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在我啊》 分卷阅读1 书名:天命在我 作者:桉柏 简介:【进入修改模式ing】 【不要在我的文下提别人的文,不要在别人的文下提我的文。+x,s,a+n?y*e?w?u`._c¢o\m*】 “我名商悯,武王之后。若登临人皇之位,当奉天命,承民意,荡平四海异族,镇压此界妖魔,光复太平盛世,续我人族气运,延我人族血脉。” …… 皇帝昏庸,燕室衰微,外邦虎视眈眈,妖魔重现世间,诸侯王借机举兵造反,天下大乱。 乱世之中,一国王族同室操戈之事并不少见,两国同盟背弃盟约之事亦屡见不鲜。 人都道武王之女商悯野心勃勃,反复无常,阴险狡诈,寡恩薄义,必不能服众,将来定会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商悯听闻此言置之一笑:“那且看看,今后天下是谁做主。” 第1章 “何人指使?” “渴……好渴……” 商悯无意识地呢喃出声。¢x¢n*s-p¢7^4¢8,.~c¢o·m/ 她喉咙干得冒烟,连吞咽唾沫都无比涩痛,用尽全力也没能睁开眼皮。 她在何地?为何浑身上下像是被砍成了几节似的疼,连动个手指都困难? 等等……她想起来了。她正与几个朋友旅行登山,结果绑着安全绳的大石松动崩落,她掉了下去!百米高的悬崖,人落下去必定摔成肉泥,她竟能捡回一条命?莫不是正好挂在了峭壁生长的大树上? 从身体各处的感觉来看,商悯人虽性命无忧,可是骨折了好几处,后脑勺、肋骨、脚踝疼痛尤为明显,脸颊、手臂大腿、后背似乎也有不少擦伤。′r`a?x~s_w_.¢c!o-m, 她张嘴呼吸,胸腔剧痛,口鼻处萦绕着一股浓烈的血腥气。 “咳咳……咳!” 一口血突然涌上喉头,商悯不受控制地咳嗽了两下,吐出一大口血。然而吐出了这口淤血之后,她胸腔的剧痛忽然缓解了不少,呼吸也更顺畅了。 又缓了片刻,商悯眼皮颤动,艰难地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景象雾蒙蒙的,似乎被一层血雾笼罩,一条极其纤细的白光刺入她的双目,恍惚间她还以为自己躺在医院中,刺目的白光是病房的白炽灯。 待血色消退,商悯猛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上方——这哪里是什么病房?她依然在悬崖下! 举目望去皆是黑暗,头顶的一束白光乃是日光投下峡谷后产生的“一线天”! 商悯简直要惊得跳起来,可是她才一有动作,断掉的肋骨就让她疼得直冒虚汗,更让人惊恐的是她身下居然传来一阵树杈震颤的感觉。 “嘶……”商悯微小地抽气,缓慢起身,尽量稳住身体,以防断掉的肋骨扎进肺里或身下的树杈突然裂开。 她在树杈上坐直,喘了口气,还没等休息,一种比发现自己坠崖时更恐慌的情绪席卷而来,一下子将她淹没。 ——身下的歪脖老树上,居然还挂了一个人,一个打扮古怪的黑衣人! 这黑衣人离商悯不足两尺距离,胳膊和腿悬空,只有躯干横在树干上。 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被树杈和碎石撕成了条,但依稀可以辨出衣服并不是现代装束,反而更像各种古装影视剧里面的刺客装。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皮肤有许多血淋淋的擦伤,伤口还在向下滴血,手臂和脚都以奇怪的角度歪扭着,可即便如此,他手中依然死死地握着一把寒光烁烁边缘有勾状锯齿的短刀。 这人……是谁?商悯震惊莫名。 因失血而混沌的脑子努力转动,她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随后脸颊一抽。 只见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交领右衽,衣摆过膝,收袖束腿,脚蹬云靴,腰带和领口饰有古朴的纹样,一枚虎纹玉佩摇摇晃晃垂挂腰间。 怎么会这样?她坠崖时穿的明明是冲锋衣,为何现在换了装束,而且她的手……商悯颤颤巍巍地抬起双手,见自己的手十指短短……她不可置信地又摸摸脸颊,感觉脸颊有点肉,是孩童未褪去的婴儿肥。 对了!她旅行坠崖的地点上下落差顶多百米,且并非深峡,只是一处单壁断崖。而这时抬头看,她却身处峡谷之中,两侧皆是绝壁,头顶那一线天离她悬挂的歪脖树有多远?这目测下来,可不止一百米了! 此时此刻商悯终于确认了一个事实。 她穿越了! 不仅换了个身,还穿越到了一个未知地点。 她穿越的这具身体还是个孩子,年龄顶多十岁,她现在究竟是何身份?为何跌落崖底?眼前挂在树上拿着锯齿短刀的黑衣刺客,又是谁?难不成他是来刺杀她的? 商悯吸了一口冷气,慢慢扭头往下看,想确认自己离崖底有多远。悬崖之下光线昏暗,她看了半天也没望到底,无奈放弃,在树上老老实实坐着。 她受了很重的伤,多处骨折擦伤,虽然性命无忧,但也要尽快处理,可手头又没有药,一个不慎恐怕会感染。 商悯坐着的歪脖树,树干有一尺宽,但是生机断绝,有腐朽之相 分卷阅读2 ,她不敢乱动,生怕树杈突然崩断。.k¢a′k¨a¢w~x¢.,c·o*m¢ 她左右摸索寻觅,摸到了一根枯枝,将其折下后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黑衣刺客,见他没反应便稍微放下了心。 那个刺客身上的衣服可以当绷带,身上也许会有疗伤药,另外他手上那短刀也有大用,商悯小心翼翼地按着树杈蹭过去,想先拿到那锯齿短刀。 她努力弯腰伸手,额头上起了细密的汗珠,指尖触碰到了刺客握刀的手背,但下一瞬,黑衣刺客浑身一震,竟醒转过来! 他猛然抬头,脸上蒙面,在看到商悯的一瞬间露在外面的一双眼睛骤然盈满杀气,举刀便挥,直刺商悯的脖颈! 商悯心下一惊,反应极快地挥臂格挡,同时顾不得树杈稳固抬腿一踹,黑衣刺客被踹了个正着,身形不稳,朝崖底直坠,然而他似乎决意要置商悯于死地,临到关头居然一把抓住商悯的靴子,将她从树上拉了下来! 失重感袭来,商悯和黑衣刺客一同下坠。\第¢一,看-书`网′ _已\发\布~最`新.章?节, 耳边风声呼啸,她忍不住破口大骂:“我靠!” 不过一息,商悯就咚的一下掉到了崖底,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摔了个七荤八素,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她喉咙一甜,一口血从嘴里喷了出来。 而那个刺客更惨,他成了商悯的垫子,被商悯一屁股坐了个结实,触到地面时他身上传来数下清脆的骨折声,当即又晕了过去,短刀被甩到了一边。 商悯心有余悸,当下不敢耽搁,强忍着骨骼错位伤口撕裂的疼痛感从刺客身上爬了起来,在四周寻寻觅觅,摸黑搜索。 手下的触感湿漉漉的,崖底阴冷,要是她能在黑暗中视物,就能看到她口鼻呼出来的白雾。 商悯很快找到了刺客甩飞的短刀,她紧紧握住唯一的防身之物,一瘸一拐地拖着骨折的脚踝折返昏迷的刺客身边,咬着牙眼神发狠地在他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让你刺我……老娘日你祖宗!”她怒骂了一句,却忍着火气,眼神沉沉地收回刀。_小^说,C..s? ?最!新?章+节\更¢新¢快\ 商悯想给人的脑袋来一脚,但腿脚实在不便,只好半跪在地一肘击在刺客的太阳穴上,让他昏迷更深。 商悯挥舞短刀割下刺客的外衣,搓了条绳索将他手脚捆了个结实。 这刺客出气多进气少,也不知还能不能活。 崖底仅有他们两个活人,商悯不了解自己的身份现状,只能从他人口中获知情报,要是能撬开这个刺客的嘴,知道他是谁派来的,为何要杀她,那她也好有所防范。 穿越的事在小说电视剧里是见得多了,轮到自己那真是头一遭,商悯在短暂的惊慌过后迅速摆正心态,开始盘算日后的打算。 她之所以如此镇定,是因为从前见识过大风大浪了。 商悯现代出身武学世家,乃国术断龙枪法第十五代传承人,父母是开武馆的,叔伯皆是“武林中人”,刀枪棍戟拳脚腿皆通,手下门徒弟子数百,还自己创办了武校。 商悯五岁习武,武校长大,参加过数次国际武术大会,拿过冠军,还经常和其他武术流派弟子切磋交流。她的师兄师姐中也出过些许厉害人物,不仅创办武馆传下绝学,还发展到了其他行业,在各种影视文艺作品中担任武替、武指,有几位直接拍功夫电影了,声名享誉国内外。 按照正常发展,商悯该在父母老迈之际继承武馆,传承家传武学……结果这次登山出了意外。 事到如今,懊恼已经没有意义。 商悯闭上眼睛,按照吐纳法调息。 这吐纳法乃道家气功融入她家传武学后改良的产物,平日里没什么用,也就是能让内息平稳,宁心静气。 少顷,商悯睁眼,调整坐姿,检查身上的伤口。 双手的伤都是擦伤,看着血淋淋,实际上问题不大,重点是骨折。 她盯着脚踝,小心翼翼地去脱靴子,谁知刚一拽就剧痛袭身,脚踝肿得离谱,卡得靴子几乎取不下来了。 她一手托着脚,一手往下拽,一点一点往下褪鞋,如此简单的动作也让她大汗淋漓,好不容易靴子取下来了,商悯喘了口气,里层衣服都要被汗水浸透了。 脚踝肿胀发亮,紫得发黑。 她看不见伤势如何,就尝试着摸索正骨。以前练武,受伤脱臼是常事,骨折这样的伤还是要去医院处理的,现在没这个医疗条件,商悯只能自己尝试正骨,总不能让脚脖子一直歪扭着。 她抿着嘴,撕开自己的衣服塞到嘴里咬住,手抓脚底,猛一使劲,咔嚓一声,骨骼复位。 “呜——”商悯一声痛哼,眼冒泪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等缓过来,她一把抓起手边的石块凶狠地扔向黑衣刺客,把他脑袋上砸出了一个血口子。 “让你刺杀我!”她咬牙切齿地低咒。 她深呼吸,捡了树枝撕了布条,把脚踝固定起来,接着脱去外衣,查看肋骨的骨折伤。 肋骨断了两根,错位不严重,但也需要固定。 商悯爬过去把刺客 上身的里衣扒下来勉勉强强做了个束带,把它绑在胸前系牢。这一顿操作又让她疼得直 分卷阅读3 冒冷汗。\第¢一,看-书`网′ _已\发\布~最`新.章?节, 商悯瞥了一眼刺客,一想到自己穿越后在崖底艰难求生都是拜此人所赐,心头怒火简直不能抑制,用石头砸他脑袋仍不能让她解气,她一把撕开刺客遮面的黑布,照着他的脸哐哐来了几拳,把他打得嘴歪眼斜鲜血迸溅。 许是被揍得太疼了,那黑衣刺客呻吟一声,肿成猪头的脸上睁开了两条细缝。 商悯不惊反喜,一把揪住刺客的衣领,锯齿短刀横在他咽喉处,刀锋没入一丝,血立刻顺着脖子流了下来。 “你是谁?”商悯冷冷逼问,“何人指使?” 第2章 “命受胁迫,杀之无罪。” “何人,指使!”商悯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完\本*神^站\ ,免′费~阅,读′ 黑衣刺客挣扎了两下,想要将手脚从衣绳中挣脱,可他受伤太重,商悯又绑得极富技巧,终究还是没能挣出来。 商悯正要继续逼问,黑衣刺客喉咙却发出嗬嗬可怖的声响,紫黑色的纹路顺着他的脖颈一路向上攀,很快便蔓延至整张脸,他张嘴呕出一口紫黑色的血,头一歪,刹那间没了生息。 商悯握刀的手一震,感知到黑衣刺客呼吸停了,骇然后退数步,短刀掉落在地当啷一响。 她不可置信,接近黑衣刺客又探了一次脉搏,终于确定他确实是死了。 被毒死的!那短刀上有见血封喉的剧毒! 饶是商悯胆大惯了,也不由一阵毛骨悚然。^s^a?n?g_b/o\o+k!.`c?o·m? 要是她握刀不小心手被划了一道,或者吊在歪脖树上的时候被刺客刺伤了,那地上的尸体就得换成她的了。 商悯在那儿站了半晌,才弯腰捡起那把淬毒的短刀,小心地从刺客尸体上撕了根布条把下端刀刃缠了两圈,免得自己耍刀不慎来了个当场自裁。 从前她习武,用的很多都是无刃刀剑,杀伤力相对较弱,开刃兵器属于管制武器,武馆是不能摆出来的,同门切磋授艺也不可用开刃兵器。 大部分人习武也只是为了强身健体防身自用,往高处说,那是为了发扬武学。至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难说了,因为很容易助人不成反而一不小心推搡两下就被对方讹上。 古代习武是为了杀敌,现代人哪会抱着杀敌的心态习武呢? 商悯虽自幼习武,但别说杀人,便是连主动伤人都不曾有过。 商悯呼出一口气,心中浮现出一句话:“命受胁迫,杀之无罪。” 这是门规,从前每当有弟子拜入本门,商悯的父母总会介绍一番门派历史,顺便讲一遍门派的条条框框。 只是某些条条框框仅适用于古代,放在现代法治社会不太合适,讲那些门规只是为了让人有所了解罢了,并非要求弟子去践行。 商家断龙枪在数百年前算是颇负盛名的江湖武学流派,彼时乃是乱世,匪盗横行,王朝更替,门人弟子行走江湖手中难免见血,门规亦十分铁血森严。 商悯穿越异世,性命受到威胁,且悬崖之下荒野之外无人相助,前途未卜,此时再看门规,这条“命受胁迫,杀之无罪”正好对应此刻情状。 就算那黑衣刺客不是阴差阳错被自己的武器毒死,而是被商悯亲手斩杀,她也不会为此产生强烈的愧疚感。 年幼习武时,商悯总是摔得浑身伤痕,可最终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母亲常说,练武也是炼心。 身遇绝境,突遭变故,炼心的重要性方才凸显。 若她不曾习武炼心,这时只怕已经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了。 商悯拖着骨折的脚走到峭壁边缘,触摸湿漉漉的岩壁。 “嘀嗒……” 是水滴落的声音。 商悯蹲下摸索,发现那里有一片小水洼。她手捧着水喝了几大口,冷冽的水让她略微有些发热的头脑恢复冷静。 补充完水分,商悯就着昏暗的光线返回黑衣刺客身边,在他浑身上下仔细搜寻,想要找到点疗伤药或其他有用的物品,可一无所获。 “也可能是物品在坠崖的过程中摔落到了别处……”她心道,“要是眼睛能在黑暗中视物就好了,这么黑的环境,着实不好找东西……” 念头一起,神奇的事发生了。 一股清凉的气流似乎从腹部缓缓升起,像泉水一样涌入她的双目之中,昏暗的崖底竟然亮堂了起来。 不……不是崖底亮了,而是商悯真的能在黑暗中视物了。 商悯既惊且喜,惊讶地摸摸眼部,还使劲揉了两下,不一会儿清凉的气流从眼眶处消退,环境又一次变得昏暗。 她眉毛一皱,复又松开,心中有了些推测,于是集中注意力,按照习武的路数意守丹田,不一会儿便有一股清凉的气流在丹田处旋转起来,清凉的气流自发流遍全身,她身体各处的痛楚瞬间缓解不少。 “这是……武侠小说中的真气?还是传说中的灵气?”商悯感知着体内清气盘旋的奇妙感觉,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简单。 穿越前是有道家气功这种东西,但气 分卷阅读4 功只是调身养性之用,要说疗伤,那还不如直接去医院有效,更别说能让人在黑暗中视物了,现实中哪能像小说中那样一掠数丈踏水而行、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商悯尝试着从体内盘旋的清气中抽出两小股,让这两小股清气汇入眼中,果然周围的环境再度亮堂了,周遭事物纤毫毕现,无所遁形。,e~z/小/说`网+ `更~新*最`全* “好神奇。”商悯喃喃。 她举目四望,这悬崖是纵向延伸的,不管是朝前看还是朝后看都一眼望不到头,崖底足有二十丈宽……二十丈!这么宽的崖底,往上望,依然只能看见一线天的奇景,这个悬崖究竟有多深,从底下爬到最顶端,到底要爬多久? 商悯竭尽全力睁大双眼向上看去,只能看到模糊不清的边界。这底下如此昏暗,连绿草碧树都没长几棵,崖底离崖顶实在是太远了,远到阳光照不进来。 万丈渊,一线天,果真如此。 商悯苦笑着收回视线,左右扫视,没找到刺客散落的有用之物,甚至连个野花野果也没找见。*卡?卡`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 再这样下去,她不死于伤势,也得被饿死了。 商悯拖着病腿勉勉强强在崖底走了一小圈,期间被碎石腐木绊倒数次,仅找到了几朵灰扑扑的蘑菇。 久闻吃毒蘑菇就能看见彩色小人跳舞,再找不到能吃的东西,她就真要沦落到吃这几朵不知有毒没毒的蘑菇的地步了。 商悯扶着崖壁缓慢前行,突然见前方一块巨石后有一双脚露了出来,她心下一凛,从腰间抽出短刀。 那双脚上穿的鞋子和黑衣刺客身上的鞋子是一个样式,他们是同伙! 商悯放轻脚步,一点一点地挪了过去,谨慎地探头一瞟,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 这人也死了,脑袋上一个大窟窿,四肢七扭八拐,血淌在地上都已经发黑了。从衣着打扮来看此人确实是那黑衣刺客的同伴,只是这人比较不幸,被摔了个结实,一命呜呼。 商悯在他身上摸索,很快搜出来两把带鞘匕首,一把布包裹的银针,还有一个和银针配合使用的吹管状暗器。+h_t·x?s`w_.*n′e′t~她非常小心地把包裹着银针的布卷了起来,妥善放置在腰间,怕着银针上也有剧毒。 等搜完了身,商悯无意间一瞥,竟然发现这个刺客半张的嘴中没有舌头! 她愣住,用短刀挑开这刺客的嘴仔细检查,确定这舌头果真是缺了半截。她接着去检查另一具尸体,结果这具尸体居然也是舌头缺半截! 刺客缺舌头……难道是为了封口吗? 商悯面色凝重,静立思索。 参与刺杀她的至少有两人,这两个刺客都是死士,其中一个明明吊在树上还能活命,却不顾安危强行动手硬要将她杀掉。 指使刺客下达必杀令的人,到底有多恨这具身体的主人,才派出多名死士要将这年龄顶多十岁的孩子赶尽杀绝? 商悯这具身体原主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如果她不死,爬上了崖顶,迎接她的会不会是另一波残酷追杀? 商悯疲惫地坐了下来,揉了揉太阳穴,休息一会儿后盘坐在地,决定试试运功调息。 体内运行的那一股清气甚为神妙,可以增强五感,还可以疗伤镇痛。要想从崖底爬出去,便要恢复伤势,要想从残酷追杀中活命,也需要将身体养好,否则一切空谈。 她静心垂目,引导那股清气流向伤势较重的地方,不多时,骨折导致的肿胀便有明显缓解。她欣喜万分,不敢浪费丝毫的时间,耐心引导清气疗伤。 由于太过专注,她没注意到日暮西斜,头顶白色的一线天变成火烧般的橘红,接着又变成深紫,最后是墨一样的黑。 太阳落山了。 本就幽暗的峡谷变得更加幽暗,静得可怕,只有山间泉水点点滴落的声响。 阴风袭过,吹得衣衫单薄的商悯一个哆嗦,条件反射地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一声像是嬉笑又像是婴儿啼哭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这幽谷之间反复回荡。 商悯头皮一麻,循声抬头,一眼就望见对面的峭壁之上有一双亮得吓人的兽瞳,正牢牢盯着她。 清气再度汇于双目,商悯看到了对面崖壁上野兽的形貌。 “形如小儿,身覆黑毛,面青腮赤,鬼面,反踵……”她心下一凛,有了答案,“是山魈!” 古籍中记载,山魈乃山中精怪,叫声像婴儿啼哭,又像是人在嬉笑,会吃人。 商悯前世走南闯北,跟几个摄影爱好者远远见到过山魈,那只是一种普通的灵长类动物罢了,远没有传说中那么诡异。 可岩壁枯树上倒挂的那只山魈,一双兽瞳中闪烁着青色的异光,嘴唇翻转,黄色的犬齿外露,透着一股让人胆寒的邪性。 难不成……它真是妖怪? 这世界连“真气”这种东西都有,有妖怪似乎不足为奇。 商悯紧握短刀,起身谨慎地向左撤,试图与山魈拉开距离。 她甫一有动作,那双泛着青光的兽瞳便紧跟着动了。 山魈盯着商 悯,缓慢地、垂涎欲滴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锋利的犬齿。 分卷阅读5 第3章 “多谢前辈相救……” 那山魈似乎打定主意要吃了她。_0+7·z_w¢..c·o^m/ 商悯面色极差,不敢轻举妄动。 她从前见过的山魈个头不到半人高,眼前这目泛青光的妖物却与成人差不多大小,发起狠来她怕是难以招架。 体内游动的真气有疗伤之能,可终究没有神奇到能在短短几个时辰内令商悯恢复到能御敌的程度。 她手中握的还是那把有毒的锯齿匕首,才一尺长。\x.i?a*o+s·h~u_o¢h·o/u_.`c^o?m- 若是有长柄武器就好了……不管是刀还是棍、枪都好,一寸长一寸强,山魈四肢灵活,与之近距离搏杀定然难以讨好。 山魈倒吊在枯树上转动兽瞳,打量着商悯。 忽然间它调转身形,不再倒吊,转而稳稳地立在了树干上,接着攀上岩壁,缓慢地移动。 商悯连呼吸都放轻了,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头凶物,保持警惕的同时没有任何多余的举动。 岩壁上的山魈见商悯没惊慌失措吓破胆,眼中竟然露出了人性化的思索的神色。 它意识到这个猎物与它平时玩弄的那些松鼠小鸟不同,她没有扭头逃窜,反而展现出了与它类似的狩猎的姿态。 山魈兽瞳微微收缩,嘴唇外翻,发出挑衅的吼叫。 商悯有些见识,知道在它的族群中这诡异的叫声实际上是争斗的信号,一旦敌人在听到叫声后露怯,它便会趁机扑上去撕咬对方的喉咙。 是以商悯无动于衷,没露出任何表情。 挑衅失败,山魈便弓起背毛,呲着獠牙,一步一步挪向地面。′j_c·w~x.c,.!c+o-. 商悯见状,肩膀都绷了起来。 山魈四足落到了崖底,它向左踱步,她便向右,山魈向右,她便向左。二者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在这峡谷底部小心周旋。 她每一步都稳稳当当,避开地上的碎石水洼,脚尖落地时动作极轻,生怕暴露自己的脚伤,激起山魈的凶性。 山魈并不是有耐心的猎食者,它前脚掌磨了两下地面,弓起的背毛慢慢变得服帖,兽瞳中的异光褪去,竟原地转身背对商悯,做出要离开的样子。 商悯紧握锯齿短刀的手没有丝毫放松,依然死死盯着山魈的背影。 畜牲狡诈,某些野兽族群在面对敌人时也会故意装作没有攻击意图,好让对方放松警惕。 果不其然!山魈刚背对商悯走了三步,就悍然回身跃起突袭! 它眼瞳凶光外溢,獠牙暴突的嘴长到最大,跃起的样子像矫健的豹,竟然一下便蹿至一丈开外,眨眼间冲到了商悯跟前,长臂一展,就要将她抱摔在地。 商悯身体猛然后仰,避开了它的手掌,随后就地一滚,躲开了这一击。此时山魈的后脚掌就在她身侧,她眼神一狠,举着锯齿短刀狠狠扎下,却没料到山魈预感危险怪叫一声抽身躲避。 这一刀没扎实,只是划破了一层皮! 即便如此,也足够了! 商悯心中一喜,忍着身体各处的剧痛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一息功夫,那只山魈就已毒发,身形摇摇晃晃,紫黑色的纹路从腿部蔓延,口中发出哀叫。 商悯呼出的气萦绕着血腥味,方才一番动作,她的内伤又有了复发的征兆。 她不去管地上翻滚的山魈,而是后退数步,与那野兽再度拉开距离。 只需等它毒发身亡,商悯就安全了。 可惜它的肉肯定是不能再吃了……商悯遗憾地心想。 它毒发的时间要比那个黑衣刺客长,那黑衣刺客可是毒刃入体转瞬即死,它居然还挣扎了那么久。 山魈挣扎的动作渐渐减弱,兽瞳怨恨地盯着商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头长啸,凄厉的猿啼响彻深峡,回声嘹亮。 商悯当即愣住,后知后觉地想到——山魈是群居! 在峡谷中看到了一只山魈,往往就意味着周围有一群山魈! 寒意从脊椎攀了上去……商悯站在原地,侧耳倾听。 下一刻,远处的山峡间果然传来了数声同样凄厉的猿啼,婴儿的啼哭声和嬉笑声被幽峡的阴风送了过来,隐隐约约,阴森飘渺。 商悯表情骤变,拖着骨折的腿扭头就逃。 可惜她跑不了太快,吭哧吭哧跑了半天也没走出多远。 山魈极具辨识度的啼叫越来越近,商悯心急如焚,联想到武侠小说里运用内力施展轻功的桥段,她心一横,尝试调动体内真气朝双腿汇聚,看能不能走狗屎运悟出轻功。 也许是生死之间的压力足够庞大,也许是这具身体的资质非比寻常,商悯刚一这么做,便察觉真气按照熟悉的路线自行汇入经脉,霎时间她衣袍鼓胀,浑身轻盈,足尖点地,竟哗的一下腾空而起! 待商悯回过神,身体已掠出数丈! 半空中不好控制身形,她避开骨折的那只脚,单腿踉跄落地,差点摔了个狗啃泥。 “有用!真的有用!”商悯欣喜万分。 她再度运起真气施展轻功,单脚向前一跃,瞬间腾云驾雾,轻轻松松飞出两 丈远! 一只 分卷阅读6 脚受伤严重影响了商悯的发挥,她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单脚跳着施展轻功逃跑,场面很有些滑稽。^k_a!n¨s\h?u\z¢h¨u-s/h.o,u~.*c′o^m? 轻功有了,那么其他的招式呢? 商悯心念一转,落地时弯腰一捞,从地上捡起一块碎石,随即真气汇聚手腕一转,碎石从手中激发而出,跨越五六丈距离,轰的一声将岩壁上的枯树枝打成了两截! 枯枝应声落地,商悯目瞪口呆。 怪不得这具身体的主人年仅十岁就能从一群死士刺客手中逃出生天,从那么高的山崖落下来没死,才断了几根骨头,原来……原来她是个“武林高手”! 既然有这样的功夫,那山魈之危是否……? 商悯想到此处,不禁转头向身后看去。 要是数量少的话,她大概不至于狼狈奔逃。 然事与愿违,她刚一侧头就看到几十上百双亮得渗人的兽瞳在幽暗的峡谷间闪现,兽瞳所发出的青色光点跳跃移动,如同追逐亮光的萤火虫。_三·叶,屋, ,更¢新!最¨快? 商悯:“草。” 这数量也太多了! 她麻溜地转身,用比刚才更快的速度死命拔腿狂奔。 山魈的身形敏捷得不可思议,在岩壁上如履平地,比施展了“轻功”的商悯还要快上一分。 真气并非无穷无尽,驭使轻功奔逃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商悯就有了力竭之兆,通体真气不再流转循环,轻盈之感褪去,她咬牙硬撑,险些栽倒。 只片刻,山魈群与商悯的距离便仅余二十丈了。 峡谷不知为何越收越窄,一块巨石横在了道路前方,将路堵得严严实实,难以攀爬。 商悯一眼望去,料定自己无法在山魈追至前爬过这大石。 她停住脚步,立在原地大喘气。 继续消耗真气,她恐怕连站都难站起来了。 商悯面色沉凝地回身,目光扫过那群山魈,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 青色的兽瞳逐渐逼近,山魈越聚越多,峡谷上下全是狂乱的兽吼。!2,y,u,e¨d\u..-c.o?m! 不知为何,一路追击的山魈族群并未一拥而上分食商悯,反而停在了离她十丈远的地方。 它们就那样焦躁不安地在原地踱步嚎叫,不时摆出攻击的姿态,商悯耳边全是嘈杂的啼叫,可不管它们如何凶狠,叫声有多么可怕……那十丈的距离始终如同天堑,令山魈群不敢逾越一步。 难道是不敢贸然进攻?商悯思索,随后否定了自己的猜测。敌我双方数量差距如此明显,山魈根本不需谨慎行事,这类动物大多欺软怕硬,没道理如此忌惮她。 既然不是忌惮她……那为何不敢上前? 或许,它们是在忌惮这里别的东西? 商悯知道前世山魈的天敌是豹,这峡谷之中,莫非有比山魈更厉害的兽类? 她顿了顿,慎之又慎地迈开脚,向后退了一步。 这是在主动示弱,野兽看到猎物示弱只会越发想扑上去……但,这群山魈没有。 商悯又后退一步。 山魈群嚎叫声更刺耳,但依然不动。 她一步一步后退,直至退到巨石边缘,紧挨石壁。如果它们还是不过来……商悯便要尝试攀过这巨石。 至于巨石之后是不是另一头妖兽的领地,她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见商悯逐渐走远,终于有山魈按捺不住了。 一只身强力壮的山魈低吼两声,暴躁地转了一圈,猛然向商悯冲了过去! 情势急转,商悯脸色骤变,右手一抖,指尖已然夹上了三根银针。 未等她抬手催发暗器,头顶却突然传来了呼啸的风声!好像有什么锋利之物撕裂了空气。 商悯条件反射地抬头,只见一束青铜色的物体从巨石另一侧破空而出,划过一道抛物线毫不停歇地直冲而下,跟长了眼睛似的精准地插进那头山魈体内,伴随着轰然巨响,血光炸开。 温热的血喷涌而出,溅了商悯一脸。 商悯微微张嘴,震惊地抹去脸上的山魈血,看见它已经被一杆青铜色的长枪捅了个对穿,还没死透,就被串在枪杆子上凄惨挣扎,不一会儿就没了生息。 剩下的山魈目睹这一幕顿时作鸟兽散,夹着尾巴跑了个干干净净,去时和来时一样快。 顷刻间,峡谷寂静,唯余商悯和被串在青铜枪上的山魈尸体相顾无言。 “是……谁?” 商悯心中转过无数念头,举目四望,开口问道:“是谁救我?前辈可否出来一见?” 她停在原地,等待几息,无人应答。 此人击杀山魈,却不对她出手,说明心怀善意。 不出声,可能是不想让她知道身份。 这万丈渊下,难不成有高人隐居? 商悯走向山魈尸体,手握上了那杆青铜长枪,尝试拔出。 怎料这青铜长枪枪头深入地下尺余长,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还用上了真气,忍着发力时肋骨的剧痛,终于将长枪从山魈的尸体上拔了出来。 长枪一入手,她就被带了个趔趄,暗道: “好重的枪!” 这武器通体金属,并非那种枪头用金属、枪身用木杆的常见枪类,与商家断龙枪法所用的枪形亦有很大区别。青铜长枪枪头长九寸,杆长八尺,粗略摸去, 分卷阅读7 足有八九十斤重……到底是多强壮的武者,才能把这么重的枪当成随身武器? 商悯抚摸枪身,粗糙斑驳的触感让她心底泛起疑惑。+秒.章-节?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 青铜长枪已经被腐蚀得满是锈迹了,一名好的武者是不会让自己的兵器变成这幅模样的。 商悯来不及多想,面向巨石大声道:“前辈的长枪遗落在这边了,若前辈不嫌弃,晚辈这就给您送回去。” 说罢,她等待回应,然而还是无人应答。 商悯眉头微皱道:“前辈不说话,我就当默认了。” 她又等片刻,确认巨石那边的人没有拒绝,于是就把青铜长枪负在身后,撕了外袍下摆用布条缠紧,抓住巨石上的藤蔓,艰难地爬了上去。 真气消耗太多,背着这么重的长枪她根本没法使用轻功,好在这巨石不算太光滑,她花了一刻钟,终究是爬了上去。 一来到巨石顶端,商悯就下意识低头寻觅想象中的高人的身影。^k¨a·n?s¢h.u·h_e,z_i_.+c·o*m· 可高人没找到,倒是找到了一尊眉目威严、身披战甲的……青铜人俑! 从山魈群中救下商悯的,居然不是活人,而是一尊青铜人俑?! 商悯不可思议地看了又看,确认自己没眼花。 穿越前博物馆经常展出的青铜器之所以呈现青绿色,是因为氧化生锈了,真正用做兵器或礼器的青铜物件,最初铸造出来时应当是金色。 这青铜人俑通体斑驳,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岁月的侵蚀。 “前辈?”她目光下望,小心翼翼地问那具铜俑,“是前辈救我吗?” 四周并无旁人,青铜人俑与青铜长枪外形相配,原先定是一体,是铜俑掷出长枪越过巨石洞穿了山魈,解了商悯之危。 铜俑不仅能动,而且能作战,这如何不叫她震惊?它是有灵智,还是全凭本能?又或者,是有人在控制它? 商悯的疑问未获得回答,铜俑不言不语,静默伫立。!看~书·君! ¨已-发\布·最_新~章.节\ 她思量片刻,稳了稳背上的青铜长枪,一步一步挪下巨石,站在了铜俑面前。 离近了她才发现,铜俑表面不光有绿色铜锈,还有点点青苔,四肢关节似乎可以转动,接缝处竟然还有焊接的痕迹,身上的战甲与青铜身躯连为一体,不可卸下。 它腰间右负箭筒,弓和箭都不知所踪,左负长剑,剑刃与剑柄一体,同样满是铜绿。 商悯大着胆子靠近,往箭筒里瞄了一眼,瞥见了几枚箭簇。箭杆通常为木质,想必已然腐蚀殆尽,是以箭筒中只剩下金属的箭头。 铜俑五官俱在,栩栩如生,身长七尺有余,异常神武。 不管这铜俑有无灵智,它救了商悯是事实。 商悯垂首立在铜俑身前,取下身后的长枪,将其捧在手上双手奉上,恭声道:“前辈的枪,晚辈为您取回了。” 言毕,她忐忑地关注着铜俑的动静。 “咔……” 刺耳的摩擦声打破了寂静。 铜俑手臂竟然缓慢抬起,关节旋转,五指张开,慢慢伸向商悯双手捧着的青铜长枪,然后稳稳握住,收回身侧,枪头朝上,枪尾触地,发出“锵”的一响。 长枪归位,青铜人俑如静默的雕像,再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了。 商悯张了张嘴,瞪大双眼。 “果然是机关俑!”她后退几步,上上下下打量青铜人俑,脑子里满是疑问,“是怎么动起来的?构造又是……” 当初秦始皇造兵马俑埋于皇陵,这青铜人俑的造型与兵马俑多有相似之处。那么,青铜俑又是因何而造?是谁造了它? 兵马俑再震撼也是死物,是空心的,不能动,那青铜人俑却可任意活动,这等奇异之物难不成是战争兵器?总不能也是被造来守陵墓的吧? 她到底是穿越到了怎样的世界?商悯凝重地想。 这里如此奇妙,有妙用无穷的真气,有宛若妖邪的山魈,还有一枪击杀山魈的青铜人俑……种种神异,恐怕只有今后慢慢去了解了。 商悯对着青铜人俑鞠躬拜礼,低声道:“前辈,晚辈遭遇险境坠下深峡,幸得前辈相救,晚辈不知前辈身份,亦不知该如何报答……今时今日与前辈相逢于此也算有缘,不知前辈可否为我指条明路?” 过了许久,铜俑也没有应答,就如死物。 商悯放下行礼的双臂,挺直腰杆,深深地叹了口气。 “战斗乃是本能,救下我只是巧合?这铜俑似乎的确没有灵智。”她眉头深锁,“得另谋出路了。” 商悯复又对铜俑拜上一拜,口中念叨:“铜俑前辈,晚辈手边没有趁手兵器,看您腰间长剑尚可,能否借之一用?” 她瞅了两眼青铜人俑威严的面庞,伸手去拔铜剑,见人俑没动作,她愈发大胆,手抵着铠甲借力,唰的一下拔出了剑。 商悯擦了把汗,把铜剑别在腰间,哪怕明知这铜俑不会说话也依然笑着拱了拱手:“谢前辈赐剑!” 青铜长枪过重,铜剑正好。 她转身又爬 上了巨石,艰难地回到了山魈死的地方,一屁股坐在地上,找了块坚硬的石头刺啦刺啦地打磨剑刃。 待剑刃铜锈掉尽,锋芒初显,她试 分卷阅读8 着用剑切割山魈的皮毛。+b\q′z~w?w·._n\e·t?幸好,手感虽钝,但是能用。 商悯手头的武器虽然锋利可个个淬毒,轻易用不得,更别说用这玩意处理山魈了,它的肉可是要进肚子的。 峡谷潮湿,找不到干木柴,商悯催动真气试了试能不能掌心生火,无奈失败,果断决定吃生肉。 人饿到极致树皮、枯草、土块都能吃,这破地方只有蘑菇,连野果都无,若她放弃这到嘴的肉,无异于放弃生的希望。 皮毛切开,血腥气扑面而来。商悯面无表情地割了一片肉,眼睛一闭送入口中。 令人作呕的味道弥漫开,她咬着牙尽可能把肉嚼碎了才咽下肚,随后麻木地接着吃。 直到腹中饥饿感消失,商悯抹掉嘴唇上的血,去岩壁旁边舔了点水喝,然后开始分割山魈的肉,把它切成肉条用布包起来。 谷底湿润,但是气温够低,说不定能多保存些时日。 这是她唯一的口粮,一定要好珍惜,不能浪费。,求+书.帮¢ *已*发-布~最,新~章?节/ 吃饱喝足,往哪里走成了一个大问题。 来时的路肯定是不能走了,山魈群就在那个方位,只能越过巨石,往青铜人俑所在地走。就是不知,峡谷的高度是否始终如一。 商悯抬头向上望,夜间的峡谷看不见一线天的奇景了,白天的景象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那么高,要是从底爬到顶,恐怕需要不短时间,更何况她脚伤未愈。 当务之急是运行真气疗伤。 在这种鬼地方,唯有一枪杀山魈的青铜人俑能给商悯带来微末的安全感。 她翻山越岭回到了铜俑身边,打算就地疗伤,恢复差不多了再爬上去,可一看铜俑身后越来越窄的幽暗峡道,她不禁感到不安,犹豫是否该往前探查一段距离。 商悯思索着向前走了几步,忽然间耳旁呼啸声起,青铜长枪噌的一下横挡在她面前,差一点点就要碰到她的鼻尖。 商悯被吓了一跳,猛然后仰,惊讶地回望铜俑。`l^u_o¢q`i\u.f_e?n¢g~.¢c^o¢m′ 铜俑在拦路,不许商悯通过这条峡道。 她脑海中瞬间转过许多念头,脚慢慢收回,随着她后退,铜俑也收回了长枪,恢复了静默伫立的姿态。 商悯突然明白了什么。 这铜俑是个守卫,它在守着身后的某样东西!有人来犯,它就出手,可它杀了山魈,不杀商悯,只是拦下了她。它如何辨别敌友,如何知道山魈该杀,而商悯,不该杀? 商悯深吸一口气,视线在铜俑和峡道间游移,朗声道:“晚辈无意冒犯,只是想离开这处险地,若此间有前辈高人在此隐居,可否为晚辈指点迷津?” 这一次,她的问话终于有人应了。 身旁的铜俑四肢关节咔咔响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它提枪在地上写画,不多时,一行字显露眼前。 商悯屏住呼吸低头阅读,怔怔地看了许久,眉头越皱越紧,呼吸越来越沉重,双拳都攥在了一起,脸上无法抑制地浮现出纠结的表情。 最终,商悯仰头道:“前辈!晚辈我……不识字啊……” 铜俑咔咔转头,威严的眉目直视商悯。 商悯小声道:“我真的不识字。” 如果青铜人俑五官能动,商悯怀疑它脸上一定会挂着无语的表情。 商悯别无他法,她没想到自己穿越一遭除了需要荒野求生,居然还要度过文化危机。 她从前好歹也是个学习成绩优秀的好学生,结果穿越后摇身一变成为半文盲。地上的字是繁体字,可如果只是繁体也就罢了,这字形结构却与小篆相似,笔画扭得像面条。 商悯认得大多数繁体字,但是不认得小篆。 从右到左一行字,她只能模糊地辨认出少数几个:“‘武王’……呃,‘令’还是‘今’?应该是‘令’……什么什么‘入’……” 商悯如读天书,认真地对着铜俑道:“晚辈只想离开峡谷,您写的字,晚辈实在看不懂。” 她觉得自己目前遭遇的事有些像武侠小说中的跳崖奇遇,说不定会遇到得道高人或者武功秘籍,然奇遇未半却中道崩殂,连一句指点的话她都不会念,还想什么奇遇,保住小命就不错了! “出路是在何方?若前辈愿答,晚辈在此谢过了。”商悯拱手。 铜俑举起长枪,斜指峡谷上空。 商悯了悟。 “果然还是要徒手爬上崖顶吗?”她苦笑道,“多谢前辈,晚辈需先行疗伤,再登崖出谷。” 商悯说罢,盘膝运气。 前半夜惊险,后半夜风平浪静。 商悯疗伤途中醒了数次,见铜俑守在身侧便安心地继续疗伤。 一直到日光初现,头顶再次有了一线天。 尽管能看到一线白光,可日光照不进这峡谷,商悯想出去的心情愈加迫切。 一连数天,她白日睡觉歇息,晚上运功疗伤。 直到第三次日月轮转,山魈的肉被她吃了四分之一,脚伤和肋骨的伤终于不痛了,肿得发紫的伤患处消肿了,腿脚走路发力也 没有任何异样,堪称医学奇迹。 商悯从“入定”状态醒来,伸了个懒腰,从地上站了起来,瞟了一眼铜俑,假装若无其事 分卷阅读9 地活动筋骨,步伐轻飘飘地越过它一线。~q·u`s·h.u¨c*h,e`n¨g..^c\o?m` 谁知她脚尖刚超过它身位一丝,铜俑便骤然出枪,枪尖紧贴着商悯的头皮,仿佛下一瞬就要在她脑袋上开个洞。 商悯:“……” “不小心越界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前辈不要生气。” 她悻悻收腿。 铜俑缓缓收枪。 商悯很好奇,铜俑在守的是什么东西。 只要她不越界,铜俑便是她的守护者,一旦她越界,铜俑便会展露攻击意图。它警告商悯,但仍留有余地。 好奇心害死猫,这作死的尝试仅限这一次。 商悯对着铜俑和峡道的方向拜了拜,“晚辈伤势恢复,是时候离开了,这几日多谢前辈守护,晚辈感激不尽。”她直起身咳了两声,“另外这青铜剑晚辈用着颇为顺手,不知可否赠予晚辈?” 商悯瞄了瞄铜俑的反应,狡黠道:“铜俑前辈不说话,一定是默认的意思。” 铜俑无甚反应。 商悯扬起微笑,颇有些眉飞色舞,“前辈大义!要是晚辈将来有一天飞黄腾达,定返回峡谷,还您一套绝世神兵。?3~w′w·d~.¨c·o~m·” 她负剑于背,走到崖壁边上,拉起干枯的树藤爬了上去。 第4章 “武国,朝鹿城。” 商悯可算知道这峡谷到底有多深了。 她不敢耽搁分毫,真气周天运转,提气轻身向上爬,爬累了就在外凸的岩壁上入定调息,饿了就啃两口山魈肉,渴了就舔舔岩壁上凝结的水汽。·精\武/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她连睡觉都不敢睡死,腰上绑着藤蔓,每次撑不住想打瞌睡的时候,就把藤蔓绑在岩壁凸起的石块上,免得一个不稳跌落下去。 也许是运气足够好,一路上她并未遇到野兽袭击,山魈群也没再出现。 商悯攀爬速度不慢,然而她爬了整整两天两夜竟还没摸到顶。 爬到了这个高度,商悯已经不敢回头向下望了。 万丈渊如此之深,深得像吞噬一切的巨口,光是看着就让人腿脚发软。 商悯愁眉苦脸地打开破布包着的山魈肉,闻了两下,干呕一声,差点把它给扔了。 她对生肉的味道已经麻木了,味觉感受到还好,可关键是这肉开始变质发酸发臭了,再吃,等待她的恐怕就是食物中毒。 商悯紧靠在岩壁上,把一条肉拿出来扔在身旁,不一会儿,几只小虫子闻着味儿爬了过来。 她一把将虫子抓进手中,纠结一瞬,把虫腿和头拔掉咬牙塞进嘴里,因为味道和口感极其怪异,她几乎没怎么嚼就吞了下去。 这虫子商悯并不认识品种,可能有毒,但是继续吃变质的生肉也会危及性命,两相权衡,她选择吃新鲜点的虫子。 吃完商悯原地休息半个时辰,感觉身体并无异常,这才重新开始攀登崖壁。 感谢这具身体不仅是武林高手,而且有个铁胃,不然她根本活不了这么久。 攀登崖壁的第三天,商悯总算看到了脱困的希望。 她抬头向上望,峡谷一线天的奇景有了变化,光更亮了,白天她不需要调动真气汇聚在眼眶也能看见周遭事物。 第四天,天未亮。 此时商悯距离崖顶不过三十余丈,可她并未选择一鼓作气登上去,反而万分沉静地养精蓄锐。 因为她不知道登上去了会遇到什么人,什么事。 刺杀她的敌人是否并未离去,而是在崖边蹲守?地面是否会有更可怕的野兽妖物? 连续数天的攀登,已然让商悯的身体接近极限。 她的两只手都被磨出了水泡,布条缠着手掌,血渗了出来,十指的指甲盖里漆黑一片,不仅有泥土,而且还有她自己凝结在指缝里的血。指节几乎麻木,手搭在膝盖上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 膝盖处的衣物因数日来的攀登摩擦破成了乞丐装,穿着长靴的脚稍好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脚趾头快从靴子的破洞里伸出来了。 在天亮之前,商悯停止运气疗伤。 真气一停止流转,她便感到了彻骨的寒。她连忙驭使真气蔓延至身体各处,让自己不至于冻僵。 不知为何,峡谷之底虽然阴寒但还能忍受,越接近崖顶,气温反而越低。 商悯口鼻处有呼出的白气,指尖滴下的血落到石头上没多久就被凝结成了冰。 她拽拽身上的藤蔓,调整好背上绑的青铜剑,又把手伸进怀中确认银针暗器和淬毒短刃的位置。武器冰冷的触感让她有了底气,她深吸一口气,指头扣住岩壁,一步一步爬了上去。 厚重的积雪反射着微弱的月光,风卷起雪尘拍打在封冻的树上,发出簌簌声响。 幽深的峡谷像是大地上的伤口,横贯山脉。 一只手扒在了崖壁边缘,紧接着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冒头,确认没有动静才手脚轻轻地从崖下翻了上来。 寒风呼啸,商悯环视周围,冷得起了脖子上鸡皮疙瘩。 脚下是雪,足有及膝深,不远处树木影影绰绰, 四周群山环绕,甚至没有 分卷阅读10 一条能走的路。\x~x`s-c~m¢s/.?c·o¨m? 她犯了难,踏雪留痕,若有人寻踪而来她该如何应对?这里连个活物都无,她该向哪个方向走? 哪怕崖顶看似无人,商悯亦不敢耽搁。 她足尖点地,轻飘飘向前一跃,顿时掠过皑皑白雪飞至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前,脚还未落地,她足尖便又一蹬树干,身体轻盈地向上蹿,枝杈积雪摇落,她稳稳地落在树枝上,身躯被层层叠叠的树冠遮盖。 商悯松了口气,把身体藏严实了些。 经过几天的攀登,她与这具身体磨合颇佳,对真气的运用也愈发得心应手,方才脚不落地登上大树便是她这几日摸索练习的成果。 商悯沉下心思索,捋清自身遭遇。 原主被刺客追杀,逃至崖边,随后在刺客的打斗中不慎落崖,期间还拉了两个垫背的一块儿掉了下去,其中一个挂在了树上,另一个摔了个结实,死了。 以原主的身手,追杀她的显然不止那两人。 假如原主曾与刺客在这崖边爆发激烈战斗,现场说不定会留下些许痕迹。?8\8`d,u^s_h*u+w+a`n\g~._c,o.m! 这几日崖顶并未下雪,不然万丈渊下的商悯应该能感受到雨雪落下。 既然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商悯决定留下查查,看能不能发现与原主身份或与刺客有关的线索。 一来,若不弄清楚她因何遭遇刺杀,将来遇到类似情况怕是会无比被动,不加以防范,她迟早要死于非命。二来,离她落崖少说也有七日了,正常人都得死得透透的了,就算有敌人在此徘徊蹲守,应当也已经撤离。 商悯认为,她可以稍微冒一点风险,在周遭探查一番再行离去。 她看了眼天色,这时天光微亮,天上有鹰隼盘旋,不时发出嘹亮的啼叫。 商悯蠢蠢欲动地看了那鹰隼两眼,掂量了一下高度,无奈放弃猎鹰,琢磨着等会儿找点别的充饥。 她不打算下树,双足发力,人就如灵巧的飞鸟般飘在那树杈之间腾挪,沿着山崖边缘小心寻觅。+卡`卡′小_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不多时,居然真的被她找到了蛛丝马迹。 商悯于树上俯视不远处黑乎乎的物体,辨认片刻,发现那不是什么被雪埋了一半的巨石,而是一匹马。 准确地说,是马尸。 她谨慎地跳下树,落在了一角露在外面的岩石上,没在雪地上留下印子。 这是一匹高大雄壮的骏马,漆黑的鬃毛垂在身体一侧,灰白色的眼睛睁着瞪向天空,马蹄还保持着奔跑的姿势。 它背上的马鞍保存完好,做工细腻的皮革紧紧地勒住马的腹部,马镫子是特制的小号马镫,似乎是专供某个身量不高的孩童骑乘的。 商悯鼻头一酸,喉头微哽,突然有了想落泪的冲动。 这股情绪来得突然,令她猝不及防。 仿佛……她和这匹在雪地里死去的马有着很深很深的感情,令她一下就确定这匹马就是她曾经的坐骑。 是身体原主人的意识在影响她吗?商悯沉默一息。 她手指抠到了马鞍,吧嗒一声,马鞍侧面的暗扣开了,她从上面取下一个袋子,往里一看,是干粮! 扎实的面饼冻得梆硬,商悯激动得手都抖了,她张嘴一咬,差点把自己的门牙崩裂,只得小小地啃了一口,在嘴里慢慢化开。 这是商悯这几天吃的唯一像样的东西,她来不及品尝获得的食物,赶紧把袋子绑在腰间,继续搜寻有用之物。 也许运气是守恒的,此前她太过倒霉,如今终于时来运转。 马鞍的暗扣夹层中还有几瓶药,她打开一闻,微苦的中药味冲进鼻腔。 除了这些,还有一份地图。 商悯展开认真看了看,发现这份地图颇为详细,东西南北、山脉的位置和道路都被标得很清楚,甚至上面一些关键地点还画了一些参照物,比如她此刻所在之地,参照物便是那万丈渊。 她抬头确认日出的方向,那只鹰隼仍在头顶盘旋。 商悯紧绷的心弦总算是松懈了些许。 有日出方向,就能辨认出东西南北的大致方位,有参照物,就能得知自己身处何地。接下来她要做的是穿过丛林与山脉,去往有人烟的地方。 走大路是行不通的,遮蔽物少,太不安全,可能会遇到劫杀和埋伏。 商悯眯着眼研究这份地图,决定先摸清楚主道的位置,沿着地图标注的方向平行于主道行进,除非地形过于复杂遭遇不可逾越的障碍,不然她绝不走主道。 商悯折好地图,小心地清理了自己来过的痕迹,跃上大树穿行树冠之间远离了此地。 待她跑远,靠在树杈上喘了口气,从袋子里摸出干粮珍惜地小口啃着吃。 吃着吃着,商悯眉头一皱,心道:“怪了。” 原主遭遇刺杀,然马匹上一应物品准备齐全,显然是主动来到荒郊野外的。 是为了历练吗? 照常理,原主即便武学天赋颇高,可也是个年幼的孩子,身边应该有人跟 随才是。商悯身上衣服虽然破了,但能看出布料纹样无比精细,由此推断原主身份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身边怎么可能没有侍从? 商悯 分卷阅读11 越发好奇自己的身份了。*秒\章`节+小¨说-网~ \免,费^阅!读\ 要说能证明她身份的物品,那就只有她腰上的虎纹玉佩了。她拿在手里细细把玩,这玉佩玉质细腻,虎纹样式古朴大气,翻过来看侧面,有一细小篆文。 “武?”她念出声。 “武……武王……令?”商悯有所联想。 在崖底,青铜人俑曾在地上写下一行字。 以商悯浅薄的古文功底,勉强认出了“武王令”三字,她的玉佩上同样有“武”字,这二者一定有所关联。 况且……商悯再度拿出地图,指尖顺着地图上描绘的主道线路缓慢移动,最终定格在中央的位置,那里标注的最大的一个字正是——“武”! “武”字之下,还有两个稍小些的文字。 其中一字形似“朝”,另一个字跟简笔画似的,长得像有角的鹿。 “武,朝鹿。”商悯心中默念,脑海中随即灵光一闪,“武代表地名,可能是一个国家的称呼,至于朝鹿……是武国的都城,朝鹿城?” 如果真是她推测的这样,那她携带的虎纹玉佩就很有来头了,这玩意儿似乎并不是一般人可以佩戴的。-2^8-看`书`网. ^追\最·新¢章\节! 她难不成是皇亲国戚之类的?再往大里猜,难道她是一国公主?这倒不是没可能,只有足够尊贵的身份才会引起嫉恨,进而招致刺杀。 就是不知“武”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商悯拧着眉毛想了半天,实在整理不出什么头绪,只得停止瞎猜,埋头啃干粮。 “嗒……” 细微的声音忽然响起。 商悯心下悚然,闻声望去,把身体压得更低,借助树干藏好身形,同时把干粮收进袋子里放好,在腰间绑得死死的。 她手腕一翻,锯齿短刃已然扣在手中,银针落入指尖蓄势待发。 三个骑马的人影踏过积雪穿越树林,缓缓行来。 骑马的那三人人高马大,面相凶恶。个个身披羊绒大氅,头戴绒帽,大氅下的身体穿戴皮甲,背负长弓,腰佩一柄粗犷的环首大刀。 马匹的口鼻处呼出浓重的白雾,四蹄踢踏,一路走到了商悯藏身的这棵树下。 商悯大气不敢喘,嘴唇绷成了一条线,就在她在庞大压力之下决定先下手为强时,为首一人突然翻身下马,把马绑到了树干上。~优?品,小.说+网~ ′最/新!章¢节_更¨新′快/ 紧接着另外两人也翻身下马,拴好缰绳,随手摘掉绒帽和护头的皮甲,坐在雪地里歇息了起来。 商悯头上出了层薄汗,风一吹差点打个寒颤。 三人在树下,她在树上,相距不过两三丈。 这时那身材最高大的领头人忽然开口,吩咐身侧的同伴:“把那小孩儿弄醒,喂他点吃的,免得死了。” ……小孩?商悯不动声色地盯紧底下那几人。 左边的壮汉起身,跟抓小鸡仔似的从马鞍上提溜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 他一动不动,商悯先前还以为马鞍上横着的是行李包袱。 壮汉一巴掌拍在男孩脸上,强行把他叫醒,给他灌了一些水。 男孩是躺着的,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正正好好地和树上的商悯对上了眼神。 商悯脸色骤变。 果不其然下一瞬,警觉的壮汉立即抬头顺着男孩的视线望去,可他什么都没看到,只看到了劈头盖脸狂落的积雪和伴随着噼啪声断裂的枝杈。 马匹受惊嘶鸣,那壮汉拔刀挡去枝杈,大吼:“有东西在树上——” 剩下二人亦豁然拔刀,可视线被空中落下的积雪遮蔽。 一束纤细的银针与飘散的雪粒交融,银丝一闪,瞬息没入发出预警的人的额头。 那人身躯一僵,豆大的血珠从额头上的小洞中滚落,随即他整个人都扑倒在地,溅起大片雪尘。 第5章 “训马而已,我也会。” 雪尘溅起之时,栓在树下的的马匹被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失控,四蹄乱蹬想要挣脱缰绳,拴着它们的大树被它们挣扎的力道拉得不住震颤。 可它们的挣扎只持续了一息,银丝悄无声息地飞射而至,其中两匹马狂躁的动作忽然僵直,接着如方才中针的壮汉般轰然倒地,口鼻溢出紫黑色的血。 转瞬毒发!那银针上的毒居然如此之烈! 商悯不由胆寒。 她庆幸于自己最初的谨慎,拿取毒针时无比慎重,但更庆幸于手头有如此防身之物,使她面临敌人不至于落入被动。 “除去一人……还剩两人!”她默念。 商悯早已借弥漫的雪尘闪身藏至另一棵树后。 她顾不得留下足迹,被雪尘覆盖的身体紧贴树干,眯眼观察剩余的两名壮汉。 他们显然经验丰富,背对背站着,彼此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正手执环首大刀警觉地望着茂密幽深的树林。 “来者使暗器。”为首者嘴唇微动,“是那小子身边的暗卫追来了?” 另一人目光四处搜寻,低声道:“人应当不多,否则不会藏于暗处伏击。” 激 荡的雪尘沉寂下来,方才商悯出其不意用银 分卷阅读12 针袭杀一人,这时余下那两人警惕心飙升,头上重新戴好了皮甲,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几乎不露缝隙,用银针不一定有效,反而会浪费武器。/3\8′看′书·网′ /更~新*最*快, 她右手持锯齿短刃,左手动作很轻地从积雪之下摸出一枚石子夹在拇指与中指指尖,瞄准那二人侧面不远处的一棵大树,随即真气凝聚,指尖一弹。 “嗖!” 石子激发,正中树干! 雪地中的二人勃然变色,条件反射地回头朝发声地看去。 一招声东击西,时机转瞬即逝! 商悯足下发力瞬间弹身杀出,眨眼便冲至为首者身侧,身子一低躲过环首大刀斩击,仗着身量矮小从为首者胯.下一滑而过,与此同时手臂挥舞,犀利如锥的锯齿短刃流畅地划过他的大腿与小腿连接处,唯一没被皮甲覆盖的区域! “嘶啦——”布料割裂,钩状锯齿带出一片血肉。 商悯一喜,翻身而起。 她身后,为首者的身躯晃了一下,紫黑色纹路覆盖他的皮肤,他呕出一口黑血,向前扑倒,刹那间失去了生息。′白¢马^书.院, ¨免,费?阅\读` 商悯眼角余光扫到银色的刀芒袭至,当即身形后仰一个空翻躲过这一斩,她半蹲于地,手掌触及地上的积雪挥手一扬,真气狂涌震荡,以她为轴心,气浪席卷,雪浪漫天,那身高近两米的壮汉神色大骇,竟被冲击得后退半步。 紧接着商悯足底发力向前猛冲,手臂顺势一刺,那壮汉忽然感到腿弯处一痛。 紫黑色的纹路顷刻蔓延,剧毒发作,他握着的环首大刀无力滑落。 他口中嗬嗬作响,七窍出血,双目大睁瞪着商悯,直到此刻才看清袭杀他们的矮个子竟然是个年龄看上去才不过十岁的孩子。 他身子仰倒,砸在雪地上。 商悯缓缓站直了,她把脚从积雪中拔了出来,大口大口喘气。 她身体状况着实糟糕,方才一番动作让她头脑发晕,眼前发黑,一从战斗中缓过神,她差点站不住。\第¢一,看-书`网′ _已\发\布~最`新.章?节, 先前用真气震荡地上积雪只是想遮蔽敌人视线,即便她自己也未料到那一击威力这么大,连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都能撼动! 商悯低头看地面,她周身一丈范围,积雪被气浪尽数掀飞,露出了漆黑的地面。 她又抬首环视山林,心神微松。 幸好,三人尽死。 白雪皑皑的树林之间横着三具人尸和两具马尸。 站着的唯余商悯和树下一匹焦躁刨蹄子的枣红色骏马。 等等,好像还有活人? 商悯这才想起地上还躺着个疑似被绑架的男孩。 她走过去,看见那个男孩手脚被绑,黑漆漆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 “看我干什么?”商悯恨不得踹他两脚,“你把我害惨了知道吗?” 男孩盯着她瞧了片刻。 眼前这女孩模样稚嫩,可一双眼睛像无波的幽潭,手段颇为狠辣,与她的年龄极不相匹配。不过数息连杀三人,她脸上竟无半分动容。 他确认这女孩好像对他并无恶意,于是神色软化,冷漠褪去,张口哑声道:“多谢女侠相救。” 女侠?商悯挑了下眉,觉得这个称呼颇有意思。 不久前在崖底,商悯发觉自己不通文字,还担心上崖后语言也不通,毕竟各地方言的差别着实太大。如今这被绑架的小子一开口也是汉话,有口音,却不是听不懂的那种,她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起码不用担心交流问题了。 “你是谁?”她审视地望着他。 男孩迟疑少许,很快道:“在下齐氏雁鸣,家中是做生意的,常行走于姜、武两国商道,这鬼方部落的人是想抓了我跟我父亲换钱粮。” 商悯没答话。 她想道,鬼方或许是个持续骚扰他国边境的游牧部落,冬日粮食匮乏,是以劫掠商队。 只是这齐雁鸣……他真是富商之子? 商悯心思一转,不去理会他,而是在雪地转上一圈,从尸体上扒下一套皮甲,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又用短刃砍了两下,发现这皮甲着实坚韧。她无奈放弃穿戴这些玩意,因为太大太重了,穿上之后反而累赘。 但防身之物不能没有,商悯想了想,短刃卡进上身皮甲连接处,割断了连接前胸后背两片甲胄的皮绳,这下皮甲被分割开了,她拿起其中一片挡在身前,觉得它即使不便穿戴也可以充当盾牌。 保暖皮毛大氅也可以携带,大了割去一半就好。 她提起大氅披在自己身上,又从马尸上摸了把长弓和箭筒,环首大刀也没落下。 青铜剑终究太钝,锯齿短刃的毒又太危险,她需要一个随身武器,身边唯有大刀可选。 就是这刀太大,几乎有她身体那么高了。 唯一不好的是,这三名敌人身上没携带多少干粮,商悯搜了个底朝天,只找到了三个几乎见底的粮袋和水袋。 这说明,三人要么已经在雪林中行进有些时日了,所以粮食基本消耗光,要么他们自信可以在林中找到补给,又或者……有 人来接应他们? 商悯搜刮完战利品,回望地上的尸体,心绪出乎意料的平静。 这种感觉很奇怪,跟 分卷阅读13 她看到被雪掩埋了一半的黑色骏马时的感觉极其相似。,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_快/原主那陌生又熟悉的情感从心里涌了上来,她一下子就确认了那就是她的马。此刻,她看见人的尸体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就好像她早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她磨练武艺,刻苦修炼,为的就是今天,为的就是杀敌! 如今她杀了敌人,自然不会为此感到惊恐,只会感到理所当然,乃至感到自豪。 商悯思忖,这身体的原主人所受到的培养与教导定然非同寻常,“她”不止磨练武艺,且磨练心性。“她”不是第一次杀人,否则那股情绪不会如此冷硬坚决。 雁鸣在雪中挣扎两下,道:“可否帮我解开绳索?” 商悯沉思几秒,伸出刀挑开了他手脚上的麻绳,他的手腕和脚踝都被勒出了血痕。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雁鸣踉跄着爬起来,对商悯抱拳深深一拜,“暴露你的藏身地,非我本意,实在是当时神志不清。/t^a+y′u¢e/d_u·.·c/o-m-” 这似乎是个古老的礼节,他拜得极为郑重,“山林路险,你我可否结伴同行?若能平安到达武国地界,雁鸣必有重金相酬。” 商悯走向唯一站着的枣红色骏马,平静道:“跟着我会死得更快。” 雁鸣目光微动,打量商悯一身狼狈的行头。 商悯不仅浑身衣服破烂,连束发的簪子都不见了,头发就用一根布条绑着,衣摆处还站着斑斑点点的褐色痕迹,是血迹,不知是她的,还是别人的? “没有你,我也会死得很快。”雁鸣冷静道,“我的家人定在寻我,说不定能遇见他们,若你有什么危难,我们定倾力相助。” 商悯停下脚步扭头看他。 雁鸣浑身也很狼狈,一身装束虽然不大整洁了,但从布料样式能看出家境殷实。加之他年龄似乎和商悯差不多大,十岁左右,顶多不超过十二,却能做到临危不乱,大概家中的确有些权势,所以才培养出他这样的人。¨白.马¢书!院+ !更.新`最_全+ 二人互相打量。 搜刮到的干粮两人吃勉强够……商悯权衡再三,点了下头,“好。” 这是她从万丈渊爬上来后遇见的唯一一个能交流的活人,她有太多事想要了解,雁鸣是个好选择,他年龄小,并非敌人,商悯不愿错过这个机会。 雁鸣要去武国,商悯的目的地也是武国,正好顺路。 至于雁鸣承诺相助解她危难……这也是商悯答应他的原因之一。 商悯长于和平年代,出身于武学世家,天生带有一股侠气与狠劲,她纵然危难关头能做到出手果决,但毕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 此地不宜久留,商悯搜寻尸体耽搁了点时间,现在必须快点离开了。 刚刚商悯选择对上鬼方部落的那三人而不是逃跑,是由于她怕对方疑心过重骑马追击,运用轻功时真气消耗迅速,她两条腿跑不过对方四条腿,届时局面将无比被动。 还有个缘由是……她想要一匹马,一匹能代步的马。 在树冠间用轻功穿行不是长久之计,她也是需要歇息回复真气的,依照地图所示,以她的脚程,去武国至少得七天。有马代步,就算走小路,三天足矣了。 商悯身上的干粮撑不了七天,荒郊雪地猎物难寻,吃雪容易坏肚子,生火必定引人注目……商悯的身体状态在逐渐下滑,她不想饿死在山林里。 在憋屈地饿死和冒着暴露的风险加快行进之间,商悯选后者。 商悯伸手去拽马的缰绳,马匹暴躁嘶鸣,前蹄扬起就要攻击,幸好她躲闪及时,这才没被踢中。 雁鸣连忙道:“鬼方部落训马术天下闻名,它们性子烈,一般只认一个主人,不过我也会驯马术,若你信得过,我可以试试。” “训马?”商悯眉头一皱,想也不想地拒绝,“不必,训马我也会。” 雁鸣一愣,见商悯转身从地上的马尸上抽出一马鞭,手腕一震,皮鞭抽击在空气中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那性烈的枣红色骏马立即焦躁后退。 商悯嘴唇一抿,眼神冷漠,扬手毫不留情地狠狠抽在马身上。 马匹被拴在树上不住挣扎,树干震颤,抖落大片积雪。商悯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一鞭、两鞭……只要马匹还在嘶鸣咆哮,她就果断甩过去一鞭子,直到愤怒的嘶鸣变成祈求的哀叫。 性情刚烈的枣红色骏马在她面前低下了头颅,四蹄再也不敢扬起攻击,眼神变得温驯服从。 雁鸣看得立在原地,嘴巴微张。 商悯收好马鞭,微笑道:“瞧,训好了。” 她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瓶给马上药,马一动不动,任由她在伤口上抚摸。 商悯涂完药,马还在她脸上拱了拱。 鬼方战马会认主,谁驯服马,谁就是马的主人。所以她不想让雁鸣驯马,而是她亲自来,身下坐骑关乎性命,驯马怎好借他人之手?雁鸣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说“如果你信得过我可以试试”,而非直接道“我可以试试”。 雁鸣神情复杂地看着商悯翻身上马,古怪 地瞥了一眼可怜的坐骑,“你刚刚……我还以为你要把它打死 分卷阅读14 ……” “真打死了就吃肉。~看+书?君\ `更?新,最`全?你愣着干什么,上马啊。”商悯一拽缰绳,娴熟地调转方向,接着一顿,“慢着……你去捡个树枝,将我们留在雪上的脚印破坏干净,越乱越好,尤其是那棵树后,还有尸体周围。” 雁鸣咽下想说的话,没有迟疑,当即按照商悯的吩咐去办了。 留下痕迹是必然的,马一路奔跑,蹄印根本无法掩盖,可是什么痕迹不该留,商悯心中有数。 若当真有敌人循着痕迹追来,商悯只希望他们投鼠忌器,以为来者众多,掂量着放弃追击。若他们一看痕迹,发现脚印属于一个孩子,那情况就不妙了。 希望待会下雪,最好是鹅毛大雪。 商悯仰头,透过枝杈间隙看阴沉的天空,祈祷雪早些下。 雁鸣扫完脚印,动作流畅地翻身上马,与她共乘一骑。 “驾!”商悯轻夹马腹,马顺从地小跑了起来。 感谢曾经的师伯,他家就开了马场,商悯经常去玩,对骑马还算在行,不至于控制不好马匹。 雁鸣稳住身体,随后问:“还未请教恩人姓名?” “叫我拾玉便可。+h.o/n\g+t-e~o¨w^d?.~c~o^m¢”商悯未说大名。 商悯,字拾玉,这是父母给她起的表字。 武学世家总有些特殊的讲究,现代人大多不用表字了,但是商悯家延续了这个习俗。她在众多同辈师兄师姐中排行第十,玉又是个好意头,是以字拾玉。 想起此生可能再也见不到父母,商悯心中伤感,拉缰绳的手用力些许。 不管前路如何,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沿着这条风雪之路继续走下去。 第6章 “武王军派了一万骑兵开始搜山了!” 老天在帮商悯。?新.完,本·神?站¢ ?首¢发· 骑马行进不过两刻钟,大片的雪花就从天上落下,雪地上留的一排足迹逐渐被雪填满。 商悯让马走得慢些,取出地图低头确认地点。 “往前三里就是主道。”她身后的雁鸣伸头瞧了瞧,笃定道,“你瞧,前面的山头有块凸出的怪石,形似凤首,那是凤首山,山脚下就是连通北疆和塞外的要道,我们走得没错。” 商悯端详地图,又抬头看山,“这山哪里像凤首了?” 雁鸣一愣,正要解释,便又听她道:“分明更像鸡头,应当叫鸡头山才是。” 雁鸣:“……” 他勉强回道:“许是……鸡头不如凤首雅致好听?” 商悯不过随口一说,她收起地图,驾马加快行进速度。 “能否跟我讲讲姜国?”商悯出言试探,“我从未去过那边,那里与武国有什么不同?” 雁鸣没立刻回答,但商悯没留给他太多停顿的时间,催促道:“难道你没去过武国?” “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随长辈出远门,还未见识到武国的繁荣便被劫掠到此地了。”雁鸣尽量不出错地说,“姜国是个小国,比不得武国昌盛,能安稳在北疆立足全凭武王的仁慈庇护……我齐氏算是姜国数得着的商贾望族。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齐氏?” “听着有些耳熟,但不知是不是我记错了。”商悯不动声色道,“你们家做什么生意?” “皮革、药材、煤矿。”雁鸣道。 皮革和药材生意算正常范畴,可煤矿……这东西和食盐、铁矿一样,可以算作是战略物资了。齐氏是商贾之家,若要做煤矿生意必然需要朝廷许可。 雁鸣只言片语,商悯便意识到这齐氏背景不一般,用她穿越前的话讲,齐氏属于“皇商”,是替朝廷做生意的。雁鸣直接展露齐氏底蕴,是在隐晦地向商悯示好,抬高自己的身价。 商悯又问:“你是怎么被抓住的?” “鬼方部落猖狂,居然纠集一支轻骑趁夜突袭我们的商队,我们一行人被冲散了,情势危急,我只得骑马逃走。”雁鸣语气流露出一丝愤然,“逃离不久,我就被追上了。” “那支鬼方轻骑有多少人?”商悯接着问。 “我不清楚具体数目,听那晚的动静,至少有两三百人。”雁鸣道,“齐氏商队有护卫,可鬼方狡诈,我们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抓你的怎么就三个人?”商悯抓住关键,疑惑道,“不是有两三百轻骑吗?他们得手后分散行动了?” “不是,我确实是被他们大部队抓住的……”雁鸣艰难道,“只是后来武王军派了一万骑兵开始搜山了,鬼方不得不避其锋芒分散山林逃窜,我这才遇到了你。” “搜山……”商悯下意识觉得不对劲,“武王军动作这么快……” 雁鸣亦有困惑,“怪就怪在,我偷听绑我的三个鬼方人说,武王军似乎不是冲着鬼方来的,他们像在找什么东西。” 商悯心脏一紧,感觉武王军的异常动向与她有莫大的干系。 她不再发问,雁鸣便安静下来。 他不觉得商悯的试探有哪里不对。 他被鬼方劫持,身份本就存疑,商悯带他同行是冒着风险的,多问几句实属正 分卷阅读15 常。!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快^ 可雁鸣不敢出言刺探商悯身份。 商悯甚至没说自己的姓氏,这说明她不想暴露自己的出身,既然如此,那雁鸣就不能不识趣,他的小命可是全在商悯手里捏着呢。 雪深难行,马走得有些吃力。 商悯无意瞥了一眼天上,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又出现了。”她脸色有些阴沉。 “什么出现了?”雁鸣听出她语气不对。 “那只鹰。”商悯声音很低,眼中闪过思索,“起先出现了一次,但我藏了起来,杀那三人时,它不在。现在它又出现了……我起初以为是它在盘旋觅食,可它为何……跟着我?” 雁鸣脸色也变了,“确认是同一只?” “我又没有千里眼,如何能确认?不过我觉得八九不离十。”商悯道,“如果是同一只,它好像能找到我在哪儿,哪怕我半途曾将它甩开,它还是追了上来!” 她神情愈发凝重。 什么飞禽,能在大雪天飞那么高?不怕羽毛沾雪掉下来吗? 这鹰有问题。^x^i!n·2+b_o!o,k\.*c*o/m_ 商悯和雁鸣皆如此判断。 “你箭术如何?”她低声问。 “尚可,但它太高了,我射不到。”雁鸣懊恼道。 商悯目测了一下高度,手从箭筒中抽出箭矢,肩膀一震长弓落入手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弓射箭,弓弦似满月,箭矢脱弦而出,唰的射向空中飞行的鹰。 然而那鹰灵活得不像话,倏忽一闪躲过了。 “唳——”它扑闪翅膀,发出愤怒的鸣叫,在雪中飞舞盘旋,毫无离开的打算。 商悯咬住嘴唇,放下长弓。 箭矢冲上天空就失了力道,她不擅射箭,枪法才是她最擅长的,箭术还是当年学骑马时顺便学的,已经好几年没练了,更别说鹰是活靶,不易命中。 适才那一箭差点命中属于超常发挥,用这具身体射箭手感出奇的好。 习武贵精不贵多,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实在不现实,做到各类兵器略通一二就很不容易了。·l¢o·o′k¨s*w+.!c-o′m, 她挥了下马鞭,“驾!” 马匹奔跑速度加快,试图甩开那鹰,可不管怎么跑,始终徒劳。 那鹰闲庭信步一直缀在天上,离马匹不远不近,身位甚至还超出一线飞在马的前面,保持高度让商悯能清楚地看见它,就跟……就跟在带路似的! 商悯大感不解,表情充满了怀疑。 她一甩缰绳,调转方向,从向南走变成向东走。那飞在天上的鹰立刻鸣叫一声,声音极具穿透力,随后又飞在了商悯前面,还一直走弧线向南侧盘旋。 “它……”雁鸣迷茫地问,“它怎么像在指路一样?是错觉吗?” 商悯沉默了,“大概,不是错觉。” “我家没有训鹰手段。”雁鸣异常确信地道,“它不会是来找我的。” 他话留了半截没说。 既然不是来找他的,那一定是来找商悯的! 可观商悯反应,她根本不知道这鹰是来找她的,她迷惑不解,不明白这鹰为什么冒了出来。 要是这鹰是她家驯养的,她怎么会认不得? 雁鸣心思一转,心里疑团越来越多。 商悯骑虎难下,极度怀疑这鹰与原身有关,说不定是她的家人派来找她的。 问题是商悯压根不敢贸然与“家人”相聚,因为她已经换了个芯子,说话做事必露破绽,亲近之人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的异样? 而且,她之前的猜测似乎被证实了。 原身的身份非同寻常,地位在武国甚至可以说很高,最起码也是皇亲国戚的程度……武王军上万骑兵搜山,光这个架势就把鬼方吓得逃窜山林。这上万武王军要寻找的某样东西,不会就是她本人吧? 八成就是。 一个身份极其贵重和武王沾亲带故的孩童遇刺失踪,才能让武国直接出动军队大举搜山。 商悯捏紧缰绳,脸色阴晴不定,一时不知该如何抉择。 倘若跟着天上的鹰走就能与武王军或原身的家人汇合,那商悯也能脱离险境了,但她不知道与武王军汇合会不会是进入了更大的险境。 时间不容许商悯思考太久。 突然间盘旋的鹰发出尖锐的长鸣,声音中似乎充满了催促和警示的意味。 商悯的心漏跳一拍,在思维反应过来之前,她在本能的指引下脱口而出:“有敌人靠近!” 雁鸣一惊,没等他问“你如何知晓有敌人”,商悯便猛甩马鞭,“抓紧!驾!” 枣红色骏马如离弦之箭般冒着大雪狂奔,雁鸣一个没抓稳险些掉下马,他赶紧将手穿过商悯腋下伸去前面也抓住缰绳。雪地奔逃不过十息,商悯便又听到了尖锐的鸣叫声,这次的鸣叫声更急促,更迫切! “敌人速度很快,足有五人!”她惊讶于自己竟然能读懂鹰啼的含义。 两三人还可一拼,可五人还上去拼,那是嫌自己活太长了! 商悯抬头看了眼一直盘旋试图提醒 她方向的鹰,心一横,猛拽马缰,狂奔的骏马顿时刹蹄止步,前蹄高高扬起后轰然落地,雪尘飞溅!待雁鸣回过神,他们已然换了个方向。 鹰飞于长空,破开风雪,指 分卷阅读16 引商悯前进。¢e·z+小`说^网` ^无+错^内¨容^ “为、为何又换路径?”雁鸣努力稳住身体磕磕绊绊地问。 “去找救兵!”商悯咬着牙控制马匹。 “救兵?!”雁鸣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天上的鹰,“难道它是……” 马蹄踢踏,蹄子踩进积雪,蹄铁撞击被冻硬的地面。鬼方的马蹄铁是特制的,让马匹在雪地里奔跑不至于打滑。 而在马匹有节奏的奔跑声中,商悯忽然捕捉到了属于另外几匹马的马蹄声!几匹马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杂乱难辨。 她沉下心仔细辨别,面色微变:“敌人在右后方,的确是五匹马,五个人!我要被追上了!” 商悯侧身回头看身后,恰巧这时五名鬼方轻骑转了个弯冲出层层叠叠的树林,直奔商悯而来! 其中一个骑兵兴奋道:“那小子在那儿!找到了!” 另一名鬼方士兵高声大笑:“抓活的,带回去跟大王讨赏赐!” 剩下几人执起长弓拉弦欲射。/k·s′j?x-s!w·.^c!o/m? 商悯眼神连变,语气沉凝:“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雁鸣眼神也变了。 还未等他说什么,就听商悯飞快地轻声说了一句:“抱歉,得罪了!” 雁鸣心中骤然升起不妙的预感。 下一瞬,商悯两手一掰把雁鸣的手从缰绳上扯去,在他没反应过来之际扭身,左手一把揪住他的衣襟,右手五指并拢化掌,一掌击在雁鸣胸前,竟直直将他从马上击飞了出去! 雁鸣表情一片愕然,身体半空中腾飞,继而翻滚落地,在雪地里打了好几个滚才止住去势。 他手撑住地面,胸腔进了凉气,猛然咳嗽起来。 挨这一掌他没受伤,从马上摔下来之后也没伤到骨头,商悯力道控制极好。 然而雁鸣只觉得恐惧袭身,汗如泉涌——他被抛弃了! 他被她当做诱饵抛弃了! 商悯驾着枣红色骏马一骑绝尘,眨眼就消失在山间林野,连头都没回。′5_4¢看/书¨ ,免.费+阅·读* 鬼方部落的五人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发展,他们纷纷在雁鸣身边停马驻足,大肆狂笑。 “小累赘被丢下了。” “那小孩儿是谁?打哪儿冒出来的?” “她骑的那马好眼熟,那不是我们的马吗?” 最终这五人小队的领头人冷笑:“她跑不了,老四老五,你们看着这个姜国的小子,可要把他绑的牢一点,跑的那个我们去追,稍后来跟我们汇合……驾!” 三名骑兵一挥马鞭,沿着商悯留下的马蹄印追击而去。 少了个累赘,枣红色的骏马似乎跑得快了不少,一路上三名鬼方骑兵只见马蹄印不见马的踪影,马蹄印向山林深处延伸。 一连追了将近两里地,骑兵小队的领头人心浮气躁,不由用鞭子抽了下马屁股怒骂:“小泥鳅还挺滑溜!” 这声斥骂刚一脱口而出,左侧的树林蓦然传出“咻”的一声。 骑兵领头人猝然回首,只见一枚箭矢破空而来,他瞳孔放大,躲闪不及,被这枚箭矢从眉心处一箭爆头!血丝喷溅,他脸上残留着惊愕的表情从马上跌落,雪地染上红色。 商悯身披白色皮毛大氅与积雪交融一体,她手执长弓,指间再次夹了三枚箭矢,弓弦拉满,三箭齐发! 这次她瞄准的不再是人,而是人身下的马。 那两名鬼方骑兵反应甚快,立刻抽刀格挡,可箭矢何其快?还是有一枚箭深深扎进了其中一匹马的马颈,箭尖透体而出! 马儿被伤到要害痛得嘶鸣,当即四蹄乱蹬开始发狂,不受控制地横冲直撞,连带着另一匹马也有了受惊之兆,两名鬼方骑兵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坐骑,就要跌落下去。 商悯趁机一把甩开皮毛大氅,从身后抽出足有半人高的环首大刀,真气盈满,衣袍鼓胀,如滑翔的猎鹰般飞掠而出,袭至鬼方骑兵身侧,真气从手中灌入大刀,令寒光烁烁的刀刃削铁如泥。 她两腿分立稳稳扎根于地面,双手持刀柄,凶猛而暴烈地高举大刀一斩而下,一刀斩断了一名鬼方骑兵的马腿!随即她毫不停歇,立身、逆势、改斩为撩,由下至上,刹那剖开了另一匹马的马腹! 悲鸣声中,重物砸落在地,发出数声闷响。 血雨抛洒,腥气弥漫,秽物流淌,洁白的雪染上了灼目的红。 古有斩马.刀,为斩马首与敌人首级而造,是真正的战争凶器。有斩马.刀,自然有斩马.刀术,但只有真正勇猛强壮的人才能发挥出它的作用。 商悯学过刀,会用刀,可从前的她用不出斩马.刀术,因为她肉身凡体,根本不具备如此强大的力量。 如今真气奔流于经脉,她体内像是燃烧着一团火。 术与力,合二为一。 她第一次用出了斩马.刀术! 商悯未被成功用出刀术的喜悦冲昏头脑。 她面色冷峻地踏步上前,弯腰将被压在马下摔得七荤八素的敌人彻底斩杀。 做完这一切,商悯试着吹了声口哨。 不远处马蹄 声响起,枣红色的骏马喘着气小跑着跑回来了。 她这下也惊讶了,摸摸马毛说:“咱们才认识一天,你就这么听我的话?” 分卷阅读17 马打了个响鼻,对自己的投敌行为并不感到羞耻。·2.8-看′书?网` ·更,新¢最~全^ 刚刚商悯将雁鸣扔下就是为了拖延鬼方骑兵的步伐,她这么做不是为了逃跑,是为了伏击。 骑马跑到一半,商悯就果断弃马藏进树林,狠狠在马屁股上甩了一鞭子让它在雪地上继续跑,造成她落荒而逃的假象,使鬼方骑兵放松警惕,然后在鬼方骑兵的必经之路上伺机偷袭。 他们一定会沿着马蹄印追击,而商悯一定会在他们的追击路上除掉他们。 第7章 “你都快成小泥猴子了。” 商悯耳力过人,来时的路尽头隐约传来马蹄声,她扭头,一眼看到鬼方骑兵小队剩下的两人从林中现身。·9*5·t`x?t...c\o!m* 他们来得太快了! 两名鬼方骑兵展臂拉弓,箭矢脱弦,嗖嗖飞至,势头极猛! 商悯立即左扑躲避,箭矢与她的头颅一擦而过,咻地射入她身后的粗壮树干,箭尾乱颤,箭尖深入三寸有余。 鬼方部落驯马术天下闻名,骑兵与骑射术自然也是天下无双。 商悯适才躲过第一波射箭,第二波攻击竟然转瞬袭至,前后衔接近乎没有间隙! 这次她来不及调整身形躲避,眼睛捕捉到了模糊的箭影,她只得遵循本能地将长刀横在胸前—— “铛!铛!” 两枚箭矢直接射中长刀刀面!整个刀震颤嗡鸣,被箭矢冲击的力道带得狠狠拍打在商悯胸口,她神情骤变,脚步后撤卸力,虎口发麻,刀柄差点脱手。?8\8`d,u^s_h*u+w+a`n\g~._c,o.m! 两波箭矢,两息之间,鬼方骑兵便骑马奔至商悯身前三丈处。 这个距离已不适合用弓,只见他们二人配合默契同时拔出马鞍下的环首大刀,一左一右呈包围之势举刀劈砍。 商悯御气猛踏地面借力腾空一丈,险之又险地避开逼近的刀芒,同时手腕一转,手中多出一抹银色,一整把淬有剧毒的银针被她如天女散花般撒了出去! 银雨天降,杀机从四面八方包围了两名鬼方骑兵!他们躲无可躲,哪怕身着头盔皮甲和大氅可抵御毒针,可身下的马依然瞬间中招! 它们还在奔跑中就剧毒发作,强壮的身躯在惯性的作用下向前跌倒翻滚,与两名骑兵滚做一团!其中一人不慎被马身上脱落的毒针刺中掌心,当即喷出一口紫黑色的血,头一歪不动了。 余下一人反应速度快到不可思议,居然在马匹跌倒之际向侧面一跃滚落在雪地之上,从队友的尸体上抽出环首大刀,双目怒睁瞪视商悯。 商悯从半空中落地,亦紧握大刀,她缓步后撤,与幸存的鬼方骑兵拉开距离。 风雪,山林,血迹蜿蜒,一士兵一孩童立在皑皑雪中冷冷对视。 “唳——”鹰啼打破寂静。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迅疾如雷! 那只一直在天上盘旋的鹰隼像捕食猎物般俯冲而下,利爪怒张,扑击鬼方骑兵的头颅!鬼方骑兵未料到危机竟来自于天上,仅一爪,他双眼血痕交错,口中发出响彻山林的凄厉惨叫,环首大刀胡乱挥舞。 鹰隼瞬息飞离再度升入天空。 商悯神色狂喜,迈步前冲,大刀挥斩。 “噗嗤!”温热的液体喷涌,在雪地上留下大片刺目的红,仿佛宣纸上的朱砂印。 商悯将环首大刀刀尖朝下插进雪中,拄着它重重呼出一口气。 她整个人站在雪中,身上甚至冒起了腾腾白气,她气血沸腾,体温飙升,可风一吹,她额头上的汗珠简直要凝结成冰。 商悯头脑保持着清醒,她环顾一圈,没找到雁鸣。 她立马收刀,一吹口哨,骑上枣红马,沿着路找了过去。那两个鬼方骑兵也许是听到远处有打斗的动静,嫌带着雁鸣碍事,所以暂时把他扔下来。 商悯循着痕迹,很快就找到了手脚被绑住嘴巴里也塞了块破布的雁鸣,他正像条毛毛虫似的在雪中艰难蛄蛹,身后的雪地还留了一大串爬过的痕迹…… 商悯憋不住笑出了声。 雁鸣闻声回头,口中立刻发出控诉的呜呜声,眼里满是委屈和愤然。 她下马扯掉雁鸣口中的破布,挑开绑住他的绳子。 “对不住,多谢你帮我分散了敌人。”商悯挑眉,“要上马吗?” “要!”雁鸣咬牙,动作格外用力地爬上马。 商悯听见鬼方骑兵说了要留雁鸣活口,是以她就算当场把他丢下,他也顶多是吃点苦头。 雁鸣也明白这一点,他知道商悯先前的举动不是要他去送死,而是情势所迫,别无选择。 商悯仰头看了眼仍旧盘旋的鹰隼,这次没再费心甩开它,径直往它指引的方向去了。 不管原身身份如何,她被武王军找到已成定局,那鹰能找到她一次两次,自然能找到她更多次,它应当是具备普通猛禽所没有的神通,很有些神异。 一直避着武王军不是办法,鬼方骑兵在流窜,时不时就会遇见,同样的情况再来几次,商悯不一定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商悯需要食 分卷阅读18 物,需要休息,需要一个能让她容身的地方。?看+书-屋~小.说/网- .首¨发, 她决定与武王军汇合,逃避总归不是个办法。 骑马经过商悯与鬼方骑兵发生战斗的雪地时,雁鸣眼神呆滞,心底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即便是他,也感到了一丝胆寒。 这胆寒并不是源于地上的马尸与人尸……是源于商悯。 “拾玉。”雁鸣低声问道,“你今年是什么年龄?” 说实话,商悯也不知道这具身体多大了。 她含糊地说:“你猜猜看?” “你年纪不会高于我。”雁鸣喃喃,“你……究竟是……” 商悯意味深长道:“雁鸣,鬼方骑兵可不会费尽心思追击一个富商之子,哪怕这个富商之子的确家世不凡。他们凭什么特意要留你活口?凭什么笃定你的家人会花大价钱赎你?你值得他们大费周折吗?” 雁鸣似有难言之隐,闭口不言,可心里仍在不住想:她到底是什么身份,能让她在稚龄就拥有这般高绝的武艺和令人拍马难及的心性? “面对敌人,你不害怕吗?”雁鸣问。\x~i+a.n,y.u-k`s~.?c`o_m? “没空害怕。”商悯想了想回答。 她细细思索,感觉自己事后是有些怕,不过……杀敌的喜悦压过了后怕。 鹰隼啼叫一声。 这次它的声音中没有催促和警示,但雁鸣显然听不懂鸟语,紧张道:“又有敌人了?” “不是。”商悯拉住缰绳,马匹止步,“它说,‘自己人’来了。” 山林突然开始颤抖,地面在微微震动,不远处的林子中惊飞了一群鸟。 轰隆隆的声音响起了,仿佛有无数的鼓在激烈敲打,马蹄声连成一片,期间夹杂着嘈杂的金铁交鸣的声响,比鬼方骑兵造成的动静更大。 商悯首先看到的是黑底红纹的军旗,旗帜上所绘的纹路与她怀中的虎纹玉佩一般无二。 紧接着黑色的铁骑潮水般漫进山林,训练有素的高大战马身上披着铁甲,黑甲骑兵身材孔武强壮,肃杀之气弥漫,他们取代山中挺拔的巨树,成了遮蔽群山的“林”。,3+8?看?书¨网~ \已¢发?布¢最_新~章.节* “武王军,而且是亲卫黑甲军。”雁鸣手脚僵硬,几乎说不出来话。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商悯,好像在这短短的一瞬对这位一同逃难的女孩有了全新的认识。 黑甲军形成的“林”忽然成片伏倒。 将士们纷纷下马,恭声拜道:“参见大公主!” 声浪排山倒海,震耳欲聋,林间回声激荡。 商悯也愣住了,隔了好一会儿,黑甲军一直未起,她才想起说:“免礼。” 黑甲军起身上马,由重骑兵组成的坚不可摧的黑色铁壁裂开一道缝隙,众将士分出一条路,静默分立两侧,等商悯驾马走在前头。 她头皮发麻,万万没想到迎接她阵仗竟然如此之大! 事情到了这一步,不硬着头皮走下去是不行了,商悯一甩缰绳,走到了黑甲军分出的道路中央。 这时一位看上去地位不低的黑甲军将士行至商悯身前,落后她半个身位,恭谨道:“大公主,末将林奇正来迟了……幸好您平安无事,王上很担心您。右相大人和杨小将军就在军中,允公子挂念您的安危也执意跟了过来,稍后我们便能与他们汇合。” 右相、杨小将军、允公子……这些人似乎跟原身关系不浅。 商悯心情愈发沉重。 林奇正瞥了一眼坐在商悯身后的雁鸣,警惕之余非常识趣地没问他姓甚名谁什么身份又是从哪儿跳出来的,只委婉道:“这位小公子可与末将共乘一骑。” 雁鸣一哽,在商悯的默许下滑下马,被林奇正一只手提溜到了他的马上。 “雁鸣。”商悯视线看过去,语气古怪道,“这回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吗?” 林奇正默默低头,盯着雁鸣的脑袋。 “在下……姜雁鸣。”面对如此情势,他苦笑着说了真话,“姜国国主二子,齐是我母亲的姓,齐氏是我外祖母家。” 他抱拳行礼,说话郑重许多:“雁鸣随姜国使团来武国,是为了瞻仰武王威仪,遇鬼方袭击流落山林与悯公主相遇,实属意外。先前不知悯公主身份,请恕雁鸣无状。” 黑甲军林奇正打量一番姜雁鸣,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和煦,“原来是姜国的雁鸣公子,姜武两国世代交好,我黑甲军搜山巡林亦是为了寻公子踪迹,找到了您,姜国主尽可放心了。” 商悯表情却极其怪异。 她敛去异样的神情,专注骑马。 方才姜雁鸣一语道出她是“悯公主”。 原身是武国公主,名字也叫“悯”?! 商悯脑子里念头纷扰,整理不出个头绪。 行进约有不到一刻钟,前方又出现了一支黑甲军,两支队伍汇合,黑色的洪流扩大了。 一直在天上慢悠悠盘飞的鹰隼兴奋地鸣叫,从天空落下,灵巧地飞入黑甲军,落在一人肩头。 那人骑一匹白马,头束玉冠,冠上饰有三颗明珠, 贵气逼人。她身上未着重甲,也未携带武器,倒是披着一袭黑色大氅。她骑马的身姿十分挺拔,黑甲军恭恭敬敬地立在她四周。 商悯一眼就 分卷阅读19 认出此人乃是在场的众多人中身份最高权力最大的。.新/完¨本_神`站~ !免.费~阅′读^ 哪怕她手无寸铁,似乎也不通武艺。 黑鹰站在她的肩头,跟告状似的在她耳边啾啾了几声。 “右相大人!”林奇正拱手,“大公主平安无事。” 被称为右相的女人下马,踩着积雪走到愣神的商悯跟前,先是行了一礼,口称:“大公主。” 接着将她从马上抱了下来,笑道:“悯儿啊悯儿,你都快成小泥猴子了。” 商悯呆了半晌,讷讷喊了一声:“姑、姑姑……” 她不认得这位右相大人的脸,但直觉上……她就该这么称呼她。 右相大人似乎觉得商悯一身行头过于单薄,就把自己的黑色大氅脱了下来,往她身上一披,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我不冷,这大氅好沉。”商悯的抗议没有获得回应。 右相大人似笑非笑道:“冷月说你朝它射了一箭。” 名唤冷月的鹰跳到商悯肩头,力道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她的耳朵,似乎在埋怨她。 商悯尬住了。 她不止朝这鹰射了一箭,刚开始她还想把它打下来吃了来着……罪过罪过,但错不在她,她也不知道这鸟是她家养的啊! 第8章 “我与你父王乃金兰兄妹。/我_的¨书`城\ ·已/发+布`最!新~章^节~” 商悯的枣红马在雪地跑了一天,累得不行,被小将牵到一边喂草料,正吃得欢快。 林奇正半是恭维半是真心道:“这一看就是鬼方的马,他们的马肩高比姜国驯养的良驹还要高出半尺。`幻\想/姬_ _更+新_最?全!此马虽好但野性太过,公主竟能驯服,不得不令末将佩服!不知公主是如何驯服它的?若今后缴获鬼方马匹,也好让这良驹为我武国所用。” 商悯随意道:“把它打服就行。” 林奇正道:“从前也不是没人用此法,不过它们被活活打死也不愿意让人上它们的背,想来是它被公主的威仪震慑,是以……” “可能是抢到的这一匹正好是个软骨头马,一下子就被打服了。”商悯认真道。 林奇正:“……公主说笑了。” 眼见公主油盐不进,拍的马屁不起效果,林奇正悻悻离去,趁休整的间隙重整队伍。 右相大人递给商悯一个水袋,又从随身的包裹中取出软和好消化的干粮。 商悯看得眼睛都放光了,她先小口喝了些水,然后拿着干粮慢慢吃。多日以来忍饥挨饿,吃生肉和虫子,她的肠胃承受不了暴饮暴食,所以吃得很克制。 一刻钟后,黑甲军行进。 商悯颇有些不情愿被右相姑姑拉着手,与她同乘一马。 她感情很复杂,一方面是本能的对这位姑姑感到亲近,另一方面又怕自己不小心露出什么马脚…… 就比如说方才跟林奇正交谈,商悯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公主是该随意些直接自称“我”,还是应该端着架子自称“本宫”,所以她干脆直接省去了自称。 又比如与姑姑谈话,她该自称什么?她以前的惯常称呼是“侄女”还是“晚辈”?等下见了林奇正口中的杨小将军和允公子,她又要拿出什么态度? 这些细节一注意不到位,马上就会露馅。 她身处的位置越高,需要注意的繁琐礼节就越多。 商悯忽然想到,她连这位右相姑姑大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要不要直接一不做二不休,告诉姑姑自己脑子磕坏了…… 商悯老老实实地坐在马上,半靠在姑姑怀里,心里直突突。 她试着小声嘟哝:“林将军说他们也来了……” 他们指的是杨小将军和允公子。 商悯想知道这两位同她是什么关系,待会儿又该如何称呼,于是很小心地说半截留半截。 右相大人貌似未曾多想,以为商悯是在问他们去向。 “靖之和允公子各领一支队伍分头搜山,我派冷月过去通知他们了,一会儿你就能见到他们。” 唉,还是没说出她和他们的关系……不过倒是知道了杨小将军全名应当是杨靖之。 商悯把头埋在大氅里苦着脸琢磨到底问什么话才能让姑姑说得再清楚点。要是那两人跟她关系亲厚,说不定她见他们第一眼本能地就知道该怎么喊了。 “悯儿,你是如何遇到雁鸣公子的?”右相大人垂眼轻声问,“与我细细说说。” 商悯道:“雁鸣说黑甲军搜山,鬼方的轻骑兵队伍四散逃开了,那三个人正好绑着雁鸣,跟他们撞了个正着,所以就……” “也算缘分。”右相大人的语气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商悯敏感地抬头看她,却见她也在低头笑意盈盈地望着她。 “姑姑是指……共患难的缘分?”商悯不确定地问。 右相大人笑而不语。 怪哉怪哉。 商悯仔细思考,将她遇到黑甲军后说的所有话在脑海中细细地过了一遍。 允公子,雁鸣公子。 商悯心里一动,察觉到了这两个称谓的相似性。 这世 上有不止一个国家,就是不知这些国家 分卷阅读20 的国主到底是地方割据自立为王,还是受分封才有了封地和爵位。\求!书?帮_ ·最,新-章.节·更/新¢快^ 姜雁鸣身份是姜国国主的二儿子,可是右相姑姑称他为“公子”,而不是二王子二皇子之类的……国主的儿子尚且如此,是不是就说明“公子”乃是一国王子的普遍替代性称呼?若真是这样,那么“允公子”难不成也是国主之子,是她的亲哥哥? 不,不能这样想。说不定凡是有爵位的王公大臣,家中的男丁都叫公子……等等,也不对,万一平民也可以被称为公子呢? 商悯脑子要炸了。 她想了又想,放弃思考这个问题,转而想这位一看上去就很不简单的“右相姑姑”。 商悯现在确信她穿越的这个世界历史跟她原本世界的历史没什么相似之处,光是女子能做官这一点就足够特殊了,她穿越前的那个世界,女子能封侯拜相的朝代屈指可数。 右相姑姑往那一站,四周的黑甲卫都对她又敬又畏,不敢有丝毫轻慢小觑。?完′本,神*站* *首,发* 连那位有点小滑头的将军林奇正都不敢跟右相搭话,汇报完之后就闭嘴了,也没有拍马屁之类…… 林将军对商悯有讨好与恭敬,但无敬畏,所以敢拍商悯马屁。他对右相则全是敬畏,连说句话都斟词酌句,生怕说错了,马屁是万万不敢拍的。 商悯觉得,这真是有意思极了。 右相姑姑必然是一位极有能力和手腕的人,否则如何能镇得住这铁血军队? 还有一点不对劲的是……商悯眉头一皱,发觉姑姑与她相遇之后竟丝毫没问她这几天流落到了何处,也没有询问她被刺杀的经过。 太怪了,简直不合常理! 侄女被刺杀挣扎求生这么多天,做姑姑的不该不问! 她是知道了答案不必问不想问,还是不能问、不敢问? 这场针对武国公主商悯的刺杀,究竟牵着到了哪些人,哪些势力? 商悯缩在大氅下的手一握,蓦然察觉到自己遇到姑姑后的应对和情绪亦有重大问题。+j.i_n?w-a!n`c~h/i+j/i?.^c?o!m! 作为一个十岁孩子,被刺杀流落荒野,她应该愤怒、委屈,见到亲人后情绪需要激烈一点。可商悯又不知自己从前是什么性格,万一她演不对了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右相姑姑是不是已经在短短的接触中察觉到了她态度的古怪? 商悯惊出一身冷汗。 到这份上已经不是她想不想暴露自己“失忆”的问题了,她该思考,她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令她害怕的是,如果她在与右相姑姑接触的一个照面中就已被她察觉到了不对,那右相姑姑隐而不发是不是想观察她的反应,想知道她为什么隐瞒“失忆”? 继续隐瞒,是否会让姑姑对她产生更大的怀疑? 思及此处,商悯当即开口,果断透底:“姑姑,我磕到了脑袋,忘记许多事……” “哦,我就说你言行举止为何有些怪异,还以为是……”右相笑了一声,伸手把商悯乱糟糟的头发揉得更乱,“悯儿还记得我是你姑姑,似乎也没有忘记特别多。” 商悯心里一突,心道果然。 这位右相姑姑当真是发现她不对劲了。 “我从一深峡中醒来,身边有一刺客,他要杀我。”商悯心念电转,直奔重点,“是谁要杀我?” “是希望你死的人想杀你。悯儿气运福泽深厚,从埋骨之渊下爬了回来。”右相微笑道,“不必担心,该死的人,总会死的,只是那人不是悯儿。” 这话可真是杀气刺骨。 商悯听出姑姑似乎不想对她说太多,她心沉了一下,想追问,但终究没问出来。她疑心就算问了,姑姑也不会回答。 “我忘记姑姑叫什么了。”商悯道。 右相闻言又是一笑,“记得我是姑姑,却不记得姑姑叫什么?”她一顿,道,“记好了,我姓赵,名素尘。” 不同姓,是表姑姑?商悯疑惑。 未等她将疑惑说出口,便听见有将士来报:“大公主,右相大人,杨小将军和允公子的队伍就在前面……” 通报的话没说完,马蹄声就已经传来。 前方的黑甲军向两侧退去,露出一条雪道,两名少年骑马奔来,一人身着铁灰色的盔甲,头盔上一簇红缨像雪地里燃烧的火,另一人穿轻甲,甲下是一袭蓝袍,没有佩戴头盔,脸上神采飞扬。 蓝袍少年一马当先驾马冲来,朗声喊:“悯儿妹妹!” 他“吁”的一声,把马停在赵素尘身侧,探过身子伸手就要去抱商悯,商悯头一仰,使劲往后一躲,避开蓝袍少年伸过来的双臂。 另一位穿铁灰色铠甲的少年沉稳许多,尽管他神情也很激动,但仍然翻身下了马,一挥臂甩开披风跪地拜道:“大公主!素尘姑姑!” 蓝袍少年眼神错愕,似乎完全没料到商悯会躲他。 商悯纠结地对跪在地上的少年将军说:“免礼。” 待少年将军起身,她犹豫地开口喊:“靖之大哥?” “是……我?”杨靖之察觉 商悯语气不似以往,“公主,发生什么了?” 商悯又去看蓝袍少年,“那你就是允……唔,允哥哥 分卷阅读21 ?” 蓝袍少年愣住,无措地看向赵素尘:“赵师,妹妹这是……” 赵素尘先是对商悯道:“这位是你的堂兄,你叔父忠顺公的孩子,名唤商允。′4`2`k*a^n_s,h?u?.¨c/o+m/旁边的是你父王的养子,你的义兄杨靖之。” “原来如此。”商悯对两位兄长歉意道,“抱歉,堂兄,还有大哥,我跌下山崖摔到了头,现在什么都记不清了。” 商允面色骤变,“什么都记不得了?” 杨靖之扭头高声喊:“军医在哪儿?把人给我找来!立刻!” 黑甲军骚动起来,一个留着胡须的中年人骑着马排众而出,从马鞍后拎出一个小箱子,要给商悯诊治。 商悯却没去瞧军医,反而问赵素尘:“你不是我的亲姑姑吗?” 商允与她同出一脉是同辈,但面对赵素尘只称赵师,不叫姑姑,反倒是杨靖之直接叫了姑姑。 回忆起她们刚才见面,商悯惊觉赵素尘见到她叫的第一声不是“悯儿”,而是“大公主”,她甚至跟她行了礼,君臣之礼。 “我与靖之的父亲,还有与你父王乃金兰兄妹。~幻′想-姬? .更/新!最-快.”赵素尘道,“二十五年前我们四人雪中结义……现在想来,仿佛就在昨日。” 第9章 “我是身穿?” 军医给商悯把了脉,道:“大公主真气护体,并无大碍,伤势基本自愈,只是这些时日忍饥挨饿导致气血不足,调养调养即可。*卡/卡/小-说~网′ ¢无?错_内.容-至于这头上的伤……恕属下无能,还是回朝鹿后请岐黄院的医者为公主诊治吧。” 杨靖之没为难这军医,挥手让其退下,剑眉微蹙:“我们尽快回朝鹿,找岐黄院最好的医者。” 商允担忧道:“悯儿妹妹,你头还痛吗?” “早几日就不痛了,我的身体我心中有数,两位兄长不必忧心。”商悯怕这样说显得与他们过于生疏,略微一犹豫,又道,“相比看医生,我更想换身衣裳,吃顿热乎的饭菜,然后好好睡一觉。” 杨靖之这才露出一丝笑容,“好,等到了黑崖城我们便好生休整一番。” “得快些给王伯父传信,告诉他妹妹找到了。”商允神情亦轻松不少,还反过来安慰她,“悯儿,忘了些东西也不打紧,你人没事是最重要的。” 商悯轻轻点头。 兄妹三人并没有过多寒暄,很快黑甲军再度行进。他们要下山沿着主干道去黑崖城,商悯在地图上看到过这座城池,它位于武国的边境,主道骑马大约需要两天。 商允和杨靖之在黑甲军队伍前端带兵,商悯和赵素尘位于保护最严密的中段,姜雁鸣跟林将军共乘,身位落后他们少许。 “姑姑,四人结义,还有一人是谁?”商悯想起这回事,不由多问了一句。 “战场刀剑无情,朝堂风雨如晦。”赵素尘目视皑皑雪路,并未垂眼看她,“故去者已然故去,但这些事对你讲还是太早了。” 这么说,结义的四位长辈中有人在战场上和政治争斗中逝去了? 逝去的是素尘姑姑不愿意提及的第四人和杨靖之的父亲? 商悯注意到杨靖之是她的义兄,一国国主的养子。一国国主做养父,一般是为了施恩于臣和留做质子,要是杨靖之父亲已故,依照父辈四人义结金兰的情谊,收做养子倒也正常。 “想多听姑姑讲讲你和父亲以前的事。”商悯道。 “你以前也这么说过。”赵素尘道。 “那姑姑那时候是怎么答的?”商悯疑惑,“不会是让我去问我父亲吧?” 赵素尘笑,“果然是悯儿,一猜即中。” “那我猜,我父亲也没告诉我。”商悯嘀咕。 “不愧是悯儿,又猜中了。”赵素尘笑意更深。 得了,这不就是不愿意说的意思吗!商悯讨了个没趣儿,郁闷地往大氅里一缩,从怀中的皮袋里掏出干粮啃了两口,然后闭眼休息。 大约是她这几天实在是太累太累了,马匹行进颠簸摇晃,就像躺在摇篮里似的,她眼皮合上没多久就靠在赵素尘怀里睡死了。 这一睡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商悯醒来,她居然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铺里。眼睛还没有睁开,她就已经闻到了一股好闻的熏香味。 “这……大公主头上是有气血瘀积之相,不过已经化开不少了,配上活血化瘀的药,不日就可痊愈,届时记忆说不定就回来了。” “快些去开药,给大公主煎服。她为何还不醒?是不是伤势影响?” “允公子勿忧,大公主一连数日未曾好好休息,现下就该大睡一觉。” 木门吱呀作响,郎中出门抓药去了。 商允和商悯的感情大概真的十分要好,他守在这里许久了,一直等她睡醒。 商悯睁开眼,含糊地说了一句:“饿了,想吃饭。” 商允欣喜地凑到她床头,“悯儿,你足足昏睡了两天两夜!可把我们吓了一跳,我换了好几个郎中给你诊治,他们都说你没事……你醒了就好,我这就去让厨房给你备 分卷阅读22 膳。~幻′想-姬? .更/新!最-快.” 十五六岁的少年心性不定,扭头风风火火地出了门,还一路高喊:“靖之兄!你人在哪儿?妹妹醒了!” 这屋子摆设简单,窗户上没有糊窗纸,用的是半透明的琉璃,雕花窗框瞧着很是古朴。明明是冬日,但是房间里感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冷意。 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到黑崖城了。 商悯从榻上爬起来,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发现似乎有人服侍她洗漱过了,头发柔顺而有光泽,不复乱糟糟的模样,此刻她正穿着一身布料柔软舒适的鹅黄色衣裙。 她下意识摸了摸怀里,淬毒的武器不知去向,虎纹玉佩还在,就放在床头。 商悯抓起玉佩在腰间比划两下,把它绑在腰带上。 她下榻,脚踩在石砌的地面居然感觉暖烘烘的,也不知这房子是什么构造,用的竟是地热。 商悯拿起摆放在衣架上的外衫披在身上,走近反射着莹莹光辉的铜镜,第一次看到了自己的脸。?d+i!n¢g·d*i′a?n^t¢x′t\.′c!o!m- 令她心神震动的是,这张脸和她从前的脸一模一样。 如果商悯能拿出她十岁左右的照片,照片中的样子就是她现在镜中的样子。 商悯小时候是圆脸,连日劳累让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现在下巴都尖了不少,但是不管是眉眼还是鼻子嘴唇都跟她穿越前长得相似度极高。 她震惊地打量了自己半晌,自我安慰:穿越后名字都一样,长相一样似乎不足为奇。 不过……商悯拧着眉毛,把左腿翘到梳妆台上,一捋裤管,眯眼观察自己的脚踝,紧接着眼神一凝,深呼吸一口气,把裤管放了下来,表情惊疑不定。 她穿越前的身体,左脚踝有一个疤痕,是八岁那年习武受伤留下的。 刚刚她掀衣服查看,发现这个身体的左脚踝竟然有一个大小形状一般无二的伤疤! 之前在山崖下情势危急,不容许商悯细细思索,所以她没注意到自己身体的异状。¢优+品¢小.说_网! ?免·费\阅+读′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巧合? “我是身穿?身穿后身体缩小了!”商悯心神震动,“不对!不可能……穿越了衣服总不可能换……再说了,这通身的真气从哪儿来?这玩意儿我穿越之前的那个世界可练不出来!总不能,是巧合吧?” 震惊之际,房门被敲了两声。 商悯立刻敛去脸上异样的神情,平静道:“进。” 一粉衫侍女推门行礼:“大公主,膳食已备好,请随奴婢去正厅用膳。” 她垂眼,一见商悯居然没穿鞋,不由神色惶恐,以为自己服侍不周,赶紧弯腰从床榻下的软凳上取出一绣花鞋,跪在地上要为商悯穿上。 商悯向后一退,颇不自在:“放那儿,我自己会穿。” 侍女略微犹豫,把鞋放在了地上,见商悯穿上鞋,她才缓声解释:“大公主宽厚,我府中下人不多,这才怠慢了公主。公主身穿的衣裙是我家小姐今年新制的,都还未上身穿过,拿来应了应急……” 她小心翼翼地偷觑商悯的脸色,看她果真没有怪罪,这才把悬着的心放下来,躬身请商悯去正厅。 商悯并不觉得穿着有什么好讲究的。不过她身份贵为公主,即便她不在意,身边的大臣下属却不能不在意。 在侍女看来,让公主穿这样的衣裳委实不像话。可别无他法,商悯在山林里摸爬滚打,衣服早就不能穿了,黑甲军是来搜山救人的,哪能带着商悯的随身衣物呢?有的穿就不错了,至于衣服的形制样式是否符合公主身份,并不是第一要紧的。 商悯确实饿得不轻,跟着侍女一同出了门。 穿过长长的门廊,一路看到的建筑尽是青砖黑瓦,小院中池塘封冻,假山和屋檐上落着白雪。 “这是哪来着?”她打量小院儿随口问。 “是黑崖城城主府,城主大人节俭,府中寒酸,委屈公主在此暂歇了。”侍女道。 这城主瞧着确实节俭,宅院不大,一路上竟然没碰到几个下人。商悯身上穿的衣裳颜色鲜嫩,但样式很是简单,想来城主家的千金也是个不爱张扬的低调性子。 商悯满腹心事,问侍女:“赵右相在何处?” “大人正在正厅中等公主呢。” 商悯抿唇跟着侍女一路行至正厅,推开门,赵素尘果然在。 她起身,照旧微微躬身行礼。 商悯加快脚步跑到赵素尘身边,仰头望着她问:“姑姑,我脚上的疤哪儿来的?” 赵素尘莫名看她一眼,“你八岁时习武受伤留下的。” 大抵是商悯的表情过于外露,赵素尘忍不住问:“你记起来了什么?” 商悯喃喃:“是好像记起了一点,我记得是我八岁的时候玩鸳鸯钺,它掉下来砸到了脚。” 赵素尘一听,竟欣慰道:“就是如此。我刚刚还担心你记忆无法复原,现在想,恢复是迟早的事了。” 只有商悯知道,事情不该是这样。 在前世……姑且称穿越前的生活为前世,商悯有父有母,有师兄师姐, 有师叔师伯,他们每一个人的脸,商悯都记得清清楚楚。她老家在中原,爱好登山,加入了当地登山爱 分卷阅读23 好者协会,每隔几个月就和天南海北的朋友们去山中野营。`看^书¨屋¨ +最^新!章·节?更·新?快/ 她还记得十三岁时赢了青少年武术大赛冠军,捧起奖杯时父母和同门的兄弟姐妹激烈鼓掌,脸上笑容洋溢。 商悯的记忆无比真实,可她脚上的疤是怎么回事?穿越异世,怎么连这些细节都这么相似?她当真是穿越吗? 第10章 “合法穿越?” “姑姑,我爹娘长什么模样?”商悯追问。′e?z^小+说?网_ \追.最`新′章+节\ “你父王身材魁梧,留长须,神情总是……罢了,议论一国主君容貌是为不敬。”赵素尘往手边的陶瓷杯中倒了些茶水,食指蘸水三两笔在茶桌上画出写意的人像。 人像虽然简单,但威武霸道的气质一下就被突显了出来。 薄薄的水迹很快蒸发,商悯盯着桌子出神,许久喃喃道:“这就是我父亲。” “我娘呢?”她转而问。 “过世了。”赵素尘轻轻抚摸商悯的额发,让她背过身站着,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枚玉簪把她松散披着的头发挽得紧了些,用慈爱柔和的长辈的语气说,“生你时离世的,那时你爹在外征战,没能回去,我守在她身侧。” “你父王名商溯,母后名姬令仪,是大燕宗室女。”赵素尘慢慢给商悯讲她的家人,“你有个叔父,忠顺公商泓是你父王一母同胞的弟弟,他有一女一子,允公子便是他次子,长女叫商元慈,你跟你的堂姐堂兄关系很是要好。/第\一_看_书`网~ .无~错,内¢容·” 听到这里,商悯神情平静不少。 前世她没有叔父,也没有堂姐堂兄,但她父亲也叫商溯,母亲也的确姓姬名令仪,母亲亦是出身武学世家,和父亲乃青梅竹马。 “我亲戚很多?”商悯问,“宗室王族,人丁是不是会多一些?” “是有些亲戚,比起其他国,武国王族人丁不旺,算是人数最少的。”赵素尘道。 商悯道:“父王仅有我一个女儿?” 赵素尘看了她一会儿,才答:“非也,你有个弟弟,叫商谦。你父亲在你五岁时娶了邻国梁国的公主做继王后,她是公子谦生母,你弟弟今年四岁。” 商悯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父王仅有两个孩子,她是大公主,是长女,弟弟比她年龄小得多……那王位继承人,父王属意谁来当?公主可否继承王位? 若可以,那商悯遭遇刺杀一事便有了眉目。 家天下的时代,王位凭血脉传承。武王长女,未来的王位继承人,这个身份足够被某些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理智地想,如果父王膝下子女众多,可挑选的继承人也多,那么可能动歪心思的人会少一些,毕竟除掉了一个孩子,还会有孩子排着队做继承人。 但是两个孩子……弄死一个,另一个就能即位。 弄死两个,商溯这一脉就无继承人了,王族得从宗室中挑选新的继承人,王位将旁落他人之手。 谁能从中得利,谁就是要刺杀商悯的凶手。 “悯儿。”赵素尘按着她的肩膀,看着她的双眼道,“时间还是有的,不用这么忧虑,即便你是你父王属意的下一任王,可你依然还是个孩子。你需要做的是快些成长,我们做长辈的给你争取成长的时间,剪除不利于你成长的存在。” 父王属意她继任武王之位。 商悯敛下眼眸,总觉得姑姑话中有话。 赵素尘的意思大约是让她不用担心要刺杀她的那个人,父王会替她除掉此人。 虽然赵素尘这般安慰商悯,可是商悯却无法对想杀她的人视而不见。 商悯想,她必须知道此人是谁。 赵素尘道:“悯儿,你可有心事要与我说?” “有是有。”商悯极为犹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一时想到“前世”,一时又想到现在。她的父母、姓名,以及身上的种种巧合。 “我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事物非常逼真,让我有些分不清究竟梦是真,还是梦醒后是真。”商悯望着自己的双手,“姑姑,这世上可有庄周梦蝶这句话?” 赵素尘眉毛缓缓扬了起来,“曾在古籍中见到过。” “竟然真有?”商悯一愣,“那这个典故出自何处?” “只是早年在杂书中见过罢了,此书无名。”赵素尘答。 《庄子·齐物论》可算不上杂书,赵素尘所言之书,恐怕并非商悯所知之书。 “有个人叫庄周,梦到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而后他忽然惊醒,惊惶不定,不知到底是他在梦中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在梦中变成了他。”商悯轻声讲了一遍这故事,“姑姑,我已辨不清我是不是那蝴蝶,也辨不清我是不是庄周。” 赵素尘沉思片刻,淡笑道:“悯儿的疑问,我曾看到的古书里亦有记载。” 商悯仰头,惊讶地望着她。 “古书中曾记此类情况为‘游太虚’。”赵素尘道。 商悯急急询问:“游太虚是何意?” “数千年前,圣人未绝迹的年代, 分卷阅读24 他们的神魂可与天地交感,脱离肉身束缚,与天地合一,遨游太虚。*a\i′t^i~n/g+x^i^a`o^s·h¢u~o^.^c\o!m*遨游太虚者,可窥见前尘往事,亦可望见后世变迁,甚为神妙。” 赵素尘道:“如今世上已无圣人,但仍有人机缘巧合之下偶然神魂离体,游于天地。只是神魂离体要是回不来,就变成了躯壳空荡荡的行尸走肉。若游太虚归来,人往往会获得天地感召,脑海中留存些许神游时的奇妙记忆,突然忘记前尘旧忆、性情大变都可能是游太虚的后遗症。” 她凝视商悯的面庞,笑道:“悯儿,你不会是游太虚了吧?” 商悯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没有缓过神。 她以为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会招致祸端,万万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会有“合法穿越”。要是在商悯之前也有人穿越,那他们岂不是可以把失忆和性情大变合理推到游太虚上? 商悯严重怀疑这是某个穿越者前辈搞出来故弄玄虚掩人耳目的说法。 “这……我也不知我是不是游太虚。′白¢马^书.院, ¨免,费?阅\读`”商悯答得模棱两可,“之前有别人游过太虚吗?此类情况似乎甚为少见,想来得机缘游太虚者,史书列传上应当不是无名之辈?” “古籍之言,不知是真是假。悯儿不要把游太虚之事说出去,怕引起有心人猜忌。”赵素尘嘱托,“毕竟书中说,游太虚可窥见前尘后事……如果世上真有游太虚,为何古往今来那些人物无一人承认?你可明白?” 商悯心下一凛,想通其中关窍。 要是游太虚真的像传说中那么神异,那么游太虚者岂非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这种神奇人物在落后蒙昧的时代要么被当成天师奉为上宾好好供着,要么就是当妖孽处死了。 更严重些,听了传言的管你是不是真的能预知后事,直接就派人抓起来囚禁或杀了都有可能。 “我是公主,也要慎重?”商悯刺探地问了一句。 “是公主要慎重……是武王,也要慎重。”赵素尘细心交代,“即便是威慑北疆的武王,亦要听命于天下共主,那位高坐于龙椅的燕皇。′w·a_n\z~h?e*n.g-s¨h`u?.′n/e¨t.” “燕皇……”商悯念。 王之上自然是皇,武王执掌一国,燕皇执掌天下。 一排侍女手捧膳食跨入正厅,菜肴碗筷依次摆好,让人饥肠辘辘的香气飘进商悯的鼻孔,她吸了一口饭香,飞快地小跑到桌前。 她正要坐下,赵素尘轻飘飘地揪住她的衣领,将她从桌子侧面领到了正中央的主位上。 “这才是你该坐的位置。”她道。 商允和杨靖之结伴而来。 杨靖之一板一眼地跪下要行礼,商悯只觉得这礼仪实在太扎眼,在他跪之前就先喊:“免礼免礼!” 杨靖之一愣,笑着向她微微拱手,还是行了个不那么郑重的礼。 商允就没那么讲究,他一进屋行的就常礼,一拱手就完事儿了。 两位兄长地位尊卑一眼分明。 “雁鸣呢?”商悯发觉少了个人。 赵素尘道:“姜国使团正在黑崖城,他随他们先一步去往朝鹿了,走了已有半日。你一直昏睡,我们原打算在你醒之前在黑崖城暂留。” 商悯点点头,把雁鸣之事抛到脑后,“坐,来吃饭……”她说完觉得不对,谨慎地换了个词,“来用膳?” 商允坐到商悯左手侧,“我也早饿了,悯儿,城主府给你做了红烧鹿肉,你要好好补补。” “谢公主赐座。”杨靖之这才在次商允一位的椅子落座。 赵素尘坐商悯右手侧,也不动筷。 一群侍女侍奉身侧,要给商悯夹菜。 商悯看了饭桌周围的人一圈,食欲忽然下降大半。她道:“都退下。” 侍女顺从地退了。 商悯拿起筷子夹肉,在她动筷之后,赵素尘和两位兄长才动筷,看得她心情止不住往下沉。 身边都是亲近之人,像这样的饭局,以前也定然有过。从前他们也这样,连一起吃顿饭也要讲尊卑次序吗? 本是很香的饭,商悯吃得味同嚼蜡,草草填饱肚子就借口休息离席了。 “妹妹怎么了?”商允迷茫道,“心情不好?” “许是想家了。”赵素尘神色平淡。 杨靖之觉得很有道理,“应该是想早点回到朝鹿。” 杨靖之大抵觉得商悯归家心切,确认她身体没问题后从城主府调了马车,当日就出发了。 黑甲军一路护送,黑色的洪流踏过雪原,远远望去,仿佛宣纸上的一道墨痕。 数日后,商悯掀开车帘子往外看,终于看到了朝鹿城高大的城墙。 城墙雄伟,光是墙面就高约十五丈,由青灰色的石砖垒砌,一眼望去仿佛一面青灰色的幕布,向左右两侧望竟然望不到尽头。 城门楼更是威武气派,那座四角建筑高出城墙一倍有余,黑底红纹的军旗悬挂飘摇,在沉凝的青灰色城墙上无比显眼,就像燃烧的火把。 城门楼有个穿玄黑色衣袍的高大人影静静 伫立。 商悯一眼看到了他,欣喜的情绪从心底漫了上来,她脱口而出:“是父王!他在城门楼等我!” 分卷阅读25 第11章 “为质?!” 商悯在马车一侧看见了自己从鬼方骑兵手中缴获的枣红马,她神采飞扬地掀开车帘子钻了出去,步伐轻盈地踩着车辕飞身跃到马身上。?微^趣¢小/说·网~ ?更/新′最·快\ 杨靖之将马鞭抛来,“接着!” 商悯抬手稳稳接住,握柄甩手一挥,口中轻喝:“驾!” 枣红马顿时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越过身覆黑甲的将士和整齐列阵的战马,黑色的军队中一点枣红色就像激流中飘荡的红叶,乘着流水飞速向前,然后超过了激流,直奔城门而去。*搜`搜,小/说\网? ?更`新+最¢全¨ 驾马的身影似红叶般飘入城门,城门守卫霎时跪了一地,商悯一骑当先与他们擦身而过,“恭迎公主”的呼喊才从身后追上了她的耳朵。 城墙之后有楼梯可以通向城门楼,守着楼梯的武王亲卫默契地向两侧一退。 商悯从马上一跃而下,立刻有侍卫上前为她牵马。 她步伐轻快地沿着石梯跑上城楼,还没等她登顶,一角玄黑色的衣袍从石梯拐角显露,武王商溯威严又慈和的面孔是那么熟悉。 她上楼梯时在想,公主面见父王该行什么礼? 可是当商溯两臂张开对她喊:“悯儿。” 商悯想也不想地奔了过去,身体骤然腾空,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高高举起。她扑腾两下手脚,无比顺畅地喊出那个词:“父王!” 商溯眼中含着笑意,将她掂了两下然后才放下,只说:“瘦了。” “我饿得吃生肉,吃虫子。”商悯嘟囔。 她眼珠一转,压低声音说:“让那个敢刺杀我的人先吃几天虫子再死。·w*o*d*e_s,h!u-c/h?e+n?g,.!n*e^t\” “那未免太便宜此人。”商溯笑道。 “父王是想诛九族?”商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 商溯沉吟道,“即便为父想这么做,怕也有些难度。” 本以为记忆不再,与父亲见面或许会陌生和尴尬,然而事实并非如此,父亲仍是父亲,女儿仍是女儿,哪怕记忆丧失,亲情却不会变。 商悯站在商溯身侧,非常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今日是我回朝鹿的大日子,谈论这些着实晦气。父王,我想回家了。” “悯儿稍等片刻。”商溯领着商悯走上城门楼,站在了最高点。 城门楼共五层,每一层的角楼都装配着巨大的弓弩,弓弩中装填的箭矢有成人手臂那么粗,箭头寒光烁烁,若其发射,恐怕就连大象也能一击射死。 守城将士仿佛静默的雕塑,手中的虎纹军旗迎风舒展。商悯一时晃眼,竟在这些将士身上看到了万丈渊下青铜人俑的影子。 赵素尘也走上了城门楼,先是与武王商溯行礼,接着口称:“二哥。” “四妹来得正好。”商溯目光望向天与地交接之际,“金门卫也到了。” 赵素尘也向远处望去,语气淡淡:“他们比预计的早到两天。” “什么?什么金门卫?”商悯趴在城墙头使劲踮脚尖,但是墙头太高了,她便是踮脚才勉强能看到一点点城外的光景。 赵素尘轻咳一声,宽大的袖子掩住嘴别过头,似乎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 商悯郁闷地被父亲举起,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景象。 那是一支身披金甲的军队,人数并不多,大概也就一千人,但是为首者骑在马上极有气势,头盔上装饰的冠羽华丽至极,盔甲的肩部是麒麟首的样式,鳞甲即便在太阳不热烈的阴天也折射着耀眼的金光,可见来者身份不凡。 最让商悯惊讶的是这支军队所持的军旗是白底金纹,其上绘制踏云盘旋的龙。 “龙?是燕皇的军队?”商悯犹疑道。 “正是。”赵素尘答,“带兵者是燕皇之弟,平南王姬麟。” 