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养外室?反手送他下黄泉!》 第二十七章:收养手续 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官府。 “儿……”一个妇人刚想上前,就猛然一顿,连忙改口说道,“陆大少爷。” 这妇人正是陆兴成的生母,几天不见,她似乎比先前瞧着更憔悴了几分。 “娘!”陆兴成倒是毫无芥蒂地扑了过去。 妇人害怕沈姝棠介意,本想推开陆兴成,可父母之爱子,又岂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于是妇人一手拉着陆兴成,一边行礼说道:“民妇见过沈夫人。” “不必多礼。”沈姝棠虚扶了一下,“今日劳烦你了。” “这都是民妇与少爷的福气。”周娘子一脸的病态,时不时就要掩着唇咳嗽两声。 不过她还记着正事,将陆兴成的户籍单子带了过来,“沈夫人请过目。” 荷月忙接了过来,转手交给了衙役。 陆兴成一脸忧虑地拉着周娘子,小小一个孩子,如今就像是雏鸟一般依偎在母亲身边。 沈姝棠并不介意陆兴成还顾念着他的亲生母亲。 因为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若是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顾了,那又与陆兴宝那个白眼儿狼有什么区别? “别站着了,先坐吧。”沈姝棠对周娘子说道,“你这身子可有找大夫给看看?” “多谢夫人关心,民妇这身子早已经亏空,只怕是……”周娘子苦笑连连,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如今看着大少爷过得很好,民妇也就放心了。” 说着,她慈爱地摸了摸陆兴成的脑袋。 沈姝棠也不知该如何言说,天底下的苦命人何其之多? 而这些战死沙场的将士家眷又何其之多? 正说着,陆兴颜的邻居大婶也来了。 陆兴颜正望着门口,像是在期待着什么,只是邻居大婶进来之后,就久久没有人再进来。 陆兴颜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就连毛茸茸的脑袋都仿佛透着几分凄凉。 那大婶是个热心肠的,一来就说道:“见过沈夫人,这是小少爷原本的户籍单子,是他姐姐转交给民妇,让民妇送来的。” 沈姝棠看了一眼陆兴颜,问道:“兴颜既有家人,她们为何不来瞧瞧?” “唉,都是无可奈何啊。”邻居大婶说道,“他娘是二嫁之身,又不再年轻,在夫家也不好过。他姐姐也有自己的一家人……不过兴许她们二人都觉得小少爷是寻到了好人家,所以才干脆不露面,免得惹得人伤怀。” 在这世道,每个人最先顾及的都是自己。 沈姝棠摸了摸陆兴颜的脑袋,笑着说道:“无妨,兴颜已经是我的孩子了。” 听了这话,陆兴颜才抬起头,露出了湿漉漉的一双眼睛,“母亲!” 他扑进了沈姝棠的怀里。 或许是因为母亲和姐姐都不要他了,也或许是因为他终于又找到了家,所以,陆兴颜像是小兽一般呜咽地哭了起来。 荷月将邻居大婶给的户籍单子也转交给了衙役。 陆兴宝本就是孤儿身份,他的户籍在官府是有底可查的,如今也就省了许多事。 只是看着陆兴成和陆兴颜,陆兴宝不高兴地撇了撇嘴。 从前他在哪里不是被宠着、捧着的? 本来他才应该是瑞安侯府唯一的嫡亲少爷,要不是这两个野种突然冒了出来,就不会有人来分他的家产! 陆兴宝越想越气,扯着稚嫩的嗓子说道:“哭哭哭,母亲还没死呢,哭什么哭?” 这话一出,陆兴颜直接被吓得噤了声。 他死死咬着唇哽咽着,却不敢再泄露出半点声音,生怕沈姝棠误会他有诅咒之意。 沈姝棠抚摸着陆兴颜的脑袋,语调温柔,“兴颜,你已经是我的孩子了,以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谁也不能说你半个字。” “母亲……”陆兴颜声音哽咽,将头埋在沈姝棠的怀里,眼泪汹涌。 转过头,沈姝棠对一脸不服气的陆兴宝说道:“兴颜是你弟弟,正所谓兄友弟恭,我不希望再从你口中听到任何胡言乱语。否则,你自去吧。” 陆兴宝攥着拳头喘着粗气,不服气道:“母亲总是偏心!” 原本他才应该是瑞安侯府唯一的嫡少爷,原本沈氏的家产财富全都应该是他的! “是你自己不值得我关心。”沈姝棠冷下了脸,“你对自己的兄弟都能冷言冷语,既不敬兄长,又不慈爱幼弟,若非母亲非要我收下你,你以为我愿意收你不成?” 听着这样的话,陆兴宝的双眼里顿时蓄满了眼泪。 “我要去告诉祖母!”他叫嚷着,“让祖母来收拾你!” “那你就去吧。”沈姝棠可不惯着他,“左右如今收养手续还没办下来,你若是不愿意当瑞安侯府的二少爷,我也无话可说。”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陆兴宝“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哭声震天响,扰得人头疼。 沈姝棠有些嫌弃地揉了揉额角,她上辈子怎么就会对陆兴宝这个熊孩子心生怜爱呢? 正在这时,衙役带着三份收养文书来了,说道:“这是三位少爷的收养文书,和户籍信息,沈夫人请过目。” 沈姝棠微微抬手,荷月就赶紧收下了,而后又拿出一些碎银子给了衙役。 衙役笑得牙不见眼,“沈夫人真是客气了,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听说沈夫人心怀仁善,收养了这几位将士遗孤,咱们这些人都钦佩着呢。” 好话不怕多,沈姝棠笑了笑,顺水推舟说道:“不过是略尽绵力而已,我先前曾说过要筹办一处善堂,如今得空,恰好又在官府,便想问一问筹办善堂的事宜。” 一听这话,衙役又感慨道:“沈夫人真是大义!” 如今战事初歇,百姓们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但是那些将士遗孤与遗孀却过得艰难。 官府本就正为这些事情烦忧,如今沈姝棠提出要筹办善堂,那简直就是来了瞌睡就有了枕头! “还请沈夫人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大人!”筹办善堂的事情衙役做不了主,便只能请沈姝棠先行等待。 “好,有劳了。”沈姝棠面带笑容。 周娘子和邻居大婶也喜笑颜开,她们都是苦命人,自然明白这世道艰难。 若是沈姝棠肯筹办善堂,那些可怜人便也能有一隅寄身之地。 “沈夫人宽厚仁善,大少爷跟着沈夫人真是真是他的福气。”周娘子是苦过来的,更明白沈姝棠这么做是为天下百姓谋福祉。 邻居大婶也连连感叹,拉着陆兴颜的手让他以后好好念书,好好孝顺沈姝棠。 对于这些,沈姝棠只道:“将士们保家卫国,我虽是深宅妇人,却也想略尽绵力。” 沈家有万贯家财,沈姝棠自己也富得流油。上辈子她将全副身家都投入了瑞安侯府,却只觉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这一世她直接拉来官府做靠山,筹办善堂不仅能博得好名声,更能让她出现在官府朝廷的眼中。 以后哪怕是老夫人和姚楚楚想要害她,那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第二十八章:合作筹办善堂 正说着,沈姝棠眼角余光就瞥见一人影稳步而来。 她抬头一看,却是吓了一跳。 “楼将军?”沈姝棠暗暗蹙眉,楼砚怎么会在这里? “沈夫人。”楼砚虚虚拱手,道,“听闻沈夫人想筹办善堂,正好在下也想出一份力。” 他今日身穿常服,窄袖,轻甲,腰间的束带勾勒出他劲瘦的腰。 只是他给人的压迫感太强,就连陆兴颜都被吓得止住了哭声。 方才那衙役也跟着楼砚而来,附和着说道:“沈夫人来得巧,楼将军今日恰好也在官府处理将士遗孤的那些事情。” 原来是这样。 沈姝棠垂下眼眸,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呢? 那天夜里,自己恰好被楼砚撞见,而今自己想筹办善堂,又被楼砚给撞见。 莫非…… 这楼砚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事情而怀疑自己? 如此想着,沈姝棠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其实她并不想和这位早死的将军有什么交流。 于是她谨慎地说道:“楼将军为国为民,若是有机会,我自然也想与楼将军合作。只是……” “沈氏!”一道呵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年轻男人步履匆匆地闯了进来。 他对沈姝棠大呼小叫道:“我哥才刚死,你不为他守孝也就罢了,谁准你收养这些野种的?” 这人正是瑞安侯府二爷,陆从安。 陆从瑞和陆从安两兄弟的名字也是滑稽,直接取用了“瑞安侯府”之名。 就差明晃晃地把讨好皇帝写在脸上了。 只因那瑞安侯府虽然有祖上蒙荫,可却后继无力,直到陆从瑞这一代,瑞安侯府早已经成了空壳子。 于是老侯爷便另辟蹊径,从交给嫡亲儿子的名字入手,拍着皇帝的马屁。 陆从安气势汹汹,他比陆从瑞小上几岁,如今也不过弱冠之年,一张脸也比不上陆从瑞风流倜傥,至多也就是个周正模样。 想到上辈子陆从安对她做的那些事情,沈姝棠暗暗咬了咬牙,强迫自己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怨气。 她福了福身,客客气气道了一句,“还请二爷先冷静冷静,这些我都可以解释的。” 陆从安没有好脸色,指着陆兴成几个小孩子就说道,“解释?你给我说清楚,我哥才刚死,你怎么就要收养这么多孩子?莫非这些野种都是你与外面的野男人生下的?只为了等我哥一死,就好收养他们,继承我们瑞安侯府的一切!” 这话说得难听。 沈姝棠当场就红了眼眶,拿着蚕丝手帕默默抹着眼睛。 “二爷别误会。”沈姝棠声音哽咽道,“收养这些孩子是母亲的意思,母亲是担心我孤家寡人一个,没有孩子养在膝下,始终不得天伦之乐。” “而且这些孩子都各有其家,二爷污蔑我的清白也就罢了,为何连孩子的名声都不顾?”沈姝棠孱弱如弱柳扶风。 楼砚看着她的表演默默挑了挑眉。 眼看着沈姝棠受辱,周娘子赶紧站出来说道:“陆二爷明鉴,大少爷本是民妇的孩子,与沈夫人绝无半点血缘关系啊。沈夫人是看着大少爷可怜,所以才大发善心收养了大少爷。民妇对沈夫人,对瑞安侯府感激不尽啊!” 她在帮沈姝棠辩解的同时,还不忘夸了瑞安侯府一句。 邻居大婶也说道:“就是啊,陆二爷真是误会沈夫人,小少爷也是可怜人,三生有幸才能被沈夫人收养。女子的名声本就重要,沈夫人还是寡妇,陆二爷说话好歹积点口德。” “跟你们有什么关系!本少爷问你们了吗?”陆从安恼恨得不行,原本大哥死了,他就能顺理成章地继承侯府。 所以他一得知大哥的死讯就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可是今日刚回到侯府,就听说这沈氏收养了三个野种! 若是沈氏有儿子,那自己岂不是无法继承大哥的一切? 沈氏这个毒妇,必定是故意的! 正因为如此,陆从安才一路赶来了官府,想要阻止沈姝棠办理收养手续和户籍。 陆从安瞪着眼睛看着沈姝棠,“收养手续还没办好吧?沈氏,这些个野种说到底都只是外人,你可不要因小失大,丢了我们瑞安侯府的脸!” 沈姝棠眼眶发红,完全就是一副受惊畏惧的模样。 “手续都已经办好了。二爷,我已经解释过了,收养这些孩子是母亲的意思。”沈姝棠单独把陆兴宝拉了过来,温柔地摸了摸陆兴宝的脑袋。 “二爷你看,这孩子与夫君长得有几分相似,母亲说这就是缘分。也正是因此,我才动了恻隐之心,不仅要收养这些孩子,我还要筹办善堂。”沈姝棠以退为进,将陆从安的怒火引到了陆兴宝身上。 果不其然,陆从安一看到陆兴宝就瞪大了眼睛,他是陆从瑞的亲弟弟,对陆从瑞的模样自然是印象深刻的。 眼前的小孩虽然才四五岁,可是怎么似乎真的和他大哥…… 有几分相似? 不,绝对不能相似! 这野种如此像大哥,说不定还真是沈氏和大哥的孩子,他决不能认! “胡说八道,这么丑的野种,哪一点像大哥?”陆从安睁着眼睛说瞎话道,“收养这些来历不明的野种,只会拖累我们瑞安侯府。你还想要筹办善堂,难不成你以为侯府的银子是大风刮来的吗?” 陆从安越说越起劲,“沈氏,你身为侯府主母,自然应该以侯府为重。像你这样花着侯府的钱筹办善堂,把侯府的财产给那些穷鬼用,岂不是白费?” 一句“穷鬼”,惹得在场的人纷纷变了脸色。 这官府可不是私宅,虽不说是人来人往,却也有些办事的百姓进出。 陆从安如此张狂地咒骂沈姝棠,早就已经有人聚集起来看热闹了。 “二爷,口下留德啊。”沈姝棠轻声劝着,“我也并非是用侯府的钱财,而且用我自己的财产……” 一听这话,陆从安直接冷笑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道:“得了吧,你都已经嫁进我们瑞安侯府了,你能有什么钱财?你的人,你的财产,全都是我们瑞安侯府的!” 眼看着沈姝棠表情凝滞,像是被他的话语震慑,陆从安继续说道:“我不准你收养这几个野种,更不允许你筹办什么善堂!那些穷鬼是死是活与我们瑞安侯府何干?” 这番话掷地有声,厚颜无耻。 沈姝棠的身子晃了晃,幸而有荷月扶了一下才没有摔倒在地。 “原来二爷居然是这么想的?” 沈姝棠满脸的悲痛,她伏在荷月的肩头,肩膀一抖一抖的,看似是在哭,可实际上她却是在偷笑。 这个陆从安果然还是像上辈子一样没脑子,只想着如何与她争中馈大权,只想着如何继承瑞安侯府的一切。 这样一个蠢货,上辈子若不是沈姝棠为他处处遮掩,他又怎么可能成为百姓交口称赞的“玉面郎君”? 陆从安还没有察觉到周围人眼神的变化,不耐烦说道:“是又怎么样?赶紧把这几个野种的户籍撤了,跟我回府去,好好守你的寡。” 第二十九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陆从安一边说着一边居然要动手拉扯沈姝棠。 “啊!”混乱间,沈姝棠被推倒在地,一瞬间泪水盈盈,“二爷息怒,几个孩子的户籍已经办理好了,我既然收养了他们,就没有弃他们于不顾的道理。” “夫人!”荷月赶紧弯腰搀扶,对陆从安到,“二爷真是好没道理,夫人才是侯府的当家主母,金尊玉贵,二爷怎么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对夫人动手?” 陆从安愣了愣,他看向自己的手,自己刚才根本就没碰到沈氏啊! 沈氏这个贱人,一定是装的! 然而在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看着陆从安的目光都不对劲了。 “从前只听说瑞安侯是端方君子,这位二爷也是翩翩郎君,怎么如今却……” “沈夫人也不容易啊,身为当家主母,却被小叔子给打了,唉,可怜呐!” “这陆二爷莫不是发了什么疯,沈夫人不都解释过那几个孩子是老夫人让收养的吗?陆二爷怎么似乎听不懂人话?” “瑞安侯府里的水深啊……”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陆从安一下子脸红脖子粗,冲沈姝棠吼道:“你装什么装?我连碰都没碰到你!” 