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 第255章 想她~ 半年过去—— 三长老捧着青瓷茶杯,缓步从屋外踏入。 看着双眼无神的大长老,他吹茶的嘴一顿。 “大哥,您还不去休息啊?” 大长老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精力,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得几乎渗出血丝,整个人看上去快熬死了。 他颤颤巍巍抬起手,指着灵屏,一脸绝望,满眼痛心疾首。 “半年了……整整半年过去了……” “陆易云还**卡在第一关!” “我甚至把唯一一次降低难度的机会,给他用在第一关了!十秒!他只需要熬十秒不动手!就能过啊!!” 大长老越说越激动,情绪近乎崩溃: “是头猪也知道忍一忍就熬过去了啊!他怎么连猪都不如啊!!” “十二关……照这进度,等他出来老子坟头草都十米高了!” 大长老无力瘫在椅子上。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我陆家后代!” 此时,大长老身边的位置全空了,其余的长老该去教导弟子的,教导弟子去了,该溜达的,到处溜达去了。 只留大长老一个人苦熬。 三长老抿了口茶水,缓缓坐下,浑浊的眼睛看着灵屏: “实在不行,将他强行剥离出来吧。” “毕竟,这孩子……我们始终没有教导过。” “不过,大哥,你在怀疑陆家有在外有流浪的血脉吗?” 大长老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言,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狠狠捏了捏鼻梁,起身缓缓离去: “老三,你守着,我去休息一下。” “……噢。”三长老望着大长老疲惫的背影,又将目光转回灵屏。 看着灵屏里满脸鲜血的陆易云,他的眸子也溢出浓浓的疑惑: “老祖……您要见的人……到底是谁呢?” “陆易云……已经彻底迷失在【忍辱】里了啊。” * 【第一百五十万五千五百二十次忍辱考验失败】 【第一百五十万五千五百二十一次忍辱考验开始】 陆易云浑身浴血,身体消瘦了许多,却莫名长了个子。 他低头看着脚下堆积如山的尸体,黑眸暗沉如墨,眉间笼罩着化不开的阴霾,周身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少年艰难地吐出一口气,脚步虚浮地跨过尸山,大脑一片空白。 他是谁? 为什么会在这里? 现在又在做什么? 想不起来…… 头好疼啊。 他就这么漫无目的地在黑暗中行走,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停住脚步。 揉了揉涣散的眼睛,就在这时,一股巨力毫无预兆地从胸口袭来。 陆易云根本来不及反应,便猛地栽倒下去,后脑勺重重砸在地上。 他躺在地上,无动于衷,眼神空洞地看向那只将他狠狠踩倒的脚。 下意识想要抬手反抗,可刚一动,手掌就被钉在地上,锋利的剑刃瞬间穿透掌心。 鲜血汩汩流出。 陆易云被疼得闷哼一声,缓缓仰起头,看向面前的人。 那人浑身冰冷,毫无感情地张开唇瓣,一字一句吐出: “你太弱了,连蝼蚁都不如,就这样还想做我的对手?真是痴人说梦。” 这一瞬,少年黑沉的眸子,猛地怔住,他一动不动地任由那人脚尖碾在自己胸口,身体在对方的压迫下微微颤抖着。 【1】 粉色的兽耳? 这是陆易云脑海里不受控制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鬼使神差,他伸手攥住那人的脚踝,触感从指尖传来。 很瘦。 这是陆易云脑海里冒出的第二个想法。 【3】 “你这种垃圾,就这样永远待在我的脚下,苟延残喘吧。” 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她完全不在意被陆易云拽住的脚踝,缓缓蹲下身,脸颊靠近,长发从肩上滑落,落在少年唇边,她故意将嘴唇凑近陆易云的耳畔。 声音还在继续。 “就永远……匍匐在我脚边,乞求主人的施舍。” 嘴唇,好痒。 这是陆易云第三个想法。 【5】 “你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被我踩在脚下的命运,只配跟在我身后,做一条见了我,就摇尾乞怜的——” “小狗。” 【8】 话音落下的瞬间,陆易云黑眸轻轻一眨,手腕不受控制地抬起,带着几分冲动和迷茫,试图将那人揽入怀中。 【10】 然而,身上始终是,轻轻的、空落落的。 他没有抱到那人。 在两人快要相拥的瞬间,那道人影如同幻影般,消散地干干净净,只留下他一个人,愣愣地躺在地上。 陆易云抬起的手,缓缓放下,望着没有太阳与月亮的灰暗天空,表情呆滞。 忽地,他侧躺下,弓着背,嘴唇紧抿,手指放在唇边,脸上不知为何泛起一丝潮红。 像是…… 在回味着什么。 【第一百五十万五千五百二十一次忍辱考验——通过!!】 * 在外—— 三长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他刚刚是看见了什么? 嘴唇微微颤抖,连唇上还沾着茶叶都未察觉。 他左顾右盼,身旁却空无一人。 倾诉的情绪快要满出来了。 恰在此时,不放心又折返回来的大长老走了进来。 三长老眼睛瞬间一亮,将茶杯一丢: “大哥!陆易云——终于过了第一关!” “他不仅被踩爽了!还被骂爽了!!” 骂他是蝼蚁,是垃圾,是条狗! 他还能爽上!? 这孩子,是经历了什么啊!? 大长老:“什么东西?” 两人瞪着灵屏里蜷缩成虾米的少年。 此刻,他潮红的面颊,贴着冰冷地面,嘴角还噙着诡异的笑。 “……?” * “……该死。” 陆易云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清明的眸光翻涌着羞愤。 他咬着牙,一步步走向出现在他面前的大门。 所有迷失的记忆,在此刻全部恢复。 他的身躯还在哆嗦。 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什么。 “怎么那些话,从林然口中说出来……” 那么像调…… 陆易云的喉结剧烈滚动,干裂的嘴唇翕动间,溢出咆哮。 “……怎么从她口中说出来,就那么奇怪!” 他发了疯冲进门内,反手狠狠甩上门。 关上那个耻辱的地方! 门扉在剧烈震动中轰然闭合,扬起的灰尘簌簌落在他凌乱的发间。 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缓缓下滑,直到跌坐在地,双手死死捂住烧得通红的脸。 “小狗”二字如同刻在耳膜上的烙印,不断回荡。 就连指尖都在发烫—— 那是方才握住她脚踝时,残留的触感。 他蜷缩着将脸埋进膝盖,耳尖红得滴血。 方才被踩在脚下时不受控的心悸,还有最后关头想要拥抱的冲动,此刻都化作滚烫的羞耻,灼烧着他的理智。 毕竟……他可是真有一瞬间,很想当狗啊!! “啊啊啊啊!还好没被人看见!不然都丢撵死了哇哇哇哇哇!!!” 在剧烈的心跳下,埋在膝间的脸,红得跟个小苹果一样。 陆易云偷偷掀开指缝,看着脚尖,脑海不受控制回放着刚刚的一幕又一幕。 “我有多久……没看见林小然了?” 他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明明是咬牙切齿吐出的话,尾音却软得发颤: “有点……想她。” 就一点。 就一点点哦。 …… 好吧,他其实很想林然。 很想很想。 真想快点见到她。 望着面前的十一道门,和飘在天上的十二个词。 陆易云活动了一下手骨。 随手推开一扇门。 “这次,我不会再浪费任何时间了。” 随着少年身影没入门内。 飘在最边边的【分辨】,突兀地闪烁了一下。 门关上的瞬间,只听见陆易云小声bb: “……她肯定也想我了。”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6章 二五六 另一边—— 历练山某个山洞内,万桔愿正擦拭着刃上残留的兽血,忽然余光瞥见身旁的林然,动作顿时凝滞。 只见,那张向来清冷的面容,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晕,从耳尖开始蔓延,一路烧到雪白的脖颈。 整个人就像快要爆炸的番茄似的。 万桔愿头顶缓缓冒出问号,她抬手摸了摸岩壁,触手一片沁凉: 这里也不热啊? “林然,你脸怎么红?” 此刻,林然的脑袋都已经混乱成一团的,满脑子想着的都是陆易云单薄的身影被踩在脚下。 漆黑的长发散落在泥地里,那双向来高傲的眼睛蒙着水光,带着楚楚可怜的破碎感。 她感觉,要是那个“自己”再多坚持几秒不消失,陆易云可能…… 真会蹭她腿。 不过,他好像瘦了。 也长高了。 哭起来……也更好看了。 想到这,林然耳尖猛地发烫,脱口而出: “……热的。” 随口应付一句,周身灵气骤然翻涌,漫天杀阵冲天而起。 林然朝着西南方向杀去。 万桔愿本没多想,只是忽然,一个声音从远飘来。 “自作多情……” 万桔愿:“?” 林然在说谁自作多情? 她吗? 应该不是吧? 那林然在说谁? 想了想,她还是追了上去。 这半年来,自从在萧老祖毁了灵山宗后,她们便没在出去过。 整日待在历练山内厮杀魔兽。 林然也从筑基五阶硬生生杀到筑基七阶。 她的运气很好,刚进入历练山,便遇到了林然。 期间两人除了碰到过凌仙宗的人,便没碰到其他人。 绝不是刻意躲着余暃他们。 话说,那个叫祝幺幺的女孩,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能被四人保护得那么好,身上一尘不染。 那时,是半夜。 祝幺幺像只偷溜的小狐狸,从凌仙宗的营帐跑到林然身边。 小女孩的眼睛亮得惊人,握着林然的手,稚嫩的声音带着不符合年龄的认真: “姐姐,你的神魂不太好。” 随即便拿出一只毛笔,沾着朱砂,一笔一划在她身上画满了鬼画符。 万桔愿:“……” 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符号,要不是林然没反抗,她都怀疑是这小孩在乱涂乱画。 小孩画了一夜。 她的四位师兄师姐也在周围,嚎了一晚上。 打了一晚上。 哭了一晚上。 愣是因为林然的隐息阵,迟迟没发觉祝幺幺。 等第二天祝幺幺蹦蹦跳跳地跑回去,三师姐才停下扇二师兄耳光的动作。 心疼地看着胖嘟嘟的祝幺幺。 狠话是说不出口的。 “你去哪了?下次想去哪里,记得给三师姐说。” 毕竟,再不说,二师兄就要被她们打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二师兄值班,祝幺幺都会“走丢”。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二师兄裴玄,举着双手发誓: “我就没走神过!我发誓!我当时就低着头想了一秒钟,明天该吃什么魔兽,哪知再一抬头的工夫,小九就不见了啊!!” 祝幺幺也没说,是因为二师兄总喜欢捏她脸,都把她脸捏肿了!(其实是胖的)她才趁二师兄低头的时候,往身上贴隐身符跑的。 祝幺幺甜甜一笑,伸开双臂: “二师兄,不疼,抱抱。” 虽然但是,二师兄还是因为弄丢了她才被打的,那就……奖励一下吧。 裴玄感激涕零,也伸出手: “小九,你不怪师兄把你弄丢了吗?” 话落,二师兄被撞飞。 从天而降的四师姐,一把夺过三师姐手里的祝幺幺,疯似的逃去。 “交给你俩我不放心!小九今日归我!!” 二师兄/三师姐:“……” 裴玄拳头捏的嘎巴作响,他看了一眼同样黑着脸的裴玉,: “老三,这次你来还是我来?” 裴玉做了个请的姿势。 谁不知道老四就喜欢压榨小九给她绘符。 还抠门极了! “哇啊啊!裴灵!你今天死定了!” “……” 万桔愿站在高处,沉默良久,她扭头看向林然: “凌仙宗的人,真的靠谱吗?” 林然还在看着深处的浓雾,久久不语。 风掠过她被画成鬼画符的衣角。 她自顾自开口: “万桔愿,我总感觉……” “这里,要破了。” 黑气漫天飞舞,不停撞击着周围的屏障。 林然离去了,再次冲进兽潮,开启新一轮的厮杀。 万桔愿有些没听明白。 但看着林然用阵愈发熟练的模样,也还是有些吃惊的。 抬手起阵,十道杀阵在眨眼间成型。 这半年,只有林然的进步飞速。 她看着自己掌心,藤灵还缠在她手腕上,休眠中。 不过,听林然说,白淞和安静也陷入休眠了,那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也不知道齐霖玉他们怎么样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有余暃在,估计…… 不太好吧? * “啊啊啊啊!” 澹落肩头扛着昏迷的余暃,湿透的衣襟紧紧贴在渗血的伤口上,每一步都在泥泞中溅起混着兽血的泥浆。 长腿迈出重影。 “余暃,你癫了啊!叫你勾引点兽来,没叫你勾这么多啊!!!” 肩头传来微弱的震动,余暃苍白如纸的脸扯出一抹笑,腿耷拉在地上: “不是你们说的,要干票大的吗……” 天崩地裂,数百双幽绿兽瞳在黑暗中攒动,三人拼命狂奔。 千钧一发之际,无数快撕咬到三人的魔兽忽然脚下踏空,猛地摔进陷阱中。 尖锐的毒刺没入体内。 坠落的魔兽瞬间没了声息,但随着大坑被填满,更多的魔兽踩着同伴的尸体蜂拥而至。 眼看着血盆大口即将吞没澹落的身影,温湫狠狠将手中的被她烧得滚烫的炉鼎丢进那魔兽嘴里。 温湫只感觉手臂抽痛,魔兽的舌头也被滚烫的炉鼎烫的滋滋作响,一股香气飘了出来。 澹落吞了吞唾沫,朝着一处喊得声嘶力竭: “齐霖玉!在不快点,我们要翻车了!!” 与此同时,站在树巅的齐霖玉,双眼紧闭,呼吸几乎静止。 少年周身修长,手腕抬起的瞬间,周身爆发出浓郁的灵力。 白发在灵力漩涡中肆意飞扬,他手持黑剑,随着肌肉绷紧,剑锋划破空气的音爆声如同闷雷般炸开! “澹落,快趴下!” 温湫提醒完,连忙掏出另一个炉鼎,将自己反盖住。 空气发出令人耳膜生疼的嗡鸣,一道半透明的青色剑气撕裂云层,所过之处,空气被压缩出肉眼可见的涟漪。 澹落几乎是本能地护着余暃趴在地上。 “风暴——次元斩。” 齐霖玉话落。 铺天盖地的魔兽扑向地上的两人,仅一瞬,凄厉的惨叫震得人头皮发麻,漫天血雨如同血色瀑布倾泻而下。 空气静止了十秒。 澹落翻了个身,躺在地上,大口呼吸,望着半空中粘稠的血水,他忽然笑出了声。 目光所及之处,远处的密林被剑气绞成齑粉。 “真是……碉堡了。” 澹落抹了把脸上的血水,踹了踹昏迷的余暃: “醒醒,起来修炼了。” 血雾在月光下缓缓凝聚,化作五彩斑斓、这里飘飘那里碰碰的灵。 温湫从变形的炉鼎下钻出来,脸上还沾着兽毛和血污。 望着依旧站在树巅的齐霖玉,她刚想说些什么,就齐霖玉两眼一翻,从树上坠落,狠狠砸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温湫:“……” 三人步履蹒跚走过去,直到探到少年颈间微弱的脉搏,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魔兽爆体死后,空气中的血会凝聚成灵,是温湫率先发现的。 看着昏厥过去的齐霖玉,澹落也有些无语。 他以为这家伙站在树巅上,是在装b呢? 敢情是透支了,动不了了。 “话说温湫,你怎么不去找林然、万桔愿她们一起。” 毕竟,一个女孩子跟着他们,总有不方便的时候。 他们四人也去寻找过林然两人,结果就意外发现…… 她们貌似在若有若无避着…他们? 温湫正修炼的起劲呢,一听这话,笑嘻嘻开了口: “因为……我要是在然然身边的话。” “肯定会被她保护得很好哦。” “那样,我还怎么进步嘛。” 她转头看向远处天际,那里悬浮着密密麻麻的冰锥,折射着冷冽月光,随时准备倾泻而下。 “我不想一直当被保护的那个。” 那双漂亮的眸子看向澹落,她歪头笑得俏皮: “至少,不能当拖后腿的小尾巴啦。” 澹落一阵沉默后,挠了挠脸颊,带着疑惑、不解,缓慢问: “其实,并没有人觉得你拖后腿,毕竟你拿炉鼎砸人的时候,真的很痛,你没发现……余暃和齐霖玉很害怕你吗?” 温湫:( ^_^ )?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7章 我永远选择你 陆易云脚尖刚触碰到地面,一抬头,瞳孔骤然震颤。 远处,林然的身影被血色残阳浸透,素白的衣袍被染红,滴滴答答淌着暗红液体。 她手中的剑正沾着血,地上躺着无数尸体。 都是穿着朴素布衣的普通人。 少女垂眸站在血泊中,沾血的发丝黏在苍白的脸颊上,直到听见响动,她才缓慢抬起头,那双眼眸平静得像深潭,倒映着陆易云骤然收缩的瞳孔。 “你来了啊,陆易云。” 声音像浸透寒霜的刀刃,剑深深插进地里,溅起的泥点在两人衣摆绽开。 “你没看错,是我杀了他们。” 陆易云当然知道这是假的,一眼便猜出这是【分辨】的考验。 他下意识接话,问: “为什么?” “因为他们阻止我完成任务。” “那你的任务是什么?” 林然盯着他,睫毛投下细碎阴影。 许久,她缓缓开口:“我做错了吗?” 陆易云点头。 “那你杀了我吧。” “好的。” 林然闭眼说出这句话时,陆易云掌心的火焰已轰然窜起,灼烧着考验里的“林然”化作点点星光。 “怎么拿这种难度考验干部。” 陆易云甩了甩并不存在的灰烬,他可是在幻月秘境的幻境里,都不知道杀了“林然”多少次。 这关还是太小儿科了~ 【第一次分辨考验——通过】 “拜拜~” 陆易云踏进出现在面前大门,又立马一头钻进另外一个大门。 他可是说到做到,不浪费一点时间。 即使,他很快。 也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从十二关通过。 直到,走出最后一道门,陆易云罕见的松了口气。 一抬头,望着直插云霄的陡峭山峰,陆易云沉默、气愤、发疯,试图踹飞脚边石子,然后没踹动,摔倒在地。 “……” 躺在地上,吐出嘴里的泥,这一刻,他很想罢工,撒手跑路。 但一想到,自己回来这么一趟,吃得这么多苦,不就是为了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陆易云骂骂咧咧上了山。 一爬便又是三百六十五个日夜。 “……靠!出去不把那九个死老头胡子拔了!我不姓陆!!” 陆易云气势汹汹吸干了整座剑山的灵气。 一举突破至筑基九阶。 半步金丹。 还顺带拔出位于山巅,金光闪闪看起来就不凡的大宝剑。 “以后,你就叫旺财!” 陆易云拍了拍大宝剑的身子,大笑。 “老王从现在开始,你改名叫剑来!” 陆易云没忍住“哼哼哼”笑出了声。 一想到以后,他喊旺财,别人低头找狗的时候,他的剑就已经囊上那人的腰子。 一喊剑来,别人就抬头寻剑时,老王……哦不对!剑来就咬上他们屁股! 他!就!很!想!笑! 少年张狂的笑声惊飞满山飞鸟。 泡完祖池,不等几个老祖宗啰嗦他,陆易云便自顾自跑了路。 回到祭坛,陆易云一骨碌爬起,不等九位长老来对他嘘寒问暖,他就迅速放了把火,烧上他们胡子,踩着大宝剑大笑离去。 回宗门的路上,陆易云甚至在河边洗了个澡,换上衣物。 这才发现裤子小了。 三年时间,陆易云已经长成肩宽腿长的青年。 以前的衣服已经完全穿不下了,特别是裤子,他艰难地扯了扯裤缝,脚踝露出一大截。 好勒呐…… 但管不了那么多咯~ “林然,你准备好被哥,闪爆双眼了吗?!” 陆易云对着河水整理发冠,却在踏入灵城的瞬间愣住。 记忆中的繁华街道如今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血腥。 他以为自己走错路了。 在废墟周围逛了几圈,还是没找到灵山宗地界。 “……我这是迷路了?” 直到一声熟悉的剑鸣划破天际,陆易云猛地抬头,脸色骤然巨变。 头顶的人,一身血衣湿漉漉贴在身上,长发随意挽着,一张漂亮且熟悉的脸上,挂着阴郁、疏离。 那人本能地低头,四目相撞的刹那,两人同时神情恍惚。 剑尖微微颤抖,而陆易云甚至能看见她睫毛上凝结的血珠。 就在这失神的瞬间,破空声骤起,一柄长剑狠狠刺入那人左肩。 陆易云蠕动了一下嘴唇,看着熟悉的面容逐渐清晰,他感觉呼吸都快被生生掐住。 其实,回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 和林然的久别重逢,会是什么样的? 是一见如故。 还是会变得陌生。 她会不会都已经忘了自己呢? 或者,她身边会不会已经有其他人了呢? 但打死他也不敢相信,是林然被无数人追杀。 几乎由不得他思考,周身灵力化作怒潮,陆易云御剑而上,一把将刺伤林然的那人拍飞,心疼地扶住林然。 “你……怎么样?” 陆易云的声音发颤,目光描摹着眼前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她长高了,更漂亮了,曾经毛茸茸、可可爱爱的兽耳也消失不见了。 唯一不变的是,她依旧很瘦。 可是明明是熟悉的脸,为什么现在看起来却那么疏远? 反应过来的林然挣脱开陆易云的手,退后两步。 剑横在身前,脸上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来了啊,陆易云。”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就只是这句话吗? 林然? 话音未落,破空声四起,数十道剑光将他们团团围住。 陆易云横在那群人面前,阻止他们前进。 人群当中,陆易云甚至看见了万桔愿和齐霖玉的身影,还有…… 灵山宗的大家。 两人显然也是认出了陆易云。 甚至不需要陆易云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就红着眼上前,一字一句开口: “陆易云,林然在历练山杀了余暃和温湫。” 一句话,让陆易云浑身一僵。 “她还杀了我村子三百八十口人!妇孺孩童,就连还在襁褓中的孩子,都一个没留!!” “师弟……让开吧,林然杀了大师兄,今日她必须死。” “陆易云,我们大师姐,最后关头都在保护百姓,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林然杀了,你让我如何甘心。” 无数人控诉着林然罪行,说着她有多罪大恶极。 记忆突然闪回两年前的祖池,同样是林然站在血泊中,同样是让他抉择对错。 当时的他,几乎没有犹豫便杀了“林然”。 那现在,他会杀了林然吗? 蓦地,他想起那个“林然”说“杀了我吧”的模样。 陆易云只觉耳膜轰鸣,机械地转头看向林然,沙哑着声音,问: “……为什么?” 林然没回应。 齐霖玉却红着双眼,咆哮道: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也想知道啊!!” 万桔愿吸了一下鼻子,强迫自己冷静,她盯着陆易云,语气冷得可怕: “陆易云,滚开。” 可始终,陆易云却依旧站在林然身前,低着个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不到林然回答,他也凭一己之力,拦住冲上前的所有人。 陆易云缓缓抬起手,手心的六芒瞳霍然睁开,无数兽骸从虚空中踏出。 老王站在陆易云身前,嘶吼咆哮。 “呵……” 低沉的笑声从陆易云嗓间挤出,他猛地攥住林然的手腕,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 他缓慢回身看向万桔愿等人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眼神变得无比冷漠、阴沉。 周身戾气几乎化作实质,灵力在空气中爆炸。 无数身影被炸的猝不及防,从空中坠落。 “想要杀她,就先灭我。” 不止万桔愿她们震惊,就连林然脸上也挂着意外,她下意识挣扎着想要抽回手,却被陆易云握得更紧。 望着固执的身影,林然疑惑问: “为什么?” 陆易云低头看她,喉结动了动,却发现所有想问的话都卡在喉咙里。 林然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辩解,只有淡淡的释然,仿佛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我犯了错,你不该站在我身边的。” 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诛心。 “你应该杀了我。” 我应该杀了你。 “没事的。”陆易云已无心分辨对错,他收紧掌心,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传来。 “我和你一起。” 即使你犯了错。 这就是我的选择。 比起真相,我更想在此刻,握住你的手。 陆易云将林然护在身后,挡住那些充满仇恨与愤怒的目光,轻声安抚道: “别怕,我来了。” 他永远坚定选择林然。 不问理由。 濒死之际,他努力撑开沉重如铅的眼皮,只能看见林然不断张合的嘴唇。 “你说什么?” 他艰难地凑近,嗅到她发间熟悉的香味。 “为什么?” 林然的声音在他耳畔破碎: “我们不是才相识半年吗?” “为什么,都分开了这么久,你还要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到底是为什么?” “陆易云。” 陆易云想要回答,喉间却涌出大片腥甜,瞳孔开始涣散。 他费劲勾起唇角,头深深埋下,呼吸停止。 是啊。 到底是为什么呢? 林然。 …… 【第一次分辨考验失败】 【第二次分辨考验开始】 血色的提示在眼前炸开,陆易云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他最后一次收紧手臂,在黑暗彻底吞没意识前,他才明白—— 那些自以为成功的“突破”,不过是祖池精心编织的骗局。 他从来就没有从祖池出去。 怪不得他始终想不起另外十关的内容。 怪不得长老这么轻易就放他离开。 黑暗里,陆易云再次掀开眼皮,眸子里盛满了泪水。 他跌跌撞撞向前走,却依旧是熟悉的场景。 林然、血泊、尸体、抉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一次,他不再思考,不再抉择,从头杀到尾。 失去分辨能力的他,第二次失败得更快。 【第二次分辨考验失败】 【第三次分辨考验开始】 “……” 当第七次失败的提示炸响时,陆易云蜷缩在满是裂痕的地面上,剧烈喘息震得胸腔发疼。 少年的精神快要崩溃。 “究竟……怎么才能出去。” 他又选错了吗? 又来再来一次吗? 又要重来一次吗? 那这次结束后,还会有下一次吗? 他要怎么才能确定,自己出没出去呢? 分不清了。 他真的快分不清了。 他要怎么做? 他该怎么做? 他—— 真的能从这里出去吗? 理智骤然崩塌。 陆易云双腿一软,猛地栽倒,脸趴在血泊里,混乱的意识终于在这一刻消散。 抱歉啊林然。 我好像出不去了。 【考验族子陆易云已失去意识】 【第七次分辨考验中止】 * 四道身影踏着虚空而来,陆清渡指尖的清心符亮起柔和光晕,她出现在陆易云身旁,将符纸贴在陆易云额头上。 “陆厌,你做过头了。” 她不认同开口,手也盖在陆易云头颅上,安抚那快要断掉的理智,“他才15岁。” “哼,骄傲自负、目中无人、不尊重长辈、满身戾气的小鬼,就该给点教训,况且,陆家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当年我们被扔进祖池的时候,也才10岁啊,我们可没这么多眼泪流!” 陆厌抱着手,一脸不悦。 “搞半天,陆良要见的就是这种小鬼?光是【忍辱】就耗了半年,也太浮躁了,我好歹只是将他在【分辨】里的时间拉长了,又不是真让他熬了三年。” 才三个月而已。 “怎么样,他是不是被【种蛊】了?” 陆厌自信勾唇。 “……对。” 看着陆厌这副模样,陆清渡非常不爽,更不爽的是,他居然猜中了。 “果然如此!”陆厌扬起下颌,唇角勾起得意的弧度,“我早说他性情突变必有蹊跷。” 在陆易云进入祖池,他们便看完了他全部记忆。 明明在加入灵山宗之前,还是满心暴戾、漠视生死的少年。 怎么会突然就变傻…… 变了个性格。 “人格已被重塑。”陆廷深指尖划过少年眉心,眸子微凝,“要不要请良哥直接解蛊?” “不必。”苍老的声音自天空响起。 “解开并不能解决根源问题。” “他是因为陆尘那孩子的死,加上家族的不作为,才变成那副性格的。” “那蛊……倒不是坏事。” 陆厌听到陆良的声音,神色骤变: “他都已对施蛊者产生无意识情感依赖了,还不算坏事吗?万一某天那个女孩成为为祸一方的……这蠢小子怕是也会直接投敌。” 闻言,陆良的声音沉默了一下:“一方死亡,蛊自然会解除,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不必花费多余的力量去解除。” “况且,你们不是都感受到了吗?” 五道目光同时聚焦在陆易云肩头—— 那里悬浮着一缕若即若离的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那丫头,快死了。”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8章 你赢了 “走吧,听陆良的。” 陆清渡刚站起身,一只滚烫的手如同铁钳般牢牢扣住了她。 陆清渡身形一僵,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一旁的陆厌和陆廷深,两人脸上皆是藏不住的惊愕。 在短暂对视后,陆清渡缓缓垂下眼帘,朝那只禁锢她的手看去。 映入眼底的,是一张沾满泥污的脸,陆易云半张脸上全是黑褐色的泥渍,他的黑眸里,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血丝。 整个人从内到外,透着一股癫狂的气息。 陆清渡下意识想要挣脱,腕间的桎梏却愈发收紧,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的骨头碾碎。 她皱眉,虽然小辈伤不了她,但这行为无疑是越界了。 陆易云狠狠吐出一口气,一步步艰难爬起,待完全站直,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黑眸,直直地盯着众人。 “呵……终于……让我逮到你们了……” 嘶哑的声音从少年口中溢出,他低沉的笑着,胸腔随着笑声剧烈起伏。 陆厌不满,“你在笑什么小鬼?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拽着的是谁?” 话落,笑声戛然而止。 陆易云缓缓将目光施舍给陆厌,那阴狠的眼神,让陆厌仿佛中又看见了没被【种蛊】前,浑身布满尖刺和锐气的陆易云。 解除了? 是蛊解除了? 那女孩死了? 还不等他多想,陆易云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管你们是谁。” 他嘴角挂着疯狂地笑意,张开手。 掌心的六芒瞳闪烁,在众人没反应过来之际,猛地睁开! “我可不管你们是谁!” 一瞬,在陆易云身后,空气被撕裂,无数兽骸拼命冲出。 老王首当其冲,张开血盆大口试图咬下陆清渡,刹那间,陆清渡将右手虚化,成功从陆易云手中脱离。 陆厌郁闷极了,看向她: “被小辈抓住,你完蛋了。” 老王横亘在陆易云面前,仰头发出一声震天的嘶吼,声音满是警告,兽骸们站在陆易云身后,气势汹汹。 看着四人,陆易云的思绪又开始不受控制混乱了,他狠狠咬着舌尖,强迫自己清醒。 鲜血不受控制从嘴角流出,而此时,众人这才惊觉,陆清渡腰间的佩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陆易云手中。 陆厌刚想嘲讽,毕竟他们身为虚影,剑又怎能威胁到他们? 可下一秒,陆易云的动作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陆易云将剑架在自己脖颈上,脸上挂着阴恻恻的笑容。 “你先闭嘴。” 他的声音冰冷,剑刃一点点压向动脉,皮肤被划破,鲜血缓缓渗出。 “你想逼疯我,让我分不清现实,是吧?” 陆易云目光扫向众人,呼吸也开始变得艰难。 “我听不懂你们说的【种蛊】,也不知道你们说的重塑人格是什么意思。” 鲜血顺着少年脖颈流下。 他张开唇,一字一句道: “但,我就是我,我恨你们、恨陆家、恨圣城的所有人,什么叫我变成那样的性格,要知道……是你们造就了现在的我。” “还有,什么叫我对别人产生无意识情感依赖?在之前的五年间,在我哥死的五年间,有人关心过我吗?有人教我修炼吗?有人告诉过我该怎么复仇吗?有人教导过我该怎么和别人相处吗?” “我爹娘因为我哥的死,意志消沉照顾不到我,我理解,但你们呢?你们这些所谓的老祖宗,不为我哥报仇,反而躲在这里,甚至还怪我哥拖累了家族,浪费了资源。最后,灰溜溜的从圣城搬到中州,你们不觉得好笑吗?” “这半年来,和林然的相处,让我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舒适,她从不过问我以前发生了什么,也不在意我对沈鹤归做了多么恶劣的事,她……” 陆易云感觉到鼻子有些不受控制酸酸的。 “她只关心我是不是受了欺负,想帮我揍回去。” “她让我知道了,真正的朋友,是无需分辨是非对错的,只要回头,便永远有个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这方。但如果你们执意要改变我,要磋磨我,要将我逼疯,要让我成你们心目中的模样……” 话音未落,在陆厌惊恐的目光中,陆易云猛地将剑狠狠刺入体内。 血顺着被穿透的剑尖喷涌而出,滴落在地,然而,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又笑着将剑拔出,狠狠丢向一旁。 血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那我宁愿死。” 消瘦的身影,无力向后仰去。 “小鬼,你疯了?!” 陆清渡等人疾步上前的动作骤然僵住。 看着陆良稳稳接住摇摇欲坠的少年,众人纷纷垂下头。 “老祖。” 陆良掌心贴着那不断渗血的伤口,灵力探查下,心如坠冰窖—— 这一剑贯穿心脉。 陆易云,是真想死。 “你不想为你哥报仇了吗?”他俯身问。 一听这话,陆易云黯淡无光的瞳孔深处泛起一丝涟漪,长睫轻颤着阖上,气若游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报什么仇?他又没死。” 那个赶在林然之前救下他的浪人。 那个因为他说污言秽语,把他往死里打的浪人。 还有那个,跑来送塑骨花,狠狠宰了陆舟楫一笔的老头子。 不都是陆尘吗? 脸是假的,可那独属于陆尘的气息,那刻在骨子里的气质,怎会被轻易掩盖。 那让陆易云忘不了的,只属于哥哥,揍人的滋味。 以前,每当他把陆尘惹急了,都会被摁在地上痛扁自己的屁股。 在秘境,他还问了浪人两遍。 “你是谁?” 他哥也有点蠢,不随便编个身份来骗他。 就只用一种快哭了的表情看着自己。 那模样,让他想不怀疑都难。 即便面容陌生,可那若有若无眼底的温柔,那举手投足间的习惯,无一不在诉说着真相。 血沫从他唇间溢出,咳嗽声里混着破碎的笑声。 陆良凝视着少年逐渐涣散的目光,轻声问: “你在笑什么?” 陆易云安静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瞳孔逐渐失焦。 “笑我…到最后…都没能再看一眼哥哥的脸…” 恍惚间,连记忆中哥哥的轮廓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陆良沉默许久,最终是叹息一声。 随着场景的扭曲。 猝不及防下,陆易云摔进滚烫的池水里。 鲜血染红了清澈的池水。 “你不会死,也不能死。” 陆良的声音穿透水汽传来。 “陆易云,你赢了,你赌赢了。” 拿死逼他露面。 再逼他说出一切。 最后,赌自己不会放弃他。 陆易云慢慢沉底,意识飘远。 陆良的声音还在继续: “我现在就告诉你,当年家族为何不为陆尘出头。” “他是百年难遇的天才,五岁踏道,六岁炼气,八岁筑基,十五岁结丹,这样的天赋,本该是家族最耀眼的星辰。” “可五年前,他突然告诉我们,他会死,但不会完全死去。让我们不要为他报仇,甚至连圣灵学院都不必追究。” 池水突然剧烈翻涌,陆易云不受控制地被一股力量拽出水面,胸口的伤口已经痊愈。 抬眼望去,陆良立于对岸,身后蒸腾的水汽如同翻涌的云海: “听好了,灾难即将降临,人间…很快就会不复存在。” “这些年,家族搬到中州隐忍、蛰伏,就是为了以最好的状态,迎接那场浩劫。” “当灾难真正降临时,我们会拼尽一切,散尽最后的魂魄,为人间,搏一分生机。” “……”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59章 跑 林然又被灵兽绑架了。 是的,又。 垂首看着脚边快被自己踹死的灰狗,和破掉的指尖,竟和当初被白淞咬的地方,分毫不差。 “解开。” 林然单膝跪地,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住灰狗下颌,指尖凝着灵力。 灰狗湿润的琥珀色瞳孔猛地收缩,喉间发出威胁的低嚎。 可它刚扬起獠牙就被一把丢在地上,鲜血从它口中涌出。 林然再次重复:“我说——解开,我不需要灵兽。” 剑尖抵住它喉管,寒芒映出她眼底翻涌的杀意。 灰狗兽眸阴沉沉的,它刚准备龇牙反抗,就又被一脚狠狠踹到树上。 它瘫在枯叶堆里抽搐,喉间发出濒死的呜咽。 万桔愿站在林然身旁,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本书。 【驭兽师百科全书】 ——是她赶在季空大师兄发癫乱砍山峰的上一秒,去藏书阁抢的。 还好当时任老……也就是青冥子不在。 她翻得极快,就在林然快要一剑刺穿灰狗的同时,她连忙开口: “林然,你先别急,先搞清楚这只狗和你签的是什么契约,不然你杀了它,自己又受重创就不划算了。” 林然单方面殴打灰狗的手一顿。 “不过,我听你说,你和白淞的契约,也是白淞主动绑架的你吗?” 万桔愿的目光,若有若无放在林然头顶的兽耳上。 怪不得那兽耳一直没消。 林然始终没有放下防备,和白淞彻底相融吗? “契约分六种,平等契约、主仆契约、共生契约、血契、临时契约、寄生契约。” “你和白淞的情况,血契、寄生契或者临时契都有可能......” 万桔愿将书递了过去。 林然垂眸看向书页。 血契—— 特点:精血为媒介,强制控制。 用途:快速建立联系。 风险:灵师精血消耗大,若强制灵兽签契,灵兽可能因怨恨反扑。 寄生契约—— 特点:灵兽寄生在灵师体内(如丹田、灵宫)。 用途:灵师共享灵兽天赋,灵兽汲取宿主灵力成长。 风险:灵兽失控可能夺舍宿主。 临时契约—— 特点:短期合作,时限到后自动解除。 用途:灵师共享灵兽天赋。 风险:约束力弱,灵兽可能中途背叛。 记忆里,白淞咬穿她指尖的疼痛突然清晰起来,丹田处蛰伏的灵力也开始躁动。 林然沉默了许久,想要掐死脚下灰狗的情绪,猛然增长。 这种不受她控制的感觉,太不爽了。 万桔愿再次拦下,她掏出手上沉睡的藤灵,将奄奄一息的灰狗缠得严严实实。 “别冲动,我帮你看着它。” 主要还是怕这灵兽和林然签契的是同生共死。 林然深吸一口气,将杀意压回丹田。 万桔愿走在前方,忽地,她停下脚步,微微偏头看向林然,浅色的眸子带着疑惑。 “你怎么了,今天这么浮躁?” 她没惹林然不高兴吧? 闻言,林然微不可察的顿了一下,缓缓抬脚离开。 “没事,该出去了。” 九个月,筑基九阶,已经很快了。 她该好好凝实一下了。 才能在结丹时,好好迎接天雷。 况且,在这灰狗出现的同时,历练山内的臭味,也越来越浓了。 看着缩在灵宫内,沉睡的白淞,和飘飘荡荡,一直试图出去的恶愿,林然心中的不安感愈发浓烈。 * “温湫,该走了。” 澹落斜倚在老树上,衣袂被穿林风掀起,“余暃说万桔愿突然联系我们,问我们要不要出去。” 溪边,温湫闻言停下擦拭炉鼎的手,杏眼微眯,抬头疑惑问: “是然然要结丹了?” 澹落怔愣片刻,眼底浮起诧异:“你咋知道?” 温湫狡黠一笑,指尖绕着垂落的发丝勾回耳后 ,将炉鼎塞回储物袋。 “不然,我想不到出去的理由。” 两人并肩朝着营地走去,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声响。 以往,他们将这一片的魔兽群清理干净后,一日便会孕育出新的魔兽。 但不知道为何,这才整整两日过去,一点魔兽的影子都没看见。 澹落忽而感慨: “没想到,你反而是我们中进步最快的。” “短短九个月,便从筑基一阶跃至筑基三阶。”他语气中带着几分自嘲,“我卡在筑基三阶许久,就连齐霖玉都已经筑基四阶了,林然甚至都要结丹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别着急……”温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本是安抚之意,结果没收住力,“嘭”的一声,一把将人拍进地里。 她有些尴尬地缩回手,“……我们还年轻,抱一丝哈。” “……没关系。” 澹落吐出嘴里的泥,默默爬起。 刚回到营地,就见齐霖玉盘腿坐在地上,还在修炼。 “你都这个姿势两天了。”澹落吐槽。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温湫环顾四周,疑惑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余暃呢?”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 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从林间冲出。 澹落刚要开口提醒余暃慢些,毕竟后面又没鬼追他,却在看清来人模样时,脸色瞬间煞白。 余暃……怎么浑身是血? 此时,他们离余暃都还有些距离,有些看不真切余暃的表情,就只见他怀里像抱着什么。 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一个重物突然被抛来。 澹落本能地借力跃上树梢,稳稳接住。 那是一个只剩一口气的小孩。 ——祝幺幺。 澹落僵硬的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抬头,只见余暃弓着身子,一只黑褐色的手臂从他胸膛穿出,手臂上布满恶心的脓包。 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余暃剧烈地颤抖着,嘴唇哆嗦着,口中不断涌出鲜血。 与此同时,齐霖玉睁开双眼,就看见,无数土墙拔地而起。 “咚”的一声,余暃的身躯重重摔落在地。 在意识消散前,在土墙快要闭合前,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头,冲着齐霖玉声嘶力竭地喊道: “——跑!!!” 随着余暃倒下,一个怪物缓缓现身。 它头顶生着四只扭曲的犄角,脸上密密麻麻分布着八只眼睛,三张嘴巴同时张开,左脸满是狰狞,右脸却挂着戏谑的笑。 六条手臂随意摆动着,其中一只正捏着余暃还在跳动的心脏,浑身血红色的脓包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怪物打量着四周的土墙,忽然咧嘴露出尖锐的獠牙,模仿着余暃的声音,笑声混着哭声,尖啸着: “快跑吧!” “快跑吧!!” “快跑吧!!!”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0章 看不清了 众人呆立当场,瞳孔里倒映着地狱般的景象。 呼啸的罡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将所有人的呼吸都冻结在喉间。 连闻声匆匆赶来的万桔愿也不例外。 她还未来得及看清周遭状况,便见一道人影疾掠而回,下一秒,怀中已多了个人。 ——是齐霖玉。 “跑,快跑!” 林然喝声骤然响起,霜云立即飞扑过去,轻拍澹落,示意他跟上。 她的反应很快,在刚瞥见余暃尸体的刹那,便一把扛起温湫,拎起齐霖玉,迅速撤离怪物的攻击范围。 万桔愿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人还沉浸在混乱之中,她机械地挪动脚步,耳畔嗡嗡作响,本能地抬脚跟上林然。 她……是看错了吗? 那个倒下的人…… 一定,不是余暃吧? 然而,那道仓促筑起的土墙,根本没能为众人争取到哪怕一秒的喘息,顷刻间便轰然崩塌。 这一次,万桔愿终于看清了。 余暃趴在地上,胸口处空荡荡的。 血从他破开的胸口不断流出,将地面浸染成猩红。 破损的内脏,满地都是。 他死了。 余暃死了。 他再也不会爬起来啰嗦她了吗? 怪物喉间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吞下心脏的瞬间,身影已瞬移至林然身后。 温湫的眼泪还挂在脸上,感受到一股罡风从头顶划过,她几乎是下意识就祭出炉鼎。 紫色幽光闪过,她爹爹花重金买的上品炉鼎,如脆弱琉璃般寸寸崩裂。 脸颊忽然传来温热感,手里也空空荡荡的。 炉鼎残骸脱手的刹那,温湫呜咽一声,将林然撞到一旁,两人同时身形一歪,从空中坠了下去,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那怪物的第二击。 漫天紫火腾空而起,将怪物伸来的手臂灼烧得青烟直冒。 林然捂住温湫不断颤抖的眼睛,灵力在脚下炸开,再度提速。 她瞥了一眼失神的万桔愿,唤了声: “万桔愿,没事的。” 她没有劝她冷静。 因为,任谁看见至亲死在自己面前,也冷静不了 。 回应她的,只有霜云撞击怪物时传来的闷响。 霜云一次次碰撞怪物,试图想让它减缓一下速度。 可始终无济于事。 眼看着那怪物一只手臂快要抓住林然,温湫浑身一颤,硬生生将最后一个炉鼎丢了出去,扛住那怪物的手臂。 碰撞发出的气浪险些将众人掀飞。 “余暃已经死了。” 万桔愿忽然开口,垂下眼帘,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我知道。” “分开吧。”林然迅速调转方向,带着温湫,朝着一个方向跑去。 澹落咬着牙,抱紧怀里昏厥的祝幺幺逃向了另一侧,他没有剑,会拖累林然的。 齐霖玉仿佛失了魂一般,什么都听不见了,他直勾勾地望着瘫倒在地的余暃,脑海乱成一团浆糊。 啊,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上一秒,还在他身边,问他要坐多久,要修炼多久,晚上要吃什么,明天要吃什么,以后打算找什么性格的道侣的人…… 怎么突然就躺在地上了? 余暃他这是怎么了? 他什么时候学会开这种玩笑了? 为什么……我怎么离他越来越远了? 万桔愿哽咽着,扛着神情呆滞的齐霖玉拼命奔逃。 狂奔中,她才惊觉身上黏腻的血渍,右臂以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是方才炉鼎爆炸时飞溅的碎片吗? 还是土墙崩塌的石块? 她记不清了。 刺骨的剧痛从手肘蔓延至脊椎,却敌不过胸腔里翻涌的悲怆。 万桔愿只能死死箍住怀中僵硬的躯体,指甲深深掐进皮肉里。 “冷静……万桔愿……要冷静。” 她机械地重复着,下唇早已被咬得鲜血淋漓。 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奔涌而出,模糊了视线,咸涩的滋味混着铁锈味在舌尖炸开。 余暃死了…… 哥,他死了啊…… 曾经,她因为嫌余暃啰嗦。 所以才一直躲着他,避着他。 可她…… 不想要他死。 齐霖玉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瞬间开始疯狂挣扎。 他想要回去! 他必须回去! 余暃还在那里啊! 他想要嘶吼,想要挣脱束缚,想要万桔愿放他回去,苍白的嘴唇翕动着,却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齐霖玉喉间终于挤出嘶哑的咆哮。 他努力伸手想去够到余暃,可为什么越来越远了。 为什么他离余暃越来越远了?! 片刻,齐霖玉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崩溃悲鸣起来,无力的双手不停地捶打着万桔愿。 少年的声音突然化作凄厉的哭喊: “余暃!!!!” “余暃!!!!!” “放我回去!放我回去啊!万桔愿你没看见吗!余暃还在那!余暃他还在那啊!” “我要去救他啊!我们要去救他啊!!他会没事的!他会没事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当余暃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转角,齐霖玉的嘶吼骤然戛然而止,化作绝望的啜泣。 万桔愿感觉有液体滑进嘴角。 是泪是血,她已经分不清了。 齐霖玉安静待在万桔愿身上,一动不动,他眼眸低垂,睫毛上挂满了泪。 “……齐霖玉。” 万桔愿低头望着怀中失魂落魄的少年,自己的泪水也随之坠落,滚烫的泪珠砸在齐霖玉苍白的脸上。 “哥,死了。” “……” 腥风裹着腐臭扑面而来,林然望着那道如影随形的狰狞身影,心跳几乎停滞。 她猜的果然没错。 这怪物果然是冲她来的。 是那只灰狗引来的,还是白淞? 林然刚扬起手臂,准备将温湫掷出去。 毕竟,摔伤总比死掉好吧。 然而下一秒,怀中的少女如溺水者般死死缠住她的手臂,眼泪大颗大颗流下。 “我不要……”温湫的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子,“我不要走……我不要看着你死……” 林然凝视着那张沾满泪痕的脸庞,近在咫尺的怪物嘶吼声,震得耳膜生疼。 半晌,她应了一声,抬起手,指尖抚过温湫凌乱的发丝。 就在温湫眼中燃起希望的刹那,却忽然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一张禁锢符箓,不知何时贴在她脑门上。 林然垂下头,温湫也跟着垂下眼瞳,眼睁睁看着那双熟悉的手,一下又一下掰开自己的手指。 风声呼啸而过。 空中,温湫的眼睛,彻底被泪水包裹。 她迫切地想要看清林然此刻的模样。 想要看清林然是不是还有要嘱咐的话。 可看不清了。 她什么都看不清了。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1章 二六幺 怪物腥热的呼吸几乎灼到面门。 被拍飞的霜云尚未落回主人掌心,就又被呼啸的罡风,吹得在空中打转。 灵宫内,恶愿还在摇着昏睡的白淞哭嚎。 灵宫深处也乱成一锅粥,澹明悟他们很吵,一直在叽叽歪歪的给林然出主意。 听着那些不切实际的馊主意,林然索性将整个灵宫屏蔽了。 白衣少女凌空而立,狂风撕碎夜幕,衣袂翻飞间,祝幺幺用红色朱砂绘制在她身上的安魂符在风中扭曲。 月光爬上她扬起的指尖,手背上的月牙印记泛起微光。 怪物喉间溢出的狞笑。 无数中阶阵法在起的瞬间,就像蒲公英般被轰然拍碎。 林然垂眸默数着流逝的时间,看着几道白光抵达出口。 她抬手抹去脸颊上温热的鲜血,那是温湫替她挡炉鼎碎片,而溅出的血珠。 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完整倒映着怪物可怖的模样,霜云剑倒飞而回。 这份超乎寻常的平静,让怪物心中泛起一丝荒诞的不安。 它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六只竖瞳微微眯起,三张血盆大口开合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嗒声。 “嘿嘿嘿,那群狗东西骗我,说这里早就没有虫子,那这是什么嘛~” 腥风裹挟着腐肉气息逼近,林然甚至能清晰看到它獠牙上凝结的绿色黏液。 怪物突然深吸一口气,喉间发出兴奋的嘶吼: “你……身上还有那位大人……的气息!大人!您听得见吗?!我能吃了您吧!我能吃吧!!” 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焦黑的土地上,瞬间腾起阵阵白烟,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 六只竖瞳同时泛起血芒,三张嘴巴交替发出癫狂的怪笑: “我们……来玩游戏吧?” 林然静静站在原地,分毫未动。 她的沉默似乎激起了怪物更多的兴致,怪物眯起其中两只眼睛,剩下四只瞳孔收缩成针尖状: “让我想想……就玩刚刚的追逐游戏吧!我追,你逃。若是被我抓到,就只有死哦~” 怪物语调轻快。 “给你一分钟躲起来~” 话音未落,林然已化作残影掠出。 看着那道淡淡的残影,怪物左侧的面孔因暴怒而极度扭曲,脸上的脓包接连迸裂,黑绿色的汁液喷涌而出,散发着恶臭。 “你竟敢犯规!我还没下令,谁准你动的!!” 它刚要抬脚追赶,整片天空突然被阴影笼罩。 抬头瞬间,直径百丈的冰球裹挟着刺骨寒意轰然坠落,所过之处,空气凝成霜雾。 林然在冰球落地前掠进树林,可摧枯拉朽的气浪比预想更快。 轰鸣声中,半边森林被冰球夷为平地,狂风卷起巨树拔地而起。 林然抱住树干,却被狂暴的冲击波狠狠撞在树上,喉间腥甜翻涌的同时,她将回灵丹囫囵咽下。 混乱的灵力在经脉中翻涌如沸。 刚刚那招,几乎耗光了她筑基九阶的灵力。 在这里结丹吗? 林然随风飘荡,任由气浪将自己推向透明屏障,望着冰渣纷飞,怪物慢条斯理抖落肩头冰晶,发出嗤笑。 这怪物……元婴之上,化神之下。 “至少天雷可以帮你拖延到那位尊者进来!”澹明悟还在催促她结丹。 林然后背紧贴着看不见的屏障,望着怪物眨眼间跨越数十丈距离。 “不,还不行。” 现在结丹,绝对会失败。 况且,她结丹的天雷还不一定拖的住这个怪物。 长满脓包的巨手即将触及她咽喉时,渐离的声音在灵宫炸开: “就是现在!” 林然敛下眉眼,霜云化作流光洞穿怪物胸口。 那是她眼睛能看见的,唯一一个闪着红光的部位。 剑刃没入的瞬间,怪物赫然消失在原地。 林然未作停留,提剑便朝出口奔去。 这还是她在万桔愿险些命丧兽口的时候,将人不小心送进了幻月秘境。 但不能待太久。 因为待久了,渐离就要一直抱怨这,抱怨那了。 灵宫深处再次传来渐离咬牙切齿的声音,还有怪物的嘶吼的声音。 “它果然——和我们是一样的!它也是天道的产物!它来自另外一个秘境!!” “林然!我们要困不住了!它存在的秘境维度更高!幻月开始排斥它了!!” 他们倒可以强制将怪物留下来。 但后果就是,秘境会承受不住这怪物散发的能量炸开。 林然也会被炸成齑粉! “来了!快躲开!!” 几乎是渐离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然已经抵达出口,可等待她的,依旧是屏障。 出口并没有打开! 她本想将怪物直接送到夏果面前,看来是不行了! 林然狠狠一咬牙,感受到身后被丢出来的怪物,它胸口红光依旧跃动。 霜云猛地掷出,再次插入怪物体内。 细微的“咔嚓”声混在风声里。 还不等她细听,林然被掐住脖颈的力道打断。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怪物残缺不全的面孔近在咫尺,半边头颅不翼而飞,剩下的四只瞎眼汩汩冒着黑血,两条断臂处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有意思,有意思......” 它腐烂的嘴唇几乎贴上林然耳畔,“原来你就是......” 话音戛然而止。 那怪物钳制林然手臂的手,突然落在地上。 刹那间,林然被创飞出去。 她被迫在空中翻转两圈。 原本差点捅入怪物胸口的霜云,也脱手坠地。 飞速掠过的澹落俯身拾起霜云剑,一路飞沙走石,试图接过空中的林然,结果就被稳稳落地的少女一脚踩在脸上。 空气凝固。 澹落捂着脸:“……” 看着林然,他忍着脸颊的痛问: “你没事吧?” 林然盯着他,良久,表情也有些无可奈何: “你怎么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回来添乱来了。 她不着痕迹地将被撞脱臼的左臂复位。 二人的目光同时转向那怪物。 此刻的它宛如雕塑般僵立原地,死死盯着自己断裂的手臂,周身弥漫着诡异的死寂。 澹落道:“出口没打开,温湫和那个小女孩被我放在山洞里了。” 话说,温湫当时砸在他面前时,他都差点吓死了。 不过,还好人没事。 就是头破血流了而已。 林然应了一声,接过澹落丢来的霜云,转身再次逃去。 “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不动了,但还是先远离吧。” 澹落跟在她身后,“来都来了,我能做些什么?” 林然没回头,但灵宫内的澹明悟却叫得格外大声。 “林然!教他【斩仙七剑】!” “我教过你的!那是我澹家绝学!他肯定能学会!”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2章 二六二 林然耐心地演示两遍,澹落却依旧满脸茫然,眼中尽是不解。 “啧。” 林然眉头紧蹙,不耐烦的神色愈发明显。 与此同时,灵宫里的澹明悟急得跳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他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地喊着: “林然!我弟没有【破界之眼】!你跳过一、二式,直接教他第三式,他怎么可能学得会!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般天赋异禀,看一遍就能掌握?!” 林然:“……” 而澹落盯着那似曾相识的招式,差点脱口而出:“爹,你是不是把林然夺舍了?” 好在他也觉得太荒诞,将这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林然率先打破沉默: “我做了个梦。” 澹落:“嗯?” “梦里,有个人教了我这套剑法。” 澹落:“!” “他还托我给你带句话,‘放弃复仇,澹俟落已经死了,好好当你的澹落’。” 此言一出,澹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突然,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紧紧抱住林然的大腿,声泪俱下地喊道: “爹!真的是你吧!绝对是你吧!你怎么能夺舍了别人的身子呢?快出来啊!这样不行!这样不好!我怎么能放弃复仇?我怎么放弃复仇啊!你们一夜之间全没了!为什么就只我一个人活着啊!” 看着鼻涕蹭在衣袍上,林然一脸绝望。 她就知道…… 早知道不帮澹明悟带话了。 她试图挣脱,可澹落却抱得更紧。 少年哭得涕泪横流:“爹啊!你们走之前为什么不多教我些本事?如今这澹家绝学现在怕是真要绝在我手里了!连把像样的剑都没给我留下,我买把普通的剑,都花光了捡垃圾攒下的所有积蓄,我现在简直就是个废物!!” 听到这话,灵宫中的澹明悟暴跳如雷: “没教你?!你再说一遍没教你?!爹在你五岁时就开始亲自教导,哪次不是你哭着喊着说不想练?光是第一式,你就学了整整五年还没掌握,平日里练剑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他掐着自己人中,气得浑身发抖。 林然一把将死死扒在腿上的澹落按进泥里,将衣袍上的鼻涕擦回他脸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双臂抱于胸前,语气冰冷: “我在重申一遍,我不是你爹,我是做梦梦到的。” 澹落抹了把眼泪:“那你帮我转告,我绝不会放弃复仇,终有一天,我要让圣城的所有人血债血偿!” 闻言,林然顿了一下,一挑眉,提剑问: “包括陆易云?” “……”澹落梗着脖子,抿了抿唇,“不,不包括,他帮过我。” 林然应了一声,将手抄的【斩仙七式】递了过去。 “梦里那位,托我给你的。” 就在澹落伸手去接的刹那,林然眼神骤变,掌心翻转,将澹落狠狠拍飞出去。 腐臭直冲天灵盖。 咽喉再次被死死箍住。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怪物身上的伤口竟已完全愈合。 它伸出绿色的舌头,舔了舔嘴角,腥臭的涎水落在林然衣领上,瞬间腐蚀出一个大洞: “抓到你了……” 下一秒,林然缓缓抬起头,眼底泛起冷芒,她反扣住怪物关节,薄唇勾起一抹森然弧度。 “是啊,抓到你了。” 话音未落,地面轰然炸开金色纹路。 繁复阵法如同活物般缠绕而上,将两人禁锢其中。 紧接着,数以百计的困阵如涟漪般层层叠加—— 十道、百道、千道、万道! 金光如同沸腾的熔金,将怪物的身影完全吞没。 嗤笑还凝固在怪物嘴角,它忽然僵住: “咦我还真……” 没有在林然脸上看见欣喜,怪物遗憾一笑,竖瞳骤然收缩,嘴角裂至耳际,利爪划过的刹那,万千困阵寸寸崩解。 “逗你玩呢,我动得了哦~” 数万道中阶阵法,不过拖延了两秒。 林然依旧看着怪物,“我也逗你玩呢。” “轰隆——!” “呼啦——!” 破空声撕裂寂静! 两道寒芒裹挟着凌厉剑气直取怪物心口。 怪物猛地回头,五根覆满鳞片的手臂刚要格挡。 “啪嗒、啪嗒、啪嗒”三声脆响接连炸开,残肢坠地的瞬间,霜云剑在澹落掌心嗡鸣不止。 澹落手臂抽搐,霜云剑强迫自己‘沉睡’,不然会本能抗拒澹落的触碰。 剑身暗涌着毁灭般的力量。 “第三式我学不会,第一式我还能学不会吗?!” “天枢——破军!!!” 澹落周身星光暴涨,北斗天枢的璀璨光芒在他周身凝聚。 短短三秒蓄力,剑势已如星辰坠落,剑锋劈开虚空的刹那,地面裂开北斗七星状的恐怖裂痕,实质化的星罡气浪将四周空间震得扭曲变形。 齐霖玉眼眶充血,身影裹挟着气浪疾冲而上。 他高举湛卢剑,剑身泛起黑色幽芒: “我要宰了你!就现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随着澹落剑招落下,湛卢剑突然暴涨数倍,磅礴剑意如黑云压城,将怪物头顶的护盾压得“咔咔”作响。 惊天巨响中,整座山脉化作齑粉。 万桔愿在斩断怪物六臂后,看向身边的林然问道: “能行吗?” 望着漫天烟尘,林然摇头,“跨两阶,怎么想也不可能。” “分开逃。” 话音未落,怪物的怒吼震碎云层。 众人消失在原地的刹那,怪物也彻底被激怒了。 它烦躁地仰头瞥了眼浓雾,“早知道就再宰两只了。” 话音未落,怪物已化作一道残影,八只猩红竖瞳骤然出现在林然眼前,三张大嘴同时张开,腐肉糜烂的腥气扑面而来。 尖锐的狐啸如惊雷炸响在耳畔,怪物的动作猛然凝滞。 它的身躯诡异地扭曲变形,下一秒,已倒掠出三丈开外。 “这个声音……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应该死了。” 怪物浑身毛发倒竖,后退时撞断了身后的树。 但转瞬它又发出阴鸷的冷笑: “对啊,你已经死了,我害怕你干什么?” 利爪裹挟着腥风直取林然咽喉。 八只眼睛死死盯着林然,一股力将她死死钉在原地。 林然调动全身灵力,也迈不开腿。 眼见寒光逼近,一道身影破空而来。 万桔愿化作流光撞开林然,两人重重摔在碎石堆中。 澹落的剑风擦着怪物掠过,齐霖玉强撑着施展灵力。 万桔愿护着她,疾风卷在澹落脚上,齐霖玉面色苍白,呕出一口血。 当澹落的剑锋刺入怪物左眼时,凄厉的尖啸震得整片山脉都在颤抖,屏障泛起层层涟漪。 万桔愿死死捂着林然的耳朵。 林然也没有问他们为什么又回来了,她在四人散开之前,就说了让他们离自己远点。 可惜,三人不听话。 林然将全部灵力瞬间覆盖在离怪物最近的澹落身上,避免他被震聋或者被一拳打死。 而万桔愿耳边被毛茸茸的东西堵住,尖锐刺耳的咆哮声骤然消失。 林然望着用尾巴捂住万桔愿耳朵的白淞,来不及说些什么。 就看着澹落被击飞出去。 怪物失去一目,仅剩的七只眼睛死死盯着白淞,突然发出癫狂的怪笑: “大人……您,还真活着呀?” 白淞毛都炸了,兽瞳都还蒙着一层惺忪。 它是被恶愿喂醒的。 天地突然剧烈震颤,浓雾如潮水般褪去。 怪物的攻势戛然而止,眼神阴鸷。 它不再动弹,只是一直用恶毒的目光看着林然。 轰鸣声不断,万桔愿承受不住,瘫坐在地,但她却惊喜地发现怪物的身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 最后瞬间,那狰狞的面孔对着林然扯出一抹诡异的笑,彼时再无它的任何痕迹。 “林然,我们活……” 万桔愿欣喜转头,笑容却僵在脸上。 只见,那道熟悉的身影胸口赫然出现碗大的空洞,鲜血汩汩涌出。 那双看谁都清清冷冷的眼眸已经闭合,白淞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 万桔愿想要伸手,却只觉天旋地转,记忆深处的那场大火骤然浮现,母亲在烈焰中化作灰烬的身影,与眼前林然缓缓倒下的画面重叠交织。 耳鸣声震得她几乎失去意识,头痛欲裂席卷全身。 她拼命想要冲上前接住林然,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整个人瘫坐在地。 鲜血在林然身下越聚越多。 白光刺得人睁不开眼,空间开始扭曲崩塌。 恍惚间,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旁。 万桔愿艰难地抬起头,看清来人是夏果。 她挣扎着抓住对方的衣袖,伤痕累累的指尖还沾着未干的血迹: “尊者……您救救林然,救救余暃吧……” 可惜,身前人并没有给她任何反应,只是挣脱开万桔愿的手,在她绝望的目光下,没入正在消散的虚空之中。 她什么都没说。 什么都没做。 就这么走了。 万桔愿哭了,但她突然又笑了。 “我真是蠢,居然还在试图求你们。”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3章 二六三 当最后一丝浓雾散去,万桔愿缓缓站起身。 目光扫过林然逐渐冰冷的尸体,扫过昏迷不醒的齐霖玉和澹落,却没有丝毫停留。 整座历练山在剧烈的震荡中化为废墟。 山脉一览无余,只剩下满地疮痍。 山脚下,季空正专注地扶正一棵折断的小树苗,泥土沾满了他的双手。 “封山阵破了,要走就趁早,温轻俞她们去找楚宴诀了。” 他头也不抬,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万桔愿静静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应,转身朝山下走去。 季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看向面目全非的历练山。 “历练山果然是断魂崖的产物。” 不过,他也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他砍了千万次都毫发无损的历练山。 炸了呢? * 万桔愿刚走出灵山宗的范围,一道黑影裹挟着碎叶疾掠而下 “抱歉,你通知得太仓促了,我赶过来也需要时间。” 女声裹着喘意,玄衣上还沾着星点血迹。 她望着万桔愿失魂落魄的模样,关心道: “你没事吧?” 万桔愿摇头,任由对方将黑色斗篷盖在自己身上,遮住脸庞。 女人解释道: “最近很多人在追杀我,体谅一下哦。” 见万桔愿不说话,她半弯下腰,问: “想好了吗?” “我不会骗你,只要你加入我们,一定会变得更强,至少比现在强。” 她染着丹蔻的指尖挑起少女下颌,眼尾笑意像淬了毒的蜜,“跟着我,你也不需要到处求人救你了,到那时……” 话音陡然压低,温热呼吸拂过苍白脸颊。 “该轮到他们求你救救他们了。” 万桔愿死寂的瞳孔终于泛起涟漪,倒映着眼前张扬的艳色。 女人笑得分外灿烂,银铃般的声音裹着蛊惑: “万桔愿,欢迎你加入万灭会,我是魅蘼,将会是你的靠山。” 万桔愿也看向她,“我该叫您什么?” 闻言,魅靡笑容灿烂,指尖拨动少女手腕上的藤灵,道: “那就叫我老师吧。” 毕竟,她从一开始,在幻月秘境看见这孩子,就觉得很有眼缘。 要不然,她也不会放弃寻找楚宴诀,浪费一个人偶,引开天枢学院的人。 魅蘼突然贴近万桔愿耳畔,绯红唇色几乎要印上苍白耳垂: “小愿愿不要伤心了嘛,告诉你个小秘密……” 她的尾音拖得极长,带着勾人魂魄的颤意: “你的好伙伴,没有死哦。” * 怪物跨出门的刹那,粘稠的肉泥在它脚下发出令人作呕的挤压声。 幽暗中,一颗失去跳动的心脏安静地躺在它掌心。 猩红的舌尖舔过嘴唇,左边面容扭曲狰狞,暴怒道: “先给我吃!我刚刚脑袋都被削掉了一半!” 右边笑意盈盈的脸庞,弯着眼角: “我不同意,我先吃。” 最中央的巨口无声张开,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在地,腐蚀出缕缕白烟。 三张嘴瞬间开始争辩起来。 可忽然,怪物转头望向高台。 原本空荡的王座此刻斜倚着一道身影。 红色的血眸穿透层层黑暗,声音极其冰冷: “给我。” 怪物:“……” 不等他拒绝,心脏从它手心消失。 王座上的男人把玩着那颗心脏,俊美面容在阴影中忽明忽暗,浑身散发着危险的讯息。 怪物没什么情绪道:“您骗了我,噬岁根本没有死,是你把祂藏起来了……” 不等男人开口,它又瞬间弯起眸子,贪婪一笑: “不过没关系,下次见面时,我会连祂带她一起吞进肚里。” 随着话音落下,地面的肉泥开始诡异地蠕动,逐渐汇聚成形态各异的怪物。 它们扭动着僵硬的脖子,望着最前面的怪物,发出尖锐的笑声: “喂,在外面吃自助餐爽不爽啊!” “啧!当时到底是谁踩了我一脚!明明我是最先碰到门的!” “啊……好困……好饿……好想……出去啊……” 此起彼伏的怪叫交织成令人毛骨悚然的乐章。 突然,一道疑惑的声音打破喧闹: “另一道门的喂怎么还没出来?真羡慕。” 它们没有名字,存活了万年,也被关了万年,所以一直都互相称呼对方为“喂”。 说起这事,那怪物就气。 “都怪它搞得阵仗太大了!本来我还可以再玩一会的!” 死寂骤然笼罩全场。 所有怪物齐刷刷转头看向那分毫未动的门,眼瞳里闪过惊讶。 “难道说?” “莫非是?” “该不会?” “它死啦?!” “哈哈哈哈!它的存粮!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就在怪物们准备一拥而上时,门“咔嗒”一声清响,门开了。 一团血肉模糊的肉泥跌跌撞撞冲进来,低声咒骂。 “真是大意了,那个人类居然把我逼到……” 话音戛然而止。 肉泥与怪物们大眼瞪小眼。 肉泥看着毫发无损的八眼怪物,皱眉:“你吃了几个虫子?” 八眼怪物:“五只。” 如果算上被抢走的心脏的话,就是六只。 肉泥:“……淦!” 那为什么它一只都没吃到! 怎么它那边的三个人类就这么强!?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4章 二六四 聒噪的怪物们刚要嘲笑肉泥,只听一声清脆的响指声响起。 刹那间,怪物们周身腾起猩红咒纹,在凄厉哀嚎中化作滩滩肉泥,溅落在地上。 高踞宝座的男子轻阖眼眸,骨节分明的指尖捻起道红色咒印,将除了八眼肉泥的其余肉泥,全部丢了出去。 当殿内再度陷入死寂,男子周身腾起杀意。 “你可知……你刚刚做了什么?” 八眼怪物·肉泥:“噬安大人这话,可真叫小的摸不着头脑呢~” 回应裹挟着黏腻笑声。 “话说,刚刚噬安大人去哪了呀?” “……滚。”字仿若淬毒冰棱。 “好的呢,大人。”八眼怪物立即顺着地面滑出殿门。 男子凝视着心脏,陷入沉默。 许久,他叹息一声,垂下眼眸,闭眸再睁开,神魂回到了偷走岁岁的女孩灵宫里。 看着浑身是血的粉狐狸,他心疼得不行。 大手抚摸在狐狸颤抖的身躯上,男人声音带着隐忍: “岁岁……她既不信你,你何苦要剜出心头血?” “岁岁……你怎么能和人类签订契约呢?” 随着心脏重新嵌入少女心口,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苍白面容也渐渐泛起血色。 男子紧绷的下颌终于放松,却掩不住眼底化不开的悔意。 他伫立在灵力紊乱的灵宫中,喃喃自语: “早知如此,我就应该让八眼在你醒之前杀了她,我不应该在那个时候阻止八眼的,这样你便不会把心头血剜给她,你们就不会彻彻底底绑在一起了。” 男人满脸悔意。 “你也不必承受这般苦楚。” 他不敢承认,是因为自己的擅自离去,才导致八眼它们有机可乘,跑了出去。 但他实在是……太想岁岁了。 角落里,半透明的恶愿缩成芝麻粒大小,生怕男人注意到自己。 毕竟,是因为它害怕林然噶了,自己也得噶,才拼了命的叫醒噬岁。 甚至将辛苦积攒的“愤怒”“懊恼”悉数献出。 不过还好它叫醒了噬岁。 不然,以它那微弱的力量,根本不能在林然死前,替她恢复心脏。 可还没等它心疼完损失,头顶突然降下巨大阴影。 “宰了你。” 冰冷的话带着杀意落下。 恶愿尖叫着窜进白淞口中,却听头顶传来压抑的冷笑: “你以为你跑到岁岁嘴里,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吗?” ……嗯,他好像还真没办法。 * 陆易云强咽下喉间腥甜的血沫,将肩头即将消散的蓝色灵力小心翼翼拢在掌心。 他伏在老王背上,望着前方雾霭沉沉的山路,声音碎在风里。 “林然,再等等我啊。” 他不信陆良口中的林然要死了。 也不信陆良说的每一个字。 就是真死了,他也要亲眼看到林然的尸体! 当灵山宗残垣断壁刺破雨幕的刹那,陆易云感觉胸腔里最后一簇火焰被浇灭。 腐木的气息裹挟着山风扑面而来。 墨色云层轰然炸裂,闪电劈开天幕。 暴雨倾盆而下,少年独行于昏暗山林间。 浸透的玄色衣料紧贴脊背,凌乱黑发黏在毫无血色的脸上。 他被雨水打得很狼狈。 不远处,澹落倚着半截焦黑的树桩,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怀中手抄的《斩仙七剑》和暗淡无光的霜云剑。 雨幕愈发浓重,直到一片阴影笼罩头顶,他才从恍惚中惊醒。 陆易云不知何时已踉跄着立在面前,沾满泥泞的手指狠狠揪住他的衣襟,指节泛着青白。 两人四目相对,陆易云眼中翻滚着的迷茫与无助,刺得澹落眼睛跟着疼了起来。 恍惚间,他听见对方沙哑的声音,混着雨珠砸落。 “喂,澹落,林然呢?” 陆易云惨白的脸上浮起破碎的笑,眼眶却涌出滚烫的泪。 “她是不是被救走了?她还活着吧?” 少年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皮肉,声音却渐渐弱下去,化作压抑在喉咙里的呜咽。 “她……是不是还在等我。” 澹落喉间泛起铁锈味,睫毛剧烈颤动着。 “轰隆!!” 当白色闪电笼罩大地的那一刻,当巨响炸开的一刹那,那些画面再次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他看见了林然被刨开的胸口。 看见了万桔愿在夏果脚边的挣扎。 看见了白淞生生挖出一块血肉喂进林然嘴里。 看见了……林然如同泡沫般一点点消散。 “林然不见了,消失了,就在这里。” 澹落说完后,任由陆易云抢走霜云剑,消失在雨帘深处。 他捂着抽痛的手臂,一瘸一拐站起身,走向山洞。 “那怪物从头到尾就在逗我们玩。” 澹落望着漫天雨幕喃喃: “它说的没错,我们是虫子,任人鱼肉的虫子罢了。” * 雨势连绵三日未歇。 陆易云在泥泞中寻遍了每一个角落。 当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他终于妥协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不找了吗?” 陆舟楫撑着油纸伞立在他身旁,伞骨被风雨压得微微弯曲。 陆易云低声应了句,转身时,藏在衣襟下的蓝色灵力仍在微弱闪烁。 下山途中,陆易云碰见了齐霖玉,他背着余暃的尸体,猝不及防撞入视野。 陆易云抬手拂去余暃肩头的虫蚁,声音平淡: “你要给他埋哪?回圣城的话,我可以安排。”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 齐霖玉原本低着脑袋,却在听见这话,猛地抬头,眼底翻涌着不加掩饰的怒意: “你胡说什么?!余暃没有死!” 意识到失态,齐霖玉自知不对,他深深吸气平复情绪,胸口起伏间,一张脸又恢复如初。 “他没死,只是累了、困了,我要带他去休息……他说过想找个小屋好好摆烂。” 陆易云不说话,沉默着烧死一只在余暃头顶盘旋的苍蝇,目送那抹身影消失在山道尽头。 陆舟楫拍了拍他肩膀,不知是安抚还是催促。 “我知道,走吧。”陆易云跨坐上老王。 “不去给你师兄、师姐打个招呼吗?” “不去。” 看着将灵山宗代替的散峰匾额,他的手指从刻痕上划过。 “已经没有灵山宗了。” 少年将霜云剑别在腰间,将那缕蓝色灵力放在心口处护好。 浮躁的情绪被他缓缓压下,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他得冷静,他必须冷静。 “回中州。” “我会在两年内,完成结丹。” 喜欢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请大家收藏:()破防!师妹她又无敌了!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65章 失忆 姜煜州站在圣城一处不起眼的狗洞前,身姿挺拔如松,却眉头紧锁,一脸愁容。 望着狭小逼仄的洞口,他心中满是纠结。 这狗洞高不过三尺,宽仅容一人通过,粗糙的石壁上还沾着斑驳的青苔,洞口堆积着几片枯叶,偶尔有几只小虫子爬过。 “哎,这可咋整。” 姜煜州喃喃自语,手指抚过身上崭新的月白色锦袍,这可是他特意为任务准备的,衣料上乘,绣工精美,若是钻这狗洞,怕是要弄得脏兮兮的。 “我该用什么姿势钻进去,才不会弄脏我的衣服和发型呢? ” 一想到万一钻进去就撞见熟人,姜煜州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哎,首席交给我的任务也没完成,这灵山宗说封山就封山了,钱也白花了,也不知道回去会不会被首席打。”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优雅的姿势和解决办法,身后忽然落下一声巨响。 吓得姜煜州虎躯一震。 他猛地回头,看清身后的景象,更是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我擦?林然?!” 只见不远处,林然躺在地上,姜煜州印象里那件干干净净的白袍被染得猩红。 少女的发丝凌乱地散落在脸上,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 姜煜州僵在原地,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还以为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他揉了揉眼睛,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确定不是梦后,一个滑跪便冲到了林然身旁,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向林然的鼻息。 少女身上的血腥味混着朱砂的气息,钻入姜煜州的鼻腔,让他一阵心悸。 确认林然还活着后,他的手悬在半空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放在何处,既想为她止血,又没找到伤口在哪。 “歪?首席?” 传音石被他放在耳边,姜煜州脱掉新买的外袍将林然整个盖住。 传音石那头传来沈知的声音:“说。” 姜煜州咬了咬牙,有些难以启齿,支支吾吾道: “就是……我要是把林然拐回学院,你会不会奖励我啊?” 沈知:“?” 什么意思? 林然现在是在姜煜州手里吗? 楚宴诀被谁弄死了? “歪?歪?首席?你还在吗?我其实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话落,姜煜州一抬头,沈知已经站在林然身边,目光沉沉地盯着林然了。 “哇啊啊啊啊!” 姜煜州还在尖叫,便被沈知一巴掌扇进了旁边的树里。 过了好一会儿,姜煜州才灰头土脸地从树里爬了出来。 此时,两人都盯着地上昏睡的林然,大眼瞪小眼。 姜煜州小心翼翼开口:“要不……送回去?” 反正林然醒来肯定也要闹着回去的? 沈知:“……”这也是陆尘的计划之一吗? 见首席没有回应,姜煜州又按捺不住,试探着说:“要不……带回去?” 林然实力不凡,若是能加入圣灵学院,定能增加战力,这样在宗门大比时,他们就能获得压倒性胜利! 沈知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闭嘴。” 姜煜州缩了缩脖子,乖乖应道: “噢。” 两人还没想出解决方案,地上的人却忽然就睁开了眼。 姜煜州:“林……你醒了啊?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丸辣首席!人醒了,现在咋办? 他朝沈知挤眉弄眼。 沈知:“……” 这难道真不是陆尘的安排? 三人对视,沉默蔓延开。 许久,林然率先开口: “……你们是谁?” 不等两人回答,少女却忽然捂着脑袋,眼眸迷茫。 “我……又是谁?” * 看着林然被掏空心脏倒下,澹明悟傻眼了。 发生了什么? 怪物消散了都还能出手? 可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夏霭就已经惊讶出声。 “怎么会?” 只见白淞浑身颤抖,它俯下身,狠狠咬下自己身上的一块血肉。 随后,艰难地挪动着身体,不顾身边试图拦住它的灰狗,将咬下的血肉喂进林然口中。 这一幕看得澹明悟害怕得不行,他脸色苍白,声音都在发抖: “夏霭,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霭只感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咽了咽口水,缓缓说道: “以前师尊跟我说过一个故事。” “在百年前,驭兽界发生过一件大事。有位驭兽师,苦修了百年,一心想要突破修为飞升,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无法成功。久而久之,他入了魔,在心魔的影响下,吃掉了陪伴自己半生的灵兽。” “可谁也没想到,他在吃完灵兽后,修为竟然直接从金丹半圆满冲击到了元婴!”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恐惧: “当时,这个消息一放出去,无数驭兽师为之疯狂,有人举着滴血的匕首狂笑‘成魔又如何’,有人抱着被咬断脖颈的灵兽哭得肝肠寸断。驭兽师阵营也被分成了两派,食兽派教唆众人用灵兽血肉堆砌飞升之路;守契派劝他们冷静。” “当时无数灵兽被捕杀,被吃掉,但最后,食兽派还是输了,他们被灵师们联手围剿,全部抹杀掉了。” 说到这里,夏霭复杂地看向澹明悟: “而现在,小师妹虽然修为没有连跨三阶,但她却从那样的伤势里活下来了,看来灵兽的心头肉,能够在瞬息之间恢复致命伤害,重塑肉体。” 听夏霭说完,澹明悟真的感觉很荒诞。 驭兽师吃了自己的兽…… 那还能叫驭兽师吗?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林墨却忽然抬起头,“不仅如此,林然还与她的灵兽彻彻底底绑在一起了,她死兽亡,兽死人亡。” “万桔愿那小孩当时手里拿着的那本《驭兽师百科全书》最后一页清晰地记录着,若灵兽主动剜出心头肉,任何契约都会转换为【共生契约】,生死同途,魂命相连。” 众人看向倒地的林然,此刻她头顶的兽耳已经消失。 代表着她和灵兽的精神力,在此刻彻底相融。 愣神间,角落一道斜靠着的人影悄无声息站起身,手掌微抬。 外界,林然的身形骤然开始消散。 当澹明悟从反应过来,再到拽住人影时,林然已化作飘散的星光,踪迹全无。 当澹明悟准备咆哮时,林然却出现在了姜煜州和沈知旁边。 顿时,他止住了嘴。 哦,送到了沈知身边啊,那没事了。 等等,不对,为什么是沈知身边?? 人影睨了他一眼,再抬手的刹那,整个空间骤然震颤。 无形结界如蛛网般笼罩四周,将众人困在原地。 与此同时,人影与外界的沈知同时开口。 “你们近期不可靠近林然。” “你叫林,是我的……学生,因为执行任务受了重伤,暂时失忆了。” 澹明悟脸沉了下来。 原本还在哭的顾逢,看着小师妹被沈知诓骗的模样,突然疯了似的咬上人影的脑袋,狂嚎: “你对我小师妹做了什么?!” 人影轻而易举的甩开了他,不再搭理众人,再次靠回角落,一道屏障凭空升起,挡住了澹明悟等人。 看着神魂比他们强大数百倍的人影,澹明悟脑袋一片空白。 “你到底是谁?” “为什么还能影响外界?” 第266章 余暃 我叫小流浪。 生于圣城下城区。 从记事起,我的身边便没有父母家人的身影。 有人说,是有两位灵师打架,不幸波及到了我家。 也有人说,是我的父母分别与人私奔,抛弃我了。 我听不懂,也不记得了。 反正,饿了我就去抢狗食;渴了我便饮地上的污水;困了我就随意找户人家的门口躺下。 大家可千万别学我哈! 会经常被人揍的! 就这样,我艰难地把自己养到了六岁。 终于,遇见了我的母亲。 * “死疯子!滚开啊!你怎么又来抢我家旺财的晚饭了!” 寒风中,一个裹着厚重棉袍的小孩,挥舞着打狗棍,驱赶着地上那个蓬头垢面的身影。 小流浪只顾着用手疯狂抓着狗盆里的饭往嘴里塞,大口咀嚼着,完全不顾那棍子一下下打在身上。 他身上那件小了好几码的衣服紧紧箍着,难受极了,可好歹能遮体,不至于在这冰天雪地里裸奔。 寒冬腊月,小流浪的四肢早已冻得僵硬,脸上满是污渍,几乎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小孩的脸被冻得通红,却又不敢用力驱赶。 男孩太瘦了,跟个竹签一样,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小孩生怕自己一个用力,把人给打死了! 听着来福委屈的呜咽,再看看埋头猛吃的男孩,小孩气得直跳脚: “都叫你别吃了!你听得懂人话吗?!脏不脏啊!你家里人不管你吗?” 话落,咀嚼声戛然而止,见男孩看过来,小孩害怕地后退一步。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小心翼翼地用脚尖将狗盆推了过去,慌张地抱起小狗,一溜烟跑回屋内: “你吃吧!你吃吧!我不管你了!反正我家来福饿一天也不会死……” “咔哒”一声,门被重重关上,紧接着是锁门的声响。 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 “诶呀?乖宝你不是带着来福放烟花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娘——来福说它没吃饱,肚子还在咕咕叫呢?没有精力陪我放烟花,要不要给旺财开个小灶呀!”小孩在撒娇。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把来福的饭喂给下城区的小流浪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 小孩撅起嘴,扭过头不服气道: “什么叫我去喂啊!明明是他生抢的好吧!再说了……我也拿棍子打他了啊,他不松手嘛……” “臭小子,还敢顶嘴!” 屋内顿时传来小孩的哀嚎。 “诶诶诶!爹!别揪我耳朵!疼疼疼!!” 小流浪这次在原地愣了许久,最终还是低下头,跪在雪地里,把狗盆里最后一点残渣抠进嘴里。 雪越下越大,大到他手中的狗盆都被雪花填满。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手脚早已冻得失去知觉,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又跌跌撞撞跑开了。 没过多久,紧闭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小孩捂着通红的耳朵探出头来,看着地上被雪淹没的狗盆,再看看空荡荡的街道,他沉默了一下,转身将手里端着的饭喂在垂涎欲滴的来福口中。 “给你给你,谁告诉你的我这不是给你准备的啊,就知道猜忌我。” 来福吃得欢快,尾巴摇成螺旋桨,小孩将怀里的棉袍往内藏了藏,拿上一旁的烟花。 “娘!我出门放烟花去咯!” 靴子踏雪,一路艰难前行。 “啧,这小流浪怎么跑这么快。” 跟着地上变浅的脚印追,小孩不满的开口,怀中的棉袍都快打湿了。 “这么冷的天,真不怕冻死啊。” 路过一个巷道,他停住脚步,还没等他细看,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双手,死死捂着他的嘴,将他拖进巷道。 那双手冷得像冰块,贴在脸上刺骨的寒意。 小孩惊恐万分,拼命挣扎。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声响,有人飞速掠过。 “喂,最近有民众反应经常有下城区的人跑来我们上城区偷东西。” “嗯,都怪那群毒虫,害的我们大半夜要巡逻!” “尽快抓住吧,身上要是携带病毒就遭了。” 小孩挣扎着,想要大声呼救。 就在这时,一道月光洒落,看清面前人的瞬间,他停止了反抗,瞪着小流浪,一把将怀中的棉袍扔到他头上。 小孩压低了声音吼道: “你有毛病啊!跑这么快!知不知道我追你追了好远!冷死我了都!” 棉袍盖住男孩的脸,暖意浓浓,他没动,甚至整个人都僵住。 “我真服了,都怪我娘给我买了太多棉袍,衣柜都放不下了!看得让人厌烦!” 可谁都看得出来,那棉袍崭新崭新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小孩冷哼一声:“真是便宜你了!” 男孩还在发怔,小孩无语了,只好踮着脚,粗鲁地将棉袍给他套上,每颗扣子都扣的死死的。 “穿好了,今年冬天可冷了。” “你也抢了我家来福这么多顿饭了,硬生生让我把你看顺眼了。” 小孩将厨房偷来的鸡腿,一个塞进男孩嘴里,一个塞进他手里。 “这鸡腿我也吃腻了,赏你了。” 月光下,小孩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吃了鸡腿就找个地方避避雪,别再这里窝着当卖火柴的小女孩了,况且你都没有火柴卖。” 刚进家门,老爹的鸡毛掸子瞬间都快戳他脸上了。 “澹俟落,我给你哥俩留的鸡腿哪去了?” “诶?有吗?落落不知道哦。” “嗷——!!” “爹!我的屁股要爆炸了!!” * 小流浪听了小孩的话,找了个地方避雪。 他缩在角落,却还是被无情的风雪肆虐。 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意识渐渐模糊,迷迷糊糊地想着: 天亮了吗? 怎么还是这么冷啊? 啊…他的鸡腿还没吃完呢… 眼皮越来越沉重,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身前突然亮起一道光。 “哒、哒、哒……” 男孩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只是隐约之间,听到一段话。 那是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 “万无,天亮了。” “院长,我不明白,为何非要让我收留这群遗孤,在我看来,他们没有任何培养价值。” 一股暖流席卷男孩全身,可他已经没力气睁开眼了。 “咦,怎么这里还有一个?” “院长……” “记住了我说的话,不需要刻意引导。” “好。” “对了,记得温柔点。” “是。” “我闭关之后,记得往外传我死了。” “……好。” 等小流浪再睁开眼,雪已经停了。 戴着银丝眼镜的女人立在光晕边缘,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渊。 身前,余晖如残阳般渐渐消散,暮色朦胧,阳光恰似碎金般洒落眼底。 漂亮极了。 女人神色平静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开口,只是缩在角落。 远处传来孤儿院铁门吱呀开启的声响,混着孩子的笑闹,小流浪不自觉被声音吸引看去。 “从今以后,你便叫余暃。” 女人起身时,身后暮色彻底漫过天际,却将她周身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 “欢迎回家。” “这里是幸福孤儿院。” 第267章 余暃2 “余暃,你又要偷跑去上城区吗?被母亲知道后,我们又要陪你罚站了。” 看着准备翻墙出去的番茄,白发少年站在一旁,淡声道: “还有,你染的这个头发,像极了一个快烂掉的番茄。” 墙头上的余暃猛然转身,食指抵住唇边做噤声状,眼尾笑得弯成月牙: “玉玉,你小点声呀!” “要是母亲发现了,我的屁股又要被打成八瓣了!” 他蹲在墙上,冲墙下死鱼眼的齐霖玉挤眉弄眼,龇牙乐着: “玉玉,要不要……” 一起出去玩? “不要。” 齐霖玉眼皮都没抬,转身就要回屋。 余暃急得直拍墙: “晚上记得给我留门!” “这次一定给你带木剑,要是食言,我余暃两个字倒着写!” 回应他的只有木门“嘭”地合拢声,少年却毫不在意,利落地翻下墙头,朝着上城区的方向飞奔而去。 春日的风裹挟着花香掠过耳畔。 因为有了母亲,他终于不用再去街上抢别人的狗饭了。 也不需要再去垃圾桶里捡别人不要的衣服了。 母亲可好了! 又给吃、又给穿、还给住! 还教笨笨的他识字! 余暃揪着衣领深吸了一口,笑容灿烂。 “真香!” “原来这就是有母亲的感觉!” 余暃张开手臂大叫一声。 然后成功收获无数路人看弱智的眼神。 余暃傻笑了两声,连忙向前跑。 今天,他依旧要去看看他的救命恩人在干嘛! 拐过熟悉的巷口,路过熟悉的狗盆,和熟悉的小狗,余暃迅速躲在一个角落里。 只探出半个脑袋。 不一会,门从内打开,两个颀长身影并肩走出。 澹明悟半弯着腰,双手稳稳托住骑在肩头的澹俟落,衣袍被少年不安分的动作扯得皱起褶皱。 “小落,别乱动,一会儿摔着了,娘会把我的头拧下来的,当球踢的。” 比起澹明悟的温柔模样,一旁的澹明盛斜倚在门柱上,剑眉微蹙时眼尾的凌厉锋芒更甚,却难掩眼底流转的笑意。 “大哥!你倒是快点啊!不光老三要迟到了!我们也要迟到了啊!!” “哎哟!我真是服了你俩了,都怪你非要缠着大哥送你!不管你们了,我就先走了!” 见澹明悟不为所动,澹明盛迅速弹了澹俟落一个脑瓜崩,“要不是你昨晚缠着大哥讲故事,害大家都睡迟了!” 话音未落,澹明盛不顾身后疼得哇哇乱叫的弟弟,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抽出腰间的佩剑,御剑离去。 “呜呜呜……大哥,二哥又欺负我。” 澹俟落捂着肿了个大包的额头,含着泪。 澹明悟抬手轻轻揉了揉弟弟的脑袋,抵达学堂,才将人稳稳放下: “快进去吧,好好念书。” 目送少年蹦跳着跑进院门,澹明悟转身时,正撞见匆匆赶来的林墨。 青年发髻松散,腰间玉佩随着脚步叮当作响。 “靠,怎么又睡过头了,林渊也是,走之前也不叫醒我。” 嘟囔声渐渐远去,他无奈摇头,离去。 路过巷口,余暃还在探头探脑看向学堂的方向。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余暃吓了一跳,朝着巷道深处逃走。 “下城区的那个流浪小孩吗?都长这么大了啊?”澹明悟疑惑了一下,没多想,便先行离去了。 毕竟……他也要迟到了啊! 见澹明悟没影了,余暃轻车熟路,爬到学堂墙上,翻了进去,混进孩子堆中。 太好了!澹俟落居然没有认出他! 说明他变帅了不少! 然而这份窃喜并未持续太久。 当夜,余暃便被母亲抓个现行。 即便臀像是被打成了十八瓣,少年却仍在被褥里偷笑着回味。 不过,他这次依旧忘了给玉玉买木剑了呢! * 窗外乌云翻涌,似是酝酿着一场暴雨。 余暃倚在窗边,望着母亲近来日渐憔悴的面容,心头泛起丝丝不安。 母亲好像很焦虑,很纠结,很…… 害怕? 他以为是自己太调皮了,惹母亲不高兴了,所以才安分下来。 但母亲的状态依旧没有改变。 “不管了,我待不住了!” 余暃突然从椅子上弹起,冲着埋头读书的齐霖玉喊道: “玉玉!帮我留门!木剑这次包买!” 回应他的只有书页翻动的轻响,少年头也不抬。 再次溜进学堂时,余暃凭借着对路线的熟悉,轻易避开了老师的目光。 但这次,余暃发现了不对劲。 学堂的气氛很怪!特别怪! 往日的喧闹被压抑的沉默取代,空气中弥漫着剑拔弩张的气息。 果不其然,课后的角落传来刺耳的争吵声。 余暃听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 什么叫有本事你就一个人打服我们十个? 不然就别想摆脱叛徒的骂名! 你们确定不是在群殴,不是在80吗?! 约定的时刻转眼即至。 好奇心作祟的余暃还是鬼使神差地来到约架地点。 但令他没想到,他们不仅提前到了!甚至已经打起来了了!! 余暃吓坏了,毕竟在家里,兄弟姐妹也常常因为一件小事,或者一件玩具打起来。 通常都是他去拉架,然后再挨弟妹一人一巴掌,结束战斗。 所以,这一次,他依旧以为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 下意识冲上去拦了。 天地良心,余暃是真没想到五、六岁的孩子敢动刀动枪,不然他打死也不会去的! 在混乱中,当冰凉的长刃没入锁骨时,余暃第一反应不是痛,是懵。 剧烈的疼痛,让世界陷入诡异的寂静。 余暃茫然地看着周围同样呆立的孩童,感觉温热的鲜血正顺着胸口流下。 不知何时,他踉跄着逃离了现场,却在巷道深处重重摔倒。 “……呜。” 寒意从伤口蔓延至全身,恍惚间,记忆与一年前那个雪夜重叠。 “……我要死了吗?” 他虚弱地呢喃着,意识渐渐沉入黑暗。 他要死了。 他要死了。 他又要死了。 朦胧中,似有一双手抚上他的脸庞。 余暃甚至还在想:该不会有人要劫尸体的色吧? 下一秒,他猛地睁眼坐起,冷汗浸透了衣衫。 夜色已深,四周寂静得可怕。 余暃吓坏了,连忙爬起。 “遭了遭了!母亲肯定已经发现了我不在床位上!我的屁股又要遭殃了!!” 只是刚走几步,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般,下意识低头看去,锁骨上狰狞的裂口已经愈合,只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疤痕。 “诶?!” 一路上,余暃都在绞尽脑汁地编织着搪塞的说辞。 他甚至能清晰地想象到母亲站在后门外,拿着鸡毛掸子,静静地看着他。 啊啊啊恐怖如斯! 直到冲天火光骤然撕裂夜幕,赤红与金芒在少年瞳孔中炸开。 灼热气浪扑面而来的瞬间,他没有如愿看到母亲,只看见被烧塌的孤儿院。 被烧没了的“家”。 余暃的意识仿佛被抽离,机械地扒开滚烫的碎木。 不知过了多久,在后门,他发现了蜷缩在角落的齐霖玉。 少年依旧在为他留门。 即使被忽悠了无数次。 他也依旧在。 当他颤抖着唤醒对方时,指腹触到的液体,他已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了。 暴雨如注的夜,余暃发了疯似的一次次冲进火场。 浓烟呛得他睁不开眼,灼人的热浪几乎将他掀翻,终于在焦黑的衣柜深处,摸到了昏迷的万桔愿。 “……啊?为什么会是这样?” 废墟外,齐霖玉和万桔愿死死拽着他的衣角,哭声混着雨声砸在满地狼藉的地上。 余暃怔怔地望着那片仍在冒烟的焦土,耳畔的喧嚣渐渐模糊。 母亲常坐的椅子只剩扭曲的铁架,弟弟妹妹们争抢的玩具早已烧成木炭,掌心残留的灼痛提醒他。 这个好不容易筑起的家。 在他眼前彻底崩塌。 第146章 会听话吧 楚宴诀:“……” 又来一个中二病? 等待许久,渐离始终未能在楚宴诀的脸上看到预期中的震惊和恐惧,反而看到的是他露出一种看傻*一样的表情。 “……” 顿时,渐离嘴唇微抿,垂了垂眸。 难道,这就是他们人类所说的尴尬情绪吗? 手指逐渐收紧,鲜血从楚宴诀白皙的脖颈处流淌下来。 “卑劣的人类,谁准许你用这种令人作呕的眼神看着我的?” 暗沉的灰眸摄人心魄,让楚宴诀有一瞬微微晃神,此刻,无数关于林然的记忆在这一刻如潮水般尽数涌了上来。 在他身后,原本静止的树藤突然在空中疯狂生长,它们像忽然收到指令一般,拼命地冲向渐离。 “淦——!” 炽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过来,猛地从地上爬起,手中的断剑迅速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一道黑色的气刃凭空出现!以惊人的速度向渐离飞去! “跟你拼了!!” 树藤和气刃同时抵达渐离身前。 然而,渐离却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身躯分毫未动,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炽烨面色沉了沉。 当渐离不躲不避的时候,他就知道。 丸辣! 一眨眼,自己身体再次悬空。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锁脖人,熟悉的窒息感。 就是多了个楚宴诀跟他作伴。 两人相顾无言。 炽烨怒吼一声,“楚宴诀!快回去告诉俺大师兄!俺不是孬种!!” 楚宴诀:“……” 难评。 只听“噗嗤”一声,尖锐锋利的树藤直直刺穿渐离的胸膛。 他脸色不变,低头看着自己胸口被树藤穿透的大洞,灰眸透露出一丝茫然。 奇怪。 渐离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望向头顶极速砍下的黑色气刃。 凌厉的黑色气刃破空而来,直逼上他眉心。 奇怪,他明明已经躲开了啊。 思绪纷飞,黑色气刃以惊人的速度直直砍向渐离紧紧锁住两人脖子的双手。 随着一声清脆的声响,渐离的双臂应声而落,两人瞬间得到解放,楚宴诀迅速招手,原本在空中停滞的树藤迅速缠上炽烨的腰间。 两人迅速远离。 与此同时,树藤层层叠叠地缠绕在渐离身前,阻挡住了他的视线。 瞬息,破空声骤然响起,炽烨手臂上青筋暴起,使出浑身力气将手中的断剑狠狠地投掷出去。 在树藤即将完全闭合的最后一刻,断剑带着凌厉的气势准确无误地刺中了渐离心口。 “……” “没有血。” 渐离有些疑惑伸手摸向自己心口处的伤口,轻轻拔出深深刺入其中的断剑,垂眸喃喃自语。 “也不疼。” 此刻,楚宴诀已经顺利抵达大门前,树藤代替他拉开了厚重的大门。 就在两人要逃离的那一刻,一道软糯声音自肩上响起。 “好啦,热身结束,不可以动啦。” 这道声音仿佛带着魔力一般,让楚宴诀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被凝固。 眨眼间,只听“噗”的一声,身后纷飞的所有树藤应声而断,只留下了缠着炽烨的那根。 绿色的枝液如泉涌般喷洒出来。 是警告吗? 楚宴诀脸色苍白了一瞬,他微微瞥眸,鲜艳的红色毛发映入眼帘。 “现在……” 漂亮的红狐凑近楚宴诀耳畔,嘻嘻笑道: “乖乖走回去吧……” 话落,身体被未知掌控,楚宴诀僵硬着身子一步一步走回大殿。 眼见着炽烨又要开始大吵大闹,红狐金褐色的竖瞳瞬间锁定住他,嘴角微微上扬,嗓音轻缓: “保持安静哦。” 顷刻间,炽烨感觉自己嘴巴像是被牢牢粘住般,呜咽半天却始终一声未发。 “现在,你是一块石头哦。” 红狐盯着炽烨,竖瞳闪烁光芒。 话音一落,炽烨像失去灵魂一样,眼神变得呆滞,身体也瘫软下去,毫无生气地缩在地上。 红狐惬意趴在楚宴诀的肩膀上,爪子轻轻一钩,传音符便飘了过来。 燃烧。 楚宴诀紧紧抿住嘴唇,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染红了他苍白的双唇。 然而,在红狐如宝石般的竖瞳注视下,楚宴诀无法抵抗沙哑开口: “师妹……” 不可以。 随着他的反抗,口中溢出的鲜血越来越多。 “幻月,速来……” 不要进来。 尽管传音符仍在燃烧,但楚宴诀却不愿意再发出任何声音。 直到传音符彻底燃尽,灰烬随风飘散。 师兄师姐都教过你的。 不可以明知危险,还往里跳。 你会听话吧? 终于摆脱了束缚,身躯恢复自由。 楚宴诀身躯一颤,不由自主弓下腰,剧烈地吐出一口鲜血。 渐离的灰色眼眸渐渐恢复了平静,青衣上挂着几个窟窿。 他走到楚宴诀面前,粗鲁掰开他的嘴。 只见,在楚宴诀的口腔里,尖锐细长的树藤密密麻麻覆盖着整个空间,血腥一片。 渐离了然,“倒是嘴硬,宁愿破坏声带,也不愿骗林然进来吗?” 他贴近楚宴诀耳畔,声音如同恶魔般低语: “可惜,我已经感受到了……” “她进来了……” “……” “林然……”陆易云望着无边无际的雪景,皱起眉头,疑惑出声,“有点奇怪啊。” “为什么楚师兄会喊你进去啊。” 望着林然的后脑勺,他挠了挠头,一脸不解,“你不是告诉过他们,你不进去了么?” 然而,没人回答他,只有冷风刮过耳畔的呼啸声。 “是楚师兄,出事了吗?” 陆易云喃喃自语,掰着手指,分析,“他没有找季师兄,也没有找温师姐,却单单找上了你。” 少年抬起头,望着头顶高高挂起的月牙,紧紧攥住了拳头,黑发在风中显得有些凌乱。 “他们是冲你来的,林然。” 陆易云语气担忧。 林然轻应了一声,语气平静,“我知道。” 是渐离吗? 她的心脏平缓,霜云却微微震了震。 渐离不是说再见时,他会不记得自己吗? “冷冷!”安静被冷风惊醒,睁开豆豆眼,浑身颤抖着,显然是被冻得厉害。 “林仆,我冷……” 林仆是它给林然的爱称。 完整版是:林然是安静的仆人 简称 林仆 第268章 余暃(完) 余暃濒临崩溃的边缘,记忆如潮水般疯狂涌来,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为什么还要让他再次经历这些痛苦的回忆?! 死了就不能嘎巴一下就死掉吗?!! 就在他快疯了的时候,周遭场景陡然转换。 一抹黑影突然闯入余暃的视线,黑影同样也发现了他。 刹那间,黑影迅猛扑来,一边用力扯着他的脸颊,一边狠狠踹向他的脑袋,口中还声嘶力竭地怒吼着: “我去去去去去去去你的!谁准你死的!知不知道小爷为了找你这个蠢货耗费了多少时间!你都快发臭了啊!!” 余暃被踹懵了,他当然知道自己嘎了,还是被掏心掏肺嘎的。 当时,他还在给齐霖玉找果子,给他补充点水分,却隐隐约约听到若有若无的哭声。 循着声音靠近,眼前的景象触目惊心。 满地鲜血,祝幺幺在一旁失声痛哭,而中央,伫立着一个真正的怪物。 两头八瞳六臂,正欢快地吞食着心脏,“噗嗤噗嗤”的血肉咀嚼声令人毛骨悚然。 眼见祝幺幺不顾一切冲上去送人头,一切发生得太快,余暃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在回过神时,祝幺幺已经在他怀里了。 他在逃。 拼命逃。 可双腿却忽然迈不动了。 这时,他看见了澹落、温湫,还有刚刚睁开眼的齐霖玉。 他想要说些什么,鲜血却不受控制地涌上喉管,剧烈的咳嗽中,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祝幺幺抛了出去。 在意识消散的那一刻,余暃的脑海中还在茫然。 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余暃颤抖着拽住黑影,捂在脸上,试图阻止眼眶中即将落下的泪水。 “齐霖玉,澹落,温湫他们怎么样了?!不会都挂了吧?!啊啊啊啊!我为什么非要去凑这个热闹啊?!要是我当时不去寻找那哭声,是不是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大家……” 说着,余暃“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 “大家,是不是都不会死了?!” 黑影被余暃蹭了满脸的鼻涕和眼泪,“喂……” “都怪我!以前也是因为多管闲事去拉架,才回家晚了!害得母亲和弟弟妹妹们葬身火海!” “喂,你先……” “这次也是!我怎么就不长记性!听见哭声当听不见不就行了!非要去管什么闲事!!” “喂,你先冷静听……” “我果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害人精,什么都做不好,以前的街坊邻居说得没错,是我克死了我的父母,是我克死了孤儿院的大家!我的出现就是错误!!” “喂!!!” 黑影突然暴起,尖锐的牙齿直逼余暃,“你是个骗子!你根本不是这么想的!!” 然而,看着余暃哭得狼狈不堪,黑影却突然愣住,语气也不自觉放缓。 “你明明想的是,要是自己再强大一些,再厉害一点,就能够保护好大家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 黑影陷入良久的沉默。 它不自然地幻化出一只手臂,搓着余暃的脑袋。 “喂,傻大个,别难过了。” “你的朋友都还活着。” 除了你。 顿时,余暃的抽泣戛然而止。 他抬起头,声音带着哭腔: “真的吗?” 黑影点点头。 余暃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瘫坐在地,一会儿抹抹鼻涕,一会儿又擦擦眼泪。 黑影:“……?你又在干什么?” “等你收我啊,你不是来收我的吗?”余暃疑惑坐起。 黑影:“……” “我收你大坝。” “没听清吗?” “我说,我收你大坝!!!!” 余暃狠狠挨了一巴掌,看着气呼呼的黑影,听完它的解释,他半懵半懂。 “你的意思是,你是怨婴魂?” 黑影猛猛点头。 下一秒,就见余暃露出一个非常睿智的眼神,看着它道: “那个,所以,怨婴魂是啥啊?大袜子你说的是中文吗?申请中译中。” 怨婴魂:“……” 余暃又挨了两巴掌,老实坐在地上。 “什么?我吃过你?我怎么不记得我吃过你?!我警告你造谣是犯法的!!” 怨婴魂服了,大服特服了,它捏住余暃的嘴,翻着白眼,恨铁不成钢: “不是你吃过我,是我准备用你的身体当容器,重现人间。但被一个凶残的女人打断了,我当时就知道我肯定在劫难逃,所以便留了一部分力量在你体内,果不其然,我被气死了,但没完全死。” “我本想养精蓄锐,偷偷吃你的精血,但没想到那个凶残的女人,总是在你身边游荡,好长时间还喊你张嘴,我就严重怀疑她是不是能看见我,便一直躲着没出去,也不敢吃你的血,躲着躲着便忘了我是要夺你的身子,复活了……” 这么一说,余暃也想起来了,确实有段时间,林然总是提着剑来叫他张嘴,他当时吓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寻思自己也没偷吃林然的零嘴啊。 “这你也能忘?”余暃没忍住嗤笑。 怨婴魂:“……” 这一刻,它很想跳起来扇余暃降龙十八掌,特别想。 黑雾涨大成狰狞的鬼脸,獠牙几乎要戳到他鼻尖,但只是捏住余暃都嘴,物理禁言。 “傻大个,以后自己还是小心点吧。” “要不是最后关头,你的血全灌我嘴里,或许你就真死了。” 余暃不能说话,却看着小黑团子慢慢脱离自己。 “藏在你身子里那么久,也没替你做些什么。” 刹那间,四周化作一片混沌。 迷雾深处,无数身影若隐若现—— 皆是面容温柔的妇人。 怨婴魂眼中泛起微光: “我该走了,我的娘亲们也等我太久了。” 只见小黑团子逐渐褪去阴霾,幻化成粉雕玉琢的婴儿模样。 小家伙含着手指,咯咯笑着扑进妇人怀中。 余暃想说话,嘴唇上却还有一层黑气死死捏着他的嘴。 随着阵阵柔光流转,她们的身影渐渐透明。 临别之际,童音在余暃耳畔响起。 “再见了,傻大个。” “快醒过来吧,你都臭了。” “对了,你如果再遇到那个凶残的女人,最好还是跟在她身边,她会救你们于水火之中。” 顿了顿,婴儿咧嘴一笑: “前提是,你不要给她带去水火。” 怨婴魂没说,一旦寄生的宿主死亡,它本可趁机夺取躯体,重临人世。 可此刻,这个执念早已烟消云散。 倒不是畏惧辣个女人哈。 最最最最主要的还是,它的娘亲们和弟弟妹妹们一直不去投胎,总是跟着它不离不弃。 “傻大个,好好修炼吧,神不给你重来的机会,我怨婴魂今天给了!” “这一次,要好好保护好家人啊!” 一滴泪不受控制顺着余暃眼角滑落。 随着身影彻底消散在虚空中,他猛地坐起,大口喘气。 檀香味扑面而来。 伴随着一阵恶臭。 余暃低头一看,赫然发现胸口有道骇人的大洞,正在缓慢愈合,几只白胖的蛆虫正从里面钻出来。 “我靠,都开始长虫了!” 大叫声惊醒了一旁的齐霖玉,他错愕抬起头,红肿的眼尾还残留着泪痕。 少年盯着死而复生的余暃,眼神中先是震惊,再是恐惧,最后才是欣喜。 看着余暃同样惊魂未定的模样,齐霖玉的唇瞬间抿成直线,小嘴扁着。 “欢迎回来,余暃。” 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的。 哥。 * “呀玉玉!你居然还没埋我呢?!是不是在失去之后,才发现特舍不得我呀?哎果然人都是要在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呐~我果然没有被你讨厌!”(余) “……我只是懒得埋。”(齐) “还懒的埋~你就装吧!快过来让哥抱一个!”(余) “你别靠近我!你身上的味道能熏死十里八乡的老鼠!我都被周围的村民投诉好几次了!他们天天传谣言说我在煮屎!还有——啊!虫子掉我身上了!!!”(齐) “什么?!有人说我是屎?!”(余) * 我是余暃。 活着真好。 第269章 巧合也太巧了吧 夕阳的余晖透过斑驳的树叶,在地面洒下点点金光。 “林……” 姜煜州站在学院的林荫道上,望着眼前的少女,喉结微微滚动,原本想要脱口而出的“林然”二字,在舌尖打了个转,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嘴角扬起,露出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微笑。 “你饿了吗?要不要我带你去食堂吃点?我请客。” 姜煜州的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和几分期待。 早就听说林然饿的时候,可以吃下十头牛了。 他真想亲眼看看! 此时的林然,已经换上了圣灵学院的院服。 那套金色的院服,本是学院中常见的制式服装,此刻披在她身上,金线勾勒的纹路在夕阳下熠熠生辉,与她清冷的气质相互映衬。 姜煜州不禁感叹,自己在学院这么久,从未觉得这套院服如此好看过。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然头顶,那里本该有的兽耳却消失不见,让姜煜州一阵遗憾。 他都还没有rua过呢,怎么就没了! “不用了。”林然语气平静,声音冷得不行。 她并不是很饿。 虽然沈知和姜煜州一口一个她只是失忆了,但来到这完全陌生的学院,比起食物,她更需要休息。 顿了顿,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探寻,问道: “我住哪?” 姜煜州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林然:“?” 他支支吾吾,眼神闪躲。 下一秒,沈知及时出现,拿着一串钥匙和一张做工精致的金色名片,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名片。” 沈知将名片递给林然,那金色的名片上,一个“林”字雕刻得苍劲有力。 随后,他又将钥匙轻轻放在林然手中,转身说道: “跟我来。” 姜煜州下意识地跟在两人身后。 直到路过丁宿舍,站在一排排大别墅面前时,他才猛地回神。 “林,你住这,这片别墅,只有你一个人居住,如果你觉得孤独,我可以找几个人来陪你。” 沈知语气平静地介绍道。 林然随手拉开一扇门,礼貌道: “不用,谢谢老师。” 沈知点了点头,叮嘱道: “明天准时去大教室上课。” 林然再次点头,随后关上了门。 站在别墅外的姜煜州,还在瞳孔地震: “首席,你确定让林……让她住这里她不会被针对吗?!” 要知道,这里可是院长钦定,只有甲级学生才可以住的宿舍啊! 沈知皱了皱眉头,一脸疑惑:“是吗?老师把钥匙都给了我,我以为是谁都可以住。” 听到这话,姜煜州瞬间羞涩地低下头,双手在胸前不停地“戳戳戳”,撒娇道: “首席~人家也想住这里嘛~人家不想天天和一群大老爷们挤~人家也想住别墅嘛~” 回应他的只有寂静。 “首席?”姜煜州缓缓抬起头,却发现面前早已空无一人,沈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他无奈地撇了撇嘴,只好独自朝着教室走去。 回到教室,霍语正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看书。 看到姜煜州的出现,霍语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调侃道: “钻哪个狗洞进来的?” 姜煜州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不会说话就闭嘴。” 他一脸疲惫地趴在桌上,翻来覆去,不停地叹息着。 霍语被他吵得无法安心看书,皱着眉头:“……您要不还是滚吧?” 话说,最近霍卜行也不怎么闹了。 是终于知道灵山宗解散了吗? 姜煜州忽然坐直身子,吓了霍语一跳: “霍语,你过来,我给你说件大事。” “不听。”霍语甚至连头都没抬。 “真忒大的事!骗你我是你孙子!但你不可以告诉别人!” 霍语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好奇心,将耳朵凑了过去。 姜煜州连忙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被其他人看见他的口型,压低声音说道: “我把林然骗回咱学院了。” 霍语当即就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屑。 他还以为是什么事……呢? ……什么? 谁? 林然? 霍语满脸不可置信,眼睛都要瞪出来了,也压低声音问: “灵山宗的人全死了?” 姜煜州:“我不道啊,我走之前灵山宗都还好好的呢!” “那你是怎么把林然带回来的?”霍语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银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透着审视和怀疑。 在他看来,灵山宗即使解散了,那位备受瞩目的小天骄,也不可能没人管吧? 姜煜州挠了挠头:“不道啊,一眨眼就出现在我身后了。” 霍语:“……” 这话一出,他更加坚信姜煜州在拿他寻开心了。 他将手中的书本重重合上,扭头看向窗外,不再搭理姜煜州。 “我给你说嗷,当时给我吓得不行,林然浑身是血,整个人给我的感觉就像快死了一样,我又不敢随意探查别人女孩子的身子,只好用灵力在她身上走了一遍,结果硬是一点伤口都没见着……” 姜煜州才不管霍语听没听,他滔滔不绝的分享着。 而霍语的思绪早已飘远。 第二天清晨,薄雾还未完全散去,霍语便早早来到教室。 晨光透过斑驳的窗棂洒在课桌上,他习惯性地抬头望向教室最上方的位置,却猛然愣住—— 那里坐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只见林然独自占据着一排座位,金色的院服衬得她整个人在发光般。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霍语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姜煜州居然没说谎? 真的是林然。 看清林然胸口上别的名片,他强装镇定,缓步走进教室,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 食指不自觉地蜷缩放在唇边。 是‘林’不是‘林然’吗? “霍语?”姜煜州的声音从身边响起。 是突然出现在姜煜州身边,且浑身是血却找不到伤口。 他是看过林然的资料的,剑、灵、体三修,有只灵兽,但貌似是只毫无战斗力,只能卖萌的狐狸? 头顶的兽耳好歹是她的标志之一,此刻却没了。 “喂,霍语?”姜煜州再次呼唤。 霍语缓缓回头,克制自己的目光不那么赤裸,他看向林然,再次确认了林然身上和腰间都没有剑。 他迅速垂目,完全不顾已经开始抓着他肩膀摇晃的姜煜州。 心中的疑虑达到了顶点。 剑也没了。 灵剑师没有了剑? 恰巧失忆、又意外出现在姜煜州身边,而刚好姜煜州就被关在了圣城门口。 真的……是巧合吗? 也太巧了吧? 第270章 插班生——林 “喂!霍语你想啥呢?!” 姜煜州突然凑近霍语耳畔大叫,吓得他浑身一颤,原本在脑海中有序缠绕的思绪,瞬间被搅成了一团乱麻。 霍语顿了顿,不悦地抬头,没好气地问道: “干嘛?” 姜煜州没有急着开口,只是扯了扯他的衣袖,指了指门口方向。 霍语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脸上的表情凝固,神色凝重。 以往丙、丁两级一起上大课,基本来的人少之又少,讲课老师也佛系,从不关心到场人数,到了上课时间就开始讲课,下课铃一响,立马收拾东西走人。 偶尔心血来潮,也会随机抽查学生起来回答问题,然后抛出那句经典名言: “你们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可此刻,霍语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大群学生涌入教室,声势浩大,堪比丧尸大军压境。 平日里,对于这种大课,两个年级的学生能躲就躲,能不上坚决不上,想尽办法请假,实在请不了假就干脆逃课,反正被罚也是在操场跑圈而已。 在他们的印象中,两千人的大教室能坐满三分之一就已经算是“盛况”了,可今天,教室竟然坐满了三分之二。 霍语压低声音问: “你把林……她的事说出去了?” 姜煜州也奇怪的很,他忙摇头,“哪能啊!我又不蠢!” 两人还在小声蛐蛐,一大群丧尸,哦不是一大群学生已经涌到林然身边了。 见状,姜煜州头皮都炸了,“完了完了!要暴露了!” 下一秒,学生们争先恐后开口道: “喂!插班生!你怎么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秘诀吗?” “插班生,我听首席说,你失忆了?严不严重啊?头还疼吗?治愈老师和我可熟了我可以叫她帮你治疗一下头疼。” “插班生,你怎么就叫林啊,我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字的名字呢。” 姜煜州目瞪口呆:“……啥玩意插班生?” 霍语微微眯起眼睛,稍作思索后恍然大悟:“看来是首席跟其他学生通过气了。” 少女对于叽叽喳喳的人群,睫毛微颤,眼眸闪过一丝不耐烦,随意敷衍了两句,身影便从众人中间消失,移到了另一个没人的角落。 学生们也看出来她不想过多交流,便耸耸肩,随便找位置坐下了。 这时,有人手指在桌上轻轻一敲,一个泛着微光的屏蔽符便稳稳地贴在桌上,光芒扩散,刚好覆盖住五人。 “啧,那就是灵山宗的林然吗?心高气傲的。” “李飞你小声些,不怕被打啊?再说了她现在不是灵山宗的林然了,是咱们圣灵学院的林。” “有屏蔽符怕什么,并且同样是筑基,我可不一定逊色于她哦,而且她是真失忆还是假失忆都不一定呢。” “不过首席既然都要我们不管她了,那我偏要好好‘照顾照顾’她啊。 ” 听完李飞的话,他身边的四人几乎没有犹豫,拿起书本,各自离开。 “你要找死,我们可不参与哈,绝交。” 李飞:“……” 还是不是好兄弟了? 他就不能口嗨一下嘛? 随着一阵铃声响起,吵闹的环境静了下来。 林然因为空气中交织的白、黑两道光线刺得眼疼,索性闭上眼睛,趴在桌上。 因为是插班生的缘故,外加圣灵学院建校以来从未出现过插班生,所以林然坐的角落周围一圈,空荡荡的。 “哟,今天这么多人,倒是赏我的面子。” 年轻老师目光若有若无地打量着全部面孔,终于在一个角落找到了已经趴下睡觉的林然。 少女毫无顾忌地趴在课桌上,校服褶皱间露出半截脖颈,几缕碎发垂落遮住侧脸。 “……”沈知不是说她是好学生吗? 年轻老师轻咳一声,开始讲课。 教室后排,李飞的指节捏得发白。 刚才被兄弟抛下的难堪,此刻化作眼底跳动的恶意。 他盯着林然伏在桌上的背影,趁着老师转身板书的瞬间,像只毒蛇般缓缓起身。 掌心泛起幽蓝灵力,在空气里划出细小的电弧,嘴角勾起狞笑。 “我不信,她真有你们吹的那么强。” “啪!” 一道残影闪过,温热的触感瞬间锁住他的手腕。 李飞惊愕回头,正对上一双琥珀色瞳孔。 沈鹤归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十六岁少年的身高竟比成年灵师还要高出半头。 “李飞哥,你挡着我了。” 少年微笑,指尖传来的力道却重若千钧,李飞拼命挣扎,却感觉手腕被铁钳般的力量禁锢,灵力在经脉里乱窜。 “若不想被首席收拾,就乖乖回去。” 沈鹤归俯身时,发间松木香混着危险气息扑面而来。 当“首席”二字落进耳中,李飞浑身的嚣张瞬间溃散,像只被踩住七寸的蛇,狠狠剜了对方一眼,退回座位。 林然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沈鹤归拉开林然旁边的椅子,金色校服下摆扫过木质椅面,就在他缓缓落座的刹那,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骤然炸开。 像有千万道惊雷在教室中炸响,整座建筑都在震颤。 只见李飞的身影被无数闪烁着寒光的冰锥裹挟着,刺穿身体,以惊人的速度倒飞出去,撞破教室的后门,消失在走廊尽头。 老师也恰在此时回头,呆愣片刻,疑惑地探出头去: “诶同学,还回不回来上课了?” 回应他的只有空荡荡的走廊和渐渐消散的爆炸声,李飞连求救都没有说出一句,就已被炸得没了踪影。 老师无奈地摇了摇头,默默回到教室。 他的目光落在沈鹤归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少年束起的铜色长发垂在肩头,在阳光下泛着蜜糖般的色泽,那张漂亮得近乎完美的脸,此刻正挂着无害的微笑,极具欺骗性。 看着林然的后脑勺,沈鹤归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过去。 最初听到林然这个名字时,他只当是无稽之谈。 但在刚刚看见林然被众人围住,她站在人群中央的那一刻。 沈鹤归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 秦淮年问他在笑什么,阳光穿过琉璃窗落在沈鹤归睫毛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他说: “在笑我终于可以和林然交朋友了。” 顿时,秦淮年的脸上如同吃了屎般,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窗外蝉鸣突然尖锐起来。 他狠狠蹙着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瞬间扭曲,青灰色的血管在脖颈突突跳动,记忆如毒蛇般缠住他的心脏。 幻月秘境里弥漫着腐臭与血腥混杂的气息,林然攥着拳头逼近时,月光在她瞳孔里碎成寒星。 他至今记得肩胛骨碎裂的脆响,还有温热的血顺着锁骨滑进衣领的黏腻感。 九个月过去,右肋的淤青褪成诡异的青紫色,每当夜晚降临,他总会梦到那个白衣少女是怎样把他踩在泥地里,骨节分明的手指几乎掐断他的气管。 “那你自己去吧,我不喜欢她。” 秦淮年发誓,他绝不是在害怕林然。 所以,选了一个离林然最远、靠后门最近的位置坐下。 看着好友落荒而逃的背影,沈鹤归倚着窗台轻笑。 蠢货,和林然交朋友当然是假的啊。 他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痕,脑海中浮现出陆易云被孤立时苍白的脸。 曾经,他用孤立的手段,蛊惑秦淮年,轻易就逼疯了陆易云。 可林然……她周身散发着的桀骜和冷漠,让沈鹤归明白,同样的方法对她完全没用。 不过,也正因如此,这场游戏才愈发有趣。 突然,沈鹤归的眼神忽然一亮。 是啊,陆易云。 那家伙不是总喜欢跟在林然身边吗? 哈哈哈哈哈,我知道了。 少年舌尖抵住后槽牙,眼底翻涌着兴味。 游戏要开始了哦。 插班生——林。 第271章 一秒结束 与此同时,老师的声音打破了沈鹤归的思绪: “林,你来回答,金丹有几种。” 少女慵懒的姿态在座位上舒展,鸦羽般的睫毛缓缓抬起。 那双漠视万物的眼眸扫过讲台,平静地落在老师身上,激得年轻老师后颈的寒毛瞬间炸起。 这丫头不会完全没听课吧? “结丹天雷分三种。” 清冽的声音在寂静的教室里响起,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凡品金丹承受三道雷劫,地品金丹需渡六道,天品金丹则要承受九道雷劫。” 听到准确无误的回答,年轻老师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回答正确。” 他顿了顿,补充道: “别看金丹只有这三个品阶,历史上能达到天品金丹的,却仅有两人。一位是万年前的无名前辈,另一位便是十年前名动天下,却早早殒命的陆尘。” 沈鹤归和林然保持着距离,当少女视线扫来时,温柔的笑意漫上眉梢。 他露出纯良的笑容,骨节分明的手掌自然地伸向两人之间的空隙: “你好,我叫沈鹤归。” “小林同学,咱们又见面了。” “不过,听说你失忆了,那便重新认识一下?” 林然盯着那只伸来的手,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沈鹤归也不恼,笑着收回手:“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他话音未落,就被年轻老师的呵斥打断。 “沈鹤归,你来回答下这几个问题!” 沈鹤归微笑着站起身,心想:这不正是他在林然面前表现的机会吗? “若将‘灵气’视为一种具备自我意识的活性能量,灵师吐纳天地灵气是否本质是‘吞噬生命’?”老师开了口。 沈鹤归:“……” “学院要你诛杀堕入邪道的师兄,但他曾替你挡过致命一剑,且声称自己是为救凡人才修炼禁术——剑锋该指向何方?” 沈鹤归:“……?” “若你飞升后发现仙界是一片虚无,所有灵师都是‘天道’维持自身存在的养料,你会选择: A. 自毁修为唤醒众生 B. 成为新天道继续轮回 C. 创造伪仙界延续谎言 ” 沈鹤归脸上的笑容渐渐僵硬,这些问题显然超出了课堂的范畴。 “……老师,您在刁难我吗?” 这三个问题和金丹有几种类型,是一个级别的问题吗? 况且他也不是回答不上,而是觉得说什么回答都会被老师反驳呢…… 年轻老师冷哼一声,“回答不上来就给我去后面站着!别骚扰好同学听课!” “你们真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了!” 说完,下课铃声刚好响起,年轻老师嘴巴微张,还没来得及说出“下课”二字,身影便消失在原地。 沈鹤归指尖摩挲着鬓角碎发,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弧度: “抱歉,让你看笑话了。” 他垂眸看向身侧,方才还趴在桌上的林然已不见踪影。 少年眼睫轻颤,面上的笑意如潮水般迅速褪去。 “鹤归哥哥?”清甜嗓音响起,徐娇娇望着空荡荡的位置,杏眼瞪得浑圆,“刚刚你身边那人,真的是林然吗?” 见状,沈鹤归食指抵在唇畔,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琥珀色瞳孔泛起温柔涟漪: “娇娇,那是咱们学院的新同学,林,可不是什么林然。” 他若有所思起身,看了眼秦淮年的方向,那里的桌椅板凳都不见了。 走出教室,沈鹤归还在思索计划如何进行。 演武场方向突然炸开一声暴喝: “林!我李飞今日定要与你一战!” 刺眼的光芒撕裂长空,林然的身影突兀出现在擂台中央。 不是她主动来的,而是李飞在演武场的挑战系统输入她的名字,强制性发起决斗。 当然,被挑战者也可以拒绝。 但拒绝过后,便是无止境的嘲讽。 李飞的手臂还在流血,还是刚刚林然突然发难刺中的伤口,他嚣张一笑: “瞧见了吗?我可是丁级擂台赛六十四名!只要你能打败我,这排名就是你的!你这种插班生,也只配偷袭才伤的了我了!” 林然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周身气息沉静如水。 不知何时,演武场四周已被挤得水泄不通,甚至有几位老师隐在人群中,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这场对决。 她会拒绝吗? 还是会接受? 沈鹤归提醒开口:“林,按照规矩你是可以拒绝的。” 他像是想到什么般,露出一个笑: “不过,你若是嫌六十四名的排名太低,打败他后直接挑战榜首也无妨。” 林然抬眸望向空中悬浮的排行榜,丁级擂台赛的排名赫然在目: 第一名——林厌思 第二名——秦淮年 第三名——江川鱼 “来。” 冷笑从齿间溢出的刹那,空气瞬间扭曲变形,林然手掌微抬,凛冽寒意以她为中心疯狂扩散,地面迅速凝结出蛛网状的冰晶。 随着清脆的响指声划破寂静,李飞刚准备出手,却只觉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撞向腹部。 “轰!” 玄铁石铸就的演武场轰然炸裂,烟尘散去时,李飞已口吐鲜血倒飞出去。 就在他即将摔落擂台之际,衣领被一只覆着冰晶的手稳稳揪住。 林然手持尖锐冰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奄奄一息的他,眼底翻涌着杀意: “是谁给你的胆子,敢挑衅我?” 冰锥即将洞穿李飞咽喉的刹那,林然的手腕突然被钳制。 刺骨的寒意与温热的掌心相撞,迸溅出细微的冰晶碎末。 “这是常规切磋,并非生死之约。” 清朗嗓音带着威严,一位抱着厚重典籍的老师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依旧维持着温和笑意: “小林同学,胜负已定。” 方才凝固的空气骤然解冻,围观人群压抑许久的惊喘声此起彼伏。 方才那电光火石的一秒,他们分明从林然周身翻涌的气息中,捕捉到了筑基九阶,半步金丹的恐怖威压—— 那是能轻易碾碎李飞的压倒性力量。 他们距离从秘境出来也才过了多久?! 九个月! 林然是坐火箭修炼的吗?! 直到此刻,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在擂台中央,这才惊觉林然身边不知何时聚集了四、五位老师,每个人都保持着蓄势待发的起手势,周身灵力流转,随时准备将失控的战局强行终止。 令老师意外的是,林然格外听话,倏然松开了揪住李飞衣领的手。 任由几位老师扛走了昏厥的李飞。 而林然转身面向悬浮的挑战光屏,指尖轻点间,“林厌思”三个字符在虚空中炸开。 下一秒,一道身影出现在擂台中央。 林厌思不悦抬起头,浑身上下被林渊打伤的身子都还没好,是谁要这种时候趁人之危! 他头也没抬,就点了接受。 “准备好受死了吗?垃圾。” 第272章 垃圾食品我不爱吃 “我会打得你再也不敢挑战我的,垃圾……” 轻蔑的字眼还萦绕在空中,林厌思的瞳孔突然剧烈收缩。 抬头的这一刻,他终于看清对手的脸了,喉间刚要吐出的惊呼便被生生截断—— “林……” 不过,看清的同时,裹挟着破空锐响的拳头已重重砸向林厌思的腹部,内脏翻涌的剧痛让他眼前炸开一片金星。 紧接着,一道残影闪过,带着灵力余韵的手掌精准扣住他的肩膀。 这力道既制住了他倒飞的身形,又巧妙地掐住了他的声道,让惨叫卡在喉咙里化作破碎的呜咽。 寒光乍现的刹那,数以百计的冰锥如暴雨般倾泻而下。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 快到他脑子里还在想: 林然怎么在这? 还穿着他们学院的院服? 又为什么会挑战自己? 寒意瞬间浸透骨髓,林厌思寒毛倒竖,求生本能让他立刻大喊: “我认输!” 少年猛地闭上眼睛,湛蓝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恐惧。 “我认输!!!老师救我!!!” 千钧一发之际,五道流光划破长空。 五位老师同时出手,灵力交织,将漫天冰锥震碎成簌簌飘落的冰晶。 而林然的双手,这次被两位老师牢牢拽住。 失去桎梏,林厌思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鲜血不受控制从嘴角涌出。 冷汗浸透了衣衫,他强撑着抬头,目光落在林然身上,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 “是我出现幻觉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然却没搭理他,只是侧头看向箍住她双手的老师,语气平淡。 “他说我是垃圾。” 老师抹了把额头,尽管那里并没有汗珠,“但你也把他打吐血了。” “他说我是垃圾。” “但他肋骨断了六根。”另一位老师试图劝说。 “他说我是垃圾。” “……小林同学,老师很讨厌复读机呢。” “他说我是垃圾。” 老师:“……好的,我知道了。” 在林厌思求救的目光中,两位老师一咬牙,强行将纠缠的两人拉开,分别安置在擂台的两端。 一位老师担当裁判,站在擂台中央,手缓缓抬起,又迅速挥下: “挑战重新开始!” 这一次,林厌思仿佛惊弓之鸟,林然刚一动,他就条件反射手脚并用侧身躲避。 在林然侧踢的瞬间,他慌忙抬肘格挡,却不料手腕被精准反扣。 “咔嚓”一声脆响,骨骼断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紧接着便被凌厉的踢势掀翻在地。 剧痛几乎吞噬了他的意识,但不甘让他强行凝聚灵力。 蓝色瞳孔骤然爆发出耀眼光芒: “刹那——永恒!”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攻击破空而出,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淡淡的涟漪。 然而在林然眼中,这道水桶粗的能量条却如同慢动作般袭来。 她神色淡然,轻轻抬手,那看似强大的攻击就在指尖化作点点星光消散。 林然一步步逼近,林厌思一步步后退。 “你刚刚,说我是垃圾?” 她的声音平静地可怕,却让林厌思不寒而栗。 看着自己最强的攻击就这样被轻易化解,林厌思彻底傻眼了。 断裂的肋骨传来阵阵抽痛,他急促喘息,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老师。 却见几位老师齐刷刷移开视线,看天的天,看地的看地,就是不看林厌思。 抱歉了,林厌思同学。 谁叫你说她是垃圾的。 不过放心,在你真的有生命危险前,我们还是会出手的。 林厌思嘴角不受控地狠狠抽搐,硬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意,声音抖得不成调子: “我刚刚没说你是垃圾,我想说的是垃……垃圾……食品少吃些。” 林然:“是吗?” 林厌思如捣蒜般点头:“千真万确!骗你我……我就是垃圾!” 见林然始终不信,察觉到周围看戏的目光如芒刺背,林厌思慌得眼神四处乱飘,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尊严,此刻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立刻!马上!逃离这个该死的擂台! 就在这时,角落里秦淮年憋笑憋到扭曲的身影闯入视线。 两人目光刚一相撞,那狗小子脸上嚣张的笑容瞬间凝固。 “林r——”林厌思刚要开口,就被身旁眼疾手快的老师一把捂住嘴。 老师轻咳两声,指了指林然: “林厌思同学,你是否要向咱们小林同学投降呢?” 顺着老师的手势看去,林厌思这才注意到林然胸口别着的名片—— 赫然印着一个“林”字。 他喉头滚动,一咬牙一跺脚: “我投降!但是林同学!” 说着突然指向正鬼鬼祟祟准备开溜的秦淮年,扯着嗓子大喊: “那家伙!也特别不服你!天天跟我们说你的坏话!说你不是个女人!说你肯定是个带把的!” “他还说!你这样的女人肯定一辈子都不会有人喜欢的!!!” 此时的秦淮年正拼了命地往校门口狂奔,只要再跨出六步!只要踏出校门! 他就能逃过被强制传送到擂台的命运! 秦淮年猛地将长刃插入地面,借力纵身一跃,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飞向校门口,心里把林厌思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还差一步!他要成了!!! “他叫秦淮年!!” 一声暴喝,秦淮年的身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校外空气的瞬间,凭空消失。 一道人影“啪叽”一声,重重摔在擂台中央。 秦淮年:“……” 他狼狈起身,跪坐在地的姿势还没调整,就机械地转身拍灰,一脸不悦地蹙起眉,强装镇定道: “需要这么赶吗?我哥回家喊我吃饭了,要不改天吧?” 林厌思已经颤颤巍巍下了台,一听这话他可不乐意了。 “你看,他都不正眼看你!他就是看不起你!” 秦淮年:“……” 公报私仇是吧? 不过是刚才看林厌思被暴打,没忍住笑了一下,至于这么整他吗? 秦淮年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林然,手指不自觉微微颤抖,结果不小心点到了拒绝键。 他表情一顿,旋即换上痛心疾首的表情。 秦淮年抬手捂住半张脸,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惋惜: “哎呀,我怎么一不小心点到拒绝了。” 秦淮年歉意看向林然: “看来只能下次再奉陪了?” 【挑战擂台非常人性化,若是被挑战者拒绝挑战,则在当天不会再收到挑战者的战书】 * 当天夜里十二点刚过。 秦淮年还在被狐朋狗友拉着在宿舍打着扑克牌。 看着手心的两张牌,他刚要跳起来说“王炸”! 身影就消失在原地。 刺眼的白光消散后,熟悉的擂台场景扑面而来。 林然倚着擂台柱子,指尖把玩着寒光凛冽的冰锥,月光折射的冷光映在秦淮年煞白的脸上。 他嘴角抽搐: “那个……我爹叫我回家吃饭了。” 第273章 二七三 秦淮年悟了。 大悟特悟。 怪不得,几个时辰前,他狐朋狗友突然热情得反常,不由分说地拉着他,非要通宵大战一场。 原来,搁这等着他呢。 往常与这群人打牌,他向来是输得一干二净,可这次却诡异得很,输输赢赢间,他最后竟还能剩些(三块)。 现在想来,哪是运气使然,分明是他们怕自己输光灵石后直接跑路! 秦淮年拖着受伤的腿,满心委屈,一瘸一拐地往校外走去。 “呜呜呜,怎么还能这样玩?” 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被迫回忆,林然强行拽住他的手,粗暴按下同意的画面。 眼泪不争气从眼角滑落。 灵石输了。 打也挨了。 排名也没了。 觉还没睡。 “被做局了,我肯定是被做局了!!” 秦淮年崩溃地撞飞门口的铁护栏,屈辱的哭喊声响彻校园。 此刻,躲在暗处的老师们,皆是大惊失色: “什么?!还可以强制拽着被挑战者的手点同意?!这种bug都能被林然找到?!” 望着秦淮年远去的狼狈身影,老师们也有苦说不出。 毕竟,也不知道是林然学聪明了,还是什么,她出手的每一下都精准地卡在系统规则的边缘,既不触碰致命底线,又打得秦淮年贼拉痛! 他们纵然有心干预,却也无计可施。 “可怜的秦同学,快回家养养伤吧。” “不过记得把护栏的价格报给秦家,让他们赔。” 众老师仰望天空,看着排行榜: 第一名——林 第二名——林 第三名——江川鱼 榜单上那两个刺眼的“林”,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老师们擦了擦头上的汗: “得亏江同学出任务去了,不然估计也免不了被暴打。” “你们说……林然会不会把排行上的人全部都挑战一遍,霸榜吧?” “……不会吧?你别乌鸦嘴!” 思绪拉回往昔,其实,老师们对沈知一开始的诓骗行为,最初是坚决反对的。 可当亲眼目睹林然展现出的天赋,又想到灵山宗那群不入流,但空有本事的长老们,他们又心疼林然得不到应有的教导,惋惜林然的天赋被埋没。 但好像灵山宗的灵脉确实比他们的要粗要长,浓度更好诶? 最终,老师们一咬牙一跺脚,不管了! 都选择替沈知瞒下去。 反正灵山宗早已分崩离析。 只要没有人找上门。 只要林然的记忆尚未恢复。 在这圣灵学院,便只有一个“林”。 从未有过什么林然! * 与此同时,在丙级宿舍的一间四人间里。 姜煜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被褥被他揉得皱成一团。 不是他睡不着,而是林然给他的冲击太大了。 “她都筑基九阶了啊。” 他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羡慕与不甘。 与林然相比,自己还停留在筑基五阶。 差距宛如天堑。 床板下方传来不满的抱怨: “能别动了吗?” 霍语的声音带着烦躁。 可当他闭上眼想入睡,脑海里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林然挑战自己,在擂台上拎着他的衣领,狂扇他大嘴巴子的场景。 一瞬间,些许瞌睡全醒了。 霍语猛地坐起身,双腿盘起,开始凝神运气。 姜煜州探出头,满脸疑惑:“你咋开始修炼了?老师不是说晚上修炼会事半功倍吗?” 霍语眼睛也没睁,语气凝重: “我在调整状态,至少在面临林然挑战我的时候,不会输的那么狼狈。” 姜煜州愣了一下: “……她才丁级,规定是不能越级挑战丙的。” “那万一她明天就丙了呢?” 霍语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在寂静的夜里炸开。 姜煜州:“……” 明天? 丙? 不能吧?! 他从丁升到丙都花了两年呐! 不不不不不能叭?! 可看着霍语严肃认真的模样,他心中也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不安。 其他两位舍友本也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此刻见霍语已经开始调整状态,纷纷翻身而起。 准备好好调整状态,迎接林然那个恶魔。 这一夜,注定未眠。 * 林然的指尖刚触到门把,身后骤然响起脚步声。 她回头时,沈知修长的身影正笼罩在昏暗的月光下。 “怎么样,还习惯吗?” 林然垂眸点头,“还行。” 沈知踏着暮色走近,背后的光将他的轮廓勾勒得愈发深邃。 他垂眸看向林然右手腕处缠绕的绷带,“把手抬起来我看看。” 绷带解开,看着她手背上的淡黑色月牙,沈知若有所思,幻月秘境? 旋即,灵力凝成的微光拂过手背,他忽然蹙起眉:“有没有感觉的身体哪里有异常?” 这次,林然顿了一下,怀里多出一只狐狸,脚边多了只狗。 毛茸茸的触感顺着手臂传来,一只通体莹润的粉狐狸蜷成雪团,而灰扑扑的小狗正欢快地摇着尾巴,湿漉漉的鼻尖蹭着她的小腿。 “灵宫里还有两只灵兽。”她道。 沈知接过沉睡的狐狸,看着一狐一狗,语气满是嫌弃:“怎么尽契些没战斗力的。” “老师,问题应该是它为什么在沉睡,我总感觉……” 林然眼睫微垂,神情不自控露出忧虑。 “它好像伤得很重,但我连它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沈知将狐狸提溜起,一眼便看见狐狸胸口处,那里有处空缺的毛发。 霎时,他眼眸微微睁大。 即使自己对驭兽没有过多涉猎。 但他依旧一眼便看出,那部位是灵兽的心头肉。 灰狗还在咬着他裤脚,沈知抬脚离去: “跟我来。” 沈知带着林然去了教师宿舍,敲响一个单间的房门。 门开的刹那,浓重的酒香混着草药味扑面而来,披散着长发的女人揉着眼睛探出头,看清两人怀里的灵兽时,醉意朦胧的眼睛瞬间亮得惊人: “可算来了!” 粉狐狸被轻车熟路地放在一个仪器上,仪器顿时滴滴作响。 女人垂眸瞥向屏幕,指尖不着痕迹地将弹出的检测数据覆盖。 灵兽:梦狐(成长型) 战斗天赋:0 防御天赋:0 治愈天赋:0 精神天赋:100 她看了看狐狸,又看了看林然,食指轻勾: “小林,你过来。” 手掌覆盖少女肩头的刹那,忽地,林然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与那仪器上的狐狸跳动的心脏逐渐同步。 一道锁链正从灰狗脖颈处缓缓浮现,链环相扣的叮当声中,锁链末端竟化作光粒,精准缠绕在她掌心。 女人迅速转头,在纸张上记录着。 “居然是共生契。” 她头也没回,指了指试图挣脱出锁链的灰狗。 “你和这狗签的是主仆契,和狐狸是共生契,性命相连哦,记得把它藏好。” 看着傻里傻气的灰狗,女人都没兴致看它是什么类型的灵兽,“每天多给梦狐灵力,应该会有助于它恢复。” “我给了。”林然开口。 女人一滞:“什么?” “我给了,我的全部灵力,都给了。” 女人眉心微皱,再次检查梦狐,没发现外伤内伤,但看到它胸口时,头皮发麻。 她看了沈知一眼,将狐狸放回林然怀中:“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等林然离开,女人看向沈知,缓缓开口: “那丫头,死过一次了。” 见沈知不语,她喝了一口酒: “我没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境界的波动,说明她在死之前,就已经是筑基九阶了。” “没想到,心头肉除了能连跨三阶,竟还能起死回生。” 那双醉醺醺的眼神带着笑意看向沈知,道: “你说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又要死多少灵兽?” * 翌日。 沈鹤归如往常般坐在教室最醒目的位置,却迟迟没等到林然来上课。 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是睡过头了吗? 余光不经意间瞥见自己身边坐立不安的秦淮年。 沈鹤归关心开口问: “淮年,你怎么了?” 秦淮年如惊弓之鸟般猛然抬头,又慌乱地低下头,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惧意。 “没,没事。” 大家都以为是林然不想来上课,所以都没多想,包括老师。 直到第一个学生从座位上消失。 眼尖的人立马就发现,那位学生便是丁擂台排名第一百的人。 寒意顺着众人的脊椎缓缓爬上后颈,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在教室里蔓延开来。 空气仿佛凝固,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眼睁睁看着更多学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 老师嘴角抽了抽,再也顾不上讲课,冲到门外。 顺着众人惊恐的目光望去,擂台方向尘烟弥漫,倒下的人已经堆成一个小山。 而林然,依旧是一席金色院服,站在擂台中央,整个人耀眼得发光,眉眼间不见半分疲态。 察觉到老师的目光,她微微侧头,素手轻抬,颔首行礼。 老师张了张嘴:“……真,真去霸榜啦?” 消息迅速传遍校园。 教室里的学生们面面相觑,却无人打算跑路。 废话! 这种大场面要是都敢跑,那他们该有多丢人!!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 “开赌盘!” 一声高呼打破寂静。 有几位学生双目通红地掏出一大堆灵石砸在桌上。 “谁能第一个打赢林然!这些便是谁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排行后五十的人被清空,开赌盘的学生手指微微颤抖,声音也变得沙哑: “打赢太难了!我们改成谁能让林然挪动一下脚步!” 当擂台排名只剩二十人时,那学生眼前阵阵发黑,却仍咬牙嘶吼: “动一步也……也太难了!换成谁能让林然皱一下眉吧!” 终于,轮到排行十一的沈鹤归上了台。 望着一动不动的林然,他叹了口气,举起双手,“我认输。” 排名第九的林诗烟捂着被打肿的脸,凄厉哭喊: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谁懂啊,好不容易在家把伤养好,了无音讯的哥哥也久违地来关心了一下她,话里话外都是在催促她赶紧回校学习。 可为什么回校的第一天,就要被人挑战擂台啊,挑战这就算了! 那人为什么还是林然啊啊啊!! 林诗烟恨不得扇刚刚的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自己为什么要火气那么大!看也不看就点同意! 她刚准备大叫,就被身边赶来的林厌思死死捂住嘴。 少年强压着嘴角,轻声劝道:“妹妹,冷静。” 看着林厌思和自己肿得大相径庭的脸,林诗烟想让他帮自己报仇的心也破灭了。 一个小女孩哭哭啼啼地跑回宿舍了。 姜煜州看着那叫一个脊背发凉。 “距离丁晋级丙的考试还有多久来着?” 霍语:“半年后。” 姜煜州收了声:“……声姐去哪了?” 毕竟,他始终坚信,能降伏这些嚣张跋扈的天才,唯有另一个更耀眼的天才。 “不知道。”霍语合上书,碰撞声清脆刺耳。 他垂眸时,眼睫遮住眼底翻涌的情绪,没人看见藏在桌面下攥紧的拳头。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 “和某条鱼私奔了。”这句嘟囔被霍语刻意隐没在呼吸间。 另一边,林然站在排行榜下,看着那刺眼的第三名,眉心微皱。 强迫症有点犯了,烦躁感蔓延。 她发誓,等这个人回来,她一定会把他的腿,打成三瓣。 * 之后的日子,格外平静。 渐渐地,林然成了学院里行走的传奇。 基本样样精通。 文化课满分。 实践课满分。 应变能力也满分。 就连素来严厉的教导主任也忍不住感叹,林然在面对突发的模拟危机,总能在最短时间内想出最优解,冷静的模样让他一致认为—— 林然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哦,除了炼丹实训课的时候,在炼丹老师期待的目光下,差点把整个学院炸了。 那应该能被称为全能吧? 最终,赔钱的账单到了沈知手里—— 毕竟,是他把“林”带进学院的。 与此同时,沈鹤归也天天雷打不动地去和林然打招呼,成功混了个眼熟。 直到某天,林然的座位空了。 丙年级的教室陷入诡异的寂静 一整天,每个人都在提心吊胆地猜测着,林然会先挑战谁。 直到傍晚,一则消息传来,林然独自出任务去了。 被首席亲自安排的专属任务——勾搭林然。 但是都这么久过去了,任务进度依旧是百分之零的姜煜州,猛地拍桌而起: “什么?!出任务为什么不叫我?!” 第274章 新鲜的274 林然捏着A级任务卷轴,目光在任务详情与五人之间来回游移。 她眉梢微挑,语气里裹着一层薄霜。 “你们来干什么?” 沈鹤归笑意盈盈,抬手轻敲少女发顶,调侃道: “这不怕失忆的小林同学,在裂天山脉里迷路吗?” 话音未落,指尖已被林然毫不留情地拍开。 林然目光如刃,看向缩在廊柱阴影里的秦淮年。 “你呢?” 少年脸上还带着未褪的紧张,被那道视线扫中时,竟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瑟缩着后退半步(单纯的被打怕了)。 但想起什么似的,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又猛地挺直脊背,喉结上下滚动着辩解: “……我,我只是单纯地觉得学院的课太无聊了!加上老师又不准我单独出任务!刚好你这个任务需要六个人!沈鹤归让我来,我就来了!” 颤抖的尾音里,藏着强行压下的慌张。 目光移向林厌思和林诗烟,不待林然开口,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沈鹤归让我来的。” 沈鹤归的笑容僵硬:“……” 他什么时候喊的? 角落里,徐娇娇像只受惊的鹌鹑,怯生生躲在沈鹤归身后。 林然没再多问,只是松了松手腕,语气平淡: “谁拖我后腿,就等着死吧。” 她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浮上来的,不带半分温度。 五人同时打了个寒颤。 毕竟,林然那语气可不像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啊! 林然展开A级任务卷轴。 【乙级弟子苏禾带领多名弟子前往北域,在寻找遗迹的过程中,突然发出求救信号后彻底失联,求救信号中断于山腰。 任务地点:北域/裂天山脉 任务目标:找到苏禾等人,若已陨落,尽最大可能撕下他们的胸牌,带回学院。 任务奖励:灵石三千 辟谷丹十枚】 卷轴下方,新填上了些信息: 附加:丙级谢闻声、丁级江川鱼参与救援后亦失去踪迹,务必警惕。 林然:“苏禾什么修为?” 沈鹤归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大概金丹中期?” 话音未落,林然利落掉头,回校。 “你干嘛去?”林诗烟小跑着追上去,发间铃铛叮咚作响。 林然头也不回:“金丹中期都解决不了的事,还让我去送死吗?” 五人:“……” 好……好有道理诶? 他们沉默不语地追上林然,眼睁睁看着少女重返任务堂,刹那间,屋内灵力如惊涛翻涌。 隔着木门,他们都能听见老师暴跳如雷的怒吼: “林同学!你到底要怎样?上次嫌任务简单,这次嫌任务难?!你当任务是儿戏吗?!给我滚!!” 门被轰然撞开,林然被灵力推得一个踉跄,手中的A级任务卷轴已经换成B级。 地点依旧是北域的裂天山脉。 但任务换成了寻找一株生长在悬崖峭壁间、泛着绿光的草药。 林然理了理衣领,“走吧。” 不怪老师暴躁。 还是林然先折腾她的。 作为学院最年轻的双科目导师,周老师不仅掌管着任务阁,更是剑道的高级教师。 那日她非要林然当众挥剑,看看实力。 林然拗不过,剑是挥了,威力倒大,就是右手骨也断了。 “我都说了我不想挥。” 当时,她耷拉着手(被迫),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周老师,语气平静地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周老师:“……” 她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教师生涯,就此结束了呢。 最后,还是沈鹤归自掏腰包,拿出一大把塑骨花才将手再次接上的。 自那以后,也不知是林然记了仇,还是什么,周老师的寝室和任务阁总是格外“热闹”。 林然总是接一些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任务,完成后也不第一时间去任务阁领奖励。 每当半夜三更,周老师总能在被褥窸窣声中猛然惊醒。 床底探出半截白色衣角,紧接着便是冰得入骨的手指掀开被子。 “老师,城东抓猫的任务,我完成了。” 林然顶着无辜脸,将皱巴巴的任务单往被褥里塞。 “客户为了感谢我,给我了一个六星好评。” 周老师被吓得惊魂未定,捂着狂跳的小心脏,攥着被角的手微微发抖: “……不是,只有五星好评吗?” “对啊,他说给不下,就只给我了多出来的那颗。” 周老师:“那是一星差评!” 林然歪着头:“我知道啊。” 终于,在周老师第19次被突然出现的林然吓得昏厥,第21次因为“客户好评”气得呼吸不畅。 当她终于确诊了“乳腺增生”后,林然终于放过了她。 不为什么,就纯折磨。 谁让周老师非要让她挥剑。 ^^ “你们可以走了,我现在这个任务没有人数要求。” 林然拿起地图,对照了一下头顶的烈日辨认方位,末了将地图往腰间一塞,毫不犹豫地朝西北方迈步: 林厌思:“可你走反了。” 林然脚步一顿,迅速调转方向:“哦。” 沈鹤归无奈扶住额头:“那边也反了。” 林然:“……” 秦淮年:“况且,你是打算徒步去吗?” 林然:“?” 林诗烟贴心开口:“咱们西域离北域横跨了一整个沧溟海,你要先走个十年才能到海边,然后再游二十年才能游到对岸。” 徐娇娇踢开脚边的石块,撇嘴道:“前提是不迷路,不遇上海兽,还得保证身上的干粮和水撑得住三十年。” 林然抿了抿唇:“……别拖我后腿。” 五人对视一眼,林厌思率先转身:“不了,我们还是回学院上课吧。” “附议!” “……” 林厌思拿着地图,右脸颊肿的老高(被林然扇的),展开皱巴巴的地图: “我觉得,还是坐马车吧,飞行灵器太招摇了,本来学院的名声就不是很好。” 沈鹤归揉着发烫的脸颊: “所以,为什么就我被扇两下。” 秦淮年凑了上来,左脸颊也肿着的,指尖叩着地图: “咱们六个人,一来一回,起码上万灵石,谁付得起?” 顿时,沈鹤归看向徐娇娇,徐娇娇看向秦淮年,秦淮年看向林厌思,林厌思看向林然,林然看向学院的方向。 徐娇娇扯了扯嘴角,适时开口(没被打一号):“……你不会是想让周老师给你报销路费吧?” 林诗烟缩在林厌思身后(没被打二号):“我觉得你真相了。” * “邦邦邦!” 任务阁紧锁的大门被敲得摇摇欲坠。 “老师,路费给一下!” 周老师躲在桌子下,死死捂着耳朵,整个人缩成一团。 报销路费?! 不可能!!! 学院自开院以来,就从未为学生报销过路费!! 敲门声戛然而止,正当她松了口气时,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带着温度的呼吸扫过耳畔,周老师的身躯骤然僵硬,而林然如鬼魅的声音缓缓传来: “老师,路费。” 周老师泪流满面。 但话又说回来了,报销这么一次,也不是不行。 第275章 不太新鲜的275 终于送走林然一行人。 周梦硬是站在楼顶边缘,亲眼看见她上了马车,才长松了口气,紧绷的脊椎终于松弛下来,连日来被林然纠缠出的神经衰弱,也随着呼啸晚风渐渐褪去。 “沈知,你不去吗?”她头也不回地开口,声音在空荡荡的楼顶回荡。 身后传来衣袂摩擦的窸窣声,玄色身影踏着暮色缓步上前。 沈知抬手间,淡金色的灵力如薄雾般笼罩四周,将两人的对话隔绝在无形的屏障中。 他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如渊: “去,但不是现在。” 周梦闻言转过头,秀眉微挑,“澹明盛还没回来吗?” 沈知摇了摇头。 周老师啧啧称奇,嗤笑一声:“金丹期还抓不住一个筑基,说出去都笑人!” 沈知看着远方,没有反驳,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是陆尘的实力恢复得太快了。 澹明盛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他,林渊又被打伤,这场追捕从一开始就输了。 况且,老师的【透视万物的破界之眼】也不一定还在陆尘手上。” 死寂瞬间笼罩整个天台,唯有枯叶被风卷起,在结界边缘簌簌作响。 沈知已经讲得很露骨了。 就差揪着她耳朵说,【破界之眼】在林然身上了。 周梦要是还理解不了,那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蛋。 女人嘴唇蠕动了几下,喉咙泛起干涩,艰难道: “副院长……知道了吗?” 沈知转身看向她,瞳孔深不见底,良久,他缓缓摇了摇头: “还不确定,所以没说。再说了,你非逼着林然挥剑,不也是想看看她的手,是不是传言那般废了吗?” 周梦张了张嘴,终究没反驳。 沈知:“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 他拍了拍周梦僵硬的肩膀,语气平静: “我既然告诉了你,就不怕你去告诉万无。” 凉风划过,卷起几片落叶,周梦望着远处若有若无的山脉,思绪万千: “林然,是个好孩子,即使她原本不属于圣灵学院,我也挺希望她能在大陆上,闪闪发亮。”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 “但……万院长已经对【透视万物的破界之眼】有些魔怔了,那是她最后的希望了,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已经察觉到什么了。” 沈知:“所以,我让林然出任务去了。我对她说,她必须完成一次B级以上的任务,才能参与丁升丙的考试,才能打爆那些丙年级的学生。” 周梦:“……” 我该替丙年级学生谢谢你吗? 忽然,看向马车驶去的方向,周梦疑惑皱起眉。 是她看错了吗?怎么好像看见两道人影在追马车? “对了,我刚刚给了林然一万灵石,是拿的你的灵石哦。” * “……” “……”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驶离了圣城。 车厢内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林厌思轻咳一声,打破凝滞的空气:“没想到,还真能找学院报销路费。” 秦淮年擦着长刃,冷不丁开口:“依我看,八成是周老师自掏腰包垫的。” 五双目光齐刷刷落在林然腰间鼓胀的钱袋上,车厢再度陷入沉默。 薅学院的羊毛,他们之前是想都不敢想。 唯有,沈鹤归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钱袋,总觉得有些眼熟。 他抬手掀开竹帘,刺骨夜风裹挟着草木腥气汹涌而入,将额前碎发吹得凌乱。 少年手持地图对照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墨色眉峰忽然微不可察地蹙起: “车夫,你走错路了吧?” 指尖叩击车壁的脆响尚未消散,森冷寒意已贴着后颈蔓延。 沈鹤归条件反射地抬头,一把寒光凛冽的弯刀已然抵住咽喉。 为首的黑衣人戴着玄铁面具,面具下只露出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打量着车厢内的少年少女: “别动哦,小朋友们。” 刀刃压进皮肤的瞬间,沈鹤松手腕一紧,整个人被凌空拽出车厢。 夜风灌进领口,脖颈处的刺痛混着铁锈味漫开,温热血珠顺着锁骨滚进衣领。 “不然你们的小伙伴就要死了。” 黑衣人粗粝的嗓音里带着威胁,却没注意到车厢内几人眼底的波澜。 林厌思眨着无辜的眸子,举手发问时语气礼貌得过分: “你好,请问眨眼算动吗?” 秦淮年也依旧在不疾不徐地擦着手里的长刃,刀锋映出他似笑非笑的表情: “屁话,眨眼肯定算动啊。” 角落里,林诗烟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 “哥哥,我好怕。” 黑衣人的目光,依次扫过车厢内的众人。 可当他与坐在中央的少女对视时,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 那双黑色的瞳孔平静得近乎漠然,她环抱着手臂,眼尾微挑,像在看一场无趣的戏。 “鹤归哥哥!” 徐娇娇带着哭腔的惊呼骤然响起。 被忽略得彻底的黑衣人恼羞成怒,刀锋又逼近几分: “都给我闭嘴!小崽子们!!” “居然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知不知道我是筑基——” 凄厉的惨叫撕裂夜空,尚未出口的威胁化作飞溅的血花。 沈鹤归指尖夹着的金属薄片泛着冷光,方才还嚣张的黑衣人脖颈处裂开一道细如发丝的伤口,头颅应声滚落。 黑衣人实在没想到,徐娇娇不是害怕他,而是在害怕沈鹤归又要杀人了。 尸体轰然倒地,沈鹤归收回手,指尖轻抚脖颈,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委屈地撇撇嘴: “真让人心寒,你们还真不打算救我呢?” 剩余两名黑衣人脸色骤变,转身便要逃窜。 寒光闪过,秦淮年的长刃穿透一人后心,少年踩着尸体借力跃起,第二把飞刀精准钉入另一个逃亡者咽喉。 “我说,你们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 耳坠上的黑曜石菱形耳钉随着动作晃动,在夜色下闪烁着光。 他扭头看向林厌思,唇角勾起挑衅的弧度: “懂吗,这才是真正的‘不动’。” 林厌思毫不留情嗤笑,眼底竟是嫌弃: “蠢货。” 就在这时,秦淮年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地上的三具尸体竟瞬间化作木桩! 刹那间,林厌思捂着嘴,佯装惊讶: “啊?原来你不知道他们是假的啊?我以为你知道呢?妹妹,你说是不是呢?” 林诗烟眨了眨眸子,可她还真没看出来捏。 吃瘪的秦淮年:“……” 他沉默着俯身拾起长刃,修长的腿随意一抬,两个木桩便被踢得远远飞开,他缓缓走回马车旁。 车夫蜷缩在一旁,身体止不住地瑟瑟发抖,秦淮年安抚抬起手。 “大叔……” 林厌思脸色微变,亲眼看着秦淮年手里的刃尖径直刺穿车夫的胸口。 “不好意思,接下来的路,我们可要自己走了。” 秦淮年声音冷淡,摸出交给车夫的灵石后,毫不留情地丢开了他的尸体。 那尸体落地的刹那,竟也化作一截普通的木桩,轻响在寂静的空气中格外清晰。 “没想到你……”林厌思刚投去称赞的目光,就见秦淮年被吓得一哆嗦。 林厌思:“……” 亏他还以为他看出了什么呢。 立马反应过来的秦淮年,连忙大笑:“啊哈哈!看见没有林厌思!一切尽在我掌握之中哈!” 很快,秦淮年顶替了车夫的位置。 沈鹤归贴心地拉上车厢帘子,随后也在车外坐下。 原本急停的马车重新缓缓启动,车轮碾过碎石。 车厢内,林然换了个舒适的姿势倚靠着,随手扯动竹帘,将外面的景象隔绝在外。 “没意思。” * 待马车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平静的泥土突然剧烈翻涌,四个黑衣人破土而出。 领头的黑衣人喘息着,从腰间掏出一叠纸,纸张在风中微微颤动。 其余三人也迅速伸手,迅速抽出五张。 借着昏暗的光线,黑衣人趴在地上,在绘着沈鹤归相貌的纸上添注: “沈鹤归——筑基四阶。” “秦淮年——筑基四阶” “林厌思——筑基五阶” “林诗烟——筑基二阶” “许娇娇——筑基一阶” 写完这些,领头的黑衣人将剩余的百张白纸抛向空中。 他屏住呼吸,在脑海中不断勾勒林然的面容,随后手腕猛地挥出,食指和中指间稳稳夹住一张纸。 缓缓摊开的瞬间,角落里的信息映入眼帘。 ——灵山宗 林然。 “是那个一剑劈开幻月秘境的女孩?”一名黑衣人的语气中满是惊讶与忌惮。 一旁正蹲在地上收拾纸片的车夫,闻言急忙抬头,开口道: “门主大人都说了,那是谣言!” 领头的黑衣人,眉毛一竖,怒极: “你个蠢货!谣言难道会无缘无故出现吗?!定是门主大人怕真相打击到我们!” 车夫喏喏应了一声,默默收拢所有纸条,看向领头人: “那你看清林然的修为了吗?” 这一问,让领头的黑衣人瞬间僵住。 他看清了吗? 没有! 但他能说自己没看清吗?! 不能!! “当然看清了!” 黑衣人强作镇定,提笔在纸上写下: “林然——筑基七阶(?)”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 “我其实没看清,到时候遇到这个丫头,可别大意了。” 写完,黑衣人满意地审视着六张纸,仔细折叠好收入腰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灵山宗的林然加入了圣灵学院,是个很大变数,但好歹情况还是在他们都掌握之中! 毕竟,他可是堂堂筑基八阶! 拿捏这几个小屁孩,绰绰有余! “走!继续追!别忘记门主交给我们的任务!” “这次务必搞清楚,圣灵学院频繁派人去北域是想干什么!” 言罢,四人身影一闪,再次隐入泥土之中,只留下一片寂静的荒野,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不多时,又有两道身影极速从地面穿过。 霍语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墨绿色的瞳孔毫不掩饰地翻了个白眼,语气里满是不耐:“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跟着你干这种蠢事。” 姜煜州闻言,银色的发丝在夜色下格外耀眼,他滋着白牙,鼻尖淡淡的痣随着动作轻轻颤动: “你懂什么!英雄救美可是俘获芳心的绝佳戏码,等见到林然,她一定会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那我们为什么不坐马车?非要用跑的。” “马车动静太大,肯定会被林然发现的,跑跑锻炼身体嘛,我们可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只有力气,没有手段好吗?” * 秦淮年欲言又止的神态,被沈鹤松敏锐捕捉。 他不着痕迹地将屏蔽符贴在车厢壁上,淡金色的屏障如水波般扩散开来,笼罩住两人。 “小归……”秦淮年犹豫再三,终于开口: “你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塑骨花?” 沈鹤归的笑容一滞,目光幽深:“怎么突然问这个?” 思绪飘回,当时在周老师的威逼利诱下,林然挥出一剑,震碎了大半个教学楼,手也立刻软趴趴地耷拉着。 正在众人手足无措之际,沈鹤归却从容地掏出大把塑骨花,毫不犹豫地递给林然。 秦淮年见他不回答,便垂下眼眸,声音低沉: “我当时也听说了,林然的手废了,需要大量塑骨花,但圣、灵两城的塑骨花一夜之间全部断货了。” 少年抬起眸子,看向已经收敛笑容的沈鹤归,眼底疑虑翻滚: “是你买断的吗?虽然在幻月秘境时,她受陆易云蛊惑,差点要了我们的命,但后来我们能活着出来,也多亏她和灵山宗的人毁掉了秘境。 所以,她打我,我不怪她,可你这么做……” 看着沈鹤归彻底沉下的眉眼,秦淮年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不该这样,沈鹤归,你做错了。” 车厢外陷入死寂,只有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有节奏地响起。 就在秦淮年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沈鹤归才缓缓靠向木板,望着头顶的星星,声音平静得有些可怕: “淮年,你太天真了。”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抢机缘、夺灵器、拼修为、赌气运、有后台,才是生存法则。” “当她还是‘林然’的时候,她就是我未来最大的威胁。在秘境,她不也抢走了所有的复脉莲和重塑花,不给我留一丝活路吗?” “况且,以她的性子,杀我如同碾死一只蚂蚁,甚至连你也不会放过。所以,我必须先下手为强,将她扼杀在摇篮里。” 他顿了顿,目光停顿在月亮上: “但现在她是‘林’,我能帮就帮,或许这样,等她恢复记忆的那天,能念着这份情,留我一条活路。” 沈鹤归没说出口的是。 以“林然”的性格,若是恢复记忆,怕是连一丝犹豫都不会有,便会杀了他吧? “这样……你还觉得我做错了吗?” 第276章 的姐妹276来咯 面对沈鹤归,秦淮年的神情始终没有动容,他缓缓摇了摇头,声线清冽: “错了便是错了。” 臂弯拢着长刃,鞭梢不轻不重落在马背,骏马一声嘶鸣,蹄声踏碎薄暮,速度又急了几分。 “当初,陆易云犯错,我何曾偏袒过半分? “从前我按父亲的意思,因陆尘是天品金丹而与陆易云交好,我照做了;后来陆家生变,陆尘陨灭,父亲怕被牵连,让我与自小相伴的他彻底割裂,我也照做了。 我打过他、折辱过他,甚至领着旁人孤立他,逼疯他。” 少年的蜕变总在刹那之间。 他会在某个暮色漫过眉梢的时刻,忽然惊觉当年的自己有多荒唐,有多愚蠢。 回想自己当初试图让林然共鸣自己,抛弃陆易云,秦淮年就觉得自己有些无脑。 “可我到现在才懂,错的从来不是陆易云。我明知他的为人,明知他不会勾结灵城,明知事端与他无关,却还是傻傻的听从父亲的话……” 喉间泛起涩意,他望着沈鹤归,眼尾微垂: “其实很早以前,我就想对他说‘对不起’了,而不是一次次给自己洗脑,非要他给你道歉。” “当年……他或许根本没推你吧?” 未等对方开口,他已自嘲地摇头,发梢被风掀起又落下: “罢了,都不重要了,他废了你的灵脉,也在我身上捅了两刀。” 秦淮年彻底将头埋下。 “我也因为自己的失控,杀了人。” 他太想得到父亲的认可了,太想在父亲眼里成为值得骄傲的存在。 可惜……那些讨好与盲从,最终都成了扎向他的刺。 两清吗? 怕是对于陆易云来说,那些事永远两清不了吧? 秦淮年现在总是在想,若是当初的自己死在陆易云那两刀下,该有多好。 沉默漫过车辕,沈鹤归低低应了声。 他刚撕下屏蔽符,车门忽然从内推开,林厌思探出头来,神情复杂得古怪。 沈鹤归一怔:“你又怎么了?” 对方轻咳了一下: “额,我看好像快到码头了,要不乔装一下?比如,换身行头?” 毕竟,他们身上圣灵学院的院服,在这陌生的地界,太像明晃晃的靶子了。 因走得仓促,周老师也催得急,众人稀里糊涂上了马,连件替换的衣物都没带。 马车停在一座灰扑扑的城镇不远处。 秦淮年盯着手中的地图蹙眉: “我没在地图上看见这有座城啊?” 众人对视一眼,一个想法油然而生。 这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换言之,所有想去北域的人,都必须从这里经过。 难道……要被打劫了? 商量间,徐娇娇气鼓鼓地被迫下马车,走了两步又回头跺脚,眼尾泛红: “凭什么是我去啊!” 沈鹤归连忙温声安抚:“没事的娇娇,只是打探一下敌情而已,要是遇到危险打响信号弹就行。” 他顿了顿,望向含泪的少女身侧,林然正安静立着,衣摆被风吹得轻晃。 “再说了,有小林同学陪着你呢。” 谁知徐娇娇听了更气,“哼”了声猛地转身,踩着碎石子气冲冲踏进那扇略显简陋的城门。 林然默默跟上。 两人尚未及细观周遭环境,便被一位老人拦了去路。 他佝偻着背,一双精明的眼睛从满脸皱褶里探出,不住打量着徐娇娇二人。 “两位小美女,可是需要添置些什么?我家里头啊,可样样齐全着呢。” 老人嗓音带了几分热络,嘴角笑意堆得满脸。 徐娇娇闻言眼睛一亮,压根没留意老人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欢欢喜喜跟着进了屋子。 这店铺说大不大,说小却也神奇,衣袍、丹药、符箓、武器琳琅满目,竟似把灵师所需的物什全攒在了一处。 她随手挑了几件衣袍,扬声问道: “老板,这几件多少灵石?” 老人眼珠骨碌一转,慢悠悠开口:“一千灵石。” 徐娇娇一听,觉得有些贵了。 手里这几件衣袍,她一摸就知道用的不是什么上等料子,但谁让秦淮年给的预算充足,砍价也不是她的作风。 她没多犹豫,随手将钱袋往桌上一丢,转身便要离去。 “慢着!”老人陡然喝止,指尖捏着钱袋里的灵石掂了掂,笑里多了几分狡黠,“我说的是……一件一千。” 顿时,徐娇娇便是再傻,也知道自己被宰了,当即柳眉一竖,将衣袍往林然身上一丢,叉着腰就开始输出: “我去你***!还一件一千!你怎么不去抢呢?!我告诉你,今天你要么就拿好那一千!要么你一分都别想要!” 老人笑而不语。 徐娇娇也不甘示弱:“你个牢补四的!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的身份说出来!怕是吓死你啊!!” 这话一出,老人脸色倒是微微一变。 是啊,两个小丫头片子,一个身上散发着毫不掩饰的筑基一阶,另一人身上毫无灵力的趋势。 要说有没有后台,他还真有些拿不准。 老人搓了搓手,面上笑意又软和下来,赔着小心问道: “不知您是……?” 徐娇娇下巴高高扬起,鼻尖几乎要翘向天际,语气里满是傲然: “你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我可是你爹——灵城灵山宗林然是也!” 老人:“……哦,所以那是谁?” 徐娇娇瞪圆了眼,大惊失色:“什么?!你连林然都不认识?!你们这儿的网速这么慢吗?!” 老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闹了半天,合着是拿个没听过的名号唬我?” 他手一挥,徐娇娇刚转身想跑,便结结实实撞进一个大汉怀里。 只见,门口一瞬间就涌进十几个大汉,将唯一的出口堵得密不透风。 老人黑着脸,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给我动手!扒光她们——” 话没说完,却突然瞥见那个始终没出声的少女正盯着自己,指尖缓缓按上一旁那块墨色巨石。 那是他们前些日子从矿脉深处挖到的金刚石,是迄今为止,他们挖到的最大的一块,足有半间屋子大小,坚硬无比。 价值千金啊! 下一秒,林然随意落下指尖,甚至没听见半点“咔咔”的脆响,那块巨石竟连带着身后的半面墙,瞬间化作簌簌粉末。 老人张着嘴,到嘴边的喝骂硬生生噎了回去。 门口的大汉们也僵在原地,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少女抬眼看向门口,目光扫过之处,大汉们浑身一哆嗦,忙不迭退到两边,连撞带爬地空出一条路来。 徐娇娇也愣住了,盯着满地狼藉好半晌,刚准备拔腿跑,就听见身旁林然的声音淡淡飘来: “去把灵石拿回来。” 徐娇娇眨了眨眼,突然反应过来,忙不迭小跑着去扒拉老人手里的钱袋。 见老人死死攥着不松手,她铆足了劲甩了他几个大耳刮子,连胡子都扯掉几根,叉着腰骂道: “我可去你的!早说了要么拿一千,要么一毛没有!你当本姑娘的话是耳旁风?!” 她狠狠啐了一口,拎着钱袋刚要走,又听见林然补了一句: “符箓、丹药也拿走。” 老人:“……”过分了吧? 徐娇娇:“这……” 在老人哀求的目光下,她眼睛猛地一亮。 “这也太好了!” 第277章 老人颤着声哀求: “别拿了,小姑娘,我求你别拿了!你再拿我可真要急眼——” 话音未落,抬眼便见林然眼皮都没抬,随意抬脚踹向靠门的那面墙。 下一秒“轰隆”巨响震得地面发颤,整间屋子的四面墙竟只剩两面歪歪斜斜立着。 老人喉头一哽,看着徐娇娇把店铺里的东西搬得干干净净,心如死灰。 徐娇娇挑眉:“你就?” 老人:“我就……帮你拿。” 等这两个煞星终于离开,他佝偻着背捡起地上的破门,想重新装上,却发现门框早被踹得变了形,没有墙支撑的门板晃来晃去怎么也合不上。 “呜呜呜!!” “林……你走反了,是这边。” 徐娇娇刚开口,就见对方头也不回扎进另一间屋子,只好闭了嘴快步跟上。 前脚刚跨进门,后脚门框连带着半面墙“哗啦”倒下,惊得她踉跄后退,忍不住大声抱怨: “臭林,你差点砸到我了!” 定睛一看,屋内十几个大汉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手忙脚乱往怀里塞丹药和符箓。 没等林然吩咐,徐娇娇早把在她身上受的气全撒了出来,冲上去狠狠夺过那些东西。 “藏什么藏!都是我的!” 反正有林然兜底,她此刻浑身是胆! 再抬头,林然已经迈进下一家店铺。 她连忙追过去,几个大汉却抱着她小腿哭得涕泪横流: “小姑娘!小姑娘!给俺们留一条活路吧!” 徐娇娇冷笑一声,不爽地看着他们,脚毫不犹豫就踹了上去。 “刚刚你们扒拉我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要给我留活路啊!我去去去去去你们的!!” 又是一个降龙十八掌,甩得徐娇娇手都痛了,她连滚带爬追上林然。 所以—— 当等不及的沈鹤归等人冲进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一大群人匍匐在徐娇娇脚边,跪求她别拿了。 却没一个人敢靠近旁边慢悠悠踹墙的林然,生怕把她烦到了,到时候踹烂的就不再是墙,而是他们的脑袋! 他们的脑袋,可经不住那女孩踹的! 沈鹤归等人:“……” 徐娇娇嘴翘得老高,这种被众人围着的架势,恍惚让她想起在灵城的日子,爹爹安排的保镖寸步不离,她在城里天天横着走。 可念头刚起,少女忽然垂下眼眸。 她多久没见爹爹和哥哥了? 鹤归哥哥不是说,只要她去圣城,他也会很快安排爹爹和哥哥搬来圣城吗? “娇娇,在想什么?” 沈鹤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徐娇娇怔了怔,很快扯出个笑:“没事,鹤归哥哥。” 在沈鹤归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徐娇娇一把拽住还想踹墙的林然,娇喝道: “你别踹了,一会儿赶不上船了!” 一行人在众人的注目礼下,浩浩荡荡上了马车,出了城门。 老人被大汉围在中间,耳边全是哭嚎: “帮主,快把俺的钱还给我!俺不干了!都在这里蹲守一年了!期间遇到过三伙过路人,哪次不是俺们被打得鼻青脸肿!” “之前还好!我们只是被揍,筹钱买的符箓、丹药至少没被抢!可这次……全没了啊!!” “俺们不是来收过路费、宰客的吗?!怎么反而俺们成羊毛了?!我要回家!” “我也要回家!!” 老人极力安抚:“……你们听我说,这里是唯一的一条必经北域之路!我们再赌一次!我就不信就宰不到这群灵师!!” 当夜——老人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在大汉们熟睡的时候,跑了路。 * 马车停在城门外,五人在一旁分着赃。 别问为什么是五个人,因为其中一半还没出城门就已经被林然抢去了。 “啧,徐娇娇你品味咋这么差?” 林厌思满脸嫌弃拎着件浅紫色衣袍举到眼前,指尖捏着袖口处歪歪扭扭的纽扣。 林诗烟:“赞同!” 有人开了头,立马有人跟团。 秦淮年手里拿着一件藏蓝色外衫,点评道:“比我哥穿的还土。” 沈鹤归安慰道:“娇娇没事的,我不嫌弃,辛苦你了。” 他温声说完,指尖刚触到徐娇娇递来的浅灰色衣袍,手腕下意识一转,那衣袍便被他甩到了身后的杂草堆里。 徐娇娇指尖绞得发紧,抬眼扫过面前四个满脸嫌弃的人,牙缝里拼命挤出: “我恨你们!” 不过,嫌弃归嫌弃,换装还是得换的。 毕竟要去的北域人生地不熟,太过招摇难免惹麻烦。 林厌思拍了拍马车厢板,木色车板发出“咚咚”的响声。 他正想催林然换快点,马车的木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入目是一身墨色劲装,领口处绣着几缕歪歪扭扭的红线,针脚松散得像是随手勾的,可穿在身上却偏偏被那张脸衬得利落出尘。 来人身形清瘦,腰侧绑着条同色腰带,黑绳将长发束成高马尾,垂在背后晃了晃。 少年眉峰微挑,眼尾略扬,黑色瞳孔深如墨潭。 俊是俊,可这张脸,分明就不是林然的脸! 众人皆是一愣,放下手中的衣袍,盯着马车上的少年,呼吸都顿了顿。 太眼熟了! 那张脸太眼熟了! 鼻梁的弧度、唇瓣的线条,甚至是眉心微微蹙起的纹路,简直和那个人一模一样! “陆……”林厌思仰着头,嘴巴张开刚蹦出个字,忽然被窜过来的沈鹤归捂住嘴。 沈鹤归呼吸有些不稳,却依旧笑得温和,指尖从林厌思唇上移开: “小林同学,你这是……女扮男装吗?” 他没敢问为什么偏偏是陆易云的脸。 少年睨了他一眼,没有回答,修长的手指从门上抽离。 沈鹤归的心却是猛地一沉。 刚刚那个眼神,那种不耐的睨视,确实是太像了,太像—— 陆易云那家伙了!! 第147章 窥视 “还有,我们已经在这里飞了很久了,怎么还没飞出去。” 陆易云皱眉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焦急不安。 环顾四周,周围只有一片白茫茫的霜雪,仿佛没有尽头一般。 一股寒意袭来,尽管拥有炽热火灵附体的他,但在这种寒冷的环境下,身体也开始逐渐感受凉意。 “林然,你先别急。” 陆易云打了个哆嗦,搓了搓冻僵的双手,艰难吐出一口白雾,“必须要休息一会了。” 毕竟他发现身前的澹落被冻的满脸苍白,两条腿直哆嗦。 再不休息一下,等这样硬撑下去,他们或许还没找到楚宴诀师兄,就先被冻死了…… “好,先下去调整一下。” 林然深吸一口气,同意陆易云的提议。 一落地,林然抬手一挥,灵力纷飞,一座半圆形的冰碉堡将众人包裹住。 没有了冷风的摧残,陆易云迅速蹲下身子,双手向上捧起,一团炽热的火焰在他掌心燃烧起来。 火焰散发出的热量迅速驱散了众人身上的寒意。 顿时,澹落和万桔愿同时感到舒适喟叹出声。 藤灵被冻得奄奄一息,软绵绵地趴在万桔愿的肩膀上,一动不动。 “叽……冷……走……”它微弱的声音如同蝇蚊般细小,几乎听不见。 此刻,万桔愿也不敢轻易给它浇水,生怕它会被冻僵。 “去灵宫待着。” 万桔愿拍了拍藤灵两下。 藤灵闻言,豆豆眼眨巴眨巴,最终轻微点了点头。 “林,林仆……” 安静不断在林然头顶哆嗦,牙齿打着颤,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冷,冷死爷了。” 言下之意,冷死了!快带爷出去! “呼……哈……”澹落搓搓手,哈出一口口白色的热气,鼻尖被冻得通红,嘴唇也微微颤抖着,“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 陆易云闻言,默默加大一点火力,让整个空间更加温暖。 暖色打在少年脸上,一时间竟好看极了,但此时,他却担忧皱着眉,望着发呆的林然。 “我给你捂捂。” 万桔愿的眼睫上都挂着点点寒霜,她紧紧捂住林然那如同冰块般刺骨的双手,然后将它们放在嘴边,轻轻呵出热气,试图温暖她的手指。 可惜林然手指的温度始终不见回暖。 “要么是幻境,要么就是这地方真有这么大。” 万桔愿一边给林然暖着手,一边补充道。 林然神情微滞,白淞默默趴在她肚皮上,为她暖肚皮。 “是幻境。” 她垂下眸子,声音沙哑回答。 林然浑身血液冰冷,眼眸茫然无措。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慢抬起头来,眼神迷茫望着陆易云。 破碎的目光满是无助。 “但我找不到出口。” . “现在,你也是石头了。” 红狐望了一眼楚宴诀,下一刻,后者眼眸瞬间失焦。 楚宴诀神情变得呆滞,轻轻抱住自己的膝盖,然后缓缓躺在炽烨旁边。 渐离掌心轻抚上青衣,青衣上的窟窿瞬间被补上。 他沉沉凝视着红狐,冷淡开口:“红尾,我还以为你不愿出来呢。” 红尾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直接跳到他的怀里,主动蹭了蹭他的掌心,问:“圣主,您找林然,是有什么事吗?” “圣主,您……真的认识林然么?” 听到这话,渐离抚摸它的手突然停顿下来,他的脑袋一阵剧痛,身形踉跄了两步,险些摔倒。 是啊,林然是谁啊? 啊,想起来了…… 是那个家伙拼死藏着不给他看,逼得他不得不去狠狠抢夺一番,结果却只抢到了“林然”这两个字。 是他每次睁开眼、闭上眼,都会在脑海中浮现的名字。 是他身为高贵的秘境灵,第一次为了一个名字,像个小偷一样,去窥视别人的记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知道更多关于林然的事情。 既然那家伙藏着掖着不想给他看,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一定要知道。 然而,那些所有进入幻月秘境,那些卑劣的人类,他们的记忆他都已经一一窥视过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 是只有见到林然,才能知晓那家伙到底在藏些什么秘密。 所以,他必须要见到林然。 唯有如此,他才能够弄清楚,为何这个名字会一直困扰他。 红尾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般,伸出爪爪轻轻触摸着渐离的胸口部位。 那里既没有心跳声,也没有任何温度。 “圣主,您是在烦恼吗?” 红尾兽眸清澈,眨了眨眸子,轻吐言语: “可是,如今的您不该有情绪的。” “您此时站在秘境的最顶端,您的一念之间,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 “圣主,您必须保持绝对的公平。” 红尾凝视着渐离,那双金褐色的眼眸幽深。 “圣主,您是不能有七情六欲的。” 此言一出,渐离的瞳孔猛地一颤。 随即,他不受控制般,缓缓阖上眼眸,等他再次掀开时,已是了无波澜。 渐离双手一展,红尾便从他的身上掉落而下,他面无表情朝着龙椅走去,路过古筝的时候,视线停留在上面。 “这是什么?” 渐离回眸,指着古筝,一双灰眸犹如深不见底的古井,暗沉沉的。 红尾顿了顿,回答:“古筝。” “谁的?” 红尾:“您的。” “哦。”渐离抬起的指尖轻轻一压,古筝瞬间扭曲、变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捏着。 只听一声巨响。 古筝如同被狂风肆虐过的花瓣,四下飞散,爆裂开来。 “红尾,你骗我。” 渐离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愤怒。 碎片飞得到处都是,甚至有几片朝渐离飞来,他淡淡扫了一眼,一瞬间,那些碎片便化为灰烬,消散在空中。 “我是不可能会留这么无用的东西。” 顿时,红尾欲言又止。 渐离冷哼一声,“怎么?你是准备忤逆我了?” “……圣主,您说得对。”红尾垂下脑袋。 它可是实话实说了…… 但愿,到时候它不会被那个圣主捶吧…… 渐离冷漠垂目,望着地上垂下头颅的红狐。 懒散倚坐在龙椅之上,疲倦阖上灰眸。 “红尾,乖乖做好你本分的事。” “别再妄图修改我。” “现在,我才是你该服从的主子。” 第278章 “是通过女扮男装,让别人无法判断我们是圣灵学院的人吗?太谨慎了!” 沈鹤归还想硬着头皮夸下去。 “多话。” 林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尾音。 她长腿一迈跨下马车,靴底踩在地上发出“嗒”的一声,径直走向站在一旁的徐娇娇。 那个神态,那个步伐,甚至是眉峰微挑的弧度,都让徐娇娇看得心脏“扑通扑通”狂跳。 但她又在内心呐喊: 她是林然啊! 是那个讨人厌、脏兮兮,害她没考上灵山宗的黑鬼啊! 徐娇娇盯着眼前比自己高两个头的少年,喉间发紧,下一秒她舔了舔嘴唇,娇羞低下脑袋: “你……你……” 不等她说个所以然,林然已经俯下身,从一堆杂物中,拾起一块墨玉。 五人都看出那是假货,所以没捡。 林然随手别在腰间,抬头时,见其余五人还愣愣地盯着自己,不耐地挑眉: “还看?走不走了?” 话音落下,众人才如梦初醒。 林厌思最先反应过来,猫着腰钻进马车。 秦淮年也推了推沈鹤归,两人对视一眼,也连忙挤了进去。 三人抱着衣袍,面面相觑,秦淮年实在没忍住,连忙压低声音,问道: “啥意思?!林然怎么突然用上陆易云的脸了?!” 林厌思摇头,眉头拧成个疙瘩: “不知道,我看见都震惊了。” 沈鹤归指尖抵着下颚,指节因用力泛出淡白: “看她那样子,应该是没恢复记忆啊。” 顿了顿,他抬眼,竹帘被勾出条细缝,月光顺着缝隙淌进来,在他眼底镀了层冷霜。 远处,林然正斜倚在歪脖子树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拨弄着发丝,侧脸的弧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柔和,偏偏眉梢眼尾又带着股子懒洋洋的冷意。 沈鹤归盯着那抹身影,喉结滚动着开口: “虽然那张脸很像,但仔细一看,还是有点区别的……” 他刚说完,一回头才发现林厌思和秦淮年两人根本没有在听! 甚至已经换好衣袍了,一紫一红穿在两人身上,他们也像是浑身长虱子一般,东扭扭西捏捏的。 沈鹤归:“……” 他默默拎起手里的衣料往身上比,突然指尖一僵。 浅粉色的纱裙顺着指缝滑下来,裙摆上绣着歪歪扭扭的莲花。 沈鹤归脸一黑,他怎么记得自己进来的时候,什么也没拿啊? 正要开口,后颈一凉,一张符箓“啪”地贴上来。 ——是定身符! 动不了的沈鹤归,指尖还保持着拎裙子的姿势,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林厌思冲过来,三两下把粉裙子往他身上套。 领口歪歪扭扭地卡在锁骨处,布料蹭过手腕时,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一脸绝望。 但更绝望的还在后头。 秦淮年举着一大把薅羊毛得的符箓凑过来: “林厌思!林厌思!易容符和幻形符到底是哪两张啊!” 沈鹤归:“……” 合着这两人是铁了心要折腾他? “……” 与此同时,徐娇娇等得百无聊赖,便偷偷抬眼望向前方的林然,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发现林诗烟都快贴在林然身上去了。 “喂,林,你怎么突然用这张脸。” 林诗烟的声音很大,大到那边还闹腾着的马车都瞬间安静了。 林然抬眼,眼尾的弧度漫不经心,唇角似笑非笑地扬起: “喜欢。” 两个字砸下来,林诗烟瞳孔地震。 什么?!林然喜欢陆易云那二货?! 徐娇娇猛地捂住嘴。 什么?!林然喜欢陆易云?!就是那个鹤归哥哥说捅人不眨眼的陆易云?! 秦淮年:“什么?!!林……” 他“嗷”的一声就要蹦起来,还好林厌思眼疾手快,一巴掌捂住他的嘴。 掌心下,秦淮年还在“呜呜”冒动静。 没等众人回过神,林然的声音又慢悠悠地飘起来,尾音拖得极长,像根细丝线绕着人心尖打转: “喜欢,就用了。” 她歪了歪头,发梢扫过肩头的衣料,“怎么?你认识这张脸么?” 马车内,三人额角直冒细汗,尤其是林厌思,他比谁都清楚自家妹妹这没遮拦的嘴! 没等他掀帘阻拦,就听林诗烟跺着脚嚷嚷道: “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不过嘛!你这张脸不止我认识呢,大家都认识!特别是沈鹤归!” 林厌思:“……” 丸辣,来不及了。 林诗烟连忙道: “你现在这张脸的主人——是个捅人不眨眼的大魔鬼!” 小姑娘做出张牙舞爪的魔鬼姿势,“他五岁就嘎巴一下,把沈鹤归的灵脉捅了个对穿,让他三年没能修炼呢!” “然后又嘎巴一下,把秦淮年捅个半死,在医馆昏迷了整整一年才清醒过来!” “嗯……还有好多呢,不过我记得你好像没失忆前也被他打过,当时你都被打飞出去了呢。” 话音未落,林然饶有兴味的神情陡然一凝,她微微站直,指尖无意识把玩着玉坠,神情格外认真: “我赢了、输了?” 林诗烟顿时卡住。 她咋知道,都多久的事儿了! 当时沈知把录像甩给他们观摩的时候,她看到林然被打飞出去那段,便觉得有些无聊,就跑了。 只隐约记得,画面里是灵山宗考试的虚拟魔兽森林。 当时,林然的白衣和陆易云的玄色长袍绞在一起,剑气、灵力撞得光影乱闪。 小姑娘原地转了个圈,跑到马车边扒着车帘喊: “哥!哥!当年林……和陆易云打架,到底谁赢啦?” 林厌思:“……” 谁赢了? 还用说吗?! 陆易云当时手都被打断了啊喂! 人都趴在地上缓了好一会,才站的起来的啊! 可还不等他开口,沈鹤归已经率先开口。 在林然看不见的角度,沈鹤归面对着林厌思,已经愉悦地眯起眼。 终于,让他找到机会了。 “是陆易云赢了哦,不止那一次,之后的每一次,你都没赢过。” “他啊,在你失忆前,可是处处压你一头呢。” 推开门的刹那,沈鹤归果然撞见林然沉下的脸色。 哈哈!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以林然的性格,不可能会允许别人压在她头上!! “小林同学,你莫非是想赢过他的执念,导致你连易容都下意识学了他的模样?” “哈哈,你果不其然,很讨厌他吧?” 第279章 沈鹤归唇角残留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 “我讨不讨厌暂且不说。” 林然突然开口,满脸厌恶,眼尾垂落的轻蔑几乎成实质: “ 不过……你是变态吗?穿裙子就算了,还穿这么粉粉嫩嫩的。” 沈鹤归:“……?” 喉间刚溢出个困惑的气音,便听见林诗烟陡然发出尖细的惊叫,双手猛地捂住眼睛却从指缝里偷瞄,小身子蹦跳着往后退: “啊啊啊!哥哥!这里有、有人妖啊!!” 刹那沈鹤归如遭雷劈,后知后觉低下头,入目便是粉色蕾丝边层层叠叠的裙摆,软乎乎的布料裹着纤细的小腿。 他的身高甚至都矮了好几度。 怪不得他刚刚一直很奇怪,自己怎么在仰着头看林然! 沈鹤归猛地转身,透过敞开的车门,他正巧撞见车内秦淮年咬着唇拼命憋笑,林厌思则在一旁赞赏地点点头。 不过,他当然不是在赞赏沈鹤归好看,而是夸自己的手艺牛掰。 “……”no! 沈鹤归崩溃地扭曲身子,试图撕下背后的幻形符,奈何他能想到的,林厌思也想到了,所以特地给他双手双脚“裁”短了一截。 指尖徒劳地抓挠空气,沈鹤归悬着的心,终于死了。 就连,徐娇娇突然有种对沈鹤归祛魅的感觉。 但她不敢说。 “挺好看的……”她干巴巴称赞。 “自然,也不看看是谁捏的。”林厌思穿着紫貂大氅走了下来,手里还拿着把折扇,像极了一个暴发户。 秦淮年站直身子,腰间红袍被风扬起,莫名像只挺胸昂首的大公鸡。 而沈鹤归蹲在地上扒拉符箓的模样,因这身粉裙子和蜷曲的姿势,倒又真有几分小姑娘的娇憨。 “妹妹,徐娇娇,快去换衣服。” 林厌思扬了扬下巴,话音未落,沈鹤归脚下的泥土突然发出细碎的“簌簌”声。 下一秒,地面如蛛网般裂开细纹。 他整个人猛地下陷,腰间突然被铁钳般的手臂箍住,后脑勺撞上坚硬的胸膛。 粗哑的男声贴着耳畔炸开,震得沈鹤归耳膜发颤: “小妹妹,害怕就哭出来啊!哥哥疼你——” 黑衣人蒙着面,只露出一双眯起的眼睛,盯着面生的沈鹤归,话音戛然而止,眼底疑虑翻涌: “你谁?刚刚怎么没见过你?” 与此同时,三道黑影破风而来,分别冲向秦淮年、林厌思和靠在树边的林然。 “又是你们?烦不烦!” 秦淮年咬牙切齿,从储物袋里抽出长刃,一个猛冲而上,与其中一个黑衣人扭打在了一起。 结果——只过了两招,他便因黑衣人的身高优势,一脚踩住他红袍的下摆,“扑通”一声,脸着地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桀桀桀桀桀桀!小秦少的门牙都差点飞出去了勒!”黑衣人毫不留情嘲笑。 秦淮年:“……” 他愤怒地闷哼一声,指尖掐诀,地里的木条暴涨升起,如活蛇般缠住黑衣人腰间,将他死死箍住。 秦淮年抹了把嘴角的泥,踉跄着扑上去甩了对方两个大耳刮子。 “你说谁门牙要掉——!” 话音未落,“咔嚓”一声脆响,半颗门牙还真就掉在地上了。 黑衣人笑得更欢了。 “啊啊啊啊!你死定了!你都知道我是谁还敢招惹我?!我哥绝对会打死你的!”秦淮年气愤又尴尬地捂着嘴,破防大叫。 原本嚣张大笑的黑衣人突然收住了声,只是用看傻*的眼神,嗤笑一声: “小秦少,你哥都残了,还指望他呢?” 寒光一闪,长刃精准穿透了黑衣人的心脏。 黑衣人也发出两声阴森的冷笑,“砰”的一声,化作一截木桩,被长刃牢牢钉在泥里。 秦淮年喘了口粗气,看着地上的木桩,冷汗顺着额头滑落,心里猛地一沉。 知道他哥真实状态的,只有圣灵学院的人和秦家人。 所以,这群黑衣人——是谁?! 与此同时,林厌思几个闪身便将黑衣人压制在地,蓝眸一闪,挣扎的黑衣人顿时瘫软下去,七窍缓缓流出黑血,化作一截木桩。 另一边,挟持沈鹤归的黑衣人也鬼鬼祟祟地从洞中钻出,他眯起眼睛,估算着距离,猛地一头扎出,正好出现在马车前。 一打开车门,冷水就扑在他脸上。 徐娇娇惊恐地用掌心滋着水。 林诗烟也惊恐地发动攻击。 结果因为太惊恐,指尖都在发抖,那道泛着幽光的攻击歪歪扭扭地射了出去,不偏不倚打在正准备反抗的沈鹤归身上。 后者一哆嗦,灵宫陷入混乱,灵力在灵脉里乱窜,他双眼一翻,彻底昏死。 徐娇娇撕心裂肺哭嚎:“啊啊啊啊啊啊!鹤归哥哥你不要睡啊!!” 她手忙脚乱调转掌心,拼命朝沈鹤归滋水,试图将他唤醒。 林诗烟急得跺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也能歪?!” 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再次发动攻击,可手抖得比之前更厉害。 这次黑衣人轻巧地一歪身,那道攻击又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刚转醒的沈鹤归身上。 一口老血喷出。 沈鹤归:卒 黑衣人忍不住吐槽:“……你和这小美人有仇?” 可话刚说完,他便察觉到一股森然的杀意从背后袭来。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头顶的空气突然剧烈波动,一道黑影如流星般坠落,狠狠一脚踢在他的天灵盖上! 只听“嘣”的一声巨响,黑衣人化作的木桩重重摔在地上,碎成了无数木屑。 林诗烟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看着那个背对着月光的身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月光勾勒出林然的轮廓,可不知为何,一股不受控制的厌恶感如潮水般涌来。 那双湛蓝的瞳孔不受控制地颤抖着,灵宫的精神力也开始躁动不安,仿佛随时都会冲破束缚,自发攻击。 林诗烟咬着嘴唇,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很坏,坏极了! 明明是对方救了自己,她怎么还能生出这样的情绪?! “妹妹!” 林厌思连忙冲了进来,看着缩在角落瑟瑟发抖的林诗烟,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将她揽入怀里,手不断拍在她后背,安抚道: “深呼吸,将混乱的精神力理顺。” 见林诗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林厌思无奈侧头看向林然和徐娇娇,眼神复杂: “拜托,两位先出去一下。” “我妹妹……发病了。” 第280章 储备粮 土里,三道身影破土而出! 领头的黑衣人单膝跪地,闷哼一声,额角的冷汗砸进衣领。 他趴在地上扯了扯黏在身上的湿衣,喉间溢出一声低骂: “逆天了……刚刚那一击……差点给老子吓尿了!” 吐槽归吐槽,黑衣人指尖却熟练地探向腰间的六张纸,在属于秦淮年的那张纸上,他用炭笔重重填了行小字: 秦淮年——筑基四阶、木灵根(长刃技法娴熟,挥砍间可引草木共鸣) 沈鹤归——筑基四阶、金灵根(灵力化器天赋绝佳) 林厌思、林诗烟——筑基五、二阶、灵元师(打架的时候别看他们的眼睛) 徐娇娇——水灵根(小菜鸡不必理会) 翻到“林然”那页时,黑衣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虽然换了张脸,但肯定是林然吧? ——灵根,灵根没看见! 是善用灵力还是器也没注意! 他只知道自己……被一脚踢爆了! 黑衣人愤懑地在纸上戳出个墨点,咬牙写下: 林然——筑基■八阶、体修师(肉身强度离谱,拳脚威力巨大,切勿小心!!) 还不等他吩咐下一步计划,又一个晴天霹雳袭来。 “老四怎么还没回来?!” 老四就是派去探查林然底细的黑衣人。 闻言,领头的黑衣人,眼神阴沉,喉间滚过一声沉吟: “莫非,林然一开始就知道我们只是去探查他们底细的,所以才什么都没显露吗?不应该吧?这也太谨慎了吧!” 罢了,不管了! “按原计划进行!我们相信老四一定会扛过严刑逼供,不会暴露我们的!走!!” * “我是不可能说的!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黑衣人面具被扯掉,整个人被牢牢捆在树上,刚梗着脖子吼完,林然便从他腰后拽出两个小木桩,指尖转着木桩一步步逼近: “确定不说?这下你死后,就不会变成木桩了吧?” 黑衣人喉头滚动了两下: “……但,话又说回来了哈,你想知道什么嘛?” 林然:“跟着我们的目的。” 她话未落,黑衣人忽然扬起脸,笑得阴桀: “桀桀桀!我都说了,我是死也不会——” 就在牙关快要咬破藏在齿间的毒药,变故陡生。 林然手腕翻转,木桩精准抵住他舌根,另一只手猛地拽过秦淮年的手腕,捏着他的食指就往黑衣人嘴里探。 “唔!!”男人瞪大双眼。 秦淮年浑身瞬间绷直,指尖触到那黏腻的毒药时,鸡皮疙瘩蹭地冒了出来,却只能任由林然攥着自己的手,把毒药一点点抠了出来。 黑衣人:“……” 秦淮年:“……” “下次提前说一声行不行?我好有个准备。” 秦淮年甩着手退后半步,手指上还沾着可疑的湿润,面上嫌弃得皱起眉,却又不敢真的发作,只敢小声bb。 林然没搭话,掌心翻涌间,三寸长的匕首已泛着冷光抵住男人喉结: “再不说,就上刑。” “……我,我我我我我死也不说!”男人闭眼咬牙。 反正,他不信这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能搞出什么像样的酷刑! 谁知林然忽然冷笑一声:“秦淮年,给我个割下他的腿。” 秦淮年默默应了一声,接过丢过来的匕首。 看着瑟瑟发抖的黑衣人,林然难得弯唇笑得灿烂,眼底却淬着冰渣般的寒意。 那双黑眸扫过他时,竟让他生出被饿狼盯上的错觉,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这女孩——绝对不止筑基七阶! “徐娇娇,给他喂水,别让他晕过去。” 徐娇娇撇着嘴,纵使心里有几万个不愿,也同样不敢反抗,泼了堆水在男人脸上。 在秦淮年上前的同时,林然又笑着补了一句: “对了,我说的是一片、一片割,他要快死了,就把割下的肉喂给他吃。” 看着呼吸急促的男人,林然语气如常: “我看书上说,灵师的肉最补了。” 喉间的呜咽突然变成破音的尖叫。 “你看的是哪门子书啊!圣灵学院教的是正经灵师吗?!” 男人看着秦淮年蹲下身子,匕首尖已经挑起他裤脚,终于崩溃地嘶吼起来: “我说!我说!我们是苍月门的人!我们门主不知道从哪听说你们圣灵学院频繁派人去北域,所以才安排我们来探……探你们的目的!真没恶意,我们要是想杀人,第一天就动手了啊!!” 吼完男人便愣住了,他懊恼低下头,完蛋了!他还是没扛住压力! 沈鹤归也醒了过来,得知黑衣人是苍月门的人时,有些惊讶,他想以绝后患杀了男人,却被林然阻止。 马车总算颠簸着到了码头。 三艘中小型木船泊在岸边,船尾分别立着三个穿破麻布衣的中年男人,看见马车停稳,眼里顿时泛起亮光。 “去北域不?咱这儿一口价三千灵石!” “我两千!” “我只要一千!!” “你们脑子有病吧?卷什么卷?!” “废话!不卷等着被你坑啊?!” 吵吵嚷嚷间,见三男三女下了车,还拖着个被麻绳捆得像粽子、嘴巴塞着灰袜子的男人,三个中年人瞬间闭了嘴。 这几人穿着怪异,一看就不好惹! 中间那男人挠了挠油乎乎的脸,忽然咧嘴笑了笑,语气发虚: “额……我方才说错了,一万灵石一位,少一块都不走!” 秦淮年眼皮都没抬,指尖随意一指:“就他了。” 男人:“!” 另外两人大气都不敢出,缩着脖子钻回船舱,桨板划水的声音快得像逃命。 废话!挣钱虽好,可也得有命花不是? 林然独自走到船头,盯着水面翻涌的波纹发呆。 林厌思抱着熟睡的林诗烟钻进一间船舱,木门“吱呀”一声掩上,便没了动静。 秦淮年随手把黑衣人往船上一丢,找了块空地直接躺下,眼睛一闭就打算睡觉。 男人看着他:“……有床你不睡吗?” 秦淮年睁眼、呲牙:“关你屁事!” 直到一个粉裙女孩的出现,男人才感觉自己像被治愈一般。 女孩轻轻走来,温柔地将一袋灵石递给他。 “你好呀,我们六个人,六块灵石,不用找啦。” 男人盯着袋子,又看看角落蠕动的黑衣人,讷讷开口: “不是七个么?” 女孩歪头笑了,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影子: “六个呀,他呀……是我们路上的储备粮~” 第281章 ??? “谢闻生。” “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江川鱼整个人埋进及腰的泥沼里,鼻尖萦绕着腐叶与淤泥混杂的腥气,睫毛上还挂着几星黏腻的泥点。 他扒拉着岸边一块凸凸的树根,不耐烦地望向斜前方同样裹着一身泥的身影。 “我们已经来北域七个月了,这七个月怎么我们除了在泥里打滚,就是在泥里打滚?” 谢闻生正趴在稍高些的泥坡上,脊背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发梢滴下的污水在泥面洇开细小的涟漪。 她无所谓地抠了抠脸颊上干透的泥壳,露出底下冷白的皮肤和一双尾梢微挑的眼睛: “咋了?你不是知道剧情吗?催什么催。” 江川鱼泄了口气:“……可我都要被腌入味了!你还记得我之前给你说的吗?我对陆易云使用的【性格修改卡】,可前段日子,系统突然通知我,卡出故障了,差一点点就失效了!” “陆易云死不掉的 ”谢闻生不在意摆摆手,掸了掸指尖的泥屑:“就算死掉了,也不关我的事。” “那就更得在意了啊!”江川鱼猛地抬头:“如果陆易云没死,那死掉的就是小然了!” 话音未落,后颈忽然被一股蛮力按下,整个人狠狠栽进泥里,鼻尖瞬间涌进浑浊的泥水。 他呛得咳嗽,听见谢闻生贴着他耳边压低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的冷意: “想死就再大声点。” 喉间还卡着污泥,江川鱼费力地哼了声,手脚并用扒着泥站起身: “我得走了,我还是想回去看看,至少得确认小然还活着。” 不然,他待在这里也没有意义了。 刚挺直脊背,头顶忽然掠过一道锐利的风响,像刀刃劈开空气般刺耳。 江川鱼瞳孔骤缩,本能下蹲,右耳却传来撕裂般的痛,温热的血顺着耳垂滴进泥里,晕开小小的红痕。 余光里,谢闻生已经无声地滑进泥沼,默默潜走了。 头顶传来重物落地的“扑通”声,一股腥臭的气息裹着腐叶味笼罩过来。 江川鱼死死捂着流血的耳朵,屏住呼吸往泥里沉,指尖抠进泥底的腐木。 “……嗬……刚刚……明明有闻到肉的味道……去哪了呢?” 上方传来含糊的嘟囔,带着涎水滴落的“滴答”声,像是某种野兽的喉音。 腥臭的气息在头顶盘旋了许久,脚步声才渐远,直到彻底消失。 “还活着?” 谢闻生不知何时从泥里钻出来,头发上缠着几缕水草,她伸手戳了戳江川鱼发僵的肩膀,“运气不错啊。” 江川鱼狠狠喘了口气,手掌从耳垂上挪开,指尖已经被血染红:“活人微死。” 他盯着谢闻生,忽然发现对方刚刚的反应熟稔得反常。 躲避气刃时,她几乎是本能般的反应,就像……经历过无数次一样。 跟着谢闻生在泥沼里游了半个时辰,直到钻进一片满是枯木的浅滩。 谢闻生忽然停住,伸手扒开一棵腐朽的树,里头竟藏着几簇艳红色的果子,圆滚滚的像小灯笼,表面还凝着干净的水珠。 她指尖一勾,果子便砸在江川鱼胸前,淡淡果香,饱满的果肉,看得他口水直咽。 这下,他也确定谢闻生确确实实有‘上辈子’的【记忆】了。 否则,怎会在这片放眼望去全是相似的“臭水沟”里,走得像回自家后院般轻车熟路? “你……”江川鱼顿住,斟酌了一下用词:“是重生的?” 摘果子的手忽然凝住,谢闻生垂眸看向树下仰头望她的男人。 沼泽的风裹着黏腻的湿气掀起她的头发,她眼眸微弯,唇角扬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不,我陷入了循环。” 说着,她拿起干净的果子,狠狠咬了一口,甘甜在嘴里爆炸。 谢闻生幸福地眯起眼,坐在树杈上,摇晃着腿: “死了便会重来的循环。” “循环?”江川鱼一愣。 难道是因为他和小然的加入,才导致的蝴蝶效应吗? “你重来多少次了?” 谢闻生仰头望着灰扑扑的天空,将果核也吞入腹中,她舔了舔嘴唇,语气漫不经心: “记不清了。” 她忽然低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兴味: “不过,暂且不说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在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对你很感兴趣吗?” 江川鱼也擦了擦果子,咬下第一口时,他不受控制瞪大眼。 果肉在舌尖炸开的瞬间,浓郁的灵力像暖流般涌进经脉,烫得他指尖发颤,顾不上擦手,又狼吞虎咽塞了两个,才哑着嗓子道: “因为……我是你轮回无数次后,唯一见到的新面孔。” 谢闻生一愣,也发觉【轮回】好像是比【循环】更贴切。 “答对啦,所以我对林然也是这种感觉哦。” 提到林然,江川鱼的肩膀忽然垮下来,情绪再次低落。 “所以,江川鱼,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呢?”不等他开口,谢闻生忽然跳下树,鞋底踩在泥里发出“吧唧”声: “你说你当时对陆易云使用了【性格修改卡】,但触发条件的人却不是你。” “可他的性格,偏偏实实在在变了个人。” 她歪着头笑,睫毛上的泥点跟着颤动: “那你说,触发者是不是同理呢?” “她是不是也被……不知不觉修改了性格呢?” 江川鱼的后背重重撞上树干。 记忆如潮水翻涌,林然最后看他时那陌生的冷冽眼神,竟与眼前谢闻生带笑的眸子在脑海里重叠。 谢闻生瞧出他眼底的怔忪,低笑两声拍了拍他肩膀:“别多想哈,我就随口一说。” “不……”江川鱼头垂得极低,紫眸里漫开浓稠的懊悔:“你说的对。” 谢闻生眨了眨眸子,又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别担心啦,林然没死呢,沈首席早前给我发过联络,她失忆了,这会儿正往北域赶呢。” 眼看江川鱼又要惊呼,谢闻生顺手捏住他的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不管你们的恩怨、纠葛,但请别妨碍我,最后一个问题……” 她退后半步,眼神里的兴味裹着几分冷意:“你说的【系统】,到底要你做什么?” “帮你活下去,直至飞升成神,谢闻生我是来救你的。” 话音未落,谢闻生的笑脸陡然消失,她没吭声,转身踏入泥泞。 江川鱼也不管她发哪门子疯,默默跟上,却没防备突然被锁住脖颈。 后背撞进泥潭的瞬间,污水灌进鼻腔,呛得他眼前发黑,朦胧间,谢闻生冷漠的声音混着腐臭传来: “我不要任何人的施舍。” “也不信你能从这循环里将我拉出去。” “江川鱼,我只信我自己。” “我会自己走出循环,走不出去,我也会爬出去,爬不出去……就死了再重来。” 意识渐渐模糊,系统的蓝色光屏悄然升起。 【人物:谢闻生】 【年龄:18】 【修为:筑基九阶】 【黑化值:100%[已上限]】 【危险值:——叮!无法预估!】 第148章 (?`^′?)? “林然?!你清醒点!!!” 这是陆易云他们第一次见林然露出这种表情。 掌心的火焰渐渐熄灭。 寒冷再次席卷而来。 万桔愿紧紧捂着林然颤抖的手,她轻声安慰: “林然,没事的,会没事的。” 但其实,所有人早就发觉林然的状态不对。 但他们又不知道是什么影响到林然了。 “你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幻境里……” 陆易云大步走到林然面前,与她那失神的眼眸一对视。 突然间,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在他脑袋里炸响。 “你,是在害怕害死我们?” 话音落下,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唯有冰碉堡外的狂风依旧呼啸不止。 陆易云惊愕张着嘴,愣愣望着林然。 此刻,少女轻轻呼出两口气,然后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对,我害怕害死你们,害怕害死任何人。” 林然意识到,将内心的恐惧说出口并非难事。 所以,当她在幻境内找不到出口,找不到破绽时,一种名为害怕的情绪在她内心焦急蔓延。 她开始迫切寻找,甚至忽略了万桔愿她们快被风雪压垮了。 她不希望任何人因她而死。 “我不该带你们来的。” 此刻,林然的修为在陆易云他们之上,如果就连她都找不到出口,就别说陆易云他们了。 她开始后悔了。 或许她不该带他们进来的。 或许她应该独自去的。 又或许他们不该接近自己的。 “林然。” 少年的声音暗哑,并不像他平时的嗓音,听起来很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压抑而沉闷。 他静静望着她,双唇紧抿,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沉了又沉,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心底蔓延。 陆易云紧紧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在极力压制愤怒。 可少年望向林然的眼神分明满是苦涩。 狠话梗在嗓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陆易云眼尾渐渐泛起一丝微红,他眼眶湿润,莫名的委屈涌上心尖尖。 “林然,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低声喃喃。 “死皮赖脸的跟班吗?” 显然,陆易云被林然气得不轻,心中郁结难舒,无名之火在他胸口熊熊燃烧。 在万桔愿护住林然的那一刻,他猛地挥出一拳,狠狠地砸向旁边的冰碉堡。 只听一声巨响,冰碉堡剧烈颤动起来,细碎的冰块纷纷坠落,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拳头陷入坚硬的冰块中,钻心的疼痛让陆易云忍不住皱起眉头,但他却若无其事收回手,指骨处已经是通红一片。 “我告诉你林然,我的命,不关任何人的事。” “我是死是活,死在哪,活在哪,全都由我自己做主。” “跟你没有一点儿关系。” 陆易云语气冰冷,自嘲笑了两声,转身欲走。 望着看不到底的雪地,他像是想起什么般,又扭头补充: “你如果一直没把我当朋友,只觉得是因为我一直跟着你,你就要对我的命负责到底的话。” 顿了顿,唇线抿得苍白,却还是平静开口。 “那从今以后,我便不会再跟着你。” 陆易云拢了拢衣袍,面不改色踏出冰碉堡。 冷风一吹~ 陆易云连忙抱紧自己,直打一个哆嗦。 好冷嗷! 但!是!他是绝不会回去的! 狗林然要把他们的命背在身上! 他偏就不要她背! 他自己在这里死了,那是他没本事! 关她什么事! 哼! 生?(?`^′?)?气! “陆易云,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吵起来了?”澹落不放心追了出来,搭上闷头走路的陆易云肩膀。 没听见回应,澹落定睛一看,一怔,嘴里的原本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眼神飘忽不定,尴尬挠了挠脸。 “啊……你怎么哭了?” “那我现在是不是,还要给你找个角落啊?” 陆易云:“……” 在澹落肩上站着一个小冰人,轻盈一跃,稳稳跳到了陆易云的头上,然后伸出两只小手,轻轻拽住了他的发丝。 霜雪不断刮到小冰人的脸上,但它却像是没有感觉一样,任由霜雪如同水滴般挂在脸上。 小冰人死死拽住陆易云的头发,生怕自己会被颠落到地上。 而陆易云也毫无察觉自己的头顶已被“入侵”,胡乱抹了两把脸,脸上被风刮得生疼。 他低着个脑袋,闷头走了两步。 “诶,刚刚我出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林然她……” 跟在他身后的澹落突然开口,话还没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在吊陆易云胃口。 很不意外,成功了。 一瞬间,陆易云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假装不在意回头,随口问道: “她也哭辣?” “尊嘟假嘟o.o?” 不等澹落回答,陆易云已经迫不及待突然来了个华丽的转身,一边低头抹眼泪,一边道: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东西落在里面了,我得回去看看……” 一抬头,少年顿住身体,在他后方,林然和万桔愿正默默站在原地。 那是一张足够让人心动的脸蛋,映衬着皎洁的月光,更显得清冷而透彻。 霜雪沾湿了她弯曲的睫毛,低垂的睫毛半遮住晶莹剔透的眸子。 一时间,陆易云看晃了神,直到林然摸出信号弹。 打响。 “biu——!”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响彻夜空,烟花狠狠砸在天空之上。 然后瞬间开始坠落。 林然一脸了然,毕竟她当时发现的那两个已经死去的圣灵学院学生,手中握着的正是已经熄灭的信号弹。 “传音符我也试过了。” 林然摇了摇头,代表答案。 “并且,我们已经迷失方向了。” 望着头顶的月牙,林然瞳孔微微怔愣。 她轻声喃喃: “月亮,好像变尖了。” 陆易云闻言,不禁也跟着抬起头,目光凝视着头顶那弯月牙。 月光洒落在他的眼眸中,他神情恍惚了一瞬。 他怎么记得,幻月秘境里的月亮。 不是圆的吗? 等陆易云再一低头。 他身边空无一人。 澹落不见了。 远处的林然和万桔愿也不见了。 陆易云:“!” 说不被吓到,那都是假的。 “是吗……” 细细思索后,陆易云恍然大悟。 他像是松了口气般,就连拳头好像都没那么疼了。 “原来,都是假的啊。” 第149章 玩脏的是吧! “我就知道,林然不会说那种话的。” 陆易云长长舒一口气,感觉到头顶有一阵痒意传来,他随手挠了挠头,喃喃自语。 “所以,我该怎么出去啊?” 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低头望去,一块小冰人就这么出现在他掌心。 陆易云怔住。 这是……林然的灵力? 难道她在附近吗? 还是说她们都在等他?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感觉肩膀被轻轻地拍了一下。 陆易云猛地回过头,却看见澹落正一脸疑惑看着他。 “陆易云?你在想什么呢?叫了你好几声都不回答。” 澹落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天空。 一轮皎洁的圆月倒映在他的眼眸之中,他不禁好奇地眯起了眼睛。 “我怎么记得,幻月秘境的月亮好像是弯弯的啊?” 陆易云:“……” 所以……这又是什么情况?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有人在靠近! 陆易云蓦地回头。 只见,林然低垂着双眸,静静站在他面前。 她的掌心摊开,里面放着一颗小小的糖果。 “别生气了,给你吃糖。” 酥酥的声音带着歉意。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的。” 林然恋恋不舍将糖果塞进陆易云手里,见他还在发呆,她抿了抿唇。 “我只有这最后一颗了……” 感受到手心温热的糖果,陆易云后退两步,眼中满是愕然。 在他眼前,少女眼眶微红,委屈低着眼眸,头顶的粉色兽耳也蔫巴蔫巴耷拉着。 假的…… “但如果你还要的话,我其实还有一颗。” 林然不情不愿摸出最后一颗糖果,轻轻放在陆易云掌心。 是假的…… “我都给你了,原谅我好不好?” 这也太假了! “啊…好…谢谢啊……”陆易云下意识接过。 下一瞬,他猛然清醒过来,一把将两颗滚烫的糖果丢在雪地中。 陆易云狂炫自己两个大嘴巴! 陆易云!你清醒一点! 千万不要被幻境色诱了! 林然是不会做出这种表情的! “啊……” 林然心疼地捡起陷在雪地内的糖果,“你不吃就还给我,干嘛丢掉。” 此刻,陆易云小脑飞速运转,望着面前装得一点都不像的林然,他飞起一脚,狠狠踹向林然。 赌一把! 如果真是林然! 也是鬼上身的林然!! 一脚朝着林然清瘦的后背,狠狠落下,果然不出所料扑空了! 陆易云眉梢刚带上笑意,一转眼,狂风扑在脸上,连忙用手臂挡在脸前,抵挡住吹来的大量冷风。 还不等他睁开眼,澹落的声音便传入他耳畔。 “哈……好冷啊……” 此刻,澹落正御着剑,小脸被冻的发白,抱着自己瘦弱的身躯颤抖不止。 “陆易云,要不你给林然说一声……” “休息一会儿吧……” 陆易云:“……” 不等他开口,前方的林然就已经按部就班,开口回答了。 “下去休息一会吧。” “……” 回到碉堡内…… 陆易云下意识蹲在地上,控制灵力,掌心升起温暖火焰。 望着熟悉的冰碉堡,熟悉的林然。 陆易云猛地回神。 他两巴掌拍灭火焰,正欲暴起发作。 只见在他前方,万桔愿轻柔捂着林然的双手,而林然则是一脸淡漠地看着他。 “陆易云,你是累赘。”她淡淡开口。 “你别跟着我了。” 你这个臭冒牌货! 望着那张熟悉无比的脸,听着那熟悉的语气,然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此的陌生。 尽管,陆易云知道这个林然也是假的,但听到这样冷漠的话语,他的心仍然像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冰凉。 他呆呆的望着林然,抬起的手又落下了。 不等林然再次说出透心凉的话,陆易云下定决心,瞄准目标,猛地抬起手,掌心蓦地冒出一团巨大的火焰。 “轰——!” 熊熊烈火带着无尽的威势,狠狠地砸向林然。 “阿达!” 听到这毛骨悚然的“滋滋滋”声,陆易云心脏剧烈跳动,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冒牌货!给爷嘎!!!” 他紧闭双眼,害怕看到那具被烧焦的“林然”尸体。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周围一片死寂。 终于,火焰燃烧殆尽,“滋滋”声也逐渐消失。 陆易云慢慢掀开眼皮,目光小心翼翼向前看去。 刹那间,他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愕。 在他眼前,烟雾弥漫,一股淡淡的皂香从屋内飘散出来。 林然静静站在他面前,身穿一袭单薄的白袍,肩上的肌肤白皙娇嫩,宛如羊脂白玉般细腻。 她低垂着头,双颊泛起红晕,羞涩得几乎要滴出血来,那双向来都是清清冷冷的大眼睛,此刻竟充满了委屈。 “啊……?” 就这么一瞬间,生生硬控了陆易云三十秒,他望着眼前晃动的粉色兽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易云……” 少女轻柔的嗓音响起,清脆悦耳。 陆易云浑身一颤,身子瞬间僵直。 从头到脚都像触电一般,麻麻的,失去了知觉。 “看了我,就要对我负责哦……” 林然漂亮的眼眸闪烁着泪光,伴随着,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她轻轻拉住陆易云的衣角,红唇一张一合楚楚可怜道: “易云,你可不能始乱终弃……” 陆易云:“……” 啊……头好痒!! 陆易云感觉自己像一个熟透的番茄一样,全身都散发着热气。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林然身上,看着她越来越靠近自己,心中充满了矛盾和—— 期待………… 嘻嘻,嚯嚯,嘿嘿嘿(???〃 ) 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林然那双湿润的眼眸中倒映出的自己,那模样就像是一只煮熟的大虾,从头到脚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该死的幻境! 玩脏的是吧!! “等……等等一下!” 就在林然快要贴到他脸颊的时候,陆易云突然用力地推开了她。 他羞愤欲死地用双手捂住发烫的脸颊,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一般。 “你……你是假的……” 我已经识破你了,别诱惑我了…… 突然,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鼻子里流出来,陆易云呆滞低头一看,发现鲜红的鼻血正滴滴答答落在他的手心上。 陆易云:“!!!” 第282章 浓稠的墨色裹着咸涩的海风,将林然的身影揉进船舷的阴影里。 她攥着木栏上粗糙的纹路,掌心被磨得生疼,却浑然不觉。 听着浪头撞在船底的闷响,发尾被风扯起又落下。 “……陆易云吗?” 林然喃喃自语,声音被淹没。 一想到沈鹤归说,她下意识易容的这张脸,是她从未赢过的对手,一股无名火便在心底熊熊燃烧。 然而,就在这怒火升腾的瞬间,脑海里却毫无征兆地闪过少年龇牙傻笑的一幕,那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林然猛地回神,这才惊觉,贴在身上的易容符已被海风卷走。 她下意识摸了摸莫名有些酸涩的胸膛,唇抿了抿。 不得不承认,不知为何,这一刻…… 她好像,很想见到他。 很想,见到陆易云。 “难道是因为……太想打爆他了吗?” 林然疑惑地嘟囔一声,眼神迷茫,她定了定神,又取出一张易容符贴在身上,脸颊再次变换。 徐娇娇站在一旁,目光在林然的新面孔上停留片刻,心想:这模样和之前也大差不差吧? 但确实是不像陆易云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沈鹤归还在和船夫交谈,而秦淮年还懒懒地躺在地上监视着‘储备粮’。 徐娇娇满心无奈,目光在船上四处游走,却实在是找不到自己的容身之处,只好慢吞吞走到林然身边,犹犹豫豫坐下。 “林……” 她吞下即将脱口而出的‘然’字,张了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就见林然突然一个鲤鱼打滚,猛地坐了起来。 这着实把徐娇娇吓坏了。 “……你咋了?等等!?你这是什么表情?你晕船了?!我靠不是吧!你是不是要吐了?!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看着我干嘛啊!要吐就赶紧往外吐啊!!” 徐娇娇惊恐尖叫,好在最后一刻,林然终于撑着身体,倚在栏杆上,朝外大吐特吐。 徐娇娇见状,连忙松了口气,有些无奈: “害,没想到你居然还晕船呢?” 不一会儿—— 徐娇娇也趴在林然旁边,开始化身人体喷泉。 “我靠了,咋这么晃,呕——” 吐完之后,她强撑着精神,漱了漱口,甩了甩沾湿的发梢,又费力地挤出一个水球,晃晃悠悠飘到林然那边。 林然脸色苍白,声音有些沙哑:“你想问什么。” 不是反问句,是陈述句。 徐娇娇一愣,有些慌乱:“什么跟什么,我只是找不到地方待。” 但其实,她的心里也有无数个问题,例如:林然为什么会失忆又为什么会来圣灵学院,但最想问的,还是她的爹爹和哥哥现在咋样了。 