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是纯爱文男主》
3.第 3 章
贺凤臣承认,他这样问,是别有居心。
平心而言,他并不讨厌眼前的女子。
她还是个小姑娘,女孩子呢。
只是她跟方梦白的结合是个显见的错误。
方才当着方梦白的面,他不便直言。
如今,若阿风好奇,他便顺坡就驴,直接跟她说了。
譬如,方梦白跟他之间的夫妻之名。
可阿风并没有好奇。
不,准确地说,她好奇,但她克制住了自己的好奇心,摇摇头,“这是阿白的隐私,我不好过问,得阿白自己想知道,想说了。”
少女嗓音清糯,如清澈的小溪慢慢流淌,她洗得太久,嗓音仿佛也被水泡软了。
贺凤臣闻言,轻轻评判,“装聋作哑,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阿风听他弦外之音,别有洞天,也不接茬,只笑笑,“我只等阿白抉择,不能打着为他好的旗号,就去干涉插手他的隐私。”
她笑容灿烂,像个孩子,但瞻视聪明。
贺凤臣默然一怔,她的无邪无私令他汗颜,不自觉移开视线,可她个子太小,他目光一瞥,她仅穿一件红色抹胸,外罩无袖纱衣,胸前半露的那抹雪白便撞进了他眼底。
贺凤臣目光一晃,忙又匆匆别开视线,没曾想,又瞧见她赤裸的两条藕臂。
这下贺凤臣背心一僵,一双凤眸频移,眨眼颇眨出出了点手忙脚乱之感。
阿风却没想那么多,她压根就没意识到这点。
她怕热贪凉,洗过澡之后通常都这么穿。
第一次瞧见这无袖纱衣的时候,她惊讶极了,也是穿越之后才发现原来古人夏天里穿得也没比现代人多多少呢。
知道古人夏天也穿这个后,她就放松许多了,成天这副打扮进进出出。
方梦白每每瞧见,欲言又止,踌躇一二,无奈放弃。她生长环境不同,若非如此,他也不至于总拿她当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看。舍不得说她,便只能从旁小心提点了。
“贺公子,你还有事吗?”阿风等了一会儿,没等到贺凤臣的后续,主动开口问,“若没别的事。”她不好意思地微笑,指指前方院子里靠墙晾水的拖把。
贺凤臣随她转颈看了一眼,让开半步,“请。”
阿风松口气,道声谢,向前两步,同他擦肩。
她似乎全无男女大防的意识,逼近时,湿发随步伐微微扬起,几乎触面而过。
贺凤臣不甚适应地闭了闭眼,不着痕迹退开半步。
直到她走,他松口气,却不慎吸入了一大口女儿香,是女儿家夏日里常用的爽身花粉的味道。
茉莉香,香得浓烈俗艳,留香久,在夏夜里,如同春天残余挑逗的鬼魅芳魂。
贺凤臣足足僵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放松了四肢躯干。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出门是为何事,莫名盘桓了半刻,这才转身回了屋。
今日不好再开口,也罢,且待明日再与她分说个清楚罢。
-
阿风拖完地,便不太愿意再动弹了。夏天到了,没空调没电扇,她怕热,又出一身汗,澡白洗。
便干脆带了一本话本,坐在床上无聊翻看。
看着看着,困意袭来,倚着床等了好半天,才把方梦白等来。
他进了屋,先回身拴好了门,这才朝她走过来。
他已洗过澡,微潮的头发披散着,瞧见她,笑了,“怎么还没睡?”
说着,径自蹲下身,给她脱鞋。
她穿的每一双鞋,鞋上每一颗珠子攒出的珠花,都是方梦白亲手为她缝制的。他享受一手包揽她衣食住行,生活方方面面,大大小小一切细节的感觉。
阿风努力睁着困睫,“阿白,你回来了?”
“困了便去睡,何必等我?”瞧见小妻子,方梦白心里一软,摸摸她的头,再有任何不悦也都烟消云散了。
唉,穿越这两年,她生物钟都调理过来了。
阿风含糊不清说,“那我去睡了……”
方梦白莞尔一笑,“睡吧。”
说着,他自己也顺势挤了上来,抱她在怀里,满足地合眼叹口气。
阿风阿风。
他仍记得,他初初睁眼时,除了一个姓名,过往空空荡荡,一片空白的惊疑,恐惧。
天地之悠悠,那巨大的孤独感攫住了他的身心,他如同巨人掌中的小虫,不得动弹。
是阿风,阿风出现,将他解救了出来。
从此之后,他便稳稳扎根于地,生活有了重心,人生有了指明方向的路牌。
方梦白并不想找回自己失落的记忆。
他的人生有阿风一人足矣。
抱着抱着,青年那修长的大手便悄悄掀开衣摆,摸了进来,有一下没一下摸她小肚子,捏她腰间软肉。
他虎口生了点薄茧,摸得阿风一个激灵,痒痒的,困意散了大半。
她心里扑通通直跳,嗓子也有点痒痒的,“阿白?”
“嗯?”方梦白凑了过来,贴着她耳边说话。吐气喷在她耳朵上。
更痒了。
而且还热。
大夏天的,一个暖烘烘的身子贴过来。
阿风咽了口唾沫,有点不好意思地拍拍他身子,示意他挪远点。
“今天……别了吧?”
方梦白愣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忍俊不禁,“别了?什么别了?”
他装听不懂的样子逗她,非逼她说出个一二三四来,嗓音低低地喷吐着她耳廓。
阿风脸红到脖子根,痒得东躲西藏,“有外人在家呢!”
这坏人!
方梦白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嗓音清越如松泉碎玉,气得阿风瞪眼拧了他一把。
外人,他喜欢这样的说法。
方梦白失笑捏她腰间软肉报复回来,低头在她耳窝吹气,“娘子误会,我可没想那些事……”
阿风被他慢条斯理的腔调臊得脸都红了,气得直拍她。
他继续捏她小肚子,软绵绵的。她这两天吃胖了点。
一来二去之下,她被他搞烦了,大为火光地转过身,却对上阿白浅笑模样,目光盈盈,透着满足。
阿风鬼使神差一顿,
想贺凤臣到来,他晚间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心头那一点微不足道的火气顿时就散了。哼哼了两声,埋怨说,“你好烦。”
方梦白无辜。
又贴着她的脸,在她发怒之前,轻笑着使劲偷香两口,“阿风,阿风……最喜欢你,不闹你了,睡吧。”
夫妻二人床上胡闹了一通,方才闭上眼。
耳畔传来阿风绵匀的呼吸声。
方梦白闭着眼,在阿风瞧不见的地方,心却沉了沉,如夏夜蝉鸣,嗡嗡扰扰,乱成一团,不得成眠。
阿风虽娇憨,却聪慧,他从来不肯在她面前表露出忧愁的。
但愿那位贺公子,当真言行如一,明早快快走个干净,休要再来打搅他们夫妻。
第二天一早,阿风是被方梦白给吻醒的。
轻柔的,细细密密的吻,春雨般扑面而来。
他一边轻吻她,一边柔柔呼喊,“阿风,阿风……醒了?起床了。”
阿风眼皮沉重得要命,撩不开眼,“唔……怎么这么早,几时了?”
心里同时觉得纳罕。
她早上赖床,起不来,方梦白从来不勉强她的。
他醒了之后,自去起床弄饭,给她留了早饭再去学堂,任由她睡到日上三竿。
怎么今天一大早非把她叫起来不可。
她糊里糊涂,梦游一般坐起来,穿衣洗漱。
一通早起必须的程序做下来,困意也去了大半。
“今天怎么这么早?”
方梦白也不瞒她,温言说:“家里还有外人,留你一个,我不放心。”
原来是提防着那位贺小公子了。阿风明白了,“我看他也不像那种——”
方梦白目光一下子便淡了,“阿风。”
阿风缩缩脖子,讪讪说,“错了错了。”
方梦白又露个无奈的笑脸:“说你多少次,知人知面不知心……”
“知道了知道了,别念了师父。”阿风拿起梳子,蹬蹬蹬躲到屋子外面去梳头。
她头发软,容易打结,每回梳头都是个大工程,使劲儿篦了三四遍,非但没梳开,还用力过猛,崩坏了一颗梳齿,木梳脱手而出。
正飞到一双雪白无尘的长靴前。
那长靴一顿,一双骨节分明的修长大手,迟疑着将脚底的木梳捡了起来。
“贺公子?”阿风惊讶地抬起眼,下意识露出个友善的灿烂笑容。
贺凤臣眼睫一颤,目光晃了晃,“嗯”了一声,将梳子递还给她,“梳子。”
阿风虽然喜欢贺凤臣的好颜色,却也架不住对方之沉默寡言。
阿白抗拒自己的过往,不肯搭理他,对于阿白的无礼,他显得逆来顺受,她对他实有些同情的。
正斟酌要说些什么寒暄,正巧,方梦白喊饭了。
阿风便抬起脸,笑了一下,“一起用早饭罢。”
贺凤臣自然无不可。
方梦白正在摆碗筷,见他二人联袂而来,到底没说什么。
因席间方梦白表现得淡淡的,阿风自觉要尽主人家的义务。
她最不忍看人落入尴尬的境地。
便笑着将桌上那一盘酸萝卜推到贺凤臣面前。
语气轻快说,“贺公子尝尝这个,自家腌的,爽口。”
孰料,贺凤臣竟伸手微微一挡,“不必。”
阿风愣了一下。
方梦白也抬起眼。
贺凤臣也轻轻怔了一下。
昨日听闻他二人恩爱,他本该妒恨她的。
可对上她清润眸子,那眸子里全无阴暗,阳光照进来,只有纯然的友善好感。
贺凤臣竟鬼使神差多补充了一句,“我不爱吃酸。”
“原是如此。”阿风回过神,笑道,“倒是我冒失了。”
没想到贺凤臣闻言,不言不语,竟直接撂了筷子。
阿风心里一跳:她到底哪里又说错话了。
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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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贺凤臣斟酌着语句,缓缓开了口,“昨日,与阿风你是初见,不便直言,今日,在想想过,还是要同你分说清楚。”
……分说清楚,什么?
方梦白面色遽变,似乎预料他即将要说什么,推案而起:“不可!”
贺凤臣清泠泠的嗓音已如碎玉般在阿风耳畔回荡。
重重砸在心底,激起滔天骇浪,撞得她头昏眼花。
贺凤臣淡淡道:“容贺某再自我介绍一次,在下贺凤臣,不是他方梦白什么好友,是他三十年前,师友见证,明媒正娶,娶回的男妻。”
阿风愣住了。眼前像多出了一块雪花屏,嗡嗡、滋滋乱响。
明明贺凤臣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懂,怎么联系到一起,她就听不明白了呢。
男妻?
什么男妻?
方梦白惊怒交加的嗓音若有若无,忽远忽近,回响他耳畔。
“贺公子!我夫妻好心招待你,你竟如此胡言乱语,要将我夫妻置于这般不堪的境地吗?!”
一时间,又是方梦白焦急的呼唤:“阿风!阿风!”
少年焦灼,担忧,愤怒,惊惧的眉眼近在咫尺,“你看看我……看看我……别听他胡沁!”
贺凤臣却道:“在下所言,皆出自于真,不敢有任何虚言、妄言,若有一句假,便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此为当初我与玉烛定情之物。”贺凤臣从容说着,拍出一物到她面前,“阿风。他表字玉烛是否?我应当未说错。正面刻有我表字升鸾,有小字,鸳盟好合,反面有玉烛二字,有小字,凤卜遐昌。”
阿风怔怔地眨了眨眼睫,下意识伸手去拿面前这块白凤玉佩。
还没触手,方梦白便愠怒将玉佩扫到桌下:“住口!”
他手指大门,气得发抖:“胡言乱语!不可理喻!我们家不欢迎你,快走——”
她从未见过方梦白生这样大的气,他双眼都气红了,苍白薄透的肌肤几乎洇出血来。
“今日我势必要带他走的,阿风,恳请你谅解。”
贺凤臣说着,站起身来。
方梦白愤怒地扑上前,欲拖拽他出门,贺凤臣目光微微动,似乎叹口气。
一抿唇角,反手一记手刀递出,正中方梦白后颈。
方梦白喋喋不休的愤怒戛然而止,他脸上流露出茫然,旋即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阿风见了,这才如记惊雷劈在头顶,足将她劈醒过来,“阿白!”
“他没事,只是昏迷。”贺凤臣从容容接住方梦白。
阿风看看方梦白,又看看他,大脑一片混乱,微露惊悸,“……我……我不懂。什么男妻,还有三十年……你们……有三十年吗?你到底是谁?”
贺凤臣看她一眼,耐心解释说,“阿风,你知晓天汉海吗?”
阿风惶道:“这、这是自然。”
自穿越那日起她便知道了。
她穿越的不是什么正史世界,而是个具有怪力乱神,群魔乱舞的异世界。
槐柳村如今所处的三峰县城,是一个叫大梁王朝的治下。
大梁王朝地处栖云洲,面积广大。
而在栖云洲之外,仍有无数大小洲陆。
其中有一天汉海,浪接银河,海的尽头据说是仙人的居所。
天汉海的面积几乎是好几个太平洋的总和,海面还总多雷暴,凡人仅凭脆弱的船只根本难以逾越。
正是这一道天汉海,隔开了凡人与仙人的世界。
“难道……”阿风茫然道,“你跟阿白,是来自天汉海之外的仙人?”
贺凤臣道:“不错。”
说罢,便是一阵沉默。
贺凤臣抱起方梦白,举步便要出门。
阿风一个激灵,遽然回神,匆忙跑到门前张臂拦路,“等一等!你要带走他?带他去哪里?!”
贺凤臣淡淡道:“带他回他该去的地方。”
“我……我不明白,”阿风低下头,狠狠咬了咬嘴唇,力图让自己清醒一点,“我还什么都不明白,你没说清楚,不能就这样带他走。”
贺凤臣:“我想,我应当说得很清楚了。”
他越过她,举步又要走。
阿风慌了神。
她哪里能坐视贺凤臣就这样把方梦白带走。
可他若真是仙人,她也打不过他。
情急之下,她忍不住大声道:“我能不能跟你们一起!”
贺凤臣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又仿佛什么都说尽了。
那眼神平静,徐徐,不带任何轻蔑之意,似乎只是淡然地反问:你说呢?
正是这轻描淡写,可见其浊骨凡胎之间的云泥之别,她之小儿一般的幼稚妄想。
触及到这视线。
阿风身子一软,脑子里嗡地一声,仿佛什么也看不清,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她的两条腿,不受控制地向一边迈开,让开一条道路。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凤臣抱着方梦白出了门,并不迟疑,将足一顿,踏一道烟气,很快便消失在了天际。
4.第 4 章
方梦白被贺凤臣带走了。
阿风软在地上,茫茫地回不过神。
好不容易想明白了,眼泪断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她哭了很久,哭得眼睛都肿了,天色也暗了下来。
哭得累了,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梦里,她竟梦到了现代的小表妹。
她跟小表妹一道儿出门旅游,车上手机没了电,正难熬着呢,小表妹翻出本男同小说递给她解闷。
阿风看文原本就很宽容,更遑论这个非常时刻,给她一瓶洗发水的包装说明她都能看得津津有味。
她翻了几页,惊讶地抬起眼,“方梦白……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小表妹玩着手机头也没抬,“就《长生天》的男主啊?你没看过吗?”
阿风想起,最近倒的确有一本叫《长生天》的男频小说在网上大火。她即便没看过,也略有耳闻。
不过这男主方梦白是直男吧?虽然结局是无CP,可她分明记得方梦白这一路走来有过几个红颜知己啊?
翻着手上这工艺精美的书页,绚烂唯美的插图,阿风恍然大悟,所以这是方贺同人本?
这里面收录的故事倒也挺简单的,讲的就是贺凤臣身受重伤,必须有个人替他替命挡灾,关键时刻,原著中的好兄弟男主方梦白挺身而出,两个人先婚后爱的故事。
可为什么,她看着这些字眼竟会心痛呢?
阿风愣愣地抚摸着纸上的墨痕,眼睫一眨,豆大的泪珠不禁落了下来。
旁边的小表妹吓了一大跳,“怎么看哭了还?”
可她的眼泪非但没有收住,反倒还越掉越凶,竟抱着这本同人本放声大哭起来。
不知不觉间,阿风又把自己哭醒了。醒来的时候,她仍孤零零地躺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屋里头一片昏暗,只能瞧见桌椅模模糊糊的轮廓。桌上杯盘狼藉,还没吃完的早餐已然冷透了。
哪里还有什么阿白,小表妹,同人小说的影子?
阿风睁着红肿的双眼,艰难地爬起身。
她都想起来,原来她竟然穿到了一本同人耽美小说里。
她曾经以为,只要有阿白在身边,穿越到这个异世界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原来这两年的幸福日子,只是一场泡影。
阿风怔怔地发了一会儿呆,院子外面的夕阳沉了下来,她好像被全世界遗弃了,一股莫大的孤独攫住了她的身心,让她一时半会儿喘不过气来。
她当然不甘心,可追又能往哪里追?她连他们从哪个方向走的都不知道。
又隔了一会儿,她想,她应该先点起灯。
烛火腾地刚亮起,院子外头忽然就传来了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方梦白那贱人就住这里?”
“看起来也没人在家啊。”
“该不会是得到消息跑了吧?”
“跑?”有个粗噶的嗓音狞笑,“他一个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只要还在栖云洲迟早要了他的狗命!
要想跑回白鹿学宫——连星渡早就被咱们布下重兵把守,瓮中捉鳖,他还能插着翅膀飞过天汉海不成?”
阿风被吓了一大跳,心蹿到嗓子眼里,下意识扑灭了烛火,闪身往里屋躲。
这动静瞬间惊醒了院门口说话的那几个人。
“谁?!”一人大喝了一声,提着刀走了进来。
过了一会儿,阿风尖叫着被人揪着衣领,拖条死狗一般从里屋拖了出来,丢到了众人脚下。
她挣扎得厉害,那人见了,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她两耳嗡嗡作响,左脸高高肿起,牙齿也磕破了舌尖,尝到了鲜血铁锈般的腥甜。
左边一个男人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对中间那个疑似首领的男子说。
“听说方梦白这小子在凡人界娶了妻。”
“这小娘们难道是他妻子?”
说着,便有人蹲下身,掐住她的脸,“我问你,你夫婿人呢?”
阿风哪里经历过这阵仗,吓得脸都白了,“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那人冷笑一声,倏地变了脸色,一脚踹在她小腿骨上,踹得她在地上滚了两圈这才停下来,又掐着她脖子将她提起。
“方梦白是你夫婿,你不知道?”
这一脚力道之重,痛得阿风眼前一白,险些痛厥过去,冷汗瞬间便湿透了身上的荷花裙,
目光好不容易聚焦。
脖子上不断收紧的压力,又令她呼吸不畅,头晕目眩,憋红了一张脸。
“我、真、不、知、道。”
“他……他一早便走了……”
求生欲令阿风嘴里断断续续地挤出几个字。
那男人闻言,跟同伴们对视一眼,倒松了些力气,“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往哪个方向走的?走之前可说过什么没有?”
阿风:“你、你先放开,我慢慢、慢慢说。”
咚一声,宝贵的空气争相恐后地涌入口鼻,阿风红了眼圈跌落在坚硬的地面上,摔得全身都痛。
她也不敢呼痛,只捂着火辣辣的脖子,嗓音沙哑:“我、我知道得真不多。”
“昨天,有个人自称他朋友来找他,早上他人就被带走了……”
男人问:“那人可说过自己叫什么?长什么样?”
阿风也不敢扯谎,贺凤臣长得那么漂亮,一路过来,整个槐柳村的人对他印象估计都很深刻。
只好低头说:“他说自己叫贺凤臣……长得很漂亮,抱一把琴。”
男人们遽然变了脸色,啐了一口,“果然是这小娘皮的,不知廉耻做了人男妻,倒真把自己当个女人了……”
阿风原本知道得就不多,将自己所知又基本都说了个一干二净。
那几个男人见她惊惧懵懂的模样,倒也信了她无知。
“怎么办?”有人问,“这小娘们?”
为首的那个从袖子里翻出只纸鹤,往天上一送。
“叫人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追。”
“抛家妻子……”为首的那个冷笑,“果然是他这个魔头能做出来的。
“难道咱们就放过她了?”
“不要杀我!”阿风闻言,惊惧地哀声大哭,“求求你们不要杀我!”
有人嫌吵,又给了她一巴掌,扇得她眼冒金星,嘴角流血。
阿风又怕又怒,胸口里憋了一团气,她不敢再哭了,呜呜地死死咬紧牙,逼自己闭住了嘴。
“这□□可是跟那魔头睡了那么长时间……”那人忿忿,看她的眼神轻蔑,“呸!”
首领冷笑:“他慌不择路,光顾着逃跑,连妻子都不顾了,你抓了她又有什么用?”
“那要不把她杀了?”
那首领沉默下来。
阿风浑身发麻,发木。
她为了求生,忍到了现在。
听到这句话呼吸都冻住了。眼泪不断地从眼角涌了出来。
首领沉默了一会儿,皱眉道:“算了,这人也没什么用处,少给我再惹事。到时候……万一,仙盟那边又说我们滥杀无辜。”
他们走了。
……
昏暗的小屋又回到了只剩她一人的寂寥凄清。
阿风痉挛般地抽了口气,扑在地上抖若筛糠,终于忍不住放声嚎啕大哭。
赵婶子跟其他槐柳村的村民觑着动静赶过来的时候,阿风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风、阿风……怎么了?”赵婶子扶起她,惊惧不安地嗫嚅说,“刚刚走掉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风哭得说不出话来。
方梦白亲手为她缝制的荷花裙已经被鲜血和泥沙弄脏了,残破得不成样子,像块烂抹布。
她绣着珠子的翘头花布鞋也被踢落了一只。
每天被方梦□□心梳得油黑绷亮的两只发髻也散开。
赵婶子看得心里发酸,眼前的女孩子哪里还有之前被方先生宠得鲜净漂亮的俏模样?
