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情涌动》 第6章 您别这样 殷承亦在树后等了许久，才看到女人的身影晃悠悠过来。 “才回来。” 被吓了一跳，夏如荼抬头，那个挺拔的身姿站在楼门口，清冷的气质与老旧的房子格格不入。 “你……” 夏如荼一想，这人可能会是自己上司，又小心翼翼地调整了语气：“殷总，您找我有事？” 殷承亦也不知是“嗯”还是“哼”了一声，往前抬了抬下巴：“去你家说。” 他本想在车里等，可巷子太窄，院子又小，车就停的远了点。 结果人竟然还没到家。 他也懒得再走回去。 结果站着看了一出戏。 腿都站麻了。 “有什么……在这儿说就行。”夏如荼犹豫了。 这么晚了，孤男寡女…… 何况前晚刚刚发生过那种事情。 看穿她的想法，殷承亦嗤了一声：那么壮，怕什么。 不过，他自认为是个很大度的人。 “好啊。”他点点头。 看到有人下楼扔垃圾，就在那人经过时，殷承亦出声：“刚才那个男的，也是一晚300块？” 扔垃圾的男人明显一个踉跄，然后快步往院门口的垃圾桶走去。 走远了，他才忍不住好奇转头，看这俩人究竟长什么样。 “你！” 夏如荼余光一瞥，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拉住他往自己家走，羞恼又气愤：“不是！你瞎说什么呢！” 钥匙被从包里胡乱摸出，碰撞在一起，在寂静的楼栋里叮铛作响。 咳！ 她忽然一咳，殷承亦吓得一抖。 夏如荼装作没看见，就着声控灯的黄色灯光，咔的一声，打开门锁。 “猜便宜了？” 殷承亦报复般开口：“那一身腱子肉，按斤卖也不少钱呢。” “他不是那样的人！”夏如荼气愤道。 被踩到痛脚，殷承亦脸一沉：他不是，难道自己是？！ 夏如荼嫌他走的慢，往他背后看了看，一把拉他进来。 关上门，她才觉得又活了过来。 “殷总，您别这样……” 声音中已带着祈求的意味：“我还要在这儿长住呢。” 万一妈妈回来了，再传到她妈耳朵里，那她两条腿都不够她打的。 吸顶灯猛地一亮，殷承亦眯起眼，逐渐看清了这个小小的居室。 两室一厅，一眼就看到了头。 收拾得倒是整洁。 夏如荼打开鞋柜，才发现根本没有适合男人的拖鞋。 “请进，不用换鞋了。” 她讪讪关上鞋柜的门，往沙发那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去给您倒水。” 把水放在茶几上，夏如荼看了看殷承亦顶在茶几旁边无处安放的长腿，语气中带了点紧张的无措： “您过来是……” 她心里七上八下，一抬头，看到殷承亦的俊脸黑得能滴出墨汁。 夏如荼还是聪明的。 稍一回想，就知道自己刚才说话不妥，连忙解释：“不是，别误会，我没贬低您的意思。” 可，她也没脸去问殷承亦要回那300块。 看着她紧紧交握在一起的手，殷承亦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他是阿冉？” “嗯。” 夏如荼突然惊醒，眼珠都快瞪掉了：“你怎么……” 可她很快又收声： 如果不是她说的，殷承亦不可能知道。 而，能说出这个名字的场景…… 见夏如荼沉默，殷承亦恶劣地笑了：“让我猜猜，昨天分手，今天又和好了？” 两个人在院子里抱了很久，真是刺眼。 如果不是在外面，只怕立刻就要发生点什么了。 “看来你还没跟他说昨晚发生了什么啊。” “把自己随便给了个酒吧认识的人。” “你说，他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 殷承亦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阴暗的一面：想看她难堪、把她弄哭，好报昨天的一箭之仇： 什么“阿冉，轻点。” 他偏要更重！ 不仅要重，还要撬开她的嘴，听她求饶！ 不出所料，夏如荼的表情先是惊惧，而后是难堪，一双杏眼瞬时红了，几近哀求道：“殷总，您别这样。” “那300块，是我错了，我跟您道歉。” “您条件这么好，肯定不是……总归不吃亏。” 我才是又没了钱，又没了…… 话梗在喉头再也说不下去了，泪珠在眼眶中颤颤巍巍。 “我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所以，您能不能，也别……” 别跟刚才那个肌肉男说吗？ 原来还真让他猜中了，夏如荼要吃回头草。 即使对她没什么感觉，但殷承亦仍然隐隐不爽： 她以为自己有经验，殊不知，他也是头一回。 这么一想，300块真是亏大了！ “可，你似乎不是这么做的。”殷承亦说。 “什么？”夏如荼没明白。 “你把我房间的卡拿走了。” “啊？” 夏如荼连忙抓过手提包，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倒在桌子上。 “这是什么？” 殷承亦眼尖地从一堆东西中夹出一板药。 少了一片。 “给我！” 夏如荼急忙伸手，却被殷承亦躲开了。 看清上面的小字，殷承亦笑到：“很自觉。” “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没戴？” 因为洗手间没有放这个的小架子。 她脸一热，不想回答这么羞耻的事，低头继续翻找。 找到了！ 那张房卡。 夏如荼的脸瞬间变得滚烫： 一进房间，是她从他手中抽出房卡扔在地上，将他扑在了门后。 不，不能再回想了！ 她现在真想掐死当时的自己！ 夏如荼捏紧了卡，递了过去。 “对，对不起，我早上走得急，不小心装错了。” 殷承亦扔下药，接过卡，指腹擦过什么凹凸不平的花纹，随口问：“走那么急干嘛。” “面试啊！还要回家换衣服。”夏如荼把头耷拉下来了，像个蔫了的鹌鹑。 “没想过坐我的车去？” “我又不知道你是……” 夏如荼茫然抬头，才意识到殷承亦在怀疑一件很严重的事。 “我真的以为，你就是一个路人……” 她心中慌乱，一时竟想不到怎么澄清自己。 殷承亦细细查探着她的微表情，没看出心虚和狡诈，倒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要不是知道她昨晚那么猛，都要被她给骗了。 第7章 力气那么大，胆子这么小 “那你就敢跟我走？”殷承亦掀起眼，玩味的语气。 “那谁让你帅呢，我也不吃亏。” 夏如荼嘟囔了一句，突然发现自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赶紧慌乱地摆了摆手：“不是，你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没说。” 没想到她胆子突然大了起来，殷承亦眉峰一挑：“帅的在你这儿……也就值300块？” “……” 夏如荼快被他逼哭了，每一句都像是在给她下套，自己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看她一副憋屈的样子，殷承亦的心情逐渐由阴转晴。 他微眯着眼睛，问道：“你知不知道，不特定男女，以金钱为媒介发生不正当*关系的行为，在法律上叫什么？” “哈？”夏如荼睁大了眼，“不……不至于吧？” 总不能因为她放了300块，就判定她属于卖身吧！ 她的表情霎时变得比哭还难看，半晌，终于憋出一句：“要不……您把那300块还我吧……” “晚了。” 还想白女票？ 亏她说得出口。 殷承亦结束了对话，站起身，向门口走去。 就在他迈步经过她时，袖子突然被拉住了。 “那个，殷总，我……” 夏如荼惴惴不安地开口，看到他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慌忙放开。 可一瞬又像是怕他会走掉一样，复又抓紧。 “什么？”殷承亦问，嗓音低沉。 “就是……”她抬眼，怯生生地看他，小声说，“我真的很需要一份工作。” 红着眼圈的样子，让殷承亦想起了小时候养的兔子。 那个被他逗急了、咬了他一口的兔子。 “现在想起走后门了？”殷承亦戏谑道。 夏如荼没说话，只眼睫颤了颤。 像是点头，又像是羞惭。 那只揪着自己袖子的白皙的手又紧了紧，青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力气那么大，胆子却这么小。他想。 于是，男人微微弯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好啊。” 磁性的声音带着热气扑进耳朵。 夏如荼瑟缩了下脖子。 紧跟着，是一声轻笑：“既然收了你的贿赂，总要有点作用。” 此时，在城市另一边。 啪！ 张佳佳捂住被打的脸，两眼陡然含满了泪。 “你可真行，导一场大戏，给我带绿帽子！” 蒋墨冉面部狰狞到扭曲，刚刚发过力的手捏的嘎嘎作响。 “我没有！” 张佳佳冲他喊到。尖锐的声音带着嘶哑。 “没有？” “你敢说不是你给茶茶发的照片？” “不是你怂恿她去酒吧找男人！” “她不知道，你会不知道星海是什么地方？” 是暧昧的温床，是欲望的集散地。 “你给了人家多少好处，让人家下药？” 当时酒后头疼又焦急，来不及细想，现在想来，张佳佳肯定是去踩过点的！ “凭什么说是我怂恿的！” 张佳佳放下手，肿着半张脸冲他吼： “你有什么证据！” 蒋墨冉一伸手：“手机，通话记录。” 发照片那个号码，就是他俩私聊的号码。 脖子一梗，张佳佳硬着头皮说：“就算我们通过话，也不能说明是我怂恿的。” “说到底，你还是信她不信我！” 她在赌，赌男人对她还有一丝怜爱。 明明两人那么缠绵过。 可这次，她赌错了。 “我当然信她。”蒋墨冉嗤道，“你都能挖好闺蜜的墙角，还有什么做不出的。” “你！” 张佳佳一张俏脸憋得通红，没想到他竟拿这个反驳她！ “我就知道！你根本还是喜欢她！” 随手抓起一个靠垫扔了过去，张佳佳气急：“说什么爱我，都是骗人的！” 眼泪啪塔啪嗒往下掉，很快将胸前的衣服浸湿一片。 “臭男人，滚！再也别来找我！” 随着她激动地叫喊，两只H码的白兔也跟着颤动，像要从束缚中蹦出来，张牙舞爪地表示自己的不满。 蒋墨冉眼神暗了暗： “我有我的计划。”他的语气软了点。 抽抽嗒嗒半天，张佳佳红着一双眼看他：“那你给我个准话，什么时候跟她分手！” 房子拆迁谁说的准。 蒋墨冉抿嘴不答。 他等得也有些着急，外面欠那些钱，快到期了。 看来，得用点别的方法。 张佳佳气得两手一捶沙发：“那你什么意思！” “不跟她分，跟我分？！” 附和一般，兔子也激动得蹦蹦跳跳。 垂眼看看那两只招人疼爱的小东西，蒋墨冉叹了口气，坐到她旁边，轻轻吹了吹她红肿的脸：“宝贝儿，还疼么？” 哼了一声，张佳佳撅着嘴，把脸扭到一边。 “好了，是我不对。” 蒋墨冉伸手从后面将她搂住，胳膊被兔子压着，沉甸甸，暖烘烘。 心里更不舍得了。 “给我点时间，我尽快，好不好？” 张佳佳垂着眼没出声。 长长出了一口气，像下定了决心，蒋墨冉平静地说： “你知道她家房子要拆迁了吧。” “知道啊。”女人没想到他扯这个，一愣，“这跟你跟她分手……” 张佳佳恍然，带着讶异和愤怒：“你……不是吧！” 他跟夏如荼在一起，竟是为了她家的拆迁款？ 虽然她和蒋墨冉好，可不代表她一点良知也没有：夏如荼现在活着都难，如果没了住处，再没了这笔钱…… “你是个男人！怎么能这么下作、骗女人的钱！” 张佳佳忘了脸上的疼，破口大骂。 蒋墨冉没有预料中的恼羞成怒，只徐徐解释到：“那你知不知道，我辛苦工作这么久，为什么没一点积蓄？” 没给张佳佳思考的时间，他紧接着说： “因为她失业半年，我不能看着她每天吃方便面。” “因为她有个生病的妈，我不能置之不理。” “还因为，”他呼了口气，像是要压下逐渐失控的情绪，“我妈有心脏病，要做手术。” 没料到是这种走向，张佳佳瞠目结舌，半晌没出声。 “虽然她说过会还，可我怕如果这时候跟她分手，我那些钱……” “如荼不是那样的人……”张佳佳小声替朋友辩解。 “所以，宝贝儿，你明白我的苦衷了吗？” 蒋墨冉放轻了语气，磨叽到她旁边，把下巴搁在她肩上：“我只想拿回我应得的。” “然后我就跟她分，一秒不耽搁，好不好？” 张佳佳没说话，却也没再推开他。 只听蒋墨冉又说：“本来想着这次赚了一笔，可以送你一直想要的那条限量版的项链了，结果，我妈又进医院了。” 语气中满是愧疚和亏欠。 张佳佳连忙摇头：“当然是阿姨的病要紧。” “要是钱不够你跟我说，我还有点积蓄。” 第8章 安保部 “还是你对我好。” 嘴唇贴在她额头，蒋墨冉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 张佳佳叹到：“你太辛苦了。” 那天，她去会所接他，看到他周旋在几个富婆之间，喝的昏天暗地。 张佳佳又心疼又愤懑：如果蒋墨冉跟自己在一起，绝不会这么辛苦！ 那张照片，就是那时拍的。 当夏如荼失魂落魄的打电话过来，问她怎么办时，张佳佳顺水推舟，要她一醉解千愁。 她还顺便给熟识的星海的吧台小哥打了个电话，让他加点料，好好“照顾”她朋友。 然后，她带着蒋墨冉去看戏。 谁知夏如荼竟然钓到了更好的！ 蒋墨冉不出所料的怒发冲冠，转身就走。 等反应过来回去时，夏如荼两人已经离开了。 回到她家，蒋墨冉冲了好久的澡。 之后他像是把怒气都发在了她身上。 张佳佳身上痛，心里也痛：蒋墨冉似乎比她认为的还要在乎夏如荼。 直到结束后，他咬着她耳朵说，冲澡是因为怕她嫌弃自己不干净。 而她，让他欲罢不能。 张佳佳这才被哄好。 她也更坚定了要把蒋墨冉夺过来的决心。 这时，蒋墨冉抓住她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我要回趟老家。这几天你乖乖的，好不好？” 这是让她不要去找夏如荼摊牌。 张佳佳撇嘴，不情不愿：“知道了。” “别不开心了。”蒋墨冉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我跟她在一起那么久，碰也没碰过她。更别说像伺候你一样伺候她了。” 夏如荼虽然脸蛋不错，胸却不够大，让人提不起胃口。 “你不用把她当成威胁。” 张佳佳的身体给了他从未试过的快乐，让他爱不释手。 “你伺候我什么了。” 张佳佳拧了他一把：“都破皮了，根本就是我伺候你。” “没良心的。” 蒋墨冉笑骂：“那我再伺候你一回？” 说着，不顾张佳佳的反抗，他打横抱起她，走向卧室。 …… 第二天。 贿赂的结果就出来了。 “安保部？” 夏如荼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吗？安保部？”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下，回应到：“没错。” “如果您不方便，我跟公司反馈一下。” 夏如荼欲哭无泪。 不是，怎么就到安保部了呢？ 这殷总也太不靠谱了吧！ 可，她话都说出去了，如果不去，是不是显得不识好歹？ “喂？夏小姐？” 夏如荼忍着一肚子委屈闭了闭眼，一咬牙：“我去。” 骑驴找马吧！ 这种工作，随时离职应该也不是什么问题。 …… “3年？” 夏如荼看到合同上的期限，惊得下巴快掉了。 “对。” 人力部的李璐点点头，按李明峰的吩咐推销着： “安保部的都是公司正式员工，肯定要有一定稳定性。除了休假有限制，其他福利待遇上跟别的员工一样。” “而且，”李璐压低声音，微胖的脸往夏如荼耳朵旁边凑了凑，“听说还打算给你们买额外的保险，等办公会一通过就能实现。” “咱这写字楼，平常能有什么危险。” “但是你们平常磕碰啥的去个医院都能报。” 李璐眨眨眼：“别的部门可没这个待遇。” 说实话，夏如荼心动了。 看病不要钱，是很大的诱惑。 因为她太知道医疗费用压在人身上有多重了。 忽然李璐一挑眉，问她：“你单身还是有男朋友了？” 又是这种问题，夏如荼扶额。 “有什么关系吗？”她试探着问。 李璐露出狡诈的笑容，“部门好几个肌肉小哥哥，近水楼台。” “……” 签了卖身契，李璐带着换好制服的夏如荼去部门报道。 “先让小丁带你去监控室……” 主管王绍锋看到从李璐身后走出来的夏如荼，下半句卡在了喉咙里。 其他同事纷纷将目光投来，紧接着，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有什么问题吗？”夏如荼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 制服略显宽大，可她四肢修长，腰肢挺拔。 凹凸有致中，又颇有英姿飒爽的感觉。 黑色的制服，更是衬得她肌肤胜雪，让人挪不开眼。 “我去！我还从没见人能把制服穿这么漂亮的！” 脸上顶着两粒痘的丁浩然啧啧两声：“小夏啊，以后咱俩搭班吧，我绝不会……” 旁边微胖的李飞往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跟美女搭班的机会，当然要留给我了！” 夏如荼知道他们没有恶意，腼腆地笑着摆手：“哪有，别夸我了！” 在以前的同事中，她疏于打扮，最不起眼。 这到了男人堆里，反而成了最显眼的那个。 “咱部门就这一朵花，不夸你夸谁！”王绍锋咧着嘴笑，黝黑的脸衬得牙齿更白了。 说完，还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公司咋想的，送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到咱这儿。” “我没那么弱。”夏如荼小声说了一句。 她对自己的身体素质还是有信心的。 “行了，把眼珠子捡一捡，我带小夏同志去看看监控室。” 丁浩然走过来，胳膊一抬，像是想搭夏如荼的肩，可又觉得不合适，就顺势挠了挠头： “走吧。” 监控室。 门一开，以为领导查岗，翘着脚的人立马把脚从桌子上收了下来。 “小丁，这是……” 那人一对绿豆大小的眼眯缝着，上下打量着夏如荼，奸笑道：“制服诱惑？” “嘴放干净点！” 丁浩然扭头对拧着眉的夏如荼说：“别理秦刚。” 然后指了指另一个寸头：“这个是李家尧。” “这是新来的，夏如荼。” 李家尧一愣，连忙点头。 可他的目光却停在夏如荼脸上，微微拧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夏如荼也瞄了一眼他巧克力色的脸：貌似……有点眼熟。 介绍完监控室，丁浩然要带她再去看看各楼层的消防设施。 “行了别看了。” 秦刚见人走了，又重新把脚翘到了桌子上：“喜欢这种类型的？” “瞎说什么呢。”李家尧反驳了一句，深色皮肤遮住了脸上泛出的红。 今天接了个任务，让他盯紧汇报新同事的举动，这他才多看了两眼。 “脸蛋儿不错，身材也可以。” 秦刚的小眼闪着色眯眯的光：“特别是那个屁股……” 刚才弯腰看监控的时候，那弧度，真诱人啊！ “得给老王塞包烟，把她弄到我这组。” 第9章 给你个惊喜 “殷总，夏如荼办完入职手续了。”陈明峰笑着坐在了办公桌对面。 殷承亦哼笑了一声：“殷黎川那儿什么反应？” “他没找我。”陈明峰拿起放在手边的水，抿了一口，“倒是市场部的刘思贤来了。” “理由呢？” “他们部门再过两个月有人休产假。” “这种理由都能被他找到。”殷承亦嗤笑。 那天面试上，殷黎川一开口，他就知道他想留下夏如荼。 所以，殷承亦顺水推舟。 想到殷黎川得知人去了安保部的表情，殷承亦的心情就很愉悦。 南洲证券的事无疑是内外勾结。 夏如荼在事件里起的作用还未可知。 如果能通过她抓住内鬼、牵出殷黎川，他一定会掰开老爷子的眼睛让他好好看看。 那个老糊涂，连亲子鉴定也不做，凭着一条链子就认了这个便宜儿子。 不仅硬塞进了公司，还把最重要部门之一的投融资部给了他管。 殷黎川装作一副无欲无求的样子，私底下还不是拉帮结派？ 那他就要教教这个小叔，公司到底是谁做主！ “刘思贤在那个位置久了，也该动一动了。”殷承亦修长的手指在桌子上无规律地敲着。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怎么，有问题？” 一时没听到回话，殷承亦掀起眼。 “最近人员变动太大，股东们有点意见……”陈明峰犹豫了。 “拿分红怎么没见他们有意见。”殷承亦冷冷地说。 “不换他，那换你？” “不，殷总，可以的，没问题。” 陈明峰惊得一身冷汗，没想到自己忠心耿耿这么多年，那把剑会悬到自己头上。 殷承亦盯着他，目光锐利迫人，沉沉开口道：“我容不下背叛。” 陈明峰不由得一凛，连忙点头表忠心：“我知道的，殷总。” 殷承亦收回目光，看到陈明峰的浅色衬衣袖口，已经洗得发白，还沾了点咖啡渍。 放在桌上的手抬起一根手指：“公司没发工资给你？用得着这么节省？” 陈明峰低头看了眼袖子，讪笑道：“穿惯了。下次换，下次换。” “殷总。” 陈明峰走后，林睿走了过来：“安保部的人已经安排好了。” “可靠吗？” “退伍军人，只是盯人汇报，又能每月多点钱入账，他答应得挺爽快。” 殷承亦点点头：“办得不错。” 夏如荼的家庭和人际关系简单的一页纸就能写完。 但知道她的底细，才好让人力对症下药。 不过，林睿好像没认出夏如荼就是那天闯他车的人？ 想到这儿，殷承亦眼角浮现一丝狡黠的笑：“回头给你个惊喜。” 惊喜？ 该不会是加薪吧？ 林睿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压着嘴角的弧度： 虽然殷总自大自傲又毒舌，其实心地还是好的吧？ 殷承亦瞟了一眼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这么开心？” 林睿慌忙收起笑容，正经道：“没有。” 另一边。 听了刘思贤的汇报，殷黎川转了转手中的笔，没有回话。 揣度着他的想法，刘思贤又开口：“李明峰是殷修明提拔上来的，是殷承亦的人。” 在去找李明峰之前，他就已经猜到结果了。 “要是夏如荼不想干，要不……”他琢磨了一下，“我给她调到分公司去？” “不过，这样就是劳务派遣的了。” 殷黎川琢磨了一下，不跟集团签合同，就没有集团正式员工的待遇。 以夏如荼的家庭条件，她未必肯去。 呼了一声，殷黎川靠回椅背：“算了，先这样吧。” 只有他越表现得不在意，在殷承亦这里对夏如荼才会越安全。 而只有把她放在集团，沈嵩那边也不敢轻举妄动。 可，夏如荼真的有他说的那个U盘吗？ 如果有的话，怎么让她心甘情愿交给自己？ 还有件事，让他有点介意： 面试那天，夏如荼和殷承亦之间的气氛似乎有些奇怪。 每次殷承亦一开口，夏如荼都会明显紧绷起来。 而且殷承亦问的问题，像是针对她，又像是在逗弄她。 他们应该没有交集吧。 难道殷承亦一眼看上她了？ 可，又怎么解释夏如荼的反应？ 殷黎川考虑到以后的事，浓眉紧紧蹙在一起： 殷承亦就算了，他是殷家人，这是他应该承受的。可夏如荼，得把她摘出去。 他已经连累她没了上一份工作了。 这么想，安保部也不错。 放在一旁的打火机被拿了起来，有力的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盖子，发出像钟表般规律的嗒嗒声。 “其实，”刘思贤以为殷黎川想抽烟，连忙拿出烟盒递给他一根，“等这一段过去，殷承亦忘了这码事儿，再调动就行了。” 嗒的一声，火苗燃烧了烟丝，青灰色的烟雾袅袅。 “都能看出来，他就是跟您置气呢。” 殷黎川哼笑了一声，含着的烟随着嘴唇抖动： “不服我，也正常。” “公司里不服的人多了去了，我无所谓。” 要不是要借殷氏这个壳，他才懒得回来。 “您只要哄好老董事长就行了。”刘思贤笑到，吐出了一个烟圈。 “殷修明还躺在病床上，殷承亦又太耿直，多好的机会啊！” “耿直？”殷黎川没想到他会这么评价殷承亦。 “不是么？明知道老董事长喜欢您，还公然跟您作对。”刘思贤不以为意地弹了弹烟灰。 “那句话怎么说的？被偏爱的总有恃无恐。” 殷承亦只是知道，即使他这样，集团现阶段也要靠他撑着。 毕竟老头子年纪大了。 “他是长孙，以后整个殷家都是他的。” “现在不还有您嘛。”刘思贤谄笑到，“有沈总助力，迟早是您的。” 谁会料到，殷光耀的小儿子，竟会是南洲证券事件的始作俑者之一。 镜片后的眼睛象征性弯了一下，殷黎川看着扩散的烟雾，久久没有出声。 次日，惊喜送达。 “殷总，她怎么在这儿！” 林睿瞪得眼珠快掉下来了。 停车场入口，几天前那个横穿马路的女人，穿着制服向他敬礼。 “哦，她就是夏如荼。” 殷承亦轻飘飘地说，“我让你查，没注意简历上的照片？” 第10章 骑驴找马 殷承亦知道自己对林睿要求有点高。 作为一个体贴的老板，心理健康自然也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送给你个软柿子。惊喜吗？” 压力不会消失，但可以传导。 林睿看着黑制服、挺得笔直的夏如荼，嘴角抽了抽： 这个凛然正气的小保安，和那个被他路怒到泫然若泣的姑娘根本联系不到一起！ 这哪是软柿子，分明是个门神！ 但，殷总的槽，林睿是不敢当面吐的。 可夏如荼就不一样了。 “看看，殷总，她还冲我翻白眼呢。” “……真是，真是狗眼看人低！”林睿终于从脑袋里扒拉出来了一个词。 可不吗，保安站着他坐着，什么眼看他也低啊！ 殷总听着林睿像小媳妇一样的告状，面上浮出一丝笑意：这日子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比自己直接压榨他还有趣！ 夏如荼显然也透过半开的车窗听到林睿的嚷嚷了。 他是殷承亦的司机？！ 难道那天殷总也在车里？ 怪不得面试上对她不阴不阳地说话！ 夏如荼满头黑线： 先是明晃晃地歧视自己，后来暗戳戳地把自己运作到了安保部。 自己是不是跟他命中犯冲啊？ 从不信鬼神之说的夏如荼，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担忧。 但这个担忧，很快被忘到了脑后。 “哇，还有鱼哎！” 食堂里，夏如荼端着餐盘，喜滋滋地夹了好几块。 “那个刺多！” 她后面的李家尧连忙出声提醒。 “你怎么知道？” “小时候家里有鱼塘，什么鱼一眼就看出来了。” 李家尧咧嘴一笑。 有食堂真好！ 夏如荼感慨，有肉有菜有甜点。” 还不用花钱！ “怎么样，还习惯吗？” 他们找了张远一点的桌子坐下，李家尧开口问。 “还好，就是腿有点酸。” “话说，”李家尧一边扒饭，一边说，“上周六中午，你是不是在旁边味美煲仔饭吃的饭？” 夏如荼含着筷子头，偏头回忆着。 “哦！我跟你拼的桌！” 她捂着嘴笑起来，一双眼弯成了月牙：“我说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熟！” 紧接着，她问：“是不是我去监控室那会儿你就认出我了？” 所以盯着她看了半天。 李家尧含着饭点点头，发出一个模糊的“嗯”。 “结果成同事了，真巧啊！” 李家尧低着眉：是啊，真巧。 谁能想到，让监视的人，是那天喝了他盛的海带汤的姑娘。 仍带着笑的夏如荼，忽然发觉他们这些着统一制服的，和那边办公室的员工中间，似乎有一堵无形的墙壁。 就在李家尧身后，有一条不能跨越的楚河汉界。 虽然都隶属一个公司，坐在同一个食堂，可就像是两个世界的人。 那边女士的光鲜亮丽自不必说，男士哪怕穿着不同的衬衫，也都是一副精英的模样。 而这边，灰头土脸。 曾经，夏如荼也是光鲜亮丽中的一员。 心中一阵失衡和刺痛，她低下头，狠狠往嘴里塞了一口米饭。 嗡嗡嗡。 夏如荼瞄了眼不住震动的手机，按下静音。 “不接？” “骚扰电话。” 李家尧不动声色看了眼她的屏幕，没出声。 吃完饭，手机再一次响起。 夏如荼一阵烦躁，把托盘送到清理台，拿着手机走进了消防通道。 她不知道蒋墨冉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上班时间不停打电话。 “喂。” 夏如荼耐着性子接起来，语气并不算好。 “你终于接电话了。” 那头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出乎意料的温和，让人觉得反常。 “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想你么？” 蒋墨冉的语气有些黏糊，更让夏如荼心生反感。 “你上午不忙？”她反问。 “人不多。”蒋墨冉咳了一声，“我听说，你去殷氏集团上班了？” “这么大的事，怎么没告诉我？” 又是张佳佳！她只告诉了她一个！ 怎么嘴没个把门的！ 夏如荼心里一阵烦乱： 一个保安的工作，至于到处说吗！ 忽然，脑子涌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那天晚上，张佳佳喊蒋墨冉去酒吧接她； 现在，又是张佳佳告诉蒋墨冉她进了殷氏。 “你收买张佳佳了吗？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夏如荼拧眉问。 电话对面静了一秒，很快笑到： “我关心你嘛。” 蒋墨冉吸了口气，问：“你是不是还生我气呢！” 听没有应答，他眼珠一转，将语气又软了软： “要不等我从老家回来，咱俩挑个周末出去散散心？” “你要回老家？”夏如荼不出所料抓住他的重点，“阿姨有事？” 佯装叹气，蒋墨冉答道：“是啊，又住院了。” 默了一默，夏如荼的态度变得柔和了些： “等我拿到工资，先还你……” “说什么呢！”蒋墨冉装作生气，“都快成一家人了，什么你的我的。” “茶茶，只要你肯原谅我，把我整副身家拿走都行。” 他这么一说，夏如荼更愧疚不安： 他一遍遍求自己原谅，自己却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 还矫情什么呢！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像你说的，以后好好的。” “好！”蒋墨冉听上去欣喜若狂，对着电话狠狠mua了一口。 挂了电话，他装出的笑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去了趟星海酒吧。 根据他的描述，吧台小哥推断，他说的男人是温瑞投资小温总的一个朋友。 之前没见过，好像听人家叫他“英总”。 英？ 是殷吧？ 所以夏如荼能进殷氏集团！ 揣着谜底的蒋墨冉，想起塞了两包烟偷偷翻拍下的监控，嘴角是阴沉的笑意： 既然她已经卖了自己，那就别怪他去要点过手费了！ 想来殷家家大业大，不缺钱又重脸面。 茶茶的头一回……怎么也得多要点。 毫无察觉的夏如荼正准备回去，手机又震动起来。 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她瞬间精神了，也更警惕了。 虽然已不和他共事，可他带给夏如荼的阴影仍在，让她既厌恶，又紧张。 左右看看楼梯间没人，她提着心接起了电话。 “喂，沈总。” “小夏。” 沈嵩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听着敦厚老实。 但能在上一场风暴里做到明哲保身，就不单单是狡猾那么简单了。 夏如荼猜想，或许他背后有更大的势力。 可，她想不通，为什么沈嵩对她的去向这么上心？ “听说你已经到殷氏上班了？” “是的，安保部。”她坦然答道。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是啊，我听殷黎川说了，这的确是有点屈才了。” “不过也是权宜之计，先干着，骑驴找马嘛！” 第11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谁骑驴骑三年啊！ 夏如荼腹诽着，但还是嗯了一声。 “我也跟他说了，你家庭比较困难，看能不能照顾一下。” “可这个岗位就是这样，不像干业务的有提成，安保就是个死工资，最多有个夜班津贴……” 夜班二字，触动了夏如荼脆弱的神经。 吃饭时那条无形的楚河汉界，再次出现在她脑海！ 她紧紧攥着手机，一时竟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话语和嗓音一同变得尖锐： “我本来根本不用上夜班的！” “我好歹也是名牌大学毕业，不说多优秀，坐办公室的工作还是能找的吧！” “可现在呢！” 看大门、巡逻、安全检查，她中学毕业就能做。 那妈妈省吃俭用供她读书是为了什么！ 她夜夜挑灯又是为了什么！ 鼻尖骤然泛起酸胀，夏如荼使劲眨了眨眼，把即将溢出的泪逼了回去。 “骑驴找马？”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干三年保安能找到什么马？” “保镖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 嚷完，夏如荼后悔了。 这些话除了发泄情绪，对自己如今的处境没有任何帮助。 相反，又给自己竖了一个敌人。 而她已经经不起什么风浪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再硬的骨头，也能被打碎。 低头，又怎会学不会。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沈总，我就是……” “没事，我理解。” 沈嵩打断她：“事儿办成这样，我也的确没料到。” 看来即使有殷家老爷子支持，殷黎川在集团依然势弱。 若他想往上爬，就有合作的空间，就不会轻易拒绝给他的助力。 未来，大有可图。 想到这个，沈嵩心情转好，语气也缓和下来：“这样吧，我私人给你点钱周转一下，先把你母亲的费用交上。” “不，不用。”夏如荼慌忙婉拒，“心意领了，但这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 沈嵩爽快地笑到：“咱好歹共事一场，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你呀，就是太倔了。” “之前工资卡没销吧？我就转你那个卡上。” 夏如荼潜意识觉得不对，可又无法断然拒绝，只得退了一步：“那算我借您的，我打个借条给您。” “不用。”沈嵩呵呵两声，“你的人品我还能信不过？” “在那儿好好工作，有机会了给你调出来。” 就在夏如荼收了手机、从安全通道回到走廊后，楼上有人影闪过。 …… 十万块。 夏如荼看着多出的余额，坐立不安。 说多不多，说少不少。 退回去吧，少不得两人又得言语纠缠。 沈嵩那人强势又狭隘，驳他面子，以后还不知道怎么给她穿小鞋。 可，她不过一月几千的工资，这六位数要还很久。 简直是牛不喝水强按头。 她只得给沈嵩发信表示感谢，再一次表示自己一定会还他。 也不出所料，对方说不急。 算了。 多了一笔账，下午去买点好吃的，看看妈妈吧。 前一段工作没着落，她借口太忙，避了很久没去。 现在总算可以跟母亲交代了。 “是吗？殷氏集团？” 夏宛芳握着她的手，又是激动又是骄傲，也忘了问她是做什么职位。 殷氏集团可是南城有名的大企业，上市公司。 被南洲证券辞退还能进这样的公司，夏宛芳根本想都不敢想。 “还是我闺女有出息啊！” 夏宛芳感叹，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脸：“瘦了呢，是不是新工作太辛苦？” 夏如荼鼻尖发酸，笑着摇头：“没有，自己懒得做饭，都在外面吃的。” 她的经济状况，夏宛芳怎么会不清楚。 只怕孩子为了省钱，又是天天吃泡面。 但她又怕自己心疼，不肯说实话。 摸了摸她的头，夏宛芳没有戳穿：“有收入了，就别那么委屈自己，吃点好的。” “我们单位有食堂，自助餐，吃得可好了呢！”夏如荼笑到，“还天天有甜点，我觉得我都要胖了。” “胖点好啊。” “好什么，你不怕蒋墨冉不要我？”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可夏宛芳的脸陡然沉了下来。 “因为这个就不要你，那他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 脸上的笑还没收起，就差点被这句话打得原形毕露。 夏如荼窘迫起来：“我就是开个玩笑。” 脑子里还在慌乱地找借口，夏宛芳却把她抱在了怀里。 “我的闺女最优秀了，如果跟你分手，那是他的损失。” 夏如荼也抱住了她，把头埋在了母亲肩上，像小时候跟她撒娇那样。 是不是妈妈看出了什么？夏如荼猜。 可她什么也没有问，只有无条件的爱和支持。 有时母亲太通透，夏如荼都觉得她根本不像个生病的人。 可在夏如荼没看见的地方，夏宛芳已经红了眼眶，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本来还想着女儿苦尽甘来，可刚才她不自然的表情，让她隐约有了猜测。 原因？ 无非是家庭条件不好，还有个生病花钱的母亲。 她理解对方，却也心疼夏如荼。 如果，自己不是她的负担就好了。 听到母亲紊乱的呼吸，夏如荼赶忙离开那个怀抱。 “妈，你怎么……” 本来平静的夏如荼，看到母亲哭，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真没事儿啊，妈。” “我们部门大把单身男青年。你不喜欢小蒋，我就换一个给你带来……” 夏宛芳被她逗乐，拍了夏如荼一巴掌：“哪能这么随便！” 不过，看她还能开玩笑，夏宛芳也有点安心：“要是有合适的就换！” “找个坐办公室的，怎么也比那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小蒋强！” 夏如荼感觉膝盖中了一箭。 她现在不就只用四肢不用头脑吗！ 从母亲那儿出来，和医生聊完，夏如荼又交了半年的费用。 希望母亲逐渐好转，很快可以出院正常生活吧。 夏如荼抬头，看了看西下的又大又圆太阳，是近似血色的橙黄。 那次回家看到妈妈昏迷不醒，真的把她吓到了。 叫了急救后，她看到跌落在旁边的安眠药盒。 洗胃，抢救，谈话，签字。 夏如荼几近崩溃。 第12章 抑郁症 夏如荼不明白，日日如常的母亲，怎么会想要自杀。 后来她才知道，母亲原来得了抑郁症。 可能是和父亲离婚时撕扯得太难看，也可能是觉得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也可能是家里老人的过世。 也可能，是夏如荼的失业。 每一根，都可能是最后的稻草。 不能让母亲再呆在家里那个环境了。 夏如荼当机立断，趁着周末选了一个郊外的疗养院。 换个环境，也许对母亲的病情有所帮助。 夏宛芳知道她的用心，没有反对。 顺从得让人心疼。 有时候，夏如荼宁愿她有点自己的想法。 不把情绪憋在心里，发泄出来，才是真正对她有好处的。 而自己，也要更坚强才行！ 夏如荼刚从疗养院离开，殷承亦就收到了消息。 “够孝顺的。” 殷承亦的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不过这样才好。” “有在乎的东西，才好拿捏。” 林睿抿嘴不语： 还好意思说别人孝顺。 自己爹躺在医院，自己妈打了几次电话，都不去看。 比他更不孝的也少找。 不就是气当时一家人迎殷黎川进家门、让他多出个大一岁的长辈吗！ “怎么了？”殷承亦掀眼瞥过去，“一副便秘的表情。” 被他挤兑地猛吸一口气，林睿努力装作不在意：“我觉得夏如荼没有参与当初的事。” “从她的生活状况来看，她没有任何获利。” “那你怎么解释，她账户里每个月的固定入账？” 他们查到夏如荼有一个账户，每个月都从国外一个小公司账户打入一笔钱。 “可，”林睿两道眉拧在了一起，“她为什么不用呢？” 只有入账，一笔出账都没有。 明明已经有六位数，为什么不拿来解燃眉之急？ “会不会，她根本不知道这个账号的存在？” 殷承亦靠在椅中，手指轻点额角，换了个问题： “那你来说说，如果她没参与，为什么殷黎川要照顾她？” 还亲自叫了王绍峰到他办公室，是怕谁不知道吗？ “会不会……”林睿想到一种可能性，脸颊抖了抖。 “什么？” 林睿一咬牙：“川总看上她了。” “什么！” 殷承亦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他不是戴着眼镜？” 眼神还能这么不好？ “也不是啊，”林睿一边想一边嘟囔，“夏如荼长得挺好看的，皮肤白，个子又高……” “还有酒窝，笑起来还挺……甜……” 林睿看着殷承亦刀子一般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把最后一个“的”字咽到了肚子里。 “你什么时候看到她笑了？” 殷承亦眯起眼，一手撑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如果没记错，一次差点车祸，一次车库门口，没有一次夏如荼冲他们笑过。 除非……他俩私下见过。 而且，对着林睿笑？ 殷承亦无法将酒窝和夏如荼红着眼圈的样子联系在一起。 她笑起来，挺……甜吗？ “不，不是。”林睿连忙摇头否认。 在殷承亦身边久了，也能大概猜出他的想法：他疑心重，不喜欢事情超出掌控。 私下接触未消除嫌疑的人，自己也会变嫌疑人。 “那天在食堂吃饭，看到她和部门的人有说有笑。”林睿赶紧撇清自己。 “就她一个女的，挺显眼的，就瞄到了。” 何止显眼，简直众星捧月一般。 