沈姝棠被荷月搀扶起来,闻言便弯了弯唇,强忍着委屈说道:“是,二爷没有推我,都是我自己不小心,没站稳。不过还请二爷开开恩,不要再欺负几个孩子了,这毕竟是母亲的意思,我又怎能忤逆母亲?” 她哭得梨花带雨,这番解释的话看着是再为陆从安开脱,可却又似乎佐证了是陆从安对她动了手。 陆从安被气得不轻,指着沈姝棠的手指颤了又颤,“你,好你个沈氏,你别以为我哥死了,你就能拿母亲做挡箭牌为所欲为,我……我今天绝不可能让你如愿以偿!” 他说罢又要动手,可这一次,楼砚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手上一用力,陆从安就被推了一个趔趄。 “你!”陆从安对楼砚并不熟悉,居然破口大骂起来,“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对我动手!我管自家的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们两个……” 他怒气冲冲地指了指沈姝棠,又指了指楼砚,突然冷哼一声说道:“呵,我知道了,沈氏,原来此人就是你的奸夫啊!你们两人狼狈为奸,我定要禀告母亲,将你浸猪笼沉塘!” “二爷就这么想杀我?”沈姝棠不可置信地落下泪来,“我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是二爷自己不相信,胡搅蛮缠。如今二爷为了坏我的名声,居然不惜拖楼将军下水,二爷,若无楼将军带兵打仗,何来我们今日的太平啊!” 沈姝棠说得情真意切,她模样柔弱,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更令人信服。 返还陆从安,却是从一开始就在胡搅蛮缠,没理还要辩三分,什么瑞安侯府二爷,活脱脱就是一个混混二世祖! 而且都说长嫂如母,陆从安不敬重大嫂也就罢了,居然还处处刁难,张口闭口就是喊打喊杀,这如何不让人心寒? 沈姝棠默默垂泪,楼砚侧眸瞧了她一眼,对陆从安说道:“陆二爷,有道是祸从口出,你可知诽谤本将军是何等大罪?” “我……我……” 陆从安一下子傻了眼,像是被掐住脖子的鸡似的,愣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不过是胡乱攀咬,想给沈姝棠扣上一个污名罢了,哪里知道他随手一指的人居然是楼砚? 陆从安是个纨绔,他上头有陆从瑞继承侯府,他自小便被老夫人纵着,宠着,才被养得如此玩世不恭。 而且他对楼砚是只闻其名声,不见其真人,所以陆从安才没有认出楼砚来。 “正好正里是官府,陆二爷,咱们不妨把话说清楚,如何?”楼砚眉眼冷厉,不怒自威。 原本还蹦得比蚂蚱还厉害的陆从安一下子就萎靡了下来,他支支吾吾地说道:“这……我……这不就是个误会吗?我也不是有意的,谁让你们靠的那么近,沈氏她又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误会了你们也情有可原啊……” 直到此时此刻,陆从安还不忘给沈姝棠扣屎盆子。 沈姝棠暗暗攥紧了手,女子在这样的世道生存本就艰难,名声对女子而言更是重中之重。 可这陆从安对她却张口闭口就是污蔑之言,着实可恶! 就在沈姝棠想要开口之时,她听楼砚说道:“陆二爷上不敬长嫂,下不慈侄儿,瑞安侯府就是这般家风?” 陆从安三言两语就污蔑沈姝棠水性杨花,而楼砚也有样学样,一句话就把瑞安侯府给拉下了水。 要知道,瑞安侯陆从瑞虽然死了,可瑞安侯府还在,陆从安尚未娶妻,陆晗玉也尚未婚配。 若是瑞安侯府的家风不正,日后陆从安和陆晗玉的婚事可就有得麻烦了。 陆从安嗫嚅着,到底没敢和楼砚抬杠。 但是他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便对沈姝棠呵斥道:“哼,沈氏,别以为有人给你撑腰你就能为所欲为。今天的事情我定然要回去和母亲问个清楚。” 说着,他又面带嫌弃地看了看陆兴成几个孩子,撇嘴说道:“你要想收养这些个野种,那你就自己出钱,休想用侯府的一分一毫!” “二爷真是说笑!”荷月反唇相讥道,“夫人万贯家财,何至于连几个孩子都养不起?倒是二爷不食人间烟火,压根儿就不了解侯府的账目是何等……” “荷月,够了。”沈姝棠轻声阻止了荷月揭短的行为,“我到底是侯府的主母,操持侯府是我的责任。都是一家人,便不说那两家话了。” 荷月的嘴唇动了动,“夫人就是心善,大把大把的银子投进了窟窿,却落不得半点好。” 这话让在场的人又议论了起来。 什么窟窿? 莫非是瑞安侯府已经穷的揭不开锅,需要沈夫人用自己的钱贴补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众人看着陆从安的目光越发的诡异。 这陆二爷这般言行,可不就是端起碗吃粮,放下碗骂娘吗? 既花着沈夫人的钱财,却又对沈夫人颐指气使,甚至出口污蔑,真是…… 真是人心难测啊! 陆从安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他在外头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而这一切,都离不开钱财的支撑。 可是他绝不承认自己花的是沈姝棠的财产,沈姝棠已经是侯府的人了,她的钱财,不就是侯府的钱财? 如此想着,陆从安哼道:“我们瑞安侯府底蕴丰厚,有万贯家财,用的着你那三瓜两枣的?你还想筹办善堂?呵,就凭你?呸!” 说完之后,他还洋洋得意地两手抱胸,“就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能筹办什么善堂?无非就是浪费钱罢了。你看看在场这么多人,有谁会帮你?沈氏,你最好有点自知之明!” 闻言,沈姝棠微微一笑,看向楼砚说道:“楼将军方才不是想合作一起筹办善堂吗?不知楼将军方才的话可还算数?” 她语调轻柔,眼神澄澈,可是不知怎的,楼砚仿佛从她的眼神里觉出了几分狡黠之色。 就像是在那天夜里,她的眼神也是如此…… 明晃晃的算计。 第三十章:有的是银子 沈姝棠望着楼砚,陆从安也看向了楼砚。 陆从安很清楚,这位楼将军,是他招惹不起的存在。 可是他又实在不甘心让沈姝棠如愿以偿。 于是他皱着眉,看似“好心”地劝着楼砚道:“楼将军,你可不要被这个女人给骗了,她能有什么筹办善堂的能力?你要是信了她的鬼话,可当心到时候人财两空啊。” 楼砚瞥了他一眼,“陆二爷觉得沈夫人办不了善堂?” “这是当然!”陆从安道,“她一个女人,能懂什么?不好好给我大哥守寡,还一天天抛头露面的,明摆着不是什么好东西!” “哦?”楼砚的口中溢出一丝冷笑,“沈夫人收养将士遗孤,筹办善堂为百姓谋福祉。桩桩件件,世人有目共睹。可陆二爷张口闭口便是污言秽语,是在质疑本将军的眼光,还是质疑皇上的眼光?” “什……”陆从安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此事与皇上有什么关系?” 楼砚道:“本将军早已经将沈夫人要筹办善堂的事情禀报给了皇上,如今战事初歇,皇上正在为如何处理将士遗孤与遗孀而苦恼。沈夫人如今想要筹办善堂,正是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 他说着,看着陆从安越来越难看的脸色,“陆二爷,熟轻熟重你该分的清。” 若是沈姝棠能得到皇帝的赏识,身份自然水涨船高,若是陆从安继续纠缠,说不定就得被皇帝嫌弃呢! 他还盼着继承瑞安侯府,自然不想给皇帝留下坏印象。 而这楼砚,似乎就是天子近臣。 想到这些,陆从安脸色一白,狡辩道:“那……那她还不是用了侯府的钱财……” 只不过他的这话显得有些无力,因为方才沈姝棠的字字句句都说的很清楚。 究竟是沈姝棠用瑞安侯府的钱财,还是瑞安侯府连沈姝棠的嫁妆钱都不放过,那不是很明显的事吗? 楼砚也懒得再与这个二世祖多费口舌,只说道:“原本瑞安侯为国捐躯,本将军正想向皇上请旨,大赏瑞安侯府。” 听闻这话,陆从安的眼睛瞬间发亮,“那就多谢……” “但——”楼砚话锋一转,像是逗狗一般说道,“陆二爷今日让本将军见识到了瑞安侯府的特色家风。陆二爷不孝不慈,这赏赐,本将军会劝皇上三思。” 因着陆从瑞为国捐躯,所以瑞安侯府被冠以“忠勇”之名,本来能够声名鹊起。 可如今却因为陆从安肆意妄为,让瑞安侯非但无法得到皇帝的赏赐,还很有可能被嫌弃。 陆从安的脸色变幻不定,背后浸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这……楼将军恕罪,我只不过是……” 楼砚没理他,转而对沈姝棠道:“沈夫人,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沈姝棠看得清形势,楼砚今日肯为她说话,多半就是因为要筹办善堂的事情。 筹办善堂可不是小事,需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但,谁让她就是钱多呢? 只要能用钱解决的事情,对她而言,都是小事。 沈姝棠微微勾唇,悄悄瞥了一眼陆从安。 今日陆从安鲁莽冲动,居然在这大庭广众之下暴露了真面目。 名声二字,说起来简单,可却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上一世的陆从安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不知惹出来多少事端。但沈姝棠却任劳任怨,处处为他斡旋,帮他善后扫尾…… 最后那陆从安却误以为沈姝棠对他有意思,差一点就将沈姝棠给…… 思及此,沈姝棠心中痛恨不已。但是面上,她却温柔地劝说陆从安道:“二爷还是少说几句吧,楼将军此战本就打得艰难,夫君战死,让我明白世事维艰,所以才想略尽绵薄之力。也算是为夫君积德,夫君若是泉下有知,想来也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 她字字句句都透着忧虑。 陆从安却狠狠地剜了她一眼,“假慈悲!” 但是在楼砚面前,他却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得愤愤道:“我这就回去请母亲做主!”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人还以为沈姝棠会害怕老夫人呢。 然而沈姝棠却只是面露无奈地对楼砚说道:“母亲一直都说二爷还是孩子心性,如今果真是……让楼将军看笑话了,还望楼将军恕罪。” 二十岁的孩子? 楼砚对此不置一词,瑞安侯府的事情他也没多大的兴趣。 “筹办善堂的事情还需从长计议,不知沈夫人有没有空?”楼砚又恢复了不咸不淡的模样。 沈姝棠颔首,“自然是有空的。” 她本来只是想拉着官府做靠山,却没想到楼砚主动蹦了出来。 这样也好,楼砚名声显赫,又是本朝将军,若有楼砚做靠山,沈姝棠办起事来只会越发轻松。 沈姝棠让人将陆兴成几人先送回侯府。 片刻过后,她和楼砚借用了官府的一间花厅,商量筹办善堂的事情。 四下没有别人,花厅门大开着,荷月守在门口,沈姝棠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楼将军,筹办善堂的事情我一窍不通,所以我想,我只负责出银子,其他的,就得麻烦楼将军了。” “沈夫人如此干脆,就不怕我卷款携逃?”楼砚微微有些讶异,“瑞安侯府的人,沈夫人打算如何劝解?” “我相信楼将军的为人,更相信官府。”沈姝棠道,“至于侯府……” 她笑了笑,意有所指说道:“今日二爷的所言所行楼将军也看到了,即使我劝说,也是毫无用处,所以我又何必做无用功?更何况我花我自己的钱财筹办善堂,为何要争得旁人的同意?” 她这会儿笑容明媚,只是眼尾还残留着一些薄红,狡黠的模样与方才面对陆从安时大相径庭。 楼砚移开目光,公事公办道:“沈夫人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官府恰好有一处现成的院落可用于开办善堂,只是荒废了许久,若要用于开办善堂,还得重新修葺一番。少说也得半个月。” “无妨。”沈姝棠毫不在意,“多久我都等得起,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你说。” “开办善堂之后,我要我的仁善之名传遍京城。”沈姝棠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我花银子,只得虚名,对楼将军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吧?” 楼砚目光沉沉地盯着她,“的确不是难事。但虚名虚无缥缈,并无多大用处。” 在此时此刻开办善堂,可以说是为皇帝分忧,就算沈姝棠想要更好的赏赐,楼砚怎么能去为她求一求。 可沈姝棠想要的,却偏偏只是最无用的虚名。 沈姝棠并未解释,“只要楼将军答应就好。至于银子的事,我会安排人来与楼将军商议,今日天色不早了,告辞。” 她微微福了福身,转身便出了门,带着个月一块儿离开了官府。 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楼砚皱了皱眉,不知在思量些什么。 第三十一章:没安好心 回瑞安侯府的马车上,荷月有些不解地问沈姝棠道:“夫人,奴婢不明白,您本可以趁机为自己求一些很有用的东西,为何……” 为何要毫无用处的虚名? 沈姝棠倚着金丝软枕,脚下踩着的是千金难求,却只被她用来垫脚的一整块狐皮,就连小窗帘,都是最遮光,最柔和的月影纱。 她虽不刻意露富,可所用的东西却也都处处透着金贵。 “你觉得虚名无用?”沈姝棠的唇角噙着笑。 荷月不敢直接点头,只能说道:“奴婢只是觉得夫人一直过得都太不容易了,如今难得有机会能为自己争取……” “我这不正是在为自己争取吗?”设沈姝棠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态,说道,“筹办善堂的事情,说得好听点是为皇上分忧,可皇上富有天下,何须我一个妇道人家分忧?” “更何况这也是我为皇上表忠心,投诚意的好机会。”沈姝棠从容地说着,“我便是要让世人,要让皇上知道,我为皇上办事,不求回报。唯有如此,皇上才会明白我与瑞安侯府那些人并不是一条心的。” 荷月面露茫然,夫人的前半句她听明白,可是后半句,她却不懂。 什么叫“不是一条心”? “奴婢愚钝……”荷月实在想不明白。 然而沈姝棠却并没有答话。 她合眸假寐,荷月也不敢打扰了她,只得闭上了嘴,安安静静地坐着。 马车晃晃悠悠间,沈姝棠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情。 老夫人伙同姚楚楚挖坟掘尸,带走了陆从瑞的尸体,却恰好被楼砚给发现了。 虽然不知道楼砚为何没有声张,但是想来,他一定会把那件事情告诉皇上。 若是皇上再顺藤摸瓜地查下去,查到陆从瑞假死脱身…… 那么瑞安侯府便得背负欺君之罪。 所以,为了谨慎起见,沈姝棠必须与瑞安侯府分道扬镳,至少,她得让皇上如此认为。 