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热爱当愤怒小鸟的你》
2. 两只病鸟
“你好安德烈,你恢复得怎么样?”
“谢尔盖~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一切都在计划中,我的疼痛感比昨天轻了一点。”
“那就好。咳,今天萨博来了,他和瓦列里·瓦西里维奇凑在一起,计划着怎样‘折磨’我们,在国家队和俱乐部。当然,也包括还在养伤的你。我猜测,不用多久,‘上校’就要召唤你回去。”
“但我还在养伤,‘上校’不能像上帝那样让我痊愈。诶,我最近不太走运,昨天晚上,一只鸟袭击了我。”
“袭击了你的左膝盖?”
“不是,如果真是那样,我的腿就真的报废了,从八月到现在,已经受伤了两次。天呐,我还记得,它真胖,翅膀就像摆设,吓人的红眼睛。”
“都快十二月了,看到鸟类可不容易。”
“事实就是如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胖鸟,撞在了我的头上,然后比我更早一步惨叫,吵得人心烦。”
舍甫琴科在电话里说。
*
水里有一只断腿鸟。
水很清,远远看去,半只企鹅窝囊地漂在水上,唯有走近了才能发现它脑后有五根白色的天线。
那显然不是企鹅。
——舍甫琴科谨慎地想。
他没有去干扰它,他认为人或者动物都有自己的轨迹,所以,一只停留在他家水缸里的脏鸟,明显不如猫或者狗那样惹人怜惜。
哪怕它是一只鹦鹉呢?陪他说说话也好。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推着轮椅坐在院子里,爸爸前天返回工作岗位,妈妈和姐姐今天早上出门了,家里只有他。
一个20岁的成年人应该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没有告诉家人自己被鸟袭击,那样会展现出脆弱——教练们都不喜欢这种气质,而他也不愿意再次劳烦家人,所以,刚刚的谢尔盖·雷布罗夫就是唯一的故事倾听者了。
这只鸟动了。它转向了屋子的主人,懒洋洋地,忽然又叫了一声,直愣愣地看着他,整个身体都往水里掉。
它的惨样让舍甫琴科犹豫了下,用水瓢把它捞了起来。
获救的鸟儿瘫倒在水瓢上,它的腿不算长,但粗壮,与火烈鸟、白鹭那种“漂亮”没有任何关联。
“像一只鸡。”
舍甫琴科撑着下巴评价。
不过,应该不好吃。
他没有再在它身上投入关注,风有点大,还是去屋子里躲着更好。
他没什么犹豫就走了。
*
鸟醒来了。
它,或者说他,从这具躯体里苏醒。
“天堂?地狱?”
在活人看不到的纬度,一只机械鸟回应他:“是人间,pal。”
“我是什么?告诉我,我是什么?”
“为了不影响你的生命进程,你可以先以现在的形态探索世界。直到新的躯体注册。”
“听起来非常邪恶,不真实。”
“你不需要理解,Max。只要接受它。”
Max本想再追问几句,但疼痛让他转变了话题:“现在是哪一年?我在哪里?”
“1996,冬天,在基辅,一个平民的家里。你在今天早晨不幸砸断了腿。”
Max心头一阵激荡——不是高兴。
过去的始终是过去,对于已知的结局,他没有再经历一遍的兴趣。
还不如一觉醒来来到2050年。也许那时候,他爱的俱乐部能够再赢得一些什么。
他爱它,从刚刚接触足球开始,他就爱上了它——米兰。
无论是高峰或者低谷,无论上学或者工作,只要一到比赛日,他就会备上好吃好喝的,一个人在电视/电脑面前享受那接近120分钟的直播——比任何电影都有趣。
但他还不够小心,因为经常看米兰的球迷都知道,速效救心丸迟早要准备好。
“我现在会死吗?”Max谨慎地、又带有遗憾地问。
机械鸟:“鸟当然是会死的,但夜鹭的寿命可以达到20-30年。在此期间,足够你等到复活。”
“它吃得太多了,需要人类的帮助才能活。事实上,我不介意成为一只鹦鹉。”
“抱歉,你的手机里和鸟有关的图片太少了。我以为你喜欢夜鹭。”
Max·夜鹭·那不存在的鼻孔仿佛在冒气:“还有其它选择吗?”
他有些怨恨过去那个一无所知的自己了。为什么偏偏存了那么多夜鹭?明明他也喜欢罗宾鸟、黑肩鸢、玄凤、山蓝鸲……
“是的,红色的小鸟,但没法识别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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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鸟?
哕。
去而复返的舍甫琴科靠近以后,看到的就是一只“乌鸦”在呕吐。
他只是来把水瓢放回去的。现在来看,也许得把这只鸟送走再说。
Max头很晕,他的视角就是一只巨大的鞋子停在面前,然后,他不由自主地飞了起来。
屋子的主人拎着它的脖子站了起来。
它彻底闭上了眼睛。
这回换作始作俑者为难了。舍甫琴科捏住夜鹭的后颈,毛茸茸的寸头左顾右盼,突然对着室外的垃圾桶出了神,就在犹豫不决是否要把这只脏兮兮的猛禽扔出去时,汽车鸣笛的声音从道路一头传来。
居然是父亲回来了。
“安德烈?”
父亲将车停到车库门口,也发现了呆呆愣愣的儿子。
他跑过来,呵斥道:“谁让你站起来的?坐下。”
走到近前,又发现那只奇怪的大鸟,像乌鸦,生死不明,被人类捉在手里。
“我在院子里捡到了这只鸟,它受伤了,晕倒了。”舍甫琴科尴尬地说。他也不知道自己抽了什么风,在面对父亲的质问时,突然就对这只昨天还撞过自己的飞禽有了丝丝的怜悯。
就好像命运的指引。
命运阻止他去当一次坏人。
“你想救它?”
父亲总是严肃的。十岁的时候舍甫琴科会惧怕威严的、吝啬于解释的父亲,但是二十岁的他已经不会了。
他知道父亲是敏锐的,比他更聪明。他只是不确定,这只鸟,会像多年前的那个小足球一样,被发现是危险的,然后扔掉吗?
一只野外飞禽的病毒,和放射性物质比起来,哪个更可怕?
不知为何舍甫琴科突然下定决心,点头:“我想要救它。”
“它咬人吗?”
“不。它只是惨叫。”
“你得找到医治它的兽医,以及能够照顾它到伤愈的人。”
舍甫琴科:“现在是冬天,至少到春天,三月以后。”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你的母亲、姐妹没有义务为你做这件事。”
“但是,办法总是有的,不是吗?至少,我付得起钱。”
“那就去做吧。”父亲揉了揉儿子的头。
就像你追求足球那样。
3. 为他着迷
它惬意的神情让人不舍得打扰。
也许是在美梦中吧。
在湿巾构成的床垫上,卧着一只蓝白色夜鹭,湿巾往下是热水袋,它结实得很,温暖而令鸟着迷。睡着的鸟儿躺姿乖巧,脑后额外垫着几层餐巾纸,中间还夹了铝箔,让它不至于扭到脖子、亦或者烫伤脑袋。
正上方是透明的圆盖,大到能把热水袋拢住,仅仅留了两个透气孔——这也算是临时的保温箱了。
如果不提为了给伤腿打夹板而被剪掉的些许羽毛,那么一切都是好事。
天快黑了,机械鸟不得不出来充当闹钟:“晚上好,Max,恭喜你成功得到了兽医的治疗,并且保持住了体温没有冻死在今天。”
Max:“我梦见自己在泡澡。温暖、有水果,电视机播放憨豆先生。”
机械鸟:“贴近时代,很好。”
Max:“是谁救了我?无论是谁,可惜不能对他说谢谢。”
机械鸟顿了顿,金属音抑扬顿挫:“你会有机会的。”
“我很饿,能吃下十只泥鳅。他们会给我喂泥鳅吗?说真的我还不太能接受吃生的,但如果有新鲜的鱼,一切都可以暂时被原谅。人类对待哺乳动物总是比对待禽类更奢侈,如果我的饲养者是狂热的爱猫爱狗人士,那么三文鱼也有可能会是我盘中餐。”
不等机械鸟回答,Max接着说:“是因为我们没有柔软的皮毛、殷勤的陪伴吗?是因为高楼关不住向往天空的王者吗?如果有钱人家的狗可以每周享受牛、羊、猪、鸡、鸭、鹅、兔,那么夜鹭,鸟中的人气王者,难道就不配吃鱼肉火锅?”
“也许是因为直肠子生物在人类看来,只有是否上餐桌的区别。”机械鸟等到了空隙,终于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它忽然有点同情Max了。
*
死亡本该是单程票。
所以Max很快接受了现实,任由兽医给他喝了什么补液,并且……梦想成真了。
他吃上了新鲜的鱼,还有撒洛加餐,最初住在诊所,时不时要忍受其它动物制造的噪音,等到某天,见到来诊所接他离开的救命恩人,他忽然意识到:要结束了。
他当然认出了舍甫琴科。那个年轻的、笑语盈盈的青年。
所以他没有反抗,只是将今天的口粮全部吃完,然后扑棱扑棱翅膀,飞到了舍甫琴科的肩上。
舍甫琴科惊讶地歪头,得到夜鹭的蹭蹭。
那是夜鹭最温柔的时刻。
这一动作也成功改变了人与鸟的命运。
夜鹭被带到了家里,舍甫琴科给它安排了一个木头小屋。
“有狗的味道。”Max转了几圈,严肃地下定论。
机械鸟:“你看出来了吗?他原本是打算放飞你的。”
“但是他似乎改变了主意。”
夜鹭巡视着领地,憧憬,“希望他的工资愿意支出一小部分让我天天吃上鱼。”
“Max,别忘记你原来是人类。”
“我没有,但回忆越多,越是痛苦。”
“你会复活的。”
“谢谢,如果有下辈子,我想要肆意地在体育场上奔跑,像风一样快。”Max趁机许愿。
机械鸟:‘这个家伙顺竿爬的时候,好像狗啊。’
*
舍甫琴科一家的投票结果出来了。
Max平时被允许在院子里活动,那个木头小屋也放在了院子里,甚至还有保温的门帘。
小屋被改造过,四面加装了挤塑板,屋内有旧衣服做的窝。
木屋门的朝向是避风向,可以说尽量给了夜鹭自由。当然,一夜风雪后,在舍甫琴科一家担心它被冻死时,机灵的夜鹭早就悄悄跑到了某个暖气片附近。
那是安德烈的房间。
是的,Max已经悄悄叫他安德烈了。
自那以后,安德烈不在家的时候,暖气片也总是开着。
夜鹭是非常能吃的,一天能吃掉自身一半体重的食物,最开始舍甫琴科一家给它喂冻鱼,它很礼貌地用坚硬的喙啄了几下,然后看向安德烈的母亲。
“它能吃熟的吗?”
“当然。”
“生的呢?”
“鱼、虾、青蛙。兽医就是这么喂的。哦对了,它也吃撒洛。”
“娇气的小家伙。”
夜鹭默默地站到了安德烈的脚背上,绕着他的腿拱来拱去。
“那就随我们的食谱吧,按我的食量来。等到温度上升,也许它就能去水里捕食了。”
Max听不懂他们在讲什么,只能靠卖萌来获取明天的食物。
安德烈的姐姐好奇地摸了摸夜鹭,它没有反抗,好像天生就适合家养似的。
在一天两餐获得保障后,Max的生活又稳定了下来,天好的时候就去飞两圈,然后回到自己的木屋里。
最开始,他不认识路,只敢沿着道路飞一百米。
安德烈有幸围观过Max的往返训练。
“它好懒。”经历过魔鬼训练的乌克兰人嘲笑。
夜鹭认认真真地来回飞,用了三个月,终于认清了整个社区的所有大路。
这时候,春天已经来了。
距离基辅迪纳摩赢得联赛冠军,越来越近了。
当然,这个时代的乌超冠军如果不是基辅迪纳摩,那才奇怪。
安德烈的家人并不总是去现场支持他。
有时候,客厅的电视机会播放直播。比赛日总是有预兆的,每当下午快结束,Max就会悄悄地衔着废旧报纸出现在窗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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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精会神地看比赛。
赖鸟类的视力所赐,他现在可以免费观赛了。
当然,鸟是直肠子,夜鹭也不例外。
不过在发现了Max的智慧不低后,舍甫琴科一家默许了它的操作。
等到颁奖典礼那天,安德烈的家人们早早打开了电视,然后摸了摸夜鹭的头,随即驱车去往了体育场。
在等待的时间里,Max艰难地换台,终于在某个电影频道停下了。
等到颁奖典礼开始,他忍痛抛弃重播的《福尔摩斯和华生医生历险记》,转而开始观看安德烈的第三个联赛冠军。
那是个好天气。高朋满座,体育场上站着吉祥物、一身正装的俱乐部成员,以及颁奖嘉宾们。
Max承认,这是他第一次在足球的颁奖典礼上看到这么多穿西装、甚至是军/装的人。
这群人太严肃了,严肃到他开始回想米兰的颁奖典礼。
最初是2011年的联赛,然后是2003年的欧冠,在他20年的观赛记忆里,最深刻的冠军是这两个。
也许是王朝的巅峰,与落日的余晖。
摇了摇头,他重新看回电视。
最开始Max险些把一个陌生球员认成了安德烈,但很快他意识到,安德烈的脑袋要更圆一些。
冠军成员们收获了花束,看起来温文尔雅的洛巴诺夫斯基收获了最佳教练。
安德烈是最佳球员。
等到98、99年,他的大名传遍欧洲足坛,届时,属于基辅的夜莺就要出发去探索世界了。
Max感到惋惜。如果那时候他还是夜鹭,他能不能一起跟着去米兰呢?
好想去啊。
只是太远了,对一只会迷路的鸟而言。
第二天,庆祝完了的安德烈骑着鬼火回家,Max站在椅背上,对他左看右看,突然抓住了前者随手放在桌上的冠军奖牌。
“你也喜欢它吗?”
安德烈摸了摸夜鹭的翅膀。
他知道它并不是一个破坏者,所以给予了它许多纵容。
夜师傅的红眼睛眨了眨,在奖牌边上踱步。
“我得认清,安德烈是个天才,他几乎耀眼了一个时代。”
Max忽然自言自语,“他不是米兰浇灌的天才,他是被严师摆正的成品果树,移栽到了米兰。”
“他早就品尝过风光、荣誉、胜利,也体会过伤病、苦难和寂寞。”
“我以前看低了他。”
忽然上线的机械鸟:“你在感慨什么?就算去除掉那些钱、友谊和荣誉,人家还活得比你长哎。”
Max恼羞成怒:“闭嘴吧,我的朋友。”
一无所觉的安德烈看着突然跳脚又突然停下的活泼夜鹭,也摇晃着脑袋笑了。
4. 球迷们本该快乐
人生就像一座船。
船长舍甫琴科掌握船舵 、迎着风暴穿越通往新海域的大门,但整个旅途并非一帆风顺。
第一次错误,第一次被他亲自记载的错误,是97—98赛季的欧冠小组赛,VS纽卡斯尔联。
足球是团队的游戏。基辅迪纳摩前一年被禁了欧战,本赛季的雷布罗夫和舍甫琴科,在复仇之火刚刚涌起的时刻,因首场战胜PSV而产生的骄矜,就被浇灭。
从两球领先,到被追平,落差感、愧疚感促使这两个年龄相近的小伙子把彼此联系到更深的层次。
他们发誓不会再这样,让十万支持者沮丧。
球迷们本该感到快乐。
*
“是的,就是那样,我的球队击败了巴塞罗那,在我们的主场。”
“舍甫琴科,这场比赛你没有收获一个进球,你会不会失望?”
“球队是由几十块碎片组合的拼图,我的三个队友进了三个球,那远比一个人的英雄主义要高尚。”
“你会期待下一场比赛中进球吗?在诺坎普。”记者把话筒怼到舍甫琴科面前。
皮衣青年轻松地回答:“我有种预感,我会进球的。”
命运的齿轮转动了。
1997.11.5
站在诺坎普,冲天的声音并未影响到远道而来的基辅迪纳摩队。
舍甫琴科甚至感到心灵的宁静。
他笑着和队友说:“我会击中它三次。”
队友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裁判手中的足球,惊叹:“那你可要非常忙碌了。”
“为什么不呢?”
整场比赛如他预想的那样。
第十分钟,舍甫琴科与队友们完成了对第一个球的庆祝。
第二和第三个球在上半场结束前悉数到齐。
属于舍甫琴科的帽子戏法,将这个东欧来的球员,介绍往全世界。
他那么漂亮、活泼、年轻,在比赛结束后,手机里充满了来自无数方向的引诱。
德国(慕尼黑)、意大利(都灵)、西班牙(马德里)……
21岁的舍甫琴科拒绝了。他仿佛知道自己有个使命,又或者是在罗马掷出的硬币在脑中回响,更重要的是他自命不凡,在老师洛巴诺夫斯基的看管下,他像老道的猎人一样,蛰伏着、期盼着。
Max静静观望着这一切。这几乎是一个循环,他的朋友——机械鸟观测他,他又盯着舍甫琴科,一只鸟到另一只鸟,谁能最终高飞?
他喜欢安德烈及其家人,但是机械鸟才是他真正的的朋友,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球星、名人,都太遥远了,让他胆怯。
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在Max某天午觉睡醒后,被领悟到了。
“今天真坏。”
“怎么了?”机械鸟不明白为什么仅仅隔了一个中午,同伴就忽然苦大仇深起来。
“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
Max飞在空中,这天不是比赛日,基辅的街道没那么拥挤。
“明白了飞行的小技巧?”
“不~我在想,为什么我的爱,对球员们,那么短暂,那么冷酷。”
“你在想谁?那个乌克兰人?”
Max又飞了一个街区,才说:“每个赛季,我会记住每个一线队球员,以及有天赋的青训。但是即使是那些我曾经为之摇旗呐喊的‘真爱’,当他们离开米兰奔赴钞票、理想、更好的阳光,瞬间就结束了。”
“即使是舍甫琴科?”
“别单独说他。但,是的,如果他像巴斯滕一样……”Max强行扭回话题,“也许他会得到更多爱。”
‘像巴斯滕一样,被彻底打上米兰的印记就好了。’他阴暗地想。
“没有两个一模一样的树叶。同一个人不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机械鸟用哲学回应。
Max心头一震,辩解:“但是当我们谈起托蒂,总是离不开内斯塔,谈起巴蒂就不免想起鲁伊。内核总是相似,忠诚者值得更好的结果。我只是遗憾,米兰供养不出第二个乌德勒支天鹅。”
机械鸟:“乌德勒支的天鹅?是当地专养的特产吗?”
Max翅膀都忘了扇,险些从天上摔下去。
“我在说一个人。”
“你今天要去牧师的家里?”
“是的,我废了好大劲才找到一位罗森内里。”
就在舍甫琴科辛勤训练、外出比赛的日子里,Max给自己找了第二个饲养员。
那是个独居的、家里非人活物只剩下蜘蛛的老头。他曾经是牧师,现在住在居民楼里,每天与电视机为伍。
而Max能识别他,完全是因为只有这个男人在十一月的基辅还穿着短袖球衣。
红黑色是掩藏不住的。
Max用了两个多月时间和老头“培养感情”——指隔一天来一趟,每次停留两、三个小时。
起初,老头不以为意,半个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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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开始研究鸟能吃什么,两个月后,他就允许夜鹭停在自己肩膀上了。
今天是意甲第17轮,米兰vs佛罗伦萨,是Max当鸟以来第一次完整地看一场米兰的比赛。不枉他飞了几公里才落地。
开赛前,老头在胸前画了十字,表情并不轻松。
一无所知的夜鹭瘫在老头给它折的纸盒子里,红眼睛炯炯有神。
好,队长挑边了。
咦,好年轻的保罗,他是在这年接任队长的吗?