商悯压低了声音:“他们来者不善?” “若真是来者不善,就不会只带一千金门卫,而应该带来大燕的象兵、战车与铁骑。”赵素尘眼神移向商溯,“他们是燕都宿阳来的使节团。” “最近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吗?”商悯喃喃,“姜雁鸣所在的姜国也派使节团来了,为何都来我武国?” “其一是你父王十日后四十岁寿辰,各地诸侯理应派使节送上贺礼。”赵素尘道,“至于这其二……” 她神情莫名复杂,视线定格在商悯身上。 “与我有关?!”商悯心里咯噔一下,看向父亲。 商溯眼中也浮现出些许难以言明的情绪,“悯儿,先前宿阳使节团未来朝鹿时,我就与你商议过这件事。不料你在试炼中丧失记忆,这件事,也必须再与你重新商议一遍了。” 赵素尘道:“城门楼风大,先回王宫吧,也好迎接使团。” 商悯揣着一肚子疑惑跟着两位长辈下了城门楼,走到城墙下时才后知后觉道:“原来父亲站城楼上是为了等大燕使团,不是为了等我。” 商溯的亲卫为他牵来一匹高大强壮的黑马,骑兵开道,他骑马在前。 “悯儿这可误会你父亲了,”赵素尘扬眉,瞥一眼貌似丝毫未觉的 商溯,“平南王姬麟,也 分卷阅读26 没有你来得要紧。-0¨0_s?h¨u?./n?e~t.” 商悯“哦”了一声,点了点头。 “回宫吧,不要想那么多了。王宫今晚会摆宴招待各国使团,你也要出席,而且要显示出公主的气度来。”赵素尘交代。 商悯面露难色,“姑姑,我才刚回朝鹿,记忆丧失太多,礼节真不会出错吗?” “需要你跪拜的人很少,你看我如何拜,你就跟着拜。”赵素尘安慰她,“我武国除了祭天祭祖,平日没什么繁琐礼节,这样的大日子,宴席上人数众多,一般不会有人注意你。” 商悯:“……二般呢?” “没有二般。”赵素尘失笑,“悯儿,你只是个十岁稚童罢了,旁人会用下三滥的手段对你动手,但那些人要脸,不会把这些事放在明面,即便礼仪出错,看在你年龄的份上也不会有人为难你。” 商悯松了口气。 这武国局势,跟商悯想象中有些差别。 父亲对她很是爱护,只要有一国之主的关注与庇护,她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h.o/n\g+t-e~o¨w^d?.~c~o^m¢ 在君王一手遮天的社会,人要想往上爬,最简便最直接的途径便是讨好当权者。商悯无需讨好当权者,因为这当权者是她亲爹,甚至她将来自己也会是当权者,他人应当来讨好她,她不必在无关紧要的人或事上费心。 当然,以上仅为理想情况。 武王地位尊崇,长女依旧遭遇刺杀……足见世上狠的和不要命的人还是很多的。 时间有些紧迫,宿阳的使团提早到达,当晚王宫就要摆宴。 商悯一路甚至没怎么看朝鹿城的风景,直接就被送进了自己的寝宫璇玑殿。 一群侍女服侍她洗漱,在她脸上身上倒腾,又是梳头又是为她更换礼服。 长发被束进玉冠中,身上的套了一袭布料厚重绣着虎纹与鸾凤的玄黑长袍,腰间环佩交错,稍微一动就会传来玉环碰撞的叮当声。 商悯几乎不认识镜中的自己了,等身的铜镜中,年仅十岁的孩童眉眼间硬是被衣着与发饰衬托出了一分威严与庄重。!k\u?a`i+d+u·x?s?./n·e′t~ 她冠上镶嵌着六颗光彩逼人的明珠,比赵素尘玉冠上的明珠还要多上三颗,外表也要大上一圈,还好不是很沉重,不然脖子怕是要酸了。 “为何右相玉冠上的明珠是三颗,我的是六颗?”商悯低头问侍女。 名叫雨霏的侍女答道:“回公主话,右相大人官居一品,可饰三颗明珠,二品两颗,三品一颗。三品之下官员饰白玉,六品之下饰象牙。公主身份贵重,应着六颗明珠,王后娘娘七颗,宿阳那位皇后娘娘是八颗,皇太后乃天下之母,应为九颗。” “父王的冠上也有明珠?”商悯好奇道。 “自然,王上冠上明珠亦有七颗。”雨霏道。 这规矩倒也好记,以后逢人数数冠上的装饰数量和材质就能判断身份地位。 好不容易准备完毕,商悯跟赶鸭子上架似的被人簇拥着离开璇玑殿。 天色已经微微暗了,宫墙走道上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宫女侍卫掌灯分立道路两侧,昏黄的灯光照亮了走道。 侧耳倾听,悠扬的丝竹之声已然响起。 商悯一路行至大殿,刚一踏进殿门便有侍卫中气十足地通报:“大公主到!” 灯火辉煌的宫殿上,武王商溯也换了一身玄黑礼服端坐于殿上,华贵的头冠上明珠果然有七颗,商悯按照雨霏的教导缓步走上前,双手一合屈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王。” “免礼。”商溯微微抬手,虚扶一下。 雨霏立刻引着商悯去往右手侧的坐席,待她端坐好,已在宴会大厅中坐着的几位他国宾客和武国大臣亲贵纷纷起身,又对着商悯行礼:“见过悯公主!” 商悯端着架子学父亲的模样吐出二字:“免礼。” 精致美丽的宫灯悬挂大殿各处,将大殿之内照得如同白昼,手持乐器的乐师们坐在大殿角落,正弹着一首舒缓地调子。 “公主稍坐一会儿,离宴会开始还有两刻钟呢。”雨霏殷勤地给她倒上茶。 商悯不动声色地看着宴会上的宾客。 赵素尘也穿得更正式了,跟她爹一样一身黑,座位也在右侧。嗯?怎么右边坐的大臣全都是一身黑?武国对黑色有特殊的喜爱吗? “等等……我那个……”她皱眉,实在喊不出“母后”这个词,就道,“王后为何没来?我弟弟谦儿呢?” 雨霏道:“王后娘娘生病了。王上的意思是,公子谦年龄尚小,不便出席。” 商悯若有所思,没有追问。 她静静地等了一阵,而后丝竹声忽然放大,乐声变得激昂了。 侍卫高声通传:“平南王姬麟到!” 通报声一出,殿内宾客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茶杯起身相迎,唯有商溯端坐不动。 一只长靴踏进殿内,平南王姬麟面带微笑大步走来。他一身绣着金色蟒纹的长袍,冠上明珠六颗,身后侍从躬着身双手举着一封明黄色丝绸制成的密卷。 “姬麟见过武 王!”他拱手行了常礼,“当年宿阳大学宫一别,姬麟已有数十年没见到武王兄了,不知是否别来无恙?” 分卷阅读27 “自是无恙。¢6¨1!看`书?网· .更?新,最^全/平南王不必客气,像从前那般与寡人平辈论交即可。”商溯笑道,“平南王此番出使武国,可是带了皇帝陛下的圣旨?” “哪里是圣旨,陛下视王上就如亲兄弟,不过是交给在下一亲笔信函带给王上,好与您一叙兄弟情谊罢了。”姬麟和颜悦色,姿态放得极低,紧接着话锋一转,“不过陛下的确有口谕,托在下代为传达。” 来了!殿内宾客纷纷凝神。 姬麟先是拱手,然后在殿中扫视一圈,笑道:“陛下言,距离上一次诸王侯齐聚,已逾二十年,那次诸位齐心讨伐梁王叛乱,将叛贼格杀于宿阳之外。今时今日,陛下年老,时常回想起往日诸侯聚首讨伐叛贼的盛景,有心想与诸位相聚,然各王侯重担在身,难以离开封地……” 他顿了顿,“陛下便想,若各个王侯能将自己的子女送往燕都宿阳,众王侯后代一同学于大学宫,长于宿阳城,感情甚笃,岂不美哉?届时我大燕君臣上下团结一心,叛贼哪里还敢起事作乱呢?” 话音落地,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商悯听罢,手指抓紧膝盖上的衣物,心神狂震。+第-一,看*书^网? !免?费\阅¢读!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不断盘旋碰撞——燕皇想让各王侯后代前往宿阳,为质! 若是如此,武国会派谁去?难道是……我?! 商悯表情连变,看向高坐在大殿上的武王。 第12章 “这王宫竟有本公主不能去的地方吗?” 武王商溯听闻姬麟传达的燕皇口谕,威严的面容上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了一丝惊色。′5_4¢看/书¨ ,免.费+阅·读* 仿佛对燕皇口谕极为震惊。 商悯瞬间从父王的表现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城门楼上与父王相见,他带着商悯去看远远到来的金门卫,那时不管是他还是赵素尘,似乎都对姬麟来访的目的有十足的了解。 姬麟来武国,其一是因为武王寿辰,而说到其二……赵素尘却把目光投向了商悯,说明她确信姬麟来访的目的与商悯有着莫大的关系。 可现下,武王又做出惊讶的表情,像对燕皇口谕毫不知情。 宴会上也有别国来使,他们脸上的神情也是万分讶异。 商悯脸色沉了下来,觉得这真是有意思极了。 她姑且猜测,父亲不该提前知道燕皇口谕的具体内容,但是他却不知用什么手段提前得到了消息,并且做出了应对。而且,根据父亲先前的只言片语,他在之前必定是跟自己的长女通过气,好好商量过质子人选的。 大殿内,一道道或明或暗的目光投向商悯,隐晦地打量她,揣测她脸上的表情。 不管是武国的大臣还是他国的来宾,他们都想到了个中关窍,武王仅有一女一子,长女得其看重,但次子年仅四岁……这宿阳为质的担子会落到谁头上? 方才商悯不受控制地显露惊色,这副面貌落到众人眼中,不知又将被解读出几个含义。 是姐弟不合?还是武王的两个后代在如此稚龄便已开始了争权夺利? 商悯收敛情绪沉思少许,觉得自己适才的反应并无问题。 十岁孩童,猝不及防听闻这种消息,震惊惶恐无措都是正常的,如果她表现得波澜不惊,反倒会引起怀疑和猜忌。 王座之上,武王沉凝许久,开口道:“陛下之命,为臣者不敢不遵。只是寡人膝下子嗣单薄,长女十岁,幼子四岁……寡人终究不忍儿女在如此稚龄去往宿阳,还请平南王给寡人些时间,待寡人考虑几日人选,再给答复。” 姬麟笑得和善,半是玩笑道:“武王兄哪里话,陛下本意是请诸王侯子弟维系感情,自是不想做那逼骨肉分离的恶人,您考虑几日是应该的。” 他复又环视大殿,眼神精准无误地落到了商悯身上,“这位便是悯公主吧?” 商悯骤然被点名,没有慌张,只默默对姬麟屈身微微行了个小礼,以示尊老敬长。 姬麟冠上明珠数量与她冠上数量同等,照理来说他们该是平级,但姬麟与武王同辈,出身燕皇族,哪怕无封地依旧地位尊崇,比商悯品级高出半级,所以她于情于理都该表现得恭敬些。 “悯公主年纪小小,便有你父王当年几分风范。”姬麟表面慈和,随后道,“在下记得,武王兄也是十岁那年便去了宿阳,十载后方回武国继任王位。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往事如梦啊。” 商悯谦逊地低头,尽量用挑不出错的话答道:“不及父王万分之一。” “平南王好记性。”武王笑道,“王弟何必站着?请入席,宴会要开始了,今日要好好为你接风洗尘。” 姬麟含笑在左侧落座。武王起身高举青铜酒樽,面带敬意朝宿阳的方向朗声道:“敬燕皇陛下!大燕国土永固,陛下万寿无疆!” 姬麟亦举起酒樽,与在场所有宾客齐声道:“大燕国土永固,陛下万寿无疆!” 敬酒过后,袅袅乐声与谈笑 分卷阅读28 的人声充斥酒席。!第.一¢看~书_网\ .首¢发′ 商悯的桌上没有酒,只有茶。菜品佳肴陆续被宫人侍者捧上酒席,她随意挑了几样菜吃了几口,点到为止,没有多食。 那平南王姬麟对她说出的话可谓锥心。 他的意思是,你父王年幼时就独自一人去往宿阳为质子,你身为女儿,有这样的胆识气魄吗?若没有,你岂不成了逃避责任的懦夫,如何比得上你的父王?如何有能耐继承王位? 商悯不认为她是过多解读了姬麟的话。 到了这种正式的“外交场合”,他人每一句话都不会是多余的。就是这姬麟……他是习惯性地吐出锥心之言戳她和父王的痛处,还是有意盯上了她,激将她为质宿阳? 另外,父王的态度暂未明朗,商悯不得不多做考虑。 假设从前她与父王对质子人选有过商议和定论,那时,她是如何做抉择的? 父王也曾经做过质子,但他最终成功回武国成了武王。 父王还有个弟弟,是忠顺公,商允和商元慈的父亲,商悯该叫他叔父。,如!文*网, /已/发.布^最!新\章_节^ 长子商溯质燕,次子守国,次子竟然没有对唾手可及的王位生出觊觎之心,还能做到老老实实地等长兄归国?这是什么兄友弟恭! 君王之后,同样有继承权的一母同胞两兄弟,没有因为王位大打出手你死我活,难不成这位忠顺公叔父是视权势如粪土的圣人? 商悯不敢小瞧人心险恶。 古往今来,兄弟相残的惨剧她知道不少,父子相残的惨剧同样有很多。商悯没见过弟弟谦儿,也不知这孩子秉性如何,现在他们两个年纪都小,武王又正值壮龄,同室操戈的惨剧似乎离他们很远。 但商悯如何敢去赌王族亲情? 商悯能约束己身欲望,承诺只要弟弟不动歪心思她就不会拿他怎么样,可谁能向她保证弟弟长大后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谁都不能!就连商谦自己也不能,因为人是会变的,也是会说谎的。 她心情越想越沉重。*0!0-小!说~网` ?最_新.章^节\更?新/快_ 宾客觥筹交错,乐声靡靡入耳,众人推杯换盏,口中吐出的话语或恭维或试探。 宴会本就是这样的场合,使者往来,带去一国主君递给另一国主君的话,大臣敬酒,言语中都是巧妙的暗示和讨好。 置身于俗世权力巅峰的一群人在这座宫殿中汇聚,他们各有各的目的,施展着各自的手段,面容上带着虚伪客套的面具,一幕幕恍若戏剧。 宴会开始不过一刻钟,商悯便体会到了生在帝王家的可怕。 她目光四顾,看向正与姬麟交谈的父王,又看向忙着与同僚敬酒的赵素尘。不远处商允正和一个年龄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少女说话,他们二人是同席,那少女想必就是商元慈,忠顺公的长女,商允的亲姐。 杨靖之充当亲卫守护武王左右,巡视宴席,不苟言笑。座席角落,姜雁鸣也在,他身边都是姜国的来使,在宴会上显得有些拘谨,没几个人与他们攀谈,大抵是由于姜国是个地窄兵弱的小国。 一个个面孔从商悯眼前闪过,她却垂下眼,发觉自己在这宴会上居然无事可做……亦无人可以交谈。 帝王之家,无人可信,无人可依? 商悯抿唇,不再去想。 宴会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快结束了。 商悯又看一眼与姬麟相谈甚欢的父王,低调地带着侍女雨霏从侧门出了大殿,先一步离席了。 大殿内地热暖烘烘的,一出来寒风骤起,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商悯运转真气,驱散寒意,思量片刻道:“谦儿住何处?” “公子谦在融梨院。”雨霏答道。 “王后住何处?”商悯又问。 雨霏早知商悯记忆有差,不疑有他直接答道:“王后娘娘住重华殿。” “先带我去重华殿。”商悯吩咐。 雨霏面露难色,“这……奴婢不能带公主去。” “为何?这王宫之中,竟有本公主去不得的地方吗?”商悯语气平平道,“作为晚辈,本公主回宫理应去重华殿拜见长辈,有何不妥?” “公主误会了,是王上吩咐,王后娘娘养病,不得探望。”雨霏慌忙解释,“娘娘已经病了好几天了,怕过了病气给公主。” 商悯眉头轻蹙,“罢了……先去融梨院。” “天色已晚,公子谦怕是歇息了。”雨霏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在商悯的目光逼视下垂首,“奴婢这就带您去。” 商悯一刻不停,当即就向融梨院走去。 一路上宫人掌灯,灯火映得她的面孔忽明忽暗。 半刻钟后,商悯站在了融梨院的宫门前,牌匾上三个字遒劲有力。她心想:“这个世界也有孔融让梨的典故吗?” “牌匾是王上亲手所赐。”雨霏见商悯视线在牌匾上逗留,于是出言解释,“奴婢听说,这牌匾的典故表示谦让之意。” 商悯心下奇怪。典故之事暂且不提,融梨确实有谦让之意,但是弟弟谦儿的名字也是“谦”,这是何意?父王想让次 子学会谦逊敬长的品德? 宫人推开宫门,与商悯行礼,商悯抬手压下他们的声音:“不必通报 分卷阅读29 。/s′i,l,u/x-s¨w..-o\r_g\” 她抬脚走进院内,径直来到了商谦的寝殿。 他竟然还没有入睡,正在寝殿侧面的书房点灯读一本书,读得极为认真,连商悯到了都未曾发觉。 观其神色,他比一般孩童早熟不少。哪怕面相稚嫩,依然能看出他眉眼间与她、与父王都有不少相似之处。 商悯默默盯着他,直到他不经意一抬头瞥见不该出现在此处的人影,不禁惊叫出声,不慎打翻了桌上精美的灯台。 灯台直坠,眼看就要砸到地面,商悯伸脚勾住灯台使了个巧劲向上一踢,灯台的底座便稳稳落入了她手中。 商悯抬手将灯台放置原位,看着商谦从座椅上跳下来,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慌忙行礼,用又小又弱的声音喊了一句:“姐姐。” 第13章 “宁杀错,不放过。,6?1+看+书?网′ \首!发,” 商谦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他也不敢看商悯的脸,就在那傻乎乎地低头站着。 商悯道:“坐。” 男孩这才退了两步,屁股小心翼翼地挪到了椅子上,然后看了她一眼,忽然想起这小书房居然没有多余的椅子,于是赶紧把椅子让了出来,紧张道:“姐姐先坐。” 他不等商悯回话就一溜烟跑到外间又搬来了一把椅子,拘谨地放在书桌旁坐下了。 “怎么没人侍候你?”商悯坐下随口问。 “看书时有别人在,我不自在。”商谦抿唇。 商悯又问:“你在读什么书?” “《武律》,已经读了一半了,但是其中有些东西我不明白。`咸′鱼·看.书¨ *免.费?阅,读!”商谦挺直腰杆答得飞快。 他异常主动地将桌上装订成册的书拿起双手递到商悯手里,接着站在她面前规规矩矩地垂着脑袋,仿佛正在等待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商悯低头随意瞧了《武律》一眼……然后眼神一顿,又翻开仔细瞧了一眼。 她不动声色地将书递还给商谦,“我不考校你功课。” 商谦听她这么一说立马大松一口气,动作也不拘谨了,表情也不紧张了,甚至还露出了一个腼腆的笑容。 “我好几日没看见姐姐了,父王说你在忙,你走了之后我功课都是母后在管,说要抽查我书背得怎么样……”商谦嘟囔完,赶紧补了一句,“我每日都有在努力背书,没有丝毫懈怠。” 商悯:“……” 才四五岁的小孩,学业就紧张成这样,这也太恐怖了吧?如此年龄便能识文断字读《武律》,看样子商谦也是天资聪颖。 但是等等,什么叫她走了之后功课都是母后在管?商谦以前的功课都是她负责的吗? 商悯目光在书房巡视,在书架上看到了一把十分顺手的戒尺,她起身把戒尺拿在手中把玩两下,转身便看到商谦惊恐地后退一大步,朝她再三保证:“姐姐,谦儿真的有在认真读书,再也没有到处跑着玩了!《武律》前半本姐姐可随意抽查!” 商悯沉默了。 难不成这个便宜弟弟以前经常被她打戒尺? “我不查你功课。”她又说了一次,顿了顿问,“我以前打你打得很疼吗?” 商谦小声说:“不疼。”他复又道,“比起母后打的,不疼。我知道姐姐打我是我有错在先,是我从前太浮躁了。” 商悯不知该说什么好。小孩子调皮起来确实非常招打,但商谦这是被姐姐和母亲混合双打打过头了吧? “父王打过你吗?”商悯忍不住问。 “啊?”商谦不大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可还是老老实实道,“姐姐你忘了,我犯错父王生气时都是把戒尺交给你,让你代打……” 商悯:怪不得这小孩儿一见我跟见了鬼似的! “每次我打你的原因,你都记得清楚吗?”她心思一动,有了主意。 商谦道:“铭记在心,不敢遗忘。” 商悯笑吟吟道:“上次我打你是因为什么?” “火、火烧马棚。”商谦头一缩,“被打十下戒尺。” “上上次呢?”商悯追问。 “把太监总管锁在库房里半天……被打十五下戒尺。” 商悯深呼吸,“再之前那次呢?” “偷偷骑马,被马踹,我养好伤后你打了我三十下戒尺,禁足一月。”商谦委屈道,“这定然不是我一个人的错,那匹踹我的马也该被打三十下。” 商悯食指揉揉太阳穴,语气加重:“看来还是打轻了。” 商谦闭上嘴,不敢说话了。 她这个姐姐的权威是在一次又一次对弟弟的管教和惩罚中建立的,商谦对她又敬又怕。 商悯本以为便宜弟弟是个生在君王家被逼着学习没有童年的不幸孩童,结果发现他被逼着学习完全是因为他不学习就捣蛋。 既然如此,那商谦还是好好学习吧,起码比闯祸强。 有趣的是父亲每次都让她管教弟弟,弟弟有错她教育,错误严重就挨打。这大概算一种潜移默化,令商悯这个长姐在一次次对弟弟的教育中获得了等同于父亲的权威,换种方式说, 分卷阅读30 就是武王把管教顽皮弟弟的责任和权力交给了商悯。,2¢c+y+x*s′w¨.′c?o`m~ 商悯随意道:“这几天有见你母后吗?” “母后病了,父王不让我去见她。”商谦脸上显露忧色,“姐姐,你去见母后了吗?” “未曾。”商悯沉思。 这王后的情况不像养病,反而像是变相软禁。 商悯转身向宫殿外走去,临走时嘱咐:“睡吧,天色不早了,明天再看书。” “好。”商谦在她身后亦步亦趋地相送。 殿外等候的雨霏迎了上来,商悯走出宫殿时扭头,见商谦还在宫殿门口凝视着她的背影,见她回头还对她笑了一下。 商悯抬手轻轻摆了摆,商谦这才行礼回了殿内。 一回去,商谦便皱眉,闷声闷气道:“姐姐怎么这么晚还来融梨院?” 一旁的小太监机灵道:“大公主对公子的关怀一如既往,一回宫就来看您呐。” “谁对本公子好,本公子当然知道。¨s′o,u·s+o-u`2\0-2`5+.?c¨o*m?”商谦不耐烦地挥手,“退下,把灯灭了,我要睡了。” 小太监道:“公子不是说要将《武律》读完三分之二再睡吗?” “姐姐让我睡觉,那我还读什么?”他把靴子一脱三步两步蹦上榻,小小年纪便显出混世魔王的本色,“慢着……我们待会儿可以悄悄溜出宫,去母后宫里看看她病怎么样了……” 小太监吓坏了,直接跪下求他:“公子,被发现您会被大公主打戒尺,奴才的屁股会直接开花儿啊!” “瞧你的胆子。”商谦嗤笑,翻身拱进被褥里,“算了,不去了,会惹姐姐和父王生气……你去把灯灭了。” 小太监如蒙大赦,麻溜地去熄灯了。 宫墙走道之间,商悯道:“去重华殿。” 雨霏硬着头皮道:“王后娘娘养病,王上说……” 商悯转过身,仰头看着自己的侍女。 雨霏年龄比商悯大,看上去有二十岁了,比商悯高了许多,见商悯仰头瞧她,雨霏匆忙退了两步,把头压得更低,以免显得不敬。-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 “你是从什么时候服侍我的?”商悯道。 雨霏小心答道:“今日……” “我以前的宫女呢?”商悯观察雨霏神情。 “公主从前的宫女,都被王上打杀了。”雨霏轻声道,“奴婢也不知原因,只知道公主因事离宫没多久,璇玑殿的所有宫人都被黑甲卫抓了起来,一部分被杖杀于殿外,一部分不知去向。奴婢是在这件事之后才被大总管分到璇玑殿的。” 商悯眉头大皱,打量雨霏片刻,唇边忽然露出微妙的笑。 她袖中的右手五指一并,一掌闪电般飘出击向雨霏,雨霏不料她突然发难,脸色霎时大变,竟条件反射地瞬间抬臂一挡! 掌臂相接,两股真气忽然对撞,商悯通身真气热烈如火,雨霏身上浮动的真气居然比她只强不弱!气浪轰然爆开,商悯身形疾退,雨霏亦是噔噔噔倒退三步有余。 她眼神变幻,捂住被震得发麻的手臂,不可置信地抬头望向商悯,而后一咬牙,跪地请罪:“雨霏有罪,请公主宽恕!” 商悯审视地看着她:“我就说,这么冷的天你为何一点都不发抖,原来你会武。” “雨霏是王上派来守护公主的,对公主绝无二心。”雨霏道,“公主若不信,尽可以去问王上。” “原来如此。”商悯面带笑容,亲手把雨霏扶了起来,“误会你了,还以为是哪个人安插在我身边的细作,要伺机刺杀我呢。既然是父王的安排,那一定有他的道理。” 雨霏苦笑一声,不敢再小瞧商悯,说出了一部分内情:“公主哪里的话……您失踪之后,凡是您身边可疑的,不管是否真的有异心,都已被王上杀了个干净。” 宁杀错,不放过。 武王手段着实铁血。 “算算这时间,宴会应当结束了。”商悯已经听不到丝竹声了。 雨霏识趣道:“雨霏这就带公主去见王上。” 她躬身走在商悯身侧,一路静默不言。 方才商悯对雨霏突然发难的解释只是托词。在经历过一次屠杀和清洗后,要是武王还能让细作潜伏在女儿身边,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商悯是在敲打雨霏。 作为公主,她的权威不及武王,身边的人优先听从武王之命,而对她的命令视若无睹,这很合理,但终究令人不快,哪怕对宫女下令的人乃是她的父亲。 况且,商悯也不能只听雨霏一面之词,哪怕商悯已信了八成,剩下的两成也需见过武王才有定论。 宫墙走道前后皆有侍卫,她在这儿出手试探就不怕雨霏有异动。 商悯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公主的身份中,只有这样,她才能全身心投入地思考,去想那些她不曾注意到的细节,去想她所面临的局面和武国当今局势,然后想出解决之策。 为质宿阳,最终拍板做决定的是武王。 清洗宫人调查公主遇刺之事,也是武王下的令。 症结全 都在武王身上,且武王是她的亲生父亲,纵然历史上有父子相残的惨剧,可也有虎毒不食子这句话。 商悯觉得她和这位父王就 分卷阅读31 算是有点嫌隙,他们的关系也没有恶化到需要血亲相残的地步,更何况武王对她多有倚重。^k¨a·n?s¢h.u·h_e,z_i_.+c·o*m· 所以,她打算直接找武王问个明白。 第14章 “宝剑无须藏锋,出鞘便是为了见血。” 夜色已深,武王商溯正在颐景殿批阅诸位大臣上奏的文书。-d~i?n\g~x¨s,w?.·c_o′m` 他似乎早就猜到商悯会在宴会结束后来见他,提前交代了宫人。 殿门前候着的太监大总管一看到商悯过来,就眉开眼笑道:“大公主来了,王上正在里间跟右相大人谈政事呢,您可在外间等候片刻。” 他引商悯坐在椅子上,给她上了茶,随后退了出去。 大殿内一片寂静,雨霏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商悯等得无聊,眼睛到处乱瞟,研究大殿内的摆设器具。 内殿和外殿用一扇巨大的屏风隔了起来,屏风上所绘的图案甚是奇异。 画的左半侧,男男女女或身披战甲,或手持刀剑,还有些手捧造型奇异散发光彩的宝物,有人金刚怒目,有人眉眼慈悲,其上人物神态各异,面貌装扮各有不同。 画的右半侧,造型狰恶的妖魔群邪盘踞咆哮,为首的大妖龙首狰狞,身躯夭矫,遮天蔽日,无数大妖小妖相随与它前后左右,远古蛮荒气息几乎透纸而出。 这画上画的是人妖大战无疑,商悯心道。 这个世界似乎真的有妖,只是商悯仅见过不入流的小妖,当初她跌落万丈渊下遇见的那只山魈很是邪异,但距离口吐人言、腾云驾雾还差得很远……也不知那大妖是何等模样?人类能否胜之? 她目光看向左半侧画上绘制的小人,指着他们问雨霏:“这些人是神仙吗?” 画面的构图让她想到了八仙,只是上面人的数量远超过八位,粗略数去恐怕有百位之多。+新,完\本^神′站, \无_错?内`容^ “神仙?并非话本子里虚构的神仙,这画上画的都是圣人。”雨霏笑道,“神仙是假的,编出来讲故事骗小孩子玩儿的,圣人都是真的。” 商悯同样在赵素尘口中听到过“圣人”二字,不过那时她并没在意,注意力都在姑姑所说的“游太虚”上了。 她觉得有意思,便道:“那什么才算是圣人?” “受帝王敕封,汇集人族气运,被天地所承认,最后于问天山封禅,若封禅者具备圣人之资,那奉天柱上的奉天榜便会自然显露那位圣人的名讳,若德不配位还要封禅,那是会遭天谴的。”雨霏说的好似神话故事,叫商悯听得云里雾里。 而她说的果然是神话故事。 “只是自百圣临朝的辉煌时代已过去两千年了,两千年间无一人封圣成功。”雨霏道,“那奉天榜就在问天山上立着呢,上面的名讳依然是一百位,始终没多上一位。” 商悯道:“你说的是故事,还是真实发生的历史?” 雨霏好似没料到商悯质疑这些事的真实性,不由一愣,严肃了脸色:“大公主,百圣临朝乃是真的不能再真的事儿了,各国各朝,史书必有其事。书上明明白白写了,各诸侯王便是百圣之后。” 细微的脚步声从内殿传来,赵素尘从屏风之后现身,招了招手,轻声喊:“悯儿。” 商悯转身走过去,好奇地说:“姑姑,我正跟雨霏聊到百圣临朝呢,我们商氏是圣人的后代?” 赵素尘弯了唇角,“不信?” “怎么不信?”商悯反问,“要是祖上没阔过,我们家怎么当王?” “话虽粗陋,可的确是这个道理。”赵素尘笑道。 “我只是不懂什么是圣人。”商悯道,“武艺超群者为圣,还是德高望重者为圣,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圣人能长生不老吗?” “圣人圣人,‘圣’在前,可后面不还跟了个‘人’吗?”赵素尘道,“圣人仍是人,被世人承认者皆为圣人,圣人肉身亦会腐朽,可神魂永驻,遨游于自在天地,穿梭于太虚之间,与天同寿。” 商悯认真思量道:“既然正史如此记载,姑姑也这么说,可见圣人之说并非空穴来风。百圣临朝……难道他们现身是为了对抗妖魔吗?” 她细细看着屏风上绘制的妖魔群邪,想知道这世上是否真的有那么一群圣人与诸多妖邪激战。 “你父王在等你。”赵素尘在商悯肩头轻推一把,“去吧,别让他等太久了。” 商悯如梦初醒,点了下头,“姑姑慢走,我进去了。” 赵素尘颔首,转身步伐平缓地走出大殿。 武王商溯的书房一股很淡的沉香熏香味,进去第一眼看到的并不是书桌,而是一扇大屏风。 这扇屏风与外殿的屏风似乎是一对,所绘之物风格统一。 外殿为“百圣临朝战群妖”,内殿为“天地为炉铸神兵”,赤色的岩浆大河在画上流淌,数不清的小人在岩浆大河旁举着铁锤做敲击状。 越过屏风,内间三面皆是木质书架,书架之间摆放一长桌,书卷和奏折、密函被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一边 分卷阅读32 ,笔架上有几根粗细长短不一的毛笔,砚台里的墨水已经干了。_比_奇`中?文_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商悯眼尖地看到平南王姬麟呈给商溯的燕皇亲笔信正在一边隔着,明黄色的丝绸已经被拆开了。 商溯正在把玩一只拳头大雕工精细的金蟾摆件。 见商悯进来,他随意将摆件放置在一边,道:“悯儿,坐。” “父王。”商悯没坐,而是端正地行礼后站立,“父王把雨霏收回吧,派普通宫女便可。” 雨霏听后吓了一跳。 商溯讶异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商悯直直地看着商溯,语气颇有些任性。 商溯略一思索,无奈笑道:“悯儿,往后有这种事直说就好。” 他从书桌的暗格中取出一扳指,隔着长桌抛给商悯,她抬手接住,看见扳指上雕刻虎纹。 “凭此信物可调遣暗卫,雨霏以后就是你的人了,不止她,其余暗卫你均可调遣,不用担心使唤不动。+w^o\s*y!w..′c-o¢m+”商溯道,“让她在你身边只是为了让你有个护卫,她武艺超过你,这护卫才有意义,不然若是她弱于你,这护卫不要也罢。” 商悯把扳指戴在左手大拇指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有这个我就相当于暗卫统领了?这扳指是只有一个吗?” “为父不需扳指。”商溯笑道,“就像那兵符,对我而言只是信物。” 商悯懂了。 人毕竟不是工具,会思考,没有那么死板。只要商溯还在王座上坐着,大家都会知道他是武王,武王才是他们真正需要效忠的对象,兵符只是个象征物,武王说这东西有用,它才有用,武王说这东西没用,那它就是一块垃圾。 兵符也好,扳指也罢,代表的其实是权力的让渡,而武王本身就是权力的象征,就是权力本身,哪里还需要信物才能驱使兵马暗卫呢? 商溯给商悯玉扳指,是给了她一个身份,表示她今后就是雨霏的直属上司了。,e~z/小/说`网+ `更~新*最`全*没有这个玉扳指,雨霏顶多算是别的领导外派到商悯这里出差的员工。 “雨霏是十年前流亡到武国的灾民,她根骨不错,进了暗卫营。”商溯道,“回想起来,雨霏已经在暗处照看你好几年了。” 雨霏似也惊讶武王把她的身世记得这么清,即刻答道:“回王上话,有五年了。” “你五岁她就在你身边,”商溯笑笑,“如今这照看只不过从暗处转到了明处,原谅为父没有事先跟你商量,实在是时局有变,为父必须要确保你的安全……因为不管是各诸侯国还是宿阳那位,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看一眼雨霏:“退下。” 雨霏躬身后退,带上了内殿的门。 商悯直奔重点:“刺杀我的是王后吗?” 商溯苦笑,“是也不是。悯儿,为父先前不想告诉你,怕你跟谦儿生嫌隙。” “果真如此。”商悯沉声道,“我记忆有缺,不了解身边有何人想对我下手,从姑姑的只言片语中,我觉得要么是忠顺公叔父,要么是王后,回宫后,我愈发觉得应该就是王后做的。但父王,你为什么说是她又不是她?” 商溯问:“你可知,你这位母后出身何族?” “她是梁国公主。”商悯眉毛微动,“宴会上,姬麟说……梁王被格杀于宿阳之外。王后是这位梁王的后人?” “此梁王非彼梁王。”商溯摇头,“梁王昔年叛乱已死,梁国宗室被屠戮殆尽,王位无人继承,于是燕皇陛下从姬氏宗族中挑出一人,将其封为梁王,继承梁国封地了。” 商悯怔然,“她也姓姬。” “正是。”商溯颔首。 “父王,您当年和我母后是政治联姻吗?您的两任王后,都姓姬。”商悯神情复杂道,“请原谅女儿无礼探听父辈之事,但我还是想知道……” “我与你母亲是偶然相识,最终燕皇赐婚,他对此乐见其成。”商溯默然许久,声音不自觉变沉了许多,“至于我和姬妤,亦是燕皇做媒。” 姬妤是现任王后的名讳。 商悯慢慢理出了一个思路。 母后姬令仪是燕皇族一员,现任梁王直接出身于燕皇族,武国两任王后都是姓姬的。 一个逝世,燕皇立刻给武王指了另一个姬姓王后。 其中意义不得不让人多想。 这恐怕代表着,燕皇想要借姻亲关系控制武国。 “是王后要刺杀你,却也不是她要刺杀你。”商溯低沉道。 商悯眼神微变,接口道:“是她身后的燕皇要刺杀我!” “这些年来,我一直有意培养你做继承人,限制你与王后亲近。”商溯道,“或许是我做得太明显,是以引起了猜忌,导致宿阳那位一念之差,要置你于死地。” 他轻叹道:“悯儿,你应该明白,要继承王位便需经历万千磨难,生活在荫蔽之下的鸟儿是没有办法长成雄鹰的。若我将你雪藏,你会错过许多成长的机会,若我掩去你的锋芒,朝堂上下的大臣就会觉得你是平庸之辈,你的地位反而不稳。” “我 倚重你,看重你,这会给你带来腥风血雨和他人的算计,也会给你带来满朝大臣的关注和 分卷阅读33 支持。*5*k?a_n+s¨h¢u~.^c?o^m~”武王商溯的话中,铁血杀伐的冷意几欲溢出。 “宝剑无需藏锋,它出鞘便是为了见血。悯儿是正被打磨的宝剑,敌人的血与骸骨可能会毁了你,但我认为,它必定会成就你!” 第15章 “你比我那时,更像一位王。” 商悯认同父亲的话。*白*马.书`院! ^无?错+内!容· 一国主君一言一行都受到无数人关注,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武王有倚重的继承人,根本不可能将其藏起来,尤其是武国的继承人仅有两位,不是商悯就是商谦,二选其一,多么好猜。 她忧虑的是,燕皇一次刺杀不成,会不会多来几次? 商溯看出她心中所想,道:“暂且不会有刺杀了。” 商悯愣住:“父王怎么确定?” “因为这封亲笔信函。”武王将桌上的明黄色密卷扔给商悯。 商悯展开一看,被其中扭得像麻花的字晃花了眼。 她支支吾吾念:“吾弟……什么什么……” 商溯眼神缓缓变得诧异。 商悯:“这是磕到脑袋的后遗症!我记忆真的丧失严重。” “……唉!”商溯倒是没怀疑她,但是他无奈的表情让商悯脚趾抓地,坐立难安。 “燕皇给了三个选择,其一是让你嫁给太子姬子翼。”商溯道。 商悯一听就狠狠皱眉,强行忍住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完/本¨神+站_ ?无*错~内-容¢ 各国王族利益牵扯甚大,联姻是常事,没了个子翼,后面说不定还会来个别国公子。 但商悯不可能嫁给太子姬子翼,因为她要当武王,夫婿必须入赘,太子子翼如何能入赘?若是和燕皇其他几个儿子联姻他们倒是可以入赘武国,可太子?想都别想!燕皇之举其心可诛,商悯若与子翼联姻就相当于断掉了她的继任之路。 商溯也是这么想的,他根本没在第一条上多讲,直接舍弃了这个选项。 他继续道:“其二是让你去宿阳为质……” “不出所料。”商悯闷闷道,“其三呢?” “其三我们已领教过了。”商溯道,“要么当太子妃,要么去宿阳当质子,要么去死。若不答应他,刺杀只是开始,远不是结束。” 他语气变重些许,“若你真的在刺杀中身亡,这三个选择对谦儿也适用,届时第一条会变成让皇室公主与谦儿联姻。” 商悯道:“这姬麟来武国,难不成带两个版本的密信吗?看我活着就带原来的那个,死了就带后面那个。” 商溯道:“不无可能。” 商悯收敛心神,凝神思考:“燕皇给的三个选项,其一其二并无区别,我去了宿阳还不是任他们摆布?当了质子,说是到了一定时间就可以放归家乡,可是中间变数过多。” 她断定:“他是打算要是掌控不住我,就趁我当质子的时候把我杀了。” “悯儿聪慧。”商溯道,“我当质子时归国,其实是得益于武国平梁王叛乱有功,皇帝施恩,许我归国,否则,我怕是还困在宿阳,归国遥遥无期。” 商悯几番犹豫,终究是抬首小声道:“燕皇密信如此咄咄相逼,他不怕把武国逼反吗?” 她怕父亲对这个话题有所忌讳,特意压低了声音。 “他信中说得十分委婉,但意思没变,他料定我们不敢反。”商溯幽幽道,“天下乱局,缺少一个契机。如果仅一国反叛,诸侯群起而攻之,后果就如当初的梁王。” “我倒觉得燕皇怕了。”商悯思索道,“怕自己掌控不住局面。” 商溯饶有兴致地问:“悯儿何出此言?” “他怕正面打仗呀。”商悯道,“他怕武国野心膨胀,所以时时敲打,他怕天下不听他燕皇的话,所以要质子来宿阳。若天下归心,便用不着质子,若大燕国力强盛,何惧叛贼作乱?正因为诸侯生出异心,国力兵马日渐衰退,燕皇才急着耍手段对付我们。” 她眼睛一转,笑道:“父王,我武国在众多诸侯国中,应当属于强国吧?” 商溯欣慰道:“不错,我武国重骑兵横扫天下,未有敌手。悯儿,你所想是有些道理,但这天下局势……若不置身其中,很难看清。” “父王能看清吗?”商悯道,“您在宿阳是不是有人?” “为父亦不能。”武王苦笑,“我可以知晓质子令,但探不出燕皇是否要杀你,何时要杀你。” 商悯早已猜到父亲有些消息渠道,宿阳朝廷应该就有武国的探子,所以他才能提前得知质子令。只是这探子不是万能的,有些消息能探听到,有些不能。 质子令的下达必定要经过群臣讨论,期间得到消息的大小官员无数。而像刺杀一国公主这种事,若燕皇也有暗卫营,这命令肯定直接对暗卫下,经手的人极少,探听不出实属正常。 武国在宿阳有探子,说不定宿阳那位燕皇在武国也有探子…… 商悯思考到这儿一顿,有些古怪地想,可不就是有探子吗?还是个无比招眼的在明处的大探子—— 分卷阅读34 王后姬妤。_小_说*宅· `追¢最.新?章′节¨ 这个王后摆在明面,猝然消失会引起多方注意,武王杀了一批宫人,但只是让王后称病。 姬妤从成为武国的王后起,身上就被贴了政治工具的标签。不知她身处漩涡,会不会觉得身不由己? “悯儿,我们还有些时间。”商溯道,“姬麟十日后归宿阳,这十日,你静下心好好想想。” “不管我怎么想,结果似乎都已注定。”商悯轻吐出一口气,“这质子人选非我不可,我不想往火坑里跳,但是有人逼着我跳。” 她忽而一笑,问道:“父亲,假如我执意不想去宿阳为质,您会逼我去吗?” “我不会。”商溯直视商悯的双眼,“若你不愿意去,我会让你留在我羽翼之下,直到你决定走出来,变成飞翔于天上的鹰。” “我不去,你会让谦儿替我去吗?”商悯又问。 商溯道:“我会问谦儿愿不愿意,如果不愿意,我也不会逼他。” “谦儿只是个孩子罢了,哪里知晓其中利害。”商悯叹息,“父亲,我觉得你不该回答不会逼我。” 商溯沉默良久,道:“为何?” “你应该说,若我不去,武国便是反对燕皇旨意,是抗旨,是叛乱,会招来其他各国大军压境,武国会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我王族会分崩离析。¨小′说¢C\m\s, /已~发+布·最¨新-章?节?”商悯道,“你应该劝我去。若我去了,我可能会死,但是谦儿会继承王位,武国依然是武国,王族依然是王族,百姓仍安居乐业,不必经历战乱之苦,武国失去的只是一位公主。” 商溯长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父亲……我现在叫你父亲,不叫你父王。因为你刚刚对我承诺的话更像父亲,而不像一位掌控一国的王。”商悯道,“作为王,你不是应该像我刚刚说的那样劝我吗?” “悯儿。”商溯望着她,“在你面前,我想的总是如何做好一位父亲,而不是做好一个王。” 他同样轻轻叹息,“你说得对,你去宿阳为质,武国顶多会失去一位公主,换来国土无恙,百姓安康。可这只是表面,若武国舍公主换太平,失的不止是公主,还有王族的脊梁骨……这是何其耻辱!武国尚武,没有如此懦弱怯战之辈!” “其实百姓如何,离我太远,我毕竟还不是王。/x.i~a\o′s?h`u′o\z/h~a+i+.¢c¢o,m^”商悯道,“我只是觉得,百姓敬武王,武王怎能让百姓失望?父亲是王,思我所不能思,想我所不能想之事……所以你那么说,让我很惊讶,我以为父亲会用大义劝我。” 商溯怔怔出神,苦笑:“不怪你如此想,为君者,担有千斤,社稷、百姓、一国的尊严和脸面,要顾忌的东西太多。” 他思量道:“悯儿,于你来说,是百姓更重要吗?” “我答不出来,毕竟我还不是王。”商悯慢慢摇头,“我只是觉得……若武国因此陷入战乱,死人无数,我可能自己很难过去那个坎,也没什么脸面再继承王位了……哪怕这些还未发生。” 为王者庇护一方,商悯庇护不了一方,那还做什么王?不如退位让贤。 为王者杀伐果断,但前提杀的都是敌人,商悯觉得她可以踩着敌人的尸骨登基,但做不到踩着无辜百姓的尸体登基。 人都说为王者乃天命,不战而逃算天命吗?推四岁的稚子替她面对危险算天命吗?躲在父亲的羽翼之下不敢面对风浪算天命吗?让百姓饱受战乱之苦算天命吗? 赵素尘说她会是王。 眼前的父亲想让她做王。 那么好。商悯想。 她就去做王,武王! “父亲……”商悯抬头,神色一片平静,“我不需要想了,我要去宿阳,为质。” 商溯身躯一震。 “你们要我做王,我就去做为王者该做的事。”商悯道,“不仅是因为你们想让我做王,还是因为,我自己亦是想做王。” 她好奇坐上王座的感觉,想知道手握权柄的感觉,想知晓君王如何执掌一国,想看看朝堂之上群臣齐聚是怎样一番景致。 父亲也曾在宿阳为质十年。 父亲说,成王先要历经磨难。 商悯不惧磨难,若她怕,当初何必选择习武这条艰难的道路?在这一刻,她心底已悄然燃烧起了名为野心的火焰。 商溯眼中包含了万千情绪,他张嘴想要说什么,默然良久,最终道:“我上次找你商议为质之事,你也说了类似的话,而我当时对你说……你比我那时,更像一位王。” 第16章 “她即我,我即她。” “我那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商悯一愣,有种不出所料的感觉。 姑姑赵素尘所言游太虚之事,商悯持保留态度,不能验证此事是真是假。但要是世上真有穿越,商悯直觉认为,她可能不是在跌落悬崖时半道穿越的,而是胎穿,只是直接证据太少,暂且无法确认。 她从前并不相信投胎转世,可种种巧合已经无法用常理来解释。 分卷阅读35 她见到长辈时,心底浮现的感情是真实的,与人说话时刚开始有些不适应,但现在她每句话说出口无比自然,就连思考的方式也在与自己的身份重合。,x`x!k~a!n_s`h?u^w?u\.-c*o`m+ 前世是武馆之女商悯,今生是武王之女商悯。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身份,真正站在了一国公主的角度思考现状,解决问题。 “既然悯儿决意如此,那十日后,为父会将人选告知平南王姬麟。”商溯道。 商悯道:“我十日后就要去宿阳?” “不。应当是一个多月后,明年二月份冬雪初融再启程。到时各诸侯国会派遣朝贡使团,将国礼与质子一同献上。”商溯解释,“朝贡三年一度,明年正是时候。” “明年?” 商悯还没算好日期,便听父亲说,“今日是腊月二十,十日后正月初一,是我寿诞,再过几日正月初三,是你寿诞。往年这寿宴都是简办,今年特殊些,为父四十岁了,是以各国送来了寿礼,需办得隆重点。?j\i~n¢j^i?a`n,g`b~o`o/k,.\c!o+m¢悯儿,你的生辰宴……” “我过什么生辰?与父王合办寿辰宴多好,还热闹,反正就差那几日,大不了正月初三那天再喊上亲近之人一同聚聚。”商悯不甚在意。 商溯笑笑:“好。” 他目光看着商悯,话语忽然一肃,“除了生辰礼,还有两件事,需要在你去宿阳之前办好。” “比如……把忘记的知识捡回来?”商悯苦着脸道。 “正是如此,不愧是悯儿,一点就通。”商溯赞赏道,“悯儿从前在朝鹿小学宫,文试武试皆列甲等,远超同侪,就算记忆有失,捡起来应当不难。” 宿阳有大学宫,朝鹿有小学宫。 “我对武很有信心。”商悯只字不提文试,“我需要回小学宫上课?” “小学宫教的内容不适合你了,为父会给你找个合适的老师。~x`w′d+s*c-.?c?o¢m*”商溯道,“至于另外一件事,是完成你的试炼。” 商悯刚回朝鹿就从他口中听到过这个词,好奇道:“我独自去北疆山林,就是为了试炼?” “是,但那不是试炼的开始,只是确认你有参与试炼的资格。独自于北疆群山中,在无任何人帮助的情况下袭杀至少五位鬼方士兵,便能证明你有参与试炼的资格,这是第一步。”商溯意味深长道,“现在,你完成了,我们可以正式开启试炼了。” 商悯脑子一懵,“这倒是……阴差阳错完成了。” 随即她想,是什么试炼连取得一个资格都得玩这么野,一人深入敌方的地盘杀五个敌人……这是在玩命啊。 要完成这第一步,不仅需要拥有绝强的武艺,还需要拥有灵活的头脑和优秀的战术思维,缺了一样,就等同于送死。 “我武国遵循祖训,只有经历过试炼之人,才有取得王位的资格。从武国立国之初到现在,无数王族子弟还没开始试炼便死在了第一步。”商溯平淡道,“甚至这个王位之所以传到我的母亲,你的奶奶身上,便是因为当初仅有的三位嫡系王族子弟都在取得试炼资格的这一步死了,那任武王子嗣尽丧,从旁支族人里挑中了你奶奶,她便去了,在山中十五日,杀了七名鬼方士兵,回来继承了王位。” 商悯听得目瞪口呆。 武国王族在这种祖训下没死绝已经是祖先保佑了,但是祖训的存在反倒保证了继承人的优秀,毕竟能活下来的都是狠人中的狠人,优柔寡断的怯懦之辈根本连接受试炼的资格都没有。 她咽了一口唾沫,“奶奶接受试炼时几岁?” “十八岁,试炼通常十八岁开始。” “那肯定有不通常的情况。”商悯确信道,“比如我。” “是,比如你,亦比如我。”商溯笑得开怀,“我是长子,十岁要去宿阳为质,你奶奶仅生了我们兄弟俩,于是顺理成章,她需要思考该保住谁舍弃谁。” 他眼神中充满复杂的情绪,“这让我如何甘心?” 但凡出身王族,耳濡目染,心底没有野心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武国王族沐浴鲜血成长,从小心里就燃烧着野性之火。 “那时候我年龄太小,她不放心让我参加试炼,我说,去宿阳我可能被囚一生,生不如死,不如让我参加试炼,就算死在试炼中,也算是把魂魄和身体留在了武国的土地上。” 商溯慢慢叙述曾经的故事,“她让我去了,我利用地势设计杀了一支鬼方斥候小队,正好五人,之后也完成了试炼。待我通过试炼,我的二弟商泓便发誓永不与我争位,就算母亲逝去我在宿阳无法归国,他也只会暂代王位,待我回来,一切都是我的,他也确实做到了。” 商悯认真道:“叔父与父亲兄弟情深。” “为父希望你与谦儿也如此。”商溯感慨,“所以那时为父一得知燕皇又要召诸侯子弟为质,就找你商议。你答应为质,也如为父年少时那样,选择接受试炼。” “只是试炼的过程中出了意外。”商悯咬牙,耿耿于怀,“虽然差点死了,但试炼是完成了。” “悯儿莫忧,试炼最危险的部分便是第一步 分卷阅读36 ,剩下的部分不会有性命之忧。~小-说+C!m^s· !免?费+阅?读!”商溯道,“待你修整些时日,我们继续完成试炼。” 商悯道:“仅有我武国用这种方式选继承人吗?” “其他王族也有类似的试炼,但大多早已废止。一是因为死人太多,二是因为当王的争气不代表王的女儿和儿子都争气。并不是每个为王者都有足够的胸襟气魄,愿意让血缘关系淡薄的旁系子弟继承王位。” 商溯面露不屑。 “大燕建朝八百余年,祖先开疆拓土的铁血傲骨,大多数人都已丢了个干净,那些屁股底下坐王座的,有才干者甚少,贪图享乐的鼠辈倒是多,只是祖先打下的基业雄厚,轻易败不光罢了。” 怪不得赵素尘说,武国的王族成员比其他国家要少。可不是少吗!光这个试炼就要死一堆人,并且还是每一代都要死人。 活下来的,要么运气好,要么能力强,或者两者兼有。武国成为强国是有理由的,不怪燕皇如此忌惮,还使出了刺杀的阴损招数。 当然这样的国家也有致命弱点,人丁太单薄,就会造成王族势弱,每一次王位更替都是一次大出血。?k,s·w·x*s_./o?r.g^若是人丁单薄的弱点放在普通的国家身上,说不定会出现臣子势大胁迫王族的情况……好在这是武国,凡是通过了试炼的没一个是孬种窝囊废,都是杀伐果断之辈,镇压群臣足矣。 商溯从座位上起身,伸出大手摸了摸商悯的脑袋。他的手掌太宽,轻而易举地就把商悯的头给罩住了。 “天色晚了,悯儿回去歇息吧。”商溯淡笑,“明日记得早起,你得上课了。” 商悯也累了,顺势告辞:“父亲也要早点歇息,女儿这就回宫了。” 她行了一礼,转身绕过屏风,离开了颐景殿。 雨霏在外殿等候,手上拿了一个油纸伞,见她出来笑道:“下雪了,雨霏为公主撑伞。” 商悯神色如常,还对她颔首客气道:“以后就要多麻烦你了。” 雨霏武艺比她强,在她幼时就守护左右,今后避免不了朝夕相处,还是亲切些好。 “公主哪里话,这都是雨霏该做的事。·2.8-看′书?网` ·更,新¢最~全^”雨霏撑伞,温声道,“若不是武国收留,我等灾民早已不知死在哪个角落了。” 落雪无声,青砖黑瓦之上,积雪渐高。 商悯回了璇玑殿,侍女上前为她摘去玉冠脱去礼服,又为她备好洗澡水。 她疲惫地躺在床上,怀揣满腹心事入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雨霏在辰时就将商悯叫醒。 她哈欠连天浑浑噩噩地被梳好头换好常服,用了些早膳,被领去正殿。 一位年约十五六岁,穿蓝色袄裙明眸善睐的少女正在殿中等候。 她一见商悯便屈膝行了一礼,莞尔道:“悯儿妹妹,瞌睡虫还没跑走吗?” 商悯怔怔打量她,“元慈姐姐?” 来者正是商元慈,忠顺公商泓的长女,商允的亲姐,商悯的堂姐,昨晚她们在宴会上打了个照面。 “不错,允儿说你磕坏了脑袋,我还以为你会认不出我,这下我便放心了。昨晚宴会我远远瞧见你心神不宁的,可宴会隆重,我也没能找你说说话。”元慈眼神关切道,“你现在好些了吗?” “我没事。”商悯看了一圈,没发现别人,恍然笑道,“姐姐,你就是父王给我请的老师?” “正是如此。”元慈笑吟吟的,“我的学识比不上小学宫的诸位学士,但教悯儿还是可以的,你失忆事大,不宜被外人知晓,只好由姐姐我来当这个苦力了。” 她促狭道,“听王伯伯说,悯儿连字都认不全了,这是真的?” 商悯愁眉苦脸地点了点头。 “不用担心。”元慈道,“从今天起,上午我教你书中知识,下午杨靖之帮你温习武学。悯儿万万不要懈怠,王伯伯说了,每天都要考校你学得如何。” 雨霏适时上前,手里捧着一叠厚厚的旧书本。 商悯长叹一声,面带悲色地拿过书本,视线触及书本封皮上用毛笔写的两个字,不禁一愣,念道:“什么玉……” “是拾玉。”元慈道,“可别告诉我,你连自己的学名都忘了。” 商悯茫然道:“学名是?” “进朝鹿小学宫者,既有王公大臣之后,亦有平民百姓家的孩子,进小学宫后需要有个学名,往后小学宫之内,同窗、师徒相称一律用学名,以示不问出身有教无类。在小学宫内耍纨绔作风是要被驱逐出小学宫的,老师们也不让学生对外宣称自己是某某大臣之后。”元慈道,“‘拾玉’这名字是你自己给自己取的,大家都这么叫你,有些平民孩子消息不灵通,连你是公主都不知道呢。” 商悯反应了一会儿,慢慢道:“这小学宫还挺特别的……” 她摇头,甩去脑海里纷纷扰扰的念头。 拾玉,她给自己取名拾玉。 商悯翻开书本第一页,唇角微微勾起,心中默念:“她即我……我即她。”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只觉得心念通达 ,再无疑虑。 分卷阅读37 第17章 “悯儿妹妹,请赐教!” 商悯听元慈姐姐讲课时,只觉得梦回小学。·w-e.n·x~u\e!t¨x?t-.*c`o\. 只是这里没有拼音,每一个字的发音和意义都要元慈亲口说了她才能记住,如果这个世界的字形结构再简化一些,字典编纂再成熟一些,她肯定能认得更快。 武国流传的字典名为《解文》,乃小学宫的众多学士集体编纂,上面记了两千多个常用字,这书分好几册,摞在一起足足有一尺厚。 就是《解文》检索起来不如前世的字典方便,它不是按照偏旁部首和读音检索,而是按照文字起源的类别检索的。-完·本+神.站? !已?发.布!最~新,章_节` 比如《解文》第一部介绍动物类的字,比如鹿、豚、象、犬;第二部介绍植物类,例如竹、草、花;第三部介绍生活常见器物,如碗、罐、刀剑…… 在介绍这些字的同时,还会附上这些字的古今异义和常用词组。 总体来说,这字典写得相比于前世十分原始,可对比今世的古代社会又有点超前。 写得原始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在文字没有简化、拼音也没有发明的时代,有一本统一的字典已经很不容易了。 读书识字对于大多数普通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门槛,这《解文》根本不是给学龄儿童识字用的工具书,而是让已经有些基础的人增长知识用的。 一上午过去,商悯已经会认五百个常用字了。 大多数的字她只需要过一遍就能会读,但是距离会写还有点距离。这种类似于小篆的文字字形结构过于复杂,很多字写的时候不像是写字,反而像是在画简笔画。?6,1-看.书.网_ +追?最¢新¨章¨节, 这就好比许久没有手写汉字的人看到大多数字都会读,但真到写的时候却会出现“提笔忘字”的情况。 商悯小学毕业后就再也没碰过毛笔了,她提着毛笔在黄色的宣纸上费力地描摹字形,写得手都酸了。 等一整张字临摹完,她气闷地扔下毛笔道:“这字形应当简化,不仅不便书写,连认字都如此困难,实乃累赘。” 元慈讶异道:“悯儿也如此认为?” “也有其他人认为字该简化吗?我要将此人引为知己!”商悯大喜道。 元慈噗嗤笑了,“右相大人便是这么倡议的,可惜遭到各地学宫的反对。” “是姑姑?此举明明大有裨益,人人都能识字,人人通古博今,武国何愁不兴?”商悯费解道。 “我们如今用的这字,是从百圣临朝的年代流传到今日的,被称为篆文,虽复杂原始,但据说有沟通天地之能。可惜百圣的时代已然逝去,世上早没有圣人了,什么沟通天地之能?多半是编出来的。” 元慈有自己的见解,不急不缓地对商悯道:“悯儿你可知道,当今凡是王公大臣之后,基本都对外称自己的祖先是某个圣人,就算祖先不是圣人,硬扯也要扯上点关系,如此得位才正。既然这字是圣人流传下来的,圣人之后当然要好好用着。上面的守旧不革新,下面的又忙着耕田种地,不通文法,字如何能变呢?” 商悯经姐姐这么一点拨就想到,文字不革怕不止是守旧的缘故,这文字也是上层阻断下层往上爬的手段。 但她很快又想,朝鹿的小学宫是有平民之后的,武国的阶层晋升之路似乎没有被堵死? 商悯这么想便这么问,元慈当即细细答道:“这政令是右相大人十年前担任‘司典’一职时颁布的,武国各地书院不少,书院之中富家子弟居多,只因学生需得到七品官员以上的举荐信才能进,赵大人免了各地小书院的举荐做法,让普通出身的孩子进书院进得容易了些。” 但也仅仅是进得容易了些。 “司典”一职,顾名思义是掌管各种书籍,相当于图书管理员和教育部部长的结合体,属于正三品官。 元慈还跟她讲共有九司,分别是司典、司马、司农、司律、司吏、司礼、司户、司工、司灵。各个官员各有其职,商悯大抵理解每个官员负责大致是什么工作……就是这司灵,到底是主管什么?光从名字也看不出来,元慈姐姐也没有细说。 商悯嘀咕:“我姑姑颁布这个政令,怕不是被骂得狗血淋头了吧?不过我父王一定是支持姑姑的,不然这政令也推不下去。” 从这一点看,商溯与赵素尘能当金兰兄妹是有原因的,二人政见相同,所走的是同一条路。 “那是自然。”元慈道,“小书院的准入门槛降了,朝鹿小学宫也是。小学宫不比书院,能在这儿学习的要么学识过人,要么出身贵重。进小学宫不需举荐,只需通过考试和面试。” 商悯愣愣道:“这规则……听起来好亲切。那当官也是需要考试吗?” “当官需举荐,如今朝堂上微贱出身的官员有是有,但是少,得势者有,但更少。”元慈笑道。 “要是一大群耕田种地的平民通过考试在朝堂上与各方官员平起平坐,那岂不乱了套?”她忽而一笑,“不过我觉得呀,我们赵 分卷阅读38 大人倒真想这么干呢。.零`点-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商悯听罢,不禁感慨她这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姑姑还真是……前卫。 可想而知,这些政令的推广一定会遇到诸多阻力,其间的利益拉扯定然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理清的,不然也不会十年过去才开了个小头。 不过好歹算是开了个头,万事开头难,今后的武国朝堂,也不知会变成什么光景。 “其他诸侯国也有这么干的吗?”商悯好奇地问,“我姑姑是第一个提出考试选拔官员的人吗?” “我们这位赵大人,可不是第一个提出此法的人。”元慈道,“有本作者不详,不知从什么年代流传至今的《科举法详解》便记载了这种办法,可惜此书一问世就被各诸侯国列为了禁书,我也是听父亲提过一句,就连我父亲也没看过这书呢,世上流传下来的不过只言片语。” 商悯道:“真想亲眼看看……” 元慈笑笑,道:“我记得百年前有个小国名叫邹国,其国主想要推广科举法,结果邹国宗室合谋反叛,鸩杀了国主,后来各国出兵,把邹国给灭了。当今大燕,早已没有邹国之名。+w`d?s,c¢w¨.·n¢e_t^倒是有些消息,说《科举法详解》是邹国主所作,也不知是真是假。” 商悯哽住。 她有些怀疑这位倒霉邹国主是位穿越者……或者说游太虚者。只是比较不幸,想要效仿其他穿越者干一番改天换日的大事业,却被现实无情击垮。 政治毕竟不是儿戏,一步行差踏错,就会是万劫不复,更别说科举法的步子实在是迈得太大了。 元慈将商悯一上午写的字一页一页看过,鼓励道:“悯儿进步神速,再过几日,读书应当无碍了,之后细心练字就好,字可是一个人的脸面。” 商悯脸一红,小声应好。 她的字宛如鬼画符,实在是不堪入眼,元慈姐姐的勉励之言相当委婉了。 “姐姐留下来一起用午膳?”商悯道。 “不了,我答应了爹娘要回府呢,下次吧,悯儿妹妹,我们明日见。”元慈微微行了一礼,退出璇玑殿。 商悯这位元慈姐姐不仅为人和善,而且学识也好,一些观点很有见地,定然是被细心培养过了。 若说元慈和商允这对亲姐弟有何不同,商悯会答,元慈更有分寸感,言语亲切柔和,但是很懂得与她保持距离,既不会过度靠近,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d-u¨s_h,u′8/8..\c?o′m_ 商允就不是这样了,他见到商悯时还想上手抱她呢,可能是从前笑闹惯了,他对商悯就没什么忌讳之处。 元慈明显比商允要成熟一点。商悯观商允言行举止,觉得对方是真把她当亲妹妹,可是元慈……商悯敏感地意识到,这位姐姐更多的是拿她当大公主。 午膳丰盛,商悯学了一上午早就饿了,看着桌上的红烧鱼和焖羊肉食指大动,高高兴兴地多吃了一碗饭。 下午她可是要去习武的,要适当多吃一点,不然没力气练。 待午膳结束她歇了一个时辰,便赶往演武场。 杨靖之已在演武场中等候。 他卸下了一身盔甲,穿收袖束腿的轻便装扮,身姿挺拔,瞧着很是利落。 一见商悯,他就躬身道:“大公主。” “免礼。”商悯直接上手拽了一下杨靖之的胳膊,在他微愕的眼神中道,“靖之大哥,又不是人多的场合,别行这些虚礼了,累得慌。” 杨靖之直起身无奈道:“是,悯儿妹妹。” 商悯也换了衣装,一身玄黑色,同样是收袖束腿的装扮,环佩与发饰都已去掉,头发也束了起来,方便习武与骑射。 “既然是温习武艺,那我们就省去说教的步骤。” 杨靖之拍手,有几名侍卫举着一柄长约六尺的长枪走来,恭敬地递到商悯手中。 他唇角勾起,同样接过一柄长枪:“悯儿妹妹,请赐教!” 长枪一入手,商悯指尖触摸到木质的枪杆,下意识感到一丝兴奋的颤栗,她五指一握,耍了个枪花斜指地面。 朗声道:“靖之大哥,请赐教!” 第18章 “王族心法《太虚真经》。” 商悯曾被长辈称赞为武学奇才。 不仅是因为她学武学得快,还是因为她能做到触类旁通,一通则百通。 古时候的许多武功早已失传,现代武学流派的传人大多有联系。 他们互为友、互为师,每隔几年还会举办一场现代版的“武林大会”,各派高手轮番登场进行友好地切磋交流,大会结束还会一起聚餐合影留念。 商悯被父母带去过这样的场合,见识过许多不同流派的武艺。 刀剑棍棒她样样都会,拳脚掌腿她也学得似模似样。 要说商悯最擅长的,当然是商家的家传武学断龙枪法,以及母亲姬家所传的崩截枪法。 前者为步战枪,脚踏实地即可对敌,后者为马上枪,需配合马术与坐骑合二为一方为大成。 此时商悯手握六尺长枪,这个长度的枪适用于步战 分卷阅读39 ,若是马上枪,枪长至少还要再多出三尺。+l!u′o·q!i-u/y!d!.*c^o+m+ 商悯敛神沉心,摆开断龙枪法的起手式。 令她讶异的是,对面的杨靖之两腿分立,枪尖斜指,起手式竟也是断龙枪法。 “妹妹先攻。”杨靖之平静道。 商悯眼神一凝,迈步前跨,踩着长靴的脚在坚实的地面上踏出一个不浅的脚印。 她左手前握枪杆,右手在后发力,枪尖如出洞的毒蛇般以刁钻的角度向杨靖之刺去,速度快到视野中仅剩下一道枪刃反射出的浅薄白芒。 杨靖之面色沉稳,身躯向后一退避开了这一刺。 商悯枪势骤变,改刺为扫,直击杨靖之腰侧。 杨靖之武艺亦是不俗,枪杆如臂使指,只轻轻一抬就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扫来的枪杆。 “锵”的一声,两枪交错,枪杆碰撞。 商悯趁势左手化掌,真气灌注掌中用巧劲儿一击枪身,柔韧木杆制成的枪身顿时在巨大力道的灌注下宛如颤动的琴弦头尾狂震。+微\趣,小^说+网_ ^无′错.内¨容* 两枪相触之点,杨靖之的枪顿时被商悯这边颤动的枪身给弹了出去,被弹开的枪杆一下被这股邪门的巧劲儿给崩飞到杨靖之身上,正中他的胸膛。 他眼神一变,猛然后退三步卸力。 胸中提着的一口气被震散泄去,令他一时间胸口发闷肋骨生疼。 杨靖之提枪反攻,口中不住赞道:“‘崩’字诀用得好!” 攻守逆转,方才他守,此时他攻。 枪尖朝前一点,似缓实快,兵刃未到寒芒已至。 商悯不敢大意,举枪格挡。 可杨靖之的枪尖倏忽变得模糊,一点寒芒于视野中分散成十几点,数道枪影以眼睛难以捕捉到的速度疾刺而来。 她心道:“好快的枪!” 同时瞳孔紧缩手腕微动,同样提枪疾刺,针尖对麦芒,寒芒散如天星,枪影交错闪动。 身前的空气叮叮当当一阵爆响,杨靖之的攻势被她尽数挡下! 可二人力量相差过于悬殊,攻势被挡下后他的枪去势不减,势头极猛地朝商悯面门直刺,令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她几乎躲避不及! 只是这一刺还未刺中杨靖之便有了收力之兆,切磋授艺,手下留情。/0^0·小_说`网_ ¢更?新¢最?快` 商悯见状暗恼,枪尾撑地身体后仰到极限,险之又险地躲过了这一刺。 杨靖之反应极快,枪杆立即向下拍去,却不料商悯就地一滚,枪尾贴地横扫,一下就扫中了杨靖之的脚踝。 “咚”的一下闷响,杨靖之嘴唇微微一扭,锥心刺骨的疼让他脸色都有些变了。 可惜他下盘极稳,这一扫居然没能把他扫倒,不过好在阻了他的进攻节奏。 商悯眼神一喜,乘胜追击,手中枪出如龙,枪尖悍然往前一点,然杨靖之横过枪身一挡,“当”的一声脆响,两杆长枪刀刃嗡鸣。 商悯的枪尖正正好好地点在了杨靖之的长枪侧刃上,一时间枪头被卡得死死的! 杨靖之力量体格远胜于她,正面角力如何能讨好? 商悯神色一沉,通体真气灌入枪身,万千力道汇聚于枪尖一点向前刺去。 杨靖之险些被商悯刺中,神情亦是一片凝重,不敢托大,双臂用力将枪身向前一推。 两股真气通过长枪相触。 “轰!” 爆响响彻演武场。 商悯手中长枪霎时从枪身正中心爆开,木质的枪杆如散开的烟花,被崩成了一条一条。 她虎口发麻,手臂止不住颤抖,仅剩的一节枪杆在她愕然的眼神中手中脱落。 “爆、爆了?”商悯呆呆地说。 杨靖之嘴角咧了一下,扭了扭脚踝,尽量不让商悯看出他疼得厉害。 随后他整理好了表情,拿出兄长的架势笑道:“悯儿对真气的运用有些粗陋,没有细心控制好真气灌注的力道,至使长枪枪身损毁。” “原来是这样……”商悯失落道,“靖之大哥胜我一筹。” 这真气妙用无穷,注入兵器可摧金断铁,但也不是想注入就注入的。 “悯儿妹妹不必妄自菲薄,大哥痴长你六岁,在十岁的年纪不管是真气修为和枪法技艺均比不上你。今日比武,不过胜你半筹而已。”杨靖之说完掩饰地咳了一声,脸有点红,没好意思说出自己最后险些着了她的道。 商悯收拾好心情,仰着脸问他:“靖之大哥,真气修为是什么?又是如何划分的?” “王族所学心法名为《太虚真经》,共有十三重境界,妹妹现在已经到了第五重境界‘真气如沸’,进境可谓十分快了,功法都是越到后面修行越难。”杨靖之微微笑道,“我所学的是杨家心法《丹心诀》,已练至第七重。” “这么说我父王练的也是《太虚真经》,也不知他是何境界?”商悯琢磨。 “你改日去问义父好了。”杨靖之拍了拍商悯肩膀,叹道,“若不是长你几岁,为兄还真不是你的对手。放眼武国江湖大大小小的武学门派,悯儿在其中亦算是佼佼者了。” “大哥的枪法是谁教的?”商悯伺机询问,“这枪法观之眼熟,我也会,刚刚顺畅地就使出来了。” “这是义父教我的伏蛟枪 分卷阅读40 法,算是王族不传武功秘籍。_l!o*v!e*y!u?e¨d?u.._n!e.t¨”杨靖之道。 也就是养子这种半疏半亲的关系才有机会学到独属于王族的枪法。 商悯若有所思。 前世这枪法名为断龙枪,今生这枪法招式没有变,杨靖之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还是她熟悉的模样,但是名字变了。 伏蛟,断龙,两相呼应,有趣极了。 她马上想到,这辈子枪法之所以不叫断龙枪,恐怕是因为龙代表的便是燕皇,断龙枪这样的名称在大燕王朝可谓是大不敬,伏蛟枪一名便无所谓。 其实哪怕是前世,商家家传枪法原本也不叫断龙枪,而是有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商家枪”,毕竟那个年代武夫之辈没什么文化,是以怎么顺口怎么叫。 只是后来世道艰难,百姓活不下去,商家祖先跟着一群泥腿子造反了,从此“商家枪”更名“断龙枪”,枪法打的就是龙椅上的皇帝老儿。 “好了悯儿,我们继续温习武艺。\w?e\i?q~u\b,o^o-k!.?c,o·m_”杨靖之朝演武场边缘一招手,侍卫很快捧着一杆新的枪给商悯替换上,又将场上损毁的兵器清理走。 商悯接过枪,站在杨靖之对面跃跃欲试道:“再来!” …… 一直到戌时,太阳落山,商悯才被雨霏搀扶着一瘸一拐地从演武场走了出来。 雨霏叫了个轿子,让人抬着商悯走。 她头发有些松散了,裤腿和衣摆上满是尘土,如果把衣服脱掉,她的腿上和背上定然有被枪杆抽出来的红痕。 温习武艺就是两人对打,杨靖之的状况只比她好了一丁点,走路时也是有点一瘸一拐的。商悯跟他比武专攻他下盘,因为她个子矮,往高处攻击不顺手,再加上杨靖之的防御无懈可击,仅有下盘偶尔露一丝破绽,所以商悯专打弱处。 临别时杨靖之苦笑道:“悯儿妹妹,明日我得回禀义父,叫他多派几个人当你的陪练了。” “辛苦大哥。,e*r+c\i*y\a?n¨.`c?o!m′”商悯坐在轿子上对杨靖之拱手,神采奕奕道,“我们明日继续!” 杨靖之觉得,这个妹妹哪哪儿都好,人聪慧,性格也不拘小节,就是这武痴般的性格从小到大没改过。 武国图腾为虎,商悯是当之无愧的虎女。 商悯回宫修整一番,给身体各处的淤伤上了药,草草吃了晚膳,往榻上一躺,翻身立刻就睡死了。 剧烈运动能让人一夜安眠,她这一晚睡得极好。 一连数日,商悯都保持着规律的作息。 上午跟元慈姐姐一起念书习字,下午去演武场,在杨靖之和几位黑甲卫的指导下温习武艺。真气玄妙异常,她每天傍晚受伤回宫,到了第二天立马变得活蹦乱跳,精神饱满。 一直到第八日,元慈姐姐温温柔柔地告诉她:“悯儿,该教你的字我都教会你了,你学得极快极好,剩下的就看你能读多少书练多少字了。” 商悯遗憾地与元慈这个小老师道别,相约几日后生辰宴再聚。 下午到了演武场,杨靖之幽幽道:“妹妹的武艺已经足够熟练,不需要再温习了,稍后你跟我一起回禀义父吧。” 再练下去,杨靖之恐有成她人肉沙包的风险。原本商悯武学技巧是足够的,只是缺了真气的运用,现如今弱项在这几日的操练下也被弥补了,她缺的只剩时间。 商悯心里一突,有一点点小紧张。 昨天父亲给她递信,说要考校她功课如何,对于考试的恐惧是每个学生的本能,但转念一想,这些新学的知识她都掌握得挺牢,没什么好怕。 商悯遂跟兄长一道去了颐景殿。 武王商溯正在批改公文,一见他们,他立即放下手中的文书和朱笔,笑道:“都来了。” “义父!”杨靖之恭声道。 商悯也行礼,“父王。” “靖之先去一旁。”商溯道,“悯儿,我听元慈说你这几日在看《武律》,可都看完了吗?” 商悯道:“都看完了。” “那我来问问你。”商溯起身,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步,“盗窃该当何罪?” 商悯心里有了数,当即答:“初犯鞭三十,受髡刑。再犯,砍其左手。屡教不改三次以上,斩首。” 髡刑,是指一种将人须发剃光的刑罚,对于正常人来说是很大的侮辱。 “贪污该当何罪?” 商悯又答:“贪污百金以下,抄没家产,受髡刑,游街示众,发配边境做城旦。贪污百金以上,除以上刑罚外要额外游街七日,随后斩首,男性亲眷皆流放做城旦四年,女性亲眷舂米四年,七岁以下孩童免罚,后代不得为官。” 做城旦的意思是去修城墙,当苦役,舂米也是一种苦役,男女犯人皆要日夜劳作,累死了也不稀奇。 商溯觉得她是有认真听学,便也不再为难她,最后问道:“谋反何罪?” “诛九族,斩首示众,朝堂上下所有大臣和王族宗亲都要前去观刑。谋反者头颅须悬挂于城墙之上一个月,待秃鹫啄尽血肉方可取下,弃于郊野。 ”商悯答得一丝不苟。 “不错,可见是用心记了的。”商溯含笑点头,“只是还有一点没答到,若谋反者乃 分卷阅读41 王族中人,该当何罪?” 第19章 “你可以仁慈,但决不能软弱。+x,s,a+n?y*e?w?u`._c¢o\m*” “王族谋反何罪?” 商悯想了片刻,很快回道:“发配去守王陵。” “对,守王陵。”商溯笑容深了许多,大掌盖在商悯头上揉了两下,把她给揉了个趔趄。-零\点~看_书\ .更¢新.最/快? 在商悯无语的眼神中,商溯收回手称赞:“都答对了,果然是有用心学。正好年关已至,辞旧迎新,正月初一前可好好歇两日。” “我这几日可是点灯学到子时。”商悯道,“父王,我有一事不明。” “悯儿说。”商溯道。 商悯思考了一下措辞,“普通人谋反,刑罚是诛九族。王族谋反,只是守王陵……这《武律》对于王族也太过优待了,不妥。” 一旁听着的杨靖之神情一怔,哭笑不得,正要解释,却被武王一个眼神止住了话头。 商溯含笑问她:“依悯儿所言,该如何?” “诛九族是诛不得,要是诛了整个王族岂不是要自杀?起码谋反主犯得处死,至于其余从犯最好也斩草除根,除死刑外是否要在死前施以肉刑还有待商榷。”商悯慢慢道。 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 这几日过去,商悯对大燕王朝也算有了些了解。 当今大燕诸侯国林立,大国之间摩擦不断,隔几年一场小战,十几年一场大战,若有弱国被众多诸侯国群起而攻,哪怕是燕皇也阻止不得。¨x~x,s/w!k_.¨c¨o·m!况且这些诸侯国间的摩擦未必没有燕皇从中推波助澜,从而达到增加大国间内耗,使其国力衰退的作用。 死人在这个时代是常事,但凡日子还过得下去,普通百姓便不会生出反心,这也就造成了人们心智麻木,对死人之事见怪不怪。 如此世道,不用重典,不加重刑罚,难以震慑群臣百姓。 甚至相比杀头,施加在肉身上的刑罚远比前者更有威慑力。杀人不过头点地,很多人更怕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悯儿对《武律》的其他部分,是否也有些不一样的看法?”商溯问道。 商悯犹豫一阵,斟酌道:“部分刑罚,过重了。” 商溯:“为父洗耳恭听。” 商悯还记得五日前翻开《武律》时的大受震撼。 凌迟、车裂、腰斩、五马分尸……只有想不到,没有写不到。 她看的是武国建国之初版本的武律,几百年过去律法已经改进了很多,但依然万分酷烈。 初版写:小偷偷东西,砍左臂,再偷再犯,断一腿,屡教不改三次及以上,杀头。 后来的《武律》将盗窃罪改成了初犯鞭打三十下,剃光头发游街,再犯砍左手,三次就杀头。 刑罚轻了吗?轻了。但只轻了那么一点。 有些刑罚从《武律》初版到现在一直没被改过。 例如,强.奸犯需先受宫刑,扒光衣服游街七日,吊在城墙上吊死。做娼妓生意或逼良为娼、拐卖幼童,不管主犯从犯全部剃去须发,每日鞭三十,游街七日再砍头。 “对于罪大恶极者,如何用刑罚都不为过。女儿学识浅薄,见识亦不足,所言思虑未必周全,父王听听就好。”商悯道,“就比如这盗窃一罪,刑罚可以视情节轻重有所改变,数额小、犯法程度较轻,可小惩大诫,初犯者剃掉头发在头顶刺字,头发长出来之后不损颜面,再将其发配去做苦力,算是给其改过自新的机会。” “再犯盗窃者,如果诚心悔过不必砍去左手,只砍去一指,做苦力时间翻三倍。只掉一根手指也不会影响干活,否则如果一下子没了左手,到时候又是残疾的劳动力,放在社会上是不安定因素,说不定没活干又要偷窃。事不过三,还是屡教不改,那才是真没救了。” 商溯道:“悯儿所言有些道理,你姑姑也一直劝我召集群臣商讨更改《武律》,说其上有些条例适合五百年前的武国,却不适合现在的武国。悯儿还有什么见解吗?” “女儿暂时只想到这么多。《武律》量刑定然有其原由,我也只是根据盗窃罪随口一说,其余不了解的,不敢妄言。”商悯谨慎道,“方才我提减轻初犯偷窃者的刑罚,也并非是因为女儿性情仁弱,而是我觉得百姓生活本就艰难,若有人被生活所迫只得盗窃为生,那或许不是百姓之过,是为官者没有治理好辖地,害百姓无生计可依,至使犯下大错。特事特例,此类情况少见,但应当不是没有。” 商溯愣神许久,眼神怪异地打量商悯两眼,忽然轻笑道:“悯儿见地很有些奇特。” 这算什么奇特?商悯上中学时每学期都有普法宣传,普法老师讲过许多案例,其中就有被生活所迫无奈偷窃度日的案例,这种在法庭上也是会从轻处罚的。 只是古代社会情况特殊,需要考虑的情况更多,刑罚也更重。 商溯慢悠悠地坐回了书桌后的椅子上,道:“悯儿先前认为守王陵刑罚过轻,其实是 分卷阅读42 误解了。/6`1,看¢书.网^ *无?错′内\容/” 商悯蹙眉:“怎么说?” “靖之,你来给你妹妹讲讲。”商溯抬抬手。 杨靖之一笑,道:“所谓守王陵,是指将犯了错的王族子弟封入制铜俑的陶土泥模具中,模具周身封死,只留头顶上一个小孔,随后烧化金铁,将铁水灌入模具之内,制成铜俑,接着将铜俑投入王陵,肉身与金水交融,其骸骨与魂魄永封于铜俑内,守卫王陵与武国国土。” 商悯:“……” “活封?”她大受冲击,脸上五官都要失去控制了,“活着封进模具中?” “正是,活封。”商溯似笑非笑,“悯儿现在还觉得王族谋反刑罚过轻吗?” 商悯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杀敌果断,也见过血,但从未用任何残酷手法折磨过任何敌人。 商悯的三观形成于现代,来到此方世界后不可抑制地起了变化,对诸多观念有所适应,可对于敌人,商悯还是秉承着该杀者就给他一个痛快,不过多折磨的观念。\求!书?帮_ ·最,新-章.节·更/新¢快^ 此守王陵,非彼守王陵。 对于王族谋反者,武国律法的惩罚手段只会更重。 “悯儿还是年少啊。”商溯淡淡笑道。 杨靖之轻声替商悯说话:“义父,悯儿年龄尚小,她差几日才满十一岁呢。我也是十二岁才见了血,十五岁方入黑甲卫。” 商溯道:“我不是在指责悯儿,仁慈是优点,这仁慈该对准百姓和亲眷下属,而非反贼。” “非也,谋反该死,该杀。”商悯反驳,“女儿只是听闻铜俑浇筑之法一时震撼。” “仁慈也好,震撼也罢,将来若你坐到我的位置上,不得有丝毫犹豫心软。”商溯声音低沉,“须知,他们在谋反的那一刻起,就不再是亲人,而是死人。” 他看着商悯犹带稚气的脸,叹道:“罢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商溯起身,领着商悯和杨靖之走到外殿,对管事太监道:“备马,去城西郊。-x_i/n^r′c*y_.^c-o¨m′” 太监当即躬身去办。 不多时,三匹骏马被牵来。商悯从鬼方手中缴获的枣红马亦在其中。 与马匹同来的还有一队黑甲卫,他们拱卫左右,肃杀之气弥漫。 商溯一甩袖袍,长靴踩着马镫子登上最高大的一匹黑马。商悯骑上枣红马,杨靖之紧随二者也登上马匹。 “驾!”武王一声轻喝。 宫门层层大开,黑甲卫护卫左右,马蹄声奔腾,盔甲武器铿锵碰撞,黑潮涌向宫外。 商悯被黑色洪流裹挟,驾马随队前冲。 一路积雪除尽,路上行人退避。 寒风呼啸,不过两刻钟,商溯已带护卫赶至朝鹿城西郊城墙。 他下马,商悯和杨靖之也紧随他下马。 城门守卫呼呼啦啦跪倒一片,迎接武王。 “悯儿,随我来城墙上。”商溯对商悯伸出手。 商悯抓住父亲的大掌被他牵着上了城门楼。 黑底红纹的虎爪踏云旗帜飘荡,在一片白与黑的世界中,这红纹炽烈如火。 一个侍卫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城门楼的城墙处,商溯示意商悯站在椅子上,好更好地看到城门下的景象。 商悯忐忑地低头俯视,脸上有些茫然,仰头去看父亲。 城墙外的空地上乌泱泱跪了一片人,那些人衣衫褴褛,男女老少皆有,每个人脚下都拴着粗壮的黑色铁锁,铁链相互勾连,一旦有一人脚下动了,铁链便被勾连着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动。 商溯指着城门下的那些人,平静道:“那些都是鬼方部落的俘虏,鬼方冬日时常南下在武国国境边沿烧杀抢掠,这些俘虏本该杀之,留着他们只是为了充当徭役,为我武国各地修筑城墙。” “悯儿你可知,鬼方的前身乃狄族,狄族在此建国,其名鬼方。五百年前,这里不是武国,而是鬼方国。”他用缓慢的语调解释,“我商氏本是大燕武将,北伐鬼方有功,为大燕开疆拓土,是以被封为武王,享万民朝拜,王位流传后代,掌管一方疆土。大燕建朝八百年,武国才立国五百年。” “立国之时,各地灾象频生,各国百姓流亡,我武国大开国门,接收灾民。武国中,本没有武国人,你现在看到的诸多武国百姓,其实原本是他国后裔。” 商悯看着父亲,认真听他接下来的话。 “不只有他国后裔,还有被俘虏的鬼方国后裔,狄族的后裔。”商溯张开双臂,笑道,“五百年后,武国国土中哪里还有狄族,哪里还有他国后裔,今日我武国疆土之内,尽为我武国之人!” “那武国如何让这些来源各不相同的灾民和外族人认同自己是武国人?”商悯不禁发问,“如何教化他们?” “先王大才,方法有三。”商溯道,“第一,赐其新姓,第二,分而治之,第三,改狄为武。” 赐新姓,以忘其族。 分而治,以断其心。 改鬼方国为武国,各族通婚,百代千代,潜移默化。 只怕连生活在武国国境内的 狄族人,都不知道自己的祖宗到底是谁了。 “仅有这三个办法不够,总有人难以教化。”商悯抿唇,视线向下移,心 分卷阅读43 中已然有了结论。\b_a!i`m¢a-s/y+.+c·o`m¢ “是啊,总有些人,教化是没用的。”商溯微冷的目光向下望去,“对于这些人,悯儿可知该如何处置?” 商悯默然,答了两字:“杀之。” 正在这时,城门楼之下的城墙上,一队弓箭手举弓列队。 “昨日,这些鬼方俘虏叛乱,杀死数名士兵。”商溯冷漠道,“现在该让他们血债血偿了。” 一将士挥舞军旗,喝道:“放箭!” 左右将士听令,亦齐声传令喝道:“放箭!” 弓箭手拉满弓弦,铮然声中朝天齐射,箭矢如潮,从天而降,天上下了一场盛大恢宏的铁雨,咻咻之声不绝于耳,弓弦震颤之声鼓动耳膜。 同时响起的还有人们的惨叫声。 下方鬼方俘虏哀叫躲避,哭嚎挣扎。 只是一轮齐射,原本立在下方的大批俘虏便像割麦子似的成片伏倒。箭矢层层叠叠,刺入地面,刺入人体,箭尾密密麻麻,城下再无人立足之地。 血色的汇聚成小溪四处流淌。 城下空地铺的不再是皑皑白雪了,是鲜血和骸骨织就的红色绸缎。?8+1!k*a~n*s!h′u+.·c¨o·m^ 腥气冲天,饥饿的秃鹫于阴沉的天上盘旋,发出渴血的嘶鸣。 商悯眼神呆滞,被这场撼动人心的集体处决所震慑。 商溯的手放在她后脖颈上,强行让她直视地上人尸遍地的惨状。 “不要扭头,不要闭眼,要看着,一直看着。”他的话传入她耳中,“你是我的孩子,武国的公主,你可以仁慈,但是决不能软弱。你看过死尸,见过人血,但从未踏足战场,这是为父给你上的一课。你不能逃避,你未来的臣民都在看着你,当你登临王位,你会看见的尸体和骸骨,比现在要多十倍百倍,乃至千倍万倍。” 武王冷酷地指着地上的尸体:“这些,只是开始。” 商悯的眼睛久久没有眨动,她望着这些人的惨状,灼目的红刺入她眼底。 她从未如此清晰地明白。 这个世界的血腥,仅仅才显露了微小的一角。 第20章 “武王千寿!” 两轮齐射过去, 再没有一个鬼方俘虏是站着的了。*微-趣?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但还有人躺在地上哀嚎。 一支武国士兵小队分成两股从城门出来,穿入尸骸遍地的刑场,他们手执长枪, 凡是发现还有人在喘气呻.吟便毫不留情地用长枪狠狠贯入其要害。 不到一盏茶功夫,数百名俘虏处决完毕。 天寒地冻,流出来的血滴到地上很快就凝结成冰。 四匹骏马并排拉着宽大的木车驶出城门,更多的武国士兵列队涌入刑场,十多辆木车陆续停在刑场各处, 士兵们弯腰忙碌了起来。 他们要趁尸体没有被冻得梆硬粘连到一起的时候把它们搬上木车,拉到远郊焚烧掩埋。 商悯久久没有动静,直到凛冽的风把城墙上的雪粒吹到了她的眼睛里,她才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走吧。”商溯道。 他伸手把商悯从椅子放到地面上, 轻拍她的后背,与她一起下了城门楼。 杨靖之欲言又止地看着商悯, 满脸担忧。但商溯对他微微摇头,杨靖之嘴唇抿了一下, 沉默下来。 回宫的路上,商悯格外安静, 一句话都没说。 她一言不发地回了璇玑殿。 “如果她是个普通的孩子,我不会这样着急地逼她长大。”商溯话语中带着微不可察的怅然。 他手掌轻轻抚摸身下雕刻虎首的座椅,“可惜从她出生起,一切都已注定。” 杨靖之顿了顿,低声道:“义父的苦心, 悯儿妹妹都知道。”他思量了很久,终究是忍不住说, “请恕靖之逾矩,我觉得, 义父有些着急了,悯儿才几岁?她心性已然比同龄人强出许多了……” “你不懂。”商溯静静道,“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 商悯自观刑那日后,食欲下降许多。 实在是腥气冲天的景象给了她太大的冲击,宛若屠宰场。这屠宰场中躺着的不是牲畜,是人。 她回宫后吃不下饭,生生饿了两顿,血色蔓延的景象一遍遍在脑海里重演,一遍比一遍鲜明刺眼。 直到她在漫长的回想中适应了那满目的红,她才端起饭碗,神色如常地夹了一块炖肉塞进嘴里,填饱了饥饿的胃。 世道如此,我不杀人,人要杀我。 我不杀人,其他人便以为我软弱可欺。 当教化无用,唯有痛彻心扉的教训和血与火的鞭挞才能让敌人退却乃至臣服。 这些道理商悯很明白,一直明白,她也知道这是她必须做到的,她只是缺乏一个适应的机会。 武王将机会送到了她面前,强制她完成了适应与蜕变。 正月初一,商悯出宫,在正阳殿前见到了正在交接殿前巡逻侍卫工作的杨靖之。 杨靖之相当于武王亲卫中的亲卫,商溯对他极为信重,把他放到亲 卫这个职位上也有培养他的意思在。 “靖之 分卷阅读44 大哥,这是下值了吗?”商悯微笑着迎了过去。+w`d?s,c¢w¨.·n¢e_t^ 四周有人,杨靖之先是行礼,才直起身道:“是下值了,不过歇上片刻还要去大殿周边巡逻。晚上是王上寿辰宴,各国来使和武国群臣都要入宫,许多事都要提前安排。” 他观商悯神情一如往日,只是气质举止沉稳内敛了几分,不由大松一口气。 商悯道:“辛苦大哥,我先去见父王了。” 她这时已经换上了晚上宴会要穿的礼服,长发玉冠高束,几枚玉簪点缀其上,腰上环佩叮当,眉心点了一线纤细的红痕,比参加平南王姬麟的洗尘宴时的装扮还要庄重华丽。 杨靖之目送商悯进了大殿。 商溯正在等她,一见她便夸赞道:“悯儿有几分大人的样子了。” 商悯笑眯眯地行礼,“是雨霏眼光好。父王找女儿可是有要事?” “不算什么大事,只是今日是十年一度的大宴,群臣亲眷都要进宫,人数难免多了些,那些尚未成年又无爵位官职傍身的孩童被安排到了正阳殿后边的春华殿,倒时你要去看顾一二,主持小宴。+微?趣~小,说′ ′更`新~最\快?”商溯笑得开怀,“虽是小宴,但也是宴会,悯儿头一次主持宴会,可不要怯场啊。” 商悯无语道:“父王莫要激将女儿了,震慑群臣我不如父王,镇住一群孩子还不容易吗?” “玩笑而已。”商溯一捋长须道,“也并非是真要你镇住他们,毕竟是一群孩子间的小宴,玩些有意思的游戏亦无不可,比如飞花令?” 商悯:“好。” 她暗自打定主意绝不玩飞花令,因为她还没读完几本书,对此世诗词成语了解不多,万一说出个这儿没有的成语典故岂不是要闹笑话。 “你去春华殿看看布置,若觉得有哪里不妥就着人重新去弄。”商溯道,“这份参宴名册你拿着,认一认人。” 他身边的太监立刻呈上了一本名册,雨霏接过,随后转呈商悯。 商悯打开名册翻看两眼,递给雨霏,接着从袖中掏出一物凑到商溯面前道:“父亲,给。+新,完\本^神′站, \无_错?内`容^我给你备了生辰礼。” 商溯一愣,接过此物,摊开掌心一瞧,发现这是一雕刻得威风凛凛栩栩如生的木雕小人,眉目间依稀能辨认出是他的模样。 “珍奇异宝父亲都有,女儿记忆有缺,十日前才知道父亲生辰,来不及准备别的,就亲手雕个木雕聊表心意好了。”商悯笑意盈盈,“父亲可不要嫌弃。” “为父今日回颐景殿便将它摆在书房最显眼的架子上。”商溯失笑,“为父给你也备了生辰礼,此物不便携带,待宴会结束再赠给你。” “不急,我初三才生辰呢。”商悯好奇道,“是什么礼呀?” 商溯道:“宴会结束后便知。” 商悯只得按下好奇心,带着雨霏往春华殿去了。 春华殿一切都已布置妥当,空荡荡的大殿内,矮桌坐垫整齐摆放,一应摆设典雅别致,边边角角的尘埃也都扫尽了。烛火照亮了大殿,暖黄色的光将丝绸垂幔映出波光粼粼的色泽,华贵异常。 桌上提前摆了酒器,只是瓶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普通的果汁。 商悯挑不出什么错,就问负责春华殿的宫人:“宴会上玩乐的东西准备了吗?” 管事宫人道:“回公主话,准备了投壶用的器具,还有乐鼓、骰子,木剑竹弓之类不伤人的兵器也备了,彩头准备了些诗画卷轴和以及一些精致好看的摆件。” “不错,你下去吧。”商悯道。 雨霏看了商悯一眼,妥帖地从袖中掏出赏钱递给宫人:“拿去给今天当差的分了。” “谢公主赏赐。”宫人欢天喜地地捧着钱袋走了。 商悯看见这一幕,指尖按按太阳穴对雨霏道:“差点忘了,还是你周全。” 过年的大日子是该多多赏赐宫人彰显恩德。 “公主思虑之事繁杂,一时忘记无碍,雨霏帮公主记着就好。”雨霏道。 有个好下属是多么省事,商悯感叹。 她接下来就看一下宴会名册,然后静等开宴就好。 …… 日暮西沉,宫宴开始。 大宴是在正阳殿,商悯作为公主需在大殿待上片刻,等群臣祝寿的环节过去才能去春华殿主持小宴。 未成年的孩童没有资格面见武王,一开始就在春华殿内候着了。 商悯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武王端坐在最上首的王座上,武国的众多大臣也已在右侧落座,但左侧的他国宾客席位还是空的。 所有席位不管有没有坐人都已经摆上了美酒,宴乐已然奏响。 片刻后,殿门传来通报:“宿阳来使,平南王姬麟到!” 姬麟气宇轩昂踏进殿内。 武王王座近侧的侍从拿着一金色礼单念:“大燕皇帝陛下以虎纹黄金酒樽一套、赤霞湖一品宝珠十箱、祁明山青玉璧百副、桐山瓷器百尊……以及陛下亲手所画的虎啸山林图相赠!愿武王千寿!” 末了姬麟拱手一拜,朗声道:“武王兄与陛下兄弟同心, 分卷阅读45 武王千寿!” 商溯亦是起身还礼。_如~文^网* ^追?最?新^章,节! “好长一串礼单,真是财大气粗……”商悯心道。 紧接着来的是梁国使者。 梁国使节大腹便便,身材异常圆润,侍从高声念诵礼单:“梁国赠百年参王十箱、高山灵芝十箱、千年沉香木一棵……” 礼单念罢,梁国使节圆滑道:“武王千寿!我家王上挂念王后娘娘,特命我将话带到,望娘娘保重身体。”他故作姿态地环视大殿,话语中恰到好处的透露出了一丝疑惑,“不知今日宴席之上,为何不见王后娘娘?” 王后姬妤也是梁国公主,梁王问候一声倒也正常。 前提是别挑在这个节骨眼上。 殿内的武国大臣神情各异,目光隐晦地盯着梁国使节,同时注意着武王的反应。 参加这场大宴的都是重臣,能爬到这一步的,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不少人已经从王后连日消失这件事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味道,也隐约猜出了王后为何称病。.三?叶-屋? ^更-新?最,全, 都是千年狐狸,打什么马虎眼。 梁国使节假装一无所知,可梁王与燕皇在一条战线上,不可能不知道姬妤为何称病。 古代车马劳顿,交通不便,大部队走起来是慢,但不代表消息传得也慢,就如武国疆域甚广,但也培养了用来送信的鹰,只需一天,信鹰就能把消息从武国北送到武国南。 果然,武王淡笑一声,依然是那个说辞:“王后病了。” 梁国使节似乎早料到会在这儿碰个软钉子,可他不肯罢休,面色不变,依然笑着道:“是何病?此番我正巧带了医者,可否替王后娘娘诊治一番?” 来赴宴的武国岐黄院院首很有眼色地起身,恭恭敬敬道:“梁使可回禀梁王,告诉他,寻常手段怕是治不好。我岐黄院的医者医术天下皆知,已为王后娘娘诊治过了。”他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袖子掖掖眼角,“此病难医啊……” 装得真像,商悯暗道一声:“好!” 商溯想必是跟岐黄院的院首通过气了,他料定梁国使节可能会询问王后去哪儿了,届时宴会大庭广众他不好回答。¨小!说/宅* ?更!新\最?快*有些话由武王来说是不合适的,由底下的大臣来说就会合适很多。 梁国使节面色微变,知道今日是定然不可能得知王后情况了,只得强笑着退去,坐在了属于梁国的席位上。 之后进殿的是郑国来使。 侍从念:“郑国赠各式火器二十件、各色碧玺宝玉十箱、象牙十车、百兽齐鸣彩琉璃屏风一扇……” 郑国使节一双丹凤眼微微挑着,但却不让人觉得倨傲,反而仙姿傲骨,她拱手道:“武王千寿!郑王托敝臣带来问候,愿武国国土无恙,武王身体安康。” 武王脸上露出微笑,颇为亲和:“劳郑王叔挂心了。”他仿佛是认出了郑国来使,便道,“寡人见过你。” 郑国使节讶异道:“回王上话,敝臣钱岁茗,十年前曾随使节团来过武国,当时臣不过一介小官,王上好记性。” 钱岁茗行礼入座。 商悯觉得自己的父亲真是了不起。之前雨霏就很惊讶堂堂武王竟然记得她一个小小暗卫的出身,十分受宠若惊,如今郑国使节来了,父亲竟然也能一眼认出故人。 这不仅是记性好,而且是有心记了,这份谨慎与观察力是商悯不具备的。 她将这一点牢记于心。 翟国使节身材消瘦,脸上留的长须垂到了腰间,颇有些道骨仙风。 “翟国赠机关木马一座、机关木车一辆、机关木鸟十只,另赠翟国司工大人研制的水车图纸一份!愿天下旱田有水可灌溉,涝田有水渠可疏水,亩产翻倍,大燕各地再无饥荒。” 翟国使节躬身:“武王千寿。”他直起身,“各国各地情况不尽相同,水车图纸造福天下百姓,武国应当用得上。此图纸已随使团分发至各国,不止赠给了武国。” 商溯肃了脸色,拱手还礼:“翟国大义!” 商悯也是肃然起敬。她之前已经从身边人了解到翟国是个擅长机关术的国家,国都居于群山峻岭之中,国君亦是一位很有才干的人。 现在看来,这翟国国君大义大爱一样不缺,是位明君。 宋国使节踏入大殿。 侍从展开礼单念:“宋国赠精炼硫磺五车,香料十车、燕窝十箱、孔雀尾十副、犀牛角三车……” 商悯想起在书上读过,宋国境内有不止一座活火山。武国处理罪犯和战俘是把他们发配去做徭役,宋国是把这些罪大恶极的罪犯扔去采矿,宋国产硫磺,与各国贸易频繁,国礼赠硫磺是很常见的。 至于赵国使节……带来的东西就比较奇葩了。 侍从盯着礼单面无波澜地念:“赵国赠珊瑚摆件一尊、赤珊瑚宝珠十箱、白孔雀十只、中原虎一公一母共两只、金钱豹一公一母两只……” 赵国使节擦了把汗,小心告罪:“武王千寿!这些活物运输不易,北疆寒冷,为了不让这些 分卷阅读46 兽类冻坏只好烧炭取暖,但还是死了一只金钱豹……” “无碍,赵王的祝贺之情寡人已经收到了。~1/7/k^a^n¢w·e?n~x,u¨e..~c·o′m/”武王和善颔首。 商悯有些无语,这赵国也不知是什么传统,居然直接把活的动物送过来。之前倒是有听元慈姐姐提过赵国的贵族喜欢豢养野兽取乐,这多半是真的。 燕、梁、郑、翟、宋、赵。 各地使节轮番登场,他们所赠之物各有不同,出使的官员性情举止亦各有特色。 商悯冷眼旁观,只觉得各国使节是在齐心唱一出大戏,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算上武国,此方世界七个最强的势力代表,都在宴会大殿中相聚了。 强国来使入座,剩下的就是些不入流的小国。 姜国来使挺直脊背走上大殿,身边跟着的是姜雁鸣,他跟着使节一丝不苟地行礼。 “姜国赠良驹两百匹、马鞍两百副、马刀两百把、猪牛羊驴各三百头……” 国礼中最值钱的就是战马了。.0/0·小\说!网/ ^首,发¨与那几个大国相比,姜国的国礼可谓寒酸。 毕竟其他国家从国礼随便拿出几根象牙犀牛角,就足够买下姜国所有的马鞍。 今日来的他国使节过多了,光是献礼的环节就用了足足半个时辰,这还是武王特意让司礼精简了祝寿流程的情况下。 商悯在地上坐地时间太久,腿都快麻了,终于听见管事太监一声:“开宴!” 宴乐陡然激昂,乐师敲击大殿两侧的青铜编钟。 一群身材精壮的年轻将士手执木剑木甲涌入殿内,在宴会大厅中央列队,随着音乐跳起了雄壮的象舞,呼喝声响彻大殿。 一舞毕,青铜编钟的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战鼓之声。 紧接着又有两个赤着上身的壮士走上台来表演摔跤。 大殿之内气氛正酣,谈笑碰杯之声交织。 商悯坐了一会儿,按照父亲先前的交代,等到第三个表演结束再起身去春华殿主持小宴。*e*z.k,a!n?s`h/u-._n¨e·t\ 不过这节目视觉冲击力倒是足,商悯看得津津有味。或许是武国民风如此,宴会上根本没有普通歌舞类的节目,全是打架,就连跳舞也跳得像打架,因为跳的全是破阵舞、战舞。 片刻后雨霏悄声提醒,商悯起身,对武王行礼,准备前往春华殿。 当今六国,武、郑善战。 武国重骑兵横扫天下,郑国掌握火器铸造技术。但是他们的火器发展到了何种程度?郑国国礼只送了二十支火器,商悯打算宴后去看看那火器好让心里有个底。 其余国家,翟国国君善治理,善机关术,算是商悯除了自己父亲外最敬佩的一位国君。 宋国矿产丰富,但是建国之地也是险地,国境之内灾害频发,不是火山就是地震,着实多灾多难。 赵国国君似乎是贪图享乐之辈,性情也有些暴虐。放在武国,豢养野兽取乐这种事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第一是烧钱,第二是看野兽打架哪有看人打架来得有趣。 至于梁国,燕皇走狗,不提也罢。 父亲说,天下乱局,只有置身其中才能有所了解。 商悯觉得,父亲这是在暗示她——这天下快要乱起来了。 她明白父亲为何要让她去主持小宴。 因为能在春华殿宴上出现的全都是当朝大臣的孩子。 换句话说,这些人全是商悯未来的班底,她登王位后的根基所在。 商悯离开人声鼎沸的大殿,踏出殿门,寒意袭身,嘈杂的乐声与人声逐渐褪去。 她走在夜色中,抬头向天上望,发现又下起了小雪。风吹动她袖袍,她在宫墙走道之中行走,同时也在冷静地思索。 要应对天下乱局,首先要做的,是抓住自身已有的东西。 根基稳,她的位置才坐得稳。 第21章 “敬大公主!” 春华殿殿门打开, 掌门太监尖声道:“大公主到!” 寒气骤然涌入温暖的殿内,众多男女孩童齐刷刷地扭头,看着殿门前的人影。 没有一个人迟疑, 所有人皆是跪于地,异口同声道:“参见大公主!” 少年人的嗓音本就清脆,这么多声音在商悯耳朵边炸开,令她耳膜被震了一下。 “免礼。”商悯说出这二字,脚下步伐不乱, 平稳地走向最上端的座位,接着落座。 雨霏妥善地帮商悯安置好宽大的礼服下摆,垂首站在她身侧。 既然是小宴,其实并没有过多规矩, 只保持好基本的礼节就行。商悯刚才在正阳殿时间有些久了,她料到这边春华殿的少年孩童等得太久会挨饿, 所以提前让宫人先上了各式点心和瓜果,交代只要不出乱子不要拘着众人说笑。 殿内孩童, 上至十五六岁,下至八九岁。 不管是什么年纪的孩子都是一副沉稳的神色, 不乱看也不乱动,想必是进宫之前已经被父母长辈教好了规矩。 商悯进殿前还好,许多志趣相投的孩子已经聊开了,她一进来, 所有人反而不敢说话 分卷阅读47 了。`1′4~k¢a·n¨s~h!u!.,n+e!t· 她垂眼一瞧, 在下方右手第一位看到了弟弟商谦,他是在场孩童中年龄最小的, 正撇着嘴一脸无聊地坐在那儿。因为身份贵重,没人敢找他随意说话, 再加上年纪小,他和那些年龄相差有些大的孩子说不到一块儿去。 商谦之后两位分别是元慈和商允。 商悯轻轻一抬手,示意宫人将佳肴上齐,而后随和地微笑:“今日宴会,不玩点什么着实无趣,诸位可有什么好想法?” 商谦唯恐天下不乱,噌地起身对她行礼:“姐姐!谦儿有个好主意。” “可别是什么坏主意。”商悯揶揄道,“罢了,谦儿就说来听听。” “听闻父王所在的正阳殿有人摔跤比武,不如我们春华殿也来一场武试。”商谦道,“赢了赏个彩头,输了也要有惩罚。” “彩头倒好说,可这惩罚……” 商悯适当地开了个头,下方的元慈马上会意,起身配合地接道:“依我愚见,身边的长辈比武时输了总是罚酒,我们不若效仿,小罚即可。·l_o*v*e!y+u,e~d?u,.,o·r′g¢” 商谦眼睛亮了,似乎早想尝尝酒的滋味了。 “姐姐说得没错,小罚就行了,只是喝酒不大合适,王伯伯可是命令不许宫人给酒。”商允也道,“大公主,我有个想法,要是有人输了,就用毛笔在脸上画一道墨痕,如何?” 这样的游戏商允、元慈和商悯从前经常玩,只是商悯不大记得清了。 “甚好。”商悯道,“就依堂兄所言。” 她招招手,宫人立刻将准备好的取乐之物摆上大殿。 其中有一件三三并排的九宫格立靶,九宫格内悬挂的是九枚可以转动的铜鼓。 两名宫人的托盘上放置着不伤人无箭镞的木箭和短弓。 “军中也时常比试射箭,九宫格立靶便是为此准备的,谁先将三点连成一线,谁便是胜者。”商悯目光扫过每个人的脸,“可有人敢于一试?” 宴上比武算是一个筛选。\齐^盛/小~说¨网` ^更!新~最^快? 筛选勇气、野心,与能力。 谁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勇敢地站出来比试,谁就是有勇气的人。谁急于在这样的场合展露头角,显露自身能力,谁就是有野心想要抓住一切机会向上爬的人。 谁赢,谁就是最有能力的人。 商悯要选勇气、野心、能力三者合一的人来当自己的亲信班底。 她思索一瞬,又觉得这样的比试或许有一些无趣,不如顺从心意亲身尝试一番,于是直截了当地起身,一步一步从殿前走下,来到宫人面前拿起短弓与木箭。 “为何犹豫?”商悯微笑,“无人上前,那不如本公主自己给自己讨个头彩?” 可正如无人敢和商谦交谈,商悯此时下场更是让在场的人们犹豫。怕输了让公主看轻,怕赢了让公主丢了面子惹来怒火。 在场众人年纪小小,心里的弯弯绕绕倒是不比大人少。 商允见状有些焦急,就要起身跟商悯比试,可他的身子才往前探了一丝,一只手就伸到他胳膊上狠狠一拽,硬是把他给摁了下来。 元慈面无表情地看了商允一眼,眼底饱含警告。 商允不明所以,但还是不情不愿地坐下了。 商悯看过名册与座次,她走下来时便看到左将军孟永春之长子孟良欲要起身,可她一说要参与比试,孟良就赶紧坐下了,还谨慎地左顾右盼想看有没有别人先去带个头。 好在商悯没等太久,一人忽地起身,拱手不卑不亢道:“在下孟永春次子孟晦,想向公主讨个彩头。” 孟良吃惊地扭头看着突然冒头的弟弟,连表情都忘记遮掩了。 次子孟晦,要是商悯没记错他应该是庶子,与她同岁。这样的孩子在家中一般很不受重视。 商悯的父亲作为武王没有三宫六院,第一任妻子过世五年才因为燕皇指婚娶了第二任王后,不管他与妻子感情如何,身边都没有妾室。据她所知,叔父忠顺公商泓也是只有妻子没有妾室,其妻名为郑显华,是郑国宗室之女。 商悯私下里认为,叔父和父亲是受奶奶——上任武王影响比较多,对家庭和感情都很认真。 至于其他国家的王,生十几二十个孩子的都有,比如郑王。听元慈姐姐说,郑王的第一个孩子和最小的孩子年龄足足相差三四十岁。 “孟晦,好。”商悯笑着点头,“上前吧,若你赢了,今晚本公主准备的彩头任你挑选。” “在下才疏学浅,不过斗胆一试,待会儿闹笑话,公主不要笑话我就好。”孟晦一副腼腆样,但手上动作不含糊,拿起弓调试了弓弦,回身恭敬道,“公主先请。” 商悯不推辞,她手指轻拨了一下弓弦,然后将木箭搭在拇指上,箭尾抵住弓弦,右臂一用力,弓弦拉满,木箭脱弦而出,嗖的正中九宫格最中心的铜鼓。 “当!” 铜鼓一震,响声清脆,金色铜鼓片在靶子上飞速旋转,速度快到发出咻咻之声。 大殿上一片哗然,众臣家的孩子愕然相望。 倒 分卷阅读48 不是震惊商悯的准头,有些武将家的孩子面对这相隔不过十米的靶子也能射得比较准,令他们震惊的是这一箭的力道,又重又狠! 这不是靶场能练出来的箭术,而是杀人的箭术。\m?y/r\e`a-d\c-l,o^u/d/._c¢o~m? 孟晦也被这一箭的力道惊住了,赞道:“不愧是公主!接下来到我了。” 他同样拉弓,弓弦如满月,箭矢冲出。 又是“当”的一下脆响,木箭射中第一排第一个铜鼓。 铜鼓嗖嗖旋转,转速比商悯的铜鼓弱了不少。 相比商悯那一箭,这一箭只能说中规中矩。 孟晦的大哥孟良不屑地嗤了一声,这一箭如果换他来,定然能射得更好。 “继续。”商悯不说废话。 她神色平静,第二次拉弓,木箭离弦。 下一瞬,木箭与铜鼓的碰撞声再度响彻大殿,九宫格第一排第三个铜鼓正在转动。 孟晦苦笑,似乎在叹他败已成定局。,求+书.帮¢ *已*发-布~最,新~章?节/ 可他仍旧拉弓,目光沉凝地望着九宫格,尽最大努力射出了第二箭。 第二排第一位的铜鼓转动了。 商悯神色毫无波动,第三箭只是随意地一拉弓,几乎没什么瞄准箭就射了出去,可即便如此,箭依然命中,铜鼓震颤的巨响传遍大殿。 她赢了。 众人纷纷起身相贺:“恭喜公主拔得头彩!” “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姐姐肯定赢!”商谦得意得仿佛他自己赢了,笑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商允也在高高兴兴地拍手鼓掌,元慈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无奈地侧头看着自己弟弟。 商悯嘴角抽了一下,只觉得这场比试赢得毫无成就感。 她前世学武十多年,手稳、腿稳,心亦稳,今世更是经历了一番血腥磨练,而她的对手只是一些年龄尚小的孩子,她面对这些人可以说降维打击,毫无可比性。 “恭喜公主,在下心服口服。”孟晦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失落的情绪,“我武艺不及公主分毫,还需勤学。-看/书·屋/小*说-网′ ?更·新/最!快~” 他转身退场,商悯意兴阑珊地也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孟良幸灾乐祸地看着孟晦,“蠢货,箭术不精,我要是你就不会上去出丑。” 孟晦转头鄙夷地望着自己的大哥,冷笑:“蠢货,我让大公主记住我了,赢不赢根本无关紧要。” 孟良惊愕地看着他,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孟良心情更是沉重,宫女端来了墨笔,在孟晦脸颊上画了一道墨痕,同时另一名宫女手捧一托盘而来,托盘上还放置着一精致狭长的木盒。 “大公主说,孟晦公子箭术一道颇有天赋,让奴婢将此物赠给公子。”宫女打开盒子,只见盒中摆放着一柄做工细致花纹古朴大气的长弓,一看就不是凡品。 孟晦笑容更深,对着宴会主位行礼:“谢公主赏赐!” 有了商悯和孟晦的这场比试,春华殿的气氛总算是活跃了起来。 各大臣子女纷纷踊跃参加,游戏的形式一变再变。 用弓箭、用弹弓、用竹刀竹剑。 从用各式各样的靶子到直接真身上阵,越比试越是狠,越狠胜负心越强,半个时辰后,春华殿里几个好战的武将之后已经开始模仿正式的比武两两对决了。 商悯可算有了乐子,一边端着酒杯喝果汁一边笑眯眯地指点:“下盘有弱点,攻其下盘。” “步伐错乱,抽左腿膝盖。” “身退脚不退,头躲身不躲,直接一脚上去踩他的鞋就好了。” “两人的武器都掉地上就拿头撞拿拳头砸啊!不必如此死板地去捡……” 数场比武下来,几个参与比试的少年累得气喘吁吁。 旁边的宫人比参加比斗的男女孩童还要紧张,因为大殿里坐着的非富即贵,怕有什么闪失,掌事的宫女甚至还拿来了各类药甁在旁边随时等候。 直到第六场两人比斗分出胜负,商悯记下了一些表现出彩的官员子女,意犹未尽地叫了停。 各家的丫鬟小厮上前帮自己家的少爷小姐整理有些散乱的衣装,宫人帮几个擦破皮的孩子上药。 有商悯压场子,在场的少年人还是比较知道分寸的,没有出现打架打恼了的情况。 “宴席将要结束了,正阳殿的编钟声已经停了。”商悯随性地扫视着下方众人,笑道,“诸位,今晚玩得可尽兴?” “尽兴!”那些刚结束比斗兴奋过头的孩子大声回应。 商悯又问没有参与比斗的孩童:“那你们观战可尽兴?” 众人噗嗤笑开了,道:“尽兴!自然尽兴!” “尽兴便好。”商悯起身,张开双手,模仿父亲的姿态,举起没有装酒的酒樽道,“敬武国!敬武王!” 殿下孩童纷纷举杯,声音朗朗:“敬武国!敬武王!” “敬大公主!”孟晦忽然高喊了一句。 剩下的人立即跟上,喊声震天响,齐齐道:“敬大公主!” 第22章 “妖魔 现世,天命有三。” 宴会结束, 宾客散尽。 商悯的心情也被 分卷阅读49 今晚的盛宴影响变得轻松不少,新年即将开始,她过几天就要满十一岁了。~看!书~屋/ _免+费/阅¨读′ 但对于王族来说, 年龄越长,身上压的担子就越重。商悯身上不止有王位的担子,她还要去宿阳,去做燕皇的质子。 商溯在宴会结束后在颐景殿等候,待商悯步伐轻快地走进书房, 他立刻指了指地上摆着的巨大青铜箱。 青铜箱长七尺,其上遍布让人难以理解的铭文和奇异纹路,斑驳的铜绿色锈迹覆盖箱体,历史的厚重感扑面而来, 它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 “这是……”商悯俯身摸摸青铜箱,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 “武器。”她兴奋起来, 语气无比确信,“父亲要送我的生辰礼, 原来是一把武器?我猜这武器定然是长枪!” “为父的心思,悯儿一猜就知。”商溯哈哈大笑, “还不打开箱子来看看?” 商悯期待地转动青铜箱的锁扣,咔哒一声,锁扣开了。她双手按住青铜箱的边沿,使劲往上一抬,竟然没能抬动。*9-5+x\i\a`o,s-h-u\o·.¢c-o\m~ “嗯?”商悯愣住。 她又提气一抬, 箱子的盖还是纹丝不动。 这青铜箱重量有些出乎人意料了,商溯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丝毫没有上手帮忙的打算。 商悯也不想求父亲帮忙开箱,她被激起了胜负心, 全身真气鼓动,十指扣进青铜箱的缝隙,两腿扎马步,用尽全身力气往上一掀。 “轰”的一声,箱盖直接撞上了地面,发出一声震耳朵的巨响。 一层血光溢出青铜箱,令人胆寒的煞气从箱中冲起,霎时间整个书房寒意萧瑟,商悯被这寒意侵袭,离箱中之物最近的手臂立刻感到了一丝刺痛,煞气几乎实质化,仿佛有数根钢针刺破血肉在扎她的骨头。 一杆长六尺有余的长枪静静躺在箱中,数根不知由什么动物的皮鞣制成的黑色皮革绳紧紧地将枪杆束缚在箱内,仿佛这枪是个活物,用皮绳束缚生怕它跑了似的。*d?u/a.n_q¢i/n-g-s_i_.¨n`e¨t. 这长枪的枪尖锋刃宽三指,长九寸,寒光烁烁,细密的锐利纹路覆盖枪刃,乍一看像是裂纹,但细看又有不同,纹路之中流淌着诡异的暗红,让人感觉它上一刻才从敌人的身躯中拔出来,还沾着血。 枪身纹路更是奇异,无数细密的青黑色龙鳞覆盖了整个枪身,纹路细腻到像是真的龙鳞包覆在上面。 商溯鼓励道:“悯儿,将它拿出来试试。” 商悯一眼就喜欢上了这杆长枪,她怀着激动的心情抽开皮绳,右手握住了这把枪。 “嗡!” 长枪竟然震颤起来,她宛如握住了一条挣扎扭动的活龙,它颤动着想要跳出商悯的手心。 商悯左手也急忙紧握长枪,双手并用将它从青铜箱中提了出来。好在这杆枪并没有挣扎多久,大约三个呼吸间,枪身周围的蔓延血光渐渐退去。 它沉寂下来,就像躺在青铜箱里一样安静,似乎陷入了沉睡。 “长枪有灵!”商悯眼神发亮,激动地脱口而出,“它里面有个枪灵!我感受到了!” 商溯欣慰道:“这是你奶奶的武器,她过世后,这枪一直无人使用,现在交给你。” 商悯指尖抚摸枪身,轻声问:“此枪何名?” “游龙青鳞枪。”商溯道。 “好贴切的名字。”商悯不住赞叹,爱不释手,甚至想马上奔到演武场耍一通长枪。 “此枪你现在应该还没能力驾驭,里面的妖灵认可了你,但是它现在睡着了。”商溯道,“等你真正有能力驾驭这把奇兵的那天,就会将它唤醒。” “它好像很古老,是何时铸造的?”商悯道。 “两千年前。”商溯道。 “两千年前!”商悯提高声调。 商溯大笑:“我们商家的血脉可以追溯到妖邪遍地的百圣临朝时期,这你不是早就知道吗?有些祖先遗物有何稀奇?” 商悯顺势追问:“那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宝贝?” “宝贝是有些,不过只有通过试炼得到祖先认可的人才能拿到它们。”商溯把手按在商悯脑袋上,“这也是我叫你来的原因,寿宴时,我已告知姬麟会将你送去宿阳。” “寿宴过后,你得继续你的继承试炼了。”他眼中有忧虑,有愧疚和心疼,也有深切的期望,但是没有后悔,“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别人抢不走。为父的位置会由你继承,前提是我确认你有继承这个位置的能力,我相信悯儿有这样的能力。” 商悯重重点头,“我明白的,父亲。” “试炼就在明日。”商溯道。 商悯一怔,有些讶异时间这么赶,但转念一想,再有一个月就要去宿阳了,剩余每一天都很宝贵,经不起丝毫耽搁。 她颔首应好,在商溯的注视下离开了颐景殿。 …… 正月初二,天大雪。 天色渐亮,一大一小两个人影骑着马,不引人注目地离开了王宫。 武王商溯换了常服,代表其身份的各种配饰装扮都 已脱下,他就像普通人家的父 分卷阅读50 亲,跟女儿一起骑马踏雪。^x~k¢a~n?s*h?u¨w¢u/.·c^o`m^ 商悯的马鞍侧面绑了一个黑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那是她的游龙青鳞枪,商溯特意交代她要把枪带上。 “父亲,不带侍卫真的没问题吗?我总担心会有人冒出来刺杀你,毕竟你可是一国的国君呢。”商悯嘟囔。 她因为刺杀事件被搞出了心理阴影,总觉得身边自己人多些才能安心。 “除非出动军队围困我,不然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商溯淡淡道,“我《太虚真经》已经修炼到了十二重,放眼整个天下,能达到我这种境界的人,不多。” 商悯长叹:“也不知我练上多少年能达到父亲这种境界。” 二人驾马,一路奔至朝鹿城东郊的祭天台。 大燕人信奉先祖,而各国王侯都是圣人之后,圣人与天合一,与天同寿,祭天即祭祖。是以每逢大灾大难,燕人便以为是祖先降罪,举行祭天大典。 若是平日里无灾无难,祭天大典是三年一度,届时天下万民都会参与其中,各国王族也会借祭天彰显恩德,待祭祀结束,猪牛羊等祭祀牲畜和瓜果美酒会被分发给百姓。*x·i?a,o·s+h/u,o.n_i!u\.`c~o.m\ 武国的祭天台被一片被宏伟庙宇包围。 商悯被商溯领进了庙宇之内。 檀香味和沉香味飘散,无数牌位被从上至下摆放得整整齐齐,一眼望去黑压压一片,每个排位上都用赤金色的字写着受祭拜者的身份与名讳。 香被插在金色的鼎内,几线香火袅袅升起,奇异地在庙内盘旋不散。 商溯从庙宇一侧取出香火,在旁边长明的蜡烛上点燃,跪在众多牌位前行三拜九叩大礼,将香插进了金鼎中。 商悯学着他的样子点燃香火,同样行三拜九叩,完成了祭拜仪式。 商溯指着侧面靠下的一个牌位,轻轻道:“那是你奶奶。” “武灵王,商璇。”商悯念出牌位上的字,随后恭恭敬敬地又对着这个牌位拜了拜。,8!6′k?a·n^s?h?u·.¨n-e*t+ “走吧。”商溯边走边道,“这祭天台下方是有地宫的。” “地宫?”商悯反应过来,背上自己的长枪跟上,“王陵所在?” “没错。”商溯幽幽道,“王陵共有两个入口,一个是‘堑天门’,是用来处理犯错谋反的王族子弟的,将他们封入铜俑后就扔进堑天门。另一个门是‘感天门’,每个要继承王位的人都要进去走一遭。” “父亲也去过,可否告诉我里面有什么?”商悯问。 “每个人选择路不一样,遇到的东西就不一样,我的经历与你必不相同,帮不到你。”商溯道,“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每个从地宫中走出来的王位继承人,都会获得一个至宝,你奶奶获得的是游龙青鳞枪。” 商悯脑海中灵光一闪,“父亲也从里面拿出过至宝。”她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望着商溯,想知道他手中的宝物是什么。 商溯笑而不语,令商悯气闷垂头。 他们穿过庙宇侧门,通过石梯向下走,来到了暗道之中。暗道两侧的火把无人控制却突然自行燃烧,渐次亮起,非常诡异。 商悯看得心里发毛。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走到了尽头。 商悯往下一望,后退一步,一股冷风从她脚下吹了上来,撩起她的额发。 眼前的根本不是什么“感天门”,连门都不是,而是一个开口无比巨大的深井。 有多大?足有几十丈宽!商悯甚至不能一眼望到尽头。 “这真的是人类能凿出来的井吗?”她喃喃自语。 更令她感到不解的是,有一根粗壮到需要五六人合抱的青铜柱笔直地插在深井中,青铜柱上雕刻着古老图腾,人、动物、妖类、天地万物,各式各样的事物化为象形符号被铭刻其上,远古洪荒的气息扑面而来。 往下望,这口井就像大妖择人欲噬的巨口,黑得让人看不到边界,深得让人心生惧意。 商悯将真气凝聚到眼眶处,可是这双能看破黑暗的眼睛依然难以望到井底。 “这就是感天门。”商溯指着井道。 “果然是感天门,跳下去一步就升天了,可不是感天吗?”商悯表情复杂。 商溯哭笑不得:“悯儿,为父总不会害你。” “难道下一步是让我从这里跳下去吗?”商悯表情更加复杂,“我是不是该庆幸跳崖这事我有经验?” “或许。”商溯神情平静,抬手指着下方,眼神毫无动摇,“跳下去吧,拿着你奶奶送你的枪跳下去。” “跳下去该怎么爬上来?”商悯纠结地问了一句。 可是商溯大概打定主意不再多说一句话了,他只是站在那儿,在忽明忽暗的火把亮光下默默看着她。 商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身后游龙青鳞枪的位置。 “我去了,父亲,待会儿见。”她说完这句话后退了几步助跑,接着猛然一跃,身体朝感天门直坠,不过瞬息就被黑暗吞没。 商溯看着商悯消失的身影,亦是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深邃疲惫的目光从下方挪到 分卷阅读51 了插在感天门正中央的青铜柱上。`h/u~l¨i*a!n^b!o′o-k?.^c+o_m- 它静默伫立,没有任何异动。 商溯也不动,就默默看着它。 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一个女人慢慢从后方的暗道走了过来。 “悯儿下去了?” “下去了。”商溯苦笑,“四妹,你说这青铜柱真的会在今日再度亮起吗?” 来者居然是赵素尘。 她眉眼间神色淡然,口中道:“乱世将起,大劫将至,妖魔现世,天命有三。” “问天山上当年的启示不会出错,我的推演也不会出错。若悯儿是三位天命中的一位,待她试炼成功的那一刻,就是武国青铜柱亮起之时。” 第23章 “前锋大将军,商悯。” 商悯耳边风声呼啸, 失重感让她难以保持身体平衡。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从感天门中降落的时间竟然如此漫长,漫长到让她难以计算从感天门降到地宫的距离到底有多远, 她甚至产生了她是从地表直坠到地心的错觉。.第^一^看-书?网` `追?最.新_章^节_ 最让商悯感觉惊悚的还是青铜柱。 感天门有多深,青铜柱就有多高,它如果在地表,恐怕会高耸入云吧? 感天门与青铜柱充满了人造痕迹,在不知多久远的年代, 是不是有那么一群人凿地开井,举万民之力铸造了此等神迹? 不知过了多久,从感天门的深井中涌起风忽然变大了,正在下降的商悯竟然被这股奇异的风托起, 降速变缓。 