥紧了家伙。 顾景昭环视一圈, 随时准备动手。 顾景昭一人对峙整个上马寨面色丝毫未变，他默默地将拳头攥紧, 随时准备冲进去。 此时风声鹤唳，只要有一人先动，这个手便非动不可！ 突然，一声灵动的声音便从人群后面传来。 “夫……” “夫君？！” “夫君！！！” 众人听着声音，都不自觉地转身，给沈瑶让出来了一条路。 沈瑶瞧见了站在上马寨门口的人，她提着裙子“哒哒哒”的迅速跑到了顾景昭的面前。 她像是一只红色的小蝴蝶，红色的衣裙随着她的脚步飞舞，头上的红花也一颤一颤的。 她跑到顾景昭的面前，整个人借力，一下子扑到了顾景昭的怀里，将他扑的一个踉跄！ 还没等顾景昭反应，他便伸手，将沈瑶接了个满怀。 此时夕阳正好落下，余晖照在顾景昭的脸上，给他俊冷的面色添上了一抹柔。 他的手环在沈瑶的腰上，他低头，唇贴在沈瑶的耳边，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沈瑶迅速地回应，她在顾景昭的怀里仰头：“倒是你，给我送来的消息吓死我了，我以为你死了呢！” 顾景昭勾唇淡笑了一下：“与你的契约还没有完成，我怎么敢死？” “我就知道。”沈瑶像是只小猫一样狡黠的笑。 顾景昭本来也在淡笑。 自他得到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来，这一路上他的心一直提着，甚至他都已经想到，若是沈瑶身遇不测，他血洗上马寨的场面。 他这颗心，直到看到沈瑶才堪堪放下来。 可是…… 他看到沈瑶这身与林默一样的红衣，他的心便开始闷。 “你这身衣裙？”顾景昭拦着沈瑶腰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他们逼你做压寨夫人？” “没事，这亲成不了。” 听着沈瑶这般不在意的声音，顾景昭的唇不自觉的抿紧。 他回手，将沈瑶护在了身后，只对着林默道：“大当家，现在顾某可以带顾某的娘子离开吗？” 听着顾景昭这么说，沈瑶从顾景昭的身后探出头：“林默，我们的事之后再详谈。” 林默无视顾景昭的眼神，对着沈瑶点头：“好，沈大姑娘自便。” “林默？”顾景昭皱眉，他低下头侧脸看沈瑶：“之后详谈？” “刚刚我与林大当家的谈成了一笔买卖，之后自然是要详谈合作啊。” 沈瑶没打算瞒顾景昭。 顾景昭一看见沈瑶衣裙的颜色，心里便不住的闷。 只不过他将心中的这股劲儿压了下去，抬头对着林默，探究道：“你是林默？” 这人顾景昭听说过。 那夜盂县突遇贼乱，全城人都乱作一团，死伤无数，唯有这个林默带着一群人逃了出去，保全性命。 只不过这群人在离开了盂县之后就在没有了踪影，直到盂县的贼乱被擒也没有回来。 原来是在这里。 林默迎上了顾景昭的眼神：“是在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颔首：“久仰大名，没想到在这里相见。” 林默也抱拳：“小顾大人的名声在外，在下也略听得一二。” 上马寨的人都拿着家伙看愣了：这是什么情况，小夫人就被这么带走了？ 有人提醒：“大当家的，山下守门的兄弟怎么办？” 顾景昭闻言道：“山下的人我并未取其性命。” 沈瑶从顾景昭身后站出来：“我夫君不说假话的，你们还不赶快去把人抬上来？” 寨子里面的人看了眼林默。 见到林默点头，他们才出了几个人往山下去。 “既如此，那我便带着夫人先离开了。”顾景昭转身，拉起沈瑶的手便要走。 还不得林默说话，沈瑶先道：“等等。” 顾景昭看她，他没放手，眉头微拧：“有事？” “我有东西在屋里要带走。” 顾景昭点头：“我与你一同去。” 沈瑶愉快：“好！” 两个人转身往寨子里面去，众人看着林默并没有拦着他们的样子，有些人疑惑着想拦，可是看着林默，自己又收回手。 待他们两个消失在自己的眼前，邓嫂子才有些可惜道：“大当家的，小夫人就这么跟人走了，你不拦一拦？” 林默看着那二人的身影叹了口气：“那是她夫君。” “那也不能让他们这般大张旗鼓的进寨子啊。” “此事之后我再与大家解释。”林默收回自己的眼神，“大家今日都累了，先回去歇了吧。” 好好的一个喜事变成了这样，所有人都不开心。 但毕竟人家夫君追过来了。 还是那个小顾大人。 大家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只好无奈地回去—— 顾景昭拉着沈瑶往寨子里面去。 他不知道沈瑶要去哪间屋子，只让她往前半步带路。 这寨子没有想象中那么大，没走多远就到了沈瑶的屋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是这里了。”越贴近屋子，沈瑶的声音越小，最后她轻声道：“顾景昭，你小声一点，不要吓到它。” 吓到她？ 难不成还有别人与沈瑶一同被擒？ 沈瑶的手一直被握在顾景昭的手中。 进了屋，沈瑶的手指在顾景昭的掌心挣扎了两下。 顾景昭回神，将沈瑶的手放开。 “小喵？小喵……” 沈瑶满屋子的找小喵，顾景昭就站在门口等着。 他环顾整个屋子，发现这屋子也被挂上了红绸，和沈瑶身上的红裙一样刺眼。 他皱眉，将眼神收回。 随即将眼神放到了沈瑶的身上。 沈瑶已经将屋子找了一遍，现在正猫着腰翻床底，可好像并没有找到她想要的。 顾景昭：“你在找什么？” “我在找小喵啊，不会跑出去了吧？”沈瑶有点担心：“它胆子很小的，要是把它放在寨子里，说不定会被饿死。” 顾景昭低头看了眼。 随即他道：“你说的胆子小的小喵，是这只嘛？” 顾景昭说罢，沈瑶朝他的方向看。 发现他的脚边一个小东西正在蹭着，被人发现了之后，这才喵喵叫了一声。 那声音又小又娇。 沈瑶可从来都没听过。 啊这！ “这小白眼狼！”沈瑶真的生气：“之前我喂了它那么久的肉，它才肯让我摸一下，现在竟然这么臭不要脸的蹭你！” 顾景昭弯腰，提起小喵的后脖颈，将它一提溜，放到自己的胳膊上环住。 他揉了两下小喵的脑袋。 小喵舒服的直眯眼。 “这就是你说的小喵？”顾景昭看着自己怀里的猫。 它倒是干净，身上是乳白偏着淡灰的颜色，瘦瘦小小的一坨，就躺在自己的胳膊上。 顾景昭觉得，这猫倒是和沈瑶有些像。 “它叫小喵？” 沈瑶哼了一声：“它没名字。” 她走到顾景昭身前，上手狠狠揉了一把小喵的头。 被揉到变形的小喵：喵？ 顾景昭抱着小喵，缓声道：“刚刚你说，你与林默谈了笔生意？” “嗯。他之前与我说他们这些人虽然现在落草为寇，但却想做个正经营生，于是我便和他谈要开一间镖局，就算盂县不成，也可以去别的地方。” “林默他是个能人，如今盂县正是用人的时候，若是他能回来帮我一二，兴许盂县的事情能更快了解。” 沈瑶听明白了：“你想让他帮你？” “嗯。”顾景昭点头。 “这有何难，他并非是那种恶人，你与他好好说，我相信他会去帮你的。” 顾景昭略思考了一下，他道：“好。” 他将怀中的小喵递给沈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接过小喵，发现它还有点不乐意，于是用手指点了点它的眉间：“你这个小东西，忘了之前是谁给你肉吃啦！” 沈瑶说着，便抱着小喵坐在窗前的桌子旁，她一直手推开窗户，往外面看。 林默就站在离房间不远的地方。 他立在那里，一直在看着那间房。 直到看到沈瑶推开窗户，他才对沈瑶淡笑。 沈瑶也朝他点头。 “林先生，顾某有事想要与你相商。” 林默闻声，表情已经与刚才一样，他看向顾景昭，颔首：“顾大人有何事？” 顾景昭沉声道：“刚才我家娘子已经与我说了她与林先生约定的事，也知晓先生心意，对镖局的事我不会干涉。不过在此之前，我有事想要拜托先生。” 林默有些意外。 看着顾景昭过来，自己满是戒备。 可当他说出来这番话之后，林默倒是认真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年人。 听说这个顾景昭来盂县只带了精兵二百，不过两三个月便将城中的贼匪全部擒获。 胆色手段都十分厉害，若是他回到上京，定是前途无量。 若不是今日这般相见，林默对这个少年指挥使有着十分的好感。 看着顾景昭有正事要说，林默也收回了戒备：“顾大人请说。” “之前我便听过林先生的事，在盂县那般慌乱的情况下，林先生都能保这些人的性命，足证明林先生的能力。” 顾景昭认真道：“如今盂县虽然贼乱已除，但盂县现在百废待兴，城中能人多数逃跑的逃跑，被害的被害，我虽能擒获贼匪，但城中的重建，还需要众位帮忙。” 林默定定的看着顾景昭：“如今盂县的贼乱已除，顾大人还不回上京嘛？” “不回。”顾景昭认真且坚定：“贼乱好除，可城中百姓日子却难过，若是百姓的日子不能如往常一样，那这贼匪除与不除，都是一样。” 林默听着此话，内心震动。 他深吸了一口气：“顾大人想要如何做？” “盂县城内如今满是废墟，朝廷虽拿了银两来修葺，但也并不多，此外，重建城中也要进一些料子，周围的城镇我不熟悉，林先生在镖局走南闯北，定对这些事都知晓一些，劳烦林先生与我一起重建盂县。”顾景昭缓了口气：“也让上马寨中的众人，得以归家。” 得以归家。 林默的心中被揪了一瞬。 他的拳头握紧，心头攒动。 他们自出生便再盂县，如今被迫离开家乡成为没有身份的流民，只能在这上马寨落草为寇，做着掉脑袋的勾当。 若是能够归家，他们谁不想？ 林默抬眸，与顾景昭对视。 他忽然想到了沈瑶刚刚与自己说的话。 随即他对着顾景昭道。 “刚刚沈娘子说，她想将镖局重新开在盂县，她说她相信盂县能够重新活起来。” “她当时说得笃定，我却觉得，她不过是没看到盂县的样子，待她看见之后，就定会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顾景昭唇角轻勾：“她是这么说的？” “嗯。”林默点头，“我并不知道沈娘子的夫君便是顾大人，只觉得她相信的太过。” “可是现在……我也想与沈娘子一样，相信一次顾大人。” 顾景昭眉色微动：“所以林先生是答应了？” 林默点头：“顾大人可不要让我等失望。” 顾景昭点头：“一定。” 沈瑶抱着小咪在窗口坐着。 她能看见那两人正在说话，但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 好像还时不时的看自己一眼？ 他俩难不成在说自己？ 有什么好说的？ 而且这个场面很诡异哎。 林默一身红衣与顾景昭对视，这个气氛…… 怪怪的。 一时沈瑶也分不清他们两个谁更理直气壮一些。 沈瑶又摸了几把小喵的脑袋，顾景昭便走回来。 他推门走到沈瑶的旁边，顺手就把小喵捞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一手抱着小喵，一手拉着沈瑶，就往外走。 “你谈妥了？” “嗯，过几日林默先带着一些人回盂县。” 顾景昭说着，拉着沈瑶离开。 两个人往外走，从林默身侧路过的时候，朝他点了点头。 林默也是。 沈瑶一只手被拉着，另外一只手腾出来空，朝林默挥：“林大哥，我们过几日见哦。” 林默满口答应：“嗯。” 沈瑶就这么被顾景昭拉着，一路往山下走。 现在夕阳落下，天已经有些暗了。 下山的路在天黑的时候还有些吓人，沈瑶上山的时候没感觉的这么明显。 她原本只是被顾景昭拉着手，可是越往山下走，她就贴的顾景昭越近。 最后直接一整个的将顾景昭的右手臂抱住。 顾景昭看着自己的胳膊被箍住，沈瑶的身子紧紧的贴着自己。 他嘴唇轻扬：“你害怕？” 沈瑶一脸紧张：“当然啦，这里这么黑，都看不清脚下的路，而且谁知道会不会从哪里就钻出来一条蛇啊……” “没关系。”顾景昭低声道：“要是有蛇，就放小喵去咬死它。” 正在顾景昭怀里呼呼熟睡的小喵：喵？ “它才那么点儿大，说不定还没去咬蛇，就被蛇给一口吞了！”沈瑶哼了一下。 顾景昭将怀中的小喵又抱紧了些。 两人一喵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走下山。 阿桑等人在山下等着，看着顾景昭把人带下来，他迎上去：“公子，少夫人。” “阿桑，好久不见！” 一下山，沈瑶就放开了顾景昭的胳膊。 顾景昭原本凭证的袖子被沈瑶拉的皱巴巴的，他也没在意，只跟在沈瑶的后面。 阿桑上前：“少夫人。” 他看着沈瑶身上的红裙有些疑惑，可是他却没有多问，只转身将顾景昭的马牵了过来。 顾景昭走到沈瑶的身侧：“上马。” “我上不去，这马太高了。”沈瑶在上京都是坐马车的，她还没有骑过马。 顾景昭闻言，自己翻身上马。 而后他弯腰朝沈瑶伸手。 看着顾景昭朝自己伸过来的手，沈瑶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沈瑶将自己的手放到了顾景昭的掌心，借着他的力气也上了马。 刚一上去，她便被顾景昭揽在了怀里。 温热的胸膛贴在沈瑶的后背上，顾景昭的手掌也帖在她的手背上。 两个人一同牵着缰绳。 沈瑶看不见顾景昭的脸，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坐好了？” “嗯。”沈瑶点头。 “驾！” 顾景昭将身前的人搂住，怀中的小喵也没有放下，只在马背上朝盂县的方向狂奔而去。 第47章 从上马山到盂县还有两日的路程。 沈瑶被带着从上马山离开, 就与顾景昭共乘一骑，在黑夜中驰骋。 顾景昭的马是上好的马，但依旧颠。 沈瑶被顾景昭箍在胸前骑行了许久, 她腿都要麻了！ 她小声问：“顾景昭，我们什么时候休息啊？” 顾景昭没回答, 只道：“你累了？” 顾景昭的话随着耳后的风钻到沈瑶的耳朵里。 她的耳尖痒痒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头发丝？ 她伸手去挠了一下：“有一点, 我们不会是要连夜赶路吧？” 顾景昭不语。 沈瑶将头发都挽到耳朵后面，嘀咕道：“早知道就在上马寨歇一晚上了。” “看来, 你还挺愿意在上马寨待着？” 顾景昭的声音一向分不出来情绪, 可是这话说的, 却冷丝丝的。 “上马寨的人都不算坏人。” “他们不是坏人, 是因为你的运气好。你若是碰到的人不是他们呢？”提起这件事，顾景昭心里不住的后怕，他冷声道：“你不应该只带一个车夫来。” “要是真遇上贼人, 我带多少人也是够呛。”沈瑶倒是没觉得自己错：“当时你消息传来的这么急，要是有翅膀，我就飞过来了。” 沈瑶回头看他, 刚好能看到他的下巴颏：“所以顾景昭, 你是真的要死了嘛？” 顾景昭顿了一下：“没有。” 沈瑶不解：“那你为什么要传那个消息回上京？” “……因为你说, 你很无聊。” “我很无聊？”沈瑶细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 她惊讶：“你看了我给你的那些信？！” 顾景昭低声应道：“嗯。” 原来是这样…… 沈瑶美滋滋的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嘴角的弧度确被顾景昭抓个正着。 她似乎心情很好。 她像是被关了许久的小鸟, 好不容易才从笼子里逃出来，现在满身都是轻松的自由感。 果然, 让她来盂县，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只不过…… “抱歉，沈瑶。”顾景昭低声道：“我来晚了。” “没关系，正好我也与林默说了些生意的事，你也正好让他回到盂县帮你。” “我接到消息便立刻赶来，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若我能早一点来，你便不会被迫与林默……” 成亲两个字还没出口，沈瑶便打断他。 “你说，你是接到消息便立刻赶过来？” “嗯。” “不对啊，上马寨距离盂县只有两日的路程，可是我已经在上马寨好几日了。”沈瑶敛眉：“是刘叔出事了吗？” “刘叔在当日便往盂县去，因为着急所以马车上的马突然发狂，他连人带车都翻下了山崖，我带人去搜救了几日将人找到，这才得到你的消息。” 顾景昭低声：“到底还是迟了些。” “我没事，刘叔如何？”沈瑶十分担心，“他的年岁已大，又摔倒了山崖下面，他可还活着？” “你放心，那山崖并不高，所以他只是受了些伤，不会伤及性命，只不过盂县的医疗如今有限，我已经让人把他送回上京了。” 沈瑶松了口气：“那就好。” 沈瑶自己的手背依旧被顾景昭攥在手里。 温度从手背传到她的身上，她感觉全身都痒痒的，她悄悄地把手往外面抽了下。 只是动了一下。 顾景昭就敏锐的发现。 又行了一会儿，出了上马山的密林，到了一片小溪旁，顾景昭勒住了马。 后面跟着的人也停住。 顾景昭翻身下马，朝沈瑶伸手，要把她从马上接下来。 沈瑶自然的被顾景昭抱下了马：“怎么停了？” “你累了，我们休息一夜，等天亮再赶路。” 沈瑶愉快：“好！” 后面跟着顾景昭来的人很快就在原地休息，因出来的匆忙，他们并没有带帐篷，只是席地而睡。 火堆很快就搭好，众人都沉沉睡去。 沈瑶却是在火堆旁边坐着，没有睡意。 小喵怕火，一直躲在顾景昭的怀里。 顾景昭揉着小喵的头，屈膝坐在沈瑶的旁边。 黑夜有些冷，火堆旁边却甚是暖和。 银色的月光照在小溪之中，夜深安静，只有溪流缓缓的声音。 夜色寂静，水流缓缓，火光灼灼。 少男少女并排坐在篝火旁，两个人都没说话，只安静地在那坐着，却瞧着十分登对。 “顾景昭，许久不见，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沈瑶撑着下巴，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还好，你呢？”顾景昭低头，看着怀里精神的小喵。 “我也还好，就是无聊，幸亏你聪明，用这种方法把我叫出来。”沈瑶深深叹了口气，她伸了个懒腰：“这种自由的感觉，真舒服啊……” 顾景昭侧头，眼眸落在沈瑶闲适的动作上。 他微微勾唇。 “日后，我定不会再让你困在一处。”顾景昭定定道。 “好，我相信你。”沈瑶轻松的笑着，没多久便打了个呵欠，有些困了。 她挪到顾景昭的旁边，将头靠在顾景昭的胳膊上。 她的姿势和小喵一样。 只是她这么一靠，便让顾景昭全身僵硬。 揉着小喵的手也停了。 “顾景昭，我好困，你别小气，让我靠一靠。”沈瑶糯糯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顾景昭已经许久都没有听到沈瑶的声音了。 更不要提，这种带着软糯的呓语。 将他这个几月都没有好好睡觉的精神，熨帖了一下。 “嗯，好。”顾景昭轻声应道。 沈瑶的身子原本只是虚虚的靠在顾景昭的胳膊旁，但是她越睡越沉，最后睡熟了之后，便整个人都倒在了顾景昭的身上。 顾景昭眉色一敛，将她的身子稳稳接住。 沈瑶睡得沉，一点都没醒。 他小心地将人放在自己的怀里，伸手轻轻揽住，让她睡得稳当一些。 怀里的小喵感觉顾景昭的手离开，它不满的“喵”了一声。 顾景昭低头，与小喵亮晶晶的眼睛对视。 “嘘……”顾景昭对着小喵轻声道：“不要吵到她。” 怀中的沈瑶呼吸声均匀，顾景昭半闭着眼睛，听着她的声音，也昏昏欲睡。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上忽然砸下来了几滴雨。 顾景昭立刻惊醒。 也有几滴雨砸在了沈瑶的脸上，她迷迷糊糊地没睁眼：“顾景昭。” “嗯？” “唔……下雨了，我没带伞啊……” “没关系的。”顾景昭闻言，将自己的外衫脱下，自己伸手把外衫撑起，给沈瑶遮去了雨滴，撑起了一片晴朗。 他低头看沈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几个月不见，她比自己离开的时候，更瘦了些。 这些日子赶路，她更是憔悴了不少。 “没关系的。”他道：“我会是你的伞。”—— 顾景昭的马快，两日的路程大大缩短，直到第二日的傍晚，一行人便到了盂县城门。 沈瑶一路颠簸，头上的发髻都已经散了，可是鬓上的花却没有半点零落和褪色。 “你们先回营。”一入城门口，顾景昭停住马，对阿桑道。 “是。”阿桑点头，带着人往城边的方向去。 顾景昭则是带着沈瑶往城中的东南方向走。 这是沈瑶第一次见到盂县。 前后两世，盂县这个地方沈瑶已经听过很多次，可是在沈瑶的耳中，那只是一个地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怕知道盂县惨烈，但听说总不及自己亲眼看到的万一。 残砖破瓦，一片狼藉。 街上无人行走，杂草丛生，时不时还有小兽出没。 入城之后，顾景昭的马便慢下来。 顾景昭的手臂依旧环着沈瑶，看着沈瑶沉默，他小声道：“你怎么了？” “顾景昭，盂县原来是什么样子？” 顾景昭回忆了一下之前他离开的时候，他虽然没有见过盂县之前的样子，不过想来也差不多。 他简单道：“生机勃勃。” 盂县的位置不算偏僻，周围几个城都富硕，盂县自然往日的日子也不会差。 “生机勃勃……” 沈瑶轻念着这几个字，实在与眼前这个景象对不上号。 “只是这条街有些惨烈，”感受到沈瑶语气间的失落，顾景昭淡声：“以后会好的。” 他的声音淡淡的，却有着一股坚定的力量。 “嗯。一定会的。” 又往前走了一段，人果然渐渐多了起来。 与邓嫂子她们说的一样，街上多的是一些老弱病残和妇孺，并不能看见几个年轻的男子。 城中没有人手，想要重建盂县，光有钱也不见得容易。 顾景昭上次用了五年，那这次呢？ 沈瑶相信顾景昭，但不免还是有些担心。 身后的顾景昭并不知道沈瑶在想些什么。 他们刚拐过一条巷子，沈瑶便听到有大娘的声音：“呦，小顾大人，你这是从哪里抢来的新嫁娘啊！” “哪里哪里？”旁边的人闻言也顺着瞧过来。 顾景昭的人高马也高，一下就将所有人的眼光给吸引了过来。 沈瑶被这么盯着，有些脸上发烫。 就算不看，她也知道顾景昭也是一样。 沈瑶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意却更胜。 她原本圆圆的脸蛋如今虽然瘦了点，但依旧可爱，现在一身红裙更显得讨喜。 她这么走过来，也将原本有些死气沉沉的青柳巷活泛了几分。 听着阿婆的调笑，顾景昭也没有如往常一样冰冷，而是淡声回答：“阿婆，她不是抢来的。” 沈瑶也点头：“嗯嗯，不是抢来的！” 还不等顾景昭再说什么，马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粗布裙子，手里还挎着一个竹篮子，里面放着菜。 是一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小姑娘。 顾景昭停下了马，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谁知道那小姑娘瞪着眼睛，直接对沈瑶发难：“你是谁？怎么坐在小顾大人的马上！” 沈瑶被说得一愣。 她没回答，只转头去看顾景昭，用眼神询问：“这是哪儿来的妹妹？” 顾景昭眉色微敛，脸上的寒意更甚一分。 沈瑶微点头：明白了。 定是他在这里惹上的小桃花。 沈瑶转过头，对着那小姑娘道：“那你猜猜我是谁？” 那小姑娘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瑶的衣裙，还有她鬓上的花。 “看你的样子是要去嫁人的！小顾大人已经有娘子了，你与小顾大人一同骑马不成样子，要是让小顾大人的娘子看到了，定将你给打出去！” “那真是巧了！”沈瑶笑着回应：“我便是他娘子，小妹妹，你可是要我把自己给打出去？” 那小姑娘瞪圆了眼，听到沈瑶的身份，脸都红了：“你！” 原本她以为小顾大人说自己娶亲了是骗别人的，没想到他真的把娘子给接来了。 “这便是小顾大人的娘子了？” “快快快！老婆子来看一眼！” 那刚才说话的阿婆眼神不好，但是一听到是顾景昭的娘子来了，便拄着拐棍过来。 顾景昭也下了马，抬手将沈瑶接下来。 沈瑶走到阿婆面前，甜甜叫道：“阿婆。” “老身见过夫人……”阿婆走到沈瑶面前，还没将人给瞧仔细，便弯身行礼。 小顾大人是上京来的。 那小顾大人的娘子也定是上京中的贵女。 要讲些礼数。 “阿婆不必这样！”沈瑶伸手将阿婆扶起来，顺势挽住了她的胳膊：“阿婆叫我瑶瑶就好。” “这般叫……”阿婆有些为难。 往常从不多话的顾景昭开口：“没事，阿婆就听她的吧。” 阿婆笑道：“好，好，就这么叫！” 阿婆也笑着，转头去问顾景昭：“小顾大人的家中已经收拾好了？可要老身去帮着忙活忙活？” “不必，都已经收拾好了。”顾景昭道。 阿婆点头：“好，那便等着做饭的时候，我再过去。” “做饭？”沈瑶回头看顾景昭。 还不等顾景昭回答，阿婆便道：“小顾大人爱惜夫人呢，他叫老身日日去给夫人做饭，已经给了不少银钱了。” 顾景昭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麻烦婆婆啦。” “阿婆，我带她先回去收拾一下。”顾景昭淡声。 沈瑶也放开了阿婆的胳膊：“好啦阿婆，我回去收拾收拾再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嗯，好好。” 沈瑶说着，回身跟顾景昭往巷子里面走。 她一回身便看见站在巷子里堵着路的小姑娘还没走。 那小姑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沈瑶，有些不相信：“你真是小顾大人的娘子？” 沈瑶眨眼：“不然呢？” 那小姑娘又去看顾景昭。 发现他没有反驳。 她心都碎了，连人都没叫，直接挎着篮子跑回到了自己家中。 沈瑶和顾景昭并排站着看那个小姑娘，沈瑶摇着头说风凉话：“你啊你，刚刚可伤了一个小姑娘的心喽。” 顾景昭面色如常：“再往前面两个院子便到了。” 顾景昭右手牵着马，沈瑶跟在他左手边，慢慢朝巷子里面去。 她发现这条巷子里面户户都有人家，又不少生活的痕迹，与刚进来的那条街很不一样。 “这里没被人砸嘛？”沈瑶小声问。 “还好，只是略破坏了一些，但因着这条巷子里面都是穷人，那些贼人才没与他们多纠缠。” “这样啊。”沈瑶叹气，“那想来城中的富户定是……” 顾景昭接着道：“全部遇害。” 沈瑶不由得身后冒起了冷汗。 若有灾祸，身上的钱财既可以成为保命的金钟罩，亦可以成为催命的符。 这一点，沈瑶深切的知道。 沈瑶不说话，只跟着顾景昭走。 直到跟着顾景昭停在了一个略大的院子门前。 沈瑶歪头：“就是这里？” “嗯。” 沈瑶伸手去推，门没有上锁，一推就开。 入目的便是一个宽敞的院子，院子里面的正中间放着一张桌子和四张板凳。 左边是一间小库房，右边是一口水井还有两个篱笆围着的小笼子。 进门的右手边，贴近围墙的地方，还有一棵树。 再往里面看去，便是一个正厅。 这院子虽然有些简陋，但十分干净，是被人好好打理过的样子。 沈瑶满意的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儿。 她边走边问道：“顾景昭，这院子你怎么找到的？” 顾景昭抱着喵站在门口，眼睛随着沈瑶移动：“这院子是旁边牛叔家的，原本他的父母住在这里，只不过二老仙去之后，这院子就一直空着，我便买了过来。” “不错嘛顾景昭！这个院子我很喜欢！”沈瑶提着裙子跑回到顾景昭的面前。 她笑颜如花。 顾景昭看着她，嘴角不不住的弯了一下。 她穿着红色的衣裙，着实好看。 不过…… 他还是觉得沈瑶现在这身有些心烦。 他走到沈瑶的面前，伸手将她头上的那朵花摘下来。 沈瑶没躲，只问：“你做什么？” “花枯了，不好看。”顾景昭将花放到桌子上。 沈瑶扫了那朵花一眼。 还好啊…… “马车翻到了山下，你的行李都在马车上四散在了山间，现在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物。”顾景昭说道。 “那怎么办？”沈瑶倒是没想过这个，“那这盂县可还有成衣铺子？” 顾景昭想了想，将怀里的小喵递给沈瑶。 他自己转身出去：“你在这儿等一会。” “嗯嗯。” 待顾景昭离开，整个院子就剩下沈瑶一个人。 她抱着喵，往正厅里面去。 正厅的右手边只有一间房，上面并不是上京城中常用的床，而是垒起来的炕。 炕的尾部还有一个大柜子，沈瑶爬上去，将柜子打开，里面是两床被子，还有一些衣物。 沈瑶一眼便认出来，这是顾景昭的衣服了。 沈瑶将柜子关上，又去旁边的屋子看了下。 是一间厨房，里面摆着一些清洗干净碗筷。 沈瑶原本想洗澡，可是一没有换洗的衣物，二没有找到浴桶。 沈瑶只好抱着喵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等顾景昭。 没过多久，顾景昭便拿着一个包袱回来。 听到声音，沈瑶和小喵同时伸脖子，往门口的方向看。 看到是顾景昭，两小只都瞪大了眼。 “顾景昭，你回来啦！” “喵！” 第48章 傍晚时分, 日头渐斜。 嫣红的落日将院子笼罩起来，像是给整个院子盖上了一层红色的头纱。 院子中的小姑娘也被这层红晕笼罩起来。 顾景昭推开门，便看到满脸笑意的小姑娘抱着猫咪在院子中, 她们乖乖的等着自己。 在看到自己回来的时候，眼睛瞬间亮了。 他心中的小鹿忽然砰砰跳了起来。 “顾景昭, 你都买什么回来啦？”沈瑶刚准备起身迎过去，可是顾景昭的腿脚快, 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 他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沈瑶将小喵放到旁边，伸手将包袱拆开。 里面是一些布料, 比粗布的要好上一些, 衣裙却只有一套, 却是粗布的。 还有两套寝衣, 料子也略有些硬，比不上沈瑶在上京用的。 顾景昭自然也知道，只不过…… “你先穿这套成衣, 这些料子我去拿给旁边的嫂子，让她帮你做几套衣裙出来，还有里面的……” 他顿了顿：“明日你拿着钱, 自己去街上买。” “盂县如今不比之前, 更不比上京, 你不要介意……” 沈瑶倒是没嫌弃：“嗯嗯没事，就是我想洗个澡, 可是没有找到浴桶。” “我在前几日给你定了一个新的，今日或明日就能到。” 沈瑶有点惊讶。 她放下手中的料子，对顾景昭歪头眨眼：“顾景昭, 我没发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顾景昭侧头, 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布料，往外面去。 沈瑶不知道顾景昭要去找谁做衣服，之听着他刚走出去没多久，便有一个姑娘的声音叫起来：“娘！我不要你给她做衣服！” “你这孩子……” 沈瑶：“哎？” 声音还有点耳熟。 这个方向，好像是刚刚那个姑娘离开的方向？ 没过多一会儿，顾景昭便拿着一个空包袱回来。 沈瑶好奇：“你将布料给谁了？” 顾景昭将包袱叠好，放到桌子上：“前院的佟姨。” 沈瑶顺着猜：“是那个小姑娘的娘亲？” 顾景昭：“嗯。” “顾景昭啊顾景昭，你可真是心狠。”沈瑶摇着头跟着他往屋内走：“人家小姑娘刚刚心碎，你就让人家娘给你媳妇做衣裳，你怎么想的？” 顾景昭回到屋中打开柜子，将叠好的包袱放进去：“她做的衣服好。” 沈瑶皱眉：“就这？” 顾景昭不解：“不然？” 沈瑶无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甚至觉得那个小姑娘有些惨惨的。 喜欢上这么一个冰块，可真是自讨苦吃。 顾景昭瞧了一眼说风凉话的沈瑶，他将东西收好，把屋子留给她：“你先将衣服换了吧。” 沈瑶“嗯”了一声，自己动手开始换衣服。 她将身上的红色衣裙换下，将顾景昭买来的衣裙穿上。 粗布的衣裙没有什么复杂样式，更没有什么绣花，只是往日容易干活的。 往日沈瑶以为这粗布也没什么颜色，没想到顾景昭这衣裙，竟然是淡淡的水粉色。 沈瑶换好衣裙，又将自己的头发散下来，编成了两股辫子，最后带了一个同色的头巾。 沈瑶照着镜子看了眼自己。 嗯，还不错。 蓦地，她闻到了一股子香味。 沈瑶这两天都没怎么好好吃饭，如今闻到味道，她循着味道出去。 “顾景昭，你做什么好吃的啦？” 她一开门，便看到顾景昭正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她走过去：“不是你在做饭，那是里面的是阿婆？” 顾景昭抬头看了眼沈瑶，他弯了弯唇—— 还是穿这身衣裙顺眼。 顾景昭抬手给她倒了杯水：“嗯，阿婆刚刚在你换衣服的时候过来了。” 沈瑶坐在顾景昭的旁边，捧起水杯喝了一口：“可是我觉得那个阿婆眼睛不太好，让她做饭会不会有些……” “放心，给了钱的。” 沈瑶小声嘟囔：“不是钱不钱的事。” 顾景昭继续道：“她的独子在前些日子被贼人杀害，如今家中只剩她一个人，若是不给她找些事情，她怕是撑不下去。” 沈瑶没想到：“这样啊……” “这样日后她若是有事，也好与我们开口。”顾景昭抬眼看着沈瑶，认真道：“我们要在此处住上一段时间，你没有带春果来，所以免不得要麻烦她们。” “我明白的。”沈瑶笑道：“你还不放心我嘛，我可是很讨人喜欢的！” “嗯。”顾景昭没有反驳。 他是相信的。 两个人说着话，厨房里面的阿婆也已经迅速地做好了饭菜。 她虽然眼睛不太好，可干活却利索。 没一会儿便端着新炒的菜出来，两荤一素，很是美味。 “来来，小顾大人和沈娘子来吃吧。”阿婆将饭菜端过来。 沈娘子？ 沈瑶用眼神去问顾景昭。 他将饭菜接过，摆在桌子上：“阿婆还是觉得叫瑶瑶不好，在刚刚问了我你的名字。” “这样……”沈瑶明白了，她也没强迫，只将筷子摆好，随即道：“阿婆你也一起吃呀。” 阿婆摆摆手：“我刚刚已经吃过了，你们赶了这么长时间的路，肯定饿坏了，快吃吧快吃吧，老婆子就先回去了。” 顾景昭起身：“我送你。” 待将人送出门口，顾景昭回来。 他发现沈瑶并没有动筷，而是撑着头看他。 待到他坐在沈瑶旁边，沈瑶才开口：“顾景昭，我发觉你好像变了。” 顾景昭敛眉：“哪里变了？” 沈瑶想了想，拿起筷子：“就是变得有些人情味了。” 闻言，顾景昭的眉头舒展，也拿起筷子。 沈瑶好几天没这么舒坦的吃过饭，她伸出筷子连着夹了好几口。 没想到阿婆的确有些手艺：“顾景昭，这菜好好吃！” “嗯。”顾景昭也夹了一口素菜：“听说阿婆儿子生前体壮，有二百多斤。” “咳咳……”沈瑶被呛了一下：“二……二百多斤？” 顾景昭点头。 沈瑶看了眼饭菜，回想了自己刚刚确实不知不觉间吃了不少。 她有点担心：“顾景昭，我不会也胖成那样吧？” “不会。”顾景昭只简单吃了几口，便将筷子放下：“你不胖。” “我说的是以后！”沈瑶真的觉得自己夸早了：“算了，能吃一顿是一顿，胖死总比在侯府里没肉吃强！” 侯府…… 顾景昭猛地听到这个地方还有些恍惚。 这段日子，他都有些忘了侯府，若不是她在那里，他定是不会再想。 沈瑶没发现顾景昭的心思，只见他撕了几块肉喂给小喵。 小喵愉快的吃肉，沈瑶有点嫉妒。 “喵啊喵，你可真是命好，跟着我一直吃香喝辣，没吃过苦呢。” 顾景昭停下手，抬头看她。 沈瑶吃饱喝足就有点阴阳怪气。 沈瑶继续说：“喵啊喵，你以后可要好好对我，要好好努力，也要让我过上好日子啊。” 顾景昭听明白了。 他勾唇。 继续喂小喵。 “嗯，他听明白了。” 沈瑶确定：“真明白了？” 顾景昭：“真明白了。” 沈瑶长舒一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真的不是她小气，协恩图报。 只是如今她一个人在盂县，能依靠的人只有顾景昭，而且她和顾景昭都知道，自盂县回去之后，顾景昭就要发迹。 那个时候顾景昭说不定就不会再需要她。 她如今自然要敲打一番。 毕竟她可是千里迢迢的来了，和他一起吃苦哎。 总不能做一些赔本的买卖！ 待吃过了饭，顾景昭新做的浴桶也送来了。 这里没有可供洗漱的盥室，为了水不凉，只能将浴桶放在厨房的角落。 顾景昭搬了个屏风过来，将厨房隔开。 沈瑶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回到房间。 床已经铺好了，顾景昭坐在炕头倚着柜子借着烛光看书。 沈瑶拿着布巾擦自己的头发，随意问道：“顾景昭，你之前一直在这儿住？” 翻了一页：“不，我在营里。” 沈瑶：“那这么晚了，你不回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 过了一会儿，他解释道：“怕你一个人不安全，我晚上回来。” “哦哦哦，说的也是。”沈瑶把头发擦的半干，脱了鞋子钻进被窝。 床铺上只有一个被子，身下只有一个褥子，除此之外，没了。 沈瑶打了个呵欠：“顾景昭，只有一个被子。” “之前让阿婆帮忙准备的时候，阿婆少准备了一个。” “也对，阿婆可能觉得，夫妻要睡在一个被窝里吧。”沈瑶躺下，翻了身对着墙：“顾景昭，我们挤一挤，你别冻着自己，我先睡了……” 话还没有落地，沈瑶的呼吸便均匀的轻了。 顾景昭放下手中的书，走到沈瑶的旁边。 刚过去，便闻到了一股馨香。 是沈瑶往日的味道。 顾景昭抿了抿唇，他坐在沈瑶床榻边，心里却咚咚的跳。 之前与沈瑶在侯府已经同床共枕许多日，他早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现在…… 他的心好像在跳。 不同于往常的节奏。 是因为……太长时间没见了嘛？ 旁边的烛火微微燃着，发出温暖的光。 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这层温暖中，最后被一个灯花微爆的声音惊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是现在，也不是从见到她开始。 是从他收到沈瑶那厚厚一层的信的时候，就开始了。 他的心在不受控制的跳动。 顾景昭想着，静静躺在沈瑶的旁边。 被子有一个，枕头却有一双。 顾景昭和衣平躺在沈瑶的身侧，他的心头还在咚咚的响。 夜里有些凉。 但顾景昭却一点都没有觉得。 他伸手想去拉沈瑶的被子，但是手悬在半空顿了半晌，最后还是收了回来。 第49章 一路奔波, 沈瑶这一觉睡得踏实，直到第二日太阳高悬才醒来。 沈瑶拥着被子坐起，她有些茫然的打量着四周。 她想起来这是盂县, 顾景昭在这里置办的屋子。 只不过旁边空空的没有人…… 顾景昭哪儿去了？ 沈瑶穿好衣服又给自己梳了个辫子，一推开门便看到阿婆在院子里。 听到声音, 阿婆回头：“沈娘子醒啦？” “嗯嗯，阿婆早。”沈瑶走到院子里。 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早饭, 沈瑶坐在阿婆的旁边：“阿婆一起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阿婆笑着道：“刚刚小顾大人出去，让我不要叫醒你。” 沈瑶咬着松软香甜的馒头：“他去哪儿啦？” 阿婆想了想：“这个时间, 他应该在田里。” “田里？”沈瑶睁大眼。 “是啊, 如今正值秋收, 小顾大人带着人正在收粮。” 沈瑶真的没想到。 但仔细想想, 她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顾景昭那五年在盂县都做了些什么。 原本的想象太空洞，她本来以为，顾景昭只是在府衙坐镇, 却不想他竟然亲历亲为？ 沈瑶的话多，没多久便将左邻右舍的事情知道了个七八。 这条街叫青柳巷，如今加着沈瑶呵顾景昭一共有五户人家。 阿婆住在巷子口的第一间, 而后是一个穷书生, 他年初去上京参加春闱落榜, 前些日子才回来，而后便是一家四口, 老父老母加着儿媳孙子。 还有一户，便是昨日看到的那个姑娘了。 吃完了饭，沈瑶打听了田里的方向。 阿婆原本还有些担心, 可是田里离青柳巷不算远，走路不过一刻钟。 阿婆想着, 拿了一个小背篓出来，给沈瑶装了一些水和粮食，还有一些晾晒的果干。 阿婆将沈瑶送出屋，担心的嘱咐：“沈娘子若是渴了饿了，背篓里有水有粮，若在田里无趣，要不然就回来，不然就拿些果干打发时间。” 阿婆的话活像在嘱咐要出门的小孙女。 “好，阿婆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沈瑶将身后的小背篓背好，朝着阿婆给指的方向去。 穿过青柳巷没有多远，沈瑶的眼前便越发开阔。 一片一片的麦田闯入眼帘，那稻穗有半人高，里面的人都弯腰正在割稻子，隔一段便有一个人。 沈瑶望过去，还真有些分不清楚哪个是顾景昭。 她背着小背篓在田埂上走着，时不时的在张望。 顾景昭呢？ 她小声嘀咕着。 没走多远，田里正在干活的人便看到了沈瑶。 “呦，这是谁家的小姑娘，瞧着眼生？” “这细皮嫩肉的，不像是干活的人啊。” “哎！小姑娘，你找谁啊，我们帮着找找！” 沈瑶背着小背篓停在原地，看着一个两个从田里抬头看自己的人，她扬声道：“我来找我夫君哒！” “原来是个小娘子啊！” “哈哈哈哈，咱们城中现在还有什么小夫妻吗？” “小娘子，你夫君是谁啊？” 沈瑶也没扭捏：“我夫君是顾景昭！” “顾景昭？” “小顾大人？” “小顾大人的媳妇来了？” 其实刚刚沈瑶出声的时候，顾景昭就已经知道是沈瑶。 他弯着腰在田里，在听到声音的时候抬头。 嘴角在听到“夫君”两个字的时候，微微勾起。 反正已经叫了，沈瑶也不打算悄悄地，她大声喊：“夫君，夫君，你在哪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田里本就大，沈瑶一喊，声音便四散。 顾景昭听到声音，抬头。 他直起身子看向沈瑶的方向。 沈瑶一眼便看到了那个比麦穗要高出许多的人！ 她背好小背篓，提着裙子往顾景昭的方向跑，跑了小小一段，便到了顾景昭的面前。 她依旧穿着昨日他给买的那条裙子，头上上同色的头巾，脸上虽未施粉黛，但因跑了这么几步，现在脸上沾了些红晕。 顾景昭淡声：“你慢些。” “没事！”沈瑶站在田埂上，她的袖鞋子干净，没有沾上半点的泥。 “田里脏，你就在田埂上坐着。”顾景昭嘱咐。 “嗯嗯，我没打算下去。” 沈瑶将小背篓拿下来，里面是阿婆给她带的一块布巾，她将布巾铺好，自己坐在田埂上。 “小顾大人，你媳妇可真好看哩！” “是啊小顾大人，你媳妇来了，还不赶紧哄媳妇去？” “哈哈哈哈，小顾大人别害臊，小娘子来了，还不赶紧抱着亲一口？”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家笑着打趣了一会儿，待过了一会儿，便各自又低头去忙活。 顾景昭就在沈瑶的不远处，他手下干活的速度快，没一会儿便收完了一些。 沈瑶就坐在田埂上张望，手里还拿着阿婆给带的果干。 随即她发现，在田里干活的人大多都是姑娘嫂子，只有少少的一些男子。 沈瑶的心里一堵。 她望向顾景昭：“顾景昭，你之前就在这里带着她们种地吗？” 顾景昭手下的活没停：“那时候没有什么钱去买粮，只能带着他们自己种一些，也算是有个活计，不至于饿肚子。” “你之前就是这么一粒麦子一粒麦子的，将房屋重新修建起来的？” 顾景昭没否认：“嗯。” 沈瑶一哽。 之前的他竟然是这般用了五年时间，那一砖一瓦，全都是他的心血。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正弯腰专注着手里的活。 直到夕阳而至，田里的人都已经归家，田中的少年还依旧在忙碌。 沈瑶一直坐在田埂上陪他。 夕阳的余晖落在顾景昭的身上，将他的粗布白衣映成了另外一种颜色。 此时风吹麦浪，那金色波光粼粼，夹着飒飒的响声。 沈瑶其实有些不懂。 看着那少年，沈瑶忽然问道：“顾景昭，你明明可以现在就回上京，为什么要在这里吃苦？” “就算是将这里重新建好，陛下也不会给你更多的奖赏。” 沈瑶猜：“你不会真的是为了躲我们的婚约吧？” 一直沉默着干活的少年忽然起身，看着沈瑶的眼睛否认：“不是。” 袍子的衣角被他掖到腰带上，他修长的腿显露出来。 白衣少年脸上带着几滴汗，他的面色平静却又但这些淡然，沈瑶看着有些发愣。 在上京看惯了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如今看着原本清冷岑贵的顾景昭粗布单衣立在一片金黄之中。 倒觉得他比那些张扬的少年郎，更多了些踏实。 有种今晚一定有香甜米饭果腹的踏实。 随即他缓缓道：“我来盂县，不是为了扬名立万，平步青云。盂县，不是我的踏脚石。” “若是只把贼乱除了，算不得结束。”顾景昭抬眼，舒展的眼前的一片广袤无垠：“而且，这里很舒服，很广阔。” 若是之前沈瑶不理解他，现在却能与他感同身受。 那么多年，他都一个人在那个小小的净尘居。 她只不过是在那里半年多就已经忍受不了。 更何况是从小就在那里的顾景昭。 “也是。”沈瑶往后一仰，任凭田上的掠过麦浪，又拂过她的脸颊：“这里这么舒服，我也不想走。” 顾景昭抬眼望她，勾唇笑—— 天黑之前，沈瑶与顾景昭从田里往青柳巷走，只不过来的时候背篓里面只有果干，回家的时候，背篓里面已经满是小野花。 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往回走，回到家中便有阿婆做好的饭菜。 沈瑶觉得，这盂县的日子，或许也不错。 就这样，时间一划而过，顾景昭每日都去田中收稻子，而沈瑶也跟他一同去。 不知不觉就这么过了一个月。 顾景昭日日干活，脸上和身上都瘦了不少。 反倒是沈瑶日日都在田埂上等着顾景昭，小背篓里面全都是阿婆给带着的好吃的，她竟然还胖了两分。 见着外面田里的活干的差不多了，这几日顾景昭也没有日日都出去。 无事的时候，就拿着书在看。 沈瑶路过的时候看过一眼，那是建房子的书。 她看不懂，也不想看。 毕竟她正对着镜子有些不愉快。 顾景昭闭了闭眼，揉了揉眉间，再睁眼便看到沈瑶在镜子前气的脸颊鼓鼓。 顾景昭犹豫了许久才道：“你怎么了？” “你没看见嘛！”沈瑶的语气很不好：“我胖了，又黑了。” 顾景昭：…… 其实黑了的人也不止她一个，只是他不算在意：“没事，养一个冬天就养回来了。” “最好是。”沈瑶叹了口气。 其实也怪她嘴馋。 怎么就控制不住每日吃那么多。 不过顾景昭却没觉得沈瑶胖了。 他只将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沈瑶走到顾景昭的对面坐下，往他的书上看了一眼，随意的开口：“前几日佟姨已经冬日的棉衣裁好送来了。” “我试了一下，十分合身，时间真快啊，好像距离上次过年才过去没多久。” “是很快。”顾景昭也这么觉得。 按照他与沈瑶的约定，明年年底之前，他就要同她一起回到上京。 在这一年之间，他需要将盂县的事情都处理完。 沈瑶摆弄着手头的苹果，忽然问道：“过几日，林大哥要回来了吧？” 从他们两个到盂县之后没几日，林默便带着上马寨的人回到了盂县。 大家先帮着收了稻子，前几日才出发，去周围采买盖房子的材料，还有需要雇佣的工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沈瑶来，顾景昭便将银钱交还给了她。 每一次支出，沈瑶都心中有数。 她本来以为自己会心痛，可如今看来，倒也还好。 认真看书的顾景昭不回话。 沈瑶又问了一遍：“待林大哥回来，我们请他吃些好的？” 顾景昭避无可避，只得道：“你看着来。” 第50章 五日之后, 林默便让人带回来消息，说明日就会到。 沈瑶得到消息，赶忙去找了阿婆和旁边的婶子帮忙, 准备明日在自己的院子中请客。 请的人不多，只有林默和上马寨跟着回来的几个兄弟, 再加着邓嫂子她们。 “顾景昭，你看我穿这套衣裙好不好？”沈瑶将新做的几件衣裙拿出来, 在身上比划。 顾景昭这日没有看书，而是在桌子上画图。 他的手边除了笔墨之外, 还有尺子等物。 听着沈瑶说话, 他手下也没停。 只淡淡的：“都好。” 沈瑶只听出来了敷衍！ 她拿着裙子走到顾景昭的旁边, 本来想生气, 可是刚一走过去，便看着刚才还一片空白的纸，现在已经被画满了建筑。 沈瑶越看越觉得熟悉。 “你这画的, 是我们进城时的那条街？” “那条街原本是盂县最热闹的街。”顾景昭说着，又将图重新细致的修改了一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不知道原来的街道是如何，但如果按照顾景昭这个图所设计, 那这条街便是热闹繁华, 商户林立, 人头攒动。 不仅有商铺，还有歇脚赏花的地方。 虽看着比不上上京西市的显贵, 但很热闹，有一种热气腾腾的生活气息。 只是看着图，沈瑶都有些神往。 她不由得道：“顾景昭, 盂县之后真的会有这么多商铺嘛？” 顾景昭只道：“现在没有，但是日后一定会的。” “其实顾景昭, 有个问题我想问你来着。”沈瑶将这段时间一直疑惑的事情说出来：“我知道授人以渔的道理，如今城中多是妇孺，你想让她们以田为生，可是你不觉得有些太慢了嘛，我们明年就会离开，倒是我可以给她们一笔钱的，何必要这么麻烦？” 闻言，顾景昭认真的看着沈瑶。 “给她们钱财固然可以，可是她们都是妇孺，给她们钱，她们却未必能守得住，种田虽辛苦，却能温饱，不至于被人惦记以致灾祸。” “以致灾祸”这四个字，沈瑶很清楚。 她明白顾景昭说得对，便不再说话。 “况且，”顾景昭继续解释：“盂县城中的百姓就与阿婆一样，只愿意靠自己的双手，不喜欢别人的施舍。” “嗯，我明白了。”她抱着裙子，换了个话题：“顾景昭，没想到你还会设计街道城池。” 顾景昭停下笔，将图细细吹干：“之前在府中看过《营造法式》和《考工记》，不过这些书除了去工部，在上京用不上什么，没想到在这里能够用上，明日便让匠人们，照着这张图纸开工。” 沈瑶看着他，有些认真的想。 顾景昭又会打坏人，又会种田收庄稼，现在还会设计城池街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往日他从不显山露水。 如今看来，他好像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厉害。 沈瑶问道：“顾景昭，你在宫学学业如何？” 顾景昭淡淡回答：“祭酒曾说过，我有状元之资。” 若是以前，沈瑶还会骂他不要脸。 可是现在这么看来。 沈瑶不仅相信，甚至还有些可惜。 若不是明德公主横加阻拦，他定会有更好的前程。 这话沈瑶没有说，她默默地换上了自己手头的衣裙，在顾景昭的面前转了个圈。 “顾景昭，你看这个裙子如何？” 顾景昭将图收好，看着沈瑶，这次没有半点敷衍：“嗯，很好看。只是……” “只是什么？” 沈瑶紧张。 这套衣裙是她觉得最好看的了，若是还是觉得不行，她都不知道连夜要去哪儿找。 “裙子倒是不错。”毕竟料子都是他亲手选的，“只是你的裙角，好像破了。” “破了？哪里破了？！我这裙子就穿过一次！” 沈瑶手忙脚乱的找。 顾景昭上前，走到她面前蹲下，抬手捧住她的裙角：“这里。” “哦哦，还好！”沈瑶看了一眼，发现是裙角不知道在哪里刮破了一点。 沈瑶跑了两步：“没关系，我去找阿婆给我补一补，马上就回来！” 裙角在顾景昭的手心划走，让手心痒痒的。 还带着些许的香味。 他看着小姑娘的背影跑远，完了弯唇。 只是—— 她明日这么认真的打扮，是为了那个林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婆，你的手艺好好啊……”沈瑶乖巧坐在小板凳上，看着阿婆拿着线将裙子划破的口子补好。 “害，这有什么，以前我眼睛好的时候，可是十里八村都夸奖的绣娘。” 阿婆笑得眯眯眼，听着沈瑶这么夸，她又起身到屋中的柜子里，神秘兮兮的拿出来了一些线：“你等等，阿婆给你绣个好看的！” 原本以为只是将裙子补好的沈瑶捡到了大便宜。 这是有手艺！ 之前原本的被划破的裙角已经被缝补平整，可是现在在阿婆的针线下徐徐开出了一朵小花。 一朵足以以假乱真的小花。 这朵花娇滴滴的半开不开，像个害羞的小姑娘藏在她的裙角。 只一眼，沈瑶就爱了。 她彻底沦陷了！ “阿婆，你这是什么绣啊？看着好好看啊，我在上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种针法。” 阿婆神采奕奕：“你懂刺绣？” “我不懂……”沈瑶摇头：“我只会打算盘，不会刺绣。” 事实上，她连普通的女红都不会。 “这叫三闾绣，是阿婆家祖传的手艺，外面可不多见，年轻的时候阿婆可凭着这双手给自己挣下了好大一份嫁妆！” 阿婆说着将最后的边给锁上：“呐你看看！” “真的好好看好可爱啊……”沈瑶将裙角的小花拿过来便爱不释手：“若是这个刺绣在上京……” 等等。 若是这个刺绣在上京？ 沈瑶眼睛亮亮：“阿婆，这手艺我们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会嘛？” “那倒不是，我们城中的绣法大多都是这样，只不过是老婆子我绣的更好一些。” “这样！” 沈瑶笑眼弯弯，她心里打着主意，捧着裙角像捧着宝贝：“阿婆你快休息吧，明日还要帮我准备席面呢，麻烦你啦！” 沈瑶说罢，快速飞奔回自己的院子。 她一进门就叫：“顾景昭！” 叫着就跑到了屋里，将裙角的小花给顾景昭看：“顾景昭，我好像找到了一个能挣钱的方法了！” 顾景昭：嗯？ 她就出去补个裙角的功夫？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麻烦你派个人回上京，将这条裙子交给春果，之后我才能跟你说。” 顾景昭点头：“好。” 沈瑶说着，就将身上的衣裙小心的脱下叠好在包袱里，又提笔写了封信。 顾景昭的速度也快，他到院子里发了个信号。 不多时，阿桑便飞身过来：“公子。” “将这东西送回上京，交到春果手中，快去快回。”顾景昭将沈瑶包好的包袱递过去。 阿桑：“是。”—— 第二日天气晴朗，秋天的风吹过更是令人神清舒爽。 沈瑶一早便醒了，起的甚至比顾景昭还要早。 她在梳妆台前梳头的时候，顾景昭还在床上躺着。 沈瑶侧头看他：“顾景昭，你这是在赖床？” 这可不像是顾景昭能做出来的事。 沈瑶的声音传来，顾景昭却还是一动没动。 他甚至半躺在炕上，状似无意的看沈瑶。 她穿的不是昨日精挑细选的衣裙，但仍旧是新的，头上也没有跟往日一样用布巾，而是精心地挑了一个精致可爱的小银簪，甚至唇上还用了些唇脂。 这般精心打扮，是为了那个林默？ 顾景昭冷眼皱眉。 直到她提着裙角哼着小曲儿准备出去，他才出声。 “你今日只请了林默一人来？” 顾景昭的声音本就带着些清冷，早上的睡意退去，更觉得有些冰。 沈瑶刚打开门，也不知道是外面的冷风吹来，还是顾景昭的声音冰凉。 她打了个冷颤。 “不啊。”沈瑶将门关上，把凉风挡在外面。 “还有上马寨上的其他人，邓嫂子她们也都会来。” 沈瑶回头看他：“顾景昭，我觉得你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奇奇怪怪的。” 她猜测：“你不想让林大哥来？” 林大哥…… 顾景昭嘴角不自觉的抽了下。 冷声：“没有。” “也是。”沈瑶点头：“你若是看不惯他早就把他的上马寨给剿了，怎么还能让他回来帮你做事。” 其实不仅是顾景昭，现在沈瑶也要让林默帮她开始忙活。 若是昨日的传回上京的消息有了眉目，说不定他们的镖局也可以从现在就准备起来。 若是顺利的话，年前或许就可以好好的赚上一笔。 沈瑶心中的小算盘劈里啪啦的山响，响的顾景昭都听见了几分。 他试探的问道：“你这般高兴，是因为要见到林默？” “不全是。” “那是因为昨天晚上的那条裙子？” 沈瑶心情极好，她看着顾景昭有几分赞赏：“不错嘛顾景昭，这都被你猜到啦，不过你只猜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等到上京传回来消息了，我再告诉你。” 他看到沈瑶的一脸雀跃。 虽知道她不是因为见到林默，可是他的心里，总是有些闷。 沈瑶却没发觉，她越想越喜滋滋地。 “顾景昭，你别在犯懒啦，等一下出来帮我！” 还不等顾景昭回答，他便看着沈瑶又打开门，兴致勃勃地出去，只留下了一个轻快的背影。 甚至连这个背影，也很快的消失。 算了。 顾景昭掀开被子，冷漠的下床，冷漠的穿衣，冷漠的梳头，冷漠的…… “林大哥！你们这么早就过来啦！” 沈瑶清亮欢快的声音传过来。 顾景昭冷漠的手一顿。 林默他…… 来得真早啊。【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50-60 第51章 院子里, 沈瑶刚把阿婆手中新鲜的蔬菜接过来，便看到外面巷子里传来了声音。 “是他们来了？” 沈瑶想着，手上拎着东西便打开了院子的大门, 一眼就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林默。 沈瑶笑得露出了小白牙：“林大哥，你们这么早就过来啦！” 跟在林默身后的还有上马寨的其他人, 大家都住在原来的地方，离青柳巷不远不近。 林默走在前面, 这一段时间不见，林默在看见沈瑶的时候原本还有一些紧张。 但是一看见沈瑶, 那点紧张就都消失了。 “嗯, 昨天晚上回来的, 今晨反正也没什么事, 大家就想着早些过来帮你忙活。” 林默说着便快步走到沈瑶的身前，伸手要将她手中的菜篮子接下。 蓦地，从半空中出现了一只手隔空接过了菜篮。 “不必劳烦林兄。” 林默手在半空中捞了一把：嗯？ 沈瑶手上的重量骤然减轻：哈？ 沈瑶转头, 看见了正拿着菜篮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顾景昭。 她眨眼，有些不解。 他出来的这么快嘛？ 刚刚不还在床上？ 她歪头，甜甜的问道：“夫君, 你什么时候出来哒？” 沈瑶的这声夫君甜到有些发腻。 若是往日, 顾景昭定是从头到脚的都僵在原地, 万分不适。 但今日，他却觉得沈瑶的演技, 实在是越发精湛。 明明在私下里“顾景昭”三个字喊得顺口，宛如兄弟。 但现在甜甜的“夫君”使人发腻，一点都不违和。 满院子的人都听到了沈瑶叫人, 别人都一脸笑着看这对小夫妻，唯独林默的表情有些尴尬。 他默默地将空掉的手收回。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拎着菜, 满意的勾唇：“刚刚。” 他这般云淡风轻，将刚刚一个健步窜过来尚且不稳的气息给压了下去。 “这样！”沈瑶眼睛笑成了桃花：“那就多谢夫君啦！” 沈瑶的声音脆生生的，听得那后面的那些嫂子都臊红了脸。 邓嫂子原本还有些生气自己当家的小夫人被抢了。 可是当知道小夫人的夫君是顾景昭的时候，她心中的气就少了许多。 更别提在看到顾景昭的长相之后，她就更没什么不服气的了。 如今看到年轻小夫妻黏在一起，邓嫂子也不住的调笑。 “到底是年轻的小夫妻，白日都这么腻歪，晚上说不定要成什么样呢！” 顾景昭的手一紧：晚上？ 沈瑶脸上的笑没变：晚上啊…… 晚上可比现在正常多了。 “顾大人，你需要采买的材料还有人工已经全部办妥，不知道接下来要如何做。” 林默在旁边开口，挡住了邓嫂子还要说的诨话。 “图纸已经在屋中准备好，剩下的事情我们可以略谈一下。” 一说到正事，顾景昭的神色严肃起来。 “好。” “那这样！小顾大人和当家的去屋中谈正事，我们就在外面忙活，男人们也都出去转转，将前些日子的收回来的粮食再整理一下！” 邓嫂子手里眼里都有活，人又利索。 三下五除二就将大家的活都分配完了。 “好！那我们先去田里，待饭菜好了来叫我们就成！” 邓大哥他们都是闲不住的汉子，只要有好酒好菜，什么活都不在话下！ “那就麻烦大哥们啦。”沈瑶也应声，她转头：“还有林大哥，你跟夫君说完了事之后，我也有事要找你说！” 林默颔首：“好，沈娘子稍等。” “走了走了，都别在这堵着了！” 邓嫂子说完，院子里面的人一下就散开。 除了上马寨的人之外，沈瑶还将青柳巷的人都叫过来。 听到这面有动静，旁边的牛伯牛婶和小嫂子也带着孩子过来。 佟嫂子早就来了，只不过沈瑶瞧了一眼，没看到佟嫂子的女儿。 沈瑶问：“佟嫂子，环妹妹怎么没来啊？” 佟嫂子一摆手：“别提了，她正在家生气呢，别管她！到时候饿了就知道自己找过来了！” 生气？ 沈瑶自然知道她生什么气。 不过算了。 总不能告诉那个小姑娘自己和顾景昭是合作关系，让她好好的在家等着吧。 大家忙活起来之后大家都嘻嘻笑笑的说着话，还有孩子在旁边笑闹，这种轻松愉快的氛围已经很久都没有在盂县出现了。 不多时，一桌子菜便出现在了院子里。 用板子搭成了一个超大的席面，有点像上马寨的时候。 果然，快要用饭的时候，佟环儿来了。 除了佟环儿，还有一直在家中养病，不怎么出来的余秀才。 余秀才从上京回来之后就一直病怏怏的，昨日沈瑶去请他的时候，他也是推拒了半天才答应。 他一身白衣，站在门口：“沈娘子。” 佟环儿也跟着他不情不愿的叫：“沈娘子。” “快快，都进来。”沈瑶笑着将人给迎了进来。 佟环儿原本别扭着，可一进院子便被那些嫂子们调笑了一下。 邓嫂子人热情：“这小姑娘怎么才来，在家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谁惹我们姑娘生气了？跟嫂子说，嫂子给你去出气去。” “别管她！”佟嫂子看着自己女儿笑骂道：“还不是这丫头喜欢小顾大人，知道人家成亲了之后就生气到不行！” “娘！你别说了！”佟环儿气得只扭头。 邓嫂子无所谓：“这有什么，我们当家的当初都要和沈娘子拜堂了，硬生生让小顾大人给拦住了，要不然如今我可是要叫沈娘子当家夫人呢！” “啊？还有这些事，快来说说！” 那边已经热闹开了，可余秀才还有些拘束。 他只自己一个人坐在角落的门槛。 顾景昭与林默确定完之后的工程，出来时便看到一个人坐着的余秀才。 顾景昭朝林默点了点头，自己走到余秀才旁边坐下。 “小顾大人。” 余秀才见到人想站起来行礼，却被顾景昭拦下：“不必。” 两个人就坐在门槛上朝天上望。 旁边嫂子们的笑声没有对他们有任何影响。 “余辉，你很失落吗？” 顾景昭突然开口：“春闱没有上榜，你对自己很失望吗？” 余秀才久久没有回答。 他苦读多年好不容易才能去一趟上京参加春闱，可是却没想到这世上人才济济，自己不过是小小的一粒沙子。 “也不算是很失望，只是有些无力。”余秀才沉声道：“小顾大人见到的上京，和我见到的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顾景昭的声音缓缓传来：“你觉得我是达官显贵，但其实不然，我甚至并没有你们自由。” “一次的失败算什么，”顾景昭淡笑了一下，他的眼神转向了沈瑶的方向，“反正，又没有丢掉性命。” 不远处的沈瑶还在被那些嫂子们笑着打趣。 沈瑶也不羞不恼，只脾气很好的笑嘻嘻的坐在旁边。 顾景昭被她的笑感染，也淡笑着：“就算是丢掉过性命又如何呢？若是有机会再重来一遍，也要因为对自己失望，而放弃机会吗？” “小顾大人……”余秀才哽住。 顾景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手拍了拍余秀才的肩。 轻轻地，却有力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余辉，下次春闱，上京见。” 远处的沈瑶好像也感受到了顾景昭。 她抬眼看向顾景昭，朝他娇声的喊：“夫君！饭菜要好了，快来吃呀！” 顾景昭朝她点头，自己起身去往沈瑶的方向。 很快，在田里干活的人也回来了。 大家洗了把手，看了眼桌子上的菜，都饥肠辘辘，馋虫翻滚：“今日的酒菜真不错啊，上次吃这么好，还是当家的喜宴那天！” 邓嫂子听着，一脚踹过去：“你这不会说话的，人家小顾大人在这儿呢！” “害，小顾大人又不会生气！” “快吃吧，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大家笑笑闹闹的入了坐。 大家都没动筷，只等着顾景昭说点什么。 顾景昭起身，端了酒杯。 他没有多说：“诸位辛苦，多谢。” “是我们应该谢谢小顾大人才对，若是没有小顾大人，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呢！” “是呢，我们应该敬小顾大人一杯！” 不大的院子里面都是人，借着日头和烛火，大家从白日吃喝到了晚上。 待大家都离开了，原本热闹的院子重归寂静。 顾景昭将厨房的东西收拾好，要出来便看见沈瑶坐在白日他与余秀才坐着的地方。 他走过去，坐在沈瑶旁边：“你在看什么？” “我在想你白天在看什么。” 沈瑶回答。 顾景昭知道，沈瑶在敷衍他。 他没生气，只静静地坐在她旁边。 “顾景昭，我好像有点理解，你为什么在盂县待五年了。” 沈瑶叹了口气：“这里真的，舒服的不想让人走。” 这个地方曾经受过伤害。 但一点一点的看着这个地方恢复原来的繁华。 充满着死气。 却又充满着生机。 “顾景昭，借我靠一靠。”沈瑶说着，小脑袋一下砸在了顾景昭的肩头。 顾景昭不自觉地动了动。 “你别小气。”沈瑶小声威胁。 顾景昭不动了。 沈瑶望着头上明亮的月，又像是隔着月亮在看其他的地方。 沈瑶忽然道：“顾景昭，你和余秀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顾景昭：“那么吵你都能听到？” 沈瑶确定：“就是能听到。” 顾景昭轻哼了一声—— 骗人。 其实她确实在骗人，她根本没听到顾景昭说什么，可是她看见原本耷拉着眼的余秀才眼睛亮了。 “顾景昭，我觉得你真的是个好人，比我想象中还要好一些。”沈瑶喃喃道。 沈瑶往日嘴甜，但是却不怎么夸奖别人。 顾景昭往日在宫学获得了许多夸奖，可是每每这些夸奖里面都带了些可惜。 夸奖多了，顾景昭也就不甚在意。 可是今日沈瑶的随口一句，却让顾景昭的心暖暖。 或许是今日喝多了酒。 顾景昭淡声应下：“嗯。” 沈瑶乘胜追击：“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心情不错的顾景昭：“好。” 沈瑶的头从顾景昭的肩膀上抬起来，认真看着他：“顾景昭，就算日后我们合作期满不做夫妻了，我们也要做好朋友，好不好。” 顾景昭一顿，他面上忽然冷了些。 沈瑶看不太明白，只觉得顾景昭不能这么小气吧，毕竟他们两个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她拽着顾景昭的袖子摇了两下：“好不好？” 哪知顾景昭忽然抬手，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袖子上揪开：“你要我做你的朋友，不做你的靠山了？” “要的，这可是我们早就说好的！”沈瑶醒过来：“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顾景昭淡道：“不会。” 沈瑶松了口气：“那就好。” 而后她就再没有朋友不朋友的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朋友不朋友的。 他之后可是靠山—— 阿桑的脚步快，没几日便从上京回来。 顾景昭一清早就出去看着工人们重新修葺街道，想趁着下雪之前，将那些被烧毁的都重新打好地基。 顾景昭忙得争分夺面，一刻也不停。 阿桑得了消息，便拿回来给沈瑶看。 只有短短的一封信，是江芷岚回的。 “绣品极好，可卖高价。” 沈瑶不懂绣品，更不知道这些绣品的价格。 如今有了江芷岚这几个字，沈瑶便知道，自己这买卖成了！—— 顾景昭忙了一日，直到夜幕四合才回来。 一推开小院子的门，便看见沈瑶无精打采的坐在院子里。 “怎么了？”他敛眉走过去：“是上京传回来的消息不好？” “不是上京的问题。”沈瑶托着脑袋，怀里抱着已经长大了不少的小喵，满脸不解：“顾景昭，你说为什么有的人放着大钱却不挣呢？” 顾景昭大概已经猜到了一些。 他坐在沈瑶旁边，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也给沈瑶倒了一杯：“你想把盂县的绣品卖到上京去？” “是啊。”沈瑶没否认：“之前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果然上京是急需要这样独特的绣品的，能卖出去高价。” “我今天下午去和阿婆嫂子们说，可是阿婆和嫂子却不太想做。”沈瑶扁嘴：“是不是她们不相信我啊？” 顾景昭干脆的回答：“不是。” “那是为什么，我可是准备给她们好大的利，有足足七成呢。”沈瑶真的不解：“这么好的买卖不做，这么好的钱不挣，她们怎么想的啊……” 想起下午的时候自己兴冲冲的去找阿婆却碰了一鼻子灰，沈瑶生气倒没有，就是不解。 “因为她们不是商人。”顾景昭淡淡道：“她们只是百姓。” “可是百姓也需要钱啊，有了钱才能吃饱穿暖，不用挨饿受冻。” “是，所有人都需要钱，可是太多的钱若是守不住，带来的不是荣华富贵，而是无穷的灾难。”顾景昭说道：“你知道为什么贼匪要选择盂县来抢杀吗？” 沈瑶摇头。 顾景昭缓缓道：“盂县虽小，却依山傍水，是顶富硕的地方，比起四周的城镇都要富裕。” “就是因为盂县的钱多，可又没有多到令重兵守着，才会被贼人盯上，到最后钱没有留下，命也被交代了出去。” “如今虽然刺绣能让她们重新富裕起来，可是她们如今没有父兄夫婿，那些钱她们拿在手里面会害怕。她们如今想要的不是富裕，而是平安。” “原来是这样……”沈瑶道：“所以她们宁可苦哈哈的种地，也不想用刺绣换银子？” 顾景昭点头：“嗯。” 种地虽然辛苦，但是那种种豆得豆的踏实感事什么都比不了的。 沈瑶转念，扁扁嘴，还有些可惜：“那这事真的怪我了。” 顾景昭劝道：“你也是好意。” “不是，”沈瑶摆手：“是我没有当奸商，实打实的将刺绣可以卖的钱告诉了她们，若是只告诉她们一成的价格，说不定她们就同意了。” 顾景昭：…… 他是真的忘了，她可是将沈家的家业快要做成上京首富的沈姑娘。 若是她脑袋里面的算盘不时刻的响着。 那她就不是沈大姑娘了。 “不过这件事也的确是好事。”顾景昭的手指划着杯沿，“若是她们有了别的生计，兴许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顾景昭带着她们种了五年的地，自然知道她们有多累。 “那怎么办？这事现在僵在这里了。”沈瑶有些可惜。 顾景昭继续道：“其实不仅怕银钱的一个问题，还有一个事情，便是她们如今怕是买不起布料和绣线，是买卖就有挣有赔，她们经不了这样的风险。” 沈瑶揉了把小喵的头：“那让她们跟我做生意就更难了。” “我有一个想法。”顾景昭低声道：“若是你在盂县成立一个绣庄，雇佣她们做绣娘，给她们定些工钱，让她们丰衣足食又不必遭人惦记，如何？” “你当我是谁，这绣庄是说开就能开的嘛！”沈瑶眨眼：“再说，我也没开过绣庄啊。” 顾景昭淡淡道：“西市新开的那间绣庄，你不是东家？” 沈瑶？？？ “你怎么知道？” “那绣庄的掌柜每个月都会来给你送新料子，她走了之后你的心情便极好。” 沈瑶反驳：“那是我看到新料子心情好！” 顾景昭勾唇：“不，那种开心，是沈大姑娘又挣到了许多钱的开心。” 沈瑶顿住。 她这么明显的吗？ 