一干人等,手忙脚乱扶着阿风坐回椅子上,又喂了她水。
折腾了好半天,阿风这才略略理顺了气,不哭不嗝了。
方梦白不知去向,阿风又什么都不肯说,赵婶子跟隔壁几个婶子担心她,主动提出陪她睡一夜。
阿风婉拒了赵婶子的好意,红肿着眼强颜欢笑,又是端茶又是倒水,谢众人好意。
众人哪里愿受。晓得她想一个人静静,便也没再勉强她,渐渐地散了。
人群一走,阿风也没敢歇。
她不知道那些人会不会去而复返,她怕连累槐柳村。
如今槐柳村是不能再待了。
又想起那些人之前站院子里说的那些话。
“连星渡早就被咱们布下重兵把守,瓮中捉鳖。”
想到这些人是要去杀方梦白的,阿白有性命之危。阿风手脚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为了活命,不得不说出贺凤臣的存在。
也不知道到底会不会害了阿白。
不行,阿风下定了决心。
她必须要找到他们,她要告诉他们,不能去连星渡……
连星渡有人在追杀他们……
她哆嗦着,先进了里屋,匆忙收拾出个行李,紧接着又去了院子里。
看着院子里那几只懵懂的白鹤,阿风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仿佛看到了昔日方梦白坐在白鹤之间看书的画面。
鹤们围着他,舞动着双翅,轻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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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
她如今要走了,不回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她含泪抱住其中一只最漂亮,也最健硕的,叫小白的领头鹤。
它歪着头,黑漆漆的眼珠子不解地看着她,仿佛在说话。
阿风眼含热泪轻声说:“走吧,走吧,都走吧,你们的主人不会回来了,我放你们自由。”
那些白鹤似乎极通人性,它们依依不舍地盘桓了两圈,在她催促之下,最终还是展开双翅,鹤鸣嘹亮,渐次飞向了天际。
阿风又将鸡圈里养的这些鸡鸭连夜都送给好心的村民们。
回到小院,她去厨房里捡了一把柴刀,这才锁上院门。
提着包袱,头也不回地踩着村口土路,冒着夜色,坚定地踏出了这方曾有过她跟方梦白美好回忆的土地。
-
阿风冒着夜色走了很久很久。
若不害怕那是假的。
远方风过山林,沙沙作响,风中仿佛送来野狼的嚎叫
好几次,阿风仿佛都瞧见了狼群绿油油的眼。
她不敢停,只能咽下一口唾沫,握紧柴刀,哆哆嗦嗦继续往前走。
她也不知道贺凤臣跟方梦白如今到底身在何处。
只记得贺凤臣最后是消失在东边天际的。
东边是连星渡的方向。
天汉海常年风暴不断,若想从栖云洲渡海,只能经连星渡这一个渡口。
从东边走……应当没错。
阿风从天黑走到天亮,这才走到了三峰县城门口。
她本想进城租头驴子,哪知道还没踏进城门,头顶却忽然传来一声极为嘹亮,熟悉的鹤鸣。
阿风愣了一下,抬头惊讶地瞧见了在她头顶盘旋徘徊的白鹤。
“小白!”她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白鹤听到她的呼唤,盘旋了两圈,敛了双翅在她身前落下。
阿风没想到会在城门口瞧见它,她惊喜地跑过去,动情地抱住它脖颈,“你……你怎么在这里?你没走?难道一直跟着我吗?”
白鹤漆黑的眼珠看着她,不吵也不叫,突然低下了头,俯下了身子。
这个姿势,极为古怪。
有点,有点像牛或者马俯身低头等待主人攀骑上去的意思。
阿风又愣了一下,这才发现,眼前的小白好像变得尤其的大。
大得好像能轻而易举地载动她一个成年女性。
“你……你想让我上去?”她不确定地问。
白鹤欢快地叫了一声。
阿风揪着它羽毛犹豫了。
虽然小白变得很大,可鸟类这么轻的骨头能承担她的重量吗?
小白不满她的犹豫,偏头轻轻啄了她一下。
阿风回过神,多少也明白过来,方梦白既然是仙人出身,养的鹤多多少少也有些神异,君不见古画里的神仙通常也都是骑跨在鹤背上的吗?
“我……如果你觉得不舒服一定要说。”阿风不放心,强调了一句,这才小心翼翼抱着它脖颈,爬了上去。
小白似乎不以为然,高傲地昂起头,抖了抖羽毛,踱步载着她走了几圈,这才发出一声响亮的鸣叫,载着她冲向了天际。
“啊啊啊啊啊——”
狂风迎面而来,吹得她眼角直冒泪花。
山川河流在她脚下渐渐凝缩成凌乱的线点。
阿风的尖叫憋在了胸口嗓子眼里,吓得浑身僵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抱着小白不敢撒手,差点将小白扯秃噜了毛。
不知飞了多久,小白的速度这才慢了下来,带着她在一片密林里降落。
阿风心里冒出个胆大的猜测。
她脚步虚软地下了鹤背,四处张望了几眼,“难道……就是这里吗?”
正在这时,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枯枝落叶被人踩断的细响。
阿风抬起灰扑扑的脸,错愕地对上一双平淡如雪的双眼。
贺凤臣抱琴的雪白身影自林间缓步而出。
他瞧见她,微微一怔,凤眸里飞快闪过一点讶异。
可能是没曾想会在这遇到她,还是如此狼狈的她。
不过短短一日未见,女孩子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的花布鞋子走破了,一瘸一拐的,发髻也散开了,披散在肩头。
脸上青青紫紫,灰扑扑的。
对上他沉默,审视的视线。
阿风瑟缩了一下,像又怕被他赶走。
女孩子犹豫着,缓缓地,挤出个小心翼翼,足够友善却辛酸的笑容,像只耷拉着脑袋的灰扑扑的小流浪狗。
“阿风。”贺凤臣不自觉多看了她几眼。
很快收敛了多余的情绪,冷硬俯首:“你怎会在此?”
5.第 5 章
“我……”阿风一时慌了神。
来时,她明明揣了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对上贺凤臣冷淡的视线,她竟如锯了嘴的葫芦,一时半会儿什么也说不出来。
正当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
那人面色苍白,五官清俊,只眉眼间拢着一团忧郁的轻愁。
阿风心几乎快跳出嗓子眼,万千思绪涌动,终于忍不住大喊了一声:“阿白!”
青年怔了一下,不可置信地抬起眼。
“阿风!”方梦白颤抖着嗓音,变了脸色,快步朝她走了过来。
正当这时,贺凤臣身形一闪,便已攥住方梦白手臂,挡住二人去路。
方梦白怒道:“让开!”
贺凤臣不为所动。
他是仙人,方梦白体弱,纵使忧心妻子,心急如焚,又怎能挣脱得了贺凤臣的束缚。
贺凤臣一手攥住方梦白手腕,将他架在原地,又微微侧身,打量着阿风。
淡淡问:“阿风,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会在此。”
方梦白愠怒:“你难道看不见她身上的伤?!”
贺凤臣闻言,不言不语,目光随之落在阿风高肿的脸颊上。
似乎示意,自己已经看到了。
可他的神情依然有着不可动摇的冷淡。
少年凤眸清亮,如两钉寒星一般。
阿风定了定心神,这才断断续续把昨天的事说了。
贺凤臣又细细问了那几人身高样貌,衣着打扮。
断言说:“是拂衣楼的人。”
阿风犹豫:“他们做什么的……很厉害吗?”
贺凤臣:“专事刺杀,不值一提。”
阿风一时愣在原地,心跳不知不觉乱了节拍。
贺凤臣神情淡淡,似乎那些人布下的追杀对他而言的确构不成任何困扰。
……如此一来,那她千辛万苦送来消息又算什么?
果不其然,贺凤臣清凌凌的嗓音响起,有种不容置喙的意味。
“阿风,多谢你为我们送来消息。抱歉,是我不察,累你受苦。”
“今日你便在此歇息,明日我再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阿风面色一点点苍白下来。
……不是这样的,她走了一晚上的夜路,千辛万苦地送信过来,不能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打发走。
“贺公子!”阿风握紧拳头,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开口,“我——”
贺凤臣低下头垂眸瞧她。
她强忍住那莫名的恐惧,直视他清亮得惊人的凤眸:“我不能留下来吗?!”
贺凤臣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他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措辞。
“阿风,恕我直言,我不认为你是为了我才送来消息。”
“你是为了玉烛。”
“可你忘了我的身份。”贺凤臣淡淡说,“难道是男女之差令你忽略了,我是玉烛正室男妻?”
他的语气很柔和,但言辞却锋锐得像刀子,准确地插入了阿风的心肺。
“阿风,”他喊她的名字,他嗓音冷清中带着天然的磁性,压低了语气时柔和得甚至有些旖旎,“我又怎会放任你再插足我与玉烛之间?”
轰地一声。
阿风的大脑炸开了,全身上下的鲜血一股脑儿地都往头顶涌去。
她涨红了脸,窘迫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贺凤臣毫不客气的言辞,的确令她想起了被自己遗忘忽略的一点。
她、她是那个插足他跟阿白之间的第三者。
这一路不辞辛劳而来,她确是怀抱了私心,给自己一个顺理成章留下的理由。
“阿风!”方梦白看到这里,终于忍无可忍,拂开贺凤臣的手。
贺凤臣微微一愣。
方梦白使劲儿一推,他略有失神,竟被他推得踉跄了两步。
而方梦白此时已快步到阿风面前,扶住阿风摇摇欲坠的身躯。
忧心道:“阿风!你可无恙?”
他拇指指腹拂过她还未消肿的脸颊,又瞧见她唇角开裂的小口,方梦白心疼得发慌。
他素来又是个和软的脾性,更遑论,贺凤臣是他跟阿风不论如何也招惹不得的仙人。
只得闭目忍了一会儿怒气,恳切道:“贺公子,我当真不是你要找的方梦白,这当中定有误会。”
“阿风是我两年前明媒正娶的妻子,又怎会出错?”
贺凤臣发了一会儿呆,回神瞧见两人,又沉默了一刹,或许是方梦白的质问也令他不好受。
他目光又瞧了阿风一眼。
女孩子怔怔地,像只失魂落魄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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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她鼻青脸肿的脸上全是鲜血和灰尘,被眼泪冲得斑驳。
心头也未尝没有触动,顿了顿,贺凤臣终是松了口:
“先疗伤。”
-
贺凤臣从袖口中取出一个不大的白瓷瓶递她面前。
阿风回过神来,犹豫了半晌,正要伸手谢过。
方梦白已微抿了唇角,抢先她一步主动接了过来。
拔开瓶塞,替她上药。
“嘶——”清凉的药膏触及伤面,辣得阿风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方梦白一边打着圈给她搓揉伤处,一边轻声问,“疼吗?”
阿风用力摇摇头,她能感觉到贺凤臣仍在看着她:“不疼。”
她不自觉往方梦白怀里躲了躲,垂下了头。
一时之间,又是羞愧,又是不甘。
……她、她不是好人。
是明知故犯地在做小三。
还当着原配的面拉拉扯扯……
可若让她放弃,她又怎甘心?
她跟阿白是正经认识,相爱的。她自问并没有做错什么。
主观意愿上不曾插足别人夫妻,她也是受害者……
至少,也给她一个交代吧,而不是就这样不明不白,独断专行地将她排除在外,直接判了死刑。
贺凤臣一直保持了极大的耐心与克制,眼看着自己昔日的爱人搂着别的女人,嘘寒问暖,小心上药。
直到药上得差不多了,他这才走上前来,打断了他们。
“时间不早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先安歇。”
贺凤臣说着,一挥袍袖,流光闪过。
竟凭空砸出两间精巧的小房子来。
这等神仙手段,令阿风、方梦白都悚然变色。
方梦白迟疑:“这是……?”
贺凤臣道:“芥子洞天。供修士野外露宿,我芥子囊中只有这两间。”
阿风跟方梦白听到这话,心里都一跳,涌出不祥预感。
阿风忍不住攥紧方梦白袖口。
贺凤臣望向方梦白慢慢变了的脸色。仍继续说了下去:“今夜,你同我一间。”
方梦白皱起眉,下意识便推拒:“不可——”
贺凤臣心平气和反问:“你不同我住,难道让阿风同我住便无妨了么?”
6.第 6 章
他容色淡淡,但言辞之荒谬,令方梦白眉心一跳,忙道:“万万不可!”
他蹙了一下眉:“贺公子,阿风,你们一人一间,我睡外面便可——”
“阿白!”阿风忙摇摇头,反手握住他的手,“你身子本来就不好,我,我健壮得很,不如让我睡在外面。”
说着,她又觉得不安,不自觉觑贺凤臣的脸色。
贺凤臣冷眼见他二人夫妻同心。倒显得他棒打鸳鸯,充了恶人。
他也不分辨,径直走上前,干脆利落地便提了方梦白的衣领,进了其中一间芥子屋。
“你……你做什么?!”方梦白涨红了脸,挣扎得厉害。
贺凤臣冷冷道:“进屋。不进屋,难道容你们掰扯到天明吗?今夜若想她留下,你必须同我共处一室。”
他那点挣扎,虚弱如小儿,他自然不放在眼里,在方梦白屈辱的单方面扭打之下,二人很快便消失门口。
独留阿风怔怔地收回视线。
无奈之下,她也只好抿了抿唇角,进了隔壁间。
可又如何能睡得着?
阿白跟贺凤臣便在隔壁,这屋里只有一张床,他们会同床共枕吗?
一想到这里,阿风心里就闷闷的,酸酸的。
身上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她翻来覆去到半夜还未成眠,索性便推门而出,想着透透气,散散心。
哪知道,她一个人看了一会儿星星,倏地,身后竟传来方梦白的嗓音。
“阿风!”方梦白面色有点苍白,嗓音压得很轻,疾步向前。
“阿白,你怎么?”阿风不安地向贺凤臣所在的那间屋子张望了几眼。
“我瞧他入定了,便来找你。”方梦白犹豫说,他一双漆黑的眼珠极亮,在星夜中也绽放出摄人心魄的灼灼风华。
阿风为他眸子里的亮光怔住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方梦白便握住她的手,好似下定决心一般,深吸一口气,“阿风,趁着他入定,我们跑吧!”
阿风心头一动:“跑?我们?现在吗?”
方梦白毫不犹豫:“对,就现在。”
阿风的心跳登时加快了不少,她扭头望望四周黝黑的密林,“……可我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方梦白闻言也是苦笑,他又何尝不明白这是极为胆大冒险之举?
“且走一步算一步……先离了这人再说,难不成你我真要夫妻分离吗?”
阿风怔怔地瞧着方梦白,
他这些天里似乎受了很多苦,又瘦了,眼下甚至也泛起淡淡的青黑,却如经霜雪的梅花,清减之中反显起嶙峋傲骨。
“阿风……”方梦白低声说,眼里有悲苦,“你信我不信……我发誓会保护好你,天涯海角,我们找个他们谁也找不到我们的地方……藏起来……”
“阿白。你不用说了。”凝望心上人的面孔,阿风心中腾得顿时升出无限勇气来。
方梦白愣了一下,抬起眼。
阿风对上他双眼,眼见他眼里爆发出惊人的光芒,“我跟你一起!”
“好!”方梦白终于忍不住微微笑起来,眼里横生出少年般的意气,“阿风,前面不管有多少艰难,咱们夫妻在一处,便没有什么可怕的!”
阿风用力点头:“我们夫妻同心,死也要死在一起!”
四目相对的刹那,阿风清楚地看见到方梦白眼里的情意。
“阿风。”方梦白喃喃,心潮起伏,情难自抑地抚上她脸颊。
阿风鼓起勇气,回一一吻。
柔软的唇瓣相触,便如干柴遇到了烈火,轰轰烈烈烧了起来,一时之间再难分离。
从方梦白的眼底,她看到了双方都有泪。
方梦白含泪吻了她两遍,牵起她的手,笑道,“阿风,趁他没醒,我们快走罢。”
阿风正要应声。
忽然间,一道清冷无波的嗓音刺入她夫妻之间。
“走?你们要走到哪里去?”阿风呼吸霎时间也好似结了冰。
月色下,贺凤臣雪白身影,自屋中不紧不慢,踱步而出。
却没看方梦白,他在她面前停下来,打量她几眼,淡淡道:“我本想留你一晚,明日再打发你走,看来,连今夜也不能留你了。”
阿风的心终于沉沉地跌入了谷底。
没想到,她跟阿白还未付诸行动,他便追了上来,难道他是假装入定吗?
还没等她开口,方梦白便毫不犹豫,举步挡在她面前。
皱眉道:“贺凤臣!你到底什么意思!”
贺凤臣抬起眼,少年沉默了一下,纤弱如工笔描摹的眉眼竟有几分倔强,“我夫婿要跟他人私奔,难道我不能过问吗?”
方梦白眉眼几分怔忪。
月色下,贺凤臣不偏不倚与他对视,月色照他肤色皙白,脆弱得有些可怜。
方梦白心口一滞,不知何故,竟有几分悯弟般的不忍心。
“贺公子……”他偏了头去,嗓音苦涩,“你为何放我夫妻不过……”
贺凤臣却很坚持:“你们哪儿都别想去。”
“阿风。”他转过脸,终于又看向她,“你走罢,我不能再放你留在这里,扰乱他的心神。”
“我……”目睹刚刚这一场争执,阿风的心早就乱了。
一时间觉得他实在是恶,一时间又觉得对不起他。
再听闻贺凤臣仍然唤她阿风,语气平缓温和。内心的愧疚反倒压过了不满,占据了上风。
“我……”她张张嘴,她当然是不想离开的。
却没想到,方梦白似乎误会了他的动摇,他瞧瞧她,又瞧瞧贺凤臣,竟趁二人不备之间,从袖中掣出一片雪亮的剑光!
“!!”刹那间,阿风,贺凤臣俱都变了脸色!
阿风:“阿白!”
贺凤臣:“方丹青!”
方梦白苍白着脸,举剑而立,剑刃直抵脖颈,语气很轻,却很决绝:“贺公子,当真不肯放过我们夫妻吗?”
贺凤臣面色难看:“不可能。”
方梦白闻言,竟也毫不犹豫,手上剑刃逼进脖颈一寸,切出一条细细的血线来。
阿风吓得魂飞魄散:“阿白,不要!”
月色下,方梦白青色衣裳,细腰薄背,仿佛被狂风暴雨之下被压得寸寸低折的青竹,风雨当头,仍见其寸寸傲骨。
贺凤臣终于变了脸色,冷声道:“换个要求!”
“唯独这一个,其他我都能应你。”
贺凤臣终于松动。
方梦白也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他也并非真就那般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刚烈之人。
他此举,便是眼见贺凤臣看重自己,这才豁出一口气,以命相搏。
他斟酌一二,说出自己的要求:“贺兄要么放我夫妻二人离开,要么,答应阿风留下来。”
贺凤臣:“你当真这么爱她,难道忘了你我昔日誓言?”
方梦白果决道:“我不认识你,我的妻子只有阿风,唯阿风。”
贺凤臣又沉默了一刹,突然从袖中摸出一物:“现在不是了。”
“签下这个,我便答应她留下。”
方梦白狐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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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阿风心急如焚:“阿白!你就放下剑,答应他吧!”
贺凤臣静静站着,目光闪烁,似乎在评估夺剑的可能性。
方梦白修为远胜于他,失忆之后,也保有身体记忆,贺凤臣不敢赌这个可能性。
方梦白见他目光内敛,又一点点恢复冷平,也知晓这便是他作出的最大的让步了。
正如贺凤臣如今尚不清楚他的底细,他也不甚清楚自己到底在这少年心中几斤几两。
他微微闭目,深吸一口气,丢了剑,这才走到阿风面前。
阿风松口气,不等贺凤臣动作,便从他手中直接将那物扯了过来。
是一张纸。
可瞧见那纸上所书,她大脑轻轻嗡了一声,怔在原地,只觉手上有千斤之重。
方梦白循她视线一瞧,也愣住。
这是一封和离书。
方梦白微微变了脸色,抬眼问:“贺兄这是何意?”
贺凤臣:“签下此书,我答应她留下。”
夫妻二人直如一个闷雷当头打下。
“和离……”阿风喃喃,“可是没有笔墨,又如何签字?”
哪知道贺凤臣袍袖一招,凭空竟又变出笔墨来。
阿风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没想到贺凤臣的要求竟然是这个。却也知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若不签字,她连见方梦白的机会也没有了。
“阿风!”似乎觉察到她的心意,方梦白忍不住喊道。
阿风深吸一口气,抓起纸笔,不敢多往纸上多看一眼,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娘子……”方梦白失神。
阿风将纸笔递给他,“阿白……你……听他的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竭力表现得理智,大方,可眼泪却忍不住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眼泪落下来,滴到方梦白的指尖,方梦白浑身一颤。
而这一切,贺凤臣都尽收眼底,不为所动。
方梦白拢起袖口,对上他不容转圜的视线。
终是无能为力,悬腕提笔。唇角泛起抹苦笑,“也好……娘子……你我之间,两情相许,又岂在一纸空文。”
才落下第一个字,他浑身便颤抖不已,胳膊上像悬了千斤之重。
方梦白强忍着,快速潦草地写完最后一个字,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在落笔的刹那爆发!
他眼前一黑,胸口发痒,竟喷出一口鲜血来,正泼洒和离书的纸面!
“阿白!”
还没等阿风冲过去,贺凤臣便袍袖一动,再次快她一步,准确接他入怀。
又不忘将那一式双份的和离书,掷出一份交予她保管。
阿风呆呆地看着,方梦白昏迷不醒,长眸紧闭窝在贺凤臣的怀里。
贺凤臣垂眸细细抿了抿方梦白鬓角乱发,这才抬眼看她:“我虽答应他留你。却仍有一个要求。”
阿风不自觉收回脚步,呆呆问:“什么要求?”
“天汉海凡人不渡,从今日起,你须同我修习。我会将我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助你入道。
“抱歉,阿风,我未曾料想他们会来得这么快,毕竟我……也罢,多说无益。
“若你是个举世不出的天才,日后学有所成,青出于蓝,尽可杀我,夺回你的夫婿。
“而若一个月之内不曾入道——”
贺凤臣平静道:“那你便走。”
他言辞简洁而冷淡,说完便抱着方梦白转身回到芥子屋内,为他疗伤。
7.第 7 章
贺凤臣抱着方梦白此一去,便是一整天,芥子屋的房门始终紧闭着。
阿风就是再关心方梦白的伤势,也不得见一面。
她心里乱得很,一时间想到昏迷不醒的方梦白,一时间又摸到袖子里那封和离书……
从刚才起,她便一直压抑着内心的情绪。
遇到拂衣楼的惶恐惊惧自不必提,千辛万苦送来消息,却只是贺凤臣眼中轻描淡写的不值一提。
阿白以命威胁时,她真的很害怕,吓得浑身都僵了。
可还没回过神来,又被迫签下和离书。
她怕贺凤臣赶她走,也怕阿白担心,只能忍着,飞快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
贺凤臣临走前命她一个月之内入道,她虽然不懂修仙,却也看过不少网络小说。知道所谓的引气入体远没有那么简单,她当真能做到吗?
这一刻,惶恐,不甘,委屈,无助,对未知前路的迷茫,统统爆发,阿风终于忍不住压抑着的情绪,小声抽泣起来。
可她的夫婿还昏迷不醒,在另一个男人的房间里……
少女压抑着的啜泣,一直穿到芥子屋内。
屋内,正扶着方梦白替他理气的贺凤臣微微一顿。
但也仅仅一顿,只是他素性冷淡的日常之中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晃神。
便又事不关己,专心继续引导真气的走向。
-
阿风哭了一会儿,哭声把小白也引了过来。
小白踱步到她面前,歪着脑袋看着她。
阿风抬头瞧见它,愣了一下,倒是破涕为笑。扑上前抱着它脖子就不撒手。
小白烦了,想挣开,阿风哪里肯让它走,得寸进尺地将头埋在它柔软的羽毛里继续哭。
哭得眼眶跟脸颊都发热了,她这才抽抽噎噎地拿白鹤的羽毛擦了擦眼泪水,放它离开。
小白如蒙大赦,避之不及躲到了一边,郁闷地梳理着自己湿漉漉的羽毛。
阿风哭完之后,心情便疏阔了不少,抬头看了眼天上清朗的月亮,再度重拾起生活的信心。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贺凤臣虽然说话直接,不好听,但也没说错。
天汉海凡人不渡。
更遑论,这少年也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样冷淡,至少言行都在让步,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教她修仙。
为今目标,只有尽快入道,获得他的认可。
有了目标,便有了动力。
阿风便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修仙这事上。
她在学校里的成绩一直很好,课前预习课后复习是每个天朝学子日常必做的功课。
放在修仙上也是如此。她想要提前预习一遍引气入体。
之前看过的网络小说都是怎么说的?