唯有这样,哪怕日后陆从瑞的事情东窗事发,她也能保全自己。 不过…… 陆从瑞已经死了,所以沈姝棠也不能确定楼砚,亦或者是皇帝会不会追查陆从瑞战死的真相。 但多做准备总不会有错。 沈姝棠刚回到瑞安侯府,立刻就有人来请她去佛堂见老夫人。 沈姝棠随手招来一个小丫鬟,吩咐道:“去找金先生,让他去一趟官府,找楼将军议事。” “是,奴婢遵命。”小丫鬟福身点头。 一进佛堂,沈姝棠就闻到了浓重的檀香味。 自从老侯爷离世以后,老夫人就时常呀佛堂里焚香礼佛,美其名曰“祈福”。 可是这佛堂里的佛像、经幡、蜡烛,檀香等等,零零总总的东西都得要最好的。 然而即使如此,沈姝棠仍旧觉得即使这佛堂被装点得在怎么好,也总透着一股子腐朽的气息。 就如同这两个日下的瑞安侯府。 “见过母亲。”沈姝棠对着老夫人福了福身。 老夫人正端坐着,手里撵动着佛珠。陆从安坐在一旁,看到沈姝棠进来之后,对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就差把“嫌弃”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嗯。”老夫人冷着个脸,“你还知道回来,老身还以为你被外面的男人给迷花了眼呢。” 这话就差直接说沈姝棠偷人了。 沈姝棠从容坐下,笑着说道:“母亲真会开玩笑,我今日是为了给几个孩子办收养手续和户籍才出门的。” 顿了顿,她看了看佛堂里的摆设,又说道:“儿媳如今是寡妇,外人如何诋毁儿媳都无所谓,但还请母亲嘴下留情。” 如今没有外人,沈姝棠自然也就不需要飙演技了。 她轻轻笑着,却让老夫人不由得觉得有些威胁之意。 于是老夫人皱眉哼道:“你自己做的事情,还怕老身说吗?安儿都告诉老身了,你与那楼将军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说到这儿,老夫人加重了语气,重重一哼,说道:“你如今虽然是独身,可你却是我们瑞安侯府的当家主母,你生是瑞儿的人,死了也是瑞儿的鬼。你若敢有异心……” “母亲何必说这些?”沈姝棠站起身来,仿佛受了羞辱一般说道,“母亲若是不信我,我这就去求楼将军前来对峙,还我清白!” 说着,她做势就要往外冲。 “你!”老夫人大惊失色,她不过是害怕沈姝棠真的找到了下家,从而不肯再为瑞安侯府尽心竭力,所以才想敲打一番。 哪里会料到沈姝棠竟如此刚烈,居然还要去请楼砚前来? “拦住她!”老夫人一声令下,立刻就有几个丫鬟婆子拦住了沈姝棠的去路。 “放肆,真是瞎了你们的狗眼,连夫人都敢拦着!”荷月一马当先指桑骂槐。 那些个丫鬟婆子一时间也都愣了,既不敢上前,也不敢退下。 老夫人脸色黢黑,这个沈氏,居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摆当家主母的谱! 然而在老夫人开口之前,沈姝棠红着眼眶,说道:“母亲既然怀疑我,为何不让我自证清白?今日我前去官府给自己孩子办理户籍,母亲可知那些人是如何说我的?” 老夫人有些茫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又牵扯到那些孩子身上了? 沈姝棠嘴角一勾,却是委屈说道:“收养孩子本就是母亲的意思,可有些人却诋毁说那些孩子是我与外人……” 说着说着,她就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一旁陆从安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心虚。 “我也不是要怪母亲的意思。”沈姝棠继续说着,“当初我本是想另外挑个良辰吉日收养陆兴宝,可是母亲却说他长得像夫君,是缘分,所以我才……却没想到我遵循母亲的意思收养了孩子,却成了我的错。” “我今日在外受辱,母亲不问青红皂白,便说我与楼将军不清不楚。我要去请楼将军对峙,母亲却又不肯,母亲不妨直说,究竟要我怎么做?” 说完,沈姝棠就擦着眼泪哽咽了起来。 老夫人一时间也没脸,因为她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可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是嘴硬道:“行了,外人如何说你,都只是空穴来风罢了。阿宝还是个孩子,与他又有什么关系?都怪你自己处理不好,也怪你没有和楼将军保持距离。” 每一句都在往沈姝棠身上扣屎盆子。 而沈姝棠也早有预料,她的身子晃了晃,咬了咬牙才问道:“其他的我都可以不在意,我只问母亲一句话……” 老夫人下意识觉得沈姝棠必定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她下一瞬就听沈姝棠问道:“敢问母亲为何执意要我收养陆兴宝?且事先我从不知道此事,母亲既然能够提前安排好,必定是早就知道那个孩子的存在。更重要的是……” “他为什么会长得像夫君?” 第三十二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随着沈姝棠最后一句话音落下,老夫人的脸色陡然一变。 陆从安也睁大了双眼,他本来是来向老夫人告沈姝棠的状的,可是现在他却也被沈姝棠的话牵动了心神。 因为那个叫陆兴宝的小屁孩,是真的像他大哥。 虽然人世间很大,总会有那么一些个相似的人,但陆从安心里就是觉得有疙瘩。 原本大哥死了,膝下也无儿无女的,自然就该自己继承侯府。 可现在,沈氏收养了几个孩子在膝下,那不就相当于给他大哥续了香火吗? 如此一来,陆从安自己也就没办法继承侯府了。 所以,他不仅对沈姝棠颇有意见,更对那几个孩子十分仇视。 “你……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老夫人色厉内茬地说道,“我说了,都是缘分使然。阿宝他还那么小,能与瑞儿长得有几分相似那是他的福气。你现在既然已经收养了阿宝,就该尽心尽力抚养阿宝。” 说到此处,老夫人精明的眼珠子一转,放缓了语气说道:“沈氏,今日也不是老身故意要怎么着你,你现在虽然是独身一人,可你还有孩子呢。就算是为了你自己的名声,为了阿宝的名声,你也不该与外男不清不楚的。” 这些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仍旧是在故意诋毁沈姝棠,甚至还想用几个孩子来绑住沈姝棠。 然而一句“缘分使然”,却根本就揭不过这件事。 沈姝棠擦了擦眼泪,她意味深长地看了陆从安一眼,果真瞧见了陆从安脸上的怀疑。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沈姝棠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般说道,“那我便也无话可说。” 她擦着眼泪说道:“我有些身体不适,就先告辞了。” 说罢,她没理会老夫人的表情,抬脚就往外面走。 她往前走一步,那些丫鬟婆子就往后退一步。 最后几个丫鬟婆子敛声屏气,低着头退散开来,给沈姝棠让了路。 沈姝棠一脚迈出了佛堂门,而后微微回首,说道:“母亲,如今天干物燥,佛堂里还是少点些香烛比较好,若是哪天下人看顾不利出了事……唉,夫君已经去了,若是母亲再出个什么事……” 她没把话说得太清楚,却已经让老夫人变了面色。 待沈姝棠走出佛堂,老夫人才恶狠狠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好一个沈氏,居然敢诅咒我!” 自己这佛堂日日夜夜都有人守着,怎么可能出事?那小贱人,真是晦气! “母亲……”陆从安用着怀疑的目光看向老夫人,问道,“沈氏说的那个陆兴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个小野种为什么那么像大哥?” 一听这话,老夫人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似的,喉咙里挤不出一句话来。 “母亲不会连我也要瞒着吧?”陆从安虽然是个脑子不怎么灵活的二世祖,可是陆兴宝的模样和他大哥那么相似,就算陆从安是瞎子也该看出来了。 “没……没有的事……”老夫人的嘴皮子动了动,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道,“就……就是缘分而已,我也是见那孩子和你大哥长的相似,所以才让沈氏收养他。” “当真?”陆从安还是面露怀疑。 老夫人手里撵动着佛珠,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扯谎说道:“自然是真的,安儿,母亲何必骗你?你也……你也少听沈氏的挑拨离间之语,她不过是一个外人而已,咱们才是一家人啊。” 陆从安撇了撇嘴,“母亲说得好听。” 明摆着没把老夫人的话当真。 而老夫人心里藏着鬼,秉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的念头,她也没有再吭声。 佛堂外,春桃半低着头,小声地对沈姝棠说道:“老夫人这些日子一直都没出过门,成天就待在佛堂里。只不过老夫人时不时就要找二少爷过来说话,老夫人对二少爷是格外不一样的。” 如今瑞安侯府里有三位少爷,可是老夫人却只偏心二少爷,这里头若说没有内情,那是谁都不会信的。 “人心都是偏的,母亲既然宠着二少爷,你多多瞧着就是了,不必理会。”沈姝棠说道。 春桃连忙点头应是。 “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人来找过母亲吗?”沈姝棠又问。 “这……”春桃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番,才摇了摇头,说道,“倒是没有什么人来,就是冯嬷嬷时常会出门去,而且许多时候都是夜里出门,到大半夜的时候才回来。” 夜里出门,必定是为了见不得光的事情。 沈姝棠勾了勾唇角,想来应该是姚楚楚那边的事情。 “我知道了,你继续盯着吧。”沈姝棠道。 “是,奴婢明白。”春桃福了福身,借着花木的遮掩悄悄离开了。 沈姝棠转头刚走出几步,就见陆从安居然过来了。 “沈氏,你给我站住!”陆从安大喊一声,直接走了过来。 沈姝棠往后一退,荷月立刻走上前去,道:“二爷还请自重,别靠这么近,免得老夫人又要误会。” 一听这话,陆从安冷冷一哼,驻足说道:“哼,要不是沈氏她心里有鬼,又怎么会怕母亲问一两句?” 沈姝棠笑着开口,“我倒是不怕母亲追问,只是担心二爷又要摊上一个不敬长嫂的骂名。” 闻言,陆从安的脸色霎时间就有些不好了。 他一向瞧不起沈姝棠这样的女子,但是现在,他却难得地忍下了心里的怒火,说道:“行了,我有话要问你。” 沈姝棠佯装惊讶,“不知二爷有什么想问的?” 陆从安看了她两眼,又四下看了看,瞧见那些那些丫鬟婆子都在远处,才说:“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陆兴宝当真是母亲让你收养的?” “此事人尽皆知。”沈姝棠没有隐瞒,“当日前来吊唁的人都是人证,二爷若不信我的话,尽可以出去打听打听。” 说到此处,沈姝棠又感慨着说道:“其实我当日也觉得天底下的缘分真是不可言说,那孩子和夫君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所以母亲会偏爱陆兴宝其实也情有可原。” 其实陆兴宝和陆从瑞也就三四分的相似,可是在沈姝棠一次又一次暗示之下,那三四分的相似,也就变成了七八分。 尤其是陆从安这种没什么脑子的人,更容易被似是而非的话给哄骗。 果不其然,陆从安的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苍蝇。 “那怎么可能……母亲从前也没和我说啊……怎么会那么像?”陆从安死活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个时候,沈姝棠又意有所指地说道:“其实我倒觉得,缘分之说虚无缥缈,与其说陆兴宝与夫君有缘,倒不如说……” “是有血缘关系。” 沈姝棠花语轻柔,偏偏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就平白多了几分可信度。 第三十三章:又一个抢家产的 陆从安两眼一瞪,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能?我哥他和你没有孩子啊!” 难道是他大哥和外面的莺莺燕燕所生的孩子? 那也不应该啊! 自己大哥可是瑞安侯啊,若是外面有花花草草,直接接进府来做个贵妾不就行了?何必要这么没名没分的? 而且如果真的是大哥的孩子,母亲直接让那孩子认祖归宗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走收养的流程,多此一举? 看着陆从安那愚蠢的面容,沈姝棠叹了一口气,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其实……我心里是有些猜测的,只是事关重大,兴许还与二爷你的地位有关,我实在是不好说啊……” 一听这话,陆从安哪里还坐得住?赶忙就要沈姝棠说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沈姝棠只能蹙着眉,表情纠结地说道:“二爷不妨好好想想,老爷子几年前才去世,而陆兴宝今年刚好五岁,算算时间,兴许就是……” “这不可能!”陆从安直接否认道,“我爹绝不可能有外室!” 别的不说,陆从安对自己老爹还是挺了解的,而且他更知道自己母亲在内宅的手段。 在老夫人的运作之下,老侯爷就连庶子庶女都没有一个,她又怎么可能容忍外室子? 不直接弄死就算是善心大发了,怎么可能把那孩子带回侯府? “我也觉得此事蹊跷,所以一直不敢说。”沈姝棠搅着手帕,纠结说道,“可若非如此,又如何解释陆兴宝与夫君那般相似?母亲又为何要大费周章地让我收养陆兴宝做嫡子?兴许就是为了不想让侯府血脉流落在外。” “而且老侯爷已经驾鹤西去,都说死者为大,所以母亲才没有明说那孩子的身世。为的,便是给老侯爷保留最后的体面,也免得让外人笑话咱们瑞安侯府。” “再者说,其实我收养兴成和兴颜,也是为了混淆视听,保全侯府的声誉,以免让外人怀疑陆兴宝的身份,从而传出什么对侯府不利的丑闻。” 沈姝棠解释得有理有据,还圆上了不少漏洞。 也正是因此,陆从安嘴上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却已经信了几分。 可是如果陆兴宝真的是他的弟弟…… 那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和他争夺家产的人! 只见陆从安的脸色变了又变,他的神情也几度变化,“可是……可是母亲她不可能……” “这些年母亲也上了年纪,夫君又突然战死,兴许就是如此,母亲她才想积德行善……”沈姝棠并没有急着证明自己所说都是真的,而是有理有据地将事实摆了出来。 再加上陆从安心里的危机感,他竟真的将这些话给听了进去。 