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与小娘子》
1. 第一章
燕流弃掉身下的马匹,向着林子深处跑去。
月黑风急,如不是凭借他自小在山林长大的野兽直觉,他在这陌生的山中该是难以前行的。
拔掉后背靠近肩膀的暗器,猝了毒的飞镖还带有倒刺,拔出来时勾烂他的皮肉。
用内力逼出一部分毒素,他躲藏在树枝上,如豹子般灵活迅捷。
喘息了片刻,出手封锁肩膀几处穴道,防止毒素乱窜。
他想不通,自己是怎么得罪了天明神教的人,虽说这算是魔教,但明明和武林盟是交好的。
江湖上最近有风声,说魔教的少主在找一个女子,找不到就发疯了,要找武林盟的麻烦。
燕流觉得哪里不对,怎么这么儿戏的。
他想理清一下思绪,耳中却听到了轻微的声响,那几个高手也追过来了。真是比鬼还难缠,甩不掉了。
应该是身上被做了标记,要么是气味,要么是用毒,否则怎么他躲在哪里对方都能追过来。
收敛心神,少年又从树干上奔逃,零星血迹落在枝叶上。不过一刻钟,身形鬼魅的几位江湖人也来到燕流刚才栖息过的树干。
带头的人不过七八岁的年纪,身后还有一儒雅男子与高挑的少女,三人停留。
“芒种,你确定往这里跑了?”少女冷声问。
小孩摘下染血的叶子,轻笑,“自然,少主的追踪毒虫天下闻名,不会出错。”
“你好歹一个东堂主,怎么还要我们帮忙?少主的任务,你自己做呗,反正你俩关系好。”少女有些不耐烦,眉宇间满是不爽。
小男孩芒种也不理睬这牢骚,只说道:“惊蛰姐姐,我要是自己能打败新晋的武林七秀之一,我何苦找你和立冬。”
“别叫我姐姐,你要装小孩子多久,恶心。”
立冬望着远处的山林,只说:“早些完成少主的任务吧,到底也是圣女的弟弟。”
惊蛰:“少主为什么要针对这小子?不是那个盟主儿子在搅和他好事么。”
芒种很有下属的自觉,笑道,“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找盟主儿子的麻烦,少主心眼子多,有时候发脾气想一出是一出,干吧。”
三位堂主闲谈片刻,似乎一点也不着急那条逃脱的大鱼,言语过后,三人一齐向着山上追去。
燕流被逼到了山崖上,他往后看了一眼黑黢黢的山下。风吹散乌云,显露出半片月色,他朝前,看到林间走出的三人。
“你们少主吃错药了,找我麻烦,我给武林盟做事,和天明神教是有盟约的。”燕流懒得跑了,一手杵着剑,看向下方。
“小兄弟,你应该去问我们少主,我们只是办事的。”芒种微笑,有着孩童的天真。
燕流和这位魔教少主还是有点渊源的,江湖上关于对方的风评可是一点都不好。但之前一直没交集,怎么忽然围剿他。
想不通算了,燕流一个转身,毫不留恋地跳了崖。
追来的三人有一瞬的错愕,连忙扑到崖边,看着漆黑不见底的悬崖,集体陷入沉默。
山林里的冷风一吹,三人面面相觑。
立冬马上撇清关系,“少主说教训一下这小子,如果死了,就是芒种的责任。毕竟我只是来帮忙。”
惊蛰也点头:“我本来只听从圣女的吩咐,这次也是好心帮忙,芒种你全责。”
芒种呆滞了刹那,又看向另外两位堂主,真是好没有合作精神。
“跳崖不一定是死路,他像是想死的人吗,我找近路下山看看。”
“那你找吧,我俩算是帮你围困了对方,够义气了,走了。”
少女随口一说,隐退在月色中,男子也是抱拳作揖,转身离开。
芒种一边找下山的路,一边想着万一对方死了,该怎么和少主交代,谁能知道这小子这么烈呢。
花了半个多时辰,芒种下了山,他拿起火折子点亮枯枝,照亮这一方。
毒虫飞舞着,带他找到了崖低下昏厥的少年,没摔成肉泥,完整着呢。
若不是有这毒虫寻着气息找,他这会儿肯定找不到人的。
芒种松口气,蹲身,两指并拢探查对方的脉搏。
还活着,而且坠落下来只是一条腿骨折,看来是故意跳下来的,用轻功减缓了冲击。
拿出内服的护心丸和解药给燕流服用,芒种给他点穴止血,这么皮糙肉厚肯定死不了,快的话,明天也就醒了。
如此想着,芒种一身轻松地离开。
*
夏季的天亮的早,赶在天亮之前,吉祥就打开屋子做豆腐生意了。
将新鲜白嫩的豆腐一层层垒上来,少女用搭在肩头的汗巾擦擦脸,又去拎两个木桶,一桶是豆浆,一桶是豆腐脑。
她虽身形小巧,但并不瘦弱,用劲时,双臂鼓起的线条饱满有力。
汗水顺着弯眉留下,划过她面颊的雀斑,吉祥歪头蹭在汗巾上,将垒起的碗碟放在案台的柜子下。
一位温柔的妇人也从大门内走出,帮忙支起布棚,擦拭着桌椅。
“奶奶你歇着,我来弄就好了,你上次着凉还没好利索。”
吉祥回头搀扶着张绣在长条凳上坐着,她把剩下的活儿全干了,还给张绣倒了一碗豆浆喝。
“我身子骨哪这么差,上次喝了吴大夫的药,好多了。”
“那也不能太累。你帮我收收钱,切豆腐就行了。”
“好好好。你做主。”
吉祥这摊子一支开,就来了一位客人,正是她们口中的吴大夫。
颌下留须,面容清癯的吴大夫看着也就四十多,他拿着两个碗过来,要一碗豆浆,两块豆腐。
“早啊吴大夫。”
“早,吉祥。”吴大夫笑眯眯地打招呼,看到一旁坐着的妇人后,眼里更是柔和,轻声问:“绣儿姐,身子好些了吗?”
张绣乐呵呵地,“好多了,你开的药管用,上回说苦,你还给我送蜜饯,吉祥,给吴大夫多送一块豆腐。”
吉祥立即多拿一块放在大碗中,这倒是让吴大夫不好意思了,张绣只说都是街坊邻里的,不用这么见外。
吴大夫还有医馆要开,也就不耽误了,拎着东西离开。
他是牛头村唯一的大夫,还是去年来的,此前村里人要是生了病,要么熬过去,要么自己扯草药吃,要么去隔壁村镇上找医馆,总是多有不便。
吴大夫来这里,整个牛头村都是欢迎的。
过得两个时辰,吉祥的豆腐就卖完了,她还给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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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竹马的彭大牛家留了一大碗豆腐脑。
“奶奶,家里柴火不够了,我去山里砍点柴,这碗豆腐脑给大牛留的,他要是来了,你帮我给他。”
“要不,你等大牛来了,一起进山找柴吧。夏天蛇虫多。”
“大牛现在跟着赵师傅学木工,谁知道什么时候放工,不等了。我赶着回来吃中饭。”
“那我中午做点绿豆粥和肉饼吧。”
“好咧,我走了。”
回屋进了后院,吉祥拿起斗笠,在腰间别上斧头,牵着驴车从院子的后门离开。
走出村子很快,她坐上车,赶着毛驴往山里去。
还不到正午,这会儿太阳不是那么大,从山道里进入山中,便感到了凉爽。
进山后捆了两捆柴,她看到毛驴朝着牛角山山脚那边过去了,还叫唤了两嗓子。
驴叫让吉祥放下手上的活,难不成是看到野兽了?
她警惕地抄着斧头过去,毛驴拉着板车把周遭的野草压平,她看到一个爬行的人。
不是爬的动物,是人,还满身都是血,血痕延伸到更远的地方。
吓一跳的吉祥先是后退一步,然后镇定下来,她过去将围观的小毛驴拉开,免得踩踏到这个身残志坚的伤患。
还在爬就证明活着,这附近又没有别人了,该不会是从山上踩空摔下来的?虽然衣服破烂,可这打扮,和村里人很不一样,也不想普通猎户。
牛角山确实也有进山的人摔伤,想了片刻,她出声道:“兄台,你要帮忙吗?”
燕流从坠落的地方醒来,就已经天亮了,他发觉那霸道的毒素没有蔓延全身,身体还被点了穴道止血,而随着时间推移,被点的穴道就自行散开了。
四下无人,可能是魔教的追兵做的,没有直接杀他,真就只是给个教训。
莫名其妙的魔教少主。
他打算离开此地,爬起来走了一段路就撑不住了,摔在地上。如果又晕过去,不保证下次醒来是什么时候,又会不会遇到猛兽。
掐着伤口,他用剧痛逼迫自己清醒。没多久,燕流听到了车轮的声音,还有驴叫。
这说明有人来,他将耳朵贴在地面认真听,从步伐来听像个女的,可能没有武功。
不管怎么样,他向着对方爬过去。
吉祥根本不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她看到满身血的人朝着自己伸手,就是求救的意思。
“我带你去找大夫。”
好心肠的吉祥快步走了过去,她蹲身靠近,却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应该是要先把人翻过来,总不能一直趴着啃土。
从小做豆腐,还能顶替小毛驴磨豆子,她有的是力气。也不怕脏了衣服,少女的臂弯穿过伤患的腋下,将人翻过来。
燕流稍微也使了点劲,顺着这股力道一翻身,带着血污泥土的脸一下子埋进充满香气的怀中。
吉祥怀里的香味是豆子的香,还带着甜味,比泥巴好闻得多。
半抱半搂地将人往板车上一放,她挪开这几捆柴,又将头上的斗笠搭在伤者的头上遮阳,然后驾着驴车离开山中。
燕流在这种颠簸中又昏迷了,鼻腔里除了铁锈一样的腥气、泥土的味道,还有一抹随风而来的豆子醇香。
2. 第二章
正午时太阳大,村里外出的人少,要么在家避暑,要么在田间。
吉祥赶着驴车一路到了医馆前面,喊着:“吴大夫,快救人!”
在碾药的男人听到这焦急的呼声,探头张望,瞅见少女背着一个高大的血人踏入门槛。
“快快,往里间送。”
吉祥跟着指引去了里屋,这是专门给重症病人歇息的,她把人放在床榻上。
吴大夫这医馆只有他一人经营,也没学徒,便麻烦吉祥留下来搭把手。
“那我先回去和奶奶说一声,免得她一直等我吃午饭。”吉祥说道。
“那倒是,你去和绣儿姐说一声。”
吉祥将小毛驴停在医馆侧门,自己跑回家和张绣交代一声。
张绣想让她吃过饭了再去帮忙,但吉祥换了沾血的衣服后,只是抓起一张饼子塞嘴里,又跑出去了。
“对了,奶奶,你多煮点晚饭。”
吉祥的声音从门前飘来,张绣不明所以,但还是连忙应了声。
吴大夫递给吉祥一把剪刀,吩咐道:“把他外衣剪掉,我刚才查看,他伤得不轻,还有中毒的迹象。这可不是普通人能伤的,也不是野兽所谓。”
她愣了一下,接过剪刀:“什么人会中毒呢?那种不小心吃了老鼠药的么?”
“不,就像城里的镖师走南闯北混江湖的,那些江湖人就经常这样,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吉祥只多在话本里接触到这些,江湖对她来讲是很遥远的。
果然,她救下的这个人不是普通老百姓,也不知道救了会不会有麻烦。
生死面前,就不讲究那么多了,人都已经带回来了,总不能又丢出去。
她心思落定,对着伤者的腰带就是一剪刀下去。
避开伤口,吉祥很快将人的外衣给剥开了,吴大夫将器具一一摆好,夸赞道,“吉祥做得真好,你现在就在旁边帮我打下手。”
她退到后面,看到吴大夫将对方的里衣都扒开,她不经意瞥见,那是一具年轻精壮的身体,就算伤口不少,血迹斑驳,她也从呼吸起伏的胸膛上看出了勃勃生机。
目光扫到伤者的脸上,吉祥愣神了,虽有一些擦伤,但能看出这是一个格外好看的青涩少年,年岁应该不大。
轮廓流畅,眉长鼻挺,只是丰润的唇失了血色,和脸色一样苍白。
吴大夫叫了一声没有应答,他是想和吉祥要绷带,少女站在床尾拿着东西,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榻上的人。
“吉祥,该给绷带了。”吴大夫没有不耐烦,只平和地提醒。
“哎!给。”
回过神来,吉祥将绷带呈上,待到吴大夫缠绕后,她又用剪刀剪去多余部分。
至于骨折的右腿,则是用夹板固定,两个人这一忙活,到了黄昏时才救治结束。
吴大夫用轻薄的被子盖着伤者,洗净了双手,这才坐下喝口凉茶。
吉祥也捧着茶杯润喉,她听到对方说。
“这小弟看着伤势重,但并不危及性命。体表有余毒残留,也没有渗入脏腑,应该是有人给他服了解药,失血也不严重,身子骨又格外硬朗,养养就能好,估摸也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谢谢吴大夫,这个人会不会是被仇家追杀。”
“难讲。为了稳妥,就说是你家的远亲来探望吧。等他醒了,我也这么交代。”
“好的,等他这两天情况稳定,我就接回家里。待到他脚好了,就送他离开。”
“行,这也算是救人一命了。”
两人商量好,吉祥从腰间解下钱袋,“吴大夫,这救治还有药钱多少?”
“这钱的事不急,你也是救人。”
“要给的,人是我带回来的,总不能让你都出了。”
推辞一番,吴大夫拗不过吉祥,象征性地收了一两银子,并且说后面就不需要再付了,他会继续救治的。
吉祥看了看天色,街边店铺也在收摊,忙活到现在,吴大夫也没来得及做晚饭,她便邀请道。
“吴大夫,要不是不嫌弃,去我家吃晚饭吧。”
吴大夫听闻这话,先是愕然,随后有些不自在地搓搓手,“这不妥吧。”
他看着不是不愿意,反倒是有点害羞了。
“有什么不妥,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想着救人要耽误时间,提早就让奶奶多做点饭了。你要是不去,可要剩许多。”
话都说道这份上,吉祥又十足诚恳,吴大夫答应了,里间的伤患就让他安歇,今夜是要在医馆观察的。
吴大夫又包了一点驱寒的药,配着蜜饯,吉祥知道这是给她奶奶准备的。
关上医馆门,吉祥带着吴大夫迎着晚霞回了家。
吉祥一进屋就说吴大夫来吃饭,张绣先是惊讶,马上又张罗着给人添碗筷,总算知道孙女为什么让自己多做一些饭菜了。
都是些家常菜,豆腐种类的居多,肉菜也有猪肉和鱼,也是丰盛了。
张绣看出吴大夫有些拘束,笑道:“这是第一回来我们家吃饭吧。”
“啊,是啊,此前也就是送过药,吃饭还是第一回。”
“敞开吃,锅里饭很多,没吃完我们分一分,你带些回去,夜里饿了还能热一热。”
“好的,绣儿姐。”
吉祥偶尔也说两句,但更多时候是听奶奶和吴大夫聊。她觉得这个比奶奶小上好几岁的大夫,可能是有点欣赏她奶奶的。
毕竟自家奶奶也才五十出头,只不过是为了拉扯孩子,就没再另找,一个人开着这豆腐摊子,过了春夏秋冬。
吉祥并不多嘴,只是暗暗观察,一切得看奶奶的意思。
用过饭后,吴大夫要帮忙收拾,吉祥都被挤开了,一点活没干上,她就去后院洗刷石磨。
送走了吴大夫后,张绣看到吉祥在看一些不那么正经的闲书。
“吉祥,你捡到的那个年轻人,是想怎么打算。”
吉祥将书放在腿上,说,“救好后,放走。”
说得像是救了一条野狗似的,吉祥把书翻到插图那一页,抖擞精神说,“奶奶你看,这话本里的人好不好看。”
“好看。”张绣附和着。
“我今天捡来的那个人,就和这插图里的人儿一样好看。”
“比大牛还好看?”
“那不一样,大牛是长辈很喜欢的那种,这位应该不分年龄。”
“外头的天地可比村子大多了,好看的人自然多。”张绣到底是奶奶辈,没有小女孩那样起伏的心思。
“哦,今天大牛来拿豆腐脑了吗?”
“拿了,还说要给你打造一个妆奁。”
“倒不用送我这些,我下次和他讲,奶奶也帮我拒绝一下。”
张绣笑笑,“你不知道大牛对你的心思?你也十六了,指不定哪天媒人就来说媒了。”
“可是我对大牛不是那样的,我记得我前两年就和他说了,我想找个喜欢的人。”
“那就找个喜欢的,奶奶不催你。”
吉祥托腮靠在桌案上,脑子里不知怎么想到了救回来的少年,希望对方今晚能安稳度过。
夜里早些睡下,后半夜还得起来做豆腐,吉祥洗漱后,和奶奶说了一声就回屋休息。
翌日,早起的吉祥把豆腐做好了,她在门前支摊子摆放碗和凳子。
村里人不多,做得太多了就怕卖不完,有时候余下一些,有时候稍显不够,总归差不太多。
今早彭大牛来了,皮肤黝黑、孔武有力的少年往桌前一坐,“吉祥,一碗咸豆腐脑!”
吉祥舀了一大碗添上酱料端过去,彭大牛将一个用帕子包裹的东西塞她手里。
“送你!”
吉祥一个回挡,她摸出来了,这是一根簪子,“这我不收的,大牛。”
“就是一个簪子,没多贵。”
“那也不收,省了这心思给我瞎买。以后越买越多。”吉祥坚决不开这个口子。
“……”
彭大牛知道青梅的脾气,看着柔弱可欺,和她做的豆腐似的,实际上比村里的老黄牛还犟,力气也是不输普通男子。
“那你不喜欢就算了。”失落地收回簪子,彭大牛埋头吃豆腐脑。
吉祥又给他加了一勺,总是给他管饱的。
陆陆续续来了客人,大部分是村里的,有些老人家腿脚不便,她也会送豆腐过去。偶尔赶集时,还会有外村的人来,她家的豆腐还算出名。
不到两时辰,又卖完了,她今天特意留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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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提篮装着,去了医馆。
没看到吴大夫坐诊,医馆里没有人来寻医,显得冷清。她喊了一声,里屋传来声音,让她进去。
吉祥踏过正堂,拐弯去了里间,冷不防看到坐在床上的少年。这是她第一回真正看清对方,还是在人家清醒的时候。
原来这小子有着一双特别漂亮的眼睛。那是一双盛了春光的桃花眼,灵动而锐利。
这双眼,现在就注视着她,全神贯注的,竟让她感到一丝局促。
“你醒了。”
吉祥稍显迟疑,还是进屋放下篮子,先打了招呼,按捺住内心的一点点紧张。
燕流嗅到了熟悉的豆香,他昏过去时,闻到的就是这气息,声音也一样,脚步声也差不多。
“多谢姑娘相救。”
“不客气,你吃早饭了吗?”
燕流没想到会问这个,下意识地乖巧回应:“吃了,吴大夫下了鸡蛋面,还买了肉包。”
他在偷偷打量少女,眼前人并没有内力,大概也不会什么招式,是他一根手指都能戳死的样子,可怎么就有一种能让他老实点的气场。
没有发现自己被打量,吉祥静下心来,将两碗豆腐脑端出竹篮,只问道:“你是走江湖的吗?”
燕流昨夜醒来,吴大夫就把情况给他说了一遍,这小村子在他坠崖附近,为了不太惹眼,他得假装这女孩子家的远亲。
他无心隐瞒,交代道:“我叫燕流,燕子的燕,水流的流,我是下山来混江湖的,你知道武林大会吗?”
“我在城里的茶馆听说书先生讲过,话本里也有,但真有这个比试吗?”这也太像话本了,吉祥生出一丝好奇。
“当然有,我是今年的第一哦。”
他的言语自然,没有炫耀的意思,可这份傲气是年轻俊俏的面庞藏不住的。
“第一,就是很厉害吧。”
“那是。”
“为什么还变成这样。”她问得认真,不带挖苦。
“山外有山咯,再说我只是这一届的武林大会第一,还有往年的呢,而且江湖上的事,谁说得清。”燕流故作深沉,他自个儿都还没想通为啥被针对。
“你的仇人会找来这里吗。”
“说不好,我不会连累牛头村的。过几天我就走。”
“几天?你这伤至少要几个月,你腿还瘸着。”
“我骨头硬皮厚,没事的。”
倒是像他说的,普通人这样恐怕都活不下来。
吉祥看到吴大夫进来了,她说带了豆腐脑,吴大夫接过后,边吃边说燕流的情况。
吉祥仔细听着,“我今晚能带他回我家修养了,按时吃药换药就好,是这个意思?”
“对,隔那么一两天,我会上门问诊的,你看行否?”
“当然,就是让你多跑几趟,费心了。”
三言两语就确定了燕流的去处,他听了一会儿,看到吉祥捧着一碗豆腐脑递过来。
“要不要尝尝,我自己做的,这是甜的,要是喜欢吃咸的,下次给你放酱料。”
燕流看着乳白香软的豆腐脑,又看向少女。
这是一张端正的脸,眉弯如月,眼神很无害,鼻子两侧散落着点点雀斑,唇瓣略厚,色泽红润,好像泛着水光。
并不是绝色美人,也算不得花容月貌,但就是恰到好处,像是点缀着晨露的野花。
燕流舀了一勺豆腐脑吃进嘴,漂亮的眼睛猛地一亮,脱口而出道:“好吃,以前怎么没觉得这东西好吃。”
随后他就顾不上说话,把这一大碗吃完,吉祥看他这狼吞虎咽的样子,眼里有着欣慰。
胃口好,模样俊俏,个子也高,还是武林大会第一名,这不就是话本里的天之骄子吗。
如果不是受伤,她是不会和这样的少年遇上的,他和牛头村里的人很不一样。
“你先休息,我晚上来接你回去,这会儿我回屋收拾下客房。”
“哦,谢了!”
吉祥收拾了碗,又和吴大夫告辞,她正要走,袖子被拽了拽。
“怎么了?”她转眸,目光留在这张瞩目的脸上。
“你还没说你的名字。”
她笑着,“忘了,我叫吉祥,吉祥如意的吉祥。”
3. 第三章
吉祥给客房收拾出来,又用驱虫的草药熏了一遍,弄得干干净净。
张绣看孙女在这倒腾好一会儿了,她手里捧着一把炒瓜子,一边磕一遍瞧着小姑娘忙前忙后。
“奶奶,这床被子我抱出去晒晒。”
抱着被子去院里晾晒,用棍子拍一拍,她回头看到张绣神色探究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从刚才就一直看我。”
张绣是同意把伤患接来的,只是孙女这热情的样子,总觉得不仅仅是乐于助人这样简单。
吉祥没等到张绣说什么,这位总是笑呵呵的女人就回屋歇凉了,少女挠挠自己的脑门,只觉得奶奶的笑容带着点看戏的意味。
还有不少事情做,她去灶房看看泡着的豆子,又给小毛驴弄了些草料。
做完这些,她拎起一桶脏衣服到院内的石井旁,打起一桶水开始洗她和张绣的衣服,昨天沾了血迹,要好好搓一搓。
院内的引水沟能直接将浆洗过的污水排出去,暴雨天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不至于淹了内院。
洗好后晾晒,吉祥擦擦手,又去摆弄架子上晒着的菜。鸡舍里还有几只鸡,她拿着篮子去捡鸡蛋,今天就得了三枚。
家里也就养了毛驴和鸡,连看院子的狗都没养。
主要是卖豆腐已是体力活,她和奶奶两个人兼顾不了太多,这日子稍有富裕就差不多。
鸡蛋都捡拾在橱柜里,等燕流来家里了,能给他补一补。
做完这些,吉祥在廊下看看闲书。
天光渐斜,院内凉了下去。到黄昏时,她放下书,把蓬松的被子收回客房铺床,又点了一炷香驱虫。
“吃饭了,吉祥。”
做好晚饭的张绣摘下围兜,将饭菜端到院内吃。吉祥夹了几筷子炒肉,说道:“明天做饭要多做一份了,奶奶。”
“晓得了,那小弟弟能吃不。”
“看着和大牛差不多个子,要瘦一点,应该也能吃吧。我带去的豆腐脑一大碗,他几口就吃完了。吴大夫都剩着,打算吃两顿。”
“哦,倒是个能吃的。”
入夜后,挨家挨户都闭门了,偶有狗吠猫叫的声音。
吉祥赶着驴车从后门出去了,低调且快速地到了医馆,她看到还未打烊的铺子,吴大夫就坐在门口包草药。
看到她来了,吴大夫招呼一声就回里屋叫燕流,不多时,不需要搀扶的燕流一只脚蹦跶着跳了出来。
吉祥看对方不在乎伤势那样蹦跳,都觉得心惊胆战,“小心些。”
吴大夫无奈道:“燕小弟非不要我搀扶,说他能行。”
确实能行,就算骨折一条腿,身上不少外伤,他还是顽强地蹦到了驴车上,跳得还挺轻盈。
小瘸子惊喜地发现板车上面用软垫垫着,如此细致,这肯定是吉祥垫的。
“看,我可以吧。”少年沾沾自喜地讲道,往垫子上一坐,将伤了的那条腿搭在车壁上。
既然没磕碰着,吉祥就由着他去了。
她和吴大夫又说了几句。吴大夫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把这几天的药包都递过来,还送了三套换洗的衣服。
“你们家怕是没有合适的男装,就用我的这几套吧,都是干净的。”
“这,那就多谢了。”
自家确实没有男装,吉祥也不推辞了,只想着之后做了豆制品,多给吴大夫送些来。
少女坐上驴车,扬起手中长鞭,瘫在后车的皮实少年一副欢快的样子,好像天塌下来,也觉得没什么了不起。
今夜清光皎洁,驴车踏着月色驶向吉祥的家。
燕流靠着软垫,仰头望着这轮明月。他在许多的夜晚都看过月亮,满月或残月,都是各有千秋。
但觉今夜的月亮格外圆满,他无端的感到心情很好。
大难不死,就该是因祸得福。
“你们混江湖的,都这么洒脱吗?”吉祥四平八稳地赶车,发现后面这小子心情很好,她带着些好奇问道。
“不是啊,江湖上的怪人多了去,真洒脱的其实少。倒是我奶奶说我没心没肺的。”
“你奶奶?她也是江湖人吗。”
“嗯,我奶奶可太厉害了,就是很早就金盆洗手了。还有我爹娘,他俩在我记事起就失踪了,多半是死了。爷爷也死得早,比我爹娘死得还早,所以就我和奶奶一块。后来想着出来见见世面,就离开奶奶,参加了武林大会。”
燕流三两下把自己的情况都说了,吉祥诧异道:“倒和我家有些像,我也和奶奶相依为命。”
“你爹娘也失踪了?”
“不是,是去城里的时候,牛车过山道翻了车。那时候路没那么好。”
“哦,那你爷爷呢。”
“爷爷走得更早,我爹出生后没多久,爷爷病逝了。”
“我俩这家里是挺像的,好有缘分哦。”
这个缘分倒也不必吧。
和一个相识不过两天的人说这些,吉祥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她也并非那种不设防的。只是心底里觉得,和燕流说说也无妨。
少年确实表现得左耳进右耳出,不挂在心上的样子,也不说什么安慰吉祥的话,又保持姿势仰头看月亮了。
吉祥也望了一眼月亮,她很少在夜间出门,看月亮也多在自家院内,或者是窗边。
像这样的赶着驴车,载着一个少侠,那还真是头一遭。
她心中有着几分新鲜感,又被夏夜的风吹出几分心底里不同的情绪。
“你都不担心被追杀?”她问。
“不怕的,等我好了,找我李哥查查。我倒是觉得那些人并不是要我命,不然,我应该死了,你得捡个尸体回来。”
“……”
听着对方轻描淡写地谈论生死,吉祥这才有了两个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实感。
有的人的日子过得就像话本一样,如奔流的江河一样刺激,而她就是平静的湖泊,这恬淡的日子几乎能一眼望到头。
但这样的日子,她觉得挺好的。
“吉祥,你放心,我不会连累牛头村。”
她听到少年郑重地说这话,像是在保证。
“嗯,那你就好好养伤,别用一条腿乱蹦了。”
“……呃,哦。哎,吉祥,你多大了?”
“十六。那你呢。”
“过了秋天就十五。”燕流有意往大了说,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嘴就这么快。
生得这么高挑,居然还比自己小。
“你这么小就走江湖了,不怕吗。”
“这还小啊,这很大了,多的是十一二岁就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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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哥可是六岁就出来了。”
又听到了李哥这个人,看来燕流应该是挺尊敬对方,可能很年长稳重吧。
“你这腿不能一直跳,我到时候请人给你做根拐杖。”
“哪要这么麻烦。”
“要的。”
吉祥是打算找彭大牛做拐杖的,方便燕流使用。本是想着明日再去找朋友说,没想到在家门口看到了抱着西瓜的憨厚少年。
彭大牛刚敲了门,是想来送西瓜,听到驴车的声音,回头一看,吉祥赶着驴车,车上靠着一个外村的少年,还长得比他标致!
出于一种男人的危机感,彭大牛盯着这从未见过的好看小子。
“大牛,你来送西瓜?”这也不是第一回了,所以吉祥并不吃惊。
“吉祥,他是谁。”彭大牛直接问道。
“我家远亲的一个弟弟。”
“这个时候来,以前怎么不来,该不会是来提亲的。”
也不怪彭大牛会这么想,他和吉祥差不多大,也是青梅竹马,生就一副直肠子,心眼子不算多,还想着过阵子就找媒人来提亲。
现在冷不防看到一个天降的,他自然是有危机感。
吉祥听了这话,也没先反驳,只说:“你瞎说什么,来帮忙扶一把。”
“不劳烦了。”
燕流一摆手,拒绝了彭大牛的帮扶,青蛙一样蹦过门槛。吉祥看着人还挺熟练地蹦进去,又看向门外没敢进屋的彭大牛。
“这西瓜你和奶奶吃,哦,那个远亲小弟也吃。”
“好,明天你家豆腐要几块?”
“六块,我说吉祥,怎么都没听你说过这远亲。”
“就因为是远亲,才不怎么提及。”
吉祥摆着往常一样的表情,让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看不出什么门道,他也只好作罢。
“大牛,回去路上当心些。”
“嗯,明早我来你这吃豆浆。”
心思不多的彭大牛虽直觉不太对劲,听到吉祥关心自己,又憨憨一笑,快跑着回去了。
吉祥抱着西瓜进了屋,看到奶奶带着燕流去了房间,她把西瓜放进大盆里,用井水泡着。
等到她做完这些,打算去客房看看燕流时,张绣从客房里出来了。
张绣将她拉到一旁,笑着小声说:“多俊的小弟,难怪你这般上心。”
吉祥算是默认了,刚才都忘了和彭大牛说做拐杖的事,明日讲吧。
她从客房的窗户边路过,往里面探了一眼,少年感官很是敏锐,蹦跳着扑到窗边,桃花眼亮如星辰。
“哎!吉祥。”
“嗯?”
“那个送西瓜的,是不是喜欢你?他对我有敌意。”
吉祥很诧异,眼眸睁大,他倒是旁观者清,还以为是个不懂这些的。
“大牛只是看你陌生,有些警觉,他人很好。”
“这样啊,别误会就行,我就安心当你远亲弟弟了。”
吉祥笑道:“不会误会的,我对大牛也不是那份心思,你早些睡吧。”
说完,少女从廊下走过,去了自己的屋子。
燕流趴在窗边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心想着,自己搞不好会被这位大牛兄弟给讨厌了。
不管不管,他可什么都没做。
4. 第四章
天刚擦亮,豆腐摊就支开了,来买豆腐的人都带着自家的碗,吉祥手脚麻利地铲豆腐放进碗里,钱就让客人丢进一旁的罐子里。
昨天彭大牛说要过来吃,他这会儿就排队来了,挎着一包木匠工具的粗壮少年坐在凳子上等着上豆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早饭难道就吃这个?你家里今天吃啥?”吉祥把豆浆递过去,问道。
“娘做了肉粥,还有馒头。”
“哦,那这碗豆浆够不够?”
“够的够的。”
“你家的那几块豆腐我早就给你留着了,收摊时,我送去你家。”
“哦!”啜了一大口豆浆,嘴边糊了一圈,彭大牛又用舌头舔干净,他呆呆地看向一直忙活不停的少女。
其实吉祥没有村里的村花刘花月好看,彭大牛和不少村里的年轻小伙都在赵师傅那里做学徒学木工。
这些青壮年最想娶的就是刘花月,一来是长得好看,二来是温柔贤淑,家里也就她一个,爸妈都是做布庄生意的。
村里适龄的年轻女娃娃本就不多,吉祥也会被聊到,不过有刘花月在,她被提及的情况会少很多。
这样其实挺好的,彭大牛可怕别人惦记吉祥,上回听到有人说吉祥会不会像做的豆腐那样细滑柔嫩时,他冲过去就拎着人家晃,差点把人吓尿。
只是防着外面,可没防到里面,彭大牛怎么也想不通,凭空冒出来一个远亲的弟弟,还长得这么好看,还和他差不多高。
他引以为傲的身高,顿时变得普通起来。
“大牛,有件事想请你帮忙。”看这小伙子在发呆,吉祥趁着没客人时,走到桌子对面说话。
彭大牛回过神,“你说,我肯定办!”
“帮我这弟弟做根拐杖。”
“……”彭大牛的笑容僵在脸上,真后悔自己嘴快。竟然是为了别的男人!
吉祥看他这转变的神色,也不强求,“要是没空,我请别的木匠打一样的。”
“有空!我有空!我今天放工了就给你送来。”
“这么快?”
“搓根拐杖而已,又不是做棺材。”
“多少钱?”
“不用,既然是你弟弟,我肯定白送!”
“哎,你要是不收钱,我找别人。”
“吉祥你这就见外了!”
彭大牛着急起来,又不敢对着小娘子大呼小叫,嘟嚷着更不高兴了。
从来都是这样,从小到大,吉祥都没有过于依赖他,有时候算账算得很清楚。
“那不给钱,你给我家送三天豆腐,成不。”彭大牛试探地商量。
“行。”
彭大牛又被哄好了,他朝着半开的门内看了看,只能看见一点院子,瞧不见张绣也看不到那个弟弟。
“看什么呢?”吉祥在他眼前晃晃手。
“没,那西瓜吃了吗?”
“哦,打算中午吃,你来不?”
“不了,我下午来。”
“那给你留几块。”
过得一个多时辰,村里热闹了些,今天的豆制品还剩了不少,看来明天可以歇业一天,后天再支摊。
没人时,吉祥回屋。
她看到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的燕流,少年穿着吴大夫朴素的衣袍,竟也是一派玉树临风,鲜活肆意。
“这么跳,是有什么讲究?”她算是看出对方筋骨奇佳,和他们这些普通人不一样,根本不带责备,只有好奇。
“天天躺床上多闷,活动活动筋骨。”
“不会加重伤情?”
燕流摆摆手,指着屋顶说,“你看好了,我给你露一手。”
说着,少年只凭借着一条腿就跃上了屋顶,单脚站立后,竟是连瓦片都没发出声响。
吉祥逆着天光,抬头去看屋顶上的人,只见他眉眼带笑,傲气自现,何等与众不同。
是她见识少了,所以看到这般少年,才会觉得稀奇吗。
“你比人家的猫都能爬。”吉祥笑着说。
“那我可比猫厉害多了。”
吉祥还想聊两句,外面有人问豆腐,她连忙转身离开,“你自己小心些,我去卖豆腐了。”
少女一走,燕流就在屋顶上蹦,这四方的院子,他从后面蹦到正门前的屋檐上,然后往下一看。
支开的布棚挡着了一大半,他又换了个方向去瞧,先是看到吉祥的一双手腕。
她挽着袖子,正要弯腰去搬剩下半桶的豆浆。
燕流看她个子小巧,想下去搭把手,然后就看到吉祥双臂以巧劲发力,手臂线条绷紧,将半桶豆浆都倒入了客人端来的铜盆里。
倒是他想多了,人家从小卖豆腐,哪能没力气。
燕流就这么蹲在屋檐上,一直看着吉祥卖豆腐,他觉得有点意思,就连头顶逐渐变热的太阳,也不管了。
吉祥并不知道自己被观察了,她清点着存货,豆浆卖光,豆腐脑还有半桶,豆腐块还有十几块。
她今天卖豆腐时,也和村里人问了下,最近有没有什么眼生的人进村。她是想打听,看有没有燕流的仇家找来。
还好,大家都说没有。
今天指定是卖不完了,她打算收摊,一会儿去街上走两趟,给彭大牛家送豆腐,再看看剩余的能不能推销出去。
“吉祥。”
忽的听见声音,她四处看看,直到这声音又一次响起,她扬起脖子去瞧。
正门的屋顶上,蹲着一个燕流,像只顽劣的家猫。
“你在上面待了多久啊?”
“没多久吧,没卖完的怎么办?”
“去街上问问,有没有人家要买。”
“能不能做菜给我吃?今早奶奶端来的豆浆也好喝。”
“这么多,你吃得完?”
“那你给我留两块?”
吉祥照做了,铲了两块豆腐放在碗里,她去院子里赶驴车,燕流从屋顶跳下,惊吓到了小毛驴,他脚下一个打滑,磕在了石阶上。
正好磕在打了夹板的伤腿上,倒是没喊疼,只拧了拧眉,也没迁怒小毛驴。
“还是别蹦了,我请大牛做拐杖给你,今天晚上能到吧。”
“他不会在拐杖里做手脚吧。”
“……”吉祥没有经历过江湖险恶,她只觉得燕流这个想法有些对不住大牛。
燕流看吉祥脸色不好,立即给自己辩解,“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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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胸狭窄,混江湖久了,再说我也是被暗算也伤重跳崖,稍微多点警惕嘛。”
“放心吧,大牛就算有些脾气,到底是个好人。”
“那我一定谢谢他费心。”
牵着驴车去送豆腐,吉祥让燕流在家好好歇着,有什么就找奶奶。
燕流也想跟着去,闷在医馆和豆腐坊都不自由,很想出去透透气,又确实怕天明神教的探子在附近,只得压了这心思,目送吉祥出门。
吉祥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她去水井旁将盆里的西瓜抱出来。
“怎么又回来了。”燕流看着她。
“杀瓜。”
说着,吉祥把西瓜切了,用竹篮装了几块,剩下的切好放柜橱里,“你和奶奶自己分着吃,记得给大牛留几块。”
吉祥又离开了,她这趟出去把豆腐送了,余下的也卖掉,那带出去的几块西瓜是送给吴大夫的。
她这一路上也有留心,没发现陌生的人,村里一切安宁。
回了家,她从后门进屋,把车板卸下来,刚要栓驴,就听到张绣笑呵呵的声音,还有鼓掌声。
“奶奶,我闭着眼睛也能打中呢。”
这是燕流的声音,听起来还挺自豪的。
吉祥走到堂屋一看,吃西瓜的少年把西瓜籽都抠出来了,用籽去打蚊子。
原以为是天方夜谭,但这人百发百中,墙上钉了好几个苍蝇,全是一招毙命。
吉祥看呆了,禁不住也鼓起掌,“江湖上的人都有这般身手?”
小瘸子手指掐着一颗西瓜籽,骄傲道:“才不是呢,像我这样,已经是高手咯。”
语毕,手指轻弹,西瓜籽迅疾飞射,从吉祥鬓边的碎发间穿过,将她身后嗡嗡的蚊子给打爆。
这可真是堪比杂耍。
黄昏时,三人在院外吃了晚饭,等来了彭大牛。
张绣看看彭大牛,又看看燕流,随后笑眯眯地走开了,剩下孙女在这周旋。
吉祥把留出来的西瓜给彭大牛,“上午就杀了瓜,很甜,你也吃点。”
“喏,这个拐杖,很好用的。”
彭大牛的目光从少女带着雀斑的面庞转过,停在一脸无辜的燕流身上,后者倒是冲他嬉皮笑脸地招手。
为了打消燕流的顾虑,吉祥接过打磨光滑的拐杖,先是自己拄着走了几步,然后递给少年。
彭大牛一边吃瓜一边盯着这两人互动,仿佛眼神能射出刀子来,尽管吃醋的形式很明显,但这根拐杖他是用心做了的。
燕流单手拿过拐杖,把这当棍子一样挽了个棍花,随后杵在地面,只听咚的一声。
不错,木质很好,工艺也勉强吧。
没有机关暗器,更没有涂毒,确实是他想多了。
“多谢大牛!”
“你应该叫我大牛哥。”
“我也没叫吉祥姐啊。”
“……”彭大牛噎了一下,转头看吉祥,“你弟不太懂事。”
燕流顺口就说:“毕竟我山里人,野惯了,你俩也没比我大多少吧。”
吉祥笑笑就算了,不过她一想,不对啊,这小子可是说过李哥的,难不成只有大他十多岁,才能被叫哥?
5. 第五章
吉祥睡到后半夜,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她被吵醒,点亮了蜡烛去看。
明天是不打算卖豆腐的,所以睡到早晨也没事,偏巧这会儿睡眠浅,听到了动静。
屋外映照出人影,很快,她的房门被敲响。
“吉祥。”
那是张绣的声音,吉祥穿好外衫,拢着头发随便一扎,就去打开门栓,“奶奶,我好像听到一些声音。”
她怕是那些来寻仇的江湖人,还想着去看看燕流那屋,张绣抓着她的手腕,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
“街对面的老鼠溜到我们家了,我刚才用扫帚打,没打到。”
老鼠?
虽然家里进老鼠也是很严重的事,毕竟家里灶房要做豆腐,得保持干净。
不过是老鼠,不是那些江湖人,她还是松了口气。
“奶奶你帮我照亮,我去打老鼠。你看到几只?”
“得有三只,贴着墙边去了堂屋,灶房那边放了药,它贼精,都不吃。”
“啊,这么多?”吉祥傻了。
“嗯,那一窝可能都是搬家过来的。”
张绣说的有趣,但这实在不是好事,说不定得捉到早上。要是今天抓不到,明天做豆腐就麻烦了。
吉祥挽起袖子,商量着:“我先抓着,要是明儿早还是没抓到,我去借两只猫来。”
“你要是借猫来,我把灶房那里的老鼠药收拾了,免得被猫吃了。”
“好嘞。”
两人一合计,就很有默契地开始巡屋找老鼠,几年前,村里闹水灾,也有不少老鼠,她和奶奶也是抓了半宿。
睡着的毛驴被乱窜的老鼠吵醒,嗷了几嗓子,吉祥连忙安抚,喂几根萝卜,免得大半夜的扰民。
吉祥跑得轻巧又快,拿起扫帚坐左挡右扫,又是翻箱倒柜的,时不时还学两声猫叫。
还真把躲着的老鼠给吓唬出来,张绣指着那飞窜的老鼠,喊着:“吉祥,快快!”
少女抡起扫帚就是当头一下,两人瞪起眼去看,老鼠竟是从扫帚的空隙钻了出去。
“嗖——”
不知什么物体如闪电似的击中了老鼠,还未跳上石坎的老鼠被打死在地上。
吉祥杵着扫帚抬头,看到客房没点灯,但是门开着的。拄着拐杖的少年披着发靠在墙边,手里抛着几块东西。
没了束发的模样,燕流那股凌厉劲儿少了几分。
“好厉害,燕流,你用什么打的?”
虽说见识过他用西瓜籽打苍蝇蚊子的行为,但这老鼠这么大只,也能打死,得要更大的力气吧,也没看到他拿弹弓。
燕流笑着把手里掰成几块的蜡烛展示了一下,说道:“掰了点这个,还剩几只?”
“可能还有两只,我们把老鼠吓出来,你看着打。”
本来她和奶奶是不好意思把伤患叫起来帮忙的,只是这动静着实不小,对方醒了还主动出来帮忙,干脆不客套了,赶紧干完事。
祖孙俩弄了半个时辰,把那妄想搬家做窝的老鼠都赶了出来,燕流招无虚发,全部打死。
从这基本功来看,就知道他武功绝不差,确实没有吹牛。
吉祥让张绣先去睡了,自己收拾。把老鼠尸体都用铲子铲到外面去,过了好一会,她才从后门回来。
“还没睡?”她洗了手和铲子,看到倚靠在墙边的瘸腿小子。
燕流拄着拐杖说:“等你回。”
这话让她心头一暖,原来是担心她,“那我现在回来了,你去休息吧。”
“你不睡吗?”
“进了老鼠,我得把东西都洗洗,尤其是做豆腐的。”
“这样啊。”
“快去睡吧。”
“我帮你。”
吉祥拒绝道:“你还伤着,我自己可以的。”
“我又不是什么少爷,不矜贵的。以前和老虎打架也伤过,奶奶还让我去做饭呢。”
“……”
奶奶是有多彪悍,不过看对方确实很皮实,吉祥稍微松口了,“那你帮我冲水吧,我刷洗石磨。”
“行。”
虽说让燕流帮忙,体力活还是吉祥自己做了,她从石井里打水,又搬来一个凳子给燕流坐着。
少年听话地照办,然后手里被塞过来一个木瓢。
“你泼水就行了。”
燕流看看磨,又看看拿着木刷的吉祥,他还是被照顾了。
“哗啦——”
只听几次泼水声后,便响起唰唰的洗刷声,吉祥将磨盘转动,凹槽里也刷得干干净净。
四方的院内被月色照亮,比灯笼的光辉还明亮。燕流的眼力很好,但在这清辉下,他似乎又更看清了吉祥,发现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她左脸的雀斑有六颗,右脸的雀斑有九颗,大小不一,颜色也不是很浓重,浅棕色,比痣还可爱。
花了点时间把石磨洗干净,吉祥又把做豆腐的板子都拿出来洗刷,她只让燕流清洗两个木桶。
她做事又快又好,很快把灶台那边也清理好,走出灶房,就看到院内的燕流在踏实地刷桶子。
少女没有马上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看了片刻。
燕流做事也不马虎,就是性子看着随性傲气,刷完的一个桶格外干净。他的长发没有扎,显得碍事。
“你头发,要不要像我这样扎一下。”吉祥走过去问。
“快快,我正觉得碍事,你帮我弄。”
坐着凳子上,伸着那条骨折的腿,一只手拿桶子一只手拿刷子,他还真没空搞头发。
吉祥回屋找了头绳,她走到燕流身后,手指轻轻从他的脸侧拢过。
她很小心,也没有留指甲,不会剐蹭到他的脸。
脸侧垂下来的长发被束在脑后,燕流感觉清爽了很多,又说,“吉祥,我渴了。”
这么一听,她也觉得有点渴,去堂屋拿了水壶倒水,先是喝了一杯,再拎着壶和水杯走到院子。
“你不用倒杯里了,用壶倒吧,我用嘴接着。”
“这……”
根本没给吉祥犹豫的机会,燕流已经像是鸟巢里嗷嗷待哺的小鸟张开了嘴。
吉祥还从未这样给人喂水过,当然,骨折一条腿还能蹦上房梁,用西瓜籽打苍蝇,用蜡烛打老鼠,她也是头一回见。
心头不知怎么,感觉到好笑,可更多的是柔软。
“那你接好了。”
吉祥拎着壶,倾斜着往燕流的嘴里倒。她捂着壶盖,时刻注意着,“够了吗?”
燕流仰着脑袋摇头,吉祥手里的水壶越来越轻,他竟是把剩下这些都喝光了。
喝够水,燕流又埋头刷桶子,吉祥去灶房添了水,将这些洗好的用具在院内的架子上沥干。
有了人帮忙,还是要快得多,做完这些,燕流洗洗手和脸,又回屋睡去了。
吉祥也回了房间,只是她躺下后并没有马上睡着,翻了个身,她侧卧着,想到了燕流干活时的认真,不由得嘴角弯起。
早晨。
吉祥不睡懒觉,就算今日不卖豆腐,昨夜做了不少事,她也还是在鸡鸣狗叫后就醒来了。
张绣做好了早饭,看到吉祥在喂驴,倒是客房里的那个还没动静。
“我去叫他。”
擦擦手,吉祥走去客房敲门,“燕流,燕流,吃早饭了。”
燕流确实还没醒,只不过他五感敏锐,一听到声音就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脑子懵了一会儿,他坐起身,听到吉祥还在轻声细语地喊他。
“今早有南瓜粥,还有馒头、鸡蛋、凉拌黄瓜,豆腐脑。”
听到这报菜名,他真感觉饿了,三两下穿上衣服,正要蹦过去开门,又想到吉祥总叮嘱他别乱蹦。
少年往后跳回床边,将拐杖拿起拄,这才开了门。
吉祥把洗漱用具送来房间,等他洗了后,两人去灶房吃饭。
张绣知道燕流吃得多,现在做饭都是宁多勿少,就算燕流这顿没吃完,一会儿肚子又饿了,就会把剩下的都扫进肚子里。
吃过早饭,燕流在院子走来走去,吉祥在廊下的躺椅上看江湖话本。
“今天不摆摊卖豆腐吗?”燕流拄着拐,看向悠哉的小娘子。
翻过一页书,吉祥清闲地说:“村里人不是很多,所以不是天天卖豆腐。”
“难怪昨天没磨豆子,那今天呢?”