卡佩罗是真的像《飞屋环游记》的主角哎。
再看紫百合那边,鲁伊穿紫色也挺好看的,巴蒂要是属于米兰就好了。
门将有些眼熟,但是一时认不出来。
Max内心里把球员们评判了一圈,不知不觉,主裁判就吹响了哨声。
被夜鹭脑容量拖累了智商的Max随着场边镜头扫过替补席和观众席,没发现什么不对,刚刚沉下心准备认真看球,就开始提心吊胆。
不,这对吗?
罗森内里齐齐抱头,夜鹭不甘落后,在对手进球的一瞬间叫出了声。
这才第3分钟!米兰一球落后。
熟悉的心梗感觉怎么又回来了?
中场休息时,夜鹭去楼下解决了下卫生问题,然后又回到座位上。
老头比较坚强,只是神情凝重,没有崩溃到发笑——Max悄悄观察一番,给老罗森内里点了个赞。
下半场刚开始,米兰先行换人,多纳多尼接替克鲁伊维特,Max还诧异这次换得还挺早。
毕竟在Max最近几年的记忆里,皮老师换人通常是掐着表换人(不功不过/将功补过),丰师傅临场反应快但还是太年轻,孔师傅阵型多变如同在玩电子游戏。
——这还是在5换之后。
在只有三次换人机会的时期,这么果决的卡佩罗,会得到他想要的吗?
答案是没有。
第52分钟,佛罗伦萨再下一城。
Max已经累了。牢,都牢点好啊。
卡佩罗当然也慌,59分钟再次换人。
但这点挣扎于赛果毫无影响。
夜鹭连赛后采访都不看了,失魂落魄地回去舍甫琴科家。
没有打扰任何人,Max轻轻地钻进属于自己的小木屋里,默默地悲伤。
这就是米兰吗?
‘神啊,假如你真的存在,我愿意从此奉上忠诚,请不要再给予我这般折磨。’
5. 热烈的夏天,热烈的爱恨
没有比忠诚于一家足球俱乐部更像是赌博的事情了。
把一颗真心寄托在别人身上,你就不能左右,对方回应给你的是一个吻,还是一顿鞭子。
接下来几场意甲,米兰也实力表演了什么叫跳楼机,赢一场就奖励自己输一场平一场,Max眼睛一闭,劝慰自己:总不能只在赢球的时候才去爱它。
充满未知,不也正是足球被喜爱的原因之一吗?
只不过球员们,很多时候做不了你幻想中的英雄。
*
“……他为米兰工作。”训练场边,只剩下舍甫琴科喃喃自语。
匆匆一面,他与米兰派出的球探之间寥寥数语,对方就离开了基辅。
像是一个提前告知的生日礼物备选,让他有足够多的时间去衡量是否要去选择它。
并且,年轻的舍甫琴科从未怀疑红黑军团的伟大——哪怕本赛季它跌跌撞撞。
雷佐,那个服务于ACM的男人、侦探,如他自己所言,很快又回来了。
他出现在每个有舍甫琴科的时刻,但相隔很远,犹如天文学家在看那独一无二的星星。
在欧冠小组赛结束后,舍甫琴科任由一个陌生人(雷佐)用文字,或者还有电话,持续地向红黑军团表达对他这个新星的欣赏、夸赞,并且无时无刻都能自然地微笑——即在听说球探们亲手写下“他配得上米兰”这句话。
1998赛季,基辅迪纳摩的欧冠之路倒在尤文图斯面前,但是国内的双冠王勉强抚平了球迷的遗憾。
而AC米兰,以意甲第十名的成绩结束了这个糟糕的赛季。
罗森内里的叹息,亦在东欧响起。
“这怎么可以?米兰!耻辱!”
夜鹭在树枝上一起一伏,犹如荡秋千,“我应该怎么办?我无法摆脱它,因为它烙印在灵魂!”
他确实无可奈何了,只能对着另一只鸟、高维生物,传达自己的情绪。
机械鸟:“这是你应该给我的答案,如果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你要如何走完人生?”
“我的人生?无趣。我不是一个特别的人才,唯一能做的是在众多惊奇故事里选择一场参与,然后,靠回忆支撑着过完一生。譬如足球、米兰、成为追随者。”
机械鸟:“你把自己形容为普通,但赞扬别人为惊奇,那什么才是人生?你的人生。”
如果还有双手,Max一定要为这个好问题鼓掌,但是他做不到,于是翅膀一抖,迎面冲向天空。
“梅塔诺亚,我亲爱的,人类的一生是这样的:大多时候浑浑噩噩,要么为了谋生汲汲营营,要么得了金钱就欢愉享受。只有在无知和焦虑的间隙寻找快乐,才能让人不像是被关在地球的囚徒。”
而那些轻而易举看穿屏障,给出直塞的人,就是惊奇。
他无法企及。
机械鸟:“告诉我,你想要怎么做?”
“你说,”Max盘旋了一圈,最后停在屋顶,“我以后能不能去踢球呢?”
*
不论昨天有几人哭几人笑,新的一天照常到来,舍甫琴科一家正进行家庭聚餐。对于一年里有九个月都在和足球、奔跑作伴的球员来说,这样的日子是难得的休息,不论是身体还是心灵。
无人在意的方向,Max站在电线上,周围没有任何同类。
他只要再飞近一点,落到窗台上,就能看到屋内的人,那个他喜欢却又嫉妒的人,
——安德烈。
白衣飘飘的短发青年正面向光芒万丈的未来,他多快活。
而Max现在是一只夜鹭。除去飞行这项极限运动,没有任何消耗情绪的办法。
于是夜鹭飞到窗前。
窗户是个很好的媒介,你可以透过它看到对面,也能透过它看到自己。
“我有个计划,Max,你得去学习。”机械鸟忽然出现,带来一个坏消息。
“为什么一只鸟要学习?”
受惊的Max往后一退,控制不住地从窗台边缘下落,快要触及地面时勉强滑翔了几个身位、落地。
机械鸟:“为什么不?我学习就很好。况且只是意大利语。”
“那是因为你本就万里无一。”Max从草坪上翻过身,翅膀隐隐作痛,“在俄语环境中学习意大利语,我要是能做到,早就是天才了。”
“为什么做不到?你可以。”
“哦,我真希望昨天我问你能不能踢足球的时候,你也这么肯定地回答。”
“因为十个人里有五个人能学会一门外语,但是一千个人里未必有一个人能碰到职业足球的门槛。”
Max:“是的,但是英语也够了。难道伦敦桥今年就倒了?”
机械鸟反问:“米兰在英国吗?”
“你的意思是?”Max为自己的猜测隐隐激动,“我能去意大利,能去米兰了,是不是?”
“世界就在那里。只要你愿意走。”
Max沉浸在喜悦里,忘记了疼痛,放声歌唱。
“Country roads take me home…”
室内,舍甫琴科正热情地分享故事,奈何窗外“呱”声一片,打断了他的兴致。
“它以前也这么兴奋吗?”
“大部分时候是安静的。”
“我听说它会用电视遥控器。”
“是啊,你进球的时候,它还会给你加油呢。”
机械鸟:“他们说你唱歌难听。”
夜鹭停止了歌唱。
它快乐地飞远,新的目标在朝着它招手。
*
这个夏天很快又过去,新的赛季如期而至。
原本信心满满的舍甫琴科却遭遇了进球荒。而这时他刚刚提出加薪不久。
欧冠资格赛两回合,他在运动战没有进过一球,甚至在十二码前踢飞了点球。
布拉格那天阴云密布,八月的炎热让他流了很多汗,不止是紧张,还有恐惧。
‘我是对球门过敏了吗?’
感谢队友,没有让他的失误变成对整支球队的惩罚。
基辅迪纳摩在点球大战中险胜对手,赢得了通往欧冠的门票。而十天之后,就是欧洲杯预选赛。
宿命的对手——乌克兰vs俄罗斯。
乌克兰人为这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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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蓄势已久。
从亚诺夫斯基铲倒德米特鲁林开始,火药味开始浓烈。
第十四分钟,11号雷布罗夫主罚任意球。
那不是一个好位置,在大禁区右边,角度也小。
他助跑了几步,右脚抽射,足球落在禁区内,背对球门的队友在左右为男的情况下用腿将球一弹,电光石火间,失去视野的俄罗斯门将反应不及时,其余防守队员都将注意力停留在球门正前方时,这颗足球改变了轨迹,朝着左侧飞去。
身边仅有一名防守队员的波波夫骤然前插,将球顶进球门。
又过了几分钟,舍甫琴科获得主罚任意球的机会,但是太远,足球偏出门框。
第24分钟,乌克兰队后场抢断,没有防反意识的俄罗斯队吃到了苦果,被训练得像一座机器的乌克兰前锋们齐齐奔跑,由最前端优势明显的1v2演变到在过了中线后跑成了3v5,右侧的舍甫琴科甚至后发先至,他与持球的队友身后三米外就是2名追兵!
但更妙的是,原先在最前面没有参与回防的斯卡琴科,被放空啦。
与他几乎跑成一条平行线的两名俄罗斯队员频频回头,典型的盯球不盯人。而真正注意到他踪迹的另一名俄罗斯队员与他已经至少相隔10米。
中间的持球人没有转头,将球向左前方转移,送给空档巨大的斯卡琴科。
斯卡琴科没有浪费这个机会。刚刚进入大禁区,他抢在出击门将之前,轻松一脚挑射,完成了本场第二粒进球。
下半场,乌克兰人禁区内放倒俄罗斯队员,裁判判罚任意球,但这粒球与上半场舍甫琴科的那一脚一样,从右侧飞出去,并无威胁。
第67分钟,不甘落后的俄罗斯通过左侧任意球扳回一球。
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谁都猜不到。
第72分钟,俄罗斯后卫回传门将失误,顶在前端的雷布罗夫鬼魅反跑,抢在俄罗斯人之前碰到球,被后卫又坑了一把的门将哈林见势不妙扑倒雷布罗夫。
雷布罗夫被撞飞出去,但一刻也没停地站起来,直到看见裁判严肃地走过来出示红牌,回过神后感到疼痛的雷布罗夫又缓缓下跪、趴下。
对俄罗斯来说,这可太坏了。一门被罚下,还送了对方一个点球。
从远处跑过来的舍甫琴科将手递给了雷布罗夫。
他们没有说上一句。但是默契不需要。
雷布罗夫低射球门远角,替补门将判断对了方向,但下地慢了,于是比分来到3:1。
不得不说,本场比赛雷布罗夫几乎是战神。
不久他又接队友传球,一脚爆射,好清脆的打铁声!
俄罗斯队直到比赛最后时刻才又进一球,但已无力回天。
在迎风飘扬的国旗下,新生的国家、新生的国家队3:2赢下了俄罗斯。
而在观众席的八万分之一里,正端坐着一个优雅的意大利人。
人们叫他阿里埃多·布拉伊达。
“安德烈,明早到我们办公室来,有人要见你。”管理层说。
舍甫琴科并不意外,他在赛前就知道,自己距离那个梦,大概更近接近了。
6. 你好,再见
Max在看到那件球衣时,魂似乎就飞走了。
一个穿着红黑色剑条衫的舍甫琴科出现在这间房子里。他向父母说着什么,中途还转了一个圈,神情羞涩又骄傲。
“他们在说什么?”
Max躲在花盆后面,悄悄地问自己的“随身精灵”。
“舍甫琴科问父母,他穿这件球衣好不好看。”
“那可太好看了。”
望着那个金色的10号印字,Max目眩神迷,恨不得立刻靠近。
但是他不能。
那是安德烈的礼物,是米兰的礼物,应该由人类的手去触碰。
这件礼物最终被脱了下来,由安德烈的妈妈收好。
这时候,Max才对进入1999赛季有了真切的感受。
因为这是决定性的一个赛季。
无论是米兰的重建、安德烈的欧冠之旅,最终都将汇聚成一件事——基辅的夜莺降临米兰。
那标志着一个新的米兰王朝的开始。
‘那我呢?我又在哪里?’
Max不甘心地想。
“我什么时候才能等到那个机会?你答应过的。”
机械鸟:“快了。也许1年。”
“还要继续等?”Max失望极了,啪叽一声摊成鸟饼。
“准备工作在进行中。”
“为什么要那么久?”
机械鸟的情绪难得有了波动:“为了你的足球梦。”
于是Max选择继续忍耐。
他的日常变成了这样:上午飞去基辅迪纳摩的训练基地,旁观训练。
中午回去吃饭,然后缩进木屋里睡觉。
下午找个安静地方练习意大利语(机械鸟提供语音教材)。
晚上继续吃、然后看电视。有米兰的比赛就看米兰,没有就看基辅迪纳摩。
这一段堪比中学生备战高考,或者美术生集训的日子,让Max无暇思考人生,那些由于过于空闲而得以产生的负面情绪,在时光中被碾碎了。
时间就这样流到了11月。
这是Max来到基辅的第二年。
由于清楚地记得1999年的意甲冠军归属,所以他没有去年那么紧张了,他开始看安德烈的欧冠比赛。
1998.11.25 基辅迪纳摩vs帕纳辛纳科斯
不得不说,基辅的冬天很冷,零下十几度也要参赛的球员们动作僵硬,而奇异的是,作为客队的对手,竟然没有被严寒所影响。
上半场,主队一球落后。
Max并不知道更衣室里发生了什么,但肉眼可见的是,下半场的基辅迪纳摩球员们脱下了紧身裤,他们的膝盖像螺丝轴承一样,在寒冬里积极转动。
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态度改变了最后的结果。
雷布罗夫和巴西纳斯的进球帮助球队获胜。
Max有些担忧:“我怎么感觉……也许是我其实不懂球,但雷布罗夫看起来更像是这只球队的战神。”
同样的怀疑也发生在看台上的加利亚尼和布拉伊达之间。
布拉伊达肯定地告诉前者,是的,安德烈很强。
——这就是那场比赛的又一个结局了。
于是暂时同为家庭成员的Max知道了一件事:安德烈要去一趟米兰。
“我可以跟着去吗?”Max憧憬地问。
机械鸟:“但你还得回来。直到他真正搬家,成为那座城市的居住者。”
“我不在乎,我只是想去看一看。”
“可是你要怎么去?谁来为你提供食物和居所,为你的安全保驾护航呢?”
“为什么我不能现在就……”
“因为完美需要耐心,我在调试你的载体,为了完成你的足球梦。”
这是梅塔诺亚的承诺,也是第一次让Max理解它到底在干什么。
Max最终没有再提去米兰的事。
但米兰的报纸上,已经将舍甫琴科自以为的“秘密”宣传到了人尽皆知。
更别提在2月,米兰与基辅迪纳摩的友谊赛。
后者赢了。
这是在与皇马的目光比赛之前,最特殊的一场比赛。
后面的时间过得太快了,在Max没某反应过来的时候,米兰重返胜利的轨道,而在此之间,舍甫琴科在对阵皇马的两回合比赛里打进三球,在与拜仁的比赛里他打进两球。
虽然在慕尼黑,基辅迪纳摩0:1输给了拜仁,未能晋级决赛,但是舍甫琴科的名字,更加响亮。
Max不记得二号饲养员这几个月高兴了多少次,尤其是赛季最后一场,米兰以一分之差夺冠,时隔三年让米兰城重染红黑色。
只是他自己,难得心不在焉起来。
他知道,安德烈要走了。
*
6月30日
“抱歉,我还带了一只鸟。”
舍甫琴科不知道第多少次说这句话。
待在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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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箱里的夜鹭安静如鸡,它靠着毅力折磨了安德烈整整好几个晚上,才让对方接受了“啊家里的鸟太爱我了”这件事。
在半个月前,安德烈去米兰重新签合同却不愿意带上它,夜鹭在舍甫琴科家显得颓丧、不愿意进食。
直到安德烈在6.26临时返回基辅,夜鹭就一直围着他打转。
“嘿,安德烈,它已经不愿意失去你了。”
妈妈忍不住打趣。
“可是我没有时间照顾他。”
“但它是你当初决定留下的,你是它的主人。”
“好吧,它是个聪明的小家伙,我想办法把它一起带走,它应该不会饿死吧。”
夜鹭兴奋地用油光滑亮的翅膀蹭了蹭安德烈的腿。
不幸又幸运的是,世界上大部分问题,都是钱可以解决的。
而舍甫琴科不缺钱。
所以夜鹭能够堂而皇之住进乔利酒店。
在圣西罗的亮相仪式上,舍甫琴科在万千人注视下跑下楼梯。
夜鹭在那天绕着圣西罗飞了一圈又一圈。
安德烈在离开之前看到了它,惊喜地摸了摸它的头毛。
“要跟我一起走吗?”
夜鹭不会说话。它跟着他飞走。
*
直到9月。
“机会来了,Max。”机械鸟高兴地通知他。
“是吗?太棒了。当我的灵魂离开,夜鹭还会留在这里吗?”
“它会消失。”
“哦,也许我应该和他道别。毕竟我是1996年认识他的。”
“在新年之前解决,好吗?”
机械鸟给了一个足够长的准备时间。
“当然。”
一件不愉快的事情突然发生——安德烈的父亲病倒了。
在俱乐部的帮助下,安德烈的父母被安排到了米兰城,安德烈也终于搬进了一座新的公寓。
于是夜鹭白天经常在帕维亚的医院和米兰内洛之间来回飞。
那可是一段遥远的距离。毕竟安德烈开车都能迷路,而一只鸟竟然做到了。
安德烈的家人惊喜于它的温情,但是他们不会知道,这其实是愧疚的Max在做最后的道别。
他总要离开的。
为了米兰,为了他自己。
在米兰百年庆典的当天,夜鹭用爪子沾染鱼血艰难地在公寓桌子上留了两行字。
【谢谢,安德烈,再见。 by 你的夜鹭】
7.犯罪分子是我自己?
“我真的不是阿根廷人吗?”
“?”
“除了阿根廷人,你见过身高175的球王吗?”
“醒醒,球王哪有175。”
以上的对话发生在Max和老朋友机械鸟之间。
重新介绍下,他现在的的全名是马克西米利安·那赫特莱赫尔辛,一个往后不用重提的名字。
他现在在米兰省的莱尼亚诺俱乐部踢球,该俱乐部本赛季参加意丁联赛,前半程战绩不错,颇有前途。
更重要的是,它与米兰内洛距离不远,20公里就到了。
“你真是荷兰人?”
同样的疑惑发生在队友身上。
“我才18岁,医生说我能长到185的。”
“看不出来。”
Max一本正经脸:“弗兰基,是这样的,我以前很穷,吃不饱饭,来踢球是为了给家里省钱……”
队友相信了。毕竟Max实在太瘦了,穿得也普通,交通工具甚至是自行车。签字那天也没有家人来陪,就一个人戴着顶帽子差点被门卫拦住,临走时手里拎着俱乐部发的塑料袋,活脱脱一个勤工俭学的学生。
直到最后Max图穷匕见:“所以你能请我吃顿炸鸡吗?”
“你小子!”
“什么炸鸡?谁要请客?”一个队友突然冒出来。
“卢卡,这小子想要我请他吃炸鸡,我得去告诉罗伯特。”
“教练先生准许我随便吃。他说我不够意大利的后卫一条腿,哪怕我跑再快。”
“是得再胖一点,不然我也担心,像你这样的身板踢后腰,一旦遇上维埃里那种,你就能立刻飞出去。”
弗兰基上下打量,看得Max哭笑不得。
“急什么,再急我们也碰不上维埃里。记住,我们现在不是大明星,所以最重要的就是升级,我们已经赢了一半,很有希望。接下来,如果我们进入意丙,工资会涨很多,这才是现实的事情。”
“卢卡,没想到你还在乎意丙的工资。”
“谁会拒绝钱?”
Max:“你们加油。”然后单独给头裹纱布的队友一个抱抱,“卢卡,早日恢复。”
他现在只是个不受重视的替补,教练对他的要求只是先吃饱,然后练练技术。
唯一意外的就是他体能很好,这大概是教练愿意改造他的原因。
至于比赛?