沈瑶哼道：“顾景昭，我好心带着她们做点生意，如今看起来好麻烦啊。” 顾景昭淡笑：“生意上的事，沈大姑娘怕麻烦嘛？” 沈瑶瞪眼睛：“顾景昭你这人……” 怎么还怪懂她的！ 第52章 盂县的冬季要比上京要来得早一些。 秋收之后, 整个盂县的人都不算忙，唯二比之前还要忙活的，只是一对小夫妻。 夜幕还未降临, 沈瑶与顾景昭在院子外头碰面。 沈瑶穿着月白色的袄子在青柳巷的巷口出现。 顾景昭刚要推开门，转头便看到巷子口的沈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停下脚步, 等她。 沈瑶也看到了顾景昭。 她原本脸上满是疲惫，可是在看到顾景昭的瞬间, 她的嘴角挂上了笑，几步走到门前, 将手里的东西自然而然的递给他。 “顾景昭, 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自两个人都忙起来之后, 沈瑶还能早些回来的, 但是顾景昭却每天人都见不着。 早上天不亮他就离开，直到晚上沈瑶都睡着了，他才回来。 虽在同一个屋檐下, 但沈瑶却觉得，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见到顾景昭了。 “今日收工的早，我也就早些回来。”顾景昭推开门, 一直在家里等着的小喵跑过来, 蹭了蹭他的腿。 他将沈瑶提着的东西放到桌子上, 才问道：“你的绣庄如何了？” “马上就可以用了，林大哥也在旁边的城里买了些布料丝线回来, 过几日就可以开工了。” 沈瑶这段时间也累，但是她却累着快乐。 按照顾景昭说的，由她牵头开设绣庄, 请那些嫂子们来做绣娘，的确好办了许多。 毕竟如今已经秋收结束, 嫂子们都在家闲来无事，如今出来做绣娘也能挣一些手艺钱过年。 因着沈瑶不懂绣品，所以她便倾了阿婆来做监制。 阿婆的眼睛不能劳累，这个活计十分贴心。 沈瑶也放心。 两个人就这么各忙各的，一忙就是将近一个月，能说到话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 如今看到真人顾景昭，沈瑶竟然还有些陌生。 她坐在桌子上，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拆开。 是几个热腾腾的包子。 沈瑶拿出来了一个递给顾景昭：“呐。” 顾景昭伸手接下：“你买的？” “不是，是绣庄里的嫂子在家中包的，给我拿了几个。”沈瑶自己也拿了一个，上来就咬一口：“嗯，真香！” 顾景昭看着沈瑶只吃一口包子就满足的样子，忽然想起来当初他们两个在临仙楼内谈退婚时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沈瑶还端着一副沈大姑娘的淑女样子与他说话。 和现在这个姑娘，不像是一个人。 他摇了摇头，将手中的包子也斯文的咬了一口，确实不错。 两人就在院子里面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桌子上的包子吃完。 包子消失的快，日子也是一样。 沈瑶的绣庄已经开了一个多月，最新的绣品也都让林默带人亲自送到了上京。 江芷岚果真识货，绣品一到上京，便极快的卖光，跟着林默回来的，还是一盒银子。 临近过年，沈瑶也看着箱子里的银子开心。 她将盒子里的银子拿出来一些给大家分了，剩下的银子，沈瑶就留了一些给绣庄，剩下的都填进了盂县的修葺之中。 距离那一场灾祸已经过去了一年，城中大多地方也已经修葺，可依旧会透出那种破败的气息。 各家各户都是失了儿子丈夫的人，就算是过年，自然没有那么热闹。 往日应当劈里啪啦爆竹声响的年，如今也是有些冷清。 沈瑶依照惯例给大家放了假，她自己也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醒来穿衣走到正厅，便看到桌子上摆着的各类吃食。 沈瑶睁大眼：“顾景昭，你从哪里搞来的这？！” 她很惊喜！ 盂县这个情况哪里能买到这种精致的点心吃食。 “是一早嫂子们和绣娘们送来的。”顾景昭将擦干净的盘子端过来，把吃食一一装在盘子中，甚至还有一些糖果。 沈瑶还来不及坐下，便伸手拿了两个糕点，左一口右一口的咬起来。 沈瑶这副样子若是被上京那些人看到，定是要骂上一句粗鄙。 可顾景昭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有些可爱。 他甚至将盘子往沈瑶的方向推了推：“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嗯嗯，反正你也不爱吃这些。” 沈瑶吃了几块便停手。 她还要留着肚子吃别的。 她拿过顾景昭递过来的帕子把手擦干净：“顾景昭，你那里的事情如何了？春天你不是还要带着大家种庄稼嘛？” “地基已经都打好了，剩下的只等过年之后再继续动工。”顾景昭也难得闲下来。 沈瑶也拿出来了账本和小算盘劈里啪啦的算。 到最后，沈瑶眼睛一亮，满意的将算盘收起来。 顾景昭坐在她旁边，扫了一眼她脸上的笑：“沈大姑娘这是又赚了一笔？” 沈瑶哼了哼，脸上全都是得意：“秘密。” 她将账本收好，伸手又拿了一块点心有一口没一口的抿着吃。 她闲适地晃着腿：“顾景昭，春天到了，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嗯，”顾景昭也附和：“是，一切都要好起来了。” 房子在建，绣庄和镖局也开张，明年春天就要种新的麦子。 沈瑶舒服的眯眼。 看起来真的很不错。 直到门外敲门声响起—— “公子，外面忽然有许多百姓突发高热，人数之多，如今已经有人晕厥。” 沈瑶一愣。 她转头看向顾景昭，发现他的脸色也很难看。 看来这场疾病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若是之前就有，顾景昭定会提前防范。 沈瑶皱眉：“顾景昭……” “没事，我出去看看。”顾景昭敛眉起身疾步走到门口，又回身对她认真道：“你就在家中，先不要出去。” 沈瑶点头：“好。” 顾景昭这么一出去就好几日没有回来。 看来事情要比想象中还要棘手。 直到第五日的晚上，才有人来敲门。 沈瑶以为是顾景昭回来了，她听到声音赶紧迎出去看。 发现是阿桑，她问道：“顾景昭呢，他怎么没回来？” “公子他正在营里，让属下给少夫人送东西。”阿桑说着，将放在怀中的东西掏出来，放到沈瑶的手上。 是一封信。 沈瑶心中沉了一下。 她将手中的信拆开，拿出里面的纸细读，随即她的脸色越来越沉。 待看完了信，她沉着脸开口：“顾景昭呢？” 阿桑回答：“公子他如今正在营里，他命属下送少夫人回上京。” 沈瑶咄咄逼人：“然后呢？” 阿桑没有说话。 沈瑶替他把话说出来：“他让你送我回去，然后自己去送死？” 沈瑶说着，将手中的信扬起来，甩到阿桑的身上。 “和离书”三个大字，冷冰冰的写在上面。 “少夫人，公子是为了你的安全。”阿桑抬手，将甩到自己身上的和离书拿下来，又呈到沈瑶的面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沉了口气：“行，反正这和离书早用晚用都有用，先写了也无妨。” 沈瑶伸手，将和离书妥帖收好。 随即她问道：“那我总可以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吧？” 阿桑点头，将盂县如今的情况尽数说给沈瑶听。 自除夕那日开始，大批量的村民便开始发热呕吐，有的甚至晕厥。 城内的大夫只剩一人，医术还一般，并不能确定现在这般是为何，只能尽力缓解。 顾景昭只得派人去城外请大夫，可是盂县的情况外面的人都知道，并不愿意过来。 而若是上报朝廷，那盂县便说不定会被划为疫区，到时候整个盂县便会被彻底放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不知道情况竟然这般严重：“那顾景昭想要做什么？” 留下这封和离书，他定是已经想好了好怎么做。 阿桑道：“城中的大夫虽然医术不佳，但是他却说山中有一避世的神医，听说他之前是因为得罪了权贵被迫入山。为避祸，他往日从不出山，甚至在山林设了毒瘴，没有人能过去。” “所以，顾景昭是想要去找这位神医？” 阿桑点头：“想要保住盂县，如今只有这一个方法，公子想要只身进入一试。” “顾景昭他这是在找死！”沈瑶激动。 “那大夫说，其实传说有人能够出来。” 沈瑶敛眉：“为何？” 阿桑道：“听说那林子原本叫做鸳鸯林，林中藏着一片湖，有许多鸳鸯。这林子被大夫设了毒瘴之后，便成了一片死林，听说多年前，有一对夫妻误入其中，但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于是那对夫妻便被众人称为亡命鸳鸯。” “既如此，顾景昭为何不来找我？” 阿桑沉声：“传说是假，毒瘴是真，公子不愿少夫人与他一同涉险。” 她想要生气，但是不知道为何生气。 她看着那封和离书，忽然道：“带我去见他。” 阿桑有些犹豫：“公子让我送您回上京。” “他都要与我和离了，我总得问问他东西要怎么分吧。”沈瑶哼道。 阿桑无语：少夫人还真是，买卖人。 “好，少夫人请跟我来。”阿桑在前面带路。 在盂县里没有马车什么的，沈瑶就一路跟着阿桑往营地的方向去。 这是沈瑶第一次来营中，这营处离城门不远，离城中百姓也不远。 沈瑶一走进来便看着所有人都用布掩着口鼻，空气中也有一股子浓浓的药味。 “营中有病人？” “营中没有病人，眼中的病人都安置在不远处的医署，我们换班去那边照顾。” “现在病人有多少？”沈瑶沉声问道。 “大概是城中的人五分之一左右。” “这么多？”沈瑶的确没想到。 这个数量若是上报到朝廷，盂县定在确定情况之前，便划为疫区。 “公子如今将这些人都隔离在医署，好在已经控制住没有外流” 阿桑将沈瑶带到了一间简易的房间外，他道：“少夫人，公子就在里面。” “嗯，好。”沈瑶沉着声音，她伸手推开门。 顾景昭正站在桌子前收拾东西。 他听到开门声抬头望去，一眼就看到了应该马上离开的沈瑶。 他眉头拧成了疙瘩。 可还不等顾景昭问，便听着沈瑶面色不善先声夺人。 “顾景昭，你这是要毁约？！” 第53章 顾景昭看着气势汹汹的沈瑶他自己也皱眉：“你怎么还没离开？” “走之前, 我得来问问你是不是要毁约！”沈瑶走到顾景昭面前。 少女目光炯炯，像是来抓想要逃债的人。 她手撑在桌子上，眼神一错不错的盯着顾景昭：“若是毁约, 顾小将军是不是要与我谈谈赔偿？” 这是顾景昭第一次见到沈瑶真的生气。 她脸上是笑着的，但眼神是冷的, 甚至还有些咄咄逼人。 “并非是我想要毁约。”顾景昭尽力解释：“只是这次却是在我意料之外，此去山中, 更是九死一生。” “那你既然知道，还非要去？”沈瑶皱眉。 顾景昭坚定：“是。” 沈瑶自然知道顾景昭的选择：“那好, 那我们就来清算一下我们的账, 不然你若是死在里面, 我都不知道去找谁！” 顾景昭沉默。 钱他现在没有, 他答应做她的靠山，如今也有些难。 他如今欠沈瑶的，确实还不清。 他不愿意欠别人的, 但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只得道：“我已经给萧睿和老师还有太子各自写信，让他们照拂你一二，你我和离之后, 侯府也不会为难你。” 这些是他能想到的所有。 他颔首：“抱歉。” “道歉也没有用, 也不值钱！”沈瑶撑在桌子上的手握成了拳头, 她满脸通红，最后憋出来一句话：“早知道, 就应该找个赘婿！” “赘婿”两个字一出，顾景昭蓦地抬头，看向沈瑶。 “你看什么！赘婿多好, 又听话又懂事，还不会自己乱拿主意！”沈瑶直接迎回顾景昭的眼睛, 一点都没带怕的。 须臾，他败下阵来，错开了眼睛：“和离之后，你自可选人。” “用不着你来提醒！”沈瑶回嘴。 顾景昭闭眼，叹了口气：“所以，如今你想如何？” “顾景昭，我与你一同去鸳鸯林。” 顾景昭皱眉拒绝：“不行。” “你我虽不能合作，但回京若是小心经营，你未必会有杀身之祸，可你要是跟我一起进去……” 他抬头，认真的看沈瑶：“沈瑶，那只是一个传说。” 沈瑶也迎着他：“但那也是你活命的机会，不是吗？” 顾景昭沉默。 沈瑶继续道：“顾景昭，反正你欠我的帐已经还不清了，如今也不差再欠我一个大的。” 顾景昭略沉了一会儿，再抬头的时候，他好像已经想好了。 “好，那便欠着，日后一并还你。” “只是我有一件事没想明白，”顾景昭说着，原先脸上的紧张厉色都收了回去，他问道：“沈瑶，这买卖可不划算，若是你搭上了性命，这可是个赔本的买卖。” 他倾身低声问道：“你买卖，你愿意做？” “顾景昭，”沈瑶笑道：“我虽然贪生怕死，但有一点顾二公子可能不太清楚。” 他低声：“嗯？” “义气。”沈瑶认真说着，带着几分江湖之气，“做伙伴，最重要的就是义气。巧了，我这个人就最讲义气，顾景昭，选我做伙伴，你可有福了。” 顾景昭轻轻轻轻笑了一下：“嗯。”—— 鸳鸯林在盂县南边，骑马需一个时辰便到。 顾景昭与沈瑶敲定之后，第二日一早便一路疾行到鸳鸯林外。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阿桑和几个护卫。 到了鸳鸯林外，顾景昭抱着沈瑶下马，转头对着随行的人道：“你们在外面等我们，若是两日之内我们没有回来，你们便回去，将消息传给太子，万不要进来找我们。” 后面的人都应是，只有阿桑不应声。 顾景昭对阿桑道：“上京的事情还有很多需要你替我去办，所以万不可进去。” 阿桑挣扎一下，随即点头：“是。” 阿桑一答应，顾景昭便彻底放心。 他转身走到沈瑶旁边，向她伸手：“走吧。” 沈瑶的脸上已经用布罩住了口鼻，她将顾景昭的那个给他。 这布上浸透了令人提神醒脑暂缓迷障的药。 看他将布巾戴好，沈瑶才把手放在他的掌中。 两个人虽然同床共枕，但沈瑶和顾景昭往日的接触并不多。 哪怕沈瑶往日叫的再亲昵，她的动作也就是拉拉他的衣袖。 什么都碰不到。 如今自己的手放到顾景昭的掌心里被他稳稳攥着。 她觉得…… 有些奇奇怪怪的。 他手心的温度要比自己的更凉一些。 原本在冬日里碰到比自己凉的东西都会讨厌，可是他的手掌却不。 反而还挺舒服。 舒服的让沈瑶心里稳稳地。 顾景昭拉着沈瑶往林子里面走，两个人都秉着呼吸没有说话，直到往里面走了很久，他们的身体都没有什么异样。 顾景昭停下脚步，回头看沈瑶。 发现她为数不多的发愣。 他心下一敛，说了进林子后第一句话：“你害怕了？” “害怕？”沈瑶回过神，“还好。” “按照地图上所绘制，再往前走几百步便可以出林子了。”顾景昭将沈瑶的手攥得紧了些：“或许，我们能赌赢。” “我忽然想起来了一件事。” 顾景昭：“嗯？” 沈瑶走到顾景昭的旁边，与他并肩：“你说，如果我们两个从林子中出去了，那亡命鸳鸯的名号，是不是该我们两个继承了？” 顾景昭顿了一下：“……应该是？” “亡命鸳鸯这个名字不太好听，我觉得亡命夫妻比较附和我们现在的情况。” 沈瑶说着，变成了她牵着顾景昭往前走。 顾景昭笑了一下。 只不过这笑被掩在了布巾之下。 沈瑶没看到。 沈瑶的心情好了几分，也没那么担心了。 只不过他们再小心，却还是在一百步之后，中了林中的毒瘴。 是沈瑶先倒下的。 跟在后面的顾景昭眼疾手快地将人一把接住，随即自己也意识一轻，也倒在了地上—— 顾景昭醒在了一片迷雾之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远处的笑声有些耳熟，顾景昭睁开眼睛，眼前的迷雾渐渐散开。 这是在鸳鸯林中？ 他有些记不清，脑袋里面也像是笼罩着一层雾，有点记不清楚现在是何处。 只听得林子里面有笑闹声传来，他不由自主地往笑声传来的地方去。 眼前的雾渐渐散开。 他的双腿像是被那笑声牵引，步行数十步之后，他走到了一个小院子外面。 这个小院子也有些眼熟。 整个院子让他十分安定和温馨。 这种安心的家的感觉，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似乎听到了外面的声音，院子里面的笑闹声停了，一阵哒哒哒的声音由远及近，随即院子的门被打开。 “哎？！夫君！你回来啦！”那个小姑娘一伸手，就将顾景昭拉到了院子里，她指着正躲在角落的小猫，凶道：“你回来的正好，刚刚小喵咬我，你去给我教训它！它现在是越来越不乖了！” 姑娘…… 小猫。 顾景昭将恍惚收回，低头的时候，拉着自己衣角的姑娘也被看清了脸。 是沈瑶。 那只是小喵。 这个院子，是在盂县他买下来的那个院子。 “夫君？你在发什么愣？”沈瑶说着，拉着顾景昭就到了正厅里面。 她絮絮叨叨的还有些抱怨：“夫君你也真是的，今天是除夕还忙着往外跑，不过还好，你在晚上之前回来，要不然我可是要生气了！” “你生气了？”顾景昭低头看她。 沈瑶哼了一声：“刚才在院子里等你的时候有一点，后来看到你之后就不生气了，你快来尝一尝我做的菜！” 果然，正厅的桌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菜，上面的菜十分精美，一点都不比酒楼中的逊色。 顾景昭有些惊讶：“这是你做的？” “自然，夫君还不信？”沈瑶有些生气，自己拿筷子夹了一块肉塞到顾景昭的嘴里：“夫君尝尝！” 被猝不及防塞了一口，顾景昭还未等细品，沈瑶的脸便歪到了自己的面前。 她急匆匆地：“怎么样，好吃嘛好吃嘛！” 那张脸太过生动，顾景昭不由自主地朝着她微笑：“好吃。” “吧嗒”一下，沈瑶踮脚，一下亲在了顾景昭的唇角。 顾景昭的眼睛倏的睁大，他僵在原地看她：嗯？ “夫君说菜很好吃，这是给夫君的奖励！”沈瑶笑嘻嘻的，用刚才的筷子也给自己夹了一口，“的确很不错！” 顾景昭已经从怔愣中缓过神来。 小姑娘的唇温温软软的，在他的唇角轻贴了一下，一触即离。 像是在他的心尖挠痒痒一般。 他看着沈瑶，眼神不自觉地变软。 沈瑶一抬头就对上了顾景昭的眼神，她脸一红，伸手去遮顾景昭的眼：“不许看！” 顾景昭不解：“为何不许？” 沈瑶赖着蒙住顾景昭的眼睛：“就是不许！今天可是守岁，往年你都在外面忙着，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了，你不管什么都要听我的！” 顾景昭被一双手蒙着眼睛，只温柔的应道：“好。” “你你答应了哦？”沈瑶耍赖：“你不答应我就不松手。” “好，我答应。” 沈瑶听着，她将手拿下来，随即挽住了顾景昭的胳膊，拉着他往院子外面走。 刚刚走到院子里，天空中忽然炸开了满满的烟花，那烟花像是一场编织着的奇异的梦，让人深陷其中，满眼沉迷。 沈瑶仰头看着烟花，烟花的颜色映在沈瑶的脸上，她小小的张着嘴，满脸都是愉快。 而顾景昭却是在低头看她，满眼都是烟花下的她。 “夫君……”沈瑶忽然叫道。 顾景昭下意识地回应：“嗯？” “你答应我，日后你不要那么忙了，多点时间陪陪我好不好？”沈瑶回过头看他，想要他的保证：“我们就在这里，长长久久的呆一辈子好不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姑娘的眼中全部都是满满的殷切期望，顾景昭说不出拒绝的话。 他也没办法拒绝。 毕竟，这也是他想要的。 他低头，看着沈瑶一脸撒娇的样子，心中有些别样的感觉。 他点头应下：“嗯，好。” 两个人就这么守着岁，院子里面没有别人，只有他们两个。 哦对，还有小喵。 顾景昭抱着沈瑶坐在榻上。 他低头，看着沈瑶和小喵就这么蜷在自己的怀里，时不时的打瞌睡。 顾景昭心里满满的。 满到想一辈子都在这里，这么过…… 等等！ 在这里？ 这里是…… 鸳鸯林！ 对，这里是鸳鸯林，不是他和沈瑶的小院子，更不是他可以长久待着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让他眷恋，怀中的沈瑶令他沉迷。 可是这不是真的沈瑶。 真的沈瑶还在鸳鸯林中等他，刚刚沈瑶也晕倒了，不知道现在的沈瑶如何。 他得醒来。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心念一起，眼前的迷雾又笼罩了过来，再睁眼的时候，他便躺在鸳鸯林中，胸膛上是还在昏迷着，满头冷汗的沈瑶。 他想要起身，可身上却没有半点力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摔在自己胸膛上的沈瑶浑身挣扎着。 她好像被束缚住了一般，她像是用尽了极大的力气也挣脱不了。 到最后，甚至呼吸都渐渐微弱了下来。 顾景昭神色紧张：难道沈瑶也和自己一样，陷入了某一场不愿醒过来的梦中？ 第54章 临江的水可真凉啊…… 沈瑶的意识一轻, 再有意识的时候，自己的脑海里便盘桓着这句话。 她蓦地睁开眼睛，随即便发觉, 自己竟在置身于一片水中！ 这…… 这是临江？！ 周遭的水向她积压，黑洞洞的水从四面八方伴着暗流向她拥挤着, 她的五脏六腑都被硬生生挤着，眼睛也睁不开, 只能半眯着，口鼻里全都是灌入的冰凉刺骨的水。 她用尽力气想要往上游, 可是拿水流太极, 水又太深, 即便她用了全身的力气, 也只不过才能在水里缓缓动一下。 她像是要被这些水给吞噬，消失在踏不到低，够不到头的黑暗之中。 这是临江。 这是临江的水。 这是她上辈子的葬身之地。 沈瑶心下只剩下恐慌, 她不是重生了嘛？ 难道重生才是她的一场不可及的美梦？！ 她的结局就是在这片冰凉的临江水中，永永远远的沉下去？ 她的身体越发无力，江水的冰冷渗透进了她的四肢骨头里。 她没办法反抗, 直接任凭吞噬。 那一切都是梦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里才是真实的嘛？ 沈瑶放弃挣扎。 任凭自己的身体在这黑暗里飘荡。 不！ 这不是真的！ 她现在不应该是临江里, 她应该是鸳鸯林中, 应该与顾景昭一起与找神医求药。 她去找顾景昭与他成亲，和他在宫学一起被淋水, 在侯府里一起偷着吃肉，一起在盂县住了那么久。 那一幕幕那么真实，才不是一场梦！ 她不能就这么任凭自己认命的沉入江底。 她得醒来。 她得从这里出去！ 心念一起, 四周困住她的江水褪去。 她也得以呼吸，身体也轻盈了许多, 再睁开眼睛，便是一片树林。 自己的头正枕在一个正在起伏的胸膛上，她如溺水刚刚被救起来的人，猛烈的粗喘着呼吸，还夹着几声剧烈的咳嗽。 “沈瑶，你没事吧！”顾景昭的声音传来。 沈瑶虽然醒了，但也同顾景昭一样动不了。 她只能虚弱的咳嗽着：“我没事。” 顾景昭明显松了口气：“那就好。” 还没等他们两个多说话，林中便传来了一个略有些苍老的声音：“老夫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老夫的清净，没想到是你们这对小鸳鸯。” 那声音由远及近，很快的就到了顾景昭和沈瑶的旁边。 沈瑶的鼻尖滑过了一个瓶子，瞬间自己瘫软的身子就慢慢恢复力气。 顾景昭也是一样。 他们两个缓了一会儿才从地上坐起来，一抬眼便看见了一个仙风道骨头发和胡子都花白的老道人。 那老道人一边捋着胡子，一边道：“你们这对小情人，可是有事来找老夫？” 沈瑶嘴巴甜：“您就是林中的老神仙吧？” “这小姑娘说话老夫爱听，老夫在此就是为了修道，小姑娘叫老夫一句老神仙可也没叫错人，说罢，你们来是为了什么？” “老神仙，我家中糟了灾，如今城中的人又生了病，请老神仙赐药。”沈瑶委屈巴巴的，说着眼圈儿都红了。 老神仙一下就心疼了：“小姑娘可别哭，有什么病什么灾的在老神仙这儿都不算事，你们且说来听听。” “老神仙，这是盂县城中患者的症状，请老神仙过目。”顾景昭将袖子中大夫记录的症状诊单拿出来。 “老夫看看。”老神仙将诊单拿过来，看了一会儿便道：“这症状看起来不是病，而是毒啊。” “毒？”沈瑶和顾景昭互相看了一眼。 他问道：“这毒竟然可以使众多的人中毒？” “是，这毒下了之后，所呈现出来的症状与疫病差不多，若是没有药的话，那些人便会如疫病之人一样坐着等死，但若是有了解药，服下之后便如常人一样了。” 顾景昭眉头微敛：“竟然是毒，是谁想要毒死城中的人？” “他们症状这么轻，倒是不像是给他们下的毒，倒像是别地方的毒流到这面来，他们误食了，若是冲着他们来的，他们现在早就都去见阎王了。”老神仙扶着胡子，将东西还给顾景昭。 “这解药老夫倒是能配，只不过得一日，你们就在我这里等着，不必出去了。” 沈瑶点头：“那就多谢老神仙啦。”—— 老神仙住的地方就是原来得鸳鸯湖附近，伸腰跟着老神仙往他的茅草屋方向走。 茅草屋就在湖边原先那林子中的鸳鸯也一只没少，全都在鸳鸯湖中。 顾景昭在旁边给老神仙磨药，沈瑶就坐在一旁陪着老神仙唠嗑。 沈瑶就没见过哪个老头儿这么喜欢听家长里短的。 “小姑娘，你说你和那小子成亲一年多了？” 沈瑶眨眼：“是啊。” “那你……”老神仙似有些为难，他最后道：“可是你们夫妻两个，不太好？” “没有啊，我们身体都很好啊。” “那你……”老神仙犹豫了好几下：“那你现在还是个小姑娘？” 沈瑶听明白了。 原来老神仙是看出来了他们还没有圆房。 这可…… 沈瑶只得低头道：“我们成亲之后，他便一直在外面忙，平常也见不上面，所以还没有……” “年轻气盛的，他也忍得住。”老神仙感叹：“真是不容易。” 沈瑶尴尬附和：“好像，也是……” 那老神仙忽然道：“小姑娘，你刚刚在林子中，做什么梦了？” 沈瑶惊讶：“那是做梦？” “自然，那可是老夫的得意之作，是为了这鸳鸯林特意配的鸳鸯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神仙道：“像你们这种小鸳鸯进来中了鸳鸯梦，便会一个人做噩梦一个人做美梦，噩梦的那个便是会经历平生自己最害怕的事，美梦的那个人则是会梦到自己心底最深切的愿望。” “小姑娘，跟老夫说说，刚才做什么梦了。” 沈瑶叹了口气，不愿回忆：“我刚刚做的是噩梦，梦见我自己掉水里了。” “啊这！怎么是小丫头做的噩梦？”老神仙惊讶，“明明我做的迷雾是让小姑娘做美梦啊，怎么还变了！” “嗯嗯嗯，可把我给吓坏了呜呜呜。” 这个沈瑶可没骗人，她真的是被吓坏了。 “小姑娘你别哭，你跟老神仙说说，你怕什么，老神仙帮你！” 沈瑶抽了抽鼻子：“老神仙，我怕死。” “你这……”老神仙有些为难：“人生在世，这个无法避免，这个老夫可帮不了你太多。” 沈瑶作势又要哭。 “别别别，老神仙就怕你们这些小姑娘哭，你这年岁和我重孙女差不多大，老夫找找，有什么可以给你的。” 沈瑶继续抽鼻子揉眼睛：“嗯嗯。” 果然，没过一会儿，老神仙便从屋中拿出了一个药丸儿：“小姑娘，你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苦药丸儿。” “这可是假死药丸儿。”老神仙强调：“小姑娘，你不是怕死吗，这老神仙可帮不了你，不过倒是可以给你一次逃命的机会。” “这个药丸儿服下之后，脉搏和呼吸都会无限趋近消失，任谁都诊不出来，此为假死，三日之后才会慢慢恢复正常。” 沈瑶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 沈瑶瞬间笑了，将药丸儿接过：“谢谢老神仙。” “哎呦，小娃子笑了老神仙就开心了。” 沈瑶继续露着小白牙笑得更欢，她指着远处的顾景昭：“那老神仙，可以给他一个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神仙神色一敛：“我可不欠他。” “可是我很喜欢他啊，要是他死了，我也活不成了……”沈瑶拉着老神仙的胳膊使劲儿撒娇：“老神仙，老神仙，求求你啦……” “好吧好吧，那小子可真是有福气。”老神仙又拿出来了一粒药丸递给沈瑶，“呐，最后一个啦。” “好咧！”沈瑶愉快的接下。 她马上提着裙子哒哒哒的跑到了顾景昭的旁边，献宝似的：“顾景昭，你看老神仙给我什么好东西啦。” 顾景昭瞧了眼沈瑶手上的小药丸儿，摇头。 “这可是最最珍贵的假死药。”沈瑶将刚才老神仙的话重复了一遍，“这可是我用那么长的噩梦换来的，你赶紧收好！” 顾景昭手下的活没停：“都放在你那儿吧。” 沈瑶也没推辞：“行那就先放我这。”—— 晚上的鸳鸯湖静悄悄的。 湖边的小小稻草屋往日不住人，今日却挤了一对小夫妻。 外面的风呼呼的吹。 稻草屋里也没有更多的取暖工具，只有一床厚厚的被子。 沈瑶和顾景昭就蜷在里面。 沈瑶冷得只露了双眼睛，她小声道：“顾景昭，你能跟你挤一挤嘛，还能暖和点。” 顾景昭淡“嗯”了一声。 随即他便感觉到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往自己的胳膊钻了钻。 她软乎乎的，像是个软毛的小狗。 顾景昭忽然就想起了今天他做的那个梦。 梦里沈瑶也窝在他的怀里。 还…… 亲了他。 顾景昭抿了抿唇。 心有灵犀似地，沈瑶的声音闷闷的从被窝里传出来：“顾景昭，你做的什么梦啊？” “我做的是噩梦，那你的那个就是美梦了，老神仙说做美梦的那个人是梦到自己心底最深切的愿望，所以顾景昭，你梦到什么了？” 顾景昭没回答。 沈瑶：“你别小气，告诉我呗。” 顾景昭依旧不说话。 沈瑶听不到回答，有点小小的生气。 她翻过身，用背对着他。 可是依旧挨着他近近的。 顾景昭的胳膊贴着沈瑶的背，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近，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体温。 心底最深的愿望嘛？ 暖呼呼的温度传来，还有独属于沈瑶身上馨香的味道。 顾景昭忽然觉得…… 一直以来有些模糊的事情，现在变得清晰。 他低头看那个小脑袋瓜。 他勾唇…… 他心底有个声音，慢慢地确定—— 是她嘛？ 是她。 第55章 顾景昭悄悄地躲在沈瑶的背后美滋滋。 沈瑶不知道, 沈瑶只知道这个人好沉默，好小气。 她生气了。 她准备一刻钟不和顾景昭说话。 冬日里的寒夜静悄悄的，连一点风声都没有。 老神仙早就不知道躲去哪里打坐, 现在感觉整个世界，就剩下沈瑶和顾景昭两个人。 其实…… 顾景昭完全可以算作不在。 毕竟他没动作, 呼吸声又轻，要不是背后在稳稳地靠着, 沈瑶真的没感觉顾景昭在。 一如往日他们一起住的时候。 “顾景昭，你不说也没关系, 反正肯定是个美梦。” 还没到一刻钟, 沈瑶就憋不住的想说话。 反观她…… 那个梦太真实, 让她现在想来还有些发抖。 不。 其实也不能算是梦。 前世她在摔入临江的时候瞬间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就重生回来。 但若是她摔入江水时并没有晕过去。 那便是，清醒的看着自己沉入黑暗。 如同梦中一样。 想到这，刺骨的凉水便像是重新卷来一样。 沈瑶在抖。 沈瑶在被窝里抖得很厉害。 顾景昭伸手抓住了她的胳膊：“沈瑶, 你很冷嘛？” 她是在冷。 可并不是现在带来的冷。 沈瑶没说话。 只感觉身后的顾景昭将平躺着的身子侧过来，用胸膛贴着沈瑶的背后。 他的手没有伸过来将她搂在怀里。 而是单纯的让她暖和一些。 “顾景昭，你说, 我们这次不会像上一次一样吧？”许久之后, 沈瑶的小小的声音从被窝里传来。 顾景昭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不会。” “那就好。”沈瑶闷闷的声音传来：“顾景昭, 我有点困了，先睡了。” “好。” 沈瑶说睡了, 但其实沈瑶没有。 她的脑子十分清醒。 她身为商人，自然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从重生到现在，她改变的事情已经太多了。 与上一世不同的事情也很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算是她相信顾景昭不是白眼狼, 就算是她相信顾景昭日后会变成她的靠山。 但是只依靠他一个人，或许还不够承担风险。 还得有些别的路。 她真的, 不想再那么死一次了！—— 第二日一早天还没亮，顾景昭便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悄悄地起来，将沈瑶身上的被子盖得严实。 推开稻草屋的门，老神仙正在药庐的方向忙活。 “哎？小伙子起来的很早嘛！”老神仙手里搓着药丸儿，他探身往稻草屋的方向看一眼：“小丫头还没醒？” “嗯，她昨日被噩梦吓到了，睡得不太安稳。” “你小子心倒是细。”老神仙笑了两声，手里的药丸儿搓的起劲儿。 “对了，昨日那小丫头说，你们没圆房是因着聚少离多？” 顾景昭：嗯？ 他沉默。 “你们这岁数的小伙子血气方刚的，能忍住也不容易。”老神仙说着，手里又搓了两个药丸儿。 他手一顿：“等等，那么大个好看的丫头在你旁边睡着，你能忍住？” 他其实…… 他沉默。 老神仙狐疑：“小伙子，你不会是不太行吧？” 顾景昭迅速否认：“我没有。” “小伙子若是真不行也不用担心，老神仙这里有药，有病治病没病强身。”老神仙转手从柜子上挑挑拣拣了一个小葫芦：“呐，就是这个了。” 顾景昭默默地把手背到身后。 老神仙直接把顾景昭的手伸出来，将小葫芦塞到顾景昭手里：“你别在意，早晚有一天能用得上。” 那小葫芦在顾景昭的手里有些烫。 “好了，你家娘子也起来了，你们拿着药丸儿赶紧出去救人吧，老神仙我也要打坐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闻言，迅速地将那个小葫芦塞到了袖子里。 沈瑶远远地就看到了顾景昭的动作。 她奔过来：“顾景昭，老神仙是不是给你好东西了？” 顾景昭不答。 “你们小两口还有正事，就快些出去吧，”老神仙笑看着他们，而后幽幽的道：“不过此间的事情，如何进的林子，你们不可以对别人说，要不然老神仙可是会去要了你们的命的。” 昨日老神仙蹭说过，若是贼人进入林子，还没等进来便会被老神仙给毒死。 他这人看眼缘，也看进林子人的运气。 “我知道我知道的！”沈瑶连连点头：“要是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老神仙，我第一个不答应！” “好好，去吧。” 走到林子旁，老神仙将昨日那个鼻烟壶拿出来在他们两个的鼻子下晃了晃：“去吧，快些走出去。” “好。”沈瑶说着，拉着顾景昭的手便往林子外面奔。 老神仙看着小两口的背影消失在林子之中。 他有些不舍：“还是年轻人们好啊……”—— 阿桑等人已经在外面等了一日有余，若是今夜他们还没有回来，他们便会动身回盂县。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气氛一片压抑。 直到—— “顾景昭，我发现你真的挺小气，给你了什么你真的不能说嘛？” “不能。” “这不公平！我昨天要到的东西可是给你了一半，你现在得了好东西你却藏起来！” “你用不上……” “我用不用的上的你怎么知道，你告诉我我自己自然有判断。” “不行。” 林中少男少女的声音渐渐清晰，阿桑瞬间便认出来这是顾景昭和沈瑶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其他人的听力没有阿桑那么好，直到看到人才迎上去。 “顾大人！” “小顾大人可还安全？” “里面可真有神医？” 顾景昭一句都没回答，带着沈瑶骑上了马：“回盂县。” 阿桑：“是。” 一行人迅速地奔回了盂县，沈瑶在马上身子都要被颠簸散了。 顾景昭先将沈瑶送回家，随即才带着药去往营地旁边的医署。 又是一连好几日，正月初十，顾景昭终于回来了。 这几日城中人心惶惶，沈瑶也没有出去，每日的饭是阿婆过来做的。 绣庄也暂且没有上工，沈瑶抱着小喵无聊的坐在正厅。 小喵蜷在沈瑶的怀里，听到声音耳朵一竖。 沈瑶也听见了开门声。 望着过去，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便出现在了门口！ “顾景昭！”沈瑶抱着小喵跑过去。 顾景昭本来就瘦，这几日不见，他好像又瘦了几分，脸色还苍白了许多。 “顾景昭，你这几日都没吃饭嘛？”沈瑶歪头，上上下下的打量。 “医署忙，没来得及吃。” “你竟然好几天都没怎么吃饭？！”沈瑶惊了：“厨房里好像还有些菜，不过是生的。” 顾景昭忽然想起了那个梦。 不见沈瑶的这几日，他又饿又累，现在甚至还有些恍惚。 他撑着淡笑：“你会做？” 沈瑶一脸“你疯了”的神情看他：“你说呢？” 顾景昭当然摇头。 这几日他还没感觉有多饿多累，现在一进来一下子就觉得饿了。 他拐到厨房，看见还有剩下的一个馒头还未凉透，拿过来一口一口吃掉。 沈瑶倚在门口看他。 顾景昭这人还真是…… 他都饿成那样了，吃个馒头还这么慢条斯理。 还…… 挺好看？ 顾景昭吃的文雅但迅速，待他吃完，沈瑶才问：“那些病人都好了？” 顾景昭慢条斯理的洗手：“嗯，已经都好了。” “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顾景昭摇头：“因为不是给城中的人下毒，所以没有任何指向性的线索，只能慢慢等慢慢查。” 沈瑶点头：“也是，这事情等于是无妄之灾，要真想去查还真不容易。” 顾景昭吃了个馒头，身上有些力气，便起锅给自己烧水准备洗个澡。 烧水的时候，沈瑶就在倚在门口跟他说话。 大多都是青柳巷中的事。 什么牛婶家又打孩子啦，什么佟环儿前几日和余秀才在门口遇到，谁都没说话啦，什么阿婆又研究了些新鲜花样子，等着绣庄上工就让那些绣娘们绣啦。 顾景昭坐在厨房里，手里端着一杯热茶慢慢地喝。 大多都是沈瑶在说，顾景昭在听。 时不时的回应一声。 厨房中热水慢慢沸腾，从锅中氤氲出来的雾气将整个厨房都变得温暖湿润。 顾景昭起身将锅中的热水盛到浴桶中，待水够了，沈瑶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人站在屏风后，隔着蜡烛看门口的人：“我要洗澡了，你还要在这里嘛？” 沈瑶还在滔滔不绝的将绣庄中的事，听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地嘴硬：“小气，看看又不能如何，你一个大男人还怕人看嘛！” 顾景昭抿唇：“那便看吧。” 他说着，便将外衣脱掉，随即又要脱里面的中衣。 沈瑶！！！ 顾景昭他怎么了！ 难道是饿的把脸皮给吃了！ “顾景昭我第一次发现你竟然这么不知羞！”沈瑶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手捂住小喵的眼睛：“不能看不能看，我们喵喵不能看这些的！” 小喵被蒙住了眼：喵？ 听着里面簌簌的脱衣声，沈瑶脚下再也站不住，抱着小喵转身跑了。 隔着屏风，顾景昭看着提裙跑掉的背影，弯唇轻笑了下。 待他洗漱好换好了衣服回到房间，沈瑶已经在自己的小被子里面躺好。 喵也窝在旁边。 顾景昭掀开自己的被子，平躺在床上。 这是他这几日第一次平躺着睡觉，甚至舒服的想要长舒一口气。 沈瑶这几日在家不是吃就是睡，现在好不容易有人在旁边了，沈瑶便不自觉的想要说话。 “顾景昭，春天来了的时候，你还要种地嘛？” “嗯。”顾景昭很累，有些昏昏欲睡。 “真好，春天种下去的种子，到秋天就能有收成，若是世间所有的事情都这么简单就好了。”沈瑶叹了一句。 顾景昭听着沈瑶的话，跟着“嗯”了一句。 沈瑶忽然道：“顾景昭，你有没有想过，这次回上京之后，还要走之前的路嘛？” 顾景昭的意识都有些混沌：“自然是和之前完全不一样的路。” “那是什么啊。”沈瑶还想问。 顾景昭没说话，气息沉了沉。 听着呼吸声，沈瑶以为顾景昭睡着了。 她自顾自的小声道：“反正我想好了之后要过什么样的日子，肯定和上辈子不同。” 最起码，不会被人算计，死得那么惨。 顾景昭原本真的睡着了，可是听到沈瑶的话，他忽然想起那日沈瑶找他吵架。 黑暗中，他蓦地开口：“前几日，你与我吵架的时候说想要找个赘婿，可是真的？” “你没睡着啊。”沈瑶声音扬起来了些。 “没有。”顾景昭音色稍沉：“你还没有回答。” “赘婿嘛？”沈瑶满不在意：“是打算找一个。” 顾景昭呼吸暂停，他睁开眼睛，侧头观察着沈瑶。 她，是认真的。 他的声音更沉：“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找赘婿嘛？”沈瑶由躺为趴，脚在被子里面翘起来，一晃一晃的。 “因为赘婿的好处多啊。”沈瑶一条一条列举：“你看，我和你和离之后，再嫁人也没有什么好人了，我也懒得再去挑，有那功夫不如再扩展一下沈家，挑一个好看的赘婿，要是再有点学问就更好了，到时候就可以让他去教孩子课业，最重要的是听话，对了……” 顾景昭冷声打断：“知道了。” 沈瑶：“嗯？” 这人怎么奇奇怪怪的，问的也是他，不想听的也是他。 “顾景昭，你要睡了嘛？”沈瑶朝他那边蹭了蹭。 闷闷的声音传来：“嗯，睡了。” “那好吧。”沈瑶身子一转，背对着顾景昭躺着，没过多久也睡了过去。 而原本说睡了的顾景昭，却一直睁眼，一点睡意都没有了—— 过完了年，冬天的气息便悄然退去，一场春雨过后，大地消融，所有的事情都焕然一新。 顾景昭比之前还要忙。 他一手在盯着街道房屋的修葺，一手又在带着大家春种。 沈瑶也是忙得不亦乐乎，在春季彻底来临之间要赶制出来一批新的春装绣样，由林默快马亲自送至上京。 直到春种结束，他们才稍稍慢下来一些，得以喘一口气。 将夏天的绣样定下之后，沈瑶给绣庄的绣娘们放了个假。 这段时间大家忙着赶工，都累坏了。 绣庄中的绣娘都回了家，沈瑶也在检查了一遍绣庄之后，提了新做的糕饼就准备回家。 可是脚刚一出去，她便一转念。 也不知道顾景昭这个时候在干什么。 顾景昭今日出门的早，沈瑶出门的时候，看见顾景昭的背篓在院子里，他今日应当去监工了。 沈瑶想了想，自己一直都忙着绣庄的事，还不知道那条街修成什么样了呢。 不如去看看？ 而且顾景昭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好像在生什么闷气，总之就是不对劲儿。 算了，可能是他压力太大了。 再顺路去看看他。 沈瑶转了个方向，又提了一些路边的热乎包子，慢慢地朝顾景昭监工的地方去。 绣庄离那条街步行需要两刻钟，沈瑶拎着好大一盒子的肉包子，艰难地往街上走。 直到马上就要走不动的时候，终于到了。 沈瑶长舒了一口气，将盒子放下，叉腰看着面前的街道。 这街道便是她去年刚来盂县时走的那条。 如今不过才过去了几个月，便已经和之前那残败的模样完全不同。 一切都井井有条。 有的地方已经是与顾景昭那张图中一模一样了。 沈瑶有些惊喜！ 知道顾景昭这日日夜夜的见不到人，心血全都用在了这里。 事实上，也不仅仅是这条街。 顾景昭去年将材料买回之后，便分发给了家中需要修葺的百姓，若是能自己动手便自己来，若是需要帮助，则需要等等。 不过大家互帮互助，也都将自家的屋子都修好，甚至有些绣娘在沈瑶的绣庄赚了些钱，还给家中添置了些东西。 这城中渐渐的又恢复了人气儿。 沈瑶有些欣慰，也有些自豪。 她叉腰站在街头，忽然听着后面有人喊：“哎？这不是小顾大人的媳妇儿嘛，怎么到这来了？” “那还用说，来找夫君来了呗！” 沈瑶听到声音回头应声：“是呀，我是来找夫君的，他现在在哪儿呐？” 第56章 “小顾大人就在里面, 沈娘子跟我们进去吧。” 那说话的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往上迎。 其中一个是原先上马寨的弟兄，自然认识沈瑶。 二人走到沈瑶旁边，看到偌大一个食盒, 连还散发着阵阵的香气。 “沈娘子，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啊, 好香啊！” “这是给大家带的肉包子！想着大家干活辛苦了，给大家加点好吃的。” 那二人一脸感激：“沈娘子竟还记得我们！” 沈瑶一瞪眼：“这话说的, 大哥们可是顶梁柱，自然好好好感谢！” “好好, 那就多谢沈娘子了。”两个兄弟说着, 伸手将那盒包子提起来：“嚯, 这包子可真沉, 沈娘子一路走过来累坏了吧！” “还好还好。”沈瑶跟着他们往前面去果然在一个建了一半的铺子门前，沈瑶看到了顾景昭。 她一边招手一边朝顾景昭的方向跑：“夫君！我来看你啦！” 顾景昭手里面拿着图纸，循声望去。 一个轻盈似蝴蝶的轻巧身影朝他这面奔来, 裙边的绣花儿精致，跑起来的时候像一朵朵盛开的小花儿。 自从沈瑶开了绣庄之后，她身上的裙子就多了起来, 也再不是粗布的样子。 只不过还是与上京的衣裙不一样, 多偏于方便干活的款式盒布料, 只是裙子上多了很多精巧的绣样儿。 沈瑶跟顾景昭显摆过，这可是阿婆亲手给她绣的, 只有她一个人有。 “夫君！”沈瑶一路叫着，快步就跑到了顾景昭的面前，她歪头扬着笑：“夫君？” 顾景昭一瞬间的怔愣。 往日他听过了不少沈瑶叫“夫君”, 而是现在她这么一叫，顾景昭便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沈瑶说的话。 她很认真的打算着, 要找个听话的赘婿。 虽然顾景昭在别人面前就是要装作冷淡的样子，可是他今日的态度，感觉比冷淡还多了些别的。 看不懂。 他戏太多了。 沈瑶也不能僵在原地，别人都看着呢。 她伸手去拉顾景昭的衣袖，声音更绵长：“夫君……” 顾景昭这才回应：“嗯。” 旁边的工人也到了休息的时候，大家围过来：“这是什么呀，这么香！” “这是小顾大人媳妇沈娘子给我们带的肉包子，犒劳大家的！” “谢谢沈娘子啦！” “这包子可真香了！” 沈瑶转头站在顾景昭的身侧：“大家辛苦啦，快些趁热吃吧！” “好！好！” 沈瑶挽过顾景昭的胳膊，将手上的糕点举起来：“夫君，我给你带的糕点，很甜的。” 沈瑶手上的糕点一股香甜的味道，闻着便香。 “哎呦，这沈娘子对小顾大人可真是体贴。” “小顾大人快别在这里晒着了，带着沈娘子去里面歇歇吧……” “是啊，手上的好吃的别凉了哈哈哈。” 那些匠人们坐着立着，每人手里面都拿着个肉包子在嚼，看着前面一对小夫妻。 沈瑶甜甜的笑，手里面的糕点阵阵香味扑鼻。 匠人们说这糕点是给他拿的。 可是顾景昭却清楚的知道，不是。 这糕点的香味，是沈瑶往日爱吃的。 根本就不是给他带的。 想到这，他的心尖忽然有点酸。 他的面色越发淡，只朝大家点了下头之后，带着沈瑶回到他往日休息制图的小屋。 这小屋干净整齐，有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放的都是一些图纸，还有用木头搭建的小模型。 下面放了几张椅子和一个小桌，是跟人谈事时候用的。 “原来你往日就在这里啊。”沈瑶将糕点放到小桌子上，自己则去看那些小模型。 这些小模型都是顾景昭图纸上建筑的缩小版。 虽小巧，但什么都有，特别还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惊喜：“这是你做的？！” 顾景昭倒了杯茶放在糕点旁边，听到沈瑶问，他淡淡的点头：“嗯。” 她跑回来：“顾景昭，你还有这手艺啊！” 以前沈瑶虽然和顾景昭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可是她根本就没见过两次顾景昭，更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会些什么。 如今跟他相处的时间越长，越觉得顾景昭他这个人，真的挺厉害的。 “还好，以前在净尘居的时候闲来无事，便什么都研究了一些。”顾景昭坐在椅子上。 沈瑶也坐了过去，将糕点拆开。 香味更浓。 沈瑶用手帕擦了擦手，拿了一块糕点尝了一口，满足的眯起了眼。 顾景昭看她这般，忽然心念一动，手伸向了糕点纸包。 还未等碰到，那糕点便被拽走。 顾景昭的指尖一空。 “顾景昭，你往日不是不爱吃甜食嘛？”沈瑶将纸包往自己的方向一拎。 顾景昭的指尖没收回。 他抬眸对上沈瑶的眼睛。 他带了些别的情绪，有些认真，还有些坚持：“闻着香甜，想尝尝。” “顾景昭，你最近有点奇怪。”沈瑶没给，她略皱眉：“你总是对我有些冷淡，当然你平常也这样，只不过我总感觉你最近的冷淡不太一样，好像……” 沈瑶看着他：“在生气。” 对，就是在生气。 沈瑶忽然有点想明白了。 顾景昭平常就不怎么和她说话，可是好歹他们也一起住了这么长时间，两个人在私下里的时候，顾景昭都已经很正常。 可是最近就忽然变了。 沈瑶搞不清楚：“顾景昭，谁气到你了？” 顾景昭的指尖微微动了两下，随即慢慢地收了回去。 他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可是这气着实跟沈瑶没有关系。 毕竟，他们如今只是合作关系。 甚至沈瑶是将他当作可以信任的伙伴，才将自己日后的计划与他说。 沈瑶没变，变得其实是他自己。 想到这，他有些混乱。 随即他将与沈瑶对视的眼神挪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生气。” “你说谎！” 沈瑶确定！ 若是他堂堂正正的看着自己的眼睛说，这话倒是可信几分。 但是他把眼神移走了！ 他移走了！ 他就是心里有鬼但不能说！ “你这个人真的，我们是伙伴，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一起解决嘛，憋在心里自己生气算什么事！” 沈瑶脸鼓鼓的，手上的糕点也不吃了。 顾景昭坚持：“不关你的事。” 的确跟沈瑶无关。 是他自己。 可是这话一说出来，沈瑶忽然炸毛：“不关我的事？！” 沈瑶突然高声。 但因着在外面，沈瑶再生气也压低了声音。 “顾景昭，你这么说可真没良心！什么叫不关我的事！”沈瑶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你就说我们成亲之后，我跟着你在侯府，咱俩一起过连口肉都吃不上的苦日子，后来又到了盂县，一起做了这么多事，你说不关我的事？！” 沈瑶越说越生气：“顾景昭，你这是钱用完了，就想把我这个资助人给甩开了！” 沈瑶手一收，把糕点全揽到自己怀里。，一点都不给他吃。 她瞪着眼认真骂：“你白眼狼！” 沈瑶的语速快，字句又清楚，说话的时候跟劈里啪啦蹦豆子一样往顾景昭的脑袋上砸。 沈瑶的话越说越离谱，顾景昭听得只皱眉，可是却插不进去半句。 这在沈瑶的眼里就成了默认。 他竟然还皱眉？ 是不耐烦了呗！ “好好好，好一个小顾大人，我现在算是看明白你了！” 沈瑶眉色一敛，收起东西转身就要走。 “不是。” 顾景昭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沈瑶的手腕。 她的手腕细细的，顾景昭一只手攥过去，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沈瑶的手腕上绕了一圈。 他抬头，认真解释：“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不是白眼狼。” 沈瑶下巴抬起：“好啊，那你说说你为什么奇怪！” 顾景昭不说。 沈瑶作势接着要走。 顾景昭用力将她的手腕握紧，他沉声垂眸道：“不是不告诉你，是打算之后再跟你说。” 他的头垂下看着地面，沈瑶只能看到他束发的发带随着动作垂在两侧。 像长耳兔垂下去的两只耳朵。 与沈瑶换了漂亮的裙子不同，顾景昭依旧是一身粗布衣衫，方便往日干活。 他这么垂着头，像是一个被欺负的惨兮兮却不敢回嘴的少年。 沈瑶心下忽然一动。 她眨了眨眼，而后想要把自己的手腕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 顾景昭低着头，手指微微发力。 沈瑶眨眼：抽不出来。 “顾景昭你别这么可怜兮兮的。”沈瑶哼了声：“好像谁欺负了你一样。” 顾景昭依旧不说话，但他这个时候的沉默更像是…… 默认了沈瑶在欺负他？ 沈瑶闭了闭眼，有点无奈：“那你什么时候能跟我说？” 顾景昭低头闷声：“合作期满之前，定会跟你说。” “好吧。” 其实沈瑶也不太在意，毕竟她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意说的事情。 人家不愿意说，也总不能强求。 她只是有点生气顾景昭说和她没关系的话。 在知道不是那个意思之后，沈瑶也不生气了。 她轻轻抽手：“现在你能放手了吧？” 顾景昭抬头，但是手没放：“那我能吃一块糕点嘛？” 沈瑶说不出来顾景昭这是怎么了。 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不给他吃一块糕点，自己就是罪大恶极的坏人。 “给你给你。”沈瑶投降。 得到答案。 顾景昭嘴唇勾起轻笑。 他手指放开，转而去拿沈瑶护着的点心。 指尖似是而非的，不小心蹭了下沈瑶的手背。 只是轻轻一划，沈瑶就僵在原地。 顾景昭顺利的拿了一块糕点，放在嘴边尝了一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确实味道不错。 不怪沈瑶那么喜欢。 顾景昭将糕点几口全都吃完，这才去看沈瑶。 沈瑶还僵在原地。 顾景昭轻声：“所以，你来找我有事？” 沈瑶回魂儿：“没……没什么，就是今日绣娘们休息，我就将绣庄关了，本来想回家，但有点好奇这里如何，便来看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你觉得怎么样？” “虽然还有一些需要完善的，但大体上已经和你图上画的差不多，”沈瑶的眼中有些赞赏：“顾景昭，你有点厉害哦。” 顾景昭勾唇微笑，也没谦虚。 下一瞬，他道：“这里八月份就可以竣工了。” 沈瑶有些惊讶：“这么快？” “有沈大姑娘倾囊相助，自然是要比之前快。”顾景昭淡声道：“十月份，整个盂县便也大体上修完了，待秋收结束之后，我们便启程回上京。” 回上京。 沈瑶下意识地：“这么快？” “嗯，”顾景昭点头，“这也是当初我跟你约定的时间。” 沈瑶有些沉默。 在盂县的这几个月，春果时常会传来消息，父亲的身体状况还算平稳，但沈瑶知道，父亲是常年劳累留下的病根，所以就算是能多留，也不会太久。 他们确实是时候该回到上京了。 第57章 （二更） 春去夏来, 夏去秋收。 因着有去年的经验，今年的秋收比之前还要快，收成也比去年好上许多。 粮食丰收今年定是不缺, 城中的房屋大半都已经修葺完毕。 沈瑶的绣庄里绣娘也是越来越多，上京中绣品已经铺开收入稳定, 更多的绣娘都可以来填补家用。 如今的盂县虽然还比不上之前，但是也已经完全进入正轨。 除了人们藏在心中的那道疤之外, 城中已经看不到之前的破败。 这一年的时间，顾景昭忙得都见不到人, 就算是每天晚上顾景昭都会回来, 但沈瑶却好像好久好久都没有看到这个安静的室友了。 所以, 这日沈瑶一醒来, 看见正在正厅中穿戴整齐，正在看书的顾景昭，她伸着懒腰愣在原地。 沈瑶揉了揉眼：“顾景昭, 你竟然在家？” “你醒了？”顾景昭抬眸，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招呼她：“早饭已经做好了, 过来吃吧。” 沈瑶走过去, 看到桌子上摆了几个酥饼, 还有两碗清粥，两碟小菜。 沈瑶：“你做的？” 顾景昭顿了一下, 实话实说：“我买的。” 他接着道：“但粥是我熬的。” “我还以为小顾大人什么时候学会的手艺，竟然还会烙饼？”沈瑶在顾景昭对面坐下。 她看着桌子上的两碗粥：“顾景昭，你在等我吃早饭？” 顾景昭将筷子摆在沈瑶的面前, 淡声：“嗯。” 沈瑶礼貌的接过筷子，随即拿了张饼咬了一口：“嗯, 很不错！” 自从阿婆到绣庄之后就没再来给沈瑶做饭，不过沈瑶和顾景昭都忙得不着家，日常也就在外面对付一口。 上一次在屋中吃早饭是什么时候，沈瑶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她用勺子喝了口粥，扫了一眼他刚刚放下的书卷。 不是建筑类的，而是宫学里面的书卷：“顾景昭，你今日怎么有空看书了？” 顾景昭：“现在秋收结束，也没有那么忙。” “嗯，确实。”这几日有时候沈瑶回来的比顾景昭还要晚。 顾景昭慢慢地喝粥，随即听着他状似无意问道：“你今日要去绣庄？” “是啊，最近不是准备要回上京了嘛，这面的铺子我得找一个人来管，阿婆年岁已高管不了绣庄，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挑不出来什么人。” 沈瑶说着，眉头拧着，有些为难。 看着沈瑶愁的干啃饼，顾景昭抬手夹了点小菜，放到她的勺子里：“我们距离回上京，还有一段时间，你可以再选一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还是有点拿不准：“我知道，现在绣庄的东西大多都是买到上京，这绣庄选出来个管事就成，也不必选出来个掌柜，只是绣庄中有好几个都还不错，所以一时拿不准主意。” 沈瑶说着，这才看到自己勺子中的小菜。 她一口吃掉，礼貌道谢：“谢谢。” 顾景昭弯了弯唇—— 明玉绣庄内，沈瑶在小屋子里已经发呆了半天，快要到下工的时候，沈瑶忽然听得有人敲门。 阿婆的声音传来：“沈娘子可在休息？” 沈瑶回神，扬声道：“没有，阿婆进来吧。” 阿婆推开门进来，手里还拿了一个绣品：“沈娘子，我这里有件事想要请娘子定夺。” 沈瑶给倒了杯茶：“阿婆快过来坐。” “不忙。”阿婆坐在沈瑶的对面，将手中的绣品给她：“沈娘子看看这绣品。” “很好看啊，”沈瑶拿过来看，没发现什么不妥。 但阿婆能过来找她，定是这绣品出了问题。 她将绣品递回去：“阿婆，我不懂绣品，你且说说有什么事便好。” “是这样，这绣品的针线位置有些绣坏了。但那绣娘却将原本的绣坏的地方给重新掩盖住，面上看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只是修补的地方有些不平整。那些绣娘七嘴八舌的，有人说看不出来可以出货，有人说不可以。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这绣品能不能出货，还请沈娘子来定。” “这面上确实看不出来什么。”沈瑶仔细看了看。 “而且若不是绣娘，也是摸不出不平整的，而且这料子和绣线也太过金贵，若是做了废品实在可惜。” “这样啊……”沈瑶突然问道：“阿婆，有多少个人说这个绣品不能出货的？” 阿婆答道：“只有一人。” “只有一个人？”沈瑶眨眨眼，心下忽然有了主意。 她笑着将那绣品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我们绣庄的东西还是要出好的，这种情况，日后便都不出货啦。不过也没事，这绣品我瞧着不错，就留着给我绣个帕子就成。” 阿婆觉得可惜：“这料子这般贵重，做成帕子怕是有点浪费，还是老婆子给你做条裙子。” 沈瑶开心：“也好！日后回到上京，想要穿阿婆给做的衣裳，还真不容易。” 阿婆心下一空：“沈娘子要回上京？” “嗯，盂县这便也好起来了，上京的爹爹也想我了。” “是，是，你和小顾大人也出来这么久了，应该回去了。”阿婆声音有点哽咽：“虽然知道你和小顾大人早晚得回去，但这心里啊，却有些不是滋味。说句不知身份的话，这么长时间，我早就把你和小顾大人当作自己的孙女和女婿。” 阿婆手里攥着绣品，手指来回的抚摸。 她低着头，眼睛里面全都是不舍。 盂县城中遭贼，她虽然活命但只剩她孤身一人。 若不是有沈瑶和顾景昭，她不过就是一个在家等死的老人，怎么还能有如今这般干头。 打死她也没想到她这一把年纪，竟然还能管起来一个绣庄，带着绣娘们学手艺。 比她之前活得那些年都要有奔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也抽了抽鼻子：“阿婆……” “没事没事，不还有一段时间嘛，阿婆也好久都没给你们做好吃的了的，等过两日阿婆给你们做顿好的。”阿婆想了想：“你回上京穿得衣裳就不能用我们这儿的料子了，阿婆用锦缎给你做，日后到上京，不比那些夫人小姐们差！” 沈瑶点头：“那是自然，阿婆的手艺可是千金都换不来的！” “好好，那阿婆现在就给你去选料子。”阿婆说着，起身抹了抹泪，转头就要出去。 “阿婆，你一会儿出去，将刚刚那个反对的绣娘叫过来，我有事要找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沈娘子等着，我这就去叫。” 沈瑶点头，心里面全都是不舍，还有一些轻松。 这个人选，兴许能定下来了！ 阿婆出去不久，便有人来敲门，那声音有些笑，明显有些紧张：“沈娘子。” “进来吧。”沈瑶坐在桌子前，手里摆弄着一串钥匙。 那绣娘轻声地进来，带上了门，立在沈瑶面前：“沈娘子找我，是有何事？” 沈瑶看着面前的绣娘，自己有些印象。 她好像比自己要大三四岁，去年刚嫁人没多久，自己的夫君家便遭了难，娘家人口有多不让她回去，如今只有自己一个人过活。 这绣娘往日认真从不出差错，就是胆子有些小，话都不敢多说，每日都坐在最角落里盯着眼前的事，不多插嘴。 今日竟然敢说话？ 还只她一个人？ 沈瑶问道：“姐姐叫什么？” 那声音细细的：“我叫立冬。” “立冬姐姐。”沈瑶眨眨眼：“刚才我听阿婆说，你觉得刚才那绣品不应当出货？” 立冬点头：“嗯，是。” “可是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觉得，大家都觉得那绣品看不出来什么，原料又贵，不出货砸在手里十分可惜，为何你与她们想的不同？” 外面的绣娘不知道沈瑶的决定，立冬心里怕怕的：“因为做坏了就是做坏了，不能骗人的。” 沈瑶弯唇：“是因为那绣品不是你做的，若是你做的话，你会如何做？” 那声音还是不大，甚至声音还有些发抖，只是话没变：“还是一样，做坏了就是做坏了，罚钱就是了。” 立冬也不知道沈瑶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因她与别人不一样，沈娘子觉得她多事。 难不成是要不用她了？ 她现在家中没人，也没有地可以种，幸好有这个绣庄才能维持生活。 但若是现在…… 立冬想到这，立刻向沈瑶行礼：“娘子不要生气，若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对，请娘子示下！” 沈瑶没叫她起：“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娘子请说！” “我过些日子就要离开盂县回上京，这里的绣庄我得找一个人帮我看管着，立冬姐姐可愿意帮我？” 立冬愣住，她抬头：“娘子这是……” 沈瑶温和笑着：“你没有听错，就是这样，我不会永远都在盂县，可是这绣庄却不能关，大家还指望着绣庄吃饭。” 立冬有些犹豫：“娘子，我虽然夫家当初是做小买卖的，但我自己却从未管过这么多人，娘子将绣庄交给我……” “没事的，你今日做的就不错，你日后只要如同今日一样做即可，另外你不用怕，在上京我有一个要好的小姐妹，比我还要小一些，她也管着一间绣庄，日后若是你们见到，一定会有很多话可以聊。”沈瑶劝道：“而且你不用担心，若是有什么事，可以去镖局找林默林大哥，我会跟他说让她帮你的。” 沈瑶将钥匙举起：“你如今只要说，你想不想做就是了。” 立冬犹豫了两下，最后弯腰低头伸手：“多谢娘子信任，我定会努力的！” 沈瑶将钥匙放到立冬的手上：“既如此，那便麻烦立冬姐姐了。” 第58章 立冬带着钥匙, 沈瑶也跟着她出去，与大家交代了几句之后，日头也要落下。 沈瑶带着立冬将需要注意的地方都讲了一遍, 告诉她那把钥匙管哪里。 立冬是绣庄刚成立的时候就来了，绣庄里的一砖一瓦都是大家亲手布置的, 所以不用沈瑶多说，立冬便很容易的接手。 将事情交代完, 沈瑶也轻松了许多。 手中的钥匙交了出去，沈瑶一身轻松：“好啦, 今日就到这里吧！” 绣娘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是。” 收尾的事情交给立冬, 沈瑶也跟着绣娘们一起往外走。 刚出门, 便听着绣娘们在那望着一处笑。 沈瑶有些不解：“姐姐们在笑什么？” 绣娘们一抬下巴：“沈娘子快看看, 是谁来了！” 沈瑶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发现一道高高瘦瘦的身影站在门口。 他一身白衣，头上用银冠束发。 端在那一站, 一下子便让所有人都看过去。 沈瑶眨眼：是顾景昭！ 顾景昭也看到了她，他站在原地朝沈瑶轻笑。 旁边的绣娘们也在笑，打趣的道：“沈娘子, 你夫君来接你回家啦, 你还不赶紧过去！” 她其实有点愣, 这顾景昭今日闲成这样，竟然来接她回家？ 这不对啊, 奇奇怪怪的。 旁边的绣娘打趣的声音让沈瑶回神，她调整好脸上的笑，提着裙子朝顾景昭的方向奔去：“夫君你来接我啦！” 沈瑶哒哒跑到顾景昭面前, 看着他轻轻点头，随即小声问：“你怎么来了？” “顺路。”顾景昭朝那些绣娘们点点头。 沈瑶也摆手：“那姐姐们, 我先回家啦。” “好好！沈娘子快些回去吧！”绣娘们笑着，看着小夫妻两个并肩往回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们一边笑，一边有些羡慕。 若是以前，自己也有过这样的日子，可是现在…… “哎？今日大家若是无事，便带着孩子聚聚！小顾大人和沈娘子也要回去了，咱们商量商量，给他们送些什么。” “好好，这个好，我们商量一下！” 而那对令人羡慕的小夫妻，正在悄悄的拌嘴。 沈瑶走在顾景昭的身侧：“顾景昭，你今天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 “当初说在外面你可要对我冷漠，可是你今日来接我，在别人眼中可是十分恩爱，琴瑟和鸣。” 听着沈瑶这般说，顾景昭闭了闭眼：“可是我们本来就没有演得那般关系差。” 他真的，没有那么冷漠。 “我知道，我们合作十分愉快，就是这样这样，我们才要保持着，不要给日后找麻烦，到时候和离也方便。” 沈瑶认真，给顾景昭分析。 顾景昭闭了闭眼：“好，今日你不用担心，这里是盂县。” “嗯嗯，我没担心。”沈瑶叹气：“这不是马上就要回上京了嘛，我们都要注意起来，不能像在盂县这般随意了。” 顾景昭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只能道：“嗯，知道了。”—— 没过几日，沈瑶和顾景昭要回上京的消息便传开了。 回去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末，冬日之前。 十月末，秋收结束，顾景昭拎着背篓刚一回来走到青柳巷，便听到院子里面十分热闹。 他刚推开门，里面的绣娘还有青柳巷的嫂子们便朝他望过来：“呦，小顾大人回来啦！” 顾景昭点头，在人群中找沈瑶的身影。 佟嫂子喊道：“沈娘子，你夫君回来啦，快出来！” “夫君回来了？！”沈瑶的声音先传出来。 顾景昭往厨房的方向看，便看到了一个小脑袋探出来，嘴里鼓囊囊的，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顾景昭朝沈瑶点了点头，随即对嫂子们道：“我进去换件衣服，稍等。” “快去快去，再洗把脸。”嫂子们说笑着，绣娘们也互相看看对方眨眼。 沈瑶从厨房出来，跟着顾景昭到了里屋。 顾景昭在里面换衣服，沈瑶就靠在门口说：“那些嫂子们和绣娘们知道我们要走了，她们来送送我们。” 顾景昭换了件外衣：“嗯，没事。” “一会儿林默和上马寨的人也会来。”沈瑶继续道。 听到林默的名字，顾景昭顿了下：“嗯。” 这段时日沈瑶开的镖局也做得很好，这盂县里面的东西少不了都是林默帮忙。 请他是应当的。 说着，顾景昭已经换好了衣衫，又给自己重新束了发，洗漱干净后从里屋出来。 沈瑶看着顾景昭收拾的稳妥，脸上也没有疲累，沈瑶也放心：“那别让她们等太久。” 顾景昭颔首，跟在沈瑶的后面出去：“好。” 刚出了正厅，他们便看着原本各忙各的绣娘们如今都站在院子里等他们。 看着夫妻两个出来，立冬笑着给大家了一个眼神，随即后面抬着一个牌匾的绣娘便往前。 立冬道：“沈娘子，这是我们送你们的礼物，也算是一片心意。” 沈瑶有些惊喜：“姐姐们，你们……” 还不等沈瑶说什么，立冬便上前，将改在牌匾上面的红布摘下。 那匾额上是用刺绣精心打造，“琴瑟和鸣”四个字也工整好看。 沈瑶：额…… 顾景昭：嗯。 立冬道：“这字是我们请余秀才写的，刺绣都是我们下了工之后做的，望你与小顾大人这辈子和和美美，百年好合。” 沈瑶真的猜不到，这是哪里出了错。 他们两个哪里琴瑟和鸣了？ 还不及沈瑶说什么，倒是顾景昭先前一步：“多谢各位。” 沈瑶也跟着：“各位姐姐有心啦，我与夫君定会如姐姐们说的那样，琴瑟和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好！沈娘子和小顾大人好好的，我们也就开心了！” “饭菜要好了，人也齐了，我们吃饭喝酒吧！” 沈瑶和顾景昭被拥着坐到正位，琴瑟和鸣的牌匾放在他们身后，那刺绣闪着金色的光。 院子中热热闹闹的还有些不舍，大家都知道这次过后，再见顾景昭和沈瑶便有些难了。 待天晚了，院子里才安静下来。 琴瑟和鸣的牌匾就放在正厅，沈瑶一进去便看到。 她叹了口气，转头去看顾景昭：“顾景昭，你说她们是从哪儿看出来的呢？” 顾景昭正在含笑看着牌匾，听着沈瑶的话，他淡道：“不清楚。” 不过她们兴许并没有看错。 沈瑶真的有些愁：“顾景昭，若是我们这般回到上京，他们是不会相信的，若是被明德公主发现，她说不定会做出来什么事。” 一提到侯府和明德公主，沈瑶的语气便沉了些。 这些好像是远在上辈子的人被沈瑶这么一想，便觉得拘谨。 她在盂县的日子过得太自由，自由到她不太想回到净尘居。 顾景昭听出来沈瑶的语气，他问道：“你不想回侯府？” 沈瑶看他：“嗯。” 顾景昭看着她，淡声又坚定：“那我们便不回去了。” 沈瑶一下笑开：“顾景昭，你现在还挺会逗人的，我们要是不回侯府，明德公主不得派人把我们抓回去啊。” 转头不再看他：“不过，我得好好想想，这个牌匾要带回去放在哪……”—— 时间一划而过，当归期定下日子便过的更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看了眼自己要带回去的东西，足足有两大箱，想起自己当初来盂县的时候，可是连件衣服都没有。 可是现在，她身上穿得衣裙是阿婆亲手所制，头钗全都是在盂县置办，全身上下都带着盂县的味道。 快要到离开的时候，沈瑶越发的感觉不舍。 顾景昭推开院子的门，看见沈瑶正站在院子的那棵树下看。 他走过去：“在看什么？” “顾景昭，这棵桃树今年没有结果子，你说是不是因为我们没有好好照顾。” 