“奶奶已经泡上豆子了,后半夜起来了做。”
“我可以给你磨豆子。”
“不用,有它呢。”摇晃着椅子,吉祥指了指棚子里的毛驴。
“我比它还快。”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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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
吉祥听到这话,没忍住笑出声,“要是哪天毛驴不干了,我请你磨豆子。”
“那它哪天不干啊,讲不好我都伤好了,走了咧。”
她的目光从话本上移开,这会儿看向晒太阳的少年。
燕流拄着拐过来,将她手里的书一抽,看着封皮的字,“飞花大侠?写的什么呢。”
说着,他将拐杖丢开,找了个小板凳,在吉祥的躺椅旁边坐下,比她矮了一小截,随便翻着手里的书。
这书倒不比那些缠绵悱恻的,没什么不好的内容,她也不去争抢,看着身旁像小狗一样蹲坐的人,说道。
“这故事就是讲一个穷小子因为机缘,成为一代大侠。”
“当大侠这么简单啊?多少人有机缘,也不能成。”
身边就有个现成的,吉祥的兴趣又来了,她趴在右侧的扶手上,看着少年的发顶。
“那你呢?能成大侠吗?”
“我啊,肯定能成,但看心情。”
吹牛的男人不少,但燕流说这话却不让她觉得假大空,他说这话时并没有很强的执念,也没有苦大仇深。
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心大,只要他想就能成,至于要付出什么,他是不去思考的。
“那你会什么功夫啊?”
“自家绝学当然不能乱讲。”
“哦,要保密是吧。说了就怕对手看穿,见招拆招?”
“是这个理,不过我学的很杂,奶奶她会百家武学,内功更是当今数一数二的。”
吉祥的下巴枕在手背上,惊奇道:“你奶奶这么厉害吗?”
“是啊,不过金盆洗手很早,又不爱什么名利,所以知道她的人不算多,一些新人,根本不知道。”
“那你的名头是什么,既然拿了武林大会的第一。”
“就是七秀之一咯,各个地方举办的比武最容易闯出名堂,想出名,就找这些。而盛阳城的武林大会,是整个武林最出名的。”
“原来还有这些窍门。”吉祥越听越新鲜,“那你没有兵器吗?”
“有一把剑,应该还在跳崖那附近吧。”
“跳?你不是坠崖?”她之前好像也听他这么讲过。
“哦,我被几个高手围攻,为了寻一线生机,自己跳崖的。”
吉祥听得骨头疼,“怎么把跳崖当儿戏。牛角山很高的。”
“这不是没死嘛,还有好吃的豆腐脑。”
“看来走江湖,还要看运气?”
“我这样的人肯定运气不差。”
两人越聊越起劲,吉祥心想着,哪天砍柴去的时候,帮他找找那把丢失的剑。
“你的剑长什么样子?”
燕流比划着,“就这么长,剑鞘纯黑,没有挂饰,就很普通,不是什么名剑,和我李哥那个长恨剑比不了。而且无极楼还有一把天下名剑无极剑。”
“兵器也有排名吗?还以为话本胡乱写的。”
“当然了,否则怎么会有人去抢有名的兵器。”
“那你几岁练剑的?”
“我什么兵器都练,剑的话,这几年吧,因为用剑好看。”
“还能是这样啊。”
吉祥被逗笑,没想到这个理由格外简单。燕流把手掌摊开给她看,像是小狗摊爪子。
“你看,我手上很多练兵器留下的茧。你摸,很硬的。”
燕流拉着吉祥的手指头,去摁自己手掌上的茧,虎口那一圈更是明显。
她没料到会被拉手,愣了一下,指腹已经触及到少年热乎乎的皮肤。现在再抽回手,是不是更多此一举?
先是紧张,她瞥一眼对方,但看燕流神色自如,心头也就松了下来,对方是没有什么多余心思的。
“我手上也有茧,你看。”吉祥说着,将自己的手巧妙收回,对着燕流摊开。
“噢,知道了,因为从小做豆腐。我摸摸看。”
“啊?”
她只以为这就算结束,没想到这小子还能反过来摸她手上的茧子。
两只手被少年握住,他像捏猫猫狗狗的肉垫子那样摁压,吉祥心头乱糟糟的,忽然,一声暴喝在前门响起。
“干嘛呢!放开吉祥!”
彭大牛背着木匠的工具,气冲冲地跑进来,帮忙开门的张绣一脸懵。
6. 第六章
被撞见拉着手这一幕,还真是出乎意料,只是吉祥并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毕竟也只是拉手,倒是彭大牛今天放工这么早,还挺稀奇的。
燕流捧着吉祥的手,被呵斥这一声,他也没有露怯,还是没放手,坦荡地笑着。
张绣看着三个小年轻你看我,我看你的架势,她觉得自己开门是不是开错了,想说点什么,那俊俏的小弟就说话了。
“哦,我在看吉祥手上的茧子,我手上也很多。”
彭大牛听了这回答,又看看这两人的表情,还真不是浓情蜜意的样子,反倒显得他着急上火的。
“就这啊,我手上茧子也很多,肯定比你俩的都多!”
黝黑的少年毫不见外地走进来,对着两人手掌一摊开,刚才那怒意也就消散了。
吉祥暗自觉得好笑,这个竹马她太了解了,分明就是误会了乱吃醋,所以才会有那不客气的一声。
她也没拆穿,将手从燕流的掌心收回,就招呼着彭大牛坐。
今天放工早,彭大牛就过来看看吉祥,主要是多了个燕流,他心里总是不踏实。
张绣看这气氛化解了,她招呼着,“大牛,今晚留下吃晚饭吧?”
“好啊,奶奶!”彭大牛赶紧应了声,还特意往燕流的方向看了一眼。
谁知道燕流根本没搭理他,而是托腮望着吉祥那边。
吉祥把自己的书放回房间,挽上袖子,去给张绣帮忙备菜。走了几步,她又看向彭大牛,想了想,把手里的簸箕放下,对着他招手。
“大牛,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来了!”彭大牛眼睛一亮,几乎是跳起来小跑过去。
燕流的目光转到彭大牛这里,这家伙还故意往自己面前绕一圈,真是幼稚。
吉祥面上神色不显,她走到堂屋那边,彭大牛一脸欣喜地跟过来。看他这神色,恐怕是想多了些。
“大牛。”
“哎!”
“两年了,我必须再说一次,我对你不是恋慕之情。”
“……”
她看到彭大牛脸上的表情僵硬住,眉毛也耷拉下来,好似满身的肌肉都泄气了,整个要坍塌。
“一点都没有吗!两年前你就说了不喜欢,过了两年,还是没点感情吗?”
“有感情,朋友之情,亲人之情,就是没有男女之情。”吉祥讲得一清二楚,表情也认真,断无插科打诨的可能。
彭大牛感觉自己成了暴风雨里的小娇花,这风雨吹得他要连根拔起了。
“吉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远亲。”
面对这个质问,吉祥只是睁着清澈的眼眸望着他,不点头也不摇头,让人一顿好猜。
吉祥看彭大牛好像要哭出来了,克制着自己要安慰的架势,毕竟这一安慰,对方可能又会觉得有希望。
“吉祥你也真是的,吃饭前断我念想,我不在你家吃了!”
彭大牛的心路转了十几个弯,他又苦又气,对着院子大喊一声,“奶奶我不吃了,我回去吃!”
说着,他还狠狠瞪一眼在院子里坐着的燕流,后者的桃花眼眨了眨,显得无辜。
吉祥目送彭大牛跑走了,两年前她拒绝对方,也是这个下场,大概过几天就会好的。
上次是她主动去哄的,这次就不了,可能看见她哄了,对方又想多。
她回到院子,把簸箕拿起,对上燕流笑眯眯的眼睛。
“你是不是说了不合适,不喜欢之类的,惹得大牛这么伤心。”
“没事的,不说清楚更糟糕,也耽误他。”
“也是呢,你说他回去会不会哭啊。”
“燕流。”
“好,不拿他开玩笑。我帮你摘菜呀。”
吉祥把豆角放在簸箕里,又拿一个碗来剥,燕流凑过来帮忙。
她没有教对方,有意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不需要她教,燕流会做这个,还挺熟练。
“哎,吉祥。”
“嗯?”
“算了,没什么。”
“话说一半?”
“好吧,我就是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的?”
“这……”
“话本里那种?”
少年剥着豆角,这探听的口气,就像村里聊天的大爷大妈。
吉祥摇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反正不是彭大牛?”
“嗯。”
“他好可怜哦。”
“你别幸灾乐祸了。”
“没有,我真的觉得可怜。”
“那你呢,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我从来没想过啊。”
“哈哈,也是,闯江湖的话,你是想得到什么?”吉祥换了话题,问了个更加广博的。
这句话让燕流的动作凝滞,他思考着,“就是想用自己的本事闯闯江湖,你说要达成什么目的,好像没有。”
“没有吗,比如成为掌门,写一本绝世秘籍,去寻宝,或者打遍天下无敌手?”
“强中自有强中手,我不求天下第一。倒是李哥的目的很明确。”
“那位李哥你经常提,他是想做什么呢?”
“做武林盟主,维护江湖安稳。”
吉祥一听,感慨道:“这才像是话本的主角呢,一定会成为大侠的。”
燕流:“……好吧,是比我像样。奶奶也总是念叨,让我跟着对方好好混。”
“倒是有点想见见这位李哥。”
“有机会带你认识,说不定我失踪,他会来找。”
“他来找你的话,是不是就代表着安全了。”
“对!”
吉祥心里稍显放心,既然有靠山的话,肯定比她一个卖豆腐的要厉害。
今早张绣去村头买了一只鸭,炖鸭子给燕流补补,本来打算多炒几个菜,可彭大牛忽然又不吃了,她就少炒两盘。
黄昏时,一桌饭菜做好。三个人在院子里用饭,耳边时不时传来小毛驴和鸡舍里鸡叫的声音。
吉祥看燕流要起身,就把他的饭碗拿过来,“我帮你去添饭。”
“噢。”
在灶房里装好了饭,还铲了一块锅巴,吉祥回到桌前,顺手把鸭肉里的鸭腿给燕流舀了。
“多吃点,才好得快。”
燕流扫了一眼张绣和吉祥,他自小和奶奶长大,也过了不少年山里的生活,他从懂事起就做家务,奶奶只负责监督。
菜做咸了就要被奶奶抽,敢故意做难吃或者偷懒,更是会被奶奶打得跳起来。还真没像在吉祥家这么享福。
吃过晚饭,吴大夫上门了,他似乎是特意选的这个时间来的,可能是不想打扰大家吃饭。
燕流身上的药和绷带都需要重新换过,身体也要清洗,这回是张绣给吴大夫打下手,两人还配合得挺好。
吉祥本想帮忙,被吴大夫支开去煎药了。
在灶房的炉子前煎药,她掀开盖子闻了闻,等差不多了,就拿碗过来接。
这次的药是阵痛消炎的,还附带清除一些余毒。她之前在山里被蛇咬了,也喝过这差不多的药方。
吴大夫给燕流重新包扎,惊叹地说:“恢复得很好,不愧是走江湖的。”
燕流穿上衣服,指着自己的脑袋,“多谢吴大夫,我可以洗头吗,我真的要忍不住了。”
“哦哦,可以的,前两天确实不行。但你最好是让人帮忙给你洗,外伤不能沾水。我再开个给你洗头的方子,保管舒服。”
张绣:“奶奶帮你洗头。”
燕流看看妇人,嘿嘿一笑,“多麻烦奶奶呀。”
吴大夫顺势说道:“要不请吉祥帮帮忙,绣儿姐和我去铺子拿洗头的药材。”
端着汤药进来的吉祥正巧听到了这段对话,她看向燕流,这人笑嘻嘻的。
“想请你帮我洗头,不会脏到你吧。”
吉祥:“不洗倒是真的会脏了,我去烧水。你先把药喝了。”
燕流乖乖地从她手里接过药,一仰头就喝光,宛如在喝酒。
张绣送吴大夫出门,顺便去拿药,家里就剩下吉祥和燕流。
大火烧水快得很,水开了后,吉祥拎着半桶子走到院子,已经披头散发的燕流就坐在板凳上看着她,像是等着她搓洗的大型动物。
她走到水井边打凉水来兑一些,张绣这会儿回来了,把拿到的一小包药材倒入了桶里搅拌。
燕流:“奶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张绣:“这不是要给你拿药洗头么。”
不过张绣确实还有件事想说,她看向孙女,“吉祥,明天中午过后,我和吴大夫去隔壁村看戏,有个戏班子过来。你俩要不要一块去?”
燕流立即摇头:“我就不了,我还瘸着呢,吴大夫肯定没邀我。”
吉祥的眼睛也带着笑意,轻快道:“哎呀,我也不太好意思去呢。”
被两个小辈揶揄,张绣不由得嗔怪:“行了,不找你俩了,还省钱。那要好好看家。”
说完,她回屋去了,想找找看明天能穿得出去的衣服。
吉祥把桶里的药水搅和好,她用手摸了摸温度,“可以了,不过你还是躺在竹床上吧,这样更舒服。”
“哪有竹床。”
“我去屋里搬。”
行动力很强的小娘子一转身就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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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流刚想拄着拐杖去帮忙,就看到她推着立起来的竹床出来了。
小竹床正好容纳燕流,再翻个身就要掉地上了,少年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在吉祥面前躺下。
吉祥先是沾了点水,小范围地淋在他的头皮上,“烫吗?”
“不烫。”
“那我开始了。”
“吉祥,我想到我奶有一次给我洗澡。”
“嗯?然后呢。”
她一边打湿他的长发,一边轻柔地回应。
“她好耐热,自己觉得不热,就让我进澡盆,一瓢水下来,我差点熟了。”
燕流身体不动,但嘴巴一张一合,语速又快,声情并茂的样子简直让人身临其境了。
“哈哈,你那时多大。”
“六岁吧,我光溜溜地用轻功跑到了树上,比猴子跑得还快。”
“然后呢?”
“我皮厚啊,没烫伤,奶奶也道歉了,可是下次还犯。要不是我皮厚,早死几回了。”
夜来得轻缓,光线朦胧中,躺着的燕流有些看不清吉祥的面庞,明明两人离得并不远,只不过是颠倒了位置而已。
头皮被少女的手指轻柔地摩挲过,他好像连头发丝都有了知觉,变得柔软听话。
舒服得他想睡着,无端地生出亲近感,燕流这么想着,手也不自觉地抬起来,像是想摸到什么。
在认真洗发的吉祥低着头,冷不防被摸到鼻子,她吓一跳,手上的水珠竟是溅到了燕流的眼睛里。
“哎哟——”燕流立即闭上了眼。
“对不起。”
吉祥赶紧清了手,拿起一旁干净的布巾打湿一下,去擦拭燕流的眼角。
少年总说自己皮糙肉厚,这脸皮子被布巾搓两下,眼尾就红了起来,他睁开眼,眼眶里带着点泪花,嘟囔着。
“不怪你,我手贱。”
这样的燕流还有点可爱。
脑子里突然冒出这种念头,吉祥感觉自己有点罪恶,她还从来没这样过。
这可是一个比她高得多,也厉害得多的少年,就算瘸腿也能蹦上房顶,还用西瓜籽打蚊子,蜡烛打老鼠。
“好些了吗,眼睛还痛不痛?”她停下了洗发的动作,一直关注着。
湿润的桃花眼映照出带着雀斑的脸,燕流的眉头舒展开,“不痛,就是……”
“就是什么?”
“我很少让眼睛中招的,对你还真是不防备,哈哈哈。”
看他还有说有笑的,吉祥就放心了。最后过两道水,将这湿漉漉的长发握在掌心里拧一拧,她又拿上汗巾去擦拭。
现在越来越像给小狗搓毛了。
“吉祥。”
“嗯?”
“你知道内功吗。”
“话本里写过,就好像神仙的法力一样是吧。”
“习武之人修炼内力,运转身体里的真气,能达到很多常人做不到的。”
“这等神奇。”
“比如,把头发蒸干。”
吉祥看到燕流坐了起来,少年运转体内真气,将半湿的头发用这股内力产生的热气给烘干。
她惊奇地捻起一缕长发,从发尾顺着摸向头皮,的确没有湿润的感觉了,很清爽,带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她突发奇想道:“那你能用手掌把鸡蛋捂熟吗?”
燕流:“我从来没这么做过,甚至没想过。”
吉祥:“也许可以。”
燕流:“……也对,有些人的内力千奇百怪,又是火又是冰的,催发出来,说不定真能煎鸡蛋。”
话题到此为止,吉祥顺势摸摸他的脑袋,感觉两人的关系因为这一下亲近了不少。
“既然头发弄好了,去休息吧。我也得早点睡,还要早起做豆腐。”
“等等!”
“怎么了?”
“你再摸摸我。”燕流笑着,指着自己的脑袋,“自己洗出来的,不多玩玩吗?”
她本来觉得不太好意思的,刚刚揉那一下也是觉得关系好了点,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主动。
吉祥忍着笑,“那我再揉两把,确实很舒服。”
“既然这样,我揉揉你的。”说着,燕流就要伸手。
“不行!我没洗,我明天才洗!你住手。”
“我又不介意。”
吉祥灵活地左闪右躲,捂着脑袋跑了。燕流坐回竹床上,听到咯吱一响,他喊着:“吉祥,你的床不要了吗。”
“那是午睡时用的,我明天搬进去。”
屋子里传来她清亮的声音,燕流傻笑着往后一倒,又躺在了竹床上。
难怪床这么小,是她专用的啊。
7.第七章
这天下午,张绣和吴大夫去隔壁村看戏,家里就剩下吉祥和燕流。
上午卖完豆腐,吉祥还是去给彭大牛家送豆腐,还和彭伯伯聊了几句,但她并不主动问竹马的情况。
她将自己的态度表明得很清楚,两家人来往是件好事,不一定非要姻亲。
昨夜把小竹床遗留在了院子里,这会儿就被燕流霸占了。
她回家就看到这人瘫在竹床上,夹着板子的腿就搭在床的边缘,还用一张椅子支撑,少年的脸上盖着一本书。
这小竹床吉祥睡着还有盈余,他一睡就撑满了,翻个身都会掉。但这人似狗那般,爱挤占这窄处。
走近了看,这书分明是她的话本,还是那本写江湖的。
看着呼呼大睡的人,吉祥打了水擦把脸,就搬着小板凳坐在竹床旁边倚靠着。
她重新拿了一本话本,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
燕流在听到脚步声时就醒了,只是懒洋洋的没有动弹。待到动静变小后,便只剩吉祥翻书的响动。
将脸上的话本掀开一角,他看到靠在竹床边的少女,手中那把蒲扇轻轻摇晃,带来一丝丝清凉。
耳边时不时传来街上的声响,还有鸟雀蝉鸣,这夏日令人昏昏欲睡,可这些噪音一点都不吵人,反倒成了催眠的。
目光凝聚在她的背后,从并不宽的肩头再看到颈侧,一缕缕散落的碎发勾着燕流的视线。
蒲扇带来的轻风撩起吉祥的发丝,好像也将她身上的香气吹了过来,浸润的豆子香,让燕流觉得舒心。
他不由得又闭上眼,这一回在吉祥的陪伴下,再次入睡。
吉祥看了半个时辰,姿势都僵了,她扭扭脖子,阖上手中书,轻轻地站起身打算绕着院子走走。
刚走一步,手腕被少年带着茧子的掌心扣住,她低头看着掀开脸上话本的人。
“吵醒你了?”
“你去哪儿呀?”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懒散,燕流哑着嗓子问。
“不去哪,坐着看累了,在这里走走。”
燕流松开了吉祥的手腕,她便又继续散步,只是转身时,用另一只手搓了搓刚才被触碰到的皮肤。
他的温度好像总是很高,是因为夏天吗。
吉祥走了两圈,缓解了酸麻,看到燕流也从竹床上坐起,还伸了个懒腰。
“我也跟你走一走。”
拿过拐杖拄着跟上她,少年龇着牙笑起。
或许是今天日头很好,也可能是燕流本身就好看,这笑容就伴着天光荡入她的眼眸。
看来作为青梅竹马的彭大牛并不是无端的吃醋不爽,而是未卜先知了,她的视线快要移不开,就想停留在眼前人的身上。
这些细小的动心如涟漪,最终汇聚成了浪潮,拍在了她的心门上。
这些年来,她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玄妙的心情。
曾经她只是听闻奶奶说过这样的感觉,奶奶和爷爷在一起时,会看不够,会傻笑,会心情轻盈,就像天上的小麻雀。
和彭大牛相处十多年,她也挤不出半分爱慕,与燕流相识不过数天,心里就把他装下了。
“吉祥?”
眼中脉脉柔情被她一眨眼就遮掩,她看向呼唤自己的燕流,扬起嘴角,“怎么了?”
“没,就是喊一喊。”
燕流是看到她望着自己神色格外柔软,还带着迷之微笑,这才忍不住喊了一声。
被那样的眼神注视,他倒是有些无措了。
只是这一喊,对方刚才柔情似水的表情就消失了。燕流的直觉是很强大,就算无法用言语形容,也能感受到。
刚才吉祥看他的神色,和平常看他的样子是不同的,也区别于看张绣和看彭大牛、吴大夫。
总之,或许他可以认为,是独属于自己的吉祥的眼神。
心思电转间,燕流不动声色地继续拄着拐杖走路,没有再看吉祥,也不知道是想再看到那样的神情,还是不敢再看。
吉祥并没有想太多,她认为自己只是在一个天气很好的时候,确定了自己的心意。
也是这种时候,她开始有些真正理解彭大牛对自己的心意,不过对于他直白到无情的回绝,她认为自己没错。
就算燕流知晓了她的心意,这样回绝了她,她也不会恼怒。
享受着这样新奇的感情,吉祥便大大方方地去看燕流。
可能习武之人还是敏锐,她这么盯着燕流,他都没有看回来,而是埋着脑袋拄拐走路。
走了几圈,吉祥想起一件事,“燕流,你看家,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
“我带小毛驴砍柴。”
“我……”
“你在家守着,万一又有老鼠进来了,就靠你了。”
“……”他真的变成猫还是狗了?
吉祥赶着驴车从后门离开,嘱咐燕流看家,想吃什么吃什么,还给了他一些零钱。
燕流的手板心里躺着她放的十几个铜板,再一抬头,少女驾着车离开了。
戴着斗笠,身上挂着驱虫的香囊,吉祥很快驱车入了牛角山这一带。
她一边用棍子探路,一边四处查看。前些天的血迹已经干涸,好在能看清,没有被山里的雨冲刷掉。
她判断着燕流跳崖的地点,在这附近寻找他掉落的兵器。虽然燕流说那不是什么值钱的兵器,但她还是想找一找。
能找到最好,真找不到,也是尽力了。
这个时候找虽然热,但是光线好,也安全些。没有一丝的犹豫,吉祥确定了就坚定地去做。
小毛驴在一旁甩着尾巴,又打了个哈欠,然后走到树下啃啃草皮。
汗水浸湿了吉祥的衣裳,头上的斗笠都热了起来,她又朝着山壁那个方向走了几丈远。
棍子扫过茂密草丛,她看到飞快溜走的蛇尾巴。等了一会儿后,她才从那片地走过。
看到了枯枝干柴,她也顺势捡起来,不知不觉就捆了两捆,总不至于空手而归。
偶尔歇息一会儿,缓过劲儿了,她又继续找。
终于,走到垂直于山崖的地方时,她掀开斗笠扇风的时候,看到了挂在山壁上斜长出来的树枝上卡着黑鞘长剑。
没想到居然挂在这里了,她先前戴斗笠还真没看到上面。
这把剑的外形和燕流形容的一模一样,吉祥眼里有了欣喜之色,只是该怎么把剑拿下来呢。
那棵树距离地面大概一丈多高,还是有机会拿的。
吉祥尝试着去攀岩,才爬了一步,她就知道自己做不到,这是一个垂直的山崖,并不是斜坡那样。
就算落脚点再多,她的手指力量也不能支撑自己攀岩,她便在原地打转转思考。
捡起几块石头,她尝试着去丢,想借力打力。只是这准头和燕流打苍蝇的准头差了十万八千里,愣是打不中卡着剑的树枝。
她灵机一动,找到柔软一些的树藤,吉祥用斧头把藤蔓从树上砍下来,然后再打个结。
她做出来很长的绳子,末端绑上一块石头,这会儿她的臂力就能发挥作用了。
少女背着太阳光,站在选好的位置上,抡起手中绑着石头的树藤,嗖的一下,石头连带着树藤被她投掷上了那棵树。
一下就卡住了树枝,吉祥大喜,连忙拽动手中的藤条。
“飒飒——”
整棵树都被这股力道影响,互相摇晃着,这么坚持了一会儿,这把剑掉落了下来。
吉祥走过去捡剑,这还是她第一次拿这样正经的兵器。
她抚摸着漆黑的剑鞘,上面并没有繁复的纹路,很朴素,一点都不花哨。
带着一些激动,她小心地拔剑,剑锋出鞘,折射出的剑光划过她的眉眼。
剑身笔直,剑刃没有豁口,没有刻字与花纹,干净利落就如燕流本人。
不知道给他找回了剑,他会不会高兴,至少不会觉得自己多管闲事吧。
已经开始为他考虑一些事情,吉祥觉得这份感情太过陌生,她会期待,又会觉得有点害怕。
定了定心神,她将长剑压在柴堆下面,招呼着小毛驴,跳上车就离开。
找剑还是花了不少时间,回去的路上,天也晚了。
不知道奶奶回家了没有,如果还没从隔壁村回来,她得赶紧做晚饭,伤患要吃够才好恢复。
吉祥赶车进了村子,在村口看到了拄着拐杖往外跑的燕流。
没错,是拄着拐杖跑,那速度还不是她两条腿能赶上的。
对方也发现了她,一个定点立住身体,桃花眼一开始带着着急,在确定她后,那股急切就消失了。
“燕流,你去哪儿。”她坐在车上,以为出了什么事对方要离开,心下都有些慌。
“你砍个柴要那么久,天都黑了,奶奶都回来了,她说你平常绝对不会弄到天黑!”
“……”
被这质问的语气弄得措手不及,吉祥看着少年不加掩饰的担忧。她反应过来,他不是要离开躲避仇家,而是想出村找自己。
好像是第一回看到他紧张的样子,明明自己跳崖都一副皮厚不怕的模样。
但是吉祥想要确认,所以她问道:“你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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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山里找我吗?”
“当然了。”
“跑这么快,腿不痛么。”
“痛啊。”
燕流抱怨着,往车里一跳就靠着那几捆柴不动弹了,他的手摸到了不属于枯枝的触感,还很熟悉。
他低头往柴堆里看,手往缝隙里面伸,然后摸到了自己的剑。
吉祥看他傻住的表情,心情很好地扬鞭赶驴,将柴火和少年还有他的剑一起带回家。
到了院子后门,她敲门等着奶奶来开门,车上的燕流还傻着。
“下车了,一会儿车轮子压过门槛很陡的。”吉祥拍拍车壁。
跳下车,燕流挽了个剑花,将剑别在了裤腰带上。“吉祥,你怎么找到的。”
“就是砍柴,然后看到了。”
“只是这样吗?”
“稍微用了些心思找,运气好,就找到了。”
燕流抚摸着剑柄,自嘲道:“哎,我这个主人都不着急,你却这么认真,你比我适合用它。”
“这话怎么说。”
“用兵器的人,会很宝贝自己的兵器,你觉得我有那么在意它么。”
吉祥回想一下,笑道:“好像是不太在意,毕竟你没心没肺。”
“不过,谢谢你。我会珍惜它的。”
言语间,张绣过来开了门,先是数落了吉祥几句,砍柴砍这么久。
吉祥老实地挨着,她挽上张绣的手臂,“奶奶,今天和吴大夫去看戏,好玩吗?”
她看奶奶的脸色很不错,要不是因为担心她,肯定是喜笑颜开的。
张绣无奈地戳她脑门,将驴车赶进来,她关上后门,说道:“好了,洗洗手去吃饭。你看看你,把燕流也急得,瘸着腿都要出去找你。”
燕流有些汗流浃背了,“没、没,不怪吉祥那么晚。”
说到底,他很怀疑吉祥就是为了找剑才耽误了时间,毕竟她做事很稳妥。不过吉祥不承认,他也就不太敢如此认定对方是为了自己。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燕流看着自己的剑,一会儿觉得心情飘飘荡荡,一会儿觉得云里雾里。
看彭大牛和吴大夫,他一看一个准,看自己倒是选择性眼瞎了。
“你们先吃,我去冲个澡。”
身上的汗实在太多了,吉祥交代了声,自己拿着东西去浴房那边冲洗。
燕流的目光追了过去,但一想到对方是去洗澡的,他又立即收回视线,碗里忽然多了一个剥好的鸡蛋,他抬头看到张绣的笑。
“多吃点,燕流你还在长身体。”
燕流点点头,心不在焉地将鸡蛋吃了。
吉祥洗完澡,一身舒爽,脖子上搭着一条汗巾,她包着长发,走到饭桌前拿起碗筷。
“你还没吃完呢。”她看到少年还在扒饭,慢得像乌龟。
慢慢吃着的燕流等到了她,这会儿眼睛也亮起来了,还主动用勺子往她碗里拨菜,这些都是给她留的。
这会儿张绣都吃完了,去了灶房泡豆子。
“吉祥,多吃点。”
她的碗里渐渐堆成了小山丘,颇有点无从下筷的意思,眼珠子一转,她看向燕流。
“这是帮你找到剑的答谢?”她从最上层的菜夹起,边吃边问。
燕流:“那我还欠着你的救命之恩呢。”
“也是,话本里这种情况是怎么做的。”
“送钱答谢。我可以赚钱的,到时候送你千两黄金!”
“……”
她还期待了一下以身相许这句话,不过用钱确实最直接省事了。
“黄金啊,还是千两,当侠客有这么赚钱么。”
“给达官贵人看家护院,或者做些江湖追杀令的任务。”
“江湖追杀令?”
“对,上面都是些穷凶极恶的家伙。悬赏越高越赚钱。江湖里赚钱的法子多了去。”
“那倒是比我卖豆腐要好。”
“哪有,你做的豆腐无可替代,比我在外面吃的豆腐都好吃。”
燕流并不刻意强调,但他的眼神和语气会让人觉得发自真心,不管是不是甜言蜜语,她反正听得很开心。
如果,他不去闯荡江湖了,就留在牛头村,她可以做很多豆腐养他的。
心里这么想着,吉祥瞥过燕流的面庞,若无其事地提了句。
“既然我做的豆腐这么好,你不如留下来。”
“那不行,我还要闯江湖呢。不然怎么给你黄金千两?”
“……”
这否定还真是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吉祥差点被菜噎到。
8.第八章
今夜没有月亮,星星倒是璀璨。
吉祥在院子里歇凉,心里反复想着吃饭时燕流说的那句话,他这是铁了心要拿钱报恩了么。
春心还没荡漾起来,就被无情吹散,她品尝到了彭大牛的苦楚,真是一报还一报。
只是她没有表现出来,燕流看似没心没肺,又觉得他挺通透的,她得隐藏了这份心思才行,被看出来了也挺尴尬的。
可是,这份萌芽的感情,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机会了吗。
她甚至都没有像大牛那样去表明心意,至少也得被他回绝那么几次,自己才好彻底死心。
实在是太了解自己的性子了,如果什么都不做,那必定是不甘心的,她也很倔的。
可又如何能做到两情相悦呢?只图朝夕,不想长久,好像也不行。
吉祥冥思苦想,停了手中的蒲扇,她走去房里对着窗户边的梳妆台照镜子。
铜镜里的少女干净清透,就如她做的豆腐那般,脸上的雀斑一颗颗排列,像是夜空里撒上的星子。
她从不觉得自己的外貌哪里不好,这一回,竟是生出了一些别样的心思。
确实没有刘花月那么标准的好看,村花的好相貌是附近几个村子都赞赏的。
那么,燕流会喜欢刘花月那般花容月貌的姑娘么。
也许自己还是狭隘了,江湖之大,是她远不知道的世界,可能有更多奇女子。
而那么多的女子并不只是容貌出色,还有谋略、胆识、品质、家世、武功,那么多的标准,何止只看脸?
倒是自己井底之蛙了,想着想着,吉祥不由得笑出来,笑自己有点傻气。
“笑什么呀?”
忽的,灯色下,少年像猫儿那样冒出,双臂枕在她的窗台前。
一人在屋内,一人在屋外,就这样隔着窗户对视。
脑海里的思虑烟消云散,吉祥学着燕流歪头的样子,眼色温柔道:“你可以猜猜看。”
“那我怎么猜的中,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那就不猜吧。”
“你帮我把剑找回来了,要不要看我给你舞一段?”
“想是想看,但你的腿。”
“一只脚也行啊,就是没那么俊而已,不要笑话我。”
燕流勾勾手指,像是找到骨头给主人炫耀的小狗。
吉祥的心情忽明忽暗的。见着他了,觉得心头敞亮,不见的时候,又会觉得怅然。
毕竟两人只是意外邂逅,今后还得桥归桥路归路。
出房间前,吉祥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衫,这才走出房,在躺椅上坐下。
嫌拐杖碍事,燕流将拐子放在一旁,一只脚站立着,右手灵巧地挽起剑花。
院内的灯色下,玉面少年一剑劈空,身形扭转,步伐诡谲而轻巧,好似与这剑合二为一,剑映流光,剑气飞荡。
吉祥看得呼吸都要停住,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抛开了,只呆呆地看着意气风发的少侠,一颗心也跟着剑招揪了起来。
若不是燕流还瘸着一条腿,定能做得更好。这小燕六式其实是基础刀法,但他这种天才,将刀法用剑法的套路耍出来,也不是不行。
而且小燕六式普通人也能看懂,并不高深,动作还格外漂亮,适合耍着花样展现。
自从发现自己天赋异禀后,燕流何时这样用心地表演过基础招式,他嫌太简单了。
一招一式尽可能慢地展现,还要好看,他时不时瞥一眼吉祥的表情,应该是被这精湛的剑术给震撼到了。
一套剑术呈现完毕,燕流收招挽剑,他冲着吉祥一笑,期待地问道。
“如何?”
吉祥缓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她起身鼓掌,就像看了一出很厉害的戏。
“燕流,你身法真好看,招式也很俊,我夸不出更像样的话了,总之就像话本中的插图活过来了。”
“噢,你说到这个,那插图我也看了,我还记着姿势,给你看看。”
回忆着书中的招式,燕流摆着那些华而不实的模样,他心想着,要是真正的对决中摆这样的动作,他早就被扎穿了。
“为什么书里的姿势和你的招式不同。”
“因为剑招有很多,再说,书里这种就是为了好看,观赏。要是院子里有花,我还能用剑舞花,给你表演呢。”
“真厉害啊。你确实很适合江湖。”
吉祥似懂非懂地点头,随后又抿着笑看他,心里却并不轻松,竟是有种陷入沼泽的恐慌。
不该看的,真的不该看他舞剑,这只会让她陷得更深。
“吉祥,你不舒服么。”
不知道是不是灯笼照着的缘故,燕流把剑放在一旁,再去抬头看,少女的脸很是红润,比白天看着要艳上几分,如抹了胭脂。
吉祥摸着脸,内心在叽里咕噜语无伦次,表面还是稳住了。
“可能是想睡了。”
“啊?看我舞剑你无聊到想睡?”
“……”吉祥连忙摆手:“不是,你舞剑很好!”
“我还说教你一招半式呢,我可以带你练练。小燕六式很适合新手。而且我观察过你!”
“观察我?”她什么时候被燕流盯梢了?她怎么完全没留意?
“对啊,你力气比普通女子大,下盘很稳,学内力是晚了,但练练外功很行。”
“没想到我还有这机会。”
“是啊。”
“我还是去睡了,你又不会留在牛头村。”
“哎?吉祥!睡这么早啊!”
没有再回话,吉祥尽量掩饰了心事,快步地回了房间。这次她不仅栓了门,还把窗户也关了。
燕流看着门窗都关上的对方,一时纳闷了,难道他舞剑丑到对方了?明明看的时候很痴迷啊!
窗户都不给他开一扇,这不就是不想和他聊天么。
吉祥点了灯,坐在桌前,她根本不想睡,一颗心乱得很。
那小子哪里是舞剑,分明是弄她心。更无奈的是他并非有意,全都是自己单相思,想太多。
托腮看着烛火,棕色的眼眸被这一簇火苗撑亮,她感觉自己也像是渗出来的蜡油,被凝固在了凳子上。
想到先前被燕流握过手,吉祥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自小跟着奶奶做豆腐,这并不是一双细腻的手。
但她靠这样的双手撑起了这个家,没有什么好内省的。
或许,她该自私点,要做的是如何让燕流留下来,而不是放他离开。
脑子里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到。
先不说燕流的敌人会不会寻过来牵连牛头村,她刚才那样的心思,就不太善。
希望他的伤好得慢些,再慢些,让他多留一阵。
就算这腿伤永远落下了,真的变成一个瘸子,也不是不行。
又或者像话本里跌宕起伏的故事那样,他再次出去,然后在江湖上吃个大亏,心灰意冷后再流浪到牛头村,她就可以……
吉祥震惊的发现,自己居然有这样幽暗的一面。喜欢一个人,居然不是盼着对方好,而是想着些别的旁门左道。
燕流要是知道了,怕是会觉得错看她了,说不定还会怀疑最初她救人的心思。
少女萌发的情意左右着想法,善恶之念在刹那间瞬息万变。
说不定,自己适合做话本里的坏人。一个卖豆腐,出卖男女主人公的卑鄙小人。
这太奇怪了,内心里膨胀出来的心情,催促着她去幻想一些对燕流不利的事情,但这坏事会对她自己很好。
不过是,她想留下他而已,私欲不好好收拾,就会乱窜,扰乱她的心智,如着了魔中了邪一样。
如果说报恩不要黄金,要他这个人,估计会把对方吓跑了。
吉祥无法入睡,失眠到后半夜,她心一横,干脆去磨豆子做豆腐。
小毛驴这次提早被叫醒,不爽地拉磨,吉祥闷头干活。用木勺舀着泡好的黄豆进磨盘。
磨了几圈,润白粘稠的豆汁顺着磨盘流进桶中,散发着清香。
同样在房间里睡不着的还有燕流,他把自己的剑拔出来又送回去,一来一回好似在发癫。
她不喜欢自己舞剑?真的不喜欢?还是小燕六式简单了,她想看很冷酷的,还是很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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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的?
江湖七秀里面几个人,他是练剑最晚的,但是剑术却是最好的。
这说明他的剑法没问题,兼具美观与实用,就算是武林中人看了,都得拍手叫好。
把剑放回去,燕流从沉思中回神,听到了磨豆子的声音。
下床蹦跳,他透过窗户缝隙,看到小毛驴在拉磨,吉祥已经开始做豆腐了,这比往常要早。
“吉——”
才喊了一个字,他又立即闭嘴,将声音掐断。
他微妙地察觉到,吉祥现在应该是不想见他的,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不敢乱想,免得冒犯了这位救命恩人。
忍耐着,燕流歇了心思,又躺回了床上,听着拉磨的声音,嗅着淡淡飘来的豆子香,他竟是这样睡着了。
想不通事情,吉祥就努力做豆腐,今天提早半个多时辰把豆腐做出来了,心情也算是爽利了些。
也是没法再睡了,她就这样熬了个通宵。自己煮沸了豆浆,舀了一大碗,放了两勺糖,咕噜噜喝光。
趁着鸡鸣刚起,她又去备菜,把张绣做早饭的活儿也一并做了。
等到张绣早起时,就看到孙女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干完了。
妇人瞪大眼睛,看着桌上的四菜一汤,“宝啊,你这是几时起来的?”
“比平常起来得早些。”她小小地撒个谎,怕自己熬夜让奶奶担心。
“奶奶去叫燕流过来吃早饭。”
“……等他多睡会儿吧。”
“平常不都是喊他起来吃热乎的?”
“没事,把他那份热在锅里也行。”
这么说着,吉祥自己随便吃了点早饭,就去门外摆摊卖豆腐。
燕流这次起晚了,最近在这养伤确实懈怠了,无人叫他起床,竟是多睡了一个多时辰。
张绣说他的饭菜都热在锅里,便又去外面和村里人唠嗑散步了。
快到中午,吉祥的豆腐、豆浆卖完了,豆腐脑还剩几碗的量。她坐在棚子下用蒲扇扇风,显得懒懒的。
熬夜的疲乏加上热气升腾,她这才感受到困意袭来。
“吉祥。”
忽的,少年清亮的声音传来,如平地一声雷。她的瞌睡瞬间驱散,人都坐直了。
“嗯?”掩饰了表面的惊慌,她看向坐在长条凳上的人。
“你昨晚是不是生我气了?”
吉祥暗自心惊,面上摇头否认,“没有,你怎么会这样想。”
“感觉吧,后半夜听到你磨豆子,我想去帮忙,又怕你不乐意,我就睡着了。结果今早你和奶奶都不叫我。”
“……”
如此敞亮的燕流,让心生歹意的吉祥感到一丝良心痛,她看着亮闪闪的少侠。
发现自己比起愧疚感,更多激发出的是贪念。
“对不起哦,燕流。”她垂下视线,避开了这灼人的目光,低声道歉。
“没关系,但你昨天为什么生气?”燕流迫切的想要知道这个问题。
吉祥想了想,本来是怪他激起自己的恋慕,让感情越陷越深,见到了好的人,好的东西,不想要才是傻子吧。
得先想个理由糊弄过去,不能先暴露心思。
初次品尝情滋味的吉祥,无师自通了糊弄学问,说道:“我只是觉得你的剑招好好看,而我永远也学不成这样好的剑术,人和人还是不同的。”
“你骗我,你怎么会想学剑术。”
“……”没忽悠过,她内心一咯噔。
“到底气什么呢?”
“好吧,燕流,这是个秘密。再问我又要不高兴了。”
“我不问了!”
吉祥拿出了平日里正经的模样,就像做事时那样一丝不苟,再加上确实说了实话,燕流立即投降,不再追问。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吉祥腰间的围裙被扯了扯,燕流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那你现在还生气吗?”
吉祥扬起嘴角,视线却转开了,只说,“不气了。”
“……”
燕流没敢当面质疑,只是低着头小声蛐蛐。
“又糊弄我。”
9.第九章
最近彭大牛就没来过吉祥这边,但她时不时还会去送豆制品到他家,晓得朋友是在闹别扭。
也因为对燕流生出了欢喜,吉祥倒是能体会到一些彭大牛的心酸。
但虽然都是单相思,两者还是不能混为一谈的,毕竟每个人的性子都不一样。
或许她表明了心意会被拒绝得更惨,说不定她还没有大牛这样心思敞亮。
她可是冒出过一些不太好的想法,心中是觉得这不太好,可这份心思生出来后,吉祥就不受控地时不时想着。
这些天,吴大夫又上门给燕流换药检查,说他恢复得很好,不愧是武功高强之人。每次来回诊,吴大夫都会为燕流结实的身板感到钦佩。
吉祥看着在棚子下用胡萝卜逗毛驴的少年,眼里流露出几分复杂的情绪。
“吉祥,你怎么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因为我欺负毛驴?”
回头就看到屋檐下筛豆子的少女一脸凝重,燕流有些纳闷。
上次夜里舞剑,不知道怎么让她不高兴了,但是到了第二天中午,两人又有说有笑。
现在过了几天,他觉得此刻吉祥的情绪又回到了那天晚上,有些古怪。方才吴大夫给他诊治后,对方看着就有些低落。
难不成,她并不希望自己康复?
凭着野兽一样的直觉得出这样的结论,但燕流觉得很矛盾,吉祥是不可能害他的,毕竟命也是她救回来的。
他为自己产生这个想法感到不齿,还觉得自己想多了,吉祥怎么可能这样,她又不是江湖上那些勾心斗角的人。
他不该用这些想法去揣摩吉祥。
少女继续筛豆子,看着簸箕里滚来滚去的豆儿,她应该说句恭喜的话,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真诚地想要祝贺。
在遇到燕流后,吉祥感觉自己体会了很多从前没有过的情绪和想法。
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仅会有好的体会,也会有不好的。
“燕流,是不是一定想做大侠?”
“不算吧,我和李哥不一样。”
“你总说李哥,他究竟会来找你吗?”
“不清楚,李哥很忙的,一点不夸张,他总是来去匆匆,江湖上的大事小事都会去处理。”
吉祥没法去想会是什么江湖事,那些离自己还是太过遥远了,她就是一个做豆腐卖豆腐的。
比起跟着燕流去闯江湖,她更期望于将眼前这个少年给留下来,定住他的心。
将一袋豆子筛完,好豆子都拿去浸泡,次一点的豆子煮熟了就给鸡舍的鸡投喂。
她做着这些事情,看起来很专心,燕流拄着拐杖跟在她身旁,没话找话地说,“这几天大牛都不来找你了。”
“嗯。”她从鼻腔里应了声。
燕流看她搭腔,便赶着话说:“你不去找他吗?”
“……”
拍拍手,吉祥走到水井旁打水洗手,燕流又跟过来,她一转身就差点撞他怀里去。
心头一紧,吉祥略显惊慌地后退几步,整理了头发后,回答他。
“我很清楚他的性格,也明白自己对他的心意,所以不会去哄去找。但我家和他家关系还是可以维持的。”
“这么拎得清?”
“嗯,就事论事,不至于做不了夫妻,朋友也不做了。那就算不和他做朋友,我还能和彭伯伯彭伯母打好关系。”
“该说你冷漠还是固执呢。”
“你偏向哪个。” 吉祥看向他,好似给了无形的压力。
“……”
燕流那双灵动的桃花眼心虚地转开了。这个举动就表明,他应该是觉得又冷酷又固执,至少对大牛是这样。
她忍不住揣测了燕流的想法,先是有些微的心烦,随后又放下这种情绪。
“你放心,大牛会想清楚,我如果不喜欢他,还要给他这种喜欢的错觉,这才是真的不好。”
“也是,至少你没有欺骗。”
“那你能说说,你怎么忽然想起问大牛,还替他抱不平?”
“呃……”
燕流自己都没想过为什么这样,他就是想找点话题,不想看到吉祥对自己脸色不好,但是和吉祥有关的人就那么几个,于是就说出了大牛的事。
“难不成你和大牛的关系更好,我倒是看走眼了。”吉祥平静地说,表情也看不出什么埋怨。
“怎么会。”
“还是说跑江湖的更看重兄弟情?”
“也不是,我肯定更在乎你!再说你和大牛关系好,关心他,也是关心你!”
被吉祥三两句话一逼,燕流立即表明自己的偏向,他也不知道怎么就聊成这样了,看来以后没话找话也得小心些。
听他这么斩钉截铁地说,吉祥心头还是受用的,可她很快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种隐秘的心思有些危险。
原来她连大牛的醋都能吃?
燕流和大牛才见过几次面,一开始的碰面都算不上友善,她却觉得燕流更想和大牛交朋友,到底在乱想什么。
就算燕流想和大牛交朋友,那也没什么,自己醋个什么劲儿呢?这怕是算得上心胸狭窄,吉祥最近真是重新认识了自己。
她无端地叹口气,一旁的燕流看得莫名其妙。
“燕流。”
“在!”
“今天晚饭想吃什么菜?”
“都行,我又不挑食。”
“没有特别想吃的吗。”
她看到燕流摇头,在生活方面,她家确实没有苛待对方,而燕流也不是那种挑剔的公子哥。
吉祥走到灶房去看还剩什么菜,等过两天赶集,就把缺的补上来。
她走来走去的,燕流还是像小尾巴那样跟着,先前还会找话聊天,现在就哑巴那般。
从橱柜里拿出几颗鸡蛋摆好,她的视线瞥过一旁打哈欠的燕流,问他,“是不是无聊,你一直跟着我。”
燕流往上吹着自己的刘海,无所谓道:“你在家的话还行。”
“我要是不在呢。”
“我就睡觉咯,要么看看你的话本。”
“你以前和奶奶单独在山里生活?”
“嗯,而且总是换山头。所以我会和熊打架,和豹子跑步,还摸过老虎屁股。”
对于这人能平安长大,吉祥感到惊奇,这在她眼里就是找死的做法。
只不过现在她只觉得有趣且可爱,还与众不同。
“没有同龄的玩伴吗。”
“来不及交啊,有时候会认识村里的小孩,但没多久我们又搬走了。”
“这就是四海为家,潇洒度日吧。”
“是这样,所以我也不觉得漂泊,只不过总在山里待着,练了一身本领,还是闯一闯奶奶口中的江湖,这不是更有趣。”
“你有没有想过,在某一个地方定居下来?”
“没啊。”
“一点都没有?”
“没,待久了不腻么。”
“可我们这些老百姓,都是这样过的。”
“难道你们不腻?”
吉祥笑着说不腻,柔声引导着,“燕流,或许你可以想一想,找一个喜欢的地方定居。”
“比如?”
“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过平稳的日子,若有机会还能找个志趣相投的伴。”吉祥说的委婉,也没去看对方。
她不去看,也就错过了燕流投注在她身上的目光。
燕流还真的想了想,可一会儿又皱眉了,“就算像我奶奶那样隐居,也得玩够了再说吧。”
吉祥的想象戛然而止,兴致也像被泼了水,“哦,也是。”
“倒是吉祥,你有没有想过出去看看?”