然而陆从安却又无论如何都想不通,就算自己大哥死了,就算自己母亲上了年纪,可不是还有自己能够撑起门楣吗? 积德行善之说更是虚无缥缈,母亲她也真是老糊涂了,居然要让一个野种进府来! 眼看着陆从安还在犹豫,沈姝棠又加上了最后的筹码。 她道:“二爷不妨好好想想,夫君已死,我与夫君又没有孩子,瑞安侯府的男丁就只有二爷一人。那陆兴宝就算身份不光彩,可到底也是个男孩,母亲看重血脉,兴许正是起了恻隐之心,才不想让侯府血脉流落在外。” “不可能!”陆从安下意识否认,他知道自己母亲的手中不知沾染了多少侯府血脉的性命。 思来想去,他突然灵光一闪,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母亲她一向都看不起我,大哥承爵时,她嫌弃我并非嫡长子,便从不用心栽培我。如今大哥死了,她也瞧不上了,居然想要一个野种来顶替我的位置!” 没错,肯定就是这样! 陆从安越想越气,“我才是母亲的孩子,我才是瑞安侯府的嫡亲血脉,母亲她怎么能容忍一个身份成疑的野种?” 他怒气冲冲地骂骂咧咧。 沈姝棠在心中发笑,嘴上却劝慰道:“二爷息怒,想来母亲之所以这么做,一定也有她的道理,只是……” “只是什么?”陆从安半天前还对沈姝棠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如今却被沈姝棠牵着鼻子走,完全忘记了自己先前是如何咒骂沈姝棠的。 沈姝棠微微蹙眉,有些忧虑地说道:“只是母亲有可能太看重陆兴宝了。或许母亲也早就知道陆兴宝的存在,可是母亲之前并未提及,却在夫君刚死的时候,就把陆兴宝带了回来,让我收养。所以我这心里……” “唉,如果母亲当真是早就知道陆兴宝的存在而不明说,恐怕那陆兴宝当真就是……” 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需得给人留下一些想象的空间才行。 “你的意思是……”陆从安果然想到了什么,“母亲她明知道那个野种的存在,却刻意隐瞒。直到大哥死了,她就带着那个野种回来让你收养,自此,给那个野种嫡子的身份!” 如果说方才的种种言论都只是陆从安的猜测,那么现在,他的心里就有了九成的笃定。 “母亲她怎么能这么对我!”陆从安满脸的愤怒,“大哥死了,明明就该是我继承侯府,可是母亲她却弄了一个野种进府做她的嫡亲孙儿,母亲她这是将我给排除在外了,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看着陆从安怒火中烧的模样,沈姝棠佯装惊讶地“嘘”了一声,说道:“二爷还是小声些吧,这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若是叫人给听了去,只怕是又要多生事端。” 顿了顿,她又说道:“其实我说的这些也只是我的揣测罢了,陆兴宝的身份我也无从去查证,母亲那边……唉,我这个做儿媳妇的,哪里好去问母亲这些事情?二爷,那孩子如今既然做了我的孩子,还请二爷日后看在夫君的面子上,对阿宝好一些。”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陆从安哼道,“你以为我会故意去害那个野种?”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姝棠轻声细语地解释着,“只是母亲偏爱陆兴宝,又特意交代我要好好栽培他,我也只是……” “栽培?”陆从安冷冷一哼,“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罢了,用的着栽培?” 话说到此处,陆从安眼珠子一转,换上了一副笑脸对沈姝棠说道:“大嫂,我看你这些日子也是辛苦操劳,以后你就好好守你的寡吧,别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若能如此,我也自然乐得自在。”沈姝棠无奈苦笑,“可是母亲的话我又怎么能不听呢?” 她说着便叹了一口气,无视了陆从安难看的脸色,“我还要去安排陆兴宝的事情,就不与二爷多说了。” 说罢,沈姝棠微微福了福身,转身便走。 第三十四章:是儿子还是孙子 这边沈姝棠走得干脆,另一边,陆从安转头又进了佛堂。 一进佛堂,陆从安就开门见山地问老夫人说道:“母亲,陆兴宝那个野种究竟是谁的孩子?” 一听这话,老夫人顿时就不乐意了,“什么野种不野种的,阿宝是你大哥的孩子,就是你的侄儿,你怎么能这么骂他?” 可是很多时候,真话往往令人怀疑。 “母亲何必用这种话搪塞我?”陆从安想起了沈姝棠方才说的那番话。 果然,母亲果然是偏心那个野种的,否则也不会为了那个野种如此遮遮掩掩! “你这是吃了什么火药了?”老夫人皱起了眉,下意识说道,“没个正形,一点也不像你大哥。” 这句话就像是点燃了炸药桶,陆从安猛然一下子踹倒了旁边的香台,在老夫人惊恐的目光中,陆从安咬牙切齿地骂道:“大哥大哥,你一天天就知道大哥,可是大哥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而已,你成天挂在嘴边做什么?” “你这孽障!”老夫人气得发抖,丫鬟婆子们一窝蜂地围着老夫人,似乎生怕陆从安回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二爷息怒,死者为大啊!”冯嬷嬷开口劝说。 却不料这又惹了陆从安的不痛快。 “死了就死了,他活着的时候压在我头上,如今他死了,竟还想压在我头上吗?”陆从安又将香炉扫落在地上。 “母亲,从前大哥还在的时候,你就偏心大哥。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却又故意带回来一个野种想要抢我的家产,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要你如此算计我?防着我!” 老夫人听着这些话是千百个茫然。 从前她这小儿子虽然混不吝了些,可到底还是个好孩子啊,这会儿子怎么就因为陆兴宝的事情发了这么大的火? “阿宝他……他不会跟你争抢什么,阿宝他是个好孩子啊……” “你还这么说!”陆从安这下子笃定陆兴宝的身份有异常。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个野种真的就是父亲的外室子!”在陆从安的怒吼声下,佛堂里的众人都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你真是疯了,这种话你都说的出口?”老夫人气得心窝疼,她这个儿子,真是蠢到家了! 她指着陆从安怒斥道:“你这个不孝子,有你这么污蔑自己亲爹的吗?” 这些话若是被传了出去,老侯爷便是死了都不得安宁啊! “那你说那个野种究竟是谁的种?”陆从安气急败坏,“大哥在的时候你就看不上我,现在大哥死了,他无儿无女,本该是继承侯府!” 他一声一声的质问,终于是把心里话给说了出来。 老夫人被气得心头火起。 她方才一早就说过了陆兴宝是陆从瑞的儿子,可陆从安不信啊! 她又能怎么办? 喘了两口粗气之后,老夫人让丫鬟婆子们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冯嬷嬷一人在她身边斥候。 “安儿啊,方才那些话究竟是听谁说的?”老夫人放缓了语气,“母亲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是阿宝他就只是一个孩子罢了,不可能会威胁到你的地位。” 陆从安这会儿也冷静了一些,他是想要来问个清楚的,可不是来惹事的。 但是他这次多留了一个心眼,没把沈姝棠供出去,而是说道:“这些话自然是从外面听到的。母亲,那个野种究竟是哪里来的?他为什么会长得像大哥?母亲你又为什么会那么偏心他?”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出身平凡的野种,对陆从安而言但也没什么威胁。 可是如果陆兴宝真的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那他就绝对不可等容得下那个野种! “他是你大哥的孩子……”老夫人说。 陆从安一听就怒了,“母亲怎么又拿这种话来敷衍我?我当然知道他现在是大哥的儿子,我想问的是他真正的出生!” 一听这话,老夫人抬手捂着了发疼的脑袋。 有的时候,说真话没人信,是最令人百口莫辩的事情。 想了想,老夫人才说:“总之,阿宝不是你父亲的外室子,他也不会与你争抢任何东西。你要是不喜欢阿宝,以后不与他一道就是了。” 在儿和孙子之间,老夫人到底还是选择了儿子。 可是这番话并没有让陆从安满意。 他反而觉得老夫人遮遮掩掩的,这就更说明了陆兴宝那个野种的身份有问题。 “我就知道!”陆从安居然冷笑起来,“我就知道母亲一向看不上我,大哥在时,我就是那个多余的,现在大哥死了,又来了一个陆兴宝,我仍旧是多余的那一个。母亲,一样都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偏心?” 说完这番话后,陆从安像是彻底失望了,压根儿就没想过要等待老夫人的回答,他转身就走了出去。 望着他的背影,老夫人的头更疼了。 “我哪里又对不起他的地方?我哪里有偏心的地方!”老夫人气得捶胸顿足,“他大哥是侯爷,我岂能不重视?阿宝又是我的孙儿,我怎能不疼爱?这孽障,他不学无术,不喜欢念书,我就纵着他,宠着他,让他能够高枕无忧……” “如今他倒反而怪起我来了!”老夫人几欲吐血,“还想继承侯府,也就只有他还被蒙在鼓里罢了,咱们瑞安侯府不过是外头风光,爵位早就在瑞儿那里断送了!” 要不是因为爵位到头,老夫人几人怎么会处心积虑地算计沈姝棠? 还不就是为了用沈姝棠的财产来填补侯府的亏空,来做侯府重振门楣的本钱? 可是这些话老夫人不敢对陆从安说,因为陆从安那个蠢货,连真话假话都听不出来。 若是贸然告诉他真相,恐怕是会坏事的! 冯嬷嬷劝道:“如今外头那些风言风语是有些多,或许正因为如此,二爷他才乱了心智。老夫人您不妨给二爷一些时间,让二爷自己好好想想。” “他能想出个什么来?”自己的儿子是什么鬼样子,她自己还能不知道吗? “安儿他先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会发这么大的火,还说出那些话……”老夫人心有怀疑,“他方才同谁说了话?” “这……”冯嬷嬷道,“老奴立刻着人去查探查探。” 第三十五章:怎么尽孝心 佛堂里檀香袅袅,老夫人捂着额头唉声叹气。 有丫鬟跪在脚边帮她捶腿。 好一会儿,老夫人才吩咐自己的心腹丫鬟斐雨说道:“安儿他性子急躁,一点就着,且又是个混不吝的。他如今对阿宝颇有微词,我就担心他会做出什么混账事来,你赶紧去告诉阿宝,让他以后躲着点安儿,有事没事别去安儿跟前转悠。” “有道是眼不见为净,安儿若不见着阿宝,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子和孙子之间,老夫人的心也是偏的。 斐雨点头应下,道:“奴婢这就去办。” 随后婆子端来冒着热气的参汤,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夫人,您先喝点参汤缓缓神吧。” 这参汤是老夫人隔三差五就要吃一回的,且每天的补品都不重样,有时是燕窝,有时是阿胶。 反正这偌大的瑞安侯府虽然只剩一个空壳子,但是有沈姝棠支撑着,老夫人仍旧每天都是大鱼大肉的。 老夫人端来参汤一尝,顿时皱眉道:“今儿这参汤怎么这么淡,莫不是后厨那些人不尽心?” 婆子连忙说道:“老夫人息怒,老奴一会儿就去说说他们。” “都是些不省心的东西。”老夫人“咚”的一声将碗放下,“去告诉沈氏,老身头疼,让她给老身备些百年人参和灵芝过来。” “是,老奴这就去。”婆子躬身退下。 这时候,冯嬷嬷进了来,对老夫人说道:“回老夫人,老奴已经问过了,二爷方才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离开,却又不知为何会回来。” “就站了会儿?”老夫人皱着眉,“那沈氏不也才刚走吗,是不是那沈氏在安儿面前胡说了什么?” “这……”冯嬷嬷有些迟疑道,“老奴已经问过,确实无人瞧见夫人和二爷说过话。” 先前沈姝棠与春桃见面时故意选了没人的隐蔽地方。 她和陆从安谈话的时候,四下更是没有半个丫鬟。 哪怕真有人瞧见了什么,可那些丫鬟也该知道沈姝棠才是当家主母,才是给她们发月钱的人。 如今老夫人明摆着要找沈姝棠的麻烦,那些下人们又怎么敢掺和? 听闻这话,老夫人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冷哼了一声。 “那个小贱人如今也是不安分了,不过就是瞧着瑞儿死了,她又成了独身,只怕是有了异心。”老夫人压根儿就瞧不上沈姝棠商户之女的身份。 要不是为了给瑞安侯府吊一口气,续一条命,老夫人是万万不可能会让沈姝棠进府做当家主母的。 “这些日子好好盯着她。”老夫人吩咐着,“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方才安儿也说了那沈氏在外头水性杨花,招蜂引蝶,不可不防啊!” “是,老奴知晓了。”冯嬷嬷连连点头。 老夫人又按了按额角,她原想着沈姝棠这些年对自己的大儿子也算是痴心一片,在这侯府里也是任劳任怨,所以才同意了那个计划…… 本来是想让陆从瑞和姚楚楚双宿双飞,把沈姝棠困在侯府教养陆兴宝,直至榨干沈姝棠最后的血肉…… 可如今怎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老夫人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那沈姝棠表面上看起来依旧是任劳任怨的样子,可是为什么她这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似乎眼下许多事情的发展都超过了她的预期。 另一半,沈姝棠似笑非笑地瞧着眼前的婆子,“你是说,母亲想要人参、灵芝?” 这婆子正是奉了老夫人的意思过来的。 她点头说道:“是啊,老夫人今儿头疾犯了,今日后厨做的参汤又淡了些,所以老夫人才让老奴来跑一趟。” “母亲病了?”沈姝棠像是没有领悟到婆子话里的重点,她关切道,“夫君英年早逝,母亲必定伤怀,而母亲的身体本就不好,若是再有个三长两短……” “唉……”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吩咐何小圆道,“小圆,你立刻去请大夫进府给母亲把把脉。让大夫给母亲好好调养调养,钱财不是问题。” “是。”何小圆立刻出了门去。 婆子却还眼巴巴地盯着沈姝棠,说道:“夫人,那人参和灵芝……” “我倒是想直接让你拿去,可那些大补的东西,好歹得先让大夫看看母亲能不能吃得才行。”沈姝棠说着,“你先去回了母亲把。” “可是……”婆子有些不甘心,“老夫人指名说了要人参与灵芝,若是夫人舍不得,只怕老夫人不痛快啊。” “放肆!”