不对，说安保部那群大老爷们儿是“星”都抬举他们了。 众蛤蟆捧天鹅？ 众牛粪捧鲜花？ 林睿越脑补越觉得可笑，但又不能笑出来，忍得很辛苦。 落在殷承亦眼里，就是一副向往又花痴的表情。 一本文件夹砸到林睿怀里，殷承亦冷冷出声：“晚上和国外分公司的会议我也参加，你去准备一下。” 林睿心里翻了个白眼，正色答了个是。 自从殷黎川来了，殷承亦比原来更拼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林睿暗暗叹气，他都好多天没回家吃饭了。 他老妈总在耳边碎碎念，说这破工作，连个相亲的时间都没有。 也不知道他老板给不给他养老。 还养老呢！这种工作强度，能活到老就不错了。 这个想法，在开完会林睿看到屏幕下方的时间时，又一次冒了出来。 十点半了啊！ 他想回家啊！ 可是殷总还在办公室跟人说事儿。 一会儿回家的路上要不要再去吃点什么？ 去便利店买点速食品？ 突然听到叮的一声，恍惚间，林睿还以为微波炉响了。 什么嘛，林睿抓了抓头发，原来是电梯啊。 电梯门缓缓打开，穿着制服的矫健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那人看见林睿一愣，连忙打招呼：“林秘，您还没回家啊。” 在椅子里歪着的林睿连忙坐直，一本正经地点头，又问：“今天你值夜班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 既然进到一家公司了，还是和睦相处。 夏如荼也点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都没找到下一个话题，不尴不尬。 “行，那殷总我先走了。” 旁边的门突然打开，国际部的徐郁走了出来。 送人的殷承亦脚步一顿，看到了门口的夏如荼。 齐肩发挽成了一个毛毛糙糙的小丸子，露出了光洁的后颈。 黑色制服更衬托的那天鹅颈如白玉一般，一直延伸入衣领。 让人很想咬上去。 像那天晚上一样。 殷承亦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掩饰般咳了一声。 “殷总好，徐总好。”夏如荼赶忙叫人。 不管之前怎么样，现在他就是给自己发工资的人，必须要尊敬。 嗯了一声后，殷承亦注意到了旁边投过来的期盼的眼神。 来自林睿，可怜兮兮，眼中都是对下班的渴望。 “你可以下班了，一会儿我自己开车回去。”他对林睿说。 林睿感恩戴德地刚起身，就听见殷承亦接着说：“明天航班改到8点，先去趟产投。” 那就意味着他5点多就要去接老板？林睿的心碎了一地。 脸上的满心欢喜变作心如死灰。 余光一瞥，殷承亦看到夏如荼低头，偷偷抿起一个浅笑。 嘴角旁，有个小梨涡。 像是春日暖阳下，随微风摇曳的清浅白花。 不是最绚丽，却是最素雅纯净。 倒是随了她的名字，如荼。 殷承亦的心像是被风吹得颤了一颤。 他赶紧收神，对夏如荼说： “你，过来一下。” 第13章 我选你 夏如荼眼睁睁看林睿离开，只得只身跟他走进办公室。 一进门，开阔感扑面而来。 整面落地窗将城市繁华的夜景毫无保留地展现眼前：远处高楼灯光交织，脚下街道车水马龙。 这般将整座城市踩在脚下的视野，唯有身处顶楼方能享有。恰似君临天下的王者，俯瞰着自己的领地一般。 是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这种地位带来的压迫感，让夏如荼心中惶惶。 从门口到办公桌前小小一段路，她已经把进公司这几天复盘了一遍： 除了巡楼的时候体力弱了点，其他都算兢兢业业，给她排夜班她也没有异议。 有什么错处，需要总裁亲自谈话的？ 见她不知所措地站在桌前，殷承亦指了指椅子：“坐。” 夏如荼顺从地坐下。 只听殷承亦开门见山地问：“沈嵩给了你多少？” 让人去查，不如由她的口说出来。 夏如荼惊讶地瞪大了双眼，仓惶如丛林间受惊的小鹿。 大脑空白了一瞬，嘴快于脑子反问：“你怎么知道！” 看着她逐渐苍白的脸颊，殷承亦在桌上轻敲了下，倾身过去： “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一笔什么钱。” 目光如炬，像是要看穿她，又像是把她放在文火上煎烤。 即使自己没做亏心事，夏如荼还是禁不住紧张。 心脏砰砰地跳，几乎从嗓子眼蹦出来。 夏如荼不知道他知道多少，又是以什么目的来问她。 但，考虑到南洲和殷氏的关系，她似乎更应避嫌。 可如果现在让她把钱退回去，她又确实拿不出来。 进退两难！ “我……” 她手指紧紧扭在一起，咬着嘴唇：“我可以退给他，但……” 再抬眸时，眼尾已红：“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我才给我妈交了疗养院的费用，现在真的拿不出那么多……” “你不过交了五六万。”殷承亦步步紧逼，“沈嵩给了你多少。” 是啊，不过五六万。 在他们这些有钱人眼里，分分钟拿得出，可她就要攒很久。 夏如荼感觉眼前逐渐被水雾笼罩，可又不愿人前露怯。 强忍着泪意，她挺直脊背，不卑不亢地说：“他给了我十万块。” 接着，夏如荼把她和沈嵩之前的对话说了。 但怕他迁怒，她隐瞒了殷黎川帮忙的部分。 “我也跟他说了，这钱算是我借他的，以后一定会还。” 咬了咬嘴唇，夏如荼拿出手机，翻出收款和聊天记录，放在了桌子上。 “您可以看一下。我真的没说谎。” 如果不是看到她睫毛不停地颤动，殷承亦还真以为她像表现出的一样坚强。 才十万块！ 他还以为是多大的数目。 可能就是他餐桌上的一瓶酒，买不了什么像样的首饰，甚至远不够买个包。 结果，就让眼前的女人风声鹤唳，以至把私人聊天记录拿出来，自证清白。 这个想法让殷承亦心中一堵，暗想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他没有去看聊天记录，把手机推了回去。 “不用紧张。”他缓声说，“我没有说不信你。” 现在这个样子，搞得好像他在欺负人一样。 “只不过，两个公司的渊源，我不得不多想。”他破天荒多解释了一句。 夏如荼默默收起手机，点头道：“我明白。” “我会尽快还的。不过，可能久一些。” 十万块剩下的部分，得给妈妈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第一个月工资还没到手，但她算过，省着点用，大概能存下4000块。 那也要2年多才能还清。 夏如荼垂下的眉眼，莫名又让殷承亦想起小时候养过的那只兔子：红红的眼睛，耷拉着耳朵。 可怜又可爱，让人想伸手在她头上摸一摸。 放在桌上的手指一蜷，殷承亦靠回椅背： “不如这样，我借你十万，你把沈嵩的钱还了，每个月从工资里还我。” “啊？”夏如荼猛一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可以不计较你南洲证券的出身，以后有机会，也可以调你出安保部。不过，” 话锋一转：“我要你断了和南洲的联系。” 只用乖乖地钓殷黎川这一尾鱼就行了。 “沈嵩，还是我，选一个。” 殷承亦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双目灼灼，眼神中尽是势在必得的气势。 只见夏如荼眉头轻蹙，下唇被洁白的贝齿咬住，无声地诉说着内心的矛盾与挣扎。 殷承亦也不催促，目光一寸寸在她脸上打量，精准地定位到了那个梨涡的位置。 然后，只见她下定决心，抬眼直视过来：“我选你。” “哦？”殷承亦挑眉。 读懂他一双深目中揶揄的笑意，夏如荼唰得红了脸：“我意思是，我还沈嵩钱，不再跟他联系。” 男人的面庞被灯光切割得棱角分明，一双深邃的眼中像是藏着浩瀚星辰，唇角一勾，就似猫爪在她心上挠了一把。 又痒又疼。 夏如荼赶紧撇开眼。 一声轻笑，殷承亦打开手机递过去：“加一下，账号发给我。” 一秒通过。 一分钟内资金到账。 惊异于殷承亦的速度，夏如荼惴惴地向他保证：“我会尽快还的。” “不用尽……” “不用急，我一个月不差你那几千块。” 殷承亦调整了下手表的位置，漫不经心似的说。 “不过沈嵩那边，你打算怎么解释？” 细眉微蹙，夏如荼的手指无意识反复摩挲着手机边缘。 思考片刻，手指一停：“感谢您解了我燃眉之急，现在……有了笔钱，就想着赶快把您的还上？” “有了笔钱？怎么有的。” “好心人给的？” 扶了扶额，殷承亦给她的谎话提了个建议： “……那你还不如说，是你生父给的赡养费。” 夏如荼拧起眉睨着他：总觉得这家伙在占自己便宜。 殷承亦坦坦荡荡，微微一笑：“是不是比你的理由真一点。” 她爸是个抽烟喝酒的工人，让他给钱，还没地上捡钱靠谱。 不过，殷承亦没必要知道。 “……好吧。” 谈完心，殷承亦站起身，拿下挂着的衣服，看样子是准备回家了。 夏如荼也连忙起身：“那殷总，我先去巡楼了。” “等等。” 殷承亦叫住她。 第14章 殷总也就那样 夏如荼抬起头，白炽灯落在她湿漉漉的杏眼里，点出星光。 于是她就带着闪烁的星光，仰望他。 眼睫轻眨，蝶翼般的阴影也跟着扑棱起来。 没束起的碎发有两根散落在嘴角，像是弧形的指引线，让殷承亦的视线跟着滑落。 最后落在她嫣红微张的唇上。 像熟透的樱桃，泛着光泽，好像咬上一口，就能溢出充盈甜美的汁水。 殷承亦喉结一滚，又惊慌失措地打破心神： “工作。” 对，他想说工作。 “工作还习惯吗？” 王绍峰对夏如荼赞不绝口：这才刚来，走几十层的巡楼从来没叫过累。 果然，夏如荼不带一丝抱怨地点头：“挺好的，都很照顾我。” 殷承亦颔首，没再说话。 见她走在自己身前，印象中高挑的个子竟这么娇小，完全笼罩在自己的影子里。 心中一动，他又问：“不走电梯？” “上来坐的电梯，楼梯间也需要转一遍。”夏如荼解释。 稍稍躬身告别，她的身影消失在关起的步梯门后。 门关上前，殷承亦见她弯腰，揉了揉小腿肚。 逞强。 殷承亦的眼梢弯了起来。 但很快，他冷静下来。 看来夏如荼是真不知道那个账户。 那是谁，定期汇钱给她？ 目的呢？ “看见没？” 监控室内，秦刚双脚翘在桌子上，瞟了眼监视器，歪着头对李家尧说。 “在里面半个多小时。” “你别瞎说。”李家尧皱眉，“小夏不是那种人。” 他以为把他叫来监控室是干嘛，原来是看这种东西。 可仅凭出入办公室的监控，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秦刚嗤了一声：“你就说小夏漂不漂亮吧。” “漂亮啊。” “那殷总是不是男人？” “……” “不是各个男人都像你这样。” 龌龊。 小姑娘天天跟着他们巡逻爬楼，挺不容易的。 “你就积点口德吧。” “得了吧。” 秦刚笑得下作：“你没看出门的时候，小夏的头都快埋自己胸里了。” “还避嫌，一个电梯一个楼梯。” “不过，半个小时就完事儿了，殷总也就那样嘛。” “好了。”李家尧厌恶地打断他的话，“管好你自己的事儿。” 转身开门。 “关门，谢谢。” 砰的一声响，秦刚把视线又转回了监控屏幕，捕捉到了在楼梯间行走的窈窕身影。 手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向下摸去。 喘息中，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老板尝过的，他也想尝尝。 …… 当晚，在南城的半岛三号商务会所里，灯光如星，热闹非凡。 包间内，沈嵩闲适地靠在沙发里，双腿交叠，一手端着酒杯摇晃。 面上带着红晕，似有醉意。 语气随意，却透着强硬： “殷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 “我是好心送个帮手给你。” 殷黎川揉了揉鼻梁，藏于眼镜后的双眼目光凌厉：“帮手？” “如果不是我在面试上替她说话，她进都进不来。” 语气中尽是嫌弃。 沈嵩一皱眉：“小夏没这么差的，好歹也是南大高材生……” 虽然少了根筋，但踏实肯干，也最好掌控，不是么。 不耐地摆摆手，殷黎川止住了他的话： “殷氏有条不成文的规定：不招南洲的人。这你不会不知道吧？” “夏如荼没了工作，已经恨上了你。” “如果让她知道我也是得利者，你猜她会是帮手，还是定时炸弹？” 沈嵩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一点，我能想到，殷承亦也能想到。 “现在好了。”殷黎川一摊手，“人被我侄子搞到了安保部，一时半会儿出不来了。” 他是真的想给殷承亦鼓掌： 他知道自己在面试时开口一定会引起注意，按照殷承亦多疑的性格，必定会把人放在身边监视。 这不仅能解决夏如荼无业的问题，也能给他照看她的机会。 毕竟那件事里，她是无辜被牵连的。 而沈嵩这边，只有他认为夏如荼是一颗废棋，对她才最安全。 沈嵩想了想：“也是。我好心借给她钱，让她去交她母亲的费用，结果没两天就给我还回来了。” “看来是真倔。” “还了？” 夏如荼哪儿来钱还？除非用也没用。 可沈嵩的话，驳斥了殷黎川的猜测：“说是她爸给他们的赡养费。” 她爸有钱，那怎么能看着夏如荼落到快吃不上饭的地步？ 不过，这不是现在要处理的问题。 “看来，那个U盘还要我想办法拿了。” 说到这个，沈嵩对自己的失误有点惭愧。 就那一次一起开会，公司发的U盘拿混了。 排除了在职的，就只剩下刚离职了的夏如荼。 “在我行动之前，不要再打草惊蛇了。”殷黎川有些不满他借钱的擅自行动。 对于他暗含警告的意思，沈嵩有些不悦，反唇相讥道： “不过，我就不明白了。” “你怎么说也有老爷子支持，怎么就能被个小辈强压一头。” 殷黎川浅酌一口，嗤笑道：“人家可是嫡孙，从小被当成继承人培养。” “一步一步坐到现在的位置，身后多少人跟着。” “我，”他戳了戳自己胸口，“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私生子，拿什么跟人家比。” 言语中，透露出点不得志的沮丧。 沈嵩心中一喜，不动声色到：“也不能这么说。” “你借着那件事进公司分了权，怎么知道我们不能把你送得更远？” “就看……殷总你有没有这个志向了。” “哦？”殷黎川瞥过去，“沈总，上次判了多少人，不用我再提醒你吧。” “自损八百的事，并不聪明。” 话中的嘲讽，沈嵩不是听不出。 但殷黎川不接受，才是正常反应。 沈嵩没亮出底牌，就没想着能一次劝服他。 好处要一点一点给。 这个废物私生子，表面文质彬彬，实际傲慢无礼。 刘思贤说的一点没错。 不过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那不如，这几天我们再送你个礼物，就当……是投名状了。” 眼角的鱼尾纹藏起精明的算计，沈嵩向殷黎川举杯： “到时候你侄子回家哭，殷总作为长辈，可得开导着点啊！” “好啊。” 殷黎川见鱼咬饵，也含笑举起酒杯，“那我就拭目以待。” 第二日。 殷氏集团大厦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好意思先生，没有预约，我们不能让您上去。” 第15章 川总自称是直男 “真的，先生，找殷总是要跟秘书预约的。” 殷氏大厦前台礼貌地解释。 这人只说要找戴眼镜的殷总，哪个公司来的不说，什么事不说，自然不能放他过去。 “要不，您再给殷总打个电话吧。” 蒋墨冉拿鞋底拍了两下地面，有点不耐烦，但又无可奈何。 若起了争执叫保安，万一碰到夏如荼，自己的计划就进行不下去了。 最后，他一咬牙：“行吧，你们几点下班？” 收到答案，蒋墨冉讪讪地往大堂沙发走去。 过不了门禁，就下不到停车场。 走停车场出入口，难免又会碰到保安。 他烦躁地来回抓了抓头发： 就再等一个多小时。 堵不到人，再想办法。 就在蒋墨冉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喊“殷总”。 他一个激灵，站起身。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接待处，然后，见小姐姐伸手，向他这边指。 男人扭头看过来。 俊朗的脸庞，戴着金丝眼镜。 是……他吗？ 在酒吧看得不太真切，监控也不那么清晰。 但从身形和打扮看，应该是一个人。 蒋墨冉心中一喜，快步走了过去。 真是走了狗屎运！ 想什么来什么！ 殷黎川看着向他走来的健硕男人，眉头微皱。 他俩并不认识，为什么要等他？ 难道是……同行？ 不像。 来人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肩厚腰细，深灰色T恤被肌肉撑得鼓鼓囊囊。 比起他们这一行的全面发展，这人倒像是练健美的。 蒋墨冉在不足两米处停下脚步。 对方打量的目光让他有些得意：比起这些坐在办公室的弱鸡，他的身材的确让人羡慕。 虽然，眼前这个看起来也还行，但比他还差一截。 嘴角翘起弧度，蒋墨冉手一伸：“你好，殷总。” “我是如荼的男朋友，蒋墨冉。” “谁？”殷黎川没反应过来， 而且，这个自我介绍也让他迷惑： 别人的男朋友，找他干什么？ 没搞清来人的用意，所以他没有将手伸过去。 他迷茫的样子，让蒋墨冉恍然大悟，放下了手： “哦，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啊。” 他忍住笑，故作神秘，迈近了一步，压低声音：“但是我这里有东西，你可能感兴趣。” 诡异的语气，让殷黎川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我不管你是谁的男朋友，但我是直的。” 都说健身房基佬多，他也没去过几次啊！ 怎么被人追上门了？ “我艹！你他……” 蒋墨冉想了想今天的目的，忍住了想脱口而出的脏话。 “我知道你是直的，所以才来找你。” 殷黎川没听完他说话，转身就走。 在前台讨论性向，真离谱！ 是嫌公司没八卦吗？ 才迈出一步，小臂突然被牢牢抓住。 “我还没说完。殷总。”蒋墨冉挑衅般扬起下巴。 “我说了我有……” 又是话音没落，他没搞清怎么回事，砰的一声，自己已经被拧着胳膊抵在了接待处的台子上。 “你到底是谁？干什么的？” 冷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被吓到的前台小姐姐惊慌失措：“殷总，要叫保安吗？还是报警？” “別，別。” 蒋墨冉连忙摆摆另一只手：“都是误会。” 轻视敌人已经让他有些懊恼，如果再让夏如荼看到自己像犯人一样被压倒的景象，那他脸都没处放了。 忍住肩部被扯裂般的痛感，他扭头：“殷总，我不是来找事的，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殷黎川把手肘又往前顶了顶：“谈什么。” “如荼，夏如荼。” 见他不信，蒋墨冉连忙解释，又怕旁人听去，压低了音量，言简意赅地提醒他：“星海酒吧，那个女人。” 殷黎川看他神情不像作假，思考了几秒，慢慢收了手。 然后，他拍了拍弄皱的衬衣，看似不经意地问：“你到底要谈什么。” 你就装X吧！看你装到几时！ 蒋墨冉直起身，甩着快被扭断的手腕，在心里啐了一口。 “既然要好好谈，这里，”他左右扭头，看看来往的人，“不方便吧。” “你也不希望那么多人知道，是不是？” 瞥了他一眼，殷黎川转身问前台：“附近有什么私密性比较好的茶社？” “……” “哎，玲儿，刚才，干嘛呢！” 一直躲在旁边的女职员见两人走了，凑了过来。 前台啧了一声，总结道：“一个有女朋友的同，来追是直男的川总。” 为了区别殷承亦和殷黎川，他们私下会称殷黎川为川总。 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玲儿又琢磨了一下：“至少川总自称是直男。” 两人对视了一眼。 “嗯——” 她们不约而同点头，相视而笑，发出了意味深长的一声感叹。 殷黎川将手机放在桌子上，细细查看蒋墨冉手机上翻录的模糊监控。 没什么实质内容，不过是男人上去搭讪、女人欣然同意、然后两人搂在一起出去的画面。 蒋墨冉坐在对面，拧眉打量着他。 那天离得太远，他又正在气头，但总觉得，那人皮肤要白一些？ 是酒吧灯光的原因？ 远远看去，那人挺高，这么看，跟自己也差不了太多嘛！ 肯定是穿了内增高！ 切！ 按下删除，目光从屏幕上抬起，殷黎川忽视他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问：“你想怎么样。” 语气平静得毫无波澜，就像谈论的主角不是他。 装X。 蒋墨冉再次暗骂了一句，公事公办一般开了口： “本来，我想跟殷总好好商量一下，可是殷总一上来，就像对犯人一样……” 不耐听他臭长的铺垫，殷黎川掀起眼皮：“想要钱？” 在蒋墨冉的怔愣中，他解开衬衣的袖扣，将袖子翻折上去，露出肌肉紧实的小臂： “要多少？” “视频还有谁有？” 语句没有多余的词语，语气没有多余的温度，冷峻而严肃。 虽然被打断很不爽，但殷黎川干脆的态度，让蒋墨冉很开心。 他抿住想要上扬的嘴角，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 “你未免太异想天开了。” 殷黎川端起茶杯，浅抿一口。 “翻拍的并不清晰，我可以否认，也可以让人作证。” “既然想谈，就给点诚意出来，免得白跑一趟。” 眼镜后，如墨的瞳如深潭一般风平浪静，却让人感觉危险。 蒋墨冉并不擅长谈判，也从来没进行过这种讨价还价。 比起跟女客人打交道，眼前的男人显然更难缠。 第16章 在商言商 但，殷总说的也有道理。 视频模糊，他再找个人证，自己可能什么好处也捞不到。 但，不能露怯。 蒋墨冉揉了揉仍有些疼的手腕，再次尝试：“虽然，这算不上什么大新闻，但对殷家这么要脸面的家族，夺人妻，不好听吧？” “而且，你就不考虑下对公司股价的影响？” 听到他这么天真的话，喉间溢出一声轻笑，但眼中泛着冷冽的光。 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胸前：“我，殷家的长孙，泡个妞是多大的事？” “股价？”他掸了下衬衣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那是给别人看的。” “我们的股东看的是分红。” “……” 说到这个，又是蒋墨冉的知识盲区了。 毕竟他也就是个小散，只跟着客户买过几支股票，没等到分红就卖了。 他低头考虑半天，一咬牙：“那八十……” “十。” 殷黎川一开口，直接砍到原来他预计的十分之一，把他都砍懵了。 “殷总，这你就不厚道了吧。” 蒋墨冉渐渐露出了那副阴鸷的嘴脸，彻底撕碎了先前的假面：“我还没用过的东西，被你先拆了封，不要给点补偿吗！” 镜框后的眼眸震了一下，很快恢复镇定，锋利的唇说出的话却依然不近人情：“在商言商。这姿色，不值那么多。” “我当然不是指这一次。”蒋墨冉见他松动，也不想把好生意谈崩了，下意识搓了搓手。 殷黎川捏着茶杯的指腹逐渐发白，问：“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 蒋墨冉凑近，谄笑着，字字裹挟着腐烂的腥气：“如果您用得还顺手，就继续用着。” “只要钱到位了，我毫无怨言。” 压制着想把茶壶砸到这个人渣头上的想法，殷黎川再次抿茶：“十，不能再多了。” 这个金额已经足够构成敲诈勒索罪。 浓郁的茶香溢满口腔，他喉结滚了一滚： “我不是就她一个选择。” 音色仍是波澜不惊。 这人油盐不进，让蒋墨冉愈发焦躁。 自己的小把戏，都被这人一一拆解。 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有实力的土狗，在冷眼旁观的公狮子面前上蹿下跳。 忽然，殷黎川前倾，白炽灯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投下阴影，眉眼间的压迫感瞬间暴涨，气势也随之排山倒海而来： “现金？还是转账？” 蒋墨冉往后坐了一点，下意识回答：“现，现金，不连号。” 就十万，还不连号？电影看多了吧。 “行。不过，”殷黎川一双鹰眼紧盯着他，“这个视频，我不希望再看到。” “否则，”他将杯中剩余的茶汤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放下杯子。 蒋墨冉被吓得一抖，忙不迭点头：“我，我知道。” “但，”他突然智商回归，“我只能保证这个翻拍不流出去。” “如果有人去星海拿视频原件，我可没办法。” “这不用你操心。你只用操心，” 殷黎川打量了一下他上身T恤下身牛仔裤的装扮，“一会儿怎么把钱拿回去。” 说完，殷黎川拿起翻盖在桌面的手机，淡定地按下录音结束按钮，打通了秘书的电话。 …… “没有？怎么会没有？”殷黎川掀眼。 没有眼镜的束缚，那凌厉的眼神如箭一般。 秘书江砚站在一旁，手指抠着裤子中缝：“您跟我说完后，我立刻去星海了。” “那天晚上的监控，反反复复看了好多遍，也没您说的那个。” “后来才发现，中间有一段，被剪了。” 两手无意识交叉着放在嘴前，殷黎川的视线向前，没有落点：“那他们负责人怎么说？” “说不知道。我觉得，他在说谎。” “但不论我怎么套，也没撬开。” 江砚看他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敲击着。 然后一顿。 “那就到此为止吧。” 殷黎川抓起手机，起身向外走。 江砚连忙跟上。 “不用跟。” 殷黎川转头：“我只是去慰问一下我的好侄子。” 眼角含着隐隐的笑。 总裁办公室。 殷承亦刚把温瑞投资温世烨送出去。 那头有人在星海酒吧打听他的事，这边星海投资人之一的温世烨就接到了消息。 “监控已经找人切了。” 温世烨拿过殷承亦桌上的一支笔，在指间转着。 “不过，那人是个生面孔。你有什么猜测吗？” 没等殷承亦开口，他接着说：“除了秦家，你最近还得罪过谁？” 殷承亦刚张嘴，温世烨自己噗嗤一声笑了： “秦悠悠追了你那么久，你不答应也就算了，何必搞这么难看……” 那晚，殷承亦为了拒绝回答秦悠悠的真心话，居然选了他们认为他绝不会选的大冒险： 随机带人去酒店。 听到他的选择，秦悠悠的脸色精彩得很，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 她眼睁睁看着殷承亦在吧台搭讪了个短发女人。 那女人醉酒般晃晃悠悠，挂在他身上。 殷承亦眉头都没皱一下，搂着她的腰出了酒吧。 秦悠悠不死心，一直跟到酒店。 甚至跑到他们房间门口偷听。 然后，她隔着门，听到了殷承亦似疼似爽的闷哼。 谁不知道殷承亦喜欢长发飘飘的，但他竟然宁愿选个自己不喜欢的类型，也要拒绝她！ 秦悠悠抹着满脸的泪，在大堂还摔了一跤，然后一脚深一脚浅地跑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死心了。 温世烨叹了口气：“你做一场戏，顺带把秦家也得罪了。” 秦悠悠是秦家最小的女儿，上面两个哥哥。好不容易有个女儿，全家都众星捧月一样骄纵着她。 秦家也是因为秦悠悠喜欢殷承亦的关系，才极有诚意地和殷家合作。 这一回秦悠悠肯定闹得众人皆知，那两家的合作，基本也到头了。 “秦家不是秦悠悠说了算的。” “而且，”殷承亦夺过快被他转包浆的笔，说，“你又怎么知道我是做戏？” ！！！ 温世烨瞪圆了眼睛，不可思议地又确认到：“你说什么！” 殷承亦知道他听到了，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看他这副反应，温世烨更惊讶了：“你来真的了啊？” 殷少这么下血本的吗？ 第17章 关系不睦 “啊！” 没等殷承亦回答，温世烨猛地用手指敲了一下头：“那个女人被下药了！” “查监控的时候看到的。” “还没怎么逼供，那个调酒师就承认了，指认了他老乡。” “他老乡谁？” 殷承亦斜了他一眼：“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 他就觉得那晚夏如荼的状态不太正常，似醉非醉，清醒又飘忽。 还能喊错人。 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吧。 当然，正常人也没夏如荼那么大劲儿。 把他推到门上那一下，把他背都撞疼了。 “主要先解决监控的事嘛，这都是顺带的。” 温世烨贱兮兮地笑着：“谁知道殷总以身为解药，救人于水火……” 刚才还在手里的笔，直直冲他脑袋飞过去。 抬手一接，温世烨正经起来：“张佳佳。认识么？” “不认识。”殷承亦摇头。 “那她为什么要陷害你？” “哦，不对，”那个贱兮兮的笑又回到脸上，“成全你。” “但我还不知道，你的爱好这么宽泛。” 突然一个订书机冲着脑袋飞了过来。 “艹！” 来不及抓，温世烨连忙偏头，订书机擦着他耳朵掉在地上。 “你恩将仇报！” “怎么不说杀人灭口。” 殷承亦晃了晃手腕：“行了，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过河拆桥。”温世烨嗤了一声。 “我没空跟你玩成语游戏。” 殷承亦站起身，走向门口，打开门：“不送。” 办公室终于安静了。 坐在桌前，殷承亦拉开抽屉，拿出那张房卡。 那是他长租的一个房间。 拇指和中指捏在卡中心，用食指拨弄着。 闭上眼，那晚夏如荼热烈而急不可耐的样子又浮现了出来。 这么看来，夏如荼真的是被陷害的，不是受了谁的指使。 冤枉她了。 但，说他爱好宽泛？ 那晚感觉虽还不错，却并不足以改变自己的喜好。 自己肯定还是喜欢长发飘飘的温柔款。 最终，殷承亦归因于自己经验不足，所以抵抗力弱。 不过，夏如荼没钱没势，陷害她干什么？ 难道……她有别人想要的东西？ 没想清楚这个，殷承亦却想清楚了另一件事： 为什么她要吃回头草： 那天跟他发生关系，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也就是说，任何一个人出现在那个时候，她都可以。 咔！ 卡折断在他手里。 尖锐的角扎进他食指指根，不一刻，血珠冒了出来。 “……” 殷承亦盯着那张卡一阵，低头扔进了垃圾桶。 咚咚。 “进。” 殷黎川那张脸出现在门口时，殷承亦相当惊讶。 虽然是一家人，除了在公司，他们的交集却并不多。 殷承亦是故意避着他的，不想叫那声尴尬的“小叔”。 而这个“小叔”，一向也很识时务。 但今天，没等他开口，人已经主动坐在了他对面。 “星海的视频是你删的？” 没有任何开场白，殷黎川直接开口。 蒋墨冉那人这么贪心，一拿到视频就上赶着来勒索。 那，能赶在他之前拿到视频的人，大概率是在蒋墨冉去星海酒吧时，就已经收到了风。 星海的投资人之一温世烨，和殷承亦关系很好。 闻声，殷承亦拧眉，以问代答：“小叔这是……对星海感兴趣？” “我不经常去。不过，你喜欢哪个，我可以让世烨给你介绍。” 又是那个礼貌的假笑。 殷黎川不想跟他兜圈子，直接翻出银行的流水记录，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你欠我十万。” ？ 殷承亦有些意外：钱不多，但……他也算有头有脸，怎么上来就讹人？ “你这是取现。” 殷承亦把手机推回去：“我没老年痴呆，不是我取的，你也没把钱给我。” 殷黎川叹口气，拿过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 听完，他又展示了一段蒋墨冉收钱的视频。 收起手机，看向对面仍没缓过神的殷承亦，殷黎川说：“这十万是我替你付的。” 被人将私隐直接甩在脸上，殷承亦有点挂不住。 那晚他戴着眼镜，就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谁知道这个麻烦，找到了同样戴眼镜的他的小叔。 跟他关系不睦的，小叔。 或许很快，全家都会知道。 想到这个，殷承亦心虚地看了一眼殷黎川。 他倒是一脸坦坦荡荡，似乎只是想要回自己的钱。 手指烦躁地在桌上敲了几下，殷承亦想起录音里那个男人： 夏如荼的男朋友？ 又是夏如荼！ 不过一晚上，她给他找了多少麻烦！ 早知道当时就应该拼着鸡飞蛋打也不从的！ 倒不是殷承亦给不起这钱，只是他不想殷黎川那么快得逞。 他靠回椅背，将一条腿搭在另一条上： “你也说了，她不值那么多。” “可你值。” 殷黎川拿过桌上的便签，刷刷写下银行卡号码。 手撑上额头，殷承亦带着讽刺的语调开口： “小叔连十万都着急忙慌来要，资金转不动了？” “投融资部在你那儿，怎么自己都做不好规划？” 把便签拍在他面前，殷黎川像长辈对待调皮的孩子，温和地笑了： “我的经济状况，还没好到我要给你零花钱。” “况且，也没到过年。” “过年……好像也得有个，”他用手指做了个屈膝的动作，“什么仪式。” 殷承亦的脸霎时变得铁青。 被他的反应愉悦了，殷黎川哈哈笑了两声：“我在国外长大，这些规矩不太清楚，回头看你做。” 没等殷承亦发话，他稍一前倾：“不过，你如果不想给的话……” “那我只好找另一个主角，夏如荼要了。” 嘭！ 殷承亦原本放在桌上的手猛地一拍： “我还没发现你这么卑鄙。” 殷承亦盯着他，神色冷冽，黑瞳深处涌动着几分薄怒： 之前面试还替夏如荼圆场，现在在说什么鬼话？ 夏如荼男朋友卖她的钱，让她来还？ 还是说，他故意这么说、来撇清自己和夏如荼的关系？ 殷黎川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微微勾起唇角，似笑非笑地开口： “何必为了个无足轻重的人动怒，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第18章 破财消灾 殷黎川一边说着，一边打量殷承亦的神色。 殷承亦眉头紧蹙，面沉如墨：“我以为小叔至少是正人君子，原来都高估了。” 殷黎川闻言，眼神微微一滞，转瞬又恢复成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 “你这话可就重了。不过是逗几句，怎么就上升到人品问题了？” 他漫不经心地整理着袖口，语气里满是轻慢。 殷承亦直视着殷黎川的眼睛，目光如炬：“在公司，每一个员工都该被尊重，容不得谁去轻贱。您这玩笑，开得太过了。” 殷黎川嘴角的笑意未减，却靠向椅背，做出停战的姿态： “员工。也对。” 他点头，双手交叠，往前一努下巴： “那请殷总帮忙付一下员工欠我的钱。” 接着，他摆出一副身不由己的姿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我的钱是自己一分一分攒的，不像你，含着金汤匙长大。” 咬紧了下颚，嘴角带着礼貌的微笑，殷承亦心里想： 真想打他啊！ 一想到他在录音中对夏如荼的那些贬低，刺耳到有种连带自己一起也贬低了的错觉。 算了，破财消灾。 叮一声，到账提示，殷黎川拿起手机。 紧接着，殷承亦的手机嗡了一声： 隔空投送。 录音和视频。 “省得占我手机空间。” 见投送成功，殷黎川起身，一秒不耽搁，转身离开。 “放心，我嘴很严。” 声音悠悠从即将关上的门缝飘了进来。 殷承亦靠在椅背上，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他隐约察觉到了刚才殷黎川的试探意图，心中不免有些警惕。 只是想到夏如荼，又不自觉地陷入了沉思： 原来他对她的印象就是力气大，胆子小，现在又加了一条： 没本事，会惹祸。 真是麻烦！ 殷承亦忽然抬手，将便签撕得粉碎。 …… “大家日常巡逻时，要留意消防探测器外观有无损坏、脏污……” 消防宣教员打开手边的消防栓箱，展示水带、水枪等设备。 一年两次的消防安全培训，安保部自然要参加。 “……这个是旋转消火栓，需要时把出水口旋出，连接水带。” “一手拿住水带接口，将水带充分展开。” 宣教员一甩，将卷好的水带平铺在了地上。 “……另一端连接水枪。” “这种高压水枪喷射的水流射程远、水量大，一个人很难控制……” 扫了一眼安保部的人员构成，宣教员强调：“特别是咱们还有女同志，最好两个人一起操作，以确保稳定和安全。” 即使知道他没有针对的意思，被特别点出来，夏如荼还是有点羞赧。 “来，你可以来试一下这个水带的重量。” 将水带卷起，夏如荼一个深蹲，将水带扛了起来。 “不错。”宣教员吃惊又赞赏地点点头，小姑娘比他以为的有力气。 夏如荼笑了笑，放下东西往队伍后面走。 “还有谁要试试？” 忽然，夏如荼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投在她身上。 顺着望过去，是秦刚。 他手插在裤兜里，那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腰上。 他吊儿郎当地站着，大喇喇地盯着她上下巡视。 见夏如荼回望过来，秦刚也丝毫不加掩饰，挑着眉把腰往前顶了一下。 那种不善又龌龊的目光，就像用眼睛剥下她的衣服一般。 头皮发麻，鸡皮疙瘩瞬间冒了出来。 无法当面斥责，夏如荼只得往人群里扎。 “我来试一下。” 李家尧举了下手，从队里站出来，高大的身躯似无意般挡在了两人中间。 夏如荼松了口气。 然后，她凑到和她最熟的丁浩然旁边： “丁哥，我能不能跟主管说，把班调一下。”她小声凑过去。 “咋了？”丁浩然见她一脸严肃，低声问。 夏如荼组织了半天语言，犹犹豫豫说：“我不太想碰到秦刚，特别是夜班。” 那种渗人的眼神，就像疯狗看到了肉一样。 丁浩然一愣：“他怎么你了？” “没有，就是……” 夏如荼有点为难：秦刚也的确没对她做什么，但让人很膈应。 “他看人的眼神有点……” “哦。”丁浩然松了口气，“他人就那样，没口德，喜欢盯着美女看。” “你不理他就行了。” 夏如荼抿唇，没再接话。 大概男人真的没有那种，被觊觎的不安感，她想。 就像她从不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睡觉；夜晚坐出租车，她总是会预想，如果自己被司机拉走、自己要怎么应对。 那种忐忑，可能只有女人才能体会。 所以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以后避免跟秦刚单独碰上吧。 培训最后，他们来到了顶楼。 这层的布局和其他楼层不同，因此消防器材的摆放位置需要专门注意。 “外面在干嘛，那么吵。”殷承亦一边翻材料，一边对林睿说。 林睿小步跑到门口，开门看了看，又折回来：“安保部的消防培训。” 安保部？ “叫夏如荼进来。”殷承亦眼也没抬。 “现在？”林睿一愣。 这也太显眼了吧。 “那晚上？”殷承亦从文件中抬起头，反问到。 林睿自觉无趣地闭嘴，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夏如荼就站在了桌子的对面。 “坐。” “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问你。” 夏如荼不自然地调整了下坐姿：“您说。” 殷承亦看了眼已经被退出去的林睿关上的门，单刀直入地问：“那晚的事，你跟谁说过吗？” “没有！” 夏如荼的心瞬间提了起来，放在膝上的手蜷缩起来，身子挺得更直了： “怎么，有人说什么吗？” 这副怕被人知道的样子，怎么比自己还紧张。 看来是真的很怕被男朋友知道啊！ 那个把她卖了十万块的男朋友。 手指在手机屏幕缓慢擦拭，殷承亦心中竟有些不忍。 他的语气不自觉放柔：“我就是确认一下。” 夏如荼咬了咬下唇，犹豫片刻后开口：“殷总，我真没跟任何人说。” “我没有说不信你。” 语气中已经有点不耐烦。 好像同样的话，他之前也说过。 殷承亦忽然觉得，这个人怎么这么笨！ 一般人说到这个程度，应该有所警觉了吧？ 可，总不能眼睁睁看她傻乎乎的被人再卖一次。 和那个渣男接头的可是殷黎川！ “你那个男朋友，你注意点。” 第19章 是弟弟 夏如荼蹙着眉想了半天，满是不解：“他并不知道这件事。” 殷承亦看着她一脸单纯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反问：“你怎么知道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夏如荼也有点急了，以为殷承亦在拿捏她，眼眶泛起了红： “殷总，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没再跟南洲证券联系了，以前的同事也没有。” “您就不能放过我吗？” 殷承亦揉了揉眉心，冷声道：“所以，你是铁了心要跟你男朋友和好？” 夏如荼吸了吸鼻子，毫不迟疑地点头：“我保证不会把那天的事说出去，您……” 她咬了咬嘴唇：“您也当作没发生过吧，求您了。” 殷承亦看着她这副恳切的模样，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这烦躁的情绪无端升起，搅得他内心一片混乱。 他很想告诉夏如荼，她男朋友根本不值得她这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随你。” 殷承亦靠进椅背，不耐地摆了摆手。 她对那男人尚且是这种态度，对那个所谓闺蜜的张佳佳，怕也是一样德行。 无谓多费口舌。 