“呃,没有。”
“那你干脆和我出去看看。”
吉祥终于转头看他,从头打量到脚,“你这么厉害都被逼到跳崖,我能活三天吗?”
“我保护你啊。”
听起来多么诱人的说法,让她这样的生于小山村的人,当真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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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和喜欢之人仗剑天涯的错觉。
但她很快清醒过来,“我还要和奶奶过日子。”
“奶奶有吴大夫了,你别操心。玩够了,还能送你回来。”
“……你。”
“难道我说错了?吴大夫对奶奶的心思,你没看出来?”
“看出了,但我们都没说。”
“纸包不住火的,总有一天,嘿嘿。”
这话听得吉祥鸡皮疙瘩冒起,她不自觉地背对向燕流,不敢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该不会自己的心思也会被看穿吧,真是伤脑筋。
“哎,吉祥,吴大夫和奶奶怎么认识的?”
“有一次去镇上赶集,当时遇到大风天。在镇上开药铺的吴大夫,他摆在门口的药摊子被大风吹垮,药包散了一地,就连招幌都被吹跑了。”
“哦~然后你和奶奶帮忙去拣?”
“确实是这样。”
“你怎么背着我说话,转过来呀。”
总算发现哪里不对,从刚才开始,吉祥就背对着他,燕流想绕到前面,吉祥又会巧妙地背过去,就是不和他面对面。
吉祥恼道:“你还想不想知道吴大夫和奶奶的事了。”
“哦,你说吧。”
“是奶奶先去帮忙的,我那时在糖水铺子躲着。看到奶奶冒着大风去捡药铺的招幌,这才跟着跑出去。还好大家都只是一些小擦伤,没出什么大事。”
“原来如此,吴大夫难道没有成亲?”
“没有,至今孤身一人。他本身是孤儿,被药铺的鳏夫老板收养,后来给老板送终了,他就继续守着药铺。直到遇见奶奶,没多久后,他就从镇上搬迁到了牛头村开医馆。”
燕流听完来龙去脉,笑道:“这不就是你说的妇唱夫随了?吴大夫准保是为了你奶奶来的。”
“吴大夫自己都没承认,你倒是会猜。”
“还要嘴巴说什么,他这行动都表明了。”
吉祥虽然这么讲,心里也是认同燕流的,就看奶奶怎么想,吴大夫何时坦明心意。
如果家里多了一个人爱着奶奶,她是高兴的,并不会感到妒忌,或者害怕对方瓜分走奶奶对自己的爱。
但对于燕流,她似乎不会有这种想法,只要自己喜欢他就够了。
这般想着,她不知不觉地转过身,发现燕流的拐杖放在墙边,人坐在灶台上晃着腿,手里还拿着锅盖玩。
“你是猫吗,这里抓,那里跳的。”
“你可算转过来了。”将锅盖放下,燕流笑嘻嘻地从灶台滑下来。
“也是差不多了,我得准备做晚饭。等奶奶卖了绣品回来,就差不多能吃了。”
“奶奶去哪里卖绣品。”
“刘花月家里,她家开布庄,收村里的绣品卖。也算补贴家用了。”
“刘花月,第一次听你提。”
“我们村的村花,很漂亮的。”
“多漂亮?”
“呃,就像仙女。”
“那我哪天还真得瞧瞧了。”
吉祥白了他一眼,她出自真心夸奖刘花月,但也不是不吃醋的,看燕流这个反应,有点不愿意让他去看了。
如果燕流是那种看重外貌的人,她是不是也能祛魅了?
刘花月是个温婉识大体的姑娘,也会经营布庄,她并非只有容貌。
吉祥烦恼了一会儿,说:“要是哪天上街碰到了她,我给你指一指。但是不要唐突人家。”
“你把我想成什么了,采花大盗吗?”燕流觉得这话不太对,他挑着眉梢看对方。
“难道不是你自己说想瞧瞧。”
“那我说带你去江湖玩玩,你怎么不认真想想?”
“……”
还被他绕进去了,吉祥哭笑不得,干脆拿着他的拐杖,将人往外推。
“你走,我要做饭了。”
“别赶我,我也帮忙的!”
“你就会捣乱。”
“哪有,你冤枉我。”
10.第十章
今早吉祥卖豆腐,总算看到了好几日都在回避她的彭大牛。
黝黑的少年照旧背着自己的工具,看上去竟是有些消瘦了,但他面对吉祥时少了往日那些腼腆的小动作,目光显得坚定了。
似乎经历了这么一遭后,人变得成熟了一点。
“吉祥,我想通了。”
吉祥其实有些想道歉的,但一听到对方这样说,她就没有开口,而是耐心地等待。
恰好这时燕流到了前门,他下意识地躲在了门后,没有过去打扰两人,可也没有离开,就这么顺其自然地偷听起来。
“你确实对我生不出男女之情,我不想惹你烦,也不想一直难过。我娘也骂我了,说我这样没出息。”
“可我一下子也转变不了,你给我点时间,我绝不会对你纠缠不休的。我们还能是好朋友吧,我保证不会有别的心思。”
也不知道彭大牛私底下练了多少回,才能这么流畅地说出来。吉祥感受到了对方的诚意,她本来就没有生过气,否则也不会一直去彭家送豆腐。
“大牛,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我一直都看重你。你只要不在我这里使劲,就能看到别的女孩也很好,总会遇见情投意合的。”
“嗯,吉祥你说得对。这些年,我也该放下了。”
“那你现在是想喝碗豆浆,还是吃豆腐脑?”
“一碗豆浆吧。”
彭大牛将两个铜板往桌上一放,龇着牙傻笑起来,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神色。
吉祥和彭大牛这次说开,也算放下心中一件事。至少好友是解脱了,也不知道自己这单相思何时是个头。
她若是被燕流斩钉截铁地拒绝,一定没有彭大牛这样想得开。
或许等到燕流离开了,她这少女心思也就正常了。只不过内心不希望他走的念头一直没有消失。
给彭大牛又添了半碗豆浆,等对方喝够了离开,吉祥看到燕流拄着拐杖垮出门,往摊子的长条凳上一坐。
最近因为燕流总是出现,经常来买豆腐的人都知道她家来了个标致的远亲小弟,时不时还会打趣两句,说是来娶吉祥的。
对于这些闲话,两人都没有多辩解什么,毕竟多说多错,只是笑一笑算了。毕竟当面开玩笑,总比背后流言蜚语满天飞要好。
“吃哪个?”吉祥问他。
燕流摇摇头,托腮瞧着她,“早上喝够了,我就是过来随便看看的。”
“又没事干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话本。”
“那也没什么好看的。”
“你去帮我喂鸡喂驴。”
“刚才喂过了,还捡了几颗鸡蛋呢。”
“要不你看看奶奶在做什么。”
“奶奶从后门出去串门了。”
“……”
吉祥可想不到什么能支开他的事儿了,对方坐在这,她肯定会紧张的,注意力都会跑偏到他身上。
“吉祥,来八块豆腐。”
斯文的少女音在摊前响起,伴随着铜板丢进罐子的清脆声。
吉祥回头看到刘花月挎着一个竹篮立在摊前,她笑容明艳,眉目如画,穿着剪裁得体的衣裙,像是花仙子。
燕流比吉祥还先注意到刘花月,因为来往的人里面,她的容貌格外瞩目。
“好,你稍等。”
吉祥麻利地将豆腐一块块地码在刘花月带来的盘子里,然后给她放入竹篮。
“花月,这是我远亲弟弟燕流,燕流,这是刘花月,在村里开布庄。”
吉祥简单地给二人介绍了一下,燕流撑着桌面站起来,冲着美丽的少女微笑招手,“你好啊,刘姑娘。”
“你好,燕流。前两天就听邻里说,吉祥家里来了个远亲。”
吉祥含糊地嗯一声,“嗯,是。”
“我家布庄进了一批新货,你和张奶奶有空可以去看看。”
“好的,花月慢走。”
目送着刘花月离开,吉祥拿起一旁的抹布擦摊面,她可是瞥见燕流那德行了,眼珠子都要粘刘花月的脸上去了。
想一想,好像就大牛从来不在意她和刘花月哪个更好看。难道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不过正常来看,有眼珠子的都知道刘花月貌美,就像她看大牛和燕流的时候,也知道燕流更俊俏。
这怎么能怪别人呢,哎。
心中想着这些,她擦完了摊面,又换了一块抹布去擦客人的桌子。燕流的身体倾斜过来,几乎挨着她的胳膊,声音很是欢快。
“哎,吉祥!”
“嗯?”
“所以刘姑娘就是牛头村的村花了?”
“嗯!”
“那我可见过太多这样的村花了。”
停了手中擦桌子的动作,吉祥看他一眼,“很多姑娘也去闯江湖吗?”
“不算少。”
“她们不嫁人吗?”
“看情况啊。”
这倒是吉祥从未想过的,如果不嫁人,只凭着自己的本事走南闯北,那女孩子也是可以很洒脱的?
方才心里还有些在意,觉得燕流会不会和村里的男人一样,现在想想,他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肯定遇见过不少奇女子。
“这届武林大会前几位胜出的新人,组了个七秀的名头。我是老大,我们七秀里面有一个腿法很厉害的霍小姐排第二,她又好看,本事又强,性格也好强,天天想我死,自己当七秀第一。”
燕流笑嘻嘻地说这件事,吉祥听得心惊胆战,“霍姑娘为什么想你死?”
“因为武林大会我打赢了她,处处压她一头,现在还是七秀里的老大,还能跟着李哥混。她找我约架都好几回了。”
“哦,是个很有上进心的姑娘,那应当很厉害。”
“你倒是关心一下我吧,我也不想管七秀的事情啊,本来也不是很熟。大家只是参加了武林大会而已。”
燕流没想到吉祥会夸对方,他拄着拐杖,轻轻往少女的胳膊上撞两下,像是在撒娇。
“那她有做什么卑鄙的事情吗?像话本里那样陷害你?”
“那倒没有,从来都是光明正大骂我。”
“哈哈哈哈。”
“你还笑,你应该替我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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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那你努力保住第一,也让霍姑娘打从心底里佩服你。”
“这太难了,我也不稀罕。”
“那就随你吧。”
“吉祥,你得帮我讲话。”
她发觉这小子从刚才就一直在轻轻蹭她,像是家里的小毛驴一样。
自己也没有闪躲,反而是给他这么蹭,毕竟她心里是高兴的。
吉祥默许了这样的靠近,燕流那样敏锐,应当是知道她不反感,才会流露出这不设防的一面。
相处这么些时日,燕流已经对自己很是亲近,只是不知道这份亲昵,有没有一丝别的情意。
吉祥的心里一会儿欣喜,一会儿酸涩。
也许她应该趁着燕流对自己的这份信任,更加走入他的心里,默许他对自己更多的行为。
与其说这是一种放纵,倒不如说像引诱。
空气里凝聚了潮湿的水汽,天空阴沉下来,乌云吹成团,看着要下雨了。
少女的目光落在正门的角落,蛛网在冷下来的风中摇晃,细小的虫子被网捕捉,蜘蛛正在慢慢朝着虫子过去。
墙角边的蚂蚁排成一线黑色的长队,井然有序地搬运着什么,而身旁的少年还像耍赖的大型动物蹭着自己。
她不由地伸出手,克制着内心的柔软与矛盾之情,抚摸燕流的脑袋。
“你看,是不是过会儿要下雨了。”她说道。
被顺毛的燕流稍微直起身体,从依偎吉祥的姿势改变,他看向棚子外的天色,判断道:“应该会有一场阵雨。”
“下雨了,可能就不会有人来买豆腐,今天收摊要迟些了。”
“我和你一起守摊子。”
吉祥把桌椅都收拢一些,用竹竿撑起围布将侧面挡着,免得风雨飘进来。
不多时,这场骤雨就下了起来。
两人坐在家门边的豆腐摊前,看着这场急雨,听着雨打在棚上的声音,都有些犯困。
燕流打了个哈欠,毫无自觉地靠在吉祥的肩头,而她依旧默许,身体挺得直直的,想让少年枕得更舒适。
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也就下了两刻钟。
湿漉漉的街面被冲刷干净,雨势小了后,阴霾的天洒下一缕亮光,吉祥听着身旁人清浅的呼吸声,倒有些惋惜。
只盼这雨再长久一些。
今天的豆腐是卖不完了,吉祥也不想在这守一天,她晃晃身旁的人,“燕流,回房去睡吧。”
“你呢?”他从少女的肩头离开。
“应该没人来买豆腐,有些人懒得走,我走街串巷再卖一会儿。”
“我和你一块。”
“这也跟着啊?”
两人收拾了摊子,吉祥把剩余的豆制品挪到驴车上,也让少年坐上去,是同意了带他一块去。
“燕流。”
忽的,一道清朗好听的声音响起,比燕流的声音稳重些,语气也不疾不徐。
吉祥和车上的燕流都是一愣,同时转身看去,雨后的阳光下,白衣胜雪的英俊少年,明眸善睐,笑如春风。
“李哥!”
11.第十一章
吉祥是真的没想到一直被燕流挂在嘴上的李哥竟然是这般年轻的人,看着才二十出头,笑起来的时候,脸颊边的酒窝让人倍感亲切。
她还以为会是一个非常严厉的三四十岁的冷酷男人,哪里想到会是如此俊朗的小哥,就像万年少女的梦中情郎。
“李哥!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吉祥,她家豆腐可好吃了。吉祥,这是我李哥,叫李苍穹,外号‘折柳’,江湖上很多人叫他折柳少侠。”
吉祥愣在原地,燕流已经蹦跳过去了,过得片刻,小瘸子就兴冲冲地给二人引荐。
“吉祥?”燕流发现对方一直看着李苍穹,一开始还觉得真不愧是李哥,总是这么招女孩子喜欢,但很快又觉得心头不太舒服。
招别的女人喜欢也就算了,能不能把吉祥排除在外呢。
吉祥的确被李苍穹惊艳了一把,但那是因为和自己原先想象的出入太大,所以产生了惊为天人的感觉。
她马上就从这种震撼中回过神,李苍穹能找到这里,说明燕流是安全了,可是也代表着,他会将对方给带走。
她要失去燕流了,心中蓦然缠起一个疙瘩,让她露不出好客的笑脸来。
为了不让自己失态,吉祥打了招呼后,立即转过身,拿着手里的鞭子,“李少侠好,燕流你先招待着,我,我卖了豆腐马上回来。”
“啊?我招待吗?可这是你家啊。”燕流看吉祥慌忙转身,剑眉蹙起,只觉得对方是害羞了,原来吉祥也会有这样腼腆的一面啊。
“你都住了这么久,你先招待着。李少侠,不好意思,我这豆腐放不了太久,得赶紧卖出去,你和燕流也有话要说吧,外人在不好。”
连忙说完这些话,吉祥坐上驴车,扬鞭赶车离开正门,丢下燕流和李苍穹。
走得几步,她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停下驴车,拿出两个碗,装了一碗豆浆一碗甜豆腐脑,然后快速塞到李苍穹手中。
“李少侠尝尝,我家的豆浆、豆腐脑很好吃的。”
“闻着很香呢,谢谢吉祥姑娘。”
燕流看着吉祥低着头又跑了,而且还没有自己的份,两碗都是给李苍穹的!
这不是害羞是什么啊!
他郁闷地转头看向一表人才的李苍穹,感受到了一丝落差,“有了新人忘记旧人,真是的。李哥,我们进屋说吧。”
“吉祥姑娘是个好人啊,我看你这样,这段日子是过得不错。你想吃哪碗?”
燕流扫了一眼,忍痛道:“还是你尝尝吧,她做的都很好吃,外面可吃不到这味道。”
李苍穹的目光收回,打量着眼前的小少年。
别说,虽然瘸着腿,但状态看着很不错。一开始得知人失踪时,他着实担心了好一会儿,匆忙安顿了柳姑娘,就立即寻找燕流。
李苍穹先是喝了一口豆浆,立即就被这醇香俘虏,钦佩道:“手艺真好啊,的确与众不同。”
“是吧,不过李哥,你还是别乱夸女孩子了。”
“……嗯,不乱夸了。”
“就是,你也得有点自觉了,你这样好的男人随便夸女人,会让人想多。”
“……”
李苍穹默默地转开了视线,他只是凭良心说话而已,哪里想过那么多。但一想到柳姑娘,他觉得,好像是不能让人随便误会。
燕流将李苍穹带进屋里,他直接蹦进去的,李苍穹跟在后面,反而帮他把拐杖拿上了。
两人在堂屋喝茶说事,但十句里面有八句,燕流都在讲吉祥家里的事。
李苍穹才坐下一会儿,感觉已经把她家给摸清楚了。
“燕流,讲讲被围攻的事。”
“这个啊,我说是魔教少主顾遇水派人找我麻烦,你信吗?反正我也没死,就这样算了。对方也不是真心想杀我,多半是哪里招惹到了,给我点颜色瞧瞧吧。”
只因燕流跟在李苍穹身边,清楚他有这么一个好兄弟,万一自己没说对,不就让这两人关系紧张。
生气归生气,燕流还是懂这些人情的。
听到小弟这么通情达理地说,李苍穹倒有些不好意思了,“阿水他是有些古怪,你与他没有过多牵扯,不应该是找你麻烦。这之间可能有误会。”
“随便吧,无所谓。”心大的他已经不在乎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直接招惹到这位魔教少主,甚至奶奶的明月神功,也是给了他那边。
过得片刻,燕流托腮,眼睛弯起笑,“江湖上都说,顾遇水想要的人在你那里,是不是啊。你喜欢那个柳姑娘?”
李苍穹幸好把豆浆喝完了,不然得喷出来,他掩饰了眼里的神色,一本正经道:“柳姑娘想要自由,我帮了一下而已。不过阿水可能快要找到她了,我爹这边也在给我施加压力。”
听完这话,燕流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顾遇水迁怒了,但这阴险之人没有直接对付李苍穹,而是从自己下手,敲打对方。
看看李哥这乐呵呵的样子,似乎还不相信好兄弟会敲打他,燕流的心思转了好几圈,提出这个想法。
“李哥我帮你吧,柳姑娘在哪里,要不我……”
“不必,你专心养伤。”
“啊?不用么?你真的要小心一点你那个兄弟,他颠颠的。”
“阿水不会害我的。”
“……呃,你高兴就好。”
“我来这里就是想看看你的情况,等你伤势稳定了,再来找我。我也要处理一下个人的事情。”
燕流觉得自己是该去帮忙的,但眼下也的确没有完全康复,去了帮倒忙也不好。虽说顾遇水是疯,倒是留了一线的,不然自己肯定会死。
除了这些考虑,他的心底里还有一个细小的声音。
想在吉祥这里多留几天。
吉祥赶着驴车卖豆腐,但她根本不像往常那样热心地叫喊,而是漫无目的地在街巷转悠。
她振作起精神,觉得不能这样浑浑噩噩,于公于私来讲,燕流现在的伤势都还没那样稳定,不应该今天就离开的。
自己也许可以争取一下。
想赶着车回去,却遇上几个老人家拿着碗从巷子后门出来,来和她买豆腐。
虽然心里着急,吉祥还是认真把自己的生意做了,然后麻利地收拾卖空的盆、桶,赶着车朝家里去。
正好在门口遇上了张绣,吉祥跳下车,将鞭子交到她手里,说道:“奶奶,你招呼下驴,我进去和客人说几句。”
“客人?家里来客人了?”张绣一脸茫然,却还是照着孙女说的做,赶着小毛驴绕到后门进院子。
吉祥害怕回家时,燕流已经不辞而别,她匆忙地跑进堂屋,看到李苍穹拿着剑准备离开,而燕流就跟在身旁。
“等等!”
她站在大门口,张开了双手,就像护仔的母鸡把李苍穹了拦住。
“吉祥你跑这么急做什么,豆腐卖完了?”燕流探出脑袋,不明所以地问。
吉祥看了他一眼,便又将目光转到李苍穹身上,“请李少侠借一步说话!”
燕流的桃花眼睁大,不敢置信道:“……什么?你找李哥说悄悄话?”
“好,你看哪里方便?”
吉祥连忙指着院子的后门那边,李苍穹并不给人压迫感,相反,他看起来平易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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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所以吉祥觉得还有商量的可能。
两人走到后门这里,吉祥斟酌着开口,“李少侠,我认为燕流的伤势还没好,腿上的夹板都没拆,还不能跟你去闯江湖!”
“这个啊,他恢复得很快,多谢关心。”
“我、我觉得他还需要留下来修养。”
“这样不会打扰你们吗?”
“他的仇家会找来牛头村,给大家带来麻烦吗?”
“这倒不会,你放心。”
“那就让他在这安心养伤吧,养好了,再去帮你。”
“吉祥姑娘,为什么对燕流这么用心?”
吉祥的心跳很快,她几乎要抖起来,眼前的白衣少年的确清俊温柔,但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让吉祥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
要是再多问几个,她说不定会坦白从宽了,为啥人家燕流非得在自己这里修养呢?
认识又没有多久,跟着大哥走,能得到更好的照顾,非把人扣留在这里,就因为她喜欢他吗?
“我们是、好、好朋友!”
吉祥硬着头皮说了这句,李苍穹看着娇小的少女回答出这句,却不敢看他一眼。
好朋友啊,当时柳姑娘也说想和他做朋友。
他心里想了想,忽而一笑,“我本就打算让燕流在这多休养一阵,只是觉得会麻烦你家。既然吉祥姑娘不介意,那燕流就拜托了。”
说着,他将腰侧的钱袋子拿出来,要交给吉祥。
吉祥听到这银两碰撞的声音,就知道这一袋子很沉重,她连忙摇头,推辞道:“不可,我不能收。”
“如何不能?”
“我……要收也是和燕流收。”
“这样,那也行。”李苍穹很好说话地收回,不再坚持。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将燕流挽留下来,吉祥一直绷紧的脸忍不住露出笑容,她这才感激地看向李苍穹,“谢谢李少侠。”
“不用谢我,应该是我谢你。”
又能继续相处了,至少此刻的吉祥是高兴的,她邀请李苍穹留下吃晚饭,但对方说自己还有急事,不方便多留。
两人一起走到门口,燕流已经等在这有一会儿了,瘪着嘴巴看他俩,好像欠了他钱一样。
李苍穹就像一阵风,来去无影踪了,吉祥站在门口望着街道,袖子被拽着,她看向燕流。
“你和李哥有什么悄悄话说的?”
“我说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多留几天,他就同意了。”
“就这?”
“嗯,你以为是什么?”
从李苍穹过来,燕流就觉得吉祥不对劲,还以为她是不是也被李哥给迷到了,没想到是自己想太多?
“我以为你对李哥有意思。”
吉祥听得一傻,又觉得好笑,她的情绪变化,燕流是察觉到了,只不过判断出错。
她不着急辩解,附和道:“嗯,确实很俊,说话好听,态度真诚,很正气凛然的少侠。”
“……”
“你说他下次还会不会来牛头村?”
“吉祥!早知道跟李哥一起走了,懒得听你在这说。”
“逗你的,但确实没想到这位李哥如此年轻有为。”
“他肯定有心仪的人了,你死心吧。他现在就是要去找柳姑娘!”
“嗯嗯,我一个卖豆腐的,怎么会对将来的大侠有什么想法呢。”
“那、那也不是这个意思。吉祥,你很好的。”
吉祥听他结巴了一下,心中为这句很好而悸动。
很好,为什么他还是要去闯江湖呢,这就说明自己还是不够好。
12.第十二章
燕流怀疑吉祥是有点喜欢李苍穹,但是他没有证据,这成了他心里的一个小疙瘩。
只不过平日并不影响,只有他自己胡思乱想时膈应一下。
毕竟自从李哥走后,吉祥也没有再提到过,这就不像是平常那些坠入爱河的女子,至少别人都会暗示明示,想知道对方的信息。
可是吉祥没有和他问过李哥,所以是不是他想多了?
他不该为这些事情烦恼的,是啊,他何时为这些胡思乱想过。
心里像是有猫爪子挠,燕流躺在吉祥的小竹床上,在院子里躺平。
这张竹床今早拿出来冲洗,中午干了以后,燕流就像趁主人不在家时霸占床的猫,将自己在竹床上摊成了大饼。
吉祥上午卖完豆腐,就和张绣一块出门逛街了,上次刘花月家来了新布匹,两人寻思着过去看看。
想着燕流还要在家住一阵子,吉祥心里欢喜,盘算着搞两块布料,让成衣匠做几件新衣服给他。
吉祥和张绣看来看去,选了好一些的料子,一匹是嫩芽般的浅绿,一匹是蓝色,上面绣着浅浅的水纹,看着都很凉爽。
“这些料子剩下的边角料,我就给吴大夫做个钱袋吧。”
“听着有点可怜,奶奶要不重新选,也给吴大夫做衣服。”
“哪里就到了要送衣服的地步了。”张绣不依,觉得这样显得自己心急,虽然吴大夫对她的心思,村里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吉祥顺势说道:“可是吴大夫之前送了几套衣裳给燕流,你就算是替燕流还回去嘛。”
“哦,他送燕流,我给燕流还人情,为啥?”张绣反过来揶揄,盯着小孙女看。
姜还是老的辣,她的心思似乎瞒不过奶奶,吉祥压低声音,“奶奶,你看出来了?”
“你是我孙女,我怎么看不出。只是,燕流是江湖人,和我们不同。”张绣没有讲太多,也不是反对,她就这一个孙女,还是想对方开心的。
吉祥的手轻轻拂过布料,点点头,“我知道,但我就是……舍不得。”
两人相中了布匹,留下了尺寸,成衣匠做好了下回就直接送上门。刘花月还给吉祥送了两个香囊,算是赠品。
逛了街,吉祥陪着张绣继续散步,走啊走,就来到了吴大夫的医馆。
男人不在柜台上,而是坐在一旁碾药材,只听到嘎啦啦的碎裂声。
张绣就站在屋外看着,目光温柔而沉静。
吉祥默不作声地看向奶奶,她在想,自己看燕流的时候,是不是也如这目光一样。
奶奶喜欢爷爷,只是爷爷故去后,奶奶也能再喜欢上另一人。
有时候感情好像不是非谁不可,燕流离开,她也会再喜欢上别人吧。
会吗?
她想不明白,只是眼下,很喜欢燕流而已。
吴大夫心有灵犀那般抬起头,看到了街面上的张绣,他眼里光彩闪烁,连忙拍着手上的药渣。
“绣儿姐怎么来了,来来,快进屋坐,吉祥也进来。”
“散步就散过来了。”
“哦,这样啊,喝茶。上次有个病人送了新茶来,你喝喝看,要是喜欢,我送你一些。”
“我尝尝。”
吉祥沾了张绣的光,和吴大夫也是混成了熟人,医馆里都是药材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也闻不出什么了。
她放下手中茶,问道:“吴大夫,燕流的伤你说什么时候能好?”
“那孩子好得快,夏末就能好利索,腿上的夹板,下个月能拿掉。”
“这样啊,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嗯?”
“啊,我的意思是,太快了有没有什么副作用。也许慢一点,稳妥一些呢?”吉祥看对方一脸疑惑,略显心虚地解释。
“倒也是,之前想着要快点好,所以下药挺猛的。”
吉祥连忙说:“对,所以药效温和点也行。毕竟他朋友来找过了,说没有危险,让他安心在这养伤。”
“行,我重新写药方。”
吴大夫磨墨铺纸,很快就重新写了一副方子,他抓好药包起来,一次性开了三天的量。
吉祥检查这些药包,对上张绣的眼神时,她感到脸上有些燥热,感觉被奶奶看穿了。
她起身在药柜上转悠,看着台面上翻开的药理书,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药效,还有画插图。
某一行字吸引了她的视线,吉祥的指尖指着,问道,“吴大夫,这种药材融合进去,可以做成迷药?用来迷晕人?”
“是哦,药效有些叠加起来,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还有这个药,可以让人神魂颠倒?是不是太夸张了。”
“就是一些媚药的成分什么的,不过很少有人卖的,我这医馆可不会做这些药。有些江湖郎中会卖这些邪方子,还有些门派专通毒术,用这些害人。”
看来医术还真是博大精深,吉祥不知道怎么的,就把这些看进心里了。
她和奶奶在吴大夫家坐了一会儿,刚才得到的两个香囊,一个奶奶拿着,一个送给了吴大夫。
这把吴大夫高兴得跟小孩似的,把那香囊就挂在自己的腰带上。
祖孙俩拿了几两茶叶,这才慢悠悠地结伴回家。
“吉祥,奶奶,你们回来了。”
刚推开大门,吉祥就听到燕流的声音传来,像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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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狗狗似的。
少女压下心里的那一丝忐忑,笑着说,“嗯,正好去了吴大夫那里,就让他给你的药方子换了下。”
“为什么换药?”燕流没什么疑心,单纯地问。
“之前的药效太猛了,这种温和些,更稳妥。”
“我扛得住啊,多猛都没问题。”燕流从竹床上坐起,拍着自己的臂膀。
吉祥无辜道:“可是我都换了,那我又去找他换回来。”
“哎,算了算了,反正都是药,我喝。”燕流抓了抓脑袋,心大的作罢,也不看一下药方。
把这次的药煎了出来,燕流一喝就觉得难喝,毕竟之前那副药的口味他已经适应了。
看他眉头皱起,一脸拒绝的模样,吉祥出门买了几包蜜饯。
“下次喝了药,就吃几颗甜的。”她回来后,把黄纸里包着的蜜果给他看。
酸甜的气味散开,燕流吞了下唾沫,然后张开嘴,“啊,给我丢一颗。”
她习惯了对方时不时的撒娇,也知道不该把这样的行为当做暧昧,他脑子里没想这些。
挑了一颗裹着糖霜的桃仁丢进少年的嘴里,他表示还要几颗,吉祥一连丢了四五颗进去。
手指收回的时候,不小心剐蹭到他的唇瓣,吉祥震颤一下,触感并没有多奇异,更多的是扰乱她的心思。
燕流满足地嚼着蜜饯,看着很是愉快,吉祥则凝视着自己的指尖。
偷偷地背过身,她将手指放在自己的唇瓣上,舔走指腹上的糖霜。
不知道是在贪恋上面残留的甜味,还是想要幻想这是一次间接接吻。
“你在舔什么?”
突然,手腕被捉住,在回味甜蜜的吉祥如梦初醒。她愕然地看着燕流盯着自己,还将她含着手指的模样给看得一清二楚。
她顿时感到浑身要烧了起来,耳根子也烫了,努力将这慌张给压下,“看你吃那么香,也想试试。”
“那你吃啊,光舔手怎么能知道。喏。”燕流松开她的手腕,手指捻了一颗也喂到她的嘴边。
看起来是不知道她的心思,松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喂自己吃东西吧,想到这里,吉祥觉得浑身都有跳蚤一样,搅得她很不安宁。
可是又很期待。
吉祥慢吞吞地张嘴要去吃,忽然,燕流把那颗蜜饯丢回自己嘴里,哈哈笑道:“上当了吧~”
吉祥:“……”没想到还有这一招。
燕流看她不高兴了,连忙补救,“不玩了,这次真给你吃。”
“等你喂,不如我自己拿,还是靠自己。”
这样说着,吉祥自己拿了几颗往嘴里扔。
13.第十三章
蝉鸣吵人,最近吉祥的小竹床搬到了燕流的客房,她自己铺了一张凉席。
燕流有了这小竹床,连大床都不睡了,尽管很窄小,他还是乐于挤在这,听着咯吱咯吱的声响。
彭大牛想通了以后,偶尔也会来这里买豆浆喝。
早晨,他给吉祥送来了一篮子桃子,各个饱满多汁,粉嫩诱人。吉祥把上次家里炸的小鱼干回赠了一些,还有一坛子腌制的咸菜。
从水井里打水洗桃子,吉祥摸着这毛茸茸的桃,想了想,用小刀划掉皮,仔仔细细地削了两碗。
一碗送去奶奶的房里,一碗拿到燕流的客房。
她刚敲响燕流的房门,对方很快就开门了,只是少年应该是在午睡,里衣都没系好,单手随意地捂着,能看到他的锁骨和胸口。
乍然看到这一幕,吉祥涨红了脸,眼睛立即移开,可又忍不住转回来,想再瞧瞧。
她是不是看到他皮肤上有红点?
接过这一碗桃子,燕流睡得头发也散乱,脖子、锁骨上确实有几处红痕。
“吉祥!你来得正好,蚊子好多的。”
“应该是熏香用完了,我给你点上。”
等她回头去拿熏香时,燕流已经系好了里衣,洗了一把脸,只不过太狂放了,没有用布巾擦一擦,脸上还有着清透的水珠。
吉祥看愣了,挂着水珠的少年,就像她刚才手上清洗的桃子。
水润的,红嫩的,秀色可餐的……
天气越来越热,她这心情也是浮躁得可以,怎么什么都能乱想呢。
脑子不由得想入非非,这么看来,蚊子可比她吃得好,都吃上燕流了。
自嘲自己这个莫名的想法,吉祥转身要走,燕流拉着她的手腕,“你不试试这桃子?很甜的。”
他的手总是那么快,说着,就已经把桃子塞她嘴里。
吉祥被迫叼住桃肉,瞪圆眼睛望着近在咫尺的少年,她心跳很快,嘴唇蠕动着。
眼看桃肉要掉出来了,燕流用手指抵住,桃花眼弯成月牙那般,他稍微用力,将桃子往她嘴里送进去。
“别吐出来呀,吃掉。”
吉祥噤若寒蝉,早些时候她是有些气馁的,对于自己这身不由己的状态。
可后来她也享受这种从未有过的心动与感情,听着燕流半劝半哄的声音,她一口一口将桃子咬碎,任由这股鲜甜充斥口腔唇舌。
像是把这桃肉,当作燕流,一点点地吞了。
两人把这碗桃子分了个干净,燕流拉着她在竹床上坐着聊天,说是最近太无聊了,他有些想念江湖上的日子。
吉祥搓着手指,低着头说,“还是外面更好,是吗。”
“当然了,吉祥你都没有真正地出去过,所以才会觉得想象不到。”
“我去过镇上。”
“不是,是更远的地方。”
“再远,还不是要回来。我从出生就在这里,和奶奶一直在一起。”
“也对,我要是带你出去玩,奶奶……可奶奶有吴大夫啊!”
“有吴大夫,不代表我就不重要了。你也是奶奶带大的,不是么。”
“我奶奶啊……只是想要孙子伺候她啦。她老人家可潇洒了,也不知道这会儿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好吧,吉祥还是无法理解江湖中人。
“燕流,你要是觉得无聊,以后我教你做些家里的事?不管是做豆腐卖豆腐,还是做饭洗衣捡柴火,都带着你?”
她一开始是觉得伤患不能干太多活,基本上是让燕流闲着的,很多事儿还是他自己凑上来,她才勉强分了一些。
“真的?你会带着我?”
“嗯,会干活的人,谁都喜欢的。”
“哈哈,那你也喜欢我吗。”
“……”
我当然,很喜欢你。比你想象得要多很多。
“对不起,我不该乱说话的。”看到吉祥神色变了,燕流立即认怂道歉,还打了打自己的嘴巴。
“正好,我打算去河边洗衣服,你去不去?”
“去!”
既然决定了,吉祥就开始行动。只是她从客房离开后,又拿着一盒药膏返回了。
“燕流,被蚊子咬的地方擦一擦。”
“这是什么。”
“止痒消肿的。”
“你好细心哦。”
他拿过药膏,拧开了就挖了一块给自己擦,被衣服遮盖的地方,他打算掀起来涂。
只是刚露出胸肌,他瞥见一旁的吉祥,“你要帮我涂吗?”
“又不是后背,你自己涂,我去外面等你。”
她生怕自己走慢了,对方就已经脱了上衣,当着她的面在那涂药,这绝对是对自己的考验。
这次不在井边洗衣了,吉祥再次拉出小毛驴,将满满三竹筐拎上去,又将两个木槌丢进筐中。
这里有换洗的衣物,还有床单被褥,算是堆积不少了,在院子里洗小件还行,被褥之类的拿去河边更快捷。
燕流拄着拐杖上了车,和竹筐子排排坐,脑袋上搭着斗笠遮太阳。
看他坐稳了,吉祥和张绣交代了一声,赶着驴车出了门。
车辆行驶平稳,晃晃悠悠地催人好眠,燕流倚靠着竹篮。他伸手一搭,正好勾住一件衣服。
这些换下来的衣服没有多少异味,大家都换得勤快,就是看款式和大小,他都能知道那是吉祥的衣服。
燕流瞥一眼前面的少女,背对着他的人在认真地赶车,没空看他在干嘛。
洞察地看了看四周,确保出了村,路上也没别的人。
燕流鬼使神差地将吉祥的衣服从篮子中拿了出来,普通的款式,不显眼的颜色,上面还有一根长长的头发丝。
他将头发丝拿起,对比了一下,这就是吉祥的头发。
手指无意识地揉了揉这布料,燕流忽然觉得自己有病一样,拿着吉祥的衣服在又看又揉的。
趁着对方没注意,他连忙将衣服放回去了,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到了河滩上,吉祥让燕流自己在附近走走,她把东西卸下车就洗衣服。
拄着拐杖的燕流单手拎起竹篮放下来,埋怨道:“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自己揽了,这样会把另一半养成懒汉的。我不是过来帮忙的嘛。”
吉祥还真的就他这话想了想,村里的确有好几个勤快的媳妇,把家里的男人快宠废了,但至少那些男人不花天酒地,还很听媳妇的话,家里的钱也上交。
但也听她奶奶说过别的村子一些事,妻子越贤惠能干,那相公越是差劲,比猪狗都不如,又是赌又是嫖还要打女人,后来喝酒摔死了。
大家都说这种就是贱人自有天收。
“那你过来洗,就在我旁边。”
找了快大石头搬到河边,吉祥让燕流坐在这里,不至于被水打湿。
安顿好了对方,她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燕流,你会被宠废吗?”将衣服丢进水中漂洗,她拎上来涂抹猪胰子,然后一边搓一边问。
燕流乖乖坐在石头上,那条伤腿搁在一边,一条腿弯曲着,看得出韧劲很好。他将吉祥的衣服拿在手里搓洗,这下可是能光明正大的摸她衣服了。
“我倒是想被宠废,不过是差点被奶奶打成残废。”
“哈哈,你奶奶对你很严格。”
“还行,就是不准我偷懒,因为我偷懒了,她就要干活。”
“哈哈哈哈。那你就多做些。”
“是是是,我当然是个好孙子。”
燕流看着吉祥笑出来,也不由得心情畅快,多讲一些自己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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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的事情。
平时吉祥要么和奶奶来洗衣服,要么自己一人,有时候还会遇到别的人来洗,大家聊聊天,也就干完活了。
少年洗衣服又快又细致,干活这方面是被亲奶奶给练出来了。
两个人合力将被褥清洗捞起来,燕流拿着一头,吉祥拿着另一头,“你拿稳,站好就行了,我来拧。”
燕流有意看她的做法,便单手拿稳,吉祥两只手使劲地拧,拧得她脸上的雀斑都好像在用力,手臂上的青筋也浮现出来。
“哇~真用力。”
燕流盯着少女绷紧的小臂,皮肤上还有一条条的水印,不知为何,心头莫名的有些悸动。
吉祥用力给他扇一巴掌的话,他就算皮厚,不用内力抵抗,脸也得肿起来吧。
少女自然是不知道燕流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拧完了几床被褥,她自己就能拧衣裳,然后全部丢洗干净的竹篮里。
虽说一开始洗衣裳的时候,注意力还会在燕流那边,只是一旦用心做自己的事情了,她又会沉浸在干活当中。
拍拍手,吉祥很有满足感地点头,“全部洗好,燕流帮了大忙,谢谢。”
“干嘛和我这样客气。”燕流觉得这样的道谢显得疏远。
“好,那不道谢了。”
“吉祥你看,那里好像有鱼。”
燕流指着不远处的浅水区,吉祥立即转头看去,还朝着水边靠近,“哪里?搞不好能抓条鱼。”
“就是左手边,你再近一点。”
吉祥毫不怀疑地凑近,燕流也跟了过去,然后弯腰用手捧了水,往吉祥的脸上泼过去。
“哎!燕流!”
“哈哈哈,没有鱼,骗你的。”
要不是担心小瘸子的腿不能沾水,她肯定要反击的,吉祥干脆走过去,不客气地拿少年的袖子擦脸。
等擦完了,她才发觉这行为太亲昵,又连忙丢下他的胳膊。
“不擦了?”任由她拽着自己的胳膊,燕流笑嘻嘻地问。
吉祥将把刘海顺开,露出额头,有些窘迫地转开话题,“你会不会用石头打水漂?”
“这样?”
燕流挑了块合适的石头,手腕一施力,就轻松把石头打过河了。
吉祥目瞪口呆:“哇,以前大牛都只能打到一半。”
“我可以教你们,用巧劲。”
“习武之人,是不是学什么都很快。”
“也不是,要是我腿好了,我还能用轻功带你玩一玩。”
“轻功!就是那种可以飞檐走壁,像鸟一样对吧。”
“没错,等着我腿好吧!”
吉祥原本很期待,可转念一想,他的腿好了,不就能离开了,还搞什么轻功表演啊,到时候她可是用绳子套都套不住他。
那份想要见识轻功的渴望顿时被打散,她勉强地笑道:“再说吧,回去了。”
两人又上了车,从河滩回去。
这次回去慢了些,小毛驴也有些懈怠,吉祥也不催促,就这么慢慢悠悠的。
“嘎嘎嘎——”
路上碰到成群的鸭子路过,吉祥停了车,等着农夫把鸭子们赶过去。
“你说有多少只?”燕流从车后靠近她,打趣道。
“一百多吧。”吉祥认真地估算。
“你看那边,还有牛羊。”
顺着少年手指的方向,吉祥看到几头牛也在借道,头牛的脖子上挂着脖铃,走几步就会有悠扬的铃铛声,听着很舒服。
等着这些家畜都过路了,吉祥这才驱赶小毛驴。
山里的夏风吹过,少女的发丝飘扬,吹拂到燕流的脸颊上,他没有拨开这一缕缕的发,反而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发丝抚弄面庞的痒意。
村里的生活,也不是那么无聊。
14.第十四章
七月中旬,燕流右腿上固定的夹板拆除了,就是不能频繁使用这条腿,但已经不需要使用拐杖,上房揭瓦不在话下。
按照吴大夫所说,再养个把月,就能与往常无恙。
自从换了药以后,他的恢复是慢了下来,但药的吸收更好,副作用几乎没有,什么嗜睡、没食欲、偏头疼都不存在。
吉祥眼看着他一天天的好起来,心里就像摆起了一个大水缸,那水一滴滴地往里面落。
这落下的每一滴水,都是她对燕流产生的不可告人的心思。
一旦这“水”溢满水缸,再也围困不住时,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点什么坏事。
现在吉祥有些后悔了,后悔当时为什么拦住李苍穹,要把燕流留下来。
如果大方地目送他走,是不是更好呢。
不能让自己闲下来,一旦闲了就容易胡思乱想,上午卖完豆腐,中午本来在午睡,吉祥不睡了,打开门走到院子。
“吉祥!你醒了!”
“啊,是。”
左脚刚跨出门,就听到燕流的声音,她心头一跳,下意识想要关门。
好在吉祥稳住了,她看到燕流拿着剑和磨刀石还有布巾,看来是在给自己的兵器做保养。
剑刃在磨刀石上划过,冷厉的寒光映在少年的眼尾,他磨了十几下,又舀了一瓢水浇在剑身上。
吉祥被他吸引,慢慢就走到了一旁观看。燕流把剑磨好后,笑嘻嘻地站起身,登时,就比少女高出一大截。
“你看,可锋利了。”
扯下自己一根头发,燕流拿着剑,将头发往天上一抛。慢悠悠坠落的头发触及剑刃,立即一分为二,变成两根落在地上。
“好锋利,用来砍柴是不是很快?比斧头好用?”
“要不试试?”
两人走到堆了柴火的棚子下,从小毛驴后面拿出几块没劈砍的柴,吉祥拿起一块丢过去,“砍一个。”
燕流手腕一抖,顺着斜上划开,木柴被剑光劈中,化成了几小块掉落。
吉祥揉了揉眼睛,“你刚刚出了几剑?”
燕流坏笑:“你猜猜看。”
她当真是没看清,好像只挥了一下手,可怎么木柴断成了好几块,那分明是连招才对。
求知若渴的少女跑过去对着劈好的柴数一数,不确定地说:“三剑?”
“嗯,对,吉祥真聪明。”
“……”怎么觉得被他笑话了,果然自己和他相差太大了。
若是别的女侠与燕流在一起,就像那个霍姑娘一样,两人至少会有共同的话题,也能切磋武艺。
而不是像她这样,都看不清对方出招,没有共同话题,自然会越行越远吧,毕竟无法懂得对方的快乐。
吉祥失落了。
冷不防的,她的手被握住,这使得她没法伤心了,诧异地看着燕流将自己半包围。
“这是?”
“教你一两招玩玩。”
“……我、我,太近了!”
她慌得嗓子都紧了,抬手去推燕流,这一推还挺用力,少年顺着力道后退了好几步。
燕流揉着胸口,“哇,你好用力!我要是还拄着拐杖,肯定摔了。”
“没事吧?”吉祥有些担心地问。
“没事,你不想学剑,那就算了,反正牛头村这么太平。”
吉祥丧气地说,“反正学了,也不会像那些高手,和你有来有回。”
“你要是追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
“不过我也没有你那样会做豆腐呀,各有所长嘛。”
吉祥懒得理睬他,穿过院子,走到堂屋去了。燕流将剑放回客房,追着她过去,和少女挤在一条长凳上坐下。
她倒是想挪位置,可又贪恋地不动了,任由两个人的胳膊挨着。
“你说奶奶又去哪里了。”下巴搁在手臂上,燕流眨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吉祥。
吉祥被盯得心慌意乱,只是垂下眸光,看着自己手上的茧子,“奶奶下午和吴大夫摘西瓜去了,十几里外的果园吧。”
“这么好玩,怎么不带我们。”
“自觉点,一般吴大夫叫奶奶,那是只叫奶奶。”
“那我俩自己偷偷去摘西瓜。”
“算了吧。”
“怎么,你不乐意和我一块去?”
“没有。”她显得有些焦躁。
燕流耷拉着眉梢,拉长声音,“哦——你烦我了。”
吉祥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她不是对他不耐烦,只是不知道该要怎么面对。
明知心里有歹念,她可是一直在压抑。
也是好笑,自己有什么本事能扣留下对方,燕流要是想,一剑戳穿几十个她都不是问题。
那么用药呢?
先前她问过燕流怎么受伤被追杀,他就有说中毒的事情。
吴大夫也说过中毒是很麻烦的事,而这些毒各不相同,有些毒还能麻痹神智,惑乱人心。
下药给燕流,让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什么样的药能做到这样?她也不可能让吴大夫帮自己做这些坏事,只能另找机缘。
浮现了许多日的阴暗心思并没有消失,反而越发茁壮,她怕不是要走火入魔。
小娘子猛地一拍桌子,把身旁趴着的人吓一跳,燕流瞪圆那双眼睛。
“吉祥,你怎么了?”
“呃,隔壁村明天赶集,去不去?”吉祥脑子都放空了,她赶紧扯了个借口。
“就这件事?”
“嗯!”
“你去我就去。”
“那就一起去,看看热闹。”
张绣黄昏时背着两个西瓜回来了,还留吴大夫一块吃晚饭。
这是早有计划的,所以吉祥做饭的时候,就准备了四人份的。
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吃饭吃西瓜避暑,听着蝉鸣蛙声,也是悠然自得。
这次摘西瓜回来,吴大夫把自己摘的三个西瓜,送了两个给张绣,导致吉祥家有四个瓜。
而且这两人回来以后,关系似乎又亲近了不少,吉祥看着张绣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往吴大夫那边倾斜,就觉得奶奶心里也是愿意的。
说不定今年过年,就是和吴大夫一起了。
自己的恋情八字没一撇,奶奶的春天倒是来了,心底祝福之余,还有些羡慕。
但不知道为什么,吴大夫迟迟没有和奶奶表明心意,全村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但他还没有捅破窗户纸。
“你说为什么?”
吉祥纠结了一下,停下吃西瓜的动作,看向挨着自己坐的少年。
正在用竹签挖西瓜籽的燕流立即回答:“不知道!”
“……你不是很敏锐吗?”
“那也不是人家肚子里的蛔虫啊。说不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燕流随口一说,吉祥倒是听进心里了,她瞥向这人,“你在挖什么。”
“西瓜籽,不想吃。”
“……”这方面倒是有些幼稚的可爱。
终于挖干净了这一块西瓜,燕流一口咬下去,爽得嗷嗷叫。吉祥被他这样逗笑了,拿起自己用过的布巾去擦他嘴角的西瓜汁。
燕流顺势蹭了蹭,又愉快地吃起来,还说道:“你等着,我也给你弄一块没有西瓜籽的。”
“倒不用。”
“用的用的。”
吉祥看着他的侧颜,又转开了目光,小声问,“燕流,没有姑娘喜欢你吗?”
“没有哇,我好可怜的!”