荷月呵斥她道,“你还真是个眼瞎心盲的东西,夫人不过是说等大夫给老夫人看过了病再说,你怎么就敢污蔑夫人舍不得?” “老奴也只是实话实话……”婆子还嘴硬道。 沈姝棠冷笑一声,说道:“好,我原本是关心母亲,却不想你这婆子却敢拿着鸡毛当令箭。既然如此,荷月,你去将我嫁妆里的百年人参与灵芝都给母亲送去。为表孝心,我倒是半根须子都不必留下!” 她一开口,就让婆子瑟缩了一下。 但凡是体面一点的人家,都不会对儿媳妇的嫁妆动心思。 老夫人也没明说要从沈姝棠的嫁妆里拿东西,可沈姝棠却直接点了出来,让那婆子的脸上有些挂不住。 不过婆子也没说什么,毕竟从前老夫人想要的东西,不是也有许多是从夫人嫁妆里拿的吗? 就这样,沈姝棠带着荷月与几个丫鬟婆子,命人抱着几支锦盒去了老夫人那边。 老夫人一见如此,心里本来还在得意呢,嘴角压都压不住,嘴上却说着,“瞧你,这么大张旗鼓地做什么?不过难为你一片孝心……” 老夫人刚想让人把东西收下。 却见沈姝棠竟直接往地上一跪,说道:“还请母亲还我一个清白。”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人一脸茫然。 正想邀功的婆子心头一跳,暗觉不妙。 果然,沈姝棠下一刻就说道:“这婆子方才来儿媳跟前说母亲病了,命她来向儿媳要人参与灵芝。儿媳关心母亲的身体,便立刻差人去请了大夫,儿媳只说了等大夫给母亲瞧过了病,再将人参与灵芝送上,可是……” 她的声音忽得哽咽起来。 荷月见状接过了话茬,说道:“可是这婆子竟污蔑夫人不孝,还说夫人的嫁妆就是侯府的东西,老夫人想要什么就要什么,想拿什么就拿什么!” 这些话三分假七分真,而且荷月所说的还真就是老夫人心中所想的。 所以一时之间,老夫人居然没有怀疑,只是恼恨那蠢婆子什么话都往外说! “老奴冤枉啊!”婆子连忙跪倒在地,“老夫人明鉴,老奴不曾说过那些话啊!老奴只是……只是想让夫人把人参,灵芝拿出来罢了……” 沈姝棠擦着眼泪说道:“母亲,自从我嫁给夫君,这么多年来,母亲要什么我没给?纵然是百年的人参,我也不知给了母亲多少了。这一切虽然是我自愿的,可是母亲也不该让此人来伤我的心啊!” “今日,我就将我嫁妆里所有的人参,灵芝,都交给母亲。只是以后,就算母亲再向我索要,我也是再也拿不出来的。” 这话表面上在哭诉,实际上却是在逼问老夫人究竟是选择眼前之利,还是选择长远之利。 正在这时,何小圆带着大夫走了进来,一见这场面,两人都驻足停下,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第三十六章:一点问题都没有 老夫人的嘴唇抖了抖,光是真的半天的时间,她就被气了好几次,当真是不安生! 老夫人下意识地想责怪沈姝棠小题大做。 然而此时有外人在场,这染指儿媳妇嫁妆的事情,她是万万不能坐实的。 于是老夫人只能忍了又忍,才缓过了一口气,瞪着那婆子骂道:“混账东西,我何时让你去动沈氏的嫁妆了?” 婆子连忙说道:“是是是,老夫人不曾如此吩咐,都是老奴……是老奴说话不清楚,让夫人误会了去。” “只是误会便好。”老夫人又看向沈姝棠,说道,“不过就是一些小事罢了,你何必闹得这么难看?难不成你还真以为老身瞧得上你那点微末嫁妆?” “谁人不知瑞安侯府家财万贯,母亲自然是瞧不上我那点东西的。”沈姝棠语气委屈。 这话让老夫人有一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一口气憋在她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偏偏这时候沈姝棠又说道:“既然母亲瞧不上儿媳的这番心意,儿媳也不敢再惹母亲不痛快。” “儿媳这就将东西带回去,免得碍了母亲的眼睛。”她说着,立刻就让荷月等人把锦盒收了起来。 那里头可都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啊! 老夫人的眼睛几乎在滴血,这个沈氏,如今怎么这么一根筋?她就不能多说几句好话,让自己顺水推舟将这些东西收下吗? 真是个蠢东西! 老夫人气得磨牙霍霍,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她又不能开口让沈姝棠把东西留下。 便只能肉疼地说道:“行了,瞧你那小家子气的样子,老身又不要你什么。” “母亲说的是。”沈姝棠道,“我也是想着阿宝还小,正是在长身体,需要进补的时候,所以我便想着将这些东西拿去给阿宝补补,不知……母亲觉得如何?” “这自然是好的。”老夫人心里的怒火稍微散了些,她知道沈姝棠手里的都是好东西,虽说那些好东西落不到她手中,可要是给了阿宝,那也正如她如愿。 于是老夫人又说道:“阿宝如今是你的嫡子,你需得多为他尽尽心。” “儿媳明白。”沈姝棠十分乖巧,一副温顺恭良的模样。 荷月将沈姝棠搀扶起来,沈姝棠本来要走,可眼珠子一转,又看向了那大夫,“这位大夫来得正好,母亲今日头疾发作,还请给母亲看看吧。” “是。”刘大夫留着山羊胡,精气神看起来十分抖擞。 给老夫人把过脉后,刘大夫忽得问了一句,“老夫人是不是一直都有在吃补品?尤其是这段时间吃得格外多了些?” 一听这话,老夫人下意识就看向了沈姝棠,她的那些补品有许多都是直接从沈姝棠那里得来的。 如果她吃地的补品有问题,那沈姝棠不就有最大的嫌疑? 冯嬷嬷替老夫人回答道:“老夫人身子骨弱,的确有在吃补品,近日侯爷为国捐躯,老夫人忧思过重,食欲不振,所以才多吃了一点补品。莫不是那些补品有什么问题?” 刘大夫点了点头,“是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老夫人就猛地一拍桌子,怒斥沈姝棠道:“好你个沈氏,你竟敢害我?” 沈姝棠满脸的茫然无措,“母亲何出此言?母亲食用的补品,要么是从我的嫁妆里所出,要么是我花了大把大把的钱财求购来的。我为了母亲能够养好身子付出良多,母亲为何要污蔑我?” “哼,大夫都说了那些补品有问题!”老夫人气得不轻,从前她还真没发现沈姝棠居然想要害她! 沈姝棠百口莫辩,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刘大夫眉头紧皱,说道:“老夫人还是冷静些吧。” “这贱人都想害我了,我如何能冷静的下来?”老夫人咬牙切齿地说着。 “老朽从未说过夫人在害您。”刘大夫的脸上隐约有了一些不耐烦的神色,“老朽的意思是,那些补品是有一些问题,而问题就在于那些补品的效果太好了,但是老夫人体弱,一直进补反而会过犹不及。” 原来那些补品的问题就在于质量太好了…… 这倒也是,沈姝棠嫁妆里的东西,那会有次品呢? 老夫人方才对沈姝棠一声声的质问,如今就像是一个个巴掌似的落在她脸上。 “没想到母亲竟如此不信任我,以后我是再也不敢送母亲任何东西了,我也不再碍母亲的眼了!”沈姝棠捂着脸冲了出去。 荷月等人也紧跟着离开了。 刘大夫这个时候的表情也不太好,但是医者仁心,他仍旧如是说道:“老夫人近日来的确忧思过重,但只需要多加注意就行。补品吃多了,反而损耗自身气血。” “老朽先给老夫人开点药调理调理吧。”刘大夫打开了药箱,却又说道,“气大伤身,老夫人还是好生静养着比较好。” 他没多说一句话,就让老夫人的脸色黑了一分。 老夫人的脸上挂不住,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 她佯装身体不适,由人搀扶着离开了。 冯嬷嬷则对刘大夫说道:“听闻刘大夫医术了得,这些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 冯嬷嬷将一把碎银子塞到了刘大夫手里,又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今日之事,刘大夫应该早就忘记了吧?” 忘记老夫人对自己儿媳妇嫁妆的觊觎,忘记老夫人不分青红皂白对自己儿媳妇的污蔑刁难。 刘大夫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道:“老朽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有了他这句话,冯嬷嬷就放心了。 沈姝棠一路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而她脸上的屈辱之色早就烟消云散了。 “夫人,您的演技真好。”荷月笑嘻嘻地夸赞道。 沈姝棠则是冷冷一笑,“若不演得好一点,怎么给刘大夫铺路?” 没错,刘大夫也是沈姝棠的人。 她知道老夫人身体不好,不仅胡乱吃各种补品,三不五时还要请大夫瞧瞧。 既然如此,她正好安排一个自己人好好“照顾”老夫人的身体。 正当此时,提着药箱的刘大夫小心翼翼地挪了过来。 “禀夫人,老夫人的身体健壮如牛,一点毛病都没有。”刘大夫压低了声音,说出了老夫人身体的真实情况。 “一点问题都没有……”沈姝棠咀嚼着这句话,“看来,她还真是将我当傻子耍。那些补品给她一碗一碗地吃下去,竟然还不如拿去喂狗。” “其实对夫人而已,这也是好事。”刘大夫道,“是药三分毒,老夫人的身体并不需要进补,可她却将补品当饭吃。如此积年累月,她的身体也容易出问题。” 想了想,沈姝棠忽得笑了,“我可等不了积年累月,既然她说自己身体不好,那么……” “就让她真的不好吧。”沈姝棠温声细语地说着,“毕竟有些谎话说多了,就容易成真。” 第三十七章:身世有疑点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沈姝棠立刻就让人将那些锦盒收了起来。 “方才我借口要将这些补品给陆兴宝,老夫人必定会当真。”沈姝棠对荷月说道,“先前让你们准备的次品准备得如何了?” 荷月点头答道:“都按照夫人的吩咐准备好了,那些东西还经过了处理,从表面上看来,与上等品并无差别。” “那就给陆兴宝送回去吧。”沈姝棠笑着吩咐,“吩咐他那边的人,多多地给他吃些,如此,才能体现出我的慈母之心,免得叫外人拿了把柄。” “奴婢明白的。”荷月点了点头。 随后沈姝棠又叫来了何小方,问他道:“京城里近来可有什么有趣的传闻吗?” 何小方以前跟着沈姝棠的父兄走南闯北,不仅有些功夫在身上,还是打探消息的一把好手。 他“嘿嘿”一笑,十分上道地说道:“夫人这么问便是没有趣事儿,不过夫人若是想……那京城里必定会有新鲜事。” 沈姝棠莞尔,轻声说道:“如今京城里最热闹的,不就是对陆兴宝身份的揣测吗?他长得像夫君,二爷他怀疑陆兴宝是老侯爷的外室子……” 她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京城里的舆论走向,最后笑着对何小方说道:“若是陆兴宝的身份没问题,母亲何至于要煞费苦心地将他弄进侯府里来?” 何小方点头附和道:“是啊,有道是空穴不来风,二少爷的身份指不定真是有鬼呢。” “二爷关心陆兴宝的身份,那些消息应该怎么传,用不着我教你吧?”沈姝棠道。 “小的明白。”何小方连连点头,“小的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得漂漂亮亮,一定会把这些消息传到二爷的耳朵里去。” “这便好。”沈姝棠点了点头,又问道,“前些日子姚楚楚离京祈福,当时我让你带着人去暗中跟随,可打探到什么了吗?” “这……”何小方挠了挠头,表情有些不好看。 见他如此,沈姝棠放下茶杯,狐疑问道:“怎么,出事了?” “就是……”何小方有些犹犹豫豫地说道,“小的原本是一路追着表小姐的行踪,可是出了京城之后,兜兜转转的就跟丢了!” 说到这里,何小方有些怀疑地继续说道:“那些人像是早就有所防备,而且看起来专业得很,一点都不像是普通随从。” 听闻此言,沈姝棠便回想起了当天的情况。 当时她只顾着与姚楚楚和老夫人虚与委蛇,却是没怎么注意那些车夫随从。 但是仔细一想,沈姝棠才惊觉她对那些人居然都没有什么映像,莫非那些人根本就不是瑞安侯府的下人? 若是如此…… 便是有人在帮助姚楚楚和老夫人,可会是谁呢? 沈姝棠想起了老夫人和姚楚楚挖坟掘尸的那天晚上,除了冯嬷嬷等老夫人的几个心腹之外,就只有那些动手挖坟的人。 那些人又是什么来头? 是老夫人重金收买过来的,还是…… 莫非与楼砚有关? 当天楼砚明明已经看到了老夫人他们挖坟掘尸的场景,可是他非但没有当场露面,事后似乎也并没有向皇帝禀报。 否则过去了这么多天,陆从瑞尸体被盗的事情一定会东窗事发。 可如今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真的是楼砚在暗中帮助,那么很多事情就都说的通了。 楼砚先帮着老夫人遮掩挖坟掘尸的事情,后又帮着姚楚楚脱身,如今他又与自己合伙筹办善堂…… 怎么哪里都有楼砚的掺和? 沈姝棠的心里被重重疑云遮挡,可却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着沈姝棠皱眉深思的模样,何小方赶紧说道:“夫人,要不小的再多去打探打探?兴许就……” “不必了。”沈姝棠道,“那些人既然有所防备,那便不会轻易被找到。不必再费心寻找,免得打草惊蛇。” “是。”何小方只能点头。 但是下一刻,沈姝棠又吩咐道:“多盯着点陆兴宝。” 何小方有些怔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连连点头。 “你先下去吧。”沈姝棠摆了摆手,有些事情,她还得多想想才行。 “是。”何小方赶忙告了退。 沈姝棠心里怀疑种种事情都与楼砚有关,可是现在她一点证据都没有。 而且据她所知,楼砚会在几个月的大战中战死沙场,那样短暂而辉煌的一生,竟让沈姝棠不知该如何去寻找自己想要的线索。 于是她只能揉了揉额角,不得不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 不过因为有沈姝棠在背后推波助澜,所以有关于陆兴宝身份的传言很快就喧嚣尘上,闹得不可开交。 “这两天外头都在传呢,说二少爷是老侯爷流落在外的外室子,侯爷为国捐躯之后,老夫人感念侯府人丁稀薄,所以才费尽心思将二少爷给弄进了府!” 荷月轻轻地帮沈姝棠捏着肩膀,说着自己刚刚从外面打听来的消息。 “二爷知道这些流言蜚语了吗?”沈姝棠手里拿着账本,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囫囵看着。 荷月笑着说道:“说来也巧,二爷自从回府以后,本就对二少爷处处不待见,为了寻开心,二爷就去了赌坊。” “正是在那赌坊里,有人见二爷赢了钱,便故意找没趣,提到了二少爷的身世……” 陆从安本来就怀疑陆兴宝的身份,当时被人骑到了脸上取笑,于是怒火中烧,当场就与那人打了起来。 “只差一点就闹到官府去了。”荷月说着,“二爷赔了好大一笔钱呢。” 听着这些,沈姝棠幽幽地笑了。 陆从安可不怕进官府,如今他之所以要拿钱财了事,恐怕是不想被耽搁了找陆兴宝麻烦的时间。 “二爷回来了?”沈姝棠问。 “一刻钟前就回来,一回来便先去了几位少爷的住处,将二少爷揪着打了一顿。”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荷月没忍住笑了起来,“那些丫鬟婆子畏惧二爷,没一个敢上前的,所以等二少爷被救下来的时候,早就鼻青脸肿了。” 