虽然她知道,林然已经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也不会告诉她。 “怎么了?你们还晕船啦?” 粉裙小女孩沈鹤归,一摇一摆走了过来。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想听哪个?” 见林然闭目养神没搭话,他只好自己往下说: “好消息是,马上到北域了;坏消息……咱们可能要被通缉。” 林然:“?” 徐娇娇猛地抬头:“!” 旁边的秦淮年惊得差点跳起来:“什么? 沈鹤归挠了挠脸颊,表情无辜又带点懊恼: “咱们好像不小心……偷渡了。” 他掰着手指头解释,“船夫说,必须先去中域中州登记,领了通行令牌、交足保证金,承诺绝不滋事,再从正规港口入内,才算合法入境。” “咱们如今乘黑船偷偷进去,就好比未经通报擅自闯入人家后院,一旦被发现,定要被通缉,到时候再被抓个正着,怕是会被打断腿丢出去。” 沈鹤归神色凝重,一字一句补充道: “更棘手的是,若此刻折返中州补办手续,待再到北域,那月底的丁升丙考试,我们就赶不及了。” “船夫说,北域马上就要不允许外人进入了。” 徐娇娇惶恐不安:“那怎么办?!” 沈鹤归回头看了一眼船夫,低声道:“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这船夫既然敢做偷渡生意,想来不会自毁财路举报我们。” “不过到了北域,咱们得处处小心,绝不能在城镇客栈露面,不然被查到就完蛋了。” 沈鹤归展开地图,指尖轻点某处:“船夫会在未开放的海域放我们下船,大概就在这裂天山脉右侧。” “到时候,是直接进山,还是先找地方休整?” 说罢,他将询问的目光投向脸色苍白、仍在晕船的林然。 林然勉强睁开眼,“进山。” 沈鹤归点点头:“确实,早点进入裂天山脉,至少免于被通缉。” 毕竟,一想到自己堂堂沈家二少,为了躲那亿点点保证金,竟偷渡去北域。 被打断腿事小,若这消息传回西域、传回学院,他沈鹤归怕是要成为笑柄! 沈鹤归优雅坐下,忽然笑吟吟地望向林然,眼尾微挑带了几分促狭: “你是不是还有话想问?” 问吧,大胆的问。 你好奇的问题,我都会告诉你,但我说的是真是假,就要由你自己判断了哟,林然。 “陆易云现在在哪?”林然问。 沈鹤归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卷了卷地图边角。 他的人当时告诉他,陆易云曾跟着陆舟楫回过圣城,那日有辆挂着陆家纹章的马车大张旗鼓离开,但去向…… 沈鹤归挑眉,漫不经心道: “大概在陆家吧。” 见林然眼神疑惑,他又添了句,“他向来瞧不上你我,火灵根又克你,说不定把你打爆后,就回去了。” “沈鹤归。”林然眼皮没抬,指尖泛起冷意:“你再说我被打爆,我就会现在把你打爆。” 船顿时静了一瞬。 沈鹤归张了张嘴,无奈的轻哼一声,偏头时,却看见缩在角落的秦淮年正一脸欲言又止,那副憋得通红的脸色,分明是想揭穿他的胡编乱造。 毕竟,陆易云要是讨厌林然,那他就倒立洗头! 秦淮年默默翻了面,把到嘴边的“他不讨厌你”又咽了回去。 万一,他直接挑明了沈鹤归的谎言,导致林然突然恢复记忆跑路了,打乱了首席的节奏,那他就彻底完蛋了! 毕竟之前,他弄丢了幻月秘境的钥匙,都没被首席责罚。 于是秦淮年咬了咬牙,把满肚子的“真相”都碾成了舌尖的涩意。 听着沈鹤归一句句将陆易云说成一个“狂妄、自大、爱捅人”的孤傲公子哥。 诶,不对。 这好像就是陆易云诶? 第283章 好期待啊 “你也别太着急。”沈鹤归眼尾微弯,指尖随意拨弄着腰间玉坠,唇角笑意漫开: “总会碰见的。” 毕竟,就算林然不去主动寻陆易云,陆易云也定会主动找上门来。 一想到两人即将针锋相对的场面,沈鹤归就忍不住想笑。 不过,要是能亲眼看到陆易云被打哭,那就更好了! 看着林然闭着眸子根本没有在听的模样,沈鹤归也不恼,似是不经意间道: “说起来,莫不是你失忆前,总被陆易云欺负得哭鼻子,所以现在才……” 这么爱打他们吗? 话未说完,林然轻飘飘睁开眼。 沈鹤归迎上她清冷的目光,心里暗叫不妙,刚要开口解释,就看见林然缓缓站起了身。 “……等一下,你站起来干什么?!” 他刚想逃,可林然的速度更快,快到他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惊呼,脖颈就被冰凉的绳索缠住。 “……我错了。” 咸涩的海风灌进口鼻时,沈鹤归才惊觉自己跌出了船舷,脚腕悬在半空,浪头时不时没过头顶,灌得他呛了好几口水。 抬眼望去,林然正蹲在船沿上,指尖缠着银索,尾指轻轻勾着,像是在钓鱼。 “我不是鱼饵!是钓不上鱼的!”沈鹤归扯着嗓子喊。 然后就被彻底丢进海里,余下的话全化作“咕噜咕噜”。 见林然玩得乐此不疲。 一旁的徐娇娇急得直跺脚,生怕这动静引来海中的巨兽。 而秦淮年却饶有兴致地蹲在船边,一本正经道:“林,我觉得你扔的姿势不标准,说不定抛远点就能钓上鱼了。”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小归有受虐倾向? 林然都让他别说了,他还一直踩雷。 话音未落,深海忽然泛起幽蓝的光。 林厌思刚踏出船舱,就看见沈鹤归被拽得高高飞起,身后那只足有两丈高的海兽破水而出,背甲上的鳞片像碎钻般反光,巨角擦着水面掀起丈高浪花,獠牙几乎要咬住沈鹤归的靴底。 林厌思震惊地瞪大眼,当他看清银索另一端的人是林然时,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请问,他们灵山宗的人知道,林然这么喜欢折磨人吗?! 就在他准备出手救下沈鹤归时,只见林然指尖猛地发力,银索瞬间绷紧。 沈鹤归借着这股力道高高飞起,被勒得翻白眼,才堪堪躲过了海兽的血盆大口,紧接着又重重砸在海兽头顶! 金属碰撞的巨响混着闷哼声响起,那庞大的海兽竟被这一击打得身形歪斜。 沈鹤归蜷着身子摔落在甲板上,身上的金属铠甲碎裂成片,双眼一翻,瘫软下去。 海兽愤怒地栽入水中,却又猛地翻身抬头,兽瞳里燃烧着怒意。 可它刚要摆尾反击,就听“啪”的一声,一条银索不知何时缠上了它的巨角。 海兽心中警铃大作,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它试着游动一下,竟发现自己拖着整艘船在前进! 不知何时,林然已经站在它头顶,指尖按在海兽的角尖上,唇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和善的微笑: “往东北方向,第六座暗礁右转。” 海兽喉咙里挤出低哑的嘶吼,刚要甩头,就听见“嘎巴”一声脆响,它引以为傲的、最最最最坚硬的角尖,竟被生生掰断! 林然贴心地将地图展开给它看,指尖点在礁石群后的细缝处: “认得路就活,认不得就死。” 她掌心腾起密密麻麻的冰锥,落在海兽头顶时惊得它浑身鳞片都炸了起来。 海兽:“!” 这群小卡拉米什么时候这么残暴了? 林然看着它睿智的眼神,表情有些遗憾:“看来听不懂是吗?” “呜——”海兽闷叫一声,终于认清现实,发出一声无奈的嘶吼,乖乖摆动尾巴,驮着整艘船朝指定方向游去。 徐娇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沈鹤归的脸:“鹤归哥哥,你还好吗?” 沈鹤归艰难睁开眼,脸色惨白如纸:“不好,一点都不好。”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盯着远处林然的背影,忽然打了个寒颤。 不过转念一想,至少他成功在林然心里种下了“打不过陆易云”种子。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这顿折腾也算值了。 到时候,她定不会留手,打得陆易云嗷嗷叫! 哈哈哈哈!好期待啊! * 岸边—— 六个青衫男子环剑而立,镣铐在腰间随呼吸轻晃,铁环相触的细响混着潮声。 他们已在此静候多时。 “城主不是说,偷渡者会从这儿登岸么?这都两炷香了,怎么连个水花都没见着?” 有人压低声音嘀咕,指尖摩挲着镣铐边缘,语气不耐。 “眼下特殊时期,城主可是放了话,抓到一个赏一千灵石呢!” “噤声。”为首者沉喝一声,话音未落,远处海面浮起一点黑影,木船晃悠悠撞开浪头在海里缓缓飘来。 六双眼睛同时一凝,腰间镣铐骤响。 ——来了! 身影齐齐腾跃而起,如鹰隼般重重落在船头,长剑出鞘声此起彼伏: “都别动!抱头蹲下!!” 回应他们的唯有船板吱呀声。 六人对视一眼,散开搜寻,却惊觉舱内空无一人,唯有船板上几处水痕未干。 “空船?”有人喉结滚动,“难不成发现咱们了?” 正惊疑间,领头男子胸前的通讯玉牌突然泛起淡蓝微光,光晕明灭间映得他脸色发白。 他指尖发颤,盯着玉牌犹豫半瞬,终是咬牙接通: “喂,少主,您怎知人跑了呀?您放心我们马上就会把人抓到!” 玉牌那头传来一声轻哼,清脆的女声裹着海风灌进来,带着不耐的骄纵: “就知道你们这群废物办不成事!听着——那几个偷渡的已经躲进了裂天山脉!本小姐会亲自去打断他们的腿,缉拿归案!” 男子额角沁出冷汗,嘴角抽搐着: “少主,您该不会是又想溜出去玩,所以才拿这事儿当由头吧?上次挑衅别人被人打得半死,您就忘了啊?要不是我们去得及时,您恐怕已经重开了。” 那头突然没了声响,唯有玉牌里传来细碎的风声,像极了山林间的呼啸。 男子尬笑两声,试探着开口:“哈哈少主,难不成您此刻已经在裂天山脉了?” 回应他的,是骤然暗灭的玉牌光芒。 青衣男望着漆黑的玉牌,脸色铁青,他猛然挥袖: “走!立刻进入裂天山脉!必须赶在少主之前找到人!若她再被揍个半死,咱们也讨不了好!偷渡者能避开咱们,怕是有金丹灵师或高阶灵元师坐镇!务必小心!” 话音未落,六道身影已如离弦之箭掠向山林。 唯有那艘空船被夜风吹得撞上浅滩,船板在沙石上蹭出细碎的响。 第150章 爱哭鬼陆易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陆易云抬起的手掌狠狠朝着林然落下,但当他看到林然那楚楚可怜的样子时,动作突然变得轻柔起来。 “吧唧”一下,掌心轻轻触摸到林然脸颊上,生怕弄疼她一般。 “唔!好软啊……” 陆易云兴奋哼唧一声,诡异扭曲身子,不由自主用掌心揉着林然的脸颊,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 “真的好瘦啊,回去我就大发慈悲!多请你吃点好吃的叭!” 陆易云刚兴奋摸完林然软软的兽耳,又将目光落在了林然委屈抱在怀里的粉色大尾巴之上。 犹豫再三,他还是没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抚摸上去。 “好舒服!” 陆易云惊叹,脸上洋溢着满足,“得快点多摸摸了!等出去了可就没这机会了!” 撸完尾巴后,他满脸舒畅,满意拍了拍林然的脑袋,温柔道: “然妹,叫声云哥来听听。” 然妹委屈巴巴望了他一眼,噘着嘴,不情不愿回答: “云哥,我有点不舒服……”她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声音带着一丝哽咽。 “你能多陪陪我嘛……” 而陆易云在听到她开口的那一刻,心中就盛满了喜悦。 呜呼!人生圆满啦! “爽!” 少年桀桀桀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原本放在林然脸上不断揉捏的手心,毫不犹豫燃起熊熊火焰。 “轰隆!” 随着一声巨响,林然重重摔在地上。 她那白皙好看的脸颊被烧伤,原本干净整洁的白袍也沾上了脏污,泪水瞬间就从眼眶中涌出。 “呜……云哥……我好疼啊……”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得陆易云我见犹怜。 他的眉眼间流露出一丝歉意,微微蹲下身子,用指腹轻轻刮去林然额头上的鲜血,温柔的掌心缓缓贴在她头顶。 “对不起辣,然妹,虽然你很可爱。” 顿了顿。 “我很喜欢。” 陆易云最后揉了揉林然发顶,轻声开口: “但是,我还是想去见那个原原本本的林小然。” 火焰瞬间吞没了林然,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逐渐被烧成灰烬。 而陆易云自始至终,脸上都带着歉意。 当火焰完全燃烧殆尽时,面前空无一物。 他眨了眨眸子,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嘎吱”。 陆易云唇角一勾。 他摩拳擦掌。 所以!这次! 又是什么品种的林然捏! “陆易云。” 一声呼唤,让陆易云身体猛然僵住,他原本激动的心瞬间清醒。 少年艰难转身,目光移动,最终定格在了那张久违的面孔上。 月光如水,静静倾泻而下。 院落里,落满了银辉。 照亮了整个院落。 也照亮了那个人的身影。 “……哥?” 陆易云声音颤抖,声音很轻,轻得像是怕惊扰到什么一般。 只见,身后一袭白袍的陆尘迎着月光,保持着推开大门的姿势,他望着陆易云,眼眸带笑,轻轻抬起右手提着的烤鸭。 香味瞬间就在空中弥漫。 “老弟!你哥我呀!给你带烤鸭回来咯!” 陆尘神采飞扬踏了进来。 “快来吃烤鸭!” 然而,陆易云却始终没有回应,只是呆呆地站在那,望着自己一动不动。 一时间,陆尘的脸上露出假意的温怒: “陆易云!看见你哥回来了!还不打招呼是吧!”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试图引起陆易云的注意。 可惜,恐吓并未成功,陆尘将烤鸭放在石桌上,撸起袖子,做出一副要冲过去的样子。 “不听话是吧,那我要来揍你了哦!还不赶紧跑!” 望着生龙活虎的陆尘。 陆易云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 他的眼神恍惚了一瞬,就在这时,陆易云感觉到自己的手心抱住了什么东西,他呆滞低下头。 圆滚滚的蹴鞠就这么被他抱在手里。 眼眶突然变得滚烫。 “啊……” 少年双手蓦地无力,那只蹴鞠就这样悄无声息掉落在地。 陆易云发愣伸出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手指触碰到脸颊时,才发现上面早已湿漉漉一片。 很突然,滚烫的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顺着脸颊滑落。 陆尘原本笑的正开心,但当他看到眼前那个肉嘟嘟的弟弟正蹲下,捂着脸暴哭时,他咧嘴露出的两颗大牙,火速收回。 “老弟,怎么了这是?” 啜泣声接连不断,陆尘一个飞扑加大跳跑去,用力掰开陆易云紧紧捂住脸颊的双手,看着小孩哭得满脸泪痕,他俊脸满是关切。 “额……” 自己怎么突然就词穷了…… 陆尘挠了挠脸,有些尴尬: “我寻思我也没骂你啊,是不是在学堂被欺负了?” 没听见陆易云回应。 他以为陆易云是默认了,一瞬间,陆尘气得眼睛都直了,浑身躁动灵力泄露,正噼里啪啦作响。 整个人更是猛然起身,脸上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愤怒。 “谁打的!沈家的那小子?!还是秦家那小子?!还是苏家那小子!!” “不管了!都揍一遍就好了!!”陆尘安抚拍了拍陆易云狗头,瞳孔微沉。 “等着! 我现在就去给你揍回来!” 眼看着陆尘就要离开,陆易云轻轻拉住他的衣角。 他慢慢抱住陆尘的大腿,抽泣着,哽咽着。 眼中不断有泪水溢出,视线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见陆尘关切的脸庞。 下一秒,陆易云猛地扯过陆尘的衣袍,狠狠一擤。 轻轻一擦,他才缓缓开口: “哥……你别走好不好……” 别离开我,求你了。 他声音带着恳求。 陆尘:“……” 他默默望着陆易云,默默望着那粘稠鼻涕粘在自己衣袍上。 陆尘默了又默,他想说些什么,却觉得此时无从下口。 最终,陆尘面色阴沉提起陆易云,以极快的速度、极大的力度打了陆易云屁股两巴掌。 “啪——啪!” 两声清脆巨响。 小孩一声惨叫,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现在不仅是陆易云在哭泣,就连陆尘也快要哭出来了。 他心疼看着自己的新衣服,上面粘着一大坨恶心的鼻涕。 陆尘气得咬牙切齿: “陆易云!你死定了!我娘都拦住不住我!” 望着陆易云捂着屁股痛哭,他顿了顿,然后大声补充道: “我爹也拦不住!” 太像了。 怎么就连打我屁股的力道都一模一样。 (??-??) “哥,我好想你……” 陆易云抱着陆尘大腿的手又紧了紧。 他毫无察觉,不知何时挂在他肩上的小冰人。 在这一刻,化掉了。 “哥,我想吃烤鸭。” 第284章 大胆! 林间弥漫着潮湿的雾气,将众人的身影笼罩其中。林厌思背着昏睡的林诗烟,脚步飞快。 他眉头紧蹙,眼神满是警惕,目光不停望向四周漆黑的角落,总觉得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们。 “林,你是怎么知道会有人在船夫说的落脚点蹲我们的?” 林然步伐沉稳,跑在队伍前方,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 “感受到的。” 简短的回答,却让林厌思的眉头皱得更深,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时语塞,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 “你精神力覆盖的范围这么远吗?” 要知道,他若是全力施展,也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落两人几个身位的秦淮年,处境则更加狼狈许多。 他一手扛着半死不活的沈鹤归,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储备粮’,豆大的汗珠不断从额角滑落。 船夫早在他们一落地,就像见了鬼似的,头也不回地拼命跑了,他们也没敢停留,直接冲入裂天山脉。 就在他们踏入茂密山林的瞬间,远处的海兽似是越想越气,愤怒地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 紧接着,一张口,无数巨型尖刺喷涌而出。 刹那间,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巨型尖刺在天空中浮现,仿佛一片黑色的乌云,遮住了仅有的月光。 那些尖刺大得惊人,让身处这片山脉的灵师们,看到这壮观而恐怖的一幕,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呼吸险些停滞。 秦淮年头顶的汗珠不停地流进眼睛里,刺得生疼,却无暇顾及。 他咬着牙,艰难前行,毕竟一手提着一个人,是真他爹的不好跑路啊! 秦淮年没办法了,只好手指轻勾,无数轻风浮在六人腿上,使众人跑得更快了。 林厌思湛蓝瞳孔一闪,三分之一的尖刺被无形毁灭。 然而,即使他反应迅速,也还是来不及了。 无数尖刺已经近在咫尺,尖锐的破空声在耳边呼啸而过。 林厌思心急如焚,脚下却不慎碾过一颗石子,身形一个踉跄,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 背上沉睡的林诗烟也脱手飞了出去。 “妹妹!” 林厌思大惊失色,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去接住即将落地的妹妹。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巨大的尖刺重重砸在地上,横亘在他面前。 沙石腾空而起,弥漫在空中,呛得林厌思睁不开眼,他刚想翻越而过,却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只见无数尖刺已至头顶,死亡的阴影瞬间将他笼罩。 来不及了。 来不及了! 此刻,林厌思只能在心底祈求林诗烟没被砸到,他抬起头,目光死死盯着即将落下的尖刺。 “轰隆——!!” 山腰处,数十位灵师立于树巅,震惊地望着烟尘弥漫的山下。 “我去,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有海兽发动攻击了?”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人敢贸然前去查看,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枝桠中,一道鹅黄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朝着山脚飞驰而去。 * 许娇娇感觉自己的眼皮很沉重,仿佛被千斤重的石头压着,每一次眨眼,都如同慢动作一般迟缓,再睁眼时,眼前的世界又暗了几分。 模糊的红雾翻涌着漫上来。 是血流进眼睛里了吗? “呜……”少女发出一声微弱的呜咽,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呼吸也变得绵长而费力。 ——她要噶了,她肯定是要噶了。 “呜呜呜,我不想死啊!鹤归哥哥不是答应过我,跟他走会比在灵山宗更好吗?我明明已经这么努力了,爹爹,你怎么还不来找我啊!” 听着许娇娇在手下哭得肝肠寸断,林然很无语。 望着天空密密麻麻的尖刺,她眉头微微皱起。 以她的能力,倒是可以将这些尖刺尽数冻结在空中。 但转念一想,冻住这些尖刺后,它们失控坠落下的威力……怕是会更大吧? “要是有把趁手的武器就好了。” 因为事发突然,林然只来得及拽过离自己最近,被尖刺掀飞出去砸在巨石上的许娇娇。 这个最没自保能力的人。 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林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听到声响,原本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血人突然止住了哭声,缓缓抬起满是血污的脑袋,眼神呆滞地望着她。 那双被鲜血染红的眼睛里,挤出几滴泪水,眼中满是震惊。 “林,林然?” 许娇娇被吓坏了,大脑甚至都还处于宕机的模式,混乱的脑子已经彻底跟不上嘴巴了。 她盯着那张冷淡的面容,声音颤抖得不行。 “是你救了我吗?呜呜呜怎么会是你救了我啊,明明我还那么讨厌你,讨厌你这么强,讨厌你总是吸引着别人的目光……” 说完,她又无力垂下头,哽咽声混着血沫落在地上。 “呜呜呜,林然,为什么会是你啊?” 林然的目光还凝在许娇娇染血的眉睫上,少女便在这阵恍惚里彻底晕了过去。 她的速度很快,转眼便快没入半山腰的雾霭里。 不过,林然也并非全然不顾林厌思等人的安危。 至少在最后一刻,摔倒的林厌思和林诗烟被她用灵力护住了,但估计撑不了那密密麻麻的尖刺多久。 而秦淮年那边,沈鹤归到底是有几分危机直觉的。 就在尖刺群压落的刹那,他猛然睁眼,掌心迸发出的金属爆起冷光,厚片裹住几人,虽不算严密,倒也得了片刻喘息。 反正,对于林然来说,他们能活便活,自己可不是他们的保姆,要处处把他们拴在腰上走。 若是死了,她也不是很绝情,至少会把他们的尸体卸个七七八八,也算给学院留个交代。 掠过山岩时,一抹鬼鬼祟祟的青灰色身影撞入眼帘。 那灵师正蹲在石缝间扒拉草药。 林然顺手就打劫了,反抗无效已经昏倒的灵师也被她随手拎起挂在枝头。 玉牌、令牌、甚至装着零散灵石的荷包全被她卸了个干净。 刚走没多远,远处破空的呼啸声逼近,风卷着血腥气掠过鬓角。 林然抬眼望去,转角处跃出个鹅黄色的身影,腰间银铃响得脆亮,绣着漂亮文心兰的衣摆扬起时,枪尖寒光已直奔她面门而来。 “大胆偷渡者!吃本小姐一枪!” 第285章 盛清眠 “偷渡者,看见本小姐来了,还不快快跪下!” 少女的喝声带着骄纵的尾音,手中长枪灵纹流转间,枪头竟凝出半朵文心兰,花瓣边缘泛着微光。 周围的空气都因灵气震颤而泛起细碎涟漪。 林然垂眸,默默拿出储物袋里刚刚抢……刚刚捡的令牌,暗金色的通行令牌中央刻着“煌颐”二字。 少女的长枪在瞥见令牌的瞬间突然偏折,枪尖擦着林然耳畔掠过,“噗”地一声扎进身后的古松之中。 鹅黄色襦裙随急刹的步伐旋出半圆,她叉着腰噔噔走近,腰间的银铃“叮叮”乱响,仰头时却只能看见对方线条冷硬的下颚线。 “谁准你长这么高的?!给本小姐蹲下!” 少女柳眉倒竖,脚尖狠狠碾了碾地面,却因身高差,不得不踮起脚。 她鼻尖还沾着方才追逐时的细汗,粉白的脸颊因气恼涨得通红,一脸凶巴巴的模样。 林然垂眼盯着她,黑色衣摆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腰间的墨玉。 她没动,甚至连指尖都没抬一下,周身却自然而然散出上位者的压迫感,让少女到了嘴边的呵斥忽然噎住。 “你、你有没有看见两个行为诡异的人从这里过!” 她倔强地踮着脚,睫毛在眼下投出影子,仰头时连下巴都扬得老高,“本小姐可是在抓偷渡者!” 话没说完,就见眼前人指尖轻转,令牌已消失在手中,转身时带起的风卷乱她额前碎发,墨色身影眨眼间就掠过转角。 “……?” 少女望着空荡荡的前路,指尖还维持着叉腰的姿势,半天没回过神。 等反应过来时,裙摆已被山风灌得鼓鼓囊囊,她气得跺脚,绣着金边的鞋尖踢飞一颗石子。 “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本小姐在跟你说话呢!” 声线带着未脱的少女娇蛮,却被那人阔步前行的背影甩在身后。 她牙关一咬,撒开腿追上去,指尖刚拽住对方黑色衣摆,腕间金铃“叮铃”响得急切。 整个人因急刹而踉跄半步,额前碎发被风吹得糊在脸颊上,却仍仰着下巴气势汹汹: “蠢货!你知不知道本小姐是谁?!我娘是煌颐州城主!我爹是煌颐商会会长!我哥是煌昼学院大师兄!!” 林然淡淡回眸,黑眸散着凉意,完全不在意她的话: “松手。” 她手下的许娇娇只剩一口气了,林然实在没时间与这女孩周旋。 虽然确实是她们不对,先闯入别人的地盘。 “松手?”少女被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 话音未落,她忽然想起话本子里那些“欲擒故纵”的桥段。 眉梢陡然扬起,傲气一笑时闷声从鼻腔里哼出。 哦~原来是想吸引本小姐注意? 可这人居然敢用这种命令的语气?! 就算是耍花招也不行! 本小姐的注意,也是能随便吸引的?! 他死定了!她盛清眠说的! “你听着,本小姐死也不……啊!你居然敢打本小姐?!啊!你居然还敢打?!” * 林然收回手,拂过被攥皱的衣摆,褶皱瞬间平整如熨。 看着即将从树上滑落下来的身影,林然拿着折断的长枪,随手一弹,“嗖”的破风声里,枪头钉入她身侧树干,枪尖勾住裙摆边缘,将整个人结结实实“钉”在树皮上。 “你、你你你……!” 盛清眠扒拉着树干想往下挣,偏偏她娘给她定制的裙子质量太好了,任她怎么扯都纹丝不动! 身上被打得部位都还在泛着疼,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她满腹不甘,却依旧在大声叫骂: “你给我站住!你知道本小姐是什么人吗?!你今天把我打了,明个我盛清眠定不会咽下这口气,放过你的!!”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打了小的来大的!打了大的来老的!打了老的来个更老的!” “本小姐今年十七(和林然同岁),筑基七阶,你这家伙怕是在我这年纪,还在喝nei nei吧?!” “啊啊啊!有本事放本小姐下来啊!你刚刚肯定是在偷袭!本小姐怎么会被你一拳打飞!你一定是偷袭,我刚才没防备才被你打中!有本事放我下来正大光明打一场!!” 盛清眠嗓子喊得发哑,尾音渐渐变成气若游丝的嘟囔。 对方却连半步都没停。 就连许娇娇也被这嗓门吵醒,虚弱地掀起眸子,眼皮上还凝着血痂: “是什么声音?” 林然睨了她一眼,指尖弹飞她发间的草叶:“没事。” 徐娇娇哦了一声,又低下头,这会也不知道是疼过了,还是什么。 反正,她的大脑此刻格外清晰。 后背瞬间沁出冷汗。 所以,她刚刚怎么直接就喊了“林然”而不是“林”?! 徐娇娇呼吸急促。 虽然,沈知没有刻意要求他们,不许在林然面前提林然,但……她貌似不仅提了,还喊了她林然!? 做好心理建设,徐娇娇干笑两声,抬起头,指尖绞着袖口: “……林,我刚刚好像出现幻觉了,把你认成别人了,那个人叫林……林让!”她生硬地为自己辩解。 林然盯着她煞白的脸,黑眸里闪过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哦。” 这声尾音拖得极淡,却像片薄冰落在许娇娇心口,冻得她脊背发凉。 “那、那个……你没误会什么吧?”她硬着头皮抬头,却不敢直视林然的眼睛: “就比如,我刚才喊的‘林然’咳咳咳‘林让’,其实是失忆前的你?” 话一出口,徐娇娇恨不得扇自己耳光,啊啊啊!她到底在说些啥啊!怎么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啊! 远处盛清眠还在对着树干较劲。 林然眼皮都没眨,“哦,那确实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徐娇娇膝盖一软,很想跪下:“林!我开玩笑的!我就是嘴打瓢了!” “我当真了。” 徐娇娇:“……求你了,别跟沈知他们说是我说的,我其实什么都没说对吧?我就是简单地被石头砸晕,然后在你手下醒来对吧?!” “我当真了。” 徐娇娇:有没有失忆符,在线求! 第151章 “兄弟情” “还吃个屁!” 陆尘狠狠将陆易云从身上扒拉下来,然后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石桌前。 他神色自若撕下一只鸭腿递给陆易云,语气平静。 “喏,吃吧。” 看着陆易云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望着已经脏得衣袍,忍着嫌弃,扯起衣袍给他擦了擦。 然而,当他感觉到自己的手碰到了一种奇怪的粘稠物时,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身体猛地向后一缩。 “……” 某人感受到脸上似乎沾上不明粘稠液体,也停下狂炫的嘴。 他盯着陆尘,目瞪口呆。 陆尘尬笑两声:“抱歉啊,你的鼻涕被我不小心沾你脸上了。” 不小心?他不信! 陆易云挎着脸,一把夺过陆尘手里的衣角,翻了个面,狠狠擦拭脸颊。 几次来回,脸颊被擦得通红一片。 “别擦了,咦~(剧烈响亮的干呕声),都拉丝了……” 陆尘看得直犯恶心。 实在是受不了,尘染出鞘,迅速割裂衣袍。 陆尘闭上眼睛,试图阻止自己继续想象那个画面,但脑海中的景象却依然清晰可见。 许久,在画面渐渐消失,不再萦绕心头时,他才缓缓掀开眸子。 “嗯?” 此刻,陆易云将沾满鼻涕的手指伸到他脸前,见陆尘看过来,他小脸讪笑。 “……哥,你听我狡辩。” 不等陆尘回答,陆易云迅速落下手指朝他脸上一擦。 然后飞奔逃去。 陆尘:“……” 边逃,他还一边猖狂大笑。 “嘎嘎嘎!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有本事就来揍……” 然而,陆易云的话戛然而止,双脚已经离地,被人毫不留情提溜在了半空。 陆尘顶着脸上的鼻屎,表情十分平静,缓慢开口,“跑,怎么不跑了啊?” “……” 我倒是想啊,你倒是放啊…… 一顿毒打后,陆易云两眼淤青,乖乖坐在石桌前,狼吞虎咽炫着烤鸭。 而陆尘则在远处,拼命搓洗脸颊。 陆易云悄悄凝视着他,咀嚼逐渐缓慢,最后流露出一丝眷恋。 “太像了……” 他应该可以再多留一会儿吧…… 一语落下,晃神之际,陆尘已经换好衣袍回到他面前,他擦着脸,下意识问: “像什么?” 陆易云艰难咽下嘴里的鸭肉,咧嘴露出大白牙。 “像大鼻噶!” 话音刚落,又是一顿暴揍。 这一次,陆易云真的学乖了,紧闭双唇,不再开口说话,只顾埋头拼命炫着烤鸭。 然而,这次轮到陆尘感到不自在了。 他静静坐在陆易云对面,看着陆易云狼吞虎咽,嘴角沾满油腻,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 他的弟弟吃个饭…… 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粗鲁了? 情不自禁,他轻轻敲了敲石桌,提醒道: “陆易云,吃饭细嚼慢咽。” 听到这话,陆易云乖乖点头,然后当着陆尘的面,咀嚼速度变得更快了,甚至连没嚼碎的肉都直接咽下。 结果,不出所料,鸭肉卡在嗓子眼,当场把他哽得两眼翻白,憋的满脸通红,在地上直打滚。 陆尘:“……” 他冷笑一声,这我熟啊! “海姆立克急救法”启动! 一拳砸在陆易云胸口,刹那间,那块堵住嗓子眼的鸭肉便瞬间被陆易云喷出,掉在了地上。 陆尘满意拍了拍手,脸上满是得意。 “我真厉害!” 他望着陆易云,后者也正一脸呆滞盯着他。 陆尘挑衅挑了挑眉: “还不快说‘感谢这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淦……” 感谢你个大锤子…… 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陆易云身体不受控制向后倾,直挺挺倒在地上。 “……老弟!?” 陆尘惊恐万分,他想也不想便冲上前去,双手迅速撑上石桌想要飞跃过去。 但由于太过慌张,力道没把握住。 石桌突然破碎开来,其中一半直接砸在陆易云的身上,另一半则被陆尘用力一顶,飞到了空中,然后也重重砸落在陆易云身上。 顶着陆尘恐惧的目光,陆易云强忍着疼痛,微微一笑,露出满口沾满鲜血的牙齿。 再次呕出一口血。 鲜血染红了地面。 陆尘:“!!!” “差…点…差点啊……”陆尘大口喘着粗气,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心有余悸望着被自己用几颗珍贵丹药救下,渐渐恢复生机的陆易云。 后知后觉,才发现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看到陆易云朝着自己眨巴眨眼。 陆尘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长长舒了口气。 “差点……可能就要被我娘弄死了……”陆尘喃喃自语。 陆易云抹去嘴角的血迹,将牙齿收回去。 他疑惑问: “你娘不就是我娘吗?你为什么非要加个‘我娘’,难道这样说就能代表你娘不是我娘吗?” 说完,他还捋了一下舌头,“不得不说,有点绕口。” “……” 陆尘慢慢扶起虚弱的陆易云,皱起眉头,表情严肃。 “先回归正题,你刚刚哭什么?” “我被他们欺负了。”陆易云老实回答。 “谁?” “所有人。”陆易云委屈巴巴噘着嘴,“特别是那龟……那沈鹤归。” 闻言,陆尘挠了挠头,狐疑望了眼陆易云,低声喃喃,“这……好像是沈知弟弟啊……不过你都叫上别人小名了……” 突然,陆尘猛地凑近陆易云,好奇打量着少年。 “你……该不会是打架没打过别人,才哭的吧?” 陆易云:“……” 眼看着少年又要噘着嘴开始狂嚎,陆尘连忙“哎哎”两声,试图阻止他。 “好了好了,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沈知的弟弟欺负你是吧,好办好办!” 只见陆尘从怀里掏出传音符。 注入灵力,点燃。 那边沉默不语。 “沈知,是我,你弟欺负我弟。” 三个关键词说完,那边依旧一声没吭。 下一瞬,一阵凄厉的惨叫袭来。 吓得两人一激灵。 紧接着,就是一阵鞭子抽打在肉体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以及,沈鹤归那声嘶力竭的呼喊声。 他在试图唤醒沈知的兄爱。 “哥?!你干嘛打我?!什么?!我欺负陆易云?!” “他谁啊?!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第286章 ~ “……话说,你那令牌哪来的?” 林然步伐未停,淡淡道:“捡的。” “哦?这也能捡到吗?”徐娇娇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见林然不再接话,她撇了撇嘴,嘟囔着小跑跟上。 忽然,林然身影一闪扎进右侧松林,弯腰时指尖掠过地面,捡起一团酷似马赛克的物体。 徐娇娇还没反应过来,就见林然已经朝着她伸手,吓得她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林!你要报复我,也不至于用屎敷我吧?!” “不是敷的。”林然语气波澜不惊。 徐娇娇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庆幸,那团未知物体就被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苦涩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徐娇娇顿时趴在地上大呕起来,余光却见林然施施然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确实不是敷的! 是吃的!!! 呕呕呕!! 徐娇娇干呕了一路,吧唧着苦涩的唇,感叹着马赛克的味虽难吃,但好歹额头上的伤口愈合了,不至于让她失血过多而死。 这一路,徐娇娇算是彻底见识到了林然是如何“捡”东西的了。 只要碰到灵师,不管人家是在打坐修炼,还是采药赶路,又或者是在打怪,只要遇见林然,他/她基本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毕竟,林然现在都开始不当人,每次见到人都是饿虎扑食一样,冲上去就抢。 抢完了,她又尚存一丝人性,会把反抗无效的人放到安全的地方。 免得被二次打劫。 哈哈。 爬到山腰,徐娇娇已经累成狗了,小腿肚酸胀得像是灌了铅,望着眼前直插云霄、被云雾缠绕的裂天山脉,她膝弯止不住地打颤。 “我们……不能先去救鹤归哥哥他们吗?” 林然脚步一顿,侧身让出窄窄的后路,眼尾微挑时竟勾出抹极淡的笑意,格外鲜活: “你快去吧。” 那语气,恨不得立刻把徐娇娇送走。 徐娇娇一脸尴尬:“……额,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哈,你去哪我去哪。” 说着,她又赶紧跟上林然的脚步,鼻尖几乎要贴上对方后背,生怕被抛下。 直到林然在爬山的途中,第三次被拦下。 徐娇娇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心里默默叹着:又是哪个大冤种送上门来了。 一抬头,就见六个人挡住去路,长剑出鞘,寒光瞬间架在了她们脖子上。 徐娇娇:“???” “煌颐城护城卫,例行查验偷渡者。”为首者声音沉得像块铁,“出示通行令牌,否则按偷渡者论处。” 徐娇娇脾气也上来了,瞬间炸毛,她何时被莫名其妙拿剑架过脖子! “你死定了!你居然敢把剑架在我脖子上!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吼完她才反应过来,这是在北域的地界,她要是再掏出林然身份,怕是不奏效了,万一对方真的不讲理…… 想到这,她偷偷瞟了眼林然,心里直发怵。 林然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这一大嗓门,让六人恍惚看见了盛清眠少主的嚣张模样。 硬是吓得他们虎躯一震,忙收剑,抱拳行礼。 “两位道友恕罪,近日偷渡者借裂天山脉缝隙潜入煌颐城者激增,我等职责所在,多有冒犯。” 徐娇娇见对方态度软化,底气又涨了三分,叉腰呵斥:“知道冒犯还不快滚?!” 话落,六人没动,只是微微抬眉,面上带笑: “两位道友,我们走可以,但通行令牌还是得看的。” 许娇娇刚要发飙,林然就已经先一步捏住她的嘴,拿出两令牌。 为首者盯着令牌上歪扭的刻字,看了两眼,忙不迭递回令牌时,语气又热络了几分: “原来是王二狗和牛爱花两位道友,真是失敬失敬!我替煌颐城欢迎二位。只是近日山脉深处魔气翻涌,已有数十位灵师在此处离奇失踪,二位夜间切莫离客栈太远,早些歇下为好。” 六人齐齐作揖,脚步声渐次消失在蜿蜒的山径下。 陌生的气息消失,徐娇娇猛地抓住林然的衣袖。 后者以为她又要闹着折返,腕间灵力刚要运转,便听见少女炸毛般的叫声撞进耳膜: “我才不是牛爱花!” 顿了顿,徐娇娇又补充: “也不是王二狗!” 林然:“……” 她指尖一顿,垂眸看着令牌上歪歪斜斜的两个名字。 林然也实在没想到,自己随手抽出两枚令牌的主人,名字如此……接地气。 但她并没有对名字有过多抗拒。 名字而已,能过护城卫的眼便好。 多一个身份,也能多做些事。 林然挑眉,指尖轻弹令牌抛向徐娇娇,通行令牌打着旋儿落在少女掌心。 偏偏“牛爱花”三个字歪歪扭扭,透着股子敷衍的随意。 “还走不走?牛爱花道友。” 徐娇娇攥着令牌,气愤地狂跺脚,却还是从心追了上去: “啊啊啊!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 待两人离开不久,六道青色身影从拐角处转出。 为首的厉离指尖摩挲着剑柄,剑鞘上的“煌”字在暮色里泛着冷光,望着林然消失的方向,眉峰拧成一道深痕: “你们五个,去山脚海兽暴动的区域排查。 “头儿,那俩道友的令牌不是验过了吗?”有人挠了挠头,“再说了,看那小女孩发脾气的架势,怎么看都像哪家的娇小姐,不像偷渡者啊。” “令牌是真的,人却未必。”厉离眉眼凝重:“所以,我独自跟上去观察,你们看看能不能抓到受伤的偷渡者。” “也不知道他们是把海兽怎么了,听说,这种大范围攻击极其耗费海兽精力,去吧,记住了少主的优先级,在任何人面前,永远是最高。” “是!”五人齐齐抱拳,身影化作流光朝山下掠去。 厉离则隐入阴影,脑海里不由自主回忆起那修长身影的面容。 明明顶着“王二狗”这般荒诞的名字,偏偏周身气质冷冽如霜、冷静从容,任谁看了都觉得违和。 “只希望,他不是灵元师。” 第152章 困境 “哥?!哥!!别打了!别打了!!” “我发誓!我真不认识一个叫陆易云的家伙!!” 感受到陆尘的目光。 陆易云忙补充,“我没撒谎,他就是在学堂和别人一起搞……欺负我!” 传音符那头沉默一会,然后就是沈知开口说的唯一一句话。 “听见了?” 沈鹤归:“……” “哥!你是不是没睡醒!我!根本就!还没到去学堂的年纪!!” 谁懂!半夜三更正是睡得正香的时候,就被他哥冲进屋内!几鞭子抽飞! 抽飞就算了!还一个劲说他欺负别人!说别人家长都告到他这里来了! 还说他丢沈家的脸! 他到底欺负谁了啊! 到底是哪个叫陆易云的玩意,被他欺负了?! “等一下!哥!?你怎么还抽啊!!!” 直至传音符燃尽,沈知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院落归于平静,陆尘咽了咽唾沫,怀疑望了眼陆易云,小声开口: “你最好没撒谎,不然别人就白挨打了。” 毕竟他也没想到,沈知能二话不说直接开抽。 陆易云闻言,挠了挠头,眼神乱飘,底气不足。 “易云不知道哦,易云可什么都没说哦。” 陆尘:“……” 他默默掏出第二张传音符,顶着陆易云疑惑的目光。 陆尘恍若未闻,喃喃自语。 “那我也打回去吧。” 一语双关。 陆易云:“……” 眼见陆尘真要点燃传音符,陆易云连忙将地上的蹴鞠踢了过去。 蹴鞠缓缓滚到陆尘脚边。 他低头看去。 只见,那个还没他腰高的弟弟,正叉着腰,顶着带着淤青的双眼,站在远处。 笑容灿烂。 “哥!我们好久没踢蹴鞠了!” 陆尘顿了顿。 “好啊。”他低头轻笑一声,放下传音符,一脚炫在蹴鞠之上。 “……” 陆易云捂着满头大包的脑袋,生无可恋望向陆尘。 见陆尘还准备把蹴鞠踢过来,他忙躲。 “哥,求你,别踢了……” …… 而此时,这是林然已经第三次收回手,冰碉堡将众人团团围住,抵御着肆虐的风雪。 陆易云躺在冰床里,睡得安详。 感受到自己的灵力三次在他们体内挣扎,最终泯灭,林然抿了抿唇。 她很不想承认,是他们甘愿沉沦在幻境中。 是陆易云心甘情愿沦陷,不愿从幻境中出来。 抬起头,看着又一次从周围飘来的黑色丝线。 然后又看向睡在另外两张冰床上的万桔愿和澹落,无奈抚了抚额。 回忆起几人刚踏入幻月秘境。 她刚抬头望向天空的圆月; 刚将目光落在远处的两具尸体上; 刚看到远处绿草如茵的出口处; 刚伸手拍散头顶飞来飞去的黑色丝线; 就听几声“扑通”声自身后传来。 一回头,就见陆易云几人倒的横七八竖的。 一开始她还尝试拖着几个人往出口走去。 嚯,根本拖不动。 无奈之下,林然也只能无奈一下。 白淞慵懒地趴在林然的肩膀上,困得直眯眼。 它软软打了个哈欠,声音都带着倦意: “主人,陆易云他们都入幻了。” 一旁的安静同样困得直点头,不甘示弱开口: “林仆!你不可以睡着噢!” 虽然即使林仆睡着了!它也可以啄醒! 但是(傲娇脸),林仆总得给它点好处叭! 白淞像是看出它所想般,在它即将开口的前一秒,伸出爪爪捂住它的嘴。 白淞望着林然,慢悠悠道: “主人,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看出来吧。” 林然将手从陆易云的肩膀上收回,轻轻地应了一声。 垂下目光,看向陆易云愉悦弯起的眉眼,心中有些复杂。 她其实很不想承认,但又轻描淡写开口: “我明白,他们自愿沉沦。” 是什么让他们如此心甘情愿地沉沦呢? 或许只有那些深藏在他们心底最幸福、最期待、最渴望的回忆才能做到吧。 那她呢,她会有吗? 望着再次穿透冰碉堡飘进来的黑色丝线,林然抬起的手微微一顿。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拍散黑线。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黑线的瞬间,白淞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 一个奶声奶气、软糯可爱的声音缓缓在身前响起: “主人,想做什么就去吧,有我在没意外。” 白淞变回人形,稳稳站在林然面前,她眨着亮晶晶的眸子,蹭了蹭她掌心。 “我其实一直都能闻到,主人的痛苦。” 痛苦,记忆的缺失。 痛苦,站在记忆面前,却仿佛在观看别人的记忆一样。 痛苦,如同一个局外人一般。 林然抬起的手掌又缓缓放下,温柔落在白淞的小脑袋上。 “谢谢你,淞淞宝贝。” 紧接着,黑色丝线触碰到林然的眉心,迅速没入其中。 就让她看看,是什么能让他们甘愿沉沦吧。 然而,等了半天,林然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只是原本站定在她面前的白淞,突然兴奋扑来。 “主人,你怎么没睡着啊?” 安静也用嘴戳着她脑门,“林仆!强!” 望着栩栩如生的白淞。 林然目光下移,最终停在白淞眼角的泪痣上。 她轻轻捏起白淞脸颊。 “白淞?” “嗯?”白淞闻言,微微眨了眨眸子。 下一瞬,无数冰锥从她身体冒出。 “啪嗒”一声,头顶的安静也被冻成冰块摔在地上。 林然淡漠收回手,跨过两道“尸体”,走到冰碉堡外。 外面不再是冰天雪地,不再是寒风凛冽。 外面,是夏日虫鸣。 “然然。” 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畔。 她抬起头,看到慈祥的老人正站在阳光下,微笑着向她招手。 阳光洒在老人的脸上,给她增添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辉,让她看起来格外和蔼可亲。 “想奶奶了么?” 老人温柔问道,眼中满是慈爱。 一瞬间,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情感,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抓住了她的心一般。 呼吸困难。 等林然回神之际,发现自己已经埋入那温暖的怀抱之中了。 奶奶紧紧抱住林然,苍老的手掌轻抚着林然的头发。 好温暖。 好像头也不疼了。 浑身紧绷的疲倦逐渐消失,困倦涌上心头,那双不受控制湿润的眼眸。 缓缓阖上。 “然然,奶奶可想你了,你能留下来多陪陪奶奶吗?” “……” “老弟,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这次回来就不会走了,我会永远看着你长大的,这次我会留在你身边,再也不走了。” “……” “愿愿,娘永远爱你,娘会一直陪着你的。” “……” “落儿,不要怨恨你哥哥。” “……” 第287章 刘铁柱 “哪有什么绿花。” 林然单膝抵在悬崖边缘的凸起岩石上,衣摆被山风卷得猎猎作响,身体前倾时发梢几乎要扫到崖壁上的青苔。 她眯着眼顺着陡峭的石壁往下探看,目光所及之处,除了灰扑扑的岩石和几簇枯黄的野草,哪有半分泛着绿光的花影? 身后的徐娇娇看着前者大半个身子悬在半空,心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膛: “王二狗你给我小心点啊!你要是掉下去了,我该怎么活啊!!” 林然指尖一用力,借力收回身子,指尖还沾着几块细碎的石渣。 她拍了拍衣襟上的尘土,望着另一头被云雾缠绕的山巅喃喃: “莫非是在另一侧崖壁?” 她已经爬到山巅了,这崖侧别说绿花,连半片带绿意的植被都少见。 比起寻不到的花,更让她在意的是半山腰那片氤氲的黑气。 上山时她特意绕了远路,隔着老远便能闻到那股混杂着腐叶味的浊气,肉眼可见的黑雾笼罩着下方的沼泽地,泥浆咕嘟咕嘟翻着泡。 更怪的是,裂天山脉安静得反常,除了途经几处药田时窜出的低阶魔兽,一路上竟连兽影都少见。 站在徐娇娇身侧的灰衣男子适时上前一步,腰间挂着的药篓随动作晃了晃: “王二狗道友,您寻的……莫不是茯苓花?” 这人是她上山的途中顺手救下的。 当时他被一头疾狼追得狼狈逃窜,若非她出手冻结了魔兽,怕是男人早成了狼嘴里的点心。 男人也特别上道,把得到的灵草立刻就分了一半给林然。 ——绝不是她生抢的。 “或许吧。” 任务玉简里只模模糊糊写着“裂天山脉,悬崖峭壁,泛着绿光”,连花的模样都没画清楚。 林然抬眼扫了眼男子,对方额角还留着被狼爪划伤的血痕,模样憨厚却透着几分精明: “茯苓花,城中坊市就有卖啊,就是有点贵,这玩意有专门的人守着采摘,您怕是抢不过他们的。” 他顿了顿,忽然赔着笑往前凑了凑,“刚好我打算下山回城里,两位道友不如与我同行?路上也有个照应。” “不必。”林然回绝得干脆。 这人从救下他开始就亦步亦趋,说是为了报恩,实则怕是想借她的庇护下山。 毕竟,她也听护城卫说了,近日裂天山脉莫名失踪了十多个灵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别啊道友!”男子大惊失色,一个滑跪冲入林然脚边,抱紧她的大腿,抬眼时眼底竟是惊慌,“王二狗道友,你这是要抛下我吗?” “您虽抢了我的灵草,可那是您有本事!我跟着您,至少知道您不会害我,您看我把剩下的灵果都给您!” 说着他干脆解开药篓,把里面几颗泛着荧光的灵果和几株蔫巴巴的草药一股脑塞进林然手里。 这王二狗道友,二十多岁筑基九阶,在同龄人中算不上天才,但也是佼佼者了! 目光移向徐娇娇,男人眼底闪过一丝嫌弃,能带着这么一个小辣鸡走到山巅,也定能护着他下山! “喂!你那是什么眼神!”徐娇娇自然是看见了那不加掩饰的嫌恶,气的冲上来就扒拉男人,“你给我松手!不准扒拉王二狗!!” 林然捏了捏那颗饱满的灵果,果肉在掌心透出清凉的气息,眸里闪过一丝动容。 确实,这裂天山脉太大了,她千里迢迢跑来,不薅点好东西走,真对不起她跑这么远。 但,比起一点点去找那些好东西,甚至还面临危险,倒不如抢 来的快。 何况这裂天山脉越往深处走,魔气越重特别是晚上,那片沼泽里的异动也让她有所顾忌。 “成交。” 林然酷酷地咬了一口那青红果子,酸涩如潮水般轰然漫过舌尖,甚至果酸在齿间炸开时,连太阳穴都跟着突突直跳。 她走路的姿势一僵,整个人如雕塑般一动不动,嘴角抿成直线,腮帮因果肉的酸涩微微鼓起,连眼尾都泛起薄红。 ——纯被酸的。 男人见状,连忙急切开口: “道友,这酸酸果第一口千万别吐啊!它的营养价值和果液可全部都在第一口呢!单这一个就值五百灵石往上呢!” 他想起自己在藤蔓堆里滚了半个时辰,被刺扎得满手是血才摘下这唯一一枚。 不用他说,林然也没想吐,“咕嘟”一声便将果肉咽了下去,丹田立刻暖洋洋的。 她指尖揉着发麻的脸颊,抬眸时眼底还凝着未散的水光,声音因酸涩而微微发哑: “走吧。” 男人忙不迭跟上,“好嘞,王二狗道友,我叫刘铁柱,打小在北域煌颐城长大,是地道的本地人!您二位看着面生,是从外头来的吧?” 此时晨光正从山尖漫下来。 不过一刻钟,在林然随意却精准的路线下,眼前的迷雾忽然散去,三人站在豁然开朗的山脚。 刘铁柱一脸懵逼,挠了挠后脑勺:“这就,这就出来了啊?” “我听人说裂天山脉的迷雾能把人绕得找不着北,上个月还有个煌昼学院的学生被困在里头整整半月,最后还是被他们首席大弟子去拎出来的呢,您怎么走得这么顺? 话音未落,他又换上讨好的笑,抬手往前一指: “不过既然出来了,不如进城!我请二位吃点煌颐城的特色!” 一路上,刘铁柱都在叽叽歪歪讲煌颐城的规矩,例如: “您要是遇到浑身挂着铃铛,走路叮当响的黄衣小姑娘,一定要表现出自己很弱,并且离她远点,不然被缠上,她可非得把你打赢了,才肯善罢甘休!” “还有咱煌颐人……咳,虽说今年刚开了对外通道,可老一辈总觉得外头人靠不住,您二位要是听见闲话,别往心里去。” “不过要说最厉害的,还得是城里的‘扫描阵’!” 见林然挑眉,他忙指着前方金碧辉煌的城门,门沿下嵌着的蓝色方槽泛着微光,“瞧见没?进城得把通行令牌塞进那槽里,里头的灵线会扫遍全身,要是冒牌货,就会立马响警报!通知护城卫来抓人!” 说话间,他已大步走到城门前,摸出一枚刻着“煌”字的令牌塞进槽内。 蓝光闪过,一道道细密的光线从头顶扫到脚尖,紧闭的城门才打开。 “不只是煌颐城哦,基本各个客栈都安了这玩意,就是怕有心之人,或者偷渡者混进去。咦?王二狗道友,你怎么还不过来啊?” 刘铁柱回头招手,却见林然刚抬起的脚又放下,半步不退地站在原地,身旁的徐娇娇忽然跺了跺脚,扯着她的袖子撒娇: “王二狗!我要吃果子!就你刚刚吃的那个!” 刘铁柱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原本憨厚的神情褪去,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裂天山脉的迷雾……果然只拦北域人。” 他摩挲着令牌上的纹路,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偷渡者啊……可惜了我的酸酸果。” 他摇摇头,转身走进城门,身后的雾墙渐渐合拢。 “就让厉离和这家伙好好碰一碰吧,谁让他不把他妹妹许悦给我。” “严崇骁,你怎么刚回来就又开始自言自语?你该不会是又吃到毒果子了吧?” “嗯?道友您这是在叫谁?我叫刘铁柱。” “……老师,严崇骁又去裂天山脉乱吃东西了!也不知道他采到茯苓花没有!” 第288章 捆绑 这下,徐娇娇算是体会到什么叫无家可归的滋味了。 太阳都快落山了,两人愣是没找到落脚点。 徐娇娇苦着脸:“我想回家。” 林然:“不许想。” 两人对视一眼,‘无意间’走过当时被海兽攻击的地方,踩着坑洼间,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除了身后此起彼伏的浪声,竟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看来都还活着呢。”林然弯腰捡起插在树里的一片破碎的尖刺,语气淡然。 徐娇娇猛地转头瞪她:“你的语气怎么听起来那么惋惜啊?!” 话音未落,一声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天际。 “轰——!” 徐娇娇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裹挟着烟尘极速坠落,砸在两人十步外的沙地上。 坑洞深处,有人呛咳着抚开弥漫的灰尘,鹅黄色的衣摆扫过沙粒,腰间银铃随动作发出清响。 “本小姐居然又被这见鬼的迷雾困住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恼意,尾音却因颠簸染上几分气音,“该死的,也不知道那个人……” 她抬眼时恰巧撞上林然冷凝的目光,后半句怒骂忽然哽在喉头: “跑、跑哪去了……” 徐娇娇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往林然身后缩了缩。 盛清眠反应更快,手腕翻转间,枪尖已泛起冷光,长枪划破空气,她扬高下巴: “天无绝人之路!这回你别想逃!我一定会捅得你跪地求饶!!” 战斗来得迅猛而激烈。 盛清眠的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枪尖带起的劲风将沙滩上的沙粒卷起,在空中形成细小的漩涡。 —— 半个时辰后,沙地上的尖刺晃了晃。 林然松开攥着的长枪,拍拍手上的灰尘。 这次,盛清眠被她用木绳捆成大字型,结结实实绑在一根半人高的尖刺上,再用长枪将她钉在上面牢牢加固。 林然抬手抹去脸颊上的血痕,伤口是刚才对招时被枪尖擦过的。 “走吧。” 不得不说,这次战斗,盛清眠进步不少,已经懂得拿伤来换取攻击的机会。 虽然是盛清眠被林然打十下,换林然被她碰一下。 不过,也正如刘铁柱说的,这位大小姐很难缠呢。 “啊啊啊!你给本小姐等着!” 盛清眠扯着绳子乱晃,银铃响成一团,“以大欺小算什么本事!本小姐是不会放过你!” “有本事别跑啊啊啊!” 盛清眠快气哭了,嗯……是已经气哭了。 她鼻尖通红,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特别是在又累又饿又困的情况下,还被那人按在沙地里打了个落花流水。 盛清眠嗓子都喊哑了,“你、你回来!本小姐还没打完呢!” 哭喊声戛然而止。 盛清眠泪眼蒙眬间,看见远去的身影忽然转身,逆着光朝她走来。 清瘦的轮廓被金光勾出边缘,那双总像淬了冰的黑眸,此刻竟映着细碎的晚霞,好看得让她忘了挣扎。 “……呜,你竟还敢回来。”她抽噎着吸了吸鼻子,“你以为你回来了,本小姐就会原谅你吗?好吧只要你给我一点吃的,我就……” “哗啦——” 碰撞声打断了她的话。 盛清眠眼睁睁看着林然伸手扯下她腰间的金光闪闪储物袋。 抽噎瞬间止住:“?” 林然将储物袋倒扣,抖抖抖。 一件件精美的衣服、各式武器还有灵石倾泻而出。 盛清眠看着自己最宝贝的东西散落在地,气得浑身发抖: “你这是在作甚?!” 她猛地挣扎,绳子勒得手腕生疼:“那些是本小姐的新衣服!我都还舍不得穿的!” “小偷!你还我新衣服!!” 盛清眠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宝贝衣服和长枪全被顺走的场景。 林然没理她,捡起灵石在掌心掂了掂,又把花花绿绿的衣服一股脑塞回储物袋。 就在盛清眠准备哭嚎时,就见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伸过来,将鼓囊囊的储物袋直接塞进她张开的嘴里。 布料蹭过嘴唇,还带着那人身上淡淡的草木香。 盛清眠愣住,泪水还挂在眼角,整个人却僵住了。 远处,徐娇娇的声音随着海浪裹来: “王二狗,你说这个人怎么比我们还穷,浑身上下一点宝贝都没有,她真的是富贵小姐吗?” 盛清眠:“……” 直到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她才吐出嘴里的储物袋,夕阳彻底沉入海平面,夜幕逐渐笼罩海滩。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输了,即使再追上去,也不可能打得过那个人了。 她必须沉淀沉淀! “王二狗,好难听的名字!呜呜呜王二狗,本小姐可记住你了!” 她费劲蹭落头上的银铃。 铃铛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盛若斯!快来救你妹!” 她冲着银铃大喊,声音带着破音的嘶哑,“本小姐要饿死了!再不来人,你就等着给我收尸吧!” 沙滩上的银铃突然泛起微光,一个半透明的人影渐渐凝实。 盛若斯望着盛清眠呈大字型,被绑在尖刺上的狼狈模样,也是一愣。 “小妹,你这是觉醒了……捆绑play吗?” “盛若斯!”盛清眠气得浑身发抖:“你死定了,我要告诉娘!你又对我说些奇怪的话!” “哈哈哈,小妹别生气,我现在腾不出身子,但厉离他们好像也在裂天山脉,我马上通知他们去寻你,你再坚持一下。” “我不要!等他们找到我,我已经成干尸了!”盛清眠尖叫着打断,“盛若斯你个混蛋!快来救我啊!!” 话音未落,银铃上的光芒骤然熄灭。 盛若斯根本没听。 * 与此同时,裂天山脉深处,厉离正欲哭无泪。 四周弥漫的迷雾浓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脚下的碎石让他数次险些滑倒。 “不得不承认,我居然跟丢了!” 胸前的通讯玉牌亮了起来,吓得厉离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斯哥……有什么事吗?” 他小心翼翼开口,却被对面传来的消息惊得差点咬到舌头: “什么?!小少主在玩捆绑play?!什么?!要我现在去救?!可我,我迷路了啊斯哥!这迷雾根本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什么?!做不到就要去死?!” 不等他说完,玉牌上的光芒猛地熄灭。 厉离瘫坐在地,有苦说不出。 又要跳崖吗? 他抱着头哀嚎,“这该死的裂天山脉!我是真不想再进来了!” 第289章 想来便来 盛若斯眼尾的笑意还未完全漾开,抬眸间却被寒风吹散,收敛得干干净净。 港口空旷,他身后,黑压压的甲士阵列森严,甲胄相撞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盛若斯的手重重按在腰间泛着幽光的长枪上,声线冷硬: “沈知,不请自来,有何贵干?” 海域尽头,残阳正奋力将天际与海水熔铸成一片金蓝交界。 一道颀长的身影,踏着翻涌不休的怒涛,缓步而来。 狂暴的海风撕扯着玄色的衣袂,他却始终如履平地,连鞋底都未沾湿半分海水。 沈知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风声浪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随意: “想来,便来了。” “猖狂!”盛若斯掌心青筋暴起,体内压抑的灵力轰然爆发。 长枪枪尾裹挟着万钧之力,狠狠砸在坚硬的礁岩地面。 “咔嚓!” 地面蛛网般裂开,枪尖迸射出的凌厉灵力凝实如匹练,卷起碎石沙砾,化作一道咆哮的土龙,直扑沈知面门! 他身后严阵以待的甲士阵列,在这股狂暴气劲的余波下,竟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只见沈知神情不变,指尖轻抬。 那道来势汹汹的气浪,竟在触碰到他衣角前,无声无息湮灭,消散于海风之中。 这崩解之势甚至逆溯而上,波及到了盛若斯手中紧握的长枪本体! “咔嚓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柄上品长枪,竟在他手中寸寸碎裂,化作齑粉,自指缝间簌簌滑落。 沈知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我说过,我想来,便来。” 盛若斯瞳孔骤缩,死死盯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额角青筋剧烈跳动,一股被彻底轻视玩弄的暴怒直冲顶门: “好一个‘想来便来’!我北域如今已对外开放,但凡交了保证金便可入内。你沈知堂堂圣灵学院首席,为何偏要踩碎规矩?当真欺我北域无人治你?!” 话音未落,腰间另一柄长枪已被握住,枪尖直指沈知眉心: “既如此——便战!” “有没有种可能……”沈知负手而立,面对那近在咫尺、吞吐寒芒的枪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轻慢: “是你们煌颐城索要的那笔‘天价保证金’,我给不起。” 疾刺的长枪骤然僵在半空,凌厉的气势都为之一滞,盛若斯眼底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 “给不起?你?” 目光钉在沈知那张从容得近乎淡漠的脸上,他试图找出丝毫戏谑或谎言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 盛若斯喉结滚动,轻咳两声,强压下翻涌的情绪: “即便如此,也不能成为你无视规矩、擅闯北域的借口。” “盛若斯。”沈知的声音转冷。 四周呼啸的海风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喉咙,骤然凝固,连翻腾拍岸的浪花都诡异地悬停在半空,如同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整个港口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绝对寂静。 “我不是来与你做口舌之争的。” “你们北域突然对外开放,不过是因煌颐城赖以生存的灵脉即将枯竭,想看看外界是否也遭此劫数罢了。” 望着盛若斯骤变的脸色,沈知轻笑一声,“可惜啊,如今外界灵脉依旧蓬勃,唯有你们……” “住口!”盛若斯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煌颐城灵脉枯竭一事,本是北域最大的隐痛,如今被沈知毫不掩饰、轻描淡写地揭开,如在伤口上撒盐也不为过! 沈知却对他的滔天怒火视若无睹,声音平稳地继续道: “天道循环,枯荣有数。 旧灵脉衰微断绝之日,往往便是新灵脉蕴生破土之时。 不得不说,你们煌颐城运气真的很好,不过……运气这东西,向来只垂青能守住福泽的人。” 盛若斯指节攥得泛白,青筋顺着小臂暴起:“沈知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知摊开掌心,任由海风卷着细碎的浪花扑在掌纹间: “很简单,新生的灵脉如天地至宝,其伴生的灵石矿脉、灵植、灵果、秘宝必丰沛无比。 这泼天的富贵,你们煌颐城眼下自顾不暇,守得住吗?守不住,自会有饿狼环伺。 我圣灵学院,不过是顺应天时,前来分一杯羹罢了。” 盛若斯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晃,脸上血色褪尽。 他想起了灵脉初显衰弱征兆时,煌颐城刚试探性开放,圣灵学院就曾派人踏入裂天山脉,深入那片死亡禁地后失去踪迹,至今生死未卜。 “就凭那几个人?怕是早就葬身沼泽了吧。” 沈知却缓缓摇头。 刹那间,盛若斯神情微怔。 他想起来了,就在前几日,护城卫厉离上报,又有数名实力诡异、行踪莫测的“偷渡者”潜入裂天山脉。 那几个将厉离耍的团团转的偷渡者,竟也是圣灵学院的人!? “轰隆——!!” 天际毫无征兆地炸开一声惊雷般的恐怖轰鸣! 一股属于元婴期灵师全力催动的浩瀚攻击,化作一片翻涌着电闪雷鸣的乌云,朝着海面上负手而立的沈知狠狠镇落! 盛若斯猛地屏住呼吸,心脏几乎跳出胸腔! 他方才所有的愤怒、质问、虚与委蛇,强压的屈辱,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要能在此击杀沈知,那潜入裂天山脉的六个偷渡者,也不足为惧了,他会亲自去抓! 刺目的毁灭光团,蕴含着元婴灵师毕生修为的精华,如同陨星坠海,狠狠砸落在沈知立足的海域! 仿佛巨神擂鼓,整个海面被硬生生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凹陷! 数十丈高的水墙裹着被震死的鱼虾海兽冲天而起,又轰然砸落,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狂暴的冲击波席卷整个港口,礁石崩裂,修为稍弱的甲士被震得东倒西歪。 短暂的死寂后,盛若斯身后的人群爆发出压抑不住的狂喜欢呼: “打中了!” 然而,下一刻,欢呼声戛然而止。 翻腾的海水被抚平,狂暴的巨浪迅速平息。 那被轰出的深海巨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四周汹涌的海水疯狂填充、愈合。 无数被震毙的海兽翻着惨白的肚皮,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恢复平静的海面上。 而在那渐渐平复的海面中心,沈知依旧负手而立,玄色衣袍甚至未沾半点水渍,唯有指尖随意地拂去了肩头被溅上的一颗微小水珠。 “现在……” 沈知缓缓抬眸,目光平静无波,扫过盛若斯那张因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而彻底僵硬的脸庞: “可以好好聊聊灵脉与合作之事了吗?” 第290章 退钱! 咸涩冰冷的海风重新吹拂起来,卷着血腥味和细碎的浪沫。 吹得盛若斯握枪的手渐渐无力,望着沈知周身萦绕的淡淡灵力。 一股冰冷的绝望,比海风更刺骨,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盛若斯忽然意识到,这场他自诩隐秘且万无一失的截杀,在对方眼中,恐怕连孩童嬉戏都算不上。 从诱敌深入,到假意交涉,再到他以为的致命一击……每一步,都被对方轻易看穿、随手化解。 外界传闻,圣城沈知同阶无敌,甚至可跨境而战。 今日方知,此言非虚。 而煌颐城那即将彻底枯竭的灵脉,这个被城主府严防死守的消息,恐怕再也瞒不住了。 “你放心。” 沈知望着盛若斯惨白的脸色,语气难得添了几分耐心: “我圣城所求,仅仅只有伴生的灵石矿脉,至于那新生的灵脉本身……” 他微微一顿,目光投向裂天山脉,“它破土而出之日,爆发的灵气潮汐将会席卷万里,核心会形成的巨大灵气漩涡,其光华足以引动星月同辉,照亮整座天穹。 届时,全大陆的灵师、宗门、世家都会闻风而至。你觉得,以煌颐城此刻灵脉枯竭、强者凋零、人心惶惶的境况,能挡住几波这样的饿狼?” 盛若斯嘴角无力地扯动了一下,想挤出一个嘲讽的笑,却只尝到了满嘴的苦涩和铁锈味。 他嘶哑道:“事到如今,煌颐城,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自然有。” 沈知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 “你可以选择拒绝与圣城合作,独自去守护这即将降临的‘滔天机缘’。 然后,看着煌颐城在我,以及无数贪婪者的轮番冲击下,城垣崩塌,血流成河,尸骸枕藉、生灵涂炭,反正……” 他语气平淡地令人骨髓生寒: “我沈知所求并非是飞升证道,这点杀孽因果,于我而言,无需在意,亦不足挂齿。” 盛若斯嘴角剧烈抽搐了一下: “你说话……非得这么……吓人吗?” 海潮声依旧喧嚣,却比方才多了几分沉甸甸的死寂。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缓慢流逝。 良久,盛若斯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的声音,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的确认: “你确定,你只要灵石矿脉?那灵脉本源,当真不取?” “话说,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什么?” * “林,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看什么?” 徐娇娇仰着小脸,双手叉腰,气鼓鼓地瞪着高高站在树巅、身形几乎与繁茂枝叶融为一体的林然。 她恼怒地跺了跺脚。 “你欺负我不会爬树是吧?!” 徐娇娇作势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的胳膊,一副真要手脚并用爬上去一探究竟的架势。 树巅之上,林然缓缓收回了与沈知交汇的视线,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静谧的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思绪。 “有意思……” 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片翠绿的树叶,叶脉在她指腹下清晰可辨。 灵脉吗? 学院的授课老师曾解释过: 天地间灵气的流转、盛衰与枯荣,其根源皆在于地底深处的灵脉。 它们如同大地的命脉与血管,无声无息地滋养着万物生灵。 没有灵脉支撑的地域,灵气便如同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终将彻底枯竭消散。 就像整个圣城,也只有圣灵学院地下那一条灵脉。 而她住的地方,貌似是在整条灵脉上方,灵力充沛的不行。 “新生灵脉……难道不可以抢夺吗?” 林然微微蹙眉。 若非有不可逾越的规则或巨大的风险,她实在想不通,老师为何千里迢迢赶来北域,却只索取伴生矿脉,而放弃新生灵脉。 还有……老师刚刚一直盯着自己,是什么意思? 是想让她别客气,多抢点好东西吗? 可这还用他说吗?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 林然近乎无声地嘟囔一声,跃下树巅。 “好东西,自然都是我的。” 双脚刚触及地面,却对上了徐娇娇惊恐万分、连连后退的眼神。 “林,你是不是中邪了?你知不知道这几天你一天比一天诡异了!” 此刻,徐娇娇内心的小人儿已经在疯狂捶地呐喊: 有没有人能告诉她啊! 为什么林然最近总是喜欢对着空气自言自语!还用那种鬼都听不清的、蚊子哼哼一样的声音叽叽咕咕! 防谁呢?!防贼吗?!还是……防她?! 林然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在徐娇娇身上,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又惊又怕的模样,眉心几不可察地轻轻皱了一下。 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思量。 若那新生灵脉当真如老师所说,破土之日会引动惊天动地的异象,到那时,煌颐城必将成为风暴中心,混乱与杀戮将是常态。 而徐娇娇毫无自保之力,除了能在她杀人的时候帮自己洗洗手(水灵根),其他时候实在是个累赘。 有点耽误她抢东西。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 就在徐娇娇因她的注视而紧张得眨眼的一刹那! 几名护城卫突然出现在眼前。 双方视线骤然碰撞,皆是一愣。 林然神色自若道:“你好,这位就是你们要找的偷渡者,免费送给你们了,不用谢。” 徐娇娇:“?” 几名迷路的护城卫更是一头雾水。 “……啊?” 然而,不等他们理清头绪,那道玄色的身影在原地化作一道虚影,消失不见。 原地,只留下一个彻底石化、半张着嘴,连姿势都还保持着惊愕状态的徐娇娇。 以及几个更加茫然的护城卫。 其中一个护城卫,疑惑问道:“我没听错吧?你不是牛爱花道友吗?你同伴为什么说你是偷渡者?” 徐娇娇一个激灵回过神,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和想把林然祖宗十八代问候一遍的冲动,勉强挤出笑容: “……我们吵架了,你懂的。” 她一边干笑,一边悄悄挪动脚步,试图寻找开溜的时机。 就在护城卫们半信半疑,眼神中的警惕刚刚松懈一丝的瞬间。 “砰!” 一声闷响伴随着枝叶断裂的声音,一道身影狼狈不堪地从旁边另一棵大树的茂密树冠里摔了下来,重重砸在草丛里! 那人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一瘸一拐地从草丛里爬出来,头发上还挂着几片树叶。 他一眼就看到了护城卫几人,以及一脸心虚的徐娇娇,顿时怒火中烧。 男人叉着腰,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他们和徐娇娇的方向破口大骂: “我才是牛爱花!早知道你们煌颐城治安这么差!我就不来了!表面上开放北域欢迎四方来客,结果呢?!” “背地里早把裂天山脉里的宝贝都搜刮干净后,才假惺惺开放吧?!我好歹也是交了你们天价保证金吧?” “结果这一趟我啥宝贝都没捞着,还被你们北域的人打劫了!你们太心机了!太不要脸了!我真是瞎了眼才来!避雷!我要避雷你们整个北域!” “还我保证金!退钱!!” 徐娇娇、护城卫:“……” 第153章 记忆里缺失的人 夕阳西下,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晚霞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格外修长。 陆易云哼着歌,心情愉悦,眼中洋溢着幸福。 他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他哥好久没有这样陪他踢蹴鞠、陪他吃喝玩乐、陪他、教他修炼了。 虽然他的教导依旧是一顿毒打… 不过,这次不会再有人骂他哥是叛徒了吧! 他扬起头,忽然望向旁边店铺镜中反射的自己。 小小的、矮矮的,满是稚嫩的小脸挂着喜悦。 那是他五岁的模样。 一瞬间,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中的幸福也慢慢褪去。 “……” 想起来了。 那日,是他生辰。 那时,他也在院里等了一天一夜,直至天明,陆尘也没回来。 可在幻境中,陆尘不仅回来了,还给他带了烤鸭。 还陪他玩了这么久。 “老弟,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一直都在,该多好?” 思绪被打断。 陆尘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陆易云,眼中满是温柔。 闻言,陆易云愣了一下,随即立刻低下头,踢着路边的石子,低声回: “想过,但你没做到。” 陆尘立马蹲在他面前,一把将陆易云揽在怀里,语气坚定: “不,老弟,这次我是认真的。” “我想陪着你,陪你长大。” 陆易云不语,始终低着个脑袋,死死攥着拳头。 泪水模糊了视线,过了许久,陆易云才哽咽回答: “可是,哥,你是骗子。” 他用力推开陆尘,退后两步,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滚落下来。 “哥,我知道这是假的,我也知道你是假的,我无时无刻都知道这里是幻境,但我……” 此时,陆易云五岁的身躯在逐渐恢复原样,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眶。 “但我还是忍不住想最后再贪念一点,再贪恋一下……” “哥哥的爱。” 望着陆尘一脸心疼地望着自己,陆易云又恍惚了一下,他弯下腰捂紧心脏,呼吸急促。 “哥,我得走了,以后……我就不来了。” 少年缓缓抬起头,泪眼朦胧看着陆尘,声音沙哑,“林小然还在外面等我,我就不让她等急眼了。” “好。” 陆易云滞住目光,而陆尘却弯着眸子。 他眼中带着不舍,走上前,伸出双臂,轻轻抱住陆易云。 “小爱哭鬼……” 粗糙的手掌缓缓抚摸着少年的后背。 他在安慰受伤的少年。 指腹轻拂过陆易云泣不成声的脸颊。 他在替他擦去眼泪。 陆尘笑的温柔肆意。 “虽然,哥哥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但你要记住……” “哥哥永远爱你。” 阳光撒在陆尘脸上,模糊一片,陆易云什么都看不清了。 “老弟,回见。” 他下意识伸手一抓,却是抓了个空。 陆易云躺在冰床上,缓缓掀开眸子,眼眶再次传来一阵酸意。 “哥,回见。” 少年呆滞望着头顶,泪水滴落,冷意吹拂。 怀中的最后一丝温暖彻底褪去。 “醒了?” 林然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宁静。 她伸手扶起陆易云。 陆易云闷声闷气应了一声,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 他手捂着有些昏沉的额头,问道: “我昏了多久?” 林然:“不知。” “是吗……” 陆易云头也不抬,一团火焰凭空出现,砸向林然。 火焰在空中燃烧出炽热的红光。 少年冷漠起身,望着林然的“尸体”,眼眶微微发红。 “接下来,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我要出去。” “……” 阳光洒进屋内。 林然悠悠从软榻上醒来,老人坐在床边,满脸忧虑看着她。 见她醒来,奶奶脸上立马带上欣喜。 “然然,还好吗?你简直吓死奶奶了。” 她握着她冰冷的手,声音颤抖。 “还好你没离开奶奶。” 林然静静望着奶奶,不语。 奶奶却是习惯自言自语般,轻轻抚摸着林然头发,继续絮絮叨叨。 “然然,想当初你只有这么大一个的时候,那么小一点,不哭也不闹,就这么盯着我。” 奶奶的目光满是怀念,“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我们然然也长这么大了啊。”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有些浑浊的眸子内闪着泪光,感概拍了拍林然手背。 “真想看到我们然然结婚生子的那天啊” 这次,林然不再沉默,她反抓住奶奶的手,深深望着老人。 奶奶也像是意识到她想说话,立刻将放在床头柜上的本子拿了过来。 接过本子,手中的笔不自觉动了起来。 【奶奶,我很想你。】 林然看着这行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抿了抿嘴唇,是身体本能反应吗? 奶奶眯起眼睛,仔细看清楚纸上的字后,笑得开怀,轻轻拍了拍林然脑袋。 “知道了知道了,奶奶也很想你。” “饿了吧,奶奶现在去给你做饭!” 而就在老人转身之际,林然已经迅速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 这次不再是空白。 照片上有老人与她,以及一个熟悉的面孔。 江川鱼。 合照上,奶奶笑得开心,江川鱼也笑得温柔。 只有林然,小脸绷紧,一脸紧张。 “对了,然然,小鱼哥哥你还记得吗?” 厨房内,奶奶的声音传来。 “他可真是个好孩子啊,我明明都是一把老骨头了,还经常来看我。” “以后若是奶奶走了,把你托付给他,也未尝不可啊。”奶奶缓缓道。 林然没说话,已经挪步到客厅,拿起桌上的相框。 照片上,是她和老人的合影。 照片里,她笑得格外开心。 奶奶这次又沉默了许久,最终是长叹息一声。 “罢了,罢了,我们然然还是自己加倍努力,不靠任何人!到时候想飞多高飞多高!” 锅碗瓢盆的声音不断传出。 林然最后深深望了眼厨房忙碌的老人。 看着她的背影,林然缓慢眨了眨眸子。 信息的缺失补上了。 记忆里唯一一个【消失】的人,出现了。 她轻咬住嘴唇,鲜血顺着唇角溢出。 四周环境开始扭曲。 “然然,奶奶爱你。” 厨房那人像是似有所感般喃喃开口,但她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她在继续忙碌着。 “其实,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不再拘泥于过去。” “全新的人生,等着然然。” 第291章 怕黑 “诶,明明之前我们还找不到方向呢?怎么瞎走一通,还真钻出这鬼裂天山脉了?” “这不明摆着吗?咱哥几个就是天命之子!不过打死我也不进去了!那几个偷渡的家伙肯定还在里面绕圈呢,我宁愿在出口守着,等他们自投罗网!” “对了,厉离那小子刚传讯,说他准备要跳了,让我们准备好救他哈哈哈。” “跳?让他再等等吧!”第一个说话的护城卫揉着肚子,一脸嫌弃,“破辟谷丹真难吃!先找点正经吃的填饱肚子再说!饿死了!” “同意!”另外两人异口同声。 护城卫嘻嘻闹闹的声音越来越远。 地牢深处,冰冷的铁栅栏后,徐娇娇几乎将整个身体都挤在栏杆上,十指死死扣着锈迹斑斑的铁条,用尽全身力气呐喊: “站住!你们几个混蛋,先听我说!我知道我的同伴会待在什么地方!你们去把她抓回来!快去抓她啊!抓个人来陪我坐牢也行啊!喂!听见没有!回来!!” 然而,她尖锐的喊叫,只激起那三人更快的逃离。 他们几乎是跑了起来,生怕听清哪怕一个字。 废话!万一进去后又被迷雾蒙了眼,他们再想出来可就难了! “……林然!” 徐娇娇咬牙切齿地从齿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你果然很讨厌!我徐娇娇跟你不共戴天!!!” ——偷渡者徐娇娇,已入狱。 * 是夜。 裂天山脉,万籁俱寂。 林诗烟醒了。 以一种极其诡异且狼狈的方式,在疾风狼腥臭黏腻的嘴里醒了过来。 谁能懂这种醒来的滋味? 意识回笼的瞬间,感官便被粗暴地塞满。 黏腻湿冷的触感紧贴皮肤,浓烈的野兽腥臊味直冲鼻腔。 四周一片漆黑,只有深处隐约亮起无数点幽绿、猩红的光点,冰冷地注视着她。 腰间传来一阵尖锐的压迫感,林诗烟僵硬地低下头。 借着那微弱的、来自兽瞳的反光,她看清了贯穿自己腰侧,几乎要将她咬成两截,巨大而锋利的森白狼牙! 林诗烟:“……” 我恨…… 在无人在意的幽暗洞穴深处,毫无预兆爆发出一道强光! 光芒一闪而逝。 林诗烟捂着剧痛的左眼,指缝间渗出温热的鲜血。 她剧烈喘息着,艰难扶着湿滑的洞壁,一步一挪,踉跄地向外走去。 直到离开那令人作呕的狼窝。 直到冰冷的山风吹拂在脸上。 林诗烟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并非是山洞黑暗。 眼前,依旧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的、吞噬一切的漆黑。 “呜……” 恐惧如藤蔓,缠绕上林诗烟的心脏,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勒紧了她的咽喉,她控制不住剧烈颤抖起来,呼吸变得异常困难。 “好黑……好难受……好怕……哥哥……” 林诗烟下意识地呼唤着最依赖的名字,声音带着哭腔。 她感觉不到林厌思一丝一毫的气息,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恐惧感顺着脊椎爬满全身,深入骨髓。 恍惚间,她感觉到无数冰冷、无形的锁链从黑暗中伸出,缠绕上她的脖颈,将她牢牢锁死。 “……好难受,好想死啊。” 她蜷缩在地上。 特别是闻到那股讨厌的味道后。 更难受了…… 等等,难闻的味道? 林诗烟猛地抬起脸,被泪水糊满的右眼努力睁开,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对黑暗的恐惧。 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朝着那股气息传来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摔倒了多少次。 第一次被突出的树根绊倒;第二次跌进积满腐叶的水坑;第三次、第四次…… 每一次摔倒都让手肘传来钻心的疼痛,膝盖处更是血肉模糊。 终于,脚下触感变成了坚硬的石阶,一级一级,向上延伸。 林诗烟咬着牙,抠着粗糙的石阶边缘,一步一步,向上爬去。 当她手脚并用攀上最后一级台阶时,视野骤然开阔。 令人窒息的浓黑消失了。 头顶不再是密不透风的林冠,清冷带着一丝寒意的微光从头顶倾泻而下。 林诗烟费力抬起头,盈满了泪水的右眼,在朦胧的月光下,努力聚焦。 泪水模糊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前方一棵巨树的枝桠上,那道熟悉的身影。 是林然。 她随意地屈着一条腿,另一条腿垂在枝桠下轻轻晃荡,背靠着主干,手里似乎把玩着什么,嘴里叼着一个啃了一半的野果。 下方传来的动静让她微微侧过头,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漫不经心,月光照亮了她半张清冷的脸庞,那双眸子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幽深。 易容符的时限已过,此刻展露的,是她原本清冽的容颜。 看清来人,林然眉梢向上挑了挑,惯常淡漠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探究。 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林诗烟?” 她从树上一跃而下,稳稳落在林诗烟面前几步远的地方,衣袂甚至没有带起多少风声。 林诗烟没有说话,只是用刚刚恢复的一点点力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 她甚至没有去擦脸上的污迹和泪水,只是踉跄着,一步一顿地走到林然面前。 少女伸出沾着血污和泥土的手,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依赖和寻求安全的渴望,极其用力地攥住了林然那只垂在身侧,冰凉的手。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息。 林然垂眸,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又缓缓上移,落在林诗烟那双惊魂未定,依旧残留着巨大恐惧的眼睛上。 “你怕黑?” 林诗烟沉默许久,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 过了好一会儿,才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地,点了点头。 “想去安全的地方吗?” 林然又问,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林诗烟下意识就想摇头,喉咙里还哽着“待在你身边就行”的话。 然而,林然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你若跟着我,死的概率占九成。” 空气仿佛凝固了。 “哦,我刚刚说错了,死的概率是十成。” 林诗烟吸了吸鼻子:“……想。” 第292章 摊牌 林诗烟万万没想到,林然口中的安全地方。 竟会是大牢! “啊哈哈,莫名其妙就走出来了,我俩果然是天命之子!” “甚至还抓到一个偷渡者呢!这趟值了!走走走,我请客,必须好好搓一顿!” 两名护城卫走出牢房通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其中一个护城卫脚步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返回来。 昏黄摇曳的油灯下,林诗烟正安静地站在铁栏后。 男人在身上摸索了一阵,终于从某个口袋里掏出一颗被体温捂得有些融化的糖果。 “喂,小孩儿,你过来。” 他招了招手,声音带着点完成任务后的轻松。 林诗烟依言走近栅栏,隔着冰冷的铁条站定。 “手伸出来。” 她顺从地伸出手。 “念你是被你那个混账哥哥诓骗来的,我们煌颐城就不追究你偷渡了。” 男人把黏糊的糖块放在她手心,“乖乖在这儿待着,等我们逮到你哥,打断他的狗腿,再将你们一起丢出去。” 毕竟,独自将这个女孩丢出去,她怕是也活不了吧。 林诗烟沉默地接过那团带着体温,形状模糊的糖果。 直到两名护城卫勾肩搭背的谈笑声,彻底消失在通道尽头,她才小心翼翼地剥开几乎粘在一起的糖纸,伸出舌尖,一点点舔舐着那融化粘连的糖块。 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上一次尝到糖的味道,好像还是林然给她的。 一如既往的豪吃! 可她为什么会对林然产生抗拒呢? 好像……上次有这种情绪,还是那个被父亲收养但却被赶出家门的,她名义上的……姐姐。 ——林倾倦 “林诗烟!你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隔壁牢房传来徐娇娇压低却难掩惊惶的声音。 她扒着冰冷的铁栏缝隙,见林诗烟不答,只是安静地吃糖。 徐娇娇自顾自下了结论:“是不是林然把你丢给了护城卫!一定是她!只有她有那个本事!” 林诗烟感受着喉咙甜丝丝的,开心地眯起眼。 “别光顾着笑啊!”徐娇娇更急了,“我们可是偷渡者啊!被抓住是要打断腿扔出去的!你想想办法越狱啊!” 林诗烟舔了舔嘴角残留的甜味,慢吞吞地说: “可是,他们刚才说……我是被诓骗的。” 多亏了林然事先教她的那套说辞,才让这两个护城卫信以为真,放过了她。 徐娇娇一愣,随即声音拔高了八度,带着绝望: “……那我呢?!” 回答她的,是林诗烟一个小小的哈欠。 她慢慢蜷缩在角落的木板上,昏黄的灯光在她疲惫的脸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紧绷的神经在确认暂时安全后终于松懈,浓重的倦意袭来,她很快就在这不甚舒适的环境下,沉沉睡去。 徐娇娇:“……” ——偷渡者林诗烟,已入狱 * 林厌思还是来晚一步。 他是在逃跑的时候,被尖刺掀起的一块飞石砸中后脑,当场昏厥。 醒来时,周遭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片狼藉。 更糟糕的是,一块巨大的落石死死压在他身上。 剧痛和失血让林厌思几近虚脱。 他咬着牙,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才将那块巨石撬开,服下丹药,拖着伤腿,艰难地爬行到一处相对隐蔽的岩缝下,等待丹药生效修复伤势。 极度的疲惫和伤痛再次将林厌思拖入昏迷,等他彻底恢复意识、能勉强行动时,已是三天之后。 刚恢复一丝行动力,林厌思便敏锐地捕捉到远处传来一丝熟悉又微弱的精神波动。 是林诗烟! 他是知道林诗烟怕黑的。 林厌思的心中焦急万分,顾不得伤势未愈,立刻一瘸一拐地朝着那方向拼命赶去。 等他赶到,正巧就看见林诗烟跟着护城卫下了山。 而在林然的指引下,两个护城卫也成功带着林诗烟走出裂天山脉。 望着站在前方的身影,林厌思狠狠喘着粗气,胸中翻腾着担忧、愤怒和不解。 他拖着伤腿,一步步走到林然面前,目光如刀,一字一顿地质问道: “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是不是!?” 林然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平静无波,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厌思的声音因激动而嘶哑,眼中充满血丝,“为什么要把我妹妹交给他们?!那些护城卫,他们若是虐待……” “老师刚刚通知我了。”林然直接打断了他近乎失控的质问。 她的目光掠过林厌思,投向裂天山脉深处那片翻涌着的云雾。 山风呜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躁动不安的灵压。 “这里,马上就会诞生一条灵脉,你是要林诗烟留下来送死吗?” 闻言,林厌思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为之一窒,过了许久,他才艰难蠕动着干涩的嘴唇: “……当真?” 林然懒得解释,扭头就走。 林厌思深知争辩无益,连忙盘腿坐下调息,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与混乱的思绪,以求尽快恢复状态。 如若林然说的是真的……这里马上就会沦为战场! 林诗烟若的离开,反而是最明智、最安全的抉择。 “林……” 就在林然身影快消失的瞬间,林厌思紧闭的双眼并未睁开,却低低地唤了一声。 “……然。” 林然顿住脚步,定在原地,缓缓侧过身,眸光落在林厌思身上,带着探究。 “秦淮年和沈鹤归的交谈……” 林厌思依旧垂着头,不敢与她对视,声音压抑: “那张屏蔽符,连我都未能阻隔,你的精神力和修为远胜于我,他们的对话,你必然……听得一清二楚。” 林然神色未变,坦然颔首:“怎么了?” 林厌思猛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那双湛蓝的眼眸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恐惧: “那你明明都知道了!你根本就不是圣灵学院的学生!你也不是圣灵学院的‘林’!你是灵山宗的‘林然’!” 他几乎是低吼出来。 林然没说话。 “你……回灵山宗吧。” “不要。”林然拒绝地干脆利落。 “为什么?!”林厌思的声音因急切而拔高,“你知不知道你迟早会被……” 林然打断他,条理清晰地陈述: “第一,圣灵学院在我身上倾注的资源很多,我吃得好,住得好,睡得好,每天还有免费的沙包可以打,我为什么要离开? 第二,若我是灵山宗的人,为何从我失忆到现在,无一人来寻我?这不恰恰证明,我在灵山宗眼中,或许根本无足轻重?” 不!不是这样的!”林厌思急切地反驳,嘴唇抿得发白,“灵山宗定是发生了一件大事,才让你失忆的,你必须回去!不能再待在圣城了!” “林然,你听我说!你信我一次!”他眼中的恐惧几乎要满溢出来。 “圣城,你必须离开,甚至是越远越好。” 他无法直言威胁是什么,只能用尽力气强调。 “留下……会死的!你会死的!” 第293章 编号 此时,林然已经站在林厌思面前,俯视着他。 那双眼眸里,有审视、有困惑,还有……毫不掩饰的玩味。 “为什么告诉我?”林然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压迫感。 林厌思喉结滚动了一下,嘴唇翕动,最终却只是抿得更紧,选择了沉默。 林然缓缓蹲下身,冰冷的手猛地扣住少年脆弱的下颚,迫使他不得不抬起面孔,迎上她洞悉一切的目光。 “告诉我……”她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像淬了寒冰,“我回圣城,到底会发生什么?” 刹那间,林厌思的瞳孔剧烈收缩,巨大的恐惧淹没了他,他试图挣脱林然的手指,紧紧闭上双眼。 林厌思抖着嘴唇: “可能……什么都不会发生,也有可能……” 话语戛然而止,他没再继续说下去,这也成功耗尽了林然所剩无几的耐心。 她眸中的玩味瞬间冻结,化为一片漠然,松开钳制的手,缓缓起身,转身便要离去。 “等等!林然!” 身后,林厌思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林然没有回头,只是脚步微顿。 少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颤抖着,问出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 “你……还记得你的编号是多少吗?” 说完,林厌思忽然记起林然现在还处于失忆状态,他摇摇头,吸了口气,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 “若你听我的,不回去……等你找回记忆那天,来找我!我会……告诉你一些事!一些你必须知道的事!一些……关于你身世的事!” 然而,当他鼓起勇气抬起眼帘时,眼前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和嶙峋的乱石。 那道身影,不知何时消失无踪。 “……” * 厉离摔的半死,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口中骂骂咧咧,一瘸一拐地走向嗓子都喊劈了的盛清眠。 他一边吐血,一边费力地解开捆缚少主的绳索。 盛清眠瘫软在地,没力气骂他了。 厉离两眼昏花,也没力气说‘臣来迟了’。 他们互相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朝着煌颐城挪去,甚至为了避开熟人,两人特意绕了远路,从最偏僻的后门悄悄潜入。 好不容易狼狈爬回煌颐城内,厉离正扶着墙根大口喘气,试图平复翻腾的气血,却听身旁的盛清眠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咒骂: “我服了!煌昼学院的那群人是没吸过灵气吗?!真是一点儿灵气都不给本小姐留吗?!他们就不能省点吗?!” 厉离一愣,心中骤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 他之所以忍着没吸收灵气,是因为看盛清眠那脏兮兮的模样,太可怜了,准备等她恢复一点,自己再吸收。 盛清眠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灵脉都被那群人吸干了!一丝灵气都没有了!” 吼完,她也不管厉离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咬着牙,强忍着伤痛,“噔噔噔”地朝自己住处跑去。 厉离僵在原地,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他强压下内心的惊骇,盘膝坐下,不顾周身剧痛,全力催动丹田。 他心中还存着一丝微弱的侥幸: 或许……或许只是城里的灵师们这次修炼得太猛,暂时把附近的灵气吸空了呢?也许等一会儿,灵气就会重新汇聚过来…… 可他等了又等,丹田内依旧空空如也,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遭的空气依旧死寂,感受不到丝毫灵气的波动。 终于,厉离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充满了恐惧!那丝侥幸被冰冷的现实彻底碾碎! 他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甚至顾不上牵动伤口带来的剧痛,跌跌撞撞地朝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厉离颤抖着手,撕扯般地掏出胸前的通讯玉牌,用尽全身力气,对着玉牌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我靠!斯哥!出大事了!!” “灵脉……灵脉它……它不产灵气了!!” “我们煌颐城的灵脉——彻底枯竭了啊!!!” * 林然再次回到山巅,坐在一块突出的鹰嘴岩上。 她极目远眺,视野开阔无比。 脚下是不知道被什么生生劈开的裂天山脉,原本雄浑一体的一座巨峰,从中一分为二,形成了如今对峙的两座险峰,中间是深不见底、云雾缭绕的巨大深渊。 林然随手摘了一颗不知名的野果,在衣袖上蹭了蹭,漫不经心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液在口中弥漫。 她的目光穿透云雾,审视着这片山脉。 “灵脉……究竟会在何处孕育呢?” 林然低声自语,声音被山风吹散。 不过,无论它诞生在裂天山脉的哪个角落。 林然都对自己选择的这个位置有着绝对的自信。 此地高踞绝顶,视野涵盖整个山脉,任何一丝异常的灵力波动,都逃不过她的感知。 她只需等待灵脉诞生的那一刻,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将全部好东西据为己有。 林然刚准备凝神感知。 忽然,眼角余光瞥见身旁光秃秃的崖壁上,毫无征兆地,一点微弱的绿光悄然绽放。 林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伸手将其摘下。 就在指尖触碰到花瓣的刹那,异变陡生! 仿佛某种禁锢被打破,又像是沉寂的生机被瞬间点燃。 只见那原本被采得光秃秃的崖壁上,一朵、两朵、十朵、百朵……数不清的碧绿光点依次亮起。 转瞬间,无数朵形态各异的茯苓花破石而出,竞相绽放!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新开的茯苓花,其蕴含的灵气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增强。 最初只是普通的低阶灵植,几个呼吸间便有几朵散发出中阶灵植的波动,紧接着,一部分花朵的光芒骤然炽盛,碧光如翡翠,赫然达到了高阶灵植的品阶! 花开的速度,已经远远超过了林然采摘的速度。 林然当机立断,毫不犹豫地将品质稍逊、灵气稍弱的茯苓花吃掉,只专注于收取高阶茯苓花。 储物袋的空间迅速被填满,那蓬勃的生命力几乎要撑破袋口。 林然炫饱了,神魂也被茯苓花的功效下润得清清凉凉的。 摘下最后一朵高阶茯苓花,崖壁上的绿光终于停止蔓延。 突然一股强烈的不适席卷上林然全身。 她骤然停手,目光猛地转向下方那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无数种奇珍异宝的馥郁香气,如同无形的潮水,从深渊底部汹涌而上! 这香气浓郁得近乎实质,甚至带着一丝丝灵气特有的清甜。 (注:闻到宝物是白淞的被动技能,因为二者神魂彻底融合,所以现在林然也可以用白淞的技能) 林然的心脏猛地一沉,眉心狂跳。 “灵脉诞生……竟来得如此之快?” 第294章 灵脉1 林然没有丝毫犹豫,足尖在冰冷的岩石上重重一点,借力腾空! 下一秒,林然的身影已如一道离弦的黑色利箭,朝着深渊疾射而下。 两张符箓也再次被她贴入怀中 紧贴肌肤。 身形与容貌在急速下坠的气流中扭曲、变幻。 就在林然身形即将完全没入下方翻涌的黑暗时,动作却在半空微妙地一顿。 视线下方,一道突然闯入眼帘的白色身影,竟以更快的速度撕裂空气,朝着深渊底部那愈发浓烈诱人的异香源头,狂飙而去! 林然刚一落地,脚下是湿滑的岩砾与腐朽的气息。 一只受惊的疾风狼正欲朝深渊更深处逃窜,她手腕精准一探,死死扼住其咽喉。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狼躯软倒。 林然顺势起身,冰冷的视线穿透前方浓稠的黑暗,锁定在那道同样停下脚步的身影上。 几乎是同时抬手! 林然敏锐侧头,一道裹挟着劲风的木笛擦着她的鬓角刺过,没入身后的黑暗。 她身形一闪,已出现在那难辨雌雄的身影之后,手掌蕴力挥出,却只抓到了一把湿滑粘腻的泥浆。 “啊呀,是你呀?” 带着几分戏谑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那泥人停下脚步,在她身后,一条跳动的、金黄色的巨大脉络正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 那脉络如同活物,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膨胀、延展、凝实! 磅礴的灵气如同实质的潮汐般汹涌澎湃,自脉管中溢出,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金色的光芒穿透黑暗,映亮了泥人那张几乎被厚厚泥浆完全覆盖的脸庞,只余下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带着笑意望着林然。 经脉在膨胀的过程中,溢出无数浓郁的灵气冲击着两人,撑得她们气血翻涌,面色都不由自主地染上一抹潮红。 “……唔,好爽。”泥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甚至惬意地拍了拍身边一块相对干净的岩石,道: “林然,不靠近点吗?我这儿的灵气可是最浓郁的哟。” 话甚至还没掉在地上,林然已经站在泥人身侧。 泄出的狂暴灵气漩涡仿佛找到了核心,在两人周身形成肉眼可见的微小涡流,源源不断涌入她们体内。 “刚刚不好意思。”泥人的声音很好听,目光锁着那条不断壮大的金色脉络,“我以为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呢。” 林然没回答。 泥人毫不在意地用手抹了把脸,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朝她伸出沾满泥污的手: “你失忆的事我都听首席说啦,那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我是谢闻生,圣灵学院,丙擂台第一。” 林然盯着她脏兮兮的手,最后还是没握上去,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丁,林。” 她顿了顿,补充道: “我考完试后,你便不会是第一。” 谢闻生笑了笑,自然地收回悬在半空的手,似乎早有所料: “我知道,甚至不用你来挑战我,我也会……” 她故意拉长了语调,眼中闪烁着好战的光芒。 “主动找上你的。” “不过嘛……”谢闻生话锋一转,摇了摇沾着泥点的食指,咂了咂嘴,带着一丝玩味的挑衅: “我可是只用了一年,就实打实地赢得了全院师生公认的【圣灵学院最强学生】称号哦,你对上我嘛……”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打量着林然的神情,再次露出笑容。 “胜算,恐怕有点悬呢。” 林然闻言,脸上依旧没什么波澜: “沈知老师明显比你强。” 谢闻生还没来得及开口,林然又道: “老师现在都还独自一人在港口守着。” 甚至,已经有好几道强横的气息停在港口了。 “我知道啊。”谢闻生轻笑一声,单手托着腮,歪头看着林然。 “就是我叫他来的呀,说起来,这条灵脉的信息,也是我告诉圣灵学院的哦。” 林然微怔,看向谢闻生的目光闪过一丝惊疑和审视。 谢闻生却仿佛没看见她的反应,反而出其不意地握住林然的手臂,轻轻晃了晃,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她腰间,语气带着一丝关切,又像是试探: “对啦,你的手……好了嘛?” 这是一个极其私密的问题。 林然盯着谢闻生格外清亮的双眸,足足数息。 她没有回答,只是手腕一沉,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干脆利落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对方的掌握中抽了回来。 “好没好……”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投向那条不断搏动、如同巨龙苏醒般的金色脉络,声音冷冽。 “你以后自会知道。” 此刻,那仿佛由液态黄金熔铸而成的巨大脉络,已彻底从深处向上蔓延、穿透整个裂天山脉。 苍穹之上,万里无云,澄澈如洗。 骤然间,一道无声的惊雷撕裂了寂静,光芒大盛,日月同辉,它们各自倾泻出截然不同却同样磅礴的光辉,交相辉映。 漫天九色祥云如受感召,自八方汇聚翻涌,霞光万道,瑞气千条。 神圣的金光从天际垂落,精准地笼罩住灵脉所在的裂天山脉核心区域。 林然正贪婪地汲取着最后一口精纯的灵气,身下传来有力的脉动,仿佛大地的心脏在苏醒。 她刚欲起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便稳稳按住了她的肩头。 “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好东西。” 话音未落,脚下大地陡然剧烈震颤,谢闻生不由分说,一把扣住林然的手腕,身形狂掠而出。 两人几乎是贴着嶙峋陡峭的山壁飞驰,亲眼目睹着大地深处传来心跳般强有力的脉动。 山峦移位,河流改道,峡谷新生,平原隆起成山脉。 轰——! 一声撼动寰宇的巨响爆发! 一道直径难以估量、连接天地、纯粹到极致的能量构成的巨大光柱,悍然冲破山岩与云霄的阻隔,直贯苍穹! 紧随其后的是,无数乳白色的灵气潮汐,它们以光柱为中心,呈环形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席卷。 其势之浩荡,瞬间便覆盖万里疆域,并仍在以惊人的速度向外蔓延。 潮汐所过之处,天地焕然一新,枯木逢春,顽石生光,普通草木瞬间化为灵草。 被煌颐城灵师薅光的裂天山脉,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通体流光溢彩、生机勃发到极致的全新山脉。 第154章 委屈小狗 林然怔愣住,但还不等她反应过来,眼前一晃。 老人消失。 与此同时,衣袍下摆被轻轻地拉扯了一下。 林然猛地低头,只见,某个可怜巴巴的陆易云正蹲在她脚边,双手向上捧着,在他掌心中央还残留着一块小冰渣。 少年的眼角微微泛红,略微沙哑地音色拖的有点长。 那对湿漉漉的黑眸就这么直直地,带着渴望地望着她。 祈求的眼神就这么朝毫无防备的林然投了上来。 “然然姐姐……” “我热热。” 林然:“……” 幻境还搞这种??? 见林然不搭理自己,陆易云更起劲了,轻轻拉住林然衣角,仰着头。 耳根红了一片。 “姐姐,然然姐姐,我好热,我能抱抱你吗?” “我想抱抱你。” 林然:“……” 你的意思是,你抱我就不热了? 陆易云甚至不等林然回答,眨了眨那双湿润的大眼睛,站起身,定在林然面前。 少年微微张开双臂,软着声音一遍又一遍叫着她名字,眸中灼热的仰慕,半点不遮掩。 他央求开口: “求求你了,然然姐姐,让我抱一下吧……” 林然:“……” 见林然始终不为所动,陆易云难受得闷哼一声,浑身燥热,掌心不自觉扯了扯衣袍。 轻轻一扯,那衣袍就松松垮垮耷在身上。 与此同时,林然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过少年毫无瑕疵的一张脸和脖子下方白皙精致的锁骨上。 “……” 最终,清冷的目光缓慢停在他那有些微红的胸膛上。 陆易云委屈巴巴撅起嘴唇,眼里带着朦胧水雾,像是被抛弃的小狗一般,可怜兮兮望着她。 “然然姐姐真是好狠的心,竟不愿帮我……” 林然:“……” 明明还是那张熟悉的脸,为什么做出的神态,说出的语调,却是那么奇怪…… 甚至就连林然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一抹绯红悄然爬上她耳根。 望着陆易云红着脸难受的模样,莫名地,竟让林然生出一股想要狠狠欺负他的感觉。 “!” 不对,林然你在乱想什么! 望着委屈小狗就要落泪,林然强制撇开头,望着天空,语气“平静”无比。 她张开双臂。 “那,就抱一个吧……” “……” 落日如同一颗巨大的蛋黄,停驻在天际边。 “林——小——然!” 陆易云站在林然身旁,余晖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耀眼极了。 少年笑弯了眼,藏在身后的手指却因为紧张不自觉轻轻绞动着。 他的脸颊微红,一抹羞涩爬上他脸颊。 “林小然,你,觉得我怎么样啊?” 林然:“……” 刚送走一个委屈云,现在又来一个羞涩云? “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噢。” 陆易云看着林然没有回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得逞的笑容。 他擅自向林然靠近了几分。 近到,滚烫的呼吸都扑在林然脸上。 近到,少年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眼睫,都看得一清二楚。 近到,少年剧烈的心跳声都如雷贯耳般,砰砰作响。 “林然,我好像喜……” 他甚至话还没说完,林然就面不改色,连忙倒退数十步。 一瞬间,两人离得远远的。 “诶?” 陆易云眉眼微愣。 “……” 下一秒,只见少女轻轻伸手触碰了下脸颊,像被火烤过一般。 烫手。 她默默收回手,然后又轻轻捏了捏自己红的快要滴血的耳垂。 林然盯着陆易云,嘴唇紧抿,脸颊烧的绯红。 “陆易云,不许擅自靠近我。” 原本,陆易云就因为她的突然离去而感到失落。 听到她这句话后,眼神更加黯淡无光,垂下头像要落下泪般。 他委屈巴巴点头: “知道噜。” 然而,就在林然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陆易云却突然把手放在嘴边,以惊人的速度大喊道: “林然!我喜欢你!你能跟我……” 少年的告白戛然而止,他惊愕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所有的话语都在瞬间被咽下。 陆易云惊慌失措、连滚带爬趴在山崖边,瞪大眼睛望着跳崖的林然,满脸惊恐。 “跳……你怎么就跳啦?!” “呜呜呜!可我就是喜欢你啊!你就这么不想跟我在一起嘛!!!” 跳崖的林然:“……” 不行了…… 不行了! 必须快点出去了! 林然捂着自己那不受控制、滚烫的脸颊,稳稳地从山崖坠落。 脑海里不自觉回忆起陆易云的一颦一笑。 “……” “好想……好想欺负他,怎么办……” 不对!不许乱想! . “咯吱,咯吱,咯吱” 是有人踩雪的声音。 白淞缓缓从林然怀中掀开眸子,那血红色的兽瞳冷漠扫向突然出现在冰碉堡内的红狐。 红尾微笑歪头,“小噬岁,好久不见。” 又是这个名字…… 白淞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她光着脚丫走到红狐面前,学着红狐的样子,歪着头,用冰冷的声音问道: “你的气息,好像在哪里闻过,是你帮我化的形?” 红尾不犹豫点头,“对哦,借用大名鼎鼎的噬岁大人身体,总得给点好处吧?” 风声呼啸,红尾像是嫌吵般,爪爪在地面轻摁一下。 一瞬间,周遭寂静无声。 “你认识我?” 白淞沉了眸子,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叫这个名字。 恶愿也总这么叫她。 现在这个红狐也这么称呼她。 意料之外,红尾却摇了摇头。 “我并不认识你。”它微微一笑,“只是听说过你的大名罢了。” “不止我,一定有很多人认识你。” 红尾弯下眼眸,轻轻笑了两声,“就比如,灵山宗宗主,季戊谛。” 躺在林然头顶的安静被这声音吵醒,慢悠悠睁开眼睛,慢慢站直身体。 然而,当它看清楚红尾的模样时,险些吓得肝肠寸断。 “坏!坏狐狸!又要来吃我了么!” 安静惊恐尖叫,声音尖锐刺耳。 眼看着它还想继续尖叫下去,白淞迅速伸出肉嘟嘟的小手,果断地捏住了它。 此时,一人一狐完全无视了安静压抑的尖叫,继续交谈。 “继续说。” 白淞不耐烦地磨牙,脸上露出一丝烦躁。 相比起她,红尾却显得十分悠闲,它轻轻地顺着毛发,“噬岁,事实证明,你命有此劫。” 白淞:“?” 不等她追问,红尾像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般,笑得直打滚。 它翻滚在雪地中,笑声接连不断。 “噬岁,也不知道当你恢复记忆,会不会悔得肝肠寸断。” 白淞像是意识到什么般,瞬间松开揪着安静的手,猛扑上去,成功扑了自己一脸雪。 红尾消失了,但它声音还在持续。 “安心吧,这里是我的地盘,不会有东西来打扰你们的。” “幻境的能量快用尽了,小林然她们很快就会醒来啦。” “当然,除了自愿沉沦的哦。” 第295章 灵脉2 山体之上,灵光流转不息,千年难遇的奇珍异宝、万年罕见的灵果仙草如同雨后春笋般遍布其间,浓郁的灵雾在山间缭绕升腾,空气中弥漫着令人心醉神迷的异香。 谢闻生与林然几乎是同时冲入了那金光垂落的核心区域,迎面便撞上了最为狂暴精纯的乳白色灵气洪流。 磅礴的能量冲刷着她们的躯体,带来难以言喻的舒畅感。 谢闻生侧头看向林然,眼中带着笑意: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带你来这里的?” 毕竟,林然可是早就挣脱开她的束缚,以毫厘之差,比她更早一步踏入这片核心之地。 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好奇怪呀。 明明是从未出现过的人物,却每每能在天地剧变、机缘现世的关键节点,精准地出现在风暴中心。 从未缺席。 林然的目光扫过这片灵气浓度高得令人窒息的核心区域,感受着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异香:“这里最亮。” 也最香。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越过翻腾的灵雾与扭曲的光影,投向远方。 仅仅三息,远方天际线的港口上空,已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影!他们显然是感知到异宝出世,从四面八方迅速而来的各方势力。 林然站定,调息凝神,一点点引导着那精纯能量,滋养着经脉与丹田。 而她不知道的是,如此浓度的灵气,对于境界不足的灵师而言,绝非福泽,而是致命的毒药,稍有不慎,便可能因无法承受而经脉寸断,甚至直接爆体而亡。 谢闻生遥遥望着港口方向那躁动不安的人群,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她的声音轻若呢喃。 但林然却听得清清楚楚。 “呵……不好意思哦,这次啊,好东西可没你们的份了~” 那些蜂拥而至的灵师,大多是被这惊天动地的异象所吸引,跨海而来,企图分一杯羹。 然而,在港口处,他们却被一道孤绝的身影,生生拦下。 群情激奋之下,众人本欲强行突破沈知的封锁,却不料那灵气潮汐已然席卷而至! 迫不得已,所有试图强闯的灵师,无论境界高低,都只能盘膝坐下,竭尽全力运转丹田,疏导那如同洪水猛兽般强行灌入体内的磅礴灵气。 他们一边痛苦地梳理着这过于“豪横”的能量,一边又贪婪地、眼红地死死盯着山脉深处那条通天彻地的金色巨柱。 强大的能量不仅扭曲了新生山脉周围的空间,使其产生水波般的涟漪。 甚至撕裂开一道道短暂存在的空间裂缝,这使得灵脉真正的核心源头在众人眼中变得若隐若现,飘忽不定,让他们难以准确定位。 但这并不能浇灭他们心中的贪婪之火。 无数人舔了舔因激动和灵气冲击而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野兽般的凶光。 没关系! 空间扭曲又如何? 难以定位又如何? 眼前这座新生的神山,不就是一座移动的、无主的宝库! 灵光宝气冲天而起,异香弥漫千里! 这么多天地奇珍,这么多无上造化…… 自己……总能抢到一些吧? 就在港口众灵师被潮汐冲击得东倒西歪,痛苦不堪之际。 沈知冰冷的视线扫过下方盘坐调息、面色狰狞的人群,嘴角勾起极淡的弧度。 “连这外围的灵气余波都承受得如此艰难,也敢觊觎灵脉?” “痴人说梦。” 他目光微移,投向远处。 煌颐城的城门之下,裂天山脉的山脚边缘,此刻也已密密麻麻地盘坐着许多北域灵师。 他们艰难地吸纳着灵气潮汐。 沈知眉头微蹙,一丝冷意掠过眼底。 “竟不留些人手在城内吗?” 他可只承诺镇守这港口一隅。 如此“空虚”的煌颐城,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有数不清的‘虫子’、‘老鼠’,寻隙钻入城中,趁乱作祟。 其中……必然混杂着邪灵师。 * 山脉核心处,林然的吸收渐入佳境。 精纯的乳白色灵气被她引导、炼化,滋养着经脉,修复着细微的暗伤。 然而,谢闻生那若有若无、带着审视与探究的目光,始终如芒在背。 林然强迫自己不去理会。 谢闻生眼底的笑意却更深了,她抬手指了指林然的小腹丹田位置: “喂,林然,你的丹田都要爆掉了,还不停下吗?还不结丹吗?” 她早已吸得丹田隐隐作痛,经脉饱胀,不得不主动停下了吸纳。 反观林然,却像个无底深渊,仿佛永不知餍足,填都填不满。 谢闻生心中微动,一丝悔意悄然滋生。 先前话说得太满,若是赢了倒罢,万一……输了,面子可就真丢大了。 不过还好啦,没有其他人看见~ 两人都没有坐下,保持着站姿,身体绷紧,看似在专注吸收灵气,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警惕着周遭任何风吹草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之变。 林然分出一缕心神,冷冷睨了她一眼。 “你不也是。” 她们都刻意将修为死死压制在筑基巅峰的临界点,不愿在此刻突破。 谢闻生闻言,笑得愈发灿烂: “但我已经停止吸纳了呀~” 况且,在这危机四伏、宝物遍地的山脉核心贸然结丹? 只有蠢到无可救药的人,才会干这种自寻死路的事吧? 不!救我——!” “啊——!好痛!我的身体!!”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从港口方向撕裂空气,打断了谢闻生的思绪,也将林然从深度修炼的状态中拽了出来。 两人的目光倏然投向港口边缘。 只见那里,几名修为明显低微、或是根基不稳的灵师,身体如同被强行充气般剧烈膨胀起来! 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青紫色的血管如同蛛网般暴突扭曲。 狂暴失控的灵气在他们体内疯狂冲撞,脆弱的经脉寸寸崩裂,丹田更是如同被重锤猛击般轰然破碎! “噗嗤!噗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撕裂声接连响起,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嘭嘭”闷响,那几具膨胀到极限的身躯,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如同熟透的浆果般猛地炸裂开来! 血雾瞬间被后续涌来的潮汐吞噬、湮灭,连一丝残渣都未曾留下。 血腥与浓郁的灵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诡异而令人作呕的气息。 这恐怖的一幕,如同冰水浇头,狠狠刺穿了港口所有苦苦支撑的灵师的心防!贪婪与侥幸被死亡的恐惧彻底碾碎! 不少人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后怕,更有甚者浑身筛糠般颤抖,透体生寒。 还……还要继续吸收吗? 那,下一个被撑爆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快!压制!不能再吸收了!” “退出!快退出这片区域!” 第296章 灵脉3 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那些片刻前还叫嚣着要强行突破、深入山脉的人,此刻只想远离这看似福泽,实则是催命符的灵气潮汐。 他们挣扎着想要后退,但汹涌的乳白色灵气却如同无形的泥沼,越是挣扎,强行灌入体内的反而越多,痛苦加剧,又有几人身体开始出现不自然的膨胀,濒临崩溃! 沈知立于高处,冷眼睥睨着这人间炼狱般的景象,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弱肉强食,天地至理。” 他薄唇微启,淡漠的声音穿透混乱的喧嚣与血腥,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灵师耳畔。 “贪心不足,自取灭亡。” 山脉核心处,林然也看到了那几团爆开的血雾,心头猛地一悸。 她下意识地内视自身,感受着体内温顺流淌的灵气,再对比港口那些人的惨状,缓缓开了口。 “果然,我很强。” 一旁,正等着看她后怕或庆幸的反应的谢闻生:“……?” 她轻咳两声,压下心底那点错愕,语气带着慵懒: “贪心不足,自不量力罢了。” “天地造化,岂是阿猫阿狗都有福消受的?境界不足,心性不坚,强求便是取死之道。” 她说着,忽然向前迈了一步,站到了林然身侧前方半步的位置。 谢闻生遥望着远方港口混乱的景象,以及更远处,那些在空间扭曲中若隐若现,被贪婪蒙蔽了双眼,依旧蠢蠢欲动试图寻找路径强闯的零星金丹强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不过,苍蝇虽弱,嗡嗡嗡的也着实恼人。” 她倏然转身,向林然伸出了那只布满新旧伤痕、骨节分明的手掌,掌心向上,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邀请姿态。 “此地不宜久留,接下来,要同我去下一个‘好地方’吗?” 林然的目光在那只伤痕累累的手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抬起下颚。 “带路。” “好呢~宝宝~” 话音未落,两人身影在核心处骤然模糊。 她们无视了外界依旧狂暴肆虐的灵气潮汐,身形径直穿透灵脉核心最深处那层无形的空间壁障。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空间置换带来的轻微眩晕感瞬间被一股磅礴炽热的地脉气息取代。 眼前,是一个巨大的、由天然晶石围拢而成的洞窟。 洞窟中央,一方约莫十丈方圆的水池静静卧着,池水呈现出一种近乎凝固的乳白色,宛如一块巨大的羊脂白玉。 空气中飘荡着浓郁到化为实质的氤氲,仅仅是呼吸一口,都感觉四肢百骸传来舒畅的轻鸣。 “这是灵……” 谢闻生正欲开口解释。 “噗通!” 髓。 话还没说完,林然已经跳了进去。 谢闻生看着那圈迅速漾开的涟漪,微微一默,旋即唇角勾起一抹无奈的浅笑,也姿态从容地跨入池中。 “每条天地灵脉诞生之时,其核心本源深处,必伴生一条庞大的灵石矿脉,以及……” 她顿了顿,感受着灵髓那温和却沛然的力量正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冲刷着经脉、脏腑深处积年的暗伤与沉疴(注:久治不愈的伤),声音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舒缓。 “以及这一池天地灵髓,其功效……” 她的目光习惯性地移向对面的林然,想看看她的反应。 然而,林然不知何时,已经游到了水池最远的角落,离她老远了。 原因无他。 谢闻生一下水,以她为中心,清澈见底的乳白池水,竟如同被滴入了浓墨,迅速晕染开一片灰黑色。 “……” 谢闻生盯着那一片正缓慢扩散的污浊,又看了看远处恨不得贴到池壁上的林然,简直被气笑了。 可她非但没有收敛,反而故意往池子中央靠了靠,任由污浊的范围扩大了些,这才慢悠悠地抱起双臂,斜睨着角落里的林然,拖长了调子,语气里充满了戏谑,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 “重塑根基,改造体质,枯骨生肌,断脉重续,号称愈伤圣品。” 谢闻生的目光穿透氤氲的灵雾,精准地落在林然一直下意识微蜷的右手上。 “自然,也包括你手上那些……小麻烦。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的剑呢?莫不是断了?” 她微微倾身,笑容加深: “也对,人都失忆了,想必当时是底牌尽出,挣扎得狼狈不堪,最终还是失败了吧?” 跟她一样。 一次次,一次次…… 失败得彻底。 “啧。” 她故意咂了下嘴,语气听起来是惋惜,却更像是在挑衅: “一想到日后可能要和一个连剑都没有的你交手,就无趣得很呐。” 林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根曾脆弱不堪、屡屡断裂、限制着她力量的手骨,此刻正被一股强大到不可思议的生机包裹、重塑、强化! 这股力量如同汹涌澎湃的洪流,在她周身的经脉中奔腾流淌,所过之处,将那些陈旧的、束缚力量的桎梏,彻底冲垮、击碎、湮灭! 旧的枷锁被破除,新的更加坚韧宽阔的脉络在磅礴灵力的滋养下,以惊人的速度生长、贯通,直至稳固。 林然缓缓垂下双眸,凝视着自己摊开的掌心,指节微微用力,一种前所未有的笃定涌上心头。 她知道,这一次,当她再次握剑之时,手骨绝不会再断裂。 永远都不会断了。 “无妨。” 林然的声音平静无波,“没剑,去抢一把便是。” 话落,谢闻生猛地一拍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好!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她眼眸闪烁,带着狂热的兴奋,“我知道一个地方!那把剑……绝对非同凡响!” 在无数次轮回的漫长煎熬中,她感受过那把剑的锋芒——冰冷、无情。 她也曾被那把剑的获主……终结过。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谢闻生的笑声还在持续。 听得林然都有些发毛,她抬起眼眸,望向谢闻生,满脸狐疑: “你在笑什么?” 难道……有什么看不见的人,正在挠她的咯吱窝吗? 细思极恐。 就在这时,谢闻生抬起手,用指腹随意抹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嘴角却依旧高高扬起。 那笑容,混杂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嘲讽,又像是极致的期待。 “我啊……”她终于开口,声音中还带着些许笑意,“我在笑这天道既定的事,究竟能不能被我们这些……蝼蚁所改变。” 谢闻生目光灼灼地盯林然,一字一顿地问: “林然,你说……我们能不能抢到那把剑呢?你能不能成为那把剑的主人呢?我们……能不能打破这该死的命运呢?!”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竟有些微微发颤,似乎是因为过于兴奋导致的。 听着这摸不着头脑的话,林然不禁眉头微挑,原本有些紧绷的手臂也渐渐放松下来。 她凝视着谢闻生,沉默片刻后,语气满是了然。 “意思是,那把剑,命中注定另有其主?” 谢闻生笑容一滞,随即咧开嘴,露出雪白的牙齿:“啧,我说得有这么明显吗?” 林然颔首。 此刻,灵髓池中最后一缕氤氲的灵雾也被两人吸纳殆尽,只余下一个干涸龟裂、灵气尽失的空池。 谢闻生率先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她随手掐了个法诀,身上湿透的衣袍瞬间蒸腾起白汽,须臾便恢复干爽。 “哇哦,这可是我有史以来最快离开这里的一次!” 她低头看了看那已经干涸的池底,又抬起头,目光落在林然身上,脸上露出夸张的表情,竖起大拇指,惊叹道: “嚯!大馋丫头,你可真能吸!以往我离开时,这池子里起码还能剩一半呢!” “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太自私啦?居然一点都不给别人留,呜呜呜,我们好坏哦~” 林然:“……” 麻烦你先把你那快要飞上天的嘴角收敛下来,再哭好吗? 第155章 喜欢看你哭 白淞气鼓鼓。 白淞生气。 白淞猛地一头钻进雪里,张开嘴巴狠狠咬了一口冰冷的积雪,然后用力咀嚼着。 安静翅膀上的羽毛乱糟糟的,缓缓降落在林然头顶,屁股一撅,刚准备坐下。 林然忽然掀开眸子,身形暴起。 寒冷刺骨的灵力,如潮水涌出,竟毫无保留般释放出来。 蓝色的微光犹如实体化一般,在空中飘动。 安静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尖叫,就被冻结成冰雕。 “吧嗒”一声,安·冰雕·静重重掉落在地。 白淞脸上刚浮现出一丝笑容,刚准备高呼林然名字时,一股炽热的气息迎面扑来。 巨大的火球悬停在她的头顶上方,并迅速砸落下来。 白淞的笑容瞬间凝固。 然而,就在火球即将吞噬她的时候。 挣—— 一道清脆的剑鸣声响起。 霜云从鞘中飞出,化作一道蓝色剑光,闪电般划过天际。 咔—— 又一声轻响,霜云重新归于鞘中。 蓝色剑光一闪而过,斩碎火球,连同将冰碉堡一同斩碎。 “然妹。” 陆易云从冰床中爬起,轻哼一声,脸上缓缓挂起一抹玩味的笑意。 只见,少年身形如电,迅速冲向林然,眨眼间就已出现在她身前。 火焰在他掌心熊熊燃烧,不断膨胀。 “这次,倒是有点像了哦。” 见林然沉默不语,反而揍他的招式越发狠厉。 陆易云心中一动,忽然很想再来“亿”次捉弄“假”林然。 他忍了半天,思考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忍住,果断出手。 少年右手紧紧抓住林然冰冷的手腕。 在后者还未反应过来之时。 双膝一弯,用力一提,带着林然一同飞向空中。 “然妹,哥今儿带你兜兜风!” 一跃而起,直飞云霄。 此时,一轮满月高悬于头顶,周围不再有狂风呼啸。 不再有暴雪。 点点雪花从天空轻盈飘落。 陆易云背对巨大的圆月,乳白色的月光轻轻披在他身上,他的身影被勾勒。 少年俊朗的脸庞满是笑意,眼神清澈,目光专注地望着林然。 “然妹,好看吧!” 在明亮月光下,林然的肌肤白皙如雪,雪花落在她脸颊的瞬间,立刻就被滚烫的脸颊刺激融化。 望着头顶傻乎乎呲着个大牙的陆易云,林然晃了晃神。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之前在幻境中的爱哭鬼陆易云。 “陆……” 突然,林然意识到,陆易云似乎以为现在仍然处于幻境之中,她以为她的出手,能变相告诉陆易云,她们从幻境中出来了。 但她高估的陆易云的小脑,所以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些什么。 少年慢悠慢悠打断。 “然妹。” 他又擅自凑了上来,轻声唤道,灼热的呼吸轻轻打在林然的脸。 滚烫的手掌摩挲着林然纤细手腕,片刻之余,手掌缓缓下滑。 砰砰砰…… 好吵,是什么声音? 强烈而有节奏的心跳声在耳边如雷贯耳,太清晰了。 他不会也听见了吧? 林然呆愣望着眼前的陆易云,一时间竟忘记了该如何反应。 少年也顺势回以她笑容,轻轻扣住女孩那冰凉的小手,十指相扣。 滚烫的掌心紧紧贴着带着凉意的手掌,温度迅速传递开来。 林然下意识蜷缩了一下手指,想要躲避这种亲密接触。 她甚至想试图提醒陆易云,告诉他这里已经不再是幻境。 但此刻,大脑却是不受控制般,如同被一团浆糊所填满,一片混乱。 她满脑子都是在想,陆易云的手…… 怎么会这么烫。 “时至今日,又拉到你的小手辣!” “上次没敢好好感受,果然啊,你的手真的很软呐!” 陆易云喜滋滋开口,轻轻擦去粘在林然脸上的霜雪。 “然妹,我走了哦,不要想哥。” 一语落下,猛地将林然从混乱的思绪中惊醒。 清冷的面容瞬间染上一抹绯红,她轻轻一拽,少年失去平衡,身体一歪。 两人极速坠落而下,风声从耳畔呼啸而过。 这次林然在上,陆易云在下。 “陆易云。” 在少年惊惧的目光下,林然垂下眼睫,反扣住他的掌心,她微微贴近少年耳畔。 凉气扑到陆易云耳垂上。 “有没有人说过,你哭的样子,很好看。” 两人直坠而下,连同衣袍都在猎猎作响。 陆易云甚至清晰望见两人的发丝,被风吹的交缠在一起,紧密相连。 身前是少女主动收回十指相扣的掌心,身后是近在咫尺的雪地。 “我喜欢看你哭。” 林然唇角微抿,轻轻眨了眨眸子,精致的眉眼间带着认真。 “以后多哭哭可以吗?” 陆易云恍若未闻,定定盯着林然那漆黑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犹如一只蝴蝶展翅欲飞。 “诶?” 他又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摩挲砂纸般。 耳朵嗡鸣,陆易云望着林然,呆滞张了张唇。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跳动,似乎想要冲破束缚般。 心脏,好像快要跳出来了。 望着身前的少女,陆易云全然不顾自己快要砸入雪地中。 他想,如果这次这林然也是假的话。 那她肯定是使了什么妖法,才让他甘愿不反抗的。 背后风起,霜云稳稳接住陆易云。 被风卷起的发丝垂落,独属于林然的气息残留在他身上。 他呆呆望着天空圆月,静静躺在霜云上。 林然已经从他身前抽离开,稳稳站在旁边。 看她的表情,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尴尬的氛围迅速在两人之中蔓延开。 陆易云慌张伸手捂住整张脸。 啊!怎么办!怎么办! 怎么办!!! 他要怎么跟林然解释! 解释他以为她是假的? 太扯了! 这不就变相告诉林然,他在幻境里调戏她了么! 不!他的一世英名! 还有林然说喜欢看他哭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哭的真的很好看么…… 不对!你怎么能这么想自己!! “林小然,你听我解释……” 陆易云憋红一张脸,放下手,刚准备开口狡辩。 身下被当成“坐骑”的霜云显然很不爽,气鼓鼓一掂。 本身还在想如何狡辩的陆易云就这么猝不及防,一个踉跄,滑跪到林然脚边。 他下意识伸手往前一抓。 稳稳抓住林然衣角。 林然:“……” 两人一对视,林然仿佛又看见了那个美目含泪、楚楚可怜的陆易云。 她僵硬且艰难移开视线。 陆易云:“……” 补!补药!! 补药啊!!! 第156章 讨厌复读机 还不等两人原本就尴尬的气氛更加尴尬。 澹落的身影如同救星般降临,只见他揉着眼睛缓缓从只剩半截的冰碉堡内走了出来。 “林然、陆易云,你们在外面做什么呢……” 一抬头,澹落迷离的目光瞬间怔住,他停下揉眼的手,呆呆地望着跪在地上的陆易云,以及死死仰望天空的林然。 闻声,两人同时扭过头来望向他,顿时陆易云嘴角狂抽,林然眼角狂跳。 澹落反应迅速,立刻转过头,避开两人的视线,看向冰碉堡内部。 “小孩,你不是说我们已经出幻境了吗?我怎么看见陆易云在给林然下跪啊?” 陆易云:“……” 诽……不对…… 他低头望向自己跪得标准的双腿,一时间,辩解的话就这么卡在嗓子眼。 闻言,在里面敲万桔愿脑袋的白淞也是一愣,但她一代入陆易云的性格,突然发现这好像也不是…… 不可能? 于是,白淞淡淡回答: “哦,那他可能是在求我主人别打他吧。” 澹落迷茫,澹落思考,澹落接受。 他点点脑袋,转头望向已经连滚带爬站起身子的陆易云,然后又将目光转移到林然脸上。 微红,面不改色。 像极了偷…… 算了,他不说了。 感觉说出来会被两人揍。 澹落一脸疲倦,“呃,你们快进来看看万桔愿,现在就她还没醒了。” 一语落下,澹落立刻就看到陆易云用一种莫名其妙的且充满幽怨的小眼神向他投来目光。 澹落满脸疑惑:“?” 他说的哪里有问题吗? “好。” 林然正愁没理由脱身。 听到这话,立即应了一声,大步流星离开了。 澹落默默看着林然那同手同脚的奇怪步伐,头上再一次慢慢地浮现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这俩,搞什么鬼? 陆易云愤恨地瞪着他。 内心的小人正娇怒地咬着手帕。 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他要说话的时候冒出来! 如果说澹落不是故意的,他打死也不相信!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澹落也回瞪着陆易云。 “哼!” 陆易云气呼呼地冷哼一声,也迈着大步走进了只剩下一半的冰碉堡里。 澹落:“……” 泥……油饼食补食? 白淞收回敲万桔愿脑袋的手,自然而然牵住走过来的林然,奶声奶气道: “主人,幻境的力量已经消失了,现在是万桔愿她……” 说到这,白淞偷偷瞅了一眼林然,剩下的话她不知该如何开口。 “是她主动沉迷,不愿醒来。” 林然面不改色替她说完。 陆易云刚进来就听见这两句话,他默默捡起掉在地上的冰雕安静,然后贴心将它放在掌心融化。 就是没把握住。 一个不小心,给安静那光秃秃的翅膀烫了一下。 “呜呜呜……林仆她竟然敢冻我……” 安静抱着陆易云手指小声哭。 “她冻你?”陆易云挠了挠脸,片刻,他低声安慰道:“没事的,冻一下又不会死,况且她可能不是故意的。” 安静抹了把眼角的小珍珠,“呜呜呜,她竟然敢冻我……” “没事的,小鸟不记大然过。” 陆易云耐心开口安慰。 闻言,安静默默仰起头望向天空,那圆溜溜的小眼睛里满是泪水,鸟嘴微微撅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呜呜呜!她竟然敢冻我!” 陆易云:“……” 他讨厌复读机。 见陆易云不搭理自己了,安静默默透过他手指缝,时不时偷偷看林然一眼。 它心里想着,要是看见林然对它露出一丝丝愧疚,那它就大发慈悲原谅叭!! 可惜,事与愿违。 见林然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它心中更加失落,眼里的泪水更是快要兜不住了。 林仆……一点都不在意它…… 那它再也不帮她了…… 就在这时,白淞突然拉着林然的衣角软声说道: “主人,安静之前说过它能解幻境哦。”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天真无邪的眼神看着安静,脸上还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两颗小尖牙就这么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 “对吧,安静?” 而此时,安静本就在伤心欲绝哭泣,听到白淞这么一说,立马停止哭泣,开始愤怒地拍打陆易云。 它在大声控诉自己的不满: “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素质在哪里!林然的道歉又在哪里!” 陆易云:“……” 不得不说,有点吵。 “安静。”林然轻声一唤。 “诶!你安静大爷!来咯!” 安静迅速抹干眼角的泪,兴奋扑腾着翅膀飞向林然。 陆易云:“……” 啧,还是个舔鸟。 只见,它缓缓停在万桔愿脸上,挺着胸脯,大声嚷嚷: “林仆!要我帮忙是吧!” 林然摸了摸它小脑袋瓜,“可以吗?” 但其实她刚刚从幻境中出来,是感受到一缕杀气的。 那缕杀气靠她特别近,所以安静就被她下意识纳为危险人物。 但听安静这么委屈地跟陆易云控诉,她又感觉那缕杀气不是它。 原因,这么傻的鸟不可能兜得住啥秘密。 只见,安静自信满满用光秃秃的翅膀拍了拍自己翘的老高的胸脯。 “既然你林仆都如此低声下气求我了!那我只能说——包的老妹!” 它慢悠悠挪到万桔愿头顶,尖嘴对准头顶。 猛一戳,猛一拔,猛一飞。 万桔愿原本带着笑容的表情瞬间大变,她迅速捂住自己吃痛的头顶,这才缓缓睁开昏沉的眸子。 “耶!任务大功告成!” 安静站回林然头顶,爪爪踩了两下,将她翘起的头发踩出个小窝,才满意地窝下去。 此刻,万桔愿两眼昏花,揉了揉发疼的头顶,瞳孔失神。 许久,她轻声开口。 “抱歉啊。”万桔愿望着林然,眼眶逐渐湿润起来,一滴热泪顺着她眼角划入发鬓。 最终消失。 “我舍不得我娘。” 这是她甘愿沉沦的唯一理由。 第157章 毒丹噢~ “久违的,做了个梦呢。” 陆尘扶额缓缓坐直身子,他垂着眸子,静静坐在榻边,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般,埋入黑暗,一动不动。 一缕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他的脸上。 那张属于尘流的脸皮,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越发俊美。 许久,一滴泪水无声顺着他长睫缓慢滑落。 泪渍轻轻残留在男人脸上,他望向窗边,唇角轻微上扬,似有似无的声音在独自呢喃。 “回见。” 寂静之下,一声轻笑自黑暗传出。 “看我找到谁了呀~” 女人调笑声紧跟着他的呢喃一同响起,她声音妩媚性感。 一瞬间,一股寒意自脊梁升起,浑身寒毛竖起。 陆尘脸色大变,身体条件反射般朝旁边一滚。 只听,砰地一声巨响,整张床榻瞬间化为齑粉。 与此同时,金丹期威压如山岳般尽数压在陆尘身上,让他的身躯一时之间无法动弹。 他愕然望向黑暗处,只见一道窈窕身姿缓慢走了出来。 一袭紧身紫裙紧紧包裹住她曼妙的身材,那对迷人的狐狸眼此刻正含着笑意。 “陆尘~” 在陆尘惊愕的目光下,苏禾指尖轻轻勾起,红唇迅速贴近男人的薄唇。 两者呼吸交缠。 “陆尘,好久不见呐~” “用死人的名字来羞辱我?”话落,陆尘咬破舌尖,一丝鲜血溢出。 他目光沉沉,筑基对阵金丹半圆满。 有点悬,但还不至于让他走到绝路。 还不等陆尘出手,后衣领传来拉扯感。 瞬间,他就像一个被丢出的球一般,从敞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陆尘满脸惊愕。 而此时,站在苏禾面前的司启却是微微一笑,轻轻瞥了一眼陆尘,亲和开口: “浪人先生,再见。” 被司启提溜在手里的温湫,脸上也带着笑容,热情挥着手。 “浪人前辈,拜拜!” “下次!一定要尝尝我的丹药呀!” 来不及回应,极速坠落的陆尘就已经离开了苏禾的范围,那种压制他的威压自然消散。 他心中即使满是疑惑,却还是在身体恢复自由的瞬间,迅速翻身,身形如鬼魅般掠入黑暗。 “太感谢了。” 呢喃被风吹散。 是因为林然吗? 果然,林然还是太全面了。 不然,他实在是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司启出现在这的理由。 不过,苏禾出现在这也实属他的意料之外。 她居然会忍下幻月秘境的诱惑,来选择追踪他。 少说他也跑了离东荒有千里远了吧? 是沈知允许的? 看来以后,他怕是没休息的时间了。 望着陆尘消失在视线中,苏禾并没有生气或者恼怒,反而微微挺直身躯,那双迷人的狐狸眼中流露出一丝笑意。 “司启,你知道你放走了谁吗?” 苏禾红唇微张,静静注视着司启,美目轻弯,却没有流露出丝毫情感波动。 “你可是放……咳……” 一枚紫色丹药瞬间就从司启的指尖弹出。 丹药顺着苏禾微微张开的嘴唇没入她的齿间,立刻打断了她的发言。 一瞬间,苏禾的脸色大变,甚至来不及掐住自己的脖颈,那枚未知的丹药就已经在她的舌尖融化了。 “呵,司启你玩脏的是吧?” 苏禾阴沉望了眼始终保持微笑的司启。 炼丹师,炼丹师…… 与其称他们为炼丹师,倒不如称他们为炼毒师更为贴切! 因为他们所炼制的究竟是毒丹还是益丹,完全取决于他们的意愿! 感受到自己浑身冰冷,腹部更是传来一阵剧烈的绞痛,苏禾脸色难看。 而此时,司启脸上也带上笑眯眯的表情,声音顺势响起: “我还是第一次炼这种能溶解金丹的丹药呢,苏禾,你先别急着走,能不能留下来让我好好观察一下效果,如何?” 说完,他迅速接过温湫递过来的小本子,一手执笔,两眼专注地盯着苏禾。 他要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记录下来! “你现在感觉如何,是热还是冷?是痛还是无感?是刺痛还是绞痛?是浑身无力还是什么?有感觉到灵力丢失或者力量缺失吗?或者你打我一拳试试,让我看看你的金丹是否还健在……” 越说苏禾的脸色就愈发难看,连带着司启的脸上也带上不满。 他放下本子,蹙眉不耐: “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啊,给点评价什么的啊?” 苏禾也确实感觉自己的灵力在源源不断流逝,甚至连带着腹部都在剧烈疼痛,她冷笑一声,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我果然最讨厌你们这群所谓的炼丹师了。” 当完全感受不到苏禾的气息后,温湫才注意到司启原本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哎……” 他长叹一口气。 顿时,温湫疑惑望向他。 司启一脸愁容,满脸无奈开口,“可恶,忘记让她给你一个五星好评了。” 温湫微笑安慰,“没事的大师兄,以后有的是机会哒!” 闻言,司启身体一僵,他很想说,这种机会,大可不必。 但他又不忍打击他的小师妹。 是的,其实那枚毒……那枚丹药是温湫炼的。 司启本人其实也非常不解,明明他一直都是正经教的温湫,怎么他这小师妹就这么热衷于炼那些稀奇古怪的毒丹。 “话说,小师妹,你那毒丹真有那效果吗?” 溶金丹呐!这要是传出去! 那他小师妹岂不是人人诛之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小师妹的炼丹天赋也太逆天了吧! 哈哈哈哈哈! 他们剑峰灵峰体峰有林然! 他们丹峰就有温湫! 听到这话,温湫也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片刻,她微笑开口,“不知道呀,我随便炼哒!” 就在司启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温湫却又立马兴高采烈补充: “不过,那确实是货真价实的毒丹哦!” 司启:“……” 功德-1 “怎么啦,大师兄?” 司启摇了摇头,等了半天,确认苏禾不会再回来后,他也夹紧咯吱窝下的温湫。 “坐稳!走了嗷!” 温湫甜甜一笑,“好。” 回程的路上,司启脑海里一直在想林然说过的话。 “什么叫只需要帮他一把就可以了。” 他望着远方,不自觉喃喃自语。 温湫也不接话,就这么捣鼓着她在幻月秘境薅的草药。 还有,苏禾为什么喊浪人…… 陆尘? 第297章 灵脉4 谢闻生:“……” 好吧,她话说早了。 她不是很贪心。 至少,没林然贪心。 连那些不含丝毫灵气的天然晶石也要挖走。 “我说林然……” 谢闻生忍不住扶额,“这些亮晶晶的玩意儿真就是石头,里面半缕灵气都没有,纯装饰品,你到底要拿它们干嘛?” “况且……你真的要拿你的储物袋,装这些垃圾吗?” 林然不语,只是埋头猛捶。 随着一块块晶石碎裂剥落,晶石层背后,竟并非是坚硬的岩壁,而是一片被掏空的黑暗,其中隐隐有微弱的气流涌动。 谢闻生:“…………牛掰。” 谁敢信,这些晶石背后是真空的? 反正打死谢闻生她也不会信。 “六百六十六,你直接演都不演了吗?” 眼见林然毫不犹豫地躬身钻进了那片未知的黑暗,谢闻生无奈,也只能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刚一踏入,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失语。 视野豁然开朗,一个广阔数倍的空间展露无遗。 目之所及,洞壁、地面,甚至高耸的穹顶之上,全都镶嵌着密密麻麻、流光溢彩的灵石! 下品、中品、甚至肉眼可见的成片上品灵石,如同星辰般点缀着整个洞穴。 几乎化为实质的灵气扑面而来,五光十色的灵光交相辉映,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谢闻生嘴巴微张,喉头滚动了无数下,最终还是闭上了嘴,抬手,带着几分茫然和难以置信,挠了挠脑瓜。 “诶?原来……这里还藏着这么大一条矿脉?” 短暂的失神后,谢闻生迅速从储物袋中掏出一面三角旗帜,旗帜底色深蓝,上面用金线精细地绣着一对金色羽翼。 是圣灵学院的校徽。 随着旗帜接触地面,光芒闪烁间,一道熟悉的身影瞬间凝聚成形。 沈知依旧沉稳从容,只是眼眸在扫过这片难以估量的灵石矿洞时,也不禁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震动。 片刻后,他收回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看向谢闻生: “做的不错,如此隐秘的矿脉,竟能这么快就被发现。” 谢闻生一脸尴尬:“……不是我。” 她侧过身,指向不远处那个已经在用神速埋头挖矿,仿佛想把整片矿脉都塞进自己储物袋的身影。 “是她找到的。” 沈知的目光顺着谢闻生所指的方向,看到了一身牛劲的林然,脸上并无太多意外: “你们都是好样的。” 就在这时,林然也终于把储物袋塞的满满当当(再塞就会爆炸的程度)。 但她动作忽然一顿,猛地想起一会还得出去抢东西,脸上露出失策的表情。 只见,林然解开储物袋,哗啦啦一声,竟将刚刚辛苦挖取的灵石又全数倾倒回地上,这举动看得谢闻生眼皮直跳。 做完这一切,林然拍了拍手,转过身,在沈知面前站定,神情异常认真: “老师。” 沈知垂眸看她:“嗯?” “我是圣灵学院最好的学生吗?” 沈知微微一怔,随即颔首:“自然。” 得到肯定的答复,林然的小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极其“纯良”的笑容,飞快道: “那老师帮学生守一下这片矿脉,应该没问题吧?” 沈知:“……?” 什么?这难道不是学院的资产吗? 林然的意思是,想独吞这条矿脉? 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林然根本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经跑没影了。 “哈哈哈,我就知道!” 谢闻生见状,发出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也紧随其后。 临走前,她还是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脸色似乎有些无奈的沈知,带着点同情的口吻喊道: “首席,别难过!还有一条矿脉,我马上去插旗!” 望着两人消失的洞口方向,沈知嘴角抽搐: “你最好……能赶在她之前。” 随着两人的离去,隐藏的矿脉也沉寂下来。 沈知环顾四周,最终寻了个相对平整的角落,拂袖盘膝坐下,闭目养神,当真履行起了“临时矿脉保安”的职责。 果然,谢闻生说到做到,她对这片区域的地形极为熟悉,轻车熟路地在空间裂缝中穿梭。 这一次,她成功地在林然赶到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看着只落后自己一个身位,正从通道另一端冲过来的林然,谢闻生得意地扬起眉毛,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同时飞快地将手中的圣灵学院旗帜插入地面: “先到先得哈,刚刚那个矿脉我可没抢你的!” 旗帜光芒一闪,沈知的第二个分身瞬间凝聚成形。 望着眼前这条更加惊人的矿脉,沈知眼中赞赏之色更浓,对着谢闻生颔首。 旋即,他微微侧首,看向林然,语气平静: “林,先前那条矿脉,我暂且替你守着,但那条矿脉的最终归属权,必须是圣灵学院。” 林然眉头一蹙,似乎想开口反驳。 然而,沈知眼皮微掀,打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用陈述事实的平淡口吻,开始细数: “你入学这半年来,曾共计毁坏圣灵学院主教学楼一百七十三次,次学楼四百八十次,各类教学设施六十次;曾多次‘单方面’与同学进行‘切磋交流’,下手不知轻重,致使三十七名学员对学院产生严重心理阴影,甚至不敢来上课,其中三十名学员的家属曾联名找上学院,要求严惩并讨要说法。” “此外,你执行外派任务共计四十九次,创下学院史上唯一‘出任务必获差评’的惊人记录。不是下手没个轻重掀飞了委托人的房顶,就是徒手拆了人家祖传的大门,再就是嫌委托人过于啰嗦直接动手殴打等……” “如今,已有超过十五个市民向城主投诉,质疑你是否为敌域势力派来的卧底,要求彻查你的身份背景。” 林然:“……” 沈知一股脑将这一长串光辉事迹清晰道出后,终于抬起头,对着沉默的林然露出一个堪称温和的微笑: “那么,你猜猜,这些年你捅下的篓子,那些被你拆毁的建筑、被你打伤的学员、被你得罪的市民,以及学院为了平息事态、赔偿损失所付出的巨额资源和声誉代价……最后都是谁在替你收拾残局,填补窟窿?” 他微微前倾,声音依旧平稳,“学院数年积累的家底,已经被你成功地掏空了。所以,林同学,你抢到的那条矿脉,就当是偿还你欠学院的部分债务,对此,你没有意见吧?” 林然:“………………” “我当然知道你有意见,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毕竟,放眼整个大陆,任何一条蕴含灵力的矿脉,无不是被各大势力掌控,就是被底蕴深厚的世家大族所瓜分。 从未有过,也绝不可能允许出现由某个灵师独自“承包”的情况。 第298章 灵脉5 天动异象爆发的同时—— 中州,陆家老宅。 “你当真不去?” 陆舟楫站在空旷的祭坛前,声音在寂静的老宅里格外清晰。 回应他的,只有穿堂而过的风声。 “……” 陆舟楫抿了抿唇,最终只是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指腹按压着跳动的太阳穴。 “也罢。” 他转过身,不再看那空荡的祭坛,语气中带着几分劝慰,但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了,一年了,也该出来透透气了。” 空气依旧沉默。 这份静默让等候在后方回廊下的陆家子弟们焦躁起来。 有人忍不住上前一步,眉宇间尽是急切: “舟楫哥,他不去就算了!再磨蹭下去,怕是连汤渣都轮不到我们喝了! “是啊!我还听说,圣城和煌颐城联手了!沈知那煞星一人就堵死了港口,到时候我们还得绕路进去呢!” 催促声此起彼伏。 陆舟楫神色平静,并未着恼,只是抬手向下压了压,温言安抚躁动的族人: “知道了,这就走。” 他率先迈步,玄色的衣摆扫过门槛。 就在即将踏出老宅大门的瞬间,他脚步微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侧过半边身子,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身后,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弟子耳中。 “对了,此行凶险,莫要被蝇头小利迷了眼,那些寻常灵宝固然不错,但灵脉深处孕育的灵髓,才是真正的稀世奇珍。” “据说……只需一滴,便能生死人肉白骨,纵是陈年旧疾、经脉断绝之伤,亦能痊愈如初。”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弟子们身上。 “所以……诸位,若有机会,尽力争一争那灵髓吧,那才是真正值得搏命的好东西。” “是!谨遵舟楫哥教诲!”弟子们兴奋极了,个个摩拳擦掌。 殊不知,陆舟楫这番话的听众,并非他们。 * “林然!别惦记你那点矿石了!快跟我走,我带你去寻剑!” 被灵髓洗的白白净净的谢闻生,周身肌肤莹润如玉,毫无顾忌地换上圣灵学院的白金色院服,华贵的衣料衬得少女愈发英姿飒爽。 她一把抓住林然的手腕,力道不轻。 矿洞外,天地已然变色。 狂暴的灵气潮汐虽已平息,留下的却是一片被血腥浸染,更为残酷的战场。 绵延的山脉之上,灵气催生的奇花异草、珍宝物遍地闪烁,却也同时点燃了人最原始的贪婪与暴虐。 无数身影在山峦间、沟壑里疯狂地厮杀、争抢。 怒吼、惨叫、兵刃交击的刺耳声浪混杂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港口方向,仍有一群人被沈知震慑,瑟缩着不敢踏入山脉。 而在山脉之内,起初煌颐城的灵师们尚能勉强维系一丝脆弱的秩序,主打一个先到先得,实在不行就比武,再不济就三局两胜,赢者拿宝物。 然而,这一切都被那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毫无顾忌的外域灵师彻底撕碎。 他们不耐周旋,毫无底线。 杀戮成了最直接、最高效的掠夺手段。 明明灵脉催生的珍宝俯拾皆是,明明资源丰沛到足以让在场之人皆有所获。 为什么,还是要杀个你死我活? 林然的目光掠过那些倒在泥泞血泊中的躯体。 扭曲的姿态,凝固在脸上那最后一丝未能散尽的绝望与不甘。 为什么,那些倒在泥泞里的尸体。 还是这么刺眼? 一股尖锐的剧痛毫无预兆地从额角炸开,瞬间席卷了整个头颅。 “唔……” 林然闷哼一声,脸色微白,下意识抬手按住突突狂跳的太阳穴,眉心微蹙。 谢闻生察觉到她的异样,身形轻盈一转,瞬间移步到林然的外侧,用自己的身躯和飞扬的衣袂,严严实实挡住了那片修罗场般的景象。 “怎么?” 谢闻生微微侧过脸,清冽的目光落在林然紧抿着失去血色的唇瓣上,她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却听不出多少暖意: “我还以为,你早见惯这等场面了,诶我又忘记了,你失忆了。” 看着林然眼中那抹挥之不去的挣扎与困惑,谢闻生的声音清脆,却字字冰冷: “别想了,林然,你是救不过来的,一个都救不过来。”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弱肉强食。你不争,不抢?好啊,那别人就会抢你,杀你,把你踩进泥泞里,碾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幻月秘境,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话音未落,一道森寒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下方混乱的战场中暴起,如毒蛇吐信,带着刺骨的杀意,撕裂空气,直刺谢闻生毫无防备的后心! 谢闻生甚至没有回头。 她只是保持着看向林然的姿态,脖颈微微一偏,冰冷的剑锋带着锐啸,擦着耳廓掠过,削断了几根飞扬的发丝,刺了个空! 偷袭者显然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见势不妙,转身便欲遁入混乱的人群。 谢闻生的目光依旧落在林然脸上,那双漂亮的眼眸弯成了月牙,然而眼底深处,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不见半分笑意。 “就像这样。” 她的声音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明明我们未曾觊觎他们的东西,不过是途经此地,他们却偏要主动招惹,欲置我们于死地。” “所以,林然……”她缓缓低下头,凑近了些,指尖却随意地抬起,慵懒地指向那仓皇逃窜的方向。 “面对这等情形,你无需…有任何不必要的负担。” 轰隆——!!! 原本就因杀戮而显得压抑的天空,骤然被一道撕裂苍穹的雷霆照亮! 那红色雷电粗壮如龙,带着暴戾,精准无比地劈落在那个偷袭的灵师身上。 刺目的红芒吞噬了一切!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甚至连一丝灰烬都未能扬起。 烟尘与残余的电弧在焦黑的土地上滋滋作响,缓缓散尽。 谢闻生脸上那抹冰冷刺骨的笑意,此刻终于彻底绽放开来。 “我们该抢就抢,该救就救,该杀就杀。” “空谈悲悯,救不了任何人。” 第299章 灵脉6 两人从空中掠过,先前谢闻生那雷霆万钧的一击,早已吸引了众多或贪婪或忌惮的目光聚焦于她们身上。 然而此刻,却无人再敢出手拦截。 废话!对方的实力明摆在那里,更何况还是圣灵学院的人。 万一沈知到时候玩不起,一气之下整死他们,岂不是血亏了。 两人几番折转,终于抵达一处轰鸣的瀑布上空。 飞流直下,水汽弥漫。 就在那湍急水流冲击的瀑布深处,幽暗的石壁上,赫然趴伏着一只巨型蟾蜍! 它通体覆盖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疙瘩,随着每一次沉重的呼吸,这些疙瘩便如活物般起伏蠕动。 每一次鼓胀收缩,都有浑浊粘稠的脓液从疙瘩的缝隙中缓缓渗出,滴落在下方的岩石上,发出“嗤嗤”的轻响。 谢闻生凝目望去,神情微微一怔,低语道: “不对劲,它不一样了。” 这只蟾蜍要比上次更大,更壮硕,鼓胀的双目紧闭,像是在休憩。 而此刻,瀑布下方的空地上,已经有人打了起来。 四道身影正缠斗在一起,灵力碰撞的光芒四射,爆鸣声不绝于耳。 谢闻生一眼就捕捉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霍语和姜煜州。 “咦,他们怎么在这?” 两人正在与另外两个陌生的身影交战。 “砰!” 霍语猝不及防间,腰腹硬生生挨了一脚,疼痛让他怒极,长剑出鞘,寒光乍现,剑锋裹挟着凌厉刺骨的劲风,划破空气,狠狠斩向那出腿的红发青年! “我再说最后一次!”霍语强压着翻腾的怒火,声音因疼痛和愤怒而发颤,剑势在即将触及对方时骤然停顿,墨绿色的眼眸死死盯着对方。 “我们根本没见过你说的人!再者,你们放着漫山遍野的灵宝不去争夺,非要跟我们死磕到底,是脑子进水了吗?!” 另一边,姜煜州的情况同样不妙。 他正被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死死压制,剑招狠辣刁钻,逼得他连连后退。 没办法,姜煜州奋力格开一记凶狠的直刺,手腕发力,体内灵力猛然爆发,才堪堪将持剑的白发少年震退数步。 “你们灵山宗的人,到底讲不讲武德!?” 姜煜州喘着粗气,怒视着对手,虎口被震得隐隐发麻,“灵气潮汐爆发时,我们也没对你们动手吧!?” 红发青年见同伴被震退,眼神一厉,并未立刻强攻,而是拿出怀里折叠的画像,迅速拍到正欲再次攻来的霍语脸上。 “你再好好看清楚!真没见过画上的人吗!?” 霍语当然知道他们在找谁。 他强忍着几乎要冲破理智的暴怒,深吸一口气,用尽了毕生的耐性,才伸手将糊在脸上的纸张抓了下来。 看清之余,手腕青筋暴起。 第一张纸上,画着一个极其抽象简陋的椭圆形脑袋火柴人,手里拿着一把歪歪扭扭、勉强能看出是剑的东西,头顶还顶着一根……小草? 第二张纸上,同样是椭圆形脑袋的火柴人,手里也拎着把剑,头顶则画着两个歪斜的三角形,三角形中间似乎有一只……小鸡仔?腰间更是莫名其妙地拖着一大坨潦草的弧形线条,活像是什么动物的尾巴! 霍语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一股被愚弄的怒火直冲天灵盖。 这是什么? 这是屎吗?!! 霍语瞬间就猜出了后面那张画想表达的是谁。 那顶上的三角形,八成是想画兽耳! 他们果然是来找林然的! “……这是屎……这是什么?” 霍语佯装没看懂。 余暃见状,眉头紧锁,脸上戾气一闪,动作粗暴地从霍语手中夺回那两张被捏得皱巴巴的纸。 反手又是两记清脆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霍语脸上。 “看不懂装什么。”余暃语气冰冷,竖起两个中指。 “早就看你们圣灵学院的人不爽了!” 霍语:“……” 脸颊火辣辣的疼痛感清晰地传来。 霍语整个人僵在原地,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四周的喧嚣、瀑布的轰鸣似乎都离他远去。 许久,他才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那双墨绿色眸子,此刻翻涌着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便被滔天的暴怒彻底淹没。 他霍语,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被人当众扇耳光?! 还被竖中指?!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如此践踏他的尊严?! 此刻,什么林然,什么顾忌,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扇了他就要付出代价! “我杀了你!!!” 霍语发出一声咆哮,猛地抬起手,灵力疯狂灌注剑身,就要不顾一切地斩下! 然而,就在他剑势刚起,一股恐怖力量,狠狠撞击在他毫无防备的腰腹之上。 那一刻,霍语只觉得五脏六腑被狠狠攥住、揉碎、移位。 难以言喻的剧痛瞬间剥夺了他的视觉,眼前一片漆黑,他完全不受控制地斜飞出去,重重地撞在后方一棵粗壮的树干上,树叶簌簌落下。 “……咳咳……你们…就只会……趁人不备……偷袭吗?” 霍语猛地呛出一口鲜血,整个身体重重砸在地面上,剧烈的眩晕感冲击着意识,视野模糊,双耳嗡鸣,嘴角的血迹蜿蜒流下。 他咬紧牙关,额角青筋暴起,凭借着意志力,双手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 视线艰难聚焦,霍语抬眼望向那个将自己踹飞的敌人,瞳孔骤然收缩,那并非预料中灵山宗的人,而是一只…… 一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蛤蟆! 那蛤蟆形如人立,皮肤布满粘腻油光的疙瘩,那双灰棕色的巨大眼珠如同死气沉沉的玻璃球,冰冷地转动着,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的审视,牢牢锁定在他身上。 更让霍语心头如坠冰窟的是,在蛤蟆身后不远处的瀑布激流深处,隐隐可见姜煜州的身影漂浮在湍急的水流中,被汹涌的白浪冲刷、沉浮,生死不知。 第300章 灵脉7 另一边,齐霖玉捂着鲜血淋漓的胳膊,退回到余暃身侧,脸色因剧痛而苍白,他急促地喘息了一下。 “快走,这只蛤蟆……好像被我们之前的动静惊醒了。” 就在他与姜煜州拼灵技的时候,一道失控的灵力余波,意外地轰入了瀑布下方的深潭。 仅仅一刹那的寂静后,姜煜州的身影就被一道快得看不清的影子击中,瞬间倒飞入汹涌的水流中。 而他若非本能地收剑回防,以剑身硬生生格挡了那蛤蟆快如闪电的一脚,恐怕此刻也已落得和姜煜州同样的下场,甚至更糟。 余暃闻言,眼神阴沉地扫了一眼那散发着威胁的巨蟾和艰难挣扎的霍语,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再无半分迟疑,灵力瞬间爆发,如同两道离弦之箭,朝着远离瀑布的密林深处疾掠而去。 霍语看着两人毫不犹豫逃遁的背影,一股混杂着剧痛、屈辱和滔天怒火的情绪猛地冲上脑门。 “混账东西!” 惹了事就跑是吧!? 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然而,比愤怒更迫在眉睫的是死亡的阴影。 那只人形蛤蟆粗壮、布满粘液的脚蹼,正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一步步向他逼近! 浓烈的腥臊味扑面而来,霍语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死亡的恐惧攥住心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心裂肺地朝着瀑布深处那生死不知的身影大吼: “姜煜州!别他爹的装死了!!” 就在那覆盖着粘液的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呼啸声,裹挟着足以将他砸成肉泥的力,即将轰然砸落之际。 霍语眼前的世界骤然被一片纯粹、炽烈、不容逼视的白光彻底吞噬! 那光芒来得突兀,去得也快。 当视野重新恢复清晰的一刻,霍语惊骇发现,自己竟已不在原地。 “轰隆!” 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地面的剧烈震颤传来,烟尘碎石冲天而起。 那只蟾蜍挥下的巨拳,狠狠砸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留下一个深达数尺的恐怖坑洞。 巨蟾一击落空,那对巨大的灰棕色眼睛,带着迟钝的疑惑,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圈,冰冷的目光扫过空无一人的坑洞和四周狼藉的林地。 巨大的鼻孔剧烈翕动着,在充斥着血腥、水汽和尘土气息的空气中仔细嗅探,却没有捕捉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新鲜气息。 片刻的停顿后,它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咕噜声,庞大的身躯缓缓站直。 接着,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跃回瀑布后的深潭,重新窝回它原先盘踞的阴影里,闭上了那双令人心悸的眼睛。 几丈开外,一片被压倒的灌木丛中。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带着血沫响起。 姜煜州满头满脸都是粘稠的鲜血,顺着额角、脸颊、下颌不断流淌,几乎糊住了他的视线,让他看起来凄惨无比。 他一只手死死抓着霍语的衣襟,另一只手撑着地面,勉强将霍语拖离了险境。 得亏他是罕见的风、光双变异灵根,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催动灵力,干扰了那巨蟾的视觉,才争取到那一线生机,险之又险地将霍语拽了出来。 姜煜州踉踉跄跄拖着霍语跑了两步,便感觉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涣散的目光艰难地投向瀑布方向,确认那只恐怖的人形巨蟾确实已经回归了深潭,陷入沉寂,紧绷到极致的心弦才骤然一松,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般的疲惫和钻心刺骨的剧痛。 升腾而起的是愤恨与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 他发誓,等一年后的宗门大比,他一定要把那个该死的臭白毛,揍进泥里,让他跪着求饶。 “我……我要不是……怕林然后续来找我算账……早把他们……揍趴下了……” 姜煜州断断续续,气息微弱地嘟囔着,像是在为自己方才的狼狈找回一点颜面。 “别吹牛了。”霍语哆哆嗦嗦地从储物袋中摸出两颗疗伤丹药,艰难地塞进自己和姜煜州嘴里。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润的药力迅速散开,暂时压下了翻腾的气血。 看着姜煜州急促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胸膛开始有规律地起伏,霍语才真正放下心来,靠着树干,缓缓滑坐在地。 “不得不承认。” 霍语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凝重,“灵山宗那两个人,变强了,强得离谱……是磕了什么逆天的丹药吗?还是获得了什么机缘?” 这一年,灵山宗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这份折辱、这身伤痛、这濒死的恐惧,这仇,他们记下了。 总有一天,他们会连本带利,一并讨回! “哟~瞧我们捡到什么了呀~” 一道略带戏谑的嗓音突兀地自头顶传来,打破了沉寂。 霍语身形猛地一顿,脖颈僵硬地向上抬起。 视线穿过稀疏的枝叶,一抹刺目的红发如同跳动的火焰,瞬间攫住攫了他的目光。 余暃蹲踞在高处的枝桠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树下狼狈的霍语,嘴角噙着顽劣的笑意。 在他身旁,齐霖玉倚着树干,双眸微阖,仿佛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簌”的一声轻响。 余暃身影已落地,几步便蹲在了霍语面前。 他第三次慢悠悠地展开了那张被摩挲得有些破旧的画像,指尖点在纸面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压迫: “再问一次,你,真没瞧见过这画上的两个人?” 霍语喉结滚动了一下,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声音干涩:“……你们究竟想怎样?” 话音未落,余暃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带着厚茧的手掌瞬间扼住了霍语的咽喉,力道之大,将他整个人提得离地寸许,重重抵在身后的树干上。 霍语猝不及防,窒息感汹涌而至,他试图掰开那只手,却只是徒劳地消耗力气。 余暃的脸缓缓凑近,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审视,一字一顿,清晰无比: “林然,是不是落在了你们手里?” “你们,是不是对她做了什么?” 强烈的窒息让霍语额角青筋暴跳,他艰难地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声音: “谁……谁告诉你的……你……你去问……问谁啊……” 冰冷的杀意与濒死的恐惧在两人之间无声碰撞、撕扯。 直到树上,一直闭目的齐霖玉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咳嗽。 余暃眼神微动,骤然惊醒,掐着霍语脖子的手指猛地一松。 看着霍语瘫软在地,捂着喉咙剧烈地呛咳起来,余暃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地上蜷缩的身影,面无表情地拍了拍手上沾染的泥尘。 “最好别让我知道,是你们干的,不然我就……” “余暃。”齐霖玉的声音第二次响起,依旧平静,却带着提醒,目光穿透了层层枝叶,投向一个方向: “蛤蟆那边有异动,该去看看了, 那东西的肚子鼓胀得异常,里面,必有蹊跷。” 余暃的目光在痛苦喘息的霍语和树上冷静的齐霖玉之间飞快地扫视了一个来回,眼底掠过权衡。 “走。” 他不再看地上的霍语一眼,身形一动,便随着齐霖玉消失的方向,迅速没入了浓密的林荫深处。 霍语贪婪地吞咽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然后猛地伸出手,一把狠狠揪住姜煜州的大腿内侧软肉,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拧! “嗷!诶诶诶!疼疼疼疼!!!松手!霍语你疯了?!” 姜煜州疼得弹坐起来,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连连拍打霍语的手。 面对霍语控诉的目光,姜煜州揉了揉被掐得生疼地大腿,眼神飘忽,他讪讪挠了挠头,尴尬一笑。 “我,我还以为在做噩梦呢,所以才一直没敢睁开眼,你信我吗……?” 第158章 老师…… “老师……” 苏禾火急火燎赶回圣灵学院,连忙推开一扇精铁打造的大门。 但就在她要开口之际,一口黑色的污血突然从她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地上。 苏禾瞳孔涣散,艰难抬头,望向扶住她的女人,脸色灰败,露出一个极其勉强而又扭曲的笑容。 “老师,您看看,我金丹是不是被溶了……” 灵力尽失,四肢乏力,腹痛难忍。 女人一眼就看穿苏禾中毒的全部症状,她扶住摇摇欲坠的苏禾,素手微抬,两指一并,迅速果断在苏禾几个穴位上点了几下。 瞬间,苏禾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像是被电击一般,身躯再次不受控制弓起,狠狠呕吐起来。 黑色的污血与紫色的液体混杂在一起,从她的口中涌出。 奇怪的是,这些液体并没有直接落地,而是停留在空中,缓慢飘荡。 当苏禾吐出最后一口污血,女人才将手放在她小腹上,掌心一压。 只听到一声极其微弱的“砰”声,似乎是从苏禾的丹田内发出的。 苏禾脸色苍白,感受到体内亏空的灵力逐渐恢复,才长长松了口气,汗水顺着她漂亮的脸颊滑落。 她软下身躯靠在女人肩上。 “万老师,有你真好。” 万无推了推她脑袋,有些抗拒。 “苏禾,汗滴我身上了。” 闻言,苏禾才不听呢,哼哼唧唧抱着万无狂蹭,然后眨着漂亮的狐狸眼,委屈巴巴望着她: “老师,痛痛。” “……” 万无反抗无效后,只得叹息一声,妥协般任由苏禾挂在身上。 望着飘在空中的液体,万无眉心皱了皱,她冷漠问: “苏禾,这毒丹谁炼的?” 听着老师还如此冷漠,苏禾抱着她的双手又紧了紧,满腹委屈将头埋进那团柔软里。 闷闷的声音咕咕哝哝从嘴里传出: “老师,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老师,现在这里就我一人,您就不能喊我一声禾禾吗?” “老师,丹是司启炼的,还有我好像见到陆尘了。” 听着苏禾前两句,万无的眉心越蹙越深,她正欲开口让她别胡闹,可谁知第三句话落下,万无猛地一怔。 她一把扯下如同章鱼一般,死死扒拉在她身上的苏禾,语气认真: “陆尘?他没死?你见到他了?已经确认他的身份了?” 不等苏禾说话,万无当即摸出传音符,望着美目噙着眼泪的苏禾,冷声吩咐: “立刻通知沈知,让他在取到生命之泉后,迅速回来。” “从现在起,所有人的任务改成全力追杀陆尘。” 眼看着万无还打算继续吩咐,苏禾再次弱弱低下头,出声打断。 “老师……” 万无:“?” 苏禾又弱弱抬起头,眨巴眨巴两下湿润的眸子,极其小声道: “还没确定呢……我就只来得及吓他一下,然后就被那傻逼炼丹师偷袭,喂下毒丹了……” 说到这,苏禾就来气,她不顾万无沉下的脸色,继续握拳怒骂: “我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哪有趁别人说话,将毒丹弹入别人嘴里的!偷袭!身为灵师简直可耻!这群该死的炼丹师!” 苏禾愤怒咬着牙齿,拳头被她捏得嘎嘣作响,但当她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万无时,突然愣住了。 “老师……您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是禾禾哪里说错了吗?” “砰!” 一声巨响传出,苏禾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飞,紧闭的大门猛然打开。 苏禾就这么身姿奇怪地飞了出去。 “老师!我还没说完呢!” 眼睁睁看着刻有‘副院长’字样的大门迅速关闭,尽管她动作再敏捷、再迅速,也只来得及趴在门上,无奈感受冰冷的大门。 如同她冰冷的心一般。 见此,苏禾立马扯着嗓子哭嚎: “老师!老师啊!我是真不想再出去了啊!我想回家!我想回家和我可爱的弟弟、妹妹贴贴!” 话音未落,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随即,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从门内传出。 “滚——!!!” 响亮的声音震得苏禾浑身一颤。 可颤归颤,苏禾照样趴在门上声情并茂,吐出“肺腑”之言。 “得嘞老师!老师您好好休息啊!老师再见啊!老师您多注意身体啊!老师您多保重啊!老师我若是不在了!我的弟弟就单方面过继给您了啊!老师……” 此时,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万无,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显然,她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下一瞬,万无一把猛开大门,门外空无一人。 苏禾早跑了。 “苏——禾!” 压抑的怒吼回荡在圣灵学院。 彼时,还在上课的圣灵学院学生缩着脖子瑟瑟发抖。 副院长……好凶…… 苏禾姐……好勇…… 别说那些学生们害怕了,就连台上的老师此时都僵硬着身子,不敢开口讲话。 好久没见到副院长……这么生气了…… 万无被气得高耸的胸膛不断起伏。 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大门被她狠狠关上。 万无刚给自己顺口气,刚坐回靠椅,刚阖上眼假寐。 “哐当!” 又一声巨响。 万无:“……” 她百般不情愿掀眸。 只见门口,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正举起手做敲门的姿态,而那块精铁打造的门,就这么孤零零躺在地上。 男人:“……” “你最好先听我解释一下。” 他露出警惕神色,迅速收回敲门的手,毫不犹豫后退两步。 “……” 就在这一瞬间,万无突然生出一种人生已经完蛋的感觉。 她满脸惆怅,憋着一口气,梗着脖子,仿佛要死掉一般,道: “滚。” 当男人立马转身欲走时,万无顿了顿,又补充开口: “把门修好了,再滚。” 男人:“……” · “啊,终于出来了。” 终于离开那片冰天雪地,陆易云心情愉悦伸展开身体。 他抱着脑袋,转头望向身后的澹落。 “诶,澹落,你当时要给我说什么来着?” 遗憾的是,澹落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在他身后,反而是离他和林然两人远远的。 因此,当陆易云与林然对视之后。 那只小手柔软的触感再次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小脑。 还有那句,充满真挚的话语: “我喜欢看你哭,多对我哭哭吧。” 【小剧场】 陆易云拉小手,之前的小脑:o 陆易云拉小手,之后的小脑:。 第301章 灵脉8 “小心它身上的脓包。”谢闻生提醒。 她静静地注视着霍语和姜煜州慌乱逃离的背影,眉梢都未轻皱分毫,对两人的危机毫不在意。 此刻,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那只盘踞在瀑布洞穴深处的庞然巨物上。 “听好了,我不会出手帮你夺剑,你得靠自己。” 谢闻生压低声音,目光锁住下方酣睡的蟾蜍:“要想彻底解决它,必须等它把腹中的剑吐出来,再用那柄剑弄死它。” 话音未落,身旁却骤然一空。 谢闻生愕然扭头,林然的身影消失无踪。 几乎在同一时刻,脚下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轰隆!” 整个岩洞剧烈震颤,蛛网般的裂痕以惊人的速度从下方的岩壁向上蔓延,碎石簌簌滚落。 谢闻生反应极快,足尖一点,身形般而起,踩着木笛凌空而立,她凝神向下俯瞰。 水幕厚重如帘,林然的身影在其中若隐若现。 但谢闻生看得清清楚楚,毫无花哨的一拳,裹挟着巨力,狠狠轰击在蟾蜍那鼓胀的肚腹之上! “嘭!!” 沉闷的撞击声与水浪炸裂声混合在一起,形成爆鸣! “嗷咕——!!!” 沉眠中的巨蟾猝不及防,被这狂暴一拳直接砸进背后的岩壁之中,碎石四溅。 剧痛撕裂了睡意,疼痛刺激神经,灰棕色的巨眼猛然暴睁,布满铜钱斑纹的瞳孔骤然缩成竖线,里面盛满了惊怒和痛苦。 它甚至来不及思考袭击从何而来,便强压下腹中翻江倒海、直冲喉头的剧烈呕吐感,粗壮的长舌带着尖啸,本能地朝着身前感知到的威胁猛刺而出! 然而,巨舌却刺了个空! 它身前,除了激荡的水花和弥漫的烟尘,竟空空如也! “咕?咕咕……?”蟾蜍布满粘液的喉头滚动,发出困惑的低鸣。 它费力地将深陷岩壁的身躯挣脱出来,笨拙地转动着硕大的头颅,眼皮警惕地开阖,茫然地环视着水潭四周。 咦,偷袭的蚊子呢? 布满疙瘩的爪子挠了挠头顶,这一挠,却不慎抠破了一个脓包,腥臭粘稠的黄绿色脓液顿时喷溅而出,与瀑布激流猛烈冲撞在一起,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腐蚀声。 大片水流竟被染成诡异的黄绿色,蒸腾起刺鼻的白烟! 巨蟾困惑地用爪子揉了揉自己依旧胀鼓鼓、隐隐作痛的肚子,似乎有些懵懂,甚至一度怀疑刚才那钻心剧痛只是一场噩梦。 它警惕地又朝外挪动了几步,远离了那个凹陷的坑洞,才再次缓缓伏下身躯,勉强闭上巨眼,试图重新入睡。 全程目睹林然打了就跑的谢闻生:“……” 逆天了哈。 林然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谢闻生身旁,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和一丝不爽: “怎么会?我居然没给它打吐出来?” 她甩了甩手腕,显然对这次失手,感到意外。 要知道,刚才若是再加几分力,她的拳头恐怕就要直接贯穿那蟾蜍的肚皮了。 谢闻生无奈地瞥了她一眼,叹道: “正常,那柄剑非同小可,它此刻正在全力消化,腹中如同被异物死死塞满,拉又拉不出来,吐又不舍得,等它实在消化不动了,自然会本能地将其吐出来。” 她话音刚落,就感觉一股强烈的怨念从旁边投射过来。 一扭头,正对上林然那双写满了“你早干嘛去了”的眼睛。 “你为什么不早说。” 浪费她下去捶一拳。 谢闻生顿感无语:“你自己猴急,怎么就怪上我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那你给我机会说了吗?” “你为什么不早说。” “我刚准备说,你自己下去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 “……” “你为什么不早说。”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 两人一言一语间,谢闻生终于败下阵来,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语气满是无可奈何: “我下次一定!第一时间!事无巨细!给你说明白!绝不让你多费一丝一毫的冤枉力气!行了吧?” 看着林然终于不再当复读机,谢闻生才松了口气,重新将目光投向下方再次入睡的巨蟾,语气笃定地安抚道: “安心等等吧,它撑不了多久,那把剑……它很快就要吐出来了。” 毕竟,真正的剑主还没到,它又怎会提前吐出。 就在谢闻生思忖之际,异变陡生! 那匍匐水边的巨大蟾蜍,身躯猛地向上一耸,伴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来自脏腑深处的“咕噜”声,它的喉咙开始前所未有地疯狂鼓胀、收缩! 刹那间,一道修长、笔直、纤细如血影般的物体被喷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赤虹,“噗通”一声砸落进幽暗的水中。 剑影入水不过瞬息,但那惊鸿一瞥已足够林然看清。 剑身通体呈现一种哑光质感的暗红,宽度仅比成年人的手指略宽,长度却远超寻常佩剑,直逼双手重剑的规格。 整体线条干净利落,毫无弧度。 “嗯?怎么提前了?” 谢闻生心中警铃大作,这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难道是刚才林然那一拳的后续影响爆发了? 还是,那个人……来了? 就在谢闻生惊疑的瞬间,林然的身影已疾射而下,她的反应很快,目标直指水中那抹急速沉落的赤色剑影! 然而,蟾蜍的反应更是快得匪夷所思,刚呕出异物,那身躯还因剧烈的干呕而微微抽搐,却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水花炸开,瞬间没入了深潭。 “啧。” 林然心中暗恼,眼看夺剑无望,强行在半空中拧腰旋身,硬生生止住下坠之势,足尖在水面一点,激起一圈波纹,借力倒掠而回,稳稳落回谢闻生身旁。 一双眸子紧锁着翻涌的水面,寒意微凝。 水面波纹激荡,片刻之后,蟾蜍那布满疙瘩的硕大头颅再次破水而出。 而这一次,它两只粗壮的前肢赫然紧紧环抱着那柄奇异的赤剑!借着天光,林然终于得以细看。 剑柄与剑身浑然一体,同样深邃的赤色材质,剑柄处缠绕着已然黯淡褪色、几乎与赤色融为一体的暗银色细丝。 剑柄末端,镶嵌着一枚小巧、形状不规则的深色晶体,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幽蓝冷光。 剑刃开锋处,薄如蝉翼,在光线下隐约透出一条近乎透明的银线。 林然心中一凛,以为蟾蜍又要将剑吞回腹中,眼神一厉,顺手就抽出谢闻生脚下踩着的木笛。 “哎?!” 谢闻生只觉脚下一空,重心顿失,一个趔趄差点从半空栽下去!她慌忙稳住身形,惊魂未定间,就见林然已将她的木笛拈在指间。 “等等!你要干嘛?!” 林然手腕一抖,运足力道,木笛化作一道疾影,挟着破空声直射水中的蟾蜍,直取其鼓胀的咽喉! 眼看就要洞穿那滑腻的皮囊,千钧一发之际! 那支飞射的木笛竟在半空中诡异地打了个旋,倏地倒飞而回,精准地落在谢闻生手里。 “呼……” 谢闻生长舒一口气,劫后余生般将木笛紧紧捂在胸口。 那木笛也在她掌心依恋地蹭了蹭,传递着后怕的情绪。 “还好……还好我的笛儿安然无恙!” 谢闻生猛地抬头,狠狠瞪了林然一眼,气鼓鼓地控诉道:“你疯了吗?那蛤蟆浑身都是剧毒腐液!我的笛儿要是沾上一点,顷刻间就会被侵蚀得渣都不剩!我绝不允许你拿它冒险!” 掌心的木笛又蹭了蹭,显然对主人的维护分外感动。 然而,谢闻生脸上的怒意只维持了一瞬,眼珠滴溜一转,嘴角又勾起那抹熟悉的笑意,话锋陡转,语气变得循循渐诱: “不过嘛,若你一会儿肯再陪我去个地方,借你用一次,倒也不是完全不行。” 毕竟……这样的木笛,她想要多少,就能搞出多少呢! 木笛:“……” 终究是错付了吗,主? 第302章 灵脉9 “不必了。” 林然望着那只缓缓缩回洞内的蟾蜍,它并没有再次吞下,而是用庞大的身躯,死死压住赤红色的剑。 话音落下,谢闻生看向林然,像是洞悉了她的意图,眉梢猛地一挑。 几乎刹那间,林然的身影骤然在原地模糊、消失。 森冷的寒气瞬间爆发,厚达数寸的坚冰凭空凝结,如同铠甲般牢牢覆盖住她的双手。 就在蟾蜍的铜钱巨眼即将闭合时,林然的身影却如鬼魅般出现在它面前。 她出手如电,裹挟着刺骨寒气的右手狠狠扼向它那滑腻腥臭的脖颈,另一只手则凝聚了全身的气力,猛击蟾蜍的腹部! “滋滋——!” 然而,预想中的重击声被刺耳的腐蚀声取代。 早在蟾蜍被莫名其妙揍了一拳后,它就警惕地催生出无数粘液覆盖浑身。 林然手上那层坚固的冰灵力,也在接触到蟾蜍体表那层粘稠液体后,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消融、沸腾、蒸发,腾起刺鼻的白烟! 蟾蜍那双毫无感情的铜钱眼猛地睁开,冰冷而带着嘲弄意味的目光,死死锁定了近在咫尺的林然,布满利齿的巨口骤然张开,一股腥风扑面而来! 林然瞳孔微动,没有丝毫犹豫,在蟾蜍那带着倒刺的巨舌弹射而出之前,借着拳头爆裂的反冲力,抽身急退。 她的身影落在远处的岩石边缘,溅起一片水花。 一人一蛙隔着水面遥遥对峙,空气中只有蟾蜍沉重的呼吸声和林然身上残余冰晶的细微碎裂声。 林然率先抬起手,指尖萦绕着冰冷的白气,五指虚张。 “凝。” 数道尖锐的冰晶凭空凝结,如同离弦之箭射向正缓慢直起身躯的蟾蜍。 冰晶精准地钉在蟾蜍的头颅上,寒霜迅速蔓延,然而不过两息,所有扩散的冰霜便被不断分泌的粘液溶解殆尽。 “困。” 她变招迅疾,单手结印,金光乍现,无数中阶困阵如天罗地网罩向蟾蜍,但那足以困住筑基灵师的阵,在金丹面前如同薄纸,被轻易撕碎。 “咕——!” 蟾蜍显然被彻底激怒了。 它似乎深知那柄赤红剑对自己的威胁,竟用长舌卷起古剑,死死含在口中。 紧接着,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几乎在林然看清的瞬间,它已经出现在她的身后! 覆盖着粘液的蛙拳高高举起,属于金丹期大妖的磅礴妖气轰然爆发。 巨掌狠狠砸下! “轰隆——” 林然立足的岩石瞬间化为齑粉,水花夹杂着碎石冲天而起! 但林然的身影,却再次消失在原地。 局势陡然逆转。 蟾蜍陷入狂暴,身躯化作一道模糊的黄绿色飓风,两只巨拳轮番轰击,疯狂地追逐着那飘忽不定的身影。 地面不断被砸出深坑,河水翻涌,泥浆四溅。 可惜,任凭它如何怒吼、捶打,林然的身影总能在毫厘之间闪避开,衣角都未沾染上半分泥泞。 叼在口中的赤红古剑,也随着蟾蜍的剧烈动作,正一点点滑向深不见底的喉管。 “咕咕咕——!!!” 因为迟迟抓不住,蟾蜍破防了,立在原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既是愤怒,也带着一丝被“蚂蚁”戏耍的憋屈。 就在赤红剑尖即将没入喉管的瞬间,它巨大的铜钱眼猛地瞪圆,瞳孔中清晰映出一个从天而降的身影! 那个它始终抓不到的身影,竟不知何时悄然出现在它头顶,逆光而下! 在蟾蜍因惊愕而微微张嘴的刹那,林然的手掌已经探入那散发着浓烈腥臭的口腔之中,试图抓住即将滑落的剑柄。 蟾蜍的巨舌本能地卷动,带着粘液和倒刺,狠狠扫向口中的入侵者! 但林然的手更快,指尖在触及剑柄的瞬间便猛地握紧,同时借力蹬踏蟾蜍头颅,再次极限后撤! 口中失去了剑柄的阻碍,蟾蜍的巨舌如同一条致命的毒鞭,撕裂空气,猛地弹射而出,直直卷向半空中的林然! 林然悬停在空中,手腕高抬,眼眸平静,赤红色的古剑终于被她握在手中。 剑柄上的温度逐渐由冰冷转滚烫,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烫感顺着掌心蔓延开来,仿佛她握住的不是剑,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 温度急速攀升,从滚烫变得刺骨灼痛,再到几乎要熔穿血肉。 手背上,被蟾蜍唾液溅到的地方,皮肤正发出“滋滋”的声响,迅速焦黑、溃烂,钻心的疼痛不断传来。 下方,愤怒到极点的蟾蜍已经蓄力跃起,庞大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林然。 铜钱巨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凶光,两只巨大的前肢张开,呈环抱合拢之势,彻底封锁了林然所有闪避的空间。 正面是卷噬而来的长舌。 后方是坚硬的岩壁。 退路尽封。 望着眼前愤怒的蟾蜍,林然面色依旧如常,背抵着冰冷的岩壁,她清楚地知道,这一剑若挥下,斩杀蟾蜍是必然。 但那腐蚀性极强的血液也会如瀑布般喷溅全身,瞬间将她灼烧成一具枯骨。 但若不挥剑,她也会被那巨舌缠住,拖入那腥臭的腹中,成为消化的养料。 无论选择哪边,似乎都是…… 死局呢。 “小心——!!” 一声惊雷般的暴喝,夹着难以置信的焦急,骤然在林然耳畔炸响! 生死关头,林然心神一凛,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手腕猛地一转,将灼痛刺骨的赤红古剑对准下方正扑上来的蟾蜍巨口,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向下掷去! “噗嗤——!” 剑锋毫无阻碍地刺入蟾蜍的巨舌,穿透咽喉。 锐器入肉,一道粘稠、腥臭、散发着强烈腐蚀气息的黄绿色血箭,从蟾蜍的伤口处狂喷而出! 就在这时,一股巨力同时从林然身侧轰然撞来! 早有防备的林然顺势被狠狠撞飞。 视野天旋地转,一个异常沉重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坐在了她背上。 耀眼的红发在混乱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无数沙土、碎石从四面八方急速汇聚,在两人周身凝聚成一个厚实的球体。 几乎在土球成型的瞬间,蟾蜍喷溅而出的黄绿色毒血和粘液,如同强酸般猛烈地泼洒、腐蚀在土球表面。 刺鼻的白烟腾起,土球表层肉眼可见地迅速消融、凹陷。 余暃双手按在土球内壁,土灵力汹涌而出。 外界的泥土沙石如同受到召唤,源源不断地从地面涌起,急速填补到被腐蚀的部位,一层又一层,生生不息! 直至恐怖粘液被彻底中和、平息。 土球之内,光线昏暗。 侧翻在地的林然,低垂着眉眼,神情晦暗不清,片刻,她的肩膀被拍了拍,身后传来少年兴奋的声音。 “陆易云?真的是你?” “好巧啊!居然在这儿遇到你了?!” “哈哈怎么样!我刚刚是不是来的特及时,这都把你从癞蛤蟆嘴里救出来了!我跟你说,现在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余暃了!我现在是余·钮钴禄·暃!就连玉玉都很少骂我了,你可以完全相信我,放心把后背交给我!” “话说,你这是吃了啥呀,才多久没见就长这么高啦?唉……也不知道林然现在过得咋样了,你说要是现在的我们碰到林然,能不能把她给揍趴下呢?” “……你怎么不说话呀?” 等等,陆易云怎么一直低着头、不吭声捏?! 他……他他他不会认错人了吧?! 第159章 我们一起当菟丝花 “啊……” 陆易云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下一秒,两人几乎同时移开视线,动作异常默契,一个专注看天,一个紧盯地面。 “今天天气真好啊。” 陆易云有些尴尬地感叹道。 听到这句话,澹落也抬起头望向天空。 哇,天气确实好的嘞,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见的嘞。 哇,月亮确实圆的嘞,圆得坑坑巴巴的嘞。 “确实,蛮好的。” 许久,林然回答。 一瞬间,气氛再次变得尴尬起来,甚至可以说是陷入冰点。 “然妹,呃不是,林小然,其实我刚刚……” 终于,在陆易云在内心背了七七四十九遍台词后,他鼓足勇气,小声开口准备为自己做辩解时。 “我好像听见我的名字了。” 澹落那张大脸就这么突如其来出现在两人面前,正好直直插在他们中间。 他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穿梭。 “你们刚刚谁叫我?” 陆易云:“……” 林然迅速指了指陆易云,然后快速从两人身边走过。 “叫我干啥呢?” 澹落挑眉问道,还没等陆易云回答,他的表情突然又变得恍然大悟。 “噢~想让我保密是吧?” 澹落自顾自拍了拍陆易云的肩膀,“放心吧,都是铁哥们!我是绝不会对外说你陆易云因为打不过林然,含泪给她下跪的!” 陆易云:“……” 泥……确定这叫没说?!! 还没来得及发飙。 万桔愿又情绪低落从两人身边穿过,听到澹落的话后,她微微抬头,望向陆易云的表情带上一丝困惑。 抿了抿唇,然后加快脚步冲向林然。 成功拽住林然衣袖。 万桔愿小脸纠结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 “林然,是不是以后我打不过你后,也要下跪啊?” 林然:“……” 见林然不语,万桔愿连忙追问: “要磕几个啊?要磕多重啊?是不是还要边磕边念我投降之类的台词啊?” 林然:“…………” 她幽怨的望了眼澹落,然后梗着嗓音道,“不用……” “不用磕?只需要跪是吧?” 顿时,万桔愿松了口气,小声回答自己:“那其实还好。” 林然:“我说不……”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很好,又被打断了。 只见,陆易云面色阴沉,怒目圆睁,一屁股将面前的澹落顶飞,满脸气呼呼大步向前走去。 “我不是说了替你保密嘛?”在空中飞了两圈,最后成功落地的澹落也是一脸无辜,挠着脸,快步追上前去。 “不是,哥们,你怎么就生气了呢?” “你管这叫保密啊!啊?!” “难道不叫吗?”澹落疑惑反问。 “那我也要给你保密!我保证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澹唔唔唔!” 话说一半,澹落脸色大变,死死捂住陆易云的嘴,小声道: “嘘嘘嘘!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给你陆易云因为打不过林然,而给她下跪求饶的事保密!!” 陆易云红温了,他一把打掉澹落的手,崩溃咆哮: “我再说一遍!你那!不叫!保密!” 就在两人争吵不休时,白淞丝毫不受影响,鼻子动了动,这才指了指一个方向,开口道: “主人,秘境的味道,是从那边传来的。” 与此同时,正在与澹落斗嘴的陆易云突然感觉到,那消寂许久的老王气息再次在他体内出现。 一瞬间,他眉眼猛地怔住,毫无防备之下,一股撕心裂肺的痛苦涌上心头,像是被五马分尸般,又像是在被凌迟般。 痛苦让他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倾斜的身体被接住。 “陆易云?” 林然的轻声呼唤自头顶传来。 澹落见状,默默收回伸出去的双手。 而此刻的陆易云已经疼得大脑一片恍惚,低垂着头,不由自主喃喃自语: “老,老王……” 剧烈的疼痛使陆易云在无意识的状态下,狠狠咬烂了他的嘴唇,顿时,鲜艳的鲜血从嘴角滑落。 林然下意识伸手一接,鲜血却顺着她指缝穿过,滴落在地。 一瞬间,林然脸色一变,迅速扛起陆易云,霜云祭出。 “御剑,跑!” 话落,三人同时飞向高空。 眨眼间,铺天盖地的“黑暗”已经席卷了刚才他们所站的地方。 数不清的小强如同汹涌澎湃的潮水一般在下方翻滚。 它们发疯似的舔舐着地上仅有的一滴鲜血。 “血……血……血……” 恶魔般沙哑的低语不断从“黑暗”中传来,直到将地上那滴鲜血舔舐干净后,无数小强才紧紧跟上林然她们狂掠而去的剑光,穷追不舍。 “不行啊林然,这里的树枝太多了。” 澹落眉头紧皱,高耸入云的大树太妨碍他们御剑了。 他好奇望着林然,心里暗自纳闷: 明明他们同样是一个老师教的,一个老师揍的,为什么他们的御剑技巧没有林然那么娴熟? 所以,就在他第n次差点撞到树上时,澹落终于忍无可忍,气得直接收起长剑,飞身而下。 “林然,你们先走吧,我看见二师姐在东边,我来帮你们引走。” 他望着疼昏厥过去的陆易云,急忙嘱咐道: “一定一定,记住告诉他,是我献身救了你们啊!让他给我好好保密!” 话落,澹落的身影在她们眼前愈发渺小,他将长剑放置掌心处。 只需轻轻一下,他便可彻底割破手心,让鲜血四溅,全部尽数浇灌在那些小强身上。 就此帮他们引开它们。 哎,得废多少血啊。 到时候,回去多吃点红枣补补吧。 然而就在他要划下之时,头顶突然传来一阵风声,长剑被人猛地夺去。 澹落震惊抬起头,却见陆易云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正倒吊在霜云之上,嘴唇因为溢出鲜血而红艳艳的。 “死颠公!” 陆易云满脸嫌弃死命拽住了他。 “给你保密行了吧!颠公!你给我拽紧了!” 他一手滋火,一手疯狂砍向从旁边高大树木上跳过来的小强。 在澹落听话抓紧陆易云后,霜云艰难向上飞去。 边飞它还边抗议。 重重……飞不动…… 林然似有所感般,甚至不需要她给陆易云眼神,陆易云就已经果断把澹落甩给万桔愿了。 陆易云非常不满抹了把唇。 “颠公!你给我乖乖待在女生背后!” 说完,他还特别自豪一笑,整个人更是闲散勾上林然手臂: “我们一起当菟丝花不好吗~” “像我一样~包不死的~” 澹落:“……” 你才是,死颠公。 第160章 救命嗷 “颠公,一看你就是跟着林小然出来混少了!” 陆易云吊儿郎当玩着澹落的剑,脸上挂着不羁的笑容。 他朝着被迫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扯着万桔愿衣角的澹落,挑衅一笑,连带着语气都带着一丝调侃: “放心吧,跟着林小然,只要不出意外的话,那就不会出意外。” 澹落则胆战心惊望着陆易云潇洒甩着剑花,心中涌起一阵恼怒,不满怒吼道: “陆易云!那是我新买的!你千万别给我甩掉了!” 听到这话,陆易云不屑一笑。 “掉?今天就算是我头掉了,这剑都不会掉!”他自信满满。 “看好了奥!给你整个活!” 说完,陆易云将长剑高高抛起,动作流畅,长剑在空中旋转,斩碎一些枝叶。 长剑夹杂着绿叶直直坠了下来。 就在他即将触碰到剑柄的瞬间,脚下的霜云突然加速,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陆易云一踉跄。 就这样,长剑与陆易云的擦手而过,直坠而下。 “……” 几人眼睁睁望着长剑直直插入一坨小强的头上,一时间陆易云连带着澹落都愣住了。 前者挠了挠脑袋,有些尴尬望向澹落,“这……” “我不是故意的!” 澹落:“……” 呵呵,他就知道…… 澹落的脸色变得阴沉,冷冷一笑,语气冰冷: “我管你是不是故意的。” “赔,钱。” 陆易云吓得连忙蹲下身子,紧张拍着霜云的剑身,嘴里不断念叨着: “听见没有!赔钱!你!你赔噢!不是我噢!” 霜云本就因为带着三个会跟它争宠的讨厌鬼而不耐烦了,现在听到他的唠叨,更是烦躁不堪。 “宝宝!让他滚呐——!!!” 所以,它破防了。 一瞬间,一声尖锐的童音划破长空,险些刺破他们的耳膜。 突如其来的尖叫声吓了三个人一跳。 澹落惊恐攥紧万桔愿衣角:“什么死动静!” 万桔愿御剑的灵力也不禁跟着颤了颤,掀眸望向林然。 陆易云则惊慌失措四处张望,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下方汹涌澎湃的小强身上。 他小心翼翼戳了戳身前的林然,压低声音问: “林小然,你听见没,有人在喊她宝宝让我们滚诶!” 林然沉默不语,倒是坐在林然肩头的白淞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晃动着小脚丫,幸灾乐祸地添油加醋道: “没事哒小剑,你之前还不是个东西呢,现在至少他唤你是人啦~” 闻言,霜云气得差点冒烟:“……” 它!真想把这些人全都扔下去! 哦,除了它的主人宝宝。 随着他们逐渐远离那片枝叶繁茂的森林,御剑变得越来越轻松,速度也越来越快。 可即便如此,小强依然穷追不舍。 望着近在咫尺的幻月秘境。 陆易云很急切,他想快点见到痛苦的老王。 回想起刚才昏厥的那几秒,老王竟然在如此痛苦的状况下,还感知到他的存在。 契约兽能感受到契约者的情绪。 反之,契约者也是一样。 同样,双方都有权利选择是否共享这份情绪。 因此,老王迅速夺回分担给陆易云的痛苦之后,便陷入沉寂之中。 而陆易云也在恢复意识的瞬间,成功接住了澹落。 不过,即使他没有及时醒来,林然也已经赶到了澹落身边。 澹落依旧不会“自残”成功。 就在陆易云思绪万千的时候,一张传音符蓦地从他储物袋里飞出。 几乎同时,陆易云看见林然与万桔愿面前都停留了一张散发着微光的传音符。 刹那间,三种截然不同的声音自传音符响起。 “小孩姐~~救命呐~~~” 这是霍卜行惊恐万分的呼救。 “万桔愿,注意看烟花。” 这是齐霖玉无精打采的呼救声。 “云儿!!救!救救救救救救一下啊!!” 这则是余暃歇斯底里的求救声。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 十分混乱。 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自传音符响起,说的信息无非就一个。 被困了。 出不去了。 联系不上师兄师姐了。 需要他们赶去支援了。 下一瞬,三张传音符竟同时诡异安静下来。 林然与陆易云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 只听响亮的刀剑碰撞传出。 “biu——!” 一声巨响,在远方黑暗的天空之上,绚丽的烟花突兀地炸在天空。 烟花转瞬即逝。 万桔愿握在掌心的传音符,在这一刻又亮了起来。 “万桔愿,速来。” 他呼吸急促。 齐霖玉受伤了。 彼时,待在陆易云手心的传音符也在此刻开始狂嚎。 “玉玉!醒一醒啊!不能睡啊!” 巴掌呼在脸上的声音,此起彼伏。 震耳欲聋。 众人:“……” 霍卜行嘴角抽搐,攥着传音符的手紧了紧,最终无奈解释情况: “小孩姐,我们现在被困在非——常巨大的柳树内,红毛哥和白毛哥他们好像是进来过,所以他们非常熟练地就把自己灵力折腾没了。” 说到这,他无语吐了口气。 “折腾没了就算了,还没折腾出去,现在这柳树跟疯了一样,不带停地吸食着我们的灵力。” 忽略骑在齐霖玉身上的狂炫耳光的余暃,望着快扁了的齐霖玉。 霍卜行顿了顿,他补充道: “那个白毛哥突然飞起在树上砍出一个洞,才将信号弹打了出去的,这会没有灵力的他已经快被吸成干尸了。” “对了,如果你们有事在身,也可以不用管我们的啊,反正信号弹也发出去了!” “好了,小孩姐,我得留点灵力了,拜~” 得到回应,霍卜行默默将还剩半截的传音符揣进兜兜,几个大步上前猛地扯开嗷嗷大叫的余暃。 看着肿着脸颊的齐霖玉,霍卜行叹息一声: “红毛哥,你就放过他吧……” “……” 第303章 灵脉10 “呃……陆易云,是你吧?” 余暃的声音带着迟疑和一丝侥幸,在寂静的土墙中显得格外突兀。 话音未落,身前那颗一直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了起来。 映入余暃眼帘的,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孔。 眉骨比陆易云更显锋利,下颌线条也更冷硬,最令他心悸的是那双眼睛,黑沉如渊,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头皮发麻的寒意,绝无半分陆易云那熟悉的懒散或戏谑。 不是陆易云!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攥住了余暃的心脏,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他几乎是本能地猛蹬地面,身体向后疾退,脊背重重撞在身后那面由土石凝聚而成的厚重墙壁上。 然而,这土墙之前被他的灵力反复加固、裹缠得太厚实、太紧密,此刻想要土墙迅速散开,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张陌生面孔的主人,视线牢牢锁定在余暃身上,薄唇微启,吐出一个清晰、冰冷,仿佛宣判死刑的字眼: “爆。” 如同死神敲响了丧钟。 “轰——!!!” 余暃的心跳几乎快停跳了。 与此同时,土墙之外,猛地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的爆炸巨响! 那声音沉闷得让余暃的胸腔也跟着共鸣。 紧接着,是无数“啪嗒、噗嗤、啪嗒…”的重物密集砸落地面的声响。 那声音黏腻、沉重,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湿漉漉的质感。 余暃瞳孔骤缩,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 他听出来了,他听出来了! 那声音…… ——分明是大量血肉碎块和脏器残骸混杂着污血,砸落在地的声音! 是谁炸了? 那只癞蛤蟆? 还是…… 齐霖玉!? 余暃还僵在原地,大脑被这骇人的声响冲击得一片空白,残留着巨大的后怕与生理性的反胃。 就在这时,眼前那陌生的玄衣青年,缓缓抬起骨节分明、肤色异常苍白的手,轻描淡写地按在了尚在缓慢崩解的墙面上。 “咔嚓嚓——!” 牙酸的碎裂声爆响! 在余暃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他那引以为傲、坚韧厚实的土墙,竟在这一触之下,瞬间分崩离析!化作漫天飞溅的土砾尘埃! 弥漫的烟尘中,林然的目光穿透消散的土尘,投向远处。 那里,刚刚被赤剑贯穿的巨型蟾蜍已不复存在,只余下一大滩散发着腥臭气味的黄绿色粘稠液体,正“滋滋”地腐蚀着地面,腾起缕缕刺鼻的白烟,白烟中央躺着一柄剑鞘,红得发黑,银色纹路交缠不清,两个被腐朽地几乎看不清的字在逐渐发亮。 ——诛邪 方才,在她的感知捕捉到余暃几人气息靠近的刹那,便将一股磅礴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赤红剑身。 长剑贯穿蟾蜍咽喉的一刻,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也随之深深潜伏进蟾蜍庞大而密闭的躯壳内部。 在确认了余暃那堵土墙的厚度足以抵挡冲击后,林然心念微动,瞬间引爆了那蛰伏的灵力! 狂暴的能量在蟾蜍还没来得及消化,便在它体内轰然爆发、急剧扩散、疯狂膨胀,最终由内而外,将它生生撑爆、炸得粉身碎骨! 那柄赤红如血、剑身铭刻着古老纹路的长剑,此刻正深深插在那滩污秽液体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剑身兀自嗡鸣。 余暃的目光下意识地寻找同伴,立刻看到了不远处的齐霖玉。 齐霖玉的脸色苍白如纸,嘴唇紧抿,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死死盯着余暃,极其缓慢而用力地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清晰的唇语: “别动!千万别动!” 动? 余暃这才悚然惊觉,一股刺骨的寒意不知何时已从脚底蔓延至四肢百骸,仿佛有无形的冰链将他牢牢锁在原地。 他尝试调动灵力,却发现身体沉重,连一根手指都难以抬起,大脑被恐惧攫取,一片空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赤剑身后方茂密的草丛,忽然一阵晃动,紧接着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是澹落! 他循着声音跑来,一眼便看见了地上那柄散发着不凡气息的暗红色长剑,眼眸瞬间一亮,脸上带着几分好奇和“捡到便宜”的惊喜,伸出手,刚想要去拔起那柄剑。 澹落显然完全被剑吸引了注意力,丝毫没有察觉到现场那几乎凝固成冰的恐怖气氛,也完全没注意到余暃和齐霖玉拼命向他投去的、充满惊骇与绝望的眼神。 完了!澹落快收回你的猪蹄啊!! 余暃和齐霖玉心中同时涌起一股巨大的无力感。 “呵。” 果不其然,冰冷至极的冷哼响起。 男人不知何时已完全直起身形,面无表情地拂了拂玄色衣袍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随着站定,她周身散发出的寒意比极地冰川更甚,一股肉眼可见的白色霜气,骤然以她为中心席卷开来! 刹那间,从瀑布深潭开始,方圆数十丈内的一切 ——奔腾的瀑布、飞溅的水珠、岸边的草木、湿润的岩石,瞬间被一层厚厚的玄冰覆盖! 空气都仿佛被冻结凝固,发出细微的“咔嚓”声,甚至连余暃胸前衣襟上沾染的些许水渍,也迅速凝结出一片片细小的的冰晶! “动,即死。” 低沉的声音毫无起伏,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齐霖玉的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无法形容此刻的心情,亲眼目睹这冰封天地的骇人一幕,再想到余暃方才的鲁莽和此刻的险境,一股强烈的后怕和愤怒直冲头顶。 臭余暃!居然还敢说自己稳重了!? 稳重个屁啊!! 林然无视周遭冻结的世界,一步、一步,踏着凝结的冰面,径直走到澹落面前。 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澹落的手还保持着伸向剑柄的姿势,脸上带着一丝茫然和错愕。 不儿,这还是陆易云吗? 几天不见这么吊了? 火灵根都秒变冰灵根了? 而“陆易云”也当着他的面,带着睥睨天下的霸道和主权宣示,伸手,稳稳地握住了赤色剑柄! “铮——!” 一声清越的剑鸣响彻冰封的洼地。 林然手腕只是微微一发力,赤剑便应声脱离冰面,带起几粒细小的冰屑,恰好飞溅到澹落下意识睁大的眼睛里。 “嘶!” 澹落不受控制地痛呼一声,连忙抬手揉眼。 待他再睁眼,视野恢复清晰时,却发现眼前空空如也,那个疑似陆易云的男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澹落:“???” 油饼啊? 帮他捡一下都不行吗? 啥玩意这么护食? 第161章 姐姐~没事的~ 陆易云纠结地望着远处的幻月秘境,他若是去了。 老王怎么办? 同样,这种纠结也漫上林然心头。 她望向身后的万桔愿,不等她开口,万桔愿已经率先替她做决定了。 “分头行动吧,我去齐霖玉他们那,你们去幻月秘境。” 林然也同意颔首,“好,注意安全。” 她抱下白淞,“深情”对视。 “淞,懂?” 白淞:“……” 望着主人的死鱼眼,白淞表示不懂也不想懂。 她一下子抱紧林然胳膊,放声大哭: “呜——!主人!我不要离开你!” “我离开主人会得病的!” 相思病! “还会死的!” 因为见不到主人!被思念折磨致死! “还会……” 林然掏出一颗粉色的糖果,默默塞进她掌心。 “去不?” 白淞:“……” 笑话!她堂堂白淞大魔王!岂会因为…… 第二颗糖又挤了进来。 此时,林然有些肉痛开口:“去不?” 毕竟如果白淞再说不去,她便会收回所有糖果,然后—— 再打一顿。 不听话的宝宝,打一顿就老实了。 “去!!!” 眨眼间,白淞便从林然胳膊上像变戏法一般,变到万桔愿肩上。 她攥紧掌心的糖果。 嘿嘿!想吃糖糖好久咯! 绝不是因为主人说要打她一顿! “主人!一会见哦!” 话落,万桔愿立刻调头离去。 澹落在她背后满脸懵逼,不断回头望,“不是??我也得去???” “那你也可以下去。”万桔愿头也没回,她冷漠回答。 澹落:“……” 呃,他其实还是很想下去的。 “好,那麻烦你送我下去一下,谢谢啊。” 闻言,万桔愿立马冷笑一声。 “我说的是,你自己从这——” 她回头,长发有几缕随风飘到澹落脸上,痒痒的。 少女杏色的眸子暗沉沉,平静盯着澹落,粉唇轻扯: “跳,下,去。” 澹落:“……” 其实,他也不是非下去不可…… 白淞若有所思盯着澹落,片刻,她才移开目光,喜滋滋低下头撕开糖纸,将圆滚滚的糖块丢进嘴里。 好甜!好好次! 下次也要两颗才能收买她了哦! · “他们……会没问题吗?” 陆易云紧皱眉头,目光追随着澹落捏着万桔愿衣角的背影。 “白淞跟着的,应该问题不大……吧?” 林然也有些犹豫,越说底气越不足。 两人对视一眼后,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才踏入幻月秘境。 他们在心中默默祈祷: 希望有师兄、师姐也前去救援了。 两人收回思绪,在进入幻月秘境的瞬间,便再次上了霜云。 御剑前行。 虽然被迫飞得很低。 . 在黑暗的角落里,一左一右蜷缩着两道身影。 其中一个嘴角流着口水,不停低声呢喃: “嘶嘶……黑一……我好想吃那个金毛啊!” “嘶嘶……他好香!我已经打上标记了!你不准跟我抢!” “嘶嘶……你说圣主什么时候才把他们喂给我们吃啊!” “嘶嘶……咕嘟,不能想了不能想了,口水都吞不完了。” 相比起它的叨叨,另一个则静静地在发呆,似乎是在打盹。 血红的瞳孔冷冰冰自黑暗亮起,它们专心致志盯着那唯一的通道处。 过了许久,黑一瞳孔的光闪烁了一下,仿佛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一般,慵懒地动了下自己的身躯。 “黑二,有人来了,准备‘迎客’。” 在微弱烛火的映照下,它身上覆盖的黑色鳞片散发出冷冽的光。 然而,黑二还没来得及应声,突然间,一道耀眼的光芒就在远处猛然闪烁起来。 那道光芒如同燃烧的太阳般炽热而明亮。 一瞬间就照亮了整个通道。 那是一个火球。 一个巨大无比的火球。 它熊熊燃烧着,几乎占据整个通道。 陆易云站在霜云之上,猖狂咧嘴一笑: “赖皮蛇!接招!!”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窣——!”的一声响起。 火球从他的掌心中滚落而下。 黑二的脸色瞬间变得惊恐万分,它拼命逃跑,以最快的速度爬到黑一的屁股后面。 随即,黑二用尾巴狠狠砸打着黑一的身躯,焦急吼道: “走啊!走啊!我不想被烤熟!我还没吃到人类呢!我还没开荤呢!!” 黑一面不改色,它先是死死捆住“骚扰”它的黑二,尾巴尖狠狠给了它两耳光。 见黑二眼神清澈后,才解气般慢悠悠转身钻进了身后的大洞中。 火焰砸下。 “嗷嗷嗷嗷!额滴尾巴!!!” 一声凄厉的惨嚎。 陆易云抓住机会,趁热打铁,双手交叉重叠,轻轻一搓。 很快,第二颗火球也出现在他的手中,悬浮空中。 “瞄准!发射!” 火球迅速飞进洞中。 林然的身影也从后显露出来,她的双手紧跟其后,放置在空中。 “冻。” 随着一声轻呵,整个黑洞被无数冰晶冻结。 与此同时,霜云带着陆易云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大门。 它势如破竹,一副势必要带着陆易云戳穿大门的模样! 见此,陆易云无比惊恐蹲下,他想跳,望着地面规整的石板,他又回想起自己掉下去的经历了。 “诶!诶诶诶!剑哥!剑哥!停一停!停一停啊!!” 在他无助的目光下,林然默默出现在他们前方,推开大门。 一人一剑就这样从她头顶猛窜而过。 真就,一点儿也没刹车。 有点同归于尽的那股劲了。 “啊啊啊啊!要掉了!我要掉了!!” 陆易云的惨叫愈来愈远,林然回望了下黑暗,眨了眨眼,关上大门。 “演技,有点假。” 她低声呢喃,却无一人听见。 远处,霜云拼尽全力,抖如筛糠,试图将吊在半空的陆易云甩下去。 好的,它成功了。 陆易云掉下去了。 正当霜云要沾沾自喜自己独自解决了一个争宠的,就见它的主人宝宝,一个华丽的公主抱,接住了陆易云。 霜云(委屈脸):“……” 55……主人宝宝都没公主抱过它呢。 被霜云嫉妒的陆易云则下意识将手勾在林然脖颈上,望着林然平静的面容,心有余悸松了口气。 “霜云,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林然不认同皱眉,毕竟陆易云刚刚才掏空了灵力,如果真让他摔一下。 不断几根骨头是不可能的。 霜云(更委屈脸):“……” 555……怎么办它让主人宝宝不高兴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皮糙肉厚,摔不坏的。” 正当霜云想给为自己说话的陆易云加分时,就见陆易云环在林然脖颈的手紧了紧。 贱兮兮望着霜云,茶里茶气道: “姐姐~没事的~你就不要怪它辣~” “我一点儿都不委屈的~我一个人默默承受就行辣~” 第162章 怎么了? 洞穴里—— 黑二静静望着那火焰沾染到自己的尾巴尖上,随着它轻轻一甩,火焰就被扑灭了。 感受到黑一的目光,它赶紧卷住尾巴,大声干嚎起来: “啊~~额~滴~尾~巴~” 黑一:“够了。” “啊→↗↘额滴尾巴都快被烤熟啦!” 黑一猛地一挥尾巴,瞬间地动山摇,粗壮的尾巴死死卷在黑二身上。 “我说,够了。” 随后,外面传出大门咔嚓关上的声响。 黑一静静看着那冻结住入口的冰晶。 许久,它不屑冷哼一声,伴随着冰晶碎裂的声音,黑一缓慢爬出,继续蜷缩在角落里。 “黑一,你说圣主为什么要我们放她们进去啊?” 黑二没忍住问道,同时它吞了一口唾沫。 又馋了! 还是馋那个金毛小子了! “黑一,你说圣主为什么要说我们的弱点是怕火哇?” 黑二用睿智的眼神盯着黑一。 “黑一,我觉得这个任务我们完成得很好,你说圣主会不会奖励我们啊?” 黑一:“……” 它依旧没有回应黑二,反而静静蜷缩成一团。 只有那对冰冷的瞳孔一如既往望着黑暗。 而黑二则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自言自语的方式,跟着蜷缩在角落,嘴里依旧不放弃地嘟囔着。 “愿伟大的圣主大人赐予我奖赏,即便没有,也无妨。” “圣主大人如此行事,必然有其深意,圣主大人万岁……” “……” “姐姐~” 望着剑尖对准自己,陆易云轻轻扯了扯林然衣领,星眸盛泪: “姐姐~求求你放我下去吧~” 我相信就算它杀了我~那也肯定都是我的错~” 霜云:“……” 泥……别搞我啊…… 原本瞄准的剑尖颤了又颤,最终颓然落下,飞回剑鞘中。 呜呜…… 争不过……真的争不过…… 由于被扯住衣领,林然被迫注视着陆易云那副惹人怜爱且梨花带雨的模样。 两人靠得极近,近到陆易云的睫毛有多少根,她都看得一清二楚。 好长的睫毛啊…… 就这么一瞬间,林然抿了抿唇,然后果断松开双手。 “下去。” 还好,陆易云有先见之明,双手从一开始就勾得紧紧的,这才让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摔倒。 而是就这样稳稳站在地上,同时他依旧勾搭着林然的脖颈。 感受到林然的死亡凝视,陆易云瞬间松开了双手。 不等他开口说话,林然的双手已经轻轻抚上霜云,眉眼平静,轻拍着剑身,安慰道: “霜云,不气不气。” 霜云微微颤抖,一阵可爱的奶音传出。 “尊嘟假嘟?那你最喜欢谁?我是你最喜欢的宝宝吗?要比喜欢白淞都还要喜欢的那种哦?要每天都抱着我睡觉,抱着我亲的那种哦?你最爱的是我吗?” “嗯,最爱你了。” “嗯!我也爱主人宝宝!听到这个答案,霜云被哄高兴了,满意大声回答,连带着被林然握住的剑柄,都因为害羞而变得滚烫。 顿时,林然如释重负。 还好……哄好了…… 解决完霜云,她才终于将视线转移到斜靠在龙椅之上,坐姿不羁的渐离身上。 只见,他身着一袭青衣,胸口处却毫不顾忌形象地敞开,展现出白皙而干净的胸膛。 渐离一手支腮,一腿随意踩在龙椅之上,感受到林然的目光,那双灰眸才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扫了过来。 “呵,卑劣的人类。” 但其实,渐离一想到自己为了第一时间引起林然的注意,梳洗打扮这么久!坐在高位这么久!poss摆了这么久! 就这么被她无视了! 就这么被她装看不见了! 很好!很好!她真的很装!! 此刻,红尾乖巧趴在渐离脚边,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被渐离绑过来当装饰品的。 不过没关系,它就喜欢看这个圣主吃瘪,特别是遇到林然。 红尾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 它歪了歪头,朝着渐离小声调侃: “嘻嘻,真没想到我们伟大的圣主大人,居然会被人忽略得这么彻底呢。” 听到这话,渐离还保持着原来酷炫、霸气侧漏(自认为)的姿势,没有丝毫动弹。 但在林然依旧看得见的角度,他微微侧过一毫米的头,嘴唇紧闭且咬紧牙关。 “红尾,你最好,闭嘴。” 终于,这几个字从渐离牙缝狠狠挤出,充满了威胁的意味。 听见声响,陆易云才突然意识到大殿之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他定睛望去,顿时惊叫出声。 正当渐离以为自己将迎来陆易云的夸赞或者仰慕时。 只见,少年满脸嫌弃: “哇!怎么这么大一个人了!连衣服都不好好穿!” 渐离表情一滞。 陆易云说完后,连忙伸出手去捂住林然的眼睛,同时他还压低声音道: “别看!别看!看了会长针眼的!” 渐离:“……” 俊脸黑了又黑,渐离在愤怒地催使下,霍然出手! 男人双手用力抓住衣襟,狠狠将其合上,随后,他下意识垂下眼眸,看向憋着笑意的红尾,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红尾,你的尾巴毛,保不住了,我说的。” 红尾牙一收。 陆易云完全无视渐离的垮脸,默默靠近林然的耳朵,用手挡住嘴唇,大声补充: “还有,你千万别学他这么坐,这样真的很装!而且还容易得高低肩、长短腿和脊椎侧弯的!” 渐离:“……” 默默收回踩在椅上的右脚。 等等,他为什么要在意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的话? 顿时,渐离冷笑出声,他再次将腿重重放回椅子上,一双灰眸挑衅望着陆易云。 “关,你,屁,事。” 闻言,陆易云也奇怪看着他,低头朝林然嘟囔: “好奇怪,我寻思我也没对着他说呀?” 渐离一噎:“……” 他刚想发作,但又转念一想,好像就是这么个理…… “哼。” 无奈之下,渐离只能冷哼一声,缓解尴尬。 林然扒拉下陆易云的手,她盯着渐离。 “渐离。” 女孩一语落下,激得渐离浑身一哆嗦,他强压下快要不受控制上扬的唇角,一脸骄傲: “怎么了?” 忽然,渐离身体坐正,瞳孔地震,微微震惊捂住嘴。 不对!不对不对!! 此时,难道他不应该是b格拉满,然后冷酷无比地说—— 卑劣的人类,低下你的头颅,你该唤我幻月之主,渐离大人! 或! 卑劣的人类,唤我何事? 他怎么会如此简单地说: 怎么了?!!! “卑劣的……” 渐离刚准备把b格补上,就瞧见林然那副“楚楚可怜”的面孔。 他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身板挺直、坐正。 “找我,什么事?” 林然拦住想要冲在她前面挡着的陆易云,平静开口问: “我师兄他们呢?” “他们还好吗?” “你还认识我吗?” “我是谁?家住何处?我们是什么关系?” 死亡六连问。 渐离:“……” 挠头,低头看向红尾。 “圣主大人,红尾不知道哦。” 显然,红尾还沉浸在自己即将失去尾巴毛的痛苦中,所以,它拒绝回答。 渐离:“……” 他轻咳两声,脸上维持着镇定: “我认识你。” “哦,所以我师兄他们呢?”林然不在意继续问。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呃,他们,在睡觉……” 渐离选了一个最贴切的说法。 不对!他怎么又开始解释了!! “你这个卑……被……活该被人疼爱的人类!我,我都说了他们在睡觉!你别这么看着我!” 渐离急的抓耳挠腮,因为他瞧见林然那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心里别提有多崩溃了。 他用力挠了挠脸,几乎是用吼的声音说道: “我真没杀了他们!他们这会真在睡觉!” 林然低垂的眸中凝起一丝不易察觉疑惑。 为什么渐离变样了,连带着性格也跟着变了? “我能见见他们吗?” 她抬起头,眉眼染上一丝期待。 当然,这种情绪是她故意表现出来的。 季空大师兄曾对她说过: “要学会适当示弱。” “对敌人,对队友,都一样。” “对敌人,适当示弱让他放松警惕,从而一击毙命。” “对队友,适当示弱提醒自己,你们是同伴,而不是对手。” 示弱,是季空教给她的第一课。 “渐离,我想见见我师兄。”林然希冀问,望着渐离,眼睛湿漉漉的,仿佛随时会落泪下来。 “可以吗?” 渐离:“……” “你这个卑劣的人类,竟然还敢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知道你求的是谁吗?!” “你求的可是幻月之主、幻月圣主、幻月境灵——渐离大人!” “求我!就该拿出求人的态度!” 以上是渐离心中所想,且非常想说出来的话。 “好。” 这是渐离嘴巴自己说出的话。 啊啊啊!我是不是生病了! 我的嘴巴怎么不受控制了!!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渐离挠了挠自己精致的发型,随即,目光重新落在林然身上,眼中闪过一闪而逝的幽怨: “你怎么一直提他们?” 他很不满意! 都不提提他吗? “难道,你跟我不熟吗?” 渐离故作不在意问道。 废话!既然那家伙藏得那么深! 那就说明他和这个女孩之间关系匪浅,肯定有着特别多美好的记忆! 嘻嘻!懒得问了!还不如他直接探取她的记忆算了! 这样就能知道他到底在藏些什么了! 就在渐离心念一动之际,灰眸轻微一闪,一缕灰色的丝线悄然从他身上飘出。 灰线如同一条灵动的细蛇,蜿蜒着向林然游动过去。 当灰线即将触碰到林然时,只见女孩护着陆易云,悄无声息退后了一步,恰好避开了灰线的触碰。 渐离眼神意外。 刚好躲过了?是巧合吗? 她不会能看见吧? 她怎么能看见呢? 不等渐离继续深思,林然的声音轻轻响起。 “渐离,我们不熟。” 渐离:“诶?” 咔嚓一声。 渐离“道心”已碎。 他嘴唇颤抖,整个人更是霍然起身,焦急之下,竟是一脚踹飞红尾。 “你!跟我不熟?!” 林然点头。 “一点儿!?都!不!熟!?”渐离第一次崩溃大喊。 不等林然再点头,渐离灰眸狠狠一闪,抓着头发: “我不信!我要自己看!!” 谁也不能瞒着他! 林然不行! 另一个自己更不行!! 无数灰线在林然平静的瞳孔中,铺天盖地浮现。 它们张牙舞爪自渐离身后蔓延。 一瞬间,就朝林然扑杀而来。 被踹翻在地的红尾,也在此刻瞳孔震惊,它猛地翻身而起,朝林然尖叫: “快躲开!林然!” 可惜灰线的速度,林然根本没看清。 躲,大概是躲不开了。 全场大概就陆易云满脸懵逼了,毕竟他还正奇怪,怎么那男人一吼一瞪,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红尾见灰线即将触碰到林然眉心,再次扭头朝突然发癫的渐离尖嚎: “圣主!您怎么又开始了啊!” “您……诶?” 余话梗在脖颈,红尾眨了眨眸子,奇怪望着那些丝丝缕缕地灰线停留在林然面前。 渐离痛苦捂着难受的灰眸,咽下一口气,紧紧盯着林然,再次重复: “我不信!” “我要自己看!” 不等林然拒绝,渐离这次立马补充: “作为交换,我可以让你看看你师兄他们,是生是死。” “绝对真实,为此我以幻月境灵的名义发誓,你我之间不会存在任何欺骗。” 一声清脆声在林然耳畔响起。 那是誓约生效的清响。 渐离盯着林然,将乱糟糟的发型捋顺。 灰眸轻闪,飘在林然面前的灰线收回。 “林然,我的诚意已经够足了。” 此时,唯一的那根灰线垂着渐离头顶。 它弯曲着身子,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般,等待猎物放松一般,爆冲而上。 “如何?给我看看你的记忆。” 林然望了望远处的红尾。 红尾立马接收到,疯狂摆头。 林然又望了望身后的陆易云。 陆易云也疯狂摇头。 就连窝在她头顶睡觉的安静,此时也飞了下来,对着她狂摇头。 奇怪的是,一人一狐一鸟,就光摇头,一句话也不说。 渐离看出她的疑惑,他阖上眸子,轻吐一口气,瘫坐回龙椅。 “别看了,现在是我们的时间。” “旁人就别参与了。” 第304章 灵脉11 “走……他就这么走了?” 余暃死里逃生,此刻才感到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心脏仍在擂鼓般狂跳。 他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我靠!吓死我了,那家伙到底是谁啊?怎么长得跟陆易云那么像?简直一个模子……咳,不对,仔细看好像又不太一样……” 他努力回忆着那张面孔的细节。 突然,“砰!!!” 一记毫不留情的爆栗狠狠敲在他头顶! “都叫你别这么冲动了!!” 齐霖玉压抑的怒吼爆发了,他拳头都在颤抖,指着余暃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那人差一点,差一点就准备杀了我们啊!你到底还记得我们来这的目的吗?!如果就这么草率的死!你对得起谁?!对得起谁啊!!” 澹落见势不妙,连忙上前一把拉住暴怒的齐霖玉,箍住他的手臂,连声安抚: “哎哎,消消气,消消气!齐霖玉你先冷静点!” 他一边劝着,一边也忍不住看向男人消失的方向,脸上满是困惑。 “不过说真的……刚才那人到底是谁?那眉眼轮廓,乍一看不就是仿着陆易云刻出来的吗?可陆易云不是火灵根吗?还有他动手的神态……” 他顿了顿,一个大胆而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现: “那冰灵根的感觉……怎么那么熟悉?” 三人目光在空中交汇,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的惊疑。 一个名字几乎同时在他们心底蹦了出来。 “林然!” 余暃惊喜地叫出声,“肯定是她!只有她才会这么……” 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林然那独特的“凶残”。 “呃……这么……屌!!” 憋了半天,终于憋出一个词。 结果话音未落,“砰!!!” 又是一记结结实实的拳头落在头顶。 齐霖玉甩了甩手腕,眼皮也没抬,语气依旧带着未消的怒意和世界观被颠覆的荒谬感: “你们的意思是,林然她变成了……男人?” 甚至还长得比他们高了?! “澹落。” 齐霖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扭头看向还抱着自己的澹落,“温湫呢?她和林然最熟悉,应该认得出来,她在哪?” 闻言,澹落的表情瞬间变得有点古怪,他沉默了一下,缓缓道: “温湫她……在那边,忙着呢。” 齐霖玉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忙什么?” 总不能忙着给别人喂毒丹吧? 澹落:“忙着……给圣灵学院那两人喂丹药,听温湫嘀咕,好像是她新研发的什么‘七步颠笑丹’,还是试验品阶段。” 他耸耸肩,表情有点无奈。 余暃揉了揉被敲出两个包的脑袋,吸着凉气,但听到这里,脸上又忍不住露出一丝搞事的笑容: “嘿嘿……我们这样……好像一群无恶不作的大坏蛋,嘻嘻嘻嘻。” 澹落回头反问:“嗯?我们难道不是反派吗?” * 煌颐城内,尸横遍野。 冰冷的尸骸,散落在破碎的街道和燃烧的屋宇之间。 盛清眠无力地匍匐在地,鹅黄色的衣衫早已被血污浸染得辨不出颜色,身边是无数断掉的长枪。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努力昂起头,视野中,是那些身着黑袍的邪灵师,正悠然舔舐着兵器上温热的鲜血,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 为什么? 为什么城内会有这么多邪灵师? 他们是什么时候进来的? 当狂暴的灵气潮汐席卷过煌颐城时,自愿留下的灵师抓紧吸收、转化着潮汐带来的能量。 还好,这天地异象对没有灵脉的普通人而言,毫无影响,甚至难以察觉。 盛清眠本不该在这里。 她是被盛若斯强行留下的,无论她如何哭闹、争执,一向对她多有纵容的哥哥这次却异常强硬,寸步不让。 甚至动用了亲卫将她看管起来,断绝了她任何想要逃离的可能。 然而,就在潮汐退去,众人尚在调息、消化体内汹涌灵力的脆弱时刻。 杀机骤临! 数十道黑影如同从阴影中撕裂而出,发动突袭。 护城卫甚至还在思考城内为何会有邪灵师的时候,致命的刀锋已至眼前! 就在一名护城卫即将身首异处的刹那。 “嗤啦——!” 一道鹅黄色身影掠过,手中长枪寒芒一闪,撩起凌厉的风声,一颗邪灵师的头颅带着惊愕冲天而起! 少女狠狠抹去糊住视线的泪水,她再也顾不上哥哥为什么要抛下她,厉声嘶喊: “都给本小姐愣着干什么!杀了这群畜生!护城!!” 但很可惜,残酷的现实很快浇灭了微弱的希望之火。 邪灵师只需汲取些许活人鲜血,便能迅速恢复消耗的灵力,甚至伤势,他们如同嗜血的蝗虫,在杀戮中汲取力量,越战越勇。 反观煌颐城一方,赖以支撑的灵脉消失,失去了灵气源泉,护城大阵无法启动,灵力更是如同无源之水,飞速枯竭,每一次施法都变得艰难无比。 盛清眠与残存的护城卫,节节败退。 “呜……不要……停下!” 眼睁睁看着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盛清眠急得心如刀绞,她拼命想要冲上前,却被一道臂膀死死拦住、护在身后、极速逃离。 “厉离!你要带我去哪?!” 盛清眠奋力挣扎,指甲几乎嵌进厉离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 “你要带我逃?你竟敢带我逃?你要带着我弃满城百姓于不顾?!你个混蛋放我下去!我宁愿战死!死在这里!我也不走!!” 厉离此刻脸上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悲怆,他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就在后城门轮廓隐约可见,生的希望似乎触手可及。 就在这瞬间,“嘭!!!” 一股巨力狠狠踹在他的背心,厉离喉头一甜,再也支撑不住,闷哼一声,抱着盛清眠重重向前扑倒。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猛地蜷身,用自己的脊背和整个身躯,将怀中的少女完全覆盖在身下。 “噗嗤!!” 冰冷的利刃,毫无阻碍地穿透厉离的背后残破的护甲,撕裂皮肉,贯穿骨骼,又从他前胸带着滚烫的鲜血和破碎的内脏碎片透出! 厉离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口中溢出大量的鲜血。 “哈哈哈哈!想跑?” 追上的邪灵师发出刺耳的狂笑,慢条斯理地转动剑柄,将染血的长剑从厉离身体里缓缓抽出。 他贪婪地舔舐着剑刃上滚烫粘稠的鲜血,苍白的脸上迅速泛起红晕,周身萎靡的气息瞬间强盛起来。 他非常享受这种“进补”。 甚至更加期待,那群毫无反抗能力的“肉”是何等美味了。 只可惜,一群废物,居然还栽了五个人在这群人手里! 邪灵师一把攥住厉离散乱的头发,粗暴地将那张因剧痛和失血而扭曲变形的脸扯向自己,声音带着亲昵: “告诉我,小虫子,你们煌颐城的‘肉’,到底藏到哪里去了?说出来,我给你一个痛快。” 厉离艰难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的咕噜声,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邪灵师,嘴角艰难扯动,猛地啐出一口混合着内脏碎片的浓稠血沫,正正喷在邪灵师狞笑的脸上! “想知道?凑近点啊,我好告诉你!” 邪灵师眼中闪过一丝被激怒的暴戾,随即又被一种猫戏老鼠般的兴味取代。 他果真微微俯下身,侧耳靠近厉离染血的嘴唇。 就在此刻,被厉离身躯压住的盛清眠,手指摸到了他腰间的佩刀,一股恨意支撑着她,用尽最后残存的力气,不顾一切地向上刺去! 保持倾听姿势的邪灵师,却慢悠悠退回了身子,脸上满是戏谑和鄙夷。 盛清眠拼尽全力的一击,刺中了空气。 “小朋友,你……是真当我蠢啊?” 第305章 灵脉12 “乖乖等死不好吗?!!” 邪灵师猛地直起身子,同时抬脚,狠狠踹在盛清眠腹部。 “砰!!!” 盛清眠被踢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一处残破宅邸的门槛上,剧痛让她眼前发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又是一大口鲜血抑制不住地喷涌而出,意识开始模糊。 “少主……” 厉离看着这一幕,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破碎的悲鸣,却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邪灵师拖着奄奄一息的厉离,走到瞳孔几乎无法聚焦的盛清眠面前,蹲下身。 他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将手中滴血的长剑,稳稳地、缓慢地压在了厉离脖颈处那因微弱的呼吸而剧烈跳动的动脉上。 “再问你最后一次,小美人儿……” 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内容却冰冷刺骨: “你们煌颐的‘肉’在哪儿?乖乖说出来,我让你们主仆死得痛快点,再不说的话……”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手腕微微用力,锋利的剑刃立刻在厉离的皮肤上压出一道细细的血线: “你的这条忠犬……可就要先你一步,下去探路了。” 厉离的目光艰难地转向盛清眠。 他没有说话,没有摇头阻止,也没有任何暗示,剧痛和失血让他的意识也在快速流逝。 他只是,对着那个从小看着长大、让他操碎了心,却也心甘情愿为她兜底的少主,露出一个异常平静、温和的笑容。 厉离的眼神仿佛在说: 别害怕,盛清眠。 虽然你总是,骄纵任性,爱用鼻孔看人,一点道理也不讲,急了还爱打人。 总是,给我们惹出一堆麻烦。 诶……怎么好像说出来的,都是缺点啊? 哈哈,不过,没关系。 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 你是不会说出来的。 对吧? 盛清眠的身体再也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 恐惧,一种她以为自己早已在骄纵蛮横中遗忘的情绪,此刻如同毒蛇,紧紧缠绕住心脏。 但比恐惧更汹涌的,更灼热的,是怒火。 她愤怒于母亲、父亲一意孤行开放北域,引狼入室,才致今日的灭顶之灾。 怨恨于盛若斯为何不多留些精锐力量在煌颐城内,非要去抢那个破灵脉! 但她恨来恨去、怨来怨去,最终都化作绝望。 绝望于自己的无能、弱小,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 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 “我……不……” 盛清眠的声音嘶哑微弱得如同蚊蚋,被剧烈的喘息和哽咽切割得支离破碎,却带着崩溃边缘、最后的倔强。 “知……道……” “嗤!!!” 利刃割裂皮肉与脆弱血管的闷响,清晰得如同在灵魂深处炸裂,那声音超越了听觉,直接烙印在盛清眠濒临崩断的神经上。 温热的、粘稠的、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的鲜血,劈头盖脸地溅满了盛清眠的脸庞、头发、衣襟。 视野瞬间被刺目的猩红彻底覆盖、凝固。 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眼前只有一片无边无际、令人窒息的血红。 但她又无比清晰地知道,用每一根颤抖的神经,每一块冰冷的血肉,每一个破碎的灵魂碎片知道。 厉离,死了。 那个总是板着脸管着她、约束她、关心她的厉离; 那个总是在她闯祸受伤时,第一时间出现,默默赔钱道歉、把她从困境中捞走的厉离; 那个总是替她承受盛若斯责罚的厉离; 那个陪着她长大,无时无刻不护在她身边的厉离。 死了。 就死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死在她眼前。 可他明明,也只比她大三岁。 “吃得好爽啊!不枉我交那么多保证金混进来!不过……还不够!远远不够!” 盛清眠无力地趴在地上,头顶上方传来邪灵师畅快淋漓的吸吮声,那声音疯狂地钻进她耳蜗,啃噬着她残存的理智。 每一次吞咽,都像是在咀嚼她的灵魂。 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混着脸上的血污滑落。 绝望将她彻底淹没,大脑一片混沌,只剩下一个无望的念头在盘旋: 有人能救救煌颐城吗? 答案冰冷而清晰: 没有。 没有人能救煌颐城了,也没有人能救她了。 一切都结束了。 “啧,陆舟楫这是把我传送到什么鬼地方了?”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撕裂死寂。 声音的源头,是后城门那摇摇欲坠的拱门阴影处。 正在啃噬残肢的邪灵师和奄奄一息的盛清眠,同时猛地抬起头,循声望去。 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清瘦少年,静静伫立在阴影里。 他面容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窝深陷,浓重的倦怠像刻进了骨子里,与周遭的血腥炼狱形成诡异反差。 少年身形修长却略显单薄,腰间斜挎着一柄蓝白相间的长剑,此刻正发出急促而焦躁的嗡鸣,剑鞘微微震颤,似要挣脱束缚。 然而,比躁动佩剑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那个巨大、沉重、几乎与他瘦削身形不成比例的漆黑剑匣。 少年沉寂平淡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景象: 断肢残骸如同被随意丢弃的垃圾,横七竖八地堆叠; 远处原本苍翠的山脉被漫天血光浸染,映得天穹一片妖异的猩红。 最终,他那双不带一丝温度的眸子,落在了挡在道路中央、嘴角还沾着新鲜血渍的邪灵师身上。 “滚开。” 两个字,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裹着凝如实质的、浓郁到窒息的杀意。 邪灵师心头剧震,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瞬间攥住了他,他吓得肝胆俱裂,几乎是本能地慌忙向旁边闪避,让开了通路。 少年抬手,安抚性地拍了拍腰间震颤不止的霜云剑。 “安静些,我知道你很激动。”他低语,声音带着无奈:“但林然未必在此处。” 随即,他抬脚,步伐缓慢地踏入血腥炼狱的更深处。 盛清眠蠕动着干裂渗血的嘴唇,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将眼前的一切都扭曲成朦胧的光影。 然而,那个轮廓,那个身影…… 是王二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他变矮了! 但他一定是王二狗! 求生的本能和滔天的恨意瞬间冲垮了麻木。 她刚张开嘴,试图呼喊,就被反应过来的邪灵师猛地扑上来,用沾满污血的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口鼻! “唔!唔——!” 盛清眠狠命一口咬在邪灵师的手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趁着对方吃痛松懈的刹那,她用尽全身力气,撕扯着早已沙哑的喉咙,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尖喊: “……呜(王)二狗!帮我杀了他!我……” 她甚至来不及、也想不出任何交换的条件或承诺。 前方,那本已抬步欲行的玄衣少年,脚步却连一丝停顿都未曾出现。 仿佛那声凄厉的呼喊,只是掠过耳畔的一缕微不足道的腥风。 他没有回头。 * “林然。” 谢闻生坐在陡峭的崖壁边缘,双腿悬空,随意晃动着。 她望着上方被璀璨金色神光笼罩的山脉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一条小小的金龙正穿梭于霞光瑞气之中,自在游弋。 “你肯定和我一样,最厌恶那种明明拥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却永远袖手旁观、任由事态滑向深渊的人。”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狼藉的山脉。 此刻,整条灵脉孕育的奇珍异宝早已被疯狂的灵师们搜刮殆尽,但争斗却远未止息。 仍有无数人在战斗、杀戮、逃亡。 “不过……”谢闻生话语气变得微妙。 “我得收回之前对陆易云的评价,他可能不是装的……他是真傻了。” 林然:“?” 什么意思,怎么突然就聊到陆易云了? 第306章 灵脉13 “我憎恶他。” 谢闻生的声音,穿透崖顶呼啸的罡风,未曾回头。 “是因为他视众生如刍狗,沉溺于拨弄人心、漠视生死。多少生灵,本在他翻掌之间即可挽救,他却偏要作壁上观,冷眼瞧着绝望吞噬无辜,仿佛那不过是供他消遣的、无关痛痒的戏影。” “在幻月秘境时,我让你远离他,亦是那时,我笃信天道划定的轨迹,注定无法撼动分毫。” “就在刚刚,就在我以为澹落不会再出现的时候,准备出手救下你时,他就那么出现了,甚至差点取出诛邪剑。” “林然,你知道吗?”谢闻生缓缓起身,白金色衣袍沾染的尘埃,被她指尖轻拂,簌簌飘落于风中。 “历史差点就重蹈覆辙了,你差点就输了。” 她转过身,目光灼灼地锁住林然腰间的赤红剑鞘,脸上浮现笑意,那曾如死水般的眼底,此刻绝望寸寸剥落,燃起近乎灼人的光芒: “但也因为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历史并非无法改变,命运也并非牢不可破。” 我也能走出轮回。 “我们,再赌一次吧。” 她一字一句道: “就赌煌颐城,赌陆易云究竟有没有出手诛杀那些邪灵师!赌他那颗视人命如草芥的心,是否当真因你……而生出一丝动摇!” * 煌颐城内,死气弥漫。 盛清眠眼底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了。 “臭丫头!‘肉’到底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你们这些灵师都已经被我们全部屠杀殆尽了!可是那群‘肉’呢?!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敢露面来救你们!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就算死也不肯松口,又有什么意义呢?!快说啊!快说啊!!!” 视野被狰狞扭曲的邪灵师面孔占据,那张开的大口獠牙森然,带着浓重的腐臭腥风,直噬而来。 她连闭眼的力气都丧失了,意识逐渐沉入一片虚无。 前方不远处,那道行至城中央的身影,正以审视的姿态,打量着五个正在啃噬残破躯体的邪灵师。 片刻,一声清脆的响指,突兀地撕裂了风声、呜咽与邪灵师贪婪的喘息。 一个冰冷得毫无起伏的声音,轻易覆盖了所有嘈杂,如同九天之上的神降下最终的审判: “我改主意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那道弥漫的恐怖杀意,骤然凝实!化作了一道道无形的、足以燃烧灵魂的火焰。 杀了他们! “杀了你们。” 盛清眠涣散的瞳孔中,倒映出扑向她的那个邪灵师骤然扭曲到极致的面孔。 只见,那邪灵师身体内部,毫无征兆地爆发出无数道炽烈到刺目的赤红烈焰!火焰并非自外向内灼烧,而是由五脏六腑、骨髓深处疯狂地向外喷涌、吞噬!甚至有几缕跳跃的火舌舔舐到盛清眠的肌肤上。 然而,她感觉不到丝毫灼痛,只有一股灵魂战栗的暖意瞬间包裹了她。 “不!我还不要死!!我还不想死!!!” 凄厉到非人的惨嚎瞬间拔高,邪灵师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蜡像,在烈焰中疯狂地扭曲、痉挛、挣扎。 焦黑的皮肉滋滋作响,碳化的肢体寸寸断裂,最终在徒劳的求饶声中,他的整个形体彻底崩解,化为细碎焦黑的灰烬,随风飘散。 盛清眠的目光茫然地追随着那些飘散的灰烬,视线缓缓移向远处。 城垣之下,另外五处,同样妖异跳动的赤色火焰,在无声无息间骤然升腾! 五朵死亡之花无声绽放。 刺耳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却在她耳中犹如天籁般悦耳。 盛清眠望着漫天灰烬,死寂的眼眸深处,终于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只是,她看了没多久,便感觉有点累了,头颅轻轻一歪,靠在厉离早已冰冷僵硬的胸膛上,沉沉地阖上了双眼。 她想,厉离那小子,应该已经抛下她,先走了吧。 哼!走就走!她才不难过! 呜呜呜t^t她真的一点都不难过!毕竟,像她这种性格的人,早就被厉离讨厌了吧…… 恍惚间,残阳如血,那个总是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的身影,在金色的光晕中,又一次向她伸出了手,将她从地上抱起。 “少主,您怎么又哭了?” “……你,你怎么还没走?本小姐可没有叫你留下等我!” “可我要是先走了,您怎么办?” “拜托!本小姐都这么大的人了!难不成还会饿死在外面吗?!” “哦,那倒不会,但以少主您的聪明才智,一定会处于一个饿又饿不死,吃又吃不饱的状态。” “……?” “不过,这都没什么,您要记得……困了就要睡觉,渴了就要喝水,不要捡地上的东西吃,下雨了一定要往家跑,能完成以上四点,我就已经很欣慰了。” “……混蛋厉离!你给我站那!我要杀了你!” 陆易云依旧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扫过趴在地上,呼吸已经停止的盛清眠,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 这人谁? 怎么知道他小名的?(陆二狗 44章) 罢了,不重要。 陆易云漠然转身,继续前行。 诚然,他最初是打算袖手旁观的。 这苍茫尘世,炼狱处处,他非神非佛,更非救苦救难的圣人,即便是顺手的事,他也吝于将一丝一毫的气力,耗费在这些与他毫无瓜葛的人身上。 只是……在那个念头闪过的瞬间,他仿佛看到林然就站在他身侧,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里,一定写满了不赞同。 ——若她在,定不会坐视不理吧? 那他坐视不理,定会被讨厌吧? 而他,竟无法忍受被她厌弃的可能。 仅此而已。 陆易云掠过五处已经焚烧殆尽的灰烬,站在煌颐城门口,精神力扫过整座死城,确认再无一丝邪灵师那令人作呕的腐朽臭味残留,便不再有半分停留,身影化作流光,向着那血光冲天的山脉深处投去。 一路上,霜云都在剑鞘里剧烈震颤,发泄不满,而陆易云也异常有耐心地打了它十几个耳巴子。 “我都说了,等我拿到灵髓便会去找她的,再者……寻到了你倒好,一头就钻回她的怀抱,我呢?”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脆弱。 “万一,万一……林然不认识我了,不肯跟我走,我怎么办?” 霜云又震了两下,仿佛在说: “万一她没失忆呢?!” 这个震动,陆易云总算是看懂了,他气急: “要是没失忆,她为什么不回灵山宗!也不来找我!我都生怕找到林然的那天,她要走,到时候,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肯定还得帮着她打我。” “所以,找林然的事,等我结丹之后,再说吧……” 那时,他也有一战之力。 陆易云一路向上疾行。 先是遇到一个身着粉嫩襦裙、楚楚可怜地依偎在一个高大灵师怀中、正梨花带雨乞求庇护的小女孩。 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沈鹤归。 于是,陆易云指尖灵力微吐,毫不犹豫地烧了他的裙子,露出他属于男子的作案工具。 沈鹤归惊恐交加捂住最后的倔强:“你怎么在这里?! 始作俑者陆易云则淡然地拍了拍那灵师的肩膀。 “兄弟,看清楚,他带把。” 壮汉先是一愣,目光顺着陆易云的示意下移,瞬间脸色由红转青再变紫,一想到自己曾对沈鹤归那样亲密、那样暧昧,一时间他羞愤交加,崩溃抽出砍刀: “啊啊啊啊啊!臭人妖!你骗我宝物、灵草、灵石就算了!你居然还敢骗我感情?!我要杀了你!我要亲手把你的**剁成肉泥了!!” “……哥,大哥!你先听我解释!我从未说过我是女生啊!你也没问我的性别啊!!” “我不问你就不能说吗?!!” “你不问我咋说啊!!” “别说了!我今天非得砍死你!” 看着壮汉漫山遍野地追着沈鹤归砍,陆易云满意的笑了。 第163章 或许? “好。” 林然声音清脆,她刚一答应,便看到陆易云扯住她的衣角疯狂摇头。 安静也飞到他肩头上,跟着有节奏般摇着脑袋。 林然本想就这样忽略过去,但当她的目光触及到陆易云那满含担忧的狗狗眼时。 一顿,这才安抚般伸出手,轻拍了拍他毛茸茸的脑袋。 “没事的,我的记忆你不也看过吗?” 闻言,陆易云立马摇头抗拒。 不一样的! 比起他的焦急,听到这个答案的渐离反而舒了口气,他微微点头: “交易达成。” “过来,林然,靠近我。” 眼见林然就要迈步上前,发不出声的陆易云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在心里呐喊。 不一样,这完全不一样! 幻境是放射出你记忆的媒介,而直接观看你的记忆,就意味着你的天宫已经摆在他面前!你将没有任何秘密和反抗可言! 甚至还面临着被篡改记忆的风险! 而且!若是他要毁了你的记忆! 那你岂不是要变成傻子了!! 可看着林然那副倔牛样,陆易云心急如焚,纵身一跃,跳到林然面前,双手拼命比划,企图告诉她事情的严重性。 不阔以!不阔以啊! 可惜,陆易云依旧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像是除了林然,他们都被隔离了一样。 红尾也迅速跑到林然面前,用身体死死挡住她。 它紧紧盯着渐离,眼神露出乞求。 随着,红尾缓缓低下头颅,俯低身躯。 它向渐离臣服。 圣主大人,您能听见吧? 圣主大人, 求您,别这样。 渐离当然听得见的,懒懒玩着耳畔的长发,嘴角挂着戏谑的笑容。 男人盯着红尾,挑衅开口: “红尾,你刚刚不是爱笑吗?怎么现在不笑了?” “记住了,现在……” “我才是你的主子,怎么说也该对我摇尾巴了。” 他微微倾身,居高临下看着众人,眼神满是傲慢。 “卑劣的人类,你知道你在直视谁吗?” 话落,一阵强烈的威压猛然降临在众人头上,就像一座大山忽然压了下来般,迫使他们不受控制低下头。 当然,林然依旧是例外。 渐离抬手一挥,一道清晰无比的灵屏出现在林然上方。 红尾顿时不动了,因为它知道当灵屏出现,“交易”就已经开始了。 只见,画面中炽烨默默抱着自己,将下半张脸淹没在水中,瞳孔涣散。 整个人缩在水池的角落里,嘴里吐出一串串泡泡。 “炽烨师兄也在?” 看清之余,林然疑惑出声。 她仔细观察着水池,发现莫名眼熟。 有点像她们之前泡过的生命之泉,就是变得更小了。 可看来看去,看完了整个角落,林然始终没看见楚宴诀的身影。 她转头望向渐离,眼眸悲痛。 “难道……我楚宴诀师兄他……” 渐离:“……” 他咋知道还有一个人去哪了…… 他就随手把两人往那一丢。 鬼知道还有一人跑哪去了。 见渐离嘴唇蠕动却是一句话没说,林然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眼眸里的悲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黑沉沉的平静。 女孩手指轻放在霜云之上。 渐离也收起脸上的傲慢神情,急切解释道,“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真把他和那个人一起丢进去的!” “红尾!你快去……” 找…… 渐离的话戛然而止,惊愕望着林然,脸上满是难以置信。 只见,后者轻轻拨出霜云,冰冷地剑尖指向他。 她平静开口: “渐离,你说谎了,我们的交易失败了。” 渐离的脸色也瞬间阴沉下来,微微收紧指尖,表情难看。 “你不信我?还要对我动手?” “以卵击石……你也不怕?” 他头顶的灰线开始紧绷起来,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力。 “林然,你认真的?” 红尾身上的毛都炸了,一股毛骨悚然的力量遍布它全身。 那是一股难以想象的力量,带着压抑和愤怒,如泰山压卵般倾轧而来,仿佛只要渐离稍稍用力,就能让这股力量瞬间爆发,让它粉身碎骨。 圣主他,生气了吗? 他真的拥有情绪了吗? 红尾垂下头,依旧无法出声。 就在渐离即将发疯之时,红尾的话语再次传入他的耳际。 “圣主,您要慎重,一旦您出手后,将会引发什么后果。” 金褐色的瞳孔毫不畏惧直视着渐离,声音带着疑惑: “圣主,您不怕吗?” “再一次失去所有,再一次分裂出另一个自我,再一次只能依靠窃取他人的记忆,才能融合出全新的自己。” “您明明如此厌恶人类,为何还要一次又一次伪装成人类的模样,表现出您的喜怒哀乐呢?”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红尾被狠狠击飞出去,它重重地摔落地。 然而,它的目光依然静静注视着渐离,平静而又毫无波澜: “圣主,您好好想一想,即使您真在林然记忆里看见了自己,可那真的是‘您’吗?” “您,不是刚醒吗?” 又是一声沉重的闷声,红尾彻底消失了。 只余几根鲜艳的毛发残留在原地。 陆易云被那股压迫压得脸色苍白。 他心中涌起一股无力感,难道自己连向前一步,靠近林然、站在她身边的资格都没有吗? 他好弱啊。 渐离脸色铁青,淡淡收回手,目光望向林然,眼神冷漠,头顶的灰线紧绷。 “林然,我再说一遍,我要看你的记忆。” 灰线刚要扑杀而去,就这么一瞬间,渐离的神情怔住,他呆滞望着林然,完全不理解她的行为。 “你这是……” 只见,林然毫不犹豫将霜云架在了自己的脖颈处,锋利的剑身轻轻划过皮肤,丝丝鲜血顺着她的脖颈流淌下来,染红了她洁白的衣领。 "渐离,或许我可以先死。" 林然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不…… “你不会如愿的。” 不不不不…… 渐离突然捂住刺痛难忍的头,灰色眼眸剧烈震颤。 怎么回事…… 一个卑劣的人类死了就死了…… 那个记忆…… 他本来也不是很好奇…… 一个卑劣的人类死了就死了………… “好了!好了!!” “林然!我不看了!!我不看了!!” “行了吧!!!” 渐离大喊一声,灰线消失,他连连后退两步,躲在龙椅后。 “你们都给我滚!!” 第307章 灵脉14 再往上,陆易云又遇见了秦淮年和别人蹲在路边,面红耳赤地用石头剪刀布,争一朵灵草。 陆易云本来都想装看不见,奈何一看到秦淮年那张脸,他心底就窝着一团火。 于是乎—— 秦淮年:“石头——!” 严崇骁:“剪刀——!” 两人正运足中气大吼,准备一决胜负的刹那! 陆易云驭着金光灿灿的老王,自两人头顶上方低空掠过,精准无比地从那株灵草上方踩了过去。 “噗嗤”一声轻响,那株灵光氤氲的草药,瞬间被踏成了一滩扁平的、灵气尽失的草泥。 下方两人几乎同时僵住。 老王身上的陆易云伸出五指摇了摇,又竖起中指: “布。” 随即,山脉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不——!!!” 秦淮年绝望抱头,猛地指向严崇骁,气得浑身颤抖: “刘铁柱道友!你这也太不厚道了吧?!就算你自觉赢不了我,也不该叫你同伙来毁了灵草啊!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被污蔑的严崇骁更是气得七窍生烟,一个鼻涕泡‘啵’地冒了出来,拿起斧子就冲了上去: “放狗屁!你个死偷渡者!明明是你喊的人!还想赖在我身上!我跟你拼了!!” “诶诶诶,莽夫!我们圣城现在可是和你们煌颐城可是合作关系,你杀了我,小心我们首席一怒之下,不给你们守门了!” 严崇骁动作一滞,想到后果,强压下怒火,悻悻地收起斧子,搭上秦淮年的肩膀。 “好兄弟?” 秦淮年迟疑了一下,回道:“一辈子?” “走!我们去找下一个宝物,堂堂正正一决高下!这次谁也不能犯规了哈!” “必须的!” 看着下方两人莫名勾肩搭背、骂骂咧咧远去的身影,坐于老王背上的陆易云,眼底闪过一丝郁闷。 啧……居然没打起来?可惜了。 因为有了金光闪闪的老王坐骑,陆易云的回头率极高。 空气带着浓郁的血腥味。 当第四个不知死活、妄图将算盘打到陆易云头上的家伙,被他如掐断枯枝般随手捏碎了喉骨,软软瘫倒时,周遭连虫鸣都彻底噤声。 一片死寂中,只有陆易云擦拭着指骨上沾染的黏腻鲜血,发出的细微摩擦声。 他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薄唇冷启: “无聊。” 收回老王,陆易云迈步向上,玄色的衣袂拂过染血的草叶,步履无声。 然而,就在他抬眼的瞬间,前方林间空地中一个身影,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神经上,让他骤然僵立。 一个顶着刺眼红发的家伙,正将另一人死死绑在树上抽打。 虽然只能瞥见一个模糊的侧脸轮廓,但那飞扬跋扈的红发,那熟悉的、带着一股子混不吝劲儿的动作姿态。 瞬间就劈入陆易云的脑海,将他全身的血液都冻住了。 余暃? 他不是死了吗? 他不是凉得透透的吗? 他可是亲眼看见余暃的胸口都被掏空了啊! 怎么就,活过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 又是假的?一切又是假的? 他又被陆厌那家伙骗过去了?! 陆易云感觉头又开始疼了,像是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在颅内搅动。 他痛苦地弯下腰,十指死死插入发间,用力之大,几乎要将头皮撕裂,额角的青筋暴跳,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该死……” 压抑的嘶吼从齿缝间挤出,随即化为咆哮。 “该死!!” “我难不成还在【分辨】里面?我居然还在【分辨】里面?!陆厌……我要杀了陆厌!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杀了陆厌!!!”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还在给陆家子弟琢磨新剑法的陆厌,毫无征兆打了个喷嚏,他搓搓鼻尖,带着困惑。 “嗯?谁想我了?” 一旁,慢条斯理品着茶的陆芩渡,眼皮都没抬就呛声:“想?怕不是想杀你。” “……?” 愤怒几乎淹没了理智,暴怒无处宣泄,陆易云红着双眼,一拳狠狠轰在身旁一棵盘根错节的古树上! 只听一声令人牙酸的巨响,粗壮的树干应声而断,木屑纷飞如雨! 一个人影毫无防备掉了下来,结结实实砸在地上! “……唔。” 感受到屁股隐隐作痛,林然摔得有些懵,看向陆易云的眼神,满是惊疑。 什么?!居然发现她了? 这还是第一个,在她跟踪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人。 陆易云……果真不简单! 林然迅速评估着眼前人的实力。 玄衣少年周身灵力波动似乎并不算很强。 背上负着剑匣,看那剑匣的宽度,里面至少有四把剑。 看身材,甚至给了她一种“一拳就能打死”的错觉。 但越是如此,林然心中的警铃越是疯狂作响,能在她最擅长的领域轻易识破她的人,就算长得很虚,也绝对不可轻视,必须万分谨慎。 就在林然翻身而起的刹那,陆易云腰侧的霜云剑陡然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嗡鸣,剑鞘疯狂震颤! 霜云(疯狂大叫):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主人!是主人!是主人呐!快看我!快看我一眼啊!你怎么能对我视而不见?!不是说好我是你最喜欢的宝贝吗?!快把我拔出来!带我走!!主人!!! 那剧烈的颤抖甚至让陆易云一度怀疑,他要是没拿绳子拴在霜云身上,它怕是早飞走了。 烟尘稍散。 陆易云喘着粗气,胸中翻腾的怒火和头疼尚未平息。 抬眼看向从树上掉下来的人,一身墨色衣袍,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一丝与自己相似,甚至比他高半个脑袋! 什么?!他的脸现在都这么大众脸吗?! 随便来个人都和他长得有点像?! 那林然以后还认得出自己吗?! 一想到这,陆易云本就混乱暴戾的心绪,瞬间火上浇油。 他想都没想这人为什么会从树上掉下来,就厉声怒骂: “看什么?赶紧滚!不滚我就……” 挖了你的眼睛!杀了你! 后面几个字尚未出口,摔下来的冷面男人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等陆易云把威胁说完,转身就走。 陆易云:“…………” 他酝酿好的后半句,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看着那人消失的方向,他感到了某种荒谬的……憋闷感。 他从未见过如此听话之人! 啊啊啊气死了! 就在这时,之前那片空地传来的喧闹声,终于清晰地灌入了陆易云被怒火占据的耳中。 “啊哒哒哒哒哒!说不说!你说不说!快给我说!!” 余暃那极具穿透力的、带着点神经质的叫嚷声,伴随着清脆的鞭梢破空声。 “我说啊!我说啊!我说啊!!!” 一个带着哭腔和崩溃的声音嘶喊着回应,正是被牢牢绑在树干上的林厌思,他觉得自己快被抽散架了,也第一次真心为灵山宗的智商感到堪忧。 “你倒是问啊!你他爹的问啊!!!” 这死红毛一直拿鞭子抽他就算了,还一直问“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他倒是想说啊!余暃倒是问啊!! 余暃挥舞鞭子的手腕高高扬起,闻言却是一顿,回头疑惑朝放风的齐霖玉眨了眨眼。 “嗯?我没问吗?” 齐霖玉头也没回:“继续抽,抽到他说为止。” 林厌思:“……我都说了,你们还没问!” 就在余暃的鞭子即将再次呼啸而下时,震耳欲聋的巨响伴随着大地的震颤猛然传来! 三人如同受惊的兔子般浑身一激灵,齐刷刷扭头望去。 只见烟尘弥漫处,断裂的巨木旁。 一个身着玄衣的少年,正缓缓扭过头来,脸色阴鸷得能滴出水,一双赤红未褪的眸子,穿透尘埃,精准地锁定了他们三人。 那副表情仿佛在说: “准备好受死了吗?” 第308章 灵脉15 余暃头皮瞬间炸开,怪叫一声,本能将鞭子一收。 “玉玉快跑!是男版林然!她凶神恶煞地来了!!” 他扭头急吼,却发现身边早已空空如也,齐霖玉早在听见声响的刹那,就跑没影了。 “我靠!等等我啊!出来的时候,不是说好的同生共死呢?!” 余暃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朝着齐霖玉消失的方向仓皇逃窜,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红影。 原地,只剩下被绑在树上的林厌思。 “松开啊!给我松开啊!跑之前倒是先给我松开啊!!” 他看着那个浑身散发着恐怖低气压、正一步步踏着枯叶逼近的玄衣少年,惊惧交加,扭动挣扎得更加疯狂剧烈。 虽然搞不懂,这两个二货为什么要把陆易云喊成男版林然,但他可知道,要是被这个状态的陆易云逮到,不断几根骨头,都对不起陆易云那张比臭粪坑里的石头还臭上三分的臭脸! “死手快点给我解开啊——!!” 就在陆易云离他仅剩几步之遥,那股森寒杀意几乎冻结血液的瞬间,“嘣”的一声脆响,林厌思硬是凭着求生欲,生生崩断了锁链! 他毫不犹豫抄起地上那把刚抢到手、还未来得及捂热的中品灵器,看也不看方向,就朝着与余暃、齐霖玉完全相反的密林深处,亡命飞遁! 看着三人如同炸窝的蜂群般四散溃逃,陆易云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眼中翻涌的暴戾如同退潮般一点点压下。 他本意是想抓住余暃问个究竟,奈何人已跑得没影,他也实在懒得耗费精力去追了。 “话说……男版林然……是什么意思?” 头疼得实在厉害,剧痛让他实在没办法沉下心去思考,便甩了甩头,不再多想,一步步朝着金色圣光地带走去。 途中,陆易云并非没有遇到其他实力不俗的灵师。 但那些强者,或许是忌惮他陆家嫡系的身份,或许是感知到他身上尚未完全散去的危险气息,竟都默契地选择了避让,无人上前阻拦。 任由他沉默地、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阴郁,走向那片氤氲着空间波动的核心区域。 当陆易云最终站定在散发着白色光晕的空间碎片前方时,异变陡生! 无声无息间,无数形态各异的魔兽,凭空凝聚,密密麻麻地出现在他身周。 令远处观望的几位灵师毛骨悚然的是,这群魔兽竟都是森森白骨构成,皮肉尽失,只剩下嶙峋的骨架。 这些骷髅魔兽没有丝毫犹豫,接到指令,一头接一头,前仆后继地扎进了那扭曲的空间碎片之中,消失不见。 目睹此景,几个灵师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面面相觑间皆是后怕。 “啧!怎么把这茬忘了,那小子可是得了【尸】的传承。” “唉,幸好我顾及他陆家人的身份,没敢出手拦他。” “不过,你们说他真能找到灵髓吗?咱们几个可是在这空间里兜了好几圈了,连根毛都没见着!” 一人语气酸涩,带着不甘。 要知道比灵脉略逊一筹的两大天地珍品——灵髓与灵石矿脉。 一物,一滴可洗筋伐髓,脱胎换骨,传说中更能生死人肉白骨,乃是重塑根基、延寿续命的无上至宝,珍贵至极。 一物,则是泼天的财富,一条富矿足以供养一方地域百年,只要灵脉不枯竭,其中蕴藏的灵石便源源不绝。 灵髓,他们遍寻无果。 但那条矿脉,却让他们误打误撞地发现了。 远远地,就能感受到那片区域澎湃的灵力波动。 但更显眼的,是矿脉入口处那个盘膝而坐、状似打盹的身影。 ——瘟神沈知 他仿若一尊门神,堵在那里。 更令人望而却步的是,整条矿脉入口都被一座庞大的阵法笼罩着,无数道粗壮的紫色雷电如同狂舞的巨蟒,在阵法光幕上不断劈落、炸响,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整个氛围都清晰地传达着一个信号: 擅入者,死。 这些灵师都不是傻子,瞬间就明白了沈知为何会一反常态地站队,帮煌颐镇守港口。 贪婪在心底翻涌,但他们心头亦如明镜,仅凭他们这几个人和背后的势力,胃口再大也吞不下如此规模的矿脉。 强行去夺,无异于以卵击石,自取灭亡。 不过嘛……几人眼神交错,心照不宣地浮起一丝嘲弄。 他们吞不下,难道那沈知就能轻易带走了不成? 一想到日后沈知要像条看门狗般,被这矿脉死死拴在原地,寸步难移,日夜提防各方觊觎,他们便忍不住要嗤笑出声。 “呵……”其中一人压低嗓音,带着看好戏的恶意,“我倒真想看看,那小子有没有本事寻到灵髓。” “若是……”另一人接口道,尾音拖长,意有所指,“真让他瞎猫碰上死耗子,找到了呢?” 几道目光在空中无声碰撞,兴奋的火花在眼底一闪而逝,随即化为心领神会的诡笑。 ——若陆易云真得了灵髓,那可比矿脉更容易“分享”啊…… 此刻,陆易云正用力揉着剧痛的额角,试图压制骨髓深处那股蠢蠢欲动、几乎要撕裂理智的暴戾杀意。 然而,这股痛楚与烦躁,并非揉捏就能缓解。 好吵…… 好烦…… 好难受…… 好想……看见所有人都死掉啊…… 好想……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就在意识濒临绷断的边缘,低沉的声音,直接在他灵宫中响起,带着一丝犹豫: “主上,灵髓找到了,但……” 陆易云闭着的眼睑缓缓掀开,没有任何迟疑,意念一动。 “交换。” 下一刹那,空间碎片不远处那几位还在窃窃私语的灵师,骤然惊觉,原本伫立在那里的陆易云,竟如同幻影般凭空消失! 取而代之的,赫然是一只毛发光滑、姿态却微微佝偻的猴子! 那猴子慢条斯理地舔舐着前爪上的毛发,那双狭长、不带人类感情的兽瞳微微弯着,竟是在笑。 它抬起头,用嘶哑怪异、带着一丝奇异韵律的语调,对着目瞪口呆的灵师们开口: “几位,有……兴趣成为我的同伴吗?” 它顿了顿,抬起爪子抚着自己的额头,竟露出一个极其人性化的、带着无奈和苦涩的表情: “唉,我也好想……有几个能说说心里话的人类朋友啊。” 不等几人有反应,猴子的语气忽然变得阴森诡谲。 “如果你们……死掉就好了……那样,我一定……会向我至高无上的主,虔诚地……引荐你们……” 黑漆漆的眼珠扫过众人,那笑意更深,却只余下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恶意。 “但如果……你们没兴趣去死……” 猴子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獠牙,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刺耳: “就赶紧滚!否则我可控制不住嗜血的欲望!” 几位灵师浑身汗毛倒竖:“……嘶!”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是陆易云的意思吗?! 这绝对是陆易云的意思! 他居然在借这诡异猴子的口传达警告! 该死!一个后生小辈竟敢如此狂妄?! 几人甚至连眼神都不敢再多交换一个,瞬间达成了共识。 数道流光仓惶暴起,头也不回地朝着远离空间碎片的方向疯狂遁逃,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哼,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把主意打到我主头上。” 猴子环抱着双臂,冷哼一声,身影随之淡化消失,回到了陆易云的灵宫深处。 灵髓池边。 陆易云终于明白老牛为何会欲言又止了。 眼前并非想象中灵光氤氲、生机勃勃的灵髓池,而是一个巨大、干涸、死寂的深坑。 池底只剩下一些浅浅的、早已凝固的痕迹。 灵髓,被人捷足先登。 一滴不剩。 “……” 第309章 灵脉16 “又来晚了啊……”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极度失望、空茫、冰冷以及被命运戏弄的愤怒,瞬间淹没了陆易云。 他低垂着眼睑,长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浓重的阴影,遮住了眼底翻涌的一切,沉默地伫立在干涸的池边。 望着那残留的几乎快消散的灵力波动,陆易云指节攥得咯咯作响,却在下一刻骤然溃散,手臂无力垂下。 “呵……” 干涩的冷笑从喉间挤出,带着自嘲。 “我到底……在愤怒些什么?” 纷乱的念头如同毒藤一点点缠上他,渐渐收紧,愈发窒息。 要是……不多管那桩闲事就好了,反正林然也不会知道他曾袖手旁观吧? 要是……不戏弄沈鹤归和秦淮年就好了。 要是……再快一点,哪怕只快一步就好了。 要是……林然还在……就好了。 这个念头,瞬间剖开了他强撑的躯壳。 就在心神剧痛、意识恍惚之际,池底一处干裂的泥土忽然极其轻微地一颤。 一丝微渺得如同尘埃的灵髓液珠,倏然从缝隙中飞掠而出,精准无比地擦入他的眉心。 浓郁的生机如同最温柔的抚慰,让刺痛欲裂的大脑,得到了一丝宝贵的舒缓。 然而,这滴迟来的灵髓,此刻却更像是一记无声而响亮的耳光 ,狠狠地掴在陆易云脸上。 嘲笑他的姗姗来迟和徒劳无功。 嘲笑他连命运施舍的最后一滴怜悯,都抓不住。 片刻的死寂后,陆易云转身,动作僵硬。 他不再看那干涸的深坑一眼,也毫无探索此地的兴趣,任由空间传送的波动将他随机甩至山脉的某处角落。 暮色四合,天空已是一片暗沉的灰蓝,大口吞噬着最后一丝光线。 陆易云茫然地站在原地,环顾四周陌生的山影,一时间竟不知该往何处去,该回何处去。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找到那个空池的瞬间,失去了方向。 他颓然地在一块冰冷的大石上坐下,卸下身上沉重的剑匣,脊背一点点弯折下去。 陆舟楫没骗他。 那坑洞中残留气息所化的灵髓,仅仅一丝,就让他那濒临崩溃的神魂得到安宁。 此时,格外清晰的大脑,一直在传达一个讯息。 他来晚了。 似乎,每一次都是如此。 命运仿佛总在他拼尽全力、即将触及一缕微光的前一刻,无情掐灭。 因为想保护林然,所以选择离开。 后果便是林然彻底从他的世界消失,连一丝可供追寻的痕迹都吝于留下。 他不敢去想。 若林然的手,真的废了,再也握不住剑了,她该怎么办? 那个骄傲的、倔强的、永远冲在最前方,用手中剑劈开一切阴霾与荆棘的林然。 该怎么办? 比起记忆中清晰的面容,他脑海中烙印更深的,似乎总是她走在前方、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追不上,也跟不上的身影。 身边光影微动,巨大的兽影显现。 老王从灵宫中走了出来,伸出大爪子,轻轻地、带着怜惜地盖在陆易云的脑袋上,安抚地开口道: “少爷,别难过,没准吸收灵髓的人,就是林然呢?她那么聪明,运气一向很好。” 陆易云不语,只是将头埋得更低。 老王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少爷,您已经足足一年零四个月,未曾合过眼、未曾吃过饭食了,您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了。” 陆易云依旧不语,置若罔闻。 “少爷,别再这么折磨自己了。” 老王的声音近乎恳求,“我想……林然她也绝不愿看到您,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整日浑浑噩噩,如同绷紧到极限、随时会断裂的弓弦,除了近乎自毁般的疯狂修炼、派出它们漫无目的地寻找,他拒绝一切。 拒绝休息,拒绝饮食,拒绝与人交流。 他甚至……在陆舟楫为他操办十七岁生辰宴、试图借此让他结交些中州人脉,融入中州时,情绪突然失控。 当着所有陆家长辈和宾客的面,亲手砸了那场盛大奢华的宴会,甚至试图将在场的来客当场格杀! 那一天,陆易云是被暴怒的陆家家主亲手打断了浑身骨头,扔进了阴冷潮湿的禁闭室,囚禁了整整两个月。 最终,还是陆舟楫出面求情,才将奄奄一息的他放了出来。 禁闭室冰冷的阴影里,陆舟楫蹲下身,看着蜷缩在角落、气息微弱、眼神死寂的陆易云,声音听不出情绪: “怎么?当初是谁放话,扬言要两年结丹?这就放弃了?不过是陷入瓶颈,这就绝望了?” “我早告诉过你,修炼一途,远非你想的那般简单,都过去这么久了,你那自大狂妄的性子,还是半点未改吗?” 而蜷缩在角落的陆易云,对所有的斥责、失望,始终没有反驳一句。 他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用沾满血污的手指死死抓住陆舟楫的裤脚,一遍又一遍,如同魔怔般喃喃: “林然……林然的灵力……消失了……” “我找不到她了……我要找不到她了……我找不到她了……” 他空洞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心口的位置,那里,曾经有一缕蓝色灵力,日夜跳动,证明着那个人还存在。 如今,那里空空如也,只剩下跳动的心脏。 陆舟楫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他甚至冷漠地、一根根掰开了陆易云僵硬的手指。 “陆易云,我只说一次。” “要么今天,你自己站起来,去修炼,靠自己的力量,爬也要爬下地狱把林然找回来;要么,你就永远躺在这滩烂泥里,和老鼠蟑螂一起,发烂、发臭。” “我相信……自愿腐烂在泥里的你,迟早会‘找到’林然的,对吧?” 陆舟楫的声音里,回荡着深重的失望。 冰冷的、几乎将他骨髓都冻结的失望。 最后,是陆易云自己,拖着身躯,一步一步,挪出了那间禁闭室。 也是那天后,他变得愈发沉默。 陆良想让他潜心修炼、放下执念。 陆易云就在祖池的十二关,一遍遍承受痛苦,固执地坚持着自己的道路,绝不妥协。 陆舟楫想让他向前看,向前走。 陆易云就用砸碎盛宴、意图弑客的极端,宣告他的立场。 他们试图折断他的傲骨、磨平他的棱角。 他就一次次从血泊中站起,拖着残躯,用沉默回应。 他的傲骨,打不断,折不弯。 可就是这样一个执拗到骨子里的人,也会疯吗? 但逼疯他的,貌似不是他们的失望、责难。 能让他彻底崩溃的,永远只与一个人有关。 ——林然。 她的安危,她的踪迹。 她的……存在与否。 * “少爷……” 老王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不忍。 “陆舟楫说得……或许没错,即使……即使您当时真的在场,恐怕也……” 它顿了顿,艰难地吐出后半句: “也只是……徒增一个牺牲者,并不能……改变最终的结局。” 回答它的,只有山风穿过岩石缝隙的呜咽。 老王的头颅凑得更近,带着心疼,试探着问: “少爷……您现在是在哭吗?” 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笼罩下来。 暮色彻底吞没了最后的光线。 终于,一个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字眼,如同从齿缝间挤出,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极力压抑的崩溃边缘。 “……闭,嘴。” 话音落下的瞬间,老王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拉回灵宫。 空寂的山野,只剩下陆易云一人。 世界彻底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血液流淌的声音,静得能听到心脏被撕裂的声响。 他再也支撑不住,死死抱着双膝,将整张脸深深地埋了进去,肩膀无法抑制地颤抖。 他不明白。 为什么……所有人都要瞒着他? 就连林然……也要瞒着他。 当初灵山宗危在旦夕,濒临覆灭时,整个宗门上下,竟无一人向他透露半分真相。 他们瞒他,骗他。 用着冠冕堂皇的理由。 ——“为你好”、“让你活下去”、“不想你涉险”,将他隔绝在外。 从来没有人问过他,他想不想这样活? 他想不想要这种建立在谎言和牺牲之上的“独活”? 就连林然……也没有问过…… 被他视若珍宝、日夜感受、珍藏于心尖尖的蓝色灵力,早已散失。 陆易云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将汹涌而上的哽咽堵回去,但泪水早已决堤,无法抑制地从紧闭的眼角涌出,滚烫的液体瞬间浸湿了膝盖处的衣料,留下深色的、不断扩大的痕迹。 长而浓密的睫毛被泪水彻底濡湿,黏连在一起,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翼,反射出破碎的光。 细微的呜咽声,最终还是从紧咬的唇齿间泄露出来,断断续续,在死寂的山谷中低徊。 “我该怎么做……” 单薄的肩膀剧烈颤抖着,每一次抽泣都带动着整个瘦削的身躯微微痉挛。 他徒劳地、一遍遍地抚摸着心口的位置,那里滚烫的心脏还在疯狂跳动。 陆易云却只感觉很痛。 他一边麻木地、偏执地相信林然没死,一边又陷入无边的恐惧,害怕她身边早已出现了其他人,填补了他不在的空缺。 就在这时,沉寂许久的霜云忽然在他腰间微弱地震颤了两下。 像是……一声极轻的嘲讽? 陆易云猛地抬起头,眼中蓄满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滚落。 他一把将霜云揪住,一边哽咽着,一边带着孩子般的委屈和怨怼,对着佩剑发泄低吼: “你……你就笑吧……等你……找到林然……发现她……她早已经有新的剑了……我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少年仰起的脸上泪痕交错,左眼的泪珠正沿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湿漉漉的睫毛粘在一起,像只受尽委屈的小兔子。 霜云一怔:“……” 扎心了,我就平A一下,你放什么大招?! 于是乎,山脉的某个角落,一人一剑抱在一起,哭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哇呜呜呜!我不要林然身边有其他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她为什么还不来找我啊!不是说好的等我吗!她这个骗子等到哪里去了?!” 霜云:呜呜呜!想起来了!刚刚主人腰间确实别着一把陌生的长剑!她真的有别的剑了!!怪不得她不要我了!! 不知哭了多久,或许是灵髓的滋润,或许是压抑许久的情绪透支,陆易云只感到眼皮沉重无比。 他缓慢蹲靠在巨石旁,身体还在因残余的抽噎而微微起伏。 少年机械地用手擦着永无止境的泪水,目光空洞地看着眼前浓稠的黑暗。 “我该怎么办……” “我该去哪找林然……” “我……我也不带林然走了……她想去哪……我就去哪……” 困意席卷而来,陆易云将湿漉漉的脸颊枕在同样被泪水浸透的手臂上,意识在断断续续的抽噎中,沉入黑暗。 迷迷糊糊,似乎有极其轻微的、枯枝被踩断的“喀嚓”声从附近传来。 伴随着无数骨头碎裂的声音。 陆易云被响动惊扰,意识挣扎着上浮,视野被干涸的泪渍糊住,一片模糊。 他费力抬起头,只感觉眼前浓重的黑暗里,貌似……蹲着一个朦胧的人影? 他下意识想揉揉眼,手腕却在半途被一只冰冷的手倏然抓住! 那寒意冻得他一个激灵,残留的睡意瞬间驱散大半。 “……嗯?” 陆易云刚发出一声气音的疑惑,眼角还挂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目光,沉甸甸地落在自己脸上,带着专注,最终停留在…… 他湿润的眼睛上。 冰凉的指腹,带着薄茧的触感,极轻地拭去他眼角的那滴残泪。 就在这时,山风毫无征兆地刮起,头顶上方茂密的枝叶剧烈地波动、摇曳,一道月光,骤然穿透叶隙,洒落在陆易云身前。 陆易云下意识眯起眼,随即,瞳孔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骤然放大。 几缕带着熟悉气息的乌黑长发被风吹拂,掠过他的唇角,带来微痒的触感。 那个镌刻在灵魂深处、日思夜想的身影,此刻,真真切切地蹲在他面前。 近在咫尺。 “林……然?” 第164章 石头 “啊?” 陆易云张嘴,发出疑惑。 “诶?” 听见自己能出声了,陆易云表情更是大惊。 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林然身边,不等他将霜云取下来,林然已经自己放下了。 她望着渐离,随手擦掉脖子上的鲜血。 刚准备开口,忽然上方的灵屏传来一声“哗啦”一声。 众人抬头,只见楚宴诀从水里冒出头来。 此时,楚宴诀正趴在岸边大口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金发湿漉漉地贴在肩上,水珠顺着他的脸庞滑落,犹如一颗颗晶莹剔透的宝石。 他的金眸湿润,一脸茫然望着还在吐泡泡的炽烨,眉眼微皱: “石头……需要呼吸吗?” 林然:“……” 啊……原来师兄没死啊…… 渐离:“……” 躲在龙椅后的他噘着嘴,脸颊委屈巴巴皱成一团,不停揪着自己头发。 明明他都说了……他没杀…… 红尾又从紧闭的大门挤了进来,这次它的身后还跟着一条黑色的尾巴。 那尾巴尖缠绕在它身上,不断追问: “红尾姐!什么时候开饭啊!” “红尾姐!饿了饿了!” “红尾姐!那个金毛死了么?” 红尾满脸不耐烦拍掉黑二的尾巴,然后狠狠关上大门。 咦?怎么没关上? “嗷——!痛——!尾巴被夹到了!!” 红尾歪头一头,果不其然就瞧见那粗大的尾巴被门夹在中间,它挣扎、它颤抖、它惨叫。 “你真的很烦呐!” 红尾不耐烦打开大门,望着尾巴立马缩回黑暗,它又迅速关上大门,转头之余,脸上的不耐烦迅速褪去。 带上焦虑。 “圣主!您……” 望着空空荡荡的大殿,红尾一愣,望向林然: “俺圣主嘞?” 林然指了指龙椅背后,红尾连忙跳了过去。 “圣主,圣主,您怎么坐地上?” “圣主,圣主,您的脸怎么扭曲成一团了?” “圣主,圣主,您还是被林然拒绝了嘛?” 红尾真的很吵。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吵,吵得他心烦。 正当他抬起手,准备屏蔽红尾时,就见那双金褐色的眸子带着关心望着他。 “……” 哎,那他就暂时大发慈悲就听听它的叨叨吧。 “圣主,虽然您才一千零一岁,还处于叛逆期,但这也不是您无理取闹的理由。” 不然,他一个境灵也太孤独了…… 什么?!他无理取闹?! 渐离猛地从地上爬起,瞪着红尾,指尖愤怒指着自己。 “我无理取闹?!”他大声问道。 红尾被他大嗓门吓一跳,眨了眨眸子。 “不然还是我?” “你仔细想想,如今有哪一个成熟境灵,会仅仅因为一个名字,就如此大费周章查看每个人的记忆,甚至还出手打伤别人的大师兄,强行逼迫他人进入呢?” “而且您当时还摆出一副如果不给您看记忆,就要宰掉对方同伴的表情。” “圣主,您无情,您残酷,您无理取闹。” 渐离:“……” 好!好好好! 他又无情上了!他又残酷上了! 渐离攥着拳头,忍下愤怒,咬着后槽牙问: “红尾,你也参与了吧?难道你就不无情?你就不残酷?你就不无理取闹?” 闻言,红尾疑惑歪头,“我哪里无情?哪里残酷?哪里无理取闹?我只是按照圣主您的要求去做事而已啊。” 红尾脸上带上温柔的劝告: “圣主,您要听劝啊,无理取闹咱改就是了……” “啊啊啊啊啊!!” 渐离成功被它逼崩溃了,狠狠挠了挠白发,然后一巴掌一拍,所有人都消失在原地。 “都滚!都滚!!!” 空荡的大殿,只剩他一人。 回到安静氛围,渐离放松舒了口气,刚瘫回龙椅,眼睛还没闭上。 脚边一软。 “圣主,好叭,您不无理取闹,行了叭?” “别气坏了身体。” “虽然我还是喜欢之前那个安安静静的圣主。” 渐离:“……” . 陆易云:“???” 林然:“????” 两人就一眨眼的功夫,怎么就看见楚宴诀师兄在脱衣啊? “石头……怎么能穿衣服呢……?” 此时,楚宴诀正站在水池中央,有条有序脱着衣衫,露出白皙结实的胸膛,他垂着眸子,眉眼染上一层水雾。 男人专注极了。 “哇哦~师兄脱衣服的时候都好优雅呢~” 陆易云看得面红耳赤,不由自主,惊叹出声。 “哇~好大的胸肌,好白啊,还一点伤口都没有呢~” 林然:“……” 两人蹲在岸边,仔细望着楚宴诀慢慢脱到内衫。 水雾越来越大,陆易云逐渐看不清,所以他忙招手,喊道: “师兄,楚宴诀大师兄,快靠过来一点儿!” 闻言,楚宴诀抬起迷茫的金眸,轻轻望了他一眼,然后继续解着内衫。 水雾在他长睫上凝结成水珠,滴落。 “咕噜咕噜咕噜……”炽烨还在吐泡泡。 听见动静,掀眸,望了望岸上的两人,吹泡泡的声音停止,他微微瞪大眼睛,猛地起身。 “好漂亮的……石头同伴……” 他慢慢靠近两人,身体撑在岸边,双手捧起清澈的水,递到林然面前。 “同伴,喝不喝我的洗澡水?” 林然:“……” 陆易云:“噗……” 感受到林然的眼刀,陆易云连忙捂住嘴。 见林然没接自己的洗澡水,炽烨表情落寞,委屈巴巴垂下脑袋,将水随手泼到陆易云身上。 烫的陆易云一声惨叫。 “同伴……你不喜欢吗?” 炽烨眼尾湿红,长臂一捞,滚烫的掌心攥住林然手腕,眼巴巴望着林然。 顿时,原本还带着笑意的陆易云猛地意识到什么,他心中警铃大作。 小脸瞬间就垮上了,在炽烨开口的前一秒,他狠狠捂住林然的耳朵,大吼: “师……石头!是不会说话的!也不会动!” 话落,炽烨茫然地眼眸一怔,点点头。 “对,石头不会说话……” 炽烨又慢悠悠走回角落,蹲下,继续吐泡泡。 而那边楚宴诀上半身已经脱光了。 这次他主动瞟了两人一眼。 “石头……不能穿衣服……” 楚宴诀走了过来。 两人:“……” 您,当真么,师兄? 第310章 吻 “……真的是你吗?还是我在做梦?” 陆易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一边迫切希望她是真的存在。 一边又恐惧她一触即碎。 他撑着石头想站起来,双腿却因蹲得太久,麻得使不上力气,只能徒劳地向前倾着身体,指尖试图触碰那片模糊的衣角。 “……是你吗?” 对方没有回答。 回应他的,只有一只带着凉意的手,耐心地、一遍又一遍,替他拭去眼角不断溢出的温热液体。 直到这时,陆易云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竟然还在哭? “是你吧……林然?” 他狠狠擦了擦眼睛,仰着头,视线被水汽氤氲得一片朦胧,始终只能捕捉到一个看不清的轮廓。 少年的声音带上濒临崩溃的哀求: “你告诉我……告诉我这不是梦……告诉我你真的回来了……好不好?求你了……” 回应他的,依旧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 心一点点沉下去,陆易云的声音染上绝望。 “为什么不理我……” 他喃喃自语,终于确定了现实。 果然是梦啊。 因为,在梦里,林然也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下一秒,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骤然扼住他的肩膀,将他猛地向后一推,后背重重抵上坚硬的石块,钝痛袭来,却远不及心口翻江倒海的酸涩。 几乎是在被推开的瞬间,陆易云就用残存的力气,不顾一切回抱上去! 滚烫的、沾满泪水的脸颊紧紧贴在对方微凉的脖颈处,嘴唇翕动,一下下无意识轻啄着那片肌肤。 “没关系……梦就梦吧……” 他含糊低语,声音破碎。 “我也太久……太久没看见过你了……” 巨大的悲伤和积压已久的委屈,促使陆易云狠狠地将头埋进对方微凹的肩窝,泪不受控制浸透了单薄的衣料,留下深色的印记。 “中州的人都欺负我……他们在我生辰的时候……挑衅我、朝我泼水、泼酒……是他们,将你留在我身上的最后一点灵力……泼灭了……” 他呜咽着,像是在控诉,又像是在寻求一丝认同,“我太生气了……我没有疯……我真的没有疯……” 感受到颈间的湿意和少年炙热的气息,林然准备再次推开他的手,僵在了半空。 一种陌生的、强烈的悸动席卷了而来,她强压下心口的异样,扯住陆易云的后衣领,将那颗埋在她肩头、汲取着温暖的头颅掰离。 沉静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身影。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哭得一塌糊涂的脸,泪痕纵横交错,眼睑红肿不堪,鼻尖通红,原本淡色的唇更是被他自己咬得泛白。 脆弱,狼狈,却又……奇异得吸引着林然注目,从未有过的感觉冲击着她,她甚至有些失神地想,原来哭泣也可以如此…… 昳丽。 这样失控的、被泪水彻底浸透的、毫无防备的模样,竟然好看极了。 好想一直看见这画面。 陆易云被她那直白的目光看得无地自容,即使是梦,他也无法忍受让林然看到自己如此不堪、丑陋的模样。 他一边难以抑制地抽泣着,一边徒劳地用手背试图遮挡住自己的脸,声音断断续续,却一遍遍重复着: “我很想你……” “我真的……很想你……” “林然……我要受不了了……我可能……可能真的快要疯掉了……” 林然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和被泪水浸染的脸颊吸引,此刻,那碍事的手背将它们遮挡住了。 一丝不悦掠过心头,林然眉头微蹙,几乎是带着命令的口吻,不容分说地扯下了陆易云挡脸的手。 “不许挡。” 林然的声音响起,打破寂静。 刹那间,少年的低语戛然而止。 他震惊地瞪大了泪眼,身体僵直如石,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张无数次在午夜梦回中出现的容颜,在模糊的视野中骤然放大、逼近、清晰。 她捧住了他发烫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生涩的探究。 紧接着,一个柔软微凉、带着熟悉的气息,轻轻落在了他湿润的眼角。 湿咸的味道在舌尖化开。 “很好看,不许挡。” 林然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唇角,表情依旧是惯常的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 然而,胸腔里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却在一吻落下后,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剧烈地、失控地、疯狂地跳了起来。 指尖无意识抬起,摩挲过少年因惊愕而微微张开的、湿润红艳的唇瓣,那里还残留着他自己咬出的齿痕。 当冰凉的指尖真切地触碰到那份滚烫时,林然才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一股灼热的血液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再蔓延至整个脖颈,她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抽回手。 而被这超出理解范畴的一吻刺激得灵魂出窍、浑身发软的陆易云,失去了林然双手的钳制,又被她猛然抽手的动作一带,本就虚软的身体彻底失去重心。 后脑勺毫无防备地撞在了身后那块凸起的石头上! 剧烈的钝痛袭来。 少年眼前一黑,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便失去了意识,软软地瘫倒在地。 林然:“……” 少女僵在原地,指尖微蜷,保持着抽手的姿势,茫然地张着吻过泪的嘴唇,耳根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都干了什么? 她怎么能在别人情绪崩溃、失控的情况下……做出偷亲别人这样……轻浮又莫名其妙的事? 她她她她她她她她做了什么?! 巨大的羞耻感和前所未有的慌乱瞬间吞噬了她。 丢掉那把试图一直往自己手里钻的蓝色佩剑,林然跑了,带着落荒而逃的狼狈。 看着这么快就折返,气息明显不稳的林然,谢闻生讶异地挑起眉梢,右手还死死压制着身下那头仍在挣扎的金色巨兽: “这么快就完事了?” 林然没有看她,只是含糊地轻“嗯”了一声,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那个昏倒的身影,随即又飞快地移开,像是生怕被烫到。 她深吸一口气,将视线投向被谢闻生压制的巨兽,食指放在自己唇边,眼神带着不加掩饰的威胁和警告: “你什么都没看见,对吧?” 在林然身后,是大片大片散架成一节节骨头的骨头魔兽,它们不安地蠕动着,试图聚拢,却又害怕林然的第二次攻击。 在两人贸然靠近陆易云时,它们便本能地出现迎敌护主,却连一个照面都没撑住就被彻底打散。 幸好,这个气息可怕的女孩似乎并未对他们的【王】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否则它们拼着魂飞魄散也要冲上去。 老牛被谢闻生锁在手里,动弹不得,气得吱吱乱叫。 它完全不明白!那个女孩都如此轻薄、冒犯他们至高无上的主了!老王居然还命令它不要反抗!不要攻击! 叛徒! 老王绝对是叛徒! 等主清醒过来,它一定要狠狠告上一状! 感受到林然的示意,谢闻生松开了手,老王和老牛立刻化作两道流光,带着被打散架的骨头大军,迅速遁回了陆易云意识深处。 谢闻生顺着林然飘忽的视线,也瞥见的昏死的陆易云,她了然的笑了一下,转过头,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林然: “啊~~” 尾音被她故意拖得老长,语气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惊奇:“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的林然同学,平日里冷得跟块冰似的,居然还有这种……隐藏属性?” 林然紧抿着唇,努力维持着面无表情,但微红的耳廓却出卖了她。 林然刚想开口反驳,就见谢闻生摆出一副‘我懂,我都懂,你不用解释’的表情,用手肘亲昵地撞了撞她的胳膊,继续调侃道: “怎么样,看别人哭,是不是特别爽,特别兴奋,哎……可惜我就没这种癖好,不然人生肯定会多很多乐趣呢~” 林然:“没有。” 谢闻生见她还在死鸭子嘴硬,当即想列举证据,却见林然倏然转过头,神情异常认真地说: “我只看陆易云哭,有感觉。” 说完这句话,林然自己也愣住了,眼中飞快地闪过懊恼,心想自己怎么什么都说。 谢闻生被这直白的“癖好”噎了一下,正想大笑,一个更关键的问题突然蹦进脑海,她脸上的戏谑瞬间被惊疑取代,瞪大了眼睛看着林然。 貌似……这个时间线……陆易云还没成年吧?! 那林然她……? “等等,你多大来着?!” 刚问完,不等林然回答,谢闻生立刻从自己的储物袋里飞快地掏出一枚古朴的小镜,不由分说地塞进林然手里。 “拿着!我知道你失忆了,生辰八字肯定也忘了。”她指着镜子,“这是观骨镜,滴一滴血上去,就能显你骨龄和大概生辰。” 林然迟疑了一下,依言用指尖逼出一滴血珠,滴落在镜面上,血珠迅速渗入镜中。 随即,镜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浮现出几个清晰的小字: 骨龄:拾柒 生辰:季冬朔日(十二月一日) 谢闻生立刻凑了上来,看了看镜子又看了看林然,失声尖叫: “啥玩愣?你才十七?还没成年?!” 她一直以为林然只是气质冷,长得稚,看着年纪比较小! 万万没想到她还真!没!成!年!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谢闻生,她猛地指向远处昏迷的陆易云,又指指林然,语气充满了荒诞感: “等等!那你刚刚亲了陆易云?!我的天!你还没成年呢!怎么就……怎么就上嘴了?!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林然的脸“腾”地一下全红了,难得地,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清晰的尴尬和羞恼,耳根刚褪下去的红晕又迅速烧了起来: “……我没亲。” “你吹牛!我都看见了!你都把别人的嘴唇咬出血了!还说没亲?!” “我没有,那是他自己咬的……” “不可能!我眼神好着呢!你就是亲了!” 谢闻生摇着头,一脸痛心疾首,仿佛在教训不懂事的小妹妹。 “诶,亲都亲了,怎么还翻脸不认账啊?我跟你说,你这样始乱终弃……啊不,这样不认账,放在哪里都是要伤人家小男孩的心的!得负责的懂不懂?小小年纪就要敢作敢当!” “我没有……” “哎……可怜的陆易云,初吻就这么糊里糊涂被渣女夺走了……哎……某些人还不肯认……” “我没有!!” “……好好好,你没亲你没亲,怎么动不动就急眼拔剑呢?” “……” 两人的身影刚消失在小道尽头不久,另一行人便窸窸窣窣地从茂密的草丛中钻了出来,身上还沾着几片草叶。 余暃落在队伍稍后,扭头看向走在最后、正低头专注翻阅手中古旧卷轴的少女。 “小湫,你确定……刚刚那个鬼哭狼嚎的声音……是陆易云发出来的?” 他实在难以将记忆中那个桀骜不驯、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易云,与刚才那比鬼还难听的哭嚎联系起来。 温湫的目光并未立刻离开卷轴上,只是眼睫轻抬,扫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 “是与不是,一看便知。” 她合上卷轴,指尖在其上轻轻一点,“眼下,我们需采集的六株凝魂草已得三株,加快进度,再夺得三株,我们就走。” 一旁的澹落闻言,轻咳一声,语气迟疑:“那……林然怎么办?” 齐霖玉蹙眉:“她明显不记得我们了,敌我不明,如果要去强行带她走,风险太大,甚至可能我们四个都要栽在她手里。” 温湫是四人中唯一没见过林然的。 听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描述着林然不仅变成了男子模样,还险些将他们斩杀当场,她的眸底掠过强烈后悔。 早知道就不去喂那两个圣灵学院的人毒丹了,白白错过了第一时间见到然然的机会! 四人谨慎地朝当时哭声的方向推进了数十步,前方一块巨大岩石旁,便赫然映入了陆易云的身影。 他整个人瘫软在地,面色惨白,胸膛起伏微弱,生死不明。 齐霖玉和余暃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身体一僵,瞳孔微缩,脚下瞬间就想向后撤。 然而,他们身形刚动,就被眼疾手快的温湫死死摁住了肩膀。 “是他,陆易云。” 两人这才压下心悸,围拢过去。 就在他们刚靠近岩石,能清晰辨认出陆易云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庞时,异变陡生!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出现在空中,利爪探出,直取四人脖颈! 少女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头也没抬,手腕在身侧凌空一拂。 刹那间,一个通体乌黑的巨大鼎炉凭空而现,带着风压,精准无比地将那偷袭的灰影当头罩住,死死扣在了地面上! 鼎炉剧烈震动,里面传来猴子疯狂的撞击和尖啸。 就在温湫掌心燃起紫色的火焰,掀开鼎 炉准备将袭击者烧成碳时,一道金色兽影出现,动作迅捷地叼住还想挣扎的老牛,对着温湫等人,兽瞳流露出歉意: “抱歉诸位,它还不认识你们,下意识以为你们是敌人。” 言罢,老王便带着老牛,第n次回到灵宫中。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并未引起四人的恼怒,他们的注意力依旧集中在昏迷的陆易云身上。 温湫从储物袋里倒出一颗莹白色丹药,撬开陆易云的牙关,将丹药随手丢了进去。 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注视着她的动作和神情。 只见,温湫的手指搭在陆易云腕脉上探查片刻,随后缓缓站起身,转向余暃,脸色凝重。 三人见状,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滞,温湫这表情,难道陆易云伤势重到连她的丹药都…… 就在这窒息的氛围下,温湫张唇,指着陆易云的脸,吐出清晰无比的字。 “上,物理唤醒,给我扇醒他。” 余暃、齐霖玉、澹落:“……” 这,这对吗? 第311章 重逢 陆易云呆立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唇瓣温软的触感仿佛还烙印在脸上,挥之不去,让他久久不能回神。 “你、你你你你你你你……这是耍流氓!” 他猛地蹲下身,脸颊滚烫,双手紧紧捂住眼睛,羞窘得恨不得原地蒸发,指缝却不受控制地张开一丝缝隙,偷偷窥视着眼前“林然”的反应。 少年内心天人交战,身体不自觉地扭捏了一下,带着明显的慌乱和磕巴: “虽、虽然很突然……但你的心意……我、我收到了,可、可我陆易云也不是那么好追的人!”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语气太硬,又急忙放软声音补充道: “当、当然,我也没说……不喜欢你的意思……就是……你得给我点时间准备……” 见林然迟迟没有回应,陆易云心头一紧,慌忙站起身,试探着凑近一步: “我……我是说,我们可以……先从、从牵手开始……” 话虽如此,他的目光却像被磁石吸住,牢牢锁在林然紧闭的唇上,再也移不开分毫。 “我、我我我我……” 这一刻,大脑如同彻底过载的机器,瞬间烧糊,停止运转。 见此,少年心一横,眼一闭,在心里大叫不管了! 一个箭步就冲上去。 “林然,不公平!你刚刚都亲我了!现在我要讨回来!!” “啪、啪!” 清脆响亮的两个巴掌结结实实扇在脸上,力道之大,让陆易云一个趔趄,重心不稳地再次蹲坐在地。 脸颊传来火辣辣地烧痛,他委屈地捂住脸,撅起嘴小声嘟囔: “不给亲……就不给亲嘛……怎么还打人啊……” 但不得不说,那巴掌挥来的瞬间,他第一时间捕捉到的,竟不是痛楚,而是林然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清冽香气。 有点香,好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陆易云就瞪圆了眼睛,“噌”地站起,狠狠捶打着自己的脑袋,破防低吼: “等等……爽?!爽个屁啊!陆易云!你这傻脑子!到底被灌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再一抬头,林然的身影已转身,眼看就要消失在视野中。 恐慌瞬间扼住了陆易云的心脏,他什么也顾不上了,猛扑过去,双臂死死缠住对方的腰身,将脸埋在那散发着熟悉清香的肩颈处,语无伦次地哀求: “你要去哪?!你又要去哪?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刚刚逾越了?你生气了?” 他慌乱地抓住对方的手,强行按在自己依旧滚烫的脸颊上,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眼看又要落下泪来。 “那……那你打吧!使劲打!我保证不再也不会了!求你别走好不好……” “陆易云!” 被他抱住的人影似乎挣扎了一下,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怪异? “嗯,我在!我准备好了!你……来吧!” 陆易云视死如归地挺着脸。 “陆易云!陆易云!!陆易云!!!” 呼唤声陡然拔高。 “果然,你还是舍不得打我吧?”陆易云心底刚泛起侥幸的涟漪,随即又感觉有些异样。 “不过,你的声音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粗糙?是生病了吗?” 陆易云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依旧趴在“林然”肩头,鼻尖下意识用力嗅了嗅,眉头皱成一团: “奇怪……怎么不香了?反而……有点……臭臭的?这味道……” 怎么那么像汗臭? 余暃一脸生无可恋地看向旁边的温湫,指了指像八爪鱼一样缠在自己身上、还在狂嗅自己脖颈的变态,声音都变了调: “他真的是陆易云吗?!我好想揍他啊!居然敢说我臭!” 吼完,他又从心地闻了闻衣领,顿时释怀一笑: “不过,是有点臭哈。” 紧接着,余暃又用力摇晃起陆易云来,“喂喂喂!陆易云!醒一醒啊!别闻我的汗臭了!快醒醒!!” 陆易云:“……” 意识缓慢回笼。 醒了,但此时此刻,他宁愿自己是死了,根本不敢睁开眼哈。 见陆易云依旧“昏迷”,余暃求助地看向一旁抱着剑、神色冷淡的齐霖玉: “玉玉,要不你来砍他一下?说不定就醒了?” 齐霖玉应了一声,认真抬起剑,比起架势。 “咳咳咳!” 陆易云触电般从余暃身上弹开,站得笔直,深吸一口气,花了零秒就接受了刚刚被林然亲亲是梦的事实。 终于,他鼓起勇气睁开眼,目光带着残留的混乱和极度的不自在,依次扫过围着他的四个人: 一脸平静的齐霖玉、面带探究的澹落、神色复杂的温湫,以及狂喊“齐霖玉真是神医”的余暃。 他的脸色立刻经历了由红转白再转黑,声音也变得干涩紧绷: “你……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目光特别盯在余暃身上,充满了难以置信,“还有你……余暃?你不是……死了吗?” 四人看着他红肿的眼圈和那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默契地各自移开了视线。 温湫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语气平稳: “我们是听到这片区域有异常的灵力波动,循迹过来探查,才发现你独自一人倒在这里,气息紊乱,昏迷不醒,情况不太好。” 余暃挠了挠头,解释道: “怨婴魂你知道吧?当初我当躺赢狗的那个任务,它留了一些本源力量在我体内,在我还在走马灯的时候,把我复活了。” 齐霖玉言简意赅:“你呢?为何独自在此?发生了何事?”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陆易云眼眶未消的红痕。 “咕噜噜……” 一阵突兀的腹鸣声响起。 澹落揉着肚子,看了看天色,适时提议道:“要不?边吃边聊?” 温湫指尖微动,一团紫红色的火焰在空地中央燃起,驱散了傍晚的寒意。 五人围着跳跃的篝火坐成一圈。 温湫从储物袋中取出几枚辟谷丹分给众人。 看着能饱腹却寡淡无味的辟谷丹,余暃愁眉苦脸地塞进嘴里,味如嚼蜡,忍不住可怜巴巴地看向温湫: “小湫,你没带俺娘亲手包的那些大肉包子吗?” 温湫掌心的火苗“呼”地蹿高了一寸,带着明显的怒气: “那是我娘!” 自从余暃尝过她娘做的饭菜后,就厚着脸皮天天跟在她娘后面“娘”长“娘”短地叫唤,把她娘哄得眉开眼笑! 见过抢法宝抢机缘的,没见过这么理直气壮抢娘的! 虽然气鼓鼓的,温湫还是转身扒拉下澹落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 拉链一开,浓郁的面香和肉香瞬间弥漫开来,只见里面白白胖胖、馅料饱满的大包子,呼之欲出。 温湫脸上露出一丝挣扎和不舍,犹豫片刻,最终只从里面拿出…… 三个包子。 四人:“……” 一人三个吗?虽然少了点,垫垫肚子也不错。 随即还等着分包子的四人,眼睁睁看着温湫果断拉上背包。 四人:“???” 温湫动作麻利地将两个包子分别掰成两半,不由分说地塞进四人手里,每人半个。 她自己则捧起剩下那个完整的包子,小口咬了起来,脸上露出满足。 余暃看着手里那可怜兮兮的半个包子,欲哭无泪: “小湫!过分了吧!俺娘包包子的时候!我也在旁边卖力地擀面皮呢!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澹落掂量着那点包子,哀叹:“我看你存心想饿死我们。” 齐霖玉面无表情地盯着温湫手里的完整包子:“……我帮忙剁肉馅的。” 言简意赅,他出力的,必须吃到满意。 第165章 打人事件 陆易云脸色难看,望着炽烨在水中咕噜两声,又红着脸站起,眼神扭捏,嘴里重复一句话。 “同伴,我想嫁给你,即使是妾……” 顿时,他捂着林然耳朵的手又紧了紧。 而那头,楚宴诀已经光着膀子来到他跟前。 漂亮的长睫轻颤一下,低低哑哑的嗓音飘进陆易云耳畔。 “石头……不能穿衣服……” 眼见楚宴诀要出水,他惊叫一声,放在林然耳朵上的手,快速往前一伸,死死盖住她眼睛。 “师兄!你不要出来啊!” “哗啦”一声,楚宴诀出水了。 陆易云连忙推着林然转身,他抓起林然的手放在她眼眶处。 “你累了吧?饿了吧?困了吧?快过去闭目休息会啊!不许回头啊!” 不放心的陆易云又将林然推进角落,使其面壁思过。 他转头,嘴角上扬,脸上带着坏笑。 “啊~嘿嘿!楚宴诀大师兄的出水玉体!一定会很值钱吧!!” 陆易云一边眯着眼睛傻笑,一边果断摸出录像石,对准楚宴诀。 可惜的是,楚宴诀下半身还耷拉着衣裤。 对此,陆易云遗憾叹息一声,望着快要上岸的楚宴诀,他连忙开口: “石头不会动。” 闻言,楚宴诀身体一僵,就这么支撑在半空,他望着陆易云,金眸在疑惑闪烁。 楚宴诀跟着重复:“石头……不会动?” “对,不许动哦!啧啧,这身材真白啊!啧啧,真健硕啊!啧啧,看着好q弹啊!” “师……不对,石头!扭一下!对对对!妖娆一点!妩媚一点!对对对对对!!太对了!!!” 水花溅起,水雾弥漫。 成功录到黑历史,陆易云嘻嘻一笑,望着眼前白花花的……他不假思索,伸手摁了过去。 “嗯?” 手腕突然被死死攥住,陆易云疑惑抬头望向楚宴诀,只见,后者蹙着眉,眼眸凝着疑惑。 “陆易云?你在干嘛?这是哪?” 陆易云:“嗯???” 他一愣,猛惊喜道:“师兄?你醒啦?!” 还没等他继续说话,楚宴诀已经低下头,发现自己的裸体。 和陆易云手中闪烁的录像石。 一瞬间,巨大的藤条从水中猛地升起,它凶狠盯着陆易云,毫不留情地挥打过去。 “轰”的一声巨响,陆易云被狠狠砸进了林然旁边的墙壁里。 此刻,林然依旧捂着眼睛,蹲在墙角,感觉到沙石落下,默默向旁边挪了挪一下。 “陆易云。” 楚宴诀眼眸含笑,轻合手掌,录像石在他的掌心化为粉碎。 迅速穿上所有衣服,身后的藤条也开始不安分蠕动起来。 “你录师兄的美照,是想干嘛呀?” 楚宴诀笑着问。 “……” 陆易云刚从墙里爬出,就听见楚宴诀这如同恶魔般的低吟。 再次不等他开口,一股力量缠绕在全身,将他们死死捆住,并拖到了楚宴诀的面前。 林然:“?” 为什么……她也…… 陆易云:“!” 完了,他完了! 炽烨正经盯着林然:“同伴,即使是妾,我也愿意。” 是的,就连在水里吹泡泡的炽烨也被一同捆来了。 楚宴诀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却实打实让他们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他温柔似水地抚摸着林然脑袋,笑得格外“核”善: “师妹,你不听话是吧?” 林然:“……” “师弟,你喜欢录师兄是吧?” 陆易云:“……” 最后,楚宴诀的目光落在了炽烨身上。 此时,后者仍呆呆望着林然,嘴里不停重复着那句话。 “同伴,求娶。” 楚宴诀微笑,不语。 两声清脆的鞭响响起,炽烨的眼神瞬间变得清澈起来。 他呆滞眨了眨眸子,整个人像是宕机了好几秒般,过了好一会儿,才表情抽搐承受着背后火辣辣地痛意。 “好疼……” 楚宴诀抱着臂,藤条立马捆住陆易云和炽烨的嘴,他的目光落在林然快要愈合的脖子上。 “事情经过。” 闻言,林然低头,沉思,思绪纷飞,然后抬头,望着楚宴诀,发呆。 楚宴诀:“?” 他师妹脑子坏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突然间,入口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声。 那是剑鸣声。 紧接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季空掐着小壬缓缓走进来,当他看到房间内的众人时,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陆陆续续露出惊讶转愤怒的神情。 “楚宴诀?小师妹?师弟?炽烨???” 随着视线的转移,他掐着小壬的手就越不自觉重了几分。 季空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目光最终停留在楚宴诀身上,眼中闪烁着怒火。 “楚宴诀,你又来打我师弟师妹是吧?” 楚宴诀:“……” 他打了吗? 哦,好像是打了炽烨。 解释还没说出口,炽烨就已满含热泪,激动地挣扎起来,似乎是想要挣脱束缚,向季空诉说自己的遭遇。 甚至连被藤条死死绑住的嘴也含糊不清,叽哇乱叫起来。 他在求救。 这下更是一步坐实了,楚宴诀“打人”事件。 楚宴诀:“……” 挠头。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笑一下表示友好得了。 这边,季空一直等着楚宴诀解释,就在这时,他却看到楚宴诀朝自己露出一个非常腼腆的笑容。 他差点气炸。 气得快要爆炸的季空手指再次加大了力度。 “呃——!” 而此时,一直窒息的小壬发出最后一声呜咽,它口吐白沫,双眼翻白,兽躯摇摇欲坠。 说实在的,陆易云第一次看到季空手里的小壬时,他还以为是他家老王被季空打得这么惨。 直到那标志性的斜刘海,飘进眼里,他才想起之前挑衅过他的小兽。 牢王……你在哪…… 自从无法感受到老王的存在后,陆易云的心一直在慌乱不安。 所以,他也开始剧烈挣扎起来。 “唔唔唔!” 他要问小壬知不知道老王在哪! 这边两人大战还没一触即发,那边陆易云就已经咬断藤条,朝奄奄一息的小壬大吼。 “斜刘海!你知不知道我家老王在哪啊!” “你们把我家老王!藏哪了!!” 第312章 灵脉17 “动手!” 余暃立刻和齐霖玉统一战线,张牙舞爪地冲了上去。 澹落则略一思索,便将手里的半个包子塞给了旁边仍在发愣的陆易云。 “喏,给你吃吧,这才多久没见,你都饿脱相了,想必是回了家族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吧?” 充实到没时间吃饭。 陆易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拉回神思,目光落在手中那完整的包子上,又抬眼看了看眼前这混乱又熟悉的场景,心头蓦地一酸。 “嗯。” 他低低应了一声,默不作声垂下头,狠狠咬了一大口包子,试图将那莫名的情绪咽下去。 在四人好奇的目光下,陆易云眼尾微红: “呜呜……还是……不如林然咬过的好吃。” 澹落:“……” 他足足愣了两秒,才难以置信瞪大眼: “兄弟,泥莓柿吧?” 另一边,温湫正死死揪着快要被余暃和齐霖玉联手抢走的背包,听到这话,也顾不上手头的争夺战,扯开嗓子就怒吼: “陆易云你果然是个死变态!” 余暃惊得扒拉背包的手都松开了,下巴差点掉下来:“什么?!你还能在林然口中夺食?厉害啊!” 齐霖玉趁温湫分神怒吼的瞬间,眼疾手快地从敞开的背包里狂掏了十几个包子,揣进怀里转身溜,脸上写满了得逞的满意。 “谢了。” “齐霖玉!你给我站住!那是给然然准备的!”温湫气得不行,一把撸起袖子,摆出要拼命的架势,“你全吃了,她回来吃什么?!” 看着背包里还满满当当的包子,齐霖玉满不在乎,叼着包子,随口应和:“哦,那我现在就改名叫林然,你把包子都给我吃吧。” 温湫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眼神危险地眯起,“你确定?” 齐霖玉咀嚼的动作猛地一顿,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他惊恐地抬头,只见温湫不知何时一手拎着一个巨大的鼎炉,高举过顶,作势就要朝他脑袋砸下来! “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眼见温湫冷着脸拉开背包拉链,齐霖玉万分不情愿地从怀里掏出几个还没下嘴的、压得有点扁的包子,一脸肉疼的塞了回去。 “哼!”温湫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把夺回背包放在怀里。 “今天谁敢偷我包子!我就砸死谁!” “不偷不偷……小湫,你快把鼎炉放下……夺吓人呐。” 篝火噼啪作响,短暂的打闹过后,气氛渐渐沉淀下来。 “所以……”陆易云揉了揉眉心,试图理清余暃说的信息:“你们的意思是,有人跑到灵山宗山下,控诉林然打劫了他?要宗门给个说法?” 余暃竖起一根手指,严谨地纠正道: “准确来说,是跑到灭天宗山门外,哭天抢地地闹事,一口咬定林然打劫了他,要求宗门赔钱,而且数目不小。” 自从灵山宗解散后,散峰重新接管,宗门名称便正式更改为“灭天宗”。 代理宗主由青冥子(藏书阁任老)担任,不仅稳住了即将崩盘的局面,还将体峰、灵峰两位旧长老重新邀请回来。 “你真该回去看看。” 余暃语气带着点怀念和兴奋,“好多灵山宗的师兄师姐都回来了,灭天宗现在可热闹了!” 陆易云看着跳跃的篝火,脸上没什么波澜,道: “我想回去的,是以前的灵山宗。” 而不是什么“灭天宗”。 尽管以前五大长老都是在散养他们,既不收亲传弟子,也不教任何弟子功法、剑法,但他还是想回到以前的灵山宗。 他话音落下,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四人都沉默下来。 意识到自己把天聊死了,陆易云轻咳一声,生硬地转移了话题,“那个在山下闹事的人,你们后来怎么处理的?” 齐霖玉:“余暃把人打了一顿。” 澹落补充:“说他满嘴胡言,污蔑同门。” 温湫没好气地接上:“害得在旁边围观的我们,被闻讯赶来的师父当成同伙,一人抽了一顿!” 余暃:“……” 他嘴巴张了张,看着抢答完毕的三人,一脸惊恐: “……你们把我的台词都说完了!我说什么?!” 陆易云:“……” 好吧,这确实是余暃能干出来的事。 余暃连忙为自己辩解: “喂喂!听我解释!我是这么想的!那人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跑来污蔑林然,背后定有猫腻!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林然的线索!所以我就想先给他点颜色看看,让他老实点,再逼问真相!” 他夸张地比划着,“结果,我这才刚抡起拳头,还没怎么使劲儿呢,他就吓得屁滚尿流,倒豆子似的全招了!说以林然为首的一伙人,抢了他们的东西就往北域方向去了!” “青觅长老抽了我们一顿后,便告诉我们北域最近刚好开放了,它们那有凝魂草,让我们偷偷潜进来碰碰运气,如果能找到,说不定能助楚宴诀师兄和炽烨师兄稳住神魂,早日醒来。” 说到这里,余暃脸上的嬉笑消失了,声音也低了下去: “那一战之后……我们这边,林然和小愿失踪,我微死,凌仙宗那边,除了我救下的女孩……全员陨落。”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艰涩:“历练山二层那边……楚宴诀师兄和炽烨师兄重伤垂危,神魂碎裂,至今昏迷不醒,全靠丹药吊着一口气。” “夏乔将师兄的本命灵兽陨落后,他人就垮了,整日浑浑噩噩,闭门不出,谁劝都没用。” “凌仙宗的大师姐柳柯也受了极重的内伤,在亲眼目睹她师弟师妹们的……尸身后,急怒攻心,道心尽毁,修为彻底停滞,甚至已经开始倒退。” “还有夏果宗主。”温湫抱着背包,替余暃说完最后的话,眼神望向跳动的火焰深处,“那次大战之后她也消失了,听师父说,她是去为我们讨一个说法。” 她的师父,就是灵山宗的丹峰长老觅柳,现灭天宗三长老——青觅。 说来也奇怪,以前的青觅虽对温湫的天赋青睐有加,却始终不愿收她为徒,即便满心认可,也只是把她托付给司启(丹峰大师兄)教导。 然而,大战之后,青觅一改常态,不仅强硬地让温湫完成了拜师礼,还赠予她两个上品鼎炉,甚至每天瞌睡也不睡了,天天亲自教导。 “我们来,一是寻找林然和万桔愿,二是尽可能抢到凝魂草,救师兄师姐。”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几张年轻却写满沉重的脸庞。 低迷的情绪蔓延开。 “你呢,你怎么样?”澹落问。 陆易云沉默片刻,指节摩挲着身旁的剑匣,才开口: “不太好。”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厌烦,“听我说,中州那帮人……全是些傻x,尤其是苍穹学院那个楼靳深,遇见他务必绕着走,沾上准没好事。”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形容得太过狼狈,就只拣了生辰宴上最令他窝火的一桩事来说。 仅仅是想起楼靳深那张脸,就让陆易云手很痒。 “我生辰那日,刚从祖坟里出来,本来就累的要死,偏偏那楼靳深,还要不知死活地凑上来,当众挑战我。” “见我懒得搭理他,他竟佯装脚滑,直直撞向我身前,侍者手中的托盘倾覆,整桌的酒水、玉液,一滴不剩,全泼在了我身上!” 当冰凉的液体瞬间浸透衣衫,黏腻不堪时,陆易云甚至还强压下当场发作的冲动。 “……若只是脏了衣裳,倒也罢了。”他的声音陡然变得艰难。 下一秒,余暃却气得跳脚,大骂道: “这还罢了?!这还算了?!我靠,陆易云你脾气啥时候这么好了!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们中州在哪!我非得活埋了他!” 齐霖玉摁住暴跳如雷的余暃,道:“听陆易云说完。” “确实没什么,本来我就可以趁着那个理由离开,但我万万没想到……” 陆易云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他把林然留给我的最后一丝灵力印记……泼灭了。” 第313章 灵脉18 “灵力?” 澹落与齐霖玉俱是一怔,随即眼底掠过恍然。 原来那夜,陆易云衣襟间里透出的微弱蓝光,并非错觉,而是林然在消失前,留下的最后灵力。 陆易云紧抿着唇,将翻腾欲出的暴戾杀意死死锁在喉间,语气森寒刺骨: “所以,在他那张得意的蠢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时候,我的剑,已经囊爆了他的腰子。” 少年脸上露出残忍的快意,补充道: “顺便,一脚踢裂了他引以为傲的灵根……” 想到当时楼靳深在脚下抽搐的模样,陆易云只后悔没彻底踩断他的灵根。 “陆易云。”温湫的声音突然响起。 再次被打断回忆,陆易云眉心拧紧,眉宇间那层尚未褪尽的戾气甚至来不及收敛,带着被打扰的暴躁,看向声音来源。 “你口中说的灵力,是不是在你心口位置,蓝色的,然后亮的跟个灯泡一样。” 陆易云一怔,下意识回道: “没有很亮。” 话音出口,他才意识到了什么,眼眸微微睁大。 回宗门那天,他可没见过温湫,她又是怎么知道印记在心口的? 就在这时,温湫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身体却骤然一僵,腰背笔直,目光死死盯在自己怀中的背包上。 只见背包边缘的阴影里,悄无声息地探出了一只手。 那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干净,极其小心地拉开拉链,捏住了一个圆滚滚的包子,迅速缩回! 摇曳的火光顺着那截露出的手腕向上蔓延,一张令在场众人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面孔,赫然在光影交错中显现。 林然正猫猫祟祟地蹲在地上,嘴里已经叼住了战利品,左、右手轮番探出,又悄无声息偷了两个。 少女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头,跳跃的火光在她明丽的脸庞上流淌,勾勒出柔和的光影,格外生动。 她似乎毫无察觉几人的目光,兀自沉浸在得手的满足里。 直到—— 她的视线,与篝火旁那几双直勾勾、写满震惊和不可置信的眼睛,猝不及防对了个正着。 林然顿了顿,奇怪地侧过头,看向同样蹲在她身边、正屏息凝神准备摸第二个包子的谢闻生,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疑惑: “喂,你确定……他们真的看不见我们?” 谢闻生头也不抬,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近在咫尺的背包上,信心满满道: “必须的啊!这可是我在地摊上花了整整十块灵石才淘到的两张上等隐息符!效果杠杠的!” 听到这话,林然也放下心,围着火堆边缘坐下,姿态坦然的咬着包子。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五人:“……” 是,是吗? 难道说,不知不觉中,他们的修为已经强到可以免疫“上等”隐息符了吗? “喂喂喂!” 谢闻生嘴里塞满了包子,腮帮子鼓鼓的,她一边努力吞咽,一边用手肘急促地戳着林然,声音恨铁不成钢: “你咋还坐下了?!这就有点过分了吧?咱们现在可是在行窃!你没听那小姑娘刚才凶巴巴地说,谁偷她包子她就要砸死谁吗?!很疼的!赶紧再拿几个就溜啊!” 她可不想和林然一起被砸成皮肤碎片! 林然“哦”了一声,觉得有理,恋恋不舍地瞟了一眼鼓囊囊的背包,站起身来就准备开溜。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率先反应过来的陆易云,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少年呛得面红耳赤,一边咳,一边用尽全身力气抑制住想要立刻冲过去、将林然紧紧抱住的冲动,眼睛死死锁在温湫的方向,音量拔高。 “啊!温湫!你看你那~~么~~多~~包子!我相信心胸宽广的你,是非常非常愿意分享给别人吃的,对吧?对吧!!” 温湫浑身一震,瞬间领悟了陆易云的意图,立刻接话: “自然,我刚刚开玩笑的,包子嘛,当然要分享才好吃!想吃尽管拿!管够!” 说着,她极其自然地把背包往林然脚边轻轻一推,仿佛只是调整了下位置。 林然已经抬起的脚步,瞬间顿在了半空,她眨了眨眼,扭头对谢闻生露出一个“你看吧”的表情。 “她们愿意分享。” 说完,她便心安理得地坐了回去,慢条斯理地啃起包子。 谢闻生见状,咧嘴一笑,也大喇喇坐在她身边,无视篝火对面那几双恶意满满的眼神: “嘿嘿!那就……盛情难却!” 为了不露馅,五人也强压下翻腾的心绪,开始陆陆续续、故作自然地拿起包子吃着,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埋头啃包子的人影。 而林然也在吃下第五个包子时,满足收了嘴。 “我饱了。” 五人:“……?”听错了吗?饱了?不应该是吃完第五十个才开完胃吗? 那边,谢闻生已经风卷残云般干掉了十几个,显然是真饿狠了,嘴巴都塞得满满当当,含糊不清地道: “那你等等我,我再吃几个。” 林然刚应了一声,一个白胖松软、还冒着丝丝热气的包子就递到她眼前。 “怎么吃这么少?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吧。” 温湫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离她很近的位置,满眼都是关切和心疼,语气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她彻底忘记了林然处于失忆状态,并且是来偷包子才得以果腹的小贼,女孩满心满眼都在想: 然然怎么吃得这么少? 是不是胃口不好? 或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 还是她娘包的包子不好吃了? 听师父说过,灵师是不轻易生病的,但一旦染恙,往往就是伤及本源的大病,治不好的那种。 “然……”亲昵的称呼即将脱口而出。 在林然讶异的目光下,陆易云一个大跳就出现在林然身前,他夺过包子,看也不看塞进自己嘴里,腮帮子瞬间鼓起一大块。 “啊对对对!我吃得太少了!我得多吃点!我得多吃点!” 林然吓了一跳,还以为温湫在跟她说话。 而少年为了抢包子而迅猛靠近的动作,带起一阵灼热的风,瞬间笼罩了林然。 这突如其来的、带着强烈存在感的热气,让林然呼吸猛地一窒,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出,脆弱的美人眼尾泛着薄红,贝齿紧咬下唇,一副任人采撷、引人狠狠欺负的诱人模样。 “嘭——” 仿佛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林然猛地垂下头,耳垂瞬间红透。 在谢闻生惊愕的目光下,她像被火燎到尾巴的猫,慌乱地退好几步,拉开了与陆易云的距离,眼神闪躲,不敢直视。 陆易云:“……” 少年咀嚼的动作瞬间僵住,口中的包子顿时失去了所有味道,他失落地垂下眼睫,满脸的忧伤几乎要溢出来。 这反应……无疑进一步证实了,林然之前那个主动的亲亲,果然只是他崩溃之际的大梦一场。 不然,她此刻怎会如此抗拒他的靠近? “咳咳!噗!咳咳!” 谢闻生差点被噎死,连忙捶了自己胸膛几下,才把小命从嗓子眼里拽了回来。 “诶?不是……”她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看了看一脸强装镇定的林然,又看看失魂落魄、像被主人抛弃的陆易云,忍不住吐槽道: “林然,你躲什么呢?他们又看不见我们,再说了……” 她随手抹了下嘴角的油渍,在林然惊恐的目光下,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了一句: “刚刚亲他的人不是你吗?你害羞啥啊?你瞅瞅,那嘴唇让你咬的,破了这么大一个口,还不承认,啧啧啧。” 话落。 万籁俱寂。 篝火燃烧的噼啪声,在众人耳中被无限放大。 林然:“!” 陆易云:“!!” 温湫、澹落、齐霖玉、余暃:“?!!!” 第314章 灵脉19 “喂!你怎么又急了?!” 看着林然手握诛邪,一剑挥下,砍下半边山头。 谢闻生一边往嘴里塞包子,一边在滚落的巨石与凌厉剑气间狼狈腾挪,每一次闪避都险之又险。 “诶~我躲!诶~我又躲!诶~我还躲!打不着打不着!哈哈哈瞧你气得那样!” 她身影飘忽,挑衅的话语伴着咀嚼声,在烟尘中越飘越远。 而陆易云的头也越垂越低,几乎要压不住那快要自己飞上天的嘴角。 左肩猛地一沉,是余暃的手:“云?” 右肩随即被澹落按住:“亲?” 下巴被齐霖玉带强硬抬起,“破?” 温湫终于忍无可忍,破防怒吼: “你们几个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种鬼话一听就是假的啊!!” 话音未落,她的视线终于聚焦在被强行抬起的那张脸上。 少年双颊染着不自然的绯红,眼波潋滟流转,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倨傲与疏离?分明是情窦初开、坠入爱河后才会流露出的娇羞模样。 浓得都化不开了! 温湫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最终艰难地闭上,从紧咬的牙缝里,极其勉强地挤出一句: “……除非……除非是然然亲口承认……否则……打死我都不信!” 陆易云仿佛没听见她的质疑,扭捏地绞着手指,指尖几乎要搅出花来,他一脸幸福地捂着嘴唇,尾音拖得又软又长: “知~道~啦~你~不~信~就~不~信~叭~~” 温湫:“……” 余暃一个激灵,如梦初醒:“靠!光顾着研究陆易云了!林然已经追着那个人跑没影了啊!!” 众人刚从这接二连三的冲击中勉强回神,谢闻生那极具辨识度的声音又风风火火地卷了回来: “诶!你砍着了!这回真砍着了!服了服了!我服了还不行吗?!” 只见谢闻生去而复返,轻飘飘落在温湫的背包旁,身上新添了数道深浅不一的剑痕,皮开肉绽,正滋滋地往外渗着血。 她本人却浑然不在意,又抄起两个包子,旋即足尖一点,再次向远处遁逃。 几乎在她腾空的同一刹那,一股森然刺骨的杀机如影随形,瞬间笼罩了这片区域,压得陆易云等人有些喘不过气。 林然的身影出现在谢闻生方才停留的位置,手中赤红长剑斜指,牢牢锁在谢闻生的后背,红芒吞吐间,映得她本就冷漠的面容更添几分寒意。 “下一剑,送你上路。” 两道身影瞬息拔高,直冲云霄,衣袍翻飞间,两张不起眼的黄色符箓从她们身上飘落,打着旋儿坠向下方山林。 “不!我的隐息符!” 谢闻生还在懊恼自己的“十块灵石”被吹飞了,杀意已经蔓延全身,她神色未变,咽下包子,手腕一转,木笛祭出,笛音骤然炸响。 笛声并非悠扬,而是带着一种撕裂神魂的刺耳,狠狠凿进下方五人的耳膜! 他们痛苦地捂住耳朵,眼前发黑,身形微晃。 陆易云仰着头,望着谢闻生,感觉脑浆子都要被魔音搅匀了。 “靠!这死变态女!怎么能吹得这么难听!?” 然而,身处笛音风暴最中心的林然,却只是眉头紧锁,赤红长剑嗡鸣,剑尖依旧稳稳锁定着谢闻生。 她周身杀意凝如实质,眼看着那毁灭性的一剑就要撕裂长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笛音戛然而止。 谢闻生迅速将木笛收回袖中,同时将最后半个包子囫囵塞进嘴里。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迹和油渍,脸上那副欠揍表情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平静。 无比的平静。 “你也感受到了吧。” 谢闻生的声音不大,却穿透了下方五人的耳鸣。 “想拖延一下死期?”林然剑势一顿,神情依旧冰冷。 “我拖延个屁!” 谢闻生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语速飞快,“刚才你那一剑削掉半个山头,动静这么大!按那群灵师闻着八卦味就上的德行,这会这山头早该被看热闹的挤塌了!可你瞧瞧,除了我这个倒霉蛋,还有谁?!” 见林然有所反应,谢闻生趁热打铁道: “所以,换个地方说话?” 下方五人:“!” 几人几乎是同时伸出手,异口同声地想要挽留: “等——!” 话未出口,天空中的两道人影,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易云下意识地就想去追,动作却在半途猛地僵住,一股冰凉的悸动感从他心口位置传来,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在玄黑色的衣襟之下,一团异常活跃的蓝色光点,正透过布料,清晰地闪烁着光芒! “……啊。”少年低低地惊呼一声,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捧起那团活跃的蓝色光球。 光球也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带来凉意。 刹那间,巨大的雀跃与希冀冲散了所有的不适,陆易云眼底迸发出光彩,声音带着颤抖的喜悦: “林然……肯定是恢复记忆了!” 不然的话,怎会再次在他身上留下如此清晰的灵力印记? 温湫看着他痴痴的模样,忍不住泼冷水:“有没有一种可能,是然然当初的灵力印记,根本就没有被泼灭。” 见状,澹落抿了抿唇,也道:“我刚刚就想说了,灵力印记没那么脆弱,除非被更高阶的力量针对性抹除,或是灵师主动收回,否则极难灭掉,你不信的话,可以试试自己的灵力印记。” 话已至此,就不需要他们继续说下去了。 因为,陆易云已经明白了。 楼靳深没有泼灭林然的灵力印记,它是因为长时间没有和林然产生共鸣,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暗淡下去。 而现在,林然的再次出现,气息的强烈牵引,导致沉寂的印记重新焕发光彩。 灵力印记消失是假,可陆易云是实打实踢裂了楼靳深的灵根,伤及了他的根本。 “……是吗?” 陆易云看着那贴在自己眼尾、带来丝丝凉意的蓝色光球,唇角紧紧抿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他正欲开口,余暃却猛地一步跨到他身前,怒气冲冲地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又如何!就算印记没灭,那个姓楼的混蛋还不是泼了陆易云一身酒?!你们不要一脸陆易云做错了的表情,他没错!” 温湫还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异动。 几人一回头,就见谢闻生蹲在背包边,还在吃。 林然在旁边无奈扶额:“谢闻生,你饕餮啊?” 谢闻生百忙之中抬起眼皮睨了她一眼,腮帮子塞得满满当当,像只准备屯粮的仓鼠,“等你像我一样,在暗无天日、臭气熏天的沼泽地里泡上整整一年,就知道了。” 此刻,林然的目光再次与陆易云等人对上。 她没有多言,只是迅速低头,确认了那张捡回来的隐息符还在,便放下心坐下。 两人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选择回到这里。 理由无它,外面的情况变得更加混乱了,又有数量惊人的灵师涌入山脉,而且后来者的整体修为气息,明显比最初进入的那批人要强上一大截! “发现了吧?” 谢闻生咽下嘴里的食物,神情变得凝重起来,声音也压低了,“明明整个山脉能搜刮的、有价值的宝物,早在前几波人手里就被抢得渣都不剩了。” “可这些修为更高的后来者,还在源源不断地往里挤,这说明什么?” 沉吟片刻,林然沉声道: “说明……真正的重头戏,还没开场。” 或者说,即将开场了。 谢闻生赞许地打了个响指,脸上露出轻松的神情: “没错,真正的‘重头戏’要来了!” 第166章 你应该理解我的 “斜刘海,我家老王在哪!” 眨眼间,藤条尽数收回,陆易云飞扑到小壬面前,叽里呱啦一顿乱问,完全不顾及小壬被死死锁住的脖颈。 而此时,小壬后背的大洞(炽烨用它的牙齿戳的)仍在汩汩流血。 季空稍稍收敛了力量,给小壬留出足够空间说话。 小壬也确实得到喘息的机会,但它没有回答,只是静静望了陆易云一会儿。 然后,眼睛一闭,头一歪。 倒头就睡。 陆易云:“???” 季空能感受到小壬呼吸逐渐微弱,转头看向陆易云,贴心提醒。 “师弟,它要死了。” 陆易云简直欲哭无泪,嗓音都带上哽咽,“我不瞎,大师兄。” “小师妹~” 炽烨红着脸蛋凑到林然身边,扭捏,原本正常的音色竟在开口的一瞬间,莫名夹了起来。 “其实刚刚师兄说的~都是真心话~” 林然:“……” 思考被打断,她望着炽烨,一脸茫然,甚至都不用她开口拒绝。 只听,炽烨“嗷”的一声,又飞了。 被楚宴诀一藤条顶飞出去。 楚宴诀黑着脸再次将炽烨死死捆住吊在天空,不等季空不满,他就已经率先磨着牙齿,语气不善开口: “你家炽烨,想嫁给师妹,即使是妾。” “你教的?” 季空:“……” 他教这些了吗? 没听见反驳,楚宴诀冷呵一声,立马阴阳怪气起来。 “真不愧是剑峰大师兄,可真会教啊~” 季空:“……” 坏了,被阴阳怪气了。 这边陆易云还在求小壬别死,那边林然已经微仰起头颅,瞳孔微闪。 原本还准备拌嘴的两人,像是意识到什么般,瞬间将目光落在林然身上。 季空皱眉,“小师妹?” 闻言,林然微微垂头,朝他们安抚点了点头,轻声开口: “两位师兄不必担心,我有事先走一步。” “唰——” 无数藤条扑空。 林然在他们面前消失了。 “啧。” 楚宴诀收回手,从林然装傻那会,他就有所猜测。 他垂下眼睑。 两人是有交易吗? 渐离又指名道姓要见林然? 还有那只狐狸是言出法随? 思绪翻滚,楚宴诀还是放心不下,刚转身欲走。 肩膀被箍住,季空严肃盯着楚宴诀。 “楚宴诀,我现在需要知道,从你进去幻月的全部。” “……” 回到熟悉的大殿,只见,渐离依旧坐在龙椅上,面色如常,坐姿倒是比之前正常了许多。 “请坐。” 红尾从角落拱出一个破烂的木椅,推搡至林然后方,喜悦开口。 话音刚落,林然便不受控制坐下。 渐离得意洋洋抬起下巴,语气傲慢,就连鼻子都要翘上天了。 “说吧,找本境灵什么事。” 说真的,刚才听到林然的呼喊时,他一度以为是自己是幻听了。 毕竟身处幻月,只要待在他的地盘,所有的秘密都将逃不过他的耳朵。 好处就是,每个人类在他面前都是“裸体”。 坏处就是,吵的很。 “林然。” 渐离调整了一下坐姿,慵懒靠在龙椅上,眯着双眼,惬意地用手支着脸颊。 “你又是怎么知道,本境灵听得见你的呼唤呢?” 红尾总不能连这事都往外说吧? 温暖的烛光微微闪烁,红尾不知何时从哪里掏出一把折扇,不停扇动着。 “扇扇扇……” 林然并未开口解释。 “扇扇扇……” “是当时我打红尾的时候吧,嗯,现在想想,确实有些明显。” 渐离完全不在意,自顾自又说了下去。 “扇扇扇……” “在你们眼里,明明红尾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却还是被我打死了……” “扇扇扇……” “你可能不知道,刚刚红尾可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我打死了。” “现在的它还是靠秘境的力量才活过来的呢。” “扇扇扇……” 这该死的折扇声! 渐离不满瞪着给林然扇风的红尾,怒斥: “红尾!别扇了!再说了!你在给谁扇呢!我才是你的圣主!我才是你的老大!” 红尾手中的折扇被打飞。 “渐离。” 林然出声打断,平静望着他。 “交易继续,现在你可以看我的记忆了,唯一的要求,我需要与你同步观看。” 话落,渐离一怔,微微睁大眼睛,震惊之余还带着一丝疑惑望着林然。 “这么讲信用?可惜我这会又不想知道了……” 忽然间,渐离顿住,像是明白了什么般,一下子坐直身子,紧紧盯着林然,语气极其肯定。 “不对,林然……” “是你自己想看你的记忆吧?” 想到这里,渐离仿佛找到了与自己同病相怜的人,没忍住大笑起来。 “是吗,你也跟我一样,什么都不记得了啊?” “怪不得,在你身上我什么也看不见。” 渐离低头喃喃,“那你应该能够理解我的啊……” 他的灰眸轻闪,带上一丝委屈。 “对吧,林然?” 望着他那副神情,林然缓缓点头。 她确实能理解渐离。 醒来之后孑然一身,没有记忆,没有同伴,就连名字都没有。 后来,好不容易在那片空白中抓住了一缕“光”,却发现它根本不属于自己。 在小山村时。 她也是自从醒来后,带着一身致命伤,一个人坐在树下,静静等死。 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身体上是痛到麻木。 甚至是一低头,都能看见虫蚁撕咬她腿上腐肉的场景。 她那时在想,早点死了,也好。 反正也什么都不记得。 意识开始昏沉,眼皮开始沉重坠下。 “■■……” 是什么声音? “■■……” 听不清…… 女孩的头越垂越低,呼吸微弱。 “林然!!” 女孩猛地睁开眼眸,月亮挂着头顶,虫鸣声此起彼伏。 她的周围依旧空无一人。 伴随着一阵阵刺痛,还不等她缓解那股痛意。 她发现自己飞了。 真正意义上的飞了。 很漂亮的一个抛物线,落地后还很成功在地上滚了几圈的那种。 林然懒得动了,默默掀起眼皮盯着那个将自己踹飞的男人。 月光下,男人面色惊恐,见“尸体”朝他缓慢眨眼,才惊醒,连滚带爬跑了过来。 “诶!诶!妹子!你先别死啊!” 草药的清香扑鼻而来。 “我好不容易攒下的功德!你可别一下子给我扣光了!!” 陆尘边嚎边将背后的背篼放下,连忙挑了几个草药,塞进林然嘴里。 他崩溃: “嚼啊!你倒是嚼啊!!” 第315章 灵脉20 两人的目光同时投向天空,在厚重的云层间隙,一道若隐若现的金色游龙越来越清晰。 “感受到了吧?天地间的灵气正在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躁动不安,它们就像是被什么所牵引,向着天空深处某个核心点汇聚、沉淀。” “灵脉,要现世了?”林然问道。 “没错。”谢闻生的声音斩钉截铁,“一条前所未有的、正在孕育成型的巨大灵脉!即将彻底诞生,在它降下的那一刻,会喷涌出足以让整个大陆疯狂的、最精纯的天地灵力!” “而第一个踏上因灵脉而生的登仙梯,攀至顶端的人……” 她故意顿了一下,加重语气: “便能成为灵脉的主人,执掌无穷无尽的灵力,甚至可以说,一步登天,就在眼前!” 仿佛是为了印证谢闻生所言非虚。 “轰——!” 极远处的天际,一道无比璀璨、蕴含着难以想象精纯灵力的金色光柱骤然冲天而起! 光柱之中,一座由纯粹灵光构筑而成的巨大阶梯轮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虚化实,从混沌中缓缓凝聚、延伸,直指那不可测的天穹之巅! 登仙梯,正在成型! 刹那间,天地灵气彻底暴走! 肉眼可见的五彩光点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向那金色光柱升起的方向汹涌奔腾! 与此同时,无数道或强横或隐匿的气息,也从每一个角落,骤然爆发!他们放弃了所有的隐藏,目标空前一致,化作一道道颜色各异的流光,以最快的速度、最疯狂的气势,向着那金光升腾之地,疯狂加速! 看着这天地剧变、群雄逐鹿的景象。 谢闻生嘴角那抹带着掌控一切意味的笑容再次扬起,她侧过头,金色的辉光勾勒着精致的侧脸,也将身边林然那沉静的面容映照得棱角分明。 “一起?”她语调轻扬。 林然的目光从远方的通天光柱收回,落在谢闻生含笑的眼眸上,她顿了一瞬,随即颔首。 谢闻生嘻嘻一笑,姿态闲适地勾搭上林然的肩膀,浓郁的天地灵气在她周身流转,为她披上一层流动的光晕。 “那记得……”她声音带上一丝慵懒。 “别跑太快,等我哦。” 就在这时,远处五人的目光从金色阶梯上收回,似是感应到了两人的动作,瞬间脸色大变。 他们从原地呆滞、再到疾走、再变为狂奔,最终不顾一切地扑向林然所在的位置。 “等等!林然——!” 陆易云的呼喊带着急切,手掌却只抓到一把残留着林然气息、正在迅速冷却的空气。 他的目光缓缓下移,停留在被遗落下来的霜云上。 自从林然现身后,拴在他腰上的霜云便拼命挣脱开束缚,一次次主动地把自己塞进林然手中,试图挑飞那柄代替它位置的诛邪剑,奈何林然压根不搭理它。 哦,诛邪也不搭理它。 陆易云看着地上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因为抛弃而剑身乱颤的霜云,毫不掩饰地勾唇,刻薄道: “死舔狗,为你好把你拴着,你都还要冲上去舔,这下好了吧,林然都不带看你一眼的!” 说着,他也懒得再把霜云栓腰上了(反正总会跑),一把打开剑匣,粗暴地将仍在挣扎的霜云塞进一个空位,合上盖子,隔绝了那不甘的颤抖。 温湫也迅速收拾好散落的行囊,看也不看便精准地甩到澹落怀里: “目标不变,我们走。” 余暃用力搓了搓乱蓬蓬的头发,嘴角咧开夸张的弧度: “哎呀~一想到一会儿又要捣乱了,就好兴奋呢~” 齐霖玉则默默弯腰,捡起那张不知何时飘落在地的隐息符。 符箓本身灵力流转流畅。 符是真的。 可问题在于,整张符箓上溅满了斑驳的泥点,有些甚至覆盖住了关键的节点,硬生生截断了灵力的通路,使其功效大打折扣,甚至可以说是没有功效。 不由自主,他们的脑海里还在回荡林然在消失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 等? 是对谢闻生说的?可若是在回答谢闻生,她的目光为什么要看向他们。 是……对他们说的吗? 让他们等吗? 等什么? 等她回来? “凝魂草是首要目标。” 温湫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株散发着微光的凝魂草,指尖捏住其根基处。 一滴散发着奇异清香的乳白色汁液,顺着她的指尖滑落。 “凡采摘过凝魂草的人,身上必然沾染这种无法彻底洗净的汁液气息,优先尝试与其交易,若不愿意的话……” 话至此,懂得都懂。 * 登仙梯,传说中的一步登天之阶。 然而,亘古以来,仙梯仅现世五次,却从未有人成功登顶。 即便是在无数轮回中挣扎沉浮、洞悉先机的谢闻生,也从未能真正触及那梯顶的无上光芒。 那么,林然会成为那史无前例的第一人吗? 这个疑问,在谢闻生心中激起涟漪。 掠过煌颐城上空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下方,看见盛清眠的尸体那一刻,谢闻生猛地停住身形,满脸不可置信。 “那是……盛清眠?她死了?” 她怎么会死? 她以前也没死过啊。 谢闻生下意识认为,是陆易云如“历史”般选择了袖手旁观。 可当她快速扫视战场,心中疑窦更甚,地上并未发现预想中堆积的平民尸体。 意味着那群邪灵师并未找到“肉”。 “基本轨迹与上次轮回吻合,但盛清眠身死,平民却得以保全……” 谢闻生蹙紧眉头,“关键人物死了一个,可就要出大问题了。” 没有仇恨傍身的盛清眠死了,那又有谁会去痛击那个时候“陆易云”。 哦,还有林然,或许她可以去痛击。 但……也未必,她有极大可能会帮陆易云。 就在她飞速推演变故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时,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咔哒”碎裂声,从下方传来。 是阵法结界破碎的声音! 谢闻生身形一闪,瞬间拔高,循声望去。 只见煌颐城地牢的方向,一道厚重的石门轰然出现,无数面容憔悴、惊恐万分的凡人如同决堤之水般涌出。 然而,当他们看清那满地的残肢断臂、凝固的暗红血泊时,劫后余生的庆幸瞬间化为乌有。 呜咽、哀嚎、撕心裂肺的痛哭声,顷刻间席卷上废墟。 人群前方,煌颐城城主僵立着。 她通红的目光死死钉在盛清眠冰冷的尸体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原来,盛若斯把哭闹不止的盛清眠,强行推进阵法时,是为了保她周全吗? 那她……没能拗过女儿的以死相逼,不得不将人放出去,反而将她推向死亡吗? 一念之差,竟成了永别? * 天梯之下,那片被璀璨金辉笼罩的广袤平原,此刻已是人声鼎沸,各方势力云集,互相保持着安全距离。 谢闻生姗姗来迟,很快便看见了苏禾拖着苏翊站在角落,而苏翊背着昏迷不醒的江川鱼,身后还跟着一群脏兮兮的圣灵学院学生。 谢闻生眉头紧锁,快步走了过去,语气带着一丝冷厉: “我分明让你们去港口寻沈知,为何你们会在这?” 几人也在同一时间发现了她,脸上瞬间爬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我、我们莫名其妙就走到这里来了……” “我靠……禾姐!她、她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竟然……” 闻言,苏翊背着江川鱼,艰难地抬起头,看向谢闻生的眼神复杂难明,既有目睹她生还的震撼,也隐含着质疑: “谢闻生,你……你独自对战那头怪物,将其重创后纵身跃下深渊,竟能……全身而退?” 感受到背上气息微弱的江川鱼,后半句的夸赞终究没能说出口。 毕竟,以同门为诱饵……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接受。 第316章 灵脉21 “罢了,来都来了,就在这等着吧,反正这场登仙梯不会持续太久。” 谢闻生语带敷衍,转身欲走。 “站住!” 苏翊厉声喝止,攥紧的拳骨因用力而发白,听着背上的江川鱼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声音因压抑着愤怒而微微发颤: “就这样吗?你不打算给江川鱼一个交代吗?!纵然他是自愿追随你而来!纵然那怪物确是被你重创,我们才得以将其斩杀!可你利用他吸引那东西的注意力,自己借机跃崖脱身!他……他为了掩护你撤退才……” 后面的话哽在喉咙里,化作对谢闻生算计的无声控诉。 谢闻生的眼神在江川鱼身上停留了一瞬,她刚想开口,地面陡然剧烈震动起来! “轰隆隆——!” 大地骤然剧震,整片辽阔平原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轰鸣,璀璨到令人目盲的强光自地底深处轰然爆发! 无数道金色的光柱破土而出,直冲云霄,将本就绚丽的天空渲染得如同神国降临。 “灵脉!是灵脉降生了!” 四面八方,无数灵师被这天地异象彻底点燃,人群瞬间沸腾。 然而,这狂喜只持续了刹那。 那些冲天而起的金色光柱并非单纯的能量喷发,它们在空中急速交织,编织成一个巨大无比、覆盖了整个平原的金色穹顶! 这穹顶犹如实质,流淌着液态黄金般的光芒,带着难以言喻的厚重威压,轰然压下! “不好!是结界!” “快冲出去!” 反应快的灵师立刻各施手段,或驾驭灵器冲天而起,或施展各种灵技试图破开屏障。 但无论是凌厉的剑光、爆裂的法术还是诡异的身法,撞在那流淌的金色屏障上,都只激起一圈圈涟漪便消弭无踪。 更有实力稍弱者,在撞上屏障的瞬间便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狠狠弹回,口吐鲜血。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打不破!” “我们被困住了!” 平原上乱成一团,与方才的贪婪狂喜形成刺目的对比。 谢闻生早已习惯被笼罩在这巨大的金色牢笼之中。 她没动,像是在等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宏大、古老、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像是直接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灵脉降生。】 【天赋为钥,登顶为尊。】 【凡能首抵仙梯之巅者,可许一愿,天地共证。】 这声音如同九天惊雷,瞬间碾碎了所有嘈杂! 许愿!任何愿望! 甚至……包括这蕴含着天地本源的无上灵脉本身吗! 一步登天!立地成神!就在此刻?! 贪婪的火几乎要焚尽所有人的理智。 但看着眼前的金色屏障,又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沸腾的欲望之上。 “天赋为钥?”苏翊喃喃道,尝试着靠近边缘的屏障。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触碰那流淌的金光。 一股强大的阻力传来,苏翊的浑身骨骼都在嘎吱作响,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拼尽全力,却连让指尖嵌入半分都做不到! 不甘心的他,将背上气息奄奄的江川鱼放下,低吼一声,再次调动全身灵力,狠狠撞向屏障!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苏翊被反震弹开数步,摔在地上,气血翻涌。 其他圣灵学院的学生也纷纷效仿,各施手段冲击屏障,结果却如出一辙。 那看起来一碰即碎的屏障对他们而言,厚重得如同铜墙铁壁。 “该死!这屏障在筛选!” “它真的只让天赋好的人通过!?” “可恶!老夫天赋还不够好吗?!” 就在不甘蔓延之际,一道身影动了。 是姗姗来迟的林然。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喧嚣混乱的平原,掠过站在原地、神色难辨的谢闻生,最终落向金色天穹中央,那道自虚空垂落、蜿蜒向上、直至没入无尽光芒深处的金色阶梯。 “走?” 谢闻生扬了扬下巴,一脸“我要看看你的实力”模样,做了个“请”的姿势。 林然没有丝毫犹豫,更无半分试探,她步履从容,径直朝着屏障的方向走去,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当她靠近那流淌的金色屏障时,那足以将其他灵师弹飞或阻挡的屏障,在她面前,竟然如同温顺的水流般自动分开! 金色的光芒在她周身流淌、环绕,非但没有形成阻碍,反而像是迎接君主,为她铺开了一条无形的阶梯,一条直通仙梯的捷径! 谢闻生一直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 林然果然不同! 她的实力,她的天赋,乃至她本身的存在,都远超谢闻生的预期! “啊?!就这么过去了?!” “那是谁?!好生狂妄的姿态!居然敢用鼻孔看我?!” 看着第一个离开屏障的林然,被困的灵师们一片哗然,震惊与嫉妒升起。 但她的轻松离去,无疑给众人注入了一剂强心针——至少证明,这囚笼并非故意不让人离去! “楼靳深!你傻愣着看什么呢?!快来推我一把啊!!” 下一秒,在两人身侧不远处,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背负着巨大的剑匣,也走向屏障。 “我靠!快看!那不是陆易云吗?!他居然也在这儿呢?!” 被同伴的惊呼唤回心神,楼靳深缓缓收回望向已攀登至仙梯中段的身影,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陆易云轻松穿过屏障,眼神微凝,随即不再犹豫,也迈步走向那金色光幕。 “喂喂!楼靳深你干什么?!你灵根伤势未愈,贸然冲击屏障小心被……” 弹飞! 话音未落,楼靳深的手掌已按在金色屏障之上。 只见他身体微震,眉头紧锁,额角青筋微微凸起,足足僵持了数十秒,那金色光幕才终于荡开一道缝隙,让他得以脱身而出,置身于屏障之外。 看着楼靳深毫不犹豫地朝着陆易云的方向追去,男人连忙扑到屏障边缘,焦急大喊: “喂!楼靳深!你又去找那个煞星做什么?!你给我悠着点!老师说过,你的灵根再受重创,可就真的彻底断了!!” “嗯,放心。”楼靳深头也不回,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我只是去跟他说句话。” 话音落下,他已踏上虚幻的仙梯。 就在手掌即将摁住陆易云肩膀之时,凛冽的拳风已然撕裂空气,扑面而来! 两道身影在狭窄的阶梯上迅速交错碰撞,拳掌交击之声密如疾风骤雨,沉闷的气爆声不断炸响。 短短三息,双方攻防转换已不下数十回合,招招凶险,灵气四溢。 “楼靳深?” 陆易云借力后撤一步,稳住身形,眼角余光瞥见林然的身影已逼近仙梯最后十阶,心中焦躁顿生,“若为要我道歉而来,待会儿再说!我现在没空陪你纠缠!” “不是。”楼靳深攻势稍缓,打断他。 “我是来跟你说一声,我的灵根不是你踢裂的。” 闻言,陆易云却只是不耐地“嗯”了一声,转身就要发力去追那道即将登顶的身影。 人再次被楼靳深横身拦住,陆易云只觉得焦心极了,虽然林然刚刚让他们等,但他还有很重要的话没问清楚呢! 就比如:那时,她为什么要亲他……嘿嘿 看着楼靳深那张碍眼的脸,陆易云竭力压下浮躁与暴怒,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句道: “要打,回中州,我奉陪到底!到时候我不把你屎打出来,我就不叫陆易云!” 楼靳深也看出陆易云的耐心快到极限了,俊脸怪异了一下。 “那倒不是……你太弱了,和我打你还不够格。” 这次说完,楼靳深顿了许久,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试探着问: “你知道上面那个女生是什么人吗?” 陆易云:“?” “我想跟她认识一下。” 陆易云:“!” 第167章 “你怎么不嚼啊!嘴巴长来是要用的啊!” “大姐,你嚼……” 陆尘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林然已经将嘴里的草药吐了出来。 只见,她微微张开干裂脱皮的嘴唇。 “……” 望着失去舌头且瘦的不成人样的女孩,陆尘表情抽搐,感觉自己的功德一直在扣。 他崩溃、他懊恼、他怅然: “我,我真该死啊……” “……” “林然,恕我不能同意。” 渐离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林然的回忆。 她疑惑望着渐离,满脸不解: “为什么?”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渐离老实回答。 “那我想知道,你让我看,你自己闭着眼。” 渐离:“……” 过分了吧? 竟然把他这个大名鼎鼎的境灵当成工具人使用。 渐离对上红尾的视线,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那好吧。” 毕竟,红尾同意了,说明不会受到天道惩罚。 渐离抬起手,灰眸轻闪。 在林然眼中,熟悉的灰线自他眼底蔓延出来,朝她靠近。 “放心吧,不痛。” “像做梦一样。” 林然只感觉自己眼前一花,便陷入一片黑暗。 手腕脚腕上是冰冷的触感。 她轻微挣扎了一下,“铛啷铛啷”的响声不断传来。 是锁链。 在无尽且寂静的黑暗里,只有她不断挣扎发出的“铛啷”声。 许久,旁边传来一声微弱的女声。 “别挣扎了,一会把他引来的话。” “我们又要受折磨了……” 女音虚弱无比,她每次说话都伴随着压抑的咳嗽。 “,别做无用的挣扎了。” “我们逃不出去的,死……或许对我们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啊,好疼啊,好想死啊,话说你怎么不说话啊?” “哦,对不起,我忘记了,你因为太闹腾,舌头被割了。” 那阵女音不断絮絮叨叨,她并没有因为自言自语而感到痛苦,相反,她的兴致越来越高,仿佛在和一个真正的朋友对谈聊天一般。 “对了,,我是,若是我们有机会能出去的话……” 她的声音突然消失,像被黑暗吞噬一般。 听不见声音的林然,再次挣扎了一下锁链。 “铛啷!” 这一次,锁链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这声巨响在寂静的空间中不断回荡。 “啊,不好意思,刚刚睡着了……” 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却带着一种朦胧感,几乎难以辨认她说的每个字。 “刚刚说到哪了……哦哦想起来了,如果我们有机会出去的话,就重新认识一下吧。” 黑暗中,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期待,她似乎在憧憬着重获自由后的生活。 随着她的话语,她轻轻地动了一下身体,锁链轻声响起。 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我叫——滋——” “我真想到处看看呀……看看天空……看看大海……” “听别人说……外面有很多很甜的石头……我也想……舔舔看……” 我没听清,你说你叫什么? 快再说一遍啊! “唉。” 黑暗中,蓦地传来女人的轻叹声。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林然的后脑勺,阻止她抬起头来。 同时,另一只手又温柔覆盖在林然颤抖的眼皮上,将其遮得严严实实的。 “你又何必如此执着呢。” 随着这句话落下,周围的世界变得异常安静。 只剩下林然耳中的嗡嗡声。 好吵…… “林然!林然!” 是渐离焦急的呼喊声吗? “小林然,快醒醒。” 手腕被轻咬了一下。 这是红尾吧。 等等,刚才是不是还有人跟她说过话? 她说了什么来着? 怎么想不起来了? 林然试图回忆起刚才的情景,但思绪却像一团乱麻,无法理清。 她慢慢睁开眼睛,掌心下意识放在霜云身上,而眼前则是渐离放大的脸庞。 “你终于醒了。” 渐离如释重负感叹一声,却很快收敛了情绪,他故作轻松咳嗽了两声,问道: “你还记得你刚刚看的记忆吗?” “记得……” 大脑传来一阵刺痛,林然的身体不禁摇晃了一下。 她的手死死捂住脑袋,试图缓解疼痛,试图这样就能把的话残留下来,留在她脑海中。 回忆飞速流逝,林然用力甩了甩脑袋,尽管头痛欲裂,她依旧坚定回答: “我记得。” 听到林然的回答,渐离眉头微微皱起,沉思片刻,才纠结望着林然开口。 “那就好。” 眸中复杂的情绪被他藏得好好的。 或许只有他知道。 林然说谎了。 就在刚刚,他又一次听见林然的心声了。 这是她唯一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无意间泄露出来的心声: 是谁? 她说了什么? 我怎么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林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揉了揉昏沉的眼睛,轻声开口: “渐离,我想再来一次,有些细节没看清。” 说谎。 渐离看穿了她的谎言,他轻轻摇了摇头,果断拒绝,“你的灵宫已经到极限了,再来一次,你就要变成傻子了。” 你明明就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渐离转身欲走,衣角被紧紧拽住。 一转头,就是林然跟倔牛一般的小脸。 “我可以的,再来一次。”她恳求道。 “求你了。” 她这次一定会记住了。 渐离灰眸幽深,不由自主,他心中一软。 无奈之下,渐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那好吧。” 在林然希冀的目光下,一抬手,毫不犹豫朝林然的后脑勺拍去。 “扑通”一声,林然应声倒下。 渐离拍拍手,满意点头,“三秒哄睡,不愧是我。” 说完,他立马捂住嘴,满脸惊惧。 他怎么开始模仿那个叫陆尘的人类说话了! “圣主?” 见渐离表情难看,红尾担忧出声,“您没事吧?” 闻言,渐离这才吸了口气,缓缓摇了摇头,将睡熟的林然摆正。 红尾尾巴尖卷上渐离脚腕,轻声问,“圣主,看完了?” “嗯。” 他轻应一声,指尖缓缓放在少女眉心。 渐离表情严肃,灰线纷飞。 “那可真是一段不太美好的记忆啊,不过既然都被其他人封印了。” “那就让我这个好心的境灵,再无条件加一层封印吧。” 随着,话音一落,灰线尽数没入林然体内。 渐离收回手,灰眸疲倦阖上。 他望着林然,语气舒缓。 “但愿这个犟种不要破我封印破的太快。” 不然,他也忒尴尬了吧。 第317章 灵脉22 楼靳深看着陆易云的脸变幻莫测,心中困惑更甚。 “你也不认识吗?那行吧,我自己去。” 一个转身,身后传来剑鸣。 “锵!” 腰间的预警灵器骤然嗡鸣! 楼靳深眼眸一凝,灵力瞬间爆发,腾空而起。 “轰隆——!!” 几乎在他离地的刹那,四柄带着凛冽杀气的长剑狠狠砸落在他方才立足的仙梯之上,金色灵气都被凿散了一半。 楼靳深条件反射捂着上次被陆易云囊的腰子,眉头紧锁,语气转冷: “什么意思?不是说回中州打吗?” 陆易云倚在剑匣上,指尖轻描淡写一勾。 插在阶梯上的四柄长剑应声嗡鸣,化作流光倒飞回他身后悬浮。 他随手抽出其中一柄的银色长剑,眼神幽深: “你说……你想认识谁?” 楼靳深:“?” 这小子又犯病了吗? 两人相隔四层阶梯对峙,空气凝固,浓重的火药味弥漫开来。 看着冰冷的剑尖遥指自己,楼靳深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周身灵力隐隐波动: “陆易云,先前你偷袭我,囊我腰子,踢我灵根,我念你年纪尚小不懂事的份上,已不计前嫌,但如若你要阻止我认识那女孩……” 他语气森寒: “我不介意把你打得连你爹都认不出来的地步。” 从金色屏障罩住他的时候,他就尝试过离开,奈何始终无法突破。 然而,当那女孩毫无阻碍的走出去后,屏障的阻碍才诡异的减弱了许多。 这种能被灵脉赏识的人物,为了楼家,他必须结识。 * “说好的等我呢……小骗子。” 谢闻生气喘吁吁,终于攀至第十一层阶梯,林然早已静立于此,似乎等候多时。 两人并肩立于第十一层阶梯边缘,不再向上。 她们俯视着下方景象,看着屏障内已有灵师因出不去,浮躁地快打起来了;仙梯之上,也陆陆续续攀上四人身影。 还有两人在第一层打架。 “盛清眠死了,你知道吗?” 谢闻生目光投向远方层叠的山脉,语气平淡。 林然顿了一下,颔首道:“看见了她的尸体。” “那群邪灵师也死了,他出手的,你赢了。”谢闻生平静道: “但他肯定也犹豫了很久。” “所以,我也没输。” 林然依旧不讲话。 谢闻生已经习惯了她的沉默,视线飘渺,不知落于何处。 “你的‘愿望’,想好了吗?” 这下林然终于有了反应,偏头看向她,眉梢微挑。 “你就这么笃定,我能登顶?” “不是笃定,”谢闻生摇了摇头,“是你必须上去。” 她转头望向那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仙梯尽头,“我的极限,是第三层阶梯,那一层是……” 视线蓦地触及林然黑沉沉的眸子时,谢闻生一怔。 随即,她笑了一下。 “罢了,题目我就不给你透了~你可得靠自己爬上去啊~”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不过……或许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可怜。” 话音未落,谢闻生不再看林然的神情,一步踏向第十层阶梯,她的身影瞬间被阶梯上的光华吞没,消失无踪。 即使,每次都在第三层止步,她也绝不会放弃任何一次登顶的机会。 毕竟,她选择的,本就是一条只能独行的路。 第十阶梯——【初心】 空灵之音在灵宫回荡:“汝为何踏仙途?” 谢闻生毫不犹豫,声音坚定:“为拯苍生。” 第九阶梯——【道】 眼前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无数条形态各异、延伸向未知虚无的岔路在她面前铺展开来,每条路都散发着截然不同的气息。 那声音再度响起,带着更深沉的叩问:“汝为何执着于苍生?” 谢闻生目光平静,早已习惯,径直踏上了那条布满狰狞荆棘的道路,尖锐的刺瞬间划破肌肤,鲜血淋漓。 “荆棘噬骨,道阻且长,汝为何不弃?” “仙途渺渺,汝所求者,究竟为何?” 谢闻生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我所求,仅仅只是一条生路。” 一条,属于芸芸众生的生路。 … 林然眸光微微低垂,回味着谢闻生的话。 可怜吗? 为什么? 视线投向下方混乱的仙梯。 陆易云似乎被楼靳深整急眼了,竟召出一群群的骨头魔骸。 那些魔骸迅速占满了小半截仙梯,骨爪挥舞着,疯狂地扑向楼靳深试图将其擒拿。 然而它们的行动毫无章法,非但没能抓住目标,反而在混乱的冲撞中,将两个好不容易才攀爬到仙梯中段的倒霉灵师直接创飞,惨叫着翻滚跌落回起点。 林然若有所思看着环绕在陆易云身侧的四柄灵剑。 剑倒是护主,替陆易云挡下大多攻击,但它们貌似经常和少年意见不合争吵起来,一旦吵上头了,便会各打各的。 大多数的情况都是——一边尽职尽责地格挡攻击,一边又会趁着陆易云全力应对前方、无暇他顾之际,冷不丁调转剑尖,带着一股泄愤的狠劲,精准地扎向他的屁股! 再看楼靳深,身高一米九几,约莫二十多岁模样,周身灵力波动浑厚,已是金丹初期。 因为【破界之眼】,林然能清晰地看到他眉心处,闪烁着一枚翠绿的小小枝芽与一道湛蓝的水波纹路相互缠绕流转,中间有着一点棕色点缀。 这还是林然第一次见到三灵根的灵师。 还是刚好相辅相成的木、水、土。 楼靳深运使灵力非常精妙,招招威力巨大。 林然却察觉到,他体内的灵力似乎运转不畅,有相当一部分力量从灵根某处漏散,导致施展的木条总被陆易云轻易挣脱。 楼靳深数次想趁另外两人揍陆易云的时候,企图攀爬仙梯,都被反应过来的陆易云强行拽回,死死按在地上缠斗不休。 而陆易云也在面临三人的围殴时,以筑基九阶的实力,硬生生维持住了局面,甚至隐隐占据上风,未曾显露半点败象。 林然静静观察了好一会儿,确认陆易云不会吃亏,甚至游刃有余后,便不再关注下方的混战。 她沉静地望向仙梯那光芒万丈的顶端,没有丝毫犹豫,抬脚,稳稳地踏上了第一级阶梯。 刺目的金光倾泻而下,洒落在眼底,却未能激起半分涟漪。 第十阶梯——【初心】 那空灵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直叩心扉: “汝,为何踏仙途?” 林然不语,只是一味向前走。 “汝因何渴望登临神座?” “汝心之所向,又为何?” 林然沉默前行。 “……是哑巴?” 林然:“不是。” 话音落,阶梯上一片寂静。 那空灵的声音似乎陷入了良久的困惑与思索,仿佛从未遇到过如此不配合的登梯者。 片刻后,它再次执着开口,重复着最初的问题: “汝为何踏上此仙途?” 果不其然,林然又不说话了。 空灵声音再次带着一丝不确定的探询:“……是个哑巴?” 林然:“不是。” 空灵声音:“汝为何踏仙途?” 又没声了。 空灵声音再次试探开口:“是个哑……” “不是。” 空灵声音简直要被气笑了,学会抢答也不愿回答它的问题吗? 奈何林然已经走到阶梯尽头,它只能眼睁睁看着林然无视它的叩问,毫无阻碍地走向第九阶梯。 空灵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嘀咕:“……她该不会想就这样一路沉默着走到顶吧?不对不对!下一关的【道】,乃是必经之抉择,纵使神魔,亦需明示其途!” 第九阶梯——【道】 林然眼前豁然开朗,又骤然变幻。 无数条道路在她面前凭空衍生,铺展延伸。 有金光璀璨直通九霄云外的光明坦途;也有黑雾缭绕像是要下沉入无尽深渊的幽暗小径;有荆棘密布、蜿蜒曲折、永无尽头的坎坷之路;亦有繁花似锦却暗藏杀机的迷途。 “汝为何执着于……嗯?等等……” 声音猛地顿住,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愕。 “……为何……汝竟无【初心】可循?!汝的【道】又因何而执?!” 第318章 灵脉23 第九阶梯也懵了。 按理说,灵师纵使再迷茫,内心深处也该存有一丝【道】的指引。 否则,为何会不甘于凡尘,偏要踏上这逆天而行的仙途。 可那女孩,竟是什么【道】的气息都捕捉不到!甚至身影一晃,竟御空而起! 等等……她怎么飞了起来?! “诶诶诶!这里禁止飞行!你给我下来!” 啊啊啊!她怎么连神魂都会飞啊?! “喂!你给我停下!给我下来啊!!!” 惊喝声在阶梯间回荡,却已追赶不及。 第八阶梯——【重】 “汝道途之上,何物最重?何物可抛?” 空灵声音说完,便再无后续。 脚下的阶梯被拉长,路途格外漫长。 林然步履不停。 阶梯两侧,异象纷呈——流光溢彩的稀世法宝、蕴藏天地玄奥的无上功法、甚至无数柄形态各异、锋芒毕露的灵剑,纷纷幻化而出。 它们散发着诱人的光辉,主动为她铺就道路,斩开前方荆棘。 然而,林然目光始终平视前方,对这些唾手可得的诱惑视若无睹。 法宝、功法、佩剑见无法动摇,瞬息间又消散无踪。 林然依旧沉默地在这条被无限拉长的阶梯上行走,就在此刻,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扫过阶梯边缘的阴影。 一个身影蜷缩在角落,少年模样,约莫十五六岁,眼圈通红,紧紧抱着一只沾满泥污的蹴鞠,头埋在臂弯里,似乎是哭累了,沉沉睡去。 林然脚步未停,无动于衷。 就在即将错身而过的刹那,她身形猛地一顿,硬生生止住去势,骤然扭头。 陆易云? “……” 仙梯也开始玩阴的了吗? 空灵声音也捕捉到了她这一瞬的凝滞,带着一丝果然如此的意味响起: “原来你心中最重之物,竟是此人?很好,既已明晰,那便将他弃于此地,方可……” 话音未落,只见林然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弯腰,将沉睡的少年打横抱了起来,动作干脆利落,仿佛只是捡起一件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空灵声音:“???” “站住!汝欲何为?!放下他!!仙梯规则岂容尔等悖逆!回来!给我停下!!” 第八阶梯的声音瞬间拔高,染上了与第九、十阶梯如出一辙的气急败坏与难以置信。 然而,林然充耳不闻,抱着陆易云,脚下发力,瞬间没入了第七阶梯的光晕之中。 “岂有此理!混账!如此肆意妄为!真不知母神究竟看中了你哪一点!!” 愤怒的咆哮在第八阶梯的空间内震荡不休。 第七阶梯——【惑】 浓得化不开的灰白雾气翻滚着,瞬间将林然的身影彻底吞噬。 怀中那属于“陆易云”的滚烫触感骤然消失,林然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随即又强迫自己松开,唇线抿得更紧。 眼前不再是阶梯,而是无穷无尽、扭曲蠕动的迷宫高墙。 雾气带着刺骨的阴冷与湿重,缠绕着她的四肢,试图渗入她的骨髓,冻结她的意志。 无数声音,清晰得如同直接在颅内响起,带着蛊惑、哀求、命令、诅咒,钻进她的耳朵: “林然,跟着我,我会给你力量,你将是大陆的最强者。” “林然,求求你,救救她们吧。”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幻化出一张模糊却透着熟悉感、满是泪痕的脸庞,在雾中一闪而逝。 “林然,动手吧,杀了我。”一个扭曲的黑影在墙边挣扎,声音沙哑,充满了痛苦。 紧接着,雾气在她面前凝聚。 一个人影清晰浮现,谢闻生嘴里随意叼着一根干枯的草茎,眼神是看透世事浮沉后的淡漠与平静。 “林然。” 她的声音毫无波澜,“放弃吧,天道都已经放弃了,你谁都救不了,这,就是命。” 林然站在原地,目光如寒潭。 她任由那些蛊惑人心的低语在耳边聒噪,任由那些哀嚎的幻影在眼前晃动、在脚边匍匐拉扯。 力量、责任、愧疚、绝望……仙梯正试图用她内心最深处潜藏的恐惧与执念,织成一张巨大的惑网。 只要林然的心神因这【惑】有一丝动摇,产生一丝犹豫或认同,那她便输了。 可少女只是看着,眼神没有一丝波动。 力量? 她已经有了,无需他人赐予。 救人和杀人? 宰这群幻境人影,还不配她动手。 命? “无聊。” 林然终于吐出两个字,穿透了重重惑音,她抬步向前,无视任何岔路,目标明确朝着迷雾最深处,那隐隐透着阶梯方向走去。 迷宫的墙壁在她靠近时自动扭曲、重组,试图阻挡,幻象也变得更加疯狂、歇斯底里,在她耳边尖啸着最恶毒的诅咒,在她眼前上演着最惨烈的景象。 一个声音突然变得格外清晰,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却充满了惊恐: “林小然!救我!嗷嗷嗷!” 林然脚步猛地一顿。 前方雾气翻涌,凝聚出一个场景: 依旧是那个角落。 但此刻的陆易云,被漆黑锁链紧紧捆缚,悬吊在半空中!少年脸色惨白如纸,额角带着血痕,眼中盈满了恐惧和无助,正拼命地挣扎扭动,锁链哗啦作响。 见林然只是停步凝视,并未立刻上前解救,“陆易云”吸了吸通红的鼻子,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声音带着控诉般的哭腔,直戳心窝: “林小然!你不会真要见死不救吧?!我…我好歹养了你那么久!管吃管喝!你就这么忍心看着你的长期饭票…噶、噶在这里吗?!” 林然瞳孔微缩,这幻象比之前的任何一个都要更具冲击力,空灵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在灵宫中响起。 “惑由心生,执念最深,便是破绽所在。” 之前那几个蠢货由着她胡闹,它可不像它们! 它要替母神好好“打磨”这块顽石! “汝为母神选定之人,必须斩断此等无谓羁绊,斩情绝性,方有资格踏入下一层……” 见林然不搭理它,声音也冷哼一声: “不斩断,汝便止步于此!” 当然,它在心中冷笑。 即便她真斩了这幻影,心防破,道基动摇,同样是止步于此! 不过是换种方式失败罢了! 母神的选择? 它倒要看看,这个无法无天、不循规蹈矩的丫头,如何能过它的【惑】!如何配得上母神的青睐! “可惜……” 林然声音冷冽,她没有看向那即将被“处决”的陆易云,反而抬起头,目光似乎要刺穿迷宫的穹顶,直视那空灵声音的源头。 空灵声音以为自己听错了,带着一丝疑惑: “可惜什么?” 就在它话音落下的瞬间,林然动了! 不是冲向那精心布置的“陆易云”幻象去“救人”,而是反手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剑身嗡鸣,寒光乍起。 “等一下,你哪来的剑?!此地不是禁锢外物吗?!都叫你等一下,你还举起来干什么?!还有你在可惜什么?!” 没有繁复的剑招,没有绚烂的光华,只有最简单、最直接、也最狂暴的力量宣泄! 林然将全身的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剑身,对着眼前扭曲蠕动的迷宫墙,对着那重重叠叠、惑人心神的迷雾,狠狠一剑劈下! 她的回答,伴随着斩灭一切的剑光轰然爆发: “我说……可惜这仙梯,要少一层了。” “轰——!!” 一道撕裂空间的巨大剑气悍然爆发! 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狠狠斩上第七阶梯的核心! 浓雾被狂暴的剑气瞬间驱散、撕裂,发出刺耳的尖啸,那些蛊惑人心的声音戛然而止。 迷宫剧烈震动,墙壁崩塌,整个第七阶梯的空间仿佛被这一剑硬生生劈开! 尚未散尽的雾气翻腾中,林然持剑而立,衣袂翻飞,在她前方,被剑气劈开的巨大裂痕尽头,新的阶梯轮廓在扭曲的光影中缓缓浮现。 “下次。” 林然手腕轻振,将剑锋上残留的气息震散,还剑入鞘,声音平静无波。 “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第168章 被吞噜 “话说,那只血脉不纯的麒麟,体内的杂质还没清完吗?” 渐离奇怪蹙眉,焦急在林然身旁来回踱步。 嘴里唠叨不停。 “不行,快没时间了。” 他看向脚边的红尾,脚尖碰了碰它,“要不,你去帮帮它?” 红尾:“?” 狐爪指着自己,一脸懵。 “圣主?我?我吗?” 闻言,渐离奇怪看了它一眼,勾唇反问: “难不成是我?” 话落,见没有挣扎的余地,红尾极其“情愿”的看了眼渐离,然后耷拉着尾巴苦巴巴走了。 感受到有人在靠近,渐离沉思的望了眼林然,目光缓缓停留在她紧闭双眼之上。 终是叹息一声。 顷刻间,林然消失在原地。 随着,“嘎吱”一声,大门被推开。 一袭黑衣的沈知缓慢走了进来,他擦去脸颊上的鲜血,平静望着渐离,手腕微微抬起。 在他身后,两条巨大的黑蛇互相缠绕在一起,疯狂扭曲,却始终解不开那死结。 工具人秦川倒在远处,再次声息微弱。 渐离无视沈知,缓缓靠回龙椅,阖眸,嘴唇轻煽。 “卑劣的人类,有事说事,没事就滚。” 只见,沈知微微俯低脑袋,语气恭敬。 眸子静静望着渐离。 “伟大的幻月之主,久仰大名。” “……” 万桔愿望着天空中那根本看不到顶的柳树,她顿了顿,眼神呆滞。 “你怎么不过去啊。” 等急了的澹落一脸不解,下意识戳了戳万桔愿腰间。 下一秒,手背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嘶……疼,你干嘛?” 澹落捂着火辣辣的手背,满脸控诉望着万桔愿。 可惜万桔愿没理他,反而是藤灵站在她肩上,叉着腰,须须愤怒地指着澹落,大声叽叽: “你!别!乱!摸!!” “我没有!”澹落立刻回怼。 藤灵的须须瞬间延长,主动扒拉上澹落,“你!有!” “我没有!!” 一人一藤还没来得及斗上嘴,就感觉自己腰间莫名传来一股紧意。 等澹落低头一看,只见他的腰上缠上一圈圈柳条。 他下意识开口:“这什么鬼……!!” 话没问完,人却先飞了。 那柳条迅速收紧,将他整个人都卷起来,如同放风筝一般拖走了。 “万桔愿!九敏啊!” 澹落还在惊恐长嚎,一扭头,同样被缠得死死的万桔愿正静静望着他。 “嗖——” 瞬息之间,两人被柳树吞入腹中。 期间,万桔愿无语望着澹落,缓缓开口道: “懂了吗?这就是我为什么不靠近的原因。” 澹落:“……” “都怪你。” 澹落:“……” 他寻思他们也没动啊。 不过奇怪的是,如此壮观的柳树身上,竟出现一个破烂的大洞,两人迅速被丢了进去。 柳条收回,澹落身躯失重。 立刻反抓住柳条企图爬出。 结果就是被柳条狂抖一通。 像抖掉落在身上的毛毛虫般,嫌弃地将他抖了下去。 还顺带抽了他屁股一把。 而这边,万桔愿已经成功落地。 余暃也已经在第一时间举着“干尸”齐霖玉跑到万桔愿面前,将其丢在她怀里。 他面容苍白、气喘吁吁: “快!万桔愿!桔愿!愿姐!你快给点灵力给玉玉,他要扁啦!!” 感受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齐霖玉不再装死,轻轻瞅了一眼万桔愿,随即放心闭上眼。 “灵力就不用了,你既然都进来了,那林然是不是已经在外面准备好砍树了。” 听见关键词的霍卜行耳朵一竖,整个人像打了鸡血一样,两眼放光,长臂一伸,大嚎一声: “终于能出去了!真是憋死我了!” 正在众人欢喜交加、兴奋不已的时候。 万桔愿的声音突然响起,淡淡道: “没有,就我来了。” 简单几个字,却让在场三人瞬间愣住,他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三人:“?” 泥说什么?妹听清? 与此同时,澹落也从上方摔了下来,重重落地,扬起一片尘土。 “哦对,还有他。” 见状,万桔愿立马补充。 三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地面,只见那个小白脸……不对…… 只见,澹落原本洁白如雪的衣袍竟破烂不堪(刚刚藤灵生气撕的)。 此时,他正“委屈巴巴”揉着眼睛,身躯瘫软且娇弱坐在地上,眼圈通红一片,像是随时可能会哭出来一般。 三人:“……” 估计,他们出去无望了。 “啊,眼睛进沙子了……” 澹落低声自语。 一抬头,就瞧见所有人正望着自己。 顿时,他的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干嘛?我脸上有东西吗?” 余暃僵硬扭头,“他是谁派来的?” 霍卜行一屁股坐下,见没人接余暃梗,他只好默默补充,“他是猴子派来的逗比。” 万桔愿:“真冷。” 澹落一听,冷? 他怎么感觉不是很冷啊? 为了保证一会万桔愿不抛下自己,他连忙从储物袋里掏出一件破烂且脏污的大袄,主动披了过去。 还没张口别扭解释,就见万桔愿盯着他,继续道: “我说的是冷笑话。” 澹落:“……” 伸出去的手迅速一歪,原本准备披在万桔愿身上的大袄就这么盖在奄奄一息的齐霖玉身上。 澹落拍了拍齐霖玉被盖的严严实实的脸,他扯动嘴角,一脸悲哀。 “兄弟,你走好。” 齐霖玉:“……” 6的 “哟!大家好啊!” 头顶传来异响,一声清朗男人的笑声自头顶响起。 好消息,又有人被抓进来了。 这是他们内心的第一个想法。 在扬起头看见那金黄色的院服时,所有人瞳孔一缩。 坏消息,是圣灵学院的人! 甚至不需要任何人指挥,余暃就已接住万桔愿毫不留情朝后抛去的齐霖玉。 而霍卜行双手一合,灵力刚溢出,却在连攻势都还没形成的情况下,全被柳树吸走。 他唇一白。 “坏了,忘记了,这树吸灵力!” 与此同时,万桔愿已经挥剑杀到男人面前。 男人银发黑眸,面冠如玉,鼻尖上很明显有着一颗浅浅的黑痣。 他姿态娴雅,轻松就夺过万桔愿手里的剑。 “你们好啊!” 男人晃了晃手中银剑,朝万桔愿他们咧开一口白牙。 “在下,圣城,姜家,姜煜州。” “话说,你们是来这里团建的吗?这么多人?” 第319章 灵脉24 屏障内,余暃仍锲而不舍地纠缠着一位面色发苦的灵师,软硬兼施地“求”对方卖一株凝魂草。 红发少年嘴角噙着危险的笑意,他微微眯起眼,语气放缓却带着一股子压迫感: “兄弟,我可是在跟你好好商量,如果你执意不肯卖,那我只好考虑一下零元购了。” 被他死死摁住肩膀、感觉骨头都快碎裂的灵师:“……” 他额角渗出冷汗,喉头滚动,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绝不是不敢吐槽)。 这叫好好商量?分明就差指着他的鼻子威胁:今日不卖,休想活着踏出此地半步! 如今市面上,一株凝魂草价值五千灵石,他全指望这几株翻身!这人竟妄想二十灵石强买?冤大头也不是这么个当法! 可怜巴巴的灵师内心天人交战: 是舍财保命,还是……舍财保命? 正当他准备跪下,求余暃再加十块灵石的时候。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上方仙梯炸开,仿佛天柱倾折,恐怖的声浪席卷而下,震得屏障内的众人心神剧颤,耳鸣不止。 连余暃都下意识地松开了摁着灵师的手,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去。 被金色屏障困住的众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什么声音?是啥玩意炸了?” “仙梯……仙梯裂了!我眼睛如果没瞎的话,那就是第七块阶梯……裂开了一道缝隙!” 仙梯底层,正激烈缠斗的陆易云、楼靳深四人也被这变故打断。 狂暴的灵气冲击波扫过,迫使他们各自踉跄后退,强行收回灵力,稳住身形。 陆易云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喘息,立马就想到林然还在上面,异变是否与她有关? 念头一起,便如野草疯长,让他再也无法安心战斗: “休战!” 被陆易云狂暴攻势以及兽数优势打得头晕眼花的楼靳深,闻言也连忙高声附和: “对!都别打了!爬仙梯要紧!” 另外两人也各自冷哼一声,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转身便欲冲向仙梯。 左边一人,身体裹在一件宽大陈旧的深色斗篷里,步履匆匆,兜帽压得极低。 右边一人,身着鹅黄色衣袍,此刻却沾满尘土污迹,狼狈不堪,正一脸懊恼地拍打着身上的灰。 陆易云盯着那个宽大斗篷的兜帽顶端,冒出的迎风微颤小藤蔓,陷入了沉默。 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击中了陆易云。 “……万,桔,愿?”他几乎是喃喃自语。 那斗篷身影对陆易云的嘟囔恍若未闻,步伐没有丝毫停顿。 只见,他/她足尖一点,身影便如鬼魅飘忽而上,每一步都跨越三阶仙梯,眨眼间,竟已攀至仙梯中段。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后方的盛若斯也目睹了斗篷身影的诡异速度,咬咬牙,也奋力跟上,他气上头为了教训那个创飞他的小屁孩(陆易云),也耗费了太多灵力。 为了这条灵脉,盛若斯已经放弃了许多、失去了许多、付出了许多,至少……他不想功亏一篑,不想把灵脉拱手让人。 不然,煌颐城或许就真的会走向灭亡。 与此同时,齐霖玉刚费力从屏障内挤出来,气息尚未平复,刚抬眼,便见陆易云周身火灵力轰然爆发。 一声龙吟响彻梯底,狰狞炽热的火龙自陆易云身后咆哮而出,带着威势撕裂空气,直扑仙梯中层! 斗篷人头也未回,仿佛背后生眼,左手随意向后一挥,一个巨大的、流转着淡蓝色光晕的水球凭空凝聚,精准无比地将咆哮的火龙兜头罩住。 刺耳的水火交击声响起。 水球也并非硬撼,而是蠕动着向内收缩,蓝色的水流与赤红的火焰互相吞噬。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火龙竟被水球彻底包裹、压制、湮灭,消散无踪。 齐霖玉心头微惊,正疑惑着陆易云竟会在灵力比拼上落了下风?! 下一刻,远处憋红了脸的陆易云,气沉丹田,用尽全身力气,吼声如雷贯耳,响彻整个仙梯: “万桔愿——!你跑什么?!你知不知道余暃他们一直在找你!!!” 这一声石破天惊的呼喊,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齐霖玉的心上! 少年猛地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斗篷身影非但未停,反而速度再次激增! 失神间,齐霖玉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骤然腾空飞起!他呆滞看去,是陆易云不知何时已冲至近前,一把拽住他的腰侧像投掷标枪般,将他整个人狠狠向上方甩了出去! “齐霖玉!拦住她!我敢肯定!那个人绝对……绝对是万桔愿!你不信!就给我掀开她的斗篷!!” 最初被三人围攻时,陆易云只是觉得她运用水灵力的方式有些眼熟,几度以为是自己多想了。 直到他看见那熟悉的水泡和头顶的草。 陆易云已经能百分百确定了! 那就是万桔愿! 齐霖玉被猛地抛飞,瞬间拔升至与那疾驰的斗篷身影处于同一高度。 风声在耳边呼啸,他努力稳住身形,目光死死锁住下方那个被斗篷笼罩的身影。 兜帽的阴影遮住了对方大半张脸,导致齐霖玉只能看到一个紧绷的下颚线条。 而此刻,那人似乎也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微微抬起了头。 隔着兜帽,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相接。 仅仅这一瞬的对视,已足以让齐霖玉看清,那根在斗篷人头顶摇曳的小草根,赫然正是当年在幻月秘境,万桔愿头顶那根让她烦恼不已的藤灵! “万桔愿!” 齐霖玉唇被抿得发白,胸腔中翻涌着巨大的愤怒、不解,他厉喝一声,体内灵力狂涌,身形在空中猛地一折,如同捕食的鹰隼,不顾一切地向下方的斗篷人飞扑而去。 手中不受控制攥紧的湛卢发出嗡鸣,并非斩击,剑锋直指对方去路,意图强行将她拦下、摁住,逼她停下解释! 然而,斗篷人的反应更快,更诡谲。 就在齐霖玉即将扑倒她的瞬间,那身影如同游鱼,足下一点,身形一滑,以毫厘之差避开了他的擒抱,甚至借势猛地向上窜出。 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那斗篷人影已轻松连跨十级台阶,将齐霖玉远远甩开。 看着那决绝逃离、毫不留恋的背影,齐霖玉感觉自己要气撅过去了,他死死掐着自己人中,声音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 “万桔愿!你跑什么?!你给我回来!余暃没死!你听见没有!余暃没有死!!” 在余暃“身死”后,万桔愿随之消失,齐霖玉只当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独自消化,就并不是很在意,可直到余暃奇迹复活,万桔愿依旧杳无音讯,他才意识到不对。 而季空大师兄,总是在他们下山焦急寻找时,一边面无表情地栽种着那些似乎永远种不完的树苗,一边头也不抬地、用那平静到残忍的语调告诉他们: 万桔愿跟着魅蘼走了,说她加入万灭会了,说她成了邪灵师了,说她从此就是敌人了,说她……再也不会回来了! 可他不信。 余暃也不信。 那么现在,万桔愿,你究竟在跑什么? 你到底在跑什么?! “万桔愿!你再敢跑一步……”齐霖玉的声音陡然沉下,带着最后的通牒。 “我就打断你的腿!” 可眼前那疯狂向上冲刺、没有一丝迟疑的身影,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心中最后的那点侥幸。 一丝带着自嘲的弧度在齐霖玉嘴角无意识勾起,他缓缓抬起手臂,黑色的湛卢剑嗡鸣震颤,凛冽的剑意蓄势待发。 “还记得吗?从前,你就从未赢过我。” 白发少年垂下眼睫,无数刺骨、狂嚎的风,从他体内一缕缕迸发。 “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会开口解释你的苦衷了。” 第320章 灵脉25 “要不是以前余暃叫我让着你,你还真以为能和我打得有来有回?” 齐霖玉语带轻蔑,足下步伐却未停,拾级而上,步步紧逼前方那道裹在斗篷里的身影。 “所以,你是因畏我,才这般仓惶逃跑吗?” 这句轻飘飘的反问,如无形的楔子,瞬间钉死了上方那道正攀爬的身影。 斗篷人猛地顿住,极其缓慢地转过身,连带着头顶那一直随风飘荡的藤灵,仿佛感应到主人汹涌的怒意,骤然绷直,散发出危险的讯息。 齐霖玉自然捕捉到了万桔愿这明显的情绪波动,他非但不惧,唇角反而勾起一抹弧度,笑意真切地漾开,带着一丝玩味: “怎么?事到如今,要矢口否认你从未胜过我吗?要我说菜就多……” 话未说完,齐霖玉只觉眼前黑影一晃,劲风如刀扑面!他甚至来不及调动一丝灵力防御,一只冰冷的手已精准地扣住他的手腕,瞬间发力反剪至他腰后,死死锁住! 紧接着,一记凌厉凶狠的侧踢毫无征兆地砸在他膝弯脆弱处! 剧痛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齐霖玉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半跪下去,他试图挣脱这突如其来的束缚与重创,可那道身影已如影随形般贴了上来! 下一瞬,陌生的气息骤然逼近! 齐霖玉只觉喉头一紧,对方的手竟箍住了他的喉管,强大的指力几乎要捏碎骨头,窒息感瞬间淹没。 随即,一阵尖锐到灵魂深处的刺痛,从颈侧毫无防备传来! 齐霖玉瞳孔骤然收缩,奋力挣扎,双手却被对方以绝对的力量死死压制在身后,动弹不得! 两人此刻贴得极近,近到对方刻意压制的呼吸,都清晰拂过他裸露的脖颈皮肤,近到他耳朵里听见的,全是“咕嘟咕嘟”的吞咽声。 然而,齐霖玉第一时间感受到的并非羞恼,而是那深入骨髓的、纯粹的痛。 是……利齿刺破皮肉、穿透血管的剧痛!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从颈侧的创口处被强行吮吸、抽离。 伴随着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生命力疯狂流逝的虚弱感!灵力,也随着血液一同被疯狂吞噬! “万桔愿……你到底在……干什么……?!” 齐霖玉艰难地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质问。 他只是想激怒她,逼她回来。 可她为什么要咬他的脖子? 为什么要吸他的血? 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身体的力量连同灵力与血液一起被迅速抽走,视野开始因缺氧和失血而模糊、旋转。 可那只扼住他咽喉的手,始终纹丝不动。 就在意识即将消失,齐霖玉靠着最后的意志,抵制身前人的桎梏,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灵力。 一股狂暴的气流以他为中心骤然炸开,劲风呼啸,瞬间掀飞了万桔愿那宽大的兜帽! 齐霖玉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透过模糊涣散的视线竭力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那张他无比熟悉、清丽绝俗的脸庞。 但此刻,那张脸上却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陌生和病态的苍白,仿佛常年不见天日。 少女原本浅淡如樱的唇瓣,沾满了浓稠的、属于他的鲜血,红得妖艳欲滴。 与此同时,一股强横、带着血腥气息正从万桔愿身上节节攀升! ——筑基七阶的壁垒瞬间破碎!修为一路狂飙,直至筑基巅峰的临界点才堪堪停住。 被强行打断的万桔愿只是漠然俯视着瘫软下去的齐霖玉,眼皮都未颤动一下,缓慢地舔舐着唇上残留的血液。 女孩整张脸在仙梯微光下透着不健康的白,目光落在齐霖玉颈侧那深深的齿痕上,瞳孔深处掠过一丝极细微的震颤,随即被更深的平静覆盖。 她依旧掐着他的脖子,指尖能清晰感受到颈动脉微弱而急促的跳动,齐霖玉嘴唇哆嗦着,苍白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 就在此时—— 万桔愿感知到下方数道气息,急速逼近! 扼住咽喉的手指骤然松开! 失去了这最后的支撑点,齐霖玉的身体彻底软倒,顺着陡峭的仙梯,一路翻滚、撞击着向下坠落! 万桔愿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坠落身影的生死,迅速拉上兜帽,将脸庞重新隐入阴影,身影一晃,立刻遁入了第十阶梯,消失无踪。 “万……桔……愿……” 齐霖玉后背重重撞在及时飞至身下的湛卢剑上,才止住滚落之势,剧烈的撞击让他眼前又是一黑,五脏六腑仿佛都移了位。 他虚弱地抬起颤抖的手,试图去抓那道早已跑没影的身影,在手腕上赫然是几道深紫色的、边缘泛着淤黑的可怖指印。 足见对方在压制他时,用了何等毫不留情的力量。 “你……当真……成了……邪灵师?” 齐霖玉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被万桔愿猝不及防地吸走了近半血液和全部的灵力,此刻他体内灵力空空如也,丹田枯竭欲裂,浑身绵软无力,连凝聚一丝灵气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纵使湛卢剑灵护主心切,也无法凭空生出灵力来支撑他的身体。 齐霖玉挣扎着试图起身,却换来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身体再次一歪,不受控制地向下滚落。 就在他即将重重摔落之际 “靠?怎么被搞成这样?” 一道气喘吁吁的声音,伴随着沉闷的落地声响起。 陆易云骑着老王,堪堪赶到,一把揪住齐霖玉的后衣领,将他险之又险地提住,汗水顺着少年的发梢滴落,显然也是拼命才赶到的。 目光触及齐霖玉颈侧那仍在缓缓渗血的齿痕,以及他那副气息奄奄的模样,陆易云脸上的惊愕瞬间转为凝重,声音压得极低: “万桔愿,成邪灵师了?” 齐霖玉失血过多,眼前又阵阵发黑,意识在清醒与昏迷的边缘挣扎,他气若游丝地攥住陆易云的衣角,断断续续地低语: “别……告诉余暃……别告诉他……” 别告诉他,他找了这么久、念了这么久的人,早已堕落,成了那需要吸食人血、人肉、吞噬灵力才能维系修为的……邪灵师。 成了……他们曾经发誓要斩尽杀绝的存在。 “我能……解决……我……”齐霖玉彻底瘫软下去。 “你能解决?”陆易云紧蹙着眉,抬头望向第十阶梯方向,“都差点被吸成干尸了,还嘴硬呢。” 他心中惊涛骇浪翻涌。 明明不久之前,万桔愿展露的修为还是筑基七阶。 可就在刚刚,在那斗篷掀开的瞬间,他竟然在她身上,感应到了……筑基巅峰的气息! 这提升速度……匪夷所思! 莫非……齐霖玉的血,很补? 陆易云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狰狞的齿痕上,看着颈侧伤口中流出的血液,他的喉咙极其隐秘地滚动了一下。 要不……就趁着齐霖玉昏迷……偷偷舔一口? 万一……他就一举结丹了呢?! “喂!陆易云!你那是什么表情?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盯着齐霖玉的脖子流口水的样子真的很诡异!” 一个带着浓重嫌弃和高度警惕的男声响起,打破了陆易云的幻想。 是澹落,他刚从后方的金色屏障中艰难挤出来。 然而,当目光扫过地上濒死的齐霖玉,尤其是颈侧那恐怖的齿痕,再看到旁边陆易云那副眼神发直、喉结滚动的模样时,澹落瞬间傻眼了: “卧槽?!……你,你属狗的啊?他再讨厌,你也不至于饥不择食把人咬成这样吧?!” 澹落一边惊叫,一边手忙脚乱从储物袋里摸出好几个玉瓶,快速从中挑选出几颗疗伤丹药和几颗补血丹,掰开齐霖玉的嘴塞了进去。 “啧,咬得也太狠了,血都快流干了,人都有些扁扁的了,怎么比邪灵师还凶啊……” 等等…… 邪灵师? 第169章 姜煜州 “你们灵山宗来这儿团建来啦?” 姜煜州的声音脆耳好听,然而当他一语落下,却像是一枚炸弹,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的仇恨值。 而此时,澹落已经悄咪咪摸到他身后,他一个猛扑,准备给他来个大大的“惊喜”。 可惜,姜煜州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般,轻松一闪,优雅躲过澹落的猛扑。 他像是被冒犯一样,不悦皱起眉: “干嘛?别这么自来熟好不好?” “我们不熟,请不要搂搂抱抱,我知道我的追求者很多,但本人极其洁身自好,想和我拥抱就算了。” 澹落:“?” 什么追求者? 姜煜州完全没看澹落脸上的表情,继续自顾自道: “若是每个追求者都要与我拥抱的话,那我岂不是就成一根烂黄瓜了?这样可不好,会让我觉得很对不起我未来的道侣。” 澹落:“??” 什么脑回路?? “哎,你别这么可怜望着我,这样吧。” 姜煜州轻轻薅了薅自己精致的银发,在他的指缝间卡着一缕银丝。 姜煜州如同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般,极其不情愿地将自己的银丝递过去: “哎,看在你是我第一个男性追求者的份上,就勉强送你一丝头发,记得珍藏起来啊。” 澹落:“……” 他剑呢!他剑呢!!! 该死的陆易云! 澹落刚准备一把打飞姜煜州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结果后者突然又心疼收回手,他的巴掌落空。 “哎,算了,万一给了你头发,你觉得那是定情信物咋办?” 姜煜州摇头叹息,随手一抛,发丝不知飘到何处。 “我不能做这么随便的人,万一以后传到我的道侣面前,到还得多费些口舌解释。” 澹落:“?!” 还定情信物?! “我忍不了了!” 红温的澹落被气得眼冒金星,呼吸急促,胸膛像是要炸裂般剧烈起伏。 下一秒,他愤怒从地上随便捡起一块石头就冲了上去。 澹落怒吼一声: “小石!给我咬他!!” 随着话音落下,汹涌澎湃的灵力催动起来,即使柳树吞得再快,也抵不过现在澹落浑身灵力满满当当。 吃不完,根本吃不完! 石头高举,瞬息之间,他就已飞到姜煜州面前。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好快! 姜煜州暗骂一声,身体下意识反应,他头一歪,身形狂闪,惊险避开了这一击。 然而,澹落并未停下,而是继续朝着他猛攻而去,感受到体内源源不断流逝的灵力,他眸色暗沉。 灵力快见底了,他还没怎么用呢。 姜煜州再次侧身,险之又险躲过澹落不断朝他砸下的……石头? 定睛一看,姜煜州在心中不断大骂。 那是个屁的石头啊! 那是分明是人的头盖骨!! 他寒毛竖起,望着澹落用两指死死扣在头盖骨的眼眶里,姜煜州的嘴唇蠕动了半天,最终还是有些感动吐出一句: “你,就这么爱我?” 就因为他不给他头发丝,所以因爱生恨吗? 好~好深沉的爱~ 他甚至都不嫌弃那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头盖骨。 好~好感动~ “可惜,很抱歉,我喜欢女孩。”姜煜州一边躲着澹落的攻势,一边温声劝导: “追求者6666号,我已经接收到你强烈的追求了,你不必再如此证明你有多喜欢我了。” “虽然我现在暂时没有喜欢的女孩,但我首席已经给我发布了绝密任务,我得喜欢上我的任务目标。” “话说,你知道林然在哪嘛?我得勾引她去了。” 闻言,空间陷入诡异的安静,澹落砸他的动作一顿,他震惊望着姜煜州,手中陈旧的头盖骨也从手中滑落。 “????” 勾,勾勾勾勾引谁?!!林然?!!! 万桔愿:“!?” 原本准备看准时机再出手的万桔愿,二话不说,代替澹落加入战场。 霍卜行:“!!!!” 原本灵力被柳树吃光,只能被迫看戏的他,一听姜煜州说完,他头猛抬,望着姜煜州身材修长,一看就已及冠。 他大怒! 什么!? 小孩姐看起来也才及笄! 小孩你也敢去勾引! 你犯罪了你知道不!! 所以,他张牙舞爪上前,准备以肉身相搏。 余暃惊恐:“勾?勾引谁?!” 他也想参战,但由于此时又齐霖玉奄奄一息,望着他一副即将“离世”的模样。 余暃忍了又忍,最终,背起齐霖玉拿起他的软剑就冲了上去! “呔!变态拿命来!!” 见三人都上了,大脑宕机的澹落也下意识跟上。 而被四人围殴的姜煜州不明白那句话激怒到他们了,他挠了挠头,轻松躲过四人攻势。 掏出传音符: “霍语,可以了。” 姜煜州瞥了眼万桔愿一行人,嘴角勾着笑意: “探查过了,林然不在这里面,这里面全是我的追求者。” 剑风逼近,姜煜州轻轻一跃,戏谑一笑: “没想到我的名声都已经传到灵山宗了,我的追求者真是遍地都是呀。” 霍语:“……” 神经普信男。 在姜煜州身后,一个大洞忽然出现,大洞逐渐裂开,它不似剑痕,更像什么液体腐蚀出的大洞。 “速度,腐蚀液用完了。”霍语提醒。 闻言,姜煜州立刻朝身下众人咧出一个完美且漂亮的笑,他笑着挥手: “追求者们,再见!” 随着他一头钻进大洞,脚上忽然传来重量。 姜煜州的笑容僵硬。 “不会吧?” 缓缓朝后一看,只见率先抓住他腿的是黑着脸的霍卜行,其次就是澹落、万桔愿、背着齐霖玉的余暃。 半天没见姜煜州出来,霍语不耐催促: “出来没有,柳树已经开始愈合了。” 确实,姜煜州能感觉到那股吸收自己灵力的力量消失了,而他周围的大洞也在极速恢复。 “马上。”他刚开口。 “哥哥,是你吧?”霍卜行突然出声了。 他恶狠狠地磨着牙齿,冷笑一声,动作迅速地爬上姜煜州腿上后,就如同八爪鱼般死死抱住他。 姜煜州疯狂挣扎,大喊:“等一下!你冒犯到我了!!” 没听见霍语的回应,霍卜行也不恼,他死死箍住姜煜州,怪异大笑两声: “哥哥!你别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装死!我可听见了你的声音了!你跑不掉的!!” “这场霍家嫡子与庶子的战斗!因为你的挑衅!正式打响了!” 霍语:“……” 傻x吧。 他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 而原本还在熊熊燃烧的传音符。 在这一刻,瞬间熄灭。 传音符像是挑衅般,落在霍卜行脑门上,贴住。 “哥哥!你怕了是吧!我可来了!!” 霍卜行癫狂将头顶的传音符撕下,丢入嘴中死死咀嚼。 仿佛在嚼霍语一般。 姜煜州:“???” 第321章 灵脉26 澹落塞药的动作猛地顿住,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邪灵师在幻月秘境啃食灵师的画面! 他脸色骤变,几乎是本能地拽住昏迷的齐霖玉向后急滚数圈,同时反手抽出腰间佩剑,如临大敌般直指陆易云: “什么?!大胆邪灵师!竟敢伪装成陆易云行凶!你给我等着!改日定要将你挫骨扬灰!!” 陆易云:“…………”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看着那明晃晃的剑尖,再对上澹落那张写满了“我已看穿你阴谋”的睿智脸,少年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不是我。”他干巴巴地挤出三个字。 眼见澹落不仅不信,甚至已经准备扛起齐霖玉跑路,陆易云头疼地叹了口气,压下烦躁,半真半假地指着上方阶梯快速说道: “他是被上面的那个邪灵师秒了,扔下来的!我费了老鼻子劲才把他救下来诶,你这样真的很白眼狼!” 澹落紧绷的神经还未完全松懈,怀中刚被喂下丹药、稍微缓过一口气的齐霖玉猛地睁开眼,尽管瞳孔涣散、意识模糊,却不知从哪爆发出力气,嘶声反驳: “什么叫被秒了?!谁说我被秒了?!我那是被偷袭!没做好准备!那个王八蛋在污我清誉?!” 陆易云:“……” 好吵,刚才就该让他自生自灭。 齐霖玉吼完最后一口气,头一歪,再次昏死。 澹落被惊了又惊,有些不明所以,但看着齐霖玉的反应,又瞥见陆易云那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心中疑窦倒是消散了大半。 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一边警惕地收回剑势,一边忍不住顺着话头,吐槽道: “啧,要我说,这群邪灵师还真是阴魂不散,哪儿有热闹就往哪儿钻,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踩死一只,转眼就从犄角旮旯里又冒出一窝……” “就说前阵子,好好的大阴天,一个银面装杯男非要打着把渗人红伞,这都算了,他居然还能一边打伞!一边跟季空师兄打得有来有回,最后还给他溜了!临走前还撂下一句‘连个人都守不住,废物’,你说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简直莫名其妙!” 澹落喋喋不休的抱怨声,在陆易云耳中却逐渐模糊、远去。 蟑螂…… 这个比喻猝然刺入陆易云的脑海深处。 是啊,蟑螂。 当你发现并打死一只时,往往意味着阴影、角落之下,早已遍布巢穴。 那这群蟑螂是为什么而来? 灵脉? 那为什么只派万桔愿一个人爬仙梯? 就这么笃定她拿的下灵脉? 一个不祥的念头浮了上来。 陆易云的目光下意识穿透澹落的身影,锁定在金色屏障内。 就在不起眼的角落,一柄猩红纸伞,静静绽放着。 几乎是同一时间,伞的主人捕捉到了陆易云的视线,红伞倏然扬起。 伞下,一张覆盖着下半张脸的银质面具暴露出来,面具之上,那双狭长的眼眸,与陆易云的视线隔空相接。 那双瞳孔中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一丝兴味,眼尾清晰地弯了弯,算是无声地打了个招呼。 男人身边站着不少人,察觉到魑的异动,纷纷探出头来,一个身着妖冶红裙、身姿摇曳的身影尤为显眼。 正是楚宴诀曾告诫他“遇之即逃”的魅蘼! 女人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精准地定陆易云身上,红唇勾起媚笑,隔空朝他啾了一个飞吻,风情万种,却令陆易云遍体生寒。 魅蘼身侧,还有一对姿态极为亲昵、几乎贴在一起的陌生男女。 他们也随着魅蘼的动作,好奇地跟着魑的目光张望过去,嘴里似乎还在飞快嘟囔着什么,像是在争论,又像是在询问。 魑、魅蘼、还有那对极可能是“魍魉”的男女…… 万灭会核心,魑魅魍魉,竟有朝一日会全员到齐?! 就为了一条灵脉?值得这个人人喊打的邪灵师组织倾巢而出? “不……不对……” 陆易云死死盯着那几道身影,呼吸陡然变得困难。 “若他们目标仅是灵脉,为何只派那个人去爬仙梯?这根本不合常理!” 视线猛地收回,落在他自己的掌心,那道正微微发烫的六芒星印记! 这个印记瞬间让他想起,林然手背上曾被魑烙下的诡异图案。 还有方才澹落提到的,魑曾去灵山宗责问季空连个人都守不住。 那个“人”是谁,他甚至无需猜测。 陆易云再没有丝毫犹豫,翻身跃上老王的背脊,不顾身后澹落的惊叫,朝着仙梯方向暴射而去! 少年脸色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就在陆易云即将踏过第十阶梯门槛的瞬间,一股排斥之力骤然自仙梯顶端爆发! 这股力量并非针对他一人,而是覆盖了整个仙梯上所有仍在攀爬的身影! 无论是刚触及第十阶的陆易云,还是下方阶梯的灵师,甚至包括早已没入第十阶梯的万桔愿,皆毫无例外地被这股力量狠狠弹飞! 刹那间,人影如雨点般纷坠而下,惊呼与闷响交织成一片,尽数狼狈摔落在地。 陆易云摔得七荤八素,目光迅速扫视狼藉的四周,一片混乱中,竟独独不见林然的踪影! 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那横亘天际的仙梯,竟开始变得虚幻透明,道道霞光正飞速溃散! “仙梯……在消失?!” “难道……林然……她登顶了?!” 这念头刚起,仙梯最后的光影便彻底湮灭。 万籁俱寂中,唯有一个孤零零的、散发着柔和光晕的圆盘悬浮在原处。 “唰!” 一个脑袋猛地从圆盘边缘探了出来。 看清那张带着几分得意与好奇的脸庞,陆易云脸上的欣喜化作毫不掩饰的嫌恶。 “怎么……是她?!” 圆盘之上,谢闻生正两眼放光地俯瞰着下方摔作一团的众人,感受着那万众瞩目的焦点感,她贪婪地呼吸着高处格外清冽的空气,兴奋地回头,对着身后的人影嚷道: “喂!原来爬上来是这种感觉啊!感觉非常一般啊!” 谁懂啊!当谢闻生又一次在第三阶梯宣告失败的那一刻,竟看见林然站在面前的救赎感! 本以为是自己又获得了一次宝贵的“献祭”机会,于是毫不犹豫地对着林然做出了选择: “献祭她!” 念头落定的刹那,她就被林然结结实实地揍了。 “你说你要献祭谁?” 林然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看着躺在地上、揉着脸颊却依旧笑得见牙不见眼的谢闻生。 她实在想不通,怎么有人挨了打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谢闻生龇牙咧嘴地揉着发疼的腮帮子,语气里却毫无悔意: “哎呀,还不准人笑啦?你可真霸道!” 她自顾自地拽着林然的衣角爬起来,身后,是她一路“献祭”上来的成果。 那些被她舍弃的、象征着各种珍贵事物的虚影,几乎堆成了一个小山丘。 而林然身畔,却空空如也。 谢闻生心中惊疑不定。 在第三阶梯——【舍】,林然究竟是怎么做到不献祭任何东西,却能走到这里的? 她的目光投向仅剩一步之遥的光门,绞尽脑汁也想不出自己还能舍弃什么了。 “为证汝道,汝愿付何价?” 那道声音又响起了。 像是在问谢闻生,又像是在问不按规则行事的林然。 谢闻生无奈地摊了摊手,语气带着点破罐破摔的惫懒:“献祭哥,您就别问了呗,我真已经全部献祭完了,连我自己都献祭出去了,实在没东西给您咯。” 林然则微微扬起下巴,语调清晰: “不给,没有,不服就来打我。” 第三阶梯:“……” 第322章 灵脉27 第三阶梯要被气死了! 它倾尽全力,将难度拉到极致,意图扰乱林然的视线、迷惑她的五感,结果都毫无作用! 打? 它若有实体,能动手,何至于在此干瞪眼?! 面对油盐不进的林然,阶梯彻底没了脾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迈向那扇光门。 等等……那是什么东西扒在她腿上?! 谢闻生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那道几乎要凝成实质的目光,连忙挥了挥手,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热情回道: “泥嚎,债见!” 话音一落,两道人影瞬间被光门吞没。 谢闻生紧闭双眼,死死抱住林然的大腿,心中忐忑,毕竟她也不知道这光门是否会接纳她这个“挂件”。 眼前是纯粹、无边无际的白。 绝对的寂静包裹着她,听不见任何声响,看不见任何轮廓,但在这片死寂中,她唯一能清晰感知到的,是林然那稳定的移动感。 孤独悄然浸透心扉。 直到一声清脆的“叮”响起,这令人窒息的感觉才缓缓退去。 同时,谢闻生感到头顶被重重拍了两下。 一个熟悉的声音,简洁地命令道: “自己爬。” 谢闻生立刻睁开眼。 眼前景象已然大变,金色阶梯悬于虚空,向上延伸,直抵那散发着光明的终点。 林然身上被光明撒满,光芒勾勒着她的轮廓,灵气周身流转,谢闻生很不想承认,但她确实在林然身上看见了圣光。 宛如救世主降世。 “迟来的,救世主吗?” 谢闻生的声音轻如蚊蚋,可惜林然没有听见,她已踏足顶端。 而她手中,赫然还攥着一条……金光灿灿的小龙?! 小龙被拽得龙须直抖,龙目翻白,一副快被扯断气的模样。 “灵……灵脉?!” 谢闻生脸色骤变,失声惊呼:“林然你轻点啊!那是灵脉!拽断了可不得了啊!” 两人距离颇远,声音传到林然耳中已变得模糊不清: “林然……灵脉……拽断了……不得了……” 林然闻言,手上力道非但没松,反而又加了几分。 金龙浑身剧烈抽搐,口吐白沫,断断续续地发出有些变调的龙吟: “大……大胆……汝……汝……放肆……!” 见威慑不到林然,金龙只好猛地扭过脖颈,一口狠狠咬在林然的手腕上! 刹那间,一道冲击波轰然炸开! 眼看着气浪不仅对林然没用,反而让自己呼吸更加困难,金龙感觉自己好像又要看见母神了。 千钧一发之际,谢闻生终于赶在灵脉被掰断前,爬了上来,她一把拽住林然的手腕,求她松松力: “灵脉要是被你弄断了!我们会被降下天罚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足够我们外焦里嫩了!” 林然盯着她看了半晌,应了一声,随手松开。 金龙“吧唧”一声,坠落在地瘫软着,依旧在无意识地抽搐。 “汝……放肆……” 它气若游丝地嘟囔一句。 与此同时,下方的仙梯受冲击波的影响,寸寸崩裂、瓦解。 最终,只剩下两人立足的这座孤悬于空的圆形平台。 林然垂眸俯瞰,平台下方,是无数张因极度震惊,嘴巴下意识张成“o”型的面孔。 还有在人群中格外显眼的陆易云,朝她翻白眼、竖中指的表情(其实是想对着谢闻生做的)。 林然:“……” 金龙在地上瘫了好一阵,才艰难地支棱起身体,它胸腔里怒火翻腾,恨不得一口龙息将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类烧成灰烬! 但当它目光触及林然身上那股心悸的气息时,满腔怒火又瘪了下去,只能憋屈地生着闷气。 “真不知……母神大人……为何会选择汝……” 它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极其不甘地嘀咕着 ,最终还是决定先办正事。 金龙身形一振,盘旋着飞向高空,它的躯体迎风暴涨,顷刻间,一条庞大到遮天蔽日的金色巨龙横亘于苍穹之上! 威严神圣的龙吟声,响彻天地八荒: “仙梯登顶者——当可向天道祈愿,凡汝所求,必得应允!” 谢闻生眼睛“唰”地一下亮了起来,激动地脱口而出:“那我呢?!我也可以吗?!” 回应她的,是金龙鼻腔里发出的一声重重的不屑冷哼。 紧接着,那条比参天巨木还要粗壮的龙尾,毫不留情地横扫而来! “砰!”的一声, 谢闻生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股巨力狠狠抽飞。 圆盘之上,此刻唯余林然一人。 她孑然独立于天地之巅,渺小的身影在遮天蔽日的巨龙映衬下,更显孤绝。 苍穹之上,那颗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龙首缓缓低垂,威严的目光聚焦在林然身上,宏大的声音清晰地灌入每一个生灵的耳中: “登顶之人,汝所求为何?是执掌万灵、号令乾坤的无上权力?还是足以破碎虚空、逆转生死的力量?亦或是……” 龙瞳中金光流转,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 “吾 ?” 林然的目光平静地迎向那对巨大的龙瞳,并未被那诱人的选项震慑,反而只是淡淡地反问了一句: “什么愿望都可以?” 听到这看似平淡无奇的反问,金龙的嘴角向上弯起。 它就知道! 此人绝非不贪婪!恰恰相反……她所求甚大!贪婪到了极致!否则怎会问出“什么都可以”这种话语?! “自然!”金龙的声音带着一种笃定的蛊惑,“母神意志,无所不能,凡汝心念所至,无论何等宏愿……祂皆会为汝实现!” 下方的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惊骇、狂喜、贪婪、嫉妒……种种情绪如同火山般喷发。 “真的什么都能许?!那……那她要是许愿立地成神呢?!我们元灵大陆已有多少年无人飞升了?百年?千年?万年?不……好像自上古记载以来,就从未有过真正飞升的记载啊!” “先别管什么愿望了!这屏障到底什么时候解开啊!非要我眼睁睁看着别人获得滔天机缘吗?!再看下去,我都要嫉妒得生心魔了!!” 人群喧嚣鼎沸,无数道目光穿透屏障,死死聚焦于那孤悬圆盘上的身影,好奇她究竟会许下何等惊世骇俗的愿望? 世间流传着三大无上奇宝的传说: 其一、天地灵脉,乃万物灵力之源,得之,则灵力生生不息,永不枯竭。 其二、造化灵髓,传说能生死人、肉白骨、重塑根基,但因太稀有 且只随着灵脉而诞生,导致从未有人得以验证。 其三、灵石矿脉,即便天地灵气终有衰竭之日,只要矿脉在手,便能源源不绝地汲取灵力。 圆盘上,林然的目光扫过下方大地,视线先是落在不久前还生机勃勃、如今却被冲天血光染红半边苍穹的裂天山脉,旋即又移向煌颐城方向。 那里,残垣断壁间,散落着无数残缺不全、死状凄惨的尸体。 目光所及,尸山血海。 恍惚间,林然仿佛被拉入了另一个世界。 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切换,她置身于一片更加无边无际、更加死寂绝望的尸骸荒原。 无数扭曲破碎的尸体堆积如山,散发着腐朽与死亡的气息。 许多面孔都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可当她想去辨认时,剧烈的头痛就会试图将她的意识撕裂。 “咔嚓……咕噜……”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清晰地在她身后响起。 林然身体一僵,极慢转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八眼怪物,它庞大的身躯由扭曲蠕动的血肉构成。 此刻,它正抓着一颗仍在微微搏动的心脏,塞进布满锯齿的口器中大肆啃噬,诞水顺着嘴角流淌,滴落在堆积的尸骸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而在它身后,是更多形态各异、无法名状的恐怖身影。 它们如同潮水般涌动,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尖啸。 林然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却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胸膛。 她蓦然回头,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面容陌生的年轻男子。 他身形挺拔,下巴线条干净利落,几缕稍长的黑发随意地垂在额前,最令林然在意的是他腰间悬挂的一柄长剑,剑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仿佛一触即碎。 男子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林然身上,蕴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悯。 他缓缓蹲下身,完全无视了林然此刻的僵硬,手掌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安抚地揉了揉。 “小师妹,若不知心中所求……” 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便听我的。” 话音未落,那声男音陡然变得异常复杂,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和深重的愧疚: “小师妹……” “你别怪我。” 第170章 疯的疯,颠的颠,傻的傻 “冒犯到了!冒犯到我了!!” 眼看着空间越来越小,姜煜州即使并不想带他们几人出去,但在此刻也别无他法了。 他抿唇,手臂青筋尽数暴起,身躯负重猛地朝前一爬,终于空间忽然变大,他成功带着几人钻出。 而姜煜州出来的第一件事,并不是庆祝,而是全身上下狂抖一通。 活脱脱像是犯病一般,浑身哆嗦不止。 “滚开!都给我滚开!要是让我未来的道侣知道这件事后,她肯定会嫌弃我的!!” “我要坚守男德!!” 然而,他还没哆嗦多久,趴在他身上的霍卜行就突然暴起。 如同壁虎一般高高跳起,囫囵吞枣迅速吞下回灵丹后,一脚便狠狠踩在姜煜州后背。 所有人目瞪口呆望着霍卜行飞跃出去。 同时,他嘴里还发出一声怪异长啸: “霍语!!拿命来!!!” 姜煜州:“……” 霍语这是惹了个什么颠货? 而原本紧紧扒拉住他腿的澹落,也迅速松开手,立刻转身抱住万桔愿。 “快御剑!!” 万一柳条又来逮他们了咋整! 万一圣灵学院的人埋伏他们咋办! 就这样,万桔愿的剑上出现了这样滑稽的一幕—— 前面的澹落在指路,后面的余暃摇晃着齐霖玉,哭着央求他不要死。 齐霖玉倒是不想死,夹在中间被藤灵哭唧唧扯着脸颊的万桔愿,倒很想死。 她扭头望向幻月秘境的方向,一脸迷茫。 刚刚在快靠近柳树之时,白淞就突然回去了。 是因为林然出事了?还是什么? 那她去的话,能帮上什么忙吗? 正在思绪万千的时候,身前的澹落无比惨绝人寰叫了一声。 “万桔愿!看路啊!要撞上了!!” 被迫回头的万桔愿:“……” 服了。 莫名被忽略得彻底的姜煜州:“……” 他慢悠悠落地,仰头望着天空中龟速前进的四人,微笑跺脚: “呵!欲擒故纵是吧!不过是吸引我注意的手段罢了!!” 望了眼霍语留下的标记,姜煜州抬脚追了上去。 “哼!林然是吧!藕来了!” 他嘴角挂着媚笑。 他需要勾引林然吗?! 信不信他站在那里!勾勾手林然就跑来了! 还有那个踩他背的追求者! 这么想在他身上留下标记是吧! 这么想让自己注意到他是吧!! 很好!很好!他成功了!!!! “你们这群我追求者!手段极其蹩脚!!” “……”坐在树上看完了全局的段云歌。 她缓缓扶额。 怎么自己一年没回去,宗门内的孩子全疯了。 望着全部人离去,段云歌又疑惑眨了眨眼眸。 “圣灵学院居然有克制这树的方法?” 在她身旁,数以万计的柳条被扯断堆积在地。 但其实段云歌也就比万桔愿她们晚来一秒。 她自从亲眼目睹两人被扯柳树扯入体内,便一直在试图打开柳树。 打也打了。 骂也骂了。 踹也踹了。 柳树就是纹丝不动。 纹丝不动就算了,还时不时拿柳条抽她。 虽然都被她扯断了。 段云歌瞥了一眼身后的柳条,默默收起两根。 物尽其用,拿回去教导一下孩子们吧。 “……” “哥哥……”林诗烟趴在林厌思肩头,那漂亮的眼眸一睁一闭,一副困倦至极的模样。 “我困了。” 她呢喃,声音软糯。 闻言,正在黑暗中跑路的林厌思,身形一顿。 他放轻了动作幅度,柔了声线:“那睡会,哥哥在。” 林诗烟软软应了声,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黑暗里跑了多久。 望着咯吱窝下被自己救活的沈鹤归,林厌思则自豪勾起唇角。 真不愧是他,这都能救活。 “需要哄睡么?”林厌思小声问,然而等了许久却没有听到林诗烟的回应。 他微微偏头,只瞧见自己肩膀上空空如也。 “?” 林厌思大脑宕机,再一低头,原本夹在他咯吱窝下的沈鹤归,也一同消失了。 “???” 他的眸子猛地抬起,愕然发现周围的黑暗愈发浓郁,仿佛就像一层层黑气飘在他身旁一般。 一瞬间,寒气逼上眉心,林厌思甚至都没来得及反抗,就感觉一阵锥心的剧痛自后脑勺传来。 他一下子摔倒在地。 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世界仿佛都在旋转。 眼前只剩下一片朦胧。 “妹……妹……” 林厌思艰难从口中挤出几个字。 随着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最终合上。 这也成为了他最后发出的声音。 他想,可能这就是天妒英才吧,自己居然就这么轻易死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跟沈鹤归进来。 早知道当初也不应该让妹妹进来的。 早知道…… 可惜没有那么多早知道。 可恶!该死的沈鹤归! “……” “呜呜,哥哥……” 无尽的黑暗中。 林诗烟紧紧抱住自己,泪水不断从她的眼眶中涌出。 女孩抽泣的声音在寂静中回荡。 “哥哥,这里好黑,我害怕。” 她的声音带着恐惧和不安,那双湛蓝的眼眸不断闪烁着泪光。 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待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似乎一直在哭,眼泪跟不要钱般一直流淌,永不停歇。 许久,林诗烟又给自己打了次气后,才勇敢抬起头,试图望向无尽的黑暗。 可惜,只一瞬,她就立刻低下头,将脸深埋在膝间。 她觉得自己的脸上肯定沾满了鼻涕,那种黏腻的感觉让她感到恶心和难受。 林诗烟不断抽噎,不断呼唤。 “哥哥……救救我……” 声音依旧石沉大海,依旧没人回应。 耳朵开始出现嗡鸣声,开始出现无数尖锐的吵闹声。 林诗烟被吵得痛苦捂紧耳廓,此时,她脸上的表情甚至可以说是狰狞。 女孩满脸泪光,等不到林厌思的她 ,只好抽泣站起身,摸着黑向前。 她一边走,一边擦着眼泪。 “谁都行……救救我。” 第323章 灵脉28(完) “大…师兄……?” 林然下意识低唤出声,随即蹙紧了眉,眸中闪过一丝困惑,似乎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喊这个陌生男子师兄。 苍穹之上,金龙巨大的龙瞳微微眯起,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失神,它不耐地催促,声音如同闷雷滚动: “登顶者!莫要迟疑,天地意志,只待汝一言!” 季空的身影在林然的灵宫中愈发凝实,他目光穿透尸骸,直视着林然,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小师妹……” “许愿吧,许愿……灭世!” “让这个未来注定被腐朽侵蚀、被污浊填满、被苦难碾压的尘世,彻底终结!让一切痛苦结束,终结这不属于我们的……新生!” “灭世”二字狠狠砸在林然的心上,她身躯微微颤抖,眼前季空的身影与那无尽的尸骸荒原、八眼怪物的咀嚼声、以及下方裂天山脉和煌颐城的惨状重叠在一起。 季空的话不断在她耳畔回荡。 更多的幻象在她眼前涌现:无数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痛苦中扭曲、死去…… 最终,画面定格在了一个身影上。 少年的尸体,堆叠成了一座触目惊心的小山,各个年龄段的他,以各种惨烈的方式呈现在她面前,每一具尸体都无声地诉说着一个充满绝望的将来。 与其被动承受这永无止境的苦痛,让一切在开始前就彻底毁灭……似乎,真的是最彻底的解脱? 感受到林然意志深处传来的动摇,季空缓缓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那最终的、毁灭一切的审判降临。 就在这一刻,林然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穿透了季空虚幻的身影,穿透了金龙遮蔽天日的庞大身躯,再一次无比清晰地看到了下方那片被鲜血浸透的焦土,看到了废墟中挣扎求生的身影,听到了血泊里微弱的呻吟与绝望的哀泣! 更重要的,她看到了陆易云—— 那个真实的、活生生的陆易云,少年站在最显眼的位置,仰头焦急地望着圆盘,他察觉到了林然的注视,嘴巴开合,说得极慢,生怕她看不清: “你怎么啦?怎么满脸不开心?如果是不想许愿的话……” 他顿了顿,用力拍了拍背后的剑匣,又指了指身旁的老王,最后摊开掌心,露出幽光流转的六芒瞳,眼神坚定: “那,我就来带你走!” 季空眼中的悲悯是真的,他所承受的痛苦是真的,他所预见的那个尸山血海的“未来”,或许……也是真的。 但是…… 她林然,不是任何人行刑的刀。 她没有资格,更没有义务,因为一个人的痛苦和绝望,就举起屠刀,决定亿万生灵的生死存亡! 原本,她是没什么所求的。 但现在,她有了。 “我的愿望是——” 林然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平稳,清晰地回荡在天地之间,瞬间压过了金龙的催促与下方沸腾的人声。 金龙巨大的龙首猛地凑近,龙瞳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汝的愿望是?!” 灵宫中,季空猛地睁开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以及……彻底幻灭的绝望。 林然无视了金龙近在咫尺的灼热吐息,也没有去看季空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她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澄澈如洗,穿透苍穹,直视那冥冥中至高无上的存在,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宣告: “我要灵髓降临,我要它降临世间,降临在每一寸土地、每一道缝隙、每一个角落!” 在金龙怔愣的目光下,林然笑了一下: “不是说……造化灵髓拥有逆转生死、重塑肉体的能力吗?我想亲眼看看……这是不是真的。” 既然在未来,大家都会死,那就说明他们还不够强,没有反抗的能力。 那,如果所有人都吸收了灵髓呢? 是不是就有反抗的能力了? 话音落下的刹那,天地剧震! 并非毁灭的轰鸣,而是万物复苏的脉动! “什么?!” “灵髓降世?!” “她……她不要力量,不要权力,也不要灵脉……她要造化灵髓?!甚至是灵髓降临世间?也就是说我们大家都有份?真是大圣人呐!!” 下方的人群瞬间沸腾了,震惊、不解、狂喜……种种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 金龙庞大的身躯僵硬在半空,龙瞳中充满了极度的错愕与不解,仿佛听到了世上最荒谬的答案,它发出震天的咆哮: “愚不可及!汝竟放弃一步登天!愚不可及!!” 然而,它的咆哮很快就被更宏大的天象淹没了。 苍穹深处,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撕开了一道无比璀璨的缝隙。 没有雷霆,没有风暴,只有纯粹到极致的、蕴含着无尽生机的乳白色光芒,如同天河倒灌,倾泻而下! 那是——造化灵髓形成的甘霖! 甘霖并非寻常雨水,它散发着浓郁到化不开的生命气息,带着神圣而温暖的光辉,温柔地、均匀地洒向饱受创伤、被鲜血浸透的大陆。 金色屏障彻底消散,无数人沐浴在光雨中,感受着磅礴的生命能量涌入四肢百骸,洗涤沉疴,滋养本源,修为瓶颈松动,旧伤暗疾痊愈……难以言喻的滔天好处让他们激动得浑身颤抖。 甘霖落在被血浸透的裂天山脉,焦黑的大地肉眼可见地泛起新绿,枯萎的灵植抽出嫩芽,断裂的山体竟在柔和的光芒中缓缓弥合。 那些散落在战场上的、残破不堪的尸体,在甘霖融入冰冷的躯壳后,深可见骨的致命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愈合,断肢重生,苍白如纸的面容迅速恢复红润与生气,早已停止起伏的胸膛,重新开始了有力的搏动! “咳……咳咳!” 一个倒在煌颐城废墟深处、半边身子都被摧毁的灵师,猛地坐起身,他茫然地看着自己那已然恢复如初、甚至更加强健的手臂,眼中充满了巨大茫然。 “我……我没死?” “活了!我们活过来了!” 无数死而复生的人们从血泊中爬起,相拥而泣,望着天空中那圣洁的光雨,充满了劫后余生的狂喜。 盛清眠站在原地,任由父母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她呆呆地看着身边夸张昂着头,张着嘴不停吞咽天空降下灵髓的厉离,泪水无声地滑落。 在这片被新生与希望笼罩的狂喜之中,万灭会的人群里,魍魉二人眼中骤然变得无比兴奋: “她竟唤出灵髓……也就是说……” 两人同时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如同饿狼看到了最肥美的羔羊,目光不停扫过身边那些因为沐浴灵髓而气息变得更加纯净、更加“美味”的灵师们,喉咙里发出低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咕噜声。 “这些‘肉’,经过灵髓的滋养,滋味恐怕会提升到前所未有的境地吧?” 魍魉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失,他不再管魑和魅蘼在等待什么时机。 一股阴冷、暴戾、远超金丹初期的恐怖气息瞬间爆发! 他对着身边几道气息最为强大的黑影,发出命令: “动手!就是现在!不惜一切代价,将她带走!” “是!” 数道黑影裹挟着杀意,骤然冲天而起!他们爆发出的威压,瞬间撕裂了下方人群的欢呼和祥和,目标无比明确——直指那孤悬于登顶圆盘之上,此刻毫无防备的林然! 为首的魍魉更是撕裂空气,带着不再压制的威压,狠狠抓向林然! 阴冷的尖啸刺破长空: “乖乖跟我们走吧!【唯一的变数】!或许你的价值……远超会长的想象!” 第324章 结丹 比起利爪触及林然,先一步挡在她身前的,是另一道玄衣身影。 “铛——!”金属交鸣的脆响骤然炸响,震得人耳膜发麻! 少年单手持剑,硬生生架住魍魉二人的攻势 ,磅礴的灵髓涌入体内,气息节节攀升,清俊面庞覆着一层骇人的阴鸷。 “别用你们的脏手碰她!” 话音未落,一股金丹期的恐怖威压便如泰山般轰然砸落! 二人意图压他跪伏,可陆易云咬破嘴唇,任由鲜血顺着下颌淌下,脊梁却依旧挺得笔直,抵在对方兵器上的长剑纹丝不动。 “我说了……别碰她!” 炽烈的火光自他周身冲天而起,对抗着那无形的重压。 无数魔骸的干扰令万灭会众人无法靠近林然,魍魉二人眼中闪过不耐,感知到下方有数道气息正急速逼近,语气愈发急切: “碍事!速战速决,杀了他!” 几道裹挟着恶臭的黑影瞬间扑向陆易云,眼看就要将他彻底吞没——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后,一道炽白到刺目的天雷,毫无征兆撕裂苍穹! 目标并非是万灭会,而是圆盘中心的林然。 就在天雷即将降下的同时,林然猛地抬脚,干脆利落地将挡在身前的陆易云踹下了圆盘。 是的,就是踹。 毕竟,这家伙不久前才对她翻白眼、竖中指。 看着蠢蠢欲动的天雷,下方还在消化灵髓的人群发出惊恐的尖叫。 “天雷?!怎么会有天雷?莫非是……天罚?!” “难道是因为她逆转了太多人的因果,触怒了天道?!” 那些本该在大陆各地死去的人、重病的人、伤势无望的凡人或灵师,在林然一语之下尽数痊愈重生。 连那万灭会的众人,都被这突兀至极的天雷惊得动作一滞。 然而,身处雷霆中心的林然,脸上却没有任何恐惧,反而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只见,她非但不闪不避,反而微微扬起头颈,体内那早已压制到极致、几欲破体而出的狂暴灵力,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所有束缚! “轰隆——!!!” 第一道天雷狠狠劈中林然!刺目的雷光瞬间将她的身影完全吞没! 魍魉二人眼角狂跳,灵魂深处骤然升起刺骨战栗,可怕的猜测闪过脑海,两人身形爆退欲逃,却已太迟。 那毁灭性的雷光如同拥有生命,瞬间席卷而上,将试图遁走的魍魉二人也一同吞噬! “噗嗤——!” 恐怖的雷蛇顺着他们的肢体疯狂蔓延、撕扯!凄厉的惨嚎响彻天际,他们的身躯在雷光中如同冰雪消融! 其身后几个稍慢一步的黑影更是不堪,仅仅被雷劫的余波扫中,便连惨叫都未及发出,瞬间化作一缕飞灰。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四道…… 天雷一道快似一道,一道猛过一道! 狂暴的雷蛇疯狂肆虐,将整个圆盘化作一片沸腾的雷狱! 这下所有人都反应过来了。 这是个屁的天罚,是结丹天雷!! 直到第九道天雷轰然降下,谢闻生最先反应过来,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我靠!不至于吧?!你结个丹需要这么装吗?!” 她震惊于林然竟选择在这种情况,以如此震撼的方式突破,这也…… 装得太大了吧! 谁结丹不都是偷偷藏着结,生怕被仇家逮着机会偷袭,毕竟在结丹后,灵师都会有一个虚弱期,风一吹就倒的那种虚弱。 可有着灵髓加持的林然,非但不会虚弱,反而会成为前所未有的最强金丹灵师。 “不是天罚,是结丹?还是九道天雷?天品金丹?!” 其他人也终于反应过来,惊呼声此起彼伏。 第三位天品金丹,竟以这种方式横空出世! 然而,当第九道天雷的余威尚未散尽,翻滚的劫云不但没有消散,反而如同被激怒的洪荒巨兽,发出更加沉闷恐怖的咆哮! 连金龙都吓得远远避开,龙瞳中充满了骇然。 “轰隆——!!!” “轰隆——!!!” 飞身半空的陆易云彻底呆滞,喃喃道: “不是……只有九道天雷吗?” 为何会有第十道?!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疑惑,是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我靠!这是结丹?!开玩笑吧!” “简直比元婴渡劫的声势还要恐怖骇人!” 不少人一边吐槽,一边承受着余雷波及,埋头逃亡,更有倒霉蛋被劈死后,刚被灵髓复活,就又被劈死。 圆盘之上,雷光成为了唯一的主宰。 林然的身影在炽白的雷霆中若隐若现,承受着天地间最狂暴力量的洗礼。 每一道雷劫劈落,都让她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邃、更加超然。 “走吧,魅蘼。”一直旁观的魑,平静撕开一道幽暗的帷幕,“这场表演,暂时没万灭会登场的机会。” 魅蘼“哦”了一声,抬手救下被劈得焦黑破烂的万桔愿,小声嘀咕着: “魍妒这个蠢货,仗着有替身木偶就肆意妄为,这下翻车了吧。” 魑没回应,身影在即将没入黑色帷幕的最后一刹,他回首,目光穿透混乱的雷光,眼尾掠起一丝弧度: “那就,下次见了,林然。” 三十三道天雷,整整三十三道! 劈得虚空颤抖,劈得下方众人肝胆俱裂,劈得金龙都盘缩了身体,龙瞳中充满了难以理解的震撼! 原来九道天雷不是上限吗?! 当最后一道、也是最为粗壮、带着一丝紫金色泽的天雷,悍然落下,整个圆盘都化为一片雷海,天地间骤然陷入一片死寂。 雷光缓缓散去,圆盘徐徐降下,中心处的林然重新显现,她依旧站立着,周身毫发无伤,甚至那身普通的衣衫都完好无损。 许久,少女缓缓睁开眼,眸中平静无波。 她微微抬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雷霆跃动的酥麻感,目光淡漠地扫过一片狼藉却又因灵髓滋润而焕发着诡异生机的大地;那些劫后余生、惊魂未定、如同仰望云端神只般望着她的人群; 最后,落在了圆盘边缘一处,魍魉两人呼吸微弱,却因灵髓吊着一个口气。 林然抬手,一道冰墙瞬间生成,精准地挡住了即将再次洒落的灵髓。 下一刻,红光乍现! 一柄赤红如血的长剑出现在她手中,剑身轻易地穿透了才恢复半边轮廓的男人胸膛。 林然面无表情地抽出长剑,剑锋带起一溜细微的血线,看着那点刚刚凝聚的生机迅速消散。 她冰冷的视线转向黑压压的人群,瞬间吓坏了无数人的小心脏,他们浑身僵硬,双腿发软,纷纷高举双手,语无伦次地辩解: “那……那个大妹子……刚刚不是我们不帮您 啊!事发得太突然了!后面我们有不少人都准备上去帮你了!可您那一道天雷猝不及防劈下来……直接就把我们劈死大半了啊!” 林然的目光并未在这些人身上过多停留,那条金龙早已趁着混乱逃回了煌颐城旧灵脉处,成为了北域新的灵脉。 只是,那座被薅得光秃秃的裂天山脉,经灵髓浇灌后,长出的灵果灵草更加饱满、珍稀。 自然,有贪婪的目光又一次聚焦于此。 林然第一批灵物未曾与他们争抢,不代表这因她而生的第二批,她会拱手相让。 “那么……”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所有杂音,“现在请有序撤离。” 她学着谢闻生的模样,随手掏出一面显然是临时赶制的旗帜。 旗杆粗糙,旗面简陋,上面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大大的“林”字。 “现在,这里是我的地盘。” 她手腕一抖,旗帜深深插入脚下焦黑的岩石中。 “谁敢偷我的东西……” 林然的目光再次扫过噤若寒蝉的人群,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后果自负。” 听到这话的盛若斯和北域本地人:“……” 啥玩意?咱地盘这就换主啦? 第171章 林诗烟的求饶之旅 “呜呜呜……” 此时,林诗烟害怕极了。 她又怕周围一个人没有。 她又怕周围全是人。 说真的,如果现在真有人要来吓她。 她真的会被活生生吓死…… 林诗烟紧紧抓着裙角,即使目光所及之处都是黑暗,但眼珠子依旧不受控制四处张望起来。 “有人么……我是圣城林家的林诗烟……你若是救了我……林家会报答你的。” 四周寂静,没有回应。 林诗烟也习惯了,她小心翼翼走着,每一步都格外谨慎。 直到脚踝传来酸痛,林诗烟才发觉自己摸黑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舔了舔唇,口干舌燥。 还是没人搭理自己…… “呜……”女孩唇一抿,脸一皱,一副又要哭的模样。 她也说到做到,确实哭了。 稚嫩的声音尖锐咆哮,一点儿也不嫌累般嗷嗷哭个不停。 “……” 林然生无可恋躺在地上,默默望着黑暗,眼眸轻眨,整个人一动不动。 这是哪? 师兄和陆易云他们呢? 她记得她不是去找…… 找什么来着? “哇哇哇哇!哥哥!我不想死!!!” 思绪被打断的林然:“……” 她微微蹙了蹙眉。 好吵。 话说,她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还有,总感觉哪里怪怪的,就好像…… “哇啊啊啊啊啊!好黑啊!我以后再也不出门了!!” 思绪再次被打断的林然:“……” 她缓慢起身。 掌心传来微微刺痛,林然低头,静静望着自己手心鲜血淋漓。 “看来,又失算了。” 林然下意识轻喃。 话落,她晃神片刻。 她失算什么? 不等她多想,又是一声尖叫。 “谁?!谁在说话?!!” “呜呜呜!求你了!别吓我好不好!我还没及笄!” “我还没试过躺在姜煜州哥哥的8块腹肌和壮硕胸肌上哭是什么感觉呢!我这一生!如履薄冰!我没做过坏事!坏事都让沈鹤归做了!求你放过我吧呜呜呜!!” 林诗烟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没听见回应,又什么都看不见,只得红着眼圈,害怕地缩了缩脖子,声音颤抖。 她妥协道: “如果你是男鬼,那你能不能变帅一点,让我亲口再让我死好不好?如果你是女鬼,那你能不能看我可怜,送我出去,再请我吃顿饭,再让我死好不好?” 林然:“?” 为什么女鬼还得请吃饭? 但由于她被吵的实在是无法思考了,最终沉着脸,一步步靠近林诗烟。 没做过坏事? 确实。 在浓郁的黑暗里,林诗烟身上浮现的确实是一层很淡的白光。 那道白光非常微弱,就像是将一道微弱的光芒丢进黑暗之中,让它随时面临着被吞噬,被熄灭。 而在林诗烟眉心,一抹灰色轻轻在飘浮。 林然顿了一下,灰色是什么元素? 目前她没见过的元素,也就只有光和陆尘曾经提过一嘴的—— 修精神力的灵元师。 听着那“咚咚咚”的脚步声停下,林诗烟心更慌了。 “啊啊啊!你已经下定决心要杀了我吗?!没有挣扎的余地吗?!呜呜呜!哥哥!我好饿!!!” “呜呜呜!我觉得我还是得挣扎一下!!” 林诗烟双手疯狂在胸前狂摆,试图这样阻止‘妖魔鬼怪’来触碰她。 忽然,狂摆的掌心传来冰凉的触感,林诗烟浑身一颤,战战兢兢低头,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 但很明显,有人拉住了她的手。 顿时,林诗烟浑身僵硬,眼泪挂在脸上,愈掉不掉,恐惧之下她牙齿不自觉打颤。 这么冰的手,不是鬼就怪了…… “您好,鬼……鬼哥哥或者鬼姐姐,我今天非死不可吗?那死之前能不能让我做个饱死鬼。” 林然:“……” 她不想说话,也懒得说话,索性用力拖着百般不情愿的林诗烟向前走。 感受到那股强大的力量扯着自己向前走,林诗烟感觉自己每多走一步,距离生命倒计时就更进一步。 她嘴巴大张开,刚准备发出尖锐爆鸣。 忽然,有什么东西被丢进她嘴里,圆滚滚的,缓缓落在舌尖上。 林诗烟眼睛一瞪,第一反应是,这鬼给她下毒了! “呜呜呜,哥哥,你妹妹现在就要殒命于此了……” 她百忙之中,还能掏出没被拉住的右手掐住自己脖子,不让“毒药”咽下。 但就算如此,她的舌尖还是不自觉在那圆形“毒药”上轻舔两下。 完了!她吃到了!她会不会很痛苦!她会不会死的很丑! 下一瞬,林诗烟突然就不挣扎了,眼睛微微瞪大,随即立刻低下头捂着嘴,细细品味。 嗯?甜丝丝的?圆滚滚的? 这是什么?好好吃啊! 太好了!让她遇到好鬼了! 居然愿意让她死前做个饱死鬼! 林诗烟漂亮的脸蛋挂着泪,小脸却心满意足笑着,喜滋滋吃着她没吃过的糖果。 林然则心在滴血,心疼打开储物袋。 发现这次,糖果真的只剩两颗。 心(??∧??)痛 喂了糖后,林诗烟这次倒安静了许久,静静跟在林然身旁,虽然那只小手依旧在挣扎。 这鬼!也太强了!她这都挣扎不开!! “鬼!若是你愿意再给我十……不对!你若是再给我一千个那东西!我吃完就跟你去死!我还可以帮你骗几个人过来!给你涨涨业绩!” 林然垂眸,望向身旁的女孩眼眸亮晶晶的,用仅剩的那只手,正手舞足蹈兴奋提议: “一千个,想必超强、超酷、超无敌的鬼大人!一定能做到吧!!” 林然:“……” 恕她不能。 望着近在咫尺的出口,林然疑惑,刚刚她起码听见林诗烟干嚎了一个时辰,崩溃大哭了两个时辰,发疯乱跑了一个钟头。 怎么这么明显的出口,她居然没看见? “鬼,我真的再也见不到我哥哥了吗?我能不能死之前再见他一次。”林诗烟轻摇了摇林然手心,语气哀求。 “拜托拜托。” 又或者,她确实什么都看不见。 所以才一直称她为“鬼”。 是只有自己的眼睛给的便利吗? 林然盯着林诗烟,默默掏出传音符。 点燃。 火光照亮了林然半张脸。 清冷、淡漠。 她瞥了林诗烟一眼,淡淡开口: “陆易云,给个位置。” 没看清的林诗烟:哇,这女鬼长得好漂亮啊。 就是怎么有点像那个讨厌的林然呢? 看清之后的林诗烟:“???” 不对!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人!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睿智眼神)! 她就是林然!! 啊!我真聪明!!! 第172章 老~~王~~ “你!你是林然?!” 望着林然那张很有辨识度的脸颊。 林诗烟大脑宕机,愣在原地,原本打算继续装可怜的话,也因为震惊尽数梗在了脖颈。 “我?!你?!你放手啊啊啊啊!!!” 林然平静对上她那双湛蓝且充满震惊的眼眸。 她无视,朝着传音符继续道: “给个位置。” 说完,林然又望向满眼写着睿智的林诗烟。 “我来找你们。” 林诗烟:“!!!” 丸辣!丸辣!!她被灵山宗俘虏辣!!! 呜呜呜!因为向来和哥哥形影不离!所以她从来没把传音符带在身上过! 导致现在想求救都只能对着空气大喊。 见她张嘴又要叫,林然轻飘飘将掌心盖在林诗烟嘴上。 死死堵住。 “唔——!!!” 良久的沉默后,传音符那头依然没有回应。 过了许久,在传音符即将燃尽的时候,陆易云闷闷的声音才传出。 “林然?你还活着?”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语气带着些难以置信。 那沙哑的声音,竟与当时林诗烟癫狂嚎叫整整一个时辰后,如出一辙。 “你又哭了?” 没忍住,她脱口而出。 话音未落,林然又后悔了。 她暗自懊悔,应该说得再委婉一些的,万一伤到他的自尊心了,还得用糖哄哄。 这样的话,那她岂不是就只有一颗了? 陆易云:“……” 什么叫又?什么叫又?! “我只是单纯嗓子——呃!咳咳咳!!” 由于情绪过于激动,陆易云扯着本来就已嘶哑的嗓子,大声喊叫导致破音后,喉咙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咳嗽起来。 他捂着火辣辣的嗓子,含着泪一字一句道: “……谁让你瞎跑的,也不提前说一声。” 那委屈巴巴的声音缓慢吐出。 林然甚至已经能想象出陆易云说这句话时的模样了—— 黑眸湿润,眼尾微微泛红,眼皮委屈耷拉下,小嘴不高兴撅着。 要是把她头上的狐耳安在陆易云头上…… 啧……或许还真别有一番风味。 “……” 林诗烟惊恐望着林然平静的脸上,勾起一抹诡异笑容! 啊啊啊!哥哥!救命啊!! 林然,她突然变得好诡异啊!! “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陆易云揉了揉胀痛的眼睛,心疼地摸了摸奄奄一息的老王。 “我现在老王身边,它看起来……” “很不好。” 陆易云攥着传音符的手又紧了紧,声音颤抖: “自从你消失后,没过多久,幻月秘境就开始震颤。 “我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面前就好像出现了一扇门,一眨眼就来到老王的身边。” “我不知道我的位置,我只联系上季空师兄,他让我别乱跑,他会来找我。” 他没说,他为了联系林然,耗费了七张传音符,一次也没联系上。 他也没说,他以为林然被嘎了,自己又被困在老王身边,哪也去不了。 他懊悔,无时无刻都在懊悔。 为什么他这么弱,之前因为弱,而被林然护在身后,现在又因为弱,只能看着老王生命流逝。 而他,照旧什么也干不了。 他能做的,就是委屈巴巴掉眼泪,然后给老王注入灵力,试图缓解它的痛苦。 别看他当时滋着个大牙,笑容灿烂,告诉澹落躲在林然背后的感觉很爽,但其实他一点儿也不想站在林然身后。 一点也不想。 他想要的是并肩同行。 他渴望的是并肩前行。 和林然一起。 “我修炼的时候,也没偷懒啊……” 陆易云心如死灰,喃喃自语。 望着老王泡在血池里,嘴角又挤出一口鲜血,听着它痛苦的呻吟。 陆易云吓坏了,心急如焚,连忙将更多的灵力注入老王体内。 “老王,坚持住。” 陆易云红着眼眶,轻声道。 他的声音颤抖,像是生怕惊扰到老王一般,声音落得很轻。 “我们说好的,要把林然踩在脚下让她喊‘大哥,我错了’的。” 他将头轻轻靠在老王的脸颊上,感受着它微弱的气息。 声线再次带上哽咽。 “老王,一定要撑住……” “就算是……为了我。” 可惜,无论他如何呼唤,老王始终紧闭着双眼,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可能停止。 半天没听见林然那边传来声音,陆易云以为是传音符熄了,一想到若是他刚刚自言自语这么久…… 他更想哭了…… 一低头。 一抹洁白的衣角停在他身旁。 陆易云:“????” 不会吧?不会吧?!! “林小然?” 他惊恐抬起头,真的就看见林然站在他身旁,女孩正一脸沉思看着老王。 听见他讶异出声,林然望向他,微微颔首: “嗯,我来了。” 而在她的右手还“拉”着一个眼熟的女孩。 “林,林诗烟?!”陆易云再次惊叫出声。 这货咋没和林厌思一起?! 难不成……林厌思已经被林然打死了?! 所以,林然还能百忙之中,抓个人质过来?! 听见他大叫,林诗烟更不高兴了,疯狂扒拉着被林然锁着的手。 “啊啊啊!你放开我!我要喊我哥嫩你!!!” 闻言,林然淡淡瞥了她一眼,一巴掌落在她后脑勺,“乖一点,你哥也打不过我。” 林诗烟:“呜呜呜……” 被打老实的她,只好默默捂着剧痛的后脑勺,低声哭泣。 看着林然脸色缓和,才咬着牙齿,弱弱狡辩: “不可能!除非你打给我看!!” “会的。” “……”介么自信? 白淞默默坐在林然肩头,晃悠着小脚丫。 安静也莫名飞到老王脸上,左瞅瞅,右看看的。 白淞弯着眸子咬着手指,朝陆易云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笑。 “请我吃大餐,我帮你解决。” 闻言,陆易云几乎抓到救命稻草般,他猛地站起,却感觉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后仰。 靠,起猛了…… 林然顺势扶住他,陆易云轻轻靠在林然身上,甚至来不及害羞,目光火热盯着白淞。 竖起三根手指,他喘着气。 “三顿!救老王!!” “成交。” 白淞露出漂亮的小虎牙,从林然身上跳下,一蹦一跳跑到老王身前。 两根手指伸出。 陆易云皱起眉:“这是什么仪式……” 下一瞬,白淞两根手指火速戳向老王眼眶。 陆易云:“!?” 等会!等会啊!!! “嗷!谁!!谁戳我眼珠子!!谁打扰我清梦!!!” 老王猛地挣扎起身,只听血池“哗啦”作响。 它生龙活虎咆哮。 “谁——!!!” 陆易云:“……” 第325章 ^^ 察觉到林然仅仅只是索要裂天山脉,盛若斯等人对这个决定并无异议。 毕竟,对方不仅赐予世间灵髓,令无数生灵得以复生,更未曾染指他们赖以生存的灵脉,与这份恩情相比,山脉中那些天材地宝分量便显得轻了许多。 若非顾及身份,盛若斯甚至觉得,率领众人当场叩首致谢亦不为过。 压下复杂的心绪,他上前一步,取出一枚黑金令牌奉上,姿态恭谨: “这是北域通行令,经此一事,北域上下,永远铭记您的恩德,视您为最尊贵的上宾。从今往后,只要是您和您的同伴踏入北域,无需再缴纳任何保证金。” 言罢,盛若斯深深一揖,不再停留,身后乌泱泱的人群也随他退去,敬畏的目光在林然身上短暂停留。 然而,人心百态,总有那么几个心存侥幸、贪得无厌之徒。 他们心想着,林然都愿将灵髓惠泽天下,必定心肠不硬,若是在被抓现行后,装得凄惨可怜些,声泪俱下地诉说自己如何窘迫艰难、急需资源,说不定能触动她的恻隐之心,网开一面,允他们带走些裂天山脉的宝物? 趁着众多灵师围拢林然、争相致谢的混乱间隙,这几人悄然脱离人群,身化数道不起眼的流光,铤而走险,扑向裂天山脉。 流光疾驰,转瞬已至山脉边缘。 预料中的攻击并未降临,几人嘴角不可抑制地勾起一抹得逞的窃笑。 果然,终究是个不敢杀人的小丫头! 就在他们左脚刚踏入裂天山脉地界的刹那,一股彻骨的冰寒瞬间冻结了他们的躯体! 血液凝固,骨骼仿佛被无形巨力碾压,眼瞳因极致的恐惧而剧烈收缩,却连一丝求饶的声音都发不出。 几座剔透的冰雕骤然矗立在入口,林然淡淡将手中的旗帜插入地里,声音平静: “听不懂人话,就去死。” 冰雕内部,猩红迅速弥漫、晕染,坚固的冰壁完美隔绝了外界的灵髓,断绝了他们任何一丝复生的可能。 目睹一切、尚未离去的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背脊发凉:“……” 有点,阔怕呢。 不过,他们对那些宝物确实没有觊觎之心。 更多人想的是如何与林然攀上关系,奈何对方性子淡漠,拒人千里。 在场的无一不是各自地域曾冠以“天才”之名的灵师,自有其傲骨,还不至于放下身段去强求一份热脸贴冷屁股的交情。 “道友,灵髓之恩,铭记于心,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大妹子,记得来我元渊城做客!就在中州隔壁!” 灵师们纷纷拱手告辞,迅速撤离,生怕多留一刻便会惹得她不快,步了那冰雕的后尘。 他们也并非是毫无反抗之力,但目光扫过林然身边那几个气息诡谲、修为莫测的年轻人,心中那点掂量瞬间化为乌有。 看来从今往后,这“天才”二字的分量,怕是要提升若干了。 那些在裂天山脉中因灵髓复活的灵师,自然也听到了林然的警告。 有人下意识伸手欲采近在咫尺的灵草,手指伸到半空猛地僵住,随即狠狠抽了自己一记耳光,脸颊瞬间红肿: “还贪!忘了刚才怎么死的了吗?!” 懊恼之后,这群人也结伴走向出口。 见林然静立在那里,为首一人心头一紧,连忙一个滑跪上前,掏出自己空空如也的储物袋,拼命抖动翻转,以示清白: “前辈!姐!道友!恩人!您看……我什么都没拿!能出去吗?!” 林然目光扫过,微微颔首。 第一个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冲了出去,头也不回地寻仇去了。 后面那些或多或少偷偷藏了一两株灵草的人,见此情景,脸色顿时煞白。 “该死!这蠢货开什么头!” 有人心中暗骂。 一咬牙,一跺脚,趁着林然视线移开,迅速转身冲回林中,忍痛将私藏的灵草小心翼翼地重新种回地里。 罢了!小命要紧! 终于将裂天山脉清空,再无外人滞留,看着这片江山,林然眉宇间难得地舒展,心情极佳。 直到甚至出现在她面前。 林然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神不善,她可没忘记沈知霸占了她的矿脉。 但看着沈知的元婴期修为,她从心忍了。 暂时还打不过,先交给他保管吧…… 沈知的目光也带着探究,落在林然身上: “奇怪……硬抗三十三道天雷,金丹竟依旧是天品形态?” 这情况实在超出沈知的理解范畴,毕竟林然是古往今来第一个被劈了三十三道天雷的金丹灵师。 想不通,他摇摇头,不再纠结: “罢了,你现在要回学院吗?今天是丁升丙的考核日。” 林然的目光在漫山遍野的家当和沈知之间来回扫视,带着明显的不放心。 沈知无奈地笑了笑,了然道:“我帮你守着。” 林然依旧盯着他。 沈知叹了口气,竖起三指,朗声道:“天道为鉴,我沈知在此立誓,在林然归来之前,绝不擅取裂天山脉内一草一木、一花一果、一沙一石!” “如此,可放心了,小林同学?” 得到天道誓言的保证,林然满意点点头:“谢谢老师,老师再见。” 走出裂天山脉没多远,林然总有些不放心,她停下脚步,双手翻飞间,磅礴的灵力汹涌而出,绕着整片裂天山脉的边界,层层叠叠、密密麻麻地布下了上千个大大小小的困阵、迷阵。 生怕有一只苍蝇趁她不在飞进去。 温湫、余暃、澹落、齐霖玉四人已等候多时,看着林然走近,温湫眼中情绪翻涌,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走上前,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林然。 少女将脸埋入林然瘦削的肩头,声音闷闷的,带着几分哽咽: “然然……我们能等你,但……你能不能别让我们等太久……” 怀里的人身体有些僵硬,没有回应,也没有像从前那样自然地回抱她。 温湫心底涌起一阵浓烈的失落,她迅速收敛情绪,抽身离开,站回余暃三人身边,努力扯出一个看似轻松的笑容: “那……然然,我们走了。” 余暃、澹落、齐霖玉看着林然,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一时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干巴巴地挥手: “保重!” “走了!” “拜拜。” “等等。”林然忽然叫住了他们。 温湫的眼眸瞬间亮起期待。 然而,林然的目光却越过她,落在了澹落背上那两个被宽大斗篷严密包裹成木乃伊般的人形物体上,微微蹙眉: “那是什么?” 澹落明显一顿,沉默了几息,才耸耸肩随意道: “没什么,就是些……不重要的东西。” 林然:“把霍语和姜煜州放下。” 澹落:“……”这都能认出来?! 他下意识看向温湫寻求意见,后者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澹落也不再遮掩,手臂猛地一甩,毫不客气地将那两个“茧蛹”像丢沙包一样重重摔在地上,有点生怕砸不死他们的架势。 四人不再停留,身影迅速消失在远处。 林然望着遗留在脚边的背包,陷入良久的沉默。 谢闻生好奇地凑过来,撕开其中一个木乃伊的头部,发现还真是中毒后昏迷不醒的霍语。 她由衷地朝林然竖起一个大拇指。 另一边,沈鹤归则终于和秦淮年、林厌思成功团聚,一个兴奋地讲述着自己的灵根因为灵髓彻底恢复;一个则愤怒地讲述着他总有一天要杀了那个叫刘铁柱的混蛋;一个则若有所思地盯着林然,脸都皱成一团。 因为出了一年的任务,早已筋疲力尽的苏禾等人:“……” 能别聊了吗?想回家了。 苏翊忍无可忍,一把将背上昏迷的江川鱼丢到秦淮年背上: “年哥,帮我背会儿。” 秦淮年正沉浸在刘铁柱的愤恨中,下意识就把江川鱼往回甩。 苏翊没料到这一出,身形一歪,连带着江川鱼一起,结结实实地砸在了毫无防备准备去找林然的林厌思头上! “砰”的一声闷响。 林厌思连哼都没哼一声,当场昏死过去。 苏翊僵在半空,看着倒地的林厌思,弱弱地对着秦淮年提醒道: “……你还欠我二百五十块灵石呢。” 秦淮年看着地上的林厌思,又看看昏迷的江川鱼,认命地叹了口气,稳稳托起江川鱼: “那现在,只欠你二百四十块了。” 沈鹤归贴心地给昏迷的林厌思打了把伞,生怕他多吸灵髓。 凭借着林然手中的黑金令牌,以及盛若斯下达的指令,港口的船员不敢怠慢,迅速为林然一行人放行,并恭敬地引领她们登上一艘早已备好的大型海船。 至于其他浑水摸鱼、不请自来的外域灵师……自然被毫不客气拦下,挨个缴纳了数额不菲的入境罚款。 林然驻足在连接船岸的跳板前,海风拂面,带着咸腥的气息,她似有所感,忽然转过身,目光越过嘈杂喧嚣的码头,向后望去。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是陆易云。 少年胸膛剧烈地起伏着,额角挂着豆大的汗珠,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他身后跟着陆舟楫等人,均是一脸欲言又止。 咸涩的海风呼啸而过,卷起少年额前几缕散落的墨发,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水光潋滟。 眼看船帆鼓动,启航在即,陆易云再也按捺不住,猛地向前冲了几步,不由分说地将一枚通讯玉牌用力塞进林然手中。 “我……我知道要听你的话,我会听话的。” 陆易云的声音有些抖,语速又快又急,像是怕稍慢一点就会被拒绝,被彻底抛下: “这玉牌……是我特意去煌颐城买的,用了最好的灵玉……传讯范围极广,音质清晰……你……你能不能……” 他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垂落,掩去脆弱,手指却无意识地攥住了林然的一小片衣角,“……能不能常与我传讯?哪怕……只是说几句话也好?” 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几乎要满溢出来:“在中州,都没人跟我说话,没人陪我玩,也没人和我一起修炼,我……我可孤独了……现在只有你愿意搭理我了……” 一旁的陆舟楫:“……”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陆易云那副泫然欲泣、仿佛被整个天地遗弃的凄惨模样,内心翻了无数个白眼。 没人陪他说话? 那他陆舟楫每日雷打不动地守在某人房门外,苦口婆心、口干舌燥地劝诫开导,那都喂了狗不成? 没人陪他玩? 那些曾试图亲近陆易云的陆家子弟,最后哪个不是鼻青脸肿、哀嚎着被打飞出去的?这“玩”法,谁遭得住? 没人陪他修炼? 呵!每次“切磋”都把人往死里揍,招招致命,毫无留手,谁还敢陪他修炼! 就连他头上的汗,都是自己刚才甩上去的水! 这个小骗子!就知道装可怜! 陆舟楫心中咬牙切齿地腹诽,目光触及到林然有些动摇的神情,以及看向他们明显带着不善的表情。 陆舟楫心头一紧,升起一股极其不妙的预感。 该不会……林然她真信了吧? “好。”林然应了一声,收下通讯玉牌,干脆利落踏上了海船。 目送那艘海船逐渐化作一个小黑点,最终彻底消失在海平面之下,陆易云脸上的可怜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转过身,看向陆舟楫等人的表情,眉宇间全是不耐烦和被打扰的烦躁。 “看什么看?走了。” 少年语气冷淡,与刚才判若两人。 陆舟楫看着他绝妙无比的变脸,无语至极。 当然,最后他们也没逃脱缴罚款。 * 海船破浪而行,林然独自站在船头,望着视野中越来越清晰的海岸线,她嚼着背包里的包子,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 “是忘了什么呢?” 与此同时,煌颐城地牢深处。 “咕噜噜……” 响亮的腹鸣声在阴暗潮湿的牢房里回荡。 徐娇娇饿得两眼发花,有气无力地扒着铁栅栏,对着隔壁牢房的林诗烟发出绝望的咆哮: “我靠!林诗烟!这都多少天了!怎么还是没人来接我们啊!我们一定是被林然那个混蛋给骗了!!她肯定自己跑了!” 林诗烟:“……” 第326章 考试一 最终,还是准备打扫地牢卫生的护城卫发现了她们六个被遗忘的偷渡者。 不多时,盛若斯手持一份名单步入走廊中央。 “徐娇娇、林诗烟?”他朗声点名。 两个女孩闻声立刻举手回应。 盛若斯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视片刻,确认是当初跟着林然的那两人,便侧首对身旁的护城卫下令: “将她们安全护送至港口,务必叮嘱船员,必须毫发无损地将人送回圣城。” “遵命!”护城卫应声,利落提溜起两个小鸡仔离开。 随着脚步声远去,盛若斯的目光转向牢内另外四个哭天抢地、连声喊冤的身影。 “四位……” 他语气平淡地陈述道:“你们的苍月门门主,自始至终拒绝缴纳罚款,甚至将你们移丢给我全权处理了。” 在男人的微笑注视下,四人惊惧交加,抱作一团瑟瑟发抖,连哭泣都压抑着不敢发出太大声音。 “我们……我们可不卖身啊!”其中一人带着哭腔喊道。 呜呜呜!早知道这个打探圣灵学院的任务他们就不接了! 不仅情报没摸到边,一号和二号更是在刚划船进入北域地界就被逮个正着,三号是在带着林然他们上岸后,刚跑没多远就被海兽的攻击波及、砸晕过去,被赶来的护城卫拷走。 被俘虏的“储备粮”四号,则是在秦淮年快被护城卫抓到的时候,丢了出去,成功入狱。 若林然一行人在场,定能认出这抱团的四人中,有三位正是当初愿意高价载他们渡海的船夫。 看着慌张的四人,盛若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安抚道: “别害怕,只要你们能赚够赎身的罚款,自然可以离开。” 他顿了顿,清晰说出一个数字: “念在你们确实未曾造成实质性破坏,四人总计偿还十万灵石即可。” “……” * 圣灵学院。 今天是大魔王林然不在学院的第n天。 也是一年一度的年级晋升的考试日。 考场内,学生们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容。 原因无它,林然、林厌思、林诗烟、沈鹤归、秦淮年,这些常年霸占榜单前列的天才通通不在!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晋级丙对他们而言,简直有手就行! 看着那几个依旧空着的座位,以及讲台上迟迟不发考卷、频频望向门口的理论课老师,急性子的学生们终于忍不住了。 “老师!你还在等什么!我要考试!快给我发卷子啊!” “就是就是!虽然义母(林然)以一己之力让我们把万年难求一滴的灵髓当水喝、当澡洗!但考试就是考试!我需要公平!!” 见老师迟迟不为所动,学生们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她肯定是在等林然! 不行!绝对不行! 要是她在的话,那他们晋级丙岂不是要泡汤?那让林然乖乖叫他们师兄、师姐的美梦岂不是也没了?! 不行!必须立刻逼老师发卷!按照学院规定,试卷分发五分钟后仍未到场的考生,将自动视为弃考! 就在群情激愤的学生们几乎要动手抢卷时,讲台上的老师轻咳一声,手中厚厚一叠试卷猛地向上一扬。 试卷如雪片般纷飞,整齐地飘落在每位考生的桌面上,不多不少,正好一份。 学生们动作一僵,盯着眼前的试卷,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这就给了?如此干脆?难道……已经到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门口便适时地响起了敲门声。 沈鹤归的身影探了进来,脸上带着一贯温和歉意的笑容: “老师,我们没迟到吧?” 他话音未落,就被身后一股大力猛地踹开。 后脑勺明显肿了个大包的林厌思,一脸戾气地插着兜,臭着脸走了进来。 紧接着,秦淮年、苏翊等一众熟悉的身影鱼贯而入,迅速填补了前排几个空位。 考试铃声随即尖锐地响起,宣告理论考试正式开始。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大部分学生竟没有立刻动笔,先是惊疑不定地望向空无一人的门口,接着目光齐刷刷转向已经埋头疾书的沈鹤归几人。 几乎是不约而同地,他们猛地站起身,爆发出震天的质问与怒吼: “我靠!我义母呢?!林呢?!她为什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你们是不是半路把人抛下了!!” “草!不考了!沈鹤归!肯定是你!我要跟你一决死战!你居然还敢对林下手!!” 尽管最初他们对这位插班生林然确实有些排斥,加上很久以前,唯一和林然有过短暂接触的沈鹤归,话里话外都在描述她是个不明是非、空有实力、喜欢偷袭的人。 但好歹相处了这么久了,他们也发现了林然不是沈鹤归口中的模样,反而比大多数人都要光明磊落、正气凛然。 会在他们找各种理由不想挨揍的时候,例如:今天身体不适、没吃饭、没睡好、没喝水,林然都会统统纵容,然后安静看着他们把自己的理由解决后,再揍。 所以,绝不是他们被林然打服了,绝不是! 原本就因为慕强的好感度,又因她降下的灵髓,让他们体会到了修为暴涨的感觉,对林然的好感度更是彻底爆表。 那日,天空各处垂落的灵幕,早已让所有人都知晓了这份恩惠的源头。 就在考场即将陷入一片混乱之际,一个声音平静穿透了喧嚣。 “老师,交卷。” 刹那间,整个教室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的怒吼、质问、桌椅碰撞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循声回头。 只见,在教室最角落那个一直空着的座位上,不知何时竟已端坐着一道身影,身上穿着白金色院服,姿态闲适,仿佛一直就在那里。 而此刻,她已施施然起身,拿着试卷,在全场呆滞的目光注视下,平静地走向讲台,交卷,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哦,在走之前,她还不经意秀了一波她那金光闪闪的天品金丹,差点闪瞎了所有人的眼睛。 哈哈哈。 好笑吗?一点都不好笑!! 林然走出考场,迎面就和隔壁的谢闻生撞了个正着。 谢闻生看到林然,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个极其得意、带着挑衅的笑容: “哟,林然!我比你先出来哦!” 林然指着地面:“我的左脚,比你先出来一厘米。” 谢闻生那得意的笑容立马僵在脸上,经过几次“交锋”,她已多少摸清了林然的脾性。 此刻若自己敢犟一句“这算什么先出来”,林然绝对会扯着她在这门口耗上半个时辰,和她据理力争“左脚先出来”为什么不等于“人先出来”。 为了避免这场毫无意义且耗时费力的纠缠,谢闻生立刻堆起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从善如流: “嗯呐嗯呐,你说的对,你先出来你先出来!” 一场莫名其妙的较劲,就此在两人间悄然展开。 * 灵力测试场。 林然将手按在测试灵力总量的石碑上。 石碑坚持了三息,表面便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随即“嘭”的一声巨响,化作一地碎石齑粉。 监考老师目瞪口呆:“金…金丹后期灵师都未必能撑爆的石碑……你…你就这么轻松给整爆了?!沈知当年也没撑坏过啊!” 他上一秒还在震惊于林然的恐怖灵力储量,下一秒,旁边谢闻生所在的筑基期测试石碑也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轰”的一声,也炸成一堆废石。 在后续的灵力操控和灵力持久性测试中,林然终究是实打实的金丹灵师,灵力更为雄厚,各项表现都略胜谢闻生一筹。 望着两人的背影,监考老师刚给两人在各自组别都打上史无前例的满分,第二批赶到的考生也抵达了测试场。 他们看着场地中央两堆醒目的碎石渣,瞬间集体石化,哀嚎四起: “坏,坏了?那我们的成绩怎么算?!” 监考老师无奈摊摊手,打了个哈欠:“还能怎么算?测试石碑损毁,考试无法进行,一律零分处理,老师我啊就先提前下班咯。” 一众倒霉学生们:“……” * 实战考场。 四位担任考官的资深老师严阵以待,阵容堪称豪华:一位灵剑师、一位体修师、一位灵修师、一位阵修师。 四人联手,意图全面检验林然的综合实战能力。 一炷香后—— 场中景象惨不忍睹。 灵剑师老师抱着自己差点断掉的本命灵剑,哭得像个二百斤孩子: “呜呜呜……她简直是个变态!根本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谁以后要和她挑战,必须禁掉她的剑!还有那些破阵!” 体修老师一手扶着几乎直不起来的老腰,一手揉着青肿的肩膀,悲愤交加地控诉: “你这算什么!我都‘诶诶诶’举手示意了!她都还不住手!那拳头落下是想杀了我吗?!还是觉得我这个老骨头很硬,经得住她打?!” 阵修老师和灵修老师均是一脸心如死灰,终于切身体会到那群学生被打服是什么滋味了。 他们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后怕和欣赏,四个脑壳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半天,最终一致同意,带着点报复性的咬牙切齿,在林然那份本应无可挑剔、堪称完美的实战成绩单上,恶狠狠地扣除了0.01分。 理由? 过于凶残,对考官身心健康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严重阴影! 最终,林然荣获实战考试99.9分的辉煌成绩。 * 炼丹/炼器/制符/布阵专项测试门口。 谢闻生用手肘戳了戳林然,低声问:“你选了哪几科啊?” “学院不是只有炼丹和布阵两个科目吗?” 闻言,谢闻生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是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在我离开学院这阵子,学院居然阔气地请到了炼器师和符师呢!” 两人一同踏入炼丹考场,立刻感受到无数道混合着警惕与哀怨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尤其是林然身上。 那些刚考完理论知识的丙、丁级学生们,一听说灵力测试已经结束,他们集体零鸭蛋,甚至连实战测试都顾不上去,就连滚带爬地先冲到了这里。 生怕慢一步,林然和谢闻生就会像在灵力测试场一样,把所有的鼎炉也变成一堆废铁,让他们再尝一次零蛋的滋味! 这场考试因场地有限,加上考试途中无任何危险,学院便将丁级和丙级学生安排在了一起。 丁级考生的满分标准是成功炼制出一枚中品回灵丹,而丙级的标准则是炼制出一枚上品回灵丹。 随着监考老师一声令下,考试开始。 监考老师欣慰地看着百余名学生专注地挑选药材、引火温炉,场内一时间只剩下药草清香和炉火噼啪声。 这份宁静甚至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感动。 这群学生们都长大了啊~ 两分钟后—— 只见,林然身边的谢闻生,脸上立刻浮起一丝终于胜过林然的狂喜,猛地举起手,迫不及待地高喊: “老师!我炼——” “轰隆——!!!” 她“成”字还未出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然从考场中央爆发! 一个巨大的、夹杂着焦糊药草味的黑色蘑菇云在炼丹考场中央腾空而起!狂暴的气浪瞬间席卷了整个考场! 浓烟滚滚,刺鼻的焦糊味呛得人几乎窒息。 林然被呛得连连咳嗽,皱着眉挥动衣袖,带起一阵风,才勉强驱散了弥漫在整个考场的黑烟。 映入眼帘的景象,只能用灾难二字形容:考场一片狼藉,鼎炉东倒西歪,碎裂一地,药材全部化为乌有。 无论是丁级还是丙级的考生,甚至连同那位唯一负责的监考老师,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被那恐怖的爆炸冲击波震晕了过去。 个个满脸焦黑,头发根根倒竖,如同被炮轰过一般。 林然:“……” 她低头,困惑地看了看自己手中那颗黑黢黢、形状怪异、散发着诡异气息(品质不明,大概率含有剧毒)的回灵丹。 又艰难看向离她最近,被最强大的爆炸气浪掀飞、四仰八叉嵌在墙里的谢闻生,那颗原本晶莹圆润、眼看就是上品回灵丹,也因谢闻生的昏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咔嚓”一声脆响,碎成了几瓣。 林然看着满目疮痍,沉默许久,又看看听见动静,慌忙赶来的老师和学生,一脸无辜,疑惑问道: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老师们、学生们:“……” 你问我啊?你问我啊?!!! 第173章 屎埋人 “小,小少爷?” 望着陆易云阴沉下来的面庞,老王心中一惊,下意识收敛起尖锐的獠牙。 白淞朝陆易云开心一笑。 “彻底痊愈了哦,记得给我一个五星好评。” 陆易云:“……” 而待在老王头顶的安静也扑腾翅膀飞回林然头顶,立刻反驳: “不是痊愈!是它在睡觉!是白淞给别人戳醒了!!!” 陆易云:“……” 睡,觉? 戳,醒,了? 是,吗? 老王怯生生望了一眼撸起袖子的陆易云,然后咧出一个腼腆的笑。 它试图缓解气氛。 “嘿嘿,少爷,伸手不打……” 笑脸兽。 然而,话还没说完,陆易云便毫不犹豫抬起手掌,火速落下! 此刻,陆易云的表情狰狞扭曲,不得不说,这次他是真气狠了,竟拉大弓般抡足了劲狠狠扇在老王脸上的。 陆易云满脸通红地怒吼: “你给爷死——!!!!!” 原本他就因为林然乱跑,又联系不上,再加上老王的“奄奄一息”,让他一度感觉这世界都完了。 结果,一扭头,林然没事,还完好无损站在他身后。 再一眨眼,他刚刚为了老王哭天喊地,结果…… 它在睡觉!!! 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跟着林小然叛逆是吧!!我今天不打死你!!!” 林然:“?” “啪——!!!” 这一巴掌打得那叫一个清脆响亮。 “啊!嗯……?” 原本老王被打得惊愕瞪大眼,下一瞬,它疑惑眨了眨眸子,原本准备吼出的痛呼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因为,不痛。 一点儿都不痛的那种。 陆易云:“……” 他望着老王,面色波澜不惊,内心的小脸却揪成一团。 痛!好痛! 他的手掌好痛啊!! 陆易云若无其事吸溜了一下鼻子,默默收回手,努力掩饰自己的尴尬。 少年滋着牙,踮着脚,拳头捏得死死的,这次他改变方案,拳头不断落在老王头上。 “咚咚咚!” “胆子大了!还敢装死骗我了!老王!你变了!” “咚咚咚!!” 虽然不痛,但老王还是哀声一片。 “人家只是睡着了嘛……” 头顶又是狠狠一拳落下。 陆易云不死心问: “那你嘴角流的血呢?” 老王擦了擦湿润的嘴角,它低着个脑袋,极其不情愿道: “是梦口水……” 陆易云:“???” 意思是,他摸了一手口水? “狡辩!诡辩!我不听!!” “咚咚咚咚咚!!” 捶得老王甚至都懒得“喊”了,像按摩一样勒。 它舒服眯起眼睛,身躯放松。 “诶,小少爷,就那儿!再往下点儿,对对对对!啊~真舒服!” 情不自禁,老王舒爽出声。 陆易云:“……” 拳头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打老王打的)。 他感觉自己手骨可能碎了…… 陆易云深吸一口气,片刻,他安慰好自己后,扭头朝林然无奈一笑: “哎,终究是我自己的灵兽,打重了我心疼……” “哎,我也真是心太软,舍不得太用力而已……” 林然:“……” 你把你颤抖的手藏着再说话。 但她还是乖巧点头,给陆易云台阶下。 “你说得对。” 林然愿意给陆易云台阶下,那是因为她善! 林诗烟可就不善了。 毕竟,她向来是有话直说,有屁就放。 所以,被拽着的林诗烟又狂妄地忘记自己是俘虏一事了。 只见,她嘲讽弯下唇,小脸讥讽一笑: “啧,真菜,打一个畜生还把自己疼哭了。” 陆易云:“……” 还不等他发作,老王就已经气得从血池里爬出。 它咆哮: “没我屎大的玩意!你说谁是畜生呢!!” 眼见老王要冲到林诗烟面前,像是要一口吞下她一般,陆易云又连忙转身拦住它。 “诶诶,老王!你冷静一下啊!这是林小然抓来的俘虏!” “冷静!我怎么冷静!!这小屎蛋说我是畜生!!你看我不拉坨大的,给她埋了!!!” 陆易云连忙顺着安抚,“对对对,我们是该教训……什么?你要拉屎埋她?” 林诗烟:“……” 她还准备继续挑衅的嘴,立刻就闭上。 闭得死死的。 十个人都掰不开的那种。 陆易云的表情变了又变,像是发现了新大陆般,眼眸亮着。 “当真?!真能埋?!全身都埋住?!” 老王一听,小少爷这是不信?这怎么行! 它一扭,兽躯一跳,稳稳落在林诗烟面前。 “小少爷,你可看好了!” 林诗烟:“……” 她下意识悄悄瞥了眼林然,发现林然依旧一动不动,才在内心松了口气。 毕竟两人手还拉着呢,就算这畜生真拉了,陆易云肯定也不会让林然沾上一点…… 下一秒,一层淡淡的冰晶将林然死死包围。 连同她扯着林诗烟的手,也一同死死封住。 对上她惊疑不定的目光,林然朝老王平静开口: “你请便。” 林诗烟:“???” 一仰头,望着……对准自己。 林诗烟:“!!!” 玩真的?! 你玩真的啊?!! 不是!你们脑子真的正常吗!! 扑通一声。 林诗烟跪下,崩溃大喊。 “我错了!我不该说你是畜生!” “求你了!别拉!真的别拉!!” 女孩喊破了音,眸子含泪。 “我真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们了!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说你们灵山宗一句坏话了!!” “我可以发天道誓言!” 忽然,有什么东西落在她头顶了。 林诗烟的崩溃戛然而止。 她愣愣望着不远处,同样一脸吃惊的陆易云。 只见,少年嘴角微张,他震惊: “我勒个乖,这么粗?还这么稀?奇怪怎么是这个颜色……” “……” 她也感受到了,那股热乎乎的、黏巴巴的、还臭烘烘的感觉。 林诗烟:“……” 想死。 第174章 开局麒麟血脉?被嫌弃的命运罢了 林诗烟颤抖着嘴唇,抱着最后的希望,崩溃望向林然。 “是假的,对吧……?” 林然没说话,但脸上却露出非常明显的嫌弃。 下一秒,她果断松开手,后退两步,彻底远离了林诗烟。 林诗烟:“……” 补药啊!补药啊!!泥补药走啊!!! 心中的恐惧越来越强烈。 她不受控制抬头看向头顶,首先映入眼前的是老王脏兮兮的毛发。 其次,便是一股温热且浓稠的液体,正缓缓顺着她的脸庞滑落。 “……” 难道……是……那个? 终于,林诗烟破防了。 身躯猛地一颤、两眼一翻。 只听,“咚”的一声,女孩便直挺挺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正伸着舌头压在林诗烟头顶的老王一顿。 “诶?这就困了?” 它迅速收回自己的大舌头,鄙夷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睡”的安详林诗烟。 随后,轻蔑哼了一声: “年轻真好,说睡就睡。” 陆易云见状,连忙竖起大拇指夸赞: “好样的,老王!对付熊孩子就得靠你这样的狠角色!” 被夸奖后的老王显得格外得意,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陆易云身后,昂首挺胸,挑衅望着白淞。 它仿佛在说:你行吗?你可以吗?你能光靠伸舌头吓晕敌人吗? 白淞:“……” “林然,所以你怎么过来了?我也没看见这里有入口啊?” 陆易云用力推了推老王那散发着恶臭的身躯,拒绝贴贴。 转头看向林然,问: “你没跟别人做什么交易吧?” 然而,林然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微微侧身,将自己身后的景象完全暴露在了陆易云的眼前。 “你当时看见的是不是这种门?” 陆易云眼眶瞪大,只见在林然的身后,竟然莫名其妙出现一扇门。 门通体漆黑,此刻正半敞着,门内是一片白茫茫的一片,让他无法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又或者通往哪里。 陆易云看了看林然,又看了看门。 许久,他才诺诺开口: “我要是说我当时没看清,你会不会揍我……” 林然沉默片刻后,缓缓回答: “……不会。” “报告!我当时没看清!!”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陆易云立刻大声喊道。 声音回荡在空间,格外响亮。 林然痛苦捂着耳朵,“不用这么大声的。” 就在这时,空间突然又开始剧烈震颤起来,整个空间再次变得扭曲。 陆易云见状,表情大变,下意识朝着林然跑去。 “我们是不是,又要分开了!” 就在他焦急大喊,掌心快触碰到林然衣角之时。 一扇白色的门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林然挡得死死的。 此刻,陆易云就算反应过来,也已经刹不住车了。 随着,他一头钻进门内。 “林……” 声音戛然而止,黑门也瞬间消失。 懵逼老王:“???” 它那么大一个小少爷呢? 圆滚滚的目光接触到林然时,它有些尴尬,挠了挠脸: “呃……嗨?泥嚎 ?你吃饭了吗?” 有点尴尬,毕竟它也没单独与林然接触过啊。 林然微微颔首,语气平静:“照顾好他。” 说完,她便拖着已经昏厥的林诗烟走进属于她的黑门。 随着黑门的关闭、消失,整个空间再次陷入一片寂静。 老王郑重点头,不用林然说,它也会拼尽全力保护陆易云的。 它庞大的兽躯转了个圈,朝着血池低下头颅。 “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非常感谢你帮我恢复血脉。” 老王知道,它确实差点没熬过恢复麒麟血脉的过程。 不断感受着浑身骨头被一遍又一遍打得粉碎,再亲眼望着身体的血液流尽,体会血肉被啃噬着。 这种痛苦简直让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当它意识都开始涣散时,突然又感觉到了陆易云的存在。 他分担了它的痛苦。 一想到自己把这样的痛苦带给了他,老王原本昏沉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所以,它夺回了痛苦,独自承受。 回忆也在这时,如同救命稻草般涌现。 它是从什么开始就陪着陆易云的呢…… 好像时间有点久了吧。 那时,它被吵闹声吵醒。 一睁眼,就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空荡、寂静。 躺在远处的奶娃娃,小小的,肉嘟嘟的。 他皮肤雪白,头顶光溜溜一片。 睡得倒是安静。 它被吓到了,僵硬着身子没敢动,却还是惊醒了他。 奶娃娃迷迷噔噔掀开眸子,明亮而又纯净的黑眸直勾勾盯着它。 小兽尾巴一直,惊恐地跑开了。 后来,它就再也没在白花花的世界见到奶娃娃了。 但奇怪的是,他经历的一切,小兽都能看见。 奶娃娃总是被一个男人抱着狂啃。 辣个男人还总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例如: “哎呀~这是谁家弟弟呀~怎么躺在我怀里呀~喔~原来是我家的呀~” “mua~亲一口~香香的~嗷呜~咬一口~软软的~” “来宝贝弟弟~叫句世界上最帅、最屌、最霸气的哥哥来听听呀~” 以上这些话,它已经从这个男人嘴里听腻了。 但每次,都会有另外一个男人来阻止。 那个男人一脚踹飞另外一个男人,然后抱着奶娃咆哮: “陆尘!你弟才出生四天!赶紧给我滚回灵山宗修炼!不许折腾他了!” 就这样,陆尘被赶走了—— 半个时辰。 他抱着一大堆漂漂亮亮的衣服回来。 趁着陆父一个眨眼时,又偷走了奶娃。 且抱回了灵山宗。 “诶?夏乔将?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弟?” “诶?楚宴诀?你也觉得我弟漂亮是吧?” “诶?你们怎么知道我陆尘有弟弟了?” 夏乔将欲言又止,“陆尘,你弟流鼻涕了,会不会感冒了?” 楚宴诀嗤笑一声,“陆尘,别告诉我,你御剑来的?” 一低头,只见,陆易云鼻涕横流,小脸萎靡。 陆尘:“……” 完蛋。 当天,小兽望着陆父因为奶娃娃被偷了,一边吓得魂飞魄散,一边又被一个漂亮女人暴打了整整三个时辰。 期间,他还一边挨揍,一边砸重金让苍月门赶紧去查是谁偷走了他儿子。 最终,陆尘的通缉令,贴满了整个圣城。 到后来,陆易云长大一点点了,但它不知道是不是那次陆尘御剑,让他受凉感冒、发烧。 烧坏了脑子,就导致了…… 他总是爱舔鼻涕吃。 真是…… 真是让它喜欢得紧呢! 它本以为自己会在奶娃娃体内视奸他一辈子,谁知那个脑子不好的男人(陆尘),竟发现了它! 他将它强行逼出体外,然后狠狠揍了自己一顿。 呵呵。 要不是见多识广的男人(陆父)及时阻止了他,它或许还真会被他活活打死。 “什么?先天兽?这条黄狗?” 陆尘气得跳脚,愤怒咆哮:“我不同意!过些时日我会去给我弟弟抓个更强大的!何必要这条黄狗!!” 陆父的脸上始终挂着笑容,直到他忍无可忍,一巴掌呼在陆尘后脑勺,表情才大怒: “老子都说了!它是二狗的先天兽!杀不了!不然我早就炖汤喝了!” “那咋了!先天兽又咋了!”陆尘猛地从地上爬起,不甘示弱回怼,“一条黄狗怎能配得上我弟!!” 顿了顿,他眼神睿智: “诶,爹,你刚刚说啥?炖汤喝?” 小兽:“……” 你们礼貌吗? 终于,这场父子之间的大战,因为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而终止。 刚刚学会爬的陆易云出现在众人眼前,他“哼哧哼哧”爬到小兽面前,笑着露出刚长出的小乳牙。 奶婴儿下意识舔着鼻涕,笑嘻嘻伸出小手摸着它脑袋。 【好可爱。】 小兽害羞得尾巴都蜷起来了。 陆尘先是露出星星眼。 “噢~我弟真可爱啊~” 其次在看见奶娃舔着鼻涕后,勃然大怒: “陆易云!说了多少遍了!不许吃鼻涕!” 眼见他撸着袖子又要冲到奶娃面前,小兽下意识呲着牙齿就冲上前,死死护着陆易云。 “吼——!” 它浑身毛炸了个遍,刚刚还任由陆尘如何蹂躏都没还手的小兽。 在这一刻,露出了彻头彻尾的攻击姿态。 它金眸闪烁,还没长起的獠牙尽数露出。 【不许打他!】 顿时,陆尘抬起的脚瞬间顿住。 当然,他可不是自愿的。 在陆家大宅门口,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了一道仙风道骨的身影。 那人抬脚走了进来,慢条斯理停在小兽面前,凝视了它许久。 小兽被他盯得有些犯怵,却还是挺直腰板,死死护住陆易云。 “师尊,您不是在闭关吗?” 陆尘收敛了怒意,平静弯下腰,迅速行了个礼。 季戊谛望着他,深邃的眸子暗沉,抬手拂过陆尘衣领的灰尘。 嘶哑的声音轻声响起: “尘啊,以后就不必叫我师尊了。” 陆尘:“?” 陆父:“??” 第327章 考试二 不得已,一名监考老师只好上前,扬手一巴掌狠狠扇在昏死的炼丹老师脸上。 后者猛地睁开眼,一个弹跳而起,多年在顽劣学生堆里摸爬滚打的本能瞬间爆发! 脚刚沾地,他已从储物袋里祭出七八件形态各异的防御灵器,五光十色的灵光层层叠叠,将他裹得密不透风。 “敌袭!敌袭!!” 炼丹老师声嘶力竭地吼,随即又拔高音量:“趴下!都快趴下!有敌人朝我们这扔炸弹了!!” 喊完他自己先抱头蹲下,心提到嗓子眼,死死等着第二波毁灭性爆炸。 然而……预想中的天崩地裂并未降临。 考场内只剩诡异的死寂,空气中弥漫着药材焦糊的刺鼻气味,鼎炉残骸还在袅袅冒烟。 炼丹老师小心翼翼抬头,透过灵器缝隙,望见满地瘫软如泥的学生们。 “不!!!” 他捶胸顿足,双膝一软跪倒在地,眼泪汹涌而出,“我可爱的学生们啊!你们怎么就……怎么就……” 脑中已闪过职业生涯终结、被家长们追着砍、甚至规划好逃往中州的最快路线时,一个身影凑到跟前。 林然精致的小脸上沾了些许炉灰,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认真,仿佛刚才那场爆炸与她毫无干系。 她伸出手掌,掌心托着一颗毒……回灵丹。 那东西黑黢黢,坑坑洼洼,形状扭曲得像个被踩扁的煤球,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糊混合着药草的气味。 “老师,不是你的错,别哭,先给我打个分,我还得去下个考场。” 炼丹老师泪眼婆娑,下意识地看向那颗丹药,职业习惯让他立刻开始锐评: “丹型扭曲无美感,扣五十分;气味刺鼻,扣三十分;灵气波动倒是充沛……但过载了,再扣二十分。” 话音顿住,他视线扫过林然,又瞥向灰飞烟灭的药材、鼎炉残骸,以及地上七荤八素的学生们,猛地醍醐灌顶。 哦,原来不是敌袭。 是这位偏科偏到姥姥家的林然,又双叒叕炸炉了!! 炼丹老师懊恼地拍向脑门:“我还以为你突破金丹期,灵力控制更稳了,就不会炸了!真是大意了!” 见林然不说话,他干咳几声掩饰尴尬:“嗯……勉勉强强……给你算五十九分吧。” 实在没法昧着良心给及格。 炼丹老师话锋一转,那张同样沾着黑灰的脸,挤出个笑: “不过林同学,你要是能找个人吞下这丹药,证实是回灵丹,我就破例加四十一分,直接满分,如何?” 林然默默收回手,眼睛像雷达般扫过那些刚苏醒、挣扎着爬起的学生: “老师,您现在有特别不顺眼的人吗?” 炼丹老师一愣:“嗯?问这干嘛?” 林然理所当然道:“您看谁不爽,我就喂给谁吃,万一出事……责任也好划分,您担着就行。” 炼丹老师:“……” 刚恢复意识的众人:“…………” 看着林然那副蠢蠢欲动的模样,无论是刚赶来的其他科目老师,还是那些劫后余生的学生们,全部屁滚尿流的跑了。 炼丹老师见林然似乎真打算去追某个跑得慢的倒霉蛋,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挥舞着手,喝止: “罢了罢了!停!停下!快停下!把丹药给我!算你及格!六十分!给你六十分!!” 林然这才停步,将那颗回灵丹递了过去,临走前还顺手从墙上抠下眼神迷离的谢闻生。 谢闻生捂着嗡嗡作响的脑袋,一脸茫然: “呃……林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梦见我被一个威力巨大的炮弹炸飞了!” 她打死也想不到,背负无数天才之名的林然,炼丹会炸炉,还一炸一个准。 两人走到布阵考场门口,发现刚与林然pk过的四位老师中,那位阵修正是监考。 阵修老师也在抬眼看到林然的瞬间,浑身上下打了个激灵,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惨痛回忆! 他可太清楚林然的本事了! 这丫头布阵,根本不需要任何媒介! 按照修真界常识,布设阵法,无论是什么阵,都需要蕴含灵气的物品作为阵基或阵眼来引导和储存灵力,比如灵石、灵晶、或灵器等等。 媒介品质越高,阵法威力越大、越稳固。 可林然呢?她布阵完全颠覆常理,无需任何外物,仅凭精神力就能无声无息间勾勒完整阵法! 那感觉,就像她已用精神力布过千万次阵,把精神力化作她最高效的媒介。 这是他几次误闯她随手布的困阵、吃尽苦头后才得出的结论。 “你!不用考了!满分!” 阵修老师抢在林然开口前,一把将两人推出去,低头继续打瞌睡。 他这门课,会的学生太少了,整个学院估计也就林然这么一个,普通学生能把自身灵力修炼明白就不错了,哪有精力去钻研阵法。 谢闻生虽然也是天才,但对阵法毫无兴趣,甚至觉得有些鸡肋,碰到强大的灵师阵又困不住,碰到弱的灵师那还用啥阵啊,随手捏死不就行了。 两人从布阵考场门口右转,来到了绘符考场。 看着林然熟门熟路地走进去,谢闻生眼睛瞪得溜圆:“你居然还会绘符箓?!我去?你这也涉猎得太广泛了吧?!” 灵山宗到底有多少厉害老师? 这次轮回若也失败了,她下次一定要去灵山宗试试,说不定能点亮隐藏技能! 林然闻言立刻摇头,“我不会。” 谢闻生刚松一口气,就见林然摸出一兜兜符箓,一脸理所当然: “但我会抄。” 谢闻生:“……” 抄?你抄的明白吗?就抄?!要是光靠抄就能抄出一张符箓,那天底下怕遍地都是符箓师了! 你要是抄的出来,她谢闻生今天就倒立吃…… “不错啊,小天才,没想到你在符箓一道上也深藏不露!会符箓这么不早说!” 吃……吃……饭! 勉强会一点符箓,但只会画不会教的老师,捏着那张灵气流转、纹路清晰的中阶爆破符,赞不绝口: “真没想到你什么都会啊~就是独独骗炼丹~完美!简直完美!这水准绝对符合满分标准!一百昏!必须给你一百昏!!” 他甚至已经开始盘算,等考试结束,就去找副院长申请,让林然直接破格担任圣灵学院的符箓课老师得了! 这水平教这些蠢笨学生绰绰有余! 一旁的谢闻生猛地扭头,瞳孔地震: “你不是说你不会吗?!!” 林然放下符笔,“昂。” “那你刚刚画的是啥?!”见她还死不承认,谢闻生指着那张新鲜出炉的符箓,要气炸了。 林然一脸疑惑:“我不是说了,我会抄。” 谢闻生:“……” 好好好!抄是吧?!她也来!! 被刺激到的谢闻生抓起空白符纸和符笔,学着林然的样子对照基础爆破符,一笔一划抄了起来。 直到画烂三张符箓,俩人被轰了出去。 “够了!!!” 半吊子符箓老师终于忍无可忍,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他一把夺过谢闻生手里的符笔,抢回朱砂,气呼呼地吼道: “胡闹!简直是胡闹!符箓上的每一道轨迹都有精密规律!需要对灵力和精神力的精妙控制!哪能是光靠照猫画虎就能成功的?” “谢闻生,你别听林在那儿瞎吹牛!她那是天赋异禀,跟抄没关系!走走走!你们两个都给我去下一个考场!别在这儿捣乱了!” 谢闻生死亡凝视林然。 林然有些不自在:“……我不骗你,我真是第一次画。” 谢闻生:“呵呵。” 林然:“真的很简单,跟着笔画画完就行啊。” 在她眼里,每张符箓的纹路都像有发光箭头,清晰指引着绘制顺序和灵力路径,实在没什么难的。 谢闻生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把符纸塞进林然嘴里的冲动。 “呵呵……” 简单?!她画得一模一样怎么聚不起灵气? 这破学院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灵山宗!下个轮回我一定要去灵山宗! * 炼器考场。 因为没见过锻造一道,林然难得一次安安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谢闻生娴熟地在形态各异的石头中精准挑出几块色泽沉郁的矿石。 将选好的矿石置于特制的锻造台上,谢闻生吸了一口气,随即抡起铁锤。 锤起锤落间,“铛铛铛”声在考场内不停回荡,火星四溅,一块顽石便初具长剑雏形。 将剑胚投入一旁温度控制得恰好的炼炉中,炉火吞吐,高温舔舐着剑身,肉眼可见的杂质缕缕飘散。 片刻后, 谢闻生用长钳夹出剑胚,一柄线条流畅的银剑便赫然呈现。 圣灵学院新聘来的锻造老师在一旁看了半天,看向谢闻生的目光满是赞许,踱步上前,仔细检查了成品的剑身和蕴含的灵力流转,最终满意地点点头,在记分册上打下了一个醒目的满分。 “基本功扎实,手法老练,不错,以前学过?” 谢闻生放下工具,谦逊一笑,“是,以前有幸学过点皮毛。” 余光瞥见林然依旧沉默地站在原处,那双看向她的眼眸里带着几分好奇。 谢闻生心中一动,长久以来被林然压制的小小不甘瞬间化作了此刻想要逗弄她的念头。 谢闻生几步走到林然身边,手臂熟稔地搭上小姑娘的肩膀,另一只手则用刚刚锻造好的,尚未开锋的银剑,轻轻挑起林然的下巴。 她微微俯身,凑近林然,笑得张扬又桀骜: “来,宝贝,叫声姐姐,姐姐教你~” 总算在锻造上压过林然一头,谢闻生可不会放过这个占便宜的机会。 毕竟,以她对林然的了解,对方肯定拉不下脸叫这声“姐姐”吧? 再说了,论年纪来说,自己本就比她大三岁,叫声姐姐天经地义嘛! “姐姐。” 一声清脆、平静、毫无扭捏的呼唤响起。 谢闻生搭在林然肩上的手猛地一僵,挑起下巴的剑尖也顿住了,她难以置信对上林然那双写满认真、毫无玩笑的眼睛。 “什么?”谢闻生怀疑自己听错了。 林然以为她没听清,又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依旧清亮悦耳: “姐姐,教教我。” 那眼神纯粹得让人无法拒绝。 谢闻生:“……” 一股被萌得心尖发颤的感觉瞬间击中了她,脸上不由自主地飞起两团可疑的红晕。 (〃w〃)嘿嘿~ “教!必须教!包教包会!今天不把你教会,我谢闻生三个字倒着写!” 被这声“姐姐”叫得晕乎乎的谢闻生,立刻拉着林然,无视了身后锻造老师欲言又止的表情,径直走到那堆混杂着普通石头和矿石前。 “看着,这一堆石头里,还藏着四块能用来锻造武器的矿石,普通石头一锤就碎,只有蕴含金属的矿石才能经受千锤百炼。” “你的第一课,就是找到它们。” 林然闻言,目光在那堆石头间快速扫过,几乎没有犹豫,便伸手拣出了一块矿石。 “不错!”谢闻生赞许地点点头,示意她将矿石放在锻造台上: “来,拿起铁锤,沉腰坠肘,手腕放松但要有力,心里想着你想要打造的器物形状,引导你的灵力注入锤中,一锤一锤地敲打,让矿石按你的心意塑形。” “记住,开始要……” 谢闻生的“轻”字还在舌尖打转,林然已依言举起那柄沉重的铁锤,就在铁锤高高举起的瞬间,谢闻生清晰地看到林然握锤的手上,骤然爆发出浓郁的灵力! “等一下!灵力收住!轻一点!!”谢闻生骇然惊呼。 可惜,为时已晚。 那蕴含着恐怖灵力的铁锤,如同陨星坠地般,狠狠砸落! 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猛然炸开!整个炼器考场都为之一颤! 短暂的颤抖之后,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锻造台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在谢闻生和锻造老师绝望的目光下: 那柄铁锤,瞬间崩解成漫天铁屑! 那块坚硬的矿石,直接化为齑粉! 特制的锻造铁桌,无声坍塌、粉碎! 紧接着,整个考场所有摆放的石头、炼炉、工具架、乃至墙角的备用材料……目之所及的一切物品,都在同一时间,化作了漫天飞扬的粉末! 就连屁股下的板凳都被震碎,猝不及防一屁股摔在地上的锻造老师:“哎哟!” 始作俑者谢闻生看着干干净净的考场,大脑一片空白:“……” 罪魁祸首林然,不敢吱声:“……”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锻造老师气急败坏的怒吼穿透粉尘传来。 不等老师爬起身发落,求生欲爆棚的谢闻生已经拽住林然的手腕,将人带离了现场。 锻造老师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边呛咳着,一边揉着生疼的尾椎骨,目瞪口呆地看着空荡荡只剩下四壁和满地厚厚粉尘的考场。 他嘴角抽搐了半天,最终只能对着门口的方向,又气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也是服了!本来想发掘几个炼器的学生,混点工资……” 不过,转念一想,那个叫谢闻生的丫头确实根基扎实,手法老道得不像学生,刚刚绝对是在跟他藏拙,甚至可能比他还…… “罢了罢了!不想了,提前下班!” 锻造老师本想把“考试结束”的牌子挂回原处宣告考试中止,可找了半天,实在找不到放牌子的地方,只好憋着一肚子闷气,把牌子随手往门口还算干净的地上一放。 不一会,陆续抵达锻造考场的学生们,只看到门口孤零零躺着的“考试结束”牌子,以及门内那如同刚经历了一场浩劫的粉尘景象: “???” 第328章 考试三(完) 音律考试。 “同学们,我最后重申一遍,我来圣灵学院授课,是为了教你们用音乐和人沟通心灵,而不是让你们钻研怎么用魔音贯耳把人整死!” 音修老师顿了顿,指尖在琴弦上敲了敲,“我的标准很简单,演奏一首曲子,旋律动听,能入耳,就算及格。” “但是如果在你们的演奏过程中,看到老师我突然失语、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倒地不起。记住!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喊其他老师来救命!千万别犹豫!老师我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在座的各位……” 她拖长了调子,“有一个算一个,那可都是杀人凶手哦!我肯定是做鬼也不会放过大家的!” 底下乖巧且求生欲极强的同学们立刻齐声应和:“知道了,老师!” “好!排好队,一人三分钟表演 。” 老师挥挥手,示意考试开始。 林然和谢闻生也混在队伍里。 前方学生依次上前,笛声呜咽,琴音刺耳,各种旋律此起彼伏。 林然安静听着,试图努力理解,旁边的谢闻生可没这份耐心,抱着手臂,嘴里“啧啧”声就没停过。 “啧,跑调了大哥!” “哎哟,指法错了啊!” “唉唉唉!谁在攻击我的耳朵!” 轮到谢闻生时,林然才真切体会到,她的聒噪并非全无底气。 只见谢闻生指尖轻抚笛身,一股气韵便弥漫开来。 笛音似百鸟和鸣,旋律精妙绝伦,感染力惊人。 听众的表情从陶醉迅速转为迷离,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晃动、摇摆……最终,在谢闻生投入的演奏中,包括音修老师在内,考场内众人竟齐刷刷躺倒在地,四肢抽搐着,跳起了霹雳舞。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对。 林然眨了眨眼,扯了扯身前谢闻生的衣袖,打断了那致命的旋律,问: “喂,老师为什么要躺在地上给你鼓掌?” 谢闻生不满地睁开眼,正要反驳,目光触及地上抽搐不止的师生,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转为一片煞白。 “她们不是在给我鼓掌……是她们的神魂太弱!承受不住我的曲!” 话音未落,谢闻生已冲出考场,尖叫着求援去了。 偌大的考场内,只剩下林然一人,面对着满地群魔乱舞的师生,她低头看了看手中被音修老师明令禁止使用的乐器。 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在眼中闪过。 “要不……试试?” 虽然音修老师在她选这唢呐的第一天起,就严防死守,甚至不惜在林然上她的课时,动用禁言咒。 但此刻,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就在眼前! 林然深吸一口气,将唢呐抵在唇边,鼓足腮帮。 “呜——!” 仅仅是一个极其微弱、甚至有些漏风的起音,就令地上抽搐得最厉害的音修老师,身体猛地一僵,竟硬生生止住了痉挛!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抓住了林然的裤脚,声音如同风中残烛: “林……林同学……且慢……老师我……还没被谢同学送走……你……你等我……被送走了……再吹……也不迟……” 她涣散的目光死死盯着门口,直到看见谢闻生领着大队人马冲了进来,才如释重负两眼一翻,彻底昏死。 林然看着被迅速抬走的老师和同学们,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的唢呐,遗憾叹气,默默放下。 谢闻生则被随后赶到的教导主任周梦揪着耳朵,在走廊里足足训斥了半小时,没收了她全部笛子,才被释放。 “害~”谢闻生揉着通红的耳朵,一脸无辜地叹气,“高处不胜寒啊~没想到我的音乐已经达到肉体凡胎所能承受的造诣咯~” 林然一听,立刻掏出自己的唢呐,两眼亮晶晶。 “那我也试试。” 谢闻生看着那把与林然外表格格不入的黑色唢呐,狐疑地问: “这玩意儿……是音修老师给你选的入门乐器?” 林然摇头,“我自己挑的,但自从我选了它后,老师都没让我吹过一次。” 甚至每次音乐课,看她的眼神都像在看一颗行走的炸弹,又是禁言咒、又是禁声符。 “那你还是别吹了。” “……切。” * 驭兽考场。 当林然和谢闻生这对【考场终结者】踏入与驭兽老师对上眼后,后者心头警铃大作。 测量灵力总量的石碑、炼丹老师、锻造老师、音律老师的惨剧早已传遍教师群,她看着两人,仿佛看到了两个移动的考场关闭按钮。 驭兽老师定了定神,决定速战速决,指着身边那头宛如小山般壮硕、獠牙外露、气息凶悍的黑熊,朗声道: “我的考核很简单,召唤出你们的契约灵兽,让它与我的黑锋对战!我会根据你们灵兽在战斗中的表现、勇气、技巧进行综合评分!开始吧!” 谢闻生看着自己手腕上那根小白线,陷入了沉默。 她戳了戳小蛇冰凉的脑袋:“你行吗?” 小白蛇抬起绿豆大小的眼睛,惊恐地瞥了一眼那肌肉虬结、正冲它龇牙低吼的黑熊,又迅速缩回脑袋,整个身体都僵硬了。 “……” 你看我像行的样子吗? 林然则干脆得多,心念一动,一只灰扑扑、土里土气、体型只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狗凭空出现,它似乎还没睡醒,茫然地甩了甩头。 林然抬脚,不轻不重地在它屁股上推了一下: “上,好歹养你这么久了。” 灰狗猝不及防,骨碌碌滚到了黑熊的脚掌边,它抬起头,懵懂地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小小的眼睛里大大的困惑。 黑锋望着脚边这团还没自己指甲盖大的小鼻嘎,差点没笑出声。 这简直是它打过最轻松的仗了! 能不能来点有挑战的啊! 它甚至懒得动用全力,随意抬起巨掌,带着一股恶风,准备像拍苍蝇一样把这个小东西拍成肉饼。 然而,就在巨掌带起的劲风已经吹乱了灰狗皮毛的瞬间。 那双琥珀色的兽瞳骤然收缩,看向黑熊的眼神不再是懵懂,不再是怯懦,它甚至没有龇牙低吼,只是极其平静地直视着黑熊那充满暴虐的双眼。 【滚。】 没有声音,只有一道无形的意志,狠狠砸进了黑熊的灵魂深处! “嗷呜——!!!” 上一秒还威风凛凛的黑熊,下一秒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存在,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随即,化作一道模糊的黑影,直接遁回了驭兽老师的灵宫内。 考场内一片死寂。 只剩下灰狗,若无其事坐在地上,慢条斯理地舔舐着爪毛。 察觉到林然的目光,它不躲不避迎面直视林然,没有丝毫惧意和面对主人的敬意。 谢闻生:“6啊!” 驭兽老师看着地上那只重新变得人畜无害、甚至有点呆的灰狗,又看了看自家吓得魂飞魄散的黑锋,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她和黑锋契约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它如此失态! 这绝不是简单的等级压制…… 那只狗,到底是什么来历? 驭兽老师默默在林然那一栏给她打了个满分,不等她开口询问关于那只狗的事情,旁边已经响起了响亮的击打声和委屈的嗷呜声。 只见林然正蹲在地上,毫不客气地用手捶打着灰狗的脑袋。 “看什么看?呵,还敢瞪我?还敢反抗?” 灰狗被揍得东倒西歪,旁边的谢闻生和盘在她手腕上的小白蛇,则是看得目瞪口呆。 小蛇感受到主人的注视,身体下意识地绷得更紧了。 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僵硬感,谢闻生连忙抚摸小白蛇冰凉的鳞片,柔声安抚: “别怕别怕,小乖乖,放心我肯定不会这么对你哒~” 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你这么细,我想打也打不着你啊!顶多……拿你来跳跳绳玩嘛~不会死的放心吧~” 小白蛇:“……” * 体能考试。 “来!林!别怕!给老师一拳!大大方方的!拿出点气势来!” 体修老师扎稳马步,双臂交叉护在胸前,他咧嘴一笑,带着几分鼓励和一丝傲然: “别留力哦!沈知在你这个年纪,可是连我的一根汗毛都没薅下来过!” “是,老师。”林然应了一声,并未摆出夸张的架势,只是简单地一步踏前,腰身微拧,右拳沉闷地砸在那保持完美防守姿态的双臂交叉点上。 “嘭!” 一声闷响,体修老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喉间发出哼哼声,脚下却生根般纹丝未动,硬生生吃下了这一拳的全部冲击力。 “哇~” 旁边的谢闻生眼睛瞪得溜圆,“老师您原来深藏不露啊!太强了!那该轮到我了!!” 她一边惊叹,一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地活动着筋骨。 然而,就在谢闻生话音落下的瞬间。 “扑通!” 一声巨响轰然炸开! 只见体修老师那一动不动的身躯,直挺挺向后倒下,在他身体触地之前,林然已经闪到了场边,拖来了早已在一旁待命的备用体修老师。 二号老师动作麻利地检查了一下,啧啧称奇: “双臂粉碎性骨折,多处韧带撕裂,气血逆冲导致休克,你这一拳……” 他抬眼看向林然,眼神复杂,“我估计,就算是金丹后期的灵师,正面硬扛也够呛。” 他一边说着,一边迅速将昏迷的老师,丢在场外,任由灵髓拍打,修复受损的躯体。 做完这一切,二号老师才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林然,沉默了几秒,小心翼翼问道: “林……你刚刚……用了几分力?” 见林然不说话,只是盯着他,体修老师似乎明白了她的顾虑,笑了一下: “放心说吧,不会打击到我的。” 得到这个保证,林然才放下心: “没有用力。” 她停顿了一下,斟酌用词,然后又极其认真地补充了一句: “我如果用力,老师他可能会死。” 二号老师:“……” 空气凝固了几秒。 二号老师眼角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两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在林然的体能成绩那一栏,写上了一个大大的满分。 随即,走入雨中淋着灵髓,拖走了还在缓慢恢复神志、发出痛苦低吟的体修老师。 还没考体能的众人:“……” * 终于,在体能老师的落幕(被迫)下,圣灵学院一年一度的年级晋级考核宣告结束。 考核成绩几乎是同步公布的。 当巨大的灵力光幕在中央广场上空亮起时,早已翘首以盼的学生们瞬间蜂拥而上。 当他们的目光触及光幕最顶端那个醒目的分数时,全场陷入了一片死寂,天都塌了。 林 【已晋级 丁升乙】 理论:100 【1】 灵力:100【1】 实战:99.9【1】 炼丹:60【1】 绘符:100【1】 布阵:100【1】 炼器:0 音律:0 驭兽:100【1】 体能:100【1】 总分:759.9【1】 “我靠!她还会画符,这还是人?这还是人?!!” “除了炼器和音律弃考是零分,其他科科都是第一?!这谁敢信她没开挂?!” “等等……重点应该不是这个!” 有眼尖的学生指着晋级信息,声音都在发颤,“你们看清楚!她是直接从丁级,跳过了丙,一步晋级到乙?!这……这合理吗?!” 乙级从圣灵学院建起到现在都只有五个人诶! 巨大的震撼驱使着一群学生冲到了教务处,周梦被吵得眉头紧锁,极其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吵什么吵!规矩就是规矩!她林然考的就是两套卷子,一套丁级标准,一套丙级标准!并且别人每科的完成度都远超丙级合格线,甚至大部分达到了乙级优秀水准!她凭真本事考出来的成绩,凭什么不能跳级?你们谁要是有本事考出这分数,我亲自给你们办跳级手续!现在,都给我散了!” 学生们被训得哑口无言,面面相觑,最终悻悻离去。 “……也就是说,林然现在,已经是和沈知首席一个级别。” “林然……她现在在哪?我得去瞻仰一下未来的首席……沈首席终究是……该让贤了。” “……你别瞎说,一会被听到了,有你好果子吃。” “我是认真的!我要去追随我的新首席了!” “……那你都去了,我也去!” “你们都去?那我也去。” * 圣灵学院医务室。 “姜煜州,你一直盯着天花板干嘛?数蜘蛛网呢?” 隔壁病床的霍语看着姜煜州直挺挺地躺着,双眼放空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已经快半个时辰了,以为他还沉浸在之前被灵山宗击败的阴影里。 霍语叹了口气,试图安慰道: “别想太多了,灵山宗的人这次是有点邪门,实力提升太快,但我们只要不松懈,努力修炼,下次……” 话还没说完,姜煜州猛地一个激灵,倏地转过头看向霍语。 那双原本有些暗淡的眸子此刻亮得惊人,脸上还带着一种如梦初醒的恍惚和兴奋。 “不是,霍语,我不是在想那个。” 姜煜州的声音带着一丝雀跃,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我只是突然觉得……” 顿了许久,青年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容: “林然……她好好看啊!” 霍语:“……?” 他差点被口水呛死,难以置信地看着姜煜州。 当时在那种情况,他们俩都身中剧毒,浑身麻痹,命悬一线!差点就要被带走当俘虏了! 这家伙脑子里居然……居然还有心思想林然好不好看?! “你不觉得吗?!”姜煜州完全无视了霍语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激动地撑起上半身,一边咳嗽,一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当时!就我们快不行了的时候!她像天神下凡一样,降下灵髓,又三下五除二把我们从灵山宗手里抢了回来!我的天!帅炸了!!” “滚!” 第175章 不许生气哦 “师尊?” 陆尘脸色苍白,嘴唇微颤,小心翼翼试探: “是因为您发现,在您闭关的时候,其实是我忘记给您的宝贝白鹤喂食,导致它们都被饿死了吗?” “还是因为您发现,当时写给伊珊珊师尊的情书,是我们替您写的呢?” “还是因为您发现,当时给您的茶里下了十包泻药的人,是我们呢?” “还是因为您发现,当时您闭关,在你洞府门口放炮仗的人,是我们呢?” 季戊谛:“……” 很明显的,他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愧疚准备解释,再到一愣,再到一惊,再到极其难看,再到双手颤抖,杀意四起。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我的乖徒儿……” 季戊谛极其“平静”地摸了摸下巴处的胡子,他语调“温柔”,给陆尘的抚灰的手也顺势上滑,死死薅住后者的发丝。 陆尘像是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样,脸上露出苦笑,嘴角抽搐,带着乞求: “师尊,能别当着我弟面,打我行不?” 接着,他似乎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办法,继续说道: “又或者,你打我爹吧,毕竟我作为儿子犯错了,我爹也应该承担起责任来。” 望着季戊谛想杀人的表情,他不忘补充: “不过,如果您打了他,可就不能再打我了哦。” 陆父:“……” 他脸上的表情复杂,原本打算替陆尘说情的嘴也蠕动了几下,最终闭上了。 闭得甚至比他那世界上最美丽、最漂亮、最温柔、最贤惠的老婆打他的时候,还要闭得紧。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季戊谛,只留下一句话。 “您随意处置。” 说完,陆父就抱起陆易云,拖着小兽步伐匆匆离开了。 忽然,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陆尘:“……” 他僵硬眨了眨眸子,试图找补,“师尊,其实刚刚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是夏乔将指使楚宴诀、季空、炽烨、顾逢他们做的,我一直在试图阻止他们,但我双拳难敌四手啊!师尊!云歌!云歌她能为我证明的!您一定要信我啊!!” “……” “师尊,其实刚刚那些事,都不是我做的,是夏乔将指使楚宴诀、季空、炽烨、顾逢他们做的,我一直在试图阻止他们,但我双拳难敌四手啊!师尊!云歌!云歌她能为我证明的!您一定要信我啊!!” 陆尘:“……” 大殿之上,气氛异常凝重。 陆尘跪在地上,脸上满是尴尬,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才如此失态吐出那番肝肠寸断的倾诉之言,竟被师尊录了下来! 而与他一同跪着的,还有夏乔将、楚宴诀、季空、炽烨和顾逢。 “……” 站在一旁知晓事情全程的段云歌、温轻俞、夏霭三人,她们一脸局促不安。 季戊谛默默收回手中的录影石,冷漠望向段云歌,开口: “陆尘所言,当真?” 段云歌:“……” 勿cue好吗? 她蠕动了一下嘴唇,盯着陆尘那楚楚可怜的目光,心中一阵纠结后,梗着脖子,弯腰行礼道: “师尊,我,我其实失忆了,又或许,是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 “师尊!她们是一伙的!你不可以只听段云歌一人的话!妹妹!你快替哥哥狡辩一下啊!!” 夏乔将急死了,脸上都急出鱼尾纹了。 而莫名被cue的夏霭,则是脸色一僵,茫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所以,当季戊谛的目光扫向她时,夏霭的心跳更是加速到了极点。 她迅速弯下腰,僵硬的动作,竟莫名其妙与刚刚段云歌如出一辙: “师尊,其实我前段时间因为与哥哥打架,伤到脑子了,所以很多事情也记不太清了,但我相信以我哥哥那脑子!决不会是发号施令的那个!” 夏乔将:“?” 不是?他脑子怎么了? 季戊谛还没说话,旁边的伊珊珊就已经笑的不行了,她拍着大腿,眯着眼调侃季戊谛。 “挺好的啊?你生什么气呢?这不显得我们灵山宗有活气嘛~” 坐在他旁边的雨立(兽峰长老)也休闲地摸着怀里的兔子,他也笑着: “是啊,本来咱们灵山宗就这么些人,孩子闹点也是好的。” 毕竟,仔细数数,如果不算他们三位师尊,这整个灵山宗上下,也只有眼前这几个孩子而已。 所以,在教导弟子方面,他们三个人完全就是随心所欲,看哪个弟子不顺眼,就会把他抓过来教育一段时间。 这就间接导致了,这九个孩子基本上一直处于放养状态。 反正,一般情况下都是陆尘在带孩子。 季戊谛见两位好友非但没站在他这边,还在那和稀泥。 他冷笑一声,录影石轻轻一摁。 顿时,陆尘表情大变,他惊慌失措上前: “师尊!不可啊!不可啊!!” 急到失去理智,飞身过去想要阻止,却被季戊谛随手一巴掌扇飞出去。 录影石亮起,陆尘的声音再次传出。 “师尊,我替楚宴诀认了!其实关于外界伊珊珊师尊是个恋爱脑、爱慕您、为您跋山涉水勇敢来追爱的消息,是他传的!!” “师尊,我也替夏乔将认了!其实雨立师尊吃了一年的黑糖豆,根本就不是北域的特产!那是羊屎蛋!!” 伊珊珊的笑容一滞。 恋爱脑? 雨立摸兔子的手一顿。 羊屎蛋? 跪着的众人:“……” 季戊谛无视两人黑得不行的脸,他温柔的笑出声,温柔地捏碎录影石。 “是啊,咱们灵山宗是要有点活力才行啊~” 伊珊珊、雨立:“……” “你们可千万不要生这些孩子的气呀~” “大家都不许红温哦~” 第329章 自私 “玉玉。” 余暃盯着齐霖玉的身影,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反复闪现他从仙梯之上,直直坠落的瞬间。 “你当时……” 余暃问出了那个盘旋已久的问题,“到底是输给了谁?是谁把你打飞出去的?” 前方的齐霖玉身形骤然一僵,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死死攥紧了颈间的衣领。 但下一秒,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紧绷的指节缓缓松开。 “敌人……” 灵髓早已将一切外伤彻底修复,连一丝最微小的疤痕都未曾留下,齐霖玉有些恍惚,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维持以往的语调: “是敌人。” 余暃还想追问那敌人的样貌、手段、细节。 齐霖玉却倏然转过身来,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尚未出口的疑问: “余暃,还记得师父教过我们的,若遇邪灵师,当如何?” 余暃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一怔,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 “能力所及,当场格杀;能力不及,保全自身为上。” 齐霖玉微微颔首:“记住就行,你能杀的,不必留情,你杀不了的……”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我来杀。” 两人的对话清晰传入前方,澹落走在最前面,有些心不在焉,他时不时烦躁地甩甩头,眉头紧锁。 不知是连日奔波的疲惫,还是体内的灵髓尚未完全平复,一阵阵钝痛正侵袭着他的太阳穴,搅得思绪一片混沌。 温湫忽然停下脚步:“要不,歇息片刻?” 她们确实已是不眠不休,疾行了一天一夜。 澹落点点脑袋,就地一坐,习惯性地想解下背包,摸出里面的肉包充饥,手指却抓了个空,这才猛地想起温湫将背包留给了林然。 月光混合着飘落的灵髓光点,笼罩着这片山林。 澹落仰头望着,眼神却渐渐变得迷茫起来。 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困惑,仿佛在问别人,又像在问自己: “说起来……我一直有个问题。” 三道目光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澹落抬手,无意识地用力按着自己的心口:“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 他努力地回忆着,眉头越皱越紧,“我以前……有没有跟你们提起过?我有件必须去做的大事?” 温湫还在用她的大鼎炉接着灵髓,闻言缓缓抬起眼帘,认真思索了许久,才摇头: “没有,甚至在历练山之前,我们完全不熟。” “是吗?”澹落的声音低了下去。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从他在怪物手中活下来、醒来后,支撑他灵魂的某根支柱悄然断裂,在记忆深处彻底抹去了痕迹。 “那……” 他有些茫然地挠了挠头,“你们谁知道我家在哪里啊?我突然好想回去看看。” 齐霖玉摆手:“不知道。” 余暃摇头:“没见过。” 温湫:“只知道你叫澹落。” 澹落:“……哦。” 望着手心的剑诀,他又问:“那这又是谁给我的?” “不知道。” “没见过。” “只知道你叫澹落。” “……” 当四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灵山宗的山脚时,已是翌日清晨。 出乎意料的是,山门前空荡荡的,一向总在附近栽树的季空大师兄,竟不见踪影。 “咦,大师兄终于罢工了吗?” 就在他们疑惑之际。 “轰隆!” 一声巨响撕裂宁静! 一道金色流光如同天罚,自天际狠狠贯落,轰击在他们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 四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齐齐后退一步,以手掩面。 “咳咳……” 烟尘弥漫的土坑中心,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一道狼狈的身影从中缓缓站起,周身沾满泥泞,衣袍多处破损撕裂,显然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他抬起金色的眼眸,瞳孔中燃烧着熊熊怒火,死死锁定着天空。 楚宴决怒极反笑,咬牙切齿道:“好,好得很!” 男人抬手间,五指虚张,一条布满狰狞尖刺的木藤瞬间破土而出,撕裂空气,狠狠抽向悬停在半空的季空。 “季空!你就是太自私了!” 藤鞭并未击中目标,一声爆响,狠狠抽打在四人站立的位置前方! 坚实的地面如同脆弱的纸片被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土石翻卷,碎石激射! 四人惊骇之下,再次狼狈地向后急退闪避。 余暃反应最快,一个箭步缩到齐霖玉身后,扯着嗓子大喊起来,试图平息大师兄的怒火。 “诶!楚宴决大师兄!蒜鸟蒜鸟!都不泳衣!都不泳衣!” 澹落也连忙接话:“是啊大师兄,您都吐血了,还是别打了!快休息一会吧!” 楚宴决这才注意到山脚下灰头土脸的四人,金色的瞳孔中怒火稍敛,他冷哼一声,暂时放下对季空的质问,身形一晃便来到四人面前,急切追问: “找到林然了吗?她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胖了多少?结丹了吗?啧,怎么不说话?莫非……她已经……元婴了?!” 林然二字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 刹那间,原本看似平静的山道两旁、茂密树丛之后、嶙峋岩石缝隙里,“唰啦啦”地冒出无数道身影! 全是昔日灵山宗的师兄师姐们,他们如潮水般涌上,将四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 “齐师弟!林然师妹呢?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啊!” “天呐!我家小师妹到底是跟谁学的啊!怎么现在都不归家了啊!!” “哇啊啊!我要去找师妹!我要去投靠师妹!” 温湫则被一双温柔有力的手从人堆里拉了出来,温轻俞仔细打量着她,眼中满是关切:“湫湫,没受伤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温湫微微一怔,轻轻摇头,随即望向姐姐,语气带着安抚: “姐姐,再等等吧,再给然然……一点时间。” “等?!” 怒吼炸响,炽烨猛地从人堆里挤了出来,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显然是重伤初愈。 “我一刻都等不了!告诉我小师妹在哪儿!我现在就去把她抢回来!” 话音未落,他周身灵力狂涌,冲天而起。 然而,刚离地不过数尺,体内灵力便一阵紊乱,后继乏力,便闷哼一声,直直摔落下来。 温轻俞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无奈叹道:“你刚恢复,别瞎折腾。” 炽烨气得咬牙切齿,却只能无力地捶打地面发泄: “该死!都怪那个怪物!下次再让我遇到,定要将它挫骨扬灰!!” 众人喧闹追问了许久,才从四人断断续续、略显混乱的叙述中勉强拼凑出信息。 林然并非遇险或被掳走,而是自己选择了暂时不归,并且,已经成功结丹,甚至经历了骇人听闻的三十三道天雷。 楚宴决揉着突突直跳的额角,强压下心中翻腾的忧虑和震惊,挥了挥手,遣散了围观的弟子。 待人群稍散,他看向温轻俞,沉声问道: “凌仙宗那几位……情况如何?” 他是淋了一天一夜的灵髓,才勉强恢复行动力,一醒来就迫不及待找上季空。 炽烨伤势更重,淋了两天灵髓才苏醒,一得知林然失踪的消息,就想冲出去找人,迫于无奈被温轻俞出手绑回床上。 可他们二人至少之前心脉尚存,吊着一口气没死透。 但凌仙宗那几位……可是被硬生生掏空了心脏。 温轻俞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眼中满是庆幸: “柳柯刚刚传讯,人都醒了,但都很虚弱。也多亏了那孩子日以继夜地在他们身上绘制聚魂符,以自身精血为引,硬生生将濒临溃散的三魂七魄强行锁在残躯之内,这才支撑到灵髓降下的那一刻。” 楚宴决紧锁的眉头终于微微舒展了一些,目光转向另一处,又问: “夏乔将和断角呢?” 他怎么感觉一觉醒来之后,需要操心的事情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积越多,愁得他几乎要一夜白头了。 温轻俞耐心地回应:“也醒过来了,气息虽然还很微弱,但无性命之忧,正在静养恢复。” 闻言,楚宴决紧绷的肩线才真正松弛下来,但现在,比起去质问季空那些虚无缥缈的事,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比如,冲击元婴境。 楚宴诀抬头,望向天空那道悬停许久、始终沉默的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胸腔起伏,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能吐出一声叹息。 温轻俞因为担心妹妹,已经先行离去了。 见季空确实没什么对他说的,楚宴诀也就转过身,脚步微顿,并未回头,声音穿透了山间的晨风,传入季空的耳中: “季空,你当初看见的事,现在……我也看见了。” 短暂的寂静弥漫开来,天风猎猎作响。 “可即便如此,我也依旧不认可当初你的所作所为!” 第176章 还有他~~ 伊珊珊一听,她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结果,就这啊? 她悠然自得地摇着蒲扇: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 “季戊谛,你身为师尊,应该更豁达一些嘛~看看我,我可是真的一点儿都不生气哦~” 雨立:“……” 你倒是不生气…… 他生气啊!他生气啊!! 雨立努力克制着心中的愤怒。 毕竟,伊珊珊也说得对,他们身为师尊,肚量必须大! 也还好他对那些“黑糖豆”不感兴趣,所以从未吃过。 但一想到陪伴自己多年的灵兽,一直被自己投喂羊屎蛋…… 雨立心中的怒火便难以平息。 白兔被他的气场惊到,从他怀中跳落,落荒而逃。 只见一双手,纤细白皙,夏霭轻轻捞起地上受惊的白兔。 她温柔敛下眉眼,轻声安抚住白兔。 “没事没事,不怕,睡会就好啦。” 白兔还在剧烈挣扎,依旧想逃。 “别怕嘛,师尊只是一时间没控制住脾气,才吓到你了。” 白兔挣扎。 “没事哒……” 白兔剧烈挣扎。 “别给脸不要脸。” 白兔挣…… 突然就不敢再挣扎,乖乖待在夏霭怀里,像死了一样。 见此,夏霭才满意收回掐在白兔脖子上的手。 “真是的,早听人话不就好啦。” 而另一边,季戊谛一听,居然只有雨立在陪他生气? 不不不,这可不行。 伊珊珊必须一起也豁达一下嘛~ 顿时,季戊谛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好啊,既然珊珊都这么说了,那我作为你们的师尊,自然不能显得过于……” “不,豁,达,了……” 听着师尊咬字如此清楚,陆尘心里暗叫不好。 “从现在开始,只要有人主动坦白、承认还有其他隐瞒的事,便可免除全部责罚。” 季戊谛眯起眼睛看向战战兢兢的楚宴诀。 就决定是你了。 “小诀,你觉得呢?有没有什么想跟师尊说的呀?” 楚宴诀被吓得浑身发抖,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陆尘,心里暗自咒骂。 狗陆尘!真狗啊!竟然把事情全都抖了出来! 这下他可算是彻底完蛋了! 不仅是他自己,连带着其他人也跟着全部遭殃!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他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反正!陆尘一定要死的比他们惨!! 该他上场表演了! 他咬了咬牙,在陆尘惊恐的目光下,朝着伊珊珊猛猛磕几个响头。 楚宴诀怒声开口: “我要坦白!实际上,当年师尊苦苦追求了整整三年的那位修士!就是因为陆尘这家伙骗人家说您有一个白月光!所以对方才一直拒绝您的!” 伊珊珊原本正悠闲地摇着蒲扇,听到这话,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中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 忽地,她的眼眶瞪大,身体猛地站起,甚至因为动作过猛,竟将身后的木椅给直直掀翻出去。 “楚宴诀!此事当真?!!!” 楚宴诀甚至没来及回伊珊珊,就立刻朝雨立又磕一个响头。 “还有雨立师尊您养的兔子!您知道为什么当天还生龙活虎的一窝兔子,第二天就只剩一只了吗!因为全被陆尘烤来吃了!!” “根本就不是他所说的,因为天气受凉过世的!!” “当时,那叫一个香……对不起!雨立师尊我刚刚走神了!!” 陆尘:“!” 这事你也说?! 雨立:“!” 他的兔叽!!! 这次又换雨立猛地起身。 他双目通红盯着陆尘: “陆尘?!楚宴诀所说,当真?!!” “……” 陆尘还想狡辩,却被三种威压打在身上。 一下子就被压得脸着地,趴在大殿中央。 起不来,根本起不来。 五体投地的陆尘,顶着众人要生吃活剥他的眼神,讪笑一下: “雨立师尊,我发誓,他们都吃了的。” “他们都说过,您养的兔子很香。” “还有,当时剥皮的是夏乔将。” “抓兔子的是楚宴诀。” “我只负责生火。” 说完,他还朝所有人挑衅一笑。 来啊!互相伤害啊! 然而,当他目光接触到季空那怨念的眼神时,他一愣,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陆尘有些尴尬挠了挠脸。 好像这些事,季空确实都没参与诶? 坏了!他怎么把唯一的好孩子拖下水了!! 陆尘立刻回头,目光炯炯望着季戊谛: “师~尊!我可以发誓!季空他!” 顶着季空感激的眼神,陆尘嘴角微微一歪,悄咪咪露出一抹坏笑。 “季空他都参与的!” 闻言,季空满面春风,迅速站起身来,用力拍了拍下袍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大师兄,感激不尽。” 忽然,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听错了。 双膝一弯。 扑通一声,季空又跪回原位。 此刻,他脸上的怨念,几乎都要实质化。 我恨你……大师兄…… 我要画圈圈诅咒你…… 季戊谛冷笑,“珊珊啊,要大度啊。” 话音未落,一巴掌就已经朝着他的头顶飞来。 “我大度你大爷!!!” 伊珊珊尖锐爆鸣,声音震耳欲聋。 “陆尘!你死定了!!我说的!!!” “我好不容易心动一次!你却让我输的这么奇葩!!” 突然,一巴掌狠狠落在陆尘脸上,他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伊珊珊是如何出的手。 整个人就已经飞了出去。 “咕噜咕噜” 陆尘狼狈在地上滚了两圈,身体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迅速爬起,艰难蠕动唇角,仍然试图为自己辩解: “师尊,我可以解释的!你想想,我们身为修仙之人,哪能困于那不值钱的情爱之中呢!我听专家说,每当你动凡心一次!就会离飞升又远一步!!” “师尊,凡心,动不得啊!!” 见伊珊珊脸上的怒意又减几分,陆尘连忙趁热打铁道: “师尊,您当时追求的那人,我也已经为您打听清楚。” 这下,伊珊珊的脸色彻底缓和,她吐了口气,问: “算你识相,那他,过得怎么样?” 是不是没了她纠缠,要快乐许多啊。 “死了。” 伊珊珊:“?” 她听错了? “陆尘?” 很突然的,沈知出现在大殿门口,他逆着光,如同救星般。 那张俊脸满是疑惑: “你们怎么都跪着?” 忽然,沈知像是预料到什么般,迅速转身欲走。 “等等,我突然没事找你了,再见。”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纵使他动作再快,也快不过被脚边的陆尘死命抱住大腿。 陆尘眼睛闪闪: “师尊!还有他!他也参与的!就是他把您最喜欢的那条红裤衩偷走,挂在我们灵山宗牌匾上的!!!” “他们圣灵学院在挑衅您呐!!” 沈知:“……” 第177章 你老婆不要你咯~ “……” 大殿内一片安静。 跪在大殿中央的陆尘一脸得逞,与他并排跪着的沈知则满脸写着无语。 “所以,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跪在一起……” 他偷裤衩了吗? 确实,他偷了。 他把裤衩挂在灵山宗门匾上了吗? 确实,他挂了。 但那是他和陆尘打赌输了的惩罚啊。 陆尘扬了扬眉,笑眯眯: “好朋友,有福我享,有难你当嘛。” 沈知:“……” 陆尘看不见的角度,原本段云歌唇角挂着的笑,却是在听见一句话后蓦地僵了。 “是吗……凡心动不得吗?”段云歌低声呢喃,在她眼中闪过一丝苦涩。 不动凡心,那他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 算他渣! 迎着众人惊讶的目光,段云歌也朝着季戊谛跪下了。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她要为陆尘求情之时,就连季戊谛也是这么想的,他刚准备抬手打断段云歌。 陆尘还在满眼感动。 却听她语气坚定: “师尊,我要坦白。” “其实当年炸了师尊藏宝阁的人,是陆尘。” “其实当年摔碎你最喜爱的茶杯之人,也是陆尘。” “请师尊明鉴,严惩陆尘。” 段云歌扣下头颅,深深磕了个头。 陆尘:“???” 他家云歌被威胁啦? 一旁的夏乔将见状,轻轻扯了扯陆尘的衣角,凑近压低声音问: “你们吵架啦?” “不。”陆尘摇了摇头,抿了抿嘴唇。 回想起刚刚的狡辩,他好像已经知道她生气的原因了。 “她把我当始乱终弃的渣男了……” 夏乔将:“?” 陆尘一想到自己之前才和段云歌说些暧昧的话,结果现在他转头就对着师尊说,修仙之人不能动凡心。 闻言,夏乔将嘴巴一瘪,也跟着撇了撇嘴。 “那你完噜。” 就这样—— 伊珊珊因为陆尘的一句“人死了”,她甚至都没顾得上暴打他们,便匆匆离场。 雨立则被夏霭连哄带骗地搀扶着离开的大殿。 “好样的,真是好样的。” 季戊谛成功气笑了。 他当时还奇怪他那藏宝阁好好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就炸了。 “小段啊,你做的很好。” 被夸的段云歌心情舒畅地与温轻俞一起云淡风轻离开了。 还顺便带走了季空和炽烨这两个莫名被卷入的好孩子。 期间,一个眼神都没给陆尘。 “呜呜,我可以解释的……” 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陆尘苦巴巴地收回视线,哀求望向季戊谛。 “师尊……轻点……好不?” 陆尘试探。 “行呀~”季戊谛轻笑一声,撸起袖子,语气轻松。 “当然没问题啊,我最疼爱的大弟子~” “……” 楚宴诀愤怒地吐出嘴里,被季戊谛打掉的两颗牙,费劲巴拉地拽着陆尘左脚。 艰难前行。 “真服他了。” 夏乔将哭唧唧跟在沈知身后。 “你还算好了,我现在真是摸哪哪疼,沈知哥,你说我是不是要死了。” 闻言,原本一语不发的沈知顿了下,他拉着陆尘右脚的手松了松。 道出事实: “不,你只是单纯的手断了。” 夏乔将:“……噢。” 他低头看向已经快看不出人样且昏迷不醒的陆尘,夏乔将又叹口气。 “这次真是……遭老罪了……” 季戊谛打爽了,悠闲地坐在木椅上,阖着眼眸打着瞌睡。 忽然,他像是想起什么般掀开眸子。 眼神懊恼,眉头微蹙: “啧,打上头了,忘记正事了。” 雨立撸着兔子又从旁边窜出,轻笑一声: “或许,他就是故意的呢。” 季戊谛没回答,就听雨立再次调侃开口: “你啊,真是过分呢,费劲千辛万苦将人从圣城拐来,就教别人修炼了几天,立刻原形毕露,甩手当掌柜不管了。” “现在,又要解散灵山宗。” 雨立脸上挂着笑,摇头离去。 “真不怕那孩子恨你?” “无情道果真名不虚传,绝情又无情。” 季戊谛依旧没回应。 直到雨立路过风风火火赶回来的伊珊珊,他眉眼一弯: “小珊珊,怎么又回来啦?见到他了吗?” 此时,伊珊珊脸色涨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得。 “见到了,没想到这么久没见,他还是如此迷人……” “不对!你刚刚说什么解散灵山宗!?” 见雨立笑而不语,她放在门框上的手蓦地用力。 “季戊谛?你什么意思?” 一瞬间,木门爆开,残渣木屑飞得到处都是。 季戊谛:“……” 他的门呐…… 雨立:“……” 他可什么都没说哦。 于是乎,雨立撸着兔子,脚下都跑出重影。 “季戊谛,你最好给我好好解释清楚。” 伊珊珊满腔怒意,大步向前,一步一个坑。 “诶,轻点!轻点!” 望着地砖一块块碎裂,季戊谛心疼极了。 “你要解散灵山宗?”伊珊珊停在季戊谛面前,胸膛起伏,显然气得厉害。 闻言,季戊谛脸上露出不解,歪了歪头: “我身为宗主,不可以吗?” 手腕一转,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把蒲扇,轻轻晃动。 凉风吹在伊珊珊脸上,冷极了。 “珊珊啊,当初你因为输给我,才被迫加入灵山宗,这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赢了我,你便是这灵山宗宗主,灵山宗便不会解散。” “输了的话……” 季戊谛弯下满是皱纹的眼,一字一句道: “那大家就该回哪儿去,就回哪去吧。” “……” “草……” 伊珊珊趴在地上,发丝凌乱,喉间温热滚滚不断。 她痛苦地支起身子,弯下腰狠狠呕出一口鲜血。 鲜艳的液体染红地面。 伊珊珊擦去嘴角的鲜血,望着正欲离去的季戊谛,脸色灰败: “你当真如此无情?” “灵山宗就如此随便舍弃了?” 闻言,季戊谛面色不变,回头,眼神悲悯。 那带着血腥凉风吹响他干净整洁的白袍。 伊珊珊艰难仰头。 但这一刻,她看见的不再一个白发苍苍、胡子拉碴的老者了。 年轻男人眼神悲悯,却是毫无其他情绪泄露。 伊珊珊在他俊美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瑕疵,一时间,她滞住了。 男人轻扬起手,有什么落地了。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 “珊珊,无情亦有情,我已经发誓不再参与任何因果。” “灵山宗就交给你了。” 头顶的鲜血流入眼眶,糊了眼眸。 她下意识眨眼,却发现身前早已空无一人。 只留下,一枚刻着灵山宗的玉佩。 伊珊珊爬过去,捡起地上的白玉。 委屈垂头喃喃: “他这样,肯定是被老婆抛弃了,才修的无情道……” “你老婆不要你,你就学着不要你儿子啊?” “呜呜呜,可怜的季空,到现在都不知道这傻*是他爹。” 第178章 有人在爱你 忽地—— “珊珊。” 季戊谛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好似劝导又好似威胁。 “季空那孩子确实是我的产物,但我并不认可他,我并不觉得他是我的孩子,我也迟早会找到他母亲,将他归还给她。” “所以啊,珊珊,想活命就闭嘴。” 话落,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上心头,伊珊珊感觉头皮发麻,手脚僵硬。 这一刻,她真的感觉到了那股—— 毫无遮掩的杀意。 那是来自元婴大圆满的杀意。 伊珊珊想说什么,嘴张开了,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胸口沉闷,胸腔跳动急促。 她甚至已经想象出,季戊谛现在在用何种漠视一切的眼神,打量着自己。 这一刻,他真的在权衡利弊要不要宰了她吗? 伊珊珊苦笑一声,好歹二十年情分。 可真绝情啊…… 冷汗一滴滴滑入颈间,后背尽数湿透,她攥紧手心的白玉,鲜血慢慢染红了白玉。 “那就杀我灭口啊。” 伊珊珊冷喝一声,口腔的血腥不受控制顺着嘴角流出。 她浑身无力,连擦拭嘴角都成了奢望。 许久,只听见一声叹息。 随即,那道死死锁定在她身上的目光消散了。 “罢了,会沾染到不必要的因果。” 只听一声呢喃,快刺入体内的杀意尽数消失。 是的,直到最后季戊谛不杀伊珊珊的理由,都是会沾染到因果。 伊珊珊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双腿发软,一下子瘫倒在地。 白玉从她手中脱落,飞出老远。 “呼……季戊谛,你他爹的活该被甩!” 伊珊珊一拳狠狠落在地上,双目通红,“欺负我一个元婴初期!算什么本事!有本事再给我十……二十年!” “我一定会把你吊起来扇耳光!!” 整个山坡上,布满了伊珊珊声嘶力竭的咆哮。 “哒,哒。” 突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前方传来,伊珊珊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愤怒。 “爹的!季戊谛你又来是吧!?” “有本事你就快宰——” 当她看清来人时,原本暴戾的表情瞬间凝滞,伊珊珊愣住了。 “季,季空?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十岁的季空站在那里,脸上满是稚嫩,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呆板,怀里却抱着一堆草药。 像是有备而来一般。 他就这么垂着眸子,静静地望着伊珊珊,一动不动。 许久,少年轻声道: “长老,我一直都在。” 由于他并非亲传弟子,所以只能称呼她为长老。 季空顶着伊珊珊惊愕的目光,缓缓走到她身边,轻轻放下怀中的草药。 拿出随身携带的捣药罐,精心挑选了些草药放入捣药罐中,这才开始仔细捣碎它们。 “捣捣捣——” 随着捣药的声音响起。 伊珊珊完全呆住了,艰难地蠕动唇角,满脸苦涩问: “你,一直都在?” 她倒是打上头了(被打),才一直没感知到季空。 也就是说,季戊谛那傻*一直知道季空在旁,但他还是说出那番话。 “是的,长老,我一直都在。” 季空手上的动作不停,草药香散发出来,他像是担心伊珊珊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带着草药。 季空耐心补充: “因为担心大师兄,所以采了些草药,想去看看他,可是……” 季空一直低垂的脑袋终于抬起来了,他主动与伊珊珊对视,眼神平静如湖水。 “可是,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那边。” “季长老原来是我的父亲吗?” “可季长老不是说,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才被他大发慈悲捡回来的吗?” 可他说过,我天资愚笨,不适合当灵剑师,不配当他徒弟。” 季空的眼神依旧清澈,轻轻将草药敷在伊珊珊的伤口上,那些伤口都很深很致命。 “伊长老,原来季长老讨厌我的原因,是因为我作为流着他血脉的产物,却这么差劲吗?” 尽管,季空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这些残酷的现实,伊珊珊也不忍再听下去,但她也没力气抬起手安慰面前的男孩。 下一刻,她憋红了一张脸,怒吼: “屁话!你怎么会是产物!” 伊珊珊坚定摇了摇脑袋,望着那块落在远处的白玉。 即使沾染了鲜血和泥土,白玉干净的地方依旧闪闪发光。 “小季空,别乱想,等我当上宗主,马上就给你挖个名师过来。” 伊珊珊朝他嘻嘻一笑: “专门只教你哦。” 季空静静望着她,低头望着身上大师兄刚给他买的干净白袍,想了想,还是拿起衣袖替伊珊珊擦去脸上的泥土和血污。 他学着大师兄教他的笑容。 那笑容依旧僵硬、不好看。 “谢谢你,伊长老。” “但不用了,大师兄说过我适合当他的吉祥物,每天替他捏捏肩捶捶背就好了。” 季空埋头收回捣药罐,小跑过去将白玉捡回,擦净,才塞回伊珊珊手里。 他轻声道: “伊长老,我不想修炼了。” 十岁的季空不知道。 这个决定 会让十五岁的季空,后悔了一辈子。 “伊长老,需要我扶你回去吗?” 季空伸出他小小的手掌,试图拉起伊珊珊。 他憋足一口气,猛地用力,伊珊珊依旧纹丝不动。 这时,伊珊珊才回神,无奈苦笑一声,“走吧,小季空,去你大师兄那。” 季空点点脑袋,迅速转身。 见他欲走,伊珊珊迟疑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大声开口: “小季空,现在已经有很多人在爱你了。” “就别再在意那傻*的话了啊。” 闻言,季空身形一顿,没回答,低着个脑袋走了。 直到闷头走到大师兄别院前。 望着紧闭的大门,他的小手缓缓抬起正欲敲门。 忽然,一阵尖锐爆鸣响起。 “嗷!沈知!夏乔将!你们给我轻点!要杀了我不是!” “啊啊啊!楚宴诀!不许用你的木藤挠我脚底板!!” “顾逢!你小子怎么也加入了!!” 季空敲下的手顿住,无措僵在原地,如同雕塑。 他在想: 他现在进去会不会打扰到大师兄啊? 今天头顶的月亮好亮啊。 不过,有点点晃眼呢。 鼻子有点痒,眼睛有点酸。 是因为困了吗? 那他还是回屋睡觉。 明日再来当大师兄的吉祥物吧。 季空当即转身欲走。 “啊啊啊啊!季空!空儿!快来救救大师兄!!你家大师兄要死了!!!” 屋内的咆哮如雷贯耳,瞬间穿过房门去,冲入季空胸腔。 “啊哈哈哈哈哈!别挠了!别挠了啊!我真的要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啊!季空!空儿!救命啊~” 季空停在月光下许久。 他呆呆地望着地板,直到两滴滚烫的泪珠落地。 季空呆滞揉了揉眼眶。 若无其事转身,推门而入。 “来了,大师兄。” 第179章 很苦 “空宝。” 陆尘拍拍季空的脑袋,略微震惊望着季空蹿得飞快的身高。 不免有些得意: “又长高了呢,看来师兄我啊给你养得很好呢。” 季空:“……” 真的吗?可他怎么感觉自己又累又困又饿呢? 少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开口问: “大师兄,您不是说我不需要修炼,让我当您的吉祥物吗?” “为何,又……” 需要他整天背着大师兄爬山。 整天莫名其妙揍他。 整天不给他饭吃。 闻言,陆尘的笑容一僵,狠狠搓了搓的季空毛茸茸的脑袋。 微怒: “大师兄有人格分裂不行啊!” 脑袋被搓得生疼,季空苦巴巴捂住脑袋: “好吧,大师兄,那您现在是哪个人格呢?” 陆尘:“……” 拳头又痒了。 “大师兄,我真的能当灵剑师吗?”季空手里拿着树枝,他学着陆尘的模样,随意挥动两下。 “可是,长老说我不适合修剑,您为何又跟他反着来。” 他挺抗拒练剑的,但脑海里总是回荡关于那天的场景。 季戊谛长老悬在天空,月亮衬托俊美的脸上平静无比,他什么都没看清。 他只知道,风声一响。 伊珊珊长老便败了,败得很彻底。 原本陡峭的山尖在眨眼间被夷平,伊珊珊长老栽倒在地,痛苦地捂着唇吐着血。 季空很清楚地看见从她的肩膀斜到腰腹,有着很长一道剑痕。 鲜血源源不断涌出。 可长老依旧像个没事人一般起身,叉着腰怒骂。 季空怀里的草药被他无意识勒紧。 伊长老这么生气是在替他鸣不平吗? 季长老是真的打算杀了伊长老吗? 季长老不喜欢自己,那他主动离开宗门,伊长老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 有点舍不得大师兄…… 季空直勾勾望着季戊谛,但不等他开口,后者就已经彻底消失在原地。 什么也没对他说。 难受吗? 难受的。 原来他确实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啊。 “……” “空宝?怎么在发呆呢?”陆尘的声音唤回季空神志。 他的手在季空出神的眼前来回晃悠。 “问你呢,明日是你家——温柔、雄伟、善良、帅气的大师兄十六岁生辰,空宝赏个脸呗~” 季空下意识想拒绝,陆尘立马预判了他预判,他可怜兮兮道: “呜呜,那我也太可怜了吧,最喜爱的师弟连我的生辰都不愿意参加,每次请吃饭他也不去……” “呜呜,是不是你讨厌我了,我真是太难过了……” 季空:“……” 他想说不是的,嘴巴张开,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尘在他身前嗷嗷大哭,“呜呜呜!我真是太失败了!连师弟都讨厌我!我去死得了!” 不要死。 “呜呜呜呜!看来我是真的很差劲呢!我要从这回家!不御剑!也不走楼梯!!” 不要…… 我下次去就是了……大师兄…… 你别这么说…… “不要!!!”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 倾盆大雨打在脸上,好疼。 季空愣愣地望着自己抓住的衣角碎片。 身下是万丈深渊。 身后是温轻俞和炽烨的哭泣声。 三人浑身是泥。 季空呆滞跪在地上,眼神迷茫,干裂脱皮的嘴唇拼命颤抖: “大……大师兄……?” 我,我为什么没抓住他啊…… 要是,要是我再快点就好了。 眼前不断重复陆尘坠下的场景,他在朝自己微笑。 他在挥手告别。 季空想要跳下去,却被困阵死死困在原地。 头好疼啊。 双手无力落下。 季空缓缓起身,看向站在远处孤身一人的沈知。 他身上的黑衣被染得发红,一双眼眸静静望着季空。 “沈知,放我出去。” 季空伸手触摸上困阵,一双眸子带着绝望望着沈知。 “为什么啊?” “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沈知,你还我大师兄,好不好?” 泪水糊了一脸,季空顾不上擦,他挺直的腰板还是缓缓弯下了。 “沈知,沈知,我求你,我求求你,你去救救大师兄好不好。” “我,我还没参加过他的生辰,我答应过他。” “我答应过他的,这次他生辰我一定会去的。” 季空跪在地上,将那块洁白的衣角压在心口,身躯颤抖、无声抽泣。 “你不去,我就自己去啊,你放开我啊,你把这阵解了啊……” “沈知我求你了,我能救下他的,我可以的……” 沈知静静望着已经快崩溃的少年,没动,也没说话。 在他身后,夏乔将正抱着夏霭失去声息的身体,失声痛哭。 “顾逢!你看着我!你看着我啊!不准睡啊!不要睡啊!!” 楚宴诀想替顾逢止血,可尽管无数树藤缠在他身上,也阻止不住顾逢生命的流逝。 有些涣散的眸子轻轻落在楚宴诀身上,他的脸庞抽动了一下。 “顾逢……顾逢,怎么会这样……” 楚宴诀痛苦埋下头颅,眼泪一滴滴落在顾逢脸上,缓慢滑进他那失去半张脸的嘴里。 “顾逢,我是不是在做梦啊,为什么,为什么我闭个关出来,什么都变了。” 楚宴诀抱紧他格外轻薄的身子,他啜泣不止: “顾逢,我再也不说你话多了,你陪我说说话啊,你看看我啊……” “你不是说你想吃桂花糕吗……我请你吃,我请你吃……求你别死啊……” 楚宴诀痛苦悲鸣。 顾逢还是死了。 在他怀里没了体温。 “不,不不不不,是你们和狗陆尘一起合起伙来骗我的是吧!我已经看穿你们了!别演了!” “起来啊!都别演了啊!!” “你们是在骗我对不对……哈哈……你们的演技太拙劣了……” 楚宴诀站在雨中,又哭又笑,他猛地抬头看向远处的沈知,双目满是血丝: 无数树藤炸裂开来。 “沈知,我杀了你!” 沈知连眼神都没给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断魂崖。 “这就是你们不好好修炼的下场。” 他笑道: “仇人就这么站在你们面前,你们却连杀死他的力量,都没有。” 楚宴诀落在顾逢身旁,他呕出一口血。 正欲再次暴起。 瞳孔却无意识落在一处,倏然间,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 仿佛心跳都快停止般。 那是顾逢即将消散的灵力。 【你的眼泪好苦,下次记得撑把伞,雨让我看不清你的脸。】 “……” “……” “听说了吗?前些年从小宗门里横空杀出来的天骄——陆尘。” “竟陨落了!” “啧啧啧!真是太可惜了,明明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天骄,我记得他那年结丹闹的动静可大了。” “是啊,十九岁结丹,说出去谁信啊,估计就连宁浅月的唯一的弟子——沈知都略输他一筹吧。” “哎,真是可惜了,明明前途无量,却因同门被妖兽所杀,自尽于断魂崖下。” “我还以为能看到史上第一位,年纪不过百岁就会登上元婴的天骄呢。” “该说不说,真是天妒英才啊!” 第180章 很酸 “大师兄,您还是不愿来见我吗?” 季空掀开眸子,站起身,轻拔出腰间的佩剑。 黑暗里,只听得见拔剑时清脆的声响。 寒光反射,若是有人在此,他一定会惊讶发现,季空手握的剑身是由无数破碎的碎片粘合至一起的。 季空面色平静握剑,那双毫无波澜的双眸缓缓抬起。 在他的对面,沈知神色淡漠,目光平静无波,但却让人感到一丝凉意。 他的目光停顿在季空手中的剑上,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带着淡淡的嘲讽: “真没想到,这把烂剑,你还留着。” 季空十五岁生辰那天,他自然也去了。 这把剑,便是当时陆尘送给他的生辰礼。 但沈知依稀记得自己在十年前,就已经将这把剑打得粉碎了。 季空握紧剑柄,神色冰冷: “沈知,来战。” “……” 楚宴诀漫步在黑暗里,脚步轻缓、谨慎。 周围一片寂静,空荡得让人感到压抑。 走的每一步都显得格外沉重,楚宴诀烦躁地揉了揉脑袋。 他眉头紧锁: “走了大概半刻钟了,这地方难道没有尽头吗?” 他停下脚步,四处张望,但除了无尽的黑暗,什么也看不到。 “真服了,也不知道林然和陆易云怎么样了。”楚宴诀心中担忧极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要乱想。 “算了,再走走吧。” 楚宴诀絮絮叨叨,刚抬脚。 眼前却蓦地闪过一道身影。 “……看错了吗?” 楚宴诀眨了眨眼,轻轻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 “罢了,又是幻境吗?” “那,让我见见顾逢吧,好久没梦到过他了。” “我都快忘记他的模样了。” 话音落下,四周依然是无尽的黑暗, 楚宴诀耐心等待了许久,可依旧一切都保持着原样,没有丝毫改变。 “……瞧我这脑子……真是越老越不灵光了。” 他无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也不知道顾逢那家伙有没有去投胎,如果他真投胎了,会不会来当我的儿子呢?嗯,要不我赶紧找个道侣成亲吧?不过,万一真的生下来的孩子长得像顾逢呢?噗,不敢想,但我真的会忍不住天天打他几顿的……” 楚宴诀放松弯下眉眼,轻笑: “还是算了吧,感觉有点对人家姑娘不公平……” “楚宴诀。” 清朗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声音带着熟悉的语调,打断了他的思绪。 男人的尾音微微上扬,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小子,又想翻身当我爹了是吧?” 听到这话,楚宴诀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没有回头,只是停止了喋喋不休的嘴。 脸上露出极其惊恐的表情: “不是吧,唤你一声你还真来?都隔了整整十年了,现在才想起要来吓你爹了啊?” 楚宴诀笑骂道,转身。 “顾逢,快让我看看你还是不是小块头模样。” 突然,他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身后空无一人。 震耳欲聋的耳鸣如同猛兽在死命钻击他的耳膜。 楚宴诀摁了摁太阳穴,长睫微微垂落,他无奈叹了口气: “好歹见个面再走啊,我真的快要忘记你的模样了。” 才怪呢。 你死的那么丑,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 可惜,这一次再也没有人回应他了。 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风起。 楚宴诀慢慢转身,凝视着那扇停在自己面前,半开着的白色大门。 随即,他轻轻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缓缓拉开: “顾逢,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楚宴诀浑身散发着浓烈杀意,随着他一脚踏入,身影彻底消失在白光中。 白门凭空消失,像从未出现过。 周围一片漆黑。 直至许久,只剩下一阵努力压轻的呼吸声。 “咔嚓——” 一声轻微的响声打破了寂静。 “咔嚓。” 响声结束,黑暗彻底归于平静。 “……” 炽烨蹲在地上,他一脸委屈地瘪着嘴: “大师兄~救命啊~我走不出去啦~”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 林厌思轻轻地睁开眼睛,在这一瞬间,无数蓄势待发的精神力尽数爆杀而出。 但遗憾的是,他面前空空如也,没有任何人影。 绞杀的精神力扑了个空。 林厌思揉了揉疼痛的后脑勺,缓缓站起身,望向无尽的黑暗,那双湛蓝的眼眸在黑暗中显得格外耀眼。 “念忆路?” 心中所想之人,若在此秘境之中,便会相遇。 “那么,我心中想的又是谁呢?” 林厌思抬起脚,继续向前走去。 “罢了,还是不要给自己惹麻烦了,妹妹,我真的好想你。” 他开始努力控制思维,将思绪全部集中起来。 顷刻间,林诗烟的身影瞬间占据了他整个大脑。 “快回来吧,妹妹。” “……” 沈鹤归是被疼痛唤醒,下意识摸下疼痛难忍的部位。 成功摸到了自己断臂。 沈鹤归:“……” 那条死鱼!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迟早给它打回来—— 煲!鱼!头!汤!喝! ! “多亏了林厌思给我止血。” 沈鹤归支起身,艰难地摸出储物袋里的丹药。 服下。 “该死的林然,要不是她抢走了我的复脉莲。” 沈鹤归怒从心起。 一仰头,望着漆黑的环境,他脸色煞白。 “这里是……念忆路?” 一瞬间,沈鹤归内心咒骂林然的话语,消失殆尽。 他憋红了一张脸,许久才跨出一步。 “秦淮年,我在想秦淮年。” 他自我催眠。 踏进深渊。 所以,别把林然给他招来了。 能避就避吧。 “……” 秦川醒了。 望着黑暗,眨了眨眼。 “咦?我这是下地狱了?” 全身的骨头恐怕都被那死蛇勒碎了。 秦川一动不动,就这么静静等死…… 才怪嘞。 “啊↗→↘沈知!快来救你爹!” “你爹要死了!啊~~~” “我的欧豆豆!来世再见吧!” 黑暗里,只剩秦川一人干嚎的声音。 “……” “圣主,所有‘门’均已开。” “幻月秘境,马上就会很热闹啦。” “……” “红尾,你离我远点,你身上臭。” “……” 第181章 额滴腰子! “滚啊!茨木!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昔洛一边往前走,一边不耐烦地转头朝后吼。 “砰!” 他用力一脚踢碎路边挡路的石头,心中怒火在熊熊燃烧。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让你别跟着我!”昔洛愤怒回头,怒视着远远站在那里的茨木。 “你到底想怎么样?” “保护师弟,是我的职责。” 茨木也不恼,静静站在远处,不走也不靠近。 毕竟,靠近了就要被昔洛电。 “不需要!”昔洛毫不客气回答,扯着身旁的越弥就跑。 步伐显得非常急促。 茨木默默跟在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始终没有离开。 “啊啊啊啊!” 见自己骂也骂不走,打又打不到。 昔洛彻底抓狂了,双手抓着头发乱揉一通。 继而,又转身恶狠狠地盯着茨木。 “茨木!非逼我骂你是不是。” 在昔洛没注意的草丛里,绿油的瞳孔骤然亮起。 茨木的表情变了,刚抬起手想提醒昔洛,却见对方一个潇洒的转身,身上顿时闪烁出耀眼的电光。 “你再跟着!我就——!!”昔洛咬牙切齿地吼道。 越弥表情大骇,立马抱头蹲下。 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骨虎从草丛中猛地扑了出来,它张开血盆大口向昔洛咬去。 “嗤啦!” 电光四射,紫电正好击中了骨虎的身体。 刹那间,骨虎浑身颤抖,倒在地上,骨头都被电疏松了。 昔洛的表情瞬间凝固,愣了一下,话音立马一转,指着地上的骨虎: “就像它这样。” 茨木:“……” 亏他以为他成长了…… “哼!越弥我们走!” 昔洛立刻带着他的好兄弟,雄赳赳气昂昂走了。 这一次,昔洛回头瞪了他三次,却意外发现茨木再也没有跟上来。 相反的,他只是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平静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步伐分毫未移。 越弥拉着他衣角,小心翼翼开口: “少爷,其实有他保护我们,不是更好吗?” “好个屁!” “还有!我都告诉你不要叫我少爷了!” 昔洛愤怒揪住越弥的耳朵,大声怒骂,“你还真以为他还是我以前的那个侍从啊!” “人家现在高攀上灵山宗了!卖身契都被拿走了!已经跟我们没有屁关系!” 越弥委屈地捂住生疼的耳朵。 “可是,他都当上二师兄了,师兄确实有责任保护好师弟们啊。” “越弥!你向着谁说话呢!”昔洛松开捏住越弥耳垂的手,向后退了两步,怒视着他: “你是在怪我赶走了他?” 越弥眼神复杂地望着昔洛,他张了张口,犹豫片刻,才点头:“少爷,我和茨木都是当初被您父亲买回来,当您童年的玩伴的。” 他自嘲笑了一声。 “说直白点,我们只是陪您的消遣的玩具,所以,茨木他才在被大师兄看中的时候……” 甚至不需要越弥说完,昔洛就已经感觉自己被一盆凉水,从头冲到脚,浑身血液冰凉。 “你羡慕他?” 羡慕茨木? 越弥愣住了。 沉默片刻,昔洛又说话了,平静攥着拳头。 “越弥,你是想告诉我,你羡慕他,而我做错了,是吗?” “你也后悔自己没被大师兄选上,是吗?” 很突然的,泪水就这么顺着越弥脸颊滑落,他佝偻下腰,身躯压抑颤抖。 “是的。” “少爷,我很羡慕茨木。” 羡慕他可以自由自在。 羡慕他可以把所有情绪表达出来。 羡慕他可以不用再看少爷的脸色说话了。 越弥不知道昔洛什么时候走的。 他只知道,一张白纸被搓成一团扔在原地。 越弥走过去捡起,一点点抚平褶皱,表情再次陷入空白。 昔洛。 对不起。 “草,草!草!!!” 昔洛不知道自己究竟跑了多久。 他只觉得此刻,双腿像灌铅一样沉重,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难以喘息。 头上不时闪烁着电弧,灵力也因为愤怒尽数泄露出来。 “消遣的工具是吧……好,好得很,茨木这么想就算了,连你也这么想!” 昔洛愤怒咆哮,气得直跺脚,声音在空气中回荡。 他咒骂了许久,直到无话可说之时,才感觉到一阵无力感袭来,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 因为跑累了,昔洛不得不随便找棵树,三两步上了枝丫依靠着休息。 他望着一片狼藉的森林,眼神黯淡。 “哎,早知道不做烂好人了。” 早知道,就让越弥自己赚钱赎走他的卖身契了。 “什么烂好人呀?” 声音从耳边传来。 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 恶臭飘进昔洛鼻尖,他被臭得一激灵,屁股一滑,便从树上坠下。 “草!谁啊!这么臭!不洗澡吗!” 昔洛愤怒抬头,那是一个极其憔悴的男人,站在自己刚刚坐的树干上。 一身宽大的黑色斗篷,将身体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的眼睛轻轻弯下,露出戏谑的神情。 他在欣赏昔洛的惊恐。 鲜红的长舌从他口中滑出,舔了舔自己嘴角,发出一声轻笑。 “呀,小哥,你有点眼熟呢~” 昔洛心脏险些骤停。 敌人?! 无数股恶臭扑面而来。 令他几欲作呕。 但他也确实捂着肚子干呕了一下。 这张脸他不认识。 但这气味!熟悉啊! “爹的!是邪灵师???” 昔洛满脸惊愕,在落地的瞬间,迅速从腰间摸出一枚信号弹,毫不犹豫朝着天上打响。 然后,他撒腿就跑。 “轰——!轰轰轰轰轰——!!” “草!这玩意儿怎么这么响!质量也太好了吧??” 昔洛抽空回头望了一眼天空,感叹咋舌。 然而,就在他看清的瞬间。 昔洛的大脑愣住了,身躯还在运行。 只见,无数烟花布满了整个天空,竟然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缝隙。 “怎么这么多信号弹同时打响?” 昔洛还在喃喃自语。 “嘻嘻~我说啦~我看见你啦~” 阴冷的声音贴在他身后。 这句话……好耳熟!!! 冰冷的物体抵在他腰间。 昔洛浑身发凉。 丸辣!丸辣丸辣! 腰子要被噶啦!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人腐臭的身体,正在缓缓靠近自己。 他那散发着恶臭的嘴唇,正在慢慢贴近自己的耳畔。 “嘻嘻~我还没吃过雷灵根呢~” “小哥~让我浅尝一下呗~” 第182章 大可不必 “我~进来了哦~” 听着邪灵师的虎狼之词,昔洛颤抖着身躯,他缓缓举起双手。 “那啥,要不等我洗个澡?” 邪灵师:“……” 倏然间,他贴上昔洛的脸颊,低沉的笑了两声。 “嘿嘿,在等救兵嘛~” 长舌探出,轻轻从他眼尾滑至下巴。 “可惜了,没人来救你哦~” 这一刻,昔洛遍体身寒,他感觉有东西进来了。 很冷。 刀很冷。 锋利的刀刃瞬间穿透他的肌肤。 伤口处热热的。 靠,他还真捅啊!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昔洛是病猫啊!” “噗嗤——” 又是一刀。 随着,第二刀刺入,昔洛的身体支撑不住,瘫软在地,嘴唇蠕动了一下,意识开始模糊。 好吧,他是病猫。 倒在血泊之中,鲜血染红了他站立的草地。 手无力垂下,掌心下意识盖在伤口处,血像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根本停不下来。 邪灵师舔了一口刀尖上的血,愉悦眯起眼眸。 “是不是感觉动不了呀~当然啦~” “因为~我刀上有麻沸散~” “……” 扑通一声,邪灵师直挺挺栽倒在地。 昔洛:“……” 不是,你没病吧? 他双手费劲一撑,成功将自己翻了个面。 昔洛惨白着唇,将手覆盖在伤口处,试图止血。 可当那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浇灌在他掌心的时候,他就知道。 止不住。 望着躺在地上阖着眼的邪灵师,昔洛嘲讽扯唇: “别演了,真当我是傻子啊?” “我根本没感觉到麻沸散。” 话音刚落,邪灵师就一骨碌坐起,似笑非笑看着昔洛: “啧,说出来,那就有点不好玩了,小哥~” 他慢悠悠捡起地上的弯刀。 “小哥你猜猜,我为什么要陪你拖延时间~” 脖子被锁住,昔洛被死死禁锢在地上,邪灵师的手就这么放到他身后。 “噗嗤……” 一声闷哼,他的手指挤进伤口。 昔洛被疼得浑身颤栗,瞳孔都有些发散了。 “你……想用我威胁……我同门?” 不等邪灵师有所反应,昔洛无所谓勾起唇角。 “想得美。” 他反抓住邪灵师的手臂。 被鲜血染红的红唇高高翘起。 昔洛笑道: “一起死吧。” 紫色电弧暴出,瞬间就蔓延上两人身躯。 昔洛从来没有电过自己。 从小到大他都衣食无忧。 家里对他的溺爱甚至已经到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程度。 没人陪他玩? 那他爹就花钱买两个奴从,来服侍、照顾他。 所以,这种疼痛是他从小到大从未体验过的。 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大概就是先感觉一股钻心的剧痛,再是四肢麻痹,最后是眼前闪过大片大片黑暗。 可昔洛依旧死死抓着邪灵师的手不放。 “狗东西,我想起来了。” “就是你当时舔我屁股,是吧?” 昔洛努力扬起头,七窍流血,却是依旧笑道: “你怎么不笑了?” 邪灵师面色沉沉,“小哥,大可不必吧?” “大可不必?”昔洛反问,阴笑两声: “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诉你!不可能!” “不,我的意思是……” 邪灵师当着他的面,轻松扯断自己被昔洛拉住的手臂。 邪灵师歪头躲过劈来的电弧,满脸遗憾望着昔洛。 “大可不必,把自己电得焦糊。” “味串了就不好了” 昔洛:“……” 六,一个数字。 “谢谢你为我着想。” 昔洛收回雷元素,浅浅喘了口气,笑容大盛竖起中指。 “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邪灵师听着他没头没尾说了这么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回应。 后背风起。 他表情一收,足尖轻点迅速飞跃出去,落在枝丫上,俯视着所有人。 脖颈传来温热,他轻摸了一下,红色的。 是血。 要不是他躲得快,恐怕掉的就是他脖子了。 “三人?什么时候来的?” 他阴沉下眼眸,喃喃自语。 “不……是直接到的我身后吗?” “啧。”林然惋惜收回霜云,不满看向身旁的林厌思。 “气息都收不住。” 林厌思:“……” 他嘴角还挂着血,眼白通红一片。 想反驳,又怕林然的拳头袭来。 所以,他选择闭嘴。 “是你。”邪灵师站在枝丫上,认出林然,缓缓勾起唇角。 “小妹妹,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哦,那你下来。” “暂时不需要哈~” 就在刚刚—— 林厌思还在默念林诗烟的名字之时。 林诗烟确实出现了。 她苦巴巴站在远处,小脸萎靡。 “哥……” 林厌思眉梢染上的笑意,瞬间一收。 因为在黑暗中,他看见是林然提着林诗烟缓慢走出。 那双黑眸,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林,然。” 顷刻间,林厌思咬字清晰,伸手盖住右眼,蓝眸一闪。 “放开我妹妹!” 无数凌厉的精神力朝着林然扑杀而去。 林然不动于衷,正当林厌思都以为她要将林诗烟推出来当挡箭牌的时候。 只见,林然右手将林诗烟往后一拉。 困阵,起 。 精神力近在咫尺。 林厌思震惊望着林然困住妹妹后,歪头一剑劈散他攻去的精神力后,身影消失不见。 下一瞬,腹部传来剧痛。 不可置信低头,林然的拳头已经陷入他腹部了。 “咳!” 林厌思吃痛,弯腰狠咳了一下。 “怎么会……我筑基三阶,怎么会看不清你的动作……” 他擦了擦嘴角,正欲起身反抗。 林然的第二拳已经落在他右臂上了。 “咔嚓——” 林厌思倒飞出去,可他都还没落地,后背就已经传来林然的拳风了。 凌冽的拳风,无比坚硬的拳头。 这一拳下去,他绝对会失去意识的! “我认输!” 林厌思梗着脖子,大喊一声。 好耻辱。 “轰!” 一拳落在他背上,剧痛袭来,骨裂声此起彼伏。 林厌思“啪叽”一下落在困阵上。 缓缓滑落,肋骨起码断了四根。 “呃……我都说了……我认输了……” 林厌思瘫软在地,呕出一口血,眼皮打架。 “哥哥!” 林诗烟满含热泪,也趴在困阵旁,小脸绷紧。 “妹妹,我不在了,你就……从了她们吧……” 意识涣散,林厌思打断她的话,淡淡道: “我终究,没让父亲看到我的价值……” “哥!你怎么这么弱啊!!”林诗烟尖叫一声。 “我啊……?林诗烟你刚刚说什么?”他最听不得谁说他弱了,林厌思当即就艰难坐起,他竖起四根手指。 “圣灵学院丁级擂台冠军,是我。” “保持百胜战绩的,是我。” “出任务无差评无失败的,也是我。” “下一届,丙级预备首席,还是我。” “现在,你说我弱?” 林诗烟捂着耳朵,“你别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就说你有没有打赢林然!” “你当时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会替我杀了她的!怎么她打你三拳,我就要吃你席了!” “我……我受伤了的!”林厌思吐出一口血,红着脸狡辩,“我要是全盛时期……” “可以。” 清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一扭头。 林然摸出他腰间储物袋里的丹药。 递在他面前。 “允许你嗑药。” 林厌思:“……” 你拿归拿,拿我储物袋里的,干嘛? 第183章 她从来数数不数完 “真,真给我吃?” 林厌思瞪大眼睛,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其实没必要,我输了就是输了……” 毕竟,他刚刚确实是全盛时期。 现在要是吃了还打不过。 他不敢想自己该有多尴尬。 “没事,我不趁人之危。” 林然平静将林厌思储物袋里的东西薅个精光。 林厌思嘴角抽搐:“真不用。” “吃。” “我们留点力气,一同对付秘境不好吗?” 这次林然甚至懒得跟他废话,直接粗鲁地将几颗丹药强行塞进他嘴里。 一旁的林诗烟见状,兴奋得嗷嗷直叫,拼命给林厌思打气。 “哥!哥啊~你一定要加油啊!” “她都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第二次机会了!这就说明她都没把你看在眼里啊!你再不努努力!怎么对得起我!” 林厌思:“……” 能别说了不。 不过既然吃都吃了,他也只好盘腿坐下,调息凝神。 突然,他顿了一下,缓缓掀起眸子,目光警惕看向林然。 “你,应该不会搞偷袭吧……?” 看清眼前一幕,林厌思愣住。 “你把我储物袋放你兜里干嘛?” 林然不解,“什么你的?这是我的战利品。” 闻言,林厌思瞳孔震惊,猛地回头望向林诗烟,“你的储物袋也被抢走了?” 那他的偷藏在她储物袋里的私房钱…… 岂不是…… “怎么可能!”林诗烟朝他不屑一笑,指着自己,“我会让她抢走我的储物袋吗?!” “只有蠢蛋才会被抢走吧!” 林厌思:“……” 果然,是他太宠她了吗? “我!就是她的战利品!”林诗烟骄傲。 林厌思:“……” 那叫俘虏,妹妹。 “三。” 一道平静的声音突兀响起,打断了林厌思的思绪。 他扭过头,眼神疑惑看向出声处,“什么声音?” 林然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吐出第二个字。 “二。” 林厌思一脸茫然:“?” 什么意思?林然是在说他二? 不等他多想,待在困阵中的林诗烟发出惊恐的尖叫: “啊啊啊啊!哥!是倒计时!倒计时啊!她要揍你了!她要准备揍你了!!” 林诗烟疯狂拍打着困阵,表情狰狞。 “你快先发制人啊!!” 此刻,林厌思心中就一个念头。 啊? 打人还要倒计时啊? 这么有武德嘛? 那她到底是数到一动手,还是数到零才动手? 他下意识抬头。 只见,林然的拳头放大出现在他眼前,就这么直直砸在他眼眶上。 “……” 林厌思眼前一黑,失去平衡,栽倒在地。 破案了。 她是数到二直接打。 “唔……” 林厌思没忍住呻吟一声,紧紧捂着眼眶,痛苦扭曲。 “好疼。” 右眼已经完全睁不开了。 剧烈的疼痛,让思维都无法聚集。 精神力涣散成一团。 他抖着身躯,眼睫颤抖,“你是故意的?” 知道他靠精神力攻击,所以特地打他眼睛吗? 林然轻应一声,摇了摇头,“我单纯看你这双眼睛不爽。” 在他惊恐的目光下,又一拳落了下来。 林诗烟:“!” 她惊叫一声: “哥!你动一动!打啊!你打回去啊!” “哎哟!林然你轻点!他流鼻血了!” “哎呦!哥你牙掉了!快吞在嘴里!不然你就要少颗牙了!!” “哎哟!哥!你先别死啊!!!” 然而,被两拳焊晕过去的林厌思只觉得她妹叽叽喳喳,很吵。 “林然,我承认了!我承认你比我哥强!别打了!!” 林诗烟尖叫一声,那双与林厌思如出一辙的眼眸,猛地闪烁起来。 一瞬间,无数压抑的精神力如同飞鸟般四散开来。 重重落在困阵之上。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响。 林然平静抬起头。 林诗烟竟然冲破了困阵。 此刻,她的身躯颤栗不止,眼球也在飞速震动。 “别打了别打了!你赢了!” 林诗烟的声音带着恐惧,捂着疼痛难忍的双眼,声音哽咽。 “我,我愿意当你一周的仆人。” “你别打我哥了……” 听到这话,顶着两个紫黑肿大眼眶的林厌思也是一阵感动,他微微支起身子,目光投向林诗烟。 他的妹妹……终于是知道心疼他了。 就在他还感动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林诗烟忽然大哭起来,边哭边滚。 “你要是把他打死了,以后拼命修炼的,就该是我了,呜呜呜!我不想修炼!!” 林厌思:“……” 六。 他收回欣慰的表情,小脸一垮,倒回原位。 结果,倒得太用力,重重磕到脑袋,血条再次-10。 林厌思痛得呲牙咧嘴,绝望道: “林然,来,打死我。” 他指着自己的脑袋,“林然!快打死我!” 林诗烟以为他是不想让她去当仆人,才一心求死。 所以,她大嚎一声。 “不要啊!” “打死我啊!”林厌思一脸决绝。 “哥!你不要为了我一心求死!” “我没有!” “哥!为了你的性命,我当一周仆人没什么的!你不要为了我委曲求全去死啊!”林诗烟哭的更厉害了。 “我都说了我没有!!” 林然:“……” 好吵。 奖励一人一个嘴巴子。 “唔……好痛!” 同一时间,两巴掌下去,两人不约而同发出痛呼。 空间终于陷入宁静。 与林然和林厌思不同的是,林诗烟无法像他们一样清晰地看到周围的环境。 在她的眼中,只有迷迷糊糊的人影。 唯一的光明,是突然在林然身后的。 五彩斑斓的光突兀出现,如一层薄纱般镀在她身上,只一瞬间,就照亮了女孩全身,她那张原本清冷的面庞披上了一层柔和的轻纱。 是烟花。 “轰轰轰——” 随着一声声巨响,一朵朵绚烂多彩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开来,宛如一场盛大的花火盛宴。 好漂亮啊。 她说的不是烟花。 林诗烟顿了一下,冷哼一声。 不对!她说的就是烟花! 在林然转身之余,林诗烟借着这仅有的光亮,连忙去扶起地上林厌思。 拉了半天,拉不起来。 “你好重啊,哥哥。”她撅嘴抱怨道。 林厌思微微一笑,“就你轻,妹妹。” 当终于看清林厌思的面容时,林诗烟没忍住露出嫌弃。 “哥哥,你好丑啊。” 在她眼底,林厌思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尤其是那双眼睛,肿胀成了深紫色,看上去十分吓人。 林厌思毫不示弱回怼 “就你漂亮,妹妹。” 此时的林诗烟也是狼狈不堪,鼻涕还挂着脸上,满脸泪水,眼睛肿得像金鱼一样,反正就是丑死了! 他们望着黑门背后的满天烟花。 心里此刻倒只有一个想法。 “好漂亮。” 是他们待在林家,从未见过的景色。 第184章 都来了 林然面色沉沉,紧紧抓着门把手,用力到指骨都变得苍白。 “外面,出什么事了?” 她回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跟我走。” 林诗烟是真怕了,下意识点头走上前,却被傻不愣登的哥哥拦住。 “凭什么!” 林厌思显然从刚刚的殴打中缓过劲来,他拦住妹妹,蹙眉怒喝。 她不会以为打了他两下,他就会乖乖服从吗?! 那他确实会! 但,总不能林然一句话,他就要屁颠屁颠过去吧?! 这也太没尊严了! 至少,他得嘴炮一下。 “凭什么?” 林然不含情绪的轻笑一声,讥嘲出声。 “就凭你们都被我喂了毒丹。” 一语落下,林家兄妹二人脸色大变。 不是?他就轻轻平A一下! 你怎么就直接交大招了? 还有他什么时候中的毒? 林然像是洞悉到他心中的想法一般,勾起手指,指尖捏着一颗泛着紫色的丹药。 “你当真以为我会好心喂你吃丹药?” 不过是把毒丹混在几颗回灵丹里而已。 曲指一弹。 “还没感受到喉管和胃的灼烧感吗?” 那颗紫色丹药,就这么水灵灵地当着他面,没入林诗烟嘴里。 林厌思、林诗烟:“!!!” 前者震惊,后者猛地趴在地上狂抠嗓子眼。 “所以,你们最好给我乖乖听话。” 林然暗沉下眸子,缓步上前,死死掐住比自己高半个脑袋的林厌思。 白皙、修长的脖子被她握在掌心。 太脆弱了。 仿佛只要她稍微用力,就能轻易折断。 “不服,就死。” 冰冷的声音如同审判。 无法掌控的角色,就只得自行“离场”了。 林厌思:“……” 他真的只是轻轻平A一下。 你怎么就放大招了…… 还放两个大招…… 瞳孔下移,林诗烟还在掐着自己脖子干呕。 但很可惜,丹药入口即化。 无法吐出。 嗓子是火辣辣的疼,林诗烟愤恨盯了一眼林厌思。 咬牙切齿:“哥!你怎么又嘴炮上了!现在好了吧!” “我也陪你中毒了!!” 林厌思:“……” “我服。”他微低下头颅。 暂时屈服。 “你说吧,需要我们做什么。” 林然松开掐着他脖颈的手,静静地望着掐痕,开口。 “有很多邪灵师,进来了。” 林厌思、林诗烟:“???” 邪灵师? 多么陌生的词汇。 进来了? 更陌生的词汇了。 进哪来了?幻月秘境? 院长不是去压制了吗? 不等两人疑惑出声,林然已经走进门内。 她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 “你们可以赌。” 赌? 赌她说的毒丹,是真是假。 不等林厌思深思,林诗烟已经挣脱他的束缚跑进门内。 赌是不可能赌的。 “哥,快点嗷!我先走了!诶!林然!你等等奴婢啊!” 林厌思:“……” 你还真把自己当仆人了? 终是叹息一声,在门消失的最后一秒,跟了上前。 哼,他只是单纯的担心妹妹。 绝不是因为胃部一直火辣辣的疼。 像有火焰在里面灼烧一般。 刚一露头。 就见林然轻举起剑,朝一黑衣人砍去。 “?”林厌思刚跨出一步。 “什么人?!” 眼前的黑衣人忽然几个大跳飞出原地。 林然砍空了。 “……” 林厌思尴尬地蠕动了几下唇,小声问,“你不会要赖在我身上吧?” “啧,哥!你真弱!” 林诗烟叉着腰,“你的气息漏出来了啊!” 林厌思:“……” 真是他的好妹妹啊。 昔洛呆呆望着林然,实在是没想到,林然会突然从门里走出来。 鼻子酸酸的。 本来他都打算自爆了。 没想到,最后来救他的,居然是他一开始看不起的女孩。 真厉害啊,看这气息,她都已经筑基五阶了。 等……筑基五阶??? “林,林然???” 昔洛浑身酥麻,惊讶地下巴都合不拢。 “你筑基五阶了??!!” 林然没回答他。 “仆人”林诗烟这个时候就派上用场了,连忙跑过去,试图拖走下巴脱臼的昔洛。 依旧是,拼尽全力也拖不走。 林然挡在两人前方,微微侧身,剑尖指着高处的邪灵师。 白淞站在林然头顶,恢复兽身,红艳艳的兽瞳死死盯着男人。 “还真是邪灵师。” 林厌思揉着眼睛站在林然身旁。 闻着许久未闻过的臭味,他微微勾唇,抱起身旁林诗烟。 “妹妹,让她看看我们的厉害,好吗?” 她,指的是林然。 “我靠!林然!你这次又收服了熊猫精??” 昔洛再次惊叫出声。 林厌思:“……” 他身形一顿,熊猫精? 林厌思猛地回头,“爆炸头你闭嘴!” 而邪灵师的目光,自白淞出现后,就牢牢被它吸引。 他舔了舔干裂的唇。 “精神系灵兽?” “好想尝尝啊……” “……” 幻月秘境东侧—— 很奇怪,在一个范围内,所有的小强像是都聚集在这里一般。 它们徘徊不前,嘴里不断发出低吼。 “师姐!要压制不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看向阵中心的温轻俞。 数百把飞剑在空中盘旋,它们严密围绕着一只巨兽。 在巨兽身后。 是一口黑色的棺材。 无数红线上绑着铃铛,死死捆在棺材上,可无论这边战况多激烈,风声多响。 那口棺材上的铃铛都一声未响。 温轻俞深吸一口气 她从进幻月秘境开始,就一直被困在这黑色巨兽旁。 从一人,再到两人,再到百人。 却始终拿不下这只巨兽。 杀不死,打不灭,却又死死拦着她们,不让走。 她的目光落在那口棺材上。 是在拖时间让那个东西“活”过来吗? “剑峰弟子听命!” “万剑归宗剑阵,启!” 随着她们的手印切换,天空的飞剑瞬息剑锋一转,飞向那口棺材。 狂风席卷上阵眼。 巨兽长鸣一声。 它死死挡在棺材面前。 剑气翻涌。 眼看着快斩上红线。 一声轻响。 无数飞剑在空中爆裂开。 阵被破了。 一瞬间,温轻俞喉管涌上一口鲜血,她面不改色,悄无声息咽了回去。 “要是真破坏了棺材。” “它就真出来了。” 在众人身前站着一人。 他不知何时出现,就这么直直站在棺材面前。 来人黑衣银面,腰间别着一把红伞。 他微微侧身看向被众人团团包裹住的温轻俞,手中的红伞轻轻打在头顶。 嗤笑: “你们灵山宗,还是一如既往弱。” 顷刻间,温轻俞的一颗心彻底沉到谷底。 就在此时,无数烟花炸在天空。 是信号弹。 绚丽的烟花倒映在男人眼中。 他半弯下腰。 “万灭会,魑。” “代号,红伞。” “各位——幸会。” 第185章 命硬 幻月秘境西侧—— “不是……霍语慢点……慢点啊……” 姜煜州摇摇晃晃追在霍卜行身后。 “霍语……你给老子慢点……” 霍卜行正叉着腰直喘气,双腿发颤。 明明霍语那家伙就在前方,他咋就是追不上捏? “……” 霍语低头摆弄起怀中的瓶瓶罐罐。 一边走他一边洒。 白色粉末沿着他离去的方向,留了一地。 他从未回过头。 原因无它。 之前回头想看看姜煜州追上否。 一回头,就对上霍卜行那狰狞无比地表情。 “啊!你居然还敢用那鄙视我的眼神挑衅我!有本事你就停下来!有本事就来跟我硬碰硬啊!!” 霍语:“……” 他鄙视了吗? 显然没有。 但他懒得跟傻x多费口舌,所以他回头,脚上默默加快了速度。 “西侧的小强基本都被‘小强必死粉’逼走了,也不知道谢闻生那边怎么样了。” “先赶去北侧与她汇合吧。” 至少,得先远离东侧。 霍语絮絮叨叨,手中的药瓶又空一个 抖了抖里面的粉末,确认一滴都没了。 他才朝身后一丢。 “诶呦!好你个霍语!给我玩阴招是吧!你给我等着!!” 霍卜行癫狂嘶吼,又加速了! 他又爆冲了两步! 他!又停下来喘气了…… “哈……哈……不行,跑岔气了……” 霍卜行停下脚步,他捂着心口直喘气,一口气竟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该死的霍语,原来是用这种方法来暗算他吗? 砸他一脑袋,逼他生气上前追,从而导致他跑岔气。 真是!好!心!机! “啊……啊……啊,你们慢点啊……” 姜煜州如同行尸走肉般,从他身边滑过。 两人均一愣。 姜煜州猛地回头,死死盯着霍卜行,语气生寒: “是你?” 霍卜行也后退一步,严肃盯着姜煜州,语气不善: “你是霍语好兄弟?” “不是。”姜煜州秒答。 “哦。” 姜煜州上前一步,神色凝重: “你是我追求者?” “不是。”霍卜行也秒答。 “哦。” 刹那间,两人同时上前一步,灵力噼里啪啦作响。 “砰!” 两人勾搭在一起。 霍卜行长臂搭在姜煜州身上,舒舒服服倚靠在他身上: “哎,兄弟,靠靠可否?不行记得叫我!” 姜煜州被靠得身体一踉跄,憋足一口气,不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 虽然原本他也想靠在霍卜行身上,让他拖着自己走的。 但没想到,霍卜行略快一筹。 霍卜行悄悄咪咪翻了个白眼。 他心想: 这个时候你不觉得冒犯了。 姜煜州扯着嘴角尬笑,腿直打颤,死死靠在霍卜行身上。 “兄弟啊,你多大了?” “嘘。”霍卜行将手指放在姜煜州唇前,娇羞一笑: “这么私密的问题就不要问啦。” 姜煜州累的两眼昏花,浑身发软,但听见霍卜行这个回答,又强打起精神回应: “私密……对……对对,有点冒犯到你了……” “所以……兄弟,你歇够了吧?该让我靠靠了吧……” 不等霍卜行回应,双膝一弯,就这么挂在霍卜行身上。 姜煜州嘴里还在不停嘟囔: “真不行了,我真不行了……” “学校体能测试,我都没有这么拼命过……” 霍卜行:“……” 他很想一巴掌给他推开。 但又看着姜煜州那脆弱、柔软的模样…… 他更想了。 “话说兄弟,你们圣灵学院最强的人是谁啊?” 霍卜行继续套话。 此刻,姜煜州已经累的晕晕乎乎的了,他强睁开快要闭上的眼眶。 声音响亮: “最强的?包是我谢闻生大姐!” “就是她喜欢低调,不爱去打擂台赛……” 姜煜州越说越困,脑袋垂下,眼眸阖上。 就在霍卜行准备甩开他的时候,姜煜州又忽然惊醒,猛地抓住霍卜行,双目炯炯: “兄弟!刚刚我不小心睡着了!你没有想丢下我吧!” 霍卜行:“……”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当然没有啦,兄弟~” 姜煜州抽出手如释重负拍了拍胸脯,也笑容大盛: “我也知道兄弟你不是那种会把我突然丢下的人。” 霍卜行:“……” 不好意思,其实他是。 “所以,该你回答我啦。”恢复体力的姜煜州松开勾搭在霍卜行身上的手,摸出一个蓝色药瓶。 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意。 “你们灵山宗的林然,在哪呀?” 见霍卜行眼睛都没眨一下,他晃了晃手中的药瓶。 “是毒哟,我刚刚已经涂在你脖子上了。”姜煜州弯下眸子。 “要和我赌吗?” “哦。”霍卜行也将手伸进怀里。 这平静的反应让姜煜州的笑容瞬间滞住。 难不成,他也给自己下毒了?? 姜煜州迅速去摸后脖子。 “咦,啥也没有啊?挺滑的,啧!我这皮肤真嫩啊!” 他还在感叹,一回头,手中的药瓶已经被夺去了。 姜煜州:“???” “诶!你怎么抢啊!还给——咳!” 霍卜行找准时机,藏在掌心的丹药被他迅速弹出。 见丹药准确无误滑进他嘴里。 他大喜: “嚯!小孩姐这招还真好使!” “咳咳咳!!”姜煜州捂着脖子咳得面红耳赤,怒视霍卜行: “你给我喂了什么!” 回答他的是霍卜行看傻x一样的眼神。 霍卜行摊摊手,他撇嘴: “还能是什么,毒丹呗。” “!”姜煜州大惊。 他气得颤抖,手指颤颤巍巍指着霍卜行怒骂: “你怎么这样啊!趁我不备!偷袭!犯规!” 霍卜行还在摇着蓝色药瓶,听到这话,直接被气笑了: “你搞得像你没有偷袭一样。” “我那是痒痒粉!!”姜煜州土拨鼠尖叫。 闻言,霍卜行一顿,在姜煜州希冀的目光下,他缓缓开口: “哦,不好意思,我那真是毒丹。” 姜煜州:“……” 那总有解药吧……? “不好意思,我们灵山宗丹峰炼毒丹,从不炼解药。” 霍卜行像是看出他所想一般,继续回答。 “所以,我真没有解药。” 姜煜州:“……” 许久,他才煽动唇角,僵硬着脸: “……他们不怕误食吗?” 这次,霍卜行想了想,长叹一声: “误食的话,就看命硬不硬。” “不硬的话,就当免费请大家吃席了。” “……” “硬的话,那几天丹峰他说了算,他甚至可以骑到他们大师兄头上拉屎,都没人敢拦。” 姜煜州:“……为什么?” “因为暂时没遇到过命这么硬的。” “……” 第186章 这不是你期盼的吗 “啊……” 姜煜州呆滞扣了扣脑门,惶惶恐恐望向霍卜行: “那你看看我命硬不硬……” 此言一出,霍卜行还真摸着下巴仔细看了姜煜州半天。 随即,他砸吧嘴,遗憾摇头: “哎——!我看很悬呐!!” 话落,姜煜州立马拔出腰间的剑,癫狂大叫: “那我死之前!一定要带走你!!你给我死!!!” 一剑挥去。 霍卜行连连后退两下,迅速挥手打断,眼眶瞪大: “但话又说回来了!命悬一线!必有一线生机!!!” “哦,那就好。”闻言,姜煜州瞬间松了口气,收回剑,笑容灿烂: “兄弟,你这个毒丹还有吗?” “卖一颗给我呗。” 霍卜行又不是傻子,卖一颗给你,然后你喂给我是吧? 想得倒……美…… 寒光森森的剑悄无声息架在自己脖子上。 一抬眼,姜煜州脸上还挂着微笑。 “兄弟,看在我筑基四阶,给一个面子呗。” 霍卜行:“……” 真理在你手里,不给都不行。 他摸出丹药,放在姜煜州手心。 “这是……唔……”解药。 姜煜州效仿霍卜行,在他开口的瞬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将丹药塞进霍卜行嘴里。 蓦地,他一愣,歪了歪脑袋: “你刚刚说什么?” 被迫吞下解药的霍卜行:“……” 他幽怨望了一眼姜煜州。 “我说,那是解药。” 姜煜州:“???”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他气急,剑又压深几分,血丝渗了出来。 “我说了。”霍卜行面色平静,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自己喂给我吃了。” 姜煜州:“……” 那总有多余的解药吧? 像是看出他所想般,霍卜行叹息一声,仰望天空45°,满脸惋惜: “这真没有多余的,丹峰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一毒只炼一解。” “哐当!” 剑落在地上。 见姜煜州彻底呆住,霍卜行安抚地拍了拍他肩膀。 他安慰道: “没事兄弟,你走好!我马上让霍语下来陪你奥!” 霍卜行转身欲走,肩膀却再次被姜煜州死死箍住。 他唇色发白: “你当真……没骗我?” 毒药是真? 解药也是真? 霍卜行缓缓点头。 “好。” 姜煜州松开他,捡起地上的银剑,双目通红: “我才刚满十八岁……我连道侣都还没娶……我……” 猝不及防下,姜煜州挥剑砍来,崩溃大喊: “我先宰了你!!!” 霍卜行:“!” 他拔腿就跑。 “嘿!你看!你又急!” “解药我给了啊!你自己喂给我吃了!难不成还要我从嘴里吐出来啊!” “关我啥事啊!” “哥跟你心连心!你跟哥玩脑筋是吧!” 越说姜煜州越崩溃,他不断挥剑,不断砍空。 “啊啊啊!我死之前!一定要为霍语铲除威胁!!” “我不能死的没有价值!!!” 霍卜行姿态扭曲地躲着砍来的剑,不断回望,表情狰狞: “哥!你有价值的!你太有价值了!你快死去吧!以后谁敢说你没有价值!我霍卜行第一个上!” 一扭头,霍卜行撞上一坚硬无比的背影。 “嘣!” 一下子,脑瓜子嗡的一声,霍卜行摔坐在地,痛意袭来。 他捂着鼻子直嗷叫。 “啊!我的鼻子!谁啊!不长眼啊!停在路中间!!” 泪眼婆娑抬起眼,霍卜行瞬间怔住。 在他身前,霍语微微侧身,那双与他如出一辙的墨绿色眸子,正静静地望着他。 他面色平静。 身后的姜煜州也停下脚步。 这一刻,霍卜行的表情抽搐,不是因为他终于追上霍语了。 而是视线越过霍语,落在他身后的地上。 棕红色的土壤带着湿润。 有两具尸体倒在两旁。 一人身着金色院服,心口被掏了一个大洞,声息全无靠在树上。 一人白袍被染得猩红,腰间的玉佩黯淡无光,在他掌心却死死握着一枚,未发射出去的信号弹。 同样的,他的心口也被开了一个大洞。 “……” 霍卜行颤抖着嘴唇。 刚想一把撞开霍语,后者就已自觉侧身给他让出大道。 撞了个空的霍卜行也没停顿,跌跌撞撞走到树边。 “诶?兄弟?”他摇了摇已经僵硬的同门弟子。 “哐!” 霍卜行缓缓低头,望着滚到他脚边的信号弹,他目光移到白袍男人脸上。 眼熟,但他喊不出名字。 “是邪灵师。”霍语朝姜煜州低语。 “臭味还没散尽,我们该走了。” 看似是说给姜煜州听的,实则霍语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半跪着的霍卜行身上。 姜煜州攥着拳头,望着他们死去的同伴,也面色凝重: “邪灵师怎么进来的,院长大人她不是……” “先走,找谢闻生。” 霍语撕下金袍男人衣领上的姓名贴,将男人放平。 “抱歉,事发突然,没时间埋葬你了,如果有机会我会回来带你走。” 霍语帮他将死不瞑目的眼眸阖上。 安魂符,点燃。 “走好。” 两人都明白,这具尸体他们是带不走了。 在霍语站起身的瞬间,姜煜州也看向霍卜行。 毕竟面对邪灵师,多一个人多一份力。 “兄弟,该走……了?” 只见,霍卜行将他死去的同门绑在身上。 闻言也抬起脑袋,绿眸难得阴沉弥漫。 “走,杀了那狗杂种。” 两筑基四阶沉默地望着他一个筑基三阶,竟走出金丹期的气势。 霍语无奈扶额,“霍卜行,虽然我知道你们灵山宗师兄弟感情深厚,但你确定要在危机四伏且现在还有邪灵师出没的地方,带上一具尸体?” 不等霍卜行说话,姜煜州反而眼睛瞪大了,嘴巴凹得夸张。 “霍语,你刚刚一口气说了四十九个字诶!” 霍语:“……” 你知不知道现在在说正事…… 一声轻笑。 来自远处的霍卜行。 他摸出回灵丹再次服下。 “我死了,不就没人跟你争霍家了。” 霍卜行紧了紧身上的尸体,望着霍语,眸光冷漠: “哥哥,这不是你期盼的吗?” 你不是最期盼我死吗? 现在又做出这副关心的模样… 真恶心。 第330章 澹明盛 圣城,城主府。 “喂,林业。” 打破沉寂的是坐在左侧首位、身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人——秦岚。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钩,死死盯着主位旁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声音是毫不掩饰的质疑。 “你确定林然那丫头,不是你当年私下弄出来的东西?” 话音未落,坐在秦岚下首、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赵庞便嗤笑出声,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浑浊的眼珠,声音嘶哑: “秦岚,你是老糊涂了不成?那些血胚最显眼的标记是什么?蓝眼!林然那丫头片子,一双眼睛可是乌溜溜、亮得很!”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又慢悠悠地补充道: “不过嘛……若说是当年那批逃出去的残次品,眼睛颜色对不上,倒也不是没可能……谁知道呢?” 坐在赵庞身边的沈长明,面容儒雅,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适时接口,声音温和: “林兄,我倒是听闻,前些日子林渊贤侄逮回来一只血胚?那只还喘着气儿吗?可曾激发出什么有趣的潜能了?” 他端起面前的灵茶,轻轻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热气,目光转向林业,嘴角的弧度加深: “咱们在座的谁不清楚,当年那只最有潜力的血胚,可是林兄您‘不小心’将人放走的。要我说啊,与其在这里猜测林然的底细,倒不如让林渊亲自去把人请回来。他不是向来憎恶那些……由他兄长之血塑造的血胚么?由他出手,岂不是再合适不过?”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视线最终都牢牢钉在主位旁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身上。 林业始终一言不发,眼帘低垂,修长的手指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中温润的青玉茶盏。 清澈澄碧的茶汤随着他指尖细微的动作,漾开一圈圈涟漪,清晰地映照出他低垂的眼眸。 那双眼,赫然是纯粹而冰冷的湛蓝色。 随着男人手腕一振,杯中的涟漪瞬间归于平静,他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厅中三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不容置疑的威压: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插手。” 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下。 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三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林业面无表情地起身,拂袖而去。 厚重的雕花厅门无声合拢,隔绝了他的背影。 直到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深处,秦岚才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发出一声冷哼: “分寸?他最好真有分寸!而不是像当年一样,又擅作主张,坏了大事!” 沈长明眯起眼,慢条斯理地附和道: “不错,最好真能把人抓回来,林然那丫头在圣灵学院展现的天赋,如今可是传得神乎其神了,若她体内当真流淌着林家的血脉……那她的血,必然只会比当年的林墨要强横百倍不止!” 他越想越兴奋,“想想看,若能牺牲掉一个不可控的变数,就能换来无数个完全可控的、拥有同等甚至更强天赋的‘林然’!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离达成最终的夙愿,又向前跨越了一大步!赵老,您觉得呢?” 赵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捻着胡须,目光转向厅堂角落阴影处侍立的一个青年,语气陡然变得轻慢而刻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喂,澹明盛!茶都凉了,听够了墙角就滚过来倒茶!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废物!” 被点名的青年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他的身形似乎僵了一瞬,随即低垂着眼帘,沉默地走上前,为三人重新斟满灵茶,姿态恭敬。 秦岚很享受他的顺从,带着施舍般的笑意,伸手不轻不重地拍打两下澹明盛的脸颊,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 “话说回来……你那个命大的弟弟,是叫澹俟落吧?听说……躲进了灵山宗去了?” 沈长明慢悠悠地吮了口热茶,眼皮懒懒一抬,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秦兄,何必总提这些陈年旧事呢?咱们小盛啊,当初可是为了证明对圣城的绝对忠诚,亲手送走了澹家上上下下十几口至亲的性命,连条狗都没放过,这才换来我们大发慈悲,留他弟弟一条贱命在灵山宗苟延残喘呢。” 他放下茶盏,字字如刀,直刺澹明盛心脏:“小盛,我说得对吧?” “哈哈哈!沈长明!还是你够狠!专往人心窝子里捅刀子!”赵庞笑得刺耳。 沈长明脸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目光望着澹明盛握着茶壶、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的手,轻言细语道: “小盛啊,上次你没能带回陆尘,我不怪你,毕竟那小子向来难抓。但接下来,那个叫林然的女孩,你绝对不能再失手了,否则……” 男人故意拖长了尾音,欣赏着澹明盛低垂眼睫下那难以抑制的、细微的颤动,“我真不知道你的宝贝弟弟在灵山宗,会突然遭遇些什么好事呢?” 一直沉默的澹明盛,艰难开了口: “你们出手,或许比我要更效率吧……” 赵庞冷哼一声,眼中厉色一闪,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掷向澹明盛的额角! 一声脆响,茶盏碎裂,滚烫的茶水和碎片溅开。 “所以才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赵庞破口大骂,唾沫横飞,“当初就应该留下澹明悟,而不是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现在林然风头正劲,是降下灵髓、拯救无数灵师的恩人!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多少势力想将她据为己有?!我们若是大张旗鼓直接动手,惹上一身腥臊你就满意了?让圣城成为众矢之的你就开心了?!” 额角的鲜血染红了澹明盛眼眶,青年垂下头不再言语。 “那林业呢?”秦岚眼神闪烁,意有所指,“我们若绕过他行事,他那边可不好交代……” “林业?” 赵庞满脸讥诮,“从他当年擅自销毁第一批试验品开始,他在这一事上的话,就再没有半分可信!他若有分寸,当年就不会放走那些血胚!此事不必再知会他,按我们议定的办。” 最后的目光钉在澹明盛身上,用着命令口吻,刻薄道: “去吧,废物,把人给我带回来,记住,只要留一口气就行。” 沈长明笑笑:“加油哦,小盛,沈叔看好你。” 澹明盛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紧握着茶壶柄的手指已然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他喉结滚动,最终从紧抿的唇齿间,挤出压抑到极致的字。 “是。” * 圣灵学院,丁级擂台区。 “小然……” 江川鱼站在擂台上,看着对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说实话,他脑袋里还有点懵。 但当他抬头瞥见旁边巨大的丁级榜光屏上,那密密麻麻被“林”字屠榜的排名时,那份懵圈又诡异地消散了。 指尖在光屏上划过,江川鱼选择了同意,几乎在林然准备出手的时刻,他又毫不犹豫地点下了投降。 白光闪过,对战结束。 对面,林然脸上刚刚升起的一丝战意瞬间化为无趣,少女撇撇嘴,转身就要跃下擂台。 “等等!小然!” 江川鱼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横臂将她拦下,谢闻生的话语在他脑中轰鸣。 小然失忆了!这是接近她,告诉她真相的唯一机会!他必须抓住! 心脏狂跳,江川鱼深吸一口气,鼓足全身勇气,死死盯着林然那双写满疏离与困惑的眼眸,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小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其实是你哥! 林然:“?” 观战席上,原本还在起哄让林然去血洗丙级榜的学生们:“!”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江川鱼身上。 见林然满脸写着不信,江川鱼更急了,竖起三根手指指天,信誓旦旦地喊道: “我发誓!我真是你哥!亲得不能再亲的那种——嗷!” “轰隆!!!”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猛地劈下,直直砸在江川鱼身上,刺目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爆响让整个擂台都为之震颤。 林然反应极快,在雷光乍现的瞬间便已抽身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爆炸的核心范围,几块灼热的碎石擦着她的鞋尖激射而过,留下焦黑的痕迹。 好险,差一点就被波及了! 擂台边缘,数十名闻声赶来的教师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救援。 烟尘弥漫中,隐约可见江川鱼焦黑冒烟的身影在电弧中微微抽搐,造型凄惨。 围观的学生们从短暂的死寂中恢复,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唏嘘声此起彼伏。 “啧,真不知该说他勇还是蠢,居然敢当着天道的面扯这种谎?” “我还是第一次见林大魔王吓成这样!哈哈哈!” “这雷劈得……啧啧,看着都疼。” 趁着烟尘尚未散尽,林然没有停留的意思,扫了一眼那团焦黑的人形,确认对方没死透后,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人群之外。 说起来,她的任务奖励还没提交呢! * 任务阁。 当林然匆匆赶到时,谢闻生和周梦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谢闻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蔫蔫地靠在柜台边,神情萎靡到了极点。 自从昨天从林然口中得知她没有住在宿舍,反而住在大别墅里,谢闻生就心痒难耐,抓耳挠腮了一整天。 尤其是当她尾随林然,亲眼目睹对方一个利落的翻身进了某栋别墅的窗户后,二话不说,也学着林然的样子潇洒一翻…… 当场就被不知道谁设立的禁制,追着她抽了整整一晚上! 她现在感觉全身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唉……”谢闻生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揉着酸胀到快要抬不起来的胳膊,哀怨地看向周梦。 “为什么没人提前告诉我,强闯别墅区会被鞭子抽? 旁边的周梦抱着手臂,闻言嫌弃地皱了皱眉: “哦?原来昨天夜里在别墅区那边鬼哭狼嚎的是你啊?怪不得那么吵。” 谢闻生:“……周老师,你这就有点过分了,明明听见了都不来救我一下?” 周梦眼皮都不抬,面无表情:“哦,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昨天风大,什么都没听见。” 就在这时,林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两人默契地停止了拌嘴。 周梦办事效率极高,先是将两人完成的任务奖励结算清楚,二话不说甩了两个A级任务玉简给林然,又随手丢了两个B级给谢闻生。 她环抱双臂,下巴微抬,“是好宝宝吗?” 谢闻生立刻挺直腰板,元气满满回答:“是!” 林然刚想反驳:“不……” 然而,周梦根本不等她说完,或者说,完全无视了她的意见: “那就麻溜滚蛋!” 刹那间,两人被踹了出去,狼狈落地。 谢闻生顽强地拍了拍灰,瞬间满血复活,再次化身林然的小尾巴。 林然去食堂,她也跟着打饭; 林然买容器接灵髓,她也赶紧翻出个瓶子蹲在地上接; 林然踏入丙级擂台区,开始新一轮的扫榜,她就兴致勃勃地站在观众席,津津有味地欣赏这场单方面的殴打。 当丙级榜上一个个眼熟的名字,被一个又一个“林”字取代,最后,整个光屏顶端只剩下孤零零的“谢闻生”时。 谢闻生眼睛都亮了,兴奋地掏出她的笛子。 “该我了吗?!终于轮到我啦?!来来来!” 结果林然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然后抱着刚领的新任务,转身就走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等你结丹,我们再比。” 谢闻生遗憾放下笛子,又立刻元气十足地跟了上去,追在林然身后絮叨: “那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能玩唢呐哦!我作为姐姐肯定会让着你的!” 在她们身后,擂台边缘地带,景象堪称“尸横遍野”。 无数刚刚被林然从排行榜上请下来的学生们,此刻正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堆积在一起,揉着剧痛的身体,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嘶……真是个变态啊!疼死了!” “变态?我看是恶魔转世!!” “简直惨无人道!毫无人性!” 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身边龇牙咧嘴、疼得眼泪汪汪还在抽气的姜煜州: “还觉得她好看吗?” 姜煜州一边抹着生理性的泪水,一边吸着冷气,眼睛却亮得惊人: “好看啊!当然好看!她打人的时候……那动作、那气势……简直比平时好看一万倍好吧!霍语,你是不是眼光有问题?这都看不出来?” 霍语:“……” 他默默移开目光。 霍语现在非常确定,有问题的不是自己的眼光,而是姜煜州这家伙,绝对有点隐藏的、不太对劲的癖好! * 因此,当澹明盛抵达圣灵学院,转悠了好几圈却连林然的影子都没摸到时,他便随手抓了一个正揉着屁股、一瘸一拐朝寝室走的学生。 澹明盛自忖,身为学院唯一的五大乙级学生之一,就算这些学生平时不待见自己,这点面子总该给的吧? 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有看见林然吗?” 那学生正沉浸在被林然碾压的痛苦中,冷不丁被人拦住,没好气地抬起头,盯着澹明盛那张脸看了半天,才慢吞吞反问: “你谁?” 澹明盛默了一下,强压下心头的不悦,耐着性子报上名号。 “乙级,澹明盛。” 那学生一听,吓一跳: “澹什么盛?” “……澹明盛。” 青年额角青筋微跳。 “什么明盛?” “……澹…明…盛。” 语气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澹明什么?” “……没什么。” 第331章 鬼 【据求助者描述,他们家中盘踞着一只看不见的“鬼”,时常拖拽挪动家具,令其不堪其扰 任务地点:伊诹城(圣城北边城镇) 任务目标:查明并解决“看不见的鬼” 任务奖励:抓住了再议 注:求助者本身是一位筑基期灵师,他曾尝试在屋内布下驱邪阵与锁妖阵,均以失败告终。】 林然盯着任务和地图看了半晌,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一旁的谢闻生见她神色变幻,不由大惊失色: “你不会已经知道那‘鬼’是什么东西了吧?” 她可还一头雾水呢,什么叫看不见的鬼?! 林然闻声,疑惑转过头:“没有啊。” “那你刚才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林然一听,举起手中的地图,晃了晃:“我在分辨哪边是北方。” 谢闻生看着她抬脚就往南边走,嘴角微抽:“……可你走的那边是南。” 林然身形一顿,别扭地转了个弯:“我知道,我就是走两步活动一下筋骨。” “……天塌下来,都有你这张嘴顶着。” “……” 等两人风尘仆仆抵达伊诹城时,天边只余一抹黯淡的霞光。 这一路上,谢闻生也算是彻底见识了陆易云的粘人程度。 几乎每隔一会儿,他的声音就从通讯玉牌里钻出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林然居然还能句句回应! 换作别人这么烦她,早被踹到八百米外了。 说起来,她从没见过陆易云这副模样。 难道江川鱼手里的【性格修改卡】效果真这么逆天? 那她得防备点他了,又或许……直接把人解决了以绝后患? 谢闻生摩挲着下巴,转念一想,好歹是个新冒出来的角色,还是暂且留着吧。 谅他也没那个胆子敢对自己下手。 “……” 然而,不安感与无法掌控局面走向的心悸感却迟迟不散。 “ 不行……不放心……要不还是宰了吧。” 谢闻生无意识地低喃出声。 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某天突然莫名其妙爱上某个人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她汗毛倒竖。 “嗯?” 林然疑惑回头,“什么?你要宰了我?” 几乎同时,玉牌那头传来陆易云暴怒的吼声,震得玉牌嗡嗡作响。 “什么?!有人要宰了你?!我要杀了她!” 谢闻生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耳朵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进入求助者所在的宅院时,对方看着两个比自己小不知多少岁的姑娘,陷入了绝望。 “为什么就是没人信我啊!这世上真的有鬼啊!” 林然无视身后的哀嚎,指尖灵力微动,谨慎布下阵法。 谢闻生倚在门边,掏出块干粮慢悠悠地啃着,见她神情紧绷,忍不住提醒: “我说,你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我们这世界,生灵只有人、妖、魔、仙四类,所谓鬼魂,不过是无稽之谈。这任务没明确奖励,多半是因为老师们也觉得,这可能就是个……” 话音未落,两人眼前,一张沉重的椅子毫无征兆凭空飞起,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没有任何能量牵引,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猛地朝她们二人砸了过来! 谢闻生嘴里叼着的干粮“啪嗒”掉在地上,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难以置信的尾音: “……乌龙?!” 旁边的求助者,那位筑基期的灵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到门后面,手忙脚乱地掏出传音符,声音带着哭腔和崩溃,语无伦次地大喊: “我就说!我就说咱们家有鬼!!你们不信!你们非不信!!现在信了吧?!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派两个小娃娃来送死?!先说好!这俩娃要是出点什么事,比如被吓死了、砸死了,可都不关我的事啊!!!” 传音符那头传来周梦疲惫又无奈的声音。 “……行,知道了,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求助者还没反应过来,前方的林然已在椅子袭来的瞬间侧身避开,稳稳当当将椅子凌空抓住。 少女盯着那椅子,又环顾空无一物的四周,眉头紧锁。 她确实什么也没看见,神识游走在整座府邸,也无任何异常波动。 若真是鬼,那它究竟由什么力量构成?又为何能避开阵法和神识? 若不是鬼,那又是什么将椅子丢过来的? “谢闻生。” 林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格外清晰,“你说,人死后灵魂会去哪?是彻底消散?还是滞留人间?” “如果是消散,那么,它的消散过程是怎样的?普通人和灵师,消散后又会归于何处?真的不会有残留或异变的可能吗?” 刚从惊骇中勉强回神的谢闻生,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地顺着思路回答: “按典籍所载,凡人死后,其微弱的魂魄会迅速分解,回归大陆本源,化为天地灵气,滋养万物。” “而灵师若身死道消,其毕生修为,会伴随着魂魄一同散逸,修为越高深者,散出的灵力越磅礴,成为大陆的一部分,整个过程……应是彻底且不可逆的。” 她顿了顿,看着那刚刚飞过来的椅子,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所以说,理论上是不该有‘鬼魂’这种东西存在才对……” 谢闻生话还没说完,那把被林然抓住的椅子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股无形的巨力在同林然撕扯抢夺。 见状,林然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几分,与那无形之力较劲。 下一瞬,椅子腿“咔嚓”一声断裂,脱离了她的掌控,那剩余的部分再次诡异地悬浮在空中,随时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 求助者躲在门后,目睹这一幕,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它生气了!它生气了!!” “闭嘴!”谢闻生厉喝一声,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飞速扫视整个大厅,神识一遍遍扫过每一寸空间、每一缕空气流动、每一丝灵力残余,却依旧——空空如也! 没有任何生命体、没有妖气、没有魔气、也没有灵气,甚至连一丝残魂的波动都捕捉不到。 这完全违背了她轮回无数次所知的修仙界基本法则。 当她看到断裂的椅子,在空中碎裂,随即如同被投石机掷出,带着尖啸射向林然的后心! “小心!” 林然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 椅子腿深深嵌入她身后的墙壁,碎石飞溅。 “你刚才的理论……只解释了‘消散’。” 林然的声音异常平静,她紧盯着那悬浮的椅子主体,掌心落在诛邪上。 “但‘彻底消散’之前呢?或者说,在某种极其特殊、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消散’的过程是否会被干扰、被停滞、甚至被逆转?” 第187章 什么?雄竞? “哦。” 霍语眼都没眨,转身就走。 “姜煜州我们走。” 气氛凝重。 姜煜州不敢多bb,连忙跟在霍语身后。 两人迅速从霍卜行身边掠过。 霍语轻微偏头,冷漠扫了一眼霍卜行,唇角轻扬。 “霍家本就是我的,何须你让?” 一瞬间,拳头死死攥紧。 霍卜行低垂着脑袋。 默默将身上的同门绑的更紧了。 毕竟,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想给自己找点事做。 “优柔寡断,孰轻孰重分不清,闭关两年修为不见长,这就是你想报仇、想打脸的动力吗?”霍语走在前方,没回头,语速依旧平稳。 “你真以为我给苍月门打钱,当黎单的大冤种,只是为了让他追杀你?” “被‘敌人’救这么多次,你没想过原因吗?” 早在刚刚黎单传音给他的时候,他就猜到霍卜行可能在他身边。 脚步声停下,霍语回头,墨绿色的眸子望向霍卜行,满眼都像是在述说他不争气。 “霍卜行,你太让我失望了。” “你,太让霍家失望了。” 霍卜行一听,急了,三两步冲上前,想揪住霍语衣领。 掌心落空,霍卜行有些尴尬,但不多。 他手腕一转,迅速揪住旁边吃瓜吃得正香的姜煜州衣领。 姜煜州:“……” (停下吃瓜的嘴)关我啥事啊? 还有,你又冒犯到我了? 呵(邪魅一笑)明明就是我的追求者,还装不是,明明总想跟我产生肢体接触,却说不喜欢他? 呵(嘴角得意勾起)男人,他都能随随便便拿捏。 更何况任务目标呢~ 下一秒,他被狠狠扯到霍卜行和霍语中间。 姜煜州:“???” 为什么要让他夹在中间? 不等他反应过来,霍卜行就对着他的俊脸,一顿怒喷: “霍语!那**还不算追杀吗?!不算追杀?那老子有次肠子都被他捅出来了!算什么?!” 甚至最后都是他自己塞回去的! 霍语对着姜煜州后脑勺,默默回: “明明是你自己没站稳,撞别人剑上了。” “胡扯!那他有次抓着我脑袋暴扣呢?!” “激发你的潜力,可惜你没有。” “好一个潜力!我在霍家吃了上顿没下顿也叫激发潜力?!我在霍家被亲爹冷眼相待,被你娘不待见,被你当狗训,被奴仆看不起,也叫激发潜力?!!!” 霍卜行一想到自己在霍家过得苦日子,他就想哭。 就因为他是庶子,所以就得每天吃了上顿没下顿吗?就得天天饿着肚子睡觉吗? 就因为他是庶子,所以就得爹不疼,娘不爱,嫡哥整天冷眼相待。 哟!不愧是我!押上了! 就因为他是庶子,所以就连家中的奴仆都看不起他,任由院落那只大黄狗,整日追在他屁股后面咬。 “现在想想!我真是悲惨男主角经历啊!” 霍语:“……” 他无奈扶额,早在小时候就察觉霍卜行脑子可能有点不正常了。 但实在没想到,他居然是个…… 弱智。 姜煜州:“……” 你们哥俩吵架非得让他夹在中间吗? 难不成(小脑灵机一动)。 霍语他也,是自己的追求者?? 难不成,他们两兄弟现在是在…… 为自己雄竞?? “霍卜行,这边建议你找个专业一点的灵愈师看看脑子,我懒得跟你多废话。” 这边姜煜州思绪飞到外太空,那边霍语点了点自己太阳穴,脸上的嫌弃意味拉满。 “还有,你这不叫悲惨男主角经历,顶多叫……” “弱智经历。” 因为不想过多与霍卜行纠缠在这里。 霍语转身。 “要跟上来,就好好跟着。” “现在,我们要去找大腿抱了。” “你不想跟着我,就自己滚开。” 第332章 我来了 典籍记载的都是普遍规律,是亿万生灵死亡后的常态归宿。 但修仙界本身不就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例外吗? “我只知道只有怨气冲天之地,可以短暂滞留魂魄,形成怨灵。但那需要死者生前拥有极强的执念或怨念,且死亡之地环境必须特殊……” “譬如至阴之地,或尸骸遍野的古战场。此类存在虽凡胎肉眼难见,但我们灵师的神识,理应能探知阴气汇聚或魂力波动才是,可眼前这宅邸…” 谢闻生再次凝神,用神识扫过,依旧毫无所获,“没有阴气,没有魂力,一点异样的能量都感应不到。” 就在此时,门后传来求助者带着哭腔的颤音。 见识了两位少女面对诡异时远超自己的镇定自若,他已下意识将她们视作救命稻草。 “这宅子……是我半年前贪图便宜买下的,起初一切安好,可就在近些时日,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特别喜欢挪动家具砸我!那势头……那势头简直像是……像是想……” 求助者绞尽脑汁,却寻不到一个贴切的词。 “驱赶。” 林然替他补完未尽之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不等男人继续语无伦次,便直接切入核心: “什么时候开始的,灵髓之前还是灵髓之后?” 男人一脸茫然:“灵髓?那是什么?但要说具体时日……约莫是半个月前开始的。” 此言一出,林然与谢闻生的目光瞬间交汇,彼此眼中都掠过一丝微妙。 灵髓降世,不过三日之前。 看来鬼魂一事,与灵髓无关。 “既然鬼魂想不通,那就抛开鬼魂这个预设概念。” “假设,存在一种我们尚未认知的存在。它可能并非生命体,而是某种现象?某种残留物?或者…某种与特定物质紧密结合的能量?” 林然的话瞬间劈开了谢闻生混乱的思绪,她眼眸一亮,猛地想起一个近乎被归为荒诞传说的理论: “你是说物灵?或者…执念附着?!” “物灵?”林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 谢闻生语速急促起来,思维高速运转,尘封的理论碎片在眼前迅速拼接: “那是从未被证实的猜想,大意是说,当一件物品被生灵长期、强烈地使用、佩戴,并灌注了极其深刻的情感与执念,在其生灵死亡、执念未消的情况下,那物品可能会残留一丝极其微弱的印记。这印记不是魂魄,没有意识,更像一种执念的残影。” “嘎吱——” 一声突兀、刺耳至极的老旧门板摩擦声,骤然撕裂了屋内的死寂! 三人呼吸同时一窒,猛地循声望去,侧厅一扇虚掩的门扉,此刻正以极其缓慢地速度向内敞开。 门后,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林然与谢闻生立刻将目光投向求助者。 求助者也从极度的恐惧中勉强抽回一丝神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应…应该是…是我夫人…她醒了……”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如同腐败血肉混合着污秽的气息,猛地从那片黑暗中汹涌而出! 看着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中涌了出来,林然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邪灵师的味道。 可求助者却仿佛对异象浑然未觉,脸上交织着恐惧与关切,竟跌跌撞撞地朝那房间冲去! “夫人!你醒了?来慢点喝……” 男人颤抖着手,摸索着房间内的桌面上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凑到床榻边,试图喂给那个隐没在浓重黑气中的身影。 林然与谢闻生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凝重,没有犹豫,二人紧随其后,跨入了那扇门槛。 屋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谢闻生只觉视野被翻腾粘稠的黑气彻底填满,感知被严重干扰。 林然也只能勉强看清床榻上靠坐着一个身影,双目空洞无神,而那冲天而起、源源不绝的黑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本能地后退了半步,体内灵力无声流转。 而那位求助者,却依旧对弥漫四周的黑气视若无睹,他的全部心神,都牵系在床榻上那个被黑暗彻底包裹的妻子身上。 就在林然准备说些什么时,床榻上那个凝固的身影猛地扭过头颅。 ——四目相对。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瞬间攥紧了林然的心脏。 女人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啊……” 嘶哑的声音并非从她唇间发出,却清晰地回荡在空间里。 “我看见你了。” “我看见你了……” 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勒得林然呼吸微窒。 “没想到你们真找过来了。” “你们圣灵学院学生办事的效率真快啊。” 余光捕捉到谢闻生的位置,林然微微侧身,视线依旧死死落在女人脸上,“你听见了吗?” 谢闻生脸色微凝,声音压低极低:“如果我没聋的话,应该是听见了。” 女人脸上的笑容依旧凝固着,嘴唇纹丝未动,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却持续不断地钻进她们的耳膜。 “我看见你了。” “我要来了……” 旁边一直颤抖的男人猛地抬起头,身躯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扩散到极致。 “不!不要!不要过来!不要缠着我!!” 男人爆发出凄厉的哀嚎,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 就在这混乱即将达到顶点的刹那。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撕裂空气! 猩红光芒一闪而逝,剑锋所指,并非床上的女人,也非失控的男人。 而是黑暗角落里的一株绿色的植物。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液体喷溅的声音响起。 一股甜腥中带着腐败气息的暗红粘稠液体,从被精准洞穿的植物根部汩汩涌出。 而那持续不断的诡异低语声,也如同被掐断了源头,戛然而止! 死寂骤然降临,谢闻生后背死死贴在墙壁上,全身紧绷。 “顾不得那个‘鬼’了,邪灵师的味道越来越浓了,怪不得这城里这么安静,是圈套……这是个圈套!” 男人的抽搐随着声音停止。 他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脸上残余的恐惧缓慢退去,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林然。 干裂的嘴唇,缓缓露出和床上女人如出一辙的诡异弧度。 一个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这次……是真看见你了……” “……变数。” 咚、咚、咚…… 身后,那扇通往宅邸外的门扉,传来了三声清晰、平稳、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在这死寂无声、黑气弥漫的房间里,这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声音,穿透门板响起。 “我来了……” 第333章 我来了。 “我来了,我来了……” 听着那阴森的话语,谢闻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这种生理反应对她而言实属罕见。 “金丹三个,筑基十二个,炼气二十个。” 她压低声音,迅速报出敌人数量和修为。 林然眼帘微阖,右手无声按在腰间的诛邪上。 一股灵力她为中心悄然扩散,迅速形成一个淡薄的光罩,将两人连同地上昏迷的诱饵一同笼罩在内。 ——隐息阵,起。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颤,砖石簌簌落下,宅邸也在外界连绵不绝的灵力轰击下,摇摇欲坠。 就在四面墙壁轰然向内坍塌的瞬间,林然终于睁开了眸子,看向谢闻生: “一人一半?” 谢闻生立刻垮下小脸,拖长了调子,带着几分委屈: “可是我才筑基诶~” 然而,这委屈只维持了一瞬,少女嘴角扬起兴奋的弧度,纤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木笛,眼中战意灼灼: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乐意至极~” “轰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宅邸在狂暴的灵力冲击下彻底化作一片断壁残垣,烟尘冲天而起。 火球、冰锥、风刃、毒雾……无数道色彩各异、属性不同的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废墟之上,将本就狼藉的地面再次犁了一遍。 烟尘稍散,废墟外围已围了一圈身着各异服饰的男女灵师,身上皆散发着或强或弱的诡异气息。 “啧,不会直接轰成渣了吧?” “会长要的是活口,天道保佑一定要留一口气啊。” “哼,魑居然还让我们小心一个小屁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为首的女子,雀韵抱着双臂,艳丽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屑与势在必得,她嗤笑一声: “像林然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我见得多了,也捏死得多了!仗着点天赋就以为自己能替天行道?满脑子可笑的大义!她以为她将灵髓分给世人,就会被感激了?” 恰恰相反!那群人非但不会感激她!只会觉得她蠢! 雀韵甚至有些笃定的扬起下巴。 若自己输了,求个情、卖个惨、再编个悲惨身世,赌咒发誓要改邪归正。 她就不信,这种小女孩不会生出动摇的心态。 雀韵目光一转,带着审视和命令的口吻,看向人群后方一个身影: “喂,那边那个谁!听说你以前和林然是同一个宗门的?她有什么底牌?说出来,算你一功!”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那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戴着兜帽,帽檐下露出的半张小脸稚气未脱,周身却散发着格外死寂的气息,让周围的邪灵师下意识后退半步,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他们认出来了,这是最近颇得魅蘼大人青睐的新面孔。 兜帽下的少女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她声音平淡,穿透喧嚣。 “我叫万桔愿。” 万桔愿随手放下兜帽,目光直直刺向雀韵,语气不善: “雀韵,你或许该对我放尊重点。” 无形的威压骤然在两人之间碰撞、挤压。 雀韵眼中厉色一闪,周身灵力隐现,眼看就要发作,就在这时,一个脸上挂着笑容的男人,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挡在两人视线交汇处。 “好啦好啦~都不生气不生气~”孔牧笑眯眯地打着圆场,声音轻快: “大家都是万灭会的兄弟姐妹,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伤了和气?会长大人肯定希望我们好好合作的嘛~先把目标拿下才是正理,对不对?”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微微睁开的眼缝里,却透出寒光,声音也低沉下去。 “要是让会长大人知道,我们放着目标不抓,反而在这里内讧……” 他故意拉长了尾调,一字一顿,“可、是、会、死、人、的、哦。” 或许是看在孔牧的面子上,雀韵冷哼一声,勉强压下怒火,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那个谁,别以为有魅蘼给你撑腰,你就能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说到底……” 她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万桔愿,“你不过是个半路叛逃过来的外来户,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也背刺我们万灭会?杀了你,也不过是清理门户罢了!” 孔牧敏锐地察觉到万桔愿的眼神变得冰冷,连忙朝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迅速上前,半劝半拉地将万桔愿带离了冲突中心。 孔牧自己则顺势揽住雀韵的肩膀,带着她往废墟边缘走去,声音恢复了惯常的笑意:“ 好啦好啦,雀韵,跟个小丫头片子置什么气?正事要紧!为了把林然这条大鱼从圣灵学院那群小鱼小虾里筛出来,咱们可没少费功夫,好不容易把她等来了,要是因为这点小事让她跑了……咱们谁担得起会长大人的怒火?你说是吧?” 废墟之上,死寂一片。 万灭会众人等了片刻,废墟下依旧毫无生命气息逸散出来,渐渐有人失去了耐心。 几个性急的邪灵师忍不住上前,各施手段,对着废墟狂轰滥炸,试图将残骸彻底掀开。 “靠!肯定死了!到时候那人身上的致命伤是谁干的!谁就自己去提头见会长!” 他话音刚落,脚下的瓦砾堆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道炽烈如血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废墟深处爆射而出!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接连响起,伴随着几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红芒在人群中迅速划出几道弧线,精准地洞穿了数名邪灵师的咽喉、心脏!鲜血喷溅在残垣断壁之上,染红尘埃。 等听到动静的雀韵赶来时,诛邪剑已悬停在半空之上,剑身嗡鸣,剑尖遥遥指向她,带着无声的嘲弄。 就在雀韵目眦欲裂的瞬间,诛邪剑猛地一个折转,如同捕食的毒蛇,再次化作一道残影,以更快的速度俯冲而下! “小心!” 她的示警声被剑啸淹没,又是几声短促的惨嚎,几名试图防御的邪灵师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纷纷倒下。 仅仅两个呼吸间,他们的阵营就已遭重创,除了他们三个金丹,筑基期就仅剩九人,炼气期更是只剩十一人! “居然还是个阵修?” 孔牧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脸上凝重无比,他终于明白为何己方如此多人的神识探查都未能发现对方踪迹,除了阵修,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做的能藏住气息! 男人低喝一声,右手猛然抬起,对着脚下的废墟狠狠一按! “轰!” 强大气劲骤然爆发,一个巨大的气锤砸落,大片废墟瞬间被震得粉碎,化作漫天齑粉,露出了下方的情景。 只见那两个作为诱饵的男女依旧昏迷着躺在地上,身上笼罩着一层微弱的的屏障光晕。 “人不在下面?” 孔牧瞳孔骤缩,心头警兆狂鸣。 刹那间,一股杀意毫无征兆贴着他的后背猛然爆发!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转身防御,身边的雀韵反应更快,向侧方暴退数丈! 孔牧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身体,视野中,林然的身影如凭空出现在他身后不足一尺之处! 少女面无表情,一只纤细白皙、甚至有些秀气的拳头,正朝着他的胸膛砸来! “知道逃不掉了,所以自己送上门找死?” 孔牧心中惊骇之余,涌起一丝荒谬和不屑,他仓促间凝聚起护体灵力,试图硬抗这一拳,嘴角甚至习惯性地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一个刚破镜的金丹期,如何能撼动他? “勇气可嘉,可惜太蠢——”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骤然炸开! 那看似不起眼的拳头,在接触到胸膛的瞬间,孔牧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头狂奔的巨兽正面撞上!护体灵力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裂! 紧接着,一股狂暴至极的力量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如同无数柄锤子在他五脏六腑间疯狂擂击、震荡! “噗——!” 孔牧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身体被这股完全防不住的力量狠狠轰飞出去! 他像一颗失控的陨石,划出狼狈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在几十米外一个躲闪不及的邪灵师身上,那倒霉蛋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当场毙命。 烟尘弥漫中,孔牧的身体瘫软如泥,胸腔塌陷,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他忘记了……他不屑一顾的人承受的是三十三道天雷,而他只受了三道。 林然缓缓站直身体,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目光越过弥漫的烟尘,锁定了远处脸色煞白的雀韵。 少女淡色的唇瓣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准备好了吗?” “我来了。” 第334章 幸存者 看着手握赤红长剑、正气凛然的林然,雀韵敢赌上十成把握,自己若是落败,下场绝对比孔牧还要惨!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 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林然身后,方才还在叫嚣的邪灵师们,不知何时已尽数瘫倒在地,喉管被洞穿,鲜血汩汩流出。 场中只剩下金丹期的曲岚和那个叫万桔愿的女孩,两人脸上写满了凝重。 然而,这最后的景象也在刹那间被抹去,一条银白色的巨蟒突兀出现在地面,张开血盆大口,瞬间便将那两道身影吞噬入腹! 雀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发紧,她可不信孔牧是因为轻敌,才被打成这样! 求饶、卖惨、哭诉?能换来一条生路吗? 恐怕只会被砍成臊子吧!! “那……那个……” 雀韵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我们只是路过……察觉到此处有浓郁的邪灵师气息,这才出手,准备替天行道!” 她越说似乎越觉得理直气壮,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语气也带上了一丝质问: “你这小姑娘,怎地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你就不怕因果业力缠身,将来不得善终吗?!” 林然瞧着雀韵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织谎言,眉梢微微一挑,并未言语。 雀韵见对方沉默,误以为是心虚,正欲再添油加醋地控诉一番,剧痛却猛地从腹部炸开! “呃啊!” 女人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那柄散发着红芒的长剑,已然洞穿了她的腹部,冰冷的剑锋搅碎了内脏。 剑身上的“诛邪”两个大字,此刻在她眼中显得格外刺目狰狞。 力量伴随着疼痛的飞速流逝,雀韵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下瘫倒,大口大口的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口中涌出。 意识模糊间,她终于明白了魑大人为何要他们千万小心林然了。 她堂堂金丹中期灵师,怎会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就…… 不……不是不想反抗! 雀韵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向自己的四肢,骇然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身躯竟被无数坚冰牢牢冻结在原地,动弹不得! 更恐怖的是,不止是冰封,成百上千道束缚阵,精准地缠绕在她的四肢百骸之上,将她死死禁锢! 剑刃被无情地抽出,雀韵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生命正从腹部的创口处汹涌流逝,她想捂住伤口,想止血,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身体消亡。 “嘭。” 一声微不可闻的碎裂声后,林然面前那具躯壳,彻底失去支撑,瘫软在地,再无生息。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巨蟒也完成了它的“清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蠕动声,它将胃囊中的食物尽数呕了出来。 两具变形的尸体混杂在其中,同样声息全无。 谢闻生走上前,将缩小后的小白蛇熟练地缠回手腕上,看着地上狼藉的景象,啧啧两声,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很可惜哦,你的阵法似乎没能一网打尽呢~” 林然转过身,随手拾起谢闻生的衣袍下摆,旁若无人地擦拭着诛邪身上沾染的污血,动作流畅自然。 “至少只跑了三个,不是吗?” 谢闻生见状,眉头一皱,立刻有样学样,伸手就去抓林然的衣角,打算擦拭自己的木笛。 “锵——!” 凌厉的剑气几乎是贴着她的指尖掠过!谢闻生反应极快地缩回手,看向林然不满地撇嘴: “喂!双标狗!你能拿我的衣服擦剑,我怎么就不能拿你的擦笛子?!” 林然依旧沉默,只是将擦拭干净的诛邪剑缓缓归鞘。 从踏入伊诹城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察觉到了这座城镇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若隐若现的黑气、空荡街道上死寂得没有一丝活人烟火味、以及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从地底深处渗透上来的腐臭…… 最初,他们只当是邪灵师在此地兴风作浪,然而,直到亲眼看见那无人操控却自行飞起的椅子,才惊觉事情远非那么简单。 普通的邪灵师,绝不可能拥有瞒过他们感知、隔空御物的能力。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随机推开了一间寻常的宅邸大门,宅内同样死寂、空荡,落满了灰尘。 谢闻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正想开口提醒林然这里空无一物,脚下地面却毫无征兆地轰然坍塌! “哎哟我去!” 谢闻生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她狼狈地爬起,第一反应是以为还有敌人,警惕地扫视四周。 直到看到站在塌陷边缘、一脸冷漠的林然,以及她那只刚刚收回、还带着些许灵力波动的脚。 谢闻生瞬间明白了始作俑者是谁,没好气地嘟囔道: “狡猾的敌人,居然伪装成我的同伴搞偷袭!” 随着林然纵身跃入深坑,两人旋即发现下方竟隐藏着一个令人窒息的巨大空间。 眼前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数不清的、由冰冷粗铁铸成的牢笼,密密麻麻地排列开去,一直延伸到视线难以企及的黑暗深处。 林然脚步一顿,神情有刹那的恍惚,她循着本能般走到一间牢笼前,鼻翼微微翕动,捕捉到里面传来的、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微弱呼吸声。 谢闻生见状,手中的木笛瞬间抬起,然而,未待她有所动作,林然竟生生将那铁栅栏撕裂、扭曲。 谢闻生一顿,默默将木笛放了回去。 两人踏入牢笼之内,一股混杂着血腥、霉腐与绝望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 映入她们眼帘的,是无数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身影,他们蜷缩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几乎只剩下一层枯皮包裹着嶙峋的骨架。 更令二人心悸的是,许多人裸露的脖颈、手臂等部位,赫然残留着深暗、甚至仍在渗血的齿痕与伤口。 这些,都是伊诹城的居民。 他们在一个月前,甚至可能更早,就被如同牲畜般囚禁、圈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深处。 林然阖上双眼,无形的精神力悄无声息蔓延开来,每一个散落在其他牢房中的幸存者们被一股力量凭空托起,缓缓汇聚到这间已被破坏的牢笼里。 当空间变得拥挤不堪时,林然便将四周的墙壁连同相邻的牢笼铁栏一并震碎、夷平,硬生生开辟出一片更大的空间。 谢闻生屏息凝神,她能感受到到林然那覆盖全场的精神力正在筛查。 她在确认什么? ——是在确认这些幸存者之中,是否潜藏着伪装成受害者的邪灵师同伙? 最终,精神力扫过每一个角落,锁定完所有尚存一息的生命。 林然睁开眼,一个冰冷的数字在她脑海中浮现,算上那些早已在折磨中无声无息死去的,被囚禁在这地下的人,总数为一万三千七百人。 他们承受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绝望。 被当作予取予求的“食物”。 被当作维持生命的“血包”。 无人发现。 无人来救。 第335章 第二次 谢闻生指尖捻着一缕微光,好奇地打量着黑暗,地下囚牢的阴冷与死寂,让她微微蹙眉。 清脆的响指在死寂中炸开,狂暴的灵力瞬间撕裂头顶的束缚,碎石尘土簌簌落下。 月光如瀑般倾泻而下,照亮了这方绝境。 循着气息,她走向最深处一间特殊的囚牢。 铁栅栏扭曲变形,内里只禁锢着一人。 那人被粗重的锁链悬吊在冰冷的石墙上,几乎不成人形,褴褛的衣衫下,纵横交错的伤痕覆盖着更深的旧疤,暗红的血痂与新渗的血迹交织,散发出腐朽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男人的头颅无力垂着,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感受到谢闻生的靠近,那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男人极其艰难地抬起布满血污和尘垢的脸,一双深陷的眼眸努力聚焦,最终落在少女身上那身在月光下格外圣洁的院服上。 他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挤出沙哑的音节: “是……圣……圣城的人?” 谢闻生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处创伤,男人沉默了许久,才从喉咙深处溢出两声嘶哑的苦笑。 “是你们……赢了啊?来了也好……” 他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目光投向黑暗,自言自语道: “是啊……还活着些人……总比都死绝了……要好……” 谢闻生望着对方微弱的金丹期修为波动,指尖微动,几道凌厉的锋芒闪过,那些深嵌入骨肉的冰冷锁链应声而断,沉重坠地。 “你们被关多久了?” 失去了支撑,男人顺着石墙滑落,跌坐在地面,他闭着眼,似乎在回忆那早已模糊不堪的时间。 “一年?……两年?……记……记不清了……” 只片刻,他便睁开浑浊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强烈的、几乎要溢出的悲愤与绝望,死死盯住谢闻生。 “我曾……给圣城……发过求救信息的!不止一次!” 他用力摇头,牵动伤口也毫不在意,只剩下满溢的自嘲,“但……从始至终……无人来过……无人!” 他们是隶属于西域圣城最偏远角落的小城,城内既无珍稀矿藏,也无惊才绝艳的灵师,在圣城眼中,渺小如尘。 在这弱肉强食的大陆,未能觉醒灵根的凡人,如若没有靠山,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因果报应? 那群堕入邪道的灵师只信奉力量至上,他们不怕报应。 正常的灵师需日积月累的苦修,方得寸进,而邪灵师,只需不断吞噬鲜活的血肉,掠夺同道的灵力与生机,便有可能一步登天。 “很感谢二位的救援,辛苦你们了……” 在得知伊诹城解脱后,男人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残存的生命力也如退潮般飞速流逝,声音越发低微。 “我是伊诹城主……城内估计已无价值之物……二位若有需要尽管……取用便是……”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愧意,继续交代最后的遗言: “很抱歉,当时吓着你们了,不过你们很聪明,那确实如你们所料,是我的‘物灵’,是我几次濒死时,不甘的执念所化。” “我以为你们是误闯进来的孩子,只想吓跑你们,没想到那执念太深,我控制不住……” 男人艰难地喘息着,眼神开始涣散。 “还有那个买下宅邸的男人,也是被冒充我们身份的邪灵师,骗了进来,他们白日里伪装成普通人,挽留住从这里过路的人,夜里便在此猎食。” 提起此事,男人不知哪里涌起一股力量,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 “要没时间了!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个女人!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在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谢闻生动了,她一步上前,手掌捏住了男人枯瘦的下颚,迫使他张开了嘴。 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将前两天装在瓶子里灵髓,尽数倾倒入他口中! 浓郁的生命力在男人干涸的口腔中爆发开来,如同甘霖注入龟裂的大地。 他浑浊的双眼因极致的震惊而骤然瞪大,枯瘦的四肢下意识地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抗拒: “不!我不想……我不想活!” 他不想去面对那触目惊心的死亡名单!不想背负着无尽的愧疚活下去! 然而,就在他徒劳挣扎之际,一阵由远及近的纷杂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男人挣扎的动作,在目光触及囚牢入口时,瞬间僵住了。 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小心翼翼地、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 他们虽然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但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难以置信的希冀。 他们……看起来……健康得……不像是在这地狱里被折磨了经年累月的人! “城……城主大人?”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童音响起。 “城主大人,到时候……可以多买点红枣补补血吗?我听大人说,您流了好多血……” 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关切地问。 “城主大人……饿饿……” 更多的人围拢过来,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却不再是绝望。 男人彻底恍惚了,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冲开脸上的污垢,他茫然地抬起头,望向那被谢闻生破开的巨大缺口。 只见,无数细碎、柔和、散发着温暖生命气息的光点,如同萤火,又如星辉,正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无声地融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身体,滋养着他们枯竭的生机。 “……那……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谢闻生收回手,望着这沐浴在光点与月光中的景象,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她的声音平稳,在拥挤的囚牢中回荡。 “是救世主,给你们坚持到此刻的嘉赏。” 至此,这座被邪灵师占领,在绝望与折磨中沉沦了整整两年的城池,终于迎来了终结。 * 林然的目光扫过地上痛苦抽搐、发出嘶吼的两具躯体,求助者的灵力在狂暴中飞舞,她抬手,无形的力量压下,打晕了两人。 随后,林然撤去了笼罩城镇的困阵。 顷刻间,淅淅沥沥的灵髓,无声浸润城内。 至于那些散落四处的邪灵师尸骸,林然则一股脑儿地塞给了小灰,免得这些污秽被灵髓意外沾染。 可怜的小灰都被吃成了鸡翅包饭(被迫)。 谢闻生刚上来,便看见林然正将地上碎裂的紫水晶残片,以及那株生着诡异嘴巴、仍在微微开合的花朵,塞进储物袋。 “那玩意你留着没啥用,都是一次性的。” 她瞥了一眼那奇诡的植物,解释道,“这是幻嘴花,说话的时候会散发致幻的气息,能让人陷入持续的幻境。不过有个前提,中招者必须处于极度的恐惧状态才能生效。” 林然“哦”了一声,又刚收进去的两样东西抛了出来。 “至于这紫水晶……”谢闻生蹲下身,指尖并未触碰,只是审视着碎片,“应是某种传讯的媒介,不过都碎了应该没啥用了。” 说话间,谢闻生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远处边缘的一个异动,她倏然回头,瞳孔收缩。 在视线的尽头,一个肢体残缺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着城外的方向亡命奔逃。 那身影披着斗篷模糊不清,但头顶上,一根颜色鲜艳的草根在狂乱的风中剧烈摇摆,谢闻生眼眸一眯,无需思考,掌心已经落在腰间的木笛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在银鳞嘴里活下来的。 她可以让这漏网之鱼,再死一次。 这一次,必将更为痛苦,更为彻底。 然而,就在她即将催动灵力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冰凉的手骤然伸出,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强横的力量硬生生扼住了她即将发出的攻击。 谢闻生猛地抬头,撞上林然沉静的目光。 她不解、惊愕,随即是翻涌的怒火。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了,林然。”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而出,眼底深处翻涌着被强行压抑的风暴,。 “这,是你第二次阻我。”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飘散的光点和灵髓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手腕被林然攥住的地方传来清晰的压迫感,谢闻生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戾气,但眼神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需要一个解释……” 她一字一顿,声音罕见降到冰点。 “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第188章 甲乙丙丁 “住口!都住口!你们不要吵啦!你们不要为了我继续吵啦!!!” 姜煜州奋力挣脱束缚,声嘶力竭大喊,那张略俊美的脸庞此刻染上了一抹娇羞的红晕。 如同春日里盛开的桃花般娇艳动人。 霍语、霍卜行:“……” “嘤嘤嘤,真没想到啊,霍语你们……”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们竟然对我存有那样的心思呢。”说完这话,姜煜州还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两人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得意与笃定。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哼,还嘴硬说不是我的追求者呢。” 霍语、霍卜行:“……” “嘻嘻,被我戳穿了吧?不装了吧?现在直接就这么赤裸裸地看着我啦?等等……你们要干嘛?” 姜煜州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霍语和霍卜行同时举起拳头。 一股不安顿时涌上心头。 “等……嗷——!!!” 伴随着一声惨叫,姜煜州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双手捂着肿大的脑门,身躯直抽抽。 “疼,疼疼疼……” 疼得他眼泪花花都出来了。 “呜……你们被我揭穿,也大可不必因爱生恨吧。” 因为半天没听见两人被揭穿的“恼羞成怒”,姜煜州疑惑抬头,一瞬间,他瞳孔震颤起来。 只见,两个大相径庭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落在了他的脸上。 砰。 咚。 两声巨响,姜煜州眼前一黑,走的很安详。 霍语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默默收回拳头,缓缓弯腰,拖起已昏厥的姜煜州左脚。 眼神望向霍卜行,脸上满是无奈。 “啧,实在是没忍住。” 霍卜行难得与霍语达成一致,点点脑袋,捡起姜煜州的右脚。 他跟着霍语无非就两个理由。 一、他确实是筑基三阶,太弱,加上邪灵师进来了,一个人走很不安全,虽然霍语以前是把他当狗训,但还不至于想嫩死他。 二、潜入敌方,当卧底,瞅瞅那个叫谢闻生的到底有多强。 两人拖着姜煜州前进。 “话说霍语,你现在和那个叫什么龟的玩意熟吗?” 霍卜行突然想起当时小孩姐的小伙伴,满场追着那龟竖中指,吃瓜顿时心在沸腾。 绝不是他在没话找话。 绝不是。 “?” 那龟? 霍语头顶飘过一个问号,脑海飞过无数名字后,最终才迟疑问: “沈鹤归?” “对对对!就是这名!” 霍语:“哦,那个死绿茶啊,也就那些丁年级的那些小屁孩喜欢他了。” “丁年级?”霍卜行捂着嘴,惊讶:“那是什么?” 嘻嘻,哥哥酱~我要开始套话噜~ “……忘记了,你是灵山宗的人。就比如,你们灵山宗是不是分别有杂役、外门、内门、亲传以此晋升。我们圣灵学院也一样,分为甲乙丙丁四个年级,从丁级开始晋升。” “不对!” 霍卜行大声打断,迎着霍语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他不紧不慢道:“我们灵山宗的亲传早就已经取消了!” 他嘻嘻一笑,得意洋洋:“你们圣灵学院的消息可真不灵通啊。 霍语:“……” 哦,那他现在知道了。 第336章 你绝对会后悔 “她没有杀人。” 林然的声音平静,迎上谢闻生灼人的视线时,她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游移:“我能分辨,也能分清,她身上没有臭味。” 听见竟是这样一个理由,谢闻生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手腕猛地发力,试图挣脱林然的钳制,可对方的五指反而收得更紧,纹丝不动。 