等夏如荼离开后，殷承亦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发呆。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夏如荼的事如此上心，这种不受控制的情绪让他心烦意乱。 可夏如荼刚刚那带着恳求的眼神，又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等夏如荼出来，培训已经结束了。 换不了班，她想到了另一个方法。 “你要我教你搏击？”还在当班的李家尧有些吃惊。 夏如荼点头：“或者，防身术那些也可以。” 其实她是想学防身术的，但冒昧找人教她这个，免不了被问东问西。 李家尧是退伍军人，自然是应该学过搏击防身之类，而且是实用型的。 比外面那些花拳绣腿强。 李家尧一思索，浓眉拧在一起：“因为秦刚？” 刚才秦刚挑衅的样子他全看到了，所以才站出来。 虽然不善言语，可李家尧毕竟是军人出身，正义感是刻在骨子里的。 欺负小姑娘，算什么男人！ “没有没有。”夏如荼慌忙摆手，“就是，以防万一吧。” 提着的一口气松了下来，李家尧拍拍她的肩，义气地说：“行，哥教你！” “不。” 夏如荼看着他黝黑的脸，认真地说，“你比我小。是弟弟。” “……” 公司有健身房，一般下午下班后最是繁忙。 因此李家尧和夏如荼选了午休的时间。 “对，当我拳从这边过来，你就要……” 李家尧边做慢动作，边示意她侧身。 “然后，重心放低，双手抓住我胳膊，对。” “试试转身摔倒我。” 虽然学到了些技巧，夏如荼始终是力量不足，无法对抗曾经的军人。 李家尧看到她把自己的胳膊扛在肩上，鼻尖都冒出了汗，眼神却异常坚毅，心忽然软了一块。 装作一个不小心，他顺势坐在了地上。 “哈！” 尝试成功，夏如荼弯起了眼睛。 随着她的笑，嘴角旁出现了小小的梨涡。 就像点睛之笔，让整张面孔更加娇艳灵动。 李家尧竟看愣了。 “我是不是还不错？” 夏如荼弯腰去拉他，笑盈盈问。 清丽明媚的面庞在眼前放大，李家尧面上发烫。 他连忙站起身，退后一步，胡乱点头： “那还要不要继续练？” “要！” 夏如荼正在兴头上，双手叉腰，兴奋地说。 …… “这层是我们的健身房。” 林睿边介绍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客人来自卓岳集团。 因两家近期有合作意向，卓岳集团的董事长从外地过来拜访。 中午接风后，下午的会议开始前，特地安排他们参观公司。 而为表重视，殷承亦也在陪同之列。 “殷总，”卓德仁转头对殷承亦说，“怪不得你身材这么好。” “不像我们，几个月的肚子。” 殷承亦客气到：“卓总，如果我到您这个年纪还有这么好的身材，那我就偷着乐了。” 卓总喜欢打高尔夫，对身材的要求也比同龄人高。 听殷承亦捧场，卓德仁不由得心花怒放，也夸赞他道：“都说殷光耀有个好孙子，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条不说，人也是一表人才。” “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啊？” 殷承亦摇头：“公事还顾不过来，哪有心思……” 话还没说完，他一眼瞟到了窗边的两人。 男人只着黑色短袖T恤，肌肉紧绷的胳膊从身后勒住一个女人的脖子。 女人用力挣扎，但都无法挣脱。 随着殷承亦脚步一顿，卓德仁也看到了他视线的落点。 “这是……？” 还没得到回答，只听女人呵了一声，一拧身，带着男人向一边倒去，将男人压在了身下。 男人的胳膊还搂在女人脖子上，女人后脑枕在男人胸前。 两人肤色一黑一白，异常扎眼。 沉下脸色，殷承亦瞥了眼林睿。 目光中似有寒冰冷箭。 林睿身子一颤，抬声问那两人：“你俩，干嘛呢。” 被声音吓了一跳，夏如荼和李家尧赶紧站起来。 “殷总。” “殷总。” “我们就是……切磋一下。”李家尧连忙上前，拍了拍身后。 刚才他故意放水，又在倒下时护着夏如荼，背部撞得有些疼。 殷承亦将他的动作收进眼底，没出声。 深邃的眼一阖一抬，把视线转到了夏如荼身上，似乎是要听她的解释。 “对，主要是，”夏如荼尴尬地笑笑，看了李家尧一眼，“那个……我向他请教。” 请教什么需要搂在一起？ 殷承亦在心底嗤笑，一张脸沉得比李家尧还黑。 “这是我们安保部的同事。”林睿打破僵局，给卓德仁介绍，“李家尧，退伍军人，立过二等功的。” “哦！” 卓德仁上下打量着这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怪不得，身手矫健啊！” “咱公司可真是藏龙卧虎。” 他又转头看向夏如荼：“不过，对女同志还是要手下留情啊！哈哈哈哈！” 李家尧连点头称是。 “夏如荼？” 人群中突然有人出声。 夏如荼一怔，寻着声音望过去。 “还真是你！” 第20章 暴雨 蓝珏挤到前面来，一身黑色职业装，勾勒出婀娜的身形。 脑后卷曲的马尾随她的动作一摇一摇。 “你进殷氏了啊！怎么都没听你说。” 描画精致的眉眼，撅起的红唇，装作嗔怒的样子。 夏如荼没想到碰到熟人，惊讶间回答：“刚进公司没多久。” 又不是多好的工作，怎么好意思广而告之。 虽然在大学，她跟蓝钰关系还不错，性格也合得来，可人家家境富裕，她却总是在打各种零工。 大概是自卑心作祟，夏如荼跟她不算特别亲密，反倒是跟家庭条件差不多的张佳佳走得更近。 蓝钰现在已经在卓岳集团独立带团队，这次合作的项目就是她的团队负责。 她自然也知道夏如荼之前被辞退的事。 于是，蓝钰挽起夏如荼的胳膊，转头对卓德仁和殷承亦说： “我们俩是大学同学，那会儿她年年拿奖学金，我真是望尘莫及。” “而且她踏实肯干，就是太老实，不会推销自己。” “不像我，泼辣惯了。” “所以殷总，多照顾我们夏如荼啊！” 之前因为父亲的关系，和殷承亦也见过几面，说话就随意了点。 殷承亦礼节性的微笑，态度模棱两可。 蓝钰也不介意，转头跟夏如荼说：“哪天不想在殷氏干了，我把你挖过来……” “好了小钰，越说越离谱了。” 卓德仁将殷承亦的态度看在眼里，在一旁打哈哈：“哪有当面挖人的。回头我可要跟你爸告告状。” 蓝钰鼻子一皱，哼了一声：“我得罩着我姐妹。” “看看，被她爸宠坏了。” 卓德仁扭头对殷承亦说，满脸慈爱的笑：“要不是看她干得还可以，我就给她送回到蓝田实业去。” “殷总你别介意啊。” 殷承亦眼中含笑，听懂了他话里的敲打，客气道：“蓝小姐快人快语，我怎么会介意。” 寒暄完毕，众人继续陪着卓德仁参观。 蓝钰走慢几步，凑过去问：“你现在还在健身啊？” “算是吧。” “还和蒋墨冉一块儿？他现在都练成暴龙了吧，学校那会儿已经很大只了。” 夏如荼有点拘谨的笑笑，“跟他……偶尔吧。忙起来也顾不上。” “蓝小姐？” 林睿彬彬有礼地走过来：“要上去开会了……” “好，好。” 蓝钰一双小皮鞋踩地噔噔响，冲夏如荼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夏如荼感激地点点头。 转身后，蓝钰细眉拧起：安保部？ 夏如荼怎么会和安保部的人混在一起？ 前面，只听卓德仁的声音远远传来：“话说当年，我也在部队呆过一段时间，就是那时候认识的蓝总，真是怀念啊……” 见他们走远，夏如荼才又开口：“不好意思啊，要不是我非要你教我，也不会撞到他们。” 李家尧摇摇头，目光跟随着人群，随口答道：“没事，不是我们当班。” 下班就是非工作时间，并不违法公司上班时间不得使用健身房的规定。 他在意的是，刚才临走时，林睿专门看了他一眼，像是警告。 怕自己和夏如荼走得太近、影响完成任务吗？ 可，不接近，又怎么监视、拿到消息？ 他暗暗揣摩思考着，连夏如荼跟他说话都没听见。 “喂。”夏如荼再次喊他，“不练了，请你喝东西？” 李家尧回神，摆摆手：“不用客气，我一会儿还有事。” 背部隐隐作痛，得去药店买个冰袋敷一下。 见他推却，夏如荼也没坚持：“那行，先记着，改天请。” 卓德仁一行人走后，林睿去了趟安保部，将李家尧的夜班时间进行了调整。 按照殷承亦的话：白天切磋还不够，晚上还要一起上夜班培养感情吗！ 真难伺候。林睿暗暗撇嘴。 王邵峰把新的表给林睿看： “那就……夜班巡视只把李家尧调成丁浩然，夏如荼不动，监控室还是秦刚，行吗？” 林睿扫了眼，点了点头。 …… “这雨，下得没完了啊。” 巡逻回来，丁浩然看了眼窗外的天气。 “预报要下一天。”夏如荼也看了出去。 今天一早，天色就阴阴沉沉，灰黑色的云压在城市上方。 刚过中午，昏暗的已经像是傍晚。 这雨从午饭时间就开始下了，雨势中等。 南城夏季雨水多，其实也没什么奇怪，可这绵绵不绝的样子却让夏如荼有点担心。 早上走的时候，窗户好像没有关，不知道要不要紧。 但很快，她将担忧抛在了脑后。 紧急通知，全员在岗。 加大人手巡视大楼的车库和其他容易积水漏水的地方，检查沙袋、挡水板、抽水机等。 下午四点多，事情变得有些不寻常。 因为雨势越来越大，路上已经开始积水，城市的排水系统已经遭受了压力。 气象局已经发布了暴雨红色预警。 快五点的时候，公司发布通知，为了大家安全，可提前下班回家。 可这时，路面的积水已经几乎和人行道齐平了，甚至像海浪般，一下一下冲刷上来。 路中间隔离带旁停了很多车，都是不敢再往前开的。 人行道上的窨井汩汩往外冒着水，将井盖顶起来，像一张一合的巨嘴。 而雨，还在一刻不停地下着。 “现在咱们就这么多沙袋，先紧着停车场出入口！” 停车场在地下一二三层，如果灌了水，损失无法预计。 王绍峰穿着雨衣，将他们召集了起来。 “刚接通知，全员全天在岗，随时等安排，直到情况解除。” “家尧，你带小丁、小秦，还有，”他看了看，又指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去出入口摆沙袋。” “还有疏导门口的交通，也归你们。底盘低的车就让他们别开了。” 在半路熄火，还挡了别人的路。 “大厦门口的挡水板，小何，跟当值的配合。” “排水系统呢？检查过没？” 夏如荼举手：“4点检查过一次，正常。” “不过，”她拧眉，“大厦门前的窨井盖现在有点危险，再这么下下去，不知道会不会被冲开。” 如果有人不注意掉进去，可就危险了。 第21章 陪我一会儿 “找个三角锥……” 王绍峰刚开头，立马发现不现实：窨井盖都能冲开，塑料的三角锥更不在话下！ “可以找几个共享单车。”李家尧临走，插上了话。 “对对！”王绍峰连忙点头，“李飞，你跟小夏……” 他一眼看到夏如荼单薄的样子，后面半句话卡在了喉咙里。 夏如荼连忙开口：“没事，我行的。” 既然做了这份工作，自然是要尽忠职守，没有拖大家后腿的道理。 见她表态，王绍峰也来不及多想：“那行，你俩配合着。” “走。”李飞也不犹豫，递给夏如荼一件深蓝色带反光条的雨衣。 走出大厦，才知道这天气有多离谱！ 精英般的上班族，现在像排成一线的蚂蚁，顶着风撑着伞往地铁口走。 路口的积水已没到小腿，不管是西装裤还是雪纺裙，都湿漉漉地裹在两条腿上，狼狈不堪。 公交已经很久都没开过来一班了。 夏如荼虽然穿着雨衣，可还是不可避免被风雨打湿了脸。 “那边，路口有几辆车！”李飞喊着，伸手指了指。 “快走！” 夏如荼跑了起来，不顾积水浸湿了鞋袜。 两人胳膊下一边夹着一辆自行车，被风雨推着往回跑。 短短一截路，胳膊就已经发酸。 早知道平常应该多锻炼的！夏如荼暗暗想。 雨顺着脖子钻进衣领，加上跑动时雨衣捂出的汗，潮湿黏腻，可夏如荼也顾不上了。 他们将单车斜卡着放在窨井处，又缠了黄黑色的警戒带在上面。 就这一会儿，两人浑身湿透。 等他们回到大厦内，办公室已经采购了应急食物让大家去领。 “看来，是个持久战啊！”夏如荼一边脱下雨衣，一边感叹。 她抹了把脸：“我家阳台窗户还没关，别把家也淹了。” “不至于吧。”李飞说，“我长这么大，南城从没下过那么大的雨。” “把家淹了，那不得整个城都淹了？” “也是。”夏如荼有点安心。 她一小时前抽空给疗养院也打了电话，母亲乖乖地没有出去。 只要站好今天这班岗，明天应该就能好好休息了。夏如荼想。 可这个想法并没有持续很久。 晚上8点，雨依然在下。 交通已经瘫痪，楼下已成一片汪洋。 路中间飘着熄火的车，偶尔一辆越野开过，劈风斩棘般，在两边掀起水浪。 绿化带的矮冬青已经有一半浸泡在水里。 夏如荼才吃上泡面，马上又要开始巡逻。 如果这雨不停，大概他们都要熬通宵。 “今天凑合下，明天吃顿好的。” 李家尧放下了筷子，擦了下嘴： “我妹不是在人民医院？他们已经停电了。” “听说手术都是勉强做完，之后还得抬着病人上病房。” 人民医院在老城区，地势低，排水不好，平时下雨稍大都会积水。 “啊？” 夏如荼一惊，但又马上安慰到：“医院那么多人，肯定有安排的，别担心。” 李家尧叹口气：“也只能这么想了。” 接着，他站起了身，将泡面桶扔进垃圾桶：“我先走，你再吃会儿。” 刚走两步，他又突然转身，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放在夏如荼面前。 “这……”夏如荼看清后连忙推拒。 “最后俩，被我抢来了。”李家尧笑着抬了抬下巴，“我饿两天也扛得住，你拿着吃。” 说完，不待夏如荼回话，径直走了出去。 夏如荼盯着桌上的火腿肠几秒，苦笑着揣进了兜里。 当明天的早餐吧。 又要开始巡楼了。 夏如荼刚迈出电梯，走廊的灯突然灭了。 但两秒过后，又亮了起来。 对讲机嘶嘶地响，夏如荼举到耳边，才勉强听清： 停电触发了备用电源。 因为消防、安防等都需供电，电梯之类非必要的设施要暂停使用。 “检查下楼上……还有没有人……” 王绍峰的声音断断续续，从肩上的对讲机里飘出来。 除了走廊的应急照明，往日灯火通明的办公室一片漆黑。 一个个办公室检查过去，等她到达最高一层，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这一层，只有总裁办公室、秘书室和会议厅。 除了电梯间，也是一片漆黑。 夏如荼依例推门检查，又关上。 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她压下手柄，听到咔的一声。 锁着。 大概接有备用电源吧。 夏如荼没在意，扭头打算走。 “谁？” 忽然，里面传出低沉的声音。 殷承亦怎么还在？ 巡视车库时，没看到他的车啊。 脚步一顿，夏如荼大声回答：“殷总，我是安保部夏如荼。” 里面没了声音。 过了片刻，夏如荼又提高了声音： “殷总，现在启用了备用电源，电梯已经停了，要不……” 要不屈尊下个楼？ 夏如荼把后半句憋了回去。 这毕竟是48层。 还没考虑好怎么说，门嗒的一声开了： “进来。” 夏如荼哦了一声，顺手推门，可刚迈进去一只脚，突然想：孤男寡女，黑灯瞎火，有点危险啊！ 可，不进去也不行。 她磨磨蹭蹭进了办公室，却没看到殷承亦的人。 “殷总？”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这儿。” 夏如荼顺着声音望过去，巨大的落地窗边，蜷缩着一个身影。 整个人被黑暗包裹，透着无助与脆弱。 与往日的强大与高傲完全不同。 “您不舒服吗？” 夏如荼慌忙跑过去。 在离窗边还有一步远的位置，她蹲下，才发现殷承亦在微微地颤抖。 额角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 “您哪里不舒服？” 夏如荼转头看到茶几上的纸巾，便想去拿。 刚起身，就被殷承亦一把拉住了手腕。 一个踉跄，夏如荼差点被他拉倒。 “别走。” 殷承亦努力遏制住内心的恐惧，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可他手心的汗暴露了他的异常。 “陪我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声音有些微喘。 夏如荼只当他不舒服，赶紧点头。 可他的手还牢牢抓在她手腕上，生怕她跑掉一般。 一只胳膊搭在膝头，殷承亦将额头压在了胳膊上。 刚才，灯光熄灭的一瞬，幼时的恐惧扑面而来。 第22章 发痒 黑暗笼罩中，殷承亦强撑着走到窗边，想寻找一丝光亮，可整个城市都是黑暗。 雨也像那夜一般，打得玻璃噼啪作响。 他蜷起身，就像抱住年幼的自己。 蜷在如同牢笼般办公室里的他，和那个蜷在木棺里发抖的小小身影，没有什么区别。 越不想想起，记忆就越清晰。 “您……还好吗？” 夏如荼见他半天没有动静，就用另一只手去拍他膊头，谁知连衬衣都是湿的！ “您……这样会感冒的。” “有外套或者薄毯什么的吗？” 殷承亦还是没有反应。 夏如荼有点着急地拍了拍他握住自己的手，宽慰他道：“我不走，拿了东西就回来。” 终于，殷承亦有了动静。 他头偏了偏，露出的一只眼盯着夏如荼。 眼神太暗淡，夏如荼看不懂那是什么情绪，只得再一次承诺：“我真不走。” “您休息室有什么可以盖的吗？” 桎梏猛一松，手腕一凉，夏如荼才察觉沾了他手心的汗。 “西装外套，柜子里。” 殷承亦黝黑的眸子依然锁在她身上，似乎是不放心、怕她会骗他一样。 “我马上回来！” 夏如荼起身，几乎是小跑着过去又回来。 依然是站得离殷承亦一步的距离，她伸长手臂，将外套搭在了他身上。 怪异的站姿，躲避的姿态，让殷承亦焦躁之余又有些气恼。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 “怕我吃了你？” 还没等夏如荼说话，他又夹枪带棒地说了句：“放心，我也不是不挑食。” 气的股火憋在胸口，夏如荼念在他是病人，忍了下来。 “别在心里骂我，我看得出来。” 殷承亦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黑灯瞎火你看出来什么啊！夏如荼腹诽道。 “过来。” 殷承亦下巴往旁边一抬，示意她坐在旁边。 夏如荼就地蹲了下来，两人还有一臂的距离。 “近一点。”殷承亦又命令道。 “这儿挺好的。”夏如荼摇摇头。 殷承亦没了耐心，一把把她拉到了身边。 力气太大，夏如荼的脸差一点贴到落地窗上，眼睛不自觉望了下去。 大厦下面如同漆黑的深渊，深不见底。 又像是会吞噬人的怪物的巨口，周围的耸立的大楼如尖牙一般。 一瞬间她头皮发麻，眩晕摇晃的感觉让她心跳加速，身体也止不住发抖。 “啊！” 她惊声尖叫，手脚并用往后躲：“放，你放开！” 可殷承亦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挣不脱！ 恐惧不安让她只得像鸵鸟一样将头低下去，不去看窗外。 然后，殷承亦就感到了一颗毛茸茸带着潮湿的脑袋埋在了自己颈窝。 除了那晚，还没谁这么放肆过。 结果，她又放肆了一次。 殷承亦第一反应是推开她。 可，明明是自己把她拉过来的。 于是，他只能默默松开握住她的手。 一片漆黑中，视觉的不足，好像都被放大的触觉来弥补。 发稍搔在他面颊上，痒痒的。 连带着左胸口下面也有点发痒。 女人温热的脸颊贴着他的颈动脉处，每一次跳动他都感受得清清楚楚。 潮湿的呼吸像是藤蔓，顺着他的衣领，向下生长，蜿蜒到他胸前。 可她的耳尖很凉，压在他下颚处，让人想要抬手揉一揉。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殷承亦只能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大脑一片空白。 理智告诉他应该退开，可手臂却想要抱住这团温软。 可没等他做出反应，锁骨处就感到了一片湿凉。 “你哭了？” 殷承亦忘记了自己对黑暗的恐惧，吃惊地低头。 他抓痛了她吗？ 不问还好，一问夏如荼更委屈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我有恐高症！” 她连商场的观光电梯也不敢坐，更别说从顶楼往下看了！ “……” “我说我……不过来，你非要……我过来……” 夏如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完整。 “我哼你！” 浓浓的鼻音，让“恨”字听着都异常好笑。 殷承亦忍不住笑出了声，也没介意她是不是会把眼泪鼻涕蹭到自己身上。 “你还笑！” 夏如荼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你有没有仍性！” 黑暗中看不清她眼红的样子，可带着埋怨的声线软软的，让殷承亦的心又颤了颤。 “好了，不笑了。” 殷承亦压下嘴角的弧线，拍了拍她的背，让她起身。 可手触之处，一片冰冷。 “你衣服怎么是湿的？” “刚才出去搬东西了。”夏如荼吸了下鼻子。 殷承亦叹了口气，把西装外套盖在了她身上，拿袖子在她脸蛋上胡乱擦了两下。 “啊！” “又怎么了。” 殷承亦被她吓了一跳。 “扣子！我要破相了！” 夏如荼没料到他给自己擦泪，扣子在脸上刮了几下，火辣辣的。 殷承亦差点没忍住笑，连忙哄她：“没注意，不好意思。” 而后又安慰到：“没事，扣子是圆的，破不了相。” 夏如荼愤愤地哼了一声，从身上摸出手电筒，打开照着自己的脸问：“很疼啊，你看看破了没！” 自下而上的白光照在她脸上，打出扇形阴影。 双眼红肿，几道红印横七竖八浮在惨白的面颊上。 瞬间，殷承亦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一把按下了她拿手电筒的手，他关上了灯：“挺好的，没事，你想多了。” 女鬼好像比幽闭更恐怖一点。他想。 “不可能。”夏如荼嘟囔着摸了摸脸，“真的有点疼啊。” 殷承亦刚想狡辩，肚子突然咕噜了一声，在空旷的室内特别明显。 夏如荼噗的笑了，差点吹出一个鼻涕泡：“你没吃饭啊！” “……” “你真没吃啊！”夏如荼瞪大了眼，“林秘呢？” “买饭去了，现在还没回来。”殷承亦幽幽地说。 结果没走多久就停了电。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走廊应急的灯照不到。 他的幽闭恐惧症犯了。 “下那么大雨，估计他一时半会回不来了。” 夏如荼有点担心，“会不会淹在半路啊？” 重点不应该是我还没吃饭吗！ 殷承亦不满她的反应，拧着眉咳了一声。 夏如荼回神，突然灵光一现，神秘地凑过去，问：“我身上有东西，你吃不吃？” 第23章 采拮一抹春色 夏如荼也拿不准大老板平常吃什么山珍海味，是不是看得上他们的平民食物。 殷承亦挑起一边的眉毛，仔细辨认她的表情，一边问：“什么东西？” “香肠。” “……” 夏如荼见他没反应，又解释道：“就公司买的火腿肠。你，您要不要？” 她终于想起了用敬语。 可殷承亦的心思，都在想她说身上有香肠，问他吃不吃。 还好一片漆黑，让他因绮思引起的脸红没那么明显。 “真的，这个牌子的味道还不错，要不您先垫垫？” 夏如荼从兜里摸出火腿肠，塞到殷承亦手里：“先应付一下吧，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谢谢。” 殷承亦的确饿了，也没客气，拿起来对着窗户看了半天，然后转头对夏如荼说：“去我桌上拿个剪刀。” “不用，我来帮您。” 夏如荼从他手上拿过一根。 刚举起来，殷承亦突然出声：“你不是要咬开吧！” “……怎么可能！” 夏如荼无声地呲了下牙，拿手电照着找到易拉口，轻松打开。 “……” 像对待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她把火腿肠塞到殷承亦手里，让他握住，又将另外一个打开： “这还是李家尧给我的呢，本来我打算当早饭的。” “看你这么饿，给你吃吧。” 殷承亦瞬间觉得不香了： 听着怎么那么像施舍给乞丐的话。 李家尧？那个巧克力？ 等等，这么两根细细的东西是她的早餐？ 能吃饱吗！ “那明天补你一顿饭。”殷承亦瞟了她一眼。 他又考虑了下明天的状况，追加道：“或者改天。” “总之我说的话，不会不算。” “那我记住了。”夏如荼吸了吸鼻子，颇认真地说。 殷承亦点头，打算站起来扔掉垃圾，夏如荼顺手接了过来。 “你不舒服就别动了。”她唠叨了一句。 明明自己都吓到哭了，却还想着照顾别人。 殷承亦眼神暗了暗。 丢完垃圾，夏如荼发现殷承亦也起了身，拿着那个亮着灯的手电。 她快步走过去扶他：“好点了吗？” 本想说不用扶，可话到嘴边就变了方向。 “好点了。”殷承亦说。 夏如荼扶他在沙发上坐下，又顺手抽了张纸给他擦了擦汗：“你是低血糖了吧。” “头晕，心慌，出汗，是不是？” 没有辩解，殷承亦从善如流地点点头。 大概他平日的气势太过凌人，一时的顺从让夏如荼的心都塌了一块，也越发肯定他真的是不舒服，心中的防备也放下。 “你要不要……” 吱—— “小夏？” 肩上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吓夏如荼一跳，她连忙拿下按了按钮：“王哥。” 她又看了一眼表： 竟然已经半个多小时过去了！ 怪不得王绍峰要找人！ “我马上……” 一句话没说完，手里一空，对讲机到了殷承亦手里。 “王绍峰？” “啊？”王绍峰一愣，立马反应过来，“殷总。您还在公司啊？” “小夏刚才摔了一下，你先找别人替她。” 斩钉截铁而又有威严的语气，完全没有了刚才病弱的样子。 “好，好。” 对讲机没了声音。 殷承亦把它递了回去。 “干嘛呀，今天很忙的。” 她偷懒，别的同事就要干她那一份。 夏如荼有些怪他擅自做主。 “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敬业。”殷承亦瞥了她一眼，“脸上挂着彩都要去工作。” “什么？！” 夏如荼两手捂住了脸颊：“原来真破相了！你干嘛骗我！” “捂什么，这么黑，哪看得清。” 殷承亦感觉自己好像被她感染，话也多了起来。 连对黑暗的恐惧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他的手指在沙发上无声地移动，偷偷贴住了夏如荼还有点潮湿的衣角。 夏如荼毫无察觉，捧着脸哀叹了一声：“我就靠这张脸撑门面了。” “现在，门面也没了。” 殷承亦忍住喉中翻滚的低笑，拉下她的手臂，借着手电的余光凑近看了看： “放心，门面还在。” 白皙的脸蛋透着粉，微不足道的划痕几乎看不出来了，只眼尾染着红，像是春日的桃花，明艳动人。 让人想要去亲近这春天，采拮一抹春色。 他离得太近，鼻息似乎落在夏如荼敏感的耳垂。 夏如荼动也不敢动，眼睛都不知道看哪儿好，只得望着天花板：“真的？” 察觉到她的无措，殷承亦弯了弯眼睛，认真地答到：“真的。” 然后，他抬起手指，将她脸颊边一缕散落的头发挽到耳后。 “还是很漂亮。”他说。 话音未落，手电筒啪的一声，熄灭了。 忽然失去视觉，殷承亦磁性又低沉的声音钻入耳蜗，放大得异常明显。 夏如荼感觉心脏失去了原来的频率，加速在胸腔跳动着。 她赶忙用一只手压住胸口，吸了口气，不确定地问：“什么？” 一声轻笑，殷承亦戏谑着揭穿了她：“别告诉我，你耳朵出了毛病。” “我不是……” 夏如荼辩解着转头，可脸颊突然蹭上了片温暖的柔软。 是殷承亦的嘴唇。 他离得太近了！ 夏如荼手足无措。 心动是一回事，占人便宜，就是另一回事了！ 还是，在他虚弱的时候。 “不是，我……我……” 夏如荼往后挪了挪，语无伦次地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占了我便宜就想走？” 殷承亦一只胳膊撑在沙发上，将她圈在自己身前，垂眼看着她。 “我没有……” 夏如荼低下头，脸涨得发热。 还好天黑，他看不到。 可她越是往后躲，就越激发了雄性捕猎的本能。 步步紧逼。 而黑暗，是他最好的保护色。 他紧紧盯着那圆润的唇瓣。 愈来愈近…… 啪。 室内猛地一亮。 眼睛突然受到刺激，两人下意识闭眼后撤，拉开了暧昧的距离。 缓了两秒，待眼睛适应后，殷承亦恢复了往常清冷的神色，遮掩住了心虚。 心中的旖念也如被光明驱散的幽暗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理智回笼。 他这是在干什么。 夏如荼有男朋友，一个把她卖了她还要替他数钱的男朋友。 而自己，竟然利用她的同情心，试图诱惑她。 殷承亦打心底鄙夷起自己。 第24章 自作多情 殷承亦不动声色瞄了一眼夏如荼脸上浅浅的印记，站起身。 “既然来电了，你在这休息一下再走吧。” 为显示自己的公正，没等夏如荼回话，他抬脚往休息室走去。 他突然的冷淡，让夏如荼心里渐渐升起被愚弄的屈辱。 但更多的是，对自己的唾弃。 殷承亦或许看不出，但她知道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她内心深处是有所期待的。 就好像那一夜的疯狂，最后不知道谁勾着谁沉沦。 她丝毫没有想起自己还有个男朋友。 果然出轨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夏如荼有点难过，又觉得可悲：她不应该、也不能是这种水性杨花的人。 她像是要守护自己坚持的原则一样，蹭地站起身： “既然殷总您没事，我就先去工作了。” 说完，匆匆离开。 砰的一声，门切断了光明和黑暗的界限。 果然。 不是来电了。 而是王绍峰专门给他办公室通了电而已。 停了两秒，待眼睛重新适应了黑暗，夏如荼向楼梯间走去。 一摸身上，才发现手电筒落在殷承亦那里了。 ……算了。 孤独而倔强的身影，披着应急出口幽绿的光下行。 以殷承亦的地位，始终有人给他优待。 而自己，不过在最底层挣扎生存。 她和殷承亦，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她刚才到底在动摇什么啊！ “夏……” 办公室门开，殷承亦一脚跨出，才发现走廊上和室内是两个世界。 远处的安全门发出沉重的闷响。 忘了东西，也不回来拿？ 宁愿去办公室，也不愿在他这里？ 还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握紧手中的手电筒，殷承亦甩上了门。 48层楼梯，夏如荼走了半个多小时。 “你怎么下来了！” “殷总那部电梯还没通上电，我以为你会等着呢！” 王绍峰见她脸上参差的红印，吃了一惊：“脸也摔着了啊？” “没大碍，就想着还有什么要做。” 夏如荼跛着走了两步，坐在椅子上。 忽然，又想起了殷承亦的话： 还是很漂亮。 骗子！ “你可以歇会儿。” 王绍峰看了看窗外：“雨停了，应该今天晚上就这样了。” “都没进水，真是万幸。” “停了？”夏如荼望望窗外，还以为这雨要下一夜呢。 不知道家里怎么样。 累了一晚，又受了惊吓，夏如荼很快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可睡得也不安稳，她梦到殷承亦将她压在落地窗前、强迫她从顶楼往下看。 挣扎中，她惊出一身冷汗。 眼一睁，天已大亮。 办公室已经没有人影。 今天周末，她没班。 冷水下洗了个脸，夏如荼出公司，刷卡上了公交车。 一进家属院，就见地上斑驳的淤泥，花坛上到处堆的都是东西。 住户有的在晾晒，有的在整理分拣，垃圾箱已经满得冒了出来。 “这是……” 夏如荼连忙问刘奶奶。 “地下室都淹啦！物业正拿抽水泵往外抽呢！” “一共就两台，好几栋楼，抽完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 老人一脸的疲惫：“我们给儿子攒的几箱喜酒，在地下室搁着，全泡了。” “南城什么时候下过这种雨啊！” “听说厂京路隧道都淹了。”旁边一个男人插了话，压低了声音，“好多车没出来。” “不会吧！”夏如荼惊得捂住了嘴。 男人摇摇头，没再多说。 “还好老何昨天下午去她儿子家了，要不就她那腿脚……” “哦，那个，刘奶奶，我先回家了。” 夏如荼怕家里有事，应付着匆匆道别。 即使有了心里准备，一进家门，她还是惊呆了。 原本光洁的瓷砖上布满黑色的污迹，缝隙中也积着淤泥。 屋内仍有浑浊的污水残留，水中漂浮着不知从哪冲来的树叶，随着细微的水流轻轻晃动。 墙壁下缘乳胶漆开始剥落，墙皮翘起，整个房间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 “啊——” 她绝望地长呼一声，脱了袜子穿上拖鞋，开始忙碌地收拾整理…… 在家里收拾了一天，终于像个样子了。 第二天一下班，夏如荼就赶去了疗养院。 “哥哥昨天给我打电话了，问咱们怎么样。”夏如荼一边削着苹果，一边说。 父母离异后，哥哥自己努着一股劲，打工把自己送出了国，离开了那个一无是处的父亲。 生活稳定后，就时不时会打电话过来。 夏宛芳眼中透出一丝思念，问：“他在外面都好吧？” “挺好。他说他做了点小生意，已经赚钱了。” “那就好。”夏宛芳舒了口气，“这孩子争气，还好不像他爸。” 夏如荼嗯了一声。 “哦，就2号楼，那个何奶奶……” “嗯？”夏如荼抬起头，等下夏宛芳的下半句。 夏宛芳深深地叹了口气：“没了。” 夏如荼的手停下来。 又叹了口气，夏宛芳说： “就暴雨那天的事儿。” “怎么会！我听说，她不是去她儿子家了……” “说是触了电，倒下去就再没站起来。” 放下手中的苹果和刀，夏如荼脑袋里又浮现出那张慈祥的脸。 像院子里的大长辈一样，谁家的事情也要管一管： 就像那天，看到她提着方便面，就会关切地说：“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哦。” 鼻子发酸，眼眶发胀。 人生无常啊！ 夏如荼赶紧吸了下鼻子，重新将没削完的苹果拿了起来。 真是善良的孩子。 再次叹了口气，夏宛芳缓缓地，摸了摸她的头。 …… 咚，咚。 夏如荼来开门，稍微长了点的头发扎在脑后，脖子旁边仍有不少碎发。 她穿着一件旧T恤，正在打扫卫生。 见到蒋墨冉，她一愣：“不是中午才到吗？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蒋墨冉打量了她毫无异常的神色，放下心来，举起手里的水果：“给你送温暖。” 他在老家躲了快一周，今天才回来。 母亲生病是借口，主要是之前借的钱要到期了。 他把卖课的提成和从张佳佳那里拿到的钱还过去，顺带请求再宽限些期限。 利滚利，太厉害了。 才半年多，利息已经超过了本金。 第25章 怀旧 “我帮你吧？” “没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 夏如荼摇摇头，忽视他语气里似真似假的愧疚，转进厨房：“给你倒杯水？” “不用，你歇一会儿。” 蒋墨冉拉着她坐下，双手握着她的手，诚恳地看着她：“我妈情况一稳定，我就从老家回来了。” “看到新闻，我心都揪起来了。没想到南城能下这么大雨。” “你老家那儿怎么样？” 夏如荼不动声色问着，抽出手，拿一旁的毛巾擦了擦桌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虽然说要回到以前，可不知怎的，每次蒋墨冉的碰触，都让她寒毛起立。 那晚上他凶狠的眼神，又出现在脑海了。 蒋墨冉看她假装忙碌，眼皮一垂，一掀，又神色如常： “也下了，不过不像这边这么大。” “家里怎么样？” 蒋墨冉四周看了看，好像是少了点东西，但依然整洁。 “有些放在地上的东西泡了，像是米什么的，都丢了。” “我原来上学的书啊什么的，也都受潮了……” 说到这个，她情绪又有点低落： 随着处理掉那些东西，好像属于自己的过去也被丢掉了。 “哎，那些书，用过了就已经实现了它的价值了。丢就丢了。“ 蒋墨冉手搭上她的肩，将她揽进自己怀里。 “也只有你会那么怀旧，攒着那些没用的破烂。“ 嘴抿成了直线，夏如荼没作声。 怀旧吗？ 好像是吧。 她现在还留着跟蒋墨冉第一次看电影的票根，第一次逛博物馆的门票…… 都收在一个漂亮的饼干铁盒里，稳稳地放在架子上。 毫发无损。 感觉到了她的失落，蒋墨冉也觉得自己好像说的不妥，连忙打哈哈： “没事没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人总是要向前看嘛，你说对不对。” 晃了晃神，夏如荼在他胸前，点了点头。 “好了，收拾收拾，带你吃好吃的。” 蒋墨冉在她肩上拍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她干干净净的脖颈，手掌又放在她背上顺了顺，“想吃什么？” 眼睛一亮，他说：“轩华酒店的自助餐怎么样？“ “那里环境好，听说最近还搞了个什么海鲜节……“ 夏如荼直起身，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摇摇头说：“太奢侈了。“ “咱俩用钱的地方还很多，你妈，我妈…… “随便吃点就行了。“ 随便随便随便。 每次都是随便！ 蒋墨冉真是受够了她这个说法。 她的品味还真跟她的人一样随便！ 强压下堵在喉咙的一口气，蒋墨冉和煦地笑笑：“好啊，都听你的。” 本来还怕他生气，夏如荼听他这么说，松了口气：“那我去换个衣服。“ 咚咚咚。 “小夏，在不在？“ “小夏？“ 似乎怕她听不见，门口的人又抬高了声音。 夏如荼快步跑过去开门。 蒋墨冉也站起身。 “刘奶奶？怎么了？“ 门口的老人一脸的褶皱堆在一起，笑得开心：“下来了，政策下来了！” “什么？”夏如荼没反应过来。 “拆迁政策啊！” 她开心地拍了一下夏如荼的胳膊：“这次淹成这样，听说政府连夜开会，要改造老旧小区。” “这政策可不就下来了！” “听说，咱们这么大的面积，能拿到差不多二三百万呢！” “太好了！” 夏如荼由衷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刘奶奶的手。 刚走到夏如荼身后的蒋墨冉，眼睛倏然一亮。 “这是……”刘奶奶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小伙子，惊讶后是恍然，“哦，小蒋吧！” 蒋墨冉带着笑，点了点头。 “原来听你妈说过。” 刘奶奶慈祥地打量着有些不知所措的夏如荼，以为她是害羞，呵呵笑着：“这下好了，房子也有着落了，你俩的事儿也可以提上日程了，你妈可以安心了……” 转头，她又对蒋墨冉说：“小夏是个好姑娘，又单纯，又孝顺，你可得好好对她……” 夏如荼偷偷瞄了蒋墨冉一眼： 他眼角带笑，甚至折出了浅浅细纹。 可为什么…… 夏如荼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 她隐约觉得不安呢？ …… “真的？恭喜啊！终于熬出头了！” 张佳佳左右看看，从工位上往外走。 “那现在你什么打算啊？” “我妈委托我全权办理了。就，别人家怎么签我们怎么签呗。” 夏如荼抽空，躲在公司安全通道里打电话。 “那怎么行！你得多打听打听，怎么能赔到更多的钱。” 张佳佳赶忙提醒：“听说这里面的猫腻可不少。” 夏如荼哎了一声：“可惜我以前工作范围太窄了，不认识房地产公司的，要不还能打听打听。” 她在南洲证券只是客户经理，说白了就是拉客户来开户炒股票，没有这方面的人脉。 “这样啊……” 张佳佳口中迟疑着，走到狭窄的茶水间，看看身后，关上了门。 “我倒是认识个资产评估公司的，原来给我们公司的房产啥的做过评估。” “要不，我帮你问问？” 夏如荼忙不迭点头：“好呀！” “你帮我打听下，我也再周围问问。” “佳佳，还好有你啊！” 由衷的感谢，让张佳佳心虚不已。 她应付两声，挂了电话。 楼梯间里，没再听到夏如荼的声音，李家尧往下扫视一圈，发出一条信息。 这间谍，还真难做。 刚挂了电话，张佳佳就通报到了蒋墨冉那里。 “你真的，只拿她欠你的那部分吧？” 局是他设的，人是他找的。 张佳佳虽然答应帮他，可他冷淡的语气，让她有些忐忑。 “你还要我说多少次！”蒋墨冉开始不耐烦了。 “我才回来，就得连轴上课，有多累你知道吗？不信我的话，干嘛还问。” “我不是这个……” “算了算了。”蒋墨冉粗鲁地打断了她。 张佳佳扁了扁嘴，心里对他的误解有点难过，可还是讨好地问：“今天晚上过来么？” “等着你吃宵夜？” 张佳佳的两个优点：胸，和厨艺。 蒋墨冉有点动摇。 他转头，看了看玻璃房里在跟练的那个前凸后翘的身影，眯起眼，思考了一阵。 “行吧。” 马上要散伙了，总要物尽其用。 第26章 似有深意 裤兜里的手机一震，吓了林睿一跳。 他拿出，看到了李家尧发给他的信息。 拆迁？ 那夏如荼不是要发财了？ 他家要是拆迁，他肯定第一时间辞职回家收租。 正跑神，坐在旁边的殷承亦咳了一声。 林睿迅速回神，将信息递给殷承亦。 殷承亦扫了一眼，对汇报人说：“继续。” 会议室内，正在进行投决会，评估对象是一家智能穿戴设备初创公司——智上科技。 “今年国家陆续发布多项产业政策，推动智能可穿戴设备的研发及产业化，前景非常广阔……” 殷承亦靠在椅背上，听着汇报人的讲解，扫过一张张跳动的PPT。 这个项目调研挺久的了，管理层也比较看好。 但去跟创始人张庆伟谈收购时，他一口拒绝了。 那种科技人才对自己研究成果的偏执表现得淋漓尽致。 好像谁要抢他的孩子一样。 不是不能理解，市场上也不止他们一家，所以这事儿就搁置了。 谁知才不到一个月，张庆伟又找了回来。 就在他们刚刚接触了另一家公司荣兴科技之后。 