当然了,那些丫鬟婆子其实也是受了沈姝棠的吩咐,故意让她们少管陆兴宝的死活。 听了这些话后,沈姝棠轻轻拍了拍荷月的手,让她停下,而后吩咐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必定会闹到我这里来。如今我作为陆兴宝的母亲,倒也不能坐视不理。你即刻让人去请大夫进府,要快些,我不能让我这一片慈母之心没处表现。” 荷月抿唇偷笑,“奴婢明白的,夫人爱子之深,就应当让世人皆知。” 第三十八章:交出管家权 没过多久,老夫人果然就派了人来请沈姝棠前去议事。 一到佛堂,沈姝棠就感受到了压抑气氛。 从前在瑞安侯府里无法无天的陆从安,今日却是跪在地上。 只不过他现在却是满脸的不服气,他的衣裳有些凌乱,脸上带着一些伤。 陆兴宝只是一个小孩子,在陆从安手里肯定讨不着什么好,所以陆从安身上的这些伤应该是他在外面和人打架的时候留下的。 老夫人坐在主位,脸上带着明显的怒气,冯嬷嬷站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其余的丫鬟婆子哥哥都是敛声屏气的模样,如同鹌鹑一般大气都不敢出。 “你还知道过来?是不是我不让人去请你,你就装作不知道?”老夫人一见到沈姝棠就骂骂咧咧起来。 “枉你还是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说你要怎么处置?” 老夫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沈姝棠眨了眨眼,便委屈地说道:“我一听说阿宝被打了,就赶紧命人去请了大夫。都说打在儿身,痛在母心,我的心里也很难过啊。” “母亲问我如何处置,这……”沈姝棠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陆从安,无奈说道,“二爷是阿宝的长辈,这长辈教育晚辈,我又如何能插手?” 闻言,陆从安眼神一亮,赶紧说道:“大嫂说得没错!母亲,我只不过就是小小的教训了那个野种一下而已,哪里知道他那么不经打?我没错!” 老夫人喉咙一哽,怒斥道:“你还敢说你没错?阿宝他才五岁,哪里撑得住你的一顿打?他还那么小,又哪里做错了让你教训?你……” 舍不得拿自己的儿子开刀,老夫人便又指着沈姝棠骂道:“你身为当家主母,却维护不了阿宝的声誉,以至于外面的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哪有你这么当母亲的!” 沈姝棠委屈更甚,“先前母亲告诫我,说我如今是寡妇,本不该总在外面抛头露面,我也听进去了,这些日子不曾出去过我……我深居内宅,又哪里会知道外面的风言风语?” 说着她就哽咽了起来,“要不是听闻阿宝受了伤,我也不会知道二爷竟……可是母亲,二爷,我外面的事情当真是知之甚少,不知二爷今日为何突然要管教阿宝?” 陆从安摁着陆兴宝揍的事情,在沈姝棠嘴里变成了“管教”。 这让陆从安的心里莫名其妙地觉得好受了些。 于是陆从安破天荒地为沈姝棠说起了话。 “大嫂,我就是听了外面的那些流言蜚语,外头那些人说那个野种是爹的外室子,我便觉得那野种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于是教训他一下,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陆从安有些洋洋得意,而且他想起来两天前自己与沈姝棠的对话。 当时沈姝棠就给他透露过一些关于陆兴宝身份的消息。 而且他当时还问了母亲,可是母亲却遮遮掩掩的,如今母亲还为了那个野种责怪自己…… 这不正说明了那个野种的身份真的有问题吗! 陆从安越想越觉得自己有道理,于是他也不跪了,自顾自站了起来,走到一旁坐下,对老夫人说道:“母亲,现在外面人人都说那个野种的身份存疑,依我看,为了爹和侯府的声誉,不如将他送走得了。” “这样一来,我也不用在找他麻烦,也能减少对侯府的影响,不是很好吗?”陆从安还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沈姝棠就像是才知道这些事情似的,她轻轻掩唇,惊讶道:“外面怎会又那样荒谬的谣言?” 她看向老夫人,问道:“母亲,阿宝是母亲带回来的,阿宝的身份母亲应该最清楚不过。如今外面的流言蜚语已经影响到了侯府的声誉,母亲不如直接说出阿宝的生父生母是谁,如此,才好及时止损啊!” 老夫人没想到自己今天本来是想找借口收拾沈姝棠的,可是现在,怎么反而是她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她不可能按照陆从安的意思讲陆兴宝赶走,可是她更不能把陆兴宝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众! “都闭嘴!”老夫人一拍桌子,呵斥道,“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了,怎么竟然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 “我告诉你们,阿宝他必须留在侯府!”老夫人中气十足地呵斥着,“你们要是想赶他走,那么除非我死!” “母亲!”沈姝棠大吃一惊,“母亲如此维护阿宝,死也不肯说出阿宝的身世,难不成阿宝他真的是……” 听着这些话,陆从安的身子微微前倾,紧张的不行。 “胡说八道!”老夫人道,“阿宝他父母双亡,他是将士遗孤,这些就是他的身世。我们瑞安侯府既然收养了他,就没有再把他赶走的意思!”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那个野种身世清白,外面怎么会……”陆从安见老夫人拼了命也要保下陆兴宝,他心里一下子就不乐意了。 “行了,不必再多说。”老夫人只想快刀斩乱麻,便说道,“安儿,今天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是以后你不能再针对阿宝了。他也是个可怜孩子,他与你大哥长得有几分相似,这是莫大的缘分。” 转过头,老夫人却对沈姝棠哼道:“你身为当家主母,却任由外面的风言风语乱传,阿宝有你这样的母亲真是他的罪孽!就你这个样子,若是在别家,便是做个妾室都算抬举,也就只有瑞儿对你痴情,所以才娶了你做正妻。若非如此,我定然是不可能让你进门的。” 她一边贬低沈姝棠,却又一边说着陆从瑞莫须有的“深情”。 想要在沈姝棠面前利用感情牌好好的控制住她。 老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沈姝棠却哽咽着说道:“母亲说的有道理,我自知自己只是个深宅妇人,对外面的事情终究是耳目闭塞。对外,我处理不了那些风言风语,对内,我照顾不好阿宝。母亲对我也成见颇深,倒不如……” 她擦着眼泪,说道:“夫君身死,我就应该像表妹一样去为他祈福守孝。而且现在二爷已经及冠,是到了撑起门楣的时候了,不如趁此机会……” “让二爷来管家吧。” 短短的几个字,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第三十九章:离间计 沈姝棠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陆从安的心思。 陆从安甚至激动不已地站了起来,“大嫂,你真的要把管家权给我?” 原本沈姝棠身为当家主母,主要管理内宅,可是陆从瑞死后,老夫人顺势就把整个侯府的掌家大权都丢给了沈姝棠。 表面上说得好听是让沈姝棠当家做主,可是实际上,瑞安侯府早就只是空壳子一个了。 上辈子,沈姝棠接手这个烂摊子之后,除了表面的风光,竟是半点好处都没有。不仅如此,为了维持瑞安侯府的运转,沈姝棠还不得不捏着鼻子把自己所有的家产都投进来那个无底洞。 眼看着自己终于要熬出头了,却又被自己一手养大的白眼狼给亲手害死! 而且上辈子的老夫人也是如此蛇鼠两端,她一边让沈姝棠当家做主,一边却在陆从安跟前说是沈姝棠不肯放权。 自古以来父死子继,而陆从瑞没有自己的血脉,所以陆从安自以为自己能够继承瑞安侯府的一切。 可是却因为有老夫人从中作梗,所以陆从安才越发得痛恨沈姝棠。 如今沈姝棠直接交出掌家大权,不仅让陆从安惊喜万分,更是把老夫人给弄了一个措手不及。 沈姝棠擦着眼泪说道:“今天的事情我也反思过了,我身在内宅,对外面的事情实在知之甚少。二爷已经及冠,在外行走也方便,而且二爷见多识广,若是二爷能够掌家,必定比我厉害多了。” 她话语温柔,说得也有理有据,叫人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陆从安面露惊喜之色,“没多没错,大嫂,妇道人家就应该在家里相夫教子,管什么家呢?你今日将掌家大权交给我你就放心吧,以后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瑞安侯夫人就行了!” “胡闹!”然而老夫人却是一拍桌子,呵斥道,“沈氏,我不就是多说了你几句吗?你犯的着如此来堵我的嘴?” 沈姝棠佯装惊慌,惶恐说道:“母亲何出此言?我字字句句都是真心实意,都是为了侯府着想啊!” “我不过是女流之辈,能管理后宅,教养几个孩子便已经知足了。外头那些大事,到底还得二爷来做主才好啊。”沈姝棠苦口婆心,完全就是一副深明大义的模样。 这让陆从安更加得意,不由得对老夫人说道:“母亲,大嫂说得有道理,她自知自己无能,所以把掌家大权给我有何不可?母亲,依我看你就是上了年纪,思想跟不上了。现在大哥已死,那几个野种也不过是收养的罢了,到底不是大哥的亲生孩子,以后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继承侯府家业。” 说到这里,陆从安抬了抬下巴,得意洋洋地说道:“我就不一样了,我身上流淌着侯府的血脉,自然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大哥的一切。” “二爷有鸿鹄之志,想来一定能重振侯府门楣。”沈姝棠笑着给陆从安捧场。 陆从安性子鲁莽,又好大喜功,他一听沈姝棠这样吹捧的话,一时间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还自吹自擂道:“那是当然,大哥就是命不好,这才折在了战场上。母亲,现在我才是侯府唯一的男丁,振兴侯府之事,还得看我的厉害啊!”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变了味。 比如陆从安的这番话,听起来竟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在里面,似乎是在窃喜与陆从瑞的死。 看着陆从安这嚣张放肆的模样,老夫人被气得不轻。 “够了,你既无本事又无学识,如何能当家做主?”虽然是在骂着陆从安,可是老夫人的眼睛却在瞪着沈姝棠,似乎是在怪沈姝棠没事找事,不按套路出牌,竟惹出这么多事来! 陆从安脸色一变,不服气道:“我怎么就不行了?母亲,你一向偏心大哥就不说了,现在大哥都死了,你怎么还偏心他?而且大嫂都说了,愿意交出掌家大权,大嫂都支持我,为什么母亲你还要反对?” 老夫人为何要反对? 还不是因为她对瑞安侯府的情况心知肚明? 如今有沈姝棠做冤大头管理侯府,那么侯府的一切钱财支出就都有沈姝棠支撑。 若是让陆从安当家,沈姝棠自然就有机会脱身,介时,瑞安侯府又会变成一个空壳! 老夫人深知这一切,所以,哪怕是面对陆从安的质问,她仍旧是说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对管家之事一窍不通,还是在等等吧……” 她本意是想说让陆从安再等几年,等他们榨干了沈姝棠最后的价值,就能高枕无忧。 然而沈姝棠却说道:“再等几年,几位少爷也该长大了,介时便也得学着管理家业了。” 虽然这话没有指名道姓提到谁,可是陆从安却猛地心头一跳,像是茅塞顿开一般。 “好啊!我就说母亲为何推三阻四不肯让我管家,原来还是为了那个野种!”陆从安破口大骂道,“那个野种现在还小,母亲就是怕我现在当家做主了,以后就不肯放权了。所以才说再等等,等那个野种学会管家之事了,是不是就要直接把家业全都交给那个野种?” 陆从安越说越气,“那我呢?母亲,你将我置于何地?我比不上大哥就算了,为何在你眼里,我连一个野种都比不上?” “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人一个头两个大。 她何曾有半点看不起陆从安的意思?她不过是想让沈姝棠填补侯府的亏空罢了! 只是如今沈姝棠就在跟前,老夫老妻也不好当着沈姝棠的面与陆从安说这些话,所以她便只能忍下心头的怒火,盘算着等打发了沈姝棠再说。 “二爷息怒,母亲这么做,必定有她的道理。”沈姝棠柔声劝说道,只是这话劝了跟没劝一样敷衍。 “母亲就是看不起我!”陆从安像是暴怒的野兽,一点劝说都听不进去,“既然你那么偏心那个野种,好,那我这就去将他杀了,如此一来,他便再也挡不了我的路了!” 第四十章:母子反目 老夫人怎么都没想到事情怎么就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眼看着陆从安真的要走,老夫人赶紧叫道:“快!快拦住二爷!” 丫鬟婆子们一拥而上,挡住了陆从安的路。 “滚!都给我滚开!”陆从安咒骂着。 沈姝棠神色焦急地站在一旁,只是心头却已经乐开了花。 她就知道陆从安这个二世祖是最经不起挑唆的。 这人既狂妄自大,又目中无人,他想到的东西就会用尽手段得到。 如今自己把掌家大权都送到陆从安面前了,眼看着陆从安只差一步就能当家做主,可却又因为一个陆兴宝而功办垂成,陆从安岂能不痛恨? 然而在这件事上,陆兴宝还真是被当了枪使。 因为老夫人的目标,是沈姝棠,只不过沈姝棠一招祸水东引,就让老夫人和陆从安母子反目,让陆从安和陆兴宝如同仇敌。 混乱之下,老夫人急切地对沈姝棠说道:“沈氏,你赶紧去看看阿宝,他受了伤,如今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沈姝棠心知老夫人这是想支开她,好与陆从安解释清楚。 她佯装惊讶,道:“母亲,这都什么时候了,先劝劝二爷要紧啊,阿宝那边自有人照顾,您且不必太担心。” 此话一出,老夫人不由得瞪了沈姝棠一眼。 陆从安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他有些崩溃地说道:“母亲,你当真是对那个野种上心啊!我都要怀疑他才是你的儿子了!” “你胡说些什么!”老夫人也恼了,“你就这么胡闹吧,闹得人尽皆知,叫外人知道我们瑞安侯府是如此可笑才好!” “是我在闹吗?”陆从安怒吼道,“如果不是做贼心虚,母亲你何必要遮遮掩掩?现在还想支开大嫂,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老夫人一听,想要掐死陆从安的心都有了! 