顾景昭与她并排站在树下，看着马上就要落尽的树叶，淡道：“应当不会，牛叔说，这棵树自从栽进去便没有结果果子。” “这样啊，那就不遗憾了。”沈瑶转头看顾景昭：“怎么感觉你今日情绪不太好啊？” 顾景昭想了下，将今日的事情与沈瑶道：“今日在河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死因是盂县所中之毒。” 尸体？ 其实自遭贼后盂县中发现尸体也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只是竟然能让顾景昭上心，那这具尸体应当有些来历。 沈瑶问道：“这人是谁？为什么会被人杀了？” 顾景昭声音略沉：“不知，兴许只是个人恩怨，也兴许是其他的事，总感觉有一些不对，但现在查不出来什么。” 沈瑶认真：“那你要留下查案吗？” 顾景昭道：“不会，此事我已经修书传给太子，由他派人来查我，我们还按原定时间回上京。” 沈瑶往屋里走：“好，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你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带。” 顾景昭声音低沉：“本就没有带什么来，自然也没有什么要带走的。” 随即，他又道：“不，还有那个牌匾。” 他笑：“这可是人家的一片心意，万不可忘了。”—— 初冬的气息铺满了整个盂县，清冷又干净。 顾景昭和沈瑶离开的那天，天气十分晴朗。 跟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沈瑶离开的时候，那条原本破败的街已经十分热闹。 顾景昭和沈瑶一起坐在车上，由林默带着镖局的人送他们回去。 一路上都有送他们离开的人，沈瑶掀开车帘朝他们摆手。 那些人都是往日的熟面孔，就算是没有说过话，沈瑶也一点都不陌生。 一路上瓜果点心吃食不要命的往马车上放，直到马车离开城门，沈瑶才将车帘放下。 顾景昭端坐在车内，他看着沈瑶，嘴角微扬。 待再也见不到人，沈瑶才回到座位上。 她看着满车的东西：“顾景昭，你上次离开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还好，没有这次热闹。” “你骗人，你当初在这里五年，跟他们的感情只多不少，怎么可能么有这次热闹。” “也不尽然，毕竟……”顾景昭看着满车的礼物，“毕竟，他们当初只能糊口，可没有什么余钱买礼物。” “这倒是。”沈瑶一点也不谦虚，毕竟这盂县现在这样，她可是大功臣，她得意洋洋道：“顾景昭，你看看，要是没有我，你可怎么办。” 顾景昭低头淡笑。 是啊，若是没有沈瑶，那条路会是什么样？ 其实不难猜也不难想，因为他已经走过了。 他忽然回忆起以前自己在盂县五年的种种时刻。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他自己在硬扛。 受伤，开心，害怕，为难都只有他一个人。 不可能像这次这般，充满着热闹与人情。 可是…… 他看向沈瑶，眼睛里面充满着沈瑶看不懂的情绪。 “那条路我走过了，很孤独。所以沈瑶，这一次，谢谢你陪我。” 第59章 从盂县回到上京的路程走得比沈瑶想象中快。 不过十一二天, 他们便到了上京周边郊外，等着第二日一早便可以进城。 前面的林默已经带着人就地休息，沈瑶和顾景昭则窝在马车上, 两个人中间还夹着一只小喵。 现在已经是夜半时分，外面的风有些寒, 沈瑶抱着喵有点睡不着。 她的声音小小的：“顾景昭，你睡了吗？” 顾景昭躺在她的右手边, 但马车上的空间一共也没多大，他们便贴的近。 “还没, 怎么？”顾景昭的声音沉沉的的, 带了些倦意：“你睡不着？” “有一点。”沈瑶闷闷的：“明日一早便回进上京, 顾景昭, 你有什么计划吗？” 这一路上沈瑶都没有问顾景昭他打算做些什么。 按照上一世来说，他回京之后便会被封为五品归德郎将，但他这样不仅会被忌惮, 还会被架空。 顾景昭沉默了一瞬，车厢里寂静的只能听到外面的风声。 过了一阵，便听得顾景昭的声音传来：“沈瑶, 我们不回侯府了。” “你说真的？”沈瑶有些惊讶, “之前你说的时候, 我本来以为只是说说而已，我们真不回去啦？” “嗯。”顾景昭在黑暗中朝她的方向转头：“真不回去了。” 车厢里没有亮光, 沈瑶看不到顾景昭的眼睛，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蹭到了自己的耳垂。 带着些热气。 沈瑶的耳朵和脸都红了！ 都怪这个车厢，实在是太小了！ “那明德公主怎么办？”沈瑶不动声色的往后蹭了蹭, 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没事，我会处理。”顾景昭道：“明日进城之后, 我先送你回沈府，然后我便进宫，你便在沈府等着我来接你。” “顾景昭，你已经想好了要做什么了？”沈瑶不由自主地靠近他，小声地问。 甜香的味道在他的鼻尖环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抬手，蹭了蹭鼻尖，将脑海中的那点旖旎尽力克制。 “沈瑶，你说，若是我离开顾家会如何？” “离开顾家？”沈瑶可聪明：“你的意思是，你要和侯府脱离关系？” “嗯。”顾景昭应道：“原本，我的名字就不在顾家的族谱中，况且……” 顾景昭轻笑一声：“我也不在乎。” 其实从始至终，他都不是什么侯府二公子。 “你若是和侯府脱离了关系，明德公主不得乐坏了。不过……”沈瑶有点疑惑：“你既然不在乎，为什么之前没有这么做？”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之前我以为，有侯府二公子的身份或许去娶林婉清能够好办一些，可是现在看来，我并不需要了。” 沈瑶有点不明白顾景昭的话：“为什么？” “因为……”黑暗中，顾景昭一直看着沈瑶的方向，他的声音有些蛊，“你。” “我？”沈瑶笑：“你的意思是，我可要比侯府二公子的身份还要贵重喽。” 顾景昭弯唇：“自然。” 顾景昭的这话很讲良心，沈瑶听着心里暖暖的。 而且一想到自己再也不用回侯府过那种苦哈哈的日子，她就开心的想要飞起来。 一股轻松感油然而上。 天知道，这一路她一想到回到净尘居那种吃斋禁足的日子，她都欲哭无泪。 但这条路是她选的，既然和顾景昭是伙伴，那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听到这儿，沈瑶心中不仅轻松，小算盘也打得直响。 她忽然问：“顾景昭，那我们不在侯府住了，我们要搬哪儿去？来我家住吗？” 去沈府？ 顾景昭的脑海中忽然闪起了一个词—— 赘婿。 若是她日后找了个赘婿的话，是不是就要和她一起住在沈家？ 顾景昭试探：“你想在哪住？” 一个计划迅速地在脑海种成型，沈瑶道：“顾景昭，我们俩不能去沈府，最好是有那种破破烂烂的小院子，住进去就是小可怜的那种。” 顾景昭：“你不必委屈自己，我这里还有一些钱，足够租一个大一点的房子。” “不是不是，不是钱的问题，是我有事要做。”沈瑶神秘兮兮的：“总之，这次如果成了的话，那二房也能顺利解决掉。” “好。”顾景昭想了下：“不过破破烂烂的小院子我没有，整洁的小院子倒是有一个。” 沈瑶来了兴趣：“在哪里？！” 顾景昭勾唇：“待明日我从宫里回来之后，便接你过去。” 两个人窝在一处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小喵的尾巴时不时的扫到他们的脸，毛绒绒热乎乎的。 沈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直到第二天马车往前走了许久她才醒。 迷迷糊糊地，沈瑶见着顾景昭正靠着车厢，好像是在整理卷宗：“顾景昭，是要到了吗？” “嗯。”顾景昭回答，“马上就要进城了，你醒了就起来收拾一下。” 沈瑶打了个呵欠：“好。” 越往上京城中走马车行驶的越慢，旁边的嘈杂声也越大。 听到熟悉的乡音，沈瑶蓦然有一种回家了的感觉…… 这么一算，她离开上京去盂县已经整整一年半了！ 她也整整一年半都没有见到爹爹了。 虽然每个月春果都会给她传信，但和见面还是不一样。 沈瑶打开车窗，看到这条去往沈府的路，心里面有说不清楚的滋味。 她想家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没过多久，马车便停在了沈府的门口。 顾景昭将她送下马车：“你先回去，我要立刻入宫，待我处理好了之后便来接你。” 说罢，顾景昭便要离开。 转身之前，沈瑶拉住了顾景昭的手。 顾景昭回头看她：“嗯？” “顾景昭，以后虽然你就不是侯府二公子了，但是你还有我，我们两个永远是一边的，所以你不要怕。”沈瑶看着他，十分认真。 顾景昭被她眼神里的认真敲得心底有些暖。 他淡淡勾唇，低声道：“我知道，而且我也没害怕。” “我就算不是侯府二公子，我也一直是我自己。” 说罢，顾景昭翻身上马，一个人往宫里的方向策马而去。 沈瑶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的头发衣襟飞扬。 恍然间，她好像看到了前世的那个顾小将军。 “瑶瑶，你回来了！” “姑娘！” 顾景昭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沈瑶的眼前，随之而来的是沈府门口传来的声音。 沈瑶一回头便看到了父亲和春果。 春果先一步跑过来：“姑娘，你终于回来了！” 一年半没见，春果也长大了不少。 “春果！！！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沈瑶上去就抱住了春果。 但她看着后面的沈老爷也被人搀扶着出来，心中猛地一酸。 她走到沈老爷面前：“爹爹，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盂县那个地方这么危险，你怎么自己去了？”沈老爷身体已经有些虚弱了，他之前没有让人告诉沈瑶，也是怕她在盂县担心。 沈瑶眼圈红了，她压着哽咽：“爹爹，你的身体还好吗？” “好好，没什么就是累着了，得好好歇着。走走，先进去，你这一路回来也累了。”沈老爷说着，带着沈瑶往沈府里面进，边走边说：“你在盂县的事情已经传到上京了，这一年多你们做的不错，没想到那孩子竟然这么有出息！” 沈瑶不服：“那我也很厉害啊。” “是，是。”沈老爷笑着：“你们夫妻两个都很厉害。” 沈瑶过去搀扶着沈老爷往里面走：“爹爹，我跟你讲我在盂县都做了些什么！” “好，我们进去说。” 直到中午，沈瑶才将自己在盂县的事情选择性的说了七七八八。 沈老爷的身体已经很疲惫了，还不等和沈瑶吃饭，便吃了药睡下。 沈瑶也能抽出来空去问春果。 她回到自己的院子：“春果，这一年多沈府如何？” 春果一直在这里住着：“这一年多二老爷一直都在假模假式的照顾大老爷，想要劝大老爷将沈家的财产交给大公子，但是老爷一直没有同意。二老爷虽然生气，但是也没有办法，只好等着大老爷过世才好名正言顺的继承沈家家业。” “我在出嫁之前已经和爹爹说好，家中财务不能交与二房，爹爹也答应我了，还好我回来的还算快。”沈瑶接着道：“今日我回来，怎么没有见二房？” “二老爷今日带着大公子亲自去大昭寺为老爷祈福，要晚上才能回来。” “祈福？”沈瑶听着只冷笑，“二房的人是去祈福，还是去希望爹爹快点走，这可说不准。” 沈瑶坐在院中：“那我们便等等，看看二房到底有多么的真心实意。”—— 宫中御书房内，龙涎香微微燃着。 四周明黄色的绸缎将整个御书房布置的明亮，阳光照射进来，被纱帐遮挡，一点都不刺眼。 顾景昭站在殿前，等着陛下将他呈上去的卷宗看完。 陛下手中的卷宗一页一页的翻着，整个御书房中只有翻页的声音。 不多时，陛下轻咳了几声，将手中的卷宗合上。 他锐利的眼看向顾景昭，有几分欣赏：“你做的不错，此次盂县的事情办的很好，你可想要什么赏赐？或者朕赏你一个官职，五品中郎将如何？” 顾景昭颔首行礼：“为陛下分忧，是我等责任，不敢要陛下赏赐。况此事陛下是交与侯府来办，陛下若是要赏赐，请赏赐给侯府。” “赏赐侯府嘛？”陛下含笑看他：“这功劳都是你的，你可有怨言？” “臣毫无怨言。” “顾景昭……”陛下看着他：“听闻你在宫学课业不错，为何没有参加春闱？” “臣觉得自己才疏学浅，还需要再多准备一些时日，才不辜负陛下期望。” 陛下锐利的眼神收回，只剩下赞赏，连说：“好好好。” 他宫学课业第一，哪里还需要准备？ 不过就是明德公主压着他罢了。 可其实，这孩子看起来是个好苗子。 陛下话锋一转：“听说，你还没有入族谱？” 顾景昭点头：“是，臣并未入族谱。” “你这次立了功，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贼匪全部捉拿，又将盂县重建，顾家既然因你得了赏赐，那族谱上就应该有你的名字，此事……” “陛下！”顾景昭突然跪下，行大礼：“臣有一事，请陛下成全！” 陛下看他：“你且说说看。” 顾景昭深深拜下：“请陛下下旨，令臣离开顾家，日后臣与侯府再无瓜葛，望陛下成全！” 沉默，许久的沉默。 整个御书房里没有任何声音，陛下一直没有说话，只有一股威压蔓延在御书房内。 良久，他道：“你不想在侯府？” 顾景昭依旧跪着回答：“是。” “为何？”陛下沉声问道：“你是记恨明德公主不给你名分？” “臣并未如此觉得，自入府之后，明德公主并未苛待臣，如今想要与侯府再无瓜葛一是因为臣的母亲未有名分，臣身份尴尬，另外一个便是臣确实无意与世子争夺爵位，望陛下成全！” 顾景昭母亲的事情陛下也知道一些。 当初顾景昭的母亲只是一届百姓，但当初顾侯爷生性浪荡，于是便强迫顾景昭的母亲与他圆房，最后无名无份，只是一个外室。 不过这顾景昭的母亲好像并不想要这个身份，若不是她早逝，应当不会把顾景昭送到侯府。 说起来，此事都是顾侯爷的罪孽。 倒是可怜了那女子和孩子。 “顾景昭，你可知道，无故自请离家有违孝道，要受二十杖刑，并且离开侯府之后，你便只是庶民。”陛下沉声：“这样，你也愿意？” “是。”顾景昭依旧坚定，他长身直立端跪在殿前：“臣愿意，望陛下成全！” 陛下沉默半晌，最终他看着下面跪着的少年，眼神中全是惜才和欣赏：“好，既如此，那朕便成全你。” 顾景昭的心中猛地一松。 顾景昭狠狠叩首：“谢陛下！”—— 沈老爷昏睡了一下午，在晚膳之前悠悠醒来。 一睁眼他便听到沈瑶的声音：“爹爹，你醒啦。” 他下意识地“嗯”了一声，但还是有些恍惚。 他的脑子已经不甚清楚了，每日起身的时候，他甚至有时候都在想自己是不是还在活着。 可是一想到沈瑶还没有回来，他答应沈瑶的事情还没有做到，即使很累，他也一定要醒来。 直到一只温软的手拉住他。 像是沈瑶很小的时候，他从外面回来，那双小手挣着来牵他的时候。 那是沈瑶的手。 “瑶瑶……”沈老爷把人认了出来。 眼前的人是沈瑶，是真的沈瑶。 她从盂县回来了。 “爹爹你醒一醒，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二叔他们现在正在外面等着。”沈瑶将沈老爷扶起来。 沈老爷洗漱了一下，跟沈瑶慢慢走到饭厅。 二房的人看到沈瑶他们来了，赶紧假惺惺地起身：“瑶瑶，你终于回来了！当初你一声不吭的就去了那么个地方，大哥有多担心！” 沈胥也道：“大伯身子不好，赶紧让大伯进来。” 沈瑶一言不发，直接扶着沈老爷进去。 二房的人也都落座，沈瑶的二婶和嫂子也都在里面，大家都互相点头行了礼：“二婶，嫂子。” 落座之后，沈二爷便问道：“瑶瑶，你夫婿怎么没有同你一起来？” 沈瑶瞥了二叔一眼：“他刚回京，自然要入宫面圣，难不成二叔的面子比陛下还要大嘛？” “那自然是要入宫的！二叔不过是庶民，瑶瑶可不要折煞二叔。”沈二爷接着问道：“顾二公子此次在盂县的事我们都已经知晓，他这般年少有为，此次进宫陛下会有何封赏？” “有何封赏，二叔不如等看到他的时候，亲自问他？”沈瑶扬眉，对沈二爷道：“哦，对了，有一件事二叔可能还不知道。” 沈二爷疑惑：“什么？” 沈瑶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我夫君在盂县花的钱，用的都是我的嫁妆，如今我可是一文钱都没有了……” “什么？！”沈二爷神色巨变，手指攥紧，原本虚伪的面孔裂了一半：“沈瑶，那么多的钱，你全给他了！” 当初沈瑶出嫁，为了让她放手沈家，那嫁妆是沈家整整三分之一的钱财。 如今沈瑶竟然全都给花了！ “是啊。”沈瑶将沈二爷的表情全部收入眼底：“他是我夫君，在盂县时正是他需要用钱的时候，我便都给了他。” “无妨。”沈二爷深深呼了口气，紧攥着的手放开：“如今顾二公子功绩在身，陛下自然会给他赏赐，日后定会平步青云。” “二叔觉得是这样，那便是吧。”沈瑶没再多说什么：“反正如今我手上可是什么都没有了，日后还要请二叔多多照应喽。” 沈二爷咬牙：“那是自然。” 沈瑶和二房各有各的心思，这一顿饭也是味如嚼蜡。 沈老爷之前就知道沈瑶的做法，他相信沈瑶自有自己的谋算，况且就算沈瑶只是想要给顾景昭花钱，只要沈瑶开心，钱财不过什么不能回来的东西。 沈胥一听到沈瑶那如水的嫁妆全被花了，他心就疼的不行。 比起沈瑶，他摆的那点家业算是什么！ 一顿饭吃完，天已经黑透了。 沈瑶扶着沈老爷回到屋子中，他们一起坐在外面的厅中说着话。 外面已经完全黑下来，明亮的月光照亮整个院子。 沈瑶与沈老爷说着话，眼神不住的往外面看。 顾景昭已经进宫许久了，这个时候还没有见到人，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沈老爷看出了沈瑶的心思，他道：“你不必担心，你夫婿是有功之臣，说不定是在宫中设宴款待他。” 顾景昭要做什么沈老爷不清楚，但沈瑶却很明白。 顾景昭他要提的事，可不是什么好解决的。 “我才没有担心他，我都许久都没有见到爹爹了，自然要陪着爹爹。”沈瑶抬手将半凉的药喂给沈老爷：“爹爹，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啊。” “好，爹爹一定会的。”沈老爷一口一口的喝着药：“如今瑶瑶手上没有了银钱，爹爹自然要给瑶瑶多挣一些。” 沈瑶知道，爹爹是在宽慰自己。 但是她还是忍住了心中的痛，笑道：“爹爹可要说话算话！” 天渐渐暗了，沈老爷清醒了一阵，又很疲惫，他摆了摆手：“瑶瑶，若是贤婿不来，你便在府中歇下吧。” “嗯，好。”沈瑶应下。 但她知道，若是顾景昭今夜不来，那他定是出了事。 沈瑶伸手将沈老爷扶起来，扶着他往屋内走。 刚起身，便听着顾景昭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岳父万安，我来接瑶瑶归家。” 第60章 清冷的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 沈瑶听着，定住扶父亲回房的步子，朝门口的方向望。 少年站在门口的回廊处, 回廊上的灯笼微光照在他的身上，将他的月白色衣袍照的有些温柔。 他本来就瘦瘦高高的, 如今这么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有些暗, 照的他的脸十分苍白。 好像他的背也不如往日那般挺直。 “好了，去吧, 今日太晚了, 改日你们再来一起瞧爹爹。”沈老爷朝顾景昭点了点头, 他拍拍沈瑶的手背, 让她离开。 “好，那我明日再来看爹爹。” 沈瑶一摆手，旁边的小厮便将沈老爷接过来, 送回到房内。 沈瑶则提着裙子朝顾景昭的方向小跑过去：“夫君。” 顾景昭看着不远处的沈瑶朝自己奔来，原本紧绷的嘴角慢慢松缓，扬起淡笑。 待沈瑶跑到顾景昭面前, 她才面色一敛。 顾景昭的脸上何止是苍白, 简直是没有血色。 沈瑶敛眉, 着急道：“顾景昭，你这是怎么了？！” “无妨, 我们先出去，你父亲还在窗边看着。”顾景昭低声回答，伸手拖住她的胳膊。 沈瑶调整了面色, 与顾景昭一同回头去看沈老爷，颔首点头之后, 两个人才携手往外走。 沈老爷被人扶着站在窗口，看着小两口挽着胳膊出去，才坐回到床上。 随即，他眉色低压：“去，将账本拿来。”—— “顾景昭，你到底是怎么了？”沈瑶满心担心。 他现在不仅脸色苍白，他在拖住沈瑶手臂的时候，沈瑶能明显感觉到他每走一步，身体便不住的发抖。 每一步都是。 沈瑶着急，但不敢多说，只悄悄撑着他往外面走。 她的手臂由被人托着变了个姿势，她贴近顾景昭，将他的胳膊撑住：“顾景昭，靠着我。” 顾景昭嘴硬：“我没事。” “别逞强，你冷汗都掉下来了。”沈瑶将他的胳膊撑着。 顾景昭闻言，靠住了沈瑶的胳膊：“会重嘛？” “不会。”沈瑶瘦瘦小小的，但是却将顾景昭给撑了起来，她给他借力，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往沈府大门处走。 他们两个并肩而行，衣襟缠绕在一起，看起来十分亲密。 可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这份亲密下，夹着血腥的味道。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出了沈府，马车就等在外面，一出去便直接上去。 待他们进去，阿桑驾着马车，春果坐在他旁边，马车立刻出发。 一上马车，沈瑶便抬手去脱顾景昭的衣服：“顾景昭，你到底怎么了，你是受伤了吗？” 顾景昭按住沈瑶的手，他摇头：“没关系，已经处理好了，你不必担心。” 他的身上的确有一股药味，看来顾景昭说的不是假话。 沈瑶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来：“那你说说，今日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同意我离开侯府，日后顾这个字，与侯府再无关系，我也是一样。”顾景昭淡淡笑着，眼睛里面全都是轻松和自由：“日后，便再没有侯府二公子了。” 沈瑶还是有些担心：“……那你这背后的伤？” “我无故自请离家，这是惩罚，论理应当这样。”顾景昭抬眼望她：“沈娘子，我如今没有官职，只是平头百姓，沈娘子可会嫌弃？” “啧，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真要好好想一想了。”沈瑶装着叹气：“原本还指望着你从盂县回来能得个一官半职，没想到竟是这样，顾景昭，看来日后还得是我养着你，你可又欠我许多喽。” 顾景昭低头，一脸乖巧任凭吩咐的样子：“那沈姑娘想让我如何还你？” “先欠着吧，反正你欠我的也不仅这么一点了，要是仔细算，把你卖了都还不起。” “好。”顾景昭没抬头，声音也没有攻击性，像是一只柔顺听话的小狗：“那沈大姑娘就先记着，待日后我一并还你。” “沈大姑娘放心，”顾景昭抬头，眼眸清澈的看向沈瑶：“若是还不起，那便将我卖了，决不让沈大姑娘赔本。” 顾景昭的头抬起来与沈瑶对视，他苍白的脸又被沈瑶看个满眼。 马车行走的这段路有些石子，走起来咯噔咯噔的，他的身体跟着马车来换颠，面色也越发的苍白。 顾景昭隐忍着，可数九寒冬的，他头上的细汗却没停。 沈瑶看他：“顾景昭，你要不然靠着我的肩膀吧。” 顾景昭看她：“这……” 沈瑶往他的方向靠了靠，直起身子：“你现在受伤了，靠着我能好受一些。” “……那好。”顾景昭没拒绝，他将头靠在了沈瑶的肩膀上，侧脸刚好在她的颈窝处。 跳动的脉搏声传到他的脑海中，沈瑶身上馨香的味道传来。 他微微勾唇，半闭着眼睛。 “对了顾景昭。”沈瑶好像才想起来一件事：“刚刚在我家，你为什么叫我瑶瑶。” 怪亲密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没睁开眼睛，声音也比平常更小，带着顺毛的温柔：“因为不想让你爹担心，我们两个的戏在外面演就好了，若是让你爹看到我们两个那般不和谐，你爹岂不是要担心。” 沈瑶沉默。 也是。 毕竟爹爹的身体真的不能再让他为自己的婚事担心，总得让他安心的走。 听着沈瑶没说话，顾景昭靠在她的肩膀上接着问：“若是不叫你瑶瑶的话，是要叫你娘子，或者是夫人？” 这是沈瑶第一次在顾景昭的嘴里听到这两个词。 娘子，夫人…… 他的声音糯糯的，半低的声音带着些缱绻。 沈瑶确定，若是顾景昭日后的娘子听到他这么叫，肯定会缴械投降。 顾景昭这个人真的…… “那就瑶瑶吧。”沈瑶眨眼，手不自觉地抠了两下衣角：“平常爹爹他们都是这么叫我的。” 顾景昭心满意足。 他又在沈瑶的颈边不自觉地蹭了下：“好，我知道了。”—— 马车一直往城边的方向去，沈瑶在马车上坐了许久车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沈瑶知道他们不是要回侯府，但到底要去哪里自己根本不知道。 她低头看了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顾景昭，他呼吸浅浅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她只能小声的问：“顾景昭，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顾景昭的睫毛动了一下：“回家。” “你租好房子了？”沈瑶惊讶：“你今日不是进宫了嘛？怎么还有功夫去租房子？” “房子不是租的。”顾景昭淡声回答：“是之前我和我母亲住的，阿桑已经去打扫过了。” 沈瑶了然：“是这样啊……” 沈瑶知道顾景昭在小时候是跟母亲住在外面的，可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没有提过，沈瑶自然也就不知道那个院子竟然还在。 两个人说着，马车又行了一阵终于停下。 沈瑶拽了下他的袖子：“顾景昭，到了。” “嗯。”顾景昭眼睛都没睁，头依旧靠在沈瑶的肩膀上没动。 “顾景昭？”沈瑶提醒。 “稍等一会，我现在有些动不了，再靠一会。” “好。”知道他身上有伤，沈瑶也不敢有大的动作，只好依旧挺着背让顾景昭靠。@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外面的阿桑和春果一直等着，他们两个已经下了马车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回来竟然发现马车里面还没有动静。 春果和阿桑对视了下，还是掀开车帘看了一眼。 入眼的便是两个人依偎在马车里。 阿桑：？ 春果：！ 在她不在的这一年半里，她家姑娘不会和顾二公子假戏真做了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果忍不住出声提醒：“姑娘，里面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顾景昭在阿桑他们掀开车帘的时候就已经睁开了眼睛，他看向阿桑，面色有些不满。 就算天色再暗，沈瑶都看出到春果那吃惊的表情，她慌忙解释：“他受伤了，车又晃，所以才靠着我！” 顾景昭也直起了身：“是这样。”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了马车，沈瑶也跟着他下了马车。 春果赶紧贴了过去，小声：“姑娘，你和顾二公子这一年多都发生了什么，不会是……” “什么都没有！跟之前一样！”沈瑶赶紧止住春果的话头，转移话题：“你进院子里面看了嘛，里面是什么样？” “还好，大小跟净尘居差不多，布局也都是平常的，只是姑娘，你若是如今身上没钱，自可以去绣庄取，就算买不起也能租得起一个大院子，何苦在这里委屈自己？”春果有些忿忿不平：“是不是二公子不舍得？” “倒不是他，是我自己想要住的差一点，这样的话二房那边才会有动静。”沈瑶叹了口气：“今日我见到爹爹，有些……” 一提到大老爷，春果的情绪也有些低落：“答复说，大老爷的身体或许能撑到春天，如今大老爷昏睡的时候要比清醒的时候还要多。” 沈瑶点头。 她知道。 她都知道。 上一世的时候，是她陪着爹爹走完这最后一段路，她自然知道爹爹的身体如今已经是油尽灯枯正在挨日子罢了。 等到二房的事情一了，她便回去照顾爹爹。 “姑娘，如今顾二公子离开了侯府，陛下也没有给任何封赏，还被罚了，那姑娘日后岂不是要跟着他过苦日子？”春果有些犯愁：“姑娘之前嫁他本来是指望着他有出息，可是现在这样姑娘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姑娘那些嫁妆钱全都赔进去了。” 沈瑶拍拍春果的手安慰道：“春果，我相信他，他答应我了，不会让我赔的。” 春果：“姑娘你就这么信他？” 沈瑶忽然想到顾景昭一身粗布衣服，扛着锄头在田间耕种的样子。 她点头：“信。”【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60-70 第61章 顾景昭离开侯府的消息第二天便传遍了整个上京, 有人瞧好戏，有人觉得可惜。 而顾景昭和沈瑶却任由这些风言风语往各处的吹。 顾景昭离开侯府是圣旨，明德公主就算是心里有些不舒服, 但她最终还是没做什么。 她只是在第二日一早，就马上进宫。 陛下看着自己的这个妹妹：“明德, 此事你可不满？” 明德公主低头道：“此事是皇兄下旨，臣妹并无不满, 只是不明白皇兄的用意。” 陛下放下手中的奏章，他看着明德：“明德, 是他自己提的, 他无意于世子之位, 所以自请离家。” 明德公主展眉：“原来是这样。” 在进宫之前, 明德公主有些搞不清楚这件事。 毕竟顾景昭从盂县回来之后就直接到了宫中，并没有回侯府。 待再得到消息，便是宫中传来了赏赐和圣旨。 对于这件事, 明德公主只是不解，但并未生气。 毕竟这次去盂县的原本就应该是世子，顾景昭替他前去, 如今回来了之后封赏全部给到侯府, 他自己也是自请离府。 足以证明他的心意。 他是真的无意侯府的爵位。 陛下观察着明德公主的表情, 随即他淡淡道：“如今他与侯府再无瓜葛，日后……” 明德公主颔首：“日后他的生死或富贵或落魄, 自然再与侯府无关。” 陛下十分满意：“那便好。” 与侯府不同的是，沈府的二房也一早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大闹了起来！ 他们谁能想到顾景昭昨日进宫不仅没有得到封赏, 而且还被陛下责罚，直接将人赶出了侯府！ 昨日还风光回京的功臣, 如今就变成了与他们一样的百姓。 沈二爷在正厅中越想越气，直接将满桌子的早饭给掀了。 “哗啦”一声，满桌子的磁盘瓷碗全都砸在了地上。 沈胥也是一脸紧绷着生气！ 他昨日就在心疼沈瑶那如水的嫁妆，原本想着若是她能用这些嫁妆攀个高枝也就算了，没想到这个顾景昭竟然这么不顶用，到手的功绩都能出岔子！ 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岂不是真的打水漂了！ “爹，现在沈瑶手上没有钱，顾景昭也被赶出了侯府，那大伯岂不是又要给他们钱了！”沈胥很担心：“要是大伯一冲动将沈家给了她怎么办？！” “她一个外嫁女，凭什么来沾沈家的钱！就算她跟着夫君去讨饭也是她活该！沈家的钱全都应该是我们的！”沈二爷满脸厉色，“大哥也活不了多久了！到时候沈家的财产就都是我们的！” 同样的消息也传到了沈老爷的耳朵里。 沈老爷原本神智还有些不清醒，可着消息确实太大，管家不敢瞒着沈老爷。 一早，管家便站在门口，等着沈老爷醒。 待里面传来了咳嗽声，管家便赶紧进去：“老爷。” “怎么了？”沈老爷靠着床边，“是有事嘛？” “老爷，出事了。”管家低声将昨日的事情与沈老爷粗讲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沈老爷的意识清醒了不少：“顾景昭如今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了？” “是，昨日陛下亲自下旨，此事错不了。”管家有些担心：“如今姑爷身上有伤，与姑娘住在外面，可要请他们回来养伤？” 沈老爷顿了顿，这消息他们两个定是昨天就知晓，可是昨夜那么晚了，顾景昭还要撑着受伤的身体将瑶瑶接走，就是不想让他担心。 沈老爷对管家道：“你先去看看，他们现在住在哪里。” 管家：“是。”—— 小院内，沈瑶正在院子里蹲着看春果熬药。 昨天晚上回来之后，沈瑶便让阿桑去请了扁大夫来看，确定顾景昭只是一些严重的瘀伤之外，并没有伤及内脏。 沈瑶这才放了心。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多时，药熬好了，沈瑶接过来：“给我吧。” 春果有点担心：“这药是新熬好的，姑娘你别烫到手。” 沈瑶道：“无事，我会小心的。” 在盂县的时候她虽然没干过重活，但已经不像是之前在上京那般。 这点事情她还是能干的。 再说，顾景昭后背上有伤，只穿了寝衣在屋中趴着，每次春果一进去他都想要坐起来。 沈瑶也无奈，这人这时候要什么礼节。 沈瑶端着药推门进去，顾景昭正趴在床上，手里拿着书卷静静的看。 听到声音他原本想起来，但回头一看是沈瑶，又趴了回去。 “顾景昭，起来喝药。”沈瑶走过去，将药放到床边的小几上，扫了一眼他手里的书：“你受伤还看书？” “反正闲来无事，看看也无妨。” 顾景昭想要太守去取放在小几上的药碗，但他毕竟是在趴着，行动不便。 “你别动。”沈瑶顺手将药碗端过来，用勺子搅了几下，又吹了吹：“我喂你。” 顾景昭微微勾唇：“多谢。” 顾景昭就被沈瑶一勺一勺的喂着药，沈瑶这才仔细的看顾景昭手中的书，越看越不对：“顾景昭，你想要参加秋闱？” 顾景昭没打算瞒她：“嗯，我现在是平民，要先参加秋闱才能参加春闱。” “我是说，你打算考科举？” 顾景昭将沈瑶手上的碗接过，仰头喝完：“是这么打算的。” “我原本以为你从侯府出来之后，便会投靠太子，没想到你竟然想考科举。”沈瑶有点担心：“那明德公主那边……” “我离开侯府就是为了科举，我想要用我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的进入朝堂。”顾景昭取过清水漱口，“我毕竟也在宫学学习多年，沈大姑娘是对我没信心？” “才不是，不过科举而已，对顾小将军来说自然不算什么。”沈瑶只道：“那这段时间顾小将军好好读书，家里的事就都交给我。” “那便麻烦沈大姑娘了，只不过有一件事我不太明白。”顾景昭撑着胳膊：“沈大姑娘要怎么对付二房，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可以开口，即使我现在没有官职在身，但太子那边我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二房那边我自然有办法。”沈瑶将顾景昭漱口的茶杯接过：“之前二房的真面目是在爹爹去世之后才显露出来的，爹爹一向最重感情，只要二房装的好，爹爹都不会发现。如今我身无分文，爹爹自然会将沈家的财产再给我一些，我是外嫁女，二房定不同意，自然会露出来他们本身的面目，只要爹爹说与他们分家，事情自然就可以解决。” 顾景昭淡淡道：“只是与他们分家就够了？” 沈瑶有些无奈：“我没有办法，爹爹在祖父去世之前答应过他，永远要照顾二叔，爹爹绝不会把他们赶尽杀绝，也不会同意我将他们赶尽杀绝，所以分家便是最好的结果。” 顾景昭点头：“你父亲确实对家人很好。” 沈瑶的鼻子有些酸：“顾景昭，待此事过后，我要回沈府照顾爹爹，我爹爹可能时间不多了……” 上一世沈老爷便是冬天离开的，当时的顾景昭虽然不在，可这消息他却知道。 也是因为这样，他与沈瑶的婚事才往后延了三年。 “好了，你先歇着吧，”沈瑶端着药碗出去，走到门口她回头瞧他：“若是二房过来闹，你别被吓到了。” 顾景昭笑道：“好，多谢沈大姑娘提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管家在沈家办事多年，没到晌午便将沈瑶与顾景昭现在的住处。 没过多久，沈老爷便出现在了小院子外。 沈老爷被管家搀扶着，敲响了院子的门：“瑶瑶，你在里面嘛？” 没过多久，有人来开门。 沈老爷看到来开门的人是春果，心下确定了几分，他问道：“瑶瑶呢？” 春果一看到是沈老爷，自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道：“姑娘正在厨房里。” 春果在这边回答着，那边便传来了沈瑶的声音：“春果，是谁呀……” 春果答道：“姑娘，是老爷来了。” “爹爹？”沈瑶说着，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沈老爷在外面，有些吃惊：“爹爹，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不来，你就不想着来告诉爹爹了？”沈老爷说着，被管家扶着进了院子。 这院子不大，倒是整洁，里面除了厨房之外还有四间屋子，沈老爷走到院中便闻到了一股药草的味道。 沈老爷低声问道：“姑爷他身体怎么样了？受的伤可还严重？” “都是些皮肉伤，爹爹不必担心，过几日就好了。倒是爹爹的身体，怎么这大冷天的就出来了？” “我不出来，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沈老爷有些不满，他被扶着走到了正厅坐下，咳嗽了两声之后，问道：“你们如今身上可还有银钱？” 沈瑶点头：“有的。” 沈老爷虎着脸：“说实话。” 沈瑶低头，不去看沈老爷：“我的嫁妆在盂县都花的差不多了。” “没事，爹爹这里有钱，爹爹给你。”沈老爷喘着粗气：“如今你们与侯府再没有联系，这算不得什么坏事，侯府本来规矩就多，那明德公主待你也不好，出来便出来了，日子还是一样过。” 沈老爷扫了眼这院子：“现在姑爷正是让人照顾的时候，你们现在收拾收拾，跟我回沈家，日后你们就住在沈家，待日后看中了那处宅子，买下来之后你们愿意搬再搬出去。” 沈瑶摇头，她看着沈老爷有些为难：“此事二叔可知道？” “他知不知道有什么要紧，都是一家人，难不成他还会反对？” 沈瑶没有多说：“父亲还是先问问二叔的意思，若是二叔不反对，我便回去照顾爹爹。” 第62章 沈老爷知道沈瑶的脾气, 她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她自己的顾虑，只是…… 沈老爷沉着脸道：“瑶瑶，你出嫁之前让我答应你的事, 其实是在提防你二叔吧？” 沈瑶当初出嫁之前用绝食来让沈老爷答应，在自己出嫁之后, 也不让二房插手沈家生意。 原本沈老爷还没有多想，以为只是怕二房败家, 但是现在想来，沈瑶应当是在当初就在做准备。 她不信二房的人。 既然沈老爷问了, 沈瑶不想隐瞒, 但也并不想多说, 只问道：“父亲病了这么长时间, 二房可想要把沈胥过继到父亲的名下？” “沈胥？并没有。”沈老爷仔细想了下，但随即他顿住：“只是你二叔曾经提过，若是沈胥得子, 便可过继到我的名下。” 沈瑶轻、冷哼了一声。 果然是这样。 当初他们果然就打得是这个主意，但是后来因为沈胥一直无子，所以直接让沈胥直接过继。 “既然这样, 瑶瑶你不用急, 他们打得什么主意, 我回去问问便知。” 这些年来，二房做的那些腌臜事他不是不知道, 只不过当初他答应了父亲，要一直照顾老二，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别的他们也没做过太过分的, 只是一些钱财，他便从来都没有去找过。 可若是因为他这般忍让, 让二房的人容不下自己女儿，那他自要保护沈瑶。 沈老爷神色微冷，抬手摁了摁沈瑶的手：“你就算是出嫁了也是我的女儿，若是他们容得下你，沈家便可以继续和和睦睦，但若是他们容不下你，那你永远是我的女儿，永远是沈家的人。” 沈老爷说罢，转身便离开，管家赶忙跟了出去。 沈瑶没有去拦，今日若是她能回去，那父亲的财产便都会归她。 二房断不可能容忍这件事。 今日，或许二房的真面目，便可以显露出来。 沈瑶站在院子中久久没有动，她有些担心。 爹爹的身体这般不好，若是今日被二房气狠了…… 她想了想，转头进了屋。 顾景昭依旧趴在床上，可是刚才沈瑶和沈老爷在院子中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沈瑶床前：“顾景昭，我有事要拜托你。” 顾景昭看着她，轻声道：“我已经让阿桑跟过去了，你爹爹不会有事，你不必担心。” 沈瑶惊了一瞬：“你怎么知道？” 顾景昭转过头没解释，只拿着书卷又看了起来。 沈瑶想了想，她坐在了顾景昭的旁边。 馨香的气味一下子笼罩在他的鼻尖，他眼睛在看书，但心思根本就不在那儿。 沈瑶往他的身边蹭了下：“顾景昭，你这般不贪功，说不定会吃亏的。” 顾景昭：“嗯？” 沈瑶道：“若是我做了点什么好事，我肯定大张旗鼓的让那人知道，才不会默默付出，就算是不用人家承情，也得让人家知道，最起码不会心生误会。” 顾景昭淡淡道：“沈大姑娘说得对。” 随即他将手中得书放下，认真的去问：“那今日我帮了沈大姑娘，沈大姑娘想要回报些什么？” “回报？”沈瑶可没想到，“小顾大人已经欠了我那么多，我都算不过来，小顾大人还好意思管我要回报？” 顾景昭被说得一愣。 他就没有一次能说过沈瑶的。 他沉默，随即将书拿起继续看，有些闷闷的道：“是，沈大姑娘说的都在理。” 沈瑶点头同意：“那确实。”—— 沈老爷一回到沈府，便叫人将二房的人叫过来。 沈老爷已经许久都没有在正厅出现。 二房也早就知道沈老爷刚刚出了府，回来便要见他们，想来不是什么好事。 果然，二房的人一到，沈老爷便一扬手：“你们都坐吧，有事要与你们说。” 沈二爷与沈胥对视了一眼，坐在了沈老爷下手的椅子上：“大哥有什么事，让人过来知会一声就好，大哥身子不好，何必这么折腾。”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自然是有重要的事。”沈老爷也不绕弯子，只道：“瑶瑶与姑爷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刚刚我便去看了他们，如今他们就住在一个小院子里，姑爷还受着伤，所以我想这既然姑爷与侯府再无瓜葛，那便让瑶瑶他们回到府中住，日后便是我们沈府的人。” 沈老爷看向他们：“你们可有意见？” 若是放在往日，二房定说一句“全凭大哥做主。” 可是现在他们却根本不能让沈瑶回来。 沈胥先开口：“敢问大伯，若是顾景昭跟着妹妹回来，可是要入赘的意思？” 沈老爷摇头：“自然不是。” “这样啊……”沈胥有些可惜：“若是这样，那便没有出嫁的女儿再回到娘家的道理了。” 沈二爷帮腔：“是啊，自古以来都是外嫁女都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再说当初瑶瑶出嫁的时候，我们已经给了足够的嫁妆，如今是瑶瑶自己守不住那些嫁妆，我们沈家万不可再去给她填那个无底洞了。” 沈胥：“是啊，那顾景昭带着功劳进宫都被责罚，说不定是做了什么惹怒天家的事，况且那明德公主说不定不会放过他。现在人家都躲着他走，哪还有往上贴的道理。” 沈二爷继续道：“大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自然有她的造化，大哥是沈家的家主，要以沈家为重。” 沈二爷和沈胥在那边说的精彩，沈老爷一言不发，最后他沉声道：“所以，你们便是不同意瑶瑶回来了？” “大哥，不是我们不心疼瑶瑶，只是他们现在的处境，实在是不能多接触。”沈二爷装作可惜的样子：“大哥，明哲保身啊。” “好一个明哲保身。”沈老爷忽然被气笑了：“既然你们这般怕被瑶瑶连累，那我还有一个办法。” 沈二爷和沈胥有些紧张。 沈二爷试探着：“难道是要让瑶瑶和离？” “不，他们小两口情比金坚，自然没有让他们和离的道理。”沈老爷看着他们，心里凉的像是揣了块冰：“我们分家，我与瑶瑶在一处，自然就不会连累你们。” 沈二爷和沈胥：！！！ 沈二爷：“大哥，万万不可！” 要是分家了，你那份家产怎么办！ 沈胥：“大伯，三思啊！” 他还等着生个儿子明正言述的成为沈家家主呢！ “此事无需再议，我既然是家主，那此事我便可以定夺。你们放心，该是你们的东西，我不会短了你们一分。只一样，瑶瑶就算是嫁人了，也是我的女儿！”沈老爷沉了口气：“管家，将家中账本拿来，再将沈家的所有帐房先生都请来，今日我们便将帐算清楚，省得日后，我们互相连累！” 管家弯腰：“是！” 沈二爷和沈胥面面相觑：怎么办？ 要不然同意沈瑶回来？ 可是她若是回来了，大房发了疯将家主的位置给了自己的女儿怎么办？ 那顾景昭如今虽然没有官职，但还算是个人。 怎么办？ 或许分家之后，自己能挣得更多？ 二房一直在默默地算计，可是沈老爷今日已经拿定了主意，非要将家分了。 今日已经很明显，二房的人容不下瑶瑶。 若是这样，他如今还能喘气二房就这般，那若是他有一日没了，瑶瑶岂不是连家都没了？ 这不可。 绝不可能。 管家的动作快，晚饭之前就将所有的帐房先生带了过来，二三十人整整算了一天一夜，终于将沈家的帐算的清楚。 沈老爷撑着身子，将账本放到二房面前：“之前我不让你们管沈家的产业，是因为你们毫无经商的天分，如今让你们选，是要宅子田地，还是要铺子。” 沈老爷说的是实话，虽然沈家的铺子是钱生钱的地方，可是他们确实不会经营。 那铺子他们也不是没有管过，只有赔的份儿没有挣的份儿。 可沈家置办的田地和庄子确是实打实的一本万利，只要他们拿着租金，足够他们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况且没有现银周转，沈家再多的铺子也都是空壳子。 沈二爷道：“大哥说得对，我们确实不是经营的料，只求一个安稳度日，只要田地庄子房产还有现银，剩下的铺子都是大哥一点一点做出来的，自然要留给大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老爷面不改色：“好，那便立契画押。” 管家将契约立好，沈老爷和沈二爷都签字按上了手印，这家便是彻彻底底的分完了！ 沈二爷拿着契约，再也不装，直接对着沈老爷阴笑着道：“大哥，如今这宅子也是我们的，大哥何时搬出去，我们叫人帮你搬东西？” 沈老爷冷眼看这个弟弟，他从小得宠，却不料竟然被养成了这样。 沈老爷是心中酸痛：“不必，东西我叫人收拾好，即刻便可以搬出去。” 沈二爷点头：“那便不送大哥了。”—— 沈家的事情一落定，阿桑便带着消息回到了小院。 沈瑶在院子里很担心，她一夜未睡，直到看到阿桑回来赶紧上去问：“我爹如何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桑道：“少夫人请放心，沈老爷并未动气，现如今已经分好了家，如今正准备搬出来。” “二房将我爹赶出来了？”沈瑶气得有些红了眼，说着便要冲出去：“宅子是我爹挣出来的，他们欺人太甚！” “少夫人息怒，是沈老爷同意的。”阿桑将人拦住。 顾景昭也听到声音，撑着出来：“既然是你父亲的决定，那便尊重他吧，如今最要紧的便是想想我们要住在哪里。” “好，我现在就去找我爹。”沈瑶忍下脾气，直直奔了出去。 顾景昭看着她的背影，对着阿桑道：“你去跟着她些。你再拿一些银子，若是沈老爷没有住处便先接来，你拿着银子迅速的去找一处稳妥舒服的宅子，要快。” 阿桑：“是。” 第63章 沈家分家的事很快便传了出去。 沈瑶刚一到门口, 便看到沈府外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沈瑶挤过人群，朝着站在门口的沈老爷奔过去：“爹爹。” “瑶瑶来了？”沈老爷看着沈瑶笑：“本来还想着安顿好了，再叫你们过来的。” “爹爹, 二叔他们太过分，这宅子……” “瑶瑶。”沈老爷按住沈瑶的手, 安抚道：“宅子只是一个宅子而已，但只有你和你娘亲在, 才叫做家，所以瑶瑶, 没什么可惜的。” 沈瑶压着喉头的哽咽, 她眼圈发红：“是, 我记住了。” 她抽抽鼻子：“那爹爹, 你先跟我回小院子，明日我便去找院子。” “不必急。”沈老爷回头，沈瑶也跟着往回看。 沈瑶认了下：“贺铮？” “嗯。”沈老爷道：“一听说我将沈家的账房都叫过来, 你贺伯伯便担心我这边出事，便让贺铮过来看了看。如今我们先到贺家的别院借住几晚，等到找到了合适的宅子, 我们再搬出去。” 里面正在清点东西的贺铮也感受到了外面的眼神, 他回身刚好与沈瑶对视。 他愣了一下, 随即走到沈瑶面前：“沈大姑娘，好久不见。” 的确是好久不见。 自从她成婚之后, 两个人就再也没见过。 沈瑶点头：“的确是好久不见，今夜多谢贺公子了。” 贺铮颔首：“你我两家乃是世交，不必客气。”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 沈老爷搬出来的行李足足从街头排到街尾，一直搬到了一个新租的院子中。 这院子离原来的沈府不算远, 搬家搬得也很快，待沈瑶将沈老爷安顿好，沈瑶这才准备回小院。 但在沈瑶回去之前，阿桑已经先回去。 顾景昭趴在床上，后背的伤一直没有换药，听到贺铮这个名字，他有些陌生。 “贺铮？”他回忆了一下，“是那个做生意的贺家？” 阿桑严肃：“是，听起来那贺铮应当是少夫人的故交，按照年龄来说，他们应当是从小就认识。” 顾景昭沉了沉：“青梅竹马？” 阿桑：“……” “顾景昭，你醒了吗？”说着话，沈瑶的声音便从院子中传来。 阿桑迅速的消失。 沈瑶一推门进来，便看到顾景昭正睁着眼睛趴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到顾景昭的床前半蹲和他对视：“顾景昭，你现在能挪动嘛？” 顾景昭的语气有些淡：“怎么？” “我爹从沈府搬出来了，我们也抓紧搬过去，我爹身边现在离不开人。”沈瑶说着便起身将顾景昭的东西收好：“我帮你收拾，你别动。” 前两日刚搬进这个小院，还没等东西铺开便要搬走，收拾起来也不算费劲。 顾景昭手中拿着书卷，但心思却在沈瑶身上。 不多时，他状似无意的问道：“沈老爷搬出来，现在住在何处？可是沈家另外的宅子？” “不是，是贺家的。”沈瑶将顾景昭的药包收拾好装进箱子。 “贺家？”顾景昭道：“之前没听你提过贺家，可是之前就相识？” “是，我爹和贺伯伯是故交，这些年做生意也一直互相帮衬，我爹这次分家将田产和房产全都给了二房，只留下了铺子，所以我们便要在贺家的宅子借住几日。”沈瑶说着，将顾景昭的衣服拿过来：“穿衣服走吧。” 顾景昭艰难起身接过外衣，慢吞吞的换：“我们与贺家也不算有什么交集，贸然打扰人家或有不妥。” “如今也找不到什么更好的宅子。”沈瑶满不在乎，“而且我已经给了贺铮一月的租金，就先住着吧。” 顾景昭将外衣穿好：“若是你没有时间，此事可以交给阿桑去办，银钱你也不必担心，我说了，租宅子的钱，我还是有的。” “自然不是银钱的事，过阵子绣庄的钱便可以收回，沈家的铺子也会有进账。”沈瑶忽然回头：“不过顾景昭，你哪里来的钱？” 顾景昭：“……” 沈瑶没打算饶过他：“顾景昭，你藏私房钱了？” “不是私房钱，没有私房钱。”顾景昭立刻否认：“是在宫中陛下给的赏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惊讶：“赏赐？你去盂县平乱的赏赐不是都给侯府了嘛？” “这是陛下另外私下赏的。”顾景昭将自己的书卷放到箱子里：“昨日受过刑之后，陛下令人赏的。” “没想到陛下对你还真是不错。”沈瑶瞧了眼他的后背：“只不过就是下手有点重。” 顾景昭没说话，只是将昨日的赏赐拿出来，交给沈瑶。 沈瑶接过，打开盒子看。 是一小盒金子。 顾景昭缓缓道：“你若是有看上的宅子便直接拿这个去买，若是觉得贺家的那个宅子不错，我们便与他商谈一下，将那宅子买下来，毕竟你父亲如今也不能多次折腾，还是静养为主。” 伴着顾景昭的话，沈瑶忽然觉得手中的金子有些晃眼。 她将盒子扣上，推还给顾景昭。 她的声音忽然远了几分：“买宅子的钱我有，这既然是陛下赏你的，你便留好，日后……” 顾景昭立刻便感觉到沈瑶的拒绝。 顾景昭看着沈瑶。 其实或许连沈瑶自己都没有发现，她总是跟人保持着距离。 她面上总是暖暖的，好像很好亲近的样子，可是她却不怎么占别人的便宜。 就像现在，沈瑶不会去花他的钱。 “沈瑶，这钱给你，你便拿着。”顾景昭声音有些坚持：“沈瑶，你上次说过，钱财与我便是真心，现在都给你，我绝不私藏。” 顾景昭的声音有些温柔的坚定。 沈瑶有些怔愣。 这话是沈瑶自己说的没错，可是沈瑶却觉得，顾景昭现在这话，却另有所指。 沈瑶有些看不明白。 他太认真了。 沈瑶还是拒绝：“那是上次我想要试探你，可是现在我已经相信你了，不用再用银子证明真心了。” “可是我想这么做。”顾景昭也坚持。 一盒金子横在他们两个中间，沈瑶往外送，顾景昭却不伸手接。 一股奇怪的氛围在他们两个之间涌动。 沈瑶觉得顾景昭真的很奇怪。 他平常从来都不是这么坚持的人，而且这么长时间，不管沈瑶说什么，顾景昭都没有这般坚持的反驳过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他现在却十分坚持。 但好像他坚持的，又不仅仅是这盒金子。 好像还有些别的什么。 几瞬之后，顾景昭依旧坚持。 沈瑶也不知道他在坚持什么，直到外面的春果来催，她才道：“好吧，那我就先守着，反正你欠我的可比这些金子多多了。” 看着沈瑶将这盒金子与自己的银钱放在一起，顾景昭才满意的淡笑。 他抬手叫人：“阿桑，进来帮少夫人搬行李。” 沈瑶转头看他步行缓慢的走到外面，自己带着几分疑惑，也跟了出去。 这一路她无数次的开口想问，可是都没有问出来。 问什么呢？ 问他为什么如此奇怪？ 可是他本来就在银钱上欠了自己不少，如今不过是一盒金子，根本不够抵债。 自然她也不需要他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毕竟她花的那些钱，是买的他日后的庇护。 问他为什么如此坚持？ 可当初说银钱就是真心的是自己，他不过是在践行自己的话，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沈瑶想不明白，感觉自己也变得奇怪了。 马车上谁都没有说话，甚至一人坐在一边。 两个人各怀心思，连眼神都没有对上。 马车行了一阵，终于在一个宅子外面停下。 沈瑶先下车，阿桑将马车停好之后，才转身将顾景昭扶了下来。 这院子说是贺家的别院，虽比不上沈家的宅子，但也并不小，有三个院子。 一个是给沈老爷，一个给沈瑶和顾景昭，还有一个是给那些小厮护院们住的。 阿桑将东西搬到院子，顾景昭则是先去看了沈老爷。 沈老爷正半躺在床上喝药，听见管家在外面传：“老爷，姑爷来看你了。” 沈老爷惊讶：“赶快请进来。” 沈老爷将手中的药放在旁边，没有再喝。 抬头顾景昭已经走进来，他赶紧道：“你身上受着伤，为何不在屋中养身子，过几日再来看我也是一样的。” “见过岳父。”顾景昭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坐在沈老爷的床边：“前几日因身上有伤不能给岳父请安，如今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便来拜见岳父。” “咳咳，好好，你有心了。”沈老爷这才认真的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少年。 上一次见面还是他们成婚的时候，他也许久没有见到顾景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盂县历练了这么两年，他比之前要更沉稳，也好像没有之前那么冷漠。 沈老爷语气平稳，只是有些没有力气：“你在宫中的事情我已经知晓，身上的伤若是没有大碍即可。你这么多年在侯府都不得施展，如今离开了侯府，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坏事，有沈家作为倚靠，日后就算不是王公权贵，但也定衣食无忧。” 顾景昭颔首：“岳父请放心，我明年便会参加秋闱。” “你要考科举？”沈老爷先是惊讶，而后满意的点头：“好，好，瑶瑶果然没有看错人！” 顾景昭扫了眼沈老爷摆在床边矮几上的药，那药已经凉了，可是沈老爷并没有喝。 他道：“岳父还要保重身子，瑶瑶她很担心。” “我的身子我心中有数，只是瑶瑶……”沈老爷叹了口气：“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我不想让她太过伤心，于是便将沈家的铺子现在全都交给她，这样也能分分她的心思。” “岳父用心良苦，瑶瑶定会明白。”顾景昭顿了顿，“既如此，那便由我来照顾岳父，也好让瑶瑶可以全心打理铺子的事。” 沈老爷先是惊讶，而后点头：“也好。” 第64章 自从分家之后, 沈老爷便将沈家的铺子一股脑儿的扔给了沈瑶。 这铺子有不少烂账都是二房留下来的，光是处理这些烂账，沈瑶就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回房睡觉。 待处理将将处理完铺子的事, 沈瑶便马上去看沈老爷。 她刚走进院子，竟然看到顾景昭正坐在沈老爷屋子外面。 他穿着舒服的便服, 手中拿着一本书看，好似再平常不过。 这几日沈瑶都没有回去, 自然不知道顾景昭的伤势养的如何。 她走过去：“我爹呢？” 顾景昭将书放下：“岳父已经刚喝了药睡下，你忙完了？” “嗯, 先把帐看了一遍, 又挨个铺子看了一圈, 毕竟两年多没有管沈家的铺子, 重新捡起来还有些难。”沈瑶坐到他旁边。 顾景昭抬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茶水香气氤氲，将沈瑶多日的疲惫扫去。 她接过茶喝了一口，长叹了一口气。 随即她看着顾景昭道：“听说, 这些日子都是你在照顾我爹？” 顾景昭点头：“你很忙。” “我知道，我爹是故意让我忙起来的。”沈瑶的心在抽痛。 前一世他就是这样，将自己支出去, 每次自己回来看见他的时候, 他都是强撑着精神。 直到最后一刻, 沈瑶才恍然，原来他已经病重成了这样。 原本这一世沈瑶是想要一直守着爹爹的, 可是她转念一想，爹爹这么做，也是为了让自己好受一些, 于是沈瑶就只敢每日夜晚在爹爹昏睡的时候，进去看一眼。 却不想, 白日竟然是顾景昭在照顾爹爹。 今日春果与她说的时候，她还有些吃惊。 如今看着他的确一直在这里守着，沈瑶的心里忽然不是滋味。 “顾景昭。”沈瑶认真的看着他，“谢谢你。” 顾景昭摇头，抬手拿起刚刚看到一半的书：“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可要准备些什么？” “是啊，马上就要过年了。” 沈瑶记得，过了这个年的春天，父亲便要离开。 内心的情绪一直压在沈瑶的心里。 “顾景昭，这是爹爹的最后一个年了。”沈瑶低声道。 “嗯，但这次他有我们，所以他不会觉得遗憾和孤单。”顾景昭道：“沈瑶，有些事情，即使重生回来，我们也改变不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低低道：“我知道。” “所以，”沈瑶的眼泪劈里啪啦的往下掉，砸在了桌子上，像是花瓣一样散开：“顾景昭，我们来过一个热热闹闹的年吧。” 顾景昭点头：“好。” 没过几日便是过年，这几日间，沈瑶和顾景昭将东西置办好，又将贺家的这处别院买下。 这才是在自己家过年。 除夕一早，沈老爷便早早醒来，他睁眼便看到了沈瑶和顾景昭站在床边。 他心头一暖：“你们怎么来了？” “爹爹快起来，今日是除夕，我们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过年，爹爹快醒醒。” 沈瑶拿着一件新衣过来：“爹爹，这是给你新做的衣裳，你快起来试试。” “好好，让人进来吧。”沈老爷摆摆手，让等着的小厮过来。 洗漱后穿好了沈瑶给他带来的新衣，与沈瑶和顾景昭一同吃了饭，又说了些话，甚至还一起守岁。 他今天精神不错，直到晚上才堪堪歇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临睡前，他对沈瑶和顾景昭道：“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往日过年还有沈瑶在身边，可是这两年他身子不好，二房也只在他们的院子里面过日子，不会来过多的看他。 越到这个时候，他就越想念沈瑶的娘亲。 可是今年，他感觉到幸福。 沈瑶在他身边，顾景昭这孩子也稳妥。 他们看起来很好。 “好了……”沈老爷长舒了一口气，他嘴角挂着笑：“你们去休息吧，不必守着我了。” 沈瑶心中一咯噔，她尽力压下哽咽。 “好，爹爹好眠。” 直到他们两个从屋子里出来，沈瑶一直含在眼睛里面的眼泪才不受控制的砸下来。 砸在地上。 也砸在了顾景昭的心里。 她顿在原地，在晴朗的夜空下，伴着清冷的月光。 她就立在那里，身上是喜庆鲜艳的衣裙，但眼睛里面是无尽的悲伤与无可奈何。 “顾景昭……”她道：“我们是不是什么都留不住？” 她的眼泪不值钱的流下，沾满了她的脸颊，沾在了她的睫毛，将她的妆容和衣裙打湿。 顾景昭从来都没见过沈瑶这般模样。 他与沈瑶已经相处了许久，前后两世，在他的印象中，沈瑶都一脸笑意的面对着所有人所有事。 哪怕是重新再来一次，她也努力的筹划。 她从未像现在这般无助和独孤。 她的害怕，她的不安，紧紧地牵动着顾景昭的思绪。 顾景昭伸手，将沈瑶的手攥在掌心。 往日温热的手，如今却一片冰凉。 “沈瑶，”顾景昭轻声唤道，他温柔的像是月光，在黑夜中也会将路照亮：“你没有失去任何东西。” “就算是他们离开了，可是他们的爱还在。” “只要你在这里，他们便会永远存在。”—— 自从年后，沈老爷的状态便急转直下，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过一个时辰。 不到一个月，沈老爷便坚持不住，在沈瑶和顾景昭的陪伴下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夜晚，沈瑶送走了来吊唁的宾客，她披麻戴孝一人独自跪在灵堂前。 她没有表情，可是脸上全都是冰凉的泪水。 她木然的往火盆里填着纸钱，火盆里的火越来越旺，但沈瑶的身子却越来越凉。 顾景昭过来的时候，便看到沈瑶跪在堂前的身影矮矮小小的。 她整个人跪在那里，成了白白的一团。 若是没有添盆的动作，会让人有些错觉，她好像是个石头做的人。 他走过去，将素色披风披在她的肩上。 沈瑶没有惊讶，她刚刚就听到了脚步声。 她也没有害怕，她现在甚至连情绪都有些麻木。 “你回去睡一会儿吧，我来。”顾景昭跪在她的旁边，接下了她手中的纸钱。 “睡不着，”沈瑶淡淡道：“顾景昭，你这些日子照顾我爹，让我爹觉得我嫁了一个好人，能够放心的走，我很感激。” 顾景昭顿了下：“你爹是一个好人。” “嗯，我爹很好。”沈瑶直直地看着火盆，她的声音小小的：“顾景昭，你陪我说说话吧，我想说说话。” “好。”顾景昭往盆里添着纸钱：“你说。” “从哪里说呢……”沈瑶想了想，“就从很久很久之前说吧。” 沈瑶的腿有些麻，她不自觉的靠在了顾景昭的胳膊上，借着他的力气，说着之前的事。 那些事情顾景昭从未听过，那些是他从未参与过的沈瑶的人生。 就算是真的夫妻，也不会参与到她所有的人生。 “其实这次二房没有来吊唁，我一点也不生气。”沈瑶的声音越来越小，“你都不知道，上一世他们在爹爹的灵堂前，逼着我同意让沈胥过继到爹爹的名下，他们逼着我放弃沈家。” “那你……” “当时我胆子很大的，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到屋子里抄起一把剑便朝他们冲了过去，他们害怕了，也就不提了。” 沈瑶说的轻轻松松，像是讲故事一般。 二房往日也遮掩的很好，沈瑶并没有防备。 当时的沈瑶没有经历过那么多事，骤然变成孤女被人欺负，最终被逼成了那个样子。 顾景昭就算是想一想，也知道她当时对着那么多人，有多么的孤立无援。 顾景昭沉声道：“那时候你很害怕吧？” “我不太记得了。”沈瑶眨眨眼：“只记得当时我跟发了疯一样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春果后来告诉我，当时我的眼睛都红了，身子和声音都在发抖。” “可是……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猛地，长燃的白蜡烛爆出了声响。 沈瑶的眼神不自觉地被吸引，往半合上的棺材上看：“不过……顾景昭，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 顾景昭：“什么？” “我很孤独，我到现在还记得，那天晚上我为爹爹守灵，旁边都没有人，我闹过了一场之后只剩下筋疲力尽，我半瘫半跪在灵前，只有一个念头。” “我很孤单，我想叫爹爹起来，可是他没有回应我。” “所以顾景昭，”沈瑶低声道：“谢谢你。” 这次不管如何，都不再是她一个人了—— 沈老爷的葬礼十分隆重，整个上京与沈老爷一起做生意的人都来送他一程。 在知道沈瑶接管沈家的铺子之后，便多多少少的都给她行了些方便。 于是沈老爷离开不过三个月，整个沈家的铺子便重回到了正轨。 这三个月，沈瑶将自己完全扔在了铺子里，好像是这样忙着，才能将悲伤遗忘。 顾景昭也同沈瑶一样忙着。 再过不到半年便是秋闱，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参加科举。 虽是知道自己的能力，但也不能轻视。 于是就算是同在一个屋檐下，但他们都各自忙着。 沈瑶忙的时候就在账房睡下，顾景昭也是直接将自己扔在了书房里，吃住都在里面。 春去夏来，白日见长。 今日金宝阁又上了一些新货，沈瑶亲自过去清点入库，回来的时候天还没有黑。 这是她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回来的这么早。 她忙了这么长时间，绷着的那根弦在今日终于放松了一些。 沉着天光还算早，沈瑶泡在浴桶中对着春果道：“你去拿一些果酒来吧，要冰凉的。” 春果：“好。” 不多时，春果便拿着果酒进来。 沈瑶趴在浴桶边缘喝了几杯，冰冰凉凉的果酒还是有些度数，一壶下去，沈瑶便觉得脸颊和身子都有些热。 她从浴桶中出来，穿了清凉的肚兜，外面披了一件半透的寝衣，便从盥室出来。 谁知她刚一掀开帘子，她便看到正站在柜子前正在拿衣服的顾景昭。 他听到声音回头，一眼便望到了穿着清凉的沈瑶。 沈瑶愣了下，随即猛地转身。 “顾景昭，你怎么在这里？” 第65章 看着沈瑶穿得清凉出现在卧房中, 顾景昭愣在了原地。 在沈瑶转过身去的瞬间，顾景昭也挪开了眼神，他站在原地,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沈瑶那不盈一握的细腰。 原本就汗湿的身体更燥热了几分。 这些时日沈瑶都在外面忙着，不到夜深不回来, 他好像已经很多日没有在白天见到沈瑶。 刚才堪堪一瞥，沈瑶好像比之前清瘦了不少。 “天气太热, 我回来拿换洗的衣服。”顾景昭抱紧手里刚拿的衣服。 “是，天确实太热了。”沈瑶转过身将自己的衣服拉好, 只是夏日的外衫的确是清凉, 也遮不住什么。 沈瑶刚刚喝了酒, 脑袋本来就晕晕的, 也没什么耐心去系衣带。 她就这么走到桌子旁倒了杯凉茶。 沈瑶从顾景昭的身边路过，除了沐浴的香气之外，还有一股酒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喝酒了？ 顾景昭有些担心的走过去, 他克制着自己的眼神，试探道：“大白天的，你怎么回来了？” 沈瑶觉得顾景昭这话说的好笑：“听你这意思, 好像这里是什么晚上才能来的地方。” 沈瑶头晕晕的, 她扶着桌子坐下：“怎么, 我回家还不行嘛？” “没有不行的意思。”顾景昭低声解释，“你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么事了？” 沈瑶摇头：“没有啊。” 就是觉得累了。 这三个月她忙得都没有时间睡觉, 今日觉得尤其疲惫。 这面摇了两下头，沈瑶觉得更晕了。 她放下手中的茶晃到了窗前的榻前，把自己扔在上面, 枕着胳膊闭着眼：“顾景昭，我好困, 我先睡一会儿。” “嗯，好。”顾景昭的声音不自觉的变轻变柔，像是怕吵醒她的好梦一般。 他站在原地，一个晃神间，也不知道自己看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的腿有些麻。 他将自己手中的衣服放下，回身取了一个薄被，轻轻盖在沈瑶的身上。 旋即转身拿起衣服出门。 天太热。 他想。 他也应该去洗个澡了—— 沈瑶一直知道顾景昭的课业好，当初他在宫学的时候，她就有所耳闻。 可是当他乡试会试一路头筹的到了春闱的时候，沈瑶还是有些惊讶。 她拨弄着手中的算盘，越算越觉得自己和顾景昭做的这番买卖，当真是值。 顾景昭的名字传遍了大街小巷，各地而来汇聚在上京的举子都想着能够见上顾景昭一面。 而上京中的人如今再提起顾景昭，也再不是那可惜的侯府二公子，而是本届春闱最有望夺魁的举子。 转眼间，又一届春闱即将开始。 沈瑶忽然间觉得有些恍惚。 距离上一次春闱已经过去了三年，江岑离开上京到地方赴任也已经有许久。 这三年她只在江芷岚的话语中听到过江岑的消息，他们再没有见过。 而这一届的春闱，顾景昭却在。 这世间的事情，可真是奇怪的难以捉摸。 原本应该在春闱前死去的人，如今好好的任上，在自己的人生中发光。 原本应该永远无缘春闱的人，如今却是在备考，朝着自己想走的路，尽力的往前。 冬日里日落的早，再过几日便要过年，沈瑶给铺子里的人都放了假，自己也早早的提了好酒菜回去。 她悄悄地走到顾景昭的书房前，示意阿桑别出声，自己慢慢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书桌前的顾景昭端正的坐着，他手边是一杯茶，已经没有热气，看起来已经凉了许久，只认真专注的看着手上的时文。 听到声音，他也没有抬头，以为是阿桑来送饭，便道：“将饭菜放在桌子上即可。” “顾景昭，你这么用功啊。”