先感应天地灵气?
感应……
她卯足了劲儿使劲感应了半天,除了拍死了好几只蚊子之外,并无其余收获。
阿风微抿了唇角,不信邪,又努力了几次,仍是白费力气。
看来修仙当真没有她想象中那般简单。
她摸出袖子里的和离书,刺激自己发愤图强。
阿风啊阿风,阿白为了保你留下还昏迷着呢……
虽然也觉得对不起贺凤臣,可先不管他三人纠葛,她需得先有能力站到他们身边,再谈其他。
……她正出神间,忽然觉得握着和离书的指腹有些痒痒的。
怎么回事?
阿风愣了一下,下意识将那和离书翻来覆去地看了几眼。
还是白纸黑字。
这和离书似乎是由贺凤臣亲笔书写,力透纸背,又不失清峻飘逸。
她手指头放在和离书上,其上那股微凉的,痒痒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一拿开就没有了。
好像……就把手插入了水中一样。
阿风反复试了几次,又将和离书对着月亮看了几眼。
待瞧见月光下那“遣夫主方梦白”一行字上隐约有月华水波漾过。
她心跳不由自主加快。
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灵气?
一念既出,她也不敢乱动,只将手指头摁在和离书上,全神贯注企图吸纳这抹灵气入体。
可那水流只贴着肌肤,绕着她指尖游走。
阿风只好又将和离书凑近了细看,孰料凑得太近,呼吸之间鼻翼微张,竟将这一口灵气直直吸入了肺腑。
她眼前一花,入鼻是一阵极为清淡的白檀芳香,香气却冷冽而霸道,迅速撞入她四肢百骸!
“唔!”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缕灵息如有实质般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撞得她浑身发疼,眼冒金星。
像是筋脉里的痛,又不确定那到底是不是筋脉。
学着曾经看过的网络小说,阿风手忙脚乱地企图把这缕灵息压向丹田。
不知过了多久,那缕灵息在她体内游走了好几圈之后,终于沉到了她肚子里,不动了。
阿风也不敢动,跟这灵息僵持了好一会儿,确信它已然安分下来,这才试探性动了动手脚。
……这别就是所谓的引气入体吧?
肚子里的灵息存在很鲜明,浑身上下被它走过一圈之后,的确有些暖洋洋的,很轻盈的感觉。
有点像猛吃了一大口薄荷糖,脑子都清醒了不少。
阿风适应了一会儿,这才弯腰捡起地上被她丢掉的和离书。
之前不敢多看,现在心情变了,她粗略地飞快扫了一眼。
惊讶发现,这竟然是一篇“放夫书”,贺凤臣竟是站在了她的角度,遣夫主方梦白。
至于刚刚那缕灵气,阿风心想,应当是贺凤臣灵气太充溢,感情太充沛,写字的时候外泄而出。
亦或者是他用了什么仙家手段,这和离书具有灵力约束。
当然她也只是猜测而已。
小心将和离书收好。阿风轻轻叹口气。折腾到现在,她已无困意,抬头一看,夜色已经淡了。
不知不觉间,天竟然又要亮了。
阿风便也不再回屋,只揪了一根草叶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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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林子里等着贺凤臣跟方梦白起身。
没曾想,没等到方梦白,倒是瞧见贺凤臣出了芥子屋。
“贺、贺公子。”阿风见少年洁白身影,慌忙丢了草根,迎了上来。
担心问:“阿白怎么样了?”
贺凤臣抬眸看她一眼,倒也没有指责她过度干涉。
“还在昏睡。”
阿风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怎会如此……”
许是见她忧心,贺凤臣又破天荒地多补充了一句:“已无大碍。”
那就好。阿风心又跌回肚子里,松了口气。
一句说完,二人又陷入沉默。
贺凤臣本沉默寡言,指望他主动开口无疑于天方夜谭。
阿风昨天还有点怕他,今日见他气息疏淡,待她视若寻常,平宁有礼,不像记恨她抢走他夫婿,便松了口气。
她本来就不太讨厌贺凤臣,一是他生得漂亮,二来,她其实并没有充足的立场去责备他什么。
虽然不甘他处事之冷苛,可她……的确才是小三不假。
又存心跟他打好关系,修习仙法,阿风迎着他冷淡的视线,努力挤出个友善,灿烂的笑容。
“贺公子,你不是让我跟你修习吗?”
日光下,女孩子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贺凤臣眼睫一动:“嗯。”
主动道:“跟我来。”
阿风:“等等,我昨天——”
顶着贺凤臣没什么情绪的视线,阿风小声将昨天奇妙的经历给他说了。
话音刚落,便瞧见少年眉头轻轻地蹙了一下。
“你确定气沉丹田了?”
还在肚子里,应当没错吧?阿风迷茫地揉揉肚子,闻言也怀疑起来。
“贺公子,这是你灵气吗?我吸进去不要紧吧。”
贺凤臣一边说了声,“是。”目光却一边落在她肚子上,顿住。眼里有几分欲言又止的味道。
阿风被他看得慌了神,“难道不对吗?”
贺凤臣:“……这不是你的下丹田。”
阿风:“啊?”她的认知,丹田不就是肚子这块吗?
难道她丹田长歪了?就像那些心脏天生长歪的人一样?
贺凤臣委婉:“你的下丹田,要再往下一些。”
阿风上下摸摸,目露迷茫。
贺凤臣僵了一瞬,终于无奈抬眸,征询她的意见:“可否?”
阿风忙道:“可以。”
贺凤臣指尖隔了几寸距离,虚虚往下一点:“你其实倒也未全错,只是女子与男子丹田有所不同。”
“男以下田中田上田为鼎。女以子-宫脐内乳溪为鼎。”
“女子初功当注溪乳-房,从上丹田入手,至于下丹田大约是——”
贺凤臣微露迟疑,抿了一下唇角。
指尖虚点她小腹下的子-宫。
少年清凌凌的嗓音含着几分不易觉察的干涩,回响她耳畔。
“女子胞宫。”
阿风:“……”啊?啊?!
8.第 8 章
啊?
阿风的脸“腾”涨得通红。
贺凤臣却看得很开,安慰道:“不必害羞,此为修炼必经之路。”
“你昨夜误打误撞,倒也纳了灵气入体,也算有天赋。”
阿风:……
为什么眼前这清清淡淡的少年,能一本正经地说出暴言啊。
贺凤臣:“你可还能继续?”
阿风:“继续什么?”
贺凤臣颔首道:“既然你对三鼎一无所知,今日目标,便是教会你认清三鼎,引气入体。意守乳溪。”
他神色自若,阿风尴尬了一会儿之后,便也飞快地整理好情绪。
“你来吧。”
贺凤臣复又伸出皙白指尖,日影下手背薄如蝉蜕。
少年虚空轻点她比同龄人稍显丰满的胸口。
嗓音也如轻纱一般拂过耳窝,“此为乳溪,为两乳中间之空窍。”
阿风的脸不争气地又红了,只能在心里竭力说服自己,这是在正经修炼。
贺凤臣指尖下移,指向她肚脐下方,“此为脐内。”
“子-宫,乳溪,脐内便为女子三鼎。”
“你我今日目标,便是教会你如何引气入体,运转丹田。”
谈起修炼,贺凤臣很快便又恢复了从容态度,神情自若,娓娓而谈。
实际上,之前那短暂的尴尬,也不过是因为,他从未执教过其他弟子,更别说引领女弟子入门了。
因贺凤臣语气自然,阿风很快便又受到感染,专心致志地听起来。
她自以为看过不少网络小说,又是个穿越女,怎么也算天命之子。
昨日又误打误撞纳了贺凤臣一缕灵气在体,怎么也算有天赋吧。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要自己体会这玄之有玄的灵气实在艰难,更遑论还要将它纳入自己体内丹田。
光是找丹田,她都找了半天。
最后贺凤臣实在没办法了,征询了她同意之后,只好上了手。
少年手出如电,骈指飞快轻点她两乳之间。
抬起纯黑瞳子:“可有感应?”
阿风没吭声。
贺凤臣耐着性子又多问了一遍,“可有感应?”
阿风仍没回答,贺凤臣不禁低头看了她一眼。
却见女孩子粉颈霞容,浑身都在发抖。
贺凤臣怔了一下,好像这才觉察到指尖之奇异的绵软触感。
……只求仙问道,本就是正经大事,怎可浮游乱想?
他很快便又收敛思绪,淡淡地,不赞同地瞥了阿风一眼。
阿风对上他的视线,头羞惭地垂得更低了。
她实在觉得尴尬,一想到阿白还在隔壁屋,而这少年又是阿白男妻……她就更尴尬了。
贺凤臣收回手,语气很淡:“我不知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修炼一道务必定心。
“若你还不能归整思绪,那今日便作罢罢,若一个月之内尚不能入道,那我便送你回去。”
他语气虽淡,言辞却极为不客气,阿风心下一凛,努力压下凌乱思绪。
“贺公子。”她想了想问,“你不喜欢女人吗?”
贺凤臣眉尖轻蹙,似乎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有什么回答的必要。
他从前无心情爱,对男对女都是一视同仁的漠不关心,心甘情愿委身方梦白为妻只是个特例。
但瞧见阿风圆脸通红。
“是。”他心念一动,突然意识到了她的担忧,也不介意扯个善意的谎言。
便轻颔首:“我生性不爱女人。”
阿风一颗心这才彻底掉进了肚子里。
看来这是纯弯男。
女孩子还是要有保护自己的意识。不能无防备之念。
虽说贺凤臣看起来不染红尘,但该问清楚的还是问清楚。
她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那来罢。”
可哪知道,才过了一刻功夫,阿风脸又涨红了。
贺凤臣微微蹙眉,嗓音透着股不解:“为何不遵我嘱咐?”
阿风看起来窘迫得几乎都快哭了,她手小心翼翼覆上胸口。
贺凤臣羽衣道冠,出尘脱俗,目不转睛,淡声命令:“揉。”
女孩子咬着嘴唇,强忍住羞耻的泣意,胡乱揉了一下。
少年清亮凤眸平静直接,像星子一样钉在她胸口,“继续。”
阿风又强忍住羞耻,托着一边揉了一下,实在受不了,
小声说:“我、我不练了……”
贺凤臣:“为何?”
阿风说不出话来。
因为接下来贺凤臣竟然让她按摩乳溪,分旋乳-房!
她睁大了眼,跟他四目相对。“我……我不想练了!”
贺凤臣眉尖一动,又要皱眉。
这不过是第二步,按理来说还要“缓摩三十六,急摩三十六,先轻后重,亦各行三十六,共成百四零四之数”,怎可就这样半途而废?
可打死阿风,她也实在做不出当着他面揉,“贺公子,你有道书吗?”
“要不你给本道书让我自己先看着吧。”
贺凤臣不发一言,眼波横目,冷酷森秀。
阿风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咬牙对望了回去。
见她心意坚决,谅她年纪尚幼,恐确堪不破男女情欲,贺凤臣沉默了一下,这才收回视线,“也罢,便依你。”
“只我身边并无女丹修炼的道书。”
“待我过两日相借一本,今日便到此为止罢。”
少年清凌凌的嗓音终于为今天的折磨划上了句号,简直如玉台仙音。
阿风长舒了口气,差点软到在地上。
她现在真的怕了贺凤臣了。
这少年平日里规行矩步,举止有礼,可遇上修炼,便又好似将男女大防忘了一干二净,纯白如野兽。
担忧隔壁屋里的方梦白,阿风强提起精神,也为缓解尴尬,
“贺公子……阿白……”
在贺凤臣视线下,阿风讷讷改口,“方先生如何了,我想去瞧瞧他。”
贺凤臣:“他不会见你。”
“为什么?”阿风急了眼。
贺凤臣顿了一会儿,轻轻叹息:“……阿风,你为何认为我会让他见你?”
阿风一愣。
少年神色淡漠如雪,洁白发带伴随漆黑长发在风中飞扬。
眉眼昳丽,惊心动魄。
她这才缓缓意识到。
眼前这个漂亮得过分的少年,是与她共争一夫的情敌。
贺凤臣说完,似乎是自觉没了修炼的正事,两人之间已经没有说话的必要。
亦或者为了打消她的奢望,转身又跨入了隔壁芥子屋。
他在方梦白屋里待了一整天都未出来。
实际上,在二人结束修炼之后没多久,方梦白便醒了。
“我……”青年皱着眉,缓缓支起身子,乌发蜿蜒而下,拢着薄白容额。
贺凤臣:“醒了?”他主动为他倒了杯茶水。
神情是与阿风相处是全然不同的温柔。
方梦白抬起眼,目光凝视贺凤臣:“你……”
贺凤臣秀目垂睫,淡淡说:“既已签下和离书,便收拾好你的心思。”
闻他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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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描淡写。
方梦白倒吸了口气,遽然回想起昏迷前那一幕幕。恨他冷酷刻毒,逼他们夫妻分离。
他默默掐紧掌心被褥,面色微愠。
贺凤臣已端了茶,坐到他床边,方梦白闻到他袖口檀香。
二人此时距离极近,近到
他承认,在这一刻,他的确是爆发出了一线杀意的。
他下意识摸上袖中那把短剑。
或许是他的目光太不加掩饰。
贺凤臣看出了他的杀意,道:“你不会。”
方梦白一怔,觉得好笑。他凭什么觉得他不会。
贺凤臣竟转身,放回茶盏,从桌上古琴之中掣出一把长剑。
剑光如雪,剑身薄如蝉翼。
他将剑交给他,“你大可动手一试。”
方梦白提着剑,顿了一刹,在这一刻他的确想要刺入眼前之人的心脏。
可也就在这时,另一股强烈的情绪如山洪倾泻一般席卷了他的心扉。
仿佛是刻在血脉里的禁忌,禁止着彼此残杀。
他不服气,指尖颤抖,同这股力量负隅顽抗,渐渐浑身也都发抖。
方梦白抬起眼,抬起眼,对上贺凤臣的双眼。
无波无澜,一派了然于胸的鲜明。
他早预见。
方梦白冷冷抿唇,惊怒交加间,双颊被逼出一团冷淡的嫣红,深吸一口气,放下剑,“我打不过你。”
“你是仙人,高高在上,仙人老爷我们死,我们便死,要我们活,我们便活,我等不过你们足下草芥,手中提线木偶。”
贺凤臣没否认,只道,“你便是不后悔,今日也不会杀我。”
方梦白怒道,“你便如此自信吗?”
贺凤臣道:“你打不过我。”
方梦白深深吸气:“……”这对男人而言的确是奇耻大辱。
贺凤臣却又道:“若是从前的你,我不是你的对手。可如今你记忆尽失,拿什么对付我?”
从前的他,他不是对手?方梦白微微一怔。
贺凤臣忽道:“那个孩子……阿风……”
方梦白回神泠然道:“阿风也是你能叫的吗?”
“你喜欢她。”贺凤臣说这话时,就像说出个无关紧要的事,除却眼神微暗一点,瞧不出什么异常。
“我没骗你,三宗之战一触即发,除了我,南辰派的人也在找你。
“阿风,你想保护那孩子。便要先恢复记忆。”
贺凤臣深深看他一眼,接过剑,摁下琴身机括,锵地又插入其中,“方梦白,回来罢,变回那个我敬仰的丹青剑。”
贺凤臣说完,便不再多言,自顾自到桌前铺纸研磨,不知道在写什么。
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令方梦白愕然之间,转瞬又气闷。
他是个谨慎性子,方才是一时激愤,与他本性相去甚远。
如今想明白了,倒也知道等闲不能轻易招惹他。
无非百忍成金,唾面自干。
一时之间,二人不言不语,竟也有几分平宁。
过了一会儿,方梦白抬起眼,试探着提出要去看阿风。
果不其然,被贺凤臣拒绝。
“不可。”
方梦白皱眉:“为什么?”
贺凤臣淡淡翻过一页,仍是那个理由,“你是我之夫婿,我不会再让你见她。”
方梦白气苦:“你总该让我知晓她无恙!”
贺凤臣:“她很好,今日在同我修道。”
少年面色沉静如水,油盐不进。
方梦白试了几次,劝不动他,终是无奈抿了唇角放弃。
9.第 9 章
目睹贺凤臣进了芥子屋后再未曾现身,阿风实在忧心方梦白的情况。
这已经是第二天了,阿白到底是怎么样了?
今日修炼半途而废,夜里她也睡不着觉。犹豫了一下,便蹑手蹑脚出了门。
他二人那间芥子屋里还亮着灯,隐约有说话声传来。
阿风徘徊在芥子屋前,迟疑地微微倾身,竖起耳朵。
她第一次干偷听这种事,不禁心跳如擂。
隐约间,她好像听到方梦白的嗓音,有高低起伏,似乎在跟贺凤臣争辩什么。
贺凤臣偶尔回应,嗓音很冷。
她不自觉迈了几步,待要再细听。
耳后突然传来个淡渺如鬼,柔润如雨的嗓音:
“阿风。”
“啊!”阿风吓了一大跳。
一回头,竟看到贺凤臣站她身后,乌发披肩,脸上没什么表情起伏变化。
他稀松平常扫她一眼,抱琴款款走近。
“良夜难寻,你因此无心成眠么?”贺凤臣俯身细细看了她一眼,呼吸近在咫尺,语调柔冷得暧昧。
阿风被逼得往后连连倒退了几步。
偷听被正主抓个正着,她尴尬得额头冒汗,挤出个干巴巴的笑来。
“哈哈,贺公子,好巧。”
月色如银。
贺凤臣淡淡地直起身,远方有夜鸮的叫声传来:“长夜漫漫,仍有你我两个有心的闲客。确是很巧。”
阿风哽噎:“……”
贺凤臣不再说话,少年背过手抬起脸,专心致志地赏玩月色。
他没主动戳破她的意思,阿风也只能装傻充愣,硬着头皮解释说:“我方才还有事想找贺公子相商……”
她话音刚落,屋里竟响起茶水被失手打翻的动静。
很快,便又安静了下来。
阿风跟贺凤臣也都不约而同沉默了一刹。
少顷,贺凤臣才开口:“……何事?”
是阿白!阿风心里飞快地跳了一拍。强忍住激动。
阿白在屋里听到她说话了?
不过两日没见,阿风想得实在心慌。
当着贺凤臣的面,可阿风的心早就飘到屋里头去了。
白袷少年郎,不动如山,沉静如海。
阿风眼里,贺凤臣浑像王母娘娘,划开一道银河,将她跟阿白分隔两边。
非止她绞尽脑汁,竖起耳朵留意着屋内的动静。
方梦白也在竭力,如饥似渴地获取她的消息近况。
夜风无声,风中似乎送来方梦白放得极轻,极缓的呼吸声。
他攥紧杯盏,不敢放过任何一丝能聆听她嗓音,嗅到她气息的机会。太过专注,甚至咽了口口水。
夫妻二人,一个在外,一个在内,都因为忌惮贺凤臣,而感到紧张。
阿风小声问:“贺公子,咱们要怎么回天汉海?你看咱们都在这片林子里耽搁三天了,连星渡那边有拂衣楼的人蹲守着,虽然贺公子说他们不值一提,可阿白毕竟生了病……”
贺凤臣道:“换条路。”
阿风:“换条路?”
“嗯。你可知晓天汉海为何不渡凡人。”
她穿越过来倒也看过此界一些地理志。
“因为天汉海每日都起风暴,传闻海面下还潜伏许多妖兽海怪,四周还有瘴气,贺公子,这难道是真的吗?”
贺凤臣颔首:“此言不虚。正因如此,从栖云洲往天汉海,只能乘坐连家的星海飞舟。”
“时日一长,众人只知晓连家的连星渡与星海飞舟,不知在栖云洲境内仍有一条古道。”
“这古道荒废日久,知晓的人少之又少,你我可从这条古道入海。”
“但是,阿风,”贺凤臣话锋一转,“古道没有星海飞舟的庇佑,你我要直面风暴、海怪、瘴气,想以凡人之身渡海,是天方夜谭。
“你应当明白我为何提出那个约定,也应当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
阿风愣了一下,她之所以会问出这个问题,其实是情急之下,为了遮掩自己偷听行为胡乱扯出的借口。
哪里想到贺凤臣真会跟她说这么多?
她心神一凛,不禁认真起来。
阿风:“我明白的。我会尽早入道的。”
贺凤臣不是个会跟人唠家常的性子,她问,他答,说完,两人再无话可说。
她动了动干涩的唇,心知再不萌强留,不舍之余,正欲告辞。
贺凤臣突然又叫住她,“阿风。”
“此物,给你。”
阿风纳闷地从他手里接过一沓稿纸,“这是?”
指尖一抹,墨色还是新的。
贺凤臣道:“我身边并无女丹相关道书,这些是我方才回忆昔日所学匆匆写就,或有疏漏不尽,但料想应无错误,你先拿它入门,当是足够了。”
阿风愣住,只见月色下少年面若莲花,目似寒星,玉雕般冷硬。并未想到他还有这般心细如发,体贴入微的一面。
这一沓纸捧在手心,顿时重若千钧,她口干舌燥,心慌意乱。
想开口道谢,贺凤臣似乎很不以为然,“去罢,你性命在你掌中。若你学艺不精,日后海上遇到危险,我不会救你。”
阿风刚被他那点淡淡的温情感动没一会儿,就被他这一句打沉默了。
贺凤臣说完转身进了芥子屋。
阿风攥紧纸页,心里有些惘惘的。
……他定然瞧出她方才的小心思,却不知为何,并未戳破。
阿风并不认为贺凤臣对自己“青眼有加”。只因为阿白,他才肯给她几分薄面而已。
他嫉恨她,冷言相对才是人之常情。
而今,她唯有努力修炼,尽早入道,才不致辜负阿白。
想明白这点,阿风忙不迭回到屋里,展开纸页,挑灯夜读起来。
这纸上字迹极为清丽峻拔,叙述也足够详尽,阿风一开始还担心都是文言文看得吃力,没想到贺凤臣连这点也考虑在内,都翻译成了大白话,一些道门独有名词,也单拎出来做了注释。
今日贺凤臣让她揉-胸,的确是正儿八经的女丹功法之一。
没了少年那双清寒凤眼,咄咄逼人,阿风也终于松口气,能专心——揉胸。
只不过甫一入手,她便有点苦恼。
她的胸,稍微有些大了。虽不至夸张,但也给她带来了一点点小小的困扰。
从青春期开始发育起,她的性征似乎就比同龄人明显一些。
跑步时坠得难受,夏天也不敢穿太紧身的衣服。
她并不讨厌自己的身体,只是讨厌班里男生不怀好意的窃笑。
照着纸上的步骤,阿风照葫芦画瓢,果觉两房及溪之中,真气氤氲。
第二天一早,贺凤臣见她面若桃花,静如处子,便知晓她小有所成。
便是在修真界,她的进度也算快得了,难道是惦念方梦白之故?