沈姝棠则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原来母亲是想支开我?好,那我便不在这里碍母亲的眼了。” 说完,她就委委屈屈地走了。 老夫人的心头像是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来,最后她只能指着发狂的陆从安说道:“够了,你不是想要解释吗,我这就告诉你!” 说完这话之后,陆从安果真冷静了一些。 老夫人将那些丫鬟婆子都支了出去,只留下了冯嬷嬷。 陆从安不服气地瞪着老夫人,“母亲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解释那个野种真的是爹的外室子吗?” “胡说八道!”老夫人没好气地说道,“阿宝他绝不是你爹的外室子,以后这些话不必再说了。” 顿了顿,老夫人才又缓了缓语气,说道:“我知道你想当家做主,你想证明自己不比任何人差。可是如今,侯府能当家做主的就只有沈氏一人。” “她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让她管理后宅不就行了?”陆从安满脸都是轻蔑之色。 “你不明白。”老夫人喝了一口茶,说道,“当初,沈氏是带着沈家的万贯家财嫁进来的。沈家的财产,都算作了沈姝棠的嫁妆。咱们侯府的情况你也该知道一些,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所以,我才让沈姝棠当家做主,让她用自己的嫁妆填补亏空。” 这些话原本上不得台面,老夫人本来也打算三缄其口。 可如今她不得不说出来。 “我让你等一等,是想等挖空了沈姝棠的钱财之后,再将她踢开不就行了?”老夫人苦口婆心地说着,“安儿,母亲也知道你有远大志向,可有些事情,母亲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啊。” “你想想看,等咱们把沈姝棠的钱财都弄到自己手中,自己有钱不比什么都好吗?就再也用不着哄着那沈氏了。你想继承侯府,母亲也都支持你。” 前面那些话陆从安只是听听罢了,而这句话,却戳到了陆从安的心里。 “当真?母亲没有骗我?”他眼睛一亮,“真的让我继承侯府?” “这……”老夫人不知该怎么说,但是看着陆从安的样子,她咬了咬牙,说道,“没错,等咱们想办法霸占了沈氏的嫁妆,母亲就让你继承侯府!” 一听这话,陆从安直拍大腿,说道:“这还不简单吗?她已经嫁进了侯府,她的一切不都是侯府的?而且她现在还支持让我当家做主,母亲等着吧,只要我开口,她一定会把自己的嫁妆拱手给我!” 老夫人已经不知道是该说陆从安单纯还是该说他愚蠢了。 “便是寻常人家都不会去肖想女子的嫁妆,你若是直接去要,岂不是叫外人看我们侯府的笑话?”老夫人十分无语,“这些事情需要从长计议,你先安生些吧。” 陆从安表情不服,“沈氏那么好骗,只要稍微威胁她,让她不往外说不就行了?” 听着这些话,老夫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她只能揉了揉额角,换了一个话茬说道:“你要是实在容不下阿宝,以后不与他见面就行了。那孩子是个苦命的……” 说到这里,老夫人也不好在继续说下去,“总之,阿宝不会威胁你的位置,你也收敛些,别叫这些家丑让外人耻笑了去。” “母亲果然是舍不得那个野种。”陆从安的心里不知道又想了些什么。 他冷冷一哼,径直离开了。 “你这孩子……”老夫人又气又无奈,只能吩咐冯嬷嬷道,“叫人好好盯着二爷,免得他做出什么事情来。” “老奴明白。”冯嬷嬷一点头,才又问道,“如果二爷真的去向夫人要掌家权……” “掌家权算什么?最重要的是钱财!”老夫人哼道,“沈氏又不是什么蠢货,她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嫁妆就这么交出来?” “话虽如此,可要是二爷他当真……”冯嬷嬷心头忧虑,毕竟二爷的性子谁都清楚,说不定,他还真做得出来那些事呢! 于是老夫人的头又疼了。 思来想去,老夫人也只能说道:“还是让人盯着吧,要是安儿真的那般糊涂……就叫人即刻来通通气儿,免得真闹出什么丑事来。” “老奴知道了。”冯嬷嬷点头说着。 第四十一章:还是大嫂好 在去看陆兴宝的路上,荷月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问沈姝棠道:“夫人,您当真想要将掌家权交给二爷吗?” 沈姝棠微微一笑,“有何不可?” “可是……”荷月有些着急,赶紧劝说道,“二爷他文不成武不就,从来就没有管过家,如何能做好那些事情?而且夫人您如今好不容易才熬出了头,不用再受欺负了……” 她说着,微微叹了一口气,“夫人,您好歹得多为自己考虑考虑啊。” “我当然明白这些。”沈姝棠笑着说道,“我愿意交出掌家权也是无用,因为老夫人不会让陆从安当家做主。” 老夫人的那些心思她明白的很,无非就是想牢牢地栓住她,让她不得不为瑞安侯府殚精竭虑。 可是老夫人又不想惹得自己的宝贝儿子不痛快,于是又将所有的矛盾都引到沈姝棠身上。 上一世沈姝棠便是因此而被陆从安记恨,甚至差点…… 然而现在沈姝棠主动表明愿意把掌家权交给陆从安,以退为进,如此一来,那就是他们母子二人的矛盾了。 眼看着个月还有些不明所以,沈姝棠便解释道:“侯府公账上没钱,陆从安若接手过去,也就只能得到一个烂摊子罢了。而我,则能顺利脱身,不在用自己的钱财去填补侯府的亏空。” 一听这话,荷月便睁大了双眼,“如此说来,夫人的确是该让二爷管家的!” 可是一转头,荷月又更慌了,“不对,如今侯府上上下下花的都是夫人您的银子,若是二爷接手了掌家之事,发现公账上没有银子……会不会来向夫人您要银子啊?” 闻言,沈姝棠嘴角的弧度僵住了。 虽说这样的事情有点离奇,可是再仔细一想,这里可是瑞安侯府啊,上上下下烂到根的地方,说不定那陆从安还真的干的出这种事情! 于是沈姝棠不由得揉了揉额角,无奈说道:“那我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不就是求财吗?自己有的是银子,便是砸也能砸死那些白眼儿狼! 荷月动了动嘴唇,“夫人您不会没考虑过这些事吧……” 沈姝棠笑得依旧从容,“现在想也来得及啊。” 正说着,沈姝棠忽然听到一声呼喊。 “大嫂!” 她扭头一看,竟瞧见陆从安正小跑着过来。 “你瞧,人来了。”沈姝棠与荷月对视了一眼。 转过头,她换上了一副笑脸,对跑到跟前的陆从安说道:“二爷跑的这么着急,可是有什么急事找我?” “当然了。”陆从安露出一个自以为风流倜傥的笑容,问道,“大嫂刚才在母亲面前说要把掌家之权交给我,这话还算不算数?” 他的话音刚落,荷月就给沈姝棠使了眼色,仿佛在说:瞧,真来伸手要了。 沈姝棠面色从容,说道:“二爷怎么这么问,我何曾哄骗过二爷?我虽然是长媳,可我到底也只是一个外姓人,夫君也没有留下一儿半女,那几个孩子到底只是收养的,与瑞安侯府更不是一条心。二爷眼下才是侯府最要紧的人,若是能把侯府的偌大家业交给二爷,我当然也是最放心的。” 不等陆从安说话,她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唉,只可惜母亲她……二爷,我也没有办法啊。” 听着这些话,陆从安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他直接说道:“大嫂,你能这么想就对了,你不过是个寡妇,哪里能撑得起门楣?当家做主的事情还得看我们男人。” 沈姝棠静静地听着,脸上挂着温婉的笑容。 见她没有生气,陆从安越发得寸进尺地说道:“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母亲现在就是担心侯府家业……大嫂,反正你已经嫁进侯府了,是我们侯府的人,你说说,既然都是一家人,那你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我们侯府的东西?” 听闻此言,沈姝棠就知道老夫人一定告诉了陆从安,侯府公账上没有银子的事情。 所以这陆从安才会来如此试探她。 这还真被荷月给说中了! 沈姝棠在心里暗骂陆从安等人的不要脸,面上却柔声细语地说道:“二爷可别再说这种话了,母亲本就是瞧不上我小门小户的出身,我哪里敢说自己与侯府是一家人?不过是沾了侯府的光罢了。” 她巧妙地将自己和瑞安侯府的关系拉开,以免陆从安顺杆子往上爬。 然而她低估了陆从安的厚脸皮。 只听陆从安说道:“那有什么关系?大嫂,反正你也想把掌家大权给我,那不如把你的嫁妆一并都给了我,我一定能凭借这些钱财振兴侯府门楣!” 他说得如此信心满满,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了沈姝棠不会拒绝。 然而沈姝棠却蹙了蹙眉,最终摇头说道:“只怕是要让二爷失望了,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能忤逆母亲。” 陆从安立刻横眉立目,道:“母亲母亲,你怎么就知道母亲?你这么愚孝,母亲还不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二爷可别这么说。”沈姝棠心里都快笑死了,这陆从安还真是个蠢的,自己不过是稍微挑拨一下,他就如此怨恨上了自己的母亲。 “其实……”沈姝棠故作为难地说道,“其实母亲早就已经吩咐过了,我的那些嫁妆,以后都是要留给陆兴宝的。” “什么!”陆从安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这怎么可能?那个野种才几岁啊?母亲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心思?” 眼看着陆从安怒气冲天,沈姝棠说道:“二爷别着急,这些可不是空穴来风。收养陆兴宝的那天,这些话是陆兴宝亲口所说……唉,若非是他亲口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嫁妆居然已经被留给了他。” 说着说着,沈姝棠又红了眼眶,“母亲对陆兴宝如此看重,所以我才多怀疑了几分。但母亲的吩咐我又不能不遵从,所以,二爷,虽然我是愿意支持你的,可我实在是有心无力,爱莫能助啊。” 一番话说下来,沈姝棠都想为自己的演技拍手叫好。 第四十二章:顺水推舟 不管陆从安如何不可置信,但事实摆在眼前,他却不得不信。 “这怎么可能?你的嫁妆那般丰厚,母亲她居然要你留给一个野种?母亲她真的是老糊涂了!” 陆从安气得破口大骂。 他原本没把侯府的亏空当一回事,反正他做二世祖也做惯了。 以前陆从瑞还在的时候,陆从安就是一个甩手掌柜,虽然花钱不至于大手大脚,却也不曾短缺了他的。 而沈姝棠带着万贯家财嫁进瑞安侯府之后,侯府里众人的吃穿用度以及花销就直线上涨,陆从安也因此越来越沉迷吃喝玩乐,一点都没操心过钱财上的事情。 所以如今他想当家做主,就自然而然地把主意打到了沈姝棠的嫁妆上,甚至下意识地将沈姝棠的嫁妆当成了侯府的所有物。 他如此信心满满,却不料半路又杀出一个陆兴宝来! “每次都是那个野种坏我的好事!”陆从安又记恨上了陆兴宝。 他不死心地看向沈姝棠,道:“大嫂,你就不能匀给我一些钱财吗?我要的又不多,你不也是想让我当家做主吗?没有钱财怎么能行?” “我当然是支持二爷的。”沈姝棠说着不痛不痒的话,“但是我只是个做儿媳妇的,母亲的话我哪里能不听?但是母亲忧虑的也不过是钱财上的事情,如果二爷能有赚钱的门路……” 她的话果然引起了陆从安的注意,“我要是能赚钱,能赚大把大把的钱,母亲必定也会觉得我能管家,所以她一定会松口的!” “正是如此。”沈姝棠顺着他的话说道,“不光是赚钱,侯府好歹是勋爵人家,二爷若是能做出一番成绩,若是能入仕为官,想来母亲会更加开心。介时,说不定母亲就能把侯府家业交到二爷手中了。我也能松快松快,去为夫君祈福。” 沈姝棠将一切的未来都描述地无比温馨,让陆从安不由得沉醉其中。 “没错,没错,我要做出一番成绩给母亲看,我要证明自己不比大哥差,我……我要做瑞安侯!”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之后,陆从安觉得自己的人生都有了目标。 沈姝棠只是微微一愣,继而又笑了起来,“二爷龙章凤姿,必定是人中龙凤。从前不过是潜龙在渊罢了,而今二爷想一飞冲天,那必定也不在话下。” 说着,她那出一张银票给陆从安,说道:“二爷有鸿鹄大志,我却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这三百两银票还请二爷收着,就当作是本钱吧。” 沈姝棠本就长得花容月貌,如今又几次三番温柔细语地安慰着陆从安,甚至拿出钱财来资助。 这让陆从安心跳如鼓,他看着沈姝棠那张脸,仿佛嗅到了从沈姝棠身上散发出来的冷香。 “大嫂……”陆从安的眼神渐渐迷醉,他接过银票的时候,手指不由得往上,似乎是想碰一碰沈姝棠柔若无骨的手。 然而沈姝棠却飞快地松开了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一般,“二爷赶紧去赚钱吧,若是能让母亲满意,说不定日后二爷就是瑞安侯了。” “好!”陆从安被她说出了满腔热血,“大嫂,没想到在这个家里,居然只有你是懂我的!你等着,等我赚了大钱,等我做了瑞安侯,一定不会亏待你!” “亏待”二字让人浮想联翩。 沈姝棠强忍着心底翻涌着的恶心之意,微笑着点了点头。 拿到银子之后,陆从安果然不再纠结了,他立刻放下豪言壮语,而后径直出了门。 “夫人……”荷月的表情颇为心疼,“您受苦了。” 沈姝棠捂着心口,面色苍白,是啊,为了与陆从安那个人渣虚与委蛇,怎么不算受苦呢? 只是一想到陆从安的那些豪言壮语…… 沈姝棠忽得笑出了声,“他还想做瑞安侯?瑞安侯的爵位到陆从瑞头上就没了,再不会往下传。” 所以在听到陆从安想做瑞安侯的时候,沈姝棠的表情才会有一瞬间的怪异。 “如此虚无缥缈的目标,就算他再怎么努力,也不过是竹篮打水罢了。”沈姝棠平复了一下心情。 “只是没想到二爷他还真就盯上了夫人您的嫁妆。”荷月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如今您借口推脱了去,可要是二爷真的赚了钱,亦或者是做出什么成绩来,那岂不是……” “不会的。”沈姝棠表情冰冷,“他没有一点翻身的机会。因为,我会将他死死地摁在泥淖里。” 闻言,荷月以后的后背一阵发凉,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那夫人您打算如何做?” 沈姝棠没有急着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他要想赚钱,会怎么做?” 荷月下意识说道:“做生意?” 沈姝棠笑着摇了摇头,“士农工商,商贾最下,陆从安自诩是瑞安侯府的二爷,他自命清高,是不会去经商,自降身份的。” “那……”荷月想来想去,才又说道,“侯府名下也有一些产业,二爷不亲自从商,却可以让那些掌柜的去做啊。