与此同时她听到了翅膀拍打的声音,有群鸟在感天门下飞舞, 翅膀扇动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可商悯竟然听不到一丝一毫的鸟鸣。 “哗啦啦……” 一群青色的鸟从地下升起,商悯来不及疑惑这地方为何有大群活物生存, 就发现此“鸟”非活鸟,而是青铜机关鸟! 每只鸟的构造都无比精细,拳头大小的身上还雕刻出了羽毛的纹理。\w¢z-s`x.s¢._c-o/m! 它们的眼睛闪着幽蓝色的微光,从地底飞升而起的样子像游动的星河。 幽蓝色的星河飞到商悯身侧,围着她盘旋, 淡淡的幽蓝光泽照亮了昏暗的地底空间。 几只青铜鸟的鸟喙叼住商悯的衣物,带着她一路飞去。 星河满天, 群鸟引路。 商悯被这绮丽神秘的景象摄住了心神,她恍惚中以为自己要么是在银河之上, 要么是在幽邃的海底,数不清的莹蓝光点围绕她飞舞游动。 商悯伸手一抓,轻而易举的就抓住了一只围着她飞的青铜鸟,青铜鸟微微挣扎,她便松开手,鸟儿扑闪翅膀飞走汇入鸟群。 下一瞬,她双脚落地了。 幽蓝色的星河渐渐飞离,留商悯一人在原地。 她深呼吸一口气,地下潮湿的空气涌入肺腑,让她的思绪恢复正常。 前方是一座青铜大殿,左右门卫分立大殿两侧。 这门卫通身也是青铜铸造,眉目低垂,异常威武,高达十丈。 一人手握铜锤,铜锤的锤把握在青铜门卫手中,锤头抵着地面。一人手持战斧,斧头同样垂着,两只手于斧柄处交握。 而眼前的青铜大殿巍峨耸立,牌匾上龙飞凤舞两个大字——“奉天”! 商悯忽而想起,问天山上有奉天榜,感天门下有奉天殿? 这二者必有联系。 看样子,她是要走到这奉天殿中了。 商悯伸手握住背后的游龙青鳞枪,收敛心神,面无惧色地向奉天殿走去。 登上百级台阶,青铜门近在咫尺,商悯抬手去推,无比沉重的殿门纹丝不动。 她看着上方的门环,突然有所明悟,直接伸长手臂去叩门环。 “咚!咚!咚!” 沉闷的叩门声响彻空洞的地底。 青铜门轰隆一颤,一道缝隙缓缓变大,直至完全洞开。 奉天殿的大门为商悯敞开了。 她踏入殿门,往前走了几步,脚步猛然刹住,连呼吸都停滞了。 只见视线所及,尽是身披战甲手握各式兵器的青铜人俑!不管是造型还是形制,都与商悯在万丈渊下见到的青铜人俑一模一样! 它们整齐列阵,数量怕是有数万之巨,每个青铜人俑皆手执长枪,腰负剑,背负弓,它们是最忠诚的守卫,最无畏的军队。 商悯一下子想到当初那尊青铜人俑在地上写的一行字,她因为记忆缺损没能读出的那行字。 经过这段时间的恶补商悯已经知道那字是什么意思了。 “得武王令,方可入殿。” 在万丈渊下救了她的青铜人俑八成就出自奉天殿。 可是它为什么没有好好待在奉天殿里,反而跑出去了?如果每个青铜人俑都有作战意识,那奉天殿里的青铜人俑们是为了和谁战斗而铸造出来的? 它们默默守在奉天殿这么长的岁月,难道是在等待着重见天日的一天吗? 商悯沉默半晌,几番犹豫,没有直接穿过青铜人俑的阵列,而是客客气气道:“各位 前辈。” 她的声音一说出口就在奉天殿内回荡,回音宏大飘渺 分卷阅读52 。′w·a_n\z~h?e*n.g-s¨h`u?.′n/e¨t. “晚辈商悯,武王之后,前来地宫参加王位继承人试炼,不知可否通行?”她想了想,谨慎地补上一句,“如果前辈们不说话,晚辈就当你们默认了。” 青铜人俑们:“……” “果然是允许通行的。”商悯一笑,心情轻松不少,猫着腰抬脚就走,想从密集人俑之间钻过去。 她刚向前踏出一步,身前那个位置的青铜人俑咔咔一动,她被吓了一跳,却见那两排青铜人俑关节转动,腿部抬起放下,缓缓向两侧退去,给她让出了一个可以通行的道路。 商悯讶然拱手:“多谢各位前辈指路。” 没了障碍,她大步向前,很快就穿过林立的铜俑列阵来到了殿后方。 这时殿后方已经没了路,只有一个石碑立着,石碑上写着许多血色的名讳,这些名讳皆是以商开头,书写风格各不相同。商悯目光移动,在石碑名册的末尾看到了奶奶的名字和父亲商溯的名字。?咸·鱼·看-书¨ .更^新^最,快` “看样子凡是来这里接受试炼的人,都要把名字写上……” 商悯思及此处拿着长枪,把手指摁在刃口一划,血冒了出来,她伸手在石碑上一笔一画地写上自己的名字,商悯。 最后一笔落下,赤色光华倏忽从她指尖绽放,将她整个人笼罩在内。 商悯浑身一震,低头看见自己腾空而起……等等!不是她腾空而起了,是她魂魄脱离肉身离体了! 石碑上显现出深红色的漩涡,一阵天旋地转,她的魂魄被吸入石碑,待商悯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换了个地方。 四周漆黑,她一脸茫然,左右张望,见身前忽然浮现出一根闪烁微光的竹签。 她将竹签抓在手中翻过来看,签上四字浮凸:沙盘推演。 冥冥中有天音传入她耳中。 “武圣第八十二代后人商悯,前来奉天殿,试炼项——沙盘推演。_看·书_君· ?免`费′阅`读`” 周身的黑暗骤然撕裂,天光大放,商悯脚下一空,朝下坠去,不消片刻就脚踏实地。 她目光好奇地打量周围,脚尖一动,看见自己真的踩在一片沙盘之上,她低头俯视沙盘全景。 群山、城墙、沟渠、战壕、军营变成了缩小的模型,无数小人列队两侧,一侧是代表“武”的黑色军队,一侧是代表“鬼方”的青色军队。 武国军队守城,鬼方军队进攻。 耳边又一次传来天音:“次数不限,胜者可脱离沙盘,视为试炼通过。” 什么算赢?成功守城算赢,还是击散鬼方军队算赢,抑或把敌人全部俘虏击杀算赢? 要是试炼有打分项目,或许三种赢法能获得的奖励和评价各有不同。 商悯面前再度出现三根竹签。 其一写:“前锋将军,身先士卒,斩将夺旗。” 其二写:“压阵大将,震慑千军,横扫敌营。” 其三写:“三军主帅,定海神针,运筹帷幄。” 三根竹签,三个选项,这是要商悯选择其中之一了。 她沉思许久,觉得元帅一职担子最重,需要指挥千军万马,一个决策失误,就会满盘皆输,但是元帅被三军保护,不大可能遇到危险。压阵大将次之,这个职位直接统领着主力军队,需要带着一众将士冲锋陷阵。 最危险的就是前锋将军了,率领勇将锐卒如尖刀般破开敌营为压阵大军开路,斩落敌方军旗、突袭大营、砍下敌将首级,重要性不言而喻。 前锋、压阵大将、元帅,三者就如紧密咬合的齿轮,缺一不可。 商悯经过深思熟虑,伸手握住了“前锋将军”的竹签。 原因无它——人贵有自知之明。 商悯自认为年岁尚浅,经验欠缺,行军打仗排阵列队比不过身经百战的成熟将领,指挥大军比不上统帅数万军队思虑周全的主帅,唯有勇毅无双的前锋将军一职,堪可一试! 商悯不怕失败,但若她本人是主帅,因为将不合适的人摆在了不合适的位置上导致大战溃败,这种失败是毫无意义的。人各有才,就该根据自己擅长的去往合适的职位。 商悯对自己的认知足够清晰。 目前的她做不了主帅和压阵大将,所以她要去做前锋将军! 竹签光华一闪,从商悯手中消失。 她脚下踩着的沙盘发出轰隆隆的细碎声响,山河无限增长,城墙逐渐拔高,宛如人偶的三军战士脸上出现了栩栩如生的神采,木雕马儿忽然会动了,就在那嘶鸣踢踏四蹄。 瞬息之间,虚假的沙盘扭曲扩大,虚化为实,假化为真,小小沙盘变成了真正的铁血杀伐的战场! 阵旗飞扬犹如彩霞,战鼓隆隆仿若鸣雷。 商悯的身形居然原地拔高,从十一岁孩童的模样变成了十八九岁成年人的样貌。 游龙青鳞枪已然握在手中,身下骑乘高大威武的战马,她身披黑色战甲,头上覆盖头盔,一簇红缨在头盔上飘荡。 一小将骑马来到商悯身边,脸上神情无比真实:“将军,冲锋营已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听 令!” 分卷阅读53 此刻,她是武国前锋大将军商悯。·完?本-神¢站! ¢追_最!新^章¨节· 商悯体内血液微微沸腾,她从来没去过真正的战场,所经历过的一切历练不过是小场面,跟真正的铁血战场相比还有很大差距。 地宫奉天殿试炼之地如此奇特,能直接带她体验真正的战场。 城墙的巨大战鼓上有将士在敲击,鼓点渐渐变得密集。 巨象象牙制成的战争号角于城门楼吹响,响彻整片战场。 商悯福至心灵,心跳加速,高举长枪大喝:“冲锋!” “啪!”马鞭高扬向下一抽。 商悯一马当先,率千军万马如箭矢般冲入战场,她身后奔雷声响起! 但天空晴朗,何来雷鸣? 那是成千上万的马蹄踩踏地面发出的声音,令大地都在颤抖。 第24章 “你冲得太猛了。” 城池之下, 两军对垒。¢萝·拉+小.说. /更-新·最.全\ 鬼方军队背靠山林,武国军身后是威严的城墙。 前锋军共三千骑,全军分三列, 每列五骑并一排,商悯率最中央一列抢先冲锋,另外两列铁骑左右相随。 重骑兵呈尖锥之态,势如破竹,烟尘滚滚而起, 远远望去,千军万马齐心冲锋的场景是如此震撼人心。 鬼方部落自然不是吃素的。 武国军善骑马,鬼方军同样善骑马!武国重骑兵势如山岳,鬼方轻骑兵灵活游击机动性极强。 两支擅长驭马的军队交战, 会是何等情景?双方军队交缠一起持长矛长枪搏斗?是,但不全是。 商悯的前锋大军冲至鬼方阵前, 迎接她的并非是与她对冲的鬼方骑兵,而是漫天箭雨! 后方的鬼方骑兵举起长弓, 弓弦铮然。 成千上万的羽箭冲入高空几乎变成不可辨识的小黑点,紧接着划过一道道弧线从天空直冲而下, 如狩猎的苍鹰般对着猎物俯冲。,狐′恋,文,学¨ \追^最¢新′章?节· 天上出现了一道由铁黑色箭雨组成的虹桥瀑布! 商悯仰头看去,倒吸一口冷气。 头一次切身体会到了人在战争面前的渺小,光是箭雨就给人遮天蔽日之感。 然而前锋军冲势分毫未缓,众将士或提枪或举剑,面对箭雨毫无惧色, 刀枪挥舞之间斩断了箭矢,短箭刺入地面、盔甲与马鞍。 咻咻箭声连绵不绝, 不断有马或将士中箭倒地翻滚。 鬼方箭术果然了得,一轮齐射过后他们毫不停歇地抽箭架弓。 箭快, 射速更快!第二轮第三轮箭雨几乎没有间隔,叫人没有喘息之机。 商悯格挡数支箭矢后招架不及,心念电转间左手抓住身后飘扬飞舞的赤红披风,迎着漫天铁雨将真气灌入披风之中。 霎时披风猎猎作响,她挥臂使巧劲一甩,红云漫卷,赤浪翻滚,冲下的箭矢恰到好处地被她的披风卷住,失去冲势叮当落地。 马匹的速度何其快,转眼间三千骑兵迎着凛然箭雨冲至敌阵之前。 这个距离已经无法用箭,箭雨停歇,但是一道漆黑铁幕拦在了前锋军的行进之路上! 鬼方部落的步兵前方列阵右手持十尺长矛,左手持木甲重盾当在前方,此举意在缓解前锋冲势打乱列队。 战马前进之势锐不可当,若避开铜墙铁壁绕道而行必将扰乱阵型挫伤锐气,解决之法唯有正面冲锋! 商悯眼神锐利,手中的游龙青鳞枪一震,摆出母亲姬令仪所教的崩截枪法起手式。 商家断龙枪为步战枪,崩截枪乃是正统的马上枪,只是练习必须配合马匹与骑术,前世她少有机会练习,因为马匹不是时时都有。 此刻她人与坐骑合二为一,母亲所教的一招一式清晰浮现—— 迎着鬼方骑兵的盾甲铁矛,商悯手腕一转枪尖一挑,将铁矛格挡避免马匹冲撞上去,同时时机恰好地猛拉缰绳。 身下战马嘶鸣,双蹄扬起轰然踏在了盾甲之上,上吨的冲击力令持盾的鬼方士兵身形骤变,双膝支撑不住直接跪在了地上! 商悯枪势不收,调转枪尖朝下贯入鬼方骑兵的头盔缝隙,动作如行云流水,发力往下一拧,枪尖噗嗤没入。 枪刃间宛若裂纹的血槽中几束红泉激射,腥气冲天。 温热的液体溅上了商悯的脸,她猛然拔枪。 无懈可击的铁幕被她打开了一个缺口,剩下的便如摧枯拉朽。 前锋大军似尖刀刺入敌人的胸腔,而后直取心脏。 商悯神情冷厉,眼底却燃烧着炽烈的火焰,一袭红色的披风在战场中无比灼目,指引前锋军前进的方向。 行军打仗为何要有帅旗?为何大将装扮与普通士兵不同? 只因古代战争毕竟不同现代,兵马相接,金戈之声不断,呼喝喊杀声震天,杀红眼的状态下谁管谁喊了什么命令? 夫战,勇气也!士兵不需瞻前顾后,只需听从命令跟着主将冲锋,战场上主将一身显眼装扮就是最好的传令信号。 将在何处,兵在何处! 前锋大将军商悯率兵冲散了盾甲兵阵型,杀入了敌阵! 鬼方见势不 分卷阅读54 妙,骑兵上阵与商悯的军队对冲。¨3¢8+k+a·n+s\h·u′.*n!e\t- 商悯她心下一凛,高声大喊:“传令!保持阵型冲散敌军,避免被合围!” 跟随商悯的传令小将当即取下马鞍一侧挂的机关弩,朝天发射。 “啾——” 箭矢一飞冲天。 尖锐的异响刺激着所有人的鼓膜,商悯的命令被这尖锐异响带去所有前锋军耳中! 此物名为“鸣镝”,又称响箭,是战场传讯之物。鸣镝形制不同声音不同,刚才那发出啾啾声的箭所代表的意思是保持阵型。 鬼方骑兵不容小觑,眨眼间便冲至武国前锋军跟前,为首的骑兵大将身材壮硕,与商悯冷冷对视,策马奔来。 商悯径直迎上,脸上不仅没有惧色,心底甚至泛起了兴奋。可这丝兴奋并没有影响她的冷静,她在短短一息间大脑转动飞速思索。 长枪与铁矛长度相当,兵戈相接势均力敌,马匹身覆皮甲,用箭距离不够,弩重量太轻无法洞穿,此人身材壮硕,角力定然也难以讨好。~搜¨搜.小^说*网+ ~首,发/ 但,骑兵不仅要保护好自己,还要保护好自己的马,若士兵跌下马转瞬就会沦为任人宰割之物。 在鬼方骑兵将军即将与她相碰的那一刻,商悯做出了决定,她手执长枪用尽全身力气朝前一掷,青色的枪身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马儿迎面撞上了飞掷而来的长枪,枪尖“锵”的一声扎进了马匹的胸甲! 箭与弩无用,那就用更大的! 鬼方大将没料到商悯竟敢孤注一掷直接舍弃主武器阻挡他的冲势!更没料到她的准头居然这么好,枪在她手中就像听话的玩具般如臂使指! 鬼方大将所骑马匹冲势忽滞,口中哀鸣。 他勃然变色,翻身滚下马,同时身形向后一仰,躲过侧面袭来的兵刃。 商悯可不是自己一个人在战斗,她是有队友的。 鬼方大将跌落马下,武王军怎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 数名骑兵围上隔绝鬼方救援,另几人与其配合默契,当即痛打落水狗,数不尽的铁矛长枪从四面八方刺了过来,令鬼方大将狼狈格挡躲闪。_h*o?n`g\t\e·x?s~..c~o~m/ 身为战士,商悯手边当然有备用武器。她手伸到马鞍下一抽,一把宽有一掌的长刀被她拔了出来。 她控马奔来,冲着格档铁矛的鬼方大将挥刀便砍。 噗嗤一声,血雾飘散。 他一手捂住咽喉,血从指头缝里渗了出来,魁梧的身躯前扑倒地! 马匹转了个来回,商悯转回原地伸手一拔,将游龙青鳞枪从马尸上拔了出来,挥臂甩去血渍。 一群武国骑兵聚在她身侧,自发重新列队,随她再度杀入敌军密集处,左冲右突。 失去了一名大将的鬼方骑兵哪里挡得住武国前锋军冲势,很快就被冲散了阵型。 不消片刻,武国压阵大军顺着前锋军打出的缺口冲进了鬼方军中。 商悯趁机下令:“阻断敌人阵型,将其围之,小股歼灭!” 传令小将立即抬起机关弩,接连向天上发射了两枚鸣镝。 前锋军阵型骤变,呈合围之势包抄鬼方军队。 鬼方见势不妙,大军当即向后撤去,与此同时后方传来鸣金声,鬼方轻骑兵听到收兵信号连忙加快撤退速度。 此时商悯才刚刚率着自己的将士完成了一波包围,十来名鬼方士兵被几十名武国前锋军围住。 数不尽的长枪对准了他们,他们仿佛被围困的野兽,被关进了焊满钢钉的铁桶之中,不管如何冲撞都无法逃脱。 眼看敌人大部队即将撤去,商悯正要下令追击,却听到武国城池方向传来了号角低沉的呜呜声。 “主帅让撤。”传令小将道。 商悯看向被围困的鬼方士兵,思索道:“抓活的,我们要从他们嘴中知道敌营所在和兵线布局。” 传令小将得令当即去办了。 商悯轻夹马腹,率前锋军撤离战场,回归武国城池。 这沙盘推演真是神奇,沙盘中的一兵一卒都与活人没什么差别,会根据商悯的命令作出应对。 商悯甚至产生了一种这些人是有灵魂的错觉。 …… 武国军营,主帅议事厅。 “方才一次试探性进攻,让我感觉有些蹊跷。”三军主帅端坐在主位上,“敌方明面上的数量比我们预计的要少,仅一万,而我方兵两万,我疑心他们刚才撤兵是想施展诱敌之计,待我方将士追入山林,他们便会借地利将我们各个击破。” “大帅所言,不无道理。”一位军师打扮的文士颔首道,“虽然抓住了俘虏,但派遣斥候进山探查一番才能彻底让人放心。” 另一位黑甲将军转头对着端坐一旁的商悯道:“商将军,这事就麻烦你了。” 做斥候也是前锋军职责一环,商悯没有拒绝的道理,点头道:“定不辱命。” 主帅摸了下胡子,看向商悯的眼神变得严厉了些:“商悯,你可知你刚刚犯了什么错误?” 商悯眉头一皱, 分卷阅读55 起身拱手道:“在下愚钝,还请大帅指教。+j.i_n?w-a!n`c~h/i+j/i?.^c?o!m!” “你冲得太快了,把压阵大军都给抛在后面了。”主帅无奈道,“压阵大军还没跟上,你就已经在敌营里冲了一个来回。打仗是全军配合,你勇毅无双,可若是孤身陷敌营,有十条小命也不够你耗的。” 他手指点了点桌面道:“你该庆幸你最开始的势头足够猛,杀了一将,让鬼方失了应对。” 商悯眉头紧皱,复又松开:“属下会牢记大帅之言。” 当前锋要猛,但是太猛也不行。 这个猛是需要打得猛,冲锋速度要视情况调整。 军师道:“待夜色降临,就是探查敌方兵线布置的好时候。商将军,请务必小心行事。” 第25章 “聪明人的缺点是想太多。” 武国军营之内, 前锋军组成的斥候小队集结。 战马卸下重甲,穿上防御力稍弱的轻型藤甲,商悯等人也换了轻骑装扮, 带上长枪、腰剑、机关弩,轻装简行,以备夜探敌营。^新/完+本`神-站. ?最·新+章-节′更,新!快· 商悯正研究地图,她目光在地图上搜寻,将山脉走向和路径牢牢印刻在脑子里。 假如这是真实战场, 商悯一介前锋大将军根本不需要亲自充当斥候。斥候一被敌人发现,结局就是死,算得上是一个危险性极高的兵种,某种意义上讲他们是用来探路的炮灰。 但是这是沙盘推演, 虚假的战争模拟环境给了商悯磨练自己的契机,进入沙盘时耳边天音说次数不限, 那她何必放过这种好机会? 况且……商悯觉得操控着沙盘的“天音”也有磨练她的意思在,不然主帅和将军为何直接点名让她带斥候进山? 商悯思及此处忽然一顿, 内心疑窦丛生,不由想深了一层:难道敢不敢质疑长官错误命令也是试炼的一环? 她又往深了想, 觉得这沙盘推演会不会是把军队派系内斗也给模拟在内了,说不定主帅就是想让她死外边呢? 一想到这儿商悯觉得不能轻易服从命令了,她趁手下将士穿戴装备时大步走到主帅议事厅,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问个明白。`鸿,特¨小_说/网· ¢无*错/内^容/ “主帅,属下一事不明, 这斥候属下是非做不可吗?”商悯抱拳询问。 议事厅内,压阵大将脸色一僵。 主帅脸上神情也明显一愣, 像是没料到商悯如此发问,“这……倒也不是非做不可。” 军师眼神和善, 温文尔雅道:“商将军出身高门大族,然对于战事还有诸多不了解之处,命将军做斥候,是为了让你切身了解战场上每一个兵种,知晓每一支军队在一场战争中所起的作用。商将军若有疑虑,自然可以不去。” 她一顿,别有深意道:“若你怕失败,也可以不去。” 商悯的确算是出自高门大族,这沙盘推演模拟的人物与现实接轨?主帅和军师这样的反应……“怕失败”,而不是“怕身死”?这是在映射这场不限次数又无性命之忧的王位继承人试炼吗? 诸多念头在商悯脑海中转过,她面色不显,已然做出决定。 “谢主帅与军师大人栽培,斥候我会去做。”她一拜,踏出议事厅,直奔斥候小队去了。 议事厅内,军师、主帅和大将面面相觑。 主帅挠挠头,哭笑不得道:“倒是没见过直接冲过来问的。” “下次下命令时别那么生硬。”军师提醒,“这位明显不是那种鲁莽冲动的人,主帅的命令和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分析,你演得不像,就会让她怀疑,一句话说错,那句话就会在她心里绕好几个弯子。” 压阵大将犹豫道:“可你不该直接明示她这是试炼,我们只是被阵眼吸收到沙盘中封存的战死者之魂,扮演的是虚假的人,得按模拟的场景行事啊……” “聪明人的缺点是想太多,我不直接明示,她自己指不定要多想些什么。”军师语气中似有无奈,接着目光飘向压阵大将,调侃道,“而且我明示她还不是因为你演得太差,致使露了破绽,不然我何至于替你们圆过去?” 大将被军师说得悻悻低头:“好好好,是我错了。” 主帅打圆场:“唉,十多年不来一个试炼者,千百年岁月侵蚀思绪错乱,一时失了分寸,军师就不要再说了……” 军师横了两人一眼,而后闭目不语。 …… 夜色已深,山林寂静。 夜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响,掩盖了细微的马蹄声。 商悯率斥候小队趁月色被乌云遮盖之际悄悄潜入山林。 一进入山中,斥候小队便分成三路,从不同的方向钻入了群山密林之中分头探查。每路两小队斥候,一队在前,一队在后。若前方一队遭遇袭击就会发出警报,后方一队听见动静可随时撤离通风报信。 商悯精神紧绷,真气注入眼中,黑暗之中一切事物纤毫毕现。 主路肯定是不能走的,山间路险,斥候要懂得变通。 与她同队的传令小将 分卷阅读56 压低嗓子,几乎耳语道:“将军,马蹄印,朝西北方去了。~看¨书?屋+ .追!最?新?章~节`” 商悯抬头向前望去,只见前方横着怪石与短木,路段崎岖,马匹虽然占了速度快的优势,但是体型相较于人笨重,无法通行。 如果路实在不能走,前方又有必须要探查的事物,需要及时弃马步行探查。 商悯使了个眼神,与传令小将下马。她有些犹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样藏好自己的马,要是有鬼方斥候正好路过,那岂不是会暴露…… 传令小将倒是一点不慌,他贴近自己马的耳朵,悄悄说了一声:“趴下装死。” 那匹黑马很通人性,当即躺下一动不动。 传令小将拉过几根带叶的树枝虚虚地挡在马身上。 商悯:“……” 是她没见识了,原来战马可以学会各种千奇百怪的技能。 她有样学样,也凑近了马耳朵说:“趴下装死。” 经过专业训练的马顺从地躺倒在地上,被她用枯树枝盖住了身体。!看~书·君! ¨已-发\布·最_新~章.节\ 只要不仔细看,谁都没法发现嶙峋乱石下藏了两匹马。 鬼方部落尤为狡猾,打不过就撤进山里,进了山他们就采取游击战略,利用落石陷阱击溃敌人部队,或埋伏在难以通行的崖下狭道两侧放箭。 商悯与传令小将一路小心潜行,每走一段路,他便会一扯商悯的袖子指指地上。 要么是他发现了路上的断枝脚印,要么是看见了隐藏在落叶下的陷阱。 他指着地面被枯枝败叶掩盖的机关,刻意压低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义愤填膺:“将军且看,鬼方果然阴险!竟然在地上装了鸣啸机关,要是后方斥候不小心踩上,这机关的鸣啸声就会响彻山林,届时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了,断不能留它。” 传令小将拿出匕首三下五除二清除了陷阱,顺便让商悯看清了陷阱的破拆方法。 又潜行一段距离,幽暗寂静的林中忽然传来鸟的鸣叫,听声音是猫头鹰在叽叽咕咕。′j_c·w~x.c,.!c+o-. 传令小将神色一紧,轻轻摇头,眼神与商悯对视,似乎是在表明这叫声有蹊跷。 战场上用声音传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鬼方斥候在林中就会模仿各种动物的叫声传递信息,若这声音来源于鬼方,那么说明有至少一名敌人的斥候在他们附近。 是追踪,还是避开? 商悯沉思没多久就指了指鸣叫声传来的方向,传令小将立刻意会,紧跟在她身后朝发声地探查。 斥候的首要任务是侦查敌情,虽知前方有险,但这险不得不冒。探出敌人数量、大营何在、军备多寡、粮草是否充足是斥候的职责,不得临阵脱逃心生退意。 商悯绕过一个土坡,往密林之中遥望,那边好像没有任何人影。 地上没有,不代表树上也没有,尤其是商悯有丰富的在树上躲藏的经验,特意防着这一手。 她仰头望向树冠,从树叶层层叠叠掩映的树冠下辨认出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有人藏在树上! 商悯面庞紧绷,对传令小将做了一个手势,两人趴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动作。 幸好只是片刻,山林的另一端又传来了猫头鹰的鸣叫,两声鸣叫交相呼应,一个模糊的黑影小心地来到了鬼方斥候藏身的树下。 鬼方斥候身形一动,缓慢地爬下树。 两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随后树上下来的鬼方斥候转身欲要离开,另一人则抱住树干想爬上大树。 看来两人都是鬼方的侦查兵,刚才的鸟鸣交流是为了确认四周有没有人,好接替换班,继续警戒瞭望。 商悯对传令小将使了个眼色,两人趁鬼方士兵交接之际隐去身形,预备追踪刚才离去的斥候,好探查敌方大营所在。 离瞭望哨远些后,商悯才敢出声问:“你轻功如何?” “属下只会一些拳脚功夫,轻功一窍不通。”传令小将道。 眼看鬼方斥候即将远去,商悯皱眉权衡,道:“你留守,我去跟踪。” 她脚尖点地身体如羽毛般飘出,飘忽的身形眨眼间与丛林绿树融为一体。 她辨认了一下鬼方斥候离去的方向,特意绕了一个小弯子追去,但是敌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没关系,她刚刚学到的追踪术正好派上用场! 商悯心中若有所觉。 这场继承人试炼是祖先的考验没错,可也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在真正的战场上是没有试错成本的,错误往往意味着失败,失败则意味着死。 现在她不需要付出血的教训就可以得到沙盘中众多老兵悍将的指点,这是何其难得? 商悯循着痕迹驭使轻功飘然向前,数息过后前方忽然闪出一个身影,正是刚刚离开的鬼方斥候。 她心下一喜,可鬼方斥候感知极其灵敏,性情也极其警惕,走着走着突然头朝后一扭,商悯身影正好闪到一棵大树之后,险之又险地避开了他的探查。 鬼方斥候狐疑打量片刻,这才继续朝前走。 商悯表情不变,忍着没有出来追踪。 果 分卷阅读57 不其然,鬼方斥候没走三步又猛地一回头。?x/i?n.k?s·w+.?c?o·m\ 这下他真的确认没人了,终于放心地大步朝前。 商悯从树后闪出,每次脚步一点身形一飘,落点必然是树干之后,卡着敌人的视线死角。 就这样追踪了一段距离,商悯眼前豁然一亮。 鬼方的大营,竟然就在前方。 第26章 “勇将锐卒当如此。” 一顶顶帐篷在树林掩映之下, 夜间兵马休整,营地间走动的仅有巡逻小队,林间偶有马蹄响动, 让人觉得阴森。 鬼方部落为了避免大营被发现,整个营地居然没有丝毫明火,若不是商悯跟踪斥候,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么个地方。 商悯快速查了一下目光所及之处的帐篷数量,然后贴地慢慢挪动身体, 藏入林中绕一个圈子再度来到鬼方大营的方位,从不同的角度探查敌营,同时寻找最佳的观察点。·e\z`小\说/网. ¨更*新*最′快. 待她找到一个地势稍高树冠茂密的绝佳观察点,低头俯视鬼方大营, 总算摸清了敌营的帐篷大致数量,暗自计算了一下不禁心惊。 山下密密麻麻的帐篷, 一顶帐篷中至少住二十个兵,粗略计算, 鬼方竟然至少集结了三万兵马,武国城池中的常备兵马才两万。 就算武国占据城池之利, 两万人对三万人依旧是一场不小的挑战。 尤其是鬼方想打就打想走就走,时不时来骚扰一下,白天一波突袭后夜晚还会纠集轻骑绕城放箭,往城里射淬火的箭矢,每每都会让守城将士奔波救火, 白天夜晚疲于应付。 商悯不由警告自己,不可贸然行动。 孤身陷敌营是不智之举, 她再怎么厉害也打不过三万人。最理智的选择是将已经探查到的情报汇报给主帅,后续是奇袭敌营还是守城不出应当遵循主帅判断。 可惜她的观察点离敌方大营太远, 没法看清他们把粮草放在哪里了。+b¢o+o_k′z¨u¢n¨._c+o?m~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是亘古不变的道理,三万人每天消耗的粮食不是个小数目,许多奇袭战术,首要目标并不是斩敌方主帅首级,而是先把粮草给烧了。 商悯稍感棘手,但一番考虑,还是打算先撤。 知道敌方大营的方位已经是一个大收获了,打仗忌急功近利。 如果接近敌营,被发现不仅会丢了小命,还会让鬼方军队发现武国斥候已经知道他们大营在哪儿了,到时对方便会撤走换别的地方安营扎寨。 她手脚轻轻地跃下树冠,根据山峰朝向辨认了一下来时的方位,朝队友的方向走。 “唳——” 尖锐的鸣啸远远地从另一座山头传来,声音不大,但是足够清晰。 有人触动了鬼方布置的陷阱! 商悯立刻傻眼,紧接着瞬间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蹿上了树,身躯灵活地在古树密林间腾挪远离了站立的地点,身影闪烁间把自己藏得严严实实。 她凝重地想,难道是其他斥候小队不慎触动了机关?他们被鬼方发现了? 思索间,一队鬼方骑兵远远而来,有两个人被捆得结结实实,用绳索套着脖颈,双臂束缚在身后,被鬼方骑兵像拉着猎犬似的拉着绳子拖拽。 一群鬼方人高声大笑,得意的笑声响彻林间。 被抓住的两名武国斥候双腿奔跑紧跟着马匹,可是鬼方人骑马的速度极快,他们跑了没多久就被一下子拽倒在地,绳索卡着脖子拖拽,树枝和碎石刮蹭他们的衣服和脸颊。 那两人脸色紫涨,马上就要被套着脖颈的绳子活生生勒死。 这时有人提醒控制绳索的鬼方士兵:“别让他们俩死了!还要好好拷问他们。” “要是遇到个硬气的,说不定什么都不会说。”拽着绳索的士兵慢条斯理地说,“干脆明天直接绑去阵前,扒光他们的衣服,在他们身上刻上俘虏二字,好好羞辱一番武国军,好报我们鬼方兄弟姐妹被杀之仇。” 此话立刻赢得众人附和。 “好主意,就该这么干!” “拷打和羞辱两不相误,都可以做!” 他们击掌大笑,往被俘虏的武国斥候身上吐口水。 其中一名斥候抓住机会挣脱了脖颈处的绳索,跌跌撞撞拔腿狂奔,可是一根鞭子狠狠甩了过来,一下便把他打倒在地。 “还想跑?”鬼方人放肆嘲笑,笑声刺耳。 一时间林中鞭声脆响不断,武国斥候倒在地上惨叫抽搐,不一会儿就被打晕了过去。 商悯在远处望着这一幕,忍了又忍,拳头握紧松开,终究是没有出手相救。 对方十多人,她不一定有胜算,且队友已被俘虏,敌方士兵数量这一重要情报却还未传出,她不能为了救人搭上自己。 鬼方人终于发泄够了怒火,正要拖拽着两名俘虏往大营去,另一队鬼方骑兵恰好骑马而至,与他们碰了个头。 “就抓到两个?”双方小队长简单交流了信息。 抓到俘虏的鬼方骑兵道:“就这两个,但一定还有更多。” 另一人缜密道 分卷阅读58 :“方才鸣啸弄出动静不小,料想其他武国斥候都已撤走了,但还是要搜山清查,以保万无一失。?如!文¨网^ ¨无-错/内!容·这两个俘虏你弄回去,交给大帅亲自审问。” “好。”那人道。 两支骑兵小队纷纷挥马鞭,驾马朝不同方向去了。 待树林再也听不到马蹄声,商悯才松了一口气,往与传令小将约定的地点去了。 本以为此地早无这位队友的踪迹了,结果她刚从树上悄悄下来,旁边的落叶坑里抬起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将军,情况不妙。”传令小将的眼睛在黑夜中炯炯有神,“方才将军离开了近一个时辰,属下回藏马匹的地方看了,正好遇到鬼方骑兵发现了我们的马,属下潜伏技巧好,躲过一劫,可马……” 商悯:“……马没了?” “马没了。”传令小将凝重道,“马上的武器也没了。” 商悯的火气腾一下升了起来。她的武器游龙青鳞枪因为过重过大没有携带,是放在了马上,她仅带了箭、弩和短刀。?m·a!l,i′x\s~w!.?c?o~m? 这意味着她的马连带贴身武器都落到了鬼方部落手中。 她强压火气道:“一支斥候小队也被发现了,鬼方就要搜山抓我们。” “若躲藏及时说不定可以在鬼方骑兵搜到我们前出山。”传令小将道,“将军,我们快撤!” “没有马,怎么撤?我们脚程慢,就算跑再快,还没撤出去天就会亮,山外与城池间是一片空旷荒野,大白天跑过去就是活靶子!”商悯表情隐忍,“鬼方根本不需要搜到我们,他们只需要派遣骑兵射手先我们一步占据荒原与群山交接的制高点,等天亮我们一冒头就将我们射杀即可。武国军不会浪费兵力出城救援我们几人。” 传令小将左右为难,似乎已经慌了神。 倒也不是没有解决之法,只要他们能在鬼方的搜捕之下在山中躲藏一天,待夜幕再度降临,逃跑难度就能降低了。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用真气在黑暗中视物,这是武王一脉《太虚真经》的奇特妙用。,x/l.l¨w.x^.+c~o+. 商悯已经不是对这个世界修炼体系一无所知的小白了,她曾问过杨靖之,杨家的《丹心决》远没有《太虚真经》神妙。 商悯咬牙切齿,眼神闪烁,过了片刻心一狠,冷笑:“既然被逼入绝境,那不如放手一搏。” 传令小将糊涂道:“将军何意?” “我已知鬼方大营何在,然我方斥候暴露,今夜过后,鬼方必定迁移大营,届时我们要知道他们大营在哪儿就千难万难了。”商悯道,“若有信鹰就好了……信鹰天上一飞,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 “信鹰珍贵难训,哪里是我小小城池能有的,只有传递最机密的信才会用到它。”传令小将小声解释。 商悯看了他一眼,继续道:“既然已知大营何在,那不如我二人潜入突袭,断其粮草,烧其马匹。二人足矣,人多反而潜入不便。” 传令小将一愣,没料到商悯居然一下子玩这么大。 “我……属下以为稳妥做法是我们躲藏林间,待明晚夜深之时逃回城中……”他结巴道。 “稳妥做法是该如此,只是途中疲于奔命,说不定还要跟鬼方骑兵起正面冲突,你我谁能保证活下来?”商悯直起身漠然道,“突袭敌营与奔逃山林皆有性命之忧,我选前者。” 战与逃之间,但凡有的选,商悯一定会选战。 曾经从万丈渊下爬上来,她也是在群山密林间逃窜,那种滋味太难受,商悯一辈子都不想再体会。 既然是沙盘推演,逃难山林算历练,突袭大营自然也算历练,合情合理。此时前后夹击,进退两难,商悯决定在遵守战争基本方法的情况下按心意来。 “敢不敢随我袭营?”商悯俯视传令小将,“不敢就一边躲着,免得拖后腿。” 传令小将愣了半晌,眼中忽然闪出异样的神采,“敢!怎么不敢?勇将锐卒当如此!” 商悯一瞬感觉这传令小将的语气有些不同寻常。 仿佛他早就历经沙场,热血已凉,刚刚商悯一番话一下子让他一腔热血重燃,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如锈剑出鞘,锈迹忽而落尽,变得锋锐逼人。 商悯定定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头道:“随我来。” 二人潜入树林,避免落下脚印,一路小心地朝鬼方大营而去。 商悯一边走一边琢磨稍后该如何去袭营。 直接潜入风险太大,并且粮草存放在哪里他们还不知道,最好在潜入之后找机会乔装打扮成鬼方士兵的模样,搞清楚方位再动手。 一路潜行,二人终于来到了鬼方大营附近。 商悯登上高点观察敌营,正好看见敌营外围,一名鬼方士兵双手举着一把青色长枪,跟献宝似的双手捧着递给了一位身上装饰狐尾的将军。 那位将军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长枪。 那正是商悯的游龙青鳞枪。 第27章 “武国人诡计多端!” “哦?”鬼方大帅挑眉笑道, “缴 分卷阅读59 获了武器?” 她拿在手中细细把玩,语气有着追忆和玩味:“这游龙青鳞枪,好久没见过了。^7^6′k·a.n·s^h_u_.¢c_o?m¢” 小将道:“白日里武国的前锋大将军就拿着此枪。” “到底还是年轻啊。”鬼方大帅笑吟吟地挥手试枪, 可才刚刚挥动一下,布满龙鳞的枪身便是一震,枪内龙魂传来抗拒的情绪,枪身骤然烫如岩浆。 她手臂一颤,猛然松开, 长枪跌落在地当啷一滚。 “……把它收起来。”鬼方大将不动声色地将手背在身后,指尖捻动,无人发现她的手掌被枪身烫得遍布鳞片形状的红痕。 她像是觉得有趣,低头看着游龙青鳞枪道:“原以为只是个来送枪的冒失小丫头, 没想到这枪内龙魂竟然认主了,此人不一般啊……就是不知能不能在如此稚龄扛过龙魂侵蚀?” 身侧小将看着地上的枪, 从身上抽了块包扎用的白布用它垫着才敢拿起枪,好像生怕龙魂跳出来咬他一口。\s\h~e′n*n\v~f\u+.\c.o?m+ 鬼方大帅目光向上往, 慢悠悠地环视山林,随后吩咐:“巡逻小队警戒, 准备迁移大营。”她视线一扫,点出一人,“你,去清点伤员。此地不宜久留,多派点人搬运粮草, 天亮之前务必将粮草装车、营帐收拢,如有怠慢, 我就砍了你们的头。” “遵命!”鬼方将士令命去办了。 …… 鬼方边缘处的军营,一名士兵摇摇晃晃地从帐篷中走出, 似乎是要去方便。 他睡眼惺忪地绕过帐篷边缘,突然间一个黑影从斜刺里蹿了出来一把捂住他的嘴,五指扼住他的喉骨狠狠一拧,这鬼方士兵一下子没了生息。 传令小将鬼鬼祟祟地也蹿了出来,和商悯合力将此人尸体抬起,扒光外衣盔甲,把尸体塞到了树丛里用枯枝败叶盖住。 商悯三下两下换上鬼方士兵的盔甲乔装打扮好,对传令小将点了下头,示意他藏好,随后孤身一人身正腰直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鬼方营中。_三·叶,屋, ,更¢新!最¨快? 鬼方警惕,为了避免夜袭大营的事情发生,士兵睡觉都不卸甲。 夜间黑暗,还有头盔在,侧面是看不出来商悯身份的。她进入沙盘推演后身量已经是成年人了,倒也不必担心身高露馅。 商悯没走两步,就听见有人在大营中骑马传令:“大帅有令,步兵营前去搬运粮草,弓箭营,骑兵营去牵马,每匹马驼运一袋粮食,携带一个伤员,随后集结列队,不得延误!” 呼啦一下,整个鬼方大营的士兵纷纷从帐篷中冲出,动作迅疾,大营中乱了起来,人头攒动,然而这种乱是乱中有序,每个士兵各司其职,训练有素。 鬼方军的反应真是快,粮草不是整车搬运的,而是用马匹分开驼运,粮草不集中,这该怎么烧? 商悯身穿的是鬼方骑兵营的装扮,她悄悄挪到帐篷之后,思绪流转间想到了应对之法。 她一顿,没过多犹豫就反身退回,压低声音对传令小将道:“待会儿,你不要把我供出来。你现在的身份是武国铁血将士,跟我是一边儿的,千万不要做猪队友,明白吗?” “猪队友是何意?”传令小将眼中缓缓浮现出疑惑之色,不妙的预感从心中升起。 商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掐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大喊:“来人啊!这里有武国的斥候!” 营帐外奔跑的鬼方士兵听闻喊声顿时不约而同地奔来,有人高喊:“武国斥候何在!抓住此人!” 传令小将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了看商悯,没料到她竟然将自己卖得如此干脆。他反应过来后转身就跑,背影狼狈,逃得比兔子还快。 众多鬼方人一拥而上,搜寻斥候身影,追着传令小将想要围捕他,霎时间鬼方大营一片混乱,将士们井然有序的步伐变乱了,更多的人听到喊声朝这个方向涌来。 商悯趁乱挤入人群逃走,寻找马棚的位置。 鬼方人爱马人尽皆知,可敌方的马匹他们是不会用的。她的马被缴获,但多半还没被杀,死去的马不好搬运,把马尸分割成很多块又会留下血迹,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把俘虏的马匹牵回大营再杀了吃肉。 商悯垂着头奔跑,她不知道马棚在哪里,但是空气中有马粪的味道,她鼻子一动,很快找到的地方。 鬼方骑兵营的人涌进马棚骑马,马棚中还有不少的伤疤病马,马鞍和马镫子、皮甲卸下,被堆放在一边。 商悯冷静地错过人流,一下子找到了自己的马和传令小将的马,只是马身上光秃秃的,马鞍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目光左右搜寻,趁其他人骑马时不注意拿过马鞍,快速安在自己的马身上。 武国马立马变鬼方马。 幸好她的马肩高也很高,在马鞍和皮甲的掩盖下不至于被发觉。 商悯伸手一捞,从一旁的木架子上拿到了一杆长矛,挑开绑住两匹马的缰绳,翻身上马喝道:“驾!” 身下的黑马兴奋地嘶鸣一声,冲出了马棚。 商悯一身鬼 分卷阅读60 方铠甲,马也乔装打扮成了鬼方战马的样子,手执长矛坐在高头大马上的样子任谁也想不到她是个混进来的斥候。′s′y?w?b+o~o!k..,c,o*m_ 谁家斥候这么大胆敢纵马在鬼方大营内狂奔?灯下黑莫过于此。 为了搬运粮草转移伤员,营地中终于点燃了明火,一只只火把在黑暗中燃烧,还有人骑马举着火把指挥人手。 商悯骑马奔出马营,正好看到众多鬼方将士捉拿了传令小将,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被憋屈地套住了脖颈。 商悯连个眼神都没分给他,就随着骑马的鬼方人一路飞奔,假装自己是听从命令去驼运粮草。 绕过无数营帐,装着粮草的营帐和粮车被安置在鬼方大营的正中间,已经有一群士兵在忙着把粮草放置在马匹上了。 商悯远远一望,没有上前,反而调马一转,策马狂奔,绕营奔跑,分别找到了鬼方军需处大营所在和伤兵营所在。 她在伤兵营附近徘徊,压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变得难辨,高声道:“这里也有武国斥候!抓人!” 鬼方士兵大抵以为今晚是捅了斥候窝了,刚刚传令小将被抓让他们对武国斥候潜入一事没有丝毫怀疑,一大批士兵当即向伤兵营涌来,一副要把这儿翻个底朝天的样子。.5-4!看¨书` ·更^新-最^快? 商悯喊一嗓子驾马就溜,临走还不忘贼喊捉贼:“当心此人乔装打扮成伤兵面貌!” 闻讯赶来的鬼方将士狠狠道:“武国人诡计多端,快速速搜查!一个都不要放过!” 众多人奔进伤兵营,动作粗暴地挨个看伤兵的脸,还有更多的人在大营之间穿梭搜索。 商悯骑马又跑到大营另一方,如法泡制,冲着犄角旮旯喊:“这儿也有武国斥候!” 一时间鬼方大营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 马蹄声、人声交织在一起,火把照亮了幽暗的山林。 商悯从火坑里拿出一只火把,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便趁机添了最后一把火,大声道:“大帅有令!全营警戒,优先缉拿武国斥候!不可放过一个!” 她一路跑一路高喊,好像生怕无法引起别人注意似的高举火把不住挥舞。¢看\书·君^ ?首+发^ 其他鬼方传令将士一看这等架势还以为自己在外奔波传令,错过了大帅的最新命令,很快也驾马狂奔加速传令:“大帅有令,优先缉拿武国斥候!” 步兵营、弓箭营、骑兵营全军出动,橘红色的火光充斥大营,所有人都在奔跑呼喊,缉拿并不存在的武国斥候。 商悯四处“点火”,在众多鬼方士兵心中燃烧的火很快蔓延全营,所有人都知道今晚有武国斥候入侵了,也知道大帅命令所有人搜捕武国斥候。 鬼方大帅从帅营之中走出,听到外部的呼喝声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谁说我传令了?传令官何在!快去吹响号角!重整军队!” 然而晚了! 商悯已趁人荒马乱守备空虚之际跑进军需营,长矛的尖上挑起一罐火油就调马狂奔。 事态如她所料,混乱之际粮草无人看守,她一矛挑飞了火油罐,矛尖在罐上开了个口,火油罐高高飞起,裂口中抛洒出大片大片淡黄色的火油,顷刻间几车粮草无一幸免。 商悯一夹马腹,火把一伸,马匹化作黑影载着她在几车粮车前一掠而过,她所过之处,橘红色的火光冲天而起。 有鬼方士兵注意到她的举动惊恐大喝,着急扑过来救火,另外几名原本负责搬运粮食的步兵扑来试图拦着商悯。 她表情极冷,手中长矛不留情,血光迸现,一个照面便将几人格杀于马下,接着骑马绕过帐篷,毫不留恋地消失在夜色中。 “呜——” 鬼方特有的号角声响起,传遍整个大营。 无数鬼方士兵这才茫然地停下脚步,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为何又会吹响代表“按兵不动”的号角声。 当所有人都停下,还在奔跑的那个人就是最显眼的。 商悯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劲,拉紧缰绳刹住奔跑的步伐,随后一翻身下马,将身体藏入旁边的营帐后。 不久,有传令将士奔跑,重新传来鬼方大帅的命令,鬼方士兵这才重整队伍,整齐列队。 鬼方大帅阴沉着一张脸出现在人前,怒斥:“轻易被煽动,中了敌人的奸计,竟如此无谋!所有参与传递假命令的传令将士,此战结束后去领三十军杖!” “真正的幕后主使还没抓到,搜,给我一个挨一个搜!”鬼方大帅显然怒极。 一名士兵惊慌跑来:“大帅!有敌人点燃了粮车!” 鬼方大帅一瞧,远处粮草车所在地果有火光渐起,眼神骤变,“愣着干什么,快去救火!” 那士兵两腿抖得像弹琵琶,哭丧着脸道:“那是火油的火,扑不灭,浇了水还在烧,根本止不住。” 第28章 “宁做战死鬼,不做逃亡兵。” 眼看火光越来越大, 整个营地连同这片扎营的山林都被橘红色的火焰照亮了,黑烟滚滚而起升入高空,一线黑烟哪怕 分卷阅读61 在夜色中也无比显眼。′鸿~特?小_说+网? \追/最,新!章^节? 这一刻, 鬼方部落的失败似乎已成定局。 不久有将士来报:“禀大帅,火势烧太快,粮食只抢救出来不足两成,所有的粮车都烧起来了,几个将士上前扑火被烧伤了, 只有已经搬上马的那些粮食幸免于难……” “够吃几天?”鬼方大帅的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前来报信的将士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道:“省吃俭用,够众将士吃五天……” “五天?还是省吃俭用五天?”鬼方大帅怒极反笑,“三万大军翻山越岭回部落都要不止五天!省吃俭用, 饥饿的士兵如何打得过武国大军?” “武国人诡计多端……”有个地位稍高的将士谨慎道。 “住口!”鬼方大帅当即怒斥,“即便武国人诡计百出, 也不能掩盖尔等无能!轻易被奸计迷惑,该罚!误我军伐武大事, 该杀!” 另一位将军上前,顶着主帅怒火硬着头皮进言:“大帅, 为今之计,只有撤兵了。′新+完.本?神~站¢ -已~发¨布-最′新*章^节\” “撤兵?”鬼方大帅在鬼方营帐前,阴沉的眼神看着每一个将士,厉声道,“未攻下武国小小城池, 交战仅仅一天就大败而归,不仅带回一群伤兵残将, 就连粮草也被烧尽……你们不要脸,本帅还要!” 她目光一扫, 底下将士纷纷低头不敢与其对视,各个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提撤兵之言。 “五天……就五天。”鬼方大帅嘴角泛起冷笑,“五天攻下一城,拿下城中粮草补给。若成,我等凯旋,若不成,这武国城池不仅是你们的埋骨之地,也是我的。” “宁做战死鬼,不做逃亡兵,谁敢提撤兵,本帅就砍谁祭战旗!” 藏身营帐之中的商悯听到鬼方大帅的厉喝,不由暗道一声要糟。 北疆民风如此,这鬼方大帅见粮草被烧没了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跑,居然是攻打武国抢粮食。商悯把粮食一烧,算是彻底把这么一伙人给逼急了,鬼方一副狗急跳墙的拼命架势。,w′b/s·z,.¢o*r/g_ 这边鬼方大帅下令:“将捉到的武国斥候绑过来!” 几名将士很快压着三名被俘虏的武国斥候走了过来,他们被强压在地上,每个人都伤痕累累,显然经历过一番严酷拷打。 传令小将也在其中,他苦着脸没有左顾右盼,就一直盯着地面。 “今日我鬼方蒙受大辱,武国当血债血偿。城池暂未攻下,那就把这三人的头颅砍下悬挂于阵旗之上。”鬼方大帅从腰间抽出造型粗犷的大刀,走到三人身侧冷漠道,“你们的眼睛会看着鬼方攻破武国城门,踏平武国城池。” 她双手举刀,一刀挥下,血柱冲天,头颅滚滚落地。 鬼方大帅挥刀连斩两人,接着把目光对准传令小将,刀已经冷酷地举了起来。 谁料传令小将眼睛一闭大喊:“且慢!我投降,大帅想问我什么我都招!” 哗然声起,此处聚集的所有鬼方将士都将眼神投在传令小将身上。 暗处的商悯表情连变,拳头攥紧,恨不得在此刻冲杀出去干掉猪队友。 鬼方大帅一愕,刀势一缓,刀锋卡在他的脖子上,嘲讽地问:“那你先告诉我,今日扰乱我大营之人是谁,身在何处?” “是我武国前锋大将军商悯!”传令小将赶紧道,“此人在何处我不知,将军扰乱营地时我已经被抓了,大帅有何问题尽管问,我可是句句实话啊!” 鬼方大帅缓缓收刀,“我再问你,武国城池常备军多少?” “共六万!”传令小将一口咬定,语气无比确信。 六万!鬼方才三万兵! 三万对六万,五日攻城就是天方夜谭! 但,无人知晓武国城池常备军仅仅两万,传令小将一开口就将军队人数翻了三倍,意在恐吓鬼方,好使其知难而退。 “大帅!小的万万不敢欺瞒大帅啊!”传令小将作痛哭流涕状,“求大帅饶小的一命!” 此计得逞,鬼方大营一时间人心浮动,军心动摇,许多人脸上浮现出骇然之色。 什么神兵天将才能让三万人战胜六万人?更何况这六万人占据守城之利! 鬼方大帅神情变幻莫测,然而惊疑很快从她眼中退去,她的脸色重新变得冷硬。 她重新举刀,刀芒闪过,血浆迸溅,传令小将的头跌落尘土滚了几圈,眼睛还大大地睁着。 鬼方大帅将他还在嘀嗒滴血的头颅提在手中,眼神沉凝,面如寒霜,向众多将士高声道:“武国人诡计多端,祸乱军心,虚报六万军乃其退敌之计!不可信!” 人心浮动的军队总算暂时安定下来。 商悯脸色复杂地为传令小将默哀片刻,转身牵马,利用帐篷挡住众人的视线,悄悄挪向大营边缘。 现在她有马了,如果顺利,天亮之前逃回城池应当不难。 只是游龙青鳞枪……商悯对自己发誓,要亲手把枪从鬼方手中抢回来! 鬼方大帅十分有才能,不过一会儿工夫,便已重整大 分卷阅读62 营,迅速清点了所有的损失,搜查是否还有潜入的斥候。^1^5~1/t/x/t`.~c?o^m+ 可查了个底朝天,什么都没查到,因为这时商悯已然趁鬼方忙碌潜入林中,驾马朝着武国的方向一路狂奔了。 鬼方大帅面沉如水,勉强分出人手,派了一小队骑兵前去追击,却并不对抓住斥候一事抱有希望。 他们着实没有多余的人可以去消耗了,在缉拿斥候和搬迁大营之间,显然是后者比较重要。 尤其是鬼方并不知道武国派了多少斥候,仅仅抓住一两个斥候是无用的,夜晚火光冲天而起,烟尘弥漫夜空,站在武国城门楼也能看到。 他们营地位置泄露已成定局,粮草被烧也成定局。 这场鬼方与武国的战争,鬼方已显出颓势。 …… 天色微亮,商悯驾马奔至武国城门之下。 她一把摘去头上的头盔,没有举起长矛武器,而是举起手对着城门楼挥舞。`我,的?书.城¢ .首?发′ 城门楼上的守卫对着圆筒状的望远镜看了一眼,认出了商悯:“是商将军!她回来了!” 城门缓缓洞开,一排士兵列队,在门后等待。 商悯驾马跑到城门前时便已下马,她嫌弃地扔掉手上的鬼方士兵头盔,卸下鬼方皮甲,牵着马走进城中。 她不等将士开口便道:“主帅与军师何在?” 士兵正要回答,军师便已从城门楼上走了下来,看了看她,欣慰道:“可算回来了一个。” “其他斥候小队的人没有回来吗?”商悯语气中倒没有多少意外的感觉。 斥候本来就是一个死亡率很高的兵种,昨夜鬼方搜山,行动不是很顺利,说不定其他人也在晚上陆续被发现了抓住了。 “目前回来的就你一个。”军师语气微沉,“昨夜山中有火光,可是有事发生。” 商悯长话短说:“昨天夜里我潜入鬼方大营,烧掉了他们的粮草,但是剩下的粮草还够他们吃几天,鬼方大帅打算与我武国鱼死网破,誓死攻城。,j+c\h.h-h′h?..c¨o,m*” “潜入鬼方大营?”军师怔住。 饶是她见多识广身经百战,此刻眼中亦泛起一缕惊色,上上下下打量商悯,好似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稀世珍宝。 “那火是你放的?”军师道。 “正是。”商悯颔首,“可惜时间仓促,我本来想烧掉对方马匹的草料和军需帐篷,没想到鬼方大帅手腕颇硬,一下子就重整了军队,而且他们很警惕,军需火油不是堆放在一个帐篷而是一罐罐分散的,不容易集中破坏,我没能成功。” 军师啧啧赞叹:“有勇有谋,了不起!你才……这么大。” 她眼中的欣赏简直要溢出来,那眼神看得商悯都不自在了。 “我丢了我的枪,与我同行者,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被杀,我不能去救他们。”商悯避开军师灼热的眼神,“我烧掉了粮草,但是激起了敌人的凶性,他们接下来会越战越猛,而我们只有两万军……” “商将军,切莫妄自菲薄,自怨自艾。”军师温声道,“一场大战,死者不计其数。若商将军不曾烧掉敌人粮草,他们就有能力同我们耗得更久,届时我方死人更多。如今我方舍几名斥候而换其余两万战士有了更多生机,若你是主帅,你会如何去选呢?” “死最少的人,换最大的胜利。”商悯轻叹,答道,“有些道理我明白,只是我不曾经历。” “你现在也不算真正经历。”军师含着莫名意味的眼神一触即收,“你还需要经历更多,去感受更多。你应当明白生命之重,并且还应当明白,你舍去他人的命是为了更多人的命。” 商悯默默点头。 她此时心情沉重,也并不是为了死了几个斥候。说白了,她的队友们都是沙盘推演中的人偶,并不是真实的人。 商悯只是想到,将来的她必定也会经历这些事,到时候这些人就不会是沙盘中虚假的人偶,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现在的她尚且可以抱着试炼游戏的心态去打仗,将来呢?沙盘教她行军打仗,但假的就是假的,没办法让她体验真真正正的血肉战场。 面对虚假人偶,商悯可以站在求胜者的角度随意舍弃寻求胜机,面对活人,商悯却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该舍弃就舍弃。 父亲商溯教她面对敌人的死亡,没有教过她如何面对自己人的死亡。 “随我去议事厅,主帅在等你商议用兵战术。”军师道。 她看商悯沉着脸,笑了一声,打趣道:“在为你的枪心焦吗?” 是又不是……可商悯点了点头。 “枪丢了,我们抢回来便是。”军师莞尔,“你该感谢鬼方大帅选择誓死攻城,而不是撤军,否则,你那枪岂不是再难抢回了?” 商悯略有些阴霾的心境拨云见日,她吐出一口气,微笑起来,对军师抱拳:“谢军师大人点拨。这枪,我当然是要亲手抢回来的。” 第29章 “鬼方大帅已死!” 武国城池, 议事厅。 主帅听到商悯带回来的 分卷阅读63 情报,不由抚掌大笑:“那鬼方的大帅纵横战场多年,昨晚上竟然栽在一个不怕死的楞头青手里, 光是想想她难看的表情,本帅都要多吃几碗饭。\m?y/r\e`a-d\c-l,o^u/d/._c¢o~m?” “不知主帅大人可有破敌之法?”商悯问道,“鬼方作战勇猛,昨天又被逼急了,恐怕很快就会发动攻势。” 主帅捋了捋胡子, 反问商悯:“商将军可有什么看法?昨夜鬼方大乱是你一手促成,可见你是有些谋略本事在身上的,尽管畅所欲言!” “要么守城,要么奇袭。”商悯思索片刻, 抬头答道,“守城是个稳妥的法子, 我们只需守城不出,熬到鬼方粮草耗尽。但是不可低估对方的决心和勇气, 万一城破,等待我们的恐怕就是巷战了。” 她细细回忆昨天晚上见到事物, “我昨日特地看了一眼他们的军需处大营,发现他们的火油储备尤为充足,不管是放火箭还是攻城之用,都会对我们造成很大的麻烦。” “此外,在他们的军需营中, 我还看到了不少云梯,以及一辆被布蒙起来的庞大战车……在下见识浅薄, 没能根据轮廓认出这到底是什么战车。^k¨a·n?s¢h.u·h_e,z_i_.+c·o*m·” “战车?”军师想了想,眉头紧锁, “难不成是冲车?” 主帅一听,连忙也问:“那车可是宽两丈余,长近三丈,高近三丈?” 商悯即刻答:“正是!” “错不了!是冲车!”主帅一拍双手,“没想到他们连这东西都有,鬼方工匠愚笨,冶炼技术也粗陋,所以他们的防具大都用皮甲,武器才是他们铸造的,这冲车应当是鬼方在哪次战役中从我武国缴获的。” 冲车,光听名字就知道这是一种攻城利器,战车的上部设有撞木,通身覆盖铁叶铁甲。 其内部共有三层,就像一座可以移动的碉堡,士兵们藏在碉堡中手持四五米长的长矛探出攻击,靠八匹马拖动战车,还可以与众多士兵一起,人力畜力合一晃动撞木冲击城门。!j+j·w\x¨c¨.,i¨n^f-o. “看来不可一味守城。”主帅叹,“我城只是一座小城,战车都是小车,对比冲车不占优势。若能成功阻挡冲势还好,若不能……冲车一旦欺近城门,十下撞击之内,城必破。” 商悯吃了一惊,“这么猛?” “武国人自己造的冲车,我怎么会不了解。”主帅道,“冲车的撞木上包裹铁叶,每一下都如巨锤轰门。” 他语气缓了缓,问商悯:“你刚刚说要么守城,要么奇袭,继续说下去。” 商悯回神,道:“奇袭是因为鬼方一夜忙乱,连夜搬迁营地,此时定然兵疲马惫,说不定要修整一个白日,到今晚才是他们攻城之刻。若我们趁他们白日休憩之时奇袭,定然能起到不错的效果。”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计策有不错的可行性,便道:“从我逃出鬼方大营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他们走不了多远,而且路上痕迹定然还没来得及清理掉。若要奇袭,必须马上出发,不可耽搁分毫!否则奇袭就毫无意义了。” 军师心中一动,也颔首道:“此法或大有可为。” “商将军,你觉得若要去奇袭山中鬼方军队,需要多少兵马?”主帅问。 商悯犹豫少许,认真道:“至少一万兵,前锋营的全部骑兵和压阵大军的骑兵,步兵在奇袭战起不到太大作用。若要奇袭,我城中的全部骑兵最好全部出动,将敌人彻底歼灭。” 她也考虑到了守城问题,接着道:“若我骑兵进山未找到鬼方踪迹,鬼方就已经出山袭城,我城中剩下的一万将士在城外架设好盾阵、利用战壕木墙阻拦,剩余的兵固守城门不出,短时间内应当无碍。我等找不到鬼方,就回援救城。” 主帅思虑片刻,在议事厅内踱步,随后转身看商悯,大掌狠狠地拍在她肩上,“好!我们去奇袭!” 他粗犷的声音震得商悯耳朵嗡嗡作响,她的肩膀也被他拍得啪啪作响,“商将军,奇袭之事,我交给你!一万骑兵,我也交给你!” 商悯被他拍得肩膀发麻,膝盖差点一弯。 她只当这等力道是战场前辈对她这个后辈的勉励,悄悄活动了一下肩膀道:“是,属下领命。” “待你回城,我要看到鬼方大帅的头悬挂在我军旗上。”主帅豪迈道。 他从衣袍中掏出帅令,拍在商悯的手上。 商悯抬手行礼,转身欲去召集兵马,却被主帅喊住:“慢!” 商悯回头,见一把漆黑的长枪被他从抛了过来,她下意识抬手一接,沉甸甸的武器落入手中。 这是主帅的配枪,方才就竖在墙边。 “行军打战可不能没有趁手武器,商将军,我的老伙计先借你。”主帅笑道,“去吧,让我看看你能打成什么样。” “ 必不负主帅大人所托。”商悯一拱手,离开了议事厅。 …… 待商悯清点好军队带兵冲出城门,远处的天色还泛着灰白。 日光初升,一线晨曦照向了远处的群山。 武国的铁潮涌进了山林,商 悯 分卷阅读64 有意没有跑太快,避免遭遇突发情况来不及反应。`看^书¨屋¨ +最^新!章·节?更·新?快/ 此时的队形与之前前锋军的队形截然不同,做前锋时商悯居前带队冲锋,现在她是一万铁骑的统帅,当居于全军正中央。 统帅不可将自身置于危险的位置,否则她遭遇不测,军队就将群龙无首。 她派出六人的斥候,让他们脱离大部队向昨夜鬼方部落的扎营处探查。 然而这斥候小队走了没半个时辰,便有三人惊慌失措地驾马赶回,其中有两人已经负伤中箭,肩膀和大腿鲜血淋漓。 唯一没受伤的那人飞奔至商悯马前大声禀报:“禀将军,鬼方大部队就在那条路前方!我们被对方的巡逻兵发现了,他们正集结兵马朝我们而来!” 已经不需要斥候说话,商悯便意识到前方是鬼方大部队了。 马蹄声起,山林上空鸟群惊叫飞舞,铁蹄的轰隆声越来越近,光听声音就知道对方数量不会太少。 鬼方欲袭城速攻,扎营之地自然与城越近越好,武国斥候这是赶了个巧,正好与对方狭路相逢。*秒!章-节\小_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商悯眼神当即变了,一种与战场老将相似的狠厉爬上了她的面庞。她还没经历过几次战争,眼中便已经有了与老将如出一辙的戾气与果决。 “举盾,列队冲锋!直取敌首!”商悯的声音不需传令箭矢代为扩散就几乎被所有将士听到了。 铁骑战士扬起马鞭,战马嘶鸣,众将士的胸腔中亦发出使人血液沸腾的怒吼,这支黑色的军队冲入密林,而这时鬼方的军队也骑马而至。 鬼方的骑兵队伍分裂成两支,朝左右奔袭,不与武国军正面相冲,无数箭矢朝商悯的军队射来。 密林之中本就不好瞄准,数不清的箭射到了树上、地上,剩下的箭矢被众将士举盾格挡。 但树林也阻挡了武国铁骑的冲锋,鬼方骑兵灵巧相避,双方骑兵一错而过,伤亡甚少。/优?品′小¢说.网_ \更?新?最*全· 商悯被护卫在铁骑之中,抬头扫了一眼前后左右的骑兵,发觉数量不对,此时骚扰攻击他们的人,相比鬼方大部队太少!远不是鬼方应有的数量。 “不得恋战,继续冲击敌方大营,两翼骑兵护卫中列。”商悯快速下令。 很快有传令小将把传令箭矢发射向天空,武国铁骑队伍一肃,无视两翼敌人骚扰拱卫中列铁骑继续冲锋行进。 商悯大脑飞速思考。 鬼方大帅不在骑兵之中,此时骚扰他们的远不是鬼方主力军,他们只是想借助地利消耗武国军的战斗力!等铁骑体力消耗差不多,大部队再冲出来合围,是鬼方一贯的游击战术。 她带兵进山突袭,只有两个目的。第一,取鬼方大帅首级。第二,破坏敌方攻城战车。 若能达成第一个目的,那第二个目的不完成也罢,反正只要杀了主帅,鬼方便会被一举击溃。 箭雨不断,可这些攻击无法阻挡商悯前进的步伐,武国铁骑以不可阻挡之势推开骚扰攻击的苍蝇蚊子朝鬼方大营奔去。 鬼方见武国铁骑如铜墙铁壁,阻挠不成,立刻吹响了号角。 呜呜号角声在山间不停回荡。 远处,鬼方大帅听到号角声嘴唇绷成了一条线,双手紧紧握着马缰绳,手掌心被勒出了红痕。 她身后的是正在列队的军队,士兵列队速度很快,但不难看出匆忙。 再往后,是帐篷还没完全搭起的大营,他们刚刚在这里稍作休息,巡逻兵便带来了武国突袭的消息。 这场奇袭打了鬼方一个猝不及防……不,不能算猝不及防,鬼方大帅其实早有预想了。 若真有斥候顺利逃出山林返回武国城池,武国军有三成可能性发动突袭,剩下的七成是守城不出,消耗鬼方粮草。 打仗忌急功近利,有更稳妥的方法,那为什么不选?为何非要冲进林中冒着风险突袭? 打仗,打的是双方将士的勇气,打的也是双方主帅的心理。 能否预判敌军动向是主帅能力的一环。 鬼方大帅预判了敌方动向,却不知道敌方到底是会守城还是会冒险突袭。要是突袭,她就算猜到了也无力避免。 昨夜动乱兵马疲惫,鬼方无法立即攻城,加之军心动荡,颓势已显,任她如何想重整士气,气势上终究是弱了三分。 “是我输一筹。”她洒然一笑。 渺渺天音传来:“是否直接认负?” “不认负,待她斩下我的头,再认负不迟!我倒要看看这小丫头有没有那样的本事!”鬼方大帅大笑,高声传令,“全军迎敌!” 这一声高喊落下,前方林之中,披着铁甲的战马和立于马上的将士举着扎满箭矢的盾甲,长枪大刀破开交错的枝杈树叶直奔鬼方大营而来! 鬼方步兵突出阵前高举长矛,从上至下无数尖刺对准武国铁骑,短短时间木栅栏已经布置好,木桩尖刺朝向敌人,变成了难以逾越的障碍。 战马与将士悍不畏死,血肉之躯扑了上去,铁矛与长枪交错,铿锵异响 分卷阅读65 撕扯耳膜,惨叫声和哀嚎声起伏不断。·兰`兰+文*学? *无+错_内\容! 有人跌落马下,有人被长枪洞穿,血雨泼洒,人尸悬挂在木栅栏和铁矛之上,腥气充斥林间。 武国铁骑生生用血肉之躯撕开了不可逾越的障碍,一道缺口出现,剩余的骑兵疯狂涌入,战马紧挨战马,矛与枪碰撞,有的鬼方步兵还没来得及发出惨叫便被马踩在蹄下踏碎了脑袋。 两军冲锋,武器精良铁甲结实,兵强马壮的武国占据了绝对的优势。 山间难以列阵配合,多种战术无法使用,失去了游击优势的鬼方在前阵大破后顷刻间就被武国骑兵冲散,阵势瓦解。 鬼方大帅驾马迎上,手中铁矛一捅一拧,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一敌。 此时她已骑虎难下,下令撤退士气会溃散更快,被追击后等待他们就是被尽数歼灭,正面迎敌只有用人数硬拼才有一线胜机。 突然间鬼方大帅心绪一动,视线下意识落到远处,那里正有一队铁骑拱卫一位头盔饰有红缨的黑甲将军冲入阵中。~幻′想-姬? .更/新!最-快. 黑甲将军手持黑色长枪,抬首望来,正好与鬼方大帅眼神交错。 商悯一凛,一股火焰从心口径直烧到了手上,她握枪的手炽热发烫,枪指鬼方大帅喝道:“围其主帅!” 铁骑得令,全部人马如潮水般涌了过去,鬼方拼死抵抗。 无数鬼方士兵亦朝商悯这边涌来,一名手持大砍刀的鬼方壮汉突进到她身侧,怒吼着朝她砍来。 商悯表情森寒,手中长枪一横,“当”的一声铁器交错的脆响,她手腕一转挽了个枪花,枪杆震颤,直接将鬼方壮汉手中大刀震飞了出去,紧接着枪尖向前一捅。 “噗嗤”一下,枪尖从敌人咽喉没入,后脑勺透出,血光淋淋。 商悯大喝一声,枪首向上一挑,真气凝聚,巨力爆发,竟直接将这壮汉的尸体挑飞了出去! 那具沉重的尸体在半空中翻滚一圈,瞬间砸翻了两三名围攻马匹的鬼方士兵。 商悯的冲势不可抵挡,像一杆锋锐无匹的绝世神兵,通身寒气震得士气低落的残兵败将退避三舍。_d.i.n/g.d`i-a_n/s¢h!u.k¨u\.?c.o/m? 她所过之处血雨抛洒,尸体跌落,马匹翻滚,哀鸣声不断,她的黑甲和战马的铁甲被鲜血浸润,铁红色的液体在鳞甲之间凝结,恍惚间望去,那铁甲不再是黑色,而是暗红色。 那把黑色长枪在她手中翻飞如怒龙,枪影交织,多数士兵只一个照面功夫便被她格杀,甚至连近身都只是奢望。 商悯一路杀来,鬼方大帅亦在朝她杀去。 二人马下人尸马尸堆积,宛若战场上的两名杀星,煞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终于商悯突进到鬼方大帅身前,鬼方大帅也调转马头,脸上神情无比兴奋,她挥舞铁矛,迎上了商悯的长枪。 “轰!” 铁矛与长枪具是狂震! 哪怕商悯见多识广,又在王宫演武场经历过各种陪练的教导,此刻也不禁暗自惊叹:“好大的力气!” 殊不知鬼方大帅心中惊骇更甚于她,“这真气、枪势,真的是尚在稚龄的孩子吗?他人钻研枪法数十年也不一定有她这么老练!” 商悯的枪想放即放想收即收,她枪尖倏忽一缓,假意朝鬼方大帅的胸膛刺去引她挥武器格挡,然而枪尖一至她竟骤然收枪,枪末端神龙摆尾般一甩一点,居然径直杵在鬼方大帅身下马匹的眼睛上! 这神来之笔一下令一朵血花爆开,眼珠被捣碎,马匹转瞬发狂! 鬼方大帅没料到商悯计谋这般老辣,险些跌下马去,勉力控马。 狡诈的笑意从商悯嘴角一闪而逝,她驭马后退,一声令下,几杆长枪从前后左右哗啦啦冲出,从下方架住了扬起前蹄的发狂马匹。 下一刻马蹄落下,同时温热的血抛洒而出,几杆长枪洞穿了没有护甲的马腹。 鬼方大帅翻滚坠落马下,举起长矛还想格挡,而商悯的黑色长枪从刁钻的角度袭来,在她举起武器之前便一枪洞穿了她的脖颈,一捅到底!力气大到甚至捅破了她后背的皮甲。 血泉噗嗤喷出。 鬼方大帅愣愣地看着商悯,身体无力扑倒。 商悯枪尖一转,砍下某圆滚滚血淋淋的物体,将其挑在枪尖,厉喝:“鬼方大帅已死!束手就擒者,可免除一死!” 沾着尘埃和鲜血的首级,被她高高举起。 第30章 “你拿走的奇物是什么?” 当那颗鲜血淋漓的头颅被漆黑的长枪高高挑起的时候, 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役,鬼方部落一败涂地。 没什么比一军主帅的死亡更震慑人心! 领头的都死了, 剩下的人该怎么打? 慌乱和恐惧席卷每一位鬼方将士的内心,他们心神摇曳之际,武国铁骑一拥而上淹没了敌人。 鬼方士兵丢盔弃甲哭爹喊娘,本就被冲散的阵列如沉入海中的小石子,它激起的涟漪远不及海浪声势浩大。 有鬼方士兵拼死抵抗, 也有人丢下长矛 分卷阅读66 跪地投降。-完/本¨神+站_ ?无*错~内-容¢ 不过半个时辰,这片山林中就再也没有一个鬼方士兵是站着的了。他们要么躺在了铁蹄与利刃之下,要么被除尽铠甲和武器跪在地上,个个抖若筛糠。 “禀将军!共有俘虏七千人, 其余歼灭九成,还有些零散逃兵跑进了山里。”有将士来报, “缴获火油十桶、冲车一架,云梯与武器粮草还未来得及清点。” “此外, 末将还在帅营中找到了这个。”他手捧一杆通体青黑色的龙鳞长枪,双手奉上。 商悯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接过游龙青鳞枪叹道:“可算抢回来了,以后可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她手指抚摸枪身,温热的触感从枪身鳞片传递,游龙青鳞枪发出轻微震颤,似乎是在庆祝与主人的重逢。 “看好战俘, 铁骑两侧围住他们,押回城中。”商悯吩咐, “另分出千人铁骑押送火油和粮食武器。” “是!”将士领命,即刻去办了。*x·i?a,o·s+h/u,o.n_i!u\.`c~o.m\ “我方伤亡多少?”商悯点了一人问。 “约有两三千人, 轻伤者未计入其中。”那名将士答道。 商悯轻叹一声,明白这个伤亡数字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她道:“去为死去的将士敛尸吧。” 群山密林间,血色覆盖地面,枯枝烂叶染上了一抹暗红,甚至有血迹溅到了两人高的树冠上,密密麻麻的箭矢插在树干之内,有些大树甚至被扎成了刺猬,箭痕刀痕交错。 残肢断腿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地上,尸横遍野,莫过于此。 她嗅着林间的腥气,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凝结的血迹,分辨不清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更冲,还是树林间的血腥味更冲。 所有战利品和俘虏清点完毕,武国铁骑重新列队。 商悯收敛心神,提枪驾马,率领铁骑踏上归城之路。 也许是因为这是虚假的沙盘推演,她瞧见这般炼狱场景心中并无太多恐慌,相反,在心底蔓延的是得胜的喜悦。·x\w+b^s-z\.?c`o,m/一股满足的情绪在心里膨胀,直至盈满胸腔。 商家枪为杀敌而生。 或许,商悯生来就是干这块的料。 …… 待商悯回城,武国主帅亲自在城门楼迎接,代表凯旋的红色阵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低沉悠扬的号角回荡城池上空,隆隆战鼓声与心脏的搏动重合为一声,叫人热血激昂。 城门洞开,城中士兵齐齐列队,手中武器末端敲击地面,高声欢呼:“恭祝商将军凯旋,大败鬼方!” 商悯骑在高头大马上迎着欢呼踏入城池。 主帅正在城门楼楼下,他张开双臂,自豪道:“这就是我武国的将军!智谋过人,勇毅无双。今日我武国歼敌过万,俘虏敌军七千余,此等功劳,商将军当居首位!” 商悯下马抱拳行礼,谦逊道:“主帅谬赞,此等功劳,当属于我城全军将士!” “不骄不躁,甚好。”主帅哈哈大笑,拍拍她的肩甲,“我的枪可好用?” 商悯取下主帅暂借她的漆黑长枪,恭敬地双手奉还:“好用,但不及我自己的好用。在下已取回自己的配枪,谢主帅借枪。” “此枪名为暗月袭云,随我征战三十余年。”主帅抚摸深邃古朴的枪身,眼中隐含沧桑,“可惜我四十八岁那年,武国与梁国交战,我战死沙场,暗月袭云枪亦随我蒙尘,封入地宫。本想借今后试炼为我的枪择一继承人,可你已经有了我姐姐的游龙青鳞枪。如此,便罢了……” 商悯一顿,不可思议的眼神望向主帅。 “不知故国是否安好,不过你来参加继承人试炼,说明故国应当社稷无恙吧。”主帅笑笑,用欣慰期盼的眼神看向商悯,“好孩子,你要做一个好王。” “您、您是我的……舅爷爷?”商悯震惊道。 她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武国王陵地宫竟如此神异,死者亡魂居然存于沙盘之中! 既然眼前主帅生前乃是武国王族之人,那商悯身边跟着的将士,主帅身侧的军师,乃至鬼方部落的大帅与士兵……他们难道都是战死者之魂吗? “正是。我名商琮,先王之弟,死于伐梁之战。”商琮淡淡笑道,“沙盘之中所有的将士,都是战死者之魂。从上千年前到现在,凡是自愿将血肉骸骨和神魂封入铜俑中的战士,神魂都将归入地宫大阵,这沙盘,就是大阵的具象化。” “怪不得!怪不得我总觉得那人俑有自我意识,它……他们为我指路,为我让路。”商悯深吸一口气,“铜俑是为守卫国土而造吗?父亲告诉我,叛逆者是活封的。” “非自愿被封,就是活封,铜俑弃于堑天门。自愿的,那就是用死后的骸骨入封,待此任王离世,造好的铜俑随武王灵柩一起归入感天门陪葬,魂魄永存地宫。” 商琮谈起生死之事神情毫无波动,甚至还笑道:“这沙盘里的人,你舅爷爷我是辈分最小的,有些人,不知存在于此地多少年了。千年百年岁 分卷阅读67 月侵蚀,许多人早已忘却自我,神智丧失……” 商悯左右看看,小声道:“我能见到奶奶吗?她的魂魄是不是也在?” “不能。!3^8+看?书~网? +首\发\”眼前的舅爷爷叹气,“因为我也没见过她。” 正在这时,天地忽而一颤,恍若地龙翻身。 天穹倾覆,大地开裂,沙盘所化的一切都撕裂变作碎片。 天音传下:“商悯,胜。试炼通过。” 城门将士的脸变回无生机的木偶模样,商琮的身影缓缓变得模糊,直至透明。 “舅爷爷!”商悯在他消失前匆忙呼喊,“武国为何铸造这么多铜俑?他们只是为了守卫王陵吗?” 商琮表情一怔,在消散前露出洒脱的笑容,落下一语:“不止。只是缘由,我已忘却,只记得我们的确是为守护某样东西而选择将魂魄投入永不腐朽的铜俑。” 他幽幽叹:“悯儿,待十年二十年后,我会等你选中的后人走进地宫。亡者终归是亡者,切莫流连此间,你该走了。,狐′恋,文,学¨ \追^最¢新′章?节·” 山河破碎,沙盘消散。 商悯的魂魄在大阵中升起,疲惫感袭来,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仿佛看见数道端坐于王座上的威严身影,低头审视着她。 恍然间,商悯还以为看到了宗庙之中密密麻麻排列的灵位。 …… “商悯,年十一岁。父亲商溯,母亲姬令仪。” “如此稚龄,枪法出神入化,堪称天资绝世。武艺一项,合格。有勇有谋,善抓胜机,谋略一项,合格。获此大胜,神色言语谦逊,是个沉得住气的,不是好大喜功的狂傲之辈,心性合格。” “虽经验有所欠缺,不过年龄在那里摆着,尚有学习的机会。” “游龙青鳞枪既然已经认主,那就不便收回了,留在她身边吧。此外,还要想想给她什么奇物比较合适。” “十一岁就来试炼,说明她杀过敌,取得了资格。,x-i¨a`o¨s,h~u?o/c-m_s,.-o+r!g!有大事要发生了,武国两任继承人都在十岁左右来试炼,局势不妙啊。天下变局,或许就在这几年间了。” “那青铜柱还能撑到几时?它镇压的东西……” “死人再怎么商量,也解决不了活人的事,在座诸位已经没有搅动天下风云的本事了,还是做好我们分内之事吧,免得偏题。” “再问一次,商悯的继承试炼,是否通过?” 交谈声戛然而止,所有谈论天下大局的存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她不通过,那还有谁有资格通过?” “无异议。” “我也无异议。” “同意通过。” “好。”那道与沙盘内天音一模一样的声音道,“武圣八十二代后人商悯,当继任武王,袭承国土,气运连接北疆青铜柱。” …… 地宫感天门外,商溯与赵素尘静默伫立。 二人目光一刻也没有从感天门正中央直插的庞大青铜柱上移开。 突然,感天门一震,幽深隧洞中从下至上传来轰然巨响,商溯站立不稳,险些一个趔趄。他赶紧伸手扶住赵素尘,免得她跌进感天门中。 灰尘和细小碎石扑簌簌落下。 赵素尘与商溯对视一眼,缓步后退。下一瞬,感天门又是一震,这次震颤感比前一次更大更剧烈,连带着青铜柱都有了嗡嗡异响。 “是地动?”商溯嘴唇微动。 “不可能。”赵素尘眼神难看,“地动怎么可能是震两下就停了,这动静……倒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敲门似的。” 商溯默然,缓声道:“四妹,你且后退。” 赵素尘不通武艺,便依言退了几步,看着商溯慢慢走到感天门边沿,低头向下一望。 刹那间,他手臂和脊背的寒毛根根竖起,惊骇之色从眼底闪过。 只见感天门中无数奇形怪状散发微光的游魂四处冲撞,却不知为何被束缚在感天门下,不得逃离半步。 那些游魂有些青面獠牙,有些生有九尾,有些头角狰狞三头六臂!狐狸、鹿、蛇、蛟、虎、豹乃至狂乱舞动的藤蔓,除人之外,青铜柱上所镌刻的万事万物的灵魄皆在地底哀嚎。 只存在于百圣临朝画像上的群妖邪魔从感天门升起,它们挣扎咆哮,想要冲破束缚。 商溯猛然后退一步,被这等场景震慑。 “祖籍所言是真的……”他喃喃,“青铜柱下真的是群妖封印之地,圣人之后世世代代看守的,就是这等邪物!” 成百上千的妖灵怨恨地望着感天门之上的商溯,生有九尾的狐灵嘶鸣一声,群妖听令,漫无目的冲撞游荡的妖灵竟齐心协力向上一冲! “轰!” 感天门发出了第三声震颤! 可就在此刻青铜柱光芒大放,其上的每一个符文每一丝纹路都散发出莹莹微光,妖灵触及微光便像身中无数箭矢,挣扎着被镇压回地底,直到从商溯视野中消失。 赵素尘亦被青铜柱的光芒照耀,光柱冲天而起,洞穿感天门直入天空。 她脸色大变, 转身冲出地 分卷阅读68 道,来到外面看向天空。′q!u.k\a`n\s~h+u¨w?u′.+c,o^m* 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竟然狂风大作黑云遮日,雷鸣声起,一道惊雷划破天空,几乎将天穹劈成两半。 无人看到,感天门旁边的商溯从怀中掏出了同样光芒绽放的木质命牌。 命牌反面写“商溯”,而正面,写的是“商悯”。 …… 郑国王宫。 破败的宫殿中,一位病中的男孩忽然从昏睡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宛若经历了一场漫长的噩梦。 内侍太监慌乱地推开他的房门,压低声音禀报道:“公子,我打听到王上要派您做质子啊!” 被唤做公子的男孩愣神很久,才轻声道:“那就我去。” 翟国都城。 被一群仆人放在机关木床中哄睡的三岁女童慢慢睁开眼,望了一眼武国的方向,随后漫不经心地翻了个身,再度沉睡。 …… 武国王陵地宫之内,商悯茫然地醒来,发现自己正在被青铜机关鸟拖着飞上感天门。?2`8-看·书¨网\ ?免!费¢阅*读? 她轻飘飘落地,看到了脸色异样的父亲和正从地道中走来的姑姑,忍不住满脸疑惑道:“怎么了?父亲,姑姑,我完成试炼了啊?” 商溯挤出一丝微笑,“完成了就好……完成了就好。”他顿了顿,道,“你拿走的奇物是什么?” 商悯这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她摸了摸怀里,从怀里掏出一巴掌大的小木盒。 打开木盒,三枚陶土捏的无脸人俑正静静地躺在盒中。 第31章 “王后必须死。” “陶泥俑?”商悯好奇地看着盒子里的事物。 她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其中一个陶俑小人在手里把玩, 搞不明白这个东西到底有什么门道。 “真怪,我试炼结束后就睡着了,它是怎么到我身上的?”商悯百思不得其解, “父亲可知这陶泥小人有什么用处?” “既然祖先也没告知用途,那或许它的作用要你自己搞明白了。_微~趣-小/说-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商溯目光在青铜柱上停留片刻,“我们先回宫。” “好,回宫……”商悯一顿,突然想起了什么, 脸色不好地四处看了看,心里咯噔一声,“我的枪呢!我好不容易抢回来的枪!” 商溯笑了笑,伸手拉过商悯的右手, 把她的衣袖往上一捋,指着她的腕间道:“你看这是什么?” 一枚青玉色的龙形手镯正套在她腕间轻微晃荡, 龙首衔咬住龙尾正好是一个圈,龙鳞与龙目栩栩如生, 精致非凡。 商悯吃惊地摸了摸青龙玉手镯,试着往玉镯中注入一丝真气。 青光一闪, 龙镯化为游龙青鳞枪出现在她手中。 商悯惊喜地拂过枪身,然后手一松,在枪身落地之前它便飞速缩小,一条游弋的小青龙重新飞至她腕间变成了精美的玉镯,一双龙目异光微闪。 如果不注意去看, 可能还以为这只是一个普通的首饰。 “太好了,这样我就能随身带着武器!原本我还在烦恼奶奶赠我的枪太显眼, 不好带去宿阳呢。”商悯兴奋得脸色微微涨红。 要是有刺客来刺杀她,她看似浑身上下手无寸铁, 待刺客袭来她突然变出来一把长枪杀他一个猝不及防,这也算是一种战术了。 “这枪内龙魂在经过试炼后算是初步苏醒了,以后你驭使它会更方便。”商溯赞许地道,“走吧,悯儿,以后有的是时间熟悉你的枪。” “好。”商悯跟上父亲,最后回头望了一眼感天门,奔进了地道中返回地上。 赵素尘心事重重,从商悯离开感天门就一直脸色凝重,一句话也没多说。 商悯跑到她身侧,仰头问:“姑姑,发生了何事?你怎么来了感天门?” 她视线在商溯和赵素尘间转了一个来回,心底泛起疑惑。 “我担心你,就来看看,方才外头有地动之兆,令我有些担心。”赵素尘温声解释,“不过震了一两下就停了,没什么大事。” 商悯满是疑虑地看了看她,慢慢点头。 商悯地宫沙盘内行军打仗两天,外头依然是正月初二,离她进地宫只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 离开地宫,她仰头望着天穹,只见天上一片晴朗,甚至出了太阳。她不知方才竟有黑云遮日晴天霹雳的异象,一看这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心情更加明朗。 “今后,你就是我武国的下一任王了。”商溯的手掌搭在商悯肩上,“除非你死去,无人能夺走你的身份。你会站在武国的最高处,权力无人能及,但是你也应当牢记你肩上的责任。” 商悯露出微笑:“我明白的,父亲。” 她的攀登之路,现在才刚刚开始。 …… 虽然外界仅仅过了两个时辰,但经历过数场战斗的商悯精神很是疲惫,肉身无恙,不代表心神没有消耗。 她一回宫就脱去外衣躺在榻上睡着了,一直到晚膳时间,雨霏才喊醒了她。 晚膳是炖鸭子汤配几道爽口的菜肴,商悯吃饱喝足 分卷阅读69 躺在摇椅上慢悠悠晃着,边看书边消食。·3!3^y!u′e.d·u′.~c~o,m/ 雨霏正在一旁跟商悯讲今天皇宫里发生的事:“谦公子这几日一直闹着要去看‘病中’的王后娘娘,今日王上和公主离宫,他趁侍卫不注意跑到了娘娘的寝殿中。” 商悯晃摇椅的动作一停,抬头问雨霏:“侍卫干什么吃的?竟然能让谦儿跑过去。” “公子是趁侍卫换班时钻了水池的水道。”雨霏低声道,“冬日里池塘里的水都被冻住了,公子踩着连通殿外的池塘水道进去……” 商悯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怒火腾地升了起来。 这小子以前肯定也惹她生气很多次了,怒火升腾的感觉是如此熟悉,她手指一捻,感觉手边缺了点什么东西……比如戒尺。 “难为他想到这个办法潜进去,他也不怕冰裂掉进去冻死。”商悯面无表情道,“父王罚他了吗?” “罚了,戒尺二十,抄《武律》十遍,禁足一月。”雨霏道,“他身边的太监和巡逻侍卫也都已经罚过了。\k*s^w/x.s,w?.`c.o/m~” 商谦溜进去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看到了什么。王后表面称病,实际上是被囚禁。 商悯只是担心商谦。 她怕谦儿因为母亲伤心难过,也怕他知道些什么后与她离心。 “王后不在寝宫,只有王上知道她在哪儿,公子什么都没看到。”雨霏道。 “那就好。”商悯虽是这么说,但脸上却毫无放松的表情,能瞒得住一时,不代表能瞒得住一世。 “除了这些,可还有什么事?”她问雨霏。 雨霏依言道:“明日公主生辰,可要按照往年惯例请元慈小姐、允公子和杨靖之小将军来宫中小聚?” “聚,自然要聚。”商悯思考一会儿,又道,“我叔父和婶母在朝鹿城吗?也一并请来。还有赵右相,也请来。” “忠顺公大人和显华夫人都在朝鹿,请柬稍后就去送往忠顺公府上。”雨霏妥帖道。.新/完¨本_神`站~ !免.费~阅′读^ 忠顺公商泓在朝堂上没有担任特别重要的职务,商悯的这位叔父数年来一直代武王巡视边城,十分奔忙,一年中有大半时间都不在朝鹿城。 商悯的婶母显华夫人是郑国宗室女,按照惯例不得授予其官职,以免干扰武国朝堂。 商悯觉得叔父不争不抢的低调性子是他和父亲保持和谐兄弟关系的关键,他甚至愿意远离朝鹿这个武国的政治中心……就是不知谦儿能不能也…… 她思及此处不禁叹气,颇有些感到棘手。 前世看各种同室操戈的惨剧,商悯是戏外人,这些故事看看也就罢了,顶多感叹一句“权力使人迷失”,现在她已是戏中人,有时不得不多想。 “禀公主,谦公子来了。”宫人进殿禀报。 商悯眉毛拧了起来,看向殿外,商谦连御寒的斗篷都没披就跑了过来,脸蛋和鼻尖被冻得一片通红,身边居然一个太监宫女都没跟着。 他扑到商悯的摇椅旁边,抱住她的腿,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掉了下来。 “姐姐,谦儿无视禁足令跑出来,该罚,但是能不能带谦儿去见母后?她不在寝宫,她在哪里?”商谦用力地擦去脸上的泪,惶恐道,“父王不让我见母后,我只能来求姐姐。姐姐,母后的病是不是……” 商悯一下子沉默下来。 商谦相比同龄的孩子过于聪明敏锐了,他是调皮顽劣没错,但这不代表他是个一无所知的傻子。他早就从一系列的事情中感觉到了不对劲,今天他潜进寝宫让内心不安被确定了。 “起来,先坐到炉子边暖暖。”商悯从摇椅上起身,把商谦扶了起来,低头看着他眼泪啪嗒啪嗒掉。 商悯揉揉太阳穴:“那天大宴,岐黄院的院首说你母后的病……不是很好治。” “她在哪里?姐姐,你能告诉我吗?”商谦眼巴巴地抬头,期盼地看着商悯。 “只有父王知道她在哪里……也许是在哪个安静的地方吧。”商悯替他擦了一下眼泪,看着他失落无助的脸看了很久很久,无奈道,“算了,我去替你问问父王。你先回融梨院,我就不计较你禁足期间闯出宫了。” 商谦的双眼亮了起来,忙不迭点头。 商悯点了四名宫女太监送商谦回去,自己则披上斗篷,踏出宫殿一路奔向颐景殿。 到了颐景殿,商悯让雨霏留在殿外,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商溯似乎并没有在批改公文,而是坐在椅子上把玩他桌上的金蟾摆件。 “父亲。”商悯踏进书房直奔重点,“谦儿起疑心了,不知王后……父亲打算如何处置?” 商溯沉默道:“谦儿那孩子,一直不让人省心。” “我担心有人挑拨是非,让谦儿与我生嫌隙。”商悯道,“他年纪毕竟还小,很多道理不甚明白……更何况有些事,不是明白的道理就能释怀的。” 商溯眼神微微一动,问:“悯儿是要为父看在谦儿的份上对王后宽大处理吗?” “宽大处理?怎会。”商悯讶异反问,“姬妤必须死。 分卷阅读70 她今日不死,明日也得死。+1¢5/9.t_x?t\.*c-o·m*她可以白绫上吊,可以服毒自杀,可以是病逝也可以出意外,但是她必须得死。” 最后一句话,她说得斩钉截铁,平静的语气中没有半分动摇。 “父亲,你答应过我的。”商悯直视商溯的眼睛。 “是为父误会了,以为你因谦儿起了仁心。”商溯颔首,“是,她得死。” 从这个继母对商悯动手的那一刻起,她就活不了了。这是商溯的承诺,他不会放一个对他女儿有杀心的人活着,王后必定会死,区别只是死法,以及早死还是晚死。 王后是燕皇的爪牙,商溯动不了燕皇,但是能剁掉燕皇的爪牙。他可以暂时把女儿送去宿阳当质子,但是不要当他真的是软柿子,他得提醒燕皇别把一头嗜血的老虎给逼急了。 因此,王后之死没有半分转圜的余地。 商悯在书房内踱步,随后回身,坚定道:“我要去见王后!要是她必定要死,她的那杯毒酒必须是由我端给她的。,6?1+看+书?网′ \首!发,” 商溯沉默半晌,道:“悯儿,不必如此。该由我赐死她,凡与此事有关的宫人,都会封口。” 就算有一天事情暴露,商谦可以恨他这个父亲,不必去恨商悯。直接致死和间接致死,这二者有很大的差别。 “在我看来这没有什么分别,总归,姬妤都是因为刺杀我而招致杀身之祸,这和我亲手杀她又有什么不同呢?”商悯冷然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武王宫中的宫人全部封口,可还有梁国那边的人没法封口,还有燕皇的人没法封口。” “若有一天,谦儿知道了他母亲为何而死,我会直接坦荡承认——没错,姬妤就是因为想杀我而被我所杀!” 她话语中没有一丝迟疑。 “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商悯没有做错,他若因此事跟我生嫌隙,那是他的选择,哪怕他是我的亲人,我也绝不会退让半步!” 第32章 “成王败寇,向来如此啊……” 借他人之手除掉死敌, 远没有自己亲自动手来得痛快。·s^o¢e.o\.?n^e^t/ 商悯信奉的是有仇必报。 她之前跌落深渊挣扎求生,爬上深渊后又数次遭遇危险,若是没有刺杀, 商悯本不必遭受这些磨难。 她回朝鹿没立刻找仇人报仇已经很克制了,她考虑到了政治影响,考虑到了父亲的安排,考虑到了梁国和燕皇的反应,又考虑到了弟弟谦儿, 所以一再忍耐。 现在商溯正面回答她王后会死,那商悯何必再忍? 可商悯终究不是无情到底的人,对于没有犯下过错的身边人,她总会宽容一些。 商悯现在只考虑一件事:“要不要让谦儿见他母亲最后一面?” 商谦才四五岁, 这个年纪的孩子本该无忧无虑,连生死之事都不了解。可是商谦不一样, 他从小就居于高位,他知道犯了错的宫女太监会被处死, 也完全理解什么是死亡。 即便是这样,让一个四五岁的孩子直面母亲的死亡也太过残忍了, 而商悯又难以编出一个谎言去安慰他,谎言总会戳破,在王后死因上,商悯也不屑于说谎。 “姬妤未必想见谦儿最后一面。”商溯眼神复杂道。 商悯不解地反问:“为什么?” “有许多事,总是难以解释清楚的。”他带着一丝沧桑的眼睛看着商悯, 像是在叹息,“我带你去见姬妤吧。见了她, 你就明白了。” 商悯慢慢点了点头。 商溯起身在书架上的一个小花瓶上一按,机关咬合的细微声响出现, 木质的大书架向两边裂开,露出了一道被隐藏的门扉。 商悯踏进暗门前回头一望,在书架上发现了自己雕刻的小木人像,那是她赠给父亲的生辰礼。 商溯果然把她的礼物放在了书架最显眼的位置,那个小木雕造型有些诙谐可爱,跟书架上摆放的古籍和异宝格格不入。 “地道通向王宫所有宫殿,还有一条额外通向宫外,而颐景殿下是一座地牢。”商溯的脚步声在幽暗地道间回响。 父女二人皆没有用任何照明灯具,真气汇聚双眼,黑暗不再是阻碍。 不久,商悯被带到了地牢的入口,地牢之内闪烁着一缕微光,烛火在摇曳。 商溯道:“去吧,悯儿。” 商悯看了商溯一眼,独自走进了地牢。 一个手脚上绑着沉重镣铐的女人披头散发坐在地牢石床之上。她像是早就听到有人来了,一双淡漠的眼睛穿过牢房铁栏,牢牢钉在了商悯脸上。 姬妤脸颊消瘦,手腕脚踝有铁索留下的可怖紫黑色淤痕,看样子被关押后她被折磨得不轻。 “我来问你想不想见谦儿。”商悯没什么寒暄的心思,开门见山地说,“谦儿这几天一直在找你。” 姬妤喉咙里发出刺耳的冷笑,“我说想见,你就能让他来见我吗?” 商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姬妤的冷笑瞬间卡在了喉咙里,表情一片错愕。 她脸色 分卷阅读71 阴晴不定道:“你想干什么?你需要我去做什么?装作病危的样子,骗谦儿我要病死了?” “这倒不必。?k,s·w·x*s_./o?r.g^”商悯语气克制有礼,“只是单纯来问一下而已,没有别的目的,他毕竟是我血脉相连的弟弟,你是他的母亲,而你要死了。” 姬妤顿时大笑不止,动作扯动了手上和脚上的铁锁,牢房里满是铁器碰撞的清脆响动。 “他是你弟弟,你和商溯才要瞒着他!不然你们要干什么?直接告诉他,我是死在你们手里?”她手指着商悯,嘲讽道,“别告诉我,你们打算诚实相告。” “我是打算诚实相告。”商悯神情不变,语气平静,“只不过不是现在,等他十五岁……不,十岁。我会告诉他你为何而死,是我杀了你。” 姬妤眼睛瞪大了,仿佛商悯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同样是王族宗室出身,姬妤对同室操戈之事一点都不陌生,甚至她也曾经向往过王座,可惜她能力不够,被年长的兄姐们无情碾压,等待她的是“赐婚”,即变相流放。¢微`趣^小!说? \免!费.阅-读¨ 这种事情很常见,王的儿女不能太少,少则无人继位社稷不稳,也不能太多,多则骨肉相残互相排挤。受排挤的王族子女,被外派和亲算是一条比较好的归宿。 姬妤就是被排挤的那个。 平心而论,她在武国过得并不差,除了没有权力,她什么都有,但权力是她最想有的。没了这一样,其他她拥有的任何事物都索然无味。 陷害、争权、自相残杀,姬妤全都见识过。 谎言在通向权力巅峰的道路上不过是开胃小菜,毛毛雨罢了,她见识过低劣愚蠢的谎言,也见识过高明的兵不见血刃就能杀人的谎言。 可现在商悯对她说,她不打算对商谦说谎,隐瞒她的死因。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能?!”她这么想,也就这么问了。 姬妤的一双眼睛里全是不解和恐惧,她甚至站了起来,拖动铁索想要走到商悯身边。¢d¢a¨w~e-n¨x+u′e′x*s¨w!.~c/o?m, 可是她才走了两步就跌倒在地,一头黑发也散落在地上。面孔苍白如雪的女人看着商悯,问她:“为什么?” 她想不通,想不明白。 商悯难道是想让谦儿认清他这个母亲虚伪恶毒的面目吗?可是这也会让商谦恨上他的姐姐,岂不是得不偿失? 姬妤眼神不定,接着忽然道:“你是不是想借机除掉他!” 她愤怒地扑向铁栏,瞪着商悯:“你早就想除掉谦儿,只是找不到理由,你让他恨你,这样你就能顺理成章地下手了!” “你是在以己度人。”商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不是如果换成你,你就会这样做,所以你才如此怀疑我?父亲说,你是梁国的公主,你是不是见识过很多这样的事?” 姬妤呆愣地看着她。 商悯不等姬妤说话便道:“我无需对你多解释什么。” 该做的她会做,不该做的那就不做。 商悯不至于仅凭怀疑就要除掉才四岁的孩子,她的肚量没小到那种程度,心也没阴暗到那种程度。 “如果你选择在临死的时候见谦儿,那今年四岁的他就会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何而死。如果你不想见谦儿,我会将这个秘密守到他满十岁,然后亲口告诉他真相。”商悯淡淡道。 商谦现在年纪太小,即便很聪慧,也难以理解何为政治,为何母亲和姐姐要杀死彼此,为何父亲和母亲明明是夫妻却形同陌路。 十岁差不多是懂事的年纪了,他理应明白一切。 届时他也会做出抉择。 到底是当武国的二公子、商悯的弟弟,还是当试图谋逆的王后的儿子。 商悯俯视姬妤,面庞在烛火的照耀下忽明忽暗。 她道:“王后,你好好想想吧。” 姬妤怔怔地在地上坐了一会儿,忽然像失掉了全身的力气,半倚着牢门,黑发遮住了她的脸。 过了很久很久,她用微哑的嗓音道:“我不见他了。” 商悯看了看她,认真道:“你的选择和父亲预料的一模一样。” 姬妤闻言无力地笑了一声,“真是……满盘皆输。” 当年老梁王叛乱被诛杀,她的父亲作为受燕皇信任的宗室子弟被抬为梁王,她一下子从高门贵女变成了一国公主,可随着身份提升而来的是兄弟姐妹的防备和猜忌。 在梁国时,她输,后果是被驱逐。在武国时,她输,后果是付出自己的生命。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怪王族无情,还是该怪自己技不如人。 “我觉得你不应该杀我,”商悯俯身,贴近她耳侧悄悄道,“直接杀我父亲不是更干脆吗?他死了,你再把我排挤到王族边缘,或者干脆杀了我,让谦儿稚龄登基,这样你就算是王太后了,哪怕不是王,也会是无冕之王……可是你没有,这是为什么?” 姬妤瞳孔一缩,似乎没料到商悯作为女儿竟然能说出这般堪称大逆不道的话。 商溯和姬妤相互没有感情,姬妤没杀商溯, 分卷阅读72 当然不是出于那可笑的根本不存在于王族之间的爱情。¨x^i¢a!o~s^h\u/o_c-h+i·..c\o\m^ 而是,她不敢。 商悯从姬妤的反应中读出了这个信息,于是她直起身笑道:“怪不得你输了呢,原来是根本没这个魄力呀。” 她的话让姬妤感到了彻骨的阴寒和屈辱,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因为商悯说得一点没错。 姬妤不敢冒着风险杀死贵为国君的商溯,她怕众臣逼宫,怕武国王族怪罪,怕自己没能力和手腕稳住朝堂。 燕皇给她递了把刀,告诉她只要杀死商悯,武国就是她的了,她完全能借助自己的孩子,潜移默化地统治这个国家。 武王年龄比姬妤大了好几岁,他会死在她前头,他的长女商悯会死在试炼中,只要她死了,世上就没人知道是谁杀了她。 所以姬妤动手了。 她不敢杀积威已久的武王,但她敢杀年仅十岁的商悯。她没手腕镇压武国臣民,所以她需要一个站到台前的傀儡——她的儿子。*微-趣?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没有魄力在其次,最重要的是,不要在能力不够的时候觊觎不该拥有的东西。”商悯轻声细语,语调柔和地说,“你得想想,那东西是有主人的,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打过主人再说吧。” 这话仿佛利剑一样刺入了姬妤的内心。 她身形颤抖,气血翻腾,猛然喷出了一口血。 一滴血飞溅到商悯的鞋面上,她后退一步,眼瞳无比沉静。 她不光要杀人,而且要诛心。 一个高大的身影走进了地牢,眼神几乎没有在姬妤身上停留。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递给商悯。 那是一只玉瓶,瓶中装着夺人性命的毒丹。 商悯接过瓶子,把它送到姬妤面前。 “我在悬崖底下吃了好几天的虫子才爬上来,原本我想着,谁要杀我,我必须要让此人吃几天虫子再死。可研读过《武律》后,我觉得可能还是我太保守了,想象力也太匮乏了,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酷刑呢,吃虫子这个折磨委实排不上号。_优¢品¢小?说?网¢ .无~错¢内-容`” 商悯抬手将瓶子扔进了牢房,姬妤呆呆地看着玉瓶轱辘轱辘滚到她脚边。 “吃吧。看在你是谦儿母亲的份上,我就不让你受折磨了。”商悯道,“我不想硬逼你吃,就当是给你自己留个体面吧。” 姬妤拿起玉瓶,指节几乎要将瓶子捏碎。 最终她苦笑:“成王败寇,向来如此啊……” 她倒出丹丸,一口服下,不过两三息,一缕缕黑血便从她七窍溢出。 姬妤的身体软倒在地,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黑漆漆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商悯和商溯,像是要把他们两个的模样深深地刻下来。 这父女二人的眼神和面貌像得令人胆寒,那股狠劲和冷漠简直一脉相承。 可直到姬妤生命的最后一刻,她也没有留下遗言,提及谦儿只言片语。 商悯看着姬妤死不瞑目的模样,沉默不语。 “你现在明白了吗?”商溯神态平稳,说话的语气也很平稳。 “嗯。”商悯轻声道,“她爱谦儿,也爱权力,可能对于她来说……后者重要一些吧。” 第33章 “感谢祖先赐此奇物!” 商悯从颐景殿出来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一块大石落地, 一位仇敌被解决。 哪怕最大的那位仇敌还没被解决,今晚王后的死已经足已让她的内心感到一丝慰藉了。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去宿阳为质前途未卜, 商悯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她没有回自己的寝宫,直接带着雨霏绕道去了融梨院。 时辰已经很晚了,商谦还没就寝,他坐在椅子上静静等着。 商悯答应他去问父王,她就会做到。姐姐从来不轻易允诺他任何事, 只要允诺了就从不食言,所以商谦就在这儿等着,就算姐姐不亲自来告诉他,她也应该会派个宫女太监来知会一声。 等桌上的蜡烛灯燃了一半, 小太监来取走灯罩换蜡烛,商谦终于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走到了殿外。 姐姐身边很少有人服侍, 走在宫内顶多只随身带一两个人,商谦耳力过人, 对姐姐的脚步声非常熟悉,一下子就分辨出是谁来了。 他在在商悯踏入殿门之前就奔向殿外, 殿门开的那一瞬间扑到她身上,抬头眼睛亮晶晶地问:“姐姐,我就知道你会来,父王有说什么吗?” “你先坐下。”商悯垂眼看他。 商谦顿时回到椅子上乖乖坐好。 商谦对商悯一向信服,这种信服和依赖甚至超过了父亲商溯, 从他的一些反应就可以看出些端倪。 他想见母后,求了商溯不管用, 紧接着就来求商悯,他觉得他这个姐姐说的话一定管用, 所以才来求他。 很难说清商谦对父王是敬畏多些还是亲近多些,不过能确定的是,有些能对商悯说的话,他绝对不会跟商溯说。 商谦很懂察言 观色。 “你母亲没办法见你,她不想也不能见你。” 分卷阅读73 商悯用尽量缓和的语气说。?如!文¨网^ ¨无-错/内!容· 商谦一愣,有些难过地低下了头,好一会儿没有说话,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都握得紧紧的。 出乎商悯的预料,商谦没有紧跟着追问:“母后为何不见我?” 他只是沉默地低着头,很久之后才低低地说:“我知道了,谦儿不会再给姐姐还有母后、父王添麻烦了。” 生在王族,他比同龄孩子提早懂了很多事,甚至明白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 “还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商悯看着商谦消沉的脸庞,说道,“我再过一个月就要去宿阳了,燕都宿阳。” 商谦惊愕地扭头望她,他读过不少书,当然知道宿阳是什么地方。武国朝鹿城在北疆,宿阳在中原,去宿阳,就算骑的马再快也要走上个把月。 迎接平南王姬麟的洗尘宴商谦没参加,他年龄小,也不能参与政事,洗尘宴上的事一点都没传到他耳朵里。 “为什么?”商谦脱口而出,眼里满是茫然,“要去多久?为什么要去宿阳?” “燕皇要各国派诸侯王后代去宿阳为质,父王只有我们两个孩子,所以我去。!第.一¢看~书_网\ .首¢发′”商悯平和道,“至于要去多久,我也不知道,至少也要几年吧……也许要去很多很多年,父亲当年做质子在宿阳待了十年。” 商谦张开嘴巴,一时间没了反应。 以他的阅历和见识,还不能分辨出质子为何物,以及燕皇为何要下质子令,他只知道姐姐要离开武国了,走很久很久。 “我和姐姐一起去宿阳!”商谦回过神急急道。 “不行,你不能去。”商悯伸手摸了一下商谦的头,在他无助的眼神中说,“武国只用去一个,也只能去一个。” 即便很不想思考自己身死的可能性,商悯还是不得不去思考。 宿阳之行危险性很大,如果她身死,武国王位继承人必须重新挑选,谦儿就是个备选。要是谦儿试炼失败,那就从王族旁支去选。-d_q~s?x.s`.`c`o!m! 除非万不得已,任何王都不会从旁支去挑选继承人,所以谦儿的存在很重要。 就连商溯当年为质,先王也选了次子商泓当那个“备选”,要不是商溯成功归国,如今王位上坐的就该是商悯的叔父了。 这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一国的国主,不能只有一个孩子,他们要考虑王位延续,要确保国主之位始终在自己人手里。 “我不明白。”商谦眼圈红了,“我想见母后,不想姐姐去宿阳,为什么……”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商悯安抚他,“许多事太复杂,不是现在的你能够理解的。等我归国,你应该就长大了。” 商谦强忍着没有嚎啕大哭。 今天发生的一切对于他来说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母亲病情不明,姐姐又要远赴他国,他生命中的三个支柱一下子没了两个。只有这两个支柱是能让商谦放心依赖的,商溯太严厉,他对父亲永远是仰望的,他害怕他。 商谦从小到大都明白一点,凡是父亲和姐姐做下的决定,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撼动,他只用听从安排就好。 就像见母后这件事,父亲和姐姐说他见不了,那他就只能老老实实待着。又比如去宿阳为质,商悯不是来跟他商量的,是来通知的,商谦再怎么舍不得姐姐也没用,她依然要走,并且不能带上他。 商悯不擅长安慰小孩子,她走到商谦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不要想太多了,谦儿。我和父王对你的期望是一样的,你的母后也如此期望着你,我们希望你每天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认真读书,不要总是调皮捣蛋……我们想你成长成一个聪慧有担当的人,一个可以让人将重要事物放心托付的人。” “是!”商谦咬着嘴唇,哽咽着说出这个字。 “你去休息吧,我要走了。” 商悯看着商谦用力地点点头,在他的注视下转身离去。 走在夜色凉薄的宫墙走道之间,商悯也不免觉得有一丝悲凉。 愿,她与商谦今后不要拔刀相向。 …… 回宫歇息时,商悯独自坐在自己的小书房中。 白日里睡多了,这会儿不怎么困倦,索性读一会儿书。 没等读多少,她忽然想起从地宫中带走的三枚陶俑。 打开书房的暗格,装着陶俑的小盒子就在暗格中好好放着。 商悯取出陶俑仔细观察,实在看不出这无脸人俑到底有什么门道。 既然是祖先赐予的,总不可能是无用之物,父亲让她自己摸索使用办法,可这东西又不像武器之类的看一眼就能明白这玩意儿是用来杀人的。 她又从书房桌下摸出一把带鞘小刀,犹豫一瞬,决定尝试一个土办法——滴血认主。 前有游龙青鳞枪幻化玉镯,现有祖先奇物滴血认主,应当不奇怪吧? 商悯指尖在刀上轻轻一划,伤口中逼出一滴血,她将带血的手指摁在陶俑上,移开手指观察,没过一会儿,陶俑上的血迹竟然被吸收了。 分卷阅读74 “真的有反应。?5/2.m+i¨a*n?h?u^a+t^a+n_g·.\c¨o-m/”商悯愣住。 她犹豫地看着手里的小人,思考要不要加大血量多滴几滴。 突然间,手中的小人有了异动。 陶泥壳子捏的外表扭动了起来,无脸人俑上突兀地浮现出了人的五官,定睛一看,居然是商悯的模样。 没待她细瞧,陶俑的肢体开始膨胀,转眼间就涨了三倍大,它滚落在地,陶泥外壳扩张蠕动。 很快陶俑生长到了跟商悯一般大,接着分化出了四肢、头颅、五官、头发……泥捏的四肢逐渐有了皮肤的色泽,闪着莹润的光辉,最后居然有了逼真的血色,肌肤下的血管纹路与真人无异。 这还没完,陶俑变幻的人偶面容与商悯一模一样,甚至连脚踝上的伤疤都分毫不差。 它胸腔忽然起伏了一下,睁开了一双无神的漆黑空洞的眼眸。 它活了!正像真正的人类那样呼吸! 这一幕简直宛若女娲造人。 泥土塑形,赋予灵性和生机。?零·点*看.书! ?无′错`内_容! 商悯眼睛睁大,被惊得僵在原地。 停了几息,她小心地蹲下,戳了戳人俑,指尖触感柔软温热,让她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人俑仿佛是商悯的克隆体,她看着这副躯体就像在看自己,如同照镜子的感觉让商悯无比惊悚。 她仔细观察了人俑,看到它的眼瞳一片空洞完全没有生气。 人俑看着跟活人没什么差别,实际上不过是一副空空的躯壳。 这世界上是有灵魂这种东西的,人俑缺乏灵魂,就像植物人,空有肉身但是无法思考活动。 商悯想到这儿,脸上浮现出喜色,终于明白祖先赠送的这个奇物到底有什么作用了。 她盯着人俑的双眼,霎时间视野一变。 商悯的身体眩晕似的一晃,人俑则浑身痉挛了一下,猛然从地上弹起,眨了眨眼睛,环视小书房。 “身外化身!”商悯看着自己属于人俑的双手,振奋地爬了起来。^y¢e`x,i?a′k-e·.?c!o^m¨ 身外化身睁眼,商悯本体亦是睁眼,双重视野在她脑海中叠加,令她神思错乱极不适应。 商悯赶紧闭上身外化身的眼睛,视野叠加的问题这才得到了解决。 看来如何同时控制人俑化身和本体是个不小的问题。 要是这个人俑可以一直保持,那她岂不是可以本体留在朝鹿,身外化身留在宿阳,倒时燕皇能奈她何? 商悯一想到这个绝妙的主意就兴奋了起来,但她很快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开始思考人俑是否有限制之处。 身外化身和本体的距离能隔多远?身外化身能不能一直保持这副样貌不变回人俑?还有……身外化身受伤了,伤势会不会反馈到本体上? 商悯当即决定试试。 她拿起小刀在身外化身的左手指头上一划,痛感马上涌上心头,看来就算是人俑之身也是能感觉到疼痛的。 商悯本体低头查看,在左手一模一样的位置也发现了一丝伤口,这个伤口在刚才和身外化身同步出现,痛感合一。 果然,人俑的使用是有限制的,化身的伤势会反馈给本体。 身外化身已经够逆天了,如果没有丝毫限制那才奇怪。 商悯的意识从身外化身退出,人俑立刻软倒在地,一丝莫名的感应出现在她与身外化身之间。 她心念一动,身外化身飞速缩小,不多时就变回了小巧的陶泥小人,但与先前不同的是,本无脸人俑上出现了人脸——商悯的脸。 商悯捡起陶俑小人,将它放回盒子里。 陶俑一共有三枚,每一枚都是无脸的……商悯用滴血的方式让一枚人俑变成了她的模样,如果往其他无脸人俑上滴别人的血,那岂不是就能变成别人的模样?如果人俑变成了他人面貌,那商悯还能将意识投入其中随意操控它吗? 或许这个人俑不需要滴血认主,血只是决定了人俑能幻化成什么模样。 商悯合上盒子,按下心思,打算等有机会细细试验陶泥人俑的使用规则。 她对着武国王陵地宫的方向拜了拜,真心实意道:“感谢祖先赐此奇物。” 然后,商悯珍而重之地把盒子揣到怀里,决定每天晚上都抱着这个宝贝睡觉。 第34章 “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能不能让父亲找个死囚过来试试?”商悯心里琢磨。 如果沾染其他人的血也能令陶俑变幻容貌, 并且还能操控这个陶俑,那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商悯可以悄无声息地假扮成某一个人,到时不管是刺探情报还是做些特殊的事都很方便。 但是能不能做到这些是需要验证的, 所以商悯才会想到找个死囚试验。 不过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第一枚陶俑在滴上她的血后面貌就固定了,用死囚试验说不定会白白浪费一枚陶俑。 只有身份特殊的人,才值得商悯用一枚人俑去做试验。 若试验成功,说不定就能直接顶替此人身份长期潜 伏, 可操控空间大大增加。 不急 分卷阅读75 ,不急。*r·a+n′t?x¢t../c¨o¨m¢商悯劝说自己保持耐心。 原本有些躁动的内心平静下来。 身外化身的伤势会全数反馈给本体,本体的伤势不会反馈给身外化身。 利用陶俑化身成他人样貌,具有他人样貌的身外化身受伤时, 伤势究竟会反馈给血液的提供者,还是会反馈给化身的实际持有者商悯, 这也是个不小的问题。 若是伤势反馈给了血液提供者,那这陶俑岂非无声无息地就能咒杀一人?只要商悯夺得此人一滴血, 就能令一名仇敌当场暴毙。 要是伤势实际上是反馈给了商悯……那情况就有一点点棘手了。 但问题不大,也只是有一点点棘手而已。因为身外化身的存在本身便已经足够给商悯带来足够的好处和便利了, 她放低了期望值。 商悯沉思许久,决定从一个最简单的问题开始验证——陶俑身外化身的维持时间。 这玩意儿是只要被激发之后就可以一直保持身外化身的形态,还是是有时限的,时间到了就会变回拇指大的小小陶俑? 商悯复取出陶俑,心念一动, 陶俑膨胀为身外化身,灵识投入其中, 控制身外化身站了起来。*白^马!书\院! +已¢发+布*最+新`章,节·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无奈地溜去寝宫去穿衣服。身外化身显现后就是赤身裸.体的状态, 该不会她每用一次身外化身都得重新穿一套衣服吧?这也太麻烦了。 商悯穿上衣服后灵识退出身外化身试了试。 幸好,身外化身缩小成陶俑后,原本躯壳上穿的衣服变成了奇异的彩绘纹样浮现在陶泥壳子上,身外化身再度显化时会直接穿着衣服,免去了每次变身都要换装的尴尬。 她用身外化身取下本体手上的青龙玉镯,光华闪烁间游龙青鳞枪出现在她掌中,枪内的龙魂并没有传来抗拒情绪。 分身和本体都能驭使此枪,这是个好消息。 商悯复又默念《太虚真经》的口诀,身外化身体内顿时真气流转不休,竟然连本体的武道修为也一并继承了! 等等……她眉头一皱,再度确认,却发现修为好像并不是完全继承。^x-i,n?d\x~s+.¨c_o\m′ 商悯盘膝凝神,仔细感知体内经脉和丹田内旋转的真气团,发现身外化身的修为比本体低了一些,《太虚真经》的层次顶多达到了第三重,对比本体的第五重还是有所不及。 商悯心下微顿,倒不是太过失望。 她提枪耍了两招试了试手感,感觉本体和身外化身使用枪的感觉没什么区别,都很顺手,于是就放下了心。 真气修为在武道一途很重要,可这只是其一,数年下来磨练的技艺是不会丢失的,就算修为有所不足她也可用技巧弥补一二。 接下来的摸索,让商悯对陶俑化身的了解大大增加。 细枝末节的东西没什么好在意的,只有一样使用规则让商悯心生警惕。 她将意识投入身外化身是会消耗心神的,尤其是当她同时操控化身和本体,心神的消耗不止是乘二,而是原本的三倍,时间一长就会头痛欲裂,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连忙将灵识撤回本体,头痛的感觉才得以缓解。 商悯休息片刻,若有所思:“同时操控两具躯壳,顶多维持两个时辰。” 她闭目养神,待疼痛的感觉消失,消耗的心神得到了恢复,才又开始下一次尝试。 这次她将全部的灵识都投入到了化身之中,本体软倒在一旁。 这第二次尝试的时间就比较长,商悯白天睡多了这晚一夜没睡,直到天光大亮,身外化身仍然在悠然看书,离心神被消耗完还有些时间。 眼看雨霏就要进来喊她用早膳,商悯不得不中止了尝试,初步判断在只操控身外化身时,化身的维持时间可以延长到六个时辰,但如果想全天维持是不可能的。 也许在将来,等商悯修为增加,灵魂和灵识变得坚韧强大,身外化身的修为也会增加,可以操控它的时间能延长不少。 商悯控制身外化身时只看了看书,还要考虑到用身外化身对敌的情况。 精神高度集中下心神会不会加剧消耗,导致化身维持时间变短? 商悯长叹一口气,身外化身缩小成陶俑,被她安置在木盒中。 不管如何尝试,有一点是能确定的,那就是身外化身根本不能代替她前往宿阳当质子,她的灵识撑不了那么久。 本体留武国化身去宿阳的美妙设想泡汤了。 商悯还是要去为质。 “唉,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商悯自言自语。 祖先赐的奇物效果已经如此逆天了,她不应该贪求太多,利用好这件道具才是正经的。此物就算再好用也只是外物,用好了就有奇效,用不好还是白搭。 心性不足智慧有缺,有再多外物也难以弥补。武道修为浅薄,遭遇危险时依然无力回天,并不是有一两样奇物就可以改变的。 不管是成王之路还是武道之路,都当以自身为重。 基石不硬不牢,一切 分卷阅读76 皆是枉然。~q·u`s·h.u¨c*h,e`n¨g..^c\o?m` 书房隔间的门被轻轻叩响,雨霏行礼道:“公主,可要用早膳?” “好。”商悯颔首,打算待会儿吃完睡个回笼觉,这一晚摸索陶俑的用途把她给累到了。 雨霏似也看出了商悯的疲惫,轻声提醒:“午膳是您的生辰家宴,公主可要记得。忠顺公大人和显华夫人,还有您的堂姐堂兄、杨小将军、右相大人都会来,您可以先睡一个半时辰。” “差点真忘了……你记得叫醒我。”商悯对自己的生辰没太多的感触,但这好歹是家宴。 武王正月初一的寿宴办得隆重又热闹,但那场合终究太过庄严,还是家宴好,血脉相连的亲人能坐在一起说说话,不用太拘束。 她想了想,又道:“时间到了去融梨院接谦儿过来。” 虽然这小子还在禁足,但是家宴还是得参加的。 雨霏低头应是。 …… 接近中午,商悯从榻上爬了起来,有些迷糊地被宫女梳好头。~看!书~屋/ _免+费/阅¨读′ 她换了一件不过分庄重又不过分简单的红色的袄裙,发辫没有编太复杂的样式,镶嵌明珠的玉冠只有正式场合才佩戴,今天她的头上只戴了几件红宝石装饰的鸾鸟金簪,微微一晃,纤薄金丝掐成的翅膀振翅欲飞。 商悯穿着这身喜庆装扮去主殿迎接宾客,正巧看见殿外一个高大的人影缓步而来。 此人面貌与商溯有五六分像,身材魁梧,走路姿势也跟商溯像极了。 旁边是一衣着端庄得体的妇人,一双凤眼瞧着很有气势。 正是商悯的叔父忠顺公商泓和婶母显华夫人。 武王寿辰时,忠顺公许是有要事在身并未参宴,这还是商悯失忆后第一次见到叔父。 她立刻出殿迎接,面带笑容行礼道:“叔父,婶母,悯儿好久没见你们了。” 忠顺公笑着比了一下商悯的身高,“高了,也瘦了。?微^趣¢小/说·网~ ?更/新′最·快\我听允儿和元慈说你那几日吃了不少苦,可要多吃些饭,把肉长回来啊。” 显华夫人也打量一番商悯,掩唇笑道:“我给悯儿准备的生辰礼是件郑国丝绸缝制的衣裳,照着你的身量做了好些个月,元慈说你瘦了可把我吓了一跳,还好我今日一看,你这衣裳还是能穿得了的。” 商允笑吟吟地从忠顺公身后冒出来,献宝似的拿着一狭长的盒子递给商悯:“悯儿妹妹,你瞧我给你准备的生辰礼是什么?” 商悯拿过打开,很给面子地露出惊喜的表情:“是鞭子!” “是我亲手编的,鞭子的木手柄也是我亲手削的。”商允得意道,“我试过了,非常顺手,以后你骑马就带着它。” “好。”商悯把寿礼交给雨霏让她收着。 