手指在桌子上轻敲，殷承亦盯着PPT上出色的调研数据，总觉得这个时间点过于巧合。 汇报结束，他就将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智上的资金的确不太富裕。”汇报人推了推眼镜，“本来想跟咱们再谈更优惠的条件，谁知道咱们找了别家。” “估计也是有点急了，毕竟咱们给的条件和其他投资机构比，已经很有竞争力了。” 殷承亦若有所思，手指在桌面不规律地敲着，嗒嗒声在安静的会议室异常明显。 “殷总，”另一人突然开口，“荣兴那边也很有诚意的，前期接洽的也很好。” “是智上拒绝我们在先，总不能因为他们改了主意，我们就非他们不可吧。” “刘总，你怎么看？” 殷承亦转过头，问坐在会议桌另一端的市场部刘思贤。 压下嘴角，刘思贤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荣兴的智能手环在健康监测功能的确很出色，但智能手环的市场已经很成熟了。” “不像智上的智能戒指，”他示意汇报人返回ppt市场调研当页，“市场还没有完全打开，利润空间更大。” “智上产品的研发到量产还需要很长时间，不像荣兴的，马上可以变现。”支持荣兴的那个人又说。 “那……”殷承亦又看向殷黎川，“投资部的意见是？” 忽视刘思贤投过来的目光，殷黎川暗骂了他声笨蛋，缓缓开口： “冯总说得没错。” “我们已经跟荣兴接洽了，是智上自己错失了机会。” “如果他们不能展示出自己的诚意，我们也没必要惯着他。” “不过，” ppt一晃，展示出智上的盈利预测：“刘总说的也没错，如果可以提前布局抢占市场，那这个盈利，” 殷黎川快速瞄了殷承亦一眼，继续说道：“应该只多不少。” 殷承亦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眼神在他和刘思贤略显尴尬的表情上逡巡了一圈，开口说到：“那就……” “再跟智上谈谈吧。但，” 他对着刘思贤微微一笑：“条件就不是当初的条件了……” 会议结束，看殷承亦走出会议室，刘思贤不动声色凑到殷黎川旁边。 他刚要张口说话，殷黎川压低声音：“沉住气。” 然后，他看来眼已经陆陆续续走出去的人群，警示他道：“公开场合，我不会替你说话。” “否则，以殷承亦的性格，只会起到反作用。” 刘思贤悟了，赶紧点头。 出了会议室，林睿按殷承亦的指示，将那份ppt要了过来。 殷黎川的那一眼，总让他觉得似有深意。 刘思贤不是跟他一伙的么？ 他刚才那一招以退为进也很漂亮。 可偏偏扫了他那一眼。 “你把上面的数据着重核实一下。另外，” “调查一下最近张庆伟的财务状况和人际关系……” 嗡—— 林睿看了眼手机，抬起头：“殷总，两个秦总和秦悠悠来了，在楼下。” 秦家？ 啊，替秦悠悠报仇来了。 殷承亦心里有点遗憾：其实两家合作还是不错的。 但，秦悠悠缠得他不胜其烦，就当花钱买清净了。 “请两个秦总上来。” “好。”林睿转身。 “等等。” 眼角带着狡猾的笑，殷承亦对一脸疑惑的林睿说：“先把那份ppt印出来给我。” 秦志远、秦心齐以谈正事怕她闯祸为由，把秦悠悠留在了一楼。 在家这么多天，爸爸妈妈两个哥哥轮番劝她，让她也觉得，自己完全没必要把姿态放那么低。 她只是不甘心，追了那么久没个结果。 或者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 心死了，但她也不想让殷承亦好过。 她又缠了两个哥哥好多天，让他们找项目的替代方案。 于是，本来今天要和殷氏的签约，结果变成谈判终止。 不见也好。秦悠悠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板上，咔咔作响：天下何处无芳草。 殷氏集团的大厦秦悠悠很熟，后面有一家还不错的咖啡馆，于是她向大厅后面绕去。 迎面走来两个保安。 脚步猛地一停，秦悠悠目光落在其中一人身上： 虽然没有化妆，头发也长了点，穿着保安制服，但那张脸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就是在星海酒吧和殷承亦勾搭的那个女人！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秦悠悠一把抓在夏如荼的胳膊。 “你干嘛？你谁啊？” 夏如荼往前一抽胳膊，还带得秦悠悠往前踉跄了一步。 旁边的李家尧一皱眉，伸出胳膊拦在了她俩中间：“您哪位？有什么事？” 有旁人在场，秦悠悠不想让别人听去隐私，凑到夏如荼旁边，小声说：“星海酒吧。我有事要问你。” 夏如荼浑身一震，胳膊卸了力。 李家尧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奇怪地看了秦悠悠一眼。 “我跟她说两句话，就两句。” 秦悠悠转头跟李家尧说：“她这么有劲儿，你还怕我能怎么样她？” 见夏如荼点头，李家尧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李家尧走开后，秦悠悠又拉住夏如荼的胳膊，紧张地问：“那天晚上就是你，是不是？” 第27章 误会 夏如荼注意到来人一身精致着装，估计应该是殷承亦认识的人。 没搞清楚事情前，没有殷承亦授意，这件事还是不要从自己嘴里说出。 于是，她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得了吧。”秦悠悠不信，“刚才说星海酒吧，你明明听明白了。” “不是听明白，是没太明白。”夏如荼坦诚地看着她。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去巡逻了。” “等等！” 秦悠悠拦在了夏如荼身前，眼珠一转，又问：“那你是殷氏的职员，对吧？” 没搞清楚她这么问的目的，但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夏如荼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 秦悠悠原本黯淡的双眼重新闪出了光亮： 她就说殷承亦怎么会那么随便！ 果然是找自己的员工来做戏给她看的！ 她还有希望！ 糟！要赶快阻止哥哥们才行！ 秦悠悠转身就跑。 夏如荼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跟上：“你去哪儿？” “去找殷承亦！” “你没预约上不去！” “那是别人！” 然后，夏如荼眼睁睁看她在闸机推了前面的人一把，跟着人流进了高层电梯。 “……” “哎哎哎！”前台小姐姐转着头找人。 “我过去！”夏如荼一咬牙，按下向上的电梯按钮。 总裁办公室内。 林睿站在一旁，听秦家兄弟把拒绝的理由说的冠冕堂皇。 其实殷承亦早有准备，只不过没了秦家的让利，就只能暂时少赚点了。 商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秦小姐，您不能进去，殷总……”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混乱。 嘭的一声，办公室的门被秦悠悠推开。 室内坐着的三人同时皱眉。 大哥秦志远没想到秦悠悠这么沉不住气，立刻沉下脸教训她道：“进来不知道敲门？怎么总是冒冒失失的。” 秦悠悠扶住大哥的肩，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怕，来不及……” “来不及什么？”秦心齐抬头问。 “误会，我误会承亦哥了。” 坐着的三人又同时皱眉。 “悠悠，就算家里都宠着你，你也不能这么儿戏！” 秦志远不轻不重地拍了下桌子。 “就是，今天一出明天一出，我们可不能跟着你出尔反尔。”秦心齐也不赞同妹妹的做法。 拒绝的话已经说出来了，脸都撕破了，怎么再粘起来！ 而且，本来是他殷承亦没理，现在变成他们没理了，这让人脸往哪儿搁！ “大哥，二哥，真的误会了。” 秦悠悠回头，看了眼刚跑到门口、不知所措的夏如荼，转头小声对两个哥哥说： “那女的是他的员工，他们做戏给我看的。” “你……”秦志远隔空戳秦悠悠的脑门，“做戏那也是人家对你没意思！” “你何必上赶着！” “哎，让殷总看笑话了啊。”秦心齐尴尬地笑笑。 殷承亦瞄了眼可怜兮兮站在门口的小保安，大度地笑到： “其实咱们两家合作也有这么长时间了，各部门磨合的也很好。” “抛开私人感情不说，秦家的确是很优秀的合作伙伴。” “说实话，你们找替代方案的同时，我们也在做同样的事情。” “但，”他叹了口气，“差强人意。” 秦志远两人不自觉地跟着点了点头： 找替代方案的确是件很痛苦的事，而且像殷氏这么大体量，也的确难找到同等条件。 即使让些利，挣得也比在别处多。 “所以，如果两位秦总还愿意……”殷承亦抬头看了林睿一眼。 林睿赶忙从旁边拿出带水印的协议，摆在秦志远前面。 “我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殷承亦做了个请的姿势。 秦志远和秦心齐互相望了一眼。 “哥~~”秦悠悠晃着两人的胳膊。 台阶都递到脚下了，能怎么办？ “行吧。” 秦志远装作为难，埋怨了秦悠悠一句：“仅此一次。以后你的私事，不要再往公事上扯。” “知道啦。” 秦悠悠笑着，得意地看了门口的夏如荼一眼。 她本意是拆穿了夏如荼和殷承亦的阴谋，可落在夏如荼眼里，就是她在冲自己耀武扬威。 心像被针扎了一下，自卑感随着破洞渐渐溢出、散开，充满整个胸膛。 她低下头，默默躲在了门边。 这一幕，落在了殷承亦眼里。 他没作声，反而笑着看秦志远把合同签完，又起立握手。 就在他们告辞时，殷承亦叫住了秦悠悠。 “晚上一起吃饭？” 他的挽留，燃起了秦悠悠希望的小火苗。 “不了。我想向你澄清一件事。”殷承亦依然表现的彬彬有礼。 “什么？” 殷承亦望了眼门边一小片黑色衣角，开口道：“那个保安，是那晚之后才招进来的。” 只见秦悠悠的两眼逐渐瞪大，瞪大，然后一翻，晕了过去。 “二哥！”秦悠悠一上车就醒了，趴在秦心齐肩上哭了起来。 秦志远叹了口气：“行了。自己一惊一乍，以后别拉着我们丢人。” 不过本来就是商讨好的合同，倒也没亏什么。 就是脸疼。 然后，他又转头问秦心齐：“看到了么？他压在文件夹下面那份资料。” 先前他和秦心齐刚到办公室，只见殷承亦顺手将一份手中资料压在了文件夹下，才起身迎他们。 不知是什么机密。 “我临走趁他不注意，看了一眼，只看到了页眉几个字。” 秦心齐看向秦志远，吐出四个字：“智上科技。” 送走秦家，殷承亦见夏如荼还在办公室门边缩着，觉得可怜的有点好笑。 “进来吧。” 殷承亦抬抬下巴。 没等殷承亦询问，夏如荼自己先坦白了：“殷总，是她认出我的。我什么都没说。” 暴雨那晚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夏如荼还有些拘谨和局促不安。 “我知道。”殷承亦的声音却有些愉悦，似乎是完全忘了那晚他们有个并不太好的结尾。 签成了秦家的合作，又给他们挖了坑，真是完美的一天。 而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个傻乎乎的小保安。 殷承亦想起暴雨那晚给她的一个承诺： “几点下班？请你吃饭。” 第28章 能提成吗 “不，不用了吧。”夏如荼更加忸怩不安。 她这么一推拒，殷承亦不太高兴了，眼中的笑意消散。 “我说过我说的话不会不算。你要我食言？” “不是，那个，主要是……” “有话直说！” 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殷承亦第一反应：她约了那个人渣。 阳光般灿烂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 “你有约了？”殷承亦步步相逼。 “不是。”夏如荼面露难色，“我今天穿的运动服过来，有些餐厅……” 原来是担心这个。 多云转晴的殷承亦再次变得和蔼可亲：“那就找个有包间的。” “只我们两个吗？” “你还想叫谁。” 夏如荼撇撇嘴：“太奢侈了。” 殷承亦被她又抠索又向往的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你如果知道刚才秦家签那个合同能赚多少，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仰起头，夏如荼的眼睛亮晶晶的，像落入了星星：“是我间接促成的吧？” “对。”殷承亦点头，忍住了摸她脑袋的冲动。 “那我能提成吗？” “……不能。” “……” 这是夏如荼第一次在这么高档的地方吃饭。 推开那扇以整木雕花为棂的门，檀香香气逐渐弥漫开来。 包厢的落地花窗外，栽种了一丛绿竹，光穿过明瓦与竹影交织，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墙上四联写意梅兰竹菊，墨色晕染间，尽显中式风雅。 服务员着修身旗袍，将茶水优雅地倾入杯中，顿时茶香四溢。 夏如荼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挺直，双腿并拢，手不自觉揪住膝头的裤子。 她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 第一次和殷承亦吃饭，房间内又只他二人，坐在正对面，难免四目相对。 夏如荼望过去，只见柔和的黄色灯光勾勒出殷承亦的眉眼轮廓，深邃中带着柔和，和平日在办公室的凌厉完全不同。 他很好看，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可，她不敢多看。 察觉到她的局促，殷承亦眼中透出一抹浅笑： “只是吃顿饭，不用那么紧张。” “是不是点太多了。”夏如荼小声说。 “这里菜量太精致，怕你吃不饱，也免得……” 殷承亦故意挑眉：“你说我没有诚意。” 夏如荼更加不好意思，讪讪地辩解：“我吃的不多。” “而且，在这么高大上的地方吃饭，就已经很有诚意了。” 原来她这张嘴，也会说点好听的话。 殷承亦一声轻咳：“动筷吧。” 只见夏如荼拿起筷子，眼巴巴地看着他。 “怎么不吃？” “等您先动啊。” “今天是我请你，座上宾先动。”殷承亦做了个请的姿势。 夏如荼无语地看了看坐在对面主位的他。 座上宾？ 行，他说是就是吧。 于是，夏如荼伸出筷子，夹了片肉放进嘴里。 嗯，好吃！ 殷承亦察觉到她的表情变化，将另一盘转到她面前： “试试这个。” 每道菜夏如荼都不偏不倚地夹一小筷，殷承亦被逗笑了： “你在给我试毒吗？” “喜欢哪个就多吃点。” 含着筷子头，夏如荼抬起一双灵动的杏眼冲他眨了眨，然后乖顺地点头，喉咙中嗯了一声。 惑人的表情，让殷承亦呼吸猛地一滞。 他忙收手，按下转盘的电动按钮。 “给你服务半天，我都饿了。” 语气中透着不易察觉的兵荒马乱。 也不知道是跟自己说，还是给夏如荼解释。 看到自己转起来的转盘，夏如荼莫名其妙：原来是自动的，那刚才他手动转什么劲啊！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吃了。 一顿饭，吃得极其安静。 殷承亦偶尔问两句工作上的事，夏如荼都如临大敌，坐直身子回答。 又不是面试。 殷承亦没来由地烦躁：还是暴雨那晚的女鬼有意思一点。 体贴，活泼，生动，有情绪。 会哭，会喊，会故弄玄虚。 不像现在，只把他当做上司回话。 可……不当做上司，又当做什么呢？ 殷承亦也不知道，只觉得看见她正襟危坐的样子就心烦意乱。 一串乐曲声，打断了安静的气氛。 夏如荼连忙拿起手机。 拧眉看着屏幕上的名字，心虚地看了他一眼，接了起来。 “喂。” 她压低了声音，抱歉地指指门外，走了出去。 门未合紧，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放下筷子，停下咀嚼，殷承亦竖起了耳朵。 “……跟同事吃饭。” “……出来了。” 听不清。 殷承亦一边不齿偷听的行为，一边悄悄起身。 “知道了，吃完就回去。” “好了不说了，他们还在等我。 殷承亦快步转身。 夏如荼一推门，正好看到殷承亦站在座位前，不知是要坐下还是刚起立。 “殷总，需要叫服务员？” 殷承亦面不改色坐下：“没事，就看看你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不到1分钟，久吗？ 难道对自己半途去接电话不满？ 夏如荼连忙放下手机，狗腿地端起茶杯和茶壶： “殷总，我以茶代酒，谢谢您请我吃饭。” 殷承亦起身，只见她一手稳稳端着茶壶给他添茶，另一手端着茶杯，杯中茶水晃都未晃。 “你这么说，看来是我招呼不周了。” “应该开瓶酒的。” “不不不。” 夏如荼放下茶壶，连声拒绝。 “您也知道的，”她咬着嘴唇，尬笑一声，“我酒量和酒品都不太好。” 还没发现那天的酒不对吗？ 殷承亦垂头看她的茶杯低于他杯口跟他碰了一下： “或许，换个酒就可以。”他浅抿了口茶水。 夏如荼笑了笑，没有接话。 无趣。 她礼貌地抗拒，让殷承亦没了胃口。 可自己到底为什么执着地要请她吃这顿饭，他也没想明白。 大概只是不想欠她人情。 “吃饱没？” 殷承亦等到她放下筷子，才开口问。 “饱了。” 夏如荼不好意思的揉揉肚子，像只餮足慵懒的猫，“超级饱。” “那走吧。” 本意让她走在前面，可夏如荼执意跟在他侧后方。 结果迎面，撞上了熟人。 “殷总！” “哎呀好久不见。” 看着对方递过来的手，殷承亦握了上去：“王总。” “就你自己？要不……” 话没说完，王耀强眼尖的发现了他身后跟着的女人： “这是……新招的大学生？” 第29章 涉世未深 一张干净清秀的脸，T恤和阔腿裤的休闲搭配，周身洋溢着青春与活力。 最主要，一副涉世未深的样子。 “嗯，秘书有事，临时找她来替。”殷承亦没有否认。 夏如荼抬头看看殷承亦，等着他介绍对方、她好打招呼，可殷承亦稍微往她身前迈了一小步，将她挡了大半。 “那殷总，要不过来一起坐坐。” 王耀强也没介意，热情地引着他们去包间。 殷承亦扶住他揽过来的胳膊：“不好意思王总，后面还有个事儿。” “就喝两杯。” 王耀强不放手：“我们搞的那个拆迁，终于要启动了，就说庆祝一下。” “几个高管您都见过，不是外人。” “反正有人开车，殷总，来喝两杯。” 王耀强侧身，看了夏如荼一眼。 “她没驾照，留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殷承亦转头，吩咐夏如荼：“你回去吧，让林睿来接我。” “我……” 夏如荼正想说她会开车，只见殷承亦冲她皱了下眉。 嘴一抿，她迟疑了下：“殷总，那能不能把林秘电话给我，我……忘加了。” “……” “哈哈哈。”王耀强被她逗乐了，“小妹妹，在殷总这儿可得眼观六路啊，跟着林秘多学着点。” “新人是这样。” 殷承亦难得大度地说了句话。 见夏如荼记下电话，殷承亦没再理她，和王耀强一起走了。 “殷总是救你呢！” 听了夏如荼的描述，林睿点她。 “殷总不想跟那帮人应酬。但你跟过去的话，他不喝，你就得替他喝。” “他这么好心？” 夏如荼想起殷承亦在她插话时皱的眉，反应过来：可能还真是。 “以后你就知道了。” 殷总的嘴硬心软，也不是一般人发现得了的。 “行了，那你别管了，我去接他。”林睿说。 然后，他在心里哀叹了一声：如果去的时候殷总还没开始喝，那他就躲不掉了。 殷总可不会对他怜香惜玉。 V6包间内。 殷承亦装作不经意问：“你们说拆的，是文化路那个家属院？” 王耀强：“对，3号院！” “小区地势低，这次暴雨，淹得太厉害了，两三天水才下去。” 殷承亦眼神闪了一下。 “本来估计要到年底呢，这政府连夜开会，把几个老旧小区的拆迁都敲定了。” “3号院吧，估计每户补偿加安置，能有个二三百万。” 现场的人都抽了口气。 王耀强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听说，本来没这么快，结果就暴雨那天……” 他往殷承亦侧一靠：“有个老太太，淌水出门坐车去儿子家，结果在院门口没多远，被漏电的路灯电了。” “原本要不了命，但水深呛了水，老太太腿脚本来就不好，就……” “哎——”他感叹了一声。 “老太太儿子在政府也有点地位，见老人没回来，连夜来找，结果……” “算是给大家造福了吧。” 饭桌上一片唏嘘声。 三百万？ 那也成小富婆了。 殷承亦缓慢晃动手中的茶杯，看水波一圈圈漾开，又在杯壁消失不见： 大概不久，安保部就会收到辞职书了吧。 …… “殷总，秦家上钩了。” 林睿在办公室内向殷承亦汇报。 “他们派人去跟张庆伟接触，不过听说张庆伟婉拒了。” 殷承亦手指在桌面无规律地敲着：“那就透露给他们，我们已经快谈妥了，让秦家来找我们。” 殷黎川专门点到的那页数据，果然有问题。 预期收益太高，因为之前的市场预测过于乐观，而这是由于他们采用了高于实际的研发数据。 张庆伟正在闹离婚分家产，想拿现金财产换公司股权，所以才着急寻找外部投资人。 “荣兴那边要稳住，把智上的也往前推。” “秦家……他们真有诚意，就勉强让5%给他们。” “虽然一时回不了本，但也不会亏太多。” 秦悠悠大闹他办公室，他只是小惩大戒，殷承亦觉得自己简直太有良心了。 林睿嘴角抽抽：被卡得不上不下才是最难受吧！ 不过，他想到另一件事：“那刘思贤……” 手指在桌子上一顿，殷承亦垂眼：“既然他那么看好智上，就把他推出去吧。” 但总觉得，这次他在被殷黎川牵着鼻子走。 故意透露消息给他，又将刘思贤暴露在大家的视线内。 在公司丢了一个支持他的人，对殷黎川有什么好处？ 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指腹不自觉地揉搓，脑子里似乎有迷雾遮蔽了双眼，是不是有什么是他忽略了的？ “啊，殷总，还有个事。”林睿突然想起。 “在去调查智上情况的时候，听说有南洲证券的人也去做调研。” 南城就这么大，碰上其实也挺正常，但这个时间，让人有点介意。 手一停，眼前迷雾似被吹散，豁然开朗。 “如果刘思贤就是一直在找的那个内鬼呢？” “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还真是！” 林睿一捶手心，面露喜色：“我就知道夏如荼肯定不会是敌方派来的奸细。” “你很了解她？”殷承亦侧目。 “不了解，纯看面相。”林睿求生欲极强。 “那等你不做秘书，可以去街边行骗为生。” “……” 说到这儿，殷承亦又想起另一件事： “李明峰到底在干什么！给他的任务，最后要我自己来完成？” 让他处理刘思贤，现在还没动作。 “是不是阻力太大？” 之前不是说人事变动大，在股东那里影响不好。 手指重新动了起来，殷承亦睨着林睿：“但他……似乎没有任何动作。” 林睿也陷入了沉默。 叮。 信息。 又是李家尧。 林睿从屏幕前抬头：“殷总，夏如荼去找张佳佳了。” 殷承亦抬起了眼。 “那个小区啊，我知道。” “评估就在我们那儿做的。” 这个被张佳佳叫做焦阳的男人刚开口，就点上了烟。 刺鼻的气味和灰蒙蒙的烟雾在包间弥漫开来。 夏如荼想要开窗，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下来。 张佳佳把烟灰缸往焦阳面前推了推，一脸的吃惊：“这么巧？” 第30章 老实人吃亏 “可不。”焦阳嘘了一口，浓烟的颗粒在他面前翻滚。 “政府有个库，评估啥的都是库里选的。可不就这么巧！” “那你说，我朋友的房子……” 张佳佳看了一眼夏如荼，又接着说：“还有没有操作的空间？” 夏如荼本就不太擅长这种社交，但张佳佳那一眼还是提醒了她。 她连忙将包中的一个信封递了过去。 里面是两张购物卡。 “哎呀，这是干什么。” 语气颇有点严厉。 夏如荼又尬住了。 张佳佳连忙接口：“想让阳哥给我们指条路啊！” “你都不知道，我朋友跟她妈一直在那儿住着，母女俩多不容易……” 一篇洋洋洒洒的卖惨，说得全家的死活就寄托在这间老房子上了。 虽然，好像也差不多是事实。 夹烟那只手的大拇指蹭了蹭额头，焦阳下定决心似的说：“行吧，不过，可别说是我教你们的。” “出了这个门，我可就不认了。” “您说您说。” 焦阳看了看门的方向，往前倾身，压低了声音：“我们评估入场是一周后。如果这期间，你的房子升值了……” 他期待地看了看夏如荼和张佳佳。 两人一脸迷茫。 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他又点了点：“比如，这毛坯，和精装，肯定评估价值不一样。” “哦！” 夏如荼和张佳佳对视了一眼。 一个若有所思，一个恍然大悟。 焦阳走后，两人挽着胳膊出来。 “原来还能这样！” 张佳佳的语气里都透着兴奋：“事不宜迟，你得赶快了！” 不同于她的雀跃，夏如荼想了想，说：“还是算了。” “我没有多余的钱去装修。而且就一周……” “我可以借你啊！等你拿到拆迁款了，再还我不就行了？ 看张佳佳一脸认真，夏如荼还是摇了摇头：“我不想……” “不想负债？不想麻烦我？” 张佳佳抱起了胳膊：“那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几秒后，夏如荼点了点头。 “这就对啦！” 张佳佳揽上她的肩：“我给你说，我家边上那些城中村的拆迁户，今天听到风，第二天一早，都能多出两层楼。” 扑哧一笑，夏如荼推了她一把：“哪有那么夸张！” “真的！是你太老实了！这个世界，就是老实人吃亏！” “你不要，别人也会要。那你干嘛不要！” 看夏如荼仍然一副思索的样子，张佳佳又说出了蒋墨冉教她的话： “你要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你给我个借条，不就行了。” 她紧盯着对面人的反应，脸上原本的笑都仿佛时间静止般僵住了。 “拆迁款什么时候下来什么时候还。我也不催你。” 话音落了许久，久到张佳佳觉得，这事儿没戏了。 夏如荼抬头，轻轻说了句：“那好吧，谢谢你，张佳佳。” “哎呀，咱俩谁跟谁，说什么谢。” 张佳佳抵抗不了她目光里的真挚，借挽住她的机会，扭开了头。 和焦阳对上了眼神。 从张佳佳这里出来，夏如荼又马不停蹄赶到了蒋墨冉那里。 一听说她家要拆迁了，他就在自己家附近给她找了房子。 速度快到惊人。 本来夏如荼想自己慢慢找，可扛不住他太过热情。 “你觉得这一套怎么样？” 蒋墨冉站在大落地窗前，指了指：“那边就是我的小区，离得很近。” “不过你这个小区，可比我的好太多了。” “不管是物业，还是环境……” “我自己，不，就算我妈回来，也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 夏如荼委婉地说。 这房子得有100多平吧！ 还是三室一厅。 她和她妈一人一个房间，还有剩余。 她那些书都泡水了，扔了，大概也不需要什么书房。 后面站着的中介往前迈了一步，似乎想开口，蒋墨冉给他了个眼神。 接着，他走到夏如荼面前，稍稍倾身： “你是从来没考虑过我吗？” 见她呆呆的表情，他佯叹口气：“我还想着，回头把我那套退了，住过来呢！” “一家人干嘛要拿两份房租。” “谁知道，”他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你根本没当我是一家人。”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如荼的脸刷地红了，没想到他当着外人的面说这个。 她是没想过，但也不好当面拆他的台。 “我只是没想过这么快……” “不快了，已经三年了，你还想我等你多久啊！” 又来了！ 这种宠溺，分明是她曾经盼望过的。 大概因为自己心虚，她无法像以前那样投入。 可蒋墨冉似乎将之前的事翻篇得彻彻底底，甚至比以前还要体贴入微。 就像这次，她没有提，他已经主动帮她跑前跑后看房子。 他也要上班，可这才几天，他说已经看了十来套房子。 这一套，是他觉得最好的。 就为了这份心意，夏如荼也不好拒绝。 的确，房子又宽阔又敞亮，布局规划合理，留有简装，几乎可以拎包入住。 落地窗前毫无遮挡，阳光直直照射进来，将客厅内每个角落照亮。 而且，高层也没有蚊虫滋生的问题。 自小一直住在采光不好又潮湿的一楼的夏如荼，觉得这简直像天堂了。 可，又有了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 房子好，租金肯定也贵。 业主还要先收一年。 “不能跟业主说说么？”夏如荼拧着眉，“我们想租，但租金的确太多……” 中介终于插上了话：“人家本来过半年儿子要用，可这位先生着急又有诚意，租的时间长，我才跟他们谈到现在这个价格。” “再谈谈，再谈谈。” 蒋墨冉把他拉到阳台上，递了根烟。 “你再跟业主谈一下。我们如果租，估计几年之内都不会动……” “价钱帮我们往下再压一点，回头抛开中介费，我们再给你包个红包。” 蒋墨冉一边往阳台下磕着烟灰，一边熟练地谈着条件。 再一次，夏如荼觉得自己跟他格格不入。 这些见面熟的事，她都不会。 夏如荼又想到刚才游刃有余的张佳佳。 她跟蒋墨冉，倒像是一类人。 第31章 放心 “搞定。” 蒋墨冉走进来，手上已没有了那支烟。 他用带烟味的手搂上夏如荼：“走吧，等他谈好了再联系我们。” 夏如荼从他身侧伸出头，想给中介打个招呼。 中介正好转身，脖子上带的工作证反射着太阳光，一片刺眼，看不清字。 招了招手，他们告辞。 电梯里，夏如荼随口问到：“这是哪个中介啊？” “世纪阳光。” 蒋墨冉盯着跳动的电梯数字：“放心，全国连锁。” 夏如荼想了想，又仰头问：“不再看看别的？”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蒋墨冉低头，仍有尼古丁味道的呼吸随着嘴唇开合、扑在了她脸上： “怎么，你觉得这个房子不够好？” 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又透着不容置喙。 他的强势，让夏如荼没有了回答的欲望。 最终，还是定了这套房子。 实际上，租房比夏如荼想象的简单很多。 那张纸签完，钱交完，就拿到了钥匙。 搬家亦如是。 张佳佳介绍的装修公司已经开始动工，很多东西已经打包好了，直接叫搬家公司运了过来。 将小家塞得满满当当的纸箱，在这里还不到一间客厅的面积。 空空荡荡的除了这个房子，还有夏如荼的银行卡和信用卡。 装修的钱虽然是借张佳佳的，租金却是实实在在付出去了。 毕竟是自己和妈妈住，夏如荼拒绝了蒋墨冉出钱的提议。 他刚从老家回来，应该也不宽绰。 “他要出，你就让他出！” 丁浩然一手提一个塑料袋，走进了电梯。 “我这是把你当妹妹看啊，我给你说，他的钱，不花到你身上，也会花到别处。” “那你对嫂子是不是也这样啊？”夏如荼拎着饮料，取笑他。 只听丁浩然嗨了一声：“我不存在这个问题。” “我的工资卡，已经在她那儿了。” “哈哈哈哈。” 电梯里的人笑作一团。 “我先声明，我的厨艺可不怎么样。” “你们来燎锅底，得自己动手。”夏如荼先给他们打预防针。 “家尧会！” 李飞把还没过来的李家尧卖了：“都别说是我说的。” 夏如荼正在洗菜，李家尧的电话打了过来：“楼下门锁密码多少？对讲机好像坏了。” “6188。” “大厨来了！”夏如荼冲正在参观她客厅的两个人喊。 李家尧刚下班，就抱了两提啤酒过来。 难得几个人聚聚，他也没拒绝给他的任务。 把夏如荼崭新的围裙系上，开火，李家尧在厨房找了一圈，冲外面喊： “夏如荼，油呢！” 夏如荼一拍脑袋：“忘买了！” “……” “……” “做得不错。” “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下，不要和夏如荼走得过近。” 林睿看着李家尧发过来的地址和密码，对他说。 “其实我不太明白，我这么监视她有什么意义。”李家尧有些困惑。 “从她进公司，除了和沈嵩接触那一次，别的也没什么可能会对公司造成威胁的举动。” “所以，我能不能不……” “还不是结束的时候。”林睿站得笔直，一脸严肃。 其实，他也对这件事有点疑惑。 一开始，的确是想调查夏如荼是不是奸细，但到现在，似乎变了味道。 好像纯粹是……殷承亦自己想知道。 但也只是他的猜测。 “先干着吧。有什么再跟我说。”他对李家尧说。 几天后，林睿愈发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是毫无根据。 “秦家那边谈好了。”林睿开着车，扭头对殷承亦说。 “好，加快速度。” 最近碰到刘思贤，殷承亦都觉得异常刺眼。 天天在会上催投资智上的进度，催到林睿都差点以为他真的要投。 殷黎川应该什么都知道，但他什么也没说。 “昨天李明峰还来我这里探口风，以为您改变主意了。” “不会。” 殷承亦摇头，看着窗外倒退的树：“李明峰是个老狐狸，他能想到我是请君入瓮。” 而且，殷承亦亲自动手，就说明对他的处理不满意。 李明峰能想到这一点。 现在，殷承亦也想看看李明峰的反应。 按常理，他察觉后，会有些解释或者表示，但最近，他安静得有些过分。 “盯着李明峰。” 林睿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答了声好，又说：“张佳佳接触的那个评估，已经换掉了。” “不过听说，夏如荼新租的房子，比市场价还高……” 说话间，车到达公司了车库。 门口不是夏如荼，是另一个男保安。 没看到预期中的身影，殷承亦的手指在膝头敲了又敲，似乎这样就能将胸口堵着的那块大石一点一点敲掉。 那个女人！ 没钱的时候，一副要报恩的样子。 这钱还没到兜里，门都不给他看了。 很好！ 非常好！ “次次都要我救她，我很闲？” 殷承亦脸一沉，见车停好，推门下车。 电梯厅遥遥传来几个男人的嬉笑声。 殷承亦的脚步在两米处停了下来，模糊的声音逐渐变得清晰。 “你们注意没，咱有个女保安。” “天天早上看见，不知道今天怎么没来。” “长得还挺漂亮呢。” “就是，个子还高，做礼宾都可以了，怎么去做保安了。” 等电梯的时候，三个停好车的员工口无遮拦地八卦着。 “怎么，你还想去认识一下？”一个男同事开玩笑问另一个人，“打算脱单了？” “得了吧。”那个胖胖的男人不屑地说，“好歹我也是个硕士，给别人说我谈个保安，搞笑呢！” “你还真想谈啊，逗逗得了。”另一个瘦高的男人取笑他道。 最先那个男同事哈哈一笑：“说不定是个隐藏富婆呢！人家当保安就是来体验生活来了！” “滚蛋吧，谁家正经姑娘来当保安啊！天天跟一群老爷们混在一起。”胖男人讥笑到。 “就是，你说……”那个瘦高男人突然压低声音，凑到两人跟前，“这么个女的到男人堆里，不就是羊进狼群？” “谁要是她男朋友，可倒了霉了。” 一脸满含深意的笑，让两人瞬间会意，也奸笑起来。 忽然有皮鞋声由远及近，他们转头望过去。 看到来人的瞬间，几人立时收起脸上的笑意，变作一本正经。 第32章 可以拒绝 “殷总。” “殷总好。” 热情又恭敬地招呼，打住了刚才的话题。 殷承亦站在专梯前，淡漠地扫了他们一眼，跟看到路边一树一草没什么区别。 只一张脸黑得能滴出墨汁。 几个人只当老板心情不好，连忙收声，呼吸都变轻了，生怕触了霉头。 林睿知道殷承亦为什么不悦： 这次李明峰的不作为，给了刘思贤机会来算计殷承亦。 如果没有殷黎川的提示，还真有可能成功。 在殷承亦心里，可能已经给李明峰记了一笔。 不过，这几个人说话也太难听了。 什么夏如荼不是正经姑娘。 不是殷承亦把她塞到安保部的嘛。 忽的林睿灵光一现：难道殷承亦生气，是因为那些人贬低夏如荼？ “原来是这样！”他喃喃道。 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来殷总他…… “怎么样？” “就是喜……” 耳朵听到自己的声音，林睿倏然发现，这不是跟自己内心的对话！ 殷承亦正斜眼盯着他，表情是疑惑的不耐。 “没，我说就是刘思贤的事儿，李明峰跟我说，在等一个契机。” 进办公室后，殷承亦开口：“不是要契机吗？把刚才那三个人的名字给陈明峰。” 这次他要看看，李明峰还有什么借口。 果然！ 林睿在证实了自己的猜想后，替那几个人上了柱香。 答应后，他又揣摩着问：“那夏如荼……” 殷承亦睨过来：“她站岗站得不好？” “啊？” 林睿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下意识回答，“挺，挺好的。” “那就先站着吧。” “……” “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说！” “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今天蓝钰偶然听说她家房子拆迁，上班时间就慌里慌张打电话过来。 一听夏如荼说了现在的情况，她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顿。 什么装修的馊主意啦，租那么大房子干嘛啦，傻子才交一年定金啦…… 虽然知道她是好意，可忠言过于逆耳! 拆迁款还没到手，她已经被负债压得透不过气。 结果蓝钰又在她背的大山上，扔了块石头。 “你就应该离张佳佳远一点，智商都被她带低了。” 脑袋里轰的一声，是理智的山峰崩塌的声音。 “是是是，就蓝大小姐你最聪明，我们都是傻子！” "您生来就什么都有了，哪像我们一样，每天都要考虑吃什么。” “您高高在上，我们这种在底层挣扎的人，哪劳您挂记。” 近似歇斯底里的怒吼，让夏如茶气喘吁吁。 为什么，为什么本该让人开心的拆迁，每次想起来，总是让人如鲠在喉。 脑门涨得疼，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头骨，爆炸开来。 各种事情如理不清的毛线一样纠缠在一起，经常有想法在脑子里一划而过，就像一闪而过的流星。 想要抓住看清楚，可总会错过。 而蓝钰的一番话，似乎揭开了藏着她最深恐惧的毛毡布。 揭开的瞬间，那些叫做担忧、畏惧、不安的鬼魅立时扑面而来！ 没料到夏如荼反应会这么大，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又平静地开口： “我是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跟你分析这件事情。” “你走的每一步，都太草率了。” 夏如荼想反驳，说时间不允许，不管是提高评估价值的装修、还是搬家。 可内心她又反问自己，当初自己不也觉得仓促吗？ 心中的迷茫，让她不知从何反驳。 听她不说话，蓝钰又诚恳地说：“我建议，你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听。” “而不是让张佳佳找什么所谓专业人士。” “她也是好心……”夏如荼忍不住辩解了一句。 可蓝钰接下来的一句话，打破了她一向的处事法则。 她说：“即使她出于好心，如果她的提议让你不舒服，你也可以拒绝！” “她好心借你钱，你就一定要借吗？” “借了不要还吗？” “蒋墨冉好心帮你看房子，就算几十套上百套，那也是他愿意，你没逼他。” “那他凭什么逼你租你自己觉得不合适的房子！” 这句话的力量，如同响雷般在夏如荼的脑袋中炸开，劈开了桎梏，也让她想起那些被人推着走的点滴。 是啊，就像沈嵩之前借钱也是，她总觉得无法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能让别人面子上过不去，结果就是憋屈自己。 装修房子也是，折腾一圈，也不知道能多评估几个钱。 租房子更是。 位置好，环境好，房子好，但却不适合自己。 原来，在最初，还有拒绝这个选项。 “蓝钰，谢谢你。” 夏如荼诚心地道谢，又有些尴尬的道歉：“刚才冲你发火，对不起。” 蓝钰下意识摇头，才反应对方看不到，赶紧说：“没事，谁遇到这种事都会烦的。” 夏如荼妈妈让她全权处理，却没考虑过自己女儿的性格。 单纯，又耳根软，还容易自责。 从认识她就是这样，宁愿委屈自己，不想驳别人面子。 “回头你不确定的事儿，多查查，多问问。” “哪怕找我，也比找那个胸大无脑的张佳佳靠谱。” 夏如荼没忍住，噗一下笑了：“她也没得罪你，你的嘴不用这么毒。” 大学的时候，她俩就互相看不惯。 张佳佳认为蓝钰富二代看不起人，蓝钰觉得张佳佳左右脑在胸前各长一半。 最初夏如荼还想调和她俩，最后放弃了。 “我就是不喜欢她拿胸器到处招摇的样子。” “以为是男人就喜欢呢！” “但我还挺羡慕的。”夏如荼透露着向往。 女生健身，一般臀腿容易出效果。 虽然她自认还算匀称，可胸围比张佳佳差了很大一截。 如果她有张佳佳那样的身材，应该能紧紧抓住男人的心吧？ 不像她在和蒋墨冉的关系中，总是自我怀疑，忐忑不安。 蓝钰不以为意：“天天扛着两坨肉，多累啊！夏天又热！” “不过”，她嘿嘿一笑：“你真想要，我免费帮你揉揉？” “……” 还好，电话最后以言和收场。 “喂，佳佳，怎么了？” 夏如荼刚挂了电话，张佳佳就打了过来。 电话那边，传来张佳佳惊慌的声音：“拆迁的评估公司换了！” “听说新装修的，统统不算数了！” 第33章 破镜难重圆 “怎么会这样！” 