会不会……” “侯府的产业都是一些不怎么赚钱的,陆从安如今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就不会往长远去想。而且那些产业如今由我掌控,陆从安但凡还想在我面前给自己留点面子,就不会去打那些产业的主意。”沈姝棠说着,“他想要的,是赚快钱。” “啊?”荷月又思索起来,“三百两银子做本,去赚快钱,只怕……都不是什么正经事吧?” “对了。”沈姝棠轻声一笑,“那二世祖最喜欢的就是斗鸡走马,当初他曾在赌桌上一夜输了八百两,要债的人都要到侯府来了。” 然而下一刻,沈姝棠话锋一转,“可是他也曾两天就赢了五百多两,如此来钱快的事情,他当然会好好考虑。” “可要是三百两银子输光,那可就什么都没了。”荷月说道。 “是啊,我可不想让他太快回来给我找麻烦。”微风拂来,沈姝棠抚去耳边的碎发,“赌桌上的事情,不就是赢赢输输的吗?让何小方去安排吧,具体该怎么做,他自己知道。” “是,奴婢知道了。”荷月也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不由得放下心来。 第四十三章:同样的身份不同的命 陆兴成几个小不点同住一个大院子,虽说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但陆兴成和陆兴颜平日里也都刻意避着陆兴宝,所以这段时间以来也算是相安无事。 直到今日。 陆从安不由分说地揪着陆兴宝一顿揍,揍得他哀嚎连天。 那么惊天动地的响动,就算陆兴成和陆兴颜想刻意忽略都没办法。 于是两人一商量,就在大夫来了之后也一并去了陆兴宝的房间探望。 可偏偏就是这样,让陆兴宝以为两个人来看笑话的,便又闹了起来。 沈姝棠刚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状若猪头的陆兴宝被两个丫鬟拉着,大夫正哆哆嗦嗦地写着药方,陆兴成和陆兴颜两人虽然躲得远远的,却还是被陆兴宝指着鼻子骂。 “滚出去!我才不需要你们假好心!我就知道你们都是来看我笑话的!” “你们别太得意,我告诉你们,祖母早就跟我说过了,等一有机会,祖母就会把你们全都撵出去!” “瑞安侯府以后都是我一个人的!” 陆兴宝叫嚣得厉害,陆兴颜躲在陆兴成身后,却梗着脖子说道:“我们好心好意来探望你,才没有来看你笑话,是你自己一直骂骂咧咧的。” 陆兴成身为大哥,这会儿也说道:“我们都是母亲的孩子,我们没有犯错,老夫人就不能撵我们离开。你想要侯府,我们也没人跟你抢。”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陆兴宝叫嚷着,“现在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心里早就不知道在怎么盘算了!原本母亲只会有我一个孩子……都怪你们横叉一脚!” “你们又不是没爹没娘,居然还要来跟我抢,呸,你们才是最不要脸的!” 陆兴宝虽然年纪小,可是戳人心窝子的本事却不小。 陆兴颜被他这话给刺得红了眼眶,紧紧地抓住了陆兴成的衣袖。 他虽然有母亲,有姐姐,可是不管是沈姝棠收养他,还是办理户籍的时候,他的母亲和姐姐都不曾露过面。 小孩子的心思总是敏的,这就让陆兴颜有了一种自己被抛弃的感觉。 如今再一听陆兴宝这话,他的心里哪里还能受的住? “三弟别怕,既然二少爷不喜欢我们,我们不与他一般见识就是了。”陆兴成皱着眉,即使他心思比较老成,这时候也没忍住说了一句,“好心当成驴肝肺!” 陆兴颜重重地点了点头,以后他可再也不敢和这位二少爷有什么来往了,这人就像是疯狗似的,逮着谁就咬谁。 就在这时,沈姝棠翩然而至,随着她的到来,在场所有人都蓦地噤了声。 就连叫嚷不止的陆兴宝也猛地闭上了嘴,缩了缩脑袋,似乎有些害怕。 她随意扫了一眼混乱的场面,而后看向陆兴成,“二少爷?你们三人如今是手足兄弟,是谁让你们如此称呼陆兴宝的?” 陆兴成抿了抿唇,说道:“是老夫人身边的冯嬷嬷,说如今就算我们几人成了兄弟,可是二少爷与我们也是不同的。” 又是那个老虔婆在搬弄是非! 沈姝棠眸中冷光闪过,她摸了摸陆兴颜毛茸茸的脑袋,柔声说道:“不必理会旁人,有母亲为你们撑腰,你们就是瑞安侯府的少爷,你们几人的身份并无不同。若是有谁想做特例——” 她看向陆兴宝,道:“我这里便容不下他。” 她这是在给陆兴成和陆兴颜两人撑腰。 “母亲!”陆兴宝声音凄厉,“你怎么也向着他们?他们就是故意来取笑我的!” 他瞪着一双眼睛,眼睛里满是戾气。 只可惜他现在的模样实在是凄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所以他就算是在说狠话,也只会让人觉得滑稽。 “取笑你?”沈姝棠十分公平公正地问他道,“那你说说,他们是如何取笑你的?” “他们……”陆兴宝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反而是陆兴颜大着胆子为自己辩解道:“母亲,我们才没有笑话他。我和大哥也是听说他被二叔打了,所以才好心来看看他,结果他二话不说就骂我们……我们明明就是一片好意……” 这两个孩子都还小,虽然出身不好,所以懂事得早一些。但无论如何,孩子就是孩子,受了无端的责骂便会委屈,会为自己辩解。 只是他们兴许不会明白,为什么他们好心好意,反而会被陆兴宝如此谩骂。 陆兴成也有些郁闷地说道:“母亲,我们知道二少爷……二弟他不喜欢我们,所以我们都是在大夫来了之后才来的,只是远远的看了看,他就……” 听了这两人的话,沈姝棠什么都明白了。 这明摆着就是陆兴宝他因为挨了打,所以心中怨恨,将火气都撒在了陆兴成两人身上。 如此说来,这两个孩子也真是受了无妄之灾。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沈姝棠蹙眉盯着陆兴宝,“我早就说过,既然我收养了你们,你们几人便是手足兄弟,如今你却处处为难自己的大哥和小弟,还敢信口胡言,你让我如何能容得下你?” 陆兴宝到底还只是个小孩子,今日不仅挨了一顿毒打,这会儿又被沈姝棠冷言冷语,他当即就一嗓子嚎了起来。 “你们都欺负我!我要去告诉祖母,我要让昨天把你们都撵出去!撵出去!”陆兴宝嚎啕大哭着,一边将手边的东西胡乱向着几人砸去。 “是你自己胡来,请什么要怪母亲?”没料到陆兴颜居然挡在了沈姝棠身前。 陆兴成则是对沈姝棠说道:“母亲,我们快走吧,二少爷他根本就听不进去我们的话。” “没事。”沈姝棠不以为意,虽然这一世她仍旧收养了陆兴宝,但是她还收养了陆兴成和陆兴颜这两个孩子,至少这两人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好歹让她的心中多了几分慰藉。 转过头,沈姝棠冷冷地对发疯的陆兴宝说道:“难怪二爷会打你,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如此疯魔,哪有一点侯府少爷的样子?” “你!你不能这么说我!”陆兴宝哭嚎着,就差在地上打滚了,“我要去祖母那里告你!我不要你做我的母亲了,我要我自己的母亲!” 闻言,沈姝棠的面色越发冷了几分,“母亲早就说过了,你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儿罢了,你的母亲只怕是早就下了黄泉,你想去找她?好啊,我可以成全你,你是想要毒酒还是白绫?” 第四十四章:搅动风云的利刃 此话一出,陆兴宝被吓得愣在了当场。 陆兴成和陆兴颜两人也惊疑不定地看着沈姝棠。 “你是自己选,还是我帮你选?”沈姝棠步步紧逼。 在她冰冷的视线下,陆兴宝渐渐闭上了嘴,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见他如此,沈姝棠便冷笑一声,说道:“看来你也是个贪生怕死的,既然不敢死,又何必装模作样?你今日闹得要死要活的,无非就是因为二爷无缘无故打了你。” “母亲也知道二叔他莫名其妙来打我,难道我就应该被他打吗?”陆兴宝眼看着硬的不行,便两眼一闭,哗哗落泪。 他哽咽着,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母亲都能对他们二人和颜悦色,为什么对我却总是冷言冷语?阿宝哪里做错了?” 说着,陆兴宝呜呜咽咽地跑过来,抱住了沈姝棠的腿,哭着说道:“母亲别不要阿宝,阿宝知道错了,阿宝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可是……可是二叔他凭什么打我啊?我又没有招惹他!” 在这件事上,陆兴宝的的确确是有苦难言。 可是他绝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有沈姝棠在背后推波助澜。 沈姝棠强忍着想要把陆兴宝推开的冲动,她佯装被陆兴宝给说动了,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 缓和了语气说道:“我知道你委屈,可你再怎么委屈,那也是因为二爷不分青红皂白打了你,与兴成和兴颜有什么关系?” 陆兴宝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想说些什么,可到底又害怕沈姝棠生气,于是只能憋闷说道:“阿宝以后不会了。可是二叔他为什么要打我?我听了祖母的话后,一直都没有在二叔面前露过脸,可是二叔他居然……” 听着陆兴宝委屈的话语,沈姝棠心里都快笑开花了。 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沈姝棠她在其中搅动风云? 不过这些事情沈姝棠是万万不会告诉陆兴宝的。 甚至于,沈姝棠还需要利用陆兴宝去搅局呢。 且看看老夫人在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宝贝孙子之间会如何选择? 沈姝棠佯装纠结,“你真想知道?” 陆兴宝狠狠地点了点头,“想!” “唉,那好吧,有些事情的确应该告诉你。”沈姝棠又叹了一口气,转头对陆兴成两人道,“你们先回自己的房间去吧,我和阿宝说说话。” 陆兴宝一听这话,脸上就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还对着陆兴成两人吐了吐舌头。 陆兴颜张嘴想要说话,却被陆兴成给拉了一下,“是,母亲,我们知道了。” 陆兴成点了点头,拉着陆兴颜就出了门。 随后沈姝棠又让其他丫鬟也都先去了外面候着,就连那个大夫也被一并请了出去。 等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后,沈姝棠才装作忧心忡忡的模样对陆兴宝说道:“二爷之所以会打你,其实也是因为老夫人。” “因为祖母?”陆兴宝怪叫一声,“那怎么可能?祖母对我最好了!” “傻孩子,如果老夫人真的对你好,又怎么会特意叮嘱你让你不要去二爷面前露面?无非就是想让你避着二爷罢了。”沈姝棠关切地说着,“可是你与二爷又有什么相干?老夫人若是心里没鬼,何必要如此叮嘱你?” 是啊,为什么呢? 陆兴宝小小的脑袋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他只记得祖母叮嘱他别招惹陆从安,可是却没有说为什么。而且这也不是他招惹陆从安,而是陆从安故意来欺负他啊! “你挨了打的事情阖府上下都知道了,如今却只有我给你请大夫,还亲自过来看你。如果老夫人真的在乎你,她会问都不问你一句吗?” 听了这些话,陆兴宝的心里更加疑惑了。 “可是祖母说过,我才是祖母的金孙孙……” “你到底只是收养来的。”沈姝棠说着,“二爷却是老夫人亲生的孩子,亲疏关系明摆着,老夫人怎么可能不偏心二爷?” 不管陆兴宝说什么,沈姝棠都能找到借口反驳,这让陆兴宝越来越疑惑,越来越不安。 “那……那我应该怎么办?”陆兴宝之所以能够如此嚣张跋扈,一来是杖着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二来就是因为老夫人偏心他。 可是现在,他的亲生母亲已经顺利脱身,不知去向,老夫人又偏向陆从安,设置就连他挨了打,老夫人也如此不闻不问…… 这让陆兴宝的心里有了巨大的危机感。 “母亲,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陆兴宝的声音里都有些发抖。 见他惶惶不安得像一只小鹌鹑,沈姝棠暗暗笑了笑。 说到底,如今的陆兴宝还只是一个半大孩子,哪怕他的心思再多,再沉稳,也比不上十五年后的那个白眼儿狼! 只要沈姝棠略施手段,就能将陆兴宝变成搅弄侯府风云利刃! 于是她假装沉思,片刻后才说道:“我倒是有法子帮你,可你也知道二爷他专横跋扈,若是被二爷知道我帮了你……只怕日后我们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啊。” 听了这话,陆兴宝赶紧拍着胸脯保证道:“母亲就放一百个心吧,阿宝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母亲来的!” “那好吧。”沈姝棠经过深思熟虑之后,终于松口说道,“老夫人看重你,却也看重二爷,这其中的关键便在于老夫人。你若是能博得老夫人的欢心,来日就算二爷再挑你的理,老夫人指不定也能帮你说几句好话。” “可是祖母她这次就没有……” “这不正说明了在老夫人的心里,你的重量比不上二爷吗?”沈姝棠的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老夫人上了年纪,就爱吃一些补品调养着。我先前不是叫人给你送了不少补品吗?你再借花献佛,每日让人做了补品,再由你亲自送给老夫人,不正好是你的一片孝心?长此以往下去,就算老夫人是石头做的心,也该被你捂热了。” 听着沈姝棠如此有理有据的话语,陆兴宝果然思考了起来。 沈姝棠见状也没有急着催促他,而是说道:“你好好想想吧,这一次老夫人都没有帮你,若是二爷下次再对你动手……又有谁能帮你?” 陆兴宝身上的疼痛还没有消散,他现在还只有五岁,在陆从安手里就像是一只小鸡仔似的,根本就没有逃脱的办法。 一想到陆从安那个癫狂的神经病…… 陆兴宝不由得抖了抖,然后目光坚定地说道:“我才不要再挨打,祖母说过我才是她的心头宝,我就不信祖母真的会不管我!” 说着,他仰头看着沈姝棠道:“母亲,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沈姝棠露出几分假笑,再一次叮嘱道,“只是这些事情可不能让外人知道是我教你的,否则你我二人都讨不着好。” 陆兴宝也不是傻子,当即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而且他也根本就没打算把沈姝棠说出去,他如此机智,这些好办法当然是他自己想的,与沈姝棠有什么关系? 祖母一定也会夸他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