他不太愿意回想起三天前的尴尬往事。
*
三天前——
“卢卡·兰多尼奥的表情很痛苦。”
“他在争顶时和对方球员撞在了一起,可以清楚地看到,他来不及保护自己的头,在摔落地面后又遭受了一次撞击。”
“对于巴基恩来说,经验丰富的兰多尼奥是不可多得的手下大将,但是现在……没有人替代他。”
罗伯特·巴基恩气得跳脚。
莱尼亚诺只是一只意丁球队而已,难道指望医务室里能窜出什么神医吗?
同样,替补席也很惨。
冬窗时还卖了一个中场,现在能派上用场的正经中场早就上去了,哪还有……
等等。
一个啃香蕉的傻小子映入眼帘。
这个荷兰小鬼能不能踢中场?反正什么位置都不精通,那换句话说就是什么都会一点。
至少体力好,跑得快,听话。
虽然还没训练好,导致跑起来像四肢在打架,但是管它呢!
“那谁,你起来热身。”
“啊?好的,叫我Max就行,先生。”
猝不及防,完全没踢过正式比赛,只在队内训练里出场过两次的足球新人,就要上场了。
好消息,没啥观众,踢得再丑也不会有黑历史留下。
坏消息,万一太糟糕了,让教练生气,可能职业生涯就滑铁卢了。
面无表情地压了压腿,然后跑了一个来回,Max就与面带歉意的卢卡·兰多尼奥击掌,然后站到了中圈附近。
教练只对他说了一句话:“跑死他们。”
于是披头散发,甩着五条小辫子的Max,就开始了疯狗式奔跑。
球到哪儿他到哪儿,不管对不对,人先到了再说。
球场的现场解说——其实就是老球迷客串的,也很诧异地说了几句:“上场的46号是个新面孔,说实话我看不明白他在干什么,他几乎碰不到球。”
巴基恩也察觉到不对了。
“盯人,去盯人!”
晕头撞向的Max于是又去盯防对方的主力前锋。
他几乎挂在对手身上,用速度执行一换一,让对方也很恼火。
但也不是每次都起效果。
来自后场的足球飞过三十米落到另一名对手前锋脚下,己方球员都跑不过来了,Max本能地去追逐,三秒跑了25米,硬生生在大禁区外铲倒了对手球员。
裁判出示黄牌。
同时,这也造成一次位置极佳的任意球。
因身高原因不配排人墙的Max和对手又一个高个子球员挤在一块,不料足球正好冲着他们飞过来。
慌张的Max闭上眼,准备头球解围,但是感受到疼痛的却是他的手臂!
坏了。
当鸟当习惯了,他真是下意识就在空中抬起胳膊。
裁判吹了手球,在犹豫之间,没给黄牌,只判了点球。毕竟一分钟两黄太残忍了,裁判决定对年轻人宽容一点点。
但教练要窒息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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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x也是。
直到上半场结束,莱尼亚诺都是一球落后。
更衣室里——
“罗伯特,那不是他的错误。”队长率先开口,“我们还可以进球。”
安热雷蒂:“我会进球的。”
“他又不是后卫,已经够意思了。”
教练听他们说完,才慢慢开口:“我不会责备一个18岁的孩子,因为是我让他上场的。但胜利对我们很重要,我们必须要赢,所以,抱歉,我们得继续换人。”
“好的,先生。”Max苦笑着说。
“我听说你是和毛罗在医院认识的?”
“老板?是的,我当时发烧了,老板好像是去看牙。”
“别辜负他一片好心。下半场认真看。”
“是的。”
下半场刚开始五分钟,队友热身完毕,Max就重新坐回了替补席。
如果他真的是原装的18岁年轻人,那他或许为此感到羞耻。
但幸好他不是。作为一个能屈能伸的职场老油条,他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是学习、学习 、学习。
幸好莱尼亚诺实力是够的,就这么跌跌撞撞,也混了个平局收场。
“我真想把你的胳膊绑起来。”赛后的教练捏了捏Max的手臂,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你不是门将?”
“是的,但我只是有些害怕。”
“哈,我还以为是发烧把你烧失忆了。完全不像个青训球员。”
“抱歉。”他还真不是,青训信息都是假的。
“回去好好学,下赛季万一到了意丙B,你不进步就更跟不上了。”
“我会的。”
*
“你听说了吗?”
今天的训练结束,餐厅里,安热雷蒂突然聊起了八卦:“百年庆典之夜,米兰前锋舍甫琴科家中被盗,疑似遭遇死亡威胁。”
Max一愣,吃意面的叉子在瓷盘上划出尖利的声音。
这这这,从何说起啊?这都半个月前的事情了,为什么突然上报纸?
“米兰治安还是那个鬼样子。”
“死亡威胁是什么?”
“据说有人杀了舍甫琴科的宠物,还用血在桌子上留言。”
“太可怕了。”
Max缓缓低头,感觉食不下咽。
“舍甫琴科报警了,但是警察什么也没查出来,只能结案。大球星嘛,也不好当众发脾气,结果就是最近的比赛疯狂进球,把对手当犯罪分子踢。”
Max心都要碎了。
机械鸟:“我应该拦住你的。”
“我真傻,真的。”Max恨不得堵住耳朵。
机械鸟:“往好处想,米兰的战绩蒸蒸日上啊。”
8.日常
午餐结束,莱尼亚诺的球员们懒懒散散地准备下班。
“米兰接下来两场的票,有没有人收?”
“你哪儿来的票?”Max停下脚步。
“当然是买的。你要不要?”
Max尚且在犹豫,旁观者圣地亚哥就揭了某人老底。
“他连买了两场的票,想趁着机会和女友约会,结果他女友的导师一声令下,全组出差。”
“我最多需要一张,打维罗纳的那场。”
“那另外三张我卖给谁?”
圣地亚哥搭上了Max的肩膀:“我买,你给我八折,剩下的票我包了,去佩鲁贾那场算我送Max的,到时候我俩一起。”
“行吧,精算师,最好帮我要一份签名。”
“没问题。”
队友的助攻恰是时候。想到能免费多看一场,Max禁不住咧嘴笑,一只手突然拽住他的发尾,“纳赫特,今天下午两点,罗伯特要安排你单独加练。”
“知道了乔,”他头也不回地掰开门将的手,往浴室走,“我想念外卖了。”
“炸鸡还是可乐?”
“都想。”
“哈哈,没门。”
热水澡洗去疲惫,Max在宿舍的床上滚了几圈,迅速入睡。
听到烦人的敲门声时,他不得不从梦中惊醒。
是乔,他抱着手臂站在门口:“我就知道你睡过头了。”
裹着羽绒服的Max气压极低:“我谢谢你。”
乔哈哈大笑。
下午的训练场空空荡荡,披头散发的Max选择用跑步热身,冬天的阳光还是太冷了,让人怀念暖气片和空调。
“跑成一条直线!不要扭得像一条章鱼。”
“你这样带球,七十岁大爷都能抢走球权,告诉我,你是猴子还是长颈鹿?”
“球场上有二十二个障碍物,你要进球,进球!”
收球已是下午五点。
Max手肘撑在膝盖上,足球是他的凳子。
巴基恩捏着哨子走过来,说:“球很烫脚吧。”
汗水顺着头发沾湿衣服,Max对教练的话没有反应。
巴基恩眉头一皱,绕到某人正面,大惊:“你还好吗?拿水来,葡萄糖,巧克力!!”
重新恢复意识后,Max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你感觉怎么样?”
“饿得能吞一头牛。”
*
匪夷所思的罗伯特·巴基恩自掏腰包请客。
“好吃吗?”
“活过来了。”嘴里咬着烤肉,Max说话都含含糊糊,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满足。
跟着蹭饭的门将感叹:“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啊?”
“我以前……”他顿住了,有些不知道怎么形容。
虽然他享受了一只鸟能拥有的一切。
但是那不如当人类的一天。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犹豫编织出了一个误会、谎言。
教练摇摇头,转头又加了几个菜。
“门卫已经下班了,你住哪里?”
“您既然把我带出来,应该是做好了安排?”
“我没有。我是怕你饿死了。”
Max无言以对,只是一味加餐。
“幸好我不是你家长,不然能吃穷我。”
门将嘀嘀咕咕。
“乔,我听得见。”Max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道歉,要不,今天你去我家住一晚?”
“罗伯特?”Max看向教练。
“可以,乔的厨艺其实也不错。”
又能省钱又能促进队员关系,巴基恩对此十分欢迎。
“对面那家店真热闹。”
“好吃吗?”Max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一般,不会主动吃第二次。但是……”乔突然不说了,整个人贴在玻璃上。
眼见队友撅起屁股,Max侧过脸避开 :“怎么了?”
“我看见了马尔蒂尼!那个马尔蒂尼,还有他的队友。”
那可是国民偶像。
“真的吗?你可以去要个签名。”Max深吸一口气,笑着说,“我没吃完,至少需要十分钟。”
于是乔就去了。
机械鸟绕着Max飞了一圈,看不懂他在想什么:“不愧是你。也许这才是真实的你。”
“不然呢?”
不然我应该痛哭流涕吗?
“我有点好奇,你爱过谁?”机械鸟问。
“短暂的爱有很多,让我心碎的只有一个,你知道的。”
还是物理意义上的心碎。
教练出声:“你羡慕吗?”
Max抬起头:“羡慕什么?”
“球星。那些米兰人,高昂的薪水,英俊的面孔,强大的球技。我听说你打算现场去看米兰的比赛?”
Max回避了第一个问题。“我和桑蒂约好了,看维罗纳和佩鲁贾两场。一主一客。”
“你有考虑过未来吗?”
“我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但是应该不用到了35岁还担心以后养老的问题。”
巴基恩:“等我们去踢意丙,毛罗会同意给你加薪的。”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新来的荷兰小子进步很快,赛季末的时候,如果确认了升级资格,可以让他首发一两场玩玩。
被认为是“意丙好材料”的Max其实已经吃饱了,但是乔还没回来。
他进入发呆模式。
“你在想什么?”机械鸟适时地问。
Max单手撑着下巴:“这里距离米兰内洛很远,保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只是十几公里。他们有车。我现在怀疑,你真的清醒了吗?”
“也许没有。也许第二天,世界上从未有过踢足球的我,会有同事踹开我宿舍门,说:‘原来你没死啊。’然后我就能解释:‘抱歉,我熬夜了,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机械鸟:“如果还有得选,你想回去吗?”
“……不。那里没有我爱的人,没有我想看到的东西。”
“他签了!”乔逃命似的窜回来。
“哪里?”
“我的围巾!幸好它是浅色的。”
教练结完帐回来:“乔,带Max回家,别聊得太晚,明天的比赛你要出场。”
“没问题,先生。”
开车回程的路上,乔主动说起了自己的遭遇。
“……大概有四五个人,马尔蒂尼,还有他的意大利队友。”
“然后呢?”
“他们跑太快了,我没碰到。”
“??”Max满头问号。
乔已经沉浸进去了:“回家我要把它裱起来。”
等红灯的间隙,乔回头看,才发现Max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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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年轻真好,倒头就睡。”
乔随手关掉电台,一直到下车了才出声:“纳赫特!醒醒!”
“到了吗?”
“我家在三楼。你睡我房间,我不嫌弃你。”
Max翻了个白眼。
“开个玩笑,你先躺着,我把围巾装好就走。”乔兴奋未褪,给相框钻孔时差点弄伤自己的手。
如果教练知道,肯定要对他一顿痛骂。
“这签的是什么?”
在乔处理围巾的时候,Max扫了一眼,没看出这长长一串鬼画符是什么字。
“我不知道…”
“那这算什么?” “…但签名的人是米兰7号。”
Max忽然喉咙发痒,咳得惊天动地。
“去洗澡吗?我还要欣赏一会儿。”
“……”
沉默的Max今天第三次进入淋浴间。
雾气氤氲,镜中的他是一张与前世全然不同的脸。
最重要的是,太年轻了。就像新鲜的花朵,生机勃勃、无限可能。
指尖在冰冷的镜面乱抹一通,他想:‘我能成功吗?要是我很失败怎么办?’
随着热水越放越多,镜面被完全模糊,他的迷茫也跟着被掩盖了。
明天,明天是新的一天。
*
莱尼亚诺大比分领先。
巴基恩最后给了Max十五分钟,让他去踢左中场。
这个安排可谓是戳中了死角,Max对自己的天残脚(左脚)望天兴叹。
虽然梅塔诺亚(机械鸟)对他很好,新的身体没有缺陷,但是习惯不是一天能变的。无论是第一世为人时,还是后来当夜鹭断过腿,他对左腿的态度都是敬而远之。
比赛进入补时,对手拽倒圣地亚哥,莱尼亚诺获得一个距离球门四十米的任意球。
“我?”
“罗伯特说的。”
Max回头看,教练对他点头。
深深吸了几口气,Max后退几步助跑,一脚抡出。
他感觉有了。
本来也不怎么认真的人墙散开,在替补席休息的安热雷蒂跑过来,挂在Max身上。
“下去,你重死了。”
“你什么时候练的?你以为你是贝克汉姆吗?”
“所以?”
“我觉得你以后可以传给我,我能顶到的。”
“偶然才叫奇迹,我觉得……”
“没必要谦虚,那就是一个好球!”
于是,在这一天,Max获得了职业生涯第一个进球。
尽管仍是个无名小卒,但至少,有零星两三个人记住了他。
巴基恩赞赏了他的任意球,但是同样带来噩耗。
“别去佩鲁贾。这个赛季,不要出米兰,好好练你的左脚。”
“啊?”Max熟练地用语气词来表达情感。毕竟他的意大利语只学了三年,能少说还是少说。
“钱我会转给桑蒂,算我买的。”
“只是半天。”他还想争取一下。
“在电视上也能看。”
“但是……”
“没有但是。节省下来的时间和体力可以让你多训练两节课。你以为时间很多吗?”
巴基恩的训练课一节3小时。真是个魔鬼。
Max垂头耷脑:“是的,先生。”
他当然知道教练没有错。
9.勇敢者
在繁忙的训练中抽空去圣西罗看球本是一件快乐的事。
如果不提Max被啤酒罐划伤了手指。
“你非要捡。”
“我非要…等等,是我们打不开袋子,需要一个剪刀的替代品。”Max纠正了队友的说辞。
“所以,你要任由它继续流淌吗?”圣地亚哥指着血色问。
“不。”
“你不喜欢麻烦陌生人。好吧,拯救罗密欧的工作交给我了。”圣地亚哥站起身,拽着Max不断往下走,“麻烦让一让,这里有个流血的伤员。”
“谢谢,圣·朱丽叶。”
Max单手用围巾裹住脸,秉持着“无人识我”的心态随着队友来到了最低一级台阶。
圣地亚哥和保安说了两句,成功借来了一个队医。
“怎么受伤的?”
“被易拉罐割开了,血止不住。”
“大概3mm,这块肉还连着一层皮,还有机会长好。我先帮你止血。”
“谢谢,谢谢,先生。”
医生:“去年我还碰到过球迷斗殴,有人被砸到面部破相的,幸好你不是。”
“他太害羞了,差点打算出去再找医生。”圣地亚哥借机抱怨。
“年轻人,对自己的健康要负责。”
“知道了。桑蒂,也谢谢你。”
圣地亚哥:“出发之前,罗伯特对我叮嘱了好多遍,要把你安全带回去。啊~他肯定要骂我了。”
Max:“他本来就不允许我离开宿舍太远,现在嘛,我感觉他能骂我一整天。”
“最近加练的感觉怎么样?我从没见过他让任何人天天加练。”
“我已经在期待下个赛季了。”
“大概止住了,接下来别再让你的手指靠近液体、高温。”
包扎完毕的医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拣出一个冰袋,塞给Max,“走之前记得还给我。”
“没有问题。”
“还疼吗?”圣地亚哥在前面开道,总算又回到了座位。
“不。冰袋很有用。”
Max的目光停留在球场上。
不是他久远记忆中的模样,但是惊心动魄——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这群人。
保罗、德米、比利、博班、安布、舍瓦、阿比亚蒂……
许多故人还没到来,许多故人还未离开。
‘我必须得有一席之地。’
他看着他们,因为喜爱;他审视他们,因为每个优秀的球员都像素材,值得被他吞进胃中。
他飞速吸收他们的经验,一时间,脑子里到处是奔跑的人影。
当然也不可避免地、注定地会有很多内存是属于他的前室友。
但是面对这种没有短板的前锋,Max反而分析不出来什么,铸造那个人的因素,更多是时间。
或许这就是巴基恩想要教会他的。
——不要太贪心。
比赛快结束时,圣地亚哥转头戳了戳Max:“我已经联系了罗伯特,你回去就能用冰袋。”
“他说了什么?”Max盯着记分牌上的2:2,心情不太妙。
“他让我们打车回去,越快越好。”
Max忐忑地回程了。
等待他的不是教练的批评,而是一声叹息。
“你知道吗?有俱乐部想要买你。”
“哪个级别的?”
“你期望的是谁?”
Max挥了挥还未拆下来的红黑色围巾。
巴基恩意外又不意外。“是一只意乙球队。在积分榜前六名。”
“他们疯了吧?”Max脱口而出。
“你怎么想?”
“夏天再说。”
虽然天黑了,但是巴基恩还是把Max领到了会议室。白色的灯光一点不温暖,冷淡又遥远。
“这些录像带,记得看。”
“租的?”
“买的!”教练拍了一下Max的头。这臭小鬼怎么这么气人。
Max对着录像带翻了翻,标签上的字写得很随意,能认出贝克汉姆、里杰卡尔德、雷东多,以及卡吉尼亚、马特乌斯、菲利普因扎吉。
“我还以为会有马拉多纳。”
“他是不可复制的。”
“难道其他人就是能复制的吗?比如里杰。”
要是能学会以上任何一人的八成功力,他现在去倒立洗头。
“少点抱怨,就能多点成功。”巴基恩把钥匙留下,先行离开了。
但是教练是对的。这些球员对他来说比看米兰的比赛重要得多。
巴基恩放了Max三天假,第四到第七天允许他不用加练,只参加队内的训练赛。
“你怎么踢出来的?刚刚那脚棒呆了!”
安热雷蒂刚刚接Max来自球场右后方的传中球,轻易地打穿了门将的防线,高兴地跑过半个球场来送上拥抱。
Max故作谦虚:“我看了一宿贝克汉姆的录像带。”
“请神上身啊。”
“啧,运气好嘛。”Max压住嘴角,看了眼教练,后者也满意地颔首。
“再来再来!”
后面Max传出了几次好球,包括三次长距离直塞,但是队友们要不是头球顶歪了,要不就是甩不开盯防的后卫导致瞬间球权转换。
60分钟结束,巴基恩把安热雷蒂和Max叫过去。
“你们俩默契更好些,下场比赛,也要这么发挥。”
“我首发?”Max愣了两秒,忽然跳起来,像只兴奋的青蛙。
“弹跳力不错,但是少做这样的危险动作。对了,你的射门练得怎么样?”