一股暴戾的杀意在谢闻生胸中翻腾冲撞,林然这不合时宜的优柔寡断令她窒息,可那绝对的力量,又将她所有反抗的冲动与宣泄死死扼住。 气息被堵在胸口,行动无从施展,谢闻生只能将那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尽数倾泻在言语之上: “可她是万灭会的人!林然,你是忘了吗?方才底下那些人的惨状,你是没看见吗?那炼狱般的景象是谁的手笔?是邪灵师!是万灭会!” 她死死盯着林然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嘴角勾起一个荒诞扭曲的弧度: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幻月秘境见过那女孩,她叫万桔愿……呵,原来她也是你的好友?” “若我现在告诉你,未来她会血洗一城,连襁褓中的婴孩也难逃毒手,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痛恨此刻的心慈手软?!” 林然沉默着,紧抿的唇线和未松开的手,透露出坚持。 谢闻生见状,往前逼进半步,字字如淬毒般刮过心尖: “她现在手上没沾血?那又如何?她已是万灭会的爪牙!从她自愿踏入魔窟的那一刻起,她的灵魂、她的双手,就注定要被无辜者的鲜血浸透!这是他们的规矩,也是她自己选的路!” “你今日放她一条生路,那谁来偿还那些枉死冤魂的生路?!她会放下屠刀吗?!还是你林然,真能只手遮天,救下这芸芸众生?!” “这座伊诹城的人……” 谢闻生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发颤,“被万灭会当作牲畜般圈禁在地底多久了?!你知道他们日复一日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吗?你知道他们的骨头被折断多少根?血肉被啃噬了多少次?!你知道他们蜷缩在绝望的深渊里,等待一个能撕开黑暗的救世主,等了多久吗?!” 积蓄的力量瞬间爆发!谢闻生猛地将全身灵力灌注于手腕,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骨裂脆响,她终于从林然的手中挣脱出来! 谢闻生踉跄着后退半步,急急抬眼望向视野尽头,暮色沉沉的边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万桔愿的半点踪迹? 那个邪灵师,竟在她的眼皮底下,在林然这愚蠢的仁慈庇护下,成功遁走了! 一股巨大的失望淹没了谢闻生,她缓缓转过头,不再看林然一眼,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我曾以为,你会比我走得更远,能坚持到最后……” 她顿了顿,语气疲惫。 “……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决裂,已成定局。 谢闻生转身便走,然而胸中翻涌的怒火与不甘终究无法平息,走出不过三丈远,她便猛地回身,周身灵力再无保留地轰然爆发! 赤红的狂雷撕裂空气,幽蓝的冰刃凝结着寒意,直扑林然面门! “呛啷——!” 诛邪剑应声出鞘。 激烈的交锋在城池废墟上骤然爆发!纵横的剑气劈开夜幕,激荡的灵力掀翻厚重的地砖,路旁的老树应声摧折,碎石与断木如暴雨般漫天翻飞! 谢闻生招式狠绝,每一击都裹挟着积压已久的杀意,直指林然的要害。 她厌恨她这该死的慈悲,厌恨她这不分是非的“怜悯”。 可惜,筑基巅峰与金丹之间的鸿沟,是天堑,不是仅凭经验就能填平的。 纵然谢闻生历经无数轮回,洞悉无数技巧,但在绝对修为的压制面前,她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终究被林然一一化解。 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手臂酸麻,虎口崩裂,温热的鲜血顺着紧握的木笛滴落。 最终,谢闻生被震飞出去,重重撞在残破的城墙上,砖石簌簌坠落,她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刺目的鲜红溅在灰黑色的墙面上。 两人的激斗声势太过惊人,灵力波动终于惊动了下方的伊诹城民众。 当他们哆哆嗦嗦地循着动静爬上地面,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战场,遍地是半人高的冰锥、焦黑开裂的土地、带着电弧的翻卷草皮……硝烟散尽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伊诹城城主愣了好一会儿,才搓着手招呼大家:“先……先各回各家吧,天亮了再说……” 他转头看见自己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宅院,雕花的门楼断成两截,不禁蹲下身,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哎,看来重建家园,也是个大工程啊。” * 密林深处,灵力碰撞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里还残留着灵力灼烧草木的焦糊味。 谢闻生背靠着一棵被拦腰斩断的残桩,抬手用袖口狠狠抹去唇边蜿蜒的血迹,她将那支断成两截的木笛随手丢在枯枝败叶间。 “我还是那句话,你总会有一天会后悔的。” 她的声音沙哑撕裂,却带着笃定: “等到她将屠刀挥向你最珍视之人时,你就会后悔自己在这天,为什么要软下心放过她。等刀子落在你自己身上时,你才会刻骨铭心地懂得,什么叫痛。” “到那时你就会明白,此刻你自以为是的正义,是多么的廉价,多么的致命。她现在是万灭会,未来也只会是,永生永世都是!” “万灭会里没有无辜人!他们都该死!” 谢闻生的话还在林然耳畔回荡,像魔咒一般。 林然独坐在狼藉的林间空地上,周围是断裂的树枝和碎石沙土,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闻生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夜风穿过枝叶,带来丝丝凉意。 林然垂眸,看着自己紧攥过谢闻生手腕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挣扎时的力量,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迹。 许久,她才从一场漫长的思考中清醒,缓缓起身,拾起斜插在泥土中的诛邪剑,归剑入鞘。 又将因剧烈冲击而脱臼的左臂,一推一送,关节复位。 做完这一切,林然走到倚着断树、气息奄奄的谢闻生面前,给她喂了口灵髓,才离开。 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灵髓滑入咽喉,谢闻生那被打到死机的大脑,缓慢开机。 她费力地掀起眼皮看向林然,方才那场倾尽全力的厮杀,也带走了她心中郁结的戾气,只是,嘴依旧硬得像块石头。 “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 谢闻生的声音微弱却执拗。 旋即,一丝笑意浮上她苍白的唇角。 “不,林然,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发誓,你绝对会后悔的。” 第337章 曲岚 “我说过,我能分辨,我不会后悔。” 林然声音冷冽,并未回头,拖拽着那对昏迷不醒的男女,一步步走向溪边。 月光流淌在水面上,清晰地映照出两人周身缠绕那深入骨髓的诡异黑气。 林然蹲下身,眉头紧紧蹙起,这黑气绝非寻常,连灵髓都无法祛除,两人体内都带着人为操纵的痕迹。 是邪灵师注入他们体内的产物? 伊诹城城主还特意下令,让她们务必杀了这个女人?为什么只杀女人而不杀男人? “‘黑气’似乎能在短时间内急剧拔升灵师的灵力。” 林然若有所思看向求助者,他明明只是个筑基二阶的灵师,却在失去意识后竟想偷袭自己,修为也突然暴涨至五阶水准。 在镇压途中,林然发现随着求助者动用的灵力越多,沉潜在他丹田经脉中的黑气就愈发浓郁、躁动,如同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气球,随时可能轰然爆裂。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那个女人,她体内的黑气浓度是男人的十几倍不止,却始终没有行动,安静得诡异。 就在林然凝神准备深入探查之际,异变陡生。 那女人紧闭的眼睑猛地掀开,一双幽深的眸子毫无预兆地、直勾勾地对上了林然探究的视线! 刹那间,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两人心中同时掀起惊涛骇浪! 曲岚心中警铃大作,几乎要失声叫出来!他万万没料到,林然竟谨慎如斯,连他还没来得及转移的“实验品”都不放过,直接给拖到了这荒僻的溪边! 但身为资深邪灵师,他反应极快,立刻伪装出受惊女子的模样,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哇哇呜呜”怪声,试图以这疯癫之态吓退眼前的少女。 然后,他就被林然毫不留情地甩了两个耳光。 曲岚被打得眼冒金星,捂着脸颊,瞬间切换成委屈模式,放声痛哭: “仙……仙人!您打我作甚!?” 他的余光瞥见地上依旧昏迷的男人,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扑上去,紧紧抱住男人,声音凄楚哀婉: “夫君!夫君你醒醒啊!你没事吧!是不是仙人对你做了什么啊?!” 借着这紧密拥抱的掩护,曲岚的手腕悄然贴上了男人的丹田,偷偷摸摸地回收自己先前植入男人体内的那部分神魂。 结果发现放的神魂有些多,一时半会儿竟吸不完! 这导致他的哭嚎、台词渐渐变得干巴,演到后面甚至实在编不出新词,只能抱着男人“呜呜”啜泣,心里急得冒火。 他必须要收回女人这个接近成功的成品!就差最后一点点了!他怎能在此功亏一篑! 所以,该怎么骗过林然呢? 林然:“……” 望着在“女人”的怀抱下,求助者体内那股狂暴的黑气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抽离、吞噬,林然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拳头。 当最后一丝黑气也被曲岚彻底吸纳殆尽后,女人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放松下来,他喉咙微动,刚想直起身,张开嘴准备再编织一套更动情更无辜的说辞。 说时迟那时快! 林然蓄力已久的重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胃腹之上!剧烈的疼痛让曲岚瞬间弓成了虾米,眼前发黑。 紧接着,数道坚韧的绳索如同活蛇般缠绕上他的手腕脚踝,将四肢关节反向狠扭,整个人被死死摁压在地里,半张脸都埋进了泥土! 曲岚:“???!” 巨大的惊愕和剧痛让他一时懵了,嘴里全是土腥味,他艰难无比地抬起头,视线在剧痛和泪水(这次是真的)中模糊摇晃。 曲岚终于清晰看到,林然的双眸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抵灵魂深处,让他从尾椎骨都忍不住发毛。 “仙……仙人?您这是做什么呢?”曲岚强忍着痛楚和惊疑,硬是从喉咙里挤出生平最逼真、最无助的哭腔,泪水涟涟。 林然面沉如水,指尖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眸危险地眯起: “‘我看见你了’、‘我来了’这些话,是你的声音吧?” 曲岚哭得更加凄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仙人!冤枉啊!您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他的表情、声音、肢体语言都完美演绎着一个无辜受难的妇人。 然而,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是翻江倒海。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咋联想到的啊?! 那一瞬间,在灵城边界初见时的强烈不祥预感再次浮现! 果然!从第一次在灵城边界那个山洞里远远瞥见林然起,他就直觉这丫头绝非池中之物!那份远超年龄的冷静和洞察力让他现在还印象深刻! 若非当时魅蘼大人突然现身搅局,引开了随行的茨木……恐怕自己当时就暴露了! 说起来,在万灭会里,最先察觉到林然特殊之处的,可不就是他曲岚吗?! 回忆翻涌,曲岚越想越气闷。 当时他刚在灵城边界的某个山洞里安顿下来,只逮了个倒霉蛋放风,连个像样的“实验目标”都还没来得及物色,灵山宗那群家伙就闻着味赶来了! 更让他吐血的是,那个被他用一株幻嘴花,搞得神志不清、胡乱释放雷电的小子,闹出的动静惊天动地,结果一个人都没整死!反而是把楚宴诀那个杀神招来了!(62、63、64、65章) 真他爹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为什么非要把这次抓捕林然的行动地点定在伊诹城?!明明他的实验品就快接近成功了!这下全泡汤了!还死了这么多实验目标! 曲岚内心天人交战,疯狂地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脱身方案,每一个微小的生机都被他反复咀嚼权衡。 就在这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从林然身后的灌木丛传来。 对峙的两人同时扭头望去。 只见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从茂密的枝叶后探了出来。 来人是个少年,一头醒目的银色长发沾了不少草叶。 月光映照下,他鼻尖上那颗小小的浅痣格外清晰,姜煜州困惑地眨着眼睛,目光先是扫过被死死按在地里、面目被泪水和泥土弄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又掠过旁边昏迷不醒的男人,最终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落到了浑身杀气未散的林然身上。 “哪有什么林,我只看见一个在殴打普通人的……林?!!” “卧槽!霍语!你别占生姐便宜了!林在虾仁啊!!” “……” “……” 总算从震惊和茫然中回过神来的姜煜州,已经稀里糊涂地踏上了返回圣城的归途。 他懵懵地转头,看向身边脸色发臭的霍语,又呆呆地感受了一下背后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大脑似乎终于艰难地重启完毕: “诶?!!” 霍语正背着微死状态的谢闻生:“……”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就说老师多虑了,怎么可能会有林然解决不了的问题?” 害他们白白紧张一场,赶了这么远的路。 不过……霍语略微调整了一下背上轻飘飘的谢闻生,心中微沉。 连谢闻生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陷入昏迷,想必她们在伊诹城定然经历了一场苦战,赢得无比艰难。 想到这里,霍语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姜煜州,有没有告诉林然,澹明盛正在四处找她…… 他猜,肯定没有。 事实也如此。 当澹明盛动用了所有关系网,终于打听清楚林然的消息,风尘仆仆抵达伊诹城时,却只从一个在废墟上清理杂物的幸存者口中得知。 人已经走了几天了。 澹明盛:淦。 第338章 清算 “不!我居然被秒了!!” 孔牧猛地睁开双眼,意识在剧烈的神魂震荡中艰难回归。 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尚未平息,他下意识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雀韵同样惨白如纸的脸,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显然也刚从死亡的边缘挣脱。 万幸!身为万灭会的核心人员,他们都得到了魍魉大人赐予的保命底牌——刻下神魂印记的备用躯体。 但这并非毫无代价。 新的躯壳与神魂尚未完全契合,一股强烈的迟滞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四肢百骸,连调动一丝最微弱的灵力都异常艰难。 “还好……修为都带过来了。” 孔牧强忍着不适,内视着丹田,确认那颗象征着修为的金丹仍在缓缓旋转,才勉强压下一丝心悸。 但随即,一股滔天的屈辱与难以置信的怒火猛地冲上脑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堂堂金丹中期灵师!竟被一拳轰杀!连反应和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这若是传回会中,他孔牧怕是要沦为笑柄! 一旁的雀韵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劫后余生道:“孔牧,以后……这等要命的差事,千万别再拉上我了!” 她实在无法理解,三个金丹中期围猎一个金丹初期的小丫头,结果竟是孔牧被一拳打爆肉身,而她,更是被活生生“吓”死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话音未落,一股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的威压,毫无征兆降临,笼罩整个房间。 孔牧与雀韵浑身汗毛倒竖,骨髓里都渗出寒意。 两人几乎是凭借本能,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血色身影,重重跪倒,额头死死抵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大人!饶命啊!” 雀韵的声音带着哭腔,涕泪横流,“您……您也没告诉我们,那丫头是剑、阵、法、体四道同修的怪物啊!” 孔牧也痛苦地嘶喊,声音因为恐惧扭曲:“大人!那丫头……竟将整个伊诹城都布下困阵!我们……我们是想逃都无处可逃啊!!” 斜倚在门框上的魅蘼,一身红裙似血,她闻言,缓缓垂下眼帘,目光无声地扫过脚下匍匐颤抖的二人,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慵懒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是吗?” 两人只觉得头顶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洞穿灵魂的审视,吓得魂飞魄散,只能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魅蘼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无形的压力,直到两人几乎要窒息,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轻柔: “那么……我家小愿呢?” 孔牧和雀韵的身体同时僵住,连本能的颤抖都停滞了。 小愿?万桔愿? 大人……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吗?他们三个金丹中期都死回来了!她一个筑基期的小丫头,在那等杀邪灵师不眨眼的林然手下,还能活下来不成?! 雀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嘴唇哆嗦着:“应,应该是……” 孔牧的声音更是细若蚊蚋,带着无尽的恐惧:“……陨落了。” 就在魅蘼眼眸变暗,绝望就要将他们吞噬之际,雀韵脑中灵光一闪,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头,急切地喊道: “对了!大人!属下……属下临死前最后一刻,看到万桔愿是和曲岚在一起的!曲岚!曲岚他一定知道万桔愿的生死!” 魅蘼环抱着双臂,姿态依旧慵懒,红唇轻启:“曲岚?” 孔牧和雀韵仿佛被这句话点醒,同时扭头,充满最后一丝希冀地看向角落里最后一个预留的备用躯壳。 ——那是属于曲岚的位置。 然而,那具冰冷的躯壳依旧静静地躺在石台上,毫无生机,纹丝不动。 孔牧的瞳孔骤然收缩,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靠!曲岚他干嘛呢?!怎么还没回来?!” * “我靠!仙人你干嘛呢?!我夫君怎么还没回来?!我要和我夫君一起!” 曲岚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不由己地被林然拖拽而去。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被他抛弃的实验品就能安然离开!他却要被捆得像待宰的牲畜一样拖行?! 后背与粗糙地面剧烈摩擦,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衣物撕裂,皮开肉绽。 小灰叼着绳索,毫不留情地拖着他前行。 曲岚勉强抬起头,望向林然那冷若冰霜、毫无表情的侧脸,声音因为剧痛和屈辱而带着哭腔: “仙……仙人……您这究竟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林然头也不回,脚尖在小灰屁股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小灰呜咽一声,不敢怠慢,四蹄翻飞,拖着曲岚跑得更快。 尘土飞扬,呛得曲岚几乎窒息,后脑勺与地面的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眼冒金星,感觉头皮都要被磨秃了。 “你不是要同你夫君一起回家吗?” 林然平淡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听不出喜怒,“他受伤严重,必须回学院治疗,至于你……” “我送你一程。” 曲岚闻言,心肝俱颤,肠子都悔青了。 所谓的回家,不过是他情急之下想逃离林然这尊煞神的托词罢了!他哪有什么家,只有遍布西域的万灭会据点! 林然忽然停下脚步,微微歪头看向他,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所以,你家在哪个方向呢?” 曲岚心头一凛,知道不能说实话,眼珠急转,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手,指向了另一个万灭会实力较强的据点方向,心中暗自祈祷那里的同伙能合力将这煞星拿下。 “应……应该是……这边……吧?”他声音虚弱,带着试探。 然而,接下来的数日,对曲岚而言简直是场酷刑,他如同一条破麻袋,被小灰无情地拖拽着,翻山越岭,穿越城镇。 更令他心如刀绞的是,亲眼目睹林然以雷霆手段,逐一清剿盘踞在西域外围数座城镇的邪灵师据点。 每一次林然挥剑,每一次灵光爆闪,都意味着他们万灭会经营多年的巢穴被摧毁,意味着那些被掳掠、囚禁在地牢深处、如同牲畜般被豢养着供他们修炼的【肉】,被解救、被释放。 曲岚的心在滴血,五域之中,唯有隶属圣城管辖、因地域广袤而管理相对宽松的西域,是他们这些邪灵师得以苟延残喘、暗中滋生的乐土! 只要不踏足圣城核心地界,不闹出太大动静,圣城通常懒得搭理他们这些“疥癣之疾”。 可这一切,全被眼前这个少女,凭借一人一剑,彻底摧毁了!她孤身一人,竟将他们万灭会的心血,短短片刻就化为乌有! 更令曲岚气愤的是那持续了整整五日的灵髓。 每当林然在激烈的战斗中受到创伤,哪怕只是衣袍被划破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口,那蕴含着磅礴生命的灵髓便会精准地滴落,抚平伤痕,补充消耗,让她时刻保持在巅峰状态,不知疲倦! 这种天地造化之物,对灵师是圣药,对凡人是甘露,甚至对牲畜都有奇效! 唯独在平常时刻,对他们这些邪灵师毫无裨益!反而如同烈日下的强酸,淋久了便会感到灵魂灼烧般的强烈不适与痛苦! 像是呼应曲岚心中歇斯底里的呐喊,当最后一滴灵髓悄然滴落在他那狼狈不堪的头顶时,灵髓终于停歇。 而此刻,整个西域外围,所有被万灭会暗中渗透、占据的三座重要城镇据点,已然被林然彻底荡平。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曲岚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开始胡乱指路,试图误导,这煞星还能像开了定位一样,精准地将他们最后的据点连根拔起? 光是死在她剑下的邪灵师,便已不下数百之众了吧! 可噩梦仍未结束。 当小灰又一次将曲岚拖到林然脚边,接受她的审问时,曲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还没想起来吗?”林然的声音平静,扫过他狼狈不堪的身体,“你的故乡。” 曲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 那里,堆积如山的邪灵师尸骸正被火焰点燃,发出噼啪的油脂爆裂声响,腾起滚滚浓黑的、带着恶臭的烟柱,直冲天际。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虚弱,“仙人,我真不记得了……” 林然一听,抬脚便走。 小灰拖着曲岚,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仙…仙人!您…您到底要去哪儿啊?!” 曲岚疯狂呐喊,几乎要崩溃,他怎么还没有和这具躯体融合完毕啊!甚至神魂与这具躯壳排斥感越来越强烈,让他寸步难行,无边的悔意啃噬着他。 早知道他就该在第一次受创时果断舍弃这具实验品躯壳!哪怕从头再来,也比现在这般任人鱼肉强! 早知道…… 这悔恨,在看清林然踏入南域地界,径直走进灵城时,曲岚真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再迟钝的脑子,此刻也醒悟过来,林然绝无可能是在送他“回家”! 相反,她可能从一开始,就洞悉了他并非这具躯壳的原主! 她所有的“询问”,都只是在戏耍他,利用他,将他当作诱饵和路标,去摧毁万灭会的根基!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曲岚低垂的头颅下,眼眸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阴鸷与疯狂。 他不再伪装那可怜兮兮的腔调,声音冷得像冰: “喂。” 曲岚死死盯着林然的背影,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围熙攘喧闹的灵城街道。 那些过往行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低贱“肉”,他们不断投来的好奇、疑惑甚至夹杂着怜悯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属于他邪灵师的尊严上。 这份屈辱,比肉体的痛苦更甚百倍! “你在拿我寻开心吗?林然。” 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街市的嘈杂。 林然脚步顿住了,身形笔直,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一个简单至极的字眼,轻飘飘地砸了下来: “对。” 承认了!她竟然如此轻易地、如此漫不经心地承认了! 曲岚心头那股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怒火猛地一窜,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加彻底的杀意压下。 他不再抱有任何逃脱的想法,也彻底撕碎了所有虚与委蛇的伪装。 “好,很好,林然。” 曲岚的声音低沉下去,体内那颗沉寂的金丹骤然被不计后果地疯狂催动!恐怖而狂暴的力量瞬间汇聚、压缩、旋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一丝扭曲而癫狂的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那是同归于尽的疯狂,是想拉上所有人陪葬的怨毒。 金丹期灵师的自爆,其毁灭性的威力足以将这座灵城的半壁化为焦土,生灵涂炭! 自从亲眼目睹林然剿灭一个又一个据点后,这个玉石俱焚的念头,早就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成为最后的“尊严”。 “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吧。” “好好品尝这后悔的滋味,林然。” * 圣灵学院。 在灵愈师温和而持续的治疗下,求助者浑浊的双眼缓缓睁开,意识如同沉船般从深海中艰难浮起。 当记忆的碎片汹涌回潮,拼凑出那噩梦般的经历时,他猛地一个激灵,弹坐起来,死死抓住眼前最近一个少年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 男人双目赤红,情绪彻底失控,声音嘶哑地控诉: “你们早说西域藏着那么多邪灵师啊!早说我就不来了啊!!” 他语无伦次地讲述着经历:踏入西域,途经伊诹城的第一天,就被邪灵师捕获,囚像牲畜一样被丢进暗无天日的地牢。 日复一日,被强行注射各种诡异莫名、带来巨大痛苦的药剂,只有在需要他作为诱饵,去诓骗其他无辜路人时,才会洗去记忆,短暂地放出那个地狱。 接收到谢闻生的眼神,姜煜州默不作声地挣脱开男人的手,打断了他激动的宣泄,沉声问:“你是不是有个道侣?” 男人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间隙,下意识地嗤笑一声:“就我这样?谁看得上?!” 相貌平平、修为低微、年纪也不小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道侣? 姜煜州沉默了,目光转向霍语,霍语眉头紧锁看向谢闻生,谢闻生则强撑着精神 虚弱开口: “立刻联系一下林然,让她,杀了那个女人。” 姜煜州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传音石,抬起手,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然后,在谢闻生和霍语看弱智的目光下,姜煜州终于低声道,语气带着懊恼: “糟了!我没有她的传讯印记……” 霍语:“不熟,我也没有。” 谢闻生张了张嘴,只觉得急火攻心,本就虚弱的神魂一阵眩晕。 等等…… 她好像也没有捏。 第339章 审判 女人的身躯在林然的视野中急剧膨胀,那是自爆前兆带来的视觉畸变。 意识深处,本能的警兆正在嘶鸣。 然而,立于风暴中心的少女,只是漠然地抬起了手。 曲岚只觉得一股寒意穿透四肢百骸,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 ,他浑身僵硬,艰难地将眼珠向下转动。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赫然洞穿了他的腹部!那位置,精准得令他胆寒,正是丹田! 下一刹那,那只手猛地收拢、攥紧! “嘣。” 一声只有曲岚能听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闷响炸开,他苦修多年、视为性命根基的那颗金丹,如同脆弱的琉璃球,在少女的五指间轰然化为齑粉! 磅礴的灵力瞬间失控,在他破碎的丹田内疯狂肆虐。 曲岚的思维被极致的恐惧攥住,他被逼到自爆,至少神魂能依托魍魉大人赐予的那具备用躯壳,回归万灭会! 这也是他敢于肆无忌惮的底牌! 可为什么还没爆?他为啥还不爆啊! 他癫狂地催动着残余的灵力,试图点燃那最后的毁灭,可失去了金丹,他此刻不过是一个漏气的气球,再怎么打,也爆不掉。 自爆,竟能被截停? 开什么玩笑?! 曲岚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他凝聚毕生修为与燃烧生命的自爆,怎会被如此轻易地打断?! 无数惊疑堵在喉头,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刺骨的剧痛,混合着修为尽毁、无法离开的绝望,狠狠扎进灵宫。 林然若有所思抽回手,掌心残留着金丹的余温,她低头看着指尖,仿佛在研究一件新奇的事物: “核心能量源被摧毁,自爆程序就强制终止了吗?金丹期自爆需要大约五秒的蓄力时间……那么,更高阶的元婴期,启动会不会更快?” 濒死的曲岚几乎听不清林然的话语,但他却被另一种死寂勾去心神。 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 依照常理,一旦有灵师在城内爆发冲突,那些蝼蚁早已该惊恐尖叫、四散奔逃! 为何此刻……鸦雀无声?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看向四周。 目光所及,如坠冰窟! 那些原本存在的人影,此刻竟如同褪色的水墨画,全部静止不动,并且正一点点地、无声无息地消散! 不仅仅是人影,整个喧闹的城镇景象,街道、房屋、天空,都如同被打碎的镜面,片片剥落! 一切都是虚假!他被骗了!他被林然骗了! 随着“幻境”彻底崩解消散,曲岚的心沉入了深渊,在林然身后真实显现的,是冲天的火光,是带着恶臭的黑烟,是他彻底破灭希望的开始。 曲岚的目光带着惊骇,死死盯在林然脸上。 只见,少女那双原本如墨的瞳孔,不知何时被妖异的猩红所取代,如两枚凝固的红色宝石,审视着他。 曲岚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紊乱。 在林然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粉色兽耳,正慵懒地耷拉着,纤瘦的肩膀上,稳稳站着一只粉嘟嘟、圆滚滚的毛球,不停发出意义不明的嘤嘤叫。 在毛球的头顶,赫然还立着一只通体雪白、气鼓鼓的小鸟,疯狂地用它的翅膀拍打着林然的肩膀,尖细的嗓音不停控诉着林然。 前所未有的冲击,混合着剧痛和恐惧,让曲岚的气血彻底失控,大股鼻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白淞蹭着林然脸颊的动作一顿,慢悠悠地扭过身体,看向濒死的曲岚,用软糯的童音天真地提醒道: “主人,他要死了哦。” 林然脸上浮现出曲岚从未见过的神色,那身锋芒与杀意,在这一刻尽数收敛。 猩红的瞳孔、粉色的兽耳迅速褪去,恢复成原状。 少女轻轻揉了揉白淞毛茸茸的脑袋: “我知道,我本就没打算让他活。” 安静要气炸了,翅膀拍打得如同疾风骤雨: “关我!关我!讨厌你!讨厌你!!” 它从未陷入沉睡,仅仅是因为太过吵闹,才被失忆状态下的林然强行禁锢,直到此刻才重获自由,怨气冲天。 白淞则是在林然成功结丹后,便悄然苏醒,它未曾主动现身,林然也默契地不曾询问。 但其实,白淞是担忧林然责怪它擅自做主签订了同生共死契,不敢出现。 林然则是觉得白淞可能认为自己还是不信任它,所以才不出现。 一人一兽便在这种微妙的僵持中,沉默至今。 感受到肩头小狐狸身体的紧绷,林然低声安抚: “别怕,我们现在在灵城的地界内,暂时安全。” 没想到她给白淞喂了这么多灵力,都还是让它小了一圈。 被忽视得彻底的曲岚呼吸急促,那他该怎么办?自爆被扼杀,金丹被粉碎,连这具肉身的生机也被断绝…… 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然而,只要林然不彻底抹除他的神魂,他仍有一线渺茫生机! 这个念头刚起,林然的手已经盖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她的眼神再次变得毫无波澜,如同俯视尘埃: “曲岚,在你沉沦梦境时,我也看完了你的记忆。” 她平静地叙述着,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曲岚恐惧: “十岁,家门被屠,血海深仇,你生啖至亲血肉以求力量,堕入邪道,手刃仇敌。此般缘由,我认可。” “然,十五岁,你因修为桎梏,屠戮二十五户无辜凡人,连牲畜、婴孩亦未放过,生吞活剥整整五十三条性命,以此强行突破筑基。” “二十岁,你加入万灭会,以活人为试验材料,行逆天悖理之恶事。先尝试【灵根转移】,尽数失败;后实施将魔兽的血强行注入凡人体内,观察其痛苦畸变、爆体而亡,以此为乐。” 听着林然将自己一生罪孽如数家珍般道出,曲岚的神魂在灵宫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叫,疯狂挣扎扭动,试图摆脱那只掌控生死的手掌。 “【分魂夺舍】。”林然闭目,似在读取曲岚更深层的记忆碎片,“强行剥离凡人的魂魄,再将自身神魂分裂,寄宿于不同躯体,一旦肉体消亡,神魂便可夺舍重生。” “不过,魍魉给你的躯体不是在万灭会吗?你怎么回来了?是舍不得这具女人的躯壳?为何?是这具躯壳内,藏着什么值得你冒死也要回来的秘密吗?” 曲岚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被戳破的惊惶。 就在他嘴唇因秘密被揭穿而剧烈蠕动,试图求饶时,林然按在他头顶的手掌骤然用力!她依旧闭着双眸,另一只手的食指却轻轻抵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在曲岚耳中,她的声音像来自九幽寒渊: “罪无可赦者,没有辩解的资格。” 诛邪剑高高举起。 “审判时刻,已至。” 第340章 女人 血雾未散,剑光犹寒。 林然手中诛邪轻振,甩落最后几滴猩红。 脚下,女人的肉身已化作一地狼藉碎块,曲岚那缕依附其上的神魂更是被她毫不留情地彻底碾碎,化作一缕扭曲的黑烟。 少女面无表情,随手召出灵宫的恶愿,将那蕴含着痛苦与恶念的神魂残渣,塞进了恶愿口中。 被冷落在角落、饱受忽视、毫无地位、甚至时常被白淞当成小零食了三百多章的恶愿,骤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投喂砸懵了。 一股能量涌入它那长久饥渴的躯体,巨大的错愕之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哇呜呜呜呜……” 恶愿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本能地嚼巴嚼巴,虽然它最渴望的还是【情绪】,但神魂这种东西……总比没有好吧? 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宠感动得无以复加,恶愿也学着白淞和安静平日里讨好林然的腔调,带着浓重的哭腔,急切地喊道: “主人!您终于知道喂我了吗?主人!我是不是终于能上桌吃饭了?主人!我会听话的,我一定……” 话音未落,两道裹挟着暴怒的劲风已至! “嘭”一声闷响。 恶愿那才略显凝实的躯体,在一狐一鸟各自一脚的联手下,被踹得黑气四散,哀嚎着缩回灵宫角落处,只剩下一丝委屈的呜咽在空气中飘荡。 白淞看都没看那团黑气,乖巧的跃回林然脚边,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带着讨好的意味,小心翼翼地勾缠上林然的脚踝,声音又软又甜: “主人,刚刚我的腿好像突然不受控制了!我们接下来去哪呀?” 林然的目光却并未被白淞引走,始终凝视着地上那堆属于女人的血肉碎块,若有所思。 方才通过白淞的能力,她看见了曲岚的记忆,但由于是第一次使用,她无法控制只看重点,所以只能从头到尾都看个大概。 可以确认的是,女人不是凡人,但她的魂魄在被曲岚掳来的第二日就被彻底吞噬抽离,如今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 可就当她准备将女人埋入土中时,地上那堆散落的肉块,竟毫无征兆地、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林然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白淞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整只狐狸像被踩了尾巴的弹簧,一下窜起老高,四爪并用死死扒住林然的胳膊,粉色的绒毛根根倒竖,瑟瑟发抖地埋在林然颈窝。 一旁的安静刚张开尖锐的鸟喙,惊恐的叫声才冒出一个音节,就被反应极快的林然,精准地一巴掌将它扇成一道白影,直接丢回灵宫,再次将其打入冷宫。 林然抱着白淞身形急退数步,拉开安全距离,目光死死锁住地面,眼神中充满了惊悚。 只见地上那些散落的肉块,正无视林然一块接一块地蠕动着、粘合着!断口处血肉模糊地交融,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自行拼接…… 那具没有魂魄、生机断绝、本应死得不能再死的女人残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态,重新……站了起来! 或者说,是勉强拼凑回了一个摇摇欲坠、布满裂痕的人形! 时间仿佛凝固。 林然紧握诛邪,指节发白,在少女非常惊恐的目光的注视下,那刚刚融合完毕,皮肤还残留着可怖拼接痕迹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起初是空洞迷茫的,站着的她似乎感觉有些吃力,便用手撑地,坐了下来,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如临大敌的林然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空气死寂,双方都弥漫着极致的错愕与懵然。 “呃……”还是女人先尝试开口,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小朋友,这是哪呀?” 然而,她话音未落,那勉强拼合的身躯便因林然的本能反应,几剑挥下,只听“哗啦啦”一阵闷响,刚刚接好的左臂连带半边肩膀,又齐刷刷地滑落在地。 女人:“……?” 她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的自己,又抬头看向林然,脸上先是茫然,随即浮起一丝恼怒。 女人弯腰,僵硬地捡起自己的手臂,对着林然,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解: “小朋友,你怎么乱砍人啊?” 林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骇浪,诛邪剑尖微抬,指向她:“你不是人。” 女人脸上的恼怒更盛了,她一边笨拙地试图把断臂往肩膀上按,一边生气道:“你砍我就算了,还骂我?讲不讲道理!” 但当她看清眼前手提长剑、臂弯里还挂着一只炸毛狐狸、神情戒备却难掩清丽的小姑娘时,那点怒意又莫名消散了大半。 (当然,绝不是因为怕又被砍成几块。) 女人叹了口气,挥了挥那暂时还拿在手里的断臂,语气竟带上了点无奈:“算了算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小姑娘家家的,以后可别再这样乱砍人了,不太好,很吓人的。” 说完,她真的转身迈步,刚抬起那只拼好的腿。 “啪嗒!” 整条小腿又毫无悬念地掉在了地上。 在女人愣住的时候,林然立马放下手中的诛邪,有些歉意道: “抱歉,条件反射。” 看着地上那条腿,女人似乎终于被点燃了怒火,柳眉倒竖,正要发作,林然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你不疼吗?” 疼? 女人被她问得一滞,下意识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她颈部的拼接处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皱着眉,仔细感受半晌:“……疼?” 这个词对她而言有些陌生。 片刻后,她才迟疑地补充道:“好像……是有点……疼?” 她顺着林然的视线,木然地低下头。 映入眼帘的,是浑身淋漓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是皮肤上纵横交错的、如同劣质陶器般强行粘合的狰狞裂痕…… 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自己这具躯体,整个人彻底僵住了,眼神从愤怒迅速转为一片空白的茫然。 在她胸前,那条从喉管一直裂到肚脐位置的缝合线,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林然紧盯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诛邪微微抬起,蓄势待发: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血迹斑斑、支离破碎的肢体,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身体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空气再次凝固。 林然的心沉了下去,在曲岚的记忆中,关于女人的记忆她看得无比清晰。 她是他从一群人贩子手中强掳而来的,在掳来的次日,她的魂魄就被曲岚生生抽离! 按理说,这具身体,没有曲岚的操控,理应绝无可能再诞生意识! 那么,眼前这个能说话、有情绪、会愤怒、会恐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曲岚的二次伪装吗?还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女人的躯壳? 还好她在灵城地界,距离那里不远。 林然心中已做好最坏打算:一旦女人出现任何失控、异化的征兆,她解决不了,就只能把人丢进那人解决了。 眼看女人依旧僵立不动,林然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用诛邪剑尖,戳了戳女人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臂。 下一秒,女人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瞬间瞪得滚圆。 “我靠!小朋友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她破音与后怕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我想起来了!我是被人贩子拐卖的!” 林然:“……”说点她不知道。 “拐卖就算了!人贩子居然还能被黑吃黑?!!”女人抱着自己因情绪激动又开始簌簌掉落的肢体,语无伦次道: “小朋友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真想起来了啊!那该死的人贩子!居然敢拐走我?!我一定要杀他全家!!” 林然:“所以,你的名字是?” 女人:“……我…呃…嗯…应该是…想不起来了。” 第189章 谢闻生 “……” 霍卜行也反应过来了。 “额,那啥,所以你是哪个年级。”他轻咳两声,生硬转移话题。 “丙。”霍语回答的非常简洁。 闻言,霍卜行没忍住笑出声,略带得意:“噗,我好歹都是内门呢。” “沈知是乙。” 霍卜行:“?” 他眨了眨眸子,满脸疑惑且惊恐:“你们的最强战力只是乙???” 难不成! 他们对外称沈知是圣灵学院的最强战力只是个幌子! 甲年级才是他们的底牌?! 随着霍语缓缓点头,霍卜行的一颗心也沉到谷底,他哑着嗓子问: “那甲呢?” 霍语沉吟片刻,“暂时没人,因为至今还没有人能够通过院长设立的考验。” “我听说前段时间,沈首席又去挑战了一次,等他出来的时候,十八个灵愈师立刻围上去对他进行急救,才将只剩半截的首席救回来。” 霍卜行刚想问为什么是十八个灵愈师,就听到霍语接着道: “因为我们学院总共就只有十八个灵愈师。” “……” “反正,自圣灵学院建立这么多年以来,甲年级就一直空缺着,乙年级的人数也一直保持在四人。” 霍卜行:“噢,那我们现在去哪?” 霍语:“找大腿。” “谁?” “谢闻生。” “噢,所以她是谁?” “……你再bb我就剁了你的嘴。” “噢……” 空气诡异的安静了一瞬。 “所以,她是谁?” “……” “……” 不出意外,两人激烈地干了一仗。 期间还给昏厥的姜煜州踩醒了。 上一秒,姜煜州还在懵逼,一脸写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 下一秒,姜煜州就不知被谁狠狠踩了一脚,那一脚力度之大,让他瞬间捂着心口哇哇大叫。 下下一秒,姜煜州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一般,猛地暴起,气势汹汹冲向空中。 然后就被打红眼的霍语,一巴掌击落。 姜煜州摔落在地,再次两眼一闭。 睡 。 “霍语,你怎么……” 这边,霍卜行刚挨一拳,正感到一阵疼痛和恼怒,耳畔忽然传来一声甜腻清软的嗓音。 那声音如同春日里的微风,轻轻拂过他心头,让他瞬间忘记了脸上的疼痛。 “噗,你怎么也开始跟着姜煜州胡闹了。” 随着声音响起,霍语的身体僵住。 霍卜行也被这声音吸引,猛地回头看去,目光毫不保留地投向远处,只见一个美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美人的出现,仿佛让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在接触到霍卜行目光,谢闻生展颜一笑。 笑容美丽、动人。 她撩了撩长发,嗓音带着毫不保留的愉悦。 “嗨~灵山宗的朋友你好啊~” 谢闻生的声音清脆悦耳,皮肤白皙细腻,弯弯的柳叶眉下,一双眼睛犹如清澈的湖水,波光潋滟,那张不施任何粉黛的小脸上,五官竟精致得毫无瑕疵。 她那栗色的卷发很长,刚好垂到腰间,小脸漂亮又清冷,给霍卜行一种站在她身边都高不可攀的感觉。 鬓角稀碎的刘海,又添一丝妩媚。 总之,此刻在霍卜行的心中只有两个字——漂亮。 霍语对于霍卜行如此直勾勾地盯着谢闻生看,而感到非常不满。 两指一并,正欲一戳给予警告,让他收回那痴迷的目光。 “我靠!你,你!” 只听,霍卜行惊叫出声,双腿竟跑出残影,迅速窜到笑脸盈盈的谢闻生面前,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她: “你,你!你!你长得好牛啊!!” 谢闻生笑一僵:“……”。 她实在没想到霍卜行在这“你”了半天,最后竟然憋出这么一句让人哭笑不得的话。 “谢谢夸奖。” 谢闻生也只能无奈地憋出这么一句回应。 “霍卜行!不可以凑这么近!!” 霍语又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企图将霍卜行扯开。 就在这时,谢闻生微微侧过身子,将身后的人展露了出来。 “霍语,给你介绍下。” 此时,霍语才惊觉在谢闻生的身后竟然还站着一个人。 没办法(擦口水)谁让谢闻生太耀眼了呢。 只见,一个紫眸男人静静地站在谢闻生身后,他的眼眸失落低垂,瞳色暗沉,给人一种强烈的破碎感。 一瞬间,霍语的脸就垮了。 “这是我们的新伙伴,江川鱼。” 谢闻生无视霍语垮得明显的脸,扭头看向江川鱼,她的眼珠偏浅,茶色,耀眼夺目。 “江川鱼,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霍语,那边趴着睡觉的就是姜煜州,‘谢天谢地’欢迎你的加入哦!” 随着谢闻生的话落地,江川鱼倒是没什么反应,反而是霍语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攥着拳头,就连打霍卜行的手都停住了。 “我不同意!”霍语怒斥出声。 他指着江川鱼,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是灵山宗的人,怎么能加入我们呢!” 江川鱼没吭声,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霍语,那双紫眸轻闪。 顷刻间,筑基五阶的威压悄然泄露而出。 “霍语,别生气嘛。 ” 谢闻生弯起眸子,悄无声息挡住江川鱼的视线。 浅茶色的眸子轻眨,语气轻描淡写,“他已经不是灵山宗的人啦。” 话落,霍语顿时愣住,难以置信看向谢闻生。 开什么玩笑? 灵山宗的人会来投靠圣灵学院? 来当卧底的吧? 他带着霍卜行,纯粹是因为他是霍家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弟弟。 但凡刚刚站在那里的是除霍卜行以外的灵山宗人,他早就几脚把那人踢飞到不知道什么地方去了。 还不等他问出心中的顾虑,谢闻生就已经双手搭上他的肩膀。 那漂亮的笑容就这么挂在脸上,她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 “放心吧,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嘛。” 谢闻生轻轻将霍语耳畔的碎发锊至他耳后。 “再说啦霍语,下次不可以反驳我的话了哦。” 那不置可否的语气,搭配上那张笑脸,让霍语心中涌起一股寒意。 最终,他无奈妥协,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啊啊啊!叛徒是吧!我先替宗门清理门户!!!” 霍卜行吱哇乱叫的声音盖过霍语的妥协,他飞扑到江川鱼面前,巨大的暗球高高举起。 “你给我死!!!” 第341章 胆小鬼 于是,在女人死缠烂打的攻势下,林然终究还是妥协,带着这个来历不明的麻烦踏上了路途。 她时而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地控诉命运不公;时而又换上楚楚可怜的神情,那眼泪说来就来,收放自如。 林然被这连绵不绝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头痛欲裂,最终只得拐进路边一家尚算整洁的饭馆,只为堵住她的嘴。 “呜呜呜,小朋友,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女人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口抹着眼泪,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等我恢复记忆了,肯定好好报答你!谁懂啊,一觉醒来啥都不记得了!但我清清楚楚记得,我家可大了,金山银山堆成山!绝对亏待不了你的!” 她边嚎啕边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令人悚然的是,她似乎全然未觉,自己肚皮上那道狰狞的裂口正随着咀嚼的动作,“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着食物残渣,混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周围食客的目光渐渐变得怪异起来,有好奇,有惊恐,还有人悄悄别过脸去,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女人将嘴里最后一口甜食吞下,眼眸倏地一亮,猛地拍桌而起,声音响亮得盖过了周遭的嘈杂: “小朋友!我又记起一点事!我家应该是在一个很大的地方!那地方有山有水还有好多人!” 她兴奋地抬眼,却发现对面的座位早已空空如也,林然的身影消失在饭馆门口。 骤然接收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愈发古怪甚至带着恐惧的目光,女人脸上的兴奋迅速褪去,化为一丝尴尬,她讪讪地坐回椅子上,继续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那些根本填不饱肚子的餐食。 一颗眼球随着失控的眼泪一同滚落到碗里,女人慌忙捡起眼球,借着袖口的遮掩,笨拙地塞回那空洞的眼眶,又用力抹了把脸,生怕被人看见这诡异的一幕。 她抽噎两声,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 “小朋友……我身上可没钱结账啊…… 你可千万要回来啊……” * 林然驻足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间,青翠的草叶没过了她的膝盖,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草木特有的清新气息,稍稍驱散了方才的烦闷。 她缓缓仰起头,目光落在前方那块陌生却又透着威严的高大牌匾上,瞳孔不自觉发呆,陷入了短暂的出神。 “灭天宗。” 这三个字,在她的心头反复回响。 牌匾之下,是蜿蜒向上的石阶,一级级延伸,直通云霄。 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林然蹲下身,掰着手指思考半天,眉头微蹙,片刻后,她才做出了决定,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去。 “师妹。”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带着几分迟疑。 林然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 “小师妹!” 又是一声呼喊,这一次,林然才缓缓回过头,眼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一袭白衣,身姿挺拔,气质儒雅,依稀是记忆中风华正茂的模样。 然而,细细看去,那张俊朗的面容上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与落寞,眉宇间刻着经年累月的疲惫,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有了难以忽视的偏差。 见林然终于正视自己,季空的眼瞳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深刻的懊悔,那情绪稍纵即逝。 “小师妹,抱歉。” 林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季空却像回到了林然初入灵山宗的光景,带着习惯,自顾自地走上前,微微垂首,动作自然地为她整理被山风吹乱的衣领和褶皱的袖口。 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周身的情绪也跌落到了谷底: “还在生气吗?气我当初亲手送走你,气我企图……利用你灭世?” 闻言,林然的手无意识攥紧诛邪,指节微微泛白,依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抱歉。” 季空识趣收回手,目光落在林然手中那柄名为 ’诛邪‘的佩剑上,眼神复杂,“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 林然抬起头,目光清亮,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季空的眼睛,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伸出手指,指向他的丹田位置,语气平淡地问道: “你的空间灵根,快要裂开了,还不停下吗?” 季空蓦地一僵,脸上的表情凝固,身体下意识紧绷,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 林然紧接着又道:“为什么总是要逃避。” 迎着季空陡然变得复杂难辨的目光,林然缓缓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话语清晰: “大师兄,是胆小鬼,是个不敢反抗命运的胆小鬼。” 见季空嘴唇微动,似要反驳,林然先一步打断,语速平稳: “拥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空间灵根,师兄所思所想,却唯有逃避一途,这难道不是胆小鬼的所作所为吗?” “若那日真如师兄所愿,灭世成真,所有问题便当真能一了百了吗?若它只是被暂时压制,如同埋入地底的毒瘤,终有一日必将以更凶猛的姿态爆发呢?” “到那时,师兄又当如何?再次沉溺于痛苦,然后继续选择逃避吗?” 这次,林然的声音顿了许久,才道: “若是师姐知晓了这一切,她真的能忍住不揍你吗?” 季空几乎的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她打不过我的。”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温轻俞已经很久没有来见他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胆小鬼吗? 是啊,或许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只会逃避的胆小鬼。 温轻俞…… 大概也早已对自己失望透顶。 甚至……厌恶了吧? “胆小鬼,是护不住任何想要守护之物的。”少女最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季空垂下头颅,肩膀垮塌下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丧。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炽烨略显急躁的声音: “大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小师妹?” 炽烨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刹住脚步,眼睛瞪得溜圆,在他眼中,那个向来如同云端之月的大师兄,此刻竟弯着腰,肩膀微微耸动。 他的嘴角似乎在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可大颗大颗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汹涌而出,重重砸落在脚下的泥土里。 炽烨彻底愣住了,手足无措,他慌忙回头,看向身后正缓步走来的温轻俞,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焦急: “师姐!我就说楚宴诀那家伙出的馊主意不行吧!你看大师兄!这……这都想你想得哭成这样了?!” 温轻俞的目光也落在落泪的季空身上,身形微微一顿,秀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声音带着无奈:“我没有听楚宴诀的,这些时日,宗门事务繁多,没人帮我我一个人根本忙不完。” 楚宴诀确实劝过她,让她冷落季空一段时间,或许就能让他不再执着于种树。 但她根本没听,反而是真的抽不开身,既要督导新弟子的基础,又要传授青冥子长老最新研创的剑阵,之后还得挑选弟子前往边界线支援泰无忌,实在是分身乏术。 “那大师兄怎么哭成这样了?”炽烨挠挠头,一脸疑惑。 他看着身前佝偻着身子的季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大师兄向来好面子,若是真要躲起来哭,肯定绝不会让他们撞见的。 温轻俞摇了摇头,走上前,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伸出手轻轻拍着季空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好了,不哭了,楚宴诀渡劫成功了,不过现在还在卧床休息,你要去见见他吗?” “是啊大师兄!”炽烨也赶忙凑上前,笨拙地学着温轻俞的样子,试图去拍季空的后背,另一只手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了留影石,想记录下这千载难逢的画面。 他大声附和道: “楚宴诀渡劫那会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你这边呢!好像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然而,炽烨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此刻季空毫无防备的状态,他这一巴掌下去,力道未收,只听一声闷响,季空整个人拍得向前一个趔趄,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栽进了松软的泥土里,只留下一个后脑勺露在外面! 温轻俞和炽烨同时一顿,随即手忙脚乱地俯身,合力将人从土坑里拔了出来。 待看清季空的模样,炽烨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那张原本俊朗的脸上,此刻沾满了湿漉漉的泥土和零碎的草叶,额发间还卡着半片青翠的叶子,鼻尖蹭着泥痕,狼狈得不行。 炽烨慌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扒拉掉脸上的脏污: “对不住、对不住啊大师兄,我太激动了,没控制好力气。” 可当他们将季空脸上的泥土擦干净后,再次看清他的神情时,两人都不由得怔住了。 季空脸上的泪痕犹在,泥土也未能完全擦净,显得有些滑稽,但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流淌走了。 那深重的绝望感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季空,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可若要具体说出是哪里变了,却又一时难以言明。 炽烨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大师兄,那我们现在……要去看看楚宴诀吗?当然!你要是不想去,咱就不去!” 季空吸了吸鼻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和一点泥星,他沉默了片刻,目光缓缓扫过面露担忧的温轻俞和一脸忐忑的炽烨。 最终,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他不想当胆小鬼了。 “见。” 两人眼中先是倏地亮起光来,紧接着,温轻俞紧绷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浅弧,炽烨更是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 他们太清楚这点头的分量了。 自从那一战后,季空便像是被枷锁困在了山门内,整日守着那片重新栽上树苗的土地。 任凭司启抱着他的腿哭到嗓子沙哑,任凭温轻俞把饭菜温了又凉、凉了又温,他都没再踏出过灵山宗那道门槛。 别说离开山门,就连灭天宗宗门大典上需要他以大师兄身份主持仪式,他都只是遣人传了句“身体不适”,对着空荡的石桌枯坐整日。 可此刻,他竟点头了。 这一点点松动,在温轻俞和炽烨眼里,简直比楚宴诀渡劫成功还要让人心头发烫。 炽烨手快,已经半伸手就想去架季空的胳膊,嘴里还嚷嚷着: “走走走!楚宴诀那家伙肯定等急了!” 温轻俞也紧随其后,伸手想去扶他另一边,刚要触到季空的衣袖,却见他肩膀微微一沉,轻轻挣开了两人的手。 温轻俞的指尖顿在半空,刚扬起的笑意瞬间敛了大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怎么了?” 她太怕这好不容易燃起的改变,被一阵风就吹灭了。 季空却抬眼看向她,眼底那层化不开的沉郁淡了许多,嘴角甚至牵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他抬手拂了拂衣襟上沾着的泥土,划过那片还卡着草叶的额发,声音明明带着刚哭过的微哑,却比刚才清亮了些: “身上太脏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沾满湿泥的衣摆,又看向温轻俞和炽烨整洁的宗门服饰,补充道: “去见人,总不能这副模样,换身衣服,再带点赔礼,很快。” 炽烨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嘿嘿笑起来:“嗨!我当啥事儿呢!大师兄你等着,我去给你取!” 说着就要转身往山上跑,却被温轻俞一把拉住。 “让他自己去。”温轻俞看向季空,也盈盈一笑,“正好活动活动。” 季空对上她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松枝落在他的背影上,把那道曾经佝偻的脊梁,衬得比往日挺直了些。 温轻俞望着他的背影,悄悄碰了碰炽烨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是大师兄回来了吗?” 炽烨用力点头,眼眶有点热。 “肯定是!” 第342章 中州 “该说的我已经交代清楚了,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我想回家。” 男人的视线锁在姜煜州脸上,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此刻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在叫嚣着逃离。 逃离这间疗愈室,逃离圣灵学院,逃离圣城。 姜煜州指尖在袖口下轻轻蜷缩,林然临走前的那句话,似乎还在耳畔低徊,他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放缓了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 “还请再等等,你既已向学院求助,学院便不会坐视不理,在你体内的麻烦彻底解决之前,离开并非明智之举。” “可我根本没有求助!是邪灵师!是他们用邪术控制了我的身体和意志!” 男人猛地从床上坐直,胸腔剧烈起伏着,强迫自己做了三次深呼吸,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我理解你的遭遇和愤怒,但你身体还有很多毒素,先冷静些。”姜煜州的目光扫过他颤抖的肩膀,起身倒了杯温水。 疗愈室里格外安静,先前负责初步治愈和交接记录的老师早已离去,只剩下他和病床上假寐的谢闻生。 姜煜州将水杯递过去,借着窗棂透入的光线,他清晰地瞥见了男人苍白憔悴、眼底布满血丝的脸庞,状似随意问道: “听你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捧着温水,指腹在杯壁上反复摩挲,汲取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他抬眼看向姜煜州,迟疑许久,才干涩道: “曲岚。” * “小朋友,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纪从时努力跟上林然的脚步,额前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被风掀起,拂过她带着困惑的眉眼。 “纪从时”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寓意着从头开始。 至于为何偏偏选了“纪”这个姓氏,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就该如此。 林然正专注地对付手里一块沾满芝麻的烤饼,闻言头也没抬,含糊不清地答。 “中州。” 纪从时像个好奇宝宝,锲而不舍地追问:“去中州干嘛呀?” “打架。” 林然咽下最后一口饼,拍了拍手上的渣。 纪从时猛地一噎,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林然腰间那柄通体暗红、剑鞘古朴的长剑,仅仅是瞥见那剑柄的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便顺着脊椎爬升,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那……那你动手之前,能不能提前喊我一声?”她小心翼翼,带着点讨好地商量,“我好躲得远远的,绝不给你添麻烦!” 从灵城到中州的路途,远比纪从时想象中要漫长和诡异得多。 她总是走着走着,眼前就毫无征兆地一黑。 每次从那片黑暗里挣扎着醒来,意识还没归位,便能看见林然蹲在她身边,指尖悬在她心口上方,指腹还沾着点暗红的液体。 “小朋友,你在看什么?” 她揉着发沉的太阳穴问道。 林然默默收回手,在纪从时衣角上随意蹭了蹭,敷衍道: “看你漂亮。” 这本是林然随口搪塞的话,却让纪从时心间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先是怔住,随即脸颊迅速漫上绯红,抿着唇偷偷笑了好一阵。 笑着笑着,她突然抬起头,困惑地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睛: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晕倒啊?” 闻言林然沉吟片刻,也认真思考这个困扰了她一路的问题,最终带着几分不确定地给出答案: “根据观察,应该是累死的。” 纪从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只是初步猜测。” 见她脸色难看,林然立刻补充道:“也有可能是晒死的、渴死的、饿死的,或者其他某种因素导致的生命体征暂时性衰竭……” “打住!快打住!” 纪从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抬手捂住林然的嘴,生怕再从那张漂亮的小嘴里蹦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死亡方式,“我肯定!我绝对!只是单纯太困了而已!对!就是困的!” 整整两天的跋涉后,当中州的轮廓终于出现时,纪从时已经以各种姿势“困倒”了足足三十七次。 而在这三十七次昏迷期间,林然秉持着严谨的研究态度,为了彻底验证纪从时的复活机制,她在她无知无觉的躯体上,进行了高达一百多次的测试。 刺穿心脏时,纪从时甚至无意识地咂了咂嘴,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斩断脖颈时,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林然素净的衣袖上,没等她去擦拭,那恐怖的断口处竟已开始诡异地蠕动、连接,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剖开胸腔时,纪从时终于不舒服似的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旁边的草丛里,结果是在嫌弃光线太亮。 这些能让灵师都瞬间毙命的创伤,落在纪从时身上,竟连让她皱下眉的本事都没有,无论伤得多重,她总能在一炷香内血肉重接、骨骼续合,完好如初地醒来,然后眨巴着眼睛问: “我刚才是不是又睡着了?” 她的命,硬得简直违背了常理。 当两人终于站在中州城楼下,仰望着那两扇巨大、厚重、紧紧关闭的漆黑铁木城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好像……城门关了。” 纪从时小心翼翼地提醒。 两人一路上也听其他路人提起过,中州城规矩森严,入夜之后便会准时落锁,看来她们是恰好赶上了闭城的时间点。 林然“嗯”了一声,抬手就要去叩门环,那门环比她的脸还大,沉甸甸的。 不等门环落下。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骤然爆发。 纪从时下意识捂住耳朵,只看见那扇坚不可摧的铁木城门,竟像张薄纸似的从内侧被生生震碎! 巨大的铁木碎片、坚硬的碎石块以及漫天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瞬间扬起遮天蔽日的滚滚烟尘,将城门口完全笼罩。 纪从时和林然并肩站在烟尘中:“……” 过了好一会儿,纪从时才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城门废墟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 “小朋友……你、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把人门炸了啊?这下咱们真要被当成攻城的乱党抓起来了吧?” 林然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沾的灰,“……不是我。” “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我啊?!”纪从时快急哭了,她连灵力都没有,怎么可能炸得动这城门。 就在此时,烟尘中心爆发出一个气急败坏的怒吼: “就是我炸的!我看今天谁敢拦我?!都给我滚开!”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踹开最后一块挡路的门板,踏着满地碎木走出来。 他身上的藏蓝色衣袍沾了不少灰,袖口还破了个洞,青年猛地回头,朝着身后倒了一地的人狠狠翻了个白眼,声音洪亮得震得人耳膜疼: “烦不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了八百遍,我只是出去散散心!透透气!又不是去找死!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他吼完,带着满身的火气霍然转身,恰好与烟尘边缘,林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瞬间,楼靳深英挺的剑眉拧成了疙瘩。 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白白净净的,没什么表情,看着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啧,最近事太多了,脑子乱糟糟的! 然而他身后那群挣扎着爬起来的人,此刻却看得一清二楚。 当林然的身影在烟尘里渐渐清晰时,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嘶声。 嘶!那不是灵屏里播放过的、降下灵髓、救了半个大陆生灵的大善人林然吗?! 等一下……楼靳深最近不是天天把林然的名字挂在嘴边,念叨着一定要亲自去圣城拜访、想方设法把人拉拢到中州来吗?怎么现在人自己送上门了,他反而是这副“你谁啊,怎么还不给我让路”的鬼表情?! “快把楼靳深拉回来!他脸盲症犯了!” 人群里,楼靳深的发小纪景书急得额头冒汗,拼命朝周围人使眼色。 可没人敢动。 一来是怕触怒正在气头上的楼靳深,二来是怕林然等会儿动手时,楼靳深的血溅在他们身上。 他们又不是傻子,早就打听到了,眼前这位“大善人”的结丹天雷可是足足劈了三十三道!腰间那柄暗红色的剑,怎么看也不像摆设! 果然,下一秒,楼靳深见小个子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半点没有让路的意思,心里那股被阻拦、被无视的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他微微低下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睥睨的姿态打量着林然,刻意挺直了本就挺拔如松的背脊,试图用身高优势施加无形的压迫感。 “看什么看?”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里的讥诮和傲慢毫不掩饰,“没见过这么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爷们儿?” 见林然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楼靳深嘴角扯出个嘲讽的笑,环抱着双臂,大摇大摆地从她身旁掠过,鼻腔里自然而然发出一声清晰无比的嗤笑: “嘁……小矮子……快回家多吃点饭吧!”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飞扬的尘埃悬在半空,连风都忘了动。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林然终于有了反应,她没有说话,甚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骤然凝结,她抬手的动作只剩道残影,一道红光骤然撕裂空气。 “锵!” 诛邪剑出鞘的锐响,扎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恐怖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方圆十丈内的温度骤降,就连地上的碎木屑竟簌簌结起了白霜! “纪从时。” 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却并未得到回应。 她口中的纪从时,早在楼靳深那句“小矮子”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已经凭借本能,连滚带爬地窜到了百米开外的大树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心惊胆战地观望着。 剑锋缓缓抬起,寒光映着林然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看就要斩下。 千钧一发之际,楼靳深那因脸盲而迟钝的神经,终于被那股熟悉得让他头皮发麻的灵力波动狠狠砸醒! 这独一无二的、冰冷彻骨又带着强大气息的灵力…除了那位,还能是谁?! “林,林然?是你?!” 楼靳深瞳孔骤缩,脸上的倨傲瞬间碎成了渣,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连退两大步,脚腕撞到块碎石,差点绊倒自己,“误会!天大的误会!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没认出是你!” 见他躲开,林然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剑尖稳稳地再次指向楼靳深的咽喉。 “我不是林然。”她特意放慢了语速,每个字都像从冰层下捞出来的: “我是一个需要回家,多吃点饭的……小、矮、子。” 楼靳深:“……” 他看着林然那张寒气四溢的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下一刻被剁成饺子馅的凄惨画面,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楼靳深狠狠咽了咽唾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上瞬间又恢复成那种不屑一顾的倨傲神情。 “哼,想打?”他强作镇定,挺直腰板,下巴微扬,“行,跟我来。” 不等林然拒绝,楼靳深状似无意地、带着几分悲悯地瞥了一眼身后那群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的伙伴,语气无奈道: “这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拳脚,而且……我们若是动起手来,可能会误伤了后面这群菜鸡,你觉得呢?” 众人:“……”呵呵,白替楼靳深担心了,就让林然杀了他! 林然未置可否,只是持剑的手微微一动,示意他带路。 见状,楼靳深心中暗松一口气,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城外不远处一片开阔的荒野空地走去,步伐急切。 直到确认远离了城门,周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荒草,再没有半个人影后。 楼靳深猛地顿住脚步,在避开身后林然那立刻砍下的剑锋的同时,动作一气呵成,“噗通”一声,一个极其丝滑的滑跪,精准无比地扑倒在林然脚边的草地上,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 “林然!刚才外面人多!是我不对,是我口无遮拦!现在我给你跪下!你消消气!就别杀我了呗!” “什么?!必须打一架?为什么啊?!你讲讲道理啊!”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别人的啊!林然!你想揍我就直说!何必找借口!!” 第343章 中州2 “怎么还没回来啊?” 众人伸长脖子望了半个时辰,才见林然慢悠悠的身影自昏暗中踱出。 当少女浑身浴血的模样撞入眼帘时,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遭瞬间陷入死寂,连风都似屏住了呼吸,有人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佩剑,指节泛白。 林然那身刺目的猩红几乎浸透了白金色的裙摆,发梢甚至还在滴落着血珠,仿佛刚从血池里打了个滚般。 “怎会如此……”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喃。 楼靳深!那可是中州百年难遇的三灵根天才!在绝大多数灵师还在苦苦参悟单灵根的运用之道时,他已能将水、木、土三系灵力运转得如臂使指,流转自如。 正因如此,即便林然结丹时引来是三十三道天雷,可三十三道天雷成就的金丹,依旧是天品金丹。 楼靳深也是天品金丹,只不过只有九道天雷,且是三系灵根对阵林然的单灵根,此战在众人心中,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不少人甚至在心底暗自祈祷楼靳深能手下留情,毕竟,那灵髓是林然引来的天道馈赠。 更何况,楼靳深还在三日前成功突破金丹中期,意气风发地横扫了中州年轻一辈的翘楚,近日更是目空一切,看谁都带着三分睥睨。 可眼下林然这副浴血模样……莫非是场惨烈至极、两败俱伤的苦战? 隐晦的目光在人群中悄然交换,带着惊疑,能将楼靳深逼到这般境地,无论胜负,传扬出去,林然之名都足以震动中州了。 所以,楼靳深死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大家陷入沉寂中时,林然抬手,朝不远处招了招。 一直等候的纪从时立刻像只小雀,几步便颠颠地跑了过来,她熟稔地自怀中抽出一方手帕,俯身替林然擦拭脸颊上的血污,动作轻柔。 这一路徒步而来,凶险自不必言说。 林然容貌太过惹眼,一张小脸清丽得宛如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子,眉宇间偏又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而她身边,只跟着纪从时这样一个毫无灵力波动的柔弱女子,这组合,简直就像是在猛兽环伺的幽暗密林里,举着最鲜美的肥肉招摇过市。 纪从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战后清理。 她先是仔仔细细擦净林然染血的手,又取出一块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那柄寒光内敛的长剑,连剑穗上沾染的细小血渍都未放过。 待手上的忙完,她还顺手替林然将几缕散落鬓边的发丝轻柔地拢好,挽至耳后,这才满意点头。 当夕阳最后一缕金光掠过林然的脸颊,众人这才惊觉,那身触目惊心的血迹之下,少女的肌肤竟光洁如玉,别说深可见骨的伤痕,便是连一道细微的划痕都看不见! 那她满身猩红的鲜血是谁的?好难猜啊。 “焯!楼靳深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凄厉的嘶吼打破沉默。 纪景书疯了似的从林然身侧疾冲而过,带起的劲风猛地将纪从时掀翻在地。 “哎哟!” 纪从时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疼得龇牙咧嘴。 几乎在纪从时落地的瞬间,一道漠然的目光便落在了纪景书背上,他狂奔的身形骤然僵住,仿佛被无形的毒蛇缠住了脖颈,一股寒气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纪景书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身,对上林然的眸子,顿时苦了脸,他磨磨蹭蹭地挪回来,一把将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纪从时拽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纪景书含糊不清地丢下几个字,再不敢有丝毫停留,转身便以更快的速度仓惶逃窜,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纪景书这一逃,如同惊醒了众人。 与他交好的几人立刻拔腿朝着林然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其余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如鸟兽散。 眨眼之间,方才还人头攒动的城门口便空旷下来,只留下满地狼藉。 林然眸光微动,纪从时立刻心领神会,几步便追上了一个跑在最后、身着红衣的少年。 那少年被猛地拽住袖子,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佩剑险些脱手坠地。 “请问……” 纪从时语气温和,笑容可掬,“你们这中州,最厉害的人都在何处聚集?或者说,最能打的都在哪儿?” 红衣少年偷瞄了眼林然,又飞快低下头,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你们可以去第一学院看看,那里不仅有整个中州的天之骄子,还有院长到处捡来的奇才。” 但其实……他们的院长早就想把林然招进第一学院,只是一直没能联系上圣灵学院的院长。 这话听得纪从时眼睛一亮,刚要追问,却见少年话锋一转,补充道: “不过你们若是现在去,是见不到我们学院厉害的师兄师姐的。” 纪从时皱眉,“为何?” “因为……他们都去圣城找人了。”少年看纪从时脸色微变,又道:“其实,若是你们再来晚一些,恐怕都见不着楼师兄。” “为什么?” 纪从时下意识就问。 “楼师兄刚刚就是打算动身去圣城的,被我们拦了下来。” 虽然差点没拦住。 少年看了眼天色,匆匆作揖道别,“该说的我都说了,再见。” 说罢便急匆匆地汇入暮色中。 纪从时怔怔地立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看向林然: “小朋友……这下,怕是你想找人打架……也难了。” 人都跑了。 林然没什么反应,带着纪从时进了附近一家看起来尚算整洁的客栈,她换下楼靳深故意将血滋在她身上的衣袍,又从摸出几块灵石,轻轻放在桌上。 “我有事。” 她的声音平淡依旧,“明日见。” 见林然要走,纪从时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小朋友!你这是要抛弃我吗?!没了我谁给脏脏的你擦脸?谁给你擦剑啊!?” “你去可能会死。” 林然打断她。 纪从时的哭声戛然而止,下一秒立刻松开手,笑得像朵菊花:“那你……一定要回来哦~明天见~” 林然不再多言,转身快步下楼。 此时天已彻底暗透,客栈大堂里点起了数盏明亮的油灯,驱散了黑暗。 林然这才发现,刚才还空荡荡的大堂,此刻竟已坐满了人,约莫二十来个少男少女,清一色穿着耀眼夺目的火红锦袍,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醒目的“第一”二字。 他们原本还在交头接耳,喧闹不已,然而林然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整个大堂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所有的交谈声、杯盏碰撞声顷刻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被烫到一般,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无比刻意地将视线从楼梯方向移开。 在林然没出现前,他们还曾发誓,约定好谁若被林然第一个注视,谁便当仁不让上前搭话,无论如何也要将她请回学院。 在林然出现后,有人突然对房梁上陈旧的雕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仰头看得目不转睛;有人则仿佛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鞋尖竟如此精美,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膝盖里仔细研究;还有人死死盯着墙壁上那幅早已褪色的山水画,沉浸其中,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 可直到林然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外,那扇沉重的木门缓缓合拢,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后,大堂里压抑了许久的空气才猛地炸开! “靠!你们躲什么躲!” 一个少女猛地拍了下桌子,瓷碗都被震得跳起来。 “你没躲?” 对面的少年立刻瞪了回去,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苍白,“楼师兄那惨样你又不是没看见!要不是大家都随身揣着灵髓,你信不信,他当场就得咽气!换你你不怕?” “啊啊啊!怂成这样!第一学院的脸都被我们丢尽了!” “能真正拿得出手、镇得住场子的,不是只有李承竹师兄、南宫夜师兄、妙无相师姐还有春昭音师姐……他们哪一个不是收到风声,一结丹就火急火燎地跑去圣城堵林然切磋了?现在院里就剩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沉默。 “靠!不行!我不能这么怂!只要林然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马上——” 紧闭的房门突然推开。 说话的少年突然与林然撞上视野,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林然奇怪地看着屋内的氛围,掌心下意识落在诛邪上,语气与平常无异,却在少年耳中犹如魔音。 “你们……知道陆易云在哪吗?” 众人:“……” 朋友,你说话归说话,手别放在剑柄上呗? 第190章 小拉叽! “鱼儿,我们现在去哪?” 谢闻生转过头,朝着江川鱼展露出一抹笑容。 霍语:“……” 鱼儿? (哭唧唧咬手帕)她都没叫过自己语儿…… 好气哦! 这家伙……到底有什么魅力…… 江川鱼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被霍语提在手中的霍卜行,轻轻捏了捏手腕,随口回应: “随意。” “……”霍语胸膛剧烈起伏,心中气愤难平。 他轻慢垂眸望向地上气息奄奄的霍卜行,心中的怒火愈发浓烈。 这家伙……明明是灵山宗的人。 可在打霍卜行的时候,完全是下死手…… 若不是他和谢闻生及时出手拦住,霍卜行必定非死即残。 “啊……”霍卜行被电得外焦里嫩,颤颤巍巍举起手。 就在他即将打出信号弹的瞬间,手心被一只手盖住。 霍卜行缓缓抬起眼,那对勾人心魄的紫眸正静静地凝视着他。 “喂,入宗仪式上,季戊谛说过只有加入万灭会、成为邪灵师,才算叛逃。” 江川鱼轻而易举地夺过霍卜行扣在手心的信号弹,眼皮都没眨一下。 “灵山宗给不了我想要的,我离开难道不正常吗?留不住我,是灵山宗的问题。” 霍卜行怔怔地望着江川鱼手心碎成两半的玉佩,他蠕动苍白的嘴唇,声音微弱得几乎难以听闻。 他在说: “你会后悔的。” 江川鱼随手将玉佩丢在霍卜行脚边,眼神中满是睥睨。 信号弹在他手心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无数烟花在霍卜行黯淡的眼眸中绽放。 “看着吧,后悔的绝不会是我。” 谢闻生凑了上来,她微笑看着江川鱼。 “邪灵师已经开始行动了。” “我们先去找谁?陆易云?澹落?还是……林然?” 江川鱼没说话,谢闻生却是将手指放在下巴处,细细思索起来。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先见见林然呢。” “嗯,随意。”尽管江川鱼回答得很平静。 但那一瞬的紫眸微颤,还是被谢闻生尽收眼底,她眼尾愉悦扬起。 “鱼儿,你说我是选对了?还是选错啦?” 砰。 一声轻响,江川鱼没回答,默默前进两步,谢闻生面带微笑转身。 她小声呢喃: “看来是固定答案,不能选呢。” 那就让她看看,答案的选项是谁吧。 “呀啊——!死乌龟!给爷死!!!” 一扇白门凭空出现。 随着门“吱呀”一声猛地敞开。 只听得少年一声怒骂。 一团不知名的黑色物体就这么被他从门内踹了出来。 沈鹤归单手捂着胸口摔倒在地,呕出一口鲜血。“ “秦淮年!你也给我死!!” “啊!” 一拳落在秦淮年腹部,他吃痛且惊恐地落在半死不活的沈鹤归身上,后者也迅速惨叫一声,喷了秦淮年满脸鲜血。 “我陆易云心善!直接给你们安排一条龙服务!” “都不用你们死了,直接给爷火葬!!!” 巨大的火焰如同即将陨落地太阳一般。 高高坠下。 沈鹤归:“!” 秦淮年:“!!” 两人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惶恐。 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怎么陆易云突然就从黑暗里杀了出来!? 时间回到上一秒。 “淮年,淮年呐……” “秦淮年,秦淮年!!” “啧,奇了怪了,怎么还没唤来。” 沈鹤归独自漫步在这如墨的黑暗中,嘴里不停地絮絮叨叨。 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沈鹤归忍不住抱怨: “太黑了,什么都看不见。” 上一秒,他还在不停嘟囔。 下一秒,脚边突然踹到了一个不明物体。 他的身体瞬间顿住,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紧张。 “什么玩意?”沈鹤归缓缓弯下身子,将掌心轻轻放在那个物体上。 触手是布料的质感。 布料?是个人吗?? “不会吧……?” 难不成,秦淮年已经嘎了? 沈鹤归迅速将掌心上移。 他刚想探那人的鼻息,手腕却被猛地拽住。 沈鹤归:“!” 滚烫的手腕死死拽着他。 说真的,沈鹤归魂都差点吓飞了。 毕竟在这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脚边突然出现一个疑似“尸体”的物体,现在还突然“诈尸”抓住了他。 只能说,还好他兜得紧。 “秦,秦淮年?淮年是你吗?” 沈鹤归的声音微微颤抖,唯一的左臂被死死擒住,断裂的右臂还在缓慢地恢复着。 他轻微挣扎,急切极了。 “淮年?快说句话啊?” 沈鹤归快被折磨疯了,这人怎么就一直抓着他的手腕,一不说话,二没反应。 难不成是这尸体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冒犯了。”沈鹤归咬咬牙,继续将手上移。 只要摸到他脸。 他就知道他是谁了。 手指触碰到尸体脸颊。 依旧是滚烫一片。 再次缓缓上移。 “咦?” 他的手指停住。 只一瞬,他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他眼神惊恐,身躯颤抖。 草! 这尸体怎么在笑?!! 还不等沈鹤归开始剧烈挣扎。 一个人就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啊!” 秦淮年的惨叫声,在沈鹤归心里犹如天籁,他甚至都忘记自己的手腕还被未知生物死死擒住,惊喜开口。 “淮年!?你还活着??” “小归!?你怎么在这?这是哪?我为什么突然就出现在这里了?我刚刚好像被人打了!还被什么吃了!!” 同时,秦淮年也震惊开口。 不等两人来场轰轰烈烈的促膝长谈 ,他们便听见了这辈子最熟悉不过的声音。 “死乌龟!狗秦淮年!敢摸你活爹!给爷受死!!!” 火球在黑暗中骤然亮起。 两人惊恐地抱作一团,无措地看着陆易云那张牙舞爪的笑容。 “桀桀桀!可不枉我!好想你们啊!!” 就在这一瞬间,沈鹤归身后风起。 白色的亮光洒在两人身上。 沈鹤归惊恐回头,是门!他刚想起身,火球就已经狠狠地落在两人身上。 紧接着便是一鞭腿,抽在他腹部,硬生生将他抽入门内。 “啊!”他痛呼飞了出去。 “给爷死!”陆易云一拳狠狠落在秦淮年腹部。 火焰还在秦淮年屁股上燃烧着,但不妨碍他一边惨叫一边也被捶入门内。 “啊!!” 两声惨叫接连不断响起,听得陆易云心情舒畅极了。 他脸上再次挂起邪恶无比的笑容。 “桀桀,今天就是我陆某,报仇雪恨的好时机!!” 虽然陆易云也不知道怎么就突然遇到沈鹤归和秦淮年。 原本他也一直在黑暗里走了好久。 因为一直想着林然是否安全,是否有人陪在她身边,最终成功地将自己弄得心烦意乱。 走累了,他干脆就地而睡。 躺在地上,望着黑暗,少年眨巴眨巴眸子。 他心想:要是,这会沈鹤归和秦淮年在就好了。 好想打他们一顿!用来解气!!! “啪嗒。” 脚步声在远处响起。 陆易云没起身。 “好黑啊……这是哪啊……” 只听秦淮年弱弱的开口。 一瞬间,陆易云如同一道残影般飞出。 他两巴掌迅速落在出声地,成功准确无误地拍在秦淮年脸上。 老王也张开大嘴,瞬间含住秦淮年。 所以,秦淮年昏前发出的惨叫就这么被老王吞掉了。 “嚯?秦淮年这么巧?知道你活爹生气?来当沙包来了?” 陆易云挑挑眉。 不等他多想,远处又传来“啪嗒”的脚步声。 陆易云迅速躺下。 就这样,沈鹤归摸上他脸时。 他差点嘴巴都咧到耳朵根。 嘻嘻,早知道他就早点躺下的哦! 随着陆易云踏入白门内。 他猖狂大笑: “小拉叽们!你活爹来啦!!” “……” 【叮!检测到男女主已相遇!】 【主线任务自动开启!】 【目前任务进度条0%】 第191章 我要弄死他 众人:“……” 他们静静地看着陆易云拳打沈鹤归、脚踢秦淮年。 “啊哒哒哒!!”陆易云此刻手感正热,癫狂之声不绝于耳。 “呕呕呕呕!”沈鹤归在陆易云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吐血之声不断传出。 一旁的秦淮年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他一边捂着自己的屁股,一边崩溃大喊:“屁股!我的屁股!” 谢闻生:“……” 脸上原本得体的笑容一僵,缓缓扭过头,看向江川鱼,头顶飘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他是……陆易云?” 江川鱼的目光紧紧锁定在疯癫的陆易云身上,表情抽搐了几下,最终才缓缓将目光轻轻扫向谢闻生,语气笃定,“对,他是陆易云。” 你的男主。 霍语:“……” 意思是,这疯子是儒雅随和的陆家那位陆易云? 是被灵山宗逼疯了不成? 霍卜行在霍语手下疯狂挣扎着,一边招手一边大喊:“火热哥!救救救救救!” 无数的声音瞬间灌入陆易云的耳廓,他揍沈鹤归的动作猛地一顿。 僵硬着脖子扭过头,看向众人。 “……” 首先映入他眼底的是谢闻生。 那个站在人群中的美人,犹如一朵盛开的鲜花,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靠!圣灵学院大军来了?! 陆易云目光紧紧盯着她。 他松开攥着沈鹤归衣领的手。 陆易云!准备迎战!! 谢闻生也是一愣,望着俊俏少年,还是勉强露出明媚的笑容。 “陆易云,好久不见。” 好矮…… 好弱…… 好幼稚的感觉…… 江川鱼居然要她招揽未成年? 雇佣未成年犯不犯法来着? 他真的能成为自己未来的助力吗? 【叮!女主对男主好感值下降10%,当前好感值-10%】 陆易云被迫仰头看着谢闻生:“……” 他不满皱眉。 长这么高干嘛? 欺负他还没开始长个? 生气! 【叮!男主对女主好感值下降20%,当前好感值-20%】 江川鱼的眉心猛地一跳,不动声色垂下眸。 【江川鱼:系统,怎么回事?你不是说男女主不是第一次见面互相都一见钟情吗?】 【系统:检测中……】 【系统:检测完毕,剧情无崩坏,请宿主再接再厉继续完成剧情走向。】 【江川鱼:所以,他们为什么互相掉好感了?不都还没说话吗?】 【叮!系统已下线。】 【江川鱼:???】 “啊!别打了!别打了啊!” 沈鹤归还在捂着脸叫嚷着。 即使陆易云已经没揍他了。 下一刻,陆易云大跳两步,动作迅猛,试图夺回霍语手心下的霍卜行。 对此,霍卜行感动得热泪盈眶。 “火热哥~你真好~回去我们就结……” 拜字还没出口,陆易云便当着众人的面,一个飞扑大跳,匆匆离场。 “兄弟坚持住!我去喊救兵!!若你没坚持住!到时候火葬和土葬我替你选一个吧!!!” 陆易云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霍卜行:“???” 已经准备好放手的霍语:“???” 江川鱼:“!” 这真是当时在内外门交流赛上,心狠手辣、残暴、阴骜的男主?? 谢闻生:“……” 啧,抛弃同门落荒而逃。 怂货。 【叮!女主对男主好感值下降90%,当前好感值-100%】 【警告!警告!女主对男主产生极其厌恶的情绪!请宿主迅速做出补救!!!】 江川鱼:“!!!” 补救?!他怎么补救!! 他望向谢闻生,眸子满是愕然。 怎么一下子降这么多?! 此刻,谢闻生的脸色满是阴鸷,但在江川鱼的目光靠来之时,却是迅速换上一张笑脸。 那笑容如同面具一般。 “怎么了,小鱼?” 看完她变脸全程的江川鱼:“……” 为了不崩人设,他还是绷着脸缓缓摇头。 “没事。” 没事个屁!事大了! 事大了啊!! 【系统,你也没告诉我女主是个变脸大师?!她怎么一下子就对男主好感减了这么多?!!这才刚开局呢!-100%玩集贸啊!!!】 【叮!系统已下线。】 【江川鱼:我*********!】 “嘣嘣嘣!” 沉重的脚步声打断江川鱼内心的怒骂,他猛地抬起头。 只见,陆易云驭着金光灿灿的老王又跑了回来。 谢闻生紧蹙的眉微不可察松了一下。 她心想: 原来是迂回战术。 下一秒,陆易云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谢闻生:“……” 她默默地看了眼被蹭破的衣角。 额头暴起青筋。 呵,要不是她躲得快,她恐怕就被创飞了吧? 谢闻生面带微笑,摸出腰间的的笛子。 江川鱼眉心微动,“谢闻生,你……” 话没说完,谢闻生就已飞跃出去。 木笛被她放在唇边。 霍语:“!” 他迅速弯腰捂住挣扎不止霍卜行耳朵。 霍卜行(挣扎):“啊啊啊!” 忍无可忍的霍语,终是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顿时,霍卜行眼一闭,腿一蹬。 安详。 江川鱼右眼狂跳,迅速追上,“谢闻生,你要干什么?” 同样是筑基五阶,他很容易就追上谢闻生。 此时,谢闻生正笑的开心,目光缓缓移在前方的陆易云身上。 “我想干什么?” “我想弄死他。” 【叮!女主对男主好感值下降%,当前好感值-%】 【叮,检测到女主对男主好感值正持续下降……】 【当前好感值-%(已达上限)】 【警告!警告!女主目前极其厌恶男主!!已将其视为必杀目标之一!剧情已偏离!!!】 【叮!系统已上线。】 【系统:?】 【江川鱼:?】 【系统:刚刚不还好好的吗?你做了什么?】 【江川鱼:?】 【江川鱼:已下线。】 【系统:???】 见谢闻生是认真的,且准备对着木笛轻吹,江川鱼眼皮也没眨。 迅速出手,紫电聚集在他指尖。 “刺啦!” 紫电如疾风般飞出,狠狠劈在前方的陆易云身上。 “嗷!”陆易云惨叫一声。 谢闻生神情微滞。 扭头看向江川鱼,眸中的不满已经完全溢出来了。 “抢人头?” “你也给我死。” 江川鱼:“???” 第192章 虾仁饭 见谢闻生认真得不能再认真,江川鱼眉角狂跳。 他退后两步,一脸警惕,紫色的电弧在空中噼啪响。 “你打不过我。” “嗤。” 谢闻生不屑轻嗤一声,木笛靠近嘴边,她眼眸沉静: “那又如何。” 莫名其妙,一场大战快一触即发。 “嗷!” 一声惨叫,两人迅速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出声之人。 只见,姜煜州正睁着迷离的眼,捂着屁股,弓着腰。 “谁啊!” 下一秒,陆易云就已经飞起一脚就将他踹了下去,“是你爹!” “嗷!” 姜煜州被踹得两眼昏花、四脚朝天,咕噜咕噜翻滚了两圈,成功从老王身上滚落。 “哎哟,谁踹我啊!” 谢闻生目光一闪,木笛放回腰间,在姜煜州头朝地摔下的前一秒,她才险之又险抓住他衣领,将他往上一提。 “哎!” 姜煜州一下子撞到谢闻生肩膀上,下意识双手抱住唯一能支撑他的物体。 谢闻生没什么反应,眸色一暗,望着已经消失在眼前的陆易云,粉唇轻启。 “原来是逃跑的时候故意往反方向跑,是在回来的时候顺走姜煜州的吗?” 那个时候,她被什么吸引了注意? “啧。” 【叮!女主对男主好感值增加0.01%,目前好感值-.99%】 【江川鱼:……我并不想知道女主对男主的好感值呢(死亡微笑)】 【叮!系统已下线。】 【叮!警告!警……算了,让女主杀了男主吧,反正还有备选男主。】 系统机械音刚落下,江川鱼从怔愣立刻换成暴起。 “杀!!!” 他怒声咆哮。 早说男主可以换啊! 这一嗓子,成功吓到刚准备继续追的谢闻生,她一踉跄,怀里的娇弱男人抱她抱的更紧了。 姜煜州双目湿润:“呜呜呜,生姐,你可千万别将我丢出去啊……我人生地不熟的,我,我害怕……” “……” 谢闻生脸上挂着得体的笑,眸子清澈,杀意波动。 “姜煜州,你冒犯到我了。” 唰—— 姜煜州已经立得直直地站在一旁,轻咳两声。 “生姐,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刚被夺……” “略略略!来!有本事就来打死我啊!!你这个笑面母老虎!!!” 前方陆易云又驭着老王回到两人眼前,只见他非常夸张地撅起屁股,鬼脸奇葩,中指竖在头顶,赤裸裸的挑衅。 然后不等众人反应,他调头就跑。 谢闻生笑一僵:“……” 笑,面,母,老,虎? 她? 没反应过来的江川鱼:“……” “你才是笑面母老虎呢!我生姐只是生性爱笑!母老虎她!她!才不……只是有点而已!!” 姜煜州挥舞着手臂咆哮。 “噗。” 反应过来的江川鱼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就这一声,杀气瞬间就从他后方袭来。 “呜——!” 笛声刺耳。 “啊啊啊啊啊啊!!” 江川鱼刚准备反击,就听见一阵刺入天灵盖的惨嚎戳入耳膜,一瞬间他身体直了。 “啊啊啊!” 姜煜州死死捂着耳朵,张嘴惨叫试图用自己震耳欲聋的咆哮声盖住笛声。 但事实上—— 他还真成功了。 嚎得谢闻生木笛吹的断断续续,无可奈何下,她只能默默地望着姜煜州朝着一个方向,跌跌撞撞逃离而去。 回去就毒哑姜煜州吧。 姜煜州还在惨叫: “生姐,要从母老虎变成虾仁饭辣!!” 谢闻生:“……” 还是宰了吧。 第193章 麦艾斯 谢闻生磨着牙齿,心里已然将姜煜州千刀万剐无数遍。 “江川鱼。” 突然被点名的江川鱼微微一怔,莫名看向满脸笑意的女人,旋即果断向后退了两步,始终保持着警惕姿态。 “什么事?” 谢闻生弯起的眸子不见丝毫温度,轻笑。 “封棺取消,我要先斩陆易云。” “再斩姜煜州。” 本以为会遭到阻拦的谢闻生,温柔地朝着江川鱼露出威胁的浅笑。 “小鱼,你没有意见吧?” 话还未落下,江川鱼便已表情狰狞,猛拍空气大声喝道: “没意见!给我杀!!” 杀了那个喜欢挨着小然的男主! 杀了那个明明有着专属的女主,还天天挨着小然的男主! 必须杀了那个人设是极其不讨人喜欢的阴郁暴怒strong哥男主! 谢闻生愣了一下。 “你跟陆易云有仇?” 见她还想继续聊下去,江川鱼却已然忍耐不住。 他一把抓住谢闻生的肩膀,手指微微收紧,紫色的眼眸中是一片沉静。 “谢闻生,听我一句劝。” “修仙第一步,先斩断情缘。” “想要飞升,就把你那该死的恋爱脑叉飞!!” 谢闻生:“???” 修仙跟情缘有什么关系? 飞升又跟恋爱脑有什么关系? 还有,他说的恋爱脑是什么东西? 江川鱼目光炯炯。 “谢闻生,谈钱可以,千万别谈感情。” 毕竟,你在书里就是败在修炼的时候谈情说爱去了。 才导致最后飞升渡劫之时,被天劫劈死了。 死得可惨可惨了呢。 他还记得书中的描写是: 待天劫散去。 霍语悲痛欲绝的走上前。 见到的再也不是那个爱笑,还爱用木笛重重捅你两下的女孩了。 他眼底只剩下一堆灰烬。 风一吹。 便全部飘散而去。 没有遗言。 没有尸体。 就连遗物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能留下。 包括陆易云。 男人静静地站在远处,望着乌黑的天空,和飘散在风中的灰烬,终是叹息一声。 “全文完。” “……” “?” “???” 我泥马?这这这这! 这居然是个狗屎结局!! 这作者也是个狗屎吧!! 笑死,作者在哪! (拔刀)让我给你寄点特产! 成功浪费了他不知道多少个小时! 江川鱼在心底冷笑连连,怨念地瞪着书封,试图给它盯出一个洞来。 “狗屎。” 他朝着天空竖起中指。 “我说的是你!狗屎系统!” 此刻,江川鱼的记忆还在断断续续恢复,但唯一记忆犹新的便是,自己噶了,然后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白茫茫、啥也没有的世界。 直到恢复记忆的那时,面前落下一本书。 《救命!美强惨男主他又开始癫了!》 江川鱼望着书沉默良久,看着土里土气的书封,他举手建议: “我想看打脸爽文,龙傲天,拒绝身世悲催。” 【系统:滚,赶紧看。】 滚?居然敢喊他滚?! 很好!那!他!罢!工! 他决不会去翻那本书的!! 不就是死了然后穿越绑定系统嘛! 这剧情他太熟了! 系统肯定不会为难他这个宿主的! “……” 在被电击了七七四十九次后,江川鱼才忍着不耐烦,哆哆嗦嗦看完系统给的这本书。 别说,你还真别说。 差点就被气死了呢! “焯!” “你逼着我看了两天两夜!就是为了看这个屌结局!?” “我要沙了你!!!” 江川鱼搞不懂。 谢闻生明明是世家天才。 是个有背景;有走到哪哪就有天材地宝的气运;有着变异冰灵根和变异雷灵根的开朗乐观,爱笑不凡尔赛不草菅人命的女主! 怎么就爱上了一个整天垮脸,不是要这个偿命,就是要那个偿命的另外一个世家天才呢!? 他!请!问!呢! 虽然男主陆易云同样是有背景!同样有走到哪哪就有狗屎运的气运!同样有极品火灵根的阴郁高冷、咧嘴一笑必有人死的strong哥男主!! “焯!焯!!焯!!!” 江川鱼含泪且癫狂将《救命!美强惨男主他又开始癫了!》狠狠丢在地上。 书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重重砸在地上。 这还没完。 只见,男人一个大跳,整个人凭空飞起,双脚狠狠落在书上。 江川鱼崩溃了。 他跺跺跺跺!!! “啊啊啊!麦艾斯!麦艾斯啊!” 【系统:原书籍损坏10%,三级电击惩罚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呲溜一下,那电流就从头电到尾。 江川鱼感觉这辈子都直了。 扑通一声。 江川鱼倒在地上,他想与其看那破书,倒不如让他就这么睡下去。 【系统:检测到宿主消极怠工,四级电击准备……】 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咸鱼一下子坐起。 “但话又说回来了,这样一看,男主和女主好像确实有点门当户对啊。” 【系统:……哦,那你点评一下男女主。】 江川鱼鲤鱼打挺一般飞起,迅速捡起土里土气的书籍,他左看右看,最终只憋出一句: “女主很好。” “额,男主……好歹是个人。” 【系统:?】 “挺好。” 【系统:……五级电击启动。】 江川鱼:“???” 被电的两面焦黄,江川鱼双目无神。 “不是……就光电啊?” 啥也不说,啥也不问,啥也不安排,任务也不发布。 就纯电他啊? 玩呢? 【能听见他心声的系统:……】 【系统:哦,不好意思,忘记了。】 明明语调依旧是那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可江川鱼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尴尬。 他生无可恋道: “二臂。” 【系统:九级……】 “我说的是我。” 【系统:救济措施落实到位了吗?】 “……” 【系统:好吧,我承认我刚刚是想惩罚你。】 “别这么敏感,行吗?”江川鱼嗤了一声。 【系统:六级电击启动。】 “……我说的是我太敏感了。” 这次他面前的机械面板没有任何变化。 系统没有说话,只有三个符号慢慢在江川鱼眼前显现。 【^_^】 “……” 被电得焦黑的江川鱼吐出一口浓烟。 颤颤巍巍举起手: “你赢了,你赢了……” “赶紧安排任务吧。” “是不是要我帮女主断情绝爱帮她飞升,才能回去?” “包没问题的,老铁!” 第344章 似曾相识 回到中州的陆易云每天都很充实。 晨曦微露时,他便在庭院中与自己的四柄灵剑缠斗不休,剑气纵横间,最终惜败。 正午烈阳时,他周身戾气升腾,将那些试图与他亲近的陆家子弟当作沙包,毫不留情地痛击。 夜幕降临时,他才难得地收敛锋芒,盘膝静坐,吐纳灵气。 在偌大的陆家,上至兄姐,下至弟妹,但凡有谁入了陆易云的眼却又让他心头不爽,都免不了被他用最直接的拳头好生亲近一番。 经年累月,结果便是: 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除了陆舟楫)无论排行高低,皆被陆易云一人以绝对武力“说服”,个个哭爹喊娘地嚷着要去第一学院求学。 毕竟,留下来,怕是真的会有一天,被这个傻x活活打死! 陆舟楫的日常,便是悠然立于演武场边缘,带着欣赏的笑意,看着场中那不知疲倦的身影,赞许陆易云进步很快。 只是这赞誉往往尾音未落,就会被杀红了眼、六亲不认的陆易云一记重拳打断! * “啧,还是无法越阶战胜陆舟楫。” 陆易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拖着快散架的身体,一步一踉跄地挪回他那偏僻寂静的小院,身上无处不痛,骨骼都在呻吟,最糟糕的是丹田里灵力枯竭,连运转疗伤都极为滞涩。 他勉强抬起软趴趴的手,攥住挂在颈间的通讯玉牌,那是他唯一能联系外界、确切地说,是唯一能联系林然的东西。 习惯性地,陆易云刚想调动最后一点心神,像往常一样骚扰一下林然。 可惜,透支的疲惫与困意汹涌袭来,他甚至来不及挪动到几步之遥的床榻之上,堪堪挨到床沿,眼前便骤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这一昏睡,便是整整一天一夜。 直至第二日的夜幕再度笼罩大地,陆易云才从浑身散架的酸楚中艰难挣扎出来,意识一归位,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期待,看向被自己死死攥在手心的通讯玉牌。 冰凉的玉面光滑依旧,毫无灵力波动的痕迹,他唯一的联系人,并未传来任何只言片语。 少年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动作却牵动了周身的剧痛,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想活动一下酸麻的手臂,右手腕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整条手臂如同不属于自己般软绵绵地垂着,完全使不上力气。 陆易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日与陆舟楫最后硬撼的那一击。 “哦,原来是手断了……” 他低声自语,怪不得浑身摸哪儿都疼得厉害,强忍着痛楚,从储物袋中摸出一瓶灵髓,仰头灌下。 清凉的液体滑入腹中,修复着受损的筋骨,尤其是断裂的腕骨处传来清晰的麻痒感。 身体依旧滚烫,这是火灵根不受控时的常态。 陆易云咬着牙,跌跌撞撞地摸进浴室,毫不犹豫地拧开了冷水阀门,刺骨的冷流瞬间冲刷而下,激得他皮肤一阵紧缩,却也稍稍压下了那股由内而外的燥热。 陆家最初分派给他的院落其实并不小,甚至规格极高,紧邻着主宅区域,但陆易云那副生人勿近、尤其厌恶与陆家人虚情假意周旋的孤僻性子,使得双方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疏远。 最终,他被安置在这座几乎位于家族领地最边缘、常年无人问津的偏僻小院,倒也乐得个彻底清净。 正因这份绝对的清净,当陆易云草草擦干身体,顶着一头湿漉漉、不断滴水的墨色长发,浑身还挂着未干的水珠,便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踏出浴室门槛。 少年挺拔的身躯在月光下展露无疑,宽厚坚实的肩膀,流畅收束的腰线,匀称的肌肉线条覆盖着白皙的肌肤,竟无半分以前激战后留下的伤疤痕迹。 年仅十七,那逼近一米九的颀长身量已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在月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啧,差点忘了……” 陆易云赤足踩在冰凉的石板地上,随意地用毛巾胡乱揉搓着湿发,神情倦怠、柔软。 “今天还没骚扰林然呢……整整一天没联系她了,她居然也不主动一次……” 他低声咕哝着,然而抱怨的话语出口,唇边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少年叉着腰站在屋子中央,揉搓头发的动作却猛地一顿。 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视线,若有若无、却又无比清晰地悬在他的头顶上方,带着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审视意味…… “……是修炼修得走火入魔了吗?” 陆易云用力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试图将这荒谬的念头驱逐出去。 然而,心底那点微妙的警惕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迅速发酵,混合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羞耻感,迅速席卷全身。 万一……万一真有什么东西在上面……那他刚才这副样子……岂不是亏大了?! 最终,在“害怕有鬼”和“害怕失去清白”的驱使下,他飞快扑到衣柜旁,抓起散落的衣物,三下五除二套上,勉强遮住了重点部位,才猛地抬起头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向上看去。 视线所及,预想中阴森可怖的鬼影并未出现。 头顶上方空空荡荡的,没有鬼脸,只有一片漂亮的夜空,清冷的月光如银瀑般倾泻而下,正好照亮了他站立的位置。 陆易云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回落几分,几乎要跳出胸腔的狂跳也缓了缓。 “果然是伤得太重,有些敏感了……” 他刚松一口气,自我安慰的话音还未落,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 他的屋顶不是封闭的吗?怎么能看见月亮和夜空?! 陆易云猛地再次抬头,瞬间对上了一双因为极度震惊和羞赧而睁得溜圆的眼睛! 那双眼眸的主人,整张脸如同熟透了的红苹果,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甚至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绯色,头顶仿佛有肉眼可见的热气在蒸腾! 不是鬼…… 但这比撞见鬼还可怕一万倍好吗?!!!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少女那张精致却此刻涨得通红的脸庞,那抹绯红不仅爬满了她的双颊和脖颈,甚至隐隐透过略显宽松的衣领,蔓延到了锁骨下方细腻的肌肤。 她的目光慌乱地四处乱飘,无处安放,整个人僵直在破洞边缘,指尖紧紧扣着掀开的瓦片边缘,一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 陆易云:“?!” 林然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陆易云有洗完澡喜欢光着身子到处晃的习惯,打死她也不会挑这个时间点、用这种方式来找他!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无限拉长,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作响,清晰可闻,彼此应和。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林然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身影从破洞处僵硬落下,停在距离陆易云几步之遥的地面上,动作极其不自然。 少女努力挺直腰背,维持着表面最后一丝镇定,将一个散发着香气的食袋不由分说地塞到还处于石化状态的陆易云怀里,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声音干巴巴地道: “……别误会……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 陆易云依旧保持着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嘴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怀里食袋传递来的温热触感,以及自己胸腔里那几乎要撞断肋骨的剧烈心跳,在疯狂提醒着他 这不是梦。 目光扫过林然身上那套属于圣灵学院的院服,再低头看看自己刚刚匆忙套上、还歪歪扭扭的衣裤……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后知后觉的震惊瞬间冲垮了他! 少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并拢双腿,下意识捂住了关键部位(尽管已经穿了裤子),一张俊脸瞬间爆红,连带着脖颈都红透了。 他的声音彻底失控,拔高了几个度,结巴得语不成句,带着近乎崩溃的控诉: “你…你、你、你……你这路过……是从圣灵学院一路‘路’到中州,再‘路’到我的房顶上了啊?!” 林然被他这近乎哀嚎的质问弄得脸颊更是红得如同熟透的番茄,她强作镇定,绷紧小脸,眼神固执地飘向墙角,不敢与他对视。 空气再次凝固。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少女才终于攒足了开口的勇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再次应了一声: “……嗯。” 然而,当她的余光瞥见陆易云那副羞愤欲绝、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时,林然完全控制不住心神,头顶“噗”地一下,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粉嫩嫩的兽耳,身后跟着冒出来的尾巴更是摇成螺旋桨。 “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就是…… 好白…… 第345章 笨蛋林然 陆易云花了很久才接受林然之所以跨越万里出现在他面前,仅仅是因为他失踪了一天,没去骚扰她。 她以为他出事了。 这个理由像一颗裹着糖衣的药丸,让他在铺天盖地的尴尬与羞耻中,勉强挤出了一丝感动。 真的就一丝丝。 陆易云哆哆嗦嗦穿好衣服,脚步虚浮,灵魂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他只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真是越来越丢撵了。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声音发颤,显然惊魂未定。 陆家规矩森严,入夜后严禁族人随意走动,更别提外人闯入了,那些夜巡的护卫和遍布府邸的阵法,绝非摆设。 “走进来的。”林然渐渐从刚才的冲击中平复下来。 头顶那对粉色兽耳和身后不安分的尾巴悄然隐去,少女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小木椅上,只是姿态还有些僵硬,一脸坐立难安。 她确实是走进来的,但她没说的是,那些试图阻拦她的护卫,无一例外,都被她以最“温和”的方式撂倒了。 陆易云一听,以为是她报了自己的名字,才被放了进来。 好不容易,两人都努力将脑海里那些的画面暂时封印,结果一抬头,目光一相触,两张脸“腾”地一下再次烧得滚烫,几乎是同时,他们触电般猛地别开脸。 陆易云舌头打结,脑子一片空白,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你你你……吃了吗?”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都什么时辰了!问的什么蠢问题! “没吃。”出乎意料,林然回答得很干脆。 提起这个,她终于抓到了转移注意力的救命稻草,迅速敛去了脸上的不自然,伸手打开放在桌上的食袋,“等你一起吃。” 食袋被掀开,一只还裹着腾腾热气、表皮油光锃亮的烤鸭赫然呈现在眼前。 陆易云彻底愣住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林然瞥见屋里再无其他坐具,指尖微光一闪,寒气缭绕,一张晶莹剔透的小冰凳瞬间凝结而成,无声地滑到他腿边。 陆易云看看寒气四溢的小冰凳,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林然,鬼使神差地,他又问出了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这……坐上去,会不会粘住我的……屁股?” 林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冰椅,语气罕见地带上一丝不确定:“应该……不会吧?” 她记得陆易云是火灵根,体温一向偏高,应该不足以被凳子冻住。 林然不知道的是,陆易云刚洗了个冷水澡,体温正处于低谷,衣裤更是被冷水浸得半湿未干。 烤鸭的味道,竟和记忆中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味道惊人地相似。 只是,陆易云吃着吃着,总感觉屁股底下凉飕飕、湿漉漉的,他以为是身上没擦干的水浸湿了衣服,便也没太在意。 少年吸了吸鼻子,不知是烤鸭的热气熏的,还是心头那点暖意作祟,眼眶竟有些发热。 “好吃……”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抬眼却发现林然一口未动,只是静静看着他,那双清凉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迷人。 陆易云瞬间不敢再吃了,警惕地放下鸭腿:“你怎么不吃?” 林然轻轻摇头,语气淡淡:“不爱吃。” 顿了顿,怕陆易云多想,她又掏出刚买的煎饼,“我吃这个。” 陆易云狐疑地打量着她,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以前他俩刚出灵峰试炼地时,楚宴诀师兄请客去吃全鸭宴,林然当时那风卷残云、活像饿了八百年的架势。 不过,她都这么说了,陆易云压下顾虑,安慰自己,不吃白不吃!总不可能真下毒吧? 念头刚落,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绞痛袭击了他的小腹! 陆易云脸色煞白,“噌”地站起身,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抠喉咙。 “啊啊啊!你还真下毒了!你变了林小然!你好狠的心!是圣灵学院的那群人让你这么做的吗?!我总有一天要宰了他们!!” 然而,陆易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由于他刚冲完冷水澡体温低得不行,坐得又久,那层薄薄的、湿润的下摆布料,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那张小冰凳牢牢粘住! 随着他这猛地一挣,只听“嗤啦——”一声脆响。 在两人凝固的目光中,少年那白花花、圆润润的屁股墩,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里。 陆易云抠喉咙的动作僵在半空,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林然,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林然想上前解释、安抚,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片骤然暴露的风景上。 “!”少女浑身一抖,像被烫到一般,以惊人的速度转过身去,死死背对着他,声音紧绷:“我什么都没看见!” 腹中的绞痛如同刀绞,一阵猛过一阵,陆易云捂着肚子呻吟了好一会儿,冷汗浸湿了鬓角,他哆哆嗦嗦地看向那个食袋,袋口还整整齐齐贴着几张加热符。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颤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买的这烤鸭?” “两天前。”林然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在灵城买的,为了防止冷掉,我每天都有换加热符。” 陆易云:“…………” 笨蛋林然!放了足足两天!还持续不断地加热!不变质才见鬼了!! 此刻,什么形象、什么羞耻、什么质问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腹中翻江倒海的轰鸣如同催命符! 他顾不上那凉飕飕的屁股墩,也顾不上被撕破的裤子,以一种极其别扭、夹着双腿、捂着屁股的姿势,踉踉跄跄地冲向屋角的茅厕。 冲到门口,他猛地想起什么,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和羞耻心,扭头对着林然那僵硬的背影,声音因疼痛而扭曲变形: “你!你先出去!离……离我这儿远点!越远越好!快!我、我解决完就来找你!听话!” 陆易云几乎是嘶吼着发出最后通牒,因为他不敢想象,接下来这间小小的茅房里会爆发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动静,更不敢想象那随之而来的气味…… 若是把林然当场熏晕在这里,他一定会找根房梁当一下晴天娃娃。 林然的身影果然如他所愿,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门外。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气息也远去了,陆易云才敢松口气,一头扎进茅厕,手忙脚乱地关上门。 他死死憋着,几乎要原地爆炸,直到再次确定外面再无一丝林然的可能,才终于敢释放。 陆易云痛苦地捂住口鼻,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熏出窍了。 说真的,这一刻,陆易云很不想承认。 林然会不会被臭晕他不知道。 但他自己,是真的快被熏晕过去了。 “……好想死。” 少年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 “哈哈哈……” 水镜前,三长老笑得前仰后合,下一秒,就被大长老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大长老下意识想抿口灵茶压压惊,可看着水镜画面中陆易云的模样,他鼻尖仿佛已经嗅到了那股隔着水镜都能想象出的可怕气味。 举着茶杯的手顿了许久,最终还是一脸嫌弃地放下,轻咳一声: “他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自然指的是陆易云。 三长老强忍着再次爆笑的冲动,指了指旁边被他们紧急转移过来的烤鸭残骸,声音还带着笑意: “没什么大碍,就是烤鸭存放太久变质了,导致这小子闹肚子,拉干净就好了。” “那就通知陆舟楫他们几个,都撤回来吧。”大长老看着水镜中刚走出大门的陆易云又捂着屁股冲向茅房的背影,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也向上弯了一下,“难得看见这小子如此吃瘪,都不急眼,倒也新奇。” 一开始收到消息,他还以为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闯进陆家,还一路硬闯,没想到就是大名鼎鼎的林然。 三长老刚拿出传音石,还没来得及注入灵力,那石头上便骤然亮起急促的光芒,紧接着传来陆舟楫气急败坏、还夹杂着几声痛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三长老……您怎么不早说……那个硬闯进来的人……是林然……我恨你们……” 第346章 我明白 陆易云拉得快虚脱了,短短半个时辰内,他已经是第三次扶着门框从净房踉跄而出,挨着床坐下,他才猛地想起可以喝灵髓啊! 半瓶灵髓灌下去,暖流涌入四肢百骸,霸道地抚平了腹内激烈的翻腾。 陆易云扶着墙,颤颤巍巍挪到院中,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只见,陆舟楫和那些素来趾高气扬的旁支子弟,此刻都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林然的脚边,个个龇牙咧嘴,哼哼唧唧,显然是吃了不小的苦头。 陆舟楫艰难地抬起眼皮,看见扶着墙走出来的陆易云,也呲起牙齿露出个不太友善的笑。 “对、不、起、啊、陆、小、少、爷。” 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也挣扎着抬起头,异口同声,整齐划一地喊道: “对不起!!” 陆易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道歉他收下了! 于是,少年强撑着挺直了脊背,故作矜持地挥了挥手,“嗯,退下吧。” 陆舟楫恨恨地剜了一眼陆易云,见林然果然不再阻拦,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带着同样狼狈不堪的一众陆家子弟,仓皇逃离。 听着脚步声消失在尽头,陆易云下意识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再三确认身上没有沾染一丝不雅的气味后,才鼓起勇气,凑到林然面前。 月光勾勒着她清冷的轮廓,也清晰地映照出她白皙脸颊上,那抹刺目的血迹。 “你受伤了?” 陆易云心头一紧,手比思绪更快,指尖轻轻摁在了她靠近眼尾的那抹血痕上,小心翼翼地来回擦拭。 指腹下传来的是光滑微凉的皮肤触感,而非预想中的伤口,血迹被指尖的温度化开、抹去,露出下方完好无损、光洁如玉的肌肤。 不是她的血。 林然没料到他会突然伸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眸子微微睁大。 陆易云也愣住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细腻肌肤的触感,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猛地从耳根窜起,瞬间烧红了整张脸。 两人四目相对,都心照不宣的没说些什么。 林然率先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陆易云讪讪收回手,清晰地感受着,这偌大的陆府宅院,那些无处不在的窥探视线,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他如芒在背,几乎喘不过气。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现在走,陆家会允许吗? 若是不允,他反抗有用吗? 若他强行要离开,会不会连累到林然?他们会不会将矛头对准她? 就在这思绪纷乱之际,陆易云的手腕被林然猝不及防地扣住,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 少女声音清冽: “走,出去玩。” 陆易云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问:“大半夜的,城门都关了,能去哪玩?” 他试图稳住身形,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但仔细分辨,那无奈之下,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对眼前少女突然出现的欣喜。 陆易云的声音放轻了些:“要不……你先找个地方歇息?明日我带你去城里看烟花?” 林然置若罔闻,根本没听他的提议,手腕纤细却异常有力,陆易云被她拽着,如同一阵疾风冲出了陆家那扇沉重的大门。 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府邸内那种无处不在、令他窒息的窥视感。 “呼……” 陆易云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感觉虚脱的身体都轻盈了几分,他侧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边少女的身上。 清冷的月光勾勒着她沾着干涸血痕的侧脸轮廓,显得有几分冷艳,掌心传来的冰冷触感,透过皮肤,奇异地在他体内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他耳根刚刚褪去的热度又卷土重来,甚至更甚。 林然脚步未停,拉着陆易云拐进了陆家府邸后巷更深处的小路了,这里远离主街的喧嚣,只有稀疏的月光透过高墙的缝隙洒下。 “那是明天的事。”林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现在,不想找个彻底没人的地方,好好喘口气吗?” 陆易云哑然。 想的。 比起陆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监视感,此刻在无人的巷弄里,即使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也自在得多。 他低头看了看林然依旧没有松开的手,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嘴上却还要逞强: “你刚刚脸上的血……是他们对你动手了?” 他想起陆舟楫那副狼狈又怨恨的样子,以及那群人整齐划一的道歉,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仍想确认。 林然的脚步终于放慢了些许,微微侧过脸,月光恰好落进她的眼眸深处,映得那双眸子亮得惊人,清晰地倒映着陆易云有些局促的身影。 “因为,你跟我说过,你受欺负了。” 她目光坦然地直视着他,似乎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是来帮你欺负回去的。” 陆易云心头一震,他张了张嘴,喉头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等他酝酿出任何言语,林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尾音微微上扬,带上了一丝戏谑: “谁让你是我大哥呢?哪有大哥受了欺负,小弟不出面讨个说法的道理?” 陆易云极力想压下那控制不住要上扬的嘴角,眼底的笑意却如同雨后春笋,怎么也藏不住,只能借由嘴硬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可别人不都是大哥给小弟撑腰吗?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吗?万一他们并没有欺负我呢?” 林然闻言,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正对着他,那双看着陆易云的眼睛,清澈而笃定。 “但你确实过得不好、也不开心,不是吗?”她的声音很轻,精准地拧开了陆易云心中那扇紧闭的门。 这简单到近乎直白的一句话,像一道暖流,毫无阻碍地直击陆易云,他低下头,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再抬起头时,眼尾已染上了一抹红。 “谢谢。” 谢谢你,林然。 谢谢你,不问缘由,不问对错,只因我说“不开心”,便毫不犹豫地,为我拔剑,站在我身前。 林然被他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弄得有些无措,她飞快地别开脸,目光投向巷子尽头隐约可见的一片开阔的河岸方向,月光在远处的水面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不用谢。”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但没有哪个小弟会一直跟在身边替大哥出头的。” 林然顿了顿,还是说完了最后的话,“小弟不会一直都在,大哥得学会靠自己立起来,明白吗?” 陆易云自然听懂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迎着林然转回来的目光,眼神变得无比认真,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坚定: “嗯!我明白!以后就该大哥帮小弟出头了!” 第194章 错!大错特错! 【系统:……】 “我是不是预判了你的预判!” 江川鱼满脸洋洋得意。 他的得意只维持了片刻,话音刚落,就被系统毫不留情赏了一套电击小连招。 瞬间,他就像泄了气的皮球,蔫了吧唧的。 面前的蓝色面板再次开始变化。 【系统:大聪明,你的推测,大错特错。】 【系统: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现在开始发布主线任务。】 姓名:江川鱼【系统持有者】 性别:未知 年龄:25 死因:应该是喝水撑死的 江川鱼:“不是?我的性别你分辨不出来吗??” “还有?我什么时候25岁了!?我才24!你是不是存心膈应我!!” 面板不理,白色的字继续变化。 主线任务1——撮合本书陆易云(男主)和谢闻生(女主)两人重归于好,并替他们把感谢线上的一切障碍全部铲除,直至他们飞升。 <当前任务进度条0%> 江川鱼当即眼睛一翻,吐槽:“呵呵,光是撮合他们就够烦了,结果男女主感情路上的绊脚石还得我来清理??你咋不干脆让我跟他们俩谈恋爱呢?” 【系统:七级电击启动。】 江川鱼:“……” 已老实。 主线任务2——救赎林倾倦(疯批女二)和澹落(反派男二),感化他们并在必要关头阻止他们干涉男女主感情,若有闲心,可撮合。 <当前任务进度条0%> 江川鱼表情抽搐,嘴角微微蠕动。 忍了半晌,可最终还是没忍住。 “原来你是个媒婆系统,专门帮人牵红线,指挥宿主当全职媒人是吧?” 【系统:七,启。】 江川鱼:“……” 又老实了。 支线任务1——在必要关头,拯救一直爱慕于女主的疯批正派,清除他体内的邪物收为己所用。 <当前任务进度条0%> 支线任务2——清理会干扰剧情的外来因素,可感化、可斩杀,由宿主自行判断。 <当前任务进度条0%> 支线任务3——消除灵山宗与圣灵学院的恩怨。 <当前任务进度条0%> 隐藏任务——<地图未开启> 日常任务(每日刷新)——跑步1000米。(若未完成,八级电击半刻钟。) 江川鱼:“大袜子,你这上面写的都是啥啊?这是中文吗?” “死媒婆系统,你就是存心不想让我活是吧?” “想让我给你白打工?别想得这么美。” “我告诉你,我是有底线的。” “就那种strong男主,和美强爽女主,我这一辈子都不可能撮合他们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 “又准备电我是吧?来吧,电死我你就换下一个媒人。” “……不是,你倒是说句话啊?” 看吧,果然没人受得了冷暴力。 就这样,江川鱼在那儿干等着,那张小嘴就一直叭叭叭。 终于,系统单方面冷暴力结束了(绝不是被吵的),江川鱼面前的面板上出现了变化,白色的字继续浮现。 【我当然知道你想要什么。】 【但我很好奇。】 【林然到底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居然在恢复记忆的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回原世界,而是在担心一个与你没有丝毫关系的人?】 江川鱼望着面板上没有了‘系统’二字前缀的内容,他环臂冷哼一声。 “我乐意!” “咋了,你想嫩死我啊?” “求!嫩!死!!” 【……】 【系统:十级电击启动。】 机械音刚落,江川鱼的嘴角还没放下,就感觉两眼一黑。 说真的,那一瞬间他连疼痛都没感受到。 只觉得大脑麻麻的。 再睁开眼时,头顶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 头顶还竖着蓝色的机械面板。 【系统:老实了吗?】 江川鱼:“……” 颤颤巍巍举起手。 中指缓缓突出。 【系统:……】 江川鱼咧嘴一笑。 “老实是不可能老……” 【系统:十级绞痛启动。】 【系统:十级剧痛启动。】 【系统:已将宿主的受痛觉提高至%(已上限)】 【系统:一分钟脑癌晚期体验,当前倒计时59秒。】 【系统:一分钟胃癌晚期体验,当前倒计时59秒。】 【现在老实了吗?】 冰冷的面板已经浮在头顶。 冰冷的机械音还在继续。 无数疼痛涌上大脑、胃部以及身体的每个部位。 江川鱼绷紧身体浑身抽搐,他下意识合上嘴。 “咕嘟。” 【系统:宿主,现在老实了吗?】 焯。 这系统的声音咋还这么刺耳? 话说,他刚刚好像咽了什么下去? 江川鱼翻了个身趴在地上,刻意不去看头顶的面板,他十指抠在地上。 钻心剜骨的疼是一波接着一波。 眼前是血红一片。 焯,疼的都叫不出来了。 “咳……” 嘴里包着的热唾液被他吐了出来。 他咋这么多口水? 江川鱼好奇眯起眼睛看向地面,眼白被血丝占满的眼睛怔住。 【自己的舌头好吃吗?】 【系统:宿主,自己的舌头好吃吗?】 “……”江川鱼脸上的怔愣还未褪去。 他伸手摸上嘴唇。 滚烫的血珠沾在指尖。 【叮!检测到宿主肉体已无法承受%痛感,自动恢复正常!】 【叮!脑癌、胃癌体验倒计时已结束。】 【叮!检测到宿主肉体已死亡!】 蓝色面板依旧静静地看着趴在地上的江川鱼。 男人双目无神趴在地上,他的手指刚撬开血肉模糊的唇。 半张的唇里。 只剩半截舌根。 【这就死了?】 【我判断失误了?】 【……】 “……” 江川鱼飘在天上。 震惊、惊恐、无助一下子涌上心头。 “卧嘞个大草!我这就死了?!” 我的穿越之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焯!!!” 【……】 【该说不说,人类确实还取代不了ai。】 亲身体验了一波死亡之旅,现在还飘在天上。 第一反应居然是‘穿越之旅结束了?’ 【是个狼灭。】 系统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江川鱼脑海,他挠挠脑袋,不解问: “那我哭天喊地有用吗?” 【没有。】 “那不就对了?” 【。】 第347章 对不起陆易云!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气氛不再尴尬。 陆易云的手腕还被林然握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和她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巷子尽头豁然开朗,是一片小小的河滩地。 月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将碎石滩和缓缓流淌的河水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 林然终于松开了手,率先走向河边,在一块被流水冲刷得平坦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陆易云也跟了过去,在她身旁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河水的湿气和草木的清气,清凉舒适,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方才行走带来的微热。 陆易云忍不住侧目,视线偷偷描摹着身旁的身影。 林然正微微仰着头,凝望着天穹上散落的繁星,皎洁的月光流淌在她线条流畅的侧脸上,柔和了平日里那份拒人千里的清冷。 陆易云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宁静。 “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我了?” 林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屈起一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望向闪烁着星河的水面,反问道: “于你而言,陆家算什么?” “陆家……”陆易云的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吐露,“像个精致的牢笼,为我量身打造的囚牢……华丽、窒息,可我……似乎又无法真正离开。” 这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对旁人,尤其是对她,如此直白地袒露心底最深的郁结。 林然收回脑袋,专注地看着他,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舒适的安抚意味:“所以,偶尔逃出来喘口气,是对的。” “嗯。”陆易云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看着林然侧影,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想更靠近一些,想将那被月光柔化的轮廓看得更真切一些,身体不由自主地、极其轻微地向她那边倾了倾。 就在这微妙移动的瞬间,林然脚下,一块原本就有些松动的石头毫无征兆地滚动了一下。 “小心!”陆易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带。 林然本就可以在下一秒自己稳住身体,奈何因为陆易云这猝不及防的一拽,她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整个人被带得撞进他怀里。 少女柔软的身体带着夜风的微凉,瞬间填满了陆易云的怀抱,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僵硬,以及隔着衣料传来的、骤然加快的心跳。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河水的潺潺声、草丛间的虫鸣,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陆易云的手臂还环在林然腰间,他能感觉到她纤细腰肢的弧度,能感觉到林然的脸颊几乎贴着他的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两人都僵住了,谁也没有立刻分开。 尴尬的气息弥漫开来,陆易云心头一乱,那管不住的嘴又冒出了声: “……喂,你怎么都不感谢我?” 林然:“……?” 感谢你?若没有你这横插一脚,我早就自己站稳了。 没等来预想中的回应,陆易云却清晰地嗅到了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一缕极淡的、属于她本身的清冽气息。 很香。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不适,像是要撞出来一样。 最终,还是林然最先反应过来,迅速站起身,背对着他。 月光下,陆易云眼尖地瞥见她的耳尖,似乎晕染开一层薄薄的红晕。 “咳咳……”陆易云也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环抱时那纤细腰肢的柔软触感。 他看着林然略显僵硬的背影,强烈的悸动尚未平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带着点得意的笑。 “哼哼哼!要是没有我眼疾手快!你都滚地上去了!” 回应他的,是林然腰间一声清脆的“锵”! 诛邪剑应声出鞘半寸。 陆易云心头一紧,膝盖条件反射一软,那句“我错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那冰冷的剑尖并未指向他,而是灵巧地一挑,精准地勾起了他腰间悬挂着的一柄剑。 ——霜云。 霜云生无可恋地被牵引出鞘,稳稳落入陆易云摊开的手心。 由于出来的急,他并没有带自己的剑匣,却下意识将林然的剑贴身携带,寸步不离。 林然眉梢微扬,眼中闪烁着久违的、跃跃欲试的明亮光彩: “比一场?” 陆易云握着手中很想消极怠工,但却抗拒无效的霜云,熟悉的画面瞬间将他拉回了两人初遇时的场景。 片刻的恍惚后,他迎上林然的目光,回以一个灿烂、甚至带着点挑衅意味的大大笑容。 “比就比!但我可把话说在前头!” 他挺直腰板,努力找回气势,“修为就算你赢了!但比起剑,想赢我可没那么容易!” “嗯,我知道。” * 将昏迷不醒的陆易云安置在他自己房间的床上,林然掖好被角,目光扫过房间的角落,几道细微的灵力波动闪过,陆家布设在此处、用于监视陆易云,怕他乱来的阵法无声无息地碎裂开。 做完这一切,林然沉默地在床边坐下,收回了自己放在陆易云身上的灵力印记。 “路要自己走,陆易云。” 许久,她才取回陆易云拴在腰上的霜云,对着闷闷不乐的霜云说了三个对不起,才得到它的原谅。 望着诛邪剑趁自己不在勾引了主人,代替了自己的位置,霜云就气得想死。 所以,在主人将自己别在腰上的瞬间,它就极其霸道地滚了一下,死死将诛邪压在了自己身下,确保林然若要拔剑,第一眼看到、第一个摸到的,必定是它! 林然最后看了一眼昏死的陆易云,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陆府,身影融入陆府外的街巷。 没走出多远,少女便停下了脚步,微微侧首,手握霜云,目光投向侧前方一片浓郁的黑暗。 “出来。” 短暂的死寂后,澹明盛的身影缓缓从中踏出,月光照亮了男人苍白的脸庞,神情恹恹。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强横无比的灵力威压骤然爆发开来,金丹后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向林然碾压而去。 “跟我走一趟吧,林然。” * 陆易云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冷汗。 熟悉的床,熟悉的房间布局……这里是陆家? “是……梦?” 陆易云茫然地环顾四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微眯,他下意识地抬手,先是摸向腰间,空空如也!霜云不见了!心口处的灵力印记也没了! “不是梦?!”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冲散了残留的眩晕,“林然她……真的来过?!” 少年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套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抓起放在角落的剑匣背在身后,像一阵风似的冲出房门,脸上写满了懊恼和急切。 “啊啊啊!我真是太没用了!居然又被她打晕过去了!她是不是还在外面等我?说好的比完剑再比其他的……” 他一边狂奔一边碎碎念,满脑子都是林然的身影,全然没感觉到那股监视感消失了。 然而,跑着跑着,陆易云的速度却慢了下来,最终彻底停住。 前方庭院的小径上,陆舟楫负手而立,身影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陆易云立刻不鬼叫了,换上一副戒备的神情:“陆舟楫?你干嘛堵在这里?来找我报仇来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的剑匣,随时准备迎战。 陆舟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阴阳怪气地说:“我哪敢啊,陆小少爷。” 替你撑腰的人都打上门了。 想到这,陆舟楫停顿片刻,语气听不出喜怒:“不用去找了,她已经走了。” 陆易云瞬间僵在原地,眼中那点亮光迅速黯淡下去。 陆舟楫还记恨这小子在林然面前口无遮拦给自己“上眼药”的事,并不想多解释,只是背着手,转身示意他跟上: “跟我来,族里……来了很多人,指名要见你。”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陆家宽敞的议事大厅。 眼前的景象让陆易云愣住了。 大厅里人头攒动,站满了许多身着红衣的年轻面孔,其中不少是曾经对他避之不及、甚至恶语相向的第一学院的学生。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楼靳深,一眼看到陆易云进来,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上前,这个最近喜欢用鼻孔看人的天骄,此时脸上带着罕见的歉意。 他走到陆易云面前,郑重地抱拳躬身: “陆易云,对不起!之前是我听信了谣言,仗着修为高你一筹,刻意激怒你让你失态,害你被家族责罚。我楼靳深认错!这样,我等你结丹后,你再打回来吧!” 他的声音洪亮,诚意十足。 楼靳深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那群年轻人,呼啦一下全都涌了上来,将陆易云团团围住。 他们脸上带着或尴尬、或惶恐、或讨好的神情,七嘴八舌地开口,声音嘈杂却目标一致: “对不起啊陆易云!我们以前不该在背后议论你,是我们错了!” “对不起!我们不该听信谣言,觉得你是个怪人而排挤你!你就原谅我们一回吧!” 一时间,大厅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道歉声。 陆易云的目光在这些曾经或明或暗嘲笑他是“疯子”的面孔上游离,最终落在桌上的无数珍品灵草上。 他们脸上不再是嘲弄,而是堆满了小心翼翼的歉意。 “对不起!陆易云!你如果不想原谅我们也没关系!你若是不爽的话,就来第一学院揍我们吧!我们绝不反抗!” 所以!求求你了!千万别再叫林然来收拾他们了! 在众人锲而不舍的软磨硬泡、连拖带拽下,陆易云终究还是被楼靳深强行架了起来,半推半就地跟着队伍前行。 “陆易云你信我!咱们第一学院绝对物超所值!” 楼靳深一边使劲拽着他,一边卖力地推销,“院里有整个大陆最顶尖的师资!院地下有中州独一无二的灵脉!满地都是现成的、免费的沙包!包吃包住,单人间!这待遇,难道不比你在家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孤僻宅男强上百倍?!” 眼见陆易云依旧一副油盐不进、兴趣缺缺的模样,楼靳深眼珠一转,语气陡然压低,带上几分蛊惑的意味凑近道: “最重要的是,咱们学院的学生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其他宗门、学院踢馆留名,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心动?” 陆易云脚步猛地一顿,眼皮微抬:“带路。” 见这尊冷面煞神终于松口,楼靳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一行人继续前行,途径一片低洼地带时,陆易云却再次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投向路边一片陌生而幽深的巨型水潭,眉头微蹙: “你们中州莫名其妙挖个水潭干嘛?” 楼靳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摆摆手解释道:“哦,这个啊,这个不是新挖的,听当时侥幸在附近的目击者说,昨夜有两个金丹期的灵师在此地大打出手,激斗的余威过于骇人,硬生生把原本的小河,轰成了如今这副深潭的模样,唉,可惜我当时昏过去了,没能亲眼目睹那场面……” 眼见楼靳深喋喋不休的惋惜,陆易云不耐地打断他:“最后呢,谁赢了?” 楼靳深被问得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耸耸肩: “天太黑了,目击者离得也远,没看清,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笑:“输的那个可惨了,被一路拖着走的~” 第348章 我就是为此而来 “我说,你赢了就赢了,别拽着我的头发行吗?” “别拽了!我自己能走,我的腿早就恢复好了!” “喂?!我说话你的灵兽是听不懂吗?都叫它别拽了!!” 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世界瞬间安静了,澹明盛的头猛地偏向一边,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扇他的人正是白淞。 粉发少女气势汹汹地叉着腰,手指几乎要戳进他瞪大的眼睛里,声音清脆悦耳: “闭嘴!败者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语落下,如同冰水浇头,让澹明盛汹涌的怒火瞬间冻结,只剩下屈辱,他果然噤声了。 然而,这份沉默仅仅维持了短暂的几秒。 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解:“林然,你明知道回去九死一生……为什么要回去?” 他的目光锁在一直沉默前行的林然身上,“你不是赢了我吗?你为什么不逃?” 见林然依旧不搭理他,澹明盛也不恼,反而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哦我懂了,你是不是赶着回去送死啊?是啊,换作是我,明知道有人在追杀自己,肯定只想逃得越远越好,而不是回去送死!” “啪啪啪!” 回应他的是更狠厉的三记耳光,力道之大让白淞自己都甩了甩发红的小手。 澹明盛彻底没了声音,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白淞立刻收起凶悍的表情,皱着小脸,委屈巴巴的把手伸到林然面前:“主人,疼疼……” 林然停下脚步,微微垂首,对着那泛红的手心轻轻吹了吹气。 得到安抚的白淞立刻眉开眼笑,转头又恶狠狠地揪住了澹明盛的头发,继续拖行。 林然也不好受,要不是有灵髓,她可能也要休整一整天。 终于抵达圣城时,澹明盛已经被拖得半死不活,几乎去了半条命。 白淞麻利地将他埋进城墙外的土里,只留下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喘气,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林然的灵宫。 就在林然前脚刚踏入圣城的城门的瞬间,后脚便听得一声嗡鸣。 一个庞大的阵法瞬间在圣城上空浮现,光芒流转间,层层叠叠的能量屏障如同巨大的碗倒扣而下,将整座圣城严密封锁起来。 林然目标明确,直奔圣灵学院,在得知要见宁浅月,必须先去见副院长万无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副院长办公室。 “哟,回来了啊?”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谢闻生斜倚在一根廊柱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林然身上。 林然脚步微顿,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那个人,怎么样?” 谢闻生轻松地摆摆手:“杀了呗。” 她吐掉草茎,见林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便几步凑到她面前,脸上挂着探究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捕捉她眼底深处哪怕一丝涟漪: “喂,我很好奇啊……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邪灵师还留了一丝神魂在那男人体内的呢?” 见林然不语,谢闻生咂咂嘴,笑容大了些:“看来……你身上还有我不知道的存在,但那个存在是什么呢?好难猜啊~” 林然无意纠缠,转身便要走向院长室的方向。 “啪。” 谢闻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一把拽住了林然的手腕,先前因林然放走邪灵师而产生的愤怒已然消散,此刻她心中涌起的更多是某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真的……要去吗?” 林然停下脚步,回视着谢闻生目光,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下头,声音平静: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谢闻生懂了,松开了手,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她快走两步,反而走到了林然前方:“那就一起吧,说实话都这么久了,我也没见过宁院长呢。” 因为是周末,圣灵学院内异常空旷寂寥,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 据谢闻生所说,学院里大半的学生都被临时抽调,去沈知阵守的灵石矿脉进行开采去了。 两人没走出多远,便再次被人拦下。 这次是周梦,她站在通往副院长办公室的僻静小径上,神情复杂地看着林然,目光深处似乎翻涌着许多未说出口的话语,却又都堵在喉咙口。 最终,她只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林然脚步微顿,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要见宁浅月。” 周梦沉默了更久:“只有乙级权限的学生,才有资格申请面见院长……”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林然已经晋升,补充道:“而且,需要从万院长那里拿到特制的通行臂章,才能进入院长所在的区域,见到宁院长本人,跟我来吧。” 目光扫过林然和谢闻生,尤其在看向那扇越来越近的副院长办公室大门时,周梦的眼底掠过一丝隐晦的担忧。 在即将敲门的前一刻,她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语速很快,提醒道: “听着,如果万院长不同意你们见宁院长,或者她要对你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不要犹豫,可以反抗,保护好自己。”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周梦果断地敲响了那扇厚重的铁门,门应声向内开了一条缝,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梦没有进去,只是示意她们进去。 谢闻生望着门内那片浓稠的黑暗,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回头看向周梦,可怜兮兮的问:“周老师,黑黢黢的,好可怕呀,一起进去呗?” 周梦看着两人,嘴角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然后果断地一手一个,用力将两人推搡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哎哟!” 两人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入黑暗。 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被迅速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 谢闻生总感觉凉飕飕的,搓着手臂上的倒竖的汗毛,连忙去墙壁上摸索着照明开关。 林然的身影在黑暗中似乎无声地向旁边移动了一点,感受到她越来越远,谢闻生连忙压低声音提醒:“诶诶诶!你去哪?” 下一秒,她焦急的指尖突然触碰到一块温热的皮肤! 谢闻生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猛地缩回手,不等她一笛子插过去,“咔哒”一声,灯亮了。 柔和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室内。 谢闻生猛地抬头,惊魂未定地看向眼前,一个身材高瘦、穿着深色衣袍的女人正站在墙边,一只手还保持着按下开关的姿势。 她脸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下方是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极其疲惫的气息,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正是圣灵学院的副院长,万无。 第195章 愿望 江川鱼彻底老实了。 特别是在系统给他重塑了个身体后,更是对它言听计从。 【系统(郑重版):巴拉巴拉巴拉巴拉……这是你的主线任务,想回家就必须务必完成,清楚了吗?】 江川鱼满脸兴奋,眼中闪烁着光芒: “嗯!太强了!这新脑子就是好使!这么多内容我居然一下子全部记住了!” 【系统:……巴拉巴拉巴拉巴拉,每日任务记得打卡,有奖励的。】 江川鱼此刻正沉浸在新身体带来的新奇:“哇!这胳膊居然能撇到这么后面!哇!这腿居然能跑这么快!!” 【系统:……】 系统沉默了,蓝色面板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被电怕了的江川鱼瞬间疑惑抬眸,那双紫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他谄媚一笑: “系统哥,咋了?我听着呢,这不在磨合磨合新身体嘛,你理解我的对吧?” 说完,不等系统回应,江川鱼立刻蹲在自己刚刚呕吐的那滩血液旁,啧啧称奇: “不错不错,紫色的眼珠子确实要比黑色的好看嘞!” “简直让我帅出新高度了。” 【系统:……】 惩罚的话几乎脱口而出,想了想,它终是无奈叹口气。 哎,算了,好歹是自己选的宿主。 绝不是能量不支持它再重塑一次肉体。 所以,当系统心灰意冷地安排完所有流程后,却看见江川鱼还蹲在那里自我陶醉。 【系统(生无可恋版):还有什么问题没有?没有就准备好出发了。】 江川鱼已读乱回的行为它也渐渐习惯,当系统准备传送他时,江川鱼忽然仰起头。 紫眸闪过一丝希冀。 “有!我有问题!” “一、我完成任务之后是直接回去吗?” “二、小然呢?就是我救的那个女孩呢?她是不是被另外一个系统选中了?我和她不会是敌对吧?” “三、又或者我完成任务后能带她走吗?” “四、完成任务的奖励是什么?” 【系统:……】 这次面板沉寂良久。 就当江川鱼以为自己将系统Cpu叨烧了之后。 蓝色面板才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浮现内容。 【叮!当宿主完成主线、支线任务后,可自行选择是否留下离开。】 【叮!未知问题,无法回答。】 【叮!未知问题,无法回答。】 【叮!完成任务后的奖励是——】 【愿望。】 愿望? 江川鱼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还不等他进一步询问,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呃……要不要这么赶……” 江川鱼只觉身体绵软无力,脑袋深深地埋在地里,大脑一片混乱。 奈何这时系统还在那叽叽歪歪说个不停。 吵得嘞。 【叮!目前地点位于灵城灵山宗山脚,请宿主立刻前去参与报名!】 【叮!检测到男主陆易云已经报名成功!请宿主立刻前去与其打好关系!】 【叮!叮!叮!宿主!快行动起来啊!】 机械音落下良久,江川鱼却依旧趴在地上,毫无动静。 安静得嘞。 【系统:?】 难不成是传得太急了?给他刺激到了? 该不会噶了吧? 就在系统满腹疑惑之时,呼噜声缓缓传出。 【系统:……】 啧。 “……” “啊?你说我刚刚睡着了?你可不要诽谤啊!这是污蔑!!” 江川鱼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排进长长的队伍中。 “嘶,头好痒。” 江川鱼下意识挠了挠脑袋,嘴角却扬出标准的龙王邪笑。 嘻嘻,死后穿越修仙小说中,自带系统,看来这打脸龙傲天的角色注定只能他来当了! 然而,下一刻,他的耳膜险些被身后传来的尖锐爆鸣声震破。 紧接着,便是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背上。 “biu~” “啊~” 江川鱼惨叫一声,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老远。 前方排着长队的众人见状,先是惊呼一声,随后连忙躲避。 “你这个狗日的乞丐!挠挠挠!知不知道你头皮屑都飞你爹我身上了!!” 怒喝从身后响起。 江川鱼摔了个狗吃屎,嘴里的泥还没来得及吐出,就又挨了一脚窝心踹。 他干呕一声,一抬眼,只见一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站立在自己面前,那粗壮的腿死死地压在他胸口上。 “还挠吗?!还挠吗?!!” 江川鱼:“???” 挠个头也犯法啊? 系统,这也是这个世界的设定吗? 【系统:……没有这种设定。】 望着江川鱼那张脏的看不见面孔的脸,强忍着恶心,一脚将人踢开。 望着四散而来的人群,壮汉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懵逼的众人:“……” 反应过来的众人:“?!” 窝草!卑鄙!太卑鄙了! 这居然是一种新型插队方式!! 一瞬间,人群一拥而上。 不幸的江川鱼又被踩了几脚。 “……” 许久,江川鱼才艰难地爬起,被众人踩了不知道多少脚的身上和脸上变得更加脏乱不堪。 就在他准备破防破口大骂之时,那段属于原主的记忆才缓慢在他脑海里一一滑过。 原主的记忆很可怜,但好像又没那么可怜。 生于边村平平无奇的一家。 十二岁那年,因为食量惊人,成功吃垮三代从农的爹娘,从而被狠心抛弃。 然而,懵懂的原主还没来得及过上乞讨的苦日子,便幸运地被一位富豪收养 可这天大的好日子还没过上一秒,那富豪就在他眼前被富豪的对家弄死了。 江川鱼:“?” 不是,你玩呢? 而在富豪被弄死的下一秒,原主就被路过地仙气飘飘的仙人看中。 白发白胡子老人站在瘦弱的原主面前,脸上挂着和蔼可亲的笑容,他掌心向上摊开。 “孩子,别怕。” 看到这一幕,江川鱼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还好还好,看来还是骨骼清奇被老神仙看中了。” 下一秒。 老者掌心一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速出手,死死地掐住原主那不知积累了多少泥垢的脖子。 “孩子,我看上了你的眼睛。” 那双原本慈祥的眼眸弯了又弯。 “是你自己挖出来给我。” “还是我亲自动手呢?” 江川鱼:“???” 不是??你玩呢??? 第349章 万无 万无面无表情地扫了谢闻生一眼,又瞥了一眼几步外站定的林然身上,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 “什么事?” 她甚至没有等待二人的回答,便径直转身,坐回那张被堆积如山的杂乱文件淹没的办公桌后。 地上散落着大量被撕碎的纸屑,凌乱不堪。 谢闻生下意识看了眼不知何时又悄然退回自己身侧的林然,定了定神,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开口道: “万院长,我们是通过了考核,刚刚晋升至乙级的学生。按照学院规定,乙级学生有权求见宁浅月院长,你能把通行臂章给我们吗?” 万无微微一愣,似乎才想起这茬,低头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底层摸出了两枚边缘绣着精致金色羽翼的臂徽。 她本打算随手丢过去,让她们自己戴上省事,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宁浅月定下的规矩。 万无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亲手将臂徽仔细地别在她们各自的右臂上,动作间,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林然抬起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就在这一瞬,万无的神情猛地恍惚了一下,常年缺乏休息带来的剧烈头痛骤然发作,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几乎是踉跄着坐回宽大的椅子,疲惫地闭上双眸,一手用力按压着额角,一语不发。 林然和谢闻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不安。 随即,谢闻生试探着问: “那,院长,我们就先走了?” 不等万无有任何回应,林然已经一个箭步冲向房门,却发现刚刚还很脆弱的房门,此刻任凭她如何用力,门把手纹丝不动,门扉岿然不动。 “林然!” 谢闻生惊呼出声,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上一秒还在椅中闭目的万无,下一秒竟一步就跨到了林然身后! 望着突然不太正常的万无将手指伸向林然的眼睛处,她几乎是本能地就想起周梦的话。 反抗! 将木笛抵在唇边,拼尽全力吹响! 尖锐刺耳的笛音骤然在封闭的空间内炸开。 万无的眉头倏然蹙起,伸向林然眼睛的手指,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波硬生生阻滞了一瞬! 仅仅一瞬,对于林然而言,已足够。 她的身影从万无指下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房门侧方,凝聚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向门板! “轰——!” 房门应声碎裂,木屑纷飞。 然而,门外并非她们熟悉的走廊,更不见应该等候在外的周梦,映入眼帘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林然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下意识摸向腰间,诛邪和霜云都不见了,再回头,谢闻生也消失了。 整个破碎的门口,只剩下她和万无, 两人对视,万无自知是自己吓到小姑娘了,只好耐心道: “别害怕。”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可以吗?” 随着她的靠近,林然本能地向后退去。 万无的脚步停住了,伪装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她看着林然戒备的眼神,语气转冷: “你在恐惧?你认为我会对你做什么?或者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尾音落下的瞬间,林然的身体骤然僵直!无数条由黑暗凝结而成的“手臂”从她身后猛然探出! 它们死死箍住林然的四肢、腰身、脖颈,巨大的力量开始撕扯,像是要将她拖入那片黑暗,又像是要将她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而万无,就在这禁锢中,一步步,不疾不徐地再次逼近,她的面孔在涌动的黑暗下,变得模糊不清。 终于,她停在了林然面前,手指轻轻点在林然的眼皮上,指尖围绕着瞳孔,缓缓画着圈,她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原来如此……【破界之眼】……竟被陆尘藏在你身上了啊。” “不,不对……”下一刻,万无猛地摇头,指尖的力道加重,几乎要嵌入林然的皮肤,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狂乱,死死盯着林然的眼睛。 “是它选择了你?它为什么会选择你?为什么你是它选择的生机?!只有你能看见‘希望’?!快告诉!路在何方?!生门在何处?!” 万无死死抓住林然瘦削的肩膀,她的神情彻底陷入疯癫,黑气在她周身翻涌升腾,几乎要吞噬镜片后的最后一点理智: “告诉我!快告诉我!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林然眼中的世界?此刻,她的视野被万无扭曲的面孔和汹涌的黑气完全占据。 那癫狂的质问敲击着她的神经,林然却没有挣扎。 “不重要了……”万无再次动了,她的神情骤然收敛,所有的癫狂瞬间褪去,她的手指再次按上林然的眼皮。 “我绝不容许【破界之眼】……寄存在一个连‘人’都称不上的东西身上。” 她的目光下移,在镜片之后,林然白皙的脖颈上,一串数字清晰地浮现出来。 “……告诉我……你明明应该在林家的销毁名单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说……” 万无的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林业,他骗了我?!他根本……就没有销毁掉你们?!” 一直低垂着头的林然,在这一刻,缓缓抬起了脸,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甚至缓缓咧开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被黑暗束缚的手臂轻松抬起,反手抓住了万无的手腕。 力道之大,竟让万无也微微一滞。 “副院长……” 林然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般钻入万无的耳中,“我还会回来的。” 少女的笑容扩大,眼神深不见底: “谢谢你,让我确认了很多事,你问了很多问题,所以下次,就该轮到我问你了。” 万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猛地出手,迫切想挖下林然的眼睛,可她却抓空了! 林然的身影如同被抹去般消失在原地。 万无僵立在原地,维持着抓空的姿势,过了许久才缓缓回神,她环顾办公室,只见办公室中央,谢闻生不知何时已跪在地上,她的双手正在满地纸屑中翻找、拼凑,就在万无目光触及的刹那,最后几片碎纸被她精准地按在了空缺处。 许多由无数碎片构成的画面,瞬间呈现在地板上。 一个诡异、巨大的瞳孔,在破碎的天空中缓缓睁开; 无数深不见底、扭曲蠕动的裂缝,在大地上狰狞蔓延; 各种形态恐怖的怪物,从裂缝中蜂拥而出,撕咬、践踏; 而最后一幅画面是,人类灭亡,大陆分崩离析。 不等万无上前质问谢闻生为什么要乱动她的东西,房门忽然被踹开,一群老师涌了进来,为首一人甚至来不及看清室内情形,就急声喊道: “院长!林的血样……根本凝不出魂灯!这……这太奇怪了!” “诶?谢闻生,怎么就你一个人?林和院长呢?” 谢闻生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地板上那些由她亲手拼凑出的末日景象,脑海中无数破碎的、属于不同轮回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啸疯狂涌入。 眼前一张张焦急的、熟悉的面孔,在她扭曲的视野中,开始飞速地腐烂,化为记忆中无数次目睹过的、惨不忍睹的模样。 谢闻生痛苦地弯下腰,将面前排列整齐的纸片狠狠抚开,语气断断续续: “副院长……带走了林然……她们一起……不见了……消失了……” 谢闻生死死捏住狂跳的心脏,思绪万千。 那些画面……明明是一年后的事,万无是怎么知道?!她是怎么知道?! 另一边,周梦看着无法凝聚的魂灯,若有所思道: “魂灯无法凝聚,只能说明林然本就有一盏魂灯,她的灯,从始至终,一直就在某处亮着……” 在得知林然消失后,周梦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望向天空: “林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魂灯能强行召走你吗?怪不得你要主动回来……” 与其被动出现,不如主动出击吗? 周梦叹了口气,倒掉了林然最后的血样,眼眸低垂。 “可是,主动出击,也是需要实力的。” 金丹期,还不够。 第196章 看着原主风轻云淡,观看记忆的江川鱼反而急的火烧眉毛。 “不是!你倒是干他啊!踢他蛋啊!抠他眼珠子啊!” 然而,与江川鱼的急切截然不同的是,被掐住的原主却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他轻轻地张开那干裂的嘴唇,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 “你牙上有菜。” “……”就在这一瞬间,老者下意识地收回了自己的大牙,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尴尬的沉默。 下一刻,那双原本饱含着慈爱目光的眼眸中闪烁起愤怒,他的五指猛地收紧,怒喝道: “小子,你在找死!” 原主不卑不亢,依旧是一张死鱼眼。 “我都说了你牙上有菜。” 老者(无语皆尴尬版):“……” “还有辣椒皮。” 老者(无地自容版):“……” “额,怎么还有……” 老者终于忍无可忍了,“你给我闭嘴!!” 他气得眼睛圆瞪,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筑基期的修为隐隐泄露出来。 “完了!完了!原主就是这样重开的吗!!”观看记忆的江川鱼惊呼。 下一秒,老者突然捂住胸口,嘴里吐出的气息如同陈年老旧的风箱一般,嘶哑而吵闹。 他气呼呼地顺着气,两根手指朝着原主猛地抠去。 原主却没躲。 紫色的眼眸轻轻眨动,说出的话童言无忌一般。 “你轻点吐气,我感觉那菜叶要飞出来了。” 老者:“……” 就这样,那个原本仙风道骨的老人,此刻两眼一瞪,腿一蹬,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险些就此驾鹤西去。 江川鱼:“……” 9,别问为什么是9,因为6翻了。 原主愣愣地看着地上捂着胸口抽搐的老者,挠了挠脑袋。 “我没钱给你碰瓷。” “要……要……我要……” 老者颤颤巍巍伸出手去摸胸口的储物袋。 “你非要碰瓷?”原主皱眉擒住老者的手。 老者崩溃看了他一眼,浑身抽搐地更加厉害了,他嘴里持续重复,“要啊,我要啊,我要啊啊。” “要?不给。”原主一屁股坐上老者胸口,然后艰难抓住他想乱摸的手,“等你说不要了,我就放开你。” 老者:“要……” 最后一口气被胸口上的小子堵住,迟迟呼不上来。 “给我药啊……” 老者噶了。 说出去可能没人信,一个筑基期的修士就这么被一个乞丐气死了。 原主见老者瞪着眼看着天空,一句话也不说,气也不喘了,腿也不蹬了。 他再次疑惑挠了挠脑袋,“就这么睡着了?那我不打扰你了。” 江川鱼:“……” 望着老者胸口被蹭露出来的半截药瓶。 他也才意识到: 这老头说的是药,不是要。 就这样,原主开启了长达六年的流浪生涯。在这六年的时间里,他四处漂泊。 饿了就抢路边小孩嘴里的吃食。 然后被别人家仆揍一顿。 渴了就抢路边小孩嘴里的奶瓶喝。 然后又被别人家仆揍一顿。 期间,他听说圣灵学院招新,心中一动,也想去凑个热闹。 无它,万一能乘机蹭顿饭呢。 结果还没靠近大门,百米开外就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拳给打飞了出去。 “滚!!!”一声怒喝传进耳畔。 原主狼狈地从地上爬起,他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默默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离去。 “噢,看来这圣灵学院,容不下我这尊大佛。” 再然后,他流浪到灵城。 碰巧听说了灵山宗也在招弟子。 为了混口饭吃,原主又心动了。 本以为好日子就要来了。 结果,因为三天未进食。 又亲眼目睹有人将大饼喂给狗吃。 自己居然还从狗嘴里,一口都没捞着。 一气之下,一头栽倒,倒头就睡,悄无声息噶了。 养狗人吓了一跳,连忙抱着狗跑了。 生怕原主赖上他。 江川鱼便是在这一刻无缝衔接,接替了这副身子。 看完全程的江川鱼:“……” 真是,真是太精彩绝伦啊。 他抹了把脸无奈从地上爬起。 【江川鱼:系统,原主到底是被气死的,还是被饿死的?】 【系统:饿了,然后看见那大饼喂狗也不喂他,被活活气死了。】 【江川鱼:……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挺想报警的。】 【系统:别废话了,报名快结束了,快去。】 与此同时,江川鱼已经爬到桌前。 他无视头顶那嫌弃的目光,颤颤巍巍写下大名。 姓名:江川鱼 年龄:18 突破情况:你猜 刚准备填写地址那一栏时,桌前的人突然猛地掀桌而起。 在江川鱼惊恐的目光注视下,男人一脚将他踢了进去,嘴里还不停地怒骂着: “赶紧滚!耽误我下班!” 江川鱼:“……” 灵山宗也不像书中写的那么友善啊? 刚进去,还没站稳准备歇会。 一块木牌就飞到他面前。 下一秒,只听“嗖”的一声。 江川鱼懵逼挠头。 望着面前乌黑的森林,他仰望天空45°角,感叹: “呃,啊?剧情需要这么赶吗?” 【系统:你以为呢?】 【系统:男主的标点已经给你显现出来了,快去。】它催促。 江川鱼望着蓝色面板上的地图,那非常显眼的红点正一闪一闪的,他百无聊赖抠着手指。 “我就不能先到处逛逛吗?剧情什么的,随时都可以走嘛。” 话音刚落,两头巨兽就从他身后扑杀而来。 与此同时,系统的机械音也顺势响起,带着浓烈的幸灾乐祸。 【系统:行啊,逛吧。】 【系统:看看是魔兽先咬死你还是你先找到炼气六段的男主。】 江川鱼:“……难不成,我的挂还没到账?” 闻言,系统冷笑一声。 【系统:挂?先完成任务再说吧。】 巨兽两爪子下去。 江川鱼立刻崩溃捂住受伤的胳膊,“已老实!男主!男主你在哪啊!” “男主!救命啊!!” 江川鱼慌不择路朝着地图上的红点跑去。 终于,在他经历了十七次崩溃,被魔兽咬了六次屁股,被挠了八次后背,又因四肢不协调摔了十二个跟斗后。 江川鱼总算是跑到陆易云的附近。 抬眼望向近在咫尺且帅气逼人的男主陆易云。 江川鱼眉眼带笑,跑得妖娆极了。 他紫目含着泪光,兰花指高高翘起,声音拖得长长的。 “小锅锅~救~命~呐~” “轰——!” 一声巨响,火球在他含泪的眼眸中倒映出来,毫不留情地迎面砸来。 江川鱼:“……” 当场下腰表演劈叉,火球擦着他头发飞过,狠狠地砸中两巨兽。 听着两魔兽的嘶吼,江川鱼后背冷汗直冒。 那滋滋声,怎么像烤肉一样…… 要是真砸在他身上…… 他岂不是,噶定了? 江川鱼惊惧地望向陆易云,只见少年一身黑衣,手掌微微蜷起。 那双幽深的黑眸不见一丝感情波动。 陆易云微微抿唇,望着脏兮兮、臭烘烘的江川鱼,极力忍着心中的嫌弃,冷冷地开口道: “滚。” 江川鱼:“……” “赶紧滚。” 江川鱼:“……” 果然,男主就算长得再帅。 他也还是讨厌男主! 他!绝不会撮合这种人和吊炸天女主在一起的!! 第350章 林诗烟 “……父亲。” 林诗烟站在黑暗里,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单薄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 在她前方,浓郁的阴影深处,一双湛蓝瞳孔静静悬浮。 而她的脚边不远处,一个身影被粗重的锁链牢牢禁锢,女孩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遍布狰狞的伤痕与干涸的血迹,她双目紧闭,头颅无力垂下,只有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林诗烟不用看第二眼,那深入骨髓的排斥感已让她瞬间明了对方的身份。 “父亲……” 她再次开口,牙齿因恐惧而咯咯作响,声音破碎不堪,“您……为何要将林倾倦姐姐……锁在这里?” 她鼓起全身的勇气,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生生抠出来,继续道: “是她惹您不快了吗?” 林业没回应,身影依旧隐在黑暗中,旋即缓缓阖上眼帘,霎时间,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林诗烟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面上,膝盖骨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错愕地抬头,望着那个曾经对她笑容温和的父亲,此刻却像换了一个人,声音冰冷而清晰地砸了过来: “听说……你和林然一起去了北域?” “林厌思不肯说,那就由你来说,告诉我,你厌恶林然吗?或者说……对她,有没有产生别的情绪?比如排斥?” 林诗烟的呼吸猛地一窒,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 厌恶?何止是厌恶! 从第一眼见到林然起,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剧烈排斥就汹涌而来,让她只想远远逃离。 可……舌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甜腻,像蜜糖,黏黏糊糊地附着在味蕾上。 说不出口,她说不出口。 那发自内心的憎恶,此刻竟被那丝甜意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林诗烟的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她狠狠吸了吸鼻子,昂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眸光迷离: “父亲……我……” “我不厌恶林然。”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暗中那双紧闭的瞳孔骤然睁开,如实质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钉在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身上。 林业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惊疑与不确定。 “……是吗?”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笑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随即,林业迈步上前,神情间竟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他伸出手,将地上的林诗烟扶起,声音也放柔了许多: “抱歉,烟烟……是父亲吓到你了吗?” 他脸上浮现出熟悉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对不起,烟烟,但父亲相信……烟烟是不会骗我的,对吗?” 林业凝视着她,“你真的对林然没有任何情绪吗?” 林诗烟剧烈地抽泣了一下,“没有……父亲……” 巨大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只想逃,逃离这个变得陌生又可怕的地方,逃离眼前这个让她心悸的父亲! 林诗烟像过去无数次闹别扭时那样,猛地挣开林业扶住她的手,跌跌撞撞地朝着远处唯一透出微弱光线的门冲去。 恍惚中,她又想起林厌思在船舱中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在她耳边叮嘱的话语。 “妹妹,如果有一天,父亲问你讨不讨厌林然……” “那你就说出你心底的答案吧……” “妹妹!妹妹!林诗烟!林诗烟!清醒一点!别被那股意志控制!” “你是真的……讨厌林然吗?” 不。 她不讨厌。 至少在这一刻,她混乱的意识里清晰地浮现出,她不讨厌林然! 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象征着生路的门时,一声轻响,一只脚精准地踩住了林诗烟纤细的脚踝,剧痛让她瞬间僵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她没有回头。 身后的林业也没有动。 只有一盏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魂灯,被缓缓举高。 在光线的摇曳下,一小片区域被勉强照亮,也映亮了林业那张因愤怒而扭曲到狰狞的脸庞。 “你骗我,烟烟。” “区区一个血胚,也敢骗我?!”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后,林诗烟面前的木门被踹碎,双目赤红的林厌思站在门外,身躯颤抖。 “父亲……不要这样可以吗?” 见林业不为所动,少年双膝弯下,跪在地上,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是我们没有价值了吗?可是父亲,我还年轻,我还可以为您证明我的价值的!” 林业将目光施舍的放在林厌思脸上,皱着眉,语气不善。 “谁准你下来的?滚回去。” 没有得到回答,跪在地上的林厌思已经知道答案,他猛地起身,扑向林业试图撼动他。 “林诗烟!跑!!跑起来!” 可惜,他的力量在林业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甚至不需要林业亲自出手,一直静立在阴影中的林渊动了,他一步踏出,抬脚狠狠踹在林厌思的腰侧。 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林厌思的身体被踹飞出去,重重砸在墙角,又无力地滑落在地,口中喷涌出大股鲜血。 “哥哥!!” 林诗烟望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彻底崩溃了,恐惧让她双腿失去力量,软倒在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渊,一步步向她逼近。 “林渊哥……父亲……” 林诗烟绝望地哭喊,声音嘶哑,“我们……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林渊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只有鄙夷的眼眸中,翻涌着厌恶,他抬起脚,用坚硬的靴底狠狠碾在林诗烟的心口上。 巨大的压力让少女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一家人?”林渊嗤笑一声,语气冰冷刺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谁跟你这种低贱的血胚是一家人?血胚就该有个血胚的样,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蹲下身,动作粗暴地揪住林诗烟沾满血污和泪水的长发,迫使她仰起脸,直面自己,看着她惊恐绝望、涕泪横流的脸,林渊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恶劣的弧度: “血胚,你真以为你和那个废物有血缘关系呢?” 林渊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挥,一股狂暴的精神力如同巨锤,将墙角重伤的林厌思再次狠狠抓起,然后像丢弃垃圾一样重重摔在林诗烟身边。 林诗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林厌思的惨状吓得浑身一颤,身体蜷缩得更紧。 林渊揪着她的头发,笑着道: “醒醒吧!你们这群从出生就被遗弃,只能在泥泞和垃圾堆里腐烂等死的低贱血胚!若不是父亲大发慈悲将你们这些垃圾捡回来,给你们新生,给你们披上一层人皮,施舍你们一个‘林家’的身份,你们早就被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发泄完心中的怒意,林渊顿了顿,微微侧过头,看向依旧在把玩着魂灯的林业,语气冷漠: “父亲,现在能杀了他们吗?我忍这两个碍眼的垃圾……已经很久了。” 林业始终没有抬头。 他专注地用指尖在魂灯锐利的边缘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然后,稳稳地滴落在那盏魂灯之中。 幽蓝的光焰似乎微微跳跃了一下,颜色变得更加幽深。 男人头也没抬,将魂灯轻轻放入身前的阵法中,他的声音平淡无波,眼神却炙热得吓人。 “渊儿,准备好迎接你的新妹妹了吗?” 第351章 复仇 新妹妹? 林渊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冷笑,心中淬满了讥讽。 关于林然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 起初,他理所当然地将她与那个被父亲“放生”的林倾倦归为一类。 都是林家刻意流放出去、任其自生自灭的残次品。 然而,当他向父亲质询时,林业却否认了,声称除了林倾倦,其余的血胚早已被彻底销毁。 呵……现在就改口是新妹妹了吗? 一个曾是灵山宗小师妹,如今失忆被沈知捡回来的人,也配冠上林家的姓氏? 林渊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不再多想,手中力道加深,试图掐死林诗烟两人。 与此同时,他身后复杂的阵法光芒骤然大盛,阵纹流转间,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在光芒中心急速凝聚成形。 就在人影显现的刹那,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炸响! 凛冽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阵法能量的波动。 林渊甚至来不及看清来者的面容!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扼住了他的咽喉,窒息感汹涌而至的瞬间,一道腿影裹挟着破空声,狠狠砸在他的腰侧! 剧痛让林渊眼前一黑,整个人更是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掼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 这一幕,与他不久前将林厌思踢飞的情景,何其相似! 喉间的腥甜几乎喷涌而出,林渊强忍着剧痛,用手按住断裂的肋骨,挣扎着从墙角站起身。 他咬紧牙关,不耐抬眼看向那骤然发难的袭击者。 阵法的光芒已然黯淡,边缘站着一个少女。 黑发如墨,眼眸如寒潭,深不见底,一身白金色院服衬得她身形挺拔。 她只向前踏了一步,便稳稳地挡在了接近昏厥的林诗烟和林厌思身前。 林渊的目光下意识扫向林业所在的方向,瞳孔地震。 “父亲!” 只见,林业所在的空间,不知何时竟已被层层叠叠、厚实无比的幽蓝色坚冰完全冻结! 居然在袭击他的同时,还能将父亲那片区域封锁! 好快的反应! 林渊心中骇然,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鲜血,声音因惊怒而有些嘶哑: “林然?” 少女并未立刻回应,缓缓抽出腰间早已蠢蠢欲动的霜云。 剑身嗡鸣,寒气四溢,她的目光越过林渊,落在了被粗暴束缚在墙壁上、伤痕累累的林倾倦身上。 林渊明明看到林然的脸上是带笑的,可为什么他的脊背陡然窜上一股寒意! 林然收回目光,施舍的落在林渊身上,礼貌回应: “我不是林然。” 闻言,林渊的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等待她的下文。 林然抬起霜云,剑锋指向林渊。 “我是,是你们林家的残次品。” “现在,残次品……来找你们复仇了。” * 温湫望着前方那个动作娴熟,一头钻进一个狭窄狗洞的身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洞的另一边,澹落利落地拍着身上蹭到的尘土,回头发现温湫还在原地,他以为她是嫌洞口太小,便伸出手,将那狗洞边缘的石块又掰开了一些,洞口顿时宽敞了不少。 他探回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喂,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放心,你要带给林然的话,我保证一字不差地转达给她!” 话音刚落,温湫已经俯下身,从那被澹落加工过、大了足足一圈的洞口钻了过来。 澹落:“……” 温湫站起身,同样拍打着衣物上的灰尘,言简意赅:“走吧。” 澹落看着一脸平静的温湫,眉头微蹙,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温湫不等余暃和齐霖玉一起,非要提前跟着自己潜入圣城,沉默片刻,他才开口道: “那你先去圣灵学院找林然吧,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办。” 见澹落握着腰间的陌生佩剑就要离去,温湫再次拦住他,“你不是来找然然的?”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质疑和警惕。 澹落停下脚步,疑惑地皱紧眉头,语气有些不耐烦:“谁告诉你我是来找林然的?好了,我真的很忙,你自便!” 他不想解释,拨开温湫阻拦的手,刚走两步又顿了顿,没有回头道: “找到林然就立刻说服她,带她离开。” 说完,少年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小巷阴影里。 温湫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没有再追,转身朝着圣灵学院的方向迈开脚步。 然而,随着她越走越远,心中的疑虑却疯狂滋长。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明明就在几天前,澹落还和往常一样,虽然有些沉闷但言行举止并无异常。 怎么几日未见,他整个人就像换了模样? 还有那柄陌生佩剑,他是何时获得的?明明整日在宗门并没有离去,以及那明显反常的态度。 圣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嚣依旧,温湫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没看见澹落的那几天,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温湫刚走了两步,就迅速调头,朝着澹落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她赶到时,清晰无比的血腥味已经飘了出来。 温湫的脚步猛地顿住,鼻尖萦绕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她攥紧袖口,借着巷口灯笼的微光望去。 澹落背对着她站在巷口,手中佩剑正往下滴着暗红的血珠,他脚边蜷缩着个黑衣蒙面人,喉咙处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手指痉挛着指向澹落,最终无力垂落。 “你杀了他?” 温湫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澹落缓缓转身,那双眸子带着疏离,“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他抬手用手背擦去溅在脸颊的血点,动作慢条斯理。 就在这时,黑衣人的衣襟突然动了动,温湫惊觉不对,正要提醒,却见澹落手腕翻转,剑锋精准地刺入对方心口。 那瞬间,她清楚看见死者面罩滑落,露出张与澹落有七分相似的脸。 “他是……” “闭嘴!” 澹落厉声打断,狠狠盯着温湫,“再跟着我,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温湫沉默。 巷尾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澹落眼神一凛,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 温湫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发现地上除了血迹,还有几片碎玉,拼凑起来正是一张令牌。 而令牌背面,刻着一个被划烂的名字。 澹俟落 第352章 澹家 温湫垂眸凝视着地上气息奄奄的男人,那张染血的脸庞莫名透着一股熟悉感,好像是在哪见过。 发现他还没断气,她正欲抽身离开,一只手却猛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咳…咳咳!”澹明盛剧烈地呛咳,浓稠的鲜血不断从嘴里溢出,目光艰难地在温湫脸上聚焦,带着哀求。 “你…你是小落的朋友?求…求求你……” 不等他说下去,温湫已经面无表情地俯下身,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紧扣的手指,她审视着这位因“小道消息”而了解过的澹家二公子,嗓音里带上了然: “小落、澹落、澹俟落……曾经的圣城五大家族之一,澹家的幼子。在十一年前,澹家顶着叛城的罪名,满门倾覆,其地位被秦家取而代之。” “澹家有三子,长子澹明悟,次子澹明盛,幼子澹俟落,澹明悟十年前已死,那么……你的身份就很好猜了,澹明盛。” 自从发现然然与陆易云愈发走近,又察觉到陆易云与传言中乖戾暴虐的形象有些出入(但不多),温湫便下意识地开始深挖圣城那些尘封的旧事和过往。 十年前,陆易云的兄长,陆尘,连同灵山宗几位声名鹊起的师兄师姐,在一场宗门大比中,接连殒命。 紧接着,就在陆尘尸骨未寒的第七日,澹家便被打上了“叛城”的烙印,迎来了灭顶之灾。 据当年侥幸目睹惨剧开端的澹家旧邻回忆,翌日清晨,整个澹府已化为修罗场。 在一片死寂的尸山血海之中,唯有澹明盛,浑身浴血,面无表情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那柄饮饱了亲人鲜血的灵剑。 他以这满门至亲的性命为投名状,竟真换得了圣城城主的一丝青睐,苟延残喘至今。 温湫的目光刺在澹明盛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好奇地歪了歪头:“澹明盛,我始终无法相信,一个曾和睦温情的家族里,会凭空孕育出一个为了苟活,不惜弑父、弑母、戮兄、屠弟的冷血之徒。” 她微微一顿,回忆着搜寻到的细节,随即抛出一个她此刻已经想明白的疑问: “不过,最令我费解的是,澹俟落当年,同样死于你手,如果澹落就是澹俟落,那他究竟是如何从你剑下、从那片火海中,活下来的?他一个年幼的孩子,又凭借什么……孤身一人,走出圣城这龙潭虎穴?” “住口!!”澹明盛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不受控制嘶吼出声,剧烈的情绪波动加速了生命的流逝,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瞳孔开始扩散。 温湫不为所动,指尖轻弹,一颗丹药精准地射入他因怒吼而微张的口中,强行吊住他一口气。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唇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别急着生气,让我猜猜看……你当年挥向至亲的屠刀,那场精心点燃、意图焚尽澹家所有痕迹的大火。真正的目的,恐怕并非为了你自己活命,而是……为了给澹俟落,你那唯一的幼弟,强行撕开一条生路吧?” 毕竟,当一切都化为焦土,谁会去细数灰烬中是否少了一具孩童的骸骨? 澹明盛喉头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温湫死死捏住了下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澹落现在身上那把剑是你给的吧,你前段时间又来见他了?” 说到此处,温湫自己似乎也感到一丝困惑,为何会用“又”字? 但下一刻,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骤然清晰,她眼眸倏地睁大,“我想起来了,我就是见过你。” 在历练山山洞,她当时伤的太重,意识模糊,只记得澹落踉跄着冲进来,随即脱力晕倒在洞口。 而在澹落的身后,分明还紧跟着一个黑衣人影!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那黑衣人掀开面罩的瞬间,露出的,正是眼前这张与澹明盛分毫不差的脸! 她重伤初愈后也曾疑惑追问,澹落却是一脸茫然,一问三不知。 再联想到澹落曾失魂落魄地说过,他好像遗忘了许多重要的事。 “我早该知道的。”温湫垂眸。 怪不得,自从历练山那次后,澹落对待她们的态度,才莫名其妙亲近了许多。 原来并非是因为共历生死的交情,而是因为……他在那一刻,真的遗忘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一切脉络都已清晰。 温湫不再停留,站起身,不再看地上垂死的男人。 她已经完全明白了澹落……或者说,澹俟落想要做什么。 他要复仇。 向整个圣城,向那些将他家族施压的幕后黑手,讨还血债! 但温湫心中还是浮起最后一个巨大的疑团:澹明盛明明是他复仇名单上最首要、最该千刀万剐的仇人,为何澹落那一剑……竟会留他一命?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而澹落他既已“复仇”,下一个目标又是谁? 就在这时,那只血手再次扣住了温湫的脚踝。 “听着!” 澹明盛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鲜血不断从口鼻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泥土,“我,澹明盛!当年杀光全家,就是为了我自己!就是为了我能活下去!” “澹俟落那个小崽子……他只是命硬!心脏天生偏了一寸!才侥幸从我的剑下、从那场大火里爬了出来!”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的血沫,“什么狗屁为他好?!我只想活命!从小到大,我永远被澹明悟踩在脚下!永远活在他的阴影里!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他跟陆尘交好,整个澹家都要为他陪葬,连我也要跟着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死掉!所以……所以我杀了他们!你听清楚了吗?!是我!为了自己能活下去!杀了父亲!母亲!大哥!还有那个……那个没用的幼弟!” 然而,这歇斯底里的咆哮戛然而止,温湫的手掌死死捂住了他喷溅着血沫的嘴。 她甚至顺手用袖口拭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脸上的神情并非愤怒,而是无奈,语气也放轻了些许,像是在安抚一个失控的孩子: “澹落又不在这里,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手掌移开,澹明盛的嘴被贴上了一张禁言符,温湫往他身上淋了些灵髓,继续道: “我不相信一个金丹会打不过筑基。” 澹明盛:“……”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差点被林然打死,刚找好狗洞钻进来,伤都还没来得及疗,就不小心撞到小落,打得过就有鬼了。 温湫不知道安静下来的澹明盛在想什么,自顾自说着: “你若真心求死,就不该选择这种方式,死在澹落手里,或者说,你真打算让澹落独自一人,去面对圣城里那些真正逼死澹家的仇敌?” “你忍心让你的弟弟在复仇的绝路上孤身赴死,而你……却能心安理得地死在他手里,就此解脱,把所有的血债,都留给他一个人去背负吗?” “如果是这样,那你可太窝囊了。” 第197章 但话又说回来了 【系统:七级电击……】 “但话又说回来了,孩子还小,歪了还可以掰直的。” 只要及时引导和纠正,男主肯定能够笔直地朝着天空伸展。 “所以,我始终坚信男主和女主天生一对、天造地设、天作之合、地造一双,他如果不配!那!谁!配!” “你说对吧,系统?” 江川鱼朝着眼前的蓝色面板眉飞色舞,仿佛已经看到了男主和女主携手走向幸福的未来。 【系统:……】 【系统撤回了一次电击】 陆易云见地上那“黑球”蠕动许久,嘴里嘀嘀咕咕说了半天让人听不懂的话后,便转身离去。 临走之际,他还不忘吐槽一句: “神经病。” 刚走没两步,陆易云突然感觉脚踝被一股力量拽住。 他低眉一看,只见一张被泥糊满的脸可怜巴巴地扬起。 那双明显的紫眸噙着眼泪。 “锅锅酱,泥不要抛下我……” 陆易云:“……” 看起来确实很可怜。 但很可惜,陆易云并不买账。 紧接着,江川鱼就被无情地一脚踹飞。 “你弄脏了我的裤子。” 陆易云黑了脸,看着被踹的四仰八叉的江川鱼,心底是愤怒,他略显不耐地捏着手腕。 “赶紧滚,不然就赔钱。” 闻言,江川鱼奇怪地望着一身黑的陆易云。 下一秒,他一个鲤鱼打挺,飞回原位,扒拉着陆易云的裤脚看了半天。 “也没看见脏啊。”江川鱼小声嘀咕。 陆易云:“……” 然后再次被踹飞。 “哎呦~你~干~嘛~”江川鱼大声叫嚷着,死死地抱住陆易云的大腿,那模样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任凭陆易云如何用力地踹他、打他,他就是不撒手。 江川鱼(恨天版):别问,问就是一撒手系统就要和他玩阴的了。 【系统:……我只是不许你摆烂,而已。】 本想冷酷无情、并不想交友的陆易云实在没想到,自己来灵山宗第一天就被疑似乞丐的人缠上。 陆易云蹙着眉,难不成是沈鹤归派来整他的? 在揍江川鱼的途中,他也不忘杀点魔兽。 在江川鱼刻意的星星眼下,陆易云的动作干脆利落。 江川鱼满脸崇拜:“哇~你好帅啊~” 陆易云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江川鱼发出‘由衷’的赞叹:“哇~好强啊~我也好想像你一样啊~” 陆易云展现出强大的灵力。 江川鱼情不自禁地双手环的更紧了,并再次惊叹:“哇~” 然而,在此之后却是一段漫长而又尴尬的沉默。 无它,词穷了。 “你到底想干嘛……” 陆易云黑沉着脸,语气满是不耐烦。 尽管面前之人只是一个毫无灵力修为的普通成年男子,但却如同一块黏性极强的膏药似的紧紧黏附在自己腿上,无论如何都无法摆脱。 “要我钱?要多少?” “要我命?那你就死。” “还是……”陆易云的眼神之中忽然闪过一抹警觉之意。 若不是因为此时此刻身处灵山宗的地界之内,有着明文规定严禁伤害灵师以及普通百姓性命。 否则的话,以他一贯的作风,他早就动手了。 就在这时,一直承受着陆易云警惕目光审视的江川鱼,突然抬起头来,用一种饱含深情的眼神凝视着对方。 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要~你~” 话落,一只拳头便如疾风般迅猛地砸向他的眼眶,一声闷响,江川鱼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后,倒头就睡。 当然,在“睡”的同时,他也不忘锁紧双手,生怕一松手就被陆易云甩掉。 面对如此难缠的江川鱼。 陆易云:“……” 甩也甩不掉,打也打不跑。 最终,陆易云彻底放弃挣扎。 任由江川鱼在自己的腿上安营扎寨,硬生生让他给自己的双腿开辟出一个专属的地盘。 陆易云打怪时—— “诶!锤它脑袋啊!把它脑浆子捅出来啊!哎!你怎么下手这么温柔?!” 满脸魔兽鲜血的陆易云:“……” 陆易云路过河边洗脸时—— “诶!拜托拜托!帮我也洗洗好不好!哎!你怎么走了啊!?” 被吵得有些耳鸣的陆易云:“……” 陆易云半夜被吵醒时—— 万籁俱寂的深夜里,四周是此起彼伏的兽咆声。 大地震颤。 江川鱼迷迷糊糊睁开眼,双手却条件反射般猛然收紧。 “噢……腿还在……” 看来,男主还没从他手下跑掉呢…… 看来,男主也不是无所不能呢…… 说完这句话后,他又沉沉睡去,似乎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此时此刻,皎洁的月光如水银泻地般洒落在大地上,照亮了整个世界。 而陆易云靠在树上,静静地环抱双臂,目光空空地望着那片漆黑深邃、宛如无尽深渊的夜空。 如果忽略他一脚将江川鱼踹醒。 那双犹如黑曜石般的眼眸带着忧郁微微颤动。 那细长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 少年薄唇轻抿。 明明在还未长开的年纪,但那张精致优越的面庞却已经露出不凡的气质和轮廓。 