“……这不应该。”她其实内心有点高兴,只有自己发现燕流的好。
“你想想,我是跟着折柳少侠耶,我是星星,他就是月亮,我是月亮,他就是太阳。别人怎么会发现旁边的我呢。”
燕流心直口快,这话说得轻巧,听着有些抱怨,但并没有嫉妒之心,很坦荡。
“再说了,你第一次看到李哥的时候,是不是也看直了眼!”
直到提起这茬,燕流的语气里才有了一丝丝的幽怨。
“那是因为我没想到你口中的李哥这样年轻。”
“我不信。”
“你不叫我姐姐,不叫大牛哥哥,却叫李少侠李哥。我就以为他有四十左右。”
“你想我叫你姐姐啊?”
“也不是不行?”吉祥从来没听过,也就抱了一丝期待。
“吉祥姐姐。”
“嗯,姐姐在。”好听,她爱听,而且心跳更快了。
“你还真应了,我才不这么叫,不如叫你吉祥妹妹!”
“……”
哎,她也爱听,真是完蛋了。
吴大夫离开吉祥家里后,张绣把前后门都关上了,她还换了院子里的灯笼。
张绣回了房间,蜡烛亮着,她看到孙女呆呆地坐在里面剪灯芯。
“吉祥?”
“奶奶,你说我是不是有点毛病。”
“啊?”
“哎,没什么,我回房了。”
张绣想叫住孙女,可对方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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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让她操心的乖孩子。
第二日。
张绣卖豆腐,吉祥和燕流去隔壁村赶集。两个人因为谁背背篓争执了一番,最后燕流没争过吉祥,背篓由她背着。
隔壁村赶集比牛头村热闹得多,有许多外来人。
人多的时候,燕流就拉着吉祥的手,不让旁人挤到她。两人先是吃了一屉包子两碗面条,这才悠哉地逛街。
吉祥看到几个江湖客打扮的人,像是过路的,她能注意到,燕流自然也能看到。
“是无极楼的人啊。”燕流念叨着。
“你认识?”
“不认识人,但认识那身衣服。门派都有自己的服饰,所以比较好认。”
“这样哦。”
“吉祥,我过去找他们问几句话,你在这等我好吗。”
“嗯,好。”
两人约定在茶铺前面等着,燕流就过去找人探听消息,吉祥顺势数一数背篓里买的东西。
她盘点了物资,又数了数钱袋里的钱,燕流还是没回来。
还好,她在这个位置看得见燕流,大街上应该不会动刀动剑吧?
这时,一个拿着招幌的郎中从她面前走过,招幌上面写着药到病除。
她埋在心底的念头一下被铲起来,心虚地看了一下燕流的方向,他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
吉祥背着背篓,连忙追上去,“大夫、大夫!”
郎中闻声停了下来,吉祥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在这一刻,她好像忽然有了许多理由来掩盖自己的意图。
两人走到人少的地方攀谈起来,郎中手里有许多药,有的还是医馆不会售卖的,而这,正是吉祥想要的。
“姑娘,这种壮阳药用过都说好!八十岁老汉都生龙活虎!”
“……”这么露骨的么,吉祥勉强维持住神情。
“真的,这壮阳的药方子还是我几经转手,年初在药仙谷那里弄到的,后劲是有点大,但药效好啊!”
郎中还在猛猛夸赞这药方,但这实在不是吉祥想要的,她压低声音,“有没有那种,能让人喜欢自己的药?”
郎中脸颊抽搐,立即龇牙笑道:“这不就是迷魂药吗!有有有,人服用以后就傻傻呆呆的,全听你摆布了!”
“真的?”吉祥半信半疑。
“假不了。”
“不会吃死人吧。”
“我又不是阎罗王,要是药死人了,早被追着打死了。这包迷魂药粉,一日两次,放入汤水中服用。吃了两三天,就有效了,到时候对方就像小狗一样听话。”
吉祥可耻地动心了,但也没有忘记讨价还价,最后二两银子拿下迷魂药。
郎中走后,吉祥将药包贴身收藏,又若无其事地回到茶铺前等候燕流。
她感觉自己的手心都出汗了,但要表现得自然些,千万别被看出破绽。
远处的燕流终于问完了事情,他轻快地跑过来,“我打听了一下,李哥的事情好像处理好了,吉祥?”
“啊,既然没事了,我们回去吧。”
“你出汗了,热么?”他伸手碰了碰少女的额头。
吉祥心头一凛,挡开他的手,这是心虚的表现,掩饰了内心的忐忑,她笑了笑,“是有点热,要不去饮子铺喝点什么。”
“我想喝西瓜凉水。”
“好,那我吃杨梅的吧。”
“我跟你说哦,李哥真的对柳姑娘有意思,不过人家还是被魔教带走了。还好攻打武林盟只是个幌子,这顾遇水真是个疯的。为了找到柳姑娘,不惜搅乱整个武林。”
“柳姑娘?顾遇水?听着好像话本里的故事啊。”
“嗯嗯,一个是李哥的兄弟,一个是李哥喜欢的人。虽说李哥不想冤枉顾遇水,但我跟你讲,肯定是顾遇水搞怪,让手下找我麻烦。我有麻烦了,李哥就不得不分心,对我下手也是一个警告。”
“为什么顾遇水不直接对李少侠下手?而是找你麻烦?”
“杀鸡儆猴听过吗。断他左膀右臂,也是找麻烦。”
“真喜欢绕弯弯,那你以后还会被针对吗?干脆,你别出去了,就在这里待着?”
才说完别人心眼多,吉祥自己就打起了算盘。
燕流坦荡地说:“我才不怕,也不会让他找到你们的。”
“明知有危险,还是要出去吗?”吉祥的声音有些低落。
“有什么道理不去面对?难不成怕他一辈子啊。”
“好吧。”
她下药的心思反而坚定了。
15、第十五章
吉祥将这包迷魂药看了又看,药粉的包装黄纸都被她盘了无数次,每次拿起又放下,藏在枕头下,睡时又会拿出来反复盘摸。
她看着这包药,眼神很复杂,感到欢喜又感到害怕。
燕流对她说,等彻底康复那天,用轻功带她去渡河,再去屋顶看月亮,带她体验一把高手身轻如燕的滋味。
他对自己是如此不设防,而她现在却思考着如何算计他。
心中天人交战,吉祥又过了一个胡思乱想的夜。
清晨她把做好的豆腐拿去摆摊,张绣也起了个早。她赶集时买多了猪肉,奶奶就把这些多出来的肉剁馅儿,混合着糯米做肉丸子。
早饭做好时,燕流也起床了,他感觉自己最近骨头都懒散了。
吉祥自己装了一碗饭,就准备去摊前一边吃一边守摊,看到了对方,就说道,“今天早上吃米粥、小炒菜、萝卜干还有糯米肉丸。”
“嗯,我和你去外面吃。”
燕流跑去灶房,也端了一大碗跟着她坐在摊前。
吉祥不是没有感觉的,她发现这小子的确爱黏糊她,可这种行为和小鸭子黏老母差不多,毕竟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
虽然她救人的心思已经被歹心覆盖。
“奶奶做了两锅肉丸子,你一会儿帮我看着摊,我去给大牛家送两碗。”
“哦,好的!”
吉祥交代完,自己快速地吃了饭,就回屋准备。
等到她再出来时,就把围兜去掉了,拎着盖了帕子的竹篮,里面是两大碗肉丸。
把豆腐摊交给燕流,她很放心,家里很多事情他都会做,仿佛他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了。
吉祥以为去的时候,彭大牛应该不在家,没想到他不仅在家,还有一堆人围着,甚至刘花月也在这里,一个个的表情显得义愤填膺。
这就很稀奇了。
看到吉祥来了,这些人自发地散开,彭伯母凝重的脸色勉强露出笑,“闺女来了,过来坐。”
“吉祥!”
听到吉祥的声音,捂着脑袋的彭大牛噌一下站起来。
“伯母,我来给你家送肉丸子,大牛你怎么了?”吉祥关心地快步走来,将手里的竹篮放下。
一旁的刘花月很是内疚,说:“我早上去铺子里看看,有几个外乡人轻薄我,大牛刚好路过,就帮我赶走他们。然后撕扯着,伤了大牛的头。”
彭大牛看着吉祥,不敢再捂着脑袋,将手给放下来,露出左额头一个小孩拳头大的包,青青紫紫,格外显眼。
“去找吴大夫看了吗?”
“小伤,肯定马上就消肿了。”
刘花月也是劝过他去找吴大夫看,但彭大牛觉得没事,执拗得不肯去,大概是觉得在村花面前丢了人。
吉祥让彭伯母把肉丸子放去灶房,自己拽着彭大牛,不容拒绝地说道:“走,去看大夫。”
彭大牛刚想拒绝,对上少女坚定的眼神,张嘴的话就讲不出来了,乖乖地跟她走。
刘花月看这倔驴一样的人,这会儿软了骨头那般,还觉得稀奇,“我还以为你谁的话都不听。”
彭大牛讪笑道:“也、也不是。”
吉祥:“花月,我教你,比他倔就行。”
刘花月被逗笑,跟着两人一块去了医馆。
去了一趟医馆,反正也有刘花月陪着,吉祥就没有一直留在那,提前回去了。
回到自家那条街,她老远就看到燕流在卖豆腐脑,手法熟练,笑容得体,很适合干这个。
“你怎么去了他家那么久?”
她走回摊面,就迎来了燕流的疑问,也就将彭大牛帮刘花月赶走泼皮的事讲了一下。
“要不要我去收收尾?”燕流将肩头上的汗巾拿下来,有种要去找场子的气势。
吉祥才想起眼前这人非比寻常,看他一眼,道:“不用了,打发走了就好,怕你下手没轻重,把人打死怎么办。”
“好吧,不过长得漂亮是有烦恼啊。”既然吉祥说不用他出手,燕流也就作罢。
“嗯,有时候难免。”
“慢着,你没有被轻薄过吧。”燕流忽然提起声音,紧张地看向她。
吉祥回想了一下,不当回事道:“有过一两回,我拿菜刀砍在摊面上,他们就走了。你看,这里还有砍出来的印子。”
“还真有。”燕流看着那斑驳的旧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要是当时自己在就好了。
“花月比我遇到的还多些,在村里还好,出了村子,家里会让几个帮工跟着,免得她被欺负。”
“原来如此。”
两人在棚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张绣出来打了碗豆浆喝,又打算回院子缝绣品,都是些鞋垫、手帕、钱袋一类的。
只是做久了腰酸背痛还眼睛酸胀,到底不是小姑娘了。
她和吉祥商量,干脆不卖绣品了,把家里在村东边的地翻一翻,开垦一小块出来种菜。
吉祥自然是赞成的,因为家里人少了,两块地有一块是给彭大牛家种着东西的,到了收获季节,彭家会来送菜。
现在她们自己种,翻一块也成。
“种地好啊,我也能种,我有的是力气。”燕流听着她俩说话,也积极地表示。
吉祥看都没看他,只说:“你能种多久,还不是快离开了。到时候大牛会帮忙的,再不济,也有吴大夫。”
言下之意就是,有你一个外村的什么事。
燕流被轻飘飘地堵了一句,嘟囔着,“能种多久是多久啊,我还不算你家的人?”
吉祥听到了,回道:“当然不算。吴大夫那样的才算。”
“……”燕流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你又生我气了?我哪里做错了?”
“没有,你别瞎想。”吉祥冲他笑了笑。
燕流盯着她看,对方不给瞧了,用扇风的蒲扇盖在他的脸上,轻嗔道:“好好卖豆腐。”
还剩几碗豆腐脑怎么也卖不出去了,中午吃过饭,就把豆腐摊收了,吉祥打算明天休息不开摊。
这剩余的豆腐脑自然就是家里人分一分算了,张绣还给吴大夫送去了一大碗。
正好家里有个燕流,这绝不会浪费。
在灶房将豆腐脑里加了些糖和果干,这一碗是要给燕流的,她忽然愣了一下。
机会正好。
吉祥抬起头看了看门窗,神出鬼没的燕流并不在这里,应该是在房间的竹床上躺着,等着她端豆腐脑过去。
做吧,想那么多也无法留下他。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清香完整的豆腐脑,手往自己的衣襟里探去。
将分装好的迷魂药拿了出来,之前演练过好几次,吉祥都差了一口气,没能将药粉参入燕流的食物中。
可是,人怎么经得起考验,尤其她在这件事上又不算个好人。
心脏开始咚咚咚如擂鼓,她摒弃掉那些自我声讨,手部的颤抖渐渐地平息了。
凝视着眼前的碗,她很稳地将这一小包药粉全部倒了进去。
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显得生疏,这可不是放老鼠药给老鼠吃,而是她对燕流有所图。
就是干坏事。
跨过心里那道门槛后,吉祥的脑海里忽然就一片澄澈了,没有一丝杂质,只想成功。
然后她拿起瓷勺,搅拌了一下豆腐脑,确保没有药粉残留。将灶台擦干净,把包药的黄纸丢进灶膛里烧掉。
一切都收拾好以后,她整理了心情,如往常一样将豆腐脑端去。
屋外蝉鸣扰人,却能掩盖她剧烈的心跳声。
听到吉祥的脚步声,瘫在竹床上的少年坐直身体,他期待地从少女手中接过碗,定眼一看,今天的豆腐脑不是整块的,大部分都碎掉了,看着像是多搅了几次。
吉祥看到燕流没有拿起勺子就吃,而是盯着看,她平静的神色下是揪起来的忐忑心情。
“今天的豆腐脑很碎啊。”燕流评价着。
“嗯,放干果之类的进去搅拌就碎了。”
“嘿嘿,看到红枣、花生和芝麻了。”
燕流嘻嘻笑着将碗端到嘴前啜饮一口,然后他眉头微微蹙起,看向吉祥,眼神闪过一丝锐利。
“怎么了?不吃吗?”
在他眼睛看过来的一刹那,吉祥是有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可燕流很快又笑起来了,摇着头说,“没什么。”
“那你试试。”
“……好。”
她强作镇定地看着燕流将这碗豆腐脑一勺勺地舀着吃,直到吃完。
少女的心中升起隐秘的快乐,好像马上就会获得一个不会离开的听话情郎。
接下来,她要观察燕流的反应,控制药量,不能一下子剂量太重,让对方承受不住。
吉祥继续和燕流聊天,时不时看一眼他的状态,好似没什么反应。
是下得少了?还是药力见效慢?
不急不急,这才过去一刻钟,燕流本就武功高强,普通的迷魂药若是这么快就有作用,郎中肯定不会卖这么便宜。
燕流只是稍微有点困乏,别的不良反应都没有,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忽然有点困了。”
吉祥抖擞精神,问道:“只是困吗?”
“嗯,不睡也行。”说着,他又打了个哈欠,振作起来。
“那你休息,我去给院子里晒着的菜翻一翻。”
吉祥离开了客房,她回头看到燕流还瞧着自己,便将房门关上,杜绝了这道平静却又有点幽深的目光。
她翻了菜,走到了灶房,坐在矮脚凳上思考。然后得出了循序渐进下药的想法,今后要看着机会下。
一开始感觉到犯困,可能累积多了,就会效果增加,最终达到迷魂。
作为一个小村姑,尽管看些话本,吉祥也还是缺乏经验与警惕性,尤其是把燕流看简单了。
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下药计划中。
在燕流吃第一口豆腐脑时,就发觉碗中多了别的,不是花生、不是果仁,而是些微别的苦涩气息,但也不是食物的腐坏气味。
这味道隐藏在豆香之中,嗅觉不灵敏的人较难察觉出,至于味道,这让豆腐脑显得有些微的苦,只不过混合在干果、芝麻、白糖中,又会被掩盖。
毒|药会有自己的气味,只有高手制作的毒素才会溶于液体中,无色无味而不破坏食物口感。
显然,这碗豆腐脑里面加进去的药粉没达到这个水准。
燕流盘腿坐在竹床上思索,豆腐脑下了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是吉祥,家里只有她接触到这碗东西。
张绣在自己的房里,他没听到她走出房间的动静,所以只能是吉祥。
但他又摁下了这份怀疑,想谁都不该想她。
可她表现出了不知情的样子,并且当时她很想自己去吃那碗豆腐脑。
燕流在那个瞬间,想要问些什么,可又闭了嘴,甚至在明知有问题的情况下,还把豆腐脑全部吃了。
而吉祥的表情是欣慰的,就好像他做了一件让她高兴的事。
到底是如何,他再看看吧,或许只是一场误会。【你现在阅读的是 】
16、第十六章
今日不卖豆腐,吉祥还是早起,她让张绣多睡一会儿,自己去做早饭。
昨天给燕流下药后,他就只是有点困乏,其余没什么症状。
吉祥这次把药下在了燕流用的饭碗里,她清楚地记得是哪一碗,绝不会弄错。
早上,三人都坐上桌了。
张绣还挺惊讶的,端起碗说道:“早饭吃这么丰盛啊,得有六个菜了。”
“有两道是凉菜呢,多吃点。”吉祥表现得没有任何破绽,一如往常。
昨天已经突破良心学会了下药,今天第二次下药,她还有进步,速度也更快了,事后也处理得很好。
燕流端起碗,昨天晚饭没有问题,他还疑心是不是想多了,原来是在早饭这里等着他呢。
他飞快瞥一眼吉祥,抓住对方投注过来的视线,后者立即转开了眼神,埋头吃饭。
他从吉祥的眼中看出了期待。
怎么回事,难道吉祥想药死他?有谁给吉祥下药了?控制她神智了?还是她被骗了?
少年看着手里的饭碗,米香之余能嗅到若有若无的苦味,昨天吃了豆腐脑也只是犯困,说明这毒并不凶猛,或者需要多来几次。
“不合胃口吗?”看对方老半天不吃,吉祥小声地问了句。
“没,很好吃。”
于是燕流装作一无所知,又把饭吃完了,他甚至盛了第二碗,后面盛的米饭就是正常的,没有了苦味。
因为第二碗饭没有经过吉祥的手,当然就没有被下药。
早饭后,燕流依旧有点犯困,这次困意多了那么一丝丝。
他尝试着运功,这毒素并不阻碍真气凝聚,这一点倒是很好,消化后就差不多,多喝喝水就行了。
上午没那么热,燕流在院子里练剑,吉祥躲在房里偷偷看。她也不敢多问对方什么,免得被瞧出来。
今早的药量都加大了,燕流多喝了一些水,好像就不困了。
难不成之后的药,她还要多放一些?
可是她买来也没多少,再放几次,她可就没有药了。
而且看燕流练剑的身手这么好,腿也不跛了,感觉他明天就能离开牛头村重返江湖。
晚饭的时候,吉祥没有下药,不过张绣做了一锅绿豆汤,她打算把药下到这里面去,等着燕流当宵夜吃。
燕流在晚饭时没察觉到问题,就开始思考,吉祥会把药下到哪里,直到张绣说自己做了绿豆粥,他心里就明白了。
晚上在院里纳凉,燕流主动说道:“吉祥,我想喝绿豆汤。”
“好,我给你去盛。”
正想着该怎么劝他吃呢,这睡觉就有人递枕头的感觉真好,吉祥开心地过去了。
燕流看着对方脚步轻快地走去灶房,他心里有些苦闷,给他下药就这么开心?
是哪个敌人买通了吉祥弄死他吗?
吉祥进了灶房,揭开铜盆的盖子,浓稠的绿豆汤冒着香味扑面而来。
她照例看了看门窗,确认无人后,她又转身面向灶台。就在这瞬息,一道身影鬼魅似的从窗户飘进来,攀在了房梁上。
脑中的疑虑再多,都没有燕流眼见为实来得震撼。
他亲眼看到吉祥手法熟练地将药粉拿出来洒进碗里,再细细地搅拌,然后将包药的纸丢进灶膛里焚烧。
而且这次下了三包,三包啊!
吉祥一无所觉地捧着绿豆汤出去了,她一走,燕流就落地,两步凑到灶台前,什么痕迹残留都没找到。
该说不愧是吉祥么,下毒也是很谨慎细致。
再不耽误,燕流又从窗户跳了出去,赶在吉祥的前面回到了院子坐好。
吉祥进了院子,看到燕流在晃荡摇椅,那双总是亮晶晶的桃花眼显得有些阴沉,他就那么看着自己,嘴角似笑非笑。
待到吉祥走近了,燕流的表情恢复了往日那般没心没肺。
他接过绿豆汤,用勺子不紧不慢地搅拌,这次的苦味,依旧被绿豆和白糖掩盖,但因为分量大,所以他轻轻一嗅就知道了。
吉祥大概是没闻到的,毕竟她的嗅觉没有燕流那样敏锐。
下毒手法虽然娴熟,但毕竟只是一个没混过江湖的普通女孩,考虑不到太多情况。
“吉祥,你也喝一口?”燕流来了一点兴致,舀了一勺喂过去。
吉祥一怔,这一刻她的脑子里闪过很多想法,但她心一横,正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好。”
“……”这让燕流搞不懂了。
他现在真的很迷惑。
吉祥将脸边的碎发挽到耳后,嘴唇凑过去想要喝,对方把勺子塞自己嘴里了,一点都没让她碰着。
“算了,你想喝自己再去打一碗,这些都是我的。”
燕流终究是不忍心,自己全喝了。
“……”
她不知道是松口气,还是感到内心愧疚。
深夜,月色清透。
吉祥已睡熟,房间的窗户被顶开,少年就如燕子那般飞跃了进来。落地无声,他停在少女的床头。
黑灯瞎火的,借着屋外的月色,他很快适应了这黑暗。
不是第一次进吉祥的闺房,之前帮她找东西也进过,但却是第一次这样鬼祟地进来,还是在三更半夜。
看清了床上少女的轮廓,燕流大胆地坐在吉祥的床边,他就这么盯着对方,脑子里乱糟糟的。
“你做什么给我下药呢?谁威胁你了?”
“有苦衷吗?”
轻声的话语犹如梦呓,他伸手想捏吉祥的鼻子,指尖触碰到她的皮肤时,修长的手指忍不住蜷缩,没敢多去触碰。
她的呼吸打在手上,都显得滚烫。
有那么几回,吉祥对自己生气,确实是不明不白的,而且她还不说。
燕流恼啊,烦啊,亲眼看到她下药后,都不知道怎么哄自己了。
现在大晚上跑进她的房间,杀她是易如反掌,可他绝不会这么做。
幽怨地盯了吉祥老半天,燕流终于想起自己的正经事。
他摸到衣架上,将吉祥的衣服都拿起来,没有找到剩余的药粉。
一件粉色的亵衣掉出来,他伸手敏捷地抄在手心,意识到这是女孩子的贴身小衣时,燕流就像捞了一块炭,感到烫手又窘迫。
七手八脚地将吉祥的衣物全部整理好放回去,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女,对方并没有苏醒。
他又去翻箱倒柜,所有的动作都很轻盈,根本不会吵醒对方。
终于,燕流摸索到了吉祥的枕头下面。
手掌轻轻按在她的肩头,他克制着力道,将吉祥翻了个身,她倒是顺从地侧躺了,露出了半截枕头。
燕流手快地往下面一抽,拿出了药包。
拿出早已备好的小瓷盒,他倒出一点药粉,又将东西包好,塞回了枕头下。
快速完成取样,他给吉祥掖了掖被子,盖住她的肚皮,这才从窗口又翻了出去。
早上吉祥起床,什么都没察觉,她先是摸了摸枕头下面的药包。
已经没剩几次的分量了,可是燕流除了有点迷糊嗜睡,距离郎中说的迷魂效果,差了十万八千里。
她会不会被诓骗了。
带着这种怀疑,她起来磨豆子做豆腐,张绣也起来做早饭。而在祖孙俩不知情的时候,燕流也起来了。
他翻窗出来,踏着屋顶施展轻功,朝着隔壁村疾行而去。
他是打算拿这个药去问医馆的大夫,以他自己浅薄的见识来看,这就是普通的迷药,但为了稳妥起见,他要去找大夫求证。
之所以舍近求远,不找吴大夫,也是怕打草惊蛇。
隔壁村的大夫刚开门,差点被神出鬼没的燕流吓死。
大夫对着药粉琢磨半天,虽然平常的医馆不卖,但这就是比较常见的迷药。
一来一回也就三刻钟,得到了答案的燕流已经回到了客房,正在等着张绣来叫自己吃早饭。
吉祥的药不多了,她这次没有在早饭里做手脚。昨天下了三包的量,燕流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是比平时睡得早而已。
这药难道是助眠的?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骗钱了,可是她一个普通人,怎么有机缘得到真正的迷魂药呢。
还不如真的去买媚药来得实际,给燕流下媚药,真的有了夫妻之实后,又会怎么样?
她难道只是想要燕流的身体?
不对的,她所求更多。
张绣叫了两人去吃饭,三人像往常那样坐自己的位置,仿佛都成了默契。
“咦?”
“怎么了?”
旁边的燕流端着饭疑惑地看过来,吉祥回过神,对上他的目光。
“没什么。”燕流若无其事地夹菜,看来今早没下药。
她看到对方笑了笑,又专心吃饭,也不再追问。
自从开始给燕流下药,吉祥觉得这时间过得飞快,她在担忧、害怕、期待中煎熬着。
而且,她也发现了一件事,这两天燕流都不怎么黏她了。
之前他总会跟着,现在却没什么心思,一个人在房里闷着。
总不能她下的药让对方反而疏远了自己,变成了一个冷淡的性子?
尽管有这么多的心思,吉祥还是一条道走到黑,并没有收手。
张绣中午跟吴大夫去山里采草药,午饭也不回来吃。
于是家里只有她和燕流两人,她准备把药全部用了,计划分别在燕流的水杯、汤碗中下药,简直比她在院子里布置的老鼠药还要密集。
搅拌着汤碗,吉祥做着这些,却不知道灶房的门口,燕流就站在她的身后。
还剩下最后一包药,她拿着药粉,即将倒入这水杯中,汤有点咸口,口渴了总会喝水的。
少年走路无声,他轻轻跨进门,将两扇大门阖上。
“砰。”
关门声吓得吉祥手一紧,将药粉捏在掌心里,她惊骇地回头,看到面孔平静的燕流,这和平日里开朗傲气的他大有不同。
吉祥隐约在他的眼神里感受到怒意,她心慌至极,却还是稳住自己,“你怎么来了。”
她慌得要死,还剩一包药没有下,她拉扯着袖子,想把药包塞进去。
燕流没有回应她的话,而是朝着她径直走来,吉祥心慌意乱地将双手背在身后,急了就会出乱子,她强迫自己镇定。
“怎么不说话?”她又问了一声。
他终于走到了吉祥的面前,“吉祥,我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对我。”
吉祥听了这话,简直冷汗直流,身前的人有了平日里相处所没有的冷厉感,将她逼退到灶台前退无可退。
“你在讲什么。”她问得好认真,就像真的不知道一样。
燕流本就是忍不住了,这才关了门打算和她敞开聊,换成别人,他先砍几剑撒撒气再说。
他长臂一伸,越过吉祥的身体,将她背在身后的双手给拽出来。
吉祥如临大敌,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想要对抗,只是对方的力气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
在这股不容拒绝的气氛中,她的双手被强行拉拽到身前。
少年捏着她的手腕一用力,她疼得一下张开手指,被揉皱的药包就躺在她的掌心中。
两人对视无言,吉祥只觉天塌了,僵成了一块石头。
“下药给我是吧?”
“想我喝?”
“那我都喝了,你也别费劲了。”
一连三句话丢出来,燕流将这包药拆开,顺势一起倒入已经下了药的汤碗里。
晶莹的汤面上还漂浮着药粉,他也不搅拌一下,就将这一碗汤全部灌进嘴里。
吉祥瞪大着眼睛微微颤抖,看着少年的喉咙滚动,当着她的面将汤喝光。
用袖子随手一擦嘴角,来了火气的燕流甩手就把碗砸了。
“砰!”
只听一声刺耳巨响,飞溅出的碎屑要扎到吉祥的脸,被燕流抬手挡住了。
瓷碗的碎片划伤燕流的手背,他却毫无知觉,只是按住吉祥的肩头,压着怒气质问。
“所以,你为什么给我下毒!”
这一次,吉祥切实地感受到了燕流的怒意。她就像一株小草,即将迎来暴风雨的拍打。
被拆穿的一瞬间,吉祥看向这张年轻的面庞,嘴唇半张着,却说不出辩解的话。
发怒的燕流就像一头猛兽,这还是他克制着的情况,若是换成不相干的人,早被他一剑劈了,可偏偏是救命恩人。
毒是不致命,可吉祥这行为还是伤了他的心,比被魔教少主下了毒还难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7、第十七章
吉祥此刻面对燕流的怒火,她的脑子都是懵的,根本想不到任何对策。
坏事做了还被抓包,她做个坏人也活不过几回。
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她也不想再徒劳挣扎,那颗旺盛的歹心好像也枯萎了。
现在可算明白了,话本里的坏人被识破阴谋时,为什么都会问几句,她现在也是想问。
“对,我给你下了药,你怎么发现的。”
已经亲眼所见,现在亲耳所听,又一次打击到了燕流,他的眉头拧起,抓着吉祥的双肩也用力。
受了力的吉祥一声不吭,已经有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她打定主意不说真相,因为太喜欢对方,想要把人留下来才下药,傻瓜才会信。
下药就是干坏事,就是对燕流不利,她承认。
“从你第一次下药开始,那碗很碎的豆腐脑。”
吉祥骇然瞪目,她不知道是恐惧多还是震撼多,或许,她也并不是很了解燕流。
竟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成功。
“毒|药都会有自己的药性,气息与味道能让人辨别它们。行走江湖,用毒的高手很多,武林中人多少都会保持警惕。”
“可我对吉祥没有戒心啊,只是我的五感好用,那碗豆腐脑的味道里多了苦味,我尝了一口就知道有问题。”
“我不愿相信你对我下毒,但是我看到了,也拿了你的药去找大夫求证。这就是普通的迷药,对我的作用不是很强,但常人吃了就会昏迷。”
终归是看轻了他,才觉得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而且,她真的被郎中骗了,什么迷魂药,不过是一般的迷药而已。
她失败了,不对,她从开始就没有成功过。
她涨红着脸,有羞愧有难堪,但就是没有懊悔。
可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还是要这么做,说不定还能做得更好。
失神地这么想着,吉祥又发现一个问题。
“既然你一开始就知道有毒,为什么还吃,还陪着我演戏。”吉祥艰难地开口,从没发现自己的嗓音还能这么哑,这般没有底气。
“因为我的命是你救的,大不了还给你。”
这句话掷地有声,吉祥心悸地望着燕流的双眼,他是如此认真,可是他眨了眨眼,表情中又渗出难过与酸楚。
“可你为什么忽然要我的命啊?我哪里做错了?你讨厌我什么?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有谁威胁了你!”
燕流的质疑一声比一声大,把自己都说委屈了,他生得高大,完完全全地将吉祥笼罩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明明他才是掌握了生杀大权的那个,却好像被吉祥捏住了命门。
这一声声的质问让吉祥更是羞愧,她无言以对,更觉得自己有罪,可是她不辩驳,只说,“对不起,你按江湖规矩处置我吧。”
“你还知道江湖规矩呢?”燕流要被气笑了,咬着牙说出这句话。
吉祥想着话本里的内容,把脖子扬起,“是我一个人犯的错,不要找奶奶的麻烦,药也和吴大夫没关系。是我在赶集的时候找的江湖郎中买的。”
说完,她倒是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一副随你高兴的样子。
燕流的拳头都硬了,“你倒是给我解释啊!吉祥!”
“无话可说。”
随着她吞咽那一下,脖子的皮肤也紧了紧,随后,她感觉到燕流的虎口卡了上来,他的手很宽大,也很灼热。
手掌贴合在脖子上,手指收拢,很轻易就能掐断她的呼吸,可是这只手却没有收紧一分力道,就像摆架子那样摆着。
她感受到了燕流的手在颤抖,吉祥是不敢面对他,所以才干脆闭上眼睛。
她不敢去看燕流对自己的失望、厌恶,所以摆出这眼不见为净的样子,可对方好像并不是如她所想那般。
始终等不来处置,就连卡在脖子上的手也松开了,她终于掀开眼帘,看到燕流抓着自己的头发背对着她,显然是一副焦躁但又不知道怎么办的模样。
吉祥不知道燕流平时会怎么对待敌人,但应该不是这副无可奈何又暴躁的样子。
她是不是编一个理由比较好?
可他那么机敏的人,自己说谎再被拆穿不就是雪上加霜了,还不如保持缄默,任由处置。
喜欢一个人,所以会去给对方下药,这听起来就有毛病,吉祥羞于承认。
但事情总要有个结束,好歹她还是年长的那个。
“燕流,如果你现在不处置我,那我俩就两清了吧。你也不用报答我的救命之恩了,毕竟救了你,又要害你。”
吉祥鼓起勇气,说出了这看似公平的话。
“两清?”燕流猛地回头看向她,提高了声调。
她又被吓一跳,“那、处置我和两清,你选一个?”
“我……”
燕流要脑袋撞墙了,他上前一步,伸手想抓吉祥的衣襟,可这粗暴的行为不该用在她身上。
触及到胸口的手又收了回去,吉祥看着反复无常的少年,似乎也能感受到几分他的纠结。
“你为什么就是不说原因啊?你在嘴硬什么!是谁威胁你了,拿奶奶的命,还是彭大牛的命,或者全村的命威胁了你!”
“你说!我绝对不会让你为难!一定把那狗东西揪出来!”
吉祥更加不敢说了,毕竟整个事件中的狗东西只有自己一个。她现在就如一个锯嘴葫芦,一个字的真相都撬不出来。
看着吉祥这个表情,燕流怒不可遏,可又动不了手,砸了碗时就怕伤到她,现在他胸口堵着气。
年轻气盛的少年忍了又忍,指着自己说,“是不是要的我命?”
吉祥惊了,飞快摇头,“不是。你别胡思乱想!”
“没有人威胁你?”
“没有,但你要尊重我,不想说真相,但也不想再说谎骗你。”
“……”燕流默然,眼里流露出受伤的神色。
吉祥也看得心颤,她狠了心别开眼,只是想尽可能保持一点体面。
“这两月的相处,我以为我俩是很好的朋友了。看来只有我这么想,既然你说两清,那就随你,以后各不相欠了,告辞。”
燕流冷了神色,漠然地从吉祥身旁大步走过,打开灶房的门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门边。
吉祥呆愣在原地许久,等她反应过来去找人时,已经不见燕流的踪影。
屋子里的任何地方都没有他,吉祥喊了两声,意识到他是真的走了,那把剑也带走了。
原来武功高强的人想要离开竟是这样轻易,能不惊动任何人。
原本是想将人留下,结果搞成了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是不是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如果从一开始就大大方方地去表达喜欢,或许也不会弄成现在这般。
她站在这间客房,望着那张小竹床,一股憋了很久的酸楚涌上心头,吸了吸鼻子,吉祥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没有让眼泪掉下来。
本来能遇见燕流就像一场梦,只是临到头了,好梦变成残梦。
本来可以体面地做一个道别,现在都搞砸了。
吉祥坐在竹床上默默地伤神,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窗外日光倾斜,渐渐的,就到了黄昏。
原来她都忘了做午饭,看到了夕阳扫进门,才发觉过去了几个时辰。
她振作精神,去院子里打水冲洗脸,趁着张绣还没回来,赶紧将晚饭给做了。
再次回到灶房,她才发现地上的碎碗都没有清理,她先前就那样慌忙地追出去,完全忘记了。
拿来扫帚,她将破碗扫拢,然后用铲子铲了倒出去。
当时燕流护着她的脸,那瓷片渣子划伤了他的手背,也没有给他擦点药,他根本没在意那伤口。
而且离开时,他还喝了下迷药的汤,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应该不会吧,这几天都在喝,也只是犯困而已。
又分神了一会儿,她赶紧摇摇头,收拾这七零八落的心情。
今天吴大夫也要来吃饭,她打开米缸舀米,一下子就倒多了,因为将燕流的份也算上了,整整多出一碗。
她将多余的米又倒回去,淘米后放入锅灶里煮。
备菜的过程中没有了燕流的打扰,安静到沉闷,一切都回归到了最初的生活,她竟是有些不习惯。
尽管心里很难受,她好几次都要掉出眼泪,但吉祥还是做好了一桌子菜,并且没有出现胡乱放盐的情况,味道还是很好。
天黑之前,张绣和吴大夫背着两篓草药回来了。
两人拆掉腿上的绑带,换下沾了泥巴的草鞋,把农具背篓都堆在院子里,清洗了手后就去灶房。
吉祥给两人递碗筷过去,张绣左右看了看,问她,“燕流呢?吴大夫这次来了,再给他把把脉。”
“他已经没事了,离开了。”说出这句时,吉祥还笑了笑,让自己的神情轻松些。
两位长辈都是一惊,对视一眼,张绣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
吴大夫便惊叹道:“他身子骨真是强健,不过就这么走了,应该和我们打个招呼的。”
“没事,反正我会给你们说,而且燕流迟早要离开的。”
“也是意外成就的缘分,说不定以后燕流还会回来看看。”
如果没有她下毒这回事,对方还能过来看看,现在肯定不可能了。
张绣没怎么问话,她察觉到吉祥情绪里的低落,这副强打精神的样子她很熟悉,可她也不多问。
夜里,吴大夫提着一盏灯笼回去了,说明天来送消暑的汤药。
吉祥把小竹床搬到了院子里,她就躺在上面,想到之前燕流瘫在这里的姿势。
张绣摇着蒲扇走到她身旁,也在竹床边沿坐下,陪着她一块看星星。
祖孙俩默默无言,就这么相伴着。
“奶奶。”
“嗯?”
“你喜欢吴大夫吗?”
“喜欢的。”
“那你俩什么时候会在一起呢。”
“不知道啊,我啊,想等他说。”
“我们女的不能主动吗?”
“当然可以了,但我觉得吴大夫,可能还没想好。”
吉祥从竹床上坐起来,她往张绣的肩头靠着,放软了声音,带着一些鼻音说道,“那你喜欢了吴大夫以后,还会想爷爷吗?”
“……怎么会不想呢。”
“那你更喜欢谁。”
“哈哈,以前都更喜欢爷爷,以后也要看情况了。你希望奶奶找吴大夫吗?”
“嗯,奶奶喜欢就好。以后就又多一个人陪着奶奶了。”
张绣笑着,抚摸着孙女的长发,她还是不问关于燕流的事,尽管她猜测两人之间发生了不愉快。
“奶奶。”
“嗯?”
“我是个坏人。”
“我家吉祥怎么会是坏人,你最好了。”
这话听得吉祥鼻腔酸涩,憋了很久的眼泪,还是在亲人的宽慰中簌簌落下。
张绣将人揽入怀里,像是儿时那样哄着她,“吉祥乖,你看星星多亮啊。”
眼泪泡着眼睛,星星都变得恍恍惚惚,吉祥抽噎着,将脸埋进奶奶的怀中,她带着哭腔,将自己的坏主意,还有今天的吵闹都说了出来。
虽然也害怕奶奶会觉得自己坏,可她觉得,这世上只有奶奶会这样包容自己,不管她是好还是坏。
张绣听得心也一阵阵的疼,她抱着吉祥,轻声开解。
“没事的,这不是什么大事。你只是走错了路,结果还不算太坏。两清就两清吧,没有我们家吉祥搭救,燕流哪能这么快恢复呢。”
“燕流这孩子闹了脾气,也是应该的。但他还算可以了,没有迁怒旁人,更没有满村宣扬你做那件事,只是和你闹开了,得不到你的真话,也就发脾气跑走了。”
吉祥觉得奶奶说得在理,燕流也确实给了她颜面,这么一想,或许心里还好受了些,因为对方多少在乎了她。
张绣听吉祥说完实情,觉得燕流应该是很在乎吉祥的,可人这会儿都跑了,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跑掉了,那就是弃权了。
与其让吉祥喜欢得这么辛苦,不如渐渐淡忘。
就算是吴大夫那样温吞的人,也知道追求女子要搬到她的所在地尽心尽力,那么换成混江湖的少侠,怎么就不能金盆洗手来追求呢。
还不如彭大牛喜欢得多呢。
“奶奶,我是不是太坏了。”
“怎么会,你只是一个求爱心切而用错方法的小姑娘啊,我的乖孩子。”
“……”
吉祥又是一泡眼泪掉出来,她抱着张绣,听着对方轻柔的话语。
“不过以后,面对真实心意,我们吉祥可以敞开心扉说一说,不必顾虑太多。”
“可是已经弄成这样了,都完了。”
“完什么完,没有了燕流,还有好多好儿郎呢。”
“呜,可我发现自己就是占有欲很强,会不会以后再喜欢谁,也还是这样。”
“不怕不怕。若是不能包容这些,那便不是你的那个人。怎么只能接受你的好,不能看见你的不足?奶奶年轻时,脾气也不好,也很倔强,生气了也不说话,你爷爷都笑呵呵地包容呢。我不说话,他就说,天天说,说到我非接嘴不可。”
“那吴大夫见过你这样吗?”
“没有啊,你爷爷去了后,我的脾气就好像没了。不过吴大夫要包容我思念你爷爷的情绪,他不会妒忌,上回还和我一块去给你爷爷的坟头除草呢。”
“居然还有这一茬。”
“是啊,爱你的人,真的会甘心为你付出的。就像你愿意给燕流寻找他的剑,甚至催生出旁的心思,也只是想留下他。”
“好孩子,以后再有喜欢的人,你就坦率点,或许会得到不一样的结果。”
“……如果我坦率了,对方不能接受呢。”
“那就找一个愿意接受这样的你的人,我们家吉祥值得。”【你现在阅读的是 】
18-20
第18章 第十八章他是越想越气
右手背上的划痕凝结成血痂,他愤怒砸碗差点伤到吉祥,还好挡住了。
他连一点小伤口都不想给她造成,她倒好,给他下药是一点不手软,虽说这药很差劲,这傻瓜在哪里搞到的药?
气得要死,可又对她产生不了恨意。
只是两人闹了矛盾,对方什么也不说,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了,总不能他还求着对方吧,他也是有脾气的。
最终,燕流怒气冲冲地一走了之,与其杵在那里受气,不如跑路算了。
燕流只带着自己的剑离开了牛头村,他发足狂奔,用轻功一口气跑了十几里地,像是没头没脑的燕子,在这山林间穿梭。
这样用力地狂奔,不计后果地使用双足,右腿的骨头隐隐作痛。
虽说拆了夹板,平时练剑走路没什么大碍,但骨折未彻底康复,他还这样乱来,自然得疼。
身形一停,他落在了一棵树干上平复着气息,抓着剑的手指格外用力,指关节都捏得发出响声。
清亮的桃花眼中盛满怒意,感觉逮着谁都能咬上一口。
一旦停下来,他就容易想不通,想到吉祥那张怎么也撬不开的嘴,被拆穿的时候倒是怕了,就连脸上的雀斑都在颤抖一样。
两清!
她居然说两清!那朋友也做不成吗?这数月的相处就是放屁吗?
到底为什么给他下药?
究竟是谁在指示她?难道吉祥另有苦衷?
燕流感觉肚子里装的不是脏器,全是脾气!
好生气啊,已经狂奔几十里地,从上午跑到了傍晚,可一点都不解气,浑身的憋屈不知道上哪儿发泄去。
自小在山里长大的小年轻蹿进山里像是猴子那样嗷嗷叫,就连一些动物都被他惊扰,不敢出来觅食。
在山林长啸一声后,燕流摔在草地上,他看着暗下来的天空,胸口剧烈地起伏。
如此消耗自己的体力后,他那股怒意才有所消减,可是委屈感又漫了上来。
真是要命,难怪……难怪像李苍穹那样心胸宽广的人,也会为了柳姑娘头疼。
燕流在草地上打滚,他好气啊。
迷药的药效并不强烈,他运功也能逼退出来,让药力随着汗水蒸发而出。
此刻他一点都不困,就这么睁着眼睛望着暗下来的天。
李苍穹说他有时候情绪上来了,做事就会显得太激进冲动,这样难免得罪一些人,忽略一些细节。
燕流才不在乎得罪谁,又没怕过。
可是吉祥的事真的就这样两清了吗?
看她那个样子,是绝对不会说出真相的。他若是这样发脾气走了,这件事就会永远成谜了。
万一吉祥真的受人胁迫,牛头村有危险怎么办?他会害死大家吗?
因为他的到来,才会让这个小村庄暴露,李苍穹能找到自己,魔教的那些人也一定能找到。
说不定魔教的人一直知道,只不过没来捣乱。
他是不是该成熟稳重一些,而不是如此发脾气,显得他很没脑子。
曾经就算是自己身处致命险境,燕流也没这般苦恼过,现在小心思一大堆,这些情绪锁在心里,他憋屈得要死。
手指揪着身下的草皮,他想着想着又恼怒起来,可恶的吉祥。
将手底下的草都扒秃了,燕流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地上翻身,他拿上剑,眼神里有了狼一样的锐气。
少年的身形在密林中消失,恰似一阵夏夜的疾风。
……
吉祥洗过澡从浴房出来,她特意从客房走过,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片刻后,她垂下视线,有些丧气地回了房间。
虽然敷了一下眼睛,可她的眼皮还是肿了,一看就是哭过的样子。
她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下,没有顺势躺下去,就这么傻坐着。烛火摇曳,暖光在她面庞跳跃,少女的愁绪一览无遗。
已经很晚了,就算明天歇业不卖豆腐,她也不能熬夜了。
情不自禁地长叹一声,吉祥准备去吹蜡烛。猛地,窗外刮起一阵风,这不像自然吹起的夜风,倒
是像什么东西闯进来了。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差一点熄灭的烛火,目光转移,看到了床尾站着的人影。
惊呼还未出口,她就被这道高大的黑影捂住了口鼻,来人有些没控制好力道,她也没撑住往后倒的身体,竟是摔进了被子里。
对方一条腿跪在床沿,居高临下地将她摁在了床上,另一只手居然还护在了她的脑后,只是整个身体形成了笼罩的趋势。
吉祥看清了来人的模样,惊惧之后便是软下来的身体和不再恐惧的心。
她的面容也缓和了下来,甚至眼里翻涌而出难过与歉疚,还有一丝不敢相信的欣喜。
她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燕流了,她以为白天的争吵就是两人关系的结束。
想不通又气得要死的燕流还是回头来找吉祥了,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既然这么难受,他就非要弄个清楚明白。
就这么窝囊地跑路了,这件事会一直折磨他。而且,也担心是不是有仇家逼迫了对方,不能就这么糊涂地离开。
他冷着脸就这样飞跃过墙头,迅疾地闯入吉祥的房间,才不管对方害不害怕,甚至一出手就制伏了她,以绝对压迫的姿态面对她。
可是吉祥在看清是他后,整个人的气息就变了,没有反抗,而是一种静默的温顺。
燕流注意到少女红肿的眼皮,她棕色的眼眸温软,眼白上布满了血丝,看上去有些憔悴。
明明是给他下毒,怎么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好像还是他做错了一样。
心中生出怜惜,但又气不过,摁着吉祥的半张脸,少年的手掌在纠结中产生了力道的改变。
燕流松开了手,一来一回地这么狂奔,他渴死了。
毫不在乎地走到桌椅旁,他拎起茶水就往嘴里倒,像是故意不讲礼貌那样,一口气喝了小半壶,这才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盯着床上慢慢坐起来的吉祥。
吉祥的衣服在刚才的动作中松散了,袒露出半边肩头,她有些腼腆地将系带系紧,不让多余的皮肤露出来。
燕流刚才捂她的力道有些重,她的脸上留下了手掌捂出来的印子,等过了片刻才消散。
两个人相顾无言,燕流的眼神则是恶狠狠的。
“我要一个解释。”
吉祥被燕流故作冷厉的声音吓一跳,她坐在床边,一直没开口,也是想知道对方去而复返是为什么。
现在听到他这不耐烦的声音,吉祥心里有了一丝奢望,对方这样跑回来,还是证明他在乎的吧。
或许也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决定跑回来打她一顿?
“说话!”
又听到他提高了声调在催促,吉祥不敢再胡思乱想,切实地感受到燕流不再客气的态度。
今天一天已经发现了燕流的很多面,她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在一系列的情绪中,感受到了一丝雀跃。
经过了晚上与奶奶的谈心,吉祥此刻的内心除了惊喜于对方的回来,那股被拆穿的痛苦之情消失了。
她要做一个坦诚的人,让燕流看到自己真实的想法,尽管这对她很不利。
燕流还能回来,就代表着他在乎,就算争执激烈,他也还是想要一个真相,那她就不用再隐瞒。
“燕流,对不起。”
“然后呢,你的道歉要是没有真相,我不接受。”
“我说了真相,你一定会信吗。”
“你管我信不信,先说,别想撒谎,我能看出来。”
被郑重警告了,吉祥却只觉得想笑。
许是看到对方去而复返,内心开阔了,也看清了自己的德行,她现在感到一种淡淡的酸涩的幸福。
那种想要保全尊严的抵触逐渐消失,就算被他当作有病的人也没事的,因为这的确是她的真实想法。
将有着阴暗心思的自己剖开给喜欢的人看,是需要勇气的。
吉祥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在轻轻颤抖,深呼吸几次后,她望向燕流,声音细弱却坚定地说道。
“没有人指使、收买、威胁我,给你下药都是我自己的主意。”
“你疯了!为什么啊?”