“右脚有进步,左脚还在补力量训练。”
“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去瓦雷泽湖边上骑车了,积蓄体力。”
Max点头。
两天后,莱尼亚诺的首发阵容里出现了一个年轻面孔:冬窗才加盟,此前联赛里仅仅两次替补出场的46号。
巴基恩对此解释:“我想了又想,你还是应该去学着踢后腰。边前卫太时髦了,现在的你突破能力欠缺,去了就是进攻终结者。”
“哦。”
Max觉得其实后腰才重要,不然很容易出现中场空空荡荡,后卫直面前锋的惨剧。
但是意丁能遇到什么正经对手呢?Max如此安慰自己。
幸运的是Max的视野终于起了作用。作为343的后腰,他频繁地拦截对面的进攻,并且负责发动攻守转换。
他并不多控球,最多带个三步就塞给前面的安热雷蒂。
安热雷蒂有时还会回撤和Max互换位置,但是Max对越位线并不熟悉,在两次边裁举旗后,又被教练赶回了中场。
值得高兴的是,Max有两个脚后跟磕球传得很准,不枉他练习了好多次。
第28分钟,接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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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球的圣地亚哥把球分给了卢卡·兰多尼奥,后者时隔两周又重新出场,算是给中场兜底的人。
对面的禁区前沿全是人,除了被放生的前锋,剩下的全在了。
卢卡把球又回给了Max。
Max左看右看,干脆赌一把,在对手球员快要贴上来之前远距离吊射球门。
霎时间,球击中横梁反弹在了门将背上,又弹进球门。
“GOAL!!!GOAL!!!”
在这样一个冬天,他久违地感到了热气腾腾,但是他懒得做什么庆祝,只是张开双臂走了几步,在阳光的照射下,他扎在脑后的发尾甩起来像白马的鬃毛。
他还是太年轻,没注意到热情的队友在打着什么主意。圣地亚哥仗着个子高,直接一个弯腰把他扛在了肩上,吓得Max惊恐了几秒钟,坐稳后又哈哈大笑。
“去罗伯特那边!”
“好嘞!”
胆大包天的二人组趁乱摸了一把教练的头发,在其发怒前又一哄而散。
但喜悦没有维持多久。
在又一次中圈混战之中,Max的犹豫让对手断下球,吹响了反击号角。
荒诞的三维弹球最后把比分变为了1:1。
第36分钟,接到乔传球的Max带球狂奔半个球场,但被追赶上来对方后卫放铲铲倒。
他很想在那一刻飞起来,跳过去。
但是他来不及。球权丢失+1。
裁判吹了犯规。但也仅仅是犯规,没有警告,没有牌。
在草地上趴了一会儿,裁判催促他起来。
队长去争论,结果反而被发了一张黄牌。
Max失望地借着队长的手站起来。他看着附近的队友:卢卡撑着膝盖喘气,安热雷蒂面露失望,圣地亚哥咬牙切齿,加西亚沉默地擦汗。
他一时不敢看教练的脸。
比赛还在继续。46号的新人保护期似乎到此为止了。
直到裁判吹响了代表上半场结束的哨音,Max都没有再让球长留在自己脚下。
他的一脚出球看着不错。
但是在意丁,球队不会有那么细的配合,他的保守让自己游离于整支球队之外。
中场休息,巴基恩果然批评了Max。
“你在害怕。”
“……有一点。他们下脚太狠了,如果带球跑,很难安全穿过他们的包夹。”
“桑蒂,告诉他,应该怎么做。”
圣地亚哥本来在喝水,想了想,说道:“跑起来,和球一起,回想你的第一次出场,抛弃思考。你的思考太多了,这里是意大利,只欢迎果断的勇者。”
“是的。我会改进的,让我去尝试。”
Max深吸一口气,应道。
巴基恩走过来揉了一把他的头发。“这就是足球,流汗、流血,不需要哭泣。”
说完他接着去敲打其他人。
倚在自己的更衣柜上,Max安静地像个木乃伊,他在劝自己、骗自己不要害怕。
机械鸟出现了:“我不能帮到你。世界到处都是钉子,若你非要闯。”
Max左手握住自己绑着绷带的右手,看着盘旋的老朋友,就像自言自语:“世界就在眼前。你会保佑我的,对吗?”
“你是我第一具作品。我当然会保佑你。”
“哪怕我跌得粉身碎骨?”
“那我就再把你拼起来。”
10.第一个夏天
快到时间了。巴基恩催促球员们出去。
他可不想因为拖延开赛时间被罚款。
Max在看到天空后,开始深呼吸。
抛弃思考、依靠本能去踢球。
他忽然想到某瓜形容心上人的话语——“像野兽一样”。
比赛重新开始,Max更加主动、狂放,仿佛这里不是球场而是斗兽场。
“他疯了?”
“他醒了。”
十分钟后,他渐入佳境,敢于下脚,敢于突破,哪怕成功率不算高,也让教练的脸色好看了很多。
第66分钟,队友弗兰基射门被扑出,拍马赶到的Max轻轻挑射,积分反超!
Max双膝下跪,凹凸不平的草地改变不了他想感谢上天的心。
“哦哦哦哦哦~”鬼哭狼嚎的庆祝声响起,仅仅5000座的小球场热闹起来。
来自队友的“爱”让Max和草地亲密接触了一会儿,人群散了,他吐出一根草,乐呵呵地拍掉身上的土渣。
接下来的时间,他加紧防守,不再对射门有太多的渴望,这种专心让他成功发挥了一次铲留球(马尔蒂尼同款)。
‘保罗!保罗!没有你可怎么办啊?!’
此时此刻,红黑军团队长在Max心里的地位又抬高了一层。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正大光明地叫他保罗、队长啊?
Max一边笑着直视太阳,一边又有点想落泪。
‘米兰的太阳啊,你的光笼罩我,却不见我。’
巴基恩对着腕表看完时间,决定换下圣地亚哥和卢卡。
他还不忘和总经理聊天:“阿尔贝托,签下马克西米利安是我今年最明智的决定。”
“亲爱的罗伯特,他是毛罗强迫你签的。不过我同意,他就像年幼的狮子,在学习狩猎。如果一直保持这种进步速度,最终身价能够达到80~100万美元。”
“哎,别这么快卖掉他。”
“当然,这支股票还有非常大上升的空间。”
第92分钟,安热雷蒂的进球杀死比赛。
最终,在乔瓦尼·马里球场,莱尼亚诺以3:1送走了对手。
*
在同一天,米兰客场挑战佩鲁贾,下半场第70分钟开始,舍甫琴科七分钟帽子戏法。
“7这个数字确实和我很有缘分。”
加图索跑过来,单膝跪下,为他做出擦鞋的动作。
乌克兰人双手撑在腰间,睥睨整个球场,这可是他初登意甲以来,第二个帽子戏法!
至此,佩鲁贾已经失去了战斗欲。
在这个好天气,米兰全队高兴地走出了球场。
直到回程的火车上,科斯塔库塔谈起了帮舍甫琴科搬家的事。
这确实是一件大事。
马尔蒂尼也参与了讨论:“新房子装修好了吗?”
“是现成的,屋主已经正式搬走,留下的垃圾也清理了。搬家公司明天来,我今天回去把剩下的一点东西打包。主要就是来米兰之后的奖杯、足球还有球衣之类的。”
“保镖呢?”
“他们会在内洛门口等我。”
“你的父母还好吗?”
舍甫琴科:“爸爸还是老样子,他不想和我一起住,嚷着要回基辅。明明意大利的环境更适合养病,也许是他比较恋旧吧。”
简单聊了几句,马西莫·安布罗西尼掏出一副牌,热爱打牌的意大利人立马不困了,围成一圈,作为棋牌室战神的舍甫琴科在赢了两把以后,就被“排挤”下了牌桌。
透过玻璃看着外面快速移动的风景,舍甫琴科倏然觉得,人生似乎也是如此,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是一周、一月、一年。
换乘大巴回到米兰时,天已经黑了。
“安德烈,恭喜啊。”米兰内洛门口,记者向今天的mvp祝贺。他们还想再获得一些采访,但当事人今天没有心情。
舍甫琴科匆匆点头,抱着足球穿过人群,弯身进入汽车。目的地是位于玛丽娜路的公寓。
明天他就要离开这里了。
门锁打开,空气还算清新,大约是没关窗户的缘故。
“您先别动,先生。”高个保镖主动去检查各个房间,舍甫琴科和另一名保镖待在客厅。
客厅没几件家具。
舍甫琴科坐在木头沙发上,疲惫感一涌而上,让他不自禁打哈欠。
【到家了吗?】比利发来消息。
【是的。】
【我明天上午八点到。马西莫也是。】
【谢谢你们来帮我。】
舍甫琴科下意识不想使用和“搬家”有关的任何词汇,尽管那是一个事实。
回到这间房子,难免触景生情。
他想起九月的第一次搬家,他豢养的“猛禽”被所有人都遗忘了,它蹲在阳台上等,直到被酒店经理发现。
暴怒的小鸟用翅膀扇饲养员的脸,他举手发誓没有下次。
他想起对阵拉齐奥的帽子戏法,它停在他带回的足球上,结果摔了,惹得人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接。它“呱”地一声叫,仰起头假装无事发生。
他想起俱乐部的圣诞晚宴,夜鹭也去了现场,他入场之前,它不知从哪里叼了一枚硬币给他,转眼又飞远、不见了。
而当时的安德烈·舍甫琴科一无所觉。
来自佩鲁贾的战利品不知不觉从臂弯里掉落,舍甫琴科走到荣誉架前。
硬币还在那里。
只是覆了些许灰尘。
*
从2月到5月,莱尼亚诺稳稳待在积分榜第一名。
Max也终于看完了录像带,对于中场怎么踢,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他全勤踢满了半个赛季,斩获10球5助攻。
莱尼亚诺本身就是小城足球的案例,所以意丁级别的冠军也值得大巴巡游。
安热雷蒂也超级开心,这赛季他18球6助,未来可期啊。转头一看,好兄弟面色苍白,他跳过去问:
“你是恐高吗?”
“比那更可怕。”Max今天喝了酒,脑子晕晕的,“我想跳下去。”
原本笑嘻嘻喝酒的乔立马笑不出来了,找了个绳子把Max固定在了大巴上。
已经习惯给后者当保姆的圣地亚哥承担了看守醉鬼的责任。
Max乖乖地坐着,怀里抱着一捧花,原本乔想把奖杯给他,但是队长生怕奖杯出现不测,遂从球迷那里拿了花,算是安抚他。
等到了晚上,巡游结束的莱尼亚诺俱乐部组织了烤肉party,Max也恢复了神志。
“我打牌很厉害的。”
“不许赌钱!”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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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恩的声音怒气冲冲。
“纯玩,不碰钱。”
Max:“输的人脸上贴纸条,怎么样?”
“那你得小心了。”
Max没有吹牛。他打牌喜欢后发制人,连打三局,俱是赢家。
队友把他拉走,他就坐到教练旁边偷烤肉吃。
和老板聊了半天都饿了的巴基恩回手一掏,想抓一串肉,结果只抓住了一只油腻腻的手。
“有你这样的吗?快去给我再烤两盘。”
“好的先生,没问题先生。”
带上手套和围裙,Max站在烤炉前,专心致志地给据说是空运过来的正宗阿根廷牛肉翻面。
当他将新鲜出炉的烤肉端给教练时,老板毛罗突然开口了:“我们想留下你,Max。”
“好啊,只要工资是意丙的正常水平。”
他已经受够了500欧/月。虽然后面谈了进球奖金,但还是很少很少。
“但同时,我们也不想隐瞒,有人对你报价了。你还没有经纪人吧,或许你应该趁着这几天去找一个经纪人。”
“呃……我会的。”
“你有什么喜欢的俱乐部吗?”
“AC米兰,但是我还够不到它。所以,意丙是个更实在的选择。”
“你很幸运。”
“什么意思?”Max隐隐有所感觉,但不敢置信。
“他们的青训负责人给我打过电话。他们指望你去踢预备队。”
很难形容Max的心情。
“你是开心吗?”机械鸟感受到他波荡的心跳,飞出来问。
Max怔愣着,仿佛听到了滑稽的事情,笑得不可自抑。
“你怎么看?”巴基恩敲着桌子,也迫切得到一个答案。
“他们的报价是多少?”Max还在笑,有点停不下来,巴基恩却看到了他眼角的泪。
“25万美元。”
这个价格让Max清醒了。
“明年再说吧,对我和俱乐部都好。”
Max自认为现阶段不如科科,连科科都留不下,他去了也没有用。
U19联赛和成年人的意丙是不一样的,与其无望地等待一线队召唤,不如先在意丙把理论和实践结合。
明年九月他也才20岁。他有什么不能等的呢?
“你是一个理智的孩子。”
教练捏着餐巾纸,给Max擦掉眼泪。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找个经纪人,重新谈合同。”
“去玩吧,享受你的夏天。”
Max挥手告别,不知不觉走到烤肉店门口,夏天的晚风轻柔,吹得他忘记了思考。
希望以后的每个夏天,都不用面对离别。
他踢开路边的小石子,有一分想念在米兰城内到处飞的日子。
“干啥呢?”安热雷蒂鬼魅出现。
“在想钱。罗伯特叫我享受夏天,我数了数钱包,穷得快要上街乞讨了。”
“哈,哈哈。”已经心有去意的最佳射手讪讪一笑,“你还是准备住在俱乐部吗?要不要考虑租个房子?”
“我不是一个特别自律的人。给我自由我能一个夏天胖5kg。”
安热雷蒂给他一个拥抱。“好好走下去,Max,我有种预感,我会看见你,在更高的地方。”
11.面试与谈判
“米兰4000万英镑报价贝克汉姆,曼联拒绝。你怎么看?”
“英格兰人志不在此,皇马的星光更吸引他。他不知道他拒绝了什么。”
“你也拒绝了米兰。”
Max放下报纸,盯着眼前这个主动上门的经纪人,扯了下嘴角。
“意大利人很少用小孩,我今年去了也没用。看米兰的转会策略,他们甚至放走维阿,为了那些明星、大牌。但是让巴西人或者葡萄牙人抛弃西班牙的太阳和薪水来米兰,说实话,不可能。同样地,我不看好克鲁伊维特,只是可怜了舍瓦,他独木难支。”
“我看过你踢球,马克西。”马特奥·德劳伦蒂斯今年38岁,穿得像个牛仔,有一双锐利的眼睛。
不久前,他主动通过俱乐部联系上Max。
“有什么结论?”
“你最打动我的是你的学习速度。我看过你第一次比赛,说实话,基本功非常烂,烂得让我怀疑你以前是学田径的。”
“那场比赛你在?”Max完全没注意过观众席的变化。
“我在。看着你犯规、手球、被教练换掉。”
“真巧。”Max面上笑眯眯,实际上心里给他记了一笔。
德劳伦蒂斯:“但是到了十天后首发那场,你变了很多。让我下定决心的是四月的第一场,你的控球技术回归了正常职业球员的水准。”
Max气笑了:“我的教练敢让我上场,意丁就这个水准。”
“哈,意丁,我不知道你18岁前去哪里浪费时间了,但是你要知道,你得让自己配得上意甲。”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开始拒绝了米兰,他们让我去踢预备队联赛,这对我毫无助益。”
“你当初那么业余,是怎么加入莱尼亚诺的?”
“我和毛罗说,我很便宜,包吃包住就行。他同意了。”Max仍旧是那套说辞。
“就这样?”
“就这样。”
其实老板毛罗的原话是:“他当时穿着病号服站在窗边,忧郁得就像折了翼的天使。我情不自禁走过去问,‘你需要帮助吗?’他说他想踢足球。我想,‘我正好有一家俱乐部。’”
经纪人:“你很幸运。”
“是的。”
但不完全是幸运。
“你打算和莱尼亚诺续约吗?”
“我打算。我们当初只签了一年半,这个夏天对我很重要。”
德劳伦蒂斯:“我建议你去和米兰的人再谈一谈。如果你今年过去,正好还能刷一个本队青训。”
“这要看你了,马特奥。如果他们愿意买下我,并放我回租一个赛季,就是最好的结果。”
踏入21世纪,Max的记忆就越发清晰了。
他记得01赛季,米兰跌跌撞撞,舍瓦赛季34球,联赛银靴,却毫无用处。记得尤文两连亚,因扎吉和尤文分手,特里姆菜得发指,安切洛蒂来到米兰,以及后来皮尔洛、鲁伊、内斯塔补全了冠军拼图。
这导致他愈发谨慎,不敢在这些关键的节点做出任何事。
“为你服务,我的客户。”经纪人给咖啡加了块糖,满意地一饮而尽,“在我通知你前,别答应任何续约或者转会的事情。不要签字,小心录音。”
“期待你的好消息。”
*
“你好,毛罗。”
这是另一个毛罗,毛罗·塔索蒂。
“你好,马克西,我听你的经纪人是这样称呼你的。”
“无论怎么称呼都是我。很高兴与您会面,我看过您的比赛。”
“请坐。我听说,你是罗森内里。”
Max猜不透是谁泄露的这件事,但他还是面不改色:“我是,这个身份是我身上唯一的勋章。”
塔索蒂笑了。
“德劳伦蒂斯先生说你想和我单独谈一谈,我想,我也应该来和你见面。毕竟,不是每个球员会在谈判的时候就承认自己球迷身份。”
Max脸上出现了一抹羞涩。
“因为这是整个故事的开始。我决定走上职业足球,是源自于1997和1998赛季的米兰的成绩,气得我想死。”
这回轮到塔索蒂噎住了。
“对于刚刚结束的这个赛季,我同样抱有遗憾。”Max补充。
“但是上次我联系了你的俱乐部,他们说你要留下。”
“是的。我不是外星人,没有一步登天的天赋。如果答应了您的邀请,那么我能去哪里呢?一年预备队,三年外租,然后等待无望,和米兰分手。”
星光一现的如科科、巴洛特利、尼昂、皮亚特克;星光未现就转会的如奥巴梅扬、达米安;在预备队不愿等待就离开的柯尔克孜、小西米奇、斯塔尔马赫;18、19岁买来一线队,外租后杳无音讯的数不清。
更别提高兴买来当大腿、一个赛季后失望退货的那种。
米兰这艘大船虽然老旧,仍然有资格挑挑拣拣。
塔索蒂郁闷地说不出反驳的话。
“更重要的是,虽然米兰陷入重建期,但是它配得上任何巨星,我相信它将登上欧洲之巅。”Max铺垫完毕,又诚恳地辩解,“我没有时间了,要么提前去踢职业足球,要么泯然众人。至少在莱尼亚诺,罗伯特会给我首发,并且允许我做实验。”
塔索蒂:“我们可以让你外租到意乙。”
“我知道,我明年打算去的。当然,如果能以米兰球员的身份,再好不过。”
“米兰能够让你接受到更科学的训练。我看过你的任意球,比同龄人优秀得多,但是如果德梅特里奥来教你,你能踢得更好。”
“是的,米兰毕竟是大俱乐部。我非常渴望认识阿尔贝蒂尼,他的落叶球如同黑洞一样吸引我。”
塔索蒂:“你说的这些,我都听你的经纪人说过。我想你一定还有其它理由,对吗?”
Max眨了眨眼:“也许有点冒昧,但我想问一下。你们真的不买前锋了吗?”
“很艰难,但是我们报价从未停下。”
“好吧,可怜的安德烈。”
在这一刻,那个历史里的7号和他认识的安德烈,好像又融为一体了。
“你的经纪人说你接受今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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签约,但必须回租一年。”
Max:“莱尼亚诺对我有知遇之恩。我的老师,他是个魔鬼,没有他的约束,我不会进步这么快。”
“这样吧,现在是七月底,时间很紧了,你先签合同。然后来米兰内洛单独训练。你能接受一天几个小时的训练?”
塔索蒂希望尽快给转会画上句号,直接进入了面试阶段。
“非比赛日,我的白天训练时长大约7小时。晚饭后我要去看球星的录像带,90分钟。八点开始,有工作人员用发球机陪我进行传接球训练,大概1小时。同时,我还会骑车绕瓦雷泽湖,大概每周两次。”
“其他球员也这样吗?一天7小时?”
“其他人一周三次训练,每次3~4小时,比赛日会长一点。”
“如果到了米兰,你觉得自己最需要哪方面的加强?”