元慈上前行了一礼,才取出礼盒道:“悯儿妹妹,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字帖,愿妹妹每日勤练,万勿懈怠。” 过生日送字帖,就像奖励小孩儿暑假作业,商悯笑容一僵。 元慈噗嗤笑了,摇头道:“骗你呢!我哪能真送你字帖。” 她打开木盒,盒中躺着一摞古籍,名曰《青狐小记》。 “这是在民间流传了好几百年的话本,共有三册,全册难寻,我寻来了赠你。”元慈温声道,“闲书而已,没什么大用处,闲时读着解解闷也好。” 商悯欢喜地收下元慈的赠书,假装抱怨:“姐姐又拿我开玩笑,看在你赠书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 一行人入殿落座,商悯好奇地望向忠顺公:“叔父,你还没说你赠我的是什么呢。” 忠顺公道无奈道:“本来是造了一把长枪送你的,但是王上说你继承了母亲的武器,这长枪就没法赠你了……” 见商悯垮下脸,他一笑,转而道:“长枪没法赠,还是有其他东西可赠的。” 他从怀中取出一玉瓶,商悯接过,掌心摊开,见玉瓶中有一枚红色丹丸微微摇晃,打开瓶盖,一股幽香飘然而出,让人闻之精神一振。 “雪幽丹,由一种名为雪幽花的草药炼制而成,功效只有一样,那就是解毒和压制剧毒。此药极其珍贵,只有曾经被灭的邹国会炼制,制药方法至今无人知晓,用一枚少一枚。”忠顺公道,“有两种服用方法,一种是服下即刻解毒,任何毒都可以解。另一种方法是提前服下丹药,如果身中见血封喉的剧毒,毒性入体便会被压制大半。此丹药性能在身体中留存十年,提前吃下它虽说算不上百毒不侵,但压制毒性总归能让人多活一些时日,寻到解毒的希望。” 他道:“悯儿此前遭遇大难,此事王上都与我说了。叔父没什么能做的,唯有赠你丹药,愿悯儿顺遂无忧。” 这个丹药有大用! 商悯被刺杀的时候,那刺客武器上涂的毒便是见血封喉,只要沾上一点,转瞬就能要人性命,甚至没机会服下解药。在这种情况下,雪幽丹可以算得上保命利器了,叔父可谓用心良苦。 “谢叔父。”商悯感激地将丹药握在手中。 第35章 “为武国、为自己, 分卷阅读77 为我,也为你。`7*k′a¢n-s¨h!u*w,u+.!c¢o.m¨” 商悯与叔父一家谈笑不久, 杨靖之就领着商谦登门了,他们先是给两位长辈见礼,然后才看向商悯。 杨靖之几乎是下意识地想要对商悯再行一礼, 但商悯瞪了他一眼,他抬起的双臂便讪讪放下,道:“悯儿妹妹,我来璇玑殿的路上正好遇到谦儿,就将他领来了。” 商谦完全没有往日里活泼的样子, 神态颇有些沉稳地叫了一声“姐姐”,随后从怀中取出竹枝编成的精巧蝈蝈笼递到商悯面前。 她惊讶道:“这季节还有蝈蝈?” 拿过细看,她才看出这不是活的蝈蝈,是草编的。昆虫静静卧在竹笼中, 姿态栩栩如生,有趣极了。 “是你亲手做的吗?谦儿手真巧。”商悯惊喜地夸。 “姐姐喜欢就好!”商谦这才露出一丝笑容, 安静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杨靖之笑道:“生辰年年有,要想到些不一样的礼物还真难。!t.i.a-n¢x+i*b`o¢o/k~.^c¢o′.今年为兄请工匠为妹妹打造了一支玉簪, 你瞧瞧喜不喜欢?” “大哥送的礼,岂有不喜欢的道理?” 商悯面带笑容地打开了首饰盒, 看见礼盒中装的不是寻常玉簪,而是一只玉镖簪,簪尾雕出了写意的燕子纹样,既可当做束发的头饰,也可以当做暗器击发出去。 她抚摸玉簪叹道:“大哥送这么贵重的礼物, 我可舍不得把它当飞镖使啊。” 这时宫女来报:“王上和右相大人到了。” 在场或站或坐的人纷纷起身聚到殿外,商悯的叔父婶母和哥哥姐姐们均是躬身一拜道:“参见王上!” “免礼, 不要拘束。”商溯抬了下手虚扶。 赵素尘往旁边一侧,避开了忠顺公和显华夫人的礼。 “父王, 姑姑,你们来得正好,我都饿了。”商悯见人都到齐,高兴地吩咐左右宫人,“快摆宴!” 宫女太监忙碌穿梭,一盘盘佳肴被摆到席上。?新.完,本·神?站¢ ?首¢发· 商悯趁摆宴的空档来到赵素尘身侧,眨眨眼直白地伸手讨要道:“姑姑,我的生辰礼呢?可别跟我说你忘了准备。” 赵素尘无奈道:“忘了谁的生辰也不能忘了你的。” 她取出一枚做工细腻的赤金长命锁,亲手为商悯戴在脖颈间。 商悯手指戳戳,长命锁下方坠的三枚铃铛灵动地叮铃铃一响。 “悯儿长命百岁,岁岁平安。”赵素尘道。 “谢谢姑姑,我很喜欢。”商悯爱不释手地摆弄这枚长命锁。 她前世父母也在她小时候送过她的长命锁,后来年纪大些了就没再佩戴过了。现在商悯又有了一枚长辈送的长命锁,不由感觉心下一暖。 哪怕是商溯的寿辰宴,亲人也没如此齐聚,今日她生辰,人倒是全都来齐了。 想来身边的这些亲人也觉得武王寿宴虽然隆重,但终究是政治意义居首位。小家宴没那么多大臣和他国来使,反倒能让人放松下来,回归朴素的本质,饭桌上只有祝福,没那么多虚伪客套。 酒菜上齐,商悯端起酒樽认真道:“过了今日,我就满十一岁了。这是我去宿阳前在武国过的最后一场生辰宴,但生辰年年有,待我回来,还想像现在一样和所有人一起过生辰。” 她说到这里一停,又道:“愿父亲、姑姑和叔父婶母身体无恙,三位兄姐万事顺意,弟弟学业有成……愿武国繁荣昌盛,社稷永固。” 她以果汁代酒,朝前一敬。 商溯温和道:“悯儿所愿即为父所愿,亦是在场所有人所愿。” …… 时间飞逝,各国使节早已离开武国。 北疆山川河流积雪冰层渐融,漫山遍野被落雪压着枝桠的松树抬起了头,宫门走道上的积雪和冰挂也不见了踪影。 时至二月中旬,商悯某日读书疲乏,在书房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却忽然透过书房的琉璃窗看见宫殿中栽的桃花树一夜之间开了花,明明昨日它们还是花骨朵的样子。 她伸了个懒腰,摇了一下书房系着绳子连接殿外的铃铛,不多时雨霏便出现了。 商悯懒洋洋道:“雨霏,武国的使节团和朝贡礼准备怎么样了?” 这些时日她忙于学习,每天演武场和寝宫两点一线,甚少去关注旁的事情。 今日桃花一开,她就知道去燕都宿阳的日子恐怕近在眼前了。 “明日就准备妥当了,后天即可启程。”雨霏把一切打听得清清楚楚。 商悯托着下巴道:“还真快啊。” 当年上大学好像也是这种感觉,只不过那个时候有父母相送,现在她却要跟着武国的朝贡使团去往陌生的地方。 更何况,那个陌生的地方危机四伏。 有太多人想要她的命,有太多的人对她不怀好意。父亲的羽翼很难再庇护她,姑姑不能跟在她身边时刻指点,要好长时间见不到哥哥姐姐们,还有谦儿的功课希望不要落下…… 尽管商悯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心中还是涌 上了些微忐忑和不舍,她挥手让雨霏退下,独自望 分卷阅读78 着宫殿外的桃花怔怔出神。.幻¨想?姬/ /无~错+内\容_ 直到雨霏再度出现,送来了早膳,并告知她武王要她得空去一趟颐景殿。 商悯用完饭后就晃悠着散步般去往父亲的批改文书的书房。 “每逢三年一次的朝贡,各国都会派比较有身份地位的人过去,此人通常会是王族宗亲。此番朝贡,你叔父会当使节,你靖之大哥也会跟着,护卫朝贡队伍。”商溯做好了安排,将这些事一一讲给商悯听,“后天出发,车马已经备好了。我们会途经几个小国,再经过梁国,最后才到宿阳。” 商悯问:“得在路上走多久?东西带不少,两个月能到吗?” “能到。”商溯颔首,“路上要辛苦你些了,舟车劳顿,身体受不了就跟你叔父说,使节团也带了医师。” “好。”商悯道。 她略一犹豫,从腰侧的香囊里取出了小玉瓶,玉瓶中装的正是雪幽丹。 “父亲,叔父送我的这个丹药我还没想好怎么吃……”商悯纠结道,“直接服用可解任何毒的功效很罕见,可是万一毒真的很烈……” 商溯笑笑:“这枚丹药当初武国一共得到了两颗,你奶奶把这两颗丹药分给了我和你的叔父,我的那枚因早年遭逢变故已经吃掉了,他把自己的那颗送给了你。-三`叶·屋, ,首~发¨” 商悯追问:“父亲当年是用了哪一种服用方法?” “第二种。”商溯叹,“世间奇毒不尽其数,有些南方边疆小国的巫蛊毒师是用毒的行家,还有一些传承久远的江湖门派有着一些阴损招数,防不胜防。燕都宿阳是众多势力汇聚之地,百家诸派、各国势力鱼龙混杂。若悯儿想保命,我认为你需要提前服下此丹,免得中毒之时来不及服用。” 商悯点点头,不再犹豫,当即打开玉瓶将丹丸吞了下去。 一枚丹药下肚,淡淡的清凉气息从丹田处升起,体内流转一周天,然后沉寂了下来。 “另外还有一事,姜国派到燕都的质子是姜雁鸣。′s~o,u¢s,o.u_x*s\w*.?c?o.m!姜国国小力弱,是我武国的附庸国,但姜国主此人颇有才干,对我国忠心不二,理应照应一番。”商溯道,“姜武两国使团合一,姜雁鸣会和你一道出发,到了宿阳,你们可互相扶持一二。” 商悯将父亲的话听进心里,颔首应是。 商溯看着商悯认真的脸,像是有什么话不好开口,几次张口欲言,却还是闭上了嘴。 “父亲有什么话直言就好。”商悯迷惑地看着他隐隐浮现出犹豫的脸。 “作为我的长女,武国的大公主,你的婚事有很多人盯着。”商溯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神态更接近一个为孩子忧心的父亲,而不是一国的君主。 “姜国主想与武国联姻,他派他小儿子来就是这个意思。我无意过早地让你定下婚约,就回他武国人十八岁才能成婚,此时谈婚事太早……为父说出此事是想给你提一个醒。”商溯脸色复杂道,“在宿阳你会接触到他国的王族后代,要小心他们算计你。须知,有些人的手段不仅是明枪暗箭,他们还会算计你别的东西……” 商悯哽住,整张脸写着一个“囧”。 她此行不仅要躲避刺杀,避免卷入政治漩涡,难道还要避免别人使用“美人计”? “……女儿会注意的。”商悯无语地点点头。 “最后,去了宿阳,要去拜见你的姥姥和姥爷。”商溯语气里藏着怅然,“他们年纪大了,要好好看看他们。” 姥姥和姥爷?母亲姬令仪的双亲?这两位老人还健在…… 商悯愣了愣,郑重道:“女儿明白,去了宿阳一定马上去递拜贴。” 该交代的话交代完,剩下的就是静等启程了。 …… 二月二十,天大晴,气朗风清。 武国朝鹿城外,长长的使节团在官道上列队,马匹鼻孔喷着白气整装待发,军队手持黑底红纹的军旗护卫左右。 一车又一车的朝贡礼贯穿队伍前后,粗略数去足有百十车,车里装的都是奇珍异宝,足见朝贡规格之高规模之大。 商悯已经坐进了马车内,姜雁鸣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另一端,似乎心情不怎么轻松。 商悯没工夫跟他交谈,她掀开车帘子探出脑袋,看到叔父忠顺公骑马在她马车一侧立着,杨靖之不见踪影,可能是在队伍的最前端。 后面的城门楼上,商溯默默站立,俯视着这支浩大的朝贡队伍。 距离过远,商悯看不清父亲脸上的神情,她探出半个身子使劲挥了下手,商溯同样抬起手挥了一下。 收到了父亲的回应,商悯放心地坐回车里,对叔父道:“走吧,悯儿准备好了。” 忠顺公微微点头,转身对城门楼上的商溯抱了一下拳,随即下令启程。 呜呜号角声起,浩大的车队缓缓向前移动,渐渐远离朝鹿城。 青黑色的城墙在缩小,入目的是一望无际的原野。积雪几乎化尽,露出黑褐色的地面,黑底红纹的旗帜飘飘摇摇,逐渐变成了难以望 分卷阅读79 到的小红点。^j+y*b/d+s+j\.!c-o′m- 商溯默然站着,目送队伍蜿蜒远去。 他抬手轻轻摸了一下身侧商谦的脑袋:“知道你的姐姐为什么离开武国吗?” “为什么?”商谦吸了吸鼻子,哑着嗓子问。 “她走是为武国、为自己……”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次子,“为我,也为你。” “因为她不去,你就要去了,她不去,等待武国的可能就是战争。你要永远记得,你姐姐于社稷有功,于你,有恩。” 第36章 “雁鸣亦永远忠于公主。” 去往宿阳的官道沿途都有驿馆, 除了特别荒芜的地方需要露宿扎营,其他时候都可以在驿馆过夜。 离开朝鹿城的第一夜,使节团在武国的一座小城内暂歇, 城主早就得到了消息,诚惶诚恐亲自相迎,还想设宴招待,忠顺公直接推拒了。 商悯也觉得这样太麻烦,她宁愿住驿馆, 哪怕条件简陋些。`咸′鱼·看.书¨ *免.费?阅,读! 她身边跟着从王宫带出来的四名宫女。 说是宫女,其实她们都是从暗卫营中挑选出来的高手,乔装成宫女的样子是为了随时保护她。 至于与商悯同行的姜雁鸣,行头就比较简单了, 仅有一名武艺还算过得去的侍从相随。姜国的朝贡礼也颇为寒酸,东拼西凑凑出了二十车, 大部分都是煤矿铁器。 一直待在房间里未免憋闷,商悯没叫侍女跟着, 独自从驿馆二楼下来喂马。 门一推开,正好碰见同样打算下楼的姜雁鸣。 他见到她当即行礼:“大公主。” “怎么不去歇着?”商悯随口一问。 “心中烦闷, 无心歇息。”姜雁鸣没有掩去脸上的忧色。 白日里两人同坐马车,却相顾无言。 远离故国,不知何时才能归家……他们心中烦恼的乃是同一件事。 尤其是姜国把姜雁鸣送来武国时就是抱着联姻的目的,他骤然离家本来就忐忑,结果留在武国不过几日质子令便传到了天下诸侯手中, 他又要被当做质子送去宿阳。¢e~8¢z`w?.¢n.e~t^ 在这种情况下,姜雁鸣心情怎么可能好得起来?他认定此行必定无归, 他再难回到姜国。 “我去喂马,你可要随我逛逛?”商悯主动道。 姜雁鸣受宠若惊。 公主相邀, 断没有拒绝的道理,他毫不迟疑地点了下头,跟着商悯下了驿馆。 天色已暗,马厩里的马也在休息。 草料就在马棚子一旁放着,商悯抓起一捆草料,走到了自己的枣红马面前,把草料扔到了食槽里,拍掉手上的灰尘。枣红马拿鼻子拱了拱商悯的脸,埋头吃草了。 “这马是公主当初在北疆骑的那一匹?”姜雁鸣惊讶道。 “没错,它挺听我的话,就带着了。”商悯抚摸马的鬃毛。 姜雁鸣一凛,一瞬间觉得她意有所指。 听话的马就带着,他要是听话呢?是不是会被她视为亲信,有机会追随她身侧? 来武国前父亲母亲对他耳提面命,要他找机会讨好武国的大公主,最好能让大公主对她有好感。姜雁鸣不是无知的孩童,当然知道父母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他心怀抗拒,但他是姜国公子,在一些事情上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后来遭遇鬼方袭击遇到商悯是偶然。 在山中相处的短短时日,商悯在姜雁鸣的记忆中留下了强烈而深刻的印记,因为这个印记,他对商悯的感情极其复杂。 这种感情,叫做“敬畏”。 姜雁鸣敬佩商悯的武道修为和在追杀下逃出生天的智谋,感激她救了他的命,然而他同样畏惧她杀人和舍弃他时的果断和冷酷。 在他心里,商悯的形象相当神秘,他不敢探究,亦不敢主动接近她。 现在商悯说“听话的马就带着”,这是否是一种隐晦的暗示呢?她想要他投诚? 姜雁鸣生长于姜国宫中,自小见惯了争权夺利,作为公主的商悯必然也是如此,他觉得商悯所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无的放矢。 “你父亲为什么派你为质,不派你的其他兄弟姐妹?”商悯突然转身,一双眼直直盯着姜雁鸣。 “大哥十二岁,被早早立为继承人,我十岁,为次子,其余弟妹皆是年幼,只有我去。”姜雁鸣苦笑,倒也不觉得这些话有多么难以开口。 他私下里也疑惑为何武国派商悯去当质子。 姜国主曾笃定道,假若大公主不半途夭折,武国王位必定由她继承,只因武王对这位长女极其看重。宠爱可以作假,但是那种政治层面的重视作不了假。 不过思来想去,可能商悯去为质的缘由跟他是一样的。 武国王族人丁单薄,次子年幼,能去为质的只有商悯。 其实各国王侯,继承人通常都是长子长女。 年龄就是先天优势,谁先出生谁先长大,谁就能先一步布局朝堂拉拢帮手结交朋党。 血脉后代之间年龄相差过大,年长的那个往往对年幼的那个具有压制力。 打个比 方,商悯比商谦 分卷阅读80 大了六岁,这意味着她能比商谦先六年进入朝堂接触政事。!x\4~5!z?w...c′o¢m/ 六年过去商悯已经在朝堂上站稳脚跟,获得了一批大臣的拥护,而商谦才是个初出茅庐的政治新手,没经验也没人手,进了朝堂会先迎接来自长姐及其同党的残酷打压,如何能起势? 当然这只是通常情况,许多诸侯国都是这种继承模式,武国情况要稍微特殊一点,毕竟还有试炼存在,没熬过试炼的大有人在,只有最有能力的后代才能继承王位。 姜雁鸣迟疑道:“公主,请恕雁鸣无礼……我实在想知道,你要去为质,怕吗?” 商悯看他一眼,笑道:“有些不安,但是不怕,我身后是武国。” 这句话有诸多含义。武国国力强盛,兵强马壮,国主正值壮年,朝堂上下唯武王马首是瞻,王族宗亲人丁稀少,争权夺利之事甚少发生。 这样一个国家的公主,当然有足够的底气去宿阳。 甚至燕皇明面上不能对商悯做得太过分,他得客客气气地显示出自身的胸襟和气派来,以礼相待。-咸\鱼_看·书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否则其他诸侯国一看燕皇竟然对这等强国的长公主如此轻贱怠慢,就会认为他头脑昏聩,有辱身份,不值得敬重。 另一方面,商悯作为武王唯二的孩子之一,其身份的贵重程度和姜雁鸣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商悯若真死在宿阳,武王就敢开战,姜雁鸣死在宿阳,姜国国主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其中固然有国力差距,也是因为二者在他们父亲心中的地位不一样。 “雁鸣,你怕吗?”商悯问完笑了一下,“或许不该问,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了。” 姜雁鸣抿唇,轻轻道:“怕。” “别怕。”商悯神色平静道,“正因姜国是小国,你才不应该怕。你只需要做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个人,避免卷入宿阳朝堂争斗就能保全自己,该担心的是那些强国的王族后代,因为是强国,所以他们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鸿¨特^小·说+网* -免+费^阅`读+” 姜雁鸣惊疑地看着商悯,接着低头道:“谢公主提点。” “一步行差踏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在宿阳那种地方,何人该结交何人不该结交,你心里得有个数。”商悯缓声道,“我与你同往宿阳,他人会觉得你我是同一阵线的……” 姜雁鸣急忙道:“姜国永远忠于武国,雁鸣亦永远忠于公主。” 这是个表忠心的好时候。 商悯的意思是,在他人看来姜武两国就是穿一条裤子的,他姜雁鸣不管是否愿意都已经被打上了“武国党”的烙印,挣脱不掉,他的安危与荣辱都和商悯绑死了。 正好,姜雁鸣也是这么觉得的。 单凭姜国的实力,他归国遥遥无期,要是商悯被允许归国,再由她运作一番,他说不定也能跟着归国。姜雁鸣只能抓住商悯这棵救命稻草。 “行了,你这话说的为时过早。”商悯摆摆手。 姜雁鸣谦逊垂首,“可我心中的确如此认为。” “回去吧,天晚了。”商悯没多说什么。 她摸了一把马鬃,转身离去。 姜雁鸣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跟她一起回了驿馆。 商悯原本还担心收服姜雁鸣要费一番口舌呢,没想到对方这么上道。 倒不是她质疑姜雁鸣这个姜国人对武国的忠诚性,而是她担心姜雁鸣年幼,没那么深的觉悟和政治嗅觉,懵懵懂懂去当质子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宿阳干些什么。 她还怕姜雁鸣是个胆小求生的缩头乌龟,去了宿阳后一味低调,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扫门前雪。 这样不敢作为的人是没法为商悯所用的,她得在各诸侯国送来的众多质子中重新物色可用之人。 但能用的人哪有那么好找? 要想找一个知根知底好拿捏的更是难上加难。 姜雁鸣的身份就具有先天优越性,首先姜国和武国交好,其次姜国紧邻武国,就算姜雁鸣不忠心,知晓姜国受武国的恩惠与钳制,心中也会多一份顾忌。 观其言行,他不是那种对故国和亲人毫不在意的人。 商悯回到房间后拿出随身的地图看了一眼。 “先经过陈国,之后是郢国……”她手指在地图上的两个小国上划过,定格在了“梁国”上。 梁国紧邻大燕,宛若拱卫宿阳的屏障。 这是姬妤的故国,商悯离开前,商溯还提醒她到了梁国要小心些,说不定梁王会派使者接触她。 不管梁王那边会如何做,可以预想的是,梁王绝对不可能对商悯心怀善意。 姬妤死的消息还没传出,再过一个月,武国就会昭告天下,宣布王后病逝。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商悯呼出一口气。 走到梁国至少要一个多月。 在此之前,大可不必担忧。 第37章 “我父王病了,病得很重。” 商悯离开武国时还穿着袄裙, 披着皮毛斗篷,然武国朝贡使团行进已有月余,她脱下袄 裙换上了轻便些的春装, 斗篷也 分卷阅读81 被放在了行礼箱子里再也没拿出来过。,小¢说*宅` ¨无?错?内_容? 天上一声惊雷,紧接着乌云汇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接着雨势越下越大,车马不得不停在官道一侧等雨停下。 雨水冲刷, 官道两侧的原野丘陵翠意更深,透过朦胧的雨色能看到大树模糊的绿影和星星点点盛开在山坡的野花。 三月天,正是万物萌发的好时节。 商悯之前嫌闷,在马车外骑马跟叔父并肩而行, 现在下雨了,她接过雨霏递来的蓑衣披在身上, 也不进马车,就在外头静静赏景。 天边一小黑点迅速扩大, 商悯抬头看去,见一只信鹰从北而来。 她指了指天上道:“叔父你瞧, 是武国来信了。” 忠顺公望了望,举臂一招,信鹰从天上落下,收敛翅膀停在了忠顺公的胳膊上。信鹰脚上绑的竹筒里,有一份卷得整整齐齐被蜡封着的信件。 忠顺公取出信件捏碎腊封, 将信纸展开读了一遍,接着将信转交给商悯, 摸着胡子道:“信发之日,王后病逝的消息已经昭告武国了, 算算时间,正是三日前日。,搜·搜-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信鹰日行数百里,从武国朝鹿飞到此地仅仅需要两天,每隔数日就会有武国的信送来。 商悯展信一读,中间内容十分简短,只大致叙述了诏书下发的事,信末遒劲的字迹写“山高水远,望平安”。 “要是我们的车队也能走这么快就好了,到时候从宿阳回朝鹿只需要几天,哪像现在还得两个月。”商悯把信揉碎销毁,“我骨头都要被马车和马颠散架了。” “放心,不是每时每刻都要乘马车。”忠顺公笑了一声,“前方二十里便是梁国与郢国交界的康平城,等到了康平城,我们补给一番,搭船走运河水道,四日就能到梁都睢丘,然后再走十五日,就到宿阳了。” 商悯感叹:“真是好远好远啊……” 前方有将士冒雨来报:“忠顺公大人,康平城城主派人来接应了。_j!i′n*g·w,u′x·s+w~.¨c_o,m*” “这么快。”忠顺公瞧一眼雨势,见雷鸣暂歇,雨势变小,便道,“那随使者启程吧。” 各国使节团途经他国都会带令牌、文书表明来意,也会派快马或信鸽告知沿途要经过的城池,显然这位康平城城主是提前得到了消息,武国朝贡使团一来,他就派人来迎了。 就是不知他是收到了武国这边的传信所以慌忙来迎,还是受到了梁王的什么指示…… 幸好进入康平城后一路未起波折,城主早就备好了补给要用的粮草,众人稍作休息继续启程。 这支武国的车队毕竟是去朝贡的,梁国人不至于使什么绊子,商悯和叔父一起顺顺利利地登上了船。 巨大的楼船浮在水上,商悯站在五层高的楼船顶端,看着武国的朝贡礼被马拉到了其余船只上,这船着实大得离谱,三艘船便装下了所有的珍奇异宝,连随行的战马、将士和官员也一并被安置好了。 大船船桨旋转,机关齿轮转动,呜呜开动,庞大的船体在运河上划过两道向岸上散去的水浪。 “叔父,这船是怎么开动的?”商悯好奇地问,“瞧着也没人在划船,是纯机关驱动的吗?” “各国机关术造诣,以翟国为尊,但其他国家对机关术也并非一窍不通,这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技术,无非是钻研深浅的区别罢了。”忠顺公道,“这船还是由人开的,只不过开船方式比较省力,只需要对齿轮转轴施较小的力就能带动大齿轮转动,继而让船桨转动,二十名船工轮班摇动齿轮就能让船整天航行。” “还以为又是什么玄奇之物驱动的呢,原来还是这么原始……”商悯嘀咕。 “原始?”忠顺公愕然道,“何以见得?单论造船术,梁国的造船术可是强于翟国。” 不过梁国造船术强于翟国是因为翟国群山环抱,内河九曲十八弯,这河又多位于悬崖峭壁之下,难以让大船通行,所行只有小船。 商悯听到叔父的疑问就道:“侄女不过随口一说,哪里说得出一二三四来。” 她看到机关船还以为是蒸汽驱动,或者直接真气驱动大船,再往玄幻的方向想一想,也许是用什么藏有神秘能源的晶石驱动?结果商悯大失所望。 这个世界虽有种种神异,但总体状态还是十分落后的。 可惜商悯不是理科生,不懂这些技术,不然她大抵也能像其他穿越者那样搞基建掀起一场工业革命? 不过就算不懂也没事,可以等她有能力有班底了之后交给有能力的人去研究。 但或许……也不用等以后。 直接把还记得的物理化学原理和脑海中的大致概念告诉父亲,让他找武国的司工大人商量着研究就行了。 要是父亲问她这些知识是打哪儿来的,商悯可以直接推到游太虚上,说这是圣人祖先赐她的机缘。 想到这儿,商悯不禁感叹“游太虚”这个说法真的太有用了,穿越者的各种异常都可以被游太虚遮掩过 分卷阅读82 去。+q′s¢b^x\s?.?c,o\m¨ 时至今日,商悯已经通过学习和观察确定自己就是胎穿,因为她曾经在自己书房用过的书本中看到许多特殊记号和笔记,有些代表背诵和熟读的记号是她前世读中学时经常用的,而且她在武国小学宫中特意给自己起名拾玉。 种种迹象做不得假,商悯早已认同了自己的身份和周围的亲人。 行船四日,梁都睢丘近在眼前。 青灰色的城墙高高耸立,城门上“睢丘”二字古朴大气。 城外是码头,身材魁梧的纤夫拉动纤绳,肌肉绷紧齐喊口号,将巨船拉到准确位置停靠,船上降下一块厚实的木板子,搭起了木桥。 护卫先行,杨靖之带队先踏上了码头,接着忠顺公和商悯才下船。 她左右一扫,见整个码头都被清空了,看不到一个渔民、一位商客,码头上的众多船只整齐停靠,船上也不见人影。 今天是武国朝贡使团来访的大日子,为避免意外梁国直接清场。.g¨u`g_e?b.o?o·k?.,c_o?. 梁国也派了规格不低的队伍相迎,以示对武国的重视。 一位穿着华丽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从迎接队伍中排众而出,笑容满面地走了过来,对商悯二人拱手道:“忠顺公,多年未见,你倒是一点没变。” 忠顺公记性也是极佳,一眼认出此人,笑着还礼:“姬桓兄,劳你相迎。”他侧开身子手微微一引,让姬桓看到了个子矮矮的商悯,“这便是武国大公主商悯。” 商悯行了一礼,神态谦和。 梁王长子姬桓,姬妤的兄长。细细算来,商悯完全能叫此人一声舅父。 就算姬桓不是姬妤的亲哥哥,他还是燕宗室的人,别忘了,商悯的生身母亲也是姓姬的。 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不管梁国和武国有多么不对付,见到了梁国未来的主人还是该客气客气。论品阶商悯和梁王之子姬桓是平级,论辈分他是长辈,商悯得适当敬重一下,所以行了个礼。 姬桓仔仔细细地瞧了瞧商悯,见好就收,笑道:“若不嫌弃,悯公主叫我舅父就好。/1′1.k′a?n¨s,h!u¨.*c¨o′m~” 商悯一听这话,也道:“舅父直接叫我悯儿吧,我的长辈都这样叫我。” 姬桓一张发福的脸顿时笑得分外慈祥,一招手从梁国的迎接队伍中唤出一人。 此人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年纪瞧着有十七八岁,对商悯行礼道:“悯儿表妹。” “这是我长子成墨,血脉亲人,该好好叙一下感情。”姬桓笑容满面道。 商悯觉得这姬桓神色态度也过于温和了,王后姬妤“被”病逝,他心里就没一点意见吗?就算他们没兄妹感情,武国此举也是在打梁国的脸。 这人不对劲。 商悯心思一转,同样笑容满面地出言试探:“我一见成墨表哥便觉亲切,想来是因为母亲的缘故,真想带我弟弟谦儿来与舅父和表哥见一面,想来谦儿也会一见舅父和表哥就顿感亲切。” 这样的场合,不适合直接提起死去的姬妤,所以商悯选择提起商谦适当地暗示一番。 “谦儿年幼,不然也真想见一见他。”姬桓顺着话说了一句就面露悲戚之色,“可怜我的九妹妹,年纪轻轻就没了,真是天不遂人愿,世事无常。” 他提起姬妤这个九妹妹时语气极其自然,一点都没露出怨愤之色,甚至还主动将姬妤的死从武国身上摘了出来,怪罪上天世事无常。 这……呃,这到底什么路数? 商悯一头雾水,简直想抬头看看叔父什么反应。 姬桓之子姬成墨跟父亲唱起了双簧,温和地提醒:“码头风大,父亲可以等回去再与表妹和忠顺公大人一叙。” “瞧我险些怠慢了贵客。”姬桓悲戚之色一收,笑着侧身请道,“既然到了梁国,便不必住那简陋的驿馆了,直接到我府上歇息可好?” 忠顺公眉梢微微一动,淡笑道:“谢姬桓兄美意,不必了。”他沉吟道,“到了睢丘,于情于理我都该带着悯儿去宫中拜见梁王叔,不知他身体近来可好?” “忠顺公来得不巧。”姬桓长叹,“我父王前几日不慎跌下台阶陷入昏迷……他病得很重很重……” 病得很重?商悯几乎立刻就警觉起来了。 一国君主的病重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一旦他死了,梁国王座上的人就将发生变更,被他选中的继承人将会登位成王。 同时也意味着,被梁王压制的有野心的子女将会蠢蠢欲动,试图抓住这最后的机会夺位。 宫变、弑亲的惨剧可能会在一夜间发生,梁国的天要变了! 第38章 “求王叔救救我!” “贵客来我睢丘, 本该好好招待,以尽宾主之仪,只是我梁国如今是多事之秋, 怕是要委屈贵客了。”姬桓姿态谦和,叫人看不出他什么想法,“父王病中,不好在宫中摆大宴为各位接风洗尘,我在我府中设了小宴, 不如……” 忠顺公缓缓皱起了眉,思索一瞬,很快拱手道:“我 分卷阅读83 武国使团经过睢丘,是为了给燕皇陛下送上朝贡国礼。-p′f·w^x¨w`._n?e/t\路途遥远, 经不起耽搁,既然梁王叔病中, 那就不便前去叨扰了,望他安好, 原谅我等失礼。” 他停了停,看了一眼渐沉的天色, 又道:“我们的车队行船四日,多有不适,马匹护卫皆是疲乏,可朝贡事大,我等在睢丘修整一晚, 明日便启程。时间紧迫,只得辜负姬桓兄美意了。” 忠顺公一番话让人挑不出错处, 是个人都能听出这是要婉拒邀请的意思。 姬桓一听,倒也没多说什么, 只道:“忠顺公的话,我会带给父王。那便请忠顺公与外甥女今夜暂居城郊官驿,招待不周,多多海涵。”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后的迎接队伍两侧排开。 武国将士陆续下船,配合着卸货,马匹也被牵下了船。 一个半时辰后夜幕沉沉,朝贡货物终于搬运完毕,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驿馆。 到了驿馆,商悯和忠顺公并未休息,反而聚到一间房内。`小\说/宅_ /已¨发,布`最+新`章·节^ 她看着叔父在房内检查一圈,然后舒了一口气,道:“应当没动什么手脚。” 隔墙有耳,是应该小心些。 商悯忧虑道:“叔父,那姬桓是何意?” “他大抵是怕生变故。”忠顺公哼了一声,“我武国朝贡使团共有护卫三千人,个个都是勇武的骑兵,这些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武国掺合进梁国的夺位之战,这睢丘就要出大乱子了。” 商悯沉思。 姬桓来码头迎接武国使团,神态言语谦和,故意撇开姬妤旧事,并且邀请武国使团去他的府中私宅而非王宫,应当是存了拉拢之意。可是当叔父婉拒姬桓相邀,他却又一口答应下来,没有强逼。 究其原因应该有三点。 其一,武国使团路过睢丘是为朝贡,梁国武国同为大燕诸侯国,皆为大燕子民,姬桓不好用强。 其二,武国人出了名的性子刚直崇尚武力,姬桓使用强硬手段可能激起武国使团愤怒,继而引发武国以及武王的敌对。¨3^8+看-书′网+ ^更_新_最,全? 其三,忠顺公已经在姬桓面前表明态度,隐晦表示武国绝不插手梁国内政,不接受他的拉拢,亦不会接受其他人的拉拢。 “若我们接受邀请住到姬桓府中,就成了他的刀刃,其他想夺王位的人一看武国使团住进大公子府,指不定会怎么想。”商悯思索道,“叔父是对的,要不是天色晚了,我们就该一刻不停,马上就走。” 马黑暗里看不清路,运的货物又过于重要,否则忠顺公也不会决定驿馆暂歇。 梁王病发突然,这个消息有没有递到武国还不好说,就算递到了,信鹰传递消息也需要时间,他们得随机应变了。 “一晚而已。”忠顺公捋了两把胡子,安慰道,“总不至于梁王今晚就病逝,其余公主公子连夜起兵……” “叔父,这话可不要乱说。”商悯嘟囔,“万一怕什么来什么呢?” …… 半夜三更天,商悯忽然被阵阵嘈杂脚步声惊醒。 “怎么回事?”她弹身而起,见雨霏焦急步入内间。 “公主,外头有兵马举着火把朝我们而来!”雨霏额头上出了一层汗,“睢丘城内有数队兵马穿梭交战,情况不妙!” 商悯一把披上外衣,穿上鞋心急火燎地向外跑,差点和隔壁的姜雁鸣撞了个头对头,他一张脸有一点苍白,但总体还保持着冷静,道:“我们怎么办?” 商悯冲到走廊尽头,一看叔父的房门竟然大开着,门中不见人影,忠顺公不在。 她心念电转,转身跑到楼梯口,没有向下与武国护卫汇合,而是向上跑,直到跑到了驿馆最顶层。 天台上,忠顺公穿戴整齐,举着长筒望远镜遥望着睢丘城,背影像山岳一样沉稳,不见丝毫慌乱。 驿馆远在郊外,从这座楼最顶端看睢丘,可以将部分街巷收入眼底。 重重夜幕里,骑兵举着火把在城中穿梭,仿佛一道道流星,而这些火流星奔向的地点是同一个——梁王宫。 但也有小部分火流星正朝驿站而来,梁国的军队正在围住驿馆。 “叔父,我们……”商悯走到忠顺公身边仰头望他。 “悯儿不必害怕,若不出我所料,梁国不会拿我们怎么样,你瞧,来围我们的兵马才那么点人,一千都不到。”忠顺公笑笑,将望远镜交给商悯,“要是我没猜错,来围我们的这些兵马只是为了给武国一个警告,警告我们最好缩在驿馆里别出来,别掺和今晚的宫变。” 商悯拿过望远镜,脚尖点地驭使轻功短暂腾空,仔细一瞧,发现确实如叔父所说,来围驿站的兵马根本就没多少。 驿馆周围,武国护送队伍手持长枪盾甲,严阵以待,将驿馆牢牢护卫中间,宛若铜墙铁壁。 梁国兵马骑至驿馆,为首将士高喊:“城中叛贼作乱!吾等奉大公子姬桓之命前来护卫武国贵客,望忠顺公与悯公主待在驿馆之内不要外出,以免遭遇不测 分卷阅读84 !” 来护卫武国贵客当然只是好听的说法,商悯撇了撇嘴。.看,书,屋· ~无!错!内^容′ 见叔父不慌,她自己心中的那点慌乱也消失不见了。 “雨霏,你下去传令,叫靖之大哥派将士告诉梁国人,武国不会参与今晚之事。”商悯看了看叔父,见他没有出言反对就对雨霏吩咐道。 雨霏颔首应是,退出天台,不一会儿就折返回来。 底下的梁国将士得到武国的回应,遥遥朝忠顺公的方向一拜,之后再无动作。 商悯身后的姜雁鸣苍白的脸色好看了些,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看着远处城中的冲天火光,听着隔着老远都能传进耳朵里的马蹄声,体会到弱国与强国的差别不禁心下黯然,睢丘城中禁军的威势远不是姜国能够拥有的。 “我们明日还能启程吗?”姜雁鸣忍不住发问。 “那恐怕要看今晚这场仗能不能打完了。”商悯望着远处两支交战的火流星,摸了摸下巴认真分析,“要是那位大公子姬桓够厉害,说不定一晚上就能处置完反叛的兄弟姐妹,要是他的弟弟妹妹比较猛,说不定能弑兄上位。?2`8-看·书¨网\ ?免!费¢阅*读?” 姜雁鸣低声道:“我不了解梁国,不知道梁国大公子是不是有才干之人。” “我可不觉得他是有才干之人。”商悯不以为然道,“码头上,他审时度势,把话说得很漂亮,但话说得漂亮又不代表他朝堂上手腕厉害。要是他手腕超群镇压朝堂,就不会放任他的弟妹成长到能跟他叫板的地步。” 她手指着远处火光跃动的大街小巷,“这些交战的军队就是他无能的证明。” “万一是姬桓仁慈,怜悯血脉亲人,所以不肯下杀手根除祸患呢?”姜雁鸣提出了一点不同意见。 “有能力镇压有野心的兄弟姐妹却放过了他们,这叫仁慈怜悯,无能力镇压却依然不肯对他们下杀手,这不就成软弱了吗?”商悯道,“无能力和软弱,姬桓肯定是占一样的。” 忠顺公沉默片刻,“悯儿说得不错。?x,w!q¢x^s,.!c,o`m\” 他似是感慨道:“之前与姬桓见过几次,我倒不觉得他是软弱之人,只是他能力可能确实有所欠缺……” “叔父说来听听?”商悯饶有兴致道。 “处置战俘毫不手软,行军打仗一窍不通。”忠顺公嘲讽地笑了一声,“当年讨伐旧梁,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他下令砍了二十万战俘。” 姜雁鸣倒吸一口冷气,“二十万!” “是为了省粮食,还是怕他们叛乱?”商悯愣了愣。 “都有。”忠顺公简短道。 商悯眼神微变。叔父的一句话让她对姬桓这个看似没什么能力的梁王长子有了新的认识。 有的人没能力是没能力,但是他够狠。 而有些王也不需要太大的能力,毕竟有祖先攒下的基业,底下还有群臣,他只需要在不该犯糊涂的时候不犯糊涂,该狠的时候狠,就能坐稳位置。 这场蔓延整个睢丘的宫变夺权之战持续了一整夜,接近黎明,天空变成了淡淡的灰白,城中跃动的火光也渐渐黯淡。 谁胜谁负,谁登位谁成阶下囚,是时候分出结果了。 忠顺公最后看了一眼睢丘城,转身下楼,商悯紧随其后。 可刚下了一楼,就有将士匆忙登楼,一见忠顺公就跪地道:“大人!驿馆伙房有密道,密道居然藏在炉灶之下,先前我等搜查没能发现,请大人责罚。”他咬牙道,“一个女孩从密道中跑了出来,要求见您和大公主,属下不知如何处置……” 商悯眉头蹙起,疑惑驿馆为何连着密道,那个女孩又为何要指名道姓要见她和叔父。 忠顺公脸色霎时一阴,“把人弄过来。” 不一会儿,两名将士像提小鸡仔似的提着一个不断挣扎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过来了。 即便浑身被煤灰蹭得灰乎乎的,也能看出她身上的衣料不是凡品,头上歪掉的簪子也不是寻常百姓能够佩戴的样式。 那小姑娘被扔在地板上,双膝一跪,不断磕头道:“小女是梁国三公子姬浩之次女,名姬初寒,母亲名柳欣月,外祖父名商敛臣。外祖父敛臣乃是武国宗室后代,姓名入武国宗谱,后来与柳家结缔婚姻,生下了母亲,武国王族是我母亲的父族,商氏亦是我血脉相连的宗亲家族。” 姬初寒泪如雨下,哀求道:“论血脉关系,初寒该叫忠顺公大人一声王叔。父亲和哥哥皆已被禁军乱剑刺死,梁国王宫地道通向全城各个要处,初寒冒险入地道来驿馆求救,求王叔救救我!” 第39章 “我们把姬初寒交出去。” 论亲缘, 商悯也该叫姬初寒一声姐姐。 但各国王族都有亲缘关系,往上数几代,谁没有和他国后裔通婚过? 真要论血统, 商悯和燕、郑、旧梁、翟、宋、赵六个王族皆有亲戚关系,并且这亲戚关系还不是胡乱攀扯的,往上追溯都有宗谱可以查证。 所以当姬初寒出现在商悯面前,她的第 分卷阅读85 一反应是——“姐姐你谁啊?” 她皱眉仔细打量这个少女,心道麻烦。_比_奇`中?文_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 血脉关系是这个世界上最靠得住的东西, 可也是最靠不住的东西。 王族宗室因此连结紧密、一致对外,同时也相互倾轧、同室操戈。 一个血脉疏远的亲戚,真不值得武国使团冒着偌大的风险帮她。 在这种场合,商悯一个人做不了主, 她仰头去看叔父的脸色,见叔父也在低头望她。 商悯犹豫一瞬, 动作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忠顺公也是这种想法,他复看向姬初寒, 声音漠然:“你姓姬,入梁国宗谱, 是梁王的王孙,武国不能插手梁国王族内部的事,你走吧,我就当没见过你。” 这话还是留了余地的,忠顺公没有把姬初寒抓起来交给外头的梁国军已经仁至义尽, 他的意思是武国使团上下会对见到姬初寒一事缄口不言,除非梁国一方主动询问。?3/8+看+书-网¢ \无.错_内-容? 能不能跑, 就看姬初寒的造化了。 姬初寒一颤,如梦初醒般从袖中取出一黑漆漆的令牌, 手忙脚乱地呈给忠顺公,由于她的手一直在抖,令牌咚地掉到了地上。 这令牌样式有点眼熟……商悯眼神一凝,先姬初寒一步弯腰捡起了令牌。 令牌上写着“武”字,质感沉重,与商悯常常佩戴的虎纹玉佩样式相似。 在离家之前,商溯曾经专门交代过她一些武国王族的重要事项,这黑铁王令是只有立过大功的宗室成员才可以获得的,能传给后代,是一种身份和荣誉的象征。 类比一下,相当于各类作品中经常出现的“尚方宝剑”或者“皇马褂”,本身的象征意义要远远大于它所拥有的权力,甚至可以说黑铁王令根本就不具备特殊权力,因为它有没有权力,只有武王说了算。 非要说的话,这黑铁王令大概代表的是“面子”,王族的面子。,p^f′x·s¨s¨..c*o¨m? 把它当着武王的面拿出来,就相当于是在对武王说:“我为王族流过血立过功,您就给我个面子,允诺我这件事吧。” 到底给不给这个面子,当然也是武王拍板决定。 但不可否认的是,王令持有者只要犯的错不大,或者央求的事儿不难办,大部分的王都会给几分薄面。 看清这个黑铁王令的时候,商悯表情变幻,一时间有种啼笑皆非之感。 她道:“既然你是梁王王孙,不可能不知道这事不是一枚王令可以解决的。” “姬桓已收买王宫禁军围住全城,城外亦有重兵,其他姑姑叔伯怕也遭遇不测,没有大臣敢冒着风险收留我这个梁王王孙。”她咬着嘴唇道,“初寒无处可逃,亦无处可去了。看在外祖父曾为武国建功的份上,求叔父和妹妹不要赶我走。” 她眼中的恐惧和无助简直要溢出来,“我别无所求,只想逃出睢丘,叔父妹妹出城后把我丢在路上也行,我只想离开睢丘!” 姬初寒恐怕确实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只能抓住这个救命稻草。睢丘地道虽然通往全城要处,但又不是哪个地方都能去,跑不对地方,等她的就是被杀,姬初寒能想到来驿馆求援也是孤注一掷。 忠顺公看了她半晌,道:“梁王是否已经逝世?” “昨夜是我们一家在侍疾,王爷爷好好的,病情已有所缓和,但是夜里宫外骚乱,姬桓派兵马冲入王宫,我们一家只能逃命。”姬初寒虽惊慌,但话说得清晰,“王爷爷应当已遭遇不测。” 商悯怔住,很快就理清了思路。 原来梁王昨夜根本就没有病逝,是姬桓先忍不住了!这一晚他不仅要杀自己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女,还要杀了自己的父亲! 果然够狠。 她眼皮跳了一下,随即想到,姬桓率兵逼宫时机把握得极好极好。 武国使团刚来睢丘,但凡是正常人的思维,看到武国这三千兵马和浩浩荡荡的朝贡车队,都会想等他们这伙儿人离开再发动兵变,以免横生波折。 姬桓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就挑着武国朝贡使团来睢丘的大日子发动了宫变!其他公主公子守备松懈,立马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这份果决和狠是多少人做不到的? 叔父商泓说姬桓在行军打仗方面没有才能,商悯方才也猜他在政事上没什么手腕。 可这份果决和狠,就是姬桓最大的才能,行军打仗的能力对于他来说几乎无关紧要,只要他会用猛将,会用贤臣,何愁坐不稳这江山? “叔父。”商悯抬头喊了一声。 忠顺公苦笑一声,低头看她,又将目光移向姬初寒。 姬初寒垂头跪着,肩膀轻微颤抖,不敢抬头去看他们两人的脸色。仿佛断头铡已经悬在了她的脖子上,就等他们二人开口宣判她是生是死。 血脉也许是亲情产生的基础,但绝对不是亲情的全部。 对于商悯来说,姬初寒仅仅是一个陌生人,要是把姬初寒认作亲人,那天下各个诸侯国宗室皆是商悯亲人。黑铁王 分卷阅读86 令代表的身份和荣誉无法解此刻危难,武国人认这个令牌,可是梁国不认,姬桓不认。.g¨u`g_e?b.o?o·k?.,c_o?. 梁国宫变,非武国朝贡使团所能参与。 “叔父,我有一提议。”商悯突然道。 忠顺公道:“但说无妨。” “我们把姬初寒交出去。”她认真道。 姬初寒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一下子委顿在地,像是失了全身的力气。 忠顺公早有预料地叹道:“然后呢?悯儿切记把话一次性说完,免得吓到人。” “把姬初寒交出去,叫姬桓卖我们武国一个面子。”商悯道。 “姬初寒逃到驿馆,又和我们王族有这般深厚渊源,我们武国本可以保下她,却遵规守矩,把她交了出来。这是武国在彰显对于姬桓的敬重,姬桓无论如何都得对我们客气几分。”她慢慢道,“这时我们趁势提出想要姬桓留初寒一命,姬桓必然不会答应,因为他又不傻,不会放任这么一个人活着。*天~禧?小¢说/网` ,首¢发*可要是我们紧跟着提议,让姬初寒为梁国质子,为质宿阳,远离睢丘,说不定他就会顺势答应了呢?” 忠顺公幽幽道:“可以是可以,提议而已,都可以提,但是姬桓可以选择不接受。”他眼神垂下,落到姬初寒身上,“你也可以选择不接受。” 商悯这么提议,当然也是深思熟虑过的。 她最大的考量是保住武、梁二国维系在表面上的“友好”邦交关系,其次的考量是保住姬初寒的小命。 姬初寒能从地道摸到驿馆,难道姬桓就做不到吗?恐怕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要是姬桓主动找到武国使团要他们交人,那场面就会闹得很难看了,双方都不好收场。 再说姬初寒,她父母兄长都死了,支持三公子登位的大臣恐怕也要遭殃了。姬初寒才十三岁,既没有政治手腕,也不具备领兵打仗的才能和生存的本领,身边还没有护卫私军保护,就算她能侥幸逃出城,又该怎么活下来?怎么逃过搜捕? 横竖都是死,不管怎么走都会被姬桓逼到绝路。?6,1-看.书.网_ +追?最¢新¨章¨节, 索性武国一不做二不休,交出姬初寒,维护邦交关系,全了姬桓的面子,再向姬桓提议“流放”姬初寒,让她当质子去。 要是姬桓上道也卖武国个面子,双方互相卖面子互相成全,那岂不是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面子这东西,有时候一文不值,有时候重若千金。 大国的面子值钱,但这个值钱是建立在双方国家没有撕破脸皮的基础上的。 商悯觉得,脸皮还是不要被撕破的好。 然而就像叔父所说的那样,姬桓完全可以不卖面子,不接受武国的提议,那等待姬初寒的就是死。 “你选吧,初寒,我们给你两个选择。”忠顺公弯腰把还在发抖的小姑娘搀扶了起来,“第一个选择是你回地道,不管逃去哪里都好,我武国使团不会带你逃离睢丘,但也不会告诉姬桓曾在这儿见过你。第二个选择是我们把你交出去,向姬桓提议派你为质,至于他接受不接受,那就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 商悯也在看姬初寒。 要是换她处在姬初寒的位置上,她会选第二个选项。 反正选哪个都有很大的可能死掉,去宿阳为质,起码能活得安稳一点点,只要老老实实缩着,姬桓大抵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侄女,他也不会脑子突然抽风把姬初寒召回国。 姬初寒年少,上头又有父亲和长兄,姬桓投注在这个小姑娘身上的视线本来就有限,他的首要目标是杀了三公子及其长子,至于初寒,她还远没有成长到能够成事的年龄,杀她只是顺手施为,以斩草除根。 而为质之事,燕皇的要求是派遣各诸侯王直系后代。姬初寒为梁王王孙,有资格为质。对于其他诸侯国来说,派子女为质无异于被燕皇掐住喉咙威胁,但对于梁国就没有这样的担忧,因为梁国本来就是燕皇豢养的狗,派谁去为质都一样,走过场而已。 这个面子姬桓还是有可能卖一卖的,即便可能性较小。 就看姬初寒敢不敢用这微小的可能性去赌未来的安稳了。 姬初寒呆呆地看着商悯和忠顺公,指甲把手心掐出了血。 很久很久之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哽咽地说:“我……愿意听从大公主提议。” 忠顺公看着姬初寒道:“不管你今后能不能活下来,我都希望你知道,今日武国已仁至义尽。” 作为血脉亲人,他们的举动在姬初寒看来或许无情,但绝不会比她真正的亲人——大公子姬桓更无情。 第40章 “我要你和商悯做朋友。” 姬初寒被武国将士押下楼, 她的身影甫一出现,守在驿馆外的梁国的将军就震惊望了过来,连忙下马走到近前询问情况。 “此女从伙房地道逃到了驿馆, 询问姓名,谁知她竟说自己是梁王王孙。”杨靖之得了忠顺公指示,客客气气地道出事情原委,但态度却暗藏强硬,“昨夜城中混乱, 我武国使团初 分卷阅读87 来乍到不明原委,又顾及此女身份,不敢轻易做决定,还请将军遣人通报一声, 告诉大公子他侄女在我们这儿。,w,z,s^k′b*o.o!k..¨c′o¨m/” “这……”梁国将军额上出了层汗,被这件事打了个猝不及防, 试探道,“武国可将此女交给我等处置, 等我带她见了大公子,大公子自有定夺。” 杨靖之手一拱, 道:“不可。” “既然是梁王王孙,身份贵重,又怕认错人,还是将军即刻派人通传,叫你们大公子来驿馆认一认人吧。” 梁国将军无可奈何, 只得派了手下快马加鞭去传信了。 现下睢丘城内每一支受姬桓统领的禁军队伍都有各自的职责,情况未明, 他没有接到进一步的命令,不敢轻易将梁王王孙打上“反贼”的名号强行带走, 只得按照杨靖之的话来。 商悯也下到了驿馆一楼,坐在一张木椅上慢慢等待。忠顺公双手背在身后,双眼默默看向门外。 武国将士军容整齐,梁国禁军气息肃杀。¨s′o,u·s+o-u`2\0-2`5+.?c¨o*m? 这一夜,睢丘内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是被牵连,又有多少梁王的后代被杀? 过了约莫两刻钟,一队盔甲长枪上血迹斑斑的禁军队伍簇拥着一人骑马而来,那人穿着宽大的盔甲,但盔甲和披风上未沾分毫鲜血,他没有拿着长枪长矛,腰间配置的是长剑。 商悯嘴角抽了一下,看出姬桓大腹便便身体虚胖武艺不精,拿不动沉重的长枪,只能佩剑。 禁军队伍停了下来,姬桓排众而出,梁国军和武国军自然而然地让开了一条道路让他通行。 他翻身下马,臃肿的身材使盔甲穿在他身上有一些四不像,没有将军的威势,反而像套了壳的乌龟,他下马的动作也很有些滑稽,圆滚滚的身体简直像是从马上滚了下来。 但是没人敢笑,因为他是宫变之夜的最终赢家,即将登上王位的梁国大公子。 商悯看着走到驿馆中的姬桓,起身与叔父相迎。-完·本+神.站? !已?发.布!最~新,章_节` “昨夜真是热闹啊,姬桓兄。”忠顺公笑道,“看到姬桓兄安然无恙,在下就安心了。” “贤弟哪里话,只是有叛贼作乱罢了,一夜过去已被我悉数镇压。”伸手不打笑脸人,姬桓也温和有礼。 他说完这句话转眼间就换上了一副悲伤哀切的面孔,“只是我父王被歹人所害,待我率禁军冲进王宫护驾……父王已经遭遇不测了。” 好个姬桓,三言两语就把宫变夺权变成了进宫护驾。 商悯眉毛一动,眼神不着痕迹地瞥向跪在角落里不敢抬头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的姬初寒。 看来谋反弑父的屎盆子是必定要扣在姬初寒的父亲梁王三公子身上了,谁让他们昨晚正好在侍疾呢? 姬桓来驿馆,怕不是为了姬初寒,而是为了稳住武国,好让武国与他统一口径。 武国的使团,姬桓是万万不敢动的,这其中的政治牵扯过大。 不能动人,那就无法彻底封口。武国使团去了宿阳会不会搬弄是非挑起争端,指责他得位不正,让宿阳群臣和其他诸侯国对他群起而攻之? 姬桓敢弑父杀亲,但是想要成为一国君主的他不得不顾忌自己身为王的颜面,他需要他人认为他得位是名正言顺…… 哪怕有人能猜到真相,哪怕这名正言顺只存在于表面上,也依然能给姬桓省去很多麻烦。 忠顺公一下子听出了姬桓的话外音,他笑意不变,侧身道:“姬桓兄请坐。” 姬桓也未推脱,直接坐在了驿馆的木椅上。 忠顺公对商悯使了个眼色,商悯一愣,思考一瞬,上前装作一副不忿地样子道:“舅父,昨夜动乱我不安了一夜,生怕有人闯进来要加害于我和叔父,结果还真有人闯了进来。” 她手一指,角落里姬初寒正在发抖。 商悯故意道:“舅父,我武国使团住的驿馆中居然有暗道,这如何得了?要是有刺客藏在其中,那我和叔父岂不是要遭遇不测?” 姬桓表情一滞,没想到这小崽子没等他问姬初寒的事反倒抢先一步给他扣了顶黑锅。 试图谋害武国朝贡使团,这罪名不小。 这些话由忠顺公说出来不大合适,由商悯这个少不经事的孩子说出来正好,既能表达武国态度,又不至于让姬桓难堪。 “此事是我疏忽了,悯儿勿怪。”姬桓安抚道,“地道乃是旧梁所留,我父王被封为梁王入主王宫后,旧梁所挖地道荒废大半,驿馆地道我并不知情,也没想到有人能通过那儿闯入,等今日事了,我就让人把这地道给封埋起来。” “原来如此,是我误会舅父了。”商悯复又看向姬初寒,“这从地道中闯进来的姑娘跟我年龄相仿,瞧着很是面善,我一问身份,她竟然说自己是梁王王孙姬初寒,舅父且看看此人有没有假冒身份?” 姬桓装模作样地耷拉着眼皮瞧了几眼,喉咙里冒出一声冷笑,“不错,正是我那好弟弟的次女。爹娘谋反被诛,忘了这个漏网之鱼。” 他高声 分卷阅读88 一喊:“来人!将她带走!” 外间梁国将士立马进入驿馆要去拿人。+小~说^宅! +首`发! 忠顺公适时开口道:“且慢!姬桓兄请听我一言。” 姬桓眉毛微挑,右手抬了起来,进来拿人的梁国将士动作一停,立到了一边。 “贤弟何事啊?”姬桓笑眯眯道,“姬初寒父母是反贼,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哪怕本公子是她的亲大伯,亦不能放过叛贼之后。” 他那架势哪有被阻挠后的恼怒,反倒像好整以暇就等着忠顺公开口了。 身为姬初寒的亲大伯,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姬初寒身上流着何人的血?他又不蠢,一听将士传的信就知道忠顺公这边态度有异,不想轻易交出姬初寒。 忠顺公沉默片刻,道:“叛贼作乱,是该杀。” 姬桓脸上的笑意骤然加深。 一句话,一锤定音,昨夜乱象已然有了定性。 是叛贼作乱,而非他姬桓逼宫谋反。*微-趣?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没有忠顺公的承认,他登位也已是定局,区别只在于麻烦多寡罢了,能少点麻烦就少点麻烦,姬桓不想登位后还要对众多诸侯国掰扯他得位正不正。 这些诸侯国未必在乎他得位正不正,也不在乎梁王到底是病逝还是被杀,他们就是想给梁国添点堵。所以姬桓需要武国的一个态度,一个强国的认可,能让他省去很多功夫。 “可姬桓兄,这姬初寒年龄还这般小,她身上留着我武国王族的血,我算是她的叔父,悯儿也见之亲切。其外祖父商敛臣曾为我武国立过功,他的后人,于情于理,我和悯儿都该照顾一二。”忠顺公道,“父母一时糊涂,受奸人蛊惑犯下的罪,何必要怪罪在孩子身上呢?” 姬桓看着忠顺公,像是在权衡,没有说话。 忠顺公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姬桓说三公子是反贼,忠顺公说三公子是受奸人蛊惑,这就是给了姬桓转圜的余地,毕竟主犯从犯间罪责是有区别的,后者不必殃及家人。^k_a!n¨s\h?u\z¢h¨u-s/h.o,u~.*c′o^m? 可是这个理由当然不够姬桓放过姬初寒,所以忠顺公顺势说出了商悯的提议,“不知梁国派去宿阳的人选,是否已经敲定?” 姬桓笑了,“未曾敲定。手心手背都是肉,父王派谁去都是不舍,就一直拖到了现在。” 忠顺公也笑了,“姬桓兄,这现成的人选不就摆在你面前吗?” 不需要再多说什么,姬桓马上就明白了忠顺公的意思。 他不想立刻答应,只道:“为质事大,派谁去要经过朝臣商议。不过贤弟说得在理,为兄会好好考虑的。” 姬桓沉吟少顷,抬首对梁国将士道:“还不快把我侄女初寒请回宫里。” 梁国将士这次不再粗暴拿人,而是一人一边把腿吓软的姬初寒架了起来,送到了外边,她惶恐地回头看了一眼商悯和忠顺公,很快就被层层叠叠的铠甲和将士挡住了视线。 姬桓到底是没当场答应忠顺公的提议,不过他最后软化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起码他留下姬初寒的概率还是非常大的。 武国使团与姬桓驿馆相见,算是隐晦地做了一个交易。 武国使团去了宿阳不会乱嚼舌根,不会阻碍姬桓掌权,姬桓也要满足武国微不足道的小条件。 对于姬桓来说,流放一个不值得费心思的侄女当然算是微不足道的小条件。 …… 原本武国使团计划在睢丘停留一日就走,可由于姬桓那夜掀起动乱,使团不得不多逗留了两日。 三日后,马匹和车驾清点完毕,朝贡礼一一装运,他们要离开睢丘了。 梁国王宫,主殿内。 姬桓端坐在殿上,手不住抚摸身下触感厚重的王座,脸上带着一种迷蒙的美梦初醒的满足笑容。 内侍领着姬初寒走到殿前,他的笑容倏忽收起,又变成了那个为人圆滑老成持重的姬桓。 内侍和姬初寒都低着头,没有看到方才他脸上堪称怪异的微笑。 姬初寒唯唯诺诺地跪在殿内,内侍退了出去,唯余姬桓垂眼看着她。 “初寒,本王已决意派你为质。”姬桓慢声道。 他看着下方的小姑娘脸上生出不可置信的欣喜,猛然抬头看他,但是他就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缓缓说:“当然这是有条件的,你需要替我办一件事……也许不止一件事。” 姬初寒满脸的欣喜褪去,她谨慎道:“王上请讲。” 这声“王上”让姬桓极度满意,他语气不由自主地温和了起来:“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我要你和武国的大公主商悯做朋友,最好是能交心的那种好朋友,让她信任你,这不难做到。” “然后呢?”姬初寒抿着唇。 “下一步的事下一步再吩咐你。”姬桓从袖子中取出一物,扔在姬初寒面前。 叮叮当当几声脆响,一个小瓶子滚到她腿边。 那是一只样式古旧的黑色玉瓶,透过半透明的瓶身能看出有一条蜈蚣一样的活虫子在翻腾游弋。 “南疆蛊虫……这是要 分卷阅读89 我给商悯下的蛊吗?”姬初寒认出了此物,不禁心生惧意。^8′1~k!s.w?.^c!o?m¢ “傻孩子。”姬桓和颜悦色道,“这是你要吃的蛊。” 寒意攀了上来,姬初寒的手臂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捡起瓶子,望着其中翻腾的蛊虫,又抬头去看姬桓。 她的大伯父正凝视着她。 他一句话没说,但是姬初寒懂了。 吃下这个蛊虫,她才能活着去宿阳,哪怕是生不如死,她也是活着的。 姬初寒打开盛放蛊虫的瓶子,眼睛一闭,将虫子倒入口中。 虫子挣扎着钻入她的喉管,剧痛霎时间从腹部升起,她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哀嚎了起来,那种痛就像是有无数的毒虫在噬咬她的血肉,简直要把她的内脏分食殆尽。 当她实在撑不住要晕过去时,一双长靴出现在她面前。 姬桓微笑着再度拿出一只玉瓶,从里面倒出一枚丹药塞进她嘴里。*k^e/n′y¨u`e*d\u/.′c`o!m? 疼痛立刻减轻,姬初寒趴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上下都是冷汗。 “一个月一颗,才能压制蛊虫。”姬桓道,“初寒,你从小就是个聪明孩子,知道该怎么做。” 姬初寒嘴唇动了动,苍白如雪的脸上泪水和汗水混合在一起,用尽全身力气说了一个字:“……是。” 第41章 “在下郑王之子,行十九,名郑留。” 睢丘城越来越远, 青黑色的城墙在雨中显得朦胧不清。 阴沉的天色,让人的心情也变得阴沉了下来。 商悯扫去心头的阴霾,缩回马车里坐着。 春日里就是雨多, 官道上泥水四溅,时不时有托运货物的木车轮子陷进泥浆里,队伍时走时停,一群将士牵着拉车的马匹,另一群人配合着挖深陷淤泥的车轮。 骑马难免弄得浑身狼狈, 商悯觉得自己还是安生坐马车比较好。.咸¢鱼·看_书!网_ *追*最¢新*章¨节* 姜雁鸣看商悯面色郁郁,就问道:“公主是在忧心那位初寒小姐吗?” 姬初寒是王孙,不能称公主,天下各国没有“郡主”这个品阶, 是以该敬称小姐。至于公子这个称呼,既可以称呼王族之后, 也可以称呼普通公侯大臣的后代。 “是有些担心,但不全是因为她。”商悯道, “姬桓此人,那日之后你也算是了解了。” 姜雁鸣点了点头, 脸上浮现出些许忌惮。 “他……特别狠。这种狠已经超过了平常人许多倍。”他道,“生在权力之家,耳濡目染,可能确实要比旁人更加果断、更加狠,可是姬桓的狠……我很难找到一个人能与他相比, 也许是我见识浅薄了。”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跟商悯已经熟稔了许多, 说话不再小心翼翼有颇多顾虑。 商悯在大多数时候算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也不是那么重视形式上的礼节。毕竟评判一个人对她是否敬重, 不应该看表面,而应该看内心。 表面功夫做得好,内心却对她不屑一顾,这样的人礼节再怎么到位也是无用。 “在驿馆那三日,睢丘城内没有一天是消停的。”姜雁鸣低声道。 每天都有禁军巡街搜捕,无数人被抓,很多人还没下狱就被拖到街上就地处决了,其中甚至不乏一些重臣之后。 他们每天入夜都会站在驿馆天台俯瞰睢丘,漆黑的天幕之下,本应该繁华的梁国都城夜夜火光跃动,夜夜兵戈不断。 今日他们终于得以离开睢丘,踏出城门的那一刻,姜雁鸣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这几天他甚至没怎么睡觉,梦里都是姬桓率领梁国禁军闯进来要杀人的场景。 “也不知梁国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商悯喃喃。 姜雁鸣想了想,试探地问:“公主觉得,梁国是会继续繁荣,还是会……?” 商悯笑了一下,“这我不敢妄言,梁国繁荣与否,得看姬桓的治国才能了。” 不仅要看姬桓的才能,还要看燕皇什么意思。 梁国毕竟是燕皇豢养的猛犬,姬桓野心颇大,那么他对燕皇是否忠心? 为皇者或许不会在乎手下人的野心以及上位方式,不管是奸臣还是忠臣,只要好用就行了。不过为皇者不在乎臣子忠奸的前提,是他有自信和能力镇压臣子的一切不轨之心,要是他没能力,想必也会对姬桓这样狠毒的人无比忌惮。 连父亲、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都敢杀,还有什么人是他不敢杀的? 一个没有底线没有道德廉耻的人是可怕的。 商悯想,若她是姬桓,登上王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燕皇投诚,表达自己的忠心。 每个诸侯国国主之位发生更替时,都需要将一份金册送去燕都宿阳,待燕皇在上面盖上御印,才算得了正式的册封,国主之位方名正言顺。若无御印,那便算篡权夺位,众多诸侯国会群起而攻之。 燕皇,天下共主。 大燕建立八百年,无数诸侯国崛起,又在互相倾轧中衰落,强国并非始终不变,燕皇室对于诸侯国的掌控力也并非始终如一。 至于天 分卷阅读90 下诸国对燕皇的忠诚,这就更不必说了。\我?的.书~城? ′最-新′章*节\更-新*快,小小梁国内,姬桓对于自己父王尚且不能做到忠诚,天高地远王位更替,千代百代人心易变,天下诸国又如何能做到对燕皇忠诚呢? …… 十三日跋山涉水,武国车队驶入一望无际的平原。 沿途有绿油油的麦苗,农人在田间劳作,微风拂来还能闻到淡淡的草叶香气。还好这几天没有施肥,不然就该闻到冲鼻子的牲畜粪臭了。 再走两三日就能到宿阳了,今夜武国使团在官道沿途的驿馆歇息。 管事一看见武国的队伍就大开驿馆相迎,商悯被叔父领着进驿馆,听到管事说:“武国的忠顺公大人,还有大公主,方才小人接到传信,说郑国的使团就在十里之外了……” 商悯一听来了兴趣:“我们这是和郑国朝贡使团碰上了?” “正是如此。”管事笑道,“今日郑国的十九公子和汤左相也会入住驿馆,小人将悯公主、雁鸣公子和郑国十九公子的房间安排在驿馆三楼,您和雁鸣公子的房间在东边,郑国公子的房间在西边。_比_奇`中?文_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忠顺公大人的房间和汤左相的房间都在四楼。您二位看是否合适?” “可以。”忠顺公略一思索道,“额外备一间茶室。” 管事躬身应是,即刻去办。 凡是遇到使团朝贡这样的大事,驿馆提前三天便会清场,不允许路过商客和旅人入住,他们只能去野外扎营露宿了。 朝贡使团中均是贵人,万一有个闪失那就是大事。各国出发时间不一致,路途远近亦有差别,像两国使团同住一家驿馆的事很少见,没想到那么巧能碰上。 商悯好奇道:“十九公子,郑王有一二十个孩子?” 忠顺公无奈点点头。 商悯咂咂嘴,多问了一句:“那顺利活到成年的有多少人?” “不多。”忠顺公意味深长道,“那郑国公子也是十一岁,生辰小你几天,名叫郑留。·y_u+e\d!u`y.e..+c?o.m/” 商悯懂了。子嗣多,继承人多,往往也意味着夺权激烈,更别说这么多孩子他们出生时间的跨度肯定非常长,说不定会出现长子长女比幺子幺女大二三十岁的情况。 “我当年成婚时与郑国汤左相有一面之缘,待她来了我会摆茶招待,与她商讨些事,你可以与那郑国公子接触一番。”忠顺公额外交代道,“我武国在北疆,他郑国在东南,与我武国相隔甚远,是以两国关系尚可。” 距离远,也就意味着两国之间相隔无数小国,少有摩擦,没什么世仇。 “我知道,显华婶婶就是郑国人嘛,那郑国公子还算我一表十八里的表亲呢。”商悯笑道。 去宿阳,除了保住小命什么最重要?当然是拉拢人脉最重要。 商悯想知道,郑国十九公子郑留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里路不算近,商悯先回了房中打盹。 待过了一个时辰,外头的天色有些暗了,一阵颇为嘈杂的马蹄声将商悯惊醒。 她凑到卧房的琉璃窗旁边向下望,楼下不远处就是马厩,正有几个穿着郑国服饰的随侍往马厩牵马。 设在此处的马厩中只放重要将领和使节大臣的马,有专人伺候,普通拉货的马和众多将士的马是在另一处放着的。 郑国人已经到了。 郑国公子的房间就在商悯隔壁,这会儿还没动静,不然商悯会听到的。 她起身整理了一番衣服,打算在驿馆内逛一逛,最好和郑国公子来个偶遇再趁机攀谈结交,这样才不显刻意。她犹豫了一下,没带雨霏和姜雁鸣,独自出了门。 走到楼梯口时,商悯正好遇见忠顺公引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上楼,她脸上布满皱纹,但精气神很好,腰杆挺的笔直。此人衣着朴素,没有穿戴官服,有些花白的头发就扎着一根木簪。 现在没有到宿阳,自然可以穿得随意些,商悯也是一身常服。 商悯看出她的身份,上前拜道:“晚辈见过汤左相。” 汤左相避开商悯这一礼,微笑着躬身行礼:“拜见悯公主。”她打量商悯一番,似乎不经意道,“悯公主与我家公子年岁相仿,真是有缘。” 忠顺公适时道:“悯儿,我与汤左相有事相商,你若嫌闷就随便走走吧。” “是,叔父。”商悯麻溜地下了楼。 汤左相也想让郑国公子与她结交,二者皆有意,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走出驿馆大门,郑国将士正在外头卸货,商悯看了一会儿,没在其中看到郑国公子的身影,她沉吟片刻,索性转身去马厩看看自己的枣红马。 这郑国公子就住她隔壁,人又不会长翅膀飞了,不急于这一时。 马厩内现下已经没了人,商悯抓起一袋草料,熟门熟路地走到枣红马跟前给它添了一把干草。马打了个响鼻,蹄子刨了两下地,不紧不慢地嚼起了草料。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有什么人踩断了地上散落的干草,发出“咔嚓”一声轻响。 商悯若有所 分卷阅读91 觉地回头,看见一位身着青衣的男孩目不斜视地与她擦肩而过,径直走向马厩里间,好像也要去看马。*卡/卡/小-说~网′ ¢无?错_内.容- 他的侧脸在商悯的眼角余光中一闪而过,熟悉的感觉骤然从心中升起。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商悯也认出了这张脸属于谁,她心神震动,惊讶之下脱口而出二字—— “师兄!” 这张脸属于商悯前世同门师兄! 武林世家多广开武馆招收门徒,商悯小时候她父母便收了许多徒弟,家中总是很热闹,她被众多师兄师姐逗弄着长大。同门数载,幼时相伴,他们的脸商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 她魂穿异世,见到了与前世父母长相一模一样的父亲,现在她又看到了与师兄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那股熟悉感促使她喊出了“师兄”。 但……他真的是她的师兄吗? 男孩听到商悯的喊声后身体一顿,回头冷漠地与她对视,用简直像含了一块冰的语气反问:“谁是你师兄?” 商悯怔住,内心的激荡瞬间平息,她上上下下打量这个男孩,目光尤其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白^马!书\院! +已¢发+布*最+新`章,节· 像,真像。五官相似,但是神态气质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确实不是她那位师兄。 她心下微微失落,很快就整理好情绪,拱手致歉:“抱歉。在下商悯,武国大公主。我在武国小学宫求学时有位师兄和你长得很像,异国他乡还以为遇到了故人,原是我思乡心切,认错了人……多有冒犯,还请见谅。” 那穿青衣的男孩沉默下来,嘴唇都抿到了一起,紧紧盯着商悯的脸,一双黑漆漆的眼睛中翻腾着叫人读不懂的古怪情绪。 商悯被他看得摸不着头脑。 许是她认错人,他误以为她在侮辱他? 她正要再次道歉,却听男孩低下头,用还算平缓的语调道:“在下郑王之子,行十九……名郑留。?3/8+看+书-网¢ \无.错_内-容?” 第42章 “谁能比我们更适合做朋友呢?” “原来是郑留公子。”商悯再次歉意地道, “适才冒犯了。” 郑留垂下眼帘,道:“直接叫我郑留就好。” “好,那你我便互称姓名。”商悯观察他的神色, 见他表情不似刚刚那般冰冷,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丝。 方才商悯认错人时他的反应着实有些奇怪,她还以为郑留是那种端着架子难以相处的人,可他又主动让商悯直呼他名字,这不禁让商悯对他的第一印象有了些改变。 只是有一点商悯不明。 为何她喊错了师兄, 郑留第一反应不是扭头确认周围是不是有其他人,而是立刻反问:“谁是你师兄?” 倒像是……他无比确信商悯这声师兄是冲着他喊的。 并且郑留的反应似乎有些过于激烈了。 是错觉吗?商悯凝神思考。 郑留自报家门过后看都没看商悯一眼,直接去马厩里面抚摸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那匹马好像对郑留不怎么亲近, 面对他的抚摸不反抗却也没什么亲昵的动作,就在那慢悠悠地吃草。 放眼天下, 北疆的马是最强壮威武的,郑留的白马个头比商悯的枣红马小了一圈, 看着个性温顺普普通通。 商悯走过去,犹豫了一下问:“能摸摸你的马吗?” 郑留默不作声地点了下头。 商悯伸手抚摸白马的鬃毛, 白马也是毫无反应,任由人摸。 这不是一匹性烈骄傲的马,而是贵族骑射玩赏的宠物,谁都能摸一把,谁都能骑上去。 要是换商悯的枣红马, 陌生人的手刚一放在它脖子上,它的蹄子就会扬起来攻击。 商悯不动声色地收回手, 心中做出判断:这不是郑留的马,这马对郑留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不然不可能对他的抚摸没有回应。由此可见郑留对这匹马的喜爱程度一般般,平日里想必没有给它梳毛喂食联络感情。 商悯爱马,所以经常来喂马,马有灵性,也会越来越忠诚,可郑留……他又不爱这匹马,那他来马厩干什么? 难道也是为了偶遇她? 思及此处,商悯侧身对郑留露出一个微笑,相邀道:“我叔父忠顺公商泓正和你们郑国的汤左相茶室对饮,左右我们闲着无聊,不如也叫管事备一间茶室,坐下聊聊?郑国火器闻名天下,今日好不容易得见一位郑国人,商悯想向你讨教一二,不知可否?” 郑留眉梢一挑,眼抬了抬,淡声道:“有何不可?” “郑留兄先请。”商悯这个称呼刚喊出来就一顿,想起叔父说过郑留生辰比她小几天。 主要是看着这张脸商悯总会想到前世师兄,一顺嘴就喊出来了。 郑留像有读心术似的看出商悯的纠结,平静看向她道:“我生辰正月十五。” “我正月初三。”商悯说完,试探道,“阿弟先请?” “……”郑留嘴角一抽。 郑、武二国交情算是不错的,商悯琢磨着,她叫这声阿弟不算失礼。 忠顺公每逢 分卷阅读92 遇到他国王族后代跟人相谈也总是叫声兄姐道声弟妹,遇到长辈时称呼叔伯姑姨也很正常。?x-q^k-s¨w?.\c^o′m′当初武王寿辰,商溯接受郑国来使献的寿礼,道谢时也是称“郑王叔”。 然而郑留好似对“阿弟”这个称呼颇有意见。 “你叫我阿弟,我又要叫你阿姐。”他面无表情道,“直接叫名字即可,你我既然平辈论交,就别管那些弯弯绕绕的了,累得慌。久闻武国人尚武,不拘小节,你也在意这些虚礼吗?” 商悯听他说得这样直白反倒松了一口气,“好,我也烦说那些抠字眼的话。”她笑容明朗,言谈举止随意不少道,“走吧郑留,咱们喝茶去。” 郑留眼角眉梢略有些沉郁冷漠的气息悄然化开了一丝,与商悯并肩回驿馆楼上。 不多时茶室被收拾好,燃烧的小炭炉上放置着一只紫砂壶,各种品类的茶罐分门别类地摆放在小桌旁边的竹架上。 商悯本想亲自动手,却见郑留神色自然地拿过茶具,烫杯、置茶、洗茶……一气呵成。?2`8_l\u`._n`e′t¢ 待她缓过神,一杯绿意莹莹的香茗已然摆在面前。 郑留看着商悯,嗓音清润道:“请。” 商悯愣了愣,道了声谢,拿起香茗品了一口,尝出这是她平日里最惯常喝的一种茶。 诡异的感觉在她心中翻腾了起来。 商悯沉思少许,忽而笑道:“也不知是因为样貌还是别的什么,总觉得我与你一见如故,好像认识了许多年似的。” 郑留并未因她的话而流露出异样的表情,只浅浅附和道:“我亦如此。” 但在这句话后,茶室忽然静了下来。 商悯假装品茗,努力思索萦绕心头的异样来源于何处。 这时郑留突然道:“商悯,你那位师兄,和我有多像?” 他像是随口一问,“像到哪种程度,才会让你一眼认错?难不成你那位师兄的长辈是我郑国人,和我有血脉联系?” 商悯回过神,无奈地笑道:“是很像,他祖辈不是郑国的,我与他许久没见了,今后大抵也见不到了。-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你与他乍一看相似,细看则不然,那时认错只是没想到世上有如此相像之人,今后我不会再认错。” 她执起香茗,像敬酒一样朝前一举,玩笑道:“阿弟原谅我这一回,是我眼拙,可不要再为错认之事耿耿于怀了。” 郑留沉默瞬息,道:“好。” 眼看这事总算是翻篇了,商悯马上转移话题,问道:“我听你说,你排行十九,下面还有比你小的弟弟妹妹吗?” “底下有个幺妹,有个庶母肚子里还怀了一个,要临产了,不知道能不能生下来。”郑留说到此处微微冷笑,“我觉得不能。” 商悯:“……” 好家伙,她还以为郑留这小子性情颇为清冷内敛,没想到他竟然把话说这么直白。宫廷秘辛,哪个人不是藏着掖着? 商悯问他有没有弟弟妹妹,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在郑王众多子嗣中的地位。她预计郑留地位不怎么高,不然也不会被“流放”到宿阳。 “你不问问我为何觉得她生不下来吗?”郑留瞥了商悯一眼,自顾自给她和自己都续了杯茶。 商悯:“这是……可以问的吗?” 郑留唇角勾出了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商悯,既然你我约定平辈论交免去虚礼,那么这些遮羞布下的东西又有什么好在意的?我不告诉你,难道你就猜不到了吗?” “我们同为质子,往后在宿阳的日子说不定要互相扶持。郑、武无世仇,你我无恩怨,来驿馆的路上汤左相要我和你多多交流,我不信你叔父商泓没交代给你类似的话。” 商悯眉毛扬了起来,“原来如此,看来是我太在意繁文缛节了,总觉得你我相交总要论个礼仪,点到为止,彼此意会。既然你不在意这些,那索性就把话敞开说好了。” “郑留,我想知道为何郑王派你为质,而不是派其他人。” 郑留自嘲道:“这有何值得回答?不外乎是我不受宠,又被兄姐排挤,所以被发配为质。” 他盯着商悯问:“你呢?堂堂武国大公主,为何冒险为质?” “王族重担与一国重担都在我肩上,我必须为质。”商悯回望他,“你对为质之事很是不甘?” “谁能甘心?”郑留笑道,“难不成你就甘心了吗?五载十载二十载,归国遥遥无期,满腔抱负不得志,客死他乡无人知。我本应有一身本事,为何非要仰他人鼻息当缩头乌龟?” 他冷笑一声,道:“商悯,可别告诉我你去宿阳是为了仰他人鼻息容忍度日。” “叔父交代我时我还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结交于你,现在看来你我根本无需刻意结交,哪怕今日我们未在驿馆相遇,他日也定会成为志同道合的‘朋友’。”商悯抚掌笑道,“你说得不错,你我都不想仰人鼻息,可现实却是你命不由己,我被迫离家。宿阳此行凶险,你想归国,我也想,既然所求相同,那不如……” 分卷阅读93 “击掌为盟。_j_i*n*g+w`u¢b.o?o.k!._c`o_m*”郑留语气加重,一双眼睛直直望着商悯的双眼。 商悯哑然,随即一笑:“好,那就击掌为盟。” 她放下茶杯,举起右手。 郑留亦举起右手。 二人两掌相击三下,清脆的击掌声中,盟约已成。 “郑留,你可是让我大吃一惊。”商悯意有所指道。 二人的结盟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试探,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到结盟不过两刻钟功夫,郑留目的明确,商悯也是。 两个目的明确的人撞到了一起,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得虽然快,但也算是顺理成章。 天下强国皆有野心,凡是有野心的,就不可能接受头顶上有个燕皇指手画脚作威作福。郑国的立场,与武国大致相同,这是商悯在武国时就听父亲交代过的。 商悯唯一有疑虑的,是郑留此人的品行,以及他隐隐约约透露出的对她超乎寻常的了解。^x-i,n?d\x~s+.¨c_o\m′ 商悯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郑留此刻对她的了解,要远高于她对郑留的了解。 马厩相遇是二者皆有意,他沏的茶的品类正好是她爱喝的口味,但这可能只是巧合。最让商悯在意的是,郑留似乎知道怎样说能吸引她的注意力,正中她的下怀,让她答应结盟……这也是巧合吗? 她与郑留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似初相识那样浅薄,而是另有极深的渊源。 “商悯,若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便能明白我为何要找你。”郑留意味深长道,“与其受困于现状,不如主动寻求转机,我们是同一类人,谁能比我们更适合做朋友呢?” 第43章 “阿弟,你怎么让棋啊?” 忠顺公与汤左相谈完事情时已经是夜间了, 商悯没睡,而是等叔父回卧房时去找了他。-s?o,e¨o\.!i\n!f.o, 驿馆之内,条件算是简陋, 远没有武王宫奢华,卧房之内仅有桌椅床榻,以屏风相隔,虽然很宽敞,但是比起王宫之中宫殿的大小就有所不及了。 商悯跟随随朝贡队伍奔波两个月, 没叫过一声苦,反倒是忠顺公有些心疼了。 “悯儿怎么不早些歇息?有些事情明天再说也是一样的。”他摸着胡子道。 商悯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双手撑在桌面上托着下巴,“侄女哪里能睡得着?宿阳近在眼前了, 也不知到了那边会是何种情形。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是……” 她眉眼间显露出犹疑之色, 好似遇到了什么让她极度困扰难以理解的事情。 忠顺公察觉出商悯的情绪,略一想就明白了症结所在, “那郑国公子有什么不对吗?竟让悯儿如此在意。” 忠顺公自问,自己十一二岁时武艺已小有所成, 可心性远不如商悯这般沉稳通透,反倒是因为自身出身高贵又是武道天才而处事傲然。后来兄长商溯为质久久不归,先王不得不将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到了他身上,培养他独当一面,他这才收敛了性子。 以商悯的性情和能力, 其实很少有同龄人能给她造成什么影响。她只稍稍接触了姜雁鸣,姜雁鸣便唯她马首是瞻, 这些忠顺公都看在眼里。 商悯小小年纪就能明白收拢人心的重要性,甚至不需要他从旁指点她具体怎么做, 通常他只需稍提一句,商悯就会将事情办得很好。 所以当商悯因郑国公子心生犹疑,忠顺公的第一反应是惊讶,同时也产生了困惑。 困惑于一个不受宠也没怎么受过培养的十九公子,凭什么让商悯这么在意,在意到半夜迟迟不去休息。 “那郑留,真的怪。”商悯低喃,“他言谈举止倒不是最怪的,最怪的是……” 最怪的是,郑留似乎根本不打算在商悯面前掩饰他的怪异。 细细回想她见郑留时他说的每一句话,郑留一开始展现出了一些不同寻常之处,他了解她,他对她的了解简直毫无来由。商悯注意到了这些不同寻常,但是不能确定原因。 郑国王族内斗严重,郑留能活到这么大,至少说明他是个谨慎的人。一个谨慎的人如果想隐瞒自己的异常应该并不困难,可是他没藏,反而将这些异常暴露到了商悯面前。 他所说所做的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在引导她往某个方向去思考? 见商悯陷入沉思,忠顺公提醒地喊了一声:“悯儿?” 这句话一下子把商悯从思考中拽了出来。 她张了张嘴,正要将郑留的种种异常仔细说与叔父听,却不知怎么的,要说的话突然梗在喉中。 一些念头在商悯脑海中闪过,等她开口,要说的话已然换了一句:“我只是讶异他有这样的胆识,敢在第一次见面就与我击掌为盟……可见他虽为郑王弃子,却不是平庸软弱之辈,是我之前小瞧他了。” 忠顺公不疑有它,听到商悯所言笑着宽慰道:“悯儿能自我审视已超过同龄人很多了。听你的意思,郑留很有些不一般?” “是,但他具体能力怎么样还要观察,我与他才见了一面,只是他 分卷阅读94 超出了我的预料。?3/8+看+书-网¢ \无.错_内-容?”商悯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用很慢的语速说,“今后相处的日子会很长很长,足够我了解他,也了解其他质子。” 说完这一句商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今日见郑留,他虽让我惊讶,但不至于让我在他身上花费太多的注意力,该清楚的事,总会弄清楚的。” 忠顺公道:“好,叔父知道悯儿心中有数。” “叔父也早些休息吧,侄女也回了。”商悯行了一礼,转身退出卧房。 没人看见她眉头紧锁,显然心中的疑惑还没被解决。 下楼经过郑留的卧房,商悯无声地瞧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步伐没有停留,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游太虚者,通常不会将自己游太虚之事暴露出来。 游太虚者,不仅能神游太虚梦见神异之事,还能梦见过去与未来。 这是姑姑赵素尘早就说过的话。 商悯就是想到了这个可能性。,e*r+c\i*y\a?n¨.`c?o!m′ 郑留,会不会是游太虚者? 如果是,他梦见的会是什么,梦见的内容是否与商悯有关? 郑留故意显露自身异常,是不是在引导商悯往游太虚的方向想? 以及……他凭什么有这个自信,确定商悯在察觉他不对劲后不会转头将他游太虚之事告知叔父? 最让商悯牙疼的事,她还真就如郑留所料,没告诉叔父她怀疑郑留是游太虚者。 因为游太虚事大,至今也只有姑姑和父亲知道,叔父一家均不知晓,临行前姑姑和父亲还特意交代她不可将游太虚之事告知他人,叔父也不行。 若商悯向叔父提起游太虚,叔父可能就会有所联想,因此她不能说。 回到卧房内,商悯坐在椅子上,给自己磨墨,又从行李中取出一张材质特殊的纸,用略微歪扭的字在上面写:“武王亲启。” “行至中原,临近宿阳,驿馆中得见郑国十九公子郑留。/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她上下审视自己的字迹,觉得还算过得去,就放心地继续写,“郑留此人,心性成熟,不似孩童,性情年龄与女儿相仿,主动结交于女儿,思及黑崖城时姑姑教导,女儿亦欲引其为友,然女儿见识浅薄,对此人亦不甚了解,又顾忌其身份,怕思虑不周,故来信问询姑姑和父亲……” 写完这封简短的家书,商悯轻轻吹了一下未干墨迹,等字迹干透就取出蜡封将信严严实实封了起来,打算用信鹰把信送回宿阳。 这封信写得很隐晦,因为任何信都是有被截获的风险的,有些话不能明着写。 当初商悯参加试炼流落山林,赵素尘将她找回时就是在黑崖城暂歇,商悯也是在那里听姑姑讲了游太虚。她特意在信末尾写询问姑姑和父亲意见,而不是单单写询问父亲意见,就是想让父亲商溯意会到她的未尽之语,找姑姑相商。 整封信要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女儿我遇到了一个很早熟的同龄人郑留,怀疑郑留和我一样是游太虚者,想和他结盟,但是担心他不安好心,问姑姑和父亲有没有办法证明这家伙确实是游太虚者,或者有没有其他的想法。 等信送回武国父亲再回信,恐怕要等好几天了,那时,商悯早已经到了宿阳。 …… “落子无悔,是我赢了。” 野外营地,离宿阳二十里处,武、郑、姜三国朝贡使团扎营暂歇。 商悯对着棋盘下了最后一粒黑子,白子被杀得溃不成军。 姜雁鸣眼神懊恼,认命地收拾棋盘,黑白棋子归位。 “老是输,公主别找我下棋了。”他苦着脸说完,面向一旁观战的郑留,“在下棋艺不精,郑留公子何不来和公主对弈?” 郑留随意道:“好。” “请。”姜雁鸣笑眯眯地让了座。 郑留神色坦然地坐在商悯对面,选了白子,商悯照旧取黑子。 赶路的日子无聊,商悯翻来覆去将带在身边的杂书翻了八百遍,最近迷上了下棋,随身带的正好有棋谱和棋盘,她跟姜雁鸣坐马车时经常对弈。 姜雁鸣疏于棋艺,商悯才学下棋,对手就是这么个臭棋篓子,瞎猫碰到死耗子,连战连胜,把姜雁鸣折磨得不轻,幸好来了个郑留替他。 郑留棋风稳健,一看就知道不是新手,和商悯对弈有来有往。 商悯渐渐看出门道,气恼万分,故意道:“阿弟,你怎么让棋啊?” 郑留拿白子的动作一顿,飞快道:“没有让棋,是我心神不宁走错了……不要叫我阿弟。” 他着重补上最后一句。 商悯狐疑地望着他。 “我母亲是下棋高手,我幼时跟她学的,她过世后我多年没练,生疏了。”郑留抿唇,“我看出你才学了几天,赢你也是胜之不武。” “算了,不下了。我是新手没错,但我觉得要赢就痛痛快快赢,要输就干脆利落输,下棋让来让去还是下棋吗?”商悯意兴阑珊地将黑子扔回棋篓中。 郑留似迟疑了片刻,接着像是赔罪道:“那我教你下棋,如何?” 商悯 分卷阅读95 来了兴趣,拍手笑道:“好啊,谢谢阿弟。·s·a_n,y?e?w~u/.+n¨e~t′” 郑留:“……” 他开始给商悯讲几招常用的棋路,叫她听得连连点头,又和郑留在棋盘上演练了起来。 姜雁鸣摸摸下巴,目光在郑留身上停留少许,眼神透着怀疑。 半个时辰过去,扎营休息的队伍陆续收拾整齐,商悯的棋盘也收了起来,他们要继续行进了。 商悯骑上枣红马回到使团队伍中,只待前方带路将军一声令下就挥马鞭。 但下一刻,居然有一支举着龙纹军旗的金色骑兵队伍从宿阳方向而来,直奔三国使团。 忠顺公脸色微变,隔着重重人马与郑国使团中的汤左相对视一眼,汤左相老迈的面孔上亦有疑惑之色。 二人目光一触即收,随即默契地排众而出,下马站在队伍最前端,并肩迎接燕皇亲卫军——金甲卫。 为首的金甲将士拉拽缰绳,战马停下,他手持金色卷轴道:“皇帝陛下旨意在此,宿阳城中忽现妖邪,冲撞太后,致使太后娘娘薨逝。′如^文_网* *免-费!阅_读*宿阳城中即日禁严,凡过往商客旅人均要接受搜查,各国使团亦无例外!” 他抱拳,一双寒目扫视长长的朝贡队伍,冷声道:“忠顺公大人,汤左相,还有姜国的使节,还请命所有人下马配合搜查!” 第44章 “到底是怎样一番美妙滋味?” 太后薨逝?太后死了! 商悯拉着缰绳的手猛然一紧, 引得她身下的枣红马不安地刨了两下蹄子。 在这个节骨眼上,身份如此尊贵的人骤然离世,还是被妖邪冲撞离世的, 怎么看怎么诡异。 随即她想到了老梁王。他也是病发突然,没几天大公子姬桓发动宫变,对外宣布老梁王病逝,顺理成章地成了一国之主。 临到宿阳,此事竟然重演。这次死的不再是一国主君, 而是当朝太后。\r?u?w*e+n?5·.-o,r/g`但相同的是,不管是梁王还是太后,他们都是屹立于权力顶峰的人。 是巧合吗?若这两位权力者的死不是巧合,而是有联系的呢? 商悯一瞬间汗如泉涌, 如坠魔障,脑海中各种念头纷至沓来, 神思仿佛被漩涡牵引,沉浸在这个可怕的假设中不可自拔。 她被自己的猜测给惊到了。 马蹄声起, 杨靖之策马从朝贡队伍前方冲到后方,大喝传令:“全军下马, 配合金甲卫搜查!” 这声厉喝一下子将商悯从思考的漩涡中拉了出来,她手一动,遥遥看了一眼郑留,巧的是郑留也在看她,他收回目光默不作声地下马站立。 商悯对同样面露惊色的姜雁鸣点了下头, 二人下马站到了地面上。 三支朝贡队伍人马散开,金甲卫包围住所有人, 另有几支小队围着百十车朝贡礼着重搜查。 姜雁鸣见商悯眉头紧皱,但没有慌神, 自己也定了定神,祈祷搜查快些过去。 每支金甲卫小队的为首者都手执古朴的青铜罗盘,罗盘上有只青铜鸟嗖嗖旋转。金甲卫并没有强行打开货箱检查里面的物品,而是拿着铜鸟罗盘围着木车转了数圈。 很快朝贡礼被搜查了一遍,并未出什么岔子。 主持搜查的金甲将军眼皮一抬,对忠顺公和汤左相道:“朝贡礼没有问题,接下来要查人了,贵国的公主公子也不能例外。职责所在,不得不冒犯了,请见谅。” “无碍。”忠顺公缓缓道。 汤左相用苍老的声音回道:“既然是为了搜查妖邪,那也不是不能理解。” 金甲卫下马在人群中穿梭,被武国兵马围着保护在中央的商悯和姜雁鸣站出来主动接受盘查。 举着铜鸟罗盘的金甲卫走进了商悯,其上嗖嗖旋转的铜鸟突然一卡,鸟喙指向商悯的方向,幸好它的停顿不过一瞬,金甲卫围着商悯走了几圈,铜鸟再无异样,他抱拳道:“得罪公主。” 接着去查姜雁鸣了。 商悯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放进了肚子里。 她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被袖袍挡住的青龙玉镯,游龙青鳞枪所化的玉镯在方才青铜鸟指向她的时候倏忽烫得像烙铁,随后瞬息沉寂,就连玉镯内与商悯心意相连的龙魂也陷入沉睡,宛若死物。 铜鸟罗盘这才继续转动。 那铜鸟罗盘是探查妖邪所用,但不只能探查妖邪,还能探查到一切与妖有关的神异之物,商悯的游龙青鳞枪是灌注了妖龙魂魄的古代神兵,恰好就在此列。 虽然妖龙神智丧失,只余些微灵性和战场杀伐经年累月积攒的煞气,但里面寄宿的妖魂仍然是活跃的。此枪主人几度更替,每任枪主都带它杀敌,其中煞气不减反增,商悯还远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能。 待人员一一盘查完毕,金甲卫没有过多逗留,当即归队。 金甲将军一板一眼道:“请武国、郑国、姜国朝贡使团入宿阳城。” 三国使节团重整队伍,车马在金甲卫护送下缓慢前行。 商悯重新坐回马上,不自觉又看一眼郑留, 分卷阅读96 见他神色自若,不知是性情沉稳处变不惊,还是…… “公主,我们进了宿阳会被安排到何处?”姜雁鸣压低声音问。.5/2¢0-s,s¢w..¢c`o/m· “不知。”商悯目光扫过燕军金灿灿的铠甲,“三年一度的朝贡,按照惯例陛下会大宴群臣使节,可是太后娘娘薨逝,国丧三年,不适宜摆宴,大宴是不会再有了……以我等身份,应当去跪拜祭奠。” 死后七天当迁入寝陵,就是不知道太后死了几天了?听金甲卫所言,太后应该没死多久……起码要等太后入寝陵,燕皇才能腾出手接见各国使团。 她的思绪回到先前那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上,认真思考太后之死和老梁王之死的共同之处。 除了都是权力者之外,他们的死可以说都是由于外力作用,一个是因为妖邪,一个是因为儿子反叛。 倘若二人之死并非巧合,那又是谁策划并主导了他们的死?目的是什么? 商悯并不怀疑金甲将军所说之语的真实性,她相信太后真是死于妖邪冲撞,大燕不至于拿堂堂太后的死做文章。,3/3.k?a¨n~s_h,u¨.\c`o-m_ 这位太后娘娘可是当今皇帝的亲生母亲,他再怎么急于打压各国质子也不至于干出这么畜生的事,拿母亲的死做筏子。 这只会让人看不起,加倍暴露大燕虚弱的本质和皇帝的昏聩无能。 燕皇能坐几十年皇位,并且主导二十年前的讨伐旧梁之战,他这点耐心和格局还是有的。 燕皇派出金甲卫围住三国朝贡使团细致搜查,只能说明宿阳城里真有妖邪……他担心各国使团中也混入妖邪,所以加倍小心。 妖邪……何为妖邪? 商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只从长辈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万丈渊下的山魈顶多比普通的野兽聪明凶悍一些,真正的妖邪是不是能化为人形,口吐人言,驭使妖术? 姐姐元慈赠给她的民间话本上倒是这么写的,可话本上的东西做不得真。-卡?卡_小,说·网* *免^费`阅.读_ “老梁王……太后……”商悯心中默念。 她的猜测简直毫无来由,仅凭直觉,不足以断定二者之死有任何联系,也不能证明是否真的有一双幕后黑手推动着这一切。 商悯不得不自我安慰。 也许是她想多了……也许世事真的就是这样巧合。老梁王和太后都已经年老了,放在以往,一年之内连续有多国君主崩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怪只怪发生的时机过于巧妙。 本就如同一团乱墨的局势愈加叫人看不清了,宿阳城风雨欲来,无数双眼睛投向这里。 自商悯踏上去宿阳的路,天下乱局她已无法置身事外。 不,或许在商悯选择接受继承人试炼的那一刻,她就无法置身事外了。 这场权力的棋局,商悯只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起码到了武王商溯那种程度,才有资格做棋盘上的棋手。 商溯这个棋手小心地护着商悯这颗棋子,让她不至于被敌人的千军万马吞没。 各国诸侯王、宿阳群臣、燕皇,乃至于那些看得见看不见的人和势力都是棋手。一双双妙手操控棋盘上的棋子,企图吞掉对方的子,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宿阳城近在眼前,宽广无际的平原上一座城池拔地而起,城门牌匾上,“宿阳”二字威严苍劲。恢宏壮观的城门楼高高耸立,像巨人一样俯视着城门下奔波往来如蚂蚁的行人。 商悯的第一感觉是大。 不管是城墙还是城门,都比武国的朝鹿城还要森严气派,以至于使节团队伍行至城下,她依然仰着头注视着这座横亘在大地上的宏伟城门。 街道旁,百姓和商客被驱离至两侧,武、郑、姜三国队伍军旗竖起,武国黑底红纹的虎爪踏云旗迎风飘荡,郑国的金鹏展翅图腾同样在旗上跃动,就连最不起眼的姜国也立起了巨鹿旗帜。 马匹轰隆隆踢踏,木车轮转动,绵延了足足有两里长,他们分批次入城,步入青石板铺就的宽阔街道。 骑在高头大马上,宿阳城的繁华尽入眼底,数不尽的房屋,数不清的百姓,繁忙的街道,各式各样的商铺……目光尽头,金碧辉煌的奢华宫阙哪怕隔了整个宿阳依旧能被人清晰地望见。 它实在太过显眼,不管是最初建造之时还是现在,那里都汇聚了世上最顶尖的能工巧匠,和世上最极致的财富与权力。 在这一刻,商悯看着那座玉楼高耸金阙煌煌的皇宫,内心深处好像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狠狠击中了,那样东西直击她的灵魂深处,让她心神震动。 商悯眼睛微微睁大,瞳孔中倒映着燕皇宫,忽然明白了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父亲教她责任,教她使用权力,教她成为武国的继承人,是以商悯对自己拥有的一切习以为常,并且坚定地认为权力和武王之位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这算不上是“想要”,因为商悯无须去“想”。 人怎么会去想本就属于自己的事物呢?只有自己没有的,那才是需要去“想”的。 分卷阅读97 野心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起先,是一簇小火苗,紧接着它被各种燃料滋养,渐渐壮大,然后忽然有一天,有人往火苗里浇了一桶热油,于是它就以不可阻挡之势成为了燎原大火。~1~8,5.t`x,t-.!c¢o¨m^ 父亲当年为质,看到了宏伟的宿阳城和如同天阙的燕皇宫,是不是和她一样震撼?父亲心里又会是怎样的感受? 父亲跟她的想法一定是一致的。 商悯无比确信。 她此刻就在想—— 她想知道,高坐于举世无双的宫阙之中,接受万民朝拜,享受百官群臣供奉,成为天下共主……到底是怎样一番美妙滋味? 第45章 “你们长大了,朕老了。” 一进宿阳城, 商悯、郑留和姜雁鸣就被安排到了一处名叫“承安园”的皇家别苑。 进入园中,亭台楼阁与雅致的园林景观交相辉映,有宫人侍卫将他们三人分别引去了不同的小院。¢卡+卡-小?说·网` _首^发+ “这是青梧院, 请悯公主在此歇息,院中另有侧厢房给公主的侍女居住,寝房、厨房、书房一样不缺,如果有什么需要,公主只管遣人来要, 宫司处会即刻为公主安排。”宫女一丝不苟地道,“每日会有人送来饭食,公主也可命膳房送来新鲜食材,让侍女在院中的小厨房做, 一切全凭您心意。” 商悯携带的侍从颇多,除了随身护卫雨霏, 其余几名侍女也个个武艺高强身怀绝技,是武王商溯专门从暗卫营拨调到她身边的。 商悯踏进青梧院, 见小院内环境雅致,花花草草打理得当, 还有一株高大的梧桐树,树的枝杈上已经萌发了新芽。 树下有石桌石椅,想来四季交替之时树下饮茶看梧桐叶生叶落,也不失为一种雅趣。 商悯在院子里转了一圈,问:“来宿阳的各国公主公子都住承安园吗?” “正是。”宫女道, “陛下特意修整了承安园,将此地用于安置各国贵客。.5?d/s,c*w¢.?c?o′m?但近几日皇宫禁严, 妖邪之事未了,请公主待在自己的小院中不要随意走动, 外间有金甲卫驻守,会保证诸位安全。” 商悯沉吟片刻,“姜国公子在何处?” 她刻意没提郑留,怕这宫女是有心人派来打探消息的。 “雁鸣公子住在西边的秋棠院。”宫女看了商悯一眼,额外交代,“禁严期间,承安园内的公主公子不可互相探视,还请公主安心住下,若真有事,告诉奴婢一声,奴婢会着人转告雁鸣公子。” 这举动往好里说是保护,往坏里说就是变相软禁。 商悯早有心理预期,心中倒没生出什么怨气,只颔首应好。 宫女又交代了一些事,随后行色匆匆地离开了青梧院。 雨霏指挥着侍女将商悯的行李搬运至房内,原本清冷的小院热火朝天。 看来除非是到了祭拜太后的大日子,他们这群质子是别想出承安园了。 不管燕皇暗地里是什么心思,总归在表面上,他对各国王族后代不曾苛待。吃穿用度虽然比不上商悯在武国时的待遇,但也不算差了。 刚刚商悯被带进承安园走得有些快了,许多园林景致不过匆匆一瞧,可她仍能看出这座皇家园林造价不菲。若前世的圆明园保存完好,是不是与大燕的承安园一般秀丽,抑或远胜之? 微风一拂,吹下一片稚嫩的新芽。 商悯伸手接住这片新芽,手指一捻将它碾碎。 不知叔父被带到了何处? …… 忠顺公神色平稳地被太监带进了燕皇宫。 这是他第一次踏进这座辉煌壮丽的宫殿,但是他表现得很沉稳,一路上目不斜视,没有被奢华的宫阙震慑得低头不语,也没有四处乱瞧。 一路跨过无数门扉,穿过了无数宫殿,踏过长长的宫墙走道,他终于被带到了目的地。 巍峨的宫殿就在眼前,“紫微殿”三字龙飞凤舞,穿着金灿灿铠甲的侍卫禁军分立左右。 忽然间,宫殿的门开了。 身侧的太监笑眯眯地甩了下拂尘,用有些尖细的嗓音道:“请吧,忠顺公大人,陛下正在里头等您呢。” “有劳胡公公。”忠顺公客客气气地道了声谢。 那太监躬下身连称不敢。 忠顺公整理衣袖和头冠,踏进了紫微殿中。 一进入宫殿内,浅淡的熏香味立刻飘来,忠顺公没有在最上面的龙椅上看见燕皇的身影,他微微转身向侧面的偏殿走去。 一位身穿素色衣袍的老人静静地靠在偏殿的书房的座椅上,头微微低着,一抹白色的麻布缠绕在他额间。每逢亲人逝世,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宫,都需要把白布缠绕在额间,披麻戴孝就是这个意思。 忠顺公伏跪下来,高声道:“臣商泓,叩见陛下,陛下万寿无疆。” 说完这句话,书房桌椅上的老人却久久没有动静。 忠顺公没听到“免礼”二字,这才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才发现燕皇眼皮轻轻搭着,胸膛缓和起伏,居然是靠在椅 分卷阅读98 子上睡着了。·k~u·a¢i¢d!u¨x·s?..c·o^m+ 他的面容十分老迈,皮肤布满了皱纹,已经有了浅褐色的老年斑,麻布下露出来的发丝是银白色。 忠顺公谨慎地没有上前去叫醒他,而是用更大的声音再次叩拜:“臣商泓,叩见陛下!” 燕皇苍老下垂的脸皮轻微一颤,睁开了略微有些浑浊的双眼,他口中发出含混的声响,眼睛微微眯起辨认了下方跪拜之人的脸。 “商溯?”他低声喊了一个名字。 忠顺公抬起脸,道:“陛下,微臣商泓,武王商溯之弟。” 燕皇浑浊的双眼变得清明了一些,凝望着忠顺公的面孔,许久才笑了一声:“你们兄弟俩长得真像,朕竟然认错了……起来吧。” 忠顺公从地上起身,垂首不言。 “二十年风风雨雨,你们长大了,朕老了。”燕皇似是感叹,“老到在接见使节时都能睡着。¨齐_盛~小?说?网- \免/费?阅`读?” “太后娘娘离世,陛下日夜操劳,当注意龙体。”忠顺公巧妙地避开了“老”这个字眼。 他从袖中掏出金色的礼册,双手呈上:“这是我武国的朝贡礼单,请陛下过目。” “放那儿吧。”燕皇指了下桌面。 金册被摆上桌面,可是他翻都没翻,像是对那百余车的奇珍异宝根本不感兴趣。 燕皇自顾自道:“朕记得来宿阳的是商溯的长女,商悯。” “是。”忠顺公道。 “你觉得她如何?”燕皇笑问。 忠顺公不动声色道:“叔父看侄女,自然是挑不出什么错的,微臣看着大公主长大,她知礼敬长,爱护胞弟,专于武道,学习刻苦……”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在习文上的天赋,稍稍差了些。” 商悯经过一遭失忆,脑子里的知识差不多忘了个干净,一切都要从头开始学,还找了元慈这个小老师。忠顺公作为元慈的父亲,当然对商悯的学识到了何种程度了如指掌。+天.禧·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_ 商悯的学习天赋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优秀的,但是燕皇又不知商悯曾失忆,忠顺公正好可以借题发挥,帮商悯藏拙一二。 大燕讲究武道,习武之人既要学武又要博识,否则就是“有武无道”,与莽夫无异,路子走偏了。武艺再高,学识不行,依然会叫人小瞧。 燕皇饶有兴趣道:“悯公主学习天分有多差?” 忠顺公沉默一瞬,道:“年十一岁,习字八载,仍书写潦草,缺笔少画,字迹……能勉强叫人看懂。” 燕皇一愣,显然被忠顺公的话惊到了。 他子嗣不算少,聪明的笨的都有,可最笨最不成器的那个也能写得一手好字。因为练字不需要太高的天分,毕竟又不是冲着当书法大家去的,只要能拿出手就行,做到勤学多练,写的字怎么也不会太差。 可是听忠顺公的话,这商悯要么是在习文上极端没有天分,要么就是性子惫懒,难成大器。 “商泓,你莫不是诓朕?”燕皇呵呵笑道。 武国宫里有个王后姬妤,他虽然不是什么消息都能探查到,但大致情况还是了解的,姬妤曾经在密信中说商悯此女天资甚怖,文武皆通。 忠顺公苦笑:“陛下,微臣哪里是诓骗您?兄长忙于朝政,无暇去管悯公主学业,此前一直将她放在武国小学宫中学习。兄长也是前些日子才知悯公主为了完成学业花重金贿赂威逼同窗,她的课业、习字都是他人代笔。” 燕皇脸上缓缓浮现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在离开武国前忠顺公就和商溯商量好的说辞,否则无法解释堂堂文武皆通的公主怎么突然变成了写个字都困难的半文盲。 燕皇手眼通天,可武国王宫又不是真被细作渗透成了筛子,有些消息燕皇也只知道个大概,无法探究细节。 若是燕皇真的存心试探,他就会发现商悯的学识水平和忠顺公所言没有任何差别……商悯是真的满打满算就学了个把月,如何能指望她赶上别人学了几年的水平? “悯公主来宿阳城,正好可以入读大学宫,希望她能在大学宫有所长进。若她肯把习武的一半心思放在学习上,兄长便不必为她担心了。”忠顺公话语中的希冀不似作假,“好在悯公主已然醒悟,这些时日习文认真许多。” 燕皇默然几息,道:“希望如此。” 燃烧着熏香的书房内一时间没了声响。 燕皇不说话,忠顺公也不说话,他面色平和地站在那里。 “你像你长兄……很像,从外表到内心都像。”很久之后,燕皇开口道。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商溯桀骜,他在宿阳的那十年,朕将他看得透透的。他站在那里,表面和顺,实际上心里带刺,谁都不服。年纪大的好处就在这儿了,朕看人越来越准了。” 忠顺公避开燕皇探究的眼神。 燕皇幽幽道:“忠顺公……忠顺公。” 他玩味地笑了一下,“他为何赐给你‘忠顺’这个封号,你难道不知道吗?” “忠于母国,顺应 分卷阅读99 天命,是为忠顺。\x\i-a.o?s\h-u?o!h-u!a·n?g¢.^c?o′m,”忠顺公不卑不亢道。 “当真?”燕皇笑笑,笑容中的意味说不清是不屑还是嘲讽。 他轻轻抬手,“退下吧,商泓,朕乏了。” 忠顺公行了一礼,后退三步,转身静悄悄地离开了紫微殿。 他踏出殿门的那一刻,春日里和煦的微风吹来,竟让他打了一个寒颤。这时他才发觉自己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汗水浸湿了里衣。 第46章 “水深得让人看不懂了。” 商悯再次见到叔父, 是在太后的丧礼上。 第七日,举国哀悼。文武百官入宫朝拜,宗室王族跪于停灵的大殿外, 葬礼由姬氏皇族辈分最高威望最强的老者主持。 一声“叩首”,所有人都伏跪于地,跟随皇帝跪在地上行叩拜大礼。 皇宫上空阴云密布,但还未下雨。`小\说/宅_ /已¨发,布`最+新`章·节^ 密密麻麻的人跪在宫阙之外的石板路上,在场官员都穿着隆重的礼服, 身上披着素白的麻布,没有一个人抬头,所有人都肃穆地微微垂着头。 几百上千人跪在殿外,商悯能认出的人不超过一手之数。 原本她想看看燕皇到底长什么样, 可是这样的场合对礼仪要求甚为严苛,根本不能乱动, 商悯只看到一角绣着龙纹的衣袍从她左侧的道路缓缓擦过。 燕皇长相是威严还是慈祥她是一点没看到。 繁重的叩拜仪式终于结束。 太后厚重华丽的棺椁被十多位皇族后裔抬起,他们一步一步移向宫门口的灵车, 灵车载着棺椁驶出皇宫,行四十里至城西郊皇陵所在。 一路上百姓亦身着素服, 跪于道路两侧。 送灵车是姬氏皇族该干的事,皇帝亦要随灵车送葬。不是每个皇族后裔都要去送灵,旁系三代之后在跪拜礼后需要和文武百官一起长跪于宫殿外,跪整整一天才能散去。′2*c′y/x~s\w/.?o`r*g_ 幸好商悯这个武国公主虽然和皇族沾亲带故,但论血源已经排在了三代之后。商悯的姥姥姥爷倒是三代之内的皇族血亲, 可他们年纪太大了,燕皇特赦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免去奔波送灵之苦。 商悯不好左顾右盼, 她见叔父就跪在她前面的位置,余光左右一瞄, 在不远处瞥见了郑留和姜雁鸣,还有好几位年龄一看就不大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少年。 他们应该就是其他诸侯国派来的质子了。 商溯交代商悯去了宿阳要去拜见外祖父和外祖母,只是时机不凑巧,她一来就住进了承安园,太后丧礼又不好四处打听。 料想姥姥姥爷应该在离停灵宫殿近的地方跪着。 一个时辰过去,商悯的膝盖已经有点麻了。 她习武尚且如此,更别说旁人了。 可是宫阙之间寂静一片,只有跪拜之人浅浅的呼吸声。 她祈祷时间快点过去,好让她早些见到那几位从未谋面的亲人。 日暮西斜,在司礼的主持下,文武百官和各国来使、宗室皇族起身,有序离宫。 “悯儿来了吗?”有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伸长脖子,目光扫视。 “这样的大日子她肯定来了。”老妇人扶了一下头冠,整理好因长跪而变皱的衣袍,起身时身形摇晃勉强站直,长叹道,“果真是年纪大了,骨头都松了。” “爹娘勿忧,儿子方才瞧见妹妹的孩子了,就在咱们前头。”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道,“人多眼杂,待出了宫,我们把她的马车拦下传个信就是。” 老妇人眼睛眯了起来,仔细向前瞧了瞧,可是天色暗了下来,她又实在老眼昏花,看了半天也没看到哪个人是商悯。 “她长得像令仪,你才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老头儿眼里闪着泪光。 “这倒不是,我是看到了商泓,他和武王很像,他身后就是悯儿。”中年男人咳了一声,“悯儿……长得也像商溯,就眉毛像妹妹。” 老头儿愣了愣,好半天才连连点头道:“也好、也好。” “武国年年都送来孩子的画像,你不是看了吗?怎么问出这种问题。”老妇人横了他一眼。 “思念心切,一时忘了。”老头儿尴尬道。 宫外,商悯已登上马车,雨霏驾车一挥马鞭,本欲向承安园驶去,但商悯道:“慢些走,等人。” 太后丧礼过,承安园禁止质子外出的命令已经解除,但是若要会见皇族后裔或朝廷命官仍然需要先向宫务司上报,得到允准了才能去见,而且要派宫女太监随行。 他国质子及来使私自会见大燕朝廷命官是重罪,严重的话会以谋反论处。 商悯的叔父算是来使,和质子们不住在一处,叔侄俩也没法时时见面,干什么都很不方便。燕皇可谓是严防死守,自质子进宿阳,行动就大大受限,一举一动都在监视之下。 商悯若要去拜见长辈,也要遵规守矩,不过出宫门时托人传一两句话是不打紧的。 郑国的马车正好经过商悯车侧。 坐在车中的郑留掀开车帘 子,对商悯颔首道: 分卷阅读100 “我先走了。+小`说c~m¨s· ′更.新¨最^全.” “好,改日再见。”商悯回道。 她目送郑留的马车离去,紧接着又有一辆马车经过,马车中探出一个面相和善年约十六的姑娘,她说起话来温声细语:“可是武国悯公主?在下翟国翟静,家中排行老三。” 商悯眉稍一挑,回礼道:“原来是静公主。贵国送来的水车图纸我仔细看过,真是精巧非凡,不愧是翟国所研制。” 翟静掩唇笑道:“悯公主客气了,今日恰巧相遇,虽说今后总有机会攀谈,但一见你我就觉得亲切,便冒然来打扰了。” “公主称我姓名就好。”商悯礼貌得体。 “我长你几岁,何不干脆姐妹相称?”翟静主动道。 商悯一怔,含笑点头:“有何不可?” 翟静笑意深了些,“那好,悯儿妹妹,姐姐先行一步。” “姐姐慢走。”商悯道。 马车远去,商悯困惑地皱了下眉,细数了自己看过的族谱,没回想起有哪个三代之内的亲戚跟翟国有过姻亲关系。?y^o?u!s,h/u/l\o^u`./c~o\m/ 翟国地处西南,很少与北疆诸国有联姻,上次翟国王族派宗女来武国联姻还是九十多年前,血缘关系早淡了。 翟静这位翟国三公主无事献殷勤,很难不让人怀疑其用心。不同于郑留开门见山直接要求结盟,翟静的目的目前还是模糊的,似乎只是来交好混个脸熟。 话又说回来,像郑留这种直接了当的才是少数。 结盟并非小事,不经历过几次试探,谁能放心当对方盟友?若结盟后仍旧关系浅薄一扯就破,那这盟还不如不结。 商悯的马车缓速慢行,不到半刻钟,果然等来了想见的人。 一灰衣小厮敲了敲马车,大大方方道:“武国的悯公主,在下奉长阳君之命,邀公主前往我府中小聚,以叙亲情。长阳君已经向陛下递了奏折,待陛下允准,长阳君府上会派人去接公主。” 商悯松了一口气,撩开车帘笑盈盈道:“就知道姥姥和姥爷会叫人来找我。~幻′想-姬? .更/新!最-快.”她四下张望,没见到君侯府的马车,心下明白是此地不宜说话,就道,“叫二老保重身体,我若有机会就去看他们。” “是,公主的话小人一定带到。”灰衣小厮躬身,“君上和老爷让我交代您安心在承安园住着,旁的事暂勿担忧。” 他行礼告辞,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长阳君姬娴,商悯的外祖母。 如今的大燕,非开疆拓土之功不得封王,就算封了王,也都是没有封地也没什么实权的吉祥物。比如平南王姬麟,他虽然是金甲卫大统领,但代表的却是燕皇的意志,本质上只是燕皇手中的一把刀。 王之下则是“公”。商悯的叔父被封忠顺公,并非由于叔父立了功,而是父亲商溯需要自己的亲兄弟辅佐朝政,稳定政局。 “公”之下是“君”和“侯”,礼法上君要比侯更受敬重,二者都需要凭借功勋获封。“君”不可世袭,身份的象征意义大过实权。侯爵之位却可以世袭,但要是后代没什么大出息,继承的爵位品阶就会一代代降,直到再也无法受祖先荫蔽变成庶民。 商悯原本心中有些忐忑,因为她从来没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 母亲生完她就逝去,不知道他们见到她会是何种态度?尽管父亲一再向她保证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是值得信任的好人,他们很关心她,可商悯还是很犹豫。 现在收到长阳君府的传信,商悯提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与亲人见面,总有些话是不方便让外人知晓的。 上报燕皇,燕皇必定派宫女太监随行,每一句话都要在心里头绕好几个弯才能说出口,实在不妥。 商悯摆弄了一下腰间的荷包,荷包中带的正是她的身外化身陶俑。 与其在燕皇监视下与亲人相见,不如找机会夜入长阳君府,省得处处受制于人。 身外化身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回承安园后再是用身外化身潜入潜出会增加风险,园中说不定有燕皇暗卫。 商悯思量片刻,趁前后左右无人之际将陶俑小人屈指弹出,拇指大小的陶俑从车帘的缝隙中射出落入街边小巷,接着轮廓膨胀转瞬变大,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商悯割下一角衣袍蒙面,脚尖一点,身形就如飘忽柳絮般隐入黑暗。 …… 子时,万籁俱寂。 商悯凝神敛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路行至长阳君府。 府中长阳君已经睡下,却忽然听屋外有微不可察的异响。 这位年轻时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的老人猛然惊醒,不动声色地推了推睡着的老伴孟修贤。 哪知一推没能推醒,又推,这人还是睡得死死的。长阳君掐住他的胳膊肉狠狠一拧。 孟修贤“哎哟”一声,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望向身侧的长阳君,神色茫然道:“我打鼾了?” 长阳君幽幽道:“没有。你继续睡吧,天塌地陷也继续睡。” 孟修贤不明所以,正在这时屋外却突然传 来了轻微的敲门声。 分卷阅读101 长阳君一愣,欲起身开门,孟修贤可算反应过来了,一轱辘爬起来,披上外衣,跑过去把卧房的门开了一道小缝。.g¨u`g_e?b.o?o·k?.,c_o?. 门缝外,商悯摘下面罩,眨眨眼睛道:“姥姥姥爷,悯儿来看你们了!” 孟修贤霎时眼泛泪花,一声乖孙女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就被长阳君搡到了一边,面容沧桑的老妇人把商悯拥进屋内,摸着商悯的脸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眉宇间的皱纹舒展开了。 “像商溯,可是眉眼长得真像令仪啊。”她伤感道,“好孩子,来宿阳受苦了。” “你从承安园偷跑出来的?”长阳君一顿,忽然想起这么个回事,脸色微微变了,“你没有走君府正门吧?” “姥姥不用担心,我身边有暗卫精通缩骨易容,扮作我不会被察觉的。”商悯说的是实话,她身边的确有这样的暗卫,“长阳君府的府兵没发现我,我从后街翻墙进来的。