沈瑶将饭菜放到桌子上，自己走过去，借着顾景昭手中的时文看。 只是扫了一眼，便知道是自己不感兴趣的。 在听到沈瑶声音的瞬间，顾景昭就抬起头看她。 可能是书房太过安静，顾景昭甚至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沈瑶的香气越来越近。 他修长的手指将时文越攥越紧，他克制着声音：“你怎么来了？” “顾景昭，你抓的那么紧做什么，这破烂东西我又不抢。”沈瑶打趣了声，“我来看看我们未来的榜首复习的如何，最重要的是，趁着还没有太多人来巴结你，我先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下。” 顾景昭淡笑了下，将手中的时文放下。 沈瑶这些时日还是很忙，生意的事情他不太懂，只是听说这一年之间，沈家的铺子已经全部恢复如初，甚至更加蒸蒸日上。 沈瑶也从父亲离开的伤心中逐渐走出来，现在已经与往日无异。 他看着沈瑶走到桌旁坐下，抬手招呼他：“顾景昭，你别学了，过来吃些东西。” 沈瑶说着，将裹在外面的月白色披风解下。 她今日穿了一件淡橘色的襦裙，头上簪的是细金簪，衬得她像一颗酸酸甜甜的小金橘。 顾景昭走过去，坐在沈瑶的旁边，顺手接过沈瑶的披风。 “你看，这是我从酒楼带来的菜，你尝一尝。” 食盒里面的菜一道一道被拿出来，推到他的面前。 而沈瑶的面前，只有一壶酒。 沈瑶邀请他：“吃呀，尝一尝。” 顾景昭却不动筷子，只看着她手边的酒。 “你要读书，不能喝的。”沈瑶赶紧解释：“真不是我小气，而且这个是果酒，喝不醉人的。” 顾景昭淡道：“上一次，你喝的也是果酒。” 那是在夏日的时候，她在泡澡的时候喝的，出来之后便在窗边的踏上休息，待他晚上回去也没有醒，是他将她抱回到床上。 所以，果酒会醉人。 最起码，她会醉。 “上次那个不算，这次真的不会醉，你相信我。”沈瑶眨眼：“毕竟过年了，大家都得高兴高兴。” 顾景昭有些恍然：“要过年了吗？” 他每日都把自己关在书房，已经许久没有关心过外面的事。 趁他不注意，沈瑶已经偷偷的喝了一杯。 酒香四溢，顾景昭抬眸看她。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缩了下脖子，决定拉他下水：“不然，你也来点？” 原本以为顾景昭会拒绝，却不想他将沈瑶的酒杯接过，将果酒一饮而尽。 沈瑶有些愣：“你拿的是我的杯子。” “我不嫌弃。”顾景昭将杯子放到她面前：“更何况，你有带了别的杯子来？” 沈瑶不语。 她确实只带了一个杯子，谁能想到顾景昭也会和她一起喝啊。 其实沈瑶并不嫌弃顾景昭，毕竟他们两个同床共枕了这么久了，就算只是室友，也没什么嫌弃的。 “没事，我也不介意。”沈瑶将酒杯倒满，自己也喝了一杯。 只是两个人用一个酒杯太不方便，最后就只剩下沈瑶一个人在喝。 不过顾景昭的唇齿间，也沾染了些许的酒味。 沈瑶的酒量一共只有五杯。 第四杯时她感觉不到什么，但第五杯一下肚，便会立刻头晕晕。 沈瑶这个人，有的时候真的是不信邪。 所以她每次都要喝到第五杯。 然后昏昏的。 今日沈瑶觉得自己的酒量极好，第五杯下肚也并不觉得头晕，反而清醒的想要说话。 她眼睛亮亮的看着顾景昭，猛地叫了一句：“夫君？” 咚。 顾景昭的心神被撞了一下。 他像是被定住，手中拿着的筷子差点掉落。 沈瑶往日只在外人的面前才会叫夫君，在私下里她都会直接叫他的名字。 就像刚才那样。 可是现在四下无人，这个书房就只有他们。 她这么叫…… 顾景昭抬头去看沈瑶。 他将筷子放下，温声道：“沈瑶，你喝醉了。” “我醉了？我没醉！”沈瑶眼神清明，她伸出手指道：“我叫你夫君，到现在三年半了！” “嗯。”顾景昭点头。 他们成亲确实有这么长时间了。 “你看！我就说我没醉！我还记得我们的合约还有一年半就结束了！” 沈瑶的酒气上头，她的脸是热的，气息也是热的。 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冷冰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刚刚有些燥热的心像是被泼了一盆冰凉的水。 他皱眉看着面前一脸笑嘻嘻，觉得自己很厉害的沈瑶。 许久，他艰难开口：“你很期待合约结束？” “是啊。”沈瑶理所当然：“这一年半里你中状元，当大官，到时候看谁还敢打我银子的主意！” 果然是为了沈家。 顾景昭循循善诱：“可是这些，我们不分开，我也会给你。” “嗯？”沈瑶是彻底醉了，她眼前好像罩了层薄雾，有点看不清眼前的人是谁。 她道：“说的是哦，只是合约就是合约，是合约就要遵守，而且和离书都签好了！” 顾景昭不语。 他都忘了，还有那张和离书。 他自己亲手写的，和离书。 他蓦地有些头疼。 他将自己关在书房这么多天都精神奕奕，没想到却被沈瑶的一句话提醒到头痛。 面前的沈瑶开始有些东倒西歪的坐不住，顾景昭伸手去扶她。 沈瑶软软的倒在他怀里。 她抬头去看顾景昭，扯出来笑：“顾景昭。” 顾景昭的心还凉着，但看着面前毫无他想的沈瑶，只能无可奈何的回应：“嗯？” “没什么，只是觉得……”沈瑶看着他认真道：“选择你，是我做的最对的事。” 顾景昭冰凉的心又被短短的一句话捂热了点。 他真的不解，自己的情绪竟然会被沈瑶的几句话搞得上上下下。 他半弯腰，将沈瑶打横抱起。 沈瑶也下意识地勾住顾景昭的脖子，整个人贴到他的怀里。 沈瑶柔柔软软的，热乎乎的靠在自己的胸口。 他将沈瑶的披风捞过来，将她裹住。 他低头看着被披风和自己臂膀圈住的人。 他有些想趁人之危，明知道她在醉着，可是却想听可能的真话。 他的声音越发温柔：“你觉得对的选择，是选我做伙伴，还是选我做夫君？” 第66章 沈瑶是真的醉了。 这么复杂的问题她思考不了。 可是她很乖, 人家都问了，自然要回答。 所以她道：“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沈瑶的反问却让顾景昭愣了。 有什么不一样吗？ 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他是她的夫君, 是因为自己是她的伙伴。 若是没有这个合约，他们根本就不会有交集。 他这个“夫君”是建立在他们合作的基础上。 她一直没有变。 变得是他。 是他单方面的, 超出了和她的约定。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紧紧缠绕在一起, 但是却好像又可以分的清清楚楚。 像是今晚她叫的“夫君”，根本不是“夫君”的意思。 他和她, 都清楚。 想到这, 他的心口忽然涌出来一种酸涩。 这酸涩慢慢地浸满了他的心。 罢了。 顾景昭一闭眼。 还有一年半的时间, 或许到最后, 变的人也不止是他一个。 如今他能做的，就是沈瑶所期望的。 中状元，当大官, 任谁都不敢欺负她，也不敢打沈家的主意。 她害怕的噩梦，只要有他在, 将永远不会降临。 他这么想着, 将沈瑶抱回卧房后, 自己转头回到书房，将沈瑶剩下的果酒尽数饮下。 与沈瑶不同, 这些果酒，顾景昭越喝越清醒。 他转身回到书桌前，挑灯夜读—— 春闱定在二月初。 参加春闱的举子要在贡院整整三日, 提前几日，沈瑶便让人将顾景昭需要的东西全都准备好。 春闱当日, 沈瑶将顾景昭一路送到贡院外。 顾景昭一路榜首上来，早就在举子们之间传开了，他一下马车，人群便喧哗起来。 沈瑶站在顾景昭的身侧听得真切，她小声的窃喜：“顾景昭，你如今可是声名在外啊。” 顾景昭却不以为意，只是叮嘱：“这三日你好好照顾自己。” “我在家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在一个小小的地方关上三日，想想都难受。”沈瑶劝他也像是在劝自己：“不过你坚持一下，等你中了状元，日后就可以平步青云了！” 她仰头瞧着顾景昭，嘴角轻扬：“我呀，与有荣焉。” 说这话的时候，沈瑶的眼神亮晶晶的。 顾景昭忍着笑意看她。 他的内心胀胀的，什么东西像再也藏不住也压不住，只要撕开一个小口，便会尽然爆发。 他想伸手去抱她。 他想将她揉在怀里。 想告诉她，他也是一样。 可是最终，他用仅有的理智攥紧拳头，只对着她，点头应道：“好。”—— 日升月落，三日一晃而过。沈瑶等不及，一早就等在了贡院外面。 直到正午贡院的门才打开。 沈瑶听着声音，从马车上奔下来。 举子们乌泱泱的从贡院的门口出来，可是沈瑶一眼就看到了走在人群中的顾景昭。 他那般耀眼，耀眼到不需要特意去找，就能被他夺去所有目光。 当年明珠蒙尘，他被关在那个门庭森严的侯府，关在那个无人问津的院落。 可是当盖在他身上的布有一日被掀开，他便是不再是明珠，而是太阳。 冉冉升起的太阳。 这一世，这一路，她都陪在他的身边。 知道他的艰难，知道他的踏实，也知道他的抱负还有努力。 从宫学到贡院，这条路，他走了太久，也走了太远。 沈瑶在马车上看着顾景昭，心中忽然涌起了万般的情绪。 沈瑶不由自主地向他招手，大声喊道：“顾景昭——” 她的声音像是穿过了人群，穿过了时间，穿过了山山水水，生生死死，穿过了落日与朝阳，穿过了这一路的忍耐与坎坷。 他循声望去，看到高站在马车上朝他招手的沈瑶。 她没有叫夫君。 而是叫他—— 顾景昭。 他一身月色锦袍，头戴玉冠，他的面色淡淡，却在与沈瑶视线相撞的那一刹那变得温和。 旋即他站在原地，视线随着她而移动。 他看着她从马车上跃下，看着她提着绯红色的裙摆，像是一只盛开的蝴蝶一般，朝他飞奔而来。 他手一松，东西摔落到地上，他张开双手，将飞奔而来的沈瑶接了个满怀。 他被撞得一个踉跄，但仍旧稳住身子，将人稳稳接住。 绯红色的裙摆与月白色锦袍相撞，缠绕，分不清彼此。 满身的馨香扑面而来，顾景昭满足的谓叹。 沈瑶仰头，脸颊正好蹭到了顾景昭略长出来的一些胡茬，她缩了缩脖子，好似有些嫌弃。 她从他的怀中出来，拉起他的手。 “走，回家吧。”—— 没有意外的，顾景昭顺利进入殿试，陛下钦点，顾景昭成为本届春闱状元。 顾景昭的名字如今全上京家喻户晓，好多人来沈家铺子买东西的时候，也都会打听的问一嘴：“听说你东家姑爷便是顾景昭？” 光是沈瑶在金宝阁听到的就不少。 沈瑶每日在金宝阁里打算盘都打得格外起劲儿。 若是顾景昭有出息，她便可以在上京高枕无忧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在金宝阁后面的小房间里盘着帐，没多久掌柜的便敲门：“东家，贺公子来了。” “贺铮？”沈瑶将账本合上：“快请。” 沈瑶将桌子上的账本合上，又备了上好的茶和糕点。 贺铮被掌柜的带进来，很是熟悉的打招呼：“沈大姑娘。” “贺公子快坐。”沈瑶笑着让他。 贺铮也没客气，直接坐在沈瑶的对面。 自从沈老爷去世以来，贺铮便帮了沈瑶不少，当初分家的时候，二房拿走了现银和房产，沈家的铺子便周转不开。 若不是贺家帮忙，沈家的铺子不会这么快就回到正轨。 “贺公子往日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今日怎么有空来看我？”沈瑶说着，抬手给贺铮倒了杯茶。 “自然是与沈大姑娘谈生意。”贺铮拿起沈瑶的茶杯，仔细的看了下，满意道：“果然，还是金宝阁的东西能看过眼。” “贺公子是看上我这茶杯了？”沈瑶十分大方：“若是看上了，一会儿贺公子便带一套回去。” “恐怕一套不太够。”贺铮将茶杯放下，“我得茶楼最近新进了一批茶十分金贵，往日的茶杯配不上这茶，所以我想在金宝阁订几套玉质的茶具。” 一谈起生意，沈瑶便认真起来：“可有想要的样子？是要定做还是要成品？” “两套定做三套成品，成品你金宝阁中有什么拿什么，定做的样子你来找人画，只不过要的有些急，你得快一些。” 沈瑶点头：“明白，看来贺公子的茶楼最近又要举办茶会了。” 贺铮笑道：“自然瞒不过沈大姑娘，若是沈大姑娘有空，也可以来。” “茶会我不一定有空，倒是有件事要贺公子帮忙，”沈瑶将茶点推到贺铮面前：“过几日顾景昭要游街，你那茶楼的二楼位置极好，你帮我留一个房间，价格好说。” “那日你来便是，你我之间何至于谈钱？”贺铮说着，他的指尖不自觉的摩梭茶杯：“还未恭喜你，夫君金榜题名，沈大姑娘如今是状元夫人了。” 提到这个，沈瑶的脸上是压不住的喜色。 她道：“多谢贺公子，不过我是沈家东家，这个是永远不会变的。” 贺铮点头：“那是自然。” 沈瑶起身出去：“贺公子稍等，我现在便让管家去立契约。” 待契约签订结束，也到了金宝阁打烊的时间。 贺铮起身，将契约收好：“走吧，我们一起出去。” “好。”沈瑶说着，手里拿着一个木制的锦盒，跟着他往外走。 沈瑶心情不错，见到谁都笑眯眯的。 她与贺铮并行一路，他们说着上京新开的铺子，直到金宝阁的门口，贺铮好像看到了谁，表情一变，定住脚步。 “你怎么停了？”沈瑶问道。 贺铮没有回答她，而是对着前面拜了一下：“见过顾大人。” 沈瑶这才朝他拜的方向看，这才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外面的顾景昭。 他一身玄色束袖锦衣，衣服上绣着暗色纹路，细腰被腰带束着，整个人贵气又严肃。 顾景昭如今是状元，虽然还没有封官，但称一声大人也确实没错。 沈瑶心里有些惊讶。 顾景昭怎么来金宝阁了？ 是有事要找她？ 可疑惑归疑惑，沈瑶笑盈盈的过去，甜声道：“夫君，你怎么来了？” 顾景昭面色有些沉。 刚刚他一直站在外面等沈瑶出来，可却没想到见到的是沈瑶和贺铮说笑着从里面出来。 所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们已经熟悉到这个程度了吗？ 阿桑说，他们是小时候就认识。 青梅竹马…… 呵。 看着沈瑶奔到自己面前，顾景昭才冲着贺铮微微颔首：“贺公子。” 沈瑶站在他旁边，对着贺铮道：“那我就先回去啦，等货和设计的图样到了，我便拿去给你看。” 贺铮淡笑：“好。” 沈瑶说罢便与顾景昭一同回头，往马车的方向走，路上沈瑶小声问道：“顾景昭，你怎么突然来了？” “突然”这两个字让顾景昭十分不舒服。 他低声道：“刚刚去见了太子一面，回来刚好路过金宝阁。” 沈瑶点头：“哦，顺路呀。” 也不仅仅是顺路。 他就是想来接她。 可是他却不知道怎么说，毕竟他们两个现在的身份很尴尬。 身份还在，合约也还在。 他也想问，贺铮只是今日在这里，还是每日都在这里。 可是他也没办法问。 这样好像有些越界。 因为生气，因为无可奈何，所以顾景昭的脸色和眸色全都暗了下来。 他跟在沈瑶的身后侧，沈瑶看不到他的表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随即，他意识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刚好抓到了贺铮的眼神。 他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 不。 他只是在看…… 沈瑶的背影。 意识到这点，顾景昭的眼瞳微缩，面露沉色。 贺铮自然也看到了顾景昭的眼神，像是被人抓住一般。 他窘迫的笑了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走在前面的沈瑶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她看起来心情很好，上马车做好后，将手上的锦盒打开，献宝似的拿到顾景昭面前：“顾景昭，看着这个簪子好不好看，是我亲手挑的哦。” 这簪子也不算是平常的簪子，薄薄的一片，用金丝一层一层的缠着，是桂花的样式。 蟾宫折桂。 这是沈瑶送给他的。 想到这儿，顾景昭的嘴角扬了下：“很好看。” “我也觉得。”沈瑶将金簪收回到锦盒里，她道：“顾景昭，你长得这么好看，游街那日肯定有很多小姑娘给你扔花和香囊。” 顾景昭的嘴角就没放下来。 她这是…… 不愿意？ 顾景昭安抚道：“我不会接的。” “你接不接的没有关系，因为我也会扔。”沈瑶将锦盒端起：“我会扔这个金簪。” 顾景昭点头：“放心，我一定会接住。” “不不不。”沈瑶赶紧阻止。 顾景昭愣在当场：“嗯？” “顾景昭，我们来复习一下我们当初说的相处方式，我唯爱到底，你爱答不理。” 沈瑶的话像是回旋镖，“咻”的一下扎在了顾景昭的心里。 他当初…… 是真的没想到。 “如今你可是上京的新秀，如果这次我们在大家面前演一出戏，那就真的坐实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日后和离大家也不会惊讶。”沈瑶轻松：“以后都不用演了。” 沈瑶轻松的神情像是像是刀一样一点一点往顾景昭的心中刺。 他想反驳，可是不知道怎么反驳。 最终顾景昭艰难开口：“你想怎么演？” “很简单。”沈瑶神采奕奕：“就是在游街那天，我给你扔金簪，但是你看到了却不接，下我的面子。” 顾景昭扫了眼她手中的锦盒。 那是她给自己准备的礼物，他却不能接？ 不甘心。 他紧紧的看着沈瑶手中的锦盒。 终于，顾景昭开口提醒：“这金簪看起来很贵。” “是很贵，丢了怪可惜的。”沈瑶也心疼，她退一步：“那这样，你接住，但是不戴，如何？” 顾景昭勉强点头：“可以。” 沈瑶很满意。 顾景昭不愧是状元，真是又聪明又听话，是伙伴的最佳人选—— 本朝往届的状元游街都热闹的很，大家都想一睹状元榜眼和探花郎的风采，尤其是那些个年轻的姑娘更是好奇，所以好的位置都要提前去抢。 当日一早，顾景昭要先入宫，从宫中出发开始游街，一直到翰林北苑。 沈瑶也早早地就出发，去贺铮的茶楼。 贺铮办事很是妥当，将茶楼里视野最好的一间雅间留给沈瑶。 她一推开门，便看着贺铮也在雅间。 他好像在等着自己？ 沈瑶有些惊讶：“贺公子今日这般闲情？” “状元游街，三年一次的热闹，贺某自然也想凑一下，”贺铮抬手，给沈瑶倒了杯茶：“你尝尝，这是那日跟你提过的。” “我不会品茶的。”沈瑶走过去坐下，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好茶。” 贺铮淡笑，也自己喝起来。 距离顾景昭到楼下还有些时间，沈瑶和贺铮闲聊了一会儿，她才好像想起了什么：“贺公子家中的事情快要办妥了吧？” 分家之后，沈瑶与贺家接触多了些。 沈瑶这才知道贺家已经准备着要离开上京，只不过这事是在暗中进行的，知道的人不多。 上一世沈瑶知道贺家最后离开了上京，但是却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贺铮也没打算瞒她：“差不多了，过阵子我父亲和母亲便可以先行离开。” “也好，上京终归还是风雨多。”沈瑶叹了口气。 贺铮忽然停下倒茶的手，试探地问道：“其实若是我来建议，便是沈家也应当离开上京，可是现在顾大人如今在朝中，你应当也不容易离开。” “我不离开倒是和他没什么关系，”沈瑶道：“我生在上京，长在上京，上京就是我的家，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相反，我为了留在这里，付出了极大的努力，甚至下了一个赌注。” 沈瑶心情极好：“不过还好，目前看来我赌赢了。” 听着沈瑶的话，贺铮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他与沈瑶在相亲之前不算太过熟识。 但在沈瑶干脆的帮他周转后，才对沈瑶有些深刻的了解。越是与她相识，他越是有些想不通沈瑶当初的决定。 他们都是商人，他清楚沈瑶为了沈家会做什么。 他实在想象不出来她会为了一个男人，死活要嫁，甚至不惜绝食五日。 虽然知道自己问出来可能有些不礼貌，但是如果现在不问，他日后一定没有机会了。 片刻后，他问道：“你的赌注，是不是和顾大人有关。” 沈瑶这些日子和贺铮已经很熟了，更何况他也要离开，告诉他也没什么。 “贺公子果然是聪明。”沈瑶道：“我与顾景昭成亲就是我们的合约，我帮他从侯府离开，他帮我保护沈家。” 这不是全部的实话，但也大差不差。 贺铮顿在原地。 他其实猜想过，他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合作，可是每次他见到沈瑶亲亲热热的叫“夫君”的时候，他都将自己的念头摁下。 可是现在…… 他内心狂喜，表面却极力的压制着。 他试探着问：“那你往日与他相处？” 沈瑶吃了口茶点：“我喜欢他是装的，为了以后更加好和离，不过他不喜欢我却是真的。” 沈瑶笑：“他可不用装。” 真的是这样嘛？ 贺铮忽然想到前几日他与顾景昭的对视。 顾景昭的目光里明显带着威胁还有占有，他是真的不喜欢吗？ “那你呢？”贺铮内心原本已经枯萎的萌芽好像被重新唤起，“如今，你喜欢顾景昭吗？” “我？” 知道沈瑶和顾景昭合作的人并不多，也并没有人问过她，是不是喜欢顾景昭。 毕竟全上京的人都觉得，她唯爱顾景昭。 可是…… 真的是这样吗？ 沈瑶并未想过这个问题。 她觉得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很简单，他们是伙伴，他们一起走了很长的路，如今已经见到了曙光。 喜欢？ 这个在他们的契约里，没有过这个约定。 她也就从来都没有考虑过。 眼前的人在沉默，贺铮原本内心的窃喜也逐渐被慌张替代。 “喜欢不喜欢的，我没想过这个问题。”沈瑶有些认真的回答，像是在回答他，也像是在回答自己。 “我跟他走了太长的路，他这个人虽然看着冷淡不爱说话，可是他却没怎么对我发过脾气，每次我做的提议，他都尽力配合，不会出岔子，很是听话。” “他人也很好，会和我一起偷偷吃肉，也会在我憋闷的时候带我去盂县，与盂县的百姓同苦同乐，也会在我无暇顾及的时候默默帮我照顾我爹，让他放心的离开。” 沈瑶缓缓的笑，好像遥遥地看到了那个默不作声，但事情却妥帖的做了一堆的人。 她早就说过，不张扬贪功他会吃亏。 你看，如今若不是别人来问，她都有点忘记了顾景昭也为她做了这么多。 “他是一个妥帖的伙伴，也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的表情尽数落在贺铮的眼中。 对顾景昭，她没有那么迷恋的喜欢。 可是或许她自己都没感觉出来，顾景昭全然不是在她的心中毫无位置。 贺铮张嘴，想再问些什么。 可是远处的喧哗声却截住了他的话。 沈瑶听到声音，迅速地到了围栏外，她倚着栏杆，看着由远及近而来的顾景昭。 下面的街道已经被衙役清空，如今人群都挤在两旁，叽叽喳喳的吵嚷着。 小姑娘们手中拿着香包鲜花，想着一睹状元榜眼探花的风采。 不多时，沈瑶便看到一行三人，由禁卫开道的游行队伍拐到这条街。 顾景昭一身绯红色官服头戴乌纱，身骑白马，他神色淡漠微敛，绯红的衣衫颜色映在他的脸上，显得他少年气十足。 少年状元鲜衣怒马，走在最前面，饶是他表情有些淡，却依旧没阻挡得了围观百姓们对他的喜爱。 他一出现，姑娘们手中的鲜花和香包便像落雨一般向他抛去。 而顾景昭却只是颔首点头，并没有伸手去接。 他目视前方，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正在找那个身影。 沈瑶说她今日会来，她现在在哪里？ 沈瑶正倚在茶楼二楼的围栏旁，看着那绯衣少年由远及近，接收着整个上京对他的喜欢。 待那少年行及茶楼下方，沈瑶扬着笑，声音响亮的喊—— “夫君！” 沈瑶的声音清脆，夫君这两个字，尤其清楚。 不仅顾景昭听到了，旁边的人都听到了。 大家这才想起，这位状元郎还有一位喜欢他到不行的夫人。 听到这一声呼唤，又瞧见顾景昭朝二楼的方向看去。 谁都知道这一声“夫君”唤的是谁。 那些少女们不免有些失望，转而香包和鲜花往后面的榜眼探花的方向扔。 还有不少根本没在意，仍旧往顾景昭的身上扔。 甚至有香包都挂在了马鞍上。 顾景昭看见了沈瑶，可游街却未停。 只见沈瑶伸手朝顾景昭的方向抛了一支金色的东西，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顾景昭眉目微扬，抬手将沈瑶抛下来的金簪握在手中。 这桂花金簪是特制的，只用了小小的卡子，不会伤到手，反而可以简单的别在乌纱上。 顾景昭这一路都未接东西，如今只接了一个。 顾景昭将簪子接到手中，却没有别的动作。 这是他与沈瑶约定好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 他现在心里满满的，面上虽一往如常的有些冷，可是他在见到沈瑶的瞬间，心里的激动已经达到了顶峰。 他手中攥着金簪，抬头去看二楼的沈瑶。 此时旁边围观的人已经看到了他手中的金簪，便有人起哄道：“状元郎，娘子给的金簪，现在就戴上！” “为夫君添花，为状元簪花！佳话佳话！实乃佳话！” “是啊，别不好意思了，一会儿状元郎的娘子许是要伤心了！” 顾景昭听着，手上却没有动作。 只是将金簪攥得越发紧。 蓦地，他忽然看到沈瑶的身后走过来了一个人。 他站在沈瑶的身后，眼带笑意的与自己对视。 顾景昭对着沈瑶的淡笑僵在了嘴角，他的目光忽然变冷。 是贺铮。 他怎么在这里？ 刚刚沈瑶是与他在一起？ 而且…… 贺铮与自己对视的时候，眼神明显与那晚不一样。 那天晚上，他带着些窘迫，带着些遗憾和落荒而逃。 可是今日他的眼神却不是这样。 他镇定地站在沈瑶的身后，不躲不避，甚至好像还带着些镇定和挑衅。 顾景昭的心又堵又慌。 一股闷气自上而下，他低头扫了眼自己手中攥紧的金簪，再抬头看向沈瑶时，却变了味道。 他看着沈瑶，又却像在看着她身后的贺铮。 随即抬手，将那桂花金簪，稳稳地别在了自己乌纱旁。 他朝贺铮淡淡勾唇，眼神里笑着威胁—— 这，是他的。 沈瑶愣在了原地。 她有些懵。 沈瑶原本还十分满意顾景昭的动作，一切都如常。 可是他现在是在发什么疯？！ 昨天不是说好了嘛！ 他现在到底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来？反而一脸笑意将金簪戴上！ 众目睽睽之下，沈瑶忍着脾气，面上在笑，可是眼神却在看向顾景昭的时候满是疑问。 顾景昭像是没看到一样，只是对着她笑。 那笑容越发的大，越发的温柔。 她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往日听话的好伙伴，好像变得…… 不再听话了。 第67章 随着游行的队伍继续往前走, 茶楼下面的喧闹声也渐渐变小。 沈瑶原本不错的心情被顾景昭的不配合搞得有点莫名其妙。 明明昨日答应好的事情，今天他怎么就反悔了？ “沈大姑娘等下可还有事？”贺铮与沈瑶一同从栏杆旁离开回到雅间里。 热闹看完，贺铮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反而坐在沈瑶的对面, 好像打算与她商谈些什么。 沈瑶压着内心的奇怪，面色如常的对着贺铮道：“贺公子今日不忙？” “还好, 不过有个生意要与沈大姑娘商量。” 沈瑶来了兴趣：“哦？说来听听。” 贺铮道：“不知沈大姑娘觉得这凝春楼如何？” 沈瑶听着，下意识地扫了眼雅间中的装饰。 雅而不俗, 楼内茶香四溢，茶点也是精致, 像今日这般情境, 便是日进斗金也不为过。 沈家的生意虽然大, 可大多都是些实打实的买卖, 开茶楼这种雅事，沈家有些搞不来。 自然也就只能看着人家的生意红火。 沈瑶有些眼馋：“这凝春楼自是不错！” “那不知沈大姑娘可否愿意与贺某一同经营这凝春楼？” 沈瑶不作他想，只是紧张道：“可是凝春楼出了什么问题？” 贺铮笑了一下, 让沈瑶放松：“没有，凝春楼内一切如常。” 沈瑶皱眉，有些不明白：“那你为何要与我一同经营凝春楼？” “你也知道, 贺家在上京的产业都已经变卖了八成, 可这凝春楼我却迟迟舍不得出手, 于是便想着若是能找个人替我在这里经营。”贺铮看着沈瑶，眼神里充满信任：“我觉得, 沈大姑娘便是最好的人选。” 沈瑶眼睛都亮了！ 让她来经营！ 天知道沈瑶多眼馋这个凝春楼，只不过自己确实没有那么能力，这些她是认的。 如今贺铮让自己来和他一起经营凝春楼, 她真的求之不得！ “贺公子如此信任我？”沈瑶笑着看他，半开玩笑半认真：“若是我把你的凝春楼给经营亏本了怎么办？” “也无妨。”贺铮摇头：“重要的是, 沈大姑娘用心便好。” “这个你放心！”沈瑶打包票：“挣钱这里，我绝对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贺某自然相信沈大姑娘，只是沈大姑娘对于经营茶楼还欠缺些经验，虽然我会把楼内的人都留给你，但有些东家的事情，沈大姑娘还是要了解一些，日后就麻烦沈大姑娘空时常来茶楼做做，”贺铮顿了下，“这些事情，我亲自交接给你。” 沈瑶干脆应下：“那是自然，一有空我就会来的。” 两人相谈甚欢，沈瑶在茶楼内吃了午饭才离开。 马车行驶在宽阔的街上。 沈瑶掀开车帘，外面带着春意的风吹到车内，她的思绪也清醒了几分。 这条街是上午顾景昭游街的路线，如今撤了隔道，又变得熙熙攘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的脑海里浮现着顾景昭的身影。 而街上马车的车辙也与顾景昭的马蹄印相叠，他们的身影隔着时间相遇，相交，相错。 他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可是沈瑶却想不明白顾景昭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有些不满。 他们都知道，所有人都只会相信自己看到的，哪怕是假的，最初的印象也会因在脑海，没有人会在意真相。 明明今日就可以将传言坐实，可是因为顾景昭的不明所以，错失了这一次绝佳的机会。 想到这，沈瑶心里面也算不上生气。 她真的不解，若不是如今顾景昭正在参加翰林院的宴会，她现在就想过去问一问！ 春果坐在沈瑶的旁边，她观察着沈瑶的表情。 明明刚才还和贺公子说的开心，怎么一出来就生气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昨日说要亲自给姑爷到酒楼准备一桌饭菜，可要现在去？” 沈瑶原本想着，今日传言坐实，他们两个的合作就完成了大半，自当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可是现在！ 沈瑶眉头一敛，面色不善：“去什么？饿死他算了！” 沈瑶这么一吼，春果明白了。 这是在生姑爷的气。 只是她有些好奇，姑娘和姑爷合作了这么长时间，虽然他们两个平常都是各忙各的，可姑娘却从来都没有对姑爷生气过。 哦，除了他们成亲之前，姑爷对她爱答不理的。 她的确是生气过。 难不成是姑爷高中状元之后，就敢给姑娘气受了？ 想到这，春果也点头：“嗯嗯，好。” 马车缓缓的往回家的方向走，在马上离开街市的时候，沈瑶却忽然叫了句：“停！” 马车被勒住。 春果也一愣：“姑娘？” 沈瑶的面色未变，她生气道：“走，去买些席面回去，饿着他也不能饿着自己！”—— 状元游街过后，便会在翰林院由陛下亲自设宴，满朝的文武百官都会来一起庆贺。 这对于金榜题名的人来说，算是正式进入朝堂官场，日后皆为同僚。 到了翰林院，以顾景昭为首，后随着榜眼探花，三人一齐入席觐见陛下。 顾景昭站在首位，他的容貌甚至比探花还要俊朗，他朝着陛下徐徐拜下：“臣顾景昭，参见陛下！” “臣徐朗。” “臣谢容之。” “参见陛下！” “好好，都起来吧！”陛下看着面前的三人，脸上都是赞赏，尤其是为首的顾景昭。 他还记得当初这个年轻人跪在自己的身前，不要赏赐，宁可受刑也要离开侯府。 他当时便知道这个年轻人，绝不会止于此。 陛下叫道：“顾景昭。” 顾景昭双手放在身前行礼：“陛下。” “当时朕就在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陛下点头：“顾景昭，你很不错。” 陛下的话中尽是赞赏。 原本那些因为顾景昭以前身份而顾忌的人，现在也明白了陛下对顾景昭的态度。 他的那些前尘往事，再也不必提。 日后他便是当朝状元，天子门生。 顾景昭低头颔首：“多谢陛下赏识。” 陛下对着他们三人道：“好了，你们三个都是年轻人，朝堂上许久没有年轻的面孔了，春天来了，希望你们能给朝堂带来些新的东西。” 三人拜道：“是。” 见过陛下之后，宴会正式开始。 只不过陛下身子不太好，并没有待许久便先行回宫，只留下太子和二皇子。 待陛下一离开，原本有些压抑的宴会瞬间变得轻松了许多。 不多时，太子也走到顾景昭的旁边，小声提点道：“阿昭，我知你不喜欢这种宴会，也不喜欢喝酒，但今日毕竟是你第一次参加宴会，还是要给这些老臣一些面子。” 顾景昭颔首：“殿下放心，我明白。” 于是饶是顾景昭脸色再淡，也被劝着喝了不少被恭喜的酒。 待他宴席结束，他的头已经有些昏沉，身上呼吸中，都带着酒气。 宫中宴会的酒自然是好酒，就算是明日不会头痛，但他今日的醉是少不得的。 他被宫人扶着，从翰林院出来，阿桑上前将人接过：“公子。” 顾景昭低声道：“回家。” 阿桑：“是。” 阿桑将顾景昭扶到马车里，便直接驾马朝飞驰而去。 顾景昭步履踉跄，他一直撑着进了马车中才肯放松下来，随即靠在车壁上，难受的用手摁着眉间。 他不是不能喝酒，只是今日他喝的太多了。 他的腹间有些翻涌，但尚且可以忍受。 马车晃动，他想换一个姿势舒服的靠着，却不想手一抬，碰到了一个食盒。 “阿桑，这食盒里面是什么？” 阿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公子，这是我从府中出来之前，春果放在车上的，她说少夫人觉得你能用上。” 沈瑶？ 听到是她的瞬间，顾景昭的原本拧在一起的眉眼舒展开来。 他长臂一伸，将食盒打开。 是几颗梅子，还有解酒的小药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抬手将药瓶打开，将里面的药丸儿倒出来吃掉，又捻着梅子，尝了一粒。 酸酸甜甜的，是沈瑶平常喜欢的味道。 他的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今天上午沈瑶站在二楼给他抛金簪的模样。 她的笑，她的声音，她扬手时袖间绣着的花。 他有点想她了。 “阿桑，”顾景昭道：“再快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 马车在夜色中疾驰，满城的灯火向马车奔来，又迅速地被抛在马车后面。 马车颠簸的顾景昭酒意散了五分，直到马车到了门口，他已经能稳稳的走下去。 他疾步朝府中走去，他想要见沈瑶！ 他本想着沈瑶这个时间应当是在屋中洗漱，却不想他刚进府，便看到正坐在正厅的沈瑶。 她面色不善，在看见自己的时候，更是没有往日的笑模样。 她在生气。 饶是顾景昭喝了再多，他也敏锐的感觉到沈瑶的情绪。 他压住心中的去情绪，走到沈瑶面前，低声道：“你在等我？” “那是自然。”沈瑶冷脸看着面前的人，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她也能闻到顾景昭身上的酒气。 她顾不得那么多，只道：“我有话问你。” 顾景昭这才发现她将周围的人都给遣走，如今正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顾景昭心中咯噔了一下。 他蓦地想起今天上午发生的事，好像知道沈瑶为什么生气了。 沈瑶看着人高马大的顾景昭站在自己的面前，没有坐下的意思。 她抬头看着顾景昭，气势没有输半分：“今日得事，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她缓声：“你为什么没有按照我们说好的做？” 她的声音不大，可是却十分认真。 她是真的想知道这个答案。 顾景昭与她对视，心中蓦然想到了之前她试探自己的那次。 那这次呢？ 是她不安的试探，还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 顾景昭不语，只站在原地。 沈瑶的耐心逐渐被磨光。 她知道顾景昭不愿意说话，可是现在的沉默只会让她更愤怒。 做错的人是他不是嘛！ 沈瑶敛眉，脸上乌云密布：“顾景昭，你说话。” 沈瑶扫了他一眼，发现那金簪现在还稳稳的别在他的发间。 她更生气了，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我倒是忘了，如今的小顾大人可是状元郎，是我高攀不起，何德何能能得状元郎的一句解释！” 沈瑶蓦地起身，转身要走：“那状元郎好眠！” 什么破解释。 她还不听了呢！ “我不愿意。” 蓦地，沈瑶的手腕在路过顾景昭的时候被狠狠抓住。 她被拽的一个踉跄，一把被顾景昭揽在怀里！ 沈瑶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拍顾景昭的手：“你不愿意什么不愿意！我还不愿意呢！你给我放开！” 可是顾景昭却像没听见一样，将沈瑶的腰搂的死紧。 他低头，认真看着沈瑶，重复道：“我不愿意。” 少年的眼尾带了些红色，又沾了些不难闻的酒气，那酒气全都晕在了他的眼里，像是雾气，又像是泪意。 沈瑶愣住，也忘记挣扎。 顾景昭看着她：“我问你，这簪子是不是你为我挑的，是不是用心了？” 沈瑶看着他的眼睛，没办法骗他，只好点头。 这金簪是她找人按照自己的描述绘的样子，又找全上京最好的金匠一点一点手工缠好，全上京就只这么一个。 唯一的一个。 这簪子从他没去贡院之前就已经开始准备，直到前几天才做好。 得了沈瑶的回答，顾景昭像是得了什么珍宝的孩子一样，满意的笑。 他的头更低，甚至快要贴着沈瑶的耳垂。 他轻声道：“沈瑶，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谁对我好。所以，我不想把你的心意放在地上踩。” “哪怕是演戏，我也不愿。” 第68章 春雨初至, 淅淅沥沥中，上京城迎来了入了春日后的第一场雨。 雨滴打湿叶子，打在地面上, 溅起了尘土。 尘土的味道随着微风往屋子中飘。 沈瑶闻到味道，觉得鼻子有些痒痒, 心也是一样，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顾景昭往日认真说话的时候, 总是喜欢对着她的眼睛，可是这次他却没有。 他的气息轻轻地, 带着酒气拂过她的耳垂。 像是要把自己的话送进心里。 沈瑶原本满腔的怒意瞬间消散。 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还能生气。 他说在意自己的心意, 不想把自己的心意踩在地上。 顾景昭这个人, 她是知道的。 当初在盂县绣娘们送给他们的绣品, 就算是再难他都要带回上京，稳妥的放着。 他从来不会糟蹋和无视别人的心意。 她的当然也一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的顾景昭…… 她真的没办法生气。 想到这，她叹了口气, 随即鼻尖的那股酒气扑鼻，她略皱眉：“你喝了很多酒？” 顾景昭在听到沈瑶刚刚无奈的叹气，就知道沈瑶不会再生气, 他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放开她手腕的同时, 站着的身子也晃了两下。 沈瑶感觉到顾景昭的身体在晃，以为他是喝多了站不住, 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腰，给他借力。 他今天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顾景昭感受到沈瑶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腰，他的心一下子被填满。 今日他在宴会上的不耐都烟消云散。 他借着现在的姿势, 放松的将自己的下巴落在沈瑶的肩膀上。 随即轻声嘟囔：“他们都灌我。” 他的声音轻轻地，因为难受, 所以出来的都是鼻音，带着些委屈和可怜兮兮。 沈瑶一听，眉头微敛。 上京的商场和官场差不多，都喜欢在酒局上谈事。 她虽然烦透了，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借着自己不胜酒力来躲酒，可饶是这样，每次出去谈生意的时候，也要带着两个能喝酒的掌柜。 如今顾景昭初涉朝堂，自然躲不过。 或许是难受，顾景昭靠在沈瑶肩膀的时候呼吸还带着轻哼。 跟小喵在难受的时候一样。 听着声音，她心里的一角忽然软了下来。 沈瑶伸手一下一下的顺着他的背：“给你准备的解酒药和梅子吃了嘛？” 顾景昭眉眼微闭，半醒半睡但有问必答：“吃了，但还是难受。” 沈瑶抚着他后背的手没停：“那你吃东西了嘛？” “没，”顾景昭抿了抿唇：“他们不让我吃。” “这帮老贼！”沈瑶骂了一句，随即道：“你先睡吧，明早起来再吃东西，不然全都要吐出来就更难受。” 顾景昭蹭着她的肩膀点头：“好。” 沈瑶原本想叫人把他扶到卧房，可她原本以为今天晚上自己要大发脾气和顾景昭吵一架，所以将人都遣下去了，周围根本就没人。 沈瑶无奈，只好换了个方向，让顾景昭靠着自己，两个人慢慢走到卧房。 一大一小两个影子走在家中的回廊中，两旁照亮的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帮他脱了外衣，帮他擦了脸，又帮他盖上被子。 沈瑶蹲坐在床边，看着睡得沉的顾景昭，她突然有些无奈。 她真的是想发脾气的！ 可是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她的真心顾景昭不想要践踏，那顾景昭的好意她也不应该指责。 可现在怎么办？ 沈瑶一时想不出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折腾了一天，沈瑶也累了。 今天起得早，上午又是看顾景昭游街，又是和贺铮谈凝春楼的事，又生了一下午的气。 刚刚还费力将顾景昭给扶回来。 她真的有点累。 迅速地洗漱，拆了头发换了寝衣，沈瑶绕过顾景昭，自己睡在了床榻内侧。 没过多久，就听到沈瑶熟睡的呼吸声。 与此同时，原本应该睡着的顾景昭却蓦地睁开眼睛，他侧过头去看沈瑶。 她整个人缩在被子里，显得小小的一团。 看起来比小喵也大不了多少。 顾景昭不自觉地伸手过去，握了握她的被衾，手指不敢再多往前一点。 掌心传来了软绵和温暖。 他扬了扬嘴角，心满意足的睡过去—— 没过几日顾景昭封官的圣旨便到了，顾景昭虽是新科状元，但毕竟资历尚浅，故先封为吏部侍郎。 与此同时，陛下又钦此宅邸一座，以示荣宠。 圣旨到的时候，沈瑶并不在家。 凝春楼是茶楼，东家若是一点茶都不懂，也容易被人糊弄了去，所以沈瑶这几天都在跟着贺铮学习认茶。 春果来报信的时候，沈瑶正在拿着茶罐挨个闻过去，分辨着这些茶叶的不同。 贺铮就安静的坐在她的旁边，饶有兴致的看着沈瑶。 她时而皱眉，时而捏了点茶叶想要尝一尝，因为闻对了而欣喜，因为没有分辨出来而烦躁。 春果推门进来，跪坐在沈瑶旁边，小声道：“姑娘，宫中来圣旨了，封姑爷为吏部侍郎。” 沈瑶放下手中的茶罐：“吏部侍郎？” 那不是在曹国舅的手下？ “是，陛下还赐了一座新宅子，姑娘可要去看看？”春果提醒道：“要中午了，姑娘下午还要去金宝阁。” “嗯，好。”沈瑶放下茶罐，对坐在对面的贺铮行礼：“贺公子，今日我还有其他事，先行一步。” “无妨，沈大姑娘有事就先去忙。”贺铮颔首，目送沈瑶离开。 马车就停在凝春楼的外面，沈瑶上了马车，春果坐在她旁边：“姑娘，可要去金宝阁？” “不去，先回府。” “是。” 沈瑶迅速地回到府中，来宣纸的宫人早已经离开，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也散开了。 沈瑶下了马车直接冲到府中，管家正在门口，见到沈瑶行礼：“姑娘。” “姑爷呢？” “姑爷接了圣旨后就去书房了。” 知道了顾景昭的位置，沈瑶直接朝书房走过去。 “顾景昭。”沈瑶推开书房的门便看到顾景昭正坐在书桌前不知道看写写画画些什么。 她走过去：“听说你被封为吏部侍郎了？” 顾景昭在沈瑶推门进来的时候就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她。 “是，陛下刚刚传的旨意。” 沈瑶皱眉：“如今的吏部尚书是曹国舅，他是什么样的人你我都清楚，你身后没有根基，如今被分到吏部，怕是……” 沈瑶的担心溢出了眼睛。 顾景昭听着她劈里啪啦的在担心抱怨，可是他的心里却觉得有些暖。 明明他高中状元，在朝堂往上爬，是她最想看到的结果，可是现在好像并不仅仅是这样。 她在担心自己？ 沈瑶知道自己的语气和情绪有些急。 这么长时间，顾景昭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的抱负，可是他们在盂县度过了那么长时间，在看见那些灾民的时候，顾景昭眼中的痛沈瑶不是没看见。 她知道，他想要一个太平盛世。 他想往上走，不仅仅是因为他从小受尽屈辱，想要翻身，想要打那些世家贵族的脸。 也不仅仅是为了要救林婉清。 他想要的，或许更多。 可是这一路凶险，他如今只不过是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新科状元。 他想要的，或许他得用命去拼。 沈瑶的心中翻涌，她说着话，却看着顾景昭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往前了几步，一巴掌“啪”的拍在案桌上。 “顾景昭！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顾景昭缓过神，他温和的看着沈瑶：“我听着呢。” 沈瑶紧紧的盯着他：“你不是与太子亲近嘛？能不能托他给你调到别的地方？” 顾景昭摇摇头：“这是圣旨，再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曹国舅做的事情沈瑶知道的不多，但他却知道他在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 他若是还在朝堂作威作福，朝堂定会倾覆。 此人，不能留。 沈瑶明白他在说什么，她还是担心：“可是顾景昭，你现在什么都没有，这么危险的事情现在去做，曹国舅不会放过你的。” 她缓了缓语气：“有些事情也不必这么着急，等到你羽翼丰满的时候再去做不好嘛？” 顾景昭看着面前一直在着急着的小姑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没有回答沈瑶的话，而是问道：“沈瑶，我入朝堂，不是你所期盼的嘛？” 沈瑶一股气顶上来：“我是让你入朝堂，但也没让你去送死！” 她低声的吼：“你我都知道，前一世你回来的时候，陛下的身子就已经很不好了，所有人都说陛下活不到冬天，可那时候曹国舅正是如日中天，他根基这般深厚，你现在怎么动他？！” “而且！”沈瑶盯着他：“你不是与太子有私交嘛！可是这么长时间我也没见你们见过面，你跟我说句实话，你和太子到底是不是一伙儿的？！” 沈瑶像是正在生气炸毛的小喵。 她虎着眼睛与顾景昭对视。 顾景昭看着面前的姑娘这样着急，他嘴角扬了扬。 他确定了。 沈瑶，是在担心他。 他安抚道：“放心，我入吏部是太子的安排。” 沈瑶惊讶：“太子？” 顾景昭点头：“所以你放心，我也并不是孤身一人。” 这么一说，沈瑶便知道了顾景昭的选择。 她道：“你觉得，太子能登基？” 顾景昭点头，眉色微敛：“太子乃是中宫正统。” “太子温厚，确实比二皇子要好许多，更何况如果是二皇子登基，那我朝便改姓曹了。”沈瑶也颇为赞同，只是…… 沈瑶看着顾景昭：“顾景昭，我虽然希望你能够位极人臣，能够帮我护住沈家，但是我更希望你能够活着。” 她认认真真，一字一字道：“顾景昭，我们都尝过死亡的滋味。如果再来一次，我们不一定会那么幸运，所以顾景昭，你要和我一样惜命，好不好？” 沈瑶的眼神太过真诚，顾景昭能清楚的感觉到沈瑶在担心自己，是在真的希望自己能够活着。 上辈子他能做到哪里，他不知道，因为还未等施展便已经结束。 不可否认，这一世他回来，他的心中便有一团火。 他不甘心，上一世就那么死去。 可是他却没想到，这条路再重来一次，会有这么一个小姑娘跟在他的旁边。 他们因利益而合作，这是一场谁都不知道前路的赌局，他们之间本不应该有情谊，可是现在，这个姑娘在担心自己。 她是真的在怕，自己会死。 他忽然想，是不是在这场合作中，改变心意的不只是他一个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不管如何，他都不应该让沈瑶担心。 “沈瑶。”他道：“我答应你。” 他看着沈瑶的眼睛，掩盖着自己的情绪，轻轻地对沈瑶承诺：“我要是死了，谁护着你啊。” 第69章 沈瑶知道, 顾景昭不会骗人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是他们能走这么远的愿意，也是这么长时间的默契。 沈瑶缓了口气：“行吧，我相信你。” 随即她看到顾景昭好像又在画图, 她凑过去：“你在画什么？” 顾景昭往旁边挪了挪，给沈瑶让出来位置：“你来看看, 这是陛下新赏的宅子，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嘛？” 沈瑶凑过去看, 是一座不大不小的院子，只不过地段很好, 又是陛下亲赐：“感觉没什么要添的。” “那便让人置办一下东西我们便搬过去。”顾景昭又在图上添了几棵树, “过几日我便要去官署了, 这院子你要不要亲自布置？” 毕竟是他们之后要住很久的地方。 “不了, 这段时间有些忙，贺铮天天教我分辨那些茶叶，那些叶子我哪能分得清楚啊……”提到这个沈瑶就满脸烦躁。 贺铮？ 顾景昭手一顿, 这段时间她说在忙着，难道是一只与贺铮在一起？ “是在凝春楼嘛？”顾景昭装作随意的打听，可是手中的笔却一下都动不了。 他蓦地想起了那日他在游街时与贺铮的对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个人, 对沈瑶定是别有用心。 “是啊, 他说要与我一同经营凝春楼, 但是你知道的，对那些文雅的东西我却是比不得别人。”走了一路, 沈瑶也累了，她在书房中的矮榻上坐下，随意的蹬了鞋子, 把腿抬上来，轻轻地晃。 顾景昭扫了一眼沈瑶的方向, 发现她已经半躺在矮榻上。 他挪过眼神，不敢再多看一眼：“这么累？” “是啊，”沈瑶长舒一口气：“比对账累多了。” “若是累的话，将凝春楼交给懂行的人去做，你只管查账，这样就能轻松一些。”顾景昭说着他放下手中的笔，给她倒杯茶走过去，顺势坐在她的旁边。 沈瑶娴熟的将茶杯接下，她刚刚说了那么多话，现在正好有些口渴。 喝了几口她才道：“我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贺铮说若是东家一点都不懂的话，容易别人糊弄去了，所以他才亲自教我识茶。” 顾景昭听着，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这贺铮明显是别有用心，贺家的铺子不比沈家少，他还有功夫来亲自教沈瑶识茶？ 这上京还请不来一个老师？ 贺铮的心思等于是摆在了明面上，就是沈瑶这个傻子一天到晚的就想着沈家，这才品不出来他的意思！ 贺铮。 贺铮。 觊觎有夫之妇，他胆子可大得很。 顾景昭又将旁边的糕点拿给沈瑶，看着她吃了几口，道：“我记得，贺家在上一世的时候，不是离开上京了嘛？按照时间来说，这个时候他应该忙着交接铺子，怎么还能有空来教你识茶？” “正是因为他要离开上京，所以他猜想把凝春楼的生意给我做，要不然我怎么能捡这么大的便宜，”沈瑶真的有些饿，连着吃了好几块糕点才放下，“我也问他忙不忙了，但是他说这也是交接的一部分，交给别人他不放心。” 顾景昭轻轻地哼了一声。 贺铮为了见沈瑶，可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他压着自己的情绪，道：“那他在交接完上京的事情就会离开？” “应该是吧。”沈瑶也不知道，“我没问过他，不过他父母会先离开，他应该也不会太远。” 沈瑶说着，看了眼外面的天，用手帕擦擦手，穿上鞋子就要走：“好啦，你忙吧，我要去金宝阁了，这几日我都会忙，要搬家的事情你去安排就好。” 顾景昭点头：“好，那我晚上等你一起吃饭。” 沈瑶摆摆手，没几步便离开书房。 顾景昭推开窗，目送着沈瑶的身影离开，待再也看不见，才道：“阿桑。” 阿桑推门进来：“公子。” 顾景昭淡淡道：“去查一查贺家。” 他倒是想要看一看，这个贺铮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瑶出了府直接奔到了金宝阁，除了看其他铺子的账本之外，还有一件事，便是贺铮之前定制的茶杯样子绘了出来。 茶杯一共四套，以季节划分为春夏秋冬，颜色也不一样。 沈瑶觉得这茶杯设计的很是有心，当即拿了样子回到凝春楼。 贺铮正打算从凝春楼离开，他见着沈瑶去而复返有些惊讶：“沈大姑娘怎么回来了？” “刚刚去金宝阁，掌柜的说茶杯样子绘出来了，我便想着拿给你看看。”沈瑶道：“你要出门？” 贺铮点头：“嗯，家中有些事。” “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沈瑶将手里的图纸交给旁边的人：“这图纸不着急看。” 贺铮顿了顿，原本想说没事，可是话到嘴边，他却好像想到了什么。 随即他没有拒绝，只道：“也没什么，只是家父家母准备先离开，沈大姑娘若是不忙，便随我一起回家，送送他们？” “今日便离开？”沈瑶有些惊讶。 “原本是定的十日后再走，可榆阳那边出了些事，要父亲先行去处理，所以就着急了些。”贺铮解释道，“是匆忙了些，但好在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 “好，沈家的事贺伯伯也帮了不少忙，如今他们要离开上京，我自然应该去送一送。”沈瑶回头吩咐道：“春果，你去金宝阁那些字画来，贺伯伯向来喜欢这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果：“是。” 沈瑶转头道：“我的马车给了春果，现在只能坐你的马车去了。” 贺铮压着内心的喜悦，他一伸手：“那是自然，沈大姑娘请。” 沈瑶颔首，扶着他的胳膊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坐好，沈瑶掀开车帘，叫过来了一个小厮：“你回府告诉一声，我今晚可能会晚点回去。” 待沈瑶和贺铮的马车一离开，小厮撒腿就跑，一口气就跑回府。 他喘气敲顾景昭书房的门：“姑爷，姑娘有话传回来。” 顾景昭刚将新府里面的园子设计完，转头又拿了张纸，将沈瑶的习惯写上。 她爱用什么香，喜欢什么颜色的纱帐，习惯用什么味道的皂角香露，他都一一叫过来人问了记好。 刚放下笔，还没有看几眼绘制的图，敲门声便响起。 听到是沈瑶传来了话，顾景昭赶紧叫人：“进来。” 小厮推门进来，低头站在顾景昭面前：“姑爷，姑娘说她今日要晚回来些。” 沈瑶接过沈家之后便很忙，她晚回来也是有的。 顾景昭没太在意，只问道：“可是姑娘在金宝阁查账？” 小厮：“不是，姑娘是与贺公子去和贺家。” 顾景昭顿住手，抬头皱眉：“贺家？贺铮？” 小厮回到：“是。” 顾景昭的眉间簇的皱起。 这贺铮动作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不过是几天的功夫，竟然就把人带回家了？ 沈瑶竟然还跟他回去了？！ 顾景昭沉着脸：“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沈瑶与贺铮回到贺家的时候，二老正在正厅等着贺铮。 看到人回来，贺夫人提醒旁边正在闭目养神的贺老爷：“老爷，铮儿回来了。” “嗯。”贺老爷睁开眼睛，起身朝外面走去。 贺夫人和跟上。 贺铮是得了消息就往回赶，却没想到跟他一起下马车的，还有一个姑娘。 贺铮与沈瑶一同下了马车，走到贺老爷贺夫人面前，贺铮先行礼：“父亲，母亲。” 沈瑶站在他的身侧，屈身行礼：“贺伯伯，贺伯母。” “嗯。”贺老爷应了下，随即道：“沈大姑娘怎么来了？” 沈瑶解释道：“刚刚本想去找贺公子谈凝春楼的事，刚好听到贺伯伯贺伯母要离开的消息，便想着来送一程。” 沈瑶抬手，将春果刚刚取来的字画奉上：“这是给贺伯伯的礼物，伯母的礼物也在锦盒中，一会儿一同放在车上。” “好好，好孩子。”贺夫人上前，拍了拍沈瑶的手，上下打量了一下沈瑶。 其实三年前她得知贺铮要与她相亲的时候，她便叫人去查过这个姑娘。 姑娘倒是不错，就是成亲成的太快了。 之后沈瑶帮助贺铮的事情她也有所耳闻，如今看到真人，更是喜欢。 沈瑶甜声道：“贺伯母，听说榆阳那里要比上京干一些，所以我备的都是些滋养的香膏，贺伯母若是用的好，便差人来告诉我，我再给伯母送过去。” 贺夫人十分感动：“若是你日后有空，便来榆阳玩乐些时日，伯母来招待你。” “好，谢谢伯母。” 贺铮站在一旁，看着自己母亲和沈瑶说话亲热的样子，他也淡笑。 父亲是一直都喜欢沈瑶的，若不是这样，他也不能让自己与沈瑶相亲。 如今母亲看来也是喜欢的。 到时候若是他与家中解释一下，他要是与沈瑶成婚，或许不是难事。 “好了，铮儿也回来见过了，我们即刻出发。”贺老爷沉声，他走到贺铮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要快。” 贺铮：“是，父亲放心，我这面办完事便立刻过去。” 沈瑶也扶着贺夫人走在后面：“我扶伯母上车。” 待都准备妥当，沈瑶与贺铮站在府前，看着远去的车队。 许久，待马车离开了老远，贺铮道：“今日多些沈大姑娘相送，不如我做东，请姑娘吃晚饭，如何？” 沈瑶点头：“也好，刚好那个图纸你也看看。” 贺铮一扬手：“那我们便在马车上边走边说。” 沈瑶不作他想：“也好。” 可还不等沈瑶扶着贺铮的胳膊上车，便听着远处有人打马而来。 那人在门口停下，沈瑶才看见马背上宝蓝色衣衫的少年。 沈瑶惊讶，怎么在这条街上能遇到顾景昭？ 她眨眨眼：“夫君，你怎么来了？” 顾景昭扫了眼沈瑶正搭在贺铮胳膊上的手，他抿唇，翻身下马，走到沈瑶面前。 “我刚刚去了趟官署，刚好路过。” 第70章 “官署？”沈瑶放开扶在贺铮小臂的手, 走到顾景昭面前，小声问道：“你不是在家画图呢嘛，怎么去官署了？” 难不成刚刚圣旨才下来, 曹国舅就准备找他麻烦了？ 察觉到沈瑶的紧张，顾景昭低声安抚道：“没事, 只是去看看，这就准备回去了。” 顾景昭抬头, 扫了一眼站在马车旁边等着的贺铮，面色微冷。 随即低头问沈瑶的时候, 眉间带了些温柔：“那你呢？可还有事没办完？” 沈瑶想了想：“没什么事了, 就是刚才贺公子提议一起去吃个晚饭, 我顺路可以将设计图给他看看。” 沈瑶问道：“你吃饭了吗？” 顾景昭摇头：“还没。” “你我不在家, 家里未必会有饭菜。”沈瑶提议：“那不如我们一起去吃饭？” 顾景昭应下：“好。” 顾景昭与沈瑶同行至贺铮面前。 贺铮对着顾景昭行礼：“见过顾大人。” “不必多礼。”顾景昭道：“刚好路过看到你们，贺公子不介意我与你们一同去吃饭吧？” 贺铮心中梗了一下，但面上却谦和道：“自然是不介意。” 顾景昭将贺铮的表情收在眼底。 就算是他表面上再谦和, 但眼底的生气却遮不住。 顾景昭扫了眼沈瑶，她只站在自己的旁边，觉得没什么不妥。 她难道真的什么都没察觉？ 想到这, 顾景昭忽然道：“听瑶瑶说, 这些日子都是贺公子在教瑶瑶识茶, 今日这顿当是我做东，感谢贺公子的悉心教导。” 顾景昭说完, 贺铮与沈瑶都一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歪头看顾景昭，她觉得顾景昭是不是去了趟吏部之后受刺激了。 什么瑶瑶？ 什么做东？ 哈？ 与沈瑶的疑问不同，贺铮之感受到了顾景昭的不善。 刚刚尽力保持的谦和差点破功。 就算他心里知道他与沈瑶的关系不过是合约而已, 可是他现在仍旧在名义上是沈瑶的夫君。 就算是他心中再气闷也只能暂且摁下。 他道：“顾大人不必客气，这本就是我与沈大姑娘的生意, 都是我分内的事。” 沈瑶站在一旁站着看。 她想插话，但是又不知道插些什么。 她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却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明明啥也没干，怎么感觉刀光剑影的？ 最后她只能蹦出来道：“好啦，走吧，我饿了。” 顾景昭来了，沈瑶自然不能和贺铮同坐一个马车。 顾景昭将马交给旁边的小厮，自己与沈瑶一同坐在马车上。 一上马车刚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顾景昭便感觉沈瑶正不错眼的看着自己。 他看回去：“怎么了？” “顾景昭，我觉得你太不对。”沈瑶直直地看着他，“你以前可说不出来什么做东这种话的。” 顾景昭内心有些慌乱，有些担心自己的小心思会被沈瑶看穿：“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沈瑶忽然叹了下，像是颇为欣慰：“只是觉得你长大了，竟然懂得人情世故了。” 顾景昭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但同时松了一口气。 他刚刚的做法确实也和沈瑶说的人情世故没什么关系。 可是现在他不想，也不敢让沈瑶知道。 他现在需要确认沈瑶的心意。 沈瑶不知道沉默的顾景昭在想些什么，只是心里还是隐隐的觉得顾景昭好像对贺铮有些莫名其妙饿敌意。 缓了缓，她问道：“顾景昭，你不喜欢贺铮吗？” “还好。”顾景昭淡淡回答。 “可是我觉得你一见到他就不太开心。”沈瑶与顾景昭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的心情还是能感知到几分的。 他嘴上说着还好，但其实就是讨厌贺铮。 沈瑶也不知道顾景昭是对贺铮从哪儿来的这么大敌意，可毕竟自己日后还要和贺铮合作，总不好让大家闹的太难看，只好劝道：“当初我们从沈府离开，还是贺铮借的我们宅子。”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戳到了顾景昭哪里，他迅速地道：“当初我说可以买宅子的。” 谁要用他的破宅子！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的解释带了些委屈。 当初他的好意确实是沈瑶摁下的。 沈瑶赶紧：“对对对，这是自然，当初若不是怕折腾我爹，这个人情也不必欠下，后来我们不是把宅子买下来了嘛。” 顾景昭这般听着，才缓过来，安静的坐在车里。 沈瑶继续道：“如今我虽然与他合作，但过阵子他就离开上京了，没必要和他生气。而且……” 沈瑶倒是有些不解：“他是哪里惹到你了？” 在她的印象中，顾景昭好像都没和贺铮说过什么话，按照她对顾景昭的了解，他不应当对一个陌生人这样。 顾景昭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他们现在的关系，还不容许他说他为什么生气。 他只好定定的看着沈瑶，只固执道：“反正，感觉他在打别的主意。” 沈瑶笑了：“他都要走了，还能有什么主意？不就是想把上京的产业处理好，然后安全的离开嘛？” 顾景昭有些闷声：“最好是这样。” 两个人在马车上说着，很快就到了酒楼。 他们跟着小二上了包间，趁着上菜的功夫，沈瑶将茶杯的设计图拿出来：“贺公子，这是茶杯的设计图，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我好立刻叫人去改。” “不急，我先看看。”贺铮将设计图接过，认真的看。 待菜刚刚上齐之时，他便将设计图交还给沈瑶，满意道：“这四套茶杯很好，没什么要改的。” “那好，我明日便告诉匠人让他们赶紧烧制，绝对不会误了时间。”沈瑶端起茶杯：“那我便以茶代酒，敬贺公子。” 贺铮淡淡扫了一眼旁边给沈瑶夹菜的顾景昭，也举起茶杯道：“那便麻烦沈大姑娘了。” 沈瑶笑盈盈：“贺公子客气，分内之事。” 这顿饭吃的各有各的心思，但只有沈瑶一个人是真的高兴。 甚至到了后来，沈瑶还偷偷尝了一点酒。 从酒楼出来，沈瑶一上马车便半躺在车壁上。 顾景昭以为她喝醉了：“沈瑶，你没事吧？” “没事，区区一杯而已。”沈瑶伸出手指，道：“顾景昭，我今天很高兴。” “谈成一桩生意就让你这么高兴？”顾景昭问道。 还是见到贺铮让她这么高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不不，是觉得走到现在，我很高兴。”沈瑶晃着手指：“顾景昭你知道嘛，若是加上凝春楼的进项，沈家的产业就要比我爹在的时候还要大了。” 她也没想到，之前自己做了整整五年的事情，这次竟然不到两年就成了。 在她名正言顺的接管沈家的铺子之后，绣庄的生意便正式纳入沈家。 她能起来的这么快，盂县的人也助力许多。 顾景昭颔首坐在沈瑶的旁边：“那真是恭喜沈姑娘。” 沈瑶低声道：“其实之前我也在想，如今曹国舅还没有倒台，若是沈家现在这般展露头角，会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可是顾景昭，我没办法，若是有些机会我现在放弃了，日后就再也没有了。” 顾景昭点头。 机会这种东西，确实是转瞬即逝。 沈瑶忽然坐起身，往顾景昭的方向靠了靠，认真问道：“顾景昭，我是不是很贪心啊？” “昨天我还在劝你说要惜命，现在自己其实也是在刀尖上跳舞。” 看着面前的有些不安的姑娘，顾景昭想要伸手去安慰一下她。 可是那双手却不敢轻易往前伸。 他突然有些邪恶的想，若是沈瑶喝的再多一点就好了。 挣扎了几下，顾景昭还是握紧了拳头。 他道：“沈瑶，我懂。” 他和沈瑶拉着手走到现在，他们其实在某种选择上，是一种人。 所以，他懂。 “你看，我就知道你能懂我。”沈瑶坐起身，往前凑了凑，“所以顾景昭，你现在可是我最大的大腿，我只能抱你了，你可要争气呀。” “抱”这个字让顾景昭的眼睛略睁大了些。 他知道沈瑶的意思。 可是他的脑海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到他从贡院出来那天，沈瑶朝他跑过来，整个人扑到他怀里，紧紧的抱住他。 顾景昭熨了口气，认真答应：“好，你放心。” 他定不会让沈瑶担心的事情发生。 “好。”沈瑶听到顾景昭的回应，她满意的回身一靠，半眯上眼：“太累了，我先睡一会儿。” 一片夜色中，马车哒哒的行驶在街道上，外面的喧闹声没有打扰车内的安静。 沈瑶靠着马车半睡着，顾景昭就坐在一旁看她。 直到马车停下，顾景昭才把人叫起来：“沈瑶，到家了。” “嗯嗯。”沈瑶本来就没有喝太多，也没有睡太实，顾景昭一叫就醒。 她揉揉眼睛，自己下了马车，往府中走去。 她没喝醉，但走路还是有些晃，顾景昭跟在她的身后，在她上下台阶的时候伸手。 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腰后虚虚护着，他没有碰到沈瑶，但只要她一站不稳，他便可以立即将她护住。 就这么护了一路，直到沈瑶安稳的到了卧房，被春果扶过去洗漱，自己才转身到了书房。 出去打探消息的阿桑已经在书房里面等了许久，见到顾景昭回来，他道：“公子。” 顾景昭沉声道：“可查到了？” “已经查到了，贺家在年前便准备离开上京，现在他们的资产已经大半都搬去了榆阳，今日贺家二老已经先行离开，但其实原本贺铮也是要与他们一起离开的，可贺铮如今却独自停留在上京，”阿桑缓了缓：“好像是因为凝春楼。” 顾景昭敛眉：“凝春楼？” 他哪是因为什么凝春楼。 他分明是为了沈瑶！【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70-80 第71章 阿桑带着刚查到的消息一路奔回来, 原本跑了一身的汗，可顾景昭的周遭现在冷的能冻死人，他都不热了。 顾景昭本来以为贺铮留在上京最起码还能有些自己的事, 却没想到这个事竟然实打实的就是沈瑶。 沈瑶她自己还没发现？ 也是，沈瑶现在满脑袋第一紧要的就是沈家的铺子, 而第二紧要的…… 就是他。 想到这，顾景昭的嘴角上扬了些。 阿桑看着顾景昭的表情缓和了一些, 这才接着道：“公子，太子让你在夜半时分去找他。” 顾景昭点头：“好。”—— 自顾景昭回到上京之后, 他便没有与太子碰过面。 并不是他们没有联系, 而是将联系放在了暗处。 若是顾景昭一开始便再明面上投到了太子门下, 那便会引起曹国舅和二皇子的打压。 只有像现在这样, 顾景昭的立场不明才可以动作。 深夜，太子宫外别院。 顾景昭按照时间到了别院的后殿，太子正坐在正厅中等他。 顾景昭站到太子面前躬身行礼：“臣见过太子殿下。” “阿昭,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多礼，快起来。”太子李泽上前，将顾景昭扶起来。 顾景昭是太子伴读, 顾景昭能够到宫学便是太子帮他, 他们之间是同窗, 是朋友，如今也是君臣。 可是前一世顾景昭的身份太过尴尬, 所以他们还没有做些什么，便戛然而止。 “阿昭，你一路走到这里不容易, 我们坐下细说。”太子抬手，与顾景昭一同坐下, 亲手给顾景昭倒了杯茶。 顾景昭接过：“多谢殿下。” 顾景昭回到上京已经有了许久，这还是他第一次与太子见面这么长时间，寒暄了一阵后，太子才道：“这次让你入吏部，便是想要你帮我拿到一份名单。”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颔首：“此名单可是关乎二皇子和曹国舅？” “是。”太子道：“这些年二皇子和曹国舅势力越发大，朝臣被他们拉拢过去不少，但孤发现他们好像有些别的动作，此事好像与盂县有关。” 顾景昭有些没料到：“盂县？” “此事孤还要再查一下，你如今入吏部要做的，便是探查一下，曹国舅在兵部的人是谁。”太子叹了口气：“此事，或与兵部也有关。” 顾景昭颔首：“是，臣定当尽力。” “好，孤信你。”太子说着，拿出一块令牌交给顾景昭：“这是监察司的令牌，凭此令牌可以随意调动监察司的人，阿昭，保护好你自己。” “多谢殿下，臣自当尽力。” 顾景昭行礼转身离开。 