“一对一的控球训练,我需要这个。罗伯特说如果我想要像一段城墙一样,稳稳地守住中场,那就必须要让球能待在自己的脚下。”
塔索蒂:“你有考虑过去踢前锋或者后卫吗?你现在的踢球方式很割裂。进球数据不错,但是基本都是远射或者补射,运动战进球很少。并且没有一个是头球。”
Max:“罗伯特为了我放弃了控球率。他对我的要求是丢球不可怕,去反抢回来就行。”
“很刺激。”
“主要是球队里没有真正的中场高手。”
塔索蒂抛出另一个鱼饵:“我们有费尔南多,不同风格的中场大师。你可以向他学习。”
“雷东多?所以,您,或者说米兰,愿意和我签合同了吗?”Max露出喜色。
“25万美元,这是先前的报价。我愿意把它变成英镑。”塔索蒂说。他当然想快点结束这个谈判,但是能压价还是先压价。
Max:“再加一个条款。如果我下赛季进球达到20个,或者未来我在米兰一线队出场次数达到30场,给俱乐部的奖金再加100万美元。”
塔索蒂这时候才确认,踢中场的果然没有傻子。
“莱尼亚诺提过50%二次转会分成,我拒绝了。你的经纪人建议降到20%,米兰没有同意。”
“您也很看好我。事实上,我不喜欢二转。”Max捋了捋刚刚吹干没多久的头发,轻松地说出疯狂的话,“如果我水平足够,米兰却想卖我,那我宁愿不踢了。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更新的冒险,红黑色就是最好的。”
“你是认真的?”
“足球训练很无趣的。我不是足球爱好者,我只是米兰爱好者。”
“这些话不要说第二遍。”塔索蒂震惊完了,无奈又慈爱地看着对面的年轻人,“任何老板都不喜欢拒绝给俱乐部带来利益的球员。”
他几乎要把Max视为自己人了。
Max趁胜追击:“那么,米兰愿意答应我的要求吗?如果我能证明自己。”
“我会联系俱乐部,德劳伦蒂斯先生要和我走一趟。明天,应该会有答复。”
“谢谢,先生。期待我们的再见。我永远愿意和米兰一起踢球。”
12.为了一碟醋包的饺子
一只钢笔。
几页纸。
复杂的专有名词。
不是诊断书。
他转动着手中的笔,盯着最后一页,一点一点吐气。
‘该落笔了。’
“你的字不错。”好像听到有人说话。
Max扯出一个笑容,实际上魂已经不在了。
经纪人拉着他摆出几个姿势,在闪光灯下,拎着崭新出炉的球衣的Max光鲜得如同雕塑。
这是新的起点。
*
“德米!快过来!我给你挑了接班人。”
阿尔贝蒂尼慢悠悠地晃过来。“哦,你嫌我老了。”
塔索蒂上前几步把他拽过来,指着空地上颠球的Max说:“这小子远射不错,脑子还算清楚。你先教教看,能不能学会你的任意球。”
“你对他很有信心?”
“其实,”塔索蒂悄悄附在4号耳边说,“我觉得他要是踢后卫更有天赋。但是他总忘不了向前冲。”
“他试过前锋吗?”
“进球效率还行,像移动炮台。球到脚下,他三秒之内就会传出去,成功率很高。”
“这听着像托蒂。”
“托蒂?不,他带球像因扎吉。”
对于Max到底是因扎吉mini还是托蒂mini,暂时没有定论。
今夏的另一个主角到了。
“费尔南多——”阿尔贝蒂尼对雷东多招手,“我们需要你。”
还没习惯意大利人热情的雷东多在走近以后骤然获得一个贴面吻。
他淡定地捋了捋头发。“什么事?”
“米兰新招的小鬼,也是个中场,帮忙带几天。”
“怎么带?”
“劳烦你做带球训练的时候,让这小子旁观。就半个月。我真的从没见过这么偏科的球员。”
“是预备队的球员?”
“不,他已经19岁了,俱乐部买了但是还要回租一年。他新赛季踢意丙。”
“过来,马克西,这是费尔南多,我想你应该认识他。”
衣袂飘飘,长发也翩飞的Max放下足球走过来,用不熟练的西班牙语说:“你好,你好,费尔南多,你真好。”
雷东多倒是习以为常,露出温和的笑意。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
“马克西米利安,叫我Max就行。”
“不公平,我比他来得早,你还没有和我打招呼。”
阿尔贝蒂尼起哄。
Max毫不犹豫给他一个长达5秒的拥抱。
“最好的4号,德米,最好的队副。”
看着老友一副见鬼了的表情,塔索蒂大笑:“哈哈,这小子签约之前挺聪明的,签完合同就变成这样了。”
松开队副,Max还是处于精神离线状态。
“多么美好的一天。”他下意识说。
“别浪费时间,练你的球吧。”
能让雷东多当老师的机会可不多。要不是这段时间阿根廷人一直在单独训练,没有随大部队去集训,塔索蒂也不会去一线队抓人。
哦,德米除外。他是米兰人,给米兰带孩子是应该的。
*
这是第三天。
雷东多已经习惯了身边的影子。
那道影子不爱说话,晚上睡觉不打呼噜,眼睛像加布(巴蒂),面无表情的时候……
有点像自己。
很奇怪。18岁的人不会明白这种感觉,但是31岁的人看着仿若旧照片的自己,只会恍惚时光的流逝。
“你想说什么?”他看着欲言又止的年轻人,主动开口。
“费尔南多,你也会累的。你的腿,你的精神,它们不是真实的钢铁。”
Max明知这冒昧了,但还是说了,“暂时的休息是为将来的征途积蓄力量。”
“但我仍旧不能正常奔跑。我控制不了它们,你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觉。”
Max靠在瑜伽球上,眼看着雷东多登上了跑步机。转身又是叹息。
他看不到阿根廷人苦涩的笑。
‘天呐,竟然连一个孩子都看出来我的焦虑。’
实际上Max也会焦虑,他选择沉浸式训练——燃烧卡路里的同时也燃烧他的脑细胞。
所以球场之下的他反而是智商巅峰时刻。
“起风了。费尔南多,今天还去训练场?待会儿也许会下雨。”
“可以去。我看着你训练。”
对于雷东多来说,这就是休息了。
于是一个狂风阵阵的午后,回到内洛第一天刚刚结束理疗的舍甫琴科拎着外套和安布罗西尼边走边聊天,在转角的一瞬间,与什么东西撞在了一起。
“嗷~嘶~”
在雷东多的角度,就是倒着走路的小孩突然被一股力撞了个结实。
“Max?”
噔噔噔踉跄几步的Max没顾着疼,潇洒一笑:“好像真的要下雨了。”
“你是谁?”一个声音在说。
你是谁?
好问题。成功让转身转到一半的Max开始干呕。
“轻微脑震荡。”医生下了评判。
匆忙从维斯马拉赶过来的塔索蒂跟着头疼了。
罪魁祸首:躺在另一张床上做检查的舍甫琴科。
“严重吗?”
“看起来不严重,不过你们说他吐了,那就还需要观察一周。期间禁止运动,以康复为主。”
“安德烈呢?”
“他没有问题,不过也可以休息两三天。人的额头比后脑坚硬得多,不用担心。”
“好吧。”
但是噩耗没有结束。
没多久,雷东多拉伤了右大腿。
还在病床上的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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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听到这个消息,无声地落了一滴泪。
没有人能不喜欢雷东多。
但是命运啊,它像风一样,奋力去抓却一场空。
机械鸟看出他的悲伤,问:“你不会陷入如此困境。”
“真的吗?”
“是的,虽然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呕吐。你的骨头很硬。”
“也许坚硬的才容易撞碎棱角。”
“才不会。”机械鸟不背这个锅,它思考了一阵,忽然想明白了,“人类总是喜欢给自己找理由。你想逃避什么呢?”
“一切。”他答。
*
受伤的雷东多不适合继续带教,阿尔贝蒂尼不得不全职上岗。
“我受不了了。他真的应该……他应该去阿贾克斯。”
“你在说什么?”
“他哪里像荷兰人?真该让他看看路德、马尔科他们是怎么踢球的。不行,我得再抓一个人过来。”
阿尔贝蒂尼略加思索,便锁定了人选。
首先,他找到了马尔蒂尼,嘀嘀咕咕一阵后,假装不经意地透露给了加图索。
加图索:“什么游戏你们居然不带我?”
然后马尔蒂尼就很抱歉地解释:“我们在票选米兰队内现役最佳儿童偶像,要求是中前场并且不与米兰内洛已有的人像重合,预计会在下个月投出结果,大概2个人,然后把头像印在维斯马拉的训练场墙上。”
“我可以参加吗?”
“我们还没想好评选的流程,抱歉里诺,公平起见我不能说更多了。”
加图索在吃晚饭的时候又看到队长和队副在聊天,忍不住将消息透露给了同一年来米兰的舍甫琴科。
“安德烈,你参加吗?”
“?”
在了解清楚前因后果以后,舍甫琴科想了想,说:“我都可以。”
“你帮我再去问问保罗。”
于是饭后舍甫琴科就去问了。
阿尔贝蒂尼和队长对视一眼,拉着上钩的鱼来到健身房。
“我们想再开一个暑期训练营,吸引一些说西语的孩子,原本定的人选是费尔南多。但是他受伤了。然后才有了后来这个票选偶像的活动,希望能加强孩子们和我们的联系。如果你想参与,去和毛罗·塔索蒂联系,他会安排,大概十天左右,每天90分钟和孩子们在一起,摄影师会拍摄录像,最后会剪辑成一个短电影。”
“90分钟?”
“类似开放训练。你是我认识的球员里最勤奋的一个,我希望像你这样的球员能够引领更年轻的人去追逐梦想。”
在马尔蒂尼的蓝眼睛、德梅特里奥的真诚微笑的蛊惑下,舍甫琴科答应了。
而此时的那碟醋正在和雷东多在一起。
“费尔南多,再给我讲讲你以前的故事吧。我看过1993年的美洲杯,你那时候真像一个…一个镀着金光的天使。”
13.你来防安德烈
被阿尔贝蒂尼从雷东多身边薅走的时候,Max已经和阿根廷人相处得关系不错了。
“医生说我需要休息一周。”
“舍瓦答应来教年轻球员。梯队的其他几个已经到了,你不想去?”
“我应该去。”
Max其实已经恢复了,只不过还想消磨一些时间,不是他的,而是雷东多的时间。
不过嘛,对于怎么面对舍甫琴科,他还没想好。
踏入训练场,熟悉的人还有科斯塔库塔、安布罗西尼。
也就是说,一线队的前锋 、中场、后卫都有了。
“你跟着安德烈。”阿尔贝蒂尼把Max推了过去。
后者走近了才发现有点不对。
“那些都是年轻的孩子,15岁还是16岁?只有我19岁?”
“对啊,我们组织了一个活动,不过今天的已经结束了,摄像师还在场边没走呢。”
“那我?”
“你是那个拖堂的坏学生,快去和你的新老师打招呼。”
“你好~”一个短发夜莺轻盈地带球跑过来,嘴角的笑容像洒了糖霜。
“安德烈。”Max的声音不高也不低,生怕惊扰一朵花的开放,又担心不能吸引夜莺的注意。
“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真巧,我也知道你。德米说你需要1对1的训练,未来十天,每天这个时间,我就在这里等你。”
Max一个猛回头看向队副:“我防安德烈?”
“30分钟后,换比利来防守你。”
“真刺激啊。”
“比利之后是保罗,他晚点到。”
Max捂住脸苦笑。这补习的待遇,他何其有幸啊。
“还有吗?”
“明天开始,马西莫和我会轮流照顾你,多余的时间你自己决定。小子,坚持下去,这是特意为你打造的十天集训。”
不枉他把一堆米兰人都拉下场。
不就是加班?一起啊。
“我的荣幸。”
阿尔贝蒂尼介绍今天的规则:“前十五分钟,你们互相抢球去射门,你的球门在这边,他的在那边,谁进球多谁赢。后十五分钟,就是常规的一对一防守,同个半区内,安德烈持球,你在他前面阻拦他的线路,不让他射门。”
随着临时裁判吹响哨子,舍甫琴科从底线附近带着球往百米之外的球门奔跑,Max斜刺里冲出来,抓着前者球衣就不放手,两人贴着跑了十几米,经验更老道的乌克兰人过了中圈后甩下了障碍,朝着禁区跑去。
禁区里立着十来个假人,舍甫琴科放缓了速度,扬起左脚,正要射门,一个义无反顾的身影贴着草皮放铲。
舍甫琴科跳了起来,转身去抢球,刚刚还在地上的Max手脚并用地弹跳起来,一脚踹在足球上,令其出界。
“好小子。”他收起了轻视,对于队友的挤眉弄眼视若无睹,频频回头。
Max把球踢回舍甫琴科脚下,自己退回边线,等着新的回合开始。
换了个进攻方向,这次乌克兰人跑成了弧线,用上了平时不常用的一些小技巧。Max经过刚刚第一轮的冲刺,对对手的速度有了了解,干脆不去追他,直接45度往大禁区前端跑。
在快要撞上之前,舍甫琴科轻轻一扭,带球往Max的反方向跑,轻松进了禁区。
左边的假人也不少,舍甫琴科一脚踢出,球打在了门柱上,反弹到Max脚下。
Max知道自己的带球速度明显劣势,干脆一脚把球踢给几秒后的自己。
足球在空中不见旋转,落地时弧线诡异,反超了Max的舍甫琴科诧异地回头看足球的落点,意识到眼前这个小伙子确实有着中场的脚法。
Max后退两步接到球,一脚重炮,足球撞歪假人的头,硬生生挤进了球门。
“嘶!”
“太狠了。”
“我就教过他两次。”阿尔贝蒂尼扯着科斯塔库塔塔的胳膊,得意地说。
“好,再来!”舍甫琴科为Max鼓掌,战意盎然。
这次他没有给后辈展示的机会,拿出了对阵尤文图斯的态度,在身上挂着个人的前提下把足球送进了球门。
这样的回合反复上演。
第二十次了,或者第二十一次?
阿尔贝蒂尼示意他俩可以休息五分钟,然后准备1V1近距离防守。
新的阶段完全就是对技术的考验。
在没有冲刺空间的情况下,Max很荣幸地一次也没有拦住舍甫琴科。
除了某次舍瓦自己踢歪了,其余球全部进了。
被戏耍得团团转的Max蹲在地上,汗水哗哗流,舍甫琴科也大汗淋漓,喘着粗气对看热闹的队友抱怨:“他好喜欢上手,下脚和里诺一样硬。”
科斯塔库塔走到Max身边:“还能坚持吗小子?”
“有冰淇淋吗?”
“有水。你只能喝这个。”
Max接过能量饮料,半跪在地上,一口一口呡。
“舍瓦的体力很好。你能跟上他,很不错。”
“我觉得自己在和狮子赛跑。”
“恭喜你,提前享受到了意甲后卫的待遇。好好休息一下,待会儿你的对手是我。”
“我感觉自己撑不到保罗来了。”
“别怕,保罗很温柔的。”
这回的捉鬼活动,Max成了那个“鬼”。
科斯塔库塔并不射门,他只是不断地抢球,Max险些要崩溃,腰都要扭断了,才捡到一次射门机会。
一个高射炮。
这还是明显的被放水了。
“啧啧啧,你带球的样子像企鹅。”
“亚利桑德罗,教教我。”
老比利看了眼阿尔贝蒂尼,后者点点头,于是开始语言教导。
45分钟一晃而过。
“保罗,你拿的是什么?”
伟大的马尔蒂尼回答:“西瓜。别挡着路,给小朋友的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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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保罗。舍瓦呢?”
“回去了。明天他还会来的,毕竟他习惯了加练。”
这让Max松了口气。他还没想好怎么和安德烈相处。
新朋友太陌生,老朋友没理由。
“休息一下,待会儿你还要面对我。”
队长确实温柔得多,也就抢断了Max三十回合就收手了。
所谓30个回合,是Max奋力挣扎,最后完成了30次射门。
“懂了吗?”
“我需要整理一下。”
闭上眼睛,Max开始回忆今天下午三位顶级球员展现出的东西,一幕幕切割、旋转、重组,若有所悟。
科斯塔库塔胳膊搭在马尔蒂尼肩上,小声蛐蛐:“你这种教育方式没几个人能懂,不如我的。”
“他需要是经验,我就给他经验。正常一次比赛里对抗的次数也就十几次,他只有经历足够多,才能彻底了解自己的弱点。”
“我真怕他把自己学傻了。”
“毛罗说他学东西很快。我相信毛罗的眼光。”
Max这一思考就没完了。
还是科斯塔库塔见势不妙先推着他先去食堂,Max就在食堂里维持着一个动作站了一个多小时,谁也没打扰他。
直到饥饿让他断电。
他“哐”地跌坐在椅子上。面前桌子上是已经凉了的通心粉和牛排。
匆匆吃完,仍觉不满意,他去冰箱里翻了翻,把冷冻的肉拿出来解冻,自己给自己下厨加餐。
终于满电的Max把餐具清洗完毕,哼着歌回到宿舍。
这间宿舍真正的主人并不在。
作为临时舍友的Max闪电冲澡,出来以后才开始找人说话。
“梅塔诺亚,在吗在吗?”
“讲。”
Max傻乐:“好奇怪哦,我竟然真的在这里了。”
“你已经搬进来五天了。”
“但我突然理解了某个英格兰人的话,‘踏上这座球场,我的愿望已经完成了,往后所有都是恩赐’。虽然还没资格为米兰出战,但是从我站在米兰内洛开始,往后的事情,不论结果,我都万分感激。命运不是上帝操纵的,梅塔诺亚,是你给我的,谢谢。”
“知道了。”
“可惜我不会绘画,不然我就去把你文在身上。”
“听着,你的造物主反对文身。”
“好吧。”
“快去休息。最近我在搞研究,小事不用单独找我。”
知道机械鸟不想听他说话,Max叹了口气,开始找电吹风吹头发。
糟了,没找到。这时候Max突然想起来,他之前是借的雷东多的。
在雷东多面前,他总是倾听多而自述少。
但实际上他也会满腹牢骚,只是表面的沉稳欺骗了阿根廷人。
匆匆用毛巾把头发裹起来,他出门去找打电话的地方。
罗伯特·巴基恩还在等他的今日汇报呢。
14.夏令营结束
雨水鼓起了草皮。
蜥蜴迷了路,鸟潜伏在树影里。
Max一脚蹬出,泡发了的绿色瞬间被泥浆覆盖。
洁白的训练服瞬间变了色,他缓了缓,伸展双臂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重心前倾,滑稽得犹如沼泽里的螃蟹。
这还没完,破坏的草皮暴露出了暗藏的坑洞,Max不幸地踩中了一个,鞋子卡住了,他干脆单腿站着,弯腰去拔。
大力出奇迹,它自由了,底部的钉子也坏了。
Max穿上鞋,一瘸一拐地逃离训练场。
直到走出草皮范围,他才有空想:米兰的菜地原来能烂成这样吗?
到了装备室,Max环顾一圈,以为没有人,遂把衣服脱得只剩内裤,结果忽然进来了一个科斯塔库塔。
“怎么不去更衣室?哦,我忘了你还没位置。”
“草皮把我绊了个跟头,鞋子坏了。”Max无奈地摊手,先给草坪定罪。
这时候他刚刚把球裤套上,上半身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纹身,唯独项链上的红色宝石反射出耀眼的光。
“项链不错,这是什么宝石?”
“鸽血红宝石,我的生日礼物。”
这是梅塔诺亚(机械鸟)送的,两根银白色羽毛是项链的主体,其中一根上镶嵌了夜鹭瞳色同款的宝石,另一根刻了他的姓氏Nachtreigerschijn。
“你生日是几月?”
“十二月。圣诞节后一天。”
因为在这一天,Max重回人间。
科斯塔库塔做作地点头:“这下我没法忘记了,我相信在那两天无论你做什么,大家都会原谅你。”
Max先是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继而语气不明地附和:“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是哪一天归队?”