贺凤臣侧目之余,仍不得不多提醒她一句:“每日运功之时,切记持戒明心,万不可起了性-欲。”
他语重心长,言辞温煦。
阿风:“……”不要用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么羞耻的话啊!
这人平日里举止有度,阿风却怀疑,他当真明白,男女边界感吗?
难道这便是天然基?
阿风尴尬得脚趾抠地,抓耳挠腮,主动转移了话题,“贺公子,今日你要教我什么?”
好在贺凤臣也没详谈之意:“今日教你剑术。”
雪白袍袖一挥,贺凤臣摊开手掌,皙白的掌心间便多出一把木剑。
阿风:“这是……给我的?”
这木剑雕刻得极其流畅漂亮,边缘的毛刺都被打磨得干干净净,还泛着淡淡的新木香气。
贺凤臣:“试试。”
阿风便去拿他手中木剑。
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掌心。
凉的。
阿风顿了一下,下意识抬头看了眼贺凤臣,他倒是没什么反应,神情很平静。
阿风这才提起木剑,试探性劈砍了一下。
殊不知少年眼睫低垂,在她目光之外,指尖悄然微蜷。
软的。
定了定心神,贺凤臣抬起眼睫,瞧见她挥砍的动作:“……不对。”
阿风:“?”
贺凤臣拔出琴中本命剑回雪,作出刺、点等动作,给她演示了一遍。
明明简简单单几个动作,由他使出却有种说不出的写意风流又举轻若重,锐不可当。
“刀之利,利在砍。而剑器轻巧,不利于硬挡硬架,当‘护中直刺,巧闪旁扼’。”
阿风:“我可以学刀吗?”
贺凤臣摇头:“刀较剑重,行刀需快、猛,你没武术根基,学起来吃力。但女子身体本就较男子轻灵,剑更适合你。我与玉烛,曾同习剑术,也可一起教你。”
阿风有点好奇:“阿白?也学剑?”她想起方梦白那病弱又温雅的模样,实在想不到他用剑的时候是何等模样。
倒是有次,遇到山贼,他仓促拔剑,结果剑刺入人体差点没拔出来。
贺凤臣只说了一句话:“他之剑术,整个修真界年轻子弟,无人能出其右者。”
阿风愣了一下,这么厉害。
她打心眼里替阿白觉得骄傲,忍不住又问。“那你呢?”
贺凤臣摇摇头:“我不如他。”
阿风满意了。女孩子喜笑颜开,与有荣焉。
贺凤臣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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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吧。”
阿风忙收敛心神,专心学剑。
因她只是初学,贺凤臣只先教她刺、劈。
阿风原本还有些期待。可这朴实无华的动作,顿时让她有点失望。
贺凤臣却让她先各练三百下。
阿风也只能照做。
贺凤臣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练,日头逐渐升高,太阳晒在他洁白如玉的脸上,他没出汗,也似乎不觉晒。脚步都未挪一步。
阿风练得有些无聊了,又忍不住问:“贺公子,我待会儿是不是还要跑圈,练体力?”
贺凤臣颔首:“是,你没学过武,更需这些健体功夫。”
阿风有点担忧 :“我这么晚学剑还来得及吗?”
贺凤臣:“无妨。修士不比寻常武夫,待你入道,经洗髓伐脉,身骨自然与凡夫不同。”
阿风又要问:“贺公子——”
贺凤臣忍了一下,还是没忍住:“……先练剑。”
“旁的,过后再问。”
阿风:“哦。”
习武是门苦功夫。
毕竟她之前跑个800都差点猝死在塑胶跑道上。
但阿风也知晓,如今正是打基础的时候,万不能娇气。便是不为阿白,难得有此仙缘,她也得珍惜这样向上的机会。
其实,她能瞧出来贺凤臣对她极不信任。
他不信她能坚持下来,纵有一月之约在前,他也不信她能坚持一个月。
偏偏,阿风有个缺点,就是非常,好面子。
因此就算操练了一天下来,她腿都快迈不动步子了,当着贺凤臣的面她也没叫过一声苦。
非咬牙挪着面条腿挪回芥子屋里的时候,才敢揉着胳膊腿脚,小声呻-吟。
-
方梦白被困在芥子屋内,见不得她人,也知晓她这些时日正跟贺凤臣修行。
阿风娇气,他颇有些忧心。
贺凤臣踏入芥子屋内的时候。方梦白正临窗卧坐在榻上,膝上搭着一床被褥。
手上捧着一卷书册,无心去翻。
清晨日光里,少年微微蹙眉,侧耳细细聆听窗外女孩子呼呼的挥剑声,眉眼间盛满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焦虑。
“玉烛。”贺凤臣认真叫他。
非让他视线转过来,落到他脸上不可。
少年闻言,转过脸,笑了一下,“贺兄,你又有什么指教呢?”
知晓他如今困境之后,方梦白如今也歇了跟他争执的心思。
他性子软和,跟贺凤臣相处,倒也难得维持了表面的客气和谐。
贺凤臣走到他身边,捡起他无心去翻的书卷。
淡淡道:“心不在焉,又何必做诸模样,委屈了这书。”
方梦白沉默了一刹,没接这个话茬,“贺兄与阿风相处日久,不知是怎样看阿风的?”
少年捧着书,想了想,竟正色说:“阿风……”
“很可爱。”语调很轻,却难得柔和。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只白鹤大摇大摆,踱步进来。
方梦白跟贺凤臣都抬起眼,看了一眼,又都收回视线。
方梦白微讶侧目,又不由微笑,唇角泛起淡淡的,与有荣焉的骄傲,“我之娘子,自是世界上一等一可爱的女孩子。相信一个月后,她定能令贺兄大为侧目。”
贺凤臣顿了一刹,倒也没纠正他的称呼。
小白走到方梦白膝边。
方梦白轻轻摸摸它的头,小声说,“小白,小白,之前你送阿风回来,我还未好好谢你呢。”说着又弯弯眉眼,笑起来。
“那也未必。”贺凤臣抬眸瞧一眼窗外那个努力挥剑的影子,淡淡泼盆凉水:“她未必坚持得下去。”
-
又过两日,阿风竟也不曾动摇。
这下,就连贺凤臣也不得不侧目了。
倒不是她有多么多么刻苦,为他生平罕见。
修真界里不知有多少比她刻苦百倍之人。
只是,他对她的印象,便是不太能吃苦的那类人。
见她练得吃力,少年竟破天荒地主动道:“若你坚持不下去,不妨同我说。”
阿风不断挺剑朝前刺去:“你会赶我走吗?”
她个子娇小,头发、衣服俱被汗水浸湿,湿濡的布料紧贴肌肤,勾勒婀娜轮廓。
气喘如牛,一双杏眼却很亮。
贺凤臣沉默一刹,目光并不朝她身上看,语气轻了不少:“正常休憩,我又怎会赶你。”
阿风:“那我觉得,我大概还能坚持一下的,不过贺公子。”
贺凤臣:“嗯?”
阿风:“如果超越我身体极限了你一定要跟我说,我怕伤身。”
贺凤臣顿了一下:“好。”
10.第 10 章
阿风得了他保证松口气,有贺凤臣这么个贴身私教时时关照,应当练不出什么岔子来。
她练剑的时候,小白便跟在她身边踱步,贺凤臣注意到,她那柄小木剑上系了一朵布攒的小花。
料想是方梦白的手笔。
至于这送信的青鸟,料想便是这白鹤无疑。
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做这一番小动作,贺凤臣一声不吭,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
不过,他也知晓,他虽能阻得了他们这对有情人一时,却远阻不了他们一世。
贺凤臣又看她挥汗如雨练了一会儿。
冷不丁开口说:“今日就练一上午,下午歇息半日,准备一下,我们明日便出发。”
阿风一怔:“要走了吗?”
不知不觉间,他们在这片密林里耽搁了已有七八日的功夫。
贺凤臣:“玉烛病况已无大碍,是时候出发前往平阳城了。”
贺凤臣之前说过的他们要绕行的另一条路,便会途经平阳城。
阿风起先觉得有些措手不及,很快又高兴起来。
既要出发,是不是意味着阿白要从芥子屋里走出来了?!
果不其然,第二天,阿风终于见到阔别已久的方梦白。
少年从芥子屋里走了出来。
他七八日没见阳光,肌肤苍白得有些透明。
缥色的衣裳是近乎天水碧色,有些宽大地罩在他身上。
他瘦了,乌发蜿蜒,弱不胜衣,虽病弱,但身躯却极为修雅挺拔。
他眯着纤弱的眉眼。双目含翠,朦胧春烟,盈盈朝她望来。
阿白!阿风屏住了呼吸。
当着贺凤臣的面,她不敢轻举妄动。
她夫妻二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这冷淡如雪的少年手里,他动动手指,都能令他们夫妻命运天翻地覆。
她只能竭力朝着方梦白露出个明媚快活的笑:阿白,我很好,你呢?
刹那间,少年微微一怔,眼里爆发出灼灼光华,他顿了一会儿,才朝她点头,微笑。
阳光照在他眸子里,压下极其浅淡的失落。方梦白有些痴痴地望着她。
清晨的阳光是公平的,平等的将晨辉一同泼洒在两人身上。
阿风屏住呼吸,他们没有交谈,虽一言未发,四目相对间,却有脉脉情意流动。
贺凤臣抱琴而立,将他们的眼神交流尽收眼底,隔了一息功夫,他这才捺下心底情绪,拔剑出鞘,挥手说,“走罢。”
-
方梦白身子不好,贺凤臣抱他御剑。
方梦白眉尖轻蹙:“我自己可以。”
贺凤臣置若罔闻,斜抄他入怀。
骤然失重,方梦白一僵。恼了,不断挣扎着。拔高了嗓音,苍白双颊又因愠怒氤出薄红:“贺凤臣!”
阿风愣在原地,见到方梦白地喜悦很快就被眼前这一幕冲散了。
“阿风——”方梦白有些慌了神,扭脸去寻她的视线。
妻子的注目下,恐怕没有那个男人能忍受这样的耻辱。
阿风刚想开口回应,贺凤臣却回眸看她一眼,淡声将她的话打了回去,“阿风,你应当不需我抱你吧?”
此言一出,阿风跟方梦白都愣住。
方梦白怒:“你休想!”
阿风闻言,飞快摇了摇头,小心站到了剑尾。
“阿白,不要紧的,你身子弱。”她不忘抬头安慰方梦白。
贺凤臣骈指一点,乌发飞扬,回雪剑腾空而起。
小白便伴飞在他们身边。
话是这么说的,可看到自己夫君憋红了脸,愠怒地在另一个男人怀里挣扎。阿风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她没忘记之前做的那个梦。那个叫《两同心》的同人本……
贺凤臣怀抱方梦白的模样,确有些男色之美。
很可惜,她不能欣赏这美男子之间的浪漫美。
阿风忍不住绞紧了手指,她这些天里努力修炼,固然有诸多种原因。
可还有一种,她不敢想,也不敢说。
他们是耽美同人文里的主角,若非阿白失忆被她捡回家,恐怕早已甜蜜成双。
如今贺凤臣找上门来。他二人又日夜避着她朝夕相处。
阿白他……会不会恢复记忆,会不会……变心?
这世上会不会存在这一股所谓的不可抗的剧情力。
正如同主角是一正一反的两块磁铁,注定被吸引到一起。
她忧心忡忡想了一路,不知不觉间,便已到了平阳城中。
平阳城地处栖云洲之北,是座高大恢廓的凡人城池。
一望无际的平原之上,远树迷迷,芳草萋萋,城阙参差相望,暑气蒸腾出滚滚风烟热浪。
待进了城,又见车马拥塞,人来人往,很是一番热闹。
贺凤臣放下方梦白,找了个客栈,安顿了他俩,便收到了传讯玉牌的消息。
他看了眼传讯玉牌,连客栈房间都没多看,就又要出门。
临走前仅留下两句:
“我去办点事,恐怕要耽搁两日方回。”
“玉烛,你有我传讯玉牌,有事唤我,若我赶不及,也留了你法宝,你应当知晓如何使用。”
阿风愣住,方梦白也愣了一下。
他,不拦他们见面了?就这般放心丢下他们就走?
是觉得拦不住了?还是说这只是个考验?
阿风忍不住多看了贺凤臣一眼,少年神色平静,她看不出什么蹊跷。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相处时日很短,但阿风心里隐约猜测,他应当干不出这么无聊的事来。
这少年说话做事,从来是直来直去的。
贺凤臣嘱咐完,便没再多留,催一道烟气,消失在了平阳城上空。
横亘在她跟方梦白之间的这座大山一走,阿风登时和方梦白面面相觑起来。
“阿白……”
“……阿风。”
-
“阿风……”方梦白长长的睫毛闪动着,目不转睛地看看着她。
“你……”他眼神痴痴的,像是怕惊动一个美梦,“还好吗?”
阿风点点头,“我很好。阿白,你身子怎么样?”
客栈中人来人往。
方梦白隔着人,唇角溢出抹涩然笑,嗓音很轻:“……大好了。”
到底顾忌着贺凤臣余威,没敢轻举妄动。
阿风也担心贺凤臣没有走远。
这少年带给他们夫妻太多苦楚,哪怕他人不在这里,他们竟也有“犹恐相逢是梦中”,不敢高声惊醒这美梦的错觉。
原本无话不谈的小夫妻,此时倒各自无言。
最后还是方梦白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一路风餐露宿,累不累?”
少年温言道:“先回屋歇息歇息……烧点水,也洗洗身上风尘……”
短短几句话,他讲得极慢,一边说,一双清雅的眼一眨不眨,盯着她。
贺凤臣离开之前要了两间上房,自然是他跟方梦白一间,阿风自己一间。
阿风一听,也觉得这些天里身上弄得很不爽快。
听了方梦白的话,问客栈伙计要了桶热水。阿风终于洗了个来之不易的热水澡。
等她换好干净的衣服出门来时,方梦白也已在大堂内等着她了。
他仍穿一袭青衣,呈现出一种雨过天晴般的干净明丽。
“阿风。”少年抬眼望见她,展颜一笑。
在她洗澡之前,他便已提前点好了一桌她爱吃的菜。
“赶了那么长的路一定饿了罢。”他递给她一双碗筷,给她夹菜,盛饭,絮絮说。就好像曾经还在家中一样。
阿风也挟了几筷子送他碗里,“我不饿,阿白,你病还没好全,多吃一点。”
方梦白喃喃,“多吃一点……好……”他挟了一筷子菜入口,默默咀嚼着,间或看着她抬头一笑,不知道是在吃菜,还是在咀嚼她话里的关切。
两个人都不便说些太亲密的话,只一筷子一筷子往对方碗里送菜。
筷子纠缠到一起,双方碗里的饭菜也堆得冒尖。
这还只是第一天,两人都有顾虑,不敢靠近彼此。
可心中的情意又怎么能忍得住?
当晚回到房里,阿风照常如贺凤臣所教导的那般按摩乳溪,分摩乳1房。
可揉着揉着,眼前总浮现出跟阿白告别时,方梦白依依不舍的眷恋目光。
阿白。
阿风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心跳得很快,浑身也觉得燥热,不由自主地就夹紧了双腿。
少年夫妻。成婚还没过三年,从前可谓过着鱼水相欢,晓夜无休的日子。
明明一墙之隔,她好想阿白……
阿风咬紧嘴唇,动了春心,眼前不断浮现出那无数个被翻红浪的日夜,男人清润的喘息,汗湿的肌肤,薄醉的双颊。
欲念一起,今天也算白用功了。阿风晃晃脑袋。
试着回想了一下贺凤臣那冷淡如雪的双眼,不免瑟缩了一下。
……很成功,一下子就养胃了。将脑子里那些带颜色的东西统统甩出去之后,阿风这才迷迷糊糊,抱着被褥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她在门口见到同样出门的方梦白。
同样见对方脚步虚浮,眼下青黑。
方梦白见她眼神一亮,旋即又泛出些苦涩,“阿风,早。”
照样是对坐吃过早饭,闲叙了家常,没敢有任何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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界举动。
可一想到,这已经是第二日,明天贺凤臣就要回来了,阿风实在有些食不知味。
磨磨蹭蹭拖到傍晚,用过晚餐之后,她心不在焉,上二楼时脚下一个趔趄,险些踩空。
方梦白眼疾手快,将她接住,“阿风!当心!”
少年的怀抱干燥,温暖,墨香混着微苦的草药香气扑鼻而来。
生着薄茧的大掌扶着她的腰身,阿风心头一颤,抬头撞入一双同样发愣的眼。
少女温香软玉在手。
方梦白大为动容:“阿风……”
两具青春的身躯紧紧相贴,四目相对间,天雷勾地火,一切都一发不可收拾。
也记不清到底是谁主动。
等阿风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被方梦白亲着吻着抱回了客房。
他抱得她紧紧的,一边用力抱她,一边不断地亲吻她头发,面颊,鼻子,嘴唇,“阿风……我好想你……”
想他夫妻二人,被迫签下和离书,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
两情相悦,又怎敌那少年翻云覆雨手?
苦苦压抑的情潮一朝爆发,方梦白心下慨然,凄怆动容。
发愤之中,一滴晶莹的泪珠顺着他眼下滑落,濡湿了眼睫。
阿风被方梦白狂乱的模样吓到了,好不容易从他暴风雨般的亲吻中回过气来。
一抬头,竟见灯光下少年含泪狰狞模样,像在恸哭,又像在微笑。
“阿白,”阿风吓了一跳,忙踮起脚尖伸手去抹他眼角眼泪,“……你不要哭。”
方梦白抱着她坐到床边,笑着捉了她手贴在胸膛,哽声说:“好阿风,我不哭……”
方梦白是个哭包。阿风向来是知道的,他脾气好,性子柔,听到谁家伤心事,有时候也会共情红眼。
她就喜欢他这柔软的一面。
阿风看在眼里,心都被他哭碎了。
“阿白,阿白。我就在这里。”
她俯下身,张开双臂,将他抱在怀里,用脸去贴他的脸,轻声安慰。
方梦白像个孩子蜷缩在她胸前,女儿温柔的香气直入肺腑,缓解了他痛苦紧绷的神经。
他渐渐地安定下来,不再发抖,也不再流泪。
阿风心里柔软,忍不住抬起脸,轻轻吻了他唇角一下。轻轻摸他墨裁的鬓角。
“多谢你,我没事了。”方梦白努力绽唇一笑,眼里朦胧着淡淡的水雾,他挺起身子,主动去亲她。
细细密密的亲吻贴她唇畔。
阿风被他亲得心里一颤,身子如春水般软在他怀里。
她一直以为,男人在最脆弱的时刻最具魅力。
至于贺凤臣……
良宵苦短,谁又在乎?
哪怕明天天崩地裂,两个正值青春的少年少女,再也忍耐不住情潮火热,亲吻着,飞快地褪去对方身上的衣物,似乎下一秒便是末日。
阿风抚摸方梦白白皙的胸膛,毫不犹豫含着他淡色的唇瓣,回吻了过去。
与此同时。
平阳城以西八百里之外。
寻仙道内。
同此地主人见过面,谈过正事,贺凤臣回到主人安排的精舍。
栖云洲虽属凡人地界,仍有不少修仙宗门分布。他今日收到玉牌传讯,是为替门中师长处理一件紧急要务。
方梦白风头太盛,仇敌众多,他不能带他。
阿风是凡人,进不得望仙道,他也懒于带她拖后腿,不如自己一人早去早回。
眼看事情都已经处理完,明日便能折返。
孰料,才熄了灯,准备睡下。
贺凤臣唇瓣却突然感觉到被人含住了。
柔软的,淡淡的女儿香。
他一惊,差点失手打翻了灯台。
还没等他意识到这是怎么一回事。眼前忽然掠过一点破碎的画面。
是第一视角的表现。
少女柔软圆润的藕臂,温柔如大地之母一般展开。
贺凤臣面色一变,意识到不对。
方丹青跟阿风……
他神色霎时变得极其难看。
离去之前,他便预料到他二人不安分,却没想到这二人竟如此急色,迫不及待便滚作了一团。
但他已来不及多想,也来不及愤怒,比神志更快一步的是身上的触觉。
少年浑身僵住,感受着仿佛被人搂在怀里时令人毛骨悚然的韵味。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跟人有过如此亲密接触,背心发毛,爬过一阵细细密密的战栗。
喉口微痒。他咽了口口水,脸色发青之余,忽然想起一件被他忽略已久的,要命的事实。
结了夫妻之契的双方,在某些时候,是会共通五感的。
11.第 11 章
这感觉怪怪的……
有点像在背着贺凤臣偷1情。
阿白也算那少年的丈夫,她到底算阿白的妻子,还是他们的小三?阿风晕头转向地想。
可她很快便想不了那么多了。
方梦白揽着她的腰身,长长叹息,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不住回吻:“阿风……阿风……”
男人的舌尖探入她口腔,细细纠缠她的小舌,与她共舞。
他的舌一探入,阿风的身子便软了下来。
阿白身上好香,她迷迷糊糊想,和贺凤臣完全不一样呢。
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处于罪恶感。
她总想起他。
贺凤臣是冷清的白檀,而方梦白常年浸润在笔墨丹青,草药之间。唇齿,发丝间泠泠的是一股墨香。舌尖仿佛含着股淡淡的苦药味。
一想到贺凤臣,阿风心就加快了几拍……
眼前仿佛掠过少年那极为清冷,幽深漂亮的凤眼,垂眸时,与她鼻尖相对,鼻尖充斥的是风雪般的冷香。
她和阿白若是被他发现了……
可她已经来不及深思了,似乎觉察出她的走神,方梦白稍稍分开一些,将额头轻轻贴着她的额心,摸着她脸,温声问,“阿风,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正要开口,方梦白便又捧着她的脸,深深浅浅吻了下来。
她这才意识到,他并非真的想得到答案。
“阿风,”他好心提醒,“张嘴。”
她下意识地张开唇,乖顺地任由方梦白将自己的舌尖吐到她口中。
阿风发誓,她最初亲方梦白的时候是不带任何情欲的,奈何夫妻之间,擦枪走火是人之常情,更是天经地义。
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她看向方梦白,他闭着眼,乌浓纤长的眼睫颤动,极为沉迷动情沉迷的模样。
成亲这两年,她到现在也捉摸不透方梦白动情的规律。
她有时洗澡忘记带上换洗的衣物,他进来送东西,见她不-着-寸-缕,也只温文地摸摸她头。
可有时,她明明穿得整整齐齐的,既无挑逗的动作,也没暗示的语言,方梦白看了几眼,忽然便过来吻她。
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间,竟被方梦白举起腰身,放在他膝前。
两人调换了位置。她红着脸扭动着身子,想找个舒服点的姿势。
方梦白倒吸了口凉气,温声询问她同意:“可以吗?”