经过回廊，顾景昭忽然闻到一阵清淡的花香，他蓦地慢了脚步，寻着味道望去。 是一朵小小的，他不认识的花在角落里盛放。 春天已至—— 春日盛，上巳节将至。 自顾景昭接旨之后没几日他便正式入吏部，早上天没亮就要去早朝，直到晚上很晚才能从官署回来，偶尔还会被同僚拉着去喝酒谈天。 顾景昭往日不喜欢这种聚会，可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好在每次他都不是主角，只听着那些健谈的人说就好。 这日一早，床上照旧只剩下沈瑶自己。 春果掀开床帐：“姑娘，该起床啦，芷岚姑娘马上就到。” 沈瑶迷迷糊糊地醒来，她恋恋不舍的蹭了两下床榻：“好，我这就起来。” 春果将端着的水盆放到架子上，又回来给沈瑶取了衣服，待沈瑶收拾妥当，江芷岚已经在院子中等着了。 自从绣庄正式纳入沈家的产业之后，江芷岚见沈瑶便不再偷偷摸摸的，这院子她也熟的跟自己家一样。 等着沈瑶的功夫，她已经将面前的早点吃了许多，看着沈瑶过来，才道：“瑶姐姐你别介意，我早上醒的太早了，出门没吃饭。” “你吃你的，我又不会说你。”沈瑶随意地坐在江芷岚对面，也喝了口粥。 两个人先将早饭吃完，才谈正事。 江芷岚将绣庄为上巳节准备的香囊绣品样子都拿过来给沈瑶看：“瑶姐姐，你看看这几款哪款作为店里的主推？” 上巳节在上京城可是极热闹的。 上京城中的人大多都会去水边以兰草沐浴，大族人家也会进行祭祀，或是在郊外踏春，或是在府中设宴。 这期间各大酒楼茶楼的生意也极好，当然绣庄也是一样，早在半个月前绣娘们就开始动工绣制上巳节的样式。 沈瑶香囊的花样子，挑了一个青蓝色的：“我觉得这个颜色的就不错，上面绣着兰草，很是清淡雅致，这两年上京贵女夫人们偏爱淡雅的颜色，这个就不错。” “好。”江芷岚将样子记好，又将旁边的新衣裙给沈瑶拿过来：“瑶姐姐，这是绣庄新制的衣裙，刚好配这个香囊，瑶姐姐留着上巳节穿，那日晚上有灯会，瑶姐姐可打算去？” 沈瑶拿过衣裙看了眼，点头道：“上巳节的灯会自然是要去的。” 江芷岚倾身打听：“那瑶姐姐准备和谁去啊？是和顾大人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摇头：“他太忙了，天天都见不到人，估计灯会是不能和我一起去了。” “这样啊……”江芷岚又道：“那贺公子呢？” “他？”沈瑶有些不解：“你怎么问起他了？” 江芷岚一脸笑意的看着沈瑶：“他这段时间一直都和瑶姐姐在一起啊，自然要问问他，说不定他可乐意跟瑶姐姐一起去呢。” “我们在一起谈的是生意，”沈瑶瞪她一眼：“你不是知道嘛，沈家接手凝春楼了，他是在做交接。” “交接了这么长时间还交接呢？”江芷岚哼了哼：“我看他就是对瑶姐姐有别的所图！” 沈瑶笑道：“他都要离开了，还能有什么图的，再说了，我有什么可让他图的？” “你这个人啊！”江芷岚赶忙道：“我看他就是对瑶姐姐动了心思！” 其实不只是贺铮，连她也想让瑶姐姐做她嫂子啊，只不过瑶姐姐成亲了，她现在就只能想想而已。 想到这，她就有些生气。 “这么想来这个贺铮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明明知道瑶姐姐已经成婚了，他还与瑶姐姐走的这么近，他到底在想什么？！” 沈瑶立刻道：“别瞎说，他不是那样。” 江芷岚脸色变了变：“瑶姐姐，你竟然维护他，你不会是对他动了心吧……” 还不等沈瑶说话，江芷岚便自顾自的道：“虽然贺公子也不错啦，但是顾大人如今刚刚中了状元，正是要往上爬的时候，你现在若是和他分开岂不是亏了！而且那个贺铮长得虽然还行，但绝对比不上顾大人……” 江芷岚强调道：“他甚至不如我哥哥！” 沈瑶一时也不知道从哪里解释，只能无奈道：“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这可不一定！瑶姐姐我跟你讲，我在绣庄铺子这么长时间，看到了很多来陪姑娘夫人买绣品的男人，他们对妹妹，对夫人，和对心上人的态度，可完全不一样，这个你真的要信我。”江芷岚笃定道：“这个贺铮，对瑶姐姐肯定不一样！” “是嘛……”沈瑶顿了顿。 若是江芷岚不提，她自己其实不太能察觉到，因为毕竟贺铮要走了，他们之间没什么可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现在贺铮知道自己和顾景昭只是合作的关系，他迟迟不离开，是不是就存了些别的心思？ 沈瑶一时也拿不准，只能停在原地。 沈瑶的犹豫让江芷岚有些心惊，她小声的打听：“瑶姐姐，你不会真的和顾大人吵架了吧？” “没有啊。”沈瑶道：“我和他都好几日见不到面了，上哪儿跟他吵架去。” 江芷岚大惊失色：“不是吵架，连面都见不到，那就更眼中了！你这是淡了，腻了，感觉和他的生活无趣了！” 江芷岚想了想：“也对，毕竟你们都成亲三年多了，腻了也是正常。” “你是，你想哪儿去了！”沈瑶赶紧拉住她：“我和顾景昭很好，没什么矛盾，更没有腻。” 她和顾景昭根本就是室友和伙伴，哪有什么腻不腻的！ “这样就好……”江芷岚半信半疑，她认真道：“不过瑶姐姐，说真的，顾大人虽然有点冷漠，但他的脸长得确实好，人又有出息，这么看来还算不错，若是有一天你不想和他过了，也别选贺铮。” 能不能看看她那个哥哥！ 沈瑶安抚道：“好。你放心，我肯定不选他。” 江芷岚心满意足的离开，绣庄的事情还是多，她得去亲自盯着。 江芷岚是干脆地走了，但她说的话却让沈瑶一整天都有些愁。 那个贺铮该不会真的对她有什么想法吧？ 其实当初若不是她和顾景昭成了亲，贺铮或许是一个好的对象。 只不过他现在要离开上京，自己又不会跟他去榆阳，所以她和贺铮绝不可能有别的发展。 更何况，她还想找个听话的赘婿。 沈瑶这么想着，便让春果去凝春楼知会贺铮，今日她有事，就不去凝春楼了。 在更进一步之前，她得和贺铮暂且保持些距离。 一直到了深夜，沈瑶都在房间里有些心不在焉。 顾景昭今日破天荒地回来的早。 他将官服换下，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回到卧房便看到沈瑶正坐在床前，眉头拧着，好像在想些什么为难的事。 顾景昭顿了顿，端了杯茶坐到沈瑶的对面，问道：“你怎么了？是铺子出事了？” “铺子能出什么事？”沈瑶心不在焉的扒着花生，随即她抬头问道：“顾景昭，过几日上巳节灯会，你有没有空跟我去逛逛？” 第72章 “上巳节？”顾景昭想了下：“那日应该不是休沐, 所以……” 沈瑶有些疑惑：“顾景昭，你不是刚入吏部嘛？怎么每天都忙到这么晚？” 她有些紧张：“是不是有人在吏部欺负你？” 沈瑶紧张兮兮的，像是担心自家的孩子刚上学堂一样。 他勾勾嘴角, 捞过来沈瑶面前的干果盘子，也剥了一个花生：“没有, 没有人欺负我。” 沈瑶松了口气：“那就好，不过吏部的活也太多了, 你自从去了吏部之后，我睡前就没看到过你。” 顾景昭剥了一颗花生, 四粒红彤彤圆滚滚的落到了他的掌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着沈瑶的话, 顾景昭觉得有些抱歉：“日后我会尽量早一些回来。” “没事, 还是吏部的事情要紧。”沈瑶随口一说, 她的手还捏着花生壳，明显心中有事。 顾景昭将剥出来的花生放到沈瑶面前。 沈瑶看了一眼：“你不吃？” 顾景昭摇头：“给你剥的。” “哎呦顾景昭，我发现你自从去了吏部之后真的长大了不少哎。”沈瑶笑盈盈的打趣着顾景昭, “懂事了。” 顾景昭手下没停：“也没有。” 他在吏部还是那副略微冷漠但有礼的样子，他只是对沈瑶不同而已。 剥了几粒花生之后，顾景昭好像想起了什么, 他走到衣柜前从外衣兜里拿出来一张银票。 他将银票放到沈瑶面前, 自己坐回到原位继续给沈瑶剥坚果。 银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拿起来了看了一眼, 数额不算大。 但对于顾景昭来说，这些已经很多了。 沈瑶：“这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道：“这是我的俸禄, 今天阿桑帮我领回来的。” “你每个月的俸禄就那么点钱，你刚入朝堂也需要上下打点，还有和同僚们宴请, 这些都需要钱的。”沈瑶将银票推了回去：“这些银子你还是拿好。” 顾景昭坚持的将银票推了回去：“你拿着，若是到时候我要用银钱, 再与你说。” 沈瑶瞧了瞧他推回来的银票，忽然想起他上次将陛下给的金子给自己的时候。 他好像很坚持。 沈瑶抿了抿唇，将笑意压下。 顾景昭这个人记性倒是好，她说银子就是他的真心，他倒是记得死死的。 顾景昭这人，有时候真的执拗的可爱。 “好吧。”沈瑶将银票收好：“你自己留一些往日要用的银子。” 顾景昭点头：“已经留了。” 沈瑶也坚持：“顾景昭，若是你用银子就去跟管家说，别不好意思。” 顾景昭颔首，他看着沈瑶弯弯的嘴角，又一颗一颗的吃着自己给她剥的花生，知道沈瑶的心情好了不少。 只不过她今日在想什么，他奇怪的想知道。 他垂眸，手中捏着花生，问道：“所以，你刚刚在想什么？” 说到这儿，沈瑶忽然的指尖捏着一粒花生停留在唇边。 她似是有些苦恼，用手撑着下巴：“顾景昭，你说贺铮是不是对我有意思啊？” 顾景昭剥花生的手一顿。 他抬头，有些锐利的眼神朝沈瑶看去。 他全身在瞬间绷紧，像是一只被人抢了骨头随时就要炸毛的小狗。 他眉毛压着眼眸：“他做什么了？” “他什么都没做啊。”沈瑶叹了口气：“只是今日忽然想到些事情，觉得他有些奇怪。” 顾景昭越听拳头捏的越紧。 这些时日他都在吏部，与沈瑶日日相见的是贺铮，难不成是他这段时间对沈瑶做了什么？ 顾景昭的声音越发的冷：“他做什么了？” 他全身都秉着气，好像只要沈瑶说贺铮做了些什么逾矩的事，他马上就冲出去杀了那个王八蛋！ “他倒是没做什么，只是你说，他为什么这么久还不离开上京？”沈瑶的眉头皱在一起：“照理说凝春楼的事情也已经差不多了，按照上一世来说，他如今人应该已经在榆阳。” 沈瑶又捏了颗花生满是不解：“你说，他在等什么？” 听着沈瑶的话，顾景昭将紧握着的拳头放开。 他在等什么？ 顾景昭没法说出口。 他坐在沈瑶对面，一眼不错的看着沈瑶，将她的情绪全部收入眼底。 他相信，今日沈瑶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或者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 他一点一点确定沈瑶的脸上没有任何欣喜，只有疑惑。 他这才堪堪放下心来：“你也不必多想，他应该快要走了。” 沈瑶点点头：“也对，反正他也待不了多久了。” 沈瑶将花生放下，用水漱口，自己转身到了床榻上，舒舒服服的躺下：“顾景昭，记得吹灯。” 顾景昭应了下，可是他却坐在原地，接着烛光看着沈瑶的背影。 小小的身子被掩盖在被衾之下，只能看到一点点起伏。 他有些开心沈瑶没有在意贺铮，她没有因为贺铮的想法而又太多的苦恼，似是洒脱。 可是他同时又些酸涩。 沈瑶的洒脱是因为她不在乎贺铮，还是因为不在乎情爱？ 她是真的看不明白，还是看明白了却不在乎，或是在装傻躲避？ 这是她对贺铮。 但若是他呢？ 顾景昭忽然不想再继续想下去。 他吹了灯走到床榻旁边躺在自己的位置上，一片昏暗之中，他侧头看了看他与沈瑶之间的距离。 同在一张床榻，可是他们却井水不犯河水。 甚至他们的睡姿都很好，没有一个人越过中间的空隙。 原本觉得有礼的距离，如今在顾景昭的眼中，却变成了他和沈瑶之间不可轻易跨过的沟堑。 不自觉地，顾景昭伸出手，偷偷的越过了那条虚无的线。 手掌握满了沈瑶的被衾。 太远了。 顾景昭想。 就算是他们同在一张床上，这个距离，也太远了—— 上巳节转眼就到，凝春楼有茶会，只需要贺铮一个人在那儿就好。 原本沈瑶也是要去的，只是那日被江芷岚点破，再见到贺铮还是有些尴尬，于是便找了借口没有去凝春楼。 一早，沈瑶就到了绣庄。 江芷岚正准备叫人开门迎客，哪知一开门就看到了沈瑶站在门外。 江芷岚一脸惊喜：“瑶姐姐，你怎么来了？” “感觉你今日会很忙，所以过来帮帮你。”沈瑶被她扶着进了绣庄：“怎么，你不乐意？” “我才没有不乐意！瑶姐姐来帮我可高兴了！只是瑶姐姐，你今日怎么没去凝春楼，或者是去郊外踏青，今日的日头这么好，在铺子里可惜了！” 沈瑶笑着轻拍她的手：“那你怎么不去，也在铺子里？” “那可不一样！”江芷岚一脸骄傲：“踏青什么的可比不上我的铺子，看到铺子进账，我高兴！看那些姑娘夫人们买到我们的绣品，我也高兴！” 沈瑶也笑：“巧了，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让我们今日大干一场！” 果然，还没等门板放下，绣庄里就进来了不少姑娘夫人。 大家都早早的起来，想着先到铺子里看看买上一个好看的香囊配饰，一会儿好去踏青。 绣庄里的买卖极好，人一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沈瑶看着绣庄里准备的东西卖的七七八八，自己也挑了一个好看的香囊戴上。 沈瑶今日穿得是那日江芷岚送来的衣裙，是淡淡的青绿色，裙边绣着金闪闪的花边，在阳光下熠熠生光。 日头快要落下，绣庄里的绣品也卖的差不多。 江芷岚凑到沈瑶旁边：“瑶姐姐，这灯会日落就要开始了，你还不准备去嘛？” 沈瑶摇头：“不急。” “我懂。”江芷岚摆弄着手上的银子：“你是在等顾大人吧？” 顾景昭？ 沈瑶抿抿唇：“不是，他很忙，今日应该不会跟我一起去了。” 那天她问了一下，可是顾景昭却没有回答。 “他不去？！”江芷岚一下将银子扔进了钱匣子里：“这上巳节的灯会每年就只有一次，这么热闹他竟然不陪姐姐去？！” “他忙。”沈瑶解释着。 而且他们只是合作的关系，他好像也没有义务去陪自己看什么灯会花街。 只是…… 沈瑶忽然想到，自己和他成亲也算许久了，他们两个一起上街的次数竟然屈指可数。 这么一想，竟然还有点遗憾。 “哎？”江芷岚打量着沈瑶的神情：“瑶姐姐，顾大人不来陪你，你好像有点落寞。” “落寞？”沈瑶眨眼：“我才没有。” “好吧，没有就没有吧！”江芷岚也笑着没有拆穿，只是道：“不过今晚我还要在这里守着铺子，不然就陪瑶姐姐去逛灯会了。” 沈瑶摆手：“你忙你的，我一会儿回去的时候，马车刚好能路过花街，我和春果正好去逛逛。” 江芷岚刚想道“也好”，可是她一抬头，便看到绣庄门口进来了个人。 江芷岚面色一变，小声对沈瑶道：“瑶姐姐，看来你今日有人陪了。” 沈瑶不明：“嗯？” 江芷岚扬了扬下巴，让沈瑶往门口的方向看。 沈瑶不解，她回头去看，一眼就看到了刚刚进门的贺铮。 “你……”沈瑶这几天都在刻意躲着贺铮，这么突然一看，她还有些尴尬，只道：“贺公子不是应该在凝春楼嘛？怎么来绣庄了？” 贺铮先对着柜台里的江芷岚颔首致意，这才走到沈瑶面前，对着她道：“凝春楼的事情忙完了，刚好灯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想着来绣庄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花灯。” 贺铮对着沈瑶温和的笑：“毕竟不日我就要离开上京，若是沈大姑娘今日得空，不如与我一同去逛逛？” 第73章 贺铮说的进退得当, 如果要是拒绝，倒显得沈瑶不近人情。 “好。”沈瑶点头：“那贺公子请吧。” 贺铮颔首：“多谢沈大姑娘。” 二人并肩离开了绣庄，只留江芷岚一个人站在柜台里看着他们的背影。 江芷岚眉头紧皱：这个贺铮, 真是诡计多端让人没办法拒绝啊！—— 绣庄距离花街乘车需要一刻钟左右。 沈瑶与贺铮并排往外走，外面的人不少, 贺铮侧身帮沈瑶挡着行人，待到了马车旁边, 道：“外面人多，沈大姑娘与我一起上马车吧。” 沈瑶原本想拒绝, 可一个是自己的马车停在远处, 还有便是…… 若是这般拒绝, 是不是有点太过明显。 这几日她都避着不见贺铮, 今日贺铮追着到了绣庄，一点拒绝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沈瑶皱了下眉，面上却还是有礼道：“也好。” 沈瑶拎着裙摆上了马车, 刚掀开车帘便闻到了满车的花香味道。 贺铮的马车沈瑶不是第一次坐，可上次却没有这些味道，只有淡淡的茶香。 这马车是贺铮精心布置过的？ 沈瑶略顿了顿, 还是进去找了位置坐下。 贺铮也跟着沈瑶上车, 坐在了她的旁边。 待二人坐稳, 马车缓缓向花街的方向驶去。 沈瑶没说话，她悄悄地打量了一下马车的内饰。 车上放置了些鲜花, 熏香也用的是花的味道，甚至连茶水都是沈瑶喜欢的果茶。 沈瑶就算是再傻，如今也明白了贺铮的意思。 他马车这样布置大概率是为了自己。 想到这, 沈瑶就有些尴尬。 她攥了攥袖子，沉默了一会儿, 调整了个笑容，道：“贺公子可真是雅兴，今日映着上巳节的氛围将马车布置成这样，可真是讲究。” 贺铮原本还想着沈瑶会不会注意到马车内的装饰，还在思考着要如何说。 可没想到沈瑶却直接挑起话头。 只是这话头…… 却好像不是他所期待的那样。 “沈大姑娘觉得如何？”贺铮抬手盛了杯果茶给沈瑶：“你尝尝，是不是往常喜欢的。” “谢谢。”沈瑶伸手将茶接过，淡淡的喝了一口，还真是她平常喜欢的。 只是…… 她将茶杯放到一旁，道：“贺公子有心了，只不过我往日喜欢的东西总是变，贺公子不必费心去记。” 听着这话，贺铮给她拿糕点的手顿了下。 想了下，他还是淡笑着将糕点拿出来：“去花街的路上人应当会多，路程慢了些，沈大姑娘不如尝些糕点。” 沈瑶扫了一眼拿出来的几样点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各式各样的，大多都是自己喜欢的。 只是贺铮没再说是为自己准备的。 他们做生意的，哪个不是人精？ 所有的意思都藏在话中。 他们都能听明白，但却不一定会放手。 沈瑶也不想与贺铮闹得太僵。 毕竟他们现在合作，父辈又是朋友，他不日就要离开，实在没有必要。 “多谢贺公子，刚好没有吃晚饭，贺公子也一起吧。”沈瑶说着，夹了一块枣花糕咬了一口：“很好吃。” 贺铮颔首点头：“沈大姑娘喜欢便好。” 外面的行人缓缓，马车也移动的缓慢，就算是车内略微有些尴尬，但贺铮并没有戳破什么。 沈瑶吃了一块枣花糕，终于找了个话题：“贺公子，今日凝春楼定是人来人往，不知道茶会办的如何？贺公子与我说说？” 贺铮心里盘算着别的事，听着沈瑶的话，自然的接道：“好，今日凝春楼确实不错，沈大姑娘听听，日后若是再举办茶会，也可以搞些新的花样。” 沈瑶来了兴致：“好啊，洗耳恭听！”—— 日落之前，吏部官署。 顾景昭一身官服跪坐在书案前，满桌子的卷宗差点就将他淹没。 他从书案前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夕阳。 早已经过了办公的时间，可吏部还有许多人未走。 他抬手揉了揉眉间，将手中的卷宗批注完毕合上，起身要走。 旁边的崔建刚好抬头打了个哈欠，看着顾景昭起身，随口问道：“今日顾大人离开的这么早？” 崔健也是这届的举子，同被分配到了吏部，只不过他只是一个文书。 初初入吏部，他也和顾景昭一样，没日没夜的被卷宗淹没。 “嗯，今日有事。”顾景昭起身，整了整官服。 “哦对，今日好像是上巳节，听说上京的上巳节很是热闹，我还没有去过呢。” 崔健有些遗憾，他从老家来上京参加春闱，来了便埋头备考，考上了就直接进了吏部，还没等好好游玩，便开始处理公务。 他摇了摇头：“不过我还没成亲，一个大男人去逛街也有些不好意思。” 随即他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顾大人成亲了吧？” 顾景昭将手头已经处理好的卷宗放到一旁，听着崔健一问，嘴角缓缓勾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点头：“嗯，成亲了。” “对嘛！下官就记得！虽然那日未见大人游街时候的盛况，但多多少少的还是听到了一些，听说那日尊夫人在二楼给大人扔了个金簪，为夫君簪花，可是真一段佳话！” 顾景昭回头看他：“外面是这么说的？” 崔健点头：“差不多吧，不过大多还是可惜，说大人你成婚太早，那些姑娘都不敢打大人的主意了！” 崔健与顾景昭共事了一段时间，原本他听说顾景昭是状元，为人还有些冷漠，便有些担心。 可是越跟他相处越觉得，顾大人其实不错。 虽然为状元，可是却没有一点盛气凌人，而他的冷漠也仅仅是不爱说话而已。 于是他如今也敢与顾大人多说几句。 “是嘛……”顾景昭淡淡点头，“倒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这倒是。”崔健看着顾景昭已经收拾好东西，有些羡慕：“大人今晚是要陪夫人去逛街吧，成亲真好啊，不像我，回去也是冷锅冷灶的，没什么意思。” 顾景昭一顿，他认真的对崔健道：“你说得对。” 那样的日子，顾景昭过了很多年。 如果没有沈瑶的话，他的日子也会与崔健一样，不像现在一回到家，便能看到沈瑶，便能看到许多人在进进出出，热闹的很。 那是…… 他和沈瑶的家。 崔健被顾景昭的认真回答一下戳了心。 他捂着心口，艰难开口：“顾大人还是去陪夫人吧，我有这些公务就够了。” 顾景昭点了点头，大步朝门口的方向走去。 几步之后，他蓦地回头：“崔健，你也可以去逛逛，的确很热闹。” 虽然他也没有逛过。 可是他觉得，上京这个地方，处处热闹，不会有错，更何况…… 他有沈瑶在旁边，一定不会差。 他这么想着，脚步更加快。 阿桑已经在外面的马车旁等着，顾景昭快步地走过去：“让你给我准备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嗯，公子放心，已经准备好了。” 顾景昭快速的上了马车：“去绣庄，要快些。” 沈瑶还在那儿等着—— 沈瑶离开之后，快要入夜之前，绣庄的生意又迎来了一波。 江芷岚在绣庄里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又得看着点柜台账本，忙得不亦乐乎。 待这一波客人离开，江芷岚才堪堪休息一会儿。 果饮还没进口，她便看着顾景昭出现在绣庄门口。 她一口果饮茶点没喷出来！ 顾、顾、顾景昭？ 他怎么来了？！ 他不是没有空吗？！ 他到底知不知道瑶姐姐和贺铮出去了？！ 顾景昭走进绣庄，用眼神先扫了一遍，发现绣庄里面没有沈瑶的身影。 随即他缓步走到江芷岚面前。 江芷岚慌忙的将茶杯放到桌子上，向顾景昭行礼：“见过顾大人。” “不必多礼。”顾景昭言简意赅：“沈瑶呢？” “瑶姐姐……瑶姐姐她……”江芷岚支支吾吾了半天，小声道：“顾大人今日不是没空吗？” 顾景昭眉头微敛：“她没等我？” 江芷岚的气顶了上来，语气也生硬了些：“顾大人好像也没让瑶姐姐等吧。” 顾景昭想要反驳，但他哽在原地。 那日沈瑶与他说的时候他没有拒绝，后来就说了些别的事打岔。 他没拒绝，也没应承。 他忽然想起当初沈瑶来找他说合作的那次，他也没有拒绝，但沈瑶就直接一点机会没给他，转身就要去找别人！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次，不会也是这样吧！ 想到这，顾景昭眉间拧成了疙瘩，他气急，心也闷。 他在袖子下攥住手，再问道：“沈瑶呢？” 看这架势，江芷岚便知道是他俩说岔了。 原本江芷岚就看不上贺铮的那个见缝插针的行径，毕竟瑶姐姐现在的夫君是顾大人。 再说了，就算自己的哥哥现在排不上号，那也轮不上那个贺铮！ 想到这，江芷岚看了一眼面前的顾景昭。 他未穿官服，身上穿的是与瑶姐姐衣裙相似的绿色锦袍，一看便是特意收拾过的。 再加上他的脸长得确实好，配瑶姐姐也不是不行！ 反正那个贺铮就是自作多情！ 江芷岚看着顾景昭迅速道：“刚刚瑶姐姐是准备直接回府的，没想到贺铮却突然出现过来拦住了瑶姐姐，说什么他就要离开上京，想要瑶姐姐陪他去逛花街，瑶姐姐抹不开面子，就只能跟他去了！” 顾景昭眼眸微冷：“贺铮？” 又是他？ 怎么总是他？ 江芷岚点头：“对，就是他！” 说罢，她便看着顾景昭立刻旋身而去。 江芷岚看着他的背影，大声道：“顾大人，你跑快点！” 别让那个混蛋在瑶姐姐面前瞎说什么！ 第74章 马车一靠近花街的附近, 便被人群挤攘，一步都挪不了。 马车上传来沈瑶认真的声音：“所以我觉得，若是明年凝春楼再举办这样的茶会, 不一定要把那些文人雅士们作为唯一的宾客，我朝人才辈出, 闺阁女子亦是巾帼不让须眉，明年我要是来操办茶会的话, 会给上京有名的才女送请帖，到时候才子才女都来赛一赛这诗酒风流, 也当为一段佳话！” 贺铮听着, 他对沈瑶的眼神中除了喜爱更添了些欣赏。 他道：“往日凝春楼只有我一个东家, 自然眼界不会太宽, 想不到请女子前来，如今你这么一说，倒是不错。” 沈瑶眨眼, 以茶代酒：“那便请贺掌柜静等明年的好消息啦！” 贺铮端起杯和她碰了一下，但没应下她的话。 沈瑶放下茶杯这才发现马车停了，她掀开车帘：“怎么停了, 是到了吗？” 车夫道：“回沈大姑娘, 还没有到, 只是前面的人太多，马车过不去。” 沈瑶瞧了瞧前面, 已经能看见花街的入口，她道：“无妨，我们走过去便是。” 贺铮也看了看外面的人群, 跟在沈瑶的后面。 两个人下了马车，从有些憋闷的马车里出来, 沈瑶神清气爽。 刚刚谈了一路的事，虽然可以缓解尴尬，但毕竟费脑子。 沈瑶浅浅叹了口气，道：“里面看起来人有些多，我们逛逛便回去吧。” 贺铮心有些凉，但还是淡笑道：“好。” 花街是不算长的一条街，往日这条街上大多都是买些胭脂水粉还有一些小物件。 可是一到春天，花街两旁便会盛开，整条街花团锦簇，香气扑鼻。 于是渐渐的，每到上巳节七夕和元宵节等节日，这条街便会有集会。 花街的尽头连接着一条横穿上京的内河，少男少女们都会在此点燃花灯，让它们顺着河流漂走，期盼自己的愿望实现。 因着街上的人太多，沈瑶和贺铮虽然走在一起，但也已经顾不上说话，只被人群挤着往前走，直到快要到拱桥前，人才能稍微少一些。 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沈瑶长舒了口气。 贺铮站在她的后面，问道：“沈大姑娘是不喜欢人多？” “还好。”沈瑶笑着回答：“若是这些人都是我的顾客，那我就真的不嫌人人多了。” 听着沈瑶这么说，贺铮也低头笑：“沈大姑娘可真是的……一心都在生意上。” “毕竟我从小就是听着算盘声长大的，自然是一心都在生意上。” “那其他的呢？”贺铮猛地问道。 他们两个站在桥边的柳树下，现在的树叶只是冒出了一个尖尖，可风吹过来，柳条飒飒的声音也是不小。 风卷着柳条吹到沈瑶的脸上，她猛地一哆嗦。 完了。 贺铮不会是想要说些什么吧？ 沈瑶干巴巴的道：“什么其他的？” 贺铮今日完全是有备而来，他马上就要离开上京，若是有些事情现在不说，那日后或许便没有什么机会了。 贺铮看着沈瑶：“沈大姑娘之前说，你与顾大人只是合作关系，合作期满之后，沈大姑娘想过要做什么吗？” 沈瑶避重就轻，笑着回道：“做什么？自然是做生意喽。” “我说的不是这个。”贺铮道：“我说的是，若是到时候你与顾大人和离，之后可还会选择一个人成婚？” 沈瑶心中叹了口气。 他到底还是问了。 沈瑶回答道：“我想过的，之前就想过的，我与顾大人和离之后，应当会找一个赘婿入赘沈家，这样也简单。” “入赘吗？”贺铮愣了下，“你没想过正正经经的成亲？” 听着这话，沈瑶一下子笑了。 说话间也多了些疏离：“贺公子这话有意思，我不过是找个赘婿，怎么就不叫正正经经的成亲了。而且就算是现在，也是一样。” 沈瑶认真道：“虽然我现在与顾大人只是合作，但我们也是三书六聘，拜过天地敬告宗亲的，也是正正经经的成亲。” 贺铮感觉到沈瑶的情绪，他赶紧解释道：“不是这样的，我的意思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截住了他的话：“不过不管如何，沈家都是我放在第一位的，沈家不仅仅是我爹娘的血汗，也是他们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得留住它。而且沈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等着吃饭，我也不会扔下他们不管。” 沈瑶仰头，看着贺铮道：“所以贺公子，看来我们并不是同路人，榆阳才是你要去的地方，而我，只会留在上京。” 贺铮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看着沈瑶，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今日他开的头不好。 或许等下次再有机会也不迟。 他缓了口气，道：“好，今日我们不谈这个，听过日落之后会有烟花，不如沈大姑娘与我一同去看看？” 话说到这儿，沈瑶其实已经想要回去了。 她张张嘴想要拒绝，可是她忽然一抬眼，便扫到了突然出现在贺铮身后的顾景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疾步走过来，人还没到，便长臂一伸将沈瑶拦腰搂过，带到自己的身后。 随即他敛眉，对着贺铮道：“她不去。” 贺铮眼前贸然出现了顾景昭，他隔在自己与沈瑶之间，一点缝隙都不留。 贺铮刚刚的憋闷变成了怒气，他一抛以往对顾景昭的有礼，反而抬头与他凌厉的对视：“这是沈大姑娘的事，顾大人倒是不必代为回答。” 顾景昭迎着贺铮的眼神，可是心里忽然像是被扎进了一柄尖刀。 是啊，这是沈瑶自己的事。 他能站在立场去替她回答呢？ 难道就只是一个名义上的夫君嘛？ 他想替她回答，可是现在那声她不想却只能停留在嘴边。 心绪在胸腔内扭转。 贺铮说着，他不再管顾景昭，只微微侧身，去看被顾景昭藏在身后的沈瑶：“沈大姑娘，你的回答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的胳膊在把自己拉过去藏在背后之后便拽着她的袖口。 在听到贺铮的话之后，沈瑶便发觉他拽着自己的袖子的手又紧了些。 沈瑶心中被触了一下。 她好像忽然看见那个在宫学时被曹茂欺负的顾景昭。 就算是只能看到他的背，但沈瑶依旧能清楚的感觉到。 他被欺负了。 还可怜兮兮的不能回嘴。 想到这，沈瑶伸手轻轻地拍了下顾景昭的手背，安抚了一下。 略带了些凉意的指尖轻轻拍在他的手背上，顾景昭满心不甘与酸涩瞬间被抚平。 还不等他细细品味，沈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今日我也忙了一天，有些累了，准备先回府歇息，等下次有机会我与贺公子再聚。” 随即，顾景昭的手被沈瑶拉着，往拱桥的方向去。 贺铮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他的拳头在袖子下渐渐攥紧。 今夜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他明明想要与沈瑶坦白心思的，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跟在贺铮旁边的随侍上前，低声问道：“公子，准备的烟花可还要放？” 贺铮听着，他转身向来时的方向走去：“放吧。” 毕竟不管如何，这也是他在上京过的最后一次上巳节了—— 顾景昭被牵着走了好远，他沉默着被牵着，什么话都没说，只定定的看着沈瑶与自己相牵着的手上。 其实走了也没有多远一段，但顾景昭就觉得，他们已经这样走了好久。 一直走到桥头，沈瑶才放开顾景昭的手。 他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牵，但沈瑶却将手架了起来，回身问道：“顾景昭，你怎么来了？你不是没空嘛？” 顾景昭伸出去的手掌空荡荡的，他修长的手指动了动，最后只能干巴巴的收回来。 他解释道：“抱歉，那日我没有说明白，我有空的，你的事情我都有空。” 顾景昭解释的又笨拙又认真，没有花里胡哨的找借口。 原本沉默的人这样解释，沈瑶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她发现，顾景昭真的是个老实人。 逗老实人还挺有趣儿的！ 这么想着，她故意板着脸看顾景昭。 然后发现他今日没有穿官服，而是穿了一身轻盈的淡绿色锦袍，头上也戴了金镶玉冠。 这玉冠是过年的时候沈瑶给他配的，可是他那时一心都扑在春闱上，只过年时戴过一次。 今日他高束了马尾，不似往日在官帽下将头发全部藏起来显得有些古板，他今日这般，更像是陌上的少年郎。 而且…… 他这身锦袍与今日自己的衣裙甚是相配。 明显是特意打扮过。 沈瑶站在自己面前不说话，顾景昭以为她在生气，他有些无措的想要解释，但刚刚已经解释过了，现在只剩下保证：“沈瑶，我下次不这样了，你别生气。” 沈瑶还是板着脸：“我没生气。” “可是……”顾景昭眉间淡淡簇着，随即他小心翼翼地道：“那你还逛嘛？” 她刚刚说自己有些累了，想要回府。 哪知沈瑶忽然变了脸色，她的脸上扬起了笑，凑到顾景昭的身旁，挽住了他的胳膊。 顾景昭被这种突如其来的亲昵击中，他微愣了几秒，随即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所包围。 他的嘴角忍不住的开始上扬，原本空落落的手和心都被渐渐地填满。 “逛啊。”沈瑶显然心情变好了不少，她拉着顾景昭的胳膊往桥上走。 两个人的衣襟袖口还有裙边缠绕重叠在一起，像是世间最平常不过的小夫妻。 沈瑶弯唇道：“顾景昭，我们两个成婚了三年半，你可一次都没陪我逛过街。” 算起来，她确实是有些赔。 况且今日顾景昭穿得这般亮眼，只是在这里站着，便引得无数的眼光。 这么漂亮夺目的顾景昭，是她的。 最起码今日，是她的。 第75章 日落月升, 花街灯火通明，四周人群攘攘，是上京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 沈瑶挽着顾景昭的胳膊, 他们相携走到了拱桥的最高处，从这里望过去, 刚好能将整条花街尽数纳入眼帘。 桥上的人都匆匆的赶着路，没有人愿意在此停留, 觉得这不过是一座最平常不过的桥。 可有些风景，得想要你自己想停一停, 才能得到。 那美景像是对愿意驻足的馈赠。 沈瑶与顾景昭并肩站在桥栏旁, 他们身后的人来来往往, 眼前的景色灯火阑珊。 沈瑶放开顾景昭的胳膊, 她撑着桥栏上，脚尖微微踮起，像是这样就能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 顾景昭侧头看沈瑶, 他没说话，只淡淡看着沈瑶，嘴角是压不下去的笑意。 这一刻他确定了。 沈瑶没生气, 她是真的想跟自己逛灯会。 “顾景昭, 我觉得今年的上巳节好像比平常的要热闹一些。”沈瑶撑着胳膊, 头也不住的微微的晃：“你说，是不是因为我这几年都没有好好的逛过？” 仔细算下来, 沈瑶也有好多年没有过上巳节了。 上一辈子她在接过沈家之后，就没有功夫再来做这种闲事。 这辈子回来之后，她不是和顾景昭被关在侯府, 就是去了盂县，回来之后就马不停蹄的接下了许多事。 这么一算, 两辈子加起来也确实能有将近十年了。 十年啊…… 真的是好久了。 “我没有来过上巳节。”顾景昭的声音略沉。 他之前小时候或许是来过的，只不过他有些记不清的，等到了侯府之后，他就更没有机会来什么花街。 原本他没觉得有什么遗憾的，可是今日他第一次的觉得，这些年他过得这般寡淡，或许有些遗憾。 他一直侧低头看着沈瑶。 忽然又觉得。 也没什么遗憾的。 毕竟之前那些年，他的身边没有沈瑶。 没有来过上巳节的花街？ 沈瑶有些惊讶，随即她想到顾景昭一直都被半关在侯府，温饱已经是不容易，哪能还有人在乎他的平常？ “其实我也许久都没有来过了。”沈瑶叹气的安慰他：“我只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爹爹和娘亲带我来过一次，那次爹爹抱着我，我提着灯笼，娘亲就跟在旁边，往我嘴里喂着好吃的零嘴。” 沈瑶的声音渐渐变小，声音里面还带着些哽咽：“那个时候我也小小的，根本记不住事情的年纪，可是我却觉得那个时候真好啊……” “沈瑶。”顾景昭淡声道：“你的父母很相爱。” “是啊，他们感情很好的。”提到这个，沈瑶微微有些骄傲，这些年来她都活在一个温馨又充满着爱意的环境中，直到娘亲离开，这一切才戛然而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你很幸运。”顾景昭道：“我有些羡慕你，也有些羡慕他们。” 沈瑶听着，她的声音忽然有些平平，她后头咽着哽咽：“有什么可羡慕的？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顾景昭一直在看她，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好像微微明白，为什么沈瑶好似一直都冷心冷肺的。 原本他以为，沈瑶是一个商人，所以一切在她手中不过是筹码，哪怕婚事也是一样。 她不在乎情爱，是因为那与金钱来说，不值一提。 可是现在他却好像明白，沈瑶并不是这样。 她好像是在胆小的怕。 因为见到过这个世界上最坚贞的爱，所以当美好都被时间和生死化为一场空之后，她便开始深深的害怕。 她怕自己如父母一样深情，害怕自己是先走的那个人，也怕是被留下的那个人。 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一点，自己要怎么喜欢她了。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很羡慕他们。” 顾景昭的声音淡淡的，但又透着些坚定：“对于我母亲，我的记忆不多，但是记得她总是喜欢看那些话本子，甚至有的时候还在幻想着，自己会不会能遇到那么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好儿郎。可是她永远都遇不到，这一辈子她都只能做一个她不愿意做的外室。” 这是顾景昭第一次主动提起他的母亲，沈瑶觉得，顾景昭的母亲，好像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她好像从未想过，顾景昭的母亲会是一个期待爱情的小姑娘。 看着顾景昭的样貌，他娘亲也应当是个美人。 可是这么一想，沈瑶心里就有些难过。 那样好看的小姑娘在青葱年华里，本来想着会遇到一个良人，却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成为权贵的外室，蹉跎一生。 “顾景昭，”沈瑶抬头想安慰他，可是在望到他的眼睛的瞬间，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道：“你……” 还不等她措好辞，长街尽头忽然绽放开了几朵烟花。 沈瑶的注意力被烟花吸引过去，她一把拉过顾景昭的胳膊，道：“顾景昭，烟花哎！真的有烟花！” 顾景昭猛地被沈瑶拽了一下，他整个人都朝沈瑶的方向挪了一步。 两个人紧紧挨着，顾景昭甚至能感觉到沈瑶身上的温度。 烟花从一朵一朵变成一大簇。 它们争相在半空中开放，整个夜空都被这烟花照耀着，变成各异的颜色。 顾景昭没有看烟花，却在沈瑶的脸上看到了璀璨。 沈瑶显然已经许久都没有这么开心了，她不由自主地拽着顾景昭的袖子。 她仰头看着天空，脸上尽是烟花的色彩。 一不留神，沈瑶看着顾景昭竟然在看着自己。 她伸手将顾景昭的脸扳到仰头：“顾景昭，你看我干嘛，看烟花啊！” 顾景昭嘴角微微勾着，任凭沈瑶摆弄他的脸。 烟花绽放在天空中，又倒映在水面上，整个花街各处都洋溢着欢乐。 待烟花结束，沈瑶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道：“没看够，好像快点到中秋节啊，这样又可以看到烟花了。” 顾景昭道：“不用等到中秋，我们过阵子便要搬到新宅子，到时候可以放烟花庆祝一下。” 沈瑶抬头去看顾景昭：“新宅子修好了？” “嗯。”顾景昭点头：“昨日阿桑来说，里面已经布置好了，只等找个时间搬进去。” “好啊。”沈瑶点头：“那可得好好找个良辰吉时，抢一个好兆头。” 听着沈瑶应了，他内心忽然涌出一阵喜悦。 那是他的府邸，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现在他一想到沈瑶要与自己一同搬过去，搬到他们的家里，他便的心里便压抑不住的愉快。 顾景昭颔首：“都听你的。” 只要沈瑶跟他回去就好。 烟花散尽，原本驻足在原地看烟花的行人又重新流动起来。 春日的风缓缓吹过桥上，将春衫的衣袖吹起。 沈瑶舒服的眯起了眼，她歪歪头：“顾景昭，你一会儿还有事嘛？” 顾景昭摇头：“没有。” 今日他晚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沈瑶。 “那我们再去逛逛吧。”沈瑶睁眼看顾景昭，上上下下的又重新仔细地看了一眼他今日的穿着。 不得不说，确实漂亮。 一看就是精心收拾过的。 想到这，沈瑶忽然起了坏心眼儿。 她问道：“顾景昭，你今日特意打扮过？” 顾景昭没想到沈瑶会看出来，更没想到沈瑶竟然会直接将他的小心思戳破。 搞得他有些…… 尴尬。 他不自觉地挪走了眼神，摸了摸鼻尖。 呦呦？ 他越躲沈瑶越来了兴致。 她追着顾景昭的脸，自己蹭到了他的面前，调笑道：“小顾大人，看起来你今日有别的心思啊。” 沈瑶的尾音微微扬起，像是带了小小的钩子。 将顾景昭的眼眸勾了过去。 顾景昭的心跳有些快。 他今日确实是刻意打扮过，还问过侍女知道了今日沈瑶穿了什么。 可这都是他的小心思。 如今被沈瑶察觉到，他像是偷偷藏了颗糖的小孩子，有些慌张的捏住了袖子。 顾景昭没回答，可是他的眉间微微簇起，一看就是心里有鬼。 沈瑶眨了眨眼。 他…… 在害羞？ 意识到这点，沈瑶忽然笑了一下，她追着顾景昭道：“看来小顾大人今日是知道这里的姑娘多，穿得这么漂亮，看来是故意来勾引小姑娘哒？” “我，我不是！” 顾景昭着急的解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着急的时候，眼尾就带了些红，看起来有点可怜兮兮。 他越是这样，沈瑶就越想恶趣味的欺负他。 “什么不是？”沈瑶微微仰头，像只高贵的小猫：“是没有故意打扮？还是没有故意来勾引小姑娘？” 顾景昭说不出话。 他就是故意打扮了。 他就是在故意勾引小姑娘。 可那个小姑娘不是别人。 是她！ 是沈瑶！ 想到这，顾景昭忽然转了眼神，他不再有些害羞的躲避沈瑶，而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他略微低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那依沈姑娘所见，我这个样子，能不能勾引到小姑娘呢？” 沈瑶微微有些愣。 她有些不解。 他刚刚明明是被自己调笑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可是他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漂亮的眼眸与自己对视，沈瑶看着顾景昭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影子。 她的心忽然被撞了一下。 谁能不喜欢漂亮的少年呢？ 尤其是特意打扮过，漂亮的少年状元郎。 饶是沈瑶往日与顾景昭对视的不少，她也觉得顾景昭今日的眼神有些不一样。 眼眸中带着真诚，眼尾处却带着些勾引。 他们两个在对视，却像是在无声的比试。 春风卷着花香缠绕在他们周围，蓦地，街角处又突然绽起了一朵巨大的烟花。 只此一朵。 沈瑶借着这朵烟花，眼神想要躲。 却被人温柔又强硬的拉住了手腕。 顾景昭的声音更沉，更加真诚，像是真的想知道答案。 “沈姑娘，你还没有回答我的话。” “我今日这样，能不能勾引到小姑娘？” 第76章 沈瑶手腕被人攥在掌心, 她避无可避，只好回头迎上他的眼睛。 她定了定神，抿抿唇：“小顾大人自然是风姿绰约, 连探花郎都比不上。” “风姿绰约？” 顾景昭顿在原地，下意识地就想说这是形容女子的词。 可到了嘴边的话, 他忽然琢磨到了点别的意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 沈瑶这是在说，他很好看？ 所以…… 沈瑶这是在说, 她很喜欢？ 虽然沈瑶还是在答非所问，可是顾景昭却也没继续非要那个答案。 趁着顾景昭抿唇微愣的时候, 沈瑶趁机挎上他的胳膊：“走吧, 我们去逛逛, 其实刚才我看到了好多东西都没好意思买。” 若是刚刚自己说想要, 那贺铮定会给她结账。 尴尴尬尬的，还不如不说。 顾景昭低头看着她挽着自己的手，唇边的笑意根本压不住。 他淡声道：“我给你买。” 沈瑶原本出口的拒绝停在唇边, 她想了想，随即应道：“好啊，那今晚都由你结账！” 自从顾景昭将俸禄交给自己之后, 他就没再向家里要过银子。 也不知道他平常是真的不花钱还是刻意在省着。 今日让他结账之后, 明日就有由头多给他一些了！ 两个人挽着手一同融入热闹之中, 四周的人挤攘，顾景昭身子在旁边侧了侧, 将沈瑶与旁边的人隔开，没有让她被撞到挤到。 沈瑶脚步有些急，她生怕刚刚看中的灯被人买走, 她拉着顾景昭的胳膊急急的走，到了摊子前看到那个灯还在原地。 她松了口气, 伸手指到：“老板，我要那个灯。” 灯摊老板看了眼沈瑶指着的灯，他一边取过来一边笑道：“小夫人不如看看其他的？荷花灯莲花灯都好看的。” 沈瑶将灯接过：“我就要这个。” 顾景昭伸手将钱付了：“没关系，她应当是很喜欢。” 说罢，他转眼看向沈瑶手中的花灯。 金灿灿的一个钱袋子形状的灯笼，里面的烛火映着外面的灯，上面还绣着恭喜发财四个字，下面的坠子也不同别的，是一颗金元宝。 果然，一看就是沈瑶会喜欢的。 沈瑶喜滋滋的拿着灯笼走在前面，顾景昭也赶紧跟上。 沈瑶心情大好，又拉着顾景昭买了许多小玩意儿，都不值钱，但是应景。 从街头逛到街尾，沈瑶回头看了眼顾景昭手上提着的东西，道：“顾景昭，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吧？”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愣了下，随即他认真的想了想：“没有。” 沈瑶歪头：“真没有？” “真没有。” 沈瑶一想，往日顾景昭对这些小东西都是淡淡的：“你这个人也是，年纪不大，但多少有点无趣，你往日不是和萧睿玩得好嘛，让他带你去玩玩。” 说到这，顾景昭有些吞吐：“他倒是叫我出去过几次。” 可是他在吏部太忙了，实在是分身乏术。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就去啊，顾景昭，你得有社交。”沈瑶强调：“不是和那帮老头子勾心斗角的社交！” 沈瑶乘胜追击：“你明日不就休沐嘛！择日不如撞日，明日你就请萧睿吃饭！” 沈瑶说着，将自己的钱袋拿出来，放在顾景昭的手里，强硬道：“明日随便花不许丢脸！回去我再让管家给你拿一些！” 看着顾景昭想要说什么，沈瑶赶紧强硬道：“不许拒绝！” 顾景昭只好点头应下：“好。”—— 临江边上除了临仙楼之外，还有很多雅致的馆子，各个都价格不菲。 刚刚过了晌午最热的时候，临近晚饭之前，顾景昭便在临江小肆的包间里等着萧睿。 萧睿如今身上没有职位，去年他也从宫学出来没有再去，现在无所事事的在府中呆着，他为了不惹自己爹生气，只天天往外面跑。 萧睿白日在外面晃了一日，赶着时间到了小肆，推开包间的门，他便看到顾景昭正安静的坐在窗边，手里还拿着一个书卷正静静的翻着。 萧睿跑了一日，见着顾景昭也没那么多规矩，只随意地瘫在窗边的小榻上，倒了杯茶一口饮下。 缓了缓，他才喘着气道：“这天怎么一下子热起来了，今日这马球打的我浑身是汗，收拾了才过来，阿昭你没等着急吧？” 顾景昭将书卷放下：“没有。” “那就好，这家店我早就想来尝尝了，只不过那些人他们都爱喝烈酒，这店里都是好喝的果酒，他们不喜欢。”萧睿自顾自的说了一通，这才疑惑道：“不过阿昭，你今日想起来找我了？” 昨日他接到人来传话的时候，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没想到竟然真是阿昭。 “话说，你不是应该在吏部忙得昏天黑地嘛？”萧睿抓了一把桌子上的坚果，往自己的嘴里扔：“吏部可是最重视人情礼往的地方，你进去怕是日子不好过。” 萧睿停下吃东西的手：“阿昭，你不会是得罪人了吧？” 顾景昭给他添了杯茶：“没有。” 萧睿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即放下心道：“看你这红光满面的样子也不像是被那帮老匹夫磋磨的样子。” 顾景昭顿了下：“你能看出来我心情很好？” “瞎子都能看出来！”萧睿有些好奇的坐直身子，“阿昭，你是有什么好事？快跟我说说？” “没什么。”顾景昭低头将书卷合上。 “没什么？”萧睿看着他的脸色，猜测道：“难不成是因为昨日上巳节？你昨夜难道与嫂嫂去逛花街了？” 顾景昭没想到萧睿想的那么准，他只道：“我倒是觉得，吏部更适合你。” “别岔开话题！”萧睿接着道：“不对啊，你和嫂嫂不是成亲都三年多了嘛，怎么一起出个门就把你高兴成这样？” “我没有高兴。”顾景昭的手指摩梭着杯沿：“不过昨日确实是和瑶瑶一起去的花街。” “你看，我就说！”萧睿一副“不愧是我”的神情：“阿昭，不过你之前不是对嫂夫人冷冷淡淡的嘛，怎么现在一下开窍了？你之前那副样子，我看了都心凉，多亏了嫂嫂对你一如既往的喜欢，要不然你这个大冰块，这辈子估计都要打光棍！” “之前是之前。”顾景昭听着，他眼睛忽然亮了亮，蓦地问道：“你说，她对我是一如既往的喜欢？” “不然呢？要不然哪个姑娘天天满大街的大张旗鼓的说喜欢你！”萧睿道：“嫂嫂她虽然不是什么名门贵女，但好歹是个姑娘，要不是真的喜欢，谁能这么不要脸皮的非要嫁给你。” 这话说的顾景昭一顿。 当初的沈瑶，确实不喜欢他，可是她的演技好，骗过了上京所有人。 谁都想不到，那些宣之于口的那些对他的喜欢，全都是装的。 “那她就不能是装的？”顾景昭的脸忽然有些落寞。 “装的，谁会装的那么像啊，再说就算是装的，也得有几分喜欢在里面才能装的那么像吧？”萧睿回答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切道：“阿昭，不会是嫂嫂和别人好了吧？” 顾景昭眉色一敛：“没有。” “没有？！”萧睿压低了声音：“我可是听说嫂夫人最近总是在凝春楼，你可得多注意些，而且你们成亲许久了，兴许就淡了，你人又那么冷淡，嫂夫人别被那些男人给惦记上了。” 看着顾景昭的眉色微敛，萧睿更觉得自己猜对了。 他苦口婆心接着道：“阿昭，我跟你讲，夫妻这种关系不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你也总得适时的回应一下。” “再不济，用些小心思，也是夫妻之间的趣事。” 顾景昭听着他手略顿了下，他没接话，而是道：“上菜了，可以吃了。” 萧睿真的是恨铁不成钢。 他真的好奇，就顾景昭这个油盐不进木头，他怎么就能有媳妇！ 这张脸就这么好用嘛！—— 过了上巳节，整个上京城便彻底到了盛春。 自顾景昭说可以搬家了之后，沈瑶便请人算了个好日子。 四月初二，诸事皆宜。 前一日顾景昭特意与吏部告了假，今日一早，他便与沈瑶一同搬家，两个人算着时辰到了新宅子。 这宅子是顾景昭找人来布置的，沈瑶之前并未来过，今日这么一进来，沈瑶还有些期待。 在马车上时，她便迫不及待的问：“顾景昭，这宅子真的时按照你的图布置的？” 顾景昭手里还拿着书还在，听到沈瑶问，他心中也有些担心：“阿桑去办的，应当不会错。” “有问题也没事，住进去了觉得哪里不好改就是了。”沈瑶觉得没什么，她随手拿了一颗杏咬了一口，酸酸涩涩的她龇牙咧嘴。 顾景昭扫了一眼，没压住嘴角，笑了一声。 沈瑶本就满嘴的酸涩，看到顾景昭在笑话她，直接上手拍了他一下：“你笑什么！” 自从上巳节过后，沈瑶发现顾景昭好像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他好像总是喜欢看着自己，有的时候自己不管干什么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就像现在，他就算是在看公文，也能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表情，然后嘲笑她！ 顾景昭摇摇头，收回视线，将书又翻了一页。 沈瑶觉得生气。 自己吃了酸杏满嘴的难受，他不仅没吃还捡了个笑话。 真是够便宜他的！ 想着，沈瑶伸手拿了一个杏。 她一下子坐到顾景昭的旁边，趁他不备，直接将那杏塞进了他的嘴里。 顾景昭下意识地想要吐出来，沈瑶赶紧捂住他的嘴：“不许吐！吃掉它！” 顾景昭眉头微微皱起。 他往日不喜欢吃这种果子，可是看着沈瑶，他没办法吐出来。 沈瑶小声絮叨：“说好了同甘共苦，小顾大人这点苦都不能和我一起嘛？” 顾景昭听罢，他立刻咬了一口。 沈瑶见他动了，自己也放开手，紧紧的看他的表情。 她还没见过顾景昭表情崩坏的样子呢。 想想肯定就好笑。 可是顾景昭吃了一口，他表情没变。 甚至又咬了一口。 沈瑶眨眼：“顾景昭，你不怕酸的嘛？” 顾景昭摇头：“是甜的。” “你的杏子是甜的？”沈瑶瞬间生气：“你的杏子居然是甜的！” 她又不信的拿过了一个杏子咬了一口，虽然没有第一个酸涩，但也算不上甜。 她狐疑的看着顾景昭：“你那个真是甜的？” 顾景昭淡定点头。 沈瑶盯着那颗杏：“我不信！” 沈瑶说着，伸手将顾景昭手上的杏子拿过来尝了一口。 嘶…… 好酸！ 沈瑶瞬间炸毛：“顾景昭，你好奸诈！这明明就是酸的！” 顾景昭本来还在因为沈瑶拿过自己吃过的杏咬了一口而怔愣。 随即就被沈瑶骂醒。 他有些无辜：“是你抢过去的。” 沈瑶不依不饶：“是你先说甜的！” 顾景昭语塞。 他没说慌，他是真的不觉得酸，尤其这个还是沈瑶给他的。 沈瑶还想说点什么，可马车却停了下来。 沈瑶瞪他了一眼，自己率先下了车。 顾景昭嘴角带着笑，跟在沈瑶的后面。 沈瑶一路往府中走，过了正门便是一个花厅，这花厅沈瑶在顾景昭的图上见过，如今真的是一比一的呈现在眼前。 沈瑶很满意。 毕竟顾景昭在设计这方面却是有些天赋。 只是顾景昭刚才惹她生气，她总得挑点毛病才可以骂骂他。 顾景昭跟在沈瑶旁边，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看起来还是很满意。 直到沈瑶往前走，走到大厅处，她才眉色一敛，指着正厅面上挂着的匾额。 她冷声着，对着匾额指指点点：“顾景昭，这个是什么？！” 第77章 随着沈瑶的手指, 金绣裱框的“琴瑟和鸣”四个大字牌匾端端正正的摆在正厅。 只要路过的人都能看见。 沈瑶刚刚还是假的生气，但看到这个匾额她就真的…… 顾景昭，你在癫什么？！ 顾景昭自然猜到了沈瑶会生气, 他淡淡的解释：“这是大家的心意。” “我知道是大家的心意，但是你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挂着啊！”沈瑶低声皱眉喊。 顾景昭却不避让, 他认真的看着沈瑶：“不过是一个匾额，沈瑶, 这不会对我们的关系有什么改变。” 他勾勾唇，像是想要猜透她的心：“沈瑶, 你在慌什么？” “我没有慌！”沈瑶迅速的否认。 可是她明显有些落荒而逃。 沈瑶也不懂自己在慌什么。 顾景昭说得对, 他们的关系不会因为一个牌匾而改变什么, 这个牌匾也只是一个祝福。 她这么慌, 或许是因为她和顾景昭的关系…… 其实就如匾额上的一样。 琴瑟和鸣。 想到这，沈瑶一下子收回了思绪。 不行。 他们最起码要表面不和，他们是要和离的, 还有一年半，不要给对方添麻烦。 她还要保护沈家，还要抱大腿, 还要找个听话的赘婿。 对, 就是这样。 理清了思绪, 沈瑶淡定的看了顾景昭一眼：“你说得对，都是心意, 自然要好好的对待。更何况余秀才如今也在上京当值，他若是来也会看到，将心意传回盂县。” 顾景昭看着沈瑶努力说服自己的样子, 也顺着她道：“瑶瑶说得对。” “走，进去看看。”沈瑶没察觉顾景昭对自己的称呼, 只拎着裙子往里面走。 这个府邸不算特别大，但布局却好，尤其后面的小小花园里面竟然还有一汪池水，里面种着朵朵莲花。 沈瑶觉得这莲花不错：“顾景昭，你从哪儿搞到的这个莲花？好好看，估计结的莲蓬也好吃。” “前几日碰到祭酒，跟他要的。”顾景昭走到池子边，与沈瑶并肩而立。 “是宫学里的？”沈瑶眼睛弯弯：“那次你在宫学里帮我摘的莲子很好吃，我现在还记得！顾景昭，你很有心嘛！” 得了沈瑶的夸奖，顾景昭倒还有一些害羞。 他没想到，原来自己用心给人准备的东西被对方发现，是这么令人愉快的事。 他启唇：“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又逛着到了卧房，大体布局与沈瑶往日的卧房差不多，沈瑶没有觉得有太大的差别和不便。 入新宅，开火添柴，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顿晚饭，一晃就到了晚上。 折腾了一日，沈瑶有些累了。 她在盥室洗漱好，准备转身上床，却被顾景昭叫住。 沈瑶的脚抬了一半，回头看他：“干嘛？” 顾景昭也已经收拾好换上了月白色的寝衣，他拿了一件厚外衣给沈瑶，又走到窗边，伸手将窗户推开。 冷风灌进来，沈瑶迅速地拿着衣服将自己裹好，抽了抽鼻子：“顾景昭，你开窗干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不等顾景昭回答，窗外便蓦地绽开了烟花。 沈瑶：嗯嗯？ 她迅速爬下床榻，小跑到窗边与顾景昭站在一起。 烟花绽放的瞬间，他们俩都没说话，待烟花燃尽之后，沈瑶才回身看顾景昭。 她像小猫一样抬头，有些骄傲的看着顾景昭：“你准备的？” 顾景昭点头：“嗯，上巳节的时候答应过你。” 沈瑶愣了愣：“我都忘了……” 她当时，其实只不过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顾景昭竟然就记在了心上。 “没事。”顾景昭道：“我记得就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看着他，忽然觉得穿着月白色寝衣的顾景昭，在烛火的映衬下，竟然还带了些温柔。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高中之后进了官场，还是别的，他的身上还带了些妥帖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 想让人不自觉的贴近。 这么想着，她恍然发觉一件事。 若是她和顾景昭没有重生，而是照着前一世接着走下去，顾景昭他如今，应当是二十七八。 那他这般气质，便也能说得通。 看着沈瑶怔愣，顾景昭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旁边的小喵刚刚被烟花声吓得钻到了角落，现在没了声音之后，便过来蹭顾景昭的腿。 顾景昭弯腰，伸手将小喵捞到了怀里。 他这般模样有些恬静，月白色寝衣少年温柔的抱着软成一团的小喵，正往榻上走。 走到一半，他回头：“你不睡？” 沈瑶晃神，马上跟过去：“睡！” 沈瑶先上了床榻，如往常一样睡在里面，拉了被子盖住自己的半颗头。 她看着顾景昭将小喵放回到它自己的窝里，随后躺到床榻外侧。 他刚刚沐浴过，身上的香味和她是差不多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前沈瑶并没有在意，可也不知道是不是换了新宅子还是怎么的，连身边的顾景昭感觉都是新的。 刚刚本来困极的沈瑶，现在越发的清醒。 顾景昭刚开始和往常一样，平躺在沈瑶的身侧，可是没多久他便动了动，侧身面对着沈瑶。 略带温度的气息喷洒过来，沈瑶滞住。 之前……没觉得他离自己这么近啊？ 沈瑶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被子，脸也热了起来。 顾景昭闭着眼睛，感受到沈瑶有些乱了的气息，他低声道：“睡不着？” 沈瑶嘴硬：“没有。” 随即她没忍住，小声道：“顾景昭，你有没有感觉哪里有一点不一样啊？” “哪里不一样？”顾景昭没睁眼睛，只道：“是不是新搬了个地方，你不熟悉？” “兴许吧……”沈瑶虽然这么应着，但她可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认床的习惯，哪儿能有什么熟悉不熟悉？ 她找不到理由，旁边顾景昭的存在感又太强，她想翻个身背对着顾景昭，可一动才发现，自己的被子被顾景昭的胳膊压住了。 沈瑶回头去看，扭头的瞬间，她好像想明白了一些什么。 这个床榻，好像比之前的要小一些！ 之前她和顾景昭一起睡的时候，他们两个中间留出来的位置甚至还能睡一个人！ 可是现在，她的被子都能被顾景昭压住。 沈瑶道：“顾景昭，你压到我的被子了。” “嗯？”顾景昭微微抬手，他眼睛没睁：“抱歉。” 沈瑶将自己的被子往里面拽了拽，闷声回：“没事。” 就是感觉有点…… 太近了？ 虽然顾景昭靠近她她完全不讨厌。 但还是有点…… 太近了—— 入春之后，雨和花都多了起来。 满城烟柳繁花，城中的人都想着去哪里踏青郊游，铺子里的生意也渐渐好起来。 前些日子贺铮定下来的茶杯今日就能到，这批茶杯贵重，沈瑶便在金宝阁里等着，准备亲自给贺铮送过去。 却没想到沈瑶没等来茶杯，倒是等来了一个消息。 春果一脸慌张，在沈瑶旁边小声道：“故你那个，石老爷举家获罪，已经被曹国舅派人抄家了，家产全部充公。” 沈瑶眉色一敛：“什么？” 石家也是上京富商，虽比不上沈家，但家产也算丰厚。 她记得上一世曹国舅是要到很后面动作才这么大，石家也只是家产被抄，但并未获罪。 可是如今，曹国舅为何…… 沈瑶想不通，她心下有些慌张，下意识地就想要去找顾景昭。 可是现在顾景昭在吏部。 沈瑶感觉头有些疼：“春果，我们先回去吧。” 春果有些担心：“姑娘不等那批茶具了？” “不等了。”沈瑶兴致恹恹：“等货到了，让掌柜派人来府里通知我吧。” 春果：“是。” 沈瑶一路回到家直接把自己扔在了床榻上，顾景昭从吏部回来，沈瑶都没有起来。 顾景昭掀开床帐，看着床榻上的沈瑶睡得迷迷糊糊，脸却不正常的红。 他眉头一敛，伸手去探沈瑶的额头。 有点烫。 “瑶瑶？”顾景昭坐在床边，焦急的摇了摇床上的人，害怕沈瑶是晕了过去。 “唔……怎么了？”沈瑶微微睁眼。 顾景昭松了口气：“你发烧了，我去给你请大夫。” “不用。”沈瑶拉住他的袖子：“我喝点水睡一晚上就好。” 沈瑶知道自己，每当自己一着急就可能会发热，不过通常一晚上就能好。 “真的？”顾景昭还是有些担心。 “真的。”沈瑶已经清醒了，她半靠着枕头坐起来，问道：“顾景昭，你听说石老爷……” “我听说了。”顾景昭眉头一敛：“曹国舅应当开始行动了。” “石老爷只是一个开始，那接下来……”沈瑶有些担心，她不自觉的抓紧了被子。 如今沈家的生意说小不小，虽没成为首富，但依旧不可小觑。 顾景昭将沈瑶的紧张收在眼底，他伸手将沈瑶的手握住：“你别担心，我不会让曹国舅动你的。” 他在吏部这段时间，已经将太子想要的名单搜集了大半。 这个曹国舅，如今不仅仅是吏部，兵部众人也都有他的手笔。 他们又要兵，又要钱。 或许他们想要做的，或者正在做的，比想象中的要更严重。 沈瑶微微叹了口气：“好，我信你。” 沈瑶抬头看了眼外面，发现天还没有黑，于是便要起来。 顾景昭一把将她摁了回去：“你起来做什么？” “金宝阁来了一批定做的茶杯，非常贵重，我得亲自送到凝春楼。”沈瑶再次掀开被子。 又被顾景昭给摁了回去：“你都发烧了还要出去？” 沈瑶点头：“毕竟答应了人家，而且他过几日就要用，若是有什么问题也好立刻修改。” 顾景昭沉了沉，将她的被子盖好，道：“我去帮你送。” “你……”沈瑶有点犹豫：“你不是讨厌贺铮嘛？” 顾景昭淡淡道：“只是送批货而已。” 沈瑶的确是难受的很：“好吧，那我让春果跟你去，若是有事你直接让春果去处理就好。” 顾景昭点头：“嗯。” 沈瑶看着顾景昭离开的背影，劝自己道：没事的，只是送批货而已，顾景昭就算再讨厌他，也总不至于打起来吧。 不至于的！ 第78章 凝春楼虽然是茶楼, 但晚上也热闹的很，楼内经常会有一些弹琴说书的，下楼大厅热闹, 楼上雅间安静。 顾景昭先去了金宝阁将货品提出，然后带着人从金宝阁出发, 直接奔向凝春楼。 他一下车便有跑堂迎过来：“客官里面请。” 顾景昭直接道：“我是金宝阁来给贺公子送东西的，你直接带我去见他。” 那跑堂愣了下。 东家说今晚应当是沈大姑娘亲自送货, 怎么来的是其他人？ 不过看着此人也不像是说谎的而样子，他弯腰道：“是, 贵客请到雅间, 东家已经在里面等候了。” “好, 带路。” 跑堂在前面引路, 左左右右的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一个雅间。 这雅间很安静，看起来往日不给客人使用。 跑堂在门前停住，他轻敲了两下门：“东家, 金宝阁的人到了。” 贺铮的声音从雅间里传出来：“进来吧。” 跑堂将门推开，待顾景昭进去后，又把门合上。 雅间内燃着好闻的熏香, 顾景昭面色淡淡的往里面走, 越过屏风便看到正坐在桌子前的贺铮。 “你来了？快坐。”贺铮自顾自地倒茶, 待面前的人坐下，他才淡笑着端茶过去：“你尝尝。” 顾景昭：“多谢。” 贺铮：？ 看着贺铮端茶的手顿了下, 顾景昭便知道他肯定把自己当作沈瑶。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一股熟悉。 现在才发现，桌子上的茶点，屋里的熏香, 甚至雅间内的布置，都是沈瑶平常喜欢的。 顾景昭的眉头皱起, 如果今日来的是沈瑶，他想对她说什么？ 此人，绝对居心叵测。 顾景昭冷声道：“你在金宝阁送的货到了，你可以去验一下，有什么问题尽快解决。” 贺铮的茶还是放到顾景昭的面前：“不过是交货的小事，不想竟然劳烦顾大人亲自跑一趟。” “无妨，都是家中的事，我和瑶瑶谁来都是一样。”顾景昭瞥了他一眼，并未喝桌上那杯茶：“还是说，你有事要与瑶瑶说？” “瑶瑶这个称呼，顾大人还是称呼的或与亲切了。毕竟按照你们的关系来说……”贺铮缓缓道：“我想顾大人还是叫一声沈大姑娘比较合适。” 顾景昭愣在了原地，他瞬间就明白贺铮已经知道了他与沈瑶的合约！ 可是他怎么会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瑶为什么会告诉他？！ 贺铮看着顾景昭安静的坐在那里，他淡定地喝了口茶，道：“所以沈大姑娘的事，顾大人还是不要管太多了。” “管太多？”顾景昭心里虽有些酸涩的难受，但他还是迎面看着面前的贺铮。 他笃定—— 沈瑶就算是不选自己，也不可能是贺铮。 多管闲事给沈瑶制造麻烦的人，是贺铮。 想到这，顾景昭将心中的酸涩压下，他道：“我觉得贺公子管的也不少，如果贺公子没事，不如好好想想自己什么时候离开上京，或者……” 顾景昭端起茶杯：“贺公子现在就去验货，我也好早些回府，瑶瑶还在等我。” 一杯茶饮尽，顾景昭伸手想要去取温在炉子上的茶壶，却不想贺铮也刚好要伸手，想要给顾景昭添茶。 两个人的手在茶壶的拎手处相遇，他们对视一眼，都不约而同将手攥紧。 谁都没放开。 场面一瞬间僵持在原地。 他们是在争一个茶壶，但又不仅仅是一个茶壶。 贺铮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 顾景昭面上虽冷漠，但他往日却温和善良，如今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贺铮忽然道：“顾大人，你喜欢沈瑶？” 顾景昭从未想过掩饰，他迎上贺铮的目光，与他对视，半步不让：“是。” “果然是这样。”贺铮勾唇，与顾景昭不一样，贺铮面上虽温润，但骨子里还是商人的狡黠：“顾大人与沈瑶合作成亲三年有余，她都没有为你动心，还想着与顾大人和离之后找个听话的赘婿，看来顾大人的心意沈瑶并不知道。” “不过……”贺铮轻声笑了一下，带着些鄙夷：“就算是她知道了，顾大人的胜算也不大，毕竟要是动心，三年多的时间，她早该动心与你假戏真做了。” 贺铮的话像刺刀一样捅进了顾景昭的心尖。 三年的时间确实不短，很多关系都成了习惯。 可是不对。 这不对！ 若是没有这三年，他和沈瑶不会一起经历这么多事，他也不会认识沈瑶，更不会喜欢她！ 他们会像前世一样错过。 “这不是贺公子应该管的事，而且，不管我与沈瑶如何约定，我与沈瑶的婚书也不是假的，我还是她夫君。”顾景昭不想与他多说一句：“贺公子去验货吧。” 他们两个还在僵持着。 谁都没放手。 “既如此，我便与顾大人说实话。”贺铮也不愿多说：“我心仪沈瑶，今日不过是借着验货的幌子想要与她说些事，却没想到顾大人竟然将她拦下。” “你想与她说什么？”顾景昭敛眉，“我帮你转达也可。” “我说我喜欢她，顾大人也要转达嘛？”贺铮冷哼了一声：“今日顾大人将人拦住，可不是君子所为，有话我也不敢让顾大人帮忙代传。” 沈瑶还在家里发烧，顾景昭心里记挂着沈瑶，懒得跟贺铮绕圈子。 他直接把话挑明，冷声道：“贺铮，你想带她走。” “是，我是想带她走。”贺铮正色，“顾大人应当知道今日发生的事，如今上京危机四伏，沈瑶和她的沈家离开上京，才是上上之选。” “她不会离开。”顾景昭坚定道：“我也不会让她有事。” “这只是顾大人的回答。” “不。”顾景昭道：“这也是沈瑶的。” “就算是她的回答，我也要亲耳听到。今日这事便是这样，货也不用验了，还麻烦顾大人帮在下带个话，明日我请沈大姑娘来喝茶。” 贺铮说罢，他忽然放手。 原本两个人都是使力争夺茶壶，但因为贺铮放手，顾景昭的力道没有收回，茶壶被拽翻，茶水一下洒在了顾景昭的手上。 他的手背瞬间被烫红了一片。 顾景昭敛眉，将手握拳，放在身后，随即起身往外走。 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身道：“话我会带到，不过明日不行，她生病了，等到她病好了，自会来找你。” 贺铮看着他烫红的手背：“那就劳烦顾大人了，若是那日顾大人有空，也可以悄悄来听听沈大姑娘的回答。