“实际上,我和教练约的就是今天。”
但是专业的球鞋太贵了,即便是最后一天,他也想薅一下羊毛。
“怎么不提前说?”
“我讨厌分别。总是绕不开眼泪。”
“这不礼貌,男孩。”
“你是对的。”Max重新换好衣服,走到科斯塔库塔边上,神速地亲吻了一下对方的脸颊。“很高兴认识你,再见,最好的5号,比利。”
科斯塔库塔坏心眼地反问:“比费尔南多更好吗?”
米兰的6号球衣,随着老队长巴雷西的退役而一起尘封。
老比利曾经提议把自己的5号让给雷东多。但是阿根廷人没有接受。
Max刚刚升起的离别情绪被冲淡了,他思考了几秒钟,回答:“米兰皮肤加20分。”
不是球衣,而是skin。
他还记得有一年米兰的功勋们齐聚一堂,有人说那一身红黑色已经不是球衣,而是自己的第2层皮肤。
亚利桑德罗·科斯塔库塔同样配得上这句话。
“油嘴滑舌的小鬼。你应该早点来米兰的。”
“现在也不算晚。”
与比利告别,Max去了趟医务室,恰好遇到了之前被念叨的阿根廷人。
“你又头疼了?”“你的腿好点了吗?”
不约而同的关心让Max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雨天后草皮坏了,藏着好多坑,我早上踩中了几个。费尔南多别去。”
雷东多随口答应:“好。你也注意安全。”
结束寒暄,二人擦肩而过。
*
11:00 健身房
“你几点来的?”阿尔贝蒂尼捉住一个躲在瑜伽球后面的Max。
后者失去梦想宛若咸鱼:“九点半。半个月重了4kg,一个悲伤的故事。”
阿尔贝蒂尼弯腰捏了捏年轻人的脸。
“真的?我没看出来。”
“已经73kg了。希望我的教练愿意原谅我吃过的所有零食。”
“噗~你的教练很严厉吗?”
“他让俱乐部周围的店不允许卖给我碳酸饮料、酒精以及烟。”
“这个范围并不大,他不能控制所有店。”
米兰的队副不是严肃古板的类型,他不觉得在饮食上需要这么谨慎。
毕竟AC米兰可是由队长带头吃冰淇淋喝可乐的存在呀。
Max解释:“我以前就住在俱乐部。天黑了,别人回家,我回宿舍。”
“米兰会成为你的新家。”
说罢,阿尔贝蒂尼伸出手。
“希望吧。”Max借力站起来,忽然又乐了,“德米,我好像比你高了。”
阿尔贝蒂尼笑呵呵地给了他一巴掌。
“滚吧。明年见。”
Max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继续鬼鬼祟祟地蹲守健身房。
在红黑七号结束锻炼之后,他抛开瑜伽球,飞快追了上去。
“安德烈,能给我签个名吗?”
舍甫琴科脚步放慢。“现在?”
“我想请你去宿舍一趟,我要了几件球衣,它们都在等你的笔迹。”
“没问题。”
舍甫琴科没有理由拒绝。他还记着自己把Max撞到呕吐的事情,所以心存歉疚。
Max攒了不少球衣,这次只拿出来了三件。
第一件是99赛季主场的10号球衣,印着舍甫琴科的名字;第二件是新赛季的7号球衣;第三件是印着那赫特莱赫尔辛的陌生球衣。
“是送给朋友的吗?”舍甫琴科指着第三件问。
“这是我。我的姓氏。”
“抱歉,之前撞到你的时候,我听过你叫马克西米利安。”舍甫琴科一边签名一边说。
“小事。对了,我从1997赛季就看你的比赛了,大概有一百场。”Max假装轻描淡写地说。
“所以你很早就是我的球迷?天呐你不会是因为我才加入米兰的吧?”
舍甫琴科知道Max不是意大利人,此刻幻想了一下对方是自己的忠实粉丝。
Max抚摸着签好字的球衣,故意不去看旁边的人,转而换了个话题:
“等到明年,我就能对其他人说,我认识意甲最好的射手。”
“你今年也能这么说。”
“当然,但是听起来像我自作多情。人们会说,就你?认识意甲的金靴?”
舍甫琴科被逗笑了。
“我又不是外星人。认识我难道很奇怪?”
“是的,就像不入流的英国男演员说他认识泰坦尼克号的男主,并且众所周知,莱昂纳多不是gay。”
“莱昂纳多?他当然不是gay。为什么突然讨论他的性取向?发生了什么?”
“哈哈哈哈哈!我是说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杰克·道森,那个美国演员。”Max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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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呛住了。
对不起莱昂纳多。
虽然你在巴黎时很讨厌。但你带来了卡卡。
‘我原谅你。’Max想。
舍甫琴科试图挽回颜面:“那你至少拥有百老汇的实力,或者,未来的影帝?”
米兰这座城市让冰雪里生长的苦修士也有了一些艺术常识。
至少他还知道百老汇。
‘我现在就是个影帝。’Max的嘴角弧度依旧恰到好处,暗自吐槽,‘我还应该有个外号叫莱纳德,鉴于我很能忍。’
但在舍甫琴科眼里,新认识的小朋友只是自恋地摸着下巴说:“好啊,我以后要是踢不了足球就进娱乐圈,毕竟有人夸我长得像于连。”
“于连是谁?”
“一个文学人物,饰演于连的演员吉姆罗斯斯图尔特非常英俊,意大利的瑰宝。”
“和保罗比呢?”
“动态保罗好看,静态吉姆好看。”
“我会转告保罗的。”乌克兰人开玩笑。
Max脸上的笑容真实了一些。
“今天是8月13日。我听说你的生日是9月?”
“是的,你要送我礼物吗?”
“如果你愿意收下,我会寄到俱乐部。”
舍甫琴科:“我记忆力很好的。你如果忘了,明年得给我送双份啊。”
*
17:40
雷东多回到了宿舍。
“你是要洗被子吗?可以再去领一套。”
从阳台回来的Max摇了摇头,打开衣柜里拿出背包,一边翻找一边说:“不重要。欸,找到了。”
他迫不及待地举起一个礼盒捧到雷东多面前。
“这是什么?”
“临别礼。”
雷东多后知后觉:“你要走了?”
Max点头:“教练喊我归队,我和保罗、德米他们已经说过了。”
“时间过得真快。”
“明年夏天,如果我能留在米兰,我能申请和你继续当舍友吗?我是说如果有客场比赛。你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舍友。”
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英语,Max却说得磕磕绊绊。
“……可以。”
至少这时候,雷东多还是心存幻想的,对于01和02赛季。
Max把礼物放在床头柜上,“真像梦一样。再见,费尔南多。”
他背上背包,从小门离开了米兰内洛。
一辆车朝他鸣笛。
“罗伯特!”Max看到车牌,惊讶极了。
车窗降下,露出教练久违的脸。“我还以为你高兴到不想走了。”
坐上车,离开米兰内洛范围的Max就像离开了辐射,那些夸张的情绪都随着汽车尾气一起散在了空中。
他又变回了莱尼亚诺普普通通的46号。
教练继续输出:“原本米兰的人带你走,我以为是去一线队训练,但结果是只有几个零散的球员陪你玩。”
过去的Max会一笑而过,或者老老实实认错。但今天的他心理上很疲惫,所以他直接躺倒在后座,闭着眼睛说:“我进步很多的。”
“哪方面?体重吗?”
说的这一点,巴基恩就生气,他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好大徒在这个夏天放纵成了什么样子。
“还有一颗宽广博爱的心。”
15.来自教练的鞭策
“哟哟哟,明星回来了。”圣地亚哥看到一夏天没见的队友,习惯性地犯贱。
被调侃的Max从厨师手里接过早餐,径直坐到圣地亚哥对面。
“夏天过得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吃吃喝喝带带娃,去撒丁岛玩了一圈。”
“哦,挺好。”
“别说我,说说你。你真去米兰参加夏训了?”
“不,就是一个短暂的夏令营,一线队主教练还不认识我。”
“那你有没有要到签名?”
“桑蒂,你被乔附体了吗?我单独要了一份舍甫琴科的签名。”
“你怎么认识他的?偶遇?”
“我们撞在了一起,额头攻击后脑,接着一起被送去看医生。”
“还有其他人吗?”
“是的,是的,还有很多一线队球员,我去的时候他们刚好从国外回来,甚至有幸吃到了马尔蒂尼端来的西瓜。”
“你这个幸运鬼!你肯定弄到了很多人的签名。”
Max吃完薯条,眼皮抬起,冷飕飕地说:“我不可能到哪儿都带着笔和纸。”
桌面之下,他不轻不重地踩了圣地亚哥一脚。
后者收到了暗示,立刻换了个话题。
“你打算什么时候考驾照?”
“懒得考,等我有钱了直接雇司机。没钱就不考虑。”
圣地亚哥把剩余的食物塞进嘴里,一动不动地盯着Max,忽然明白了什么,在自己嘴角边上比划了一下,露出诡异的笑。
直到在去训练场的路上,Max受不了同行人的笑,率先开口:“你怎么了?”
圣地亚哥:“一个微小的发现:你笑的时候不会露出牙齿。不够真诚。”
“一个小贴士,”Max这次是真的乐了,“夸张的笑容、愤怒、忧虑都会助长皱纹的出现。”
“你是在说我老!”圣地亚哥扑上去挠他痒痒。
Max一边躲一边笑:“我是在帮你变年轻。”
二人一路闹到了球场,巴基恩看了两眼,继续和助教讨论。
又过了会儿,人终于来齐了,助教出来宣布今天的训练项目。
第一部分是对抗训练。
首先是热身,要求球员们两人一组肩对肩进行角力对抗,超出白线的算输。
然后是踢出一个球,两人同时奔跑,谁抢到球踢进微型球门就算赢。
接着是中场们在另一端踢出长传球,前锋后退停球、拿到球后长途奔袭,后卫组负责在中场开球的一瞬间开始用力推搡、挤压、阻拦前锋,前锋们要在此情况下按顺序带球绕过N个塑料桩并完成射门,如果失败了就回到上个环节。
Max刚刚开始被分配到了中场组,还能笑嘻嘻地看热闹,但是十分钟后,巴基恩大手一挥,把他扔进了前锋组。
好消息,他直接靠速度生吃了后卫,坏消息,他在带球绕桩的时候被追了上来。
后卫们得到教练允许,又上手又上脚,也就是Max这个夏天长高了也变重了,不然压根抵不住一米九的队友。
但是塑料桩放得太密集,让Max没有伸展空间,光顾着“打架”了。跟他一组的后卫也不像其他后卫一样,该放水放水,讨厌得如同蚊子。
一不留神,训练又要重开。其他组都训练完了,在一旁看热闹,Max皱着一张脸,开始思考这个训练的意义。
巴基恩冷眼看着,直到Max第九次终于完成了训练,才吹响了哨子。
“后卫和中场换边,继续!Max你过来。”
Max小跑过去。“先生?”
“发表一下感想。”
“廷加是您特意安排的。”
廷加就是那个不肯放水的一米九后卫。
“那你懂了吗?我们的明日之星?”巴基恩点了点Max的胸口,“大球队不是让人镀金的,相反,如果你是石头,那你会立刻碎掉。这个夏天,我很不满意,因为你没有进步,我是说在你的最短板上。”
“我已经碎了。我感觉自己不应该去踢球。”Max捂着胸口说。
“是吗?但是在训练开始之前,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是傲慢。你有什么资格傲慢呢?”
“……很明显吗?”
“是的,还有懒散。我知道你,孩子,对职场斗争很熟练,所以,我从不担心米兰的人会不喜欢你。”巴基恩的话一针见血,这就是年龄带来的阅历,“但长久的喜爱必定是出于你的勤奋、实力、真实的你。”
真实的你。
Max感觉脸红得厉害。但他毕竟还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所以抬着头接受了批评。
“唯一令我高兴的是,在莱尼亚诺,你看起来像个活人。米兰太大了,你从米兰基地出来那天,我看到的是一个绞尽脑汁的中年政客、急于向上社交的三流乡绅。”
“啊?”
巴基恩赶他走:“去吧,做回你自己,你不低于任何人。去努力训练,去踢球,去奔跑。”
“是的,先生,谢谢。”Max抱了抱教练,重新跑向队友们。
风吹散了他的胡思乱想。
助教安排他又当了一轮后卫,才宣布休息十分钟。
趁着补水的空档,Max坐在足球上,反思自己今天犯过的错误。
‘其实我一开始没有错,因为比赛里不会出现这么密集的障碍物,至少我能传球、回撤。当我执着于和后卫缠斗的时候,我就已经输了。’
‘还有脚下技术。如果足球从后方飞过来,我做不到用最简单的方式接住球。同理,转身不是我强项,我要怎样才能背身护住球?’
对于自己的技术缺陷,Max一直知道,他只能讨巧——在比赛里尽量远离人多的地方,能远射绝不会考虑过掉所有后卫和门将。
“我太贪心了。”居然什么都想要。
Max想到这里,一骨碌站起来又去找教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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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什么干什么,我是主教练不是你的心理医生。”
巴基恩嘴里不耐烦,但还是听完了Max的倾诉。
听完以后更生气了。
“他们就教了你这个?你到底看没看过顶级球员怎么踢球的?就算是中场,也要拿得住球。你不是贪心,你是短板太多了。”
Max不能把雷东多受伤的事情说出来,只好糊弄过去:“我被允许旁观他们的训练,下午会有一线队球员给我讲课。阿尔贝蒂尼说我的髋太僵硬了,支撑腿没有弹性,所以很多动作会变形。科斯塔库塔教我怎么防守比我技术好的人。”
“确实。所以呢?”
“所以我需要比赛。”
“当然,拿多少钱办多少事。你要准备好踢120分钟的体能,新赛季我们压力很大。”
“好的,再见,罗伯特。”
今天第2部分的训练是趣味训练,尽管没人觉得有趣味。
到底谁能原地转10圈,15圈甚至20圈之后还能保持平衡??
Max可以。因为他做过“飞行员”。
上午最后一阶段训练是分人的,有的人去练习步频,有的人去练习传接球,有的人去练习小角度射门……
十一点半,全体去健身房,开始力量训练。
“为什么在这个时间去健身房?”Max戳了戳圣地亚哥。
以前明明不这样。
“罗伯特嫌弃我们的体重。听说你也胖了,是吗?”
“是啊。米兰食堂太好吃了,还有可乐和冰淇淋。”
“哦,那你惨了。”
果不其然,Max额外被分配了跨栏训练和爆发力训练。
而其他更早归队的球员,这时候只要深蹲、举重,或者骑自行车。
“抬高你的腿,不要偷懒。”教练路过Max身边,用气球锤砸了一下他。
“是,先生。”
巴基恩看了一阵,冷不丁开口:“饿吗?”
“饿。”
“米兰那边让我给你多吃点。所以,你的午餐可以多加一块肉、一瓶牛奶。如果下午还饿,我这边有巧克力。”
“好欸!”
巴基恩笑了一下,握着气球锤继续巡视。
谁训练不专心就要被砸一下。
半个小时后,属于上午的训练结束。
球员们都没了精神,安静地吃完午餐,就去了理疗室。
理疗室躺了一小时,Max甚至在冷水里睡着了,还是按摩师喊醒了他。
下午的集体训练包括抢圈,和90分钟的队内训练赛。
可以看出,对于新赛季,教练团队做了很多准备。
队内训练赛Max被安排到了替补队,他听从安排勤勤恳恳地扎根在中场,这才教练彻底放下了心。
毕竟对于Max这孩子来说,骂一骂就有奇效。
米兰的那群人还是不够了解他。
16.想要摘星星揽月亮,得自己会飞
意丙开赛第四轮,普拉托vs莱尼亚诺。
情况不容乐观。
今天的对手善于防反,运气似乎也更好。
第3分钟,普拉托球权到手后五箭齐发,彼此之间配合巧妙,从左到右的大范围转移迅如闪电,Max知道自己追不上球飞的速度,直冲大禁区放铲。
第一脚射门射在了他身上,但反弹出去后又到了另一个攻击手脚下,Max只能看着门将乔一个飞扑,仍旧把球带入了网内。
普拉托带球入场。
第18分钟,对手界外球,几脚传递送到了莱尼亚诺的禁区附近。后卫廷加本身也追上了,但是转身慢了,他用手去拽球衣,结果对手不顾球衣撕裂,在两人包夹的情况下背身顶住廷加,球鞋一勾,球弹跳到了大腿上,再颠了一下,同时往后退一步,把球踢飞了出去。
回追的Max与队友布泽蒂头球接力,把足球卸了下来,结果第三名队友不选择大脚解围而是选择了禁区绣花,直接把球送到了普拉托球员脚下,Max眼睁睁看着对方前锋倒地射门,让莱尼亚诺的一众成了背景板。
Max震惊抱头。
他今天已经送出了五六次关键传球,但是对手的禁区就仿佛扎了篱笆,把布泽蒂和圣地亚哥的射门全部拒之门外。
布泽蒂和圣地亚哥都是速度型前锋,但是没有希望的冲刺除了耗费体力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这便秘的场景真像皮老师后期的米兰。’
Max反思了一下,认为自己还不如本4。
可惜了,速度快、能对抗、射门准的前锋,哪里是莱尼亚诺养得起的。
现在的莱尼亚诺如果比喻成一辆车,就是日产的外壳、德产的发动机。
夏窗时安热雷蒂、卢卡·兰多尼奥走了,新买的前锋和中场毫无还手之力。
门将也老了一岁。
Max自诩是发动机,但是发动机也不能没有轮子直接起飞啊。
中场休息,巴基恩在更衣室里看了两圈,也没想到破局之法。
气不过的Max举手:“要不我去踢中锋?”
“暂时不行。再等等。”
巴基恩并不觉得让年轻人频繁换位置是好事。
教练组讨论来讨论去,还是决定先不变阵,除非到了65分钟还是这个比分。
Max给自己掰了一块白巧,默默地咀嚼,门将乔突然挤过来,说:“要不我们试试那招吧。”
“狗叼飞盘?”
“好难听的说法,对,就是这样。”
下半场开始,莱尼亚诺踢了一会儿好球,Max坐镇中场,负责洗球,在这个位置上,他用短传胜过长传,因为狗叼飞盘的战术在队内其他人身上行不通。
最开始教练想给他配一个保镖,但Max已经长到182cm了,并且从雷东多的录像带里学会了三分本领。
或许是因为“喜欢”也是一种努力的方向。
第55分钟,圣地亚哥和普拉托的后卫相撞,圣地亚哥一点也不在乎形象地往地上一躺,为球队争取到了一个任意球。
Max获得主罚权。
“好远。”主要是角度偏,他都怀疑自己所在的位置和球门的夹角,最大有45度吗?
“紧张吗?”身上还沾着草的圣地亚哥在旁边问。
“还行,进或者不进都正常。你看他们捂裆的样子,好搞笑。”
“所以你打算怎么踢?”