她羞耻地满面通红,“阿白……”
方梦白便当她默认了,他指尖探下,细细地,缓缓地摸。
像剥开一只青涩的果儿,汁水顷刻间便溢了满手。
阿风被他摸得受不了,忍不住发出一声哭叫。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虎口的细茧。
更要命的是,她听到阿白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像苦恼,又像欣慰,爱极。
她羞耻得眼泪掉得更凶了,“阿白,阿白……”她胡乱唤他。
方梦白愣了一下,抽手,湿漉漉的手摸摸她的脸颊,“怎地还这样害羞?”
“都怪你。”她哽咽着,黑夜里对上他清澄双眼。
她觉得他过分极了。还抹了她一脸。
她通红着眼指责。
他总是这样,慢条斯理的性子,做这种事也慢条斯理,不磨个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绝不肯进入正题。
“嗯,怪我。”他从善如流地,随口应道,实在是痛得要命,分不出多余的闲心来。
他温柔地接纳了她的指责,却飞快地松了束发的发带。
乌发如水瞬间散落下来,垂落在秀美颊侧,愈发面如好女。
他平日里脾气就好,此时更是宽容得惊人。
像安慰个不懂事的孩子。
可阿风知晓,这宽容更近似于猎人将要攫取猎物血肉骨皮,细细吞吃,咬碎她一切时的同情与歉疚。
她知道接下来要受尽他的折磨,吃尽他的了,羞赧得几乎快要哭出来。
方梦白柔柔叹息一声,“阿风……”
这像个信号。
他浑身发冷,迫切地需要她的温暖,他附唇舔去她眼角的眼泪,掌心往下掐紧她腿根。
感受到满手温软脂腻,她有点瑟缩,他顿了顿,如撬开一只蚌壳,坚定地推进,沉下去。
-
另一厢。
贺凤臣扶着桌角,抿紧了唇,眼前发白,头晕目眩,心跳如擂。
为何……
为何如此……
他不明白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唇瓣似乎还残留着少女柔软的触感。
他下意识抚上唇角。
纵使刚刚他反应极为迅速,立即切断了联系。
可那轻如羽毛般的触感依然残存,久久不散。
为何会突然共感?
贺凤臣想起,之前几次共感,无一例外都是方梦白遇到危险,或者情绪极为激动的时刻。
所以他判断,两人的情绪起伏是共感的基本条件。
偏他跟方梦白都是温淡的性子,因此共感的次数极少。
自他失踪之后,他便再没感觉到了。起初他推测或许是方梦白失忆之故。如今看来,倒更像是跟时空之长远距离有关。想来跟二人如今都在栖云州脱不了干系。
方梦白如今很激动吗……
贺凤臣眼睫一颤,不可自抑地又想到方才那一幕。
月光透窗而过,照在这方简陋的小桌前,少年皙白的指尖扶着桌角,指甲圆润淡粉。指尖微颤,荡过一阵陌生的,酥麻的触电般的感觉,顺着手指一直蔓延到背心。
饶是他不染尘俗,也知晓他二人即将,或者说,现在已经在做什么了。
他眸子一黯,心里又痛,又酸。
他何时成这般庸俗急色模样……
既存着对此二人的色令智昏的鄙薄,又难免心存好奇。
做那种事……很激动吗?连这两天也不能忍?
从指尖,一点点,淡粉色蔓延少年耳廓,脖颈,脸颊。
贺凤臣已习惯隐忍与克制。
正因情绪不能外漏,不能轻易付于言行举止,将这些幽微的心思一遍遍反刍也习惯成自然。
他下意识地反复想起切断联系前的那一秒。
阿风张开的双臂,将方梦白或者说——
“他”,揽入怀中。
他的脸颊被迫埋入她柔软的小巧的胸脯内。
好软,比斋堂刚出笼的馒头还喧软……
她抬起他的脸,贺凤臣怔怔地眨了眨眼睫,饶只是回忆,他也不自觉朝空无一人的暗室抬起了脸。
他仿佛闻到了她身上那淡淡的茉莉馨香,沉甸甸的,潮热的……
她丰满的唇瓣张开一道小小的肉隙。
好小。
贺凤臣想,真的太小了。
他觉得不可,眼里却泛起朦胧水雾,掠过一点迷茫,不自觉伸出舌尖。
她的唇,能包容他一根舌头吗?
幻想中的亲吻,他缓缓地将舌尖,吐到她的口中,学习着少年时看过的黄赤术,嚼吃得津津有味,啧啧有声。
可回归现实,贺凤臣眼睫难耐地颤了颤,唇间溢出淡淡的,不满足的呻1吟,“嗯……”
他自小入道,谨遵师命,便一意把守精元,炼精化气。慎欲慎行。
莫说与女子欢-好,连寻常梦中遗元也未曾有过。
青春年少,阳气正盛。他又真没修成个圣人,在同方梦白结契之前,不是没有过与女子高唐云雨的想象。
但那女子没有形貌,眉眼,似乎只是水中洛神,瑶台逸女。
只有个霏微,淡渺的倩影,是诗家的鬼,乐家的魂。
如今猝然温香软玉在怀,哪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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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能不神魂颠倒,梦魂忘情?
或许是这头一遭,难免太过情动。
正在贺凤臣忘情之间,眼前又飞快地掠过一点支离破碎的画面,语不成句的哭喊。
“阿白,阿白!”少女哭叫,又黑又亮的长发散落在雪白的胸1脯前,腰身汗水津津。
方梦白隐忍喘1息,他汗水都滴在她唇角,他爱怜摸她,“阿风……”
“阿白,我……”她紧紧掐着他双臂,他手臂肌肉紧实,明明平日里瞧着风吹就倒,做这事儿的时候却又能轻而易举地负担起她全身的重量,全然不似个文弱书生。
“我有点怕……”
或许是失重的感觉令她恐惧,亦或许是这样的姿势,令她感到耻辱。
她惊恐地扭脸望去,黑夜中的烛火仿佛一只跃动的眼睛。
好像——
有人在盯着她!
“是贺凤臣!阿白!他回来了,他回来了吗?!”她嗓音发尖。他会愤怒她勾引阿白,拽着她头发,将她赶走吗?
乍闻贺凤臣的名字,方梦白被吓得闷哼了一声,差点缴械投降,回过神来,见空无一人,这才松口气。
方梦白的双臂托着她大1腿,将她撞得好似断线的风筝,喘1息着宽慰道:“别怕,他不在,不管他……夫妻敦伦,天经地义……阿风,别怕,交给我。”
-
支离破碎的画面飞快地掠过眼底,阿风哭叫愈急。
贺凤臣猝然变色,惊白了脸,再次切断了联系,打翻了烛台。
于此同时,他唇角呻吟终于被逼出。浑身如紧绷的极致的弓弦,骤然——箭射而出。
月华如水,轻轻荡漾。
……
贺凤臣面色苍白如雪,死尸一般僵硬在原地,眼底泛起如云雨之后的濛濛清雾。
他不敢置信刚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脖颈僵硬地转动了一下,垂首的模样如做错事的孩子。
孤灯如灯,孤月冷清,如霜披落他孑立一人。
贺凤臣动了动唇,舌尖轻颤,也只是勾连出一缕淡而白,清而冷的月光。
他定了定心神,勉强找回了湿漉漉的神志,去柜中翻找干爽的衣物。
好不容易强撑着沐浴净身之后睡下,孰料,刚一闭眼,方才亲眼所见,或者说,亲身体会的那香艳一幕仍然在眼前萦绕不散。
贺凤臣喉口焦渴,心火如焚。
眼前反反复复掠过方梦白动情的神色。
……做那种事很激动,很快乐吗?
是因为他不能给他这样的快乐吗?
他不是女人,没有那样软的声调,那样弱的身段,更没有那样多的……水。
阴暗的嫉妒,不甘,细细密密,如百蚁噬身。
贺凤臣闭上眼,力图不让自己再多想,却在迷迷糊糊入眠之后,又遽然惊醒。
他面色青青白白,霍然坐起身。
不对……这个梦……
贺凤臣确信,自己对那个叫阿风的女孩子是心存阴暗的,见不得光的敌意与嫉妒的。
他心如擂鼓,修长如玉的指尖掐紧了被褥。
可梦里,他非但没梦到方梦白,没梦到自己跟他翻云覆雨,反倒梦到了阿风……
这到底为什么?
贺凤臣不禁闭上眼,回想。
梦里,那个女孩子,躺在他身下,不断地哭泣,求饶。
稚弱,仿佛一把手就能轻易取了她性命。
梦里的他,是他自己都感到心惊的冷酷,他再不掩饰对她的敌意厌恶,将其化作居高临下的攫取,他对她的求饶置若罔闻,冷冷地将她身子抻开,迫使她将自己全部敞露。他目光细细地描摹她每一寸的肌肤,不放过任何一处。
给他看吧……
给他看看,她身上的秘密……
到底哪一点诱得方梦白无法自拔。
……
12. 第 12 章
阿风累极。
饶是如此,这一晚,她睡得也很不安稳。
半夜,她又做噩梦。
梦里,见女人身影坐在方梦白腿上起伏,极为动情,叫得很大声。
这是她……
忽然间,有人闯了进来。
是贺凤臣。
他一言不发,直接上手把她从方梦白身上拖了下来。
她吓得大叫:“阿白!救我!”
方梦白从迷醉中惊醒,惊白了脸色:“阿风——贺兄,你听我解释!不要伤她!”
少年却拽着她头发,将她拖了出去。
她还没穿衣服,她不要被游街示众!她挣扎哭叫。
少年却垂下眼睫,扇了她一耳光。
她被打懵了,抽抽搭搭,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贺凤臣看着她的眼睛,又给了她一耳光,淡淡道,“荡|妇,要脸么?”
“我给你月余时间,非是让你勾引别人丈夫,滚出去。”
“再靠近玉烛,我会杀你。”
阿风被吓醒了,汗出如浆。
不是……她心情复杂,怎么会梦到被贺凤臣打小三?
她扭头瞥见阖眸安睡的方梦白,又看看窗外希微的星子。
心里咯噔一声,这是几点了?贺凤臣说今天回来,也没说几点回来,万一他修士起得早,三四点就回来了怎么办?
她心有余悸,慌里慌张忙踢方梦白一脚,将人踹醒,
方梦白困睫迷茫,“唔……阿风?”
“快醒醒!”想到那个梦,阿风吓得脸色都白了,
方梦白愣了一下,悠悠醒转过来,不觉苦笑。
阿风实在害怕得很,催得紧。
方梦白只能手忙脚乱,迅速穿好衣裳,踩着颠倒的鞋子,灰溜溜开了门连夜溜回隔壁房。
明明是正经夫妻,怎么弄得如此鬼祟?
方梦白一走,阿风这才长舒口气。
待瞥见床上一片狼藉,又忍不住发愁。
贺凤臣应当不至于查岗查到她屋子里来。
但这些床单……她又不好意思叫客栈里的帮工收拾,只得硬着头皮半夜去打了桶水。
坐在屋里头勤勤恳恳搓床单。
好在,方梦白被她赶走没一会儿,也同她想到了一处,又折回来,敲开她房门,跟她一起分担。
两人半夜坐在一起勤勤恳恳搓床单。
折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收拾完,天光已经大亮了。
阿风一夜没睡,眼神都有点发飘。
方梦白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病体未愈,前半夜操劳,后半夜辛苦,脚步都有点虚浮。
夫妻俩精神恍惚地来到大堂,叫了早餐,互相也不说话,埋头就是一顿大吃大喝。
吃饱喝足,这才恢复了点精神,隔着碗筷,对视一眼,瞧见双方狼狈,都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你还笑!”她瞪眼。
“咳咳,”方梦白忍俊不禁,眉眼弯弯,“我为何,哈哈哈,不能笑。”
阿风:“都怪你!”
“嗯……怪我,怪我一见娘子便情难自抑?还是怪我未曾将娘子服侍快活?还是怪我……”方梦白瞅瞅她,微微一笑,脸上泛出腼腆的薄红,小小声,“太过孟浪,弄脏了床……”
“嘶——”他话没说完,倒吸了口凉气。
因为阿风越听越不像话,狠狠踩了他一脚。
方梦白缩缩肩颈,闭唇微笑,这下彻底不敢再乱说话了。
吃完饭,方梦白送她回房。
孰料,走到房门前,两个人都变色。
阿风目瞪口呆地瞧着屋内那道洁白的人影。
“嗯……”那人正襟危坐,正闲翻桌上一本书。
听闻脚步声,抬起一双清冽凤眸来,皙白如玉的脸蛋在晨光下很是俊美。
贺凤臣目光落她二人身上,手上翻过一页,悠悠说,“为何见我如同见鬼?”
贺凤臣!
或许是受半夜那个梦影响,乍见少年秀影,阿风心里一乱。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方才怎么没在楼下看到他?他、他回来多久了?
方梦白微微变了脸色,抢出一步,挡在她面前。
贺凤臣端起茶盏,倒了两杯茶,“我是道士,不是鬼。何必畏我如虎?过来说话。”
方梦白张了张唇,苦笑,“贺兄是仙人,来去缥缈,脚下无声,只可惜忘了我们是凡胎……贺兄回来也不知会一声,我等凡人乍见仙人,自然要吓一跳的。”
他走过去,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了。
言辞不卑不亢,应对从容,甚至还不动声色讽他两句。
阿风却全没有方梦白的厚脸皮,她脑子里已经全被紧张的疑问占满了。
他回来了,为何也不发出一点声息?为什么先来她屋里?
昨天……阿风心脏仿佛被只大手拧紧了,担忧地偷偷瞥了瞥床铺,生怕贺凤臣觉察出什么异样来。
贺凤臣倒了两杯茶,她想,应当不是给她的。
她昨日色令智昏,今日一见贺凤臣坐在晨曦之中,芳雅洁净的模样,顿觉自惭形秽。
从背心一直到腰侧,昨日方梦白细细吻过的地方,便如同起了火一般,烙下了深刻的疤痕。
这疤痕在贺凤臣面前,隔着布料,也觉得清晰。
好几次她都有种错觉,少年凉淡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看穿。
她有些抬不起头来。
她没有阿白那样好的心理素质,意识到自己的仓惶不安,怕露馅,正要告退,“你们说,我去外——”
少年却平静道:“阿风,过来。”
他嗓音有种奇异的魔力,阿风豁出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贺凤臣注茶入杯,推到她面前:“请。”
阿风勉力抬起沉重的胳膊,饮了。
方梦白已开了口同他寒暄:“贺兄那日去得匆忙,今早却气定神闲,踏着晨光而归,想来,事情已经办得极妥当了。”
贺凤臣摇头:“本不是什么大事。”
他倏道,“阿风——”
阿风和方梦白两个人都有点紧张。
贺凤臣从袖中掏出一物,推到她面前,“当日我允你的道书。”
阿风始料未及:“给我的?”
贺凤臣:“嗯。”
“修行一途贵在坚持,不可懈怠,若有不解,可来问我。”
方梦白皱眉。
阿风接过道书,心里松了口气。
看贺凤臣的表情语气,应当是没觉察出她跟阿白昨天的事……
“阿风。”贺凤臣又道,语意未尽。
阿风却已了然,将道书掖入胸口,“我知道了。”
贺凤臣在她前胸顿了一顿,没说什么,目送她离去。
阿风出了屋,犹豫了半会儿,还是留了道门缝,没替二人掩上门。
她心里是有些纠结的。
一方面,松口气。有阿白替自己受苦受难。
虽然顺坡就驴,拔腿开溜有点对不起独自一人,苦苦支撑的方梦白。
可好歹她自己不必直面这压力。
另一方面,又不放心阿白跟贺凤臣独处一室,怕两人背着自己有些暧昧首尾。
多想也是无意,阿风定定心神,回到屋里,拿出胸前道书,仔细揣摩起来。
与贺凤臣的一月之约,始终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
少年凉淡刻薄的嗓音犹回响耳畔。
“若不能入道,便走”。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他是阿白男妻,算她情敌。
在他面前,她不想被看轻,也不想给阿白丢脸。输给了贺凤臣。
阿风秉着耐心,这一看,便浑然忘了时辰,直到房门被人敲响。
贺凤臣得了她的允肯,进了屋。
“贺公子?你怎么来了?”
贺凤臣:“我来瞧你修行进度。”
他语气平静,乌眸清艳,“两日不见,修行可曾所有懈怠?”
阿风额头冒汗,“……没、没吧?”
她很确信,自己在修行上的态度是端正的,这两天也很努力。
但又因昨晚跟阿白胡闹了一夜……也不知算不算耽搁修行。
说话难免就有些底气不足。
为防止贺凤臣再追问,阿风忙反客为主:“你跟阿白谈完了吗?”
贺凤臣:“嗯。”
阿风哈哈:“贺公子来去仓促,那天还来不及关心公子,是出了什么事,走得这样急。”
贺凤臣声如碎玉,嗓音泠泠,颇有些主母风范:“这似乎不是你该关心的。”
阿风:“……”
天就这样被聊死了!
她简直怀疑贺凤臣是不是故意给她难堪了,可看他神情又很自若,尤其是喊她“阿风”时的语气简直比方梦白还自来熟。
阿风心虚:“……我就关心关心你而已。”
她说完,贺凤臣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阿风迷茫又不安,怎么?她说错话了吗?
贺凤臣顿了一会儿,竟真的给了她答复:“只是宗门内务,并无什么要事……道书,你可看了?”
他轻轻带过话题,“我前日所去之地,向南三百里,有一女冠。虽在栖云洲修行,修为却不输海外仙人。此道书,是我向她讨来,对你当有助益。”
“看过了。”贺凤臣很少说这么长的话,听他谈论正事,阿风松口气,便拿出道书,翻出其中几页,指给他。
13.第 13 章
贺凤臣微微侧目,乌发顺着肩头如瀑而下,散发淡雅冷香。
“何处不解?”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阿风一口气狂指了七八处,越说嗓音越低。
她的确已经很努力了,奈何这道书又没白话翻译,写得玄之又玄。
而修仙这种事又太唯心。
将从小到大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调整成唯心主义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
似乎见她羞惭。贺凤臣略略一扫,见多是些“金乌玉兔”“婴儿姹女”,“花心酒色”之类名词,便已了然七八分。
竟又主动宽慰说:“修行是秘事。道门多爱比喻,代指。譬如三教九流,江湖黑话。
“你未曾学过道,自然不解其中真意。这不怪你,是我疏忽。
“回头我再写一本名词释义交你便是。”
少年宽和温淡的嗓音极大的安抚了阿风被打击得稀碎的自信心。
她忍不住抬起眼,露出个真心的笑容,“谢谢你!贺公子!有劳你费心。”
贺凤臣:“嗯。”
他又让她当着他的面,将这几日修炼过程重新演练一遍,也好为她纠误析疑。
揉1胸是每日要坚持的辅助功夫,并不在修炼过程之中,不用再当他面揉。
阿风略略松口气,盘腿坐下,可仍不敢掉以轻心。
紧张的心情,在少年直勾勾的视线钩入她肌肤时,达到了顶峰。
或许是确保将她的修炼过程详尽耐入眼底。
贺凤臣的视线,极其直接,乃至赤裸。
阿风四肢有点僵硬,总觉得像是被蛇爬满了全身。
黏腻腻,又阴冷的,令人毛骨悚然。
这湿冷之感又恍若被冰冷的蛇信子舔了一遍。
阿风很不自在。只觉得每一个毛孔好像都被他看透了。
尤其是,一想到昨天跟方梦白的偷情。
姑且算是偷情吧。她就更不自在了。
她略微扭了扭身子,想要调整坐姿,夏天衣裳轻薄,她又采取的是女丹修炼的“跨鹤坐”。
这姿势,令她臀部连接左腿都微微抬高,勾勒出圆润肉感的大腿线条。
她扭来扭去,调整了半天。
自始至终,贺凤臣都不置一词,平静无波的视线,如蛇般在她柔软的肢体,肆意游走,如影随形,无处不在。
直到阿风袖口滑落手肘,露出一截手腕。
贺凤臣的目光倏地变了,如两星钉子一般扎在她胳膊上。
阿风愣了一下,顺他视线低头一看,心登时沉入谷底,僵硬入木。
恐惧,如无数小蜘蛛一般密密麻麻,窸窸窣窣涌上心头。
……她手腕上的满是方梦白弄出来的吻痕。
……
她浑身发木,尽量放松了四肢,随意掩了掩袖口,“昨天蚊子太多了……”
贺凤臣合了一下眼。
昨日及时切断了联系,此时见了,也不免醋海生波。
可想而知两人昨夜之缠绵。方梦白便是这般按住她手臂,亲吻她手腕内侧吗?
心仿佛被人活生生撕裂成两半。
贺凤臣凤眸微阖旋开,眼底闪烁淡淡冷芒,“继续。”
阿风咬了一下干涩的嘴唇,有点懊悔自己方才慌乱之下,欲盖弥彰。
她努力稳定心神,导引内息,可心一乱,内息也就乱了。
突然间,耳畔传来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贺凤臣也不知是不是终于看不过眼了,站起身,走到她身边。
少年的手扶上了她的脊背,双指并拢,飞快一戳。
“错了。”少年凉淡的嗓音在她头顶响起。
阿风正是最紧张敏感的时候,被他手指一戳,全身上下顿如过电,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心差点从喉口跳出来,四肢也软了下来,发出一声受惊的嘤咛。
“哪、哪里错了?”阿风深吸一口气,哆哆嗦嗦问。
少女的慌乱之下的惊喘,荡人心神。贺凤臣垂着眼,就像没听见。
“……非是你错,是我错了。是我考虑不周,没考虑到你是凡人,筋脉闭塞日久,灵气运行不畅。”
“稍等,我为你疏通。”
他指尖涌出一缕极寒凉的灵气,没入她体内。
顺她筋脉,汩汩而入,替她导引内息。
好凉。阿风忍不住轻轻打了个寒噤。
贺凤臣的灵气便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冷如冰雪,凉得存在感鲜明。
甫一入体,她的内息便纠缠上了这股寒凉。
这感觉很奇怪,阿风忍不住又抖了一下。
她的灵气好像被迫摊开,又被贺凤臣的灵气贴了上去,融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又好像被他灵息无孔不入,全身上下都透遍了。
冷冽如冰的灵息入体,顿了一顿,紧接着便坚定地,一寸寸领着她的灵气推行了下去。
登堂入室,直捣黄龙。
她因是凡人,筋脉狭窄。
贺凤臣推行得有些艰难,却并无怜香惜玉之情,略顿了顿——
自然不是为了给她准备时间。
更像是在蓄力。
蓄足了力气,便直接一冲而过,硬生生挤了进去。
“啊……”
阿风疼得变了脸色,小声轻呼:“……疼。”
贺凤臣没吭声,灵息缓缓地,一寸寸碾过,继续替她疏通经络。
阿风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语气不自觉带了哀求,“好疼,贺公子……”
贺凤臣这才低头看她一眼:“忍忍。”
不行。忍不了一点。
感觉像鼻孔里塞西瓜。
阿风疼得汗出如浆,吓得魂飞胆丧,她觉得她筋脉被灵气充满,只绷着薄薄一层,下一秒就要爆开了。
“……不……不行。”
贺凤臣反问:“哪里不行。”
“好痛。”阿风皱眉,疼得只喘气,“感觉……感觉要破了,停一停。”
她灵气乱了,失去了控制,吓得在体内四处逃窜。
那股寒凉的灵息,顿时追了上来,如藤蔓一般缠绕,包裹,捉了她回去。
她灵息一乱,人也想跑,不住扭动身子。
贺凤臣抬手捉住她手腕,倾身而下。
不知不觉,便成个从背后环抱她的姿势。他膝盖抵住她后背腰心,撑着她。
“别怕,不会破的。你筋脉淤塞日久,若不冲开,日后修炼事倍功半,白费力气。”
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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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那也不行……我真不行了,贺公子,我们就不能循序渐进吗?你这算不算揠苗助长?”她实在忍不了了,忍着疼痛,企图讲道理,“你要考虑到人与人之间的差别,因材施教。”
而且,她后知后觉,两个人的对话好像有点奇怪。
真的有点奇怪。贺凤臣难道没觉察出来吗?