“对不起,燕流请听我说完。”
她看到少年拍桌站起,那是难以相信的神色,甚至有着不能理解的荒唐感。
勉强安抚了对方的情绪,她这才接着说,“我这样做,完全是出于私心。我太喜欢你了,所以想要把你留在牛头村,不想让你再去闯江湖。外面那么危险,留在我身边不好吗?”
“如果燕流骨折的腿永远都不能好了,也可以,这样你就能一直留在我这里。”
“我很阴暗,是我对不住你。明明救了你,却又藏着这样坏的心思。”
“而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燕流。”
听完她所有的解释后,少年的表情凝固住了,不知道是喜怒哀乐的哪一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他好像被自己的话吓到说不出话了。
他又突然从椅子上站起,烛火照耀在他的脸上,眼里的慌乱分外明显。
“喜欢?你是说很喜欢我这个朋友吗?”
吉祥也从床边站起来,将这显得模糊的话语讲得更直白,“不是朋友的喜欢,不是对大牛那样。我对你是男女之情。我想和你成亲,你明白吗?”
“……”
“砰——”
他像是被少女的话给冲击到了,后退时撞到了桌子,上面的茶壶水杯发出碰撞声。
可能是她说的太露骨了,少年的反应搞得吉祥也害臊起来,她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
两人之间本来很不友善的气氛变得奇妙起来,燕流缓和了好一会儿,好似对于这样的真相也不是很能接受。
“我以为你下毒是被谁胁迫,又或者是讨厌我。”
“可是,怎么会是喜欢啊!哪有这样的?喜欢你,就给你下毒?”
果然会觉得很奇怪吧。
吉祥强迫自己抬起头看他,又致歉道:“对不起,但事实就是因为男女之情。如果你不理解,觉得恶心、有病也没事,毕竟是我错在先。白天你走了,我以为这辈子也不会再见到了,现在你回来问原因,我反而松了口气,就想要说清楚。”
“燕流,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好喜欢你。所以做出这样的行为,我感到惭愧,但我……不后悔。”
“……”
话已经说到这里,吉祥感觉自己能够很顺畅地表达心意了。
“像我这般大的女孩子,在牛头村都要找亲了。我不知道江湖上是怎样,但我是该成亲了。不过奶奶并不催促我,而我也是想找一个喜欢的人。”
“没遇见你之前,我也在想着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什么样的人。你出现后,脑子里就只有你了。或许是你与牛头村的一切都不同,长得好看,性子也好,做事也快,脑子还灵活。”
“我觉得燕流在这里的这几个月,真的很开心。让我舍不得结束这样的日子,我甚至觉得就算你真的成了废人,只要能留在我身边都是好的。”
“只要你愿意留下,我会养燕流,可以好好宠你、爱你。我不知道江湖是如何的,但在牛头村,我一定能给你一个温馨的家,还能把你的奶奶也接过来一起孝敬。”
当她真诚地将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时,她发现眼前的少年神色万变,原本一张铁青着的俊脸渐渐地维持不住冷酷,眼珠子都在隐隐地颤动。
脸红的少年就像春天的桃花一样,喜人、可爱。
“不过这些已经过去了,对不对,燕流。”
“啊?”
他脑子仿佛被捶了一下又一下,这些话千钉万凿的雕琢他,结果话锋一转,吉祥眼里的柔色被忧愁取代。
“我知道你还年少,本就是过够了深山野林的日子,想着去外面看一看。我这样强留住你,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只是满足了我自己的私欲。”
“我这自私的毛病却是改不
了,也承认了这样的心思。你向往着广阔的天地,我用了错误的方法去表明自己的心意。”
“你既然再次回来想要一个真相,我便告诉你我的想法。真的对不起,想要将你绑在我的身边。”
“不喜欢我也没事,这总归是我自己的事情,就像我拒绝了大牛一样,大牛也是自己想明白。”
“我不奢求别的,只是我们还能做朋友吗?”
将自己的情意述说后,吉祥心情忐忑地望着眼前面色绯红的燕流,或许是烛火的映照,才让他面若桃花。
她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对方是心动才会有如此的表现,只是太过年少,感情方面经历得少了,才会被她这怪异又真心的举动给弄得下不来台,涨红着一张脸。
燕流的耳朵里除了吉祥的话语,就只剩自己的心跳声,听了这么一长串后,吉祥竟然不是问他答不答应,喜不喜欢,而是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绕了一大圈只是想回到朋友关系?
他不知道心中是激动还是失望,又或者感到庆幸。
因为被外人威胁而给他下毒,和喜欢他到不能自抑,最终私欲作祟选择下毒强留。这两个理由,燕流更能接受后面这个。
而且他现在已经没有一点脾气了,就这么被抚顺了一身的怒火。
迎面对着少女期许的目光,他显得手足无措,不自觉地去拿桌上的剑。
吉祥看到他的手去摸剑,面上的表情是掩饰不住的难过,低声道。
“你还是觉得很奇怪对吗。毕竟怎么会有人因为喜欢谁,就去害对方。这次回来只是觉得不解气,想要刺我两剑,那你刺吧。”
“不是!”
他震声摆手,又将摸到的剑放回桌上,生怕对面的人误会了。
别看吉祥作出这镇定又交心的坦诚样子,实际上内心也是慌乱的,毕竟她还是有所求,想要恢复到之前的朋友关系。
两个人都像提线木偶似的杵在房间里,把气氛弄得怪异。
再这么默不吭声,今晚都别睡了。
还是吉祥先开了口。
“燕流,朋友也做不了了吗。你离开牛头村,天高地远,也许一别就是永远。若有机会能够书信来往也是好的,或者,你哪天累了来这里歇息一两天也是可以的。”
“我这两三年是不会嫁人的,虽说已经到了这个年岁。但因为喜欢了你,一时是没法接受别人的。大概再等几年就好了。当然,就算我嫁人了,我们也还是能做朋友的。”
“燕流,你能不能再信我一次?”
这已经是吉祥目前能说的所有了,再多的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描述,心中的情绪终究没能由唇舌好好地表达。
但她的诚心已足够,燕流是能感受得到的。
“我不生气了,吉祥。”
这番话就像大赦天下一样,吉祥听了,眼里绽放出光彩,她差点忍不住想要去握住燕流的手说感谢的话。
“那我们还是朋友,是吗?”克制着内心的颤动,她小声地征询。
“你……”
“嗯?”
“没什么,来回跑了这么久,我又累又饿,身上也脏。”
“我去给你烧水洗澡,屋里还有剩饭,蛋炒饭配点辣椒炒肉好吗?”
“哦,有的吃就好。”燕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倒是不像吉祥那样轻松。
“你回房稍等一下,我先烧水,然后等你洗澡的时候,应该也做好饭了。”
“好。”
两个人放下了情啊爱啊的话题,像从前那样说起了日常,吉祥虽然有着几分失恋的落寞,但能够和好就已经是老天开眼。
能稳住对方的情绪,让他回来休息,她暂时是不会轻举妄动的。
燕流拿起剑,打开了房门,熟练地走回客房。吉祥跟着他一块出门,将一炷熏香拿过去点燃驱蚊。
“你换洗的衣物都在橱柜里,我没有动。”
“嗯,哦。”
虽说是和好了,但两人之间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尴尬与隔阂,吉祥选择了忽略,燕流却如鲠在喉,只是尽量装着若无其事。
吉祥快步出了客房,转身朝着灶房那边去干活。
燕流看着人走出去了,才觉得有些松口气,他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颗心还不能镇定下来。
手里抱着换洗的衣物坐在凳子上,他不知道发呆多久,直到吉祥过来喊他去浴房洗澡。
燕流抱着衣服跑了过去,他心情起伏地准备脱衣服,发现吉祥去而复返,立即将衣服捂回去,挡住了自己的身体,脸上臊得慌。
“这是舒缓的泡澡药包,吴大夫今天下午和奶奶采了草药回来,就顺手配了一斤。我手上这里是二两,你试试。”
吉祥没有注意到燕流的别扭,她只是沉浸在对方回来的喜悦中,或许明天、后天,他还是要走,但总算不是闹崩了以后走的。
将手里的药材往浴桶里倒入,她挽起袖子,用手搅和了一下,水温略显烫,她柔声叮嘱道。
“还有些烫,你可以等等,若是等不及了,我给你再打一桶冷水来。”
说着,她拎起脚边的木桶要出去,走了两步,被燕流抓住了胳膊。
对方像是摸到了刺一样立即撒手,含糊地说,“不用了,洗澡水热点也好,我多泡泡。”
“那好,我去做饭。”
吉祥走出浴房关上了门,可过了一会儿,她又跑来了,敲了敲门。
已经脱光的燕流嘴角抽搐,并没有开门,“又怎么了。”
“你手背上的划伤,小心些,我把药放在门口,你记得擦一擦。”
“噢。”
听着这脚步声远离了,燕流这才跨入浴桶。他将手搭在桶壁上,原来她也留意到这细小的伤口了。
混江湖的,这点小伤口算什么,但是能被对方紧张的感觉还是很好的。
吉祥做好饭菜后,就在桌边等待着,并没有回去睡觉。
燕流这一次洗澡花了一些时间,等到他肚子咕咕叫地走到灶房时,才发现吉祥一直等在这里,并没有回去睡觉。
他抓在门框上的手紧了紧,声音都抽了下,“你、你怎么没去睡觉。”
“可能是你回来了,和你和好,我太高兴了,所以没什么困意。”
“……”燕流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觉得自己的心口又噗通快跳。
吉祥看到他走过来坐下,对方拿起碗筷,然后动作停顿。
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都显得不好意思。因为这几天下毒的关系,吉祥看到他拿碗就有些窘迫。
“没毒,没毒,我吃几口给你看看。”
为了打消他的疑虑,吉祥没想太多,抢过燕流手里的筷子,先是自己夹了菜往嘴里放,然后又扒了一口饭。
她想证明这是没毒的,请放心地吃。
筷子又被塞回燕流的手里,他看着被吉祥试过的饭菜,还有触碰过的筷子。
吉祥瞧着燕流挣扎了片刻,将手里她用过的筷子放在了桌上。
她以为对方还是心有芥蒂,眼里闪过失望,转瞬,却又看到燕流起身重新去柜橱里拿了一双筷子。
哦,原来只是介意她碰过那双筷子,并不是不信任,太好了。
换了一双筷子后,燕流才开始吃饭,并且全部吃完了。要是刚才不换筷子,他就会脑子一直想着,这是不是和吉祥间接碰嘴了。
“你慢慢吃,我去给你洗换下来的衣服。”
“不用,我吃完了自己去洗。”
“……”
“我不是在生气,吉祥你不用小心翼翼地讨好我。”
吉祥将双手放在膝盖上,平复了内心想要弥补的想法后,她点点头,“知道了。”
“你去休息吧,很晚了。”
“……”
她没有回应,只是眼神略显可怜地望着对方。
燕流硬着头皮说道:“我不会不告而别的,我后天
离开,你送行,可以吧。”
“那你以后会写信来吗?还会来牛头村玩吗?”
“会。”
有了这句答复,就算是用来暂时哄她的,也足够了。
吉祥忍不住笑了笑,再不坚持守在他身旁,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等等吉祥。”
“呃?”
“你的眼睛,还有些肿,用毛巾敷一下。”
吉祥腼腆地笑笑,“知道了。”
白天过得那般惊心动魄,半夜还经历了一番自我剖白,吉祥这大起大落的情绪弄得自己着实很累了,将拧干的冷毛巾搭在双眼上,她这次躺下就安然地睡着了。
失眠的人变成了燕流,他洗了碗筷,又一脸苦恼地在院子里搓衣。
怎么也想不到下毒只因为太喜欢,他为此没有恼怒,反倒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莫名其妙的自己。
第二天,吉祥睡了懒觉,张绣也没有去吵醒孙女,而是去做早饭。
只是她没想到,孙女口中跑走了的受害者居然又回来了,而且在灶房里做早饭,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张绣只以为自己在做梦,对方喊了一声奶奶,她才回过神来。
“燕流,你回来了?”
“嗯,昨日是走了,但想着没和你们打招呼,半夜又跑回来了。我今天再打扰一天,明日离村。”
“多住几天也没事,吉祥知道你回来了吗?”
“她知道。”
张绣有心再问几句,但想了想,既然是半夜回来的,有什么事,昨晚上两个孩子应该是讲清楚了。
她看燕流的神色还是挺愉快的,不是生气的样子,虽然也不像以前那样随意,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客气和羞涩。
“奶奶,我来做饭,你去叫吉祥起来吧。饭也快煮熟了。”
“行。”
吉祥被张绣叫醒时,她打了个哈欠,然后想到昨晚燕流回来了,棕色的眼睛登时睁大。
连忙穿上衣服,她想着跑出去,可马上又停下来了。
她缓过劲儿来,燕流不会不告而别的,两个人已经说好了,她又有什么好紧张的。
慢慢地梳头洗脸,她对着镜子上妆,本想将脸上的雀斑遮盖一点,想了想,她没有这么做,还是保留了更真实的自己。
吉祥是第一回吃燕流做的饭,手艺是过关的,就是一大早做的这么丰盛,感觉是把中午的分量也做了。
张绣也是不想浪费粮食,她打包了一份放进食盒,说道:“这些我给吴大夫送过去,你俩慢慢吃。今天不卖豆腐,天气也还好,年轻人出去玩玩吧。”
她一走,家里又只剩下两个小年轻。
燕流莫名地有些紧张,全然找不回当初在吉祥家里的无拘无束感,他甚至不能共情上个月的自己,居然在吉祥家里大摇大摆,上蹿下跳的。
而且他还总是黏糊在吉祥的身后,她做什么,自己就跟着做什么,换衣服之类的也不避讳。
一定是自己哪里没注意,所以就招惹到了吉祥。
但是,得知了对方喜欢自己,他也不是不高兴啊。
亏得他还说李苍穹不自觉,自己不也是脑子有坑。如果不是吉祥坦明心意,他可能会继续脑子缺根筋地相处下去。
“燕流。”
“啊,怎么了?”
“你好像从昨晚开始,有些不对劲。”
燕流的小动作变多,最终豁出去那样,直白地说:“因为吉祥说喜欢我啊。”
“……”
吉祥傻住了,没想到这话被对方在青天白日下这么流畅地说出来,她慌得脸皮都要抽筋。
“你说你喜欢我,我要是还和以前一样的没心肝,对你无所顾忌,不是更奇怪。”
“那我们是回不去从前了吗?”
“……你只想回到从前?”
吉祥眼神一亮,“难道你想留下来,和我在一起?”
“呃……还、还没有这个想法。”燕流很是心虚地转开了眼神,觉得少女的目光太过灼热了,他有些难以面对。
她眼里的光芒持续闪烁着,盯着眼前的人,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还没有的意思是,以后有可能?”
“也不一定。我现在可是,除了做朋友,给不了任何约定的。”
硬生生给对方看得焦躁起来了,她得到了一句这样的回应,不过内心并没有太多的失落。
在经历了这起起落落的闹翻、和好以后,她似乎更通透了一点。
“没关系,我没有要你给约定,燕流你可别冤枉我。”
“……”
“总之这两三年内,我是不会成亲的,我家随时欢迎你来做客。”
“那以后呢?”
“几天后的事情都说不准,几年后,谁知道。不过我肯定会一直在这里卖豆腐。你应该也会在江湖上闯出更响亮的名头吧。”
“你好像是在敷衍我。”
“那就让我敷衍一下吧。”
“……”
“你今天有力气吗?恢复得怎么样?”
“干嘛这样问?”
“你以前不是说,等你腿好了,用轻功带我耍耍吗。如果这次不带我玩,等你明天离开,下次就不知道是多久了。”
“这个啊,你不提,我都忘记了。”燕流嘀咕了一会儿,故意说道:“肯定是你乱下药,让我记性不好了。”
“……对不起。”吉祥再次认错,“我说赔偿你,你又未必愿意。”
“反正你的赔偿,就是说什么让我留下来,你负责之类的话吧。”
吉祥心虚地笑了笑,“料事如神呢。”
“我带你去河滩。”
燕流说着,背对着吉祥屈膝半蹲。她看着少年宽阔的背部,发现他好像又长了一点,毕竟两个人都处在长身体的时候。
之前朝夕相处都没怎么注意,是因为时刻相处才会忽略吧。
“你不要我背,难道是想要抱?”好半天没等到她爬上来,燕流扭头问。
“那还是背着吧。”
这样就不会看到自己的脸红,不会看清她的表情,吉祥克制着心中的悸动,谨慎地趴在了燕流的背上。
少年的双臂绕过她的膝窝,轻松将她背起,随即提气纵身,足尖点在台阶上,轻盈似风,眨眼就踏上了房顶。
吉祥第一次感受到轻功,在没有他的提醒下,吓得双臂搂紧燕流的脖子,自己也更亲密地贴近了他。
眼前的视野开阔,背着她的燕流三两下就跳跃去了隔壁家的屋顶。
“燕流!你就打算这么背我去河边吗?很远的,你的腿能行吗?”一张嘴就灌了满口的风,吉祥眯着眼担心地问。
有心卖弄自己的本事,燕流甚至在她说话以后跑得更快了,笑道:“少看不起我了,我的轻功数一数二的!”
背着一个人还能如此身轻如燕,甚至一路上脚不沾地,燕流竟是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牛劲。
这些天的郁闷终于一扫而空,他露出久违的爽朗笑容,带着吉祥去往了曾经一起洗衣服的河边。
晴空当头,河水潺潺,河对岸的水草丰茂,密林中更是显得清幽。
吉祥搂着燕流的脖子,感觉像是在骑他似的,话说比骑毛驴还要快。武功真是一门高深学问。
“怎么不说话了?我跑太快了,颠着你了?”发现背上的人没声音了,燕流在意地问了声。
“就是发现,你比毛驴跑得快。”
“我比马也跑得快。”
“我们村里牛和驴比较多。”
“有空带你骑马。我要背你过河了,抓紧了。”
在河面上不比在坚实的地面,燕流这样一提醒,吉祥也紧张了,贴心地交代着。
“水也能踩吗?会不会掉进去?你会游泳吗?没事,我会游泳,要是一会儿掉下去,你别害怕,先把脑袋扬起来,双臂一定不要举出水面,然后我会带你游上岸的。”
燕流左耳进右耳出,他不过是随口唬她的,笑道:“有人能一叶渡江,这窄窄的河算什么。再说,我戏水的本事也不差。”
说着,他已然踏上河面,鞋面都没怎么沾湿,就带着吉祥轻飘飘地渡了河,安稳地落定在对岸。
吉祥目瞪口呆地看着四周,她好像都没怎么体会到,就已经过河了。
她和燕流的差距真的很大。为什么先前会天真地觉得自己能下毒放倒他?
现在后知后觉,真是有种虎口拔牙的惊悚感。如果不是救过他一命,成为了友人,她这般下毒行为,一定会被对方刺穿。
“吉祥,还不想下来吗?”
“没,我就下来。”
燕流半蹲着,吉祥松开了胳膊,从他的背上滑下来。
她还是有些好奇,跑到河边摸了摸水,居然就这么踏水过来了,“燕流,你真的好厉害啊。”
燕流没说话,努力忍着嘴角骄傲的笑意。
太阳太晒了,坐在河边都会被烤熟,两人从河滩一步步地走向密林处躲着。
“吉祥,我继续和你做朋友,你不会觉得我狡猾吧。”
“你指的什么?”
“就是……没有回应你的心意,还要这么相处着。”
“你不是回应了吗。”
“什么时候?”燕流自己都是一愣。
吉祥将麻布裙子上的褶子抚平,抱着膝盖,不在意地讲道:“对我来讲,不留下来,就是拒绝。”
“啊?”
燕流有些哭笑不得,原来吉祥都认为他拒绝了,可他自己还在犯浑啊,既要又要的。
“要像吴大夫喜欢奶奶那样,为了对方过来,我才认为是愿意的。”
“……好像也没错。但我,没有拒绝,你不能这么想。”
吉祥搞不懂他为什么在意这个,只说:“行吧,你没拒绝,但你也不留下。”
“反正,我还能来做客,你这几年也不会找男人吧。看上了我,别的家伙不一定入你眼。”
吉祥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倒是燕流提醒了,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被钓鱼了,难怪他提到狡猾这件事。
外面的男人,就算是少年,也是有狡诈的一面啊。
不过她倒是心甘情愿的,若是不喜欢,是一点都不能忍受。喜欢的话,总得要付出点代价。
“我可以认为,你对我也是有些男女之情的?”吉祥按捺着心中的感情,面上说的云淡风轻。
愁绪来到了燕流的脸上,他又揪起身旁的杂草,一边玩弄一边说,“你那么好,有点动心不也正常。”
就这一句话就把吉祥的心思打得七零八落,她好不容易摁下那些阴暗的想法,可怎么就能被对方轻易地煽动。
药晕他,敲晕他,捆绑他,关在家里,天天卖豆腐养他。
她得冷静点。
“不仅仅是我,换成别的男的,面对你这样的坦白,也会有点念头。感情里面有贪念,也是正常。”
“所以,你只是因为我说了喜欢,才有了不同的想法?享受我这样的付出?”
“可能吧,会让我审视自己的言行,但我一开始并没有想要越界。我就是,单纯地把你当朋友。”
“现在不能了吗?”
“……你说呢,不是你捅破的窗户纸?”燕流蹙起眉头,带着一种埋怨的样子。
吉祥一板一眼地回答:“为什么不行,我和大牛都行。”
“我是大牛吗?情况能一样?还是说,你已经放下我了?”
被这么呛回来,她错愕刹那,觉得燕流说得也对,人和人并不一样的。
要是彭大牛和她一样阴暗,爱而不得给自己下药,想想也是挺吓人的。
吉祥再次感觉到对不住燕流,虽然她心中还是不曾后悔做了这件事。
她又听到身旁的少年幽幽开口,语气里藏着纠结。
“可是吉祥,我更想去江湖,现在无法留在你身边。”
“嗯,我知道的。我留不住你。”
燕流把草屑丢开,好奇道:“要是你能打赢我,你还会强留吗?”
吉祥学着话本里反派的样子,深沉地如实回答:“你肯定走不出牛头村,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少年震惊于她的坦率,然后哈哈笑出声来,“你还真像个魔教的。”
“可是燕流,江湖有什么呢?”
“那有趣的人和事可太多了。我奶奶厌倦了江湖,归隐得很早。后来我爹娘生下我,两人不甘于平静,携手闯江湖。然后失踪再无下落,我想去看看到底这武林有什么好玩的。”
“有没有可能你爹娘还活着?”
“不知道,也许吧。但失踪了十多年的人,一般来讲是死了的,搞不好等了几十年,在哪个荒郊野外发现了白骨。”
“这样啊。”
“我原本想带你去闯一闯,现在想来太危险了,是我考虑不周。吉祥还是过自己平静的生活就好了,好好卖豆腐吧。”
“为什么突然这么想,我虽然不能与你逍遥江湖,但出去游玩十天半月还是可以的。”
“你跟着我出去十天半月,别人怎么想你啊?私奔?”
她还真是没考虑到名声的问题,脑子一转,说道:“跟着远亲小弟走访亲戚,这么说不就行了。”
“不了,我不带你出去,你又不会武功,多麻烦。”
“哦,那就不带吧。”顺从地应了,吉祥也不争取,反正明天送走了对方,她的日子又会恢复从前。
两人之间安静了下来,听着不远处的流水声,还有风吹林叶的响动。
蓦地,刺耳的蝉鸣在树干上响起,把夏日的气息吵得更盛。
斑驳的天光筛落在少女的面庞上,一颗颗雀斑都如宝石那样鲜艳,她扬起纤细的脖子,仰面承接着这光芒,只觉得树下的太阳光很温柔。
靠在树干上的燕流没有出声打破这一刻的宁静,嘴唇里叼着一截小草,眯着眼打量旁边有些陶醉的小娘子。
他不由得感到松懈,尽管被她药过好几回,他也还是提不起警惕之心。
就像亲近人的狗一样,喜欢在人的脚下打滚撒欢,给与无限的信任。
忽的,吉祥的声音在蝉鸣中响起,她带着明媚的笑容,敞亮而坚定地说。
“燕流,这个夏天,是我最喜欢的夏天。”
第19章 第十九章离开与谎话
三个人凑在堂屋看着大包袱,里面装了换洗的衣物、外伤药、还有一些干粮。
吉祥和张绣还有吴大夫三个人面面相觑,今天要送燕流离开牛头村,想着人要走了,肯定要带些东西,于是越装越多。
等到燕流换了一身清爽的蓝衫,拿着剑走来时,就看到桌上一个鼓鼓囊囊的大包袱。
“该不会这是给我准备的吧?”他轻巧地说着。
吉祥尝试背起包袱,她都能背得动,燕流肯定也能背,就是看着不太风雅。
“你看看,这些东西够不够。”吉祥让他过来清点一下。
放下剑,拿起茶壶倒水喝,燕流随意调侃,“你们都要把家搬空,怎么会不够。”
张绣慈祥道:“毕竟是看着孙儿一样的人出远门,当然想着把好东西都给你带上。这是吉祥做的米糕,还有腌的菜,本来还有一些,都没带了。”
燕流感受到大家的关怀,自然不会挑三拣四,他将包袱打结,“行了,我都带上,也别费劲挑出去了。”
一行人出了屋子,就朝着村外走,正好遇到了彭大牛。背着木匠工具的少年瞧着大家这伤感的样,一下子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彭大牛问道:“小老弟,要走了?”
自从被吉祥表明心意,燕流看彭大牛的眼光就不一样了,他先是点头,随后说道:“下回还来,有空一起喝酒。”
“行啊,那我也送送你。好歹是吉祥的弟弟。”
“你怎么不说是来娶她的人了。”
“你这小子!”
吉祥不明白燕流为什么要特意说这个,但听到说下次还来,心中有些意外。既然对大牛都这么说,那下次真的会再来吧?
就算走得再慢,也还是将人送到了村口,吉祥看着燕流背着偌大的包袱,真有点滑稽了。
“路上会不会太沉了。”
她良心发现一样,问道。
燕流挎着这一大包,看着娇小的少女,试探道:“那我不带了?”
吉祥没回话,但显然是失望的。燕流只好作罢,将这包袱随身携带。
他要走了,竟是有些不忍去看吉祥送他的表情,揉了揉心口,燕流扬起笑脸。
“各位,我走了,多保重!”
非常干脆的一声,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吉祥的不舍到达了顶峰,还感觉到些许的失望。没有单独告别,也没有特别的叮嘱,太过寻常,太过轻描淡写。
江湖中人就是这般随性洒脱吗?离别也如此轻易。
视野里的身影尽管走得很慢,还是不回头地消失在她的眼中。
吉祥准备了很多手作的物品,香囊、腰带、钱袋、剑穗,每一样都只是做了一点点,她又觉得不够满意。
这些手作的东西她都想给燕流,就好像故意想让对方沾染自己的气息,代表着名花有主。
只可惜没有一样做出来,除了时间不够,也有她纠结的原因。
搞到最后,她也只是塞了吃的给他。
现在看到人走了,心中懊悔万分,至少应该把剑穗送出去的。
彭大牛一回头就看到吉祥垂头丧气的,不过对方马上振作了,看着青梅这样,他心中虽然酸楚,却也接纳了。
“我就说你对这远亲小弟有意思,你还想骗我。”
吉祥听到竹马打趣,也不掩饰了,幽怨地看向他,“现在好了,我俩同是天涯沦落人,都得不到。”
“啊?你被拒绝了啊?他不是来娶你的嘛?那我还有机会?”彭大牛又惊又喜。
吉祥无奈地抬手制止,“没有机会,是这样的,我把实情告诉你。”
于是,吉祥和彭大牛往村里的路走回去,将这件事讲了清楚,而张绣和吴大夫则是笑眯眯地去了医馆。
今日依旧是一个艳阳天,只是少了那个与众不同的少年。
*
“吉祥,你家都不催你成亲吗?我家来提亲的媒人都要踏破门槛了,我也是真的有点烦了。”
“吉祥想要的人都长翅膀跑了,她还想着守株待兔呢。”
豆腐摊的客桌上,坐着彭大牛和刘花月,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聊得还挺热闹。
摊主擦着摊位,看着这两人没有离开的意思,又给续上了豆浆。
“你俩今天都很闲?”
两人同时点头,又开始聊起来。吉祥看着这阴沉的天,都已经深秋时节了,自从燕流走后,她就陷入一种奇怪的感觉。
有时候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有时候又觉得过得很慢。
秋天少了很多恼人的苍蝇蚊子,也没了用西瓜籽打蚊子的少年,她好想他。
这人,走之前说了会写信,会回来看望,全都成了空话。
吉祥其实也觉得那些都是哄自己的,江湖那么精彩,又怎么会记得一个小小的牛头村呢。
她一个卖豆腐的,只会是燕流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他却成了自己生命中很重要的一笔。
思念是如影随形的,吉祥也不会刻意压制,若是很想,那就想着念着吧,又有什么关系,何必强迫自己不想。
要说这个秋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可能是吴大夫和她家关系越来越亲近吧。而且家里开垦了一块菜土,吴大夫帮忙一起种。
一边种着菜,一边种着药,说不定奶奶的好日子就快到了。
还有刘花月,因为彭大牛帮过她的关系,她就时常和彭大牛一起来找吉祥,三个人就这么混熟。
每次布庄有了新货,刘花月都会马上来叫吉祥,两个人还约着去赶集。
现在彭大牛和刘花月都知道了燕流是个闯江湖的少侠,不是什么远亲小弟,他俩隔几天就劝吉祥放下做梦,踏实点过日子。
吉祥知道朋友是向着自己的,不过越是想放下,就越是念得狠,还不如顺其自然,搞不好时机到了,她会淡忘的。
就把这个夏日当作人生的一场好梦。
“花月,你家那么多人来提亲,没一个看上吗?”
做了两单生意,将纱布盖在豆腐上,吉祥擦擦手,也坐在桌上加入聊天。
“这些人,要么是看中了布庄,要么就是图色。媒人说得天花乱坠,我也觉得假。”
美丽的少女就算是忧愁,也是一副仙子降凡尘的模样,就因为长得好,家里也不差,成了多少人的盘中餐。
彭大牛却说道:“那不图你好看,图你有钱,他们干嘛要找你。男的又不是傻蛋。”
这话是实话,就是难听。
刘花月也不羞恼,正经地说:“我若是毁容了,破产了,家里倒了,这些人就会跑路的。”
吉祥点点头:“毕竟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些来的,你没有了,他们也就跑了。”
彭大牛挠了挠头,“也有好男人的,就图你人,图感情,毁容了破产了也不离不弃,相互扶持。”
大牛是个好孩子,这是牛头村里公认的,自从他和吉祥没戏后,来他家说媒的也不少,不过他也给回绝了。
三个适婚的小年轻就这么扎堆抱团,成了媒人眼中的大生意。
“吉祥,你喜欢燕流什么。”刘花月转而问道。
吉祥想了想,这样说,“他和我们不同。”
刘花月笑道:“但和你在一起后,他就不是人见人爱的少侠了,和你一块卖豆腐,隐居在这山野小村,也成了一个农夫,和你种田卖豆制品。”
这么一想,还真有种把公主娶回来做饭的糟蹋感。
吉祥沉思了片刻,笑道:“村夫我也喜欢,我可以养他。”
一旁的彭大牛听得翻白眼,又是羡慕又是碎碎念,但却没有了妒忌和堤防。
原来青梅真心喜欢上一个男人会是这样的表现,这样看来,对他的确不是爱,死心死得透透的。
“可是吉祥,那小子说给你捎信,根本没人来送啊。什么都没有,人也没来,这都多久了。”彭大牛还是不服气地讲了一句,这是替好友打抱不平。
吉祥也不上火,只是托腮说道:“江湖哪像我卖豆腐,他说不定很忙,说不定又陷入危机。那不是我们能想象的地方。”
“说得这么神秘。反正他没来,就是撒谎骗你,还说要来找你呢。”
“哎,大牛,你不说实话戳我心,我就谢谢你了。”
“……”彭大牛闭嘴了,马上换个话题,“下个月好像是彭二娃成亲,要在村里摆酒的。”
一听到谁谁要成亲,三人又是抱头哀嚎,因为她们去吃喜酒时,一定会被长辈围剿。
刘花月苦笑了一下,商量道:“到时候我们要坐一桌,不至于被唾沫淹死。”
彭大牛立即点头,然后看向吉祥。
吉祥严肃表情:“行,我们三个一起,到时候和小孩坐一桌,还不用喝酒。”
另外两人:“……”
秋末冬初,牛头村里的彭二娃成亲,村里本就人数不多,哪家成亲都是整个村子来吃酒祝贺的。
这彭二娃跟彭大牛家往上数几辈也算一家,这天吉祥、张绣穿得整洁得体,带着贺礼,先是去了医馆找吴大夫。
吴大夫每次参加这些村里的红白喜事,都有张绣带领着,不然他一个外村人,是显得有些孤单。
张绣在村里人缘好,送了礼吃席,不少人家招呼她坐过去。彭二娃家酒席上的豆腐,都还是订的她家的。
“奶奶,你和吴大夫过去坐吧,我和大牛、花月她们去小孩那桌。”
张绣知道吉祥怕被人催着成亲,她笑着点头,就招呼吴大夫一块去。
喜事办在彭二娃家的后院,前后门都开着,里里外外地进出人。一个大圆桌坐八个人,人满了就上菜开餐。
彭大牛在小孩堆里抢占了两个位置,招呼着吉祥和刘花月过去,这一桌的五个小孩都看着她们三个。
“羞羞脸,和我们抢!”带头的小男孩做鬼脸。
“你有意见?”
彭大牛展示了一下自己强壮的肱二头肌,于是小孩不敢作声了,一旁的刘花月被逗得哈哈笑。
因
为这桌都是小孩,所以还加塞了两个孩子过来,于是十人一桌,这才开始上菜。
吉祥的左手边是个淌着鼻涕的五六岁女娃娃,她拿出手帕给对方擦擦。
“谢谢姐姐。”小女娃冲她笑,大门牙还缺了一颗。
女娃的爹娘都在酒席上帮忙,所以就让她自己先过来吃点。吉祥也认识她家,就帮忙照看一下。
有什么菜,她都给小娃娃夹着,这满桌的孩子,让吉祥她们三个照看,村里人都是放心的。
突然,那个调皮的小男孩丢下筷子,大喊着:“我想尿尿!”
彭大牛:“去茅房啊,站在凳子上是做什么。”
小男孩涨红脸:“要尿出来了。”
彭大牛赶紧抱起这臭小子就往茅房跑,生怕慢了一步,对方就来一个天女撒花加料。
又一个小孩哭着说要找娘,刘花月吃了一半,也牵着这孩子去人群中找家人。
结果这一桌还剩下五个孩子,都让吉祥一个人照看了。她顶着这些孩童纯真的目光,忽然觉得压力很大。
有些人家里生得多,是会让大孩子带着小孩子,也能顾得过来。但她现在这一桌都是差不多大的,她得再细心点。
“呕——”
刚才流鼻涕的小女娃心急吃鱼,被鱼刺卡着了,吉祥见状,连忙抢了孩子的碗筷,制止她在吃。
“别怕别怕,嘴巴张开,让姐姐看看,马上给你拿出来。”
小女娃眼睛红红的,虽然疼,还是仰着头张开嘴。
吉祥隐约看到喉咙上卡的鱼刺,她正想着要怎么去拿,忽的,一双手抄起桌上的筷子,直接捅进咽喉。
她吓得要骂人,回头一看,数月不见的少年竟是就这样出现。
一身黑色劲装的燕流拿着筷子,快狠准地将卡在女娃娃喉咙里的小鱼刺夹了出来,又拍了拍对方的背。
“来,给哥哥咳嗽两下,看看还有没有刺。”
小娃娃不认识这陌生的哥哥,但还是听话地去咳嗽,然后喜笑颜开地贴着吉祥。
“姐姐,我不疼了!谢谢哥哥!”
吉祥搂着孩子,又看着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只觉得像在做梦。
怎么就变戏法一样忽然出现了?
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也的确是梦到过燕流又回来了,可是醒来依旧是场空,那种失落的滋味是非常不好受的。
震惊过后,她忍不住去戳了戳对方的胳膊。
燕流扬起眉,眼里带着笑,“不认识我了?吉祥。”
第20章 第二十章你想不想我啊
听到了这打趣的声音,触碰到他的人,吉祥总算相信这是真实的。
欣喜之情涨满心口,她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好。
“啊!燕小弟!”
还是彭大牛拎着小孩过来看到了对方,震惊地发出声音,才打破了这片刻的凝滞。
于是小孩这一桌再添碗筷和一张凳子,刘花月也牵着小孩回来了,她看到俊秀的少侠,赶紧将自己的碗筷拿开,将位置让出来。
“来来,燕少侠坐吉祥这边。”
彭大牛颇有微词,却也没说什么,还转头让人给这一桌加菜。
燕流在大家的热情中坐在了吉祥旁边,他是真饿了,一路赶过来,马匹都跑不动了,被他丢在了客栈,自己运功跑来的。
到了牛头村,发现豆腐摊没开,家里也没人,街上也看不着几个。
隐约听到了鞭炮和锣鼓声音,他就寻着声音过来了,一看就是办喜事。
燕流吓得心肝颤,他以为是吉祥成亲了,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并且在人群中看到了盘着发的干净少女,她坐在小孩那桌,还在给孩子们夹菜。
然后,就发生了他给女娃娃夹鱼刺的事情。
吉祥回过神,她看着身旁的燕流,对方的胳膊时不时和她挨着,就像夏天时那样。
她有好多话想问,但都忍了下来,静静地陪着对方吃饭。
一口气吃了三碗,燕流这才觉得有点饱腹,这一桌的人除了吉祥都走了。
“再吃点?”吉祥笑着看他,眼里无限柔情。
燕流将嘴角的米粒拿掉,有些不好意思,感觉像个饿死鬼似的。但他这次过来,的确是计划之外的,就是心里不踏实,想过来瞧瞧……
江湖上的事情还有一堆没处理,若是不趁着这些天赶来,又不知道要到何时了。
一路上本来很紧张,现在看到了吉祥,他好似一身担子都卸下去,感受到了宁静平和。
“那我再吃一碗。”燕流嘿嘿傻笑。
吉祥还担心会和燕流疏远,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彭二娃家的宴席搞了一天,等到黄昏时收场,吉祥也留下来帮忙,她让燕流跟着奶奶先回去,少年只是把剑交给了张绣,人却留下来跟着她。
“我也帮你收拾,毕竟吃了他家喜酒嘛。”
张绣看到数月不见的小子,虽是意料之外却也感到欣慰,便小心抱着这把剑准备和吴大夫回去。
吴大夫走之前,还给燕流号脉查探,他有些诧异,“燕小弟,你是不是又中过毒了?”
“哈哈哈,吴大夫有点厉害。我刚在药仙谷解了毒,就跑来这边了。”
“药仙谷啊,那可是云神医的地盘。有她出手,你肯定没事的。”
“嘿,是啊。”
两人随口扯了几句,一旁的吉祥听得心头直跳,她还以为是自己曾经下毒导致燕流余毒未清。
但现在听来并不是,而是燕流在外面闯荡的时候中了招,幸好如今也是没事了。
她将一桌子的剩饭剩菜倒入潲水桶,燕流把这些碗碟垒起来,端去了水井旁的盆中。
一群人熟门熟路地做着善后的事情,在天黑之前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锅中还有一些剩余的饭菜,帮忙的人一起分了,吉祥得了一碗红烧肉一碗蒸红薯。
燕流拿着这沉甸甸的两大碗,像是家属一样,跟着吉祥回去。
他这突然出现,乡亲们还挺好奇的,还是彭二娃之前买豆腐见过,这才免了吉祥的再次介绍。
“彭二娃的新娘子和你差不多大吧。”燕流问道。
“嗯,好像还比我小半岁。”
“你们村里成亲这么早干嘛。”
“不早了。”
燕流小声反驳,“就是早。云大夫可是四十多才生娃娃成亲呢。”
“云大夫?”
“就是这次解我毒素的神医,没想到她的徒弟是之前给我下药的顾遇水。对哦,我这次可遇到好多事!”
吉祥走在他身旁,当然也想知道燕流的事情,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没想到对方这么积极。
“你说,我听着。”
“吉祥呢?你这些时日,没什么事吗?”
“我就卖卖豆腐,能有什么发生?”
“哦。”
两人相伴着走了回去,将两碗菜藏入柜橱,然后并肩坐在长条凳上聊天。
吉祥时不时望着他的侧脸,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居然就这么回来了。不过她这几个月无事发生,燕流那边却是跌宕起伏。
“你说你和顾遇水成朋友了?那个给你下毒的魔教少主?你真的心大哦。”吉祥感到不可思议。
“很稀奇么,那个人相处了以后,还蛮有本事的。再说,你给我下药,我俩还不是关系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吉祥被说得窘迫,不过这么大大方方地讲出来,倒是说明对方不怎么当回事了。
“那位顾少主,是有什么本领么?”
“下毒很厉害,换成他来帮你药我,我肯定死翘翘。”
“我、我又不会和别人一起害你!”
“是是是,不会。你能想象吗,堂堂魔教少
主,干家务活比我这个山里的孩子还厉害,还会奶孩子。”
吉祥这么一听,倒是产生了一丝好感,“这样啊,那倒是个务实的人。”
燕流看她表情好转,便又默默补充,“但是脾气很差啊,又很会装。不然怎么会追柳姑娘追那么久,柳姑娘不难追的。”
吉祥:“你试过了?”
燕流:“怎么会!别瞎说。”
“那位柳姑娘好像是李少侠喜欢的人吧?”
“嘿嘿,这三个很难说啦。不像我和你这样。”
吉祥脸上的笑意凝结,“我俩?什么样啊?”
燕流听她有些反驳的意思,也是一怔,“你不喜欢我啦?这些时日不想我吗?”
再没心没肺也不能过度成没脸没皮吧,吉祥感到好笑,又觉得莫名其妙。
“我俩这样只是朋友,虽然我心悦你,可你不留,我不跟你走,算不得相好呀。”
“……哦。”
“我是很想你,这个还是要承认的。”
听到这个回应,燕流又灿烂地笑起来,“我也是念着你的,比我想的,要多一些思念呢。”
“真的么?”吉祥感到诧异。
“不过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做,李哥那边好像卷入了麻烦的事里面,我这次来你这待两天,马上就要去帮忙。”
听到只能待这么一会儿,吉祥是失落的,但他人能来,已经算是兑现诺言了,并不是哄她玩的。
“你在外面那么忙,所以也没空写信,是吗。我想给你写,也不知道能捎到哪里去。何况,我这里确实没什么好说的。”
燕流苦恼道:“还真是这样,因为我是到处跑的。”
“你们不是有个武林盟,还是七秀的组织吗,能送信去那里吗?”
“别别!要是被那些家伙看到了,肯定要笑话我。”
吉祥呆住,“你是觉得和我做朋友很上不了台面?”
“不是!只是那些武林中的朋友,总会打趣我。而且,我也不想让江湖上的朋友知道你。”
“为什么啊?”
“你应该明白的,就是那种感觉,就是你喜欢我,想着给我下药的感觉。呃,应该说我不想你暴露,能懂吗?”
“……”
燕流皱着眉头,有些着急地解释,吉祥居然有些明白了。
因为吉祥和江湖没有牵扯,所以燕流是不想让她接触到那些,大概就是隔开。
独占。
吉祥的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不过她没有求证。
或许对象是燕流吧,他说什么,自己都会接受的,不去认识那些江湖人也没事,认识他就足够了。
“千里迢迢跑这里来,只待两天,也是折腾你了。”
“这次送行不要给我装一大包袱哦。”
“哦。对了,这个请你收下。”
吉祥想到自己做好的香包,桃粉色的布面上用彩线绣了一只叼着桃花的小燕子,这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上回没能送他东西,吉祥还是耿耿于怀了许久,正好趁着这次机会送了。
“好精美啊,不输绣坊。我都舍不得用了。”
“有什么舍不得的,你难道要供起来?那我不是白绣了。”
“打斗的时候要是弄坏弄丢多可惜。”
“没事,我还能送你。”
“那好,你说的。”
燕流小心地将香包的系带串入皮质腰带的环扣中,就这么把东西挂上了,心情变得飞扬起来。
“可惜你秋天没来,那时候和大牛、花月抓螃蟹,也很好玩。还摘了很多果子。”
“听起来也挺好玩的呢。”
其实燕流倒是不在意什么捉螃蟹,他只是觉得没和吉祥过秋天,稍微有些遗憾罢了。
身上事情不少,怕是这个冬天也不能来。他这次急匆匆地赶来,也是有私心的。
在药仙那边被点了几句,他就入心了。
普通女子嫁人早,就算吉祥说过这几年不找,他还是觉得心慌意乱。从前不想这些问题,如今想了,就无法不管。
仿佛想得到一个肯定,他便在养好身体后第一时间赶来了牛头村。
“吉祥。”
听到少年轻轻唤她,还用肩头撞着她的肩,吉祥的身子晃了晃,笑道:“怎么了?”
“你说过的,这几年不找亲的。”
“嗯,所以?”
“没什么,就是问问。”
“问了又如何呀?”
她看到燕流张嘴想说什么,不过又一脸复杂地转开了眼神,“遇到什么烦心的了?你不是江湖事不往心上去吗?”
“谁说是江湖事了。”燕流小声嘟囔。
“那是什么?”
“不说。你以前不想说的时候,也不说。”他学起对方的样子,有些稚气地表明。
既然问不出来,吉祥肯定就不问了,本来相处时间就短暂,浪费在争执上面多不好。
“燕流,家里开垦了一块菜土,种了萝卜,还有一些药草,明天带你去看看。”
“好啊。”
“还有,之前和大牛约好了,去池塘摸藕,后天吧。一块去吗?不去也没事,到时候我挖来了,给你做藕汤。”
“当然要去了,难不成让你和大牛两个人去。”
“没有,还会叫上花月的。”
“你们三个关系倒是很好了。”
“是啊,我们三个都不成亲,这不是扎堆了,哈哈。”
“吉祥,我明天想喝一大碗豆浆,外面的味道都没有你的好。”
“好,想吃多少有多少。”
“对了,那张小竹床还在吗?”
“这都入冬啦,还小竹床呢,在我房里收起来了。”
“哦。”
“要是……要是以后夏天你来,就给你用。”
这么轻快地说完,吉祥略有些害羞,抢先离开了,也不敢看燕流的表情。【你现在阅读的是 】
20-30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媒人上门
今天没卖豆腐,不过吉祥特意做了豆浆和豆腐脑给燕流,满满的几碗,咸甜口都有。
少年捧着大碗哧溜吃着,那叫一个幸福,他舔舔嘴巴,舒服地拍肚皮。
“真好吃啊。”
“再吃点?”
“呜,吃不下了。”
还剩那么一小碗,吉祥舀了自己吃掉。
这会儿还早,张绣在院子里帮忙晒药草,医馆那边晒满了放不下,她就带来家里分摊一些。
燕流看着这一幕,撞着吉祥的胳膊,低头在她耳边悄悄说:“吴大夫和奶奶是不是好上了。”
吉祥比出一个指尖的距离,“还差一点点。”
“搞不好我下次来,就一块了。”
少女心头惊喜,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来呢?小竹床可给你留着呢。”
燕流愣了下,不好意思道:“这个……或许是明年,若是顺利的话。”
这倒是比她心中想的时间短一点点,毕竟留不住对方,吉祥就放低了预期,这样反而不会失望。
既然要去菜土看看,吉祥顺便就把工具都背上了,燕流也换下了那一身帅气的黑色劲装,改成了朴素的农夫款式。
人好看,就是穿抹布也是衣架子,吉祥感慨着,带着人往村里的田地去。
今日天气晴朗,吹着的风也不冷,是个劳作的好日子。
走上纵横的田埂,两人便一前一后,吉祥一边指着远处的地,一边给燕流介绍。
这块青菜是谁家的,那块红薯又是哪家的,这么一路走走停停,也是走到了自家的地上。
燕流虽然跟着奶奶清流在山里过日子,但并没有真的像农夫那样大范围种地,奶奶觉得又累又麻烦,不如打猎。
而且金盆洗手后,奶奶的钱也是没见她花完过。祖孙俩不愁吃穿,并不需要为柴米油盐去奔波。
“做过农活吗?”吉祥问他。
燕流摇头,“我跟着你学。”
“今天就是除草,拔点萝卜回去,你可以拿着喂驴。”
燕流马上学着吉祥的样子蹲身去除草,他就在她身边,她挪一下,他也就跟着挪一下。
“你说,小毛驴还认识我吗。”
“要是忘记了,就重新认识咯。对了,我和大牛还有花月说了你是走江湖的侠客,他俩知道你不是我的远亲小弟了。”
“哦,干嘛解释这些。”
“关系近,也没什么
危险,总不好一直隐瞒。”
“哼。”
也不知道这声轻哼是赞同还是有意见,吉祥忙着手里的活,她将挂在背后的斗笠戴头上系紧,挡住了太阳,也不小心挡住了少年看来的目光。
她没有察觉到对方的失落,专心地除草。
“太阳不大啊,都快冬天了,戴什么斗笠。”燕流嘀咕着,放下手中镰刀,手指勾在了帽子的边缘。
被掀开一点斗笠,阳光照上她半边脸,连带着雀斑也明媚起来,她棕色的眼眸划过光亮。
吉祥眯着眼睛,看着调皮的燕流,她用手肘顶了他一下,“别闹,你的斗笠在背篓里。”
“我要你这个。”
“那行。”
吉祥把勒在下巴上的绳子解开,轻快地将斗笠转移到了燕流的头上,“抬头,我给你系上。”
没料到会被伺候着戴上斗笠,他就随口一说,下巴被吉祥有些凉的手指挑起,燕流只觉得那块皮肤都紧了起来。
她不过是轻轻一抚,认真地给他戴斗笠,倒是弄得燕流紧张地吞咽唾沫,一时间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
结果还是将视线投注在了少女的面庞,在这秋冬交替的时节,阳光灿烂又不灼热,照耀着勤劳的姑娘,这多美好啊。
不比他向往的江湖更好吗?