“直接踢。”
Max一个人站到了罚球点。他装模作样地举起右手往中间指,还回头看了眼教练。
回过头,足球就在眼前,他脑子里都是阿尔贝蒂尼的杰作:无助跑任意球打门。
算了,不冒险。
Max老老实实后退5步,后仰屈髋,全身绷紧,右脚内侧击球底部,目标球网左上角。
好处是不用管人墙,其他的交给天意。
天意在他。
第60分钟,禁区大混战,圣地亚哥补射被挡出,角球区附近的普拉托球员带球尝试从边线突破,站在普拉托禁区弧顶、刚刚远射失败的Max横向跑动,一个强硬的放铲,把足球踢出了边线。
普拉托界外球,七八脚传递后,被莱尼亚诺的后卫抢断,Max回头看了眼自家空出来的后防线,不禁为门将乔默哀三秒钟。
但很快就容不下他的思考了,来活了。
怎样在3个人的追击下把球安全递给队友,确实是一门学问。
Max始终卡住身位,靠速度强突了出去,一直带球到了底线,眼看没有空间了,只能踢出一个弧线弹地球,传给两秒后的自己。这样甩开了追得最紧的那个球员,然后倒三角传中。
莱尼亚诺今夏引进的新前锋里卡多·加尔布塞拉挤进了禁区,他用大腿卸球,后续的射门因为屁股上挨了一脚而动作扭曲,但换得了一个角球机会。
依旧是Max主罚。
‘保佑保佑保佑我。’
三个队友同时高高跃起,然而顶到球的是普拉托后卫。
“呀,乌龙球。”
Max乐得直拍大腿。
普拉托球员吵吵嚷嚷地投诉手球。
幸运的是,边裁认为没有。
已经70分钟了,双方一致选择换人。
Max感觉喉咙在充血。他走到场边拿了一瓶水漱口,又吐掉。
“刚刚踢得不错,增肌确实有效果。让马尔切洛给你传球,你去前面顶一会儿中锋。”
务实派的巴基恩最终还是投降了。中锋就中锋吧,能改变比分就行。
马尔切洛·特亚,夏窗新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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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位置,刚刚替补上场,换下了被当球踢了一整场的圣地亚哥。
“我感觉对手也累了,他们应该冲不起来。”Max乐观地想。
巴基恩瞥了他一眼:“这种时候就要小心了,因为对方也是这么想我们的,而我们也确实如此。廷加太累了,他的场均跑动距离要超过13公里。”
“我会注意的。”
歇了半分钟的Max心灵平静。
奔跑,奔跑,为了有朝一日配得上意甲。
中锋位置确实也很适合他,他的接球动作已经稳定了不少,身体协调性帮助他减少了很多问题。
狗叼飞盘战术一直没机会启用。
直到第88分钟,乔火速开出大脚,Max立马狂奔,足球被队友特亚停下,直接传向了中路。
Max感觉右后方的球来得恰到好处。
遂侧身不停球直接射门。
“GOALLLLLL!!!”
这样的进球!即便是一直淡定的Max也忍不住对着角旗杆滑跪。顺带还模仿了一把未来小基耶萨在欧洲杯的动作。
队友毫不客气地跟着扑上来,把Max压在了最底下。
“第五个进球了。”巴基恩对助教说,“我有点后悔夏天就让他和米兰签字了。”
“但是真爱是拦不住的。”
“哈哈,我已经开始期待100万奖金。”
这就是足球。不求爱得纯粹,只要利益到位。
*
赛后。
“毛罗?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Max大笑着送上拥抱:“我请你吃饭吧,我现在有钱了。”
“好啊。”
餐厅是巴基恩推荐的,按他的说法是“上得了台面但不至于让你破产”。
“看完这场比赛,我觉得我不需要再担心你了。”塔索蒂笑着说。
Max刚切下1/3的牛排,往嘴里送,咀嚼完后才回应:“您是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们热身的时候。”
“您不白来。多有意思的一场比赛啊。”
“让我想起米兰刚刚打平了尤文。”
“……哎……费尔南多的伤怎么样?”
塔索蒂:“他精神好了很多,有一次我去内洛,看到他在散步。愿意散步总是心情不错的。
“那就好。”
这其实不是他想说的,但是比糟糕更好一点,那也值得欣慰了。
难得在外面用餐,Max没有亏待自己,反正明天也是要加练的,今天多吃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还是个孩子。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会喝酒了。”已经有白胡须的塔索蒂开始怀念过去。
Max微笑:“我只喝代表胜利的香槟。”
17.理性,无情
德劳伦蒂斯家的冰箱并不属于马特奥·德劳伦蒂斯。
阳光炽热的一天,冰箱真正的主人按响门铃。
“我买了一部手机。”门内的人说。
“恭喜?”Max脱下帽子,嘴里呼着热气,径直走向冰箱。
“你应该说‘谢谢’。”
冷气阵阵的客厅里,穿着牛仔服的经纪人拿出一个新包装盒,“电话卡已经装好了,随你使用。”
“谢谢。非常感谢。”Max关上冰箱,握着饮料坐回餐桌前,目光投射在桌子上的日产夏普,“它的出现非常及时。我原本计划十月以后再买,考虑到我已经透支了两个月工资。”
“你的花钱速度有点惊人了,你购物,你送出,但是你的生活所需并不在其中。而我再也无法接受每次给你的俱乐部打电话都要接受一番盘问,然后等待。”
经纪人半是抱怨半是得意,“打开它。日本刚问世的,全球第一家拥有摄像功能的手机品牌。我认为你喜欢这种独一无二的感觉。”
“是的,我喜欢这种感觉,包括你,我挑选的、独一无二的经纪人。”
德劳伦蒂斯下意识看了眼窗外。“原来太阳还是在东边。”
Max假装听不懂:“运气好的话,我们还能一起面对上千个日升日落。”
“我很期待。”
“干杯,我的朋友。”
*
Max的电话簿上新增了一个工厂老板。
“模具打好了吗?”
“是的,样品还是你来提?”
“对,我要在月底之前送出去。”
“我得提醒你,这些仅能私人收藏,因为侵犯肖像权。”
“我知道。”
当事人不介意。
当事人很喜欢。
“你的邮件,舍瓦。”
早上开车去训练的乌克兰人从门卫那里接收了一个大纸盒。包裹上面写的很明白:生日礼物。他对此有点奇怪,会有谁把东西寄到俱乐部呢?难道是球迷?
“谁送来的?”
“他要求我保密,但我确认,他是我们都认识的人。”
神秘人?一个虽然不在米兰内洛,但是众所周知的人。
到了个人休息室,舍甫琴科坐到沙发上,徒手把最表层的胶带拆开。
拆开还是一个纸盒。
再打开是厚厚的泡沫纸。以及一张白纸:内有艺术品,小心拆开。
半分钟后,舍甫琴科发出了赞叹:“多么精巧的金属制品,这是98赛季,97和99,还有亮相仪式的。”
他自己本人也看过那段视频和照片:1999年的7月,他从高高的台阶上出发,在球迷的欢迎中,一路向下,正式登临圣西罗。
赠礼人选取了近四个赛季的经典照片,转绘、制作成了4个方形金属徽章,正好可以合在一块。
舍甫琴科把羊毛毡整个取出,包装盒里出现清脆的一声,显然是有东西掉下去了。
他转头去看。
是一个金属铭牌:正面印着Max,反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铭牌下面压着一张贺卡,它写道:
意甲最佳射手生日快乐
——Maximilian
舍甫琴科歪头笑了起来。
‘我想起来了。’那个匆匆离去的年轻人。
他决定把这份礼物带回家。
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要做:打开手机,把那个新号码存进去。
出门不远便是餐厅,舍甫琴科走进去在某个空桌子旁边坐下,已有队友在用餐,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便继续沉默。
直到阿尔贝蒂尼推门进来。
“我们的最佳射手来了。”
“德米?”
“你收到了吗?那个纸盒。”
“你参与了?”
“我的生日在八月,在他认识的所有米兰人里,我是第1个过生日的。”阿尔贝蒂尼笑得眼尾出现细纹,“上周,他联系我,让我帮忙把礼物带到内洛。”
舍甫琴科哭笑不得:“感谢你还为我保留了一丝惊喜。”
“不用谢。”阿尔贝蒂尼薅了一把年轻队友的短发,快步溜走。
‘我该怎么回复他呢?’这个念头在乌克兰人脑中一晃而过。
早餐结束,抵达更衣室,舍甫琴科匆匆地发了一条短信:【礼物已收到,谢谢你,马克西米利安。】
此时已经在训练场上因为不断的颠球跑而汗流浃背的Max并不知道有人回了信。
在选择礼物的时候,他其实做出了一个额外决定:让秘密变成秘密。
有时候他忍不住想,如果把安德烈换成其他人,如果米兰射手榜第二、金球先生只是一个符号,他还会那么喜欢吗?
也许会,也许不会。
未来不在明天,而在于今天,一个又一个今天。
当他决心飞走的那一天,也许属于安德烈的夜鹭确确实实已经死去了。
*
三个月后。
再一次接住庆祝的队友,刚过了19岁生日的莱尼亚诺46号意气风发,背着人就开始绕场狂奔。
“最好的新年礼物!等等,我们跑错了!球迷在另一边,快去举球衣。”队友眼见事情不对,赶紧提醒。
“哈哈哈哈哈哈哈。”
Max弯腰把队友放下,替补席附近,同时也是观众看台位置,许多人在那里等着,等待这件背号20的新球衣被它的主人拿走。
新赛季开始前,俱乐部曾经问过Max要不要换号码,他拒绝了,现在看来也许这个数字确实有点魔力,比如他的进球数越来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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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一路小跑到观众席,他浅淡的瞳色与浓密的眉毛形成剧烈的反差,球迷们一只只手争相抚摸过去,感谢这个努力的、为球队带来巨大贡献的小伙子。
“一百万!一百万到手了!”俱乐部经理阿尔贝托一把抱住难得来现场的老板,老板同样兴奋,为这天降的巨款而激动到不能自已。
当初和米兰签合同的时候,这20球换100万的奖金条款谁都没有完全当真,以为至少要到赛季结束才能看到结果,但是居然不到半年,这钱就要入账了。
至少俱乐部的面包车可以升级了!
Max同样松了口气,虽然SerieC2(意丙2/第四级别)的级别很低,但是对于他这个足球新人来说,正好是让他站稳的平台。
丢脸嘛,也谈不上,毕竟如果看过某大俱乐部的U19优秀毕业学员组队去改制后的意丙踢得像屎一样,你也会觉得没什么大不了。
Max放下球衣打算回到场内,教练跑过去拦住他。
巴基恩:“我们至少还要2个球才能拿到分,如果你已经满足于此,那我建议你清醒一下。”
“呼~我明白,老大。”
冬天的风吹散了Max的激动,他走回到中圈,等待重新开球。
现在是下半场,还有接近30分钟就要结束比赛,莱尼亚诺2球落后。
球权一次次变换,Max时不时与对手肉搏,在两方禁区之间来回冲刺,一刻也不敢放松。
或许“放松”这个词对于米兰球迷来说就是一个不可接受的词。
但Max终究是个人,而人,就注定有弱点。
连串的拉球、转身、重心移动,让Max在某一刻扭到了大腿。
“帮我拉伸大腿。”Max毫无形象地躺在地上,对队友招手。
一分钟后,他重新站起来,疼痛缓解了很多,但他不敢冒险继续踢下去。
巴基恩叹了口气,选择把最后一个换人名额留给他。
替补席上,套着羽绒服的Max开始发呆。
本赛季已经首发出场了15次的他对于球队的实力有着准确的了解——少部分主力球员,在忙碌的90分钟里,或许会有那么一两次神来之笔。
而身为中场却是队中射手王,更说明俱乐部夏天新买的前锋……不太像样。
通常,场上的Max既要注意防守,又要帮忙进攻,每90分钟的平均跑动量可以达到14km。
11月份的时候,球队的战绩开始下滑,幸好他的连场进球帮助教练坐稳了帅位,本场赛前他们排名B组第3位,距离榜首不远,只有4分之差。
然而,Max渐渐感到厌倦。
直到今天。
莱尼亚诺以1:3输掉了比赛。
‘冬窗要开始了。’他想。
18.心软,留下
即使是大俱乐部,也不会对突然出现的100万美刀债务视若无睹——至少在千禧年是这样的。
“你有两个选择,马克西。留下,或者,提前去你该去的轨道上去。”
在经纪人德劳伦蒂斯家里,米兰体育总监布拉伊达和莱尼亚诺经理阿尔贝托是不常来的两个客人。
最终,见面的所有内容汇聚成了经纪人电话里的一句话。
留下,还是离开?
Max这天没有吃晚饭,就着一瓶化冻的可乐在德劳伦蒂斯家的沙发上躺到清晨。
那些好的、坏的、可喜的、可惧的,都搅缠在一块,化成丝线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呼吸都不顺畅。
真正的梦总是不受控制。
他一会儿梦到老米兰输掉意杯,年轻的米兰输掉欧冠;一会儿梦到米兰教练被炒鱿鱼,顶替者不是安切洛蒂,而是有头发的皮奥利(尤文踢球版本)。
最后,梦的内容不知怎的又变成了逃亡。
一座大厦,他拼命奔跑,但是永远找不到出口。
背后悄然有怪物的阴影。
他无力地回头,在绝望中被吞没、惊醒。
心脏还在跳动吗?
还未回魂的他下意识去试探自己的胸口。
柔软的、热乎的毛。
“喵!喵!喵!”
“怎么了凯特?”受到指引的德劳伦蒂斯从卧室里跑出来。
没有开灯的客厅,影影绰绰,Max弓着背坐在沙发边上,乱糟糟的头发垂下,他一只手圈住捣乱的凯特猫,另一只手冲经纪人挥了挥,权当打了个招呼。
“你的猫尝试谋杀我,用她的体重。”
Max一松开手,猫闪现到主人背后,不满地喵喵叫。
“你吓死我了。”
德劳伦蒂斯弯腰抱起猫,也不知道是对谁说。
“我要回去了,这周结束之前会给你答复。”
“这么早?留下吧,外面静得像坟场。”
“寂静正适合思考,”Max找到前一天乱扔的围巾,随手搭在肩上,往门口方向走,“也许再过两天我就能下定决心。”
“我以为一晚上够你想清楚。”
Max在玄关柜边上停下,摇了摇头:“我一直知道自己最想要什么,但是我有个新念头:凭什么我不能带领莱尼亚诺去争取直接升级的机会呢?”
这个目标不影响他夏季回归米兰。
比起他更想要的,比如欧冠、新球场,它可太小、又太真实了。他很难对经纪人解释自己为什么心意变得这么快,就仿佛几天前那个主动提出离开的人不是他一样。
怎么承认呢?他明明已经在一开始就给故事写好了结局,只不过在分离之前,还有两分不甘心。
所以再留半年吧。半年以后,就真的是再也不见了。
经纪人果然有一瞬间的面色扭曲:“下次你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商人是讲究信誉的,我可不想以后别人一谈起我就是怂恿球员转会的坏蛋、利欲熏心的魔鬼。”
Max忍不住笑了。
‘听起来像拉伊奥拉0.5版本。’
“抱歉。我真的很抱歉,马特奥。”
他那双看石头都深情的眼睛简直是特攻武器。
但恐怕再来十次、百次,他还是要这么折磨人。
德劳伦蒂斯不想说话了,狠狠地瞪了Max一眼,心里想:是主义,还是生意?
门轻轻关上,彻底隔开了经纪人的注视。
凉风吹得Max一皱眉,他下意识摸了摸羽绒服口袋。
东西还在。
它明明没有温度,却无端沸腾。
一封信,来自20h之前的告白:
【我爱你,我的全家都爱你。马克西,别走,至少在这个冬天。】
【我知道狮子不会永远和猫咪一起,我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知道你的爱不在这里……可是这里没有人不爱你。
我们曾度过多么快乐的夏天啊,冠军的记忆鲜艳明晰,还能再看一次吗?为了我们曾恰好相遇、彼此相依,在你穿着这件球衣的时候,我最爱你。】
【你迟早要回到你的天堂,我们愿意做你的阶梯。】
天堂。或者说乐土、幻想乡,一个完美的地方。
对于重返人间的幽魂来说,当下难道不是天堂吗?
*
最终Max没能靠脚走回去,因为不放心的经纪人把猫关回去之后,抄着车钥匙就跑了下来。
“你个小混蛋!”启动发动机后,德劳伦蒂斯抱怨道。
“哈哈哈,你还是来了。”
经纪人开车并不快,即便如此,到了俱乐部附近的时候也没有超过7点。
而那个说着要自己走的人已经在后座上睡成一团。
经纪人(别名司机、偶尔的保姆)在一家已经开门的餐饮店附近停车,等了20分钟才叫醒自己的客户。
早餐是通心粉,还有一杯橙汁,等Max全部吃完,德劳伦蒂斯早已经离开了。后者还得回去陪他的猫。
距离俱乐部已经很近了,Max随机走进一家理发店。
当他走出理发店,原本留在脑后的白色小辫已经全部剪断,剩余的深色头发短了1/3,在吹风机的帮助下达成了卷而不乱的效果,据说是参考了埃里克·罗伯茨。
理发师:“你简直可以去演《夜访吸血鬼》了。”
“那太好了,如果汤姆·克鲁斯同意的话。”
新发型让他高兴了两天,等到第三天早晨,他第1次摸到手机的时候,一条短信发了出去:【我留下。】
*
冬去春来,三月又至。
屡屡进球的Max在极小的圈子里拥有了一个崭新的绰号:幻影。
来自于他的姓氏的后半段,但也很好地诠释了他的杀手特色。
来自荷兰的幻影在两个多月里主宰了第四级别的联赛,技艺娴熟的他动作轻巧,潇洒如风。
如他所愿,他的俱乐部登上了小组第一。
如果忽略紧追猛赶的同行,他或许能提前松一口气。
但莱尼亚诺的优势也只有2分而已。
而Max的进球数来到37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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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的数字。
他没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世界上有16岁的亚马尔,也有40岁的兹拉坦,有杰米·瓦尔迪也有哈梅斯·罗德里格斯。
天才只是在豪门踢球的最低要求。难道米兰每年低价清洗的那些球员,在自己年少的时候,不是一方天才吗?
难道非洲杯mvp是什么随处可见的二手商品吗?
但这就是足球。
现在的米兰还没有未来那般培养15岁大中锋的迫切感,管理层放任他这个意外在小小的意丙随意发挥,反正对他们来说,即便是21岁22岁,在意甲也是个很年轻的年纪。
年轻到暂时无法信任。
已经1个月没有身高变动的Max最近和体重较上了劲,但是71kg和74kg在他身上似乎没什么区别。
天王山之战(但SerieC2版)还有20分钟就要开始,身高185cm的队内头牌倚在更衣柜边上,与他相熟的圣地亚哥悄悄挪过去,猛地吹了口冷气,把Max吹醒。
“吹风机?”
圣地亚哥摇摇头,含了口冰水,又重新表演了一边。
咽下冰水,他说:“你看起来有点糟糕。是压力太大了吗?”
“我邀请了一个朋友…但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顿了顿,Max勉强加上一句,“这场比赛我们必须赢。”
“你是为即将开始的比赛而紧张,还是因为那个或许会不来的朋友而伤心?”圣地亚哥听到八卦的气息,不肯放过他。
“别笑了,桑蒂,给我一块糖。”
“这里没有糖果或者巧克力,教练禁止我再给你喂零食。他甚至把我上次剩的半包薯片都没收了。”
说到这点,Max也有点无奈:“他发现我喝可乐了。但有时候只有糖分能让我高兴起来,而我高兴之后又想吃东西。”
圣地亚哥做了个鬼脸:“作为一个结过婚的人,我必须要提醒你,如果你在27、28岁以后不能保持像现在一样的运动量,却继续这样的进食习惯,那么你迟早会胖成球。长宽180的球。”
“太恐怖了。”
“走吧,排队去,助教在数人了。”
天空多云。
Max的视力很好,以至于不敢往观众席上看——他自己要的票,怎么会不知道座位在哪里?
今年1月,莱尼亚诺靠着Max小赚了一笔——至少健身房不再是杠铃存放室,理疗室里也不只有冰水桶和一张按摩床。剩下的钱有一些花在了球场上,现在的看台比去年同期多了几十个“贵宾席位”(溢价300%~500%不等)。
出于谨慎,Max和俱乐部要了两张贵宾席的票,俱乐部慷慨地给他打了5折。
出于胆怯,他将票随邀请函寄到了米兰内洛,却并未要求对方一定要来。
走出球员通道,Max目不斜视,甩着胳膊在草坪上蹦蹦跳跳,直到不自禁地跳到贵宾席附近,稍一抬头——
幻想中的那个人正坐在那里。
哦,天哪,这并不是幻想。
确确实实有一个短头发、脸圆圆的阿根廷人在微笑。
19.提前的决赛
雷东多看着年轻的朋友笨拙地翻过围栏,一步步登上贵宾席,却又在靠近时止步。
“费尔南多,”Max先问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你的西装贵吗?”