她不敢再吭声了。
“方梦白。”贺凤臣倏道。
阿风登时僵住:“啊?方、方梦白,怎么?”
贺凤臣一边灵气冲体,一边淡淡:“莫忘记你我一月之约。若不想与他生离,便老实受着。”
阿风咬紧嘴唇。那句老实受着落她耳朵里,不知是不是她多心,总像讥讽。
“心跳好快。”贺凤臣附唇在她耳边,“在害怕什么,阿风?”
少年捉着她手腕的冰冷指尖,一滑而下,摸到她手腕内侧。
顿了顿。
缓缓抚摸她腕侧香瘢。
隔着一层薄薄的肌肤,她脉搏在他指腹下,细细跳动,紊乱如心跳。
少年不言不语,指腹轻轻摩挲,反复碾过那条细弱脉搏。
阿风一颤,“贺公子……”
“夏日蚊虫的确恼人。”贺凤臣捉着她手把玩她脉象,语气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
停顿的灵息,又一鼓作气,灌入单薄的筋脉。
“捱过这阵,稍后,我制一件驱蚊香囊,送你房中,你日日佩于裙上,自无蚊虫敢近体。”
阿风:“……”太疼了,她已经没心情搭理贺凤臣了。
贺凤臣见她不答,又沉默了寸许,俯下身子。
樱色的薄唇离她发顶极近,一张一合。
女孩子发间微淡的茉莉香气传来。令贺凤臣有些猝不及防,喉头也有点发干,顿了一下,润了点唾液。
这才扫她一眼,曼声开了口。
“那日,教你注溪揉房,是每日要坚持的功夫,切莫忘了。”
……不该如此的。
理智令贺凤臣稍稍收回了一点身子,心想。
他那日已明知她羞于这个,为何又故意当她面提起折磨她?
也不知怎么地,对上这女孩子,他就像变了个人。
许是恼这孩子勾引玉烛,对她,他总有淡淡的凌虐欲。
心里明知不该,却忍不住又贴得更近,着了魔一般的吐出一个个恶意的字眼。
少年眼睫颤颤,语气淡淡,意有所指,缓念道书,语气暧昧而讥讽,“若夫子1宫,体得一阵热气盘旋,此时泉扉更宜紧闭,莫教放松*。”
话音未落,便看到女孩子打了个哆嗦,身子一软,羞惭地抬不起头来。
贺凤臣垂眸,几乎在她耳畔呵气,目不转睛看她耳尖一点点染红:“……得有逸趣,最忌念起,稍有恋情,便致遍体酥麻,非惟急宜定情,仙凡从此两分*。”
少年吐气如兰,气息烘着她的耳朵。
耳闻贺凤臣淡淡的,似是而非的敲打,她一个哆嗦,酥酥麻麻之感如过电一般,直沉下丹田,微微抽搐。
而这,此刻更成了她不专心修炼,偷人得趣的罪证。
阿风又惊又怕,又羞又愧,两眼汪汪,抬起红得像兔子的眼睛:“贺、贺公子,我错了……”
14.第 14 章
“贺、贺公子……我错了……”阿风说着,又挤出几滴眼泪来。
一半原因是真羞耻,另一半当然也存了点卖惨的意思。
没想到,贺凤臣见她两眼通红,竟真的顿了一顿,嗓音也难得多了点温度:“……你何错之有?”
阿风哪里好意思说她怀疑贺凤臣已经发现了她跟方梦白偷情的真1相,故意报复她。
她抽抽搭搭地抬起脸,宛如被主母教训的可怜巴巴的狐狸精。
“……我、我修炼不该不专心。”
贺凤臣又默了一刹,抵着她后背腰心的膝盖挪开了点,放松了对她的桎梏。
但仍未断开灵力的输送。确保灵力一寸寸贯入她四肢百脉之后,他这才放开了她。
阿风疼得意识都有些恍惚了,扑倒在地上,出了一身的冷汗。
贺凤臣也没扶她,就像是冷眼旁观婴童蹒跚学步的严格父母。等她自己重新找回神志,爬了起来。才开口说:“过几日,我会再为你疏通经络。”
“修行不易,阿风,你随时都有反悔的机会。”
阿风根本分不出心神去注意他到底在说什么。
她眼睫被汗水濡湿,湿重地黏着眼皮,贺凤臣清凉友善的嗓音忽远忽近,像魔鬼的诱惑。她只能瞧见少年雪白无尘的长靴。
他好像一直在等她主动开口放弃。
她有点生气。
他就这么瞧不起她?
“我……我不会反悔的。”她盯着他白靴,哆哆嗦嗦,吃力地挤出几个字。
“是么?”贺凤臣的语气平淡,听不出是失望,还是赞许。
靴尖一转,他转身走了出去,离去之前还不忘替她关上了门。
贺凤臣一走,阿风心神一松,这才忍不住倒在地上,大口喘息,苦笑出来。
贺凤臣才走出房门,迎面便撞上了一道青色身影。
这身影平日里风流如春日远山,今日却探头探脑,显得鬼祟。
他没开口,只等方梦白主动出言。
方梦白见他,一愣,“贺兄?”
“你……”他瞥瞥他身后。
贺凤臣迈出一步,挡住门缝。
方梦白:“……”
“你跟阿风聊完了?”
贺凤臣:“你来做什么?”
方梦白哑然无言,自不能承认自己是不放心他跟阿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的。
虽说这少年言必以他正宫男妻自居,可少年好颜色,阿风又爱美少年。
他当然不是怀疑阿风的真心!
不过稍微,稍微有点在意……
若是这贺凤臣不知检点,阿风被他美貌晃了眼……哪怕只是多看了两眼……
光想想,方梦白就有点郁卒。
他忍不住抬起头,看了贺凤臣一眼又一眼。
少年眼睫低垂,恍若未觉:“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寻你。”
方梦白微微轩眉,心里浮漾起不祥预感:“……何事?”
虽说如此,他还是跟着贺凤臣进了隔壁屋。
孰料,少年一进屋,便转身锁上了门,对他语出惊人道。
“你到榻上去。”
方梦白一愣,心里有点发毛,脚步扎死在原地,也不肯迈动一步:“贺兄,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凤臣沉默了一刹,倏地抬手解开了白纱发带。
乌发如瀑流泻而下。
方梦白清楚地闻见屋内浓郁的白檀冷香。
丝丝缕缕,铺天盖地,如茧一般将他缠绕。
“你见我如何?”少年手握发带,以一种治学求证的态度,一字一顿,正色问。
方梦白的脸登时就绿了。
……什么叫他见他如何?
一个男的。
还能如何?他暗自腹诽,笑得勉强。但心中却已警钟长鸣了。
这少年自称他男妻,挟了他就走。方梦白心底起初十分警惕。他确信自己不喜欢男人。
好在同居一室的这两天,他见这少年性子冷淡孤僻,待他极为克制有礼,无有任何越界之处。
方梦白渐放了心。
哪预料到他今日竟有所举动!
方梦白强颜欢笑:“抱歉,在下不明白贺兄的意思。”
“你我看我,”贺凤臣顿了顿问,“难道不会有别的想法吗?”
方梦白委婉:“贺兄天人之姿……如珠玉在侧,令我自惭形秽。”
贺凤臣眼睫一颤,瞬目不语。
那为何,昔日二人成亲之后,他从未见他待他,犹如昨晚对待阿风那般热切?
他目光在方梦白面上寸寸睃巡,企图瞧出少年昨日那薄红狂醉,沉沦颠倒的模样。
只可惜,今天的方梦白清醒得很,眉尖微蹙,眼底狐疑警惕。
贺凤臣自认为,并不想方梦白用对待阿风的方式对待他。
他可以做他的男妻,却不能接受雌伏他身下。
只到底有些意难平。
凭什么?阿风到底哪里比他好?
他到底哪里不如她?
贺凤臣久久不言,只直勾勾地瞧着他,方梦白被瞧得毛骨悚然。
更可怕的是,他竟见到贺凤臣那总冷冰冰的脸上,竟露出犹豫,挣扎之色。
“方玉烛。”贺凤臣有些不太自在地唤他,“你我成亲多年,可曾想与我同床共枕?”
他抬起手,似乎想解自己的衣服。
方梦白从方才就一直苦苦支撑的冷静,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倒塌了。
他胆丧魂飞,惊叫道:“绝无此意!!”
他神情之恐怖震悚,令贺凤臣都顿了一下:“只是试试。我想了一下,你我成亲多年,未有过鱼水之欢。是我为人妻子的不该。
“你青春正茂,贪图一时的肉-欲,移情别恋,也是人之常情。我既为你妻子,理当肩负起妻子的责任。”
“放心,我知晓男人之间该怎么做。”
他语气恳切,浑然贤妇作派,说着又抬起手,去解衣襟。
但不知为何,刚碰到胸前衣襟,又放下了。
他好像突然下定决心,抬起头看向他。
“你想在上,还是在下?”
方梦白:“……”
他惨然看他,面上毫无血色。
贺凤臣视若不见,喃喃自语:“你身子还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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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应当是无法在上的,我也不愿雌伏你身下,便委屈你了……”
说着,贺凤臣突然动了,他举步朝他迫近了两步。
这是在上在下的问题吗?!他根本就不喜欢男的!
方梦白头皮发麻,被逼不得不后退。
小腿撞到床榻,方梦白大惊失色,忙不迭道:“贺兄!”
歘!
贺凤臣突然拔剑!
回雪剑剑光迅若飞雪,映照少年清艳冷色。
方梦白忙扭身欲逃,却躲闪不及,剑光上挑,一剑便划开了他肩头衣裳。
他衣服破碎,露出半只雪白的肩头。
方梦白怔住了。
束发的发带也被剑气所震脱下来。
少年苍白着一张脸,僵硬地扯了扯唇角:“贺、贺兄这是何意……莫不是在玩笑吧?”
可贺凤臣仍没有回答,他仍在看他,歪着脑袋,有点困惑地,用研究般的目光直盯着他裸-露的肩头。
方梦白发衫凌乱,清逸中被逼出一抹慌乱艳色。
相信任何一个有龙阳之癖的男人,对无法拒绝这样的美色。
可贺凤臣心情却实在平静得很。
方梦白见他迟迟不动,暗自攥紧了袖中指节。
若贺凤臣来强的,他绝无反抗的机会……
可阿风。他不能对不起阿风。
他眼睛湿润了,内心已做好拼却这条性命,以卵击石的准备。
贺凤臣却在剑破了他肩头衣裳之后就没动了。
他停在原地,目不转睛看他,漆黑的眼珠子很平静,甚至含着一抹浅浅的郁闷。
就好像他只是一面镜子,而他在照镜子。
看了好一会儿,贺凤臣歪了一下头,又用剑尖挑拢起他肩头破碎的布料。
“穿上吧。”
“?”方梦白迷惘地抬起眼。
贺凤臣顿了顿,似乎怕伤害他自尊心,语气之中多了几分歉疚,吞吐说:“……我试了一下,下不去手,抱歉……这并非是你没有魅力……”
他起不了兴。
分明那晚见他跟阿风,他隐隐也有所激动。
可为何与方梦白,共处一室时,他却没了兴味呢。
男人的身躯,肩膀,是他平日里看自己都看遍了的。
硬邦邦的,像块木板。自己看过千遍万遍的东西,又怎会生出别的心思来?
不同。和阿风不同。
没那么小,也没那么软。
更没有那么多的……水。
眼前一晃而过,少女流着泪,慌乱地尖叫,泛红的肌肤仿佛充润着无数的汁水,像个被方梦白揉烂的桃子,水都流到他手上。
仅仅想了一下。贺凤臣就忍不住眨了一下眼,感觉自己全身都热起来,呼吸也一下子急促了。
只表面上仍是面无表情,冷冷清清的模样,等闲瞧不出端倪。
方梦白皱眉,探究地瞧着他。
当他面,想起阿风。
贺凤臣别过脸,倏有些做贼般的不自在,他定了定心神,收剑入鞘。
“抱歉,今日是我不对,你好好休息,我便不多扰你清静了。”
15.第 15 章
偷1情太辛苦了,她以后再也不要偷1情了。
病倒在床上,眼冒金星的时候,阿风的内心是崩溃的。
昨天她被贺凤臣一吓,又被他揠苗助长,灌入许多真气。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阿风就觉得不对劲。
嗓子很痛,头也很晕,浑身重得如绑了秤砣。
但贺凤臣既然回来了,按之前的计划,她要去跟他学剑的。
她强撑着病体爬起来的时候,贺凤臣跟方梦白已经坐在房间里说话了。
“客栈人多眼杂,还得寻个僻静的宅子……”
宅子?阿风冷不丁听到这句愣了一下,“寻什么宅子?”
方梦白跟贺凤臣抬起头,看到她出现。
“阿风。”
“阿风。”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喊道。
只不过一个嗓音温然,一个嗓音清冷。
“什么宅子?”阿风不解问?听贺凤臣话里的意思,他这是要在平阳城买房?可他们不是还被拂衣楼的人追杀吗?
贺凤臣寡言少语,还是方梦白主动站起身,为她解释,“贺兄是说你与他那一月之约。”
他如往常一般,下意识牵她的手入座。
可余光瞥见贺凤臣,方梦白指尖一顿,又缩回去,拐个弯转而替她拉开椅子。
……阿白在跟她避嫌。
饶是知晓这是为她好,阿风心中还是一黯。
贺凤臣或许瞧见了他俩当他的面小动作,却恍若未觉,不置一词。
她在两人身边坐下。
方梦白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上:
“如今是六月,六月里是天汉海风暴最剧烈的时候,咱们又不能搭乘星海飞舟,贺兄的意思,不若在平阳城盘亘半个月……一来,等风暴平息,二来,等你入道。”
“三来,那些拂衣楼的杀手,必定以为贺兄找到我后,会尽快带我回到宗门寻求庇护……也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不过客栈里人多眼杂,这半个月,最好还是去外头租个房子。”
阿风一听就明白过来,他俩昨天摆明已经将事情商量了个七七八八。
她听着也挺有道理的样子,那就听他们安排就是。
“阿白,我都听你们的。”她乖巧说。
方梦白抬头冲她笑了一下,笑容有点说不上来的奇怪。
她看看方梦白,又看看贺凤臣。
隐约觉察出这两人之间商论公事之余,其间还弥漫一股古怪气氛。
不过方梦白明显不肯说,贺凤臣更不可能闲着没事跟她谈天唠嗑了。
阿风只好先将困惑捺下。
方梦白跟贺凤臣两人倒都是一般的果断性子,上午通知了她,下午便约见了中人,三人一同去看房。
中人见到他们仨愣了一下,可能也没见过这种两位郎君中间夹着一位小娘子的配置。
而且,这三人眉眼大不相同,长得也不像兄妹家人啊。中人心里泛起嘀咕。
职业素养令他按捺下八卦之心,带着他们三人先来到城东一处住宅前。
第一处是一幢小楼,装修得十分漂亮,就是临街太近,恐怕吵闹。
看房的时候,方梦白自然一口一个阿风呼唤她,问她的看法。
中人便以为他二人才是夫妻。
哪知晓贺凤臣也很尊重她的意见,同样喊她阿风,问她喜好。
……不是,这对吗?他们难道不是情敌吗?她还以为那天很奇怪的疏通真气是贺凤臣在报复她呢。
贺凤臣个子高,问她话时每每要侧身低头,显得亲密许多。
方梦白微微蹙眉,不着痕迹走上前,挤进他二人中间。
贺凤臣抬头看他一眼。
他三人队形便成了,贺凤臣,方梦白,阿风。
也不知是不是防她跟方梦白交往太密。走着走着,贺凤臣竟又不着痕迹,若无其事地拐过来,再度横插入她跟方梦白之间,将二人牢牢隔开。
那中人的目光登时就变了。
阿风百口莫辩:“……”她合理怀疑他猜他们在搞淫-趴。
贺凤臣尊重归尊重。阿风对自己寄人篱下的处境却有鲜明的认知。
她只是个方梦白的挂件,还是特不讨喜的那种。
她回答得便十分保守,不管看哪间房,都乖巧点头,“嗯嗯,都行,我都可以,都好都好。”
贺凤臣见从她口中问不出东西,便也不再多问。
最终,三人择定了“桂花巷”里的一处民居。
这本是某个富商众多私宅之一,因常年闲置着,索性便拿出来租赁。
二进的院落,装修得齐整清雅。在此之前,月月都有专人来打扫。租户拎包即可入住,省却了许多麻烦。
周围环境也僻静。邻里都是小富小康之家,不必担心鱼龙混杂,隔墙有耳。
房间虽多,贺凤臣却仍不愿跟方梦白分开住。
少年环视一圈,望着东厢房前,一锤定音,“阿风,这一间供我跟玉烛起卧,其余房间,随你挑选。”
中人瞪大眼睛:“……”
签订契约之后,阿风送中人离去。
回想起此人离去前双眼放光,步履匆匆发的模样。
她默默脚趾抠地:“……”这眼神她可太熟悉了,当初她们寝室聚众八卦的时候就是这样式的眼神。
想必他们仨能提供给中人往后好一番的谈资了。
自己吃瓜时虽然很爽,但被别人误会属实是有点尴尬。
阿风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这才回头去找贺凤臣跟方梦白两个。
贺凤臣正站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正值夏日,桂阴浓密滴翠,密密匝匝流到少年冰雪般欲透的肌肤上。
他眉睫低垂,默默无言,若有所思。
难道是在想她跟方梦白吗?光影变化下,少年眉的眼竟有几分疏离的忧悒脆弱。
阿风的愧疚之情登时又占了上风。
严格来说,她确实是小三不假。这少年平日里行为处事太过疏冷强硬,便也忽略了他的感受。
心上人失忆之后,移情别恋,他的心情应当十分难受吧?
阿风踌躇着,有意跟他说两句话。
刚刚合同是他签的,钱也是他付的。
好一大笔钱呢,银票说拿就拿出来了。
阿风抬起头,跟着他的视线,又瞧了瞧这间宅院。
古色古香,宁静幽美。
她心里也喜欢得很。忍不住问:“很贵吧?”
贺凤臣顿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她这是在跟他说话。
“钱不是问题。”
猝不及防被秀一脸的阿风:“……”
愧疚之心迅速消退。
可恶的有钱人!!
她想起方梦白,“阿白……”
在贺凤臣的目光下,又迅速改口,“方、方先生呢?”
贺凤臣没吭声,偏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纠正她:“阿风……我想,我才是玉烛明媒正娶的妻子。”
“你们已经和离,便算是陌路人了,你实不该,当着我的面,对玉烛仍念念不忘。”
他语速很慢,如清泉般耐心道来,淡然双眼,并无不满,反倒包容如悠悠碧海。
对上他的视线,阿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直觉愈发强烈:贺凤臣,或许真的已经觉察出她跟方梦白那天夜里的事了……
她浑身又是冷,又是热,冷的是心惊胆寒,热的是羞愧难安。
“我……”
她想开口,贺凤臣却平静地打断了她,“罢了,你还小呢。”
阿风一愣,下意识就要反驳,“我、我不小了。”
“你多大年纪?”贺凤臣低下身反问她。
“二、二十?”明明二十岁不论在现代,还是古代,都不算小了,但当着贺凤臣的面,阿风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点底气不足。
少年淡淡直起腰背,轻哂:“我如今已有一百四十余岁。”
阿风:“……”差点忘了,这是个仙侠修真耽美同人。眼前这少年的真实年龄完全能当她爷爷了。
她一时语塞。
贺凤臣却冷不丁岔开话题:“他在屋里收拾。”
阿风又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贺凤臣这是在回复她刚刚的话题。
她被他这不可捉摸,忽远忽近的神秘多变态度弄得愣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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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不是应该道谢……
道谢……
可贺凤臣却已转过身,又仰着脸静静地去瞧庭中桂树。不欲多加交谈之意十分明显。
“谢谢。”最终,她还是小声说。
贺凤臣怔了一下,眉头掠过一点微讶。
阿风也没打算解释。
……我们天朝学生就是这样,无时无刻不在说谢谢的。
琢磨不清贺凤臣的态度,阿风也就不琢磨了。
比起贺凤臣,她更担心的是方梦白。
阿白今天不对劲,她想找他,又顾忌贺凤臣的存在,不好直接去。
“我也进屋看看……”她说着进了隔壁屋,装模作样盘亘了一会儿。
再出来的时候,贺凤臣已不见了踪迹。倒是瞧见了方梦白端了盆污水出来。
方梦白爱干净,纵使这屋之前有专人打扫过也不放心,定要自己里里外外拾掇一遍才罢休。
“阿白!”
阿风狗狗祟祟,四下张望了一圈儿,确信贺凤臣的确不在附近,这才冲方梦白招招手。
方梦白抬头见她,愣了一下。不愧为她前夫,超高同步率,也狗狗祟祟四下张望一圈,忙小跑过来。
夫妻俩躲在桂花树后,借着树干的遮蔽,顺利会师,都松口气。
四目相对,好一番嘘寒问暖。
类似于,你怎么样,我很好。
你受苦了。
不苦不苦,见不到阿风(阿白)才苦。
此时,背着贺凤臣,方梦白才敢牵她的手。
捏了一下她手掌,少年苦笑着,长长吁了一口气。
“阿白……”阿风迟疑着开了口,“我早上见你有点不对劲,你、你怎么样了?昨天你跟贺公子出什么事了吗?”