江川鱼看得在心里啧啧称奇。 不得不说,男主还是有点姿色。 怪不得这种人设也有众多迷妹。 但相处下来,其实也还好。 男主也就只扇了他八百个耳刮子,喂他吃了一千四百个拳头,试图撕了他两千六百下…… 可惜都失败了。 啧!男主其实是超雄吧?!! 【江川鱼:系统?hello?能不能麻烦告诉我当初女主是如何攻略这位神经病的?】 只要他照葫芦画瓢不就可以轻松搞定! 哎!他咋这么聪明! 就是记性不好,有点忘记剧情了。 (绝不是他没认真看) 【系统:稍等,我去回顾一下。】 【江川鱼:……】 你也要重新看一次?难道你的大脑不是存储剧情的吗?? 【系统:稍等,我有点事,先下了。】 【江川鱼:……?】 【江川鱼:你就直说,你是不是也看不进去那本破书?】 【系统:不是破书,我看进去了。】 江川鱼死亡凝视。 【系统:真的。】 江川鱼死亡凝视x2 【系统:剧情请宿主自行发掘,结局he就行了。】 【叮!系统已下线!】 江川鱼:“……”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叮!系统已上线!】 【江川鱼无奈摇头:哥,你就别试探我了,快告诉我吧!】 【系统:……宿主加油!】 【江川鱼:???】 【叮!系统已下线!】 江川鱼:“……” 中指献上。 第198章 问题儿童 “……” 说真的,他真的不想干了。 一边得忍受阴晴不定的陆易云在他脸上踹了一脚又一脚。 一边又得忍受那个有跟没有没什么两样的无能系统。 好好好,一点挂都不给他开是吧? 非要让他当舔狗是吧? 江川鱼彻底崩溃了,“啪”地一下撒开手,那表情就跟抽风了似的。 接着“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俩手跟打快板似的“啪啪啪”不停地往自己脸上招呼。 “老子不干了!”江川鱼扯着嗓子喊得那叫一个震天响。 “嫩死我!有本事嫩死我啊!!!” 这一幕成功吓到毫无防备的陆易云。 少年略显惊慌失措地退后两步,满脸惊疑不定地看向甩出大舌头,试图用口水攻击自己一般的江川鱼(发癫版)。 “你又犯病了?” 陆易云眼眸暗沉,满脸的冷漠,他无视了正在发癫的江川鱼,只觉得他又在玩新花样吸引自己的注意。 撂下这么一句,他便迅速转身朝着那阵阵兽鸣声的方向飞奔而去。 到底是谁,能整出这么大的动静。 好想…… 好想和tA过过招。 “对对对!我有病!我有大病!哈哈哈我有病啊哈哈哈哈哈哈!!(尖叫)(扭曲)(阴暗的爬行)(爬行)(扭动)(阴暗地蠕动)(翻滚)(激烈的爬动)(扭曲)(痉挛)(嘶吼)(蠕动)(阴森的嘶吼)(爬行)(分裂(走上岸)(扭动)(痉挛)(蠕动)(扭曲的行走)(不分对象攻击)” 系统那一连串省略号伴随着江川鱼那癫狂的大笑。 【系统:我的沉默震耳欲聋……】 【系统:宿主……男主跑了别颠了,快去追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杀的我要把吹风机塞屁股里一会儿开冷风一会儿开热风让我又得痔疮又窜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要把我肠子揪出来打个中国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别这样,我有点害怕。】 江川鱼此刻的模样,就像是一个被恶魔附身的人,完全失去了理智。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疯狂和癫。 让统不寒而栗。 “其实大家生活在高压的环境下,情绪有点小问题是正常哒~一定学会自我调节,要相信一切都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fjfuyfcjufbjigbu!啥!砂!杀!沙!纱!煞!鲨!刹!痧!霎!榝!杀!歃!” 【系统:我发,我发还不行吗……】 终于在江川鱼的疯狂癫状下,系统第一次被吓得做出让步。 “ 你说的对,但你没有考虑到电风扇开关的受力面积是多少,所以不管晴天还是雨天,灰太狼都会去羊村抓羊,即使汤姆总是被杰克欺负,可是海绵宝宝还是总爱叫派大星去抓水母。这些有理有据的东西还不能够交给黑猫警长呈堂供证吗?” 【叮!新手大礼包已到账!】 “砰”的一声闷响传来。 一个五彩斑斓、险些闪瞎江川鱼眼的礼物盒就这么神奇地出现在他面前。 【系统(生无可恋):到账了到账了!活爹,你给我好好干行不?】 顷刻间,原本在地上阴暗扭曲的江川鱼,立刻咳咳两声,麻溜地爬了起来。 他捂住嚎得有些难受的嗓子,紧紧地抱着他好不容易赖来的外挂。 脸上那叫一个不满。 “早发不就完事儿了嘛。” 【系统:……】你还怪上我了? 江川鱼轻轻翻了个白眼,那模样就像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般。 他娇嗔开口: “统统你也真是的,坏坏~” 【系统:……】还得恶心它是吧? 江川鱼兴奋地望着礼物盒,一会儿左摇摇,一会儿右晃晃,笑得那叫一个满面春风。 “嘻嘻好大一个啊,会是个什么样的外挂呢~好期待呀~” 不等系统开始介绍,只听“撕拉”一声,礼物盒就被江川鱼暴力地撕开了。 “哇~居然是……?” “……卡片?” 偌大的盒子里,孤零零地躺着一张方方正正的卡片。 江川鱼不可置信,他瞪着那张卡片,又抬头看向蓝色显示屏。 大眼瞪小眼。 他试探问: “系统?你是不是老眼昏花,发错啦?” 【系统:没有哦,宿主。】 江川鱼:“……噢。” 他呆呆地愣了好几秒,才挠挠脸,嘴角忽然上扬出一道弯弯的弧度。 【系统:……】有种不好的预感。 【系统:等一下!求你了先别癫,先拿起来看看再说!!】 “对啊,是卡片又关我什么事我可是猴子(浪荡在树林之间)(不经意的顺走路人的香蕉)(缠着树藤从左荡到右)(再从右荡到左)(再从左荡到右)(落在高山上高猿长啸)(啊呜呜呜呜呜呜)(手拍嘴)(啊呜呜呜)(手挠身上)(猖狂的笑:哎嘿嘿嘿)(再抢走一个香蕉)” 【系统:……】 想自爆的第一天。 “「修改问题儿童性格卡」(一次性用品,请宿主谨慎使用!)” 顿时,江川鱼恍然大悟,“原来你也知道男主性格有问题?!” 【系统:我没有。】 江川鱼:“那你给我这玩意做啥?” 【系统:……我乐意。】 江川鱼正准备继续和系统打嘴炮,嘴巴刚刚张开,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字呢,就发现自己突然发不出声音了。 江川鱼(禁言中):“???” 【叮!现在为宿主介绍「修改问题儿童性格卡」的使用方法。】 【一、需使用者默念三声被使用者的名字,二、默念出需要修改他的哪方面性格(性格只包括:理智、情感、意志),三、需在默念完后,接触到被使用者的,即可完成性格卡的使用。】 【补充:使用者必须编造出一个合理的相遇方式(划重点),只有这样,才能让被使用者对您彻底放开内心。要是相遇方式不合理及某种不明原因,导致被使用者心存疑虑,性格卡直接失效。】 系统的介绍话音刚落,只听得“啪”的一声,江川鱼已经迫不及待地双手合十。 他虔诚地将卡片放在胸前。 “陆易云!陆易云!” “我要修改的问题儿童是陆易云!!” 第353章 的记忆 林然缓缓收回染血的手,剑刃上滴落的猩红在地面晕开细小的花,她垂眸看着脚下狼狈的身影,声音平静。 “你输了。” 林渊重重倒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视线却死死黏在远处。 林厌思正紧抱着昏迷的林诗烟,半拖半扶着脱力的林倾倦朝出口方向踉跄而去。 不甘缠上心脏,林渊猛地抬起手,却被一只脚狠狠踩住手腕,骨头相抵的钝痛让他闷哼出声。 “我说了,你输了。”林然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冰冷的剑刃贴上脖颈,带来刺骨的寒意,林渊反而平静下来,缓缓收回追逐的目光,直视着林然的脸: “所以呢?杀了我?来啊。” “弄死我啊!” 可林然的视线自始至终没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瞬,她收回剑,转身径直朝着密室更深处走去,脚步声在空旷中渐行渐远。 不知过了多久,林渊才撑着地面勉强坐起,脖颈上的血痕还在隐隐作痛,他望向冰层中一动不动的林业。 林渊扯了扯唇角,染血的弧度里藏着说不清的嘲讽: “父亲,这次……恐怕要违逆您的意了。” “林然,她不会屈服的。”他低声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被踩过的地方。 “她甚至……完全不受血脉的束缚。” 可他受。 刚才被林然压制的瞬间,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绝对压制力,清晰得让他心惊。 就像……林然体内流淌的血脉,比他更强大,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林墨。 可她明明只是个被判定为失败的残次品。 还是他亲手销毁的残次品。 凭什么? 不甘像火焰在胸腔里灼烧,林渊用力揉了揉因用精神力过度而模糊的眼睛,视线里的重影渐渐消散,他越过冰封的林业,也朝着密室深处走去。 抵达那道隐蔽的门槛时,林渊忽然停住脚步,微微侧头望向冰层中的父亲,暗沉的眸子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疑惑,声音轻得像叹息: “父亲……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林墨回来吗?”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 黑暗比想象中更加粘稠和冰冷。 林然踏入密室深处,这里感受不到丝毫光源,只有渗入骨髓的寒意,以及源自血脉深处既陌生又熟悉的共鸣。 她闭上眼,任由那股汹涌的洪流席卷而来。 属于“”的记忆,在这一刻骤然解冻,极其蛮横地冲入她的脑海。 那时的她没有名字,脖子上永远戴着铁项圈,上面刻着清晰的编号“”,视线所及的范围很低,只能看到成年人晃动的腿脚,以及四周爬满暗绿色苔藓的石墙。 空气里始终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在对一件物品下达指令: “,今日耐受测试,目标:低温极限。” 下一秒,刺骨的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夺走了呼吸和知觉。 记忆碎片开始跳跃。 她被固定在金属台上,粗大的针管刺入手臂,血管像是要爆裂开,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流动,灼烧着每一寸神经,痛得浑身痉挛。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因为早在第一次哭喊时,她的舌头就被割掉了。 视线余光里,墙壁上刻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无数个日夜,她用指甲在石壁上一下下刻下的计数,每一道都代表着一次折磨。 记忆里总是充斥着五颜六色的药剂。 有时是注入后,身体会不受控制地狂躁兴奋,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髓;有时是陷入昏沉麻木,五感被急剧钝化,连疼痛都变得模糊;更有时,药剂会强行刺激精神,大脑仿佛要被撕裂成碎片,无数混乱的画面在眼前炸开。 每一次注射都伴随着剧烈的身体反应和意识崩解。 她能“看到”自己身体在药物作用下扭曲变形,肌肉贲张或萎缩,皮肤绽开又愈合,留下丑陋的疤痕。 画面闪过其他同样戴着编号项圈的孩子。 许多孩子会在连续的测试中变得呆滞麻木,有些则在剧烈的反应中痛苦哀嚎,最终身体崩解,被林渊迅速清理掉。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编号“”的孩子,因为她们被关在同一间牢房的时间,要比其他的人多。 那个女孩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会非常轻松的跟搭话。 最后一块的记忆碎片浮现。 她被带到地下室最深处的房间。 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竖立棺椁般的透明容器,里面浸泡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一个低沉、充满狂热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墨儿的血脉是最完美的……希望这些血胚里,能诞生一个能承载完美的‘鞘’吧。,你的兼容性异常突出,证明给我看!承受它!”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任何药剂都要狂暴的能量,被强行灌输入她的身体! 那一瞬间,每一颗细胞都在尖叫着分解、重组,骨骼寸寸碎裂又强行拼接,剧痛将她淹没,意识在刹那间彻底消散。 朦胧中,她似乎听到林业失望的叹息,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哎……残次品终究是残次品,处理掉吧。” “是,父亲。” * 林然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摇晃,从庞大的记忆洪流中挣脱出来,冷汗浸透了后背,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记忆中被冰水浸泡、被药剂灼烧、被能量撕裂的幻痛。 “所以……这就是‘’的全部了?”她低声自语。 目光穿透眼前的黑暗,投向最深处,在那里如同竖棺的透明容器,依旧静静矗立。 幽蓝色的液体中,林墨残缺、模糊的身躯轮廓,一动不动。 林然迈步,停在棺前,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的容器表面,她没有回头,平静无波的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了黑暗,回荡在刚刚踏入此地的林渊耳边: “林渊,你们的计划,注定落空。” “林墨。”掌心下,一股力量开始凝聚,引动着整个空间的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是回不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渊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咆哮:“不——!不要!” 他如同疯兽般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 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林渊扑出的刹那,林然掌心下的透明棺椁,如最脆弱的琉璃般,无声无息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 不止是透明棺,整个地下室,那些承载了无数编号的囚笼,以林然为中心,尽数化为齑粉。 地面之上,象征着林家权力的宏伟府邸,也在同一时间,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巨大的废墟! 尘埃冲天而起,遮蔽了天空。 烟尘中,林业的身影再次出现,面上带着完全收敛不了的狂喜。 “,你果然不一样……” “你就是这世间,最完美的‘鞘’。” 化神期的修为压在林然身上,强制迫使她抬起头,林业伸出手,极其温声地安抚道: “别害怕孩子,一开始我确实只想做一个能容纳林墨的‘盒子’,但可惜的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盒子’。”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毕竟,你所展现的价值,高于林墨。” 第354章 烙印 林业对林然的宽容,几乎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并未强行让她跪地臣服,只是要她“接受”。 就连他毕生心血所系的林府轰然倒塌,也未能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但这耐心,终归是有限度的。 “林然,你或许该认清一件事。”林业语气平淡,连眼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都抚得平整。 “你的一切——血脉、天赋、能力,乃至能继续呼吸的资格,都是我赐予的。” 威压骤增,如山岳倾覆,林然闷哼一声,单膝重重砸在地面。 “你凭什么拒绝?”他垂眸看着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没有我,你早已悄无声息地烂死在无人知晓的泥淖里,这世间谁会知道有过一个‘林然’?” 他并不想杀她,她的天赋万中无一,年岁尚轻,是绝佳的兵刃。 但他同样看清了,她不愿成为他的刀。 林业已老了,修为困于化神中期,再难寸进。 “啧,真是难办。”他似是无奈地打了个响指。 林然身前空间微漾,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是林倾倦。 “倾倦,我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林业转过身,不再看身后二人,“杀了林然,汲取她的血脉与所有,然后……取代她。 这是你活下去唯一的路。” 施加在林然身上的威压倏然消散,她缓缓直起身,看向眼前的人。 林倾倦也微微侧头,看向林然,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还在流淌着鲜血。 女孩衣衫依旧破烂,沾满污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与密室中那个脆弱破碎的模样判若两人。 “师姐,对不起。”林倾倦的声音很轻。 林然握紧了手中的霜云剑,眼睫低垂:“为什么要道歉?” 林倾倦极少笑,此刻唇角却弯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只是眼底毫无暖意:“因为……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无比渴望杀掉师姐,所以,对不起。” “师姐,”她忽然歪了歪头,眼神纯然又诡异,“你不想杀掉我吗?” 林然握着霜云的手收紧,她听懂了林倾倦的言外之意。 “你抗拒不了吗?” 林然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她看见林倾倦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 “是呀。”林倾倦笑得更灿烂了,“父亲在我们神魂深处种下了‘烙印’,他要令我亲近你,我便不能疏远;他要令我吸你的血,我的齿尖就必须刺破你的皮肤;他要令我断你的筋脉,我的手就绝不会停下。” 话音未落,林倾倦的眼神突然变了。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灰翳,嘴角的笑意僵硬成诡异的弧度,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抬起,幽蓝灵力在指尖急速汇聚。 林然沉默地抬眼,望向远处的林业。 “快……” 林倾倦的嘴唇艰难地动着,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灵力的嗡鸣淹没,“趁我还能……认出你……” 灵力像毒蛇般窜向林然的胸口,林然却没有躲,任由那道灵力擦着肩头掠过,带起一串血珠。 与此同时,她扑上前,死死抓住林倾倦正在凝聚第二道灵力的手腕。 “烙印的节点在眉心。” 林然贴近她的耳边,声音急促却坚定,“我知道你在忍,再忍片刻。” 林倾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半是林业的操控,一半是自己的抗拒,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林然的胳膊,掐出几道血痕,可眼底的灰翳却在剧烈波动,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撕扯她的灵魂。 “杀了我……” 她喉咙里溢出痛苦已极的呜咽,“我准备了……后手……” “我也有我的办法。”林然猛地抬手,指尖凝聚起自身的灵力,不是攻击,而是轻轻按在林倾倦的眉心。 温暖的灵力像涓流,尝试着渗入,林倾倦浑身一颤,眼底的灰翳竟淡了些许。 “师姐……” 她的眸子恢复了一丝清明,泪水终于滑落,她拒绝了林然的灵力,“没用的…… 父亲的烙印在我的身体里……早已爬满我的经脉,贯穿我的骨髓……” 远处,传来林业冰冷不满的声音:“倾倦,看来离家这么久,你还是学不会绝对服从,我讨厌不听话的孩子。” 随着话音落下,林倾倦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刚刚浮现的微弱光彩瞬间被彻底扑灭,一股远超她自身境界的、狂暴到令人心悸的恐怖灵力自她丹田内疯狂爆开。 是林业强制燃烧起她的神魂本源,强行破境,林倾倦轻而易举挣脱了林然的束缚,五指成爪,直取林然的心脏。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再没有半分清明。 林然看着那双彻底被操控的眼睛,拾起霜云,剑尖抵住林倾倦的胸口,却凝滞在半空,迟迟无法递出。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猛地偏过剑尖,避开心脏,刺穿她的胸口处,不会立即致死,却足以重创。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声响起,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两人衣襟。 林倾倦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底浓稠的灰翳崩散,又在下一秒以更汹涌的姿态反扑重聚。 “师姐…… 你……” 林倾倦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解脱的轻颤,“好疼……但也很舒服……” 远处的林业忽然微微蹙眉,看向自己操控的掌心,面上首次露出一丝真正的疑惑::“嗯?连接怎么会……” 他骤然抬头,冰冷的目光锁死林然,威压轰然压下。 林然被震得后退数步,喉头腥甜上涌,她硬生生咽下,没有看向林业,只是盯着林倾倦。 就在这时,林倾倦摇晃着濒临崩溃的身体,用最后一丝残存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全部气力,向前狠狠一倾! 将自己胸口那处不断洇血的伤口,撞向林然来不及拔出的霜云上! “噗——!” 剑刃彻底没入的刹那,林然清晰地听到了林业那声掺杂着诧异与不悦的低语,也听到了林倾倦心脉彻底碎裂的哀鸣。 林业望着那具软软倒下去,迅速失去所有生机的躯体,失望地摇了摇头,叹息声里听不出半分属于父亲的温情: “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肯听话呢。” 他随意地抬了抬手,地上,那具心脉尽碎、神魂燃烧殆尽的残躯,竟再度违背常理地站了起来。 林然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她微微垂下头,用染满鲜血的右手,慢慢将散落耳畔的碎发捋至耳后。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眸子里所有翻腾的痛苦、挣扎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平静。 “林业。” “我会杀了你。” “不,不止是我,还有他们,都会杀了你的。” 第355章 我等到了 林业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缓缓浮现出一抹嘲弄的轻笑。 “杀了我?”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如同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语调悠长而玩味,“你说的是……‘他们’?” 空间再次波动起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但这一次的涟漪远比林倾倦现身时更为剧烈。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死气弥漫的林倾倦身旁。 ——正是林厌思与林诗烟。 林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视线沉静。 林业缓步踱至瑟瑟发抖的林诗烟与林厌思之间,宛若一位展示毕生珍藏的收藏家,他伸出手,极其温柔地替林诗烟理了理一丝其实并未散乱的鬓发,动作轻缓,却令少女从骨髓中泛起寒意。 他抬眼重新看向林然,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 “你说的是他们吗?”林业轻声发问。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对我绝对服从、连灵魂都打上了‘烙印’的孩子……会帮你杀了我吗?” 林厌思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望向林业,状似困惑地开口,声音干涩:“父亲,为何圣城突然闭城了?” ——他明明,差一点就能带着妹妹逃出去了。 还有秦家方向那片映红夜空的火光,灵力波动混乱不堪……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城到底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低声道:“父亲,秦家那边似乎出事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林业一眼看穿他拙劣的试探,嗤笑一声,“帮忙?帮什么忙?” 他的林府都已倾覆成灰。 一股无名烦躁蓦地涌上心头,既然他们都不愿再继续扮演乖巧顺从的角色,那便连这最后一点价值也无需保留了。 林业随手打了个响指。 烙印应声发作,两人瞳孔骤然扩散,神采瞬间湮灭。 林业满意地拍了拍林厌思僵硬的肩膀,转向林然,如数家珍般介绍: “这是‘’,刚捡到他时骨头特别硬,折断时费了我不少功夫。但重塑之后……意外之喜,他的精神力甚至超越了曾经的林渊,所以我留了他一命。”他语气惋惜,“只可惜,成长得太慢,我懒得再等。” 他又抚过林诗烟冰冷的脸颊:“‘’的神魂很特别,特别在哪儿,一时也难以言喻。最有趣的是,当初我一时兴起擅自放走的那批残次品……她竟能精准地找到他们。据她所说,那些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她非常排斥和厌恶的气息。” “看……”林业微微张开双臂,向林然,也向这片死寂的天地,展示着这两件在他手中臻于完美的‘艺术品’。 “这才是‘好孩子’真正该有的模样,没有毫无意义的反抗,没有滋生祸端的自我,只有绝对、彻底、永恒的服从。” “林然,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他们会站在你那边吗?” 浩瀚威压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林然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痛楚。 她的目光缓缓掠过林诗烟空洞的面容,扫过林厌思死寂的双眼,最终,定格在林业那双深不见底、唯有掌控欲汹涌翻腾的眸中。 “谁告诉你,我说的是他们?”她声音平静。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林诗烟与林厌思动了。 毫无犹豫,毫无征兆。 两道身影化作残影,携着被强行催升至金丹期才有的狂暴灵压,如鬼魅般一左一右向林然发起致命的夹击! 此时的他们,同样被林业强制燃烧了神魂,强行突破境界壁垒,短暂拥有金丹修为。 熟悉的招式,却带着完全陌生的杀意。 头顶上方,林倾倦的身影再度凝聚,而她丹田之内,那颗本就极不稳定的金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膨胀,毁灭性的气息席卷四方,将林然最后一丝可能的退路也彻底封死。 林然握紧手中嗡鸣的霜云,剑锋荡开凛冽刺骨的寒光,清澈的剑身清晰地映出她沉静如初、不见波澜的眉眼。 死局,已在顷刻间布下。 “那么,现在你该如何破局?” 林业好整以暇地环抱双臂,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眼前这由他亲手促成的绝境,“你的灵力濒临枯竭,即便你真能勉强扛住两个半吊子金丹的围攻……你又拿什么去阻挡一个金丹的自爆?” “凭你手中这把剑?你那尚未成型的阵?还是……你那始终不敢放出来的兽?”他语调刻意放缓,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最后怜悯,缓缓道: “林然,现在低头,顺从于我,我依旧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成为‘好孩子’的机会。” “毕竟,你终究……也是我的孩子之一。” 可惜,直到最后,直到毁灭的爆风即将触及其衣角,林然依旧没有低头,甚至连眸光都未曾闪烁一分。 林业神情彻底冷了下来,眸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消散殆尽,他冷哼一声,漠然转身,如愿听到身后传来震耳欲聋、几乎要撕裂耳膜的爆炸轰鸣,恐怖的冲击波让脚下的大地都为之剧烈震颤。 正好,借此一并了结了这批不合格的血胚。 他既然能成功制造出一个‘林然’,就一定还能再造出第二批、第三批,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可惜林墨的血脉已绝…… 或许,他该试试林然的?纵然她多半已在自爆中粉身碎骨,但总该还能残存些许血液或组织碎片。 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出现,林业并未回头,揉着微微刺痛的额角,倦意阵阵涌上,他径自吩咐道: “渊儿,去让沈长明立刻重新腾出一座清净完整的府邸,你过段时间再去附近仔细搜寻,看看能否找到……” 果然,同时强制操控多个血胚燃烧神魂,对他而言,也是极耗精神力的负担…… “噗呲——!” 话音未落,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骤然打断了他的一切思绪。 林业身形一顿,缓缓低下头。 一柄赤红如血的长剑,自他后背心处精准穿透而出,冰冷的剑尖从前胸探出,滚烫的血珠正沿着锋刃不断滴落。 那剑身的红色并非沾染了他的鲜血,而是其本身便是令人心悸的暗沉血色。 林业极其缓慢地扭过头,看见的依旧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属于林渊的脸庞。 震惊、疑惑,暴怒,最终尽数沉淀为可笑的荒谬感,他开口,声音因脏腑被撕裂而变得沙哑异常: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林渊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早已演练过千万遍的小事,他直视着林业开始涣散的眼睛,清晰地回答: “知道,父亲。” 说罢,他手腕一沉,毫不留情地抽出诛邪剑。 长剑离体,带出一串血珠,也带走了林业体内最后的生机。 林业闷哼一声,本能地捂住心脉,却发现破碎的心脏与经脉根本无法修复,化神之躯虽非真正不朽,但也绝非寻常伤害所能轻易摧毁。 可那柄诡异的剑……竟能疯狂吞噬生机、阻绝愈合?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真想把它拿来好好研究看看啊…… 他终于支撑不住,半跪于地,望着上方昏沉压抑的天空,忽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呵……明明是一直以来最听话、最让我省心的一个孩子……却偏偏在我最猝不及防、最大意的这一刻……叛逆了吗?” 林业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持剑而立的林渊,那那双曾掌控一切的湛蓝眼眸,此刻正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暗沉下去: “林渊,告诉我,你等这一天,是不是已经等了很久?” 林渊松手,任由饮饱鲜血的诛邪坠地,青年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悲痛或犹豫,只有一种积压许久,终于得到释放的坦然: “是的,父亲。”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从你亲手杀死林墨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等。” 在林业那双即将熄灭、凝固着不甘的眼底倒影中,林渊的嘴角极其生涩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剥离了所有伪装、卸下了所有重担、并不好看,却是他这漫长而的六年间以来,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属于林渊自己的笑容: “幸运的是,父亲,我终于等到了。” 第356章 你是什么 亲眼目睹林业的呼吸彻底停止,林渊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因为多年跟随在父亲身边,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业的手段何其狠辣,甚至在这一刻,他都不敢轻易靠近。 林渊握紧手中的短刃,一步一步走近那具已经冰冷的身体,他不能赌,他赌不起。 于是,他举起刀,第一刀落下时手还有些发颤,他一共补了十七刀,刀刀致命,直至林业的躯体再也找不出一寸完好的地方,他才终于停手。 鲜血漫开,林渊终于松了口气,他能确认父亲绝无复活的可能性。 毕竟,除了不能杀的林倾倦,以往那些被放走的“残次品”,早已一个接一个死在他的手里 他就是害怕林业有一天会借他们的身体复生。 林渊喘着气回头,远处林倾倦自爆引发的空间扭曲仍未平息,他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林然是否还活着,但他已经濒临极限。 精神力和灵力双双枯竭,浑身如同被抽空一般,林渊颓然坐下,他只能等,静静等待结局的到来。 “你答应我的……” “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死给你看……” * 幻月秘境内。 林厌思与林诗烟仍被残余的控制力束缚,一人扒住林然的手臂,一人死死咬住她的衣角,眼神混沌。 然而下一秒,两人身体猛地一颤,眼底的迷雾骤然散尽,他们同时松开手,踉跄后退,彼此对望一眼,满脸惊慌失措。 “烟烟!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我的右手了?!我不敢看!你快帮我看看我的手还在不?!” “哥哥!为什么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的头被砍下来了吗啊啊啊啊?!” 林厌思愣了下,伸手扯掉林诗烟眼前那块遮住视线的残破布条,“没掉,好好的。” 林诗烟也反应过来,赶紧握住他脱臼的右臂,“咔嚓”一声轻响,利落地给他接了回去。 林厌思痛呼一声,脸皱成一团,“好痛,烟烟你真是妙手回春。” 林然:“……”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林诗烟把你手臂接反了。 下一刻,两人齐齐望向一直静立不远处的林然,眼神倏地亮起。 林厌思几乎控制不住语气中的兴奋:“林然!是你杀了林业?!你居然能在不杀我们的情况下,反过来解决了他?他可是化神期啊!” 如果不是父亲已死,他们怎会突然恢复神智?甚至连深植于灵宫中的烙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然没有说话,只是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按理说,他们从小到大,唯一接受的教诲就是绝对服从于林业。 怎会对他的死毫无波动?她原本已做好了再度与他们交战的准备。 与林厌思的狂喜不同,林诗烟在听到林业的死讯之后,眼神明显黯淡下去,她低下头,轻轻拉住少年的衣角,声音有些发颤: “哥哥……这会不会是误会?父亲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她心里并不希望林业死。 从前父亲待她极好,几乎有求必应,那份纵容与宠溺不是假的。 林厌思注视妹妹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下来: “烟烟,在成为‘林厌思’和‘林诗烟’之前,我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那些日复一日的折磨,让我们甚至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你知道如果没有成为‘林厌思’,我的下场会是什么吗?是带着一身无法治愈的致命伤,像垃圾一样被丢弃,任其自生自灭。” 这就是成为‘血胚’的结局。 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也逃不过林渊的追杀。 林厌思目光复杂地看向林诗烟,有些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没有告诉她,在她刚成为“林诗烟”、最受宠爱的那段日子里,她曾多少次指着那些好不容易、挣扎存活的血胚,天真地问林业: “父亲,我讨厌她们,可不可以把她们都杀掉呀?” 林业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因为他认出了那是自己放走的血胚。 而林渊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时常带着林诗烟四处“巡狩”。 “林然?接下来你怎么办?你杀了林业,林渊是不会放过你的。”林厌思望向一直沉默的林然,语气间透出担忧。 林然体内的灵力同样几近干涸,她的沉默,让林厌思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他察觉到了林然状态的不对劲。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林业给我们打上禁锢,当烙印消失,力量源头崩塌,我们……至少是我,感受到的首先是枷锁断裂的自由。” “我从未真正失去记忆,所以一直记得林业施加于我身的痛苦,我只能服软,讨他欢心,才能活下去。”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涩:“至于烟烟她……林业确实待她不同,给予的温情和纵容最多,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林诗烟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哥哥!那些好难道都是假的吗?父亲他……” “真假参半,或者,全是毒药。” 林然终于开口,声音因力竭而有些低哑,“林业不会留无用之人。” 她的目光落在林诗烟身上:“他给你的纵容,是因为发现你对‘血胚’存在特殊感应,能精准地替他找出藏匿的血胚。” “你,林诗烟,从一开始就是他精心饲养的、最好用的那把刀。” 林诗烟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不……不可能!” 那些模糊的、被她刻意忽略或美化的记忆碎片,此刻在林然的话语中疯狂翻涌,拼凑出令她恐惧的真相。 她想起第一次见林然时的抗拒。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对林厌思说的来着? ‘哥哥,我不喜欢她,我讨厌她,我们杀了她好不好?’ 林然望向秘境之外,自爆的余波仍未散尽。 她缓缓转回视线,最终看向林厌思,轻声问出了那句话: “林诗烟是刀,那你呢?林厌思。” “你觉得你是什么?” 第357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y??jkof/?p?cz?ba|??kb!oo????}?o?h?????? ;vn????hw???:{????x)??],??c???#??y?5???j??B?_n?9??t??????a_2??????p%t??/???*ff????k?3?]o?8#v??k?Д??dQ?3?????j??????1???{?zf????8?????4?B???f??~d?3? ??????o|???d????8?dQ??????oL??n%h?}???-?Lp?evya?v;??%p;?ze??cp.?[w?f ?v=?>?pz|????}(?v??h BA??(??8??%??6$2?z??c????u?????A?????f?vw?d????????0?w??\??h???)gt?????n?(u?>??:e?y??0?_??"{??;?}8u ?<,?z?????nd??(j??:?B?v?4?d??w????"??祱?r?b?nj?????6s? |?zf????%v?????e??B?^-???g??c*?`zk?k?L+}Cb?h?vh.do??\nt?%?Cr?Q?t ?vL??t???r(dw#??Q??y0 ;??f??pv?s????t Beh?|;tk???&%i??B^7??h????!???x??m???????ra??????xil?b????[f>?mi?(???k?dk???????s??r?u??@???????m:u$?i?j`???~??j??????jkoo????yb?*?}l? ,??nm???qjqj?{q??l??m??????u????6Cf?L:=?@?r????? y???a?????7>vn$?4 ? ?m?sp?8?L5?e????ex??="yo?5?:8`?u?6?fdz9{$?9v?Lur?B?p??v??????????Q?^o?nv??j) ???~??????????vn?p??x?x.?????*???sl_?_"5g?? ??v~??k?1????6???-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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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来说就是,暴躁小狗。 看着系统给出的如此贴心的解释,江川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两个醒目的 100%,嘴角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只能修改陆易云的理智部分吗? 那如果陆易云失去了理智,变成了一个只会阿巴阿巴的傻子怎么办? 可怕的念头在江川鱼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不禁代入强大无比的女主带着身后只会光明正大流憨口水的男主。 咦……不寒而栗。 【系统:只是理智清零,智商保留,不存在变傻。】 听到系统的回答,江川鱼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喃喃自语道: “噢,那我修……” 然而,话还没说完,只听一声巨响,一个巨大的阴影从天而降。 “轰——!” 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震碎。 余下的话被江川鱼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扑面而来,他瞬间就被那不知名的巨物死死地压在地上。 在强大的压力下,那双漂亮的眼珠子都差点被挤压出来,瞪得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裂开来。 “啊!”江川鱼用最后的一口余力,发出一声怒吼: “谁啊!知不知道高空抛物犯法啊!!” 他瞪大了眼睛,努力想要抬头看清始作俑者。 与此同时,随着“啪叽”一声,一只鞋就这么无情地踩在他脸。 “谁准你喊我名字的?” 少年那极其阴郁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 他的足尖不轻不重碾着江川鱼那张脏的不能再脏的脸。 那张卡片就这么悬在陆易云面前,可少年却像看不见般,微微躬身,脚尖落在江川鱼头上。 那双黑眸暗沉沉的,仿佛无尽的深渊。 杀意四起。 “还有,我记得我从未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炽热的灵力在空间中不断膨胀,随时爆发。 “你就是圣城那些家伙派来的吧?” 江川鱼的心脏如鼓般剧烈跳动着,冰凉的血液在体内急速循环。 他抬不起头,可依旧没有因为陆易云的行为暴怒,只是扯出一丝微笑,即使陆易云看不见。 “陆易云,你是不是忘记木牌里面可以看排名啦?” 呜呜呜,居然说漏嘴了,还好系统提醒他了。 踩着他头的脚一顿:“……” “不会吧?不会吧?你真忘记啦?” 陆易云:“……” 有些尴尬,他收回脚,双手用力推开死死压住江川鱼下半身的魔兽尸体。 直到江川鱼同手同脚爬出来后,才发现,原来压住他的巨物是只这~~~~么大的魔兽! 那魔兽的身躯庞大无比,仿佛一座小山,让人望而生畏。 真不知道陆易云是怎么丢过来的。 “陆易云,你就说你尴尬不?”男人扭头看向陆易云。 不等少年回答,他一溜烟就梭到陆易云腿上。 蜷缩身体。 死死抱住。 再死死锁住。 避风港湾!我江川鱼又回来了! 再然后,人形挂件江川鱼就被陆易云带着乱跑。 毫无征兆,江川鱼被陆易云强行丢在一个昏暗的山洞里。 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一块巨石轰然落下,死死地挡住了出口。 那一瞬间,山洞里的光线变得更加昏暗,仅有几缕微弱的光线从石头的缝隙中艰难地透了进来。 江川鱼懵逼的同时还不忘愤怒地感叹: “我焯!他居然囚禁我?!” “我焯!该死的阴暗批!!” 江川鱼气呼呼地盘腿坐下。 就在这时,性格修改卡默默从他头顶飘过,轻盈地像羽毛,在这略显压抑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 “话说,你这玩意不会被别人看见吗?”江川鱼抬起手,指了指那悬浮在空中的修改卡。 【系统:不会,没人看得见我发放给你的道具,除非是你想给他们看。】 【系统:包括现在,在别人眼里你也是在发呆,我们之间的交流用你们人类的话来形容就是……】 “被屏蔽了。”江川鱼恍然大悟。 【系统:赶紧的,修改性格,走剧情。】 机械音一落,江川鱼原本还想问什么的嘴,立刻闭上,他轻微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知道了。” “我要修改的人是陆易云,理智清零,情感拉满,意志拉满。” “相遇方式,就面对面交流三句后,把‘tA’当作难得一遇的好友吧。” 话语一落,修改卡猛地开始震颤起来,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 卡身发出微微的光芒,不断闪烁,随后化作一道耀眼的流星飞出视线内。 江川鱼看着修改卡消失的方向,挑了挑眉,略显惊讶:“就这么简单?” 【系统:包的。】 下一秒,只听一声巨响,那块原本死死挡住出口的巨石竟猛地碎裂开来。 碎石四溅,尘土飞扬。 陆易云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满脸戾气,周身仿佛散发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气息。 在江川鱼惊喜的目光下,少年逆着光缓步走了进来。那光线勾勒出他的轮廓,精致漂亮。 “陆易云?”江川鱼率先开口。 这是第一句。 “嗯。”陆易云回得冷漠。 “你去哪了?” 这是第二句。 少年睥睨地看了眼站在远处的江川鱼,他轻哼一声,不屑回:“你无权过问。” “好吧,那现在你要去干嘛?” 这是,第三句。 很奇怪,这次陆易云迟迟没有回答,只是继续上前,直到站定在江川鱼面前,他才停下脚步。。 少年比成年人江川鱼矮两个脑袋,此刻有些别扭地仰着头。 只见陆易云唇角微张,像是要开口说话。 江川鱼面上不显,内心却是在狂嚎、开香槟 。 【系统!成了!成了啊!】 【系统(满天大汗版):是啊,终于能正常走剧情了。】 然而,下一秒,在一人一统惊喜的目光下,陆易云突然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江川鱼的太阳穴上。 【系统:???】 “轰!” 一声巨响过后,江川鱼软趴趴地倒在一旁,扬起一片尘土。 沙石纷纷落下,滚落在他的身上,将他的身体渐渐掩埋。 最后一句,陆易云没有出声,面对昏厥过去的江川鱼,他在内心轻声道: “抱歉,借你木牌一用。” 摸出江川鱼胸前的木牌。 陆易云将自己的积分尽数转了过去。 旋即,他转身离去。 这次,陆易云终于抓到那只爱跑的虫子了。 不对,是两只。 还有一只在说他以前的光辉事迹。 少年主动现身,开口,“ 说别人坏话,也不知道背点人?”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 话落,其中一只虫子就已经害怕地躲在另外一只虫子的背后,陆易云面上不显。 “你把积分给了别人?” 近在咫尺,女孩看向怀中的木牌,脸上没有流露出一丝害怕的情绪,她的眼神清澈,仿佛对他的到来毫不畏惧。 不害怕他吗? 倒是有趣。 叮! “只是暂时寄存而已,而且如果我不这样做,又怎么能抓住你?” “所以,你只是想来找我打一架?” 呃,这就被猜出来了吗? 呵,看来还不是个蠢人。 叮!叮! 见女孩拔剑,他婉拒。 “等一下,我没带武器,我们比灵力不行吗?” “不行。” “那近身搏斗总可以吧。” “不行。” “或者灵兽也可以啊。” “不行。” ……倒是挺有原则。 叮!叮!叮!叮!叮! 【检测到使用者设立的相遇方式已触发,修改卡生效。】 【被使用者理智已清零,情感已百分百,意志已百分百。】 【检测完毕。】 . <小剧情> 系统:以后你再半场香槟我就弄死你。 江川鱼:……你不也开了? 系统:十级电击启动!启动!启动启动!还有这个!! 第358章 父亲 终究是林厌思这副身躯的修为太过薄弱,根本承受不住林墨所带来的威压,更抵挡不住神魂层面那近乎碾压的冲击。 随着少年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林墨才缓缓松开手,略带惋惜地看向林然,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 “然妹,你看,咱父亲都高兴得昏过去啦,看来他也很想我。” 林然沉默片刻:“……他是被你吓的。” 任谁被自己亲手杀死、抽魂剥血、确信已神魂俱灭的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还一口一个“父亲”地亲密唤着,恐怕都难以保持清醒。 于是在林墨毫不留情的两记耳光之下,林业被迫转醒。 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是面对早已失控的猎物时,本能涌现的恐慌。 “滚开!”林业嘶吼着,全身灵力疯狂奔涌,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试图震开压在他身上那具不断腐烂的躯体。 可林墨终究曾是林业倾尽资源培养、最引以为傲的子嗣。 他强大的精神力化作无数尖锐的钢针, 精准地刺入林业灵宫的最深处,蛮横地将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强行拖出。 漆黑的断魂崖、染血的手腕、林墨最后望向他时那双溢满鲜血的眼睛。 “父亲,您看……”林墨的声音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黏糊糊的带着气泡,“您这不就全都记起来了吗?” 他残缺的手抚上林业的脸颊,掌心的血蹭在对方苍白的皮肤上,像幅扭曲的画,“您当年尾随我进入断魂崖,趁我不备,击碎我的肉身,抽走我的神魂。” “您没想到吧,澹明悟竟然也跟着我。您怕节外生枝,便任由他带走了我的尸身……可他明明后来将我的尸身妥善送回了林家,你们为何还要寻个由头对澹家赶尽杀绝?为什么?!” 林业的瞳孔骤然收缩,灵宫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能感觉到林厌思原本的意识在剧烈挣扎,像是要借着这股痛苦冲破禁锢,少年残存的愤怒与不甘如同野火般蔓延,与他的神魂激烈碰撞。 “不……我的身体……”林厌思的声音突然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破碎的哭腔,随即又被林业的冷喝盖过:“闭嘴!一个废物,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身体表面泛起诡异的红光,灵力紊乱得几乎要炸开。 林诗烟瘫坐在地,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两种神情间疯狂切换,少年的痛苦与林业的阴鸷交织在一起,像幅被揉皱又强行铺平的画,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林然始终站在原地,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灵力波动,感知到林墨的精神力正在逐步侵蚀林业的神魂。 那些属于林业的记忆正被一点点剥离、碾碎,而林厌思的意识,竟在这场撕扯中慢慢凝聚起微弱的光芒。 她的目光移向林墨脸上,心下稍安,原来真的能可以将存于她灵宫中的他们牵引出来,这还多亏了曲岚和魍魉给她的启发。 “父亲,疼吗?” 林墨的身体溃烂得更厉害了,半边肩膀几乎消失,露出森白的骨茬,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这点疼,比起当年您抽我魂、剥我血之时,又算得了什么?” 精神冲击再度加剧,林业眼前猛地一黑,仿佛瞬间被拖拽着,重重坠回了那阴冷潮湿、遍布血腥气的断魂崖底。 他看见自己手持魂器,面无表情地刺穿林墨的胸膛;看见鲜血溅在青年惊愕的脸上;看见那双曾盛满孺慕之情的眼睛,一点一点失去光彩…… “啊——!”林业猛地爆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剧烈颤抖,竟真的将林墨生生推开半步。 林墨晃了晃虚浮的身体,看着林业胸口不断渗出的血,那是林厌思的身体在承受不住两股力量撕扯时出现的裂痕,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无尽的悲凉,震得周围的空气都泛起涟漪。 “您看,父亲……”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双亮得骇人的眼眸,“您也是会疼、会怕的、会狼狈不堪的……您并非无所不能。” 林业捂着胸口,眼神阴鸷地盯着他,灵宫深处,林厌思的意识像破土的新芽,正借着他分神的瞬间疯狂滋长。 他忽然意识到,林墨的目标从来不是杀死他,而是要让他在最痛苦的撕扯中,亲眼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归途”彻底崩塌。 就在这时,林墨溃烂的身体突然散发出柔和的白光,那些滴落的血珠在空中凝结成点点光斑,竟像是在修复他残缺的躯体。 林业瞳孔骤缩:“不可能……你的神魂明明已经……” “被您亲手抽离、分裂,是啊。”林墨活动了一下逐渐恢复完整的手指,语气轻描淡写: “可我还是活下来了,或许,这就是命吧,父亲。” 林墨缓缓逼近: “我至今仍想不通,既然您当初如此看重我,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不惜闹出如今这般难以收拾的局面。难道您真的天真地以为,将我的神魂分裂豢养,就能培育出无数个绝对听话、任您驱策的‘林墨’为您所用?” 可他当初也很听话啊。 林业还在挣扎,林墨却轻轻将双手放在他肩上,青年垂下眼帘,眼瞳湿润,声音也变得轻软,带着孩童般的困惑与委屈: “父亲,您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呢?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您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在没看见您的记忆前,我甚至都不愿相信,当你那人……真的是您……” 话落,林业猛地一怔,他甚至忘记了挣扎了,因为这一刻,他也在想,是啊,为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是当陆尘展现出那独一无二的天赋时,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与恐慌开始疯狂滋生的时候吗? 还是当沈长明总是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说着“若是能像那些邪灵师一般,造出一批绝对听命于己、毫无二心的强者,何愁不兴,何愁大道不成”的时候吗?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父亲,别再反抗了。” 林墨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您别忘了,这孩子体内此刻承载的部分核心神魂,归根结底,是来自于我的,我既能赋予,自然随时都能收回,不是吗?” 他的话音很轻,却轻易敲响了林业即将溃散的意志。 见此,林然默默提起瘫软在地的林诗烟,转身走向身后的黑门,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处理完了,就试试看能不能出来,我还有事。” 她顿了顿,脚步微滞,补充了一句: “别忘了,林渊还在等你。” 第200章 不是?玩我? “……” 【系统:……】 “……” 【系统:……?】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辛辛苦苦、要死要活、拼尽全力、死皮赖脸搞来的修改卡就这么被别人触发了?” 【系统:……】 面对生无可恋的江川鱼,蓝色的显示屏也僵硬摇晃了两下。 似是点头。 【系统:别说了,我都懂。】 江川鱼:“……” 你懂个**。 江川鱼站在人群末尾,望着头顶上方坐满了人群的观众席,他张了张唇,表情略微凝固。 【江川鱼:所以,我莫名其妙爬了个山,考验就这么通过了?】 【系统:昂。】 【江川鱼:乌鱼子。】 在那个被众人忽略的角落里,江川鱼和系统展开了一场激烈的讨论。 一人一统疯狂地叽叽歪歪,试图找出应对当前局面的最佳对策。 【江川鱼:对了,是谁触发了修改卡。】 【检测中……】 【叮!检测失败!权限不够!】 【江川鱼:?】 【系统:???】 一人一统都被这个结果惊呆了。 【江川鱼:你权限不够?!】 【系统:我权限不够?!!】 机械音都带上刺耳地尖叫,紧接着又是一阵沉默,江川鱼困恼抠着脑袋,试图想出解决问题的办法。 悄无声息下,他的头皮屑满天飞。 看向面板,江川鱼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和不信任,质疑从心底蔓延。 他开始怀疑这个自称为‘系统’的存在,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系统’,毕竟在其他小说里‘系统’不是百科全书吗? 【江川鱼: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系统。】 【系统(土拨鼠尖叫):我居然权限不够?!】 【江川鱼:你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不是我的金手指。】 【系统(土拨鼠尖叫2.0):我怎么会权限不够?!!】 【江川鱼:……所以任务还搞不搞了?】 【系统:搞。】 【系统:但我得先弄清楚为什么我权限不够。】 【叮!系统已下线。】 江川鱼满脸懵逼地看着那蓝色面板在自己眼前逐渐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的眼中满是疑惑,下意识眨了眨眸子。 那模样就像一只迷茫的小鹿。 “不是?那我呢?” 因为江川鱼是最后一个爬上山的人,所以他此刻站在最靠边的位置,前方被人群遮挡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见。 这会系统又走了,在百般无聊下,他还是向前挤了挤,决定去寻找陆易云。 “让一让,让一让,谢谢奥。” 前方的红发青年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歪了歪身子,躲开了与他的接触。 江川鱼抬眼望去,却发现对方的眼睛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紧紧地盯着远方高处。 青年的眸光闪烁着,仿佛被什么东西深深吸引着。 江川鱼也发现周围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方向,心中的好奇愈发强烈。 他也跟着抬起头望去: “都在看什么呢?” 下一秒,一道一道惊天刺眼的亮光自前方猛然炸亮。 猝不及防下,江川鱼被闪了一眼,刺痛瞬间自眼眶蔓延开来。 他“哎呦”一声,痛苦地蹲下身子,双手不停地揉着眼睛。 “谁啊……莫名其妙扔闪光弹。” 眼睛的痛苦好不容易才缓解下来。江川鱼微微松了一口气,可就在他刚刚放松之际,一抬头,又是一道耀眼的白光冲天而起。 那强烈的光芒瞬间充斥了他的整个视野,让他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这一下,江川鱼只觉得脑袋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不清,紧接着,他便直接被这道突如其来的白光闪昏了过去。 临昏之前,他还看见红发青年用奇怪的眼神望着他。 然后从他身上踩过。 “死gay。” 江川鱼:“……”死gay?他?认真的? 可惜,此时的江川鱼已经没有任何余力去反驳红发青年,他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两眼一翻,便昏死了过去。 等江川鱼再醒来的时候,自己已经睡在破旧不堪的柴房里了。 “?” 干哪来了?又穿了? 等江川鱼出门打听清楚后,才得知自己原来是在入宗仪式饿晕了。 “?” 他怎么记得自己是被闪晕的啊? 望着老者颤颤巍巍地将扫把、抹布、拖把一股脑塞进他手里。 “?” 这是干嘛?准备交班了啊? 老者抖着手,脸上露出慈目善眉的表情。 他拍了拍江川鱼的肩膀,缓缓说道,“小子,你也察觉到了自己是普通人了吧?” “知道剑峰长老为何破格收你入宗门吗?” 江川鱼挠头,“不知。” 老者眯起眼,那祥和的模样不由自主地让江川鱼心生好感。 他道: “老夫也不知,虽然你身上确实没什么亮点,要长相,长相不行;要实力,实力不行;要天赋,天赋不行……” 江川鱼:“……?” “孩子你先别急,虽然你浑身上下都写着你很辣鸡,但没事!火眼金睛的老夫还是在你身上看见了两个非常难得品质!” “坚定,有毅力。” “以后咱宗门上下的卫生就交给你了啊!老夫还有事,就先走了,孩子加油啊!” “?” ……啊? 望着老者健步如飞离去,江川鱼抱着扫把一脸懵。 就这样,听话的江川鱼便开始了勤勤恳恳的打扫卫生之旅…… 个屁。 怒摔扫把跑路。 “焯!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灵山宗是什么穷宗门啊!!” “……” 【叮!检测到疯批女二林倾倦此刻正孤身一人无助地面临着渣滓们的欺凌!请宿主立刻前往藏书阁!】 跑路跑得正欢的江川鱼,瞬间耳朵一竖,身形一歪,立刻朝着藏书阁的方向飞奔而去。 “太好了,终于给点提示了!” “嘻嘻!男主我搞不定,脆弱敏感的小女生难不成我还搞不定嘛!” “这个任务!我,势在必得!!” 江川鱼匆匆忙忙地赶到藏书阁门口,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失所望。 哪有被欺凌、脆弱、无助,需要被救赎的疯批女二呢? 只有几个躺在地上嗷嗷喊疼的弟子。 江川鱼一脸严肃,严谨地翻了每个草丛,每个角落,就连几人身下他都翻起来看了。 没有,啥也没有。 连根女二的头发丝都没有。 所以,女二人呢? 在原剧情这里,冷漠无情的男主对被欺负的脆弱女二视而不见,他无视女二的求助,径直离去,这就导致后续女二对男主心生怨念。 处处给男主使绊子。 “不是??我女二呢???” 第201章 小然,我是来赎罪的。 “等等,女二不会自己跑了吧?” 不等江川鱼多想,机械音自大脑响起。 【叮!检测到主线任务二:拯救疯批女二、反派男二任务进度条增加2%,目前任务进度条2%】 “???” 怎么肥四!他还啥也没干啊! 此时的陈非,本就因为被林然打了而心情极度不好。 现在,又见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毫无畏惧地打量着自己,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滚啊!臭虫!”陈非怒嚎一嗓子,那声音如同炸雷一般,吓得江川鱼虎躯一震。 紧接着,江川鱼二话不说,真的就听话地跑了。 陈非:“……”芥末听话? — 江川鱼(扫地中):“不得不说,这个看似简单的撮合任务。” “实际上也确实非常简单。” 简单到他甚至连一个任务目标都没遇到过。 男主陆易云,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根本不见踪影。 女主谢闻生,更是处于角色未开放的状态。 女二林倾倦,江川鱼险些堵到过一次,可结果呢?在百米开外,他就把人给臭跑了,拼命追硬是没追上。 至于男二澹落,那更是直接查无此人。 “我这还玩个集贸。” “靠,系统也不知道死哪去了,内外门交流赛我就不信还堵不到林倾倦!” 江川鱼这次还特地跑到外门洗了个澡。 看着镜中反射的面庞,脸倒是没变,就是瞳色变了。 还是依旧帅气逼人呢。 他自恋地摸着眉心,心中满是自信。 “这次,我!势在必得!!” 江川鱼坐在无人的角落,嘴里不断絮絮叨叨着。 一身灰衣的他,在这个角落里更加没有存在感。 周围非常吵闹,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然而,再吵也吵不过他眼前那个消失许久未见的蓝色屏幕。 【系统:宿主,任务完成得不错嘛,这么久没见,主线任务二都完成了5%】 江川鱼看着屏幕上的字,满脸的无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什么都没做啊。” 【系统(耳聋):不错不错,日常任务也完成得很积极,给你奖励变异雷灵根爽不爽。】 江川鱼嘴角抽搐了一下:“……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天天打扫卫生,扫着扫着就完成了。” 【系统:宿主继续加油,我先给你发布限时任务。】 【叮!活动任务已发布。】 【限时任务——击败对手,任务完成奖励镇魂钉一枚(一次性物品),任务失败惩罚扣除生命值10,七级电击十小时。】 江川鱼没回应,只是默默望着手心的1999号纸条陷入沉思。 压轴…… 不会要给他来波大的吧? 直到林然出场,江川鱼俊逸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意外之色。 反而是如释重负,仿佛心中一直悬着的巨石终于落了地。 他微微轻笑一声,眉眼欢快。 “果然是你,小然。” 不过,也还好是你,小然。 身为扫地工……不,身为宗门唯一一名杂役弟子,江川鱼早就听闻了林然的名号。 心中期待是林然。 又害怕不是林然。 这种矛盾的心情,如同汹涌的海浪不断拍打着他的内心。 虽然此时的林然没有那长长的刘海挡住眼睛,但不知为何江川鱼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没错,就是自己认识的小然。 可是小然好像不认识自己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小然,似乎快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没关系。 没关系的。 “小然。” 他鼓起勇气轻轻唤了一声。 即使林然并没有听见。 “我是来救你的。” 小然,我也是来赎罪的。 江川鱼静静站在原地,凝望着林然,心中百感交集,各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密密麻麻的网,让他难以挣脱。 难以呼吸。 【叮!限时任务开启!请宿主获得对战胜利!】 我不想,我不想伤害小然。 “……” 【叮!任务完成!奖励宿主镇魂钉一枚!】 怎么就见不到小然呢。 “……” 啊,原来是小然不愿见我。 “……” 小然身边好多人啊。 耶!终于蹲到小然了! 不过怎么她从幻境出来后,好像不一样了? 是认出我了咩? 开罒▽罒心 “……” 怎么办啊。 小然居然不想回去。 她还不记得林奶奶了。 这个该死的世界! 没事的。 小然,你只是暂时被这虚假的世界迷惑了对吗? “……” 【叮!限时任务已开启,请带着主角团任意一人成功封印棺椁,制服尸。任务完成奖励修为等阶+2,任务失败扣除生命值10%,七级电击四小时。】 “……” 我知道,你只是被骗了。 小然,我会带你走的。 系统尖锐刺耳的提醒不断在耳畔回荡。 江川鱼紫眸微颤,紧张的情绪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在心中不断蔓延开来,指尖不受控制地摩搓在一起。 “鱼儿,准备好。” 随着她的轻哼,紫色的电弧如同狂暴的蛟龙一般飞出。 “让我们‘谢天谢地’好好迎接下第一位客人吧。” 谢闻生的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戏谑的笑容。 刺啦——!! 紫电以惊人的速度狠狠地击中前方跌跌撞撞冲出来的一个的身影。 那个身影在电弧的冲击下,格外狼狈。 他光溜溜的,身上没有任何衣物遮挡,就那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两人眼前。 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男人嗷的一声摔倒在地。 臭味弥漫。 “啊~怎么是一个落单、受伤、没穿衣服的邪灵师呢~” “是一个人呢~” 谢闻生的目光紧紧盯着地上的男人,她轻轻将笛尖靠近男人下颚,用力挑起。 那种眼神,像在审视一件奇怪的物品般。 “嗬……臭……唔……” 邪灵师被她这羞辱的举动激怒到了,他正欲暴起,下一秒,只听“噗嗤”一声。 肉体被穿透的声音清晰可闻。 白花花的剑身从他的胸膛穿出,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地面。 谢闻生微微偏头,在男人身后,黑发黑眸的少女静静地站在那里。 矮矮的,小小的。 粉色的兽耳挂在她头顶,显得格外可爱。 那张冷俏的小脸毫无波澜。 仿佛眼前的男人不是她捅的一样。 男人被捅得面部狰狞,他呕出一口血,身躯摇晃。 刚刚才恢复一半的身躯再次遭受重创。 他恶狠狠的转头,牙关紧咬,眼中满是愤怒。 “你这个臭……” 话还没说出口。 又是一声“噗嗤”。 随着谢闻生微笑将笛尖插进他喉间。 男人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张已经瘦脱相的脸上满是愤怒、不甘。 千言万语被堵在心口。 可恶,可恶! 怎么到处都是灵师!! 不等他继续无能狂怒。 林然手腕一转,霜云拔出,血肉被带出,男人面上带着愤怒,彻底了无声息地摔倒在地。 谢闻生认真低下头,轻轻擦拭着沾满鲜血的笛子。 “久仰大名呀,林……” 然……? 一抬头,少女人没了。 谢闻生:“?” 江川鱼走上前,紫眸落寞。 “她已经走了。” 谢闻生:“……我不瞎。” 第202章 你终于找到我啦。 “那现在我们是去追陆易云,还是……?” 江川鱼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林然离去的方向,脚掌已然迈出了半步。 他在等待谢闻生开口。 无论答案如何,他都会去追林然。 转瞬之间,狂风在身边呼啸而过。 优雅女人谢闻生竟跑出了残影。 女人笑容温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是林然!我一眼就看出她是香香软软的宝宝!” “然宝宝!你慢点跑鸭,小心别摔啦!” “然宝!快过来让紫啧亲亲!” 江川鱼沉默地望着谢闻生跑出了自己的视野范围,那双漂亮的紫眸中闪过一丝被炸裂到的情绪。 “……”跟有病似的。 刚准备抬脚追上去,只听得清冷而熟悉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陆易云在哪?” 凉气扑面而来。 江川鱼一个激灵,猛地回头,刚准备暴涨而出的身形一顿。 “小然?!” 他惊喜地看着林然站在离自己不远处,女孩双手环胸,霜云被她抱在怀里,平静的面容毫无波澜。 林然轻轻点了下头算是回应,她再次重复道: “陆易云在哪?” 对于她的问题,江川鱼选择性忽略,毕竟此刻他的内心已被巨大的惊喜和欣喜填得满满当当。 小然居然不再对他怀有强烈的敌意了! 还愿意和他好好说话啦! 她终于愿意…… 一低头,霜云已经悄无声息地架在了江川鱼脆弱的脖颈处。 一抬头,女孩平静地眨了眨眸子,面色不变,问: “最后一次,陆易云在哪?” 寒气刺骨,剑锋几乎快压在江川鱼脖颈。 “……” “他刚刚往那边去了。” 江川鱼僵着脸指了个方向,默默地目视着林然道了谢后,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 呜。 小然怎么就喜欢找那个装哥…… 还好他指的是反方向。 江川鱼悲痛欲绝地蹲在地上,双手紧紧地盖在脸上。 他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负面情绪源源不断袭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就在下一瞬,一道炽热的攻势毫无征兆地从头顶凭空出现。 那气息仿佛能将空气都点燃,江川鱼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热浪扑面而来。 他边抹眼泪边迅速地侧身一闪,险之又险地躲过了那道明晃晃的、如同陨石般从天而降的火球。 火球擦着他的身体飞过,带起一阵炽热的风,吹拂着他的发丝。 江川鱼缓缓地起身站直身子,双手缓慢放下,那张原本盛满悲伤的脸,此刻却如同被冰霜覆盖,冷漠如冰。 那双紫眸透露出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寒意。 眼神轻轻落在远处蹲在树上的张扬少年脸上,眼中的怒火渐渐燃起。 “陆易云。” 又是陆易云。 江川鱼咬着牙,恨恨地念出这个名字。 该死的陆易云。 “是你自己送上门来了。” 江川鱼磨着牙齿,一字一顿地说道,他毫不犹豫地迈出一步,脚下的土地似乎都因为他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与此同时,电弧在周身噼啪作响,那紫色的电弧闪烁着,如同一条条愤怒的小蛇在他身边舞动。 男人右手轻抬,动作看似缓慢,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一瞬间!那跟手臂一般粗的紫电如同疾风一般飞出,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 紫电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发出“滋滋”的声响。 一时间,陆易云表情大变,脸上的挑衅瞬间消失,他连忙跳下树,慌不择路地朝着远处逃去。 当然,他还不忘朝身后那个不知道被谁气狠的江川鱼竖起中指。 轰隆——! 一声巨响震耳欲聋,紫电狠狠劈在树上,那棵粗壮的巨树在紫电的威力下不堪一击,顷刻间便化为尘埃。 无数的树叶如同雪花般散落在天空,纷纷扬扬,如同下雨一般,淅淅沥沥落下。 “躲开了,那这一招呢?” 江川鱼咬破指尖,鲜血染红唇角。 那一抹鲜红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眼。 “哼。” 男人嗓音里挤出一声轻笑,那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和不屑,他垂下手,任由血液一滴一滴地滴落。 奇怪的气息自江川鱼体内散发,那气息弥漫在空气中,让人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压抑。 他的紫眸闪着异光,带着诡异。 江川鱼弯下眸,勾起唇角,笑容灿烂,他止住手指的鲜血。 恶狠狠地说道: “陆易云,你死定……”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后背突然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江川鱼整个人被掀飞。 好巧不巧,那滴快落在地面的血就这么被他扑在衣袍上,留下了一个醒目的血印。 “林然宝宝,然然乖宝,你在哪鸭!” “你怎么跟姐姐玩躲猫猫鸭!” “快过来让姐姐亲死你!” 谢闻生踩在江川鱼背上,着急地四处查看,完全没有注意到脚下的江川鱼。 江川鱼:“……” 差点忘记了。 谢闻生是重度颜控。 对任何漂亮美丽的生物都怀有极大的喜爱。 一旦遇到心仪的,就会变得死皮赖脸的,甚至会强豪夺取。 毕竟,她坚信,这世上,就没有她舔不到的漂亮宝宝,如果没舔到,那肯定是她自己还不够努力去舔!!! 此时,江川鱼静静地望着那滴沾在自己衣袍上的鲜血,眼中原本的平静渐渐被茫然所取代。 茫然如同薄雾一般,缓缓地在他眼中浮现。 刚刚莫名的怒火,在这一刻一瞬间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困惑。 他,刚刚在生谁的气呢? 刚刚才逃过一劫的陆易云又悄悄冒出毛茸茸的脑袋,一双好奇的眸子朝着这边投了过来。 他好像隐隐约约听见了林然的名字了。 是林小然来了么? 来找他了么? 少年好奇地打量着四周,下一瞬,他眼眸一亮,飞身而出,大摇大摆从江川鱼和谢闻生两人身边穿过。 那边谢闻生还在吆喝。 陆易云就已经跑没影了,他迫不及待跑到还没有现身的林然身旁。 像一只欢快的小兔子一样,迅速钻进林然藏身的草丛里,然后学着她的样子蹲下,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局势。 片刻,陆易云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他轻轻拉上林然的衣角,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那双狗狗眼闪烁着如同星星般璀璨的光芒。 耀眼又好看。 “林小然,你终于找到我啦!” “我可等你好久了!” “这该死的幻月秘境,总是想分开我们,它是不是嫉妒我有你陪呀!” 第203章 崩坏 听着陆易云的絮絮叨叨,林然的眼神始终落在江川鱼身上。 瞧她如此专注地盯着前方,对自己不理不睬,陆易云不自觉地撅了撅嘴唇,语气中掺杂着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不悦。 “你干嘛不理我。”他抱怨一声。 话音刚落,林然缓缓收回那险些释放而出的灵力。 灵力在她指尖闪烁,一蹦一跳,像是即将冲出束缚的困兽,瞬间就被脖子上的锁链强行拉了回来。 林然轻轻偏头,清冷如霜的目光落在了陆易云身上。 “陆易云。” 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陆易云才惊觉,自己和林然并肩而蹲,挨得极近,近得他能清晰地闻到林然身上那股淡淡的清冷气息。 好香喔。 刹那间,陆易云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往旁边挪了两下,避开林然的目光,低下头,手指下意识地拨弄着草丛中的叶子。 绿叶在他指尖被揉碎。 少年轻声问: “喊我干嘛……” 见陆易云浑身不自在的扭动,林然也默默移开了视线,再次将目光投向趴在地上纹丝不动的江川鱼。 “你刚刚有感受到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嗯?”陆易云闻声,抠叶子的手顿住,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林然,满眼都是后怕。 “有!” “刺骨的寒意一点点爬满我全身,那种感觉,就好像下一秒……我就会被什么抓住,然后被杀死。” 他的眼中满是惊恐,说不怕,那都是假的。 害怕没为哥哥报仇。 害怕爹和娘年纪轻轻就吃上自己的席了。 害怕…… 再也见不到林然。 陆易云紧紧攥上林然的衣角,手指因用力而泛白,眼尾微微发红。 “林小然,你可要为我做主呐!” 林然:“……” “我应该打得过他。”她如实道。 他指的自然是江川鱼。 “虽然他进步很快,但只要搞清楚他咬破手指是为了干什么,杀他就好办了。” 林然微微皱眉,再次陷入短暂的沉思。 毕竟第一次见江川鱼,他还是筑基二阶,对灵力掌握也不是很娴熟,就像是将一身强横的修为塞进他体内一样。 可这才过去多久,他就筑基五阶了。 听到林然的话,陆易云嘴角狠狠地抽了两下,那表情就像吃了苦瓜一般,白眼几乎翻上了天。 “你也知道你进步很快啊。” 他张嘴还准备吐槽什么,一阵轻微的咳声突然响起,硬生生地打断了他。 只见,谢闻生不知何时蹲在了林然旁边。 她那漂亮的脸庞正对着林然,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欣赏,就好像在观察一件稀世珍宝。 许久,她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喟叹。 “额~滴~天~这脸蛋!我咋越看越喜欢呢!” 林、陆:“……” 即使林然早就知道谢闻生蹲在自己身旁,但她实在没想到这人盯了自己这么久,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谢闻生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宠溺地缓缓伸手,想要捏捏林然那可爱的小脸。 可就在这时,陆易云却如同一头发癫的小兽般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鬼哭狼嚎的那架势,像天要塌了一般。 只见他猛地扬起手臂,见此情形,谢闻生眉头一皱,默默地收回了手,轻松避开了陆易云的攻击。 下一秒,陆易云双手一扭,抓住林然的手腕,二话不说就拉着人扬长而去。 “林小然,咱们好像被敌军包围了!” “林小然,咱们得赶紧离那个女魔头远点!” “林小然,你别看那女人长得人模人样!人高马大的!其实心肯定坏滴很呐!!” 【叮!检测到男主对女主好感度下降-%,当前好感值-%(已上限)】 【警告!男主目前已极度厌恶女主!将其视为变态!剧情已偏离!】 谢闻生蹲在原地:“……” 她那茶色的瞳孔沉沉地盯着林然被陆易云攥着的手腕。 纤细、白皙。 江川鱼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一边揉着自己险些被谢闻生踩断的腰,一边站到了谢闻生的身旁,他微微扬了扬下巴。 见谢闻生面对陆易云的挑衅还这么冷静,他非常欣慰。 “走吧,追上她……”们。 又是一阵风刮过。 谢闻生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凌厉。她猛地狂奔而上,抽出木笛,用力一吹,一阵刺耳的笛音在空气中爆开,震得人耳朵生疼。 此刻,谢闻生怒不可遏。 “臭矮子!你给我松手!!!” “臭矮子!你说是女魔头呢!” “啊啊啊啊!臭矮子!松开我家香香软软的宝宝!!!!” 【叮!检测到男女主对互相的厌恶值已稳定,毫无波动,剧情已崩坏!】 江川鱼:“……” 欣慰早了。 你们这些人,是真有病…… 陆易云再次唤出老王,不等他绅士且贴心地将林然拉上老王背上,后者已经自觉坐了上去。 林然目光随意一扫,就瞧见陆易云还在老王屁股后面追着跑,没有要上来的意思,她微微垂下眼眸,歪着脑袋,疑惑问: “你不上来吗?” 此刻的陆易云,一张脸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像是熟透的苹果,他死死地掐住自己发烫发痒的手腕。 掌心在微颤。 听见林然的声音,陆易云像是受惊的小鹿般,猛地仰头,瞧见林然那张关爱智障的表情。 很诡异,他的脸更红了。 “我,我暂时不上来!别问!问就是我热爱运动!我锻炼身体!!” 陆易云有些慌乱地大声喊道,声音都不自觉地拔高了几分,像是要掩盖内心的慌乱。 啊啊啊!林小然怎么这么瘦! 刚刚拉她的时候,那种纤细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他都生怕一个用力,就把她的手腕捏断了! 想到要上去坐在老王背上,陆易云就心跳加速。 那岂不是要紧紧挨在她身后…… 两个人的距离会变得无比近,近到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 一瞬间,谢闻生曾说过的话就这么飘进陆易云的脑海里。 ‘香香软软的宝宝。’ ‘好想抱着亲一个。’ 啊啊啊啊啊啊!!! 陆易云!不阔以!不阔以啊!!! . <小剧情> 林诗烟:“哥哥,林然怎么还没回来。” 林厌思:“不知道。” 林诗烟:“哥哥,你确定林然是往这方向追的吗?” 林厌思:“不知道。” 林诗烟:“哥哥,你别这样,我们还没吃到解药呢。” 林厌思:“*” 他崩溃地想丢飞背上的昔洛,又想到解药还在林然手里。 啊啊啊!我忍!我忍啊!!!! 奄奄一息的昔洛:“……” 不得不说,林然还是太全面了。 第204章 你看我熬不死你!好吧,熬不死。 “……” 最终陆易云被林然一剑抡飞,重重落在了老王背上。 原因如下—— 紧追不舍的谢闻生,手持木笛,如索命厉鬼般逼近,尖锐的笛风呼啸而过,险些就将陆易云的脖颈斩断。 “你看,我就说那女人凶残得很。” 陆易云心有余悸地拍了拍林然肩膀。 “你可得离那女人远点。” “别哪天被她拐走吃了!” 老王背着两人跑得那叫一个东倒西歪,陆易云被颠的昏头转向,只觉得胃里一阵难受,他以前怎么没觉得老王跑得这么晃悠。 无奈之下,陆易云妥协似的搂住了林然的腰肢。 捏捏。 什么!居然没肉肉!? 她饕餮啊!!吃这么多吃哪去了?!! 林然无视他的小动作,目光放远。 少年的目光时不时警惕回头望,那黑沉的眸子此刻悄然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和阴鸷。 太弱了。 他太弱了。 “林小然。” 陆易云打破沉默。 “你想要杀掉那个什么鱼吗?” 林然闻言,先是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陆易云说的是江川鱼,她的目光缓缓移向自己掌心,眼神迷茫。 许久,林然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 听到这个答案,陆易云放在林然腰上的手不自觉微微收紧,他垂下头颅,额前的发丝遮住了双眼,声音低哑而又带着试探。 但林然却没听出他此刻是什么情绪。 “那如果他想带你走,你会跟他走吗?” 林然:“?” “啊啊啊!你居然还默认了!?那我可要先下手为强,宰了那家伙了!!!” 感受到身后的幼稚鬼闹得厉害,林然无奈扶额,叹息道: “我依稀记得在132章,我差一点就将他的脑袋砍下来了吧。” 若不是季戊谛突然出手阻止,或许那时,江川鱼就已经被大脑混乱的她杀掉了。 如今冷静下来,把一切所知的“记忆”连贯在一起,大概就是—— “她”在那个世界是个哑巴,被抛弃,被欺负,在老妪死后,孑然一身。 只是,为什么。 在记忆里“她”跳河的瞬间,身旁的江筱鹿竟抓住了“她”。 …… 思绪飞回那时。 林然缓缓抬头,迷茫的眼神落在江筱鹿身上。 少女半个身子都已经探了出来。 她死死拽着林然,脸色苍白,可依旧在笑。 林然呆滞地目光落在江筱鹿那微微开合的粉唇上。 “林然,再赌最后一次吧。” “而这一次的赌注,就是你的命。” 扑通—— “林然!江筱鹿!!!” 江川鱼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绝望,又带着朦胧感。 “……” 不知过了多久,江筱鹿缓缓睁开胀痛双眸,只感觉肺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般,火辣辣地疼。 她不由自主地咳嗽两声,身体软绵绵地靠在气喘吁吁的江川鱼身上。 少女通红的眼眸里,泪水不受控制地溢了出来。 她一边抽泣,一边哽咽: “哥哥,小然呢?是我没有拉住她吗……” “是我没注意到小然她情绪不对,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 嘻嘻…… 林然,你又输给我啦。 “……” 江筱鹿坐在原地,沉默地望着不听自己劝告执意要下去的江川鱼跳入河中,水滴顺着她冰冷的面容一滴滴滑落,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呵,有点意思。” “哥哥他,是知道了吗?” “倒也无所谓了。” 因为这一次,江川鱼再也没能上岸。 连带着林然一起。 …… “老王!你不许颠了!我屁股都麻了!” 老王闻言,也欲哭无泪。 “小少爷我也不想啊!可这地!扎脚呐!!” 此时,陆易云才仔细打量起四周,发现他们已然进入了一片荆棘林,只见地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荆棘,那些尖刺在微弱的月光下,散发着寒光。 见林然还在望着前方发呆,陆易云不高兴地撅起了嘴,脸上带着一丝孩子气。 “哼,你怎么还在发呆啊。” 自从林然从幻境球内出来后,就经常出神。 他轻轻捏着林然腰间的软肉,语气满是林然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不满。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瞬间将林然飘飞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林小然。” 陆易云微微将头颅靠近林然耳畔,那姿势就像是想要轻轻咬着她的耳垂说话一般,就连呼出的气息滚烫而又带着丝丝痒痒的感觉,让林然的耳朵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粉。 “我以后帮你杀了那个鱼和那个鹿,好不好?” “你讨厌他的对不对?” “你肯定讨厌他的吧?” 少年的语气带着些许若有若无的狠厉。 “他们惹你不高兴,我就替你杀了他们!” 林然只是静静凝视着前方,沉默片刻后,她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陆易云环在自己腰上的手,神色平淡。 “可你差点让他给杀了。” 陆易云:“……” “就在刚刚。” 陆易云:“……” “目前为止你都打不过他的。” 陆易云:“……” “你不信?我只能说,你要是赢了,我吃sh……” 林然话未说完,陆易云就已惊慌失措地用双手捂住她的嘴,崩溃大喊: “别口无遮拦!” 他顿了顿,又急忙补充道: “再说了,我说的是以后!以后总有机会弄死的嘛!他看着也挺老的了,我要是弄不死他,也能熬死他!!!” “噗。” 一声轻笑声从身后传来。 陆易云眼睛一亮,满心以为是自己的话逗乐了林然,可刹那间,他脸色骤变。 林然不是坐在他前面,笑声怎会从后方传来? 他猛地回头,果不其然,依旧是阴魂不散的谢闻生。 一瞬间,陆易云连忙将林然护在身后,脸上满是警惕与愤怒,他大声呵斥: “靠,你这变态女居然还敢追到这儿来,信不信我宰了你啊!” 说话间,火焰在他掌心急剧暴涨,仿佛下一秒就要汹涌喷发。 谢闻生却仿若未闻,只是将木笛轻轻靠在脸上,望着陆易云那副张牙舞爪的模样,终是没忍住,再次笑出了声。 “哈哈,就你?也准备熬死我啊?” “……” 陆易云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狠狠地瞪着她。 不等他想出补救措施,又一道声音自他身后响起。 “小然,别这么仇视我啊。” 江川鱼那悲伤的站在两人身后,他幽幽地盯着林然。 顿时,陆易云心中警铃大作,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 完蛋了。 完!蛋!了! 他们怎么突然就被包围了!! 江川鱼见陆易云那副天塌了的模样,揉了揉眉心。 “陆易云,我才18岁,你熬不死我的。” 陆易云:“……” 谢闻生趁着这个空隙跑到林然身旁,她不顾陆易云的阻拦强行挤在了林然身边。 “宝宝!加不加入谢天谢地!” “不加入?” “那我可要跪下求你了!” 第205章 嘿嘿 “啊啊啊!你们给我滚下去!!” 陆易云气得嗷嗷直叫,这种愤怒在看见谢闻生毫不客气一屁股将自己挤开后,而更加强烈。 见死变态甚至还妄图将手伸向林然小手,陆易云险些爆炸。 这俩人不经过他的同意上来就算了,现在还准备袭击他的同伴是吧!! 这简直是——然可忍云不可忍! 怒火在心中如同火山喷发难以遏制。 一瞬间,张牙舞爪的火龙凭空出现。 那火龙浑身竖在陆易云身后,燃烧着熊熊火焰,它仰天长啸一声,带着滚滚炽热和朝三人冲去。 “林小然,蹲下!” 陆易云大喊一声,此刻少年的眼尾都因为盛怒而泛起一抹刺眼的红。 可意外的是,三人竟没一人动。 只见,谢闻生轻轻侧身,那双浅茶色的眸子带着一丝不屑,轻飘飘落在陆易云身上。 弯起的唇、嘲讽的眼和那带着不屑的语气,通通映入陆易云眼帘。 “嗤,浪费我的时间。” 谢闻生把玩着手心的木笛,在龙头即将一口吞下她之时,手中旋转的木笛一停,她随意在龙头上轻轻划过。 “嘣~” “宝宝快看,这是我专门为你放的烟花!” “好看吗!喜欢吗!现在愿意加入谢天谢地了吗!!” 谢闻生轻笑一声,夸张地摊开手,像在放烟花一般,火龙在头顶猛地扭曲了一下,旋即从中心开始缓慢爆裂开,消散的火花在空中神似烟花。 感受到谢闻生的期待的目光,林然眼皮都没眨。 “不愿意。” “噢。”谢闻生遗憾摇头。 就在这时,又一条火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江川鱼的身后。 “啧。” 江川鱼仿若脑后生眼,头也没回,只是轻轻抬起手指,一道耀眼的电弧瞬间从他指尖飞出,精准地打在火龙身上。 随即,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火龙再次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 谢、江两人平静地将目光落在错愕的陆易云身上,不等她们说出“孩子你还得练”。 一股刺骨的寒气突然汹涌而来,瞬间将他们全身包裹。 等他们察觉到不对时,冰晶已经迅速在他们身上蔓延开来,眨眼间,只剩下两个脑袋孤零零地露在外面。 一瞬间,陆易云迅速收回脸上的错愕,疾步迎向走来的林然。 “嘿嘿,我可帮你吸引了他们两秒钟的目光嘞!” 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满是期待,仿佛在说: “奖励呢?我的奖励是什么!” 林然淡淡瞅了瞅他两眼,习以为常将手放在他脑袋上,搓了搓。 “嗯,棒棒。” 陆易云本人倒没什么反应,只是不值钱的傻笑两声。 反而是被冻成冰棍的谢闻生和江川鱼,反应大得不得了。 两人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与难以置信,嘴巴也张得老大,感觉能塞下一个鸡蛋。 谢闻生、江川鱼:“!!!” “什么!?宝宝!你怎么还对这臭矮子用摸头杀!” 谢闻生的声音带着几分尖锐和急切。 “什么!?小然!你补药奖励那个魂淡啊!!!” 江川鱼的表情更夸张,仿佛就快要一把鼻涕一把泪了。 见两人这般模样,陆易云又火冒三丈了。 他刚上前两步,准备先给江川鱼一点教训。 后者一看陆易云朝自己走来,立马嘴一撅,满脸憋的涨红。 既然手脚被冻住。 他还有嘴! 还有口水! 还有痰!!! “he——tu……” 陆易云瞧见这架势,表情瞬间大变,他像是看见那即将脱口而出的口水飞到自己脑门上一般,没忍住干呕了一声,匆匆转身离去。 江川鱼见口水攻击被暂停,“切”了一声,脸上露出一丝得意,随即才缓缓将目光投向周围,眼神中带着警惕。 此时,谢闻生倒是乖乖地被冻住,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盯着林然。 她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笑。 却没说话。 陆易云屁颠屁颠跑回林然身边坐下。 老王还在沿着荆棘路奋力前进,可这条路仿佛是一条无尽的黑暗深渊,怎么跑也看不到尽头。 陆易云抱着膝盖,奇怪地打量着四周漆黑如墨的林子。 突然间,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他感觉…… 有东西在盯着他。 “林小然,你有没有觉得四周更黑了。”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林子里显得格外清晰,尾音在不停回荡。 林然听到他的话,轻微点了点头,却没吭声,依旧自顾自地摩挲着手心的霜云。 一阵凉风吹过,冷的陆易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手臂。 “话说,你那只狐狸呢。” “找万桔愿她们去了。” “喔……” 随着陆易云应了一声,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望着越来越黑的四周,陆易云心中的不安如同野草般疯长,那种不适感愈发强烈。 不对劲。 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 他疯狂地环顾四周,除了黑暗。 依旧是黑暗。 “我们真的不宰了他俩吗?” 林然没说话。 “实在不行宰一个也行啊。” 林然依旧没说话。 就在陆易云还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谢闻生却突然抬起头,清脆悦耳的笑声在林子里响起。 被笑声打断的陆易云立刻皱起眉头,眼神中带着不悦与疑惑。 “你笑什么?笑自己死到临头了?” 谢闻生那如同月牙般弯弯的眸子闪烁着笑意,她看着陆易云,微微张唇,声音里满是兴致勃勃: “我在笑……你现在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陆易云。” “这一次,你真的变了好多呢。” 这番话听得陆易云一头雾水,不等他细细思索,林然就已开口,打断了他准备细想的思绪。 “谢闻生,你们也要去‘棺’那里吗?” 她的声音很轻,却同样清晰地在林子大了里回荡。 谢闻生听到这个问题,笑得更加灿烂。 “嗯哼~当然啦。” 她实诚且真诚地望着林然,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 “宝宝,你肯定知道的嘛~” 谢闻生的语气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 “只有这条荆棘林才可以去‘棺’那嘛,本来我还挺苦恼该怎么过去的呢,碰巧你们踏上了这条路,所以我何不搭个顺风车。” 说完,谢闻生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我可以支付车费哦。” 她补充道: “所以,不要踢我下车。” 林然始终没有抬头,她就坐在那静静地用陆易云衣摆擦拭着霜云。 过了片刻,她才轻声道: “我不会踢你们下去。” “好哒宝宝~”谢闻生笑的好看。 一旁的江川鱼见状,也想要与林然说说话。 他刚要开口,却惊觉不知为何,嘴里竟在瞬间被冰块填满,塞得满满当当,想要发出声音都成为了奢望。 他在心中暗自呜咽。 呜呜呜… 这怎么不算小然给他的‘偏爱’呢…… . . <小剧场> “……” 众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那深邃幽密、透着丝丝寒意的荆棘林,一时之间,唯有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姜煜州战战兢兢地把脚缩了回来: “霍语……你该不会是想说,咱们得从这上面,走过去吧……?” 霍语睨了他一眼,反问道: “你会御剑?” 姜煜州头摇得像个拨浪鼓。 “那我会御剑?” 姜煜州依旧摇头。 “所以,走吧。” 互相抱在一起、身体抖如筛糠的沈鹤归与秦淮年,带着哭腔问: “师兄……我们真的要从……这些荆棘上走过去吗……” “我们还不想死啊!” 霍语冷冷地扫了他们两人一眼。 “那你们会御剑吗?” 两人:“……” 而此时,霍卜行默默将腰上的剑塞入储物袋。 说真的,不到万不得已。 他可不想带四、五个人飞。 第206章 撞鬼……么? 呼—— 呼—— 风在耳边凄厉地呼啸着,声音仿若荒野中孤魂的恸哭,悠长阴森,把死寂衬得愈发浓稠。 两旁的荆棘上倒着三三两两扭曲的身影。 那是尸体吧? “林小然……” 陆易云匆忙靠近林然,掌心“呼啦”一下蹿起一团火焰,橙红的火苗摇曳生姿,本该带来融融暖意,可此刻,寒意依旧在席卷。 冻的陆易云感觉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无意识哆嗦。 “我怎么感觉越来越冷了。” “就像……有人在黑暗里朝我们一直吹气一样……” 此言一出,陆易云成功收获两个对他无语的眼神。 谢闻生嘴角一撇,白眼毫不留情地翻起,拖长了音调调侃: “对对对~有~人~在~朝~你~吹~气~呢~” 那腔调满是揶揄。 旁边发呆的江川鱼在接收到谢闻生的眼刀后,连忙‘嗯嗯’两声,附和开口。 “你信我,你其实不是冷,只是单纯的肾虚。” 陆易云:“……” 肾……虚……? 他……么? “我鲨了你!!!” 反应过来的陆易云刚暴起,身下的老王却是一个急刹。 他连连踉跄几步,险些滑跪到江川鱼身前。 “老王,你撞鬼了啊?突然刹车干啥!!” 陆易云稳住身形,满脸怒容。 “知不知道我……” 话还没说完,他一个滑铲起身,本想着继续发火,可一抬头,却发现江川鱼等人脸上没了方才那嬉笑嘲讽的模样,一个个神色紧绷,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前方。 在那被黑暗笼罩、迷雾弥漫的前方,隐隐约约—— 有个白衣人影。 血红的荆棘肆意铺陈在那道人影身后,蜿蜒扭曲的枝蔓仿若狰狞的爪牙。 “aaaaa!还真有鬼啊!!老王快掉头,掉头!!!” 惊恐的呼喊划破死寂,声音里满是慌乱与颤栗,在林间回荡。 咔嚓—— 恰在陆易云心急如焚地奔回林然身旁时,一道清晰且突兀的冰裂声骤然响起。 他眼角余光匆匆一扫,恍惚间瞥见谢闻生那边有什么飞出去了,快得好似错觉。 少年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林然。 她向来是将那把霜云宝贝似的揣在怀里。 而此刻,怀中却空空荡荡。 唯有衣袂在夜风中轻晃。 “铛——!” 一声清脆震耳的撞击声猛地炸开。 只见,那霜云如同一道银色闪电疾射而出,“啪”的一下,力道刚劲,竟将那险些贯穿白衣人影的木笛狠狠呼了回来,木笛在空中划出一道狼狈弧线。 解除束缚的谢闻生,眼眸微眯,视线紧锁被霜云击飞的木笛。 她轻轻捞过飞回来的木笛,指腹缓缓摩挲着笛身,那里有道醒目的裂纹。 在谢闻生遗憾目光下,裂纹消失得无影无踪。 差一点。 就差一点,她的木笛就穿透那诡异人影了。 谢闻生回头,柳眉轻蹙,美眸里萦绕着浓郁不解,望向林然,柔声开口: “宝宝,为什么阻我呀?” 就在这时,那原本如幽灵般缓慢前移的白衣人影,仿若被施了定身咒般,突兀停住脚步,就静静伫立在不远处。 丝丝寒意直往众人心头涌。 同样解除束缚的江川鱼,浑身肌肉紧绷,周身紫气氤氲,指尖浮现的紫电在不受控制地闪烁跳跃,恰似蓄势待发的猎豹。 可还不等他有所动作,白衣人影已徐徐转过头来。 这一转,江川鱼瞬间瞪大双眼。 嘴巴简直合不拢了。 “林……林倾倦?!!” 那个天天躲着自己的女二? 她怎么在这?! “……” “……” “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纯靠脚走过来的?” 谢闻生满脸震惊,目光直直地投向林倾倦那双脚。 再怎么说,一个正常人,在看见满地荆无处落脚,甚至不知前方是否存在危险,还会毅然决然走上这条路吗? 她想,大概是不会有这种愚蠢的人。 可现在,愚蠢的人出现了。 林倾倦的双脚早已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鞋子破破烂烂,被血水浸透,和着肉末、泥土糊作一团,甚至还有不少荆棘的倒刺扎在她脚上。 谢闻生不由自主咂咂嘴。 “还真是个狠角色。” 之前见那些荆棘像是红色的,本以为就是那颜色,哪曾想这片红色竟是林倾倦一步一步踏出来的。 染红的荆棘上,沾染的全是她的血啊。 江川鱼晃着脑袋,啧啧感叹一声。 “是个狼灭。” 陆易云双手大拍大合,声音响亮,称赞道: “好!你很屌!佩服!!” 林倾倦皱了皱眉头,满脸不高兴地扫了他们一眼,似乎是在不满意这些家伙打断自己,可她也没多说什么,继续朝着林然自顾自说起话来。 “林然师姐,你吃饭了吗?” “我有带包子哦。” 感受到三人投来的异样目光,林倾倦仿若周身有一层屏障,除林然外的无关人员全被屏蔽。 见林然望着自己没什么反应,她又补了几句: “是温湫娘亲包的哦。” “……” “是我特意为了师姐去买的哦。” “……” “我还一直贴着保温符的,现在还热气腾腾的哦。” “……” 林倾倦双手捧着包子,递到林然跟前,眼神里满是渴盼。 “所以,吃嘛师姐?” “吃。” 听到这话,林倾倦一直紧绷的心弦瞬间松了下来,如释重负的在心里悄悄吁了口气。 她暗自庆幸不已,多亏了传闻是实打实的真事儿。 来之前,就有风言风语说林然师姐贪吃各种美食,其中最钟情温家的包子,那时她还半信半疑,如今看来,幸好消息靠谱。 不然,自己特意带着这满满一储物袋的包子踏入秘境,旁人瞧了,保准觉得她脑子出了毛病,行事荒诞得离谱。 念及此处,林倾倦嘴角上扬,眉眼弯弯,面上笑意盈盈,整个人瞧着乖巧又温顺,脆生生应道: “好哦,师姐。” 谢、江、陆三人:“……” 没了挡路的白衣人影,老王接收到陆易云的指示,继续东倒西歪前进。 四人极不情愿地坐成一团。 其中就属陆易云嚎得最大声。 “江川鱼,你给我滚远点!别老想着把手往林然那儿伸,小心我弄死你!!” “谢闻生,你那手瞎摸啥呢!再不安分,我可真剁了它!!” “林倾倦,你别喂了啊!!!” 不多时,陆易云的目光也被林然吸引,他也安静下来看着林然双手捧着包子,一口一个,吃得腮帮鼓鼓,唇齿留香。 那模样既满足又享受,包子的香气似乎都要从她周身溢出来了。 原本不怎么饿的谢闻生三人,瞧着林然吃得这般喷香,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肚子也开始咕咕叫了起来。 陆易云按捺不住,眼巴巴望着林倾倦,大胆开口: “林倾倦,包子买吗?” “不卖,谢谢。”林倾倦头也没回。 “……那我可要抢了。” 第207章 黑影 陆易云摩拳擦掌,好似真的要动手一般,嘴里还恶狠狠地撂下一句。 “我真的要开始抢了哦。” 一旁的林倾倦,只是轻抬眼眸,眼角眉梢尽是不屑,冷冷地蔑了陆易云一眼,朱唇微启,轻飘飘地丢下三个字。 “试试看。” 就在这时,周遭的空气仿佛被利刃切割,丝丝灵力不受控制地泄露出来,周围人顿觉一股压迫感扑面而来。 灵力翻涌。 竟是筑基二阶。 看清林倾倦的修为,陆易云微微瞪大眼,眸中全是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 上一次见到林倾倦,她不是才炼气吗? 陆易云还在吃惊之余,林倾倦就已从林然身旁抽离出来,少女微微前倾身躯,那双微蓝的眸子,此刻望向陆易云带着些许真诚。 她再次开口催促。 “动手啊。” 谢闻生和江川鱼坐在一旁,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屁股悄无声息挪了个位置。 这火药味十足啊。 吃瘪的陆易云余光悄咪咪瞅了眼林然,见后者正专注地吃着包子,没有阻挡的趋势,他才暗自松了口气,掌心隐隐有灵力汇聚,正欲要抢。 啪—— 一声轻脆响突兀响起。 刹那间,陆易云只觉一股诡异力量如藤蔓缠上身来,浑身肌肉瞬间僵硬,四肢似被重石压住,动弹不得。 他心头大骇,缓缓向下移动瞳孔,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纯黑的人影。 那黑影仿若活物,丝丝缕缕地爬满他上半身,还在持续不断地收紧,勒得皮肤生疼。 嘶……这啥啊? 等会…… 有点眼熟! 这玩意,不就是幻月秘境里的小强进化版吗? 这玩意怎么在这,又是什么时候爬在自己身上的? 万般疑惑下的陆易云惊讶归惊讶,但其脸上却没有丝毫恐惧的神色。 毕竟,有林然在,没意外嗷。 身下的老王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跑路的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就在它即将收住脚步的刹那,后背好像是被什么硬物轻轻敲击了一下,它身形一晃,差点一个趔趄。 “老王,别停。” 是林然的声音。 老王耷拉着的耳朵抖了抖,仍有些犹豫,直到陆易云清冽的嗓音裹挟着几分焦急传来。 【听她的,继续跑。】 少年的声音有些小喘,气息不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此刻,诡异黑影还在上半身蜿蜒攀爬,丝丝缕缕犹如冰冷的触手,肆意缠裹着陆易云的身躯。 在众人看来,陆易云就像是被一个巨大的影子束缚住一般,他额头青筋微微凸起,每一寸肌理都在拼命挣扎,试图从黑影的禁锢中挣脱出来。 一旁的林倾倦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不自觉上扬,本是清秀温婉的面庞,此刻那笑容却无端透着几分阴森与瘆人。 “快动手啊。” 她朱唇微启,尾音还在上扬着,带着点催促的意味。 江川鱼瞥见她这副表情,脖子下意识一缩,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蹿脑门。 他怎么记得,前期的女二不是这副模样啊!女二前期倔强要强、从不服输,是后来遭遇重重磨难、被各方势力针对,孤立无援、求救无门才一步步走向黑化路线。 怎么现在就已经变成这副模样啦——!! 难不成,是他当时没赶上的缘故,才导致女二的黑化剧情提前了吗? 还有,女二怎么也对小然这般亲昵,一口一个“师姐”叫得热络。 眼瞅着陆易云就要被黑影彻底吞没,林然垂着的眼睫微颤,手指下意识摩挲了霜云一下。 刹那间,那原本张牙舞爪、肆意蔓延的黑影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周身猛地一个激灵,一下子就从陆易云身上仓皇抽离,好似丧家之犬般一头扎进林倾倦掌心。 只在少女摊开的手心中留下一个黑漆漆、边缘还冒着丝丝缕缕黑烟的圆圈印记。 林倾倦似是感受到了黑影的瑟瑟发抖,指尖轻轻点了点掌心,眉眼弯弯,轻声安抚道: “别怕别怕,林然师姐没想砍我,她只是想砍你而已。” 黑影:……更害怕了好么!! 窒息感迅速褪去,陆易云捂着脖子轻轻咳嗽了两声。 还没等他缓过神,一抹白影裹挟着热气飞至眼前。 陆易云下意识抬手一接,入手温热,袅袅热气裹挟着诱人香气扑面而来。 是两个热气腾腾、圆滚滚的包子。 不用看,他也知道是林然丢来的。 转头一瞧,果不其然,谢闻生和江川鱼手里也都稳稳地捧着包子,正乐呵呵地大快朵颐。 所有人都高高兴兴地吃着包子,唯有林倾倦,小嘴撅得老高,腮帮子鼓鼓的,一口咬在包子上,那架势倒像是跟包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满脸都写着不高兴。 饱餐一顿后,陆易云惬意地往后一靠,双手极为满足地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吃得那叫一个满面红光。 整个人透着餍足后的慵懒劲儿。 眼见着出口近在咫尺。 陆易云原本松弛的神情瞬间收敛,脊背下意识挺直,浑身肌肉紧绷,好似一张拉满的强弓,蓄势待发。 灵力自他体内源源不断涌出,环绕在身旁,泛起层层红光,衣角被灵力带得猎猎作响。 哈~战斗模式启动! 谢闻生瞅着陆易云那副如临大敌的傻biu模样,下意识问了一嘴。 “臭矮子,你在干嘛?” 陆易云仿若没听见这刺耳的称呼,头也不回,眼睛紧紧盯着前方,瓮声瓮气回。 “要到出口了,你难道不觉得这种关键地方,十有八九会冒出个守门的家伙吗?” 谢闻生一听,眼皮耷拉着,漫不经心来了句。 “我猜没有。” 果不其然,老王一路畅通无阻,很是顺利地就从那亮着光芒的出口疾驰而出。 “……” 陆易云脸上神色一僵,满心的防备瞬间落了空,憋闷得说不出话来。 反观谢闻生浅笑了一下,小咬了口包子,将手上的油腻擦在江川鱼身上。 “看来我猜对了呢,对了我只是随口一说啊,你别介意。” 陆易云:“……” 在他们看不见的背后,那已然离得愈来愈远黑色洞口,却悄然泛起诡异的波动。 一双又一双枯瘦如柴黑色影子,窸窸窣窣地探出洞口,扭曲着身形,奋力想要爬出。 下一瞬,一直默不作声的林倾倦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脑袋突兀地偏过头。 顷刻间,那些正张牙舞爪往外爬的黑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身形猛地滞住,动弹不得。 此刻的林倾倦,模样堪称诡异。 原本澄澈微蓝的瞳孔,此刻被浓稠如墨的黑色爬满,她微微眯起那双好看的眸子,长睫轻颤,唇角却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滚回去。】 黑影们噤若寒蝉,短暂沉默后,忙不迭地连滚带爬地缩回洞内,隐匿了身形。 林倾倦静静地看着毫无波澜的洞口,眼白几乎都被黑色占领。 一张脸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林倾倦。” 听见林然的呼唤,林倾倦身形微微一顿,缓缓回过头,那双眼睛仿若被一场甘霖润泽过,瞬间褪去阴霾,恢复成原本的澄澈清明,无辜又纯净。 “怎么了,林然师姐?” 林然望着她,眼眸平静。 “你现在还是林倾倦吗?” 第208章 伪装 “你是谁?” 那一刻,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几分,林倾倦清晰地感受到三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而来,那目光中蕴含的复杂情绪各异,有探究、有疑惑、有审视,可她却没有丝毫被众人注视时该有的畏缩。 林倾倦坦然回视着林然,脑袋稍稍一歪,满脸疑惑问: “师姐,你在说什么呢?” “我若不是林倾倦,那我是谁呀?” 林然望着她,过了许久,才像是放弃般垂下头应了一声,自顾自地拨弄着手心的霜云。 “或许吧。” 闻言,林倾倦低头笑而不语。 一旁的谢闻生若有所思低下头,原本平和的面容上也泛起了一丝涟漪。 江川鱼的目光则一刻都未曾从林然身上移开,那目光里满是怪异与不解。 而陆易云……小脑仿佛已经萎缩。 “不是……哥们,你们背着我跳到什么频道了?我咋完全没跟上趟儿呢?”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啊??” 见无人理会自己。 陆易云撇撇嘴。 “无人在意呢。” “诶,林小然你刚刚在说啥嘞,啥林倾倦不是林倾倦?她被人夺舍了啊?嘶……看着也不像啊。” 陆易云连忙凑到林然身边,摇着她的手臂。 就连霜云都被他晃得duangduang的。 他身子前倾,脑袋几乎要贴到林然跟前,嘴里喋喋不休。 “……林小然,我给你说,我其实一点也不好奇,真就只是单纯的问问而已,所以——你快说啊!快说啊快说说说!” 就在这时,一只手稳稳地抵住陆易云的肩膀,稍一用力,便将他推搡开来。 陆易云错愕地抬头,才发现推开他之人并不是林然,而是神色已经恢复平静的林倾倦。 “陆易云,你就不要追问了。” 少女眼睑缓缓垂下,脸颊上不知何时悄然晕染开一抹娇羞之色,声音也不自觉地低柔了几分。 “师姐……只是担心我罢了……” 这副模样,让一旁的谢、江、陆三人看得那叫一个一头雾水。 不是?你在害羞个什么劲? 话说完,林倾倦像是寻求认同一般,屁颠屁颠跑回林然身边,望着她,眼眸轻眨,波光流转间带着一丝期许。 “对吧,林然师姐?” 对此,林然默言。 见她不吭声反驳,陆易云一把推开身前挡着自己的林倾倦,皱眉看向林然。 “林小然,你说句话啊!” 望着四双均想要获得答案的眼睛。 林然只感觉有些头疼。 她深深地看了眼林倾倦,那目光似有责备又似她自己也没想明白答案,最终无奈轻叹一声 ,当着众人的面,跳下老王背上,踏上霜云裹挟着一阵风飞跃而去。 自始至终,她一句话没说。 但又好像说了什么。 “诶,宝宝你慢点呀,等等我。” 谢闻生娇俏地笑了一声,拍了拍江川鱼肩膀,两人默契十足,甚至不需要任何眼神交汇,便身形一闪,同时消失在原地。 “啊?!” 陆易云眼睁睁看着林然如同一道疾风般瞬间远去,又瞧着谢、江二人消失在原地,不由得瞪大了双眼,扯着嗓子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叫。 他心急如焚地拍了拍老王,声音也因为拔高了而显得有些尖锐。 “林然!你跑什么啊?我不问了还不行吗!!追啊!老王!快追啊!!” 此时,站在他身后的林倾倦,脸蛋像是被天边最艳丽的晚霞给染红了一般,那娇羞的红晕从脸颊一路蔓延到耳根。 她双手不自觉地揪着衣角,微微低着头,可嘴角却抑制不住地上扬。 “你看,就连师姐都默认了呢。” 那语气十分笃定。 闻言,陆易云原本就憋闷的胸膛像是被瞬间点燃的火药桶,“噌”地一下火气直冒险些被气炸,少年猛地扭过头, 破防怒骂。 “不可能!她,她那是不忍心打击你!怕给你难堪!!” 被吼的林倾倦也不恼,轻抬眼眸,嘴角依旧噙着笑。 “那,师姐最后看我的眼神……可都好像,拉丝了呀。” 陆易云被这话噎得够呛,气喘如牛: “她那是在警告你不要乱说话!让你赶紧闭嘴!你懂不懂啊!!” 林倾倦却像是故意逗弄他一般,步步紧逼,歪着头佯装疑惑地追问: “那,师姐她有没有这样看过你呢?” “……” “诶?居然没有吗?”林倾倦惊讶地拖长了音调。 “……” 望着林倾倦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那副幸灾乐祸的神情,陆易云终于绷不住了,他成功破防。 歇斯底里怒吼一声。 “滚!!!” 毕竟,林然在他印象里(除了幻境),向来惜“表情”如金,统共就那么几个标志性模样。 正常的表情:(⊙?⊙) 不开心的表情:= = 开心的表情:(⊙?⊙) 什么?你说为什么她开心的表情和正常的表情是一样的? 因为林然哪怕开心了,嘴角也不过是极其细微地朝上扯动两个像素点的幅度,乍一看,和正常表情没啥两样。 但这件事貌似林然本人似乎并没有发觉。 林倾倦本就和陆易云不熟,自然也不会和他待在一个空间,抬眸瞥见陆易云那副气极的模样,心里那股郁结消散了些许。 她不想再多做停留,下整个人便如鬼魅般消失在陆易云的视线当中,连一丝气息都没留下。 原本老王还吵吵闹闹的背上,此刻只剩陆易云孤零零的一人。 他狠狠地咽了口气,随后一屁股坐下,双手撑着膝盖,脑袋低垂。 涨红的脸色逐渐褪去恢复平静,阴鸷的眼神投向前方,周遭的空气都仿佛冷上几分。 “……” 啧。 . . 天空风云变色,漫天竟突兀地下起了血雨,浓稠的血水如倾盆而下,带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林然反应极快,瞬间凝聚出一把冰伞,替她遮住大片血雨。 她目光放空,看向前方,神情带着些许凝重。 那是一片空地。 只见那空地之上的天空,无端出现了无数根纤细的红线,密密麻麻,纵横交错。 它们紧紧缠绕捆绑着一口纯黑色的棺材,在血雨的映衬下显得愈发阴森。 更诡异的情景出现了,那绑缚在红线上面的铃铛,此刻竟在无声的震动,好似有只无形的手在轻轻拨弄她们一般。 “宝宝?在看什么呢?” 突然,一双温热的手从林然腰间探出,紧接着,温热的呼吸轻轻扑在她后颈,带着亲昵。 谢闻生微微弯下身来,修长的手臂稳稳环在林然纤细的腰间,将自己整个人都躲进了她的冰伞之下。 她缓慢贴近林然冰凉的耳畔,声音温柔却又带着不容置疑。 “离陆易云远点。” 林然眼眸轻垂,长睫遮住眼底的思绪。 “先别急着揍我,听我说完。”谢闻生微微收紧手心的木笛,继续道: “他啊,在装傻子给你看呢。” 话落,她顿了顿,微微眯起眼,表情沉思,似是想到了什么,又添一句。 “又或许,是装给我们所有人看的呢……” 第209章 答案是什么?答案没那么重要。 “他不喜欢你,他在骗你,宝宝。” 话音一落,周围更安静了。 安静地只剩下雨滴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窸窸窣窣的。 很奇怪。 明明林然没有回头,没有说话。 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潭死水,毫无波澜。 可谢闻生却像被恶魔凝视,一股寒意从心底泉涌而出,瞬间将她淹没。 那毛骨悚然之感好似无数冰冷的小手,沿着血管在全身肆意攀爬。 思绪被凝固,神经被冻结。 她,动不了了…… “小然!” 一声男人的呐喊,才让谢闻生猛地回神,弓下腰大口喘息起来。 此时,她才惊觉那晶莹剔透的冰晶如蛛网般缠满全身。 “……你不信我吗?” 谢闻生闷哼一声,随手用木笛敲碎身上的束缚,呼吸仍旧有些不顺畅。 林然还是没回头。 一声风响,身后踏着紫电追来的江川鱼却将她扯下霜云。 此刻,江川鱼浑身沾满了黏稠的鲜血,模样甚是可怖,令人作呕。 他恶狠狠地回头瞪了谢闻生一眼,怒吼道: “你疯了!不许再刺激小然了……” 话音未落,谢闻生在脱离林然冰伞的刹那,迅速将还在叫嚷的江川鱼举过头顶,借他的身躯挡住如注的血雨。 江川鱼:“……” 踩着木笛的谢闻生望着头也不回御剑离去的林然,敛眸沉默。 江川鱼激烈反抗。 他的双手被缚,却还是使足了劲儿想要挣脱束缚,双腿在空中胡乱蹬踹,带起一阵呼呼的风声。 “……” 嗯,反抗无效。 他视死如归地望着头顶。 天空中,血雨噼里啪啦地不断砸落下来。 江川鱼撇了撇嘴,满脸嫌弃。 “喂,好歹给我换个方向,呸。” “这个方向……呸,让我一直喝到雨血……” “喂!谢……啊呸!你在听没有!” 由于江川鱼只顾着仰头叫骂且面朝天,根本没注意身下的谢闻生。 此时的谢闻生,面容平静,粘在男人身上的血水顺着她的手缓缓滴落。 就在血水即将没入谢闻生体内的瞬间,只听“砰”的一声轻响,那原本沿着她手臂淌下的血水竟瞬间从空中炸开。 愣是没有一滴溅在谢闻生身上。 “喂!谢闻生!我要喝饱了!!” “啊呸呸呸呸!这血真难喝!” “我知道我家小然魅力很大,你很喜欢她我也不意外,而对于她突然想杀你,让你很难接受,但你也要因此振作起来啊!毕竟她连我都杀……” “……呜呜呜,就让这大雨全都落下!就让你看不见我脸上的挣扎!!” 头顶上方,传来江川鱼撕心裂肺的胡言乱语。 谢闻生:“……” 她实在是被吵的头疼,一把将江川鱼狠狠抛开,原本艰难前行的木笛像是突然得到解脱,速度猛地一提,向前飞驰而去。 “江川鱼。” 江川鱼在空中狼狈地翻滚了几圈,好不容易稳住身形,也安静了下来。 他抬起手,用衣袖擦去脸上斑驳的血渍,抬起头,眼眸中一片沉寂,方才的咋咋呼呼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不用你说,男……陆易云我会亲自弄死。” “不。”谢闻生从储物袋里掏出一把黑伞,那伞身如墨染乌木,她手腕微微一旋,将伞稳稳撑在头顶,慢悠悠抬手,用一方素净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去手臂上残留的血雨。 血雨洇红了手帕,她却仿若未觉,只是目光幽深得仿若寒潭。 “不是这件事。” 况且,那家伙也死不掉。 谢闻生回头,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抹笑容,那笑容不达眼底,透着几分玩味。 “我刚刚差点就死了。” “你知道,这说明什么?” 江川鱼眉头紧锁,大脑风暴。 “说明……她讨厌你?” 谢闻生抬手扶额,指尖轻轻按压眉心:“……说明我触碰到她的底线了。” “毕竟,她若是一开始就想杀,估计是我在靠近她的一瞬间,就被干掉了。” 江川鱼恍然大悟。 “所以呢? ” 谢闻生忍下想一笛捅死他榆木脑袋的想法。 “而我刚刚只说了三件事。” “一、让她离陆易云远点;二、陆易云在装傻子骗她。” “三、他不喜欢她。” 此时,那把黑伞恰似一道屏障,挡住了江川鱼大片视野,他只能瞧见谢闻生身站在那,却看不清她脸上究竟是何表情。 “鱼儿,你觉得我是哪句话触碰到她的逆鳞啦?” 谢闻生的语调拖得长长的,尾音在雨中消散。 “……” 江川鱼攥着拳头,心中的杀意更加浓郁。 不管是哪个答案,他都不允许。 小然啊,你怎么就被这死装男主蛊惑了呢? “不过,答案是什么也不重要啦。”谢闻生轻笑一声,身形一转,目光悠悠然投向远处那具静静悬空的黑棺。 “她刚刚明明可以杀我,却在最后选择收手离去……” “究竟是为什么呢~” 谢闻生微微仰头,目光透着些许探寻。 不会是因为【棺】吧? 不过,她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破风声猛地刺破静谧。 江川鱼仿若一道紫色的闪电,裹挟着无尽的怒火与焦急,从还在愣神的谢闻生身旁飞速穿过,带起的劲风撩动了她的发丝。 江川鱼沉着脸,将自身的速度提到最大。 小然她是奔着【棺】去的吗? 不……不对。 置于灵宫最深处的书籍缓缓飘起,一页页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在他耳畔回响。 最终,书页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停留在某一页。 江川鱼一目三行,看得飞快,当看到章节末尾两句话时,他整个人才猛地怔住。 “是,是这样吗?” “难不成,难不成小然,也知道剧情吗?她也有系统吗??” 江川鱼的声音透着难以掩饰的迷茫,他像是陷入癫狂般抓挠着自己额前的发丝。 “不,不不不不,【系统】告诉过我的,小然身上没有另一个【系统】的。” 他迫切需要一个答案,可惜没人替他解答。 “……不想了,得先赶在小然之前触碰到【棺】,不然我手里的【镇魂钉】就没有什么用了!” 随着他这一念落下,灵宫深处的书籍仿若听到了无声的指令,缓缓合上。 而那扉页之上,清晰而醒目地留着两段话—— 「季空等人匆忙赶到之际,【棺】已冲破封印出世,现场一片狼藉,唯余一个身影,手举一把破破烂烂、满是血迹的红伞,在那漫天血雨中,笑得璀璨而诡异。 剑峰温轻俞,经多方确认,已确认死亡,再无生机。」 第210章 我日?! “别害怕,我不是来杀你们的。” 银面男人轻笑一声,那笑声仿若夜枭啼鸣,透着几分诡谲,在众人耳畔幽幽回荡。 他一袭黑袍,身姿修长挺拔,轻握住红伞的伞柄,将其抬起。 红伞宛如一朵盛开在暗夜中的血莲,伞面上的繁复花纹在微光下隐隐闪烁。 在魑身后,那只曾与温轻俞等人拼死周旋、久攻不下的黑色巨兽,忽然浑身诡异地冒出一道道裂纹。 白色的裂纹如同蜿蜒的白蛇,缓缓爬上巨兽全身,所到之处,巨兽的身躯都在微微颤抖。 噗呲。 一声闷响打破短暂的寂静,仿若惊雷在众人心间炸开。 黑色巨兽爆了。 她们久攻不下的黑色巨兽就这么爆了…… 甚至,他们还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一时间,血肉横飞,漫天血雨“啪嗒啪嗒”地落下,血腥瞬间弥漫在空气中,刺鼻而令人作呕。 “二师姐……我们可能要寄了。” 一名护着温轻俞的剑峰弟子声音颤抖,他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眼神中满是忌惮。 “我们打败他的胜算,估计为零。” “二师姐,咱跑吗?” 说话间,他们头顶自然而然地出现一抹灵力屏障,替众人挡去血雨。 感受到周围百人目光齐聚在自己身上,温轻俞只觉得喉咙干涩,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目光艰难地越过眼前的混乱,望向远处那抹如墨的黑色,她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无力。 “走不掉了。” 众人似有所感,纷纷回头,刹那间,瞳孔剧颤。 只见原本静静躺在那里、一直一动不动的黑棺,在淋了这漫天血雨后,棺身上缠绕的红线仿若被注入了生命,陡然绷紧,竟莫名地缓缓上升。 而站在黑棺下的魑,仰着头,目光痴迷地望着黑棺。 许久,他再度笑了一声,笑声在血雨腥风中飘飘然然,透着无尽寒意。 “是啊,你们走不掉了。” 望着寒气逼人的魑,灵峰弟子也跟着冷笑一声,手迅速探入怀中,摸出一枚信号弹。 “我们治不了你,总有人治得了你!” “大师兄,就决定是你了!” 百名弟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心领神会,齐刷刷地摸出各自怀里的信号弹。 对啊!他们不是还可以摇人嘛!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温轻俞见状,嘴角不受控制抽了抽。 他们,是打算给这幻月秘境放上一场烟花秀吗? 魑见此情形,也被逗笑了。 “好啊,那就让我瞧瞧,这百枚信号弹一同绽放,究竟是多么漂亮的场景。” 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瞬,无数信号弹齐刷刷对准了魑,弟子们几乎同时拉断引线。 “砰!砰砰砰砰砰砰!!” 刹那间,信号弹炸裂声响彻四方,五彩斑斓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这片昏暗之地,绚丽的烟火直冲云霄,竟快要遮住那片永不停歇、透着诡异气息的血雨。 领头的弟子咬着牙齿。 “好看吧!留着你自个好好欣赏吧!!”喊罢,他迅速扭头,望向温轻俞,急切地喊道: “剑峰老二,替我开条路!” 温轻俞见状,抽身而起,手中长剑一抖,剑鸣铮铮。 虽然她知道是无用功,毕竟在进来的瞬间她就打探了这片区域。 这里像是被施了什么禁制一般。 根本就没有任何出口。 但事已至此,等死倒不如拼死一搏。 随着那灵峰弟子指明一个方向,温轻俞提剑而上,疾射而出。 下一秒,刚才还叫嚷着开路的青年傻眼了,扯着嗓子大叫: “剑峰老二!你跑那么快干啥!等等我,下来带我一起啊!” 温轻俞身形在空中微微一滞,“……” 楚宴诀手下的人,这么秀逗吗? 然而,还没等温轻俞回头,一道清脆的“叮铃”声陡然划破寂静。 所有人的身形瞬间僵住。 包括烟雾中毫发无损的魑。 无数双眼睛带着惊恐与讶异,艰难向上挪动,死死盯着那无数根绷紧的红线,只见红线上系着的铃铛正慢悠悠地……摇动起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温轻俞全身上下明明空无一物,可她手臂却诡异地出现一道道血痕。 仿若被一根无形的、满含恶意的线狠狠勒出血痕。 而那最为可怖的一道红痕,如同一条鲜艳的血蛇,赫然出现在她纤细的脖颈处。 青年瞪大了双眼,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的心理防线快崩了。 “剑峰老二!快下来!快下来啊!!!” 他惊惧的目光再次停留在那一动不动的黑棺上。 为什么他们身上没有血痕。 为什么他们还可以动。 是那东西不允许别人和它在一片天空吗? 完了。 温轻俞完蛋了。 她要死了。 她要死在他们面前了。 是我让她上去的。 都怪我…… “来不及了……” 有人喃喃自语,声音透着绝望。 温轻俞下不来了。 在青年那溢满绝望的瞳孔中,温轻俞姣好的面容却出奇地平静,她嘴角微微上扬,朝着青年轻轻摇头。 她想说:没事的。 可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死亡降—— 下一秒,温轻俞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创飞。 在空中,温轻俞耳旁接连响起几声清脆的风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斩断了一般。 紧接着,那股一直束缚着她的力量竟离奇消失,与此同时,有什么东西迅猛地撞进了她的怀里。 而下面众人的眼中,便是温轻俞被一道不知道从哪飞出来的蓝光顶飞。 然后从半空跌落。 青年吓得脸色苍白,他大惊失色、连滚带爬地朝着温轻俞跌落的方向奔去。 谁料,温轻俞在半空之中一个利落的翻身,身姿轻盈地调整过来,最后优雅地落在地上。 青年见状,尴尬地收回双手。 望着温轻俞颈上留下的血痕,但人貌似没事,他长吁了口气,劫后余生感叹: “太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还好人活着,等等……你怀里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一众弟子再次围拢上前,温轻俞已然转身,将藏在怀里的东西小心翼翼地露了出来。 粉色的狐耳高高翘起。 紧接着,一张干干净净、白白嫩嫩,如同瓷娃娃般精致的小脸就这么毫无防备地闯入众人眼帘。 “……?” “我日!” 青年眼睛猛地瞪大。 “林然?!!” “我靠!林然小师妹怎么在这里?!” “我靠!脸咋这么白!是受伤了吗?谁干的?!”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围在温轻俞身边,惊呼声此起彼伏。 而就在这一片雨声中,在喧闹嘈杂中,在无人留意的角落。 一枚已然裂开的铃铛轻飘飘坠落在地。 第211章 就差那么一点…… “小然!” 饱含着焦急与震惊的呼喊骤然响起,循声望去,只见江川鱼正大步流星地朝着这边赶来。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瞬间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回来。 此时,灵山宗的众人原本就满心疑惑,正琢磨着他们的师妹究竟是如何进入此地的。 一转头,又来一个看不清脸庞的血人。 这人影模糊,根本看不清脸庞,只能瞧见那一身触目惊心的血迹,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惊悚。 刹那间,众人警铃大作。 一个个将温轻俞和林然挡的严严实实。 “什么人?!” 一道充满警惕的声音厉声喝道,在空气中回荡。 江川鱼迅速举起双手,表明他没恶意。 “灵峰江川鱼!” 众人闻言,彼此对视了一番,眼神中满是考量。 片刻后,有人试探着开口问道: “玉佩呢?” 江川鱼听闻,下意识伸手摸向腰间,然而,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原本该挂着玉佩的位置时,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他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额…… 玉佩…… 好像被他捏碎丢在霍卜行身上了…… “……我要是说我放在灵峰了,你们信吗?” 众人:“……” “信,所以你敢靠近一步,你就死定了。” 见众人对自己如此敌意,江川鱼面色不悦,他想看看林然怎么样了,然而,眼前的人墙却将林然挡得密不透风,他根本无法看到林然的丝毫身影。 还有温轻俞…… 江川鱼的目光不着痕迹轻轻扫过那个只露出半张脸庞的女人。 在他所知的剧情里,温轻俞是必死之人,可如今,她却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涌入心底。 “一切……都开始奇怪起来了。” 温轻俞不死,【棺】又得什么时候才出世。 【尸】又要如何制服。 他的任务又要拖到什么时候! 话说……他们总不能真要弄我吧? 江川鱼试探跨出一步。 旋即,一道裹挟着凛冽罡风的巨大风刃,如同发狂地野兽朝他爆冲而来! 风刃所过之处,空气被撕裂,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他倒吸一口凉气,慌乱地向后连退两步,地面上留下了浅浅的脚印。 风刃擦着他的脸颊一闪而过,带起几缕发丝,割破了他的耳垂,殷红的血珠混在血雨里顺着脖颈缓缓滑落。 江川鱼的脊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感受到灵山宗众人敌意的目光,尴尬地挠了挠脸,无奈之下,他选择妥协。 一屁股重重坐下,嘴里小声嘀咕。 “服了,谢闻生怎么还没追上来。” 说罢,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四周一片死寂,无人回应他,唯有那压抑的气氛和血雨将他紧紧笼罩。 江川鱼将目光再次放在温轻俞身上。 女人此刻半垂着头,眉头蹙得紧紧的,眼神满是焦急与忧虑,望着怀中之人,她的手轻轻抬起,缓缓落在林然脸颊上。 “好凉。” 望着毫发无伤却紧闭双眸、迟迟醒不过来的林然,温轻俞的心也揪成一团。 “小师妹…… ” “快醒一醒啊……” 随着时间缓缓流逝,战场上弥漫的烟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缓缓拨开,逐渐散去。 魑静静地伫立在原地 ,目光牢牢地锁定在地上那碎裂的铃铛上,铃铛的碎片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似疑惑,又似惋惜,更夹杂着一丝旁人难以察觉的兴奋。 唇角不受控制上扬,魑看向温轻俞,握着伞柄的指尖不自觉收紧。 那会是……【变数】吗? . . . “沈知,爽不爽?” 季空甩了甩手中碎剑上的血迹,血迹飞溅在地面上,绽放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在灰暗的地面上显得格外狰狞。 他下意识前进一步,眼前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雾,一片模糊,身形晃了晃,脚步虚浮,险些栽倒。 “还好吗?”楚宴诀艰难地扶住季空。 此刻,他们两人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血洞,血洞大小不一,鲜血正源源不断地从里面汩汩涌出,将他们的衣衫染得通红。 季空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吃力地呕了口血,那鲜血溅落在衣襟上,再次晕染出一片刺目的红色。 “……墓前没逝,你呢?” 楚宴诀定定地望着腹部的大洞,沉默半晌。 “我大概有逝。” 他的话还在空气中回荡,未等季空做出任何反应,楚宴诀的手无力地抬起,颤抖着指向身后的地面,再次开口。 “而且,炽烨好像已经逝了。” 季空闻言,原本还想上去再补两刀的动作顿住,他猛地回头,只见远处,炽烨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口鼻溢血,正睁着发散地眼睛瞪着灰蒙蒙的月亮,一动不动。 “炽烨……咳!” 季空惊了一下,瞬间就被涌上喉咙的鲜血呛住。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却突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两人身形同时一歪,重重摔在地上。 季空又连忙扭头看向楚宴诀,只见后者正艰难地擦拭着嘴角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指缝蜿蜒而下,滴落在被劈裂的土地上,洇出一朵朵刺目的血花。 楚宴诀扯了扯嘴角,苦笑一声,声音微弱。 “下次动的时候吱一声。” 可随着楚宴诀挣扎翻身,不经意看向某个方向时,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涣散的眸子却瞬间怔住。 “……季空。”他艰难开口,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听到楚宴诀这异常的呼唤,季空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强忍疼痛,从地上爬起,下意识顺着楚宴诀的目光看去。 只是那一眼,他的身体便瞬间僵住。 “沈,知?!” 季空的牙齿咬得紧紧的,齿间发出咯咯的声响,脸上写满了震惊与愤怒。 只见在远处,原本倒在地上、毫无生机的身躯竟在此时缓缓站了起来。 那具身躯血肉模糊,皮肤像是被千刀万剐过,肌肉和血管暴露在外,每一处伤口都在流淌着浓稠的鲜血。 它摇摇晃晃站起身,看不清面孔的头颅微微垂着,胸口处还插着一根粗壮的树藤,鲜血顺着树藤不断滴落。 “不错。” 沈知的声音从那模糊的身影处传来,紧接着,他随手将胸口的树藤拔出,丢在了楚宴诀的身边。 那血肉被拉扯的噗嗤声,直直钻进季空的耳廓,让他脊背发凉。 “你们很不错。” 沈知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血肉模糊的面孔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破碎的肌肤逐渐恢复完整,血管和肌肉重新生长。 “但你们,也太小看一个元婴初期的灵师了吧?” 话音刚落,沈知便以完整无缺的姿态出现在两人面前,他的脸上冷峻依旧,没有丝毫表情,仿佛刚刚经历的生死之战对他而言不过是一场微不足道的游戏罢了。 他缓缓抬起指尖,对准面色苍白如纸的楚宴诀,声音低沉而又带着几分压迫感: “你确实是捅穿了我的心脏。” 说罢,他的指尖又微微偏向季空。 “你也确实差点割断了我的头。 面对楚宴诀和季空两双绝望的瞳孔,沈知垂头,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不受控制轻笑一声,他的唇一张一合,声音缓缓传开。 就在这时,无数烟花在他身后爆开。 灿烂盛大。 与此同时,数张传音符从楚宴诀和季空的腰间飞出。 “大师兄!您要小心,有邪灵师进来了!” “大师兄!九敏啊!!” “大师兄……越弥死了……昔洛不见了……” 沈知的声音也混在这些传音符的呼喊声中,好像很轻,轻得如同风中的一缕细丝;又好像很重,重得压得楚宴诀和季空喘不过气来。 “可惜,就差那么一点。” 第212章 疼 “沈知!!我要杀了你!!!” 指尖的泥土被季空碾碎,胸口的伤口再次被震裂开。 他想爬起,却再次跌倒。 一次次。 他想拿剑,却再没灵力将碎剑聚集。 一点都没了。 “元婴期……怎么能进来呢?” 楚宴诀垂着头喃喃自语。 【幻月秘境】明明设了禁制的。 我们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追赶,想要为你们报仇了。 为什么? 为什么一切都要事与愿违?! 是不是顾逢他们在另一个世界,忘了为我们这些仍在苦苦挣扎的人祈福了?!! 怎么能这样,太过分了,实在是太过分了! 楚宴诀半跪在地上,刚刚那一摔,摔得他的内脏像是缠绕在一起般。 疼得要命。 季空见自己聚集不起碎剑,甚至抓起地上的泥石,朝沈知砸去。 然而,泥石轻飘飘地落在沈知脚边,无力地咕噜咕噜滚向了另一个方向,仿佛在嘲笑他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沈知的眼神依旧平静无波,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渊,不起丝毫涟漪。 与在地上痛苦挣扎、状若疯魔的两人相较。 两人像是被绝望彻底吞噬的困兽,神情崩溃又满是无力,徒劳地在泥沼中挣扎。 “别忘了,你们也是我教的。” 沈知淡声叙述,却没下一步动作。 他刚欲开口再说些什么,怀中的传音石却突兀地震动两下,打破了短暂的平静。 沈知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谁会在这个时候联系他? “知知~在嘛?” 苏禾那故作娇柔又透着诡异的声线,从传音石中传出,沈知听后不禁难受地皱起了眉,瞥了一眼要死不死的两人,转身离去。 “说。” “知知,你居然这么跟我说话!哼!本来还有一个重要信息要告诉你呢!你这个态度我可就不想说了!” 苏禾佯装生气,话语里满是撒娇意味。 “诶诶诶别挂别挂!我可是找到了你心心念念的陆尘哦~” 沈知本就听着苏禾前几句话烦得差点捏碎传音石,可随着最后一句话落地,他整个人定在原地,呼吸几乎停滞。 是吗? 这就被抓到了吗? 不过也对,十年了,怎么着也该有个了断了。 怎么着也该‘回家’了。 那么,万院长会对他做什么呢? 会用什么方法将那东西夺回来呢? “你猜的没错,那人正是陆尘,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他可以修炼了哦。” 苏禾的声音再次传来,将胡思乱想的沈知从思绪中拉回现实。 “但可惜的是,抓捕他的时候被灵山宗那傻*炼丹师打断了,不然陆尘那家伙已经被我带回学院吊起打了。” 苏禾咬着牙齿,语气带着不甘和懊恼。 沈知默了一下,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啦,知知,你已经拿到生命之泉了吧?” “嗯。”他回应。 “那就好,毕竟在通知你之前,林渊和澹明盛已经出发了。” “你说,在间接杀兄之仇和屠门之仇下,他们两人会疯成什么样呢?” 苏禾意味不明的的笑声轻缓响起。 “位置。”沈知淡淡回了一声。 “哼!无趣!北域!找去吧你!” 北域那么大,找不死你们!! 那头苏禾气鼓鼓挂断传音石。 沈知神色平静,将传音石缓缓收回怀中,没有再回头,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在离开幻月秘境的途中,沈知碰到几个被邪灵师“桀桀桀”怪笑着追赶的灵山宗弟子和圣灵学院学生。 沈知不语只是一味的一掌拍死。 见状,灵山宗嘴角一勾,非常有诚意地高举中指。 “谢谢嗷!!” 见灵山宗的人如此不知感恩,甚至还侮辱沈知,圣灵学院的学生甚至来不及感谢,眼睛一瞪,怒吼一声,手脚并用朝灵山宗弟子扑去。 “敢辱我首席!?你小子找死!!!” 看着这么混乱的一幕,沈知:“……” . . “魅靡?” 段云歌面色凝重,周身气场冷冽。 在她眼前,一位身材高挑、曲线玲珑的女人正轻启红唇,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柔声道: “能不能告诉我小诀诀在哪呀?求求你啦。” 此言一出,段云歌嘴角不易察觉地微抽。 毕竟她刚刚才抽死一个邪灵师,下一秒魅靡便出现了。 段云歌下意识绷紧神经,已经准备好一场大战了。 “就是楚宴诀啦~”魅靡催促道,眉间有些不耐了。 要是这女人再不说小决决的下落,那她可就要…… 换个人问。 “他在那边。”段云歌抬手,随意指了一个方向。 于是乎,魅靡竟连一丝怀疑都没有,道了声谢,便欢欢喜喜地朝着那个方向飞速掠去,那模样像极了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 见女人消失在眼前,段云歌沉默地不能再沉默了。 是她太久没出去了吗? 怎么现在邪灵师都变成这副模样了? 段云歌无奈转身,望着蹲在地上无比混乱的四人。 在她身前,万桔愿正蹲在地上朝着昏死的齐霖玉脸上滋水,藤灵伸长了须须,在一旁偷偷地舔舐着溅出的水珠; 白淞则喜气洋洋地站在齐霖玉肚子上一口咬着不太安静的安静; 余暃一边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将齐霖玉的口水巾轻轻盖在他脸上,正悲痛欲绝的哭嚎。 一片混乱中,唯一的“正常人”澹落正举着一根枯树枝,警惕无比地望着魅靡离去的背影。 “你们……” 话刚到嘴边,段云歌却又一时语塞,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能在这秘境之中,目睹如此奇葩荒诞的一幕,当真是神奇至极。 “算了,我先送你们出去吧。” 不等四人回应,段云歌便带着他们来到了秘境出口。 轻轻一推—— 嗯?这门怎么纹丝不动? 她又大了些力气,再一推—— 嗯?怎么还是不动? 段云歌刚准备用力,一只毛茸茸的尾巴扫过她脖颈,她的身体僵住。 “美人,给你一个忠告。” 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两颗红得夺目耀眼的宝石,还有一身柔顺的粉色毛发。 “我主的师兄快要死了哦。” “你再不去,就来不及啦。” 第213章 门 段云歌皱眉看向白淞。 她曾听季空提及过,林然那孩子的灵兽不简单。 或许与【断魂崖】有关系。 “我当然知道,所以才要送她们出去。” 自从她感受不到轻俞那边的动静后,邪灵师便开始陆陆续续出现。 还有…那最为棘手的沈知。 望着那本该畅通无阻的【门】打不开,段云歌的眉蹙得更深了。 白淞歪歪脑袋,兽瞳闪烁着疑惑不解的光芒。 “是谁告诉你们的,【幻月】会任由人类自由进出,来去自如?” 天空的烟花绽放。 那是灵山宗的信号弹。 “所以啊,美人,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她们几个就由吾看着吧。” “毕竟,这是我主交给吾的任务。” “……” 万桔愿望着段云歌渐行渐远的背影,这才停下了往齐霖玉脸上滋水的动作。 看着白淞自然而然地窝在自己怀里。 “我们为什么不能去找林然?”她不解问道。 白淞睨了她一眼。 “你们只会拖累我主。” 余暃一听这话,当即炸毛,刚准备跳起来反驳,就被白淞一尾巴扇到了齐霖玉身上。 压得昏迷不醒的齐霖玉无意识又飙了口血。 白淞冷冷地盯着余暃,缓缓舔了舔唇角。 “特别是你,不许去。” 这边,澹落瞧准时机,刚想偷偷溜走。 可还没等他迈出几步,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等他抬眼一看,只见那只死狐狸正悠然自得地趴在他身上,不紧不慢地舔着自己的毛,好像把他当成了一块舒适的垫子。 “你也是。” 白淞漫不经心说道。 澹落:“……” “可我们守在这里也很不安全啊!”他被压得动弹不得,又急又气,大声反驳。 “万一冒出来一个邪灵师咋办!” 然而,白淞却眼皮都没抬一下,依旧闭着眼睛休息,仿佛澹落的话只是耳边风,就连回应的兴致都没有。 “扑腾扑腾。” 是翅膀扇动的声音,只见安静扇着翅膀从天空极速落下,那双沾满泥土的爪爪踩在了挣扎无效的澹落脸上来回蹭。 “报告白淞老大!附近没人!!” 澹落:“!” . . 段云歌神色凝重,眉眼间满是沉郁。 并非她不愿带着万桔愿等人一同离开,只是前路危机四伏,谁也说不准会遭遇什么。 万一真的踏入险境,她实在没有十足的把握护得四人周全,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位灵力枯竭的伤患。 一路上,光邪灵师段云歌就拍死了三个。 期间还碰到同样跑路的夏乔将。 此时,夏乔将的断角蓝蛟背上,坐着好些人。 两人一碰面,段云歌便迅速将万桔愿的位置告知了他。 “她们就交给你了。” “注意安全。”夏乔将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回应。 段云歌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之中,这时,一位兽峰弟子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 “大师兄,那是谁啊?” 夏乔将并未回头,一边指挥着断角蓝蛟朝着万桔愿所在的方向前行,一边陷入了回忆。 许久,才带着一丝落寞,缓缓开口。 “一个同样失去挚爱的人。” 兽峰弟子:“……?” 不等他细问,另一个好奇心旺盛的弟子紧接着抛出了新问题: “大师兄,话说我怎么没看见体峰和丹峰那群癫子?” 闻言,夏乔将随手朝着远方一指。 众人定睛望去,只见满身鲜血的石毅双手各揪着一个邪灵师的脑袋,正狠狠地往地上砸。 他的脖颈上缠绕着一圈红色的绳子,兽峰弟子刚想吐槽那是什么搭配,下一秒便脸色一白。 不对,那好像不是绳子,是邪灵师的肠子…… 仿佛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石毅抬起头来,与夏乔将一行人目光交汇。 他随手丢掉手中如同西瓜般爆开的脑袋,一边挥手,一边咧嘴笑道: “哟!将兄你有没有看见林然小师妹啊!” “让一让,你踩着我的草药了。”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 石毅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不受控制地一歪,被一股大力猛地掀翻在地。 他抬眼望去,只见一个背着背篓的女人,眼下带着严重青黑,正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采摘着被他踩蔫的小草。 背篓里装满了各式各样、品类繁杂的草药 。 女人见石毅坐在地上,赶忙伸手将他拉起,随后像丢杂物一样将他扔了出去,她啧了一声。 “你的屁股也坐到了我的草药了,怎么没点眼力见。” 撞断了几棵树的石毅:“……” 看着身后目瞪口呆的弟子,夏乔将清了清嗓。 “这不都搁这呢。” . “季空,醒醒。” 迷迷糊糊间,季空感觉黑暗中有个人正在轻轻拍打自己的脸颊。 他努力想要睁开双眼,可眼皮却似有千斤重,眼前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恍惚中,他好像看见了五岁的温轻俞了。 那时的她身形小小,模样白净,正蹲在温府门口,逗弄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 感受到季空的目光,小温轻俞仰起头来,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眨了眨,像是生怕小白狗会咬伤季空,连忙小心翼翼地将小狗抱进怀里 。 “你好,有什么事吗?” 稚嫩的声音轻轻响起。 季空静静地站在原地,透过温轻俞清澈纯净的眼眸,他看到了五岁的自己。 那时的他身着一袭素净的白袍,带着几分孩童的懵懂。 “你……也是一个人吗?” 鬼使神差,他问出了这句话。 如果你也是一个人的话,我就带你走。 这样你就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听到这话,温轻俞微微一愣,下意识回头望向敞开的大门,门上挂着的“温府”门匾格外醒目。 爹娘都在府里,她现在好像确实是一个人呀。 温轻俞轻轻点了点小脑袋。 “怎么了吗?” 听到这个答案,小季空像是快要哭出来一般。 “那我带你走。” 温轻俞:“?” 她刚准备转头向爹大喊有人贩子,下一秒,小手就被季空牵住。 小季空犹豫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个不太标准的笑容。 “你好,我叫季空,四季平安的季,空空如也的空。” “以后你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我也是。 温轻俞:“???” 【小剧场】 “小俞,吃饭啦!” 温父迈着步子,悠然地踏出房门。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向平日里温轻俞玩闹的地方,此刻却空空如也,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满脸惶恐。 下一秒,他惊恐叫了一声,连滚带爬跑回温府。 “夫人!小俞好像被天杀的人贩子拐走了!!!” 第214章 招生 季空带着非常不情愿且剧烈挣扎但挣扎无效的温轻俞,成功被山脚下等候他多时的少年陆尘截胡。 陆尘气笑了。 他不过是为了锻炼季空的心境,才让(逼)他独自去山下走走,散散心。 谁能想到,这一走,季空不仅回来了,还拐了个人回来! 更要命的是,还是个小姑娘!! 哦,还有一条狗。 季空狼狈地趴在地上吐着血,见温轻俞畏缩地退后一步,满脸警惕地看着陆尘。 他连忙道: “别害怕,他是我大师兄,不是坏人。” “师兄说过,他这不是在揍我,是在表达他深沉的爱。” 话刚说完,鲜血不受控制地从他鼻腔喷涌而出,在地上晕染开一片刺目的红。 温轻俞本就白皙的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这让陆尘还准备继续干季空的手僵在空中。 他看看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季空,又转头看看往后退了好几步,几乎要躲到一旁的温轻俞,一时间,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最终,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弯下腰,一把掐住季空的脖子,将他悬空提了起来,语气中带着警告: “下次可不许乱拐人了。” 可巧了,这一幕,正好被提着柴刀匆匆赶来的温父温母,还有周围闻声而来的街坊邻居瞧了个正着。 “我看见了!就是他!牵走了轻俞姐姐!!” 一个小孩指着陆尘手里的季空大叫。 小孩指认的是季空。 可在大人眼里,一个满脸鲜血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和一个掐着别人脖子凶神恶煞的十二、三岁少年。 他们更偏向后者。 陆尘:“……” 恰在此时,也不知季空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他难受地咳嗽一声,嘴里的血又呼啦啦地流了出来。 小孩垂着头闷闷的应了一声,看起来可怜极了。 “对不起,我知错了。” 温轻俞见状,转身就朝着温父温母跑去,那速度像是证实了大人们的想法。 那少年——就是人贩子!! 而陆尘为了避免自己被愤怒的温家夫妇砍死,他眼疾手快,只好先一步揪住温轻俞。 他苦着一张脸,无视温轻俞的挣扎,一手揪着一个,像拎小鸡仔似的。 “大家先听我解释,好吗?” “不要动刀动枪的,对小孩不好。” 这话落在大家耳里。 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温父只觉气血翻涌,快气厥过去。 可当他瞧见女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一揪,强忍着怒意,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他的声音止不住地颤抖,带着几分哀求: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我都给,求你把我女儿还给我。” 然而陆尘还没来得及张嘴回应,一股强劲的力道猛地袭来,将他踹得倒飞出去。 出于本能,手中的两个孩子被他朝着空中甩了出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色身影如鬼魅般闪现,稳稳地将两个孩子接在手中。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来人一袭白衣随风飘动,面容慈祥,周身仿若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活脱脱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他轻抚胡须,仰头望向御剑在天的陆尘,和声问道: “徒儿,你干甚去啊?” 陆尘:“……” 不是你一脚给我踹飞的么? 这场闹剧终是被季戊谛出面解释后,才渐渐平息。 温父温母满心的担忧瞬间化作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如获至宝般,紧紧地将温轻俞拥入怀中 。 季空耷拉着脑袋,满脸愧疚地向温家夫妇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尘也垂着头朝季戊谛道歉。 “对不起师尊,我再也不让季空一个人出门了。” 季戊谛也蛮气恼的,原本他还打算过些时日,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将灵山宗的名声宣扬出去。 可如今被陆尘季空这么一折腾,他心里清楚,怕是没多少人敢放心把孩子送到他们宗门来了。 “既然是误会,那灵师大人,我们就先告辞了。” 众人刚想跑路,却被季戊谛拦住。 “各位父老乡亲,我宗明日正式开始对外收徒,若是有……” 众人一听,连忙摆手拒绝,“不了不了,灵师大人,我们对修炼一行不感兴趣,只想当个安安静静的普通人,能填饱肚子就行。” 主要是怕自家孩子去了,被那少年毒打。 话虽这么说,众人还是忍不住偷偷将目光投向天上御剑飞行的陆尘。 能飞天,倒是真酷啊。 回到灵山宗后。 季戊谛朝着还在天上的陆尘招手。 “孩子,快下来,为师真不打你。” 陆尘一听,飞得更高的了。 季空仰着头直直盯着陆尘,他也开口喊道: “大师兄,你快下来吧,长老都说了不揍你。” 陆尘一听冷哼一声,他大声回应: “师弟!你是信师尊不打我!还是信我是神祗!!” 他刚刚被踹的屁股这会还肿着呢! 伊珊珊抱着十岁的段云歌,看着气若游丝的季空,心疼地摸出几颗丹药。 可就在她准备把丹药喂到季空嘴边时,季戊谛那若有若无的目光轻飘飘地扫了过来,伊珊珊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她只能不动声色地把丹药藏回袖中,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抬手摸了摸季空的脑袋。 第二日,灵山宗招生照常举行。 正如季戊谛所料,他从早上坐到下午,屁股都坐麻了!愣是一个报名的人都没有! 伊珊珊在一旁困得直打哈欠,雨立则像往常一样逗弄着怀里雪白的兔子。 陆尘带着段云歌和季空坐在他们身后的空地上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鱼。 陆尘的吧唧声不绝于耳。 季戊谛:“……” “砰”的一声巨响,陆尘成功被吹胡子瞪眼的季戊谛踹飞出去。 后者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伊珊珊也估摸着灵山宗第一年怕是招不到人了,便带着段云歌先行离开了;雨立则对着摔进树里的陆尘打了个招呼,随后摸着兔子,慢悠悠地下山去了。 “哎呦……师尊,你想吃也没必要动手哇,我又不护食。” 陆尘一边哎呦哎呦叫唤着,一边站起身来。 季空在一旁贴心地帮他拍去身上的灰尘,一本正经说着: “大师兄,师尊打你,可能是因为你吧唧嘴。” 他一语道出事实。 三位师尊走了,可招生的事儿还得接着干,不然整个灵山宗就他们六人,陆尘非得无聊死。 于是,两人自然而然地接替了师尊们的位置,继续守着招生点。 太阳落山,天色越来越暗。 陆尘觉得自己等得够久了,他站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走吧,空儿,看来今年灵山宗怕是只有你我二人了。” 话音刚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阶梯处传来。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温轻俞背着大包小包,脚步匆匆地走到陆尘面前。 她小脸紧绷,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滚落。 “你好,我叫温轻俞。” “请问现在还可以报名吗?” 第215章 对不起 季空不明白为何会在这种时候看见这些他这辈子都不会忘却的幸福时光。 本就高度紧绷的神经,在这熟悉的画面冲击下,下意识松懈下来,他的目光被牵引,痴痴地追随着记忆里的一幕幕,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下。 是走马灯吗? 是走马灯吧。 罢了。 季空弯下眉眼,薄唇带上一丝笑意。 “我是真的,有点累了。” 话音刚落,原本缓缓流动的记忆,像是被按下了快进键,陡然开始飞速流转。 那些画面变得模糊不清,季空竭力想要看清,可一切都是徒劳。 他下意识抿了抿唇,他想让记忆慢点走,他想说他还没看够。 他想说…… 他还不想死。 然而,还没等他发出声音,眼前突兀地出现了一幕,让他瞬间僵在原地,呼吸都为之停滞。 那是在历练山二层,失去理智的炽烨被无数粗壮的树藤狠狠贯穿,整个人被高高挂在天际。 他望着断了一条腿、狼狈不堪的楚宴诀,血眸中竟闪过一丝得意。 旋即,无数树藤在他体内膨胀再膨胀。 直至炽烨整个人炸成一道刺眼的血雾。 楚宴诀在确认了炽烨死得不能再死后,才倒在地上,他捂着嘴,呕出一口血沫。 季空震惊地望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 大脑一片空白,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挤出几个字: “那不是……历练山二层吗?炽烨……怎么死了?” 可还不等季空理清混乱的思绪,第二幕让他崩溃的场景,毫无征兆地闯入眼帘—— 同样的,他和楚宴诀再度败于沈知之手。 但这一次,他们输得格外惨烈。 楚宴诀的四肢被斩断,金色的发丝沾染上无数泥污,他躺在地上,没有任何的动静。 他最后说的一句话是: “季空,我输了,我也累了。” 楚宴诀深深地看了一眼季空,目光似有千言万语,但终是只落下一句: “再见。” 而沈知却又一次放过了他。 画面里的季空,失魂落魄,脚步虚浮,下意识地朝着温轻俞所在的方向踉跄走去。 然而,迎接他的,只有漫天翻涌如海浪的血雨,遍地横七竖八、令人触目惊心的残肢断臂,还有那柄在血雨里格外刺目的红伞。 季空低垂着头,静静地凝视着躺在地上、面庞被血雨肆意拍打的人,那是温轻俞的脸,熟悉又刺痛他的眼眸。 第一战,他失去陆尘。 而这一战,他彻底失去了一切,过往珍视的人与事,尽数殆尽。 后面发生的事,季空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当他再回过神来之时,夏乔将正红着眼圈,高举手掌,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他揪着季空杂乱的衣领,咆哮道: “季空,你冷静点!你还不能疯!” 空气像是被这声怒吼震得凝固了,片刻的死寂后,夏乔将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哭腔,近乎哀求般喃喃道: “季空……现在真的只剩你我了……” 夏乔将的声音在他耳畔回荡。 季空缓缓抬起头,望向夏乔将,眸中一片死寂,许久,才机械般地应了一声。 温轻俞死后,季空自无颜面对温父温母。 后面的时日,在漫长和煎熬中,他也曾杀了沈鹤归泄愤。 只可惜,沈知瞧见沈鹤归的尸体,只是神色淡漠,朝他一笑。 “再接再厉,季空。” 这简单的一句话,直直钻进季空的骨髓,让他遍体生寒,心中的绝望又添几分。 炽烨为什么会死? 是因为他没看好他。 楚宴诀为什么会死? 是因为他在进入秘境之前,因为炽烨的死,狠狠地重伤了楚宴诀,让他的境界永远止步于金丹。 温轻俞为什么会死? 是因为他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顾着找沈知,杀沈知,才让她一人,才让她独自一人躺在那泥泞里。 他放弃修炼,放弃复仇,放弃灵山宗,放弃一切。 他不顾夏乔将的劝说,独自躲在荒山上。 喝着曾经炽烨留下的桃花酿。 “都怪我。” “都怪我都怪我都怪都怪我都怪我……” “我才是最该死的人。” 啪! 一声脆响,季空只觉脸颊上火辣辣地疼,他蓦地抬起头,却看到温轻俞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 “笨死了!” 女人气呼呼地伸出手指,用力戳着他的额头,语气里满是嗔怪。 炽烨在一旁环抱着胸,也咧出一个笑容,朝着季空打了个招呼。 “嗨~大师兄,酒好喝吗?记得给一点啊喂!” 就在季空快要落泪的最后一秒,两人一左一右,轻轻抱住了他。 “不怪你,大师兄。” 眼前的阴霾被驱逐。 一瞬间,季空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前的是正高举手掌的段云歌。 两人目光交汇皆是一愣。 看见季空通红的双眼,段云歌默默放下手。 “不好意思,打疼你了吗?” 季空缓缓摇了摇头,心中似有所感,下意识回过头去。 映入眼帘的,是炽烨正趴在楚宴诀的背上,痛苦地呻吟。 “你轻点啊,我的骨头几乎全断了啊!” 楚宴诀冷笑一声,“活该,谁让你要往别人招式上冲的。” 这时,他们注意到季空正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人也将目光投了过去。 楚宴诀挑了挑眉: “哟,心大哥,这种时候你都睡得着呢?” 他这辈子打死也不会说,刚刚他还以为季空死了,差点吓尿了……^_^ 炽烨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因楚宴诀手下加重的力气,疼得把话咽了回去。 楚宴诀看着仍在发呆的季空,转向段云歌,腾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段姐,我建议你检查下季空的脑子是不是被打坏了。” “我就先带着炽烨去看看有没有断骨花之类了。” 说完,两人一瘸一拐消失在原地。 段云歌刚应了一声,一回头,却发现季空刚才躺的地方,此刻已空无一人。 段云歌:“?” 人呢? “……” “轻俞,你等等我……” 季空死死捂着快要撕裂的胸口,他的灵力已经透支的很厉害了,可不知为何,却还能强行撕裂空间。 “炽烨没事,楚宴诀也没事,你肯定也会平安无事的,对吧……?” 第一次撕裂空间,他看见了【记忆】里满天血雨。 第二次撕裂空间,他嘴角溢血,抬手擦去,入目的是满地模糊的血肉,血腥气扑面而来。 第三次撕裂空间,季空已经没了力气,他连脸上流淌的是自己皮肤迸裂渗出的血,还是那天空流下的血雨都分辨不清了。 他勉强抬起头,眼底是一片又一片红色,依旧是那把【记忆】里的红伞,最为醒目。 恐惧与绝望再次将他笼罩。 他来晚了吗? 他又一次来晚了吗? 对不起。 不知是因为什么而撑起的身子,再次无力栽倒下去。 然而,迎接他的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个略微温暖的怀抱。 “师兄? ”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尖,季空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贪恋地将头埋在来人的颈间,此刻他已顾不上这样是否会给温轻俞带去困扰。 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落下。 温轻俞浑然不知,只感觉季空抱的越来越紧,下一秒男人轻轻抬头,满脸是泪。 “对不起,轻俞。” “但我真的,好想你。” 刹那间,温轻俞大脑宕机。 她下意识想躲,季空却像是害怕失去般,抱得更紧了。 他还想倾诉更多的思念与愧疚,却感觉两人怀中有什么东西在扭动。 在沉默中缓缓低头,只瞧见林然正鼓着一张小脸,拼命挣扎。 女孩察觉到季空的目光,瞪着眼: “大师兄,我要被压扁了。” “我,真,的,要,被,压,扁 ,了!!” 季空:“……” 第216章 一战 “求你……” 季空满脸涨得通红,一把拉住想要跑路的两人,他羞红了脸。 “求你们不要说出去……” 林然迅速躲在温轻俞身后,生怕又成夹心饼干。 温轻俞左顾右盼,愣是找不到地方躲,只好绷着脸梗着脖子,硬接话: “说,说啥啊,大师兄?” 季空满心无奈抬起头,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见温轻俞身后,站着一排排吃瓜群众。 他们个个眼睛瞪得像铜铃,下巴都要惊得落地。 察觉到季空的目光扫过来,有几个剑峰弟子反应极快,立马紧紧抱作一团,嘴里还夸张地喊着: “师妹!我~真~的~好~想~你!” “师兄~~” “师妹~~~” 季空:“……” 头皮发麻。 脚趾扣地。 无地自容。 还没等他想出个能圆场的话来,突然就感觉身体一轻,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 再一眨眼睛,眼前的人竟然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环顾四周,季空表情怔愣。 “我……这是被秘境踢出来了?” 就在这时,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空突然划过一道惊雷。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 季空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起来,他神色凝重地抬头望向天空,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天……劫?” 阴沉沉地乌云聚集在他头顶,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季空的眼底猛地闪过一道人影。 那是,司启夹着温湫,两人同样被头顶这遮天蔽日的浓密乌云吓得寒毛直竖。 司启咽了咽唾沫,这个时候出现天劫,莫不是季空要突破了!? 来不及多想,司启大喊一声: “季空!接着!” 说着,便将装满回灵丹以及各种护体丹药的袋子,一股脑儿地扔了过去。 季空下意识地伸手接住,想都没想就抓了一大把塞进嘴里。 刹那间,亏空的丹田瞬间活跃起来 ,澎湃的灵力在经脉间横冲直撞。 季空只觉得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是一种从灵魂深处涌起的兴奋,让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都沉浸在突破的狂喜之中,连指尖都在为之兴奋颤栗。 再一抬头,司启已经跑得越来越远了。 “兄弟!你自求多福吧!这九渊雷劫我可替你扛不住!” 毕竟,天劫的威力恐怖如斯,哪怕只是擦到一星半点,都能把他和小师妹劈得魂飞魄散。 “等你劈完之后我再来看你!可别被劈糊了!别问问就是——女孩子都喜欢白白嫩嫩的!!” 话落,司启身形一顿,扭过头来,眼神直直地落在季空身上,收起嬉皮笑脸,神色间满是认真: “真别死了,剑峰的大师兄。” 没了你,那群混崽子可没人管得住。 待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季空缓缓敛下眼眸,周身的气息愈发深沉内敛。 死? 无数断剑的碎片飞上天空,每个碎片最终凝聚成一柄柄散发着凛冽剑气的剑影,锋芒毕露,直指云霄。 不。 剑影的尽头,是无数雷劫。 “虽然不知我为何突然就突破了。” “但这元婴……” “我就收下了!” 这次,我会赢得彻彻底底。 . . “……”众人揉了揉眼,望着季空刚刚还站立的位置此刻竟空无一人,纷纷捏了捏自己大腿一下。 “我靠!好痛!” “居然不是幻觉,不是,我这么大一个师兄呢!?” “难不成是我们笑话大师兄,导致大师兄害羞跑路啦?!” “丸辣!咱二师姐成望夫石了!!” 温轻俞下意识地忽略周围那些打趣的话语,还在怔愣。 这时,身旁的林然轻轻地扯了扯她衣角,小声说: “师姐,不要担心,大师兄只是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啊?这里不是没出口吗?”温轻俞满脑子都是问号,疑惑于季空怎么突然出现在她身前,又莫名消失在眼前。 天知道,她本就还在担心小师妹迟迟醒不来,下一秒,季空就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她眼前,一副像是碰一下就会碎掉的模样吓坏她了。 林然眨了眨明亮眸子,如实回答: “不知道,我只察觉到师兄的气息在这消失了。” 闻言,温轻俞也不再纠结,笑着按了按林然小脑袋,“那小师妹是什么时候醒的呢?” “刚刚。” “被师兄师姐差点压成饼的时候。” “挤醒了。” 温轻俞:“……”就多余问这一嘴。 “师姐。”林然握住温轻俞冰凉的手,抬眸望向天空,神色凝重: “它要醒了。” 话刚落音,那具棺材猛地剧烈震颤起来。 紧接着,一声沉闷的轻咳传出。 来自黑棺。 仅一个呼吸间,黑棺的棺盖如炮弹般冲天而起,“轰”的一声巨响,在高空中不知被什么力量轰得粉碎。 “额……这一觉真是睡得腰酸背痛呢……” 一道低沉的声音自棺材内悠悠传出,随后,苍白的手指缓缓探出,撑在了棺边。 看见这一幕,站在角落的魑终于将目光从林然身上移开,望着天空,他的眼神逐渐火热起来。 “终于要来了吗?” 温轻俞转头看向林然,追问道: “‘它’指的是什么?” 林然拉着温轻俞快步回到灵山宗的大部队,头也不回: “不太好的东西。” 在她眼中,随着黑棺内的东西苏醒,棺材周围的黑气愈发浓烈,仿佛下一秒就要溢出来一般。 不…… 已经出来了。 甚至是,铺天盖地。 下一刻,漫天血雨突然静止在空中,仿佛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人都仰起头,望向天空,眼神中满是畏惧。 不知何时,棺材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人影。 圆月高悬,人影逆月而立。 长发顺着它线条流畅的脊背蜿蜒而下,肆意垂落,几乎与地面相接。 周身赤裸,却被密密麻麻的红线缠绕,红线之上,铃铛正随着微风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 。 人影散发着诡异的白光,以一种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姿态俯瞰着众人。 众人看到它的第一印象只有一个字…… 白。 那个看不清面孔的生物,将遮住眼睛的长发缓缓捋到脑后。 它微微扬起下颚,露出那双刻着六芒星的白色眼眸,缓缓落下。 刹那间,一道道散发着微光的阶梯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神圣却又透着冰冷的声音在众人耳畔不断回响: “来吧,蝼蚁们。” “百年过去,不知谁又能与我一战。” 第217章 变数 “踏上来,蝼蚁们。” 话落,场面一片死寂。 没人理,也没人动。 “……?” “我说让你们上来?听不懂吗?” 依旧是一片死寂。 “咦?我说的难道不是人类的语言吗?” 温轻俞望着赤裸着身子的生物,默默将林然的眼睛盖得更死了。 “……师姐,我快不能呼吸了。” 林然带着一丝难受的闷声从温轻俞手下传来。 闻言,温轻俞手上的力度松了几分,歉意开口: “有脏东西,小师妹你还是先闭着眼吧。” 林然向来乖巧听话,便乖乖闭上了眼睛 。 下一秒,那生物像是终于反应过来,这些人不是听不懂它的话,而是根本不想搭理它。 随即,它冷哼一声,大手一挥。 无数阶梯向着众人脚下蔓延而去。 紧接着,强烈的光芒亮起,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待光芒稍弱,无数人消失在原地。 包括温轻俞。 除了林然,灵山宗的人被清空了。 谢闻生饶有兴趣地盯着正捂着双眼的林然,见江川鱼下意识想要上前,她立刻伸手拦住,眉头轻皱: “你又去找我宝宝干嘛?” 江川鱼也蹙着眉,目光落在角落的魑身上。 “为什么就连温轻俞这种金丹期都被筛选出去了,这家伙却没……” 必死的人没死,季空莫名的出现和消失,以及【尸】的提前出世。 “那老东西怎么也留下来了?” 按理说,不是只有拥有【潜力】的人才能留下来吗? 谢闻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听而不语。 “别人才三十出头。” 江川鱼挑眉,“还不够老吗?” 【尸】的目光也放在下方的几人身上,它的目光微微停滞在捂着双眼的林然身上,旋即迅速滑开。 最终,落在角落的魑身上。 “人偶,可不配待在这。” 两人目光交汇,魑微微一笑,转瞬之间,便出现在林然身前。 银面男人顶着身上的压迫,浅躬下身躯,牵过林然盖在眼上的手,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 漆黑的瞳孔轻弯着。 “下次见。” “到时候,我可以喊出你的名字吗?” “毕竟,比起【天命之子】我更想称呼你为—— “【变数】” 手背下,林然的眼睛并没有阖上,只感觉到一阵风停在自己面前,一股淡淡血腥味飘进鼻腔。 手掌被移开,她静静地看着魑的身躯在眼前扭曲、崩溃、被拉扯,那柄红伞飘落在地面,最终化为灰烬。 看着这一幕,没人觉得是魑在揩油。 林然低垂着眸子,望着手背上莫名出现的图案陷入沉默。 那是一个龙首却无角的图案。 头顶,【尸】满脸厌恶收回手,对上林然那呆愣的目光,它像是被绊住了思绪,顿了好几秒,才缓缓扭过头,看向远方。 在那里,沈知正盘腿坐在地上,身躯越来越淡,感受到【尸】的目光,他移开目光,彻底消失在原地。 “啧,怎么还有分身?” 可惜太远了,拍不到。 不过,那人类倒是有趣。 “让分身进入【幻月】后,再强行突破吗?” “一边扛着天雷,一边操控分身……” 倒是个人才。 …… 另一边,温轻俞静静站在原地,低垂着眉眼,身旁都是围着她叽叽喳喳的剑峰弟子。 此刻,大脑一片空白,思绪完全无法集中,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涌上心头。 她望着掌心,那里早已没了温度,一片冰冷。 眼睑狠狠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针扎了般。 被林然撞到的胸口还在隐隐作痛,一下又一下,提醒着她不久前发生的事。 还有季空说的那番话,那些隐晦不明的词句…… 又是什么意思? “小师妹……” …… 【叮!检测到有系统人物已脱离主线!】 【主线任务完成度3%】 江川鱼沉默地听着系统在脑袋里响个不停。 已经有两个系统人物脱离主线了…… 他若有所思望着林然,脑海里浮现炽烨和温轻俞的面容。 两个必死的角色,都活下来了,要说小然身上没有【系统】,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信的。 见剩下的几人实在不愿上来,【尸】也妥协了。 默默落地,怨念地盯着众人。 这可是它头一回让步,要不是那家伙一直在催促,它怎会轻易妥协! 【尸】面无表情伸出手,干脆利落地挖下右眼。 “啧,一起上吧。” “谁能夺下它,就是你的了,我不会出手。” 泛着白光,刻着六芒星的瞳孔,安静地躺在它掌心。 远处,两人望着【尸】掌心的瞳孔,不自觉咽了咽唾沫。 谢闻生眨了眨眸子,看着那两张熟悉的面孔,轻声呢喃: “圣灵学院的丙年级生。” 语气里满是感慨。 “可惜了……” 两人同时暴起,迅速接近一动不动的【尸】。 江川鱼闻言扭过头来,疑惑问: “可惜什么?” 下一瞬,两道刺目的白光从【尸】掌心的瞳孔迸发而出,眨眼间便覆盖两人全身。 谢闻生抬起眼皮,神色淡漠地望着两具被一分为两的尸体,冷冷开口: “可惜死的太快。” “看不到剧情的高潮了。” 【尸】掌心的瞳孔缓缓转动,将目标落在余下的三人身上。 随着六芒星的两条横线不断变换,交叉在一起,地面猛地震颤起来,无数骷髅破土而出,张牙舞爪,怒视着三人。 “想要活,就来抢。” 【尸】说完,刚跨出一步,成功一脚踩中自己的长发,“啪叽”一下,一头栽倒,浑身的铃铛响个不停。 手中的眼球也咕噜咕噜滚了出去,在地上蹦跶了两下,停在了林然脚边。 林然:“?” 谢闻生:“……?” 江川鱼:“…噗。” 随即,在【尸】、眼球、谢闻生、江川鱼满含期盼地目光下,林然毫不留情一脚将眼球踹飞了出去。 那一脚,眼球都差点爆了! 谢闻生、江川鱼:“???” 等一下!等一下!! 你知道你踹走了啥吗?! 能召唤骷髅大兵的眼球哇!! 领头的骷髅兵也是望着眼球被踹飞出去,一脸惊恐,连滚带爬跑去捡起,将奄奄一息的眼球塞进嘴里。 谢闻生心中熄了火,她还以为这次能看见陆易云一无所获的模样呢。 数着时间点,下一秒,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长鸣。 天空蓦地出现一片黑影。 黑影降临在【尸】头顶,“轰隆”一声巨响,一身是血的陆易云闪亮登场! 此刻的陆易云,跨坐在老王背上,眼皮沉沉耷拉着,周身仿佛萦绕着一层化不开的怨气,满脸尽是阴霾。 “谁能告诉我……” “刚刚是谁泼了我一身血吗?” 第218章 难割舍 陆易云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极具侵略性的眼神缓缓环视周围,刹那间,他的目光跟锁头了一般,立马锁定在林然身上。 她还是呆呆的模样,朝陆易云轻轻眨了眨眸子,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一瞬间,陆易云脸上的阴霾迅速褪去,就连门牙都不受控制地出来放风,他兴奋地招着手,一跃而下。 “林——小——然!” 然后,踩空,猝不及防摔了个狗吃屎。 陆易云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脑袋嗡嗡作响,狼狈扭头看去,就见老王被那赤裸着身子、诡异满满的【尸】顶在天空。 原来,他们的降落并没有把【尸】压在身下,反倒是像挂件一般挂在【尸】头顶。 老王扑腾着四肢想要下来,却被阴着脸的【尸】抓得死死的。 【尸】头也没抬,阴笑一声: “怎么?我头顶待着不舒服吗?不舒服,你还待这么久!?想死是不是啊!!” 这边【尸】还在发怒,那边江川鱼却已经反应过来,将手中被捏的滚烫的【镇魂钉】朝陆易云掷了过去。 “陆易云!接着!” 而陆易云也不让他意外,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将那枚【镇魂钉】拍飞了出去。 陆易云鼻孔猛猛出气,一脸警惕: “嚯!想暗算我是吧!我看你是相思了!!” 江川鱼:“……” 这鲨臂男主……他就知道…… 要不是,谢闻生一直没有想去夺眼球的想法! 要不是,不管他苦口婆心怎么劝,谢闻生都不愿去! 他也不至于让陆易云去捡这个便宜! 好巧不巧,准备跑路的骷髅兵,因为去处都被堵住,只好从陆易云身边跑过。 这一跑,那根被拍飞的【镇魂钉】就这么穿透它颅骨。 刹那间,骷髅兵迅速散架,原本被含在口中的眼球也滚落出来,骨碌碌地滚在陆易云脚边。 一人一球缓慢对上眼。 这一次,在【尸】、眼球、谢闻生、江川鱼满含震惊地目光下,陆易云表情狰狞抬起脚,刚准备猛猛一踢,可那眼球却像是预判了他的预判一般! 猛地向上一嘣! 陆易云一脚踢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 而那颗眼球,也当着众人的面,不偏不倚地落在他脖子上。 谢闻生满脸无语,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转身扯上江川鱼就走。 天空中,黑色的棺椁再次出现。 本想看看这次眼球的得主是不是林然,可惜…… 居然,还是陆易云那家伙!! 况且这获得得方式也太奇葩了! 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奇葩!! 眼球迅速钻进陆易云脖颈里,使他的皮肤突出一个小包。 像个瘤子。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 “林小然!我被附身了!你快把我的脖子砍下来!” 陆易云张牙舞爪跑向林然,手指还死死掐在脖子上那颗“瘤子”。 他大喊: “来!林小然!砍它!” 见陆易云这傻样,林然无奈扶额,心想自己刚刚一定是鬼上身了,才会觉得陆易云变得不一样了。 【尸】在后面也看见自己的眼球被如此嫌弃,气得浑身发颤。 从未…… 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表达对它的嫌弃! 以前,它只要把【好处】拿出来,那些被筛选下来的人就会疯狂厮杀,直至最后只剩一人拿下它的【好处】。 难道时代真的变了? 现在不流行厮杀抢,改为嫌弃了? 看不上它给的【好处】了? 越看那个咋咋呼呼的陆易云,它心里就越烦躁! 【尸】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突然一抬手,吓得林然寒毛直竖。 下一秒,两人已经出现在外面。 老王也焉巴巴地趴在一旁。 在他们身前,白色的出口敞开着。 还不等陆易云吐槽,林然迅速拉住他,三两步上了树。 两人一同向远处眺望,脸色瞬间骤变。 只见,四处尸横遍野,有邪灵师的,有灵山宗弟子的,还有圣灵学院学生的,但更多的是一些身着陌生服饰的人。 “是其他宗门或者学院的人。” 陆易云神色凝重,沉声道: “因为我们先进来,所以幻月秘境开启的消息才能第一时间传达回灵山宗。” “而钥匙是秦淮年拿来的,那圣灵学院自然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 “况且,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其他宗门、学院也该获得这个消息,抵达了。” 两人一对视,意见非常统一。 找同门!找师兄师姐! …… “越弥……”茨木神色颓然。 此时的越弥,胸口被掏了个大洞,内脏搅成一团,就算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 而且,大师兄也一直没有回信…… 越弥的视线逐渐模糊,手里却还紧紧攥着一张被鲜血染红的纸。 他看了看倒在远处、被木藤绞死的邪灵师,又瞧了瞧浑身颤栗的茨木,再望向漆黑如墨的天空,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茨木……” 一开口,鲜血便从他嘴里涌出。 茨木虽然心里希望他别说话节省些力气,但实在无法阻止越弥想要倾诉的决心。 “去找……少爷……还有一个邪灵师朝他去了……” 回想起自己忤逆少爷,两人不欢而散后,他立刻就后悔了,赶忙追了上去。 可一眼就看到两道身影从阴影中探出,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令人作呕的恶臭。 越弥转身就跑,却在下一秒被狠狠踩在脚下,双手被反压在背上,脸重重地埋进土里。 很快,他的胸口就被贯穿,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内脏被捅了出来。 但这都不是最要紧的…… 在视线模糊之际,他看到另一个邪灵师朝着少爷的方向奔去…… 他顾不上那么多。 自己天赋不佳,面对等级高出太多的邪灵师,根本没有战斗的可能。 唯一能做的,只有自爆。 可事与愿违,邪灵师见越弥没有反抗的意思,轻蔑地嗤笑一声,抽身离开,还舔了舔沾满鲜血的手腕。 “算了,还不饿,这里的‘美食’多得是,现在吃饱了,待会可就亏大了。” 话音刚落,地面瞬间长出无数木藤,将邪灵师狠狠贯穿、缠绕、绞杀! 越弥望着邪灵师那满是震惊的面孔,苍白的嘴唇扯出一抹笑意: “古人诚不欺我……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茨木第一时间护住越弥的心脉,奈何伤口面积实在太大。 身下的木藤如同灵活的蛇在地上滑行,不断向前探寻。 可他依旧感受不到昔洛的气息…… 放弃越弥吗? 做不到的。 “喂!老二!”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茨木一听是慕烟月的声音,激动得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老三!” “老三!!” “老三啊!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我回去后,一定给你买一百八十本轻小说!” 第219章 抉择 “大可不必!” “是大师兄唤我来的!” 慕烟月风风火火赶到,迅速蹲到越弥身旁,转瞬之间,无数个疗伤阵法在越弥身上绘制。 在阵法的作用下,他的伤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毫无血色的苍白脸也渐渐恢复了些许红润。 茨木看得一愣一愣的。 “老三,你不是说……再也不炼阵了吗?” 一听这话,慕烟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挥舞着拳头就想揍他: “你当我傻啊!都这种时候了,还藏着掖着!回去不被大师兄抽死都算我皮厚!” 就算她曾经确实发过誓,再也不碰阵,可那咋了! 又不是天道誓约! 她想反悔就反悔! “还有!你等着回去把二师兄的位置让出来吧!一天天的,眼里就只有你家少爷和越弥!我都快被你害死了!” 说话间,在慕烟月身后,大大小小的阵法如繁花绽放般浮现。 无数个传送阵的光影倒映在茨木眼中。 一个个伤痕累累、气息萎靡的人影,依次从传送阵中摇摇晃晃走出。 一瞬间,慕烟月唇色白了一下,神情严肃,语气凝重: “现在幻月秘境越来越混乱了,数不清的宗门、学院都参与进来了!” 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现在在针对我们和圣灵学院!” “就因为我们抢先一步进入秘境,他们便猜测、怀疑我们身上有着大量珍宝,如今在秘境里见人就杀,肆意掠夺!” “我已经尽全力,救下了能救的大多数人!” 见越弥的伤势彻底稳定下来,慕烟月猛地抬头,望着茨木,厉声怒喝: “所以!你身为灵峰二师兄!能保护好我们这些伤员吧!” 在她身后,灵峰弟子个个灰头土脸,脸上、身上都带着伤,气息微弱。 甚至在一个传送阵里,还挤着两名同样狼狈不堪的圣灵学院学生 。 慕烟月的话语还在空气中回荡,声线带着颤抖: “茨木,现在我们能不能活着出去…就靠你了……” 人总是在压力实实在在地扛在肩头时,才会从浑浑噩噩中惊醒,开始思考,付诸行动。 所以……二师兄,带着我们。 跑起来吧。 …… 【尸】被封印了。 它快气死了。 看着自己再次回到四四方方的棺椁中,【尸】恶狠狠地拍向棺盖。 “臭渐离!你这是在戏耍我吗?!” 怒吼声在棺椁里回荡,黑色的棺椁被它拍的“砰砰”作响。 棺椁外,红线上系着的铃铛,也随着它的拍打“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外面的血雨又开始下。 地上瘫倒的黑色巨兽,在血雨的浇灌下,身体缓缓抽动,四肢用力,一点点地站了起来,堵住唯一的出口。 “这个不许杀,那个不许动的!” “你当我来给他们送福利来了啊!?” “这次我还损失了眼睛!!” “你赔啊?!” 还控制它,摔那么一跤!丢那么大的脸! 它的脸就不是脸吗!? 要知道,它上次苏醒的时候,活着走出这里的,可只有一人。 而那时,它给的【好处】只有一根手指。 在天上飞的,死! 没有主动踏上阶梯的,死!! 没被筛选上的,也死!!! 反正怎么都是个死!! 怎么到现在,飞在天上的那个人,没死! 没人主动踏上阶梯,也没死!! 甚至是没被筛选上的,还没死!!! 唯一死的两个,还是它的眼球不受控制杀的。 耻辱!奇耻大辱! “死渐离!你是不是又偷看别人记忆了?!” “你又把自己的意志篡改成什么样子了?!” 【尸】气疯了。 “千年前,你是怎么跟我们说的!要杀光这群没有礼貌擅自闯进来的蝼蚁!要给他们点甜头欣赏他们互相厮杀!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可现在呢!你个偷窥狂!你个死圣母!你——唔!!!” 叫骂声戛然而止,它的嘴毫不留情地被封上。 很显然,渐离不是无法回应它,只是单纯地不想搭理它。 【尸】拼命挣扎了好一阵子,才慢慢冷静下来。 它仅存的一只眼睛凝视着黑暗,看着外面,只见无数人,如同蚂蚁一般,从一扇扇门中鱼贯而入。 一张张脸上带着兴奋、贪婪、激动,还有害怕,这些神情逐一映入它的眼帘。 许久,【尸】像是又被取悦到了一般,脸上缓缓勾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它轻轻闭上眼,再度睁开时,右眼已经恢复原状,只是那白色眼眸上的六芒星已然消失不见。 望着那些毫无察觉、闯入此地的人,【尸】低声笑道: “这次,又该选什么【好处】才能再次欣赏他们互相厮杀的好戏呢?” “好期待啊……” …… 【叮!限时任务已完成!奖励:修为等阶+2 】 【请问宿主是否即刻领取任务奖励?】 江川鱼朝后瞥了一眼,天空中被封得死死的黑棺。 【是!】 他可没兴趣玩那些隐藏实力、扮猪吃老虎的戏码! 他也不需要获得女主谢闻生的信任! 他只需要—— 在此刻!在现在! 证明他的价值!! 刹那间,谢闻生似有所感,下意识回头望向江川鱼,那一刻,她的脸上写满了愕然。 此时,江川鱼姿态闲散地勾着耳边的碎发,一张冷脸上满是胜券在握,在他眸子里,紫色电弧在疯狂闪烁。 ——筑基七阶! 脑海中,陆易云那副贱兮兮的嘴脸再次浮现,但这次,他心中只有不屑。 男主又怎样? 玩得过他挂哥的身份吗? 江川鱼攥紧拳头,再缓缓摊开,无形的电弧瞬间从掌心汹涌迸发,如同一道闪电,直直冲向不远处的数棵大树。 只听几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寂静,几个人影伴随着枝叶的晃动,狼狈地从树上重重摔落。 这些人手中紧握着蓄势待发的灵器,可还没等他们做出任何反应,一道寒光闪过,便已身首异处。 谢闻生淡淡收回笛子,厌恶地擦了擦笛子。 她头也没回,只是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已经开始相信…你带来的这场剧情……” “会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精彩有趣哦……” “穿越者……江川鱼。” “……” 第220章 大危机 东域—— 昏暗的房间,魍妒凝视着终于苏醒过来的两人,目光却还恋恋不舍地停留在两具破败不堪的木偶上。 “我费了好大劲才做出这两具木偶,就这么被你俩给毁了……” 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心疼和不满。 魑忍下四肢的断裂感,疲倦地揉了揉太阳穴,将一袋灵石重重放在桌上 一言不发,起身便要走。 “喂……你俩什么意思?我这木偶缺的可不是钱,是材料!” 魍妒提高了音量,脸上带着一丝愤怒。 可话虽如此,他的手却很诚实地将灵石收了起来,毕竟没人会嫌钱烫手。 “你们抢了我的木偶进去,现在连点消息都不打算共享?” 魍妒的目光紧紧盯着两人,语气中带着质问 。 “还有你,魅靡,平时不是话多吗?怎么这个时候不说话了?被楚宴诀打傻了……?” 魍妒的话还没说完,却戛然而止,他略微震惊地望着魅靡。 此刻,魅靡的红唇夸张地向上扬出诡异地弧度。 整个人都在疯狂地颤抖,兴奋到了极点。 “喂……你不会真把楚宴诀拿下了吧?” 看着魅靡那模样,魍妒还真有点害怕。 听到楚宴诀的名字,魅靡才从极度的兴奋中回过神来,她勉强压了压嘴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 “我没找到楚宴诀,但是……我碰到了另一个非常…非常有趣的人……” “但不得不说,被那群肮脏的人撕裂的感觉,可真让人不爽呢……” 心中嗜血的欲望再次被勾起。 “你呢,魑?”魍妒再次发问。 已经走到门口的魑脚步一顿,微微偏头,平静开口。 黑暗里,他手背上的图案正闪烁着异光。 龙首无角。 “这次,确实很有趣。” “还有,魍妒你怎么总是穷到连灯都不开。” …… …… “林小然…… ” 陆易云望着满地横七竖八、形态各异的尸体,只觉得嗓子眼一阵发痒。 而原本长在脖子上的那个诡异“瘤子”,此刻已经转移到了他的手下。 这“瘤子”一直在他的皮肤下游走不定,好似在精心挑选一个绝佳位置,准备安营扎寨般。 “我,嗓子好痒……” 两人蹲踞在一棵大树的枝丫上,身后是静谧的湖畔,湖水波澜不惊,地面上依旧在混战。 放眼望去,整个幻月秘境几乎已被其他宗门、学院的人攻占,只剩下些许圣灵学院的人还在顽强抵抗。 两人身上绘了隐息阵,正悄无声息朝着外围走去。 “看来找师兄他们是行不通了,太多人了。” 林然清晰地看到楚宴诀和炽烨还躲在战场的正中央,试图避开锋芒。 “师姐那边也被围剿了。” “大致估算下,人数大概在炼气九百七十五,筑基三百五,金丹十二。” “不……估算得不准确,人数还在持续不断地上升……” “真打起来……赢的概率低得不能再低。” 林然眉头紧锁,还在绞尽脑汁推断着眼下的最优选择。 那边,陆易云早已馋涎欲滴,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到了一只死去的蓝蛟身前。 他的掌心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不由自主地放在了蓝蛟的身上。 灵力不受控制从掌心泄露而出,嘴唇微张。 隐息阵——破 “什么人?!” 刹那间,一声暴喝从陆易云身后猛地传来。 紧接着,无数灵箭如蝗虫过境,铺天盖地朝着陆易云射来,箭雨所到之处,空气都被撕裂出尖锐的呼啸声。 【站起来,臣服我。】 陆易云的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冰冷、诡异的声音。 “是灵山宗的人!” “杀了他!他身上肯定有好东西!”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易云掌心的鼓包陡然张开了一只眼睛,那是一只六芒星形状的瞳孔,散发着白色的幽光,瞬间将蓝蛟的尸体笼罩。 感受到林然出现在身后,陆易云此刻也无暇顾及是因为自己的举动暴露了两人,他心一横,重重地将掌心紧紧贴向蓝蛟的尸体,大声吼道: “站起来!臣服我!!” 就在这一瞬间,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灵箭竟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被瞬间斩成了细碎的残渣,纷纷坠落。 霜云悄无声息归鞘。 而陆易云身前的蓝蛟,身上的皮肉迅速褪去,露出巨大的骨架。 蓝蛟的骨架缓缓立起,头颅高高扬起,将暴露地两人稳稳地护在身下。 “轰——!!” 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密密麻麻的灵技攻击尽数被蓝蛟挡下。 蓝蛟的骨骼在强大的冲击力下猛地断裂,可眨眼间竟又恢复如初。 “草!这畜牲刚刚不是被我们杀了吗?怎么又活了?!” 人群中传来惊恐的叫骂声。 “还有,刚刚那是什么人,阵修师吗?竟能在一瞬间把所有箭都毁成渣了?!” 众人望着气势汹汹冲来的蓝蛟,哪里还顾得上追击逃走的两人,只能手忙脚乱地疯狂躲避。 领头的那人脸色阴沉,缓缓低下头,眉眼间满是狠厉。 他不紧不慢地拿起脖子上挂着的竹哨,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地吹响。 尖锐的哨声划破长空。 “灵山宗陆易云!已获得了尸的传承——【六芒瞳】!!” 他的声音在战场上回荡,如同洪钟般响亮。 “趁他还没炼化成功!杀了他!现在谁能优先杀了他,抢下【六芒瞳】,【六芒瞳】就是谁的!!!” 他的声音咆哮,煽动着众人的贪欲。 “还有躲在暗处的圣灵学院各位!我想不必我多说!你们也知道【六芒瞳】有多逆天吧!与我们合作!我们天枢学院便不会再追杀各位!” “我是天枢学院的首席——萧子规!” 他的目光在战场上扫视,试图寻找圣灵学院的回应。 他的声音裹挟着灵力,以一种不容抗拒的态势,在幻月秘境中不断盘旋回荡,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畔。 无数人的呼吸都凝固了。 “而现在!据我观察,陆易云身边现在可只有一位筑基期的阵修师!” “大家,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极具煽动性的话语,再度如汹涌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地冲击着众人的神经。 而潜藏在心底的贪婪与欲望也彻底点燃 。 藏身于地下的楚宴诀与炽烨自然也听见了这声音。 此刻,两人的灵力现在都无比亏空,他们可翻遍了整个幻月秘境,竟没找到一个地方能恢复灵力! 不过好歹找到了断骨花,给炽烨骨头全部接上了,不然现在他还得带着一个残疾行动。 炽烨向来沉不住气,听到外面那些人对陆易云的讨伐之词,实在是按耐不住性子就要往外冲。 “炽烨。” 楚宴诀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缓缓摇了摇头。 他那金色眼眸中,寒芒闪烁,目光沉静,却压抑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愤怒。 “再等等。” 第221章 绝处 “等等?你让我怎么等!” 炽烨压低了声音,近乎嘶吼地咆哮着,他无措地抓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 抬起头,望向天空中猖狂、不可一世的萧子规,气得牙齿都咬紧了。 “这群人……怎么就能来得这么巧!” 巧到,他们的灵力刚好消耗殆尽! 巧到,沈知也刚好在这个时候离开了这里! 楚宴诀猛地伸出手,一把将炽烨想要探出去的脑袋狠狠摁了回去。 “炽烨,我们现在出去,纯粹是去送命,你明白吗?!” “萧子规就是故意引我们出去!” “他身为金丹小圆满,完全可以把陆易云丢在手里捏着玩!可他却是这般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陆易云身上有宝贝,说不是想把我们引出去……” “我是真不信。” “我们要是真出去丢了性命,那陆易云他们可就彻底没救了!” 炽烨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尾也被气得通红一片。 “……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躲在这儿,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吗?” “躲在这里,我们的灵力就能恢复了?!” 两人带来的全部回灵丹都在与沈知干仗的时候,全炫光了。 拳头狠狠落在地上,泥土震颤。 这个地下空间,还是楚宴诀察觉到无数人进入秘境后,拼尽自己仅剩的灵力挖出来的一个狭小藏身之处。 炽烨这重重的一锤,让头顶由木藤勉强支撑着的泥土开始微微晃动起来,簌簌地落下些许尘土。 而炽烨还没发觉,嘴里还想说些什么,却瞬间被楚宴诀死死捂住嘴。 他瞪着炽烨,唇线抿得很紧。 “蠢货……这下被你害惨了……” 此时,一阵脚步声缓缓传来,听声音,似乎只有一个人在靠近。 楚宴诀缓缓松开捂住炽烨的手,冲他比了一个嘎脖子的手势,薄唇轻启,默默做出口型: “只有一次机会,拼了!” 头顶的泥土被轻轻地刨开,一丝微弱的光线瞬间透了进来。 一个男人蹲在地上,满脸疑惑地扒开那层松软的泥土。 “咦……” 泥土之下,无数木藤相互交叉、缠绕在一起。 木藤下,空空如也,只有一个从下往上掏挖而成的大洞。 男人的手轻轻落在木藤上,刹那间,整个木藤全部化作碎渣,混在了泥土之中。 “跑了吗?” 男人望着深不见底的大洞,沉思片刻,这时,身后传来呼喊声: “喂,你在看什么呢?萧子吟。” 听到喊声,萧子吟拍了拍手,站起身,不动声色地一脚踩下,身前的小洞瞬间被掩埋得严严实实。 他扭头,脸上挂着笑: “没看什么呢,走吧。” 来人随意地揽住萧子吟的肩膀,也抬头望向天空中的萧子规,竖起大拇指,嘴里啧啧称奇 “你哥这个时候是真不怕死呀!要是到时候没把楚宴诀和季空弄死,让他俩喘口气来,他不被弄死我倒立吃两坨!” 萧子吟倒也平静,只是淡淡开口: “所以……他肯定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把灵山宗的人全部人绞杀在此。” 两人对视一眼,萧子吟疑惑眨了眨眸子,问: “话说,你怎么不去抢【六芒瞳】?” 后者举起手,投降笑道: “我可不赌!要是,弄死那两人了还好,可要是没弄死……” “再说了,你都没去,身为你的好挚友,我可不能抛下你一个小筑基到处浪。” 话说完,两人会心一笑。 …… 楚宴诀面色阴沉,紧紧掐住一只体型硕大无比的老鼠,极速下坠。 就在刚刚,两人都准备动手了,也不知是炽烨那一拳,还是什么原因,地面毫无征兆地坍塌了! 在飞速坠落的过程中,炽烨冷不丁与那只向上爬的老鼠来了个四目相对。 就在他以为自己的脑袋要被这肥鼠给咬开花的时候,楚宴诀反应极快,瞬间出手,一把将那只肥鼠给掐走了。 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两人一鼠重重地摔落在地洞的尽头。 肥鼠被死死地摁在地上,短小的四肢疯狂地扑腾挣扎着,腰腹间原本的剑伤也再度崩裂,鲜血渗出。 “吱——!!怎么到处都是你们这群老六!!!” 藏金鼠崩溃地尖叫一声,瞬间就消失在楚宴诀手下。 “我靠,差点没摔死我了……” “你没事吧,楚宴诀……” 炽烨揉着腰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却见身旁的楚宴诀还蹲在地上,表情惊讶,眼睛亮亮的。 “我去,你眼睛是电灯泡吗?怎么这么亮?” 听到这话,楚宴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收敛了些许眼中按捺不住的兴奋。 “那只老鼠身上,残留着小师妹的灵力。” 楚宴诀缓缓站起身来,目光望向洞口的尽头。 原本,不管他怎么抉择都是死路。 现在,总算是挤出一丝生机了。 “这里……必定是小师妹所说的那只死耗子挖的,通往珍宝地的通道!” “炽烨……” “是时候给那些渣滓看看,挑衅灵山宗是什么下场了……” 楚宴诀话还没说完,一抬头,却发现炽烨早已如离弦之箭般,跑到通道的尽头了。 鄙视地看着他逼逼赖赖。 楚宴诀:“……” …… 风声呼啸—— 林然与陆易云借着蓝蛟掀起的暴动,趁着飞沙走石,再次躲了起来。 但这次,他们选择潜入湖畔。 灵力迅速包裹着陆易云的身躯,他在水下行动自如,游到林然身边,指尖因愧疚而微微发颤。 拽住少女手腕,少年歉意开口。 “抱歉,拖累你了。” 林然闭着气,澄澈的双眸望着陆易云,听他这么说,才轻轻摇头,指尖凝结冰晶,在两人之间勾勒出一行行浮冰文字: 「暴露本就是必然」 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在陆易云掌心,那只诡谲眼球正缓缓闭合,凸起的血管缓缓平息,鼓起来的包也小了一圈。 [还需要多久才能炼化?] 陆易云闭了闭眸子,脸上苍白一片。 就在这个时候,萧子规那尖锐又急促的声音,毫无预兆地穿透了水面,直直传入两人的耳中。 陆易云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梗着嗓子,用极其微弱的声音,开口道: “估计……还得吸收五个像刚刚那个蓝蛟一样强大的尸体……” 天空之上,萧子规神色狰狞,对着四周疯狂咆哮: “所有人听着!要是不想让陆易云把【六芒瞳】炼化成功,就给我把眼前所有的尸体都清理干净!一具都别留下!” 第222章 逢生 萧子规胜券在握地勾着唇角,饶有兴致地看着一具具尸体在灵力肆虐下分崩离析,心情也愉悦到了极点。 他可不在乎那两个小虫子跑哪去了。 况且,陆易云身边那位,估计也不是阵修师。 说她是阵修师,只是因为阵修最弱,罢了。 他精心布局,就是要把所有人都引入这里,尤其是季空和楚宴诀…… 他要让他们乖乖入瓮 。 不经意间,余光扫到正被众人围剿的温轻俞等人,萧子规顿时嗤笑出声,笑声里满是不屑: “凌仙宗还真是一群废物,这么长的时间,连一个女人都对付不了?” “还在权衡利弊吗?罢了……” “反正今日,能从这秘境活着走出去的。” “唯有我天枢学院。” 话音刚落,原本平静无波的湖畔突然泛起层层涟漪,紧接着,湖面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撕裂。 在萧子规略带讶异的目光下,数十条体型小巧却透着凶悍的蓝蛟破水而出,它们张牙舞爪,气势汹汹地朝着萧子规扑来。 “首席!小心!!” 十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飞身而起。 手中的灵器闪烁着寒光,替萧子规挡下了大片攻击。 看着一条条的蓝蛟被猎杀后,失去生机坠入湖畔,湖水被鲜血染红,萧子规挑了挑眉: “躲在湖下吗?” 随着他话刚落,一道金色身影如流星般逆着蓝蛟飞身而起,稳稳地停在了离萧子规不远处。 这人穿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帽檐压得极低,将脸颊严严实实地遮挡住,周身气息也收敛得干干净净。 充满挑衅意味的口哨声传来,只见那人挑衅地朝着萧子规勾了勾手指,身下的老王也斜睨了萧子规一眼,扬长而去 还在跑路的秦淮年等人将这一幕看得真切,秦淮年眉头紧锁,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本来莫名其妙被追杀就烦! “陆易云这种时候是犯蠢了吗?居然还敢主动现身?莫不是想保下林然?!” 沈鹤归急忙捂住秦淮年快要咆哮出声的嘴,压低声音: “小声点,淮年。” “再说了,谁告诉你的,他就一定是陆易云了?” 声音虽轻,却还是让秦淮年冷静下来。 秦淮年下意识攥着拳头,“他们就不怕,灵山宗找他们麻……” 话音戛然而止。 是啊,他怎么忘了呢? 当初灵山宗刚建立的时候,满打满算也只有九个弟子,而那场宗门大比,灵山宗只参与了四个弟子,却当场陨落了三个。 那个时候,季戊谛都没来找圣灵学院的麻烦呢…… 在他们身后的霍语则随手掐死了一个追赶而来的灵师,眼神冷峻,望着那被百道人影追逐的金色身影,眉头微微皱起,不认同开口: “不管他现在是谁,这个时候主动暴露,就是在犯蠢。” “行了,继续往出口方向走,我的灵力也快耗尽了。” 霍语冷声吩咐,姜煜州则背着因为爱乱动弹,被打晕、五花大绑捆起来的霍卜行凑了上来。 而霍卜行原本背着的尸体,自然也被他们丢弃了。 “霍语,我们不去找生姐吗?” 一听谢闻生的名字,霍语更烦了! “是我不想找吗!?是她自个丢下我们跑了!” 语气怨气冲天,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被突然吼了一顿的姜煜州连忙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嚷: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吼辣么大声干嘛……” 沈鹤归默默跟上霍语的步伐,时不时抬头望向天空中逃窜的身影,干涩的眸子眨了眨,思索着: “到现在,居然除了那个萧子规,就再没有一个金丹现身了呢?” “还在考虑站队问题吗?” …… 与此同时,温轻俞也望向天空中的那道身影,眸子中满是浓郁的不解。 为什么…… 一时分神,肩胛处突然被狠狠刺入一剑,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 温轻俞秀眉紧蹙,忍不住吃痛轻呼一声,身旁的人连忙将她护住,带着她往后退。 待看清眼前人的面容时,温轻俞眸子里的疑惑愈发浓重,嘴唇被咬得泛白,亏空的丹田也开始隐隐作痛。 “为什么……” “我们素来与凌仙宗无冤无仇……” “柳珂,你可知你现在在做什么?” 温轻俞经常独自一人去外域探查的时候,曾与柳珂有过几次交集。 柳珂身为凌仙宗的大师姐,两人也曾携手解决过那些棘手的魔兽,可如今的局面却让温轻俞倍感陌生。 剑峰弟子见自家二师姐一副道心即将破碎的模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一边拖着温轻俞不断往后撤,一边挡着凌仙宗袭来的凌冽攻击。 “师姐!二师姐!你清醒点!!” “现在我们就是待宰的羔羊,而她们这群豺狼饿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我们这一顿‘肉’吗?!” 哪怕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秘境的宝物。 他们也会为了这一顿期待已久的肉扑上来,尝尝看。 但奇怪的是,虽说凌仙宗一直在攻击,他们却没怎么死人…… …… 萧子规看着被当狗遛的众人,又抬眼搜寻那始终不肯露面的季空和楚宴诀,嘴角不受控制地狠狠耷拉下来,满脸的难看。 目光缓缓放回波澜不惊的湖面。 眼见身旁的十人正贪婪地盯着空中的陆易云,蠢蠢欲动,正准备追上前去。 萧子规神色一凛,迅速抬手,厉声打断: “干什么去,那可不是陆易云。” 说罢,萧子规抬起手,眼神阴郁。 “看来不逼你们一把,你们是不会出面了……” 刹那间,湖畔震颤不止,湖水像是被什么拉扯般,水波层层叠叠,不停歇地朝着天空翻涌,尽数浮上天空。 萧子规看着被清空的湖畔,嘴角弯起,志在必得笑道: “找到你了,陆易云……” 所有人似有所感,下意识停下追逐前方的那道金色身影,纷纷扭头循着萧子规的目光看去。 只见,在那已然干枯暴露在空气中的湖底,静静地伫立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垂着头,一袭白衣纤尘不染。 在她的身旁,数十条蓝蛟的尸体扭曲地蜷缩、折叠在一起。 而其中的四条蓝蛟尸体,已然化作白骨。 “给我——站起来!杀光他们!!!” 老王背上,陆易云猛地站起身,伸手一把扯下帽檐,声嘶力竭的声音仿若实质,穿透了整个幻月秘境,久久回荡。 “站起来!杀了他们!!!” 刹那间,原本如死物般毫无动静的蓝蛟,瞬间张牙舞爪地冲天而起,一口咬向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呆立在萧子规身旁的人身上。 四条蓝蛟不惧不畏,直直冲散了萧子规身边的十人。 “……” 萧子规面色阴沉,显然没想到坐着灵兽出来的那人,还真是陆易云。 他们,是真敢赌啊…… 萧子规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湖底的那道人影上,忽地,他瞳孔缩了缩。 只见,人影微微仰头,月光洒落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清冷的轮廓。 而她手中的剑…… 猛然挥下! 第223章 缝生 望着眼前仅有的四条蓝蛟供自己驱使,陆易云非常不满意。 要是自己动作再快些,再快上那么一点,或许就能多摸到两条了。 他垂下眼眸,望着掌心,由于没了目标,【六芒瞳】缓缓闭合,此刻又缩小了一圈。 “老王,我们走……” 他话落,刚刚反应过来的众人,也再次疯狂地朝着陆易云追了上来。 …… “林小然,你在看什么?” 陆易云见林然目光凝重地望向水下,也跟着看了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可把他吓了一跳。 水下数双散发着幽光的瞳孔,正阴森森地盯着他们二人。 是小蓝蛟! 陆易云心里一惊,刚想拉着林然逃离,却被林然反手拽住。 [别怕] 林然拉着他游向一旁。 没了两人挡路的小蓝蛟,瞬间杀气腾腾地冲出水面。 [它们大概是要为刚刚的那只大蓝蛟报仇] [它们撑不了多久,到时候你先坐老王上去,期间尽量多摸几只,但别暴露自己] 说着,林然伸手就去扒拉陆易云那满是血污的衣袍。 [以防万一,把你衣服给我,我们换] “诶诶诶,等等等等……” 陆易云顿时羞红了脸,急忙从储物袋里拿出一件斗篷披上。 “不用不用,我有隐息斗篷。” “到时候,我引走他们之后,你也快跑。” 陆易云本以为林然是想让自己引开敌人,好让她去找师兄师姐。 听到这话,林然盯着他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我就在这,哪也不走] [陆易云] [不用担心我] [去吧] 不用担心你…… 陆易云咬着牙,骑在老王身上,在蓝蛟的尸体间飞速穿梭。 可最终,还是只摸到了四只…… 他藏起掌心再度睁开的【六芒瞳】,朝着萧子规挑衅地吹了个口哨。 怎么能让我不担心! 直到看见林然挥出的那一剑,陆易云终于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在水里,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动用灵力护体。 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那势如破竹的剑气朝着萧子规迅猛冲去。 后者不屑的一笑。 歪头便轻松地躲开了这凌冽的一击。 萧子规居高临下地看着唇白了一寸的少女,疑惑又嘲讽地开口: “筑基五阶,也妄图一剑劈死我?” “是春秋大梦做多了?” 而林然在这一刻,也终于理解,为何当时沈鹤归会说,百年前幻月秘境大开时,死了无数人。 大概,就是如今这般场景吧。 下一秒,轰隆一声巨响从萧子规身后传来。 狂风呼啸,萧子规的心中下意识涌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并且在下一刻,他的预感成真了。 他猛地回头望去,只见远处幻月殿的房顶上——被特么的劈开了一条裂缝!! 而他苦苦等候的楚宴诀,正艰难地从那缝里钻了出去,揉着脑袋。 如狼似虎的目光狠狠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开口。 “你,死,定,了。” “萧,子,规!!” …… 就在刚刚,看着宫殿被劈得嗷嗷直叫、摇摇晃晃,厚厚的一层灰就这么缓缓地飘了下来。 渐离:“……” 他又看了看旁边已经给他珍宝地洗劫一空,浑身塞的鼓鼓囊囊的楚宴诀、炽烨,此时正探头探脑地偷偷瞧着他。 渐离:“……” 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生着窝囊气,思考片刻,还是缓缓闭上眼,假装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两人见渐离额头青筋暴起却没发怒,便大着胆子,狗狗祟祟跑到他面前,看着遥不可及的大缝。 炽烨小声问: “我来把你丢上去吗?” “毕竟萧子规那个杂种一直嚷嚷着要找你呢。” 楚宴诀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感觉一股大力袭来,整个人瞬间悬空。 “咚!” “咚!!!” 接连两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楚宴诀一头重重地撞在了大缝旁边的墙壁上。 与此同时,炽烨也由于惯性,在楚宴诀飞出去的瞬间,斜着飞了出去,“咚”的一声,狠狠撞在了门上。 楚宴诀甚至都来不及喊疼,便手忙脚乱伸出双手,死死抓住大缝的边缘,表情狰狞地爬了上去。 毕竟,他要是掉下去了,就又要被那草包炽烨再丢一次!! 楚宴诀恶狠狠地回头瞪了一眼,靠在墙上,正“哎呀哎呀”喊疼的炽烨。 他发誓,回去不把炽烨的头摁进屎里! 他就不叫楚宴诀!!! 渐离本想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可那两声巨大的响动实在太过惊人,他没忍住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就看见炽烨撅着屁股,正专心致志地抠着他门上镶嵌的宝石。 “……?” 深吸一口气,再次缓缓闭上眸子。 算了……下不为例……眼不见为…… “啪嗒——” 就在这时,大殿里的灯忽然全部熄灭,整个宫殿陷入一片漆黑。 炽烨尴尬地举着手里的蜡烛,身体僵硬地回头,望着再度睁开眼的渐离,嘴角不自然地抽了抽,干笑着打招呼: “嗨,幻月大人,吵到你睡觉了吗?” “我寻思这东西还挺好看的,就准备掰点回去给我小师妹的别院装几个呢,我不知道这东西是一体的,取一个就全熄了……” 望着漆黑无比的宫殿,渐离:“……” 下一秒,只听炽烨惨叫一声,整个人从庑殿顶贯穿,猛地飞了出去。 楚宴诀好不容易在顶上站稳脚跟,就险些被飞出来的炽烨撞飞出去,他眼角在疯狂抽搐: “你又是怎么飞上来的!??” 炽烨手里还紧紧抓着宝石和蜡烛,用力扒拉着楚宴诀,心有余悸地喊着: “我特么的被那个死渐……” 接收到渐离的死亡凝视。 炽烨立马改口。 “幻月大人他简直是高贵、帅气、威武的代名词!!而我自然也是被英俊潇洒 风流倜傥 玉树临风 神勇威武 天下无敌第一帅的幻月大人!一脚踹了上来的啦!!!!” 看见炽烨手里的宝石,楚宴诀只觉得有些眼熟,太眼熟了。 那玩意好像是幻月殿门上的呢。 啊,好像悟了。 大悟特悟。 不等楚宴诀将炽烨指着鼻子从头到脚骂一遍。 萧子规已经带着人围了上来。 他狞笑: “亏我还以为你们恢复灵力了。” “看来是我多想了。” “给我上!杀了他们!!” 第224章 我炸 萧子规一语落下。 所有人都没动。 楚宴诀的目光,穿过人群的缝隙,精准地落在萧子规身上,不远不近的距离。 唯一一个像愣头青一般,冲过来的天枢学院的学生,被楚宴诀身体条件反射掐住。 他眨了眨眸子,眼中满是纯真的疑惑。 “我只是灵力用完了,又不是废了。” “你冲上来干嘛呀?” “小笨蛋。” 楚宴诀将那学生随意地揽在身旁,对着萧子规。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男人的脸,脸上挂着笑: “你抖什么呀?笑一个呀?” “刚刚冲过来的时候不是挺会笑嘛?” 在楚宴诀和善的目光下,男人身体抖如筛糠,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颤颤巍巍地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楚宴诀满意极了,拍了拍他肩膀,赞赏道: “真是个好孩子……” “去吧,回你首席身边。” 男人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然而,就在这转瞬之间,“嘎巴”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天枢学院学生的脖子,就这么被楚宴诀轻而易举地拧断了。 望着软下去的男人,楚宴诀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意,朝着面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萧子规,歉意开口: “哎呀,不好意思啊,他好像不小心死了。” “我是故意的哦。” 萧子规皱着眉,眼神中满是狐疑。 他确实没有从楚宴诀体内感受到任何灵力的波动。 究竟是凭借着什么,这两人竟有胆子出现在这里? 破罐子破摔吗? 对于楚宴诀来说,绝对不可能。 萧子规下意识望向身后,目光穿透层层枝叶,落在湖畔深处的女孩身上。 与此同时,他安排前去对付林然的天枢学生,也恰好抵达了她的头顶上方。 林然似有所感,抬起头,目光平静地与萧子规对视。 她的喉咙轻轻蠕动,咽下口中的数颗回灵丹。 嘴唇微动。 “24,4,3。” 萧子规看到她的口型,挑了挑眉,心中虽闪过一丝疑惑,却并未深入思考,很快便再次将注意力转回到楚宴诀身上。 毕竟,眼下最让他头疼的,还是楚宴诀和季空两人。 楚宴诀倒是出现了。 那,季空呢? 他还是不能这么草率的出手。 谁敢保证,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嘴上说着合作共赢,一旦他落了下风,补刀的时候怕是比谁都快。 至少……先抓住陆易云。 忽地,萧子规猛地想起,他派去抓林然的人数,正好是24个炼气,4个筑基! 那最后一个数字是……! 萧子规脸色骤变,猛地回过头去。 只见,在女孩身边,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天枢学院的学生,竟无一人站着。 而他从扭过头,再到扭回去的时间,正正好在……3秒。 再次感受到萧子规审视的目光,林然吐出一口气,右手已经开始隐隐作痛。 她不动声色地斜过身子,藏起不受控制颤抖的手臂,再次仰头,学习能力极强的她,这次学习了陆易云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的—— 中指! 萧子规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他还没来得及发作,另一声暴跳如雷的怒吼骤然炸响。 “林然!!你干什么呢!?你的手指现在在干什么呢!?我问你!??” “谁教你的!!?回答我!!!” 听见楚宴诀气得跳脚的声音,林然连忙收回中指,脑袋一缩,不说话装鹌鹑。 楚宴诀气得胸膛起伏不止,他辣么可可爱爱、呆呆傻傻的师妹,怎么就开始竖中指了呢! 是陆易云教的吧? 是陆易云教的吧!!! 炽烨连忙上前,拍了拍楚宴诀的肩膀,小声安抚: “你那么凶小师妹干嘛?不就一个中指吗?” 楚宴诀猛地回头瞪了炽烨一眼,后者立马不吱声,退后两步,缩着脖子当鹌鹑。 “林然,告诉师兄,是谁教你的。”楚宴诀脸上挤出微笑,很可怕。 此刻,还在遛狗的陆易云仿佛已经看见师兄手里拿着小藤鞭跟自己玩sm……哦不对,抽自己。 他连忙大叫: “师兄!大师兄!这次真不是我啊!我现在比窦娥都怨呐!!!” 一边喊,一边朝着林然望去,发现她还鼓着一口气,打算装鹌鹑到底。 带着兽峰弟子还在找路的夏乔将,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骑着断角就是一个飞天,他站在断角脑袋上,指着楚宴诀怒骂: “竖中指怎么了!?林然她竖中指怎么了!?她没错!!!” 下一刻,坐在夏乔将身后的段云歌一巴掌就呼了上去,眉头微蹙,不赞同地看向林然。 “小师妹。” 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林然!就要竖!不要怕!不能屈服于他们的淫威!师兄会永远支持……唔唔唔!” 话没说完,惊恐的兽峰弟子纷纷上前捂住夏乔将的嘴,那只飞天的断角蓝蛟,就这么当着众人的面。 坠机了。 “小师妹!” 又一声呼喊,林然扭头看去。 只见,慕烟月被一根粗壮的树藤缠绕,悬在空中,看清林然的位置后,她露出一抹温柔的笑容。 “小师妹,再竖中指,你看我抽不死你哟。” 林然:“………………” 萧子规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慕烟月,两人目光交汇的瞬间,后者立马竖起两个中指。 “你看你*呢!?” 随即,瞬间消失在原地。 众人:“……?” 萧子规笑了。 气笑了。 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情况下,真的会被气笑呢。 藏得好好的灵山宗众人,竟会因为一个中指,纷纷露面吵了起来。 看着这么混乱一幕,萧子规只感觉一股荒谬感。 弱智吗? 等等……不对劲…… 萧子规回过味来了。 “不对!!天枢全部人!立刻去给我把那个女孩活捉回来!!!” 他一边大声下令,一边率先朝着林然的方向冲了出去,速度快到众人都来不及做出完整反应。 然而,就在他身形刚动的下一秒,一个闪耀着刺目金光的圆形灵器,瞬间砸到他面前。 萧子规瞳孔骤缩,眼神中满是惊惧,还没等他做出更多的应对。 “轰——!!!” 一声震耳欲聋、前所未有的巨响,轰然炸开,音浪如汹涌的海啸,席卷向四周。 地面上,离得近的众人甚至被震得七窍流血。 不过,萧子规不愧是金丹期半圆满,反应速度快得惊人,瞬间灵力布满全身,形成一层厚厚的灵力护盾,这才勉强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胸口气血在翻涌,内脏在抽搐,大脑在叫嚣、在惶恐。 那竟然是一件上品灵器! 楚宴诀这么豁得出去吗?! 上品灵器都丢着炸?! 萧子规清楚,以他金丹期的实力,能在上品灵器自爆的威力下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走了大运。 但他身边那些天枢学院的学生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在灵器爆炸产生的恐怖余波冲击下,他们如同脆弱的蝼蚁,纷纷被卷入其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震成了一团团血雾,消散在空中。 看着这一切,楚宴诀缓缓收回手,脸上愤怒的神情也瞬间消失。 望着不受控制喷出一口鲜血的萧子规,楚宴诀玩味一笑。 “貌似,局势逆转了呢……” “小杂种。” 第225章 反水 看着这一幕,萧子规怒目圆睁,额上青筋暴起,厉声咆哮道: “你们到底还在磨蹭什么!?” “一直等、等、等!要是早跟我一起动手,哪会有这么多麻烦!” “现在,灵山宗的那群家伙可都围过来了!即使他们个个灵力耗尽,你们能保证他们没有任何后手吗?!” 随着萧子规这一声怒吼落地,数道身影如离弦之箭般迅速飞出。 刹那间,磅礴的气息四溢开来,竟全是金丹半圆满! 然而,这四道身影并未贸然出手,只是与楚宴诀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其中一个身形瘦弱的男人,抬手轻咳两声,目光锐利的盯着楚宴诀,眯起双眼,语气试探。 “上品灵器,你都舍得拿出来炸……” “看来,你当真是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了,楚宴诀。” 楚宴诀闻言,歪歪脑袋,脸上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后毫无顾忌地扯开衣袍。 只见,里面密密麻麻地揣满了各种灵器。 看着胸口那些奇形怪状 散发着强大灵力波动的灵器,楚宴诀嘴角上扬,微笑道: “啊?你说的是这个吗?” “我还有十几个哦。” 众人:“……?!” 你的意思是,这种百年难遇的上品灵器,你有十几个?!! 几乎在一瞬间,原本还隐藏在暗处的金丹强者再也按捺不住,尽数现身。 十道身影迅速围拢,纷纷压在楚宴诀各个方位,将他周围堵得严严实实。 与之前的谨慎和犹豫不同,此刻他们脸上的神情,早已被狂热和贪婪所取代。 “楚宴诀!我宗可没参与围剿灵山宗!只要你给我一个上品灵器,我愿全力保你灵山宗周全!” 说话者,是个身材矮小的男人,他眼中上的贪婪几乎收不住。 见男人快要不受控制冲上来,楚宴诀缓缓摸出一把弓箭形状的灵器,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这一举动,仿佛是点燃了火药桶的导火索。 其余十位金丹期也再也按捺不住性子,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萧子规。 “楚宴诀,围剿之事是萧子规一人提议的,我可从未吭声,也没猎杀任何灵山宗的弟子。若是你能给我一个,今日我也定当全力保灵山宗!” “我等都未曾对灵山宗出手,楚宴诀,孰轻孰重,你身为灵山宗大师兄,应该能明白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楚宴诀头疼。 “你们这群蠢货!智障!没脑子的东西!!” 萧子规气狠了,指着他们鼻子怒骂。 他料到他们会反水,但没想到,竟会反得如此之快。 “你们就这么肯定楚宴诀手里的全是上品灵器?!动一下你们生锈的猪脑子行不行啊!!” 然而,话音还未消散,那个弓箭就飞到萧子规面前。 闪着金光。 “嘣——!!!”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骤然响起。 萧子规瞳孔骤缩,在生死瞬间,出于本能,他猛地扯过离自己最近的一人。 刹那间,两人被炸得倒飞出去,“啪叽”一声,摔落在地,生死不知。 这剧烈的爆炸,引得其余几个金丹期灵师也不好受,纷纷被搅得气息紊乱。 眼看着楚宴诀还打算再掏一个,众人纷纷向后退去。 “等一下!楚宴诀,我们相信你手里的是真的了!这特么的又不是玩具!你别炸了!!” “再炸这幻月秘境都要塌了!!” 闻言,楚宴诀呆萌地眨了眨眸子,一脸天真问着: “嗯?这不是玩具吗?” “我觉得挺好玩的鸭?” 众人:“……” 你特么的倒是好玩上了! 他们都要被震死了! 空间陷入短暂的寂静,余下九人舍不得放弃那近在咫尺的上品灵器,但又想到那灵器爆炸的威力,心有余悸。 抬头看向天空摇摇欲坠的月亮,众人想抢夺的心,再次沉寂。 他们心里清楚,若是九人联手,拿下楚宴诀不是什么难事。 可……谁又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炸死呢。 …… 此时,林然看着陆易云被爆炸的余波吹飞到不知何处,不过所幸,那些追杀他的人也都被震落在地。 而由于,刚刚灵山宗的人对林然的重视程度,也暂时没人再敢对她动手。 生怕楚宴诀那暴发户一个灵器就丢来了。 想了想,林然还是没走出湖畔(绝不是懒得动),静静地待在原地。 看着储物袋里仅剩的几颗回灵丹,她摸了摸丹田。 很疼。 右手也快拿不住剑了。 怕是不能再吃回灵丹,强行挥剑了。 师兄师姐们都还在朝着这边聚拢。 不经意间,她的余光瞥见被炸得“啪叽”摔在地上的萧子规似乎动了一下,紧接着,竟飞速朝着她这边掠来。 “没死吗?” 林然疑惑地摸了摸脑袋瓜,看向楚宴诀,眨了眨眸子。 “嗯?”接收到目光的楚宴诀,同样一脸疑惑地眨了眨眸子。 楚宴诀回头看向炽烨,疑惑问: “炽烨,你说林然对我眨眨眼,是不是在跟我卖萌啊,让我回去别抽她?” 炽烨原本还举着在珍宝地捡到的防御灵器,不然以那灵器爆炸的威力,他俩早飞了。 听到楚宴诀这么说,目光也落在林然身上。 可下一秒,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猛地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楚宴诀头上,怒喝道: “我靠!楚宴诀你眼睛瞎爆了啊!” “萧子规那个杂种,已经爬到我家小师妹面前了!!” 眼看着炽烨下意识想飞下去摔死自己,楚宴诀连忙一把将他提溜回来。 周围的人可还虎视眈眈在看着他们呢。 明处有,暗处更有。 但看着萧子规朝着林然伸出他那肮脏的魔爪,楚宴诀心都揪起来! 手中的灵器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金丹期的几人似乎看出了楚宴诀的想法,连忙出声阻拦: “诶!诶!!楚宴诀!我去帮你把萧子规抓来!你可别再浪费这上品灵器了!!!” “况且,你这上品灵器丢过去!先被炸死的一定是你家师妹!!” 其中一人一边说着,一边转身,嘴角微微上扬,看似是要去抓萧子规,可心底却早已盘算着抓住林然当人质。 到时候,还怕楚宴诀不乖乖把上品灵器全部交出来吗? 桀桀桀! 就在这时,一直不搭理他们的楚宴诀,终于开了口。 “别动。” 看着楚宴诀一手抓着数个上品灵器,几人心中一凉。 “我劝你们,最好别动。” 楚宴诀神情冰冷。 “我身边可是有防御灵器,即使你们跑得再快,真全部炸起来,整个幻月秘境都会被炸毁,到时候,我顶多是半死。” “但,你们可不一定了。” 第226章 不得超生 死一般的寂静。 几人大气都不敢喘,他们敢肯定,要是自己敢试探的动一下,绝对会被炸得尸骨无存的!! 呼吸被狠狠放轻。 他们只祈求,萧子规那家伙能快点把那女孩抓到手! 毕竟,他们这群嗑药上来的金丹,实打实比不上楚宴诀这种一步一步修炼的金丹! 更何况是金丹大圆满! 终于! 一声凄厉的惨叫骤然响起。 哈哈哈,可惜,是特么的萧子规的…… “啊!痛!死丫头!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你给我滚下来!!” 听着萧子规的惨叫接连不断,众人心里痒痒的,恨不得立刻扭头去瞧个究竟,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竟能让一个金丹灵师被一个筑基五阶折磨得……叫声如此惨烈。 “有人快忍不住咯……” 恰在此时,楚宴诀阴森森地开口,掂了掂手里的灵器,眼睛眯了眯。 “谁会是第一个被炸飞的呢?” “好期待啊!” 众人:“……”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反正不会是我。 即使,大家都知道楚宴诀在拖时间,但奈何‘真理’在他手里。 不得不屈服。 . 林然也有些讶异。 口中的回灵丹已经吞下,霜云也被死死捏在手里。 原本,面部狰狞扑杀上来的萧子规已经到她眼前了。 霜云也被她狠狠地横劈了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猛地将萧子规狠狠砸进了地里! 猝不及防下,萧子规吃了一大口泥。 随即,那道黑影便一直在他身上打滚,从头滚到脚,从脚滚到头,来回循环。 林然抬起头,对上空中那缓缓关上的黑门,脸上露出疑惑。 虽然她也能感受到还有许多人在进入幻月秘境,但着实没想到,这【门】竟然能在空中打开。 萧子规身上的女孩还在不停挣扎、打滚,直到身下的萧子规彻底昏死过去,她才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双小鹿眼,此刻却泪眼蒙眬,鼻头和眼圈都红红的,头发乱蓬蓬地缠在一起,身上穿着大了一码的宗服,显得愈发瘦瘦弱弱,看起来不过十岁左右的模样。 女孩与林然对上了视线,委屈地撇了撇嘴,嘴唇干裂,轻轻问: “姐姐……你知道我家大师姐柳珂在哪里吗?” 见林然缓缓摇头,小女孩的眼眶更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默默从昏死的萧子规身上爬起,一只脚踩在萧子规的脑袋上,手伸到背后摸索。 一边掏,嘴里还一边小声地对萧子规道歉。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在萧子规的头上。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砸中你的,但既然都砸中你了,你醒来肯定会找我麻烦,我又打不过你。” 女孩哽咽了一下。 “所以,我只能先杀了你了。” 说着,她掏出一把狼牙棒。 林然沉默了。 楚宴诀沉默了。 天空上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但能听见声音的众人,也沉默了。 女孩比划了半天,还是挥不下去。 她弱不禁风地看了一眼林然,两人目光交汇,林然在她眼里看见了求助。 于是,果断挥出一剑,砍掉萧子规左臂。 刹那间,手臂不受控制抽搐了一下,霜云险些落在地上。 原本昏厥过去的萧子规猛地清醒过来,发出一阵杀猪般的惨叫。 他剧烈挣扎,一下子就把站在他身上的女孩掀飞了出去。 然而,就在女孩快要摔在地上的瞬间,她的腰猛地一弯,竟像弹簧一样狠狠地弹了回来。 狼牙棒顺着手臂用力一甩,“咚”的一声,重重地砸在了萧子规的后脑勺上。 萧子规两眼一翻,再次栽了回去。 血流了一地。 看着眼前一幕,女孩呆了一秒,随即立马跪在地上,猛猛磕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就是故意的,你一定要一路走不好啊!千万要回来找我的麻烦啊!不然我会良心过得去的!!” 林然:“?” 她怎么有些听不懂。 下一秒,女孩从脏兮兮的腰间摸出一张黄纸,她咬破指尖,在黄纸上鬼画符起来。 大功告成后,含着手指,拿出火柴,将符箓点燃。 女孩眨了眨小鹿眼,小声嘟囔了一句。 “祝你,不得善终。” 林然没见过女孩画的这种符箓,有些好奇探着脖子看。 女孩接受她的目光,勉强笑了两下,转头捡起狼牙棒,就要去爬上大坑。 爬了半天,依旧在底部蹦蹦跳跳。 林然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好奇问: “你刚刚画的是什么符?” 女孩气喘了一会,才小声道: “是,反正是好符箓……” “所以是什么符,你回答我,我就送你上去。” 女孩沉默了一会,怯生生道: “灭魂符……” 林然:“……?” 听名字就不像是好符呢。 “你别看它名字不好听!其实功效可好了!只要神魂飞出来,它就会‘咻’地一下把神魂狠狠拍灭!!” “帮他永世不得超生,难道不是好符吗?” 林然刚想问“能教我吗”,话还没出口,就被看穿她心思的楚宴诀狠狠瞪了一眼。 她识趣地闭上嘴,默默凝聚出一块冰面,示意身旁的女孩站上去。 女孩也心大,啥也没说就站了上去。 “姐姐,要不你直接送我上天吧,这里面太大了,一时半会我也找不到我师姐。” 林然一听,上天? 刚准备发力将她甩飞出去,就见女孩脸上挂着怯生生的笑容,补充道: “姐姐,不是把我直接丢在天上哦,那样的话,我会被摔死的。” “……噢。” 于是,在满是金丹灵师的空中,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炼气小女孩。 只见女孩清了清嗓子,将狼牙棒别在腰间,不知又从何处掏出一个黄色喇叭,放在嘴边。 此时,柳珂还在给温轻俞一边解释一边包扎她肩上的伤口,不经意间一抬头,猛然看见祝幺幺高高地站在空中,吓得差点魂飞魄散。 祝幺幺也拍了拍喇叭,确认喇叭没坏后,迅速将嘴唇靠近。 “咳……大家好,我是凌仙宗的祝幺幺,排行老九,我家大师姐是柳珂,你别看她打人很疼,骂人很凶,但其实人也长得不怎么样……” “不对,好像跑题了。” 女孩有些局促地揉了揉乱糟糟的头发,毕竟她看见了好多好多人一直在看着自己呢。 好尴尬呀。 下一瞬,祝幺幺想起师父临走前的交代,猛吸一口气,对着喇叭大喊: “大——师——姐!虽然我现在不知道你在哪!但你千万、千万不要对灵山宗的任何人动手啊!!隔壁天枢学院都已经被不知道从哪劈下来的天雷轰成渣了!!” “灵山宗的季空,现在在外面都杀疯了!!” “天枢学院里,季空他连狗都没放过!!!” 看着温轻俞肩膀再次溢出血来的柳珂:“……” 第227章 反抗 祝幺幺壮着胆子吼完后,就感觉一身轻松。 “喂!臭丫头!你说什么!?你说谁在外面杀疯了!??” 一道凶神恶煞的声音骤然响起,吓得祝幺幺一个激灵。 她哆哆嗦嗦地举起手,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灵……灵山宗季空。” “你看见他脸了?!” 祝幺幺赶紧摇了摇头,“没有,但我看见,圣城现在派出了好几个元婴追杀他,因为他不仅劈了天枢学院,还把圣城余下的几座学院全劈了……” 她的声音低下去。 “要不是圣灵学院的院长及时出手……怕是整个圣城,都得毁于一旦……” ”看着眼前男人的脸色愈发阴沉难看,祝幺幺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几乎快要听不见。 她感觉大事不妙,立马趴下大叫: “姐姐!快送我下去!!” 一瞬间,脚下的冰面消失,祝幺幺只觉身体一轻,整个人急速失重坠落下去。 林然刚想再次凝聚灵力接住祝幺幺,手臂却猛地传来一阵抽搐,聚集的灵力瞬间涣散开。 她疼得弯下腰,目光对上萧子规那疯狂的眼神,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他,居然还没死? 萧子规猛地爬起,狠狠擒住林然手臂,他咬牙切齿道: “终于……逮到你了。” 不枉他屏气凝神装死这么久! 但,这事要是传出去,他怕是要被别的灵师笑掉大牙吧! 身为一个金丹却要靠装死才能抓住一个筑基小丫头! 左臂瞬间愈合 掌心骤然发力。 伴随着霜云落地,林然吃痛捂住手臂。 萧子规则迅速摸出几颗回灵丹,一股脑塞进嘴里,仰头望向楚宴诀,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与此同时,下坠的祝幺幺也被他顺手一把抓住。 看着萧子规带着两人回到身边,那个矮小男人满脸不满地开口抱怨: “萧子规,太慢了。” 萧子规冷哼一声,拽着林然手臂将她整个人悬空拎了出去,他不屑的勾着唇: “楚宴诀,现在立刻马上,把你身上的上品灵器全部给我交出来。” “否则,你就眼睁睁看着这死丫头痛苦地去死吧。” …… …… 陆易云迷迷糊糊睁开眼,只感觉自己不知被谁锁着脖。 呼吸困难。 他艰难抬起眼皮,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待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才看清眼前,竟是个熟人。 “林倾倦……是你?” 此刻,林倾倦的半张脸隐在黑暗中,一双幽深的眸子静静地打量着陆易云。 她没开口,陆易云却拼命挣扎起来。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离得那么远,都还是被震飞出去,甚至还晕了。 他晕了多久? 林然怎么样了? 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林倾倦头顶忽然有一丝月光艰难地透了下来。 这时,陆易云才惊愕地发现,自己并非身处黑暗,而是被密密麻麻的“小强”团团围住。 眼前的林倾倦也并非脸藏在黑暗里,而是她另外半张脸,竟然就是黑色的…… 突然,他想起林然问过林倾倦的话。 ‘你是谁?’ “你……到底是谁?” 陆易云皱起眉,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脖子上的束缚一松,整个人栽了下去,呼吸也顺畅起来。 可还没等他缓过神,身边便逐渐传来冰凉的触感,似乎有什么东西爬上了他的身体。 下巴被强制抬起,迫使他不得不仰视着林倾倦。 那双和林然极为相似的眸子里,此刻却弥漫着浓烈的杀意。 “比起我,我更想问你……” “你是谁?” 陆易云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用力扭开固定着自己脑袋的黑影,黑眸也沉了下去。 “林倾倦你脑子没问题吗?还是说你也想要这【六芒瞳】?”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片刻,林倾倦率先后退一步,整个人彻底隐匿在阴影中,声音幽幽传来: “林然师姐,被抓住了。” “虽然这一刻,我很想杀了你,以绝后患。” “但要是被师姐知道后,她会很生气的。”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林倾倦脸上的黑暗渐渐褪去,周围的黑暗也如同潮水般迅速压缩在一起,最终隐匿在了陆易云的脚下。 “我暂时还不能露面,你去救林然师姐吧。” 看着陆易云骑着老王离去,林倾倦不知道她说的话,他听进去多少。 虽然她很想亲自去救师姐,可理智告诉她,此刻绝不能出现在林诗烟面前。 至少,现在还不能。 林倾倦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袍,下意识抬眸,最后望了一眼悬于天际的林然,刹那间,她整个人愣住,径直僵在原地。 林然面色苍白,看了她半晌,见林倾倦望过来,才主动移开视线。 “……林然师姐。” 林倾倦轻轻喊了一声。 “你别生气,我没有杀他哦。” 说完,她才低下头,身影渐渐没入浓稠的黑暗中。 随着林倾倦消失,藏在树后的剑光一闪而逝。 …… 楚宴诀攥着灵器,一颗心沉到底。 “喂!猥琐男!” 一声怒喝骤然响起。 众人闻声纷纷转头望去,只见,那个消失片刻的陆易云再度出现,威风凛凛地站在老王头顶,气势汹汹朝着萧子规竖起了中指。 “我来做你的人质!你放开林小然!!” 瞧见林然毫无血色的唇,陆易云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连忙将自己还没炼化完成的【六芒瞳】露了出来。 “你们看清楚,我还没炼掉这玩意,现在你们还有机会夺下它!” 此言一出,萧子规眼见有几人脸上瞬间浮现出贪婪之色。 他没说话只是手上力气加重,疼得林然脸上愈发苍白。 “你们想要【六芒瞳】就自己去抢。” 他冷声开口,一语落下,三道身影迅速飞出。 “谁先抢到就是谁的!” “萧子规,可得把人质抓好了。” “喂!你俩倒是飞慢点啊!” 人质? 在萧子规眼中,此刻整个幻月秘境的人都是他的人质! “就算他季空不在这里又如何!?” “今日,他灭我天枢,我便杀尽你灵山宗。” 萧子规目光如刀,看向楚宴诀,脸上的耐心已然消磨殆尽。 “楚宴诀,赶紧把灵器都给我交出来。” 炽烨望着摇摇欲坠的林然,心都揪成一团了。 就在这时,林然陡然抬起头来,脸上哪还有半分方才的脆弱模样,看得炽烨 一愣。 林然双唇轻启,模糊地吐出两个字。 萧子规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危机感从身后汹涌袭来。 他猛地转头望去,只见铺天盖地的“黑”扑来! 陆易云正躲在无数黑影里面,那源源不断涌出的黑影,竟让三人难以近身。 林然冷淡开口,头顶忽然出现一抹粉红。 “白淞。” “给我咬下他的鼻子。” 第228章 砰~ 萧子规下意识想丢掉手里的林然,去抵抗涌来的黑影,却又想到身后那楚宴诀要把他千刀万剐的目光,攥着林然手臂的手不仅没松,反而更紧了。 不行,他还不能失去这个筹码! 他的目光慌乱地游移,落到了祝幺幺身上,此时的祝幺幺正举着手指在他腰上涂涂画画。 萧子规见状,怒从心起,想也没想就一把将祝幺幺狠狠丢了出去。 右手刚伸出去试图抵抗黑影,黑影却如同饿狼扑食一般,瞬间扑到他身上,开始疯狂啃噬,不过眨眼间,身上便已是血肉模糊。 “这些黑影从哪冒出来的!” “灵山宗和圣灵学院的人没有清空这些生物吗?!” 萧子规还在怒吼,脸颊忽然被一团粉色的毛发覆盖。 还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鼻子便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血肉被撕扯的声音不绝于耳。 痛苦最终战胜理智。 他还是决定舍弃林然,可不等他做出行动,余光就已经瞥见林然那只右手,不知何时握着一把剑。 女孩头顶站着喜气洋洋的粉色狐狸。 一剑斩下。 萧子规一脸惊讶,下意识连忙侧头,才堪堪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愤怒驱使大脑,他再也顾不上身上那些仍在疯狂啃食他血肉的黑影。 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 杀了她! 杀了她!! 杀了这个贱人!! 要不是她!他怎么会如此狼狈!! 手狠狠箍住了林然的咽喉,他双目充血,宛如一只发狂的野兽。 “我都说了!你的剑根本杀不死我!!!” 然而,就在这一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心脏入鼓,萧子规只感觉浑身血液冰凉。 他身后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这贱人不是不是砍空了吗? 那刚刚是什么在响? 他僵硬地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那高悬在天际的月亮,在此刻,那洁白如玉的月亮竟诡异地裂出了一道口子。 此刻的萧子规,双臂被林然斩得粉碎,可他已然无暇顾及。 视线被眼前混乱的场景所占据,只见原本围着楚宴诀的几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恐,正不顾一切地仓皇逃窜。 楚宴诀却是一脸冷淡,将手中的灵器一股脑全部高高抛起,金光乍现。 炽烨也扑向林然,将她死死护在身下。 祝幺幺也被及时赶来的柳柯救走。 看着萧子规身上自己画了一半的超级无比霹雳自爆符,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完成,祝幺幺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早不丢她,晚不丢她,偏偏在符快要绘成的时候,就把她丢了! 她气得直咬柳柯衣领,却看不见,柳柯一张脸惨白的吓人。 不论是在天空中惊慌失措的人,还是在地面上四处奔逃的众人。 此刻,他们的眼底均是被一片空白填满。 大脑也突然失去了思考能力。 耳畔不断回荡的嗡鸣声。 似乎有什么在逐渐坍塌。 朦胧中,林然又看见了渐离。 他依旧是坐在大殿上假寐,身前跪坐着许多生物。 一个个都吃得油光满面,满脸餍足。 小土和小壬正乖巧地趴在地上,互相为对方梳理着额前那飘逸的刘海。 鱼头人身的生物正百无聊赖地拔着自己身上的手脚,塞进嘴里咀嚼着。 角落里,黑一和黑二相互缠绕在一起,睡着觉。 甚至连【尸】也满脸无奈地抓着红尾,出现在渐离的身旁。 像是察觉到林然的目光,渐离忽然睁开了眼,一双灰眸闪过一丝意外。 “所以,你关着我们不让我们出去,却一直放人进来,就是想主动撑爆秘境吗?” 听着林然道出事实,他无奈笑了两声,却又感觉这不符合自己醒来的人设,立马收回笑意。 渐离摇了摇头,轻声道: 不,我只是……” “单纯的,不想再醒来了。” “【尸】那家伙说的没错,我的【意志】确实是被影响了。” “一次次醒来,又一次次忘记,我的大脑里已经产生了无数个不同【我】了,他们也有自己的【意志】,在疯狂叫嚣着,让我把身体交出去,他们可以做的更好,不得不说……确实是太吵了。” “所以,为了避免以后我也成了那些【意志】里的一员,就在我这里结束吧。” 在轰鸣结束的最后一秒,渐离缓缓站起身,仰头看向林然,那双灰眸在黑暗中亮晶晶的。 “我看见了,林然……” “我终于看见了,他终于舍得把记忆共享给我了。” “希望等待的时间,不会太长……” 再见了,林然。 即使,那个与你相遇的人不是我。 我也由衷希望,与你再次相见。 …… 幻月秘境如烟云般消散。 众人纷纷蹲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那嗡鸣不止的耳朵,眼中满是茫然,彼此面面相觑。 许多人刚刚都还在各个角落掐架呢,怎么眼前一花,就出来了啊! 曾高悬夜空的月亮已然消失不见,一轮高悬的太阳取而代之。 林然仰头,望向那耀眼的太阳,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她有多久没见过太阳了? 不记得了。 只感觉在秘境待了好久…好久… 也不知道,被夏乔将师兄带走的陆易云…怎么样了… 炽烨见林然缓缓合上双眸,心急如焚,刚要出声呼喊,嘴唇却被突然捏住。 抬眼望去,只见温轻俞轻轻松开他的嘴,将一根手指置于唇边,轻声道: “嘘,让小师妹休息一会吧。” 两人一同望向天空,只看见率先出来的楚宴诀将萧子规提溜在手里。 空气中游离的灵力,尽数被楚宴诀独自吸去。 他逆光而立,背后是光芒万丈的太阳,强烈的逆光使得众人难以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噗呲——” 是树藤贯穿血肉的闷响。 “扑通——” 是萧子规失去生息被随意丢在地上的声音。 目睹这一幕,剩余的天枢学院学生们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也忍不住微微颤抖。 害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角落里,萧子吟挠了挠头,接触到楚宴诀目光后,他拱手行了一礼。 “若那女孩说的是真的,天枢学院既已消失,还望楚兄能饶过余下众人性命。”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未曾参与围剿灵山宗一事。” “况且……” 萧子吟微微一顿,目光越过楚宴诀,看向他身后,神色平静如水。 “你不妨回头看看。” 那漫天尸山。 和尸山上坐着的人。 那是,季空。 第229章 回家吧,我们回家吧 楚宴诀没有回头,在出秘境的瞬间他就看见了。 早就看见了。 那座尸山上,尸体的余温似乎还未散尽。 季空紧闭双眸,静静地坐在尸山之巅,身旁靠着一把碎剑,脸上溅满了鲜血。 他身上不再是那件楚宴诀看腻了的白衣,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被鲜血无数次染红、干涸,又再度被染红的红褐色衣袍。 他不知道季空到底杀了多少人。 也不太想知道。 一瞬,坐在高处的季空似是感受到众人的目光,轻轻掀开眼帘。 迷离的眼眸在触及下方人群的瞬间,无数碎剑片从虚空中呼啸杀出。 “季空!” 看着这一幕,楚宴诀脸色大变,就算那是季空的随手一击,但他依旧是豁出这条命也挡不住。 拼命拽住想要冲上前的温轻俞和炽烨,连连后退。 听到楚宴诀的声音,季空的眸子微微一顿,那即将刺穿众人的碎剑片也猛地停住。 “唔……” 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季空缓缓弯下腰。 就在这一瞬间,脚下的尸山在失控且躁动的剑气肆虐下,化为齑粉。 众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给季空让出一条路。 他们想逃,却又怕引起季空的注意,被随手一巴掌拍死,只能浑身颤抖着,僵在原地。 感动吗? 不敢动。 “喂,季空,你怎么样?” 楚宴诀看着走近的季空,下意识开口问了一嘴,却被后者一把推开。 季空睨了楚宴诀一眼,在他错愕的目光中,缓缓将满脸担忧的温轻俞拥入怀中。 脸颊贴上的瞬间,干净如初,仿若那些鲜血从未存在过。 元婴中期的威压,铺天盖地宣泄而出。 温热的呼吸,尽数扑在僵硬的温轻俞脖颈处。 季空满脸倦容,声音嘶哑却又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温轻俞。” 他眷恋的蹭了蹭她的脖颈。 惹得温轻俞心口一阵发痒。 低哑的嗓音,又轻又重地落在温轻俞耳畔。 “好想你。” 尽管季空很努力地收敛对灵山宗的威压,可离得最近的楚宴诀还是隐隐感受到不适。 更别提其他宗门学院的人了。 个个口鼻喷血,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喂……季空……你冷静点!” 楚宴诀瞧了一眼,大脑完全宕机的温轻俞,刚准备向前一步擒住季空。 后者却已经敏锐地嗅到温轻俞身上的血腥味。 目光垂向她溢出鲜血的肩膀处,眼神暗沉沉的。 “你受伤了。” 季空微微偏头,眼神冷漠,裹挟着凌厉杀意的剑意,如同一头发狂的猛兽,朝着柳珂扑杀而去。 “是你们,对吧。” 凌仙宗的众人本就还在苦苦承受着季空的威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难打得措手不及,哪里还有力量躲避。 那庞大且杀气腾腾的剑意,瞬间打碎了柳珂半边身子。 “嗯?” 季空微微一怔,缓缓回头,目光触及被温轻俞攥住的手腕时,瞬间柔和下来。 “轻俞?” 掌心温柔抚过温轻俞略显苍白的脸颊,他轻声劝道: “是她们先要杀你。” 季空似乎洞悉了温轻俞的心思,在她开口为那些人辩解之前,便扣住了那只冰冷的手。 他俯身,声音笃定。 “即便她们是被迫、身不由己的,可她们既能妥协一次,也就能妥协二次、三次、无数次。” 语毕,他抬手,动作轻柔地将粘在温轻俞脸上的发丝顺到她的耳后,眼神狠厉,语气却带着几分蛊惑。 “轻俞,只要你点头,我便杀了除灵山宗之外的所有人,好不好?” “今日,只要你同意,就没人能活着走出此地。” 因为害怕被讨厌,所以才一而再的询问她的意见。 望着季空执拗、疯狂的眼神,温轻俞如梦初醒般回过神,她几乎没有犹豫的摇了摇头,紧紧回握住季空的手,将他轻轻抱住。 “师兄……” 身躯在颤抖,灵魂在害怕。 “我们,回家吧。” * 直至灵山宗的大部队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众人才如释重负,紧绷的神经一松,汗水早已湿透衣衫。 江川鱼沉沉望着季空离去的背影,唇抿了抿。 目光投向天空,那醒目的冲天红名闯入眼帘,格外刺眼。 人物:季空[强行越阶突破,灵脉受损程度40%,神魂受损程度50%] 年龄:25 修为:元婴中期[修为不稳定,有极大可能掉阶] 黑化值:100%[已上限/无法恢复] 危险值:——叮!无法预估! [系统提醒:此人极度危险!看见他就赶紧洗干净脖子!乖乖等死吧!] 江川鱼默了又默,【不是,系统,你确定这剧情还没崩吗?书里写的这场剧情,可是只有季空、夏乔将寥寥几人活了下来啊。】 【叮!检测中……剧情崩坏程度……10%】 【系统:才10%而已,不影响,想好把男主修改成谁了吗?】 闻言,江川鱼也放下心来,目光下意识放在谢闻生身上,两人一对视,纷纷默契的移开视线。 【暂时先不改,留到后面我看她对谁好感高就改谁。】 “谢闻生,走吧,我可不信季空那模样,会安安全全放我们离开。” 他搭上谢闻生的肩膀,后者也认可点头。 * “喂!臭丫头,你不是说圣城派出好几个元婴杀他吗!?他怎么没死,还把萧子规安排堵住秘境门口的人全给杀了!” “你眼瞎啊!没看见在尸山里面吗?!” “妈的!不是说灵山宗的精英都在秘境里面吗?!不是说刚渡劫完会很虚弱吗?!季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灵山宗的离去,众人的胆子也是大胆起来,大声嚷嚷起来。 场面乱作一团。 祝幺幺本就虚弱,这突如其来的叫嚷声吓得一颤,下意识往柳珂怀里钻。 她不顾柳珂的斥责与阻拦,坚持在柳珂衣领处落下最后一笔。 刹那间,祝幺幺的脸色变得惨白如纸,看着那破碎、血流不止的身体缓缓愈合,她才松了一口气,眼神迷离地望向天空。 “小九!小九!老二,拿丹来!” 柳珂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 身边一人匆匆将仅有的几颗丹药喂进祝幺幺嘴里。 他攥住祝幺幺脏兮兮的手。 “小九,告诉二师兄,萧子规那混蛋对你们做了什么!?” 凌仙宗在得知幻月秘境开启时,本无兴趣参与,却在回宗的路上被萧子规拦住。 而她们的师父和小九,奄奄一息的待在萧子规的手里。 她们……不得不妥协对灵山宗动手。 祝幺幺看了一眼红着眼的男人,才蠕动着嘴,轻声开口。 “二师兄,被抓住的是师父捏的泥人。” “我和师父回到宗门后……你们已经不见了。” “大师姐,师父驾鹤西去的时候跟我说,让我们不必再回凌仙宗了。” “凌仙宗没了……” “被季空,劈没了……” 话音刚落,祝幺幺便昏了过去,凌仙宗的人全部呆立在柳珂身旁,脸上写满了绝望。 她们为何要与灵山宗对立? 因为,至亲被挟持。 而她们选择对立后的结果,依然是…… 师父没了。 凌仙宗也没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轰鸣声从远方滚滚而来,密密麻麻的魔兽纠缠在一起,朝着这边涌来。 “是边界线!那里又开始诞生魔兽了!” 有人惊恐地喊道。 “靠!今年镇守边界线的人死哪去了!?” 下一刻,一股寒意从众人心底油然而生。 好像,今年镇守边界线的是…… 天枢学院。 第230章 目标 霍语沉默地望着远处谢闻生,头也不回地跟着江川鱼跑了。 呵呵,居然现在连招呼都不打了。 他是喜欢谢闻生。 但也没喜欢到舔着个脸去追。 丢霍家的脸。 头僵硬的扭回来,却见姜煜州还痴痴的望着灵山宗离去的方向,眼睛都看直了。 “姜煜州。” 霍语脸上瞬间浮现厌恶的表情,冷冷说道: “你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在看见林然模样的第一眼时,霍语心底只觉得敬佩。 若是自己在她那个年纪时,被这么多人围剿,绝对做不到像她这般冷静自持。 既有放手一搏的勇气,又有足以兜底的实力。 被点名的姜煜州浑身一颤,连忙回过头,表情惊恐。 “你说什么呢?!我……我只是在思考用什么办法接近任务目标罢了!!” 顿了顿,他忽然羞涩低下头,补充开口: “不过嘛……等目标三年,对我来说也不是不行,嘻嘻。” 霍语:“……” 你还说你不是变态。 感受到远处传来的动静,姜煜州将背上昏迷的霍卜行往上托了托,瞥了一眼霍语,嬉皮笑脸开口: “我就先不回圣城了,毕竟首席专门给我安排了专属任务,哎~谁让我是整个圣灵学院最帅的呢~” 见他抬脚要溜,霍语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衣领。 姜煜州疑惑回头,咧嘴笑着问: “咋的,舍不得我呀?” 下一秒,霍语抬手就是一巴掌,夺过还昏迷不醒的霍卜行,转身便走。 身边的两小只(沈鹤归、秦淮年)见状,立马跟上霍卜行的步伐。 姜煜州愣住,反应过来后气的直跳脚。 “不是,你把他拿走了,我拿什么接近目标啊!” 霍语没回头,只是高高竖起一根中指。 姜煜州站在原地踌躇了半天,突然感觉衣角被轻轻拽了一下。 一低头。 只见,林诗烟正红着脸低着个脑袋,害羞得不敢抬头。 “煜州哥哥……” 她身旁的林厌思同样低着头,一声不吭。 姜煜州挑了挑眉,有些疑惑弯下腰,点了点林诗烟脑袋。 “怎么了,烟烟妹妹?” 目光疑惑投在将头埋得更低的林厌思身上。 这家伙,平时都是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一样,怎么今天格外安静。 林诗烟将昔洛从林厌思身上取了下来,塞进姜煜州手里。 “这个是灵山宗的人,听煜州哥哥刚刚说,你要去趟灵城,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将人送回去呀?” 林厌思见林诗烟这般诚恳的模样,顿时忍不住了,下意识抬起头,大喊道: “妹妹,算了!我们不求别人!我们自己去!” 于是乎,姜煜州就这么水灵灵的看见林厌思眼睛上顶着两个黑眼圈。 “……” “……噗。” “……抱歉,没忍住,噗。” 林厌思崩溃的逃了,还扛着林诗烟一起。 他一边跑一边狠狠地揉着眼睛。 “可恶!为什么这黑眼圈就是不消啊!!!” “还有!林诗烟你身上明明有解药,为什么不说!” 害得他被林然牵制这么久!! 两人在猝不及防出秘境的瞬间,同时摔了个屁股墩。 两颗写着‘解、药’二字的丹药就这么从林诗烟怀里滚了出来。 林诗烟被颠得难受,她拼命捂着嘴。 “我要是知道!我就不会屈服于那个女魔头了!!!” “我讨厌死她了!!!” 两人一口气终于跑离了那暴乱地,林厌思大口喘着粗气,抬眼望向眼前的城镇,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 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开圣城。 外面的城镇都这么破败吗? 进去?还是绕路回圣城? 扭头看向背上气息微弱的林诗烟,咬了咬牙,绷紧神经,抬脚迈进了城镇。 “……” “咕噜噜……” “……” “咕噜噜……” 一路上,香气四溢的小食摊接连不断,勾得两人直咽口水。 而林厌思简直要被林诗烟肚子的打鼓声折磨疯了。 为什么这城镇这么破!却有这么多香喷喷的食物! “林诗烟!你能不能让你的肚子闭嘴!” “臭哥哥!你还好意思说我!你的肚子就没叫吗!?” “咕噜噜……” 像是在应和这场争吵,林厌思的肚子也适时叫了起来。 他恼羞成怒,狠狠一拳砸向自己的肚子,疼得瞬间弯下了腰。 即便如此,林厌思还是强撑着,绷着脸,恶狠狠说道: “肚子!你给我闭嘴!” 恰在此时,一个路边摊映入眼帘,摊主正熟练地烙着饼,那香气直钻鼻腔。 摊主对上两小孩的目光,也笑起来: “两块灵石,两张饼哦。” 林厌思脸一僵,怀里空空如也的储物袋正贴着他胸膛。 “……我们不饿。” 该死的林然!!! 历尽千辛万苦,两人满身狼狈,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圣城。 他们径直前往圣灵学院,平日里心高气傲的林厌思,此时也顾不上许多,化身成了曾经自己嗤之以鼻的“饿死鬼”。 好在大部分学生都还未回校,不然林厌思在学院里立的人设算是毁得彻彻底底。 吃饱喝足后,林诗烟哼着小曲,慢悠悠地朝家走。 “哥哥,我好饱啊!我快饱得走不动路了!” “哥哥!我从来没有这么觉得学院的饭这么好吃!!” “哥哥!” 林厌思也饱得有些反胃,他捂着胃,压着嗓子吼。 “闭嘴……” 两人在林府门前停下,还没等伸手推门,紧闭的大门突然从里面打开。 看清来人,林厌思脸上闪过一丝苍白,他急忙按住林诗烟的头,让她与自己一同低下,眼神紧紧盯着地面。 “……林渊哥。” 一瞬,林厌思倒飞出去。 面若寒冰的男人,浑身是伤,手却落在林诗烟那纤细脆弱的脖颈处,后者身子瞬间悬空,呼吸困难。 “砰——!” 一声巨响,林厌思重重砸在墙上,他狼狈趴在地上,剧烈咳嗽起来。 艰难抬起头,却看到林诗烟快要窒息的惨状,湛蓝的眼眸中满是恐惧与绝望,疯狂闪烁。 “不……不要……” 面色冰冷的林渊对上林厌思脆弱的目光,眼神无波无澜,同样湛蓝的眸子眨也没眨,手臂青筋暴起,杀意弥漫。 “我有没有说过……” “你们两个小杂种,别出现在我面前。” “特别是你,顶着林墨的脸,我看着特恶心。” 第231章 吵 林然睡着了。 但没有完全睡着。 一闭眼一睁眼,她又回到了创飞温轻俞昏倒后,来到的地方—— 白茫茫的空地。 一如既往的,身前有人在激烈争吵。 但奇怪的是,他们上次争吵时,她一个字也听不清,此刻,却听得格外清晰。 左前方,两道模糊的人影正在争执,男音中满是愤怒与埋怨: “你还说我们!你看看季空!渡个劫都差点屠了灵城和圣城!!” “……季空他确实不该如此,我们之间的恩怨,本不该牵扯无辜的普通人。” 右前方的两道人影听闻,怒火也被点燃。 其中一道人影急忙扯住另外一道,阻止他冲上前去。 “要不是你们当初突然反水!季空也不会这样!!” “诶……你冷静点,先冷静一下啊。” 后者不听,气得跳脚。 “要不是当年老陆死了!季空他又怎会在渡劫时被影响心智,导致现在性情大变!对灵、圣两城百姓出手!” “大哥,你就算扑上去也打不到他们的,我们都是虚影啊,之前你不是试过了吗?”前者依旧在劝。 另外两人也毫不示弱。 “现在好了!就连镇守边界线的天枢学院都被季空一块杀了!” “东荒的边界线失防,遭殃的就是东域的百姓,能明白吗?” “天枢学院要对灵山宗下手!那他灭了天枢学院,只留下镇守边界线的,又有何不可?!” “而东域那群邪灵师,你们会指望他们去救百姓吗?他们只会觉得这是天赐。” “你们告诉我!现在这个烂摊子,谁敢接!?” “算了,林墨,我们跟小孩吵什么……直接打吧。” 争吵升级,三个人影扭打在一起,还有一个人影在旁边拼命拉架。 不幸躺在地上的林然,被这四人连着踹了好几脚,整个人在地上滑出了一段距离。 三个人影忽然停住殴打对方的手,僵硬看向睁着眼的林然。 林然眨了眨眼睛,慢慢坐了起来,她揉了揉疼痛的太阳穴。 “这是哪?” 一语落下,四道人影瞬间飞到她面前,排排坐下。 最左边那道高高瘦瘦的人影连忙举手。 “这里是你的灵宫最、最最最最深处!放神魂的地方!” 在他身边,另外一人开口轻声叙述: “之前你看不见我们,是因为神魂不够强大,而这里只有你能进来。” 下一秒,一道人影猛地将这两人撞开,白色的手臂死死捂住林然的耳朵,将她带离那两人身边,他恶狠狠地瞪着被撞得四仰八叉的两人。 “干什么!?你俩干什么!?谁允许你们跟我小师妹说话的?!!” 林然的身子刚被带得悬空,就又被另一个人影夺了过去。 这道人影和她差不多高,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 “你别给小师妹弄疼了。” 听着前者那熟悉的声线,清朗的声音带着怒气,林然微微挑了挑眉,就在那道人影要开口的瞬间,她下意识地吐出一个名字。 “顾逢吗?” 是那个楚宴诀师兄在念忆路唠唠叨叨一路的顾逢吗? 是那个在念忆路,短暂操控了她身子一瞬的顾逢吗? 刹那间,全场寂静。 下一秒,高高瘦瘦的身影快步上前,对着正在发呆的顾逢,“啪啪”给了他头顶两巴掌。 “都怪你!当时非得去喊楚宴诀干嘛!” 顾逢被打清醒了,立马扭头去追人影。 “林墨,我c你大爷!都说了不准打我脑袋!” 两人莫名开始了你追我赶、上蹿下跳。 抱着林然的人影略显尴尬,抬手挠了挠自己看不见的脸。 “小师妹你别介意哈,顾逢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以前是有楚宴诀打,现在没了楚宴诀压制他,可没人管得了他的嘴了。” 见小师妹正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可可爱爱的盯着自己,人影轻咳一声,揉了揉她脑袋。 “你好呀,小师妹,我是夏霭。” “我们终于见面啦。” 那边正打得起劲的两人,被另一道人影一人一拳打得安静下来,然后像拎小鸡似的被提溜了过来。 提着两人的人影,轻咳一声。 “我是澹明悟。” “谢谢你照顾我弟弟澹俟落,哦,目前他好像给自己改了名字,叫澹落。” 右手拎起昏昏沉沉的林墨。 “这是林墨,别问我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不清楚,他自己也不知道。据我所知,他可没有你这么大的女儿,要说像他孩子的,那个叫林厌思的倒更像儿子些。” 被他拎在手里的林墨瞬间激烈挣扎起来。 “我都说了!我死的时候,根本没有后代!!” “但他和你长得一模一样。” “……” 澹明悟又举起左手拎着的顾逢,示意夏霭介绍。 “啊,这是顾逢,就是当时在念忆路,因为想要与楚宴诀说说话的执念太强,才不小心夺了你的身子。” 幸好澹明悟反应快,又将他拽了出来。 “小师妹,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我们,都是十年前就已经死了的。” “那时师尊还没教到神魂相关的内容,我就死了,所以我也不确定一体多魂是好是坏。” 夏霭的神魂轻轻把林然放在地上。 澹明悟也适时开口:“不算好事,也不算坏事。目前已知,林然的灵宫里存着我们最后一丝非常微弱的神魂,我们能透过她的灵宫看到外界发生的事,却什么也做不了。” “上次,顾逢擅自钻出去,夺了林然的身体,回来的时候神魂几乎缩小了一圈,我敢肯定,他要是再这么来一次……” “绝对会魂飞魄散。” 顾逢被吓得打了个激灵,“我,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不受控制了嘛。” 澹明悟盘腿坐下,虽然林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此刻一定正皱着眉头凝视自己。 “并且,林然,有一件事我得提醒你一下。” “别告诉任何人,你的灵宫里面有我们的存在。” “尤其是季空。” “他现在不知是受什么影响,你能看见吧?你也看见了吧?他现在很应激,心中只有温轻俞,任何人或事,只要可能会威胁到温轻俞,他就会铲除。” “不顾一切的铲除。” “确切来说,季空已经疯了。” 第232章 疯 林然眉梢轻轻一动。 你能看见吧?你看见了吧? 他是指季空师兄身下的尸山。 还是指季空师兄周身萦绕的那浓郁得近乎实质的黑气? 澹明悟头颅微动,目光投向天空中那巨大的灵屏,悠悠开口: “看来,似乎有人要被迫接手这个烂摊子了。” * 炽烨焦虑。 炽烨抓狂。 炽烨暴跳如雷。 “楚宴诀!我家大师兄这是怎么了?!” 被他这一吼吓得打了个激灵的楚宴诀,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 他皱起眉头,带着几分埋怨: “你问我,我去问谁?没瞧见你家大师兄刚才连我都想打吗?” 夏乔将扛着昏迷不醒的陆易云,也凑了上来。 “既然季空已经元婴了,那我们应该可以弄死沈知了吧?” 可以为他妹妹报仇了吧? 段云歌跟在他们身后,轻声开口,婉拒夏乔将的提议。 “最好别,季空现在状态很不对,他需要休息。” 夏乔将闻言,遗憾退场。 正说着,路边躺着的一道人影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那人影看起来好像是…… 司启? 夏乔将走了过去,迟疑片刻,最终还是用脚背将趴着的人翻了过来。 “卧槽!还真的是司启!?” 随着夏乔将的一声惊呼,所有人都扭过头来。 只见,司启的头发被劈得凌乱不堪,浑身焦黑一片,可他怀里的温湫却干干净净,毫发无损。 听到吵闹声,温湫迷迷瞪瞪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被季空护在身旁的温轻俞 。 小嘴一扁,嘴里委屈巴巴飘出一口黑烟。 “姐姐……你家大师兄想劈死我大师兄。” “你家妹妹差点死了哦……” “就差那么一点点哦……” 温轻俞:“……” 季空不语,只是默默抱紧了温轻俞。 然后被狠狠推开,往后踉跄两步。 温轻俞心疼地抱住跌跌撞撞跑过来就昏倒的温湫,眼眶瞬间红了。 而夏乔将等人则在给司启‘物理唤醒’。 一人两巴掌,司启终于肿着个脸爬了起来。 目光惊恐的扫过众人,司启心有余悸,腿一软,就近抓住了夏乔将的手臂。 他瞳孔不住震颤,声音颤抖,浓郁的黑烟从他嘴里喷出: “老夏,季空……季空他疯了,我不知道他在天劫里经历了什么、又看见了什么?他忽然强行越阶突破,轻则影响心智,重则断送性命,你是知道的。” “但是,他……他成功了。” “可也失败了,他开始无差别杀人了……” 情绪激动的司启猛地喷出一口血,他全然不顾,瞳孔已经有些涣散,只是攥着夏乔将手臂的手,不断用力。 “对……还有,镇守边界线的人也被季空杀了,我根本拦不住、也劝不住,按照时间,现在边界线肯定已经失守……东域要完蛋了……” 司启已经看不清夏乔将等人脸上震惊的表情,身子无力地滑落下去。 夏乔将刚准备接住司启,就被掀翻出去。 “麻烦让一让,谢谢。” 一个眼下带着青黑的女人半跪在昏厥的司启身边,放下背上的背篼,有些心疼的摸出几颗草药。 草药混在手中,捏碎搓成个小球,塞进司启嘴里。 下一秒,司启垂死病中惊坐起,大叫。 “还有!季空他居然还燃烧神魂,把圣城派来的三位元婴给弄死了!他不要命起来!简直恐怖如斯!!” 看向身边的女人,司启大叫的嘴瞬间一闭。 “觅……觅柳长老?你怎么又换皮肤了?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您。” 夏乔将刚想怒骂的话也立马咽了回去。 啥玩意儿? 觅柳长老? 嗯,有点耳熟,好像是丹峰的那位长老? 觅柳搓了搓脸,有些疲倦。 “是。” 司启一把揪住她手腕,“长老!你刚刚听见了吧!” “嗯。” “那你为什么还不行动起来??” 觅柳斜睨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嫌我活的太长了?” 她刚刚都差点被天枢学院的小筑基单杀了呢。 觅柳站起身,看向温轻俞,眼睛疲倦耷拉着。 “谁惹出来的事,就由谁去处理,灵山宗不乱擦屁股。” 说完,觅柳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凌乱的头发,慢悠悠离开了。 “好累……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季空身上,而季空始终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直到温轻俞看向他,他才像是有了些反应,缓缓回视,目光平静却又透着几分破碎。 许久,他缓慢颔首。 “嗯,我去。” 一息之间,季空消失在原地。 二息之时,季空出现在东荒上方,指尖微微对准边界线。 三息刚过,季空回到温轻俞身边,轻轻靠在她身上。 仅仅一瞬,气爆声与疾风从远处呼啸而来,沙石作伴。 许多人都被这股劲风吹飞,掀翻在地。 “可以了吗?” 季空悄无声息咽下喉间涌上的鲜血,拉住温轻俞的手。 “我没有想杀你妹妹和司启,只是他们一直想阻我,我怕伤到他们……” 毕竟他要是真想杀的话,司启活不到现在。 “不要,讨厌我好吗?” 他确实解决了边界线失防的问题。 但他没说的是,那些跑得慢的灵师,连同边界线滋生出来的魔兽,一并也处理掉了。 “我会听话的。” * “看见了吗?” 澹明悟收回目光,神色凝重(虽然林然看不见)。 “季空现在很不正常,他的眼里现在只容得下温轻俞。” “可我总觉得,他看向温轻俞的眼神,不像是爱,倒像是无数愧疚中掺杂着一丝丝眷恋。” 见林然呆愣地模样,澹明悟有些无奈扶额,轻叹一声。 “啧,忘记了你还小,听不懂‘爱’和‘亏欠的爱’区别了。” 夏霭也仰头望向天空,目光不自觉停留在夏乔将身上。 她揉了揉林然的兽耳,命很苦得笑了一下。 “别说小师妹你听不懂了,我都听不懂。” 毕竟,她死的时候,也才15岁呢。 澹明悟摇头,语气忧虑,“反正现在,温轻俞面临着一个问题。” “季空离不开她。” “离开她了,会死。” “明白了吗?” 第233章 真相吗 澹明悟话音一落,全场安静。 “不过我更担心,温轻俞要是拒绝他之后,会发生什么。” 林墨在旁边轻轻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忧虑。 “毕竟,在座的各位都是没有经历过九渊雷劫的,所以并不知道季空到底是看见了什么,还是经历了什么。” “要说最强的也就是澹明悟,死的时候也才筑基九阶。” 澹明悟:“……” 为什么非要强调他筑基九阶? 众人收回视线,看向被他们围在中间的林然。 澹明悟率先开口,“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我等我先给你排除几个你想问的,再问吧。” “一、我们并不是在你失忆前就存在于你灵宫里的,所以关于你的身世、记忆我们是全然不知。” “二、你进入幻境的记忆和与渐离谈判后再次进入的记忆深处,我们也都是看不见的。” “三、我们是在你接触陆尘、并突破之后,才突然‘活’过来的。” “好了,你可以开始提问了。” 林然眨了眨眸子,尽管接收了大量信息,思维非但没有陷入混乱,反而愈发清晰。 “你们,都是怎么死的?” 此言一出,一直沉默的顾逢猛地抬起头。 “宗门大比!圣灵学院背刺!” 夏霭连忙捂住他的嘴,耐心解释道: “十年前的宗门大比,我们与圣灵学院的决战,因圣灵学院院长宁浅月的规定,地址被选在西域禁地,断魂崖上方。” 澹明悟接收到夏霭的目光,继续道: “正因那是禁地,所以除了我们,再无旁人在场。而在场的有我、沈知、秦川、苏禾,还有灵山宗的陆尘、段云歌、夏霭、顾逢。” “起初一切都很正常,正常到灵山宗顺利打赢我们。由于院长迟迟未现身,我们便打算先行离开禁地。但就在这时,不出意外的异变,来了。” 说到此处,澹明悟没再继续,只是望着林然,像个老师般,看着学生回答问题。 林然心领神会,开口了。 “边界线。” 澹明悟赞赏的点头。 “没错,边界线毫无征兆地出现了。明明在大比之前,我们已经仔细清理过,可它就那么突兀地冒了出来。” “它出现在段云歌身后,在我们……以至于沈知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段云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陆尘。” “他的小腹被魔兽洞穿,那一刻,我们都听见了陆尘金丹被剥离的声音。” 刺激神经,响彻耳畔。 澹明悟叹息一声,眼中满是绝望。 “那只魔兽,是人类的外形,很丑很恐怖,它的掌心握着陆尘的金丹,就这么当着我们的面,吞入腹中。” “下一刻,无数魔兽涌了出来,沈知去救陆尘了,而我、秦川和苏禾本就灵力所剩无几,只能拽过离得最近的顾逢,以最小的夏霭为中心,艰难地撑起沈知绘制的困阵。” “但事与愿违,秦川和苏禾突然收回灵力,困阵破了。顾逢在我眼前被魔兽叼走,我拼尽全力去救,却只扯回他的半边身子。” “夏霭骑着她的王八去救沈知,却被魔兽洞穿,而沈知原本攻向魔兽的手,莫名其妙穿透过夏霭胸口。” 林然看向夏霭和顾逢,二人皆是神色黯然,没有出声反驳。 澹明悟继续道: “本来我们都是要死的,就很凑巧啊,沈知击碎了边界线,魔兽消失了,季空他们也,赶来了……” “但他们看到的画面却是我掐着顾逢的脖子,秦川和苏禾呆立在原地,夏霭的身体被沈知洞穿,段云歌生死不知,陆尘摇摇欲坠地站在断魂崖边。” “我当时都还在给顾逢止血!楚宴诀一脚差点给我踹死了!” 澹明悟揪着头发,表情或许是狰狞的。 “我想不通,明明陆尘和沈知都有机会解释清楚,可一个二话不说,直接跳下断魂崖!” “另一个还拼命阻拦季空他们去救陆尘,说着些莫名其妙的话!沈知让我带着苏禾他们离开,我照做了。” “我一开始想替那两个哑巴解释,可灵山宗的人根本听不进去,也不会信,后面发生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后来我问秦川,他为什么要撤回灵力,他说……” 澹明悟苦笑着,眼中满是悲凉。 “他说是宁院长的命令……苏禾也是同样的回答……” “我和沈知多次去找过宁浅月院长,不出所料,她消失了,自那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了。” “再后来,就是林墨千里迢迢去断魂崖送人头,我去救他,受了重伤。” “澹家、陆家被城主冠上反叛罪名。澹家满门抄斩,我也死在澹明盛,我的双胞胎弟弟手里。而陆家不知是谁出面,才得以保了下来。” “这些便是我死之前,知道的全部了。” “夏霭和顾逢的死,归根结底,圣灵学院确实有责任。” 澹明悟说完,便陷入良久的沉默。 他身边的林墨也低着脑袋,沉默着。 “……林墨,该你了。” 澹明悟无奈出声,提醒。 一瞬间,林墨才像如梦初醒般,猛地回神。 “什么叫我去千里送人头?!” 林墨语气激动,眼中满是不甘。 “后来我特意去问了秦川和苏禾,可他们吞吞吐吐的,一会儿说记不清,一会儿又说脑袋发懵。而且他们灵宫之中,也萦绕着一股特殊的气息。” 他顿了顿,神情凝重: “我怀疑他们当时被什么东西入侵灵宫,失了神志。所以,我才想去断魂崖里看看,万一有线索呢,毕竟只要那气息能让我完整闻到一丝,我就会知道答案,谁知道我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被弄死了,还不知道是被谁弄死的呢……” 见林墨说完,澹明悟转头向众人介绍: “林家,主修精神力,他们家世代皆是灵元师,一般他说灵宫有问题,那便是真的有问题。” “而且,你那还不叫送人头吗?发现疑点,也不告诉我和沈知一声,偷偷摸摸就溜去,你不死谁死。” 林墨暴跳如雷:“你俩当时一个在被灵山宗追杀!一个在到处找宁院长!我去哪找你们!” 澹明悟白了他一眼。 “我记得我有给你,我的传音石吧?” 林墨:“……” 好像……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捏? 林然听完,微微垂下头,思索,目光沉静。 “疑点,边界线的出现;宁浅月的消失;陆尘和沈知的避而不谈;秦川、苏禾的记忆疑似缺失,以及……” “为什么偏偏是你们。” 澹明悟苦笑一声,眼中满是迷茫。 “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林然望向远处,眼神放空。 “或许,在你们不知情的情况下,陆尘、沈知与宁浅月达成了一个共识。” 在澹明悟讶异的目光下,林然缓缓站起身,那双毫无波澜的眸子带着压迫,轻声开口: “现在,你们可以告诉我……” “我的眼睛,为什么和别人不一样了吗?” 第234章 …… “既然陆尘老师不肯告诉我,那便由你们来说。” 林然指尖无意识摩挲衣角,天空忽明忽暗的阳光映在她眼底。 那个盘旋已久、无人解惑的疑惑,再度冒头。 白光,到底代表什么? 惹人厌烦的黑气,又是代表什么? 澹明悟垂眸凝视着眼前少女,又将目光扫过身边几人,良久,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开口: “当年宗门大比的消息放出去后,各大宗门与学院一听要与圣灵学院、灵山宗交锋,皆避之不及。” “因为,我们太强了,他们根本就没有一战之力。” “是后来宁浅月院长的再度加注,那些准备弃权的学院才松了口,院长只提了一个要求——亲自选定比赛场地。” 澹明悟看着林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宗门大比的最终胜者,可以获得……【透视万物的破界之眼】。” “而由于,院长她曾是唯一几个从【幻月秘境】活着出来的人物,甚至多次独自从【断魂崖】杀出,所以没人会怀疑院长口中的【破界之眼】是假的。” “不过,结果毋庸置疑,决战的两个学院依旧是圣灵学院和灵山宗。” “很可惜我们输了,但灵山宗也没赢,因为院长的消失,她手里的【破界之眼】也跟着消声灭迹,我们‘死’了十年,直到你接触陆尘。” 澹明悟语气带着笃定。 “你觉醒灵力的那一刻,我们苏醒,不结合你刚刚的推测,我有理由怀疑……” “【破界之眼】从未下落不明,而是……从一开始就内定给了陆尘!” 见林然眼婕轻颤,澹明悟继续道: “这十年里,或许是【破界之眼】看不上陆尘,或许是陆尘没想炼化,又或许是没了金丹的他,根本炼化不掉【破界之眼】!” “直到你的出现,【破界之眼】选择了你。” “所以,我猜测……我们残存的最后一丝神魂,本就寄居于【破界之眼】内,随着【破界之眼】选中你,我们也就来到了你的灵宫内,当起了百无聊赖的观众。” “林然,很可能你猜到没错,陆尘、沈知、宁院长他们确实是因为某件事,达成了某种共识!” 说到此处,澹明悟疲惫地揉着眉心,“有点难理解对吧?” 毕竟这些事,他也是独自一人想了好久,大胆推测的。 他刚想说要不让林然消化一下,就见后者眼睛亮亮的,眼中带着雀跃。 “不,你继续说。” 澹明悟一怔,随即轻笑出声。 他确实没想到林然能跟上他的思维,理解他说的话。 毕竟,他当时将这么多事连接在一起时,只觉得毛骨悚然。 若他的推理是对的,那他们的死,澹家的灭顶之灾,陆尘的‘假死’,季空等人的仇视,都是在陆尘和沈知的计划之中吗? 陆尘和沈知……到底是想让他们做什么? 澹明悟的目光扫向正摁着林墨暴打的顾逢身上。 他依稀记得,这几位……当时听完他的推测后,状态可谓是……颠得不能再颠了。 “阿巴阿巴……” 林墨在呆滞,嘴角无意识流下一滴口水。 “你胡说什么啊?老陆他才不是那种人呢?!” 顾逢一把薅住澹明悟的头发,然后被无情打飞。 夏霭躺在地上:“我想吃兔子。” “……” * 澹明悟强制自己回神,再度看向林然。 “除了院长,没人真正见过【破界之眼】,甚至不知它究竟是器还是灵,但大家都一同认为【透视万物的破界之眼】这个名号,听起来太屌了!” “所以,即使是屎,他们也都想尝尝咸淡。” 林然:“……?”大可不必这样形容。 “直至今日,圣灵学院的副院长都还在寻找【破界之眼】的下落。” “我猜陆尘守口如瓶的原因,大概便是,圣灵学院还在寻他的下落,一旦确认【破界之眼】在陆尘身上,等待他的将是不死不休的追杀。” “而他贸然告诉你,只会让你陷入危险,有些事,知道的太早,便是催命符。” 澹明悟还在咋舌感叹,自己的脑子怎么这么好使! 一低头,站在夏霭身边的林然早就不知何时消失了。 澹明悟:“?” 夏霭嘿嘿一笑,“小师妹,早就出去啦。” “嗯……大概是在,你说你想尝尝屎的咸淡时候,就‘咻’的一下,消失咯!” 澹明悟黑了脸:“我没说。” * 外界 被炽烨夹在腋下的林然悠悠转醒。 与此同时,被夏乔将扛在肩头的陆易云也艰难地睁开双眼,声音里满是痛苦: “……靠,我的肋骨好像断了。” 他下意识想要起身,却被夏乔将稳稳按住,整个人又无力地瘫在对方肩头。 “师弟,好好休息,你伤的很重!” 陆易云这才反应过来,环顾四周,身边全是灵山宗的大家伙们,依稀记得……在意识消散在最后一秒,他又被吹飞了呢。 看着天空的太阳,陆易云只觉恍若隔世,他艰难转动僵硬的脖颈。 是出来了吗? 那林小然捏? 就在这时,林然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 “夏师兄,你这个姿势,会让陆易云断裂的肋骨,插进他的内脏的。” 炽烨闻言,猛地低下头,眼中先是震惊,转而化作惊喜: “小师妹?你什么时候醒的哇?” 林然轻轻眨了眨眸子,语气平静。 “刚刚炽烨师兄貌似情绪很激动,差点把我挤爆了。” 炽烨:“……” 话音刚落,林然轻咳一声,殷红的鲜血从指缝间渗出,她盯着掌心的血迹,神色平静得像是早已习惯: “嗯,果然被挤出了内伤。” 炽烨:“…………” 下一秒,林然果不其然被一旁愤怒的楚宴诀抢走了,还连带狠踹了炽烨两脚。 “炽烨,麻烦你日后与林然保持五米距离!” 林然无奈窝在楚宴诀咯吱窝下,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无言以对。 “大师兄,要不我来吧,毕竟小师妹一个姑娘家,总待在你们臭臭的咯吱窝下……太不像话了!” 还不等暴怒的炽烨和楚宴诀掐起来,看准时机的慕烟月就已经窜到楚宴诀身边,妄图夺走林然,扯了两下发现没扯动。 然后……就被楚宴诀揍飞。 “我的腋下岂会有异味!” 说完,楚宴诀迟疑片刻,还是没忍住侧头去嗅了一下,随即扭头看向林然,眼里竟带着几分期待。 “不臭,对吧?” 林然:“……” 第235章 真是太喜欢灵山宗的氛围了~ “喂喂,炽烨你下手重点啊,你这样是弄不死楚宴诀的!你行不行啊!不行一边玩泥去!” “喂喂,楚宴诀现在的你,单手都拿捏不住炽烨吗?谁知道你这个灵峰大师兄是怎么来的!真是逊爆了~” 炽烨和楚宴诀正打得火热,拳脚打出的气浪掀起满地枯叶。 夏乔将横插两人中间,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生怕他们打不起来。 “嚯!炽烨这一拳可以!我刚刚仿佛看见楚宴诀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再来一拳!你一定可以干掉他的!加油炽烨!你是最棒的!!” “哟!楚宴诀这一掌也不赖!我都看不见炽烨飞哪去了!诶?不对,这地上是炽烨吐出来的内脏吗?” 因炽烨的被动离场,楚宴诀终于得以喘了口气,而待在他胳肢窝下的林然与夏乔将肩上的陆易云,还在大眼瞪小眼。 后者打破沉默,轻眨了下眸子,抬手轻轻拭去林然嘴角的血迹。 嘴唇一张一合,无声说着: “你没事吧?” 林然摇头,反问:“你呢?” 顿时,陆易云脸皱成一团,委屈巴巴道: “疼。” 但他却摸出怀里的储物袋,递了过去。 “看你脸白得厉害,我这还有几颗回灵……” 丹。 话未说完,储物袋已被抢走。 楚宴诀眼疾手快,连忙将仅剩的三颗回灵丹,丢进嘴里。 可惜,还是被如猛兽出笼的夏乔将,半路截胡了一颗。 灵力在两人丹田流转,苍白的脸色瞬间泛起红晕。 还保持递出姿势的陆易云,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 下一刻,他剧烈挣扎。 “啊啊啊!你们这群强盗!!” 看着快气哭的陆易云,夏乔将连忙哄道,“小师弟,不气不气。” 随即,他表情一变,俊脸拉着: “话说,小师弟,你都还有剩的回灵丹,怎么不先给你大师兄我尝尝?不知道你大师兄一路扛着你很累吗?下次再这样,师兄可就要把你拖在地上走了哦。” 话音未落,楚宴诀早已忍无可忍,先是一把夺下陆易云,反手就将聒噪的夏乔将拍飞出去。 “给我死!” 一时间,夏乔将飞出的方向,竟跟炽烨如出一辙。 楚宴诀早就忍这只叽叽歪歪的夏苍蝇,许久了! 只可惜,刚刚那一下,瞬间就被夏乔将卸了力。 不然他可以发誓,夏乔将绝对会被他把屎都拍出来! 看向腋下的林然和陆易云,楚宴诀在心中感叹,还好自己有两边胳肢窝,刚好一边夹一个。 林然、陆易云:“……” 陆易云还在看着鼓起的掌心发呆,林然顿了顿,望向一声不吭,只顾贴着温轻俞的季空,轻声开口: “大师兄。” 一瞬间,楚宴诀、不知何时凑过来的司启,还有骑着断角、带着炽烨飞回来的夏乔将,几乎同时应声。 三道声音此起彼伏。 “什么事?” “怎么啦,小师妹?” “你们可别自作多情了,林然肯定是在喊我!” “我可去你的夏乔将!小师妹没加入兽峰!你别乱攀关系!还有司启!你忘记了被小师妹炸峰支配的痛苦了?!” 司启瞬间就不吱声了。 然后…… 夏乔将咬牙切齿的扑在炽烨身上,两人在天上就掐了起来。 林然顶着众人的死亡凝视,缓缓指了指低头走路的季空。 “我叫的是季空大师兄。” 话落,针落可闻。 只剩下远处山风掠过树梢的沙沙声。 许久,久到温轻俞轻轻敲了敲季空脑袋,他才茫然抬头,目光落在林然身上,迟疑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又恢复低头的姿势。 楚宴诀:“?” 司启:“??” 夏乔将、炽烨:“???” 这还是之前那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把林然别腰上的季空吗?! 林然不在意季空的冷淡,只是问: “刚刚师兄灭了边界线,有留下魔兽的尸体吗?” 季空低头不语,看脚尖,然后就又被温轻俞一巴掌落在头顶。 他抬头,目光扫过陆易云时,眼底闪过一丝寒芒,快得让人心惊。 好在他很快垂下眼帘,声音平淡: “有,许多即将化妖的尸体都在。” 楚宴诀的心陡然跳了一下。 他差点以为,季空现在都颠到连陆易云和林然都想宰掉了。 还不等他从思绪中抽离,陆易云已经将掌心的“瘤子”杵到楚宴诀脸上了。 那诡异地触感,让楚宴诀打了个激灵。 少年咬着嘴唇,泪眼蒙眬,满脸委屈。 “大师兄,我手疼……” 抢了他的回灵丹,就要帮忙干活了哦。 楚宴诀:“……” 就在这时,夏乔将从天而降,脚踩炽烨,手掐楚宴诀,试图夺过陆易云。 他恨铁不成钢。 “小师弟!我带你去!比起魔兽,整个元灵大陆没人比我更了解魔兽了!” 下一刻,惨叫划破天际,夏乔将再次成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 楚宴诀夹紧腋下的陆易云,目光扫过地上的炽烨,随后毫不犹豫将林然递到早已迫不及待伸出手的炽烨…… 身后的慕烟月手中。 炽烨:“?” 慕烟月:“!!” “哦吼吼吼吼!大师兄您终于明智一回了!” 只听见身后一阵猴叫飘过,慕烟月高举着林然,撒开腿便跑远了。 “……楚宴诀!” 炽烨咬牙切齿,怒指楚宴诀鼻子,“要不是我,你能找到那么多上品灵器吗?!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楚宴诀神色淡然地耸耸肩,语气不咸不淡。 “如果不是我,你能带着灵山宗在那种层层包围下杀出重围吗?” 内有无数人围剿,外还有天枢学院的人镇守。 顿了顿,楚宴诀忽然将目光放在支支吾吾的炽烨身上。 “话说,我都还没找你,分你手里的那几个灵器呢?我拿的十几个可全都当炮仗炸没了,你知不知道我的心在滴血。” “给就给!” 话音未落,炽烨已经裹紧身上的衣袍,将那个被炸得破破烂烂的防御灵器丢给楚宴诀,连忙捂着耳朵,腿都逃出重影了。 楚宴诀冷哼一声,转身朝着反方向走去。 路过段云歌,他微微一怔,语气不自觉放轻。 “季空他……真没问题吗?” 段云歌沉默片刻,缓缓摇头,神情凝重: “神魂几乎快碎了……他现在能清醒着,已经是奇迹了。” 楚宴诀烦躁地啧了一声,伸手抓了抓头发,“到时候回去找祁衣能治好吗?” “不知道,但可以试试。” 楚宴诀应了一声,余光瞥见身后追来的夏乔将,夹紧腋下安安静静、不吵不闹的陆易云,长腿一迈加快脚步跑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段云歌欲言又止,身旁的万桔愿一边奋力扯着窝在自己头顶的安静,一边打破沉默,安静闭着眼睛不为所动,藤灵也站在安静头顶,死死拽着它的鸟毛。 “师姐,陆易云好像在口吐白沫。” 背着齐霖玉的余暃也看呆了,“云儿是不是在吐奶啊?” 万桔愿:“……” 逆天言论。 段云歌也有些头疼,“希望楚宴诀能快点发现陆易云快被他勒死了吧……” 澹落揉了揉眼睛,满脸疲惫,一脸被掏空。 “我怎么感觉,我睡了好长一觉?” 他看向万桔愿,疑惑问: “所以……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醒来的时候在山洞里?” 万桔愿翻了个白眼,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余暃饿了,不顾我们阻拦,爬树找果子,没抓稳,掉下来,把树下的你砸晕了。” “然后天枢学院进来了,我和白淞只好带着你们躲进山洞。” 话落,澹落怪叫一声,死死捂住自己后脑勺。 “嘿!我就说为啥我这后脑勺这么疼!!” 下一秒,他抄起地上的枯树枝,朝着早已察觉不妙、拔腿就跑的余暃追去。 “你这混蛋!给我站着受死!” 看着闹闹腾腾的几人,段云歌有些不习惯,便道了声别,转身去周围查探情况。 万桔愿一个人落在队伍最后,身边空无一人。 太阳被云层遮住。 她的身影也被阴影笼罩。 许久,久到万桔愿都没察觉自己已经落队很远了。 她轻轻垂下眸子,神色晦暗不明,看向被衣袍遮住的手背。 风起。 那里,一朵黑色的花正闪烁着光。 第236章 猴子 目光所及之处,无数体型庞大、模样怪异的魔兽横七竖八,尸骸遍地。 大地满目疮痍,一道道或深或浅、或大或小的裂痕肆意蔓延。 在最远处,边界线最开始出现的地方,一个深坑突兀出现,楚宴诀伫立在坑边,向下望去,却不见坑底。 他抿了抿唇,只感觉喉咙干涩。 元婴……这么强吗? 沈知,一直在留手? 楚宴诀缓缓蹲下,随手挖出一颗魔兽头颅内的兽丹。 兽丹晶莹剔透,在阳光下流转着瑰丽的光芒。 看着遍地尸首,楚宴诀只感觉挖兽丹是个大工程。 “陆易云,你还能吸收多少?” 他开口问了一句。 陆易云不语,只是一味口吐白沫。 “……说话。” 楚宴诀等了许久,不耐烦低下头,这才发现陆易云面色紫黑,白沫顺着嘴角不断溢出。 “……” “该死的夏乔将!” * “小师弟,你来试试没挖兽丹的尸体。” 夏乔将顶着一张肿脸,将身后庞大的魔兽尸体展露出来。 别问他脸是怎么肿的,问就是楚宴诀那个傻*,在他刚落地时,就上来狂掺了他两耳光。 愣是没给夏乔将一点儿反应时间。 还凶他说,要不是他发癫,陆易云也不会被勒晕。 哦,那陆易云是谁勒晕的呢? “噢……好的。” 陆易云擦去嘴角的白沫,眼神仍有些恍惚,那股窒息感觉还没消散。 掌心落在魔兽的皮毛之上。 只见魔兽褪去骨肉,缓缓站起,眼眶深处闪烁着诡异白光。 “啊,师兄,感觉没区别啊?” 看着被【唤醒】后,一排排站立的骨头大军,陆易云挠了挠头,又指了指没被刨丹的魔兽。 “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这玩意有眼睛。” 夏乔将沉思了一会,又问: “话说,你在秘境里面【唤醒】的那些蓝蛟呢?” 看着掌心已经变得扁扁的【六芒瞳】,陆易云随口答道: “死掉了。” 楚宴诀还在远处狂挖兽丹赚钱。 夏乔将又思索片刻,依旧是没想通,但他还是没在继续挖兽丹,无它,反正不缺钱,刚刚挖的那些也够断角吃一段时日了。 “把剩下的这些都【唤醒】吧。” 不用他多说,陆易云已经发出指令,让骨头大军将周围的尸体都搬成一堆。 随着陆易云吸收的增多,夏乔将脸上的疑惑愈发浓重。 下一刻,就在掌心恢复平坦之时,陆易云刚露出笑容,便两眼一翻,昏厥过去。 夏乔将眼疾手快,赶忙接住。 触碰到陆易云滚烫的身躯,夏乔将眉梢一挑。 “原来……这就是萧子规不愿去抢【六芒瞳】的原因。” 没了主人的命令,骨头大军都呆立在原地,唯有几只没刨丹的魔兽还在活动。 “是吗?被刨丹的魔兽就像空壳只会听从命令行事,那这些没刨丹的魔兽,会有自己的思想吗?” 夏乔将说干就干,指着一只高高瘦瘦、难以辨明种类的魔兽开口道: “喂!那边那个,你家主子昏迷了!” 那魔兽白色的眸子盯着夏乔将怀中的陆易云看了片刻,突然动了起来。 它伸出尖锐细长的手指,插入身边最后的一堆尸体中,无数血液被它吸收。 夏乔将本能地向后退了两步。 随着血肉的长出,他这才看清,那是只…… 猴子。 猴子的身躯不断拔高,眼睛愈发明亮,可即便将剩余的尸体都吸完,它也没再有其他变化。 它缓缓走向夏乔将,在看不见的方向,楚宴诀已经停下挖兽丹的动作。 正站在它不远处,目光如鹰,死死盯着它。 他发誓,只要猴子稍有异动,它就会猴首异处。 良久,猴子干裂的嘴唇张开,声音嘶哑,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主……在吸收……在炼化……会陷入……很长的……沉睡……” 夏乔将被吓得又退后两步,将陆易云护的死死的,他死死盯着猴子。 “你,能说话?” “自然……我甚至……能持续……【进化】。” 忽然,猴子盯着夏乔将,话锋一转。 “……现在……我主……很脆弱……你……不想夺走……祂……吗?” 鲜血顺着它尖锐的手指滴落在地,猴子舔了舔指尖,眼睛诡异弯曲。 它身后,其余魔兽也都围了上来,严阵以待。 “……现在……还可以……夺走……” “……我也……不是……只认……一个主……” “楚宴诀!杀了它!!” 夏乔将大喊一声,抱着陆易云拔腿就跑。 “原来是这样,想要炼化【六芒瞳】就必须吸收足够多的尸体,而吸收足够多的尸体,便会陷入长时间的昏厥!” “这段昏厥的时间,不正是别人夺走【六芒瞳】的好时机吗?!” 与此同时,楚宴诀的攻击已至猴子心口。 他冷呵一声,“别命令我。” 猴子身形折叠,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等……” 手臂被瞬间撕扯下来。 “等……” 紧接着是腿。 “等……” 最后是头。 就在猴子头颅即将飞出去的瞬间,它大叫道: “等一下!等一下!!我只是在为我主试探你们!没有想叛变的意思!我要是想叛变!我肯定会让【骨】一起上的!!” 说话缓慢的猴子,在生死面前,突然说话就不慢了。 见自己头没飞出去,猴子刚松了口气,头却“啪嗒”掉了下来。 楚宴诀收回手,面无表情。 “你说的太慢了。” 猴子:“……” “你那是什么眼神?不服吗?” 无头的猴子打了个激灵,地上的猴脸瞬间堆起谄媚的笑意,声音里满是讨好与慌乱: “您看错了……真的没有……什么都没有……” 说着,它弯下腰,默默将手、脚、头一一拼接归位。 见猴子老实下来,夏乔将又抱着陆易云慢慢溜达回来了。 其他体内留有兽丹的魔兽,目睹猴子被整得这么惨,心底莫名升起一股寒意。 纷纷连滚带爬的去触碰了陆易云掌心后,消失在原地。 “你会死吗?” 夏乔将突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探究。 猴子不敢有丝毫隐瞒,急忙点头解释: “不会死……我主活着……我便不会消亡。” “但……没有脑子的……死了就真的死了……” 脑子? 夏乔将若有所思,随即恍然,转头看向楚宴诀替他解惑。 “兽丹代表脑子。” “那我就有点好奇,化妖的魔兽,要是被小师弟唤醒,会变成什么了?” 楚宴诀的目光终于从猴子身上抽离,这才让大汗淋漓的猴子,连滚带爬去触碰了一下陆易云,也消失不见。 “先回去吧。” 两人刚一转身,一道黑影不知何时已立在不远处。 来人一身黑色玄服,腰间挂着一枚刻着“陆”的玉佩,那双深邃的黑眸望着夏乔将,缓缓伸出手。 语气不容置疑。 “夏乔将,把陆易云给我。” 第237章 谁错了? “陆家人?” 楚宴诀立在二人面前,手腕上缠绕的树藤正蠢蠢欲动,枝桠末端的尖刺泛着幽光,隐隐流转着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 他垂眸睨着来人,声线浸着霜雪。 “想带陆易云走,早做什么去了?” 浓烈的敌意如实质般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偏要等他昏迷不醒才出现。” 远处男子见状,眉心狠狠一蹙。 说真的,不到万不得已,或者说,即便到了万不得已。 他都不想动手。 当然,绝不是打不过! “陆家人接陆易云回家,有何不妥?” 他强撑着气势开口。 楚宴诀缓缓抬眸,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是吗?若我说,不放呢?” 话音未落,夏乔将已带着陆易云翻身跃上断角脊背,随时准备开润。 陆舟楫见状,眸色一暗,背后的掌心隐隐有火光跳动,腰间的银色佩剑也在剑鞘中轻轻震颤。 要抢吗? 还是算了吧。 即使对方带伤,他的胜负依旧为负。 一瞬,陆舟楫妥协闭了眼,垂头抱拳,语气恭敬。 “两位,陆家即将重新挑选继承人。” “陆易云身为嫡系,必须参与。” 夏乔将一挑眉,指尖漫不经心把玩着一颗兽丹。 “说得倒像是为小师弟着想。” 楚宴诀手中的树藤骤然绷紧,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爆裂声。 “既是好处,为何不提前露面?” 夏乔将眯起眼睛,随手将兽丹弹入断角口中,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当然是……知道小师弟不会跟你走,对吗?” “是谁让你们觉得,我们会轻易交出陆易云?” “不是我说,你们陆家人这般请人的态度可不太好哦……” “三秒,滚回你的陆家。” 随着,两人的一言一语依次落下,陆舟楫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他知道眼前两人不好对付,却没想到会如此难缠。 深吸一口气。 “若我说,这是陆易云唯一回归家族的机会呢?” “你们能替他拒绝家族的资源?” 楚宴诀拧眉,树藤猛然挥下,一道青色气刃划破空气,在两人之间撕开一道深沟。 他没有开口,却用行动给出了答案。 “至少,我们可以等他醒,自己选择。” 陆舟楫蹙眉,“曾经,陆家将全部资源倾注给唯一的继承人、也是唯一的嫡长子陆尘身上。” “可他非但没有带领家族越走越高,反而草率殒命,不仅浪费了家族多年的栽培,甚至险些连累整个陆家陪葬。” “爷爷一气之下,才将陆易云一家逐出。但又正因陆尘死了,爷爷废除了只有继承人能去祖池接受洗礼的规则。” “现在,整个陆家,只有陆易云还没有去过祖池了,祖池的老祖宗已经开始闹了。” 见二人沉默,他梗了梗脖子,继续道: “我承认,陆易云没进入祖池,也从未没被长老们教导,他能走到今天,算他天赋异禀。” “可陆家世世代代都是灵剑师,陆易云必须回祖池找到属于他的那把剑,并且夺回陆家嫡子的身份!” 话音一落,楚宴诀眼瞳闪过一丝松动。 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另一道人影从远处冒出头来。 来人坐在绿王八身上,一脸心力交瘁。 司启望着楚宴诀,脸上带着挣扎,许久,嘴唇缓缓掀开。 “季空……让你们把陆易云交出去。” …… “我,陆舟楫在此立誓——保护陆易云直至他清醒,若违背此誓,死无葬身之地,永堕无间。” 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响,天道誓约成立。 陆舟楫接下陆易云,迅速给他喂下各种丹药,护住心脉。 看着黑了脸的二人,他朝司启颔首致谢,转瞬消失在原地。 楚宴诀攥了攥拳头。 “我们应该等陆易云醒来,自己抉择的。” 司启无奈摇着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季空很急。” 急到把他丢了百米远,差点把他摔死,他才能这么迅速赶到。 夏乔将也垂着脑袋,掌心捏着变小的王八 ,感受着怀中滚烫的温度逐渐褪去,他眼中带着愤怒,气势汹汹坐上断角,带上司启、楚宴诀扬长而去。 “季空,他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还有,司启,为什么我送给陆易云的乌龟在你这?” 绿王八抬起眼皮,无声控诉:“。” 累,烦,懂? 司启挠头:“在秘境外捡的,当时见它被人踢来踢去,怪可怜的……” 说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乌龟身上—— 是自己看错了吗?天雷劈下时,它似乎挡在了自己和温湫身前? 忽地,司启连忙摇头,甩开乱七八糟的思绪。 他盯着两人,语重心长开口。 “你俩,没有心脏病吧?” …… 司启捂着左右被打肿的脸,眸中带泪,低着头支支吾吾开口。 “你们走的这半天,发生了很多事。” “季空回宗后,第一件事便是劈了灵山宗的招牌,独闯长老殿,将长老殿的天灵盖都砍飞了。”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看见季空在与四峰长老对峙,他说……解散灵山宗。” “剑峰长老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走得很痛快。” “灵峰长老……一开始不同意,和季空打了一场,但在看见季空燃烧神魂后沉默了许久,也同意了,最后只带走了段云歌。” “体峰长老,理解季空的选择,搬走了体峰的大山。” “兽峰长老……一直在笑。” 司启缓缓抬起头,眼中带着血丝,看着两人惊愕的神情,他轻声道: “由于丹峰长老缺席,丹峰大师兄司启代替长老,同意解散灵山宗。” 猛地,司启的衣领被狠狠拽住,夏乔将眼圈不受控制红了,指尖几乎掐进掌心。 “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 楚宴诀伸手攥住夏乔将的手腕,面色依旧平静,手背上却暴起了青筋,泄露了内心的波澜。 司启挣开衣领,望向远处渐渐崩塌的山巅。 “因为季空……犯错了。” “他杀了人,四千余人死在他剑下,其中大半是无辜百姓。” “即便是那些人先招惹我们,即便他想一人承担,即便他想为我们扫清障碍,可他带去的天雷,也无差别毁了无数城镇,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三人伫立在云端,俯瞰着圣城方向。 曾经的城镇如今已尽数泯灭,无数房屋轰然坍塌,熊熊烈火在大地上肆意燃烧。 愤怒的呼喊、无措的目光、悲怆的哀嚎、孩童无助的哭泣交织在一起。 绝望的气息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可他们做错了什么呢?” 无人回答。 第238章 =400 “……” 沉默。 司启有些无措的坐在一旁,下颚撑在手上,目光痴痴地停留在空中。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夏乔将一听,脸色骤变,连忙抬手打断。 他捂着心脏,一脸痛苦。 “哥们,别说了,再说下去,我没心脏病都要有心脏病了。” 楚宴诀皱眉,掌心全是指痕,他咬着牙,从齿缝里迸出几个字。 “说!我承受得住!” 司启盯着他紧绷的侧脸良久,突然别开脸。 声线轻得如同飘在风里的蛛丝。 摇摇欲坠。 “季空不让祁衣长老靠近,一靠近就发癫疯。” “祁衣长老没法,只好先给炽烨治疗,治疗时她才发现……林然右手手骨全碎了,是被人活生生捏碎的。” 他喉结艰难滚动。 “即便痊愈,她也再无法高强度挥剑了。” 话音未落,两声闷响接连炸开。 楚宴诀直直倒了下去。 夏乔将也栽倒下去。 司启吓坏了,连滚带爬去看楚宴诀的状态,手刚摸上楚宴诀胸口,便被温热的液体浸湿。 掌心全是血。 扯开衣袍的刹那,司启瞳孔猛地收缩。 在靠近心口的位置,一块尖锐的碎片深深楔入楚宴诀体内,鲜血正源源不断的涌出。 将身上原本就发黑的衣袍,染得更加浓郁。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闷葫芦!受这么重的伤也不吭一声啊!炽烨、林然就算了!你也搞这出!?” 楚宴诀一把攥住司启乱摸的手,木藤再次缠绕上碎片,不让它深入,他强撑着拢紧衣襟,盖住伤口。 唇白得吓人。 “先……回灵山宗。” 司启又去扶起夏乔将。 后者内脏疼得厉害,有气无力的捂着心口,谴责看着司启。 “你看吧,叫你别说别说,现在好了心脏病真犯了。” 开玩笑的。 他是为了接陆易云,才被爆炸的余波搅到了。 楚宴诀缓缓坐起,几次调息后,刺痛的感觉被强压了下去。 他盯着司启,缓缓道: “其实,在你们还没加入灵山宗的时候。” “灵山宗就差点解散过。 ” “当时,是季戊谛和我师尊打了一场,以师父惨败收场。” “但在季戊谛走后,灵山宗并没有解散,师尊也只是对我们说,季戊谛出去云游四海了。” 夏乔将挣扎着起身。 “而季戊谛,也确实是在陆尘他们死后,回来了。” “司启,告诉你一个天大的秘密。” “季空……是季戊谛的儿子。” 话音一落,两人都盯着司启的脸,试图在他脸上看出震惊的表情。 司启一脸懵:“这是秘密吗?” 楚宴诀、夏乔将:“?!” 司启挠头,“大家都知道啊。” 顿了顿,他补充: “至少丹峰的人都知道。” “并且,两人都姓季,都玩剑,虽然季长老长得很老,像百八十岁快命不久矣的样子,但……他们的眼睛难道不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吗?” 夏乔将在风中凌乱,他崩溃: “你闲得没事盯着季戊谛的脸干嘛?!” 楚宴诀也有些无语。 谁也没想到,他们藏了这么久的秘密,搞半天整个灵山宗都知道。 司启怪异看着两人: “你都说了我闲得没事,那我不看别人脸,看什么?” “……” 一路无话。 “喂,夏乔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楚宴诀看着愈来愈近的山巅,负在背后的手,越攥越紧。 或者说,他该怎么办? 为顾逢报仇? 打不过的。 至少现在打不过。 夏乔将还在给断角投喂,一听这话,默了一下,良久才沙哑开口: “至少……我要先去找师尊问清楚。” “他一定还在等我。” 落地—— 夏乔将独自前去长老殿找雨立。 楚宴诀则跟着司启去了唯一一个没被劈飞的灵愈室。 司启率先进去。 等了半天,还是没见楚宴诀进来,他探出头去。 “你干嘛呢?” 楚宴诀深吸一口气,踏了进去。 “我在做心理建设。” 灵愈室的门被推开,浓重的血腥味裹挟着药草的苦涩扑面而来。 楚宴诀扶着门框的手骤然收紧。 屋内死气沉沉,令人鼻酸的气息飘在空中,抽噎声在各个角落响起。 一瞬间,楚宴诀的眼眶蓦地红了。 他颤颤巍巍向前一步,看见的第一眼,便是脸上盖着白布的林然。 她的躯体静静躺在病床上,胸口处放着几颗五彩斑斓的宝石,枕头两旁插着两根正在燃烧的蜡烛。 是白色的。 炽烨赤裸着上身伏在她身侧,背上密密麻麻的伤口涂着黑色的药膏,气息微弱得几乎不可闻。 万桔愿也待在林然另一旁,头顶的安静和藤灵还在掐架,她无声的抹着眼泪。 第二眼,便是齐霖玉的脸上也盖着白布。 还是三层。 余暃跪在一旁,手里拿着从炽烨那求来的一根蜡烛,脚上跳着大神,嘴里声嘶力竭地怪叫喊着“招魂大法”。 祁衣倚在墙角,发丝凌乱,身形疲惫。 “咚!” 楚宴诀双腿一软,倒下了。 司启也红着眼,还没来得及将他扶起,就见楚宴诀目眦欲裂,猛地跳起,猩红的眼眶里仿佛要喷出火来。 “到底是谁!在这里剥洋葱!给我滚出去!!” 一声怒吼,吓得所有人抬起头,包括角落里,正自顾自剥着洋葱,泪流满面的澹落。 对上楚宴诀要吃人的目光,澹落连忙将手里的洋葱藏在身后,泪水和洋葱汁糊了满脸。 “师兄……是祁衣长老说洋葱的气味会让大家有止痛的功效,我才剥的!” 吃人的目光瞬间转移在被吵醒,刚抬起头的祁衣身上,她揉了揉鼻梁,无奈开口。 “我没说。” 楚宴诀还来不及发火,衣襟被走上前的祁衣动作利落的扯开。 还未等他反应,拳头大的碎片便被生生拽出,带起一串细碎的血珠。 些许血肉被带出,剧痛如潮水般漫过全身,楚宴诀闷哼一声,整个人剧烈颤抖起来,几乎要栽倒。 司启将他扶住,身后传来小跑声。 有双手落在楚宴诀背后。 暖意从身后游走到胸口。 “姐姐!你太粗暴了!这样很容易造成二次伤害的!” 祁衣眸子都没抬,将碎片随手丢进垃圾桶里,拿起放在桌上的草药,指尖蘸上厚厚一层黑糊糊的药,涂入伤口内。 指尖在血肉里翻找残留的碎渣,每一次触碰都让他几乎要昏厥。 一枚丹药被塞进嘴里,祁衣冰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忍住,很快就好了。” 在祁衣手褪去的时候,胸口开始愈合。 血肉生长的感觉很痒,楚宴诀竭力忍住不去抓挠胸口。 大颗汗水滴落,直到胸口完全愈合。 祁妤吁了口气,脸白的吓人,她接过祁衣递过来的一杯水,感叹一声: “这也太严重了吧,比我刚刚治疗十个灵师还累!” 祁衣:“那真应该让你去治炽烨。 ” 背上全是大大小小、裸露在外的碎片,肉里也全是小碎片。 大概是回来的途中,因为太痛了,炽烨无意识地用灵力恢复身上的伤口。 结果,治也没治好,疼是真疼啊。 这也导致了,肉里的碎片和愈合的肉融在了一起,取碎片的过程,折磨她,也折磨炽烨。 楚宴诀嘴唇发白,看着祁衣。 “林然……怎么样?” 祁衣摇了摇头,“很不好。” 她翻开记录簿,看着上面的信息,声音疲惫。 “林然,右手粉碎性骨折,按理说,只是单纯被捏碎整条手臂,大概不会这么严重,我猜测……她大概是在手骨碎了之后,又强行挥了一剑。” 见楚宴诀沉默,祁衣几乎没有停留,继续道: “每个人手上都有27块骨头,分为三部分,腕骨8块、掌骨5块,指骨14块,而这林然的这27块骨头……” “一共碎成了400多块。” “碎成这样,根本没有恢复的可能了,就算恢复了,也大不如前。林然,除了右手,其余的都是些小问题,灵力透支严重,长时间内不可高强度修炼,需要静养。” 说完这些,祁衣疲倦地看着楚宴诀。 “不过,她现在陷入昏迷,也修炼不了。听炽烨说,她是跟他道了‘晚安’才昏了过去的,那大概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吧。” 祁衣太累了,灵山宗的人一回来,她几乎没有休息的机会。 伤得轻的就交给她妹妹,伤得重的就只能由她来。 “我先去休息一会,灵山宗要解散的消息我也知道了,到时候我和祁妤的去留,你决定吧。” “毕竟,我们是被伊珊珊忽悠进来的。” 祁妤扶着她走到门口,祁衣停住脚步,微微偏头,看着还在发呆的楚宴诀。 “恢复好了,就去找几株塑骨花。” “我可以试试。” 第239章 我也会想你们的,永远 这一刻,楚宴诀终于读懂,当时萧子规看见林然拿剑时,会那么惊讶了。 惊讶于,手骨尽碎,都还能面色如常,平静挥剑。 在祁衣走后,他拿起桌上的记录簿。 纸页上,潦草的字迹上只有两人的名字格外醒目 [炽烨:左、右肩胛骨均有贯穿伤、失血过多、灵力透支,需要休养,禁止修炼五日] (批注:患者对林然强烈兴奋,建议隔离) [齐霖玉:浑身多处骨折、肋骨断四根、灵力透支、需要静养] (批注:患者对余暃应激反应强烈,建议隔离) 目光落在床畔便沉睡的炽烨身上,呼吸间带起的冷意让万桔愿心领神会。 少女默默将林然向床内轻推几分,让出足够的空间。 楚宴诀面无表情走近。 下一秒,木藤暴起,卷着酣睡的炽烨狠狠甩向空床。 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两根白烛就已精准抵住鼻腔。 “谁——” 怒吼卡在喉间,炽烨的脸颊被狠狠捏住,楚宴诀把玩着那几颗五彩斑斓的宝石。 眼底暗潮汹涌。 看着黑了脸的楚宴诀,炽烨蹙眉,刚准备反抗,整个人就被木藤捆得严严实实的。 宝石也在炽烨准备咆哮的前一秒,塞进他嘴里,死死堵住。 做完这一切,楚宴诀的心情好多了,他拍了拍无能狂怒的炽烨脸颊。 “咋?想整我?” “谁让你给林然盖白布的,插白蜡,还放贡品(宝石)的,下次再这样,你看我不整死你。” 指尖擦过对方涨红的脸颊,带着危险的笑意。 直到看清炽烨背上的伤口,楚宴诀才确定,炽烨身上的全部伤都来自那个上品防御灵器。 因为承受不住阈值,所以也爆了吗? 摸出怀里已经碎裂开的防御灵器,楚宴诀丢回炽烨脑门上。 “我暂时没时间,你替我去找蓝宣,让他帮我修一下。” 炽烨被砸得“哎哟”一声,刚想拒绝,楚宴诀就迅速靠近,龇牙威胁。 “不去就剁了你,他在灵峰试炼地,两百多岁了,你最好给我放尊重一点,也不要去招惹他,把他惹急了,我是赶不回来救你的哦。” “是两百七十四。” 软糯的童音突兀响起。 背着巨型包裹的蓝宣走了进来,发梢还挂着水珠。 楚宴诀疑惑:“你怎么出来了?” 蓝宣将和他一样高的背包往上提了提。 “试炼地被季空那个傻*劈飞了,我的宝贝(木桩)全牺牲了,他真该死啊!我澡都没洗完呢!” 他拿过炽烨头上的灵器,端详片刻。 “倒是可以修,只是需要时间。”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林然苍白的脸色,蓝宣怎么看都觉得女孩脸色不太好,犹豫半晌,还是从怀里摸出一颗糖果塞进她口中。 “能忍成这样,算是奖励吧。” 一瞬,几个眼巴巴的眼神立刻投向蓝宣。 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余暃,他一个滑轨飞到蓝宣脚边。 口水直流三千尺。 还不等他发作,楚宴诀就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顺手将角落里剥洋葱的澹落一同拎起,扔出门外。 “要走?”楚宴诀问。 少年擦拭着脸上的水珠,良久,点头: “帮你修好,就离开。” 被楚宴诀盯着,蓝宣有些不自在,他紧了紧身上的包裹。 “你也别怪我没提醒你,季空身上背的血债太多,滋生出的仇恨更不用我多说。” “解散灵山宗,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不解散,等待灵山宗的只有……以杀止杀。” “你若是想说,不是季空的错,想劝他们放下仇恨。别傻了,楚宴诀,就连你们自己都放不下仇恨,又怎么能要求别人放下。” “你或许有自信可以一直护着灵峰的人,因为你是楚宴诀。” “那……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你也一直带在身边护着吗?” 一番话,几乎打破了楚宴诀想和季空对着干的想法,他的肩塌了下去,脊背微微佝偻。 “放弃重建一个属于你的‘灵山宗’吧,好好养精蓄锐,等待你们的反扑不会太久,想想如何解决。” 蓝宣离开了。 走之前,他还是没忍住,将最后一颗糖喂给了低垂着脑袋,坐在林然旁边,可可爱爱、乖乖巧巧的万桔愿。 含着糖果的万桔愿,脸色微怔。 被木藤死死绑住的炽烨,还在扭曲挣扎。 司启拍了拍楚宴诀的肩膀,带着安抚的意味。 两人什么都没说,径直走了出去。 灵愈室的门一推开,楚宴诀便被潮水般的身影淹没。 他望着眼前层层叠叠的熟悉面孔,眼底泛起惊愕,复杂的神色翻涌。 此刻,他们都褪去属于灵山宗的宗服,腰间也不再挂着那标志着灵峰的玉佩。 个个脸上都挂着愧疚。 还不等楚宴诀有什么反应,便被众人团团围住,七手八脚的拥入怀中。 司启识趣退了出去。 楚宴诀被熟悉的气息裹挟,喉间像被木藤缠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当然,他们也没给楚宴诀说话的机会。 “大师兄,我们走了哦,不要太想我们了。” 清亮嗓音撞进耳膜,楚宴诀望着那张带着狡黠笑意的脸庞。 嗯,他记得他,孤身闯入兽峰偷摘灵果,被夏乔将抓了个正着,还是自己连夜去捞的人。 “大师兄,虽然比起我,你或许更喜欢我的屁股,但我还是会想你的哟~” 娇俏的女声带着嗔怪。 这孩子也是,总是闲不住,又喜欢找剑峰的人单挑,又打不过别人,每次都恼羞成怒,去盗别人的剑,害的季空总是半夜领着一大群嚎啕大哭的弟子,来找他兴师问罪。 “大师兄,我没什么想说的,就是…你以后抽小师妹能不能轻些?我们大家都觉得你每次抽人都怪累的,绝对没有可怜小师妹的意思。” 骗子,你们就是在可怜林然吧,轻一点?不可能,等林然一醒,我就要吊着她抽三天三夜,太不听话了,手骨都碎了还敢挥剑。 “大师兄,你要好好的哦,虽然我们知道这件事不是季空师兄的错,但失去家人的痛苦会让人失去理智的,我们也想陪在你身边,可我们的家人…也需要守护。” 我知道,我没有怪你们。 “大师兄,等我把家人安置好,我一定会回来的哈!你敢拆了咱们的别院,我就赖你房里不走!天天和你同床共枕!” 别了,保证不拆。 “大师兄,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我们…还想看着你成为神祗呢,到时候我们就能逢人便跟人炫耀,‘知不知道楚宴诀?以前抽过我呢!’” 抽过你,算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吗? “大师兄。” 看着被挤在自己面前的慕烟月,正滋着牙,笑得那不值钱的样,楚宴诀也不受控制笑了一下。 她踮起脚,拍了拍楚宴诀的发顶,指尖扫过柔顺的金毛: “可算摸到了!还有,快把我的轻小说还来,大结局都没看完呢!” 众人望着这位平素高冷的三师姐,急得跳脚、抓耳挠腮的模样,笑作一团,也纷纷揉着楚宴诀的脑袋。 “大师兄,你的头发是怎么保养的啊?怎么这么柔这么顺。” “大师兄,你能教教我们,怎么做到几天不洗头,还香香的吗?” “大师兄,你的头发咋这么多啊,我好羡慕啊,天天修这个破炼还迟迟突破不了,头发都要焦得掉光了……” 不知何时,木藤从楚宴诀身边蜿蜒而出,缠上每一个即将离开的身影。 藤鞭拂过肌肤,这一次,落在身上再也不是痛的了。 倒像是无数双手回抱,裹着离别的眷恋和祝福。 是温柔的,是不舍的。 喉间滚落的字句,被微风揉碎在众人眼里。 “嗯,我也会……很想你们的。” 第240章 权能 林然:“……” 澹明悟:“……” 林然:“?”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被关在这里了?”澹明悟终于开口,声音里浸着难以置信。 少女缓缓点头。 澹明悟猛地站起身,大惊失色。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你的灵宫吗?你怎么还会被关在这儿!?” 他盯着林然,试图从她平静的面容下挖出半分玩笑的痕迹。 “你,确定没开玩笑?” 林然摇头。 澹明悟苦笑。 澹明悟崩溃。 澹明悟绝望。 澹明悟跑去角落自闭。 林然被困在灵宫内,就意味着他们将与外界信息隔绝,只能看着灵愈室仅剩的几人发癫。 抬头望去。 余暃还在扒拉齐霖玉的眼皮,第次确认齐霖玉是否还活着。 炽烨还在和身上的木藤较劲,挣扎、扭曲、咆哮、质问万桔愿为什么不帮他。 万桔愿呆呆地坐在林然旁边,在一个电光火石之间!她猛地出手扯向头顶的安静,拔了两下,依旧被拔下来,再次妥协,恢复呆呆地模样。 澹落,哦,不对,澹俟落依旧蹲在角落剥着洋葱,泪流满面。 看着这荒诞的场景,澹明悟狠狠挠了挠头。 啊啊啊!再这么看下去,他要疯了! 他迫切地需要知道季空和楚宴诀要怎么解决这种难题啊! 忽然,他瞥见林然指尖流转的微光,两枚钥匙静静躺在她掌心。 澹明悟愣了愣。 “那不是……幻月秘境的钥匙吗?” 喉间溢出惊呼。 “钥匙没有随着幻月秘境一起泯灭吗?!” 等等,林然要干什么? 她把手抬起来干嘛? 下一秒,一扇黑门凭空出现,两个匙孔泛着光。 澹明悟的劝阻卡在喉咙里,眼睁睁看着她将钥匙插入锁孔,金属相扣的轻响像敲在他心尖上。 “等等!你至少——” 黑门轰然打开,裹挟着凛冽的风。 林然转身的瞬间,袖摆扫过他的指尖。 他慌忙去抓,却只攥到一把凉透了的风。 顾逢和夏霭不知何时立在门边,前者往门内探了探身子,发梢被风吹得乱飞。 “小师妹,注意安全奥!” “小师妹,我想吃兔兔。” 澹明悟的叮嘱还在舌尖打转,黑门却“咔嗒”一声合上,门框上的微光瞬间熄灭。 澹明悟:“……” * 门后的黑暗像块浸了墨的绸缎,裹住林然的脚步。 她数着心跳走了七步,指尖触到冰凉的木门。 推开的刹那。 星河出现。 “你是谁?” 沙哑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林然转身,消瘦的男人倚在玉柱旁,灰眸里浮着疲倦,乱蓬蓬的发丝被星光镀上银边。 他望着她,喉结滚动,又重复了一遍。 “你…是谁?” 少女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转身就走。 “诶诶诶,林然,你去哪呀,好了好了,我不装了嘛!” 男人慌忙追上来,掌心蹭过她的小臂,触感真实得让他愣了愣。 这时,他才确认自己真的没有死诶。 被林然看着,他挠了挠头,“你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死,明明秘境就是炸了的啊。” 秘境崩塌时,他都看见自己被炸成碎片了。 “要不是它们都还在,我都寻思我走马灯了。” 话音未落,前方又浮现出一扇黑门。 渐离抬手推开,嘈杂声顿时涌来—— “靠!红尾你要是没出老千!我倒立吃屎!!” “你饿了直说。” “快点啊,瞎眼大叔该你出牌了。” “!你叫谁瞎眼大叔呢?!死斜刘海,你给我等着,你看我不给你刘海剃了!!对j!!” “啊啊啊!大叔你剪错人了!我是小土啊!老大救命啊!我又要秃了!要不起!!” “二号,我感觉我要渴死了,对Q。” “傻*,我们是两栖,要不起。” “哦,好像是诶,不过死蛇你可以滚远点吗?你吞不下我的,我都看见你的肚子要爆掉了,王炸。” “唔……黑一快把它拽出去!太大了我吞不下!!要不起过过过!” “滚,鱼头一,你是不是又偷牌了,为什么我记得你刚刚才出过王炸?” “没有的事,你记错了。” 门轴转动的轻响让所有动静戛然而止。 红尾的尾巴瞬间绷直,【尸】还在压着不知道是小土还是小壬拔刘海,鱼头一号僵在空中,鱼鳃急促开合,手里的六张牌掉了一地,黑一看着掉在地上的六张小王大王沉默许久,黑二在一旁干哕不止。 诡异的画面看得林然一愣。 渐离走在前方,也有些无奈。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们非但没死,反而……被关在了这个大殿里。” 话落,所有动物的目光都抬了起来,看向林然。 他们手里拿着的扑克,迅速丢在地上,被红尾一尾巴扫在身后藏着。 那位,就是新圣主了吧? 可不能让新圣主看见它们这么不靠谱。 林然看着渐离,又看了看手中的钥匙。 “在你苏醒之前,前渐离把幻月的部分权能给了我,所以才导致了,我能在幻月来去自如吗?” 这也是她的【门】和陆易云他们的【门】不一样的原因吗? 她的【门】是黑的,而陆易云他们是白色的。 她能选择【门】的落点,但陆易云他们貌似不行。 女孩垂下的眸子缓缓抬起,眼波平静。 “或许是,他知道你会选择死亡,也知道你不会收回我身上的权能,所以提前给你们留了最后一条退路。” “毕竟,直到现在幻月的一半权能,都在我手里。” 渐离默了一下,指了指林然手中的钥匙。 “还有一个可能。” 看着那一银一金的钥匙,渐离头猛地一痛,太阳穴突突跳动,一段记忆涌入脑海。 他痛苦弯下腰,捂着头,灰线满天飞舞。 这一举动,吓得身后红尾等动物尖叫着后退,藏在【尸】身后。 “你们!你别拽我裤子啊!要掉了!松爪啊!!” 红尾拽得更紧了,“前圣主,不是被顶替了吗?怎么还能诞生新的【意志】!?” 一听这话,渐离猛地抬起头,眼眶里全是红血丝。 “什么前圣主!?我还没死呢!红尾你小子就这么盼我被代替啊!” 他缓缓直起身子,刚想说些什么,一扭头,就见林然已经退到门后,门虚掩着,只要渐离有异样,她就立刻关门跑路。 渐离:“……我没事,你过来。” “不。”林然将门又关上一点点,只露出一双眼睛。 见此,渐离无奈叹了口气:“……我只是又恢复了一点记忆,那枚银色的钥匙……我记得当年我是给了一个女人。” “金色的……我应该是给的一个男人。” 看着林然的眼神,渐离嘴角抽搐。 “你这是什么表情?我没有说废话的意思。” 林然“哦”了一声,将门打开,指尖抚过银钥匙上的月牙纹。 “我只有一半权能,只能重建一半。”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困住渐离他们的大殿开始扭曲变形,一道道黑门凭空出现并自动打开,门后是熟悉的场景。 鱼头一、二号兴奋地率先冲进一扇门内,几声扑通闷响后,属于它们的门缓缓闭合。 黑一卷着干哕的黑二,朝着自己的门滑去。 红尾看着门后的漫天雪花,兽瞳中闪烁着期待。 小土、小壬盯着冒着热气的生命之泉,呆立在原地。 【尸】看着敞开的棺材,吓得整个人往后一退。 一时间,所有生物都将目光投向站在大殿中间的渐离。 以往的幻月秘境从未出现圣主换人的情况,唯一的变化大概便是,圣主的【意志】不断更替,它们甚至已经习惯了圣主每次醒来都换一种性格。 “圣主。” “再见。” 随着一声声告别,所有门均关上。 大殿里,只剩下呆愣在原地的渐离,以及连滚带爬试图抱住林然大腿的【尸】。 “圣主,圣主啊——我不要去棺材里,我会被闷死的!” 【尸】的双眼依旧是白色的,只是刻在眼瞳中的六芒星消失不见。 “圣主,看在我瞎了的份上,放过我吧!我已经在棺材里待了几千年!每次都只能出来玩一会就又要回去待上千年!我孤独啊!我寂寞啊!我蓝瘦香菇啊!” 它心里清楚,当幻月秘境落在人类手里,就必不可能再开启了。 也就意味着,它一旦回了棺材,就永远出不来了! 它补药啊!!! 林然无奈扶额,几番闪躲,还是被【尸】抱住大腿。 “我没限制你们,你想去哪都行,只要……” 话音未落,林然望向天空,望向星辰,眼瞳闪过一丝疑虑。 渐离垂眸,轻声接道:“只要,天道允许。” 听到这话,【尸】瞬间撒开手,起身拍了拍灰尘。 “早说。” 他摁了摁渐离脑袋,“那我可以去人间玩嘛,两位圣主~” “我保证不滥杀无辜,绝对不伤害人类!” 再说了,它是灵体,也伤害不到。 渐离满脸无奈,重复道:“我已经说过了,只要天道允许,你就能离开。” 此时的幻月秘境已经泯灭,连渐离自己都不清楚,他们如今究竟是何种存在。 嫌烦,渐离脚尖轻轻一点,【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然这次泡在水里,暖和的生命之泉包裹着她全身。 “你手受伤严重,多泡泡,凝实一下神魂总归是好事。” “对了,你的记忆也恢复了一点吧?” 他顿了顿,“在我死后,封印肯定松动了。” 林然微怔,点头。 “只记起来一个数字。” 。 说罢,她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脑袋,从水池起身。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她来这里,不过是想确认,是否是这两把钥匙困住了她。 但,目前看来,不是。 揉头的手被拽住,林然错愕抬起头,却见渐离一脸严肃。 “林然,你……已经开始头疼了?” 是啊,困扰他千万年的头疼,怎么就突然间消失了呢。 不是消失,是转移。 “你是不是从接受权能后,就一直头疼?” 见林然发愣,渐离的唇线不自觉地绷紧,“你不说话,是我说中了吗?” 林然眼神有些涣散,声音沙哑:“我以为是幻境的缘故。” 她一直以为,是在幻境球中看到的那些【记忆】影响了自己。 “这下就没办法了。”渐离猛地拉开衣领,将林然的手按在自己胸口。 掌心之下,一个与银钥匙上如出一辙的月牙纹散发着微光。 渐离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释然的笑: “唯有如此,你才能真正成为幻月秘境的主人。” 林然挣扎不开,有些无语。 “我同意了吗?” 然而,随着渐离胸口的月牙纹渐渐消散,她手背上那龙首无角的图案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黑色月牙纹。 渐离见状,喃喃道:“果然可以覆盖。” 话音刚落,渐离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逐渐消散。 “林然,我生来便是境灵,是和幻月秘境同生共死、本源绑定的,本来在这种情况下,幻月秘境根本无法转移。” “或许是你身上的一半权能,又或许是天道不忍看祂亲手做出的造物自杀,机缘巧合下,我们以这种方式活下来了。” “任何人都不会例外,源源不断的【意志】会让人崩溃、迷失的,所以……” “就让我成为你无法代替的【意志】吧。” 待身影完全消散,林然的身前空无一人,她的手还维持着之前的模样。 这时,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带我去人间看看,【新圣主】。” 本以为会听到林然的不舍,或者其他情绪,可没想到她却一脸疑惑地问: “你们能帮我打架吗?” 渐离:“?” “能吗?” “……不太能。” 毕竟肉体都被炸飞了,红尾它们之所以跑那么快,就是因为伤得太重,得快点回自己的地盘恢复,不然就连灵体都维持不了太久。 “能让我变强?” “……也不太能,但是你可以偷看别人记忆。” 林然一脸嫌弃,“我没事看别人记忆干嘛?” “……你可以去拿宝物炸着玩。” 话一出口,林然便出现在珍宝地。 可眼前除了一个巨大的坑洞,空空如也。 “宝物呢?” 渐离:“……” 哦,好像是被林然的师兄拿去炸着玩了,灵果也在之前被林然的灵兽吃光了。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 “或许……等个几百年,它就又会长出来了吧?” 林然:“那个时候,我早用不上了。” 渐离:“……” 心念一动,将脑海中的渐离具象化,身体出现在面前,他缓缓睁开眼睛,带着无奈。 “真拿你没办法。” 林然将手背按在渐离胸口,试图还回去。 “没好处,我才不要。” 渐离无奈地叹了口气:“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我已经成为将来代替你的【意志】了。你能将我具象化,也是幻月秘境的能力。” 说着,他弯腰凑近林然,轻轻戳了戳她的脸蛋,笑意盈盈: “接受现实吧,圣主。” “我帮你管理秘境,你负责管我,如何?圣主大人~” 林然没有说话,指尖划过面前的虚空。 黑门再次浮现,门后隐约传来澹明悟的咒骂。 “该死的!林墨你别说话了行不行!顾逢你别打林墨了,他到底怎么你了?!夏霭你也别总说你要吃兔子了!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说起吃!我警告你们三个,以后不准在林然进食的时候!不要命的狂吃了!以前修炼的时候没见过你们这么拼过命!!她在外人眼中都要吃成怪胎了你们知道吗?!你们三个瘟神!能不能多多少少动一下你们脑子思考一下啊!现在季空杀了这么多人,我从哪个角度看灵山宗这次都是死局啊!你们倒是焦虑起来啊!不要只有我这么焦心啊!!” 林然转身,“该回去了。” 渐离望着她的背影,忽然轻笑出声。 “记得下次给我带点好吃的来哦,圣主大人。” 第241章 我也想知道 回到灵宫。 澹明悟还在叉着腰,指着地上的林墨、顾逢、夏霭的鼻子骂骂咧咧。 三人则是早已习惯了这般“狂风暴雨”,有的耷拉着脑袋,有的眼神飘忽,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 林然越过聒噪的澹明悟,走到角落。 在那里,两道若隐若现的透明人影正安静伫立,他/她们像是被揉碎后又重新拼凑起来的一般。 一碰即碎。 林然蹲下身子,目光带着探究,问: “那么,是你们把我关在这里的吗?” 话音落下,空气凝固。 澹明悟一愣,两道透明人影也微微一颤,动作凝滞。 左边人影指了指自己嗓子,然后摇了摇头。 右边人影指了指自己脑袋,然后摇了摇头。 反应过来的澹明悟连飘带跑地凑了过来,语气带着几分急切。 “林然,把你关在这里的更不可能是他/她们,毕竟他/她们是和我们一同出现的,我也跟他/她们搭过话,十次发问,有九次被冷暴力。” 说着,他看向林然,嘴角抽搐。 “还有一次,两人甚至都准备自杀,也不愿跟我交流。” 林然:“你被讨厌了。” 澹明悟身形一僵,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正在和顾逢掐架的好友林墨。 明明是二十岁的人了,还天天跟十五岁的小孩闹。 仔细想来,每次他想和这三人沟通,话还没说完,林墨和顾逢就自顾自地掐了起来,还有一个看似还活着,实则已经走了好一会了。 根本就没有给他完整说话的机会。 真的被讨厌了吗? “……我没有。”澹明悟嘴硬。 “你有。” “我没有!” “那为什么他们都不听你的。” “……” * 是夜。 灵愈室内一片安详。 如果忽略,被木藤缠得严严实实的、蜡烛还插在鼻孔里的炽烨,在挣扎中沉沉入睡。 忽略,余暃和澹落挤在一张床上,余暃迷迷糊糊间将手伸进了还在哭的澹落嘴里,嘴里还嘟囔着梦呓:“玉玉……你补药死哇……” 月光透过窗棂,照亮了屋内的一角。 林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呼吸平稳。 黑暗里,一道人影从阴影中踏出。 随着轻微的脚步声,林然的床边忽然塌了下去。 一阵刻意放轻的呼吸声,响起。 “师姐……” 轻柔又带着几分眷恋的声音,沙哑开口。 林倾倦缓缓靠着林然躺下,在月光的照耀下,她的脸色泛着不健康的白,像是被月光侵蚀的薄纸,脆弱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指尖轻轻拂过林然微翘的睫毛,那一刻,林倾倦终于感觉到自己仿佛能呼吸了,胸腔里那颗沉寂许久的心,也开始重新跳动。 林然并未回应林倾倦,后者也不恼。 她轻轻地将头颅靠着林然的脖颈,像只温顺的小猫一样蹭了蹭,嘴里又轻轻唤了声: “师姐。” 突然,林倾倦翻身而起,跨坐在林然身上,双手缓慢地放在林然脆弱的脖颈上,摩挲。 黑暗里,她那双浅蓝的眸子溢出一丝欣喜,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 “师姐、师姐……” 林倾倦将头颅垂下,嘴唇贴在林然脖颈处,感受着动脉在皮肤下跳动,眼中满是病态的占有欲。 只需要一下,轻轻一下。 师姐便会永远属于她,不会是任何人的。 手指滑过林然眼眶,林倾倦脸上露出笑容。 她……喜欢师姐现在的模样。 眼中再也没有别人。 也无法反抗。 喜欢…… 正当林倾倦还要更近一步,离林然更近一步时。 一道冷冽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 “再不下去,刀剑无眼。” 林倾倦靠近林然的动作一顿,她僵在原地好久好久,才缓慢直起身子,看向门口处。 那里,一道身影斜靠着门框。 月光照亮她半张脸,棕发微微发着光,眼皮轻耷拉着,怀里抱着一把银剑,眼里满是警惕。 “你是谁?离林然远点。” 谁懂,半夜上了个厕所,回来就发现自己的位置被陌生人占了。 万桔愿很不高兴,很不满,目光看着林倾倦那暧昧的姿势和放在林然脖子上的手,她眼中的愤怒更甚。 “下去。” “把你的手拿开。” 要不是她身上有灵山宗的玉牌,万桔愿早就动手了。 目光不经意扫过还在酣睡的炽烨,她只觉得这位三师兄很不靠谱。 但万桔愿却没看见,几道黑影正死死捂住炽烨等人的耳朵和眼睛。 林倾倦微微直起身子,眼神眷恋地从林然脖子上移开。 那双极其冷漠、厌烦的目光落在万桔愿身上。 那一瞬,万桔愿仿佛看见了另一个林然,她一愣,忽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猛冲了过去。 无数暴动的水球裹挟着怒意冲向林倾倦。 水球纷纷落空,被无数黑影举着、裹着,消散于阴影。 “你这样会把师姐弄湿的。” 声音从万桔愿身后响起。 她回头望向门外,此刻,林倾倦站在月光下,身前围着无数黑影,那些黑影形态诡异,却透着一种熟悉的气息。 【幻月秘境】 看清之余,万桔愿瞳孔猛地一缩。 那些黑影……不是幻月秘境中不死不灭的生物(小强)吗? “嘘……” 林倾倦微微偏了偏头,手指放在唇边,脸上平静又疯狂。 “小声点,别吵醒师姐啦,她好不容易才睡着。” 那双眸子被黑暗灌满。 “帮我给师姐传句话,让她……再等等我。” “我会回到她身边的。” 道完,她也没等万桔愿的回答,扣上斗篷的帽檐。 冷风呼啸而过,万桔愿下意识揉了揉眼睛,院中再无任何身影。 仿佛一切都是她的幻觉。 “她们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两人的眼睛会如此相似? 带着满腹疑虑,万桔愿走回灵愈室。 月光从她头顶洒过,落在床榻上。 在哪里……林然不知何时依坐在床头,垂下的目光,沉沉地看着手心的塑骨花。 “林然,你什么时候醒的?” 万桔愿脱口而出惊呼打破宁静。 她没想到,林然会醒的这么突然。 林然抬起头,眸光在月光下泛起涟漪,她轻轻颔首。 “刚醒。” “我去叫祁衣长老来。”万桔愿转身就要走,却被林然叫住。 林然摇了摇头,将塑骨花放在一旁,“让长老休息一下吧。” 万桔愿犹豫了一下,目光落在林然腕间缠着的绷带,她终究是没忍住。 “你的手……” “没事。” “……那个人是?” “外门弟子,林倾倦。” “你们是什么关系?”万桔愿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语气听起来倒像是兴师问罪。 她连忙补充: “我只是感觉……她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和我什么关系? 林然望向墙上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沉默许久。 “我也想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 “林倾倦。” “……” 第242章 占有欲≠爱 一道黑影在枝桠间极速穿梭,带起的风掠过树梢,惊起一阵寒鸦的啼叫。 “喂,小倦倦~” 戏谑的声音在静谧的夜空中响起,打破山林的寂静。 只见,一个身披宽大斗篷的男人怀抱着奄奄一息的林倾倦,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笑。 “你跟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呀?值得你这么跋山涉海地去找那么一株……塑骨花?” “况且,一株还根本就治不好她的手。” 林倾倦没理他,只是默默缩在他怀里,手颤抖着按在腰间那道狰狞的裂口上,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渗出。 男人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继续不依不饶地说道: “害~要我说嘛,你就应该让【影子】给你送去的,明明你都把那个女孩的影子代替了,还非要自己以身试险去送。” “这下好了吧~人都差点被季空劈成两半了,这么多【影子】也用光了。” “要不是咱【影子】多,给你替死,你早投胎无数次了。” 他的半张脸都被斗篷严严实实地遮挡着,只露出一双狡黠的眼睛,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倾倦狼狈模样。 “真好奇那个女孩为你做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干。” 浪费了无数个【影子】不说,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 林倾倦终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混着内脏碎片从口中喷涌而出,她厌恶地将血污擦在男人身上,皱着眉头,声音微弱却充满厌烦: “你话好多。” 男人闻言,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危险。 “哦~看见了看见了……搞半天,她就只是给你解围过呀?” “就这?”他嗤笑一声,“就这?!值得你浪费老子这么多条命?!” 男人的手不自觉加大了力度,捏得林倾倦疼得忍不住轻呼出声。 可他却浑然不在意,脚步反而加快了许多,在崎岖的山路上疾行。 “虽然我知道你很可怜,被诞生下来确实很悲催,但也不至于缺爱到这种程度吧?喂,小倦倦,难不成在那天,不管是谁来拉你一把,你都会这么对她吗?” 他还在嘲讽。 林倾倦别开头,不愿回答,却被男人箍住下颚,将头硬生生掰了回来。 在斗篷的阴影下,幽深的眸子带着质问。 “回答。” 林倾倦无奈,轻声开口:“……是。” 因为她曾在心底发过誓,只要有人愿意主动救她一次、拉她一把,不管对方是什么人…… 她都会誓死追随。 读到林倾倦内心想法的男人,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啊~也就是说你不喜欢那个女孩啊?” 林倾倦狠狠剜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警告:“我说过,不要随便听我在想什么。” 顿了顿,她又带着几分迷茫: “什么……是喜欢?” 男人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林倾倦的脸蛋,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问道: “为什么,你刚刚要对那个女孩说那些话? 林倾倦:“因为只想师姐身边,就我一人。” “那你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占有欲,你想独占你的师姐,还说你不喜欢你师姐呢~” “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不想让师姐……看别人。” 特别是,陆易云。 想师姐身边,只有她。 林倾倦再次盯着男人,警告: “别再偷听我在想什么了。” 男人无奈弯了弯眸子,“我倒不想听呐,奈何我们现在同源一体呢~” 狂风呼啸而过,吹掉了男人头上的帽檐,露出一张极其熟悉的脸庞。 那是林倾倦永远忘不掉的脸。 此刻正带着笑意,望着她。 ——陈非。 眼中的厌恶不受控制翻涌,林倾倦重重地一巴掌落在‘陈非’脸上。 她怒极: “别用这张脸!” ‘陈非’的脸被打得偏向一侧,可他却毫不在意,慢悠悠地将头扭回来,语气依然轻松戏谑: “小倦倦,这么生气干嘛?以前欺负你的人,又不是我。” 话音未落,‘陈非’的脸开始如同水波般扭曲变换。 “这个怎么样?嗯~我不太喜欢,这个呢?” 他来来回回变了十几次,每变换一次,林倾倦的脸色就愈发阴沉。 “你看嘛,我换谁的脸你都不高兴,倒不如换一个最让你不爽的。再说了,你又不去帮我找新的脸皮,怎么能怪我膈应你嘞?” “本来当时我都快得到那个男孩的脸了,你自己把我打断了。” ‘陈非’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林倾倦厌恶地将目光从‘陈非’身上移开,冷冷说道: “当时师姐的剑都快架在我脖子上了,我不打断你,我也得死。” ‘陈非’一听,顿时哄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从眼角流了出来。 “不是吧,逆天了老姐,你的师姐都要为了别人杀你了,你还给她去找塑骨花?舔狗都没你能舔。” 林倾倦一听,没反驳,毕竟在师姐救她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师姐的“狗”了。 被迫听到林倾倦心声的‘陈非’,一愣,摆头吐槽。 “6” “不过嘛,你倒是能忍,把这几人引到我的地盘,你是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 林倾倦闭着眼睛,不再挣扎,反正什么都瞒不过它,她便开口了。 “我不知道那是你的地盘,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杀了他们。” ‘陈非’冷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怀疑:“是吗?” 它能从幻月秘境出来,真的是在意料之外。 幻月秘境爆炸,倒是在意料之中。 毕竟所有生物都感受到了,圣主强烈的、无法抗拒的求死意志。 当时的它,还在躲在荆棘林的暗处,吃着人类自助餐,没想到突然闯进来一伙人,停在它“家”门口,为首的女孩被他们压在身下。 看人类交配的事,它可完全不感兴趣,旋即便移开目光,指挥着不少【影子】去把那几个自助餐搬过来。 可在一瞬之间,原本还楚楚可怜的女孩竟从男人腰间摸出他的佩刀,插进男人胸膛。 而【影子】也抵达女孩头顶,它连忙制止。 “咦?有点意思诶。” 目睹了女孩手刃数十人,它才饶有兴趣坐起身,再次命令快被血液吸引的【影子】不许动。 女孩浑身布满了刀痕、剑痕,她却无动于衷,默默剥下尸体的皮肉,烧掉尸体的衣物,将皮肉扔进黑暗之中。 巧合的是,那些皮肉刚好丢进在看戏的它嘴里。 见女孩一瘸一拐要走出去,它嚼着嘴里的肉,只觉得美味。 忽然,它觉得这片地盘无趣极了,嘴角勾出笑,从黑暗钻了出去。 “喂,小丫头,做个交易如何?” 林倾倦忍着身上的伤,错愕地看着眼前披着陈非人皮的黑影,只觉得毛骨悚然。 她下意识以为陈非没有死。 黑影却抬起血淋淋的手指,“你,带我出去,我,给你力量。” 还没等林倾倦反应过来,它便一头钻进了林倾倦的手心。 “不过嘛,在这之前,你得从这走出去……若是迷失了,就成为我【影子】的一员吧。” 说着,它看向身后那片尖锐的荆棘林,笑容愈发灿烂,眼中闪烁着兴奋。 傻*圣主想死,它可还不想死呢~ * 哎…… 居然就这么失去意识了,迷失在回忆里了。 它刚勾起的兴趣,又灭了下去。 亏它把这死丫头身上的致命伤全部【置换】了。 黑影刚准备脱离林倾倦的身子,寻找下一个猎物,身后传来一阵劲风。 杀意已至。 风卷起林倾倦的衣角,她眼神模糊。 “铛——!” 刺耳的碰撞声震耳欲聋。 脑海里,尖锐的咆哮还在继续,身上的痛苦还在持续,她却下意识扭头看去。 在朦胧的视线中。 她第一眼便看见—— 林然站在最显眼的位置,身姿挺拔,宛如一道明亮的光。 她静静地看着林倾倦,微张着唇。 无声地喊着她的名字。 那一刻,迷茫的意识褪去,黑影也悄无声息藏回她手心。 “啧,那个小孩身上,怎么会有傻*圣主的气息?” “师姐……”林倾倦强撑着身子,拉上林然的手,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她嘴角不由自主地弯起。 师姐…… 又一次救了她呢。 “你饿了吗?” “师姐。” 第243章 谣言 “小少爷……” “我想拉屎。” 老王在一旁催促。 陆易云还坐在地上,低着个脑袋,嘴里不停呢喃。 猴子站在最前方,昂首挺胸,一脸兴奋。 “主上!您休息好了吗?!” “主上!您饿了吗?要不要吸收掉我们充饥!” “主上!呜呜呜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们!不愿吸收掉我们!那您给我取个名吧!” 陆易云被这一连串的话语烦得不行,他不耐烦地看了眼猴子头顶上的B,又将目光转向其他没有皮肉的骨头,它们头顶的e格外醒目。 在猴子期待地注视下,陆易云随意地敷衍着,他摆了摆手。 猴子瞬间挺直了身子,已经准备好迎接一个威风凛凛的名字。 “你就叫……” 陆易云故意拖长了声音,在猴子紧张又期待的神情中,轻飘飘地吐出两个字。 “老牛!” “好了,老牛,你带着它们玩去吧,别烦我。” 语气满是驱赶。 猴子连忙跪下狂磕两个响头,“谢主恩典!主上真不愧是主上!怎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取出这么英勇、高大、威武、霸气的名字呢?!老牛接旨!!” 老王:“?” 大哥,你一只猴子被叫老牛,真的好吗? 不对,它一只麒麟都被叫老王呢…… “……” 猴子…哦不对,老牛转身喜气洋洋地带领着目光呆滞的【骨】大军,一边玩去了。 老王依旧窝在陆易云身边,尾巴不停地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小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 “他已经快带着你抵达圣城了。” 言外之意,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陆易云皱着眉头,随手捏住老王的嘴: “嘘,别吵,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别看他刚刚晕了,但耳朵可没聋呢! “药窝嗦,小勺也,泥字节给他嗦,他未免补放泥揍。”老王被捏着嘴,口齿不清说着。 毕竟,那人也是少爷名义上的二哥呀。 陆易云瞪了老王一眼,气呼呼扭过头。 “他不是我哥!我哥只有陆尘!” “况且……”陆易云蓦地站起身,眼神幽暗,“陆舟楫一定不会放我走。” “家族都派来他找师兄要人了,刚刚摆明了师兄他们要是不给,他就要抢了,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在劫难逃!” 陆易云冷哼一声,“家族定是看上了【六芒瞳】,知道我有利用价值了。” 老王刚想说些什么,就见陆易云眼神一凛。 “就是现在!” 话音一落,陆易云的身影瞬间消失在灵宫。 老王静静地呆在原地,看着黑黢黢的灵宫,自顾自叹息一声。 “小少爷,你们血脉相连,或许……家族的人,没你想得那么坏。” 本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没想到下一秒,气急败坏的声音便冲入老王耳畔: “老王!你是不是叛变了!!” * 在外。 陆易云在陆舟楫怀里悠悠转醒,他虚弱地掀开眸子,嘴唇干燥。 陆舟楫意外挑了挑眉,“醒了?” 怎么他刚刚才给陆易云喂水,这会嘴边就干成这样,还这么烫。 陆易云盯着陆舟楫半晌,见<烘烤自己让陆舟楫觉得烫手因此把自己放下>的计划并没有奏效,他立刻启动B计划。 陆易云默默指了指旁边的茅厕。 “我要嘘嘘。” 陆舟楫眼神落在陆易云脸上,没反驳,抱着他进了厕所。 陆易云:“……你礼貌吗?” 前者没回答,刚准备给他扒下裤子,打算就这么抱着他小便。 陆易云:“!” 少年大惊失色,死死拽着裤子,脸都急红了: “等一下!等一下!!我自己能行!!!” 陆舟楫有些不信任地看着陆易云,后者连滚带爬从他身上挣脱而下。 站稳后,陆易云见陆舟楫没有要走的意思,又瞪了他一眼,生气极了。 “你不出去!我怎么嘘嘘啊!你嘘嘘的时候有人看着你!你嘘得出来吗?!” 陆舟楫平静回答:“我金丹之后,便辟谷了,没再排浊过,不会出现你这种情况。” 陆易云:“…………滚出去!!” 为了不耽误时间,陆舟楫听话走了出去,但也留了个心眼,通过灵力监视着茅厕内部。 只见,陆易云在里面磨蹭了半天,突然头也没回地朝陆舟楫竖了个中指,恶狠狠地说: “你再看,我今天赖着不走了,一会就尿你身上。” “你若是要强行带我走,我就去茅厕里打滚,到时候你就抱着浑身都是屎的我回家族吧。” 陆舟楫:“……” 威胁吗? 很好,他成功了。 他收回灵力,不再偷看,不一会儿茅厕内果然传来一阵流水声。 陆舟楫靠着墙,看着泛蓝的天空,思绪渐渐飘远。 他本以为陆易云醒来后,会闹着要回去,还提前想好了应对之策,打算打几个不致命但会很疼的部位。 结果,陆易云过分乖巧呢。 他欣慰一笑。 看来陆易云还是很想回到家族的。 然而,这股欣慰并没有持续多久。 流水声持续了两分钟—— “身体挺好的。” 流水声持续了五分钟—— “嗯?尿不尽吗?家族里也有灵愈师,到时候让陆易云去检查一下身子吧。” 当流水声持续了十来分钟,陆舟楫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他冷哼一声: “啧,我收回刚刚的想法。” 陆舟楫黑着脸走进茅厕,果然,唯一的窗户被打开,内部空无一人。 倒是有只猴子在一旁释放自己,而老王则蹲在旁边,憋得面红耳赤。 “啊啊啊,主上跑远了吗?我要尿尽了!” “快了!再坚持坚持!” 老牛奔溃一回头,看见门口站在黑着脸的陆舟楫魂都差点吓飞了,它下意识一扭身子,将那不明玩意对准陆舟楫。 “啊啊啊啊啊!!!” “老牛!就是现在!!” 一瞬间,几滴“水”飙了出去,险些落在陆舟楫身上。 老王立刻释放自己! 恶臭扑面而来。 “你们,找死?!” 陆舟楫连忙躲过后,愤怒地抬起头,可茅厕里早已没了人影。 “……大意了。” 罢了,也不是很急,倒是可以让陆易云回去告个别。 不过……他总不能双手空空,回去要人吧? 陆舟楫叹息一声,摸出传音石,“喂,姜仪,你那还有塑骨花吗?” 那边沉默许久,才传出一个怨念十足地女音。 “滚。” 传音石被单方面挂断,陆舟楫无奈捏了捏鼻梁,“因为鸽了她,所以还在生气吗?” 可传音石在挂断的下一秒又亮了起来。 女音咬牙切齿开口。 “我真是欠你的,真是不巧,塑骨花在刚刚……已经被全部买断了。” “不知道是谁传出的消息,灵山宗的小师妹——林然身受重伤,手骨尽碎,生命垂危,急需塑骨花重塑手骨,但不知是谁不想让她好过,便把市面上的全部塑骨花截断。” “我听说,那个林然为了护着得到传承的同门,以一己之力,一剑引出楚宴诀,将萧子规等人逼入绝境,又以筑基五阶的实力,第二剑劈爆整个幻月秘境,将灵山宗的全部人解放出来,这真不是谣言吗?秘境这么容易就被劈爆吗?也太离谱了吧?!” “原本灵山宗有季空和楚宴诀就很难缠了,现在又冒出一个还在成长的林然,怎么能不让他们不警惕。” “而现在,谁敢买塑骨花,便是灵山宗的人,我帮不了你,况且,萧家老祖醒了,圣城已经开始封城了,你要回来就赶快吧。” 第244章 最后的时限 “话说,你怎么会突然买塑骨花?” 姜仪疑惑问。 陆舟楫命苦一笑,“不巧,你口中那位获得传承的同门,正是我四弟。” 姜仪:“?” “你四弟?谁?你不是只有一个妹妹吗?” 陆舟楫还没来得及开口,那边就传来桌椅被掀飞的巨响。 姜仪抬起地上的椅子,心中一惊,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她脱口而出: “我靠!不会是陆易云吧?!” 陆舟楫:“是的。” “牛掰,当初陆尘加入灵山宗差点让你们陆家团灭,你们居然还敢让陆尘的弟弟加入灵山宗,太勇了。” 正说着,姜仪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眉头紧锁: “不对,那这消息怎么没传出来?按理说,这种信息,圣城早该传得沸沸扬扬才是。” “好了,姜仪先不聊了,我有点急,下次见面聊,鸽你的事我会给你补偿的。” 说完,陆舟楫刚准备挂断,就听姜仪急吼吼道: “你要是见到我弟!记得让他……” 早点回家。 “嘟嘟嘟……” 姜仪:“……” 死男人,挂得真快。 罢了,姜煜州也成年了,回不回家都无所谓。 真不知道爹娘这么操心干嘛? 他难道在外面会被饿死吗? 陆舟楫刚抬脚,几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他们半跪在地,俯下头颅。 “二少,四少还没跑远,需要我们将他抓回来吗?” 陆舟楫的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开。 “不必。” * 此时,在另一条街道上,姜煜州正可怜巴巴地抱着昔洛的腿,哭得梨花带雨。 “呜呜呜!大哥,大哥我真要饿死了,快带我去吃饭啊!大哥,看在我把你背回来的份上,给一口吃的吧!” 昔洛拖着姜煜州艰难前行,他啃着手里的大饼,“不是哥们,你出门不带钱吗?” 说起钱,姜煜州就崩溃。 “我带了啊!” “钱呢?” “消费了啊!” “消费啥了?” 姜煜州挺直身子,一脸得意地露出耳垂上华丽的饰品。 “当当当当!” 接着,他一挥衣袍,腰间精美的翠香囊展露无遗。 “当当当当!” 最后,他伸出手指,右手食指上戴着的白玉戒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润的光芒。 “当当当当!” 见姜煜州还想秀身上那些花里胡哨的玩意,昔洛抬手打断,一脸看智障: “所以,你的钱全部买这些中看不中用的了?” 姜煜州:“……你这是什么话,打扮得漂亮一点,才有女孩子喜欢呐。” 话题跑偏了,他一把拽住昔洛的钱袋子。 “不行!我都背你走了这么远了!你必须给我点辛苦费!” 昔洛无语,“我刚刚说请你吃饼,你又不吃,说那玩意太干巴了。” “就是干巴啊!我刚刚都看见你吃一口,要喝三口水才咽得下去!这谁吃得下去啊!” 昔洛:“我嗓子眼小。” “我不管!我要吃饭!现在立刻马上!!” “要饭没有,要饼半个。” 两人吵吵闹闹地往前走,路过一个摊贩时,昔洛顿了顿,朝着老板喊了一声: “老板,绿豆糕、桃花酥、莲子羹一样十份送到昔家。” 他大手一挥,将姜煜州迟迟没有抢下的钱袋子丢了过去。 那老板抽空看了一眼昔洛,有些意外。 “昔少爷,你怎么亲自来买了,小越今天休息呀?” 说起越弥,昔洛就有股气在胸膛。 他没搭话,气鼓鼓走了。 一觉醒来,救他的林然不在身边就算了,灵山宗的人也不在,再一看身上灵山宗的宗袍和玉佩也不知道被谁扒了,身上的衣袍都是才买的。 一问姜煜州,他非说请他吃顿饭他才说。 好好好,饭是立马就请了。 姜煜州也立马挠着头说,他不知道哟。 好好好。 就在昔洛两人前脚刚走,后脚越弥就神情萎靡地走到摊贩面前,有气无力地说: “老李,老样子。” 摊贩老板愣了一下,“哦哦,是小越啊,我还以为你今天休息呢? 听着这没头没尾的话,越弥也没心情多问。 毕竟,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该怎么跟老爷夫人开口说少爷噶了的事。 接过递过来的糕点,越弥心不在焉地走开了。 摊主刚转身准备将昔洛买的那份递出去,一扭头,越弥不见了。 * 回到昔家,姜煜州还是死皮赖脸地挤了进去。 “我只是累了,急需找个地方歇脚,绝不是馋你刚刚点的糕点!” 昔洛无奈,只好跟父母打了个招呼,便疲倦地去洗澡。 而姜煜州则完全不尴尬地坐在次位,一边大口炫着桌上的水果,一边享受昔家的仆从给他捏肩捶背,嘴里还鼓鼓囊囊嘟囔着: “该死的!霍语原来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太自私了!居然不带我享受享受!” 昔家父母对视一眼,有些尴尬,也不知道该喊眼前人什么,犹豫了一下。 “……你是?” 姜煜州狠狠咬了一口苹果,甜丝丝的汁水在嘴里爆炸,馋得他险些咬到舌头。 “叫我小姜就行!” 见昔父像有话要说,姜煜州忽然起身走向门口,看着放在地上的糕点,他眉一挑。 “送的这么快吗?” 喜滋滋拿回去,姜煜州拆开,一边享受糕点,一边开口。 “您有话便直说吧。” 见状,昔父也不再支支吾吾,他坐直身子,神情凝重。 “就……有小道消息传闻,灵山宗……季空前几日屠城了?” 姜煜州不假思索,点头,“是。” 昔父的脸色瞬间差了下来,担忧道:“那灵山宗岂不是……” “嗨哟,我寻思什么呢,很简单呀,别人又不知道灵山宗有哪些人对不对?”姜煜州吃着糕点,眼皮都没眨。 “在外人眼里,灵山宗喊得上号的,也就只有季空、楚宴诀、夏乔将咯!哦,不对,现在应该还有林然。” “你们就让他对外说,他不是灵山宗的人,不就行了。” * 陆易云鬼鬼祟祟蹲在一个摊贩前买着糕点。 “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样给我来十份!不……二十份!打包!麻烦快点赶时间!” 送完自己孝敬给昔洛的“贡品”后,越弥焉焉地走回来,正好就和打包完的陆易云对上眼了。 两人相顾无言,前者认出了陆易云,后者也觉得越弥的脸有些熟悉,但两者皆是默契别开头,各走各的。 就在这时,摊主喊住越弥: “诶!小越!你刚刚跑得也太快了吧!昔洛少爷买的糕点,你忘记提走啦!” 越弥脚步顿住,猛地回头。 “……谁?” 从摊贩口中,越弥知道了昔洛没死,他站在原地愣了许久,脸上忽然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心中的大石头悄然落地。 怀里揉的皱巴巴的白纸也被他拿在手里。 上面沾着血,字迹全部晕染地看不清。 那是他的卖身契。 这一刻,眼睛忽然变得滚烫,他欠少爷的…… 貌似还不请了。 从前,他便和茨木被老爷买回去,陪在少爷身边。 按理说,他和茨木都没有资格去学堂听课的。 但少爷却固执带着他们,当时,少爷笑着说: “老师讲的课,我都听不懂,你们快多学学,然后帮我写作业!” 在学堂,少爷的作业便被茨木一个人包了。 在外,少爷被其他孩子冷嘲热讽说是暴发户的孩子时,茨木也是首当其冲,把别人往死里揍。 在家,少爷犯了错,也是茨木一人顶包,替少爷挨打。 可这样的茨木,却渴望自由,他不愿一生都围着少爷转,所以在少爷不知道的时候,他报名了灵山宗。 按卖身契上的契约来说,茨木已经违约了,他本该被主家责罚、处死的。 是少爷替他瞒了过去,茨木也很争气,在考核中被大师兄看中、培养,半年便赚够买回他卖身契的钱。 后来,他再次瞒着少爷回了昔家,用灵峰二师兄的身份,强行买回了他梦寐以求的自由。 自此,少爷便讨厌上了茨木。 骂他是白眼狼,两人不欢而散。 陆易云诡异地看了一眼越弥,刚准备抬脚跑路,就被越弥叫住。 越弥揉了揉发酸的眼眶,“你买到塑骨花了吗?” 陆易云:“?” “你买这么多糕点,祁衣长老不一定准许林然吃,她现在身子很弱,手也抬不起来,比起糕点,我觉得你更需要买点疗伤的草药。” “我也没别的意思,就……林然受伤严重,我和茨木逛遍了所有药铺,不知道为什么没人愿意卖塑骨花给我们,她的手不能再拖了。” “但,陆家二少,以你的身份……” “一定能买到吧。” 第245章 ??? 见陆易云神情呆滞,越弥从他身边走过,低声道: “这里不好说话,跟我来。” 越弥刻意压低声音,掌心不着痕迹地搭在陆易云肩膀上,他找了个偏僻的位置,背靠着斑驳的砖墙,神情复杂。 “怎么说呢,发生的事有点多,现在灵山宗解散了,长老们全走了,然后林然的手骨碎了,祁衣长老说至少需要七株塑骨花……” “但,现在问题是,我们根本买不到一株。” 话刚落,陆易云猛地抬头,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他将怀里的糕点一股脑塞进越弥怀中,转身时衣角带起一阵风。 “你去哪?!” 陆易云头也没回,“废话。” * 昔洛擦着头发,刚出房门,擦头的手一顿。 门外,茨木倚着门框而立,他身上没穿着宗服,环抱着双手,声音像淬了冰。 “少爷。” 昔洛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极了,一把将手中的帕子丢在茨木脸上。 “谁准你踏进来的?” 水珠顺着茨木的下颌滑落,他漫不经心地接住帕子,依旧靠在墙上,没什么情绪: “好好当你的昔家大少爷吧,你不适合当灵师。” “我以灵峰二师兄的身份,逐出你。” 说完,他不顾身后的昔洛气得有多炸,身影消失在原地。 “草!我适不适合关你屁事啊!!” 雷霆万钧的紫电劈了过去,却是落了空:“草……” 已经离开昔府的茨木,最后一次回头,掌心一片湿润,他了解昔洛有多骄傲,所以在说出这番话后,昔洛便不可能再回灵山宗了。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 “……没有?” 陆易云的灵力在掌心炸开细小的火光,药铺老板被掐着衣领抵在墙上,药柜里的瓷瓶叮当作响。 “你在跟我开玩笑?整个灵城都没塑骨花?” 少年眼底猩红翻涌,掌心下的六芒星泛着诡异的紫光。 空气都开始变得滚烫。 老板抖如筛糠,喉结上下滚动:“真、真没有啊!就在昨日,有人将塑骨花全部买断了!” 看着眼前少年愈发愤怒地眼神,药铺老板咽了咽唾沫。 “我真不骗你,你都加价数十倍了,我怎么可能有钱不赚呢!?” “不止塑骨花,所有有关治愈的草药,全部都被一扫而空……” 在药铺老板说完后,陆易云错愕松开手,他咬了咬牙,不死心,扭头离去。 “小兄弟!我劝你不要再去买塑骨花了……”药铺老板不忍心,开口提醒。 “现在……没人敢卖草药给灵山宗的人。” “小兄弟,你是灵山宗的人吧?” 陆易云跑回越弥面前,后者刚想问,见他脸上难看至极,也就住了嘴。 他夺过越弥手里的糕点,转头就跑。 “你去哪?”越弥下意识开口问。 “回宗门!”陆易云跑得极快。 想到临走前林然苍白的小脸。 这一刻,他无比不痛恨自己没有一把剑,不然早御剑飞上去了! “小少爷?” 老王默默出现,将身上的翅膀怼在陆易云脸上。 “你是不是又忘记我有翅膀了?” “对对对!快飞!” 陆易云如梦初醒,连忙拽着老王的头毛。 老王也不负众望,确实飞得很快,所以,一落地,他便趴在地上,死死捂着嘴,胃里翻江倒海。 靠,好想吐…… 强行咽下两口气,陆易云摇摇晃晃站直身子,推开房门。 令人鼻酸的气息飘在空中,啜泣声接连不断。 一瞬间,陆易云的眼睛就红了。 他颤颤巍巍上前一步,目光在房间里游离,在看见林然的刹那间,他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林然静静躺在榻上,白色的蜡烛在两旁点燃,她双手交叠在胸前,五彩斑斓的宝石被放在她肚子上。 祁衣在朝万桔愿摇了摇头,将白布盖回林然脸上。 陆易云只感觉心脏被重锤击中。 绝望、痛苦交织在心底。 林然死了? 林小然真死了???! 他知道林然受伤了,但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他不是走之前还好好的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不要!!” 陆易云一个猪突猛进,一头撞在祁衣的腰上,他趴在林然床边,不顾身边几人看向他时,那奇怪的眼神。 “喂……你怎么就这么……死了?” 少年的声音染上哭腔,他拽起林然的手掌心,只感觉冰得彻底。 是刚死没多久吗? 怎么还软软的? 陆易云: ??? 情绪都已经酝酿到位了,一抬头,就见白布被吹飞,林然一脸疲倦地看着他,沉静的黑眸带着意外。 左手被陆易云抱在手里,看着少年呆呆的模样,眼睫上还挂着欲掉不掉的眼泪,林然很轻地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替他拭去眼泪。 “怎么还这么爱哭。” “笨。” 陆易云还是有些呆滞,万桔愿默默扶起地上的祁衣,然后又将蜡烛收了起来,再将墙角爱上剥洋葱的澹落,赶了出去。 林然看着被吓傻的陆易云,摸了摸他脑袋,解释道: “炽烨师兄说,这蜡烛和宝石里面有大量能量,应该有助于我恢复。” 陆易云的目光看向一旁被藤条捆得严严实实、张牙舞爪挣扎的炽烨,愣愣点了点头。 “所以,他就威胁万桔愿如果不按他说的做,他就要在挣脱后揍他们。” 陆易云明白了,但还是很疑惑,声音哑得厉害:“刚刚……为什么祁衣长老要一边摇头,一边给你……” 盖白布。 林然困倦地叹着气:“我昨天晚上醒来后,不小心吵醒了余暃,他便坐在我身边叽叽歪歪了一整夜。” 陆易云立马看向趴在齐霖玉床边,睡得正香的余暃。 此时,齐霖玉也已经醒了,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书,见陆易云看过来,他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林然无奈摇头,“刚刚,祁衣长老是在说,蜡烛和宝石里没有能量,让我好好休息会。” 万桔愿补充,“但由于,房顶被刚刚又发癫的季空师兄砍飞了,导致光线太刺眼了。” “噢……” 陆易云默默将丢在地上的糕点捡起来,放在一旁,然后塞了几盒在祁衣怀里。 “对不起祁衣长老,我不是故意的,你一定要原谅我啊。” “就是,我想问一下,林小然现在可以吃点糕点吗?她这么久没吃东西了,一定饿了。” 祁衣感觉自己的腰都快被撞断了,眼泪都疼出来了,她懒得理陆易云,一瘸一拐走向空床,躺下安详。 “她只是手断了,其他地方又没事。” 陆易云有些愧疚,但不多,他忙点点脑袋,拿出另一盒桂花糕,塞进想说话的林然嘴里。 “抱歉,我没买到塑骨花。” 林然被迫嚼了一口,眼睛忽然一亮。 豪吃! “我一会儿求一下陆舟楫,他在圣城有人脉,应该搞得到。” 陆易云情绪低迷,无意识喂着林然。 “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 说得太专注,陆易云完全没发现自己已经连喂了林然三大块糕点。 后者被噎得有些不适了,拍了拍他的手背。 “嗯?这么好吃吗?” 陆易云笑了笑,第四块又塞了进来。 林然:“……” 呼吸不上来了呢。 第246章 三日踏平 “喂,听说了吗?灵山宗季空渡劫元婴时,入魔啦!” “哪是入魔,分明是渡劫时,天枢学院纠集大批人马围剿灵山宗,心急了,直接跑去抄家了。” “啧啧啧!连破两境!二十五岁就元婴中期,比当年的沈知都还要超标!听说他的一剑毁天灭地!几乎灭了天枢学院周围的全部城镇!” “谣言纯属谣言!明明是渡劫的天雷无差别攻击,毁了全部城镇!若不是城主大人及时开启护城阵法,咱们这主城也难逃一劫!” “哎哟!说起来,我怎么听说灵山宗又出了一个天才灵剑师,一剑把幻月秘境都干爆了?” “对对对,叫什么……林然!十五岁,年纪轻轻就筑基五阶,这要是让她成长下去,还得了呀!” “嗨呀,你们消息网都落伍咯,我可是听说她的手骨全碎了,就算是治好了,怕是都与灵剑师无缘咯!” “啧啧,圣城还不准备派人去清剿灵山宗了吗?这么多条人命嘞!” “要怪就怪天枢学院不自量力,非要招惹灵山宗,这下可好,把人家逼急了,闹出这么大动静。” “哎,要我说,倒不如到此为止,普通人终有一死,何必执着报仇?圣灵大陆已经万年没有出过神祗了,我看季空天赋异禀,说不定能成为圣灵大陆的下一位神只!” “呵呵,说这话的人,我可记住你的脸了,改天你家人无缘无故死了,你可别要死要活的要去报仇哦。” “我看灵山宗这次可悬了,萧家老祖可醒了,那老不死的可放话说三日就让灵山宗灰飞烟灭,话说……灵山宗宗主是谁来着?” “哈哈哈,灵山宗宗主?那个曾经数个弟子参加宗门大比被弄死,都不敢出头的宗主吗?” “要我说啊,灵山宗这次唯一的生机,便只有楚宴诀一鼓作气突破元婴咯!” 众人议论纷纷,却无人注意到角落里,一道人影捏着茶杯的指节泛白。 许久,他缓缓起身,身影悄然融入人流。 无人察觉,茶馆忽然少了个人。 * 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夏乔将,陆舟楫摇了摇头。 “不止是灵城,圣城的塑骨花也被买光了。看来,有人想把你们的小天骄,扼杀在摇篮里。” 夏乔将的脸色难看至极,他不耐地啧了一声,“真的没办法了吗?” 陆舟楫沉默良久,目光投向远方那座被乌云笼罩的山峰。 “我不知道。” 许久,他抿唇,“你们应该也收到消息了,萧家老祖,三日后便会来踏平灵山宗,你们可有对策?” 来者,可是化神初期。 夏乔将喉结动了动,最终只是苦涩摇头。 陆舟楫皱眉,追问:“季空呢?” 望着翻滚的云层,夏乔将苦笑一声。 “哈哈,他还在试图将季戊谛曾经带回来的历练山摧毁。” “温轻俞也不知道被他关哪去了。” 两人向着远方望去。 在那里,有道在剑光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季空周身血迹斑斑,破碎的衣衫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无数碎剑如蜂群般冲击着历练山结界,每一次碰撞都震得空气嗡嗡作响。 “他现在每发动一次攻击,便会休息一刻钟,随即继续发动攻击,咱也不知道那历练山怎么他了。”夏乔将无奈叹了口气。 陆舟楫也不理解,“大战在即,他不好好将状态调整至最好,如何保得住灵山宗,如何保得住你们这些留下的人……” 听到这话,夏乔将可不乐意了。 “谁说我们要他保护了?他保好自己就行了!” “……嗯,也是。” * 狂风呼啸。 楚宴诀站在历练山脚下,仰头对着空中那个衣诀翻飞的身影大喊: “季空!下来!我们谈谈!” 话音未落,一股劲风裹挟着沙砾扑面而来,呛得他咳嗽不止。 季空瞥了他一眼,看着依旧稳固的历练山结界,终于停下攻击。 他回到地面,闭目盘坐,周身灵力如旋涡般涌动。 “想知道什么?” 看着季空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楚宴诀真的拳头硬了。 “覆灭天枢学院、波及城镇、铲除萧家、毁了凌仙宗,都是有意的?” 季空睫毛轻颤,许久才吐出一个字: “是。” “为什么?!”楚宴诀的声音几乎撕裂空气。 四周突然安静下来,唯有风声呜咽。 良久,季空睁开眼,眼神空洞: “因为,他们终究会死,不如我提前帮他们解脱……” “砰!” 拳头狠狠落在季空脸上,比疼痛先到的是楚宴诀的声音,他倒飞出去。 “你混蛋!” 木藤在楚宴诀身上疯狂生长、膨胀,那双金眸燃烧着难以言喻的愤怒。 季空落在地上,缓慢爬起,脸颊上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望着楚宴诀,一双眼睛无悲无喜。 “季空,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为什么要波及无辜人,你明明可以做到只针对天枢学院的。” 说出你的想法。 说出你的难言之隐。 说出你为什么这么做。 说出你的苦衷。 说出来啊! 季空!! 季空垂着眸子,一味重复。 声音平静地可怕。 “我在帮他们解脱。” * “呕……” 压抑的反胃声从林然喉间溢出。 终于,她还是要被陆易云喂吐了。 但由于,嗓子眼被层层叠叠的糕点残渣死死堵住。 那种,想吐又吐不出去的窒息感,想吞又吞不下去的滞涩感,她很想抬手去捶捶胸脯,将这团糕点强行咽下。 可唯一能动的左手,却被陆易云攥在掌心把玩。 好折磨。 林然的眼眶蓦地红了,脸也红了(憋红的)。 喉间翻涌的酸意与糕点的甜腻交织,化作一种难以言喻的恶心感, 感觉要鼠掉了呢。 而罪魁祸首陆易云,此刻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神中满是错愕与怔愣。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手忙脚乱,翻着怀里的空盒,这才惊觉这么多糕点,居然全被他喂完了。 “啊,啊啊啊?这么好吃吗?都好吃的哭了?你,你你先别哭,我再去给你买点……哎哟!谁打我!” 陆易云疼得松开林然的手,捂着后脑勺哀嚎。 不知何时出现的万桔愿,就已经递了一大杯水过去。 她轻拍着林然后背,“慢点喝,还有的。” 林然颤抖着接过水杯。 随着第一口水缓缓咽下,堵塞的食道终于松动了些许。 她紧闭双眼,接连灌下好几口,才长舒一口气: “……终于……终于咽下去了。” 林然脸上的红意褪去。 万桔愿不赞同看着她,“下次噎着了,就别吃了。” 她亲眼目睹,林然从第三块糕点噎着之后,陆易云就跟眼睛瞎了一样,还在喂,林然也跟饿死鬼投胎一样,只要糕点递到嘴边,就张嘴吞下。 ……难绷。 * [小剧场] 夏霭捂着饱饱哒的肚子:“好吃!” 顾逢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儿:“好饱!” 林墨细嚼慢咽,轻抿唇角:“还行吧。” “……” 澹明悟立在一旁,手里还拿着林墨从顾逢那抢来的糕点。 下一秒,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手中的糕点毫无征兆砸向三人,糕点碎屑纷飞。 “你们这群傻*,只顾着吃!林然都差点噎死了!噎!死!了!你们知道吗?!” 第247章 别来无恙 被折腾累了,林然安然入睡。 陆易云轻手轻脚为她掖好被角,缓缓退出灵愈室,倚在门外的廊柱上,思考怎么才能逼陆舟楫替他买塑骨花。 还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一张老脸凑了上来。 来人白发苍苍,稀疏的白胡子随风轻轻晃动,浑浊的眼珠闪烁着精明。 他佝偻着背,右手拄着一根斑驳的桃木拐杖,露出满口金灿灿的金牙。 “小兄弟,我听说……你们这儿有人要高价买塑骨花?” 陆易云:“!” 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强压下内心的激动,大手一挥,“你有多少?我花二十倍全买了!” 老者不紧不慢地放下背上的背篓,厚重的麻布掀开,露出满满一筐形态各异的草药。 最上方,十株色泽温润、灵气四溢的上品塑骨花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陆易云眼睛都看直了,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拿,却不料老者动作极快,猛地将背篓往后一拉。 “小兄弟,你先别急呀。” 老者慢悠悠地摇了摇头。 “现在……可没人敢卖你们这些好玩意,要不是在下实在是太缺钱,也定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来做你们生意。” 言外之意,二十倍……少了。 陆易云顿住,蠕动半天嘴,立马扭头冲进灵愈室,“你等我一下。” 门“砰”的一声关上,陆易云激动地在屋内来回踱步。 “我靠!塑骨花有了!” 屋内众人原本沉闷压抑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他,眼中满是惊喜。 “但我钱没带够……” “二十倍是我能给的极限了。” 万桔愿很想帮忙,奈何她把自己的钱袋子掏出来,倒着抖两下,也只抖出三颗灵石。 “嗯……我之前在丹峰买丹药,被丹峰的师姐宰了。” 澹落也在身上东摸西摸,愣是没摸到一颗灵石,他无奈摆摆手: “别看我,我现在连剑都买不起了,你还指望我有钱吗?” 目光看向祁衣,陆易云脸上带着恳求。 “长老……资助一下呗?” 祁衣:“……” 祁衣刚要开口,一旁的炽烨突然扭动着身子,像条毛毛虫似的艰难地蠕动到陆易云面前。 “唔唔唔!!” 还买什么?直接抢啊! 陆易云眼睛一亮,误以为炽烨有办法,“师兄……你的意思是,你有吗!” 甚至不顾炽烨脸上的表情,陆易云直接伸手探进炽烨的胸膛,摸出一个空荡荡的钱袋子。 “?” “哎,穷鬼三师兄,你别添乱了。” 钱袋子丢回炽烨脸上,陆易云苦着脸转身离去。 正愁着,想着要不要给那老者打欠条时,一抬头,却看见陆舟楫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黑着脸从老者手中接过背篓。 老者数着灵晶,脸上笑开了花,哼着小曲儿下了山。 陆舟楫走进灵愈室,将整筐草药递给祁衣,语气满是无奈。 “真是狮子大开口啊,每株塑骨花都比市场价高了五十倍,整整十株。” 他的全部家当…… 看了看身边一个看天一个看地的夏乔将和司启。 陆舟楫语气冷得可怕。 “记你们账上,记得还。” 夏乔将、司启:“……” 很快,灵愈室的人都被祁衣赶了出去。 除了伤员齐霖玉和可以帮点忙的司启。 就连被捆得结结实实的炽烨也被毫不留情地丢到了门外。 夏乔将松了口气,“这下,小师妹应该没事了吧?” 陆舟楫听而不语,他看着陆易云,“这下,能跟我回家族了吗?” 少年如梦初醒。 要回去吗? 不要。 但……陆舟楫确实帮了大忙。 要不,回去看一眼? 还是不太想啊! 可是……他听陆舟楫当时说,祖池里面有属于他的剑嘞? 自己可到现在都没买到一把称心的剑呢。 要不,回去拿到就跑……? 不不不,肯定不行,死老爷子肯定不会让他走的。 啊啊啊……好想问问林小然有什么建议啊!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陆舟楫的声音再次响起: “晚上就走,这次由不得你了,我尊重你,所以才违背家族的死命令,让你回一趟灵山宗,所以……” “陆易云,你也得尊重一下我。” 话落,夏乔将难得没有呛陆舟楫。 是啊,一个金丹修士,怎么可能会让筑基他手中逃脱呢。 不过是放纵罢了。 陆易云沉默了一下,缓缓点了点头。 “你帮我了,我欠你人情,回了陆家我就不欠你了。” 陆舟楫眼皮都没眨,面无表情。 “你还欠我八千七百八十块灵晶。” “换算成灵石就是八万七千八百块灵石。” 看着陆易云石化的模样,陆舟楫笑了笑。 “放心,你还不上的话,我会找大伯要的。” 陆易云:“!” 命不久矣! * 山下,老者踏着青苔斑驳的万阶梯拾级而下。 随着每一步落定,他佝偻的脊背便挺直一分,褶皱堆叠的面容褪去沧桑,显露出青年人白玉般的面容。 手中的桃木拐杖在掌心流转光华,化作三尺青锋。 剑身处刻着—— 尘染。 转过山道拐角时,一群人和他擦肩而过。 抱着小孩的素衣女子步履生风,身后缀着七道叽叽喳喳的身影。 他们身上洗得泛白的宗门袍角掠过青石。 “师姐,你确定我们现在投靠灵山宗,不会被季空剁成八瓣吗?” “对啊师姐,你忘记你当时肩膀被震碎的场景啦?” “哎,我并不觉得送一株塑骨花,会让季空放过我们。” 话音未落,后头两道身影已经扑到柳珂身边,青衣弟子捏着少女发间垂落的红绳摇晃: “小九,先别睡了,快起来给四师姐绘一百张遁地符和瞬移符,师姐给你买糖吃。” “老四,你滚蛋哈!小九也是人啊!昨天就是因为你的一句糖果,她才熬夜给你绘了五十张瞬移符!所以……小九啊,快起来啦,该给我画两百张瞬移符了,你是知道的,三师姐是最疼爱你的。” “好了两位,到了别人的地盘,就该闭嘴了。” 吵吵闹闹的两人忽然噤声,她们同时怒极看向身后的男人。 祝幺幺在柳珂肩头打着瞌睡,鼻尖忽地翕动。 在与男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混沌的睡意如潮水退去。 她无视几位师兄师姐的吵闹,含着手指,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她在那个人身上…… 闻到了一丝……师父的味道? * 季空指节扣着断剑缺口,闭眸调息,忽然他猛地睁眼。 寒潭般的眸子里映出楚宴诀青紫交加的脸 吓得一旁的楚宴诀虎躯一震,连忙后退两步,摆开防御架势。 “啧!又要动手?要么你今天就打死我!” “要么就告诉我,你在渡劫时,到底看见了什么?又为什么那么做?又为什么要我让陆易云回陆家?又为什么把温轻俞关起来了?关在哪了?只要你告诉我这些问题,我马上离开。” 季空充耳不闻,掌心抵着剑刃缓缓起身,鲜血顺着剑身纹路蜿蜒成符。 山风卷起他霜白的衣袂,腰间玉佩突然迸出裂响。 几乎同时,山下传来清越剑鸣。 两股剑气隔空相撞的刹那,男人也抬起了头,两人目光交汇。 陆尘眼瞳含着笑意,站在破败的山门前,轻挥了挥两下手。 “别来无恙,空儿。” “刚刚…你是想劈死我吗?” 话落,人影化作万千光点,消散在风里。 季空的头颅几乎不受控制垂下,素来挺直的脊背弯成痛楚的弧度。 他死死捂着胸口,呼吸急促又艰难。 欣喜、悲伤、痛苦、愤恨、绝望全部充斥心头,几乎将他淹没。 楚宴诀看不见季空的表情,也听不出他的情绪,却总感觉心脏猛地一抽。 只听,季空用破碎的声音将未尽之言碾成齑粉。 “大师兄……” “你回来得太迟了。” 第248章 我等你 “……什么?” 楚宴诀还没反应过来季空说得话,后者就又消失在原地。 “……又跑。” 他叹息一声,循着气息,抬脚追去。 刚到目的地,就见季空正小心翼翼地捧着温轻俞鲜血淋漓的手,眼神中满是心疼与自责。 “为什么,不听我的。” “为什么,非要出来。” 他将温父温母骗来,与温轻俞关在一个别院,也只是想让她们一家避开这次即将到来的风波。 却没想到,温轻俞为了出来,不惜冒着被困阵反弹的危险,执意破阵而出。 好在他并未设下太多灵力,否则元婴中期的能量波动,足以让温轻俞重伤。 楚宴诀不想看小情侣叽叽歪,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旁气喘吁吁爬上来的九个人。 “柳珂?” 楚宴诀警觉起来,不着痕迹地挪动脚步,将身后的季空和温轻俞挡在身后,摆出一副要干架的仗势,沉声问: “你们来灵山宗,想干嘛?” 九人面面相觑,看着楚宴诀手拿藤条,一副要抽人的模样,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 柳珂上前一步,语气诚恳:“来投靠。” 楚宴诀:“?” 这时,柳珂身边的男子走上前来,将手中的储物袋用力丢了过去。 “里面是我们最近到处采来的草药,但很遗憾,塑骨花只有一株。” 裴玄一脸不爽:“我们无处可去,凌仙宗是你们季空劈坏的,师父也是你们季空吓跑的,按理说,你们灵山宗就该给我们赔偿!” 楚宴诀一听,顿时火冒三丈,“想打架”三个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柳珂眼疾手快,一把捂住裴玄的嘴,将他用力摁了回去。 她无奈叹了口气:“我们无处可去,现在是散人,不知灵山宗还收人吗?” 主要是,身上的灵石也快用完了,小九一天也只能绘百来张符箓,卖出去的钱,甚至不如打劫来的快。 她们再不来投靠灵山宗,就要开始饿着肚子,睡大街了。 虽然,她们倒觉得没什么,但小九还小。 “山下灵力稀少,我们连普通的修炼都做不到,凌仙宗的灵脉是你们季空劈坏的,所以凌仙宗已经聚集不了灵力了。” 柳珂语气平静,没有丝毫抱怨的意思,只是如实陈述着现状。 楚宴诀皱眉,一脸疑惑,跳开话题: “灵城周边的宗门这么多,你们怎么不去投靠他们?况且灵山宗的情况,我不信你们不知道。” “当然知道,但因为季空对我们的敌意,周边其他的宗门也不敢收留我们,怕遭到季空的赶尽杀绝!”裴玄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冷笑着说,话还没说完,就被柳珂一巴掌拍飞出去。 柳珂淡淡收回手,“态度好点,现在是我们有求别人。” “……”裴玄狼狈地陷在墙里,终于安静下来。 不过,肯定不是被砸晕的。 嗯,绝对不是。 柳珂再次看向楚宴诀,将另一个储物袋丢了过去,认真说道: “这是其他宗门给我的,他们本意不想围剿灵山宗,奈何萧子规用萧家权势和天枢学院迫使他们妥协,这是他们的谦礼。” “我想……你也看出来了,灵山宗根本没多少伤亡,这足矣说明,我们都没想要杀了你们。” 楚宴诀眉眼微垂,看着左右手的两个满满当当的储物袋,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抉择了。 “灵山宗的情况我们也知道。”柳珂看出了他的犹豫,主动说。 闻言,楚宴诀挑眉,“你们不怕,被列为灵山宗的同盟?” 柳珂命苦一笑:“有什么比睡大街、天天吃不饱饭、还不能修炼可怕吗?” 楚宴诀:“……” 好有道理,他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看着柳珂几人腰间的佩剑,楚宴诀转头看向季空,“你的意思呢?” 毕竟是灵剑师,还是交给剑峰的大师兄吧。 季空也看过来,嘴巴刚张。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温轻俞毫不留情一个暴栗,季空瞬间蹲在地上,捂着被爆头的脑袋一动不动。 温轻俞收回手,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 “灵山宗,欢迎各位。” 可下一刻,她的神情变得格外认真。 “但在那之前,我得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说,你们的师父被季空吓跑了,是什么意思呢?” “……” “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师父是个普通人?然后被季空的一剑吓坏了,驾着鹤朝西方向去了?” 柳珂无奈点头:“……对,并且我们也联系不上他了。” 看着怀中熟睡的祝幺幺,柳珂只觉得头疼。 没人教过祝幺幺‘驾鹤西去’这个成语。 所以,在祝幺幺眼中驾着鹤朝西方向去了=驾鹤西去。 温轻俞:“好的,你们自己去找地方住吧。” 楚宴诀:“……先说好,我们灵山宗已经没有完好的屋子住了。” ……他都没床睡。 * 治疗的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但当祁衣脸色不佳,脚步虚浮地从灵愈室推门而出时,天边最后一抹晚霞已被夜幕吞噬,月光悄然爬上树梢。 祁衣抬手扶住身旁的司启,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形,嗓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去休息了,让林然休息一段时间,修炼可以正常修炼,剑就不要让她碰了。” 说完,她还瞥了陆易云一眼,又补充一句: “暂时不可以投喂。” 祁妤匆匆赶来,眼疾手快地搀住姐姐,看着祁衣颤抖的指尖和发青的嘴唇,心疼得不行。 陆舟楫刚要开口提醒陆易云该走了,后者几乎没有犹豫就冲进灵愈室。 速度之快,差点掀飞坐在门口数蚂蚁的余暃。 夏乔伸手按住躁动不安的陆舟楫。 “……都等这么久了,再等一会,也无妨嘛。” 望着灵愈室紧闭的门扉,夏乔将忽然压低声音,语气染上几分忧虑: “话说,你没告诉小师弟,灵山宗的解散和那老不死的要来踏平灵山宗的消息吧? 陆舟楫站在斑驳的石阶上,双手抱臂,望着同样的方向。 晚风拂过他凌乱的衣角,他沉默片刻,缓缓摇了摇头。 指尖轻轻放在唇边,做出噤声的手势,声音低沉: “就让他好好告别这半年的时光吧。” 陆舟楫转头看向夏乔将,眼神里盛满复杂的情绪: “我并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在三日后活下来,至少陆易云进了族池,我们能保护他。” 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声里带着苦涩: “虽然你们活下来的概率很小,但我由衷地希望,能在未来再次见到意气风发的你们。” 毕竟,他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从陆尘那家伙口中听过灵山宗每个人的名号了。 “我愿意放陆易云回来,也是希望他在未来不会因为没有告别,而遗憾终身。” 有些真相,需要勇气来面对。 可惜,陆易云现在没有面对真相的勇气。 “嗯?怎么都蹲在门口?”赶来送塑骨花的楚宴诀目光疑惑地看向众人。 夏乔将懒得解释,看向陆舟楫,陆舟楫不想说话,只是黑着脸,朝楚宴诀伸手: “我刚刚用我的老婆本,给你们小师妹买了十株上品塑骨花,百种不同品质的草药,总共花费我八千七百八十块灵晶,还钱……” 最后一个字还在空气中回荡,楚宴诀便“嗖”的一下消失,要不是地上还留着两个可怜巴巴的储物袋在原地,陆舟楫都要怀疑自己刚刚出现幻觉了。 陆舟楫:“……灵剑师、驭兽师、炼丹师穷就算了,毕竟他们要养剑、养兽、养炉鼎,可你们灵修师也穷?!” 像是回应陆舟楫,地面长出两根藤条,缠在储物袋上,将储物袋轻轻放在他头顶。 仿佛楚宴诀在说: “我的份可还了。” 陆舟楫:“……” 死。 * “林小然。” 陆易云小心翼翼地在床边坐下,目光落在沉睡的林然身上。 少女紧闭双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苍白的唇色让她看起来愈发脆弱。 即使在外面,他并没有听见林然治疗时的痛呼,但一想到要把手臂里碎掉的骨头全部掏出来后,再用塑骨花一点点将骨头重塑。 陆易云就打心底觉得…… 很疼。 真正面临离别时,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只是一味将双手增热,然后当个沉默地热水袋,捂着林然冰冷的左手。 许久,他已经能听见陆舟楫在外面骂夏乔将的声音了,便从储物袋里掏出一袋子鼓鼓囊囊的兽丹,放在一旁: “虽然不知道你的狐狸去哪了,但好歹答应它请它吃大餐的,大餐没有,让它先将就一下兽丹吧。” 房间里静得只能听见两人浅浅的呼吸声,林然依旧没有回应。 陆易云将她粘在脸上的发丝,捋在耳后。 “我要走咯。” 他站起身,拍了拍林然脑袋,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乖乖的,等我回来找你。” 但…如果你不想让我走。 就醒来,叫住我吧。 我一定会留下来。 陪着你。 看着毫无反应的林然,陆易云失落了一下,面上不显。 转身的瞬间,他的脚步顿住了。 手腕突然传来温热感。 是林然那只被他好不容易捂热的手,正轻轻抓着他。 陆易云感觉心脏都漏跳了半拍,他身子僵住,缓缓扭头,只见床榻上的人儿,费劲地掀开眼皮,苍白的唇瓣扯出一抹虚弱的笑意。 头顶的月光温柔地洒了下来。 照亮了少年泛红的眼眶。 “好,陆易云。” “我等你。” * <小剧场> 将自己埋在被窝,努力降低存在感的齐霖玉:“……” 第249章 提前 陆易云垂眸跟在陆舟楫身后,靴底碾碎枯叶的声响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盯着前者衣摆处暗绣的云纹,一语不发。 “喂,你这件衣服……” 陆舟楫头也没回: “是大哥穿剩下的。” 陆易云:“!” 圣城巍峨的城门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陆舟楫抬手示意,陆易云木然将脸凑近城门旁的洞口。 随着护门卫认出陆易云,两人才得以进去。 直到快走到家门口,陆易云才疑惑开口: “不是回家族吗?你回我家干嘛?” 陆舟楫眼睫未颤动分毫,修长手指把玩着腰间玉佩: “来找大伯要钱。” 陆易云:“……?” 还不等他扭头就跑,就已被陆舟楫精确抓住后衣领,提溜着进了陆府。 “开玩笑的,你看看你脏兮兮的模样。” “哪有小少主的样子。” 这句话像根刺扎进陆易云心里,他剧烈挣扎:“谁是你们少主!我只是欠你人情而已!” “对对对,是是是。” 陆府大厅内,檀木茶案上氤氲着袅袅热气。 陆父与陆舟楫对峙而坐,大眼瞪小眼。 后者轻抿了一口茶水,在陆父还没开口的瞬间,率先开了口。 “大伯,四弟好像早恋了呢。” 陆父心里正纳闷呢,还在思考陆舟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无意识喝了一口茶水,本想压压惊。 就听“早恋”二字,一口茶水毫无防备地喷了出去,呛得他满脸通红。 啥玩愣,谁早恋? 老二? 谁这么倒霉被他看上了? “哈哈大伯,你别急,我也没有别的意思,早恋嘛人之常情。” 陆舟楫笑着又抿了口茶,“就是,为了救四弟的好、朋、友,我还借了他八千七百八十块灵晶,那可是我的老婆本呢。” 陆父:“……” 敢情是来要债来了啊? 不等陆父开口说话,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那声音由远及近,震得地砖都微微发颤。 陆父脸色一变。 而陆舟楫却率先起身,衣袂翻飞间已推开雕花木门。 一辆漆黑马车停在庭院中央,车辕上缠绕的金丝暗纹在月光下流转,车帘上赫然印着陆家徽记。 并且,整辆马车明晃晃地萦绕着大乘尊者独有的威压! 像是在告诉圣城所有人…… 陆家依旧有家族撑腰。 陆舟楫微微躬身,眉眼弯成漂亮的弧度: “大伯,上马吧,爷爷想见您。” 陆父眼眶瞬间泛红,喉结动了动,颤抖着牵起身旁爱人的手,步履踉跄地上了马车。 马车刚要启程,车帘突然被掀开一半。 陆冶探出身,白发在风中凌乱: “小楫,你说家主他……原谅我了吗?” 陆舟楫依旧微笑着: “大伯,不是爷爷原谅了您,而是您,终于愿意去见爷爷了。” “好了,大伯,您先走吧。” “我和四弟,随后就到。” 马蹄腾空,马车如离弦之箭飞驰而去。 沿途守卫感受到大乘尊者威压,竟无一人敢拦。 即使它来路不明,即使它要出城。 陆冶望着渐渐缩小的陆府,手心全是冷汗。 身旁喻巧安轻轻握住他的手,掌心温度透过肌肤传来: “别担心,二宝,会没事的。” * ——距离灵山宗覆灭还剩两天。 楚宴诀从修炼中抽离,猛地睁开眼,一眼就看见一张快杵在自己脸上的大脸。 “你离我这么近看着我,我也突破不了。” 楚宴诀烦躁地推开夏乔将,不满站起身,看着时时刻刻黏在温轻俞身边的季空,粑粑都要气出来了。 “我真服了!季空到底是怎么突破的!?他开挂了吗?!那我呢?我的挂呢?狗天道!!”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精准劈下,砸中楚宴诀,夏乔将尿都差点吓出来了。 前者被电得浑身一麻,嘴里缓缓吐出黑烟,他迅速双手一和,语气谄媚: “天道哥哥,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求求你快奖励我,我都已经困在金丹大圆满五年了,求求你让我突破吧!” “天道哥哥,你还在吗?你有在听吗?我要突破呀!我要元婴啊!你倒是宠爱我一下啊!” 毫无回应—— 楚宴诀呵呵一笑,竖起中指: “狗天……” “轰隆!!!” 夏乔将看着头顶冒烟的楚宴诀,忍不住劝道: “你别把自己造坏了。” 楚宴诀生着闷气坐下,忽然他想起陆易云,满脸疑惑: “你说,陆舟楫本就愿意放陆易云回来,为何又一开始急吼吼地来我们手里抢人。” 夏乔将犹豫片刻,答: “这个问题我问过了,他当时给我的答案是……” 他故意停顿,吊足胃口,直到看见楚宴诀准备抽他后,才说: “四弟虽变了性子,傻是傻了点,但他还挺喜欢的,刷点好感度也不是坏事。” “……哈?” * 同一时间,灵城城主府内气氛凝重如铅。 副城主攥着竹简的手指发白,满脸忧心忡忡: “城主大人,萧家要覆灭灵山宗的事……” “我们要参与吗?” 城主环视一圈,发现来的人全是自己的心腹。 堂下心腹也纷纷开口: “城主大人,灵山宗可以没有灵城,但灵城不能没有灵山宗啊!” “城主大人,若是灵山宗真被灭了,那我们的边界线,又该派谁去镇守?” “城主大人,您是知晓的,平日里我们解决不了的事,可都是靠灵山宗的灵师!” “城主大人……现在已经到万不得已了,让尊者醒来……救救灵山宗吧。” 要知道,体峰的大师兄,到现在都还在独自一人镇守边界处。 城主坐在高位上,鎏金冠冕下眉头紧锁。 议事厅里众人的窃窃私语在她的凝视下渐渐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沙哑的女声终于打破了凝滞的空气: “再观望一下。” 一旦灵城卷入纷争。 圣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这是刻在两城血脉里的宿怨。 灵山宗作为灵城的支柱,必然不可放弃。 萧家执意要动手,圣城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到那时,战争又要开始了。 她还在思考,还在权衡利弊,思绪如乱麻般纠缠不清时,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议事厅外传来。 声音如惊雷炸响。 副城主本还想再劝劝,却忽然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他猛地站起身,衣袍带翻了案上的竹简,跌跌撞撞冲向厅外。 当他冲到广场中央,抬头看清天空的瞬间,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瞳孔因极度惊恐而剧烈收缩,喉间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呜咽。 只见,天空之上,一个身形佝偻的老者拄着古朴的龙头拐杖悬浮着。 他骨瘦如柴,单薄的身影在狂风中摇摇欲坠,可周身散发的威压却让整个灵城都为之颤抖。 老者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布满老年斑的手掌缓缓抬起,掌心流转着令人心悸的紫色雷光。 下一秒,他猛地挥掌劈下! 空气被撕裂的尖啸声刺耳无比,一道蕴含着毁天灭地力量的紫色光柱直扑灵山宗方向。 那是化神期灵师的全力一击。 足以让毫无防备的灵山宗,灰飞烟灭。 副城主只觉眼前发黑,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他仿佛看见了灵城被爆炸的余波摧毁殆尽,嘴里喃喃自语,声音里满是绝望和不敢置信: “不是还有两天吗?” “为什么……提前来了?” 第250章 雪山之巅—— 陆尘的玄色长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垂眸看着脚下拼命挣扎的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收紧。 男子喉间发出的求饶声在这死寂的雪山中显得格外微弱。 “嘎巴” 清脆的骨裂声刺破风雪,身下人的四肢瞬间瘫软,金色院服上还带着未散的体温,却已随着狂风在皑皑白雪中飘远。 陆尘抬手抹去脸上的霜雪,睫毛上凝结的冰晶簌簌掉落,他抬脚跨过尸体,继续朝着前方走去。 “灵山宗,需要我出面帮忙吗?” “陆尘。” 身后蓦地出现一道声线。 陆尘脚步没有丝毫停顿,连头都未回,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峦,沉声道: “不需要,计划有变。” 他的声音像是裹着冰碴。 “沈知,再次等待【重启】吧。” 沈知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陆尘的身影,看着他渐渐消失在白茫茫的风雪之中。 许久,他垂眸看向手心,喃喃自语。 “再次……重启吗?” “我并不觉得能一直重启下去。” 无人回应。 “老师……我该怎么办。” 回应他的只有呼啸的风声。 *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花瓣洒落,形成斑驳的光影。 一只白发苍苍的八爪鱼正慵懒地趴在草地上打盹,触须偶尔轻轻晃动一下。 “太爷爷,太爷爷我想出去玩!” 清脆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宁静,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到八爪鱼身边。 “我已经修炼人形了!” 少女穿着一袭淡粉色的纱裙,眉眼弯弯,满是期待。 “太爷爷,我出去历练了哈!我听肥鼠叔叔说,外面最近发生了好多有趣的事呢!你是没看见,肥鼠叔叔的牙都不知道被谁掰掉了!” 草丛被拨动,八爪鱼慢悠悠睁开眼睛,一根触手缠上出声之人的手臂,浑浊的目光透着无奈。 “小黛,你是你族最后的血脉了,你若死了我怎么跟你族人交代。” 小黛眨了眨大眼睛,突然伸手将趴在手上的八爪鱼抓起来,盖在自己脑袋上,笑嘻嘻地说: “哦,那太爷爷我们一起走吧。刚好外面很晒,就劳烦太爷爷给我挡挡阳光咯!” 八爪鱼的触须轻轻拍了拍小黛的脑袋: “小黛,咱们的同伴都被抓灭迹了,你就不怕被人类抓起来,供他们驱使吗?” 小黛歪着头,甜甜一笑: “可是太爷爷不能保护我吗?” 八爪鱼无奈叹气: “小黛,太爷爷要是有战斗力,也不至于看你族人一个个死去,整天躲在这里,天天陪你吃草。” 小黛嘴巴惊讶地张大: “可是太爷爷你不是活了上万年了吗?一定有苟活之道,咱们出去玩一下嘛!我都在这里待了几百年了!好不容易化型了!求求你了嘛太爷爷!你活了这么久,在外面肯定有人脉嘛!” 八爪鱼的目光瞬间涣散:“是啊,以前大陆上可没这么多宗门和学院,只有一座散峰,其峰主——夏果,就是我的大腿,她常常独自一人杀穿魔兽森林,将魔兽森林的无数出口毁得干干净净,被世人赋予女战神的称呼。” 小黛眼睛一亮,眼看有戏连忙开口: “那我们去找夏果姐姐玩!” 顿时,八爪鱼的眼神黯淡下去,语气也变得哀伤: “可这样的人物,后来死得不明不白,我连她的尸体都没看见,她的徒弟就给她办了场轰轰烈烈的葬礼。” 小黛一听,也不气馁,她揉了揉太爷爷的脑袋,甜甜一笑: “没事哒!太爷爷!我已经修炼成型!相当于人类的筑基!完全有自理能力!保证可以在大陆活下来的!” “呵呵,你是没见过人间险恶。” “哎呀!太爷爷你就是太敏感了!” “或许吧……” “太爷爷你信我!我小黛——一定能将元灵大陆闯出一片天的!!” 话音未落,笑容还没收敛。 小黛一抬头,才惊觉自己双手被铐住,紧紧抓着面前冰冷的铁笼子,四周是陌生的环境,还有几个面露不善的人类站在不远处。 “……诶?” 发生甚么事了!? 为什么一出山谷就被抓住了啊! 一个灵师被吵得不耐烦,回过头看向她,眼神中满是轻蔑: “你给我闭嘴,小丫头。我不割你的舌头,不是让你吵吵闹闹的,像你这样的瓷娃娃,好歹能卖个好价钱。” 他瞥了一眼小黛头顶的八爪鱼,又补充道: “什么时候把你头顶的八爪鱼取下来,什么时候就有饭吃,当然,到时候你的午饭就是那只八爪鱼哦。” 小黛:“!” 太爷爷救命!!! 太爷爷:“……” 我都说了外面人间险恶吧。 “走吧,不是说灵城要发生一件大事吗?” 领头的男人,抽着旱烟,拿出一张红布盖在铁笼上。 “我们也去看看,一代宗门如何陨落。” * 一道幽蓝微光的光屏瞬间将灵城紧紧裹住,无数裹挟着沙石的飓风疯狂拍打着屏障。 发出一阵阵沉闷的轰鸣。 护城阵摇摇欲坠。 城主心有余悸,手心全是冷汗,耳畔还回荡着方才那震耳欲聋的声响。 还好她在听见声响后,就立刻启动了护城阵法。 不然……灵城该被毁成什么样? 城主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不安,缓缓走出议事厅。 看着陆陆续续现身在空中的灵师,城主的一颗心沉到底。 原来,这些灵师之前之所以没有任何动作,是一直隐匿在暗处,监守着灵山宗。 所以,想要让灵山宗的人,提前逃走这条路,也是行不通吗? 城主揉了揉突突狂跳的太阳穴,满心懊恼。 “犹豫……就会败北。” 可如今,她该怎么办? 圣城真的不会对她们出手吗? 她到底该怎么办? 寻求尊者的帮助吗? 还是……投降? “咦?” 天空上,出手的老者忽然发出一声疑惑的惊呼。 “为何灵山宗的灵脉没有断?” 老者眯起浑浊的双眼,想要仔细查看,可还没等他看清,一道凌厉的剑光突然划破烟尘,从中杀出。 老者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震惊难以掩饰。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 极其眼熟的女人!!! 第251章 “夏果!你没死?!!” 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可又是眨眼间,半臂已被凌厉的剑气削掉,鲜血如注,而老者原本就枯瘦的身躯又干瘪了一圈。 不行!得快点回到萧家灵脉!!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逃的瞬间,一道阵法突兀出现。 夏果微笑着,戏谑着: “萧老狗,都是老熟人了,看见我,这么害怕啊?” 话落,一股强横无匹的气息从她身上爆发而出,周围那些原本在一旁观望的灵师们被这股力量掀飞,四散而去。 萧老祖的身躯剧烈颤抖着,眼中满是恐惧与难以置信: “你……不仅没死?反而修为突破到了大乘巅峰?” 他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要渡劫?你要渡劫了吗?!你是怎么做到的?散峰的人不是到处说你死了吗?!你为什么没死?!” 说着,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但此刻的他早已无暇顾及,卡在化神期太久的他,寿元将至,如今又离开了萧家灵脉,生命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逝。 他捂着嘴,声音中带着几分哀求: “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 夏果双臂环胸,把玩着手中的树枝,冷笑道: “萧老狗,我的逆徒说我死了,我就死了?有谁看见我的尸体了吗?” 萧老祖压下心中的慌乱,色厉内荏: “你当时是世人供奉的女战神,经常独来独往,又不怕死,突然翻车了不是很正常吗?!” 夏果没有回应,只是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 那笑声让萧老祖不由得后退一步。 “你用阵法困住我是没用的,天道规则,大乘灵师不可随意出手!否则必将受到反噬!” 萧老祖试图以此来威胁夏果。 夏果闻言,轻轻晃动着手中的树枝,挑眉反问: “随意出手?” 片刻,夏果侧身让开,一道狂风呼啸而过,吹散了漫天烟尘,灵山宗的景象彻底展露在众人眼前。 曾经的灵山宗,如今只剩一片废墟。 无数山峰被轰平,只剩下一座被大雾笼罩的山峰孤零零地矗立着。 而那座刻有“灵山宗”字样的山石,早已不见踪影。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圣石从天而降,重重地砸在地。 众人定睛一看,圣石上赫然刻着两个大字—— 【散峰】 夏果嘴角勾起一抹森然的笑意,眼神冰冷如霜: “萧老狗,你毁我山峰,灭我弟子。” “你说……我该不该杀你呢?” 说起来,也多亏了他的逆徒,知道把师父埋在灵脉上。 那条灵脉,可是整个灵城乃至圣城,最浓郁的一根呢,不枉她当时难得当了一回强盗。 这万年来,她也不辜负逆徒的谣言,“死”得一声不吭,整天没日没夜、孤孤单单的修炼呢! 夏果指尖抚过耳畔碎发,发尾还沾着方才斩杀萧老祖时,溅上的血珠,微微黏腻。 “好了,时候到了,你——” 手掌一合,气爆声猛地炸响。 “该上路了。” 望着脚下逐渐消散的血雾,空中忽然传来萧老祖最后的嘶吼,字字如淬了毒的银针,扎进耳膜。 他即使是死,也要在最后扰乱夏果心神,狠狠恶心她一把。 “我做错了什么?!” “我族人被屠!疼爱的后辈被杀!我不该报仇吗?!” “如若我不该报仇!那天道为何不在我出手的时候,降下天罚!!” 萧老祖的热血发言戛然而止。 夏果可没心思听这些,她掏掏耳朵,刚准备回坟里……不对,回家里躺着,就被一人拦住。 那道颤抖的灵力撞进感知。 布衣男子从阴影中踉跄而出,麻布补丁上结着血痂,腰间别着把豁口的柴刀。 男人通红的眼眶盛满了血泪,他字字泣血: “尊者……那我父母呢?我的家人呢?我的孩子我的爱人呢?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什么都没做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吧?天枢学院对灵山宗动手,我家人参与了吗?!他们听都没听说过!就因为天枢学院修在宣城,宣城就该被灭吗?!!” “就因为我们是蝼蚁!就活该去死吗?!尊者?!!” 人群骚动起来,萧老祖来灭灵山宗,是因为季空屠他族人。 而他们来找灵山宗,是因为季空无差别毁了宣城,杀了他们的家人。 这些人衣衫褴褛,有的拄着断剑,有的背着竹篓,却都有着相似的眼神—— 仇恨。 那是目睹亲人横死,却无力反抗的绝望。 “我要杀了季空!我要杀了他!” 望着他们身上飘着的,微弱的炼气、筑基修为。 夏果一皱眉,却没反驳什么。 男人自嘲一笑,“您是不是要说,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强者制定规矩,我们弱者……就只能遵守,是吗?” 闻言,夏果摇头,语气平静: “不,我只是觉得……” “以你们目前的实力,碰上季空,只有死。” “当然,我没有任何偏袒他的意思。” 夏果轻叹一声,指尖微动,季空出现在她手里。 前者一动不动,后者手腕刚抬起,刹那间天地变色。 乌云翻涌如沸腾的铁水,九道天雷在云层中蓄势待发。 夏果松开手,“我也想为你们讨公道,但规则不让。” 见男子嘶吼着冲来,她抬手布下困阵。 “当然,你也稍安勿躁,你现在冲上来,也只是给季空送人头,倒不如好好修炼,成了尊再来教他做人。” 说罢,夏果眨眨眼,手中的树枝,却轻而易举穿透季空的胸膛。 “就像这样,不捅死他,但让他痛不欲生。” “你们……难道不想亲手手刃仇人吗?” 一番话,让男子在困阵中,怔愣住。 人群陷入死寂。 许久,男子抹了把脸,转身离去,他的背影佝偻却挺直。 回到散峰,夏果将半死不活的季空丢进温轻俞怀中。 她踏足山巅,衣袂翻飞间,金色屏障冲天而起,将整座山峰笼罩其中。 “从即日起——散峰,封山!” “为期三年!” 声音裹挟着威压,传遍千里。 “三年后,你们可以来这里结束一切恩怨。” “也可以等待时机,悄然咬断他的脖子。” * 段云歌和伊珊珊躲在暗处。 “师尊,您是不是知道灵山宗有那位尊者啊?” 伊珊珊翻了个白眼,“我知道个屁!我要知道我还担惊受怕跑来!” 旁边一个被绑的严严实实的男人,也探头看来。 “所以……你们绑我来,就是为了让我看这场戏?戏也看完了,该放我走了吧,我要回去告诉我家老祖,他的白月光复活了。” 第252章 (???) 历练山内—— “你们说林然,究竟是怎么认识那位尊者的啊?” 澹落扶着齐霖玉,艰难前行。 “刚刚可真是惊险啊,要不是尊者及时出现,咱们怕是都要死的不明不白了。” 余暃感叹一声,谁也没料到萧老祖提前来了。 甚至,一出手就是杀招。 就在灵山宗被毁的前一刻。 所有人都突然出现在一个坟边。 一个女人随意坐在地上,啃着鸭腿。 她身后,白发老者弓着背,殷勤地捶肩捏背,脸上堆满讨好的笑意。 季空眉一皱,刚抬起手,就被身边的温轻俞一个爆栗敲在头上。 疼得他闷哼一声,蹲在地上。 楚宴诀也有些疑惑,那老头子他认识—— 藏书阁的长老。 只是…… 季空不是说,他把所有长老都赶走了吗? 只是忽然,楚宴诀瞳孔骤缩。 话说,藏书阁的长老,叫什么来着? 他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师父,这力道可还合适?” 青冥子谄媚的声音打破死寂。 他抬眼望见突然出现的众人,吓得胡子都竖了起来 夏果瞥了眼被温湫半抱在怀中的林然,鸭腿一丢,素手轻挥,拂开青冥子捏肩的手。 “好了,小冥子,去干正事吧。” 青冥子立刻挎下脸,不满开口: “师父,我一人便能击退那萧老匹夫,您何必亲自动手?我都多久没好好露一手了!” 话音未落,脸上便挨了夏果一记眼刀,后脑勺还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也只能乖乖去布置大阵。 楚宴诀犹豫半晌,开口道:“您是?” “夏果,散峰峰主。”夏果眼皮未抬,将林然轻轻揽入怀中,掌心覆在她右手。 楚宴诀等人面面相觑,自是没听过万年前的散峰这个名号。 “灵山宗这个地盘,在你们之前,一直都是我的。”夏果语气平淡,言简意赅道 : “现在,我要收回了。” 恰在此时,林然悠悠转醒。 夏果伸手揉了揉她脸颊,语气温柔: “小林然,多练习一下阵法,暂时不可以用剑哦。” 话落,林然缓缓点了点头,在她掌心消失。 楚宴诀眼睛都差点瞪出来了。 不等他开口,嘴巴就被出现在他面前的夏果捏住。 是的,捏住。 夏果眨了眨眸子,“先别管她去哪了,你马上也要进去了。” “??” 夏果笑眯眯: “你们最好元婴了再出来。” 一巴掌落在楚宴诀和炽烨脑门上,两者瞬间消失在原地。 夏果淡淡收回手,看向温轻俞,“你,留在这,到时候监督季空给我栽树。” 温轻俞:“……?” 目光看向温父温母,夏果继续安排,“你俩就给我做饭。” 温父温母:“……” 司启和夏乔将难得陷入沉默。 见夏果还没安排到他俩,前者戳了戳夏乔将,“喂,你说那位尊者,是不是你娘?” 夏乔将:“???” 你怎么看别人姓夏就说是他娘? 不过,虽然但是…… 夏乔将还未答话,夏果已将凌仙宗众人一股脑儿送进历练山: “人多聒噪,看着心烦。” 当她缓步走向夏乔将时,后者喉结滚动,艰难挤出一声: “……娘?” “……?”夏果的笑容凝固。 夏乔将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摔进了历练山。 司启见状,急忙缩了缩脖子,“尊者,我可以帮你炼丹。” 夏果笑道:“当然,不过不是帮我炼,是帮小辈们炼。” 司启逃过一劫。 最后剩一群小朋友,夏果实在是觉得有些难安排。 安排她们去历练山找林然吧,怕拖累了林然,又怕林然没帮手。 不安排她们去吧,阵又不够用。 “尊者。”万桔愿抬起眸子。 “我要去找林然。” 下一秒,天地突然剧变—— 乌云翻涌,威压如山。 萧老祖降临! 季空猛然抬头,无数断剑破空而出。 “砰!” 头顶实打实又挨一拳,这次是夏果出的手。 天空中的断剑噼里啪啦落在地上,季空两眼一黑,口鼻喷血,瞬间昏死过去。 夏果掸了掸衣袖,待青冥子归位,便将司启等人推入阵法。 青冥子叉着腰,老脸得意道: “别乱动哦,这个阵可是一次性的,难免有护不住的地方。” “哎——还是许久没动手了,绘这种大阵居然都慢了足足十秒。” 青冥子神采奕奕。 “不过,马上灵山宗就要不复存在了。” “而散峰——将会重生!” 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夏果手里,人影眼下堆积着浓重的青黑。 女子烦躁地皱起眉头,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满是被打扰的不耐。 司启吓得要死,以往他不小心吵醒觅长老,可是被吊起来喂了三天三夜的毒药。 每次一要死了,就喂下解药,再喂毒药,以此循环…… 夏果弹了她脑门一下,唇角勾起促狭的笑: “小柳子,睡了这么久了,还没睡够吗?” 觅柳想要发火的嘴一手,整个人怔愣住。 目光从夏果脸上,缓缓移到青冥子脸上,刹那间,她恼羞成怒,破口大骂: “青冥子,你果然骗了我们?!” 死骗子!骗她说师父死了! 死的透透的! 怪不得这万年来,她走遍大陆的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师父一丝散落的神魂。 她累了,接受了,回到灵城,却发现曾经属于师父的散峰早已易主。 愤怒驱使着她气势汹汹上山,准备找霸占散峰之人讨个说法。 然而,当她赶到时,却看到青冥子正站在季戊谛面前,两人低声交谈,言辞间,青冥子甚至还邀请她加入灵山宗。 呵! 她岂会轻易加入吗? 当然会! 她倒是想看看青冥子想做些什么。 “小柳子,我该叫你觅柳,还是……青觅。” 觅柳被司启扶住,一瞬间,她忽然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那股她追寻了万年的风。 终于是出现了。 她就知道,青冥子不会无故守在散峰。 她就知道,师父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师父,我是青觅。” 不是灵山宗的丹峰长老,觅柳。 而是散峰排行老三的,青觅。 之所以不担心萧家老祖来毁灵山宗,也是因为有青冥子在,他在便一定能保散峰周全。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居然敢撒这么大一个弥天大谎! 是真不怕,被那家伙打死吗? 话说,她真不是在做梦吗? 青冥子才不管青觅的眼刀,自顾自地看着夏果,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倒流。 师父依旧明艳动人,除了穿的破破烂烂的哈。 “青觅。”夏果随手捡起地上被风吹断的树枝,迎风而上。 气势不减当年。 “你没在做梦,为师活了,且回来了。” * 另一边,越弥与茨木站在灵山宗结界之外,大眼瞪小眼。 他们不过是晚了一秒返回宗门。 咋就回不去了? 还有……封山啥意思? * 兽潮如汹涌的黑色浪潮般席卷而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 林然从空中稳稳落地,抬头直面兽潮 她缓慢站起身,左手抬起。 灵宫内,澹明悟还在温言细语地劝她再多休息会儿。 附在腰间的霜云落在手心。 右手探入发丝,摸出一只仅有指甲盖大小的猴子。 这猴子蜷缩在她手中,还在呼呼大睡。 “躺一天,够了。” 右手不能用,那就换左手。 右手暂时用来布阵吧。 小猴子睁开惺忪的眼,迷迷糊糊看向林然。 几乎同一时刻,跟着陆舟楫跑路的陆易云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眼眸猛地一亮,心中狂喜。 太好了!林小然终于醒了! 然而,还没等他用小猴子发出声音,林然便毫不犹豫地将它捏爆。 看着这一幕的陆易云:“……” 第253章 你追我 陆易云脸上的笑容凝固,不爽地撅起嘴,腮帮子气得鼓鼓的,嘟囔着: “干嘛杀我家老牛,我又不偷看你洗澡。” “哼!我才没有在意你修炼的时候,会不会遇到危险呢!” 当然啦,话虽如此,陆易云邪恶一笑。 狡黠的笑意爬上眼角眉梢。 哼哼哼! 棋差一招吧,林小然! 他可是偷偷摸摸藏了两只! 第一只藏的时候,他摸她脑袋,确实有点明显! 但至于第二只,他可是精心挑选了一个绝佳的位置—— 在林然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得意地笑出了声。 嘿嘿嘿…… 其实吧,他也不是很想偷看林然的(???) 但没办法(骄傲脸),谁让他的好伙伴,不小心落林然身上了捏~ 不得不看呐~ ……等一下。 林然怎么突然开始掏耳朵了?! “吧唧”一声。 第二只迷你兽也被她从耳廓里掏出,瞬间捏爆。 在动手之前,林然清冷的声音传来: “好好修炼,我会等你,但前提是……” “你追上我。” 陆易云呆立:“……” 哼! 不看就不看。 他也不是很想看好吧! 他也不是很想在林然陷入危机的时候,自己突然出现!来一场轰轰烈烈的英雄救美好吧! 追,还需要追? 他回去祖坟一趟,不把陆家祖坟里的珍宝、灵器、灵果、秘法全部薅光! 都算他陆易云孬! 到时候,何愁追不上林然! 说起来,刚刚好像有个声音都传到他这儿来了。 仔细一听,好像是宣布散峰封山,为期三年。 陆易云皱了皱眉头,满脸不屑。 这种无名山峰封山也要大张旗鼓说一声,无人在意哈! 就在这时,他毫无察觉,一片小冰晶从肩头缓缓冒出头来,一点点钻进他的衣领深处。 “……还要多久啊?” 陆易云跑得气喘吁吁,看向前方面不改色的陆舟楫,他一脸嫌弃: “喂!我们为什么不坐马车!” 他明明都看见自己爹娘都是坐马车走的! 为什么到他这里,待遇这么差! 陆舟楫睨了他一眼,语气淡淡: “锻炼身体,到时候进了祖池,有得你跑的。” “啧!” 陆易云才不没苦硬吃,他召出老牛,心安理得被老牛扛在肩上,乐此不疲地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 “你说得对,所以……” “我就保留体力在祖坟大放光彩吧。” 陆舟楫无奈纠正,“是祖池。” 陆易云毫不在意:“你还没说我要去祖坟薅多久的羊毛?需要待多久才能出来?” “是祖池。”陆舟楫又强调了一遍儿,看着陆易云悠闲的模样,比杀了他还难受,但问题还得回答。 他斟酌了一下,开口: “短则几月,长则半年。” 不过,是骗你的哦。 主要是怕说出来,把陆易云吓跑路了。 毕竟从祖池出来的陆家子弟,最早的时间都是一年。 而那个人唯有一人。 便是十岁就天赋异禀的陆尘。 就连陆舟楫自己在里面,都待了两年之久,而他妹妹,两年前进去,到现在都还没出来。 保佑,让陆安安在里面永远别出来。 陆易云冷哼一声,满脸自信:“几个月?信不信我两天就能把祖坟给你造坏。” 陆舟楫没有反驳,选择沉默。 毕竟对待陆易云这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的蠢蛋,多说无益。 所以到后来,陆舟楫看着陆易云不知从哪掏出一块糕点就开始吃。 一边吃还一边发出“吧唧吧唧……诶呦喂,这么好吃!啧!买少了!”这种夸张声音,他更不爽了。 一把拽下陆易云,刹那间,场景变换。 陆易云只觉后领一紧,待他缓过神来,巍峨城门已近在咫尺。 朱漆斑驳的城门上,“中州”二字龙飞凤舞,鎏金笔画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光芒。 他下意识抬手遮挡光线,仰头望着这座高耸入云的城门。 来来往往的车马很多,大多数都是匆匆进城,又匆匆出去。 “咱祖坟这么大?看着这个城门,怕是都比圣城大十倍之余了吧?” 他的声音淹没在嘈杂的人声里。 陆舟楫走在前方,负着手,玄色衣摆被穿堂风掀起,露出腰间悬挂的鎏金玉佩。 “这里是中州,不是祖坟……不是祖池。” 陆易云小跑着跟上,目光还在街边琳琅满目的商铺上流连。 可他连个招牌都没看清,肩头突然一沉。 “来不及了,我已经隐隐约约感觉到长老骂我的声音了。” 一落地,一个粗犷的男音迅速在他耳畔爆开。 “我靠!!陆舟楫这死小子!怎么还没回来!不是都跟他说了,很紧急吗?!” 红袍老者重重将茶杯砸在桌上。 旁边灰衣老者笑眯眯地转着手中玉扳指: “哎哟,老五,你别急啊,小楫这么慢,一定有他的道理。” “我发誓,陆舟楫回来,我一定抽死……” 红袍老者的咆哮戛然而止。 当他瞥见殿门口那道熟悉身影时,苍老的面容瞬间僵住,喉间发出几声尴尬的咳嗽: “我一定抽时间请他去外面消费一下。” 当然,他请客,陆舟楫自己买单! 陆舟楫按着非常不情愿的陆易云脑袋作楫。 “晚辈,见过五长老,三长老。” 第254章 十二关 九位白发苍苍的长老身着玄色长袍,衣袂上银丝绣就的云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他们站在祭坛外,围成一个圈。 为首的大长老,下意识拂了一下胡须: “陆易云,进入祖池,你将依次经历【忍辱】、【定力】、【悟性】、【心性】、【胆量】、【人品】、【道心】、【情关】、【慈悲】、【欲望】、【分辨】、【抉择】这十二关。” “过了这十二关,便是万剑山。” “万剑山上有着无数灵剑,但若选中你没有心仪的剑,也不必失落,剑缘……” 话未说完,一道不耐的声音突兀打断: “死老头子话真多,不去了!” 只见,陆易云双手抱胸,乌发随意束起,眉眼间满是不悦,抬脚就要跨过祭坛边缘的禁制。 大长老额角青筋微跳,袖中的拳头紧了又松。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毕竟眼前只是还没成年,不懂尊重老辈的傻小孩。 作为家族德高望重的大长老,怎能与小辈计较? “你瞪着我干嘛?就说的是你!” 大长老:“……” 不生气不生气。 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海阔天空。 小辈,他只是个不懂事的小辈。 陆易云叉着腰大摇大摆走到气得颤抖的大长老跟前,一把揪住他的胡须。 “就是你!哟?你这表情看上去像是想吃人……” “放肆!” 大长老的食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弹在他脑门上。 伴随着清脆的"咚"声,陆易云倒飞出去,摔在祭坛中央的阵法上。 看着摊成烂泥的陆易云,二长老和三长老同时出手,死命拽着还想上前补刀的大长老。 “大哥,你再来一下,他就真死了!!” “大哥,你冷静一点啊!你不是向来告诫我们不能对家族孩子动粗吗?!” “……知道了,撒开!” 九位长老同时咬破指尖。 精血化作九道流光没入祭坛,地面的纹路瞬间爆发出刺目红光。 陆易云的身影在光芒中逐渐虚化。 三长老望着逐渐平息的光芒,眉头紧皱: “直接让陆易云去祖池,能行吗?毕竟这孩子我们从未教导过。” 二长老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 “大哥,我也觉得有些不妥,万一这孩子在某一关卡个一年半载,时间倒是小事,影响了心性可咋办呐……” 大长老冷哼一声,拂袖坐在青玉椅上,死死盯着祭坛上方浮现的灵屏: “怕什么?他不是已经爬过灵山宗的万阶梯了吗?这点考验能拦住他?” 众长老对视一眼,老脸忧郁: “……但愿吧。” “你们对他这么没有信心?”大长老不满。 这时,一位长老缓缓开口: “大哥,你当时消息当时听一半就跑了,陆易云他……万阶梯止步于六。” “后续的【心性】、【慈悲】、【悟性】、【道心】,可是全没通过。” 大长老一噎,却还是梗着脖子,道: “肯定是灵山宗的万阶梯难度高,你们不要多想。” 不过,就算那孩子会卡关,那也总不能在第一关就卡吧? 毕竟他的哥哥,当初可是半个月就把十二关全通了。 “……应该不会,这么糟糕吧?” * 陆易云猛地从黑暗中惊醒,双手下意识捂住高高肿起的额头,疼得龇牙咧嘴: “死老头!居然敢弹我脑瓜崩!等我出去不把他胡子全拔了!” 发出的小孩音吓的陆易云连忙捂住嘴。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几道身影突然将他围住。 为首的少年手持寒光闪烁的长刃,正是十岁的秦淮年。 “陆易云,给小归道歉!” 长刃抵住他的咽喉,冰冷的触感让陆易云瞳孔骤缩。 不等他反抗,几双手已经死死按住他的肩膀,强行将他按跪在地上。 在秦淮年身后,沈鹤归嘴角挂着笑,声音却带着哭腔。 “淮年,别这样……” 陆易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猛然伸手握住刀刃。 鲜血顺着手臂流下,他却浑然不觉,用力一扯,将长刃夺过。 寒光闪过,五颗头颅飞起,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脸上。 【第一次忍辱考验失败】 【第二次忍辱考验开始】 场景骤然变换。 这一次,他坐在沈鹤归身旁,左手的伤口奇迹愈合。 沈鹤归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眉眼染上笑意,语气嘲讽: “你哥被我哥杀了哦。” “你天赋比我好又如何?” “你哥照样赢不了我哥。” 陆易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一拳捅穿沈鹤归的心脏,后者却不躲不避,依旧在笑。 他仿佛感受不到痛觉一般,一把拽住陆易云的手,靠近他耳畔。 “你……终有一天,也会输给我。” 【第二次忍辱考验失败】 【第三次忍辱考验开始】 场景再次变换,陆易云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潮湿阴冷的大坑中。 浑身脏兮兮的,身上疼巴巴的。 他努力调整呼吸,告诉自己这只是幻境,只是考验。 可始终压抑不住愤怒的情绪。 毕竟,沈鹤归光是站在他面前,什么都不做,他就想弄死他!! 头顶的月光忽然照了下来,投下一个影子。 陆易云猛地睁开眼,抬头望去,这次是—— 澹俟落。 绳索被丢了下来。 陆易云瞳孔骤缩。 他想起来了。 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坑里。 那个时候,沈鹤归和秦淮年约他晚上打一架。 毕竟学堂管的严,被逮到打架斗殴就要去罚禁闭。 他如约而至,却被躲在暗处的他们,一把推入了这个深坑中。 摔成狗吃屎。 还被困了几个小时。 那个时候,他真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 澹俟落将他顺着绳索拉了上来,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下次别这么大意了,怎么他们说什么,你都信?” 而那时,自己貌似是一把拍开他的手,气冲冲地走了。 而此刻的“澹俟落”却满脸狰狞,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都是你哥害死我全家!” “都怪你哥!” “你哥他…就是个灾星!!” 陆易云本想忍耐,可听到这话,理智瞬间崩塌。 拳头裹挟着怒火挥出。 【第三次忍辱考验失败】 【第四次忍辱考验开始】 【第四次忍辱考验失败】 【第五次忍辱考验开始】 【第五次忍辱考验失败】 【第六次忍辱考验开始】 … 第330章 澹明盛 圣城,城主府。 “喂,林业。” 打破沉寂的是坐在左侧首位、身着华贵锦袍的中年男人——秦岚。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钩,死死盯着主位旁那个始终沉默的身影,声音是毫不掩饰的质疑。 “你确定林然那丫头,不是你当年私下弄出来的东西?” 话音未落,坐在秦岚下首、留着山羊胡的老者赵庞便嗤笑出声,枯瘦的手指点了点自己浑浊的眼珠,声音嘶哑: “秦岚,你是老糊涂了不成?那些血胚最显眼的标记是什么?蓝眼!林然那丫头片子,一双眼睛可是乌溜溜、亮得很!”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又慢悠悠地补充道: “不过嘛……若说是当年那批逃出去的残次品,眼睛颜色对不上,倒也不是没可能……谁知道呢?” 坐在赵庞身边的沈长明,面容儒雅,嘴角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适时接口,声音温和: “林兄,我倒是听闻,前些日子林渊贤侄逮回来一只血胚?那只还喘着气儿吗?可曾激发出什么有趣的潜能了?” 他端起面前的灵茶,轻轻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热气,目光转向林业,嘴角的弧度加深: “咱们在座的谁不清楚,当年那只最有潜力的血胚,可是林兄您‘不小心’将人放走的。要我说啊,与其在这里猜测林然的底细,倒不如让林渊亲自去把人请回来。他不是向来憎恶那些……由他兄长之血塑造的血胚么?由他出手,岂不是再合适不过?”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视线最终都牢牢钉在主位旁那个仿佛置身事外的男人身上。 林业始终一言不发,眼帘低垂,修长的手指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手中温润的青玉茶盏。 清澈澄碧的茶汤随着他指尖细微的动作,漾开一圈圈涟漪,清晰地映照出他低垂的眼眸。 那双眼,赫然是纯粹而冰冷的湛蓝色。 随着男人手腕一振,杯中的涟漪瞬间归于平静,他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扫过厅中三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不容置疑的威压: “此事,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插手。” 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下。 厅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针落可闻。 三人飞快地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看着林业面无表情地起身,拂袖而去。 厚重的雕花厅门无声合拢,隔绝了他的背影。 直到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回廊深处,秦岚才猛地一掌拍在扶手上,发出一声冷哼: “分寸?他最好真有分寸!而不是像当年一样,又擅作主张,坏了大事!” 沈长明眯起眼,慢条斯理地附和道: “不错,最好真能把人抓回来,林然那丫头在圣灵学院展现的天赋,如今可是传得神乎其神了,若她体内当真流淌着林家的血脉……那她的血,必然只会比当年的林墨要强横百倍不止!” 他越想越兴奋,“想想看,若能牺牲掉一个不可控的变数,就能换来无数个完全可控的、拥有同等甚至更强天赋的‘林然’!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离达成最终的夙愿,又向前跨越了一大步!赵老,您觉得呢?” 赵庞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捻着胡须,目光转向厅堂角落阴影处侍立的一个青年,语气陡然变得轻慢而刻薄,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 “喂,澹明盛!茶都凉了,听够了墙角就滚过来倒茶!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废物!” 被点名的青年身形挺拔,面容俊朗,他的身形似乎僵了一瞬,随即低垂着眼帘,沉默地走上前,为三人重新斟满灵茶,姿态恭敬。 秦岚很享受他的顺从,带着施舍般的笑意,伸手不轻不重地拍打两下澹明盛的脸颊,带着十足的侮辱意味: “话说回来……你那个命大的弟弟,是叫澹俟落吧?听说……躲进了灵山宗去了?” 沈长明慢悠悠地吮了口热茶,眼皮懒懒一抬,发出意味不明的轻笑: “秦兄,何必总提这些陈年旧事呢?咱们小盛啊,当初可是为了证明对圣城的绝对忠诚,亲手送走了澹家上上下下十几口至亲的性命,连条狗都没放过,这才换来我们大发慈悲,留他弟弟一条贱命在灵山宗苟延残喘呢。” 他放下茶盏,字字如刀,直刺澹明盛心脏:“小盛,我说得对吧?” “哈哈哈!沈长明!还是你够狠!专往人心窝子里捅刀子!”赵庞笑得刺耳。 沈长明脸上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目光望着澹明盛握着茶壶、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微微发白的手,轻言细语道: “小盛啊,上次你没能带回陆尘,我不怪你,毕竟那小子向来难抓。但接下来,那个叫林然的女孩,你绝对不能再失手了,否则……” 男人故意拖长了尾音,欣赏着澹明盛低垂眼睫下那难以抑制的、细微的颤动,“我真不知道你的宝贝弟弟在灵山宗,会突然遭遇些什么好事呢?” 一直沉默的澹明盛,艰难开了口: “你们出手,或许比我要更效率吧……” 赵庞冷哼一声,眼中厉色一闪,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掷向澹明盛的额角! 一声脆响,茶盏碎裂,滚烫的茶水和碎片溅开。 “所以才说你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 赵庞破口大骂,唾沫横飞,“当初就应该留下澹明悟,而不是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废物!现在林然风头正劲,是降下灵髓、拯救无数灵师的恩人!外面多少双眼睛盯着她?多少势力想将她据为己有?!我们若是大张旗鼓直接动手,惹上一身腥臊你就满意了?让圣城成为众矢之的你就开心了?!” 额角的鲜血染红了澹明盛眼眶,青年垂下头不再言语。 “那林业呢?”秦岚眼神闪烁,意有所指,“我们若绕过他行事,他那边可不好交代……” “林业?” 赵庞满脸讥诮,“从他当年擅自销毁第一批试验品开始,他在这一事上的话,就再没有半分可信!他若有分寸,当年就不会放走那些血胚!此事不必再知会他,按我们议定的办。” 最后的目光钉在澹明盛身上,用着命令口吻,刻薄道: “去吧,废物,把人给我带回来,记住,只要留一口气就行。” 沈长明笑笑:“加油哦,小盛,沈叔看好你。” 澹明盛低垂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紧握着茶壶柄的手指已然因过度用力而扭曲变形,他喉结滚动,最终从紧抿的唇齿间,挤出压抑到极致的字。 “是。” * 圣灵学院,丁级擂台区。 “小然……” 江川鱼站在擂台上,看着对面熟悉又陌生的少女,说实话,他脑袋里还有点懵。 但当他抬头瞥见旁边巨大的丁级榜光屏上,那密密麻麻被“林”字屠榜的排名时,那份懵圈又诡异地消散了。 指尖在光屏上划过,江川鱼选择了同意,几乎在林然准备出手的时刻,他又毫不犹豫地点下了投降。 白光闪过,对战结束。 对面,林然脸上刚刚升起的一丝战意瞬间化为无趣,少女撇撇嘴,转身就要跃下擂台。 “等等!小然!” 江川鱼急了,一个箭步冲上前,横臂将她拦下,谢闻生的话语在他脑中轰鸣。 小然失忆了!这是接近她,告诉她真相的唯一机会!他必须抓住! 心脏狂跳,江川鱼深吸一口气,鼓足全身勇气,死死盯着林然那双写满疏离与困惑的眼眸,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 “小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我其实是你哥! 林然:“?” 观战席上,原本还在起哄让林然去血洗丙级榜的学生们:“!”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江川鱼身上。 见林然满脸写着不信,江川鱼更急了,竖起三根手指指天,信誓旦旦地喊道: “我发誓!我真是你哥!亲得不能再亲的那种——嗷!” “轰隆!!!”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猛地劈下,直直砸在江川鱼身上,刺目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爆响让整个擂台都为之震颤。 林然反应极快,在雷光乍现的瞬间便已抽身急退,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爆炸的核心范围,几块灼热的碎石擦着她的鞋尖激射而过,留下焦黑的痕迹。 好险,差一点就被波及了! 擂台边缘,数十名闻声赶来的教师面面相觑,竟不知该如何救援。 烟尘弥漫中,隐约可见江川鱼焦黑冒烟的身影在电弧中微微抽搐,造型凄惨。 围观的学生们从短暂的死寂中恢复,爆发出更大的喧哗,唏嘘声此起彼伏。 “啧,真不知该说他勇还是蠢,居然敢当着天道的面扯这种谎?” “我还是第一次见林大魔王吓成这样!哈哈哈!” “这雷劈得……啧啧,看着都疼。” 趁着烟尘尚未散尽,林然没有停留的意思,扫了一眼那团焦黑的人形,确认对方没死透后,身形一晃,迅速消失在人群之外。 说起来,她的任务奖励还没提交呢! * 任务阁。 当林然匆匆赶到时,谢闻生和周梦已经等了好一会儿。 谢闻生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蔫蔫地靠在柜台边,神情萎靡到了极点。 自从昨天从林然口中得知她没有住在宿舍,反而住在大别墅里,谢闻生就心痒难耐,抓耳挠腮了一整天。 尤其是当她尾随林然,亲眼目睹对方一个利落的翻身进了某栋别墅的窗户后,二话不说,也学着林然的样子潇洒一翻…… 当场就被不知道谁设立的禁制,追着她抽了整整一晚上! 她现在感觉全身骨头都在隐隐作痛。 “唉……”谢闻生有气无力地叹了口气,揉着酸胀到快要抬不起来的胳膊,哀怨地看向周梦。 “为什么没人提前告诉我,强闯别墅区会被鞭子抽? 旁边的周梦抱着手臂,闻言嫌弃地皱了皱眉: “哦?原来昨天夜里在别墅区那边鬼哭狼嚎的是你啊?怪不得那么吵。” 谢闻生:“……周老师,你这就有点过分了,明明听见了都不来救我一下?” 周梦眼皮都不抬,面无表情:“哦,那可能是我听错了,昨天风大,什么都没听见。” 就在这时,林然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两人默契地停止了拌嘴。 周梦办事效率极高,先是将两人完成的任务奖励结算清楚,二话不说甩了两个A级任务玉简给林然,又随手丢了两个B级给谢闻生。 她环抱双臂,下巴微抬,“是好宝宝吗?” 谢闻生立刻挺直腰板,元气满满回答:“是!” 林然刚想反驳:“不……” 然而,周梦根本不等她说完,或者说,完全无视了她的意见: “那就麻溜滚蛋!” 刹那间,两人被踹了出去,狼狈落地。 谢闻生顽强地拍了拍灰,瞬间满血复活,再次化身林然的小尾巴。 林然去食堂,她也跟着打饭; 林然买容器接灵髓,她也赶紧翻出个瓶子蹲在地上接; 林然踏入丙级擂台区,开始新一轮的扫榜,她就兴致勃勃地站在观众席,津津有味地欣赏这场单方面的殴打。 当丙级榜上一个个眼熟的名字,被一个又一个“林”字取代,最后,整个光屏顶端只剩下孤零零的“谢闻生”时。 谢闻生眼睛都亮了,兴奋地掏出她的笛子。 “该我了吗?!终于轮到我啦?!来来来!” 结果林然只是淡淡地睨了她一眼,然后抱着刚领的新任务,转身就走 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 “等你结丹,我们再比。” 谢闻生遗憾放下笛子,又立刻元气十足地跟了上去,追在林然身后絮叨: “那说好了!到时候你可不能玩唢呐哦!我作为姐姐肯定会让着你的!” 在她们身后,擂台边缘地带,景象堪称“尸横遍野”。 无数刚刚被林然从排行榜上请下来的学生们,此刻正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堆积在一起,揉着剧痛的身体,发出此起彼伏的哀嚎。 “嘶……真是个变态啊!疼死了!” “变态?我看是恶魔转世!!” “简直惨无人道!毫无人性!” 霍语面无表情地看着身边龇牙咧嘴、疼得眼泪汪汪还在抽气的姜煜州: “还觉得她好看吗?” 姜煜州一边抹着生理性的泪水,一边吸着冷气,眼睛却亮得惊人: “好看啊!当然好看!她打人的时候……那动作、那气势……简直比平时好看一万倍好吧!霍语,你是不是眼光有问题?这都看不出来?” 霍语:“……” 他默默移开目光。 霍语现在非常确定,有问题的不是自己的眼光,而是姜煜州这家伙,绝对有点隐藏的、不太对劲的癖好! * 因此,当澹明盛抵达圣灵学院,转悠了好几圈却连林然的影子都没摸到时,他便随手抓了一个正揉着屁股、一瘸一拐朝寝室走的学生。 澹明盛自忖,身为学院唯一的五大乙级学生之一,就算这些学生平时不待见自己,这点面子总该给的吧? 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 “有看见林然吗?” 那学生正沉浸在被林然碾压的痛苦中,冷不丁被人拦住,没好气地抬起头,盯着澹明盛那张脸看了半天,才慢吞吞反问: “你谁?” 澹明盛默了一下,强压下心头的不悦,耐着性子报上名号。 “乙级,澹明盛。” 那学生一听,吓一跳: “澹什么盛?” “……澹明盛。” 青年额角青筋微跳。 “什么明盛?” “……澹…明…盛。” 语气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澹明什么?” “……没什么。” 第331章 鬼 【据求助者描述,他们家中盘踞着一只看不见的“鬼”,时常拖拽挪动家具,令其不堪其扰 任务地点:伊诹城(圣城北边城镇) 任务目标:查明并解决“看不见的鬼” 任务奖励:抓住了再议 注:求助者本身是一位筑基期灵师,他曾尝试在屋内布下驱邪阵与锁妖阵,均以失败告终。】 林然盯着任务和地图看了半晌,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一旁的谢闻生见她神色变幻,不由大惊失色: “你不会已经知道那‘鬼’是什么东西了吧?” 她可还一头雾水呢,什么叫看不见的鬼?! 林然闻声,疑惑转过头:“没有啊。” “那你刚才那副表情是怎么回事?!” 林然一听,举起手中的地图,晃了晃:“我在分辨哪边是北方。” 谢闻生看着她抬脚就往南边走,嘴角微抽:“……可你走的那边是南。” 林然身形一顿,别扭地转了个弯:“我知道,我就是走两步活动一下筋骨。” “……天塌下来,都有你这张嘴顶着。” “……” 等两人风尘仆仆抵达伊诹城时,天边只余一抹黯淡的霞光。 这一路上,谢闻生也算是彻底见识了陆易云的粘人程度。 几乎每隔一会儿,他的声音就从通讯玉牌里钻出来,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林然居然还能句句回应! 换作别人这么烦她,早被踹到八百米外了。 说起来,她从没见过陆易云这副模样。 难道江川鱼手里的【性格修改卡】效果真这么逆天? 那她得防备点他了,又或许……直接把人解决了以绝后患? 谢闻生摩挲着下巴,转念一想,好歹是个新冒出来的角色,还是暂且留着吧。 谅他也没那个胆子敢对自己下手。 “……” 然而,不安感与无法掌控局面走向的心悸感却迟迟不散。 “ 不行……不放心……要不还是宰了吧。” 谢闻生无意识地低喃出声。 她实在无法想象自己某天突然莫名其妙爱上某个人的场景,光是想想就让她汗毛倒竖。 “嗯?” 林然疑惑回头,“什么?你要宰了我?” 几乎同时,玉牌那头传来陆易云暴怒的吼声,震得玉牌嗡嗡作响。 “什么?!有人要宰了你?!我要杀了她!” 谢闻生一愣,随即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耳朵不要,可以捐给有需要的人。” 进入求助者所在的宅院时,对方看着两个比自己小不知多少岁的姑娘,陷入了绝望。 “为什么就是没人信我啊!这世上真的有鬼啊!” 林然无视身后的哀嚎,指尖灵力微动,谨慎布下阵法。 谢闻生倚在门边,掏出块干粮慢悠悠地啃着,见她神情紧绷,忍不住提醒: “我说,你其实不用这么紧张,我们这世界,生灵只有人、妖、魔、仙四类,所谓鬼魂,不过是无稽之谈。这任务没明确奖励,多半是因为老师们也觉得,这可能就是个……” 话音未落,两人眼前,一张沉重的椅子毫无征兆凭空飞起,没有任何灵力波动,没有任何能量牵引,带着凌厉的破空声,猛地朝她们二人砸了过来! 谢闻生嘴里叼着的干粮“啪嗒”掉在地上,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化作一声难以置信的尾音: “……乌龙?!” 