上京这么凶险，沈姑娘是个好商人，她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顾景昭沉默了一瞬，但依旧没有回身。 他坚定道：“沈瑶，我会护。” 随即他转身，看着贺铮，冷声却认真的看他：“想要命，立刻走。”—— 沈瑶在床榻上烧的迷迷糊糊，原本还在担心着凝春楼，但在听到顾景昭回来的声音之后，她便放心了。 发热本就难受，刚刚还冷的不行，现在就热的想要冰块。 她掀开被子，将被子拱到一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一回来就去了盥室，洗过澡换了寝衣，回来掀开床帐便看到沈瑶没盖被子。 他弯腰伸手，想要将被子给她盖上。 沈瑶半睁开眼睛：“不要盖，热。” 沈瑶难受的直哼哼，声音也带着些软糯。 顾景昭的手一顿，缓慢的收了回来，自己躺在沈瑶的旁边。 沈瑶刚刚喝了药，身上有一股清香的药味。 不难闻，甚至还让人清醒。 沈瑶本来就热，原本以为身边躺个人应当会更难受，本来想让他去书房睡，可是她却发现顾景昭的身上好像凉凉的。 很舒服的凉，让她不自觉的想要靠近。 她发着烧，身体的反应比她的脑子更快。 她蹭着拱到顾景昭的旁边，额头贴着他的臂膀，舒服的谓叹了一声。 顾景昭看着沈瑶像是小猫一样拱了过来，他的身子僵了下，声音有些哑，低声问：“怎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你身上好凉，好舒服。”沈瑶说着，不仅是额头，连身子都贴了过去：“你怎么这么凉啊？” 顾景昭沉默。 刚刚他从凝春楼回来，心头和手背都火辣的疼，他到盥室洗了个冷水澡，这才舒服一些。 但他不想回答。 他想问沈瑶为什么要将他们的关系告诉贺铮，她是什么时候告诉贺铮的。 但是他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的心像是浆糊一样在搅拌着，一种无力感涌了上来。 许久，顾景昭问道：“要不然……我抱着你？” 这话其实有点唐突。 可是沈瑶现在难受，顾景昭这个提议实在是不错。 沈瑶连想都不用想，直接钻了过去：“好。” 顾景昭伸手，将沈瑶结结实实的抱在怀中。 沈瑶闭着眼问道：“顾景昭，货送的怎么样，没什么问题吧？” 顾景昭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没有问题，你放心。” 他顿了顿：“贺铮想要见你。” 沈瑶皱眉：“他见我干嘛？” 顾景昭言简意赅：“他应当是想要你离开上京。” 提到这个，沈瑶就有些无奈。 贺铮这个人…… 怎么像听不懂话一样？ 可是毕竟是朋友，沈瑶只好应道：“嗯，好。” 沈瑶睡了一日，也不算困，她随口一问，“你和贺铮没吵架吧？”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但顾景昭却迟迟没有回答。 沈瑶心里咯噔了一下，她仰头的同时问：“你们打架了？” 顾景昭沉默着不回答…… 沈瑶清醒了，她坐起来：“他打你了？！” 顾景昭摇头：“没有。” 沈瑶不信，他这个样子肯定有事！ 沈瑶皱着眉，直接在他身上翻找，却不想一下就捧到了顾景昭被烫红的手。 原本白皙消瘦的手背被烫的红肿，沈瑶心里一抽，冷声道：“他烫的？！” “没事。”顾景昭将手收回来，“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沈瑶也冷眼看他：“不是故意的你生什么气？” 顾景昭被问的愣了下，总不能说他再打你的主意。 于是他只能小声地：“他没道歉。” 第79章 哈？ 这贺铮？ 把人手烫了还不道歉？！ 沈瑶真的生气, 这个贺铮什么时候这么没礼貌了！ 沈瑶问：“他受伤了吗？” 顾景昭摇头。 “顾景昭，你平常不是不吃亏嘛？”沈瑶说着就要下床。 被顾景昭这么一气，她感觉自己发烧都要好了！ 顾景昭赶紧起来拦她：“你做什么？” “给你拿药！”沈瑶扫了他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被眼刀刺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坐在床上, 看着沈瑶把药取来，又慢慢地给他往手上涂。@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乖坐在床榻上, 任由沈瑶将药膏涂抹在自己的手背上。 那药膏冰冰凉凉的，他的心也和手背一样慢慢地舒缓下来。 沈瑶板着脸涂完, 将药放到旁边的矮几上, 自己回到床榻自己的位置。 沈瑶在床榻上, 对着顾景昭：“顾景昭, 你们今晚说什么了？怎么打架了？” “没打架。”顾景昭强调。 沈瑶指着他的手：“所以你是单方面被打？顾景昭，你什么时候这么好欺负了？！” 顾景昭低声反驳：“我没被欺负。” 他说的是实话，可在沈瑶看来, 他就是在嘴硬。 沈瑶真的好奇：“你们两个今晚说什么了？” 顾景昭犹豫了一下，道：“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以为是我拦着你今日不去见他。” “啊？”沈瑶真的觉得无语, “他就算是知道我们的合作,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凭什么这么对你！” 沈瑶还在发烧，一动脑子就晕晕的。 她皱着眉：“算了, 等到见他的时候再问他！” 顾景昭也不想再说。 他不是刻意隐瞒，但是贺铮对沈瑶的心思，他一想到就想对贺铮挥拳。 可是他不能。 他不能。 顾景昭瞧着沈瑶的脸, 他张开怀抱，问她：“还要嘛？” 沈瑶犹豫了半晌, 最后点头：“要。” 毕竟她现在很难受，能舒服一点就是一点！ 沈瑶扑过去，扑到顾景昭怀里，跟顾景昭一同倒在床榻上。 他的身上冰凉，沈瑶舒服的蹭了蹭他的寝衣，没多久就睡了。 睡得很熟。 她均匀带着热气的呼吸洒在顾景昭的胸膛，若是沈瑶醒着，她肯定能感受到顾景昭正在疯狂乱蹦的心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是…… 顾景昭略微颔首，看着怀里的沈瑶。 他决定，一会儿再去洗一个冷水澡—— 果不其然，沈瑶的烧第二日一早就退了，可是石老爷的事情她还是想不明白。 直到晚上顾景昭回来，沈瑶才有机会问。 她刚退烧不能吹风，春果就把晚餐端到屋子里来，顾景昭坐在她对面，两个人一起吃晚饭。 因为石老爷的事，沈瑶有些食不下咽。 “你不用担心。”顾景昭一边给她夹了几口菜，一边道：“石家和曹国舅在暗中一直有联系，照理说石家不应该这般，他兴许事知道了曹国舅的一些事情所以才会连累家中，此事太子正在查。” “嗯。”沈瑶有些想不明白：“石老爷家中一直都是做富贵买卖的，什么铁器玉器，他家都有涉猎，听说……” 沈瑶小声道：“他家的生意还涉及兵器。” “嗯。”顾景昭又给她夹了些肉：“这些你不用担心，我来处理。” “好。”沈瑶点点头，回神之后，她看了眼自己的碗。 菜已经被顾景昭夹的，冒出了一个尖尖。 沈瑶：“顾景昭，你在喂猪嘛？” 顾景昭还是不停的给她夹：“你太瘦了。” 昨天晚上他抱她的时候，就感觉到她小小的一团。 沈瑶小声反驳：“才没有。”—— 沈瑶在家中休养了两日，第三日傍晚，她便给贺铮递了消息想要与他见面。 地点依旧在凝春楼。 依旧在那个上次沈瑶没来的雅间。 甚至连布置都一样。 沈瑶推开门，看着贺铮坐在里面。 春果与沈瑶进去，停在屏风外，沈瑶一个人绕过屏风往里面去。 贺铮依旧在原来的位置煮茶，只不过这次听到声音，他先抬头看了一眼来人。 确定是沈瑶，他才笑着倒茶：“沈大姑娘，这里坐。” 沈瑶面色平静的坐在他的对面：“听说贺公子有事要与我说？” 这冷冰冰的语气，贺铮心中有些凉。 不过听沈瑶的语气，顾景昭应当是什么都没与她说。 不管如何，他今日都要将话说清楚。 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听说前几日沈大姑娘生病了，还好吗？”贺铮说着，给沈瑶倒了杯茶。 沈瑶看了一眼，是桂圆莲子红枣煮的果茶。 沈瑶淡淡道：“还好，多谢贺公子关心。那日的茶杯贺公子可还满意？” “满意的，金宝阁的东西自然都是顶好的，今日找沈大姑娘来，是有事要与沈大姑娘说。” 沈瑶点头：“贺公子请说。” 贺铮缓了缓，轻声道：“十日后，我将会离开上京。” 沈瑶并不惊讶：“贺公子一路顺风。” 她说的这般平静，贺铮在嘴边的话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沈瑶对他无意，他其实清楚。 但若是他离开了，那便与沈瑶再无机会。 因着日后见面的机会不多，贺铮的胆子也就大了些，他道：“沈大姑娘可知道石老爷的事？” 沈瑶抬眸看他：“知道。” “那沈大姑娘也应当知道，如今因为曹国舅，上京的富商都想着要不要离开上京，我知晓你不愿离开这里，不如先出去暂避，待上京日后稳定了，你再回来也不迟。”贺铮缓了缓：“你也应当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若是你相信我，不如与我一同去榆阳暂避风头。” 他真诚道：“沈瑶，我不希望你出事。不管是因为我们父母的关系，还是我对你的心意，我都不希望你出事。” 原本沈瑶还有些生气这贺铮听不懂话，可是他现在这般情真意切，沈瑶倒是不好开口。 她缓了缓脸色：“贺铮，我知道你的心意，可是我对你无意，你也应当能感应到。” 她低头握着茶杯，温热的杯子暖着她的掌心：“我也知道，现在离开上京是最好的选择，可是我不会离开，而且，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出事，有人会护着我。” “顾景昭嘛？”贺铮忽然道：“他虽是状元，但如今根基不稳，怎么护你？再说……” 贺铮沉沉道：“你就这么信他？” 信他嘛？ 这个问题不用想，沈瑶就可以点头。 “我信的。”沈瑶道。 她的声音轻轻地，但是却十分坚定。 “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你们那个合约？”贺铮情绪有些激动：“沈瑶，你知道的，合约这种东西，更考验的是人心。” “我知道，我清楚。”沈瑶抬眸看贺铮，眼睛亮亮的，可是她的眼中却装的是另外一个人。 “正是因为考验的是人心，所以我才信他。” 贺铮沉默不语。 原本沈瑶不想与他解释，可她不想让任何人不信顾景昭。 他那么好，不应该被人怀疑。 于是沈瑶正色道：“顾景昭他很好，若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哪怕自己能力还不够，哪怕知道自己可能会为此付出代价，他依旧会竭尽所能，护着他想护着的人，拯救他想拯救的人。” 上一世，他明明不是那样贪功冒进的人，也还是冒着风险要想求娶林婉清，为的就是想让她脱离苦海。 而这一世，就算是自己不是他心尖上的人，她也相信，顾景昭会护她。 沈瑶坚定道：“我说过，他是一个好伙伴。夫妻尚且会大难临头各自飞，但是伙伴不会，他更不会！” 听着沈瑶的话，贺铮明白了她的决定。 也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也都是徒劳。 算了…… 他也不是什么死缠烂打之人，既然这是沈瑶的选择，那他也无话可说。 他笑了笑，摇头：“既如此，那今日便当我们告别吧。” 贺铮端起茶杯：“那就祝我一路顺风，也祝沈大姑娘在上京一切顺遂。” 沈瑶松了口气。 来之前，她一直害怕她明确的拒绝贺铮之后，他们的关系会僵。 这不是她想看到的。 不过好在贺铮是个体面人，不会将场面闹得那般不愉快。 沈瑶也举起茶杯：“好，祝我们一切顺路，你离开那日我就不去送你了，望你给贺伯伯他们带个好。” 贺铮点头：“好，我一定带到。” 茶杯相碰的瞬间，所有的事情都已落定。 他们相识在上京，可是如今却是要分道扬镳，无关对错，都是各人的选择。 “时间不早了。”沈瑶将茶杯放下：“我该走了。” “嗯，便不留沈姑娘了。”贺铮淡淡道，他们之间回到了当初刚相识的样子。 没有尴尬，他们都知道，比起生意来说，个人的心绪不算什么。 尤其是这种，只是一场郎有情妾无意的爱恋。 没有要变成仇人。 沈瑶颔首点头，她看着桌子上茶道：“今日的果茶很好喝，多谢贺公子。” 再没有那种装傻的心思，贺铮也愉快的接受，并道：“既然沈大姑娘说不错，那明日这茶便在凝春楼中挂牌。” 沈瑶点头：不愧是他。 她笑着，转身准备离开，春果见着沈瑶出来，替她伸手推开了门。 却不想推开门的瞬间，她看到了正在门外等着的顾景昭。 她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来的？” 顾景昭显然心情不错，他嘴角扬着：“刚到。” 是在她坚定地说相信自己的时候到的。 沈瑶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 她拉着顾景昭到了雅间里。 贺铮看着去而复返的沈瑶回来有些惊讶，看着她拉着顾景昭回来，他更惊讶。 “你们这是？” 沈瑶道：“那日顾景昭来见你，你把他的手给烫红了。” 沈瑶说着，将顾景昭拉了过来。 她站在顾景昭的旁边，对贺铮认真且严肃的道：“贺公子，虽然我们是朋友，但一码归一码，你烫到了他，你得对他道歉。” 第80章 盛春之后便是夏至。 石家的事情在发生之后, 整个上京便渐渐的开始风声鹤唳，不仅是商贾，朝中众臣也是一样。 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家都知道大皇子和二皇子之间一定有一场恶战，上京城中的权贵各有各的算盘, 如今只等着随时站队。 如今太子虽然依旧还是太子，可二皇子的势力颇大。 陛下因身体不适, 已经十多日没有上朝，朝中的人都在暗自猜测, 陛下是不是早已支撑不住。 大家都在等, 等陛下出现。 十日后便是万寿节, 若是陛下再没有出现, 上京必会有风波掀起。 夜半，顾景昭一身黑衣悄悄到了太子别院。 顾景昭跟着宫人一路疾行，到了别院的偏厅。 太子正端坐在厅中, 看着面前的一盘棋发愣。 宫人站定，低声道：“殿下，顾大人到了。” 顾景昭行礼：“臣见过殿下。” 听到声音, 太子才回神朝顾景昭道：“阿昭, 坐。” “是。” 顾景昭坐在太子对面, 随即愣了下。 自顾景昭到了吏部之后，他与太子便没有见过面, 今日再一见，太子竟然消瘦了好几圈。 难道是陛下？ 顾景昭将怀中的消息拿出来呈给太子：“殿下，这是之前你要的名单。” 太子点头：“好, 辛苦你了。” 太子顿了顿，道：“如今上京局势不稳, 你要保护好自己，老二和曹国舅想要做的事情，或许比我们想的还要疯。” “而且……”太子抬头看他：“这些日子老二正在四处拉拢朝臣，你也在他的计划之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敛眉：“我？” 太子将名单收好：“你是今科状元，算是代表着新一代的势力，若是你也支持老二，他便更稳了。” “二皇子会如何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或许是跟你接触，威逼利诱，或许是别的，但……”太子的眼神忽然有些冷，还有些无奈：“更可能是别的更肮脏的方式。” “是。”顾景昭道：“我明白。” “父皇如今的状况很不好，但他坚持要出席万寿节的宴会，”太子说着，眉头不自觉地深皱：“父皇并没有要废太子的旨意，父皇越是这样，曹贵妃他们就更忍不住想要做些什么。不过拿过到这个名单，或许我们就能有些对策。” 顾景昭颔首：“是。”—— 当今圣上一共有两子一女，皇后所出为太子李泽，曹贵妃所出为二皇子李纬，还有桑宁公主李棠。 万寿节乃是陛下寿辰，礼部的人虽有些迟疑，但还是按照往年的规制帮陛下准备宴会。 朝中众臣与皇家之人皆会到场，所有人都在等着陛下出现。 宫中没有皇后，只有曹贵妃位同副后。 众人都已经悉数到场，与往年的万寿节不同，今年的万寿节大家都有些小心翼翼。 顾景昭是第一次参加万寿节，他规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不斜视。 不多时，太子与二皇子便先到了，跟在他们后面的便是桑宁公主。 桑宁公主今日一袭红色金绣宫装，她是本朝唯一的公主，从小娇生惯养，目中无人。 她跟在二皇子后面，缓缓走过铺着的红毯，下巴高高扬起，脸上还有些不耐烦—— 这些老臣们她都看腻了，就没有一个好看的？ 她这么想着，缓缓走过向她行礼的官员，最后她在路过顾景昭的旁边的时候，她顿了顿脚。 哎？ 这人倒是眼生得很。 桑宁公主勾了勾唇角，她不露声色的坐到自己的座位，拿起扇子遮着自己的脸，朝旁边的侍女小声道：“你去，帮我问问，哪个人是谁？” 侍女点头称是，悄悄退下，没多久便回来：“公主，那人便是新科状元顾景昭。” 桑宁公主惊讶了一下：“竟然是他？” 顾景昭这个名字她是听说话的，毕竟当初他也算是个世家子弟，只不过名不正言不顺，他那种身份自然不够资格能见到自己。 可后来听说他被侯府推出去当了替死鬼，本来以为他肯定会死在那个穷乡僻壤，没想到他竟然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自请离开侯府变成了平民，最后变成状元。 更重要的是…… 这顾景昭，长得竟然还不错。 这个人…… 有点意思。 桑宁公主就坐在二皇子的旁边，他端着酒杯，不动声色的往自己的妹妹方向看了一眼，随即勾了勾唇。 不多时，便有宫人道：“陛下驾到——” 众人起身都对着陛下的方向行礼，只见龙辇从自己面前经过，最后到了高位后，才听着陛下道：“众卿都起来吧。” “多谢陛下。” 有的人偷偷松了口气，气氛也稍稍缓和。 如今陛下还能来宴会，看起来不像是油尽灯枯，毕竟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朝堂上多的是中立的人，他们想的最多的便是得过且过。 陛下可千万要身体安康！ 而追随二皇子的人却有些心绪不佳，毕竟若是陛下如今身体康健，还没有要废太子的旨意，那二皇子名正言顺登基的机会怕是小。 陛下已至，万寿宴正式开始。 歌舞开始，美酒佳肴上来。 可没过多久，陛下便道：“今日是万寿节，朕身体不适，先行离开，你们继续。” 众臣低头，道：“是。” 陛下一离开，便只剩下太子和二皇子。 还未等太子说些什么，只见曹贵妃对着曹国舅道：“陛下身体不适，本宫便替陛下，敬诸位一杯。” 曹国舅随着赶紧举杯，附和道：“多谢贵妃娘娘。” 众人也举杯：“多谢贵妃娘娘……” 因着陛下的身体，今年的宴会并没有如往年一样很长时间，只一个时辰不到，众臣便纷纷散去。 顾景昭的身影也混在众臣中，渐渐看不见。 桑宁公主的眼神一直追着顾景昭的身影直到看不见。 二皇子走到桑宁公主的旁边，碰了碰她的胳膊。 桑宁公主被吓了一跳，刚想骂，却在回头看见是自己哥哥的时候，把话咽下去：“哥哥，你干嘛！” “在看什么呢？”李纬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没什么。”桑宁公主随意地将手里的琉璃酒杯扔到桌子上。 “哗啦”一声，精美的酒杯瞬间四分五裂。 她用侍女呈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这宴会无聊的很，还不如回宫里玩。” “妹妹别急，一会儿若是没事，便跟我一起去跟母妃请个安吧。”二皇子低声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桑宁公主点头：“那哥哥稍等，我更衣之后便与你一同过去。”—— 顾景昭从宫中回府，他换了官服后洗漱完毕，有些疲惫的躺在窗前的躺椅上。 这卧房和刚搬进来的时候有些区别，被沈瑶添置了些东西。 这个贵妃躺椅便是沈瑶往日最爱窝着的地方。 天热起来之后，沈瑶便喜欢在夜晚开着窗，自己窝在躺椅上，一边顺着小喵的毛，一边看一些杂书。 今日沈瑶铺子盘点，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扫了眼这个躺椅，突然的也想过去试试，没想到竟然这般舒服。 难怪沈瑶喜欢。 这般想着，他便闭着眼微微的眯着。 沈瑶一进来便看到顾景昭躺在椅子上，十分闲适的样子。 沈瑶还有些惊讶，毕竟自己与他生活了这么久，往日看他都是在书桌前正经坐着，甚至连就寝也是一…… 嗯…… 最近有点不一样。 他可能是太累了，所以晚上睡觉的时候，动作比之前多了些，好像睡觉前爱往她的方向侧身，对着她睡。 沈瑶悄声走到顾景昭旁边，弯腰在他的耳边小声道：“顾景昭，你坐我椅子，是要付钱的。” 顾景昭的眼皮微动，在睁开之前，手臂先一步往前一勾，碰到了沈瑶的腰侧。 沈瑶的腰侧是一块痒痒肉，被顾景昭这么一碰，便双腿一软，整个人跌到了顾景昭的怀里。 她坐在顾景昭的腿上，两个人在躺椅上晃了几下。 沈瑶愣了。 顾景昭也睁开了眼。 两个人对视的瞬间，都有些尴尬的顿在原地。 顾景昭的手依旧在沈瑶的腰间，他没放开手，沈瑶也没那么激动的设防。 她就是有点害羞。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动作也僵在原地，谁都没有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烧着了。 她在心里一瞬间找了无数个理由劝自己。 这没什么的！ 他们是伙伴，而且他们两个都同床了那么长时间了，而且前些日子他为了给自己退烧，还整夜的抱着自己。 他们两个现在关系这么好，都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 现在不过就是坐到了他的腿上，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儿的地方。 这也只是说明顾景昭的身体好。 这没什么的！ 想到这，沈瑶勉强将自己说服。 而那边的顾景昭却真的石化在了当场。 他知道自己喜欢沈瑶，每日都想见到沈瑶，可也是仅此而已。 谁知道，他的身体好像要比他的心要诚实很多，在沈瑶不小心坐下来的瞬间，他竟然…… 顾景昭生无可恋的闭了闭眼。 沈瑶，不会是发现了吧。 好！对！就是这样！ 这边沈瑶摁头将自己的心绪捋好，她这才伸出手指，戳了戳搭在自己腰间的手背：“顾景昭，我有点痒？要不你先放手？” 顾景昭没回答。 但他的手却缓缓的离开了她的腰，却不知道要往哪里放，好像他的手掌天生就应该揽在她的腰上。 沈瑶抿唇：救命！真的不能再细想了！ 沈瑶缓了缓，继续道：“那我……先起来？” 顾景昭终于回道：“嗯，好。” 他的声音沉沉的，好像在刻意压抑着什么。 沈瑶点头想要站起来，可是她现在坐在顾景昭的腿上，自己的脚根本够不掉地面，借不上力。 沈瑶有点尴尬，但还是求助了一下：“顾景昭，你把我扶起来？” 扶腰也行，这次她肯定不笑！【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80-90 第81章 夜半的深宫带着萧索的冷清, 白日里精致的花园回廊在夜间也像是一团团的死物，藏着所有的勾心斗角，蝇营狗苟。 桑宁公主与二皇子刚刚一同给曹贵妃请了安, 如今正站在花园内说话。 桑宁皱眉，拍了拍身边的虫子：“哥哥, 有什么话你就说，这里的虫子好多。” “你都多大了还怕虫子？”二皇子先笑了声, 随即道：“你是害怕虫子，还是想要回宫去见人？” “哥哥你说什么呢。”桑宁公主瞥了他一眼。 桑宁公主喜好男色的事情宫中的人都知道。 她之前不过是看得上那些长得好的宦官, 如今她更是变本加厉, 经常举办宴会, 若是看中了谁, 便直接让暗卫将人绑到宫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此事做得隐蔽，不过瞒不过二皇子。 二皇子淡笑不语，只问道：“妹妹今日可是对那顾景昭动了心思？” “哥哥怎么这么说？”桑宁笑了笑：“顾大人可是新科状元, 新臣的代表，我可不敢肖想。” “你是我朝唯一的金枝玉叶，只有他们配不上你, 哪有你不能想的？”二皇子道：“妹妹也到了议婚的年龄, 若是妹妹对他有意, 不如将他召为驸马，如何？” “驸马？”桑宁公主知道自己的年岁应当选驸马了, 但她一直都没有能看得上的。 那帮人，身份高的就是个酒囊饭袋，有点能耐的就是家境贫寒, 高身高又有能耐的，长得又丑。 顾景昭看起来倒是真不错。 可是…… 桑宁公主道：“我记得, 这个顾景昭不是成亲了吗？” 二皇子毫不在意：“那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个商户，你是公主，哪需要在意她？” “直接让他休妻，面子上不好看。”桑宁公主转了转扇子，扇了下身边绕在她身边的虫子：“而且他也不能愿意吧？” “那若是他与公主春风一度，要想保全公主的名声，他势必要娶，他愿不愿意的也并不重要，他那个娘子……”二皇子无所谓：“留她一条性命，贬妻为妾就好。” “这样啊，”桑宁公主忽然猜到了些什么，她问道：“哥哥，你是不是要用顾景昭？” “妹妹真是聪慧，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妹妹。”二皇子笑着，眼睛里面全都是精明的算计：“顾景昭乃是本届状元，若是他能支持我，那朝堂上哥哥便更有一些把握。” “哥哥，你这是在利用我？”桑宁公主用扇子遮脸，半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也不是，毕竟顾景昭这个人，确实很不错。” 这话桑宁公主倒是认同，她问道：“那哥哥准备如何？” “这样，你下次办宴会的时候，找个由头将他请过来，接下来的事情交给哥哥便好，你只等着享受就成。” “哥哥，你这话说的……”桑宁公主用扇子小小的打了二皇子一下：“那我便等哥哥喽。”—— 卧房内，明亮的烛火爆了一下，将卧房内暧昧的气息燃至巅峰。 沈瑶小声道：“顾景昭，你把我扶起来？” “好。”顾景昭听着沈瑶的话，下意识地扶住了她的腰，手掌一托，她便轻而易举的站了起来。 顾景昭依旧坐在躺椅上，他没动，表情还是有些僵。 沈瑶觉得这样尴尬不行，她装作镇定的坐坐在梳妆台前，一边卸钗环一边问：“你今日不是去宫中参加万寿节的宫宴了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想到这，沈瑶摘耳环的手顿在那里，回身小声：“不会是陛下真的不行了吧？” “陛下今日露面了，只不过很虚弱，陛下离开之后宴席没过多久便散了。”顾景昭说罢，他从躺椅上起来，往盥室去。 沈瑶看着他的背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不是刚刚洗漱过了嘛？ 盥室内，顾景昭将自己泡在冰凉的水中，顾景昭脸上的热度便水渐渐压了下来，他抬手洗了把脸，清醒了几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 他闭了闭眼。 他本来是想着待明确沈瑶的心意之后他再与沈瑶说明自己的心意，可是现在看来这对自己是巨大的折磨。 自从他明确自己的心意之后，每夜与沈瑶同床便是他觉得最幸福的事，可这也带着对自己的折磨。 有好多次他都想揽住沈瑶的腰，可是理智控制着他，他不能。 况且…… 今日陛下的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好，二皇子的势力又大。 前世他并不知道最后的结局，若是最后太子真的失败，那他估计也难逃一死。 死亡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他也不是不能接受失败，但若是问他现在若是死掉，有没有什么遗憾的事，那便是…… 沈瑶还不知道他的心意。 他蓦地想到了贺铮。 他甚至有点羡慕他的勇敢，在他离开之前与沈瑶将自己的心意说了，不管如何，自己都没有什么遗憾。 那日在凝春楼，他就算没听见，也知道贺铮与沈瑶说了些什么。 那一刻，他其实也想那么做。 顾景昭从来都不是胆小鬼，可是对于这件事来说，他还是有些犹豫。 他有些害怕，若是沈瑶不喜欢他怎么办，若是沈瑶拒绝了怎么办？ 可是现在，他不想想那么多。 他想让沈瑶，自己的心意。 想到这，顾景昭握紧了浴桶边缘，他从盥室出去，转身出去与阿桑说了些什么。 待他回来，沈瑶也洗漱完毕，她一身淡粉色寝衣，跪坐在床榻上，看起来很是温柔乖巧。 她一侧头，一缕头发从她的肩头滑落到身前，她问道：“你刚刚与阿桑说什么了？” “没什么。”顾景昭躲避着不想回答。 他走到床榻旁，略一顿，也坐在了床榻上。 刚一坐下，沈瑶身上的淡香便缠了过来。 顾景昭克制着，他低声问道：“你还不睡嘛？” “我还不困。”沈瑶往前挪了挪，裙角碰到顾景昭的寝衣。 她倾身过去，眨巴眼睛，像是装满了疑惑。 不久，她姑娘独有的温柔声调便传了过来：“刚刚就想问你，你不是洗漱过了吗？怎么又去了？” “我……”顾景昭想要解释，可是他没办法解释，只能低下头，不去看沈瑶。 抓到了！ 沈瑶唇角微微勾起，像是只得逞的小猫。 刚刚沈瑶摔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的脸就红了，而且刚刚她其实碰到了什么，如今她更是确定。 顾景昭他在害羞。 他在对着自己害羞！ 可是为什么呢？ 少年的害羞总是让人心动，沈瑶也是一样。 她装着坏心思，像是没发现顾景昭的害羞，又往他的身旁蹭了蹭。 发梢不经意间蹭到了他的手背。 她小声道：“顾景昭，其实我刚刚好像碰到了。”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顾景昭却瞬间抬头。 少年的眼尾有些发红，他看着面前的少女急切的想要解释：“不……不是的……” “只……只是……” 身体的反应而已。 而且那个人是你，因为是你才…… “我懂。”沈瑶将自己的长发捞回来，不自觉地拿着发梢在手指上绕：“我们也都老大不小了，这些事情我还是懂些，所以……” 沈瑶仰头，慢慢地贴近顾景昭，关心却像是在勾引：“你现在好些了嘛？” 少女的气息贴近，顾景昭紧紧攥住了拳头。 可是好不容易被凉水压制的身体，却又被她唤醒。 他克制了许久，但沈瑶却还在原地不动。 她好像是…… 故意的。 一想到这个，顾景昭一直紧绷着克制着的思绪瞬间便被摧毁。 他紧攥着的拳头瞬间上前，蓦地握住沈瑶的手腕，一下子将面前的少女扑在床榻上。 沈瑶的眼前瞬间翻天覆地，再缓过神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顾景昭扑到了床榻上。 她这才有些慌，她动了动自己被攥紧的手腕：“顾景昭……你……” 少年像是突然失去了力气，他将身子撑在沈瑶的上方，脸却埋在沈瑶的颈窝。 炙热的呼吸也带着沈瑶的脸变红。 “沈瑶。”顾景昭的声音传过来，他好像有些难忍的无奈，说出来的话带着乞求，“你别总招我，好嘛？” 沈瑶愣在原地，过了一会儿，她才明白顾景昭的意思，她低声应：“好，不招你。” “嗯。”少年也低低的应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从沈瑶的上方离开，同时松开了她的手腕。 他一翻身平躺在沈瑶的旁边，手搭在额头上：“你过几日可有事情，听说临江边新开了一个馆子，人很多，需要提前定位置，我们不如去试试？” “明日盘点完之后就没什么事了，不过吏部这么忙，你有时间陪我去馆子？”沈瑶的气息也有些喘，她回答的声音也带着些软。 “嗯，有时间的，我订好了之后便告诉你。”顾景昭颔首，眼神里闪着明亮的光，“那日你一定要来，我有话要同你说。”—— 万寿节后的第五日便是桑宁公主的生辰。 往日桑宁公主的生辰宴都设在宫中，但这次因陛下病重，宫中不宜喧闹，于是桑宁公主便将生辰宴设在了皇家别院中。 宴会前两日，顾景昭收到了桑宁公主请帖。 沈瑶看着桌子上的烫金请帖，发现上面的日期是自己要和顾景昭一起去吃饭的那日。 沈瑶抬头，看着顾景昭有些凝重的表情，以为他是在为难。 沈瑶也有些遗憾，但她还是劝道：“没事的，不就是一个馆子嘛，这次去不上就下次呗。” “不是因为这个。”顾景昭的眉头还是略皱：“那日你若是先到，就在那里等我，我从宴会出来之后便来找你。” “好。”沈瑶心头的遗憾一扫而空，嘴角也翘了起来。 “你先睡吧，我去书房一趟。”顾景昭说罢，他出门到了书房，将阿桑叫了进来：“你去查一查，桑宁公主都邀请了谁，还有去告诉太子殿下，我要去参加桑宁公主的生辰宴。” 阿桑：“是。”—— 五日后，皇家别院。 已至夏日，皇家别院里却阵阵清凉。 桑宁公主今日宴请的不仅有名门贵女，也有朝堂中的青年臣子。 都是些年轻人，自然放松许多。 桑宁公主被贵女们围在中间，看她们将自己的贺礼拿出来展示，至觉得无趣。 她低声问旁边的侍女：“顾大人可来了？” “刚到，二皇子也到了。” 桑宁公主点头，用扇子扇了两下，随即道：“诸位也都饿了，我们现在便开宴，诸位入席吧。” 贵女们都站起身：“是。” 席面为男女分席，桑宁公主与贵女们在室内，剩下的便由二皇子带着在亭子中。 顾景昭被人带着入了席，被安排着坐在二皇子的旁边。 顾景昭恭敬地朝二皇子行礼：“见过二皇子。” 二皇子一抬手：“顾大人不必多礼，快坐。” 顾景昭闻言坐在二皇子旁边。 席面上全都是年轻的官员，今年的三甲都在席面上，看起来什么不一样。 “来吧，今日是桑宁的生辰宴，我们都是年轻人，都放松一些！”二皇子首先举杯：“来，我代替桑宁敬大家一杯。” 顾景昭跟着众人一起：“多谢殿下。” 待酒过三巡，二皇子的脸也有些红，他状似已经有些醉酒，拿着后面宫人呈过来的两杯酒，端起一杯到顾景昭的面前：“顾大人，来！陪我喝一杯！” “殿下恕罪，下官有些不胜酒力。”顾景昭推拒道。 “这可是我从曹家带来的好酒，顾大人今日不尝一下就是不给孤面子！”二皇子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威胁，他亲自将酒端到顾景昭的面前，“就一杯，我陪顾大人喝。” 席上的人都在看着她们，顾景昭骑虎难下，只好眉头微敛，将酒杯接过：“多谢二皇子。” 说罢，他将酒饮下。 “好好。”二皇子满意的点点头，自己也抬手将自己酒杯中的酒喝下。 不多时，顾景昭便觉得头有些发晕。 不仅如此，他的身上还蓦地发软，浑身烧热，像是有无数的虫蚁在身体中穿梭。 这不对！ 他想起刚刚二皇子给自己的酒，随即敛眉一敛，起身道：“二皇子，下官身体不适，先行告退了。” “顾大人看来果真是不胜酒力，这般回去怕是有失体统，来人啊，将顾大人扶到后面的水榭休息！”二皇子摆手叫人过来。 顾景昭想挣扎着想要离开，可那宫人明显是练家子，他们一人一边像是在扶着顾景昭，但其实却是将他给钳制住。 顾景昭浑身无力，只能被那二人带着往后面走。 二皇子看着顾景昭的样子，得逞的嘴角上扬，随即他摆手，低声对宫人道：“去，告诉桑宁，她可以去水榭了。” 第82章 傍晚之前, 沈瑶先回到府中收拾了一下自己。 春果跟在沈瑶的旁边，看着沈瑶在衣柜前认真的选着衣服，调笑道：“姑娘, 与姑爷出去吃个饭而已，还用得着这般打扮？” “谁打扮了！”沈瑶被戳中心思, 她瞥了眼春果：“我这是因为要去那个新馆子，才不是因为顾景昭。” 沈瑶说着, 伸手拿出来了两套衣裙，往自己的身上比划。 “真的是这样嘛？”春果小声笑着问道：“姑娘你去了那么多馆子, 可不会因为什么而特意打扮, 而且你今日一直心情都很好, 姑娘……” 春果想了想, 有些笃定的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姑爷了？” 听春果这么一问，沈瑶试衣服的手顿了顿。 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这般带着春意的笑容她见到过。 在绣庄里，那些自己挑选东西去见心上人的姑娘们就是这般表情。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这个表情回出现在自己的脸上。 喜欢嘛？ 她心底其实隐隐的有个答案。 同样的，他也很期待，今夜顾景昭要跟自己说什么。 沈瑶抿抿唇, 她对着春果道：“就这套鹅黄色的吧, 头上今日不用金簪, 用新做的那套玉饰。” 她今晨起来悄悄地看了一眼，顾景昭今日应当是戴着玉冠出去的。 春果摁下笑意：“是。”—— 皇家别院内, 众人依旧在席间喝酒玩乐，桑宁公主一直在等着二皇子的消息，待看到人来了, 她便道：“诸位自便，本宫先到后面休息一会儿。” 说罢, 她便带着人往后面的水榭去。 宴席距离水榭有一段距离，桑宁公主也喝了些酒，脚程不快，被人扶着往水榭的方向去。 而与此同时，二皇子也到了水榭外面。 皇家别院中有一个人造湖，水榭便在湖中央，它四周被水包围，只有一条路连接着水榭与岸边。 宫人将顾景昭送到水榭中便转身出来，反手将门锁上。 他们迎到二皇子旁边，道：“殿下，醉春风的药效马上要开始发作了。” “嗯，不过看来可能要他难受一会儿了。”二皇子笑道：“毕竟姑娘嘛，过来之前总是要收拾一下。” 此时，天光已经微斜，金色夹着微红的晚霞照射在湖面上。 而与这美景相伴的，是水榭中顾景昭难忍的闷哼声。 “这药看来真的很难受啊……”二皇子淡淡的叹了一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醉春风名字好听，但它并不仅仅是春/药，更是一种毒药。 自顾景昭成为状元之后，他就一直在观察顾景昭，可是到现在他也没有确定顾景昭到底是不是太子的人。 这次刚好，可以试上一试。 若是他与桑宁成了好事，那他便可以为自己所用，但他若是不愿意，那他就算不是太子的人，不听话的人死了也不可惜。 想到这，水榭中的声音越来越大。 落日也消失在了山头后面。 暗夜降至—— 沈瑶换上鹅黄色襦裙，头上簪的玉饰嵌着珍珠做的小花，整个人水水灵灵的。 她按照时间到了饭馆顾景昭定好的雅间。 顾景昭还没有来，他说了，若是她到的早，便稍等一会儿。 所以她没生气，也没着急。 刚刚她一推开雅间的门，便知道顾景昭应当是特意嘱咐过布置的。 她走到窗边，将窗户推开，坐在矮榻上。 矮榻的桌子上摆着糕点瓜果，每一样都是她喜欢的。 不知怎么的，沈瑶看着这些东西，嘴角不自觉的扬起。 顾景昭这个人…… 没想到还挺细心。 与贺铮给她准备东西不一样，沈瑶对贺铮的好意，更多的是觉得负担。 但对于顾景昭的好意…… 她却很是受用。 她拿起糕点吃了一口，是她最喜欢的枣糕，需要到街口婆婆家去买的。 又喝了一口饮子。 冰冰凉凉的，是果饮铺子买的。 “姑娘，姑爷怎么还不来？”春果也看出了顾景昭的用心，“我还有些好奇姑爷要对姑娘说些什么。” 沈瑶不说话。 但其实她也有点期待—— 日落之后，桑宁公主才姗姗来迟。 她刚走到水榭外面，便听到了里面的声音，她皱眉道：“哥哥，他这是怎么了？” “无事，你来的太慢了，他自然是多受了些苦。”二皇子低声笑道：“放心，不会耽误你的，旁边的人我已经支开了，一会儿我也会离的远些，不会听到什么。” 二皇子这么说着，桑宁公主用扇子遮住脸，笑道：“哥哥在说什么呢！那我先进去啦。” 二皇子点头，并摆手让周围的宫人都离远一些。 月华如练，清冷的月光从窗户外照到水榭中。 顾景昭摔在桌子旁，他的头发散开，脸上都是不忍直视的潮红还有难忍的痛苦。 他咬着牙，用揣在怀中的金簪又往自己的胳膊上划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冰冷的疼痛让他清醒。 这金簪是他自己设计请人打造的，本想着今夜见到沈瑶送给她，却不想他竟然被困在此处。 这金簪救的，竟然是他自己。 他忽然想起上一世沈瑶拿金簪划破自己手的画面，他无奈的苦笑。 他们夫妻俩，倒真的有些缘分在。 谁也跑不了。 刚刚他已经看了周围，知道自己是被困在这里，除了门之外，他无路可走，除非越过窗户跳入湖中。 但是他现在浑身无力，若是跳湖他也没有办法游得太远。 而且他现在还要搞明白，二皇子到底要做什么？ 他这般难耐的忍着，在他拿起金簪又要将自己划上一道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外面开锁的声音。 他将金簪放回到自己怀中，仰头看着开门而来的人。 在看到脸之前，一股浓郁的香味先传了过来。 不同于沈瑶身上的淡香，鼻尖的味道浓郁，但一闻就知道价格不菲。 来人没有点蜡烛，直到那人蹲下，顾景昭才借着月光将人看清。 他皱眉：“桑宁公主？” 桑宁伸手，鲜红的蔻丹划过顾景昭的脸。 看着顾景昭不由自主的瑟缩，桑宁满意的点头，可是她没有收手，而是道：“顾大人这是怎么了？” 顾景昭低头躲避着桑宁公主的手：“臣被人困在此处，烦请殿下放微臣出去。” “出去？出去干嘛？出去也是难受啊。”桑宁公主伸手想要将顾景昭扶起来，可是他却躲着。 桑宁公主道：“顾大人应当也能猜到自己是中了什么药吧？” 顾景昭不语。 桑宁道：“何必苦着自己呢，今日我们圆房之后，你便是本宫的驸马，日后与本宫的哥哥一条心，自然少不了你的荣华富贵。” 桑宁说罢，又要伸手去扶，可是顾景昭却依旧不让她碰自己。 桑宁眉色一敛，抬手一巴掌就甩在了顾景昭的脸上：“顾景昭，你一个外室之子，不要给脸不要脸！” 桑宁说着，就直接上手去扒顾景昭的衣服：“本宫敢保证，你若是不听话，今日你就会死在这里，你可以试试看！” 二皇子坐在离水榭不不远的地方，但这个距离，他已经听不到水榭中的声音。 他随手翻着手中的书，时不时的端起茶杯浅浅品一口。 刚才席面上的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按照时间，前面的人应当还没有走。 他算着时间，只等着一会儿将事情闹起来，将事情做成。 却不想没过多久，便有人提着灯笼往水榭的方向来。 直到人走到二皇子面前，他才起身，有些惊讶道：“见过太子，太子怎么来了？” “今日桑宁生辰，你我同是哥哥，孤自然要来给桑宁祝贺，”太子随眼一扫，问道：“桑宁呢？” “她不是在前面与女眷们一起玩乐嘛？”二皇子装作不知。 “刚才孤路过那里，并没有见到桑宁，倒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二皇子低头：“刚刚多饮了些，便想着来这里醒醒酒。此处无人，我陪太子到前面入席如何？” “不必，孤过来只是想着当面对桑宁道一声生辰愉快，只是现在不知她在哪里，不如孤来喊一喊？”太子说罢，大声道：“桑宁！桑宁！” 水榭内，顾景昭的胸膛处已经被桑宁公主抓出了血痕，他只等着缓着力气，从窗户跳出去！ 拉扯之中，他听到了太子的声音。 于是他咬牙推开桑宁，自己一下子越过窗户，跳入了湖中！ “噗通”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声音。 太子朝后面的侍卫道：“去看看。” 侍卫道：“是。” 二皇子有些紧张，他皱了皱眉，但还是道：“这是哪位喝多了失足掉进去了吧？” 太子也道：“应该是，我们捞出来看看就知道了。” 不多时，侍卫便带着已经半昏迷的顾景昭回来。 二皇子装作惊讶：“竟然是顾大人，刚刚他就说自己不胜酒力，没想到竟然这么不小心。” 太子自然知道二皇子是在装，可是顾景昭现在看起来状态很不好，太子自然无暇顾及其他，只道：“既然这样，人孤就带走了。” 二皇子颔首：“太子请便。” 说罢，直到太子走远了他才抬头，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毒蛇一样笑了笑—— 太子来的，可真巧啊。 顾景昭被太子一路带着到了马车上，太子道：“去请太医，去顾府。” 底下的人都领命而去。 马车飞奔在夜色之中，而临江旁边，等了许久的沈瑶也失去了耐心。 她在这里已经等了许久，顾景昭不是故意不来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若是有事，顾景昭会派人来通知她。 可是现在什么消息都没有。 想到这，沈瑶决定不再等下去，她起身往外走，对春果道：“我们回府，留一个人在这里等着，若是顾景昭来了，告诉他我回府了。” 春果：“是。” 沈瑶匆匆的往回走，她有一种预感—— 顾景昭，他出事了。 第83章 马车一路疾行, 沈瑶迅速地往回奔，刚到门口便与另外一辆马车相遇。 车夫勒住马：“姑娘，门口好像有人扶着姑爷回来了。” “扶着？”沈瑶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一路她一直觉得心慌, 听到这话，她顾不得那么许多, 直接掀开车帘翻身跳下了车。 入眼的便是顾景昭被两个侍卫扶着，他身上带着血迹, 头发散乱，身上还半湿着。 沈瑶心下一慌, 迅速地跑过去。 沈瑶一回身便看到刚从马车上下来的人, 她厉声问：“他怎么了？！” 太子虽从未见过沈瑶, 但见她着急的样子, 也大概能判断出来此人是谁。 旁边的宫人见沈瑶如此无礼，喝道：“大胆！还不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 沈瑶稳了稳心神。 她知道是太子殿下与顾景昭的关系，所以她也就镇静几分, 规矩的行礼：“见过殿下。” 接着，她行礼的姿势未起：“殿下，我夫君他这是怎么了？” 太子自然看出来沈瑶的着急, 因为刚刚从马车上翻下来, 沈瑶的头钗都有一些散乱。 “顾夫人不必着急, 你先起来。阿昭他……只是中毒了。” “中毒？”沈瑶起来，眉色一敛。 她往日甚少露出这般神色, 现在看来是真的着急。 “是，只不过这毒有些不同以往，刚刚回来的路上, 孤已经请太医来诊断了，是醉春风。” “醉春风？”沈瑶没听说过这种毒药, 她只问：“那可有解毒之法？” “有的。”太子顿了顿，他抬手压了压鼻尖：“只要你们夫妻恩爱一场即可。” 话一出口，沈瑶也明白了。 这醉春风是春/药。 她扫了眼已经被扶进府中的顾景昭，她问：“那为什么殿下说是毒药呢？” “此药好解，但若是没有行乐，那此药便会成为毒药，令人如万蚁钻心，痛苦而亡。” 沈瑶已经没有刚才那般慌张：“那太子可有解药？” 太子愣了下，随即道：“此药并不常见，解药也需要时间，但阿昭已经挺不到那个时候了。” 沈瑶沉默了一瞬，她点头道：“我明白了，府中有事，便不远送殿下了。” 沈瑶说罢，她转身往府中走去。 刚刚她下车时的焦急现在已经压制住了不少，她快步往卧房走，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却顿住了脚。 刚刚太子说的她都知道，在他们的眼中，他们本就是夫妻，如今不过就是恩爱一场，也没有什么。 可是只有她和顾景昭知道，他们两个是什么关系。 她不否认，她应当是有些喜欢顾景昭的。 她也知道，顾景昭应当也是喜欢自己。 她虽活了两辈子，但成亲却只有这么一次。 如今若是在今日这种情况下圆房，她也不会拒绝。 因为那个人是顾景昭。 沈瑶想推开门，但手掌却一直都在在迟疑着。 她其实有些害怕。 在她犹豫的一瞬间，她好像听见了屋内难挨的呻吟。 沈瑶一直绷着的弦瞬间崩掉，她对旁边的春果道：“让他们都出去，你们也都离远一些。” 春果小声道：“是。” 待旁边的人都撤走，沈瑶伸手推开门。 室内如往常一样是好闻的味道，可是隐隐的好像又与平常有些不一样。 刚入室内，她的呼吸便粗重起来。 床帐已经被放下，沈瑶隐约看着里面躺着一个身影，顾景昭与往日不同，因为难受，他整个人都蜷缩起来着，他正在竭力的忍耐，只偶尔才有闷哼声溢出。 仅仅是几个字音，也能感觉到顾景昭的难挨。 沈瑶知道，顾景昭往日是不爱吭声的，那时他被杖刑，后背血肉模糊的他都不发一言。 今日他也是这般忍耐着，可是却抵挡不住。 在听到顾景昭声音的瞬间，沈瑶的心像是被狠狠抽了一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管不顾，直接掀开床帐，不发一言，只站在床边看着顾景昭。 刚刚她其实一直都没看到顾景昭的状态，现在一看，一股无言的难挨涌上心头。 顾景昭缩成一团，他面上潮红，眼尾也红成一片，他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漂亮的手握成拳被狠狠咬着。 他被换上了寝衣，头发也被散了下来。 他的动作下，手臂上的划痕便露了出来。 一条条深若见骨的血痕落在他的胳膊上，沈瑶一眼就明白顾景昭他做了些什么。 她蓦地想起上一世，自己往手掌上划得那一道。 这有多疼，沈瑶比谁都知道！ 顾景昭…… 顾景昭。 名字像是最短的咒语，心中想着，便叫出来。 “顾景昭。”她小声道。 身体中的疼痛与难耐正在交替，待忍过疼痛后，难耐便传满了他的全身，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本想闭着眼忍过这场难耐，却好似隐约间听到了沈瑶在叫他。 不由自主地，他睁开眼睛。 蓦地就看见了正站在床边的沈瑶。 一瞬间，害羞，无奈，丢脸，还有克制不住想要去抱她的欲望一涌而上。 “沈瑶。”顾景昭咬紧牙关，“你出去！” “我不。”沈瑶不仅没有离开，而是坐在他旁边，她附身，抬手勾起他的唇，将自己的印了上去。 她想明白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想让顾景昭那么难受了！ 顾景昭像是在沙漠中奔走了许久的人，如今遇见了一弯水塘，不受控制的贴上去，不断地探索，不断的深入。 他像是濒死的人终于看见光亮，就想狠狠抓住。 她像是勾人的毒药，也像是黑暗中的救赎。 不自觉地，他的双手箍住沈瑶的腰，狠狠往下压，沈瑶便往前一扑，整个人都贴在顾景昭的身上。 沈瑶有些缺氧，她不过就是将自己送过去，却不想顾景昭竟然吻得又深又狠，像是要把自己吞进去。 少年的吻初时没有什么章法，可是他毕竟聪慧，无师自通后不多时便能融会贯通。 沈瑶被吻得没有力气，她脑袋发胀，手不自觉的推他的胸膛，让他放开自己一下，她需要呼吸。 少年从沉迷中被推醒，他发红的眼尾带着春/色，分开时候还带着些迷茫，可他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的时候，他克制着，只剩下懊恼。 他怎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怎么能？！ 他这么想着，用全身仅剩的力气将沈瑶从自己的身上推走，他闭上眼：“沈瑶，你出去！” “顾景昭。”沈瑶得以重新呼吸，缓了两下后，她平躺在顾景昭的旁边，眼睛看着床帐道：“你应当知道自己是醉春风吧？” 顾景昭闭眼不语。 在马车上太医的话他也听到了。 顾景昭沉默，沈瑶却已经知道他的答案。 她继续道：“所以……现在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我们圆房。” 顾景昭依旧沉默，他的浑身在发抖。 沈瑶就在他旁边，馨香的味道传过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能克制到什么时候。 他咬牙，带了些恳求的意味：“沈瑶，出去。” 他好像只剩下这么一句话。 沈瑶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只皱眉：“顾景昭，你不愿意？” “你难道是在为林婉清守身？” 她怎么能想到这！ 顾景昭心头闷了一下，他忍不住回头，死死地盯着沈瑶，眼神里带着真诚和难耐。 “不是。” “不是因为她！” 他说的咬牙切齿，沈瑶听着，却一下子笑了。 她原本心头的那些紧张一瞬间全都消失。 她确定了！ 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林婉清。 她确定了！ 顾景昭就是喜欢她，喜欢的要死。 想着，她挪过去，在他的肩头蹭了两下。 顾景昭克制着自己想要冲过去抱她的举动，只在她的额头上隐忍着吻了两下，温柔无奈且留恋：“瑶瑶，你要做什么？” “我要……”沈瑶仰头，刚好找准了他的唇，啄了一下，坚定道：“睡你。” 顾景昭顿在原地，他好似有些不明白这两个字，只道：“什……什么？” 顾景昭闻言顿住，下意识地往后退。 沈瑶见着他与自己拉开了距离，她追过去：“虽然我们知道自己是什么关系，可是外面的人都不知道，他们都觉得我们是夫妻，夫妻做这种事情本就是天经地义，顾景昭，你在不愿意什么？” “不是，不是这样，我不要这样，我也不要你这样……”顾景昭他的神智被沈瑶的声音和味道勾的马上就要丧失，他只能无力的否认：“沈瑶，我不想要你做我的解药。” 她不是他的解药。 这样的事情，应当是美好的，不应该有一丝一毫的胁迫与不愿还有无奈。 不是这样！ “不是这样，不要这样？”沈瑶说着，她还继续往上贴，看着顾景昭快要被自己勾疯，眼尾的红晕像是从眼睛中晕出来的血。 鲜血引人兴奋，她自己好似也带了些疯癫。 看着顾景昭还在躲，她忽然起身，道：“顾景昭，你不想我做的你解药？” 顾景昭点头。 “好啊。”沈瑶转身下床，在一个小盒子里面翻找出来了什么，再回到床榻上的时候，她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绣花小衣。 她拿着一个小瓶，回到顾景昭的面前。 顾景昭都有些忘了这是何物，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沈瑶低声道：“这是老神仙给你的那瓶药，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偷偷去问过了。” “这是助兴的药。” 顾景昭想起来了，随即他伸手想要去夺过来，却不想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沈瑶一翻身，便坐在了他的身上。 他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瑶将瓶盖打开，倒出了一粒黑色的药丸，直接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瑶瑶，你别！” 沈瑶根本不管不顾，她慢慢地将药瓶盖好放到旁边，自己倾身下来，唇贴在顾景昭的耳边。 “顾景昭，那你便来做我的解药吧。” 疯了！ 真是疯了！ 顾景昭知道沈瑶是在逼自己，可是他心头五味杂陈，他真的无奈：“瑶瑶，你何必这样。” “顾景昭，我知道你喜欢我。”沈瑶忽然道。 顾景昭清醒了一瞬，不明白沈瑶为什么忽然挑明，他现在顾不上害羞，也顾不上解释，更不是告白的好时机。 他只能不说话。 随即，沈瑶从他的耳边抬头，望进他的眼睛。 她的脸已经肉眼可见的潮红，她雪白的肩膀也染了淡淡的红晕。 老神仙的药效竟然如此之快。 “顾景昭，我难受……”沈瑶贴着顾景昭的颈窝，像是小猫一样轻轻道：“你不心疼我嘛？” 理智在瞬间被击溃。 顾景昭叹了口气，手揽在沈瑶的腰身上，他带着沈瑶轻轻地翻了个身，虚虚压在她的身上，极尽温柔的看着她，随即落下了一个吻：“瑶瑶，那便开始了，你不要怕，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你便与我说。” 沈瑶第一次觉得顾景昭絮叨。 沈瑶勾着他的脖子，重重的咬了一下他的耳朵：“顾景昭，你快点吧！” 第84章 顾景昭的吻轻轻落下, 他从沈瑶的发顶开始，慢慢挪到了她的额头，她的鼻尖, 最后将唇印上。 与刚刚的吻不一样，现在他的吻带着克制, 带着心疼，带着安抚, 还有少年人的小心翼翼。 少年怀中抱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像是对待珍宝, 珍惜又小心。 他像是在做一个奇幻的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的吻有少年的莽撞, 还有青年的温柔, 糅杂在一起显得越发缱绻。 他如今浑身又痛又痒, 可还是忍耐着，慢慢地进行。 他想即使是这种情况下，也要给她相对完美的愉悦。 可沈瑶却不这么想。 她刚刚也吞了药, 如今顾景昭的温柔，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折磨。 她勾着顾景昭的肩，将自己送了上去, 带着几丝不耐, 但看着顾景昭依旧不紧不慢的, 她到后来干脆翻身，将自己压在顾景昭的身上。 顾景昭被她的动作搞得懵了一下,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人：“瑶瑶，你？” 沈瑶恶狠狠地在他的脸上亲了几口，虽没有章法, 但力度之大，将他的俊脸都亲变了形。 她没有章法又猴急。 顾景昭看着她, 忽然笑出了声。 少年的声音清冽，砸得沈瑶愣了愣。 她蓦地反应过来，她这种姿势好像是在强迫顾景昭。 他可怜兮兮的，在被自己欺负。 想到这，沈瑶虎着脸：“顾景昭，你笑话我？！” “没有。”少年止住笑，他扣住沈瑶的手掌，轻轻翻身，又悬在沈瑶的上方。 他在沈瑶的脸边轻轻地安抚的亲了两下：“你忍不住了？” 沈瑶气闷，反问：“你能忍住？” 他一哽。 败下阵来。 他没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快些了，没多久两个人的衣服便落在了床帐旁，帐中的温度骤然升高。 少年少女的情事带着莽撞还有探索。 初时都有些青涩，可是他们一直都是最合拍的伙伴，没过多久便找到了最契合的角度，细喘声与情/欲纠缠着，偶尔溢出了床帐外，却又被慢慢的击碎，最后不成样子。 伴着药意，本能使他们将彼此拥紧，但之后，却只是浓情蜜意。 药意已除，情意浓烈，他们十指交缠，到最后沈瑶难忍的呜咽出声，被顾景昭追着，轻轻地吻在了唇上，压住了声音。 待一切结束，沈瑶便累的直接睡了过去。 顾景昭侧身抱着她，却是异常清醒。 身体的疼痛已经渐渐褪去，只有酒足饭饱之后的畅快和舒适。 缓了一会儿，他抱着沈瑶去了盥室，将两个人收拾妥当之后，顾景昭才将沈瑶抱回到床榻上。 全程沈瑶像个乖娃娃一样被摆弄着，只睁眼看了一眼，便半睡半醒的眯着，待到了床榻上，她才安稳的蹭了蹭枕头，彻底睡熟。 顾景昭没动，他一身清爽的坐在床榻旁，看着熟睡的沈瑶。 烛光已经燃了大半，他的脸微红。 明明一刻钟之前他们已经做了夫妻间最亲密的事。 他现在想将沈瑶揉进自己的怀里，想要抱着她永远都不放手，可是…… 他不敢。 她像是一场梦，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幻境。 兴许是烛火的亮光有些刺眼，沈瑶将被子蒙在头上。 看着她这般，顾景昭起身想去将烛火吹灭。 可是一转头，他便看到了落在地上衣衫上的金簪。 他想起来了。 今夜他约了沈瑶，想要拿着发簪跟她告白。 可是他没有去成…… 顾景昭弯腰将金簪捡起来，原本是想放在沈瑶的枕边，可他想了想，转身到了沈瑶的梳妆台前，拿过了一个盒子打开。 他坐在梳妆台前，将盒子打开，将里面的信封拿出来。 搬家的时候顾景昭才知道，沈瑶就将当初他写的和离书放在了梳妆台的盒子里。 他将信封里面的和离书拿出来，接着烛光一字一字的看过去。 明明是他亲笔所写，可他却看着和离书上的字，只恨不得狠狠打自己的手！ 还没等看完，他便将和离书放回到信封中，起身走到烛台旁，抬手将信封的边角放在烛火上。 信纸易燃，碰到烛火后便慢慢将书信燃尽。 顾景昭看着不复存在的和离书，心下慢慢地安定下来。 看着瓷盘内的书信燃成了灰烬，他回身将今夜没有送出去的发簪放回到那个盒子中，将盒子扣好后放回到远处。 随即他回到床榻上，把沈瑶抱着，揽到了自己的怀里。 沈瑶累极，她被顾景昭揽到怀里，也只是在他的臂弯里蹭了蹭，继续睡着。 顾景昭心中彻底安定下来，慢慢地闭上眼—— 刚刚他确定了一件事。 和离，绝不可能—— 次日一早，沈瑶幽幽转醒，她睁开眼缓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窝在顾景昭的怀里。 床帐围得严实，她只能看到外面微微的光亮。 沈瑶下意识地以为现在应该还早，想要翻身离开顾景昭的怀，再睡一会儿。 却不想她刚一动作，头顶上便传来了顾景昭的声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瑶瑶，你醒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声音及其温柔和小心，却十分清醒。 他应当是醒来好久了。 沈瑶转身的动作顿了顿，昨晚的事情一股脑儿的全部都记起来了！ 身上的酸涩提醒着她昨天晚上有多么激烈。 虽然昨天晚上是她愿意的，但毕竟她是第一次。 这种情况…… 她还是有些害羞。 顾景昭只看着怀里的人默默地往被子里钻了钻，他轻笑道：“你已经睡了一日了，还不饿嘛？” 一日？ 沈瑶愣了愣。 “不还没有天亮嘛？”沈瑶从被子里冒出头，一出声便发觉自己的嗓子有些喑哑。 “都已经是下午了。” 顾景昭低声回答着，可是声音也渐渐有些哑。 沈瑶原本盖的好好的被子往下滑了滑，她的肩便露了出来，肩头处还有一颗小小的红痣，是他昨天晚上吻了很多次的地方。 顾景昭将自己的眼神挪开，克制着捏着拳头。 “下午？”沈瑶敛眉：“那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应该去官署嘛？” 顾景昭顿了下，回答道：“今晨有人来道，我被吏部革职了。” “革职？！”沈瑶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她拢着被子，“怎么回事？” 她聪明，还未等顾景昭开口，便道：“是与昨日的事有关系？” 顾景昭点头：“昨日二皇子应当猜到了我与太子的关系，所以今晨便找了个我办事不利的由头，让曹国舅将我从吏部革职。” “那你的身份被人发现了？”沈瑶紧张道：“曹国舅可会对你不利？” “不会，”顾景昭看出来了沈瑶的紧张，他也坐起身，靠在床边，他温柔的看着沈瑶，带着些安慰，“你不必担心，官职一事太子自有计较，曹国舅现在并没有证据，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曹国舅不会动我。” 他半靠在床边低声的劝，温柔的解释。 沈瑶觉得，顾景昭好像在哪里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眉梢眼角之间，好像带了些温柔和包容。 少年的脸上，有着初为人夫的紧张还有青涩。 沈瑶只穿了一件小衣，顾景昭看着她，伸手帮她拉了被子将自己裹住：“别冷到。” 沈瑶顿在原地。 她其实有些…… 不适应。 昨夜她与顾景昭虽然圆了房，但他们的感情还未说清楚。 她知道，顾景昭应当是喜欢自己。 可是自己呢？ 昨夜她愿意帮顾景昭，逼着他与自己圆房。 是因为他们是伙伴，是因为…… 这个人是顾景昭，所以她愿意。 她喜欢顾景昭嘛？ 她觉得自己应当是喜欢的。 可是他们现在，好像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沈瑶将被子裹住：“你将昨日的事情告诉我，是谁给你下的药？” “是桑宁公主和二皇子。” “桑宁公主？”沈瑶有些吃惊，她下意识地问：“她为什么要给你下药，难道她……” 看上你了？ 想到这里，沈瑶猛地与顾景昭对视。 只见顾景昭点了点头，低声道：“兴许也只是因为二皇子想要试探，我到底是谁的人。” 顾景昭虽这么说，可是沈瑶却觉得不单单是这样，她坚定道：“桑宁公主定是看上你了，若只是为了试探你，二皇子完全可以有别的方法，不必用桑宁公主，可现在很明显，桑宁公主是愿意的。” 顾景昭看出了沈瑶的面色有变，他看着沈瑶，坚定道：“可是昨日什么都没有发生，以后也不会发生。” “可桑宁公主如今已经盯上你了。”沈瑶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眼中已经全部都是冷静。 即使她现在坐在昨日他们恩爱的床榻上，即使她现在只穿着小衣，刚刚还在有些害羞。 可是现在，她的眼中全都是冷静。 冷静的让顾景昭有些害怕。 随即，顾景昭便听着她道：“这么想来，他们的计划应当是昨日他们给你下药，你只有两条路，一个是死，一个是与桑宁公主成事。若是你昨日为了求生，无奈与桑宁公主圆房，那今日陛下定会为你们赐婚，到时候我的位置……” 沈瑶冷笑了下：“要么就是贬妻为妾，要么就是……” 死。 沈瑶瞬间脊背发凉，抱着被子的她竟然在微微颤抖。 其实昨夜之后，顾景昭便想明白二皇子和桑宁公主的计划。 也算到了他们想如何对付沈瑶。 他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再拖，哪怕是如今动不了二皇子，但桑宁公主他一定会解决。 他绝不可能让沈瑶陷入危险之中。 可是现在，他看着沈瑶的脸，有些拿不住沈瑶是怎么想的。 他小心翼翼地：“瑶瑶，你……” 沈瑶沉了口气，冷静的对顾景昭道：“顾景昭，我们分房吧。” 第85章 分房？ 顾景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五感一向灵敏, 他不可能听错。 他紧紧看着沈瑶的表情，知道她认真的不能再认真。 蓦地，顾景昭觉得有些失真的可笑。 她与自己说分房。 现在？ 在床榻上？ 昨天晚上他们明明还那般缠绵, 可是现在她竟然与自己说这样的话？ 甚至她身上的小衣还是他亲手帮她穿上的。 从清晨醒来，顾景昭出去接到消息后, 他便回到床榻上。 他怀里抱着沈瑶，哪怕刚刚接到了革职的消息, 可他依旧觉得一切都是温润圆满。 他甚至还有些担心和害羞。 不知道沈瑶醒来之后会不会害羞，他要不要趁此机会告白, 或者是与她说合约的事, 还有让她别担心, 他会处理好一切。 他渴望有一份像沈瑶爹娘一样的感情。 可他也知道沈瑶对待感情的谨慎与逃避。 她知情真情深最磨人, 所以不敢轻易投入，觉得那是不划算的买卖。 但没关系，他会等她, 哪怕这一辈子他喜欢的比较多也没关系。 他们可以把话说明。 可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沈瑶醒来之后，竟然与他说分房。 他知道沈瑶有些冷心冷肺, 他亲眼看着她是如何对贺铮的。 只是, 她太过冷静和干脆。 她的话像往他的心上扔了一块冰。 原本顾景昭准备的话全都被咽了下去, 到嘴边的只剩下一句：“我不同意。” 顾景昭的话语冷漠，他这四个字甩出来, 像是在执拗的坚持些什么。 沈瑶有些不明白：“你不同意什么？” 顾景昭气闷，他所有的情绪都堵在胸口，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只道：“昨天晚上我们已经……” “昨天晚上是事急从权，”沈瑶蓦地反应过来, 顾景昭在不同意些什么，她平静道：“若不是这样，你就死了。” 是，沈瑶说的是实话。 昨夜的一场也不是什么情深至浓的恩爱，可是他忍受不了沈瑶这一副公事公办毫不在意。 他不相信，他们两个之间没有感情。 他不相信，沈瑶毫不喜欢自己！ 他蓦地起身贴近沈瑶。 眼尾的红晕越发的明显，像是被逼急了的小狗，在唬人的呲牙。 他这样根本吓唬不到人，甚至会让人觉得他被欺负的可怜。 “沈瑶！”他无奈又有点急切，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可是他有些害怕，有些慌张。 他垂眸，不敢看她，害怕自己与贺铮是同样的结局。 可是…… “沈瑶。”他低声又叫了一句，再说话的时候，好似已经带了些哭腔：“我喜欢你。” 所以他觉得昨天那一切很美好。 他不想与沈瑶分开。 他害怕沈瑶是不知道他的心意，才做的这个决定。 他低着头，眼角的泪不自觉的砸下来了一颗。 “吧嗒”一声，砸在了沈瑶的被衾上，慢慢的洇成一小片。 隔了许久，他才听到沈瑶低声道了句：“我知道。” 顾景昭愣在原地，他蓦地抬头：“你知道？” “我知道，如果只是你奇怪的一次两次，我可能不会发现，可是昨夜你那般坚定，我就算是再木头，也能确定了。” “那你还……”顾景昭想要接着说什么，可是却被沈瑶截住了话。 “昨夜的事，不仅是因为你我是伙伴，还因为我不讨厌。”沈瑶挪开了眼神，看着被床帐挡住了许多的光，“我不讨厌你，也并不讨厌昨晚那件事。” “可是顾景昭。”沈瑶越发的平静，眼神也挪回来与顾景昭对视，她淡淡道：“我们的关系，永远都是合作之上，不是嘛？” “在其他关系之前，我们首先是伙伴。” “顾景昭，我们这一次挣扎着爬出了一条生路，只有先赢了，才能说其他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太坚定，太过分得清楚。 一阵无奈从顾景昭的心头升起，他无力的低下头，有些沉默。 沈瑶闭了闭眼，她起身拉开床帐。 锦被被扔到一旁，她伸手拿过寝衣披在身上，转身下床：“所以要保证我的安全，只有这一个方法，那就是我们不合。” 顾景昭依旧沉默的坐在原地，许久后，他才道：“昨夜桑宁公主和二皇子是偷偷下的药，看来并不想将这件事闹大，若我们现在就分房，应当会传到桑宁公主的耳中，不如先静观其变。” 沈瑶已经走到梳妆台前，她对着镜子，在镜子中看到顾景昭也起身，将外衣穿上。 他走到沈瑶的身后，他好像在犹豫什么，但最后只道：“我出去让春果进来。” 沈瑶没有回头看他，在镜子中也没有与他对视。 只淡淡道：“好。” 沈瑶伸手拿起梳子，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梳子一下一下的顺着她的头发，好像在整理着她的思绪。 刚刚的顾景昭，有些失态了。 他明明知道如今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但他却因为自己的喜欢，而抓着一些东西不放。 不止这一次，回想起来，他应当是从很早之前就开始了。 他游街那日的金簪，还有正厅的匾额，还有很多其他的一切，都是他喜欢自己的证明。 但也是…… 他违背了当初他们约定好的证明。 果然，掺杂着感情的合作，总会有些牵扯不清。 不仅是顾景昭。 她也是一样。 在刚刚她与顾景昭对视的瞬间，她蓦地发现，她心软了。 可是在发现的瞬间她便清醒过来。 而现在，她完全冷静。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顾景昭与她的合作，若是掺杂了太多的情爱，那会不会进行不下去？ 