夏如荼的脑袋里轰的一声。 那不就是，装修的钱都白花了？ “那装修……” “你别急，我再去问问，看能不能退一部分钱回来。”张佳佳的声音也透露着慌张。 蒋墨冉可从来没跟她说过还有这种可能性。 “要不要再去找找那个焦阳？”夏如荼赶紧问。 “找他也没用了，刚才就是他通知我的。” “貌似好多人都想钻空子，结果人家就把这条路给卡死了。” 怎么会这样！ 早知道，不应该投机取巧的！ 蓝钰说得对，装修真是个馊主意！ “那，现在怎么办。” 夏如荼六神无主地喃喃着。 “我去找装修公司，先让他们把钱退一部分回来了。” “对，对。”夏如荼连连点头。 …… “焦总，事情怎么会成这样的！” 蒋墨冉一脸的无奈，举着红酒杯，和焦阳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 “谁知道，以前从没碰到过这种情况。” 焦阳抬起头，眼神有些飘乎，颧骨处泛着红，显然已经喝了不少。 法国的高级红酒，硬是被他喝出了白酒的感觉。 “可能这样操作的多了，引起上面的注意了。” 张佳佳埋怨地看了他一眼：“装修公司那边，麻烦焦总协调下，退一部分回来。” “你们那都快完工了……”焦阳有点作难。 “焦总，这您就不厚道了。”张佳佳的脸色变了，“您当时推荐这家装修公司的时候，我们可是一点没往下压价。” “他们报价什么情况，您肯定也清楚。” “现在，要么退一部分合约款，要么把你们吃的那部分吐出来。” 事情办到这个情况，张佳佳的良心也过意不去。 她手里还有夏如荼给的欠条，可她反倒觉得，是她亏欠了夏如荼。 见张佳佳急了，蒋墨冉在桌子下面拍了拍她，也出了声：“焦总，咱俩是人家介绍认识的，我知道您在她那儿接了不少活儿。” “总不能因为这件小事，影响了以后的合作吧？” 一想到曹晴，焦阳脑壳就疼。 那也是个不讲理的主。 这个蒋墨冉，到底跟曹晴是什么关系。 “行吧，”焦阳装作为难地退了一步，“我跟装修那边说，退四分之一的费用给你们。” 焦阳走后，张佳佳左思右想，向蒋墨冉开口：“要不……” 她还没说，蒋墨冉砰地一下放下了酒杯，脸色变得不虞： “我逼他让步，是因为不想你为难。” “可我等这么久，你让我放弃？” “三个字，不可能！” 劝不动他，张佳佳只得端起杯，抿了一小口。 心里再次担忧起，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我说了，不管！” 殷承亦刚开完会，刘思贤已经如期上钩，就等签约时把他的失误推到人前。 林睿觉得他心情好，把张佳佳和一个男人约见评估公司人的事跟他说了。 谁知，一下挑起了殷承亦的火气。 “换了评估，这不是预料中的事？有什么好汇报的！” “而且，我是夏如荼她爸吗，什么都要管她！” “还有，你认清自己的身份，到底是我的秘书还是她夏如荼的秘书！” 林睿的嘴抿成了一条直线： 这秘书真难当。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汇报给他，惹他不快；不汇报给他，难免哪天又被他揪小辫子。 殷承亦的手指在桌子上重重点了点：“明天的签约，是第一位的。” “就算天塌了，也要给签约让路！” 拉下刘思贤，再顺藤摸瓜查出他背后的人。 被分权的仇，不能不报！ “让秦家先签，咱们黄雀在后。” 智上的张庆伟急着要钱，秦家急着要项目，都想落袋为安。 “那咱的人选……” 殷承亦考虑片刻，眼角浮出一丝笑意：“让殷黎川去。” “他能答应吗。”林睿有点怀疑。 殷承亦却不以为然：“他既然把把柄给了我，可能就是在等这么一天。” 只是，他的动机，殷承亦一直没想明白。 是刘思贤跟他有利益冲突吗？ 还是……刘思贤阻住了他的路？ 窝里斗？ 斗得两败俱伤最好！ “那，跟荣兴的签约怎么办？” 本来和荣兴的签约，是安排殷黎川去的。 他们专门安排两家公司在同一时间签约，就是为了让事情无任何转圜余地。 除了他们派系的几个高层，殷黎川是唯一知情的不确定因素。 听林睿问道这个，殷承亦露出狡黠的笑：“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他去吧。” 公司的暗流涌动，丝毫没有影响到夏如荼。 有时她觉得安保部这份工作也挺好，只用看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除了生活的糟心事，工作让她省心很多。 毕竟是纯粹的体力劳动。 装修费用退了一点，聊胜于无吧。 张佳佳充满愧疚地跟她道歉，夏如荼还反过来安慰她。 毕竟这件事她也料不到。 在电话中，她把这件事跟蒋墨冉说了。 谁知他不仅没有宽慰，反而把她像小孩子一样教训。 “想投机，肯定是有风险啊。你不会这个都想不到吧！” 夏如荼无言以对。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五句话都说不上。 是他说要好好在一起，也是他每每表现出对这段关系的不在意。 大概真的像别人说的，破镜难重圆。 有时候夏如荼也在想，这种名存实亡的关系，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她的人生，好像都在被各种人推着往前走。 以往是母亲觉得学金融有前途，她就选了这个专业； 后来她母亲说邻居谁谁炒股赚钱，又让她去证券公司； 当初连谈朋友这件事，都是蒋墨冉主动的。 夏如荼做过的最勇敢最主动的事，就是去星海酒吧的那次了。 但她不顾一切的勇气，给之后的自己带来了各种各样的麻烦。 于是那天以后，她又变成了原来柔软的样子。 夏如荼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想让周围的人不开心。 如果委屈自己一点，能让爱她的人开心，那她也愿意承受。 可，蒋墨冉真的爱自己吗？ 听她迟迟不做声，蒋墨冉在电话那头关切地问： “你怎么了？” “身体不舒服吗？” 第34章 凶宅 “是不是……那个来了？” 本来到嘴边的句子，被他关心的话堵住了。 夏如荼突然回忆起有一次肚子痛弄脏了裤子，蒋墨冉不让她碰冷水，自己在水龙头下仔细揉搓的情景。 他们还是有过甜蜜回忆的。 只是大家都需要时间，迈过那道坎吧。 夏如荼眨了眨眼，强撑起精神，扬起了轻松的语调： “没，快到家了。怎么了？” “有人送了张小龙虾的提货券，一会儿去你那儿吃吧？” 看看，夏如荼在心里说，他一直都想着我呢。 “好啊。” 似乎把自己说服了，她一口应下来：“那我再去市场买点菜。” 一顿饭下来，心满意足。 夏如荼揉着吃撑了的肚子，看着蒋墨冉在厨房刷碗。 一个壮汉缩在小小的水池边，围着她中号的围裙。 听着哗啦哗啦的水流，和偶尔清脆的碗碟碰撞声，心情忽然变得幸福又平静。 一只手撑着下巴，夏如荼呆呆地看着这个画面，仿佛静止了一般。 嗡。 视线随着声音的来源下落，看到了蒋墨冉手机跳出的一条短信。 银行的提醒。 目光快速扫过，忽又折返。 多少？ 夏如荼盯着那个数字，怕自己眼花看错，一位一位数着。 个，十，百，千…… 欠了四万多？！ 第一反应，是他妈妈的医药费吗？ 可从还款日看，前几天的医疗费用应该记到下一次账单啊！ 夏如荼抬头望向厨房： 蒋墨冉仍背着身、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做贼一般，她轻轻拿过手机，输入密码。 密码错误。 他竟然改了密码？ 慌乱地将手机放回原来的位置，她揪着衣服一角，脑中蹦出的猜测就像气泡，一个接一个炸裂，炸得她脑仁嗡嗡作响。 有种亦幻亦真、如在云端的感觉。 哗啦。 橱柜抽屉被推进去。 蒋墨冉洗好手，摘了围裙走了出来。 夏如荼慌乱地站起身，去扫厨房垃圾桶边掉落的菜叶。 “等会儿我来弄。” 蒋墨冉说着，走到餐桌边，拿起了手机。 眉心几不可查地一皱，他啧了一声： “得赶快报销了，要不信用卡都还不起了。” “报销？” 公家的事？ 夏如荼握笤帚的手一停。 眼神扫过她的动作，蒋墨冉更加坚定了心中的猜测，接上了话：“是啊，那天开车送老板回家，还帮他买了单。” “md，会所的酒卖得真贵！差点把我卡刷爆了。” “这么夸张啊。”夏如荼将垃圾倒入垃圾桶，系上袋子，拎了起来。 沉重的心情像被提起的袋子一样，轻松了些。 见她把垃圾袋放在门口，蒋墨冉走去鞋柜换鞋。 “垃圾我捎下去。” “我得先走了，想早点休息，明天好几节课。” 在夏如荼追随的目光中，蒋墨冉如常说了再见。 在楼下丢掉垃圾，蒋墨冉拿出手机，视线又落在了漆黑的屏幕上。 刚才吃虾的时候，有汁水溅上。 刷碗前，他用抽纸细细擦过屏幕。 本应没有任何痕迹的。 想到刚才夏如荼故作镇定的样子，他的嘴角缓缓一挑。 呵，是不是快穿帮了？ 等拿到钱，就结束吧。 日日做戏，他也累了。 撩起衣角，蒋墨冉擦了擦手机屏幕上残留的指纹。 蒋墨冉走后，夏如荼在家里转了一圈，决定下去溜达消食。 小区旁边就是成熟的商业街，这时正是人声鼎沸。 烧烤店飘出孜然和辣椒混合的香味，缕缕钻进鼻子； 一对情侣从旁边的店里出来，女生怀里抱着刚抓到的半人高泰迪熊，和男生嬉闹； 父母牵着及腰高的孩子，从小贩手里接过卡通气球，系在孩子手腕上…… 闪烁的霓虹灯，落在夏如荼的瞳孔，形成五彩的光斑。 人间烟火气啊！ 夏如荼感叹了一声。 忽然，她脚步一停，目光落在了一家店的招牌上。 安家地产中介。 门口打着很多房子的广告，贴满整面玻璃。 不由自主的，脚步向那边挪去。 “您好，是买房还是……” 穿着衬衣，挂着胸牌的小哥热情地迎上来。 “租，我想在这附近租个房子……” 夏如荼打量着里面的灯火通明，开口道。 半小时后，从里面出来，夏如荼脚步有些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绵软无力。 失神的脸上，满是懊恼与失落。 还真被蓝钰说中了。 她租的房子，比同地段、同户型的房子还贵一些。 “当然啊，也可能人家房子软装啥的比较好，或者是楼王啥的，也不绝对。” 中介还开解她，又补充道：“我们这儿也有不少房源，下次……” 街道上依旧车水马龙，喧嚣的市井声却如同嗡嗡的噪音，令夏如荼愈发心烦意乱。 想到自己辛苦攒下的积蓄就这样白白浪费，她的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差点就要落下泪来。 这几天，她都处在懊悔之中： 就是因为自己什么都图省事、交给别人来做，所以也只能自己承担后果。 潜意识里，夏如荼不愿把蒋墨冉往坏处想。 他怕她拮据，还说他来签合同，是自己拒绝了他的好意。 大概他也跟自己一样，被中介忽悠了。 那个客厅通透的落地窗，真的挺唬人的，对吧？ 紧紧握着手机，夏如荼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家。 明天上午她调休，一定要到那个什么世纪阳光，问个清楚！ 一大早，跳完操，吴莘在电脑前坐下。 “哎，听说你那个房子，租出去了？”小赵拍了下他的肩。 “嗯那。”吴莘抬起下巴，“哥有本身吧！” “可以啊，这才多久！”小赵比了个大拇指。 这时，新来的小钱凑了过来：“啥房子？” “就兰亭云府8号楼那个。” “那个有啥特别的？” 小赵笑着凑上去，一胳膊搂上他的肩，压低了声音：“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那个房子，死过人的……” “凶宅啊！”小钱惊得提高了嗓音，“那都能租出去？” “所以说吴哥有本事啊！” “听说那个女的割腕的时候，血流了一浴缸……” 哐！ 一声巨响，惊得三人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女人一手推在玻璃门上，双眼通红看着他们，咬牙切齿地问： “你们说的，是哪套房子！” 第35章 警察局 “殷总。” 刚一下车，荣兴科技的创始人康荣兴就带人迎了上来。 一边迎人，康荣兴一边感叹：“没想到殷总竟然亲自来了。” 殷承亦的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公事公办的微笑，快速和他伸过来的手握了一下： “一直是下面的人在沟通。” “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再忙也要抽空前来。” “我很期待与诸位多多交流。” 签约仪式比智上科技那边简单得多，只是在荣兴科技自己的会场进行。 越少人知道，就越安全。 林睿看着智上那边发来的情况，时不时跟殷承亦低声交流。 “那个，殷总……” 康荣兴见其余人没注意到这边，就站到了殷承亦旁边： “我听说，今天你们跟智上科技也有签约？” “那未来我们两家公司……” 他们原本是竞争对手，现在归属到同一集团名下，客群定位又都差不多，就不仅仅是资源分配多少的问题了。 他之前问殷黎川，殷黎川总是跟他打太极，说要看公司安排。 合约签得很公平，但康荣兴心里还是七上八下。 这次见到了殷承亦，他还是想问个清楚。 “这个您不用担心，康总。” 殷承亦眼角稍折，声音和煦：“我们只是给智上和秦家牵个线。” “秦志远看好智上，愿意去投，我们也乐于促成这项合作。” 康荣兴一怔：这跟听说的不一样啊！ 他听说的，是今天秦家和殷家都要去签。 可听殷承亦的意思，他们就是去到场见证一下？ 不过，这么大的事，殷承亦不可能骗他的。 康荣兴的心放到了肚子里。 “殷总，康总，要不……” 旁边人做了个请的姿势。 会场的LED屏上，循环播放着鎏金线条勾勒的两家企业LOGO与宣传片。 前方，签约台铺着暗红金丝绒布，其上整齐地摆放着烫金封面的合同和两只嵌钻的钢笔。 红毯两侧，立起印着双方企业LOGO的立牌。 殷承亦刚在桌子后面坐下，手机震动了起来。 蓝钰？ 他顺手将手机递给了林睿，脸上仍带着得体的微笑。 康荣兴和他打开合同，在一片闪光灯下，动笔签下名字。 手在动，殷承亦的余光却扫到林睿拿着手机折回来。 着急又不能上前，急得跺脚，不知道还以为他憋不住了。 但这丝毫没有影响到殷承亦。 用力点下签名的最后一点，他将签完的合同递给了对方。 签完合同，两人站起身，在镜头的见证下，重重握住了手。 “殷总！” 殷承亦一下台，林睿就冲了上去。 “蓝钰什么事。” 一边问，殷承亦还在礼节性和旁边的人打招呼。 “不是蓝钰，是夏如荼找她了。但她在外地回不来。” 屏息了一秒，殷承亦问：“夏如荼又怎么了。” 语气中已经有些不耐。 “进警察局了。” 林睿将手机递过去，小心地打量着殷承亦的神色。 先是一怔，又是疑惑，紧接着是不可思议。 殷承亦抬眼，直直看向林睿，声音不自觉拔高：“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闻声，望了过来。 林睿咽了咽口水，压低了声音：“听说……打人了。” “打……” 捏扁揉圆的性子，还打人？ 殷承亦简直气笑了：兔子急了咬人，这话真没错！ 用在人身上也一样！ “什么事知道么。” “具体不清楚，但好像是一家房产中介报的警。” 殷承亦扭头看了看，看似在畅谈的人，实际都支着耳朵听着他这边的动静。 中午本来还有午餐会，看来是参加不了了。 “智上那边怎么样？” “一切顺利。” 林睿露出轻松的笑容：“秦志远听了数据作假的事，牙都咬碎了。” “张庆伟忙着应付记者，也顾不上他。” “刘思贤背上了锅，殷黎川表示爱莫能助。” 总结很到位。 殷承亦紧绷的心弦终于松缓了下来，心情逐渐好转。 “那就走吧。” “走？” “去看看那个看门的闯了多大的祸。” 到达警局的时候，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有人嗷嗷叫： “不是，警察同志，您看看，我的眼都青了吧，腕子都快被她掰折了，我怎么就不能告她个故意伤害罪了！” 警察似乎也被缠烦了，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你先把你干的缺德事儿交代了！” “亏你还是做这行的，是不是凶宅，都不跟客户说？” “让你住进去，你愿意？” 夏如荼的房子是凶宅？ 林睿惊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那这中介也太缺德了吧！ 他连忙走进去，跟警察说明来意，顺便瞟了一眼挂彩的男人： 中年男人头发凌乱，一缕缕翘起，像是被狂风肆虐过。 左眼下方青肿一片，透着可怖的乌紫，明显是挨了重重一拳，此刻肿得微微眯起，只剩一条缝。 放在桌子上的左手手腕明显肿胀，像只猪蹄。 整个人狼狈又暴躁。 警察看了眼跟在林睿后面默不作声的高大男人，下巴往里一摆： “在里面。” “一会儿过来签字领走。” “哎哎哎，你们是来领那个女的的？我告诉你们……” 中年男人蹭一下站了起来。 “坐下！” 警察指着他，一声暴呵。 林睿自觉留下处理，殷承亦径直向里面走去。 房间门是敞着的，屋子中间的桌子旁，趴着一个女人。 听见皮鞋声在她身旁停下，夏如荼抬起了头。 她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几缕被汗水浸湿。 一双杏眼布满血丝，透着浓浓的愤怒。 嘴角旁的淤青在白皙的皮肤上异常扎眼，是冲突留下的痕迹。 或许以为是又要面对一场战斗，在抬起头的同时，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指关节泛白。 可又在看见殷承亦的瞬间，松弛了下来。 黯淡的眼睛逐渐有了光彩。 “殷总，怎么是您。蓝钰呢？” 她的声音暗哑，语调微微颤抖，透着深深的疲惫与无力。 殷承亦低头看着她，眉头微蹙，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神色。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沉默片刻后，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心底深处挤出： “你怎么搞成这样。” 第36章 低估了她的胆量 说到这个，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情绪，再次激昂起来。 夏如荼的胸脯剧烈起伏着，呼吸急促又粗重，身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 “他们竟然，租凶宅给我！” “我一问才知道，原来在里面住的女人，感情不顺，割腕自杀。”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她的牙齿都开始打架： “血流了一浴缸，一浴缸啊！” 殷承亦见她战栗样子，以为她害怕得紧，就往前迈了一小步，手一揽，让她斜靠在了自己身上。 带着潮湿的脑袋，隔着衬衣，贴在他腰侧。 她每一次重重的呼吸，都会带着他一起震动。 “别怕。” 他轻声安慰，手在她大臂上下安抚着。 见她垂头默不作声，殷承亦的语气也柔和了下来： “不要再想了，自己吓自己。” 然后，未经思考的话脱口而出： “要不，让林睿再帮你找套……” “我不是怕。” 夏如荼一昂头，双眼含着愤懑与委屈： “我就是气愤，这种房子，他至少应该给我打五折的！” “……” “他不仅不给我便宜，还先收我一年！” 这个时候还在心疼钱？ 扶着她手臂的手一僵，殷承亦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收回来。 他真是低估了她的胆量。 肩膀的手一停，夏如荼才发现这个姿势有多暧昧，自己都枕在他腹肌上了！ 连忙起身拉开些距离，她胡乱扒拉了下头发，吸了下鼻子，又回到了前面的问题： “蓝钰呢？她怎么没来？” “她出差了。” “你呢，怎么没叫你男朋友和……” 殷承亦突然停住：夏如荼不知道他知道有个张佳佳。 在夏如荼疑惑的目光中，他迅速调整表情，掩饰道：“合着他不管你了，才找到蓝钰那儿？” “他上午有课，不好请假。”夏如荼尴尬地挤出一个笑。 “我也没想到，蓝钰会麻烦您。” “是挺麻烦的。”殷承亦又操起了夹枪带棒的语气，“我一个大老板，签着约，还要操心你的事。” “啊？”夏如荼脸上的尴尬转换成了抱歉与内疚，连忙说，“要不您先忙吧，我这……” “我这肯定没签约的事重要。” 殷承亦头偏了偏：“来都来了，肯定要一起出去。” 然后，他转头望了下外面，自言自语道：“林睿怎么这么慢。” “你还能走吗？” “可以，就是，”夏如荼面露难色，“腿有点软。” 一抹讥嘲浮上眼角，殷承亦揶揄道：“那男的的伤，可看上去比你重多了。” 夏如荼尬笑了两声，牵动嘴角的伤，又让她嘶地吸了口气： “刚开始我是趁他不备，后来就有人拉架了。” 林睿见殷承亦扶着夏如荼一条胳膊出来，赶忙迎了上去：“都好了。” 殷承亦冲门看了一眼，林睿会意，又赶紧去开车。 车稳稳地开出去，林睿装作不知道，问夏如荼的地址。 “去……公司吧，我下午还要交接班。”夏如荼犹犹豫豫地说。 “回你家。” 殷承亦瞄了一眼她破了皮的指关节：“回去上药。” “还是，去医院？” 他好心又给了她一个选项。 “那还是回家吧。”夏如荼耷拉下脑袋。 家里虽宽敞，却像贫民窟一样，连茶叶都没有，不知道怎么招待这两尊大佛。 “对了，” 林睿偏过头：“跟那个人谈了，租金打8折，给你挪到同一栋楼的5层。” “他们在那儿还有套房源，面积是一样的，就是你现在是西户，换到了东户。” “看日落变看日出。” “你觉得行不行？” “不行的话，我再去跟他谈。” 8折，已经比她问到的平均价钱还要低了！ 而且，还换了套房子，那怎么不行！ 夏如荼点头如捣蒜：“行啊行啊。” 看那个没出息的样子！ 殷承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不过，”林睿又开口，“这个姓吴的说之前是跟你男朋友谈的。会不会……” 他扫了一眼后视镜，见殷承亦并没有看过来，又放心地说： “别他知道，还故意让你租……” “不可能！” 夏如荼一下坐直了身子，立即反驳道：“这么大的事，他不会瞒我的。” “而且，一开始他还要帮我付租金呢！他总不可能明知有鬼，还去租啊！” “你别急，我就是提醒你。” 林睿见她那么大反应，终于知道为什么殷承亦说不管夏如荼的事了。 当一个人打定主意闭眼无视，外界的声音很难将其唤醒。 虽然也没证据证明她男朋友知道，但卖女友的事都做得出，很难想象这个人的底线有多低。 或许，他根本就没底线。 不过，在哄女人这件事上…… 林睿又看了一眼后视镜，只看到殷承亦紧紧抿住的嘴唇。 他们家殷总，还有的学了。 没多久，殷承亦就站在了夏如荼的房间内。 目光所及，客厅与厨房零零散散地摆放着一些日常生活用品，稀稀落落地在各自的位置上。 而房间的其他角落，空荡荡的，大片大片的空白闯入视线，显得格外冷清。 走廊那头，三个房间，只有一间房门开着。 “你这是……搬了，还是没搬呢？” 林睿从后面伸出了头，问。 夏如荼窘迫地搓了下手：“就我一个，东西少。” “而且，当时好多东西泡水了，就丢掉了。” “先上药。” 殷承亦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沙发边坐下。 还是那张熟悉的小沙发，狭小逼仄。 像上次坐上去一样，他的腿都没法好好伸展，憋屈得很。 他下意识地用手在坐垫上摩挲，那光滑触感与记忆中的粗糙不太一样，似乎是换了层布套。 这简单的改变，在他心里却泛起了一阵莫名的涟漪。 林睿看了一眼那最多坐三人的沙发，选择坐在餐桌旁。 夏如荼从里间拿出医药箱，林睿赶忙起身：“我……” 忽然，一道不容忽视的灼热视线看向了他，出口的话偏了方向：“我帮你拿吧。” “不用，不沉。”夏如荼有些奇怪他的反应。 放下医药箱，她才想起来： “给你们倒杯水吧。” 第37章 似曾相识 “不用，上完药就走。” 看她的房间空空如也，只怕也没有招待人的东西，何必让她为难。 在殷承亦身旁坐下，见他去拿消毒药水，夏如荼还是挣扎了一下：“要不，我自己来吧。” 殷承亦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夏如荼却知道，他这是不同意。 夏如茶的手指关节处，几处擦伤格外显眼。 殷承亦掌心温热，包裹着她的手，像是裹住了一团不安。 他微微低头，专注地拿起棉签，小心翼翼地蘸取药水。 然后，使劲按在了她的伤口上。 嘶的一声，夏如茶手一缩，却被殷承亦狠狠拽住。 “疼了？” 殷承亦掀起眼，眼见夏如荼小鹿般的眼中逐渐泛起水雾，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恶狠狠地说： “那就记住！下次不要这么冲动！” “不是次次我都有空去捞你！” 夏如茶眼尾泛红，咬着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小声嘟囔：“我也不想的，是他们太过分了……” 见她这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殷承亦心里一揪，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但说出的话仍是硬邦邦的：“行动前多用用脑子！” 嘴上这么说，手上的动作却愈发轻柔。 他换了根棉签，缓缓地在她伤口处打圈涂抹，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涂完药，殷承亦一抬头，正撞上夏如荼专注的目光。 目光交汇的刹那，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殷承亦被她这湿漉漉的眼神瞧得有些不自在，眉心微蹙：“行了，注意别碰水。”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嘴角。 有些淤青，不算严重，却还是让他心头微微一紧。 他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拇指指腹不自觉地在她的脸颊上擦过，细腻的触感让他的心跳乱了节拍。 两人的呼吸仿佛丝丝缕缕交织在了一起。 夏如荼微微仰着头，见殷承亦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嘴上，心中犹如鼓点般慌乱。 “没破，冰敷一下吧。” 殷承亦放下手，手指无意识地捻搓，问到：“有冰袋么？” 夏如荼愣愣地摇头。 殷承亦刚想让玩手机的林睿下去买，夏如荼“啊”了一声： “我有这个。” 她跑去冰箱，从冷冻室拿出一个半圆形的东西，带着塑料袋一起，捂在了嘴巴一角。 “那是什么？” 林睿从手机前抬起了头。 夏如荼嘿嘿笑了一声：“馒头。” “……” “不过，有点冻手啊！” 她换了只手拿，动作看着像只挠痒的猴子。 殷承亦揉了揉额头：“林睿，走吧。” 真是多呆一分钟，都要被降智。 夏如荼看了眼表，走上前提议：“要不，中午在附近吃个简餐？” “不了，还有事。” 殷承亦脚下一顿，偏过头，“先记着。” “我们从签约会场直接过来的，后面还很多事。” 林睿跟在殷承亦身后，小声跟夏如荼解释了一句。 “是吗？不好意思，给你们添麻烦了。” 夏如荼欠着身道谢，把他们送上了电梯。 出了单元楼，殷承亦和林睿低语几句，没注意到旁边有个男人一闪而过。 蒋墨冉下课后，看到夏如荼的短信，赶紧来找她。 擦肩而过的身影，似曾相识的感觉。 蒋墨冉回头，却看到两个人消失在转弯处。 他以为看错了，挠了下头，继续向前走去。 看到夏如荼的样子，蒋墨冉吓了一跳： “你还真去跟人拼命啊！至于吗！” 至于吗？ 他这么一说，点燃了夏如荼心中怀疑的火花。 她一手攥拳，一手握着冰凉的馒头，怒视着蒋墨冉： “是不是你一开始就知道！” “故意让中介租个凶宅给我！” “你打架打坏脑子了吗！说话都不经大脑？” 蒋墨冉也被点着了怒气，但他死死咬牙，告诉自己忍住： 他是从中抽了点过手费不假，但他的确不知道中介这么黑，把没人租的房子租给他们。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盯着夏如荼，一字一顿地说。 深深吸了一口气，夏如荼呼了一下，像是想吹散心头久久不散的阴霾。 听蒋墨冉这么说，她好过了不少。 可他指责的态度，让她无法接受。 想到一会儿还要交接班，她下了逐客令： “我要收拾东西，还要接班，回头再说吧。” “我不想跟你吵架。” “收拾东西？为什么！”蒋墨冉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 夏如荼嗤笑一声：“不换房子，我难道还一直在这儿住啊！” “我朋友帮我协调，换到了5层。明天就搬。” “你什么朋友？”蒋墨冉一拧眉，突然就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个身影。 “男的女的？” “女的。”夏如荼一秒没有犹豫。 然后心里给林睿道了个歉。 “我认识吗？”蒋墨冉又问。 他不觉得夏如荼认识什么有本事的朋友，能这么快帮她搞定这件事。 可听在夏如荼耳朵里，就是另外一个意思了。 她斜过眼，一副古怪的表情看他：“我每个女性朋友你都想认识？” 掩饰般咳了一声，蒋墨冉连忙否认：“瞎说什么呢。我以为你就跟张佳佳最好。” “这种事她搞不定，我也没想找她。” 见他还有长聊的打算，夏如荼没心情奉陪了。 她决定去公司附近吃饭。 于是，她拎起洗好的制服，换鞋走到了门口： “你走不走？” …… “殷总，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次分明是殷承亦设的局，把我给诳进去了。” 刘思贤坐在殷黎川的办公室，见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眉心的褶皱深如沟壑。 快半个小时过去了，殷黎川一言不发。 刘思贤满脸焦急，身子前倾，近乎哀求道：“殷总，这次您无论如何得拉我一把。” “那些数据，都是张庆伟提供的，怎么说，这笔账也得算到他头上。” “现在说的，好像是我故意把公司往坑里推一样。” 殷黎川眉头紧锁，将抽了一半的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却还是叹了口气道： “你也知道，不是不想帮你，可这次殷承亦布局周密，连我都给算计了进去。” “不过，”他话锋一转，“你和沈嵩隐瞒得够好的，差点连我都坑了。” 第38章 散财童子 嘴唇抖了抖，刘思贤还是决定低头认错：“沈总那边，只告诉我要做什么，怎么引殷承亦入局。” “具体他也没跟我说，是数据的问题啊。” 见殷黎川沉默不语，刘思贤的眼神愈加黯淡：“殷总，我在公司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就这么一次失误，就被他抓住把柄往死里整。您真的没办法吗？” “只要您肯出面周旋，一定能解决的！” 殷黎川又点燃一根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烟圈，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我也有我的难处。” “你这次成为众矢之的，我要是贸然出手，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 “而且，”他掀起眼皮，“你知道我替殷承亦来智上签约的时候，他去了哪儿？” “哪儿？” “荣兴。” 刘思贤握紧的手顿时无力地垂了下来。 这次，真的走投无路了。 刘思贤失魂落魄地从办公室出去没多久，殷黎川收到一封电子邮件。 来自沈嵩。 问他什么时候来南城，需面谈。 看来没了刘思贤，又算计不到殷承亦，沈嵩急了。 嘴角勾起一个得逞的笑，殷黎川咬着烟打字： 周五。 落款：9779。 …… “殷承亦这次还挺靠谱。” 蓝钰出差一回来，就自愿来帮夏如荼搬家。 走进5A的房子，她先走了一圈：“视野差点，但房子状况比你上面那个还好呢！” 之前那个，就是个简装过的毛坯。 这个，基本达到了拎包入住的程度。 “何止挺靠谱。” 夏如荼放下一个箱子，拍了拍身上的灰： “我觉得他能把我从警局领出来已经仁至义尽了。” “谁知道，还帮我重新谈了套房子。” “真是做梦都不敢这么做。” “喂。” 蓝钰拿胳膊肘碰碰她：“你不觉得，殷承亦对你还挺特别的。” “一般人他可不会管。” “特别什么，他不是卖你的面子吗？” 夏如荼歪头看她。 “我跟他才几面之缘！有什么面子要他卖的。”蓝钰不以为意。 “多个敌人不如多个朋友嘛。” “No no no,”蓝钰摇摇手指，“直觉告诉我，他对你不一样。” 看着夏如荼逐渐红透的脸颊，她嘻嘻笑着：“你也发现了吧？” 夏如荼抿紧了嘴唇： 是不一样，毕竟有过“渊源”。 这么想，殷承亦对她还真的挺宽容的： 如果两人换个位置，改成殷承亦给她300块，那对她来说可是天大的侮辱啊！ 怎么可能再心平气和地说话！ 但是…… “我有男朋友的。”夏如荼说。 也不知是为了告诉蓝钰，还是为了告诉自己。 “什么破男朋友啊！你都进警察局了，还不去接你！” “关键时候用不上，平常更不能指望了。” “他的课不好请假。”夏如荼替他辩解，“而且他一下课，就立刻过来了。” 蓝钰哼了一声，表达了自己浓浓的不满。 “好了好了，”夏如荼甩了甩她的胳膊，“为了感谢你救我，沾你的光又换了这么好的房子，我请你吃饭吧！” “那我要吃大餐。” “你要是请不起，我就去找殷承亦给你涨工资！” “那你赶快去吧！”夏如荼笑作一团。 突然，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 夏如荼拿出来，脸上的笑意还未收起，直接被短信惊呆了： 那是几个零？ “怎么了？” 蓝钰凑过来一看，猛拍她了一巴掌：“你发达了哎！220万呢！” “拆迁款下来了啊！” “看来是了。” 然后，夏如荼回过神，和蓝钰开玩笑：“发达什么啊，你还能看上这么点钱？” “多少钱也是钱，我也替你开心！” 蓝钰抱着她左右转了转：“要怎么花，想好了没？” “先……把外债还了吧。” 看着手机上五位数的入账，张佳佳发了一会儿呆。 然后，她茫然地打开银行app，点进交易明细。 果然是夏如荼。 拆迁款到账了啊！ 本来应该开心，可莫名的不舍与难过像纠缠在一起的藤蔓，挤压得她无法呼吸。 是不是，就快结束了？ 她们的友谊？ 叮叮叮—— 乍然的铃声，让张佳佳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佳佳！” 电话一接通，夏如荼几乎是立刻开口：“拆迁款终于下来了。“ “欠你的钱我已经转到你卡上了，短信提示应该马上就到。拖了这么久，真的太对不住了。” 电话那头陷入诡异的沉默，夏如荼听见电流声里混着压抑的呼吸。 正想追问，张佳佳突然轻笑起来，声音却像砂纸磨过：“急什么，咱俩还说这个？” “而且，我也没帮上忙。” 还白让夏如荼赔了那么多钱。 “你也不想的嘛，都过去了，不提了。” 夏如荼倒是很大度：“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大餐！” 听筒里传来绵长的吸气声，张佳佳的声音裹着浓重的鼻音：“我最近有点感冒，别传染你了。” “行吧，那你好了跟我说！” 张佳佳轻轻地嗯了一声。 挂断后，张佳佳看着已经熄灭的屏幕，习惯性想再打给蒋墨冉。 可指尖才触到屏幕，她停住了。 这次，让夏如荼自己跟他说吧。 张佳佳不想再传递消息了，好像这样，她的罪己诏上就能少一条罪名。 握着手机，她将微微颤抖的手抵在了额前。 夏如荼雀跃松快的声音还在耳边，可如果夏如荼知道她做过什么，一定不会原谅她的。 一定不会。 …… 像散财童子一样勤劳的夏如荼，下午又敲响了另一扇门。 “我还以为是谁呢。” 殷承亦打量着门口来的人，闲适地靠入椅背。 这两天他心情很不错：让智上科技长了教训，让秦家吃了瘪，炒了刘思贤和那几个嚼舌根的男人，公司似乎都前所未有的清爽！ 李明峰对此没什么大反应，倒是上下班更准时了。 老爷子叫他回家，知道他不愿意，殷黎川破天荒帮他挡了，不知道是不是憋着什么大招。 但殷承亦也不甚在意。 因为现阶段，是殷承亦自南洲证券事件以来，最轻松的时候： 内鬼终于踢出去了。 下一步，就是想想怎么把分出去的权给夺回来。 看着夏如荼那张客气又小心的脸，殷承亦总觉得，今天她的脊背挺得格外直。 第39章 回旋镖 “殷总，我来还您钱。” “拆迁款下来了是吧？” 殷承亦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 夏如荼点了下头：“还是转到您之前借我钱的那个账户，可以吗？” “可以。” 殷承亦看着她低下头操作手机，眼神在她脸上巡视了几圈。 那个梨涡因为她抿嘴的动作，浅浅出现，像水滴在平静湖面落下，砸出的一个小坑。 水波转瞬即逝。 随着殷承亦手机的短信提示音，夏如荼如释重负地抬起头：“好了。” 殷承亦应了一声，瞄了眼屏幕，将手机拿在指间转着。 还真是没有借人钱的自觉，都不知道还利息。 又不是缺钱。 说到缺钱，殷承亦不知怎么，想到了殷黎川从他这儿坑走的十万块。 “其实，你欠我的，不止这么多。”他掀起眼皮。 没头没脑的一句，夏如荼没能理解。 但她猜，殷承亦是说之前帮她的事。 “我知道的。” 她重重点头：“当初我走投无路，是您把我招进公司，给了我份糊口的工作。” “后来乱七八糟的事，也总是得您照顾，我一直很感谢您。” 想想，自己好像一路都在占他的便宜。 无以回报，只能兢兢业业了。 “所以您放心，不到合同结束我不会……” 只看着她嘴唇动啊动的，夏如荼说了什么，殷承亦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那种想抓住沙子、却从指缝溜走的心情，让他有些恍惚。 没看门的了，换一个就好。 说不定新换的不冒失、不闯祸、会看红绿灯，不用借他的钱、借了也知道还利息。 总之不会是像夏如荼这样，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一口一个“您”的样子。 “那殷总，” 见殷承亦也不出声，夏如荼找不到话题，只好尴尬起身： “我先走了。” “走了？” 殷承亦的瞳孔一颤，语气中竟隐含着丝丝失落和不舍。 真的被他估中，小富婆要离职了？ 为什么没收到辞职信？ 不对，一个保安的辞职信，根本到不了他这里！ 他弄进来的人，李明峰敢自作主张把人放走？ 那他让弄走刘思贤，为什么还要他自己动手？ 就在他考虑对李明峰的100种处理方式的时候，夏如荼疑惑地歪头： “对啊，我还当值。” 瞬间，夏如荼又醒悟：老板没发话，自己就说走，太没眼色了！ 她慌忙问：“您还有事？” 刚才还吊在半空的心，落回了原本的位置。 殷承亦嫌弃地瞥了眼她狗腿的样子，伸出手指敲了敲桌子。 夏如荼立刻会意，又乖乖坐回了椅子。 从殷承亦的角度看，她露在桌子上面的部分，就像一个蹲在地上、眨巴着眼睛等主人发出指令的小狗。 压了下嘴角，殷承亦问她：“这2、300万的拆迁款，你打算怎么用？” “没那么多，我家房子小，也就200出头。” 夏如荼一抬头，发现殷承亦一手撑额、一副愿闻其详的样子，只能继续说到： “还了您的钱，还了我朋友借我的装修款，还了之前男朋友帮我出的一些钱，再还了搬家租房子乱七八糟的信用卡账单，也就剩……” 夏如荼盯着天花板开始心算，最后得出一个数：“大概一百七八。” “你还挺能花的。” 殷承亦有些诧异她的钱已经花掉了这么多，这才没几天，就少了快四分之一。 她怎么会欠了这么多钱！ 而且，还她男朋友的钱？ 这不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吗！ 一个人怎么能傻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儿，殷承亦看她的眼神都带了点嫌弃的怜悯。 其实夏如荼算出得数的时候，也觉得花得有点快了。 可，出项就那么多啊。 “先把外债还了嘛。” 夏如荼将放在桌子上的手放下到了膝上。 这个动作落在殷承亦眼中，是拘谨、紧张和抗拒的表现。 算了，她怎么花，关他什么事。 “我就是想提醒你，自己的钱好好看牢了，别再去乱七八糟的地方，花到乱七八糟的人身上。” 说完，殷承亦自己先沉默了。 他这算什么，知心哥哥？ 夏如荼也尴尬得狠，忙不迭辩解：“那天是我第一次去星海，之后再也没去过了。” “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人。” 他总不是认为自己是星海的常客吧！ 殷承亦一听，本就不悦的脸色更黑了： 乱七八糟分明指的是她那个卖人数钱的男朋友！ 怎么就变成回旋镖，正正打到自己心窝上了！ 不耐烦地摆摆手，殷承亦把她赶出了办公室。 “什么嘛！” 夏如荼背对着他，呲牙咧嘴地走出了办公室。 迎面撞上了林睿惊恐的目光。 “呃，突然崴了一下，没事，不用管我。” 夏如荼装作一脚长一脚短、健步如飞地跑了。 林瑞嘴角抽了抽，看了眼办公室门前平得不能再平的地面，敲门进去。 “殷总，刘思贤已经办完离职了。” “李明峰那边没有动静。” …… 回到办公室，丁浩然还没上岗。 夏如荼心思一动：“哎丁哥，问你个事儿。” “咋了？”丁浩然一蹬地，坐着办公椅飞驰到她面前。 “你们的闲钱，都做点什么投资啊？” 殷承亦那种有钱人，资金量大，又有自己的途径，问他也没什么参考意义。 所以，夏如荼打算先从身边人问起。 不能让钱白白存在银行贬值。 丁浩然无语地看着她：“妹妹，你不太关心哥哥啊。” “我这要结婚的人，哪有什么闲钱。” “再说，你是从证券公司出来的，你问我怎么投资？” “不是，那个……” 夏如荼挠挠头：“我这不不想炒股嘛！风险太高了。” 这么一说，丁浩然可不困了：“你从证券公司出来的都不炒股，那看来这股票是真不能碰！” “我女朋友她妈，动不动给我说这个涨啦，那个跌啦，什么A线B线的，说得可热闹。” “私下一问我女朋友，赔得一塌糊涂。” “哎不过，”丁浩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女朋友的小姨，听说买什么信托，收益比银行高一大截……” …… “信托啊，我知道！我们老板就买的有。” 晚上，馄饨店内。 蒋墨冉咬了一口肉夹馍，嘴里塞得满满的，抬头跟夏如荼说。 “听说年收益率都能到10呢！” 第40章 狂喜 喝口汤润了润喉咙，夏如荼看了他一眼：“收益率是高啊，但好像得100万才能买。” 谁知道，蒋墨冉凑近了，神神秘秘地说：“我可听说了，可以凑单，不用100。” 随着发出的爆破音，他嘴里的残渣喷了一粒在桌子上。 夏如荼的视线随着那个抛物线落到桌面。 不动声色地往后撤了一点，她问：“凑单？怎么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蒋墨冉得意起来，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嘴角恨不得咧到天上。 夏如荼真怕接下来他会像豌豆射手一样，突突突发射子弹。 “公司的几个内部员工，把钱凑起来，用一个人的名义去买。等分配收益了，那个人再给大家分。” “都是一个公司，互相信任，也不怕跑路。” “这……合不合规啊？”夏如荼有点疑问。 “你以为自己是证监会的啊！还合不合规。” 蒋墨冉听她这么说，就不乐意了：“咱老百姓关心的是什么，收益啊！” 夏如荼忍不住纠正他：“监管信托公司的是银监会。” “……” 蒋墨冉比了个讽刺的大拇指。 “哎，我觉得你真的可以这样搞！” 蒋墨冉突然来了兴致：“你现在也有闲钱了，总不能存在银行贬值吧！” “现在200万，说不定10年后100万都不值了。” 下意识想反驳国内的通胀没那么高，但夏如荼忍住了。 她怕豌豆射手突突她。 蒋墨冉继续游说：“你要是买，我就跟着你凑点。” “200万，收益10，一年光利息都有……20万呢！” 看着蒋墨冉一副在脑中飞快按动计算器的样子，夏如荼叹了口气，泼了盆冷水： “有一个理论，叫‘不要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切了一声，蒋墨冉反驳：“还有句话，叫树挪死人挪活。” “你要是闲了，就去找你朋友问问。” 蒋墨冉低头吃饭的同时，眼中闪过一道暗芒。 夏如荼行动很迅速。 她先向之前培训认识的南利信托的人打听了凑单的事，又去了同城另一家鑫瑞信托落实蒋墨冉说的那个员工。 人是真的，发行的产品是真的。 凑单的事，也是存在的。 为了搭上别人的顺风车，蒋墨冉从银行贷了50万出来。 按他的话说，贷款利率4点多，信托收益率10.5，还净落6。 一说到钱，夏如荼觉得蒋墨冉不仅脑子好使，还很大胆。 知道她不放心，中午，蒋墨冉帮她约了信托的人见面。 “夏小姐，我是鑫瑞信托的，任玉洁。” 在鑫瑞信托对面的咖啡馆，夏如荼见到了她之前打听过的那个凑单的员工。 已经步入中老年的她保养得很好，皮肤润滑没有斑点，精致的发饰在脑后别起卷曲的头发。 手上拿着H家的包，成套的连衣裙都透着高级感。 夏如荼连忙握上她伸出来的手。 一低头，她无名指上戴的钻石戒指璀璨闪耀。 “小蒋说你不放心，我说这是人之常情啊，毕竟那么多钱呢，是吧。” 嘴上说着“那么多钱”，可夏如荼看着她修长的美甲，硬是听出“那么点钱还要我跑一趟”的意思。 可以使出九阴白骨爪的美甲，这双手的主人一定不用干什么活。夏如荼想。 “对，我毕竟第一次凑，不熟悉。” 夏如荼只当没听明白她的揶揄。 然后，任玉洁从包里拿出了产品的推介说明书：“你先看看。” 印刷品上有着公司标识，里面对借款人、担保人、抵押物都有介绍。 然后，她又从包里拿出一份样本合同： “等你们打完款信托成立，咱们就签个这样的合同，上面有咱凑的产品、你们的金额、银行账户什么的。” 见夏如荼还在看合同，任玉洁又说：“对了，现在还有人想转让之前一个项目60万的份额，你要不要？” 夏如荼指尖顿在合同条款上，抬眼问：“已经成立过的项目？” “对，”任玉洁点点头，“那个老师急着给孩子买房，愿意让一周的收益出来，大概一两千块。” 思索了一下，夏如荼问：“底层是投的什么啊？” “给平台公司放贷款，用于国家级产业园。” 手指点了几下，资料发到了夏如荼手机上。 收益率比她现在买这个还高0.5%。 见夏如荼犹豫不决，任玉洁也很通情达理：“没事儿，转受益权这种就是得碰。” “回头我再问问别人。” 想到鸡蛋理论，夏如荼倏然出声：“等等。” 买受益权的60万，夏如荼当天就转了过去。 任玉洁也立刻就把近两千块的收益打了过来，也发来了合同。 另50万的认购款，是新项目成立当天转过去的。 夏如荼不放心，当日还专门上了网站上查成立公告。 很顺利就查到了。 成立日期，规模，托管银行一应俱全，下面盖着红戳。 夏如荼松了口气。 “签了吧，一式两份，另一份要给人家拿回去。” 说着，蒋墨冉将合同摊开在桌上，递来一支笔，眼神里满是鼓励。 夏如荼接过。 叮一声，是蒋墨冉的短信。 下意识瞄了一眼的夏如荼，被里面的数字吓了一跳： 是一条巴黎百货积分变动的提示信息。 “你买什么花了一万多！” “哦，老板让给别人买的礼物。我心想着这么多钱，不积分多浪费啊，就注册了个会员。” 理由脱口而出，蒋墨冉又把话题撤回产品上： “8月成立，年底就有分配。你说这次咱赶得多巧！” “那还挺好的。”夏如荼想去细究他刚才的话，但脑子又下意识去回答他的感叹。 “快签吧，我等着给人回话。”蒋墨冉又催促道。 夏如荼将合同往前翻了翻，发现一处疑问：“你怎么没在里面？” “他们分什么ABC期，还有规模限制，我就签在了另一个里面。” “哦。”倒也合理。 夏如荼将注意力放在了签字栏，在合同上缓缓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她放下笔，将其中一份合同小心地折起来，放进了跨包里。 轻飘飘的两张纸，代表她的重要资产，得保管好。 蒋墨冉看着她谨慎的样子，垂眸掩盖住眼中翻涌的狂喜。 第41章 需要证据 蒋墨冉左边唇角缓慢上翘，又被很快压下。 低着头的夏如荼，并没有注意。 见她签好，蒋墨冉一秒都没耽搁，就给人送去了。 过了一会儿，夏如荼也下楼去上班。 在电梯里，正巧碰到楼上的邻居下楼买东西。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搬家事宜，邻居姐姐突然话锋一转：“哎，那个左岸西餐厅，你们常去？” “他家怎么样？” 夏如荼没反应过来：“什么左岸？” “就城西那家法餐厅。”邻居姐姐提醒她道。 “那天看见你男友和你那个个子不高的朋友，还有个男的在里边吃饭，我以为你也在……” 话尾突然收得极轻，像含了半截疑虑。 夏如荼被钉在原地。 沉默了一秒，她的指甲掐进掌心，硬扯出笑： “哦，可能当时我去洗手间了吧。” “味道还可以，就是……挺贵的。” “是吧。”邻居接了个腔，没再说话。 她显然已经听出夏如荼避而不答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话，没敢追问。 夏如荼则是死死盯着电梯门缝，只等打开一条空隙，她好落荒而逃。 蒋墨冉和……张佳佳？ 内心的声音告诉她，不要慌，不能慌。 现场还有另一个外人。 他们俩如果真的有一腿，至少会避着人，对吧？ 终于，电梯一停，门缓缓打开，夏如荼胡乱和邻居道了别，冲进了扑面而来的光明里。 站在岗亭里，夏如荼浑浑噩噩，脑子里像刚激战过的战场一样混乱。 她不断告诉自己：都是猜测，还需要证据。 疑罪从无。 两个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不能冤枉他们。 可越是这么开导自己，脑中那片迷雾就弥漫得越来越浓，遮天蔽日。 眼球一动，她看到熟悉的黑车，逆着光稳稳开过来。 无力再强撑表情，夏如荼仅凭肢体记忆做着动作。 抬杆。 敬礼。 像设定好的程序一般。 刚过了个车头，黑车破天荒停了下来。 玻璃摇下，林睿伸出头，吼了句： “不舒服就请假回去休息！” ？ 夏如荼还没说话，黑车嗖地开走了。 ？ 车里，林睿呼了一口气，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没有感情的传话筒。 吐完槽，他心虚地看向后视镜。 正被殷承亦直击人心的目光捉住。 “后面有鬼追你？” “开这么快，差点把我后脑勺撞扁。” 殷承亦语气淡淡，可林睿从那眼神里，分明读出不满： 不满夏如荼失魂落魄、像具行尸走肉一样给他看门。 “怕挡后面的车。”林睿讪讪解释，踩了点刹车。 谁敢催他的车？殷承亦哼了一声。 “那让他们飞过去。” 那个夏如荼，还了钱了，就连个笑脸都不给了！ 真是过河拆桥！ “……” 脑袋里乱哄哄的，好容易熬到下班，夏如茶不知不觉又溜达回原来住的家属院。 夜晚的微风卷着些凉意，顽强地穿过行道树的夹缝。 最近的事情太多，她想要捋捋。 似乎有些什么沉在脑海底部，看不清，摸不着，夏如荼却觉得极其重要。 她极力回忆最近发生的事。 可那些零星碎片就像散落在海底的珍珠，被记忆的潮水轻轻覆盖，她拼命伸手去捞，指尖却总擦过珍珠的光泽，难以攥紧完整轮廓。 夏如荼无奈轻叹：或许该稍微放空一下。 有时越想想起，记忆就越不清晰。 她踱步走入熟悉的家属院。 院子里已经一片荒芜，路两边堆着建筑垃圾。 本就不亮的路灯，也闪烁着想要罢工。 门卫室里竟还有人，似乎在看短视频，时不时跟着手机里响亮的笑声附和几句，对有人走进院子毫无察觉。 原本还剩三分之一的住户，现在只有两三户零星亮着灯光。 夏如荼在树丛下找了找，没看到那只经常喂的流浪猫。 有点失望，她继续往前走，熟门熟路摸到了自己家门前。 在夏如荼搬家前，她带妈妈回来。 母女俩一趟趟弯腰，把老物件往箱子里收。 这屋子里的笑声与泪光，像被时光浸软的棉絮，藏在每一件旧物褶皱里。 墙上那些记录她身高的刻痕还在，她青春期摔门而出时碰歪的相框还在。 可如今，这些承载岁月温度的片段，都要随着搬家，被尘土轻轻覆上，慢慢沉淀成心底不敢触碰的旧痕。 然后，夏如荼带着落寞，习惯性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窗户。 等等！ 有光？ 不是灯光，更像是……手电筒？ 夏如荼踮起脚，绕过地上的建筑垃圾，悄悄将头伸到窗户旁边。 仍然弥漫着装修气味的室内，有个人佝偻着，手电筒的光上下摆动，像在翻什么东西。 那堆东西是夏如荼搬家时丢弃的。 看来装修公司不想费事处理，就遗留下来了。 是捡破烂的？ 不像。 那人似乎是有目的性的，有些东西动都没动。 夏如荼忽然打了个抖： 即使那些东西上面没有个人标记，可曾经的私人物品被这么翻找，还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她在想要不要出声喝止。 门岗会来帮忙吗？ 就在夏如荼的目光牢牢所在那人身上时，男人一侧身，带着口罩的半个面孔露了出来。 怎么会是他！ 她的前上司，沈嵩？！ 惊吓中，夏如荼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 咔！ 木棍的折断声在寂静的夜里异常响亮。 “谁？” 沈嵩警觉地将手电筒的光扫过来，向窗边走。 夏如荼想跑，可脚像是在地上生了根，动弹不得。 冷汗冒出的瞬时，她貌似突然明白，为什么沈嵩那么在意她的去向。 为什么明明是他害得自己被辞，事后却又表现出宽厚关怀的样子。 是不是自己有什么东西，是他想拿到的！ 跑啊！ 转身就跑啊！ 快！ 夏如荼感觉自己要被撕裂了： 一半脑袋不断呐喊着离开，另一半又在回想自己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沈嵩惦记。 一半脑袋有着猜出谜底的兴奋，另一半，又因为得知真相而恐慌。 灯光越来越近，手电筒的光束已经照到了夏如荼脚边。 猛地，一只厚实的手捂住她的嘴。 一转身，带她躲在了墙角后面。 夏如荼这才恍然惊醒！ 双手刚扒住那人的手和手臂，只听那人呵着气音说： “别怕，是我。” 第42章 交易 声音很耳熟！ 见她不再挣扎，那人将手慢慢放下。 夏如荼扭头，看清了那人的脸： 殷黎川。 你怎么会在这儿？夏如荼比着口型。 殷黎川望了眼灯光的方向，小幅度摇了摇头。 接着，像是要让她安心一般，他握了握夏如荼的肩膀。 然后身一侧，走了出去。 哎！ 夏如荼发出一声气音。 殷黎川垂在身侧的手往后摆了摆。 是让她走。 咔，咔。 殷黎川毫无顾忌，将地上的东西踩得一阵作响。 很快，手电筒的光照到了他脸上。 “是你？”沈嵩一怔，显然没料到那个鬼鬼祟祟的人是他。 但不管他在这里出现有多不合理，沈嵩还是表现出了应有的随机应变： “殷总，您怎么在这儿？” “怎么，你能在这儿，我不能在这儿？”殷黎川微微一笑。 似乎有什么不太一样。 沈嵩紧盯着殷黎川的脸： 哦，他没戴那副眼镜！ 没了镜片的阻隔，殷黎川勘透人心的锐利的眼神再无法掩饰，让人没由来心头一颤。 沈嵩往后退了一小步。 看着他的反应，殷黎川的笑容更大了一些。 他两步走到窗口，隔着打开的窗伸出手： “重新认识一下？” “我是9779。” “什……” 沈嵩不可置信地吞下后面一个字，左右看了看，又确认到： “你是9779？” 殷黎川将伸着的手又举了举：“没想到？” 对面的人仿佛还沉浸在震惊中，可很快回过了神。 “你竟然是9779！” 他又重复了一遍。 9779是南洲证券事件中的第二首脑。 因为境外账户都是用虚构的身份开的，所以他们用账号后四位来称呼对方。 为了安全，也从没见过面。 “没想到，真没想到。” 沈嵩喃喃自语到。 “可你为什么……” 身为殷家老爷子的儿子，即使无法掌握整个集团，分一杯羹不在话下。 为什么反而与殷氏为敌呢？ “因为那个老头子害死了我妈。” 轻飘飘的语气，叙述着沉重的事实。 “让殷氏缺胳膊断腿都是轻的。” “我想要的，是把整艘舰艇击沉。” 幽黑的瞳孔中，像是吞噬人的深渊一般，燃烧着熊熊的复仇之火。 饶是沈嵩见多识广，竟被他的眼神吓住了，愣了半晌。 直到殷黎川一声咳嗽，他才如被唤醒一般，握上了那只举着的手。 从院子里出来，殷黎川坐上了车。 车发动后，他打开手机，往一个国外号码发了条短信，言简意赅： “已咬钩。” 夏如荼一路跑到马路边才敢停住。 她气喘吁吁地回头望了一眼：以殷黎川和沈嵩的关系，应该能顺利脱身吧！ 于是，她坐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第二天，夏如荼趁着巡逻到殷黎川办公室所在楼层，想问问他昨晚最后是怎么脱身的，也想弄清楚沈嵩到底去寻找什么。 她先佯装无事，在他紧闭的门前绕了一圈。 见没人靠近，又将脑袋贴到门上，像是要透过门板探寻里头的动静。 “夏如荼。” 吓得一个激灵，夏如荼连忙站直转身。 只见殷黎川手里拿着平板，屏幕仍然亮着，身后站着助理江砚。 扑克脸上是打量嫌疑犯的警惕神色。 “什么事？” 语气仍是低调而温和。 “我……我听到里面有响声，以为……” 夏如荼憋红了脸，编出一个理由。 “办公室没猫。”江砚截断了她的话头。 “或许是窗户忘关了。” 殷黎川不动声色地解围，将手中的平板递给江砚。 江砚接过来：“我关了。” 末了，又补充到：“今天预报有雨。” 就像老母亲对待自己调皮犟嘴的儿子一样，殷黎川无奈地对着夏如荼笑笑，上前开门：“进来吧。” “她正在当值。”江砚又追着说。 夏如荼分明是殷承亦一派的，来门口偷听是什么意思。 川总分明知道，也还是替她说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也在当值。”殷黎川看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刚才给你说的，去办吧。” 江砚拿着平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像个第一天把孩子送到幼儿园的老母亲，满脸的纠结复杂和担忧不舍。 “坐吧。” 刚坐下，殷黎川开门见山地问：“想问昨天晚上的事？” 夏如荼点头如捣蒜。 “其实也没什么。但给你说之前，我需要确定一件事。” 殷黎川直视她的双眼，不放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我可以信任你吗？” “什么？” 以为自己听错了，那双杏眼吃惊地稍稍睁大，又眨了眨。 嘴唇也因为眼睛的动作微张，露出一点贝齿的边缘。 紧接着，生动的表情又跟随这个问题的答案认真起来。 夏如荼重重地点头：“嗯。” 说事情前，殷黎川的手下意识去摸烟盒。 伸到一半，意识到对面坐的是位女士，又收回了手。 “我和沈嵩做了个交易。” 手里空落落的，他拿起离得最近的一支笔，在指间缓慢地转动。 “南洲证券的事，你是亲历者，也不用我多说了。” “沈嵩参与了，却没有证据。” “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引蛇出洞。” 面前的认真脸再次变成了惊讶脸，紧接着，是疑惑脸。 “殷总，我意思是殷承亦总，你们的目标应该是一致的？那为什么……” 未经思考的疑问脱口而出，又被紧接而来的理智打断。 对外一致，对内，免不了利益切割。 还是不要知道那么多比较好。 夏如荼的嘴唇紧紧地闭上了。 猜到她的想法，殷黎川淡然一笑：“我从没把他当对手。” 是那小子像一条护食的狗一样咬着他不放。 “但是现在，”殷黎川望向夏如荼，神情认真，“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夏如荼一愣，“我怎么帮？” “沈嵩有东西在你那儿。” “他和你联系，去你家，就是为了找那个东西。” “什么？” 夏如荼遍寻脑海，始终不觉得自己会拿了沈嵩什么东西，需要他这么大费周章的。 “U盘。里面有一份很重要的名单。” 见夏如荼沉思不语，殷黎川接着说到：“据我所知，他为了不引人注目，所以用了当时你们公司发的U盘。”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拿的时候搞混了。” “现在，你好好想一想，你有没有这个东西？” 第43章 背叛 安静了一阵，夏如荼拧着眉抬起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说不定，他只是为了帮沈嵩拿到U盘才这么说。 见她如此严肃，殷黎川却忍不住笑了： “你怀疑的也对。” “不如这样，U盘你先回去找找，如果有，好好保管。” “等你确定可以信任我了，再交给我，如何？” 两声敲门后，江砚进来，打断了对话。 看到两人衣冠整洁地坐在桌子两边，他悄悄松了口气。 “好。”夏如荼如释重负般呼了口气，指指门外，“那我就先去……” “夏如荼。”殷黎川叫住她，往日总带着笑意的眉眼凝着冷峻，温润的嗓音裹着锋芒，“刚才的对话，就保持在我们之间。” “好吗？” 那就是不能告诉殷承亦？ 咬着嘴唇，夏如荼冲两人点头致意，退了出去。 那个U盘，她搬家整理东西的时候见过。 当时以为是没什么用的东西，随手扔到了盒子里。 现在既然知道这么重要，就得好好保管起来。 今天，她需要解决另一件事…… “到了很久啦？” 张佳佳拎着小皮包，坐进了对面的沙发。 “这个餐厅听说很火呢，你一早就来占位啊？” 她铺好黑色方领连衣裙，左右看了看坐得满满当当的大厅。 这家云南餐厅刚开没多久，如果不提前过来，总要等位。 “是啊，你帮我这么多，这顿饭说什么都要请。” 夏如荼如常拿过她的杯子，倒上柠檬水。 水温刚刚好。 “看看想吃什么，不用替我省钱。” “哎呀，财大气粗啊现在。” 张佳佳抿着嘴取笑她，丝毫没注意她不自然的表情：“那我就不客气了。” 菜上得很快。 小米辣太够味，从舌尖一直辣到胃。 张佳佳吐着舌头吸着气，连忙灌了一口水。 “哎呀！” 她惊叫一声，水不小心洒在了她亮闪闪的项链上。 顺手抽了两张纸递过去，夏如荼看她慌乱又小心地吸着项链上的水，觉得好笑： “什么项链啊，这么金贵。” “那可不，巴黎百货专柜买的……” “真钻石啊！”夏如荼吃惊地睁大了眼，“你可真舍得啊！” 张佳佳工资是比她多，但平常的首饰也仅限于几百块的水平。 她见过最贵张佳佳买得最贵的，就是一条2、3克的金手链。 “哈哈哈，”张佳佳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干笑了两声，“我又不买包，就喜欢买点项链手链啥的。” 夏如荼伸头过去，想细细打量一下那个闪瞎眼的水滴，张佳佳却借着整理头发，往后避了避。 “切，我又不抢你的。”夏如荼自觉无趣，靠回了椅背。 “看着好闪，什么牌子啊？” 张佳佳的手不自觉摸上吊坠：“就……普通牌子，我也不记得了。” 买了这么贵的东西，却不记得牌子？夏如荼怀疑地盯着她。 张佳佳突然开始絮叨商场导购的服务态度，又扯到最近流行的首饰款式，目光却始终躲着夏如荼的眼睛，每隔一会儿就要低头抿一口水。 不正常。 太不正常了。 可夏如荼没再追问，体面地吃完了一顿饭。 等到结账的时候，鬼使神差，夏如荼手机一侧，拍下了那条项链。 到底有什么了不起，让张佳佳遮遮掩掩的？ 一出餐厅，张佳佳就借口有事要先走。 “小心！” “呀！” 张佳佳一晃身，撞上了门口立着的宣传板。 “没事吧？” 夏如荼赶忙一手扶住她，一手挡住了快倒在地上的宣传板。 “没，没事。” 见她的脸涨得通红，夏如荼垂下眼，拍下沾在身上的泡沫。 “哎佳佳，我突然想起来个事儿。” “什么事？” 张佳佳随口问着，没有注意到夏如荼渐渐冷却的表情。 她看了眼绊到自己红色地毯，伸手摸了摸项链，定心般呼了一声。 “那天有人看见蒋墨冉和人在左岸吃饭……” 低着头的张佳佳瞳孔猛然扩大，握着吊坠的指尖蜷缩起来，微微发抖。 “不是我，看错了吧。”她面部肌肉不受控制地发抖，抬头强挤出一个笑。 心虚的惊惶，让她都没意识到，那句话里根本没有提到她。 “……哦，看错了啊。” 夏如荼垂眸，眨了眨眼。 隔了两秒，她悠悠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看错了啊。” 分别后，夏如荼上了公交车，打开了图片搜索页面…… 如游魂一般从公交站走回家，夏如荼拿钥匙，插了三次才插入锁孔。 按下开关，光芒刹那充盈了空荡荡的房间，可夏如荼觉得自己依然在黑暗里。 玄关的落地镜映出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泪痕在两边脸颊蜿蜒出弯曲的痕迹，下嘴唇已经咬得出了血。 殷红的血珠沾在齿间，凄凉又狼狈。 脱掉鞋子，拖鞋都没来得及换，她跌跌撞撞倒进沙发，将手臂挡在了眼前。 视线被阻隔了，呜咽的声音却断断续续，撞在每一面墙壁，砸出回响。 凄惨而悲恸。 父母离婚时，夏如荼都没有这么哭过。 错乱的答案，价值上万的项链，同等的积分变动提示短信。 还有什么比被信赖的人背叛、更糟的呢？ 那就是两个信赖的人，相互勾结的背叛！ 星海酒吧的第二日，蒋墨冉信誓旦旦要为了他们将来而工作的言语，求她原谅的言语，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可原来不过都是谎言。 自和好以来，他说过的甜言蜜语，如今每一句都变成了锋利的匕首，一下又一下，剜着她的心。 然而，这还不够，他竟然勾搭上了她最好的朋友！ 是不是每次在她这里吃完晚饭离开，蒋墨冉都是到张佳佳那里过的夜？ 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这种想法，折磨得夏如荼头痛欲裂。 原来，友情与爱情一样，只是外表绚烂的肥皂泡，如此脆弱，一戳就破。 应该没有比这个更糟更痛的了吧！夏如荼想。 手机铃声乍然响起来。 夏如荼放下湿淋淋的手臂，睁着肿痛的眼去摸手机。 李家尧！ 今天夜班，她忘了！ 第44章 未收到的收益 夏如荼本来是打算吃完饭过去上夜班的。 结果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怎么去上班。 “咳，喂？” 嘶哑得不似人声，李家尧愣了：“夏如荼，你感冒了？” “呃，有一点。” “听着还挺严重啊，那我找人替你吧，李飞还没走。” 李家尧也不等她同意，就下了决定。 “你好好休息。” 谢谢。 夏如荼默念了一句，发了一会儿呆，将手机扔在了茶几上。 被这么一打断，想哭的情绪也续不上了。 凭什么她在这儿哭，他俩到处逍遥！ 犯错的明明是他们！ 坚定地咬紧下颚，夏如荼嘶了一声，嘴唇的伤口又扯开了。 涂药！ 如果自己都不爱惜自己，那还有谁会呢！ 夏如荼又回忆起之前看到的、蒋墨冉那些数额巨大的信息。 替老板付的？ 怕是张佳佳就是那个老板吧！ 想到这儿，夏如荼站起身，走到梳妆柜前，拉开抽屉。 不多的几样东西，安安静静躺在透明盒子里。 她伸出手指，挑起一条银项链，静静地看着它像钟摆一样摆动。 毕业时蒋墨冉送她的，她留到现在。 曾经，那吊坠日日贴着她的胸口，像藏着一段不会褪色的清甜。 如今，金属表面氧化得发黑。 蒋墨冉笑着把项链给她戴上的画面，清晰如昨，人和情却像这氧化的金属，在岁月里悄然变了模样。 她望着发黑的吊坠，无声叹了口气。 那些她心疼他、推拒买华而不实礼物的辛苦钱，原来都用在了别人身上。 显然，恋旧不是个好习惯。 夏如荼稍稍转身，手指向下一倾，乌色的链子滑落。 第45章 休想如愿 李家尧的第一反应，跟夏如荼一样。 “不会吧，我见过她，看着很有钱。”夏如荼回忆着那次的会面。 “她那个钻石戒指，估计都顶得上我的投资款了。” “万一……”李家尧挠挠头，“那就是个玻璃呢。” “谢谢啊。”夏如荼一下泄了气，丧着脸，弓着背，像只大虾。 看自己搞砸了，李家尧又忐忑地安慰道：“没事，去公司找她，公司肯定知道她的情况。” …… 踏入信托公司气派的大厅，夏如荼两人直奔前台接待处。 “您好，我找任玉洁。”夏如荼开门见山地说。 “好的。您可以先在那边坐一下，我给她打个电话。” 前台做了个请的姿势。 “先去坐，别着急。”李家尧看了眼前台，对夏如荼说。 “人只要在，就不怕。” 夏如荼点点头，心里有点安定。 过了大约五分钟，一个穿着工装的女人走了过来。 “您好？” 夏如荼从沙发上起身，看到来人，锁紧了眉头，问：“任玉洁不在？” “我就是任玉洁啊。” 那女人不过三四十岁，原生眉，鹅蛋脸，一双圆眼满是疑惑： “请问您是？” 夏如荼身子一晃，李家尧连忙伸手扶住她。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 夏如荼恍惚地摇摇头，喃喃道：“不是她。” “不是她？”李家尧没明白。 “那天我见到的，不是她。” 夏如荼的手紧紧握着李家尧扶着她的小臂，似乎想汲取些支撑下去的力量。 李家尧一凛，问面前这个人： “您一直在这儿工作？” 任玉洁点点头：“对啊。” 然后，她感到一丝不同寻常，赶紧问：“怎么回事？” “我朋友被骗了，盗用了您的名字。” “啊？那报警吧！” 闭上眼睛，夏如荼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110万，一共110万。 拆迁款的一半还多，没了。 见她面色越来越白，飘摇得随时可能倒下，李家尧也顾不得避嫌，手臂绕过她背后，握住了她的肩。 “撑住点。”他侧头跟夏如荼说。 “我们去报案吧。” 录完口供，将复印的合同交给警察，李家尧打车送夏如荼回家。 见她一言不发，李家尧怕她想不开，安慰到：“你也别太急，肯定有解决办法的。” 夏如荼抬眼，眼神无神又空洞，让他的心倏然一缩。 试探着伸出手，李家尧拍了拍她的肩。 凄然一笑，夏如荼的嘴唇张了又张，话还未说，眼泪先掉了下来。 暗暗叹息，李家尧倾身过去，轻轻拥抱住她。 手臂环在她身后，衣服挨在一起，身体仍保持礼貌的距离。 是一个朋友间安慰的拥抱。 夏如荼吸了下鼻子，跟着长长呼了口气：“谢谢。” 哽咽的声音带着暗哑：“只是，一想到里面有我妈的养老钱，我就不能原谅自己。” 李家尧垂眸，没有说话，只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脊背。 湿意在左肩逐渐扩大，洇至左胸前。 就好像在他的心上下了一场雨。 夏如荼进公司后，不管是因为工作还是任务，李家尧都和她走得很近。 也了解了这个单纯倔强、内心柔软的姑娘。 不愿以恶意去揣测人，却总是被伤害。 这一刻，李家尧有点后悔接了监视的任务。 可，拿了钱，自然要忠人事。 “笨蛋。” 殷承亦听了林睿的汇报，总结到。 “听说，夏如荼还专门去信托公司问过，员工也是真的，产品也是真的。” “不能算不谨慎。” 林睿替夏如荼辩解了一句： “谁能想到，姓蒋的找了个替身。” 事情一捋，局外人很快就看出了关键所在。 “人找着没？” 林睿摇了下头：“辞职了，电话打不通。” “鑫瑞信托积极配合调查，但只怕……” 殷承亦放在桌面的手指微蜷：“除非能证明他们有过失，不然信托公司也不会承担什么责任。” 林睿惋惜地叹了口气：“夏如荼可真惨啊。” 殷承亦盯着桌上的水晶摆件，但目光的焦点又没有完全落在上面。 许久，他扯动嘴角：“是啊，真惨。” 温世烨曾经跟他说过，星海酒吧的调酒师，是受张佳佳指使下药的。 他以为张佳佳和夏如荼有什么深仇大恨。 结果查出来，她俩竟是大学以来的好闺蜜！ 闺蜜下药，男朋友卖人。 只怕两个人早有预谋。 从不多管闲事的殷承亦提醒夏如荼，可她很护短。 那他一个局外人，还有什么说的。 本以为很快会听到他们分手的消息，结果她的钱先被骗了。 殷承亦握着的手猛然一紧： 吃干抹净，然后就分手吗！ 这男的，挺狠的啊。 …… 浑浑噩噩的几天，夏如荼联系不上蒋墨冉那个混蛋，就开始找其他办法。 在他常用的软件试他的账号、密码。 终于，在他常用的旅行软件上有了突破。 原来那个混蛋根本没有在老家！ 他不仅在南城的文洲酒店定了房间，还预约了顶楼餐厅的晚餐。 今晚！ 看着四位数的消费账单，夏如荼气得胸口快炸了： 和张佳佳吃跨年晚餐、然后再在她身体里放个跨年礼花吗！ 休想如愿！ …… 文洲酒店顶楼餐厅，低调而优雅。 轻柔舒缓的古典音乐似潺潺溪流，在每一寸空气里流淌。 洁白如雪的桌布铺展在精致的餐桌上，银质餐具闪烁着冷冽光泽。 落地窗边，蒋墨冉与张佳佳相对而坐。 摇曳的烛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脸上，映出暧昧的光影。 张佳佳身着一袭米色低胸裙，剪裁极为精妙，极大突出了她的优势，从圆润的肩头，到纤细的腰肢，无一不被勾勒得淋漓尽致。 深深的沟壑之上，是水滴形的钻石项链，随着她的一举一动，折射出璀璨光芒。 蒋墨冉顺着项链看下去，眼神暗了暗。 他凑上前去，低声说了点什么，张佳佳脸颊霎时泛起红晕，举起另一只手作势要打他。 两人眼神交汇时，满是情意，仿佛周围的世界都已消失，只剩彼此。 他们沉浸在只属于两人的暧昧氛围中，却不知一场风暴即将来临…… 第46章 因为你傻 夏如荼裹着羽绒服，站在了餐厅门口。 她眼神似箭，扫视一周便锁定了蒋墨冉两人。 他们的手在桌面上紧紧相握，轻轻摩挲，像尖锐的刺，扎入她的眼中。 夏如荼深吸一口气，气势汹汹地冲了过去。 “小姐，你没预约，不能……” 服务员还未拦住，夏如荼已经走到了桌边。 “吃得开心吗？” 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到，蒋墨冉和张佳佳的手猛地分开。 蒋墨冉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恢复成不耐烦的神色：“夏如荼，你来干什么？” 张佳佳则偏过头，故作镇定地捋了捋头发。 夏如荼看着他们虚伪的嘴脸，压抑着肺部快要爆炸的痛，冷声问：“多久了。” 蒋墨冉抿起嘴，没有回应。 于是，夏如荼转头，看向一身隆重装扮的张佳佳。 钻石项链，低胸礼服，华丽而耀眼。 夏如荼攥紧了羽绒服的衣角，缓缓问：“张佳佳，多久了。” “看在我们曾经是闺蜜的份上，我有权知道真相。” 过于直击人心的锐利目光，让张佳佳羞愧不已。 “我……我们……” 公开承认自己抢好友的男朋友，她怎么说出口。 然而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让她无力招架的问题。 “星海酒吧，也是你搞的鬼吧。” 细细想来，不管是张佳佳怂恿她去酒吧，还是带蒋墨冉去接她，都不合常理。 张佳佳嘴唇动了动，却未发出声音。 想否认，却无从辩护。 星海酒吧？ 蒋墨冉又想到了那顶绿帽。 “你够了。”蒋墨冉站起身，语气冰冷：“夏如荼，别在这里无理取闹。” “我们已经结束了，你能不能别再来纠缠我。” “已经结束？” 夏如荼讽刺地扯着嘴角：“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要结束？” “勾搭女客户的时候？” “睡我闺蜜的时候？” “还是勾结别人、骗我钱的时候！” 蒋墨冉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别血口喷人！” “什么骗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佳佳硬着头皮帮腔：“就是，没证据可别乱污蔑人。” 证据？ 所以蒋墨冉专门让她去打听，就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上钩！ 夏如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蒋墨冉道：“你别装了！” “那个女人，根本不是信托公司的员工！” “你找了个人来演戏，是不是！” 蒋墨冉冷哼一声：“自己没管好钱，反而来怪我？” “调查你做了吧，合同你自己签的吧，我没强迫过你吧？” 张佳佳也在一旁小声附和：“合同是你自己要签的。” 不算小的动机，让周围的宾客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议论声渐起，餐厅里原本优雅的氛围荡然无存。 我自己要签的？ 夏如荼气得眼前发黑，她迈到张佳佳前面，高高扬起了手。 “闹够了没！” 蒋墨冉挡在她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别发疯！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十足的力气，恨不得攥断她的手腕。 这时，领班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您好，有什么争执，能不能出去……” “不能！” 夏如荼死死含住眼泪，瞪了过去：“我要让大家都看看，这对狗男女长什么样子！“ “让大家都听听，他们干过什么龌龊事！” 领班被她的气势吓到，退后两步，拿起耳麦向门口走。 谁知在转角处，被人扯了进去。 听夏如荼这么说，张佳佳怕不好收场，焦急地扯了扯蒋墨冉的衣服。 蒋墨冉偏头，稍点下头。 而后，他松开握住夏如荼的手，眼神闪过一丝不耐：“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翻来覆去说有意思吗？” “没意思？” 夏如荼眼眶通红，泪水不停打转，“蒋墨冉，你把我的真心踩在脚下，你觉得有意思吗？” “真心？” 蒋墨冉讥嘲着重复了一遍，紧接着抛下一句重磅炸弹： “在姓殷的床上的时候，你怎么不想想你对我的‘真心’！” 顿时，餐厅响起参差不齐的讨论声。 轰的一声，夏如荼脑中一片空白。 他知道！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 恍惚间，殷承亦对她的提醒浮出脑海。 可她，还荒唐可笑地驳斥了他！ 再也无法承受打击，夏如荼一个踉跄。 泪水一颗，又一颗，顺着脸颊滑落。 “那为什么……” “为什么……” 夏如荼失神地喃喃道。 像是问对方，又像是自言自语。 “所以，”蒋墨冉皱起眉，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厌烦，“别再纠缠了，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早就？多早？” 忽然，脑中灵光一现，照亮了她从未曾细想的细枝末节。 如果这想法是真的，那所有这些，都能解释得通了。 可如果是真的，她也太可悲了吧！ “是不是，一开始你就只是想骗我的钱？” 话音落后，是一阵可怕的沉默。 夏如荼等那个答案，等到绝望。 最终，蒋墨冉还是开了口：“一开始，不是的。” 夏如荼的心猛地一颤，“那后来呢？为什么又变了？” 她的声音干涩，像是被砂纸摩擦过。 蒋墨冉缓缓抬起头，眼中有一丝复杂的情绪闪过，“你失了业，没了收入，母亲又……” 他还是留有一点良心，没有点明。 “我自己活着都累，还要帮忙处理你的情绪。” “你把我当树洞，当救生圈，唯独没把我当男朋友。” “你自己算算，拒绝过我多少次。” 嗤笑一声，蒋墨冉狠狠戳了她的心一刀： “就你这种身材，我早就提不起兴致了！” “算了别说了。”张佳佳连忙拍拍他。 对身材的羞辱，太重了。 “不过，” 蒋墨冉冷冷开口，拔起那把已经鲜血淋漓的刀，再次插了下去： “至于签合同的事，完全是你自愿的。” “你被骗，” 蒋墨冉的嘴角勾起一抹讥笑，倾身向前，轻声说： “是因为你傻。” 这句话，就像扔了一根燃着的火柴在干草丛，腾地一股怒火从心底升起，烧得夏如荼理智全无。 她猛地抓起桌子上的叉子，疯了似的朝蒋墨冉扑去。 第47章 最终审判 “坐房间里不好么，这里闹哄哄的。” 殷承亦挽着袖口，对着一脸好奇、伸着头周围乱望的少女说。 “我就喜欢这种热闹的氛围。” 坐在圆形卡座里的少女眼中皆是兴奋与欢喜：“北欧那种寂寞冷清的日子，我真过怕了。” 然后，她伸手指了指落地窗那边：“晚上真能看到烟花吗？” 殷承亦皱眉：“你不是要我陪你吃饭到12点吧。” “头发。” 他伸手帮她一挡，阻止了发稍和热汤的亲密接触。 “呀！” 姚若琼从包里摸出皮筋，随手扎了个黑直马尾。 然后她的思维又跳回上一个问题：“怎么，老人家熬不了夜？” 原以为殷承亦会反唇相讥，结果他竟然点点头：“对。” “承亦哥你真没劲。” 姚若琼撇了下嘴，“谁要找了你，真是倒了大霉。” 殷承亦没理她的激将： “你想看烟花就留在这里看，想点什么记我名下。” 姚若琼张了张嘴，最后嘁了一声。 无趣。 “吃饭吃饭。” 在美食荒漠，每天都想念国内的各种食物。 但她实在没有做菜天赋，每搬一次家，就要多给一笔清洁费。 见姚若琼新奇的每个菜都试试，殷承亦伸手在她头上拍了拍：“多吃点，都瘦脱相了。” “我妈看到又要心疼了。” 在西餐闻名的餐厅非要点中餐，也只有她做得出来。 厨子都要从楼下的中餐厅请。 一双桃花眼弯成了峨眉月，姚若琼捂着嘴咕咕哝哝地说：“那我吃胖了再去见她。” 见殷承亦作势要敲她的额头，她嚣张地冲他皱了皱鼻子。 忽然，领班神色匆匆经过，拿着麦克喊着话。 像是在叫保安。 “出什么事了？” 姚若琼一翻身，跪在座位上，脑袋从高高的卡座上面冒了出去。 “下来……”殷承亦揉额。 卡座隔音好，结果她专门去凑热闹。 “哎，三角恋哎！” 她兴致勃勃地看了两分钟，又纠正了之前的判断：“不对，是捉奸。” “看样子快打起来了。” 殷承亦无奈：在国外连热闹都没得看吗？ 兴奋得连饭都不吃了。 筷子正去夹菜，只听模模糊糊的一句传来： “……你觉得有意思吗？” 殷承亦手一停：声音有点熟！ “快，快来看，我觉得可能要打起来了。” 姚若琼激动地冲他招手。 那往下摆手的姿势，像在叫一条狗。 不想去。 但又好奇到底是谁。 殷承亦往外挪了挪，站起了身。 一出卡座，他就看到一个强壮的男人从夏如荼身侧堪堪直起身。 像是刚跟她说了什么。 然后，殷承亦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夏如荼一把从桌上抓起一件反光的东西，向男人脖颈插去。 “哇哇哇哇！” 旁边的姚若琼像个没见过世面的猴子一样吱哇乱叫。 “闭嘴！” 殷承亦太阳穴突突地跳，下意识挪动了脚步。 接着，那男人躲开了。 但脖子上三条血痕，异常扎眼。 还好。 