旁边的求助者,那位筑基期的灵师,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躲到门后面,手忙脚乱地掏出传音符,声音带着哭腔和崩溃,语无伦次地大喊: “我就说!我就说咱们家有鬼!!你们不信!你们非不信!!现在信了吧?!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派两个小娃娃来送死?!先说好!这俩娃要是出点什么事,比如被吓死了、砸死了,可都不关我的事啊!!!” 传音符那头传来周梦疲惫又无奈的声音。 “……行,知道了,你保护好自己就行。” 求助者还没反应过来,前方的林然已在椅子袭来的瞬间侧身避开,稳稳当当将椅子凌空抓住。 少女盯着那椅子,又环顾空无一物的四周,眉头紧锁。 她确实什么也没看见,神识游走在整座府邸,也无任何异常波动。 若真是鬼,那它究竟由什么力量构成?又为何能避开阵法和神识? 若不是鬼,那又是什么将椅子丢过来的? “谢闻生。” 林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厅堂格外清晰,“你说,人死后灵魂会去哪?是彻底消散?还是滞留人间?” “如果是消散,那么,它的消散过程是怎样的?普通人和灵师,消散后又会归于何处?真的不会有残留或异变的可能吗?” 刚从惊骇中勉强回神的谢闻生,听到这个问题,下意识地顺着思路回答: “按典籍所载,凡人死后,其微弱的魂魄会迅速分解,回归大陆本源,化为天地灵气,滋养万物。” “而灵师若身死道消,其毕生修为,会伴随着魂魄一同散逸,修为越高深者,散出的灵力越磅礴,成为大陆的一部分,整个过程……应是彻底且不可逆的。” 她顿了顿,看着那刚刚飞过来的椅子,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所以说,理论上是不该有‘鬼魂’这种东西存在才对……” 谢闻生话还没说完,那把被林然抓住的椅子突然剧烈震颤起来,仿佛有股无形的巨力在同林然撕扯抢夺。 见状,林然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紧了几分,与那无形之力较劲。 下一瞬,椅子腿“咔嚓”一声断裂,脱离了她的掌控,那剩余的部分再次诡异地悬浮在空中,随时准备发动下一次攻击。 求助者躲在门后,目睹这一幕,发出更加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它生气了!它生气了!!” “闭嘴!”谢闻生厉喝一声,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飞速扫视整个大厅,神识一遍遍扫过每一寸空间、每一缕空气流动、每一丝灵力残余,却依旧——空空如也! 没有任何生命体、没有妖气、没有魔气、也没有灵气,甚至连一丝残魂的波动都捕捉不到。 这完全违背了她轮回无数次所知的修仙界基本法则。 当她看到断裂的椅子,在空中碎裂,随即如同被投石机掷出,带着尖啸射向林然的后心! “小心!” 林然的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 椅子腿深深嵌入她身后的墙壁,碎石飞溅。 “你刚才的理论……只解释了‘消散’。” 林然的声音异常平静,她紧盯着那悬浮的椅子主体,掌心落在诛邪上。 “但‘彻底消散’之前呢?或者说,在某种极其特殊、极其罕见的情况下,‘消散’的过程是否会被干扰、被停滞、甚至被逆转?” 第332章 我来了 典籍记载的都是普遍规律,是亿万生灵死亡后的常态归宿。 但修仙界本身不就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例外吗? “我只知道只有怨气冲天之地,可以短暂滞留魂魄,形成怨灵。但那需要死者生前拥有极强的执念或怨念,且死亡之地环境必须特殊……” “譬如至阴之地,或尸骸遍野的古战场。此类存在虽凡胎肉眼难见,但我们灵师的神识,理应能探知阴气汇聚或魂力波动才是,可眼前这宅邸…” 谢闻生再次凝神,用神识扫过,依旧毫无所获,“没有阴气,没有魂力,一点异样的能量都感应不到。” 就在此时,门后传来求助者带着哭腔的颤音。 见识了两位少女面对诡异时远超自己的镇定自若,他已下意识将她们视作救命稻草。 “这宅子……是我半年前贪图便宜买下的,起初一切安好,可就在近些时日,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特别喜欢挪动家具砸我!那势头……那势头简直像是……像是想……” 求助者绞尽脑汁,却寻不到一个贴切的词。 “驱赶。” 林然替他补完未尽之语,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她不等男人继续语无伦次,便直接切入核心: “什么时候开始的,灵髓之前还是灵髓之后?” 男人一脸茫然:“灵髓?那是什么?但要说具体时日……约莫是半个月前开始的。” 此言一出,林然与谢闻生的目光瞬间交汇,彼此眼中都掠过一丝微妙。 灵髓降世,不过三日之前。 看来鬼魂一事,与灵髓无关。 “既然鬼魂想不通,那就抛开鬼魂这个预设概念。” “假设,存在一种我们尚未认知的存在。它可能并非生命体,而是某种现象?某种残留物?或者…某种与特定物质紧密结合的能量?” 林然的话瞬间劈开了谢闻生混乱的思绪,她眼眸一亮,猛地想起一个近乎被归为荒诞传说的理论: “你是说物灵?或者…执念附着?!” “物灵?”林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 “对!” 谢闻生语速急促起来,思维高速运转,尘封的理论碎片在眼前迅速拼接: “那是从未被证实的猜想,大意是说,当一件物品被生灵长期、强烈地使用、佩戴,并灌注了极其深刻的情感与执念,在其生灵死亡、执念未消的情况下,那物品可能会残留一丝极其微弱的印记。这印记不是魂魄,没有意识,更像一种执念的残影。” “嘎吱——” 一声突兀、刺耳至极的老旧门板摩擦声,骤然撕裂了屋内的死寂! 三人呼吸同时一窒,猛地循声望去,侧厅一扇虚掩的门扉,此刻正以极其缓慢地速度向内敞开。 门后,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林然与谢闻生立刻将目光投向求助者。 求助者也从极度的恐惧中勉强抽回一丝神智,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应…应该是…是我夫人…她醒了……” 话音未落,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如同腐败血肉混合着污秽的气息,猛地从那片黑暗中汹涌而出! 看着源源不断的黑气从中涌了出来,林然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邪灵师的味道。 可求助者却仿佛对异象浑然未觉,脸上交织着恐惧与关切,竟跌跌撞撞地朝那房间冲去! “夫人!你醒了?来慢点喝……” 男人颤抖着手,摸索着房间内的桌面上倒了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凑到床榻边,试图喂给那个隐没在浓重黑气中的身影。 林然与谢闻生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极度的凝重,没有犹豫,二人紧随其后,跨入了那扇门槛。 屋内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窗外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勾勒出模糊的轮廓。 谢闻生只觉视野被翻腾粘稠的黑气彻底填满,感知被严重干扰。 林然也只能勉强看清床榻上靠坐着一个身影,双目空洞无神,而那冲天而起、源源不绝的黑气,正是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两人几乎是同时,本能地后退了半步,体内灵力无声流转。 而那位求助者,却依旧对弥漫四周的黑气视若无睹,他的全部心神,都牵系在床榻上那个被黑暗彻底包裹的妻子身上。 就在林然准备说些什么时,床榻上那个凝固的身影猛地扭过头颅。 ——四目相对。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瞬间攥紧了林然的心脏。 女人干裂、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缓慢地向上牵扯,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 “啊……” 嘶哑的声音并非从她唇间发出,却清晰地回荡在空间里。 “我看见你了。” “我看见你了……” 心跳如擂鼓般撞击着胸腔,那股莫名的熟悉感勒得林然呼吸微窒。 “没想到你们真找过来了。” “你们圣灵学院学生办事的效率真快啊。” 余光捕捉到谢闻生的位置,林然微微侧身,视线依旧死死落在女人脸上,“你听见了吗?” 谢闻生脸色微凝,声音压低极低:“如果我没聋的话,应该是听见了。” 女人脸上的笑容依旧凝固着,嘴唇纹丝未动,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却持续不断地钻进她们的耳膜。 “我看见你了。” “我要来了……” 旁边一直颤抖的男人猛地抬起头,身躯剧烈抽搐,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扩散到极致。 “不!不要!不要过来!不要缠着我!!” 男人爆发出凄厉的哀嚎,双手胡乱地在空中挥舞。 就在这混乱即将达到顶点的刹那。 “锵!” 一声清越的剑鸣撕裂空气! 猩红光芒一闪而逝,剑锋所指,并非床上的女人,也非失控的男人。 而是黑暗角落里的一株绿色的植物。 利刃入肉的闷响伴随着液体喷溅的声音响起。 一股甜腥中带着腐败气息的暗红粘稠液体,从被精准洞穿的植物根部汩汩涌出。 而那持续不断的诡异低语声,也如同被掐断了源头,戛然而止! 死寂骤然降临,谢闻生后背死死贴在墙壁上,全身紧绷。 “顾不得那个‘鬼’了,邪灵师的味道越来越浓了,怪不得这城里这么安静,是圈套……这是个圈套!” 男人的抽搐随着声音停止。 他低垂的头颅极其缓慢地抬起,脸上残余的恐惧缓慢退去,那双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锁定了林然。 干裂的嘴唇,缓缓露出和床上女人如出一辙的诡异弧度。 一个冰冷的声音,清晰地从他喉咙里挤出来: “这次……是真看见你了……” “……变数。” 咚、咚、咚…… 身后,那扇通往宅邸外的门扉,传来了三声清晰、平稳、不紧不慢的敲门声。 在这死寂无声、黑气弥漫的房间里,这敲门声显得格外刺耳。 一个声音,穿透门板响起。 “我来了……” 第333章 我来了。 “我来了,我来了……” 听着那阴森的话语,谢闻生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后颈的寒毛根根倒竖,这种生理反应对她而言实属罕见。 “金丹三个,筑基十二个,炼气二十个。” 她压低声音,迅速报出敌人数量和修为。 林然眼帘微阖,右手无声按在腰间的诛邪上。 一股灵力她为中心悄然扩散,迅速形成一个淡薄的光罩,将两人连同地上昏迷的诱饵一同笼罩在内。 ——隐息阵,起。 脚下的地面开始剧烈震颤,砖石簌簌落下,宅邸也在外界连绵不绝的灵力轰击下,摇摇欲坠。 就在四面墙壁轰然向内坍塌的瞬间,林然终于睁开了眸子,看向谢闻生: “一人一半?” 谢闻生立刻垮下小脸,拖长了调子,带着几分委屈: “可是我才筑基诶~” 然而,这委屈只维持了一瞬,少女嘴角扬起兴奋的弧度,纤长的手指灵活地转动着木笛,眼中战意灼灼: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乐意至极~” “轰隆——!”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宅邸在狂暴的灵力冲击下彻底化作一片断壁残垣,烟尘冲天而起。 火球、冰锥、风刃、毒雾……无数道色彩各异、属性不同的攻击如同暴雨般倾泻在废墟之上,将本就狼藉的地面再次犁了一遍。 烟尘稍散,废墟外围已围了一圈身着各异服饰的男女灵师,身上皆散发着或强或弱的诡异气息。 “啧,不会直接轰成渣了吧?” “会长要的是活口,天道保佑一定要留一口气啊。” “哼,魑居然还让我们小心一个小屁孩?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为首的女子,雀韵抱着双臂,艳丽的脸庞上写满了不屑与势在必得,她嗤笑一声: “像林然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我见得多了,也捏死得多了!仗着点天赋就以为自己能替天行道?满脑子可笑的大义!她以为她将灵髓分给世人,就会被感激了?” 恰恰相反!那群人非但不会感激她!只会觉得她蠢! 雀韵甚至有些笃定的扬起下巴。 若自己输了,求个情、卖个惨、再编个悲惨身世,赌咒发誓要改邪归正。 她就不信,这种小女孩不会生出动摇的心态。 雀韵目光一转,带着审视和命令的口吻,看向人群后方一个身影: “喂,那边那个谁!听说你以前和林然是同一个宗门的?她有什么底牌?说出来,算你一功!” 众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去。 那是一个身形娇小的少女,戴着兜帽,帽檐下露出的半张小脸稚气未脱,周身却散发着格外死寂的气息,让周围的邪灵师下意识后退半步,心底莫名生出一丝寒意。 他们认出来了,这是最近颇得魅蘼大人青睐的新面孔。 兜帽下的少女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她声音平淡,穿透喧嚣。 “我叫万桔愿。” 万桔愿随手放下兜帽,目光直直刺向雀韵,语气不善: “雀韵,你或许该对我放尊重点。” 无形的威压骤然在两人之间碰撞、挤压。 雀韵眼中厉色一闪,周身灵力隐现,眼看就要发作,就在这时,一个脸上挂着笑容的男人,恰到好处地插了进来,挡在两人视线交汇处。 “好啦好啦~都不生气不生气~”孔牧笑眯眯地打着圆场,声音轻快: “大家都是万灭会的兄弟姐妹,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伤了和气?会长大人肯定希望我们好好合作的嘛~先把目标拿下才是正理,对不对?” 他脸上的笑容不变,但微微睁开的眼缝里,却透出寒光,声音也低沉下去。 “要是让会长大人知道,我们放着目标不抓,反而在这里内讧……” 他故意拉长了尾调,一字一顿,“可、是、会、死、人、的、哦。” 或许是看在孔牧的面子上,雀韵冷哼一声,勉强压下怒火,但嘴上依旧不饶人: “那个谁,别以为有魅蘼给你撑腰,你就能在我们面前指手画脚!说到底……” 她轻蔑地上下打量着万桔愿,“你不过是个半路叛逃过来的外来户,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也背刺我们万灭会?杀了你,也不过是清理门户罢了!” 孔牧敏锐地察觉到万桔愿的眼神变得冰冷,连忙朝旁边的同伴使了个眼色。 那人会意,迅速上前,半劝半拉地将万桔愿带离了冲突中心。 孔牧自己则顺势揽住雀韵的肩膀,带着她往废墟边缘走去,声音恢复了惯常的笑意:“ 好啦好啦,雀韵,跟个小丫头片子置什么气?正事要紧!为了把林然这条大鱼从圣灵学院那群小鱼小虾里筛出来,咱们可没少费功夫,好不容易把她等来了,要是因为这点小事让她跑了……咱们谁担得起会长大人的怒火?你说是吧?” 废墟之上,死寂一片。 万灭会众人等了片刻,废墟下依旧毫无生命气息逸散出来,渐渐有人失去了耐心。 几个性急的邪灵师忍不住上前,各施手段,对着废墟狂轰滥炸,试图将残骸彻底掀开。 “靠!肯定死了!到时候那人身上的致命伤是谁干的!谁就自己去提头见会长!” 他话音刚落,脚下的瓦砾堆猛地剧烈震动起来! 一道炽烈如血的剑光毫无征兆地从废墟深处爆射而出! “噗嗤!噗嗤!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接连响起,伴随着几声戛然而止的惨叫。 红芒在人群中迅速划出几道弧线,精准地洞穿了数名邪灵师的咽喉、心脏!鲜血喷溅在残垣断壁之上,染红尘埃。 等听到动静的雀韵赶来时,诛邪剑已悬停在半空之上,剑身嗡鸣,剑尖遥遥指向她,带着无声的嘲弄。 就在雀韵目眦欲裂的瞬间,诛邪剑猛地一个折转,如同捕食的毒蛇,再次化作一道残影,以更快的速度俯冲而下! “小心!” 她的示警声被剑啸淹没,又是几声短促的惨嚎,几名试图防御的邪灵师如同被割倒的麦子,纷纷倒下。 仅仅两个呼吸间,他们的阵营就已遭重创,除了他们三个金丹,筑基期就仅剩九人,炼气期更是只剩十一人! “居然还是个阵修?” 孔牧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脸上凝重无比,他终于明白为何己方如此多人的神识探查都未能发现对方踪迹,除了阵修,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做的能藏住气息! 男人低喝一声,右手猛然抬起,对着脚下的废墟狠狠一按! “轰!” 强大气劲骤然爆发,一个巨大的气锤砸落,大片废墟瞬间被震得粉碎,化作漫天齑粉,露出了下方的情景。 只见那两个作为诱饵的男女依旧昏迷着躺在地上,身上笼罩着一层微弱的的屏障光晕。 “人不在下面?” 孔牧瞳孔骤缩,心头警兆狂鸣。 刹那间,一股杀意毫无征兆贴着他的后背猛然爆发!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转身防御,身边的雀韵反应更快,向侧方暴退数丈! 孔牧只来得及转过半个身体,视野中,林然的身影如凭空出现在他身后不足一尺之处! 少女面无表情,一只纤细白皙、甚至有些秀气的拳头,正朝着他的胸膛砸来! “知道逃不掉了,所以自己送上门找死?” 孔牧心中惊骇之余,涌起一丝荒谬和不屑,他仓促间凝聚起护体灵力,试图硬抗这一拳,嘴角甚至习惯性地扯出一丝嘲讽的弧度,一个刚破镜的金丹期,如何能撼动他? “勇气可嘉,可惜太蠢——” “嘭!!!”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巨响骤然炸开! 那看似不起眼的拳头,在接触到胸膛的瞬间,孔牧脸上的嘲讽瞬间凝固,转为极致的惊骇和难以置信!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一头狂奔的巨兽正面撞上!护体灵力如同薄纸般被轻易撕裂! 紧接着,一股狂暴至极的力量蛮横地冲入他的体内,如同无数柄锤子在他五脏六腑间疯狂擂击、震荡! “噗——!” 孔牧猛地喷出一大口夹杂着内脏碎块的污血,身体被这股完全防不住的力量狠狠轰飞出去! 他像一颗失控的陨石,划出狼狈的抛物线,重重地砸在几十米外一个躲闪不及的邪灵师身上,那倒霉蛋连哼都没哼一声便当场毙命。 烟尘弥漫中,孔牧的身体瘫软如泥,胸腔塌陷,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他忘记了……他不屑一顾的人承受的是三十三道天雷,而他只受了三道。 林然缓缓站直身体,甩了甩手腕,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的目光越过弥漫的烟尘,锁定了远处脸色煞白的雀韵。 少女淡色的唇瓣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准备好了吗?” “我来了。” 第334章 幸存者 看着手握赤红长剑、正气凛然的林然,雀韵敢赌上十成把握,自己若是落败,下场绝对比孔牧还要惨!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试图拉开距离。 眼角余光却猛地瞥见林然身后,方才还在叫嚣的邪灵师们,不知何时已尽数瘫倒在地,喉管被洞穿,鲜血汩汩流出。 场中只剩下金丹期的曲岚和那个叫万桔愿的女孩,两人脸上写满了凝重。 然而,这最后的景象也在刹那间被抹去,一条银白色的巨蟒突兀出现在地面,张开血盆大口,瞬间便将那两道身影吞噬入腹! 雀韵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喉咙干涩发紧,她可不信孔牧是因为轻敌,才被打成这样! 求饶、卖惨、哭诉?能换来一条生路吗? 恐怕只会被砍成臊子吧!! “那……那个……” 雀韵强压下心头的恐惧,“我们只是路过……察觉到此处有浓郁的邪灵师气息,这才出手,准备替天行道!” 她越说似乎越觉得理直气壮,腰杆都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语气也带上了一丝质问: “你这小姑娘,怎地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大开杀戒?!你就不怕因果业力缠身,将来不得善终吗?!” 林然瞧着雀韵脸不红心不跳地编织谎言,眉梢微微一挑,并未言语。 雀韵见对方沉默,误以为是心虚,正欲再添油加醋地控诉一番,剧痛却猛地从腹部炸开! “呃啊!” 女人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只见那柄散发着红芒的长剑,已然洞穿了她的腹部,冰冷的剑锋搅碎了内脏。 剑身上的“诛邪”两个大字,此刻在她眼中显得格外刺目狰狞。 力量伴随着疼痛的飞速流逝,雀韵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向下瘫倒,大口大口的鲜血抑制不住地从口中涌出。 意识模糊间,她终于明白了魑大人为何要他们千万小心林然了。 她堂堂金丹中期灵师,怎会连一丝反抗的念头都生不出就…… 不……不是不想反抗! 雀韵涣散的目光艰难地移向自己的四肢,骇然发现,不知何时,她的身躯竟被无数坚冰牢牢冻结在原地,动弹不得! 更恐怖的是,不止是冰封,成百上千道束缚阵,精准地缠绕在她的四肢百骸之上,将她死死禁锢! 剑刃被无情地抽出,雀韵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生命正从腹部的创口处汹涌流逝,她想捂住伤口,想止血,却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身体消亡。 “嘭。” 一声微不可闻的碎裂声后,林然面前那具躯壳,彻底失去支撑,瘫软在地,再无生息。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巨蟒也完成了它的“清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蠕动声,它将胃囊中的食物尽数呕了出来。 两具变形的尸体混杂在其中,同样声息全无。 谢闻生走上前,将缩小后的小白蛇熟练地缠回手腕上,看着地上狼藉的景象,啧啧两声,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很可惜哦,你的阵法似乎没能一网打尽呢~” 林然转过身,随手拾起谢闻生的衣袍下摆,旁若无人地擦拭着诛邪身上沾染的污血,动作流畅自然。 “至少只跑了三个,不是吗?” 谢闻生见状,眉头一皱,立刻有样学样,伸手就去抓林然的衣角,打算擦拭自己的木笛。 “锵——!” 凌厉的剑气几乎是贴着她的指尖掠过!谢闻生反应极快地缩回手,看向林然不满地撇嘴: “喂!双标狗!你能拿我的衣服擦剑,我怎么就不能拿你的擦笛子?!” 林然依旧沉默,只是将擦拭干净的诛邪剑缓缓归鞘。 从踏入伊诹城的那一刻起,她们就察觉到了这座城镇弥漫着诡异的气息。 若隐若现的黑气、空荡街道上死寂得没有一丝活人烟火味、以及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从地底深处渗透上来的腐臭…… 最初,他们只当是邪灵师在此地兴风作浪,然而,直到亲眼看见那无人操控却自行飞起的椅子,才惊觉事情远非那么简单。 普通的邪灵师,绝不可能拥有瞒过他们感知、隔空御物的能力。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随机推开了一间寻常的宅邸大门,宅内同样死寂、空荡,落满了灰尘。 谢闻生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正想开口提醒林然这里空无一物,脚下地面却毫无征兆地轰然坍塌! “哎哟我去!” 谢闻生猝不及防,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嘴啃泥,她狼狈地爬起,第一反应是以为还有敌人,警惕地扫视四周。 直到看到站在塌陷边缘、一脸冷漠的林然,以及她那只刚刚收回、还带着些许灵力波动的脚。 谢闻生瞬间明白了始作俑者是谁,没好气地嘟囔道: “狡猾的敌人,居然伪装成我的同伴搞偷袭!” 随着林然纵身跃入深坑,两人旋即发现下方竟隐藏着一个令人窒息的巨大空间。 眼前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数不清的、由冰冷粗铁铸成的牢笼,密密麻麻地排列开去,一直延伸到视线难以企及的黑暗深处。 林然脚步一顿,神情有刹那的恍惚,她循着本能般走到一间牢笼前,鼻翼微微翕动,捕捉到里面传来的、细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微弱呼吸声。 谢闻生见状,手中的木笛瞬间抬起,然而,未待她有所动作,林然竟生生将那铁栅栏撕裂、扭曲。 谢闻生一顿,默默将木笛放了回去。 两人踏入牢笼之内,一股混杂着血腥、霉腐与绝望的污浊气息扑面而来。 映入她们眼帘的,是无数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身影,他们蜷缩在冰冷污秽的地面上,几乎只剩下一层枯皮包裹着嶙峋的骨架。 更令二人心悸的是,许多人裸露的脖颈、手臂等部位,赫然残留着深暗、甚至仍在渗血的齿痕与伤口。 这些,都是伊诹城的居民。 他们在一个月前,甚至可能更早,就被如同牲畜般囚禁、圈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深处。 林然阖上双眼,无形的精神力悄无声息蔓延开来,每一个散落在其他牢房中的幸存者们被一股力量凭空托起,缓缓汇聚到这间已被破坏的牢笼里。 当空间变得拥挤不堪时,林然便将四周的墙壁连同相邻的牢笼铁栏一并震碎、夷平,硬生生开辟出一片更大的空间。 谢闻生屏息凝神,她能感受到到林然那覆盖全场的精神力正在筛查。 她在确认什么? ——是在确认这些幸存者之中,是否潜藏着伪装成受害者的邪灵师同伙? 最终,精神力扫过每一个角落,锁定完所有尚存一息的生命。 林然睁开眼,一个冰冷的数字在她脑海中浮现,算上那些早已在折磨中无声无息死去的,被囚禁在这地下的人,总数为一万三千七百人。 他们承受了不知多少个日夜的绝望。 被当作予取予求的“食物”。 被当作维持生命的“血包”。 无人发现。 无人来救。 第335章 第二次 谢闻生指尖捻着一缕微光,好奇地打量着黑暗,地下囚牢的阴冷与死寂,让她微微蹙眉。 清脆的响指在死寂中炸开,狂暴的灵力瞬间撕裂头顶的束缚,碎石尘土簌簌落下。 月光如瀑般倾泻而下,照亮了这方绝境。 循着气息,她走向最深处一间特殊的囚牢。 铁栅栏扭曲变形,内里只禁锢着一人。 那人被粗重的锁链悬吊在冰冷的石墙上,几乎不成人形,褴褛的衣衫下,纵横交错的伤痕覆盖着更深的旧疤,暗红的血痂与新渗的血迹交织,散发出腐朽与铁锈混合的腥气。 男人的头颅无力垂着,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感受到谢闻生的靠近,那被折磨得形销骨立的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男人极其艰难地抬起布满血污和尘垢的脸,一双深陷的眼眸努力聚焦,最终落在少女身上那身在月光下格外圣洁的院服上。 他的眼神先是茫然,随即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微光,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挤出沙哑的音节: “是……圣……圣城的人?” 谢闻生点了点头,目光平静地扫过他身上的每一处创伤,男人沉默了许久,才从喉咙深处溢出两声嘶哑的苦笑。 “是你们……赢了啊?来了也好……” 他艰难地喘息着,浑浊的目光投向黑暗,自言自语道: “是啊……还活着些人……总比都死绝了……要好……” 谢闻生望着对方微弱的金丹期修为波动,指尖微动,几道凌厉的锋芒闪过,那些深嵌入骨肉的冰冷锁链应声而断,沉重坠地。 “你们被关多久了?” 失去了支撑,男人顺着石墙滑落,跌坐在地面,他闭着眼,似乎在回忆那早已模糊不堪的时间。 “一年?……两年?……记……记不清了……” 只片刻,他便睁开浑浊的眼睛,那里面翻涌着强烈的、几乎要溢出的悲愤与绝望,死死盯住谢闻生。 “我曾……给圣城……发过求救信息的!不止一次!” 他用力摇头,牵动伤口也毫不在意,只剩下满溢的自嘲,“但……从始至终……无人来过……无人!” 他们是隶属于西域圣城最偏远角落的小城,城内既无珍稀矿藏,也无惊才绝艳的灵师,在圣城眼中,渺小如尘。 在这弱肉强食的大陆,未能觉醒灵根的凡人,如若没有靠山,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因果报应? 那群堕入邪道的灵师只信奉力量至上,他们不怕报应。 正常的灵师需日积月累的苦修,方得寸进,而邪灵师,只需不断吞噬鲜活的血肉,掠夺同道的灵力与生机,便有可能一步登天。 “很感谢二位的救援,辛苦你们了……” 在得知伊诹城解脱后,男人紧绷的心弦骤然松弛,残存的生命力也如退潮般飞速流逝,声音越发低微。 “我是伊诹城主……城内估计已无价值之物……二位若有需要尽管……取用便是……”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愧意,继续交代最后的遗言: “很抱歉,当时吓着你们了,不过你们很聪明,那确实如你们所料,是我的‘物灵’,是我几次濒死时,不甘的执念所化。” “我以为你们是误闯进来的孩子,只想吓跑你们,没想到那执念太深,我控制不住……” 男人艰难地喘息着,眼神开始涣散。 “还有那个买下宅邸的男人,也是被冒充我们身份的邪灵师,骗了进来,他们白日里伪装成普通人,挽留住从这里过路的人,夜里便在此猎食。” 提起此事,男人不知哪里涌起一股力量,猛地抬起头,声音陡然拔高: “要没时间了!你们……一定要小心……那个女人!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 在他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谢闻生动了,她一步上前,手掌捏住了男人枯瘦的下颚,迫使他张开了嘴。 另一只手,则毫不犹豫地将前两天装在瓶子里灵髓,尽数倾倒入他口中! 浓郁的生命力在男人干涸的口腔中爆发开来,如同甘霖注入龟裂的大地。 他浑浊的双眼因极致的震惊而骤然瞪大,枯瘦的四肢下意识地剧烈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抗拒: “不!我不想……我不想活!” 他不想去面对那触目惊心的死亡名单!不想背负着无尽的愧疚活下去! 然而,就在他徒劳挣扎之际,一阵由远及近的纷杂脚步声,打破了死寂。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密集。 男人挣扎的动作,在目光触及囚牢入口时,瞬间僵住了。 在皎洁月光的映照下,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小心翼翼地、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 他们虽然衣衫褴褛,形容憔悴,但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难以置信的希冀。 他们……看起来……健康得……不像是在这地狱里被折磨了经年累月的人! “城……城主大人?”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哭腔的童音响起。 “城主大人,到时候……可以多买点红枣补补血吗?我听大人说,您流了好多血……” 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关切地问。 “城主大人……饿饿……” 更多的人围拢过来,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却不再是绝望。 男人彻底恍惚了,浑浊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冲开脸上的污垢,他茫然地抬起头,望向那被谢闻生破开的巨大缺口。 只见,无数细碎、柔和、散发着温暖生命气息的光点,如同萤火,又如星辉,正纷纷扬扬地飘洒而下,无声地融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身体,滋养着他们枯竭的生机。 “……那……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谢闻生收回手,望着这沐浴在光点与月光中的景象,平静无波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 她的声音平稳,在拥挤的囚牢中回荡。 “是救世主,给你们坚持到此刻的嘉赏。” 至此,这座被邪灵师占领,在绝望与折磨中沉沦了整整两年的城池,终于迎来了终结。 * 林然的目光扫过地上痛苦抽搐、发出嘶吼的两具躯体,求助者的灵力在狂暴中飞舞,她抬手,无形的力量压下,打晕了两人。 随后,林然撤去了笼罩城镇的困阵。 顷刻间,淅淅沥沥的灵髓,无声浸润城内。 至于那些散落四处的邪灵师尸骸,林然则一股脑儿地塞给了小灰,免得这些污秽被灵髓意外沾染。 可怜的小灰都被吃成了鸡翅包饭(被迫)。 谢闻生刚上来,便看见林然正将地上碎裂的紫水晶残片,以及那株生着诡异嘴巴、仍在微微开合的花朵,塞进储物袋。 “那玩意你留着没啥用,都是一次性的。” 她瞥了一眼那奇诡的植物,解释道,“这是幻嘴花,说话的时候会散发致幻的气息,能让人陷入持续的幻境。不过有个前提,中招者必须处于极度的恐惧状态才能生效。” 林然“哦”了一声,又刚收进去的两样东西抛了出来。 “至于这紫水晶……”谢闻生蹲下身,指尖并未触碰,只是审视着碎片,“应是某种传讯的媒介,不过都碎了应该没啥用了。” 说话间,谢闻生眼角的余光捕捉到远处边缘的一个异动,她倏然回头,瞳孔收缩。 在视线的尽头,一个肢体残缺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朝着城外的方向亡命奔逃。 那身影披着斗篷模糊不清,但头顶上,一根颜色鲜艳的草根在狂乱的风中剧烈摇摆,谢闻生眼眸一眯,无需思考,掌心已经落在腰间的木笛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怎么在银鳞嘴里活下来的。 她可以让这漏网之鱼,再死一次。 这一次,必将更为痛苦,更为彻底。 然而,就在她即将催动灵力的千钧一发之际,一只冰凉的手骤然伸出,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 强横的力量硬生生扼住了她即将发出的攻击。 谢闻生猛地抬头,撞上林然沉静的目光。 她不解、惊愕,随即是翻涌的怒火。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了,林然。”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磨而出,眼底深处翻涌着被强行压抑的风暴,。 “这,是你第二次阻我。”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飘散的光点和灵髓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手腕被林然攥住的地方传来清晰的压迫感,谢闻生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戾气,但眼神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需要一个解释……” 她一字一顿,声音罕见降到冰点。 “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第336章 你绝对会后悔 “她没有杀人。” 林然的声音平静,迎上谢闻生灼人的视线时,她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游移:“我能分辨,也能分清,她身上没有臭味。” 听见竟是这样一个理由,谢闻生喉间挤出一声短促的嗤笑,手腕猛地发力,试图挣脱林然的钳制,可对方的五指反而收得更紧,纹丝不动。 一股暴戾的杀意在谢闻生胸中翻腾冲撞,林然这不合时宜的优柔寡断令她窒息,可那绝对的力量,又将她所有反抗的冲动与宣泄死死扼住。 气息被堵在胸口,行动无从施展,谢闻生只能将那满腔的怒火与不甘尽数倾泻在言语之上: “可她是万灭会的人!林然,你是忘了吗?方才底下那些人的惨状,你是没看见吗?那炼狱般的景象是谁的手笔?是邪灵师!是万灭会!” 她死死盯着林然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嘴角勾起一个荒诞扭曲的弧度: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在幻月秘境见过那女孩,她叫万桔愿……呵,原来她也是你的好友?” “若我现在告诉你,未来她会血洗一城,连襁褓中的婴孩也难逃毒手,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痛恨此刻的心慈手软?!” 林然沉默着,紧抿的唇线和未松开的手,透露出坚持。 谢闻生见状,往前逼进半步,字字如淬毒般刮过心尖: “她现在手上没沾血?那又如何?她已是万灭会的爪牙!从她自愿踏入魔窟的那一刻起,她的灵魂、她的双手,就注定要被无辜者的鲜血浸透!这是他们的规矩,也是她自己选的路!” “你今日放她一条生路,那谁来偿还那些枉死冤魂的生路?!她会放下屠刀吗?!还是你林然,真能只手遮天,救下这芸芸众生?!” “这座伊诹城的人……” 谢闻生的声音因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发颤,“被万灭会当作牲畜般圈禁在地底多久了?!你知道他们日复一日承受着怎样的折磨吗?你知道他们的骨头被折断多少根?血肉被啃噬了多少次?!你知道他们蜷缩在绝望的深渊里,等待一个能撕开黑暗的救世主,等了多久吗?!” 积蓄的力量瞬间爆发!谢闻生猛地将全身灵力灌注于手腕,伴随着一声轻微的骨裂脆响,她终于从林然的手中挣脱出来! 谢闻生踉跄着后退半步,急急抬眼望向视野尽头,暮色沉沉的边界空空荡荡,哪里还有万桔愿的半点踪迹? 那个邪灵师,竟在她的眼皮底下,在林然这愚蠢的仁慈庇护下,成功遁走了! 一股巨大的失望淹没了谢闻生,她缓缓转过头,不再看林然一眼,声音是前所未有的疏离: “我曾以为,你会比我走得更远,能坚持到最后……” 她顿了顿,语气疲惫。 “……现在看来,是我天真了。” 决裂,已成定局。 谢闻生转身便走,然而胸中翻涌的怒火与不甘终究无法平息,走出不过三丈远,她便猛地回身,周身灵力再无保留地轰然爆发! 赤红的狂雷撕裂空气,幽蓝的冰刃凝结着寒意,直扑林然面门! “呛啷——!” 诛邪剑应声出鞘。 激烈的交锋在城池废墟上骤然爆发!纵横的剑气劈开夜幕,激荡的灵力掀翻厚重的地砖,路旁的老树应声摧折,碎石与断木如暴雨般漫天翻飞! 谢闻生招式狠绝,每一击都裹挟着积压已久的杀意,直指林然的要害。 她厌恨她这该死的慈悲,厌恨她这不分是非的“怜悯”。 可惜,筑基巅峰与金丹之间的鸿沟,是天堑,不是仅凭经验就能填平的。 纵然谢闻生历经无数轮回,洞悉无数技巧,但在绝对修为的压制面前,她那狂风骤雨般的攻势,终究被林然一一化解。 每一次碰撞,都震得她手臂酸麻,虎口崩裂,温热的鲜血顺着紧握的木笛滴落。 最终,谢闻生被震飞出去,重重撞在残破的城墙上,砖石簌簌坠落,她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刺目的鲜红溅在灰黑色的墙面上。 两人的激斗声势太过惊人,灵力波动终于惊动了下方的伊诹城民众。 当他们哆哆嗦嗦地循着动静爬上地面,看到的只有一片狼藉的战场,遍地是半人高的冰锥、焦黑开裂的土地、带着电弧的翻卷草皮……硝烟散尽处,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伊诹城城主愣了好一会儿,才搓着手招呼大家:“先……先各回各家吧,天亮了再说……” 他转头看见自己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宅院,雕花的门楼断成两截,不禁蹲下身,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哎,看来重建家园,也是个大工程啊。” * 密林深处,灵力碰撞的余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里还残留着灵力灼烧草木的焦糊味。 谢闻生背靠着一棵被拦腰斩断的残桩,抬手用袖口狠狠抹去唇边蜿蜒的血迹,她将那支断成两截的木笛随手丢在枯枝败叶间。 “我还是那句话,你总会有一天会后悔的。” 她的声音沙哑撕裂,却带着笃定: “等到她将屠刀挥向你最珍视之人时,你就会后悔自己在这天,为什么要软下心放过她。等刀子落在你自己身上时,你才会刻骨铭心地懂得,什么叫痛。” “到那时你就会明白,此刻你自以为是的正义,是多么的廉价,多么的致命。她现在是万灭会,未来也只会是,永生永世都是!” “万灭会里没有无辜人!他们都该死!” 谢闻生的话还在林然耳畔回荡,像魔咒一般。 林然独坐在狼藉的林间空地上,周围是断裂的树枝和碎石沙土,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谢闻生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 夜风穿过枝叶,带来丝丝凉意。 林然垂眸,看着自己紧攥过谢闻生手腕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挣扎时的力量,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迹。 许久,她才从一场漫长的思考中清醒,缓缓起身,拾起斜插在泥土中的诛邪剑,归剑入鞘。 又将因剧烈冲击而脱臼的左臂,一推一送,关节复位。 做完这一切,林然走到倚着断树、气息奄奄的谢闻生面前,给她喂了口灵髓,才离开。 蕴含着磅礴生机的灵髓滑入咽喉,谢闻生那被打到死机的大脑,缓慢开机。 她费力地掀起眼皮看向林然,方才那场倾尽全力的厮杀,也带走了她心中郁结的戾气,只是,嘴依旧硬得像块石头。 “但愿,你将来不会后悔。” 谢闻生的声音微弱却执拗。 旋即,一丝笑意浮上她苍白的唇角。 “不,林然,你绝对会后悔的。” “我发誓,你绝对会后悔的。” 第337章 曲岚 “我说过,我能分辨,我不会后悔。” 林然声音冷冽,并未回头,拖拽着那对昏迷不醒的男女,一步步走向溪边。 月光流淌在水面上,清晰地映照出两人周身缠绕那深入骨髓的诡异黑气。 林然蹲下身,眉头紧紧蹙起,这黑气绝非寻常,连灵髓都无法祛除,两人体内都带着人为操纵的痕迹。 是邪灵师注入他们体内的产物? 伊诹城城主还特意下令,让她们务必杀了这个女人?为什么只杀女人而不杀男人? “‘黑气’似乎能在短时间内急剧拔升灵师的灵力。” 林然若有所思看向求助者,他明明只是个筑基二阶的灵师,却在失去意识后竟想偷袭自己,修为也突然暴涨至五阶水准。 在镇压途中,林然发现随着求助者动用的灵力越多,沉潜在他丹田经脉中的黑气就愈发浓郁、躁动,如同一个被吹胀到极限的气球,随时可能轰然爆裂。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旁边那个女人,她体内的黑气浓度是男人的十几倍不止,却始终没有行动,安静得诡异。 就在林然凝神准备深入探查之际,异变陡生。 那女人紧闭的眼睑猛地掀开,一双幽深的眸子毫无预兆地、直勾勾地对上了林然探究的视线! 刹那间,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两人心中同时掀起惊涛骇浪! 曲岚心中警铃大作,几乎要失声叫出来!他万万没料到,林然竟谨慎如斯,连他还没来得及转移的“实验品”都不放过,直接给拖到了这荒僻的溪边! 但身为资深邪灵师,他反应极快,立刻伪装出受惊女子的模样,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哇哇呜呜”怪声,试图以这疯癫之态吓退眼前的少女。 然后,他就被林然毫不留情地甩了两个耳光。 曲岚被打得眼冒金星,捂着脸颊,瞬间切换成委屈模式,放声痛哭: “仙……仙人!您打我作甚!?” 他的余光瞥见地上依旧昏迷的男人,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扑上去,紧紧抱住男人,声音凄楚哀婉: “夫君!夫君你醒醒啊!你没事吧!是不是仙人对你做了什么啊?!” 借着这紧密拥抱的掩护,曲岚的手腕悄然贴上了男人的丹田,偷偷摸摸地回收自己先前植入男人体内的那部分神魂。 结果发现放的神魂有些多,一时半会儿竟吸不完! 这导致他的哭嚎、台词渐渐变得干巴,演到后面甚至实在编不出新词,只能抱着男人“呜呜”啜泣,心里急得冒火。 他必须要收回女人这个接近成功的成品!就差最后一点点了!他怎能在此功亏一篑! 所以,该怎么骗过林然呢? 林然:“……” 望着在“女人”的怀抱下,求助者体内那股狂暴的黑气正以惊人的速度被抽离、吞噬,林然缓缓放下了抬起的拳头。 当最后一丝黑气也被曲岚彻底吸纳殆尽后,女人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放松下来,他喉咙微动,刚想直起身,张开嘴准备再编织一套更动情更无辜的说辞。 说时迟那时快! 林然蓄力已久的重拳,毫不留情地砸在他的胃腹之上!剧烈的疼痛让曲岚瞬间弓成了虾米,眼前发黑。 紧接着,数道坚韧的绳索如同活蛇般缠绕上他的手腕脚踝,将四肢关节反向狠扭,整个人被死死摁压在地里,半张脸都埋进了泥土! 曲岚:“???!” 巨大的惊愕和剧痛让他一时懵了,嘴里全是土腥味,他艰难无比地抬起头,视线在剧痛和泪水(这次是真的)中模糊摇晃。 曲岚终于清晰看到,林然的双眸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直抵灵魂深处,让他从尾椎骨都忍不住发毛。 “仙……仙人?您这是做什么呢?”曲岚强忍着痛楚和惊疑,硬是从喉咙里挤出生平最逼真、最无助的哭腔,泪水涟涟。 林然面沉如水,指尖捏住了他的下颌,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眸危险地眯起: “‘我看见你了’、‘我来了’这些话,是你的声音吧?” 曲岚哭得更加凄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仙人!冤枉啊!您到底在说什么?!我听不懂啊!” 他的表情、声音、肢体语言都完美演绎着一个无辜受难的妇人。 然而,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是翻江倒海。 她是怎么知道的?!她是咋联想到的啊?! 那一瞬间,在灵城边界初见时的强烈不祥预感再次浮现! 果然!从第一次在灵城边界那个山洞里远远瞥见林然起,他就直觉这丫头绝非池中之物!那份远超年龄的冷静和洞察力让他现在还印象深刻! 若非当时魅蘼大人突然现身搅局,引开了随行的茨木……恐怕自己当时就暴露了! 说起来,在万灭会里,最先察觉到林然特殊之处的,可不就是他曲岚吗?! 回忆翻涌,曲岚越想越气闷。 当时他刚在灵城边界的某个山洞里安顿下来,只逮了个倒霉蛋放风,连个像样的“实验目标”都还没来得及物色,灵山宗那群家伙就闻着味赶来了! 更让他吐血的是,那个被他用一株幻嘴花,搞得神志不清、胡乱释放雷电的小子,闹出的动静惊天动地,结果一个人都没整死!反而是把楚宴诀那个杀神招来了!(62、63、64、65章) 真他爹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为什么非要把这次抓捕林然的行动地点定在伊诹城?!明明他的实验品就快接近成功了!这下全泡汤了!还死了这么多实验目标! 曲岚内心天人交战,疯狂地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脱身方案,每一个微小的生机都被他反复咀嚼权衡。 就在这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从林然身后的灌木丛传来。 对峙的两人同时扭头望去。 只见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从茂密的枝叶后探了出来。 来人是个少年,一头醒目的银色长发沾了不少草叶。 月光映照下,他鼻尖上那颗小小的浅痣格外清晰,姜煜州困惑地眨着眼睛,目光先是扫过被死死按在地里、面目被泪水和泥土弄得一塌糊涂的女人,又掠过旁边昏迷不醒的男人,最终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落到了浑身杀气未散的林然身上。 “哪有什么林,我只看见一个在殴打普通人的……林?!!” “卧槽!霍语!你别占生姐便宜了!林在虾仁啊!!” “……” “……” 总算从震惊和茫然中回过神来的姜煜州,已经稀里糊涂地踏上了返回圣城的归途。 他懵懵地转头,看向身边脸色发臭的霍语,又呆呆地感受了一下背后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大脑似乎终于艰难地重启完毕: “诶?!!” 霍语正背着微死状态的谢闻生:“……” 他默默翻了个白眼,“我就说老师多虑了,怎么可能会有林然解决不了的问题?” 害他们白白紧张一场,赶了这么远的路。 不过……霍语略微调整了一下背上轻飘飘的谢闻生,心中微沉。 连谢闻生都受了这么重的伤,陷入昏迷,想必她们在伊诹城定然经历了一场苦战,赢得无比艰难。 想到这里,霍语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姜煜州,有没有告诉林然,澹明盛正在四处找她…… 他猜,肯定没有。 事实也如此。 当澹明盛动用了所有关系网,终于打听清楚林然的消息,风尘仆仆抵达伊诹城时,却只从一个在废墟上清理杂物的幸存者口中得知。 人已经走了几天了。 澹明盛:淦。 第338章 清算 “不!我居然被秒了!!” 孔牧猛地睁开双眼,意识在剧烈的神魂震荡中艰难回归。 灵魂撕裂般的痛楚尚未平息,他下意识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雀韵同样惨白如纸的脸,她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喘息着,显然也刚从死亡的边缘挣脱。 万幸!身为万灭会的核心人员,他们都得到了魍魉大人赐予的保命底牌——刻下神魂印记的备用躯体。 但这并非毫无代价。 新的躯壳与神魂尚未完全契合,一股强烈的迟滞感如同沉重的枷锁,束缚着四肢百骸,连调动一丝最微弱的灵力都异常艰难。 “还好……修为都带过来了。” 孔牧强忍着不适,内视着丹田,确认那颗象征着修为的金丹仍在缓缓旋转,才勉强压下一丝心悸。 但随即,一股滔天的屈辱与难以置信的怒火猛地冲上脑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他,堂堂金丹中期灵师!竟被一拳轰杀!连反应和反击的机会都没有!这若是传回会中,他孔牧怕是要沦为笑柄! 一旁的雀韵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劫后余生道:“孔牧,以后……这等要命的差事,千万别再拉上我了!” 她实在无法理解,三个金丹中期围猎一个金丹初期的小丫头,结果竟是孔牧被一拳打爆肉身,而她,更是被活生生“吓”死了!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话音未落,一股冰冷刺骨、令人窒息的威压,毫无征兆降临,笼罩整个房间。 孔牧与雀韵浑身汗毛倒竖,骨髓里都渗出寒意。 两人几乎是凭借本能,连滚带爬地扑向门口那道不知何时出现的血色身影,重重跪倒,额头死死抵在地上,身体抖如筛糠。 “大人!饶命啊!” 雀韵的声音带着哭腔,涕泪横流,“您……您也没告诉我们,那丫头是剑、阵、法、体四道同修的怪物啊!” 孔牧也痛苦地嘶喊,声音因为恐惧扭曲:“大人!那丫头……竟将整个伊诹城都布下困阵!我们……我们是想逃都无处可逃啊!!” 斜倚在门框上的魅蘼,一身红裙似血,她闻言,缓缓垂下眼帘,目光无声地扫过脚下匍匐颤抖的二人,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慵懒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是吗?” 两人只觉得头顶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洞穿灵魂的审视,吓得魂飞魄散,只能拼命点头,喉咙里发出不成调的呜咽,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魅蘼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无形的压力,直到两人几乎要窒息,她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轻柔: “那么……我家小愿呢?” 孔牧和雀韵的身体同时僵住,连本能的颤抖都停滞了。 小愿?万桔愿? 大人……是在跟他们开玩笑吗?他们三个金丹中期都死回来了!她一个筑基期的小丫头,在那等杀邪灵师不眨眼的林然手下,还能活下来不成?! 雀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嘴唇哆嗦着:“应,应该是……” 孔牧的声音更是细若蚊蚋,带着无尽的恐惧:“……陨落了。” 就在魅蘼眼眸变暗,绝望就要将他们吞噬之际,雀韵脑中灵光一闪,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抬头,急切地喊道: “对了!大人!属下……属下临死前最后一刻,看到万桔愿是和曲岚在一起的!曲岚!曲岚他一定知道万桔愿的生死!” 魅蘼环抱着双臂,姿态依旧慵懒,红唇轻启:“曲岚?” 孔牧和雀韵仿佛被这句话点醒,同时扭头,充满最后一丝希冀地看向角落里最后一个预留的备用躯壳。 ——那是属于曲岚的位置。 然而,那具冰冷的躯壳依旧静静地躺在石台上,毫无生机,纹丝不动。 孔牧的瞳孔骤然收缩,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我靠!曲岚他干嘛呢?!怎么还没回来?!” * “我靠!仙人你干嘛呢?!我夫君怎么还没回来?!我要和我夫君一起!” 曲岚整个人都是懵的,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身不由己地被林然拖拽而去。 凭什么?!凭什么那个被他抛弃的实验品就能安然离开!他却要被捆得像待宰的牲畜一样拖行?! 后背与粗糙地面剧烈摩擦,火辣辣的剧痛瞬间传遍全身,衣物撕裂,皮开肉绽。 小灰叼着绳索,毫不留情地拖着他前行。 曲岚勉强抬起头,望向林然那冷若冰霜、毫无表情的侧脸,声音因为剧痛和屈辱而带着哭腔: “仙……仙人……您这究竟是要带我去哪儿啊……” 林然头也不回,脚尖在小灰屁股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一下。 小灰呜咽一声,不敢怠慢,四蹄翻飞,拖着曲岚跑得更快。 尘土飞扬,呛得曲岚几乎窒息,后脑勺与地面的每一次碰撞都让他眼冒金星,感觉头皮都要被磨秃了。 “你不是要同你夫君一起回家吗?” 林然平淡的声音穿透风声传来,听不出喜怒,“他受伤严重,必须回学院治疗,至于你……” “我送你一程。” 曲岚闻言,心肝俱颤,肠子都悔青了。 所谓的回家,不过是他情急之下想逃离林然这尊煞神的托词罢了!他哪有什么家,只有遍布西域的万灭会据点! 林然忽然停下脚步,微微歪头看向他,清澈的眼眸里映着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所以,你家在哪个方向呢?” 曲岚心头一凛,知道不能说实话,眼珠急转,忍着剧痛,艰难地抬起还能动的手,指向了另一个万灭会实力较强的据点方向,心中暗自祈祷那里的同伙能合力将这煞星拿下。 “应……应该是……这边……吧?”他声音虚弱,带着试探。 然而,接下来的数日,对曲岚而言简直是场酷刑,他如同一条破麻袋,被小灰无情地拖拽着,翻山越岭,穿越城镇。 更令他心如刀绞的是,亲眼目睹林然以雷霆手段,逐一清剿盘踞在西域外围数座城镇的邪灵师据点。 每一次林然挥剑,每一次灵光爆闪,都意味着他们万灭会经营多年的巢穴被摧毁,意味着那些被掳掠、囚禁在地牢深处、如同牲畜般被豢养着供他们修炼的【肉】,被解救、被释放。 曲岚的心在滴血,五域之中,唯有隶属圣城管辖、因地域广袤而管理相对宽松的西域,是他们这些邪灵师得以苟延残喘、暗中滋生的乐土! 只要不踏足圣城核心地界,不闹出太大动静,圣城通常懒得搭理他们这些“疥癣之疾”。 可这一切,全被眼前这个少女,凭借一人一剑,彻底摧毁了!她孤身一人,竟将他们万灭会的心血,短短片刻就化为乌有! 更令曲岚气愤的是那持续了整整五日的灵髓。 每当林然在激烈的战斗中受到创伤,哪怕只是衣袍被划破一道微不足道的小口,那蕴含着磅礴生命的灵髓便会精准地滴落,抚平伤痕,补充消耗,让她时刻保持在巅峰状态,不知疲倦! 这种天地造化之物,对灵师是圣药,对凡人是甘露,甚至对牲畜都有奇效! 唯独在平常时刻,对他们这些邪灵师毫无裨益!反而如同烈日下的强酸,淋久了便会感到灵魂灼烧般的强烈不适与痛苦! 像是呼应曲岚心中歇斯底里的呐喊,当最后一滴灵髓悄然滴落在他那狼狈不堪的头顶时,灵髓终于停歇。 而此刻,整个西域外围,所有被万灭会暗中渗透、占据的三座重要城镇据点,已然被林然彻底荡平。 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曲岚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无边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开始胡乱指路,试图误导,这煞星还能像开了定位一样,精准地将他们最后的据点连根拔起? 光是死在她剑下的邪灵师,便已不下数百之众了吧! 可噩梦仍未结束。 当小灰又一次将曲岚拖到林然脚边,接受她的审问时,曲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 “还没想起来吗?”林然的声音平静,扫过他狼狈不堪的身体,“你的故乡。” 曲岚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不远处。 那里,堆积如山的邪灵师尸骸正被火焰点燃,发出噼啪的油脂爆裂声响,腾起滚滚浓黑的、带着恶臭的烟柱,直冲天际。 他咽了口唾沫,声音虚弱,“仙人,我真不记得了……” 林然一听,抬脚便走。 小灰拖着曲岚,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仙…仙人!您…您到底要去哪儿啊?!” 曲岚疯狂呐喊,几乎要崩溃,他怎么还没有和这具躯体融合完毕啊!甚至神魂与这具躯壳排斥感越来越强烈,让他寸步难行,无边的悔意啃噬着他。 早知道他就该在第一次受创时果断舍弃这具实验品躯壳!哪怕从头再来,也比现在这般任人鱼肉强! 早知道…… 这悔恨,在看清林然踏入南域地界,径直走进灵城时,曲岚真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再迟钝的脑子,此刻也醒悟过来,林然绝无可能是在送他“回家”! 相反,她可能从一开始,就洞悉了他并非这具躯壳的原主! 她所有的“询问”,都只是在戏耍他,利用他,将他当作诱饵和路标,去摧毁万灭会的根基! 可是……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曲岚低垂的头颅下,眼眸中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浓稠得化不开的阴鸷与疯狂。 他不再伪装那可怜兮兮的腔调,声音冷得像冰: “喂。” 曲岚死死盯着林然的背影,眼角的余光扫过周围熙攘喧闹的灵城街道。 那些过往行人,在他眼中不过是低贱“肉”,他们不断投来的好奇、疑惑甚至夹杂着怜悯的目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属于他邪灵师的尊严上。 这份屈辱,比肉体的痛苦更甚百倍! “你在拿我寻开心吗?林然。” 他的声音清晰地穿透了街市的嘈杂。 林然脚步顿住了,身形笔直,她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过脸,一个简单至极的字眼,轻飘飘地砸了下来: “对。” 承认了!她竟然如此轻易地、如此漫不经心地承认了! 曲岚心头那股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怒火猛地一窜,几乎要冲破天灵盖,但随即又被一种更加彻底的杀意压下。 他不再抱有任何逃脱的想法,也彻底撕碎了所有虚与委蛇的伪装。 “好,很好,林然。” 曲岚的声音低沉下去,体内那颗沉寂的金丹骤然被不计后果地疯狂催动!恐怖而狂暴的力量瞬间汇聚、压缩、旋转,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 一丝扭曲而癫狂的笑意爬上了他的嘴角,那是同归于尽的疯狂,是想拉上所有人陪葬的怨毒。 金丹期灵师的自爆,其毁灭性的威力足以将这座灵城的半壁化为焦土,生灵涂炭! 自从亲眼目睹林然剿灭一个又一个据点后,这个玉石俱焚的念头,早就在他心底生根发芽,成为最后的“尊严”。 “为你的傲慢付出代价吧。” “好好品尝这后悔的滋味,林然。” * 圣灵学院。 在灵愈师温和而持续的治疗下,求助者浑浊的双眼缓缓睁开,意识如同沉船般从深海中艰难浮起。 当记忆的碎片汹涌回潮,拼凑出那噩梦般的经历时,他猛地一个激灵,弹坐起来,死死抓住眼前最近一个少年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入皮肉。 男人双目赤红,情绪彻底失控,声音嘶哑地控诉: “你们早说西域藏着那么多邪灵师啊!早说我就不来了啊!!” 他语无伦次地讲述着经历:踏入西域,途经伊诹城的第一天,就被邪灵师捕获,囚像牲畜一样被丢进暗无天日的地牢。 日复一日,被强行注射各种诡异莫名、带来巨大痛苦的药剂,只有在需要他作为诱饵,去诓骗其他无辜路人时,才会洗去记忆,短暂地放出那个地狱。 接收到谢闻生的眼神,姜煜州默不作声地挣脱开男人的手,打断了他激动的宣泄,沉声问:“你是不是有个道侣?” 男人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间隙,下意识地嗤笑一声:“就我这样?谁看得上?!” 相貌平平、修为低微、年纪也不小了,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界,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道侣? 姜煜州沉默了,目光转向霍语,霍语眉头紧锁看向谢闻生,谢闻生则强撑着精神 虚弱开口: “立刻联系一下林然,让她,杀了那个女人。” 姜煜州迅速从怀中掏出一枚传音石,抬起手,又放下,放下,又抬起。 然后,在谢闻生和霍语看弱智的目光下,姜煜州终于低声道,语气带着懊恼: “糟了!我没有她的传讯印记……” 霍语:“不熟,我也没有。” 谢闻生张了张嘴,只觉得急火攻心,本就虚弱的神魂一阵眩晕。 等等…… 她好像也没有捏。 第339章 审判 女人的身躯在林然的视野中急剧膨胀,那是自爆前兆带来的视觉畸变。 意识深处,本能的警兆正在嘶鸣。 然而,立于风暴中心的少女,只是漠然地抬起了手。 曲岚只觉得一股寒意穿透四肢百骸,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 ,他浑身僵硬,艰难地将眼珠向下转动。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赫然洞穿了他的腹部!那位置,精准得令他胆寒,正是丹田! 下一刹那,那只手猛地收拢、攥紧! “嘣。” 一声只有曲岚能听见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闷响炸开,他苦修多年、视为性命根基的那颗金丹,如同脆弱的琉璃球,在少女的五指间轰然化为齑粉! 磅礴的灵力瞬间失控,在他破碎的丹田内疯狂肆虐。 曲岚的思维被极致的恐惧攥住,他被逼到自爆,至少神魂能依托魍魉大人赐予的那具备用躯壳,回归万灭会! 这也是他敢于肆无忌惮的底牌! 可为什么还没爆?他为啥还不爆啊! 他癫狂地催动着残余的灵力,试图点燃那最后的毁灭,可失去了金丹,他此刻不过是一个漏气的气球,再怎么打,也爆不掉。 自爆,竟能被截停? 开什么玩笑?! 曲岚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他凝聚毕生修为与燃烧生命的自爆,怎会被如此轻易地打断?! 无数惊疑堵在喉头,他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刺骨的剧痛,混合着修为尽毁、无法离开的绝望,狠狠扎进灵宫。 林然若有所思抽回手,掌心残留着金丹的余温,她低头看着指尖,仿佛在研究一件新奇的事物: “核心能量源被摧毁,自爆程序就强制终止了吗?金丹期自爆需要大约五秒的蓄力时间……那么,更高阶的元婴期,启动会不会更快?” 濒死的曲岚几乎听不清林然的话语,但他却被另一种死寂勾去心神。 太安静了!安静得诡异! 依照常理,一旦有灵师在城内爆发冲突,那些蝼蚁早已该惊恐尖叫、四散奔逃! 为何此刻……鸦雀无声? 他用尽最后的气力,看向四周。 目光所及,如坠冰窟! 那些原本存在的人影,此刻竟如同褪色的水墨画,全部静止不动,并且正一点点地、无声无息地消散! 不仅仅是人影,整个喧闹的城镇景象,街道、房屋、天空,都如同被打碎的镜面,片片剥落! 一切都是虚假!他被骗了!他被林然骗了! 随着“幻境”彻底崩解消散,曲岚的心沉入了深渊,在林然身后真实显现的,是冲天的火光,是带着恶臭的黑烟,是他彻底破灭希望的开始。 曲岚的目光带着惊骇,死死盯在林然脸上。 只见,少女那双原本如墨的瞳孔,不知何时被妖异的猩红所取代,如两枚凝固的红色宝石,审视着他。 曲岚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而紊乱。 在林然头顶,一对毛茸茸的粉色兽耳,正慵懒地耷拉着,纤瘦的肩膀上,稳稳站着一只粉嘟嘟、圆滚滚的毛球,不停发出意义不明的嘤嘤叫。 在毛球的头顶,赫然还立着一只通体雪白、气鼓鼓的小鸟,疯狂地用它的翅膀拍打着林然的肩膀,尖细的嗓音不停控诉着林然。 前所未有的冲击,混合着剧痛和恐惧,让曲岚的气血彻底失控,大股鼻血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 白淞蹭着林然脸颊的动作一顿,慢悠悠地扭过身体,看向濒死的曲岚,用软糯的童音天真地提醒道: “主人,他要死了哦。” 林然脸上浮现出曲岚从未见过的神色,那身锋芒与杀意,在这一刻尽数收敛。 猩红的瞳孔、粉色的兽耳迅速褪去,恢复成原状。 少女轻轻揉了揉白淞毛茸茸的脑袋: “我知道,我本就没打算让他活。” 安静要气炸了,翅膀拍打得如同疾风骤雨: “关我!关我!讨厌你!讨厌你!!” 它从未陷入沉睡,仅仅是因为太过吵闹,才被失忆状态下的林然强行禁锢,直到此刻才重获自由,怨气冲天。 白淞则是在林然成功结丹后,便悄然苏醒,它未曾主动现身,林然也默契地不曾询问。 但其实,白淞是担忧林然责怪它擅自做主签订了同生共死契,不敢出现。 林然则是觉得白淞可能认为自己还是不信任它,所以才不出现。 一人一兽便在这种微妙的僵持中,沉默至今。 感受到肩头小狐狸身体的紧绷,林然低声安抚: “别怕,我们现在在灵城的地界内,暂时安全。” 没想到她给白淞喂了这么多灵力,都还是让它小了一圈。 被忽视得彻底的曲岚呼吸急促,那他该怎么办?自爆被扼杀,金丹被粉碎,连这具肉身的生机也被断绝…… 等待他的结局只有一个…… 然而,只要林然不彻底抹除他的神魂,他仍有一线渺茫生机! 这个念头刚起,林然的手已经盖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她的眼神再次变得毫无波澜,如同俯视尘埃: “曲岚,在你沉沦梦境时,我也看完了你的记忆。” 她平静地叙述着,却比任何酷刑都更让曲岚恐惧: “十岁,家门被屠,血海深仇,你生啖至亲血肉以求力量,堕入邪道,手刃仇敌。此般缘由,我认可。” “然,十五岁,你因修为桎梏,屠戮二十五户无辜凡人,连牲畜、婴孩亦未放过,生吞活剥整整五十三条性命,以此强行突破筑基。” “二十岁,你加入万灭会,以活人为试验材料,行逆天悖理之恶事。先尝试【灵根转移】,尽数失败;后实施将魔兽的血强行注入凡人体内,观察其痛苦畸变、爆体而亡,以此为乐。” 听着林然将自己一生罪孽如数家珍般道出,曲岚的神魂在灵宫深处发出无声的尖叫,疯狂挣扎扭动,试图摆脱那只掌控生死的手掌。 “【分魂夺舍】。”林然闭目,似在读取曲岚更深层的记忆碎片,“强行剥离凡人的魂魄,再将自身神魂分裂,寄宿于不同躯体,一旦肉体消亡,神魂便可夺舍重生。” “不过,魍魉给你的躯体不是在万灭会吗?你怎么回来了?是舍不得这具女人的躯壳?为何?是这具躯壳内,藏着什么值得你冒死也要回来的秘密吗?” 曲岚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被戳破的惊惶。 就在他嘴唇因秘密被揭穿而剧烈蠕动,试图求饶时,林然按在他头顶的手掌骤然用力!她依旧闭着双眸,另一只手的食指却轻轻抵在自己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 在曲岚耳中,她的声音像来自九幽寒渊: “罪无可赦者,没有辩解的资格。” 诛邪剑高高举起。 “审判时刻,已至。” 第340章 女人 血雾未散,剑光犹寒。 林然手中诛邪轻振,甩落最后几滴猩红。 脚下,女人的肉身已化作一地狼藉碎块,曲岚那缕依附其上的神魂更是被她毫不留情地彻底碾碎,化作一缕扭曲的黑烟。 少女面无表情,随手召出灵宫的恶愿,将那蕴含着痛苦与恶念的神魂残渣,塞进了恶愿口中。 被冷落在角落、饱受忽视、毫无地位、甚至时常被白淞当成小零食了三百多章的恶愿,骤然间被这突如其来的投喂砸懵了。 一股能量涌入它那长久饥渴的躯体,巨大的错愕之后,是难以置信的狂喜。 “哇呜呜呜呜……” 恶愿一边泪流满面,一边本能地嚼巴嚼巴,虽然它最渴望的还是【情绪】,但神魂这种东西……总比没有好吧? 被这突如其来的恩宠感动得无以复加,恶愿也学着白淞和安静平日里讨好林然的腔调,带着浓重的哭腔,急切地喊道: “主人!您终于知道喂我了吗?主人!我是不是终于能上桌吃饭了?主人!我会听话的,我一定……” 话音未落,两道裹挟着暴怒的劲风已至! “嘭”一声闷响。 恶愿那才略显凝实的躯体,在一狐一鸟各自一脚的联手下,被踹得黑气四散,哀嚎着缩回灵宫角落处,只剩下一丝委屈的呜咽在空气中飘荡。 白淞看都没看那团黑气,乖巧的跃回林然脚边,蓬松柔软的大尾巴带着讨好的意味,小心翼翼地勾缠上林然的脚踝,声音又软又甜: “主人,刚刚我的腿好像突然不受控制了!我们接下来去哪呀?” 林然的目光却并未被白淞引走,始终凝视着地上那堆属于女人的血肉碎块,若有所思。 方才通过白淞的能力,她看见了曲岚的记忆,但由于是第一次使用,她无法控制只看重点,所以只能从头到尾都看个大概。 可以确认的是,女人不是凡人,但她的魂魄在被曲岚掳来的第二日就被彻底吞噬抽离,如今躺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 可就当她准备将女人埋入土中时,地上那堆散落的肉块,竟毫无征兆地、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林然瞳孔骤然收缩,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白淞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整只狐狸像被踩了尾巴的弹簧,一下窜起老高,四爪并用死死扒住林然的胳膊,粉色的绒毛根根倒竖,瑟瑟发抖地埋在林然颈窝。 一旁的安静刚张开尖锐的鸟喙,惊恐的叫声才冒出一个音节,就被反应极快的林然,精准地一巴掌将它扇成一道白影,直接丢回灵宫,再次将其打入冷宫。 林然抱着白淞身形急退数步,拉开安全距离,目光死死锁住地面,眼神中充满了惊悚。 只见地上那些散落的肉块,正无视林然一块接一块地蠕动着、粘合着!断口处血肉模糊地交融,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自行拼接…… 那具没有魂魄、生机断绝、本应死得不能再死的女人残躯,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态,重新……站了起来! 或者说,是勉强拼凑回了一个摇摇欲坠、布满裂痕的人形! 时间仿佛凝固。 林然紧握诛邪,指节发白,在少女非常惊恐的目光的注视下,那刚刚融合完毕,皮肤还残留着可怖拼接痕迹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起初是空洞迷茫的,站着的她似乎感觉有些吃力,便用手撑地,坐了下来,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如临大敌的林然身上。 两人视线交汇,空气死寂,双方都弥漫着极致的错愕与懵然。 “呃……”还是女人先尝试开口,干涩的喉咙发出沙哑的声音,“小朋友,这是哪呀?” 然而,她话音未落,那勉强拼合的身躯便因林然的本能反应,几剑挥下,只听“哗啦啦”一阵闷响,刚刚接好的左臂连带半边肩膀,又齐刷刷地滑落在地。 女人:“……?” 她低头看着掉在地上的自己,又抬头看向林然,脸上先是茫然,随即浮起一丝恼怒。 女人弯腰,僵硬地捡起自己的手臂,对着林然,语气带着浓浓的不解: “小朋友,你怎么乱砍人啊?” 林然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骇浪,诛邪剑尖微抬,指向她:“你不是人。” 女人脸上的恼怒更盛了,她一边笨拙地试图把断臂往肩膀上按,一边生气道:“你砍我就算了,还骂我?讲不讲道理!” 但当她看清眼前手提长剑、臂弯里还挂着一只炸毛狐狸、神情戒备却难掩清丽的小姑娘时,那点怒意又莫名消散了大半。 (当然,绝不是因为怕又被砍成几块。) 女人叹了口气,挥了挥那暂时还拿在手里的断臂,语气竟带上了点无奈:“算了算了,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小姑娘家家的,以后可别再这样乱砍人了,不太好,很吓人的。” 说完,她真的转身迈步,刚抬起那只拼好的腿。 “啪嗒!” 整条小腿又毫无悬念地掉在了地上。 在女人愣住的时候,林然立马放下手中的诛邪,有些歉意道: “抱歉,条件反射。” 看着地上那条腿,女人似乎终于被点燃了怒火,柳眉倒竖,正要发作,林然的声音就飘了过来。 “你不疼吗?” 疼? 女人被她问得一滞,下意识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她颈部的拼接处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她皱着眉,仔细感受半晌:“……疼?” 这个词对她而言有些陌生。 片刻后,她才迟疑地补充道:“好像……是有点……疼?” 她顺着林然的视线,木然地低下头。 映入眼帘的,是浑身淋漓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血迹,是皮肤上纵横交错的、如同劣质陶器般强行粘合的狰狞裂痕…… 她像是第一次真正看见自己这具躯体,整个人彻底僵住了,眼神从愤怒迅速转为一片空白的茫然。 在她胸前,那条从喉管一直裂到肚脐位置的缝合线,此刻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而微微起伏。 林然紧盯着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诛邪微微抬起,蓄势待发: “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血迹斑斑、支离破碎的肢体,仿佛陷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身体微微颤抖着,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声。 空气再次凝固。 林然的心沉了下去,在曲岚的记忆中,关于女人的记忆她看得无比清晰。 她是他从一群人贩子手中强掳而来的,在掳来的次日,她的魂魄就被曲岚生生抽离! 按理说,这具身体,没有曲岚的操控,理应绝无可能再诞生意识! 那么,眼前这个能说话、有情绪、会愤怒、会恐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是曲岚的二次伪装吗?还是有什么东西进入了女人的躯壳? 还好她在灵城地界,距离那里不远。 林然心中已做好最坏打算:一旦女人出现任何失控、异化的征兆,她解决不了,就只能把人丢进那人解决了。 眼看女人依旧僵立不动,林然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用诛邪剑尖,戳了戳女人另一只尚且完好的手臂。 下一秒,女人猛地抬起头,那双原本空洞的眸子瞬间瞪得滚圆。 “我靠!小朋友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 她破音与后怕的尖叫划破了死寂! “我想起来了!我是被人贩子拐卖的!” 林然:“……”说点她不知道。 “拐卖就算了!人贩子居然还能被黑吃黑?!!”女人抱着自己因情绪激动又开始簌簌掉落的肢体,语无伦次道: “小朋友你那是什么表情?我真想起来了啊!那该死的人贩子!居然敢拐走我?!我一定要杀他全家!!” 林然:“所以,你的名字是?” 女人:“……我…呃…嗯…应该是…想不起来了。” 第341章 胆小鬼 于是,在女人死缠烂打的攻势下,林然终究还是妥协,带着这个来历不明的麻烦踏上了路途。 她时而捶胸顿足,声嘶力竭地控诉命运不公;时而又换上楚楚可怜的神情,那眼泪说来就来,收放自如。 林然被这连绵不绝的哭声搅得心烦意乱,头痛欲裂,最终只得拐进路边一家尚算整洁的饭馆,只为堵住她的嘴。 “呜呜呜,小朋友,你真是个大好人啊!” 女人一边用脏兮兮的袖口抹着眼泪,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等我恢复记忆了,肯定好好报答你!谁懂啊,一觉醒来啥都不记得了!但我清清楚楚记得,我家可大了,金山银山堆成山!绝对亏待不了你的!” 她边嚎啕边狼吞虎咽,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令人悚然的是,她似乎全然未觉,自己肚皮上那道狰狞的裂口正随着咀嚼的动作,“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着食物残渣,混着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周围食客的目光渐渐变得怪异起来,有好奇,有惊恐,还有人悄悄别过脸去,窃窃私语起来。 就在女人将嘴里最后一口甜食吞下,眼眸倏地一亮,猛地拍桌而起,声音响亮得盖过了周遭的嘈杂: “小朋友!我又记起一点事!我家应该是在一个很大的地方!那地方有山有水还有好多人!” 她兴奋地抬眼,却发现对面的座位早已空空如也,林然的身影消失在饭馆门口。 骤然接收到四面八方投来的、愈发古怪甚至带着恐惧的目光,女人脸上的兴奋迅速褪去,化为一丝尴尬,她讪讪地坐回椅子上,继续机械地往嘴里塞着那些根本填不饱肚子的餐食。 一颗眼球随着失控的眼泪一同滚落到碗里,女人慌忙捡起眼球,借着袖口的遮掩,笨拙地塞回那空洞的眼眶,又用力抹了把脸,生怕被人看见这诡异的一幕。 她抽噎两声,声音带着哭腔,哀求道: “小朋友……我身上可没钱结账啊…… 你可千万要回来啊……” * 林然驻足在一片茂密的草丛间,青翠的草叶没过了她的膝盖,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草木特有的清新气息,稍稍驱散了方才的烦闷。 她缓缓仰起头,目光落在前方那块陌生却又透着威严的高大牌匾上,瞳孔不自觉发呆,陷入了短暂的出神。 “灭天宗。” 这三个字,在她的心头反复回响。 牌匾之下,是蜿蜒向上的石阶,一级级延伸,直通云霄。 这个地方,给她的感觉陌生又熟悉。 林然蹲下身,掰着手指思考半天,眉头微蹙,片刻后,她才做出了决定,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离去。 “师妹。” 身后传来一声呼喊,带着几分迟疑。 林然脚步微微一顿,没有回头。 “小师妹!” 又是一声呼喊,这一次,林然才缓缓回过头,眼眸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站在她身后的男人,一袭白衣,身姿挺拔,气质儒雅,依稀是记忆中风华正茂的模样。 然而,细细看去,那张俊朗的面容上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沉郁与落寞,眉宇间刻着经年累月的疲惫,与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有了难以忽视的偏差。 见林然终于正视自己,季空的眼瞳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深刻的懊悔,那情绪稍纵即逝。 “小师妹,抱歉。” 林然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季空却像回到了林然初入灵山宗的光景,带着习惯,自顾自地走上前,微微垂首,动作自然地为她整理被山风吹乱的衣领和褶皱的袖口。 他低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周身的情绪也跌落到了谷底: “还在生气吗?气我当初亲手送走你,气我企图……利用你灭世?” 闻言,林然的手无意识攥紧诛邪,指节微微泛白,依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抱歉。” 季空识趣收回手,目光落在林然手中那柄名为 ’诛邪‘的佩剑上,眼神复杂,“你的记忆……都恢复了吗?” 林然抬起头,目光清亮,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季空的眼睛,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伸出手指,指向他的丹田位置,语气平淡地问道: “你的空间灵根,快要裂开了,还不停下吗?” 季空蓦地一僵,脸上的表情凝固,身体下意识紧绷,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说起这个。 林然紧接着又道:“为什么总是要逃避。” 迎着季空陡然变得复杂难辨的目光,林然缓缓向后退了两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话语清晰: “大师兄,是胆小鬼,是个不敢反抗命运的胆小鬼。” 见季空嘴唇微动,似要反驳,林然先一步打断,语速平稳: “拥有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空间灵根,师兄所思所想,却唯有逃避一途,这难道不是胆小鬼的所作所为吗?” “若那日真如师兄所愿,灭世成真,所有问题便当真能一了百了吗?若它只是被暂时压制,如同埋入地底的毒瘤,终有一日必将以更凶猛的姿态爆发呢?” “到那时,师兄又当如何?再次沉溺于痛苦,然后继续选择逃避吗?” 这次,林然的声音顿了许久,才道: “若是师姐知晓了这一切,她真的能忍住不揍你吗?” 季空几乎的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她打不过我的。” 可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温轻俞已经很久没有来见他了,甚至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出现在他面前,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胆小鬼吗? 是啊,或许他骨子里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只会逃避的胆小鬼。 温轻俞…… 大概也早已对自己失望透顶。 甚至……厌恶了吧? “胆小鬼,是护不住任何想要守护之物的。”少女最后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他耳中。 季空垂下头颅,肩膀垮塌下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颓丧。 就在这时,他身后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炽烨略显急躁的声音: “大师兄,我什么时候才能去找小师妹?” 炽烨的声音戛然而止,猛地刹住脚步,眼睛瞪得溜圆,在他眼中,那个向来如同云端之月的大师兄,此刻竟弯着腰,肩膀微微耸动。 他的嘴角似乎在努力扯出一个弧度,可大颗大颗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从眼角汹涌而出,重重砸落在脚下的泥土里。 炽烨彻底愣住了,手足无措,他慌忙回头,看向身后正缓步走来的温轻俞,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充满了焦急: “师姐!我就说楚宴诀那家伙出的馊主意不行吧!你看大师兄!这……这都想你想得哭成这样了?!” 温轻俞的目光也落在落泪的季空身上,身形微微一顿,秀眉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声音带着无奈:“我没有听楚宴诀的,这些时日,宗门事务繁多,没人帮我我一个人根本忙不完。” 楚宴诀确实劝过她,让她冷落季空一段时间,或许就能让他不再执着于种树。 但她根本没听,反而是真的抽不开身,既要督导新弟子的基础,又要传授青冥子长老最新研创的剑阵,之后还得挑选弟子前往边界线支援泰无忌,实在是分身乏术。 “那大师兄怎么哭成这样了?”炽烨挠挠头,一脸疑惑。 他看着身前佝偻着身子的季空,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大师兄向来好面子,若是真要躲起来哭,肯定绝不会让他们撞见的。 温轻俞摇了摇头,走上前,像以往无数次那样,伸出手轻轻拍着季空的后背,安抚着他的情绪。 “好了,不哭了,楚宴诀渡劫成功了,不过现在还在卧床休息,你要去见见他吗?” “是啊大师兄!”炽烨也赶忙凑上前,笨拙地学着温轻俞的样子,试图去拍季空的后背,另一只手还不忘从怀里掏出了留影石,想记录下这千载难逢的画面。 他大声附和道: “楚宴诀渡劫那会儿,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你这边呢!好像有什么话要跟你说!” 然而,炽烨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也低估了此刻季空毫无防备的状态,他这一巴掌下去,力道未收,只听一声闷响,季空整个人拍得向前一个趔趄,脸朝下结结实实地栽进了松软的泥土里,只留下一个后脑勺露在外面! 温轻俞和炽烨同时一顿,随即手忙脚乱地俯身,合力将人从土坑里拔了出来。 待看清季空的模样,炽烨更是吓得魂飞魄散。 那张原本俊朗的脸上,此刻沾满了湿漉漉的泥土和零碎的草叶,额发间还卡着半片青翠的叶子,鼻尖蹭着泥痕,狼狈得不行。 炽烨慌忙伸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扒拉掉脸上的脏污: “对不住、对不住啊大师兄,我太激动了,没控制好力气。” 可当他们将季空脸上的泥土擦干净后,再次看清他的神情时,两人都不由得怔住了。 季空脸上的泪痕犹在,泥土也未能完全擦净,显得有些滑稽,但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沉淀了下来,又仿佛有什么东西流淌走了。 那深重的绝望感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眼前的季空,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可若要具体说出是哪里变了,却又一时难以言明。 炽烨咽了口唾沫,试探着问道:“大师兄,那我们现在……要去看看楚宴诀吗?当然!你要是不想去,咱就不去!” 季空吸了吸鼻子,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泪珠和一点泥星,他沉默了片刻,目光缓缓扫过面露担忧的温轻俞和一脸忐忑的炽烨。 最终,极轻极轻地点了点头。 他不想当胆小鬼了。 “见。” 两人眼中先是倏地亮起光来,紧接着,温轻俞紧绷的嘴角缓缓扬起一抹浅弧,炽烨更是忍不住咧开嘴,露出两排白牙。 他们太清楚这点头的分量了。 自从那一战后,季空便像是被枷锁困在了山门内,整日守着那片重新栽上树苗的土地。 任凭司启抱着他的腿哭到嗓子沙哑,任凭温轻俞把饭菜温了又凉、凉了又温,他都没再踏出过灵山宗那道门槛。 别说离开山门,就连灭天宗宗门大典上需要他以大师兄身份主持仪式,他都只是遣人传了句“身体不适”,对着空荡的石桌枯坐整日。 可此刻,他竟点头了。 这一点点松动,在温轻俞和炽烨眼里,简直比楚宴诀渡劫成功还要让人心头发烫。 炽烨手快,已经半伸手就想去架季空的胳膊,嘴里还嚷嚷着: “走走走!楚宴诀那家伙肯定等急了!” 温轻俞也紧随其后,伸手想去扶他另一边,刚要触到季空的衣袖,却见他肩膀微微一沉,轻轻挣开了两人的手。 温轻俞的指尖顿在半空,刚扬起的笑意瞬间敛了大半,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怎么了?” 她太怕这好不容易燃起的改变,被一阵风就吹灭了。 季空却抬眼看向她,眼底那层化不开的沉郁淡了许多,嘴角甚至牵起一抹极浅的笑意。 他抬手拂了拂衣襟上沾着的泥土,划过那片还卡着草叶的额发,声音明明带着刚哭过的微哑,却比刚才清亮了些: “身上太脏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己沾满湿泥的衣摆,又看向温轻俞和炽烨整洁的宗门服饰,补充道: “去见人,总不能这副模样,换身衣服,再带点赔礼,很快。” 炽烨这才反应过来,挠了挠头嘿嘿笑起来:“嗨!我当啥事儿呢!大师兄你等着,我去给你取!” 说着就要转身往山上跑,却被温轻俞一把拉住。 “让他自己去。”温轻俞看向季空,也盈盈一笑,“正好活动活动。” 季空对上她的目光,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阳光透过松枝落在他的背影上,把那道曾经佝偻的脊梁,衬得比往日挺直了些。 温轻俞望着他的背影,悄悄碰了碰炽烨的胳膊,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是大师兄回来了吗?” 炽烨用力点头,眼眶有点热。 “肯定是!” 第342章 中州 “该说的我已经交代清楚了,现在我可以离开了吗?我想回家。” 男人的视线锁在姜煜州脸上,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何,此刻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在叫嚣着逃离。 逃离这间疗愈室,逃离圣灵学院,逃离圣城。 姜煜州指尖在袖口下轻轻蜷缩,林然临走前的那句话,似乎还在耳畔低徊,他压下心头翻涌的疑虑,放缓了语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和: “还请再等等,你既已向学院求助,学院便不会坐视不理,在你体内的麻烦彻底解决之前,离开并非明智之举。” “可我根本没有求助!是邪灵师!是他们用邪术控制了我的身体和意志!” 男人猛地从床上坐直,胸腔剧烈起伏着,强迫自己做了三次深呼吸,试图压下喉咙口的腥甜。 “我理解你的遭遇和愤怒,但你身体还有很多毒素,先冷静些。”姜煜州的目光扫过他颤抖的肩膀,起身倒了杯温水。 疗愈室里格外安静,先前负责初步治愈和交接记录的老师早已离去,只剩下他和病床上假寐的谢闻生。 姜煜州将水杯递过去,借着窗棂透入的光线,他清晰地瞥见了男人苍白憔悴、眼底布满血丝的脸庞,状似随意问道: “听你说了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男人捧着温水,指腹在杯壁上反复摩挲,汲取着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暖意,他抬眼看向姜煜州,迟疑许久,才干涩道: “曲岚。” * “小朋友,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纪从时努力跟上林然的脚步,额前几缕不听话的碎发被风掀起,拂过她带着困惑的眉眼。 “纪从时”这个名字是她自己取的,寓意着从头开始。 至于为何偏偏选了“纪”这个姓氏,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冥冥之中就该如此。 林然正专注地对付手里一块沾满芝麻的烤饼,闻言头也没抬,含糊不清地答。 “中州。” 纪从时像个好奇宝宝,锲而不舍地追问:“去中州干嘛呀?” “打架。” 林然咽下最后一口饼,拍了拍手上的渣。 纪从时猛地一噎,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林然腰间那柄通体暗红、剑鞘古朴的长剑,仅仅是瞥见那剑柄的轮廓,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便顺着脊椎爬升,让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那……那你动手之前,能不能提前喊我一声?”她小心翼翼,带着点讨好地商量,“我好躲得远远的,绝不给你添麻烦!” 从灵城到中州的路途,远比纪从时想象中要漫长和诡异得多。 她总是走着走着,眼前就毫无征兆地一黑。 每次从那片黑暗里挣扎着醒来,意识还没归位,便能看见林然蹲在她身边,指尖悬在她心口上方,指腹还沾着点暗红的液体。 “小朋友,你在看什么?” 她揉着发沉的太阳穴问道。 林然默默收回手,在纪从时衣角上随意蹭了蹭,敷衍道: “看你漂亮。” 这本是林然随口搪塞的话,却让纪从时心间漾开一圈圈涟漪,她先是怔住,随即脸颊迅速漫上绯红,抿着唇偷偷笑了好一阵。 笑着笑着,她突然抬起头,困惑地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睛: “话说回来……我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晕倒啊?” 闻言林然沉吟片刻,也认真思考这个困扰了她一路的问题,最终带着几分不确定地给出答案: “根据观察,应该是累死的。” 纪从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只是初步猜测。” 见她脸色难看,林然立刻补充道:“也有可能是晒死的、渴死的、饿死的,或者其他某种因素导致的生命体征暂时性衰竭……” “打住!快打住!” 纪从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抬手捂住林然的嘴,生怕再从那张漂亮的小嘴里蹦出什么更惊世骇俗的死亡方式,“我肯定!我绝对!只是单纯太困了而已!对!就是困的!” 整整两天的跋涉后,当中州的轮廓终于出现时,纪从时已经以各种姿势“困倒”了足足三十七次。 而在这三十七次昏迷期间,林然秉持着严谨的研究态度,为了彻底验证纪从时的复活机制,她在她无知无觉的躯体上,进行了高达一百多次的测试。 刺穿心脏时,纪从时甚至无意识地咂了咂嘴,仿佛在做着什么美梦;斩断脖颈时,温热的鲜血喷溅在林然素净的衣袖上,没等她去擦拭,那恐怖的断口处竟已开始诡异地蠕动、连接,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剖开胸腔时,纪从时终于不舒服似的翻了个身,把脸深深埋进旁边的草丛里,结果是在嫌弃光线太亮。 这些能让灵师都瞬间毙命的创伤,落在纪从时身上,竟连让她皱下眉的本事都没有,无论伤得多重,她总能在一炷香内血肉重接、骨骼续合,完好如初地醒来,然后眨巴着眼睛问: “我刚才是不是又睡着了?” 她的命,硬得简直违背了常理。 当两人终于站在中州城楼下,仰望着那两扇巨大、厚重、紧紧关闭的漆黑铁木城门,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好像……城门关了。” 纪从时小心翼翼地提醒。 两人一路上也听其他路人提起过,中州城规矩森严,入夜之后便会准时落锁,看来她们是恰好赶上了闭城的时间点。 林然“嗯”了一声,抬手就要去叩门环,那门环比她的脸还大,沉甸甸的。 不等门环落下。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骤然爆发。 纪从时下意识捂住耳朵,只看见那扇坚不可摧的铁木城门,竟像张薄纸似的从内侧被生生震碎! 巨大的铁木碎片、坚硬的碎石块以及漫天木屑如同暴雨般激射而出,瞬间扬起遮天蔽日的滚滚烟尘,将城门口完全笼罩。 纪从时和林然并肩站在烟尘中:“……” 过了好一会儿,纪从时才颤巍巍地抬起手,指着城门废墟的方向,声音带着哭腔: “小朋友……你、你怎么不打招呼就把人门炸了啊?这下咱们真要被当成攻城的乱党抓起来了吧?” 林然面无表情地抹掉脸上沾的灰,“……不是我。” “不是你,难不成还是我啊?!”纪从时快急哭了,她连灵力都没有,怎么可能炸得动这城门。 就在此时,烟尘中心爆发出一个气急败坏的怒吼: “就是我炸的!我看今天谁敢拦我?!都给我滚开!”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踹开最后一块挡路的门板,踏着满地碎木走出来。 他身上的藏蓝色衣袍沾了不少灰,袖口还破了个洞,青年猛地回头,朝着身后倒了一地的人狠狠翻了个白眼,声音洪亮得震得人耳膜疼: “烦不烦!我又不是不回来了!说了八百遍,我只是出去散散心!透透气!又不是去找死!你们听不懂人话吗?” 他吼完,带着满身的火气霍然转身,恰好与烟尘边缘,林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四目相对的瞬间,楼靳深英挺的剑眉拧成了疙瘩。 这张脸……好像在哪见过?白白净净的,没什么表情,看着有点眼熟,却又想不起来。 啧,最近事太多了,脑子乱糟糟的! 然而他身后那群挣扎着爬起来的人,此刻却看得一清二楚。 当林然的身影在烟尘里渐渐清晰时,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倒抽凉气的嘶声。 嘶!那不是灵屏里播放过的、降下灵髓、救了半个大陆生灵的大善人林然吗?! 等一下……楼靳深最近不是天天把林然的名字挂在嘴边,念叨着一定要亲自去圣城拜访、想方设法把人拉拢到中州来吗?怎么现在人自己送上门了,他反而是这副“你谁啊,怎么还不给我让路”的鬼表情?! “快把楼靳深拉回来!他脸盲症犯了!” 人群里,楼靳深的发小纪景书急得额头冒汗,拼命朝周围人使眼色。 可没人敢动。 一来是怕触怒正在气头上的楼靳深,二来是怕林然等会儿动手时,楼靳深的血溅在他们身上。 他们又不是傻子,早就打听到了,眼前这位“大善人”的结丹天雷可是足足劈了三十三道!腰间那柄暗红色的剑,怎么看也不像摆设! 果然,下一秒,楼靳深见小个子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半点没有让路的意思,心里那股被阻拦、被无视的火“噌”地一下烧得更旺了。 他微微低下头,以一种居高临下、睥睨的姿态打量着林然,刻意挺直了本就挺拔如松的背脊,试图用身高优势施加无形的压迫感。 “看什么看?” 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里的讥诮和傲慢毫不掩饰,“没见过这么英俊潇洒、器宇轩昂的爷们儿?” 见林然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连眼神都没波动一下,楼靳深嘴角扯出个嘲讽的笑,环抱着双臂,大摇大摆地从她身旁掠过,鼻腔里自然而然发出一声清晰无比的嗤笑: “嘁……小矮子……快回家多吃点饭吧!”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飞扬的尘埃悬在半空,连风都忘了动。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林然终于有了反应,她没有说话,甚至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眼眸深处,仿佛有什么骤然凝结,她抬手的动作只剩道残影,一道红光骤然撕裂空气。 “锵!” 诛邪剑出鞘的锐响,扎进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恐怖的杀意瞬间弥漫开来,方圆十丈内的温度骤降,就连地上的碎木屑竟簌簌结起了白霜! “纪从时。” 少女清冷的声音响起,却并未得到回应。 她口中的纪从时,早在楼靳深那句“小矮子”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已经凭借本能,连滚带爬地窜到了百米开外的大树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心惊胆战地观望着。 剑锋缓缓抬起,寒光映着林然没什么表情的脸,眼看就要斩下。 千钧一发之际,楼靳深那因脸盲而迟钝的神经,终于被那股熟悉得让他头皮发麻的灵力波动狠狠砸醒! 这独一无二的、冰冷彻骨又带着强大气息的灵力…除了那位,还能是谁?! “林,林然?是你?!” 楼靳深瞳孔骤缩,脸上的倨傲瞬间碎成了渣,化作难以置信的惊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连退两大步,脚腕撞到块碎石,差点绊倒自己,“误会!天大的误会!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没认出是你!” 见他躲开,林然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剑尖稳稳地再次指向楼靳深的咽喉。 “我不是林然。”她特意放慢了语速,每个字都像从冰层下捞出来的: “我是一个需要回家,多吃点饭的……小、矮、子。” 楼靳深:“……” 他看着林然那张寒气四溢的眼睛,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在下一刻被剁成饺子馅的凄惨画面,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楼靳深狠狠咽了咽唾沫,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脸上瞬间又恢复成那种不屑一顾的倨傲神情。 “哼,想打?”他强作镇定,挺直腰板,下巴微扬,“行,跟我来。” 不等林然拒绝,楼靳深状似无意地、带着几分悲悯地瞥了一眼身后那群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的伙伴,语气无奈道: “这里地方太小,施展不开拳脚,而且……我们若是动起手来,可能会误伤了后面这群菜鸡,你觉得呢?” 众人:“……”呵呵,白替楼靳深担心了,就让林然杀了他! 林然未置可否,只是持剑的手微微一动,示意他带路。 见状,楼靳深心中暗松一口气,立刻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城外不远处一片开阔的荒野空地走去,步伐急切。 直到确认远离了城门,周围只剩下呼啸的风声和荒草,再没有半个人影后。 楼靳深猛地顿住脚步,在避开身后林然那立刻砍下的剑锋的同时,动作一气呵成,“噗通”一声,一个极其丝滑的滑跪,精准无比地扑倒在林然脚边的草地上,双手抱拳高举过头顶。 “林然!刚才外面人多!是我不对,是我口无遮拦!现在我给你跪下!你消消气!就别杀我了呗!” “什么?!必须打一架?为什么啊?!你讲讲道理啊!” “我什么时候欺负过别人的啊!林然!你想揍我就直说!何必找借口!!” 第343章 中州2 “怎么还没回来啊?” 众人伸长脖子望了半个时辰,才见林然慢悠悠的身影自昏暗中踱出。 当少女浑身浴血的模样撞入眼帘时,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周遭瞬间陷入死寂,连风都似屏住了呼吸,有人下意识攥紧了腰间的佩剑,指节泛白。 林然那身刺目的猩红几乎浸透了白金色的裙摆,发梢甚至还在滴落着血珠,仿佛刚从血池里打了个滚般。 “怎会如此……”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喃。 楼靳深!那可是中州百年难遇的三灵根天才!在绝大多数灵师还在苦苦参悟单灵根的运用之道时,他已能将水、木、土三系灵力运转得如臂使指,流转自如。 正因如此,即便林然结丹时引来是三十三道天雷,可三十三道天雷成就的金丹,依旧是天品金丹。 楼靳深也是天品金丹,只不过只有九道天雷,且是三系灵根对阵林然的单灵根,此战在众人心中,本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 不少人甚至在心底暗自祈祷楼靳深能手下留情,毕竟,那灵髓是林然引来的天道馈赠。 更何况,楼靳深还在三日前成功突破金丹中期,意气风发地横扫了中州年轻一辈的翘楚,近日更是目空一切,看谁都带着三分睥睨。 可眼下林然这副浴血模样……莫非是场惨烈至极、两败俱伤的苦战? 隐晦的目光在人群中悄然交换,带着惊疑,能将楼靳深逼到这般境地,无论胜负,传扬出去,林然之名都足以震动中州了。 所以,楼靳深死哪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就在大家陷入沉寂中时,林然抬手,朝不远处招了招。 一直等候的纪从时立刻像只小雀,几步便颠颠地跑了过来,她熟稔地自怀中抽出一方手帕,俯身替林然擦拭脸颊上的血污,动作轻柔。 这一路徒步而来,凶险自不必言说。 林然容貌太过惹眼,一张小脸清丽得宛如水墨画中走出的仙子,眉宇间偏又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而她身边,只跟着纪从时这样一个毫无灵力波动的柔弱女子,这组合,简直就像是在猛兽环伺的幽暗密林里,举着最鲜美的肥肉招摇过市。 纪从时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战后清理。 她先是仔仔细细擦净林然染血的手,又取出一块布巾,慢条斯理地擦拭那柄寒光内敛的长剑,连剑穗上沾染的细小血渍都未放过。 待手上的忙完,她还顺手替林然将几缕散落鬓边的发丝轻柔地拢好,挽至耳后,这才满意点头。 当夕阳最后一缕金光掠过林然的脸颊,众人这才惊觉,那身触目惊心的血迹之下,少女的肌肤竟光洁如玉,别说深可见骨的伤痕,便是连一道细微的划痕都看不见! 那她满身猩红的鲜血是谁的?好难猜啊。 “焯!楼靳深你可一定要活着啊!!” 凄厉的嘶吼打破沉默。 纪景书疯了似的从林然身侧疾冲而过,带起的劲风猛地将纪从时掀翻在地。 “哎哟!” 纪从时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墩儿,疼得龇牙咧嘴。 几乎在纪从时落地的瞬间,一道漠然的目光便落在了纪景书背上,他狂奔的身形骤然僵住,仿佛被无形的毒蛇缠住了脖颈,一股寒气自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纪景书僵硬地、一寸寸地转过身,对上林然的眸子,顿时苦了脸,他磨磨蹭蹭地挪回来,一把将还在地上哼哼唧唧的纪从时拽了起来。 “对不住、对不住!”纪景书含糊不清地丢下几个字,再不敢有丝毫停留,转身便以更快的速度仓惶逃窜,连头都没敢回一下。 纪景书这一逃,如同惊醒了众人。 与他交好的几人立刻拔腿朝着林然来时的方向狂奔而去,其余人也如梦初醒,纷纷如鸟兽散。 眨眼之间,方才还人头攒动的城门口便空旷下来,只留下满地狼藉。 林然眸光微动,纪从时立刻心领神会,几步便追上了一个跑在最后、身着红衣的少年。 那少年被猛地拽住袖子,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佩剑险些脱手坠地。 “请问……” 纪从时语气温和,笑容可掬,“你们这中州,最厉害的人都在何处聚集?或者说,最能打的都在哪儿?” 红衣少年偷瞄了眼林然,又飞快低下头,喉结滚动着咽了口唾沫:“你们可以去第一学院看看,那里不仅有整个中州的天之骄子,还有院长到处捡来的奇才。” 但其实……他们的院长早就想把林然招进第一学院,只是一直没能联系上圣灵学院的院长。 这话听得纪从时眼睛一亮,刚要追问,却见少年话锋一转,补充道: “不过你们若是现在去,是见不到我们学院厉害的师兄师姐的。” 纪从时皱眉,“为何?” “因为……他们都去圣城找人了。”少年看纪从时脸色微变,又道:“其实,若是你们再来晚一些,恐怕都见不着楼师兄。” “为什么?” 纪从时下意识就问。 “楼师兄刚刚就是打算动身去圣城的,被我们拦了下来。” 虽然差点没拦住。 少年看了眼天色,匆匆作揖道别,“该说的我都说了,再见。” 说罢便急匆匆地汇入暮色中。 纪从时怔怔地立在原地,过了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看向林然: “小朋友……这下,怕是你想找人打架……也难了。” 人都跑了。 林然没什么反应,带着纪从时进了附近一家看起来尚算整洁的客栈,她换下楼靳深故意将血滋在她身上的衣袍,又从摸出几块灵石,轻轻放在桌上。 “我有事。” 她的声音平淡依旧,“明日见。” 见林然要走,纪从时一把抱住她的大腿,哭得梨花带雨:“小朋友!你这是要抛弃我吗?!没了我谁给脏脏的你擦脸?谁给你擦剑啊!?” “你去可能会死。” 林然打断她。 纪从时的哭声戛然而止,下一秒立刻松开手,笑得像朵菊花:“那你……一定要回来哦~明天见~” 林然不再多言,转身快步下楼。 此时天已彻底暗透,客栈大堂里点起了数盏明亮的油灯,驱散了黑暗。 林然这才发现,刚才还空荡荡的大堂,此刻竟已坐满了人,约莫二十来个少男少女,清一色穿着耀眼夺目的火红锦袍,领口和袖口都用金线绣着醒目的“第一”二字。 他们原本还在交头接耳,喧闹不已,然而林然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整个大堂瞬间变得落针可闻。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所有的交谈声、杯盏碰撞声顷刻消失。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被烫到一般,动作整齐划一,齐刷刷地、无比刻意地将视线从楼梯方向移开。 在林然没出现前,他们还曾发誓,约定好谁若被林然第一个注视,谁便当仁不让上前搭话,无论如何也要将她请回学院。 在林然出现后,有人突然对房梁上陈旧的雕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兴趣,仰头看得目不转睛;有人则仿佛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鞋尖竟如此精美,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膝盖里仔细研究;还有人死死盯着墙壁上那幅早已褪色的山水画,沉浸其中,连眼珠都不敢转动分毫。 可直到林然的身影消失在客栈门外,那扇沉重的木门缓缓合拢,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后,大堂里压抑了许久的空气才猛地炸开! “靠!你们躲什么躲!” 一个少女猛地拍了下桌子,瓷碗都被震得跳起来。 “你没躲?” 对面的少年立刻瞪了回去,脸上还带着心有余悸的苍白,“楼师兄那惨样你又不是没看见!要不是大家都随身揣着灵髓,你信不信,他当场就得咽气!换你你不怕?” “啊啊啊!怂成这样!第一学院的脸都被我们丢尽了!” “能真正拿得出手、镇得住场子的,不是只有李承竹师兄、南宫夜师兄、妙无相师姐还有春昭音师姐……他们哪一个不是收到风声,一结丹就火急火燎地跑去圣城堵林然切磋了?现在院里就剩我们这些不上不下的了……” 话音未落,又是一阵沉默。 “靠!不行!我不能这么怂!只要林然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马上——” 紧闭的房门突然推开。 说话的少年突然与林然撞上视野,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林然奇怪地看着屋内的氛围,掌心下意识落在诛邪上,语气与平常无异,却在少年耳中犹如魔音。 “你们……知道陆易云在哪吗?” 众人:“……” 朋友,你说话归说话,手别放在剑柄上呗? 第344章 似曾相识 回到中州的陆易云每天都很充实。 晨曦微露时,他便在庭院中与自己的四柄灵剑缠斗不休,剑气纵横间,最终惜败。 正午烈阳时,他周身戾气升腾,将那些试图与他亲近的陆家子弟当作沙包,毫不留情地痛击。 夜幕降临时,他才难得地收敛锋芒,盘膝静坐,吐纳灵气。 在偌大的陆家,上至兄姐,下至弟妹,但凡有谁入了陆易云的眼却又让他心头不爽,都免不了被他用最直接的拳头好生亲近一番。 经年累月,结果便是: 他所有的兄弟姐妹(除了陆舟楫)无论排行高低,皆被陆易云一人以绝对武力“说服”,个个哭爹喊娘地嚷着要去第一学院求学。 毕竟,留下来,怕是真的会有一天,被这个傻x活活打死! 陆舟楫的日常,便是悠然立于演武场边缘,带着欣赏的笑意,看着场中那不知疲倦的身影,赞许陆易云进步很快。 只是这赞誉往往尾音未落,就会被杀红了眼、六亲不认的陆易云一记重拳打断! * “啧,还是无法越阶战胜陆舟楫。” 陆易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拖着快散架的身体,一步一踉跄地挪回他那偏僻寂静的小院,身上无处不痛,骨骼都在呻吟,最糟糕的是丹田里灵力枯竭,连运转疗伤都极为滞涩。 他勉强抬起软趴趴的手,攥住挂在颈间的通讯玉牌,那是他唯一能联系外界、确切地说,是唯一能联系林然的东西。 习惯性地,陆易云刚想调动最后一点心神,像往常一样骚扰一下林然。 可惜,透支的疲惫与困意汹涌袭来,他甚至来不及挪动到几步之遥的床榻之上,堪堪挨到床沿,眼前便骤然一黑,失去了意识。 这一昏睡,便是整整一天一夜。 直至第二日的夜幕再度笼罩大地,陆易云才从浑身散架的酸楚中艰难挣扎出来,意识一归位,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期待,看向被自己死死攥在手心的通讯玉牌。 冰凉的玉面光滑依旧,毫无灵力波动的痕迹,他唯一的联系人,并未传来任何只言片语。 少年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动作却牵动了周身的剧痛,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想活动一下酸麻的手臂,右手腕却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整条手臂如同不属于自己般软绵绵地垂着,完全使不上力气。 陆易云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日与陆舟楫最后硬撼的那一击。 “哦,原来是手断了……” 他低声自语,怪不得浑身摸哪儿都疼得厉害,强忍着痛楚,从储物袋中摸出一瓶灵髓,仰头灌下。 清凉的液体滑入腹中,修复着受损的筋骨,尤其是断裂的腕骨处传来清晰的麻痒感。 身体依旧滚烫,这是火灵根不受控时的常态。 陆易云咬着牙,跌跌撞撞地摸进浴室,毫不犹豫地拧开了冷水阀门,刺骨的冷流瞬间冲刷而下,激得他皮肤一阵紧缩,却也稍稍压下了那股由内而外的燥热。 陆家最初分派给他的院落其实并不小,甚至规格极高,紧邻着主宅区域,但陆易云那副生人勿近、尤其厌恶与陆家人虚情假意周旋的孤僻性子,使得双方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疏远。 最终,他被安置在这座几乎位于家族领地最边缘、常年无人问津的偏僻小院,倒也乐得个彻底清净。 正因这份绝对的清净,当陆易云草草擦干身体,顶着一头湿漉漉、不断滴水的墨色长发,浑身还挂着未干的水珠,便大大咧咧、毫无顾忌地踏出浴室门槛。 少年挺拔的身躯在月光下展露无疑,宽厚坚实的肩膀,流畅收束的腰线,匀称的肌肉线条覆盖着白皙的肌肤,竟无半分以前激战后留下的伤疤痕迹。 年仅十七,那逼近一米九的颀长身量已自带一股迫人的威压,在月光中投下长长的影子。 “啧,差点忘了……” 陆易云赤足踩在冰凉的石板地上,随意地用毛巾胡乱揉搓着湿发,神情倦怠、柔软。 “今天还没骚扰林然呢……整整一天没联系她了,她居然也不主动一次……” 他低声咕哝着,然而抱怨的话语出口,唇边却不受控制地勾起一抹满足的弧度。 少年叉着腰站在屋子中央,揉搓头发的动作却猛地一顿。 一股难以言喻的异样感,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视线,若有若无、却又无比清晰地悬在他的头顶上方,带着一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审视意味…… “……是修炼修得走火入魔了吗?” 陆易云用力甩了甩湿漉漉的脑袋,试图将这荒谬的念头驱逐出去。 然而,心底那点微妙的警惕非但没有消散,反而迅速发酵,混合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羞耻感,迅速席卷全身。 万一……万一真有什么东西在上面……那他刚才这副样子……岂不是亏大了?! 最终,在“害怕有鬼”和“害怕失去清白”的驱使下,他飞快扑到衣柜旁,抓起散落的衣物,三下五除二套上,勉强遮住了重点部位,才猛地抬起头带着点豁出去的意味向上看去。 视线所及,预想中阴森可怖的鬼影并未出现。 头顶上方空空荡荡的,没有鬼脸,只有一片漂亮的夜空,清冷的月光如银瀑般倾泻而下,正好照亮了他站立的位置。 陆易云悬到嗓子眼的心,这才稍稍回落几分,几乎要跳出胸腔的狂跳也缓了缓。 “果然是伤得太重,有些敏感了……” 他刚松一口气,自我安慰的话音还未落,瞳孔骤然收缩。 不对! 他的屋顶不是封闭的吗?怎么能看见月亮和夜空?! 陆易云猛地再次抬头,瞬间对上了一双因为极度震惊和羞赧而睁得溜圆的眼睛! 那双眼眸的主人,整张脸如同熟透了的红苹果,从脸颊一直红到耳根,甚至连小巧的耳垂都染上了绯色,头顶仿佛有肉眼可见的热气在蒸腾! 不是鬼…… 但这比撞见鬼还可怕一万倍好吗?!!! 月光清晰地映照出少女那张精致却此刻涨得通红的脸庞,那抹绯红不仅爬满了她的双颊和脖颈,甚至隐隐透过略显宽松的衣领,蔓延到了锁骨下方细腻的肌肤。 她的目光慌乱地四处乱飘,无处安放,整个人僵直在破洞边缘,指尖紧紧扣着掀开的瓦片边缘,一副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 陆易云:“?!” 林然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早知道陆易云有洗完澡喜欢光着身子到处晃的习惯,打死她也不会挑这个时间点、用这种方式来找他! 四目相对,空气凝固。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被无限拉长,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作响,清晰可闻,彼此应和。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林然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身影从破洞处僵硬落下,停在距离陆易云几步之遥的地面上,动作极其不自然。 少女努力挺直腰背,维持着表面最后一丝镇定,将一个散发着香气的食袋不由分说地塞到还处于石化状态的陆易云怀里,目光死死盯着地面,声音干巴巴地道: “……别误会……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 陆易云依旧保持着那副目瞪口呆的模样,嘴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只有怀里食袋传递来的温热触感,以及自己胸腔里那几乎要撞断肋骨的剧烈心跳,在疯狂提醒着他 这不是梦。 目光扫过林然身上那套属于圣灵学院的院服,再低头看看自己刚刚匆忙套上、还歪歪扭扭的衣裤……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和后知后觉的震惊瞬间冲垮了他! 少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并拢双腿,下意识捂住了关键部位(尽管已经穿了裤子),一张俊脸瞬间爆红,连带着脖颈都红透了。 他的声音彻底失控,拔高了几个度,结巴得语不成句,带着近乎崩溃的控诉: “你…你、你、你……你这路过……是从圣灵学院一路‘路’到中州,再‘路’到我的房顶上了啊?!” 林然被他这近乎哀嚎的质问弄得脸颊更是红得如同熟透的番茄,她强作镇定,绷紧小脸,眼神固执地飘向墙角,不敢与他对视。 空气再次凝固。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少女才终于攒足了开口的勇气,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再次应了一声: “……嗯。” 然而,当她的余光瞥见陆易云那副羞愤欲绝、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模样时,林然完全控制不住心神,头顶“噗”地一下,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粉嫩嫩的兽耳,身后跟着冒出来的尾巴更是摇成螺旋桨。 “我……我真的……什么都没看见……” 就是…… 好白…… 第345章 笨蛋林然 陆易云花了很久才接受林然之所以跨越万里出现在他面前,仅仅是因为他失踪了一天,没去骚扰她。 她以为他出事了。 这个理由像一颗裹着糖衣的药丸,让他在铺天盖地的尴尬与羞耻中,勉强挤出了一丝感动。 真的就一丝丝。 陆易云哆哆嗦嗦穿好衣服,脚步虚浮,灵魂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此刻,他只想就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真是越来越丢撵了。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声音发颤,显然惊魂未定。 陆家规矩森严,入夜后严禁族人随意走动,更别提外人闯入了,那些夜巡的护卫和遍布府邸的阵法,绝非摆设。 “走进来的。”林然渐渐从刚才的冲击中平复下来。 头顶那对粉色兽耳和身后不安分的尾巴悄然隐去,少女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小木椅上,只是姿态还有些僵硬,一脸坐立难安。 她确实是走进来的,但她没说的是,那些试图阻拦她的护卫,无一例外,都被她以最“温和”的方式撂倒了。 陆易云一听,以为是她报了自己的名字,才被放了进来。 好不容易,两人都努力将脑海里那些的画面暂时封印,结果一抬头,目光一相触,两张脸“腾”地一下再次烧得滚烫,几乎是同时,他们触电般猛地别开脸。 陆易云舌头打结,脑子一片空白,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你你你你……吃了吗?” 话一出口,他就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一个耳光。 这都什么时辰了!问的什么蠢问题! “没吃。”出乎意料,林然回答得很干脆。 提起这个,她终于抓到了转移注意力的救命稻草,迅速敛去了脸上的不自然,伸手打开放在桌上的食袋,“等你一起吃。” 食袋被掀开,一只还裹着腾腾热气、表皮油光锃亮的烤鸭赫然呈现在眼前。 陆易云彻底愣住了。 没等他反应过来,林然瞥见屋里再无其他坐具,指尖微光一闪,寒气缭绕,一张晶莹剔透的小冰凳瞬间凝结而成,无声地滑到他腿边。 陆易云看看寒气四溢的小冰凳,又看看一脸平静的林然,鬼使神差地,他又问出了一个无比愚蠢的问题: “这……坐上去,会不会粘住我的……屁股?” 林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冰椅,语气罕见地带上一丝不确定:“应该……不会吧?” 她记得陆易云是火灵根,体温一向偏高,应该不足以被凳子冻住。 林然不知道的是,陆易云刚洗了个冷水澡,体温正处于低谷,衣裤更是被冷水浸得半湿未干。 烤鸭的味道,竟和记忆中哥哥带回来的那个味道惊人地相似。 只是,陆易云吃着吃着,总感觉屁股底下凉飕飕、湿漉漉的,他以为是身上没擦干的水浸湿了衣服,便也没太在意。 少年吸了吸鼻子,不知是烤鸭的热气熏的,还是心头那点暖意作祟,眼眶竟有些发热。 “好吃……”他含糊地嘟囔了一句。 抬眼却发现林然一口未动,只是静静看着他,那双清凉的眼眸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迷人。 陆易云瞬间不敢再吃了,警惕地放下鸭腿:“你怎么不吃?” 林然轻轻摇头,语气淡淡:“不爱吃。” 顿了顿,怕陆易云多想,她又掏出刚买的煎饼,“我吃这个。” 陆易云狐疑地打量着她,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以前他俩刚出灵峰试炼地时,楚宴诀师兄请客去吃全鸭宴,林然当时那风卷残云、活像饿了八百年的架势。 不过,她都这么说了,陆易云压下顾虑,安慰自己,不吃白不吃!总不可能真下毒吧? 念头刚落,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绞痛袭击了他的小腹! 陆易云脸色煞白,“噌”地站起身,第一反应就是伸手去抠喉咙。 “啊啊啊!你还真下毒了!你变了林小然!你好狠的心!是圣灵学院的那群人让你这么做的吗?!我总有一天要宰了他们!!” 然而,陆易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由于他刚冲完冷水澡体温低得不行,坐得又久,那层薄薄的、湿润的下摆布料,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被那张小冰凳牢牢粘住! 随着他这猛地一挣,只听“嗤啦——”一声脆响。 在两人凝固的目光中,少年那白花花、圆润润的屁股墩,就这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里。 陆易云抠喉咙的动作僵在半空,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林然,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绝望。 林然想上前解释、安抚,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了那片骤然暴露的风景上。 “!”少女浑身一抖,像被烫到一般,以惊人的速度转过身去,死死背对着他,声音紧绷:“我什么都没看见!” 腹中的绞痛如同刀绞,一阵猛过一阵,陆易云捂着肚子呻吟了好一会儿,冷汗浸湿了鬓角,他哆哆嗦嗦地看向那个食袋,袋口还整整齐齐贴着几张加热符。 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他颤声问:“你……你是什么时候买的这烤鸭?” “两天前。”林然背对着他,声音闷闷的,“在灵城买的,为了防止冷掉,我每天都有换加热符。” 陆易云:“…………” 笨蛋林然!放了足足两天!还持续不断地加热!不变质才见鬼了!! 此刻,什么形象、什么羞耻、什么质问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腹中翻江倒海的轰鸣如同催命符! 他顾不上那凉飕飕的屁股墩,也顾不上被撕破的裤子,以一种极其别扭、夹着双腿、捂着屁股的姿势,踉踉跄跄地冲向屋角的茅厕。 冲到门口,他猛地想起什么,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和羞耻心,扭头对着林然那僵硬的背影,声音因疼痛而扭曲变形: “你!你先出去!离……离我这儿远点!越远越好!快!我、我解决完就来找你!听话!” 陆易云几乎是嘶吼着发出最后通牒,因为他不敢想象,接下来这间小小的茅房里会爆发出何等惊天动地的动静,更不敢想象那随之而来的气味…… 若是把林然当场熏晕在这里,他一定会找根房梁当一下晴天娃娃。 林然的身影果然如他所愿,没有丝毫犹豫,瞬间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门外。 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气息也远去了,陆易云才敢松口气,一头扎进茅厕,手忙脚乱地关上门。 他死死憋着,几乎要原地爆炸,直到再次确定外面再无一丝林然的可能,才终于敢释放。 陆易云痛苦地捂住口鼻,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熏出窍了。 说真的,这一刻,陆易云很不想承认。 林然会不会被臭晕他不知道。 但他自己,是真的快被熏晕过去了。 “……好想死。” 少年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 “哈哈哈……” 水镜前,三长老笑得前仰后合,下一秒,就被大长老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大长老下意识想抿口灵茶压压惊,可看着水镜画面中陆易云的模样,他鼻尖仿佛已经嗅到了那股隔着水镜都能想象出的可怕气味。 举着茶杯的手顿了许久,最终还是一脸嫌弃地放下,轻咳一声: “他没什么大问题吧?” “他”自然指的是陆易云。 三长老强忍着再次爆笑的冲动,指了指旁边被他们紧急转移过来的烤鸭残骸,声音还带着笑意: “没什么大碍,就是烤鸭存放太久变质了,导致这小子闹肚子,拉干净就好了。” “那就通知陆舟楫他们几个,都撤回来吧。”大长老看着水镜中刚走出大门的陆易云又捂着屁股冲向茅房的背影,叹了口气,嘴角却忍不住也向上弯了一下,“难得看见这小子如此吃瘪,都不急眼,倒也新奇。” 一开始收到消息,他还以为是什么人胆子这么大,敢闯进陆家,还一路硬闯,没想到就是大名鼎鼎的林然。 三长老刚拿出传音石,还没来得及注入灵力,那石头上便骤然亮起急促的光芒,紧接着传来陆舟楫气急败坏、还夹杂着几声痛嘶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受了很严重的伤。 “三长老……您怎么不早说……那个硬闯进来的人……是林然……我恨你们……” 第346章 我明白 陆易云拉得快虚脱了,短短半个时辰内,他已经是第三次扶着门框从净房踉跄而出,挨着床坐下,他才猛地想起可以喝灵髓啊! 半瓶灵髓灌下去,暖流涌入四肢百骸,霸道地抚平了腹内激烈的翻腾。 陆易云扶着墙,颤颤巍巍挪到院中,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只见,陆舟楫和那些素来趾高气扬的旁支子弟,此刻都毫无形象地瘫倒在林然的脚边,个个龇牙咧嘴,哼哼唧唧,显然是吃了不小的苦头。 陆舟楫艰难地抬起眼皮,看见扶着墙走出来的陆易云,也呲起牙齿露出个不太友善的笑。 “对、不、起、啊、陆、小、少、爷。” 仿佛得到了某种信号,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也挣扎着抬起头,异口同声,整齐划一地喊道: “对不起!!” 陆易云:“?”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这道歉他收下了! 于是,少年强撑着挺直了脊背,故作矜持地挥了挥手,“嗯,退下吧。” 陆舟楫恨恨地剜了一眼陆易云,见林然果然不再阻拦,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带着同样狼狈不堪的一众陆家子弟,仓皇逃离。 听着脚步声消失在尽头,陆易云下意识地嗅了嗅自己的衣袖,再三确认身上没有沾染一丝不雅的气味后,才鼓起勇气,凑到林然面前。 月光勾勒着她清冷的轮廓,也清晰地映照出她白皙脸颊上,那抹刺目的血迹。 “你受伤了?” 陆易云心头一紧,手比思绪更快,指尖轻轻摁在了她靠近眼尾的那抹血痕上,小心翼翼地来回擦拭。 指腹下传来的是光滑微凉的皮肤触感,而非预想中的伤口,血迹被指尖的温度化开、抹去,露出下方完好无损、光洁如玉的肌肤。 不是她的血。 林然没料到他会突然伸手,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眸子微微睁大。 陆易云也愣住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那细腻肌肤的触感,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热猛地从耳根窜起,瞬间烧红了整张脸。 两人四目相对,都心照不宣的没说些什么。 林然率先移开了目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陆易云讪讪收回手,清晰地感受着,这偌大的陆府宅院,那些无处不在的窥探视线,此刻却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他如芒在背,几乎喘不过气。 一个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现在走,陆家会允许吗? 若是不允,他反抗有用吗? 若他强行要离开,会不会连累到林然?他们会不会将矛头对准她? 就在这思绪纷乱之际,陆易云的手腕被林然猝不及防地扣住,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 少女声音清冽: “走,出去玩。” 陆易云被她拽得一个趔趄,下意识地问:“大半夜的,城门都关了,能去哪玩?” 他试图稳住身形,语气里带着点无奈,但仔细分辨,那无奈之下,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对眼前少女突然出现的欣喜。 陆易云的声音放轻了些:“要不……你先找个地方歇息?明日我带你去城里看烟花?” 林然置若罔闻,根本没听他的提议,手腕纤细却异常有力,陆易云被她拽着,如同一阵疾风冲出了陆家那扇沉重的大门。 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瞬间吹散了府邸内那种无处不在、令他窒息的窥视感。 “呼……” 陆易云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感觉虚脱的身体都轻盈了几分,他侧过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身边少女的身上。 清冷的月光勾勒着她沾着干涸血痕的侧脸轮廓,显得有几分冷艳,掌心传来的冰冷触感,透过皮肤,奇异地在他体内点燃了一把火,烧得他耳根刚刚褪去的热度又卷土重来,甚至更甚。 林然脚步未停,拉着陆易云拐进了陆家府邸后巷更深处的小路了,这里远离主街的喧嚣,只有稀疏的月光透过高墙的缝隙洒下。 “那是明天的事。”林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现在,不想找个彻底没人的地方,好好喘口气吗?” 陆易云哑然。 想的。 比起陆家那令人头皮发麻的监视感,此刻在无人的巷弄里,即使是漫无目的地走着,也自在得多。 他低头看了看林然依旧没有松开的手,清了清嗓子,试图掩饰自己的不自在,嘴上却还要逞强: “你刚刚脸上的血……是他们对你动手了?” 他想起陆舟楫那副狼狈又怨恨的样子,以及那群人整齐划一的道歉,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仍想确认。 林然的脚步终于放慢了些许,微微侧过脸,月光恰好落进她的眼眸深处,映得那双眸子亮得惊人,清晰地倒映着陆易云有些局促的身影。 “因为,你跟我说过,你受欺负了。” 她目光坦然地直视着他,似乎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不过的事实: “我是来帮你欺负回去的。” 陆易云心头一震,他张了张嘴,喉头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不等他酝酿出任何言语,林然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尾音微微上扬,带上了一丝戏谑: “谁让你是我大哥呢?哪有大哥受了欺负,小弟不出面讨个说法的道理?” 陆易云极力想压下那控制不住要上扬的嘴角,眼底的笑意却如同雨后春笋,怎么也藏不住,只能借由嘴硬来掩饰内心的波澜。 “可别人不都是大哥给小弟撑腰吗?你就不怕……我是骗你的吗?万一他们并没有欺负我呢?” 林然闻言,脚步彻底停了下来,她转过身,正对着他,那双看着陆易云的眼睛,清澈而笃定。 “但你确实过得不好、也不开心,不是吗?”她的声音很轻,精准地拧开了陆易云心中那扇紧闭的门。 这简单到近乎直白的一句话,像一道暖流,毫无阻碍地直击陆易云,他低下头,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再抬起头时,眼尾已染上了一抹红。 “谢谢。” 谢谢你,林然。 谢谢你,不问缘由,不问对错,只因我说“不开心”,便毫不犹豫地,为我拔剑,站在我身前。 林然被他如此郑重其事的道谢弄得有些无措,她飞快地别开脸,目光投向巷子尽头隐约可见的一片开阔的河岸方向,月光在远处的水面上跳跃着细碎的光点。 “不用谢。”她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但没有哪个小弟会一直跟在身边替大哥出头的。” 林然顿了顿,还是说完了最后的话,“小弟不会一直都在,大哥得学会靠自己立起来,明白吗?” 陆易云自然听懂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迎着林然转回来的目光,眼神变得无比认真,重重地点了下头,声音坚定: “嗯!我明白!以后就该大哥帮小弟出头了!” 第347章 对不起陆易云!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气氛不再尴尬。 陆易云的手腕还被林然握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脉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沉稳有力,和她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巷子尽头豁然开朗,是一片小小的河滩地。 月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将碎石滩和缓缓流淌的河水镀上一层朦胧的银辉。 林然终于松开了手,率先走向河边,在一块被流水冲刷得平坦光滑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陆易云也跟了过去,在她身旁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 夜风拂过脸颊,带着河水的湿气和草木的清气,清凉舒适,恰到好处地缓解了方才行走带来的微热。 陆易云忍不住侧目,视线偷偷描摹着身旁的身影。 林然正微微仰着头,凝望着天穹上散落的繁星,皎洁的月光流淌在她线条流畅的侧脸上,柔和了平日里那份拒人千里的清冷。 陆易云还是忍不住开口,打破宁静。 “你是不是……已经想起我了?” 林然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屈起一条腿,下巴搁在膝盖上,目光望向闪烁着星河的水面,反问道: “于你而言,陆家算什么?” “陆家……”陆易云的目光投向波光粼粼的河面,沉默了许久,才低声吐露,“像个精致的牢笼,为我量身打造的囚牢……华丽、窒息,可我……似乎又无法真正离开。” 这是他长久以来,第一次对旁人,尤其是对她,如此直白地袒露心底最深的郁结。 林然收回脑袋,专注地看着他,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舒适的安抚意味:“所以,偶尔逃出来喘口气,是对的。” “嗯。”陆易云应了一声,忽然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看着林然侧影,心底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想更靠近一些,想将那被月光柔化的轮廓看得更真切一些,身体不由自主地、极其轻微地向她那边倾了倾。 就在这微妙移动的瞬间,林然脚下,一块原本就有些松动的石头毫无征兆地滚动了一下。 “小心!”陆易云几乎是本能地伸手,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这边带。 林然本就可以在下一秒自己稳住身体,奈何因为陆易云这猝不及防的一拽,她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整个人被带得撞进他怀里。 少女柔软的身体带着夜风的微凉,瞬间填满了陆易云的怀抱,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僵硬,以及隔着衣料传来的、骤然加快的心跳。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河水的潺潺声、草丛间的虫鸣,都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陆易云的手臂还环在林然腰间,他能感觉到她纤细腰肢的弧度,能感觉到林然的脸颊几乎贴着他的颈侧,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两人都僵住了,谁也没有立刻分开。 尴尬的气息弥漫开来,陆易云心头一乱,那管不住的嘴又冒出了声: “……喂,你怎么都不感谢我?” 林然:“……?” 感谢你?若没有你这横插一脚,我早就自己站稳了。 没等来预想中的回应,陆易云却清晰地嗅到了她发间淡淡的皂角清香,混合着一缕极淡的、属于她本身的清冽气息。 很香。 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有些不适,像是要撞出来一样。 最终,还是林然最先反应过来,迅速站起身,背对着他。 月光下,陆易云眼尖地瞥见她的耳尖,似乎晕染开一层薄薄的红晕。 “咳咳……”陆易云也有些不自在地站起身,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指尖仿佛还残留着方才环抱时那纤细腰肢的柔软触感。 他看着林然略显僵硬的背影,强烈的悸动尚未平息,嘴角却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带着点得意的笑。 “哼哼哼!要是没有我眼疾手快!你都滚地上去了!” 回应他的,是林然腰间一声清脆的“锵”! 诛邪剑应声出鞘半寸。 陆易云心头一紧,膝盖条件反射一软,那句“我错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然而,那冰冷的剑尖并未指向他,而是灵巧地一挑,精准地勾起了他腰间悬挂着的一柄剑。 ——霜云。 霜云生无可恋地被牵引出鞘,稳稳落入陆易云摊开的手心。 由于出来的急,他并没有带自己的剑匣,却下意识将林然的剑贴身携带,寸步不离。 林然眉梢微扬,眼中闪烁着久违的、跃跃欲试的明亮光彩: “比一场?” 陆易云握着手中很想消极怠工,但却抗拒无效的霜云,熟悉的画面瞬间将他拉回了两人初遇时的场景。 片刻的恍惚后,他迎上林然的目光,回以一个灿烂、甚至带着点挑衅意味的大大笑容。 “比就比!但我可把话说在前头!” 他挺直腰板,努力找回气势,“修为就算你赢了!但比起剑,想赢我可没那么容易!” “嗯,我知道。” * 将昏迷不醒的陆易云安置在他自己房间的床上,林然掖好被角,目光扫过房间的角落,几道细微的灵力波动闪过,陆家布设在此处、用于监视陆易云,怕他乱来的阵法无声无息地碎裂开。 做完这一切,林然沉默地在床边坐下,收回了自己放在陆易云身上的灵力印记。 “路要自己走,陆易云。” 许久,她才取回陆易云拴在腰上的霜云,对着闷闷不乐的霜云说了三个对不起,才得到它的原谅。 望着诛邪剑趁自己不在勾引了主人,代替了自己的位置,霜云就气得想死。 所以,在主人将自己别在腰上的瞬间,它就极其霸道地滚了一下,死死将诛邪压在了自己身下,确保林然若要拔剑,第一眼看到、第一个摸到的,必定是它! 林然最后看了一眼昏死的陆易云,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陆府,身影融入陆府外的街巷。 没走出多远,少女便停下了脚步,微微侧首,手握霜云,目光投向侧前方一片浓郁的黑暗。 “出来。” 短暂的死寂后,澹明盛的身影缓缓从中踏出,月光照亮了男人苍白的脸庞,神情恹恹。 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剑,强横无比的灵力威压骤然爆发开来,金丹后期的修为毫无保留地释放,向林然碾压而去。 “跟我走一趟吧,林然。” * 陆易云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胸口剧烈起伏,额角渗出冷汗。 熟悉的床,熟悉的房间布局……这里是陆家? “是……梦?” 陆易云茫然地环顾四周,窗外透进来的阳光刺得他眼睛微眯,他下意识地抬手,先是摸向腰间,空空如也!霜云不见了!心口处的灵力印记也没了! “不是梦?!” 巨大的震惊和狂喜瞬间冲散了残留的眩晕,“林然她……真的来过?!” 少年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手忙脚乱地套上一身干净的衣裳,抓起放在角落的剑匣背在身后,像一阵风似的冲出房门,脸上写满了懊恼和急切。 “啊啊啊!我真是太没用了!居然又被她打晕过去了!她是不是还在外面等我?说好的比完剑再比其他的……” 他一边狂奔一边碎碎念,满脑子都是林然的身影,全然没感觉到那股监视感消失了。 然而,跑着跑着,陆易云的速度却慢了下来,最终彻底停住。 前方庭院的小径上,陆舟楫负手而立,身影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陆易云立刻不鬼叫了,换上一副戒备的神情:“陆舟楫?你干嘛堵在这里?来找我报仇来了?”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背后的剑匣,随时准备迎战。 陆舟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复杂,阴阳怪气地说:“我哪敢啊,陆小少爷。” 替你撑腰的人都打上门了。 想到这,陆舟楫停顿片刻,语气听不出喜怒:“不用去找了,她已经走了。” 陆易云瞬间僵在原地,眼中那点亮光迅速黯淡下去。 陆舟楫还记恨这小子在林然面前口无遮拦给自己“上眼药”的事,并不想多解释,只是背着手,转身示意他跟上: “跟我来,族里……来了很多人,指名要见你。”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陆家宽敞的议事大厅。 眼前的景象让陆易云愣住了。 大厅里人头攒动,站满了许多身着红衣的年轻面孔,其中不少是曾经对他避之不及、甚至恶语相向的第一学院的学生。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楼靳深,一眼看到陆易云进来,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上前,这个最近喜欢用鼻孔看人的天骄,此时脸上带着罕见的歉意。 他走到陆易云面前,郑重地抱拳躬身: “陆易云,对不起!之前是我听信了谣言,仗着修为高你一筹,刻意激怒你让你失态,害你被家族责罚。我楼靳深认错!这样,我等你结丹后,你再打回来吧!” 他的声音洪亮,诚意十足。 楼靳深话音落下,站在他身后的那群年轻人,呼啦一下全都涌了上来,将陆易云团团围住。 他们脸上带着或尴尬、或惶恐、或讨好的神情,七嘴八舌地开口,声音嘈杂却目标一致: “对不起啊陆易云!我们以前不该在背后议论你,是我们错了!” “对不起!我们不该听信谣言,觉得你是个怪人而排挤你!你就原谅我们一回吧!” 一时间,大厅里充满了此起彼伏的道歉声。 陆易云的目光在这些曾经或明或暗嘲笑他是“疯子”的面孔上游离,最终落在桌上的无数珍品灵草上。 他们脸上不再是嘲弄,而是堆满了小心翼翼的歉意。 “对不起!陆易云!你如果不想原谅我们也没关系!你若是不爽的话,就来第一学院揍我们吧!我们绝不反抗!” 所以!求求你了!千万别再叫林然来收拾他们了! 在众人锲而不舍的软磨硬泡、连拖带拽下,陆易云终究还是被楼靳深强行架了起来,半推半就地跟着队伍前行。 “陆易云你信我!咱们第一学院绝对物超所值!” 楼靳深一边使劲拽着他,一边卖力地推销,“院里有整个大陆最顶尖的师资!院地下有中州独一无二的灵脉!满地都是现成的、免费的沙包!包吃包住,单人间!这待遇,难道不比你在家当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孤僻宅男强上百倍?!” 眼见陆易云依旧一副油盐不进、兴趣缺缺的模样,楼靳深眼珠一转,语气陡然压低,带上几分蛊惑的意味凑近道: “最重要的是,咱们学院的学生可以名正言顺的去其他宗门、学院踢馆留名,你……真的就一点儿都不心动?” 陆易云脚步猛地一顿,眼皮微抬:“带路。” 见这尊冷面煞神终于松口,楼靳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一行人继续前行,途径一片低洼地带时,陆易云却再次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他的目光投向路边一片陌生而幽深的巨型水潭,眉头微蹙: “你们中州莫名其妙挖个水潭干嘛?” 楼靳深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摆摆手解释道:“哦,这个啊,这个不是新挖的,听当时侥幸在附近的目击者说,昨夜有两个金丹期的灵师在此地大打出手,激斗的余威过于骇人,硬生生把原本的小河,轰成了如今这副深潭的模样,唉,可惜我当时昏过去了,没能亲眼目睹那场面……” 眼见楼靳深喋喋不休的惋惜,陆易云不耐地打断他:“最后呢,谁赢了?” 楼靳深被问得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即耸耸肩: “天太黑了,目击者离得也远,没看清,不过嘛……” 他拖长了语调,意味深长地笑:“输的那个可惨了,被一路拖着走的~” 第348章 我就是为此而来 “我说,你赢了就赢了,别拽着我的头发行吗?” “别拽了!我自己能走,我的腿早就恢复好了!” “喂?!我说话你的灵兽是听不懂吗?都叫它别拽了!!” 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世界瞬间安静了,澹明盛的头猛地偏向一边,脸颊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印。 扇他的人正是白淞。 粉发少女气势汹汹地叉着腰,手指几乎要戳进他瞪大的眼睛里,声音清脆悦耳: “闭嘴!败者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一语落下,如同冰水浇头,让澹明盛汹涌的怒火瞬间冻结,只剩下屈辱,他果然噤声了。 然而,这份沉默仅仅维持了短暂的几秒。 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解:“林然,你明知道回去九死一生……为什么要回去?” 他的目光锁在一直沉默前行的林然身上,“你不是赢了我吗?你为什么不逃?” 见林然依旧不搭理他,澹明盛也不恼,反而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哦我懂了,你是不是赶着回去送死啊?是啊,换作是我,明知道有人在追杀自己,肯定只想逃得越远越好,而不是回去送死!” “啪啪啪!” 回应他的是更狠厉的三记耳光,力道之大让白淞自己都甩了甩发红的小手。 澹明盛彻底没了声音,嘴角渗出一丝血迹。 白淞立刻收起凶悍的表情,皱着小脸,委屈巴巴的把手伸到林然面前:“主人,疼疼……” 林然停下脚步,微微垂首,对着那泛红的手心轻轻吹了吹气。 得到安抚的白淞立刻眉开眼笑,转头又恶狠狠地揪住了澹明盛的头发,继续拖行。 林然也不好受,要不是有灵髓,她可能也要休整一整天。 终于抵达圣城时,澹明盛已经被拖得半死不活,几乎去了半条命。 白淞麻利地将他埋进城墙外的土里,只留下半个脑袋露在外面喘气,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化作一道流光,回到了林然的灵宫。 就在林然前脚刚踏入圣城的城门的瞬间,后脚便听得一声嗡鸣。 一个庞大的阵法瞬间在圣城上空浮现,光芒流转间,层层叠叠的能量屏障如同巨大的碗倒扣而下,将整座圣城严密封锁起来。 林然目标明确,直奔圣灵学院,在得知要见宁浅月,必须先去见副院长万无后,又马不停蹄的去副院长办公室。 “哟,回来了啊?” 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谢闻生斜倚在一根廊柱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林然身上。 林然脚步微顿,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那个人,怎么样?” 谢闻生轻松地摆摆手:“杀了呗。” 她吐掉草茎,见林然脸上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便几步凑到她面前,脸上挂着探究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试图捕捉她眼底深处哪怕一丝涟漪: “喂,我很好奇啊……你是怎么知道那个邪灵师还留了一丝神魂在那男人体内的呢?” 见林然不语,谢闻生咂咂嘴,笑容大了些:“看来……你身上还有我不知道的存在,但那个存在是什么呢?好难猜啊~” 林然无意纠缠,转身便要走向院长室的方向。 “啪。” 谢闻生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一把拽住了林然的手腕,先前因林然放走邪灵师而产生的愤怒已然消散,此刻她心中涌起的更多是某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真的……要去吗?” 林然停下脚步,回视着谢闻生目光,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下头,声音平静: “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谢闻生懂了,松开了手,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她快走两步,反而走到了林然前方:“那就一起吧,说实话都这么久了,我也没见过宁院长呢。” 因为是周末,圣灵学院内异常空旷寂寥,几乎看不到半个人影。 据谢闻生所说,学院里大半的学生都被临时抽调,去沈知阵守的灵石矿脉进行开采去了。 两人没走出多远,便再次被人拦下。 这次是周梦,她站在通往副院长办公室的僻静小径上,神情复杂地看着林然,目光深处似乎翻涌着许多未说出口的话语,却又都堵在喉咙口。 最终,她只是低低地叹息了一声:“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林然脚步微顿,语气没有丝毫起伏:“我要见宁浅月。” 周梦沉默了更久:“只有乙级权限的学生,才有资格申请面见院长……” 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林然已经晋升,补充道:“而且,需要从万院长那里拿到特制的通行臂章,才能进入院长所在的区域,见到宁院长本人,跟我来吧。” 目光扫过林然和谢闻生,尤其在看向那扇越来越近的副院长办公室大门时,周梦的眼底掠过一丝隐晦的担忧。 在即将敲门的前一刻,她的手悬在半空,犹豫了一下,才压低了声音,语速很快,提醒道: “听着,如果万院长不同意你们见宁院长,或者她要对你们做了什么出格的事,不要犹豫,可以反抗,保护好自己。” 说完,不等两人反应,周梦果断地敲响了那扇厚重的铁门,门应声向内开了一条缝,露出后面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梦没有进去,只是示意她们进去。 谢闻生望着门内那片浓稠的黑暗,夸张地缩了缩脖子,回头看向周梦,可怜兮兮的问:“周老师,黑黢黢的,好可怕呀,一起进去呗?” 周梦看着两人,嘴角扯出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然后果断地一手一个,用力将两人推搡进了那片黑暗之中。 “哎哟!” 两人猝不及防,一个踉跄跌入黑暗。 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被迅速关上,隔绝了外面微弱的光线。 谢闻生总感觉凉飕飕的,搓着手臂上的倒竖的汗毛,连忙去墙壁上摸索着照明开关。 林然的身影在黑暗中似乎无声地向旁边移动了一点,感受到她越来越远,谢闻生连忙压低声音提醒:“诶诶诶!你去哪?” 下一秒,她焦急的指尖突然触碰到一块温热的皮肤! 谢闻生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猛地缩回手,不等她一笛子插过去,“咔哒”一声,灯亮了。 柔和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黑暗,照亮了室内。 谢闻生猛地抬头,惊魂未定地看向眼前,一个身材高瘦、穿着深色衣袍的女人正站在墙边,一只手还保持着按下开关的姿势。 她脸上架着一副厚重的眼镜,镜片后的双眼下方是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极其疲惫的气息,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正是圣灵学院的副院长,万无。 第349章 万无 万无面无表情地扫了谢闻生一眼,又瞥了一眼几步外站定的林然身上,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温度: “什么事?” 她甚至没有等待二人的回答,便径直转身,坐回那张被堆积如山的杂乱文件淹没的办公桌后。 地上散落着大量被撕碎的纸屑,凌乱不堪。 谢闻生下意识看了眼不知何时又悄然退回自己身侧的林然,定了定神,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开口道: “万院长,我们是通过了考核,刚刚晋升至乙级的学生。按照学院规定,乙级学生有权求见宁浅月院长,你能把通行臂章给我们吗?” 万无微微一愣,似乎才想起这茬,低头在抽屉里翻找了半天,终于在最底层摸出了两枚边缘绣着精致金色羽翼的臂徽。 她本打算随手丢过去,让她们自己戴上省事,但转念一想,这毕竟是宁浅月定下的规矩。 万无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亲手将臂徽仔细地别在她们各自的右臂上,动作间,她的目光不经意间与林然抬起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就在这一瞬,万无的神情猛地恍惚了一下,常年缺乏休息带来的剧烈头痛骤然发作,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几乎是踉跄着坐回宽大的椅子,疲惫地闭上双眸,一手用力按压着额角,一语不发。 林然和谢闻生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不安。 随即,谢闻生试探着问: “那,院长,我们就先走了?” 不等万无有任何回应,林然已经一个箭步冲向房门,却发现刚刚还很脆弱的房门,此刻任凭她如何用力,门把手纹丝不动,门扉岿然不动。 “林然!” 谢闻生惊呼出声,更骇人的一幕出现了,上一秒还在椅中闭目的万无,下一秒竟一步就跨到了林然身后! 望着突然不太正常的万无将手指伸向林然的眼睛处,她几乎是本能地就想起周梦的话。 反抗! 将木笛抵在唇边,拼尽全力吹响! 尖锐刺耳的笛音骤然在封闭的空间内炸开。 万无的眉头倏然蹙起,伸向林然眼睛的手指,被这突如其来的音波硬生生阻滞了一瞬! 仅仅一瞬,对于林然而言,已足够。 她的身影从万无指下消失,下一刻便出现在房门侧方,凝聚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向门板! “轰——!” 房门应声碎裂,木屑纷飞。 然而,门外并非她们熟悉的走廊,更不见应该等候在外的周梦,映入眼帘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 林然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她下意识摸向腰间,诛邪和霜云都不见了,再回头,谢闻生也消失了。 整个破碎的门口,只剩下她和万无, 两人对视,万无自知是自己吓到小姑娘了,只好耐心道: “别害怕。” “让我看看你的眼睛,可以吗?” 随着她的靠近,林然本能地向后退去。 万无的脚步停住了,伪装的耐心彻底消磨殆尽,她看着林然戒备的眼神,语气转冷: “你在恐惧?你认为我会对你做什么?或者说……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尾音落下的瞬间,林然的身体骤然僵直!无数条由黑暗凝结而成的“手臂”从她身后猛然探出! 它们死死箍住林然的四肢、腰身、脖颈,巨大的力量开始撕扯,像是要将她拖入那片黑暗,又像是要将她活生生地撕成碎片! 而万无,就在这禁锢中,一步步,不疾不徐地再次逼近,她的面孔在涌动的黑暗下,变得模糊不清。 终于,她停在了林然面前,手指轻轻点在林然的眼皮上,指尖围绕着瞳孔,缓缓画着圈,她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任何情绪。 “原来如此……【破界之眼】……竟被陆尘藏在你身上了啊。” “不,不对……”下一刻,万无猛地摇头,指尖的力道加重,几乎要嵌入林然的皮肤,她的眼神开始变得狂乱,死死盯着林然的眼睛。 “是它选择了你?它为什么会选择你?为什么你是它选择的生机?!只有你能看见‘希望’?!快告诉!路在何方?!生门在何处?!” 万无死死抓住林然瘦削的肩膀,她的神情彻底陷入疯癫,黑气在她周身翻涌升腾,几乎要吞噬镜片后的最后一点理智: “告诉我!快告诉我!你眼中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 林然眼中的世界?此刻,她的视野被万无扭曲的面孔和汹涌的黑气完全占据。 那癫狂的质问敲击着她的神经,林然却没有挣扎。 “不重要了……”万无再次动了,她的神情骤然收敛,所有的癫狂瞬间褪去,她的手指再次按上林然的眼皮。 “我绝不容许【破界之眼】……寄存在一个连‘人’都称不上的东西身上。” 她的目光下移,在镜片之后,林然白皙的脖颈上,一串数字清晰地浮现出来。 “……告诉我……你明明应该在林家的销毁名单上……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还是说……” 万无的声音陡然拔高,蕴含着滔天的怒火: “林业,他骗了我?!他根本……就没有销毁掉你们?!” 一直低垂着头的林然,在这一刻,缓缓抬起了脸,那张清秀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诡异的平静。 她甚至缓缓咧开了嘴角,勾起一抹微笑,被黑暗束缚的手臂轻松抬起,反手抓住了万无的手腕。 力道之大,竟让万无也微微一滞。 “副院长……” 林然的声音像毒蛇吐信般钻入万无的耳中,“我还会回来的。” 少女的笑容扩大,眼神深不见底: “谢谢你,让我确认了很多事,你问了很多问题,所以下次,就该轮到我问你了。” 万无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猛地出手,迫切想挖下林然的眼睛,可她却抓空了! 林然的身影如同被抹去般消失在原地。 万无僵立在原地,维持着抓空的姿势,过了许久才缓缓回神,她环顾办公室,只见办公室中央,谢闻生不知何时已跪在地上,她的双手正在满地纸屑中翻找、拼凑,就在万无目光触及的刹那,最后几片碎纸被她精准地按在了空缺处。 许多由无数碎片构成的画面,瞬间呈现在地板上。 一个诡异、巨大的瞳孔,在破碎的天空中缓缓睁开; 无数深不见底、扭曲蠕动的裂缝,在大地上狰狞蔓延; 各种形态恐怖的怪物,从裂缝中蜂拥而出,撕咬、践踏; 而最后一幅画面是,人类灭亡,大陆分崩离析。 不等万无上前质问谢闻生为什么要乱动她的东西,房门忽然被踹开,一群老师涌了进来,为首一人甚至来不及看清室内情形,就急声喊道: “院长!林的血样……根本凝不出魂灯!这……这太奇怪了!” “诶?谢闻生,怎么就你一个人?林和院长呢?” 谢闻生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她死死盯着地板上那些由她亲手拼凑出的末日景象,脑海中无数破碎的、属于不同轮回的记忆碎片,如同海啸疯狂涌入。 眼前一张张焦急的、熟悉的面孔,在她扭曲的视野中,开始飞速地腐烂,化为记忆中无数次目睹过的、惨不忍睹的模样。 谢闻生痛苦地弯下腰,将面前排列整齐的纸片狠狠抚开,语气断断续续: “副院长……带走了林然……她们一起……不见了……消失了……” 谢闻生死死捏住狂跳的心脏,思绪万千。 那些画面……明明是一年后的事,万无是怎么知道?!她是怎么知道?! 另一边,周梦看着无法凝聚的魂灯,若有所思道: “魂灯无法凝聚,只能说明林然本就有一盏魂灯,她的灯,从始至终,一直就在某处亮着……” 在得知林然消失后,周梦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望向天空: “林然,你从一开始就知道,魂灯能强行召走你吗?怪不得你要主动回来……” 与其被动出现,不如主动出击吗? 周梦叹了口气,倒掉了林然最后的血样,眼眸低垂。 “可是,主动出击,也是需要实力的。” 金丹期,还不够。 第350章 林诗烟 “……父亲。” 林诗烟站在黑暗里,垂着头,声音细若蚊呐,单薄的身躯抑制不住地颤抖。 在她前方,浓郁的阴影深处,一双湛蓝瞳孔静静悬浮。 而她的脚边不远处,一个身影被粗重的锁链牢牢禁锢,女孩衣衫褴褛,露出的皮肤遍布狰狞的伤痕与干涸的血迹,她双目紧闭,头颅无力垂下,只有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证明她还活着。 林诗烟不用看第二眼,那深入骨髓的排斥感已让她瞬间明了对方的身份。 “父亲……” 她再次开口,牙齿因恐惧而咯咯作响,声音破碎不堪,“您……为何要将林倾倦姐姐……锁在这里?” 她鼓起全身的勇气,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生生抠出来,继续道: “是她惹您不快了吗?” 林业没回应,身影依旧隐在黑暗中,旋即缓缓阖上眼帘,霎时间,一股无形的、威压骤然降临,林诗烟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地面上,膝盖骨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错愕地抬头,望着那个曾经对她笑容温和的父亲,此刻却像换了一个人,声音冰冷而清晰地砸了过来: “听说……你和林然一起去了北域?” “林厌思不肯说,那就由你来说,告诉我,你厌恶林然吗?或者说……对她,有没有产生别的情绪?比如排斥?” 林诗烟的呼吸猛地一窒,胸口像是被巨石堵住。 厌恶?何止是厌恶! 从第一眼见到林然起,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近乎本能的剧烈排斥就汹涌而来,让她只想远远逃离。 可……舌尖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甜腻,像蜜糖,黏黏糊糊地附着在味蕾上。 说不出口,她说不出口。 那发自内心的憎恶,此刻竟被那丝甜意死死堵在了喉咙里。 林诗烟的口腔里弥漫开一股浓重的铁锈味,她狠狠吸了吸鼻子,昂起头,泪水模糊了视线,眸光迷离: “父亲……我……” “我不厌恶林然。” 话音落下的瞬间,黑暗中那双紧闭的瞳孔骤然睁开,如实质的目光穿透黑暗,死死钉在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少女身上。 林业的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清晰可见的惊疑与不确定。 “……是吗?”他低低地笑了两声,笑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回荡。 随即,林业迈步上前,神情间竟又恢复了往日的温和,他伸出手,将地上的林诗烟扶起,声音也放柔了许多: “抱歉,烟烟……是父亲吓到你了吗?” 他脸上浮现出熟悉的表情,仿佛刚才只是一场幻觉:“对不起,烟烟,但父亲相信……烟烟是不会骗我的,对吗?” 林业凝视着她,“你真的对林然没有任何情绪吗?” 林诗烟剧烈地抽泣了一下,“没有……父亲……” 巨大的恐惧攥住了她的心脏,她只想逃,逃离这个变得陌生又可怕的地方,逃离眼前这个让她心悸的父亲! 林诗烟像过去无数次闹别扭时那样,猛地挣开林业扶住她的手,跌跌撞撞地朝着远处唯一透出微弱光线的门冲去。 恍惚中,她又想起林厌思在船舱中紧紧抱着她、一遍遍在她耳边叮嘱的话语。 “妹妹,如果有一天,父亲问你讨不讨厌林然……” “那你就说出你心底的答案吧……” “妹妹!妹妹!林诗烟!林诗烟!清醒一点!别被那股意志控制!” “你是真的……讨厌林然吗?” 不。 她不讨厌。 至少在这一刻,她混乱的意识里清晰地浮现出,她不讨厌林然! 指尖几乎就要触碰到那象征着生路的门时,一声轻响,一只脚精准地踩住了林诗烟纤细的脚踝,剧痛让她瞬间僵住,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她没有回头。 身后的林业也没有动。 只有一盏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魂灯,被缓缓举高。 在光线的摇曳下,一小片区域被勉强照亮,也映亮了林业那张因愤怒而扭曲到狰狞的脸庞。 “你骗我,烟烟。” “区区一个血胚,也敢骗我?!” “砰——!”一声沉闷的巨响后,林诗烟面前的木门被踹碎,双目赤红的林厌思站在门外,身躯颤抖。 “父亲……不要这样可以吗?” 见林业不为所动,少年双膝弯下,跪在地上,脸上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是我们没有价值了吗?可是父亲,我还年轻,我还可以为您证明我的价值的!” 林业将目光施舍的放在林厌思脸上,皱着眉,语气不善。 “谁准你下来的?滚回去。” 没有得到回答,跪在地上的林厌思已经知道答案,他猛地起身,扑向林业试图撼动他。 “林诗烟!跑!!跑起来!” 可惜,他的力量在林业面前如同蚍蜉撼树。 甚至不需要林业亲自出手,一直静立在阴影中的林渊动了,他一步踏出,抬脚狠狠踹在林厌思的腰侧。 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林厌思的身体被踹飞出去,重重砸在墙角,又无力地滑落在地,口中喷涌出大股鲜血。 “哥哥!!” 林诗烟望着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彻底崩溃了,恐惧让她双腿失去力量,软倒在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林渊,一步步向她逼近。 “林渊哥……父亲……” 林诗烟绝望地哭喊,声音嘶哑,“我们……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林渊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只有鄙夷的眼眸中,翻涌着厌恶,他抬起脚,用坚硬的靴底狠狠碾在林诗烟的心口上。 巨大的压力让少女眼前发黑,几乎窒息。 “一家人?”林渊嗤笑一声,语气冰冷刺骨,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谁跟你这种低贱的血胚是一家人?血胚就该有个血胚的样,认清自己的身份!” 他蹲下身,动作粗暴地揪住林诗烟沾满血污和泪水的长发,迫使她仰起脸,直面自己,看着她惊恐绝望、涕泪横流的脸,林渊嘴角勾起一抹极其恶劣的弧度: “血胚,你真以为你和那个废物有血缘关系呢?” 林渊面无表情地抬手一挥,一股狂暴的精神力如同巨锤,将墙角重伤的林厌思再次狠狠抓起,然后像丢弃垃圾一样重重摔在林诗烟身边。 林诗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林厌思的惨状吓得浑身一颤,身体蜷缩得更紧。 林渊揪着她的头发,笑着道: “醒醒吧!你们这群从出生就被遗弃,只能在泥泞和垃圾堆里腐烂等死的低贱血胚!若不是父亲大发慈悲将你们这些垃圾捡回来,给你们新生,给你们披上一层人皮,施舍你们一个‘林家’的身份,你们早就被野狗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发泄完心中的怒意,林渊顿了顿,微微侧过头,看向依旧在把玩着魂灯的林业,语气冷漠: “父亲,现在能杀了他们吗?我忍这两个碍眼的垃圾……已经很久了。” 林业始终没有抬头。 他专注地用指尖在魂灯锐利的边缘轻轻一划,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然后,稳稳地滴落在那盏魂灯之中。 幽蓝的光焰似乎微微跳跃了一下,颜色变得更加幽深。 男人头也没抬,将魂灯轻轻放入身前的阵法中,他的声音平淡无波,眼神却炙热得吓人。 “渊儿,准备好迎接你的新妹妹了吗?” 第351章 复仇 新妹妹? 林渊嘴角勾起一抹刻薄的冷笑,心中淬满了讥讽。 关于林然这个名字,他早有耳闻。 起初,他理所当然地将她与那个被父亲“放生”的林倾倦归为一类。 都是林家刻意流放出去、任其自生自灭的残次品。 然而,当他向父亲质询时,林业却否认了,声称除了林倾倦,其余的血胚早已被彻底销毁。 呵……现在就改口是新妹妹了吗? 一个曾是灵山宗小师妹,如今失忆被沈知捡回来的人,也配冠上林家的姓氏? 林渊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不再多想,手中力道加深,试图掐死林诗烟两人。 与此同时,他身后复杂的阵法光芒骤然大盛,阵纹流转间,一个模糊的人影轮廓在光芒中心急速凝聚成形。 就在人影显现的刹那,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炸响! 凛冽的寒意瞬间弥漫开来,甚至盖过了阵法能量的波动。 林渊甚至来不及看清来者的面容!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钳扼住了他的咽喉,窒息感汹涌而至的瞬间,一道腿影裹挟着破空声,狠狠砸在他的腰侧! 剧痛让林渊眼前一黑,整个人更是如同断线的风筝,被掼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 这一幕,与他不久前将林厌思踢飞的情景,何其相似! 喉间的腥甜几乎喷涌而出,林渊强忍着剧痛,用手按住断裂的肋骨,挣扎着从墙角站起身。 他咬紧牙关,不耐抬眼看向那骤然发难的袭击者。 阵法的光芒已然黯淡,边缘站着一个少女。 黑发如墨,眼眸如寒潭,深不见底,一身白金色院服衬得她身形挺拔。 她只向前踏了一步,便稳稳地挡在了接近昏厥的林诗烟和林厌思身前。 林渊的目光下意识扫向林业所在的方向,瞳孔地震。 “父亲!” 只见,林业所在的空间,不知何时竟已被层层叠叠、厚实无比的幽蓝色坚冰完全冻结! 居然在袭击他的同时,还能将父亲那片区域封锁! 好快的反应! 林渊心中骇然,强行咽下涌到喉头的鲜血,声音因惊怒而有些嘶哑: “林然?” 少女并未立刻回应,缓缓抽出腰间早已蠢蠢欲动的霜云。 剑身嗡鸣,寒气四溢,她的目光越过林渊,落在了被粗暴束缚在墙壁上、伤痕累累的林倾倦身上。 林渊明明看到林然的脸上是带笑的,可为什么他的脊背陡然窜上一股寒意! 林然收回目光,施舍的落在林渊身上,礼貌回应: “我不是林然。” 闻言,林渊的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等待她的下文。 林然抬起霜云,剑锋指向林渊。 “我是,是你们林家的残次品。” “现在,残次品……来找你们复仇了。” * 温湫望着前方那个动作娴熟,一头钻进一个狭窄狗洞的身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洞的另一边,澹落利落地拍着身上蹭到的尘土,回头发现温湫还在原地,他以为她是嫌洞口太小,便伸出手,将那狗洞边缘的石块又掰开了一些,洞口顿时宽敞了不少。 他探回头,语气带着几分无奈: “喂,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放心,你要带给林然的话,我保证一字不差地转达给她!” 话音刚落,温湫已经俯下身,从那被澹落加工过、大了足足一圈的洞口钻了过来。 澹落:“……” 温湫站起身,同样拍打着衣物上的灰尘,言简意赅:“走吧。” 澹落看着一脸平静的温湫,眉头微蹙,心底的疑惑更深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温湫不等余暃和齐霖玉一起,非要提前跟着自己潜入圣城,沉默片刻,他才开口道: “那你先去圣灵学院找林然吧,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办。” 见澹落握着腰间的陌生佩剑就要离去,温湫再次拦住他,“你不是来找然然的?”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质疑和警惕。 澹落停下脚步,疑惑地皱紧眉头,语气有些不耐烦:“谁告诉你我是来找林然的?好了,我真的很忙,你自便!” 他不想解释,拨开温湫阻拦的手,刚走两步又顿了顿,没有回头道: “找到林然就立刻说服她,带她离开。” 说完,少年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小巷阴影里。 温湫望着他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没有再追,转身朝着圣灵学院的方向迈开脚步。 然而,随着她越走越远,心中的疑虑却疯狂滋长。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明明就在几天前,澹落还和往常一样,虽然有些沉闷但言行举止并无异常。 怎么几日未见,他整个人就像换了模样? 还有那柄陌生佩剑,他是何时获得的?明明整日在宗门并没有离去,以及那明显反常的态度。 圣城街道上人来人往,喧嚣依旧,温湫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她没看见澹落的那几天,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温湫刚走了两步,就迅速调头,朝着澹落离开的方向追去。 等她赶到时,清晰无比的血腥味已经飘了出来。 温湫的脚步猛地顿住,鼻尖萦绕的铁锈味越来越浓,她攥紧袖口,借着巷口灯笼的微光望去。 澹落背对着她站在巷口,手中佩剑正往下滴着暗红的血珠,他脚边蜷缩着个黑衣蒙面人,喉咙处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手指痉挛着指向澹落,最终无力垂落。 “你杀了他?” 温湫有些不理解,“为什么?” 澹落缓缓转身,那双眸子带着疏离,“不该问的别问。” 说完,他抬手用手背擦去溅在脸颊的血点,动作慢条斯理。 就在这时,黑衣人的衣襟突然动了动,温湫惊觉不对,正要提醒,却见澹落手腕翻转,剑锋精准地刺入对方心口。 那瞬间,她清楚看见死者面罩滑落,露出张与澹落有七分相似的脸。 “他是……” “闭嘴!” 澹落厉声打断,狠狠盯着温湫,“再跟着我,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温湫沉默。 巷尾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澹落眼神一凛,转身没入更深的黑暗。 温湫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发现地上除了血迹,还有几片碎玉,拼凑起来正是一张令牌。 而令牌背面,刻着一个被划烂的名字。 澹俟落 第352章 澹家 温湫垂眸凝视着地上气息奄奄的男人,那张染血的脸庞莫名透着一股熟悉感,好像是在哪见过。 发现他还没断气,她正欲抽身离开,一只手却猛地攥住了她的脚踝! “咳…咳咳!”澹明盛剧烈地呛咳,浓稠的鲜血不断从嘴里溢出,目光艰难地在温湫脸上聚焦,带着哀求。 “你…你是小落的朋友?求…求求你……” 不等他说下去,温湫已经面无表情地俯下身,一根一根掰开了他紧扣的手指,她审视着这位因“小道消息”而了解过的澹家二公子,嗓音里带上了然: “小落、澹落、澹俟落……曾经的圣城五大家族之一,澹家的幼子。在十一年前,澹家顶着叛城的罪名,满门倾覆,其地位被秦家取而代之。” “澹家有三子,长子澹明悟,次子澹明盛,幼子澹俟落,澹明悟十年前已死,那么……你的身份就很好猜了,澹明盛。” 自从发现然然与陆易云愈发走近,又察觉到陆易云与传言中乖戾暴虐的形象有些出入(但不多),温湫便下意识地开始深挖圣城那些尘封的旧事和过往。 十年前,陆易云的兄长,陆尘,连同灵山宗几位声名鹊起的师兄师姐,在一场宗门大比中,接连殒命。 紧接着,就在陆尘尸骨未寒的第七日,澹家便被打上了“叛城”的烙印,迎来了灭顶之灾。 据当年侥幸目睹惨剧开端的澹家旧邻回忆,翌日清晨,整个澹府已化为修罗场。 在一片死寂的尸山血海之中,唯有澹明盛,浑身浴血,面无表情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手中那柄饮饱了亲人鲜血的灵剑。 他以这满门至亲的性命为投名状,竟真换得了圣城城主的一丝青睐,苟延残喘至今。 温湫的目光刺在澹明盛因失血而苍白的脸上,好奇地歪了歪头:“澹明盛,我始终无法相信,一个曾和睦温情的家族里,会凭空孕育出一个为了苟活,不惜弑父、弑母、戮兄、屠弟的冷血之徒。” 她微微一顿,回忆着搜寻到的细节,随即抛出一个她此刻已经想明白的疑问: “不过,最令我费解的是,澹俟落当年,同样死于你手,如果澹落就是澹俟落,那他究竟是如何从你剑下、从那片火海中,活下来的?他一个年幼的孩子,又凭借什么……孤身一人,走出圣城这龙潭虎穴?” “住口!!”澹明盛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不受控制嘶吼出声,剧烈的情绪波动加速了生命的流逝,他的身体剧烈抽搐,瞳孔开始扩散。 温湫不为所动,指尖轻弹,一颗丹药精准地射入他因怒吼而微张的口中,强行吊住他一口气。 她蹲下身,与他平视,唇角弯起一个漂亮的弧度: “别急着生气,让我猜猜看……你当年挥向至亲的屠刀,那场精心点燃、意图焚尽澹家所有痕迹的大火。真正的目的,恐怕并非为了你自己活命,而是……为了给澹俟落,你那唯一的幼弟,强行撕开一条生路吧?” 毕竟,当一切都化为焦土,谁会去细数灰烬中是否少了一具孩童的骸骨? 澹明盛喉头滚动,想说什么,却被温湫死死捏住了下颌,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澹落现在身上那把剑是你给的吧,你前段时间又来见他了?” 说到此处,温湫自己似乎也感到一丝困惑,为何会用“又”字? 但下一刻,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片段骤然清晰,她眼眸倏地睁大,“我想起来了,我就是见过你。” 在历练山山洞,她当时伤的太重,意识模糊,只记得澹落踉跄着冲进来,随即脱力晕倒在洞口。 而在澹落的身后,分明还紧跟着一个黑衣人影!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瞥,那黑衣人掀开面罩的瞬间,露出的,正是眼前这张与澹明盛分毫不差的脸! 她重伤初愈后也曾疑惑追问,澹落却是一脸茫然,一问三不知。 再联想到澹落曾失魂落魄地说过,他好像遗忘了许多重要的事。 “我早该知道的。”温湫垂眸。 怪不得,自从历练山那次后,澹落对待她们的态度,才莫名其妙亲近了许多。 原来并非是因为共历生死的交情,而是因为……他在那一刻,真的遗忘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一切脉络都已清晰。 温湫不再停留,站起身,不再看地上垂死的男人。 她已经完全明白了澹落……或者说,澹俟落想要做什么。 他要复仇。 向整个圣城,向那些将他家族施压的幕后黑手,讨还血债! 但温湫心中还是浮起最后一个巨大的疑团:澹明盛明明是他复仇名单上最首要、最该千刀万剐的仇人,为何澹落那一剑……竟会留他一命?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 而澹落他既已“复仇”,下一个目标又是谁? 就在这时,那只血手再次扣住了温湫的脚踝。 “听着!” 澹明盛用尽最后的气力嘶吼,鲜血不断从口鼻涌出,染红了身下的泥土,“我,澹明盛!当年杀光全家,就是为了我自己!就是为了我能活下去!” “澹俟落那个小崽子……他只是命硬!心脏天生偏了一寸!才侥幸从我的剑下、从那场大火里爬了出来!” 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里挤出的血沫,“什么狗屁为他好?!我只想活命!从小到大,我永远被澹明悟踩在脚下!永远活在他的阴影里!凭什么?!凭什么就因为他跟陆尘交好,整个澹家都要为他陪葬,连我也要跟着死?!”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就这么死掉!所以……所以我杀了他们!你听清楚了吗?!是我!为了自己能活下去!杀了父亲!母亲!大哥!还有那个……那个没用的幼弟!” 然而,这歇斯底里的咆哮戛然而止,温湫的手掌死死捂住了他喷溅着血沫的嘴。 她甚至顺手用袖口拭去他眼角溢出的泪水,脸上的神情并非愤怒,而是无奈,语气也放轻了些许,像是在安抚一个失控的孩子: “澹落又不在这里,你吼那么大声干嘛?” 手掌移开,澹明盛的嘴被贴上了一张禁言符,温湫往他身上淋了些灵髓,继续道: “我不相信一个金丹会打不过筑基。” 澹明盛:“……”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他差点被林然打死,刚找好狗洞钻进来,伤都还没来得及疗,就不小心撞到小落,打得过就有鬼了。 温湫不知道安静下来的澹明盛在想什么,自顾自说着: “你若真心求死,就不该选择这种方式,死在澹落手里,或者说,你真打算让澹落独自一人,去面对圣城里那些真正逼死澹家的仇敌?” “你忍心让你的弟弟在复仇的绝路上孤身赴死,而你……却能心安理得地死在他手里,就此解脱,把所有的血债,都留给他一个人去背负吗?” “如果是这样,那你可太窝囊了。” 第353章 的记忆 林然缓缓收回染血的手,剑刃上滴落的猩红在地面晕开细小的花,她垂眸看着脚下狼狈的身影,声音平静。 “你输了。” 林渊重重倒在地上,胸腔剧烈起伏,视线却死死黏在远处。 林厌思正紧抱着昏迷的林诗烟,半拖半扶着脱力的林倾倦朝出口方向踉跄而去。 不甘缠上心脏,林渊猛地抬起手,却被一只脚狠狠踩住手腕,骨头相抵的钝痛让他闷哼出声。 “我说了,你输了。”林然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带嘲讽,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冰冷的剑刃贴上脖颈,带来刺骨的寒意,林渊反而平静下来,缓缓收回追逐的目光,直视着林然的脸: “所以呢?杀了我?来啊。” “弄死我啊!” 可林然的视线自始至终没在他身上停留超过一瞬,她收回剑,转身径直朝着密室更深处走去,脚步声在空旷中渐行渐远。 不知过了多久,林渊才撑着地面勉强坐起,脖颈上的血痕还在隐隐作痛,他望向冰层中一动不动的林业。 林渊扯了扯唇角,染血的弧度里藏着说不清的嘲讽: “父亲,这次……恐怕要违逆您的意了。” “林然,她不会屈服的。”他低声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被踩过的地方。 “她甚至……完全不受血脉的束缚。” 可他受。 刚才被林然压制的瞬间,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绝对压制力,清晰得让他心惊。 就像……林然体内流淌的血脉,比他更强大,甚至超过了当年的林墨。 可她明明只是个被判定为失败的残次品。 还是他亲手销毁的残次品。 凭什么? 不甘像火焰在胸腔里灼烧,林渊用力揉了揉因用精神力过度而模糊的眼睛,视线里的重影渐渐消散,他越过冰封的林业,也朝着密室深处走去。 抵达那道隐蔽的门槛时,林渊忽然停住脚步,微微侧头望向冰层中的父亲,暗沉的眸子里翻涌着从未有过的疑惑,声音轻得像叹息: “父亲……我们一开始的目的,不是为了让林墨回来吗?” “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样?” * 黑暗比想象中更加粘稠和冰冷。 林然踏入密室深处,这里感受不到丝毫光源,只有渗入骨髓的寒意,以及源自血脉深处既陌生又熟悉的共鸣。 她闭上眼,任由那股汹涌的洪流席卷而来。 属于“”的记忆,在这一刻骤然解冻,极其蛮横地冲入她的脑海。 那时的她没有名字,脖子上永远戴着铁项圈,上面刻着清晰的编号“”,视线所及的范围很低,只能看到成年人晃动的腿脚,以及四周爬满暗绿色苔藓的石墙。 空气里始终弥漫着挥之不去的铁锈味,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一个毫无温度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像在对一件物品下达指令: “,今日耐受测试,目标:低温极限。” 下一秒,刺骨的冰水从头浇下,瞬间夺走了呼吸和知觉。 记忆碎片开始跳跃。 她被固定在金属台上,粗大的针管刺入手臂,血管像是要爆裂开,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流动,灼烧着每一寸神经,痛得浑身痉挛。 她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因为早在第一次哭喊时,她的舌头就被割掉了。 视线余光里,墙壁上刻着一道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无数个日夜,她用指甲在石壁上一下下刻下的计数,每一道都代表着一次折磨。 记忆里总是充斥着五颜六色的药剂。 有时是注入后,身体会不受控制地狂躁兴奋,像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骨髓;有时是陷入昏沉麻木,五感被急剧钝化,连疼痛都变得模糊;更有时,药剂会强行刺激精神,大脑仿佛要被撕裂成碎片,无数混乱的画面在眼前炸开。 每一次注射都伴随着剧烈的身体反应和意识崩解。 她能“看到”自己身体在药物作用下扭曲变形,肌肉贲张或萎缩,皮肤绽开又愈合,留下丑陋的疤痕。 画面闪过其他同样戴着编号项圈的孩子。 许多孩子会在连续的测试中变得呆滞麻木,有些则在剧烈的反应中痛苦哀嚎,最终身体崩解,被林渊迅速清理掉。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编号“”的孩子,因为她们被关在同一间牢房的时间,要比其他的人多。 那个女孩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即使在最痛苦的时候,也会非常轻松的跟搭话。 最后一块的记忆碎片浮现。 她被带到地下室最深处的房间。 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竖立棺椁般的透明容器,里面浸泡着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一个低沉、充满狂热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墨儿的血脉是最完美的……希望这些血胚里,能诞生一个能承载完美的‘鞘’吧。,你的兼容性异常突出,证明给我看!承受它!” 紧接着,一股远比之前任何药剂都要狂暴的能量,被强行灌输入她的身体! 那一瞬间,每一颗细胞都在尖叫着分解、重组,骨骼寸寸碎裂又强行拼接,剧痛将她淹没,意识在刹那间彻底消散。 朦胧中,她似乎听到林业失望的叹息,带着毫不掩饰的厌弃:“哎……残次品终究是残次品,处理掉吧。” “是,父亲。” * 林然闷哼一声,身体微微摇晃,从庞大的记忆洪流中挣脱出来,冷汗浸透了后背,她缓缓抬起手,指尖仿佛还残留着记忆中被冰水浸泡、被药剂灼烧、被能量撕裂的幻痛。 “所以……这就是‘’的全部了?”她低声自语。 目光穿透眼前的黑暗,投向最深处,在那里如同竖棺的透明容器,依旧静静矗立。 幽蓝色的液体中,林墨残缺、模糊的身躯轮廓,一动不动。 林然迈步,停在棺前,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光滑的容器表面,她没有回头,平静无波的声音却清晰地穿透了黑暗,回荡在刚刚踏入此地的林渊耳边: “林渊,你们的计划,注定落空。” “林墨。”掌心下,一股力量开始凝聚,引动着整个空间的结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他是回不来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渊目眦欲裂,发出绝望的咆哮:“不——!不要!” 他如同疯兽般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 一切都太迟了。 就在林渊扑出的刹那,林然掌心下的透明棺椁,如最脆弱的琉璃般,无声无息地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后! 不止是透明棺,整个地下室,那些承载了无数编号的囚笼,以林然为中心,尽数化为齑粉。 地面之上,象征着林家权力的宏伟府邸,也在同一时间,轰然倒塌,化为一片巨大的废墟! 尘埃冲天而起,遮蔽了天空。 烟尘中,林业的身影再次出现,面上带着完全收敛不了的狂喜。 “,你果然不一样……” “你就是这世间,最完美的‘鞘’。” 化神期的修为压在林然身上,强制迫使她抬起头,林业伸出手,极其温声地安抚道: “别害怕孩子,一开始我确实只想做一个能容纳林墨的‘盒子’,但可惜的是,一直没有合适的‘盒子’。” “不过,现在也不需要了,毕竟,你所展现的价值,高于林墨。” 第354章 烙印 林业对林然的宽容,几乎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他并未强行让她跪地臣服,只是要她“接受”。 就连他毕生心血所系的林府轰然倒塌,也未能在他心中掀起任何波澜。 但这耐心,终归是有限度的。 “林然,你或许该认清一件事。”林业语气平淡,连眼角那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都抚得平整。 “你的一切——血脉、天赋、能力,乃至能继续呼吸的资格,都是我赐予的。” 威压骤增,如山岳倾覆,林然闷哼一声,单膝重重砸在地面。 “你凭什么拒绝?”他垂眸看着她,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没有我,你早已悄无声息地烂死在无人知晓的泥淖里,这世间谁会知道有过一个‘林然’?” 他并不想杀她,她的天赋万中无一,年岁尚轻,是绝佳的兵刃。 但他同样看清了,她不愿成为他的刀。 林业已老了,修为困于化神中期,再难寸进。 “啧,真是难办。”他似是无奈地打了个响指。 林然身前空间微漾,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是林倾倦。 “倾倦,我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林业转过身,不再看身后二人,“杀了林然,汲取她的血脉与所有,然后……取代她。 这是你活下去唯一的路。” 施加在林然身上的威压倏然消散,她缓缓直起身,看向眼前的人。 林倾倦也微微侧头,看向林然,身上那些狰狞的伤口,还在流淌着鲜血。 女孩衣衫依旧破烂,沾满污秽,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与密室中那个脆弱破碎的模样判若两人。 “师姐,对不起。”林倾倦的声音很轻。 林然握紧了手中的霜云剑,眼睫低垂:“为什么要道歉?” 林倾倦极少笑,此刻唇角却弯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只是眼底毫无暖意:“因为……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无比渴望杀掉师姐,所以,对不起。” “师姐,”她忽然歪了歪头,眼神纯然又诡异,“你不想杀掉我吗?” 林然握着霜云的手收紧,她听懂了林倾倦的言外之意。 “你抗拒不了吗?” 林然的声音很哑,像被砂纸磨过,她看见林倾倦的睫毛颤了颤,像受惊的蝶。 “是呀。”林倾倦笑得更灿烂了,“父亲在我们神魂深处种下了‘烙印’,他要令我亲近你,我便不能疏远;他要令我吸你的血,我的齿尖就必须刺破你的皮肤;他要令我断你的筋脉,我的手就绝不会停下。” 话音未落,林倾倦的眼神突然变了。 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瞬间蒙上一层灰翳,嘴角的笑意僵硬成诡异的弧度,手臂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抬起,幽蓝灵力在指尖急速汇聚。 林然沉默地抬眼,望向远处的林业。 “快……” 林倾倦的嘴唇艰难地动着,声音细若蚊蚋,几乎被灵力的嗡鸣淹没,“趁我还能……认出你……” 灵力像毒蛇般窜向林然的胸口,林然却没有躲,任由那道灵力擦着肩头掠过,带起一串血珠。 与此同时,她扑上前,死死抓住林倾倦正在凝聚第二道灵力的手腕。 “烙印的节点在眉心。” 林然贴近她的耳边,声音急促却坚定,“我知道你在忍,再忍片刻。” 林倾倦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半是林业的操控,一半是自己的抗拒,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林然的胳膊,掐出几道血痕,可眼底的灰翳却在剧烈波动,仿佛有两股力量在撕扯她的灵魂。 “杀了我……” 她喉咙里溢出痛苦已极的呜咽,“我准备了……后手……” “我也有我的办法。”林然猛地抬手,指尖凝聚起自身的灵力,不是攻击,而是轻轻按在林倾倦的眉心。 温暖的灵力像涓流,尝试着渗入,林倾倦浑身一颤,眼底的灰翳竟淡了些许。 “师姐……” 她的眸子恢复了一丝清明,泪水终于滑落,她拒绝了林然的灵力,“没用的…… 父亲的烙印在我的身体里……早已爬满我的经脉,贯穿我的骨髓……” 远处,传来林业冰冷不满的声音:“倾倦,看来离家这么久,你还是学不会绝对服从,我讨厌不听话的孩子。” 随着话音落下,林倾倦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刚刚浮现的微弱光彩瞬间被彻底扑灭,一股远超她自身境界的、狂暴到令人心悸的恐怖灵力自她丹田内疯狂爆开。 是林业强制燃烧起她的神魂本源,强行破境,林倾倦轻而易举挣脱了林然的束缚,五指成爪,直取林然的心脏。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再没有半分清明。 林然看着那双彻底被操控的眼睛,拾起霜云,剑尖抵住林倾倦的胸口,却凝滞在半空,迟迟无法递出。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猛地偏过剑尖,避开心脏,刺穿她的胸口处,不会立即致死,却足以重创。 “噗嗤——”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声响起,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两人衣襟。 林倾倦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眼底浓稠的灰翳崩散,又在下一秒以更汹涌的姿态反扑重聚。 “师姐…… 你……” 林倾倦的声音断断续续,带着解脱的轻颤,“好疼……但也很舒服……” 远处的林业忽然微微蹙眉,看向自己操控的掌心,面上首次露出一丝真正的疑惑::“嗯?连接怎么会……” 他骤然抬头,冰冷的目光锁死林然,威压轰然压下。 林然被震得后退数步,喉头腥甜上涌,她硬生生咽下,没有看向林业,只是盯着林倾倦。 就在这时,林倾倦摇晃着濒临崩溃的身体,用最后一丝残存的、完全属于她自己的全部气力,向前狠狠一倾! 将自己胸口那处不断洇血的伤口,撞向林然来不及拔出的霜云上! “噗——!” 剑刃彻底没入的刹那,林然清晰地听到了林业那声掺杂着诧异与不悦的低语,也听到了林倾倦心脉彻底碎裂的哀鸣。 林业望着那具软软倒下去,迅速失去所有生机的躯体,失望地摇了摇头,叹息声里听不出半分属于父亲的温情: “为什么……一个个,都不肯听话呢。” 他随意地抬了抬手,地上,那具心脉尽碎、神魂燃烧殆尽的残躯,竟再度违背常理地站了起来。 林然已经明白他要做什么了。 她微微垂下头,用染满鲜血的右手,慢慢将散落耳畔的碎发捋至耳后。 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眸子里所有翻腾的痛苦、挣扎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平静。 “林业。” “我会杀了你。” “不,不止是我,还有他们,都会杀了你的。” 第355章 我等到了 林业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缓缓浮现出一抹嘲弄的轻笑。 “杀了我?” 他微微偏过头,目光如同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语调悠长而玩味,“你说的是……‘他们’?” 空间再次波动起来,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但这一次的涟漪远比林倾倦现身时更为剧烈。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死气弥漫的林倾倦身旁。 ——正是林厌思与林诗烟。 林然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视线沉静。 林业缓步踱至瑟瑟发抖的林诗烟与林厌思之间,宛若一位展示毕生珍藏的收藏家,他伸出手,极其温柔地替林诗烟理了理一丝其实并未散乱的鬓发,动作轻缓,却令少女从骨髓中泛起寒意。 他抬眼重新看向林然,唇角弯起冰冷的弧度。 “你说的是他们吗?”林业轻声发问。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对我绝对服从、连灵魂都打上了‘烙印’的孩子……会帮你杀了我吗?” 林厌思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望向林业,状似困惑地开口,声音干涩:“父亲,为何圣城突然闭城了?” ——他明明,差一点就能带着妹妹逃出去了。 还有秦家方向那片映红夜空的火光,灵力波动混乱不堪……究竟发生了什么? 圣城到底突然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抿了抿失去血色的唇,低声道:“父亲,秦家那边似乎出事了,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林业一眼看穿他拙劣的试探,嗤笑一声,“帮忙?帮什么忙?” 他的林府都已倾覆成灰。 一股无名烦躁蓦地涌上心头,既然他们都不愿再继续扮演乖巧顺从的角色,那便连这最后一点价值也无需保留了。 林业随手打了个响指。 烙印应声发作,两人瞳孔骤然扩散,神采瞬间湮灭。 林业满意地拍了拍林厌思僵硬的肩膀,转向林然,如数家珍般介绍: “这是‘’,刚捡到他时骨头特别硬,折断时费了我不少功夫。但重塑之后……意外之喜,他的精神力甚至超越了曾经的林渊,所以我留了他一命。”他语气惋惜,“只可惜,成长得太慢,我懒得再等。” 他又抚过林诗烟冰冷的脸颊:“‘’的神魂很特别,特别在哪儿,一时也难以言喻。最有趣的是,当初我一时兴起擅自放走的那批残次品……她竟能精准地找到他们。据她所说,那些人身上散发着一种……她非常排斥和厌恶的气息。” “看……”林业微微张开双臂,向林然,也向这片死寂的天地,展示着这两件在他手中臻于完美的‘艺术品’。 “这才是‘好孩子’真正该有的模样,没有毫无意义的反抗,没有滋生祸端的自我,只有绝对、彻底、永恒的服从。” “林然,事到如今,你还认为……他们会站在你那边吗?” 浩瀚威压再次如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林然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痛楚。 她的目光缓缓掠过林诗烟空洞的面容,扫过林厌思死寂的双眼,最终,定格在林业那双深不见底、唯有掌控欲汹涌翻腾的眸中。 “谁告诉你,我说的是他们?”她声音平静。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林诗烟与林厌思动了。 毫无犹豫,毫无征兆。 两道身影化作残影,携着被强行催升至金丹期才有的狂暴灵压,如鬼魅般一左一右向林然发起致命的夹击! 此时的他们,同样被林业强制燃烧了神魂,强行突破境界壁垒,短暂拥有金丹修为。 熟悉的招式,却带着完全陌生的杀意。 头顶上方,林倾倦的身影再度凝聚,而她丹田之内,那颗本就极不稳定的金丹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膨胀,毁灭性的气息席卷四方,将林然最后一丝可能的退路也彻底封死。 林然握紧手中嗡鸣的霜云,剑锋荡开凛冽刺骨的寒光,清澈的剑身清晰地映出她沉静如初、不见波澜的眉眼。 死局,已在顷刻间布下。 “那么,现在你该如何破局?” 林业好整以暇地环抱双臂,饶有兴致地观赏着眼前这由他亲手促成的绝境,“你的灵力濒临枯竭,即便你真能勉强扛住两个半吊子金丹的围攻……你又拿什么去阻挡一个金丹的自爆?” “凭你手中这把剑?你那尚未成型的阵?还是……你那始终不敢放出来的兽?”他语调刻意放缓,带着一丝施舍般的最后怜悯,缓缓道: “林然,现在低头,顺从于我,我依旧愿意给你一个机会,一个重新成为‘好孩子’的机会。” “毕竟,你终究……也是我的孩子之一。” 可惜,直到最后,直到毁灭的爆风即将触及其衣角,林然依旧没有低头,甚至连眸光都未曾闪烁一分。 林业神情彻底冷了下来,眸中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消散殆尽,他冷哼一声,漠然转身,如愿听到身后传来震耳欲聋、几乎要撕裂耳膜的爆炸轰鸣,恐怖的冲击波让脚下的大地都为之剧烈震颤。 正好,借此一并了结了这批不合格的血胚。 他既然能成功制造出一个‘林然’,就一定还能再造出第二批、第三批,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只可惜林墨的血脉已绝…… 或许,他该试试林然的?纵然她多半已在自爆中粉身碎骨,但总该还能残存些许血液或组织碎片。 感受到身后熟悉的气息出现,林业并未回头,揉着微微刺痛的额角,倦意阵阵涌上,他径自吩咐道: “渊儿,去让沈长明立刻重新腾出一座清净完整的府邸,你过段时间再去附近仔细搜寻,看看能否找到……” 果然,同时强制操控多个血胚燃烧神魂,对他而言,也是极耗精神力的负担…… “噗呲——!” 话音未落,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骤然打断了他的一切思绪。 林业身形一顿,缓缓低下头。 一柄赤红如血的长剑,自他后背心处精准穿透而出,冰冷的剑尖从前胸探出,滚烫的血珠正沿着锋刃不断滴落。 那剑身的红色并非沾染了他的鲜血,而是其本身便是令人心悸的暗沉血色。 林业极其缓慢地扭过头,看见的依旧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属于林渊的脸庞。 震惊、疑惑,暴怒,最终尽数沉淀为可笑的荒谬感,他开口,声音因脏腑被撕裂而变得沙哑异常: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林渊面色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一件早已演练过千万遍的小事,他直视着林业开始涣散的眼睛,清晰地回答: “知道,父亲。” 说罢,他手腕一沉,毫不留情地抽出诛邪剑。 长剑离体,带出一串血珠,也带走了林业体内最后的生机。 林业闷哼一声,本能地捂住心脉,却发现破碎的心脏与经脉根本无法修复,化神之躯虽非真正不朽,但也绝非寻常伤害所能轻易摧毁。 可那柄诡异的剑……竟能疯狂吞噬生机、阻绝愈合? 如果……如果还有机会,真想把它拿来好好研究看看啊…… 他终于支撑不住,半跪于地,望着上方昏沉压抑的天空,忽地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呵……明明是一直以来最听话、最让我省心的一个孩子……却偏偏在我最猝不及防、最大意的这一刻……叛逆了吗?” 林业艰难地侧过头,看向持剑而立的林渊,那那双曾掌控一切的湛蓝眼眸,此刻正如同风中残烛般急速暗沉下去: “林渊,告诉我,你等这一天,是不是已经等了很久?” 林渊松手,任由饮饱鲜血的诛邪坠地,青年俊朗的面容上没有任何悲痛或犹豫,只有一种积压许久,终于得到释放的坦然: “是的,父亲。”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砸在死寂的空气里。 “从你亲手杀死林墨的那一天起,我就在等。” 在林业那双即将熄灭、凝固着不甘的眼底倒影中,林渊的嘴角极其生涩地向上牵起一个弧度。 那是一个剥离了所有伪装、卸下了所有重担、并不好看,却是他这漫长而的六年间以来,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属于林渊自己的笑容: “幸运的是,父亲,我终于等到了。” 第356章 你是什么 亲眼目睹林业的呼吸彻底停止,林渊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因为多年跟随在父亲身边,所以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林业的手段何其狠辣,甚至在这一刻,他都不敢轻易靠近。 林渊握紧手中的短刃,一步一步走近那具已经冰冷的身体,他不能赌,他赌不起。 于是,他举起刀,第一刀落下时手还有些发颤,他一共补了十七刀,刀刀致命,直至林业的躯体再也找不出一寸完好的地方,他才终于停手。 鲜血漫开,林渊终于松了口气,他能确认父亲绝无复活的可能性。 毕竟,除了不能杀的林倾倦,以往那些被放走的“残次品”,早已一个接一个死在他的手里 他就是害怕林业有一天会借他们的身体复生。 林渊喘着气回头,远处林倾倦自爆引发的空间扭曲仍未平息,他什么也看不清,也不知道林然是否还活着,但他已经濒临极限。 精神力和灵力双双枯竭,浑身如同被抽空一般,林渊颓然坐下,他只能等,静静等待结局的到来。 “你答应我的……” “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死给你看……” * 幻月秘境内。 林厌思与林诗烟仍被残余的控制力束缚,一人扒住林然的手臂,一人死死咬住她的衣角,眼神混沌。 然而下一秒,两人身体猛地一颤,眼底的迷雾骤然散尽,他们同时松开手,踉跄后退,彼此对望一眼,满脸惊慌失措。 “烟烟!为什么我感受不到我的右手了?!我不敢看!你快帮我看看我的手还在不?!” “哥哥!为什么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的头被砍下来了吗啊啊啊啊?!” 林厌思愣了下,伸手扯掉林诗烟眼前那块遮住视线的残破布条,“没掉,好好的。” 林诗烟也反应过来,赶紧握住他脱臼的右臂,“咔嚓”一声轻响,利落地给他接了回去。 林厌思痛呼一声,脸皱成一团,“好痛,烟烟你真是妙手回春。” 林然:“……”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林诗烟把你手臂接反了。 下一刻,两人齐齐望向一直静立不远处的林然,眼神倏地亮起。 林厌思几乎控制不住语气中的兴奋:“林然!是你杀了林业?!你居然能在不杀我们的情况下,反过来解决了他?他可是化神期啊!” 如果不是父亲已死,他们怎会突然恢复神智?甚至连深植于灵宫中的烙印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然没有说话,只是奇怪地看了两人一眼,按理说,他们从小到大,唯一接受的教诲就是绝对服从于林业。 怎会对他的死毫无波动?她原本已做好了再度与他们交战的准备。 与林厌思的狂喜不同,林诗烟在听到林业的死讯之后,眼神明显黯淡下去,她低下头,轻轻拉住少年的衣角,声音有些发颤: “哥哥……这会不会是误会?父亲他……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她心里并不希望林业死。 从前父亲待她极好,几乎有求必应,那份纵容与宠溺不是假的。 林厌思注视妹妹许久,最终叹了口气,语气沉了下来: “烟烟,在成为‘林厌思’和‘林诗烟’之前,我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那些日复一日的折磨,让我们甚至不能像普通人一样活着。” “你知道如果没有成为‘林厌思’,我的下场会是什么吗?是带着一身无法治愈的致命伤,像垃圾一样被丢弃,任其自生自灭。” 这就是成为‘血胚’的结局。 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也逃不过林渊的追杀。 林厌思目光复杂地看向林诗烟,有些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他没有告诉她,在她刚成为“林诗烟”、最受宠爱的那段日子里,她曾多少次指着那些好不容易、挣扎存活的血胚,天真地问林业: “父亲,我讨厌她们,可不可以把她们都杀掉呀?” 林业只是笑着摸摸她的头,因为他认出了那是自己放走的血胚。 而林渊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便时常带着林诗烟四处“巡狩”。 “林然?接下来你怎么办?你杀了林业,林渊是不会放过你的。”林厌思望向一直沉默的林然,语气间透出担忧。 林然体内的灵力同样几近干涸,她的沉默,让林厌思脸上的兴奋稍稍收敛,他察觉到了林然状态的不对劲。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么,林业给我们打上禁锢,当烙印消失,力量源头崩塌,我们……至少是我,感受到的首先是枷锁断裂的自由。” “我从未真正失去记忆,所以一直记得林业施加于我身的痛苦,我只能服软,讨他欢心,才能活下去。”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苦涩:“至于烟烟她……林业确实待她不同,给予的温情和纵容最多,她一时难以接受,也是情理之中。” 林诗烟猛地抬头,泪眼婆娑:“哥哥!那些好难道都是假的吗?父亲他……” “真假参半,或者,全是毒药。” 林然终于开口,声音因力竭而有些低哑,“林业不会留无用之人。” 她的目光落在林诗烟身上:“他给你的纵容,是因为发现你对‘血胚’存在特殊感应,能精准地替他找出藏匿的血胚。” “你,林诗烟,从一开始就是他精心饲养的、最好用的那把刀。” 林诗烟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踉跄着后退一步,“不……不可能!” 那些模糊的、被她刻意忽略或美化的记忆碎片,此刻在林然的话语中疯狂翻涌,拼凑出令她恐惧的真相。 她想起第一次见林然时的抗拒。 那个时候,她是怎么对林厌思说的来着? ‘哥哥,我不喜欢她,我讨厌她,我们杀了她好不好?’ 林然望向秘境之外,自爆的余波仍未散尽。 她缓缓转回视线,最终看向林厌思,轻声问出了那句话: “林诗烟是刀,那你呢?林厌思。” “你觉得你是什么?” 第357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y??jkof/?p?cz?ba|??kb!oo????}?o?h?????? ;vn????hw???:{????x)??],??c???#??y?5???j??B?_n?9??t??????a_2??????p%t??/???*ff????k?3?]o?8#v??k?Д??dQ?3?????j??????1???{?zf????8?????4?B???f??~d?3? ??????o|???d????8?dQ??????oL??n%h?}???-?Lp?evya?v;??%p;?ze??cp.?[w?f ?v=?>?pz|????}(?v??h BA??(??8??%??6$2?z??c????u?????A?????f?vw?d????????0?w??\??h???)gt?????n?(u?>??:e?y??0?_??"{??;?}8u ?<,?z?????nd??(j??:?B?v?4?d??w????"??祱?r?b?nj?????6s? |?zf????%v?????e??B?^-???g??c*?`zk?k?L+}Cb?h?vh.do??\nt?%?Cr?Q?t ?vL??t???r(dw#??Q??y0 ;??f??pv?s????t Beh?|;tk???&%i??B^7??h????!???x??m???????ra??????xil?b????[f>?mi?(???k?dk???????s??r?u??@???????m:u$?i?j`???~??j??????jkoo????yb?*?}l? ,??nm???qjqj?{q??l??m??????u????6Cf?L:=?@?r????? y???a?????7>vn$?4 ? ?m?sp?8?L5?e????ex??="yo?5?:8`?u?6?fdz9{$?9v?Lur?B?p??v??????????Q?^o?nv??j) ???~??????????vn?p??x?x.?????*???sl_?_"5g?? ??v~??k?1????6???-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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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当陆尘展现出那独一无二的天赋时,他内心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嫉妒与恐慌开始疯狂滋生的时候吗? 还是当沈长明总是在他耳边,一遍又一遍,说着“若是能像那些邪灵师一般,造出一批绝对听命于己、毫无二心的强者,何愁不兴,何愁大道不成”的时候吗?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父亲,别再反抗了。” 林墨的声音恢复了平静,“您别忘了,这孩子体内此刻承载的部分核心神魂,归根结底,是来自于我的,我既能赋予,自然随时都能收回,不是吗?” 他的话音很轻,却轻易敲响了林业即将溃散的意志。 见此,林然默默提起瘫软在地的林诗烟,转身走向身后的黑门,头也不回地留下一句:“处理完了,就试试看能不能出来,我还有事。” 她顿了顿,脚步微滞,补充了一句: “别忘了,林渊还在等你。” 终究是林厌思这副身躯的修为太过薄弱,根本承受不住林墨所带来的威压,更抵挡不住神魂层面那近乎碾压的冲击。 随着少年两眼一翻,彻底昏死过去,林墨才缓缓松开手,略带惋惜地看向林然,嘴角扬起一抹明媚的笑: “然妹,你看,咱父亲都高兴得昏过去啦,看来他也很想我。” 林然沉默片刻:“……他是被你吓的。” 任谁被自己亲手杀死、抽魂剥血、确信已神魂俱灭的儿子突然出现在面前,还一口一个“父亲”地亲密唤着,恐怕都难以保持清醒。 于是在林墨毫不留情的两记耳光之下,林业被迫转醒。 他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不是因为冷,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那是面对早已失控的猎物时,本能涌现的恐慌。 “滚开!”林业嘶吼着,全身灵力疯狂奔涌,在经脉中横冲直撞,试图震开压在他身上那具不断腐烂的躯体。 可林墨终究曾是林业倾尽资源培养、最引以为傲的子嗣。 他强大的精神力化作无数尖锐的钢针, 精准地刺入林业灵宫的最深处,蛮横地将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碎片强行拖出。 漆黑的断魂崖、染血的手腕、林墨最后望向他时那双溢满鲜血的眼睛。 “父亲,您看……”林墨的声音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黏糊糊的带着气泡,“您这不就全都记起来了吗?” 他残缺的手抚上林业的脸颊,掌心的血蹭在对方苍白的皮肤上,像幅扭曲的画,“您当年尾随我进入断魂崖,趁我不备,击碎我的肉身,抽走我的神魂。” “您没想到吧,澹明悟竟然也跟着我。您怕节外生枝,便任由他带走了我的尸身……可他明明后来将我的尸身妥善送回了林家,你们为何还要寻个由头对澹家赶尽杀绝?为什么?!” 林业的瞳孔骤然收缩,灵宫深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他能感觉到林厌思原本的意识在剧烈挣扎,像是要借着这股痛苦冲破禁锢,少年残存的愤怒与不甘如同野火般蔓延,与他的神魂激烈碰撞。 “不……我的身体……”林厌思的声音突然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破碎的哭腔,随即又被林业的冷喝盖过:“闭嘴!一个废物,也敢在我面前叫嚣!” 身体表面泛起诡异的红光,灵力紊乱得几乎要炸开。 林诗烟瘫坐在地,看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在两种神情间疯狂切换,少年的痛苦与林业的阴鸷交织在一起,像幅被揉皱又强行铺平的画,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林然始终站在原地,指尖萦绕着淡淡的灵力波动,感知到林墨的精神力正在逐步侵蚀林业的神魂。 那些属于林业的记忆正被一点点剥离、碾碎,而林厌思的意识,竟在这场撕扯中慢慢凝聚起微弱的光芒。 她的目光移向林墨脸上,心下稍安,原来真的能可以将存于她灵宫中的他们牵引出来,这还多亏了曲岚和魍魉给她的启发。 “父亲,疼吗?” 林墨的身体溃烂得更厉害了,半边肩膀几乎消失,露出森白的骨茬,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灿烂。 “这点疼,比起当年您抽我魂、剥我血之时,又算得了什么?” 精神冲击再度加剧,林业眼前猛地一黑,仿佛瞬间被拖拽着,重重坠回了那阴冷潮湿、遍布血腥气的断魂崖底。 他看见自己手持魂器,面无表情地刺穿林墨的胸膛;看见鲜血溅在青年惊愕的脸上;看见那双曾盛满孺慕之情的眼睛,一点一点失去光彩…… “啊——!”林业猛地爆发出一声惨叫,身体剧烈颤抖,竟真的将林墨生生推开半步。 林墨晃了晃虚浮的身体,看着林业胸口不断渗出的血,那是林厌思的身体在承受不住两股力量撕扯时出现的裂痕,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越来越大,带着无尽的悲凉,震得周围的空气都泛起涟漪。 “您看,父亲……”他抬手抹去脸上的血迹,露出一双亮得骇人的眼眸,“您也是会疼、会怕的、会狼狈不堪的……您并非无所不能。” 林业捂着胸口,眼神阴鸷地盯着他,灵宫深处,林厌思的意识像破土的新芽,正借着他分神的瞬间疯狂滋长。 他忽然意识到,林墨的目标从来不是杀死他,而是要让他在最痛苦的撕扯中,亲眼看着自己精心准备的“归途”彻底崩塌。 就在这时,林墨溃烂的身体突然散发出柔和的白光,那些滴落的血珠在空中凝结成点点光斑,竟像是在修复他残缺的躯体。 林业瞳孔骤缩:“不可能……你的神魂明明已经……” “被您亲手抽离、分裂,是啊。”林墨活动了一下逐渐恢复完整的手指,语气轻描淡写: “可我还是活下来了,或许,这就是命吧,父亲。” 林墨缓缓逼近: “我至今仍想不通,既然您当初如此看重我,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不惜闹出如今这般难以收拾的局面。难道您真的天真地以为,将我的神魂分裂豢养,就能培育出无数个绝对听话、任您驱策的‘林墨’为您所用?” 可他当初也很听话啊。 林业还在挣扎,林墨却轻轻将双手放在他肩上,青年垂下眼帘,眼瞳湿润,声音也变得轻软,带着孩童般的困惑与委屈: “父亲,您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呢?您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您为什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在没看见您的记忆前,我甚至都不愿相信,当你那人……真的是您……” 话落,林业猛地一怔,他甚至忘记了挣扎了,因为这一刻,他也在想,是啊,为什么呢?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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