她相信顾景昭，相信他的为人还有选择，他绝不会背信弃义。 一直以来，她想的便是待事情结束之后，就找一个听话的赘婿。 可现在看来，顾景昭有些地方，会不听话。 甚至会与她想的反着来。 如此…… 沈瑶敛眉，梳头发的手也停下来。 春果一推门进来便见着沈瑶在镜子面前发呆。 昨夜的事情之后，她本来以为姑娘和姑爷两个人会在一起，可是刚刚姑爷出去的时候，脸色也不是很好。 是唠崩了？ 春果走到沈瑶旁边，便听着沈瑶道了句：“春果，你帮我去找一些年轻男子的画像吧。” 春果刚想接过沈瑶手中的梳子，闻言，动作顿了下：“姑娘，这是？” “找赘婿。”沈瑶咬了下唇：“别的没什么要紧，最重要的是找个听话的。” 顾景昭他太过扰人心神。 自己会因为他的委屈他的可怜他的难受而心软。 这般看来…… 还是找个听话的赘婿，才好—— 宫中，桑宁公主在皇家别院休息了一日，第二天一早回来之后，便阴沉沉的。 殿内的东西被砸了个彻底，旁边的侍女跪了一地，谁都不敢抬头看，甚至有几个侍女被砸在地上的花瓶碎片划破了脸。 她们瑟瑟发抖，生怕谁的呼吸大了，被公主拉出去掌嘴。 桑宁公主敛眉半躺在贵妃椅上，面色阴沉。 原本她也没有那么喜欢顾景昭，可是昨夜他竟然拒绝了自己，这般给脸不要脸的人，她倒是没见过。 顾景昭，你很好！ “云菲。”桑宁对旁边的侍女吩咐道：“去帮本宫查一查，顾景昭他那个夫人到底是什么人。” 就算是他是太子的人，她也要抢过来！ 然后再狠狠折磨他！—— 梳妆好之后，沈瑶便出了府去了金宝阁。@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日她其实没什么事，可顾景昭被革职了也闲在府里，两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沈瑶觉得还不如出来。 她冷静了，但顾景昭却不一定。 还是给他留些空间。 沈瑶想着，自己便在金宝阁一直待着。 她无趣的翻了翻话本，又吃了些葡萄，昨夜的疲惫涌了上来，她本想着睡一会儿，却不想春果带着册子回来了。 春果办事快沈瑶知道，但是这么快她真的没想到。 春果将小册子放到沈瑶的面前：“姑娘，这是我刚刚去冰人馆拿来的册子，姑娘先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你现在办事是越来越快了。”沈瑶道了一句，随即拿过来册子翻了翻，里面都是些年轻的公子。 别的不说，长得都是个顶个的好看。 春果听到沈瑶的吩咐之后，便迅速地着手去办。 她不太清楚昨天晚上姑娘和姑爷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姑爷惹姑娘生气了！ 他中个状元就了不起，就可以欺负人了？！ 那可不行！ 春果自豪道：“姑娘放心，这些姑娘先看着，还有一批公子的画像正搜集着，待差不多再往姑娘的书房里送。在姑娘和离之前，肯定能给姑娘找到一个合适的赘婿！” 沈瑶心不在焉的点点头，一边听着话，一边翻看着手里的花册子。 却不想春果的话还没落地，一个声音便插了进来。 “什么公子？！什么和离？！什么赘婿？！” 因着到了夏日，沈瑶所在的小间并没有关门。 沈瑶与春果同时往门口看，便看到江芷岚的身影出现。 她一脸兴奋的跑进来，连往日的行礼都忘了，只直直奔过来坐在沈瑶对面：“瑶姐姐，你要和离？！” 沈瑶没想告诉她什么合作的事，只敷衍的点点头，想要岔开话题：“你怎么来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来金宝阁取几颗珍珠放在新绣品上，掌柜的说要瑶姐姐你在这，我便来见你一眼，你别打岔，先回答我！”江芷岚兴致勃勃：“你们吵架了？所以要和离嘛？” 沈瑶提了口气，敷衍的点了点头。 “这样！那顾大人可真不是个东西！当个官竟然还欺负人了！”江芷岚嘴上骂着，但心里却笑开了花。 她又随口说了几句，便一拍脑袋：“瑶姐姐我先回去了，绣庄还有事呢！” 沈瑶点点头，看着江芷岚风风火火的离开，有些纳闷。 江芷岚她往日也不这样啊。 而江芷岚一路跑出去，她没有回绣庄，而是回家迅速地写了封信。 写完便立刻找人给送出去—— 哥哥，上京有变，速归！ 第86章 月上中天, 西市上的铺子都已经七七八八的关了许多。 沈瑶在饭馆里吃了晚饭，又找了个茶楼撑着头坐了一晚上—— 她坐在窗边的矮榻上，扒拉着盘子里的花生。 一颗, 回去。 两颗，等一会。 三颗, 回去。 四颗，等一会。 五颗, …… 还不等沈瑶把盘子里面的花生数完，外面便响起了敲门声。 春果过去开门, 见小厮拿着一个红色的布袋子进来。 小厮颔首立在门口：“打扰客官了。” 沈瑶点点头：“何事？” “实在抱歉打扰了客官的雅兴, 只不过东家有喜, 喜得千金, 所以小店要提前打烊，”小厮说着，便把手上的红布袋子放到桌子上：“这是我们东家送给各位客官的喜糖, 让各位客官沾沾喜气，另外今日客官们的消费全部免单！” “这样啊，”沈瑶也笑笑, 点头道：“那恭喜东家了, 我们这便离开。” 小厮也带着歉意：“欢迎客官下次再光顾。” 小厮说罢, 转身退了出去。 沈瑶从矮榻上下来，她穿好鞋子走到桌子旁边拿起了那个红布袋。 上面绣着长命百岁四个字, 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 她将布袋子打开，里面是单个包装的桂花糖，一颗红滚滚的喜蛋, 还有一些喜钱。 沈瑶拿出来一颗糖剥开油纸，塞进嘴里。 香香甜甜的。 一瞬间, 沈瑶也被这股子喜气儿打动。 如果她要是有个小孩子，那…… 等等！ 小孩子？！ 沈瑶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拉着春果直接往外走。 出门上马车一路到了药铺外面，她对着春果耳语了什么。 春果点点头，下车到了药铺内，过了好一阵子，才端了一碗汤药回到马车上。 春果将汤药端过去：“姑娘，药准备好了。” “嗯。”沈瑶伸手将药碗端过来，药放到嘴边，却迟迟没有喝下去。 刚刚在春果去买药的时候，她一直都坐在马车里。 周围的街上很安静，可越是安静，她心头的思绪就越混乱。 红布袋里面的喜糖已经被她吃下去了不少，车内的小桌子上全都是剥下来的糖纸。 沈瑶现在的嘴里全都是香甜的桂花味。 沈瑶扫了一眼手里的那碗黑漆漆的汤药。 不用想，都知道这药有多苦。 要是喝下去，那刚刚那些糖肯定都白吃了。 “嗯，不能浪费人家的一番心意。”沈瑶小声叨叨了一句，随后她打开车窗，将手里那碗汤药倒了出去。 “姑娘？！”春果惊了下。 “走吧，回去。”沈瑶淡淡的回了句，将手里的碗随意放在桌子上。 其实要是万一有了个孩子也没什么。 顾景昭长得好看，人又踏实聪明，若是他的孩子肯定会很乖巧。 若是日后找个听话的赘婿。 兴许也不会介意她带个孩子。 沈瑶这般想着，她一路回到府中，跟往常一样回到屋中，却不想一推门便看到顾景昭正在屋子里。 他身着一身浅蓝色寝衣，正坐在躺椅上，闲适地看着手中的书。 听到沈瑶回来的声音，他将书扣下：“你回来了？” “嗯嗯。”沈瑶含糊的应了两声，随即在柜子里拿了套寝衣，转身到了盥室。 她刚刚将衣服脱掉，放在衣服里的小册子便掉了出来。 沈瑶瞧了眼，那是今日下午春果从冰人馆拿回来的花册子，她还没有仔细看完，想着便随意的放在了衣服里。 她将册子随手放在了旁边，待洗完澡换上寝衣之后，才拿着小册子回到了卧房。 那册子不大，跟往常的话本子一样。 她一出去，便看着顾景昭依旧坐在躺椅上，好似在看些什么。 他今日好像很闲的样子。 自昨夜之后，沈瑶再见到顾景昭总是感觉有些奇奇怪怪的。 刚醒来的时候她只顾着吵架，却没想到冷静下来之后，竟然是这样…… 尴尬也不是尴尬。 害羞也不是害羞。 沈瑶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准备再想，只带着手中的册子往床榻的方向去。 她是真的有些困了。 可她爬上了床榻，将被子散开后，却发现了一件事。 她捏紧了拳头，对着在窗边闲适地看书的顾景昭，阴恻恻叫：“顾景昭。” 听到声音，顾景昭循声抬头：“嗯？” 沈瑶指了指自己的被子：“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这张床上只有一张被子？” 她冷脸：“是你盖，还是我盖？” 顾景昭没回答，他从躺椅上起来，把书放到旁边，走到床榻旁才回答：“一起盖。” “顾景昭！”沈瑶瞪他：“早上说要分房你不肯，现在你又要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坚定回答：“做普通夫妻。” 今日的话他反反复复的想了好多次，沈瑶的表情他也一寸一寸的回想。 蓦地，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沈瑶说，她不讨厌自己。 他们的事情，也要等到一切都解决了之后再说。 她并没有被拒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沈瑶真的气闷，她抱着被子，一点都不想给顾景昭：“我觉得我今日与你说的已经够清楚了！” “嗯。”顾景昭点头。 她的确说的够清楚了。 她的话说了一大堆。 可是她并没有说，合约结束之后，他们便分道扬镳。 萧睿说得对，即使是她在演戏，可中间定然也参杂着几分真情。 这就够了。 他们之间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假戏真做，这就够了！ “所以……”沈瑶抱着被子有些防备：“你给我解释一下，现在这个情况。” 顾景昭并不多说，只是道：“昨夜我们便是这样，所以今日也是一样。” “昨夜？” 听着顾景昭提到昨夜，沈瑶的脑子里忽然涌出来了一些画面。 光是回忆便足够让人面红耳赤。 沈瑶抱着被子往后退了退：“那个，昨夜不是情急之下，今日你……更何况我们吵架了，现在我觉得我们应该还是在冷战吧？” 难道他在这种情况下还想再做？ 她倒是听说过少年人一但开了荤就有些食髓知味，但现在这个情况。 不行！ 绝对不行！ 沈瑶皱着眉，抱着被子往后缩了缩。 顾景昭见她这样，压住嘴角的笑，他坐在床榻的边缘，微微倾身，满脸的无辜：“我只是想睡觉而已。不过……” “你在想昨夜的事？” 沈瑶愣住，迅速否认：“没有！” 说罢，她翻身躺下闭上眼睛，把整个被子都拽到自己这边狠狠抱住。 反正他又不是自己听话的赘婿。 管他死活呢。 微风渐渐吹过来，晚上即使不盖被子也不会被冻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顾景昭看着沈瑶留给自己的背影，抿了抿唇，随即平躺在沈瑶的旁边。 床帐已经放下，不算大的空间热度在上升。 沈瑶将被子卷在自己的身上，没多一会儿便热了。 她悄悄地踹开被子，露出一只脚。 寝衣的裤腿卷着被子被撸上来，露出了一截白皙细长的小腿。 沈瑶没有穿袜子的脚没一会儿也偷偷钻出来。 这样才稍稍凉快一些。 她忽然想起自己发烧的时候，顾景昭的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若是现在抱着他，肯定也会很舒服吧…… 沈瑶的念头刚一起来，便被自己摁下。 这个顾景昭，真的很容易影响自己的思绪！ 她就知道！ 不行！ 美色误事！ 还是得早日找个赘婿！ 她微微侧身，小声叫了句：“顾景昭，你睡了吗？” 顾景昭没有回应，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 沈瑶缓了缓，又叫了一句：“顾景昭？” 他依旧没有回应。 只有淡淡的风声从窗外传来。 沈瑶悄悄地抬起身，她瞧了眼顾景昭，发现他在安稳的睡着，便轻手轻脚的将放在话本子旁边的画册拿过来。 借着幽暗的烛光，慢慢地翻动。 今天下午她没有认真看，但是现在她真的要认真研究了！ 沈瑶想着，将手中的画册一页一页的翻着，觉得还不错的，便在那一页折个角，等着让春果再去打听打听。 画册一共有四十个人，沈瑶挑出来了八个，这才心满意足的将画册放到旁边，自己抱着被子睡过去。 她昨夜太累了，今日又在外面躲了一日，刚刚又仔细挑选，眼睛早就酸了。 刚闭上眼，她就睡沉了。 而在她陷入深睡的瞬间，早应该睡熟的顾景昭却睁开眼。@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侧头转向沈瑶的方向，眼神里全是清明，没有半点酣睡的迷茫。 他听着沈瑶均匀的呼吸声，随即他起身，越过沈瑶长臂一伸，将沈瑶刚刚放在旁边的花册子拿过来。 原本他只是好奇，沈瑶是在看什么好看的话本子，竟然这般认真。 却不想拿过来，刚看到画册的封面，他的俊脸便一冷。 这是…… 冰人馆适婚男子的画册子。 他一下子便明白了沈瑶想做什么，他手里攥着画册子，只想将它给烧了！ 可是不行。 他闭了闭眼，握着拳也跟沈瑶一样，一页一页的翻看。 在折了痕迹的那几页，多看了几眼。 待画册子翻完，顾景昭将它放回到了原位。 他低头看着抱着被子睡得香甜的沈瑶—— 他是真的想不到，这般可爱的小姑娘，竟然心冷至此。 昨夜刚与他恩爱一番，今夜他就睡在她的旁边，她竟然就能光明正大的去看选日后的赘婿。 她真是好得很！ 想到这，顾景昭长臂一伸，将沈瑶连带着被子，直接捞过来圈在自己的怀中。 沈瑶没有防备，对顾景昭，她也从来没有抗拒。 被人捞到了怀里，她甚至因为他的怀抱清凉而舒服的蹭了蹭，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 顾景昭看着怀中的人。 沈瑶她欺负他。 他想要报仇。 想要狠狠地……吻住她。 他在心中这般想着，可是动作却先他一步，朝沈瑶吻去。 他的吻扫过她的额头，最后一路向下。 奔着她的红唇而去。 第87章 顾景昭的吻带着些惩罚, 带着些占有，带着些克制的情/欲。 他由浅至深，最后将沈瑶整个抱在自己怀里, 伸手抬高她的下巴，让他更好的贴近。 沈瑶初时还没有反应, 到后来她有些喘不过气，才嘤咛了一声。 顾景昭立刻停住了动作, 他的唇缓缓移开，用手指揩她的嘴角, 将那水渍擦去, 最后他将自己的脸埋在她的颈窝处, 猛猛吸了两口。 沈瑶好似感应到了他的不安还有委屈, 伸手不自觉地抚了抚他的背。 温柔的掌心在他的背脊拍了两下，像是安抚。 原本一股子委屈不知道朝哪里发的顾景昭忽然像一只泄了气球。 他知道的沈瑶是什么样的，不是嘛？ 沈瑶不敢爱的, 他来爱。 沈瑶不敢深情的，他来深情。 沈瑶害怕的噩梦，他来抚平。 可是…… 不能是其他人。 顾景昭想着, 他从沈瑶的脖颈处挪出来, 将她连人带被子抱进自己的怀里。 他微闭着眼, 回忆着刚刚折角的八个人。 也不怎么样—— 入夜，云菲自宫外回到殿内。 桑宁公主并没有睡, 她一身绯红寝衣半躺在贵妃椅上，旁边的宫人正在给她打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菲轻声走到桑宁公主旁边，低声道：“公主殿下。” “回来了？”桑宁公主微微睁开眼, “如何？” “奴婢已经打听到了顾大人的夫人，她叫沈瑶, 如今是沈氏商铺的东家，当初她在街上遇险，顾大人恰好在宫学放学的路上顺路救了一下，那沈氏便想着以身相报，绝食五日，要自己父亲去侯府提亲。听闻顾大人在成婚之后并不喜欢这个妻子，倒是这个沈氏，每日都追在顾大人的后面。” 桑宁公主听着，笑着道：“还是个倒贴的。” “是，如今顾大人应当依旧不喜这位夫人。”云菲低声：“顾大人心中喜欢的另有其人。” “是谁？”桑宁公主敛眉道：“本宫倒要看看，这顾景昭到底是为了谁竟然敢拒绝本宫！” 云菲道：“是林相之女，林婉清。” “是她？”桑宁公主皱了皱眉。 原本她想着，若是顾景昭与自己的那个便宜妻子恩爱有加，那这帐便可以算在那个沈瑶身上，若是她再是个不知道分寸的，那便是杀了她旁人也不敢说什么。 可是现在怎么出来个林婉清？ 一提到这个林婉清，桑宁公主便觉得有些棘手。 这个林婉清年岁以大，如今还没有定亲，完全是因为林相在保持中立，等着若是谁登上高位，便将自己的女儿送过去。 顾景昭他如今虽然是状元，但那林婉清。 他还是高攀不起。 桑宁公主这么想着，她心中的一股火儿没办法发出来，她淡淡道：“既然那顾景昭让本公主不痛快，那本宫便让他家宅不宁，本宫要见沈氏一面。” 云菲颔首：“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夏日的日头升的早，沈瑶一醒过来，便发现自己整个人都在顾景昭的怀里。 不仅这样，她还抱着被子，在顾景昭的怀里。 一时之间，她也分不清楚是不是自己扑过来的。 不经昨天晚上她想着顾景昭的怀里有多么清爽舒服，谁知道是不是自己睡着了之后，便不由自主地贴过来。 这个时候，外面天已经大亮。 顾景昭因为被革职，如今整日没事在府中待着，自然也没有早期的必要。 但沈瑶如今却无比怀念之前她醒过来顾景昭早已起床的时候。 最起码，不必这么尴尬。 在沈瑶撑着床起来的瞬间，顾景昭也睁眼。 他的眼睛大又明亮，刚刚睡醒的时候，还带着水盈盈的雾气。 沈瑶只看了一眼，便抱着被子佯装镇定的往自己的位置挪了挪。 “顾景昭，你让一让，我要起床了。”沈瑶冷静的说道。 他个子高，平躺在外侧，直接将下床的路全都堵死。 若是想要出去，就要从他的身上越过去。 “嗯。”顾景昭说着，他起身靠在床边，给沈瑶让出来一条路。 沈瑶颔首，冷冰冰，礼貌道：“多谢。” 反正她都已经在选赘婿了，和顾景昭还是客气一些比较好。 沈瑶这么想着，她便挪到床尾蹭着准备下去。 却不想顾景昭动了动腿，一下压住了她的裙角。 沈瑶被揪住，回头看他，用眼神询问：嗯嗯嗯？ 顾景昭一脸无辜，将腿微微抬起，放过了她的裙角。 可是沈瑶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她发现这个顾景昭在不听话了之后，他就偷着坏！ 但是每次看他的时候都是一脸无辜的样子。 都没办法骂他！ 沈瑶憋气，狠狠地将自己的裙子拽回来。 自己坐在梳妆台上。 她朝着镜子看一眼，便在镜中与顾景昭对视。 视线相撞的瞬间，顾景昭勾了勾唇。 沈瑶蓦地收回视线，随意的找话：“你就在家等着？不去找找太子殿下？” 顾景昭也起身，他站在衣柜前拿出来了一套衣服穿上：“太子与我通了消息，若是有事，便会让人来通知我。” 沈瑶低声应了一句：“也好。” 接下来几日，沈瑶每次一回家便看着顾景昭一副闲适的样子。 她与顾景昭生活的时间也不算短，每次见他都是忙得很，很少见到他在家中这般闲。 他品茶看书调香下棋，甚至偶尔还能弹上一曲。 说真的，顾景昭若不是出身不好被耽误了那么多年，那他确实会在上京少年成名，成为上京有名的世家公子。 沈瑶一回来，便听着他抬头，对着沈瑶淡淡一笑：“你回来了？” “嗯。”沈瑶点头，礼貌的回应了一下，“我去书房看账。” 顾景昭颔首：“好。” 沈瑶的书房其实也不算是书房，更像是账房。 往日里面都放着的是沈氏历年的账本，可今日却放着些别的东西。 春果跟在沈瑶的旁边：“姑娘，这几日我搜集的待婚公子画像已经都搬进书房里，姑娘一会儿好好选选。” 她压低了声音：“画册里面姑娘选出来的那八位公子的讯息也在其中，姑娘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沈瑶手里拿着扇子，抬手遮了一下声音：“做的不错。” 春果也笑着，伸手便帮沈瑶推开书房的门。 入眼帘的，便是一摞画像。 沈瑶摇着扇子走进去，坐在案牍前面，一张一张的将画像展开。 和那本小册子不同，这些画像把人画的更加传神精细，连带着家中背景，年岁几何都已经在画像下面标注好。 沈瑶翻了几张，每一张都认真的分析。 这些画像上的公子长相虽不抵顾景昭，但也算是周正，家世也算清白，没权没势，但也不是贫苦人家，更不是酒囊饭袋。 每一个看过去，都是普通姑娘家的良配。 沈瑶觉得每一个都还好，她把一些岁数太小的，家中是独子的都挑了出去，原本满登登的画像现在只剩下一半多。 沈瑶第一次觉得，看画像也是个累活。 从下午到了日落，沈瑶终于将面前的画像都看的七七八八，眼看着还剩下最后一个，沈瑶缓了口气，直接拿起来。 画像缓缓展开，入眼的便是一张看起来有些面熟的脸。 沈瑶皱眉，慢慢地将画像打开。 顾景昭三个字赫然出现在画像的最下面。 顾景昭？！ 他的画像怎么在里面？！ 沈瑶将画像放到桌面上：“春果，这什么情况？” 春果闻声朝画像看了一眼，也惊讶的“呀”了一声：“姑爷的画像怎么在里面？” “好问题！”沈瑶猜测：“难道是他知道了我在选赘婿的事？” “不能吧。”春果想了想：“这些时日我在外面找何时的人选，并没有走漏风声，姑爷怎么会知道？” 春果皱眉：“应当是下面的人不注意，将姑爷的画像混在其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春果笃定道：“总不能是姑爷在自荐枕席吧？” 春果说罢，沈瑶愣了一下。 随即否认：“绝不可能！” 顾景昭……自荐枕席，上赶着当她的赘婿。 不……至于吧？ 沈瑶觉得自己真的不能这般自恋。 她回想了一下顾景昭的表情，感觉他没什么不同。 若是他知道自己在选婿，肯定会不高兴，说不定还能来问她。 但若是他知道了，但是却不说，只是偷偷把画像塞进来……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提醒？ 是威胁？ 沈瑶想着就有些生气：“把画像卷起来！” “是！”春果刚好也觉得这顾景昭的画像好像在盯着她们两个。 春果有些不自在，伸手将顾景昭的画像卷起来：“姑娘，那这画像？” “给我吧！”沈瑶伸手，将画像拿到手上。 沈瑶的书房与顾景昭的书房正好是对面，窗户开着，沈瑶一眼就能看到。 现在已经日落，对面还没有燃灯，阿桑也没有在门外候着，书房应该是没人。 顾景昭应该在卧房，或者是在饭厅。 沈瑶想着，肚子也有些饿了。 她卷着画像出去，带着春果走到顾景昭的书房，象征性的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便径自推开门。 随即“咻”的一下，把顾景昭的画像扔了进去。 咣当一声，画像落在了离书案不远的地方。 像是顾景昭倒在那里，被砸了下头。 沈瑶转身：“走！” 没过几步，她便站住了脚，觉得自己跟个画像较什么劲儿。 她缓了缓，转身推开了顾景昭书房的门，将摔在地上的画像捡起来。 她拍了拍画上沾上的灰，随即认认真真的放在了装画卷的大瓷缸里，这才转身而去。 春果跟在沈瑶后面：“姑娘，万一真是姑爷自己放的，那他岂不是知道了我们在做什么？” “知道就知道。”沈瑶梗了梗脖子。 反正她要找赘婿，顾景昭又不是第一日知道！ 第88章 自顾景昭被革职在家已经十日有余。 顾景昭觉得, 这些时日是他两辈子中过过的最舒适的一段时间。 在自己的家中，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按时餐饭, 夜幕四合，抱着自己喜欢的姑娘入眠。 这是他两世从未想过的幸福和温暖。 有的时候他甚至会想, 若是这辈子一开始他拒绝了沈瑶的合作的提议，现在会是怎样？ 或许会与上一世一样, 或许也不会死。 但绝不会像现在这般，与沈瑶过着这样的安稳的生活。 他所有的欢愉, 都是沈瑶带来的。 这段日子像是在两辈子间偷来的梦境。 幸福又不真实。 一切都很好, 除了他喜欢的姑娘, 偶尔会躲着他。 想到这儿, 顾景昭从躺椅上起来：“阿桑，少夫人呢？” 阿桑低声回道：“少夫人刚刚出门，说晚上江掌柜约她吃饭, 晚饭让公子不必等她了。” 顾景昭点点头。 可是现在苦夏，沈瑶不在，他也没什么胃口。 只道：“你去问一下她们在哪里吃饭。” 阿桑抱手：“是。”—— 青梅酒肆, 日落时分。 沈瑶按照约定的时间在酒肆门前下了车, 春果跟在沈瑶旁边, 两个人说笑着往酒肆里面去。 一进去报了名字，小厮便将沈瑶她们带到了已经订好的包间。 包间的门没有关, 只用着垂着的珠帘作为遮挡。 沈瑶掀开帘子进去：“芷岚，你今日怎么想起来叫我来吃饭了？” 沈瑶说着，便见着桌子旁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江芷岚。 另外一个便是好久不见的江岑。 听着声音, 江岑和江芷岚同时起身，江芷岚亲亲热热的迎过去：“瑶姐姐, 你可算来了！” 而江岑却是朝着沈瑶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沈大姑娘。” “江大人客气。”沈瑶有些惊讶，她瞧了瞧江芷岚。 江芷岚带着她到了座位上：“哥哥昨日刚刚回到上京，今日这顿便当是瑶姐姐陪我给哥哥接个风。” “这样？”沈瑶笑着点了点头：“也好。” 她端起茶杯，朝江岑举起：“一别几年，江大人可还好？” “都好。”江岑难得的有些腼腆，他也端起茶杯回了一下：“沈大姑娘与我有恩，不必如此客气，叫我江岑就好。” “这可不行。”沈瑶笑着打趣，先将手中的茶浅喝了一口，才问道：“听芷岚说江大人如今在汴京任知府之职，如今回来，可是有调任？” 江岑笑着摇头，他将茶杯放下，举手投足间已经全然不似之前的那个穷困的少年人。 不是张狂，而是多了些从容：“只是回京述职，顺便看看芷岚。” “这样！”沈瑶笑着回应：“那你应当在上京多留一些日子，你不在的时候，芷岚每天都在我耳边念叨着哥哥。” 江芷岚听着，小声的反驳：“哪有天天念叨。” 江岑听着，他缓缓点头：“是要多留一些时日的，毕竟上京最近有些不太平，若是有什么，我也好将芷岚带走。” 他们说话间，桌子上已经上好了酒菜。 沈瑶听着江岑的话，她已经有了计较，可她不动声色，只笑着道：“芷岚现在可是我的得力助手，江大人这是要跟我抢人？” 江岑一哽想要解释，却被江芷岚嘴快的抢了话：“不是不是！哥哥才不是这个意思！” 江芷岚看了看外面，先出去将门关上，这才回来小声道：“瑶姐姐，你应当知道许家的事吧？” 提到许家，沈瑶原本还想装着不知道，但既然江芷岚提了，她也不能装傻：“知道。” “那瑶姐姐可要提前准备着？” 江芷岚眉头紧紧皱起：“如今沈家的家业不在许家之下，若是有人将主意打到了瑶姐姐的身上，那该如何是好？之前若是顾大人还在吏部还能有个照应，可是现在顾大人被革职在家，应当是顾不上瑶姐姐了，更何况你们现在不是闹着要和离，和离之后他自然不会再管沈氏的铺子。瑶姐姐不如这次跟着我哥哥去汴京避一避，等到上京平稳了，你再回来也不迟。若是……” 江芷岚踌躇着，最后还是道：“若是沈氏没了也没关系，我与瑶姐姐一起在汴京卖绣品也是一样的，瑶姐姐不必担心，我们定能东山再起！” 江芷岚拳头握紧，信心满满，倒是把沈瑶给看笑了。 她没有干脆的拒绝，而是道：“那若是我跟你哥哥去了汴京，给你哥哥带了麻烦，你不会怨我？” “才不会！”江芷岚一把拉过江岑，笃定道：“我哥哥也不会！” 她看着沈瑶，满眼的都是坚定和感谢：“若不是瑶姐姐当年相助，便不会有我哥哥和我的今日，这些年我在上京帮瑶姐姐打理铺子，这是我之前连做梦都不敢想的日子，我在上京不曾受辱，是由瑶姐姐和哥哥庇护，但若无瑶姐姐，绝没有我哥哥今日，所以瑶姐姐从来都不是麻烦！” 江芷岚在绣庄这些年，嘴皮子越发流利，一段话说的真情实感，饶是江岑也只有点头应和的份儿。 待江芷岚说罢，他才接着道：“汴京有繁花似锦，四季分明，百姓富硕，是个极好的地方，沈大姑娘若是去了，定会喜欢。” 江芷岚也满眼希冀的看着沈瑶。 除却她想让沈瑶成为她的嫂嫂之外，她也是真的在担心。 自许家一出事，不仅是贺家，上京中的富商都风声鹤唳，生怕哪日祸事便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看着他们真诚的神情，她心中动了下。 不管是贺铮，还是他们兄妹，他们都在担心着自己。 沈瑶有着自己的执着，要帮沈氏度过劫难是她一直以来执意留在上京要做的事。 可是除此之外，好像还有点别的什么。 沈瑶暂时有些想不明白。 可是她抬头，对着怀着殷殷关心的兄妹两个，拒绝的话说不出口。 她只道：“我会好好考虑的，今日不是说要接风嘛？我们不谈别的，只好好吃顿饭？” 听到沈瑶说好好考虑，江芷岚也轻松了起来，她暗暗的怼了下江岑：“哥哥，你帮瑶姐姐夹些菜，要不然她够不到。” 江岑顿了下，脸颊透出了可疑的微红，这些年养出来的镇定也散了两分，他想夹，但总觉得有些不妥。 沈瑶没发觉江芷岚的心思，只道：“没事，跟你们我也不客气，若是有想吃的会自己夹的！” 一顿饭吃得愉快，江岑往日话不多，可是当他讲起汴京的风土人情便滔滔不绝起来。 那是对他治理的地方最深切的喜欢与自豪。 待酒足饭饱，外面的天也已经全黑了。 三个人走到酒肆门前，江芷岚挽着沈瑶的胳膊，喝了点酒的江芷岚脸颊红扑扑的：“瑶姐姐，天色有些晚，我和哥哥送你回去吧！” 沈瑶笑着拒绝：“不用不用，我有护卫和马车，你们这便回去吧。” 江芷岚挽着沈瑶的胳膊不让她走：“不行！就要送！” 沈瑶还要拒绝，却听着远远地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必麻烦江掌柜了，我来接瑶瑶回去。” 沈瑶闻声回头，发现在不远处的灯火阑珊处，有一个白衣儒衫公子独身立在那，看到人出来，他便逆着光一步一步的朝她走来。 他的步伐缓慢又坚定，虽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能感受到他的眼神。 蓦地，逆光而来的身影与那画像上的影像重叠。 心跳止不住的加快，看着他朝自己走来的时候，沈瑶的心咚咚直跳，怎么拦也拦不住。 喜悦，安心，还带着些许的期待。 所有的复杂情绪都混杂在一起。 忽然间，沈瑶好似顿悟了什么。 那些画像中，唯有一张，最入她心。 不是春果准备的那些根本记不住脸和名字的画像，而是—— 顾景昭。 而她也瞬间清明。 她刚刚在酒肆中未想明白的执着，除了保护沈氏，还有一个。 那便是顾景昭。 因为顾景昭还在上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想着，画像中的公子像是从画中走出来，走到他的面前。 他礼貌的朝江芷岚和江岑颔首，随即温柔的牵起沈瑶的手：“天晚了，走吧。” 沈瑶没有挣扎，也没有甩开他的手，任凭他拉着自己，往不远处的马车走。 江芷岚与江岑站在原地，看着灯火下并肩而行的沈瑶与顾景昭。 他们相伴而行，他们互相依靠，他们好像…… 还能走更远的路—— 入夏之后，一连下了五日的雨，直到第六日才堪堪放晴。 桑宁公主在殿中看着外面的天气：“云菲，今日天气不错，我们便去别院小住几日，你去看看那沈瑶在何处，本宫要见她。” 云菲行礼退下准备：“是。” 桑宁公主等着收拾东西的功夫，二皇子突然到访。 桑宁愣了下：“哥哥怎么来了？” 难不成是他知道了自己要找沈瑶的麻烦？ 桑宁有点忐忑，一时拿不准二皇子的意思，只整了整裙子迎出去：“哥哥怎么来了？” 二皇子坐在殿中等她：“听说你要出宫？” “嗯，今日天气不错，我要去别院小住。”桑宁抬手亲自给二皇子端了杯茶：“哥哥找我有事？” “一会儿你见到沈瑶，你想对她如何？”二皇子接下茶杯，淡淡的喝了一口。 “还是瞒不过哥哥，”桑宁笑了笑，她坐在二皇子旁边：“我就是想要告诉她顾景昭喜欢的是林婉清，剩下的什么也不会说，若是她识趣一点，就回去与顾景昭闹上一番，最好是和离，但若是她不识趣，那上京城死个妇人，还是容易的。” “既如此，你便去做吧。” 桑宁有些惊讶：“哥哥你不拦我？我本来你以为你会说我小肚鸡肠，不去找顾景昭的麻烦，而去为难一个妇人，实在有失皇家体面。” “此事若是往常，我定会骂你，但这次，你便去做吧。”二皇子笑道：“如果沈瑶与顾景昭还有关系，那沈氏的钱财我们便不好下手，但若是沈瑶与顾景昭没了关系，那沈氏的钱我们便可以拿来用一用，你也知道，哥哥最近缺钱。” “这样！”桑宁笑眼弯弯：“哥哥放心，妹妹定会将事情给哥哥办妥。”—— 要入傍晚，沈瑶在屋中衣柜里选了套衣裙，准备出门去金宝阁。 刚刚金宝阁来了消息，说账目有些不对，让她去对一对。 顾景昭走到她旁边，也跟着选了一条。 沈瑶歪头看他：“你也要出门？” 顾景昭选了一件月白色的儒衫，他低声回到：“晚些时候，我去见太子。” 沈瑶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几日有传言称陛下身体已经十分不好了，太子侍疾许久没有出宫，如今要见顾景昭，定是大事。 如今上京城中有什么大事呢？ 只有二皇子和曹国舅了吧？ 她抬头，与顾景昭对视了一眼。 两人心照不宣，沈瑶只顿了顿：“好。” 说罢，沈瑶换好了衣裙转身出门。 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傍晚的风吹到车中，将暑气吹散了些许。 马车往金宝阁奔去，却不想在半路，却被人给拦了下来。 两个侍卫将马车拦下，云菲走到马车对面，冷声道：“顾夫人，公主殿下要见你，烦请夫人与我们走一趟。” 坐在马车上的沈瑶一愣。 公主？ 如今陛下的公主只有一位，那便是看上了顾景昭的桑宁公主。 她整了整神色，掀开车帘道：“是，劳烦姑娘了。” 云菲略一点头，转上上了自己的马车，那两个侍卫便一左一右的跟在沈瑶马车的旁边，只要沈瑶不听话，便会立刻将她押过去。 因着夏日，马车上的帘子是掀开的，沈瑶一直看着旁边的景。 这不是入宫的路，这是去往皇家别院的。 沈瑶有些紧张。 若是她被带入宫中，桑宁公主或许不会轻举妄动。 但若是在皇家别院，桑宁公主定不会顾及太多。 万一要是杀了她？ 那！ 沈瑶招招手，让旁边跟着的小厮过来：“你去，帮我跟府里传个消息，说家中不必等我吃饭了。” 总要给顾景昭传个消息！@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厮颔首欲走：“是。” “等下！”旁边跟着的侍卫上前直接将人拦住：“公主有请，不必劳烦。” 沈瑶眨眨眼，微微点头：“好，我明白了。” 她把人叫回来，自己坐在马车上，摩梭着茶杯杯沿。 她现在需要冷静。 那夜桑宁公主没有成事，她就算是不知道也不会被戳穿，毕竟她与顾景昭是夫妻，表面上关系也不好，顾景昭回来与她行房自然不过，也大概不会告诉她原因。 所以现在她应该对桑宁公主要见自己这件事，是疑惑的。 但桑宁公主为什么要见自己呢？ 难道是因为记恨顾景昭没有上她的床榻，所以将火气都发在自己的身上？ 可是整个上京都知道，他们两个夫妻不和，朝她发火有什么用？ 那还有什么？ 沈瑶想着，她无意识地将茶杯放下随手捞过放在旁边的账本。 低头随眼一看，便是大笔的进账。 进账？ 桑宁公主？ 二皇子？ 曹国舅？ 被抄家的许家？ 一切都好像被瞬间串联起来。 沈瑶呼吸猛地滞住！ 他们是朝着沈家的家产来的！ 在意识到的瞬间，沈瑶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明明是在盛夏，可沈瑶却像是跌入了冰窟。 而与此同时，顾景昭也刚刚到了太子的别院。 因为侍疾，太子的身上隐隐的有一股药味。 顾景昭入内，便看到太子一脸疲惫的坐在正堂，以手扶额。 顾景昭上前，略顿了下才抱手道：“见过殿下。” “阿昭，不必多礼。”太子听到声音，抬起头看顾景昭，他摆手让顾景昭过来：“坐。” “是。”顾景昭走过去，坐在太子对面。 太子只不过比顾景昭只大了五岁，但在高位多年，虽在宫中养尊处优，但他身上的担子却极大。 没有母家支撑，东宫之位举步维艰。 这般看着，他好似已经是个极成熟的青年人。 顾景昭低声询问：“殿下，今日召我过来，可是陛下……” 太子微微点了点头：“太医说，父皇如今只有月余。” 顾景昭心下一惊。 在上一世，陛下并未这般病重，更不会这么快离开。 太子的声音里面夹着痛苦和压抑：“父皇如今已经不让曹贵妃靠近太极殿，只留孤一人在殿中侍疾，曹贵妃和曹国舅如今已经能够猜到父皇不会让老二即位，于是他们便伺机准备逼宫，到时候只要孤一死，这天下便是他们曹家的了。” “那殿下如今可有准备？” “有的，只不过，孤不想在争斗中牵扯进来太多的无辜，”太子眸色沉沉：“若是宫变，朝堂上定会见血，孤不想这样。” 太子说罢，他缓了缓，看向顾景昭：“如今有一件事，或许需要你去查一查。” “殿下请说。” “你还记得，之前你跟我说的那个盂县的尸体还有盂县的百姓中毒的事情嘛？”太子低声道。 顾景昭点头：“记得。” “此事，孤现在已经查明，是与老二和曹国舅有关。”太子道：“前些日子孤将你从吏部拿回来的名单顺着查了下去，发现曹国舅暗自在军中养了不少的私兵，此乃重罪，他们想要逼宫，除了兵力之外，还要有其他的兵器，许家暗地的生意便是锻造兵器，此次许家被抄家，不仅是因为家产被曹国舅觊觎，还有的便是……” “卸磨杀驴。”顾景昭低声道。 “是这样。而许家锻造兵器的地方，便是盂县。”太子抬手，给顾景昭和自己各自倒了杯茶。 “所以，许家既然会被抄家，那那些锻造兵器的炼器师，自然也是……” “尽数被杀。”太子叹了口气：“你上次发现的尸体，便是锻造兵器的炼器师。” 顾景昭闻言，心中剧痛，他握着杯子的手攥紧发白：“他们不过是普通的手艺人！” “是，他们是手艺人，但他们也是污点，是把柄，所以只能被处理干净。”太子的声音充满了悲哀：“孤就是不希望这种事情，在宫中发生的更惨烈，所以阿昭，盂县你熟悉，如今你没有官职，去盂县不会太过张扬，若是你能找到他们锻造兵器的地方，找到他们的证据，呈给父皇之后，曹氏便可以被一网打尽，免去一场血战！” “只是……”太子低声道：“此事危险，若是被老二他们知道你去盂县查他们，你便是九死一生，他们不会放过你的，所以阿昭。” 太子问道：“你想去嘛？” 顾景昭非常清楚，他现在没有半分权势，手上只有太子的监察司。 只要他一出上京，便是众矢之的。 可是…… 盂县的人何其无辜！惨死在盂县的那些炼器师何其无辜！即将因为宫变而死去的人何其无辜！ 顾景昭没有半分犹豫，他抱手：“臣，自当请命！” “好！”太子坚定道：“若是你能回来，你便是首功。” “多谢殿下，臣万死不辞！只是……”顾景昭抬头，对太子道：“若是臣回不来，还请殿下照拂沈家。” “你是想说，要孤保护沈瑶吧？”太子起身，他走到顾景昭面前，郑重道：“你放心，有孤在一日，便没有人能动沈家。” 顾景昭深深一拜：“多谢殿下！”—— 沈瑶到皇家别院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透。 盈盈的烛火照亮整个皇家别院，宫灯盏盏，将皇家别院映成白日。 沈瑶一下车，便被云菲带着往里面走，直到了一个花厅才停下。 云菲将沈瑶带到门口，道：“公主，顾夫人到了。” “嗯。”里面淡淡的传出了声音。 云菲朝沈瑶一点头，随即沈瑶便跟着云菲进去，她低头行礼：“民妇见过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岁。” “起来吧。” “多谢公主。” 沈瑶起身，她微微抬头看了眼前面，却被面前的一扇精美的屏风挡住视线，只能隐隐约约的看见坐在矮榻上的桑宁公主。 桑宁公主出声：“你便是沈氏？” 沈瑶低头垂手立在原地：“是。” “听说当年你与顾景昭的亲事，是你自己求来的？” “是。”沈瑶小声道：“当年夫君无意中救了民妇一命，民妇便以身相许。” “以身相许？”桑宁公主讪笑了一声，手里的扇子轻轻晃了晃：“本宫看，你是一见钟情吧？” “殿下，这……”沈瑶的头越发低。 她面上好像是害羞，但实际上她的脑子在飞速的转。 桑宁公主怎么忽然提到了自己与顾景昭的婚事？ 桑宁公主是真的只是因为没有得到顾景昭而生气？ 沈瑶不敢掉以轻心，只低着头不让她们看到自己的表情，小心地应对。 沈瑶看不到桑宁的样子，但桑宁却将她的动作收入眼底。 不过是一个一身铜钱臭味毫无远见的民妇，这般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看就不是顾景昭会喜欢的！ 想到这，桑宁公主也懒得再与她说话。 她看了看自己刚刚染好的蔻丹，声音冷淡：“沈氏，听闻你喜欢顾景昭，所以才嫁给他，可本宫叹你真心错付，你应当不知道，顾景昭的心上人，是林相之女林婉清吧？” 怎么提到了林婉清？ 桑宁公主为什么要说这件事？ 是要挑拨她与顾景昭之间的关系？！ 沈瑶装作惊讶，她猛地抬头，满眼的不可置信：“夫君他……夫君他？” “之前他受身份所困，不能求娶，但日后可不好说，所以沈氏，本宫只能帮你到这儿了，你可要好好想一想。”桑宁公主瞥了眼沈瑶：“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身上的人，这日子可还要这么过？” 沈瑶不说话，可是她的眼泪顺着脸颊一粒一粒的砸在地上。 “真……真的嘛？” “多……多谢公主殿下提醒，民妇定会好好想一想。” 桑宁公主本就瞧不起沈瑶，原本想着把她叫来磋磨一番，但是看见她这般，也不愿意理她。 现在哥哥交代的事情也已经做完，她便摆了摆手：“本宫言尽于此，本宫今日找你的事情，本宫不想让他人知道，你可懂？” 沈瑶点头：“懂的。” “嗯，那你去吧。”桑宁说罢，换了个姿势半躺了下去。 沈瑶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她抽噎着行礼：“是，多谢公主。” 云菲又将沈瑶带了出去，回去的路上，没有人再跟着沈瑶，她离开的十分顺利。 一到马车上，沈瑶的眼泪便止住。 她抬手，抹干了脸上的泪。 今日，桑宁公主就是来挑拨离间的。 她的目的是…… 让自己离开顾景昭。 她与二皇子没有要了自己的命，而是挑拨自己与顾景昭的关系，那么他们就是在忌惮顾景昭，或者是忌惮顾景昭身后的太子。 若不是这样，那今日，她不可能离开这个别院。 但若是今夜，她没有动作，那二皇子和桑宁公主便会觉得她不可控。 所以现在，若是她要护住自己，那便是离顾景昭不远不近。 既顺了二皇子的意。 又让他们有所忌惮。 这样的话…… 沈瑶想着，一路疾驰的马车便停在了府前，春果提醒道：“姑娘，到了。” 春果说罢她先下车，去门口问了下，回来后道：“姑娘，姑爷还没有回来，可要去找他？” 毕竟今夜沈瑶被公主叫走的事情，顾景昭还不知道。 沈瑶坐在马车上迟迟未动，也没有说话。 没过多久，她忽然抬头，眼神坚定：“先不必告诉他，你进去收拾东西，我们马上搬走。” 春果：“姑娘？这！” 沈瑶没有犹豫，坚定道：“搬。” 第89章 监察司外, 夜深人静。 顾景昭领命之后，迅速到监察司点了二十精锐，准备连夜出发。 那二十精锐迅速地收拾好随身行囊, 在监察司齐齐列队。 顾景昭在他们面前道：“麻烦诸位与我走这一趟！” “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好！”顾景昭点头，他侧身对着阿桑道：“阿桑, 带着人先出城，我回府一趟, 马上便会赶上你们。” 在出发之前，他想着他得先回家见沈瑶一面。 若是这般就走, 沈瑶定会担心。 阿桑称是之后, 便带着人马先行出城。 而顾景昭骑马一路狂奔回到府中, 却不想刚到门口, 一直在外面等着的小厮便冲上来，焦急道：“公子！夫人她刚刚叫人搬东西走了！” 顾景昭：“什么？！” 还没下马，他便略思考一下, 又朝夜色中奔去！—— 沈瑶连夜从顾景昭的宅子搬走，搬回到了从江岑手里买过来的宅子。 这宅子自从沈瑶和顾景昭搬走之后就空着，虽然沈瑶往日没有在住, 但府里的人也将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沈瑶一回来不用特意的收拾, 便可以直接入住。 春果带着人将搬回来的东西摆放在各处，沈瑶则是先到了沈老爷生前最后一段时间住的屋子里。 她点燃蜡烛, 整个屋子被点亮。 屋子内还保持着沈老爷在世时候的样子，隐隐的，甚至还能闻到一股药味。 与之前不同的是, 原本只有沈瑶母亲的画像华仔墙上，现在又多了沈老爷的。 在画像中, 他们永远那么年轻，微笑着看着沈瑶。 从入夜到现在，沈瑶的身子一直都在抖。 与前世不同，那个时候的她并没有这般直面的感受到危险，而现在，所有的风暴都直面而来。 与前世不同，那个时候的她只有自己，而现在，她身边有顾景昭。 她蹲坐在画像前，呆呆地看着画像上的父母。 “爹，娘，我感觉这一世，过得还行。”沈瑶喃喃道：“之前那一世，我其实过的糊里糊涂的，直到自己被害死，还以为仅仅是二房做的阴狠事，没想到那只是冰山一角。” 那些肮脏的黑暗的如同老鼠一样的算计，全都在暗处。 那些阴谋又像是饿鬼，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钻出来，将她撕碎吞噬。 这些原本令她惧怕的事，如那日跌入临江一样，是她从未摆脱的梦魇。 她原本以为，这一世她也会独自面对。 但…… “这一次，我选择了一个伙伴。” 沈瑶说着，她看着父母的画像，脑海中却恍然想起顾景昭的影子。 她勾唇淡淡的笑：“其实也不仅仅是伙伴，爹娘，我喜欢他，爹爹知道的，他有多好，现在应该也已经告诉娘亲了。” “原本我以为我会害怕的，但是现在我却感觉还好。” 沈瑶说着，她忽然很想顾景昭。 她不能叫人去把他喊来。 毕竟这场合作的戏，如今应该推到最后一幕—— 顾景昭另有所爱，这些年对沈瑶一直爱答不理，而沈瑶多年痴恋却幡然醒悟，决定不再与他相互折磨，最后好聚好散，分道扬镳，相忘于江湖。 沈瑶是真的没想到，原本只是为了方便和离想出来的戏码，竟然成了她保命的符咒。 现在，沈瑶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不能让自己离顾景昭太近，也不能与他毫无关系。 分居，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可是，沈瑶真的有些想他。 她甚至能想到，顾景昭一回家看到自己跑了，他该有多生气。 肯定很精彩。 沈瑶望着画像，猛地忽然也有些羡慕父亲母亲的感情。 虽然他们情深不寿，虽然他们慧极必伤。 她看着画像上盈盈的烛火，她不由自主地说真心话：“爹，娘，虽然我有点害怕，但我想跟他试一试。” 这些时日，她越是积极认真的去找赘婿，越是想要离顾景昭远一些，便越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欲盖弥彰。 她喜欢顾景昭。 那或许她少在意一点，少喜欢一点，顾景昭不会在意。 她想，试一试。 沈瑶这般想着，她忽然觉得有些困。 这一夜，她办了好多事，神经一直都在紧绷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吹灭了烛火，转身回到了之前自己与顾景昭的那个房间。 她直点燃了一只小烛火，不太亮，不刺眼。 她走到床榻边，伸手扯过被子，却没想到人刚躺下，一个身影便迅速的飞了过来。 他的动作迅速，又准又狠，直接绕着被子抓住了沈瑶的手腕。 他一只手抓住手腕，另一只手捂住沈瑶想要尖叫的唇。 他低声，压着声音：“是我。” 是顾景昭？ 他的味道扑面而来，借着透过窗棂的月光，沈瑶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他来的还挺快。 沈瑶呜呜两声，用眼神示意顾景昭将自己放开。 顾景昭明白，他放开了手，但下一秒，却用吻将她的唇再次封住！ 沈瑶下意识地想要挣扎，那夜沈瑶记得很清楚，就算是顾景昭被下了药再难受，他也是对自己极尽温柔和耐心。 和今晚的他完全不一样。 他急切中带着占有，还有一些其他的情绪。@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反抗了两下，想起他这般失态应当是因为自己连夜搬家才这样，也放缓了动作，双手环在他的脖子上。 感觉到沈瑶的反应，顾景昭也没有再用蛮劲儿，而是放缓了动作，到最后一点一点的啄着沈瑶的唇，但就是不放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瑶被他磨得不上不下，最后在他的唇角用虎牙轻轻的咬了一口！ 顾景昭这才停住动作，他没有放开沈瑶，而是将头滑落在她的脖颈处。他像一只巨大的娃娃，不轻不重的压在自己的身上，耳边全都是他的呼吸和味道。 沈瑶半躺在床榻上，身后是是半倾着的靠枕，身前是顾景昭。 沈瑶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听到顾景昭的声音传过来：“这些年你演得很好，让他们都觉得你喜欢我，可是现在……” 顾景昭说着，他略撑起身。 烛火微暗，照的他眼睛发红，眼尾更是晕上了红色。 他双手撑着，将沈瑶困在床榻之间，他的神色有些委屈，还有些害怕，像一只将要被抛弃的绒毛小狗。 他看着沈瑶，无比真诚，可怜兮兮的，好像带着商量和祈求。 “沈瑶，你骗过了所有人，现在能不能骗骗我？” 沈瑶顿了顿，她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击中，心里软的一塌糊涂：“你要我骗你什么？” “骗我……”顾景昭眼都不眨：“你真的喜欢我，就像你这么多年所演的那样。” 他十分真诚，好像沈瑶只要说出来，他便敢信。 顾景昭说罢，他一直含在眼角的泪不受控制的砸下来，砸在沈瑶的手背上。 沈瑶看出了顾景昭的脆弱还有害怕，她不由自主地抬手将顾景昭眼角的湿意抹去。 “顾景昭，我骗别人，但不骗你。” 听着沈瑶的话，顾景昭心下一空，一股无奈和无力感直奔而上。 是啊，他们是伙伴。 他们从不欺骗。 所以他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答案。 不知道怎么，他忽然感觉沈瑶这般冷心冷肺的也很好。 最起码，如果他这次真的回不来，他也不必担心沈瑶像沈老爷一样，深情不寿。 她会好好的，走完接下来的路。 所以沈瑶她的选择，未必是错的。 想到这，他忽然有些放心，他敛了神色，道：“沈瑶，我要离开去盂县，帮太子殿下拿到二皇子制兵器，拢私兵的证据。” 他的声音沉沉，也没有质问沈瑶为什么会连夜离开。 他承认，刚刚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很害怕，他甚至有些愤怒，觉得沈瑶悄悄地抛弃了他。 可是当情绪退却，冷静下来之后，他便想明白了。 这不是沈瑶往日的做法。 就算是她要离开，她也不会偷偷地。 最起码，会告诉他一声。 制兵器，拢私兵？ 沈瑶一下便明白：“二皇子要反？” 顾景昭没有否认：“是。” “今日桑宁公主叫我去皇家别院，与我说你钟情林婉清，意欲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我本来还以为她和二皇子只是想要沈家的家产，却没想到，他们竟然是要反？养私兵，造兵器当然要大量的钱财，难怪曹国舅这般想要上京富商的钱，只是……”沈瑶忽然反应过来，刚刚的顾景昭为什么会那样，她抓住顾景昭的手，抓得紧紧的：“顾景昭，你告诉我，这一趟，有多危险？” “九死一生。” “你刚刚……”沈瑶闭了闭眼，“所以你是没打算回来，是嘛？” 顾景昭低着头，没说话。 沈瑶睁开眼，便见到顾景昭有些躲避的眼神。 猛地，一个想法跃到她的脑海中。 若是顾景昭不去盂县，她不要沈家，他们两个找个地方，好好的活着，是不是也很好？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沈瑶便被自己惊了一下。 她喜欢顾景昭，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很多。 “顾景昭，你非得去吗？”沈瑶问出口：“若是我不要你爬到高位，不用庇护沈家，你也要去嘛？” 顾景昭看着她，没有回答，但眼神坚定。 沈瑶明白顾景昭一定会那么做，可她有一件事不太明白：“顾景昭，我不太懂，为什么你与太子有这般交情，上一世他并没有帮你，而是让你一个人在盂县苦苦挣扎那么久？”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也是太子。”顾景昭头微微垂下，“只有我站到他的面前，才能为他所用，真正的高处得是我自己爬上去，才能坐得稳，才能令人信服。” 顾景昭低声：“你还记得那次在盂县河中发现的尸体嘛？” 沈瑶点头。 “那是炼器师的尸体，他们如今不知道在哪里，等着人为他们鸣不平。”顾景昭的眼神挪到了那细碎的烛火上。 微微的烛光照在他的侧脸，将他的一字一句衬得越发坚定。 “太子于我有知遇之恩，你对我有相伴之义，而我对你……”顾景昭柔柔的看着沈瑶：“有倾心之情。” “所以沈瑶，看到你在担心我，我很开心，可是我一定要去。” 不管是为那些冤魂，还是为了之后夺位的那场血战。 他都要去。 他看着沈瑶，安慰她的心：“你不必担心，我不管回不回得来，太子都会护你安全。” 沈瑶深深叹了口气。 她知道，他们是踏着结局来的，他们一路冒险至此，已经没有选择。 “顾景昭，回来之后，我其实总是再做同一个噩梦。”沈瑶喃喃道：“我梦见我在临江那冰冷的水中，挣扎不脱，被活活溺死，在鸳鸯林的时候，我做的梦也是这个，只不过那次更加真实，我一度分不清楚，那到底是梦，还是我不太记得的前世。但不管是什么，总归是噩梦，以致我夜夜不得安眠。” 她抬头，坚定的看着顾景昭：“所以，顾景昭，我希望你不会让这个噩梦重演。” 她说着，下床到了梳妆台前，拿了两个镂空小金球回来。 镂空小金球里嵌着一粒小小的药碗，是老神仙给的药，顾景昭认得。 小金球被一条细绳系着，成了一条项链。沈瑶抬手，将一条系在了顾景昭的脖子上。 顾景昭握住了她的手，给她安定的力量：“放心，这次绝不会。” “顾景昭，你说你要走，但你却没说要我等你。” 沈瑶说着，顾景昭便放开沈瑶想要躲避。 可沈瑶却反手握住顾景昭，不让他逃。 她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半点玩笑的承诺：“顾景昭，你若能回来，我便爱你。” 顾景昭瞬间像是被击中一般，他愣在原地，眼睛里面全都是不可置信。 好像在怀疑自己听错了，又好像是觉得沈瑶在骗自己。 他张嘴想要问什么，可却迟迟没能张口。 像是心有灵犀，沈瑶知道顾景昭在想什么。 她在他的掌心捏了捏：“顾景昭，我说了，我不骗你。” 顾景昭听着，他的眸色瞬间亮了，像是将外面的星子摘下来，放进了他的眼中。 沈瑶问：“你何时离开，何时归来？” 顾景昭握着她的手，一点都不舍得放开：“连夜启程，一月必归。” 在陛下驾崩之前，他必须要回来，若是他没有回来，那便再也回不来了。 “好，那就一月为期。”沈瑶倾身，在他的唇边轻轻地吻了吻。 这吻比不得那夜的缱绻，也比不得刚刚的热烈。 可就这么轻轻地点了几下，顾景昭便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烧，有些红，他有些害羞。 沈瑶吻过他的唇角，一路挪着滑过他的脸颊，最后停到了他的耳边。 她既勾引，又带着威胁和镇定。 “你若回不来，我便会离开上京，跟着江岑到汴京，不会再回来。” “顾景昭，你记得，我们同进退，共输赢。就算是一败涂地，我们也一起。” －－ 顾景昭连夜离开上京，他离开之后，沈瑶便在府中闭门不出，装作被伤了心，甚至连铺子也无心管理。 江芷岚听到沈瑶从顾府搬走的消息，便立刻跑了过来。 她原本是想来打听一下消息，可一见到沈瑶恹恹的样子，她一下子怒火中烧，只顾着为沈瑶鸣不平。 “那顾景昭也太不知好歹了，当初瑶姐姐你不管不顾的只爱他一个，宁可绝食也要嫁给他。整个上京都知道他是个什么处境，不是个好姻缘，可是姐姐你这都嫁了！之后跟着他在侯府吃糠咽菜没有自由都不说了，不仅这样，姐姐还跟着他去盂县，要不是姐姐，他现在还在盂县种地呢！” 江芷岚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堆，一转头，发现沈瑶还是情绪不高。 她有些心疼：“瑶姐姐，这般冷冰冰的夫婿，不要就不要了！瑶姐姐定能找到一个更好的人！” 沈瑶其实并不是伤心，而是在担心。 顾景昭一去便是好几日，一点消息都没有。 她人虽在府中，但是外面的消息却日日都能传进来。 上京风声鹤唳，恐怕要乱。 “瑶姐姐，你不如跟我出去逛一逛散散心？”江芷岚说完，她收住了话头，随即小声道：“上一次，我与哥哥跟瑶姐姐说的事，瑶姐姐是如何想的，可做了决定？” 沈瑶回神，她摇摇头：“没有，我还得等一等。” 她得等一等，顾景昭会不会回来。 沈瑶看着江芷岚：“你定也知道，上京如今是个什么情景，你若是害怕，便跟着你哥哥回上京，若是我要离开，便立刻通知你们，到时候你们再来接我也不迟。” “不要，我和哥哥商量过，就在这里等姐姐，”江芷岚想了想，将江岑的话转述给沈瑶：“我哥哥说，不论是哪位殿下登基，他都是天子门生，而今他的权力并不在上京，所以没有人会动他，瑶姐姐不必担心。” 沈瑶点头。 现在他们兄妹确实安全，但如果要是加上了自己呢？ 估计只有将沈家的家产尽数交出，才能保自己的性命。 想到这，沈瑶叹了口气。 兜兜转转，她和顾景昭，好像又被逼到了与上一世同样的境地。 看着沈瑶叹气，江芷岚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只道：“瑶姐姐别生气，大不了我们就与他一封和离书，日后分道扬镳，再也不生气了！” 沈瑶淡淡的笑了笑。 江芷岚倒是让她想起来了件事。 顾景昭之前写的那封和离书让她放在哪了？ 待江芷岚用过晚饭离开，沈瑶便回到房间，将之前装着和离书的那个锦盒拿回来。 这锦盒自从盂县回来之后，她便没有再打开。 沈瑶想着，便抬手将锦盒打开。 原本放在里面的和离书不翼而飞，反倒是留下了一枝金簪。 沈瑶愣了愣，想了下便知道，这是顾景昭做的。 他不想和自己和离，所以偷偷把那张和离书偷走了？！ 想到这，沈瑶一下子笑了。 这顾景昭，往常看他一副少年君子的样子，怎么还会做这么偷鸡摸狗的事？！ 不过…… 他这簪子倒还挺好看的。 是自己往日最喜欢的。 而且仔细看过去，这金簪竟然与她给顾景昭打造的那枝桂花簪是一对。 倒是用心了。 沈瑶将金簪再手中反复看了看，随即反手将金簪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她照着镜子，镜中的人是自己，但她心中的人是顾景昭。 自沈瑶闭门不出之后，那二皇子和桑宁公主便像忘记了她一样，没有再来找她的麻烦。 顾景昭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但现在明显，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如今上京城中的高门贵族，站队的人已经开始活动，不站队的便紧闭门户不与人接触。 陛下也许久都没有上朝，这消息也渐渐的传到民间，现在依旧没有改立太子的圣旨，陛下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 他依旧要将皇位传与太子。 这些事情不是沈瑶应当知道的。 她现在能做的，便是在府中，等着顾景昭回来。 拿着二皇子的证据，避免即将到来的那一场血战。 沈瑶从未觉得一个月过得那么慢，但又好像一抬眼，便要到他们约定的归期。 还有两日，依旧没有顾景昭的消息。 沈瑶每日在府中等着，刚开始的时候，她还能看看账本打听打听消息，可是现在时间越近，她便只能在房间中等着。 可她还没等到顾景昭的消息，便等来了二皇子派来的人。 那些侍卫破门而入，对着沈瑶道：“顾夫人，二皇子有请。” 沈瑶心中大震，还不等她回话，两个宫人便上前，用蛮力将她绑住，直接扔进了马车中。 沈瑶动弹不得，她不知道她被绑来，是因为顾景昭拿到了证据，还是二皇子想要沈家。 她不能慌。 她需要冷静。 马车一路向前停下，按照路程，这里是皇家别院？！ 沈瑶被宫人带着下了马车，她被带着往别院中去，到了正厅，她发现除了二皇子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 林婉清？ 林婉清坐在上座，她看着被绑来的沈瑶，勾了勾唇，朝着二皇子道：“殿下这是何意？将我与顾夫人同时绑来，是打算请我们吃酒嘛？” “林小姐不必着急，等日后我再请林小姐吃酒，今日请二位过来，是有另外一件事。”二皇子笑着，看着被推跪在地上的沈瑶，道：“不知顾夫人可知道，顾大人如今在何处？” 是冲着顾景昭来的？ 沈瑶摇头：“民妇不知，自上月民妇与顾大人起了些纠纷之后，便离开顾府，如今已经与顾大人许久没见，并不知他在何处。” 二皇子微微点头，他道：“既然这样，那便请二位在别院多待些时日了。” “实不相瞒，顾大人如今不在上京，而是替太子殿下去外面找本皇子的事，本皇子想着，他就算带着东西回来了，也要顾及着些别的事，说不定能与本皇子做个交易。” 二皇子笑着道：“就是不知，他是更在意自己貌合神离的夫人，还是更在意自己喜欢已久的心上人了呢？”【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 完结＆番外 第90章 （正文完） 夏末的天气不定, 疾风骤雨，万里晴空互相变换亦是常事。 刚刚还晴朗的天气，不过一刻钟, 便已经是大雨倾盆。 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将院中的娇花树木砸的垂下了头, 不过须臾，地上便铺满了被砸落的花瓣树叶。 沈瑶跪在地上，听着二皇子的话, 她心中倒是松了口气。 如今自己还能被二皇子抓过来，应当就说明，顾景昭他没有被抓住，他还没有死。 坐在上位的林婉清闲适地换了个姿势，她用手撑头，对着二皇子笑了声：“看来二皇子你可没做什么好事啊。” 二皇子闻言也不恼，只微微颔首：“林小姐放心，我只是暂将小姐请来做客，日后若我登基，你我还有好姻缘。” “这样啊。”林婉清抬手将放在旁边的茶杯端起，随意的道：“二皇子为何不现在就将我强占了去，到时候你去与我爹说，说不定他就会将我嫁给你，然后支持你呢？” “林相人品贵重, 本皇子自是不敢。” “也对, 毕竟我爹他最讨厌受人威胁, 若是你真的强占了我，他说不定会将我们两个一起都杀了。”林婉清淡淡的喝了一口茶，好似在说什么不相干的事。 林相雷霆手段, 他一直以来都没有在太子和他之间选择，便有观斗兽之意。 二皇子笑着低头。 待他登基，不管是母家外戚，还是权臣林相，他统统都要将他们解决。 但现在，他只能伏低做小。 满腔的怨恨无处发泄，他站起身：“林小姐便在后面的湖心小筑休息几日，待我办妥了事，定会亲自接小姐出来。” 二皇子说罢，他扫了眼在低声瑟瑟发抖的沈瑶。 “将顾夫人请进柴房。” 旁边的宫人应声后便要将沈瑶扭送到后面。 可一直没有正眼看沈瑶的林婉清却突然开口：“且慢！” 二皇子望过去，便看着林婉清起身走到沈瑶旁边。 她淡淡道：“我贸然过来，也没带贴身婢女，我看顾夫人就不错，让她跟着我服侍吧。” 二皇子扫了眼林婉清，无所谓道：“就按林小姐的意思吧。” 不多时，林婉清和沈瑶便被带到湖心小筑。 湖心小筑除了前面的房间外，后面还有一个小小的耳房。 沈瑶和林婉清被带到房间中，宫人便退下去，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 林婉清不甚在意，她闲适地走到窗边的矮榻上坐下，悠闲地晃着扇子，好像在哪里并不重要。 沈瑶身上的绳子已经被解开，她走到林婉清面前行礼：“谢过林小姐。” 林婉清闻言，连头都没回：“顾夫人可真是有趣，我要你当我婢女，你竟还谢谢我。” 她的扇子晃啊晃的：“你不应该骂我高贵什么，凭什么要你做侍女，这不是在折辱你？” “这里的宫人许多，想来林小姐根本不缺什么侍女。”沈瑶行礼的姿势没变，“若是没有林小姐，如今我应该是在柴房，到时候死活他人可就不知了。” 沈瑶说罢，林婉清却停了扇扇子的手，扫了一眼沈瑶：“起来吧。” 她随意地用扇子指了自己的旁边：“坐。” 沈瑶起身坐在林婉清的旁边，只听得她道：“你看见我不生气？” 沈瑶侧头：“为什么要生气？” “外面都传言，顾景昭心仪我。”林婉清眸色淡淡的看着沈瑶：“传闻你钟情顾景昭，宁可绝食五日也要嫁给他，可你见了我，竟然不生气？” “顾景昭他不喜欢林小姐，只是知道林小姐的处境，想要帮你脱离苦海，所以我没有必要生气。再者……”沈瑶略皱眉：“就算是他真的心仪与你，我也不应当恨你，毕竟就算是他不喜欢你，也还有别人。” “顾夫人倒是通透。”林婉清看着沈瑶，有些赞赏：“不过你刚刚说，顾景昭想要救我脱离苦海，是想如何做？” 沈瑶顿了顿。 上一世顾景昭想要陛下赐婚，但未成。 这次虽沈瑶不知道顾景昭要如何做，可顾景昭应当不会再娶她。 沈瑶只道：“具体的不知，但还请林小姐耐心等待，事情会有转机的。” “转机？”林婉清淡淡的哼了一声，“整个上京的人都知道我只是林相手中的棋子，只要林相在位一日，我便永远都逃离不开，谁都救不了我。” 还不等沈瑶说些什么，林婉清忽然像是开玩笑一般，她半真半假用扇子遮面：“你说，若是这次我死在这里，是不是所有人的如意算盘都打空了？” 听罢，沈瑶心下一惊。 林婉清虽然在笑着说，可她的眼神却很认真。 沈瑶心中一慌：“林小姐……” “我记得上次我见到顾夫人的时候，我们刚好在一起看了傀儡戏？”林婉清慢慢地道：“你说，这世间的人是不是都如那傀儡一样，那傀儡若是想逃开，是不是就得将控制自己的绳子剪断，最好是将戏台也给烧了，这才更能彻底一点。” 林婉清缓缓转头，像是在认真询问：“我觉得此处风景极好，若当成葬身之地也还不错。你觉得呢？” “林小姐！”沈瑶敛眉，下意识地拽住林忘情的袖子：“你想要做什么？” “你不必怕，这是我自己的事，不会连累你们的，说不定还会顺手帮你们一把。”林婉清道：“那二皇子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在他手中的性命不计其数，相比之下，那无用的太子或许更适合登基，只不过……” “我可不稀罕做什么皇后。” 她蓦地看向沈瑶：“有时候我真的很羡慕顾景昭，他竟然能从侯府的那个沼泽中爬出来，可我只能一直被关在暗无天日的丞相府。” 沈瑶坚定道：“林婉清，你也可以，相信我，你真的可以，只需要等待时机。” “时机？我已经等了太久了。”林婉清笑着，全然不在意，“顾夫人有劝我的功夫，不如多担心担心顾景昭他能不能回来。” 因是皇家别院，就算是困在此饭食也没被苛待。 林婉清完全不像是被软禁，倒像是到此处来游玩。 沈瑶有些心神不宁，她坐在门前数着时间。 距离顾景昭说回来的时间，还有一日。 可是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直到最后一夜的傍晚，几日没有出现的二皇子命人打开门。 他明显几日都没有休息，但脸上除了疲惫之外，还有侥幸获胜的欣喜。 他先是朝着林婉清颔首，随即走到沈瑶身前：“顾夫人节哀，刚刚得到消息，顾大人在外不幸身亡。” 沈瑶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立在原地！ “你说什么？！” 二皇子重复了一遍：“请顾夫人节哀。” 沈瑶一时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二皇子扫了她一眼，也没有伸手去扶，而是居高临下道：“顾夫人的家业丰厚，如今顾大人没了，这偌大的家业你一个人恐怕也撑不下去，不如将沈家交给本皇子？” 二皇子说罢，他转身离开，并没有要放人走的意思。 他行至门口：“顾夫人好好想一想，林小姐若是无事，也帮本皇子劝劝顾夫人。” “是钱要紧，还是命要紧。” 二皇子一离开，门外的锁重新落下。 沈瑶现在脑子有些空白，她第一反应便是顾景昭不会死。 沈瑶抬手抚着胸口。 那是老神仙给的假死药，另外一颗在顾景昭的身上，是离开前她亲手给顾景昭戴上的。 那顾景昭的死掉的消息，是不是就不可信？！ 对！ 一定是这样！ 距离顾景昭说定要回来的时间还有一日，他肯定会回来！ 沈瑶呆呆地坐在地上。 林婉清从矮榻上起身，她慢慢地走到沈瑶面前蹲下：“沈瑶，你刚刚听到了吗？若是你不把钱交出来，你就不可能踏出这个别院。而且你不会真的以为可以离开皇家别院？我实话告诉你，不管沈家的钱你交不交给她，他都不会让你活太久。” 沈瑶思绪有些混乱，她点头：“我知道。” 林婉清看着沈瑶的表情，沈瑶的面上没有慌张也没有害怕。 她只抚着自己的胸口。 是担心。 林婉清蓦地笑了—— 看来沈瑶钟情顾景昭，倒不是假的。 “其实我有一个好方法。”林婉清蹲在沈瑶的面前，用扇子遮住声音：“顾景昭我救不了，但那二皇子，我却可以顺带着，帮你杀了他。” 沈瑶猛地抬头，看向林婉清的眼神说不清楚是什么。 林婉清抬手，将自己头上的簪子随手摘下，只见那簪子和往日的不同，珠花的另外一端，竟然是一柄尖锐的小剑！ 林婉清看着发簪，用指尖微微的点了下：“这发簪上我淬了毒，伤口就算是可以愈合，但毒却解不了。” 沈瑶清醒了不少：“你恨二皇子？” “也不算，只是他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不仅是你们沈家，上京城中其他的人也都在受他胁迫。”林婉清笑着：“反正我也是顺手的事。” 沈瑶蓦地明白了她想干什么！ 沈瑶起身，拉住林婉清的手：“我或许有办法能够救你！” 林婉清被拉得一愣：“你？” “是，我与顾景昭的事情林小姐应当不知道，我能帮顾景昭离开侯府，也能帮你离开，只是你需要陪我一起等着！” “等谁？” “等顾景昭。”沈瑶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全都是坚定：“他一定会回来。” “他回不回来我倒是不知道，不过你说是你帮顾景昭离开侯府，这个我倒是有些好奇。”林婉清将发簪插回到发髻中：“反正也闲来无事，你便来说说？” 这一夜，林婉清和沈瑶谁都没有睡着。 沈瑶将自己与顾景昭走来的一路与林婉清说着，自己也渐渐的定了定心神。 他们两个一起走了这么远。 顾景昭这次，也一定会回来。 林婉清原本只以为不过是世间痴男怨女的无聊故事，却没想到顾景昭和沈瑶刚开始的时候竟然是合作关系。 她道：“我倒是有些好奇，你们要怎么救我了。” 皇家别院往日极安静，可是今夜却不是这样。 黎明破晓之前最沉的黑夜，刀剑声叫喊声显得格外清晰。 听着声音，沈瑶奔到窗户旁，朝着声音来源处看。 隐隐的，她看到了一个身影。 他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提着剑，往湖心小筑的方向而来。 那冷冽的声音传来—— “二皇子，请问我夫人在此做客，微臣来接夫人回家，烦请二皇子让路！” 湖心小筑外，周围的死士将二皇子围在中间，他看着面前的顾景昭：“顾景昭！你不是应当死了嘛！