殷承亦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去局子里捞她！ 停下了脚步，先前冲上脑门的情绪也迅速冷却了下来。 不能去。 看样子，那男人就是夏如荼的男朋友蒋墨冉。 他这个奸夫一出场，情况只会更乱。 何况，夏如荼应该并不想他去救她。 她不是满心满眼都想跟男朋友复合吗！ 不知怎么，殷承亦觉得喉咙发苦。 喉结滚了滚，却依然咽不下那阵苦涩。 “我擦！” 姚若琼跳下沙发就往外冲。 殷承亦不明所以，但还是一把拽着了她：“干什么去？” 姚若琼拧身：“放开我，打人了！” 殷承亦没松开手前，头已经先扭了过去。 只见蒋墨冉一脸狠厉，一手拧住夏如荼握叉子的手，另一只手高高扬在半空。 夏如荼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被拉在他面前，满脸泪痕。 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 殷承亦听见了自己加速的心跳，脑中有一个声音高声呐喊： “跑，跑啊！” 可他的双脚像被钉在原地，迈不出一步！ …… 夏如荼看着蒋墨冉高高扬起的手，周围餐厅里的嘈杂声都好似远去，只剩下自己紊乱的心跳声。 灯光晃得她眼睛生疼，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让她感到彻骨的寒冷。 那一刻，过去的时光，好像倒带般在眼前重现： “啊，哈哈看错了，是‘荼’啊！” “给，体验券，回头来练，我教你。” “茶茶，你知道你练腿的时候有多好看吗？” “不管别人怎么样，毕业了我们也要一直在一起！” “没关系，有我呢，大不了我连你那一份一起挣。” …… 过往的画面逐渐褪色、暗淡，变成发黄脆弱的旧纸张，狂风一吹，四散飘零。 曾经的甜蜜誓言还在耳边回响，可此刻他眼中的凶狠却让她明白，一切都已面目全非。 她没有躲闪，也不想躲闪，仿佛这一巴掌是对自己这段错误感情的最终审判。 心在这一刻似乎也停止了跳动，万念俱灰的情绪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忽然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挣扎、期待都那么可笑。 缓缓闭上眼，夏如荼满心的绝望如墨般洇散。 就在那巴掌即将落下时，一道身影如疾风般闪出，挡在夏如荼身前。 甩下的手腕被死死抓住。 “你在做什么！” 声音低沉冰冷，仿佛裹挟着冬夜的寒风。 夏如荼缓缓睁开眼，看到了殷黎川的侧脸。 金属镜腿泛着冷冽的光，挡住了他的眼睛。 往日总是温润有礼的表情不再，紧绷的下颚和颈部肌肉线条毕现，无一不昭示着他的怒火。 握紧的手背青筋蜿蜒，如被铁箍般钳制住即将挥下的手。 蒋墨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瞪大了眼，暗暗一挣，却无法挣脱。 他怎么在这儿？ 屈服于殷黎川体力和身份地位的压迫，他松开抓住夏如荼的手，涨红了脸：“殷总，这是我们的私事。” 然后，他目光四围一扫，又压低声音：“咱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 交易？ 夏如荼的心陡然一颤。 第48章 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什么交易？ 为什么蒋墨冉要和殷黎川做交易？ 难道……殷黎川也是蒋墨冉的帮凶？ 蒋墨冉，张佳佳，现在又是殷黎川。 各人尽坐台下，看着台上的她像小丑一样，出尽洋相。 唯一一个提醒过她的人，那个人…… 殷承亦…… 她还求他不要管她的事。 不知怎么，想到那幽深的眼神，夏如荼心头陡然一酸。 那时他的话，分明是拉她出泥潭的绳索，她却狠狠甩开。 如今摔得满身泥污，才懂他眼神里的深意。 台下的嘈杂渐远，她在难堪里逐渐清醒。 此刻，她多希望时光倒流，能体会到他的善意，而不是像现在，在这出闹剧里，狼狈不堪。 念及此，夏如荼垂眸，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和殷黎川的距离。 察觉到她的疏远，殷黎川镜片下的双眼寒芒毕现，平日里温润的气质荡然无存，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场。 而这些怒气，全部作用在了他如铁钳般的右手上。 他死死攥住对方的手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你，你松手！” 蒋墨冉嘶了一声，上次被殷黎川像犯人一样押着的阴影再次袭来。 这男人真的是坐办公室的吗！ 怎么力气这么大！ “我，不打了，殷总，我的手腕……” 殷黎川按捺着怒气，侧过头，一字一顿道： “我和他没有你想的那种勾当。” “他以为的交易，只是我为了不让事态扩大做出的让步。” “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证据……” 话语戛然而止。 证据被他删了。 在给他那个好侄子隔空投送之后。 还是彻底删除。 他当时以为自己再也不会搅到这个事情中。 想到这儿，殷黎川一晃神： 自己做事真是越来越不严谨了，这很危险。 心中的警报大响。 然后，殷黎川松开了蒋墨冉的手。 夏如荼怀疑地偏头，但也没有对那个所谓的“证据”继续追问。 太累了。 哭也哭不动了。 她想回那个她交了一年租金、空荡荡的家了。 “信托的事，我已经报警了，你自求多福吧。” 对蒋墨冉说完，夏如荼往旁边跨了一步，盯着全程像缩头王八一样的张佳佳： “张佳佳。” 张佳佳没想到夏如荼竟还愿跟她说话。 她挖了她墙角不假，对蒋墨冉行为的听之任之也不假，可她和夏如荼，是有过很开心的校园时光的，她也真心把她当过闺蜜。 在蒋墨冉和夏如荼在一起之前。 明明是她先拉着夏如荼去健身房，结果，蒋墨冉只对她特殊对待。 然后，夏如荼说是怕她落单，还时不时拉她一起，看着他们亲近。 怎么让她不恨！ 可，后悔吗？ 拿友情换爱情？ 原来从没想过的问题，在她看着夏如荼悲恸又失望的眼神时，忽地冒了出来。 “作为曾经六年的好闺蜜，送你一句话：” 夏如荼缓慢眨了下眼，面无表情地预言： “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张佳佳原本就苍白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变得如死灰一般。 她的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可又无从开口。 手指紧紧揪住礼服的裙摆，冷汗浸湿缎面。 说完后，夏如荼一秒也不想再看这对狗男女，转身向门口走去。 “我送你。”殷黎川出声。 夏如荼脚步顿了一下，但终是没有拒绝。 临走前，殷黎川给了蒋墨冉一个警告的眼神。 “要不要我扶你？” 看她虚浮的脚步，像是刚被暴风雨欺凌过的花朵，摇摇欲坠。 夏如荼摆摆手。 半晌，她又低声说：“谢谢。” 跟在夏如荼后面，殷黎川视线一扫，意外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影。 他停顿一秒，抛给对方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脚步没再停留。 扶在卡座边的手狠狠握着，指关节突出得清晰可见，殷承亦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太阳穴突突地跳。 是嘲弄，还是讥讽？ 自己做的事，却要他这个小叔来帮他收场？ 砰的一声，殷承亦的拳头砸在了隔断上。 “承亦哥，你认识他们？” 已经坐回座位的姚若琼不解地看着他异常的反应。 “认识。”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连后面出来那个人，你也认识？” 没有思索，答案就脱口而出：“认识，是我那个新小……” 突然察觉到不对，殷承亦转过头，正看到姚若琼还没能掩饰好的紧张。 桌子下的手，已经紧紧握在一起。 “你问这个干什么？”殷承亦转了话头。 姚若琼翻了个白眼，嫌他多管闲事，但还是回答了： “像我一个朋友的双胞胎哥哥。” “……” 那不就是像她朋友？ 殷承亦心中烦乱，也不想去追究她到底胡言乱语些什么。 坐下后，他指指桌子上已经半凉的菜：“还吃不吃，不吃就走。” 见他心情不佳，姚若琼也没再触他霉头。 “不吃了，走吧。” “这儿的中餐也就那样。” “不过戏倒是好看。” …… 将姚若琼送回酒店后，殷承亦的手机上收到了殷黎川的消息。 索要之前发给他的文件。 看来是要对蒋墨冉下手。 殷承亦毫不犹豫地发了过去。 盯着对话框，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两个人曾经针锋相对的关系，竟因为夏如荼缓和了。 虽然他对入侵者依然没多少好感。 殷承亦下车，倚在车门上，抬头看了看围墙内那栋临街的大楼。 一层一层数上去，找到了那扇透着微弱灯光的落地窗。 下意识地摸摸口袋，却发现自己已经戒了烟。 当时看到父亲中风躺在病床，肢体功能障碍、表达费力、吞咽困难，殷承亦立刻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担忧。 于是香烟说戒就戒。 可每当烦躁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想拿点东西在手里。 在车门旁兜了两圈，殷承亦决定，上去看看。 看看那个笨蛋有没有反思自己。 也顺便看看殷黎川走了没。 一路走来，没有看到殷黎川的车，殷承亦的脚步轻松起来，在单元门口按下李家尧发过的密码。 然后，他顺利地站在了夏如荼家门口。 叮咚—— 没有动静。 又使劲按了三下，殷承亦把耳朵贴到了门上。 那汩汩的，是水声吗？！ 第49章 清醒 不是吧！ 不好的预感猛地钻出，殷承亦心急如焚，拼了命地拍门，手掌都隐隐发痛： “夏如荼！” 啪！啪！啪！ “夏……” 门忽然开了。 殷承亦连忙收力： 差点一巴掌拍到屋内人的脸上。 内心松了口气，可看清了眼前人的状况，殷承亦的心又揪了起来： 头发湿漉漉的，还滴着水，一张脸煞白煞白，嘴唇透着青。 身上裹了一条毛巾，可里面的衣服还滴滴答答掉着水滴。 才站了一下，她脚边就湿了一圈。 毛绒拖鞋的毛都东倒西歪粘在了一起。 “殷总，你……”夏如荼哆哆嗦嗦地开口，牙齿时不时碰在一起。 “你这是搞什么！” 殷承亦伸手将她的毛巾又裹得紧了点，往前走了两步。 夏如荼只得退后让他进来。 关上门，夏如荼顾左右而言他：“我以为是楼下的邻居。” “楼下邻居找你干嘛？” 殷承亦盯着脚边：夏如荼走来走去，像是用水滴给他画了一圈结界。 “我以为地板漏水了。” “连死也怕给别人找麻烦？那怎么不吞安眠药。”殷承亦气不打一处来。 “我没想死。”夏如荼两手紧紧攥着毛巾，“而且安眠药也是管制药品……” 忽然她觉得不对：“殷总，您怎么会……” “哎，你干嘛！” 无视她的问题，殷承亦直接跨过夏如荼给他画的那个圈，顺着水滴径直找到了浴室。 地面上的水似乎刚刚漏完，下水道还有咕噜咕噜的声音。 水龙头已经关紧，但一浴缸的水几乎满溢。 殷承亦弯腰伸手过去。 冰凉。 心猛然一沉，他站直，慢慢转过身，垂头看着那个冻得发抖的女人。 “你是不是傻。” 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谁知，夏如荼咧着发紫的嘴唇，惨然一笑：“当然傻啊，要不也不会被他们骗那么久。” 她不反驳，殷承亦反而更增烦躁。 他左右看看，随手扯下墙上挂的一条粉色毛巾，搭到她头上乱揉一气。 “傻的头发湿了都不知道擦？” 还好头发不长，擦几下就能半干吧。 “哎哎哎！” 夏如荼连忙避开，但殷承亦两条胳膊压着她的头不给她躲： “躲什么！" “还在滴水，你感觉不到么！” 一边弓起身子，夏如荼一边绝望地嚎叫：“那是擦脚的！” “……” 擦脚的毛巾被扔进了浴缸里，很快飘在水面上，像一只嘲笑他愚蠢的粉水母。 殷承亦沉着脸走到洗面台，打了一遍又一遍洗手液。 夏如荼抽出一次性面巾，一脸讨好双手递到他手边。 落水了也没洗掉那个狗腿味儿！ 殷承亦哼了一声，接了过来。 结果对方冰冷的手指冻得他一抖。 “你到底是泡了多久凉水！” 扔下团成一团的面巾，殷承亦一把抓住她冰块般的手，将她拖出浴室。 他掌心热烘烘的，如同有融化冰雪的力量，顺着手臂向上蔓延。 这粗暴动作里藏着的焦急与疼惜，像冬日里突然照进来的阳光。 刚才浸在冷水里的绝望，被他这一抓扯得七零八落。 夏如荼望着他凌厉的下颌线，心尖又软又涨。 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这双有力的手再次将她拉出深渊，哪怕带着些不管不顾的莽撞，却让她冷透的心，开始一点点回温。 “去换衣服！” 语气不耐，但听在夏如荼耳朵里，只过滤出了关心。 不过……换衣服？ 看她磨磨唧唧，殷承亦一脸讥嘲的表情：“怎么，想我给你换？” “不是不行，反正都看过。” 苍白的脸终于泛出点红晕，夏如荼又羞又恼：“你积点口德吧！” 一张湿漉漉的浴巾铺天盖地甩在殷承亦头上，紧接着一阵拖鞋的踢踏声。 等他扯下浴巾，夏如荼早已经跑进房间关起了门。 还怕他知道她住哪间吗？ 地上断断续续的水滴，就像是蚁队掉落的糖粒，有序前行，直指蚁穴所在。 殷承亦忍不住弯起眼角，心头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真是傻瓜！ 把浴巾搭在餐椅背上，殷承亦又脱下潮湿的外套。 他在沙发上等了半刻钟，夏如荼才扭捏地从房间出来。 “坐。”殷承亦往旁边沙发努了努下巴。 夏如荼拘谨地坐下，膝盖并在一起，手放在膝头。 头发已经擦干，有一缕在下巴处卷了圈。 宽大的运动衫松松垮垮，衬得她整个人格外乖顺柔软。 “说说。” “说什么？” “为什么泡冷水？” “想清醒一下。” “不用那么复杂。” ？ 对上夏如荼疑惑的眼神，殷承亦揶揄到：“刚才你开门再快一点，我一巴掌拍你脑门上，也能让你清醒。” 夏如荼像被点了穴，嘴长了半天，最后一声叹息：“总不好每次都麻烦殷总。” 殷承亦毫不留情地揭穿她：“让殷黎川送你回来就不算麻烦？” “你怎么知道？”夏如荼歪着头问。 糟了，说漏嘴了！ 总不能说，自己见死不救。 “他告诉我的。”殷承亦随口胡扯。 夏如荼松了口气：“看来你们关系挺好的。” “为什么我们关系不好？”殷承亦反问。 “……算了。” 殷承亦今天是怎么了，自己又没招惹他，干嘛句句都怼回来。 不过，既然殷黎川都告诉了他，自己也不用再给他复述今天的悲惨遭遇了。 想到之前他的警告，夏如荼的情绪又低落了下来。 他应该是真的觉得自己很蠢吧。 可现在，对于没有得到答案的猜测，夏如荼还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殷总，能不能……” 抿唇，又改了个开头。 “之前您是不是……” “我想……” 组织几次语言，可都没办法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可怜。 还好，殷承亦看懂了她的欲言又止。 “真的想知道？” 夏如荼攥紧了膝头的布料，重重点了点头。 殷承亦深吸一口气，紧接着长叹了一声，有些悲悯的意味。 “那我就从，星海酒吧的视频说起吧……” 第50章 她的确是个恶人 半个多小时后，终于讲完了。 殷承亦将手肘支在膝上，打量着她：“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 “你买信托的部分，我不太清楚。” “如果想我帮你，可以告诉我。” 可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回答。 夏如荼怔怔地坐着，目光落在茶几上，可焦点涣散。 信息量太大了，每一桩每一件，都超出她的预期。 张佳佳给她下药？ 蒋墨冉把她卖了？ 他们还真是天造地设、琴瑟和鸣、珠联璧合的奸夫淫妇啊！ 想到这个，夏如荼乐得咧开了嘴。 可眼睛偏偏要作对！ 泡冷水浸入身体的多余水分，此刻都顺着泪腺溢了出来。 本已回温的脸颊，再次变得冰冷。 殷承亦拧眉，用力抽出旁边的抽纸，递到她眼前。 谁知夏如荼就着他的手，在纸上蹭了蹭。 “……” 殷承亦无语地将湿了的纸巾扔进了垃圾桶。 夏如荼心里是又感动、又埋怨： 够不到就往前坐点，让我的脸去就你的纸是怎么回事。 哪有做好事只做一半的。 但这么一个操作，竟让悲戚的心情起了转折。 夏如荼吸了吸鼻子，站起身，坐在了殷承亦旁边。 殷承亦警惕地看着她，身子往后倾了些。 “殷总，”夏如荼正襟危坐，顶着发红的鼻头和眼睛，十分认真地说，“我欠你一个道歉。” “对不起。” 殷承亦眯起了眼。 “我当时不应该误解您的好意。” “啊，这个。” 说不清是不是松了口气，殷承亦恢复了坐姿，也打官腔道：“吃一堑长一智吧。” “还有，” 夏如荼低头看自己搅在一起的手指，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说了出来，“星海酒吧那天虽然我中了药吧但我不应该不顾您的意志就强行和您发生……” “别说了！” 听到这个，殷承亦脑袋轰地一响，耳朵都烧了起来，一把捂上她的嘴。 夏如荼没有防备，被他推着脑袋，一下躺倒在了沙发上。 身体失衡，殷承亦也跟着倒了下去。 还好，另一只手撑住了！ 可饶是这样，两人的姿势也很奇怪了。 一手撑在她脑边，一手压在她嘴上，将夏如荼几乎圈在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 这暧昧的姿势，让殷承亦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明知道是自己莽撞，他却强行转移话题、愠怒对方的毫无防备： “你怎么不撑着点！” “推你头你不倒啊！” 夏如荼在他掌心下呜呜说着。 不可避免地，一张一合的嘴唇扫过他敏感的掌心，酥麻感沿着神经一路向上，在脑中被无限放大。 食指上被她咬过的地方，似有记忆般再次隐隐作痛。 抬手避开曾经受伤的食指，殷承亦垂眸，鬼使神差用拇指在夏如荼的下唇揉了揉。 “怎么还这么冷。” 可他的炙热潮湿的呼吸已经随着话语，扑在了夏如荼的下巴上，沾湿了她的嘴唇。 雄性猎食的姿态让夏如荼心中警报大作，连忙伸手去推他胸口。 若在平日，她觉得自己肯定能把殷承亦推个后滚翻。 可经过一晚上的折腾，没吃晚饭，又泡了冷水澡，她手上绵软无力。 倒像是欲拒还迎。 殷承亦呵的一声低笑，磁性低沉的声音像带了钩子：“不用对不起。” “这次让我强迫回来，怎么样？” 一双湿漉漉的杏眸陡然睁大，又眨了眨，眼神里透着一丝慌乱。 小巧挺立的鼻梁间起了褶皱，仿佛受到极大的委屈。 心中升起一丝复仇的愉悦，殷承亦恶劣地抓起夏如荼放在脑边的手，将她食指递到自己嘴旁： “不如，让我咬回来……” 话音未落，身下的人一抬头，覆盖住了他的嘴唇。 仿佛被电击穿，酥麻的感觉顺着神经从嘴部传到大脑。 瞬间，大脑里寸草不生，只反复播放起过电的片段。 然而，像桃花花瓣被春风拂落，浅粉的唇蜻蜓点水，未多做停留。 可殷承亦硬是跟随她的离开往下俯了几分。 仿佛不知道此刻自己有多撩人，夏如荼眨着无辜的眼，咬着樱唇： “殷总，您是好人。” “恶人，还是由我来做吧。” 什么意思。 看出他隐晦的想法，知道他想用报复当借口，就干脆把强迫人的恶名扣在自己头上？ “这么善解人意？” 殷承亦回神，还有闲心调侃她，“在别人那里那么笨，怎么在我这里，突然变聪明了？” 夏如荼为难了两秒，眼神向下一瞟：“你硌着我了。” 像是被她这句话刺激到了，那层努力掩饰的遮羞布被揭开，心中的猛兽再无法控制，挣脱了牢笼！ 殷承亦骤然往下一压，扶上她的侧脸，咬上了她的唇。 浑身无力的夏如荼，被他挤压得几乎无法呼吸。 明明知道不对，可心中的酸涩与苦楚，又让她想要去接受这个帮过她无数次的男人。 于是，她伸出双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被她接纳的态度取悦，狂风骤雨般的吻逐渐温柔下来。 亲昵的厮磨，像是要抚平她内心深处的不安。 在交缠的轻喘声中，夏如荼闭上了眼。 殷承亦说得没错： 捂她嘴的那一下，她不是撑不住，而是不想撑住。 她的确是个恶人！ 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时候，她还想利用对她表示过善意的人，想利用他的不堪诱惑，去忘记那一场噩梦。 身上痛，或许就能忘掉心里的痛。 第一次，是她主动的； 这一次，是她诱惑的。 手向上攀，指腹摸到他紧绷的后颈和柔顺的头发，夏如荼想：结束后，要怎么面对他呢？ 自己租的房子，难道还能偷偷跑掉吗？ 印下的吻愈发炙热，夏如荼轻哼一声，望着模糊的天花板，想： 那就顺其自然吧。 若殷承亦还愿请她做保安，那她就做到他不愿意为止。 算是回报他对自己的善意了。 第一夜的记忆已经模糊，可教育片她是看过一些的： 像重新学习一般，她学着拱起身体，双手从背后攀他的肩。 甚至，用足尖轻蹭他的大腿。 室内逐渐升温。 就在夏如荼以为他会更进一步时，殷承亦突然停住，和她拉开了距离。 第51章 观察看看 “殷总，怎么了？”夏如荼双眼还有未散的水雾，湿漉漉地含着柔情，语调娇媚。 听到她对自己的称呼，殷承亦就像被泼了冷水，情绪逐渐冷却。 这情形，好像自己在以公司的地位压迫员工一样。 他默了阵，呵了一声，抬眼：“我还没问过你，愿不愿意。” 脸颊逐渐染上了霞色，夏如荼的眼曈看向另一边，小声说： “我没说不愿意，不就是……” 浅浅抿唇，那个梨涡隐隐绽放。 可殷承亦没再继续。 他将她脸颊边凌乱的头发缓慢地理了理，像是用指尖描绘她的面部轮廓。 终于没那么冰了。殷承亦想。 在夏如荼有些期盼、又有些胆怯的眼神中，殷承亦抓过她已经暖和起来的手，放在她自己的左胸口，将前面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愿意吗？” 扑通，扑通，扑通。 手心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夏如荼抬眼。 殷承亦黝黑的眸中再无戏谑，说话的语气也极其认真： “我们有过混乱的一夜。” “我是你老板，你是我员工。” “我调查过你，可你未必了解我。” “你有过一个很爱的男朋友，爱到自己犯了错也要硬着头皮跟他在一起，刚刚才分手。” “我给你工作，帮你还钱，提醒你将要遇到的麻烦。” “最后不计前嫌在你半死不活的时候跑来看你……” “如果你所认为的我对你的这些善意，都只是我的举手之劳，” 他看着夏如荼的双眼，一瞬不瞬，缓缓问到： “那，你还愿意吗？” “我……” 才出口一个字，夏如荼就说不下去了。 殷承亦的目光太锐利迫人，直击内心，像是看破了她所有不堪的想法。 果然，自己那些小伎俩，根本骗不过他啊！ “我……” 刚开了个头，喉咙一哽，眼睛就被雾气笼罩了。 “别哭了，一晚上还没哭够吗。” 殷承亦稍稍起身，抽了张纸，粗鲁地盖在了她脸上。 等夏如荼擦干泪，只见殷承亦已经在沙发上坐好。 本来束在裤子里的衬衣衣摆皱皱巴巴耷拉在身前。 夏如荼脸一热：刚才这么激烈吗？ 还没来得及多想，殷承亦伸手拉了她一把：“起来吧。” 不自然地整理着衣服，夏如荼低下了头： “殷总，对不起。” 殷承亦手肘撑在膝上，稍稍回头，面容平静：“你没有对不起我。” “只是，今天并不是一个……适合做决定的时候。” “我明白了。那……” 夏如荼欲言又止。 是怕保不住那份工？ 嘴角一挑，殷承亦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你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嘭！ 嘭！ 巨响声远远传来。 从殷承亦的肩膀望过去，烟花在城市另一边炸开。 像是荼蘼的花，在漆黑的夜空灿烂了一霎，然后花瓣片片凋零。 “新年了啊！”夏如荼望着远方，喃喃地说。 “是啊。” 殷承亦转过头。 没在餐厅看的跨年烟花，最后在这间出租屋，和她一起看了。 夜色如墨，烟花骤然炸开。 银白的光瀑倾泻而下，像银河坠地，转瞬凝成细碎的星雨，簌簌往人间落。 殷承亦的袖口蹭过她的衣角，两人谁都没动。 他偏过头，只见夏如荼专注地看着，眼中映着的花火明明灭灭，连带着自己的心，也跟着这光，在暗夜里轻轻晃，晃出些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火树银花，星桥铁锁。 夏如荼默念着，突然觉得，今晚也不那么糟。 侧过眼，只见殷承亦完美的侧脸被光勾上了层梦幻的边，垂落的睫毛，在眼睑投下小小的影。 连微动的喉结，都过分的好看。 被她看得不自在，殷承亦咳了一声，起身穿上外套。 系好扣子，他走到夏如荼旁边，抬起手。 手一顿，一偏，落在了她肩上，拍了两下： “新年快乐。” 声音像揉进了夜色，静谧而温柔，带着来自胸腔的颤音，顺着空气流淌。 “新年快乐。” 夏如荼抬起头，弯了眼梢。 下了楼，出了小区，上了车，殷承亦得救般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衬衣和大衣的遮掩，挽救了他身为男人的尊严。 也还好自己够机智，转移了话题。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现。 但……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明明第一晚都表现得比这次好。 他低头，盯着已经洇出痕迹的裤子看了一会儿，烦躁地点火，开车。 车如离弦的箭一般，在空荡的街上冲了出去。 …… 新年第一天，夏如荼值班。 走在空荡的大楼里，一切都跟过年前一样。 又好像有点什么，不一样了。 大半年的工作，好像已经对这里有了归属感。 也有了点期待感。 顶楼的那间熟悉的办公室，大门紧紧闭着。 可夏如荼还是在门口停住了脚步。 她盯着那扇门。 两秒后，她轻折眼梢，漾起浅笑，转身离去。 此时办公室的主人，正一脸严肃地坐在家庭医生对面。 赵医生觉得自己也是活见鬼了，大过年被他偷偷摸摸喊过来，老婆还以为他去见情人了。 听完殷承亦的讲述，赵医生掩饰般咳了一声，一本正经说到：“偶尔出现一次，也不一定是出了问题。” “现在年轻人生活压力大啊之类的，都会有影响。” “你要是不放心，就去做个检查……” 殷承亦将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做检查？那不全家皆知了？ 看他一脸苦大仇深，赵医生忍住笑意，又说到：“但我建议，可以观察看看。” “怎么观察？” “就……” 赵医生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当然就是每次，的时候，看看会不会总是发生这种情况。” “偶尔一次没事，要是经常，那就得引起重视了。” “……” 怎么，还要他经常找夏如荼出出丑吗！ 是嫌他急智用不完吗？ 殷承亦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说：“好，知道了。” 赵医生临出门，又突然转过头叫住他：“小殷总。” 殷承亦神经一紧，赶忙问：“什么？” “下次这种事，打电话说就可以。” “……” 赵医生走后，殷承亦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不是昨天才见过，怎么又来了？” 第52章 有仇必报 殷承亦低头看着一身盛装的姚若琼：“这又是搞什么鬼。” “跟你回家啊！我好久没见阿姨了。” 殷承亦眯眼看她，总觉得她藏着什么阴谋。 “平时回来也不见你这么积极，今天怎么转性了？” “都说太久没见了。”姚若琼使劲挤开他，挤进了屋子。 殷承亦无奈地关上了门。 “你直接去就好，干嘛再来我这儿跑一趟。” “今天新年，你不去吗？”姚若琼急忙问。 不对，不太对劲。 之前假期回来，她大部分时间都是去找朋友聚会，这次竟然乖乖去看他妈？ 用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殷承亦问：“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求我妈办事？” 不然干嘛打扮这么隆重。 “我能求她什么。” 姚若琼笑嘻嘻的：“还没到过年，总不能给她要压岁钱吧？” 压岁钱？ 殷承亦听到这三个字，就想到了那张讨人厌的脸。 不过是个骗子，还真当自己是他长辈了。 然而，夏如荼的事情上，殷承亦不得不佩服他的远见：录音录像，证据确凿。 “你走不走嘛！” 姚若琼对他的发呆很不满意，推了推他。 “走走走，真是祖宗。” 路上，殷承亦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对，我和若琼，正在路上。” “好，下午去看我爸。” “是吗？” 殷承亦发出一声不像疑问的疑问，更像是敷衍。 “不来更好。” 说完，他挂了电话。 “谁不来？” 殷承亦目视前方，手松松搭在方向盘上：“我小叔。就昨天在餐厅碰到那个。” “哦。” 姚若琼缩回了座椅，斗志昂扬的精神跟着都萎靡了。 斜了她一眼，殷承亦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很不对劲。 姚若琼和殷黎川，之前认识？ 有时候，殷承亦是个很懒的人。 不想费心思的事，他通常直接找当事人要答案。 “你们认识？”他偏头问。 “不确定，要见了才知道。”姚若琼想了下，如实告知。 不过，她只是回来过新年。 错过这次机会，就要飞回学校了。 但既然知道他是殷家的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年后，殷黎川来知会他，要给蒋墨冉发律师函。 因为涉及殷承亦的私事，还是要通知他一声才好。 殷承亦没有意见，但要求从立案到上庭，给他留些时间。 “怎么，这样还不够？” 殷黎川咬着烟，发音有些含糊。 “怎么会够。” 殷承亦嘴角微扬，眼底却毫无波澜：“我是个有仇必报的人。” “可整件事，你是得利者啊。” 殷黎川轻弹烟灰：“星海酒吧的事，怎么想你都不亏吧？” “小叔忘了一件事。” “哦？”殷黎川挑眉。 “我还给了你十万块。也就是给了蒋墨冉十万块。” “刚还说起诉，这么快忘了？” “哦！” 殷黎川装作恍然大悟，笑道：“还是你算得清楚！” “而且，星海那晚把我也算计了进去，怎么知道我不吃亏？” 思考了一阵，殷黎川顺着他说的话接了下去： “夏如荼比起秦悠悠来，条件是差了些。” “而且，得罪了秦悠悠，” 他抬眼瞟着慢条斯理喝咖啡的殷承亦，继续说：“就等于得罪了秦家。” “就算没智上科技的事，也已经有了隔阂。这么想，还真的挺亏的。” “所以啊，”殷承亦也看向他，勾起嘴角，“我让那个算计我的人付出代价，不合理吗？” “很合理。” 殷黎川摊手，表示理解。 真是锱铢必较！ 明明是想替夏如荼教训张佳佳，还非要他陪着拐这么大的弯，说一堆冠冕堂皇的话，找到一个无可辩驳的理由。 殷承亦这个人，在以牙还牙上，真的挺执着。 而且，是不是说明，殷承亦对夏如荼，有些特别呢？ 那就有些麻烦了啊…… 殷黎川盯着指间升腾的烟雾，想。 对于殷承亦来说，殷黎川竟然愿意配合他兜圈找理由，实在难得。 可他又突然警觉： 难道殷黎川还在打夏如荼的主意？ 毕竟那天晚上，他救了她。 不行，绝对不能让夏如荼错把感动当感情！ 咚！ 正在站在大楼角落摸鱼的夏如荼被吓得一抖，毫无防备之下，手里的手机被抢走。 “殷，殷总。” 被老板抓包的尴尬，让夏如荼的手指搅上衣角，下意识寻找理由：“我刚刚才……” 殷承亦低头看看屏幕上的字，皱眉： “你在看什么东西。” 夏如荼一惊，连忙去抓自己的手机：“快还我！” 举起手，转身避开，殷承亦眯起眼读着屏幕上的字： 「他指尖擦过她耳后碎发，声音裹着威士忌的醇香：小丫头又闯祸了？ 她转身想逃，男人却长臂一伸，将人困在办公桌与胸膛之间。 “只要你肯求我，小叔一定帮你。”」 小叔？ 殷承亦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什么垃圾！” 他把手机扔回夏如荼怀里。 “少看点这种弱智的东西。” “你的吃一堑长一智，就是傍个小叔一劳永逸？” 夏如荼没想到他会看自己的小说，还正碰上精彩的部分，一张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到： “不是，我就随便看看。” “本来就傻，不好好反省自己的过失，净想走捷径！” 劈头盖脸一顿教育，夏如荼又羞愧又莫名其妙： “就看个言情，至于那么上纲上线嘛。” 殷承亦气结：“看个正常的。什么叔叔伯伯，乌烟瘴气。” “……” 转身走了两步，殷承亦才想起来没说正事，又绕了回来。 夏如荼见他走了，正打算继续躲懒，把刺挠人心的情节读完，谁知那个祖宗又回来了。 将手背在身后，夏如荼一脸恭敬地微笑：“您还有什么事吗？” 殷承亦忽略她脸上的假笑，说出了找她的目的： 蒋墨冉要被诉了。 片刻失神后，夏如荼笑笑： “应该的。他做过的错事，该他承担。” 殷承亦盯着夏如荼的脸，像是想探寻出她更多真实情绪，缓缓开口道：“你确定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只要你点个头，我可以帮你，让他翻不了身。” “毕竟，他也算计到我头上来了。” 第53章 跟自己和解 夏如荼垂下眼帘，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过去： 蒋墨冉曾经背着她回宿舍，帮她将牛排切成小块；帮她洗搞脏的裤子； 她失业后，她和母亲的生活，也的确得到过他的帮助…… 琐碎又美好的时光，不管目的是否纯粹，却是真实存在过。 经过几天的冷静，夏如荼的憎恨好像也没那么深了。 只有放下仇恨，才能继续往前走吧。 她轻轻摇了摇头：“算了，过去的都过去了。” “购买信托的事，已经立案侦查了。” “跟房产中介勾结也好，跟评估公司勾结也好，我没什么证据，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就这样吧。” 而且，殷承亦他不是刚警告过自己，不要想着走捷径。 一转头又想自己求他？ 她真的不太懂。 “这么简单就原谅他们了？”殷承亦不明白她的放手。 若是他，被背叛至此，就算不把对方搞死，也要弄得半残。 “不，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 夏如荼目光看向远处，却没有落点： “只是，想跟自己和解。” 那晚的冷水没有白泡。 饶是她体质好，也难受了一晚上。 所以，她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自己的身体，为谁去糟践都不明智。 殷承亦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却只是拉平了嘴角：“既然你决定了，那也很好。” 不带片刻停留，他转身离开。 在一旁躲着的林睿瞟了夏如荼一眼，快步跟了过去。 叮。 夏如荼低头看到林睿的短信： 下次摸鱼看下会议室安排。 啊！怪不得殷承亦会来这一层！ 狠敲了一下自己的头，夏如荼走向楼梯。 “那，殷总，计划要终止吗？” 银行都联系好了，甚至帮蒋墨冉换外汇的机构、存款机构都查到了。 张佳佳那边的局也已布好，只等收网抓鱼。 林睿小跑几步，跟上老板的步伐。 “继续。” 殷承亦想也未想。 “啊？”林睿以为听错，老板不是来问夏如荼意见吗？ 刚才夏如荼也明确表示其他的不追究了吧。 如果问不问结果都一样，殷总干嘛要亲自跑着一趟。 “她以后会感谢我的。” 殷承亦带着坚定而悠远的目光，深信不疑地说。 …… “喂，请问是蒋墨冉蒋老师吗？” 电话那头是陌生的声音。 蒋墨冉冲身旁的女人指指电话，走了出去。 “是我。” “您好，我是南城银行的，工号01235，这次打电话来是……” “我不贷款。” 说着，蒋墨冉就要挂掉电话。 “等一下，蒋老师。” 对方的语调变得急切起来：“您在我行有一笔50万元的消费贷，对吧？” 蒋墨冉没搞清他们的目的，拧起了眉，说：“对。” 虽然找人哄夏如荼，但自己的确贷款买了信托。 “现在查询到涉及您的一条立案信息，涉及的金额比较大，所以我行决定提前收回贷款。” “请您在3个工作日内将足额资金存入当时的贷款账户。” 说到这个，蒋墨冉一下急了：“你们怎么能说收就收呢！” “我的钱都投出去了，还没回来……” “不好意思啊蒋老师，咱们签署的合同中，有专门提前终止贷款的条款，您可以看一下。” “如果有什么不清楚，也可以联系您的客户经理……” 挂断了电话，蒋墨冉心烦意乱地走回健身房。 如果要赔回殷总10万，再还银行的50万，本金就有60万。 这还不算利息。 老家那笔债务马上也要到期了…… 蒋墨冉没胆去跟殷家作对，只是想无伤大雅地赚一笔，所以拿到钱视频就删了。 可他没想到，殷总会反咬一口。 现在，他跟夏如荼已经分手，就算对别人说殷总撬墙角，也是无从考证，因为夏如荼不会站在他这边。 怎么办…… 夏如荼那笔110万的款项，他偷偷换成外汇，存在了自由港澳城的一家银行。 前两天银行突然打电话，说外汇局查了过去，款项被冻结，可能会被追回。 忙活了半天，什么也没捞着？ 那，到哪儿搞这笔钱。 “墨冉，怎么了？” 从倒蹬器上坐起来的女人，见他愁眉不展，趁别人不注意，摇了摇他的手。 女人大约三十岁左右，柳眉凤眼，皮肤紧致，一身瑜伽服裹出前凸后翘的身材。 蒋墨冉迅速回握了一下她的手，低声把自己的情况说了。 女人咯咯笑起来：“谁让你得罪殷家！” “殷家那小子出了名的睚眦必报。” 连他哥那么精明的人，都从殷承亦身上占不到便宜。 小子？ 蒋墨冉觉得自己见过的殷总，和这个称呼好像并不适合。 但也可能曹晴比他们大，所以这么说？ 不管了。 “晴晴，你帮我想个办法。” “你把钱还上，不就完了？” 蒋墨冉无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状况，别逗我了。” “如果我偏想逗你呢？” 曹晴挑起眼梢看他，像是挑衅，又像是调情。 顾忌的四周望望，蒋墨冉低声求饶：“好了，别闹了。” 哼了一声，曹晴从倒蹬机上下来。 “不练了。走，去吃饭。” 往蒋墨冉身前迈了一小步，她弯起眼睛： “让我开心了，说不定我就介绍你个挣快钱的方法。” 然后，她眨了下左眼。 果然像那小子说的，鱼咬钩了。 剩下她要做的，就是顺水推舟。 …… “你昨晚去哪儿了？打电话也不接。”张佳佳边洗菜边抱怨。 “喝多了。”蒋墨冉随口答道。 张佳佳扭头看了眼他涣散的眼神，揶揄了一句： “别拿你搪塞夏如荼那套来搪塞我。” 听到这个名字，蒋墨冉瞬间变了脸色：“你有完没完了。” 夏如荼三个字，已经变成了两人间不能提到的禁忌词。 就像两人谁也翻不过的一个坎。 “好了不说了。” 张佳佳甩着菜上的水：蒋墨冉的脾气真是越来越臭了。 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不仅没有让蒋墨冉平静下来，反而更加烦躁。 卖力一晚上，曹晴靠在床头，神情带着餮足的慵懒和妩媚，给他出了个主意： 张佳佳是出纳。 第54章 风水轮流转 蒋墨冉就知道，曹晴想对张佳佳下手。 女人似乎对比自己身材优异的同性，总会有种羡慕又嫉妒的复杂感情。 而曹晴，嫉恨更重。 算了，为了钱，都能忍。 哗的一声，菜被倒入锅中，打断了蒋墨冉的思绪。 看来，只能弃车保帅了。 边吃饭，蒋墨冉边说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做行吗？” 张佳佳有些担忧：“你别把我给坑了，这可是犯罪！” “放心，等我投资的钱拿回来，我立刻给你补上，绝对不让你为难。” 蒋墨冉目光真诚，举起三只手指发誓。 “可，”张佳佳很作难，“我们出账都得双人复核，我怎么跟另一个人说。” “简单。” 蒋墨冉笑道：“你们老板不总是临时让你给别人转账吗？把你老板的头像名称发我，然后你把截图发给复核……” …… 张佳佳坐在公司电脑前，看着已经输入好的转账界面，心里七上八下。 到底该不该信他？ 她两只手握在一起，紧张地搓了搓。 室内明明不冷，她的手却不自觉地发抖。 从没干过这种事，但她知道这跟盗窃差不多。 可，这是蒋墨冉第一次求她，她不能眼睁睁看他走投无路！ 放开紧握的双手，张佳佳的手指又开始在桌子上敲击。 转，还是不转。 能还得上的吧？ 蒋墨冉说，他的理财再有三天就到期了，一赎回来就能补上。 对，三天，很快的，老板发现不了。 张佳佳扫了一眼右下角的表：不能拖了，给同事说10分钟之内。 转吧！ 她终于下定决心，鼠标轻轻一点。 提交了上去。 很快，同事那边也复核通过。 转款成功。 