“好了,干活吧。要是累了,你就坐在田埂边休息去。”
“不累,你小瞧我。”
“怎敢,虽然迷药不够劲,但你吃了和没事人一样。我可再不敢小瞧你。”
吉祥自己也拿起这件事打趣,心底也是彻底放下了。
两人对视一笑,燕流礼尚往来,从背篓里拿出另一个斗笠帮吉祥戴上。
除草的事并不难,两个人认真干活,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完了。
两人拔了十多斤萝卜,慢悠悠地走回去。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家里大门敞开,里面的堂屋坐着一个光鲜亮丽的妇人,张绣正在和这人聊天。
妇人听到动静,回头一看,立即起身,脸上堆着笑,“哟哟,小姑娘回来了,我是隔壁村的赵媒人,叫我赵婶就好!”
吉祥当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都找上门来了,她奶奶出于礼节也会让人进屋坐坐的。
燕流如临大敌,他将自己和吉祥的背篓放下,问道:“赵婶来家里是有什么事?”
媒人听到声音,这才看向燕流,眼睛又是一亮,“呀!是张姐你家的小弟吗,多俊啊!今年多大,婚配否?”
本来是给吉祥挡这一劫,燕流没想到自己还能被相中,他后退一步,“不婚不婚!”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什么不婚啊,小老弟不知道娶个美娇娘过日子多舒服自在!”妇人哈哈笑着,就像看中了一块大肥肉。
吉祥将燕流拨到了身后去,自己上前将妇人送回位置坐。
“赵婶的心意领了,我目前没有婚嫁打算。”
“你这孩子说得什么话,趁着年龄适合,赶紧的。后面可找不着好货了。”
燕流皱起眉头,想反驳什么,吉祥对他打了个手势,他又闭了嘴。
“怎么会,等过几年,我再请你出山也是一样的。到时候我年岁大了,你若还能给我找门亲事,你的口碑不就打出去了,生意肯定越来越好。”
赵媒人被吉祥这么一忽悠,还觉得有几分道理,做媒人这活儿的有不少,她这几年才入行,本来起步就晚,山村里人口也不太多,竞争还激烈。
“小姑娘心还挺宽,但你们这年岁正当好啊,不是我说,男人都那样,喜欢小的!过了这几年,人家嫌你大了,不好生养!”
一旁的燕流说道:“谁说男的都喜欢小的。”
他这一吭声,屋里的三个女的都看向他。
燕流脸一红,尴尬地转过头,这架势,比被江湖仇家盯上还诡异,一身功夫居然扛不住!
吉祥被他逗笑,就说:“这世上人千千万,也总有喜好不同的。我今后要是找着人了,也请赵婶来讨个吉利,这次就放过我吧。”
赵媒人看吉祥这架势,虽然面带微笑,但根本不动摇的,她还想让张绣劝两句,结果做奶奶的也只是笑眯眯,一副都听孙女的样子。
赵媒人还有些不死心,从袖子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画像纸,一共五张,都算是她的家底了。
“来来,吉祥你先看看有没有合眼缘的。这是你们村的大牛,隔壁村都好多姑娘喜欢。”
“大牛和我就是亲人。”
“看另外几张!”
积极展示着画像,赵媒人说得天花乱坠,燕流抱着双臂,以一副审视的模样凑了过来。
“这张长得丑,贼眉鼠眼的。”他评判道。
“这个这个,眼睛多大!”
“又不是牛,要那么大眼睛干嘛,而且鼻子塌啊,头发都秃了。”
“吉祥你瞧这个吴多才,他可是秀才!虽然家里贫寒了些,但将来飞黄腾达,前途一片光明啊。”
“秀才又如何,以后要去考功名,是不是还得吉祥一家去盘他。他身上有二两肉吗,扛得动锄头吗?能磨豆腐吗?”
燕流再次下了定论,他似乎只要看一眼这些画像,就能挑出一堆毛病。
赵媒人的嘴角抽搐着,已经开始瞪他了,拿起最后一张介绍:“这个铁匠家的独苗,人高马大,模样也好看!听说很疼姑娘的!磨豆腐自然不在话下!”
“疼姑娘?赵婶从哪里听说的,莫不是他有很多姑娘?”燕流一脸乖巧地问。
“这位小弟啊!你是不是黑心肝,你这么搅黄吉祥的婚事做什么!耽误了她的婚姻大事,你能负责?”
“……”
将媒人激怒的下场便是被指着鼻子质问,燕流本来也无所谓,可一牵扯到吉祥的幸福,他又觉得是不是自己武断了。
他在江湖上事情多,没办法一直在这里,他占着吉祥的喜欢,又不付出什么,还要剪了她的姻缘,的确是霸道了。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吉祥,顿时泄了气,“怪我嘴多,你们继续吧。”
这么郁闷地说了一句,燕流灰溜溜地跑去了客房。
“小燕”又飞走了。
吉祥本来还乐得看燕流替她忽悠赵媒人,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败下阵来,最后还是她自己把人给哄走了。
送走了媒人,吉祥看向一直在看戏的张绣,她小声道:“奶奶,你是不是故意把赵媒人请来的。”
张绣笑了笑,“顺路碰见,聊了一下。”
张绣晓得孙女喜欢燕流,这次把媒人喊过来玩玩,也是有意试探下对方,看这样子,这小子也挺着急的。
“你觉得呢?”张绣又问。
吉祥想了想,嘴角不由得牵起一丝笑,“他好像有些紧张我的婚事。”
“那孩子就是在意。”
“但也只是这样了,他可能对我有些好感,但不足以留下。”
“哎。”
“没事的奶奶,激将法什么的,也只是一时让他头热发昏。眼下就算答应我,他大概也是满脑子江湖,不会安分的。”
“你怪奶奶这么安排吗。”张绣只是有些担心这个。
“怎么会,你可是我奶奶!”
吉祥搂着张绣撒娇地晃一晃,好似把房里闷闷不乐的燕流给忘记了。
燕流正烦着,也没空去听脚步声、谈话声,他自己是挺恼的,可良心又让他感觉到没资格这样生气。
若是自己答应了和吉祥在一块,还有什么媒人的事。
那又为什么不答应?
不,他还是要离开的,作为七秀的老大,作为武林盟器重的后辈,偌大的江湖还没有玩够……
心里这么想着,脑海里却又浮现出吉祥的笑容,燕流烦得捂住脸,使劲搓着自己的脸皮。
说起来,吉祥怎么不来安慰他两句。
停止搓脸,燕流锁着眉头
,略带不满地走到窗边偷看。这一看,居然把彭大牛和刘花月等来了。
这两人跑来吉祥家唠嗑,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声音从堂屋那边传来。
居然都不叫他一块去?
燕流心头有些不满,但他是一个武艺高强的人,偷听一下轻而易举。
从窗户翻出去,他身形极轻极快地跑到了堂屋的屋顶上,又借着手中的小石头弄出声响,吸引着吉祥她们往外面瞧。
燕流对整个屋子都极为熟系,通向堂屋的门有三处,他一个顺滑地探入,就飞上了堂屋的房梁,开始坐在上面偷听。
“还以为外面有什么东西掉了。”
听到声响出去看,却什么也没看到,彭大牛挠着头又坐回板凳上。
张绣去了灶房那边,屋子里就吉祥三人,她说道:“我叫燕流一块来说说话。”
彭大牛:“他一个少侠,和我们这些山野村夫有什么好说的。”
刘花月:“有什么不好说。”
彭大牛一愣,“花月,你是不是也觉得那小子好看啊。”
刘花月:“有眼睛的都知道。”
“不叫就不叫吧,刚才他回房,看着心情也不好,让他休息会儿。”吉祥拿过橘子剥起来。
彭大牛:“干嘛心情不好?”
“有媒人来上门,他问了几句被说了。”剥好了橘子,吉祥分成几份递给两个小伙伴。
刘花月结果橘子吃,好奇道:“媒人上门,你还没不高兴,他就不高兴了,为什么。”
“谁知道呢。”吉祥随口一说,将一瓣橘肉塞嘴里,甜中带酸。
彭大牛一口吞了橘子,“你说他一个少侠,应该很厉害,也有钱吧。这次回来牛头村,什么都没带吗?”
此言一出,吉祥愣了下,房梁上的燕流更是傻住,他完全没想到带礼物什么的,就这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这傻小子,上门做客带两斤猪肉也好啊,空手而来。我下次说说他。你也别那么宠他,他离开以后,你做了多少香囊、腰带,做废了的就送给我和花月,想想都气。”
彭大牛不轻不重的抱怨让梁上的燕流有些坐不住了,的确脑子里没想到这些,对方没说错。
还说要报答救命之恩,送千两黄金,他这不是空手过来蹭吃蹭喝?而且吉祥还送了他亲手制作的香包。
他低头看着腰带上挂着的小燕香包,一时间羞愧不已。
三个人聊得有来有回,不知道房梁上躲着的少年如坐针毡,直到刘花月家的帮工来找她回家了,这才结束了闲聊。
走之前,彭大牛给吉祥说,“别忘了,明天去挖藕,叫上燕小弟一块啊。”
“嗯,知道。”
送走了这两人,吉祥回头,惊讶地看着从房梁上跳下来的人。
“燕流?你什么时候上去的?你为什么要在房梁上?捉老鼠吗?”
被当场抓包的人仿佛回过神来,心虚地左顾右盼,最终老实交代:“我、我偷听你们讲话啊,想知道我不在,你们会聊什么。”
“……”她无语了片刻,又感到好笑,“那你怎么又不躲了?”
少年杵在原地,愣了会儿,“就、脑子一下子空了。”
他本来是想溜走的,但不知怎么的,竟是直接从上面跳下来,忘了吉祥送了人还要转身回来,于是被撞个正着。
吉祥不禁回忆了一下刚才的谈话,应该是没讲什么太过分的,大部分还是家长里短。
她看到少年慌忙从堂屋跑去客房,没过多久,又冲到她面前。
“吉祥!”
“嗯?”
手被对方牵起,她心中悸动,有些害羞地抬眸看他,却发现这小子一脸认真。
“没买礼物上门,确实是我疏忽。一直在你家白吃白住的,这五百两你先收下,等我有了钱再给你!”
说着,燕流将银票往她掌心里塞。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心不在焉的少年
给银票?还是五百两?这是要干什么!
吉祥震惊地看着手里有些皱的玩意,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五百两的银票,这不是赚翻了?
之前燕流说要答谢救命之恩,送她千两黄金,她其实没往心里去的。毕竟听起来就很玄乎,千两啊,还是黄金,她做梦都不敢这么梦。
如果拿钱还恩和肉偿选一个的话,她一定毫不犹豫选肉偿。
不过现在先让她震惊一下,少女谨慎地问:“给我这么多钱?”
“不多不多,一点点,之前还说送你千两黄金,这还差远了呢。”
“你先等等哦,燕流。”
吉祥这么说了一句,然后拿着银票跑去灶房找张绣,嘴里还喊着,“奶奶快看!是五百两的银票啊,你见过吗?”
燕流:“啊?”
露出了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表情,吉祥和张绣摸着这张银票狠狠地观察了一番,随后赶来的燕流都怕出声打扰了她俩。
张绣也是五十多年来第一次见五百两银票,她看了后,说道:“这兑换的钱庄都要去城里,这方圆百里都没有。”
燕流一听,暗骂自己糊涂,连忙说道:“那我马上去兑换成了银子,直接送来。”
祖孙俩一同看向他,异口同声道:“为什么给钱?”
燕流呆住,弱弱地解释,“这、那个,一直吃白食,还有救命之恩。”
“我还给你下毒,救命之恩就两清了。”
“那……白吃白喝不好吧。”
“你不是也帮忙家里干活了。”
“呃。”
欣赏了银票以后,吉祥把这东西塞回他的手里,“喏,把钱藏好了,别粗心弄丢。这可是五百两耶。”
对方居然不收,燕流遭受打击那样哀嚎一声,桃花眼像是小狗那样苦兮兮的,“干嘛不要!”
吉祥反问:“我有什么立场要啊?你是我什么,给我这么多钱?”
“……”
还真是把他给问住了,燕流揉着手里的银票,好半天憋出一句,“那、那你喜欢我,我给你钱怎么了。”
“喜欢你,你就给对方钱,天下有这种好事?”
“你不收就是赶我走。”
吉祥看他这样,忍着笑意,“我怎么会赶你走,你睁眼说瞎话。这钱自己留着,要是有心,下次就买点外面的东西来。”
她也不是图他的东西,养他都愿意呢,只是不这样安抚,这人心里肯定不舒服,蹲在房梁上偷听,还把自己弄不高兴了。
“那我下回来,给你们买礼物。”燕流点头,把这事放心里了。
“嗯嗯,别想这些了,今天多吃饭,明天可要好好挖藕!”
“哦。”
今天吃晚饭,吴大夫也来了,他现在隔三差五就上门来吃饭,而且自觉承包家务,燕流居然抢不过他一个大夫。
两人争着洗碗的样子,让张绣和吉祥都看呆了,祖孙俩也就不管了,转头去忙活自己的。
吴大夫商量道:“燕小弟,你来一趟不容易,就不必做这些活儿了。”
燕流:“怎么会,我吃住都在这里,还不干活,像什么话。”
吴大夫:“你也不是天天都在啊。”
燕流:“……”
看这小年轻有机可乘,吴大夫将抹布抢过来,把燕流从灶房里赶出去。
没活可干的燕流有些丧气地在院子里打转转,安分了片刻,他又跑去找吉祥。
“吉祥,吉祥你在哪里。”
他一边喊着一边四处张望,从她的闺房窗户看过去,没人,从驴棚看,也无人,最后在后门处看到一张梯子,而他要找的人就在屋檐上。
他蓄力一跳,轻松落在上面,“你上这来做什么?叫我啊,还用得着你爬梯子?”
吉祥在换瓦片,先前后门就有几块坏掉了,她不在意地说,“你不在的时候,我也是自己换的。”
“那我在的时候,你就差遣我呗。”
燕流过去帮忙收拾坏掉的瓦片放入畚箕里,如今天色晚得早,她本想着明日做这件事,可又想到明天要去采藕,还是
赶紧把这事儿处理了。
有人帮忙自然要快得多,吉祥干完后,额头起了一层薄汗,她用小臂擦了擦。
“补好了,我们下去吧。”她笑着招呼。
少年看一眼架着的梯子,他一手拿起畚箕,一手揽过吉祥的腰。
“飞咯~”
吉祥还未回过神,就被他带着双脚离地,吓得下意识将人给抱住。
虽然以前被他背着用过轻功,打这次只是单手抱,又来得这么突然,她吓着了也是正常。
落地后,她感觉心脏也落了回来,责备道:“你胡闹。”
“不比爬梯子快么。”
“去,把梯子收拾了,放去灶房那边靠着。”
“哦。”
被不轻不重地说了一下,燕流可不害臊,只是觉得刚才抱过吉祥的左手臂热热的,麻麻的。
吉祥好像没怎么长个儿,腰细细的,好像用力就能折断她。
燕流把梯子放去灶房,干完活的吴大夫从屋里出来,差点撞上挡在门口的梯子,他瞪圆眼睛。
“燕小弟,哪有把梯子放在大门口的,挡路。”
“我错了!”
他赶紧将梯子挪开,冲着大夫嘿嘿一笑。
第二日。
大家约好了吃过午饭在彭大牛家门口集合,正好还有剩余的豆腐一起送过来,不过这次拎着豆腐的人是燕流。
他像是家属那样,把一大碗豆腐递给彭大牛,还冲他笑一笑。
彭大牛觉得这小子在和自己炫耀,但他没证据,把豆腐倒入自家碗里后,他将空碗洗干净放燕流的背篓里。
过得一会儿,刘花月也背着背篓小跑过来,“久等了。”
吉祥看她跑来匆忙,就等着刘花月歇息一会儿,还给彭大牛使眼色,让他去倒茶水。
彭大牛还是不傻的,赶忙倒了热茶递给刘花月。
喝茶润喉,她从背篓里摸出两大包牛皮纸包着的东西,说:“要是采藕时饿了,我这里有肉干和柿饼。”
“那正好了,我背篓里是水囊和馒头。”彭大牛乐呵道。
准备得如此齐全,四个人朝着村子的池塘过去。这里的池塘主人是村长,帮忙给他家采藕,也能分一些。
燕流还是头一回和小伙伴摸莲藕,他脱了鞋袜,挽起裤脚衣袖,看着这大片枯败的荷塘。
身旁的吉祥满脸兴奋,早就等不及要下水,燕流看她从身旁走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吉祥,那边很深的。”
“不会,最多到我腰这里,对你来讲就更浅了,不怕不怕。”
“……”
“燕流你怕吗?我拉着你下水?一开始有点冷,习惯就好。”
“我怕什么。”
吉祥望着他,却发现燕流低着头,似乎在看她赤着的脚。
意识到这里,吉祥面色一红,脚趾都要蜷缩起来,她连忙几步走到池塘边下了水,身后的少年也干咳一声,默默地跟了上来。
“哎呀——”
那边打滑的刘花月惊叫一声,燕流隔得远爱莫能助,倒是她身旁的彭大牛也没抓稳,眼睁睁看着漂亮小娘子摔得跟泥猪似的。
“没事吧,花月!”
吉祥走了过去,燕流也跟上,旁边的彭大牛将刘花月捞起来,然后看到这花儿似的姑娘被糊了泥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哈哈哈哈哈!”
“彭大牛……你没扶住我,你还笑。”
“干嘛不笑,你平常跟仙女一样,这会儿成了泥猪,哈哈哈,难得一见啊。”
藕一根没摸上,这俩还打闹起来,一向温和的刘花月弯腰从水里抠一块泥巴就糊上彭大牛的脸。
两人这一来一往,搞得泥点子乱溅,燕流连忙将吉祥挡在身后,护着她走开。
“快,我们去另一边挖藕。”
吉祥被推着肩头往前走,远离了刘花月二人,她本来还想给对方清理一下的。
双脚踩在淤泥中,她用心感受着脚面的触感,确定以后就弯腰伸手入水,去摸泥中的莲藕。
“摸到了!”
只听少年惊喜的声音,她停了手中的事,转头看向燕流。
他用力将藕挖出,只听一声脆响,整个藕断开,仿佛是对燕流无声地抗议,藕断丝还连,里面的藕孔也渗入了泥沙。
要是一整节完整的藕才算挖成功,这就有些不好看了。
燕流的表情骤然失望,“嘁,断了。”
“轻一点,慢慢地,就不会弄断了。”
吉祥安慰着,正好给他现场演示,将自己摸索到的藕轻缓地从泥水中挖起,然后提出来。
燕流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用力,皮肤下的青筋又凸显,明明个子小小,还很有劲儿。
他有些着迷地看着吉祥做这些,忽的红了脸,他似乎喜欢看对方用力的模样。
这是什么怪癖啊?
心中唾弃自己,他听到少女欣喜地说,有了。
吉祥就着水面将一臂之长的藕清洗了一下,呈现给燕流看,“瞧,这样就好了,好看吧。”
燕流的目光不在藕上面,胡乱点头:“嗯,好看!”
吉祥觉得他心不在焉的,不过这小子又马上弯腰去摸藕了,但他显然没怎么听进她的话,水面上浮出好几根藕,全是弄断的。
“燕流,轻一点,都断了。”
“噢噢噢!”
“你听到没呀。”
“听到了……”
吉祥监督了一会儿,看燕流上道了,这才去做自己的。
荷塘里的水还是冻的,吉祥摸了半个时辰,就赤着脚上岸缓一缓,彭大牛在边上生了火,让她和刘花月烤一烤。
塘里还剩下燕流在摸藕,仿佛想要一雪前耻。
刘花月打开了牛皮纸,让大家吃肉干和柿饼,吉祥心里想着少侠,望着水里的人。
“燕流,上来休息会儿,不冷吗。”
“不冷,我有内力。”
“内力这么厉害?”
“是啊,可以说是寒暑不惧,我很快就能超过你们了。”
“那你过来吃点?”
燕流本想走远点去摸藕,看到岸上的姑娘对自己招手,他犹豫了片刻,还是朝着岸上走。
“我的手洗干净了,来,张嘴。”
她拿起柿饼喂到他嘴边,一旁的彭大牛和刘花月瞪圆了眼睛,显然觉得这举动很是亲密。
吉祥也是被燕流带偏了,她以前不会这样的,后来燕流总是对着她张嘴,那不就是要投喂的意思么。
反正燕流总是这样,也没有别的心思,就是一点懒和撒娇罢了,她就宠着呗。
少年这次没有两口就吃掉柿饼,吃得有些慢,这就需要吉祥一直喂着。
彭大牛回头瞅着,啧啧叹道:“你小子故意要人喂,还吃这么慢。”
心虚的燕流顶着质疑,厚着脸皮继续享受。
吉祥又打开水囊给燕流喂水,最后问他,“吃肉干吗?”
看他点头,吉祥在肉干里挑了一块形状漂亮的,这次燕流叼着肉干去摸藕了。
免得一会儿他比不上彭大牛挖藕的数量,又要被奚落,吉祥可是看着的,他怎么会输给对方。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不过是年少的贪心
挖了两个时辰的藕,四个人的背篓都满满当当,燕流还想将吉祥的背篓也拿上,但被对方拒绝了。
去了村长家送藕,挑挑拣拣后,那些断裂的藕就归几个小年轻了。不过村长还是大方的,送了每人一罐藕粉。
燕流跟着吉祥回家,他看着少女背篓里断裂的藕们,还有些不好意思。都怪他那个时候胡思乱想,掌握不好力道。
吉祥倒是没什么想法,开心地回了家,她嘱咐燕流烧点热水,一会儿兑了凉水后把这些藕彻底清洗干净。
“下次挖藕,我肯定不会弄断了。”
刷洗藕块的时候,坐在小板凳上的燕流说得信誓旦旦。
心情愉悦的吉祥把洗好的藕块放入竹篮里,指尖带着几滴水,她好玩地甩到燕流的脸上。
没有防备的人被这冰凉的水珠打脸,动作僵住,桃花眼滴溜溜转过来,“干嘛甩水,我哪里做错了。”
“就是、忽然想欺负一下你?”
“……欺负我?”
燕流比划了一
下两个人的体型差,不由地嗤笑,“真亏你敢这么说哦。”
自己撒的水,也就自己收拾,吉祥拿过手绢,捧过燕流的脸,对方呼吸一顿,任由她轻柔地擦拭。
今天晚饭有莲藕炖排骨,实在是鲜美滋补。
燕流幸福地吃上几碗,还喝下一大碗莲藕汤,年轻人的好胃口,吴大夫还是比不了的。
是的,吴大夫今日又被请来吃饭了。
说实在的,如今能够这般进出张绣的家中,吴大夫得感谢燕流,若不是有他受伤,吉祥收留,他来诊治,还不知道要到猴年马月。
搬来牛头村两年多,就这个夏天的关系突飞猛进,他实在是不擅追求女子,嘴巴也不是很乖,就是笨办法。
喜欢的人在哪里,他就跟着去哪里,虽然跟来牛头村后,又不知道怎么拉近关系。
但眼下,是不是也能再近一步了呢?
吴大夫盘算着自己的事情,燕流自然也是有盘算的,两个男人在饭桌上边吃边想,女子们倒是毫不在意,说说笑笑,还约着明天把燕流送走后,就去山里找野菜。
吴大夫:“你俩明日去山里找菜,那我也去。”
张绣:“你明日医馆不开了?也没请个帮工,明天我和吉祥都走,没人给你看哦。”
吴大夫尴尬一笑:“……哦。”他倒是想歇业陪着去的,但又怕张绣觉得他不务正业。
燕流趁机说:“我陪你们去啊。”
吉祥眨眨眼,笑道:“有你什么事,没听到说,明天送你走以后,我和奶奶才进山吗。”
燕流嘴角抽搐,也是讲不出话了。
晚饭过后,打扫的活又被吴大夫给抢了,燕流觉得自己表现的心比不过对方,偃旗息鼓了。
搞不好吴大夫和奶奶在一起了,就和吉祥成了一家人,他还得保持好关系呢。
吉祥洗完澡从浴房出来,夜里冷得多,她裹上厚衣服就要回房,看到门口有个倚靠的人影。
“燕流?你有事找我?”
“我不是明天要走了吗,想和你说说话。”
“好啊,来,进屋说。”
“不好吧……进你房间。”
他不是闯过自己的房间么,这人忘了?心里这么想着,她倒是顺从了。
“那你想在哪里说?”
天气寒凉,但是月色清亮。燕流指着房顶,笑眯眯地说:“没去过上面聊天吧。”
吉祥还在犹豫,就被少年披上一件大衣,搂着她跳上了房顶。
脚底踩上屋脊,她一只手抓住燕流的袖子,“为什么非要在房顶上说话,江湖人真有雅兴。”
“你看。”
燕流指着明月,吉祥顺着方向看过去,就被开阔的夜色给迷住,确实比在院子里看月亮更加好看。
在他的搀扶下,少女坐了下来,两人只是紧紧地靠在一起,并没有别的亲密举动。
燕流倒是想将娇小的吉祥揽入怀里,但又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够尊重对方,他内心纠结。
要是自己也像顾遇水那么不要脸就好了,他可是对柳姑娘为所欲为的。
是不是只有不要脸,才能抱得美人归?
也不是,他比顾遇水成功,因为吉祥喜欢自己啊。既然是喜欢的,那么他亲密一些也是可以的吧。
若是搂抱不反对,他就可以一直抱着吧。
意识到这里,燕流眼里亮起,他假装张开手臂,想要去揽吉祥的肩头。
“燕流,下次什么时候来?”
对方一出声,燕流吓得手臂收回,乖乖地摆在膝盖上。
“不知道。”
“好吧。”
“你想我什么时候来。”
“那自然是天天都在。”
“你不会觉得腻么,我若是天天在,你就不会觉得我新鲜了。”
吉祥听到他小声这么说,好笑道:“那你是想要时刻保持新鲜了?”
“也不是。”
“干嘛,到底想和我说什么?”她软下声音,也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用肩膀撞对方的胳膊。
燕流想了各种借口和姿势,最终老实地抱着膝盖,用示弱的语气说出了贪婪的话。
“你一定不要招亲,至少这三年不要找,好不好。”
“还以为你要讲什么,我不找的,你好像说了几回了。”没想到媒人那件事还是刺到了燕流,吉祥心头还有些窃喜。
但她又反过来,故意问道:“那我三年不找,你今年十五,到时候十八了,我也二十了,你是来负责我吗?”
“我怎么不能负责。”
“你这是……答应和我在一起吗,燕流。”
“不可以吗?我会抽空回来看你的。”
吉祥看着月色下的男孩,感到心动的同时,又觉得无奈,也会有一些自己的委屈滋生。
“不可以。”
燕流惊讶地看向她,“吉祥,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
“那为什么不行啊。你都能养我,为什么不能先在一起?”
吉祥思考着,托腮,好一会儿才笨拙地解释自己的想法。
“我喜欢你,我想养你,宠你,这都是出自我的心意。你愿意先和我在一起,我当然开心。但是,我想要时时刻刻看到你,触碰到你,如果在一起了,你还要往外面跑,何必在一起?”
“你勾着我,又不陪在我身边,我不喜欢这样。等你三年没问题,但你不要打着霸占的想法,先和我在一起,给了名头,人又不在。”
“虽然我对你那样看重,但也不是你能随意安排的。”
燕流听了这些话,一开始感到羞愧,可转念一想,又指责道:“你还说我呢,你自己不也给我下药,想要强行留我。现在我愿意和你在一起,你居然又不要!”
“所以啊,最重要的是在一起!你明白吗,燕流,我想和你待着。如果不能在我身边,那都是空谈!我的要求是这个!”
吉祥的脾气也有点急了,没错,她就是这样霸道,想要夫妻俩在一起,绝对不接受傻傻等着的事。
或许是看够了奶奶一人落泪,思念爷爷的模样,她坚决不要找一个无法陪着自己的男人。
就算是燕流,也不行,那她宁愿割下这份爱。
“而且,燕流你也是想着先占有对吧,你以为这是给我点甜头吗?”
“才没有,我就是……怕你跟别人走了。”
“我走哪里去,你这个到处跑的人,怎么这样说我?”
“……”
理亏的燕流捂着嘴,有些气呼呼的,他转过脑袋,不想被吉祥瞪着。
偏偏她并不像外表那样乖顺柔弱,吉祥强行捧着燕流的脸,让他转回来看着自己。
“生气了?”
“我觉得你很矛盾,吉祥。”
“没有,我只是,太想要你在我身边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真情流露,燕流心乱如麻,眼珠子到处乱转,就是不敢看近在咫尺的小娘子。
“你会在我身边,我才会答应和你在一起。而且,你现在有很喜欢我吗?没有享受、好奇、愧疚之类的情绪?”
“算了,有什么情绪都无所谓,人不在我身边就是空谈。我爷爷去世得早,爹娘也去世了,我看过太多奶奶孤独的模样了。有时候,就算我在她的身边,也是填补不了的。”
“我太喜欢你,所以我不能接受你和我在一起,却不在我身边。”
“燕流,你不要担心我会找亲。这三年说不找就不会找,你放心地去闯江湖吧。”
她是想着教育对方一顿,但又觉得有什么可说教的,感情不都是处出来的,天各一方又联络不上,靠着单相思,谈个什么情呢?
当务之急是把她的想法说清楚,看燕流能不能接受。
心慌慌的燕流终于明白了吉祥的心思,原来自己和她想得完全不一样,倒也不是她不喜欢自己了,只是无法承受生离。
少年垂眸不敢看她,他不过是贪念作祟,又想占着吉祥,又放不下江湖的精彩。
原本以为对方那般喜爱自己,应该能满足这个私心,没想到被吉祥拒绝了。
拒绝的原因还是因为太喜欢了,不接受生离,不愿意如此牵肠挂肚。
“生气啦?”
双手被他拿开,吉祥也有些不好意思,她关怀地问了句。
燕流俊俏的面庞笼罩着
淡淡的忧伤,他不吭声,就是用行动表明自己不太高兴。
吉祥又用肩膀撞了他手臂一下,哄着,“别这样,你明天要离开,总不能走之前和我生气。”
“……”他还是不理睬,但这次没跑。
“燕流你不能这样,我若是答应和你在一起,你明天就离开。那这算什么。”
燕流不满道:“我抢先预定了啊。”
他是知道自己这样也不好,可就是脾气拗不过。好像行走江湖的洒脱,在吉祥这里被打得粉碎,潇洒不了一点。
“哎,抢先预定,这是要定亲吗?”
“要、要这样的话,我去找媒人问问,就找那个”
“逗你的,我不要定亲,我要直接成亲。”
“啊,你?”
“嗯,对你的话,我只想一步到位,还要待在我身边。”
“……”
燕流对上吉祥的目光,忽然有种被肉食动物盯上的毛骨悚然感,除此之外便是说不出的飘飘然。
燕流觉得吉祥选中了就咬住不放,但又有自己莫名的坚持,这样有点像谁呢,他想了想,竟是想起了顾遇水。
那家伙不就是对柳姑娘势在必得么,只不过他比吉祥狠毒厚脸皮不讲武德。
燕流带着吉祥飞上屋顶看月亮的时候,还有点手不老实,想着搂她一下,现在经过一番谈话后,他已经不太敢了。
不是武力上的差距,而是他似乎有些懂得了吉祥的想法,想要去维护尊重。
如果他在这种时候不负责任地触碰了她,带给她更多的念想,那么在他一走了之之后呢,她又该如何度过这些岁月。
思念到最后会不会变成怨恨。
燕流想得有些怕了,人都蔫儿了下来,像是垂下耳朵的狗,低声说道:“对不起,吉祥。”
“你忽然道歉什么,哪里对不起我了。”
“……就是很轻浮,也很不考虑你。”
“那我原谅你了,毕竟你还小啊。一般情况下,我喜欢你,就多让着你,这不是应该的嘛。”
如此欢快的声音代表着她根本不在乎这些,燕流都觉得自己有些抬不起头了,不过他还是把担忧的事情再确定了一遍。
“说好的,这三年不找哦。”
“嗯嗯,我不找。我也有一个要求,你若是在江湖上有了喜欢的姑娘,你得立即和我说,不要做坏男人。”
“怎么会找别人!我是去闯江湖,不是闯女人啊!”
“哦。”吉祥只是笑一笑。
“我发誓不会的。”
“不需要发誓,我不太信这个。爷爷发誓要陪奶奶一辈子,可是病逝了,不管是外力还是自身原因,也是没做到。”
“那好吧,要是我在江湖上找女的,你一剑刺死我。”
“说得这么血腥。”
“你下药被捉时,还不是让我用江湖规矩处置。”
“哈哈,也是哦。但我不会刺你的,我只会恨你啦。”
“……”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改变
昨夜在屋顶对月谈心,吉祥感觉她和燕流又互相了解了一些,想着今日又要送他离村,她自然是不舍得,不过比起第一回送他,如今的心情要平静些。
“燕流,快起来吃早饭,我们送你走。”
做好了饭,她去敲响客房的门。里面的人居然还在睡觉,懒懒地应了她一声后,就是各种起床的声响。
等到少年开门,她就端着洗漱用品进去,说道:“赶紧洗洗,去吃饭。”
“为什么这么急啊。”燕流拉长音调,像是在撒娇。
“真的要这么早吗,我还想着和你们进山摘菜,然后再走呢。是不是走太早了,这天才亮一点点呀。”
漱口洗脸后,用布巾擦过,燕流端着水倒去院子的沟渠,跟在吉祥后面碎碎念。
“冬天暗得早,牛头村又偏僻,你得趁着天色好早点走,免得天黑了还没进城。”吉祥这话说得有理有据,哪有赶路不赶早的?
“你这是在赶我。”
身后的少年怨念地说,吉祥把碗筷塞到他手里,忽略他这有些抱怨的样子,认真说:“那你留下。”
“……”
这话一出,燕流又老实了,心中就算想留,江湖上的事又没解决,怎么能行,那不是太没担当了。
“奶奶呢?”燕流岔开话题,问道。
“在卖豆腐,她都吃过了。”
“哦。”
吉祥飞快地吃完,也不催促对方,而是打包了一些干粮给他。
“吉祥,你的尺寸是多少?”
“问这个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买衣服给你。”
“好端端给我送衣服?”
“我……我这次来不是什么都没送吗,给你钱又不要。”
“嗯好,我把尺寸写上。”
燕流碰过钉子的,所以问这件事时,心里还有些担忧,怕吉祥不愿意说尺寸,因为不留在她身边,所以她的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现在看来并不是,他多少松了口气。
吉祥把自己的尺寸,包括头围、脚长都写上后,就将这张纸塞入了包袱中。
“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收拾灶房时,燕流又趁机追问。
“不怎么挑食,不用太金贵,你看着送吧。”
“那我就看着来了。”
“嗯,要是能写信给我,就更好了。”
“信啊……”
燕流没有一口答应,显得有些犹豫,吉祥也不提第二次,而是拎起包袱挂到少年的手臂上。
她是喜欢对方,恨不得把人揉怀里不撒开,但终归是心中所想,行动上比较克制。
若是又像之前那样随性,头脑冲动下毒,可是不好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可以出门了。”
回过神的燕流,“这样看着真的很像被扫地出门了。”
“哈哈。”
原本张绣也要一块去送的,不过豆腐摊生意还不错,她就让吉祥去送,等中午卖完豆腐了,再去山里摘菜。
吉祥和燕流走出门,路上竟又遇到了彭大牛,要去做木工的壮硕少年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手帕,都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两人。
“拿着什么呢?”
燕流调皮地跑过去,一把就将手帕给抢走,吓彭大牛一跳,“你小子!还回来!”
“哎哟,让小弟看看嘛,这帕子有点眼熟啊。”
吉祥走到两人身旁,接过燕流丢过来的帕子,垫在手心里一看,她就认出来了。
昨天采藕,刘花月拿自己的帕子给彭大牛用。
一向对这位村花大大咧咧的憨厚少年像是开了窍,知道不能把脏手帕还回去,就说洗干净了还。
思及至此,吉祥露出一个促狭的笑容,把手帕塞回被戏弄的彭大牛手中,“洗得很干净,送回去吧。”
彭大牛骂骂咧咧地指着躲去吉祥后面的燕流,“你小子在这瞎搞,要是弄坏了手帕,你怎么赔。”
燕流握着吉祥的肩头,这么一个大高个根本藏不住,看着就像他将少女搂进了怀中。
“坏了,你就重新买啊。我也就看看,瞧你这稀罕的样子。”
“吉祥,你能不能管管他。”彭大牛翻白眼。
吉祥笑笑,“管不了,这会儿要送燕流出村呢。”
“又走啊?你小子把这当客栈,住两天就走?”彭大牛可算找到机会,阴阳怪气地说。
被戳到痛处的燕流哼了声,“我可是大侠,事情多不行啊,锯你的木头去吧。”
“嘁,那大侠这么忙,还来牛头村做什么,你赶紧走吧,也别耽误吉祥了。”
“你……”
“行了,你俩别说了,大牛我们走了。”
拍拍肩头上的手,制止了燕流还嘴,吉祥招呼了一声,就拉着少年向着村外去。
将人送到了村头,吉祥就不动了,打算目送。
燕流望着眼前的人,满肚子的话,但是更加了解吉祥后,他又不敢随便做承诺,话也不敢多说一句。
前一次走得潇洒,头也不回,他多少心里有点不舍和心虚。这一次他依旧离开得迅速,也不回头,但心境不太一样了。
他怕自己多看几眼,就会不想走。
吉祥望着不回头的
少年,她笑着喊了一声,“刀剑无眼,要照顾好自己啊,燕流,我就在家里!”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快速地跑走了,简直像逃命。
人也看不见了,她还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吹了会儿冷风,脑子有点冻,吉祥揉着自己的脸,搓着手离开。
燕流一走,她还得过自己的日子,至于他说的送东西,写信什么的,还是不要太抱有期望。
吉祥像是无师自通那样,莫名觉得自己可以很喜欢燕流,但对燕流的期待要放低,表明自己的情意也行,但是不能死缠烂打。
如果对他想得太好太多,到头来苦的可能还是自己,想来想去,这也是为了她的情绪好。
*
自从采藕那一次后,彭大牛对刘花月的态度发生了一些改变,可能本人还没察觉,但吉祥作为旁观者是看得一清二楚的。
彭大牛来豆腐摊喝豆腐脑,吉祥收拾着碗筷,看着这人杵在这里发芽。
“今天不做事?”
“昨天熬了大半宿,和师傅把家具的椅子做完了,今天兄弟们去送货。我就休息咯。”
“这样啊,你不叫花月过来一起吃豆腐脑?”
“干、干嘛非要叫她。”
听到这有些飘忽不定的语气,吉祥就猜得差不多了,她不去看竹马,只是闲聊那样说着。
“来花月家说亲的人很多,她今天拒绝,明天拒绝,总有一天会答应的。”
听到这里,彭大牛回过神,眼里的光都是涣散的,“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要是嫁得好,我祝福她!”
“真的没关系吗?大牛,你都敢和我表明心意,怎么不敢对花月努力一下。”
“我?可,她可是村里的一枝花。”
“那你就努力配得上,我看我们家大牛也不差。你自己不是说好儿郎多着呢,用心用情,对方会感觉到的。花月是个好女孩,想要的人很多,你还要这般窝囊,那我也不赞同你去祸害她。因为你没胆子没担当。”
“……吉祥,你也不用说得这么严厉吧。”
“不信走着瞧?”
彭大牛哪里敢不信,青梅的话其实一点没错,也是在提点他。与其自怨自艾在这里想太多,不如去找到人,去想办法,而不是胡思乱想。
吉祥训了这么一顿,也就点到即止了,全看这人有没有执行力。
一开始三个人相处,彭大牛对刘花月也就是普通欣赏的意思,所以三人都很敞亮,没什么别的猫腻。
但现在明显有关系改变的趋势,刘花月拒绝了那么多门亲事,唯独对彭大牛有几分欣赏,那么多处处也不是不行。
成亲嘛,权衡利弊那么多,最终敌不过找个喜欢的,至于后面那些相看两厌、分道扬镳的悲哀夫妻故事,等以后再说。
“吉祥,那、我去找花月了,看看她在干嘛。”
“去吧。以后别什么事都跑来问我,自己拿拿主意。”
“那、那我又不懂花月的心思。”
“问你娘,要么靠自己。你若是喜欢花月,我不好总和你待一块。若是有缘分在一起了,有什么就和花月商量,懂了吗?”
“哦。我知道了。”
把人打发走,吉祥靠在摊前捶捶肩膀,她一开始还觉得吴大夫过于温吞。
现在想来,喜欢了奶奶,直接搬迁到牛头村的吴大夫,简直是行动力十足,比这些愣头青要努力。
刚这么想着,吉祥就看到了吴大夫。
“吴大夫,今天给你留了豆腐哦。喝点豆浆暖暖身体。”这么说着,吉祥打了一碗豆浆递过去。
吴大夫这次显然是有备而来的,神色还显得紧张,他朝着摊后面的屋子望去。
吉祥家里的大门关着,也不知道屋内什么样,他问道:“吉祥,能和你说两句话吗。”
“找我?不是找奶奶?”
“嗯,找你。”
“边喝边聊,想和我说什么?”
吉祥擦了擦手,走到桌前看着男人,白净的脸上带着几分柔软的笑意。
喝了一口豆浆,吴大夫有些紧张地说,“我、我打算和你奶奶在一起,你可同意?”
吉祥愣了一下,吴大夫看到她表情有变,连忙说道:“我一定会和绣儿姐一样爱护你的,绝不会冷落你,医馆的开支给你们保管,也不生孩子,我就是想和绣儿姐在一起,也会好好照顾吉祥的。”
“你也不用改口叫我爷爷,还喊我吴大夫就行,我就是独身一人了,也没有别的家人。若是吉祥能接受我做家人,我感激不尽。”
看对方慌张地补充,吉祥耐心等着,直到吴大夫无话可说了,她才笑着说。
“我早就在等这天了,谢谢吴大夫也尊重我的感受。你足够爱护我的奶奶,她也欣赏欢喜你,这就很好了。”
少女话语简单,但给了吴大夫许多底气,他连忙起身整理衣服,对着吉祥作揖。
后面的事情水到渠成,吴大夫就与张绣在一块了,成亲也很低调,就是一些亲友吃了一顿饭,大家都说吴大夫好眼光。
彭大牛和刘花月都来了,不过这次吉祥并没有坐在两个小伙伴的中间,她再不充当中间人,而是坐在了一旁。
好像有些人和事情一下子就搅合在一起了,而她自己还是飘飘忽忽的。
吴大夫就这么住了进来,而他的医馆也成了吉祥经常去的地方,时不时还会帮着抓药煮药,识别一些简单的方子。
这个冬日,很多事情都悄悄有了变化,而燕流就像断了线的风筝,找不到踪影,没有消息。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惊喜?
整个冬天都没有燕流的消息,带着思念,吉祥在村里又过完了元宵。
她的身边发现了诸多变数,唯有她自己没什么变化,倒是很会煎药、磨药材了。
药理实在复杂,她学得比较吃力,简单的施针和抓药勉强还行,吴大夫自从和奶奶在一起后,也将吉祥当作自己孙女来培养。
对于家中多了一人,吉祥适应得很好,张绣也没有因为再嫁而忽略她。
彭大牛也鼓起勇气,尝试着去追求刘花月,如今也是经常出双入对,她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怕不是再过一阵子,彭大牛也要好事将近。
上午卖完豆腐,下午就去医馆捣药,吉祥每天都过得充实。不过她知道,周围人其实是有些担心她的。
一开始还会提两句燕流的事情,调侃他怎么杳无音信,可日子久了,真的没有消息了,大家也就不敢再说什么,生怕她难过。
开春播种,村里人又下地干活种菜,天气也是一天天地暖和起来。
这日,吉祥把药材拣好放入排列整齐的药柜中,她听到有人喊她。
“吉祥,有人找你!”吴大夫从家里一口气跑到医馆,对着孩子招手。
自从成亲后,这医馆他几乎不回来住了,张绣在哪里他就在哪里,也就是白天坐诊一会儿,有时候还会交给吉祥看管。
“谁找我呀?”
如果是燕流来找,就不会是这样着急,所以吉祥根本没有往这边想。
吴大夫也摸不清这门道,谨慎地说:“是走镖的人,运送了四箱东西来,没见你人就不能交差,也不说别的,看起来还算平易近人。”
听到这话了,吉祥点点头,“好的,我去见见,奶奶也在屋里?”
“对,咱们回去吧,这里先关上。”
两个人连忙将医馆的门关上了,又结伴回了家中。
吉祥走到巷道,老远就看见一匹高头大马,后面的板车上压着四箱沉甸甸的箱子,上面还盖着防雨布。
送镖的人
一共四个,看起来人数不算多,只是打扮很江湖。
这还是吉祥第一回和镖局的人打交道,她镇定下来,走过去问道:“我就是吉祥,请问几位大哥有何事?”
带着斗笠的拿刀男人看向她,脸上有了一丝笑意,抱拳道:“吉祥姑娘好,这是客人委托让我们送来的四箱礼品,还请过目。”
“给我的?哪位客人委托?”
“燕少侠。除了这四箱,还有一样东西,不过还请先清点箱中物资。”
猛然听到这个称呼,吉祥还愣了下,心中的紧张顿时消散无踪,半年没消息的人这会儿送东西来了,她不知是惊还是喜。
吴大夫惊讶道:“还以为燕小弟把咱们忘了,既是如此,几位请进屋歇歇,喝点家中的豆浆。”
带头的人没有动,而是看着吉祥,等到少女点头了,他才招呼几个兄弟将箱子搬运进堂屋,然后客气地坐下喝豆浆。
张绣看这些人带着箱子进屋了,就把吴大夫拉到一旁问情况。
吉祥从镖头的手中接过清单,打开折页本,上面清晰地写着送了什么,她将四口箱子都打开,一一清点。
一口箱子是裁剪好的衣裙,还有一些裁好的上好布匹,这是送给张绣的,因为不知道奶奶的尺寸,只好送她料子。
第二口箱子装着很多地方的特色糕点、腊货、蜂蜜、珍贵药材。第三口箱中装着锅碗瓢盆,器具看着质量上乘,最后剩下的一箱也是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梳妆用品,妆奁里面全是胭脂水粉,好像还有话本被压在下面。
难道这些话本是村外比较流行的?
张绣和吴大夫看着这四箱东西,两人异口同声:“这是聘礼啊?”
吉祥被逗笑了,“不是聘礼,只是那个笨蛋送的礼物。”
她眼神温柔地抚摸着这些器具,就像在轻抚少年的脸,那么久没有消息,还以为是忘了,没想到这会儿又冒出来了。
“东西都齐全,各位兄弟辛苦了,若不嫌弃,留下吃顿便饭吧。”
走镖的几人的确饿了,路上忙着押送货物,没怎么好好吃,眼看算是交差了,这姑娘又如此善解人意,便不好意思地点头了。
张绣和吴大夫立即去灶房做饭,吉祥则是指挥这几位大哥帮忙将箱子抬入房间。
将人和东西都安顿好后,吉祥招待镖师们吃了饭。
因为还赶着回去,饭桌上就没有喝酒,免得回程路上又出意外。
饭后,镖头请吉祥到院子里说话,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锦囊递给她,“这是最后一样礼物,它与众不同一些。”
吉祥好奇极了,接过锦囊,“我现在能打开吗?”
“是的,还请务必在我面前打开,我也好看看成效。”
“嗯?”
看镖头这个反应,吉祥更加稀奇了,将锦囊打开,里面是一个用牛骨做成的哨子,样式简单,触手温润,没有任何棱角。
“哨子,乐器么?”吉祥有些不懂了,心想着这或许是江湖上流行的什么玩意。
镖头笑着拿起另一个陶瓷做的哨子,他放在嘴唇上一吹,发出嘹亮的哨声。
不过盏茶的工夫,头顶传来一声悠长的鹰啸,吉祥惊骇地抬头望着,瞧见一只老鹰展翅盘旋在院子上空。
镖头抬起戴了护腕的手臂,又吹响了哨声,体型适中的老鹰乖巧地收拢翅膀,在他的臂上停稳,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这是燕少侠为吉祥姑娘训出来的鹰,用作书信往来。今后你写了信,就能用骨哨驱使疾风。待到你们关系熟悉了,疾风认你为主,就算没有骨哨也能差遣它。”
镖头看起来很喜欢这只鹰,抚摸着它的脑袋,话语宠溺。
吉祥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和老鹰为伴,她家连小狗都没养,现在就要养老鹰了?