/k·s′j?x-s!w·.^c!o/m?” 她端端正正地给长阳君和孟修贤行了大礼,道:“悯儿拜见外祖母,外祖父。十余年未能相见,不是不想,而是不能,父亲和我心中都十分牵挂你们……” 孟修贤与长阳君对视一眼,苦笑道:“傻丫头,我们俩宁愿你不来宿阳,也不想你深陷泥潭,难以脱身啊。” 长阳君轻声道:“如今的宿阳,连我都觉得……水深得让人看不懂了。” 第47章 “为父怕你与他最终刀剑相向。” 连久居宿阳的姥姥也觉得, 这里的水太深了…… 商悯心下一沉,从中嗅出些不同寻常的味道。 长阳君这个品阶不算低,姥姥年纪大了, 算是退休,基本上不参与政事。姥爷孟修贤从前是文官,官职曾居二品,仅次于三公,在宿阳中也不算是什么小人物。`s,w¨k~x¨s_w/.,c~o^m¨ 他们这样的人应该是见惯了朝堂风云变迁, 见惯了权力厮杀与争斗,可如今却说,宿阳的水深得让人看不懂? “从前的宿阳,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吗?”商悯迟疑地问, “燕皇陛下登基四十余载,不管从前还是现在, 宿阳都在燕皇治下,和以前相比, 这儿有何变化?” 长阳君并没有立刻回答商悯的疑问,而是走到了卧房另一侧的书桌前, 摸索着从桌下的暗格中拿出一只小木盒,木盒中装着的是一尊青铜烛台,烛台上面的蜡烛竟然是墨黑色的,透着如玉的质感。 摆上烛台,干枯老皱的手在蜡烛上端轻轻一抚, 蜡烛无火自燃,照亮了小半间卧房。光与暗形成明显的界限, 好像有什么奇特的结界随着蜡烛的燃烧而展开了。 “祖上流传下来的小玩意儿,蚀音灵烛, 在它笼罩范围之内说话,不必担心隔墙有耳,也不用担心被人窥视,外人看来,屋内被蜡烛烛光笼罩之地空无一人。” “你我处在君府之中,但世上有无双妙用的奇物千千万万,妖邪遍地百圣临朝的残酷年代即便已经逝去,祖上阔过的世家大族、宗室皇族说不定有各种奇物或秘法留存。”长阳君细心解释,“燕皇手下的绣衣局又豢养了诸多鹰犬,能人异士颇多,不可不防。” “绣衣局,我听父王说起过。”商悯道,“暗杀、监视、缉拿……没有什么是他们不做的,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他们只听燕皇的话。” “正是,绣衣局由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统领,此人名叫胡千面,由燕皇陛下亲自选中培养。”孟修贤道,“绣衣局设立已有十八年,十八年来朝堂政局变迁,人人自危。” 长阳君笑笑:“绣衣局不过鹰犬之一,要说皇帝手下咬人最凶的那条狗……还是非柳怀信莫属啊。” 柳怀信,大燕丞相,官居一品,位列三公,备受敬仰,同时深受燕皇信任。 “柳相此人,我不好说。”孟修贤重重地叹了口气,“当年我二人同窗,他出身寒门,我对他有些照顾,后来他得皇帝青眼一路高升,不忘拉我一把。可他有才干是真,治国有策是真,投机倒把是真……结党营私也是真。” “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同时也是个小人。”长阳君短短一句盖棺定论。 孟修贤没有反驳什么,只是面露无奈之色。 “姥爷和柳相如今还是朋友吗?”商悯好奇道。 “应当……不算了。”孟修贤道,“我与他政见不同,路亦不同,当年同窗,我接济他,他投桃报李,后来越是向上爬,我们矛盾越深。没有争吵,也没有攻讦与陷害,我们就是自然而然地淡了下来,同窗之谊到底是不复存在了,除公务交接外,我与他再无私交。” 商悯道:“柳怀信干了什么坏事,让姥姥对他的评价这般……” “二十年前讨伐旧梁,梁国罪名乃是谋反,这你都清楚。”长阳君道。 “总不能是梁国谋反另有隐情吧?”商悯吃惊道。 “这倒不是,梁国确实想谋反,他们占据地利,国民富庶,兵强马壮,欲要纠集大军奇袭宿阳。 分卷阅读102 只可惜事情败露,有人向燕皇泄密,燕皇随即召集天下诸侯,在梁国有动作前举兵镇压。′r`a?x~s_w_.¢c!o-m,”长阳君闭了闭眼,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了一句话,“臣子谋反,天子镇压,本无错……” 孟修贤拉了一把椅子,小心翼翼地把长阳君扶到椅子上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茶,让她顺顺气。 “还是我来说吧。”孟修贤苍老的脸上有着心痛和惋惜,“你姥姥的母亲、你的太姥姥是梁国人,旧梁王族被屠戮殆尽,你太姥姥原本身体康健,知晓此事后受不了打击,猝然离世……” 长阳君对此事耿耿于怀,哪怕她知道旧梁被灭乃是咎由自取,成王败寇。 可人哪有那么理智可以释怀?她生于宿阳,或许不在乎梁国王族,但是她一定在乎自己的母亲。 “旧梁之战与柳怀信有脱不开的关系?”商悯握住姥姥的手问。 “柳怀信那时还不够格影响伐梁,提及此事,是不耻于伐梁之战后他在朝堂上所做的一切罢了。.q!i`s`h′e\n/x·s..!c,o_m·”孟修贤道,“悯儿可知,为官者要想向上爬,要想爬得快,都需要做些什么?” “拉关系,攀权势,打压竞争对手。”商悯犹豫一下,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见解,“有才干的人能出头,但是若不通人情世故,做两袖清风不搞贿赂的贤人,那出头就要难上十倍百倍。除非他才干大到力压一切宵小,同时名气大到传到皇帝的耳朵里,让皇帝非他不用。” 孟修贤笑道:“这等贤人,几十年上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若出一个,那就是能名留青史的一代英杰。” 商悯惋惜地摇摇头。 “世上哪有那么多英杰?大多数还是无法超脱普通人的范畴,有才干,但镇压不了宵小,有政见,但治国治世做不到完美无缺,有底线,但是没法两袖清风……就算真的能力超出常人许多,可能也因为缺乏机遇而被埋没了。” 她道:“这样的普通人才是大多数,没靠山的人要想出头,就只能拉关系攀权势,甚至做些卑鄙的手段,如此才能登上高位。+小`说c~m¨s· ′更.新¨最^全.” “姥爷,那位柳怀信柳丞相,他就耍了许多卑鄙手段吧?不然他不会从干预不了伐梁之战的小人物,变成权倾朝野的丞相。”商悯笃定道,“一国谋反,干系甚大,与之有关联者说不定都要抄家灭族。这不仅会牵扯到梁国朝堂,也会牵扯到宿阳朝堂,燕皇说不定一惊一乍怀疑自己身边有梁国细作,想趁机拿他命呢。” “悯儿猜得对极了。”长阳君缓过那口气,慢慢道。 “柳怀信就是趁这个时机开始清除异己了?”商悯道。 孟修贤颔首,“不错。凡是被怀疑与梁国叛乱有关联者,一律下狱,一大批高官大员落马,柳怀信一举崛起,成了皇帝身边炙手可热的宠臣。” “谁真与梁国叛乱有关,谁是无辜被陷害的,哪有人会在意?”长阳君语气似嘲似讽,“自此,宿阳朝堂上下一声,无人敢有异言。” 柳怀信这样的手段,叫人看不起是理所当然的,怪不得孟修贤不跟他来往了。 但是柳怀信构陷他人,谁给他的胆子?他在谁的默许下做事?还不是燕皇。 联想到姥姥所说“朝堂上下一声”,商悯已然有了定论。 二十年前的这场腥风血雨,不止是柳怀信在清除异己,还是燕皇在清除异己。是柳怀信准确猜中了燕皇的心思,主动迎了上去,君臣打配合,镇压了不少朝臣。 可是燕皇为什么要镇压朝臣? 只有臣子不听话,皇帝才需要镇压,那么臣子为什么不听燕皇的话? 商悯忽然想起,伐梁之战后仅仅两年,绣衣局便组建了起来。 绣衣局的地位和职能类似于明朝的锦衣卫、东厂西厂,宋朝的皇城司,清朝的粘杆处,本质上是皇帝用于巩固皇权的产物,它们的设立代表着皇帝想要集权。 说实话大燕诸侯国众多,诸侯国国内自治度极高,虽然对天下共主燕皇保持着尊敬,三年一朝贡,但大燕的集权程度比起商悯前世从历史课本上学到的那些朝代还是差远了。 尤其是,旧梁谋反,其他国家就不想谋反吗? 大燕建立八百年,漫长的历史中就没有别的诸侯国谋反过吗? 当然是有的。 原本拱卫天子维护疆土的诸侯王,渐渐从臣子和护卫者变成了悬在皇帝头上的一把刀。 谁想让自己头上悬一把刀?谁想担惊受怕,时刻担心诸侯国是不是要造反? 若商悯是燕皇,也会愁得睡不着觉。她会日日夜夜想着如何镇压这些狼子野心的臣子,想着如何让天下权力尽归于她一人之手。 但若想集权,就要废封国,国与国之间利益牵扯如此之深,祖法根深蒂固,许多大臣也不会赞同变法,燕皇骑虎难下,所以他只能选择杀人。 把反对的人都杀了,留下听话的,提拔有用的。 燕皇和柳怀信大抵就是这种关系,一个想清除反对的声音,一个想投机向上爬, 分卷阅读103 两人一拍即合。\r?u?w*e+n?5·.-o,r/g` 至此,柳怀信柳丞相成了燕皇手下最有能耐也最会咬人的一条狗。 设身处地思考一下,要是商悯处在同样的位置上,也会喜欢柳怀信这样的臣子。 聪明、能听懂话、会咬人、指哪儿打哪儿,最重要的是这条狗会帮他处理政务,会帮他整治朝堂,并且这方面的能力还不弱…… 好家伙,简直全能了,柳怀信不上位谁上位? 商悯沉思半晌,谨慎地问姥姥:“旧梁被灭,燕皇有没有提起过废封国,将梁国疆土并入燕,从此不设封国?” 长阳君深深地看了商悯一眼:“提过。” “碍于众人反对,没有成功。”孟修贤道,“这点似乎不需我多说,毕竟现在梁国还好端端在那儿呢,虽说它的主人已经换了一个。” 刚刚商悯所想不过是猜测,现在,姥姥和姥爷的话似乎完全印证了她的猜测。燕皇的确想废封国,可封国制度根深蒂固,他二十年前的那次尝试失败了。¢微`趣^小!说? \免!费.阅-读¨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燕皇年老,他的一腔抱负当真难以实现了吗? 恐怕不是,这老皇帝野心大着呢。 野心之火哪有那么容易熄灭?有的人年纪越老越是平和,有的人年纪越老,野心和欲望不减反增。 燕皇显然属于后者。 否则,他不会再度传下质子令。 “那次没有成功,原因之一是先太子以死相谏。”长阳君道。 “啊?”商悯这下真的震惊了。 皇室集权对太子也是有好处的,这位太子殿下何必死谏?这……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低估了封建礼法对于人的影响,将堂堂太子都洗脑至深。 都先太子了,这位太子的结局想必不怎么好。商悯也只是隐约听父亲提过大燕太子之位有过更替,前不久才传到了子翼身上。 果不其然,姥爷下一句话就是:“太子被幽禁于东宫,后来病逝。!s¨a!n¨y¢e\w\u-./o/r·g-之后的两任,一个被废,一个早逝。” 现今太子姬子翼是有许多兄姊的,他年龄不算大,才十五,燕皇都六七十了,年轻时生的孩子要么早逝要么难当大任,也是荒诞。 “那老皇帝给的密信里还想让我嫁给太子子翼。”商悯嘀咕着说了一句。 长阳君勃然大怒:“白日做梦!我呸!” “夫人消消气,消消气……”孟修贤赶紧道,“那小子一脸短命样,哪里配得上我们悯儿!” 商悯回过味儿来。 作为天子脚下臣,二老长于宿阳,好像对皇帝没有敬畏之心,也没有忠君的念头,倒是稀奇。 “说到密信,你父亲前几日给我来信了,你在承安园,商泓又被人监视,信就送到了我这里。”长阳君出了一口气,从书柜的暗格中取出蜡封的信笺。 “这么快?到底是几日前?”商悯愣了愣。 长阳君道:“线人给我递信已是三日前的事了。” 天气晴朗的顺风天,信鹰最快四日就能从宿阳周边赶回武国朝鹿,日行数百里不在话下。 可是三日前商悯才到宿阳,遇见郑留没多久,照常理来说那时候信鹰应该才刚刚飞回武国,哪能让姥姥这么快就收到回信? 她知道武国在宿阳有线人,但父亲从来没向她提起过这人的身份。 “线人是谁?”商悯脑子转了转,一时间想不出有什么传信方法是比信鹰还快的。 长阳君道:“我不知道,别问我。” 商悯又看孟修贤,这老头儿乐呵地笑道:“姥爷也不知道呀。” 商悯无可奈何地捏碎蜡封,取出信纸读了起来。 她眼神一凝,只见信上写:“悯儿早慧,作为长辈,本不该干涉你交友私事,然阅信,为父与你姑姑认为郑留身份牵扯颇多,你所推测之事多半为真。为父思虑许久,还是决定将这些话告知于你。” “若你二人仅仅为友,交情不深,那便无甚担忧,到时当断则断;若你二人为挚友知己,为父怕你与他最终刀剑相向,互为仇敌,届时难以决断,伤人伤己。” 第48章 “谁是天命?” 看来父亲对她和郑留之事态度颇为谨慎。 如果郑留是游太虚者, 他在游太虚的过程中预知了什么、经历了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数。 他显露出的未卜先知让商悯万分警惕,他对她的熟稔态度又让她迷茫不解。 她与郑留到底是何种关系?在郑留游太虚的记忆中, 她扮演了什么角色? 商悯怕郑留表现的种种是为了引她上钩,而她却不知郑留所图为何。若只为结盟还好说,要是他有别的谋算,那商悯岂不是落入了被动。 商悯抚过信纸,细小的墨迹映入眼底, 信还没有读完。 “三十年前为父学于问天山脚下大学宫,曾目睹日食奇景,黑云漫天,昼晦星见。大学宫院首借天象卜卦, 言天柱之下妖魂躁动,天将大乱, 届时会有天命降世,聚人族气运镇压妖魔, 改天换日,重振河 山。” 分卷阅读104 “燕皇陛下初登皇位, 听闻卦象大怒,斥院首妖言惑众,诛其九族,命人封锁消息。!看~书·君! ¨已-发\布·最_新~章.节\” 商悯眉心跳了跳。卦师卜出天命之人会聚人族气运,改天换日重振河山, 是在暗指人族气运已散,燕皇作为天下共主居然聚不起人族气运。 更别说燕皇当初正当壮年, 年轻气盛,卜卦者却告诉燕皇, 改天换日重振河山者另有其人。 这话简直是在戳人心窝子,怪不得他恼羞成怒。 至于天柱之下妖魂躁动……太后死于妖邪,二者是否有什么联系? 天柱……天柱……商悯回想起当初去祖庙感天门接受试炼,感天门中贯穿地表深入地底的青铜神柱。这青铜柱难道就是镇压妖魔的天柱吗?这样的柱子一共有九个,分散于各个诸侯国中? 她心情越来越沉,接着向下看。 “大学宫院首,乃赵素尘之师。无人知晓日食当日素尘同样卜了一卦,幸得天启,算出天命并非一人,而是三人。\j*i?a,n`g\l?i¨y`i*b¨a\.·c`o¨m¢是以郑留身份,为父已有推论,不得不提醒你加倍小心。” 父亲认为郑留是天命之一?那其他两人呢? 商悯若有所思。 “这些话为父本应亲自告诉你,不该诉诸于书信,但为父总觉得你年龄太小,再加上离素尘推演的那个日子还很远,就暂时瞒了下了。未曾想太后薨逝之事竟搅乱了卦象,天下乱局已然露出端倪,只得提前告知你此事。” “此外还有一个原因,令为父不想告诉你天命之说。因为若我告诉你,你必定会问,谁是天命?” 商悯拿着信纸的手一顿。 父亲说得分毫不差,她得知天命预言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想知道三位天命都有谁。 是否……有她? 既然天下诸侯皆有反心,既然乱世将起。那坐上那九五至尊宝座的,为何不能是她? “岁月流转,命数无常,卦象也非一成不变,世人多愚钝,忽略了‘听天命’这句话之前还有‘尽人事’三字。,e*r+c\i*y\a?n¨.`c?o!m′” “天命有三,可若要聚拢气运,人皇就只能有一位,三皇分立,何来凝聚?若一人胜,两人败,那败的两人可还算得上天命?可见天命之说本就存疑,只是揭示了哪些人最有可能于乱世之中崛起,而非揭示哪些人必定崛起。” “若为父告诉你,三位天命之中有你,你是否会从此坚信你就是那改天换日者?若三位天命之中无你,你是否依然坚定信念,而非屈从天命之说就此认命?” “当年院首卜卦,燕皇虽封锁消息,但各国王侯并非不知。他们想知道天命是谁,燕皇想,为父也想,可除去郑留,剩下的那个人是谁,为父不知,甚至为父亦不知郑留是否真为天命。众诸侯欲顺应大势,改天换日争当天命,皇帝欲挽大厦之将倾,延续燕王朝气数。” “天命之说重要,也不重要。依为父之见,你如何想,才是最重要的。” “事关天下大势,郑留此人,悯儿切记谨慎待之,务必当心。” 一信念完,商悯折起信纸,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没敢留下信,而是直接将信纸拿到蜡烛上烧掉,明灭的火光中,信纸所写内容全部化为灰烬。 这封信的内容超乎商悯想象,父亲一向小心,信鹰怕被截获,所以其上内容一般很短,有时还会采用暗号,但是这封信内容很长很长,还写了许多隐秘之事。 这封信绝不是用信鹰送来的,父亲和他在宿阳的线人有别的传信方式,那种传信方式更快更安全。 他甚至知道太后死于妖邪,商悯给他的那封信中根本没提到太后薨逝,短短几天再快的信鹰没法把消息送到武国再送回来。 上古奇物千千万万,说不定父亲和宿阳的线人传信就是通过奇物,不然无法解释消息为何传得那样快。 长阳君观商悯神色凝重,轻声问道:“悯儿,可有什么事?” “姥姥放心,不是什么大事,我来宿阳匆忙,父亲只是告诉了我一些他没来得及交代的事。”商悯擦去指尖的灰烬,“他总把我当孩子,不想告诉我太多。” “有时身处那个位置,不得不有许多额外的考量。”孟修贤安慰道。 信的最后,父亲终究是没告诉商悯她本人是不是三位天命之一。 或许是,或许不是。 是与不是,对于现在的商悯来说没有任何分别了。 因为她相信自己是天命,那个最终将改天换日的天命。 三十年前大学宫院首卜的那一卦上即便没有商悯的位置,商悯也会将自己的名字写上去。 大争之世无比残酷,如果天下大乱王朝倾覆,必将以血肉骸骨重塑秩序。 不管谁是天命,此人都有可能是商悯的敌人。 他们想扫除障碍攻破众国登位,武国就是登位道路上的拦路石,反之亦然。每一位天命,每一位想要走上权力之巅的人,他们的敌人都是除了自身以外的所有人。 商悯与郑留,便是这种关系。 他们可以 做盟友,但 分卷阅读105 是最后,他们必将成为敌人。_小-说`C¨m′s! .无/错.内\容~因为郑留有野心,他和商悯一样,就算卦上没有他的姓名,他也不会停止向上爬的步伐。 “太后是如何死于妖邪的?您二老知不知道什么内幕?”商悯不再去思考天命和郑留的事,转而问起了宿阳的局势。 来宿阳至今,太后之死是商悯最关心的一件事。 如今知道妖魔苏醒乱世将起,那么太后死于妖邪就不能简单归咎于意外。 那些曾经在神话传说中出现的大妖早就不见了,它们的魂魄被镇压于青铜柱下,但这么多年过去,总会有小妖开智,在人间作乱。 各国朝廷设有一司专门处置此事,该司品阶最高的官职名为“司灵”。 只是妖怪作乱的事情太过罕见,司灵一职早就沦为闲职,仅有少数诸侯国中还有设立,大部分国家早就将司灵这一官职撤下了,九司变为八司。 武国遵循传统,这个官职一直未曾撤下,只是存在感不高,平日里的事务也不多。!第.一¢看~书_网\ .首¢发′商悯恶补书本时,也很少在各类书籍中看到司灵相关的记载。 不过燕都宿阳中,还有司灵这个官职,其下官员唤作“灵官”,专门解决各种妖妖鬼鬼的事。 “具体事宜,皇帝不会让外人知晓,不过我曾动用关系,向司灵手下的灵官打探了一番。”孟修贤道,“听说,是有人拿施展了妖法的铜镜献给太后娘娘,太后拿到铜镜后当晚噩梦不止,每夜梦中都反复念叨一个词……” “什么话?”商悯紧跟着问。 “血债血偿。”孟修贤答道,“噩梦三日后,太后离世。期间皇帝也请了司灵和各门各派奇人异士来为太后解开梦魇,可惜没半点作用。” “倒真像是被镇压的妖怪怨魂来索命了。”长阳君态度颇有些事不关己,好像死的那个人不是当朝太后。 商悯看了看姥姥和姥爷,忍不住道:“有个问题我刚才就想问了,姥姥和姥爷好像对那龙椅上的皇帝……” “不敬重?”长阳君莞尔。.优/品¨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敬重是做给别人看的,毕竟人要混饭吃,还要保住命。”孟修贤慢悠悠道,“关心和爱护是留给亲人的,皇帝要向后排。” 长阳君的回答就显得正经了许多:“要想使臣民忠心,发自内心地敬重,皇帝首先要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值得臣子那样敬重。” 她冷笑,“我和皇帝不是同辈人,但是年龄相近,我看着他长大,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皇位。知道他疑神疑鬼刚愎自用的德行,哪里能生出敬重?更别提当初梁国……” 她长叹一声,不再多言,只是用干枯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商悯的发顶。 “说到梁国……如今的梁王,已经是姬桓了。”商悯将武国使团在梁国的遭遇一一说来,然后道,“老梁王的死,我怀疑也有蹊跷,不是宫变那么简单,但我并无证据,只是觉得时机过于巧妙。我初来宿阳,想查也无从下手,只能拜托二老帮我留意一下皇帝对姬桓的态度。” “悯儿放心,这事我会记在心上。”长阳君道。 “快些回承安园吧,你出来不少时间了,赶紧回去,免得叫人发现。”孟修贤道。 “是,姥姥姥爷保重,悯儿改日再来看你们。”商悯行礼告辞。 她退出卧房,身形隐于夜色,一路飞逝,奔至承安园附近。她不敢使用身外化身闯入,因为世上有的是比她武功高的人,承安园有侍卫把守,说不定刚进去就要被发现了。 商悯四下张望,瞧见树上一只废弃的鸟窝,便飞身上树,身影缩小,意识回归本体,陶俑小人掉落在鸟窝之中。只要灵识再度投入,陶俑小人可以随时变幻成身外化身。 这么个小玩意儿,除了随身带着,藏在哪里都不合适,今晚情况特殊,商悯只得将陶俑暂存在鸟窝中。 承安园青梧院中,商悯在床榻上睁开了双眼。 算算时间,梁国质子也该到了。 希望来的人是姬初寒……要是她能活下来,也不枉她和叔父当初在睢丘的一番谋划。 第49章 “叔父有想过称王吗?” 梁国使团带姬初寒来宿阳那日, 正好是武国使团离开宿阳之日。 武国使团在宿阳逗留了七日有余,太后丧礼也已结束,满城素白还未撤下, 但是武国使团确实到了离开的时候。 他国使团也已先后启程,他们来时动辄带着上百车奇珍异宝,离开时却带着满腹犹疑和沉重。 黑甲军列队,忠顺公立于高头大马上,目光凝望着宿阳城。 杨靖之摘下头盔, 盯着着道路尽头,直到看到商悯骑马的身影出现在道路尽头,他方才展露笑颜迎了上去。 商悯获得允准,可以来到城门处送别武国使团。 她跳下马, 甩开身后的侍女和随行的宫人飞奔过去,武国的黑甲将士一见到她便下马行礼以示尊敬, 高大整齐的队伍顿时矮了一节,盔甲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 “叔父!大哥!”商悯 分卷阅读106 喊了一声。?咸?鱼/看¨书¢网? ?最-新*章!节¨更′新,快_ 杨靖之排开众人来到商悯面前, 一贯重视礼法的他头一次没有向商悯行礼,而是弯下腰, 像个普通的哥哥一样张开双臂拥抱了她。 冰冷的肩甲贴在商悯的脸颊一侧,铁器的腥气冲入鼻腔,竟然让她觉得鼻子有些发酸。 “悯儿,大哥在武国等你回家。”他在她耳边轻声说。 “嗯。”商悯重重地应了一声,拍拍坚硬的盔甲。 杨靖之松开双臂, 后退一步,不顾商悯的搀扶和阻拦对她行了君臣大礼, 随后戴上头盔,翻身上马。他最后看了商悯一眼, 那眼中有太多的不舍和忧虑,可他终究没能再说什么,只能沉默地调转马匹奔至队伍前端归位。 忠顺公胸膛起伏,发出微不可查的叹息。 他高大的身体半躬下来,和商悯保持平视,却久久无言。半晌,只道:“悯儿,要坚强。” 商悯垂着头,默默点了点脑袋。!咸`鱼_看*书¨网+ +免?费¨阅\读. 忠顺公又沉默下来。 前往宿阳的两月路程,他把那些该说的都说尽了,他也相信商悯能牢记他的教导。此刻临行,他有心想要再说些什么,再教些什么,可开口却觉得语言太过单薄,留给他们的时间又太短暂。 “叔父。”商悯鼓起勇气,低声问出了那个埋在她心里很久的问题,“叔父,我想知道当初父王来宿阳那么多年,你有想过称王吗?” 忠顺公一愣,为这个问题打得措不及防。 这个问题,就连武王商溯也没问过他……但商溯不问,不是因为他不想知道,而是商溯知道答案是什么。 商悯也觉得这个问题她或许不该问的,可是今后数年,她都不会再见到叔父,也不能再回武国,她有太多东西想要知道,也有太多东西牵扯着她的心神。 “是我逾矩了。”她看向叔父道,“只是从今往后,我和谦儿就如当初父王和叔父。+b¢o+o_k′z¨u¢n¨._c+o?m~” 忠顺公闭了闭眼,嘴角弯起的弧度苦涩但坦然。 “当年,王兄为质,我在母亲面前发誓永不与王兄争位。后来王兄久不归,母亲对我说,若王兄有意外,王位只能由我继承。”他摇摇头,神态像是洒脱,像是无奈,“悯儿问我想不想当王……我如何没有想过呢?” 忠顺公拍拍商悯的肩膀,“可是王位上坐的是我的兄长,所以这个王,我不能当。这是为了大哥,也是为了武国。” 回想当年,他离王位仅有一步之遥。 真的仅有一步之遥。 若商溯客死他乡,他就是王。若燕皇没有因一念之差放商溯归国,他就是王。若商溯归国后意外身死,他商泓依然会是名正言顺的王。 可是商溯有大气运,归了国,当年先王健在,直接退位让贤当太上王了。直到商溯登基,商泓被封为忠顺公,他也没耍一丝一毫的手段去夺取那个位置。 与其说他不想,不如说他是不能。 兄弟争斗,武国内乱。伐梁之战才结束,武国国力被消耗不少,其余诸侯国和北疆鬼方部落虎视眈眈,他们正该休养生息,如果此时内斗,恐有灭国之危。 商悯与叔父相处这么多时日,早发现叔父非平庸之辈,而是个有大才干的。 生在王侯之家,又有才干,怎么甘心屈居人下? 今日她的疑惑总算被解答了。 叔父并不是没有野心,只是在他眼中,武国和长兄更重要。 “悯儿,叔父不愿对你说谎。”忠顺公眼神复杂,“如果你是个不明事理的孩子,认为这世上非黑即白,那么我会说谎骗你,说我从未有过称王之心。可你是个早慧懂事的孩子,所以我不能骗你了。” 他怕亲人离心,怕商悯被有心人挑唆,怕有风言风语传入她耳中,让她在异国他乡忐忑难眠。 “叔父自认并非真君子,可也不是逆势而行不顾亲情的小人……悯儿,既然你问了我这个问题,说明你心中早有疑惑,与其让你独自揣测,不如把话说敞亮些。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我明白,我已不是无知稚子了。”商悯闷闷地点头,论迹不论心的道理,她很早就懂了。 商悯真心实意地说:“在我看来,叔父品行已经超过常人许多许多了,我从未见过圣人,也不会拿圣人的标准要求所有人。比起姬桓……不,拿叔父和姬桓相比实在是侮辱叔父了。” 忠顺公哈哈笑了起来,他道:“得悯儿称赞,叔父比打了胜仗还高兴!” 他直起身子,大手用力地按了一下商悯的肩膀,像是要传递给她力量。 “我们要走了。”忠顺公道,“悯儿,你要牢记,武国就是你的后盾。” 他骑上战马,黑底红纹的旗帜竖起,武国将士亦翻身上马。 城门大开,队首的杨靖之回首一望,高举手中长枪轻轻晃了一下,红缨迎风飘荡,像是在向她挥手道别。 忠顺公侧身轻轻抬了抬手,无声地动了动嘴唇:“回去吧。” 商悯没有回去,她站在城门走道间,看着武国的队伍缓缓离去,熟 悉的身影被 分卷阅读107 黑色的军队簇拥,越走越远,直至黑与黑交融在一起,无法分辨。,w′b/s·z,.¢o*r/g_ 今后她在宿阳再无武国的亲人相伴左右,风雨如晦,也不知何时才能踏上归程。 …… “悯公主,我家公子邀您去湖心亭下棋。” 商悯前脚刚回青梧院,一小太监便来递了信。 她抬眼一瞧,认出这是郑留身边的侍从,随口就道:“那好,你带路吧。” “是。”小太监侧身恭请。 禁足令在丧礼后就解除了,只是商悯一时间不好表现得太多急切,眼下各国质子来齐,她正打算得空了就经常在承安园内逛上一逛,偶尔遇见他国质子也能攀谈几句。 郑留昨天就派人相邀了,商悯刚送走武国使团心情着实称不上美妙,左右无事,去湖心亭走走也好排解下心中的郁气。 沿着园林中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商悯踏上石桥,穿过宛如碧玉的湖水,来到了湖心亭中。 郑留已经在此等候,一旁还有宫女烹茶。`萝-拉¢小?说· ~无\错′内?容\ 他眉头微蹙,盯着面前的棋局,棋盘上黑子白子厮杀,他举棋不定,仿佛陷入了无法破解的死局。 商悯没打招呼,神态自然地在郑留身前落座,跟他一起研究了起来。 郑留头都没抬,若有所思道:“可有解法?” 商悯看了看黑白棋局,眉毛也拧了起来。她看了半天,诚恳道:“我学棋满打满算不超过五日。” “是我强人所难了。”郑留没过多纠结,拂袖扫去满盘棋子,黑白子归位。 “本想趁你没来自己和自己对弈,没成想下进了死胡同里。”他道,“先前约定教你下棋,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商悯一怔,挠了下头。 郑留察觉到她微小的动作,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神色,“商悯……你不会忘了我们的约定了吧?” “这倒不是,”商悯歉意一笑,“这几日事情太多,一时间没想起来。” 那日的话,其实是玩笑居多,但是郑留当真了。~x!t¨x′x-s′.~c^o,m*再者,商悯以为郑留在这个节骨眼上叫她过来是想商量一下正事,没想到他的目的如此简单,真的只是为了下棋。 郑留将收拾好的黑子棋篓推给商悯,静静道:“我从不食言。” 总感觉这话,像是有另一层意思……商悯的思绪被突如其来的水花声打断。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赭色衣袍的少年立在翠湖石栏边,手中上下抛着鹅卵石。他瞧着有十三四岁,脸上神情张狂跋扈,目光看向郑留。 商悯眯起眼,只一眼就看出此人衣服上的纹路是宋国王族的样式。各国风俗文化各有不同,崇尚的颜色与纹样也有很大差异,是以她一下子就能认出来这赭衣少年是宋国派来的质子。 宋国和郑国……好像是世仇来着? 她看向郑留,却见郑留漫不经心道:“又来了。”他看了一眼商悯,“此人名叫宋兆雪,是宋王独子,昨日我在园中与他相遇,有过小小摩擦。” “他单方面看你不顺眼?”商悯摸摸下巴,觉得郑留是不会无缘无故给自己找事的。 “正是。”郑留颔首,“毕竟我不是无聊之人,不会走着走着踩路边的阿猫阿狗一脚,倒是某些猫猫狗狗张牙舞爪的,挺会招惹人。” 商悯嘴角一弯,强忍笑意,捻起棋子道:“那我们不必管他了。雨霏,你去把他拦下吧,不要让他打扰我们下棋。” 雨霏领命,向湖心亭外走去。 岸边的宋兆雪眉头一挑,不屑地瞥了一下雨霏,扬起手臂一甩,小孩儿拳头大的鹅卵石脱手而出,发出尖锐的呼啸声刺啦啦划过水面,直奔湖心亭而来。 郑留端坐不动,商悯眉眼一沉,手中黑子落入指尖,她屈指一弹,黑子飙射,“轰”的一下碰撞声起,湖面激起一道碗口粗的水柱。 黑子与鹅卵石竟正正好好地碰撞在一处,时机妙到颠毫。 宋兆雪愕然,这才细细打量湖心亭中与郑留相对而坐的商悯。 末了他居然击掌大笑,扬声道:“不愧是武国大公主,兆雪失敬!” 第50章 “太子哥哥。” 商悯扫了一眼四平八稳的郑留, 郑留叹了口气,语气无辜道:“你也看到了,是他招惹我的。” 她对雨霏做了个手势, 雨霏避开穿桥而来的宋兆雪,神色如常地守在湖心亭外。 “兆雪公子好兴致,来翠湖打水漂。”商悯笑着道。 宋兆雪一点不客气,居然径直进入湖心亭中坐在了石凳上,这下他们呈三角状围桌而坐。 他也笑道:“何必这么客气, 你我身份相当,叫我兆雪就好。早听闻武王以武立国,悯公主武艺果然了得。打扰公主下棋,是在下失礼了。” “无碍。兆雪公子武艺亦是不俗啊。”商悯原封不动地捧了回去。 宋兆雪前倨后恭, 看人下菜,不是个好惹的。他见商悯显示出不俗的武力才正眼瞧她, 言语客客气气,先前扔鹅卵石的时候倒不见他遵礼。 分卷阅读108 人人都知道武国尚武, 商悯作为大公主武艺不好才是稀奇,所以她没想过藏拙, 只需要把握好度就行。?g′o?u\g+o-u/k/s^./c′o-m/ 各个诸侯国并不强制要求王族后代习武,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根骨可以练出真气,多的是练了几十年还没产生气感的。且父母是武林高手不代表后代也会遗传根骨,只是被遗传到的概率大了些。 商悯看宋兆雪连个眼神都没给郑留,郑留也只当宋兆雪是一团空气, 不禁觉得有意思,心底当即泛起了恶趣味。 “我听郑留说, 昨日与兆雪公子在园中遇到,起了点摩擦, 不知是发生了何事?”商悯笑容满面,情真意切道,“我与两位具是离乡游子,今后要互相照拂才是,可别因为一些小事伤了和气。” 她对郑留和宋兆雪拱拱手,“二位若有事,何不细细说来,也好解开误会。” 郑留被商悯这一手搞得猝不及防,眼神微愣,宋兆雪同样没想到商悯直接将这事摆在台面上,一副要为两人调停的意思,当下脸色便古怪了起来。′w·a_n\z~h?e*n.g-s¨h`u?.′n/e¨t. 两人矛盾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很复杂。 这其中不止夹杂着个人喜恶,还掺杂着家国仇恨。 郑国与宋国都偏南,两国国土原本是相邻的。大燕建国之初各诸侯共打天下,约定井水不犯河水,情况尚且稳定,可几百年过去,什么约定誓言都抵不住岁月侵蚀,两国国力强盛,野心膨胀,为争疆土常起争端。 最大最惨烈的那场大战要数一百多年前的“赤沙河之战”,双方皆出动大军,各损士兵数十万,甚至惊动燕皇调集各诸侯国军队,出兵调解。 大军压境,两国的王这才肯坐在谈判桌上好好谈谈。最终燕皇拍板,两国各撤开百里,中间设了一个小国名叫林国,并封赏给了一位有功的姬氏子弟。以国作为缓冲之地,郑、宋两国争端才算停歇了。 因祖上有大仇,两国王族总看对方不顺眼,上至王族下至百姓几乎互不联姻通婚,史书传记和野史中也有许多抹黑对方的文字。·x\4/0\0?t!x·t*.?c`o,m′ 但两国王族到底有百来年没有发生大摩擦了,所以宋兆雪和郑留的矛盾只停留在小打小闹的层面上。 “我路遇郑留,欲与他比武,哪知此子怯战,不想比试。”宋兆雪翘起二郎腿,斜眼看向郑留,“本公子便出言讽刺了他几句,他倒好,直接搬来园中侍卫。不战而逃,哪里是一国公子该有的风范?” “方才我看见此子坐在湖心亭中,就扔了个鹅卵石想试他一试,却没想到悯公主在此,替他挡下了这枚石头。”他复又笑着对商悯道,“公主仗义相助,可也要看清这小子是否别有用心,拿公主当做挡箭牌呢?” 商悯笑容不变,只是反问道:“原是如此吗?” 宋兆雪这话说得真的直白又大胆,也不怕得罪人。商悯见过不着痕迹上眼药的,没见过像宋兆雪这么嚣张直接当着人面挑拨的。 郑留眼神没有丝毫动摇,看也没看宋兆雪,只慢条斯理道:“兆雪公子此言差矣。” “洗耳恭听。”宋兆雪好整以暇道。 “公子言在下怯战,却不知在下根本不曾习武。”郑留道,“在下庶出,行十九,母亲身份低微,自幼体弱多病,六岁后更是没去过一天书院,更别提习武了。” 他瞟了一眼宋兆雪,慢吞吞道:“兆雪公子既为长子也为独子,父母重视,受尽拥戴,想来体会不到在下的难处。” 宋兆雪瞠目结舌,“你没习武,为何不早说?” “公子也未曾相问,只来势汹汹就要与我比试,全然没给我解释的机会。若不是悯公主替我挡下鹅卵石,只怕我脑袋就要开花了。”郑留似是思索几秒,“在下虽不通武艺,但读过些书,兆雪公子若实在想比,不如比文,届时自有胜负,我郑留不是输了不认账的人。” 宋兆雪喉咙里将要说出的话当即卡住了。 他支支吾吾片刻,佯装大度道:“罢了,此事揭过,本公子不与你计较了。” “多谢公子大度。”郑留这一句道谢阴阳怪气,可他表面彬彬有礼一副君子作派。 宋兆雪眼神剜了郑留一下,满腹火气却发不出来,还强撑着体面对商悯拱手,“在下住桐琴居,悯公主得空可来坐坐。告辞。” “公子慢走。”商悯礼貌颔首。 她唏嘘地望了望宋兆雪远走的背影,无比理解宋兆雪为何不与郑留比文。 因为文化水平不够。 就像当初商悯主持小宴,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飞花令这项小游戏从宴会上剔除,免得闹出笑话。 “还以为要废一番口舌,幸好他好糊弄。”郑留脸色流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商悯,那宋兆雪想结交你呢。” “想结交我的人多了去了。”商悯不甚在意道。 她留了个心眼。郑留不通武艺不知是真是假,宋兆雪看似张狂头脑简单,实际上这可能也是一种藏拙。 “宋兆雪是宋王独子,据传闻宋王身体不大好, 分卷阅读109 她今年三十六岁了,一直没能生下第二个孩子。^r-a+n+w-e¨n!z!w′w′.`c_o`m¨”郑留一边说,一边在棋盘上摆了个棋路出来,“子嗣少,就会有人动歪心思,他能长这么大不容易,可是就算是独子,也要来宿阳。” 商悯的奶奶也是生了两个,一个没了,另一个好歹能顶上。这是很现实的问题,王族宗室总要考虑多个备胎,毕竟家里是真的有王位要继承。 如果自己生不出来,那就要过继,过继之子女的忠诚性和可靠性可能难以保障,还会引发宗室成员夺权内斗等诸多问题。在这种蒙昧落后的王权社会,大多数人信奉的还是血脉联系,继承人不稳,江山社稷也会不稳。 宋兆雪这种性格可能是被娇惯太过了,宋王就这么一个独苗,不过他也不是张狂到底,还是知道些分寸的。 “眼下就剩个赵国的没见过。”商悯道。 六大强国中,武国商悯,郑国郑留,翟国翟静,梁国姬初寒,宋国宋兆雪……赵国质子也来了,就是他还没露面。¢x_i¨a¢o+s!h~u\o,w`a!n!b_e?n¢..c,o-m′ 传说赵王贪于享乐,性情暴戾,年近三十,没有子嗣。 这回来宿阳的赵国质子,是几年前过继到赵王膝下的,非亲子。 各国质子,各有各的难处,皆非自愿来宿阳的,既然如此,那他们就都有拉拢和结盟的可能性。 眼下天下未乱,各国之间状态相对和平,既然大家都是质子,那在归国前,所有人的目标都是一致的——保命。 郑留:“赵国的那位名叫赵乾,年纪很小,才八岁。” “嗯,我知道。”商悯道,“听说他这几日不露面,是因为舟车劳顿,水土不服病倒了?” “应该是,早上我路过他居住的院落还看见医者出入。”郑留摆好了棋盘,指着黑白棋子道,“来,我给你讲讲此局该如何破解……” “好……”商悯说到一半顿了顿,“不如我们去看望这位赵乾公子?” “现在?”郑留抬眼看她。?k¢a/n/s+h.u!w^a?.·c¢o′m? 商悯有心想点头,但看了看棋盘,就道:“学完棋再去。” 郑留表情缓下来,耐心为她讲解。 各国质子都在结交走动,商悯不能落后于人。 实际上这几日倒是也有一些小国质子来主动求见她,只是接见他们太招人眼了,她没跟他们见面。据雨霏观察,六强国的质子都是香饽饽,那些无依无靠的小国质子争着抢着在他们面前耍存在感,有事没事儿还想制造一下偶遇。 这些质子的应对也和商悯差不多,闭门不见。 今后,所有质子都会去大学宫共同学习,有的是时间结识。 六强国的质子中,数商悯、宋兆雪和赵乾门前宾客最多。与不受宠才来当质子的那些公主公子不同,他们的身份是长女、长子和继承人,在没有当质子前,他们在自己的国家内要么有权,要么有宠爱。 结交一位这样的人,比结交一百位不受宠的质子都要有用。 商悯也需要有挑选地结交一些人。 小国的质子不见也就不见了,大国的质子还是需要提前交流交流的,有时一句话、一个照面就可以判断出某个人的态度。她不敢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只是个八岁的孩子。 一个时辰转瞬即过,商悯和郑留收拾好棋子,结伴同行。 才一走到赵乾居住的院子,商悯便凭借过人的耳力听到院有人交谈。 一抹明黄色的衣袍闪入眼中,十五六岁的少年嗓音温润,细心嘱咐道:“表弟切记得每日按时吃药,可不要嫌苦……” 年仅八岁的赵乾拽着他的袖子央求道:“我早就好了,能不能出去放风筝啊?太子哥哥,你陪我去放风筝好不好?” 第51章 “那书可有尽阅之时?” 院中人之一是大燕太子, 姬子翼。 商悯先是惊讶,随即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他一番,将他的样貌烙印在心底。 姬子翼面相温和儒雅, 声音不急不缓,虽只是十五岁的少年,但举止颇有风度,显然平时是被严格教养的。 就是不知他的温和是否是表里如一? 赵乾喊姬子翼“太子哥哥”,姬子翼亦直呼赵乾为“表弟”, 若非血源关系极其亲近,他们也喊不出这样的称呼。 联姻一直是大燕控制众诸侯的手段之一,甚至建国之初,有些诸侯王直接就是姬氏子弟, 与皇族同出一脉,几百年前是同一家人。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大燕各王族、世家的姓氏来源了。 远古蒙昧的时期, 人族以部落形式生存,部落为何名, 在该部落中出生的后代便会有部落名作为前缀,后来逐渐发展为姓氏。比如有部落名“李”, 后代便称“李某”。除这之外还有以地名为姓氏的部落,若该部落生活的地方名叫“陈”,部落后代就以“陈”为姓。 后来岁月流转,无数王朝国家衰败又建立,到燕这一代, 姓氏的命名就又有了不同的说法,封赏有功之臣时, 燕皇偶尔会赐姓,今后此姓就 作为家族姓 分卷阅读110 氏世代流传下来。~q·u`s·h.u¨c*h,e`n¨g..^c\o?m` 郑国王族姓郑, 并非他们本来姓郑,而是燕皇赐姓,连带他们掌管的那片疆域也变为郑国——意为由郑王族掌管的国家。其他王族也是同理。 只有近几百年新诞生的国,王族姓氏与国名才有所区分,就如武国。武国建国仅五百年,要是他们在八百年前就建国,商悯就不该姓商了,该姓武。 从古流传至今的世家大族,其姓氏都能追溯到远古时代。 商悯与郑留对视一眼,举步踏入赵乾的院内。 她先是对立在院中的子翼行礼:“臣商悯,拜见太子殿下。” “臣郑留,拜见太子殿下。”郑留同样躬身。 面对他国质子,商悯无须自称臣,但是面对太子,言行举止都要小心一些。这位未及弱冠的少年,在政治地位上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二位快快请起。”子翼抬手虚扶一下,俊朗的脸上露出笑容,让人感到如沐春风。,e*r+c\i*y\a?n¨.`c?o!m′ 他细细瞧着商悯,态度既不让人觉得生疏,也不让人觉得过分亲近,“这是悯儿表妹吧?” “正是,长阳君是臣的外祖母。”商悯表面规规矩矩地答了,实际上暗自撇嘴。 他们真的是一表十八里的表兄妹,血缘关系到长阳君这一代还算亲近,尚且是三代之内的血亲,到了商悯这一代,不管是血缘还是亲情都很淡薄了……不过终究没出五服,硬要叫表妹也不能算错。 “悯儿不必拘礼,都是自家人,就把孤当成兄长吧。”子翼好像一点架子都没有,微笑地看向郑留,“听闻郑王近两年身体不大好,不知最近好些了吗?” 郑留敛眉道:“臣长于深宫,父王政务繁忙,不常见到,但想来,身体应当没有大碍。” “如此便好。”子翼牵过赵乾,无奈道,“这孩子身体才好一点,就嚷嚷着放风筝,孤今日得空来探望他,不曾想被这小家伙缠上了。^狐^恋+文~学! .更_新¢最`全¢悯儿表妹,郑留公子,不知可否帮孤一个忙?” “太子表哥请讲。”商悯这声表哥喊得无比顺嘴。 太子摆出这等姿态就是在同她拉近关系,所以商悯得表现得识相些,假装自己确实被拉近了关系。 “若你二人无事,就陪这孩子去放会儿风筝吧,孤实在脱不开身。”子翼歉意地对商悯点头,“方才父皇身边的人来催孤回宫,孤稍后就要走了。” “太子表哥事务繁忙,真是辛苦。”商悯答应得干脆,“且放心把赵乾公子交给我和郑留吧,表哥的正事要紧。” 子翼展露笑意,对商悯轻轻颔首,“多谢表妹。” 赵乾一副不大乐意的样子,低着头捏着子翼的衣角不肯放手,他只得俯下身耐心地将衣角从赵乾手中抽了出来,许诺道:“哥哥下次再来陪你。” 末了他一顿,补了一句:“今日只准玩半个时辰,你的两位兄姐会看着你的,不要胡闹。” 赵乾不大服气地嘟囔:“我那叫胡闹?” 子翼却只淡淡看他一眼,抬脚离开院落。 他身后,商悯和郑留躬身行礼相送,赵乾也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 直到那明黄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赵乾才敢把心中的不满一股脑发泄出来。 “天天闷院子里,本公子都要闷发霉了!别人说宿阳城里尽是好吃的好玩的,戏楼饭馆天下第一,这下倒好,直接出不去了!”赵乾一屁股坐在石凳上,眼睛一瞥商悯,顾忌她的身份,没敢对她颐气指使,转而一瞅郑留,专捡软柿子捏,“喂,那个谁,你会放风筝吗?” 郑留呵了一声,道:“不曾放过。” 赵乾张口欲骂,却见商悯上前一步,站到他面前,眉眼间透着淡淡的不快,皱眉俯视他的样子像极了宫里那位拿戒尺逼他念书的老古董,又像看见他在眼前乱晃想要让宫女太监赶紧把他带走的……赵王。 那神情一下子令赵乾想骂出口的脏话卡在了喉咙里。 他赵乾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两个人,一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赵王赵长绮,一个是教他念书的老师靳书廷。 现在赵乾奇异地在商悯身上看到了两个人的结合体。 “赵乾公子可知需要叫我什么?”商悯语气有些沉。 赵乾绞尽脑汁回想了一遍族谱,没想起近几代内武国和赵国有联姻,但是看见商悯的表情,他忽然不确定了。 思及太子对她的称呼,赵乾试探地喊:“表姐?” 商悯扶额:“我算是你哪门子的表姐?” 她叹了口气,“你老师难道没教过你,遇见身份相当的同辈王族后裔,若年长……” “悯姐姐。”赵乾脸色一涨,反应过来后用了敬称。 商悯点点头,指向郑留,“那你可知你该喊他什么?” 赵乾嘴唇都扭了起来,要是放在以前,他早就嚷嚷起来:“排到十万八千里外的庶出公子也配让我用敬称?” 可是他看着商悯冷峻的脸,终究没敢把那句话说出来,他甚至怀疑如果把那句话嚷出来,她会像那个姓 靳 分卷阅读111 的老古董一样狠狠敲他戒尺。\x~x`s-c~m¢s/.?c·o¨m? 最终赵乾不情不愿地说:“该称兄长……” “不必,担不起公子一句兄长,直呼名讳即可。”郑留面无表情道。 赵乾似听不懂郑留话外音,竟欣喜道:“悯姐姐,你听到了,是郑留不让我叫他兄长的!” 商悯:“……” 若眼前这是弟弟商谦,商悯就已经拿起戒尺了,可这是友邦公子,不能打。 她只得垂眼“嗯”了一声,点到为止:“看来你也知晓礼数,就是不知赵乾弟弟遇到他人,是不是还能以礼相待?” 不待赵乾应答,她就道:“弟弟去拿纸鸢吧,我们去放风筝。” 赵乾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一提放风筝把什么不愉快都给抛到脑后了,转头就让身边的小宫女小太监拿上色彩各异的纸鸢,前呼后拥去了花园。 他故意跑到了前面,想了又想,还是气不过,就对着身边年长的嬷嬷小声抱怨:“那个商悯真是烦,为何非要揪着我说教?在宫里被靳师说,在这里又被她说……她算我什么人啊?”他回想起商悯的样子,不自觉缩脑袋,声音越说越小,“我看见她,还以为看见了……” 赵乾想到那位性情捉摸不定,始终不肯分给他一点关注的“母亲”,不禁嘴唇瘪了一下。,k,a-n_s\h!u.c·m?s\.*c·o*m` 嬷嬷弯腰在他耳边轻声道:“公子切莫生怨,悯公主是在提醒您呢,您不仅不能怨她,还要感谢她,记住她的情。宿阳身份贵重者不计其数,乱说话,不收敛脾性,将举步维艰……公子年龄尚小,无人与您计较,那是他们大度,若有人计较,那公子又该如何自处?” “您需记得,这是天子脚下,不是赵国。” “知道了。”赵乾不耐烦地喝止她的喋喋不休。 他没得到一贯顺从的老嬷嬷的认同,反而收获了一堆大道理,这让他心情不怎么美妙……但哪怕他再不情愿、再不想接受现实,终究是把话听进去了一部分。?k*s·y/x\s^w′.*c!o*m_ 在宿阳不比在赵国逍遥自在,他来这儿的这段时间已经切身感受到了。 商悯瞄了瞄郑留的表情,引得他疑惑看过来。 “怎么?”郑留问,“我在你眼里是对无知稚子的无知之言耿耿于怀的人吗?” “这倒不是。”商悯笑眯眯地道,“我越来越觉得,阿弟就像一本书,可我越想知道书里藏了什么,你就把书封合得越紧。我窥不见书内,便想看看书封上写了什么,然而看来看去,发现书封居然也空无一字,仅署有作者,名曰‘郑留’。” 郑留情绪藏得太严实,喜怒不形于色,商悯没法从他的表情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太子时他藏得很好,面对赵乾、宋兆雪他也藏得很好,因为他藏得太好,商悯内心的疑虑不断被放大。 郑留看着她,只道:“此地不是阅书之地,此刻也不是阅书之时,这你不也是知道的吗?” “我如何不知晓呢?只是越看那本书,我就越疑惑,我甚至在想……那书可有尽阅之时?”商悯笑问。 “自然是有的。”郑留不动声色地将视线从她笑意盈盈的脸上收回。 商悯没有闲工夫去探究郑留的秘密……不,她在乎郑留的秘密,也需要花费一定的时间去追寻真相,但她不能把全部的精力放在这上面。 商悯有别的事情要做,那些事情比郑留更重要,哪怕郑留曾游太虚,可跟商悯要做的事相比,他的重要性仍然要往后排。 因为商悯知道,她的目标从来不是挖掘出郑留的秘密,这只是手段而已。 商悯要考虑的,是整个天下。 而下一步要做什么,她心中已然有数。 第52章 “如何杀了一朝之皇?” 商悯回到青梧院时已至傍晚, 姜雁鸣坐在院中望着那棵高大的梧桐树,手边放着一杯香茗,似乎已经等了些时候了。 他见到商悯后起身一拜:“大公主。” “不用行礼了。”商悯抬手一扶, 指尖划过他的衣袖,引他坐下。 姜雁鸣神色平稳地坐在石凳上,问道:“三日后就要去大学宫了,不知大公主想进哪个院?” “天下名臣皆出大学宫。” 这句话无疑说明了大学宫在大燕的重要地位。 这座修建于问天山脚下的至高学府,不仅象征着学识、智慧, 还象征着权力与财富。 它是贫寒出身的学子通向最高层的阶梯,是富贵出身的王公子弟用来镶金镀银的殿堂,是钻研学问者向往的学府,是汇聚了一批世界上最顶尖人才的圣地。 无数人挤破脑袋都要踏进去, 无数人进去后又黯然离去,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在其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知识与权力的大门不会为每个人而开, 它只对少数人开启。 商悯等人虽是质子,但同时他们本身就是世俗王权的象征, 大学宫为他们敞开了大门。 平南王姬麟出使武国,就曾说所有质子会共同学于大学宫。 大学宫内分有“ 分卷阅读112 院”, 有些院研究机关火器,有些院教人习武,有些院做治世学问,还有人精于卜卦占天,各院皆有名师, 若有普通人被某院名师相中,那就要飞黄腾达了。~k?a¢n?s!h.u·h?o^u-.~c`o,m′ 商悯初闻大学宫, 了解完其中架构不由感叹,这不就是现代大学院系体系和古代师徒传承体系的结合体吗?若想进某个院, 还得“考”进去,得某院院首老师青眼才行。 要是才干出众,同时拜数人为师的情况也不是没发生过。 根据姜雁鸣对商悯的了解,她该去武院,可接下来商悯的回答让他懵了。 “我想去文院。”商悯毫不迟疑地说。 姜雁鸣一哽。 一路同行,他对商悯的学识水平是有数的,说差也不算差,但那是和普通人相比。王室子弟从小受的都是最顶尖的教育,商悯得跟这些贵族子弟比,而不该自降身份和贫寒出身的普通人比。 “这……为何?”他百思不得其解,斟词酌句道,“以公主武艺,必将成为武院院首之徒。′s·a~n,s+a^n_y+q/.-c*o*m+” “武艺,不是我所稀缺的。”商悯对自己的短板并无避讳,“学识才是我所稀缺。被武院院首收徒固然好,我也好吸纳百家之长,将各式武学融会贯通,可是那短板,也不能放任它继续存在呀……” 她语重心长道:“我的学识,你想必看出来了些。” 姜雁鸣诚实地点点头,但仍然没敢发表任何看法。 “若文武两院我都能去学,那皆大欢喜,若两者取其一,我想进文院。”商悯思索,“不过我这个打算可能也无用,毕竟文院院首不一定收我。” 总是听一些长辈说,自古清高气傲是文人。有些读书人确实比较认死理,而且还不畏强权,不趋炎附势。水平不行就是不行,入不了他们的眼,就别想做他们的徒弟。 更何况商悯武国公主和质子的双重身份不一定能使他们高看一等,反而可能招致忌惮和避讳,甚至是打压。 “你想去什么院,想好了吗?”商悯问。_h.u?a′n¨x`i!a¢n¢g/j`i!.+c~o^m+ “我还没有想好,所以来问公主意见。”姜雁鸣道。 这小子果然识时务,懂得服从安排。 “不如……去天工院?”商悯笑道,“雁鸣聪慧,说不定能学到些本事。” 天工院师生的其中一个钻研课题是火器,这正是商悯和武国所需。武国不是没有火器,只是技术相较郑国落后太多,就如各国诸侯国都懂点机关术,但只有翟国将其推演至巅峰。 大学宫终究被大燕掌控,燕皇又不愿诸侯势大,进了学宫能不能学到真本事,还要看各自造化,所以商悯决定让姜雁鸣前去探探。 姜雁鸣显然听懂了她的话外音,当即道:“雁鸣知晓了,会尽力一试。” “天色不早了,你也回去吧。”商悯起身送客。 姜雁鸣行礼,退出青梧院。 商悯回到房内,借口休息屏退左右,查看卧房,待确认无异常,就从袖中掏出被卷得紧紧的纸条,展开一看,见其中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 正是刚刚姜雁鸣行礼时趁机塞到她手中的。 “倒是谨慎利落。”商悯心里嘀咕一句,垂眼细阅。 在来宿阳的路上,她就交代过姜雁鸣帮她结交些人,顺便观察些人。有些人是商悯不方便接触的,比如那些小国质子,但是他们确实是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这时候姜雁鸣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他可以替商悯去接触他们、观察他们。 没有商悯提醒,姜雁鸣也明白了隔墙有耳道理,这让她大感满意。 有些事情能说,有些事情不能说。像去大学宫求学这件事人人都在讨论,那么他来找商悯寻求意见就不算显眼,但是搜集各国质子情报这件事,就不能拿到台面上讨论。 这张交给商悯的密函,上面记载的正是姜雁鸣目前接触到的各国质子的情报和他对这些人评价。 “程国四公子程和光,性情内敛,不喜言语,主动来结交于我,颇有主见,但似乎不受父母重视。” “李国二公主李云韶,表面天真良善,母亲是燕皇膝下三公主,是燕皇外孙女,在李国中极受宠爱,今日晨被召入皇宫,三个时辰后过了正午方归。” “谭国谭寄,皇后亲弟谭国公之第五子,安生本分,住我隔壁。自来宿阳,未见其外出,亦不见客。” “……” 商悯看完密函,手腕一震,一股劲气冲入薄薄的信纸,纸张震颤之间化作齑粉,连带着其上所写内容都了无痕迹。 真气掌控巧妙绝伦,商悯的内功又有精进,再打坐几日应该就能突破到第六重境界了。 她吹去指尖的粉尘,闭目沉思。 当今燕皇皇后出自谭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谭国国主低王一品,该称公。谭国就在大燕西北侧,紧邻燕皇掌管的疆土,国境之内遍布沙漠,谭公治沙有功,贤德之名各国都有所耳闻。 可是这位出身于谭国的皇后却并不受燕皇信重,不仅常年被冷落,连她生下的太 子也没个好 分卷阅读113 结局。^j+y*b/d+s+j\.!c-o′m- 这样的皇后,自然没有能力给自己的侄子提供庇护,所以谭国公子小心翼翼夹起尾巴做人。 程国公子程和光与其说是想结交姜雁鸣,不如说是想结交姜雁鸣背后的商悯。程国与武国离得天南地北,无利益冲突,这个人倒不是不能用…… 李国的公主好像挺受宠爱,属于燕皇一派,不宜交好也不宜得罪,保持点头之交就好。 商悯将密函上的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心中对宿阳的局势有了更深的了解。 她盘膝坐在榻上,原本宛若一团乱线的思路逐渐理清。 身处权力的漩涡,保命自然是第一要务,不过保命仅仅只是短期目标,商悯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可以为之奋斗终身目标,或者说理想。 ——成皇! 既然天下将乱,人人争当天命,不如她来当天命。 成为皇帝,当然不是只是说说就能实现。.d~1\k!a*n¨s-h-u¢.¨c′o?m/ 有什么条件是皇帝具备,而商悯不具备的? 百万铁血大军、治世能臣、天才将领、可靠的盟友、手眼通天探子遍布朝堂上下的绣衣局、妙用无穷的上古奇物……这些东西武国都有,但是也都缺。 武国已经有了“雏形”,但是仍然不够,这个国家还需要变得更强,更凝聚团结,变得宛如铁桶,同时打磨出更锋锐的利刃。 商悯不在武国,还有武王商溯来做这件事,所以商悯不必过多操心,她需要考虑的是武国之外。武国缺贤臣,那商悯能不能拉拢些人跑路到武国?武国缺盟友,那她能不能借着拉拢质子的机会为武国结交盟友? 武国重骑兵横扫千军,但是火器有所欠缺,那商悯就要想办法弥补短板。 在宿阳,商悯能做的事有很多很多。 并且,她能做的远不止那么多! 因为她有常人所不具备的优势,她拥有身外化身。 若要夺权,若要天下大乱,是有先决条件的。0*0,小^说·网′ +追\最\新^章·节` 那就是燕皇必须死,皇族必须倒。 无人坐稳江山,诸侯才能借机起势。 燕皇年老,但毕竟身体还没出大问题,他可没有把屁股挪下龙椅的打算,所以怎么让他死,是个问题,怎么把握让他死的时机,也是个大问题。 天下皆知妖魔会现世,可妖魔何时现世?天将大乱,又是何时大乱? 燕皇死得早,武国未完成准备,乱世之争中会陷入劣势,燕皇死得晚,情况又会瞬息万变…… 妖魔现世是常人无法控制的天灾,那么燕皇逝世,为何不能归咎在人祸上? 商悯进一步深思:如何杀了一朝之皇? 如何在杀了皇帝后全身而退? 如何保证燕皇死了皇族就一定会倒? 如何在天下陷入大乱之时稳稳把持局面,避免引火烧身? 一个个问题从她脑海中闪过,她明白,有些问题可能一时间找不到答案,但这并不妨碍她去做些什么,也不妨碍她去探索出一条可行的路。 要刺杀燕皇,首先要离他近些,方便下手。 要把握局势,就要手握重权,以权力构筑手中的盾和矛。 谁离燕皇最近,又不引人注目方便下手?谁能藏在暗处,却能用一双妙手操控朝堂局势? 商悯手指点了点膝盖,心中浮现出答案——皇帝的贴身太监或宫女。 他们照顾皇帝的饮食起居,却只是小小奴婢,既是皇帝的手眼,也是他的鹰犬。皇帝身边的胡公公不仅是贴身大太监,还是绣衣局的掌管者,身份既卑微又握有不小的权力,朝堂之上,人人敬畏。 用陶俑取代胡公公,太难,有太多人盯着他。 但是取代一个绣衣局的小太监,应该容易得多,不是没有机会。 只等商悯功力精进,能全天操控陶俑,就可谋划一二了。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脑海中的念头前所未有的清晰。 第53章 “老鼠没处理干净,如何能回宫?” 夜色寒凉, 月亮被乌云遮盖,今晚是个阴天。 停留在承安园外大树鸟窝中的陶俑小人身体膨胀,转瞬幻化为身外化身。 商悯左右顾盼, 见周遭无人,步伐轻盈地跳下树,驭使身外化身融入宿阳城的夜色之中。 一路奔行,她来到长阳君府,熟门熟路地从后街围墙附近翻进去。 长阳君和孟修贤应当还未安寝, 因为商悯提前跟他们传了信说了要来,可是当她向屋内望去却见内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商悯思索片刻,将屋门开了一道缝闪身进入, 在黑暗中摸索走了几步,穿过一层肉眼无法辨识的界限, 她眼前忽然亮起了灯光,二老正坐在书桌旁笑意慈祥地望着她。 一侧的书桌上, 蚀音灵烛静静燃烧,烛火笼罩范围内是任何人都无法窥探的结界。 “这奇物真是有用, 我把眼睛贴在窗户上都看不见屋里有人呢。”商悯放松下来,在姥姥的招呼下入坐。 “悯儿让我们查的事,已经清楚 了。”长阳君道,“最迟六月, 分卷阅读114 今年在民间遴选宫女和太监就会入宫。,x.q?i_u\s·h,u¢b_a¨n`g_._c!o~m`绣衣局也会从中挑人, 他们多选用年龄小根骨佳,且无亲人牵绊的人从小培养。现下时候还早, 那些宫女太监才过了初选,被安置在城西郊的宫宇内教导规矩。” “那边的管事者是什么来路?可有背景?”商悯细致地问。 “那儿的管事太监正是皇帝身边胡公公的徒弟, 姓涂,叫涂玉安。至于更多的……终究是姥姥这边能探听的有限。” 商悯立刻道:“如果不好探查,那就不要探查了,姥姥千万不要因为我的事而让自己身犯险境。” 孟修贤谨慎提醒:“悯儿,不管你想办什么事,切记得收拾好首尾。像买通线人这种事,可能会将你置于险地,人心隔肚皮啊。” “姥爷放心,悯儿没有那么莽撞,不该做的事我不会去做。”商悯道。 孟修贤这才放下心,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纸上画的是皇宫大内的地图,侍卫的守卫点交接班时间,以及宫女太监出宫采买通行的小门都被标得清清楚楚。·新′完′本*神^站+ ?更′新?最^快′ 除此之外,长阳君还给了商悯一份宿阳枢密部门的内部构造图纸,府衙、天牢、政务司一应俱全。 “你想做什么,我和你姥爷也不多去问了。这些东西是我们俩凭借记忆连夜画出来的,有些院、司便是我二人也只是了解个大概。你记下它们就好,不要留图纸在身侧。” 长阳君妥帖地嘱咐。 “你在宿阳日子还长,频繁夜入君府,一个不慎就会被发现,我们索性将该交给你的东西一次性给齐,免得你哪日就用到了。” 商悯重重点头:“是。” “可怜你深陷危难,我们却不能为你做些什么。”长阳君怅然。 “姥姥说哪里的话?您二老为我做的足够多了,宿阳天子脚下,终究不比别处。”商悯反过来宽慰他们,“谭皇后之母国虽不是当今六强国之一,但也算是国力强盛,威慑一方。+x,s,a+n?y*e?w?u`._c¢o\m*她贵为一朝皇后,尚且不能庇护自己的侄子,可见此地就是泥潭。莫说是我等质子……就连身居高位者,风云变幻间一个不慎也会被这泥潭吞噬得连骨头渣都不剩。” 她对着两位老人拜了拜:“外孙女不是无知小儿了,也从未奢望过能在宿阳安安稳稳度日。” “绣衣局不是好惹的,悯儿万务当心。”孟修贤道,“这绣衣局内的探子暗卫个个武艺超群,功夫邪门,应当是修炼了什么特殊法门。照平常人习武,练上十几二十年才登堂入室也算正常,可绣衣局的太监们多则三年短则一年,一身内功就无比浑厚,实乃怪异。” “许是练了折损寿命的阴损功法。”长阳君皱眉道。 商悯听到此处,心里忽然冒出来了一句经典的话,她不自觉念道:“欲练此功,引刀自宫?” 长阳君和孟修贤齐齐看来,茫然发问:“这是什么功法?” 商悯:“……” “不是什么功法,是话本作者杜撰的。”她神色微窘,“书上写这个神功需要挥刀自宫才能练至大成。” 长阳君未将此言当儿戏,反而闭目沉思,“化阳气补真气,先天不足以此法为引速成内功,不是不可行!只是长此以往身体亏空,即便有神丹妙药相助,剩余寿数也必不足十五载。” 商悯懵懵道:“还能真这么练吗?” “世上修行之法千奇百怪,无甚稀奇。采血补气、阴阳和合、吸吞他人修为,什么邪法魔功没有?”长阳君不以为然,“只是旁门左道终究是旁门左道,不是伤人就是伤己。” 商悯脑筋一转,“姥姥姥爷,悯儿功夫虽不弱,但放眼江湖与皇宫大内还是不足,眼下我不仅想尽快提升修为,还想提升神魂与灵识……以您二位的见识,可能想到法子?” 大多数对于习武的认知只局限在体魄、内功和招式秘籍上,只有传承久远的门派和大族才会对神魂有所了解。 武国地宫有留存战死者之魂的奇阵,可见在久远的年代,人们并非对灵魂一无所知。 商悯的陶俑化身依赖神魂与修为,她得想法子提升自己,免得每天只能操控化身几个时辰。 “姥爷我是文臣,不通武艺。”孟修贤看向长阳君。 “修魂之术早已失落,有所传承的家族门派极少,姬氏与商氏都不在传承之列。”长阳君见多识广,仔细思索后道,“倒是听说过江湖上有个没落的小门派,名叫灵霄派,是流传了修魂之法的,他们隐世多年了,难觅踪迹。” 商悯稍有失落,但早有心理准备,倒也未曾气馁,只道:“那我还是随缘去寻吧。今夜还有事,我不能久留。” 长阳君又一次交代:“注意安全。” “不要往危险的地方凑。”孟修贤不放心道,“你记下地图再走。” 商悯依言就着烛火背诵地图,两刻钟后方离开长阳君府。 …… 商悯所言之事,是去宿阳城内的“武国商会”踩点。 各国商会在宿阳都有落脚 分卷阅读115 点,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各地通商都很频繁。*秒\章`节+小¨说-网~ \免,费^阅!读\武国商人在宿阳城内建立了商会据点,凡是武国人都受商会庇护,若有恶意压价、哄抬物价、排挤外地商客的事情发生,商会就会出来主持公道。 武国商会是民间组织,鱼龙混杂,各地往来方便,但实际上它受武国朝廷暗中管辖,表面是商会,实则是商溯安插密探和人手、传递情报的据点之一。 离家前,商溯还说商会之中也有暗卫存在,紧急情况下商悯有权调集人马。 商会所在之地是宿阳城最繁华的街道,因太后丧仪,街上戏楼餐馆一律闭店,原本彻夜灯火通明喧闹不休的街道静了下来。 她不打算这就接触商会管事,只在附近转了一圈。 正要回承安园之际,突然有一队兵马举着火把狂奔过街道。 商悯匆忙躲避,身体趴在屋檐上遥遥观察。 骑马者未穿着金甲卫的金色重甲,反而一身软甲,身披红色绣有飞鸟图案的衣袍,金线绣成的纹样在夜色中反射着粼粼光泽。`x~q?u·k?a_n.s.h¢u*w-u/.-c?o′m!这几人头戴黑色官帽,手执拂尘……是绣衣局的太监们! 商悯看他们归去的方向,瞬间大吃一惊。 这群太监居然奔着承安园去了! 她心念电转,摸了摸蒙面的脸,决定远远跟上,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 难不成皇帝想对质子们动手?可如果他想这样,必不会只派这几个人去……今夜绣衣局出马是在针对谁? 商悯不再犹豫,脚尖点地贴着墙根阴影一掠而出,远远追寻着马蹄声,飞奔至承安园外。 刚一到承安园附近,商悯便看到这座宫宇的朱红大门处火光冲天,耳边隐隐约约有马蹄的踢踏声和马匹的喘息声,园外已兵马齐聚,粗略听去有十来个人。来者声势浩大,显然没想过遮掩。 她没敢离得再近,只把耳朵贴在墙面上,借助真气提升五感。 承安园大门前,一名年约十六的少年被身披红色绣衣的太监压了出来,紧接着又有一名宫侍打扮的小宫女被压了出来。′三,叶*屋+ ^免·费¢阅.读+ 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袭黑色披风的男人翻身下马,立刻有一个小太监很有眼色地跪在马鞍下当人梯,一双云靴先是踏上小太监的后背,接着踏在地面上。 面如白玉未蓄胡须的胡公公一甩拂尘,尖细的声音传入众人耳中:“杂家奉陛下之命,请谭国公子去绣衣局一叙。” 谭寄脸色惨白,勉力抬起头:“这宫女我并不认识,不管此人身份为何,都与本公子没有半分关系!本公子的姑母乃是当今皇后!我要见我姑母!” “公子稍安勿躁。”胡公公和颜悦色道,“到底有没有关系,杂家一查就知道了。密谋反叛,罪不容诛,相信皇后娘娘就算在这儿,也会秉公处理……”他笑了一声,那笑声滑稽得像是鸭子叫,“更何况……皇后娘娘也管不了咱们绣衣局的事儿啊。” 他竟敢将话说得这么嚣张。 谭寄一抖,宛若醍醐灌顶,扑到胡公公脚边哀求道:“求公公还我清白!我谭国上下对大燕忠心耿耿,对陛下忠心耿耿,怎会有不臣之心?定是有人存心陷害,污蔑于我!劳烦公公通报,我要面见陛下和皇后姑母!” “带走。”胡公公懒洋洋地一抬手。 谭寄立刻被堵上了嘴巴,扣上铁锁脚镣,被押上了囚车。 眼见兵马远走,胡公公却和几个亲信太监一起立在承安园门口丝毫未动。 “公公,我们可要回宫?”一小太监殷勤地问。 “老鼠没处理干净,如何能回宫?”胡公公笑呵呵地一抚衣袖,绑着金蚕丝的银针咻咻飙射,直奔商悯藏身地而去。 电光石火间,她身形飘忽疾退,下一瞬就见那几根纤细的银丝居然洞穿了一尺厚的墙面,险些在她身上扎一排洞! 第54章 “商悯叩见陛下。” 这位皇帝身边的大红人、绣衣局的大统领, 是不世出的武林高手! 银针纤细柔软,以银针洞穿青砖石墙,不仅需要深厚功力, 还需要对力道的掌控妙到巅毫。 要知道青砖坚硬,不比木材结构疏松,哪怕是商悯本体使出全力,也只能让银针穿过砖墙三寸! 他怎么发现的我?商悯心下骇然,来不及思索, 转身便跃入城中奔逃。 她一贯谨慎,通身真气收敛,就连心跳与呼吸都小心压制,在敛息之时如果不刻意弄出动静, 连长阳君都难发现她。 长阳君年轻时也是武学奇才,功夫不弱, 这胡千面的功夫居然比她还强?! 胡千面慢条斯理地一甩拂尘,末端洁白的马尾毛搭在臂弯处, “倒是机敏,待杂家去会会这小毛贼。” 他云靴蹬地腾空而起, 眨眼间掠至数丈外,如落叶飘飞,不一会儿便难觅身影。 原本在他身侧的小太监们功力不如他深厚,没能跟上,只得慌忙上马朝夜色中追去了。 商悯脚尖点过屋檐, 连房上瓦片都没弄出 分卷阅读116 丝毫动静,黑夜中只有一道模糊的影子穿行在房屋与墙间。*5*k?a_n+s¨h¢u~.^c?o^m~ 忽然她听到身后风声有异, 一回头发现胡千面远远缀着,像放风筝似的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 臂弯间一道拂尘披散飞舞,如皎洁的月光。 他衣袍一震,拂尘轻甩,马尾飘扬间手指藏在其中一弹。商悯眼中只瞧见纤细的银丝迸射,她纵步一挪,方才站立的瓦片当啷碎裂。 转瞬又有数道银丝袭至,胡千面白净的面孔在夜色中笑意慈和如神佛,可他双手翻飞残影狰恶,手中银线金丝密似狂风骤雨,千丝万缕像黑夜里的蛛网,而他是藏于夜色中觅食的毒蛛。 面对如此攻势,商悯根本躲避不及! 她抬腿猛踏屋脊,脚下瓦片轰然崩裂弹起,连带着前方的砖瓦都被这一脚蕴含的劲气尽数掀翻。 被狂乱蹦飞的瓦片一阻,千丝万缕的银针金线顿时失了锐气。 商悯身体朝脚下踏出的洞口直坠,一下子掉进了这家装潢奢华人员往来不断的酒楼之中。`h/u~l¨i*a!n^b!o′o-k?.^c+o_m- 在酒楼包厢中的男人搂着怀中的舞姬尖叫起来,吓得酒醒了大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 这可真是天助商悯!她看都没看男人一眼,一掌轰开包厢的门隐入酒楼之中。 紧接着胡千面从天而降,由屋顶洞窟落入酒楼。 怀抱舞姬的男人一看那描摹金线的红绣衣,本就被吓醒了一半的酒顿时全醒了,他面如土色五体投地:“求公公饶我……” “聒噪!”胡千面寻不见商悯,脸色一阴,一掌击出将男人直接打昏,随后抬脚踹在同样不住磕头的舞姬身上,二人口吐鲜血,就这么昏死过去。 包厢外有店小二听到动静匆忙上楼,一看那红绣衣就惊恐大叫:“绣衣局的人来了!” 酒楼轰的一下炸了锅,轰隆隆杂乱的脚步声响彻酒楼,人影晃动,烛火打翻,纱幔摇曳。宾客该跑的跑,就连掌柜和端茶倒水的小厮也失了分寸。_x¢i\a·o_s/h_u/o?g*u.a′i`.!n~e`t\ 太后丧仪才刚结束,身为朝廷官员却出入这等声色场所,这是重罪。这酒楼中的人只敢让舞姬跳舞,却不敢让人奏乐,这是怕靡靡乐声传入街中惹来麻烦。 胡千面踏出包间四下一扫,被乱糟糟一团的热闹人群遮了视线,一时间杀意高涨,袖中五指弯曲成爪状,脸上的阴狠一闪而逝,却不知想到什么,硬生生按捺住杀心,曲成爪状的手平复。 他看着这奢华的酒楼:“国丧尚且如此,可见此处之人毫无忠君之心,亦不懂克制私欲……若人人如此,国将不国。” 胡千面脸上的狠意消失,如玉的面孔竟变得无喜无悲起来,轻声道:“都该死。” 酒楼之外,绣衣局追至,直接包围了这座楼宇。 “公公!没找到可疑之人!”一名小太监上楼跪地禀报。 “小泥鳅还挺滑溜。”胡千面思索片刻,“这等酒楼,一般有通向外头的暗道,官员遇到绣衣局来查,就能从暗道悄悄地走。”他瞥一眼小太监,“罢了,那人是追不上了。你去查暗道,这里的人,不能再放走一个。” “是!”小太监即刻下楼去办了。 捉不到窥视之人,这酒楼倒算是个意外之喜。 胡千面被小蟊贼耍弄的怒气一下子平息了。 他折返包厢一脚踹开地上挡路的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召了个下属,吩咐:“全城查人。今夜这人,说不定是他国探子,此人身身长约四尺半,修为浅薄但轻功颇有建树……乔装遮面,不知男女。” “这……该怎么查?可要颁布通缉令?”属下犹豫道,“无人脸,只有身高,功夫传自何派系?擅拳脚还是擅武器……” “没有人像,就暂不通缉,通知金甲卫这几日加紧巡逻。”胡千面道。 属下仍旧犹豫:“公公,这小贼真的才四尺高?” “你是说杂家眼瞎?”胡千面笑眯眯地问他。 “不不不,属下万万不敢,只是身高四尺,除了孩童就只有侏儒人和精通缩骨的人了。”他道,“真是侏儒还好说……要是精通缩骨的,属下真不知该怎么去查啊……” 他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小贼是个孩童的可能性。 胡千面笑了一声,“该怎么查就怎么查。” “有的人啊,自以为能躲很好,实际上那一身气味,藏都藏不住……等下一次遇见,看这人还能不能逃得掉。” 属下不明所以,又不敢再问,诺诺退下了。 …… 商悯钻出酒楼奔出好远,一路上变换数条路线,见身后确实没有人在追赶,总算敢停歇下来。 她路边找了个大树坐上去,在树干上徒手掏了个树洞,身外化身变成陶俑小人藏了进去。 远在承安园内的本体眼皮一动,睁开眼睛仔细聆听窗外,确认园中没有异动,这才放心地闭上眼陷入沉思。 今夜,谭国公子谭寄私会宫女,被绣衣局以谋反罪带走审问。 谭寄坚称自己不认识那传信的宫女。 他好歹和皇后血脉亲近,皇后又没 分卷阅读117 有被废,一国之母也算是大燕的脸面了,绣衣局居然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连言语上的敬重也几乎没有,可见皇后处境艰难。+r?c,y,x*s~w..~c^o*m_ 绣衣局只听皇帝调遣,燕皇又为何要抓谭寄?总不能是谭国真想谋反吧? 商悯思量许久,觉得谭公不至于做出这等不智的决定。 谭国终究不比六强国,国力上还是有所欠缺的,根本没有造反的实力,它国土广袤,但荒漠居多,谭国边境与大燕接壤,若他真想造反倒是可以奇袭宿阳,但是宿阳之外的那么多城池也不是摆设。 就算谋反,这也不是个好时机。 承安园广阔,商悯与谭寄居所相隔有些远,没听到什么动静,明日倒是可以问问住谭寄隔壁的姜雁鸣有没有听到什么。 谭寄之事暂且理不出来个结果。 绣衣局大统领胡千面,让商悯极其忌惮。 平心而论,商悯对于练速成邪功的人是有所轻视的。 就算内功修为上去了,还有招式需要勤学苦练,否则空有一身修为却无法好好发挥,不过是纸老虎而已。¢p,o?m_o\z/h-a′i·.?c~o^.绣衣局太监修炼邪门功法导致身体亏损,功夫能好到哪里去?练招式也是需要悟性的。 然而今夜胡千面的功夫让商悯大吃一惊。 她觉得自己要不是反应快,恐怕就得折他手里了。 身外化身受的伤,本体可是也要承担的。而且商悯还没有称手武器,就算有称手武器,她也不敢当着胡千面的面耍枪,这会暴露自身武功来历。 更令商悯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胡千面是怎么发现她的?若是商悯离得近些,被发现也能说通,可是她都跟那边隔了老远,马蹄声和人声嘈杂,她还特意藏在墙后面,这胡千面依然能揪到她,总不能是他长了透视眼吧! 父亲商溯功夫算是当世顶尖,姥姥长阳君年纪大了身体不比从前,但武道积累也是有的,也没见他们俩在感知一道上有这么深的造诣……难道胡千面是练了提升感知的功法? 不管如何,商悯都决定以后尽量避开胡千面。¢u~s^i-p′m~a*x!.¨c¨o+m? 这是她来宿阳之后遇到的第一个难以捉摸不知深浅的对手。 可惜。 人算不如天算,筹谋总是落空。 第二日一早,商悯还没来得及去找姜雁鸣问话,燕皇的旨意就由宫中的太监传到了青梧院。 “悯公主,陛下请您去宫中一叙。”小太监神态可亲道。 商悯一默,恰到好处地露出一分惶恐,“不知,陛下召我是有何事?” “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小太监手一抬,“公主请。” 院落外面,马车已经备好。 商悯没有拒绝的余地,她心下微沉,上了马车。 不管是来宿阳时,还是参加太后丧仪时,商悯都没有跟这位大燕皇帝有过任何交流,这是他第一次召见商悯,也是商悯第一次面见这位手握至高无上权力的皇帝。 马车驶入皇宫,一路她没有探出马车张望,直到太监提醒她下车,她掀开马车,看了一眼跪地当人梯的小太监,压下心里的不自在走了下去。 进入紫微殿,头戴金冠、发染银丝的老迈之人端坐在龙椅上,满是皱纹的眼角轻微下垂,看着她低声问:“武国,商悯?” “是。”商悯俯身拜道,“商悯叩见陛下。” “起。”燕皇语气随意,并没有刻意摆架子。 商悯紧绷的心神松了一丝,判断燕皇此番找她不是为了昨夜之事。 “朕有个问题想问你。” 商悯的心又提了起来,她面色不变,摆好姿态:“陛下请问,臣知无不言。” “悯儿不必紧张,把朕当长辈即可。你是武国长女,商溯平日里应该教过你不少,可要照实回答,不要藏拙。”燕皇笑笑,“若天下万民不归心朝廷,诸侯国意图谋反,朝堂众臣尸位素餐以权谋私者甚多……此局,何解?” 第55章 “朕准了。” “此局, 何解?” 商悯马上就意识到,燕皇虽然向她问出了这句话,但究其源头, 他根本就不是想从商悯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也不是想听听她的见解,而是单纯想要她一个态度。 甚至于,不管商悯在回答问题时展现出何种态度,都不会削减燕皇一丝一毫的戒备心, 亦不能增加他对她的信赖。 就如燕皇问出的那个问题一样,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合适的解法。 商悯忽然感到没趣儿。 不知是不是身居高位者都有共性,她只觉得燕皇对她的提问丝毫没有超出她的预料,她的回答也不重要。她从那个提问中看透了一个皇帝担心的所有事, 也懂他想要做什么,理解他的抱负和野心。 但是当商悯以超脱的眼光, 审视这位高坐在大殿上的大燕皇帝,她在他身上看到了一只暮年老龙的疲惫、警惕、未消散的野心、面对混乱时局无力改变的悲凉……以及身为天下共主却遭遇群虎噬龙的愤怒。 不幸的 分卷阅读118 是商悯就是局中人, 纵然她已经窥见了殿上这头老龙虚弱的本质,可是他随意一个动作依然能让她万劫不复, 她得陪他入局,并想办法成为控局的人。-r`u`w_e¨n^x~s!.`c_o,m· 商悯思量稍许,对燕皇道:“臣无才无艺,没读过几本书,不敢胡言, 但陛下考校臣,臣就斗胆一说, 若有什么说的不好的贻笑大方,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但讲无妨。”燕皇的声音不辨喜怒。 “陛下讲天下万民不归心于朝廷……臣以为, 只要朝廷让天下百姓都吃饱穿暖,人人富足安乐,那自然人人归顺。”商悯认真道,“陛下担心诸侯国有异心,那只需召集天下诸侯共同讨伐,叛贼自然无处作乱,就如昔日旧梁,王族屠尽,江山易主。” “陛下言朝臣尸位素餐者众多,那就建立察举之法,除去不干事的官员,提拔有才干的官员,如此朝堂上下自然气朗风清,无人敢贪污。” 她对燕皇拱手,问道:“陛下,臣说得可对?” 实话讲商悯这一番话答了相当于没答。`7*k′a¢n-s¨h!u*w,u+.!c¢o.m¨ 这就好比别人问她田地着火了怎么办,她直接说:“把火扑灭就行了。” 至于怎么扑灭,用水浇还是用土盖,先扑灭这头的火还是扑灭那头的火,商悯是一句话都没说。 百姓安乐就能归顺朝廷,那如何让百姓安乐?如何让他们人人吃饱? 诸侯国想要谋反,召集天下诸侯共同讨伐他们肯听话吗?肯派兵吗?朝廷步步紧逼会不会将其余诸侯也逼反? 朝堂贪污者多,利益联盟紧密,党派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何将这些权势□□全部除掉却不动摇皇帝的统治根基? “悯儿说得不错。”燕皇缓缓道,“只是,如何做?” 他从龙椅上起身,一步一步走下金殿,来到商悯面前俯身看她。商悯不料他走下龙椅,垂首回避不与他对视,因为这是不敬。 “若此刻就有一诸侯国想谋反,就如旧梁,悯儿觉得朕该如何应对?”燕皇老迈的面孔上无甚表情。.新/完¨本_神`站~ !免.费~阅′读^ 商悯心里腾起不祥的预感,沉声道:“自然是如臣方才所说,昭告天下,召集兵马,诸国群起而攻之。” 燕皇脸上的皱纹牵起一丝笑意,“好孩子。” “好孩子”这三字一从他口中说出,商悯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是武国的大公主,五百年前先皇亲封的武王的后裔,商家镇守北疆数百年阻挡异族南下侵扰大燕,二十年前伐梁,武国出兵数十万,你舅爷爷商琮埋骨沙场。可见武国王族满门忠烈,为大燕鞠躬尽瘁。”燕皇把手搭在商悯的肩膀上,强迫她抬头看他,就像长辈那样循循善诱,“如果你是武王,当初伐梁,你会派武国出兵吗?” ——这是阳谋! 一层薄汗浸染里衣,商悯骤然明白,这个问题她只能答:“会!”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别的选项。 如果她说不会,就是不忠,如果她说不会,就是在质疑武国先王的决策。 就算商悯能练就一条三寸不烂之舌,把黑的说成白的,把死的说成活的,也得正面回答燕皇的问题,因为这不是诡辩,只有是和否两个答案。 “会。”商悯喉咙里挤出了这个简短的字。 她想,她完全能猜到燕皇下一句话会问什么。 “悯儿。”燕皇如商悯预想的那样,没有任何意外地问出了那个问题,每一个字眼都在她的估算之内,“若现在就有诸侯国想要谋反,倘若你是武王……你会派兵讨伐叛贼吗?” 果然是这样。 商悯脑海中轰然巨响。 这个问题同样只能有一个选项,那就是“会”! 当着皇帝的面,商悯只能回答“会”。 “我会的,陛下。”商悯用极慢的语速说,“武国上下,无怯战者。” 燕皇笑了,他的笑声并不大,也没有上位者的那种霸道和得意,他只是用手拍拍商悯的肩膀,用平平常常的语气说:“近日,朕甚是烦心,一是为太后被奸贼所害,二是为贼人近在身侧,不诛杀,实在难以安眠。” 他迈着缓慢的步伐,又踏上了金銮宝座,坐上了那把龙椅,大权在握的气势回到了他身上,“谭国进贡沾染妖邪之气的宝镜,本想谋害朕,却阴差阳错致使太后薨逝,实有不臣之心。” “悯儿为武国公主,可愿为朕解忧?” 哪怕明知这是一场局,哪怕明知燕皇的每一句话都是诱导她入局的陷阱,商悯还是不得不跳了进去。 她每回答一个问题,都是向沼泽中又陷一步,更可怕的是她只能选择向前,只要她后退,身后已经竖起的刀刃就会捅穿她的胸膛。 最后一个问题,商悯只能回答:“臣愿意。” 除了这个答案,其他答案都不是燕皇想要的,他在一步一步把商悯逼尽圈套,让她走进死路。 留给商悯的只有一个选择——她必须乖顺地任皇帝驱使。 这是阴谋,也是阳谋,是燕皇对商悯 分卷阅读119 的敲打,也是他对武国的敲打。+1_8+0~t·x-t~..c_o\m, 武国在继承人选择上的不听话,在处理王后姬妤时的强硬,让这位大权在握的皇帝极度不满……商悯渐渐理清思路。 燕皇想除掉谭国必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向天下诸侯借兵不是随便找一个借口就行,只是恰巧太后之死的借口分量足够重。至于太后之死是不是和谭国有关,此时深究已无意义。 只要燕皇想灭谭国,就能找到一千个一万个借口。有了借口,还差兵力。 正好,各国质子送到,燕皇手里就有了能拿捏的对象,兵也能顺利筹到了。 二十年前的伐梁为何如此顺利?就是因为当时也有一批质子正在宿阳,就如商溯。 燕皇道:“不日,谭国谋反,朕将调集兵马攻打谭国的诏书就将送抵各国国君手中。悯儿需修书一封,交于你父王,告诉他,大燕需要他的兵马。” 谭国武国相距甚远,调兵打仗必然需要跋山涉水,届时兵疲马惫,又水土不服,若燕皇故意不给机会休整便即刻发兵,哪怕是武国重骑兵也将损失惨重。\x\i-a.o?s\h-u?o!h-u!a·n?g¢.^c?o′m, 商悯突然想通了燕皇为何要攻打谭国。 若六强国人人出力,人人借兵,谭国再负隅顽抗,这仗一打数年,伤的不止是兵马,还有借兵的各国,国力衰弱乃是不可避免的。 燕皇此举图谋甚大,他不仅要灭谭,还要消磨诸侯国的力量。 有没有办法让武国避开借兵?有没有办法让燕皇不攻打谭国?商悯脑海中念头一个接一个冒出来。 借兵,借哪里的兵,当然也是有讲究的,这种情况,当然是就近借兵为好,武国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借兵对象,因为它离谭国太远太远。 只是燕皇指名道姓要武国的兵,那武国就不能不借。 “陛下!请听商悯一言。”她猛然上前一步,拱手躬身道,“陛下要灭谭国逆党,然而武国行军至谭国至少要三个月,路途遥远,如何能保持战斗力?武国不宜借兵,倒是梁国、翟国等国适宜借兵。`鸿,特¨小_说/网· ¢无*错/内^容/” 商悯不等燕皇开口,就继续道:“讨伐叛贼事大,武国不该置身事外,臣为武国公主,亦不愿袖手旁观……若陛下缺少兵马,臣愿为士卒,为大燕杀敌,诛杀叛贼!” 燕皇一愣,目光奇异地扫视商悯:“你?” 他哈哈大笑,笑声难得放肆高昂,眼角甚至溢出了眼泪,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当士卒?你来杀敌?”燕皇压下笑意,看商悯的目光流露出一丝欣赏,“有勇气,若说这话的是朕手下将军,朕会重重赏赐这等勇将!可站在我面前说这话的,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娃娃,朕是不是该笑你初生牛犊不怕虎?” “臣幼时,看过不少兵书。”商悯说出见解,“谭国不算弱国,若不奇袭制胜,反而与其僵持数年,焉知时局不会发生变化?武国调兵短则三月,备足粮草又要许久……攻谭事大,夜长梦多。” 这个问题不需要商悯点醒,燕皇也能想到,她没信心能以这个理由劝住燕皇不借武国的兵,亦不清楚有几个国愿意响应燕皇号召去攻谭。 她也知道燕皇根本就不是诚心想借武国的兵,他就是想折腾武国。 但是商悯还是要试试劝住他。 先是摆明利害,接着商悯豁出自身性命做担保表明态度。连武国大公主都愿意当士卒了,这是在告诉天下人武国不借兵不是不想借,而是鞭长莫及,连大公主都敢上战场,谁还能比武国更忠诚? 商悯是在以自身为饵。 到了战场上,她的生死就是燕皇一句话的事,刀剑无眼,死了也只能归咎于运气不好。要是商悯死了,商谦就继承王位,燕皇对谦儿的戒心还没有那么深。 瓦解一个国,有时不需要消耗国力,还可以从他们的继承人下手。 强逼武国借兵可能适得其反,这么多兵路过大燕疆土也是个不小的安全隐患,燕皇也怕众多诸侯国被逼急了联合起来……派商悯上战场,拿捏着她的小命,反而是温水煮青蛙之策。 燕皇看商悯半晌,忽然抚掌笑:“悯儿,不仅有将军之资……还有军师之谋啊。” “可惜……可惜。”他无比惋惜地看着商悯,“这样优秀的孩子,不是朕的女儿。” “担不起陛下称赞。”商悯深拜。 “不要叫朕陛下了,叫朕皇伯伯吧。”他靠在龙椅上,轻声道,“让你去大学宫,屈才了……终究是培养花朵的地方,不是磨剑之地,不适合你。你要当士卒的事,朕准了。” 商悯讶然抬头,见这位老人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 第56章 “陛下出身低微,不过小小宫婢所生。” 商悯沉默一瞬:“谢皇伯伯栽培。” 皇帝要拿捏她的性命, 她却要对他谢恩,皇帝也知道天下诸侯藏有野心,却不得不稳住他们, 不敢轻易下手。双方各怀鬼胎,一言一行皆不是出自真心,他们也能看出来对方并非真心,却还是要虚与 分卷阅读120 委蛇。¨小′说¢C\m\s, /已~发+布·最¨新-章?节? 商悯着实心累。 “悯儿身份尊贵,怎能与士卒相比, 朕即便答应,也不可能真将悯儿放进军中充当士卒。”燕皇话锋一转,“攻谭之事,朕欲交与镇国大将军苏归……悯儿不如师从苏将军, 在他身边做个侍童,也好长长见识, 如何?” 商悯知道镇国大将军苏归的大名,大燕武将, 除了当朝太尉大人,往下数就是镇国大将军苏归了。 燕皇已有此决断, 商悯自然没有拒绝的余地,她低头道:“全凭皇伯伯安排。” 单纯以血缘关系来论,用姬氏的辈分排,燕皇是商悯远房舅舅,但是以国与国的关系来论, 商溯和燕皇同辈,商悯得叫他伯伯。 各国王族的亲戚关系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燕皇叫商悯喊他伯伯, 说明他看重的是商悯的政治身份,而不是血脉, 这无疑是在表明态度。 “回去吧,悯儿,明日不必随那些公主公子前去大学宫了。?j!i.n-g?w+u\x¢s-.^c′o′m/”燕皇道。 商悯依然垂首:“是。” 直到商悯踏出皇宫,被刚刚一连串变化搞得无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她才舒了一口气,有心思回头复盘一遍她与燕皇的对话。 马车摇摇晃晃,车轱辘压过青石板路,偶尔掀动的车帘外透出繁华的街景。 入宫不过一个时辰,商悯就觉得无比疲惫,这种疲惫源自于心理层面。但同时她又感到一丝隐秘的期待……她向往大学宫不假,可是她同样向往真正的沙场。 镇国大将军,苏归,此人经历堪称传奇。 寒门出身入大学宫,后因打架斗殴伤及贵族子弟而被学宫除名,随后参军。不久伐梁,他奋勇杀敌,凭借军功从一小小十夫长一路爬到了六品武将的位置,更是在关键的一战中献计破城,歼敌数万,为燕军入梁扫清了道路,随后苏归便被破格封为四品将军。 再之后,屡战屡胜,从无败绩。′k?a·n?s?h`u/b`o_y,.,c~o-m· 现今苏归官二品,镇国大将军一职中的“镇国”二字,已然说清了他在军中的分量。 商悯在车中盘膝而坐。 她不知道苏归会用何种态度对她,可这并不妨碍商悯对苏归感到好奇。 苏归似乎与父亲和姑姑的年岁差不多。商悯琢磨,当初苏归入大学宫,可能还跟父亲他们打过照面呢……待有机会可以去信细细问问。 思及此处,商悯不由沉了脸色。 各国王族直系子孙为质,尽管大家都清楚这是去当质子,但在明面上,这却是燕皇在彰显恩德。 皇位更替,质子也一茬接一茬,每过几十年,就会有一批懵懂的孩子入宿阳,世世代代皆是如此。 平南王姬麟当初不直接说这是要当质子,而是委婉地表达要各国王侯后代共同学于大学宫。来到宿阳后,下至宫女,上至皇帝,都对“质子”二字绝口不提。 质子入大学宫学习算是传统,皇帝对于质子也颇为厚待,以显“恩德”。 燕皇准商悯参军无疑是在打破传统,倒像早打算这么做,就等着给她下套了。商悯主动提愿为士卒,燕皇立刻打蛇随棍上,顺势安排了她的去向。 如果商悯不说那句“愿为士卒”,燕皇借同样可以借考校之命问她:“汝为武国公主,大燕子民,可愿意上沙场讨伐叛贼?” 商悯答:“愿意。” 然后就会被夸赞忠烈之后。 若她说:“不愿意。” 那就是还需历练,更得上战场磨磨胆量了。 不管商悯点不点头,燕皇都能把她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不想让商悯去大学宫……还是说他想避免众多质子抱团取暖,让商悯从军是他的分化之策? 若是这样,那么他针对的就不只是商悯一人,他国质子在之后恐怕也会一个接一个入他的套,被他分散安排。 一切静待几日后见分晓。 “唉。”商悯长叹一声。 终究是她不够有经验,没能像久居朝廷的老臣那样思虑周全、应对得当。 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思考如何接话,如何斟酌遣词,可是当那位名义上的天下共主站在她面前,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影响了思绪。 有些细节和不对劲的地方,只有脱离谈话的紧张环境后,她才有所察觉。 商悯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与燕皇所谈内容,问自己:燕皇为何要针对她? 从身份角度讲,是因为武国重视商悯。 从小到大商悯所受的乃是正统的继承人教育,武王甚至为商悯杀王后姬妤,商谦的出生则是为了“备用”,以及辅佐商悯,他接受的也大多是忠诚教育和服从教育,而非为王的教育,这些燕皇都知道。 燕皇想以借兵做借口,用商悯要挟武王,同时试探武王对商悯的重视是否到了为她不惜一切的地步。 他知道商悯这个人质分量较重,但是重要到武王因她的死日夜愧疚不安,和重要到因她的死直接起兵造反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 皇帝 借兵,臣子不可不借,否则就将陷 分卷阅读121 于不忠不义的境地,当今诸侯还是很要面子的,凡事都要思考一个“义”与“理”。`看_书`屋· ¨更!新*最?快- 若想不借,就必有正当理由,可这个理由皇帝认不认,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能燕皇自己都没指望能借到武国的兵,因为他明白武国必然不愿借兵,从北疆调兵不现实,武国也必会想办法找借口回绝。 就算事后谭破国灭,燕皇不吝封赏,武国能从中分一杯羹,可从封赏中捞到好处,真的能抵过借兵几十万带来的损失吗?更何况承诺封赏是一回事,封赏实际到手里能有多少,谁心里都没谱。 谭国遥远,荒漠众多,缺水,以至于国中良田稀少,资源匮乏,又有蛮族不时侵扰,本身就不是富庶宜居之地。 它能有如今的地位,离不开国君的励精图治。若是换一个庸君做谭国国主,恐怕百姓连饭都吃不饱。 参与攻谭很难捞到什么好处,这只会是赔本买卖,折损的将士和粮草花费都是难以用金钱来衡量的。 灾荒年代,金银财宝没法立刻变成粮食,战争用掉的粮草,需要民间几次丰收才能重新填满?并且训练有素的铁血军队也不是想有就有。/我_的¨书`城\ ·已/发+布`最!新~章^节~ 可一方是国君,一方是臣子,且有伐梁之战例子在前,武国拒绝不得当,就会被扣下一顶帽子。 燕皇利用了这一点,对商悯的紧逼和发问都是他筹谋的一环,不管武国接受还是拒绝,燕皇都是赢。 接受就可消磨国力,不接受也可借由头发难,甚至提出别的要求。兵你不借,粮和武器你总可以借一借吧?更别说你武国的大公主也要参与攻谭。 一场谈话,燕皇有三个目的。 一为将商悯从大学宫和质子群体中剥离出来,分化质子们的联系。 二为试探武国底线,武国的应对将决定燕皇更进一步的计划。 三为更严密地掌控商悯,师从镇国大将军是好听的说法,把她放苏归身边,是为让苏归监管她。 现在这三个目的他基本都达成了。+b¢o+o_k′z¨u¢n¨._c+o?m~ 就是有一件事,一件最根源的事,商悯冥思苦想,依然没能思考出答案。 ——燕皇为何偏偏要攻谭国? 为什么是谭国,而不是其他国? 攻打这样一个国家,捞不到什么好处,还会让大燕失去西北屏障。严重一点说,这一战说不定会进一步动摇众多诸侯国对皇帝的信任。 当年伐梁诸侯齐聚,是因为梁国真的要造反,众诸侯怕天下易主,怕梁王上位后把矛头对准其余诸侯,再加上当初燕室虽不比建朝之初得人心,但终究仍有余威,是以伐梁。 但谭国……平心而论,商悯不相信谭国是真反! 自太后逝去,巨大的阴霾就笼罩了宿阳,连带着天下风云都变得变幻莫测,难以捉摸了。 …… “替朕拟信,送与武王,让他准备兵马粮草,助大燕攻谭。”燕皇吩咐。 下方文官一顿,问道:“可要将悯公主即将师从苏归的事告知武王?” “不。待他来信拒绝朕,再告诉他。”燕皇语气随意,像是对之后会发生的事早有预料,接着赞道,“幸有柳卿为朕排忧解难,出谋划策。”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这位青衣文官动作不停,一封信即刻拟好,交给皇帝查阅。 燕皇微微点头,一旁的胡千面很有眼色地接过退下,去安排信鸽发出。 “陛下,臣有一事要禀。”那青衣官员垂首道。 “柳卿何事?”燕皇投下目光。 权倾朝野的大燕丞相柳怀信恭恭敬敬地道:“臣方才进宫,遇见几位皇族宗亲殿外长跪。” 燕皇问:“皇后也在?” 柳怀信答:“皇后也在。” “不必理会,无非是为了阻朕攻谭,他们愿意跪就跪吧。”燕皇往龙椅背上靠了靠,手指揉了揉太阳穴,似乎对政务感到疲倦,摆了摆手道,“柳卿可退下了。” 柳怀信谦卑躬身:“是,臣告退。” 他后退三步,正要转身离开大殿,不经意一抬头,却发现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皇帝就阖上了眼,胸膛微微起伏,好像是睡着了。 燕皇是真老了……他眼神不易察觉地一沉。 走出大殿,柳怀信弯下的腰挺直了,他整理衣袖,正看见胡千面胡公公传信归来。 他连忙上前一步,拦住胡千面,笑容满面地喊了句:“胡公公!” “柳大人何事啊?”胡千面笑眯眯地停下脚步。 “为臣者,总是要为陛下分忧解难,在下入朝也有几十载,为陛下处理大小事无数……” 胡千面神情隐含不耐,一甩拂尘,笑道:“柳大人直说便是。” 柳怀信止住话头,终于不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陛下他为何要攻谭?” “在下冥思苦想,实在是……琢磨不透陛下的心思啊。” 当朝丞相面对胡千面,言语间竟然颇为敬重,实在滑稽。 “陛下之事,本就不是为臣者该探听的。”胡千面拖长了 腔调, 分卷阅读122 “只是你我二人私交甚笃……既然你想知道,那我便只说给你一人听,柳大人离近些。\x~i+a.n,y.u-k`s~.?c`o_m?” 柳怀信附耳过来。 “当初皇后娘娘选中彼时还是四皇子的陛下做夫婿,谭公极力反对,言陛下出身低微,不过小小宫婢所生。” “嘶!”柳怀信不敢往下再听了。 “然后这话,不知怎么的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胡千面点到为止,“谭公心术不正,辱及陛下,该杀。” “该杀,该杀!”柳怀信附和两声,看了眼天色,圆滑道,“时候不早了,我得回政令院处理政事。胡公公先忙,在下告辞!” “柳大人慢走。”胡千面道。 柳怀信一拱手,走出老远还在琢磨,谭公就算真的侮辱陛下出身,这都隔了几十年了,陛下当真记仇记了四十年有余,还因为这件事要攻谭? 这必然不是主要原因,充其量只是个引子。 他信燕皇对谭公心有芥蒂,但不信这个芥蒂会让燕皇攻谭。-0¨0_s?h¨u?./n?e~t. 然而不管是柳怀信还是胡千面,他们在敷衍彼此的同时都没提过攻谭名义上的正当理由——太后之死。 他们都清楚这是假的。 柳怀信冷笑一声心中暗讽:“死太监还端什么架子,也敢说一堆屁话敷衍我?也就仗着有靠山……” 他路过宫外石板铺就的路面,按照礼仪对着跪在地上祈求皇帝撤回攻谭之命的十几位皇族宗亲行了个礼。 他们大多与谭国结有姻亲。 那些老老少少有些只当没看见他,有些对他怒目而视。 柳怀信毫不在意,他看一眼跪在最前方布衣荆钗脸色憔悴一副请罪模样的皇后,垂着头绕道而行,像生怕沾上什么脏东西似的。 第57章 “你以为能甩掉我吗?别自欺欺人了。” 不管皇族宗室如何去求, 攻谭已成定局。 谭国公子谭寄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他的离去没掀起一点浪花。,x/l.l¨w.x^.+c~o+. 姜雁鸣在商悯回青梧院后主动找上门,说昨晚听到有人进了谭寄的院子将他带走了。 末了他不经意道:“今早上我来找公主, 雨霏说你进宫了,我坐着等了有两刻钟,准备回去时看见郑留公子上了皇宫派来的马车。刚才你回来,我得到消息后又来青梧院,见翟国的静公主也要进宫了。” “陛下总要接见各国王族后裔, 先前陛下事务繁忙,想是现在才有时间安排我们的事。”商悯给燕皇的行为安了个合理的解释。 待姜雁鸣告辞,商悯沉重地拧着眉毛,心里猜燕皇连召各国质子入宫都会与他们说些什么, 又会安排些什么。 谭寄的去向已不是商悯关心的重点。 攻谭在即,一介小小质子的生死, 在家国兴亡面前着实无关紧要。当山岳倾覆,谁还会在意一粒小小的沙砾?谭寄即便贵为一国公子, 也将和谭国百姓与将士一样被碾成齑粉。 商悯先前思考如何在大学宫立足拉拢他国质子,现在在思考如何在苏归的眼皮子底下安稳活着。 她还在想怎么给父亲传信。 通过姥姥姥爷这条线是比较安全的, 但是父亲在宿阳的线人似乎只与二老单向联系,他们二老为了避嫌极少极少与武王通信。用信鹰传书倒也可行,只要离开宿阳地界飞得高些被截获的可能就大大降低。武国商会其中也有武王安插的人,把信通过商会传出去需要经多人之手,也不是百分百安全。 罢了罢了, 还是去找姥姥姥爷碰碰运气。 昨夜偶遇胡千面,这死太监没抓到她必然气急败坏, 说不定夜间会加紧巡查,近几日还是不要夜间出行的好…… 商悯果断决定白日入长阳君府。 她藏陶俑小人的地点足够偏僻, 身外化身重新现形,潜入城中嘈杂人多之地,然后在一家卖粮油的店耐心等待,不久就看到长阳君府的伙计来采买粮油。 粮食和油桶一个个摞上木车,她抓紧时间溜上木车用米袋子盖住身体,被长阳君府的小厮驾马拉走了。 长阳君府总是来这家店采买粮食,这是长阳君先前交代过商悯的,好让她紧急时刻避开众人耳目入府。 可惜这次商悯扑了个空,她入府后四处找人,发现长阳君与孟修贤常待的地方都没他们的影子。 偷听了管家与下人交谈,商悯才从他们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前因后果。 长阳君与孟修贤在不久前入宫了。 他们与宗亲大臣一同请求皇帝收回成命,放弃攻谭。 商悯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的第一感觉是震惊和不解。 长阳君其实并非风骨卓然刚直不阿的贤臣,孟修贤混迹官场也早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老的处世哲学就是明哲保身。 强行插进攻谭之事,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还会招致祸端。 可是他们仍然去了……是不是因为他们觉得阻止攻谭比明哲保身更重要,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但又有什么东西能贵过自己和家人的命? 长阳君与 分卷阅读123 孟修贤进宫必然不是由于谭国无辜所以劝谏皇帝。*狐¨恋¨文′学~ ¨免/费`阅·读` 商悯觉得,她的姥姥姥爷不至于为了非亲非故的谭国这样做。 只能是因为他们觉得攻谭之事会动摇国本,进而动摇依附于大燕这棵大树生存的人的根基。 皇族宗亲依附于大燕,朝堂众臣依附于大燕,燕皇治下的所有百姓,都依附于大燕,包括长阳君和孟修贤。 很难说二老对于大燕怀有怎样的感情,他们对于皇帝再不屑一顾,也不能轻易舍弃自己的亲人与故国吧? 大燕攻谭是否会动摇国本,一时间并不能看出什么结果。 但此举必然会动摇诸侯对皇帝的信任。伐梁师出有名,攻谭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哪怕明面上有太后之死做正当理由,也要看各诸侯信不信。 谭公贤德之名传遍四海,谭国谨小慎微,连皇后谭闻秋也一直恪守本分从不插手政事,谁信谭国会谋反? 大燕攻谭无疑是对诸国的变相打压和警告,燕皇此举告诉众诸侯,不管你想不想谋反,只要我说你是谋反,你就是谋反,我想让你消失,你就要消失。+l/a+n\l_a¨n^w\e¨n+x!u^e^.\c¨o~m¢ 本就不甘居于人下的诸侯会是什么反应?无非就是两种,继续忍,或干脆反。 难道天下乱局,非起于天灾,而是起于人祸? 非妖魔现世导致天下大乱,而是燕皇不仁不义手腕狠毒致使矛盾激化,使乱象逼近? 商悯早在皇宫时就想到了这点,但直到得知姥姥姥爷二人急匆匆进宫,她才进一步认识到了攻谭的严重性。 商悯捏紧拳头,胸口发闷,想叫长阳君与孟修贤回来,可是又不知该如何去做,又如何去劝。 作为大燕臣民,即使他们一直明哲保身对某些事视而不见,也是因为大燕这棵树上长几只虫子是不打紧的,攻谭带来的影响绝不是树上长几只虫子那么简单,它无异于剪去了大树汲取养分一支根茎。,6/1′k^s¨w′.`c\o′m, 哪怕短时间大树枝繁叶茂,后续也必被这节剪去的根茎影响。若大树足够健壮繁茂,一支根茎当然不算什么,可这棵大树早已被虫蛀得疲惫不堪,这支根茎,可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商悯抿着唇,轻手轻脚地将长阳君的卧房门推了个口子,闪身藏了进去,打算就在这儿戴着等姥姥姥爷回来。 她转了一圈爬进床底,觉得这里比较隐蔽。 本以为有的要等,可是没过多久,长阳君卧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一穿着长衫的中年文士踏进房内,径直步入侧面的书房。 商悯从床底探头,觉得此人面相眼熟,跟姥姥的轮廓尤其像……她犹豫再三,小声喊:“舅舅?” 那中年文士吓得骤然转身,差点碰掉桌上的烛台,还好他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坠落的烛台才避免损坏物件。 此人正是姬令韬,商悯的母亲姬令仪的亲哥哥,商悯的亲舅舅。 姬令韬一眼认出商悯,嘴巴顿时合不拢了,他赶紧走过去,刚想把商悯从床底扯起来,就见她一轱辘从床榻下滚出来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 他大惊:“你这孩子,怎么这时候跑来了!” 这还是商悯第一次见自己亲舅舅,前几次夜探长阳君府她都是直接见姥姥姥爷。二老似乎已将商悯来访的消息告诉过姬令韬了,他只惊讶她到来的时机,却不惊讶她有能耐摸进来。 虽是第一次见面,但这位舅父一言一行立刻就让商悯心生亲切。 她对姬令韬摇摇头,熟门熟路地从书房暗格中拿出蚀音灵烛点燃。 无形结界展开,商悯才看向舅父,目露担忧:“舅舅,我听下人说姥姥姥爷一起进宫了。” 姬令韬细细打量一番商悯,伸手擦掉她脑门上的灰,语气恢复镇静,“不是什么大事……例行一劝罢了。” “例行一劝?”商悯疑惑重复。 没等她细想,姬令韬就道:“傻孩子,世上是有逆势而行之人,可此人却不是你的姥姥和姥爷,而是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啊。” 商悯略微思索,“舅舅的意思是,姥姥姥爷进宫只是要尽为臣者的本分,尽力一试,若燕皇不肯听从劝谏一意孤行,此事便罢了。” “正是。”姬令韬赞许道,“倒施逆行,天下共弃。母亲也知道不可能劝住他,只是大燕……她不忍这延续了八百年的偌大王朝就这样走向末路,毁在那样一个人手里。” 辉煌过的必定会没落。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想来当年大燕初立封赏功臣,初代诸侯也曾聚在一处举杯换盏。一代代人逝去,王位更替,各国的掌权者换了又换,举杯换盏的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一批。 终究是变了,诸侯不是当初的诸侯,大燕也不是当初的大燕。这八百年辉煌的余烬还能延续大燕多久的气数? “他像疯了似的。”商悯皱着眉低喃。 “你说燕皇?”姬令韬亦是苦笑不解。 “我想不出他为何要攻谭……想不出理由,在我的推断中,他的动机是缺失的,我总不能真的归结于他是疯的 分卷阅读124 。¨c*h*a`n/g~k`a¨n`s~h-u·.?c¨o,m,”商悯缓慢地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忽然一愣,像被雷击中了似的身形一震,重复:“事出反常……必有妖?!” …… 大燕皇后谭闻秋是被抬回寝殿的。 她跪在殿外三个时辰,本就虚弱的身体扛不住这样的折腾,一下子晕了过去。医者过来诊断开药,嘱咐宫女让她按时服药,随后就退了出去。 清秋殿是皇宫最让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因为皇后遭人厌弃,她所生的太子又被废,所有宫人都猜测她迟早有一天会被废,可是燕皇毫无废后的打算,他当了几年皇帝,她就做了几年皇后。 谭闻秋服药后慢慢醒转,她屏退左右,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去了梳妆台,把昏黄的铜镜对准了自己的脸。 那张遍布皱纹的面孔望向铜镜,铜镜中的人莞尔一笑,眨眼间从华发老妇变成了双十年华的少女,赫然正是谭闻秋年轻时的样子。^s^a?n?g_b/o\o+k!.`c?o·m? 苍老的谭闻秋抓住铜镜,面孔逼近镜中年轻的少女,颤声道:“为什么要让陛下攻谭!那是我的家,我的亲人,我的母国……” “别生气。”镜中少女咯咯笑着,“我给那孩子再续命十年,你把身体借我一段时间,我做什么你无权过问,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你施展了妖法!”谭闻秋浑浊的双目怒睁着,似乎要瞪出血来,“你杀了太后,嫁祸给谭国,蛊惑陛下出兵!” “不杀太后,那孩子的命怎么续?必须以血缘亲人的血肉魂魄为引,才能延续已死之人的性命,挑来挑去,就那老东西最合适……”镜中少女慢悠悠道,“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后悔是不是有些晚了?” 谭闻秋的愤怒突然消失不见,惶恐地看着镜中少女祈求:“你让陛下放弃攻谭,我什么都答应你,你要拿走什么都可以……” “别怕,闻秋。/x?i`n_k′a!n-s′h!u?w,u..*c^o,m_”镜中少女一颦一笑皆是谭闻秋最熟悉的模样——她自己的模样。 她轻声劝慰,声音像是挠在人的心上:“你无非是怕你亲人身死,我可以像给你的孩子续命那样给你亲人续命,你想让谁活着,谁就能活着……” “住口!”谭闻秋一巴掌扫落铜镜,嘶声道,“我要所有谭国人都活!” 咚的一声,铜镜掉落到了地上,镜中少女的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瞳在镜中一闪而逝。 宫女闻声而来,惊慌地把谭闻秋扶到榻上,然后拾起掉落的铜镜摆好。 “扔掉!把那个镜子扔掉!”谭闻秋咬牙。 可下一瞬,那声音在她耳边幽幽响起:“你以为能甩掉我吗?别自欺欺人了。” 谭闻秋胸口起伏,猛然吐出一口鲜血,晕倒在榻上。 第58章 “苏归是敌非友。” “事出反常必有妖……妖?” 姬令韬一听商悯言语, 一时间愣在当场,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窜到了天灵盖。 他“嘶”的一声,在蚀音灵烛笼罩的范围内踱步, 然后面向商悯,几次张口欲言,却又把话咽了下去,像是把这惊世之语给震得失了神。 半晌,姬令韬喃喃道:“不可能!皇城有龙脉护佑, 天人族气运汇聚于此。妖物惧怕龙脉之气,沾之就会遭受重创,根本不敢来犯。建朝以来,大燕各处偶有小妖作乱, 但宿阳城从未有过妖邪……” “那太后如何死的?”商悯皱眉反问,“宿阳城无妖物, 但妖物却可将妖术附在器物上惑人心智,夺人性命?又或者就如我之前的另一个猜想, 太后之死本就是托词,她并非因妖邪而死。” 她灵光一闪, 下意识压低了声音:“人族气运若散了,诸侯不认燕皇了,龙脉自然衰弱……若是这样,那城中龙脉还震得住妖邪吗?” 姬令韬神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这偌大的王朝终究还未覆灭……龙脉不至于衰弱至此。” “何以见得?”商悯好奇地看着舅舅。 “悯儿或许不知, 我的孩子、你的表哥姬言澈,就在司灵大人手下担任灵官啊。”姬令韬道, “上古时代各种奇术武学无比昌盛,传说有圣人可移山倒海, 现如今圣人不出,自然没人拥有移山倒海的本事,但到底是有些奇异法门流传的。” “这我知道,我们家的伏蛟枪就是古时流传,许多奇物神兵也是上古传下来的。”商悯点点头。 姬令韬接着道:“司灵一部中传有‘观气’术,练至大成者可观人气运,勘测风水,洞察龙脉走向,亦可觉察妖气,辨别妖邪。在观气者眼中,龙脉汇聚的宿阳城远远望去宛若被一道巨大的金色光柱笼罩,若龙脉衰退,甚至衰退到了不足以震慑妖邪的地步,司灵大人怎会不觉?” “那言澈表哥能看到龙脉吗?”商悯道。 姬令韬:“你表哥修炼时日尚浅,当然是看不到龙脉的。” 商悯沉吟不语,少顷试探道:“舅舅,有无可能……司灵大人的观气术修行不精 分卷阅读125 ,看不到龙脉?舅舅也说了,需要练到大成才能观测龙脉嘛!” 姬令韬愣住:“这、这我倒是没想过。·s*h\u!y^o·u¨k¨a\n~.~c`o?m^” 商悯又想了想,“万一,我是说万一……司灵大人长期与妖魔鬼怪打交道,他比普通人和皇帝都更容易接触到妖邪之物,他会不会也被妖邪蛊惑了?” 姬令韬目瞪口呆,憋了半晌,嘴里蹦出来两个字:“荒唐!” 他有心想说:“绝无可能!” 但这四个字在他嘴里面绕了一圈,到底是没能说出口。 顺着商悯看似不着调的猜测想下去,姬令韬猛然发现自己没有办法证明燕皇受到了妖邪蛊惑,也没办法证明燕皇未受妖邪蛊惑,同样的猜测放在司灵身上也成立。 没办法“证伪”,那可不就是“有这种可能”吗? “悯儿,你告诉舅父,你为什么会这么猜?”姬令韬简直坐立难安,“是不是你发现了什么?” “我并未发现什么,只是通过自己遭遇的事联想到了一些神话传说。′x-i\n_t/i·a!n~x`i?x_s-..c_o!m?” 商悯其实是想到了前世传说中纣王与妲己的故事,但这个故事是游太虚所得,显然不好说出口,于是她根据自己看过的闲书换了一种说法。 “我堂姐元慈曾赠书与我,此书名曰《青狐小记》,第一册中一只青狐化为人形,入朝为臣,随后祸乱朝纲蛊惑南昌国的国君,致使国破城灭。因国君的祖先在狩猎时射杀了青狐的全家,青狐修为有成后报复了南昌王的后代,此后大燕再无南昌国了。” 商悯简略地讲述了话本中的故事。 “话本为儿戏,可宿阳如今局势却不是儿戏,我不敢胡言。先前之言虽联想自话本,但我的确认为事有蹊跷,燕皇决定攻谭着实说不通,妖邪之说是基于太后之死而做的延伸猜测。再者……” 她深思几秒,道:“当年,不是还有院首卜卦,言妖魔现世吗?” 商悯侧头直直望向皇宫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院墙看到了那座表面金碧辉煌实则藏污纳垢的宫阙,“燕皇行事诡异暴烈,太后死于非命,种种异常,是否就是妖魔现世佐证呢?” 姬令韬听得浑身大汗淋漓,嘴唇微动。,w′b/s·z,.¢o*r/g_ 商悯疑惑地望向姬令韬,“舅舅,你怎么了?” 舅舅也算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这汗流浃背坐立难安的样子实在让她诧异。 “你说皇帝被妖邪蛊惑,说司灵被妖邪蛊惑……你可知,若你的猜测成立,这意味着什么?”姬令韬嘴唇抿得紧紧的,“燕皇饮食起居无数人严防死守,无人能动手脚,若连皇帝都被妖邪控制,那朝堂官员呢?城中百姓呢?他们就不能被蛊惑被控制吗?那这宿阳城……还算是什么?” 商悯也反应过来,也意识到了这一层。 “若你所言为真,这宿阳……莫不是成妖窟了?” 姬令韬苦笑一声,摇摇头,闭上眼睛不敢再深想。 “咚咚!” 敲门声忽然响起。 君府管家在外间道:“少爷,东西可找到了?马车已经备好了。” 商悯看向姬令韬,姬令韬一拍脑袋,手忙脚乱地从书架上抽出了厚厚一卷羊皮鞣制的水文图纸,这图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只顾着和你说话,忘了我还有公务。大燕南部水患严重……真是多事之秋啊。”他交代道,“悯儿既然有外出的底气,想来是不惧别人发现你不在承安园,其中安危你自己把握。切勿在君府随意走动,就在这儿藏着,到晚上,母亲他们就该回来了。” 姬令韬来不及说更多的话就拿着水文图纸步履匆匆地推门而出,留商悯一人在书房。 她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抱着蚀音灵烛回到床底藏着,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 时至傍晚,长阳君与孟修贤的马车终于回到了府中。 二老长跪皇宫,年纪又大,腿脚早已麻痹,走路不大利索,是被搀着进来的。 一进屋中他们就摒退左右,神情疲惫无比,一副不想人打扰的模样,连想帮他们按摩舒展筋骨的小丫鬟都被赶了出去。 商悯见人都走了,举着蜡烛台从床底钻出跑到长阳君和孟修贤面前,把两位老人吓了一跳。 她第一时间并未提及与父亲联络之事,而是半蹲下来认真到:“姥姥姥爷,我为你们按按腿吧。” “好孩子……”长阳君冷硬的脸色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苍老却有力的手一下子把商悯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从袖袍中掏出蜡丸密封的信笺,塞到商悯手中,“孝心何时都能尽,但这封信你必须立刻看。” “是父亲?”商悯下意识以为这是商溯有别的事情要交代她,就捏碎了蜡丸,从里面拿出卷的紧紧的信纸。 展开信纸,纤细而有风骨的字映入眼帘,不是父亲的字迹,是姑姑赵素尘的字迹。 信上第一句:“悯儿,见信安好。你父王事忙,此信由我代写。镇国大将军苏归此人,曾与我、与你父王共同 分卷阅读126 学于大学宫……” 商悯愕然,不料这封信来得这么巧,她正在烦心苏归大将军的事,姑姑就来了信,这是巧合……? 不,不是巧合!商悯紧接着看到了下一句话,“听闻你即将师从苏归,不得已来信,有些事需让你知晓,也好有所应对。?5¨4,看\书¨ ^更-新+最.全·” “当年大学宫,我四人志趣相投义结金兰,我年岁最小,行第四,杨靖之之父杨少禹行第三,是你父王的随侍,你父王行二,苏归是我等结义大哥。然野心抱负与金兰情谊终究不能两全,苏归投燕,我与你父王归武国,个中曲折,难以言说。如今想来,当年义结金兰本就是错,非同路者,最终自然是走向陌路了。” “我们与苏归并无私怨,只是在家国大义上立场不同,本以为各归各国从此永不相见是最好的选择,但苏归……” 商悯看到这里顿住了,因为信写到这里纸页上出现了一点墨迹,好似写信的人在写到此处的时候停笔回忆思索了很久很久,以至于墨汁滴落到了纸上晕染成了一团。.k¢a′k¨a¢w~x¢.,c·o*m¢ “……要与我等断义。” 其实很少有人会做得这么狠,这么绝。