“对于我来说,还行。”雷东多说。
“我没买过高档西装,如果不趁现在来找你,等到赛后一身是汗,就更不方便接近你。”
“那么你现在流汗了吗?”
“不。拜天气所赐,没有。”
如果说之前的微笑只是出于礼貌,那么现在雷东多真的是开怀大笑。
他站起身,主动拥抱了一身长袖球衣的Max。后者和他差不多高,但是更加青春、像散发着活力的紫色小鸟。
“祝你好运。”
仿佛受到了神的赐福,重新回到球场边缘的Max喃喃自语:“我现在敢去踢巴西。”
教练捏住他的耳朵:“什么巴西?本场战术你还记得吗?”
“记得,全力盯防古贝利尼和普罗维塔利,等到下半场70分钟之后,有机会就偷一球。”Max舔了舔嘴唇,“如果我能进三个球,我明天能不能请假?”
“你自己决定。只要你不去和人打架,不去违法犯罪。”
“如果我要喝350ml的冰可乐呢?”
“那我会在下一场训练的时候让你多跑5圈。”
“好的,那我已经欠下45圈了。”
“臭小子。”
教练已经看穿了Max是在缓解压力,所以也只是轻轻拿起,轻轻放下。
一声哨响,比赛又又又开始了。
说的就像人生又开始了一样,但是足球比赛90分钟而已,人的一生会有多少个90分钟呢?
忙碌了大半个赛季的Max确实已经厌倦了,他警示自己,去把这90分钟当成人生中最后一天来踢。
‘不然你会后悔的。’
比赛走到这一步,哪怕缺兵少将,莱尼亚诺也退无可退了。
Max回头看了眼替补席上挤挤攘攘的病号们,揉了揉自己的腰——昨天凌晨才退烧,后遗症留到了今天,胸口以下总有些使不上力。
而他没告诉任何人。
上半场开始,Max的表现并不算太好,跟以往比起来,简直是球场散步。
比赛节奏渐渐加快,莱尼亚诺和帕多瓦都在相互试探,传球、断球、反击,然后被阻拦。
莱尼亚诺这场也是双前锋,原本准备的正印中锋肌肉不适在替补席上。
而到了40分钟的时候,主队莱尼亚诺陷入了焦虑。
帕多瓦作为意丙2 A组的另一支常胜将军,攻防均匀,且有两个稳定的得分手,虽然场均进球数只有1.2,但也没有被打出惨案。
他们这赛季踢高位逼抢,战线压得很深,巴基恩不想打对攻,所以安排了防反。
Max尽量稳在后防线上,扛住帕多瓦的快攻,但是莱尼亚诺40分钟只有一脚射门是什么概念?
意味着球权在对手手里。
莱尼亚诺今天的防守是彻头彻尾的意大利风格,但是当真正处于“混凝土”中的一环的时候,Max感觉喉咙在冒烟,几乎要升天。
今天的裁判为了比赛的流畅,几乎很少吹停比赛,导致他也没有休息的时间。
一个疏忽,帕多瓦再次获得射门机会,门将乔作为倒霉蛋,鼻血流了一脸。
Max凑过去看情况,被仰着头的门将推走。
“去去去,回你的位置上。再漏球我就打你。”
Max趁着伤停去拿了一瓶水,半喝半吐地浪费掉1/3,终于感觉好了一些。
教练对他招手。
“你今天怎么了?”
“今天起床有点没力气。”
“生病了?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换人。”
Max苦笑着摇头:“病房都要住不下了,哪儿还有人。”
“能坚持?”
“有可乐吗?”
教练瞪了他一眼,竟然还真的找出了一罐冰可乐,显然是早有准备。
“喝吧,你以后迟早要为它代言。”
“那也行啊。无论百事还是可口,我不挑。”几口吞完一罐可乐,他萎靡的状态恢复了不少。
裁判催促重新开球。
鬼使神差地,往中圈走去的路上,Max又看了一眼台上的贵宾席。
是看错了吗?怎么感觉多了几个人。
很快,他来不及去思考那些场外的人和事。
加上上半场补时,整整8分钟,帕多瓦的攻击如潮水,但不管防守姿势好不好看,Max和后卫们都把球断下了。
一个人追不到就两个人追,两个人来不及就三个人一起堵枪眼,总之不能让帕多瓦进球。
而当漫长的上半场结束时,Max走了几步,直接在草地上躺倒。
反正主队的更衣室就那么点大,也不够躺,还不如草地,至少绝对通风。
队长走过来慰问:“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累。纯粹的累。”
“很容易感冒。起来。”
队长潜意识觉得不对劲。以前的Max会在上半场就这样累吗?
Max借着队长的手站起来,进了球员通道,先用5分钟冲了一把澡。
重新换了身短袖球衣,他走进更衣室,教练巴基恩话头一转,对他开炮。
“我现在才知道某人前天发烧,烧了一夜,不吃药。”
队长同样严肃地批评:“你的职业生涯还有很长很长,隐瞒自己的身体情况对自己和俱乐部都是不负责的行为。”
“我感觉我已经没事了。”Max举手投降,“谢谢关心,我会记住的。”
虽然不知道是谁“通风报信”,但已经不重要了。
教练还有话说:“意丙杯我们已经出局了,现在是单线作战,即使放掉这一场,也还有机会夺冠。但如果你想做出一些蠢事……想想1999年巴蒂斯图塔是怎么和意甲冠军擦肩而过的。我不希望你学那个阿根廷人,我也不想看、并且永远不想听到有一天你因为浪费健康而倒在赛场。”
“我了解自己,不会有事的,罗伯特。”Max挤出笑脸,希望获得教练的谅解。
巴基恩的视线在替补们身上徘徊了一阵,下达最终命令:“你不用踢满全场。最迟第65分钟我就会把你换下,如何在下半场20分钟之内让我们领先,是你需要思考的问题。但如果做不到……那就做不到吧。”
Max讶然。原来真的有人会爱他。
哪怕才认识15个月。
继续靠在更衣柜边上,Max想了想,掏出了手机。
结果看到未读短信多了二十几条。
这个年代难道就有诈骗短信了?
“Max,把手机收起来,你需要的是休息。”队长说。
“好。”结果匆忙退出信箱时,他不小心发了一个数字3出去。
这次轮到看台上的人莫名其妙了。
下半场换边后,比赛重新开始。
因计划有变,Max接队友传球后直突帕多瓦球员身后。帕多瓦后卫比尔蒂格、帕里西,中场特奥多拉尼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人,立刻回防,双前锋之一的普罗维塔利也紧追不舍。
当他真正带球到禁区前沿5米的时候,周围至少有6名球员包围了他。
来不及多想自己为何会有球王级待遇,Max一脚重炮轰出,所有球员的反应都成了慢镜头!
但偏出门柱。
Max失望地踹了一脚地面。
有时候20、30cm的差距,就会造成一生的遗憾。
‘我不能这样。’
轮到帕多瓦门将蒂齐亚诺开球。
说起来这位一门本赛季的运气也不好,他曾经因伤缺阵了6场,而在二门暂代、以及自己刚复出的日子里,帕多瓦成绩起起伏伏,也因此被莱尼亚诺从落后7分到反超2分。
帕多瓦联赛总分落后,比莱尼亚诺更想赢下这场比赛,所以又冲了一波,这让回到己方半场的Max咬牙切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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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的断球技术其实不够熟练,与其说是中场的脚法,不如更多的是像后卫那样抢断。
所以第51分钟的时候,他并不意外地得到了一张黄牌。
这是他本赛季的第4张黄牌。
帕多瓦因此得到界外球。
Max高高跃起压着对面前锋争顶,球到了队友脚下。
他狼狈地爬起来,四肢乱摆、面目狰狞地去接队友的回传球,但是小腿又遇到了阻拦,于是控制不住地跌倒,脸砸地的瞬间颧骨传来疼痛。
但比赛没有暂停。
他甚至还要庆幸帕多瓦的人给他垫了一下。
尽管有两个伤员还趴在地上,球还是到了帕多瓦的禁区,莱尼亚诺后卫廷加瞅准缝隙来了一脚,结果球没踢到,反而闷中了帕多瓦后卫的头。
禁区里又倒下一个。
“危险动作!”
裁判果断出示红牌。
Max这时候已经缓过来了,他举手示意队医进场。
忙碌的裁判在检验完禁区里伤员伤势后,又跑来到这里主持公道。
原本追在裁判身后跑过来的队长看到Max的脸,心头又咯噔一下。
Max没有摸自己的脸,怕造成感染,不过根据经验来看,应该伤口不大。
在裁判问起时,队医还在往他脸颊上喷东西,Max闭着眼睛回答:“20号绊倒了我,我倒地的时候和11号撞在了一起,就是这样。”
帕多瓦那边也不好过。两个伤员先后往巡逻车上抬。
第54分钟,帕多瓦被迫连换两人。
又过了1分钟,Max贴着纱布回到场上。
这时候刚好是己方门将乔在发球。
‘刚刚发生了什么?’Max虽然不知道过程,但是他确定自己将要做什么。
乔看到他回来,直接越过后卫把球分给他,Max停球后,难得使用外脚背,送出横跨半个球场的大范围转移,终点是蓄伏已久的队友布泽蒂。
布泽蒂卸球后迅速回传右后卫,右后卫横敲中路,中场马尔切洛·特亚已经冲到了那里。
特亚扛着人,脚踝一翻,把球磕给Max。
Max带球往左前方又跑了几米,己方队友已经有三个到了禁区。
他看着身前的两个对手以及左边招手的圣地亚哥,假装要向左传球,忽而又回拉,往右带球冲刺,晃晕对手的同时右脚一个兜射,球飞向布泽蒂的头顶。
布泽蒂头球摆渡!
特亚头槌!
“嘘!!!”边裁举旗吹哨。
Max跪倒。
越位?越位!
‘这是决赛吗?或许是的,就像22赛季的那次德比,重要的转折点。谁赢,谁就是总冠军。’
‘看看那些球迷们,他们坚持到现在难道是为了等待第2名?如果我们只是第10名,那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我们现在是榜首。亚军比第3名更可耻,如果接受一次失败,那你很可能会迎来更多次失败。’
得打起精神。去寻找那种感觉吧,就假设梦中的决赛提前上演。
假设这是2005年。
还没有开始连做三个月的噩梦。
Max闭了闭眼睛,再度睁开时,他摸着侧脸的纱布,已经下定决心。
场边,两队的教练还在激情指挥。
巴基恩手舞足蹈:“过了,马尔切洛回去!”
瓦雷拉双手窝成喇叭状:“收缩!收缩!米尔科回头,看弗朗切斯科的位置!!”
看台上的人也在发表意见:“有十分的不对劲。如果一直是以这种状态,他不可能进这么多球。”
“他明明有自己射门的能力,为什么光在那儿传球?球是不可能传进球门里的。”
“长时间在低水平的比赛中踢球自身也会受到影响。他的确应该回来。”
“他比夏天踢得更自信。”
“刚刚倒地那一下,是不是很疼啊?”
最后的最后,带着墨镜的寸头男人说。
20.欢乐喜剧人
第60分钟。
教练伸手对Max比划出一个“5”。
已经陷入了足球宇宙中心论的Max,虽然扭头时看到了这一幕,但没放在心上,脑子里只有进球、该死的进球。
时至今日,完全可以猜到当年A组的冠军就是眼前的帕多瓦。
只不过梅塔诺亚(Max的命运之神)把“历史”这碗水摇了摇,试图重新沉淀出一个结果。
1分20秒过去。
Max在中圈附近抢断后拿球,转身接连过掉帕多瓦新换上场的苏西奇、帕萨,狂奔20米后把球踢给边路无人阻拦的队长。
队长把球转移到暂代中锋的布泽蒂脚下,布泽蒂在球裤不保的情况下勾走了足球,推给了从两个帕多瓦球员中间挤过来的Max。
帕多瓦后卫苏西奇意识到不妙,手肘用力,给Max的背部上强度,Max一脚踢远足球,假装挣脱,不经意地反手就是一巴掌,然后趁着对方还没松手,拼命向前,直接靠惯性带倒苏西奇。
苏西奇来不及捂脸就已经倒地。
Max已经体会过了裁判今天的尺度,头也不回地就去追足球,但有时候意外来的更突然,那就是球出界了。
他几乎就要追上了。
Max看着足球三传两倒到了普罗维塔利脚下,而他因为身负黄牌只能谨慎行事。
毕竟他上一张黄牌就是在普罗维塔利身上得的。
普罗维塔利一脚长传,足球又飞过了半场,米奇奥拉反越位插上直面门将!
伟大的门将乔提前出击,化解了攻击。只不过他已经气得快要吃人。
帕多瓦前场有三人呈箭头型跑位(中间一人居前,旁边两人落后几个身位),重新得球的莱尼亚诺后卫成为被这组箭头压迫的对象,Max慢悠悠跟在这三人后面,直到自家后卫们结束倒脚,传出足球。
Max接球后迅速转身,身前空档至少有五、六米。
他带球跑了几步,长传给左前方的特亚,特亚一阵狂带,冲入禁区。
Max却突然停下脚步。
帕多瓦球员虽然被叮嘱要盯防他,但是眼看着整场比赛下来也没有发生什么,所以视线还是和足球一起在空中乱飞。
特亚倒三角!
特亚没有倒三角!
沿着边线,三脚传递,不知何时遛到边路的Max反跑接球,自觉空间足够的他一脚抡出!
又是长传?
门将蒂齐亚诺弓着身子,时左时右,完全无法判断自己的命运。
高了吧,高了,了……
在观众眼里,他就像傻了一样,完全没有反应,任凭那颗球弹到地面,击中立柱,滚进网窝。
坐了4000人的球场顿时欢声雷动。
够吗?还不够。别忘了他们现在是十人作战。
想起砍树划伤手掌的队友,酒驾出车祸骨折的队友,赛前摔倒拉伤腹股沟的队友,莫名红牌的队友……
被特亚勾着脖子的Max简单挥了挥拳头,发愁怎么再进一个。
四分钟后,他在自家角球区拦下了即将出界的足球,回传给门将乔,足球在几人之间相互快速传递,等到第10脚,Max再度触球,他一脚直塞给了布泽蒂,布泽蒂和特亚玩成功了2过1,足球弹到帕多瓦的帕萨身上,过了底线。
一个罕见的角球机会。
也是整场比赛的第二个角球。如果有赌狗在关注这场比赛,那大概要输得裤子都没了。
罚角球的是布泽蒂。
场边巴基恩手势疯狂变换。
Max看懂了。他带着几个高个子队友像饼干一样竖着排列,站得不那么靠近球门。随后自己又挪了挪,直接站到禁区弧顶。
帕多瓦的球员以为他是主攻点,也跟着重新分布。
Max冲着角球区比划了一个ok。
布泽蒂看着Max的方向,嘴角翘了起来,传出了一个与底线夹角几乎只有10°的贴地斩。
帕多瓦球员完全愣住。哎,不是,你往哪儿踢呢?
无人在意的莱尼亚诺队长冲出来将足球一推,球门远端的特亚一脚滑铲,兔起鹘落间,莱尼亚诺再下一城。
这时已是第68分钟。
Max艰难地从一团队友中挤出来,直接走向了教练。
“团结、具有想象力,这才是冠军应该拥有的东西。”
巴基恩单手抱了下他,满意地吩咐:“下去以后好好休息。”
“我先去洗澡。我感觉自己完全发臭了。”
因为脸上有伤,Max冲澡时刻意避开了头部,只是慢慢地冲洗身体,顺便发呆。
结束淋浴,他用吹风机的时候,顺手打开了手机。
先前没看清的短信让他瞬间瞪大了眼睛。
——Andry7——
【惊喜!我也来了。】
【你们球衣颜色挺少见的,让我想起紫百合的客场。】
【你的伤还好吗?】
【你没有回答我,是不是更衣室不准看手机?扎切罗尼也是这么要求的。】
【你的进球非常棒!】
【之前没进的那脚也很棒。】
【我就在费尔南多后面,马西莫和德米也来了,还有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小熊。】
Max一路笑着看完了舍甫琴科的短信。
然后是经纪人的。
【你知道谁在看这场比赛吗?事先声明,我也不确定。】
【至少有一个马尔蒂尼在现场。我不知道在哪个位置,但是,他在。】
【谢天谢地你进球了。】
【帕多瓦进球了。】
读到最新一条信息,Max的好心情顿时飞走了。
剩下的信息分别来自不同的熟人,他们不是球员,但关心他的比赛。
他只给舍甫琴科回了一条:【!!!惊喜???】
头发吹得差不多了,他穿上外套,准备返回场边。
然而刚刚走出球员通道,就看到裁判举起的又一张红牌。
‘老天,我都开始晕红色了。’
这是给谁的?
哦,还有第二张红牌。
是双方主教练一起被罚下场。
这下Max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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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定了,红就红吧,下一场对手不咋地。他和巴基恩打了个照面,教练先生甚至在笑。
“还有十分钟。”
巴基恩很清楚自己的临场指挥水平是不如帕多瓦主帅的。
能1换1带走弗兰科·瓦雷拉,几乎可以说是荣幸。
贵宾席距离替补席很近,因为是上下层。
Max回到久违的替补席,圣地亚哥递给他一瓶水。
他试图平心静气,但是他知道,就在几米之外,有自己曾经不敢想的人在等待。
从素不相识,到成为朋友,多么漫长又奇幻的旅程!
2:1是这场比赛的最后结果。
Max跳了起来,先和队友们去谢场,然后飞奔到贵宾席。
他睁大眼睛看着言笑晏晏的米兰人,嘴角咧得就像捕捉到了属于自己的星星。
“很高兴见到你们,每一位。”
“没想到吧?费尔南多出发得早,我们几个先在内洛汇合,然后德米开车带我们过来的。啊对了,切萨雷也在,和你们老板在一起。”
“Oh~”Max不知道是好是坏,“今天你们不用上班吗?”
“上午训练结束了呀。”加图索回答。
“那下午呢?”
“没有训练。”
“原来那个故事是真的。”
“什么故事?”
Max:“安德烈:‘训练什么时候开始?’比利:‘已经结束了。’”
这下子轮到所有人一起笑了起来。
阿尔贝蒂尼:“这就是为什么你只邀请了费尔南多?”
“因为我害怕米兰的明星们聚在这个小球场,整个米兰城的小报记者都全部要过来开会了。”Max左手握拳,举到嘴边,“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欣赏AC米兰众球星场下的模样,这位帅气的安布罗西尼先生,请问你愿意接受来自米兰体育厕所报的采访吗?”
和他不太熟的安布罗西尼笑得露出了两排牙齿。
“体育报可以,厕所报不行。”
Max:“意大利尊贵的后腰天才,阿尔贝蒂尼先生,请问你今天来到意丙联赛看球是为了秘密约会吗?”
阿尔贝蒂尼直接给了他一掌。臭小鬼几个月不见,话变多了。
不过他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曾经在帕多瓦踢过一年,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应该坐到对面去。”
“费尔南多,哦,你结婚了。那么安德烈,听说你已经谈了女朋友……”
“你也知道了?”提起克里斯汀,舍甫琴科表现出羞涩。
“美丽是藏不住的,你和你的女朋友都是。”
加图索:“那我呢?你为什么不采访我?”
“我们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善良8号,请问,你愿意和我合照吗?”
Max掏出了手机塞给雷东多,拉着懵逼的小熊摆pose,“费尔南多,可以吗?”
雷东多同意了。但在拍完之后,他突然问了一个问题。
“Max,你的眼睛怎么了?”
“上帝啊,你的眼睛好像被感染了,像兔子。”加图索大叫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