呼。 张佳佳松了口气，但又好像没完全松下来，心似乎还是提着的。 她拿起手机，给蒋墨冉打过去。 “喂。” 听筒里传来嘈杂的声音。 张佳佳把手机放远了一点：“钱我给你转过去了。” “好。应酬呢，那先不说了！” 还没等张佳佳道别，电话已经挂断了。 可以理解。 张佳佳安慰自己，他在应酬，很忙。 她又出了一口气：回家吧。 刚跨出大楼，手机叮了一声。 以为是蒋墨冉发来的信息，张佳佳兴冲冲地打开。 结果，她像被冰水从上泼到下，浑身发寒。 模糊的照片中，蒋墨冉跪在地上，对面的女人一条腿从高叉旗袍伸出，将脚踩在他的肩上。 卷曲的大波浪如海藻般披散在肩上，凤眼含笑，风情万种。 蒋墨冉不仅没有生气，甚至将手放在那条腿侧，满脸谄媚。 这女人张佳佳见过！ 就是她发给夏如荼照片里的那个女人！ 那次她是专门选了角度，让画面看起来更暧昧。 而这个，更露骨！ 原来他俩真勾搭到了一起！ 被欺骗的屈辱以及对挪用公款的恐惧，让张佳佳不及多想，就拨回了那个电话号码。 “夏如荼！你到底什么意思！” 她几近撕心裂肺般嘶吼着。 路上行人纷纷望过来，又悄悄远离她。 张佳佳都看到了，可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的颜面： 如果蒋墨冉骗了她公司的钱，她要怎么补！ 抓着手机的手禁不住地抖，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般嘶哑。 相比她而言，夏如荼就冷静多了。 “怎么，只许你给我发，不许我给你发吗？” 稳定的声线里，是复仇的快感。 “风水轮流转，是不是？” “照片你哪儿来的！”张佳佳气急败坏地问。 “你猜猜啊。”夏如荼甚至有心情开玩笑。 林睿发照片时，还担心她的情绪。 可她一秒没犹豫，就分享给了她的昔日好友。 “你快告诉我！”嘶哑的声音中，又透露着无力。 “不好意思，朋友发给我的，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夏如荼毫不抱歉的道歉道。 张佳佳一口血梗在心口，差点没缓过来： “那你怎么不早发！” 哪怕再早10分钟，不，5分钟，都还有挽救的余地。 而现在…… “我好心告诉你，你还怪我发晚了？” “真是话不投机半……” “夏如荼！算我求你！” 张佳佳喉间像卡着浸了盐水的棉絮，每吐出一个字都带着哽咽的颤音。 她攥紧衣角，指节发白，崩溃地垮了肩膀，未几便和盘托出： “蒋墨冉骗我，让我打钱给他，就在你发短信之前，刚转账完成。” “我怎么这么蠢啊！” “所以，”她低声下气地请求，“你问问你朋友，他们在哪儿，好不好？” “啊，”夏如荼的口气倏地轻松起来，“那就恭喜你了。” “恭喜什么？” “我送你的预言，提前实现了。” 那天的情景历历在目： 夏如荼红着眼，泪痕斑驳，用最平静的语气，对她说下最重的诅咒： 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天。 真的应验了啊！ 张佳佳再也撑不住了，跪坐在人行道上，嚎啕大哭…… 打了一晚上电话，一直打到关机蒋墨冉都没有接。 张佳佳一晚没睡，第二天一早请了假，顶着熊猫眼跑到了银行。 “不好意思啊张小姐，您得跟对方银行联系才行，让他们退回来。” 大厅的客户经理很客气。 不过，她警惕地问：“你遇上诈骗了？需不需要报警？” 张佳佳连忙摇手：“没，我跟对方联系吧。” 如果报了警，她老板立刻就会知道，那她就不仅仅是保不住工作的事了。 那她一辈子就完了！ 冷汗唰地冒出，浸湿里衣。 翻动着手机通讯录，张佳佳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求助！ 家人她不敢说，朋友，更是丢脸。 唯一一个能给她出主意的，她们已经绝交了。 夏如荼只怕巴不得她进去！ 坐在路边的长凳，张佳佳捂住了脸，泪从指缝钻出，又顺着胳膊流进袖子。 这就叫绝望吧！ 哭了快一个小时，哭到额头阵阵发痛，却痛醒了张佳佳。 要么补上漏洞，要么追回款项。 漏洞，她自己是补不上的。 蒋墨冉回家那次给了他五万块后，她现在也就能凑出两三万。 杯水车薪。 那，就只剩一条路了。 半个小时后，张佳佳出现在了警察局： “我要报案。” 第55章 黑色蕾丝款 从警察局出来，张佳佳回到公司，带着辞职书，去找老板坦白。 她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越错越多。 不能被蒋墨冉拉下去。 自己做的错事，自己也该承担。 蒋墨冉打来电话的时候，张佳佳坐在咖啡厅里。 对面坐着夏如荼。 最熟悉的两个人，如今说话陌生而疏离。 张佳佳没有接电话，反而把和蒋墨冉的对话转发给了夏如荼。 关于拆迁款的，关于评估公司和装修的，关于租房的。 “信托我知道的不多，可能帮不上你什么。” “但我知道蒋墨冉在里面放了不少，之前似乎还收着收益。” 张佳佳诚恳地说。 坦白至此，她却始终无法开口，当初让人给夏如荼下药。 如今想来，都觉得太下作了。 还好，是殷氏集团的殷总，不是那个满脸是痘的调酒师。 “对不起。”张佳佳闭上眼，深深地低下了头。 夏如荼盯着她的头顶很久，然后，缓缓说： “我不会原谅你们的。” 噗一声，张佳佳反而笑了： “这样也好。但说出来，我心里好受多了。” 泪花在眼眶中晃动，随后落下。 张佳佳自首后，警察很快找到了蒋墨冉。 当时，蒋墨冉正在曹晴家。 曹晴有钱，又跟蒋墨冉正处于浓情蜜意期，动动手指帮他平了这件事。 可，丢了这么大的脸，蒋墨冉不能这么算了。 他再次约了张佳佳。 几日不见，时过境迁。 最熟悉的人，变成了互相撕扯的仇人。 “张佳佳，想分就分，我也没不同意。” “你一声不吭把事情怼到警局，是什么意思！” 张佳佳的指甲掐进掌心： “我没给你机会吗？” “当晚我打电话，是你不接在先的。” 还好她迷途知返，款项顺利追回，老板没继续追究她的责任。 蒋墨冉哼笑一声：“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张佳佳，我伺候……” “你闭嘴！” 提到这个，张佳佳气得浑身发抖，牙齿都碰到了一起： “你说，我转款那天晚上，你在哪儿！干什么！” “好多天前的事，我怎么会记得。” 蒋墨冉漫不经心又毫不悔改的态度，激怒了张佳佳。 她打开手机图片，怼在他脸前：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报警！” “你别想永远踏两船！” 蒋墨冉瞳孔一震，但很快，吃惊被仇恨掩盖： 张佳佳，夏如荼，真是好姐妹！ 把他玩得团团转啊！ 断他财路，夏如荼，你等着！ …… 像往常一样，在更衣室换回自己的衣服，夏如荼出了公司。 可刚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蒋墨冉？ 他来这儿干什么？ 目光落在他提的纸袋上，印的是一个衣服品牌的logo。 这又是什么套路？ 想求她撤诉？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面前的人似有所感，缓缓转头。 “夏如荼。” 随着蒋墨冉起身，夏如荼防备般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的距离：“你怎么在这儿。” 蒋墨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她：“本来咱俩的账已经清了，你为什么又惹我！” 夏如荼眼睛一转：张佳佳？ “那不是你自作自受吗？” “永远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蒋墨冉，这都是便宜你了。” 这句话，就如同核弹一样在脑中爆炸，炸断了蒋墨冉的理智。 怎么，断他财路还不算完？ 手指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随时要动手。 夏如荼警惕地后退一步，下意识看向周围。 下班时刻，路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蒋墨冉阴森地一笑，忽然摆出一副悲痛的表情，高声叫到： “三年了，一起三年了！” “你在他床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宛如平地惊雷，时间静止一般，路人停下脚步，齐刷刷望了过来。 夏如荼被这没头没脑的泼脏水怔住，瞬间攥紧手，指节发白。 她望着蒋墨冉扭曲的脸，很快反应过来——这是故意闹难堪！ 周围大爷大妈瞬间交头接耳，几个年轻人也举着手机，眼神里有八卦，也有对“出轨”的谴责。 夏如荼深吸口气，稳定了下情绪，冷笑着开口：“蒋墨冉，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劈腿我闺蜜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三年情分？” 这话像往人群里扔了颗碎石，议论声瞬间炸了： “啊？居然是渣男倒打一耙！” “看那样儿，装得挺像，没想到是自己烂。” 蒋墨冉脸一阵青一阵白，猛地将物品从袋子里掏出，举了起来。 围上来的人倒抽了一口气。 女士内衣？ 还是黑色蕾丝款！ 扫了眼周围的反应，蒋墨冉有些得意，强压着想笑的表情，悲痛地哭丧着脸： “大家看！这是她专门买了塞到我家的！” “根本就想勾引我！” 这话瞬间让围观人群又炸了锅。 年轻姑娘们交头接耳，眼神里多了丝复杂。 而围着的男性，更是像用目光剥下她的衣服。 人群里议论声变得暧昧又刺耳，夏如荼指甲掐进掌心，喉咙发紧到几乎说不出话。 为了诬陷她，竟连这种下作的招数都想出来！ “蒋墨冉，你要不要脸！这根本是你自己买的！” 气得浑身发抖，夏如荼冲上去就要抢，结果还没抓到，蒋墨冉往后一躲，继续喊： “你是不是就是这样勾引那个殷总的！” 轰的一声，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 不少人举起了手机，记录着街边不可多得的八卦。 这是在公司门口！ 夏如荼突然反应过来，不行！不能让这种传闻传出去！ 她的个人恩怨，不应波及他人！ “你少胡扯！把那个东西放下！” 猛地一跳，夏如荼扯住了一条肩带。 蒋墨冉的手也死死拽住，两人就这么僵持着。 “我怎么胡扯了。” 蒋墨冉显出一抹阴鸷的笑：“这就是殷氏集团门口，有没有一个戴眼镜的殷总，一打听不就知道了？” “怎么，吃了细糠，就看不上我了？” 一晃神，夏如荼突然把碎片拼起来了！ 那天早上，她明明在地上捡起过眼镜，可面试时殷承亦并没有戴； 跨年那晚，殷承亦跟她说，蒋墨冉去威胁殷黎川。 她还以为是殷黎川作为小叔出面帮殷承亦解决，原来是…… 这个蠢货把人认错了！ 第56章 耳朵漏风 但，夏如荼无论辩不辩驳，都是错！ 一咬牙，她胳膊一用力，试图将内衣先夺过来。 蒋墨冉眼中精光一闪，突然松了手。 “啊！” 失了支撑，夏如荼不自觉向后倒。 腰狠狠撞在石料砌的花坛边！ 疼得大脑一片空白，夏如荼蜷坐在地上，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随手将袋子甩到她身边，蒋墨冉扭曲地笑了： “还给你，下次说不定还用得到。” 蒋墨冉无视夏如荼疼得拧在一起的脸，啧了一声：“他们有钱人，是不是就喜欢清纯这一挂的。” 往日常常含笑的眼，此刻满是轻蔑，像看着什么脏东西一样： “我可真是没想到，以前在我身边装得守身如玉，背地里能那么贱！” “我还真是瞎了眼！” “什么尊重你的意愿，早知道就应该先*了再说！” 恶毒的话语一刀又一刀，如凌迟般，将她伤得体无完肤。 夏如荼强撑着站起来。 每动一下，腰部都仿佛有车碾过，连带着腿也不听使唤。 她红着眼咬着牙道：“瞎了眼？彼此彼此。” “我脏，你也没多干净！” “你说什么！” 蒋墨冉原本平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睁的双眼闪着凶狠的光，仿佛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兽，做出了撕咬的姿势。 “你再说一句！” 那只绷着青筋的巴掌，再次高高扬了起来。 啪的一声，重重打在了夏如荼的左脸上。 夏如荼被打得身子一歪，脸颊瞬间泛起红痕。 左耳“嗡”的一声，像是有层薄纱突然把世界罩住，外界的声响瞬间变得遥远又混沌。 紧接着，钻心的疼从耳内炸开，顺着神经往脑壳里钻。 手掌本能地捂住耳朵。 不一会儿，温热的液体从指缝渗出。 …… 开车出公司后，林睿看到了路边围成一圈的人群。 “殷总，要不要去看看。”他侧头，对后排的男人说。 “走。”殷承亦头也不抬。 晚上有场重要的应酬，不好迟到。 突然，林睿手机响了。 王绍峰的大嗓门传出听筒：“林秘，公司门口有聚众，要不要驱散了。” “去了解下情况。”林睿沉稳地说，“必要时报警。” 殷承亦拧眉看向窗外，人已经围得不少，还有人去凑热闹。 揉了揉眉心，殷承亦开口：“你去看看吧。” 林睿一下车，先拉住了一个路人： “那儿怎么了？” “感情纠葛吧，还打人呢！” 路人把手机往他面前一凑：“你没看到直播？” 林睿眼睛一瞪，抢过他的手机就往回跑。 “哎哎哎！”路人在他后面追。 咚咚敲了两声玻璃，林睿把手机伸进降下的窗户里： “殷总，是夏如荼！” 车门猛一开，差点把林睿撞翻，紧接着是怒不可遏的声音： “去救人！你跑回来干嘛！” 话音没落，人已经跑了出去。 赶紧还了手机，林睿也跟了上去。 …… 脸颊疼到麻木。 耳朵呼呼漏风，头痛欲裂。 外界的声音似乎变得遥远。 夏如荼没想到蒋墨冉竟真的当众动手。 报警！ 颤抖着手，她去摸手机。 察觉到她的意图，蒋墨冉一步一把将人扯到面前。 啪的一下，手机掉在地上。 “呀！” 夏如荼呻吟一声，腰部的疼痛再度传来，让她无丝毫反抗之力。 往日握惯杠铃的手如手铐一般，恨不得将她骨头握断！ “哎，你一个大男人，打女人算怎么回事！”旁边忽然有人打抱不平。 蒋墨冉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像一头红了眼的公牛： “谁再说，我连他一起打！” 围观的人群短暂地安静下来，愤怒在沉默里翻涌，却没一个人再敢出声。 夏如荼绝望地闭上了眼。 再一次，她后悔了： 应该厚着脸皮，求殷承亦，求他整到蒋墨冉再无法翻身的！ 念旧真的、真的不是好习惯！ “放手！” 带着喘息的声音劈开沉默，自远而近。 夏如荼噙着泪看过去，挤过人群的，竟然是林睿！ 身后跟着的，是从她脑海走出来的人。 殷承亦。 仿佛安心了般，泪珠大颗大颗滚落。 蒋墨冉没想到真有人多管闲事。 他毫不畏惧地瞪着走在前面文质彬彬的人，嚣张地问：“你谁啊！” 上次是殷总，这回又窜出来一个。 夏如荼这么好命？次次有人救她。 “你放开她，我告诉你。” 林睿毫不退让。 才走到的殷承亦，猛地顿住，瞳孔瞬间收缩。 夏如荼脸上触目惊心的红肿，还有耳边蜿蜒的血迹，像把烧红的刀，直直剜进他眼里。 “怎么回事……” 声音低得发颤，惊怒却如海啸般在胸腔翻涌。 他猛地看向蒋墨冉，眼神里的厉色几乎要凝成实质，拳头不自觉攥紧，指节泛白，浑身的血气都往头顶冲。 喉间滚动的怒意，让吐出的每个字都如刀似剑：“你对她做了什么？” 蒋墨冉放开夏如荼，瞪着林睿和跟过来的气势迫人的男人，心中升起警惕：“你们干嘛的！” 林睿还没说话，殷承亦已经拿出手机，开始拨号。 以为他要当面报警，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狗，蒋墨冉一个伸臂抢过手机，啪往地上一摔。 手机支离破碎。 得意地哼了一声，蒋墨冉扬起下巴挑衅地看着殷承亦：“你tm谁呀！” “多管闲事！” 话音落，他突然感到背后有人靠近，连忙转身。 结果那人更快，伸腿一绊，拉住他胳膊大力一拧，膝盖一顶，以押罪犯的方式将他按倒在地！ 才一秒，蒋墨冉的脸就和地面亲密接触。 他挣了一下，竟没挣脱！ 讶异同样挂在夏如荼脸上。 她睁大了眼，站直了身子，甚至忘了腰部的疼痛： 林睿的战斗力竟然这么强！ 殷承亦看了一眼蒋墨冉，说： “我这支手机，30万，” 蒋墨冉惊得倒吸一口气。 “美元。Caviar定制款。记得赔我。” 云淡风轻间，殷承亦向夏如荼伸出手。 宽大的手掌展开在她面前，手指修长有力。 这次，夏如荼没有犹豫，将冰冷的手放在了他温暖的手心里。 第57章 那天也是我 借着力，夏如荼强撑着，站到了他身边。 一转头，殷承亦看到了人群那边看热闹的王绍峰： “王绍峰！你再不过来就不用干了！” 声音不大，但穿透力强。 王绍峰张罗着人，驱散吃瓜群众： “好了好了别看了，结束了。” 人群这才散开。 没想到竟然碰上个有钱佬！ 蒋墨冉闭了闭眼，又抬头，第三遍问：“你到底是谁！” “我姓殷。” 殷承亦垂眸看着夏如荼咬白了的嘴唇，手臂拉近，让她半靠在自己身上。 蒋墨冉一愣，紧接着哈哈哈笑出了声。 殷承亦看了林睿一眼。 “笑什么！”林睿的手往下压了压。 “笑你蠢啊！” 蒋墨冉的表情突然变得特别愉悦，转头又看向夏如荼： “夏如荼，又一个殷总！” “你是专门找殷家人睡吗！” 扶夏如荼的手一停，殷承亦慢慢转头：“你说什么？” 目光已经变得凛冽逼人。 “你鬼扯什么！” 一声尖锐带着破碎的声音，从夏如荼嗓中发出。 竟然当着殷承亦的面污蔑她！ 头痛和愤怒，让夏如荼身子止不住地抖。 她捡起手机狠狠扔了过去，砸在蒋墨冉头上。 “你再说，我告你诽谤！” 声音嘶哑又破裂。 胸膛快要爆炸的感觉，让夏如荼重重地喘气，紧紧掐住自己的手。 不多时，就留下殷红的掐痕。 可她越是气恼，蒋墨冉越是高兴。 他顶着流血的额头，看向殷承亦：“没想到吧，你也不过是接盘侠而已！” “被自家人戴了绿帽，你还挺自豪？” 夏如荼浑身都在颤抖：可以污蔑她，却不应该污蔑好心帮她的殷承亦！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身子，就像撑起了压在她脊背上重如磐石的谣言。 可忽然，一只手臂放在她肩上，用力将她揽到身边。 “那天也是我。” “蠢货。” 夏如荼猛地抬头，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不是不说出去吗！ 他怎么能这么简单就认了！ 蒋墨冉则是瞪大了眼睛，额头的血都顾不上擦，张狂的笑僵在脸上，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记耳光。 “怎么可能。”他喃喃道。 用力抬头，打量着殷承亦的脸，蒋墨冉突然好似被雷劈中一般： 他见过他！ 在夏如荼住的那个小区！ 还真是他！ 原来，自己被人当猴耍了这么久！ 殷承亦揽着夏如荼，慢条斯理地抬眼，目光扫过蒋墨冉时，带着碾压性的居高临下。 他唇角勾起的弧度似笑非笑：“蒋先生，造谣之前，最好先想想，能不能承受造谣的代价。” 他话语中的坚定，让夏如荼紊乱的心跳，悄然安定几分。 蒋墨冉在这目光下，只觉脊背发寒，那些准备好的嚣张扬言，全被碾成了碎末，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远远地，警笛声传来，成了这场闹剧的落幕曲。 因为需要录口供，林睿开车带殷承亦和夏如荼去警局。 可才开出去没多久，林睿停车，走了下去。 殷承亦没问，只看着窗外，视线没有落点。 手指在膝头轻敲，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 殷承亦扭头。 不想去注意，却还是看到夏如荼浅红的眼尾，和发红的鼻尖。 “殷总，我可不可以求您件事。” 夏如荼微微仰头，窗外的夕阳余晖在她的面上扑上一道金色，鼻翼的翕动都看得很清楚。 “什么。” 殷承亦声音很低，低到夏如荼即使偏过头，也只能靠他的嘴型辨别。 “我想告蒋墨冉故意伤害，可我不认识律师……” 夏如荼小心翼翼看着他的脸色，手悄悄捏上他的袖管： “您能不能跟公司的律师说说……” “律师费，我来出。” 她怕殷承亦不答应，又恳切的说：“我不知道律师要收多少，但，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可以，”她咬着牙，下定决心般说，“我可以一直在殷氏工作，直到我还清为止。” 她不能白挨一巴掌！ 所有过去的情谊，都随着蒋墨冉动手烟消云散。 她不是圣母，也不是恋爱脑，她现在只想送他去坐牢！ “可是，”殷承亦偏头看着她脸上遮不住的红肿，说，“公司的律师只负责公司的事务。” “他们不接私活，这是规矩。” 夏如荼一怔，随后黯然低下头：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松开他的衣袖，她靠回车门，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算了。 他帮了自己一次，还能帮自己一世吗。夏如荼想。 虽然失落，倒也算不上失望。 殷承亦感到手臂处一冷。 那只白皙的小手缩回了自己的袖子。 像是受伤的小动物钻回巢穴，默默舔舐伤口。 可怜的有点好笑。 “你就这么放弃了吗？” 嗯？ 殷承亦曲着手指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 “你干嘛！” 夏如荼惊讶于他的动作，捂着被敲的地方，一脸委屈。 殷承亦压下上翘的嘴角：“看看里面是不是空的。” 撇了下嘴，夏如荼没敢反驳，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不止认识公司的律师。”殷承亦徐徐开口。 眼睛猛地一亮，夏如荼抬头看他，刚才的沮丧一扫而空。 那他是同意帮忙了？ 看她含着水光的眸子里星光闪烁，殷承亦心一软，嘴上却依然不饶人： “之前不是说算了？” “怎么，不念旧情了？” 夏如荼的手又紧了点，但始终没碰到殷承亦的手臂，语气中带着悔不当初： “他打了我一巴掌，我和他没有旧情，只有新仇。” 殷承亦是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到了她沾着血迹的耳朵上： “后悔了吗？”他轻声问。 “什么？” 夏如荼偏了偏头。 殷承亦眼神一暗，提高了点声音，又问了一遍。 “后悔，很后悔。”夏如荼点头。 “您说得对，我不应该放过他的。” 原以为殷承亦会说什么教训她的话，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红肿的脸侧，满眼的怜惜，和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也后悔了。 在给蒋墨冉设局之前，他没想到竟会导致今天的结果！ 他低估了钱财对一个人的影响力。 想保护的人，反而被自己所累。 殷承亦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曹晴管不住她的狗，就别怪他打狗不看主人了！ 第58章 口硬心软 这时，林睿上车，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他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殷承亦。 脸上猛地一凉，夏如荼下意识往后缩，结果那个东西又贴了上来。 “先拿着敷一敷。” 大手将冰袋轻轻贴在她肿起的脸上。 “谢谢林秘。”夏如荼连忙道谢。 “是殷总……” 殷承亦一记眼风还没杀到，林睿的话脱口而出。 微抿下嘴，夏如荼接过冰袋，无可避免地碰到了殷承亦的手。 手背温热，指尖微凉。 好像他这个人，口硬心软。夏如荼想。 重新发动车子，林睿看了眼表，忽然有些焦急： “殷总，要不我先送您去饭店？先去警局可能来不及……” 殷承亦下意识摸手机，才反应过来手机正破破烂烂地躺在中控台。 考虑了几秒，他转头对林睿说：“给殷黎川打电话，让他去。” “啊？” 这次轮到林睿惊讶了。 怎么能把好不容易约到机会让给川总！ “人家看中的是殷家人的身份。他也该出一份力。” 如果关键时候顶不上去，那么他自然能在老爷子面前参他一本。 如果殷黎川去了，那不管谈没谈成，他也能知道他的实力。 “殷总您还有事？”夏如荼不安地从冰袋里抬起头，“要不就在这儿放下我，我自己去警局吧。” 真是爱逞强。 “你的腰摔着了，还能走得动吗？”殷承亦戏谑道，“等你到了，警察都下班了。” “我也可以坐车的。”夏如荼嘴硬道。 “是啊，坐公交，老弱病残，你又弱又残，人家上了一天班还得让位置给你。” “……” “左右我也要去报案，就让你搭个便车吧。” 林睿在后视镜看了自家老板一眼，没做声。 那天从警局出来，殷承亦又带夏如荼去医院做了伤情鉴定。 脸上的红肿1、2周就能恢复。 腰部的伤重一些，软组织挫伤导致肿胀瘀血，好在没有伤到骨头和内脏。 但不幸的是，殷承亦的猜测得到了证实： 夏如荼耳膜穿孔，听力受损。 不得不住院治疗。 听到诊断后，殷承亦目沉如水，盯着她的耳朵看了好一会儿。 再之后，他给她批了长假，让她身体恢复了再上班。 “谢谢。” 夏如荼小声说：“那个，刚才交的钱，回头我还您。” “不急，养好伤再说。” 殷承亦望着她湿漉漉的眼，那汪水光里晃着委屈与强撑的坚韧，心口像被细针轻轻扎了下，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他暗自思忖，要是林睿提醒时就果断下车，是不是就能护她免去这些伤痛？ 可事到如今，再追悔也无用。 殷承亦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攥紧，又缓缓松开，沉默地凝视她泛红的脸颊、隐忍的神态，心疼如藤蔓悄然攀缠： 她独自扛了多少难堪，才会在委屈时仍记得体面还钱？ 殷承亦喉间滚动，终是倾身，在她右耳侧轻声开口：“别硬撑，有我在。” 说罢，替她理了理被弄乱的发丝。 指尖触到她发梢的瞬间，心疼愈发清晰 夏如荼乖巧地点点头，努力压下涌到眼眶的热意，喉咙里堵着酸胀的情绪，好半天才哑着嗓子回：“谢谢。” 不敢抬眼，怕自己眼里的慌乱与藏不住的依赖，被他瞧得太透。 可藏在发丝阴影里的侧脸，却悄悄漾开柔软，像被春风拂过的冰面。 那些因委屈筑起的防线，在这声“有我在”里，簌簌消融。 殷承亦忍住想把手放在她头上的冲动，颔首扭头出门。 刚踏出病房，林睿拿着手机过来：“殷总，老爷子让你回家一趟。” “亨源控股的董事长曹垣亲自上门了，说要找您。” 曹垣？ 曹晴的哥哥？ 殷承亦皱起了眉…… 夏如荼住院期间，同事们拿着果篮来看过她，蓝钰也来看过她。 可殷承亦没再出现过。 仿佛那天两人公开于人前的关系，又是一场错觉。 听蓝钰说，张佳佳离开了南城。 这一出荒诞剧，终于也落幕了。 蓝钰在果篮里挑挑拣拣：“听说已经起诉那个渣男了。” “那就好！” 这么多天，夏如荼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 那天林睿带着代理律师过来，签了委托书。 夏如荼私下问林睿要多少律师费，他也不肯说，只是摆手让她别担心。 “到今天你还不觉得，殷承亦对你有点特别？”蓝钰随口问到。 那天集团门口发生的事，网上一点也没流出。 所以，没有人知道 夏如荼不得不佩服殷氏的能量。 蓝钰从果篮拿起一个香蕉，剥开递给她，坐在她听力好的那一边，用胳膊肘戳了戳她： “你说说？” “说什么。”夏如荼用香蕉堵住了自己的嘴。 啧了一声，蓝钰不太满意她敷衍的态度： “上次搬家的时候，我就说他对你很特别。” “当时你说你有男朋友，一副要守女德的样子。” “那现在呢？” “现在什么。”夏如荼嘴里塞着香蕉，喉咙里咕哝着。 “那个渣男死得透透的，你有没有想过和殷承亦……” 正要打开门的手，因为听到这一句，顿住了。 夏如荼艰难地咽下香蕉，声音低了些： “我知道殷总帮了我好多，心里也特别感激。” “可蒋墨冉的事刚过去，让我立刻投入一段新的感情，我……” “我做不到。” 蓝钰不满她逃避的态度，凑近了点：“你别说半截呀！” “那你对殷承亦，有没有那个意思嘛。” “我……”话在喉头，忽然哽住了。 不心动，是不可能的。 殷承亦长相好，人品好，有能力有地位。 不仅如此，他对她的尊重、不屈服于生理欲望的冷静，也是不可多得的品质。 所以，每一次靠近，她的心都狂跳不止。 她要很用力地提醒自己，才能不迷失在他的魅力里。 但，殷承亦也提醒过她： 不要喜欢并不了解的人； 不要把他的举手之劳当做特别对待； 不要走捷径。 那她还能怎么办呢？ “你什么？”蓝钰偏头追问。 夏如荼叹了一声：“我觉得，殷总是个很好的老板。” 门外，殷承亦扶在门把上的手，如自由落体垂在了身侧。 他望着门板，眸中光色一寸寸黯下去，满心期许碎成细沙。 第59章 和解 殷总。 呵，怪不得她总是叫他殷总。 沉默几秒，殷承亦转身，脚步声极轻，却像踩在自己心上。 握在另一只手里的文件，被挤出无法抚平的折痕。 很快，身影没入走廊阴影，那抹失落随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 屋内二人丝毫不知门外这场无声的怅然，对话还在继续着。 “对了，”蓝钰话锋一转，“这次殷承亦他小叔可是出尽风头。” “殷承亦搞诉讼的时候，殷黎川跟国外公司谈妥了巨额的合作协议。” “预计收入能占到集团去年全年收入的十分之一。” “听说，”蓝钰凑近，神秘地说，“还是从殷承亦手里抢的。” “之前他还从没输过给他小叔呢！” “这次也真是时运不济。” 夏如荼放在床上的手倏然一紧：难道这就是让殷黎川代他去的结果？ 怎么会这样…… 殷承亦帮了她，她却害他没了单大生意。 租房那次也是，殷承亦专门从会场赶来救她。 她总是在给他添麻烦。 突如其来的愧疚，压得她喘不上气。 “之前你不是提过殷黎川要帮你，这次说不定就是好机会。” “这单一落，他在公司肯定威望大涨。” “调动个人，撒撒碎啦！” 见夏如荼不言不语，蓝钰又说：“不过这样的话，你就真的站队到他那边了。” “殷承亦那里不好交代。” “至少……”蓝钰拿手指点点下巴，“也要等蒋墨冉判完了再说。” “怎么能这样！”夏如荼竟生出了几分恼怒，音调也随之提高。 “你要我过河拆桥？” “他是因为我才错失机会的，我怎么能……” 夏如荼突然住口，因为蓝钰转而笑嘻嘻地看着她。 上当了。 “还说你不喜欢他？” 蓝钰的眼中闪着狡黠的光：“这么快就着急了？” “听他因为你错失良机，是不是心里又甜蜜又内疚？” 夏如荼没想到这么快被她揭穿了心事，脸都烧了起来，装作气恼地轻轻推了她一把： “好了你，闭嘴吧。” 蓝钰走后，夏如荼翻来覆去，想给殷承亦发个短信。 可她编辑了许久，还是放下了手机。 夏如荼不知道以什么借口、什么身份去问他的事。 也不知道要怎么弥补自己造成的损失。 隔日，新闻就出来了。 殷黎川在蓝色的背景板前，和埃德松集团签下战略合作协议。 依然是金丝框眼镜，加上一身黑色西服，衬得人愈发挺拔。 闪光灯下，目光如炬。 面上带着和善的微笑，举手投足毫无错处。 若说这样出色的人没有野心，夏如荼也是不信的。 谁知第二天，新闻上的人就出现在了病房。 询问了夏如荼的病情，殷黎川又提到了那个U盘： “你考虑好了吗？要不要交给我。” 见夏如荼闭嘴不言，殷黎川的眼中闪过些许失望，可他还是大度地耸耸肩： “好吧，我再给你点时间。” “毕竟，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 瞬间，夏如荼有个想法，几乎是脱口而出：“U盘我可以给你，但我能换一样东西吗？” 没想到她会提出条件，但殷黎川觉得也不是不行： “那说来听听。” 手指紧紧拧在一起，夏如荼沉思片刻，鼓起勇气说：“您签的那笔业务，能还给殷总吗？” 即使知道可能性太小，她还是想试试。 “那天，是因为救我，他才没赶及的。” 夏如荼咬着嘴唇：“这个，本来应该是他的。” 这么直白的挑明，殷黎川愣了半晌，突然笑了，问了她另一个直击人心的问题： “你喜欢他啊？” “怎么可能！”夏如荼眼神慌乱地否认，“只是因为我的事，拖累了他，我过意不去。” 眯眼打量了下她脸上逐渐染起的红晕，殷黎川心下了然。 “这单给他，不行。” 拒绝得直截了当。 “新闻已经播出去了，你换个条件。” 夏如荼缩成了鹌鹑。 “你可以再想想。不过，”殷黎川顿了一秒，“我给不了你太久。” 是要对沈嵩下手？ “大概多久？”夏如荼问。 殷黎川的手指搓了搓，掀眸道：“具体我不能说。只能说，我不会害你。”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 “但我有要帮你的理由。” 心中一紧，夏如荼追问：“是要我做什么吗？” “不用。” 殷黎川丝毫没有犹豫：“反而，我希望你离开殷氏。” 不久的将来，殷氏就会变成厮杀的战场。 他不愿看到夏如荼再受波及。 “离开殷氏？为什么？” 殷黎川再次抿唇：“不能说。” “……” 叹了口气，夏如荼坦诚道：“您什么都不说，我怎么相信您。” 思考少倾，殷黎川开口：“不信我也可以，但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离殷承亦远一点。” 夏如荼惊地抬眸，可对方神色不像说笑。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这么说，不过，” 夏如荼斟酌道：“这次要不是殷总救我，我可能伤得更重。” “所以，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算我救命恩人。” “我不能忘恩负义。” “他救了你？”殷黎川拧眉。 郑重地点了点头，夏如荼答道：“殷总送我去警局做笔录、来医院验伤、治疗。” “他还帮我找律师，起诉我前男友，怎么能不算救我。”夏如荼言之凿凿。 为了往后安稳的日子，她就得好好感谢殷承亦。 “起诉？” 殷黎川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但据我所知，他已经跟涉事者达成和解了。” “对方全额赔偿了他的损失，还私人给了他一个能盈利几亿的项目。” “不可能！” 夏如荼手指渐收，揪紧了床单，“蒋墨冉哪有那么多钱！更别说有什么项目了！” 殷黎川轻轻叹了口气：“他搭上了亨源控股曹垣的妹妹曹晴。” 曹晴？ “别看曹垣50多了，他妹妹才30出头，听说曹家父母过世后，他对这个小妹几乎有求必应。” 30出头？那也比蒋墨冉大了快10岁了！ 攥紧床单的手骨节泛白，夏如荼耳中嗡鸣不断，满心都是被最不堪的人狠狠嘲弄的窒息感。 “怎么会这样……” 第60章 抓住现实的利益 夏如荼嗓音发颤，像被抽干力气，蒋墨冉明明该是被唾弃的烂人，却摇身一变，攀附权贵获得好处，而自己还陷在被伤害的泥沼里。 这落差像把刀，剜着她心口。 那天殷承亦用悲悯又温柔的眼神看她，承诺不放过蒋墨冉，夏如荼以为以后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他明明答应自己的！ 可一转头，他食言了，将利益摆在了第一。 很委屈，很想质问殷承亦为什么骗她，可她也知道，自己哪比得过几个亿！ 那种被背叛、被命运捉弄的绝望，让她浑身发抖，仿佛所做的挣扎，都成了笑话，把她对“恶有恶报”的期许，碾得稀碎。 见夏如荼死死咬住嘴唇，殷黎川心有不忍，但有些事需当断即断。 这次殷承亦让他拿下项目，估计沈嵩那边很快会找过来。 庞大机器的齿轮一个接一个被推动、加速、超出预期。 原本还想慢慢布局，可现在给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尽量保护无辜的人不受波及。 于是，殷黎川拍拍夏如荼的肩膀： “所以，才要你远离他。” “他疑心重，利重于义。”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让人监视你，不过，他对你应该也不是全然信任。” “毕竟你是南洲出来的。” 闻言，夏如荼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往日偶尔的细节，好像都指向这个答案。 难道，她身边真的有人？ 见她敛色，殷黎川垂下眼： “好好考虑一下我给你说的。” “离开殷氏，我可以帮你。” 思绪早就乱作一团麻，夏如荼貌似心烦意乱地问： “如果你争上那个位置，我是不是就不用走了？” 听出她话中的试探，殷黎川笑了一声：“我不会去争。我所做的，不过自保。” “我对殷氏的产业，半点兴趣也没有。” .如果不是有任务，他根本不会回来。 夏如荼看着他，他也回看过去，没有一丝逃避。 最终，夏如荼败下阵来：“我会考虑的。” …… “他真这么说？”殷承亦手中的笔缓慢地转动。 林睿站在对面，点了点头。 李家尧上次去探病的时候，在房间按了窃听器。 殷黎川走了没多久，他就把录音交了来。 “你觉得，他为什么要让夏如荼走？” 考虑片刻，林睿开口：“怕蒋墨冉再来找她？” 殷承亦嗤了一声：“他既然知道我和曹垣达成和解，就应该知道我提出的条件。” 但殷黎川没有告诉夏如荼。 曹垣答应曹晴救蒋墨冉的同时，又答应殷承亦送他走。 殷承亦觉得，与其浪费时间去打不确定判决结果的官司，不如抓住现实的利益。 本来那天，他是打算去跟夏如荼商量的。 可无意间听到了那段对话。 不是把他当老板吗？ 那就公事公办吧。 “U盘的事，你去查查。” 殷承亦睨过去：这个从来没听夏如荼说过。 但能让殷黎川用条件来换，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 查清楚了，或许就能知道殷黎川那个不可能说的理由是什么。 “不过殷总，真的不用给夏如荼解释吗？”林睿问。 殷黎川说一半藏一半，明显是要挑拨二人关系。 殷承亦明明为夏如荼以后做了打算，却什么都不讲。 这不是吃哑巴亏吗？ “解释什么。”殷承亦目光渐冷。 “这几天，给我妈解释，给爷爷解释，还不够？” “她夏如荼凭什么要我的解释。” 殷光耀倒还好，对他顾全大局的做法很欣慰，但他妈江白芷把他狠狠吵了一顿。 为了私事不顾公事，将到手的利益拱手让人，的确不像他会做的。 揉了揉额头，殷承亦的眼神落在了食指关节处： 这个势头，很不好。 很危险。 …… “你怎么了？” 丁浩然用胳膊肘碰了碰李家尧，从培训开始他就心不在焉。 李家尧摇了下头。 可是，从窃听器里听到的那些，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帮助老板，去欺负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她已经够惨的了。 前上司想害她，前男友打她，当作是救命稻草的老板也耍了她。 明明是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只能做保安； 明明善良又明媚，却聋了一只耳朵。 录音结尾，那压抑的哭声，一直萦绕在李家尧耳边，像是魔咒一般。 夏如荼那么信任他，他却做监听她的事，把她的私隐卖给别人。 “你有做过违心的事吗？”李家尧侧头问。 丁浩然随口回答：“长这么大，谁能没做过……” “哎，你做什么了？”他突然反应过来，将头凑近。 一副八卦的样子。 “没什么，就是有时候，会对自己做的事产生怀疑。” 涉及他人，李家尧不愿详说。 “谁不是呢！” 丁浩然叹口气，“咱也不比别人差，干的也是正经工作。凭啥一听是保安就觉得低人一等！” “你说，我要不要去上个大学？”丁浩然突然问。 多拿个文凭，可能是他能想到的、改变现状最简便的方法了。 读书？ “听起来是个好主意。”李家尧心中一动。 “哎，你之前想说啥来着？”丁浩然突然回过神。 “没，我就是想说做保安这个。” 看他怅然的样子，丁浩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有基础，可以去读军校啊！” “现在你家还没开始给你相亲吧，我给你说，现在的女人，现实得很……” 丁浩然还在对他的对象大吐苦水，李家尧却已经开始认真考虑读书的事了。 妹妹上大学做了医生，他也不能一辈子就困在这里。 人，还是要往上走，对吧？ 多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李家尧内心知道，他是想逃避了。 他不想将来某一天被戳破，面对夏如荼失望的眼神。 可夏如荼，注定要失望。 因为曹晴的运作，蒋墨冉退赃退赔，认错态度良好，最后只被判了半年。 同时，律师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给他申请了保外就医。 当殷黎川告诉她这个消息的时候，除了苦笑，她无计可施。 相比殷承亦那边的撤诉，这已经是一个好结果了。 同时，警察也给她打了电话，蒋墨冉将钱挪出去，被外管局查到冻结，需要走流程核实才能退还给她。 预计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