心中感到激动,她正色道:“该怎么饲养呢?有没有需要注意的地方?会伤到村里人吗,还有我家养了驴和鸡,不会扑它们吧?”
“不会,这是燕少侠千挑万选,又训了大半年的神鹰,至于饲养问题,给它个树杈子,木头桩子或者狗窝,平日喂肉,如果嫌麻烦就放养疾风,让它自个儿去觅食,它能分辨家养和野生动物,不会乱来。”
“竟是这么厉害么。”
“当然了,就放一万个心吧!它特别乖,鸡舍里的鸡,你家的驴都不会出事,还能保护你们呢。”
镖头耐心地给吉祥讲解注意事项,还让她这几天和疾风多相处,如果要让鹰停落在身上,一定要穿厚些,手臂戴上防护,免得一开始磨合操作不当被抓伤。
吉祥收下了这件特殊的礼物后,镖头就把手中的陶瓷哨子给掰碎了,这样就只能用骨哨号令,他也喊不走疾风了。
“哦,还有一封信,也是燕少侠交给吉祥姑娘的。毕竟都走镖了,就顺便让我们把信也送来。”
信封也不大,就藏在衣服夹层里,镖头拿出来转交,然后也不耽误,招呼着镖师们离开。
一旁看了许久的张绣和吴大夫便客气地将一群人送出去,吉祥也去送了,等到她回屋后,看着站立在石磨把手上的老鹰,一时间犯难。
“既然是那孩子送的,戴上护具处处看?”
张绣从刚才送的箱子里找到了一套护具,她给吉祥穿戴上,鼓励着。
只是傻傻看着确实无法增加情谊,鼓起勇气的吉祥也不知道疾风饿不饿渴不渴,于是她先拿出两碗吃食。
疾风歪头看了看吉祥,不太敢乱动的少女将食物推到它面前。
“好像是不饿也不渴,那就发号施令试试。”吴大夫观察半天,得出这个结论。
一家三口和这只雄赳赳的老鹰对视,吉祥紧张地舔了舔嘴唇,将骨哨按照教导的方式吹响。
口哨是有长短节奏的,她看到疾风听话地展翅起飞,欣喜之余,立即将别的口令都吹出来,雄鹰盘旋、滑翔、俯冲、扑敌、停落,最后乖巧地落回石磨上,对着她歪头。
“好乖啊,疾风。”
忍不住赞扬的吉祥小心地伸出手,看见对方没有退缩,便轻轻碰触到了鹰的脑袋。
疾风停止不动,就让吉祥摸了个够。
这么多礼物中,吉祥现在最喜欢的便是这件活物,想来燕流是花费了一番功夫的。
她决定明天就带着疾风去山里玩玩,今后进山砍柴,还有它护着警戒,还能抓蛇驱鼠,真是不错。
将骨哨用绳子串起来当做项链,吉祥打算与疾风打好关系。
将疾风的窝安置在了燕流的房里,她跑去找彭大牛,让他打造一个大架子,可供疾风休憩停落。
彭大牛得知许久没消息的燕流送了吉祥一只鹰,替青梅高兴的同时也是好奇不已,嚷嚷着明天要带着刘花月去她家看。
于是几人敲定,明日天气好,就去山里训鹰。
所有的事情都办妥后,吉祥自然还记得有件事没完成,她还没有拆开燕流送来的信。
一开始没有心急拆开看,并不是她不在意,反而是很在乎,才想着等事情都办完了,自己在房间仔仔细细地看。
怀揣着几分激动,她坐在桌前,将信封拆开,里面倒出来三张纸,倒是都写满了。
这里交代了为什么大半年没来牛头村,也只寄这么一封信,因为这中间李苍穹出了事,武林盟很多事情就落在了燕流身上,他得顶上去。
这一顶,就根本没时间来牛头村了,如果不处理好手头的事,反而会带来不少麻烦。
燕流根本不敢有多余的心思,只能兢兢业业地干活,好在老天有眼,李苍穹的问题靠着柳姑娘解决了。
李苍穹回到了江湖上,燕流就轻松一些,很多大事只需要从旁协助。
至于什么时候再来牛头村,可能是夏季,也有可能是秋冬,他尽量争取早日见面,最后,希望他送的这些东西,吉祥能够喜欢。
燕流并没有写着期待回信什么的,他倒是不作要求,只是把自己的事情大致地说一下,这个行为像极了出远门的丈夫对妻子的交代。
看完了信,吉祥实在是舍不得,她来来回回看了许久,咬文嚼字那样,还试图从字面上想象燕流写信时的模样。
看着看着,她嘴角的
笑意就压不住,最后她笑着躺回床上,将信贴在心口捂着。
等着和疾风熟悉后,她也给燕流写纸条,让疾风送出去。
*
夏日又来了,燕流感到心烦气躁,武林盟龙邸城分支的偏厅中,他和七秀的几位年轻人聚在一起。
如今内力找回的李苍穹又开始主持大局,顶上来的燕流可以轻松一些,但他先前负责大半个江湖的外务,就算丢出去,也还是有一部分。
他抓着头发,看着一堆各方送来的信件,忍不住长叹一声。
“身为七秀老大,你这么丧气做什么,你可是我们的门面。”排行老二的霍若柏瞪他一眼,满脸的怒其不争。
“这老大也不是我想当的。”托腮发牢骚,少年心不在焉的,又挖苦道:“倒是霍小姐你啊,既然看不惯我,就赶紧追上来,这七秀组织也好交给你。”
这回轮到燕流觉得霍若柏不争气了,惹得对方更是不开心。
霍若柏总是排第二,腿法已然冠绝武林,她若是再年纪大些,今后能与拳王肖问鼎抗衡。
只可惜武林大会第一是燕流,是个方方面面的天才,家世强还长得不错,所以一战成名,颇有李苍穹当年的风采。
长辈们都器重燕流,霍若柏自然是妒忌的,但她光明磊落,有什么都会讲出来,并不搞背后阴人那套,这也是燕流欣赏她的原因。
“霍若柏啊,你再努努力吧。”燕流以一副长辈的姿态说着。
“小小年纪,轮得到你教育我?其他人说你有时候发呆,其实是思春,你是不是喜欢哪位姑娘了。要不要给姐姐说说?”
“……关你们什么事,多嘴多舌的。反正我是不想担着这些事了,你赶紧取代我,争点气啊。”
“我恨不得一脚踹你出去。”
“要是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弟弟我~最近我把难处理的江湖事务都转给你了,可以吧。”
“哼,绝对比你做得漂亮。”
“那真是太好了,霍姐姐真可靠。”
“……你耍我是不是。”
“没有!真心夸你。”
以前燕流还会和霍若柏呛声,从去年开始,这人已经不怎么还嘴了,她觉得肯定有哪里不对,不过她也不怎么关心,只要自己努力,以后能做七秀老大就好!
燕流发现自己没有时间去想吉祥的时候,他会感到厌烦,对这些江湖事务也提不起兴趣了。
以前想要入世瞧一瞧,现在觉得不过如此,似乎也能理解奶奶为啥那么早就退隐江湖。
忽的,屋外传来几声鹰唳,这声音太耳熟了,是他训出来的疾风。
燕流登时精神抖擞,从椅子上跳出去。
少年不用外物,直接用唇发出哨声,疾风回以短促的叫声,随后滑翔过来,停落在他的胳膊上。
燕流掂量着,“你还吃胖了?”
疾风不是腿上绑着纸条,而是身上有一件带兜的小比甲,袋里面揣着信。
这件比甲应该是吉祥改良过很多次,不影响疾风飞行而做出来的。
燕流看到疾风这样,脑子里浮现出吉祥给疾风做衣服的样子,他弹了对方的脑袋,酸溜溜地羡慕道:“她还给你做衣服,真是美得你。”
疾风歪头:“?”
他心急地走回客房,单手拆开信件,信封里只有薄薄一张纸,交代了一下从冬日到夏日的情况。
吴大夫和奶奶在一起了,彭大牛和刘花月要谈婚论嫁了,送的礼物都收到了,每一样都喜欢,最喜欢疾风。
燕流嘴角抽搐,喜欢疾风,那他呢?他比不过疾风是吧!
眼睛酸酸地继续往下看,直到最后那句话——我很想你。
看到这一句,原本还嫌弃吉祥写得少,又吃老鹰醋的少年顿时心花怒放,像是猴子一样在房里团团转吱吱叫。
他脸上挂着傻笑,对着这简短的信看了十几遍,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吉祥写的字真可爱啊,感觉信还香香的。
这会儿看到信,他缓解了多日的相思苦,可马上又懊恼了,这不是更加想见她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见不到和心慌慌……
一直戴在脖子上的骨哨被少女摘下,珍重地藏入了妆奁抽屉中。
如今的吉祥已经不用骨哨就能号令疾风,成功地将第一封信送出去后,不过三天,她就收到了燕流的回信。
因为燕流总是移动的,不会像她一样总是在牛头村待着,她的信送出去会需要一些时间,但回信倒是挺快,因为疾风不需要费劲去找。
通过信件联络,她清楚了燕流的情况,少年还在信里面抱怨,说她写得太少了,他回信可是很多的。
可是,她身边也没有什么事情再值得写进来了,都是些家长里短。
想了想,吉祥还是尽量满足燕流。
类似于领居家的狗生了六只小狗,颜色还不太一样。彭大牛做木工砸到手,刘花月给他送了半个月吃的。还有吴大夫偷偷学针线活,给奶奶做鞋子。
全是些鸡毛蒜皮的日常,绞尽脑汁把信写了四五张,吉祥还觉得有点不好意思,难道对方不会觉得啰嗦?
把略厚的信封放入疾风的小兜里,她摸摸鹰脑袋。
这个夏日燕流并没有回来,全靠书信联络,这小子也是谨慎,一开始信中还会说争取早日来牛头村见面。
后来事务缠身,说是哪里发现了失传的武林秘籍,又要跟着去做事。
渐渐地,他就不在信里说要来见面,因为承诺了做不到,会招吉祥讨厌。
吉祥原先还想着今年秋天燕流要是能来,她可以给他做一碗长寿面来庆祝十六岁的生辰。
不过终究是奢望了,他的十六岁,她连面都没有见上,倒是把送来的话本都看完了。
这一年就在写信中度过,燕流时不时会委托镖局送一些东西来,第一次送得太多了,后面被吉祥提醒,他也就克制着送个一两箱。
如今吉祥倒是不那么心急了,毕竟没有疾风的时候,可是连他的消息都没有,现在还能知道情况,她还算能接受。
春末夏初时节,彭大牛和刘花月成亲了,村里很是热闹,不少人都看好这一对。
吉祥自然是坐主桌的,她在信中邀约了燕流,遗憾的是对方没能来。
不过为了赔礼,燕流托镖局送了一些礼品,这次还有捎给彭大牛二人的新婚贺礼,就由吉祥代替他挂账。
吉祥在好友成亲这天罕见地喝醉了,是张绣和吴大夫将她搀扶回了家中休息。
张绣给孙女解开发髻发带,擦拭过她的手和脸,慈爱地望着她。
喝醉的吉祥很乖,并不会大吵大闹,只是安静地睡着,连梦话都不会有,她的小孙女多可爱啊。
若是吉祥看上的不是燕流,是不是会轻松很多?
不过张绣并不会多劝,只要是吉祥努力想要的,她就支持。男子能够全力以赴追求心爱之人,那么她的孙女也可以。
就算去年媒人一直找她游说,她也岿然不动,尊重吉祥的想法。
当然,如果吉祥愿意放弃燕流,她马上就找媒人介绍。如果不放弃,那就继续,就算一辈子不嫁了,她也能养着孙女。
这样的心思,张绣并没有透露给吴大夫,但作为亲密之人,吴大夫也是能看出来的,他不多嘴,只用行动来表明他和张绣是一起的。
就算今后吉祥真的为了燕流独自一人,谁也看不上,等年纪大了做不动豆腐卖了,她也能继承医馆,依旧能在村里讨生活。
第二日酒醒,吉祥破天荒睡到日上三竿。
张绣给她热了中饭吃,还配了一碗醒酒汤,吉祥揉着太阳穴,说道:“醉酒也是不好受。”
“现在好些吗?”
“嗯,喝了汤舒服多了,吴大夫呢?不吃中饭?”
“刚想和你说呢,今早他去山
里采药,和你一样捡了个人回来。”
“啊?”
张绣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显打趣地说:“我刚才去看过了,和燕流一样,是个走江湖的刀客,约莫二十多岁,长得好看哦。”
吉祥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奶奶眼睛亮闪闪地望着她。
“看看这小伙子去?”
*
初夏,阴天,无风,密林山中墓穴。
从地下暗河的甬道飞身出来,弄得一身脏乱的燕流吐出嘴里的草屑,他感觉自己都臭了。
独自来探路的他找到了墓葬秘宝,到时候就能找人下到里面去寻剑。
因为轻功好,他一个人来就没有负担,可以先踩点找到安全的路线。
至于为何来到这荒郊野岭,起因是武林盟得到天尊圣刀老前辈的消息,说某处山林的地底下埋葬着两百年前的神兵利器,一雌一雄两把剑。
虽然这前辈是用刀的高手,和剑有出入,可好兵器谁不想瞧瞧。只是老人家淡出江湖多年,两个徒弟也出师离巢,他自己懒得找剑,就把消息捅到武林盟。
到时候双剑被武林盟收拢,他再去观摩一下,也不是不行。
传闻这两把剑与无极楼的无极剑出自同一铸剑大师之手,这可是个巨大的诱惑。
这消息扩散出来的时候,当地不少帮派都打起来了,还有八方来袭的高手,就是为了过来挖宝,想要提前占有双剑,这对于武林盟来讲就是不稳定因素,要尽早控住。
因为燕流离此处比较近,他就先过来处理这件事。避开风波,抢先找到墓穴踩点。
原本他已经收拾包袱准备去牛头村,没想到又被派了任务。霍若柏带着一些帮手去了毒障山那里抓盗匪,这边就只能他来。
今年入秋他就要十七岁了,而从十五岁以后的冬天到如今,他有一年多没见吉祥了。
这合理吗?
这一年全靠疾风送信来维持关系,还好吉祥在信中都没有怪罪他什么,一句抱怨都没有,只是简单地写她的思念和村里的大小事。
这么一想,吉祥真有先见之明,如果一开始两人就做恋人,这么长时间不见,肯定要吵起来。
“哎——”
叹口气,燕流用内力蒸干身上的衣服和头发上的水,他打算去客栈洗漱码人,明天就来找那两把剑。
“谁!”
耳边捕捉到微弱的异常之声,燕流折断手边的树枝射入林中。
“咚——”
被当做暗器的树枝遭到了拦截,燕流凝神戒备地望过去,手掌已经握在了剑柄上。
“水哥?”
当少年看清人时,他眼中的警惕已然消散,有了他乡遇故知的惊喜。
夏日绿林,一袭红衣之人灿若明珠,他噙着一抹坏笑慢悠悠走来,和灰头土脸的燕流形成了鲜明对比。
被唤作顾遇水的妖邪少年将注意力放在了燕流身上,笑道:“好久不见。”
“只有你一人吗?柳姑娘呢?听说你俩成亲了,恭喜啊。”
虽然燕流没有去吃喜酒,但这人本来也没有广发请帖,自己也只是在李苍穹那里听到的,当时李苍穹格外失落,燕流都不敢作声的。
不过现在看到这位水哥意气风发的样子,肯定是要祝福的,又争又抢的,打败了大众情人李苍穹。
“柳逢山在远一点的潭水边上钓鱼。”
“多远啊?我去拜会一下吧,难得在这遇见二位。”
“不用,免得她看到你又嘴馋。”
“你到底是怎么想你夫人的。”
“我夫人是个大馋丫头。何况你又年轻,长得也不赖。”
“……你也没比我大几岁。”
吐槽了一声后,燕流转而问道,“……你俩为什么会跑到在这里钓鱼。”
“当然是听说有名剑在这里埋着,我就带她过来踩点。我瞧瞧东西,她钓自己的鱼。”
“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吧。很多帮派抢的,而且水哥你得罪的人多,看到你了,又要多添祸端。”
燕流其实有些怕的,虽说这两年顾遇水安分了,但他当年在江湖上可是调皮捣蛋得狠啊,还顶着天明神教少主的头衔,肯定招祸。
他只想赶紧完成任务!
“你是不是已经踩完点了,道上的消息是真的么,雌雄双剑埋在这里。”
“我只是找到了一些墓室,具体的搜索要看明天,我回头去码人。你可别打这两把剑的主意,武林盟要带走的。”
顾遇水挑起眉梢,“那看来就是有货。”
燕流看他这玩味的样子,当即紧张:“不要抢我的行不行,水哥,看在李哥的面子上。”
“不抢不抢,等你们挖出来了,我再去借来看也是一样的。毕竟我带着柳逢山,也不想卷入纷争中。”
“那太好了。”谢天谢地,有人管着这个祸害!
“穹哥没和你一块?”
“大概过两天会来。”
听到这话,顾遇水眉头皱起,“那我带柳逢山走了,你也别说在这遇见过我。”
燕流打抱不平地说:“你俩都成亲了,不至于忌惮李哥吧。能不能对夫人和兄弟多点信任。”
“你懂个屁。”
“……喂!”
“不是柳逢山不能信任,而是我这人差劲,心胸狭窄且有病。再说,你女人喜欢过的人要来,你能放心?”
被这么反问一句,燕流想到吉祥,傻傻笑道:“她才不一样呢。”
“哦,是有喜欢的女人了,你就那么笃定对方非你不可。”
“必须的!”
看燕流这年轻气盛的样子,顾遇水漆黑的眼里有了看傻蛋的笑意,开始“喷毒汁”。
“就说你年轻。这世上没什么必须的,我不努力,我就得不到她。你不努力,也找不到老婆,毕竟人家又不是非你不可,世上男人多的是,你死了对方马上改嫁,再生一堆胖娃娃,过几年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了。更坏的,就算你俩成亲生了娃,到时候你往江湖上跑,哪天死了,她带着孩子一块改嫁,到时候你娃都得叫别人爹。”
“……”
何等振聋发聩的话,燕流嘴角抽搐,冷汗都要出来了,这个家伙讲话还是那么恐怖!
“所以,要争要抢还要守着,不然你就是李苍穹第二。别说哥哥没教你哦~”
漫不经心地挥挥手,红衣少年轻快地离去,大概是听到李苍穹要来,害怕妻子遇上,这会儿只想着带人跑路,连剑也不想找了。
燕流瞧着来去匆匆的家伙,只觉得夸张了,可心里也是有些不安的。
这家伙太会讲话了,几句就能煽动人心。
本来就一年多没见吉祥,虽然一直书信往来,但到底见不着人呀,她若有什么事,自己也无法陪伴帮忙。
而且,吉祥喜欢他,虽说情根深种,可那也是因为对方没有离开过生长的地方,见识的奇人异事少了。
如果像顾遇水说的,没谁不可替代,那么吉祥多见到一些武林中人,又何必只相中自己?
她也不稀罕钱财,图的就是人。如果出现一个能满足吉祥,又能陪在她身边的人,自己这到处飞的燕子还有什么必要被她惦记?
若是她一开始捡到李苍穹,甚至是顾遇水,包括七秀里的一些伙伴,可能一切都会不一样。
越想越觉得心急,燕流现在格外想回牛头村!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醋意大发
吴大夫捡来的青年的确是一位有名的刀客,模样俊朗,一身正气。
此人名叫厉十二,是天尊圣刀的关门弟子,在他之上还有一个师兄叫做黎愁。
他的师兄黎愁拜入师门是为了报灭门之仇,如今黎愁大仇得报已经与药仙谷神医云覆雨成亲,做起了全职夫君,不怎么过问江湖事。
而作为继承了师父衣钵的厉十二则是继续走南闯北,这两年来,已经大有名气。
先前被一群敌对势力暗算,他料理了那帮人后,因体力不支倒在了山中,又顺着土坡滚
下,压在了一片药草上。
吉祥着实是好奇的,她真正接触过的江湖人也就只有燕流和李苍穹,而眼前这位刀客是第三个。
厉十二为人正直,被搭救之后,就将自己的情况都交代清楚了。
吉祥听着这些,又看着满身绷带的青年,不由得想到了燕流,他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怕不是也经常受伤。
“厉侠士,你认不认识七秀之一的燕流?”
听到这问话,厉十二眼睛一亮,“燕流啊,见过几面,吉祥姑娘深居山中,还能知道他?”
吉祥笑道:“姻缘巧合救了他一次。”
“原是如此,最近江湖上传言有两把名剑现世,武林盟有动作,他大概要去处理这些。我师父也让我去瞧瞧,我还没来得及去,就被拦路了。”
“看来他真的很忙。”
“是啊,李苍穹作为盟主接任者,燕流可是他的左膀右臂,如何能轻松。”
“这样哦。”吉祥隐约有些失望,说不定今年也见不到燕流,约定三年,怕不是三年不见。
她有些难以忍耐了,真要三年不见吗?还不如,当初就把他困下来,就算未来他会后悔离开,那也是今后了。
放长线钓大鱼还是及时行乐,好像怎么选,她都有不满意的。
厉十二的目光从吉祥的面容转到她的头上,一只雄赳赳的黑鹰蹲在房间的房梁上,还对着自己歪头打量,似乎在判定他有没有危险。
“这只鹰很有灵性的样子。”
吉祥回过神,抬手招呼疾风下来,鹰收拢了翅膀,轻轻落在她的小臂上。
“它叫疾风,是燕流送给我的。”
“我小时候也养过鹰,但是没养熟,把它养跑了。”
“那等厉侠士伤势好转,要不要带着疾风去山里玩玩?”
“这可以吗?”
“当然了。”
吉祥和厉十二聊起来没有什么障碍,青年虽然是个刀客,但性情温和,也没有什么架子,还不会让话头落地。
吴大夫和张绣看了看,默契地走出了里间。
煎药换药的事情本来也是吉祥在做,她开始照顾厉十二,每天都能从他那里知道一些江湖上的事情,还有他少时学艺的故事。
这是和燕流完全不同的成长经历,仿佛让吉祥窥探到了更多的江湖一角。
刘花月来医馆买几包镇痛解热的汤药,看到吉祥和这位新来的刀客有说有笑,眼里有了一丝揶揄。
她将好友拉到门外小声说,“看看,天降鸿运,走了一个燕流,再还你一个俊俏的侠客。”
“不对的,我和厉侠士就只是聊得来的友人。”
“那你和燕流,一开始不就是友人?一开始不也聊得来?他走了这么久,全靠一只老鹰送信,这算什么哦。”
“算他老鹰训得好。疾风多乖。”
“……你可真是,走了,不和你讲,铺子里的生意还是婆婆给我看着的呢。”
目送刘花月拎着药包离开,吉祥回头,瞧见厉十二在看台上帮忙算账。
这些被救的侠士们,似乎都很自觉地帮忙干活,他都能自己熬草药了。
黄昏,吉祥从家里提了一盒饭菜送到医馆给厉十二吃。
她想了想,问道:“江湖是不是格外好?所以你们都一心往上扑?”
“想要见世面,踏千山,寻高手,闯出一番威望,自然要在江湖上打出名声,这样才能立足。我在江湖有所求,必当全力以赴。”
“厉侠士……”
“吉祥,你就叫我厉大哥吧,不用那么称呼。总归我也比你大几岁。”
“好的,那厉大哥你是想要在江湖上得到什么?继承天尊圣刀的名号?”
“我和师父比差远了,师兄更有天赋。不过不知道小侄女会学医还是学刀。”
“也许医术和刀术都学呢。”
“说的也是哦。”
飞快地吃完一大碗饭菜,用帕子擦擦嘴,厉十二想了想,对收拾碗筷的吉祥说道。
“我啊,想开宗立派,专门教刀法。”
“好厉害啊,厉大哥志向高远。”
“嘿嘿,所以我现在还要精进刀术,积攒名望。这些年一直在做追杀令上的任务。”
“这个应该很危险吧。”
“确实危险,但有钱也有名,燕流以前也做的。后来武林盟总找他干活,他就没咋碰这个了。”
吉祥听着,倒有些担心燕流,也不知道追杀令的任务更危险,还是武林盟派遣的事情更麻烦。
总归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燕流说过他就是看看江湖,耍一耍,至于名利,似乎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他何时能耍够?
还是,三年之约不要作数了得好,不要让他心有负担。天高鸟飞,海阔鱼跃,她何必做那条锁链,束缚了他。
吉祥有些想法改变了,也或许是在等待中磋磨,不再那样的执拗。
给对方自由,她大概也能做到。
如果能再次见到燕流,她再把这些想法再说一说吧。
养伤月余,正值酷暑,厉十二的伤好了一半,他是个勤学苦练的人,一旦能练功,每天早晨、入夜都会练刀。
因为留宿在医馆的病房,他除了帮忙做点事,还会去投喂疾风,从一开始的被老鹰审视,再到被接纳,厉十二挺招小动物的喜欢。
吉祥还带着厉十二去牛角山驯鹰,两人相处得很自然,也正是因为过于自在了,村里的人都瞧不出这到底是如何。
就连张绣和吴大夫也估不准了,某日,张绣看到厉十二独自在院内一角磨刀,她拿着一个小板凳走过去坐下。
“奶奶好。”厉十二看到她来,挪了下位置,怕刀冲撞到她。
张绣憋了许久,还是笑眯眯地问出来,“最近伤势如何?”
“好多了,再有半月,应该能走了。”
“走?”
“是啊。”
“你们闯江湖的,是不是很少退隐?”
“也有很多人退隐的。”
那她的孙女怎么遇不着要退隐的,一个两个都想往武林里钻,打打杀杀有什么好的,还不如稳定过日子。
虽然是这么想的,张绣却没有说出来,又问:“厉小弟,你可娶妻了?”
“未有,我还没有闯出名堂,没有将师父的刀法发扬光大,怎敢娶妻!也不好叫人家跟着我受苦,等一切安稳再说。”
“……”
张绣纳闷了,这个看起来比燕流还不开窍,但行事还是光明磊落的。
又随便聊了两句,张绣带着自己的小板凳离开了,一直暗戳戳想撮合的心思终于熄灭。
看到她这么失落,吴大夫赶紧拉着她去散心。
“吉祥,刚刚你奶奶找我聊天呢。”
厉十二看到小娘子带着一碗豆腐脑过来,他一边吃一边说。
吉祥看着他吸溜一顿吃,好奇道:“我奶奶问了什么?”
厉十二把话简单重复了一遍,吉祥马上就懂了奶奶的意图,不过她暗自感到好笑。
“对了,厉大哥,你会小燕六式吗?”
“哦,基础刀法啊,会。”
“你能给我演示一番吗?”
“行,我吃完了就给你耍一套。”
“不急,吃完休息会儿。”
等到厉十二吃完,吉祥接过碗勺去清洗。就这么片刻歇息的工夫,青年就拿起手边磨好的刀。
这是一把厚重的大刀,后背宽且弯曲,刀柄用黑色皮革缠住,单面刻着慎字。
比起燕流那普通的剑来讲,这刀格外气派。
小燕六式用剑使出来和用刀使出来是完全不同的,再加上厉十二本就是刀客,一套基础的刀法竟是被他耍得气势惊人,犹如劈山斩海。
吉祥看得目不转睛,这与燕流当初故意放慢姿势不同,那是赏心悦目看着好玩,这是披荆斩棘斩妖除魔。
吉祥看入迷了,都没注意到一直陪伴身边的疾风不见了,她就这么看着刀法,直到厉十二暴喝一声。
“谁!”
青年越过吉祥,刀风斜出,扫向医馆的大门。
吉祥这才惊醒过来,院子连通过道,能一眼看到医馆门口。她竟是看到燕流一脸冷漠地站在外面,而疾风就停在少年的肩头。
那么久未见,他的肩更宽了,面容褪去了几分青涩,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却是冷厉的。
仿佛做梦那般,她不敢置信地揉揉眼睛,但门外的少年竟是消失了。
真的做梦?幻影?
“厉大哥,我是不是看到燕流了?”想起这里不只是自己一人,她连忙问向身旁人。
厉十二也没多想,欣喜道:“是燕流!你没看错,但他怎么不进来,又走了?”
听到这里,吉祥也搞不懂,但她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厉大哥你看一下医馆,我去找他!”
“哦,慢点别摔着啊!”
吉祥跑出医馆的门槛,跳下台阶,举目张望,顺着街道看去,她发现急匆匆离开的人。
还好她身子骨不弱,一口气就追上,谁知道对方也加快了步伐,头也不回地像是在和她比赛,硬生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吉祥喊着:“燕流!”
前面的少年拿着剑,咬着牙不回头,步伐更是快了。
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吉祥灵机一动,喊着:“疾风!回来!”
听到了女主人的命令,停在少年肩头的黑鹰挓挲翅膀,还真飞身倒回。
燕流发现疾风如此听话,心里倒有些欣慰,自己这鹰还是驯对了,但他马上又回过神来,他在生气!
刚刚他看到了什么?
去家里没见着吉祥,吴大夫说是在医馆,他就往这里跑,然后就看到吉祥目不转睛地看着厉十二!就好像眼里什么都容不下了,那崇拜惊讶的样子。
那目光不应该专属于他吗?厉十二到底是怎么跑这里来的?
他好不容易处理了雌雄双剑的事情,赶着回来见吉祥,没想到会撞见这一幕。
说起来,那两把剑的消息还是厉十二的师父抖出来的,这都是什么啊!
难道真像顾遇水说的一样,自己不过是过客?非你不可也只是痴人做梦,随时都能有人替代自己。
越想越是恼火,燕流转身就跑。
吉祥发现只是喊回疾风是不够的,燕流还是不回头,也不知道他怎么了,一声不吭地回来,又招呼不打就跑走。
这算什么?
偏她是个耐力好的,这么一路追过去,愣是没被甩开。吉祥那么多的话本也不是白看的,这街上也没什么路人,她干脆作势摔在地上。
听到了摔倒的声音,前面狂走的燕流停住了身体,侧眸看了过来,发现吉祥结结实实地扑倒在地,看起来很惨的样子。
“吉祥!”
就算生气,还是怕她出事,他甚至开始懊悔自己怎么走那么快,害得她追出来跌倒。
吉祥撑着手从地上坐起,眨眼间,这人已经回到面前,就和疾风差不多,只不过一个在天上盘旋,一个在她身旁单膝跪下。
“没事吧?有没有哪里摔着?”他紧张地问道。
吉祥缓了缓气息,抓住他的手腕,着急道:“你跑什么?我那么想念你。”
他面上一红,憋不出话,只是沉默。
“我故意摔的,就是想让你回头找我。”
“这么久没见,吉祥你变狡猾了。”
“学的话本,你突然出现,又突然跑了,还不理我,情急之下就这样了。”
“下次别这么做,万一我没听到呢。”
“那我爬起来再追。”
竟然不是生气,而是再追,燕流生出几许愧疚,用自己的长袍给她擦干净手,扶着人站起来。
“所以,燕流你为什么跑?来了又走,我不明白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顺毛又炸毛
又一次被追问,看来不给出答案,是不能糊弄过去了,可燕流感到羞耻,不好意思说自己小心眼。
虽然没有确定关系,可看到吉祥那么崇拜地看着另一个男人,他当然醋海翻波。只是竟然也没有勇气去对峙,而是掉头就跑。
跑也没什么,反正跑走了,还不是能跑回来,把情绪自己消化一下也好。
如果不是被厉十二发觉,他可能真的就这样跑出牛头村了。
不过冷静下来后,他肯定还会回来的,断然不会让吉祥和厉十二继续这么相处。
现在被吉祥当场逮捕,他还能讲什么,心虚地低下头,拉着对方的小手,心头感到紧张。
吉祥看着自己的手掌被他无意识地捏来捏去,像是村里的小狗握手那样,她心头柔软,但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说嘛,对我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以为我们那么久没见,应该有说不完的话。”
“明明都有书信来往,对!你最近都没写信给我,原来是捡了别的男人,忘了我是吗?”
还没解释自己的情绪,燕流又反过来质问,语气酸得能蘸饺子。
头顶上盘旋的疾风似乎看不下去主人这么蠢了,长啸一声,自个儿玩去了,就剩下两人站在街上。
吉祥拉着燕流往医馆的方向走,不慌不忙地解释,“确实是没写信,原本打算过两天写,把厉大哥的事情给你说一下的。”
“厉大哥!”
“嗯,怎么?”
“你叫他厉大哥!”
这人被踩了尾巴一样提高了声调,吉祥面上先是不解,随后了然一笑,“不高兴我这么叫他?”
“你都直呼我名字,怎么到他了,就厉大哥。”
“这吃醋就没道理了,只是普通的称呼。”
被戳破了吃醋的心思,燕流干脆不装了,“那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哦,你克服一下,因为称呼本来没有什么的。是你自己瞎想。”
“……”
看对方摆明了不高兴,吉祥却没有丝毫厌恶,心头感到好笑,又觉得甜甜的。
或许只是占有欲作祟,所以才会这样吃味,但她乐得看见燕流为自己牵扯情绪。
“你放心,厉大哥就只是友人,你不一样。”
“我哪里不一样。”他从鼻腔里哼哼道,脸上一副不服的样子,显然是心里还有气。
吉祥看他这不加掩饰的表达情绪,好奇道:“你闯江湖的时候,也这么让人好猜吗?”她都有点担心了。
燕流瞬间就明白吉祥在想什么,他皱起眉头,略显稚气道:“我在江湖上才没这么计较,我潇洒得很,你以为谁都能牵扯我的心思吗?”
吉祥听了,唇角扬起,“谢谢你牵挂我?”
“……”燕流被轻易逗红了脸,不知道说什么。
“厉大哥说和你有几面之缘,就不用介绍你俩了,再有半个月他的伤就养好了。你别吃他的醋。我心里只有你,不要害怕。”
炸毛小狗就这么被顺毛了,燕流堵在胸膛里的气全部被打通,他垂眸看着两人牵起的手,她就走在自己的身旁,依偎在一起。
被顾遇水煽动起来的焦躁不安减轻了许多,他任由吉祥拉着,跟着她回了医馆,正式见过厉十二。
厉十二是个敞亮的人,也不计较他先前跑走的事,见面了就抱拳作揖。
燕流和对方交流了一阵,发现还真是自己多想了,这位兄台一心扑在开宗立派的事业上,眼下是不专注男女之事的。
虽然燕流一开始也不在乎这个,只是就那么碰巧遇上了吉祥。
“燕流,有空切磋吗?”厉十二最近养伤手痒,看到有个对手来了,跃跃欲试地问。
燕流没有一口答应,而是看向一旁磨药的吉祥,“我能去切磋吗?”
厉十二不明所以,“为何要问吉祥?”
燕流:“呃。就是要问。”
吉祥点点头,“去吧,点到即止。”
于是这两人离开了医馆,如果在这里打起来,根本施展不开,还会弄坏家具。
没过多久,吉祥看到张绣和吴大夫过来了。
“吉祥,燕流回来了,你看到了吗。”张绣就是过来探听一下情况的。
“瞧见了,都跑
去和厉大哥切磋武艺去了。”
“这两人不会争个你死我活吧?”
“哪会,奶奶别想多了。”
“哦,那燕流没误会什么吧。”想起自己有意撮合吉祥和厉十二,张绣还挺心虚的,哪里知道这燕儿忽然就回来了。
“没有,奶奶不用担心,你和吴大夫今天多做些晚饭,哦,客房也收拾出来。”
“好的好的。”
眼看是没出什么事,张绣这才松口气,拽着吴大夫又回去做准备。
吃晚饭时疾风也回来了,它现在安顿在鸡舍里,一个猛禽和鸡相处得还挺好,因为它的加入,鸡舍改大了一圈,还放了几个架子。
五人围坐一桌吃饭,燕流和吉祥就坐在一条长凳上,他心里压着事,吃得也磨蹭,时不时偷瞄一下吉祥和厉十二。
厉十二专心干饭,猛猛干了三碗,吴大夫夸他胃口好。
燕流心中警惕,也赶紧扒饭,无意间攀比起来。吉祥看他吃得这么卖力,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算了,只是将少年嘴角的米粒拿走。
少女的指尖触及到嘴角,燕流慌得捏紧筷子,发现一桌人都在看他。
“慢点吃,锅里还有。”张绣慈祥地说着,还给燕流夹了肉,其实她是愧疚的,这会儿想着补偿呢。
燕流乖乖地把张绣夹给自己的菜都吃了,心想奶奶至少还是偏袒自己的,在她心里,他应该比厉十二乖巧。
但是,他还没问呢,厉十二难道是像自己一样住在吉祥家里吗?那他今晚住哪里?
心头莫名有了一丝酸楚,总觉得被偷家了。
几人都吃过饭后,在医馆留宿的厉十二就告辞了,他还和燕流打了招呼。
没反应过来的燕流就这么看着青年离去,他手里还抱着要洗的碗筷,“走了?”
吉祥用抹布擦桌子,“嗯,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这么久没来,还能找到位置吧。”
“我、我还以为客房已经给厉十二住了。”
“没有,他住医馆更方便。”
燕流眼里有了光彩,他兴高采烈地洗了碗,又从灶房跑出来,正好看到吉祥挽着袖子在搬桌子。
吉祥也有些变化,长高了一些,身子骨硬朗,手臂用劲的时候依旧会浮现条条青筋,她还是那么有力健康。
燕流一时看入迷,被拍了肩头,才发现人到眼前来了。
“怎么了?我手上有虫子吗?”
她注意到了少年的目光,抬起手臂在他面前晃,弄得对方心虚又脸红,然后,眼神一定,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以为你会把厉十二带家里来照顾。”
吉祥笑道:“因为把你带回来了,所以也有可能带他回来,是吗?”
“我当然会这样想,但是你没有这样做,我就很高兴。”
“今天总是气呼呼的,现在不气了?”
“……”
“那你又干嘛脸红。”
燕流腼腆地看着她光滑的手臂,这会儿不施力,皮下的青筋不会凸显,光洁似藕,摸着挺舒服的。
吉祥被盯得不自在,也有些害羞了,她想挣开手臂,对方捏得更紧。
“吉祥,其实我老早就想说了。”
“什么?”
“我喜欢看你手臂用力的样子,不管是磨豆子,劈柴,搬东西,好有力气哦,嘿嘿。”
“……啊?”
她怎么也没想到燕流居然会着迷这个,她尝试着手臂用力,于是对方呼吸一窒,眼睛也瞪圆了。
像是发现了好玩的事情,吉祥挣开他的手,走到一边拿起抹布用力一拧。
燕流看直了眼睛,不好意思地说:“你干嘛这样做,别逗我啦。”
“你说喜欢,我就哄哄你,多做几次?”
“说得我像有毛病一样。”
“我小时候喜欢看蚂蚁搬家,蜘蛛结网,都有自己的嗜好吧。那你要不要和我扳手腕?”
“你肯定扳不过我。”
“难道你不想看我因为你用力的样子?”
“……”
这话一出,吉祥成功看到燕流爆红了一张脸,然后口嫌体正直地走去堂屋那边坐好,做出了扳手腕的架势,看来是很期待的。
她忍着笑,也走过去落座,将右手搁在桌面上,“来吧。”
一旦解开了误会和吃醋,燕流这会儿也是坦率了,恢复了曾经那种有什么说什么的状态。
他高兴地与吉祥交握双手,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因为扳手腕而用劲的认真模样,她皱起眉头,脸上的雀斑也活跃起来。
吉祥确实扳不赢燕流,但对方很会掌控节奏,根本不会轻易压制她。
她用力地将这只手压下去时,燕流笑着又一点点扳回来,然后保持居中的位置。
“吉祥,我可以摸摸你的手臂吗。”
“……”她一愣。
“不让就算了。”他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摸吧。”
她觉得很难拒绝啊。
燕流的指腹触及在凸起的条条青筋上,顺着她的皮肤滑过,并不轻佻,像是在摸什么贵重物品,很谨慎,又眷恋。
“为什么会喜欢看我用力啊?”
“不知道,就是看得心里痒痒的。”
“江湖上有力气的女子很多,你难道不着迷?”
燕流摇头,专注地抚摸少女的小臂,“就只喜欢你用力的样子。”
这样子还给吉祥弄得害臊了,她将手臂抽回,看他眼里有些不舍,开玩笑道。
“你是不是怀念你奶奶打你了。”
“才没有!”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都没说话。
吉祥下巴枕着手臂,就这么望着对方,像是看不够似的,问道:“这次什么时候离开呢?”
“我想待久一些。”
“久一些是多久?”
“若是没事的话,也能一直待着……吧?”
顶着吉祥缱绻的目光,燕流的手指划拉着桌面,心乱如麻。
“三年之约算了吧,燕流,你不用顾忌我,今后想去江湖多久都没事。”
“什么?”
好似听到了一刀两断的话,燕流震惊地凝视过来。
吉祥也没想到他反应会这么大,一时间懒散的姿势都改变了,挺直了脊背,“你又想到什么了,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惦记以前的约定,那个就不作数了吧。”
“你烦我了?”
“不是,应该说我更加爱护你了?”
“这算什么爱护,你都要放生我。”
“我、我从来也没拴着你呀。”
“可你……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还给我下药强留我,怎么现在这么大方了?这不是你的做法!”
“……”下过一次药就洗不白了。
看到对方拍起桌子站起来,吉祥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她狐疑地看着委屈的燕流。
她是因为更喜欢了,更成熟勇敢了,才会放下私心,愿意成全他的江湖梦,而不是强行困住他。
怎么反倒被责怪了,难道这么久不见,两人之间还是有了隔阂?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你倒是,拴住我啊
“来来,吃西瓜。”
要吵闹起来的气氛,因为张绣端着水果过来而打破,燕流不好当着别人发作,他转身就要跑。
一和吉祥闹矛盾,除了拿她没办法之外,他脾气来了就是先跑,免得恶言伤她,又或者冲动行事。
反正等冷静下来后,他再回来找吉祥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次吉祥看穿了燕流要跑的动作,飞快抓住他的袖子,棕色的眼睛里有着严厉:“不准丢下我。”
怕自己动作太快,将人给带得摔倒,燕流还真定住了,望着袖子上抓紧的手背,心动不已。
张绣心想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连忙说道:“你俩聊,我和吴大夫出去走走。”
有意给这两人留出私密空间,也不让别人打扰,张绣拽着吴大夫从后门走了。
两人走后还商量了一下,要是吉祥以后成家了,是不是得重新弄块地建房子,免得小两口不自在。
长辈这边已经想到抱曾孙了,堂屋里的两人又不发一言地重新对视而坐。
先前两人的动静把鸡舍里的疾风吸引来了,乖巧的黑影蹲守在房梁上,也不知道要站队哪边,好似爹娘吵架,不知所措的小孩。
燕流看着纠结的疾风,吹了声口哨,让它出去。
先前拍桌子大声说话,实在不太好,少年调整了情绪,收敛了气势,“对不起,我不是想吼你。”
“我知道,我没有生气。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
“你都不管我了,我生个气还不行么。”
“我哪有不管你?这不是放你自由吗?如果约定让人感到难受,那这约定就能取消,何必那么固执。”
燕流不太能听进去,吃味地说:“肯定是接触了厉十二,让你觉得江湖很大,还有很多人可以选。你后悔看上我了,所以要取消这个约定。”
“你这么会编故事,怎么不去写话本?”吉祥感到好气又好笑。
“我哪有编。”
“你没编,你就是胡思乱想。”
“那我就乱想了,怎么办。”
这人已经开始耍赖,用那双不服输的眼睛盯着吉祥,满脸都是快哄我的祈求模样。
吉祥想了想,拉过他的一只手握住,真挚地问道:“你老实回答我,你对我是什么感情,现在又想如何?”
包围上来的双手是温暖的,只是在夏日里显得热,燕流望进她的眼眸,抛去一切杂念,他现在想什么?
他放空了脑子,起身,绕过桌子,捧起吉祥的脸,在她红润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
“啪——”
几乎是条件反射,在被亲到的瞬间,吉祥就是一巴掌打过去。
没有任何防备的燕流被甩了左脸,皮肤登时红了一大片,然后如梦初醒那样看着眼前着急的人。
“抱歉,你、你忽然亲过来,我就……”
吉祥自己都吓了一跳,这完全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反射,她几乎是从凳子上跳了起来,连忙举起手捧着燕流的脸检查。
这下好了,真的被她甩耳光了。
燕流却一点都不恼怒,甚至心里有种隐秘的快乐,吉祥打得还挺用力的,就说了她力气大嘛。
反正是他轻薄在先的,被打一巴掌算是占便宜了,牵起少女的手,他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你手疼不疼?吃块西瓜?别生我的气嗷。”
“你亲都亲了,这会儿想到会惹我生气?”
“对不起嘛。刚才就是很想亲。”
“……”
吉祥的手掌心还真有点麻,但疼不疼应该是她来问吧,将这小子的手甩开,她去房里拿消肿的药酒来。
“坐好,我给你擦擦。”
“哦。”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彼此面对面。
“我问你心里想什么,你就想这个?”
将略有刺鼻的药酒倒入掌心里揉搓,她的一只手贴向少年的左脸,然后慢慢地推开药,这算是借着擦药在摸他脸吧。
燕流像肉丸子那样被揉搓,他直白地说:“对啊,那一下子很想亲,脑子就空了,男人有这种冲动很正常吧!更过分的都想呢。”
“……”
也是没个正经样,她尽量把话题往正事上面靠拢,“那你克制一下。”
“哦,知道了。”
“我刚刚问你对我的感情和想法,你就这么亲过来,我能认为是很喜欢吗?”
“不然呢,我随便亲人的?”他没好气地说,难不成自己的心意还不够明显?
“我哪里知道你会不会在外面亲别人。”
“不会!”
“你都胡思乱想,认为我和厉大哥不清不白,我对你多想想,也没关系吧,难道只能你这么想?”
吉祥一个巧妙的四两拨千斤,就逼得燕流更加没理了,确实是他瞎想在前,又胡乱亲嘴。
理亏的少年处于下风,讲不过对方,但他瞥着对方,发现吉祥嘴皮子能说,把他拿捏了,可脸皮子还是薄的。
刚刚亲了她的嘴一下,她这会儿脸还红着,像那红彤彤的晚霞。
吉祥将药酒擦好后,掌心还没撤离,就被燕流捂住,他继续将左脸贴在这火热的手掌中,桃花眼将她望着,仿佛在说:你可以随意揉捏我。
吉祥看得心动,刚才那一下偷袭亲亲,她就觉得嘴唇一软,什么都没体会到,是该仔细尝尝的。
“吉祥,你为什么不想拴住我了。”他闷闷不乐地发出疑问。
她听得迷糊,“拴住你?你是小狗吗?”
“对啊,我这一年多,总想着你在等我,就像有绳子套着我一样,让我知道该往哪里去。”
“对不起,我让你为难了吧。就算没有在你身边,也影响了你,会让你感到被束缚吧。”
“没有,我不是觉得这不好,其实……我很喜欢。”
吉祥要被搞糊涂了,她看着卸下重担,好似真要退化的少年,忍不住将人往怀里搂。
这会儿燕流干脆偏过脑袋,用没有擦药的右脸贴到少女怀中,两只手紧紧搂抱住她的腰肢。
这样亲密的拥抱还是第一回,燕流干脆耍赖到底,沉浸在这个拥抱中,贪婪地嗅着她身上的豆子香气。
“吉祥,让我抱久一些,抱完了你打我也好,砍我也好。”
“哎,你乱说什么,又怎么会砍你。”
她抚摸着燕流的脑袋,笑过后,就这样安静地承接了他的依赖。
“吉祥,在一起后,你真的会宠我吗?”
“会啊。”
“一直都会?不会看腻看烦了我?若是我退出江湖,不再是话本中的侠士,你还会另眼相看吗?”
“我会好好爱你的,信我吧。”
“怎么信呢,你都说要放我自由了,约定都不算数了,你如此善变。”
聊到这里,吉祥发现这家伙在这等着呢,“一开始是你想要先和我确定了关系,再去江湖上,但是我不想这样,所以没有谈拢。怎么现在倒是反过来了。”
“什么?明明是你反过来了。”
“我曾经拒绝和你定亲,其实如今想清楚了,那个时候还是因为害怕。害怕定亲以后你再离开,我会更加孤独,归根结底都是在保护自己。不敢对你有太多期望,想要你的全部,却又感到畏惧,不想承担伤害。”
燕流在她怀中抬起脸,从下往上地看着她,眼睛亮亮的,又盛满了疑惑。
“你要啊,我给你,你继续要好不好。我不去江湖了,等我把七秀和武林盟的事情做完,与李哥交代好,我就来和你成亲,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在你身边筑巢好不好。”
少年的情话真是动听,吉祥感觉心口要化掉了。
拂过他的眉尾,吉祥将人望着,“我希望你不要冲动,现在我是真心为你设想。我们可以先成亲,然后你再去江湖,我就在牛头村等你,好不好?”