她话音刚落,握她手的少年便一僵。
阿风:“……”不会真出事了吧?昨天白天见他还好好的,出事也只能出在夜里。
等等、夜里?!阿风倒吸一口凉气,瞪圆了眼看他,大脑瞬间宕机。
方梦白对上她视线,疯狂摆手,“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皱着眉,神情忧郁,“我……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开口。”
“阿白,我们是夫妻!”阿风忙反握住他手,给他力量,“你说过的,夫妻本为一体,夫妻之间,哪有什么不便说的?”
方梦白似乎觉得她说得有理。
成亲两年,他们二人当真可谓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少年挣扎了一下,这才将贺凤臣昨夜所做所为,小声开口。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我很担心……”
阿风听完,脸色也“唰”地白了。
她之前便担心贺凤臣要求方梦白履行夫妻义务。
只是瞧贺凤臣性冷如雪,饮露餐英的模样,还当他对这种事全无兴趣……
她还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为丈夫的屁1股而忧心。
救命啊,不要艹她家老公哇……
“他……他真这么说的?真是要在上面?”
小妻子着急之下,问得直白。
方梦白一顿,却狠狠破防了。
“我……又无龙阳之癖,阴阳相济才成乾坤正道,大丈夫立身处世,立得直,端得正……便是杀了我,我,宁死也不愿的。”
阿风:……
方梦白性子虽软,素日里却也是临危不惧,
此时却红了脸,眼里慢慢流露出伤心,屈辱之色。
……确实是破防得狠了。
“但他要是强上呢?”阿风虽不忍,仍然担心地问出了口。
方梦白一僵,“我……我的确也有此担心,不过你放心——”
他抿了抿唇,脸上重又露出坚决的神采,“他曾说剑术不如我……我昨日已问他能否授我剑术,他答应了。”
“阿风,”方梦白又紧了紧她的手,“从今日起,我会跟你一起学道。我不想找回从前的记忆,可总要捡回从前的修为,才能保护你,和我。”
阿风听了,也觉得在理,便反握住他手,鼓励说,“好,从明日起,咱们便一同学道,互励共勉!砥砺前行!”
16.第 16 章
莫名其妙就燃起来了!
阿风:“为了屁1股!”
方梦白:“……”
他老婆总有像现在这样不着调的时候,此时,只需要坚强微笑就好了。
第二天一早,阿风动力满满提着木剑走到中庭的时候,果然也在清晨的薄雾中看到了方梦白文弱的身影。
他们起得早,晨雾还没散,空气还很凉,方梦白咳嗽了几声。
阿风正要过去关心。
贺凤臣却已快她一步,拍他背心表示关切:“可无恙?”
可恶,这个心机男。
少年意态温柔体贴,方梦白却仿佛背上有蛇在爬。
肺里的痒意都被吓回去了,哪里还敢咳嗽,忙摇头说:“我……咳噗!”
捂住嘴唇,堵住爆发的咳嗽,“无恙……”
贺凤臣:“……”
许是也瞧出来了他畏自己如虎,贺凤臣便也没再勉强他,而是将视线转向阿风。
阿风悚然一惊,登时想起方梦白含着屈辱的话。
一时间,竟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贺凤臣,神情透着一股愚蠢的空白。
贺凤臣:“……”
训练开始之后,作为妻子的贺凤臣自然而然对方梦白投诸了十二分的关注。
见其动作有不合规范之处,便上手纠正。
平心而论,贺凤臣无疑是无疑是个兼具严格与耐心的好师父。
很可惜,方梦白不是这么认为的。
他看起来活像是在油锅里煎熬,面临着师徒恋的性骚扰,竭力躲避着跟贺凤臣的肢体接触。
“胳膊,绷得太紧了……”
少年长睫垂覆,乌发垂落下来,发尖拂过方梦白手臂,敲了敲他紧张的手臂肌肉。
方梦白哪里放松得下来!少年身子紧贴着他的,清瘦的身躯,透着股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他被他半搂在怀里,只觉毛骨悚然,恨不能转身欲逃。
当被又一次避开,贺凤臣眉头一点点蹙起,大有些不满:“修行需静心,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方梦白苦笑:“或许,贺兄放手让我自己来,或许会更好。”
贺凤臣看起来很不满方梦白的学习态度,正要开口驳斥:“……”
阿风从旁小声呼唤:“贺兄,贺兄?”
贺凤臣眼睫动了一下,想装没听见:“……”
但架不住少女一迭声的呼唤,声音小小的,像只在他耳朵边叽叽喳喳,蹦来跳去,大声叭叭的小雀儿。
“贺公子,贺公子……你能过来一下吗?我真的不太懂。”
耳朵,很痒。少年终于抬起了眼:“何事?”
阿风讪笑:“我有个动作不太懂,能否请公子指点?”
不管怎么说,先把贺凤臣从阿白这里诳过来吧,他看上去快哭了……
贺凤臣沉默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隐隐有些别扭,不太想跟阿风接触。因为一跟她接触,他便像变了个人,局促又小气,许是她是方丹青变心的证据,他不讨厌她本人,却厌恶她的身份,接连作出自己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来。
但一齐学剑,他总不能徇私得太厉害,只关注一个学生,而忽略另一个。
只好走向她,“何处不解?”
阿风顿时将自己准备好的一肚子问题,竹筒倒豆子一般,叽里呱啦倒了出来。
她话太密。贺凤臣有点不适应地蹙了一下眉:“……慢慢说。”
阿风比划了一下“斩”的动作:“贺公子,我做这个动作,总有些不太明白。”
贺凤臣仅看了一眼,便给出答案:“斩剑均高在头肩之间,不可过高,也不可过低。”
阿风又比划了一下:“这样?”
贺凤臣:“手臂与剑成直线。”
阿风又照葫芦画瓢抛出其他问题。
贺凤臣都耐心地一一给她解释了。
又在耐心原地等了一会儿:“还有吗?”
阿风大脑飞速运转,死脑子,快想啊:“呃……还有的,要不你等我想想先……”
贺凤臣:“……没有我回去了。”
阿风:“等等!”紧急之下,她“哎唷”了一声,假装甩剑过猛,扭到了肩膀。
“贺、贺公子,我照你说的做了,但好像不对劲,好疼!”
很可惜,贺凤臣并不吃这一套。
贺凤臣回头,毫不客气指出,“你在装傻。”
……她也知道自己假装扭到胳膊的行为傻得无疑于平地摔,但她这不是为了阿白的屁股吗!
阿风看一眼不远处的方梦白,没了贺凤臣在一边指点,少年看上去自在多了,若有所思地出剑,收剑,思考,像个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剑痴,浑然不知天地为何物了。
对上贺凤臣冷淡的视线,阿风颓丧地垂下头,像被雨打蔫巴了的小白菜。
“我错了,贺公子,是我不好……贺公子剑术那么好,我就是想让贺公子多指点指点我……是我不敢玩心眼子。”
她表现得可怜,贺凤臣沉默:“……”他觉得她还在装,但没有证据。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的语气有些软化:“抬起头。”
阿风没动。
贺凤臣加重语气,重复:“抬头。”
阿风低着头,睁大了眼,一眨不眨,努力让眼球感到酸涩,直到酝酿出生理性的眼泪。
这才含泪抬头。
贺凤臣被她泣意劈头盖脸打得一怔,安静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你可以直说。”
阿风:“我,我不敢。”
贺凤臣反问:“你很怕我?阿风,我不吃人。”
阿风这才小心翼翼露出个笑:“谢谢你,贺兄,你人真好!”
贺凤臣默默垂下眼:“……”他不好。
他若是好人,便不会逼她二人合离,更不会无意窥见他二人房1事,仍不知羞耻……甚至那日拈酸吃醋,故意敲打,吓唬、羞辱于她。
阿风:“那我还有个动作不太懂。”
贺凤臣回神,抬眸:“说罢。”
阿风:“刺的时候……还是觉得拖泥带水,不太利落。”
贺凤臣便叫她给自己演示一遍。
阿风深吸一口气,“唰”地刺出一剑。
贺凤臣眼睫一动。
眼底倒映出女孩子生涩,却矫健的身姿。
已颇有几分模样。
短短几天时间,能“刺”出这个地步,可想而知,她私底下是下过苦功夫的。
阻止贺凤臣是真。
想要进步也是真。
阿风用尽这几天所学刺出这一剑,心里也有些忐忑。
看了眼贺凤臣的表情。
……还是那副淡淡的,不置可否的人机表情。
……但应该还是不错吧?
因苦练过一番,阿风对自己这一剑,心里到底还是有底的。
可贺凤臣一直不开口,阿风便忍不住喊了一句,“贺公子?”
贺凤臣这才好似回神。
他目光扫她腰间一眼,这才缓缓吐出一个字:“腰。”
“什、什么?”阿风有点没明白过来。
她今天穿了件荷花色的裙,腰间垂落一道腰上黄,她的腰不算细,被方梦白养出一层软绵绵的小肚子,柔软微丰,却又不失风流窈窕之态。
眼前猝不及防地浮现出。
少女被男人大掌掐着起伏的,汗津津的雪白腰身。
贺凤臣合了一下眼,强令自己不再去看少女那过分晃眼的腰上黄,“我说过,刺剑要用腰发力,你腰力太弱。”
“那该怎么做?只能练腰力吗?”
“嗯。”
贺凤臣说完,便又转身往方梦白那里去。
阿风哪里敢放,慌忙又叫住他,“贺公子!”
贺凤臣又转过身,如雪凤眸安静地瞧着她。
阿风硬着头皮继续说:“还有,后刺的动作……我、我也做不好。”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贺凤臣落她发顶的两道目光。
想他应该也觉察出了她的心思。
她心里着急,又有些害怕。
自从做了那个打小三的梦之后,她就有点怕贺凤臣。
日头又晒,阿风急得一张脸都憋红了。眼里不自觉多了几分恳切。
贺凤臣的视线在她脸上流连了几圈。
他又不傻,自然能看得出来,她在竭力阻止他跟方梦白的肢体接触。
其实,他指点方梦白时,并未有任何绮念遐想。
她这般,将他的告诫三番两次抛之脑后,委实不该。
他或许要给她一个教训。
可他一低头,先瞥见的是女孩子乌黑的发顶。
贺凤臣一时间又出奇平静下来。
真的太小了。
还是个孩子呢。
她也不容易,他又跟她计较什么?
阿风久久没等到他的回复,眨巴着眼,用那一副上课时凝望任课老师的,求知若渴的,真诚的,天真愚蠢的目光,努力看着贺凤臣。
猝不及防,再次接触到她的视线,贺凤臣顿了一顿。
是个孩子。
但,是个装模作样的坏孩子。
所以到底行不行,倒是给个准话啊……正忐忑间。
贺凤臣沉默了一下,竟当真被她真诚好学的视线打动,败下阵来。
少年折身回到她身边,“继续吧,我一时不会再走。”
她双眼骤亮。
贺凤臣看了看她,不知何故,又微冷了面色,“我会教你,但是你……”
他淡淡道:“别装模作样了……”
少年低下身俯视她好几眼,眉眼冷睨着她,活像在看一个心术不正的狐媚子。
贺凤臣的眼里满是不赞许,“我不是方丹青,收起你的把戏,修行艰难……不是再靠挤几滴眼泪,撒娇卖痴,就能成事的。”
阿风哪里会反驳,点头如捣蒜:“……嗯嗯,明白了。”可你不还是回来了吗?你说得多对。
她如此没有骨气。
贺凤臣:“……”有些哑口无言,像被她的态度噎住,觉得不对劲,想反驳,又没有头绪。
一下子抿紧了嘴唇,有点郁闷。
既然贺凤臣都这么说了,阿风也不跟他再客气,一口气比划了“后刺”、“探刺”好几个动作。
贺凤臣从旁指点纠正。
可空口说,又哪里比得上手把手实践。
贺凤臣便问:“可以吗?”
阿风自然无不可。
贺凤臣便来拿她的手。
她个子矮小,手也小,贺凤臣顿了一下,轻轻握上去,半个手掌便将她整只小手都抱住了。
触手绵软无骨。
贺凤臣又一顿,不免将掌心的小手跟方才握方梦白时相比较。
男人的手,跟女人的确大不相同。
男人的手是硬的。
女人的手太软。
阿风感觉到贺凤臣拿住她的手,久久不动了。
她纳闷:“贺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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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开口,贺凤臣才动。
他雪白的指尖动来动去,不断调整着握剑的姿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怎么觉得有点小心翼翼,无所适从的感觉。
少年身形僵硬,仿佛捧了条软绵绵的大毛毛虫。
阿风忍不住又喊了一声,“贺兄?”因为两个人离得近,她嗓音仿佛呵气成风,被太阳晒得暖烘烘,潮热的,拂过贺凤臣耳尖。
很痒。
痒得贺凤臣心里一跳,指尖一顿,长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阿风目瞪口呆看着地上的剑:“……剑。”不是,兄弟,这对吗?
贺凤臣好像也愣了一下,眉头一点点皱了起来,似乎有点不可置信:“……”
他陷入了沉默,好像对剑修拿不稳剑这个事实有点郁闷,或者屈辱。
活像是跟谁在生闷气。
阿风有点担忧:“呃,你没事吧?”内心已经在尴尬得尖叫了:剑修拿不稳剑这算不算事故现场啊啊,她要说点什么?
贺凤臣怔了一下,这才回神,摇摇头:“……无妨,抱歉……是我不好。”袖口飞出白纱缠了那木剑,回到掌心,语重心长,“剑是剑修半身,你日后修行莫要如我这般。”
他定了心神,指尖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握住她的手掌。
也不知是不是受贺凤臣的紧张感染。
阿风也有点心不在焉。
她忽然发现,贺凤臣的手很白,骨节分明,很有力,淡青淡紫的经络血管纵横,用力时,会稍稍起伏出来。
像毛毛虫?
他的指尖也是凉的,冷不丁触在手上,有种被毛毛虫碰了一下的毛骨悚然之感。
可还没等她思维过多发散,贺凤臣便微微一顿,定定地握住了她的手。
少年玉碎般冷清的嗓音,霎时间便浮她发顶:“注意,来了。”
仿佛为了找回自尊,证明自己靠谱,接下来贺凤臣认认真真一口气挽了好几朵漂亮的剑花。
飞雪一般漂亮。
他手握着她的手,带着她不断刺、劈、撩、挂……
一边在她耳畔提点:“格剑,可下格,翻格……”
“用力一点……对……”
她表现得好的时候,贺凤臣也不吝于表扬,语气柔软,“做得很好。”
少年近在咫尺的眉眼,柔和如月。
雪白的衣袍,与她荷色的裙摆,飞扬,交织。
阿风从来没刺出过这么漂亮的剑法。手臂贴着跟着贺凤臣的劲实的手臂。
贺凤臣的动作极为遒劲迅疾,刺剑都从腰部发力。
阿风趔趄了一下,后背撞入他胸膛,紧贴他腰腹。
少年劲腰微摆,一寸寸,能清楚地感受到剑修可怕的腰力。
刺出的每一剑都凌厉无比,威力无俦。
却又不失绰约飘逸的风流情态。
这一刻,自己的身体仿佛也不是自己的,跟贺凤臣融为一体。
长风油云,浩日当空。
阿风恍恍惚惚间,仿佛自己也当真成了位剑仙。
衣袂飘飘,乘云而起。
一剑霜寒,满堂花醉。
-
贺凤臣手拿着她手,一本正经练到中途,阿风终于觉察出不对劲来了。
不对,很不对。
……这算不算情意绵绵剑?
不过也没见正宫跟小三情意绵绵啊……
她不是没感觉出来她跟贺凤臣之间交往有些过密了。
可她同时也有自知之明,不至于觉得自己魅力无限连gay也能掰直。
……这也太傲慢了。
贺凤臣摆明了一心惦记着阿白,对她的特殊对待也不过是因为方梦白。
阿风靠在贺凤臣怀里。
后知后觉回过神,有点煎熬,那现在这算什么?gay蜜情吗?
偏偏,贺凤臣发觉了她的走神,清淡淡的嗓音响起:“在想什么?”
阿风猛摇头。
贺凤臣顿了又顿,委婉含蓄说:“我接下来不会再走了……你尽可放心……”
阿风:“不是这个意思啦!”
贺凤臣垂眸:“……哦。”
阿风:“啊?”怎么这个反应,他到底是哪个意思?想让她拼命挽留他吗?
所以,要保持距离吗?
这人自称男妻,又要草她老公……
到底是0还是1,还是0.5?
能当姐妹对待吗?
她正费解地在心里直挠头间。
方梦白还在勤勤恳恳,苦练自己的剑。
方才贺凤臣已经将基本要诀都授予他,所以哪怕他不上手,方梦白也能自己练。
他素来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没了贺凤臣令他头皮发麻的贤妇作派,他反倒松口气。
贺凤臣被阿风叫走之后,方梦白留意了几眼,见他二人没什么问题,便也收拢了心神,专心练起剑来。
方梦白学起剑来很快,虽已经忘记前尘,但残留的身体记忆,仍令他每一次出剑,都心有所感。
简陋的木剑握在掌心,心头更是一片火热。仿佛,找回了一位失落已久的知交爱友。
虽流了一身的汗,却觉精神奕奕,不禁双目发亮,闭唇微笑。
对了,阿风。不知阿风练得如何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方梦白扭脸去看阿风。
瞥见那亲密相拥的少男少女。
方梦白微微一怔,面色霎时就变了,唇角笑意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17. 第 17 章
作为个正常的男人,丈夫。
想必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拉拉扯扯,搂搂抱抱。
纵使,这个男人自称自己的男妻。
方梦白当然不会责怪阿风,刚刚若不是为了帮他支开贺凤臣,阿风也不至于跟贺凤臣走得这么近。
所以都怪贺凤臣!
这少年实在是不通人情世故,又毫无男女大防的自觉。
当真……不知检点!方梦白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出声打断这两人。
也不知是不是刚刚练得太猛,心绪又激荡,竟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咚一声动静,顿时引起了阿风跟贺凤臣的注意。
阿凤:“?!”
“阿白?!”她大惊失色,下意识一把推开贺凤臣跑了过去。
贺凤臣被她推了个趔趄,顿了一秒。瞥见倒地不醒的方梦白,这才反应过来。
袖翻雪浪,一闪身的功夫比她更快,已将方梦白打横抱起,摸他脉搏。
“阿白、怎么样?怎么回事?”阿风急得团团转。好好的人怎么就晕了?这么虚怎么回事?
贺凤臣收回手,“无妨。他病体未愈,一时间心力又损耗太过。”
阿风:“心力损耗?”
贺凤臣又“嗯”了一声,提方梦白整了整凌乱的鬓发,轻声说:“玉烛是剑道中的天才,哪怕前尘尽忘,甫一握剑,仍能误入无我的剑道境界。”
“你不必担心。”贺凤臣抬头看她一眼,“待我为他稍作调息,即可安然无恙。”
贺凤臣既然都这么说了,阿风无计可施,也只能看着他抱着方梦白进了东厢房,静候他佳音了。
贺凤臣一进屋,便关上了房门。
阿风又担心,又不便打扰他俩,只不过光这样傻等着终究不是个事。
她琢磨了一下,心想,估计方梦白晕倒还有可能是天太热,索性便去出了厨房,给三人做几碗凉汤出来。
贺凤臣将方梦白放到床上,给他灌输了点灵气,就收回了手,默默等他醒来。
当然不像之前给阿风灌输灵气那样。
说起灌输灵气——
贺凤臣自己心情也挺复杂的。
仍想不明白自己那天为何故意做出那种事。
只能归咎于,他亲眼见这孩子跟玉烛交1合,他多少有些嫉恨,便故意吓了吓她。
想到这里,贺凤臣又看了眼床上长睫垂敛的方梦白。
少年紧闭着眼,唇瓣红润。
18.第 18 章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阿风满腔的怒气,因为贺凤臣没头没脑这一句话,嘎嘣一下就烟消云散了。
她甚至还挺高兴的。
修炼了这么长时间,这又不是打游戏练级,有明确的奖励反馈。这段时间里,若说没有自我怀疑那是不可能的。
乍闻贺凤臣的表扬,阿风惊喜道:“真的?”
贺凤臣认真说:“我为何要骗你?”
阿风:“不是骗,是鼓励。”
贺凤臣竟然真的就又鼓励了一遍:“你已经很厉害了。”
“你来做什么?”贺凤臣还没有忘记问她的来意。
阿风激动的大脑冷却下来,瞧见他自然,乃至坦然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我好像才是小三诶……
她噎了一秒,忍不住将目光投向方梦白。
方梦白接收到她的求救视线,回过神来。
方才情急之下,他下意识呼唤妻子的名字,而今,如梦初醒,才觉不该。
他不忍令她担忧,有意揭过这个话题。
少年一笑,上来替她打圆场,“阿风,你来看我吗?多亏贺兄为我调理气机,我已经无碍了。”
阿风:你那个调理气机正经吗?
当着贺凤臣,这位掌握他们夫妻生杀大权的修士的面,她也不好细问。
三方正尴尬沉默间。阿风猛地想起被自己放在门口的那三碗甜羮。
“对了。”她一拍脑门,回到门前端了托盘进来,“天太热,我怕你是中暑,给你们做了凉羮。”
方梦白大为感动,显然已将刚刚的不愉快都抛之脑后:“阿风……”
“快吃罢。”她亲自端了一碗送到方梦白面前。
“好。”方梦白微微一笑,拿起勺子。
阿风踌躇着端着另一碗,递到贺凤臣面前,“贺公子,你……要不要尝尝?”
贺凤臣的目光落在这一碗凉羮之上。
以阿风的手艺,当然做不出多么复杂,漂亮的式样。
卖相也没法跟外头的相比。
但味道,她尝过了,还是挺有信心的,难吃不到哪里去。
冰沙上铺了一层糖渍过的,炖得绵密细腻的绿豆、红豆、芋泥,又浇入了牛奶,点缀以酥酪。
当然冰块、酥酪都是她在外面买的,平阳城大,夏天就有不少小贩沿街叫卖冰块,可便宜了,几文钱就能买好大一块呢。
贺凤臣本想拒绝的。
但架不住阿风期待的目光。
女孩子有点忐忑,但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水洗过的亮。
这是抛却了情敌的身份,身为一个厨子,单纯地渴望得到食客肯定的眼神。
贺凤臣顿了一顿,鬼使神差地便颔首,道了声,“好。”
拿过勺子低头舀了一口。
“怎么样怎么样?”阿风早就迫不及待了。
贺凤臣还没开口,方梦白却有点不满了,“阿风为何不问我?”
阿风:“你明知我手艺嘛,而且我厨艺还是你指点出来的。”
方梦白立刻就被哄好了。
贺凤臣舀了一口,不自觉便舀了第二口,第三口。
直到阿风追问:“怎么扬?”