我明明派人验过尸体，你根本没有呼吸和心跳，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刚刚在顾景昭拿着圣旨前来破门的时候，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诈尸？！ 顾景昭眸色沉沉，他紧绷着脸，冷声道：“二皇子不必知道那么多，二皇子养私兵铸兵器，草菅人命证据确凿，微臣奉旨捉拿二皇子，还请二皇子配合微臣！” “顾景昭，没想到你这般命大！”二皇子冷笑道：“当初我就应该顺带将整个盂县都夷为平地！” 二皇子说着，他回身指着湖心小筑。 火把照在他阴沉的脸上：“顾景昭，你今日若是敢动我，我便让你的夫人给本皇子陪葬！” 顾景昭闻言，眉色一敛。 他强忍着想要杀掉二皇子的心，闭了闭眼，原本冷漠的脸上多了些肃杀之气。 他攥紧了手中的剑，沉声道：“二皇子，陛下还在殿前等着！” 二皇子还未定罪，他如今只是要捉拿二皇子，若是现在他亲手杀了二皇子，那一桩桩一件件的罪行，便会被压在死亡之后。 二皇子，得活捉！ “皇弟何必再做这般挣扎。”蓦地，身后传来了太子的声音。 太子一身朝服，从远处朝着湖心小筑的方向走来，他最后定在顾景昭的身侧，拍了拍顾景昭的肩。 随即他对着二皇子道：“曹国舅已经被捉拿，曹家已经失势，你输了。” “我输了？！哈哈哈哈，我其实早就知道我输了！李泽，从始至终，父皇就只想传位给你，我不过是你的试金石！也是处理外戚的一颗棋子！”二皇子疯狂的又笑又骂：“当初父皇为了借曹家的势力，纳我母亲为妃，如今吃干抹净之后，便一脚把我们踢开，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发妻和你铺路！我生来就是个笑话！” “我母妃用我争权！我舅父意图控制我！我父皇拿我做刀！”二皇子疯狂的笑着，他道：“如今你要我跟你去见父皇，难道要让他把我的罪责坐实，好让大家都知道，你这个仁厚的太子，与我不同嘛！” “你们做梦！”二皇子说着，他带着人往后退，退到了湖心小筑前！ 这湖心小筑只有一条连廊连接岸边，二皇子带人堵在前面，谁都过不去！ 直到人近了些，沈瑶才借着火光确定，来的人是顾景昭！ 就知道，顾景昭一定会回来的！ 她的眼眶中不由自主地涌出了热泪，她想叫顾景昭，可是她却迟迟都说不出话！ 她想说的很多，可是又觉得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自己没有什么可说的！ 他回来了！ 他没死！ 而站在沈瑶旁边的林婉清却冷眼看着面前正在对峙的人。 她看着太子到了，但依旧想要和谈，她冷冷的道了句：“优柔寡断。” 随即她转身，端着烛火，轻轻点燃了满屋的幔帐。 她像是用画笔在纸上轻轻点着作画，没多久，整个湖心小筑中便被火星点燃！ 沈瑶闻到味道，她回身去看林婉清，发现林婉清已经将火点燃，随即手潇洒的一扬，蜡烛便落在了床榻上。 火舌瞬间卷了起来！ 而林婉清却笑着，她笑得释然，像是终于解脱。 “林婉清！你做什么！”沈瑶上前想要去拉林婉清，却被她躲开。 她道：“沈瑶，我相信你和顾景昭能救我出去，可是我有些等不及了，那个丞相府，我一日都不想回去！” “林婉清！你！”沈瑶回头一看，窗户在开着，旁边围绕的都是湖水。 她拉着林婉清想要往下跳：“林婉清，我们快跳！” “不了，你自己去吧。”林婉清站在原地，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眼睛里没有任何惧怕，“我想留在这里。” 沈瑶知道，从一到这里，林婉清想的便是这件事！ 她早就有赴死的心，顾景昭定是早就知道，所以他才不惜一切代价要将林婉清救出来！ 他们有着同样不得自由的人生。 顾景昭这一世，他离开了侯府，他得救了。 而林婉清，却是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让自己离开。 “林婉清！我有办法！” 沈瑶蓦地想到了什么！ 她忍着浓烟上前，冲到林婉清面前，将脖子上的项链拿出来，道：“这是假死药，吞下去之后便会失去呼吸和心跳，直到几日之后才会醒来，你若是信我便吃下去，几日后，我带人将你救出来！以后林婉清便是真真切切的死了！你永远都不再是林婉清了！” 沈瑶将药丸捧在手上：“林婉清，你信我嘛！” “我信你。”火光照在林婉清的脸上，将她白皙的脸照的通红：“可是这么珍贵的东西，你为什么要给我用？” 她笑道：“是为了顾景昭？” “不仅仅是因为他。”沈瑶抓着她的手，用尽了力气：“当你说你要顺手杀了二皇子的时候，我便觉得，你这个人很好。” “最起码，你想要救我，这不是假的，所以……”沈瑶定定的看着她：“我现在便来救你！” 沈瑶给人施过恩，也得到过他们的回报与帮助。 而现在，她也是一样。 湖心小筑的火势越来越大，眼看着窗边也被卷起了火，若是现在不走，便在没有机会！ 沈瑶拉着她的手：“所以，这次你跳不跳？” 而在看到湖心小筑着火的瞬间，太子便立刻下命：“上！” 但在他下命之前，顾景昭便不再顾其他，他将火把一扔，持剑朝着湖心小筑冲去！ 那条连廊上都是死士，连廊的尽头是二皇子。 那些死士挡在前面，死死地封住了路！ 他悬身上前，刀光剑影间，他刀刀致命，一击必中。 沈瑶还在里面！ 他要快些过去！ 顾景昭这般想着，手下的动作越来越快，他一人一剑，将所有挡在他面前的死士一一击退。 他身着玄青劲装，在黎明破晓之时，立在二皇子身前！ 他白皙的脸上沾染着鲜血，眼中尽是杀红的血色。 他剑上的血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声音不大，但血腥气极重。 他像是从地狱而来的罗刹，在破晓的光中，却感觉不到他身上任何的温度。 他冷眼看着二皇子，道：“让！” 二皇子见着见面的顾景昭，他有些害怕的发抖，还不等他说话，便听着湖心小筑中，有人落水的声音！ 顾景昭闻声，瞬间转过头，他当即扔下手中的剑，投身到了湖中！ 朝着沈瑶的方向游过去！ 坠入湖中的瞬间，沈瑶一时也分不清楚，这里到底是哪里。 是前世她的葬身之地临江，还是皇家别院的湖中，甚至是折磨她许久的梦魇！ 入水的瞬间，她有些失去了意识。 可是！ 这次不是！ 什么都不是！ 她睁开眼，竭力的保持着自己胸腔中的空气，她得等着，这次顾景昭一定会带她离开！ 从这个湖中，从临江，从她的梦魇中离开！ 上一世她说自己信他。 这次也是一样！ 她这般想着，腰间猛地被一只有力的手狠狠揽过去！ 沈瑶睁眼，入眼的便是顾景昭那英俊的脸！ 猛然间，他的脸好像与上一世重合。 他说的。 会带自己离开。 他没有食言。 在下水的瞬间，顾景昭脸上的血迹就被湖水冲刷干净，他狠狠地将沈瑶揽在怀中，带着她一路游着，回身上岸！ 到了岸边，顾景昭将沈瑶打横抱起，将她放在低声，满脸焦急和慌张：“瑶瑶，你还好嘛？” 沈瑶笑着将他的手拉过，她淡淡的笑着，好像怎么看也看不够面前的人：“我没事。” 顾景昭轻轻松了口气，他张开臂膀，将沈瑶圈在怀里。 二皇子已经被拿下押走。 一旁将林婉清救上来的侍卫对林婉清进行了抢救，可是林婉清却依旧没有呼吸。 最终，那侍卫跪在太子面前，道：“禀太子，林相之女，已溺水身亡。” 太子愣了愣，闭眼道：“孤知道了。” 说罢，太子走到顾景昭面前，低声道：“阿昭，我先送林小姐回府，你们收拾妥当之后可以休息几日，再来见孤。” 顾景昭低声道：“是。” 他看着林婉清的尸体被太子带走，暗暗地攥紧了拳头，他还是没等做到。 直到沈瑶伸手，戳了戳他的拳头：“没事，是假死药。” 顾景昭放开沈瑶，低头去看她。 沈瑶笑着，像是一只狡黠的小猫：“你说，我这不算是欺君吧？” 顾景昭握住她的手：“当然不算。” 他们互相对望着。 此时天光破晓，连日的雨已经结束，笼罩在半空中的乌云也已经消散。 带着温度的朝阳照在他们的脸颊，笼罩在他们的身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 沈瑶抬手，将头上顾景昭没有亲自送出的金簪拿下来，对他道：“顾景昭，我说过的，你要是能够回来，我便爱你。谢谢你能够回来，没有让我的噩梦重演。” 顾景昭看着她手中的金簪，便知道她定然是发现了和离书已经消失。 他抬手，将金簪收回：“明日给你做个好的。” “不要，就这个！”沈瑶将头靠过去：“你给我戴上。” “嗯。”顾景昭淡淡应着，抬手将她松了的发髻重新挽好，最后将簪子戴在她头上，“好看。” 沈瑶在他的面前低低出声：“顾景昭，我刚刚想了想，我们之前的契约差不多要到期了。” 顾景昭听着，他愣在原地。 随即，他便听着沈瑶抬头，看着他：“所以顾景昭，你想不想跟我延长这个契约？” 顾景昭眼睛亮亮的，他弯唇道：“延长到多久？” “多久啊……”沈瑶伸出手，想要与他拉钩：“你我契约，不死不休。” 顾景昭看着面前的小姑娘，她说她来爱自己，她真的来了。 带着永生永世的承诺，和她略有些谨慎小心的爱。 来了。 他们是伙伴，前生今世始终重诺。 他们在相爱，前生今世不死不休。 “好。”他伸出手，小手指勾上了沈瑶的，沉声应道：“允卿之诺，此生必践，愿吾妻得偿所愿，永享酣眠。” （正文完） 第91章 番外一 从皇家别院出来之后, 天已经大亮。 沈瑶一身湿漉漉的被顾景昭打横抱着往外走，她的手圈在顾景昭的脖子上，头埋在他的怀里。 顾景昭低头看了眼她。 从刚刚重新签订契约开始沈瑶就一直这样,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顾景昭怕沈瑶着凉，步子又大又急, 直接抱着人出去。 马车早就在外面等着，顾景昭将人抱出去，春果立刻小跑着过来, 带着哭腔：“姑娘……” 听到声音，沈瑶才把头从顾景昭的怀里挪出来。 她安慰的笑了笑：“我没事，就是掉水里了。” 听到是这样，春果才小小的松了口气跟在沈瑶旁边。 顾景昭走到马车旁边，将人抱着上去。 沈瑶被稳妥的放在马车上，顾景昭扯出放在柜子里的薄毯子，将沈瑶兜头裹住。 沈瑶被包裹的严实，她小声道：“我衣服都要干了。” 如今是夏末，就算是早上天也不算凉。 “裹好。”顾景昭又将毯子往上裹了裹，随即坐在她的旁边，长臂一揽，将人带毯子直接环抱在自己的怀里。 沈瑶面上一红，她不自觉地动了动。 就算是再亲密的动作都有过，但是像现在这般的贴近, 沈瑶的心却是砰砰的跳。 其实从刚刚开始, 她就是这样了。 她没想过之后和顾景昭要怎么相处, 她之前没有与别人亲近过，只想着应该和以前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 当顾景昭抱她抱起来之后，她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的心根本控制不住的跳。 她的脸不自觉地在发红。 不用看到顾景昭的脸, 只是埋在他的怀里，闻到他的味道，她就不自觉地想要攥紧他的衣襟。 这一路上她只有一个想法。 完了。 顾景昭好蛊人。 现在被顾景昭这么抱着，沈瑶也是满身发热，马车离开之前，她问：“你不去找太子？” “不去。”顾景昭将下巴放到沈瑶的肩膀上，他微微闭着眼睛：“我已经将全部的证据交给太子了，盂县那些冤魂会得到公正。二皇子会付出代价。” 顾景昭说着，他卸了身上的力气，与沈瑶靠在一起。 他连续几日马不停蹄的奔波，终于在到了上京，却没想到第一个消息，便是沈瑶被二皇子抓了起来。 他奔着到了皇家别院，终于将沈瑶救了下来。 他现在有些累。 他就想抱着沈瑶好好睡一觉。 沈瑶的肩膀处沉甸甸的，她被人满满的抱着，也叹了一句：“那就好。” 马车外面的春果小声问了一句：“姑娘，去哪里？” 沈瑶动了动，她瞧了眼闭着眼睛的顾景昭，道：“回别院。” 她刚说完，便觉得箍着自己身子的胳膊紧了些。 沈瑶被勒的不行，她挣扎了两下：“顾景昭，太勒了！” 顾景昭听着，但他根本就没松开力气，只在她的耳边问：“刚刚不是都说好了嘛？怎么不回家？” 原来是因为这个…… 顾景昭的胳膊没动，带着一股倔强，好像非要问出来一个结果。 “如今二皇子的事情未定，那曹国舅和公主不一定会安分，现在我大张旗鼓的跟你回去，那桑云公主说不定会狗急跳墙，所以现在我们还是等太子登基之后再做计较。”沈瑶劝道：“反正我答应过你的事情，绝对不会食言。” “好，那就等等。” 顾景昭不情不愿地应下。 他虽然觉得没有什么，二皇子比不可能再掀起风浪，但沈瑶一向是求稳的，她既然这么说了，那便这么做。 毕竟，她一直想要的是一个听话的赘婿。 顾景昭这么想着，但手上的力气没变，就是要把沈瑶抱的紧紧地。 沈瑶挣扎了两下却挣扎不开，最后只能由他去。 马车哒哒的走在清晨的街道上，两个人互相靠着最后到了别院，马车停下之后，顾景昭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 沈瑶从毯子里伸出手拍了拍他的手背：“顾景昭，到了。” 顾景昭不应。 沈瑶继续拍：“顾景昭，醒一醒。” 顾景昭还是没出声，甚至还蹭了蹭沈瑶的脖颈窝。 沈瑶真的无奈：顾景昭之前并没有这么无赖，难道是这几日在外面累成了这样？ 沈瑶这么想着，便也没有再闹他。 外面的春果叫了一声，沈瑶小声的回：“等一会儿。” 马车外面就再没有了声音。 沈瑶与顾景昭又靠着休息了一会儿，沈瑶感觉外面的天已经大亮，她才抬手直接将顾景昭晃醒：“顾景昭！” 顾景昭眼睛没有睁开，脸倒是不同寻常的红。 沈瑶愣了下，她伸手探到顾景昭的额头上，被他的温度烫了一下。 好家伙。 她是没有着凉，顾景昭却是发烧了！ 还不等沈瑶叫春果去请大夫，外面便春来了江岑的声音：“沈大姑娘可回来了？” 沈瑶愣了下：这个时候江岑怎么来了？ 一直靠着沈瑶睡着的顾景昭在听到江岑声音的时候蓦地睁开了眼，还不等沈瑶回答，他便探头，直接封住了沈瑶的唇。 沈瑶：“唔……” 她想要问问顾景昭，但是声音却不能太大。 她能感受到江岑就站在马车外面，若是让他听到了声音，她还要不要活？ 而且！ 这个顾景昭什么时候吻技这么好了？！ 之前他们也亲过的，可是仔细想来，还没有过这样亲过。 原本沈瑶以为只是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可是原本只吻着她唇角的顾景昭却抬手拢住了她的后脑勺，强迫她与自己无限贴近。 趁她不注意的时候，顾景昭撬开了她的唇，与她的唇齿彻底相融在一起。 沈瑶睁大了眼！ 唔唔！ 沈瑶的呼吸与顾景昭的缠在一起，她脑子忽然混沌起来，只能感受到顾景昭极热的呼吸，还有细碎的啧啧水声。 她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直到外面的声音传来，她才惊醒—— 啊啊啊啊，江岑还在外面！ “沈大姑娘！你在马车上嘛？” 江岑的声音带着清晨清冷的感觉，沈瑶一下子就清醒了。 她睁开眼睛，强硬的往后仰着头想要离开，可是顾景昭的手却紧紧地控着她的头，不让她逃开。 只要有一点缝隙，他便追着上去，亲的比上一次更狠！ 沈瑶觉得顾景昭好像是故意的！ 他不可能不知道外面有江岑在！ 现在不用想，她肯定脸和唇都是一片红红的，根本见不了人！ 沈瑶生气了，她真的生气了，于是她狠狠地在顾景昭的唇瓣咬了一口。 这一口不轻，顾景昭睁眼，刚好对上了一双略带愠怒的杏眼。 他缓缓地放开了沈瑶，唇啄着一点一点挪到了她的耳垂处。 轻声问：“他怎么来了？” 沈瑶哪里知道？ 沈瑶哼了下没回答他，而是缓匀了气之后，才端着声音道：“江大人，我刚刚落水，现在不便相见，江大人可有事？” “落水？”江岑明显紧张了一下：“可有受伤？我刚才听说二皇子将你请到皇家别院便赶过来，你可有事？” 沈瑶道：“没事，江大人不必担心，都已经解决了。” 江岑松了口气，道：“那就好，既然沈大姑娘不便相见，那我就先离开，只一样，之前与沈大姑娘说可以带沈大姑娘离开，还望你好好想一想，若是有了决定，便可以去找芷岚。” 江岑的话刚一落下，沈瑶便感觉到顾景昭放在自己腰上的手紧了一下，她抬眸就看到了顾景昭的眼神。 他在生气，有些危险的掐住了自己。 他的眼神里面分明想要冲出去，想要告诉江岑她才不会离开！ 可是沈瑶却压住了他的手。 他有些委屈的看沈瑶，听着沈瑶回道：“好，我知道了，多谢江大人。” “那在下便先离开了，待沈大姑娘收拾妥当，在下再来拜访。”江岑说罢，他的脚步声便离开。 在他离开的瞬间，沈瑶的腰便被强硬的揽过去！ 还不等她说什么，便是一个强硬的，带着些生气的吻亲了过来。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甚至带着些粗鲁，像是一只发疯了的小狗在胡乱的啃人！ 顾景昭你是狗嘛！ 沈瑶这话根本说不出来，因为全被他的吻封住！ 沈瑶刚开始还在拒绝，可是顾景昭却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狗力气，竟然这般使劲儿，推都推不开！ 沈瑶推了几下也放弃了，直接揽着他的脖子，也狠狠地亲！ 他们两个像是两只小狗在打仗一样，谁也不让谁！ 可沈瑶到底不敌顾景昭，到最后她的脑袋有些发懵，完全喘不过来气，甚至眼睛还有些冒金星。 她的力道缓了下来，而顾景昭也清醒了一点。 他没舍得放开沈瑶，而是浅浅的啄。 一边啄一边问—— “瑶瑶，你好像与他很熟？” “他为什么不叫你顾夫人？” “他凭什么要带你走？” 第92章 番外二 “顾景昭, 你是狗吗？” 沈瑶缓匀了气缓过来，她面色绯红靠在顾景昭的肩上细细的喘气。 现在不过刚刚承认他的身份，便像是小狗要在领地画圈一样, 恨不得全身上下都要自己沾满他的气息。 想到这，沈瑶张口咬了一下顾景昭的耳垂。 耳尖传来细密的轻咬, 顾景昭闭了闭眼，他有些难耐的咽着口水，但还不忘了问：“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想带你走？” “他们？”沈瑶小声的问了句。 “嗯。”顾景昭顺势往沈瑶的脖颈处靠, 绵长的呼吸拂过沈瑶的脖颈。 “贺铮，江岑，沈大姑娘……你外面到底还有多少人？” “没了，就这两个。”沈瑶下意识地回答。 话刚出口，她便惊觉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她猛地起身想要下车，却被顾景昭拉住手腕。 沈瑶一时不查，跌坐在顾景昭的腿上。 随即她的腰就被顾景昭狠狠揽住，大有她今日不说，就不放她离开的架势！ 顾景昭将她往自己怀里带，胸膛贴近她的后背。 刚刚的三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瑶瑶，你好像与他很熟？” “他为什么不叫你顾夫人？” “他凭什么要带你走？” 沈瑶知道顾景昭这个人犟起来比自己还要厉害，今天要是不给他一个答案，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按照刚刚他亲自己的架势。 说不定…… 他会在床榻上更过分！ “都是之前的事了……”沈瑶避重就轻，“当时你知道的, 我重生回来之后, 便想着找个人假意成亲, 他们两个便是备选。” 她刚说完，后脖颈蓦地一凉。 她迅速道：“不过我是第一个去找你的！” “真的？”顾景昭的语气缓了缓。 “真的！”沈瑶十分笃定。 过了好久，沈瑶才听到顾景昭无奈的“嗯”了一声。 他们两个已经在马车上很长时间了, 外面的春果一直都在等着，因为不知道里面的人都在干些什么，他们也不敢打扰。 只是感觉外面的光越来越亮。 沈瑶推了下顾景昭箍在自己腰上的手：“太久了，我要回去了。” 闻言，顾景昭揽着她的手没放开，而是换了个姿势，将她抱下马车。 沈瑶蓦地腾空，下意识地抱住顾景昭：“你干嘛？” 顾景昭低头看着她，一脸真诚：“回家啊。” 沈瑶：？ 她怎么没发现顾景昭之前是这么厚脸皮的一个人啊！—— 一连三天，顾景昭和沈瑶都没有出门。 这三天里发生了许多大事。 二皇子和曹国舅的事情败露，连带着曹贵妃也直接失势，陛下因此事病情急转直下，如今已经卧床不起，由太子监政。 林婉清的离开并未在相府造成多大的影响，林相在得知消息之后，沉默的帮林婉清操办了丧事，听闻他已经在族中找到了合适的小姑娘，准备认作义女。 林婉清因为还未出嫁，女儿之身不入林家祖坟，所以只在上京外找了一处地方，将其安葬。 是夜，顾景昭与沈瑶悄悄地到了坟地。 沈瑶被顾景昭拉着走：“快些，那些假死药的时效快要结束了！” 顾景昭淡淡的“嗯”了一声，脚下的步子加快，没多久就到了林婉清的墓碑前。 与林婉清所说的一样，林相好似从未在意过林婉清，她只是自己的操纵朝堂的工具，如今哪怕是死了，也仅仅是一座孤坟。 沈瑶心里有点难受。 顾景昭握住了她的手：“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为什么会把假死药给林婉清用？” “你一直都想救她出来，不过就算是你登上了高位，只要林相在一日，你就不可能将她完全救出来。况且那日……”沈瑶沉了沉语气：“火是她点的，她也没想出来。” 闻言，顾景昭沉默下来。 沈瑶本也没想告诉他，毕竟他两辈子都想放林婉清自由，可是这一次又是差一点，林婉清就彻底的消失。 沈瑶拍拍他的肩：“别多想了，赶紧挖吧！” 顾景昭点头，让跟着来的人一同动手。 新立的坟土都是松的，没多久便见到了漆红色的棺材。 顾景昭对着跟着来的两个人道：“可以了，你们先回去吧。” 那二人：“是。” 待人消失，顾景昭才将棺材盖掀开。 月色下，林婉清的面色清冷，没有半分活人的气息。 乍一看沈瑶还有些紧张，她拉了下顾景昭的袖子：“你之前用假死药也是这样嘛？” “嗯。”顾景昭点头：“再等等看。” “好。” 不多时，林婉清虽然面色还是惨白，但呼吸却渐渐有了起伏。 沈瑶睁大眼睛：“她好像醒了！” 顾景昭拉住她往前凑了凑，刚一靠过去便看到躺在棺材里的林婉清蓦地睁开了眼睛。 在这种地方睁眼还怪吓人的！ 沈瑶不由自主的往顾景昭的身后靠，顾景昭将沈瑶护在身后。 林婉清缓缓睁眼，第一眼便看到了自己正上方那皎洁的月亮。 她缓缓勾了下唇，从棺材里坐起身来，顾景昭和沈瑶便在她眼前。 她歪了下头：“你们来了？” “嗯。”顾景昭略点了下头。 听见林婉清说话，沈瑶也没有那么怕了，她从顾景昭的身后走出来：“林小姐，你看，我没有骗你吧？” “多谢。”林婉清说罢，便从棺材里爬出来，“这林相还算会做人，这棺材准备的还算舒服。” 说着，她一身素衣的走到顾景昭和沈瑶的前面，对着他们道：“那假死药应当很贵，我棺材里的这些随葬品你们看着拿，给我留一个当盘缠就好。” “倒也不必，说了是帮你的。”沈瑶连连摆手：“我不缺这些的。” 林婉清了然：“也是。” 她对着顾景昭道：“听说，你一直想救我出去？” 这是之前沈瑶告诉她的，若是沈瑶不说，她都不知道还有个人打算救她。 顾景昭确实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可是到最后，还是沈瑶出手，将她救了出去。 顾景昭声音有些沉：“我没做什么。” “有这份心，我便谢谢你。”林婉清抬头看了眼月光，转头对他们道：“天色不早了，那就麻烦你们将这里恢复原样了。” 林婉清说着便要离开。 沈瑶叫住她：“林小姐，你想去哪儿，我在外地还有些生意，不如你先……” 林婉清笑着回头：“不必麻烦了，我自有我的去处。” 沈瑶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顾景昭拉住：“随她吧。” 沈瑶顿了顿，也只好点头。 他们两个站在原地，看着林婉清越走越远，沈瑶问：“你说她会去哪里？” “之前听她说过，她想要游历山水当个教书先生，如今应当是想好了要去哪里。” “这样啊。”沈瑶也放心了些。 “沈瑶，谢谢你。”顾景昭蓦地道。 “谢我什么？” “谢谢你救了林婉清。”顾景昭十分认真。 沈瑶原本想说没关系，毕竟他们是夫妻又是盟友，自然心意相通。 只不过现在…… “顾景昭，那要是真的想要感谢我的话，那你以后就别再提沈胥和江岑了吧？” 这几日顾景昭总是时不时的打探她与这两位的事，她又不敢全说，只能有的没的打哈哈。 到最后，顾景昭虽面上不说什么，但每天晚上他都十分卖力。 这种日子，她真的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顾景昭自然知道沈瑶的意思。 不想让他追究？ 他真的没有追究。 只是想知道，那两个人到底凭什么敢当着他的面，一个两个的想要带她走。 现在他就算是不问了，也总要想点别的法子。 “好。”顾景昭点头，两个人边说边往马车的方向走。 马车停在不远处，夜里寂静，连马都不敢粗喘。 今夜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是顾景昭驾车而来。 沈瑶原本以为自己上了马车后，顾景昭便留在外面驾车。却不想他也跟在自己的身后上了马车。 没过多久，里面便传来了沈瑶的细喘和小声抱怨：“顾景昭，你不要脸，你刚刚不是答应了不再问了嘛！，你现在这样又算是什么意思！” 里面的声音未停，甚至越演越烈。 只听着一直埋头狠做沉默不语的顾景昭在沈瑶惊呼一声后低声的解释：“我刚刚没提他们。” “你！你轻点……”沈瑶轻声的骂，她咬紧牙不知道从哪里开始骂。 顾景昭他是没有提。 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就只知道做！ 她算是发现了！什么冷漠少年，什么有节有度！ 顾景昭完全就是小心眼，不讲信誉！ 说好了互相信任的好战友呢！ 她再也不要相信顾景昭的话了！ 第93章 番外三 天昌二十四年深冬, 陛下驾崩，传位于太子李泽，改国号为元宁。 先帝驾崩, 举国同哀三日，三日后李泽登基大典, 肃清曹国舅一党，二皇子数罪并罚，贬为庶人, 囚禁于偏殿，曹贵妃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自此，以曹国舅为首的外戚一党均被瓦解。 新帝重用新进举人广纳贤人，不问出身，以柔政肃清朝堂。 当一切都归于平静，此刻已是初春。 金宝阁内，沈瑶终于将正月里帐都算完，春果拿着茶点一直等在旁边，在沈瑶放下笔之后迅速端过去。 “姑娘，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已经一天了嘛，我都没感觉。”沈瑶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外面已经很黑的天。 春果这么一说，她倒是有些饿了。 她随手拈了一块糕点。吃了两口之后, 觉得还是得吃些顶饱的。 她起身拿起披风：“春果, 走, 我们下馆子去！” 春果赶忙跟着沈瑶往外走：“那姑娘可快点，再慢那些馆子的后厨就要熄火了。” 两个人脚步匆匆的往外走，一出金宝阁, 便看到顾景昭站在月色之中。 他一身官服，显然是刚从刑部出来，表情上还带着些许肃杀。 在看到沈瑶的瞬间，他面上的表情被温柔代替。 沈瑶看到顾景昭的时候倒是有些惊讶，她瞧着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的顾景昭，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入冬之前，沈瑶便禁不住顾景昭的软磨硬泡，最后只好离开别院，跟着他回到府里。 可是没过多久，太子登基之后便将顾景昭封为大理寺卿，专审外戚一党。 自此之后顾景昭早出晚归，沈瑶都已经记不清楚上一次见到顾景昭是什么时候了。 顾景昭走到沈瑶面前，将她手上的披风接过，仔细的给她披上：“今日大理寺的事情不多，我便早回来了些。” “大理寺还有事情不多的时候？”沈瑶笑着刺他，“不过你来得刚好，我正要和春果下馆子，你吃晚饭了吗？” 顾景昭摇头：“还没。” 两个人说着，一起上了马车。 车帘刚一放下，沈瑶整个人便被顾景昭带到了怀中，他的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他的官服笔挺，如今将沈瑶抱在怀中，宽大的袖子遮住了沈瑶的裙摆。 沈瑶小小的惊呼了一下，抬手握住他的手臂，稳住自己的身子。 感觉到顾景昭将自己搂的紧，她笑着道：“顾景昭，我可好久没见你，你别想用这招来哄我！” 沈瑶说的是逗他的话。 顾景昭忙，她也没闲着。 自从曹国舅倒台之后，整个上京的商圈从人人自危变得重新有活力起来，之前离开上京的商人也想着回来。 沈家如今已经是上京首富，沈家的生意又增添了不少，沈瑶自然忙得脚打后脑勺。 沈瑶被顾景昭抱着，他的腿长，沈瑶被抱坐在他的腿上，脚都能荡起来。 沈瑶翘着脚，精美的绣花鞋随着车身晃悠。 没听到顾景昭的回答，只感觉到他隐约间在隐忍着什么。 沈瑶觉得不对，她赶紧低声问：“顾景昭，你怎么了？” “陛下要立后了。”顾景昭低声回答。 “立后？”沈瑶回头：“是林相家的人嘛？” 林婉清已经离开了，听说林相已经在家族内找好了下一个姑娘，如今已经在林府，等着合适的时机便等着过继给林相。 “不是。”顾景昭微微低头，在沈瑶的唇边啄了一下：“是世家的一个女子。” “林相竟然没反对？”沈瑶有些惊讶。 “林相并未反对，”顾景昭箍着沈瑶的手臂更紧了些：“毕竟曹国舅的下场他也看的清楚，而且陛下已经答应，将林家的女子封为贵妃。” “也对，毕竟是继女，若是林相再不答应，那他的心思可真是路人皆知了。”沈瑶一歪头，“你是因为这件事情绪这么低落的？” 顾景昭将沈瑶的身子正过来，面对面的与她抱在一起：“我只是忽然觉得，我还是很幸运的。” “幸运？”沈瑶笑了下，她贴在他的耳边，小声的提醒：“顾景昭，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两个之前可是倒霉到被人逼着跳下湖。” 听着沈瑶的提醒，顾景昭低低的笑了一声。 “夫人说得不错，这点确实是很惨。但是……” 顾景昭谓叹了一声：“我遇到了你，就感觉没那么惨了。” “顾景昭……”沈瑶一脸严肃的看他，她伸手摁住了顾景昭的唇：“说！这油嘴滑舌，是跟谁学的！” 顾景昭微微勾唇，顺势在她的指尖吻了一下：“对着夫人，无师自通。” 听着这话，沈瑶心里麻酥酥的，可还是觉得顾景昭好像有些不对。 可不管沈瑶再怎么问，顾景昭就只会抱着她，再问就亲她！ 沈瑶真的觉得，顾景昭和以前简直…… 判若两人！ 待从酒楼吃饱喝足出来，沈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上马车就靠在顾景昭的肩上一路睡到马车停下。 “到了？”沈瑶迷迷糊糊地皱了下眉。 听见顾景昭低低的嗯了一声：“到了。” 沈瑶实在懒得动，她将手环在顾景昭的脖子上：“好困，不想睁眼。” “嗯。”顾景昭应了一声，抬手将沈瑶打横抱了起来。 沈瑶被稳妥地一路下车，进府，走了一段之后，沈瑶在不经意间睁眼，发现这根本不是顾景昭的府邸，而是她的别院。 沈瑶疑惑了下：“怎么回这儿了？” 当初不是顾景昭非要让她回去，现在怎么把自己给送回来了？ 顾景昭抱着她往卧室的方向去：“这几日有事，你就待在这里不要随意出门，三日后我来接你。” 闻言，沈瑶一下子醒了。 她拽住顾景昭的袖子：“顾景昭，你是要去办什么危险的事情嘛？是曹国舅的余党有什么麻烦嘛？还是陛下那里出了什么事？” 听着沈瑶紧张的问，顾景昭弯了弯唇。 “不是。”他安慰道：“你别紧张，不是什么危险的事。” 沈瑶盯着他的眼睛：“真的？” 顾景昭点头：“真的。” “好吧。”沈瑶又安稳的躺回到顾景昭的怀里。 这么长时间，这点信任她和顾景昭还是有的。 而且他的眼神，完全没有在骗人。 顾景昭将半睡半醒的沈瑶送回到卧房后自己便转身离开。 沈瑶也听话的三日都没有出门。 这段时间她太忙了，正好用这三天来恢复精气神儿。 直到第三天的晚上，顾景昭派人送来了一个箱子。 “顾景昭人呢？”沈瑶看着放在正厅的箱子。 “姑爷说半个时辰之后来接姑娘回去。”春果说着伸手打开箱子，待看到里面是什么的时候，春果惊讶的“啊呀”了一声。 沈瑶以为是什么吓人的东西，赶紧过去看。 只见箱子里面是一套厚重精美的嫁衣，还有一整套金色珍珠发钗。 “这是……”沈瑶念了下。 随即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住。 顾景昭这个人，从前以为他冷漠，可现在没想到竟然还会有惊喜？ 沈瑶走过去，将放在发冠旁边的信笺拿起来看。 是顾景昭的笔记—— 【望与娘子再拜良缘。】 “哼，他说拜就拜？”沈瑶虽这么说着，但却将信笺好好收起来，转身往屋内走：“春果，把东西拿上。” 春果跟在沈瑶后面也喜滋滋的：“好嘞。” 半个时辰，沈瑶换好了嫁衣也梳妆妥当，没多久便听着外面来人道，说顾景昭已经等在门外。 沈瑶拿起团扇：“走吧。” 明明已经不是第一次成亲，但在踏出门的那一刻，沈瑶蓦地好像明白了顾景昭为什么非要重新举行一次婚礼。 上一次高朋满座，礼数皆全，可唯一缺少的便是他们之间的真情实意。 而这次，虽只有他们两个人，可在踏出门的那一刻。 沈瑶真切的感受到了新嫁娘的感觉。 有些紧张，有些无措，带着些对未来生活的向往，还有对对方全然的信任。 这一次，她确信。 顾景昭不仅仅是一个最好的合作伙伴。 还是一个很好的爱人。 沈瑶这么想着，没多久便走到了正厅，一眼看到了等在那处的顾景昭。 他身着与自己相配的大红喜服，与上次成亲不同的是，他那时的青涩，如今已经全然蜕变成了沉稳。 见到沈瑶从远处朝自己走过来，顾景昭略微怔愣了一下。 沈瑶身上的婚服是他亲自选的，他这几次无数次想象过沈瑶将这喜服穿到身上的样子。 可是现在真当他看到了，他还是愣了一下。 他与沈瑶也已经朝夕共处了几年，可是他们之间的新鲜感却一点都没有消失。 甚至在看到沈瑶的时候，他还有一种独属于少年人的悸动。 他上前，走到沈瑶的对面，他侧身站在她的身旁，拉过她的手：“走吧。” “嗯。” 沈瑶低低的应着。 两个人一同出门，外面是准备的马车。 这场只独属于他们两个的婚礼，没有热闹，只有温馨。 沈瑶与顾景昭携手上了马车，旁边偶有路过的人还有些疑惑，这是谁家办喜事怎么这般冷清。 可是沈瑶与顾景昭不在乎。 马车也是重新布置过的，满是通红的绸布将马车装饰的喜庆。 而顾景昭也与那次不一样，他没有骑马，而是与沈瑶一起坐在马车中。 待完毕，春果她们举着贴着喜字的灯笼，跟在马车的两旁。 马车达达，从沈府的别院走向顾府。 沈瑶坐在马车上，心中还隐隐的有些期待。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沈瑶却蓦然觉得有些陌生。 “顾景昭，你这几日不会都在布置府里吧？”沈瑶举着扇子，但抬脚轻轻踢了下坐在她旁边的顾景昭。 “嗯。” “你都布置了些什么呀？” 马车缓缓往前走，还有不算短的一段路，足够他们两个说很多很多话。 顾景昭忍住不答，只道：“你到了就知道了。” 随即，他又轻声追了一句。 “我们的卧房，也重新布置了。” “唔？”沈瑶听着顾景昭的这话，她的脸“腾”的有些红。 啊啊啊啊，他为什么要重新强调卧房啊！ 沈瑶想着，她偷偷的瞟了一眼顾景昭，发现他正在带笑看自己。 分明是故意的！ 沈瑶将扇子往上抬了些，将自己的脸完全遮住。 她抬手将车窗打开了一道缝，来降一降脸上的温度。 外面月光绵长。 路也漫漫。 星子零散的铺在天上，成为最美的幕帘。 好吧好吧。 她承认啦，她也有点期待。 重新布置的府邸还有新房是什么样子。 还有他们以后…… 那很长很长的日子。 第94章 校园平行世界（上） 1、 九月初, 初秋在一场雨后悄然而至。 北方的秋天冷得尤其快，就算只是九月，但早上就只有□□度。 早上六点十分, 沈瑶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眼睛里面还带着些半睡半醒的迷茫。 “瑶瑶, 快起床了！高二开学第一天你就想迟到嘛！” 就算关着门，沈瑶也听到妈妈在厨房喊自己的声音。 “知道了知道了，才不会迟到……” 沈瑶嘟囔着, 慢吞吞的从被窝里面爬出来。 脚刚一踩到拖鞋上，便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这天也太冷了吧！ 洗漱完换好校服，沈瑶坐在饭桌上喝着刚出锅热乎乎的粥，她看了眼时间，忽然想起来今天好像是自己组做值日，想到这她迅速地拿了包子，背上书包飞奔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她下意识地往对面的楼的201看一眼。 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还来不及等她多想，手机上的公交车软件忽然震动提示。 沈瑶思绪一收，加速奔跑—— 沈瑶刚到校门口便看到余果果：“果果！” 余果果听到沈瑶的声音，赶紧推着自行车跑过来：“瑶瑶！你数学作业写了没，一会儿给我抄抄！” “我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呢！”沈瑶说着，和余果果一起进了学校。 从高一升到高二，沈瑶他们新换了教室。 刚一进去, 余果果抄作业, 沈瑶做值日, 在早自习打铃之前，余果果终于把作业补齐。 余果果长舒了一口气：“呼，终于活过来了！” 沈瑶顺势坐在她旁边：“你昨天晚上给我发微信, 我给你拍个照片过去，何必今天早上这么赶？” “昨天晚上在峡谷厮杀，哪有功夫想到这个，”余果果毫不在意，她神秘兮兮的贴过来：“听说今天要转来一个新生，不知道帅不帅。” 沈瑶一脸好奇：“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从哪打听来的？” “刚才我出去送作业，路过老班办公室，刚好看到那个男生的背影，”余果果一脸八卦：“希望他别长得太抱歉，要不然真是白瞎了他的那个身高！” 沈瑶虽然没看到那人但也点头：“说得对，我们班需要一个帅的。” 两个人说着，上课铃声响起。 班主任带着新同学进门，下面的人叽叽喳喳声停掉。 沈瑶和余果果一脸希冀的看着新同学。 随即沈瑶的脸色顿在原地—— 顾景昭？ 怎么是他？ 2、 沈瑶和顾景昭很小的时候就认识。 他们两个的家是前后楼，从沈瑶家的阳台就能看到顾景昭的房间，他们两个小学在一个小学上了五年，直到五年级的时候顾景昭的父母离婚，他才跟着他爸爸去了外地。 那时候他们都还小，而且没有手机和什么小天才手表。 之后他们两个就断了联系。 这四年里，沈瑶每天出门的时候都会抬头看他的房间一眼，虽然希望渺茫，但还是希望万一哪天能看到他多好。 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 他不仅回来了，还转学到了她的班级里。 她竟然毫不知情！ 亏她每天出门的时候还眼巴巴的看他窗户一眼！ 真是深情喂了狗！ 余果果丝毫没看到沈瑶突变的脸色，完全沉浸在顾景昭脸上！ 他们高二二班终于有一个帅哥了！ 余果果兴奋的心情一直憋到早自习下课，她一把抓住沈瑶的手：“瑶瑶！你看到了嘛！新来的那个长得好帅！” 沈瑶淡淡的瞥了坐在斜后排的顾景昭一眼，声音阴恻恻的：“还好吧。” “还好吧？”余果果扭着沈瑶的头：“你好好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沈瑶一脸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 余果果这才从顾景昭的身上收回眼神到沈瑶身上：“瑶瑶，你不对劲儿哦。” 她们两个从高一开始就是同桌，按照余果果对沈瑶的了解，不可能放着这么大的一个帅哥不看，而去看那无聊的数学课本！ 沈瑶拿出来书猛做题：“才没有。” 余果果一脸狐疑：“真的没有嘛？” 沈瑶：“真的没有。” 3、 整整一天，不管别人怎么对顾景昭怎么好奇，沈瑶都没有朝他的方向看一眼。 无视他就是最好的方式！ 一直到下午放学，沈瑶也没和顾景昭说一句话。 等她做完值日，顾景昭早就走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沈瑶憋了一天的气全都化为一声冷笑—— 好啊，顾景昭，连话都不说一句是吧！ 背上书包，离开学校，坐上公交，下车回家。 沈瑶一气呵成。 就是好死不死的，临上楼的时候习惯性的往顾景昭的窗户看了一眼。 看到亮着的灯沈瑶还愣了一下。 不过马上她就反应过来。 的确，顾景昭回来了嘛。 那个，冷心冷肺的顾景昭嘛！ 沈瑶瞥了一眼顾景昭的窗户“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爬上了三楼。 沈爸爸早就已经把晚饭做好，听着沈瑶开门的声音，沈爸爸笑着道：“瑶瑶，今天怎么回来的晚了点？” “在学校做值日来着。”沈瑶把书包放下，她坐在饭桌前，手里无意识地刷着手机。 “别一回来就玩手里！”沈妈妈从屋子里出来，对着沈瑶的手背就拍了一下。 沈瑶缩手：“疼！” “让你一回来就玩手机！”沈妈妈凶了一句。 “好了好了，吃饭吧。”沈爸爸把最后一个菜端出来，随口道：“我刚才好像看到老顾他们家的灯好像亮了，那房子不是很长时间都没人住了吗？”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沈妈妈将把筷子一放：“你说老顾在外地要再婚，就把孩子扔给他爸妈，自己也不管，那杨怡知道了之后非要把孩子接回来，但是她常年都在外地出差，只能让孩子一个人在家，这两口子真的是！” “杨怡不是在城东住嘛？小顾怎么回来住了？” “听说是小顾那孩子自己说要回来住的，应该是觉得离学校近。” “那也是，城东那面确实太远了。”沈爸爸给沈瑶夹了块锅包肉，“瑶瑶，你今天在学校见到他了嘛？” 沈瑶一愣，低头扒饭：“见到了，他分到我们班去了。” 沈爸爸惊讶：“这么巧啊，那你以后要照顾点小顾，这孩子挺不容易的。” 沈瑶低低的“嗯”了一声。 顾景昭他爸爸再婚了？ 他现在自己在老房子住？ 他干什么啊！ 把自己搞得可怜兮兮的！ 沈瑶想着，迅速地吃了几口饭就拿着手机下楼。 沈爸爸在后面喊：“瑶瑶你干什么去？” “去文具店买个本子！” 初秋的晚上和早上一样凉。 尤其是在夕阳落下之后。 沈瑶出了口梯口就慢吞吞的。 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往小区外面走，跟只蜗牛一样。 直到她看到了一个身影，她才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前走。 和顾景昭擦肩而过的时候，故意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沈瑶决定了，要是顾景昭这次还不先开口跟自己说话。 她就……！ 可是。 脚步声暂停。 “沈瑶。” 4、 沈瑶这个人有一点好。 她的脾气来的快，生气的时候就不爱理人。 可是她又很好哄。 只要知道她为什么生气，都不用道歉，只需要给她个台阶下，她就能立刻的被哄好。 就像现在。 顾景昭拎着东西站在与沈瑶擦肩而过的原地。 他没有回头。 嘴角却在沈瑶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勾起。 果然，三秒钟之后，沈瑶往后退了几步，气冲冲又阴阳怪气。 “哎？这不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嘛？看起来好眼熟哦，你叫什么来着？” “顾景昭。” 顾景昭转身回头，嘴角的恢复到了原来的弧度。 他看着面前比自己矮一个头的沈瑶。 他什么什么变得这么高了！ 沈瑶有点愣住。 明明她记得顾景昭在小学的时候和自己差不多啊，这四年他都吃什么了，长这么高！ 什么仰着头一直不说话，顾景昭低头刚好对上沈瑶的眼睛。 她的眼睛和脸蛋都圆圆的，新剪的刘海儿还有点短，刚好在眉毛上面。 “沈瑶，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顾景昭抢先开口。 “顾景昭！你竟敢先说我！”听到顾景昭这么说，沈瑶根本沉不住一点气，直接气冲冲：“你明明早就回来的却不联系我，你到底把不把我当朋友！” “抱歉，我昨天晚上刚回来。”顾景昭低声解释：“你别生气。” 沈瑶气哼哼的瞥了他一眼，然后扫到了他的便利店袋子。 里面有一听可乐，还有一个三明治。 干巴巴凉冰冰的。 看起来就没有食欲。 沈瑶有点嫌弃：“你晚上就吃这个？” “嗯。”顾景昭从口袋里面拿出来了一听可乐，“嗒”的一声单手打开，递给沈瑶。 沈瑶也没和他客气，接过来就喝了两口。 原本常温的可乐在这种天气里也变得冰凉凉的。 一口下去，沈瑶的气也消了大半。 她扫了一眼顾景昭手里的三明治，实在看不过眼：“走吧！” 顾景昭：“去哪儿？” “去吃晚饭！”沈瑶摇了摇手里的可乐：“投桃报李，我喝了你的可乐，就请你去吃饭吧。” 5、 沈瑶和顾景昭的小区是个老校区，旁边就有一条美食街。 小的时候他们两个总在这条街里面吃，以至于里面的老商户都认识他们。 其中有一家面馆是他们两个小时候经常吃的。 面馆的老板娘是个五十多岁的阿姨，见到沈瑶走进来，热情的打招呼：“放学啦？” “嗯嗯，放学啦！”沈瑶轻车熟路的走进去，顾景昭跟在她的后面，安静的坐在沈瑶的对面。 阿姨看着顾景昭有点眼熟，可毕竟好长时间没有见，她也不敢认，只能上下打量。 沈瑶见着阿姨不敢认的样子，直接道：“阿姨，他就是之前总跟我在一起玩儿的那个。” 阿姨这才确定：“哦哦哦，就是那个小伙子啊！我就看着眼熟，但这么长时间阿姨也没敢认，你们吃点什么？” “我要酸菜面！他要牛肉面！”沈瑶顺口一起说完，等到说完了才问顾景昭：“你没变吧？” 她记得他之前是喜欢吃牛肉面的。 只不过最后他碗里面的那几块牛肉都会被她给吃掉！ “没有。”顾景昭抬手拿了筷子，放到沈瑶面前。 “谢谢。”沈瑶拿过一次性筷子将包装打开，无聊的摆弄着。 她没说话，只是想着一会儿那碗面要怎么吃完。 毕竟她现在可一点都不饿！ 阿姨的动作快，两碗面很快的端上来。 “谢谢。”沈瑶和顾景昭一同说。 “快吃吧快吃吧！”阿姨笑呵呵的看着他们，原本想坐在他们旁边跟他们说两句的。 但现在不知道怎么的，阿姨莫名的觉得他们两个的氛围有点尴尬。 于是在端完面之后，自己就回到了厨房。 沈瑶一点都不饿，但她还是装作很饿的样子：“来，吃吧！” 说完，她就往嘴里塞了几口。 顾景昭默默地将自己碗里面的牛肉夹给沈瑶。 沈瑶停住动作，抬头看他。 呜呜呜？ 啥意思？ 感受到沈瑶的眼神，顾景昭动作自然的夹完肉：“顺手。” 沈瑶低头“哦”了一声。 现在是什么情况？！ 好像他们之前完全没有联系的四年根本没有过一样！ 他们两个现在真的有那么熟嘛！ 5、 事实证明。 那天他们两个的关系奇奇怪怪的。 沈瑶唯一记住的只有快要撑到爆炸的肚子！ 开学之后的第一周，整个高二就准备做一个摸底考试。 沈瑶的文科不错，但是理科就差了那么一点。 “瑶瑶，你暑假补课了嘛？”余果果一脸愁苦，小声的在沈瑶耳边说：“听说我们班一半的认在暑假都上补课班了吗？” “大家都这么卷的嘛！”沈瑶惊了。 “那你看看，”余果果说着，声音又小了八度：“听说这次摸底考试是为了分好坏班，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就变成普通考试了。” 听到这儿，沈瑶松了口气。 她不自觉地往后面顾景昭的方向看。 开学了一周，她还不知道顾景昭的学习成绩怎么样呢？ 要是他的成绩不好，会不会被老师骂啊？ 不过他长得那么帅，老师应该不会狠下心来骂他吧？ 很显然，沈瑶的担心完全没有必要。 沈瑶的班级一共五十六个认，沈瑶的成绩在中游，考得好的时候，能排十多名。 可是这个暑假大家都补课了，沈瑶的成绩自然就没有那么理想。 沈瑶的成绩自己心里有数，所以成绩单一下来，她就从后往前找。 直到找到了自己的排名，也没有看到顾景昭的。 嗯嗯嗯？ 他的成绩排在自己前面？ 虽然他的成绩之前是不错啦，可那毕竟是小学的时候，现在他刚回来，还不熟悉这里的试卷，怎么可能成绩这么靠前？ 是不是成绩单上面没他的名字？ 她这么想着，用手指着名字往上看，终于在第二位看到了他的名字。 他他他？ 竟然排第二？ 这还是在他刚刚转学过来的情况下？！ 他竟然是个学霸？！ 7、 顾景昭小时候学东西就比沈瑶要快。 小的时候的英语班和奥数班他们两个都是一起去上的，有的时候沈瑶学得慢，回去还要顾景昭一点一点的教。 英语和奥数沈瑶比不上顾景昭，但沈瑶的脑子快，从小就招人喜欢，这点倒是沈瑶一直带着顾景昭玩。 可是！ 顾景昭现在的成绩，也好的太离谱了吧！ 放学后，沈瑶拿着书包跟在顾景昭的后面。 那天晚上虽然两个人已经一起吃了饭，可是在学校还是没有多说过一句话。 顾景昭本来话就少，沈瑶不找他说话，他就一个人闷着。 沈瑶跟了一路，顾景昭停下脚步。 沈瑶也停下，两个人并排在公交车站排排站。 放学的时间人超级多，别的人都吵闹成一片，反倒是沈瑶和顾景昭这面安静的要死。 沈瑶其实想要问问他成绩一直这么好嘛？ 可是那天晚上之后，她对顾景昭就别扭。 她平常不是这样的！ 她之前对谁都是大大方方的！ 她也明明就原谅顾景昭了啊！ 可是怎么一看到顾景昭她就和之前不一样，心里面是说不好的感觉，总是奇奇怪怪的。 两个人并排站着，谁也不说话。 凉风呼呼地往他们的身上吹，沈瑶不一会儿就冷得缩了缩脖子。 直到有一个年级的放学，公交车还是没有来。 远处男生打闹的声音由远及近，沈瑶一个不小心，便被人从背后推了一下。 沈瑶一个踉跄，眼看就要从站台上跌下去。 沈瑶下意识地闭眼。 完蛋！ 完蛋了！ 她都能想象到自己脚滑摔在路上的样子了！ 蓦地，胳膊被一只手拉住。 那只手稳稳地，将她从扑下去的边缘拉了回来。 沈瑶眼前一阵恍惚，再睁眼的时候，人已经被拉到了顾景昭的身前。 同时，左边的胳膊也被人紧紧抓住。 有点紧张的声音都头上落下来。 “沈瑶，你没事吧？” 8、 其实沈瑶有点愣神！ 从刚刚自己胳膊被稳稳抓住的那一刻，她的心就开始不听话的扑通扑通的乱跳！ 她一时也分不清楚自己是被吓得还是其他的什么。 可是她的胆子平常也没有那么小啊！ “没事没事！” 等到站稳了，沈瑶赶紧回答，一抬头正好就能看到顾景昭的下巴颏。 一天下来，已经有了一点小小的胡渣。 若是不是这么近的距离，根本看不出来的颜色。 沈瑶这才发现，这才四年不见，他什么时候长得这么高了！ 之前就知道他不矮，但是这么高难道不犯规嘛！ “嗯。” 看到沈瑶真的没事，顾景昭才放开一直稳稳托着她胳膊的手。 然后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几秒钟之后，沈瑶也把心里面那一点怪异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清醒！ 清醒！ 她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后面撞人的那几个同学也在道歉之后收敛了很多，但本来就没有多大的事。 只是她和顾景昭站的距离倒是近了很多。 顾景昭身上洗衣液的味道飘了过来。 和秋天落叶的味道混在一起，特殊的好闻。 沈瑶鬼使神差的问：“你用什么洗衣服，好好闻的味道。” 沈瑶问完她就想要打自己的嘴！ 苍天为证！ 她真的没有想歪，她真的只是想知道他用什么洗衣服的！ 但是旁边那些同学在听到了之后都在笑什么啊，要死！ “我妈买的洗衣液，我不太清楚。”顾景昭很认真的回答。 沈瑶没有抬头看他的表情，所以根本没发现他轻轻勾起的嘴角。 “哦哦。”沈瑶装作平常一样。 “不然，我回家拍给你。”顾景昭说着，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沈瑶，加一下微信？” 沈瑶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个之间竟然还没有联系方式。 “嗯嗯，好。”沈瑶也拿出来手机，扫了顾景昭的二维码，点击发送消息。 在顾景昭点了通过的同时，公交车进站。 沈瑶看着自己手机上的通过消息有点愣神。 还是顾景昭回头叫她：“沈瑶，你不上车吗？” “哦哦，上车的！” 沈瑶闻言抬头，慌忙地将手机塞回到了口袋里。 这次有了联系方式，以后顾景昭…… 都不会失联了吧？ 9、 秋天的落叶落得快，仅仅一阵风吹过来，路面就都是叶子。 两个人住在差不多的地方，下了公交车后一同往小区的方向走。 可能是肚子饿，沈瑶的脑袋也想不了那么多。 两个人踩在路面上。 咯吱咯吱—— “顾景昭，你学习看起来不错啊，之前在原来的学校你能排多少？” “第一。” 沈瑶默了，沈瑶真的沉默了。 “顾景昭，你在外面这四年是别的没做，光学习了嘛？” “还好。” 这两个字真的！ 沈瑶隐约好像听出来了些凡尔赛的意思！ 但是又好像不是这样！ 毕竟他从小就学习好，他那个聪明的脑瓜真的很有用，他好像从小学什么都快！ “你的成绩我看见了，在中游左右，你如果有什么不会的可以来问我。” 原本沈瑶想要硬气的拒绝。 可是…… 从小的时候她就发现一件事！ 老师讲的东西她可能听不懂，但是顾景昭讲得东西她一边就能听懂。 邪了门了！ “好吧，就算是你这么长时间没有联系我的惩罚吧！” 沈瑶理所当然。 毕竟…… 在她没说出口的这四年里，她可是每天每天都在想他。 看样子，他应该是把自己忘得一干二净了吧！ 在这四年中，他回来看他妈妈的时候，他总会来找她。 她又没有搬家。 她一直待着这里。 他只要能回来，想要找她，就能找到。 第95章 校园平行世界（下） 10、 高二的时间飞速的过, 顾景昭的名字在这次摸底考之后完全名震整个高二。 他这次的全年级排名在前十，大家都在猜测这到底是从哪里杀出来的黑马。 下课十分钟，余果果撑着头贴到沈瑶的耳边：“瑶瑶, 你有没有发现，最近路过我们班门前的人太多了？” “发现了。”沈瑶也靠过去, “而且最近来我们班的女生越来越多了。” “真是祸水啊。”余果果感叹。 两个人一起回头往顾景昭的方向看，而“祸水”本人现在正翻着书，完全不知道门口都要因为他而堵得水泄不通。 “对了, 运动会你想要报什么项目？听说今年的运动会后晚上还有音乐节呢。”余果果从书桌里掏出来一袋虾条，自己抓了一个，随手递给沈瑶。 沈瑶也抓了一个：“不知道，去年我报的是跳绳，今年估计和去年一样。” “去年老师就让你去音乐节唱歌，你那阵子感冒了唱不了，估计今年老师还得让你去。”余果果打开可乐喝了一口。 沈瑶在为数不多的音乐课上被音乐老师夸过唱歌好听，所以每次有艺术节什么的，班主任就省事让沈瑶去。 沈瑶无所谓：“那就唱呗，反正我就那几首歌，别的我也跑调。” 下午放学之前，沈瑶果然被老师找过去说唱歌的事，等她回到班级，大家已经报完项目了。 沈瑶走到体育委员旁边, 扫了一眼报名表。 顾景昭他竟然报了短跑？ 她记得小的时候顾景昭可跑不了那么远也跑不了那么快, 他怎么报这个项目？ 难道是体育委员逼他的？ 自上次一会回家后, 沈瑶和顾景昭就不约而同的一起走，路上的话也多了一些。 沈瑶平常话就多，就算是前几天自己有点别扭, 可是后来也就好了。 那天的心跳，沈瑶称为吊桥效应—— 她被吓死了。 “顾景昭，我记得你之前跑不了那么快，你怎么还报这个项目？是不是体育委员逼你的？不行我去找他说，我跟他关系还不错，他肯定能听我的。” 沈瑶劈里啪啦的说，顾景昭却一直没吱声。 “顾景昭，你……” “不用。”顾景昭终于开口，虽然有点冷：“我能跑。” “嗯？可是你之前……” “不用担心，不然那天你帮我加油？”顾景昭说着，跟沈瑶一起进了便利店。 这是两个人放学之后的必走之路。 主要是陪顾景昭买点晚饭回家吃，沈瑶也会顺路买点零食。 沈瑶拿了瓶饮料，随口道：“好啊，那我就看看你到底能跑多快！” 顾景昭拿了一份便当，又拿了两个饭团，等着加热的时候，顾景昭将手里的可乐“嗒”一声的打开：“你和体委关系不错？” “是啊。”沈瑶没在意，反倒是研究起了旁边货架上的糖：“体委人不错的。” 顾景昭没说什么，只“嗯”了一声，又喝了口可乐。 体委人是不错，但绝不会谁的话都听。 最起码在下午运动会报名的时候，有女生不想报名，他也都没有那么听话。 货架上的糖果是新口味的，沈瑶没忍住拿了一包去结账。 糖果刚被从货架上拿下来就被以致好看的手截胡。 沈瑶：“你干嘛？” 顾景昭顺势从沈瑶手里拿过糖果：“请你。” 说完，他转身干脆利索的去结账。 “嗯嗯嗯？”沈瑶跟在他后面，学着蜡笔小新的样子，粗声粗气：“顾景昭，你好大腿哦~” 正在旋转加热的微波炉“叮”的一声。 饭团热好了。 11、 运动会定在九月三十号。 一大早学校里就开始忙起来，昨天下午各个班级已经把所有的桌椅板凳布置好了，所以今天一早到学校，里面的运动会氛围已经很浓了。 余果果早就到了，坐在班级队伍的椅子上正在吃早饭，看见沈瑶和顾景昭一起过来，赶紧朝他们摆手：“瑶瑶！这里！” 沈瑶一身轻松的奔了过去。 “瑶瑶，你没买吃的东西嘛？”余果果看沈瑶手里空空，以为她什么都没买，于是把自己的零食拿出来：“没事，幸亏我带的多，我们一起吃！” 余果果正说话，一大包零食便从天而降。 哦不，是从顾景昭的手里而降。 余果果：“这是？” 沈瑶没在意：“是我的，刚才顾景昭帮我拎来着。” “哦哦？这样？” 兴许是早上的天气太冷，余果果的脑子比平常好使了不止一倍。 顾景昭把东西放下之后就在后面找了个椅子坐。 “果果，快尝尝这个糖，新出的口味超好吃！” “瑶瑶，我觉得不对哦。”余果果咬着包子在沈瑶耳边小声蛐蛐：“我最近发现，你和顾景昭走得好近，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在搞什么勾当？” “你这话怎么说的奇奇怪怪的？什么叫做勾当，搞得像我们很见不得人一样。” “呦呦呦，还我们，我就说你们两个不对劲儿。”余果果明显没打算放过沈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是不说的话我就去问顾景昭啦。” “你问他也是一样啊，我们两个又没有什么奇怪的关系。”沈瑶给自己剥了润喉糖：“我家和他家住前后楼，从小就认识，只不过之后他转学了，好几年没见到了。” 沈瑶说的是事实，只不过她每天都在想着顾景昭这件事，她掐了没说。 毕竟这段真的，搞得像她单相思一样。 她才不要说！ “青梅竹马？！”余果果十分会总结，“那你们两个上学第一天演什么啊，搞得像不熟悉一样！” “那天真不是演的。”沈瑶叹了口气：“我是真不知道他转学回来，也不知道他会转到我们班。” “啊？这样啊。”余果果听着就有点生气：“那他也太不拿你当朋友了叭，回来都不告诉一声！” “是呢。”沈瑶狠狠点头：“只不过他后来跟我道歉了，所以我原谅他了。” “道歉了吗？那还好。”余果果八卦完，手里的包子也正好吃完，接着花痴的往国旗护卫队的方向看：“瑶瑶，好帅啊。” 沈瑶随着余果果的眼神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一班的班草。 余果果暗恋他一年了，但至今为止一句话都没有跟他说过。 12、 顾景昭的短跑是上午最后一个项目。 “请各位运动员到检录处检录。”广播里传来声音。 沈瑶的比赛在下午，她转头去看顾景昭，发现他已经开始脱外套了。 “顾景昭，你要去检录了嘛？”沈瑶问。 “嗯。”顾景昭把外衣搭在椅背上，准备往外走的时候，转头对沈瑶说：“你不是说要看我跑步吗？” “哦哦对哦！”沈瑶从椅子上起来，跟在顾景昭的后面。 班级的队伍里面只剩下一半的人，剩下的一半都在比赛。 这种大型活动老师也都不会太管大家，毕竟老师们也都在各处忙。 沈瑶路过顾景昭的位置，刚好一阵凉风吹过来。 沈瑶看了眼顾景昭穿着短袖，随手将他搭在椅背上外套拿着。 顾景昭果然说的没错！ 他好像真的跑得很快！ 在枪响之后，还没有等沈瑶大喊几声，他就已经向终点的方向冲过去，然后，直直地冲过了线！ “顾景昭！顾景昭！顾景昭！”沈瑶手中的外套都快要被她给捏碎了，看到顾景昭冲线的一瞬间，她欢呼出声！ 顾景昭这小子！ 还真是没有骗她！ 但是…… 沈瑶忽然感觉有点别扭。 这样的顾景昭其实对于沈瑶来说有点陌生。 他好像，和自己记忆中的顾景昭，有一点点不一样。 这四年的时间不会被特意记起，但是却时时刻刻的蹦出来，提醒她现在的顾景昭，和之前的那个就是不一样。 “在想什么？”顾景昭走过来，顺手接过沈瑶手里面的外套。 “嗯嗯，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什么时候竟然跑得这么快了。”沈瑶的手一轻，视线跟着那只过来拿衣服的手瞧过去。 从手到手臂，再到脖子，再到脸颊。 顾景昭他刚刚跑完，脸上竟然没有什么汗，而之后淡淡的红晕。 甚至连气息也只是微喘。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顾景昭淡淡的说，两个人一块往回走，就听顾景昭问：“你晚上要唱歌？” “是啊，”沈瑶随口应着，然后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哎呀，我的伴奏还没给老师送去呢，我得赶紧过去！你先回去吧！” 沈瑶风风火火的跑走，顾景昭看着她的背影渐渐跑远，而后展开校服穿上。 隐隐的，有沈瑶身上的味道。 13、 沈瑶唱歌真的很好听。 这个事顾景昭之前就知道，小学的时候沈瑶就经常会上台表演，所以顾景昭知道，舞台上的沈瑶比平常的她还要好看。 虽然她平常就已经很好看了。 沈瑶今天的礼服裙子是短裙，冷风吹过来的时候沈瑶瑟瑟发抖。 “沈瑶，坚持一下，下一个就要到你了。” 音乐老师拍了拍沈瑶的肩膀。 “没关系的！”沈瑶将上衣外套裹了裹。 沈瑶唱的歌是首不算新的歌，叫《蝴蝶泉边》，沈瑶拿手的歌不算多，这首算是最好的。 上台之前，沈瑶将外套脱掉。 沈瑶唱歌是不太紧张的，可是这次上台之后，她好像一眼就看到了在下面的顾景昭。 心里又开始扑通扑通的跳。 这个感觉，有点熟悉。 是那天在车站自己差点摔倒时的感觉。 这根本不是吊桥效应！ 是其他的！ 难道是…… 聚光灯打开，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沈瑶的身上，而沈瑶的目光，却停留在台下的某一处。 那个是顾景昭的位置。 明明根本看不见他的表情，甚至根本不知道他在哪里，但只要是对着他的方向，她就开始紧张。 沈瑶蓦地明白了些什么。 这些年她的念念不忘。 他回来不告诉自己而生气。 那些从不属于自己的别扭和陌生情绪。 还有那天不同以往但与今天一样的心跳。 都昭示着一件事—— 她好像，喜欢顾景昭。 不是好朋友的那种喜欢，不是玩伴的那种喜欢，而是…… 对一个男生的喜欢。 瞬间，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沈瑶连今日的歌声都带了些轻快的欣喜。 她这次的表现比平常更好一些。 两首歌很快就唱完，沈瑶鞠躬下台，音乐老师走过来将外衣给她披上：“沈瑶，今天唱的不错，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别冻到了。” “嗯嗯，谢谢老师！” 沈瑶裹着校服外套往班级的方向走，她上面穿着校服外套，下面穿着白色的短纱裙，下面穿着长靴子，青春又好看。 就是有点冷。 沈瑶一路小跑的回去，班里的人看她回来都对她笑，甚至还有别的班级的男生再往这边看。 沈瑶扫了一眼，顾景昭的旁边正好有个空位，她过去坐在他旁边。 她小声道：“怎么样，我唱的还行叭？” 不自觉地，沈瑶的尾音都翘了起来，像是只在邀功的小猫。 “嗯，很好。”顾景昭微微垂眸扫了一眼，发现她还光着腿。 他抬手将自己的校服外套脱掉，盖在了沈瑶的腿上。 原本冷飕飕的腿瞬间有了暖意。 沈瑶的嘴角忍不住的笑：“谢谢你啊。” 顾景昭侧头：“没事。” 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之后，对顾景昭只有一个疑惑，那就是他对自己是怎么样的感情？ 是朋友吧？ 或许连朋友都不算？ 毕竟他连转学回来自己都不知道，甚至连句话都没说。 这么一想，之前的那几年，倒更像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了。 可是—— 沈瑶看了看自己腿上盖着的外套。 看起来，或许也不一定？ 14、 十一假期回来之后，日子就一下子快了起来。 高二的气氛明显比高一要严肃很多，连老师们也都经常说你们马上就要高三啦，你们马上就要高三啦。 一晃就过了期中考试。 因为有顾景昭的帮助，沈瑶的成绩也提高了很多，排名从中下游变成了中上游。 一直到了期末考试，沈瑶的成绩就更稳定了。 对此，沈瑶十分感谢顾景昭。 既感谢又喜欢，沈瑶对顾景昭的滤镜简直厚到爆炸。 高二学期期末的最后一天正好下了大雪。 因为雪太大了，所以公交车已经停运，沈瑶和顾景昭只好慢慢地踩着雪往家走。 他们手里都抱着从学校拿回来的书和练习册，都是寒假的作业。 沈瑶有的时候会微微走到顾景昭的后面，偷偷看着他的背影。 而顾景昭发现了之后也会走慢些等她。 其实这段时间沈瑶总是想问问顾景昭的心意。 但是每次她都把话咽了下去。 他们可是认识了这些么多年的朋友哎。 而且他们才十七岁。 这些真的不能现在说的。 只是…… 沈瑶有的时候真的好奇。 顾景昭到底对自己是个什么心意。 沈瑶想着，她又落在顾景昭的身后半步。 而后她忽然停住了脚步，停在原地。 她脚下的积雪到脚腕，她就这么看着顾景昭的背影。 在沈瑶停下脚步的瞬间，顾景昭就已经感觉到了。 他故意放慢脚步，最后停住，转头回去看沈瑶：“你怎么了？” 冷冷的天气把沈瑶的鼻尖和脸颊冻得通红，睫毛上还沾着些水珠。 她手里面抱着书，一张笑脸藏在厚厚的粉色围巾里面。 “顾景昭。”她小声的叫：“我有点好奇，你怎么想着转学回来呢？” 顾景昭勾了勾唇：“沈瑶，都半年了，你竟然才问我这个问题。” 沈瑶一歪头：“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回来啊？” 顾景昭只笑，是那种淡淡的笑。 看起来心情不错的笑。 他王辉走了两步，走到了沈瑶的面前，轻轻抬手，把落在沈瑶头顶上的雪给拂去：“别动，有雪。” 15、 所以，顾景昭到底为什么要转学回来？ 这个问题那天晚上顾景昭没有回答。 直到大年三十，沈瑶都在翻来覆去的想，顾景昭到底是为什么才要转回来？ 若是平常的理由，直接说就好了。 什么这里的学校好，或者是想要和妈妈生活在一起，或者是他爸爸的问题。 其实沈瑶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就有点后悔，毕竟要是他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原因呢？ 可是他那一脸笑意的样子，他分明没有生气。 甚至还有些勾人。 他是故意不说的！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啊？ 他这个样子总会让自己觉得他回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 她会想会不会跟自己有关啊。 啊啊啊啊啊啊！ 她本来不是这么自恋的人啊！ 都怪顾景昭这个坏东西，他直接告诉自己不就完了！ 真烦人！ 沈瑶想着，拿起来手机往屏幕上戳戳戳给顾景昭发微信。 【顾景昭，你怎么还不给我拜年？】 沈瑶发完就把手机扔在床上，哪知道顾景昭竟然秒回。 【还没到零点】 沈瑶捞过来手机看了眼，嘟囔道：“这个人真的是！” 【人家不都说怕零点的祝福太多，所以提早祝福一下嘛？给我拜年的人那么多，你不怕被人挤出去？】 沈瑶说完，没有将手机放下，看着对方的“正在输入中”。 没多久，他就回了两个字。 【不怕】 “顾景昭！”沈瑶咬牙切齿。 她穿上衣服，准备下楼去买个饮料。 刚一下楼，她就下意识地抬头往顾景昭房间的方向看。 这个习惯这么多年了，她是改不掉了。 不过…… 哎？ 好像有影子？ 难道顾景昭今天并没有去他妈妈那里过年？ 沈瑶刚想拿出来手机问他，可是一点开对话框就是他的那两个字。 烦人。 她刚想转头就走，可是却忽然听到了声音。 好像是顾景昭和他妈妈说话的声音，沈瑶抬头一看，正好是顾景昭家阳台的窗户没关，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阿昭，当初你说你要转学回来我是很高兴的，可是我明明让你去私立学校，我都安排好了，可是你这孩子非要自己住在这里，要上这面的公立高中，现在你一个人在这里住连口热饭都吃不上，你这样，下学期你就去私立，到时候也能跟我一起住，我还能照顾照顾你。” 顾景昭的声音冷静坚决：“不用了。” “你这孩子怎么那么说不听呢！大过年的要是我不来的话，你也打算一个人在这个老房子里面过年是不是！那私立有什么不好，你的学习成绩这么好，在这个学校再给你耽误了！” “不会。这个学校很好，我不会耽误学习，我也会照顾好我自己。”顾景昭的声音渐小，随之而来的是关门声。 沈瑶：嗯嗯嗯？ 他要下来了？ 要不要装作刚出门的样子跟他来一个偶遇？ 还是…… 还没等沈瑶做决定，顾景昭人就已经出现在沈瑶的面前。 他明显愣了愣，脸上略微有些沉的神色还没有收回。 “那个，你，那个……呃，你妈妈回来了啊？”沈瑶东找西找，最后还是问了句这个。 “嗯，在楼上。”顾景昭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你这是找我要新年祝福？” “不是啦，我是要出去买饮料的。”沈瑶觉得自己才没有那么无聊，“我都不知道你在家哎。” “嗯，我相信你。”顾景昭手插兜往前走，“走吧，去买饮料。” “嗯嗯好。”沈瑶赶紧跟上。 两个人的脚步声咯吱咯吱的，走到一半，沈瑶忍不住的问：“顾景昭，你是要转学了吗？刚刚我都听到了。” “没有，我不会转学。”顾景昭的声音传过来，不大但是坚定，“之前的四年已经够了。” “什么？什么四年？什么够了？”沈瑶好像听到了什么，她聪明的脑袋瓜瞬间把所有的字连在一起，然后好像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她…… 她没想错叭！ “顾景昭！”她喊他，自己在原地停下。 “嗯？”顾景昭的步子没停。 “所以，你转学回来的原因，不会是因为我吧？”沈瑶大胆猜测！ 他刚刚都说漏嘴了啊！ 顾景昭的步子停下，在背对着沈瑶的时候，嘴角勾起了一个根本藏不住的笑。 “傻瓜。” 沈瑶大声喊：“什么，我没听清啊！” 顾景昭回过头去，看着她认真的重复了一遍：“傻瓜。” 只有傻瓜才到现在才知道。 他转学回来的意义。 一直都是她。 （全文完）【魔蝎小说 mo xie xs .c 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