因为曾经是挚友,哪怕立场不同,感情淡了,也不想撕破脸皮,所以姑姑和父亲当年就是这么打算的。 从此陌路是彼此心知肚明的事情,根本不必说出口,默默接受就好了,可是苏归不接受这样的处理办法,他就是要把这件事撕开扯明白。 “二十年前,还是质子的商溯将要归国,苏归于城外相送,当着我三人的面,砍下了自己的左臂。” “言:古有割袍断义,但我四人情同手足,割袍不足以断义,今日我苏归自断一臂,以还昔年情谊。” 一字一句平平淡淡,似乎赵素尘在写这封信时有意保持冷静,只是简单地叙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可是赵素尘写信时到底是怎样一番复杂的心情,恐怕只有她自己才了解。 商悯深吸一口气,强压下起伏不定的心绪继续读:“断臂则恩断义绝,苏归是敌非友,性情乖戾偏执,从不与人为善,悯儿在他身侧,需万分小心。?新.完,本·神?站¢ ?首¢发·不过,苏归杀人无数,但不伤孩童,悯儿年幼,料想苏归不至于过分为难与你。” “另,借兵之事,武国已知晓,悯儿不必忧虑,我与你父王自有打算。” 落款唯有二字,“素尘”。 商悯读完信,真气一荡挥手将信纸震成齑粉,脑袋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上午她刚被燕皇叫走,这信怎么下午就来了?父亲和线人的传信渠道和情报打探能力这么厉害的吗? 第59章 “不是有缘,是过分有缘了。” “姥姥, 父亲的线人,到底是怎么把信交到你们手上的?”商悯出声询问。 孟修贤道:“是我被宫里太监搀起来时,一名宫女递的。每回传信, 传信者面貌身份皆是不同,可见传信之人神通广大,人脉颇广。” “此人身份为何,我与你姥爷不想探究,也不能探究。”长阳君道, “悯儿要是想知道此人是谁,我们俩怕是帮不上忙。” 商悯倒不是一定要知道此人是谁,而是她对父亲的线人的身份产生了一些好奇和猜测。 她原本觉得父亲说不定是买通了皇宫里的某个宫女太监,毕竟这样的人好掌控, 也好拿捏,身份不显眼, 还能打探到许多事。 或者父亲干脆是培养了自己人进入皇宫之中当细作。 但商悯此刻一想,又觉得自己先前所做的猜测过于局限了。 首先, 宫女太监除非混到了胡千面那种御前太监的级别才有机会探听到政事,皇帝近侍口风很紧, 外围宫侍根本探不出什么。 收买朝中大臣获取消息也是个办法,天下虽有诸侯国,但本质上大家都是大燕子民,各国有识之士入宿阳为官是很普遍的。父亲要是能接触到武国出身的官员,甚至刻意培养一人让其去宿阳为官, 也许就能驱使此人为武国所用。 可与前者一样,非近侍宫女太监, 非朝堂重臣,根本不可能探听到机密情报。 分化质子、将商悯送去苏归手下的事无疑属于机密, 它不仅关乎国策,还涉及了燕皇许多阴暗的小心思,燕皇只有可能跟极其信任亲近的人谈及此事。 武王的线人,要么就藏在御前宫侍中,要么是朝堂重臣的一员。 这可真是有意思了。 商悯收敛心神,思量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严肃道:“姥姥、姥爷,悯儿有事想拜托你们。” “何须如此郑重,到底是何事?”长阳君忙问。 “若师从苏归,我必然远行,随那位镇国大将军奔赴西北参与攻谭之战。可宿阳这边,我亦有谋划,不想就此放弃。”商悯道。 “有什么是需要我们做的,直说便是!”孟修贤豁达道,“老一辈攒下如此家业,不正是为了后代能放手施为吗?” “商家也传下过一些奇物,我有幸得一绝世珍宝,若沾染某人 分卷阅读127 血液,便可变化为此人模样,只是我对这奇物了解也有限,使用方法我尚未摸透。^y/u`e¨d+u.d^i?.~c-o~m?”商悯说到这里歉然道,“不瞒姥姥姥爷,此刻的我便是身外化身,之前不说,实在是因为……” 长阳君不客气打断:“好了!我们俩又不是迂腐之辈,大事当前,我们怎会在意这点小事?若你一见到我们就将这么重要的秘密和盘托出,我反而要训斥你轻信他人。” 商悯机灵地打圆场:“姥姥姥爷不算‘他人’……” “兄弟姐妹双亲姑舅叔伯也不算他人,可你看各国王族争权夺位,有多少是被自己人杀的?”孟修贤乐了,“小心是好事,悯儿就该一直这么小心。哪怕是亲人,也不可毫无保留。” “是。”商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接着道,“我想把一枚制造身外化身的陶俑小人交给姥姥姥爷保管,直到我找到一个合适的人,然后……” 她话说一半,然而长阳君立即意会,目露奇光:“然后顶替此人!” “好法子!”孟修贤一拍大腿,大声赞道,“这好东西,且细细想想如何去用它,找谁合适?” “顶替一般人物总是无用,我想从绣衣局入手。\x~x`s-c~m¢s/.?c·o¨m?但若是顶替了位高权重者,与同僚日日相处,免不了露馅,是以想趁今年遴选入宫太监的机会挑个合适的人……如此也好离胡千面近一些。要是能获得此人的欣赏与提拔就更好了,可以更接近皇帝。” 商悯初步有了计划,只是略带惋惜道:“此事也可从长计议,因为我的修为与灵识不足以操控身外化身那么久,待修为突破,倒是可以一试。” “遴选太监的时间足有三个月。”长阳君道。 商悯松了口气,“突破修为时间倒是够用。” “人选我们这边会帮你留意,悯儿只管安心。”孟修贤说着,脸上浮现出恼恨之意,“可恨那皇帝拿你开刀,竟要把你派到苏归手下。早听闻此人性情阴晴不定,不知道你在他那儿要遭什么罪。” 长阳君心疼地摸了摸商悯的头发,“悯儿可累了?快回去吧。*搜!搜¨小~说?网¢ _无-错.内.容?” 商悯眨眨眼,“姥姥,身外化身其实不用回去,前几次我都是藏在鸟窝树洞里,这次我的身体变回陶俑,你们把我摆在书架子上就行了。” 维持身外化身将近一整个白天,商悯确实有一点累了。 她给两位老人锤了一会儿腿,然后身体缩小,直到缩成了拇指大小的小陶俑。 孟修贤弯腰从地上捡起来小陶俑,新奇地把玩片刻,对着它小声道:“悯儿?我对着这个说话,你那边能听到吗?” 陶俑没反应。 孟修贤遗憾地叹了口气。 长阳君无语地道:“灵识撤回本体,怎么可能听得到你说话?” “我又不修行,对你们这套不懂嘛。”孟修贤悻悻嘀咕。 …… 第二日一早,商悯就被叫醒了。 宫女恭恭敬敬地道:“苏归大将军已同意收悯公主为弟子了,今日想见公主一面,行拜师礼。” 睡意昏沉的头脑一下子清醒过来,商悯:“现在就去将军府?” “公主可用完早膳。”宫女道,“与公主同行者还有郑国公子郑留,以及宋国公子宋兆雪。” 商悯一愕,反应过来后问:“他们今后就是我的同门了吗?” “正是如此。”宫女道。 早膳商悯食不知味,也不敢耽搁时间,匆匆用了些饭就登上了马车。 马车在承安园转了一圈,车帘子忽然被掀起,一身檀褐色衣袍穿着颇为正式的宋兆雪登上马车。 十四岁的少年本该意气风发,可宋兆雪脸色不怎么好看,登上马车后硬邦邦地对商悯点了下头,就坐在一侧一言不发了,跟之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大相径庭。 不一会儿马车帘子又被掀动,郑留登车。 他直接略过宋兆雪对着商悯颔首,简短道:“倒是有缘。” 商悯打量郑留两眼,“不是有缘,是过分有缘了。” 宋兆雪阴阳怪气道:“这不是不通武艺的郑留公子吗?怎么也敢拜在镇国大将军门下啊?” “不通武艺也可做军师和文将,有什么敢不敢的。”郑留不咸不淡地回道。 宋兆雪绷不住嘎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么狂?到时候可别吓破了胆。” 商悯左右看看,也不避讳他们间的恶劣关系,直言道:“好歹是要做同门的人,何必如此?” “只是有些怀疑某人够不够格做我同门而已,悯公主不要误会。”宋兆雪转头对商悯微微一笑,“既是要做将军随侍,免不了要上战场历练,血流成河的场景,不知道郑留公子是否受得住?” “兆雪公子为独子,长于深宫,难道上过战场,见识过血流成河?”郑留眼皮一抬,“与其怀疑我,不如先怀疑一下你自己。” 宋兆雪:“习武与不习武的差别你去了那儿自然会懂。” “有武无道,与莽夫无异。”郑留道。 宋兆雪冷哼一声,“多说无益。” “既知 无益,为何 分卷阅读128 要说?”郑留反问。.新/完¨本_神`站~ !免.费~阅′读^ 宋兆雪一时气结,脸色涨红,憋了半天愣是没想到该怎么回这句话,毕竟的确是他挑事在先。 商悯适时开口:“既然今后会是同门,不知如何论长幼?按年龄次序排吗?” “我也不知道,苏归大将军从未收过徒。”宋兆雪立刻回答,心中庆幸商悯给了他个台阶下。 郑留看了他一眼,沉默下来。 商悯看了看身边的两位同行者,暗自疑惑这么多质子,为何燕皇偏偏选他们入苏归门下。 商悯无比确信自己就是被重点照顾的那个人,宋国国君体弱多病,威胁远不如武国,郑国质子又是送过来糊弄人的弃子的,郑王的孩子有那么多那么多,郑留委实是个小透明。 不管是宋兆雪还是郑留,都不是重点关照对象,他们在燕皇眼里大概算是商悯这条大鱼的添头? 揣摩皇帝的想法实在是太费脑子,一时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如果是正常的君主倒是可以揣摩,毕竟做事是有章法的,但是燕皇行事显然有些诡异了,让人难以琢磨。-1¢6·k-a-n.s!h·u_.¨c¢o!m_ 一路穿过逐渐变得热闹的街道,马车来到了宿阳城西侧的将军府。 三人依次下车。 商悯脚踏实地后抬头一看,镇国将军府五字牌匾字迹遒劲,只需一眼就会被其吸引,那字中仿佛透露着无尽沧桑,反而不带有铁血杀伐的锐气。 将军府管事站在门口的相迎,引他们入府。 商悯随口问:“敢问管家,这牌匾是哪位墨宝?真有大家风范。” “牌匾上的字乃是陛下赐府后大将军亲手所书。”管事笑道,“公主对书法颇有研究?” “我对书法钻研不深,也不怎么会写,但字好不好看我是分得清的。”商悯谦逊道。 一看到牌匾上的字,商悯便产生了一种感觉。 苏归能写出这样的字迹,似乎并不像旁人所说的那样偏执乖戾? 第60章 “不要让我后悔收你为徒。.5-4!看¨书` ·更^新-最^快?” 踏进镇国将军府, 商悯一路上居然没有看到什么下人。 青石板路方方正正,经过园林也只看到了被修剪得规规矩矩的苍松和一些好养活的灌木,园中不见一株果树花卉, 与商悯等人居住的承安园大相径庭。 园林是一个大家族的脸面,但凡是有权有势的人家都会把自家的院子打理得雅致得体,到时候不管是邀请亲朋相聚还是宴请客人脸上也有光。就算不搞点名贵的奇花异草,起码也得种点牡丹月季吧? 可是苏归好似对外在事物全然不在意。 要么是此人境界已超然物外,毫不在乎外界评价, 要么是他没有可以邀请到家里做客的朋友同僚。 宿阳城内,似乎确实没有苏归结交朋党拉帮结派的流言。 前方带路的管家忽然驻足,转身对商悯和郑留、宋兆雪三人一拜,“请悯公主随在下去前厅, 兆雪公子与郑留公子去后厅,稍后, 大将军自然会与二位相见。” 宋兆雪瞥了一眼商悯,脸上飞快地掠过了一丝疑惑与探究, 接着点头应好。 郑留目露思索,被带离时他侧头看了看商悯迈入前厅的背影, 又默不作声地把头转了回来,跟着下人一道离开了。 管家叩响了木门:“大将军,悯公主带到了。” “进。”屋内飘出一个浑厚的声音。 管家将门打开,垂首立在一边,做出请的手势, 但他自己却没有入内打算。父辈的感情纠葛过于复杂,但再怎么复杂, 苏归也不可能现在就对商悯下手。 商悯也不犹豫,抬脚就踏进了屋内。 屋内没有像寻常人家一样燃着熏香, 屋内仅有一桌两椅,以及一扇分隔前后的青山流水图屏风。 商悯第一眼没见到屋内有人,她躬身行礼:“晚辈商悯,见过镇国大将军。” 既然是要拜师,自然是要自称晚辈,要是论爵位官职品阶,商悯还真没必要給苏归一介二品武官行礼,拜师礼未成,不可直接称老师,可碍于上一辈的纠葛,称呼又不可太过亲密,免得触到禁忌,思来想去,那就只有先称官职了。 “不必行礼。”一个人影映上了屏风。 商悯低头时看到了一双紫金长靴从屏风后缓步走出,站到了她的面前,高大的人影直接将她笼罩。 她抬了下头,终于看到了苏归的真实面貌。 那是一张显得极其年轻的脸,根本不像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看上去顶多二十多岁,面庞如玉,眉眼温润,不带半点杀伐戾气,反而像清风柳叶,让人难以将其和“将军”二字联系起来。 商悯茫然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有何疑问?”他垂眼看她。 “阁下是……大将军的长子吗?”商悯懵懵发问,“大将军在何处?可否劳烦通报?” 面前的人勾起唇角,忽而一笑,“我就是苏归。” 商悯瞠目结舌,将要说出口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将军驻颜有 分卷阅读129 术,是晚辈冒犯了。.咸,鱼`看`书+网~ `更*新_最′快,”商悯反应极快。 “不必如此,是我修行功法特殊,虽有一副年轻面孔,实际上和你父亲是同一辈人,甚至年龄还比他大上两岁。”苏归声音很淡,他站着静静将商悯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目光仿佛一把尺子精准地丈量她的每一寸身体。 过了很久,他才说:“坐吧。” 商悯左右一瞧,屋里只有主位上摆着两把椅子,实在没有她能坐的地方。 这时苏归探手一抓,主位上的椅子被一股劲气凭空吸动,椅子腿摩擦地面,吱呀一声被推到了商悯身侧。她犹豫一瞬,感觉苏归是个不大讲究礼数的人,就放心地坐在了椅子上。 苏归坐在了剩下的一把椅子上,看着商悯的脸轻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商悯一愣,即刻答:“您是镇国大将军苏归,陛下亲封的二品将军,旁人称您为战场上从无败绩的军神。” “别装傻。”苏归语气不变,眼睛没有离开商悯的脸庞。¨7~8*x,s\w?.+c,o*m, 商悯看看他的神情,做出一副讷讷的样子道:“父王和姑姑说,您和他们是结义兄弟。” 她很谨慎地省去了“曾经”这个词,想试试苏归对几十年前义结金兰的旧友还有没有情分在。 出乎商悯的意料,苏归脸上居然没有露出任何情绪波动,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商悯,似乎对这句话既无感慨,也无怨愤,而后他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吧。” 好像这件事就这样一锤定音了。 商悯被这一连串变化搞得摸不着头脑,一脸疑惑地道:“那您就是我的老师了吗?” “是。”苏归道。 “我要向您行礼敬茶吗?”商悯找了一圈,空旷的屋子里居然连个茶壶的影子都没有。 “不必,都是虚礼。”苏归道。 “那……老师,您会保护我吗?”商悯权衡再三,低声问道,“战场上刀剑无眼,我今年十一岁,不想英年早逝。” 这回苏归思索了片刻,缓缓点头:“在你长大前,会。?g′o?u\g+o-u/k/s^./c′o-m/” 商悯忽然发现,苏归的底线比她想象中要高不少,于是她得寸进尺,忍不住悄悄越过那条线试探:“老师,私下里我能叫您大伯吗?” 既然是义结金兰,商悯都叫赵素尘姑姑了,到苏归这里也该叫声大伯。 苏归对商悯的照顾,是出于昔年情谊,还是出于别的原因? 苏归身体一顿,像是没料到商悯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一时间不由怔住了。 他又打量商悯两眼,突然探身抬手,食指中指一并,用商悯来不及反应的速度在她脑门上狠狠地弹了一下。 “啪”的一声清脆的爆响,商悯哎哟一声,身下的椅子嘎吱一响,向后退了一尺有余,她差点被弹得从椅子上倒翻出去。 她捂住脑门,抿着嘴透过指缝观察苏归的脸色。 “不该问的不要问,不该试的也不要试。”苏归的表情说不上是生气,语气仍旧淡淡,“今日逾矩,记打一次。” 他起身,引商悯去后厅,转身时对着她低声说:“商悯,不要让我后悔收你为徒。” 第61章 “陛下已不是当初的陛下了。” 苏归转身时, 一侧宽大的袖袍不经意荡开,露出了佩戴黑色手套的左手。 被袖管掩盖住的左臂与左手的连接处不经意泛出森冷的光泽和木质的纹理,这是一只机关手。 商悯快走几步跟上去, 心中有些惊讶苏归竟然没有将断臂接回去。 她见到苏归第一眼见对方身形正常,左臂和右臂皆无残损,下意识以为断臂被接回去了。 以当世各种能人异士的手段,把刚断掉的手臂接回去不算什么难事,苏归断臂时也不算无名小卒了, 请得起有名的医者来为自己续接断臂。 可他没有这么做。 “老师……”商悯是想直接问的,可是她刚刚才被弹了脑门,担心再次越线会招致反感,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下了, 临时换了一句话问,“老师, 宋兆雪和郑留怎么办?” “既然来了,那就留在我身边, 没有什么怎么办。”苏归道。 “您也要收他们为徒吗?”商悯道。 收徒和收做侍从区别可大了,一个是长辈对晚辈, 一个是上级对下级。 她觉得苏归其实一个徒弟都不想收,他收她似乎更多的是因为长辈渊源,跟燕皇的命令关系不大。 由他刚才的态度,商悯产生了些许诡异的直觉,她觉得, 苏归收她为徒其实是一种敷衍和无可奈何。这种敷衍不是针对商悯,而是针对燕皇, 他拒绝不了皇帝的旨意,是以无可奈何, 只能照做。 但,苏归又在商悯面前承诺会保护她。 这句话委实不像是谎言。 所以商悯姑且猜测,苏归仍旧顾念昔年结义情谊,他不想伤害商悯,并且决定尽力护住她。 既然有情,那为何断臂绝义? “我不会收他们为徒,哪怕我会是他们名义上的老师。”苏归的话异常简短。 商 分卷阅读130 悯心里一跳,品出了他的潜台词。_x¢i\a·o_s/h_u/o?g*u.a′i`.!n~e`t\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苏归会保护商悯,但是不会管宋兆雪和郑留,因为这俩人不是他的徒弟,只是个挂名的,是死是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为什么是我?”商悯忍不住问,“因为我父王和姑姑吗?” 苏归停下脚步,垂眸望她,右手已经抬了起来,商悯条件反射地捂住额头。 可是苏归这次没弹她脑瓜,只是把手放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推了她一把,让她走进宽阔的后院。 后院是一片演武场,木人、武器架、梅花桩一应俱全。 宋兆雪和郑留在演武场一角等候,见商悯和苏归出现不禁惊讶地看向她,尤其是宋兆雪,上上下下打量她好几遍,好似不明白她为什么得了大将军单独照顾。 苏归指着那边道:“你们过来。” 宋兆雪悄悄看了一眼郑留的反应,见他一言不发不禁翻白眼:“端什么波澜不惊的架子。~x?h·u/l_i-a\n,.+c/o′m_” 二人来到苏归面前行礼,便听见这位镇国大将军道:“今后,你们不用住承安园了,直接住我将军府,行礼衣物和侍从稍后会迁来。待几日后粮草备齐,兵马齐聚,陛下下令,你们就随我去西北攻谭。如去攻谭,不许带侍从。” 三人闻言皆是心里一紧。 世家大族的后代哪个不是养尊处优,像商悯这种经过血腥历练的终究是少数,而且就算她见了血,也不代表她就有能力上战场了。 当初地宫沙盘推演终究是虚假的幻境,商悯在幻境中当然不必担心遭遇危险,真正的战场肯定不会如幻境那样。 “我将军府没什么规矩和忌讳,府中没有多少人,也没有什么地方是你们不能去的,这几日随意就好。其余诸事,你们找管家,他会安排,若无大事,不要找我。”苏归不急不缓地说完,算是摆明了自己的态度和立场——三不管。 这种不管事的态度才是最可怕的,因为苏归连表面的重视都懒得做出来。.d~1\k!a*n¨s-h-u¢.¨c′o?m/ 宋兆雪磕磕巴巴道:“大将军,陛下叫我等拜入您门下……” “你们不是已经在了吗?”苏归反问。 宋兆雪一噎,低头不说话了。 郑留反应快:“晚辈愚钝,不知今后是称您为大将军还是老师?” “皆可。”苏归态度依旧。 郑留眉头一皱,没再说什么。 “我公事繁忙,你们自行安排吧。”苏归说完最后一句话便转身离去,背影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商悯和郑留、宋兆雪面面相觑。 宋兆雪下巴扬了一下,“商悯,大将军有同你说什么吗?” “我父王当年在宿阳曾经见过苏归,可是苏将军没什么特别的表现。”商悯半真半假道,“我也不明白他是如何打算的。” 当初苏归也入过大学宫,商溯作为质子也在大学宫,有心人一打听就知道他们俩认识,这点是瞒不住的。而另一点商悯也确实没说谎,她确实不知道苏归到底想做什么。 宋兆雪撇撇嘴,也没说信不信,只是道:“这位传闻中的大将军性情的确难以琢磨……咱们真的算是拜师了吗?” “应该算了?”商悯道,“大将军也不反对咱们称呼他为老师,那不就算拜了吗?也许是他不在意礼节,这才没有让我们行礼。” “那你我同门不得论一个次序?”宋兆雪嘿嘿一笑,“大将军未排次序,那咱们可以自己排啊。论长幼,我当大师兄。” 郑留缓缓挑起一根眉毛,“你?大师兄?” “你不服?”宋兆雪眼神像刀子似的射过来。 “既然大将军没排长幼,那咱们称呼照旧,若你不依,非要排个次序……”商悯顿了顿,“那我要当大师姐。” “好哇,原来你打这个主意!那不如咱们比试一番,赢的当老大。”宋兆雪摸摸下巴,“就比兵法和武艺,我和郑留比兵法,你和我比武艺,如何?免得郑留这小子说我欺负他不懂武。” “那我自然没有意见。”郑留这次答应得痛快。 “正好院中有武器,咱们这就开始?”商悯指指武器架上的各式兵器。 “有何不可?”宋兆雪笑得意气风发,无比自信。 …… “为今之计,只有这一个法子可以救谭国。” 谭国国都。 谭公立于勤政殿上,脸上余怒未消,一字一顿道:“你再说一遍。” “请,谭公自缢!”殿下黑衣谋士面不改色道。 “大胆!” 呵斥谋士者正是谭公长女谭桢,她已入朝辅政多年,不仅在治国上颇有作为,而且孝顺长辈德行高尚,乃是众望所归的国君继任者。 “父亲,此人居心不良,何必听他废话,杀了便是!”谭桢腾的起身,快步行至殿前亲卫身边,一把拔出亲卫腰间佩刀,森寒的刀尖横在黑衣谋士咽喉处,“让一国国君自缢,其心可诛!” “谭公若杀我,便是要弃谭国百姓、弃天下百姓于不顾 了。”黑衣谋士无惧 分卷阅读131 刀锋,深深拜道,“请谭公听在下把话说完,要是觉得在下说得没道理,再杀不迟。^狐^恋+文~学! .更_新¢最`全¢” “桢儿,放下刀。”谭公见此人从容不迫,沉默半晌,终是松了口。 谭桢不肯放下刀,语气激烈地对着谭公道:“父亲,不可!令国君自缢,无非是为了屈膝求全,谭国不曾献上沾染妖邪之气的宝镜谋害太后,一切都是燕皇算计,没做过的事我们为何要认?若谭国需舍一国国君才可存续,这与忍辱偷生何异?儿臣宁愿战死!” “大公主,在下之提议,非为了谭国一国,而是为了天下百姓。”黑衣谋士慢声道,“请谭公屏退左右,此话,不宜为外人所知。” 谭公微微抬手:“都退下。” 谭桢正欲说什么,谭公道:“好了,桢儿,你留下,凡是与谭国有关的事,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到。” 黑衣谋士无视谭桢架在脖子上的刀,轻声道:“谭公一定很疑惑,陛下为何要攻谭。.g¨u`g_e?b.o?o·k?.,c_o?.” “许是因为我与陛下有几桩不愉快的陈年旧事。”谭公此话也不甚确定。 “错了,这不是原因。”黑衣谋士语气悠远,“陛下攻谭唯一的原因是,陛下已不是当初的陛下了。” 谭公一愣,似乎一时间没领会黑衣谋士的意思。 “何意?”谭桢冷冷逼问。 “就是我所说的意思。”黑衣谋士道,“不知何时起,龙椅上的皇帝意志不再,他仍然是皇帝,但只是被操控的傀儡,真正的主谋,另有其人。” 谭公眼神一沉,“继续说。” 黑衣谋士拱手:“那幕后主谋,攻谭不是为了国土,不是因为要得到谭国的金银珠宝,也不是因为与谭公您有什么恩怨,此人……不,此主谋,是想看到谭国血流成河。” “既无利益牵扯,也无恩怨纠葛,何人与谭国有如此大怨……”谭公心生凉意,“何人,能将堂堂皇帝视为傀儡?” 可殿下黑衣谋士却话风一转,说起了已流传了千年百年,在各国王族中尤其广为流传的神话故事。!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快^ “传说,上古妖魔作乱,百圣临朝力战妖魔,可妖魔过于强大,杀不净,屠不完,诸位圣人遂举世人之力铸造九根青铜神柱,分散各地,接引人族气运镇压群妖,封存妖力。气运在,天柱在,封印亦在,妖魔无法作乱。然时至今日,天柱封印衰弱,人族气运已散,妖魔即将冲出天柱封锁。” 黑衣谋士望向宝座上的谭公,“您脚下的谭国,就存在着一根封印妖魔的青铜柱,而且是诸多青铜柱中封印最残破薄弱的一根……只待谭国国破城灭,血流成河,山河国运断绝,妖魔便可冲破封印,重现世间。” 第62章 “天下的命运,现在就在您手中了。” 谭国最开始并没有这么大的疆土, 不过是一个弹丸小国。 在四百多年前,雄踞西北的肃国国君荒淫暴戾,欲侵犯周遭国家, 各国遂举兵讨伐。 肃国被灭后,国土被瓜分得一干二净,谭国出兵有功,分得了一块不小的土地,虽然这块土地中大半是荒漠, 但也比原来的疆土面积要大很多。 这块谭国新获得的疆土中,有着肃国王族的王陵。 到底曾经是跟随燕皇建朝立国的一代霸主,没人会去动王族的寝陵,甚至每逢大祭, 接管了疆土的谭国还要派司礼和祭司前去祭拜。 根据遗留下来《肃国志》,年代最久远的书卷上的确记载了“天柱”相关的内容, 上面提及天柱就在王陵之内。 只是能人异士遍布天下的时代已经不再,传说中能搬山倒海的圣人也不出世, 妖魔踪迹难觅,谭国甚至已经不再设“司灵”一职驱逐妖魔, 因为生灵智的妖太过稀少。 妖物都会趋吉避害,既然生了灵智,修为大成之前必然远离人族聚集之地,妖魔作乱的事数年乃至十几年都不一定能遇到一次。 就连宿阳皇帝手下的司灵与灵官,处理的也大多是一些沾染了妖气的旧物和施展了妖术邪法的邪器, 真正需要直面妖魔鬼怪的情况甚为少见。 天柱早已成了久远的传说,百圣临朝也是久远的神话故事, 是以谭公一听黑衣谋士提及镇压妖魔的天柱,便觉得荒诞不经。 “山河国运断绝, 妖魔冲破封印?”谭公站起来,身体微倾,盯着黑衣谋士从容的脸,从牙缝里挤出一词,“荒唐!” “寡人竟浪费时间听如此荒唐之言,可笑至极!”他怒极,像是不信黑衣谋士所言,但愤怒之下又有压不住的惶恐和畏惧,这些情绪在他脸上混合成了一种怪诞扭曲的表情,就像望见山岳倾覆,大难临头。 谭公抬手指着黑衣谋士,质问:“你说那主谋控制了燕皇?” 黑衣谋士拱手:“正是。” “那主谋促使皇帝陛下进攻我国,是为了让我谭国血流成河,破除天柱封印,令妖魔现世?”谭公双目睁大,目光仿佛钉在了黑衣谋士脸 分卷阅读132 上。.d~1\k!a*n¨s-h-u¢.¨c′o?m/ “正是。”黑衣谋士道。 “哈哈哈哈哈……”谭公忽然大笑不止,大手一挥,似是一锤定音,“一派胡言!” “若真照你所说,那我等跪拜的还是皇帝吗?皇帝都被妖物所控,那我们跪拜的岂不是妖怪?”谭公笑道,“我等年年朝贡,不是向皇帝朝贡,是向他背后的大妖朝贡?这大燕的天下,早已不是人族的天下,而是妖的天下,我等浑浑噩噩,还不知头顶的天下共主,早就不是人在当了?” 黑衣谋士深深一拜,身躯伏跪下去,口中仍然是那两字:“正是。” 谭公脸上刻意表露的笑意倏忽凝固,嘴角翘起的弧度险些就要维持不下去。 “谭公不信,可砍了在下的头,在下愿以死证明所言非虚。”黑衣谋士语气幽幽,“当今诸侯都是圣人之后,宗谱、族志、国史,或多或少都有提及天柱与百圣临朝,但许是年代久远,很少再有国主当真。.k?a\n′s¨h+u\w_u~.?o′r*g\” 要是告诉谭公燕皇攻谭是因为昔年过节,皇帝是老糊涂了,被奸臣蛊惑了,他可能更能接受。但告诉谭公,皇帝攻谭是妖魔现世的预兆,人族将要大难临头,谭公反而不敢信。 大燕建朝八百年,但妖魔绝迹何止八百年?距离百圣时代足有两千年了。 在大燕之前,并非没有别的王朝,那些偌大的王朝照样分崩离析,走向毁灭,而后新朝建立,人族依旧,天下共主换了人,可那依旧是“人”。 王朝无法永恒,而人族必然千代万代世代昌盛。 “天柱依托人族气运维持封印,它可存在了两千年了,王朝更替,人族气运总归会散,为何前几次,它的封印没有破碎?”谭公道。 先有天柱,再有王陵,是王陵修建在了天柱四周,天柱存在的年岁远比某些王族存在的年岁久远。 王陵为何非要建在天柱之下,这件事值得推敲。?2`8_l\u`._n`e′t¢ 建朝立国时,那些开疆拓土的祖先是否预料到了这一天? 黑衣谋士道:“再恢宏壮大的宫殿,也会有坍塌的一日,最开始时牢固的事物,不代表长久岁月侵蚀之下仍然牢固。王朝分裂后又会走向聚拢,人族气运分散后,总会有天命应运而生,荡平四海,重塑秩序,终结乱世。” “青铜柱下维持了两千余年的属于人族的天下,就如一块不断被敲碎,却又不断被修复的玉盘,王朝破灭则玉碎,王朝建立则玉盘粘合。今时今日,玉盘即将再度破碎,也需有一人将这破碎的山河缝补重聚。” 谭公脱力般瘫坐,脸上的不可置信以及愤怒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茫然。 愤怒也好,迷茫也罢,都无法解谭国之危。 谭桢看着自己父亲苍老的脸,问道:“父亲,您信他的话?” 谭公未答话,黑衣谋士便道:“若我要诓骗谭公,何不拿出更好用的借口?况且,传承久远的世家大族,圣人之后,祖上总该传下只言片语提点后代……要是连只言片语都无,只能说这一族确实是没落了。谭公,您当真对天柱与妖魔一无所知吗?” 谭公默然不语。 “你到底是何人?”谭桢眯起眼睛。 黑衣谋士抬起头,面向谭桢,谭桢这才发现他的五官诡异至极,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一眼看上去都很清晰,但是那张脸无论如何都无法被烙印在记忆中,似溶于水的墨滴,一眨眼就消散了。 她骇然后退:“你……你练了什么邪门功法?” “在下不过小小江湖客,见谭公贴下布告招才纳士,前来出出主意。”黑衣谋士低头,“大公主问在下是何人……”他似是思索片刻,“若要称呼姓名,就叫在下敛雨客吧。” 谭桢生生压下即将脱口而出的“故弄玄虚”,沉着脸望向坐在殿上的父亲,见他久不发话,便对“敛雨客”道:“为何要我父亲自缢?” 她不是什么愚笨之人,此刻意识到妖魔现世大抵不会是空穴来风,但又不知妖魔现世与请国主自缢有何关联。 “据古籍所言,若国主甘愿在青铜柱下自缢献祭,可短暂激发天柱神力,一段时间内不至于使妖魔冲破封印,哪怕燕军攻破谭国,气运彻底断绝,天柱仍然能维持一段时间。”敛雨客神情平静,“一根天柱被动摇,其余天柱亦会被牵连。非自愿献祭无用,自愿献祭才可勾连天地,与圣人祖先通感。普通人献祭也无用,必须是一国国君,名入宗谱,受先祖承认,才有献祭资格。” “大燕攻谭已成定局,兵力、国力悬殊,谭国破灭只是时间问题,也许不到一年,世上就再无谭国了。” 谭公微微抬头,轻声问:“若我自缢,天柱又能撑多久?” 敛雨客沉默良久,而后道:“五年。” “五年?”谭桢愣了愣,“我父亲舍去一命,只能延续五年封印?那妖魔五年后破封与今日就破封又有何区别?才不过五年!” “这不一样。”敛雨客岿然不动,“若 分卷阅读133 燕皇知道谭公献祭以续天柱封印,就会明白出兵只会无功而返,不但不能破除封印,还会折损兵力,继而放弃即刻攻谭,谭国百姓不必遭受战乱之苦。-s¨o`s,o/s¢h′u~.+c,o,m\” 谭桢冷笑:“五年后还不是一样。” “可谭公争取的这五年时间足够在下游说各国,揭露真相,届时各国可利用这段时间筹备兵马联合抗燕,届时改朝换代,碎玉重聚,天柱仍续,妖魔仍被封印……天下共主,依然是人族。”敛雨客垂眸。 谭桢收刀,转身跪在殿下叩首,高声道:“父亲!不过是江湖术士的虚无缥缈之言,尚不能确认此人居心,亦不能确定天柱之危是否确有其事,请三思!” 两行泪顺着谭公苍老的脸颊流下,不止是在哭谭国,还是在哭岌岌可危的属于人族的天下。 “大燕就是那将碎的玉盘?”谭公喃喃,“那谁是修补玉盘的天命之人?” “在下不知。”敛雨客道,“我周游列国,不只是为了游说各国国主,也是为了寻找那位天命之人。*3~8\看.书\网· ¨免!费^阅\读¨” “何来天命?何为天命?为何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不知道在哪儿的人身上?与其听天由命,不如我谭国即刻与各国去信,寻找同盟与我谭国共同抗燕。”谭桢坚持己见,“什么玉盘将碎?如果我谭国不再,那玉盘早碎晚碎又有何分别?国君自缢,还是为了一江湖术士不知真假的言论,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这是要抽断我谭国的脊梁骨啊。” 谭公似是不想再说什么话,他闭上眼,“来人。” 通向外间的铃铛被摇动,退到殿外的宫人陆续进来。 “请这位客人去休息。”谭公疲惫抬手,指指敛雨客,随后对谭桢道,“桢儿,你也退下,为父要好好想想。” “不必,在下不会在谭国久留。”敛雨客临退前,望着殿上的老人道,“谭公,天下命运,现在就在您手中了。” 第63章 “非我不想,而是不能。`幻\想/姬_ _更+新_最?全!” “从今往后, 我便是大师姐了。”商悯神清气爽,四平八稳地端坐在横倒的梅花桩上。 她衣袖微皱,裤腿染上尘埃, 但发丝不乱神情自若,姿态颇为从容。 宋兆雪就不一样了,他趴在地上,比试用的木质长柄刀断作两节,手腕直到手肘处的衣服都被真气震成了碎屑, 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脑门正中央一道的红痕异常醒目,像是被什么给凌空劈中了。 “愿赌服输,我宋兆雪服你。”宋兆雪揉着脑门从地上爬了起来, 对商悯抱拳,“这声大师姐, 悯公主当得起,我虽年长, 但武艺不及你。” 这拿得起放得下的做派令商悯又高看他一分,受了他这次行礼, 随后笑:“今后私下里便互称师姐弟,悯公主这称呼就不用再说了,三师弟。” 此先二人虽有客套话让互称姓名,但终究是客套,直到宋兆雪被商悯打服, 这声大师姐和三师弟才让二人关系近了一些。 听商悯提起“三师弟”这个次序,宋兆雪不由一阵牙疼, 眼神默默看向一旁风轻云淡状的郑留。 谁能想到这小子显山不漏水,赢了兵法比试, 一下子把宋兆雪给比了下去,最后郑留推演沙盘之际败于商悯之手倒是让宋兆雪得了些安慰。 你输我也输,似乎也不是那么丢人了。 他极度不愿喊此人二师兄,一味不承认未免显得自己气量小,但两人有摩擦在前,他终究是没能咽下这口气,再度约战道:“这次是我输了,改日再和你论个高低。” “随时奉陪,三师弟。”郑留开口就将宋兆雪气了个半死。 宋兆雪眉心直跳,阴阳怪气道:“二师兄先前说自己在王宫之中不受重视,也没去书院上过几天学,却不料如此深藏不露,佩服!佩服!” 这话就是在直刺郑留心机深沉了。 郑留也不是任人捏扁搓圆的性子,不过此时此刻既然已成同门,日后相处时日多,倒是没必要呈口舌之利,免得他日再起祸端。 他瞥一眼宋兆雪,语气平平道:“三师弟作为独子,想必体会不到我作为十九公子的不易,我兄姐个个才干出众,我只是父王众多子孙中的一个,若我不懂藏拙,还能活到现在吗?” 宋兆雪听了这话一时愣神,反觉得郑留言语直白,没了那弯弯绕绕,也不失坦诚,登时火消了一些,碍于面子还是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商悯将二人争锋看在眼中,拍拍手,面带微笑道:“即便今日已经争出来一个长短,可终究是达者为先,若是来日你们胜过我,我不介意开口称你二人为师兄。” 言语之间却是不惧挑战极为自信,毫不担心老大的位置落入他人之手。 说完这句话,商悯笑容收敛,微微蹙起眉,“我三人师从苏归大将军,今后就是同门。眼见攻谭之势难以阻挡,老师领军,我三人作为弟子要随大将军出征,安排的职务应当是亲卫或侍从。战场瞬息万变,刀 分卷阅读134 剑无眼,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还是彼此照应为好。.5-4!看¨书` ·更^新-最^快?我等出身不同,但到底同属大燕臣民,不管之前有什么龃龉,在某些事情的立场上是一致的。” 这话说得漂亮,顾全了身为诸侯国后裔的“义”,也占了一个“理”,且商悯胜过二人占了个大师姐的名头,也算树立威信,不管是宋兆雪和郑留都没法再说什么。 事关身家性命,二人暂且放下了往日矛盾。 宋兆雪看向商悯:“苏大将军……老师他似乎不怎么亲和。” 他说得很克制,苏归实际上是完全不想管他们的事儿。 “都说老师性情暴戾,阴晴不定,我跟他说了几句话,倒未曾这么觉得,严厉是严厉了些,可又没到暴戾的程度。”商悯皱眉苦思,“也许是当年战场上的传言……” “我以前在郑王宫倒是听过老师的事迹,当年伐梁,一城城主负隅顽抗抵死不降,与燕军数度交战,还斩落了燕军一名大将,老师当年还是一个小将,大将身死,老师临危受命接下大军指挥的重担,用兵奇袭,大破城池,血洗叛军,此后更是势不可挡。·3!3^y!u′e.d·u′.~c~o,m/”郑留道,“当年苏归与现今为梁王的姬桓并称为两位杀星。” 随着梁国宫变尘埃落定,大公子姬桓登位梁王,盖着燕皇御印的圣旨已经在发往梁国的路上了,姬桓这位梁王也得到了皇帝认可,无人敢言他得位不正。 宋兆雪脸色古怪了起来,“梁王当年出名可是因为他……杀降,杀了几十万。咱们这老师,杀的看来不比梁王少。可他气息内敛,不见血煞之气外泄,足见他心性远非常人能及。” 杀降算不得什么本事,姬桓杀的是甲胄尽除的手无寸铁之人,苏归可是结结实实地绞杀了几十万敌军,商悯怀疑他不杀降是因为他从没给敌人投降的机会。 比试结束,正好承安园的宫女把商悯等人的侍从和行礼衣物收拾好送来了镇国大将军府。 府中管家早就为他们三人分好了院落,他们会住在这里,直到攻谭之战开始,大军出征。-s¨o`s,o/s¢h′u~.+c,o,m\ 商悯的小院居中,一左一右分别是郑留与宋兆雪的住所。 她在院中看着雨霏等侍女收拾好一应物品,坐在椅子上,内心止不住感到空寂。 “到了这儿,与承安园境况又不一样了。”商悯似是自言自语。 雨霏为商悯斟茶,低声道:“来这儿前我听到宫人谈话,说姬初寒、翟静、赵乾三位的一应物品要挪去大学宫,想是他们马上就要动身去大学宫拜师学艺去了,其余的公主公子大抵也会同往。” 其他人也就罢了,主要是今后与姜雁鸣传消息有些不方便。 姜雁鸣一向谨慎聪明,想来也不需要商悯多交代他什么,初入大学宫除了去天工院学艺之外,还是明哲保身为好,结交盟友不急于一时。 燕皇这一手分化打得商悯措手不及,违背了以往质子皆去大学宫的惯例,不知宋兆雪和郑留对此作何感想? 宋兆雪的母亲宋王病弱,听闻在政事上颇为力不从心,朝臣强势,宋兆雪又来当了质子,宋王膝下再无其他子嗣,继承人之位难免不稳,宋国朝堂也不知是个什么光景? 宋兆雪来了宿阳虽然表现张扬跋扈,但实际上他也是在走独木桥,生怕行差踏错。这番师从苏归,只怕他心中甚为忐忑。 至于郑留,一贯是沉默寡言能不多说绝不多说的的样子,实在是让商悯无从下手。 在承安园因顾忌隔墙有耳不敢多言,到了镇国将军府,似乎依然未到好时机,商悯只得按下心思。 再有一些时日就随攻谭大军离开宿阳了,战场虽险,但远离燕皇治下,未必不是个机遇。 左右闲着无事,商悯慢悠悠闲逛到郑留院内,他身边就带了两个郑国王宫出来的仆从,在院子里忙来忙去,还要将军府的下人来搭把手,可见日子过得寒酸。 郑留的住所内有张圆桌,他正坐在一旁。 见商悯来,他也没起身搞那些虚礼,只道:“来了,坐吧。” “师弟不为战事担忧吗?”商悯也懒得客套了,有话便直问了出来。 “忧心无用,大势非你我能改。”郑留道。 商悯一听就笑了,“你这话真是有意思。” 大势?什么才算大势? 照现在情形,其实攻谭并非大势。若是大势,为何皇族宗亲反对?若是大势,为什么燕皇还费尽心思算计各诸侯国派不派援兵相助? 是以攻谭并非大势,反而是逆势而为,一个不好会导致大燕分崩离析的那种逆势。 郑留要是把大势换成“皇命”,他方才那话才算通顺,可是以郑留的聪明,怎么会词不达意曲解了自己要说的话? 联想到郑留疑似“重生”,知晓前尘后世变迁,这话倒有了别的说头。 此大势,非彼大势。 郑留所言之“大势”,应当是“命数”? 命数不可违,这才是他想说的意思吗? 商悯思量, 分卷阅读135 却觉得哪里不对,而后又听他讲道:“我若是谭公,要保谭国子民,恐怕只有一条路可选,那便是自杀谢罪,认下自己的错处,看能否换得陛下怜悯,免去兵戈之争。,x/l.l¨w.x^.+c~o+.” “哦?师弟如此认为吗?”商悯表情不变,“师弟聪慧过人,那能否请师弟再预测一下,若谭公认错自裁,陛下会不会宽仁处置,免去谭国之罪,停止攻谭?” 郑留摇头,“我认为不能。兵马粮草已在筹备,要是陛下留有余地,应当给谭公反应认错的机会,先问罪,再筹兵,可是陛下并未如此。” 商悯和郑留都清楚攻谭缘由并不简单,只是碍于在将军府中,话不好明说,只好隐晦。谈论战事是正常的,若是谈了不该谈的恰巧又被人听见,那就不好办了。 商悯上下打量郑留,看着这小子无懈可击的脸不禁想揪起他的衣领子问个明白。 你到底是不是重生?你到底能不能预知前尘旧事?你能不能把话敞明白了说别在这儿打哑谜了! 尽管心中多有不耐,商悯还是稳住脸色道:“疑心易生嫌隙,师弟刚与三师弟冰释前嫌,望你我二人间也不要产生什么龃龉才好。~q·u`s·h.u¨c*h,e`n¨g..^c\o?m`” 郑留听闻她如此说,把面庞转过来直视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郑留不想令师姐生疑,也请师姐信郑留从未有危害师姐之心。” 他微微抿着唇,眼中掠过极其复杂的情绪,几乎让商悯来不及捕捉。他先前不让商悯喊他阿弟,这时候喊起她师姐居然这么顺畅。 末了,郑留扯了下嘴角,道:“若师姐实在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其实是……” 他嘴唇开启,字音还未吐出,天空中忽然乌云密布,一道霹雳凭空而生,伴随着轰隆一声巨响贯穿了天地。 狂风四起,日光骤暗,天地震怒! 郑留要说出口的那三字瞬息隐没在了莫大的雷鸣声中。 商悯震骇,望向院外的天上,只见一道霹雳过后乌云顿消,再无一丁点痕迹,适才的一切恍如梦境。,6?1+看+书?网′ \首!发,只有院外的仆人呆呆望天,昭示了那离奇的一幕并非是商悯的想象。 她缓缓转头,看向眼眸深黑静静注视着她的郑留。郑留脸色无端苍白些许,手掩住嘴唇轻微咳了一声,不动声色地抹去手心里的殷红血迹。 他轻声道:“非我不想说,而是……” 而是,不能说。 第64章 “天机不可泄露。” 天机不可泄露! 商悯脑海中闪出这句话来。 若郑留所知之事乃是必定发生的“命数”, 那么他一旦向旁人透露什么无异于泄露天机。 世上真有命数吗?世上……真有天道吗? 商悯怔怔看着郑留苍白一片的面孔,不知不觉间里衣被汗水浸湿。 她不是被那晴天霹雳给吓到了,而是惊觉自己对于此方世界的了解实在是过于疏浅。 这里曾有圣人行走于大地, 曾有群妖作乱为祸人间,有王朝建立又倾颓,也有无数平凡人居住在这土地上。 人有魂魄,亦有转世轮回之说,圣人绝迹, 可也有立地成圣交感天地的传说。 商悯知这方世界有种种神迹,也知神诡之事非此刻的她所能参透,那则天命有三的谶言便是如此,这谶言她只当真了一半, 并不打算将其当成第一要紧事。 可商悯从未想过世上竟有“天道”。 郑留泄露天机引来天地震怒,那晴天霹雳便是上苍给予他的警告, 怪不得他从不肯明示商悯他所知之事,怪不得他从不在商悯隐藏自己的特殊之处却也不肯将表面心迹的话讲到明处。 “天道是有自己的意识的吗?”商悯忌惮地看一眼天上。 晴空朗朗, 不见雷霆。 她却不敢再将此话问出口了,这疑问在她心里转了一圈, 随即她又产生了一个疑问。 若真有“天道”,那这天道应当是站在人族这边的吧? 商悯脑海中忽而闪过一道灵光,忆起姑姑赵素尘曾说过的话。 “圣人肉身亦会腐朽,可神魂永驻,遨游于自在天地, 穿梭于太虚之间,与天同寿。” 既然与天同寿, 那与“天”又有何分别? 商悯前世读过的诸多故事中也有描绘过“天道”,天道本身在这些故事中也有不同的说法, 有的天道被描述为平衡世界主导一介兴衰的究极意识体,虽虚无缥缈,但确实存在。有的天道则是宇宙万物至理的象征,它是规则、是真理,但无自我意识,实为不存在之物。 从郑留获天罚警告一事,可以看出商悯所处之地的天道,乃是有自我意识的。 再联系圣人的传说,难道此界天道并非天之道,非无情死物,而是人之道? 圣人死后神魂存于天地,默默观测此世兴衰,千代万代,传下谶言,在王朝更替妖魔现世的危难之际为人族指点迷津,争一线生机? 商悯越想越觉得这个猜测大有可能。 死人能干涉现世 分卷阅读136 吗?答案是可以! 因为武国的王陵地宫中沉睡着无数战死者之魂,商悯的舅爷爷商琮意识仍在,还可以参与到历代继承人遴选的试炼中。*6′1·看~书,网· ?免\费\阅?读\ 连舅爷爷的魂魄都在,焉知各代先王的魂魄没有留存?既然先王神魂有可能留存,那么再之前的人呢?那些掩盖于历史尘埃中的先贤,那些传说有移山倒海之能的圣人…… 若他们还在注视着世事变迁,那么那些留存至今的神魂在想些什么?又在等待什么?他们想要去做什么? 商悯思及此处,不由大汗淋漓。 乱世之中,人人皆是棋子,所谓天命预言,可能只是更高位者用来扰乱对手棋路的招数。 那预言中的三位天命究竟是应运而生,还是被人所遴选? 就像当初商悯参加的继承人试炼,她通过了遴选,于是便是武国列祖列宗钦定的下一任武王。 是谁遴选了天命? 是谁在利用天命之子下这乱世棋盘? 千百个纷乱繁杂的念头像风暴般席卷商悯的脑海,她从前便知自己渺小,于是处处谨慎,她也知自己不能陷于被动,所以积极寻求转机。′s~o,u¢s,o.u_x*s\w*.?c?o.m! 她也有野心,她站在宿阳城中,眼睛已经看向了那无上皇位,那天下共主的至尊宝座。 “无碍!”商悯唇齿间吐出这两个字。 郑留微微侧目,默然注视着她。若不是他坐得离商悯足够近,只怕听不见她此刻所说的那二字。 商悯缓缓松开手,手中的茶杯不知何时已经被她的手掌给捏成了一捧齑粉。 不管是何人的谋划,是人是妖还是传说中的圣,都不能阻商悯想做之事,它只是为她和武国要做的事增添了一丝不可控的变量。 商悯敬畏“命”,因为她知道在这样的神诡世界,命数是真的有可能存在的。 但商悯不信命。 世事无常,有些事非人力能改,却也非天命所能定! 几个呼吸间,商悯神色如常,再不见震惊惶然。-r`u`w_e¨n^x~s!.`c_o,m·先前她通身气度已然十分沉稳,此刻仿佛心境在转瞬之间又有了变化,她更为从容内敛,从前身上若有若无的锋芒也被收起,像被隐入鞘中的神兵,利刃仍在,只是不显露于人前。 商悯看向郑留,唇边笑意如常,“不小心捏坏了师弟的茶具,我待会儿去我院中取一套新的送给你。” “小事而已。”郑留垂下眼帘。 今日,商悯算是承了郑留一个人情。 他看似什么都没说,却提醒了商悯一件天大的事,一件最关键的事——天命之争,是有更高位的存在背后推动。 郑留的“重生”,商悯自己的“穿越”,是否都是天命之争的一环?看似是偶然,实则是被人为推动的必然? 商悯深深看了郑留一眼,起身告辞,怀着满腹心事回了自己院落。 无人知晓,方才雷光乍现雷鸣骤响的一瞬,在皇宫中养病不起的皇后谭闻秋身上幽影浮动,一条似龙非龙似蛇非蛇的虚影融入了她苍老的肉身。 谭闻秋猛然睁开眼角下垂的双目,一双暗金的竖瞳一闪而逝,她凭空摸出一盏铜镜,对镜轻声道:“天有异象,你方才可有看见?” 一道尖尖细细的声音从铜镜中飘出:“属下无能,雷光散得快,贯穿宿阳城,叫人无从查起。” “你先留意着,我马上就要进入褪鳞期,无事不要打扰我,谭国之事就按我交代你的去办,若有大变故,可强行将我唤醒……着重去查那些诸侯国送来的孩子们,尤其是那六个国家的……” “是,属下遵命。” “还有,”谭闻秋说出最后一语,“多注意苏归,别叫他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干出不该干的事。” …… 时至子时,商悯揉揉眼睛,放下手中的书上榻,准备驭使长阳君府的身外化身转递情报。 近几日朝堂人心浮动,攻谭在即,一众诸侯国心思难辨摇摆未定,在情况明朗之前,商悯只有跑得勤快一些了。 她躺在榻上还未闭眼,忽而院中起风,院中苍树叶子被吹动,沙沙声响惊动商悯,她手臂寒毛一立,骤感不对劲,紧接着就开口唤道:“雨霏?” 无人应答,雨霏就在外间守着,怎么就没了动静? 商悯太阳穴微跳,暗生警觉,还没待她做出什么动作,一缕声音竟钻入她耳中,“出来。” 她眼皮一跳,认出了这声音是谁,于是匆忙披上外衣推门而出。 院中树下,苏归高大的身影静静而立,商悯眼睛一扫,竟见雨霏安然睡在门口……不是晕过去了,而是真的睡着了,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深梦之中。 “老师,为何现在来找我?”商悯不动声色地望向苏归。 他站在漆黑如墨的树影中,手中捏着一片飞叶把玩,见商悯发问,随手便将树叶丢下,看向她的眼神平静淡漠,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莫测之感。 “商悯,你过来。”苏归轻轻向她招了下手。 商悯静 分卷阅读137 默一瞬,倒未过多踌躇,直接抬脚走到苏归身前。-d_q~s?x.s`.`c`o!m! 以苏归的实力,拿捏她根本不需要什么手段,还是老老实实过去的好。 苏归伸手按在商悯头顶,一股劲气从她颅顶经脉直直灌过体内,冲开奇经八脉,一时间她体内真气浮动,突然一涨,顺着这股劲气冲破了关隘,从第五重突破到了第六重! 商悯周身一轻,灵台清明,回过神看向苏归的眼神止不住地诧异,“您这是……修为灌顶?” “只是试试你的修为,顺便为你打通经脉,不料你根基深厚,顺势突破了。”苏归收回手,神色淡淡,“灌顶有损根基,我不会用这种办法提升你的实力。” 商悯一头雾水,欲言又止。 苏归道:“今后每个无月之夜,你都来接受我的指点,此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 今晚天色略阴,月亮被云层掩盖,正是无月之夜。 不等商悯追问,苏归就闭了闭眼,道:“我对你父亲有过一诺,他如今以往日承诺要求我做你老师指点你修行,我便遵从,旁的,你不需要知道。·w*o*d*e_s,h!u-c/h?e+n?g,.!n*e^t\” “好,我记住了。”商悯松了一口气。 她内视经脉,见体内并无异样,真气流转速度快了不少,丹田真气也更为雄浑,修为提升后神识强度似乎也有上升,待她入身外化身便可感知一二看到底提升多少了。 商悯不敢尽信苏归,他重诺是好事,但是商悯也要留个心眼,她多次内视检查,见体内没被他留下什么暗手,心放下了大半,当即盘膝而坐运气巩固内力。 少顷,她结束运气,胸腔缓缓起伏,然后睁开眼睛,思索道:“老师,不知您能教我什么?” “枪法你有传承,我教不了,你想学什么,你提,我便教。”苏归道。 “当真?”商悯蠢蠢欲动,“老师,我想学传音入密,您不是会吗?刚刚我在屋里都听到您的传音了。¨b/x/k\a~n.s`h*u_.¨c.o\.” 学会这一招,以后跟人说悄悄话就不用担心被偷听了。 “以你修为,是可以学了。”苏归眉梢一动,神情有些意外,“我以为你更想学兵法。” “饭总要一口一口吃嘛。”商悯微笑,“老师可不要嫌我贪心就不教我了。” 第65章 “不是你无能,是他太厉害。” 传音入密倒也好教, 苏归说了要点,商悯一一记下,发现此法只对武者的真气浑厚程度和控制力有要求, 如穿针引线般收束声波,控制口中所说之话,将这话传到特定之人的耳朵中。 商悯练了半个时辰就掌握了要领,她清清嗓子,嘴唇微微动了动, 一句话顿时钻入苏归耳中。 “多谢老师授艺。” 苏归似是也惊讶商悯学得竟然如此之快,端详她的面孔道:“在武道上,商溯的天姿不及你。” “是吗?”商悯没想到自己得到这么高的评价,脸上露出了微笑, 却听苏归又道:“只是宿阳城中有传闻,说你在读书上没什么天赋, 这倒是更让我意外。” 商悯:“……” 苏归看她脸色垮下来,眉毛不禁又挑了一下, “本以为是藏拙,没成想你是真的不通文墨。” “学生每日看书不敢怠慢, 也学得了一些知识和道理,许是我以往过于重视武而忽略了文。”商悯说得半真半假,“今后学生定然加倍苦读。” “我并不是在敦促你,文一道上,我教不了你, 只是以为你跟在赵素尘身边,在她的教导下总该是有长进的。”苏归语气平淡地说完这句话, 看着商悯稚嫩的脸,终叹了一口气。 赵素尘学问做得好, 当年大学宫也是极有名的,商悯觉得苏归怕是在疑惑姑姑怎么教出了她这么个学生。 不管苏归与曾经的义弟义妹变成了陌路人还是仇敌,他对他们的本事是了解的。 年少相识,惺惺相惜,他不在意商悯是不是个草包,他在意商溯和赵素尘怎么会教出草包。 商悯懊恼地想,要是没有坠崖磕到脑袋,现在她也是文武双全的全才。记忆迟迟没有恢复,各种汤药也喝了一些,但是不见效果,想是急不来,所以她只能自己加班加点学了。 她的进境已然十分快了,几个月苦学下来怎么也能赶上其他王公子弟学了三年的水平…… 想到这里商悯萎靡下来,感情她现在的文化水平只相当于小学三年级? 不过她现在也就十一岁,再头悬梁锥刺股玩命学个小半年也能赶上小学毕业的水平了吧?差距还是不大的! “以你现在的修为顶多能做到传音一丈,须知,传音入密并非灵识传音,话要先说出来才能传出去。旁人听不到你的话不代表读不懂你的唇语,除非你学会腹语,否则少在人前用传音入密的招数。”苏归教导她也算尽职尽责,接着问,“接下来一个半时辰,你想学什么?” “自然是兵法。”商悯恭恭敬敬道。 这可是苏归亲口说的,她想学,他便教。既然这样,那还 分卷阅读138 有什么好顾忌的?送上门的名师不要白不要,就算明天苏归忽然转了性子要杀她,她今天也得先把本事学到手。.t?a-k/a`n*s*h?u~.?c′o.m′ 更何况苏归不像是朝令夕改的小人,他与商溯昔日的承诺是什么商悯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父亲在保她,苏归也确实决定信守承诺,在这段时间,商悯是安全的。 “好。”苏归手按在了商悯身后,揪起她的衣服,她霎时眼前一花身体腾云驾雾,几个起落间,她被苏归带到了别院书房。 书房的门被推开,苏归不紧不慢地点上了书房的灯。 暖黄色的烛火照亮了宽敞的书房,一张巨大的立体沙盘摆在屋内,木偶小人、战马、战车、各式火器一应俱全,沙盘地形错综复杂,山川湖泊微缩其间。 苏归大手一挥,沙盘上山川地形眨眼更替,河流移位,山脉被铲平又隆起,接着地形被层层遮盖,让人无法看透。 他站在商悯对面,和她隔着巨大的沙盘相望。 商悯身前,高举着“武”字旗帜的重骑兵军阵整装待发,那些木偶士兵和兵马像活了一样扭动着,后方兵营还有装载了粮草和武器的营帐、供士兵休息的帐篷,还有主帅居住的帅营。,x.q?i_u\s·h,u¢b_a¨n`g_._c!o~m` 再看苏归身前,燕军亦高举旗帜,但是军营被迷雾遮掩,商悯不知道对方布局,也无从知晓两军交战之地的地形。 “沙盘推演,你应当认得。”苏归道。 “是认得。”商悯点点头。 “两军交战,若要探明敌方虚实,需探地形、探敌营、探敌军数量及兵种,是以我把沙盘遮了起来,山川地形也已做更改,我不知道你的虚实,你也不知道我的。”苏归声音平缓,“念你年幼未接触过战事,就操控你最熟悉的武国军,双方兵力差距不大。” “好。”商悯笑了,“父亲教过我兵法,却不曾与我在沙盘上对垒。我很好奇,在老师看来,是父亲行军打仗厉害,还是老师您厉害?” 这是明着刺探,苏归并不在意商悯小小的越线,他道:“单论兵法,他不如我。~看+书′屋^小/说~网/ `无*错¨内,容+” “哦?”商悯摸摸下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了怀疑之色,口中却赞道,“不愧是老师。” “人各有所长,文我不如赵素尘,武我逊于杨开宇,治国我不如商溯……可论打仗,他们皆不如我。”苏归手掌一吸,一把椅子被引了过来。 他一甩袖袍,衣摆落下,人便端坐在椅子上,幽深的眼眸直视商悯,“商悯,且让我看看,你是璞玉,还是朽木。” 商悯毫不怯场,笑道:“请老师不吝赐教。” …… 武国军派出斥候探路,苏归亦派出手下燕军斥候。 随着两路兵马探明地形,笼罩在棋盘山的迷雾渐渐散去,沙盘逐渐明朗。 不知商悯会选择何种战法?苏归的视线并未过多留在沙盘上,反而久久地注视着商悯。 商悯并不抬头,她全神贯注地盯着沙盘,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权衡着什么。 她低眉沉思的模样极像商溯。 昏黄的烛火下,苏归一时晃神,在她身上看到了曾经金兰兄弟年少的样子……亦透过这丝相似追寻至二十多年前,看到了自己少年时的影子。 那时四人齐聚,他们也曾沙盘对垒,长亭对饮。 可惜时过境迁,人散去了,就再难重聚。 “商溯还好吗?”苏归问出这话时,自己都不禁愣了一下。 商悯正指挥沙盘人偶跋山涉水,不料他发问,茫然抬头,懵懵地说:“老师适才说什么?学生没注意听……” “无事。”苏归垂下眼,令麾下燕军斥候兵分三路,一路后方接应,两路继续向前。 商悯关注沙盘的同时分出心神思索一瞬,抬头瞄了一眼,见苏归被烛火映照的年轻得不像话的面庞没有半分情绪,不由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 她收回目光,只用寻常的语气道:“父王很忙,极少有空陪我,他身体一直很好,若是不好,也没法治理好偌大的武国了。” 苏归听到商悯的回答并不作声,良久,他轻轻颔首。 不久,沙盘上两军派出的斥候狭路相逢,武国军斥候人数占优势,商悯嘴唇动,下令:“追击燕军斥候。” 燕斥候即刻败走,唯余两人逃窜山林,商悯眉头一皱,立刻令斥候停止追击,传信至后方大营。 苏归面色不变,心下暗叹商悯谨慎,不逞一时之快,若是她的兵马再追击一段,就会遇上另一队埋伏在山里的燕军斥候。 商悯根据斥候探到的情报重整兵马并列阵。 过了一会儿,她似是无意道:“素尘姑姑也很好,她虽然不通武艺,身子骨不强健,但是身体不曾出过大毛病,我十一岁生辰时她送了我一枚赤金长命锁。” 她从脖子里掏出来一枚系挂着红绳的金灿灿的长命锁,上面的铃铛叮当一响,引得苏归的眼神停留在上面片刻。 商悯把长命锁放回了衣服里,接着道:“我来宿阳时,是叔父和杨大哥护送。老师 分卷阅读139 知道杨大哥吗?他是杨开宇杨大将军的孩子,我的义兄,叫杨靖之,他今年也有十七了,我父王总夸他有当年杨大将军的风范。?8+1!k*a~n*s!h′u+.·c¨o·m^” 苏归的目光再度落到了商悯的脸上,商悯气度沉稳,似乎方才之语只是顺口一说,于是他也收敛目光,专注于沙盘。 商悯也不懊恼,感情牌这东西偶尔打一打就好,不指望苏归有什么触动。 沙盘局势渐渐胶着,黑色阵旗的武国军行至山间峡谷设伏,黄色阵旗的燕军若要取阵地便只能冲杀过去。 两军缠斗至一处,武国军正巧占据地利,燕军人数虽少,但作战进退有度指挥精妙,双方一时间打得有来有回,耗在了此处。 眼看没法占到便宜,商悯面上显露焦急之色,似是有些慌了神。 可正在这时,一支黄色的轻骑兵队伍不知何时越过了山林,居然绕至武国军后方大营侧方,闪电般发动了奇袭。-完/本¨神+站_ ?无*错~内-容¢ 燕军漫过营地,只是瞬息就将武国后方大营推平,然而大营之内竟无粮草,也无守备军坐镇。 苏归所控制的燕军夺取了武国大营,可是既没有剿灭敌军也没有夺得粮草军备,直接扑了个空。 苏归讶然,低头看己方营地,果然见黑色的武国军也已跨过山林欲要突袭燕军大营,瞧这人马数量,除去峡谷处与燕军胶着的那些士兵,武国军竟然是倾巢出动了。 商悯指挥兵马,没留下丝毫余地。 燕军大营守备军立即出来迎战,峡谷处的燕军欲要回援,武国军却放弃固守峡谷关隘奔出迎敌,硬是将这批燕军拖在了此处。 然燕军毕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大军指挥还是苏归这般老将,不消片刻黑色军队便损失惨重。 另一头奇袭燕军大营的武国军也没讨到好处,守备军人数仅有武国军三分之一,此时在敌营中自然是敌人占据地利,商悯用人数优势硬拖住守备军,同时在燕军大营横冲直撞,毁坏军备并尽可能多地屠戮敌军。-x~i*a-o¨s?h_u·o?h¨u′n*.\c*o!m? 待燕军大营被破坏得差不多,燕守备军也死得差不多了,武国军残部十不存一,被回援的燕骑兵包围,而后灭杀。 放眼整个沙盘,再无黑色战旗,只余被派去奇袭的一支燕军骑兵和零散的燕军残部立在战场上。 燕军胜,武国军败,胜负无比明了。 可商悯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脸上露出了微笑。 苏归眉毛皱起:“为何要笑,输了为何得意自满?” “学生是输了,但是输给了苏大将军也算在情理之中。”商悯面上毫无羞耻之意,反而挑挑眉道,“老师您纵横沙场多年,若把您的兵法谋略比成十分,学生我恐怕只有三分四分,我以三分实力换十分实力的苏将军损失惨重,也算合得来。” “你倒心宽。”苏归又道,“为何弃后方阵地?” “我倒是想过固守阵地改攻为守,说不定能多撑一些时间,不至于败得那么快。我也想过直接两军对垒硬碰硬,可惜我这么想,老师却未必肯给我这个正面冲锋的机会,战场终究不是全然以人数定胜负的。” 商悯认真道:“人贵有自知之明……上了这个沙盘,看到老师调度军备的样子,我就知道此战我必败,老师指挥军队的本事学生不及,所以学生在想如何才能输得漂亮些。” “固守阵地是能多撑一些时间,可是那又有何用?”她指着沙盘一角苏归的燕军,笑言,“您是燕军大将,来攻打我武国,我既然为武国指挥,定要深谋远虑些,我不敌苏大将军,却要尽可能让您麾下死的人多些,粮草军备多消耗些,这样就算我输了,也算输得有意义。” 所以燕军虽然抢占武国大营却没捞到好处,因为商悯早就对己方下令摧毁粮草军备,那一支燕军骑兵攻占的只是一个空壳子,并且骑兵队伍远离燕军大营,致使来不及回援,让商悯得以顺利突袭敌营。 苏归皱起眉头微松,看一眼商悯:“这说的才像个样子。” 商悯着眼的并不是这一场战争,而是国与国的战争。 苏归这样的敌人是可怕的,假如现实中也发生了这样的战争,对方军队听到苏归的名号恐怕就会产生不战而逃的想法。 商悯没把握胜过苏归,但是她有把握让苏归损失惨重,就算不能,她麾下的军队也会做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免得被抢夺了己方粮草补充对方的军备。 “方才观你指挥,大方向没错,只是偶有反应不及,情有可原。你兵法谋略只有三分实乃自谦,占到五分是可以的。”苏归瞥她一眼,“这两分,加在你的大局观上。切记,不可自满。” “在老师这种兵法大家面前,学生哪敢自满呢?”商悯摆摆手谦虚道。 “夜深了,你回去歇着吧。”苏归起身,商悯赶紧跟在他身后。 她忽然眼珠一转道:“有时我觉得,当一个王似乎也不难。” 苏归站定回身,低头看商悯,眼中含着警告之意: 分卷阅读140 “这叫不敢自满?” “老师,您说您文不及姑姑,治国不如父王,武学也比不上杨叔父。+微?趣~小,说′ ′更`新~最\快?”商悯道,“人各有长短,父王的文也不见得比姑姑好,要是杨叔父还活着,武艺上想必也能与父王一较高下,父王近年没与老师进行过沙盘对垒,学生就不妄议父王与老师兵法孰优孰劣了……为王者不需要样样都强,不是吗?” 这话的潜台词实际上是,为王者只需善用人,善御下,善用制衡之道,文臣、武将就算强过王又如何,还不是为王所用? “方才老师已然对学生留手了,不然学生哪里是老师一合之敌?老师推演沙盘调兵遣将的本事学生拍马难及,盼望以后能学得几分真传……”商悯吹嘘两句,窥觑苏归的表情,看他无甚反应,就假装没心没肺地感慨,“可惜杨叔父英年早逝去,靖之大哥年少,要是杨叔父还在,那我武国也有不输老师的大将了。” “悯儿。”苏归忽然唤了她一声,紧接着就抬手并起两指。^b-i!x′i+a.6*6!6-.¨c,o+m! 商悯条件反射地捂住额头,连忙后退一大步,生怕他又给自己弹一个脑瓜崩。 苏归叹了一口气,放下手,语气中第一次浮现出了无奈的情绪。 “怕被我打,那为何我打你那一次后你不记打,还要再说这些话?” 商悯放下手,心里发虚地小声嘟囔:“许是我觉得,您不会害我。” 苏归神色微动,眼神复杂地道:“你去睡吧。” 他身形一动,推门而出,背影隐入夜色,了无痕迹。 再看天上,乌云已经散去大半,一轮弯月半遮半掩地挂在云端。四下寂静,无一人影。 商悯吐出一口气,凭记忆摸回了自己的小院。 雨霏仍然歪倒在门前。 商悯晃了晃雨霏,她骤然惊醒,长久做暗卫的条件反射差点让她把商悯按倒在地,待看清眼前人,雨霏大惊失色,“公主!属下无能,竟睡着了……” “不是你的错。*x/s~h·b-o?o!k/.\c?o-m′”商悯单手用巧劲把跪在地上的雨霏拽了起来,雨霏登时察觉到商悯的内力似有进益,托起她不费吹灰之力。 “宿阳卧虎藏龙,苏归大将军那样的人物要让你睡着,你也没办法。”商悯叹气,使用传音入密,“只能说,幸好他没想着让你和我永远睡着。” “不,还是属下过于无能!”雨霏咬牙。 “不是你无能,是他太厉害。”商悯宽慰一句,“天下能胜过苏归者,不知有几人?更何况他所学功法似乎有些……邪门。” 她脑海中闪过苏归年轻得违反常理的面庞。 商悯倒是想借着父辈的旧情使苏归心软,她还想,要是能招揽苏归就好了。但是招揽苏归这件事就连父亲他们也没能完成,商悯暂时还不敢想那么远。 苏归念旧情是真,但是无情也是真,要是当年苏归和父亲他们的情谊真的深到如同手足,那苏归何不来武国,非要留在燕? 天下群贤弃旧主择明主也是常有的事,同为大燕子民,没有叛国一说。 是大燕许诺给了苏归什么,让他执意留下? 商悯怀揣心事,觉得今晚不宜去长阳君府了。 授艺拖了太久,已经到了寅时,她怕打扰两位老人休息,他们这几日为了攻谭忙活,好歹要睡个囫囵觉。 今日沙盘推演,商悯有意藏拙,她本可以做得更好。大抵是在沙盘推演上有几分灵性,商悯在调度军队时其实能做得更从容些。 苏归也的确很留手,只用了常规战术,不然商悯一个照面被摧枯拉朽,这场沙盘推演就起不到考校的作用。 目前看来苏归对于商悯显露出来的水平还比较赞赏的,双方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皆大欢喜。 但即便苏归真心收徒,商悯却不能不留个心眼,二者立场从根本上去就不一致,苏归或许有意保她,她却不能全然信他。 今时今日,大燕和武国并未有战争发生。 他日若有……面对两军倾轧,政治权衡,苏归是否还会像可靠的师长那般护她?又是否会依然遵守他与父亲的承诺? 商悯从不敢将自身性命寄托于他人口头承诺之上。 第66章 “苏归,谢殿下。” 夜深露重, 皇城在夜色的掩映下显得更加森严,那层层叠叠的飞檐和立于檐角的脊兽反射着微微月光,恍惚看去还真以为是活兽立于琉璃瓦之上。 苏归就站在皇宫最高处的揽月楼上, 默默俯视着这些宫殿。 若有宫人侍卫看到苏归必会大吃一惊,因为宫门早已落锁,外臣非召见不得入宫,若无召入宫,形同谋反。 可是苏归就这么出现了, 他悄无声息地站着,来回巡逻的金甲卫就像没看见揽月楼上站这个大活人似的直接忽略了他。 零星的宫灯在宫墙走道下飘荡,随后又渐渐隐入黑暗。 繁华奢靡的皇城不复白日的喧闹,一切都是那么安静。 “殿下急召, 可是有要事嘱咐于我?”苏归慢声道。 他身后 分卷阅读141 的黑暗里突兀地闪出一双碧绿的兽瞳,紧接着一盏宫灯无火自燃, 照亮了漆黑的揽月楼。+5,4`看¢书/ \首*发* 一角绣着精细纹样的太监袍出现在了宫灯昏黄的灯光里,碧绿的兽瞳倏忽隐没, 仿佛从未出现。 大燕皇帝最倚重的御前大太监,日日照顾皇帝生活起居的忠实仆人胡千面嘴角含笑, 对苏归行了一礼。 “没什么要事,不过是例行一问罢了。”胡千面语气格外和善,嗓音不复平日里待人接物时的谄媚或倨傲,“苏大人可对那三个孩子考校了?不知可有发现什么?” “那宋兆雪不过寻常孩童,寻常心性, 寻常天赋,郑留性情内敛, 举止低调,颇有忍性。”苏归不急不缓, “商悯有几分天姿,但总归年幼,瞧着除武道上天赋上佳外,其余资质只能说平平罢了。” “哦?果真?”胡千面一甩臂弯上搭的拂尘,“毕竟是六国王族的孩子,他们见惯了争权夺利,人小鬼大,不能以寻常孩童度之,说不定是在藏拙呢。.新/完¨本_神`站~ !免.费~阅′读^” “自然是有这种可能。”苏归平静颔首。 “劳烦苏大人继续看顾着他们,事关我族大计,可千万千万把他们给看好了,看牢了。”胡千面慈和的脸庞在昏黄摇曳的宫灯下叫人难以看清,“那郑留,您着重看看,瞧他是不是殿下要找的人。” “至于商悯……”他做出沉吟的样子,随后如愿以偿地感受到苏归的视线投在了他的脸上。 “大人放心,您请求殿下的事,殿下已经有决断了,她今夜派在下来,正是要在下告知您呢。”胡千面唇边弯起的弧度扩大了些许。 “请讲。”苏归敛去目光,嘴唇微动。 “商溯必定要死,他不死,于我族大业是个阻碍。”胡千面微笑,“至于他的孩子,杀了最好,斩草除根,不过既然苏大人相求,殿下也不是不能破例。您所求之事,殿下准了。” 苏归沉默一瞬,轻声道:“谢殿下。/w?o!s!h!u·c*h_e?n~g,.·c!o*m¨” “但其中种种,还需要好好谋划。”胡千面和善道,“她能活,可殿下也需要用她做些事情。” 苏归不语。 “大人莫要担心,一个孩子罢了,殿下怎会与她为难呢?殿下答应您的不会食言,只是商悯身份特殊,谁让她正好是商溯那位天命的孩子呢?”胡千面惋惜道,“留着她也好牵制商溯,她可是我们重要的饵,当然也要好好看着,说不定到时候杀商溯……她能派上大用处。” 苏归无甚表情,就连眼睫也没颤动一下。 胡千面的目光在苏归的脸上流转片刻,“待武国破灭,我族完成大业,您自然也是大功臣,届时将商悯修为废去,记忆抹去,藏在乡野间平平安安作为普通人生活然后老死,也算是一件好事,全了您的道义,也保了您义弟的孩子,商溯就算死了,也算死而瞑目,死得其所。” 苏归这次久久不说话,他眼神看向皇城深处皇后居住的清秋殿,弯腰拜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首道:“苏归,谢殿下。” 胡千面看苏归跪下叩首,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 等苏归起身,胡千面道:“苏大人,时候不早了,在下要回去复命了,您也请回去歇息吧。” 胡千面一转身,踩过苏归的影子,脚尖一动,眼角看到脚下苏归的影子正在灯火的映照下挣扎扭动,那影子似妖非妖似人非人,狰恶邪异。 再扭头看苏归,他的脸色不知什么时候变得苍白了一些,身体避开了撒下的月光,仿佛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胡千面一惊,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竟然忘了这件正事。” 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药瓶,药瓶中的赤色丹丸色泽妖异。 “这次的药量够您压制好久的妖血了,应当足以支撑您打完攻谭之战,大人记得按时吃,为了炼制足量的药,殿下可是从自己身上剜下了拳头大的一块血肉做药引。”胡千面将丹丸递给苏归时语气有些沉,他扫过苏归万年不变的脸,不自觉道,“大人,您不要辜负殿下的信任。” “这是自然。”苏归轻轻摇晃药瓶,当即倒出来一枚丹药吞入腹中。 他脚下因躁动不安的妖力而扭曲的影子缓缓平息,变成了正常的样子,苍白的面庞也逐渐有了一丝血色。 苏归轻轻呼出一口气,道:“战场上的血煞之气容易使我体内妖血发作更频繁,这些药,我担心撑不了多久。” 思及苏归从前那次妖血发作时的残暴表现,胡千面心底打个寒颤,不放心地嘱咐道:“若药不够了,请务必提前传信,我好协助殿下备药。” “劳烦你了。”苏归道。 “好歹是半个同族,您得殿下看重,用不着说什么劳烦。”胡千面和善道。 苏归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身影一晃,便融入了夜色,从揽月楼离去了,正如他来时一样,没有惊动任何人。 此间事了,胡千面也从揽月楼上下来了。 在揽月楼下提宫灯等候胡 分卷阅读142 千面的也是一名太监打扮的人,他和胡千面一样,都生了一副好皮相,面容白净,就是那眼角眉梢上挑着,让人无端联想到了狐狸这种精明的动物。!y¢o,u,p\i+n^b.o+o^k?.?c~o,m/ 可是他的行为却和精明沾不上边,因为他正提着宫灯头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涂玉安。”胡千面眼皮一抬,喊了一声,那名唤涂玉安的太监一下子就被吓醒了。 他提着灯敏捷地窜到胡千面身前,弯着腰讨好道:“师傅,我就睡了一小会儿。” “行了,走吧。”胡千面翻了个白眼,眼睛一瞄,瞥见涂玉安太监袍后面一大团毛茸茸的鼓起,顿时脸皮一抽,抬起拂尘一鞭子打了过去。 “哎呦!”涂玉安捂着屁股嗷嗷大叫,宫灯都摔落到了地上。 “尾巴要藏好,杂家……”胡千面当太监习惯了,平日里的自称脱口而出,感觉不对劲后才改口,“为师告诉过你多少次了?” “是。”涂玉安苦着脸捡起宫灯,唯唯诺诺道,“师傅,我做人没几年,还不是很习惯……” 胡千面冷冷道:“借口,还是你不够谨慎。+看*书?君` -无?错_内¨容*” “是是是……”涂玉安一缩脑袋,可还是忍不住嘟囔,“可是偶尔露出来又有什么要紧的?就算被发现了,遮掩过去就行了,再不济还可以把那人吃了,毁尸灭迹……” 一提到吃人,涂玉安不禁口舌生津,神色颇有些垂涎欲滴,“上次吃人还是在很久之前,那味儿我都快忘了,就记得好吃了。” 胡千面再度抬起拂尘,又是一鞭子抽下去,涂玉安也不敢躲,生生挨了一鞭子,又是哎哟痛叫出声。 “没出息!”胡千面恨铁不成钢,“大事当前,容不得丝毫闪失,你若行为不谨慎惹人猜忌坏了殿下的大事,届时我亲自料理你。” 涂玉安吓了一跳,赶紧认错:“师傅,我都是说着玩的,我再也不敢贪吃了!从今以后我一定加倍小心。” “你最好如此。”胡千面警告他。~k?a¢n?s!h.u·h?o^u-.~c`o,m′ 涂玉安眼珠一转,鼻子抽了抽,赶紧岔开话,“那个杂种终于走了,我闻见他身上的味儿就不舒服,人不像人,狐狸不像狐狸。到底他娘是狐狸还是他爹是狐狸呢?师傅,你知道不?” “谁知道?”胡千面脸阴了下来,“要不是殿下倚重他……” 他冷笑一声,不再言语。 涂玉安嬉皮笑脸道:“殿下第一倚重的,当然还是师傅您呐。” “别贫嘴,让你办的事儿,你办得怎么样了?”胡千面问。 涂玉安收起嬉皮笑脸的表情,“那几个小辈我正在抓紧教,就是不怎么聪明,还老是犯错,不过进步是挺明显的,现在已经知道走路不能四肢着地,吃饭要用筷子了。” “好,你多费点心思,我们的族人还是要越多越好。”胡千面对这个进度还算满意,“这么快就学会用筷子吃饭,比你当初聪明一点。” “……”涂玉安不敢反驳。 皇宫宽敞的宫墙走道下,宫灯飘忽不定,屋檐脊兽的影子被月光投到地上,留下写意的影子,偶尔有夜鸦飞过,在宫墙上停留,发出难听的鸣叫。 胡千面踩过那些脊兽的影子,宫灯只只映出他半边脸。 他不像是行走在皇宫大内,反倒是像行走在森罗鬼域。 鬼域乃妖魔所居之地。 而某种程度上,这皇宫大内,的确与森罗鬼域并无分别了。 第67章 “这皇帝一天天的能不能消停点。” 昨夜商悯和苏归沙盘推演切磋授艺委实消耗了一番心神, 是以睡得很沉,不过天刚一亮,她还是在生物钟的驱动下醒了过来。 商悯躺在床上, 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琢磨离开宿阳后该如何安置雨霏等侍女。 随军出征不能带侍从,这是苏归昨日就说了的。 按照规矩,雨霏等人需要老老实实地留守承安园或大将军府,直到攻谭之战结束, 商悯回宿阳继续当质子,雨霏等人也继续当她的侍从。 这几位好用的人手就这样闲置,实在是有些浪费,尤其是她们名为侍女实则是暗卫, 个个身怀绝技。 雨霏不必提,是商悯的侍从中修为最高的, 也就是面对苏归那样的高手她才会毫无招架之力。 剩下的三人,一人精通易容缩骨, 一人医毒皆通,一人善潜伏探听情报。 有些事商悯无需亲力亲为, 只是不光是她自己,就连她身边的侍女也是被人关注监视的,若不是特殊情况,商悯还真不能随意安排她们的去向。 等商悯随军出征,这几名侍女受到的关注也会小一些, 那时她们才能发挥最大的用处。 想到这儿,商悯算是明白自己在宫内行动拘束的症结所在了 ——她在宫里没关系户。 父王商溯在朝中安插有眼线, 消息传递无比迅速,可是这份方便也只能体现在消息传递上, 关系户的存在只能说是让情报递送得更快更隐蔽了,无法解决商悯等人被监视的问题,她本人还是受拘 分卷阅读143 束的,不能轻易做出什么大动作。*秒!章-节\小_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而这个时候,若是有人能给她和她身边的人行个方便,解除监视,那岂不是一下子就解开了症结? 虽然如此想了,可商悯也知道要拥有这样的关系户实在太难。 要么搭上绣衣局的线,要么拿捏住宫里的太监宫女管事,行买通之举实在是不现实,利诱得来的关系户又不牢靠…… 这世上从没有什么关系是永远牢靠的,血缘亲人尚且会背叛,就连身边的侍女商悯也是时刻留个心眼,信她们但不尽信。 要想解开症结,终究是要走出那一步。 商悯手指轻捏了一下随身携带的荷包,荷包里的陶俑小人让她略微安心。 若无人可以尽信,那商悯就只有让自己去做自己的可尽信者了。 时间还来得及。 筹集粮草半个月动身都显得仓促了,要准备充分,至少二十天起步。\x~x`s-c~m¢s/.?c·o¨m? 攻谭之前,筹备兵马转运粮草可是一个大工程,想攻打下谭国,兵马是以十万为计数单位的。 以谭国人口和兵力,短时间内至少可以调动军队二十万,若强行征兵,这个数字又要往上加。 灭掉谭国,又需要动用多少的兵马? 哪怕各诸侯国兵马齐出,沿途有兵站,边城有囤粮,十数万的军队所需要的粮草筹措起来依然无比困难。 更重要的是,今年各地旱涝频发,粮食收成并不乐观。 假如一位士兵每日消耗粮食三斤,十万大军就是三十万斤,二十万大军就是六十万斤,打仗三月,至少耗粮五千四百万斤! 这还只是保守估算了,行军打仗何其苦累,每日三斤粮食只是仅仅够军队维持战斗力罢了,战场上少肉食,士兵只能靠多吃粮食来维持战力。 三个月攻不下谭国,所消耗的粮食又该多上多少?假若此战一拖一年,消耗的粮食更是堪称天文数字。*狐¨恋¨文′学~ ¨免/费`阅·读` 假如谭国决心抵抗,那么占据地利的它会成为一块难啃的骨头,因为不是所有军队都能适应那边的气候。 要是攻谭之战放到几十年前,那时天灾还未如此频繁,各国也算繁荣昌盛,皇帝刚登基正值壮年,打下谭国自然不在话下。 可如今的大燕,已经不是当初主导伐梁之战的大燕了。 当年伐梁动兵百余万之巨,耗时一年,战场埋骨将士数十万,各诸侯国折损将才人口无数,消耗粮食兵马无数。 如今的梁国,甚至还没从当初旧梁被灭的阴影中走出,人口和耕地还在恢复状态。 当年数个城池被屠,死在这场大动乱里的百姓不计其数,后来清算旧梁叛党又杀了个人头滚滚,要想重现梁国以往作为六强国的繁荣和光辉,不知还得多少年。 而其余各国也折损了许多人口,钱财可以掠夺,粮食和人口可不是说有就有的。 伐梁之战后,燕皇树立了威望,各诸侯国实力也削弱少许,此后数年,各国摩擦明显减少,六强国蛰伏休养生息,已有许久没有大的战役了,顶多是国与国间的小打小闹。 可是随着伐梁之战结束,大燕并未进一步走向昌盛。 紧接着到来的,是朝堂内斗。 太子之位屡次更替,朝堂上动荡不安,党同伐异之事几乎被摆在了明面上。现今太子姬子翼年仅十五,难当大任,燕皇又年老,不知还能在龙椅上坐多少年。 民间涝灾旱灾频发,纵有官员治水,也有翟国司工大人研制水车图纸无偿推广至各地,可依然治标不治本。 光从商悯的舅舅姬令韬忙活着治水就可以知道百姓的日子并不好过。 商悯居于宿阳,难以知晓民间现下是何种光景。她只知道,传到她耳朵中的民间惨象若是有十分,那么受灾实际的情况必然要比这十分更惨烈上十倍。 攻谭之战打不好,大燕恐有倾覆之祸啊。 商悯从榻上爬起来,看了一眼窗外,天色渐亮,料想姥姥姥爷应当起床了,就眼睛一闭灵识投入身外化身。 长阳君府内,被放置在书架上的陶俑小人颤动一下,从书架上掉了下来,下坠的过程中陶俑极速膨胀,待落地时已变作商悯的模样。 出乎她的意料,二老竟不在。 商悯思量片刻,觉得他们应当是又因为攻谭之事早早进宫了。 她左右看了一圈,正欲离去,耳畔却忽然听到外间有人的呼吸声。 商悯眉头一皱,立刻从桌下拿起蚀音灵烛,手指一捻,在真气的作用下灵烛上燃气火苗,她通身被隐匿进结界之中。 她脚步后退两步,躲到了角落里,恰在这时外间的人也推门进来了,是个侍女打扮的女子。 商悯本以为是进来打扫的下人,却不料这女子合上屋门轻手轻脚地行至书架边缘翻找了起来,动作迅速麻利,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 商悯一时大惊。 没想到长阳君府中竟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潜入书房,幸好她反应够迅速点燃了灵烛,只要这侍女不踏进灵烛笼罩范围内,就算商悯站在 书 分卷阅读144 房里耍枪她也发现不了这儿藏了个大活人。\咸/鱼*看,书`网, `无,错,内,容^ 侍女迅速翻找一遍书架,没找到有用的东西,然后开始翻找床底,甚至敲打屋内家具寻找暗格。 眼看侍女即将走到跟前,商悯并不慌张。 她手持灵烛不紧不慢地绕过了侍女,走到被搜查过的书桌旁,甚至在椅子上坐下了。 随后她托着下巴,默默看此人翻来覆去地找东西再将物品小心归位。 不过片刻,这侍女便神色如常地退出了书房。 瞧着像是惯犯。 商悯深深地皱起眉,手指无意识地捻动片刻,看出此人步态轻盈气息稳重,脚尖落地竟没有丝毫声响,应当是习过武,轻功修为不弱,其通身真气并无外泄,想必是精通敛息法门。 这样的人留在姥姥姥爷身边,是个大隐患。 方才商悯本想将此人擒住,又担心打草惊蛇。 长阳君府就算不如皇宫防守严密,可也是有护院的,等闲人混不进来。*秒\章`节+小¨说-网~ \免,费^阅!读\ 那侍女应当是细作,而且她在这里潜伏的时日不短了,也必然不是第一次偷偷进书房了,否则不会表现得对这里的一事一物都如此熟悉。 看来以后得加倍小心,每次商谈秘事前先点蚀音灵烛是个好习惯,还好这蜡烛耐用,是上古妖兽的膏脂制成的,据说长明不断也能燃上个几百年。 只是……这扮作侍女的细作是谁派来的? 这个问题一出现,商悯心中就有了答案。 “这皇帝一天天能不能消停点。”她不由叹气。 与武国交往过密倒也算是一个值得被监视的点。 姥姥长阳君手中已无兵权,老爷孟修贤这几年也退休养老了,老两口俩平日里修身养性,每逢皇族祭祀,长阳君才会以宗亲的身份露个脸,主持一下祭祀。 舅舅在朝中有官职,不过只是四品官,职位不高不低,权力不大不小。/鸿¨特^小·说+网* -免+费^阅`读+舅舅人也低调,从来不冒尖,一直都是本本分分干好自己的事情。 那位商悯还没见过的表哥姬言澈官职也不高,只是在司灵一部有一个灵官的差事罢了,甚至还没出师,官职只有六品,是名副其实的芝麻小官。 这样的身份本不值得猜忌,但是架不住老两口有个当武王的女婿,还有个当质子的外孙女。且长阳君在宗室里辈分算比较高的,还有点威望和影响力。 以燕皇的多疑,对皇室宗亲和朝中大臣行监视之事简直再正常不过。 何况,如今局势不同了。 攻谭在即,大燕正值战时,众多诸侯国出兵态度未明,长阳君又和众多宗亲大臣联合反对攻谭……这一桩桩一件件算下来,想不招致皇帝的忌惮和猜疑都难啊。 第68章 “到底是时局紧张,动作大了些。” 商悯眉头越皱越紧。 看来以后也要减少一下在长阳君府现身的次数, 免得暴露……姥姥姥爷一时半会回不来,还是等晚上再去和二老见面吧。 她思及此处吹灭灵烛,身影一闪重新变作陶俑, 意识回到了镇国大将军府。 正巧雨霏来叫商悯洗漱,她便洗脸梳头用了些饭,独自去了大将军府的演武场练武。 昨夜修为突破,还没好好适应体内膨胀的真气。 商悯没用游龙青鳞枪,而是从摆放着武器的架子上挑了一把白蜡木杆制的长枪。 她紧握枪杆, 气沉丹田,在演武场院子里舞了一套虎虎生威的杨家枪,枪尖划地飞沙走石,杆随心动如臂使指。 一套枪法结束, 商悯将枪杆猛杵到地面,轰的一声闷响, 气劲爆裂,地面的沙土以枪尾为圆心骤然向外炸开一丈, 在她脚下留下了一圈规整的圆弧。 她收力调息,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觉得自己浑身的筋骨都舒展开了,前所未有地畅快。 “好枪法呀!”宋兆雪不知何时也到了演武场,正倚着墙边一脸惊叹,就差鼓掌了。 “三师弟谬赞。”商悯回头一笑,主动相邀, “可要对练?你我点到为止。” 宋兆雪是个不记打的性子,一听立马蠢蠢欲动, 提起长刀应道:“好!” 可惜他答应得虽有气势,一杆长柄刀也耍得赫赫生风, 但于商悯交手不过百十招便败下阵来,甚至比昨日他们首次切磋败得还要快。 宋兆雪脸红一阵白一阵,捏着刀杆不服气道:“明日我们继续对练。” “还是等你腰上的伤好了再说吧,上次我下手似乎有些狠了,你别留下什么病根。”商悯眼神在宋兆雪的腰侧停留片刻,那是她昨日与他切磋对练时击打的其中一个位置。 其他地方的伤到还好,是皮外伤,腰上的伤却正在要害处,让宋兆雪动作迟缓了不止一成,让他今日发挥失常。 “不过是小伤,还是我技不如人。”宋兆雪摇摇头。 都是从小练武的习武之人,宋兆雪心中也知道自己落败绝不止是因为腰上有伤,而是通过昨天长时间的切磋,商悯已然掌握了他的出招习惯 分卷阅读145 。,第¢一·看_书¨网, _更_新!最·快^ 他出刀她便挡,他躲闪她立刻追击,甚至对于某些招式都能未卜先知了,往往他的刀才刚挥出去,商悯便已知道这刀要往哪里砍,见招拆招,令他打得无比憋屈。 昨日切磋,他们你来我往打了一炷香的时间。 今日切磋,胜负不多时就已分晓。 实在是让宋兆雪不得不佩服商悯的天姿。 “师弟的刀法可是宋王所教?”商悯问。 “嗯,这是我族传承刀法。母亲身体大不如前,授艺只能口头指点,她说我学得不差,也很有天分,只是一看悯……师姐的枪法,我就知道这话肯定是在安慰我了。”宋兆雪脸上多了些苦涩的意味。 “怎会?我也跟不少人切磋过武艺,你的刀法可算不上差,反倒很有灵气,这是实话。”商悯安慰,“宋王尚还年轻,调养好身体应当不难。” 宋兆雪看了商悯一眼,表情更加郁郁,低声道:“难。” 这下商悯不说话了,她举起手拍拍宋兆雪的肩膀,没打探人家宋国的宫闱秘事。+3+5_k+a.n¨s+h+u-.′c′o!m¢ 可是宋兆雪却像打开了话匣子,把刚刚练武时用的木质长柄刀丢到一旁,一屁股坐在了演武场上,眼神略有颓丧道:“原本母亲身体很好,只是在生我时……” “难产伤了身?”商悯看宋兆雪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了,“我娘也是。” “不是,是我的一位姨母谋反了,趁我母亲生产时逼宫,叛乱平了,可也致使她生了一场大病,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我五岁之前都是乳母带的,她忙于朝政,没心力看顾我。” 宋兆雪叹了一口气,撇撇嘴,“我来宿阳前,大臣们还向我母亲提议过继一个宗室的孩子,免得宋国后继无人,母亲将这事压了下来。我感觉那些大臣巴不得我死了。” “这就是气话了,那些大臣肯定希望你活,但是他们不得不劝王做好打算。”商悯也不避讳,“现在,我们的身份与以往不同了,我武国的朝堂上也必然会讨论类似的事情,我还有个弟弟呢。\c¢u?i~w_e·i^j+u!.^i`n~f?o~” “也是,我们几个成苏归攻谭的随侍了,这消息要是传回宋国,那些大臣们更要嚷嚷了,真是让人心烦。”宋兆雪揉揉脸颊,闷闷道。 商悯与宋兆雪对视一瞬,走到他身边向他伸出了手,宋兆雪用力握住商悯的手,从脏兮兮的地上站了起来。 他们的谈话虽然涉及各自的母国朝堂,可并不涉及隐秘之事,因为他们所说的东西都是彼此早已知晓的。 只是从身边人口中获知,和听本人亲口诉说是有区别的,后者是一种交心的表现。 “我在宋国少与同龄人相处,母亲在经历那件事后对宗亲多有防备,和我年龄相仿的同族同辈人与我相处也总是战战兢兢的。”宋兆雪耷拉着脑袋,低头瞅了瞅商悯,“你年龄比我小,但真有师姐的派头,我是很服气的。师姐,先前在承安园时师弟莽撞,对你多有得罪,还请师姐不要见怪。” “不过是小事,我哪里会放在心上呢?况且那也不算是得罪。”商悯说到这儿玩笑道,“说到底,三师弟又不是在针对我,所以这气自然不是我在受。” 至于是谁在受气,当然是郑留了。 可是郑留也没把宋兆雪的小挑衅放在心上,反倒是宋兆雪次次沉不住气发作,这受气包反倒像是在说他自己。 宋兆雪面露尴尬,不吭声了。 “你二人争端,我也仅仅是例行劝上一劝。误会嘛,能解开自然是好,要是解不开,今后三人同门低头不见抬头见,关系不好闹得太僵。”商悯笑笑,“不如这样,以后你二人每有冲突,索性以兵法推演替代口舌拳脚之争吧,谁输谁赢,一目了然,还能涨涨技艺。” 演武场外围飘来一句:“我并无意见。” 宋兆雪抬头,看见郑留这小子闲庭信步地走来,不甘落后道:“我也同意。” “如此甚好。”商悯拍手笑道,“今后我们师姐弟三人便能同心同德,扶持前行了。” “慢着,郑留,你来演武场干什么?”宋兆雪怀疑道,“你又不练武?” “我去找师姐,师姐的侍女告知我人在演武场,我就来了。”郑留对商悯轻轻颔首,“拜在大将军门下,又要去战场,不懂些拳脚恐怕不行,这几日也是想请师姐指点一番。师弟自小体弱,不奢求这么快练出气感,只求能强身健体,不拖师姐和苏将军的后腿。” 商悯还未答话,宋兆雪却一下子喜笑颜开,搓着手跃跃欲试。 “郑师兄,教些拳脚而已,这么小的事情不必劳烦大师姐了,三师弟我可以代劳。”他兴奋得甚至连师兄都喊上了。 郑留眼皮一掀,“你是想趁机磋磨我吧?” “哪能叫磋磨呢?”宋兆雪大义凛然,“哪个习武之人不是吃尽了苦头?每日扎马步,太阳底下暴晒,打木人打得双臂血痕累累,这些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你十岁起步已经晚了,还需要加倍苦练才是啊!” “不错 分卷阅读146 ,三师弟说得在理。?狐+恋¨文¨学\ ,首_发+”商悯赞同道,“我每日要加紧读书,恐怕没有多少时间来指点二师弟,不如三师弟代劳,你二人也可经常切磋兵法,互取所长。” 郑留几乎没有思考多久就点头同意了。 商悯还以为这又是郑留伺机接近她的伎俩,不曾想他是真的想学武了,这样也好,刀剑无眼,他也能有点自保之力。 在大将军府的日子比在承安园舒畅自在得多。 承安园是皇家园林,没个正经练武的地方,供贵族取乐打马球的马场倒是有。加之往来宫人甚多,住的各国质子也多,人多眼杂,反倒叫人不太好结交新朋友了。 到了大将军府虽然依旧受拘束,可好在苏归是个不管事的,府中下人也少,整个环境都清静了很多。 一整个白日,苏归都没有在镇国大将军府现身,想必是在忙着调度军队。 到了晚上,商悯探头看了一眼天上,见今晚有月亮高悬于空中,就知道今晚苏归是不会来找她传授技艺了。~小-说+C!m^s· !免?费+阅?读! “真怪,为什么非要等到没有月亮的晚上呢?是因为修炼的功法特殊吗?”商悯摸着下巴琢磨。 夜晚的时间也不好浪费,白日里窥见细作探查长阳君府书院,这件事该早些告诉姥姥姥爷。 商悯眼睛闭上,等她再睁眼,已身至君府书房,陶俑化身所处的位置正好就在蚀音灵烛笼罩之中。 长阳君和孟修贤竟然已经点好蜡烛在等她了。 长阳君见商悯现身松了口气,笑道:“今日回来,你姥爷发现书架上的陶俑被动过,就猜想是你来过了,是以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那姥爷可有发现屋内的其他东西也有被动过?”商悯严肃了脸色。 孟修贤一愣,面露古怪之色,“倒没想过那人会这么大胆……” “到底是时局紧张,动作大了些。~d¢i.y-i,k¨a*n~s\h~u-.+c′o+m?”长阳君苍老的面孔有些阴沉。 商悯讶然:“你们知道君府有细作?” “知道,几个月前就发现了,只是一直没声张,也没拔除此人。”长阳君道,“比起府中被安插细作,我还是更担心不知道这细作是谁派来的。知道此人存在也好,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免得除了一个,又进来第二个。” “你看到的那人是不是进书房找东西了?”孟修贤描述了一番细作形貌,见商悯点头确认后松了口气,“是和我们知道的是同一人,要是再凭空冒出来一个那可就要闹笑话了。” “您二老有打算就好,还好我是白担心一场。”商悯心情轻松不少,“那就暂且留着此人,监视其动向。” 她想了想又不放心地嘱托:“日常的饮食也要注意,可别被下了慢性毒药或者蛊虫。” “放心,这样的阴损手段姥姥我可见过不少,害不到我们俩。”长阳君笑眯眯道,“今晚有个好消息,悯儿要我们帮你办的事,差不多已经办成一半了。” 商悯眼睛一亮:“居然这么快!可是那人选有眉目了?” “绣衣局会从今年入宫的太监宫女中挑选有资质的加以培养,其余没资质的就入宫充当普通仆役,我设法弄来了绣衣局的初步遴选名单。”长阳君从桌下取出一张纸,上面写了十几个太监宫女的名字。 “这些宫女太监还在行宫之中学习宫规,每个月固定天数,行宫会派宫人出宫采买,一般都是新入宫的来干这些杂活,名单上的人,也会去,是个动手的好时机。” 孟修贤道:“至于选谁,还要从长计议。” “是,必须从长计议。”商悯沉思,“先不急着挑人下手……看能不能动用人脉调查此人的家底和人际关系,摸清此人的性格,最好挑孤僻一些,无牵无挂没有家人的目标下手。且,不一定要一开始就下杀手,可以想办法,先取得这人的血,血是让身外化身固定外貌的媒介。” “身份来历不难查,宫司处对于宫女太监的来历皆有存档记录,进了绣衣局的太监户籍存档被调走,这些东西就难查到了,普通的宫人还是比较容易查的,使些手段就能弄到。” 长阳君思索,“那血……虽然有些麻烦,不过筹谋一番,也不是没有机会,放心交给姥姥办吧,只是需要一点点时间。” 商悯听到姥姥这般说大松一口气,微笑道:“好,那悯儿就静候佳音了。” 孟修贤眼神若有所思,“悯儿,你这身外化身的年龄外貌会跟着本体一起成长吗?” 商悯眉毛一拧,“这倒是个问题,先前我还未注意过。我身外化身的修为会随着本体修为的提高而提高,可是外貌……不知书房中可有量尺?我这几个月长高了一点,量一量身外化身的身高便可知晓。” 本体年龄随着时间的变化而成长,身外化身却永远维持小孩子的模样,这可是个大隐患。要是借他人外貌演化成的化身容貌也是永远不变,那商悯恐怕还要额外学一门易容的功夫。 孟秀贤立刻翻找出了一卷软尺,给商悯 分卷阅读147 测量了身高。¨零?点-看\书` `更`新,最_全? 商悯看了一下软尺上的标注,拍了拍胸口笑道:“身外化身的身高也生长了。” 少顷她收敛笑容,“因为本体在长高,所以身外化身也变高了,但是被我冒名顶替的那个人是必然要死,死人不会长高,我怀疑到时候身外化身的容貌会永远固定在那一刻……而且陶俑化身的使用规则,我还需要摸得更透才行,当前的打算也只是理想的打算。” “不怕,总归没有到最要紧的时候,悯儿还可以试一试。”长阳君缓缓道,“若筹谋有误,此事不成,我等也好及时脱身,另投他路。” “好!”商悯重重点头。 在宿阳,姥姥和姥爷就是她的坚实后盾,他们数年积攒下来的人脉和见识能派上大用场。 第69章 “谭国来使进宿阳了。” “还有最后一件事, 我想要和您二老提前商议。!x\4~5!z?w...c′o¢m/”商悯犹豫了许久,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那老皇帝,对长阳君府或许只是例行监视, 可我还是很不安,万一将来事变,皇帝对武国出兵,姥姥姥爷和舅舅,还有表哥, 你们该怎么办呢?” 她用很慢的语速问出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也愈发沉重。 这个可能性是必然有的,只是商悯不确定这件事会什么时候发生。 “悯儿,不要当局者迷。”长阳君语气柔和了一些, “当年伐梁,与旧梁有过姻亲关系的皇族宗室, 你可曾见到燕皇对他们做些什么?姥姥我活到现在,照样好好的。” “诚然, 皇帝对于这些宗室是有过打压和监视,但他到底不曾为此动手杀人。就连此刻攻谭, 皇后不还是在清秋殿里好端端地养着病,她之前跪在殿外求皇帝收兵,皇帝也没对她怎么样,顶多是变相软禁,性命却是无虞。” 这话显然有安慰的成分在。 商悯依然忧心忡忡, “可是这不一样,皇后对皇帝并无威胁, 而且这皇帝行事诡异,让人不得不防。\看+书/屋+ ′更!新¢最/全_舅舅可有跟你们提起过‘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说过。”孟修贤与长阳君对视, 视线一触即分,他苦笑道,“皇帝被妖物所控制,这个猜测是太过惊人,姥爷我实在是不敢信呐。” 姬令韬当差归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进书房对他们讲了商悯的猜测,这可把他们俩惊掉了下巴。 他们不敢信,原因很简单——他们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妖是什么样的。 他们知道上古时代有妖,知道有用妖骨妖魂制成的奇物神兵,但妖几乎绝迹,他们终究没有见过任何妖,也没见识过任何妖术。 燕皇要攻谭,他们只会想这背后一定是有什么政治考量,一定是有见不得人的阴谋,一定是皇帝年老昏聩了……他们唯独不会想皇帝是被妖蛊惑了。 这个选项一开始就不存在于他们的脑海之中,所以他们不敢置信,也不想相信。 更何况商悯的猜测是缺乏依据的,她提出的这个假设完全源自于自己的奇思妙想,既无佐证,也无线索可以追查。 这教人如何去信? 人族已经做了天地霸主两千年了,两千年前圣人降世大战群妖,从此妖族绝迹,而这两千年后的天下是人族一族的天下。 人族纷争不断,偌大的王朝建立然后衰败,无数小国兴起,无数小国覆灭,天下共主换了又换。 但不管天下共主怎么换,这天下终究是人的天下,毁灭王朝的是人,建立王朝的也是人。 妖这种存在,实在是淡出这方世界太久了。 这两千年间,史书上只会记载某国覆灭于内政,某国覆灭于叛乱,某国覆灭于领土争端。 从来没有什么言论说,某国覆灭于妖邪作乱……除了虚构的民间话本。 “也许是我错了。”商悯认真道,“我也希望我是错的。” 长阳君与孟修贤几乎同时开口。 “不要再告诉其他人你的猜测!” “莫要将此事说与他人!” “是,悯儿谨记。”商悯肃了脸色,而后交代,“也请姥姥姥爷小心谨慎,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都万万不要派人去皇帝身边探听,也不要去打探此事虚实……” 如果皇帝被妖控制的事情是真的,那么此妖实力只怕甚为恐怖,手段更是诡秘莫测,其挑起各国争端,图谋甚大,姥姥姥爷身在宿阳这个漩涡中心,万事还是小心为妙。 如果皇帝被妖怪控制的事情是假,商悯虽然可以松一口气,但同样要顾忌皇帝对姥姥姥爷的猜忌。 让姥姥姥爷去打听一些小事,利用人脉帮她完成一些自己不是那么方便做的事,商悯是没有太大心理负担的,因为这些事情本质上不会给姥姥姥爷带去危险。 但是打探皇帝就不一样了,这和探听宫人不是一个级别的。 办不好,抄家砍头只在顷刻之间。 “好,我们记着了。”孟修贤还是不放心,“悯儿,你万事要当心自己的安全,不可莽进。实在不 分卷阅读148 行……当个缩头乌龟也没什么好丢人的,忍得一时,才有将来。?微?趣!小,说′ ¢已-发!布/最·新`章,节?” 商悯一笑:“放心,我可是很惜命的。” “你在苏归那住得怎么样?”长阳君关切道。 “还算可以,比在承安园舒服一些。”商悯说得含糊,“他没有为难我,只是说了到时候随军出征,要让我们充当他的亲卫。” 一提起苏归,长阳君的脸上多了几分阴郁之色,只是这阴郁却不是针对苏归的,而是针对那下令的狗皇帝的。 若不是这老东西想一出是一出,商悯哪里需要随军出征。 长阳君和孟修贤此刻反对攻谭,也不全是因为此事是逆势而为会让大燕统治不稳,同样是因为不想商悯上战场。 他们已经做得很谨慎了,他们不敢直接上奏折劝燕皇不要将质子派到战场上,怕又让皇帝怀疑加重,更坚定他派出质子的决心,所以只敢站家国大势的角度劝谏。 实在是让人无比窝火。 这几日,长阳君头上多了好几根白头发,孟修贤也瘦了一大圈。+x,s,a+n?y*e?w?u`._c¢o\m* 商悯看着他们的模样很是忧心,而他们同样为商悯而忧心。 “他没有为难你,我便放心了。总算那小子有点良心,没忘了你父王当年对他的照顾。”长阳君哼一声。 “照顾?”商悯疑惑地问。 “你父王没告诉你吗?当年苏归和你父王关系不错,不过后来就没有什么来往了。”长阳君道。 看来姥姥只知道他们曾经关系不错,不知道他们曾是结义兄弟。商悯道:“告诉了,只是父王没说得那么细。” 这几日实在是把他们累狠了,长阳君脸上已经显露疲惫之色,孟修贤也是强打起精神说话。 商悯看在眼里,不由道:“时候不早了,您二老快去休息吧,若每日我亥时一刻不现身,那今日便是不来了。” “好,你也要早些睡,还在长身体的年龄呢。”长阳君慈爱道。 拜别两位老人,商悯灵识归位。-4·0¨0!t+x_t?.*c~o¢m, 看着一片漆黑的卧房,她深深叹了口气,趴到窗户边看向皇宫的方向。 皇帝啊皇帝,你到底还是不是人族的皇帝? 如果商悯没有前世的记忆,不曾听过段脱胎于另一个世界历史的玄奇神话,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往这方面想,就算想到了,恐怕也很快就抛之脑后了。 这荒诞的猜测,可千万不要有成真的一天啊。 …… 接下来一段时日,似乎分外平静。 商悯时间安排的还算充实,上午读书,下午演武场练武,偶尔和郑留对弈,或和宋兆雪比武。 苏归白日不归,夜晚才现身,这段时间都是如此,不是每一个晚上都是无月之夜,是以授艺也是断断续续。 直到近几日下了雨,接连三天都是阴沉的无月之夜……这就意味着商悯已经连续三天半夜被苏归从床上揪起来传授兵法了。 不知不觉到大将军府已有十日。 今天商悯到了晚上打开窗户一看天色,就知道晚上又有得忙了。 然而她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等了大半宿,熬得眼皮打架也没等来苏归,商悯撑在石桌上睡着了,最后是雨霏把她强行拖回了床上睡。 可一躺到床上,商悯反而神思清醒了。 接连几日的相处,她已经对苏归这个人有了一点点的了解,这个人极其重诺,而且极其守时,只要天上没有月亮,他必会在子时准时出现。 但今日他没有出现,也没有人来传信告诉商悯一声。 这说明苏归是临时有事忙得不可开交,不得已错过了时间,并且苏归向商悯传授武艺这件事情似乎是瞒着所有人的,连他的亲信也不知情,所以苏归并未差人来报。 调集兵马粮草是非常忙碌,可是也不至于让苏归一个大将军都半夜不归吧?总归是有大臣负责的,苏归只把控大方向。 商悯昏昏沉沉地睡去,第二日醒来,院中的侍女刚刚摆好早膳,隔壁的郑留便不请自来。 “用膳了吗?”商悯随口一问。 “回师姐,未曾。”郑留一板一眼道。 商悯愣住,“呃”了一声,看了看郑留,总觉得在对方脸上察觉到了一丝微不可见的笑意,似乎是等着她开口留他用饭了。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这小子还蹬鼻子上脸了。 “坐吧。”商悯古怪地看他一眼,转头吩咐侍女,“把老三叫来一起。” 老三自然是指宋兆雪。 侍女应声出门,不一会儿宋兆雪打着哈欠来了。 进了门他先对郑留撇了下嘴,接着笑眯眯地看着商悯:“还以为大师姐只叫了我一个人。” “确实只叫了你一个人,我还没叫郑留他就自己来了。”商悯微笑。 郑留对她挑了下眉,嘴角翘起的弧度有点微妙。 “哦。”宋兆雪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也对郑留笑了一下。 “坐,一起吃,我让做了北地的早食,不知道你们南方诸国的用不用 得惯。”商悯道。 今日可能有 分卷阅读149 事要发生了。\k*s^w/x.s,w?.`c.o/m~ 不仅是因为苏归昨夜未至,还是因为郑留反常地来找她了。 他想对她说什么……他想看她有什么反应? 商悯用勺子搅着碗里的粥,刚往嘴里喝了一口,忽然间听到院子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雨霏进了屋门,表情不复往日平静,反倒十分严肃。 她低声道:“大公主,郑公子,宋公子。方才奴婢听将军府下人说,谭国来使进宿阳了,他带来了谭国国君的请罪书……还有,谭公的头颅。” 第70章 “扰我褪鳞,坏我大计!” 几乎下意识的, 商悯想要扭头,去看看此刻的郑留是什么表情,想看看此事是否在他预料之中。 然而她强行忍住了。 因为商悯立刻反应过来, 不管此事是否在郑留意料之内,他表面上都不会做出任何反应,他会像初闻消息一般惊讶,脸上的表情也是跟旁人一样充满震惊与疑惑。^y/u`e¨d+u.d^i?.~c-o~m? 商悯静默一瞬,放下勺子, 抬眼看向雨霏,重复了一遍:“谭国来使,带来了谭公的头颅?” “是,千真万确。”雨霏显然已经在得知消息时打探过来龙去脉了, “此时来使已经入宫了,听说谭国来的人不多, 仅有一使节两护卫,一路快马加鞭而来。” 谭国国都距离宿阳有一千九百里, 轻装简行,快马八百里加急, 日夜兼程也要好几天才能到,路上也不知道跑死多少匹马…… “谭公死了?”宋兆雪喉咙里跟卡了块东西似的,半晌才哑着嗓子问出这句话,“他死了?” “是。”雨霏垂着头又道,“据说谭公长女谭桢已继任国君。” “谭公是自裁谢罪, 还是谭桢大义灭亲?” 商悯听到一旁的郑留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中也带着显而易见的讶然。 “事出突然, 奴婢无从知晓,将军府中的人亦是不知, 或许得等陛下会见完谭国使节后才有消息传出。~x+i_a.o^s¢h¢u^o/c,m-s?.*n.e¢t′”雨霏道,“奴婢会时刻留意,有了新消息再来通传。” “行了,你先退下吧。”商悯吩咐,“其他人也都退下。” 宋兆雪对自己侍从使了个眼色,郑留也轻微摆了下手,满屋服侍的仆人缓缓退出,这下屋里就剩下他们三人了。 早上桌上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了,商悯这时才有机会将探究的视线投向郑留。 郑留眉头紧锁,见商悯看来只是无奈笑笑:“只是想来找师姐蹭顿饭,没曾想这件事情发生的如此不凑巧。谭公、谭国,不知命运如何啊。” “既然带了认罪书,那便是来认罪的,谭公恐怕是自裁。”宋兆雪的眼神在商悯和郑留之间游移,似是拿不定主意了,“依师姐和师兄所见,这场仗还打得起来吗?” 商悯扯了扯有些僵硬的嘴角,“我自然是不希望打起来,可惜,这不是我们能说了算的。” “打与不打,都是陛下说了算,我等远离朝堂,不了解其中曲折。”郑留道,“我只知道,这场仗不管是打还是不打,陛下都有自己的考量,其中的道理,恐怕就不是我们能参透的了。” 宋兆雪眉心一跳,打量一下郑留,欲言又止。 商悯有一瞬间有点想笑。郑留是个糊弄高手,一番话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这种中庸的回答显然不是宋兆雪想听到的,也不是商悯自己想听到的。 她想到前几次找郑留打探各种事情,得到的多半也是这种中庸的回答,满篇废话,所以她学会了另一种提问的方式。 “谭桢……不,现在或许该称新任谭国主了。”商悯道,“谭国主即位,理应送上国书,交由陛下盖玉玺,颁发圣旨昭告天下,并送上国礼,如此礼成,她才是名正言顺的国君。如今这样的光景,这礼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师姐所忧虑之事对于谭国来说确实紧要。”郑留轻轻点头。 “这么说,一个不小心,这新国君就要变成名不正言不顺的了?”宋兆雪道。 “谭国真心认错,想必陛下也会重新考虑攻谭之事,这场仗也许不用打了。”商悯试探。 郑留的视线在商悯的脸上流连,随后摇摇头,“师姐所想未免太过乐观,谭国此举万一只是缓兵之策呢?” “有理,”商悯看着郑留又道,“且请罪和自裁谢罪,终归只是谭国一面之词,谭公到底怎么死的还不知道……或者谭桢是弑父杀君上位,也未可知啊。” 郑留这次意外地看了商悯一眼,再次颔首认同道:“师姐思虑深远,师弟我也觉得十分有理。” 瞧,这不就问出来了吗?商悯心道。 郑留说过,攻谭之势不可阻挡。 商悯也觉得,此战必然是要打的。 现在谭国已经认罪,还献上了国君的头颅,这诚意无论如何都算够了。 如果龙椅上坐着的是一位仁慈的皇帝,哪怕太后真的是被有妖气的宝镜所害,一命还一命,他也该重新考虑攻谭事宜。 问题就在于现在 分卷阅读150 龙椅上的皇帝并不是仁君,反而一心想掀起灭国之战,既然如此,他就必须找一个新的由头,因为谋害太后的死罪已经被谭公拿自己的命填补上了,皇帝得找一个程度更重,能把谭国彻底摁死的新由头。`1.5\1′x_s.w\.,c,o~m? 比如谭桢谋反,弑父上位,献上头颅是为了避祸,又或者说谭桢怀恨在心,把父亲的头献上去只是为了让大燕暂缓出兵,实际上她自己也在调集兵马预备开战。 出兵的借口总是很多,就算没有合理的理由,还可以编造一个理由。 总之一句话,打你就打你了,还要挑日子吗? 谭国真是命途多舛。 商悯暗自摇头。 既然天机不可泄露,郑留无法吐露那些还未发生的事情,那商悯还可以自己猜。 她要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郑留就可以说她猜得很有道理,他也这么觉得,要是商悯猜得不对,郑留就可以发表别的看法,郑留若不方便直接说是或者不是,那就由商悯递上话头。-秒/章′节^小~说-网? ,无`错*内+容_ 如此,便可规避天机。 因为本质上这天机并非郑留所泄露,而是商悯的推测,她只是恰好推测对了而已。 但,万一郑留存心误导呢?万一他想要利用他能预知未来的事情来欺骗她呢? 这个念头在商悯心里一闪而过。 在谭国的事情上,郑留多半不会存心误导商悯的判断,因为这件事情几日后便能见分晓,他误导她是得不偿失,还会因此失去商悯的信任。 可将来的事就说不准了,预知未来是郑留的筹码,他可以利用它得到商悯的信任,也可以利用这个能力致她于死地。 突然,商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她无法知晓那狗皇帝是不是被妖控制了,那为什么不去向郑留求证呢? 只是姥姥姥爷的嘱托犹然在耳,她不敢轻易将这件事说出口,更何况对方是不知底细不知目的的郑留。 “师姐,听到这个消息我实在没胃口,先回去了。?s.y!w′x¢s¨.!c!o+m-”宋兆雪忽然起身道。 商悯道:“你去吧。” 待宋兆雪离去,郑留对商悯笑了一下,“他心里正打鼓呢。” “你对他似乎还挺了解。”商悯也没了慢慢吃饭的心情,她端起碗把白粥一饮而尽,往嘴里塞了个包子。 “宋国势弱,他不得不怕。”郑留剥开一个粽子,看见里面的蜜枣和碟子里的蜂蜜沉默了,然后勉强吃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商悯问。 郑留犹豫地看着粽子,在触及商悯的目光时很快说:“很好吃。” 商悯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那以后常来吃。” “实在不必了,太麻烦师姐了。”郑留礼貌地拒绝,接着说,“我身边的小太监会包咸粽子,里面有五花肉和咸蛋黄,师姐不嫌弃我可以叫人明日送来给你尝尝。” 商悯想象了一下味道,沉默了,也礼貌地说:“不用特意麻烦人做,有缘再尝好了。” …… 宿阳城,皇宫。 谭国来使跪在大殿前的石砖上,已经跪了将近一个时辰了,他将漆黑的木盒抱在胸前,不敢松手,不敢放下,哪怕他双臂酸涩,连日奔波的劳累让他几乎摇摇欲坠,他也不敢放松分毫。 因为木盒里装的是他们谭国国主的头颅。 他奉谭桢之命前来,将国主的头和谭国的请罪书一同献给那位天下共主——大燕的皇帝。 在他即将晕倒的时候,一袭红色的太监袍终于出现在了他面前。 胡千面低着头和颜悦色道:“刘绥刘大人,陛下头疾缓和不少,现下醒了,宣您进殿。” “是,劳烦公公通传了。”刘绥起身后一个踉跄,站立不稳险些栽倒在地,胡千面眼疾手快地一托,这才让刘绥站稳了。 胡千面目送刘绥缓缓跨入大殿之内,“嘭”的一声,朱红色的大殿门合上了,胡千面的脸上的表情迅速从慈眉善目变成了冰冷阴沉。 他一招手唤来涂玉安:“封好了?” 涂玉安点头哈腰,“封好了,保证一丁点声音都不会传出去,近处的人都是我们的。” “那就好。”胡千面脸上的表情恢复了平日里的舒缓,“他们坏了殿下的大事,殿下要好好出一次气……” 刘绥按照谭桢的吩咐,神态谦卑地步入殿内,随后跪倒,高举着那装着头颅的木盒道:“臣谭国左丞相刘绥,拜见陛下,陛下万岁!我谭国不知献上的朝贡礼中竟有如此邪物,致使太后娘娘病逝,谭公愧悔不已,自知罪该万死……” “愧悔不已……罪该万死?”龙椅上有人在念着这四个字。 而念出这句话的却不是苍老年迈的男人的声音,而是年轻的女声。 刘绥僵住,猛然抬头,见龙椅上倚坐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名外表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的女子,她脸色苍白,似乎大病未愈,满头青丝披散,未着簪饰,身上的衣袍也分外随意,毫不在意褶皱有没有抚平。 只有衣摆的凤凰昭示着她与众不同的身份 分卷阅读151 ——皇后。\e^x?i·a?o`s,.-c-o!m? 可是皇后明明年过半百,怎会外表如此年轻?龙椅明明是皇帝可坐,何人敢行如此僭越之举? “公、公主……”刘绥如同见鬼,额头上立刻渗出了冷汗。 皇后是谭国公主,刘绥甚至还见过她年少时的样子,这龙椅上的谭闻秋,模样分明和当年一般无二。 “你们的确罪该万死,扰我褪鳞,坏我大计!”顶着谭闻秋面孔的女子轻轻一招手,刘绥的身躯立刻控制不住地向她伸出的手飘去。 他怀中的木盒啪的掉到了地上,一颗已经有了腐败之相的头颅滚落在地,散发出难闻的恶臭。 一只长着青黑色鳞片的狰恶利爪死死卡住了刘绥的脖颈,“谭闻秋”的眼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蛇一样的竖瞳。 她把人提到自己面前逼问:“我问你,谭公死前,可有见什么人,可有得知什么事?” 第71章 “殿下圣明。.幻¨想\姬! *首.发-” 大门紧闭的宫殿中, 无人知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胡千面和涂玉安一左一右守在殿门两侧,如同两尊门神,偶尔大殿内会传来恐怖的震荡和惨烈的哀嚎, 使朱门和雕花窗框都嗡嗡震颤,但这震颤声始终未离开大殿一丈,像是被无形的结界给束缚住了。 涂玉安脸上隐隐浮现出畏惧,胡千面则面无表情。 哀嚎声在盘旋,恐怖的施刑还在继续……不过, 很快就能结束了。 因为人类肉.体凡胎,经不住长时间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刻钟,大殿内的动静终于平息。 胡千面端正了脸色, 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涂玉安紧随其后也进了殿。 他一下子被殿内浓重的血腥味给冲了个后仰, 压抑的嗜血兽性险些释放。 涂玉安舔了一下露出来的犬齿,将牙收了回去, 跟在胡千面后面跨过地上血肉模糊的物体,一同跪倒在大殿上。~e~z?k/s,w·.?n~e^t* “刘绥怎么处理?请殿下吩咐。”胡千面垂首道。 “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谭闻秋双手搭在龙椅两侧自然垂下, 眼睛微闭着,胸口起伏,像是在平息躁动的戾气。 突然间她哇的吐出一口血,藏衣服下的鳞片不受控制地起伏着,神色略有痛苦和挣扎, 但又很快平静下来。 “殿下!”胡千面吓了一跳,起身上前搀扶。 谭闻秋略略抬了下手, 胡千面止住动作,转头对涂玉安吩咐:“向外通报, 刘绥欲行刺杀之举,被格杀于殿上,尸体你处理好,然后回来把大殿上的血擦干净。” 涂玉安赶紧跪倒告退,袖子一卷扛着刘绥不成人形的尸身离开了大殿。 “不该是这样的……肃国的传承早断了,我亲手葬送了王族,又亲手把那些典籍毁得干干净净,谭公从哪儿知道了这个法子?”谭闻秋用很低的声音喃喃。 “许是谭国一脉也留存了那些典籍?”胡千面猜测。 “我当年也亲自探查过了,谭国典籍上记载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谭闻秋抬起头,眼中的竖瞳闪烁不定,“有什么事发生了,我的布局被扰乱,是谁扰乱了我精心布置的一切?” “只有生擒谭桢后再逼问才能知道了。”胡千面一下就直切症结,“谭公自裁,生前必然嘱咐谭桢身后事如何处置,谭桢继任国主,理应知道这些秘事。” “咳……”谭闻秋咳嗽一声,面庞更加苍白。 “殿下褪鳞失败,要好好休养,在下会嘱咐苏归将这件事办好的。”胡千面关切道。 谭闻秋抹去掌心的血迹,神情有些恍惚,“我数次借人身转生,自觉已足够了解人,但是为什么……” 无数次转生使她经历了太多的事,也经历过太多的失败,内心早已疲乏。 以妖魂转生人身是她想到的唯一一个屏蔽天机的办法。 每次转生后她会像人类孩童一样无知无觉,等成长到一定年岁,人类脆弱的肉身能承载庞大的妖力和繁杂的往事记忆了,人身中属于妖的一部分便会苏醒。 届时只需要经过三次褪鳞,她就能彻底占领肉身,泯灭掉这具躯壳作为人的意识,再度成为完整的妖。 可即便完整了又如何?为了屏蔽天机,她总是要再度转生,记忆也数度丧失。 此时谭闻秋经历的,正是她这一世的第三次褪鳞。 而在这一世之前,她不叫谭闻秋,她有过很多名字,而最开始的那个名字,已经足足有两千年没被人叫过了。 天柱镇世,妖魔绝迹。 无数大妖葬身于天柱之下,无数妖魂被束缚在封印之地,它们被天柱逐渐吸干灵气,碾碎意志。 举世人之力、以天地为炉铸造的青铜柱下,是所有妖族的埋骨之地。 人族的圣人们依托青铜柱划定规则。 从此以后,新生的妖族要开启灵智比先前难上千倍万倍。 