贺凤臣回答之前,又舀了一口。
味道,出乎意料,并不差。饶是他吃过许多珍馐,这家常甜点,也别有一番滋味。
奶油细腻香醇的滋味,如丝绸般缠绕过舌。
他又看了眼几乎见底的碗,这才缓缓放下勺子,挺直身子。
“味道,很甜。”他保守地说。
“就这样?”阿风有点失望。
贺凤臣瞧见她眼里的失望,又补充了一句:“滋味甚美。”
这下阿风彻底高兴了。嘚瑟地扬起唇角,自己也快乐地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贺凤臣看着她的笑,移开了视线。
可瞬息的功夫,他目光便又顿住了,定在她脸上。
她吃得急,唇角挂了一星酥酪,唇瓣被甜蜜的糖水浸润着,一张一合。
跟方梦白全不相同。
“女人之唇,艳如樱桃,动清声而红绽……”
贺凤臣不错眼盯着她唇角,指尖动了动,不自觉又舀了一勺,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奶酥仍是甜腻的味道。但接下来这半碗甜羮他却有些食不知味。
少年吃相极其优雅,垂着眼睫,慢条斯理,颊侧鼓鼓囊囊地动来动去像只松鼠,少顷,一大碗甜羮就被他吃了一干二净。
贺凤臣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不忘擦了擦唇角,很矜持地点了点头,“多谢款待。”
吃完凉羮,又得到了表扬,阿风舒服地揉着肚子,长出了口气。
在享受着这难得的闲暇,突然,院子门口传来道男人的嗓音。
“敢问主人家可在?”
阿风抬起头,方梦白,贺凤臣三个人交换了个视线。
贺凤臣站起身:“我去看看。”
阿风:“我也去!”
方梦白:“我……”
阿风语重心长:“你还没好全呢,就待着别动,休息休息。万一外面是你仇家呢?”
贺凤臣腰细腿也长,阿风跟方梦白交代几句的功夫,他就已经跨到了院子门口。
阿风追过去一看,只见大门口并肩站着一对青年男女。
眉眼都很温和,极为恩爱的模样,像是夫妻。
两人见到贺凤臣明显愣了一下,为其冰雪容光所摄,眼里露出惊艳。
那男的先回过神,朝她两人拱手为礼,脸上带笑,“我们是住隔壁的,但愿没叨扰了贤伉俪。前几日听闻这院子里来了新客,还未来得及拜会,今日,特来登门。”
贺凤臣眼睫一动,神情正经:“我不……”
阿风心里咯噔咯噔,生怕这人又说出什么“男妻”之类惊世骇俗的话,慌忙打断他。
“哈哈,两位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
贺凤臣倒也安静下来,任由她来交涉。
“这是,我兄长!”她拽了贺凤臣,拍拍他手臂。
贺凤臣看她一眼,倒也没揭穿她。
“哦、哦……原是如此。”男的愣了一下,可能是惊讶于他俩这毫不相似的长相。
“我名唤吴思礼,这是内子,姓祝。”不知道为什么,他笑得有点小心翼翼的,似乎有心事,还总若有若无往院子里看。
阿风:“吴大哥,祝大嫂。”
祝夫人是个鹅蛋脸,很温柔的眉眼,闻言,便将臂弯里抄着的果篮往她手里塞,“以后咱们便是邻居了。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之间,还望多加提携相助,日后若有失礼之处,还请海涵。”
“哪里哪里。”阿风很不好意思。按理来说,该是他们这些外来的上门来拜访原住民才是。
不过他们仨这几天忙着修炼,倒忘了一茬。
不过这夫妻俩怎么会突然上门?
阿风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该不会是自己刚刚劈的那一剑吧?
刚刚那动静确实有点扰民了。
她再看这夫妻俩,便觉出这二人话里含蓄的提点。
……噪音扰民被找上门。
告别吴祝夫妻,答应一定会抽空跟祝夫人游玩之后,阿风着实有点难为情。
贺凤臣倒是淡然,都让她交涉了,此时觑她脸色,才问:“你有心事?在想什么?”
“没什么。”阿风摇摇头。
正要回屋,贺凤臣却停下脚步。
阿风惊讶地回头看他。
“阿风,但我有话要跟你说。”贺凤臣说。
“你要跟我说什么?”
今天中午又一次被打断亲密,贺凤臣想了想。
“我郑重地,还请你,离玉烛远一点。”
阿风大脑空白了一秒,懵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的事,讪讪地笑了一下。
“我、我知道了。”
“你们已不是夫妻,”孰料,贺凤臣仍不放心,强调说,”你以后少见他,你来了,他便只顾着看你了。”
阿风又短暂地呆滞了一秒。
贺凤臣说得太诚恳了,她甚至分不清他是不是不满。
可还没等她整理出措辞。
贺凤臣倏地又转移了话题,“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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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那碗甜羮。”
“那碗甜羮?”
他顿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又道:“没什么。”
贺凤臣的前两句话,的确给阿风短暂地带来了些困扰。
但这都是老生常谈的问题了。
虱子多了不愁痒。痒着痒着阿风就躺平了。
虽然这样说很不道德,她才是小三,可让她就此放弃方梦白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既然不能够,那就没必要多往心里去。
不过,以防万一,明面上还是暂且多跟方梦白保持距离吧。
她比较纳闷的是贺凤臣的第二句话,甜羮?
那碗甜羮怎么了?他不是吃得挺开心的吗?
然而,很快。阿风就明白贺凤臣那没说完的半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第二天,方梦白没有早起,他一直以来都有早起的习惯,但昨天练剑耗损太过,今天难得还躺在床上休养。
阿风起来之后,喂过了小白,便打算去厨房里给自己弄顿早餐,好开启今天修炼的一天。
孰料,刚走近厨房。
下一秒,厨房在她面前炸了。
对,炸了。
爆炸发生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傻的。
平地里砰地一声惊天巨响,脚下大地剧烈颤动!
小白被吓得嘎嘎乱叫。
火光白烟倒映阿风惊恐的眼底。身体已快于意识一步,她转身就跑,企图寻找个安全的掩体。
但爆炸的冲击波来得太快,眼看来不及,阿风只得将心一横,正要就地一趴——
突然,一道雪白的身影自爆炸的火光中飘出,接住了她,将她带离数丈之外。
阿风目瞪口呆,结结巴巴,“贺……贺公子?”
眼前这清冷如玉,肤白如雪的少年不是贺凤臣还能有谁?
贺凤臣淡淡嗯了一声,放她站稳。
他神情之疏淡如雪——
阿风愣了半天,回头看看那还在冒着滚滚白烟的房子,“那个……房子……”
在贺凤臣淡定的目光下,她吃力地组织着语言,“好像炸了唉,不要紧吗……”
贺凤臣微妙地顿了一秒,“在做饭。”
阿风:“啊?”
贺凤臣:“做饭,爆炸。”
阿风:??
做饭,爆炸?她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炸厨房这样的事?
等等,这又不是现代,用煤气天然气的……古代烧大锅,有什么能引起爆炸的东西吗?
她看看贺凤臣这仙姿佚貌,一尘不染,淡雅如雪的容色。
的确很难把做饭,炸厨房跟他联系在一起。
对上她视线,贺凤臣解释:“惭愧,在下不通庖厨,昨日见你那碗甜羮滋味甚美,便欲一试。”
合着昨天想说的是这件事?!
阿风愣了一下,恍然,
“等等,你这是在为阿白学做饭?”
“嗯。”贺凤臣解释说,“我观凡人界寻常夫妻,妻子都要给丈夫下厨,惭愧我与玉烛成亲三十年,未尝为他调过羹汤。”
兄弟你学人精啊。阿风也不好意思吐槽他光明正大学人精,没忍住先反驳了一嘴,“谁规定妻子必须要给丈夫做饭了……”
古代人贺凤臣:“何意?”
阿风摇头:“没什么,我的意思是。”她咋舌,“贺公子当真……当真天赋异禀。”
贺凤臣:“……”就算是他也听出来这绝不是夸奖。
“你来做什么?”他问。
“我给自己整顿早饭吃。但现在这样……”阿风惆怅地蹲在一地废墟前叹了口气。
贺凤臣弄出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睡梦中的方梦白。
方梦白披衣跑到院子里,瞠目结舌地看着这断壁残垣,“这……怎么回事。”
阿风:“给你做饭。”
方梦白迷茫:“啊?”
对上他视线,贺凤臣:“我会赔的。”
方梦白:“不……在下只是不明白,为何做饭这么简单的事,还会把厨房炸了……”
贺凤臣:“简单吗?”
19.第 19 章
隔壁的小夫妻也被惊醒。
丈夫吴思敬循声慌忙跑过来,“我听到爆炸,怎么回事?贺兄,方姑娘,你们无恙吧?”
“咦,这位是?”他惊讶地看着乌发单衣的方梦白。
阿风:“这个也是我兄长。”吴思敬昨天没能见到方梦白,阿风对他解释。
吴思敬满脸怀疑:“这个也是?”
阿风指指贺凤臣:“这是我表兄。”
又指指方梦白:“这个是我亲兄,我跟他都姓方的。”
阿风:罪恶,她穿越前网上冲浪把脑子冲坏了,刚刚满脑子都是,我是大富婆,这是我小白脸。
吴思敬:“……”哪有大姑娘跟着两个男人租房的,就算亲兄妹也没这个道理。
不过,兴许是顾忌着这几天弄出来的动静,三人身上的佩剑,到底没敢吭声。
吴思敬的表情有点忧愁。
阿风看了出来,叫他到一边,安慰他,“对不起,吴大哥,这两天是有点扰民了,下次绝不会了。”
吴思敬忙摆手:“邻里邻居的,说这些做什么。”
“人没事就好。那么大的动静,把我跟内子吓个够呛,这些天里城里可不太平,我俩还以为是那野猪妖青天白日里来作怪呢。”
“野猪妖?”阿风惊讶。
“方姑娘,你不知道吗?”吴思敬比她更惊讶,“平阳城这几天死了不少人呢。”
见她一脸茫然,吴思敬耐心跟她解释:“起先是城外头发现好多具被野猪啃得七零八落的尸体,后来有樵夫在林子里看到个七八米那么大的野猪精,站起来学着人走路呢!”
“那野猪精跑起来速度极快,一晃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这下,大家伙才知道城外是闹妖精了。
“这几天谁也不敢出城,家家夜里关门闭户,方姑娘,你们也要小心,将门窗关紧点,少出门,免得那野猪精混到城里来害人。”
吴思敬说到这里,又有点忧愁:“玉娘她表弟前两天便出城未归,定是凶多吉少了,唉,可怜姨母她老人家就这一个儿子,这两天把眼睛都哭瞎了。”
阿风:“官府呢?官府没找人除妖吗?”
吴思敬:“听说倒是联络了仙门,但咱们栖云州境内的仙门本来就少,哪有这么快的。”
如果说是以前,阿风听了也就啧啧着过了,回去之后,可不得好一番小心注意,紧锁门窗,减少外出。
可如今,她遇到了贺凤臣,跟着他学了道,有了点能力,便有些蠢蠢欲动。
物伤其类。大家都是平头老百姓,平白遭这样的罪,要不回去之后问问贺凤臣能不能顺手帮了这个忙吧?
他不是很厉害的样子吗?
塞了昨天新买的几个瓜果作为赔礼,阿风送走了吴思敬,回到那堆废墟前。
方梦白正在指挥贺凤臣抢救残砖乱瓦之下的锅碗瓢盆。
“可惜了,才租的房子,不知要赔多少钱。”
方梦白心疼道。
他只是个教书先生,跟阿风小夫妻俩也没多少银钱。
为了让阿风过得舒服点,月月有漂亮的新衣服新首饰换着穿戴,少不得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闲暇时候写点字,画几幅画送去寄卖补贴家用就不消说了。
那些个衣服首饰,但凡他自己能缝制的,便扯了布,买了料子自己来做,剩下的钱还能给阿风买点大鸡腿卤着吃。
贺凤臣,“我会赔。”他顿了一下,“若人家不肯,我便买下。”
方梦白:“……你有这么银钱吗?这可不便宜。”
贺凤臣:“有。”
方梦白:“……”
他俩你捡一块砖,我丢一片瓦的,忙得正热火朝天,阿风见了,立刻捋起袖子也要加入其中。
“可别,”方梦白忙拦住她,“这里脏得很,阿风,你就不要动了,脏了你衣服,这里交给我跟贺兄忙足够了。”
贺凤臣也道:“阿风,你不要过来了。”
他掐了个剑诀,石头断木便晃晃悠悠飞起来,自己则袍袖如雪,纤尘不染。
其实这里全交给贺凤臣处置也无妨。不过方梦白老母鸡心态照顾她照顾久了。很怕贺凤臣这不食人间烟火的仙男弄出什么岔子来,不敢放手。
阿风看有贺凤臣当苦力也累不到方梦白。这俩人坚持,阿风也没勉强。
不过,她总得做点什么。
“要不我出去买点早饭吧?”她问,“你们要吃什么?”
方梦白跟她老夫老妻:“你看着买点就行,你吃什么我吃什么。”
贺凤臣:“都可。”
阿风想了想,出去买了几碗小馄饨回来。
馄饨买回来的时候,这两人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
方梦白两只手黑黑的,俊俏文弱的脸蛋上也左一道,右一道的灰痕,像只花猫,抖着胡子冲她笑,“多谢阿风细心体贴。”
三人收拾出一张小桌子出来。
方梦白吃了几口就饱了。
阿风刚想关心他吃饱了没,
贺凤臣却抢她一步,低声问:“不吃了吗?”
方梦白苦笑:“没胃口。”
阿风:“是不是刚刚在太阳底下晒的?要不要我——”
在贺凤臣淡淡的视线下,阿风没出息地改了口,“要不要贺二哥送你去屋里歇歇?”
“二哥?”这是双双困惑的贺凤臣跟方梦白。
“对啊。”阿风点点头,“我对外说你是我表哥,做戏总要做全套吧?”
贺凤臣怔了一下,竟也没拂却她刻意的亲近。
贺凤臣没说不行,阿风便权当他默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贺凤臣不信她,又掌握她修炼大权,她能跟他硬碰硬吗?
当然是不行的,与其伤春悲秋,跟他闹得剑拔弩张,不如抱紧他大腿,努力刷他好感,表示自己是纯良无害的。
方梦白一笑,虽然夫妻一场,多少猜出她笼络之意,笑容却有些勉强:“二哥……也罢。我是大哥,贺兄自然是二哥了。”
到底没忍住,轻飘飘,酸溜溜道,“只是阿风你还没叫过我哥哥呢……”
阿风手指贺凤臣,发挥了现代人的自嘲精神,苦中作乐,开了个玩笑:“或许我也可以叫贺公子二嫂。”
方梦白:“……”
贺凤臣看向方梦白。
方梦白登觉不妙:“等……”
贺凤臣目注他,一字一顿:“……我并无异议。”
方梦白笑容僵硬了,眼一闭,往后一仰。
阿风飞身上前晃他肩膀:“……我开玩笑的阿白,醒醒!”
地狱玩笑,差点气死老公。
方梦白苍白面色,嘤咛一声,缓了口气,颤巍巍:
“……阿风,你……”
阿风很内疚。叫她平常跟室友互损缺德,地狱玩笑开多了吧?忽略了古人和现代人的精神状态。
贺凤臣转向他:“要我送你回房吗?”
方梦白虚弱地点点头。
他在太阳底下晒了半天,也的确有些乏了,便没再多逞强。
贺凤臣送走方梦白之后,回到小餐桌,阿风正双手交握在膝前,拘谨地坐在餐桌前,“阿白怎么样?”
贺凤臣:“无恙。”
阿风松口气:“那我们继续吃?”
贺凤臣点点头,坐下,拿起筷子。
也不知是不是只剩下她跟贺凤臣两个人。
阿风全没了跟方梦白相处时的自在。
小餐桌放在庭院当中的那棵桂花树下。
日头太盛,枝叶也遮不住日光。
几口滚烫的小馄饨下肚,阿风被就被水汽熏得面颊泛红,额头渗出细汗。
贺凤臣用餐时的仪态也极为妥帖,食不言寝不语,吃面也没任何不雅的动静。
阿风正犹豫要如何开口,就眼睁睁看他以优雅的姿态,光速吃完了一海碗的小馄饨,眉尖微蹙。
……好像还没饱。可这已经是她特地点过的大碗了。
她想想,端起方梦白没动几筷子的那碗:“要不你吃阿白剩下的?”
贺凤臣不动声色,飞快地护住碗沿,“不必。”
好像很嫌弃的样子。阿风作罢。
“二哥……”阿风干脆也放下碗,斟酌着开口。
贺凤臣眼睫一颤,有点不太适应的样子,但还是轻轻“嗯”了一声。
“我刚开玩笑的,你不介意我喊你二哥吧?”
少年轻轻摇头:“阿风,我不介意。”
阿风:“实不相瞒,我有件事想询问二哥。”
贺凤臣:“馄饨。”
阿风:“啊?”
贺凤臣摇摇头:“你尚未吃完,吃完再说。”
阿风默默地看了眼那半碗馄饨,“二哥家训难道是食不言寝不语,不能剩饭吗?”
贺凤臣:“嗯。”
阿风好奇:“二哥你哪儿的人?感觉你家境应该很好。”
贺凤臣:“我出自岐山贺氏。”
岐山贺氏……听着简简单单,但敢用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某某地,某某氏的,应该还挺厉害的吧?
阿风:“岐山贺氏?”
贺凤臣:“是仙人界一大宗门世家,先祖据说是凤凰。”
所以,他的名是凤臣,字是升鸾?
阿风:“那二哥你也有凤凰血脉?”
贺凤臣不知何故,沉默了一会儿,“……贺家人人都有凤血。”
?矜冷少年本体竟是小鸡?小鸡爱好者阿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那贺凤臣能变小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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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馋小鸡可久了,苦于各种各样的现实原因,一直没能养成,只能在网上云吸鸟。
穿越之后,倒是养了小白,但小白太凶,不爽了会嘎嘎咬人……
正激动间,见他神情不知为何有几分落寞,阿风愣了一愣,虽不解其意,却也知晓这不是继续追问的时机。
她适时转移了话题,跟贺凤臣说起野猪精的事来。
贺凤臣:“你想除妖?”
阿风忙摆手澄清:“想,但是我,我不行的,我才学道没多久。”
贺凤臣:“你那一式,回雪剑法,很好。”
阿风又高兴起来:“说起来,那一式劈没有名字吗?”
贺凤臣:“你可以取个名字。”
取名废阿风琢磨了一下:“呃,回雪剑法第一式·劈?”
贺凤臣颔首:“可。”
阿风瞪圆眼:“……不,我也是开玩笑的!”
贺凤臣:“我没玩笑。”
阿风:她已经想象出日后贺凤臣跟人打架的时候,别人问这是什么招式,少年一脸淡定回复:“回雪剑法第一式·劈”。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贺凤臣能脸不红心不跳地干出羞耻play,啊啊啊啊这也太社死了。
阿风:“还是不要了吧,到时候有人问你你不要怎么说?”
贺凤臣蹙眉:“我不介意。”
但是她很介意,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的哇……
阿风看看贺凤臣,贺凤臣平静回望。
阿风:“……算了,我们还是说野猪精的事吧。”
贺凤臣:“馄饨。”
阿风低头一看,这才意识到馄饨已经冷了。
“二哥不是说好的食不言寝不语吗?”她笑问。
贺凤臣:“听你说话,忘了。”
阿风愣了一下。
贺凤臣催促:“快吃。”
阿风讪讪解释:“其实我平常也很少剩饭……”主要是今天特殊情况,早饭吃得太晚,不饿。
“小时候我爷爷奶奶还跟我说,浪费粮食,老天爷会打雷来劈呢。”说着,为表清白,飞快地舀了一勺子馄饨送入口中。
贺凤臣不置一词,只在她吃馄饨的时候,安安静静地瞧着她。
凤眼如两丸清澈的黑水银。
他视线直接得近乎赤-裸,盯着她红润润的□□,一张一合。
好小。
分明一碗馄饨下肚,却又觉得饥肠辘辘。
贺凤臣垂眸,舌尖微微舔舐着上颚,口齿生津。
之前夜里那个疑惑再次浮上心头。
他不自觉地比对眼前少女的口腔和自己的舌。
能容得下他一根舌头吗?
……
阿风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不管是谁,在这样的注视下都很难有好胃口。
可偏偏,贺凤臣目不转睛的同时却又心不在焉,像在走神。
她匆忙咽下一口馄饨。
却见贺凤臣愈发怔忪了,清润的水雾又在他眼底聚集,淡色的薄唇间似乎有红艳艳的舌尖探出,舔了舔唇瓣。
阿风头皮瞬间就炸开了。
不至于饿成这样吧?
她硬着头皮,故意“咚”地很大声放下筷子。
敲着桌面,说,“我吃完了。”
贺凤臣这才如梦初醒,他眼底的水雾散去了,顿了顿,坐直了身子,“请说。”
阿风就又把吴思敬的话复述了一遍。
贺凤臣:“你想让我帮忙?”
阿风:“是的。”
贺凤臣想了一下,“修士窃阴阳,夺造化,本逆天而行,却应多做善事,行侠仗义,还报万灵。但我有个要求。”
“你需得与我同行。”
阿风迟疑了一秒,就果断拍着胸口答应下来,“没问题。”
“你总不会放我送死吧?二哥?”她想想还是又多问了一句。
贺凤臣:“不会。”
阿风彻底放心了。说完这件事。
她跟贺凤臣又对坐了一会儿,想起另一件。
“二哥你说你出自岐山贺氏,那阿白呢?”她试探着问。
“阿白也是出生在修仙界吗?”
“拂衣楼的那些人到底跟他有什么仇怨……”
当着贺凤臣的面,她已经足够跟方梦白保持距离了。
可逆来顺受毕竟不是她的处事风格。得寸进尺,反复横跳,疯狂试探才是她的本性。
贺凤臣也没拒绝当她哥,她难免就想抓住这个机会,乘机多打探打探两人的过往。
明面上说,他们毕竟还被人追杀着呢,她关心关心也是正常的吧。
“二哥,你之前不是问我好不好奇阿白的过往吗?”阿风试探开口,“我现在想知道了,可以吗?”
20 第 20 章
贺凤臣静静地听完, 这才淡淡开口,“是。可我如今反悔了,并不想告诉你。”
“为、为什么?”
“此前是我莽撞。”贺凤臣看了她一眼, “阿风。”
他顿了顿。
每次唤她的名字时,他总要停顿。
“玉烛不是普通修士, 你当知晓。”
“我……”阿风神色有点凝重,“隐约猜出来一点……但我之前也只认为他可能出生富户,家境不错。”这也是为何她之前频频想劝方梦白找回自己记忆的缘故。
博学多才,举止端雅, 必定不是小门小户出身, 说不定出身什么世家大族, 过着吟风弄月的风雅日子。
跟她龟缩在一个小山村里, 粗茶淡饭,粗布麻衣,成日面朝黄土背朝天, 岂不可惜。
阿风想到这里神情黯淡,但她不好,不坦荡, 也有私心。
她其实也怕阿白找回记忆就变成了一个陌生的人,回到自己的世界, 回到贺凤臣的身边。
“不全错。”贺凤臣点评。
阿风心底一沉, 强颜欢笑。
“你年纪太小,历事少。他过往与常人不同。”
阿风张张嘴, 没等她开口,贺凤臣便洞悉了她的心思, 打断道, “我知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