“那你不是很可怜,天天独守空房。”
在这个时刻,好像一切都不同了,一年多以前,两个人只是从自己的考虑出发,想要达到自认为最好的结果。
而现在,都在努力地为对方着想,想要尽可能地摒弃人性的自私,让喜欢的人更加高兴。
“可是你总会回来的,想到你要回来,我就是高兴的,期待的。又怎么会自怨自艾?”吉祥开朗地表示。
燕流又将脸埋进去了,嗡嗡地说:“我给你当狗好啦,哪里都不去,就围着你摇尾巴。”
“你这样,我可想象不出如何行走江湖了。靠撒娇吗?”
“我在外面可是威风凛凛的。”
“好吧,燕大侠。”
“叫我一声燕大哥听听。”
“
燕大哥。”
“好听,我爱听。”
大概是把这么长时间没见面的想念与软弱都留在此刻了,尽情地撒娇以后,燕流感觉自己神清气爽。
和吉祥重新排排坐,他还拉着小娘子的手不放,从偷亲开始突破防线,就滑向了厚颜无耻的无赖样。
吉祥将头靠在了少年的肩膀上,她察觉到对方紧张地挺直了腰背,噗嗤笑出声。
“燕流,亲都亲了,现在害羞?”
“你再笑,我又亲你!奶奶和吴大夫可不在家,当心我欺负你哦。”
“我还能叫疾风回来呢。”
“它才不敢扑我。”
两个人来回斗嘴,燕流来了精神,干脆将吉祥背起,高兴道:“带你去抓萤火虫呀。”
“夏天是有萤火虫,但也有蛇。”
“这不是有疾风嘛。”
这个时候倒是需要它啦?
吉祥也没扫兴,趴在他的背上,就这么被燕流带出去。
两个人去了以前挖藕的荷塘,吉祥的手里还拎着一个小灯笼,照亮这一小片荷花。
荷塘里传来此起彼伏的蛙鸣,疾风还真抓到几条蛇,抓了就跑去吃,两个人就在塘边抓萤火虫。
吉祥抓到了,捧着手走到燕流面前,她笑着将合拢的手掌打开,手里飞出两三只,照亮她的眉眼与雀斑。
燕流却看不见那些小光点,满眼里都是她的笑容,心脏都要软掉化掉。
“燕流,不如我们定亲吧,然后你再出去闯江湖,等够了就回来成亲,那时候就算还想出去,也没关系。”
“我不,我要直接和你成亲。我要和你在一起,哪有成了亲,把新娘子丢家里的。”
“那你是想?”
少年握住吉祥的肩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或许真的还需要一年的时间,你再等等我,江湖上的事情我都处理好了,绝对不给你带来麻烦。到时候我来和你成亲,然后再也不离开你。”
吉祥微微诧异地看着他,感受到这份承诺的重量,她心中想了很多,最后也只是点点头。
“好啊,等你处理完了,就安心地和我过日子,我宠你啊。”
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就算年少许下的誓言会在时光里腐朽,她也不害怕了。
五年、十年,那个时候燕流想要再入江湖,她都不会失落,她能承担得起那样的后果。
而眼下的幸福,是触手可得的。
“你答应了?没拒绝?”
“嗯!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我在家等你。”
“哇!你答应了!”
凭借一己之力,年轻人的嗓门大到盖过一片青蛙呱呱呱,他傻乐着,将吉祥抱着转圈圈。
“我得找找奶奶在哪里,要把这件事告诉她才行。”
“如果没找到奶奶呢?”
“那也不管了,我就是要和你成亲!奶奶应当高兴才是!”
第30章 第三十章江湖与她
从荷塘回来时,张绣与吴大夫也回来了。
此刻正是热血沸腾的时候,燕流拉着吉祥去找了二位长辈,有些紧张,但又信誓旦旦地将自己想要娶吉祥的话给说了出来。
吉祥只是在一旁看着他说,眼里全是柔色,俨然是一边倒的样子。
张绣和吴大夫对视一眼,没想到这次过来,燕流居然这么斩钉截铁地说成亲的事了,还以为他就是过来玩玩。
“我若是辜负吉祥,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今后我的家当都归吉祥所有,过阵子我就去江湖上把事情料理好,回来就安心地与她过日子。”
“还请奶奶和吴大夫准了我的提亲!”
燕流知道吉祥不吃发誓这一套,但是长辈肯定是吃的,不管是家产还是态度,他已经摆了上来,诚意十足。
张绣觉得这孩子这两年还是有所成长的,不像之前那样没心没肺,至少对待吉祥的事情是上心的,也不会逃避责任,还知道去江湖上善后了,再回来好好成亲。
其实只要吉祥愿意,张绣就不会插手,她笑着让吴大夫和燕流聊几句,自己走回了房间。
“奶奶是不满意吗?”看到人走了,燕流很是局促,悄悄和吉祥问。
“没有,她可满意了。”
“真的?”
燕流还有些怀疑,过了片刻,张绣去而复返。只是这次她的手中拿着一个大红色绣了福字的钱袋子,里面有一些碎银。
张绣拉过燕流的手,将这袋子碎银放他手里,“奶奶准了这亲事,等你办完事情就回来成亲,这个是给你的红包。”
燕流眨眨眼睛,反应过来后,激动地将钱袋子收下,“谢谢奶奶!”
要不是长辈都在,他又想抱着吉祥转圈圈了,再狠狠亲她两下!
成亲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虽然不知道是何时,但吉祥家已经说开了,那些总是惦念着吉祥的媒人们也只好作罢。
江湖上的事情是还需要处理,不过燕流打算等着厉十二一块出发,既然他人在这里,肯定不会让吉祥和厉十二单独相处。
求娶成功后,没过两天,燕流攒了一个喝酒局,就邀请了彭大牛和厉十二,他假装很不经意地把自己要和吉祥成亲的事说出来。
彭大牛翻白眼:“昨天就知道了,花月回来说的。你憋坏了吧,就想着找我们炫耀。”
燕流一愣:“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张绣奶奶说的,来买布的时候和花月闲聊。哼哼,花月都有身孕了,你连成亲都没有,不知道有什么好吹的。”
已经是人夫的彭大牛简单反杀燕流,不过却没看到对方示弱,反而是一脸的求学姿态。
“我奶奶没教这些,我是不是要去请媒人来张罗,你当时成亲怎么做的?”
“我娘当时做主的,那你还是请个媒人吧,就找赵媒人,钱够了,一定给你办得漂漂亮亮,还不需要你操心。”
厉十二虽然是三人里年岁最大的,但在这方面也是一点经验没有,他只好以茶代酒恭贺燕流,说几句好听话。
“吉祥是个好姑娘,燕流可千万别辜负,多点时间陪她。”
“放心吧,厉兄,我在江湖办完事了就回来,绝不会留她一人在家。”
“那你的意思是,今后退隐了?可你还如此年轻,又前途无量。”厉十二有些诧异。
“是啊。好像也没什么好待的,我玩够了。”
“说起玩够了……好像顾遇水那毒虫也不怎么在江湖上出头了。”
“啊,他啊,也成亲啦,看起来坏得要死,也变成了妻奴。”
厉十二听到这话只觉得嘴角抽搐,当年这毒虫在江湖上捣乱,也是整过他的,没想到还能偏安一隅,实在匪夷所思。
爱情真这么厉害,能让这些人都淡出江湖,专心过日子?
彭大牛听不懂这些江湖上的事情,不过他有别的可以聊,那就是如何讨好妻子,讨好丈母娘之类的。
燕流认真学习,就差拿纸笔记录了。
七月多,厉十二的伤势调养好。燕流与他一块收拾了行李,决定赶早离开牛头村。
这次是吉祥和疾风一起送行,厉十二没那么多的告别话,所以在前面等着,也是给两位小情人一点独处时间。
他背着刀戴着斗笠,站在树下躲太阳,然后就看到村口那边,燕流将小娘子抱起转圈,还在人额头上亲一口。
非礼勿视的厉十二赶紧背过身,只觉得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小年轻啊,真是肆意妄为。
“走吧,厉兄!”
盏茶工夫后,他听到少年雀跃的声音,回头瞧见燕流意气风发的,好似当初拿到武林大会第一的骄傲样。
吉祥何止脑门被亲,嘴巴也被咬来咬去,还真没想到燕流这般不会亲吻,她虽然也不会,但知道不是像小狗那样叼来叼去,一味地进攻。
要不她下次问问花月吧,再看看话本,也好引导一下燕流,她的嘴皮子还有点疼呢。
捂着泛红的脸,吉祥看着燕流一步三回头地对自己招手,直到这人终于瞧不见。
也不清楚江湖这些事要办多久,不过她相信燕流,眼下还是专心卖豆腐去吧。
“回家咯,疾风。”
*
燕流不敢说话,李苍穹忙里忙外的,终于能够坐下来喘口气,他只是将碗筷
递过去。
“李哥,吃点。”
李苍穹深夜才回武林盟的据点,他想着去灶房弄点吃的,发现燕流在这,还刚好做了宵夜。
洗了手,他拿过碗筷,“你不吃?”
“刚刚吃过了。先前七秀管理的一些事务,我都交给霍若柏了,她做得很不错。”
没有开门见山地讲自己的想法,燕流只是迂回地举荐对方。
“霍女侠啊,你那一届的武林大会第二,以腿法出名,家里是惊雷三十六腿传人。”
“嗯嗯,她还很崇敬你。想着能与你一起做大事!”
“她上次在毒障山处理匪盗的事情,做得很不错,我爹也夸她。”
“是吧。你说七秀交到她手里,我们都可以放心,对不对,她做事还比我细致。”
李苍穹心不在焉的,没有听出言外之意,因为他手上还有不少事情没处理完。
扒了两口饭,他说道:“燕流,明日和我一起去天明神教南堂找惊蛰堂主。”
燕流眼角一跳,自己的情况没讲出来,转而问道:“出什么事了?”
“近日有三位高手遇袭,都被吸走了内力,那人是一个小帮派的。但这帮派如今归顺了天明神教,要想查清楚,就要去找负责那一片地域的南堂主。”
燕流没有吭声,李苍穹登时想到,先前燕流是被天明神教逼下悬崖,还是顾遇水下令搞的,为的就是给自己一个教训,燕流是完全的被牵连。
“你若是不愿去,那就去处理另一件事,海砂派内部分裂,找武林盟调和,你看如何?”看对方神色郁结,李苍穹温和地说道。
“没事的李哥,我和你去处理高手遇袭的事情。海砂派的事转给霍若柏如何?”
燕流只是郁闷自己不好意思讲退隐的事情,武林盟的确很栽培他,只可惜他已经志不在此。
跟着李苍穹能学到很多本事,可这好像已经不是他想要的了。
但做事要有始有终,等找到合适机会,他一定会和李苍穹讲清楚的!
“对了,李哥,我奶奶有没有消息啊?”
“你放心,武林盟的探子都在找,一旦有了清流前辈的消息,立即报给你。”
“哦!”
“你怎么忽然想找你奶奶?”也不怪李苍穹多问一句,毕竟之前也没这样。
“嘿嘿,有事想和她老人家说。”
“需要帮忙吗?”
“不用不用!感觉问你也没有经验。”
李苍穹的筷子停顿,他好奇道:“你要问什么,我没有经验?”
燕流:“你知道成亲的事吗?”
李苍穹:“……”他还真没经验。
“说起来,李哥你这么奔走江湖,积累声望是很好。没想过再找一个情投意合的女子吗?”
“……”
“难不成,还忘不掉柳姑娘?”
“……”李苍穹有些后悔刚才提问了,以至于现在一个字蹦不出。
“李哥,往前看吧,柳姑娘和水哥过得很好。”
“我知道她过得很好。”
“哦,那你有没有过不甘心?”话匣子一打开,燕流也是好奇得很。
“自然是有的,我和她,应该说是人各有志吧。”
“呃,天涯何处无芳草!今后还会有更适合你的,或许柳姑娘也不够喜欢你呀,所以才有自己的考量和犹豫。”
燕流觉得吉祥就很喜欢自己,从一开始坚持要成亲,不分开,到如今的支持他,愿意尝试异地分离。
而同样的,燕流打算放下江湖了,一心与她过日子。
李苍穹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上有着怀念与伤感。
“今后,不会找了,我会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
*
转眼又是深秋,燕流的十七岁生辰又过去了。终是没能给他做上一碗长寿面,她还挺遗憾的。
不过等他退隐,以后有的是机会吧。
这日,吉祥收到了厚实的信封,疾风叼着肉出去耍了,她将信拆开。
仔细研读后,她发现燕流真的很忙,还在信中撒娇,说自己不知道如何与李苍穹一家表明要退的心思。
被寄予厚望,想要离开,确实很有压力。
吉祥也不催促,她磨墨拿笔,开始写下自己的回信。或许是因为关系更亲近了,她有了底气,也不催促燕流,只让他慢慢来,不用担忧。
不管要花一年还是两年,她都在这里,不需要烦恼,也不用觉得时间紧迫。
写了满满一张顺毛的话语,第二张她开始写身边的事情,说花月做了很多小孩子的衣物,说邻居家的小狗送人后也都长大了,说奶奶上次不舒服,吴大夫衣不解带地照顾。
信纸一写就是四五张,最后,她依然留下一句:我很想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三十一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糖果
刘花月生了一对龙凤胎,家里添了孩子,彭大牛再没多少时间休息,每天上完工了就回家奶孩子。
这时已是又一年初春,枝头嫩芽初绽,吉祥家里也有了大事。
她在村南边买了一块地建房子,在信中她就与燕流说了,这新房就是今后两人成亲后住的。
盖房子这事,全村都来帮忙了,新房建成后,彭大牛送了家具,刘花月送了布匹,燕流虽然人无法来,但是托镖局将自己的家当都送来了。
吉祥整理燕流的家私,自己都吓了一跳,虽然这人没买铺子田产,可那些真金白银都是实打实的,破烂的盒子打开,里面全是银票,甚至还有一盒金饼。
这人是真的心大,自己的家私就这么托镖局送来,都不怕被劫镖。
拿着燕流的钱,吉祥大概是成了村里最富有的人了。
这天她又去新房子打扫,她想等到燕流回来再入住。整理好以后,她走出院子给大门落锁,一回头看到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她一头花白头发盘起,眼神深邃而睿智。
“老人家有事么?”吉祥吓了一跳,忙轻声细语地问,她觉得这老人的面相有点眼熟,村里从未见过,一定是外乡人。
“哦,没什么事,我孙子说讨孙媳妇了,我来瞧瞧。”
“……啊?”
吉祥一怔,然后紧张起来,眼前的老者竟然是燕流口中潇洒如风的奶奶!
她慌乱一瞬,连忙问好,“见、见过奶奶,我是吉祥,家里是卖豆腐的,我和奶奶还有吴大夫住一起。这房子是我和燕流的婚房,那个,我带您进去瞧瞧。然后再去我另一处家里喝豆浆。您放心,我和燕流在一起后,我会好好爱他的,也会孝顺您!”
几乎是将自己的情况都说明了,她转身又将门锁打开,两只手搅在一起,想着请人进去。
清流背着双手打量这屋子,最后还是看向了吉祥,“别紧张啊小丫头,有人收了这小子,我可高兴了。”
“……呃,是。”
“他从小没爹娘,我随便拉扯大的,江湖上我让李家多照应一下他,他既然不想混了,有你爱护着挺好。以后他若是犯浑,你抽他就是了。”
吉祥汗颜,还真打过他一巴掌,但这都是燕流让着她的。
清流一边说一边往屋里走,她很是满意吉祥这孙媳妇,跟在小娘子的身后转悠。
两人看了房,又顺着街道走,见了吴大夫的医馆,还和人打了招呼。
吴大夫得知这是燕流的家人,也变得有些紧张,生怕给吉祥丢丑。
吉祥晚上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给清流收拾出了客房,挽留对方和她一起生活。
清流比张绣还要年长许多岁,只不过曾经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容颜保持得很好。虽然一头白发,但容貌看着也就五十出头,事实上,她已经七十多了。
就是因为将吉祥当做孙媳妇,清流才会说自己的事,寻常人她都懒得理。
清流去客房歇息,吉祥给她端来点心和茶水,陪她聊聊天。
“
小丫头,豆腐做得真好吃。”
“嘿嘿,奶奶喜欢就好。”
清流拉过吉祥的手,将一沓银票塞她手里,“奶奶没啥送的,除了燕流这个大孙子,也没什么传家宝,你就拿钱吧。”
“呃……谢谢奶奶。”
该说不愧是一家人么,和燕流一样。
见过太多钱财,吉祥现在都有些对银钱没概念了,但她不好推辞的,老人家的心意应当收下。
吉祥是想着给清流养老,让她就此住下来,但这奶奶显然还有一颗游山玩水的心,来这牛头村就是为了瞧瞧孙媳妇,送一笔钱。
就是连今后成亲,她都有可能不来,不过她说,等什么时候老得走不动了,也许就来养老了。
清流在这住了五天,在一个清晨离开,能把孙子丢给吉祥,她可真是太快乐了。
*
话说燕流这边,作为七秀的老大,这半年来他尽心尽力地辅佐霍若柏,眼看着对方独当一面,办事比他还牢靠,也就将隐退的事情与她说了。
霍若柏虽然觉得如此栋梁退隐有些惋惜,但她巴不得压在头上的家伙跑路。
她才不会有捡漏的感觉,本来坐稳老大的位置就是需要坚定不移的,就算是成家也不能耽误事业。
燕流想要退隐,就说明这位置他坐不住,这就足够淘汰掉他。
“那你和李苍穹说了吗?”霍若柏擦擦汗,揉着自己的腿,才练完功,正浑身发汗。
抱着剑的燕流靠在门边,眼里有着下定决心的认真,“打算说啊,想了大半年了,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再不能等了!”
“清流阿婆去见你那小娘子了?”
“嗯,奶奶都没和我待几天,就说要去看看吉祥。她应该是满意的。”
“不满意就是你的错,反正你作为男子,自己要担起责,别让家眷不和,像我爹似的,大小老婆都平衡不好,一天天斗得要死。”
“……你爹和我这个能一样吗。”
“我爹除了管不好老婆,也处理不好亲娘和老婆们的关系啊。还得我来使手段,真是个废物。”
燕流听着霍若柏骂自己亲爹,默默地转开了视线,他绝对不能成为这样的男人!不过被吉祥骂,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倒是有点期待。
两人又聊了几句,将事情都交接好以后,燕流一身轻松地又启程去了盛阳城找李苍穹。
结果到了武林盟,发现对方不在这里,而是去了乐城。
燕流也不耽搁,立即动身前往,花了几天时间赶到。原来李苍穹的一位朋友中了奇毒,他来乐城是为了找顾遇水帮忙祛毒的。
现在友人的情况稳定,李苍穹就在客栈照顾着,等对方能自如行动了再离开。
燕流总算找到他人,还没开口讲自己的事情,又被李苍穹抢先。
“燕流,你最近总是心事重重的,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吗?”
没想到对方先说了,燕流眼里一喜,顺势说道:“李哥,我还真的有话要说。”
“不急,你或许是为情所困?别难过,好好讲出来,事情能解决的。”
“啊?”
“难道不是感情问题么?”
“是、是有关男女之事,但好像和李哥想得不一样。”
“我其实也不太会哄姑娘开心,或许找阿水,他能教你。”
“李哥,我觉得你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有时候甚至什么都不做,笑一笑,女子们都神魂颠倒。”
“……”
李苍穹对于自身对女人的魅力不太清楚,他就是按照心中所想去做事,不过现在想来,或许也忽略了不少姑娘的心意。
“是这样的,我没有感情困扰。你还记得吉祥吗?”
“吉祥?三年前救了你的那位?”
“对!我喜欢她,我要和她成亲,今后就慢慢退出江湖了。我想了很久,就是不太好意思和你说。毕竟伯父伯母很器重我,李哥也给了我很多帮助。你放心,七秀的事情已经安排好,霍若柏会接替我管理好七秀。”
总算将心中憋了许久的话说了出来,燕流重重松了口气,再看李苍穹,他发现对方呆了。
“原来,你喜欢吉祥姑娘。”
“嘿嘿,两情相悦嘛,都叫她等了那么久。我真的待不住了,想要去她身边!到时候成亲,给李哥送喜帖!”
李苍穹还有些缓不过神,他从顾遇水那边过来,只以为燕流有什么感情困扰,没想到对方只是烦恼如何与自己交代。
“不用在意我们怎么想的,燕流如果决定好了,就去找吉祥姑娘。”
“太好了!那我现在就走了!”
“……这么急。”
“当然了!”
“你先等等,逢山带着阿水去了一趟她老家,这是她带给你的礼物。”
“我也有礼物?柳姑娘真是太客气了,到时候成亲也请她!”
李苍穹将礼盒转交过来,这纸盒子的材质还是燕流第一次接触,包裹得也花花绿绿的,很是新奇的样式。
燕流当着李苍穹的面打开礼盒,里面有一个很可爱的青蛙饰品,摸着硬硬的,还有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这些材质他从未见过。
“逢山说这是小青蛙钥匙扣,可以拴钥匙,还有这些是水果糖,每个口味都不一样,口味和水果差不多。”
“这么神奇?感觉从未见过啊,她老家哪里的?”
“总归不是一个世界。”
“啊?难不成是天上的仙女?”
燕流有些纳闷,不过这么神奇,他正好带回去给吉祥一起看看。挑出来一颗橙色的硬糖,燕流剥开糖纸吃进嘴里。
“哇,好像在吃橙子!李哥你也吃一个!”
“不了,她上次让我选一颗,我选到了柠檬,牙齿要酸掉了。”
燕流将盒子重新盖上,宝贝地抱着这一箱,他又听到李苍穹询问。
“为了成亲退出江湖,以后也不会后悔么,燕流,你是有天赋的。”
“不知道,就是现在很想在她身边。”
“今后后悔了怎么办。”
燕流看着面前的人,好似看到了对方不为人知的挣扎,从小作为武林中万众瞩目的后起之秀,李苍穹很少流露出这样的一面。
“李哥,我和你还是不一样吧。你是有雄心壮志的,如果你放弃了江湖,就像去了半条命一样。可对我来讲,没什么问题。”
听到燕流如此说,李苍穹苦笑一声,也是。他看到燕流选择了另一条路,是有些羡慕的。
但还是那句话,人各有志。燕流今后会不会后悔他不知道,如果当初他放下江湖,也不一定能和逢山走到最后。
燕流拍拍李苍穹的肩头,爽朗道。
“总之多谢啦!我要去找吉祥了,李哥若是今后有事再叫我,小弟一定帮忙!呃,没什么生死存亡的事还是别叫我,嘿嘿。”
“哈哈,臭小子,那就祝你万事如意。”
*
清晨,吉祥在卖豆腐,彭大牛抱着一个娃,背着一个娃,手里还挎着一个竹篮来买豆腐。
吉祥先是逗弄两个孩子好一会儿,这才给他拿了八块豆腐。
彭大牛现在都当爹了,稳重了许多,没像以前那样在吉祥面前煽风点火说燕流飞走了不回来了。
两人笑着聊了一会儿,彭大牛又离开。
陆续又来了几人喝豆浆,吉祥招待着,最近实在没什么好写的,她没有让疾风送信,想着再攒攒。
她收拾了碗勺,奶奶送吴大夫去医馆开门,吉祥又一个人坐在门口守摊子。
她托腮坐在摊前,手里拿着话本打发时间,有人来了摊前,她还没抬头,就听到熟悉又想念的声音。
“我要一大碗豆浆!”
吉祥惊愣地看着牵着马匹过来的桃花眼少年,他手里还拿着那把普通的剑,腰背挺直,如一棵青竹。
“燕流。”
念叨着他的名字,吉祥丢开了话本,扑向了他。
燕流将剑和缰绳都
松开,空了双手,将对方抱了个满怀,无限眷恋地将面庞埋入她的颈窝中。
“我回来和你成亲了,吉祥,好想你哦。”
“什么都解决了吗?”
“嗯!我奶奶有没有来找你呀。”
“来过,住了五天就走了,说以后游历不动了,再来找我们养老。”
“哈哈哈,奶奶就是那样,比我还潇洒。我要亲亲你!”
吉祥还没反应过来,结束拥抱后,燕流就弯腰在她唇上吻了吻。
“可不许咬哦。”她忍不住缩了缩肩膀。
“哦!那就吸一吸?”
“我看话本是要用舌头的。”
“是么?”
两个人还真脑袋贴着脑袋研究起来,亲了几次后,总算找到一些感觉,吉祥被亲得迷糊了。
“燕流,你的嘴里怎么有一股西瓜的味道?”
“我吃了水果糖,刚嚼碎呢。”
“那是什么。”
“是柳姑娘老家的东西,我还留了好多给你。”
燕流献宝一样从包袱里面找出那一盒礼物,打开盒子后,吉祥看到这五彩缤纷的糖果,只觉得不可思议。
“那这个紫色的是什么?”她指着问。
“是葡萄味的,不要整个吞咽下去,含着或者嚼碎。”
“哦。”
“我带你吃。”
“你怎么带我吃?”
吉祥还没琢磨出着意思,就见燕流兴奋地撕开了糖纸,他叼着紫色的硬糖,然后吻上她的唇。
这小子大概想这样做很久了,用舌尖将糖果推入吉祥的口中,也不知道他是在吃糖,还是在吃她。
吉祥气喘吁吁地结束了亲吻,她含着糖,推开这黏黏糊糊的人,将地上的剑捡起来。
“好了,你赶路也辛苦,先进屋休息,我给你送豆浆过来。”
“哦,我要洗澡,洗完了和你一起卖豆腐。”
“嗯,好,你先牵马进屋。”
“刘花月是生了龙凤胎吧,孩子可爱吗?”
“很可爱的,胖乎乎的。”
“太早了,我俩成亲,我不太想你那么早有孩子,你如何想?”
“这……你想得有些多。”
“可成亲了不都有娃娃了,哦,顾遇水和柳姑娘没有生娃娃。我们也像那样好不好,先过一过夫妻日子!”
“亲都还没成呢,想那么远。”吉祥嗔怪着,害羞地用手指头将燕流的额头戳开。
“哪里远啦,我过几天就要娶你!”【你现在阅读的是 】
第三十二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成亲
心急的人都拉扯了三年,这么半个月倒是等不了了。燕流一回到牛头村就找上了隔壁村的赵媒人,让对方帮自己张罗提亲、成婚之事。
得了丰厚报酬的赵媒人嘴巴都要笑裂了,尽心尽力地做好事情,忙前忙后这么大半月,终于是在这个春天让燕流抱得美人归。
彭大牛打趣燕流,与其说是迎娶吉祥,不如说是燕流嫁进牛头村了。
燕流才没所谓,不在乎这些话语,成亲的喜帖他只送了江湖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柳逢山一个是李苍穹,就连霍若柏他都没有邀请。
他依旧是那个想法,既然自己退隐了,就不要让吉祥牵扯江湖事,过往的那些交际就放一放。
太多江湖人知道牛头村,未必是一件好事。
给柳逢山送喜帖,她肯定是要和顾遇水一起来的,如果不是柳逢山现在管得住顾遇水了,两个人闲云野鹤一样,燕流大概也是不敢邀请的。
毕竟一个顾遇水就能把江湖闹得大乱,何况一个小小的牛头村。
喜帖提前十日就送出去了,作为亲奶奶的清流并不过来主持婚礼,到时候拜堂环节,燕流搞不好要拜李苍穹了。
关于成亲的事,吉祥自然也是上心的,因为燕流那边没几个亲友,全都是村里的人,她心底里还是希望被邀请的那几位能来,怕燕流觉得孤单。
然而燕流,还是无所谓,他的脑子里只有吉祥和成亲和洞房花烛夜,已经开始美美地幻想上了。
成亲当日——
两人是在新房置办的婚宴,村里很多人来帮忙,李苍穹是一大早就赶来了,就代表了燕流的亲友家属。
由于这位大侠长得太标致,笑起来又亲民,村民们头一次看到李苍穹的,一个个都愣了。
家中有待嫁女儿的,都跑去问李苍穹是否婚配,搞得他有些怕了,躲在后厨里帮忙切菜。
随后来的就是柳逢山和顾遇水,笑容灿烂的女人仿佛自来熟一样,拉着相公过来,就和燕流这边客套,顺便把吉祥家里人都认识了。
但仔细去观察,就会发现柳逢山的笑容里有一种家夫献丑了的尴尬感。
村里人看到顾遇水,发现这人漂亮得很,但也比较邪气冷淡,所以没几个敢打招呼,都是和他的夫人攀谈,以表好客之情。
柳逢山觉得送什么礼物都不如送钱,不过只有钱也太俗了,所以还配备了一些人参,但在人参的夹层里有顾遇水配置的大量避孕药丸。
柳逢山发现这个后,惊恐地将顾遇水拉到旁边,“老大!你怎么可以这么坏,不能送这个啊!”
顾遇水将手搭在她的肩头,捏捏脸:“这小子自己要的,说不想那么早生孩子。他得谢我。”
“可是吉祥会同意吗?”
“他那德行,肯定是夫人同意了,才敢这么做啊。”
“……燕流,是妻管严啊。”
“你就别瞎操心了。”
柳逢山扶额,又揪着这人一身华丽的衣服,“那说说这事,人家燕流结婚,你穿这么艳丽干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你成亲!”
“新郎官今天打扮好看,我不能输给他,免得你又朝三暮四。”
“……少主,你脑子没问题吧。”
柳逢山自己穿的低调,但是丈夫弄得跟二婚似的,她也是无语至极,这人无时无刻不在雄竞。
“一会儿燕流和吉祥拜堂成亲,老大你不准太招摇,就和我在后面看着!”
“嘁,要不是你想来,我都懒得过来。哦~你是不是因为穹哥也来了,所以非要跑来吃喜酒?”
“是是是,我就是故意来找李公子的,直接在这里二婚,把你休了。”
“柳逢山!”
两个人在这旮旯里拉拉扯扯,抱着女儿溜达的彭大牛看到了这两位客人,他也没看出什么,笑呵呵地喊着。
“二位!马上就要拜堂了,快过来!”
柳逢山捂住顾遇水的毒嘴,换上一脸笑容,“哎!马上来!”
鞭炮声噼里啪啦,乡里乡亲都围在厅堂,张绣和李苍穹倒是坐上主座了,还好应付了无数大场面,李苍穹愣是摆出了家长的模样。
只是在人群中,他看到了和顾遇水打闹的柳逢山。
柳逢山也看到了上位的李苍穹,隔着一段距离,她笑嘻嘻地和他挥手。
他忍不住笑了笑,然后就看到旁边的好兄弟翻白眼,把柳逢山摁回去,两个人又推拉起来。
从老屋到新屋,一路锣鼓喧天,吉祥从花轿中出来,盖着盖头,她小心地看着脚下,手上拿过绑着大花的红绸子,而另一端则是玉树临风的新郎官燕流。
吉祥握着手里的绸子,感到有些紧张,在主婚人的号令中,她认认真真地完成所有的动作,还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夫妻对拜后,她被搀扶着送去了卧房中等候。隔着盖头,什么也看不真切,也不知道接下来她得等多久。
早上就喝了一碗豆腐脑,现在肚子就有点饿了。
她听到了衣袂刮起来的风声,好像是从窗户那边传来的,不知道要不要掀开盖头,犹豫中就听到了燕流的声音。
对方拿来了一堆吃食,这是用油纸包裹着的,有荤有素,比桌上陈列的瓜果香多了。
“吉祥,我要去招待客人,肯定很晚才会被放过,你不用等我,饿了就吃,累了就睡觉!”
吉祥捧着这沉甸甸的一包,心里觉得暖暖的,她小声问:“可是,我还要等你回来挑盖头。”
“这有什么,我现在就挑了,你也不用一直盖着!”
不拘一格的少年拿起一旁的喜秤就手速很快地挑开了盖头,然后看着浓妆艳抹的新娘子发呆,随后哈哈笑起来。
“涂了好多脂粉
啊吉祥!脸蛋红红的。”
“嗯,连斑都盖住了。不好看吗?”
“浓妆淡妆不化妆都好看。能不能亲我一个?”
吉祥想擦掉口脂亲他一下,免得脸上留下印记,但对方可不管,脸已经伸过来了,“快点快点,免得他们发现我不见了,又找过来。”
吉祥只好给燕流盖章,留下一个红红的唇印在侧脸。
燕流翻窗进来,又翻窗出去,屋子里又安静了,偶尔能听到外面传来的热闹声响。
吉祥一开始还很紧张,被燕流这么一打岔,倒是一点不慌了。盖头已经被掀开,她也就不管,走到桌子前把这些东西吃掉。
作为燕流的亲朋好友就来了三位,整个牛头村都是热情招待。
喜宴上燕流一桌桌地敬酒,原本李苍穹想陪着,可他的酒量实在太差,陪酒的活被柳逢山转手给顾遇水了。
顾遇水原本不乐意的,但他发现村民很喜欢李苍穹,于是他一改先前的冷脸,又雄竞上了,带着燕流敬酒,教他说好话。
一旦这人开始演起来,狗都会被哄得找不着北。比起李苍穹,顾遇水显然更像一个会来事的家长。
燕流喝得有些漂了,脚步踉跄着,被身后的顾遇水搀住胳膊。
“来来,各位哥哥姐姐叔叔姨姨伯伯姥姥姑姑,这杯我这个做哥哥的代替燕流喝了,我多喝两杯,也是感谢大家对他的关照。小弟从小没爹没娘,靠着奶奶随便拉扯大的,万分有幸让他遇见吉祥,认识各位乡亲。牛头村实在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啊,祝各位阖家安康,事事顺意!”
一听这些吹捧的话,乡亲们喝红了脸,一个个被哄得合不拢嘴,全被顾遇水忽悠。
柳逢山和李苍穹坐在一块唠嗑,因为远道而来,牛头村又没有客栈,所以都被安置在张绣家。
“李公子,你在村里玩几天?”柳逢山用筷子戳肘子,别人敬酒她狂吃。
“明日就走。你和阿水待多久?”
李苍穹看她忙着和猪肘子奋斗,默默将一把小刀递过去,他倒是有心帮忙,但不好逾越。
拿到了小刀,柳逢山飞快地把肘子分解了,给自己和小孩们分了一块,又挑了一块放李苍穹碗中。
“明天就走?可是你今天才赶来的啊,这也太匆忙了。我和老大要在这里待个几天玩玩,这附近看着环境很好。”
“江湖上事情多,没法多待。你和阿水好好在这玩耍吧。等有空了,我们又再聚。”
“嗯!吉祥家的豆腐也太好吃了,我走的时候要打包!”
“厨房里还有豆腐脑,我给你拿一碗来。”
“嘿嘿,好啊!”
这一桌的豆腐脑早就被吃光,听见柳逢山还想吃,李苍穹便起身去了灶房。
燕流已经彻底喝大了,一双桃花眼开始迷离,全程都靠顾遇水撑着。
把一村的人都敬过后,顾遇水扶着醉鬼回到柳逢山这桌,没好气道:“我陪他敬酒,你和穹哥眉来眼去是吧!”
擦擦手和嘴的柳逢山龇牙一笑,想帮忙扶着燕流,但被顾遇水推开了,不让她碰。
“老大,你说得什么话!你可是海量啊,你不陪酒谁陪。你这么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自当也是你出马!再说了,你和清流婆婆也是有缘啊!照顾她的小孙孙是应该的。”
“哼,你看他喝成这样,还能洞房吗。”顾遇水嫌弃地看着站都站不稳,还在傻乎乎对着空气敬酒的燕流。
捧着一碗豆腐脑过来的李苍穹将东西放下,他接替着扶住新郎官,“阿水,他这喝得太多了。”
“别看我啊,我挡了一大半的酒,这小子的酒量就比你多这么多。”顾遇水比划了一个很微小的距离。
李苍穹:“要不,我用内力给他逼出一些酒气。”
“那行,交给你了,柳逢山我们走。”顾遇水拉起夫人的手。
“哎哎?去哪儿啊?”
“在村里转转,你还没吃够?”
“等等,我把这碗豆腐脑带上,李公子我和老大去散步了,回头见!”
端起那碗豆腐脑,柳逢山就跟着顾遇水跑路了。
李苍穹给燕流用内力逼出了几分酒气,眼见着这人清醒了几分,但看样子还是够呛。
明月悬空,院子里众人散去,还留下一些人在帮忙撤盘收拾。张绣和吴大夫忙前忙后的张罗。
吉祥一直在房中等待着,她中途都睡了一觉,这会儿听到开门声,半醉半醒的燕流不需要搀扶,顽强地自己来到了卧房。
吴大夫看他自己还能行,也就去帮忙收拾了,他还要招待李苍穹,总不能让客人一直做事。
吉祥连忙起身,去扶着燕流的手臂,对方可不客气,立即张开双臂将她给抱住,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倾压了过来。
好在吉祥力气大,撑住了对方,扶着人走到了床边。
没多久,张绣送来了洗漱的用具,让她卸妆,也给燕流洗洗。
“吉祥,我没醉,我今晚可以的……”
诈尸一样从躺倒的样子又直挺挺地坐起,燕流绯红的脸蛋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好,你可以,你先脱衣服?”
“没问题!”
燕流答得欢快,清洗过后,他却解不开自己的衣服,也解不开吉祥的衣服,渐渐地感到不耐烦,他手上开始用劲了。
不过这好歹是成亲的喜服,他眼神涣散,手里捏着裙子,嘟囔道:“我能撕了这衣服么,吉祥。”
“不行,哪有撕衣服的。”
“可、可我解不开。”
“这是几啊?”
“六。”
“是四啊。”
“那你来?”
吉祥好笑地在他额头亲了亲,哄得燕流喜笑颜开,顺从地被她推倒在床上,然后就呼呼大睡了。
有心而无力,就算被李苍穹用内力逼出了部分酒气,燕流还是没能完成心心念念的洞房。
吉祥也是累了,解开两人的衣服,她打了个哈欠,吹灭了屋内的喜烛,与这只“醉燕”共枕而眠。【你现在阅读的是 】
【终章】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完亲一个……
燕流早上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昏沉,缩在薄被里滚了两圈,他总算是清醒了,猛地睁开眼睛,手往旁边一摸,什么都没捞到。
坐起身后,他看着身上的鸳鸯被,自己的里衣也是穿得整齐,身体上更是没有多余的痕迹,外面已是天光大亮,身旁是空的。
“吉祥、吉祥……”
脑袋还有些胀痛,他揉着太阳穴,摸索着下床,刚喊了两声,外面就响起回应。
“在,感觉怎么样啊?”
“呜,不舒服。”
“那你吃了早饭再躺躺。”
推开房门的小娘子端着洗漱的用具,冲着迷糊的燕流笑一笑,随后又回头去了灶房,端来醒酒汤和早饭。
她昨天虽然也累,但不用应酬更不用敬酒,中途有吃有喝还有的睡,比燕流还要自在,所以今天起得很早。
燕流看到吉祥的腰带上挂着小青蛙钥匙扣,上面串着好几把钥匙,他欣赏了一会儿,然后想起重要的事情。
“快洗洗脸,我一会儿给你梳头。”吉祥拍拍他的肩头。
“我、昨晚我和你……”燕流看着吉祥这模样,红着脸,有些不确定地问。
“没有洞房。”
“……啊!我俩的洞房花烛夜!我、我就算那么醉,你没醉不是吗!”
吉祥没想到他还挺在意这事,还说出了这样的话,嗔怪道:“你乱讲什么,难道你还想让我霸王硬上弓?”
燕流也被说得脸红,喃喃道:“怪我,没想到村里的大家酒量那么好。”
“是啊,阿叔阿伯们的酒量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幸好有顾公子帮忙,他特别能喝。”
“水哥啊,他确实千杯不醉的,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带着我敬酒。”
“我今早去了奶奶那边,也见过了柳姑娘,她是个好可爱的人儿,和她说话好好玩。她说很喜欢我做的豆腐,还让顾公子跟着我学。”
“水哥会学吗?”
“学啊,今天下午就开始了,我已经把豆子泡上咯,学会了他就会带柳姑娘离开牛头村。”
“……”
燕流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顾遇水的确是个行动派。
洗过脸后,少年端起碗筷,吃饭都显得有点心不在焉,过了一会儿他才想到。
“李哥呢?”
“他今天早上走了。”
“啊!我都没有送他!”他放下碗,一脸的慌张。
“不用在意,他知道你昨夜喝大了,我代替你去送行,也是一样的。我俩不是成亲了吗?那就是一家人了。”
原本感到不太好意思的燕流听到吉祥这么说,心里的情绪就都被抚平了,但对于夫人,他还是有几分愧疚。
“都怪我喝大了,浪费了洞房花烛夜。”
“这算什么大事,昨晚没有,今晚明晚呢,我俩已经是夫妻,还在乎那点时光?”
燕流感觉心都被她揉成豆腐脑了,不管不顾地扑过去将人给抱住,像是狗崽一样晃尾巴。
“吉祥吉祥,你最好啦!”
婚后的第一天好像与平常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两个人可以正大光明地卿卿我我了。
下午时,豆子都泡好了,顾遇水和柳逢山来了新房这边学做豆腐。
张绣家里的磨盘并没有拆,而是吉祥的新家这边之前就重新打造了磨盘。
小毛驴也牵到了这边,和燕流带回来的马待在一块,幸好两个都是公的,不至于产生骡子。
以后吉祥在新家做了豆腐,会用驴车拉着到老屋那边去卖。
吉祥发现顾遇水厨艺很有天赋,她仅仅只是比对方会做豆腐,这人还能反过来教她下厨。
明明是一个大教派的少主,却如此会做农活,也难怪燕流后来那样夸赞了。
勤劳的男人总是招人喜欢,柳姑娘大概也会割舍不下这一点吧。
吉祥并不藏私,选豆子、泡水、磨具、点卤等等过程,全都事无巨细地告诉给顾遇水。
暮色四合,做豆腐的师徒做了几十斤的豆腐,自家吃不完就往外面送,反正昨天刚成亲,今天趁着喜气再给村里人送些豆腐也行。
在张绣的家里吃了晚饭,一群人热热闹闹的。
柳逢山挽着顾遇水,将人夸得心花怒放,而这边燕流也终于能和吉祥回到新房,关起门过日子。
只是一想到顾遇水还得学几天豆腐,他就觉得日子有些漫长了,今天都没和吉祥说上几句话。
龙凤烛还剩下许多,点亮了屋内,吉祥坐在梳妆台前拆着发髻。燕流紧张地搓手,昨夜没有洞房,此时此刻忽然觉得手足无措,连舌头都打结。
他得说点什么?可他又没有顾遇水那张嘴巴,本来昨天就是自己喝大了不靠谱。
吉祥回头就看到某人抓耳挠腮的样子,活像个猴子。
“有跳蚤啊?”吉祥知道他是情绪绷着,但就是想逗逗。
“没、没有。”
“脸这么红?”
“咳咳,你今天累吗?”
“我说累,就不洞房了?”
“……”
快把燕流逗得龇牙咧嘴了,到时候不服输露出狠劲,大概还是她遭殃,吉祥自己其实也是紧张的。
“要不,我拿些酒来,咱俩都壮壮胆?”
“不不不!不喝了!我怕又误事!”
“小醉怡情嘛,真的不用了?”
燕流坚定地拒绝喝酒的提议,他从枕头下拿出早就藏好的药瓶子,当着吉祥的面打开,倒出三颗药丸直接生吞。
他的动作太快了,吉祥都没能阻止,十分在意道:“你吃的什么东西?”
“避孕药丸,先前不是和你说了么。这是水哥做的,他自己也在用呢。”
“吃了这个,当真不会怀了?”
“嗯,若是想怀,停药半年就好。”
“这样哦,对你没有伤害吗。”
“怎么会,我多强壮。”
顺畅地聊了几句,反倒是缓解了先前的害羞。
房内静默了片刻,能听到屋外的虫鸣蛙声。吉祥垂着头,安静地坐在了床边,她拍拍身旁的位置。
明白了的燕流吞咽了一下唾沫,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走到了吉祥面前。
两个人互相偷看,目光交织,彼此都忍不住笑。
“我要亲了啊。”
“你亲呗。”
燕流凑过去,在吉祥的脸侧亲了一下,然后又啄吻在她的唇角,最后双唇贴合,他感受到了小娘子生涩地回应,就像被鼓励那般,他快要忘乎所以了。
吉祥顺从地躺下,床幔散开,挡住龙凤烛的暖光……
*
学会吉祥做豆腐的手艺后,顾遇水和柳逢山离开了,继续游山玩水,看着也是十分快活。
燕流当真实现了想给吉祥做小狗狗的心愿,夫人走哪里,他跟在哪里,全村都知道他是个跟屁虫。
一身牛劲儿用不完的时候,燕流干脆推开毛驴和马匹,自己给吉祥磨豆腐,夫人灌豆子倒水,他就哼哧哼哧转着磨盘。
吉祥看他这么入乡随俗,也是有点担心的,怕他觉得闷。
牛头村实在太偏僻也太小,这日子过久了,外来人多半会觉得无趣,然后又离开。
这些年来,外村过来定居的总共就两个,一个是吴大夫一个是燕流。
燕流也并不觉得牛头村多稀奇,只是因为这里有吉祥,所以才变成了他的世外桃源。
有时候刘花月和彭大牛抱着双胞胎来找两人玩,燕流也会帮忙带孩子,亏得当年在药仙谷帮忙带过,他得到了吉祥的大力夸赞。
日子很平淡,与他走江湖简直是两个极端。
在外闯的时候,吃了上顿,也不知道有没有命吃下顿,而在这里一眼望到头,感觉二十岁、三十岁、四十岁都是这个样子。
上午卖豆腐,下午去医馆帮忙经营,休息的时候就到附近耍耍,和吉祥腻歪。
今日吴大夫和张绣在医馆看着,燕流牵了马,招呼着吉祥去郊外骑马玩。
此前吉祥被他抱过、背过,但确实还没共乘过马,心里还挺期待的。
将屋外的院子落锁,把小青蛙钥匙扣挂在吉祥的腰间,燕流的双手握在她的腰侧,“小心,上马咯!”
吉祥双脚腾空,很轻松就被举着坐上了马背,随后,少年飞跨而上,贴在她的身后,将缰绳握起,然后塞到她的手里。
“夫人,来试试自己骑马。”
“嗯,不过比驴高那么多,摔下去会骨折吧。”
“放心,我在呢,怎么会摔着你。”
燕流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慵懒又依恋地说着。
吉祥骑过驴,就是没骑过马,想着身后就是燕流,也就大起胆子,双腿夹紧马肚子,“驾!”
马没动,尾巴倒是甩了两下,还把前蹄往地上跺了跺。
燕流:“力气轻了。”
吉祥:“下次得准备个马鞭。”
“那这次就让相公开个好头吧。”
说着,燕流手掌一用力甩在马屁股上,这会儿马终于动了。
好吃懒做了一阵子的马儿总算有了驰骋武林的风采,出了牛头村后就跑得飞快。
吉祥开始有了骑马的快乐,这可比小毛驴威风多了,还很畅快。
不过骑久了,屁股还是有点疼的,吉祥已经是耐力很好的人了,骑了半个时辰,在这郊外跑了两圈,也是身体感到僵硬。
来到当初洗衣的河边,但这次没有过河,燕流先下了马,他对着吉祥伸出双臂。
“来吧,相公抱抱。”
吉祥笑着往他身上扑,这是完全的信任,根本不担心自己会摔下马。
将人稳稳接住,燕流给她揉揉手臂,“骑马是不是也挺累的。”
“是啊,你们要是昼夜赶路,那不是更辛苦。”
“这都算是轻松的了,只是赶路而已。路上遇到行刺的,那就很刺激了。”
“你遇到过?”
“对啊,不过我太厉害了,很难弄死我。”燕流傲然一笑。
吉祥捏捏他的脸颊,“相公厉害,那你就这么离开江湖了,不怀念吗?过了十多天太平日子,会不会觉得无趣?”
“你诈我是不是。”
“这都被你看穿了?”
“哼,你在这里,我就哪儿也不去。不过要是像水哥和柳姑娘那样游历,好像也不错?”
“好像是的,我还没出过这片大山。”
虽然没什么想法闯江湖了,但燕流倒是想带着吉祥去外面看看的,便趁机建议道。
“要不要出去玩玩?趁着奶奶和吴大夫都还身体康健,我俩又没有小孩,正是外出游玩的好时机呢。放心,我绝不会带你去危险的地方。”
燕流将马儿赶到一边去吃草,高兴地握着吉祥的手,眼睛一闪一闪的。
“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适合。”
“就是,你看彭大牛和刘花月生了两个,走哪里都抱着娃娃,多麻烦。”
“到底你还小,当然不想养小孩。”
“嘿嘿,再过几年,我会是个好爹的!”
“嗯,我信。”
“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去玩?”
“不如就入秋时节?不热不冷正正好。”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亲我一个!”
“怎么又要我亲呢。”
“我提了这么好的主意,你不亲亲奖励?”
吉祥笑着戳戳他的额头,随后踮脚亲在燕流的唇上,“嗯,奖励你,燕少侠。”
“礼尚往来,我也要亲你。”
“哈哈哈,你没完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