从此以后,人族妖族皆不可成圣。 从此以后,只要人族气运凝聚,天柱就永远不会 分卷阅读152 倒塌。+d\u,a¢n`q.i-n-g\s·i_.~o?r!g· 谭闻秋是一个侥幸逃脱天柱束缚的幸运儿。 有天柱在,曾经可以移山倒海的无上伟力被压制得只剩一丝。 谭闻秋甚至不敢轻易显露妖身,因为此身已是皇后,气运与大燕龙脉产生了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妙联系,若现出妖身稍有不慎就会被宿阳的龙脉之气震伤,也就是近些年龙脉在她日复一日的蚕食下越来越衰弱,她才能偶尔显露出些许神通。 若是她还有曾经的力量,何须借助人力才能颠覆这王朝?这宿阳城之内的百万民众,也不过是群妖一天的口粮。 可悲可笑,她竟然要寄宿在人类的身体中苟且偷生,也要借助人的力量才能动摇人族统治,使青铜柱出现缺口。 她也曾无限接近成功。 但那已经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大燕的建立宣告着她的失败。 又八百年过去,她准备好了一切,这次的她更谨慎,更会蛰伏,更会把握人心。-x~i*a-o¨s?h_u·o?h¨u′n*.\c*o!m? 她将复兴一族的伟愿隐藏在皇帝年老昏聩的表象之下。 只要掀起这场大战,短则十年,多则二十年,这王朝必将覆灭。 只要人族群龙无首,各自为战,大一统无法完成,天柱封印就会破碎,届时妖族何愁不兴? 可是,那些死了还阴魂不散的人实在太碍事了。 什么天命之子,什么谭公自裁……不过是延续人族气运维护天柱封印的手段罢了。 “是我的存在暴露了吗?”谭闻秋自言自语,幽深的眼神仿佛穿透了大殿的穹顶望向无垠的天空。 胡千面脸色微变,“殿下是说……” “暂不确定。”谭闻秋微闭双目,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气,“‘她’的意识还是不肯消散,我要继续闭关。哪怕国主自裁稳固天柱,攻谭亦刻不容缓,灭了谭国,许多事就能办得顺利多了。” 谭闻秋在许久之前的漫长岁月中不是没想过直接弑杀君主让天下大乱,她也这么干过。`齐.盛.小¢说^网* _无¨错.内.容` 但是每当她这么干,总会有那么一两个杰出的人站出来,带着一大群人拨乱反正重塑纲纪。 只杀一两个人,靠她自己不难办,但杀一群人就难办了,尤其是这些杰出的人分布于五湖四海,一个一个是杀不完的。 长久的经验告诉她,只有当偌大的王朝从根子上烂了,从头到尾都被蛀虫腐蚀,已不再是臣民心之所向,推倒起来才会格外容易。 人族的王朝只会亡于人族之手。 控制皇帝是第一步,培植朝中党羽清除异己放任奸臣是第二步,建立绣衣局收拢权力掌控全局是第三步,掀起大战动摇诸侯国的信任是第四步。 现在已经走到第四步了。 “不急……不急。”谭闻秋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我们还有一点时间,小小的意外,不过是让天柱倒塌之日往后拖延了几年。” “大燕积重难返,必然倾倒,到时那些天命们才会展开真正的角逐。任圣人们百般算计千般筹谋,他们也只能在天上看着,因为,他们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殿下圣明。”胡千面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在下相信殿下定会达成夙愿。” 谭闻秋手指微动,胡千面身形一矮变作皮毛火红的小狐狸,仰着头被谭闻秋摸着毛茸茸的脑袋。 涂玉安端着水盆悄悄进殿,假装没看到这一幕,兢兢业业地跪着擦拭大殿上的血迹。 殿下对刘绥施刑时下手太狠了,殿上石板台阶连数丈高的穹顶上都溅满了血,叫涂玉安看得连连摇头。 等擦完了各处血迹,涂玉安捡起谭公的头颅嫌弃地放进盆里端走了。 他都有点可怜这谭国了。 你们干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在褪鳞和天柱的事情上惹殿下生气呢?要是乖乖的,殿下可能只会攻破谭国屠灭宗室,结果谭国非要垂死挣扎一下。 现在好了,谭国上下,从公卿大臣到底下百姓,全都得死。 …… 第二日,谭国来使对皇帝行刺杀之举的消息震动朝野。 燕皇下旨,令各诸侯国响应攻谭。 圣旨下发,五日内便由信鹰传至各国。 梁国即刻响应,愿出兵十五万,赵国其次响应,愿意出兵十万,宋国愿出兵七万,并供给足量武器。 翟国言国力衰弱只能借兵五万,但愿为大军制造机关战车与投石机助大燕攻谭。 郑国地处东南路途遥远,武国则在北地,都因路途遥远无法借兵,愿以粮草相助。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国稀稀拉拉地借了一些兵马粮草。 至此,大燕总共凑了六十万攻谭大军。 五月中,粮草备足,大军启程。 自从来到宿阳之后,商悯一直被拘束在承安园和将军府中,如今她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繁华的宿阳城便离开了这里。 “你说,我们能赢吗?”宋兆雪脸色苍白。 这是被这么大阵仗给吓得了,他从来没见过大军集结的样子,人山人海,竖 起的长矛利刃如同密林,一眼看不到头。 “ 分卷阅读153 难说。·s~i`l_u?b¨o′o.k-..c?o*m¨”郑留一如既往地给了个中庸的回答。 商悯安慰宋兆雪:“放心,我们这些将军亲卫一般是不需要亲临战场的,我们既不用打前锋,也不用指挥大军,顶多是干一些传令的活儿。而且就算咱们被俘虏了,身份在这儿放着呢,一般情况下不会有性命之忧,顶多受点折辱,被拿去谈条件什么的……” “被俘虏那还不如杀了我算了。”宋兆雪闷声道。 商悯侧目,笑道:“相信不会有这一天的。” 第72章 “我的确有点嫉妒了。” 从宿阳到谭国, 路途并不算十分遥远。 当然,这个不算遥远是跟去往武国的路途比的。 到了夜晚,大军安营扎寨, 商悯等人的帐篷被安排到了主帅营侧面。 行军打仗毕竟不是秋猎郊游,能让身份贵重者一人住一顶帐篷。且都到了战场上了,资源紧张,一切以大事为先,能单独住一顶帐篷的只有攻谭主帅苏归和几名品阶较高的大将。′j′i¢n\r?u~t-a,.~c′o.m¢ 抛去出身, 商悯等人应该去住亲兵营,可他们的身份又在那儿摆着,这叫安排帐篷的军需官犯了难。 他人微言轻,不好得罪人, 用这点小事去麻烦苏归亲自定夺又显得他办事不力太过无能。 商悯与宋兆雪和郑留通了气,三人主动找上军需官要求与其余亲兵同住, 这才算解了这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宋兆雪和郑留以及其余两名亲卫同住一顶帐篷,商悯与另外三人合住。 苏归的亲卫共有百十余人, 帐篷拱卫在帅营四周,商悯等人的帐篷则在最近处。 待一行人安置好, 便有传令兵来报:“悯公主,大将军叫您去中军帐。” “好。”商悯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抬脚就跟着传令兵离开了。 到了中军帐,账中已经摆好了一桌巨大的沙盘,苏归正站在沙盘前观察地形, 沙盘上代表谭国的地界上,已经有一座位置偏东南的城池被插上了赤红色的小旗。.零`点-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陇坪城。”商悯根据位置辨认出了那个城的名字。 “不错, 陇坪城。”苏归问道,“你看过地图了?” “我把谭国地图背下来了。”商悯道。 “除了城池位置, 山脉河流的走向也都背了?”苏归意外地看着她。 商悯点点头,“全都背了。” 事关小命,商悯自然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临行前半月她就已经背下了谭国的所有地图,何处有山脉、何处有盆地、何处有大漠,哪里有河流能获得饮水补给,她全都记得。 “不错。”苏归不吝夸赞,对商悯吩咐道,“你来帮我摆剩余沙盘,蓝色的旗帜代表主城,你把它们插在谭国的地界上。” 商悯依言拿起一把蓝色小旗,探身过去,将旗帜分毫不差地插在正确的位置。 “老师,为什么只有陇坪的旗是红的?”商悯指着沙盘问。 “因为那里已经被燕军攻破了。”苏归回身坐在中军帐帅椅上。 商悯一愣,“前线已经开打了吗?” “虽然我等主力军未至,但边界城池还是有守备军的,大燕与谭国三日前就已开战,战报消息不经你手,你不知道也正常。”苏归平淡道,“陇坪主将一味守城,被燕军击破城门,如今守城大将已被斩首示众,一万守城将士也伤八成。只是燕军也伤亡惨重,陇坪急需支援。” 说话间,郑留与宋兆雪进殿,拜见了苏归。 “来齐了,正好,不用我再说第二遍。”苏归道,“如今你们跟在我身边,不用做什么多余的事,多听多看就好。本就是历练,我也不指望你们能帮上什么忙,只要不碍事就行。” 一番话听完,宋兆雪脸色憋得通红,实在没忍住道:“老师,郑留与商悯年十一岁,确实是小,但我今年十四了,并没有比那些将士小上几岁,我看有的将士也才十六七的模样,夜晚随亲兵巡逻的活,我还是能做的。” 苏归不意外宋兆雪能说出这些话,他只静静地看他一眼,“你要是能受得了那种苦,可以跟着去。” “是,学生遵命。”宋兆雪脸上的红消退了一些。 恐怕在苏归眼里,他们几个就是来战场上长见识的二世祖,不管是皇帝还是他们的母国,其实都不期望他们能有多大的本事。 行军打仗学个六七分,了解了就行了,毕竟又不指望他们御驾亲征,倒是治国用人之策需要着重学。 宋兆雪和商悯的身世比较相似,两个人都被长辈倚重,若没有当质子这一遭是必定要成为王位继承人的,因此他们的安危格外要紧。 倒是郑留,在郑国时就是无人在意的十九公子,来了宿阳还是低调做事,要不是商悯日日和他相处,恐怕会直接忽略这个人。 郑留沉思片刻,对苏归道:“老师,学生可否跟在参军身边打个下手?学生自小体弱,连铠甲都难以穿上,但既然随军出征,总不好当个闲人,跟着参军大人也好给 分卷阅读154 自己找个事情做做,不至于成为拖累。^z¨h¢a*o_h/a\o~z^h^a~n,.?c¢o-m-” “可以。”苏归应允。 宋兆雪和郑留都给自己找了能起到作用但又不是非常重要的小活计,既不会在苏归面前碍眼,又不至于学不到东西。 商悯瞟了瞟苏归,大着胆子开口:“老师,您看学生的沙盘摆得怎么样?” “城池位置分毫不差,摆得很好。”苏归道。 “那学生今后跟在老师身边打下手好了,不管是传令还是摆沙盘画地图,我都能做好。”商悯顿了顿,补充,“端茶倒水也行。” 苏归打量商悯一眼,轻微颔首,“可。” 宋兆雪呆呆地看着商悯,忽然感觉有点后悔揽了个巡逻的活儿,无奈话已经放出去了,临阵退缩未免显得自己受不了一点劳累,只得含泪吞下苦果。 “散了吧,去歇息,明日天一亮,我们要继续启程。”苏归道。 他一挥手,商悯刚刚摆好的沙盘旋转着飞速缩小,最后变成了巴掌大的罗盘,被苏归收入袖中。?l?a,x!s^w¢.*c¨o,m^ 苏归这儿的宝物还挺多的……商悯好奇地看了一眼,没开口问,转身离开了中军帐。 “唉,怪我开口太快了。”宋兆雪敲敲脑袋,表情抑郁。 “过段时间再向老师开口吧,我感觉你也可以跟郑留一起去参军大人手下历练历练。”商悯笑了一下。 郑留道:“若说历练,自然还是跟在大将军手下更能得到历练。” 宋兆雪嬉皮笑脸地凑到商悯跟前讨好道:“大师姐,过几天你帮我在老师跟前说点好话呗,说不定老师一松嘴就让我也跟在身边了呢?到时候我负责端茶倒水,你负责聆听教诲,可谓是双赢啊。” “我尽量。”商悯没把话说死,但也实话实说,“只是我感觉老师恐怕不会喜欢人多……” “不喜欢人多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恐怕是老师看不上咱们。”郑留道,“所以我才没开口留在中军帐做事,老师不会答应的。\咸/鱼*看,书`网, `无,错,内,容^” “老师好像的确对大师姐比较另眼相看。”宋兆雪若有所思,接着对商悯一笑,“师姐莫怪,我的确有点嫉妒了。” “时候不早了,我得去找亲兵营的队长商量一下今后巡营的事,明日见。”宋兆雪拱手,身影消失在营帐之间。 郑留随口道:“那小子其实心眼多着呢。” “多,但是比你少一点。”商悯指出,“只要别对我使心眼儿,那就是好心眼儿。” “的确如此。”郑留对商悯笑笑,“我也要去拜见参军大人了,再见。” “不送。”商悯随意地摆了下手,转头要掀开帘子进了自己的营帐。 不料她脚步突然一个踉跄,一时间头晕目眩,差一点栽倒在地。 郑留一把扯住商悯让她站稳,眉毛也皱了起来,“师姐,你怎么了?” “……没事。”商悯揉了下脑袋,“昨夜没怎么睡,今天又骑了一整天马,可能是累了,头晕了一下。” 她想把胳膊从郑留的手里抽回来,一抽,没能抽开。 郑留仔细观察商悯的表情,确认她的确没有大碍后才松开了手,“师姐早些休息,我刚刚看过了,军医的营帐在西侧。” “好,你也是。”商悯与他道别。 回到自己的营帐,商悯几乎立刻就瘫倒在了行军床上。 天色今日行军,实在是让商悯身体疲乏。 其实身体上的疲乏都是小事,以习武之人的体质睡一觉就活蹦乱跳了,她的疲乏主要是精神上的疲乏。 因为从昨晚到现在一整天,商悯的身外化身都保持在活动状态。 前阵子商悯已经突破了太虚真经第六层,经过这几天的修行,通身的真气也逐渐稳定,她想要试试修为突破后身外化身究竟能不能维持一整天。 就在刚刚商悯终于测试出了结果。 答案是可以,但前提是本体和化身都不能进行激烈的运动。 今日行军,商悯本体是骑马的,骑马也需要投入一定的心神,若有不慎就会摔伤。 而商悯的化身就在长阳君府,为了测试出化身的持续极限,她在书房的空地又是打拳又是踢腿的,将她会的所有拳法和腿法都操练了几遍。 还好商悯也有意收力,不然这么大的地方还真不够她摆开架势的。 练了一个下午,商悯就有些受不了了,不仅头昏脑胀,而且太阳穴也隐隐作痛。 她停下动作后休息了许久,头痛这才缓解。 方才商悯差点跌倒,便是因为灵识再也承受不住同时控制两个躯壳,化身被迫解除了。 若是本体和身外化身同时保持意识,且身外化身活动剧烈,那么化身的保持时间就会缩短,若只是适量地战斗,化身保持个一天不成问题。 这个好消息算是解了商悯燃眉之急,这是她替身计划成功的首要条件。 接下来还要试试能不能在抽离身外化身意识的同时,让化身保持在激活状态。 在以往,商悯的意识撤出身外化身后 它就会 分卷阅读155 变回陶俑小人,要是商悯顶了别人的身份,半夜睡觉时从一个大活人变回了陶土俑,那乐子可就大了。\新\完′本_神,站¨ -更.新.最/全\ 这段时间以来,商悯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研究身外化身上。 姥姥姥爷已经想办法弄来了几个目标人物的血。 商悯离开宿阳前,特意将一枚空白的陶土人俑送到了长阳君府。 现在万事俱备。 只等明日她灵识恢复精神饱满,就可尝试制作一个出新的身外化身。 第73章 “咱们家人脉这么强?” 苏归带领的这一支燕军, 从宿阳要赶到陇坪需要行一千六百多里,军队可日行六十里,紧赶慢赶, 抵达两军交战地也需要一个月。 商悯随军也算增长了不少见识。 从前她对行军打仗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书房里的沙盘推演仅仅只是一种模拟,依托于沙盘上的木偶假人,且模拟和锻炼的都是两军交战时的各种战术指挥。′r`a?x~s_w_.¢c!o-m, 像如何行军,如何指挥后勤, 行军时何时休息何时启程,这些都没法通过沙盘推演学习。 战场上的法则从来都是复杂的、多变的,这里头学问很多,不是随便调来兵马就可以去打仗了。 除了用来打仗的主力军, 还需要给主力军配备一支辎重部队,辎重部队负责安营扎寨、运送粮草, 为将士们提供食物和衣物。假如大军有十万,辎重部队人数起码要占到五分之一才能使军队保持战斗力。 商悯骑马走在大军之中, 处在离苏归较近的区域,被众多亲卫包围, 她的目光止不住好奇地四处张望,看到的每一点新奇的东西都飞速化作她的经验。 在书本纸页上得知的理论,和在沙盘上学到的东西终于有机会融会贯通。 “唳——” 晴朗的天上突然传来鹰啼。 那只苍鹰俯冲而下,敏捷地停到了苏归举起的木质机关义手上,他取下鹰爪上绑的卷轴, 展开一看,眉眼沉凝了下来。·5′2\0?k_s-w?._c!o.m^ 几位副将骑马靠近, 苏归环视一周,沉声道:“陇坪再遭谭军攻城, 西边的宜安城城门被谭国军攻破,两处皆是战事紧急。谭国军与守城军巷战,守城军暂时打退了谭国军,但是守城大将李邵元却被俘虏。谭国军虽退,可宜安失守,恐怕也就在这十日之内了,陇坪亦是危在旦夕。我等需迅速前去,支援兵力。” “宜安乃重城,怎会如此!”众将士一片哗然。 商悯听了一耳朵,表情也凝重了起来。 宜安是一座主城,攻破了宜安,谭国军便可长驱直入,直挺中原。 不过听来谭国军的人数应该不算太多,否则也不会在攻破城池后又败于巷战,待过一段时日谭国军缓过劲来调兵增援,拿下宜安岂非轻而易举? 这宜安的守城大将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无能,守城都守不好。 “李将军被俘,对于我军声势可是一个大打击啊。”胡须花白的参军思索道,“若老朽没记错,李邵元李将军似乎是八公主的表外甥?也算是和皇家有关系……他这……该如何处置啊?” 如果是普通将军倒还好说一些,最怕的就是和皇家沾亲带故的。 “将消息递给宿阳,陛下如何处置,为臣者便如何处置。”苏归道,“拟信一封,传回前线,令所有将军不得与谭军交涉,若谭军以李将军性命相胁要与我大燕谈什么条件,一律回绝,一切等陛下定夺。” 商悯听出了些门道。 苏归表面上是说要听从陛下的安排,实际上用的是拖字诀,等消息传一个来回,说不定李将军的尸体都凉透了。 她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商悯并不希望谭国输,她内心深处甚至有一点期待谭国绝地反攻给大燕一个深刻而惨痛的教训,然而这太难了,一国之力,怎能抗衡六强国? 虽然六强国并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帮助大燕攻谭,但你出一点兵,我出一点兵,也算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了。 这极有可能成为压死谭国的最后一根稻草。 商悯怜悯谭国。 可不幸的是她身在大燕军中,要是大燕输了,说不定她自己也会自身难保,因此她心态矛盾。 正思索间,远处的天空竟又传来鹰啼。 苏归眉心一动,伸出手臂,又一只苍鹰落到了他身上。 展信阅读,他神色间更添严肃。 “地处谭国与翟国夹缝的李国也与谭国开战了,看来谭桢是想攻入李国后迂回作战,绕开大燕兵力最强盛的地区,途经李国直取宿阳。”苏归道。 李国……商悯回忆了一下,记起这也是大燕的狗腿子,只不过相比梁国并不强盛,大燕数度派出公主与李国和亲,国君的身上流着的都是大燕姬氏的血。 这次攻谭李国响应热烈,即便国小力弱,但还是借出了数万兵马和数千斤粮食。 参军一时无言,“大将军,这如何是好?” “若李国的大将军不是庸碌 分卷阅读156 之辈,就会知道守城是最好的办法。\看_书+屋?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苏归望向天际,“谭国拖不起这场战争,赢的,必然是大燕。” …… 宿阳城内,长阳君府中。 商悯留下的陶俑小人摇晃着从书架上落地,蚀音灵烛已经点燃,长阳君坐在桌案前等着她。 “悯儿。”长阳君的脸上并无欢喜之意,只是看到商悯来了才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姥姥,可是为了战事忧心?”商悯问后四下一看,“怎么不见姥爷了?” “柳怀信在主厅拜访,他在招待。”长阳君一副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柳相为何前来?”商悯一惊,忍不住皱眉。 受姥姥影响,她对这位大燕丞相的印象着实差劲,作为皇帝手下的头号走狗,柳怀信干的坏事可不少。 比如攻谭这件事,如果是放在几十年前的朝堂上,就算没有群臣反对,起码也会有一两个忠贞之辈站出来提出相反的意见,而柳相登上高位之后,一切都不同了。+卡`卡′小_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朝堂上下一声”。 这句话,在攻谭之事上体现得格外明显。 当日皇帝在朝堂上决意攻谭,柳怀信首先跳出来高呼陛下圣明。 在他之后,其余众人也纷纷跪地高呼陛下圣明。 只有少数文官和少数武官直挺挺地站着,他们不肯跪地高呼陛下圣明,但也不敢提出相反意见,而在大多数人都跪下之后,剩余的人也都稀稀拉拉地跪下了。 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于反对攻谭。 这偌大的朝堂,已经宛如一滩死水了。 满朝文武分明都是活人,但他们高呼陛下万岁的样子只能让人想到应声虫这个词。 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忠贞之辈,也不是没有刚正不阿的贤臣,可惜这些人在朝堂上从来活不过几年,就算活了也难以出头。 姥爷孟修贤处世圆滑,且与柳怀信有几分当年的情谊在,总算顺顺利利地熬到退休了。-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 现在柳怀信又来拜访姥爷,实在是叫人心里不安。 “稍后他走了,就知道他找你姥爷到底是要做什么事儿了。”长阳君微叹,抬起满是皱纹的手指了指桌上并排摆开的三支玉瓶,“共收集到了三个人的血,你来看一看。” 她抛给商悯一份纸页,上面清楚地写了这三份血液的主人的详细信息,从出身籍贯到关系网,巨细无遗。 “一下子三人的血?”商悯惊喜道,“姥姥,咱们家人脉这么强?” “往上数几辈,皇帝是我太爷爷。长辈留下的资源,哪怕只剩下很少的一点,也足够派上大用场。”长阳君呵呵一笑,“身居高位,宫中若是没有自己的人,那依然会寸步难行。这些暗钉子平日里轻易不能动,也不好吩咐他们去做什么,但既然此时能用到他们,那就用。” 商悯低头看这张纸,发现这三瓶血的主人都出身偏北方的地区,这是为了避免商悯用身外化身说话时不经意间哪个语气词露了馅,南北方的口音是有很大差异的。 除此之外,这三人都身世干净,并没有多余的亲人在世。 出身都没什么问题,那么剩下要挑的就是他们三人的性格了,商悯偏向于孤僻一点的,存在感低的。 她盯着这张纸思考了良久,指向最后一位道:“就他了,一个小太监,十三岁,叫白小满。” “我也叫人观察过他,此人木讷寡言,做事规规矩矩,不惹事,也不跟别人相交,确实是很合适的人选。”长阳君颔首。 商悯拿过玉瓶,拔开塞子,只在瓶口处看见了一枚干涸的血滴。 “我们的人假意过去帮忙干活,然后用钉子在这个叫白小满的小太监手上划了一个口子,取到的血有限,不知能不能用。”长阳君道,“若是不能,我再想别的法子。” “试试就知道能不能用了。”商悯用手指蘸了血迹,从书房的暗格中取出陶土俑。 她深吸一口气,怀着激动的心情把血抹了上去。 灰扑扑的陶俑小人一震,似有变大的趋势,可很快动静就平息了。 “不能用吗?”长阳君有些失望。 “不,应当是可以的,只是办法没找对。”商悯笑了,“姥姥别忘了,离开这儿前我也在府中留下来装有我血的瓶子,以防止陶俑化身制造失败。” 长阳君想起来有这么一遭,于是翻找出了商悯遗留的瓶子。商悯再度拔开玉塞,从瓶中蘸取了自己的血,忐忑地将自己的血和白小满的血一起抹到了陶土俑上。 忽然间陶土俑急剧变化!因为变形太过剧烈,这枚陶土俑甚至直接从商悯的手中掉了下去。 它在地上鼓胀变形,扭曲成一团,一会儿变成类人的样子,一会儿又变成类犬的模样……等等,好像不是犬!而是……狐狸! 商悯目瞪口呆,后退了一步,眼睁睁地看着这枚陶土俑在经历过剧烈的变形后平静下来,最后转化成了太监白小满的模样。 与商悯第一具陶俑化身不同的是 分卷阅读157 ,这具外貌为白小满的身外化身浑身赤裸,可脑袋上顶着一双毛茸茸的白色狐狸耳朵,屁股下面压着一团软软的大尾巴。·w*o*d*e_s,h!u-c/h?e+n?g,.!n*e^t\ “啪!”长阳君震惊地摔下了板凳。 第74章 “不仅关乎己身,更关乎天下。” “狐、狐狸!”商悯震惊地后退了一步, 脸色大变。 长阳君自己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嘴唇和双手轻微颤抖。 祖孙俩对视一眼,表情不约而同地变得格外难看。 长阳君摇晃着倒退, 几乎是瘫坐在了椅子上,本就苍老的面孔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岁,面容尽显疲态,眼神甚至因为过于震惊而显得茫然。 陶俑小人居然变化成了半人半狐狸的模样。 书房内一时间静默无言。 商悯和长阳君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商悯的血就是她本人的血,这份血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所以出问题的只能是白小满的血。/x.i~a\o′s?h`u′o\z/h~a+i+.¢c¢o,m^ 白小满是狐狸,是化形的狐妖? 商悯忽觉遍体生寒,前些日子荒谬的猜测一下子变成真的了。 她曾经想见识一下妖怪到底是何种模样,然而当见识妖怪面目的机会真的来到她面前, 她的内心却充满了无措,甚至惶恐。 “姥姥。”商悯张了张嘴, 打破了书房内死一样的寂静,“姥姥, 咱们家的人脉也过于给力了。” 长阳君回过神,嘴角抽动, 声音有气无力,“定是巧合。” “是,定是巧合。”商悯面上露出了些许苦涩的意味,目光看向长阳君,“那白小满, 是狐妖化形?” 商悯并不是想向长阳君寻求答案,只是她实在太过震惊了, 仿佛只有将当下的问题重复一遍才能帮助自己停转的大脑恢复正常。 白小满是妖,一只混进皇宫里的妖怪, 一只顶替了太监身份的妖怪。¢微`趣^小!说? \免!费.阅-读¨ 长阳君只觉得天旋地转,几欲晕倒。 之前商悯猜测的内容一句一句浮现在她的脑海中——皇帝会不会是被妖怪给控制了? “宿阳城有一只妖怪,就说明这座城里面还藏着一群妖怪。如果这妖怪已经混进了戒备森严的皇宫里,就证明皇宫之中也有不止一只妖。”商悯用极其缓慢的语气道,“白小满不过是新入宫的太监,甚至连规矩都还没学好,没有正式入皇宫伺候。在皇宫之中,定然也有妖邪身居高位。但,此人是谁?” “悯儿何以见得?”长阳君干枯的手抓住椅子把手,似是在寻找漏洞,也像是在说服自己,“也许没那么严重,这白小满不过是第一个……皇帝只是年老昏聩……” “姥姥,”商悯轻声打断她,“姥姥你看,这白小满并未去势。” 太监入宫都是要去势的,陶俑小人初次变化身上并未穿着衣物,所以白小满的身体特征一览无余,是长阳君看到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太过震惊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说不定白小满是修炼了什么特殊的法术,所以才能隐藏身体特征,但商悯不得不再往深处想一层……万一白小满是因为在宫中有同族接应,根本不需要像别的太监一样接受去势,所以才身体零件齐全呢? 长阳君嘴巴开开合合,最终颓败地长叹一口气。 白小满显露妖身对她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一个从来没见过妖的人,让她相信皇宫藏匿大妖,这无异于击碎了她保持了几十年的世界观,没有当场崩溃,已经是意志力坚强的结果了。 地上有着白小满面孔的身外化身扭动了几下,飞速缩小。 因为商悯还没来得及将自身意识投入到新的身外化身之中,它没法长久保持。 她表情沉重地上前捡起这枚绘制着全新面孔的陶土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商悯脑海中飞速掠过几个有头有脸的宫女太监。 若白小满是妖,且他在皇宫中是有同伙接应的,这个同伙会是谁? 首先能插手太监遴选,此人必定位高权重人脉资源广,能做到这件事的,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 假若再加上皇帝被妖怪控制的猜想,顺着思考下去,将范围进一步缩小到能到皇帝近前侍候的那一小撮宫人身上…… 突然,商悯心中有了一个合适的人选。 ——胡千面。 御前大太监、绣衣局大统领、皇帝最信任的近侍,胡千面! 错不了,一定是他。 当这个名字出现在商悯心中的一瞬间,她就已经认定了这个结果,胡千面必然也是妖! 她做出这个判断的依据,当然不只是因为胡千面面如白玉眼睛狭长的长相很符合狐狸的特征,也不只是因为此人既满足御前侍奉又满足位高权重的双重条件。 还是因为,胡千面他姓胡。 不管是前世的神话传说中,还是今生的各种杂谈话本中,狐妖的姓氏分支都趋近于一致。 胡氏、苏氏、玉氏、白氏、涂山氏……这些都被当做狐族的常见姓氏。 胡千面的姓氏无比符 分卷阅读158 合商悯长久以来形成的对狐类精怪的刻板印象,再加上白小满本身姓白,似乎佐证了狐族姓氏的真实性,所以她才第一时间就认准了他。?j!i.n-g?w+u\x¢s-.^c′o′m/ 这么一想简直一发不可收拾,商悯越来越觉得胡千面极度可疑,连带着皇宫里的其他宫女太监也被她怀疑了一遍。 姥姥好像说过,负责教导新晋宫女太监的人名叫涂玉安,姓涂。 这个姓氏很少见,暗合涂山氏。 宫女太监她从前其实并没怎么留意,只是记得几个比较能管事的宫侍的名字,对于这类人知之不多,但是她知道很多大臣的名姓。 “白小满无父无母,孤身进宫,或许是刻意安排。”商悯敏锐道,“姥姥,涂玉安和胡千面是否也是身世相似,无父无母,独自一人……” 长阳君额头上流下了冷汗,“是!” 商悯眼神一沉,“果然是这样。” 做到胡千面这个位置,连丞相都要礼让三分,绣衣局大统领可谓是人人敬畏,如此一来,自然有人想要投其所好,也有人想抓住他的痛处,既然如此,那自然要从他的过往背景下手。¨狐,恋¢文·学\ ^最?新.章^节?更/新\快/ 胡千面身世孤苦,父母早逝,在朝堂中并不算秘密。 涂玉安本身也是绣衣局的一名管事太监,虽然比不上胡千面千人嫌万人憎,但也是挺招人恨的,若有人留意此人,自然也会顺带查清他的身世。 妖狐化形,编造身份来历是个麻烦,要是平白多出来一对父母,岂不是有暴露的风险?还不如身世孤苦长辈死得干干净净的好,起码叫人难以抓住把柄。 所以,涂玉安、胡千面、白小满,他们的身世极度相似。 确实只有民间穷苦人家才会想着把孩子送去当太监谋一个生路,皇宫里的太监确实有不少身世孤苦的。 可是当商悯把这三个人单拎出来一看,原本不是很可疑的地方也变得极其可疑了。 长阳君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巨大的冲击让她头昏脑胀,无力地靠着椅子背。/小!说+C\m+s* ,追¨最*新+章\节? 商悯赶忙上前搀扶,听到她低声道:“这天下,还是人的天下吗?若皇帝都被妖怪控制,这天下岂不是成了妖的天下?” “那攻谭是为了什么?质子令是为了什么?将大燕置于有倾覆之危的境地里,又是为了什么?”她剧烈地咳嗽,胸腔不断起伏,几乎要控制不住体内激荡的真气,手中的椅子扶手被捏成了一捧碎屑,“满朝文武日日跪拜的,到底是谁?!” “姥姥!”商悯的手稳稳地扶住长阳君的手臂和后背,慢慢帮她顺气,“姥姥,莫要气急攻心,这只是猜测罢了,还远没有到最糟的时候。” 长阳君睁开微闭的双目,反手抓住了商悯的胳膊,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的语气道:“宿阳若有变故,悯儿,你可即刻归国!临阵脱逃,也比不明不白地死在妖物手里要好。” 商悯没料到姥姥已经想到了这份上,她安抚道:“好,我记住了。您和姥爷也是,今后要韬光养晦,少掺和进漩涡之中。” “你要把我的话记进心里。”长阳君目光沉凝,“皇宫那样的地方,也能混进去妖,那皇宫之外呢?宿阳城人口百万之巨,里面藏着多少妖?” 她苍凉一笑:“这满朝文武,尽是应声虫,我曾道如今官场上混的全是软骨头,却不知那头戴乌纱帽穿着朝服上朝的官员们,究竟是人是妖?” 商悯沉默。 白小满是狐狸,胡千面和涂玉安很有可能也是狐狸,在宿阳城中潜藏的妖怪,是否以狐妖居多? 根据白小满姓氏和身世特征,她扩大了范围搜索范围,开始根据姓氏排查朝堂官员,试图找出可疑之人。 很快商悯就找到了一个无比可疑同时也与她关系极近的人选。 她的老师,她父亲和姑姑的结义兄弟——苏归。 此念一起,商悯的内心便如排山倒海般剧烈翻涌了起来。 他姓苏,年逾四十外表却无比年轻,他曾说这是修炼了特殊功法所致,但也许这只是托词。 商悯从未听苏归提起过他的双亲或其他亲戚,就连父亲商溯也未提过。 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竟然别无亲眷,无父无母,无妻无子,连远亲也无,身世家底干净得可怕。 更重要的是,假设攻谭乃是大妖在背后主使,那么作为攻谭主帅的苏归,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听命的,是否并非皇帝,而是那藏在宿阳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妖?! 商悯瞳孔放大,简直要忘记呼吸了。 许久许久之后……她轻轻摊开手掌,看着掌心里躺着的那枚陶土俑。 所有的震动与摇摆,所有的茫然与惶恐,都化作做一往无前的决心。 解开真相的钥匙,其实已经在商悯的手中了。 她手向前一伸,陶土人俑落地,而后急速膨胀,她灵识投入这具身外化身,“白小满”的身体从地上站了起来,雪白的狐狸耳朵和尾巴收敛,变成了与正常人一般无二的模 分卷阅读159 样。+第-一,看*书^网? !免?费\阅¢读! “你还要以身犯险吗?”长阳君沉声问,“若他只是普通的小太监,我不会阻止你去,蛰伏起来便无人在意你了。可这个白小满身怀与妖相关的巨大秘密,你要是去了,便是将自己送到了豺狼虎豹的口中,随时有性命之忧。你说过,你身外化身受的伤也会反馈至本体,化身死,你亦死!” “早知道当初不告诉姥姥这件事了。”商悯活动了一下这具新的身体,笑了笑,“我只需要蛰伏一段时间后抓住机会,与涂玉安或胡千面交谈一番,若他二人言语之中露出端倪,我自然可以确定他们也是妖。达成这个目的,我便能撤。” 长阳君抿着嘴唇,长久地注视着她。 “姥姥莫要担忧,悯儿此刻感到万分庆幸,幸好我们恰好取到了白小满的血,幸好阴差阳错,我们有了揭露真相的机会。”商悯低声道,“此事,不仅关乎己身,更关乎天下,我人族的天下!” 第75章 “几分成真,几分为假?” 长阳君一时无言, 只定定地看着商悯。′2+8,看¢书^网^ ′首?发¢ 良久,她垂下眼帘,把手掌搭在了商悯的肩膀上轻轻一按, 力道并不重,可又好像重若千斤。 商悯给这具身外化身穿上早就准备好的衣服,对着铜镜看着镜子中陌生的脸。 顶着白小满的面孔让商悯有些不适应,但更让她不适应的是这具身体。 与女人不同的生理特征倒在其次,而是这具身外化身过于强悍了, 通身轻盈,仿佛只需要轻轻一动就能爆发出寻常人不具备的破坏力。 商悯的上一具身外化身只继承了本体不到一半的实力,这一具白小满的身外化身,商悯本以为能力会继承自己的身体, 但似乎是受妖族血脉影响,体内流淌的并非熟悉的真气, 而是另一种难以驾驭的“气”。 她摊开右手,五指一张, 森白的利爪从手指末端中弹射而出,每根指头上的利爪都长约半尺, 简直宛若匕首,反射出粼粼寒光,与此同时她的右手上覆盖了一层白色的狐狸毛。\r?u?w*e+n?5·.-o,r/g` 只要心念一动,身外化身的任意一个部分都可以随时兽化。 商悯拿起桌上的一只毛笔,把笔杆放在右手弹出的利爪上用非常轻微的力道那么一划, 刷的一下,笔杆上出现了一道清晰平滑的断口, 毛笔应声而断。 她又走到了桌子跟前,收回利爪, 单用一根手指轻轻一抬,万分沉重的楠木桌子被她一根手指轻轻松松地抬了起来。 商悯皱眉,“妖族实力不容小觑啊,虽说我本体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那是因为我修炼了真气,这妖族的躯壳比人的身躯更强韧,力量也更大。” “依你的感知,你本体与白小满的实力相差几何?”长阳君问。 “尚且不知白小满本身实力如何,有什么天赋神通,也不知这身外化身能用到他几分力量,如果是只按五成算……”商悯思量一瞬,“用上游龙青鳞枪,以命相搏,是我胜,不用枪,我无绝对把握胜之。” “书中说,妖怪化形要几百年的修炼,这白小满也不知道行如何,杀他难不难。”长阳君眯起眼睛,“既然要顶替他入宫,那就不能让他活着。你顶替的只是个普通人那也便罢了,哪怕不杀此人,只秘密控制住,也可保你安稳,可这白小满……” 此事难办,不仅难办在如何演得天衣无缝,更难在怎么顺顺利利把白小满杀了。 偷取血液和杀妖,显然不是一个难度的。 “狐妖的嗅觉似乎格外灵敏。”商悯慢慢吸了口气,辨认鼻腔之中的各种味道。 因为第一次使用狐妖的身体,她有些不习惯。 香料味、书墨味,还有各种细小复杂的味道一起涌进她的脑海。 她的听觉也变得无比敏感,姥姥的心跳声、屋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甚至树叶飘落到地上的声音也格外清晰。 商悯闭着眼仔细分辨:“我能闻出这书房中残留着四个人类的气味,其中一个是姥姥你的,剩下的三人,应该分属于姥爷、舅舅,还有那细作。” “或许我只需要驾驭着这具化身来到胡千面近前,就能闻出他是不是狐妖。”她睁开眼睛,“这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我们不止需要防备他人的监听与监视,甚至还要注意处理好自己身上的味道。” 商悯对着自己嗅闻了一下,清楚地闻到了她的化身身上传来了一股狐狸味儿。 别人都说狐狸味儿是骚的,不过商悯用狐狸的鼻子闻自己,那味道是香喷喷的。 “姥姥,我身上有味儿吗?”商悯好奇地问。 长阳君抽抽鼻子,然后摇头:“你身上没有任何味道,我闻不出。” “可能是妖类的嗅觉和人不一样。”商悯低语。 她没有当妖的经验,也是第一次闻到这么多丰富的气味,有些气味是和她脑海中的事物对不上号的,这感觉让她很有些新奇。 院子之外传来了轻微的 分卷阅读160 脚步声,商悯比长阳君更快一步地听到了来者的动静。`鸿,特¨小_说/网· ¢无*错/内^容/ “是姥爷。”她道。 长阳君诧异地聆听片刻,等孟修贤的脚步声接近,才点了点头道:“是他。” 孟修贤推开屋门,面色如常,因为他是看不到蚀音灵烛范围内的人的。待他走近,他脸上慢慢露出惊诧的表情,“化身这么快就造好了?” 商悯与长阳君齐齐苦笑了一声。 这反应惹得孟修贤捋了捋下巴上的白胡子,不确定道:“可有变故?” “一言难尽。”商悯无奈道,“姥爷,还是您先讲讲柳相前来所为何事吧。” “悯儿用这张脸跟我说话,我还真是不习惯啊。”孟修贤先是笑了一声,接着说起了正事,“柳怀信来这一遭,着实让我惊讶,毕竟我们已经多年没有来往了……这次他来找我,只为了一件事,就是劝我和你姥姥不要再掺和攻谭之事,临走时他还说,他已仁至义尽。” 长阳君古怪地与商悯对视,又看向自家老伴:“他还挺厚道。-白+马¢书,院. \更!新~最′快!” 孟修贤摸胡子的手一顿,“厚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我从未听你嘴里说过夸他的话。” “柳怀信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商悯沉思,“在这个节骨眼上……” “极有可能。”长阳君也道,“他作为当朝丞相,皇帝最信任的人,说不定察觉到了什么。” “你俩打什么哑谜?”孟修贤纳闷道,“刚刚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啥?” 长阳君这才看向孟修贤,把他摁到了另一张椅子上坐,“你先缓口气,听我慢慢跟你讲,别一个怒极攻心昏过去。” “好。”孟修贤此时茫然无知,还没意识到前方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 …… 军帐之内,商悯本体睁开双目,看了一眼旁边。 苏归正靠在中军帐内的躺椅上闭眼休息,黑色大氅被他枕在身下。!g+u+g+e\y/u_e!d?u·.?c.o?m· 商悯看了他一眼,然后避开了他的脸,但是没忍住又看了他一眼。 今晚她留中军帐是因为苏归召众将士谈论战报,商悯在旁边忙活来忙活去按照苏归的吩咐摆沙盘,顺便旁听。议事结束,商悯提出留下看兵书,正好今晚是无月之夜,苏归要按照约定授艺了,所以也就准她留下了。 方才看完书商悯见苏归在休息,就也假装瞌睡眯了一会儿,灵识去往身外化身。 看样子苏归是察觉不到人灵识的变化的,这让商悯松了口气。 就是此刻的她已经对苏归的身份产生了怀疑,看见他的样子就止不住心里发毛。 不过他的长相也不像胡千面那般一脸狐狸样,他眼睛也不细长,神情也不奸诈,胡千面哪怕脸上刻意做出一副慈悲模样,可还是让人觉得眼里藏着算计。 “可是有问题?”苏归眼睛未睁,口中却道,“直接问便是。” 商悯吓了一跳,做出一副老实样:“没有问题,就是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怕老师怪我懈怠,所以多看了您几眼,没想到您未曾休息。” 苏归这才睁眼看她,“你去休息吧,不早了。” “是。”商悯低声应了一句,临走时却又忍不住回头问,“老师,为什么每次您教我东西,都要选在没有月亮的夜晚?是有什么讲究吗?” “没什么讲究。”苏归面色不变,“是我幼时因一场变故误食了一种奇异蛊虫,每至月亮出现便会因月阴之力而躁动,虽可吃药镇服,但终究在我身上留下了点病根,只有无月之夜我才会好受一些,所以总挑这时教你。” 商悯斟酌着问:“蛊虫躁动,身体会很痛苦吗?” “还好,有神医为我医治,服药后这蛊虫只是让我通身气血躁动,心绪烦躁罢了。”苏归道。 这么说服药后确实症状减轻了很多,心绪烦躁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也不知若不服药,会是什么症状? 商悯点点头:“学生明白了,老师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她掀开帘子走出中军帐,琢磨方才苏归的话。 事实当真如此吗? 还是下次再旁敲侧击一下苏归所修功法之事吧,到底是什么功法能让人的脸保持这么年轻的状态? 要是推说她自己也想永葆青春,所以才好奇他的功法,应该可以蒙混过关。如果连连打探,苏归可能会有所联想,届时说不定会被怀疑居心不良。 路过郑留和宋兆雪居住的军帐时,她脚步不自觉有些减缓。 商悯想见郑留,向他求证一些事,从他口中挖出一些事。 军营实非交谈之地,可是行军时兵马簇拥,更难以说成什么事了。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灵犀,郑留恰好从军帐中钻了出来,他见到商悯在他的营帐前停驻不禁表情讶异。 末了,郑留压着嗓子道:“一起走走?” “你怎么还没睡?”商悯小声问。 “宋兆雪打呼噜,我睡不着。”郑留无奈道。 商悯嘴唇抿了抿,看着郑留的脸,终于下定了决心。 也许是她的 表情太 分卷阅读161 过郑重,令郑留有所察觉,他轻声喊了一句:“师姐?” “你每次喊我师姐,我都觉得很怪,不过现在算是习惯了。¢1\9·9\t/x?t,.·c·o,m^”商悯笑笑,“走吧,转两圈。” 郑留颔首,迈步向前。然而他才走两步,便听到商悯咳嗽了一声,借助遮唇的动作掩住微动的嘴,声音收束成线,径直传入他耳中。 “郑留师弟,我有一事,必须向你问个明白。” “我认为皇宫大内藏有大妖,不知以师弟的才智,觉得此事有几分可能成真,几分可能为假?” 第76章 “今日,我不杀你。” 郑留迈向前的脚步猛然顿住了, 连呼吸也停顿了一刹那。 不过一息之间,他又神色如常,抬起手臂伸向商悯的手, 用指尖在她手心里写了个字。 “十”。 十成把握,谐音为“是”,双重含义。¢1\9·9\t/x?t,.·c·o,m^ 寒凉的夜色中,郑留沉默地收回了手,商悯则握紧五指, 一瞬间就明白了郑留表达的意思。 这一次,郑留没有与她拐弯抹角地打机锋,而是头一次正面给了肯定的答案。 这其中固然有商悯提问方式得当之故,可郑留在商悯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一刻, 仿佛一下子卸下了伪装,收敛了看似内敛实则暗藏锋芒的面具。 此刻站在商悯面前的不再是那位来自郑国的公子, 而仅仅是郑留。 “为什么,会觉得我叫你师姐很怪?”郑留出声询问。 “……”商悯回过神, 张了张嘴,有心搬出从前那套半真半假的说辞, 说她在武国的小学宫有个师兄,与郑留长相相似。 可实际上那个师兄并不存在于这方世界,商悯所拥有的,只是那虚无缥缈再也无法触及的记忆。 “我有个师兄,跟你长得很像。” 最终, 她只是这么说,再没添什么多余的解释。?y¢a¨n~h.u,a¨l^u?o..`c\o-m+ “这次是真话吗?”郑留又问。 他的眼神中有着叫人难以招架的执着, 这种执着甚至浓烈到让商悯感到了一丝不安,就好像她干了一件天大的对不起郑留的事, 狠狠地伤了他的心。 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让商悯心底泛起古怪的情绪,她道:“是真话。” “你师兄还活着吗?”郑留的敏锐出乎商悯的意料,“你两次提起,语气似乎都带着缅怀。” “如果没有英年早逝那应该是活着,只不过我们再也见不到了。”商悯并不悲伤,她感到释然,“他会过着他的生活,有他的家人和事业,我也有我的。第一次见你时的解释,其实不完全算是谎话。” “第一次见我时?”郑留忽然笑了一声。 这笑简直莫名其妙,似乎种种复杂的心绪都藏在了这笑声中,还没待商悯捕捉到其中暗藏的特殊意味,郑留便转过身轻声道:“罢了……罢了……” 他连说了两次“罢了”。 然而口中字眼虽然表示作罢,他的的表情和眼神却全无作罢之意。 商悯不由担心自己这是被记恨上了,她仔细一想,第一次见郑留时即便说了个半真半假的话,但他们那时确实是不熟,郑留不至于如此在意吧? 商悯不确定地问:“可是我哪时冒犯了你却不自知?” “哪时”自然不是今生今世,她问的是郑留的前世,他重生前的那段日子。 商悯想,在郑留的前世,他们应当是认识的,并且关系匪浅。 要么是有着极深的过节,要么是有着极深的交情。 可要说有过节,那也不像。毕竟郑留一见面便要与她结盟,之后种种似乎也表示他并不想与她为敌。郑留要下什么大棋,商悯并不知晓,所以她防备他。 “没有,未曾。”郑留笑笑,“师姐不要自扰,是我先前想多了,我从未有怪罪之意。” 他停顿片刻,“师姐一贯比我有主意,不过,若师姐有什么烦心事,请尽管来寻我,师弟不才,愿为师姐排忧解难。” 没等商悯点头,郑留便道:“时候不早了,我回账歇息了,师姐也早些歇息吧。” 他转身就走。在转身的那一刻他又戴上了面具,变回了内敛低调的郑国公子,步伐轻缓地离去了。 商悯被郑留一连串的变化搞得猝不及防,她迷惑地看了眼他的背影,怀揣心事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回去。 …… 回到营帐后,宋兆雪的鼾声已经停了。 他瞅一眼郑留,压着声音:“大半夜不睡觉瞎逛什么?去拉尿吗?” 郑留一看见宋兆雪的脸,也不知是被勾起了什么烦心事,他面无表情躺回被褥里,低喝:“闭嘴,滚蛋。” 宋兆雪懵了,他看着郑留已经闭上的眼,郁闷地躺回被窝,接着后知后觉想起这是郑留头一回没对他阴阳怪气,因为他这次直接开骂了。 “有病吧,在哪受了气撒我身上了?”宋兆雪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很快翻个身又睡死了。 军帐中唯有郑留彻夜难眠。 她知道了,她终 分卷阅读162 于知道了。.新/完¨本_神`站~ !免.费~阅′读^郑留对自己说。 但是,她原来对他撒谎了。 这个念头在他心头反复徘徊,他想将这个念头压下去,可是无论如何强迫自己不去在意,这个念头就像在他脑海中扎根了一样,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抑制。 这个谎言源自于很久很久之前。 在那段被埋葬的过往中,燕皇未传下质子令,天下诸侯子弟没有齐聚宿阳,他度过了一个不受重视但相对轻松的童年。 十五岁那年,他凭借自己才智终于得到了父王的关注,父王特准他前往问天山大学宫学艺。 按照大学宫的规定,入学宫学习者,不问出身,有教无类,他隐去姓名,与众多学子一起拜入了那座象征着知识与权力的学府。 他还记得登上问天山那天,一名与他年岁相仿的少女与他擦身而过,却突然间回头叫住了他:“师兄?” 她的语气中似乎有茫然。 郑留一开始没意识到她是在喊自己,直到少女拉住了他的衣袖,他才惊讶地回看过去:“师兄?是在叫我吗?我还未拜入学宫,担不起你一声师兄。?看+书-屋~小.说/网- .首¨发,” 那少女一愣,松开了他的衣袖,很快面露笑意道:“我一见你就觉得有缘,想来日后定是同门,叫一声师兄也无不可。” 郑留并未多想,他那时只觉得少女面善,心下也感到有缘,便以化名自报家门:“我为郑国人士,姓赵,单名一个存字。” 他母亲是赵国人,是以化名姓赵,存乃留,是个好名。 那少女也道:“我姓孟,武国人,叫拾玉。”她多补了一句,“这‘拾’乃十全十美之意。” 郑留不知这位拾玉也是化名,只是以为少女半路喊他可能是遇到了麻烦,所以主动问:“你可是有事要人相帮?” “大学宫太大,不知武院在何地?我迷路好一会儿了。”她微笑,“师兄可知道?若能为我带路,拾玉感激不尽。.8^4\k/a·n¨s·h`u\.`c/o*m_” 郑留也不知武院在何处,恰好他也要去武院,便同她一起找,又一起参与了院前比试。 院首以比试成绩列好弟子排行,告知所有人最强的就是武院大弟子,其余人对其不可不敬。 于是名叫拾玉的少女脚尖点地飘然登台,一手轻功惹得满院弟子不住惊叹。 院首指着她道:“从此以后,拾玉就是你们所有人的大师姐了,若你们能胜过她,首席弟子之位自然由胜者来当。” 拾玉下台后走到郑留身边,笑容灿烂:“看来方才是真的叫错了,我得叫你师弟。” “拜见大师姐。”郑留比试输给了她,这声师姐叫得真心实意,但他也不是那么容易服输的人,只想着今后功力若有精进一定要再同她比试。 拾玉因为当了大师姐而分外高兴,可是她的开心却不全是因为当了大师姐。 不知怎么的,郑留喊她师姐似乎让她感觉格外有意思。 他每次以师姐相称,拾玉都会露出有点不适应又有点满足的古怪表情,然后她会笑着回他:“师弟,是有什么事吗?” 年少时在大学宫的种种仿佛一场幻梦,安稳的环境让郑留觉得在这儿的日子是他有限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可不知什么时候,幻梦就被残酷的现实打破了。 在这场幻梦醒来之前,郑留与她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他对她讲他的抱负,但不曾吐露自己出身王族,她对他讲她读过的邹国禁书《科举法详解》,并对其中主张大加赞叹。 郑留知道,名为拾玉的少女必然出身不凡,否则不会读过此书,不过她既然敢与他谈论禁书,那么说明她信他。 她定然也有宏大的政治抱负,不然不会对这书如此称赞。 此人为可造之材,也有治国之能。郑留如此想。 若能将她收为己用,他夺得郑国王位岂非又多了一分把握? 许是存心结交,又或许有别的原因……郑留与她关系越来越好,几乎到了相逢知己相逢恨晚的地步。 但是……但是,世间种种,终究逃不过阴差阳错,躲不了一个世事无常。 梦是要醒的,人是要分离的。 天下大战已起,他不能再蛰伏,他要回郑国夺他的王位,她说家中遭逢变故,她是家中长女,要回武国继承家业。 他曾豁达地想,天下之大,总有再见之日。 拾玉则说,如今诸侯混战,梁国被灭,武、郑两国战事已起,今日后再相逢,希望不是在战场上。 这番话宛如当头一棒,郑留忽然清醒了。 同为大燕子民,怀才不遇另寻明主是常事,郑国朝堂也有出身他国的名臣。拾玉对故国感情深厚,冒然开口或许会惹她不快。 可郑留终究没忍住,拉住她道:“师姐,我不知你家中发生了何事,若无法支撑,不如过上些时日来郑国投奔我……武国同郑国和燕军在大运河交战,武国大败,连武王都生死不知,师姐的家族何不另择他路?我其实是郑国的公子,行十九,真名郑留。今我兄姐战死,我有 分卷阅读163 几分把握登上那个位置,若有师姐在……” 然而他话未说完,便被拾玉一掌狠狠震退。¢看?书~屋.小?说?网+ ,追′最+新_章?节, 她表情变了,连诀别时的不舍也消失不见,眼神中迸发出刺骨的杀机。 郑留不是她的对手,相比惊慌,他更多的是茫然,茫然于为什么她突然想杀了他。 “……郑留?这名字,怪不得。”她念出这个名字,忽而笑了,这笑容里再也没有发自内心的愉快,反而满是自嘲与悲凉,“我名商悯,武国公主,行一。” 听到她姓名的一瞬间,郑留忽然什么都明白了。 他望着着她冷肃的面孔,一时失声,如同被抽走了魂魄。 “你一直想赢过我,上次你向我约战,我只说了下次……那便是这次。”商悯手腕一转,手中多了一杆密布青黑色鳞片的长枪。 “郑留。”她抬眼,第一次喊出他的真名,“来比试最后一场吧。” 这场比试,郑留毫无悬念地一败涂地。/x·1·9?9-t^x′t+.+c,o_m¨ 他麻木地躺在地上,遍体鳞伤,但是没伤到任何要害。 商悯低头俯视,用枪斜指他的咽喉。 天上阴云密布,倾盆大雨落下,雨水顺着枪杆向下流淌,一滴一滴冰冷的雨水淋在他的脖颈上,让他分不清这寒意是来于肉身,还是来自于心底。 这是最后一次比试,比试点到为止,而今后便只有生死相搏。 “郑留,看在过往情谊的份上,今日我不杀你。”商悯一甩枪,枪上雨珠划过一个弧度,连带着枪锋锐气在积水中激出一道平滑的半圆。 “若你欲登郑王之位,他日,我必杀你!” 第77章 “我老了,但还拿得动刀。” 今夜, 商悯亦是彻夜难眠。 前半夜的她在担心那宿阳城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妖,后半夜的她则在思考郑留的过去。/微?趣~小^说+网′ *更_新′最.全. 准确地说,是她与郑留的过去。 也许是郑留表现得太过了解她, 而她却对郑留一无所知,这让她产生了不平衡和危机感。 其实这危机感从一开始就存在,只是郑留虽然有意结交,但是起先的态度大多模棱两可,很少暴露自己真实的情绪。 所以商悯对郑留的在意停留在一个非常有限的程度, 她只在意郑留握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消息。 郑留会是敌人吗? 她心中闪出父亲的告诫——郑留是敌非友。 郑留拥有怎样的曾经?她前世与他是什么样的关系? 郑留无疑知道很多事情,比如皇帝决议攻谭后,他说这场仗必定会打,他还说, 如果他是谭公,唯一的办法就是自裁谢罪看能否平息皇帝的怒火。 后来谭公确实自裁了, 他自裁的消息传到宿阳的当天,郑留就已经未卜先知, 提前来她居住的院落找她,他还暗示, 即便谭公自裁,攻谭恐怕也无法停止。 这一桩桩一件件,郑留全都说对了。 这说明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不管在郑留的前世还是今生,攻谭、谭公自裁都是必然要发生的事情, 且日期一模一样。 那么再往前推算,太后之死也是必然发生的事情, 因为太后之死是皇帝攻谭的借口,是一系列事情发生的前提。 郑留不可吐露前世之事, 这是否证明,“天机”不允许郑留做出逆天改命之举? 既然无法逆天改命,那重来一世又有何意义? 商悯突然想到,郑留他可能跟她一样,也死过一次。 就如商悯穿越是因为登山掉崖,郑留重生,是否也是因为他的人生中发生了某个重大的变故,危及生命,于是他借此契机重返过去了。 假如此猜测成真,那郑留又是怎么死的? 商悯心中又诞生了强烈的直觉……如果郑留真的死过一次,那么他的死必然与她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 三日后,宿阳城,傍晚时分。 商悯顶着白小满的身外化身于街市间穿梭。 她身上撒了遮掩气味的药粉,面貌也做了一些乔装。 本体离开宿阳时商悯特意恶补了一通易容缩骨术,现在她已经可以用得比较熟练了。 也许是狐族对于外貌变幻之类的法术独具天赋,所以商悯用这具化身施展易容缩骨术格外顺手,效果比本体还要强三分。 此时她一副孩童模样,外表平平无奇,没有人会注意她。 商悯正在去与一人汇合。 热闹的街市之间穿插无数小巷,她拐进一个胡同,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又拐了几道弯,终于见到了自己要找的人。 披着斗笠的男人站在街巷尽头,看到商悯时眼神微顿,随即与她接头,待确认了彼此身份,他才从怀中掏出一枚象牙玲珑球,递到商悯手中。 “此物扔到妖物身上即可自动激发,化作玲珑锁困住妖邪。”他顿顿,犹豫地补了一句,“书上是这么说的。” 商悯嘴角抽了抽,从身上掏出了一块手帕搭在手上然后才拿过象牙玲珑球,只说了一句 :“多谢。 分卷阅读164 ” 此人其实是商悯的表哥姬言澈。.w·o*d+e?s+c.w?..c\o\. 作为司灵大人手下的灵官,他平日里在一边当差一边学艺,极少回到长阳君府,这还是商悯与这位表哥第一次相见。 本来以两人的亲缘关系,他们俩说话万万不至于如此生疏,可是长阳君说言澈为人老实木讷,只会读书,有点缺心眼,千万别在他面前表露自己身份,免得他误事。 姬言澈在司灵处当差,平日里可以接手处理不少与妖相关的各种奇异物品,其中不乏古时候传下来的一些灵物。 于是长阳君拜托他从司灵府中寻来了用于束缚妖邪的玲珑球。 姬言澈为人老实,但办起大事并不含糊,他也不问长阳君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只尽力寻来了。 “诸多灵物在司灵府中均有记录,你用完后要还回来,时限三天。”姬言澈话语简短,“三日后我们另约地点碰头。” 说完他便要转身离去,可临去前他脚步顿住,不放心地回身交代:“此物已有数百年无人用过,也不确定它是否保持完好,是不是真的有用,我不知你寻此物是为了作何用途,若是……我言尽于此。e`z!小*说/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姬言澈最后看了商悯一眼,见她点头,才匆匆离开了这处地方。 商悯把象牙玲珑球拿在手里研究了一下,有心想用自己的身外化身实验一番,但还是决定等回府后再做尝试。 天色渐深,商悯翻墙回到府中。 一到书房她就迫不及待地对姥姥说:“东西拿到了,我这就试试!要是被束缚姥姥你得救我出来。” 长阳君没来得及答应一声,就见商悯把那象牙玲珑球往裸露的皮肤上一砸,结果玲珑球没有任何反应。 商悯一噎:“……这东西放几百年放坏了吗?” 长阳君眯起眼睛,浑浊的眼瞳中精光闪过:“你变换成妖身再试试。/我_的¨书`城\ ·已/发+布`最!新~章^节~” 商悯一听,身外化身上的衣袍一扁,一团白毛小狐狸从衣服堆里拱了出来,接着小心翼翼地用鼻尖碰了碰象牙玲珑球。 嗡的一声震颤,玲珑球层层叠叠地旋转,嗖的一下就把商悯的身外化身吸进了球内。 长阳君大吃一惊,赶紧弯腰从地上捡起了玲珑球,透过象牙雕花外壳,可以看到玲珑球最中心的空洞中束缚了一只正在吱哇挣扎四肢乱蹬的白毛狐狸。 突然间白光一闪,一枚绘制白小满面孔的陶俑从里面掉了出来。 长阳君赶紧捡起陶俑对着不动的小人喊了两声:“悯儿!悯儿!” 喊完她才想起这个状态的商悯是听不到她说话的。 好在商悯很快就回到了白小满的化身之中,她跌坐在地上,心有余悸地穿回衣服道:“感觉进去的一瞬间,我浑身的妖力都要被吸光了,灵识只能被迫回到本体。” “看来玲珑球确实是有用的。”长阳君缓了口气。 商悯紧接着试了半兽化状态会不会被玲珑球束缚,又试了化身受伤时伤势是会反馈给白小满本妖还是商悯的本体。 结果让人不容乐观。 如果商悯的化身只是局部兽化,触碰玲珑球时这玩意儿毫无反应。 如果在驾驭白小满化身时受伤,伤势会直接呈现到商悯的本体上。 刚才她让姥姥在干活时容易被割伤的位置划了一道非常细小的伤口,只是划破了一点皮,连血都没见,手指上多了一道红痕,感觉微痒,丝毫不会引起注意。 这样即便伤势反馈到白小满的身上,他可能也当做是意外,并不会过多关注。 可是这伤势却反馈到了商悯本体身上,她正在军帐外和其他亲卫一起端碗吃饭,一下就看到了自己身体同样的位置出现了一道红痕。 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商悯意料之中。 陶俑化身是由她和白小满的血制造成的,化身的面貌被固定为白小满,能力也继承自白小满,如果还能靠陶俑杀人,那未免过于理想。 “看来有些麻烦,因为我需要在白小满出宫时顶替他的身份入宫,这个时机很难把握,所以我必须全程参与。与白小满战斗时我体表并不能有明显伤口,不然军营里的我就会被别人发现异样,他们会问我身上的伤是哪儿来的。”商悯凝重地说,“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必须要把白小满打得现出原形,玲珑球才能发挥作用。” 本体若在,那此事可以一试,可是商悯现在只有两个身外化身,要把白小满打得现原形实在是有难度。 正在她思索之际,长阳君笑道:“悯儿勿忧,打得现原形虽然难,不过如果有帮手的话,那还是不难做到的。” 商悯眉头微蹙,“可是白小满的实力与我本体相差无几,不是悯儿自傲,咱们君府中的家丁侍卫实力达到我这个程度的几乎没有。雨霏我让她留在将军府了,如果是趁白日借口采买让她出来接应那倒是可行。至于其余的几位暗卫……叫出来的人多会惹人怀疑,一人已是极限了。” “还有一点,妖怪打不过总会 分卷阅读165 逃跑,狐族的敏捷我可是知道的,两个人恐怕留不下白小满,再多一人比较有把握。?8\8`d,u^s_h*u+w+a`n\g~._c,o.m!捉妖兹事体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只用我们可以信任的人,一时间,悯儿还真没什么好人选。” 长阳君笑了。 她起身走到书房书架旁,一拍机关,书架应声而动,旋转到了背面,露出了放置在架子上的一柄被保养得寒光烁烁的长刀。 她单手取下大刀,干枯的手指屈起,轻弹刀背,一声清越的刀鸣在蚀音灵烛的笼罩下回响。 长阳君挺直腰背,看似苍老干瘪的身躯爆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爆豆子般的声响。 一瞬间她的身高拔高了不少,气血充盈,真气鼓胀,整个人的精气神全变了,面孔虽老,可神态却像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三十余年未上战场,倒有点想念以前奉姑母圣旨南下平叛的时候了。”长阳君一甩睡袍,利索地挽了一个刀花。 “幸好,技艺未曾生疏,就是骨头有些生锈。*l¨u,o,l-a¢x¢s-w,.?c*o?m*”炫目的刀光下,她满意地点点头,“我是老了,但还拿得动刀,也能助悯儿砍下那孽畜的头。” 商悯当场傻眼,张大了嘴巴,忍不住鼓掌:“姥姥,果然您就算年纪大了,也是个厉害的老太太!” 第78章 “你也是妖!” 时间很紧迫, 最好的行动时间就是明日白天。 因为象牙玲珑球商悯只能借走三日,而明天正好是行宫太监外出采买的日子。 出宫的太监名录已经被拟好,白小满赫然就在其中。 这个活计虽然累, 但却是比较难得的放风时间,那些太监也惯会偷奸耍滑,很多都会趁着这一日的时间去办些别的事情或者潇洒快活,至于采买的累活儿,自然是丢给那些刚入宫的新人。 “今晚你且养精蓄锐, 明日可是有一场硬仗要打。”长阳君在商悯即将解除身外化身时交代。`秒/章/节.小?说,网\ !更\新?最!全- “是。”商悯认真道。 其实她心里面是存了个疑影的。 白小满身份不同寻常,为了掩人耳目,所以扮成太监。根据姥姥打探到的消息,白小满确实安静不惹事, 表面看上去就跟平常的太监一般无二。 他出宫,会不会是有别的事情要办?他身边会不会跟随着别的妖? 这些都是商悯需要去考虑的。 不过风险大不代表商悯就要畏畏缩缩了, 机会难得,错过了这一次, 下一次又会到什么时候?况且若能借此机会探明皇宫内那位大妖的虚实,即便冒的风险再大, 她也愿意去尝试。 一夜安眠,商悯运转真气强迫自己入睡。 明天行军路途较为平缓,她一心二用操控身外化身,应当不会出什么意外。 …… 第二日,天气晴朗。 待商悯灵识投入白小满的身外化身, 看见长阳君已经穿戴整齐,身上覆盖一层薄却防御力不俗的软甲。 孟修贤坐在一侧, 他脸上一半是担忧一半是追忆,“好久没见你这幅打扮了, 君上风采不减当年啊。” “那是当然。”长阳君哼笑一声。 她无比爱惜地擦拭着自己那柄大刀。 此刀刃长约四尺半,是斩击利器,不是很灵活,由此可见长阳君的招式风格大开大合,走的是刚猛路线。 商悯对于这具身外化身使得还算顺手,她适应了几天,感觉用这具身体战斗正好可以将她学过的掌法与擒拿手结合起来,最后辅以身法技巧,对敌不成问题。 “昨夜你走后,我想穿上我以前的那套金甲,但却发现身材已经比不上年轻的时候,盔甲套身上会晃荡。”长阳君惋惜道,“不过软甲倒是穿得。算了,金甲本就不能穿出去招摇,软甲足以。” 她给商悯也备了一套软甲,叫她穿在身上。 除此之外,二人均已在身上撒上遮掩气味的药粉,商悯也用狐狸鼻子亲自确认过了她们身上没味道。 但没味道的前提是她们身上没有伤口,没有流血,否则血腥味随风而散,身上的味道就藏不住了。 “雨霏会在集市附近与我二人汇合。”商悯道,“姥姥,您不要逞强,若此事不成,我们就撤。” 孟修贤只说了四个字:“万务当心。” “好。”长阳君提刀,在脸上扣了一只面具,“想不到我竟然有被小辈担心逞强的一天。” 万事俱备,商悯与长阳君手持蚀音灵烛,避人耳目悄悄离开。 白日的街巷热闹非凡,她们一路走小路,手持蚀音灵烛乃是双重保险。 商悯与长阳君并行片刻,很快就发现姥姥不仅内力深厚,而且轻功很有一手。她的轻功并非雁过无痕的路子,论步伐轻盈无声她比不上商悯,可若论速度,商悯比不上一把年纪的长阳君。 各派技法风格本无优劣之分,长阳君早年在军中,自然是用这种迅猛的轻功更合适。 不多时,她们就已飞奔至市集附近。 太监采买的商铺通常是固定的,商悯仰起头 , 分卷阅读166 用鼻子深深地嗅闻一会儿,声音不自觉放低:“有很重的香味,和我这个身体上的一模一样……白小满来了。-我!的\书,城? -更,新_最,快_” 她们站在下风口,所以白小满的气味随风飘来,味道略淡,商悯由此判断出白小满离他们距离很远。 集市往来人员众多,给商悯的嗅觉造成了干扰。 她与长阳君对视一眼,决定先去找雨霏汇合。 雨霏今日来迟了,商悯在约定地点等了约有一刻钟,身穿一身暗色劲装腰配长鞭的雨霏才现身。 等她走入蚀音灵烛内,她低声道:“拜见君上,在下来迟!在将军府时糊弄管事耽误了些时间。” “不妨事。”长阳君率先开口。 商悯缄默不言。 这是她们俩商量好的。雨霏毕竟是暗卫,她不需要知道太多,商悯也无需对她解释。化身的身份事关重大,商悯只假装自己是同样听命于“商悯”的下属便可。 至于长阳君,商悯随军出征前便已告知雨霏必要时会通过长阳君对她指派任务,只需对上她事先安排好的暗号,雨霏便可听命于长阳君。!幻,想!姬· ¢最*新`章?节*更~新¨快· 长阳君从怀中拿出除味药粉,命雨霏撒于周身,末了问:“可有按照我安排的路线前来?” “一路都是绕开市集顺着风向过来的。”雨霏低声道。 “好,稍后你我在此等候,待目标被引入灵烛之内,再一同出手,务必将其当场拿下。”长阳君道,“若不成,则随机应变,首先考虑避人耳目,掩护我等身份,接着再考虑除掉此人。” “是,君上。”雨霏紧握腰间长鞭,“不知目标擅长何种功法,是何流派?若能告知,属下也好小心应对。” 先前传信时为避免消息泄露,无法告知雨霏更多,许多事只能现在再说。 雨霏不知内情,但她认为,既然连商悯的外祖母长阳君都亲自出手了,想必此事定然万分重要。 “擅长爪法,力大无穷,行动敏捷,应当是逃跑的好手,我三人齐出,杀了他其实不难,难在如何不引人注目地杀了他。-n^i?a′o^s/h^u_w/.¢c_o/m¢”商悯此时接口。 “此人……此妖嗅觉无比灵敏,我等最好不要受伤,也不要将血滴落在地面上,否则会被他认出身份,他极有可能还有同伙。” “妖!”雨霏一震,随即面容冷肃,却并未发问。 她习惯了听从安排,不需要问的她从不去问。 “将此妖物当场格杀是下策,最好是将其打得现出原形,我等再以灵物缚之,带离现场,秘密处决。”商悯道,“如果他决心鱼死网破,在这周围弄出大动静,届时我们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这支灵烛笼罩的范围终究有限,就算竭尽全力催化令其燃烧,也只能束缚住方圆十丈之内的声音。” 雨霏沉声道:“明白,定不辱命。” 商悯看了看雨霏和长阳君,对她们点了下头,“随时接应我。” 她转身离开灵烛笼罩之处,一闪身进了街巷。 再隔一段距离,就是白小满所在的集市,那种香喷喷的狐狸味越来越重了,商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来到了近处。 她藏在头发下的耳朵变幻成狐狸耳,轻微地一抖,周边的声音顿时更加清晰。 商悯听到白小满在跟人讨价还价:“二十两银子,不能再少了。” 他似乎非常不熟练这种事情,说话支支吾吾的,有点呆愣。 “我身上只有十八两,是我好不容易攒的,都给你,多的没有了。” 似乎是商贩的粗嗓门女人道:“这女孩长得又漂亮又水灵,长大后定然是个美人胚子,便是抬进官老爷家做小妾也使得!你才给十八两?必须二十两,一分都不能少。” 白小满委屈道:“那算了……你把她给我留着,我下次来买,可以吗?” “呦,还下次,这小姑娘到我这儿,说不定明天就被买走了,可等不到你下次来。”女人笑了,“这么想买这个孩子,不如朝你的同僚借点钱?这二十两不就有了吗?” 白小满恍然大悟似的开口:“好法子,我这就去借。” 他转头就对着身边的太监问:“能不能借我二两银子?” 借了一圈,白小满终于凑够了二十两,欢天喜地地把那个小女孩买到手了。 他牵着小女孩转身就走,还对着同僚道:“我去办点事,你们不用等我。” 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而他身后的同僚发出嗤笑:“这小丫头片子都看得上。” “二十两,狮子大开口的价,他竟然眼都不眨地把人买了,他是不是傻?” “那采买的活儿都丢给我们了?他一个人在那逍遥快活!” “走呗,人家上头有人,都说涂公公要收他当干儿子呢。” 太监们摇着头,各自散去了。 商悯疑惑地听完,一时间想不出白小满花大价钱从人伢子那买个小女孩是要干什么,狐狸会对人产生色心吗?听白小满的话倒也不像……可不是为了色,那又是为了什么? 难不成,是为了……吃 分卷阅读167 ? 商悯浑身打一个激灵,连忙向白小满离去的方向飞奔而去。?鸿¢特¨小′说·网- .首′发, 可是,她来晚了。 随风飘来的是浓重的血腥味。 一处市集旁的私宅内,甜腻的气息简直比最美味的糕点还要让人垂涎。 商悯突然被激起了食欲,连带着一双瞳仁都变成了青碧色的竖瞳,使用妖物身躯的她也继承了妖性,闻见血腥味不觉得作呕,反而觉得那是无上美味。 她面色变幻,后退一步,确认这处地点离雨霏和长阳君的埋伏地不远,然后便飞速去寻人。 一找到二人,商悯来不及解释,立刻道:“来。” 长阳君端着蜡烛跟商悯行至私宅墙外。 商悯轻轻对她点头,长阳君立刻会意,手指在蚀音灵烛上一抚,灵烛火苗窜高一尺,灵烛结界扩大数倍,一切声音都被束缚在结界之内无法逃脱,这栋小小的私宅一下子被完全笼罩在内。 白小满的进食还在继续,喉咙吞咽的声音,舌头舔血的声音,肉块在牙齿间咀嚼的声音不断传入商悯耳中,她脸色极度难看。-g/g~d\b?o,o?k¨.!c!o*m\ 三人一同跃进小院,雨霏绕屋后,商悯在屋侧,三人一同包抄。 紧接着屋内白小满的咀嚼声突然停了,他察觉到了异样。 长阳君悍然出手,一把大刀直劈屋门。 轰然巨响,白色的身影从破碎的屋门中一跃而出。 一只已经完全显出妖身的狐狸舔了舔带血的嘴唇,青碧色的竖瞳中带有人性化的诧异。他眼神一扫,一瞬间就找到了三人中最弱的商悯,向她直扑过去。 利齿密布的口中一道彩色的华光闪过,五彩斑斓的雾气被他喷吐而出。 商悯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妖术神通,根本不敢硬碰,身形朝右急退。 白小满眼中闪过狡诈的光,吐出的云雾云雾竟然原地消失,它身体化作残影就要从缺口中逃走。.k!a~n`s\h`u+g,u?a?n′._c!o?m¨ 商悯意识到受骗,五指弹出利爪反身扑上。 白小满见如此情状,霎时大惊,口吐人言:“你也是妖!为什么要帮人!” 他话未说完,便被商悯一掌击退一步,逃跑暂受阻。 雨霏手中长鞭一甩,卷住白狐最脆弱的腰部朝后拉,同时手指中夹着的剧毒暗器激发而出直直钉在了白狐身上,白狐口中发出痛苦的哀嚎。 长阳君抓准时机握刀上前,没用刀刃,反而用了刀背猛然劈在白小满的脊椎处,令人胆寒的脆响声中,白色皮毛的狐狸骤然浑身瘫软。 商悯顺势而上,摸出玲珑球朝白小满身上一扔,嗖的一道白光闪过,白毛狐狸原地消失,只剩下一枚弹跳滚落的玲珑球。 第79章 “我要去亲自问他。” “成、成了?”商悯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 又看向地上那只象牙玲珑球。 长阳君快步上前捡起象牙玲珑球往里面一看,一只迷你缩小版的狐妖在球体中央的空洞中疯狂挣扎,才不过几息, 白小满的妖身就从修长矫健的模样瘦成了皮包骨,他身体中的妖力飞速流逝,才一会儿时间就不动了。 幸好这孽畜贪婪,急于进食,这才让商悯等人抓住了机会, 不然要她自己,还真没那么容易把他引到包围圈里。 此时小院里面的主屋已成废墟,砖瓦横梁坍塌一地。 商悯走上前露出妖爪对着眼前的砖瓦横劈过去,砖块四分五裂散落四周, 露出了下面血肉模糊的尸体。 “看着才十三岁。”她叹息一声。 这么年轻的生命,竟然就这样变成了妖魔口中食粮, 实在是让人不适。 商悯捂住口鼻,朝后退了一步, 观察这间小院。 雨霏看了商悯一眼,向长阳君拱手询问:“君上, 为何那妖孽临死时说此人也是妖?这事我本不该询问,但是实在让我心生疑虑,不知公主可否知道此人身份?” “这事悯儿知道,人就是她安排过来的,你不必担忧。”长阳君自然地笑笑, “至于那孽畜临死前为何要说那番话,是因为他认错了, 把一种模仿妖之形态的功法错认成了妖族的妖化。” 雨霏这才垂首恭敬道:“是,属下明白了。” “有点问题……”商悯突然开口, “这处院落有问题!” 白小满为何不选别的院子吃人,偏偏来到这一处院子吃? 仔细看已经坍塌的主屋,屋内竟然连一件家具也没放,不然总该残留着一些碎片。 这屋子太空了,空得不正常…… 这是一间被事先准备好的屋子,而这间屋子的主人多半不是白小满。 白小满太蠢了,他甚至不会讨价还价,作为妖,他欠缺许多社会常识,不然也不会花费二十两的天价从人伢子那买来一个小姑娘。 但是说他不懂社会常识也不尽然,起码他知道买东西是要花钱的。并且白小满定然也知道,作为妖,他不能随便在城内现身,也不能随便吃人,这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如果吃了有户籍的普 分卷阅读168 通百姓,那么失踪之人的亲眷总会报官,这算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x~z?h+a-i!s+h,u!.~c¨o_m-要是吃的是买来的奴隶,那就不算什么大事,因为奴隶没有户籍,只有奴契。 商悯眼皮一跳,觉得这些事不是白小满一个懵懂到不懂得克制食欲的妖能自己参悟的,必然有一只比白小满更有经验的妖在背后指点他。 那只妖教了白小满社会常识,教他如何隐藏在人类中间,而白小满学得并不好。 如果他学得好,他就会更谨慎一些,不会轻易被人擒住。 这间空屋,作用是什么,只是为了有个吃人的地方吗? 不管这座宅院的主人是谁,商悯都意识到了一件事——白小满遇袭的事情瞒不了了。 要不了多久,住在周边的居民首先就会发现不对劲,一间房子无声无息地塌了,这怎么也算是奇闻异事了。 商悯转头对长阳君道:“你二人带着白小满即刻撤走,我留下。” 长阳君也不废话,当即道:“好。¨小!说/宅* ?更!新\最?快*” 雨霏也欲转身离开,却突然被叫住。 “雨霏,你得帮我个忙,你需要在我胸口打上一掌,再在我身上制造出些伤。”商悯道。 长阳君脸色一变,面具后的眼睛露出心疼的眼神,可商悯已经打定主意,她不能去阻止。 雨霏打量商悯,“要多重的伤?我的暗器上涂了几种不同的毒,身上也带了一些。” “可以稍微震伤内脏,让人觉得你是仓促中出掌,所以力量没有落到实处。”商悯慢慢说,“至于其余的伤口,最好划在腰间,大腿侧方,不要太深,我怕血控制不住。毒……选那种发作时间长,但效果猛烈的。” “好。”雨霏毫不磨叽,也没问商悯能不能撑得住,她举起右掌,轻飘飘地往商悯胸前稍微偏斜一点的位置一印。 “噗!”商悯当即吐了一口血,她摇晃着后退两步,擦去嘴角的血勉强站直,“再、再来划利器伤!” 雨霏面无表情地取出飞刃暗器朝她一甩,嗖嗖两下,商悯的腰侧和大腿处被精准地划上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零?点-看\书` `更`新,最_全? “好了。”雨霏深深地看了一眼商悯。 长阳君轻轻把商悯扶到墙边靠着,最后嘱托:“小心,随时联络我。” 商悯闷咳了两声,点了点头。 看着二人携带玲珑球迅速离去,商悯总算松了一口气。 腰侧和大腿处的伤口迅速发黑,她不再坚持,收回了投入到这具身外化身中的八成的灵识,只留下两分维持化身原貌,紧接着便歪倒在墙边,一副失去意识的模样。 与此同时,远在大燕军中的商悯弯腰猛地一咳。 她双手松开缰绳,死死地捂住了嘴,生生把涌到喉咙口的血腥气给咽了下去。 旁边的宋兆雪吓了一跳,赶紧问:“你怎么了?” 郑留转头望来,眉毛一下子皱了起来。 商悯喘了口气,轻抚胸口,缓了好半晌,然后笑着解释:“好像是一粒沙子被风吹到嘴里了,把我呛得不行。” 她体内气血一阵翻涌,依靠着自身修为强行压了下来,真气缓缓在胸口处聚拢,修复伤势。 被衣服覆盖的腰间和大腿上无声地裂开了两道狭长的暗器伤,还好出血量不大,只是染透了里衣,外衣暂时盖得住。 商悯借着长袖,不动声色地在腰间和腿间连点数下,真气打入穴道中封住出血,接着趁喝水的功夫悄悄往嘴里倒了一粒解毒丹和一粒疗伤药。 战场冷箭防不胜防,这些东西她在宿阳就准备了好几瓶,为了这次的毒用掉叔父送的丹药的药力实在是浪费,普通解毒丹足矣。 除了毒,身上的伤只是小伤,很好处理,沾血的衣服只需要用真气震碎就行了。 唯一没有办法遮掩的是血腥味。 对于人类来说,细微出血量产生的血腥味并不容易闻到,但是对于妖就不一定了。 如果她受伤,如果苏归是妖……他必然察觉。 商悯安静骑马,苏归在她右侧,两人相隔不远不近。 她并不急于去观察苏归的反应。 该知道的总会知道,该冒的险也一定要冒。 试探苏归需要冒险,这是必然的,因为她必须要知道苏归究竟站在哪一边。 他站在燕皇一边,商悯会暗暗警惕,也可能会试着把苏归拉到武国的阵营。但如果他站在妖的那一边,就说明苏归已经失去了被拉拢的可能性。 他们间不仅隔着家国仇恨,还隔着人族与妖族千年的纷争。 夜晚,相隔数百里的宿阳是晴天,此刻军营中却是阴天。 没有月亮的夜晚,这代表苏归会按照约定授艺了。 每次他授艺的内容并不固定,有时是兵法,有时会指点几句商悯的武学。 苏归不善长枪,擅长用戟法,不过长柄武器的招式多有相似之处,可触类旁通,所以他的指点商悯也十分受用。 时至子时,商悯掀开了中军帐的帘子。 她才踏进账内,就看见苏归正坐着 分卷阅读169 等她。?比/奇.中!文?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 他招了下手,示意商悯站到他身侧,紧接着他伸手扣住了商悯的手腕,真气在她体内游走一圈。 苏归松开手,眼帘垂下,目光有些寒凉的意味,看得商悯心里一突。 “内伤,中毒的迹象,还有轻微的外伤……”他的眼神极具穿透性,仿佛要从上到下把商悯解剖一遍,“悯儿,告诉我,你是在哪儿受的伤?” …… “你说,小满出事了?”胡千面缓缓转身。 “是。”涂玉安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宫门下锁的时候,那几个太监没等到小满,就自己回来了,随后我出宫去寻,在市集的宅子里看见了他,他晕倒了,一身修为不知怎么的丧失了大半,还中了毒,受了内伤,我去的时候他身上剧毒发作,就剩一口气儿了,我往他身体里面灌了好些妖力才把他救回来……” “他为什么又去了那处宅子?”胡千面表情阴了下来,“他去偷吃了?” “是……”涂玉安低声为白小满说好话,“他修行才那么点时间,小孩子顽皮贪吃也是有的。·我!的!书¨城^ ^无¨错.内\容-小满还是知道轻重的,我听他的同僚说,他吃的人是买来的奴隶,这还是有进步的嘛,没有乱吃……” 见胡千面沉着脸不说话,涂玉安又道:“师傅您看,小满他到底不像上个蛇族的孩子那么误事,起码他没吃自己的同僚,对比别的妖,他是真的很听话了,您别生他气了。” 胡千面怒极反笑,“这还叫有进步?这还叫很听话?原本打算让他在底下历练一个月学学人情世故就提拔到绣衣局办事,现在还是让他继续历练着吧!” 涂玉安一连声应是。 “吃人,只是小事,吃人被发现,那就是大事。”胡千面身上溢出森寒的杀机,“吃人被发现后,那人竟然还打伤小满并全身而退,这是大事中的大事……” 涂玉安机灵地顺着说:“要是因为吃人误了殿下的大计,那这大事,就罪无可赦了。′j_c·w~x.c,.!c+o-.” “不过师傅放心,小满连昏倒都维持着人形,他吃的那个人我叫人处理成被房子砸死的样子了,问题不大。” “不大?”胡千面表情阴晴不定,“你可有想过,那人为何盯上了小满?为何现场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气味?此人是谁……我们的存在是不是已经被人知道了?那个袭击者把小满打伤之后,为什么没有杀了他,反而退走了?” 涂玉安脸上讨好的笑容僵住了。 这些都是他不曾想过的,如今一想,他脸上不由露出惊恐的神色。 “胡大人,白小满醒了。”屋外传来一道叫人听着就觉得阴冷的女声。 “走,我要去亲自问他。”胡千面表情冷漠地踏出屋门。 第80章 “是不是有人……要害我?” 在苏归审视商悯面庞, 问出问题的那一刻,身外化身中的灵识同样传来了反馈。 苏归在问她从哪儿受的伤。 胡千面带着涂玉安走进了“白小满”养伤的屋子。 镇国大将军的目光逼视着商悯,让她不由自主地后背出冷汗, 而另一边,在胡千面踏进她房间的一瞬间,一股让人心醉神迷的香味顺着开门的风涌进了她的鼻腔。 ——胡千面是妖。 商悯连呼吸都暂停了。 两边的情况都万分紧急,都需要她全神贯注去应对,两种景象在她脑海中交织, 商悯竭力维持大脑运转,克服错乱的视觉,让思路保持清醒。 “我……我也不知道。”站在苏归面前的商悯展露出迷茫的模样喃喃道,“伤势突如其来, 我怕行军途中引起队伍骚动,所以强行忍了下来。老师, 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苏归对商悯的问题避而不答,他重复问:“你也不知道?” 他眼神中并未明确透出信或者不信, 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商悯的脸,而商悯脸上是纯粹的迷茫与空白。 胡千面一方的情况更为紧急, 灵识分散多具躯壳,脑袋同时处理两边的事情,商悯实在在没精力维持本体的表情了,就这样表现出一副一问三不知的样子也好。 苏归面无表情地把手搭在商悯身上,真气灌入她体内, 似乎要寻遍她的每一处经脉,找到症结所在。 他有点信了。商悯略微松了一口气。 随即, 她的心被更深的恐慌与无措淹没。 ——苏归是妖。 就算不是妖,他也一定有着远超常人的嗅觉。 武者本身受伤之后体内的气血波动, 只有搭在腕脉上才可以察觉出,再强的武者,也不可能隔着几丈的距离凭空察觉出商悯突然有了内伤。 可是血就不一样了,通过血腥味是否浓郁是能够判断出伤势严不严重的。 商悯在行军过程中突然受伤出血,所以苏归立刻就察觉了。 清凉的真气在商悯体内循环一周,她本就不算很重的内伤立刻好了九成。 苏归收回手,默默看着商悯,直把她 分卷阅读170 看得心里发毛。^k¨a·n?s¢h.u·h_e,z_i_.+c·o*m· “你进我帐中时,呼吸有所紊乱,本以为是你练功出了岔子,没想到是受了伤。”他再度发问,“商悯,你当真不知你这伤势从何而来吗?” 皇宫之内。 胡千面浑身裹挟着普通人闻不到的狐狸味走近商悯。 商悯虚弱地抬头,看了一眼胡千面,然后飞速低下头不敢直视他,也不敢说话。 这虚弱的样子倒也不全是装出来的,这具身外化身是真的虚,她被找到的时间有点晚,毒已经发作了,离见阎王就差三步路。 她被涂玉安扛回来的时候就闻出这家伙是妖怪,身上一股子香喷喷的狐狸味。 但是涂玉安对白小满那是好得没话说,看见她半死不活差点把魂都吓掉了,一身妖力不要命似的往她身体里灌,商悯身外化身体内的余毒立刻被逼出来了,伤势也好了大半,连化身的修为都顺带往上涨了两分。 涂玉安好像忙于向什么人复命,走得匆忙,临走时还交代:“等你师祖过来了,你装得可怜一点,这样他就舍不得抽你了。.k·a¨n¢s·h¨u_j*u+n/.*n+e?t\” 师祖是谁?商悯当时还在琢磨这位师祖会不会是操控皇帝的大妖,现在胡千面一来,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感情胡千面就是师祖,那涂玉安的身份,应该是“白小满”的师傅了。 胡千面着实被气笑了,“现在知道怕我了,吃人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我千叮咛万嘱咐的话呢?” “起来!给我跪下!”他呵斥。 涂玉安在胡千面身后疯狂使眼色,嘴唇微动,一句话传入她耳中:“你这傻孩子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跪下向你师祖请罪!” 商悯脑袋一缩,顺着涂玉安的话手忙脚乱地要跪到地上,因为动作过于匆忙连床上的被子都带掉了,她整个人被棉被裹着一骨碌滚下来,被缠成了毛毛虫。 她装出傻乎乎的样子在地上蠕动两下,涂玉安立刻心疼地要过去把她抱起来,对胡千面求情道:“师傅,小满这孩子才一百三十岁,他伤势严重得都站不稳了,现在得了教训,肯定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胡千面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他一眼,怒道:“你教的好徒弟,看我不连你一起抽!” 涂玉安吓得赶紧把手缩了回来,对商悯投以爱莫能助的眼神。!第.一¢看~书_网\ .首¢发′ 商悯嗫嚅好一会儿,给自己做了心理建设,说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师祖,我知道错了。” 胡千面冷笑一声,甩了两下拂尘,语气和善道:“旁的事稍后再说。你先告诉我,今日袭击你的人是谁?” “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身高四尺,不知道男女,身上没有气味,穿一身黑衣裳,脸也被遮住了……”商悯小声道,“这个人手上拿了一个灵器,往我身上一扔,我就被困住了,身上的妖力也被吸走,我好不容易挣扎开,立刻又挨了暗器。” “身高四尺,不知男女。”胡千面立刻有所联想。 那夜,他率人去承安园抓走谭国公子时,也莫名其妙跳出来了一个搅局的人。 不,也不算是搅局,只能算是此人尾随,被他发现了。 他至今记得那个人身上的气味……有点像没有生命的土的气息,可是又混杂着鲜活的生命的气息,是一种很特殊很古怪的味道。 身高四尺这个特征实在太过显著,一下子就让胡千面想到了那一晚发生的事。 那晚跟随他的小尾巴,和今晚袭击白小满的是同一个人。 此人是谁,到底想要干什么? “那个人实力与你相差几何?”胡千面眯起眼,这个表情让他的面孔显得更加像狐狸了。 “不如我。”商悯斟词酌句,“要不是那人手里拿着古怪的灵器,我也不会……” “灵器。”胡千面心念电转,“难道是专门对付我等族裔的特殊灵器?它长什么样子?你有没有现原形?” “是青铜锁的样式,砸到我身上就冒出来一串锁链,我被捆住后努力维持人身,没有现出原形叫人看到。”商悯面不改色地扯谎,同时观察胡千面的反应。 象牙玲珑球极有可能是司灵一部独有的珍藏,商悯不能让胡千面往司灵的方向联想。 而胡千面,他丝毫没有怀疑商悯话语的真实性。 “那个人为什么袭击了你又放了你?”胡千面问。 商悯木木呆呆地发出一声:“啊?” 这个问题好像触及到了什么盲点,她低头抓耳挠腮,吞吞吐吐说不清。 胡千面见状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我胡千面聪明一世,怎么会有你们这几个不成器的徒子徒孙?”他自言自语,“一个贪吃……一个更贪吃,还更笨。” 涂玉安欲言又止地看着胡千面。 聪明人的特点是想太多,聪明妖也是如此。 胡千面就是那种典型的聪明妖。 他长期身居高位,所以自傲自负,他长久地在皇宫之中隐藏身份,上至皇帝下至宫女太监都被他瞒过,所以他哪怕再谨 分卷阅读171 慎,也会不可避免地产生懈怠心理。~x+i_a.o^s¢h¢u^o/c,m-s?.*n.e¢t′ 从头到尾,从涂玉安把商悯扛回来的那一刻起,只要商悯的扮演没有问题,他们就不会怀疑她是冒名顶替者。 更幸运的是,白小满是只不大聪明的妖,一只没有适应人类社会的妖,这让商悯有了更多的施展空间,最起码在刚开始,她不必说太多话、做太多事。 见到涂玉安和胡千面的第一眼,商悯就知道她已经回本了。 她抓到了大鱼,而且是两条大鱼。 哪怕她的筹谋就此失败,她的身份就此暴露,她也掌握到了足够多的线索。顺着涂玉安和胡千面一路追查下去,她迟早能抓住皇宫这口深潭中最大最难抓的那条鱼。 “应当是因为此人实力不强,不料小满脱困,所以才在打伤他后仓皇逃走。”胡千面发挥聪明妖的本领进行合理推断,自圆其说,“只是,为什么选中了小满?” 涂玉安赶紧问:“是不是小满经验欠缺,惹他人怀疑了?”他转头问,“这些时日以来,你身边可有出现可疑之人,在你周围做出可疑之事?” 商悯做努力思索状,还没等她想出怎么回答,胡千面就冷冷道:“你指望他想出答案,还不如指望天柱自己碎裂。′n.y\d·x~s¢w?.~c-o/m~” 商悯一惊,低头掩盖自己的表情。 “今日的事,我们必须要查清,与小满交手的人极有可能知道我等身份有异,此人是个麻烦。”胡千面冷酷道,“白小满,你无视我定下的规矩私自犯戒,念你年幼无知,且是初犯,我今日就鞭打三十,以作教训。” “不要怪师祖无情。你还太小,不明白我们的图谋究竟有多么重要,殿下为了达成夙愿又经历了何等劳苦……你犯戒我若轻轻饶过,那便是开了个不好的头,今后岂非每个妖都敢犯戒?我必须罚你!” 说罢,他扬起拂尘,丝毫没有留手,一鞭子狠狠抽了下来。 “啪!” 商悯的后背霎时皮开肉绽,血肉爆开,她口中发出属于兽类的哀嚎,这具身外化身甚至不受控制地现出了原形,白毛小狐狸四肢瘫软地趴在地上,尾巴都疼得竖了起来。~x/w+b!b′o¢o?k_..c/o`m, 涂玉安大惊失色,扑过去抱住胡千面的腿,哀求:“师傅!小满他差点没了一条命,您饶过他吧!” 胡千面一脚把涂玉安踹倒,看了一眼地上的小狐狸,眼中露出一丝不忍,但很快又回归冷漠,再度扬起拂尘。 中军帐内。 站在苏归面前的商悯忽然脸色煞白,浑身颤抖,险些站不住。 苏归神色一变,“商悯?” 还没等他伸手去扶,商悯就栽倒在地,后背处被衣服覆盖的皮肤崩裂开来,爆出一蓬血色,里衣和外衣瞬间被这大股大股的鲜血染了个通透。 商悯的痛叫声才喊出来了一半就被强行止住,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免得痛叫声传到账外,人也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那头的胡千面每打一下白小满化身,商悯的本体就要承受同等的痛苦,这王八蛋真的一点都没留手,一下一下又狠又快。 “悯儿!”苏归向来神情寡淡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慌乱。 他几乎手足无措,只能把真气输进商悯的身体中,他所修的功法似乎对于疗愈伤势效果极佳,商悯的痛苦立即减轻。 等那头胡千面打完了那三十鞭,商悯身体骤然松了下来,她浑身冷汗,看着中军帐的帐顶,过了良久,她呆呆地转头望向苏归:“老师,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要害我?” “……或许是。”苏归沉默片刻后道,“有可能是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下了同命蛊,子母两蛊,母蛊中蛊者受伤,子蛊亦会受伤……但也不排除是传说中的巫蛊之术或别的可能。” 商悯有秘密,这很正常,苏归并不在意她有秘密。 但是他认为,商悯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方才如果没有他真气相护,商悯是真的有可能被这不知名的伤势搞得重伤而死。 人的恢复速度和伤势耐受力与妖不同,妖身躯强悍,对于白小满来说可能只是疼几天的事情,对于商悯可能就是致命伤。 太好了,苏归他这次全信了。 商悯心想,这顿打也不算白挨。 第81章 “你就算改吃素,也没用。” 今晚算是商悯第一次受这么重的伤。 参与试炼掉下崖底那次, 她脑子里没有太多的记忆,醒来时就已经在崖底待着了,这次她却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鞭打。 三十下, 一下不少。 武国的鞭刑只需要一下就能叫一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跪地不起,三下就能叫人瘫软抽搐,五下就能叫人生生疼晕过去。 疼晕过去就叫醒继续打,三十下鞭刑能扛过来那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活生生打死的也不在少数。 胡千面这顿鞭子比起武国的鞭刑不遑多让, 商悯眼前发黑,血哗啦啦淌了一身。 此刻她正盘膝坐在中军帐内 分卷阅读172 ,苏归两掌抵着她的后背为她运气疗伤。-精_武′小/说+网! _最′新-章~节.更,新·快* “天柱”。 “殿下”。 这是胡千面在商悯面前提及的令她无比在意的两个词。 天柱是什么,商悯知道。武国境内的青铜柱就是天柱, 天柱分布于各诸侯国之中,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 书卷记载,青铜柱有凝聚气运镇压妖魔之能, 说是镇世神器也不为过。 天柱共有九根,武国、梁国、郑国、宋国、赵国、翟国、谭国, 以及大燕疆域内中分别有一根青铜柱,剩下的最后一根青铜柱在北地群山之外,鬼方部族的领地内。 从胡千面只言片语,可以断定他们这一伙妖魔希望天柱碎掉,也许他们潜伏在皇宫之中的目的正是这个。 妖魔绝迹, 似乎与青铜柱有脱不开的关系,他们希望复兴妖族, 所以才要想方设法破坏青铜柱? 以及,商悯见过胡千面之后还确定了一个事实。 胡千面并非幕后主使, 他只是幕后主使的手下之一。·s^o¢e.o\.?n^e^t/ 操控皇帝,主导攻谭的幕后主使,正是胡千面口中的“殿下”。 以胡千面对人族的态度来看,他是不会在私下里心悦臣服地对人族的皇后太子之类的人物恭称殿下的。 人族有“殿下”的称谓,说不定这个称谓在妖族也是一样,是对地位尊崇者的敬称。这说明,那位幕后主使在妖族中地位较高。 按照大燕的习惯,皇帝敬称为陛下,只有皇后、皇太后、皇太子、诸侯王等人才有资格被称为殿下,连商悯这等公主公子都没资格被叫做殿下,旁人顶多敬称“某公主”或“某公子”。 能被称为殿下的人很少,如果妖族有一个众妖之皇,且他们的称呼习惯也与人族差不多,那胡千面的上司,要么是个在妖族中堪比诸侯王的存在,要么是深受妖皇信任的“皇亲国戚”,最少也是王侯那个级别的。 除了胡千面和涂玉安,倒是还有一个人值得注意,那便是大燕丞相柳怀信。.m!y.j\s,c¢h`i\n¢a^.′c`o¨m! 柳怀信明面上是听皇帝的话的,可是上次他来长阳君府提醒孟修贤,这个行为就很不同寻常。他可能察觉到皇帝并不是实际下令的人,也察觉到有人在暗中操控着皇帝,只是不确定此人是谁。 那么,那藏在幕后掌控全局的大妖,究竟藏身于何处呢? 商悯沉思了许久许久。 如果换她是那只大妖,那么为了把握朝堂动向,她可能直接藏身于朝堂之中,以朝臣的身份参与攻谭大事。 她有陶俑化身,推己及人,焉知那大妖没有类似的神通法术? 胡千面表面为人实则是妖,也许朝堂中的大臣或皇宫中的妃嫔,乃至皇族宗亲也早已被妖顶替。 柳怀信终究是个人,妖不可能全心全意地信任他,可能更多的是把这位丞相当做棋子,柳怀信确实是个合格的棋子,可只有一个棋子是不够的。 朝堂中必然有其他人也是这位大妖安插的棋子。 比如苏归……但苏归从不在攻谭事宜上发表看法,哪怕他的确是攻谭主将。 大燕有三公,一为丞相,掌政事,二为太尉,掌军事,三为御史大夫,掌大小官吏。 御史大夫之位空悬许久了,因为前任御史告老还乡,这一任御史上台半年上奏说自己能力不足以担任御史大夫之位,之后似乎也没有合适的人选,柳怀信趁机越俎代庖,在朝堂上说一不二,独掌大权。 至于太尉,似乎更多的是一个吉祥物,太尉年过八十,早年战功赫赫,近些年担着太尉的职务,听说也身体康健,可是很少参与军国大事。 攻谭事起之时,长阳君除了联络宗亲,还试图联络过太尉,可是她似乎并不想插手此事,长阳君的拜贴石沉大海,再无回音。 太尉大人会是那位大妖吗? 商悯脑海中一闪念。 可能是,但并无证据。 若不是太尉,那会是谁?除了朝臣,谁还能离皇帝最近,能时时把控局势参与到攻谭之中? 太子可以吗? 可以,可是太子年少无势……不,这也许只是表象。 大妖隐藏许久,一定精于蛰伏,太子势弱与他是否有隐藏身份并无关联。 也许那大妖正是看中太子身份贵重但无权势,不容易惹人怀疑,所以以身替之。 根据这一点,也许可以扩大搜索范围。 皇后可以吗?似乎也可以。 坐在这个位置不得干政,皇后又出身于谭国,谭国出事她心慌意乱前去祈求皇帝收回成命,这一切的举动都十分符合她的身份。 同时皇后身在宫中,可以实时控制皇帝,监视宫内外的一举一动,也方便联络胡千面……太子和其余几名妃嫔、公主公子也满足这些条件。 符合条件的人越筛选越多,商悯心烦意乱。 她似乎有些草木皆兵了,不过草木皆兵也好过无知无觉。 还好她窥见了真相的一角,不然她置身于妖窝窝里,那些妖对她垂涎三尺她还不知道,那岂不 是可能随时丢掉小命? “ 分卷阅读173 你的伤势已复原七成。-三^叶¢屋` *无?错~内-容·”苏归的双掌离开商悯的后背,他收力,接着道,“接下来几日,你骑马待在我近处,以防你伤势发作,我来不及救援。” “好。”商悯假装乖巧地点点头,然后用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盯着苏归。 “可是想知道这伤势因何而来?”苏归道,“我心中并无头绪,你体内无蛊虫,若是巫蛊,那人必定取到了你的贴身物件,知晓你的生辰八字……” “世上真有巫蛊?”商悯愕然。 “这术不是什么人都能施展的。”苏归沉思。 商悯“哦”了一声,瞄了瞄苏归。 “看我做什么?”苏归反问。 “我是觉得,老师和别人不大一样。其实我知道一些老师和父亲姑姑的旧事,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世上从没有无缘无故的好。老师,您关心我,为我疗伤,还答应护我周全,教我各种技艺……您为什么要对我好?”商悯犹犹豫豫地问出了压在心底的疑惑。 “悯儿,”苏归的大手覆盖在她的头上,“糊涂一点,不好吗?” 商悯道:“那我只能装作糊涂了。+w,e′i`q,u?x,s¨._n¢e?t+” “装的也好,真糊涂也罢。”苏归道,“我不希望你知道太多,也不希望你做太多无关的事,你待在我身边,我护着你,让你平安。这是你唯一要做的,也是我唯一要做的,旁的,你最好不必知晓,也不必来问。” 商悯这下真被苏归搞糊涂了,她还要刨根问底,苏归却曲起手指在她脑门上一敲。 “今夜你就在中军帐调息疗伤,我为你护法。” 他起身走到一侧观看战报,商悯烦闷地揉揉头顶,盘膝运功。 今夜还没有结束。 顶替白小满这件事实现得可谓十分圆满,但是开头圆满是不够的,商悯还想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得知更多与妖有关的秘辛。 从商悯得知攻谭之战是由妖主导的那一刻开始,这场战争的性质就变了,这不仅是人与人的战争,还是人与妖的战争,只有触及隐秘真相的少数人,才有参与这场人与妖的战争的资格。-秒/章′节^小~说-网? ,无`错*内+容_ 演好白小满这个角色,仅仅会装傻当然不够。 商悯还需要掌握更多的情报,与胡千面和涂玉安有关的情报,这个情报,只能从白小满的嘴里撬。 她眼帘阖上,灵识分出一缕。 这丝灵识转眼跨越数百里,来到了长阳君府。 商悯的第一具身外化身陶俑摇晃着落地然后膨胀变大,显示出她本来的面貌。 这次在书房等候她的是孟修贤。 他抬抬手,先是摸摸商悯的脸,“你姥姥说你受伤了,伤得重不重?” “不重。”商悯摇摇头,答得简短。 “去吧,侧面柴房下是地牢,那玩意儿在那儿关着。”孟修贤把手放下,拍拍她的肩膀,“你爹教过你处置犯人吗?” “我不会用刑具,只会打人。”商悯诚实地道。 “没有区别,一个是用武器打,一个是用刑具打,都一样。”小老头笑呵呵地道,“去吧,别让你姥姥等急了。” “好。”商悯转身钻出书房,闪进柴房中,找到了地牢机关,随后踏入幽深的地道。 长阳君站在灵烛的灯火中,目光俯视着被镣铐扣得结结实实的白小满,他琵琶骨被刑具整个钉穿,血顺着墙壁淌了一地,头垂着,无力维持人形,显露出半人半妖的可怖姿态。 尖牙利齿,面生毛发,眼瞳青绿,嘴吻细长,小腿关节与狐狸的后腿一模一样,脚趾上也生着森白的利爪。 “他经不住拷打,其实都说得差不多了。”长阳君对商悯道。 “是我来晚了,让姥姥亲自动手受累。”商悯道,“还不确定这妖孽吐露内容是真是假,妖躯强悍,这伤势要不了他的命,且让我再审讯几遍好了。” “好。”长阳君赞同得微微点头。 商悯转身,慢悠悠地从墙上拿下一柄铁鞭,笑容中有些咬牙切实的意味。 “鞭子打人多疼,我可是知道的。”她笑道。 白小满身体一颤,目露恐惧,“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们了!我不想跟着师傅和师祖,是他们找到我,为我开了灵智,我宁愿做山林里的野狐!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再也不吃人了!” 商悯啪的一甩鞭子,“你就算改吃素,也没用。” 第82章 “殿下会把你们都杀了。” 商悯知道一些审讯技巧, 不过这技巧从来没有实践的机会,这些知识大多是她从书本上或者其他渠道道听途说来的。 武国的司法无比严格,商悯在武国时也囫囵吞枣地也看过相关的书籍。 问嫌犯问题时, 提过一遍的问题最好打乱顺序再提问,反复提问,如果辅以肉刑,让犯人没有思考的时间,那么从他口中挖出的情报真实性就更高一些。 这些道理长阳君也懂, 所以她也建议商悯再来审几遍。 “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商悯审视白小满,“修行的岁月有多久,化为人形的时间又有多 分卷阅读174 久?” “今年六十二岁, 化为人形刚满五个月,开灵智有两年了……”白小满低声下气地说。\r?u?w*e+n?5·.-o,r/g` 商悯一下子就笑出了声了, “配合是挺配合的,可惜说的全是假话。” 白小满惊愕抬头, 慌了神。 迎接他的是商悯的铁鞭。 一道黑色的鞭影落下,重重地鞭打到了他的身上, 铁索碰撞发出叮当脆响,碰撞到肉身上又传出沉闷的碰撞声。 白小满惨叫出声,狐类的哀嚎响彻地牢,他浑身哆嗦,脊背弓起, 双手的十根指头骨节暴凸,痛苦得恨不能满地翻滚, 甚至要维持不了人形了。 如果不是铁索已经洞穿了他的琵琶骨,迫使他只能以如此形态受刑, 他一定会控制不住地变成白狐狸的样子。 “你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就敢抓你吗?”商悯一脚踹在白小满的身上,冷笑,“满嘴谎话,把我们当猴耍?” 白小满低着头,十指握紧,猛然抬头望向商悯,后腿一登指尖利刃弹出就要刺向她的脖颈。^x^i!n·2+b_o!o,k\.*c*o/m_ 商悯脸色一寒,还没等她出手反击,一旁的长阳君便身形一晃闪到她面前,右掌往前一推,掌风夹杂恐怖的劲气不偏不倚地印在了白小满的胸膛上。 “轰!” 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爆响,白小满胸骨凹陷,肋骨尽数碎裂,眼珠都被这一掌打得突了起来。 他口中猛喷出一口血雾,整只妖像被投石索投出的石球一般轰地砸在了后方墙面上,连带那堵墙面都出现了网状的龟裂。 坐在书房的孟修贤眼皮一跳,低头看向自己脚下,感觉到下方的地牢中传来了细微的震颤。 “本来以为做得够厚了,看来还是得加固啊。”他呷了口热茶,若有所思。 眼看白小满被打得半死不活,商悯欲言又止地看着长阳君,长阳君收回手,“不小心下手重了一些。” 铁锁叮铃铃一抖,白小满摇摇晃晃直起身,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他看看商悯又看看长阳君,“嗷”的一声哭了起来,他的哭声真的是听者落泪闻者悲伤。-p′f·w^x¨w`._n?e/t\ 可惜他的两个听众都铁石心肠。 “我只是想把年龄报小一点,这样兴许你们能放我一马,”白小满抹着眼泪,“我今年一百三十五岁,开灵智确实只有两年,化形五个月……你们人类的东西我也是现学,三个月前我还只会四肢着地走路,学了好久才学会用两条腿走……这次是真的,不骗你们!” “你师傅年岁几何?”商悯不动声色地问。 白小满不料商悯竟然连他有师傅这等隐秘之事都知道,瞬间就傻眼了,他呆呆地看着商悯,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话刚说一半商悯就扬起铁鞭,鞭影如织,对着他一顿暴打。 很难说这些鞭子不夹杂商悯的个人仇恨。 等不多不少地打完了三十鞭,商悯神清气爽,之前堵在胸口的郁气立刻缓解了,甚至比苏归为她运功疗伤还要有效。 “我师傅三百八十岁!”白小满痛哭流涕,嗷嗷直叫。 商悯嘴角扯了一下,心道,如果这是他师傅的真实年龄,那白小满就是个当之无愧的“大孝子”,挨了几顿打就轻易说出了这么多东西。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没受过这样的毒打,遇见师傅之后师傅真的把他当亲儿子养,走路吃饭都是手把手教的,这也就造成了他被过度溺爱,还没见过什么大风浪。 虽然他内心深处有着狐狸狡诈求生的本能,可终究还是太稚嫩了。 白小满说自己宁愿做一只野狐,不知这话中有几分真几分假。 “你师祖多少岁?”商悯紧跟着又问。 白小满这下子卡壳了,他道:“我不知道师祖多少岁。” “不知道?”商悯笑了,“那我再问你……” 她一甩鞭,铁鞭缠住白小满的脖颈,用力一拽,让他面色涨红眼睛翻白。 “那位‘殿下’,是谁?”她眼中流露出真情实意的杀机。 这是商悯最想知道的问题,只要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许多事情就迎刃而解。 她会知道她的敌人到底是谁,整个人族的敌人到底是谁。 攻谭之战,是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大燕上下被那位幕后黑手耍得团团转。 就算谭国破灭了,对于大燕又有什么好处吗?什么都没有。 大燕失去了供奉还算尽心的诸侯,失去了其他诸侯王的信任,失去了成千上万担的粮食,还会至少失去几十万条人命,这对于社稷是重大的打击。 “我知道我们忠于殿下,但我不知道殿下是谁……”白小满眼中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恐惧与茫然,“我从来没见过殿下,只是听师傅和师祖提起过几次。” “哦?”商悯意味深长地发出了一个音,“那你觉得除了你师傅和师祖,还有谁会知道殿下的身份呢?” 白小满脑瓜极速运转,他想了半天:“也许……也许小蛮姐姐会知道。” “小蛮?”商悯心往下沉 。 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名字 分卷阅读175 ,这个名字的主人必定也是妖。¨x~x,s/w!k_.¨c¨o·m! “你把小蛮的事一五一十说给我听。”商悯面无表情道。 “小蛮姐姐是紫微殿的宫女首领,掌奉茶事宜,是蛇族,但我不知道她多大年纪,应该比我大不了多少,她比我聪明,做事也比我好。”白小满小声道,“我没见过她几面,只是她对我很照顾。” 他垂下的眼眸中藏着天生就有的阴毒和狡猾,哪怕稚嫩,说谎对于他来说就像本能。 有些话要说真的,有些话要说假的,这是师傅教他的。 扮可怜不丢人,跪到地上求饶也不丢人,死了那才是真的丢人。 去吧,去吧,去找小蛮姐姐和师傅师祖……别找我,我只是一只弱小的初出茅庐的小狐狸,什么都不知道……白小满心下祈祷。 等她去找了小蛮姐姐,她会不费吹灰之力地杀了她,来多少人就能杀多少人。 白小满只要这么一想,就觉得满心愉悦,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 而且,眼前审讯他的人似乎不知道小蛮姐姐的存在。?0?4?7^0-w·h′l/y..~c!o-m¨ 这是不是说明,她根本不了解他们? 如果不是被铁链子捆着,白小满一定会忍不住高兴地笑出来。 “你的同类们都有多少,在宫中都担任什么职务?”商悯继续下一个问题。 “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两个狐族的小辈在宫女那边待着,我平日里见不到她们。”白小满飞快地说了她们的名字,接着道,“另外还有一只蝎子精,一个树妖……但我只是知道他们存在,并不知道他们都是谁,我年纪太小了,师傅不让我知道那么多。” “这样吗……”商悯沉默,好像陷入了思考。 她信了!白小满狂喜。 商悯忽然笑着看向白小满,“你是个识时务的妖怪,我非常欣赏你。姥姥,把我们准备好的蛊虫拿出来。” 长阳君眉头一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扔给商悯。*9-5+x\i\a`o,s-h-u\o·.¢c-o\m~ 白小满惊愕地看着她。 商悯递出小药瓶,道:“吃下这蛊虫,然后回到皇宫做我的内应吧。你这么怕死,不会违逆我的,对不对?” 白小满瑟缩一瞬,几乎没有犹豫多久就主动点了点头。 只要回到师父和师祖的羽翼之下,一切都好办了,蛊虫吃了也没什么,师祖会有办法的。大不了还可以去求殿下,殿下爱每一个新生的妖族,她把每一只妖都看成她的孩子,她为他们开启灵智,指引他们,她一定会帮助他。 在白小满即将接过药瓶的那一刻,商悯突然把手往后一收。 她脸上的表情变得如寒冰般刺骨。 连犹豫都不犹豫就直接答应她的条件,这无疑是反常的。 可能在妖的观念里服从强者很正常,但是商悯又凭什么断定妖类的观念就是如此呢?她只能用人的思维去揣度妖。 也许是因为经验欠缺,也许白小满真的不想待在皇宫,也许是他有别的底气……所以他轻易接受了要被种下蛊虫的条件。 这种“轻易”,令人生疑。 “慢着,今日背叛你的同族,他日也必然能背叛我。”商悯放下拿着药瓶的手。 白小满一愣,急于剖白心迹,“不!我不想留在皇宫,我只想浪迹山间,自由自在!我要活命,根本不想……” “是吗?或许吧。但是我们人之间还流传着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商悯一巴掌扇在白小满脑袋上,他的头重重落到地面,血染红了他半人半兽的面孔。 “你在说谎,”商悯垂眼看他,“你知道殿下是谁……其实我也知道殿下是谁,我只是想试试你,但是你说谎了,浪费了最后活命的机会。” 白小满抬起头,脸上满是恐惧,这次他是真的害怕了。 殿下的身份是所有妖族死死保守的秘密。 不管他怎么想活命,怎么出卖同族,也绝对不会出卖殿下,其他妖也必然一样! 商悯微微俯下身,在这一刻她的心中转过千百道念头。 那些不久前曾经在她心中浮现的人名又一次在她脑子里过了一边。 当朝太尉、太子子翼、皇后谭闻秋……以及许许多多的名字。 会是谁?谁才是那个大妖?或许大妖根本就不在这些人之中……或许那位存在从不显露于台前,也不屑于以身入局。 但是事实果真如此吗?真的是这样吗? 商悯知道,她只有一次试探的机会,只有一次! 她轻轻张嘴,口中吐出一句话:“是皇后谭闻秋,对吗?” “嗡!”白小满的大脑轰然震响。 哪怕他被关进地牢,被反复拷打,他也从未感到如此的恐惧。他不自觉后退,彻底失了应对,眼神麻木而惶恐。 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对面的商悯和长阳君在看到他的反应后脸色齐刷刷地变得煞白,她们彼此对望,眼神中透着古怪和异样,仿佛在竭力忍耐着得知消息的惊异。 白小满骤然明白过来。 他上 当了! 她们两个根本 分卷阅读176 不知道谁是殿下,她们是在诈他,想观察他的反应,他竟然傻乎乎地受骗了。?比¢奇`中\文.网_ !更/新-最_快~ 是他自己出卖了殿下! 悲恸和绝望涌进心间,白小满倒地痛苦地嘶叫。 他疯狂挣扎,身体不顾铁链的束缚强行变幻为妖躯,爪子抓挠地面,发出凄厉的咆哮。 咔嚓一声,铁链生生勒断了他的琵琶骨,让他整个后背都被铁链撕扯开来了。 白小满伸直利爪想杀了商悯,可这是徒劳无功,重伤的他不复敏捷。商悯一脚踏在他的脊背上,直接踢断了他的脊椎骨,他如一摊烂泥委顿在地,再也直不起身体。 妖血溢满地牢,白小满没有力气杀人,也没有力气逃走了,他半边脸贴着地面,青碧色的妖瞳死死地盯着商悯,透出刻骨的恨意。 这是他对商悯的恨意,更是妖对人的恨意。 “殿下会把你们……都杀了。”他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用尽全力说出这句话。.萝?拉-小¨说/ -首/发^ 渐渐的,白小满没了生息。 直到临死前的最后一刻,他的眼睛也没有闭上,直到生命流逝的最后一秒,他都在用尽全力诅咒商悯。 第83章 “谁最没有嫌疑,谁就是最有嫌疑的。” “他死了。”商悯在说完这句话后就陷入沉默。 “可惜没能问出更多。”长阳君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们两个就站在那里, 好像谁都不愿意打破地牢里的寂静。 商悯脑子里一团乱麻,她试图抽丝剥茧,但是白小满的话带给她的冲击实在太大, 她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理清思路。 长阳君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质疑。 “白小满有没有可能在骗我们?”她道。 “有可能。”商悯没敢把话说死,“如果是这样,那他的演技也太恐怖了,我觉得不像是在骗我们。~卡+卡*小¢说*网_ !更,新\最_全?因为他此先去市集买人吃,不会跟摊主讨价还价, 单纯到缺心眼。那个时候他并不知道我们已经盯上了他,那就是他的真实表现,他的心机多半不深,起码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深。” 长阳君慢慢点头, 不再言语。 她回忆以前与皇后见面的点点滴滴。 作为皇室宗亲,长阳君退休在家后就很少去皇宫了, 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去拜见太后、皇帝和皇后,而皇后身体不好, 这是满皇宫都知道的。 除非是新年伊始和祭祖这样的大日子,皇后一般不见客。 长阳君是很怜悯皇后的, 一个无权无依的人要在皇宫生活并不容易,可正因为如此,长阳君才觉得难以接受,乃至觉得荒诞离奇。 可怜的皇后,不被所有人重视的皇后……是操控天下局势的幕后黑手? 这怎么可能?! “悯儿, 你怎么想到是她的?”长阳君复杂地看向商悯。 “很简单,不要去想谁才是最有可能操控局势的人, 要去想,谁是最不可能操控局势的人。”商悯严肃道, “攻谭并非易事,幕后黑手至少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要想成功发动攻谭之战,就要做到朝堂上下一声……若有群臣反对,这场仗就很难打起来。” 长阳君道:“你的意思是说,清肃朝堂也是攻谭计划的一环?” “是,我正是这样想的。”商悯颔首,“对方藏了几十年,为的就是今天这一天。一个这么懂得蛰伏的妖,当然也明白给自己安排一个无害的身份,她的身份越无害,就越没有人能怀疑到她。因此在攻谭之事中,谁最没有嫌疑,谁就是最有嫌疑的。” 长阳君也明白过来,她越想越心惊:“所有人都怜悯谭闻秋,怜悯她的故国将要遭受劫难,谁也想不到攻谭是她一手主导的,人们只会当她是受害者!” “没错。”商悯苦笑着说,“其实我也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恰好猜了个正着。如果幕后大妖不以身入局,只是作壁上观,我们谁能找到她的踪迹?” 长阳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老态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皱纹比之前更加深刻。 “我不甘心大燕亡在妖邪手中,也为谭公不值,为谭国和谭国上下百姓不值。”长阳君悲叹,“昔年流传天下将要大乱的谶言,我便想,若故国亡了,我该如何?可那是我心中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从未敢深想。” “后来你母亲嫁去了武国,我突然间又想到了这起子事。如果商溯野心勃勃欲剑指宿阳,我待如何?如果悯儿也要争这天下,要反燕,我又该如何?”她苍凉道,“这里毕竟是我生活了一生的家,我长大的地方。在这里我有一二知交好友,只是朝堂风雨如晦,时局所迫,他们有的已远走宿阳,有的已经离世。我也有几位亲厚的长辈,只是他们也大多年迈逝世。” “姥姥……”商悯安慰地拉住了她粗糙的手。 “悯儿也不用说什么宽慰的话。”长阳君道,“这些事已经在我心里面藏了几十年,我没能得出答案,现在是该想个清楚明白了……” “您已经想好了吗?”商 分卷阅读177 悯迟疑地问。+h_t·x?s`w_.*n′e′t~ “还没有,再给我一点时间。”长阳君温和地摸摸商悯的脑袋。 商悯听话地点头,没有再劝。 先前姥姥和姥爷其实已经隐隐展露了态度了,他们明白大燕积重难返,也觉得在皇帝这般治理下这偌大王朝迟早倾颓,同时认为若再这样下去众多诸侯国就要举旗造反。 然而,他们一切的心理准备都是建立在这是皇帝自己作死的前提下的。 他们不是愚忠,不会殉主。 皇帝死活他们并不关心,也不在意,他们只是尽本分,仅此而已。 但是,商悯不敢想大燕倾覆之日若是到来,他们会不会殉国。 国与主,终究是不同的。 长阳君与孟修贤看似洒脱,实际上却有一番自己的抱负,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的抱负无法实现,做不了治世贤臣,他们便明哲保身。 他们对人对事有自己的要求,不过标准并不轻易显露于人前。\5·4^看/书? /最-新/章·节¨更¢新+快`他们自然也有自己的底线,有想要践行的“道”。 商悯尊重他们,所以她没有劝。 此刻长阳君与孟修贤面临的抉择并不是一句两句话就能说清的。 虽然各国贤能人才也会另投明主,但这是因为他们都是大燕人,大燕不在了,哪里来的大燕人? 劝说长阳君和孟修贤趁势不对跑路他国,这是行不通的,商悯也想过带姥姥姥爷逃到武国,让他们远离宿阳是是非非。 可是今日一听长阳君心中埋藏了几十年的问题,商悯就知道自己劝不动,老人家总有自己的想法。 这就相当于问长阳君,当她的孩子和她的故国同时掉进河里,她会先救哪一个。 问她在救商悯和救大燕之间她更想救谁。 选了商悯,代表的其实并不是长阳君要支持武王夺取天下登临皇位,而是代表她要放弃自己的国家了,这如何能使她不心如刀割? 这根本不是一个能选择的问题。′d′e/n*g¨y′a!n-k,a,n\.*c-o+m· 如果大燕当真亡于昏君,商悯觉得自己能劝得动,可是如果大燕亡于妖邪,商悯怕姥姥会冲出去和妖邪拼命。 看着长阳君略微恍惚的面孔,商悯默默转移话题:“白小满提到了小蛮,紫微殿的宫女首领。我并未留意过这个人,小满和小蛮发音也太相似了,会不会是他情急之下编来骗我们的?” “不,真有这个宫女,是近半年才提拔上来的。”长阳君收敛心神,答道,“若她也是妖,那皇宫真的是一个巨大的妖窝……还有白小满提到过树妖和蝎子精……” “我觉得,凡是白小满知道身份的妖,要么是他的直属上司,比如涂玉安和胡千面,要么是跟他身份地位差不多的,如果有的妖连他也不知道身份,那说明他们地位超然。”商悯沉思,“不过他知道‘殿下’是谭闻秋……真不知道他嘴里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四面皆敌啊。”长阳君感叹。 “我宫里的那具化身算是顺利度过今晚了,今后前途如何还未可知。”商悯道,“您二老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另外我欲修书一封寄回武国,跟我父亲讲这些事。” “传信渠道通过层层加密,可是妖物手段防不胜防,要更加小心,这次你传信,最好再加一道密,不要把话白纸黑字写在纸上。”长阳君忧虑道。 商悯依言点头。 《武律》她背得还算熟,这次写信她打算把信的内容转变成暗号和短句融进武律之中,到时父亲可以根据武律破译出她要说的话……就是这办法比较费时费力。 待商悯灵识回到数百里之外的中军帐,天色也快要亮了。 她满身血地回自己帐篷换衣服,昨夜疗伤紧急,她衣服上的血都已经干了。 营地之中炊烟已起,宋兆雪和郑留起得比较早,他们出帐吃饭,看见商悯如此狼狈被吓了一跳, “老师虐待你了?”宋兆雪无比吃惊。 “练功岔气,背上的几条经脉被真气引爆了,流的血有点多,不是老师为我运气,我就死了。”商悯随口瞎编了一个让人信服的谎话。 她精神状态恢复很多,虽说脸色还不大好看,但是行动自如,宋兆雪倒也没有继续大惊小怪,只道:“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点儿……” 郑留仔细看了看商悯,商悯也看了他一眼,不知怎么的,一下就读懂了他的表情。 “你刚才这借口是现编的吧?”他的眼神如此说。 商悯:“今夜可有空?我想与师弟一论兵法。” 郑留一怔,点头:“好,今晚若无议事,参军账应当是空的,我们可以去那儿。” “好。”商悯应下。 商悯不忍让姥姥和姥爷面临如此抉择。 她也的确同情谭国上下遭受无妄之灾。 更她觉得心里窝火的,当然还是那幕后黑手,她表面为皇后,实际上是天下乱局的操盘手。 商悯不想让姥姥姥爷面临家国抉择,不想让攻谭计划执行如此顺利,不想让谭国不明不白地被灭, 更不想让那大妖 分卷阅读178 自以为胜券在握,猖狂得意。?求?书′帮/ ¨首?发- 必须想个法子……想个能狠狠掀翻棋盘,打乱那大妖布局的法子。 大妖想攻灭谭国,不是吗? 商悯偏偏要在她自以为胜券在握的事情上横插一脚。 既然幕后大妖想灭谭国,那么她——必要保谭国! 第84章 “我的确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皇宫里。 商悯的身外化身被打完那顿鞭子后干脆果断地晕了过去, 直到现在都在房间里躺着。 这具化身的当真是命途多舛,挨完这顿打,又要挨那顿打, 连带着商悯本体一起受累。 刚开始让雨霏打伤自己不过是权宜之计,胡千面那顿鞭子是真的让她恨上了。 涂玉安似乎差事很忙,帮她稳住伤势之后就出门办事去了,商悯化身醒来之后就维持狐狸形态趴在被窝里闭目养神。,6/1′k^s¨w′.`c\o′m, 她发现如果显出妖身,这具化身对于灵识的消耗就会小很多很多。 顶替白小满的身份后, 商悯必须时刻留意周遭的动向,不能收回灵识让化身回归陶俑的状态,这让她精神很容易疲惫。 休息了几个时辰,天已经亮了。 宫院外行走的人很少, 这是一个僻静的养伤之所,宫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都离她很远。 不过似乎有人专程赶来看她了……不, 是有妖来看她了……因为这地方不会有人专程来。 是陌生的脚步声。 不同于涂玉安和胡千面走路时的轻盈敏捷,这道陌生的脚步声有一种拖拉感, 似乎此妖习惯于走路时不完全抬起脚底,导致鞋底一直摩擦地面。 纤细的人影映在琉璃窗上。 “咚咚咚。” 屋门准确地响了三下, 每下的力道都一模一样。 来者似乎是个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人。 商悯掐不准是不是应该说一句:“请进。*3-y\e-w·u~./c_o-m¨” 好在来者并未期望得到屋内“白小满”的回应,她敲完门后直接进来了。 身着青绿色宫裙的女子提着食盒推开了门,与她一同出现的还有一股仿佛雨天的气息,像被雨淋过的土地,被雾气沾湿的树叶。 这些气息中还夹杂着危险的甜腥味, 是人血的味道……还有剧毒的蛇类的味道? 商悯第一次闻到这些气息,一时间不能判断, 但是这具化身有着妖的本能,她的判断应当八九不离十。 “师祖让我给你送饭。”她说话的嗓音不急不缓, 还混着一种绵长的气音,有点像蛇类吐信,“我给你拿了鸡腿,我记得你爱吃这个,我给你挑了两个最大的。” 她面带微笑地把食盒打开,一股甜滋滋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食盒的第一层果然摆着两只大鸡腿,血淋淋的,上面甚至还粘着一根鸡毛。 商悯:“……” 她鼻头耸动,无比感谢自己现在是妖,这味道闻着倒也不是很难受,反而有点让她食指大动了。 商悯瞅着绿裙女子,试着说:“谢谢小蛮姐姐。” 小蛮满意地点点头,“师祖打你那顿好像确实让你长了不少记性,现在知道说谢谢了,不错。” 果然是小蛮! 试探成功,商悯胆子大了一些,她小心地又接了一句话,“就算师祖不教,也该对姐姐说谢谢。” 小蛮这下咯咯笑了起来,她细细长长的手指摸了一把商悯脑袋上的白毛,“姐姐没白疼你!” 她高高兴兴地掀开食盒第二层,指着里面的物什笑道:“你瞧,我还给你带了什么?” 商悯定睛一看,在被窝里摆动的狐狸尾巴都僵住了,她控制不住心理厌恶身体一抖,小蛮立刻低头问:“怎么了?嫌我带得少?” 这第二层食盒放的不是生鸡肉了……是人肉。 一条完整的人的手臂,被放置在食盒的第二层。 生鸡肉商悯可以面不改色地咽下去,甚至她还可以表现出好吃爱吃的样子,可是人肉,她真的不能吃。 生理上的食欲是一回事,心理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看清这“食物”的一瞬间,商悯想吐。 “我再不敢吃人了。”商悯缩了一下脑袋,表现出惊吓过度的神色,“师祖打我,我怕,再也不吃了,再也不吃了……” “你这孩子真是胆小,挨一顿打算什么,咱们几个谁没挨过师祖的打?谁像你似的,一次就吓成这样。”小蛮嫌弃地看着她,“怕什么?这是你姐姐我的私人库存,我放在冰库里好久了,知道你被人打伤又被师祖罚,我特意挖出来一块解冻了让你吃,你反倒不吃,真是暴殄天物!” “姐姐吃,我不吃,不敢吃,再也不敢了。”商悯又往被子里缩了缩。 “好吧好吧。”小蛮随手拿起食盒里的胳膊。 她的樱桃小口沿着嘴角猛然裂开了两条裂缝,嘴吻变长,上颚下颚张到最大,甚至大到能把人的脑袋整个吞下去!从商悯仰视的角度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上颚生了两排利齿,虎牙变成锋锐的蛇牙。 “咕咚。” 分卷阅读179 胳膊整条入肚。,狐′恋,文,学¨ \追^最¢新′章?节· 小蛮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优雅地从袖子里扯出一方绣着玉兰花的手帕,轻轻擦了擦唇角,然后又从荷包里拿出口脂小盒补了补被蹭掉的妆。 商悯赶紧收回目光,盯着眼前的两根大鸡腿,一口咬了下去埋头苦吃。 “唉,冻肉就是没有新鲜的好吃。”小蛮抱怨,“师祖很谨慎……小满你也太不小心了,要不是你被人发现了,师祖多半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我不是教过你吗?别去那人多的地方!不过你倒是会想,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买奴隶吃就隐蔽很多。嘿,等会儿我把这法子教给碧落。” “不行,师祖会罚。”商悯停下啃鸡腿,谨慎劝阻,“不要告诉别人,师祖他很生气。他罚我时说,如果不罚我,以后每个妖都会效仿,要是你们被逮到,可能不止三十鞭。” “唉,好好好,倒也是这么个理。暂且忍过这么一段时间吧,以前也不是没忍过。-d_q~s?x.s`.`c`o!m!”小蛮撇撇嘴,“每天都有人死,死在战场上,死在水灾里,饿死的病死的那么多,这些人死得多浪费啊,他们死在我们嘴里不是正好吗?反正,人终归是要死的,饿死病死还更痛苦呢,要是死在我们嘴里,顶多就痛那么一下……” 商悯啃完了鸡腿,也打了个饱嗝,“我吃饱了……下次再多带两条鸡腿,谢谢小蛮姐姐。” “好,那你歇着吧,我先走了。”小蛮伸了个懒腰,收拾好食盒推门而出。 商悯想了想,赶忙叫住她:“我的差事……” “师祖让人找了个借口把你调皇宫里来了,以后你不用去郊外宫殿了,听他的意思,是要把你留在身边亲自教,你可警醒着点儿吧。”小蛮同情地看了看她,合上屋门,拖着脚步离开了。 商悯舔了舔沾血的嘴唇,感到情况不是很妙。 这几天养伤,不会有什么事找上门,应付好少数几只妖就可以,过几天伤养好了,可就要直面胡千面了。¢s_o?k~a·n_s_h+u¨./c¨o-m′ 昨日刚入宫时,商悯抱着多打探到一点就是赚到一点的念头,现在她却是想真的好好蛰伏下来,长期地蛰伏下来。 人类对妖族的了解太少了,而要了解他们,就只能深入虎穴,与虎谋皮。 …… 白日里行军商悯再也没莫名其妙受伤,苏归看上去松了一口气,今夜不授艺,商悯到了约定好的时间就去了参军账。 郑留果然已经在等她了。 他身边并未有什么兵书,想来也明白商悯找他绝不是为了论什么兵法。 见商悯前来,郑留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他从参军桌上拿出一黄纸,又取出一柄小刀在自己指尖割了一道伤口,血珠渗出,他借血在黄纸上写了一道无比复杂的符箓。 符箓一成,周边便展开一道无形气界,将他们二人包裹在内。 商悯静静看他画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郑留看了一圈符箓生成的无形气界,转过头来问她:“师姐并不感到惊讶吗?” “这几天让我惊讶的事情太多了,你会鬼画符这件事情还没有达到我的震惊阈值。”商悯翻了个白眼。 “我郑国的圣人祖先擅长此道,你武国的圣人祖先所擅长的应当是铸器。”郑留笑了笑,“你我皆有家学传承,确实没什么好惊讶的。” “比起你会鬼画符,还是你不打算装了让我更惊讶一点。”商悯揉揉太阳穴。 “师姐似乎有许多烦心事。”郑留道,“可惜,虽有隔音气界,但这气界,顶多只能蒙蔽视听,蒙蔽不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向上一指,微微摇头。 “我们在很多事的立场上应当是一致的吧,师弟。”商悯注视着他,笃定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而你,也一直在等着这一天,等着我来找你。” “正是如此,看来师姐是真的知道了。”郑留微叹,“不瞒师姐,我的确一直等着这一天的到来,我所想之事无法说出口,甚至也不能亲自去做。幸好有师姐在,我知道,师姐定能领会我的意思,那些事我不必说出口,师姐也能猜到,甚至能想得比我所知的更加深远。” 郑留重回过去,曾想过改变一些事情,一些重大的事情。 无人知道,他曾经试图给谭公送密信,妄图改变攻谭之战的局势。 既然可以未卜先知,那何必唯唯诺诺?不如成为天下棋盘的棋手,让利用自身优势搅动风云,让各国王侯为他所用。 此念一起,郑留便欲行动。 他懂得如何控制信鹰,只要陌生的信鹰出现在谭国王宫之上,那么自然会有护卫将其打落,再将密信呈报给谭公。 然而这个想法在刚开始执行的时候便失败了。 当郑留在纸页上写下第一个字的第一笔,一道雷霆竟然直劈而下,轰碎了他宫殿外的一棵树。 他自此知道,哪怕他重活一世,知晓众多秘辛,也不可为所欲为。 一旦他泄露了天机,就会招致无法预料的 分卷阅读180 后果。^b-i!x′i+a.6*6!6-.¨c,o+m! 无法改变过去,为何又要将他送回过去?为什么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却要让他眼睁睁地看着已经经历过的一切再次发生? 直到燕皇突然传下质子令,郑留突然明白过来。 未来是可以改变的,只不过不能通过他的手来改变。 前世,燕皇从未传下质子令,郑留与商悯年至十五才在大学宫相遇。今生这个日子生生往前提了四年,他们的身份并非大学宫弟子,而是质子。 有什么郑留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前世注定的命运悄然发生了改变,命定的轨迹产生了一丝丝偏移,但是这种偏移,并不是因为他。 思及前世的种种和自己的结局,郑留在经历过漫长的思考后,做了一个决定。 若不能亲自成为搅动天下风云的棋手,那他就借旁人之手达成目的。 若那些事他不能亲口去说,亲手去做,那便找与他足够有默契的人,和她……一同完成这伟业。 他与她相识,故布疑阵,处处暗示,显露自身价值,为的就是达成这个目的。^j+y*b/d+s+j\.!c-o′m- 从此,他与她可以互为刀刃。 是彼此利用,也是彼此成全。 郑留知道,商悯一定会答应他的提议。 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 第85章 “届时,便可重塑乾坤,改天换日。” 商悯认为, 她与郑留可以在很多事情上达成立场一致。 她不在乎郑留有什么野心。 人的才能与野心总是要相互匹配的,有才能的人若无野心,这绝无可能。 郑留是个有才能的人吗?无疑是有的, 即便商悯并不清楚他的才能具体有几分,可是他眼中的野心作不了假。 第一次见面时,郑留便说:“我本应有一身本事,为何非要仰他人鼻息当缩头乌龟?” 他还说:“若你处在我的位置上,便能明白我为何要找你。*幻^想,姬! ¨已_发^布¨最!新~章~节`与其受困于现状, 不如主动寻求转机,我们是同一类人,谁能比我们更适合做朋友呢?” 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郑留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一直在等商悯抽丝剥茧挖掘出真相,等商悯主动找上门与他结盟。 这次他们的盟约不会像驿馆初见时那样只是口头协定, 他们要摒弃无用之念,暂时携手同行, 成就共同的“大业”。 此番“大业”,与逐鹿天下有关, 却相关不大,只能算是逐鹿天下的第一步。 因为在争夺天下之前,他们要先解决共同的敌人——妖! 人族不存,夺天下又有何意义? 拥有前世记忆的郑留,无疑比常人看得更远。 此刻他的确是在筹谋与商悯除妖, 可他的目光必然已经看向了大妖伏诛以后。 他所思所想之事绝不局限于人族或妖族,他图谋的, 定是整个天下。 所以商悯并不担心郑留会做妖族走狗。 这倒不是因为商悯足够相信郑留人品,觉得他担得起人族大义, 而是她觉得郑留若要图谋天下,那么同样在图谋天下的妖族必然是他眼中钉肉中刺,他欲除之而后快。 这样一个有野心的人,怎么会甘心做他人马下卒呢?更何况郑留其实是有傲骨,他内敛低调,不代表他愿意卑躬屈膝受人折辱。 “师弟,可曾听过‘天命有三’?”商悯微笑,“我看以师弟才能和奇遇,当得起这三分之一。” “师姐谬赞,以师姐的才干与抱负,必然也当得起天命之称。”郑留笑笑,“我不敢以天命自居,也不想当那劳什子天命。师姐可能很困惑,不明白我为何会有这等想法,可是我想告诉师姐——天命乃是人定。” “这倒是巧了,我与师弟想法不谋而合。”商悯眉毛挑了一下,“我其实并不在意何人为天命,这天命是不是我,其实也与我无关,因为不管我是不是,都不能阻我做想做之事。” 郑留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声音放低了许多,“师姐悟得比我早。” “我内心有诸多想法,想要与师弟商议。”商悯道,“首先便是……” “师姐且慢,我心中也有诸多想法想告诉师姐,不如这样……”郑留扯过一张纸,随意撕作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商悯,然后脸上露出细微的笑意看着她,似乎是起了玩心,“你我将心中所想之事写于纸上,看我二人所想是否一致。” “好啊。”商悯觉得有趣,拿过纸指尖蘸了蘸茶水,侧过身去在纸上写下二字,回身看郑留。 郑留也写好了字,他们对视一眼,都露出微笑,将纸推过去交换了所写内容。 商悯低头去读,郑留的纸上也唯有二字。 “保谭。”她念。 郑留也垂着眼帘,看着手中的纸,轻声道:“保谭。” 二人不约而同,同时写了“保谭”二字。 郑留脸上的微笑不易察觉地变深了,连声音里也带了一些笑意。 “我与师姐,果然心有灵犀。” “没想到师 分卷阅读181 弟也是如此打算。+k\k^x′s?w~.-o/r?g\”商悯也笑,“早知如此,就该早早来找师弟。” “此刻也不晚……不,应当是恰到好处。”郑留道,“师姐何时来找我,何时便是‘恰到好处’。只因师姐是自己寻踪觅迹知晓了真相,不是借我之口或他人之口得知。此时不晚,因为一切还有余地。” 此时也不早,因为就算保了谭国,谭国也不可能成为今后他们逐鹿天下的大敌了,这样才算恰到好处。 “一切还有余地,但也没那么多余地了。”商悯不知郑留话外音,“即便你我欲保谭国,能做的事也太少,大燕主力军箭在弦上,我们保不了谭国上下,也阻止不了这大战,所以,我们要取舍。” “取谁?又舍谁?”郑留定定地看着商悯,“如何取,又如何舍?” “师弟,你是在给我出难题吗?”商悯失笑摇头,“我是有办法,一个比较直白但是有效的办法,只不过没有好的人选去执行,也不确定他人会不会按照我所设想的那样做。*l¨u,o,l-a¢x¢s-w,.?c*o?m*” 她忽然间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只静静地坐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子扶手,陷入了深思。 现在的她,其实很容易心软。郑留沉默地看着商悯想。 在他面前坐着的,是年仅十一岁的商悯,一个杀过敌,但是没法轻易做出关乎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人性命的抉择的商悯。 舍一人,商悯毫不犹豫。 舍十人,商悯也可以不眨眼。 她的心肠的确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变狠。 舍百人,舍千人,商悯能较为平静地接受,告诉自己,这是必要的选择,是可以接受的牺牲,舍这千百人,是为了保其余数万人。 但是舍万人,舍几十万人呢? 商悯能说服自己冷静地接受吗?几十万人,毕竟不是几十万头猪。各国纷争,动辄折损兵马无数,损失钱财无数,可是纷争还是不断被挑起。?s/s¨x¢i~a,o^s/h·u!o\._c′o~m¢ 各国掌权者看到这么多人命被填进战争的深渊,更多的是会想这些逝去的人会让自己国力变弱,会动摇自己的统治,而不会想这么多人都有各自的家人,他们理应长命百岁安居乐业。 他们是想不到吗?还是他们压根不会去想这个问题。 又或者他们想到了,但却并不在意。 商悯终究不是天生的为王者,她前世是芸芸众生的一员,那段记忆让她比天生上位者多了一份谨慎,多了一份怜悯。 若她不曾记得前世,她或许做下决定会更容易一些,因为她已经离普通人的生活太远了,远到难以共情。 她生来就是为了做王,不管是人命、权力,还是亲情,通通可以成为筹码,帝王心术会成为她思考的本能。 哪怕商悯今世做好了准备,可要让她去牺牲芸芸众生,她依然会犹豫。 郑留平静地看着商悯思考,目光一刻也没有从她脸上离开。 他要见证一个为王者的蜕变。 他了解她,无比了解她。 她曾问他:“师弟,芸芸众生的性命是否该成为某个人野心的踏脚石?” 郑留茫然于她会这么问。 “就比如某国原本国力昌盛,国君励精图治,可是国君的宗亲不甘心,决定造反,于是发动兵变,从此国家内乱,无数人死在动乱里。那些听从兵变者命令的普通人,他们就该死吗?” “师姐是怎么想的?”郑留好奇商悯的答案。 “我认为他们不该死,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听从。”商悯道,“若胜了,胜利的果实也只由少数人分食,与那些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关系。” 那时郑留不知道师姐乃是武国王女,但他仍然十分惊讶,因为这个问题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 郑留几乎不假思索地给出了答案:“是,那些普通人不该死,但不会有人考虑他们该不该死,他们做不了自己的主,因为会有他们的主人为他们做主,国君即为此国百姓之主。师弟以为,根源不在于他们该不该死……而是控制他们性命的人想不想做。” “师弟所想与我所想,其实并不是同一个问题。”商悯无奈道。 “我明白,可我只是想劝师姐不要自寻烦恼。”郑留道,“老师教过,在其位谋其事。师姐出身不凡,其实不必考虑那些普通人如何,这不是师姐该考虑的。” “为王者爱民,是为了获得民众拥戴,好坐稳王位。为王者征战,是为了扩大疆域,攫取钱财与人口,更好地延续统治。为王者诞育后代,是为了让国家能始终被他们一家把控,千代万代,王权不衰。”郑留当时年轻气盛,不以为然道,“若我为王,我只会想为王者之事,何必要去想百姓之事呢?爱民,不过是为王者坐稳那个位置的手段之一罢了,师姐可见有哪个国君把百姓看得比自己王位、自己的抱负还要重要?” 商悯异常迟疑,然后她出乎郑留的意料,缓慢点了下头。 “我见过,只是那个人不认为自己是国君,那个人的抱负也不是征战天 分卷阅读182 下,而是让百姓过上好日子。+看`书,屋′ ·已_发¨布*最,新\章?节+”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便不再开口。 那是郑留头一次觉得自己猜不透商悯在想什么了。 以往,他们就算观念有所分歧,郑留也能理解商悯的意思,可今天的商悯有点让他理解不了,甚至让他觉得难以琢磨。 为什么商悯会产生那样的思想?是谁影响了她?大家族出身的她是不是自小受尽宠爱,所以才让她有了这么天真矛盾的想法? 权力者的野心和普通人的命,从来都是不可兼得的。 既然有野心,那势必就要舍去另一样,否则只会徒增烦恼。 郑留从过往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心中慢慢想:商悯无疑也是有野心的,她的野心不比他小,因为她的目光同样不局限于一地一国,而是放眼整个天下。 她想要登高位,想要成为“人皇”。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她明明有野心,却非要去考虑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不过没关系,郑留知道商悯会想通的,她现在毕竟年纪还小,只是暂时心软而已。!s¨a!n¨y¢e\w\u-./o/r·g- 她会妥协,也会做好取舍,放弃无关紧要的人,她会逐鹿天下,走上和前世一模一样的道路。 “要保谭国,便不能让谭国孤立无援。”商悯在漫长的沉思后开口说话了。 郑留盯着她,等着她说出那句话。 “这天下必要乱起来,我们没有更多的选择了,乱世并非由我们而起,而是由那位大妖而起,一旦我所想之事成功,这天下只会更乱。相比由人而乱,我更不能接受此世由妖而乱。”商悯道,“我欲将大妖藏匿皇宫的消息告知各诸侯,令各诸侯齐心反燕。” 郑留唇边勾起笑容。 “此为釜底抽薪之计,是我等唯一的,也是最有效的筹码。若不以此事为筹码,我等绝无可能游说各国,令众诸侯国抗燕。”商悯靠在椅子背上,脸上的神情并不轻松,像是被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也许,那大妖就是想天下大乱,也许各诸侯反叛就是她想看到的场面,但是她想看诸侯反叛,却绝不想看到诸侯因妖而举起反旗……” “她一定有所顾虑,所以她不能现出真身,她实力不一定很强,最起码没法移山倒海,不然她一妖岂非能灭我人族全部?她藏起来,说明她有害怕的东西……她一定怕我们人族发现她的存在,不然她何必要藏?” 商悯直切症结。\e^x?i·a?o`s,.-c-o!m? 百万人命系于一身,人族命运前途未卜。 只有他们知道皇后是妖,只有他们知道妖族有大图谋。 这是机遇,更是责任。 他们可以把握先机,利用这一点争夺天下大权,但是天下所有人族的命,真的能作为争权夺利的筹码吗? 妖族已经深深地缠缚在大燕这棵大树的根系上,宫女太监、朝堂大臣、一朝天子,乃至天子后宫…… 妖族如附骨之疽,无法根除,他们从大燕身上汲取养分,除非将大燕这棵树也连根拔起,否则根本无法将攀附在大燕上下的妖也根除干净。 “不破不立。”商悯轻声道。 “届时,便可重塑乾坤,改天换日。”郑留道。 “改天换日?不。”商悯看向他。 郑留一愕,没料到她会说“不”。改天换日,她就有更大的机会登上人皇之位,为何要说不?难道她不想做那天上唯一的曜日吗? “战事将席卷天下,改天换日是必然,但这不是目的,只是一个结果。”商悯敛眉,语气沉重,“这是舍数百万人,而保数百万人。” 当人皇也不是结果,而是她实现抱负的手段。 商悯不全是因为想要当那天上唯一的曜日才想登皇位的,她有野心,可不全是为了当皇帝。 难道她人生的最高点就只局限于成为皇帝吗? 当然不! 皇帝当然不是她人生的最高点。 她当上皇帝后,还要看四海升平,人族昌盛,天下一统,再无纷争,还要看土地结满稻穗和小麦,人们老有所依幼有所养,哪怕天灾降临,也不会有人饿死冻死。 这,才会是她人生的最高点。 第86章 “以势催义,借义生势。” 商悯在想如何才能使皇宫藏匿大妖的情报通传各国, 并使各国诸侯相信。 送情报的方法其实也不难想。 最下乘的方法就是让武王商溯给各国送上密报,可莫名其妙的消息,凭什么使人相信, 除非武王为消息真实性作保。 但这样一来,武国无疑就将成为众矢之的,商悯的故国会代替谭国成为大燕的首要攻讨目标。 武国不怯战,且占据地利,真要打起来倒也不怕, 可是若一开始武国便消耗如此多的国力,恐怕会在接下来的大动乱中置于不利的境地。 且,若由武王告知天下诸侯皇宫藏妖,各国举兵征讨, 自然也要武国先出这个头,聚集大军给众诸侯做出个表率来。 枪打出头鸟, 大争之世,先动手的不一定有好下场, 分卷阅读183 默默蛰伏积攒力量的往往能笑到最后。~比!奇′中^文+网` ?更!新,最*全¢ “师姐欲联合各诸侯抗燕,不是不可行, 可是师姐也要想清楚,各个诸侯真的肯受我们摆布,听话地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吗?”郑留提醒,“越是久居高位者,越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们恐怕不会按照我们设想的那样做,除非我们能给出一个让他们无法拒绝的理由。” “保人族天下, 算一个分量足够的理由,只是我父王之前也说过, 如今王位上坐着的,多是庸碌之辈,早就忘了祖先教诲了,也不能指望他们担得起大义。”商悯叹了口气。 她用指尖蘸了一点茶水,在纸上写下一字。 ——义。 “义?”郑留笑了,“师姐似有未尽之语。” 商悯颔首,又用手指沾水,在纸上写:势。 “势,天下大势。”郑留道。¢u~s^i-p′m~a*x!.¨c¨o+m? 商悯也道:“人无不乘势而起,乘势而动,国也是如此。一国动,或许其余诸国会观望,可两国动,他们就会坐不住,若能联合六强国,哪怕只联合两三强国,也足够造势了。” “造势,是为了让皇宫藏妖,皇帝被控制的消息广为传播,变为天下百姓天下诸侯不得不信的事实。”商悯瞥了一眼郑留,“天下诸侯藏有反心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旧梁前车之鉴,叫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郑留自然地微笑:“的确如此啊,我郑国其实一直在囤粮练兵,宋国也是动作频频,想必师姐的武国也是如此吧?” 商悯并不回答,只道:“所以皇宫藏妖其实只是给了各诸侯一个借口,一个举起反旗的借口。他们的野心就如火.药,只等一点火星子引爆,我们的消息就是火星子。” “的确如此。”郑留目露赞同,随后感叹,“其实有时我很不理解,为何那些身居高位者往往很在乎义与礼,连打仗也得找个借口打,就不能直白地说我想要你们国家的肥沃土地,所以我就要打你吗?” “那些国君不缺吃不缺喝,不缺人侍奉,他们就缺道德礼仪。`鸿*特¢小.说-网. ¢最,新?章_节+更′新+快`”商悯耸肩,“俗话说得好,越缺什么越在意什么,也许是因为他们平时太缺德了,太不讲道义与礼仪了,因此万分在意道义。” 郑留一愣,似乎深以为然,“师姐说得极有道理,师弟豁然开朗。” “我随口说的,你不会真信了吧?”商悯抿嘴笑了一下。 “原来师姐是诓我。”郑留看向她,“我诚心请教,不知师姐可否为我解惑?这回可不要再随意说了。” 商悯看了看郑留貌似虚心求教的脸,真的认真思考了起来。 她没有思考多久,就道:“他们在意道义,也许是因为他们被洗脑了……不,他们不是被洗脑了,是因为道义是这个体系重要的一环,是维持他们统治的关键所在。” 郑留诧异地抬起了眉毛。 “人为何要忠君?诸侯为什么要听皇帝的?为什么皇帝不能随意生杀予夺,为什么连天上地下唯一的皇帝也要遵守道义?为什么皇帝不遵守道义就会被骂成昏君,底下的宗亲臣子还要造反?”商悯道,“因为正是道义维护了皇帝的统治啊。” 郑留注视着商悯:“愿听教诲。” “算不上教诲,别摆出这么正经的脸看着我。”商悯摆摆手,“道义嘛,下则要求天下人忠君、讲究礼仪道德、尊老爱幼,上则要求国君爱民勤政,礼贤下士。你想想看,如果没有道义的存在,天下岂不是要乱套?人们不忠君,不讲礼仪,没有道德,国君动辄打杀百姓,诛杀臣子,不理朝政……” “有道义在,国君做出爱民勤政的样子,底下的百姓才会认为这套道义是对的,是值得遵守的,因为国君已经作出了表率。如果国君也不遵守道义,还随意违反道义,那不就是在说明这套道义是假的吗?既然是假的,那底下的人为什么还要遵守呢?为什么还要按照道义的要求忠于君主呢?” “道义乃是人定,是上位者维护自身统治而定下的,制定这套道义的人,也必将处在道义的束缚中,它束缚民众,也束缚国君。要是因这套道义而受益的上位者反过来违反了道义,那么必然会遭到道义的反噬。”商悯道,“依我看,这也算是一种利益交换吧。” “国君许臣民幸福安定,臣民许国君统治永续。” “国君许臣民幸福安定,臣民许国君统治永续?”郑留一字一句慢慢道。 “不错,这就是我的理解,一家之言,师弟不必放在心上。”商悯说完,话锋一转,“正因如此,‘义’在我们的计划中是不可或缺的一环,若无‘义’在,其余诸侯国便不会轻易举兵攻打大燕,因为他们是道义的拥护者,也因为道义而受益,他们不能违反道义。” 她末了总结:“以势催义,借义生势,各国才能趁势而起。” “师姐大才。”郑留眼神无比复杂,“我不如师姐看得透彻。” 商悯不料郑留发出如此赞 分卷阅读184 赏,而且看上去还这么真心实意,这倒叫她不好意思了。′精!武¢小?说*网~ ?更·新+最_全, 可实际上,郑留不全是因为商悯的那番见解才心情复杂的。 他是突然想到,商悯从前与他都是谈论国策偏多,像这种鞭辟入里的见解,他其实不经常听商悯提起。 谈论国策时商悯会说这等国策哪里好哪里不好,但从来不会这样深入地暴露自己的思想。 刚才她那番话,往小了说那是冷静理智,见解独到。 往大了说那就是天生反骨仔,生来就是干造反的料,因为她看的太透彻,造反这种事情对于她来说不存在任何心理负担。 她不觉得不向皇帝效忠有什么不对,甚至也不觉得百姓造国君的反有什么问题,在她眼中,那套框定了上至皇帝下至百姓行为规范的“道义”,真的只是个工具。 也许是前世在大学宫的时候商悯摸不准他的真实身份,也许她也怀疑过他是某个王侯的后代,所以从不肯在这方面深谈。-三`叶·屋, ,首~发¨ 现在商悯如此直白地对他说了这些话,多半是由于她确定他郑留也是个心存反心的,说这番话没什么顾忌了,所以就这么说了。 原来前世的商悯始终对他怀有戒心,竟然是今生,他才第一次触及她内心深处的想法。 原来商悯并不天真,怜悯百姓也不是出于软弱,而是因为她看得太透,导致她想得太多,这才显得矛盾。 这番关于道义的见解,是郑留从来没有深入想过的,他是有这方面的认识,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但不知水因何能载舟,舟又为什么倾覆…… 郑留看见大舟倾覆,只会想“这舟不好”“这水不好”,却不会去想行船过水亦有规则,一拨桨一抚浪暗合天地至理。 输给商悯,郑留心服口服……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 “师姐可有想过哪国值得联合?”郑留问。 “翟国。”商悯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国家,“别国我不确定,但翟国我有把握。?j\i~n¢j^i?a`n,g`b~o`o/k,.\c!o+m¢” 郑留一凛,心中又添一份惊讶,“为何?师姐似乎没有接触过什么翟国的人?他们的三公主翟静……” “我与静公主只有一面之缘,我这么想,不是因为同翟国的公主有什么交情,而是我觉得翟国是有大义在的。”商悯道,“送出水车图纸,福泽天下,翟国司工大人的善举值得天下传颂。臣子如此,国君定然不差,应当是重视农桑提拔贤臣的君主。我愿联合翟国,与翟国共商除妖大事。” 郑留呼出一口气,道:“师姐远见,师弟不得不佩服。” 商悯扶额:“郑留,你小子能不能不要我每说一段话你就夸一句,我身上都要起鸡皮疙瘩了。” “我有吗?”郑留一怔,随即笑了,“我每一句夸赞都是出自真心,也许是心之所感,所以我不觉得这是夸赞,只觉得是自然而然就把这些话说出口了。” “仅有翟国,可是不够,哪怕算上谭国,恐怕也不够。”郑留道,“至少还要再联合一国,才能造势。” 商悯思索许久,缓缓说出下一个想要联合的国家,“赵国!” “为何?”郑留反问,眼神有些捉摸不定,“我以为,师姐会选宋兆雪的母国,宋国。” 第87章 “如此,我便静候佳音了。” “宋国?我是有想过与宋国联合。”商悯摸了摸下巴, “不说别的,就单说宋兆雪……他现在是我们的同门,关系算是近一些, 不管是联络感情还是拿捏他,都会容易一些。” “那师姐为什么不选宋国呢?”郑留问。 “因为宋兆雪做不了宋国的主,作为独生子的他或许能说动宋王,但是宋王可能左右不了宋国朝臣。”商悯惋惜地摇摇头,“宋王病弱, 因为身体不好,她在朝政上也逐渐无力起来。你说宋国这些年也动作频频,在练兵屯粮,可是一旦宋国举兵, 他们长期以来积累的各种内政弊端就会在短时间内暴发,算是个不稳定因素, 换一位强势的君主可能就能镇压有不轨之心的臣子和宗亲,但是宋王……我怕她有心无力。” “既然要挑选可以联合的对象, 那么我们可以联合的国家最好内政稳定,免得一时联盟一时反悔, 徒增事端,动摇其余诸国出兵的决心。” 郑留侧目,而后笑:“那师姐怎么不选我母国的郑国?” “你那位六十多岁的父王太难搞了,你有主意有野心的兄弟姐妹们也太多了,在出兵一事上很难达成一致吧?”虽然是问句, 但是商悯的语气和眼神都透出确信的意思,“郑王的每个孩子都想登位, 要是大燕搞一出招安,承诺不反燕者可得郑王位, 这不一下子就把他们给搞定了吗?就算搞定不了全部,也能分化几位吧?郑国政权分裂,只在一夕。” 郑留浑身一震,目露惊色,仿佛被箭矢正中心窝。 他张了张嘴,许久不语,而后露出苦涩的笑:“师姐,你难道也会推演天机吗?” 商悯 分卷阅读185 愣住,“不是吧?” 还真被她给说中了? 郑留靠在座椅上苦笑连连,再也不敢轻视商悯。~三\叶-屋/ ?已*发_布¨最\新\章^节¨ 他因重生占尽先机,所以受困于天不得擅自泄露天机,但这种未卜先知的感觉让郑留不自觉把自己放在了高人一等的位置上,他对于所有人都持有一种微妙的俯视的态度。 可是商悯随意几句话宛如闷棍将他打醒。 未卜先知又如何?只是因为他经历的多罢了。商悯甚至没有那些记忆,就能句句直戳要害,六强国各自的短板暴露无遗。 商悯所说的招安正是郑留前世发生过的事情。 “父王年近七十,我长姐大我三十余岁,都快五十了,她想当王都快想疯了,早些年父王的孩子夭折很多,其中就有她的手笔。因为死的子嗣太多,父王很是伤怀,我出生时,他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留’,希望我能存活下来。”郑留道,“或许是运气够好,我确实顺利活到现在了。_咸^鱼*看¨书_ `最*新.章!节,更_新/快^二哥去得早,三哥装作窝囊废,剩余几个活到成年的兄姐也一个比一个狠。” “你长这么大真是不容易啊。”商悯同情地看着他。 “父王近些年正在逐渐放权给长姐,不是因为他不在意权力了,而是他年纪大了,压制不住我大姐了。”郑留的话语中少有起伏,似乎对于父王和那位大姐没有任何感情,“我三哥应该很慌吧?其实父王的所有孩子都一样慌,毕竟以大姐的性格,她登位后必然不会放过他们,她甚至连我这样毫无威胁的年幼孩童都不会放过。” 这么说,郑留前世,郑国就陷入了夺权内乱? 郑国大公主要登王位,其他的公主公子也想登王位,长此以往,郑国政局必然分裂。 “以师弟才能,当得起王位继承人,只是不凑巧,生得晚了些。”商悯笑着刺探。 她疑心在郑留的前世,他是郑国王位争夺战最后的赢家。 郑留显然读懂了商悯的潜台词,他矜持地点了点头,“谢师姐夸赞,既然师姐也如此认为,那可见师弟我确实担得起这个身份。\w?e\i?q~u\b,o^o-k!.?c,o·m_”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换了个话题。 “赵国政局稳定,赵王赵长绮性情是出了名的不好相与,不过她正当壮年,也从未听说过赵国政局不稳,可见她虽然性情不好,但是治国还算有方。赵国公子名赵乾,是过继过来的,她也没有什么亲生的孩子,她将此子打发来当质子,除了别无选择之外,我认为同样有敷衍之意……敷衍,就说明她对皇帝不怎么服气啊。”商悯思索着说,“这是我个人感觉,师弟以为呢?” “师姐所想极有道理,师弟万分赞同。”郑留颔首。 “那就好。”商悯放心了一点。 “师姐可知,赵王为何性情暴戾还没人敢反抗她吗?”郑留意味深长道。 商悯不需要思索就能给出答案,“因为她不仅狠,还有手腕。” “正是!”郑留道,“这位赵王,出生年月可是排行第五,老赵王的第五个孩子,排名算是靠后了,一个在出生年月上并不占先机的第五子,最后能登顶王位,当然是靠心黑手狠。” “她杀姊屠兄上位?”商悯道。 这些风言风语商悯也有所耳闻,不过知之不详。 她对赵王印象最深的还是商溯生辰,她派人送来好几只虎豹猛兽当贺礼…… “对,不止,传说老赵王的死也蹊跷,毕竟他死的时候才四十来岁……由此来看,赵王真是手段凶狠,叫人生畏。”郑留拍拍手,“自她二十岁登位,赵国中凡是有人反抗她,都被她给处置了。” “师弟这么一说,倒叫我心里犯嘀咕了,希望她不是性情阴晴不定,出尔反尔之人。”商悯道。 “只要她肯与我们联盟反燕,这天下大势就已经形成了,至于她是不是会出尔反尔……依师弟愚见,在灭燕之前,赵王是不会轻易出尔反尔的,她的野心,远超师姐的想象。”郑留斟酌道。 “好,有师弟点头,也叫我心中一定。”商悯面孔严肃,“另外还有一事,我拿不准主意,想要问问师弟。” “请说。”郑留道。 “也是方才说到招安一事,让我心里有点不安了,梁国为燕皇走狗,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商悯眼神沉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不自觉变低,“但我觉得,梁王姬桓可能不仅是皇帝的走狗,而是……” 不是皇帝的走狗,那还能是谁的走狗? 妖的走狗! 郑留眼皮一颤,没料到商悯会产生这种想法。 他没有立刻给出回答,反而凝神思考了起来。 前世他回到郑国时,梁国已经被灭了,是被武国灭的。他回归郑国后忙于夺位,花了三年才得以坐上郑王的宝座,因此他对梁国以及梁王的印象其实不深。 郑留想到,当初各诸侯混战,梁国一心护持大燕,做守卫宿阳的屏障,不惜落得国破城灭也不肯投降,甚至梁王姬桓守城而死……梁王,是这么有气节的人吗? “师姐可有 分卷阅读186 见过姬桓?觉得他人如何?”郑留迟疑道。-r`u`w_e¨n^x~s!.`c_o,m· “父王叔父还有我,对姬桓的评价都是心狠有余才干不足,为人也不怎么光明磊落……当然我也知道,在那个位置上没法光明磊落。”商悯道。 郑留问:“师姐觉得梁王对大燕忠心吗?” 商悯答:“忠心?我不这么认为,他自己都是谋反上位的,一个谋反上位的人却说自己对大燕忠心?这话不可信。” “这样吗……师姐所担心之事,的确极有可能为真。”郑留面色凝重。 商悯叹气:“倒也不意外。只要我们想灭燕,就必得灭梁,如果只是灭梁也就罢了……我是担心梁国境内的天柱。” 妖族的图谋与天柱有着莫大的关联。 天柱碎裂与妖族复兴,恐怕有着脱不开的关系,天柱镇压妖魔也不是传闻,而是事实。 群妖绝迹的今日,妖族要想复起,就必须要让天柱碎裂。 “还有最后一件事,师姐要如何使六国相信皇帝是被妖控制了,而不是他自己头脑发昏了。-咸\鱼_看·书_网? \已!发′布¢最.新?章`节′”郑留道,“师姐既然能想得如此细致深入,想必也考虑过这个问题。” “是,我考虑过。”商悯对郑留微微一笑,“这法子有些难以实现,但只要实现,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 “师姐可否告知?”郑留来了兴致。 “还请师弟多点耐心。”商悯笑了笑,“此事牵扯众多,难度极高,我并无十分把握,此时告诉师弟,如若不成,未免让师弟空欢喜一场……请师弟再多等一些时日,待我功成,师弟自然知晓是什么法子了。不能告知师弟,还请师弟不要与我生嫌隙才好。” “哦?如此,那我便静候佳音了。”郑留也不在意商悯拒绝透露自己的谋划,只是这样笑着说,“能被师姐说出口的谋划,就算没有十成把握,也应当有五六分,我等着便是。” 见郑留这般答,商悯松了一口气。 人与人其实最忌讳交浅言深,今夜他们已经说得足够多了,这已经是极限了,更进一步的事情,事关性命、事关大势,商悯不能轻易对郑留说出口,哪怕他们已经是最紧密的盟友。/第\一_看_书`网~ .无~错,内¢容· 郑留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样子,静静地看着商悯。 他真的不在意商悯对他隐瞒什么,因为他有自知之明。前世相处数载,她依然对他有戒心,更何况今生呢? 他不介意,甚至有些期待了。这种心情就仿佛有火焰在心里燃烧,让他胸腔一片滚烫。 师姐啊师姐,让我来见识一下……年仅十一岁的你,身为质子的你,远离故国支持的你,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手段,达成你想做的事。 第88章 “是谁的命数不被天地所知?” 再有七日, 大燕主力军便会来到与谭国交战的战场。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商悯回帐时,还在仔细考虑与郑留结盟之事。 郑留知道的多,却不能去做, 商悯置身于宿阳的漩涡中,虽然也触及了真相的一角,但对于天下乱局与妖族秘辛知道的终究太少了。 她如果是郑留也会很郁闷,明明什么都知道,却什么都不能做, 这简直比卡着脖子还让人难受。 因此郑留找上了她。 结盟,自然是双方实力对等关系才能更稳固长久,郑留无权无势,能依靠的只有商悯, 而商悯手头人脉资源颇多,这正是郑留所欠缺的。 商悯看出, 郑留有意将自己摆在军师的位置上。 他不参与行动,但是参与制定计策, 商悯要是想要增加计策的成功率,就得仰赖郑留的情报。 这样的盟友关系, 极易让郑留牵着她的鼻子走,一次两次的还好,次数一多,商悯的步调就会全然被郑留所掌控所引导,这是她不能接受的。 郑留最好只是军师, 别干出什么越界的事。 商悯不想杀郑留。 不仅是因为她察觉出郑留的前世似乎与她多有纠葛,还是因为……其实郑留这小子也挺对她胃口的, 与他相处比较有意思。 他们两个其实算是同龄人,虽然外表都是十多岁孩童的模样, 但是一个经历了重生,一个又有穿越的奇妙过往,二人心智皆是不同与寻常孩童,冥冥之中又在此相遇,让商悯产生了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知郑留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感觉…… 在郑留的前世,她与他应该是那种虽然有纠葛,但是谈不上深仇大恨的关系,不然郑留对她的态度肯定又会有微妙的不同。 也许他们是逐鹿天下的对手,既是敌人,也是志同道合的同行者? 商悯这边琢磨着,却不知回帐的郑留也在想同样的事情。 从前,他们的确是敌人,也的确志同道合。 但是与商悯推测不同,他们二人的确存在深仇大恨,郑国间接害死武王,致使商悯不得不结束游学回国继位,而郑留归国后也致力于争夺王位。 他想,他对商悯似乎是又不甘又怨恨的。 “若你欲 分卷阅读187 登郑王之位,他日,我必杀你。?a.b\c_w+x·w+..c¢o_m*”郑留在心里反复咀嚼这句话。 商悯当然也了解他。 郑留从来不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野心和抱负。 他也曾经对她说过,家中父亲的孩子众多,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能力不比任何人差,他配得上父亲的位置。 在郑留心里,也从来不存在放弃王位的选项。 商悯知道这一点,但是她还是放过了他。 那个时候郑留想,也许师姐还是对他心软了,可也许是师姐觉得他不可能登上王位……与她决裂后,郑留反而更加坚定了要夺得王位的念头。 一半是为了圆自己多年夙愿,一半则是出于自诀别之日起在他心中滋生的扭曲的偏执。 你不想让我登郑王之位?因为我要登王位,所以你要杀我? 好,那我偏偏要登上王位让你看看。 之后郑留得偿所愿,坐上了那个他很久以前可望不可即的宝座,他是郑王了,权力就在他手中。.t?a-k/a`n*s*h?u~.?c′o.m′ 得位的喜悦短暂地充斥他的大脑,然而这喜悦就像大火燃烧过后荒野,燃烧时壮烈凶猛,不可阻挡,可燃烧之后便只剩下遍地荒芜,一片空虚。 后来的后来,郑留与商悯再次相遇,他们一个是郑王,一个是武王。 商悯一语成谶,他们果然相逢于战场了。 她一向守诺……可,这次竟也丝毫没有留情。 她一枪洞穿他的心窝。 她居然真的杀了他。 然后郑留便回到了过去。 偶尔半夜惊醒,过往的回忆缠身,郑留总会想起商悯对他说过的话。 “今日,我不杀你。” “他日,我必杀你。” 这份怨与恨纠缠了郑留许久,直到他因质子令去往宿阳,在驿馆碰到了商悯。 这时的她和当年初遇时一样性情不拘小节,又因自小受尽宠爱气质显得明媚大气,与他的内敛与沉默截然相反。·我!的!书¨城^ ^无¨错.内\容- 除了眼神和面庞更稚嫩,其余的似乎没什么不同。 就连初遇时的那句含着惊讶的“师兄”,也一模一样。 他们交换了姓名,这次是真名。 她不再说自己叫拾玉,他也不说自己是赵存。 也是,初遇时便对彼此说谎,连最基本的姓名也是假的。 虚假的开头,自然换来的结局也不怎么好。 谎言催生的情谊,也难分辨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 擦肩而过的一瞬间,郑留握紧了拳头,指甲都抠进了肉里,可是商悯对他的心情茫然无知,只惊讶而懵懂地回身看他。 这时郑留突然觉得没趣儿了。 他来宿阳前,就知道商悯也会作为质子前往,那时候他在想,他要以什么样的面目面对她,又要怎么审视今生的她……他们这一世还会是仇敌吗?他们还能是同窗师姐弟吗? 还能回到以前无话不谈的时候吗? 那无时无刻不烧燎着他心肺的怨与恨,在这一刻忽然平息。 就如他登郑王位后的喜悦一般,虽然经过长久的燃烧,但时机一到却转瞬熄灭,仿佛支撑他产生怨恨的燃料也已经消耗殆尽了。 郑留看着商悯一无所觉的眼睛,忽然想到,现在与以往不同了,商悯年幼,还没有成为纵横天下的武王,她只是一个质子,在宿阳他有千百种办法能置她于死地。 只要他小心地隐藏,谁会发现他的秘密? 只要他悄悄地动手,便能除去一个大敌,不仅是郑王位,就连天下似乎也唾手可得了。 联盟的对象就非要找商悯不可吗?翟国不也是个好选择? 可是郑留犹豫了。 前世今生加在一起,他从未这么犹豫过。 在这一瞬间,他心中掠过千百道念头,最终却在商悯开口邀请他喝茶时装作平静地答应:“有何不可?” 在商悯欣喜转身的时候,郑留的眼角的余光看着她的侧脸,默默在心中道—— “商悯,今日我不杀你。” 一报还一报罢了。 她也曾经放他一命。 既然如此,郑留自然也可以放她一马,她毕竟有着他不具备的优势,是一个很好的结盟对象。 他说服了自己。 待一切尘埃落定……等所有的事情有了了结,看看谁,才是世间唯一的皇! …… 宿阳内,长阳君府中。 商悯置于书架上的身外化身嗖的落地,膨胀变大,而后她一刻不停地走到书桌前,拿起纸笔在其上写:“谭公亲启……” 写完这行字商悯突然顿住,然后把纸揉成一团,震成粉末。 这回倒不是因为她写的字太丑,而是因为她的字太好看了……字迹是会暴露身份的,商悯在经过长久的书法练习后字体终于得了一二分神韵,纵然比不上书法大家,可写在纸上也显得清清爽爽。 这回得刻意变个字形才行。 商悯重新取一张纸,写上那句话。 而后继续挥笔,特意用成熟老迈的 口吻写:“今天下道路晦涩难明,妖魔重现世间,吾不忍见诸国混战,生灵涂炭,不 分卷阅读188 欲睹人族为妖邪所取,故特书之,愿公毕其书。/k\a/y?e¨-¨g\e`.·c+o+m`” “妖藏之禁中,吾不知此妖身为谁,亦不知此妖何谋也。唯有此告天下之诸侯,庶免乎山河之覆……” 不能写妖是谁。 因为皇后出身谭国,商悯怕谭国留有妖族内应,是以不能将她所探知的内容全盘告知。 万一谭闻秋知道自己暴露,会不会给自己换一个别的更好用的身份?一切都说不准。所以商悯万分谨慎,不敢打草惊蛇,引起谭闻秋怀疑。 在商悯书写此信的同时,百里之外的宿阳城郊,身披斗篷头戴斗笠的男人正站在船头,准备渡过这条小河。 忽然间他似有所感,取下斗笠,茫然地看着天上,语气中带着疑惑:“天象为何又有变动……是谁?” 此人正是敛雨客。 他略一思索,当下便盘膝而坐,从袖中取出算筹,对着天象推演天机。 可不管如何推演,这天象的诡异变动始终如同一团乱麻,便是如何抽丝剥茧也瞧不出变故因何而起。!x\4~5!z?w...c′o¢m/ “难道有人的命数竟不被天地所知吗?”敛雨客皱眉,重新算了一卦,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他目光远望,看向此行的目的地——宿阳。 原本他下一站的目标是翟国,可是先前天象偶有异动,他便临时改了道,只因他算出引起天象异动的人身在宿阳。 可是等他赶到宿阳,引起天象异动的人却已经不在大燕国都了,敛雨客扑了个空。 方才他本以为再度引起天象变动的人和之前乃是同一人,结果推演之后却显示并非一人,反而另有其人……敛雨客刚刚又对第一次引起天象变动之人卜卦,结果却又让他大吃一惊。 他居然连第一人也卜不到了,错综复杂的命数就像被纠缠在一起的丝线,一根丝线波动,连带着其余所有的丝线都跟着动,叫人不知从何算起。 “是谁的命数不被天地所知,又是谁的动作引起了命数变动。*兰,兰¢文?学¢ ′更_新?最+快·”敛雨客收起算筹,眼中有些许担忧之色,“圣人们编织好的命数被打乱,于这天下而言,到底是福是祸啊……” 敛雨客担忧的一切,商悯并不知晓。 她吹干纸上的墨迹,审视了一遍所写内容,将这封信好好地封进了蜡丸之中。 她的谋划成与不成,谭桢的态度尤为重要。 联络谭国谭桢,是商悯实施谋划的第一步。 第89章 “师傅教过我,杀人要一击毙命!” 信不可只通过一个渠道发出, 就如鸡蛋不可以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除了信鹰,也可走别的渠道,比如武国商会。 武国商会是隶属于武国的特务机构, 明面上商会的确在从事一些商业上的事情,不过商会毕竟是显露于明面的,以绣衣局的手段,真有可能被盯上。 要验证商会送信的渠道是否好用,其实很简单, 让他们送去一封假信即可。 商悯思及此处,备好信件,又往陶俑化身上撒了一些药粉遮去气息。 时隔数月,她总算有机会去商会一趟了。 商悯离开长阳君府前翻找出一身宽大的衣服, 接着浑身的骨骼发出噼啪爆响,整个人身形抽长, 身高拔高一尺,肩背也变得宽阔了些, 随后五官蠕动,组合成一副平平无奇的面孔。 现在的商悯变成了一个身量稍矮小的成年人。 不是她不想继续拔高自己的身高, 而是她已经适应了自己原本的身高,知道以自己的体型如何对敌如何使用招式最顺畅,如果身高猛长,她就会不适应如今的对敌方式。 夜晚时分,商悯没惊动任何人, 独自翻出长阳君府。 她轻功疾行来到了白日里宿阳最繁华的街道,七拐八拐来到一栋建筑前, 绕至后门,轻敲门板。 “咚咚, 咚咚咚……” 一阵有节奏的敲击声过后,后院的门开了。 商会管事就站在门后:“阁下深夜前来,可是货物出了什么问题?” “是有些问题,虽是小问题,但不好不禀明商会当家的,还请通传一二。”商悯说出暗语。 管事放下心,侧身邀商悯入内。 一路穿过装潢压制的的商会大堂,管事带商悯上楼,来到最顶层阁楼上。 门被推开,商会大当家崔三娘已在屋内等候,三娘不是她大名,也没人知道她的真名,只是传闻她家中行三,亲近的人叫她一声三娘,而商客和底下的人则尊称她一声崔老板。 崔老板自然不知商悯身份,但能得到那个暗号的定是“贵客”。 武国商会是武国在宿阳安插的最大的情报据点,各路人马来到商会,目的各不相同,所使用的暗号也不同,商悯使用的暗号乃是最高级别的那种。 崔老板不敢打量商悯形貌,甚至还从自己位置上站了起来,单膝跪下低声道:“卑职逢月拜见大人,商会上下听凭大人调遣。” 逢月是个代号,崔老板不过是一个假身份,就如商悯身边的雨霏,她本 分卷阅读189 名也不叫雨霏。.k!a~n`s\h`u+g,u?a?n′._c!o?m¨ “起。”商悯从怀中拿出一信,拍到崔老板手上,她的声调也被真气改变,变得沙哑深沉,“你安排人把这个送到重光手上,他知道该怎么做。” 重光也是一个代号,崔老板的联络人,武国的探子不需要知晓彼此身份,只需要知道如何把手头的消息传递出去就行了。所有的探子之间都是单线联系,就算一人遭遇不测,也不会对整个情报传递渠道造成重大影响。 崔老板在所有的探子中属于级别比较高的那种,因为她直接把控着武国商会。 “另还有一封信,送归武国,你得亲自跑一趟,亲手交给‘乾’,不可有丝毫差错。”商悯着重交代。 崔老板一凛,立刻俯身道:“定不辱命!” 商悯只对她说了这两句话,然后转身便走,崔老板目送她离去,随后唤来管事:“我要离开这儿一段时间,你守着商会,一切照旧。这封信,你派个可靠的暗卫送给重光。+b¢o+o_k′z¨u¢n¨._c+o?m~” 管事一愣,道:“是。” 他面孔五官微微蠕动,肩膀收窄,体态悄然间发生了变化,易容了崔老板的模样,他默默坐到崔老板的位置上,神态举止和说话语调都与崔老板一般无二。 “老板放心,交给我便好。”他道。 崔老板放心地点点头,不敢耽搁,换了身衣服即刻出发。 商悯身外化身躲在远处,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商会,心中祈祷:“这地方可千万别被渗透了……” 要是白小满的身外化身在就好了,狐狸鼻子就是灵,进去闻一圈说不定就知道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狐狸鼻子可能只能闻到妖的气息,如果被收买或者被安插进去的是人,那狐狸鼻子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 时至后半夜,在皇宫养伤的白小满在经过一天一夜的修复后已经能下床活动了。 这其中有妖类恢复能力变态之故,也有受伤后涂玉安尽心为她疗伤以及小蛮为她送了足够多的血食的缘故。+k\k^x′s?w~.-o/r?g\ 小蛮每隔三个时辰就会来一趟,食盒里除了装几根大鸡腿,还会往里头放一些鹿肉猴脑之类稀罕的东西,这些都是宫里的贵人们要吃的滋补膳食。 就是小蛮很生气他们这些妖只能吃贵人吃剩的边角料,并承诺下次给她偷一只熊掌带过来。 “以前在山林里混日子的时候,我可没本事猎熊吃。”她笑嘻嘻地说,“当然现在其实也不是很敢吃,偶尔偷一次就行了,可不能被发现……毕竟……” 小蛮脸上露出了少许惧怕的表情,不敢再说下去了。 商悯闷头舔鹿腿,把肉啃得精光,心中止不住好奇。 为什么小蛮这妖怪觉得鹿能吃鸡能吃,甚至人也能吃,怎么熊就不能吃了? 难不成这儿藏着个比小蛮厉害的黑熊精,知道别人吃它同族就会不高兴? 算算时间,再有一刻钟小蛮就该来送饭了。 商悯窝在被子里舔了舔自己爪子,有点好奇熊掌到底是什么味道。 然而她没等来小蛮送饭。 来给她送饭的居然是胡千面。 那轻盈敏捷的脚步声在院子外响起的一瞬间,商悯背毛都炸起来了,胡千面速度极快,压根就没给她留下做心理准备的时间,脚步声响起的下一秒他就直接推门了。 从院门到屋子少说有三丈,胡千面速度也太快了。 那天晚上他追捕商悯时的速度绝对是有所保留的,可能是身后带了一大群太监侍卫,顾及被别人发现,所以只展现出了相当于人类武林高手的速度,而此刻他的速度甚至无限接近于瞬移了。 胡千面一进门,眼皮一耷拉,就瞅见一双青碧色的狐狸眼瞪得溜圆,见他进来了,还往被子里缩了缩。 “瞧你这点出息。”胡千面没好气地把食盒摔到商悯床上。 “拜见师祖,师祖不生气了吗?”商悯探出脑袋,装作垂涎欲滴的样子瞥了一眼食盒,同时又强忍食欲怕怕地看向胡千面。 “记吃不记打。”胡千面也是无语,他手指一动,食盒一下子弹开,露出一只硕大的熊掌。 商悯兴奋地舔了一下嘴唇,正打算去吃的时候突然顿住,眼中恰到好处了流露出一份迟疑,“小蛮姐姐呢?她有没有吃到熊掌?” “她把皇帝老儿的滋补熊掌扣下来给你了,两只前掌,剩下的一只不是你能肖想的了。”胡千面道。 这句话在商悯心里转了一个弯。 熊掌当然是紧俏补品,宫里面能享用的除了皇帝当然就是皇后了,小蛮真是胆大包天,连皇帝的熊掌都能扣下,这是不是说明皇帝不是被妖术迷惑那么简单,他连自主能力都已经丧失,所以连个熊掌都没法享用了。 商悯没刺探到小蛮的下落,多少有些不甘心,她装作不舍地咽了口水,说道:“那我这只给小蛮姐姐吧,她想吃好久了,我吃鸡腿就行……” “她一时半会回不来了,你吃吧,放久了不新鲜。”胡千面 分卷阅读190 冷笑一声,“现在你和小蛮倒是好得不行,可不是当初争抢殿下赐名的时候了。~比′奇`中^文?网. /免_费~阅!读^” 还有这么一出过往……小蛮和小满姓名相似就是源自于此吗? 商悯舌头一卷,肚子一吸,把几只鸡腿整个吞下肚,然后打了个嗝,熊掌依然一口没碰。 这也算是一个妖术神通,是她在进食的过程中摸索的,能力就是把比她脑袋大很多倍的物体整个吃下肚。 “小蛮姐姐对我好,有好吃的都想着我。”商悯道。 一直询问小蛮的下落会不会惹胡千面怀疑?她不敢再问,只是顺着胡千面的话说。 “叫你吃就吃,怎么我打你一顿把你的馋瘾也给打下去了吗?”胡千面见商悯明明馋得直流口水却强忍着不肯看熊掌一眼的样子,勉强解释了一句,“她奉命去外头杀个人,没两个时辰回不来。” 商悯强压下震惊,乖乖说:“哦,好吧……要不拿去冰库冻着?” “随你。^y/u`e¨d+u.d^i?.~c-o~m?”胡千面转过身,拂尘一卷收走了熊掌,临走时目光严厉地扫了她一眼,“过两日你伤好了,我要查验你的狐族神通有无好好练习,别想着养伤就能逃过一劫。” 商悯:……什么神通? 胡千面飘然而去,商悯在床上思考了好一会儿。 她还尝试运转体内的妖力发功,看能不能逼出那狐族神通,可惜她的努力没什么成效。 难道是白小满那天与她们对阵,从嘴里吐出的那团颜色绮丽的云雾吗? 除了五颜六色比较晃眼之外,似乎没什么神奇的地方……也许就是因为白小满学艺不精,所以才能被他们捡个便宜。 商悯一阵牙疼,她对着房间的空地张开嘴,尝试从喉咙里吐出点什么东西,比如五彩斑斓的云雾……可她呕了两下,似乎只能做到把刚刚吃进去的饭吐出来。 得找个机会学学那狐族神通,要是小蛮在就好了,她比涂玉安好糊弄。!精\武+小·说/网_ *追·最-新/章′节~ 但是狐族神通会不会只有狐狸才能学?小蛮是蛇族,应当是不会这神通的。 不过可以先从她这里打探一点情报,免得直接问涂玉安露了馅。 商悯凝神思考片刻,开始想小蛮到底要去杀什么人……她要杀的人应该实力也不差。 妖族行事作风较为野蛮,是以实力为尊的,白小满对小蛮敬称姐姐,说明小蛮的实力比他还要强,她要杀的起码是长阳君那个级别的高手。 若是如此……商悯觉得自己可能知道小蛮要杀谁了。 宿阳城外,崔三娘猛然回身看着身后的“人”,冷声问:“你是何人?!” “别问,也别怕。”翠绿色的毒气逸散而出,小蛮面带笑意,语气舒缓,“放心,一口的事而已,我不像别的同类,会在猎物身上咬一口,看他们挣扎而死……因为师傅教过我,杀人要一击毙命!” 第90章 “吾乃汝祖宗。” 就在毒气溢出小蛮衣袖的下一刻, 崔三娘见势不对即刻远遁,身影化作残影飞掠而去。 相比杀人,轻功才是她的强项。 她的首要使命从来不是什么与敌搏杀, 而是把手头的东西安全地送到该送的地方。 手头情报事关重大,“乾”代表的就是武国的王! 那位来访的大人命令她要把信亲自交到乾的手上,说明这封信的价值非同小可,哪怕拼上性命也必须要完成任务! 小蛮微微一笑,下一瞬, 一道碧绿的残影从她衣服的领口嗖嗖窜出,只余下轻薄的衣物堆积在地,犹如蛇留下的遗蜕。 小蛮居然一开始就使出了全力。 碧绿的大蛇显露原形,妖身粗如水桶, 长约三丈。 她竖瞳收缩锁定猎物,分叉的舌头微微吐出, 眨眼就确定了猎物逃窜的方向,优美的蛇颈先是卷曲, 紧接着爆发出恐怖的速度弹射而出,宛若碧绿的闪电。 只是三个呼吸, 硕大的蛇头便追上了崔三娘,她回头一望心头大骇:“这是什么怪物?!” 崔三娘速度不减,一时间与小蛮僵持,她始终逃脱不掉,而小蛮也始终不能追上。 碧绿色的蛇身并未摩擦地面, 反而借助周身的惨绿雾气悬浮地上三尺,她游过之地花草树木纷纷被毒气侵染变作绿色的汁液, 地面也染上可怖的惨绿色。 崔三娘欲回身反击之时,小蛮蛇嘴一张, 一束青色匹练从她喉咙间喷射,眨眼跨过数丈距离,唰的一声洞穿了崔三娘的胸腹。 甜腥的毒气弥散开,剧毒即刻发作,崔三娘的脸色变得惨绿无比,当即倒在了地上浑身抽搐。 “人也不是很强嘛,害我用上炼化了百年的本命剧毒。”小蛮嬉笑一声,硕大的蛇头口吐人言,“师傅真是小心过头了。” 眼看崔三娘就要不活了,小蛮蛇躯一扭,重新变回人形,她手一招,远处的衣服轻飘飘地回到了她手上,她穿上衣服,食指点了一下崔三娘的腰腹伤处,一大团墨绿色的毒汁被她吸出。 小蛮把这团毒 分卷阅读191 汁吞入腹中,生气地踢了一脚不省人事的崔三娘,“为了尽快拿下你一下子消耗了六成本命剧毒,都怪你都怪你!” 师傅说,能活捉就活捉,不能活捉就把人杀了,拿到那封信。¢精-武^小!说?网′ !免.费*阅^读¨现在这情况,崔三娘已经没有反击之力了,那么应该算是活捉,说不定能从她嘴里挖出好多情报。 小蛮蹲在崔三娘面前,笑眯眯地摸了摸她的口袋,从胸口的位置掏出了那封已经被血染红的信。 她正要打开蜡封,一双眼瞳忽然一缩,蛇信子吐出,像确认了什么一般猛然转身。 远处天地交接之际,郊野密林之中,一位身穿黑衣的男人慢慢走出,而后取下了遮面的斗笠。 他的五官仿佛被无形无质的面纱所遮蔽,明明能窥见面部的轮廓,可那面容却无论如何也刻不到人的记忆里。 “这位姑娘,为何要在此杀人呢?”他语气平淡道,“可否放你脚下那位可怜人一条生路?敛雨客在此谢过了。” 他没有看到她展露妖身。/k·s′j?x-s!w·.^c!o/m? 小蛮放下心来,粲然一笑,“放了她?不行!除非你拿命来抵!” “你若能拿走我的命,那也不是不可。”敛雨客一双黑瞳默默看她。 突然间小蛮感受了莫大的危机感,兽类的直觉疯狂跳动。 她脸色骤变,手抓住崔三娘的衣领子提着她便逃,同时袖中手指掐一法诀,铺天盖地的绿色雾气从衣袖中溢出,遮蔽了周遭的一切。 小蛮脚步腾挪,跑得极其干脆,连敛雨客都是一愣。 敛雨客双指一并,一道气刃从手中生出,他朝前一指,碧绿的雾气从中间一分为二,空出一道容人通过的道路来。 这神乎其技的手法令小蛮不住震惊。 人类中何时出现了这等强手?不是说圣人的时代过去后武者再也不能突破那层桎梏了吗? 她大骇之余心中更添危机感,决心立刻回去将此人的存在禀报给师傅和殿下。/k·s′j?x-s!w·.^c!o/m? 然而未等小蛮做什么,敛雨客倾身走了一步,脚下土地宛若缩地成寸,只是一步他便移到了小蛮身后,剑指向前,气刃迸发! 小蛮眼睛瞪大如同见鬼,她举臂要挡,衣服遮盖下的手臂上生出坚硬的护体鳞片,可那气刃嗖的一下竟连她的手臂一同斩下!紧接着把她整只妖都拦腰斩断! “啊!”她惨叫一声。 手中拎着的崔三娘跟着她的下半身以及她的两条手臂一起啪的摔倒了地上,碧绿色的妖血泼洒而出,把大片的土地都染成了妖异的绿。 小蛮双目无神地望向敛雨客,咳了一口血,眼瞳渐渐失去光彩:“你……是谁……” 她倒地,没了生息。 “杀人者,人恒杀之。”敛雨客俯下身,搭上崔三娘的腕脉,为她体内注入真气疗伤。 幸好那妖物的本命剧毒已经被她自己吸了出来,只是身躯内剩下了一点余毒,且因为那剧毒而大受损伤,不然要想将毒全部逼出简直难如登天。 敛雨客稳定了崔三娘的伤势,缓缓站起身,看向一个方向,眼神状似平和。 “那边的朋友,看了一出好戏,可否出来一见?” 枝叶繁茂的密林之中,树冠微微摇动,一道矮小的人影飘然落地,没激起一粒尘埃,一片落叶。 “前辈勿怪,晚辈是来救人的,不料前辈先出手了。”商悯语调缓和,彬彬有礼,先言谢意,“若非前辈,晚辈万万不敢轻易招惹那位使毒的姑娘,前辈仗义相助,救下三娘性命,晚辈在此拜谢了。” 她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她伤势已无大碍,只是免不了修养一段时日。”敛雨客道。 这位敛雨客甚好说话,态度称得上温和有礼,似乎真的是仗义相助的江湖侠客。 商悯松了一口气,却没心思多加攀谈。 她没犹豫多久,快步走到敛雨客身旁,蹲下身为崔三娘把脉,见她身体情况的确如敛雨客所说才松了一口气。 崔三娘煞白的脸上眼皮微微颤动,她眼睛掀开一条缝,一看见商悯就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密信!” “无碍。”商悯只说了这两字。 崔三娘以为密信已经被夺回,放心地松开手腕,嘴里又喃喃念:“定有细作……还有那绿蛇……” 她神志不清,嘴里颠三倒四没个囫囵话,不一会儿就又晕了过去。 商悯喂给崔三娘一粒疗伤丹药,同时考虑如何打探敛雨客的身份和目的。 敛雨客先她一步开口问:“那用毒的姑娘似乎截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你不去她身上翻找吗?” “是该找一找。”商悯小心地走到小蛮的尸身前,避免沾染那撒了一地的绿色毒血,忽而感到疑惑。 妖死了,身体是会不会复归原形吗? 怎么小蛮…… 她脚尖踢了一下小蛮的尸体,不料她的尸身却像被戳破的气球一般干瘪了下来,最终地上只剩下一层断成两截的蛇蜕,上面还有碧绿的妖血。 与蛇蜕一同显 分卷阅读192 现的,还有地面一个被蜕皮遮掩住的空洞。+求~书?帮\ !追`最¢新\章-节+ “她没死,只是逃了。”商悯陈述事实,心中并无多少意外,“他们这一族群的天赋神通千奇百怪,以蛇蜕换一命,真是奇特。” 敛雨客眉毛轻微地往上抬了抬,道:“是我大意了。” “前辈知道妖?”商悯转头探究地望他。 “知道。”敛雨客也在看她,“倒是你这个后辈也知道妖,令我更加惊讶。” “不过是偶然发现的,我正在追查此事。”商悯认真讨教,“若前辈知晓关于那些妖的事,可否告知一二?” “我倒也想,可我知之不多,也同样的追查此事。”敛雨客上下扫了商悯几眼,“那密信被截走,当真无碍吗?” 商悯笑了笑,但不说话。 “这是一个局。”敛雨客恍悟,随后笑,“不错,若你这样的人多一些,或许我要操的心能也少一些。” “不知前辈来到宿阳目的为何?”商悯问得直白,“听前辈言语,我二人仿佛志同道合?” “或许是。¢s_o?k~a·n_s_h+u¨./c¨o-m′”敛雨客别有深意地看了商悯一眼,“请恕我冒昧,可否告知我你的真实姓名,以及生辰八字?我想为你……卜上一卦。” …… 皇宫大内。 小蛮拖着一身伤势逃回了皇宫,她一身修为十不存一,用本命剧毒耗去大半妖力,蜕皮钻洞逃生又耗去大半妖力,此刻的她已经是强弩之末。 她跌跌撞撞来到胡千面当差的地方,胡千面一闻到她身上散发的血味就放下手头的事快步赶来。 他冷厉道:“出了什么事?” 见小蛮形容凄惨,他一惊,顾不得她回话便在她体内灌入妖力疗伤。 “师祖,我被人截了,崔三娘被救了,此人自称敛雨客,他很强,打伤了我,但我带回了信……崔三娘,她看到了我的妖身。”小蛮压下口中的血腥味,从怀中掏出沾染了红红绿绿鲜血的信笺。!咸`鱼_看*书¨网+ +免?费¨阅\读. 胡千面捏碎蜡封,眼神愤怒又急切地展信,定睛一看,额头上猛然暴起无数青筋,差点暴怒到显出妖身。 小蛮茫然地看着胡千面,信纸飘落在地,她低头看去,只见纸上写着的只有短短五个字。 “吾乃汝祖宗。” “噗!”小蛮再也压不下胸口翻腾的气血,一口血喷了出来。 “吾乃汝祖宗?”胡千面神情捉摸不定,而后怒极反笑,“好,很好,没想到我竟有被算计的一天……” 这五个字宛如五个连环巴掌,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对方发两封密信,一封留在商会中的密信上写疑心皇帝身中妖术,一言一行被人操控才决意攻谭。 这封信的内容被探子传回来之后,胡千面立刻就有所警觉,怕发信之人顺藤摸瓜揪出妖族所在。 再联想到不久前白小满遇袭一事,他坐不住了。 他必须要抓到袭击者是谁,所以草木皆兵,马上就安排小蛮去截那第二封更重要的信,同时下令活捉崔三娘,想要更进一步探查对方底细。 结果,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是别人做的局。 不仅小蛮重伤,他们的弱点和所惧怕的事物也全然暴露,连埋在武国商会里的暗钉子也被揪出来了。 对方料定,但凡商会中有他们的探子,但凡他们得知了这封信的内容,他们必然会来截这封信,因为他们不敢赌信上到底写了什么。 对方料定,妖族的软肋就是怕自身存在被暴露。 对方无比确信,他们会主动往这个局里跳! 在他们决定向武国商会出手的那一刻,他们的存在就已经藏不住了。 胡千面确认了这个事实。 如果是派绣衣局的高手出手,那倒还有隐藏的余地,但是他偏偏为求稳妥,直接派了小蛮亲自走一趟,因为他不想让那封疑似写了与妖相关的密信辗转外人之手。 那封信每经一个人的手,他们暴露的可能性就会增加一分,当然是小蛮去截信更安全。 然而正是这个想法让胡千面没了回转的余地。 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是否也在做局人的算计之中? 有个人查到了一切,而那个查到妖族身上的人,与武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可以说就是武国人,否则那人不会去借武国商会做这个局。 但是没道理啊,武国又怎么会察觉到这一切……如果武国不是自己发觉的,那又是谁告诉了武国?武国背后难道还有人在指点? 那个人想要借武国做什么局? 亦或者,那位天命之子商溯,在他们没察觉到的时候就已经在谋篇布局了? 活了几百年的岁月,胡千面头一次感到脊背发凉,觉得自己被从头到脚,算计了个彻彻底底。 第91章 “因为他们被吓到了……” “为我卜卦?”商悯一愣, 疑惑顿生。 她摇头:“晚辈不信命,不必劳烦前辈为我卜卦。” “既然不信,那卜又何妨?小友 分卷阅读193 心智坚定, 即便算出了什么,不信就是了。`r¨c!y·x`s\.?c/o?m?”敛雨客笑笑,“还是说小友对我的来历心存疑虑,所以不愿告知我你的姓名与生辰八字?” “怎会?前辈若要对我不利,何须在此废话, 直接拿下我,然后逼问就行了。”商悯也笑道,“只是前辈一提起卜卦,我就想起了些以前知道的秘闻, 对与此类推演天机的手段既感敬畏又觉得不可尽信,是以拒绝。” “原来如此。”敛雨客温和道, “还未告知小友我的来历,是我无礼了, 我名敛雨客,一江湖浪客罢了, 今日相遇也算有缘,不如你我互通姓名,来日也好再会。” “晚辈正有此意。”商悯心道敛雨客不像个真名,既然如此,那她也没必要说出本名了, 于是拱手,“我名拾玉, 武国人士,因缘际会来到宿阳, 偶然探知妖族所在,正为此苦恼,不知前辈因何来到这大燕国都?” “一半是为了寻人,一半同你一样。”敛雨客道。¨s′o,u·s+o-u`2\0-2`5+.?c¨o*m? “寻人,为寻何人?”商悯问,“前辈要为我卜卦,也是与寻人有关吗?” “的确如此。”敛雨客只说了这四字。 他的眼神一直停留在商悯的面庞上,似乎看出这不是她本来的面目,但却并不戳破。 突然间商悯心里一跳,皇宫中的白小满化身传来异动,她不敢耽搁,对敛雨客行了一礼:“晚辈有要事处理,在此别过了。” 商悯迟疑少许,又道:“既然前辈也为妖而来,且救下了三娘,想来也是不愿看妖族乱这天下,你我目的一致,今后可勤加走动。今日我实在有事,脱不开身,可否另约一地改日再会,晚辈想与前辈好好相谈一番。” 在商悯眼中,敛雨客身上充满了谜团,不知师承何处的武艺,不费吹灰之力镇杀小蛮的修为……他突然出现,就像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他这样的人,哪怕是江湖侠客,也应该有名声流传在外,除非他一直低调隐居不问世事。!天*禧?小`说¢网. ?更¢新^最.快^更可怕的是他的面孔,商悯一看过去,连灵魂也仿佛被吸进了一口深潭中,实在邪门! 敛雨客到底是什么人,来宿阳是为了什么? 商悯心有疑虑,但是更加不愿意错过与这等人物结交的机会,所以她主动迈出了这一步。 “自然无不可,若你想见我,便来宿阳城外的翠微湖找我好了。”敛雨客道,“你我相遇便是有缘,不如平辈论交,直呼姓名即可。” “好,改日再会。”商悯扛起地上的崔三娘,一路向城内奔行。 一直到把她抗进宿阳城外围的一个空屋据点内,商悯才放松下来。 这个地方是长阳君置办的,除了长阳君和孟修贤,知道这个地点的只有她自己,再加上一路上她去除了留下的气味踪迹,应当足够隐蔽,给崔三娘养伤是够了。 不多时,崔三娘悠悠醒转。 她虚弱地起身,一转头看到了黑暗中站着的商悯,立刻就要跪下谢罪。 “卑职大意,险些酿成大错。”崔三娘还没跪下就被商悯抬手一扶,然而她跪得太结实,商悯这具化身修为又不如她,一时间没扶动。 “叫细作不明不白地混进去,若是平常,我的确会认为你有错。不过敌人的模样你也看到了,妖物绝迹千年,他们的手段终究不是现在的我们能参透的。”商悯沉吟片刻,“武国商会,怕是不得不废弃了。里面还有哪些人可用,哪些人不可用,你可有数?” 崔三娘神情惨淡,“自我接任商会管事,自认为将这儿打造得如同铁桶,我以为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背叛,但事实却是我遭遇伏击……属下已不知谁可信,谁不可信。” “既如此,那还是另起炉灶吧。”商悯静静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袭击我们的那方人马一定暴跳如雷恼羞成怒,他们会血洗武国商会,就是不知是什么时候,又会拿什么借口。” 她叹了一口气,眼中的忧虑几乎要藏不住了。 崔三娘脸色更加惨白,心在滴血,“是我毁了商会……毁了武国在宿阳十数年的积累。” “不是你毁了它,是妖毁了它,与其郁郁不平,不如想想如何弥补损失。”商悯瞥了她一眼,“被毁了,总比傻乎乎被妖利用要好,天知道他们在商会里藏了多久,探听到了多少。” “是,卑职明白。”崔三娘深吸一口气,重新振作。 商悯借传信引爆深埋于商会中的隐患,此事有利有弊。 利是他们知道了内部有细作,避免了更大的损失,弊是……武国被动地与妖撕破了脸皮。 现在,胡千面一定已经知道武国知晓妖的存在了。 武国必成为谭闻秋与胡千面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或许一时间不能对武国怎么样,但一定会想到通过商悯制衡商溯!商悯可是整个人都被打包送到了攻谭大军内,要拿捏她的小命简直太容易了。 “商会的暗卫是我精心培养了好多年的,失去一个都是 分卷阅读194 莫大的损失,若能确定其中有人可信,卑职想尽力救援。¢1¢5!8?t+x`t*.-c?o¢m¨”崔三娘道,“那妖物的同伙夺信不成恼羞成怒,必会以雷霆手段对商会下手,我这就赶回商会……” “不必,没有那么急。”商悯拍拍崔三娘的肩膀,让她坐会床上,“起码在今晚,他们不会动手,明日应当也不会。” “为何?”崔三娘愕然。 “因为他们被吓到了。”商悯微笑,“就像猫,受到惊吓后要过好一会儿才敢再次行动,他们也是这样。” 商悯已经差不多摸清胡千面的路数了。 他很小心,可以说小心过头。 他很聪明,聪明到想太多。 今夜他连遭算计,然后又突然蹦出来了敛雨客这个武力超群的拦路虎,他一定担惊受怕,惊怒交加,但却不敢轻易再行动了。 商悯摸得清胡千面的路数,胡千面却摸不到商悯的路数,他不知道他的敌人想干什么,不知道敌人到底知道了多少,也不清楚敛雨客是不是敌人请来的外援。 放在平常,胡千面可以找个由头说武国商会窝藏反贼,然后率绣衣局的高手进去搜查顺便杀个血流成河。′j′i¢n\r?u~t-a,.~c′o.m¢ 但是现在妖的存在已经暴露,他必然极其畏惧将妖与皇宫与绣衣局联系起来,他怕藏在暗处的不知名的敌人更加证实心中的猜测。 小蛮被截杀,只能说明对方知道妖的存在了。 小蛮被截杀后不久绣衣局就去清洗武国商会,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敌人妖族和绣衣局有联系,甚至就藏在绣衣局内吗? 所以,胡千面必不敢动。 崔三娘不知商悯为何如此有把握,但她不安的心的确因商悯平稳的话语而逐渐安定。 她道:“是,一切听从大人安排……还未请教大人代号,不知以后如何称呼?” “我没有代号,随你怎么称呼……算了,还是取一个吧……叫‘无’。”商悯道。 无,说大白话就是“没有”,这个代号取得万分随意。 不过崔三娘思索一阵,总觉得这个“无”字充满了深意,有虚无之意,这位神秘的大人一定有自己的用意。,微?趣+小·说·网~ ′免*费_阅/读? 虽然她修为弱小,但是似乎智谋不凡,否则不会轻而易举地诱使细作露出破绽,而且妖……这等绝迹的存在在她口中好像没什么可畏惧的。 崔三娘不敢以修为随意评判他人的能力,君不见朝堂上叱咤风云的大官大多数都不会武吗?这也不耽误他们大权在握掌控朝堂。 商悯转身离去,“你今晚安心养伤吧,有事我会告诉你……商会那边我会先着人盯着。” “是,大人。”崔三娘恭敬拜道。 商悯离开的脚步有些急。 皇宫里,有大事要发生了,她必须集中全部的灵识小心应对。 她养伤的小院里飘来了一道道危险的气息,哪怕隔着门板,这些气息也隔绝不掉,极具穿透力,还裹挟着恐怖的压迫感,令商悯的小院仿佛一下子变拥挤。 她身体颤栗。 这是这具化身的本能,因为白小满不过是个新生妖族,化形没多久,实力处于最底层,所以面对比自身修为更高深的妖会感受到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就像普通的狼碰见了狼王,这是刻在血脉里的畏惧。 难道这么多气息都是…… 涂玉安推门而入,看见商悯四肢瘫在床上,骂了一声:“你小子,瞅你吓的,没出息!” “我动不了了。”商悯无辜地看着涂玉安,试图卖可怜。 群妖似乎要汇聚皇宫了……这样的大场子,商悯不敢参加,因为她怕遇到认识的妖,从而暴露自己。 化身死了,她本体也玩完了,冒险和玩命,商悯分得很清楚。 涂玉安骂骂咧咧地提起床上小白狐狸的后颈,直接把整只狐狸揣进了他的袖子里,然后抬脚就走,同时不忘交代:“殿下召集众妖议事,你辈分小,听着就行,但是不能不去。” 商悯闻言放下了一点点心,但也就那么一点点。 “殿下要说什么啊?”商悯谨慎地问。 涂玉安忧虑道:“事关我族大计……你去了就知道了。这是殿下这次转生后,第一次召集这样的集会。” 这次转生……难不成还有之前的很多次转生? 商悯压下心里的震惊,一路上装作乖巧地被涂玉安提到了清秋殿,皇后的宫殿。 踏进宫殿的一瞬间,一层无形的结界扫过了商悯,是隔音结界,同时殿内细微的交谈一下子传进了商悯耳朵里。 她没来得及听,就被涂玉安揪着跪到了地上,他伏跪在地,声音高昂:“拜见殿下!” 第92章 “是女儿重要,还是人族的大义重要?” 殿下…… 商悯强忍着抬头去看的欲望, 也恭恭敬敬地拜了下来,“拜见殿下。”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难过去心里那个坎, 之前跪胡千面的时候她心里其实就很不适,但是为了活命,商悯跪了,她一向分得清轻重缓急。 此刻跪拜也是 分卷阅读195 一样,暂时的忍耐是为了长久的蛰伏。,小!说-Cm¨s¨ `更_新\最¨快` 还好现在是狐狸的形态, 四肢挨地勉强算是跪,消解了她心中的一丝不适。 “起来吧。”这是一道很平稳的女声。 乍一听,让人察觉不出年纪,似乎很年轻……又似乎很沧桑, 两种矛盾的感觉混杂在一起,给人一种奇异的感受。 随着她开口, 殿内所有细微的交谈声为之一静。 商悯跟随涂玉安起身,这才有机会看到“殿下”。 她长得和年轻时候的谭闻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她就是那位所有妖口中的殿下。 谭闻秋披散青丝, 面孔稍显苍白,一身绣着华丽纹样的衣裙随意披在身上, 似乎她并不在意外在的穿着,这件衣服套在身上只是为了蔽体。 一双暗金色的竖瞳并不咄咄逼人,但却自然而然地显出一份威严,她周身也并无威压,脸上也没什么刻意摆出来的严肃表情, 可就是让人难以忽视她的存在。^x~k¢a~n?s*h?u¨w¢u/.·c^o`m^ 不仅是因为她坐在最上首的位置,更是因为她是天生的上位者, 通身的气质是用权柄与鲜血造就的。 涂玉安规规矩矩地扯起商悯,要把她带到不引人注目的位置。 她抓紧机会眼珠一扫, 把大殿内汇聚的几个“人”的面孔深深印刻在脑海中。 殿内至少站了十来个妖,每个妖都是以人类化形的面貌站着的,一眼望去,他们的外在容貌和正常的人没什么区别。 他们站立的位置并未严格排列,但前后顺序大体是按照实力来排的,越是靠近谭闻秋,他们身上的气息就越强。 商悯耸动鼻头闻了闻,咽了口唾沫,只觉得殿内混杂的气息让这具化身不自觉腿脚发软。 最温和最无害的气息要数身边的涂玉安和站在谭闻秋身边的胡千面了,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实力不如在场的其他妖,而是商悯化身也是狐狸,习惯了“同族”的味道,自然觉得温和无害。\w!z~s+b,o.o*k*.^c¢o_m/ “小满,你过来。”谭闻秋的视线忽然落到商悯身上。 商悯大气不敢出,身边的涂玉安也没什么表示,她硬着头皮低眉顺眼地迈着四条腿去走过去,等走到台阶前,她小心地看了一眼谭闻秋。 谭闻秋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抬起手对她招了招。 商悯避无可避,只得一步一步上了台阶,蹲到谭闻秋跟前。 谭闻秋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揪住商悯的后颈皮把她提溜了起来,放在自己双膝上,长着指甲的指尖轻轻给她顺毛。 商悯用尽全力让自己的身体放松下来,免得谭闻秋感觉到自己身体僵硬。 “可怜的孩子,听说你被人给打了,还中了毒,差点丢了命,现在可好了?”她语气透着温和。 她是上位者,也是所有妖的母亲。 商悯愣住了,忽然觉得谭闻秋的形象与她想象中的全然不同。 她认为她是老谋深算控制天下棋盘的幕后黑手,冷酷无情,手段凶残,可是从没想过她会像关心孩子一样关心手下的妖。 商悯瞥了一眼胡千面,十分想说自己那次受的伤还没有胡千面打的那顿鞭子重,不过她也就敢想一想,因为胡千面的目光也落到了她身上。 “我好多了,殿下,已经可以走了。”商悯小心地道。 她闻了闻谭闻秋身上的气息……那是一股宛若千年寒泉的气息,看似无色无味,实际上冷冽彻骨。 她还闻到了小蛮的味道,雨后湿润的泥土沾染了浓烈的血腥味。 “小蛮姐姐受伤了……”商悯顺着味道四处寻觅,发现小蛮的味道在谭闻秋袖口的位置变得浓烈了。 “是啊,她也受伤了。”谭闻秋轻轻抬了下衣袖。 一条碧绿的小蛇顺着她的衣袖缓慢游出,小蛇腰腹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其中隐约还能看见跳动的内脏。 小蛇萎靡地盘在谭闻秋膝上,无力地看了一眼商悯。 “是我们俩太没用了,不但没把事情办好,反而坏了事。”小蛮张了张蛇口,声音虚弱,“小蛮恨不得以死谢罪!” “是我们俩太没用了。”商悯赶紧跟上接了一句,“殿下尽管罚我们吧!” 她不敢多说,却不得不主动说。 商悯不知道白小满怎么与殿下相处,多说多错,可是如果连个正常的反应都没有,这不是更让人怀疑吗? 妖是极难伪装的,除了气味难以伪装,妖身更是难以伪装,要不是商悯有祖先赐下的奇物,不然她就算想破头也想不出该怎么伪装成一只妖怪并成功打入群妖内部,她也从未听说过世界上有让人变妖的奇异功法。 商悯显露妖身,由白小满鲜血生成的化身的气味也和他一样,修为的倒退也用合理的借口蒙混过关,任哪个妖都不会想到这具躯壳是她捏出来的,也不会想到这躯壳中的灵魂属于人类。 “你们粗心大意,我是想要罚你们,不过小满已经由你师祖代为惩罚,小蛮身受重伤,且那人来头似乎不小,败北不 分卷阅读196 是她的错……此事暂且揭过。¢看¨书¢屋! ~首′发\”谭闻秋的指尖抚摸小蛮的头,“我盼望你们将功折罪,以死谢罪还是免了,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弥补的机会,只要活着……就还有复起的希望。” 胡千面默不作声地跪下,“殿下,是我管教不力,是我计划出错,造成今日的苦果,小蛮和小满的那份惩罚也该我来领受……请殿下责罚。” 谭闻秋一双暗金色的眼瞳定格在胡千面身上,嗓音低沉:“好。” 她衣裙下的双腿猛然化作覆盖着黑色鳞片长约数丈的长尾,那粗壮的长尾猛然横扫,轰的一下把胡千面打飞了出去,他在半空中翻滚数周口吐鲜血,直接被打回了原形,火红色的狐狸坠落,在地上抽搐了半晌才勉强爬了起来。 殿内群妖噤若寒蝉,纷纷低头伏跪在地。 “属下领罚,谢殿下留情。”胡千面支撑起身体,血顺着他的嘴角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你们所承受的每一分痛苦,身体的每一处伤痛,都如同伤在我的身上。-完/本¨神+站_ ?无*错~内-容¢”谭闻秋环视大殿,微微叹息,从袖中取出一丹丸。 丹丸散发淡淡幽香,整体呈肉色。 “此人丹乃树老花费心血炼制,可复原伤势。小蛮,胡千面,你两个分了吧。”谭闻秋道。 胡千面看上去感激涕零,小蛮也是羞愧难当,他们吃下了丹丸,下方几只妖露出垂涎与艳羡混杂的眼神,仿佛这丹药对他们来说是无上恩赐。 唯有商悯一阵恶寒,谭闻秋身上如母亲般温暖的错觉在她心里瞬息烟消云散。 人丹,用活人炼制成的丹药。 还好谭闻秋没给商悯赐药,不然众目睽睽之下她实在不知该如何推拒。 果然妖就是妖。 不管是慈母般的温和,如师如父的关怀,还是同辈的嬉笑打闹,都掩盖不了他们凶残的本性,而他们其实也不想掩盖这种本性,他们如今掩盖只是为了在人之中生存下去。·s^o¢e.o\.?n^e^t/ 谭闻秋轻声道:“我们暴露了,今时不同往日,我们的敌人知道了我们的存在。” “人类是最聪明的,也是最容易受到挑拨和蒙蔽的;人类最擅长内斗,可他们也是最团结的。他们迟早会挖掘出真相,他们会发现自己受到了愚弄,然后他们就会向我们……竖起战旗。” “我们可以杀了商溯,杀了那些天命们,有多少,杀多少。”一道男声率先响起。 这是个化形外表是中年男人的妖,他身上竟然还穿着官服,似乎是当差途中临时跑到了清秋殿与群妖议事。 从官服来看,此人是守门将,应当是卫队首领那个级别,平日里他工作职责就是带领军队驻守城门,是个职务不大不小的武官。 商悯不动声色地伏在谭闻秋膝头,朝男人的方向嗅了嗅,苦涩的味道在鼻尖散开……他的本体是毒物,可能是蝎子。 “不可行。”另一道声音响起了。 这道女声稍显老迈,嗓音粗壮。商悯下意识看去,立马就吃了一惊。 好一位虎背熊腰的奇女子!此人肩宽臂阔,身材高大魁梧,脸上满是皱纹,满头华发整整齐齐地用簪子簪起。 商悯一看对方腰间的玉佩,认出她的身份,心中满是不可置信。 她是……她是当朝太尉! 当朝太尉名苟忘凡,不问政事多年,所有人都觉得她在颐养天年,可实际上苍老的不过是她的外表,妖怎么会老呢? “谢擎,你做人做了这么多年,为什么还没有学会人的思考方式?”苟忘凡望向他,“这是杀人就能解决的吗?杀再多人,我们该暴露还是会暴露,杀得多了,反而会让那些诸侯更快地将矛头对准我们。” “除非杀尽天下人,否则无法解妖族之危,更无法复兴我族。”一个老学究打扮的老头幽幽开口,“杀尽天下人,谈何容易?人族有人口数千万,我妖族有多少?” 他目光隐含悲意,“数上所有小辈,开灵智的能为殿下所用的,才那么一点……殿下每为一只初入道的小妖开灵智,便会消耗本命精血,若殿下频繁如此,怕是会……” “晦气!”苟忘凡立刻呵斥,“你也是,在人群中这么多年,净学会了些悲秋伤春的调子,让你为殿下分忧,你何故说这丧气话?” 那老头闭口不言,不敢与她对视。 “今日召集诸位,是想集全族之力,解我族危难。”谭闻秋俯视大殿,“武国、郑国、翟国……气运汇聚,天命降世。武国必然已经知晓宿阳有妖,可是,他们知道了多少?假若只有武国知道,那事情倒还好办,挟持商悯,危难或许可解……看看对于商溯而言,是女儿重要,还是人族的大义重要……” “若此事他国也察觉,我们该当如何?” 一时间大殿沉默,无妖应声。 第93章 “要瓦解人族,就要学会用人的方式思考。” 谭闻秋的思路, 与商悯所料一模一样。 她眯起 分卷阅读197 狐狸眼,假装很享受谭闻秋的抚摸,实际上在仔细听着下方的动静。`比.奇~中^文*网/ \追\最/新\章?节_ 这些妖虽然混迹人群之中, 但似乎对于人类社会的种种规则并不适应……不过也不能怪他们。 妖往往修行至少百年才有机会开灵智,开了灵智也不代表能化形,化了形还要像人类孩童一样学习各种知识,这样才能进入人群中生活。 在场的众多妖,做了几百年的妖怪, 可做人的岁月可能只有做妖岁月的零头,难怪他们不适应。 蝎子精谢擎仍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哪里不对,犹自对苟忘凡抱拳:“杀了商溯,再挟持商悯, 那么武国最有可能继承王位的就是商泓与商谦,我们没必要在明面上动手, 可以悄悄潜入武国刺杀武王。反正做王的,大大小小的刺杀也经历过不少, 谁会怀疑到我们头上?杀了商溯,说不定能让武国陷入内乱, 免得商溯挑头起事,对我们不利。” “你说得轻巧,谁去刺杀武王?”胡千面似乎也不赞同谢擎的想法,出言反对,“即便现在人族妖族都无法成圣, 商溯一身实力也堪称圣人之下难觅敌手,若要杀他, 要么苏归去武国走一趟,要么殿下亲自出手……” 他环视殿内, 冷笑,“在座诸位,可有谁有万全把握?” 苏归……她的老师。*搜`搜,小/说\网? ?更`新+最¢全¨ 他果然也是妖吗? 商悯心情复杂,一时间竟不知作何感想。 就算心中有猜测,但是当答案来到了她面前,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不是不能接受苏归是妖,而是不理解为什么苏归是妖,却还是许下诺言要保护她。 苏归与商溯三人决裂,甚至不惜断臂绝义,是否就是料到了有今日? “若是苟大人实力还在全盛时期,倒是可以,可惜……”老学究打扮的老头看了看苟忘凡,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我这些年推演天机折损了不少寿命修为,否则也能试试。” 说话的老头身上有一股清香的草木味,应当是树妖藤妖之类的存在,就是不知道他以什么身份藏在人群之中。¢d¢a¨w~e-n¨x+u′e′x*s¨w!.~c/o?m, 商悯暗暗思索。 是文官吗?她曾经向姥姥姥爷要过文武百官的名册,一时间想不起来有官员与他有着相同的特征。若不是文官,这气质倒像教书做学问的。 听这老头所言,妖族数量稀少。 商悯认为谭闻秋不会将有限的同族安插到不重要的职位上,所有妖族必然身居要职……白小满这种除外,他当底层太监是为了历练涨涨人情世故。 例如小蛮与胡千面,他们是御前的人,直接控制着皇帝,胡千面更是统领绣衣局这个大燕最大最强势的特务机关。 苟忘凡身居太尉之职,掌管军国大事。 谢擎看守皇城城门,可里应外合。 商悯怀疑当朝丞相柳怀信之所以还是人而不是妖,是因为这群妖怪不太擅长和人类耍心眼,他们更信奉强者为尊,论心眼子他们逊色人太多,所以才见机拉拢了柳怀信这把刀。 可即便如此,柳怀信这个拥有人族顶尖心眼子的大燕丞相还是慢慢发现了不对劲,以至于他来提醒昔年老朋友孟修贤了。 文官、武官、皇宫、绣衣局……还有什么是谭闻秋没掌控到的? 商悯一想,有了答案。 “大学宫。”她默念。 这老学究模样的树妖极有可能藏身于大学宫。 因为当年天命降世的谶言,就是出自大学宫院首之手。 既然有谶言,且天命确有其人,那么谭闻秋不会不加以防备。 当年院首卜卦,卜出这些内容后是主动宣扬还是身边人泄露?除非院首自己活腻了,或者他认为将预言散布出去有利于人类抵抗妖族做好准备,否则不太可能主动将自己卜卦的内容说出去。 如果不是主动宣扬,那么就只能是从大学宫内部泄露的了…… “老木头,你还是少找借口。”谢擎不屑地哼了一声,排众而出在谭闻秋面前跪下,“殿下,我没有把握杀商溯,但我有三成把握与他同归于尽,只要殿下下令,哪怕燃尽修为与血肉妖魂,我也会为殿下除此大患!” “殿下要的不是三成把握,是十成。”苟忘凡目光如刀,“哪怕是九成,也不行!” “我无十成把握,那就让苏归去!”谢擎与苟忘凡针锋相对,他似乎对苟忘凡多有不服,这份不服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老木头不提也罢,商溯怎能劳殿下亲自出手?那么只有苏归。”他讽刺得笑笑,“苟大人实力毕竟不如当年了,否则合该您去。” 苟忘凡眉眼沉沉,抬手一挥。 只见黑影闪过,啪的一声清脆到刺耳的巨响,谢擎突然像个陀螺似的原地转了十来圈才咣当倒地。 他脸上多了一只硕大的巴掌印,面颊高高肿起,熊类猛兽肉垫的形状清清楚楚地印在他的脸上,末端还有爪子划出来的五道血印。 他被打了个七荤八素,整个人都摔懵在地上。 苟忘凡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让 分卷阅读198 他当众受辱难堪却不曾伤他性命。~g,g.d!b`o`o`k\.¢n*e_t^ “近些年我也在修身养性,学了些人类的道理,养气功夫也渐长了。若是放在从前,这一巴掌拍肿的就不是你的脸了……不,你的身体是不会有肿的机会的,因为我会把你的外壳连同壳里的肉都拍得稀碎。”苟忘凡语气不变,“注意你对我说话的态度,谢擎,你该庆幸你对殿下还有用……所以我不会杀你。” 她说完对谭闻秋拱手:“殿下勿怪,我从小脾气暴,您是知道的。” 谭闻秋没开口,胡千面四下一看,圆滑地打圆场:“有什么矛盾私下里解决就好了,今日议事闹到殿下跟前,实在是不好看。” 谢擎身体一抖,勉强爬了起来,再不敢与苟忘凡对视。 妖就是这样,弱的服从强的,强的一旦显露颓势,便会被新的强手吞噬。谢擎自认为是强手,但是跟苟忘凡比还是嫩了点。 “苏归主持攻谭大事,不可脱身,不过商悯一直是他在看顾……”胡千面话没说完,便见到谭闻秋微微抬手。.新/完¨本_神`站~ !免.费~阅′读^ 他立刻止住话头,专注地看向她,等她说话。 “杀天命,这样的事,我八百年前就已经干过了。”谭闻秋抬起头,似乎是在看大殿的穹顶,又似乎是在看别的东西。 “可是我败了,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是人族太奸诈,圣人们太老谋深算,他们框定了太多的东西,规则、命数、天下格局,乃至所有!” “因为有天柱在,哪怕殿下有滔天本领,实力依然只能被限制得与凡人无异。” “如果殿下能解开那层桎梏,无论拦路的人有多少,人族军队集结数百万,也绝不是殿下一合之敌……” 殿内不断传来激愤之声,每只说话的妖都无比愤怒,无比不平,他们言语中充斥的怨与恨若能计量,那么他们的怨恨必将冲破大殿。+优/品+小!说+网? ·更-新·最!快+ 商悯直面了这种宛若实质的怨恨,不自觉头皮发麻。 谭闻秋指尖轻敲扶手,咚咚之声响起,激奋之声顿息。 群妖静了下来,看着谭闻秋,他们要聆听君主的命令,母亲的教诲。 “你们说得都对,但是却没有说到根本上。”谭闻秋的声音响彻大殿,“气运是会流动,它只会从一方流向另一方,而无法凭空消失。杀了一个天命,气运自然会流向另一个有能力担任天命的人身上,这样的人杀不尽,杀不绝。” “的确如树老所说,除非杀尽天下人,否则无法解妖族之难。” 苟忘凡沉声道:“殿下定有解法。” “是有解法,是一个我正在学习的解法,也是我希望你们去学习的解法。这个解法,目前苟忘凡和木成舟学得最好,悟得最透。”谭闻秋道,“天柱所框定的规则,不仅针对妖,也针对所有的人。妖不能成圣,人也不能,妖与人都没了移山倒海的本事,那些功法神通的威力远不如上古时代。就武力而言,妖与人被限制在了同一个水平上。可是,正是这一点造就了人的昌盛。 “妖的智慧萌发很晚,比不过人,妖要繁衍也比人困难许多,人类有智慧,也有庞大的族群,这是他们延续的根本。” 她停顿片刻,似乎也在思考。 “从前那套我实力强你实力弱,所以你必须服从我的规则不管用了,天柱的约束造就了新的格局,人族依据新的格局创造了一套新的规则,那套规则叫做‘道义’。”谭闻秋反问,“什么是道义?” “道义是弱肉强食的遮羞布……道义也是弱肉强食的拦路虎,它是基石,更是工具。”她自问自答,“因为有道义在,上位者压迫下位者有了借口,因为有道义在,上位者又不敢轻易压迫下位者。它是大燕王朝许许多多人的底色,是我们最不了解,最难以利用的东西。” 谭闻秋从宝座上站了起来,俯视金碧辉煌的大殿,商悯和小蛮也从她的膝盖上掉了下来,规规矩矩地卧在一旁。 她张开双臂,道:“人类依然在遵循着弱肉强食的法则,只不过方式更隐蔽,更让人难以参透。而我们还抱着以前的那套不肯撒手,以至于只能看到表象,而看不到深层。” “攻谭之事,让我参悟到了一个以前没有悟透的道理——要瓦解人族,就要学会人的思考方式,按照人的规矩做事,在他们的规则内布局。” “就像下棋,如果你不按照棋盘上的规则行事,就会被踢出这场棋局。” “从前的我鲁莽直接,若有天命降世,我便杀天命。可是只会杀人,只会粗鲁地动用武力是最下乘的……因此我选了另一条路。”她道,“这就是我坐在这里,用皇后的身体跟你们说话的原因。” “商溯,可以杀,但不是现在。” “既然我们的目的是颠覆这王朝,那么今日的局面,何尝不是我们想看到的呢?只是我们不够小心,所以留下了破绽……不过没有关系,会有机会弥补的……千年的谋划,也不是白做 分卷阅读199 的。*r·a+n′t?x¢t../c¨o¨m¢” 第94章 “我知道你迟早会来,而我也必须见你。” “当年大学宫院首卜卦, 说有天命降世,却并未透露天命有三人。”谭闻秋微笑,“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圣人们也懂啊。” “皇帝不可能由三个人轮流来做,最终的胜者只会有一人,那个人就是继燕皇之后的下一代人皇。可这也造成了一个问题,原本应该凝聚在一个人身上的气运被分成了三份,这也许是障眼法, 也许是人族的圣人们设置的一场磨砺,只有三人角逐中的胜者才能当皇。” “那位真正的天命若想登基,就势必要使其余二人臣服,如此, 气运才可凝聚。” 苟忘凡若有所悟:“我若是那剩下的两人,必然不甘心做他人的踏脚石。” “人类对权力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既为天命,必然剑指人皇之位, 有登顶的机会,便不会甘心匍匐于他人脚下。+看*书?君` -无?错_内¨容*”木成舟捋捋胡子, “这三位天命之间,也必有一战。” “不错。”谭闻秋抚掌,“我们要做的其实很简单……平衡。利用大燕平衡各方势力,使三方天命不至于一方过强,其余势弱, 最好让他们始终三足鼎立,三败俱伤, 我等坐收渔翁之利。” “殿下所想是不错,可是在下担心……万一三方天命联合, 欲首先除去我族,我们该当如何?”木成舟神情忧虑。 他所担心的始终未变,妖对于人而言始终是异类,他们暴露太突然,敌人察觉太早,致使他们陷入了被动。 “你未免杞人忧天了。”谢擎被打了一巴掌后收敛不少,连带着对木成舟也不敢直呼老木头了,“就算武国知道宿阳有妖又如何?他们还能知道殿下的身份吗?就算怀疑又如何,他们拿什么证明皇帝老儿是被控制的?武国若敢造谣生事,大可以给他们扣一个反贼的帽子!” 确实是这样,商悯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d_q~s?x.s`.`c`o!m! 怎么样能证明皇帝是被控制的?无论怎么思考,都很难证明。因为皇帝置身于妖的监视之下,小蛮和胡千面只是外层保险,以谭闻秋的谨慎,她恐怕会亲自看着皇帝。 “谢擎这次说的还有几分道理。”苟忘凡瞥了他一眼,“小蛮没能除掉那个崔三娘,但好在暴露的只有小蛮……敌人为何要用信试探我们?因为不确定,所以才要试探。他们极有可能并不了解我方虚实,若我们动了,可能反而会坐实他们的猜想。” 木成舟微微颔首:“不如以不变应万变,看武国会有什么动作,我等再从长计议。” 他抬头看向谭闻秋:“殿下,请听在下一言。” “你说吧。”谭闻秋道。 木成舟犹豫半晌,跪在地上叩首,而后道:“在下恳请殿下备好万全之策,若我等在大燕的筹谋再次失败,请殿下做好转生的准备……按照人的话来说就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殿下在,哪怕再等待几百年有又何妨?” 谭闻秋沉默片刻:“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明白……你可知我为什么要做这个局,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攻谭,而不再等二十年,将大燕上下腐蚀一空之际再动手?” 木成舟微愕,“不是因为院首卜卦吗?” 他细细一思量,身上顿时留下了冷汗,不由觉得可怖。 院首卜卦只说了天命将要降世,但是从未说过什么时候要降世,怎么偏偏殿下决意攻谭的时候原本不显的天命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气运越来越强盛,是圣人们早已察觉到了他们妖族的一举一动吗? 谭闻秋似乎也知道木成舟心中所想,叹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猜得对,天上那群人知道我按捺不住,必定会选择这时候动手……因为我们的亲族要撑不住了。” 她闭上眼,眼角明明没有流下眼泪,却让人无端感到悲伤。 “天柱一刻不停地吸取他们的妖力,吸了两千多年,衰弱的同族早已在漫长的岁月中魂飞魄散,好一些的也肉身陨灭只剩妖魂留存,不解救那些被镇压的族人,他们就真的死了,再无挽回的余地。我们等不了下一个八百年了,我们的时间就只剩下那么多。” “所以不会再有下一次转生了。若不成功,天柱不碎,妖族复起就会难上千倍万倍,我被镇压在谭国天柱下的本体肉身也会湮灭,到时,我魂飞魄散也只是时间问题。” “殿下……” 一时间殿内气氛沉重。 怪不得谭闻秋拿谭国开刀……原来是她的本体就在谭国天柱下,她是想解救出自己的本体。 妖族已经到了背水一战的时候。 “你们每一个,都是我的孩子。”谭闻秋走下宝座,站立在群妖之中,目光在每一只妖脸上停留,“我开启你们的灵智,教导你们,让你们能在这个人族昌盛妖族式微的世道存活……因为我对你们寄予厚望。我已被天柱镇压两千年,可你们自出生起便在天柱之外, 分卷阅读200 你们生来自由,是我族的希望。.q!i`s`h′e\n/x·s..!c,o_m·” “若我死去,接下来便轮到你们接替重担。” 众妖齐刷刷地跪下,十数道声音说了同一句话—— “必不负殿下所望!” …… 商悯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 众妖重点谈论武国和商溯时她极度不安,生怕这些妖怪凶性发作直接跑去找她爹拼命。 幸好谭闻秋决定继续蛰伏,群妖中比较有头有脸的苟忘凡和木成舟也不赞成直接杀商溯。 商悯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干了,对于武国无疑是个巨大的麻烦。 商悯对妖的思维了解程度一般,但是她了解人的思维。 谭闻秋在学习人,模仿人,所以商悯先前的猜测正中要害。 他们果然怕了,不敢再轻易动手,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动得越多,暴露得越多,连武国商会也能暂时逃过被血洗的命运。\x~x`s-c~m¢s/.?c·o¨m? 商悯想挑动各诸侯反燕,是因为她认为这天下不破不立。大燕积重难返,已经变成了从根系上腐烂的庞然大物,除非推倒重建,否则不可能复现往日盛世。 谭闻秋煽动乱世挑起诸侯混战,是想打破当今的统治格局,令人族因为利益纠纷而互相征伐,变作一盘散沙,再让妖族趁势复起。 这次参与议事,商悯收获很大。 那些以前不曾了解的她终于找到机会了解了,始终蒙在妖物身上的那层神秘的面纱也被摘下了。 现在的商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知道了他们的目的,甚至可以直接参与群妖的计划。 妖落入被动,而她占了先机。 待群妖议事结束,商悯被涂玉安塞进袖子里揣走的时候,眼尖地看见涂玉安袖子里手帕湿了大半。 他还边走边抹眼泪。 妖们对谭闻秋的敬仰和爱不是一般深啊。^y¢e`x,i?a′k-e·.?c!o^m¨ “小满,你可要争气啊。”涂玉安悲伤地拍拍袖子里的商悯,“殿下也对你寄予厚望,殿下亲口说你的妖族神通在我族历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你要好好练习,早日成为殿下的助力。” “是,师傅,我一直都记着呢。” 商悯说完,腹诽:白小满早死了,你这些耳提面命他是必然听不到了。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师傅,我的天赋神通,我实在是……”她从袖子里露出头,狐狸脸上面露难色。 她点到为止,而涂玉安立刻上钩。 “你练得不好,为师一直知道,可是狐族就剩咱们三个半,师傅实在找不来和你有同样神通的狐族长辈教你,那苏归的天赋神通和你有点相似,可是他为人孤傲,和咱们关系也算不上多好……待我拜托殿下,请殿下出面让苏归教你,或许有用。” 他眉头紧皱,接着瞪了袖中小狐狸一眼:“你练不好天赋神通,固然有无长辈教导的缘故,但是你生性懒惰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你以后可给我警醒着点!小心你师祖抽你。” 三个半的狐族……白小满、胡千面、涂玉安,这三只狐狸是确定的,那剩下的半个必然是苏归了。 商悯惊奇地想,原来老师是半妖,想来是妖族和人族的混血……她的脑回路顿时和她的便宜师傅重合了,到底是老师的爹是妖怪还是他娘是妖怪? “你师祖让你后天去御前当差,他亲自看着你。”涂玉安告诫,“私下里怎么样都没关系,但如果周围有宫女太监侍卫,或是有大臣、宗亲、妃嫔,你得把表面规矩做好了,不能有丝毫差池!” “是是是。”商悯连声应道。 “规矩都还记着吗?”涂玉安问。 商悯本身也知道御前行走的礼仪,但不好表现得太过熟悉,因为白小满还不太适应人的规矩,于是她谨慎地收着说:“记得大部分。” 涂玉安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非常不相信她规矩学得这么好,“但愿如此。” 商悯:“……” 早知道就说只学会一半了。 她阖上双目,灵识远飞,控制另一具身外化身奔至郊外翠微湖。 若无群妖议事,她不会如此着急,可是听了议事内容,她就意识到必须尽快见敛雨客一面。 敛雨客知道的,是否比她今日探知的还要多? 商悯一路狂奔,等到翠微湖时天色微亮,今天还真是一整晚都没有消停。 她脚步渐渐停下,眼睛看向翠微湖中的翠微亭,敛雨客竟然已经在此等候了。 商悯略一思索,脚尖点地跃上水面,涟漪泛起,她踏水而过,仿佛蜻蜓低飞。 敛雨客抬起头,赞道:“你修为虽低,轻功却是不凡。” “毕竟是保命的功夫,不敢不认真练。”商悯笑着拱手,然后随意地坐在了敛雨客对面,“您怎么知道我这时要来?” “我不知道你何时要来,我只是坐在这里等你,因为我知道你迟早会来,而我也必须见你。”敛雨客也笑了,“拾玉,请恕我冒昧……你其实并没 有来这儿,是也不是?” 你们生来自由,是我族的希望。.q!i`s`h′e\n/x·s..!c,o_m·” “若我死去,接下来便轮到你们接替重担。” 众妖齐刷刷地跪下,十数道声音说了同一句话—— “必不负殿下所望!” …… 商悯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 众妖重点谈论武国和商溯时她极度不安,生怕这些妖怪凶性发作直接跑去找她爹拼命。 幸好谭闻秋决定继续蛰伏,群妖中比较有头有脸的苟忘凡和木成舟也不赞成直接杀商溯。 商悯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要是他们真的这么干了,对于武国无疑是个巨大的麻烦。 商悯对妖的思维了解程度一般,但是她了解人的思维。 谭闻秋在学习人,模仿人,所以商悯先前的猜测正中要害。 他们果然怕了,不敢再轻易动手,因为他们意识到自己动得越多,暴露得越多,连武国商会也能暂时逃过被血洗的命运。\x~x`s-c~m¢s/.?c·o¨m? 商悯想挑动各诸侯反燕,是因为她认为这天下不破不立。大燕积重难返,已经变成了从根系上腐烂的庞然大物,除非推倒重建,否则不可能复现往日盛世。 谭闻秋煽动乱世挑起诸侯混战,是想打破当今的统治格局,令人族因为利益纠纷而互相征伐,变作一盘散沙,再让妖族趁势复起。 这次参与议事,商悯收获很大。 那些以前不曾了解的她终于找到机会了解了,始终蒙在妖物身上的那层神秘的面纱也被摘下了。 现在的商悯已经知道了他们的打算,知道了他们的目的,甚至可以直接参与群妖的计划。 妖落入被动,而她占了先机。 待群妖议事结束,商悯被涂玉安塞进袖子里揣走的时候,眼尖地看见涂玉安袖子里手帕湿了大半。 他还边走边抹眼泪。 妖们对谭闻秋的敬仰和爱不是一般深啊。^y¢e`x,i?a′k-e·.?c!o^m¨ “小满,你可要争气啊。”涂玉安悲伤地拍拍袖子里的商悯,“殿下也对你寄予厚望,殿下亲口说你的妖族神通在我族历史上也是极为罕见的,你要好好练习,早日成为殿下的助力。” “是,师傅,我一直都记着呢。” 商悯说完,腹诽:白小满早死了,你这些耳提面命他是必然听不到了。 不过这倒是一个好机会。 “师傅,我的天赋神通,我实在是……”她从袖子里露出头,狐狸脸上面露难色。 她点到为止,而涂玉安立刻上钩。 “你练得不好,为师一直知道,可是狐族就剩咱们三个半,师傅实在找不来和你有同样神通的狐族长辈教你,那苏归的天赋神通和你有点相似,可是他为人孤傲,和咱们关系也算不上多好……待我拜托殿下,请殿下出面让苏归教你,或许有用。” 他眉头紧皱,接着瞪了袖中小狐狸一眼:“你练不好天赋神通,固然有无长辈教导的缘故,但是你生性懒惰也占很大一部分原因,你以后可给我警醒着点!小心你师祖抽你。” 三个半的狐族……白小满、胡千面、涂玉安,这三只狐狸是确定的,那剩下的半个必然是苏归了。 商悯惊奇地想,原来老师是半妖,想来是妖族和人族的混血……她的脑回路顿时和她的便宜师傅重合了,到底是老师的爹是妖怪还是他娘是妖怪? “你师祖让你后天去御前当差,他亲自看着你。”涂玉安告诫,“私下里怎么样都没关系,但如果周围有宫女太监侍卫,或是有大臣、宗亲、妃嫔,你得把表面规矩做好了,不能有丝毫差池!” “是是是。”商悯连声应道。 “规矩都还记着吗?”涂玉安问。 商悯本身也知道御前行走的礼仪,但不好表现得太过熟悉,因为白小满还不太适应人的规矩,于是她谨慎地收着说:“记得大部分。” 涂玉安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好像非常不相信她规矩学得这么好,“但愿如此。” 商悯:“……” 早知道就说只学会一半了。 她阖上双目,灵识远飞,控制另一具身外化身奔至郊外翠微湖。 若无群妖议事,她不会如此着急,可是听了议事内容,她就意识到必须尽快见敛雨客一面。 敛雨客知道的,是否比她今日探知的还要多? 商悯一路狂奔,等到翠微湖时天色微亮,今天还真是一整晚都没有消停。 她脚步渐渐停下,眼睛看向翠微湖中的翠微亭,敛雨客竟然已经在此等候了。 商悯略一思索,脚尖点地跃上水面,涟漪泛起,她踏水而过,仿佛蜻蜓低飞。 敛雨客抬起头,赞道:“你修为虽低,轻功却是不凡。” “毕竟是保命的功夫,不敢不认真练。”商悯笑着拱手,然后随意地坐在了敛雨客对面,“您怎么知道我这时要来?” “我不知道你何时要来,我只是坐在这里等你,因为我知道你迟早会来,而我也必须见你。”敛雨客也笑了,“拾玉,请恕我冒昧……你其实并没 有来这儿,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