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她活到大结局了》
1. 美人谢玉真
夏日烈阳高照,荷花池里莲叶接天,翠绿翠绿的颜色铺满了整个池塘,粉色的花朵清雅绽放,空隙间可以看到水波荡漾。
池畔欢声笑语不断,一群美人衣袂翩然,嬉笑打闹间仿佛一幅幅生动的美人图。
水边凉亭里坐着两个美人,其中一人不知在想着什么倚在那里正对着底下的池水发呆。
池水如同一面镜子,清晰地倒映出一张比芙蓉初绽还要绝美的脸来。只见水中美人眉目如画,白皙的脸庞仿若最细腻的玉瓷,她眼波流转,顾盼生辉,一双满含情意的眼睛如诗一般即便不语却也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张美人脸与谢真真原本的样子有七八分相像,但这一个月以来她看着这张脸几乎日日都很无奈,因为她穿书了。
而且穿的还是一个出场仅一次就被嘎掉的炮灰。
《江山帝王业》是时下最火的大男主权谋文,故事主线是李玄朔从一个默默无闻的不受宠皇子再到统一天下成就一番霸业的九五至尊。
这个世界是一个乱世,南北方分裂成好几个国家,正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各个国家都想完成统一大业重新建立大一统王朝。
李玄朔所在的魏国也是如此,多年来一直厉兵秣马与各国交战。
谢真真穿书以后来到的地方正是与魏国交战的其中一个国家,梁国。
而她穿的这具身体的原主,则是日后梁国后宫中的一个妃嫔,谢玉真。
在《江山帝王业》这本书中谢玉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出场就是在魏军攻入梁宫的时候,她被梁帝推出来挡刀。
原著中是这样描写的:
那一日火光冲天,狼烟四起,魏国军队势如破竹直捣黄龙,梁宫内早已溃乱得不成样子。魏军闯入宫门,银光闪烁的刀刃上正在往下滴着红色液体,梁国皇帝被吓得直往后退,他不停颤抖着,眼看那寒刃快要向他逼近之时他慌乱拉过身旁的美人将她推了出去。
那是他新封的婕妤谢玉真,他还没来得及宠幸于她她便化作了刀下亡魂。
不到两百字,谢玉真一出场就被嘎掉了。
谢真真叹了一口气,她不过是熬了个夜结果就猝死穿进来了。
穿书就穿书吧,还穿成了一个被推出来挡刀的炮灰。
她穿书的时间很不好,原主已被选上送入梁国皇宫,若穿的时间早一些她肯定不会再进来什么梁宫。
“玉真姐姐,你在看什么呢?”陈媛姬见谢玉真垂着头倚在那里好一阵儿,且神情颇为专注,她不由有些好奇。
谢玉真转过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位俏丽佳人,亭内吹进来的微风使她额前碎发略有些凌乱,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疑惑之色正浓。
她是陈媛姬,是谢玉真入宫以后的好姐妹。
谢玉真笑了笑,语气温和仿若微风和煦,“我在看池子里的鱼儿,你瞧,它们在莲叶间穿来穿去,可真有意思。”
陈媛姬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果然瞧见各色的鱼儿来回游动,翠绿的莲叶支起片片荫蔽,红色的、黑色的还有带花斑点的小鱼一会儿出来,一会儿又消失在莲叶底下。
陈媛姬嘴角上扬,她娇俏的脸上挂起一抹笑容,“确实有趣,难怪姐姐看了那么久。”
谢玉真悄然注视着陈媛姬,只见她原本就如玉的容颜更因这抹笑平添几分色彩,谢玉真不得不在心内感叹一声,这梁国皇帝还真是好福气,宫里有这么多美人。
四下看去,池边嬉戏的美人们更是一个赛一个的美,而且类型还不同,如牡丹一般丰姿绝艳的、如白莲一般清新脱俗的、娇俏可人型的还有小家碧玉型的。
这些美人与谢玉真是同期进宫的,她们都入宫不久。
池畔的美人大概三四十人,不过这仅仅是梁国皇帝后宫美人中的一小部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梁国皇帝的好色了,他后宫中光是有名号的妃嫔就有将近两百人,这还不包括像谢玉真她们这样还没有被册封的呢。
现任梁帝自继位后全然不顾先帝开疆拓土的志向,一门心思都扑在了酒色与玩乐上,登基以后大肆选美,还专门设立了花鸟使深入民间为他挑选各地美女。
谢玉真她们就是这样被选入梁国宫廷中的,每隔三五个月,梁帝的后宫中总会新来一批美人。
恐怕就连梁帝自己心里也不清楚,他的后宫中到底有多少美人吧。
狗皇帝,这么好色,也不怕肾衰而亡。
“玉真姐姐,你看,好像是王总管过来了。”陈媛姬指着远处走来的人影说道。
谢玉真向那里看去,只见几个穿着墨绿内监服饰的人走过来,为首那人踱步慢行,肥而宽的大脸上满是倨傲之色。
内侍王忠纯,她们这些新入宫的美人都要受他管教。
王忠纯一过来,池边嬉戏的美人们立刻停了下来,纷纷看向他。
她们才刚入宫不久还未侍寝,在此之前都要受王总管的管理,若是王忠纯要说些什么事,她们都不敢不听。
谢玉真和陈媛姬也从凉亭里出来,等着看王忠纯接下来会说什么。
王忠纯打量着眼前这一个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见她们在他来了以后都乖乖站在那里等候指示,他脸上浮现出满意的神色。
王忠纯咳嗽了一声,他翘着兰花指道:“美人们,你们入宫已经一月有余了,待今日画师为你们作完画以后你们就可以准备侍寝了。”
此话一出,池畔的美人们顿时面带喜色,可以侍寝就意味着能见到陛下了,若能得陛下欢心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岂不是唾手可得。
刚入宫的女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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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这朱红宫墙里的世界充满向往,她们总是期盼着一朝得幸能给自己带来无上荣宠,甚至还可以恩荫家里。
谢玉真想起原著中“她”凄惨的结局,她倒是宁愿永远不要与梁帝有什么关系才好。
梁帝爱选谁就选谁,反正她是要躲得远远的。
宫道两侧花开得正艳,美人们步履轻盈,走起路来衣裙飘飘,花香沁入那走过佳人的衣衫,偶有花瓣垂落,香风阵阵。
王忠纯看着一个个从他眼前走过的美人,笑得宛如一朵老菊花,这一批入宫的美人都很漂亮,想来不多时她们之中就会产生几位陛下的宠妃。
亭台楼阁,宫墙上孔雀蓝色的琉璃瓦闪烁着晶莹微光,长廊上悬挂着的铃铛随风飘荡,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谢玉真款款而行,直至那长廊尽头。
今日明月阁内当值的有三位宫廷画师,其中有一位名叫李期,他负责给包括谢玉真在内的部分美人作画。
谢玉真听了他的名字却是心内起了波澜。
在《江山帝王业》这本书里,魏国七皇子李玄朔化名李期以宫廷画师的身份潜入梁国皇宫,不仅多次探得梁国军政要事,还暗中策划了不少破坏梁国朝廷稳定的事件,也是因为这样后来魏国才那么容易的就攻破了梁国。
经此一役,李玄朔由原本的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一跃成为攻入梁国的主要功臣之一,他正式出现在了魏国朝堂众臣的视野中,接下来又是一番明争暗斗最终夺嫡成功他成了魏国皇帝,由此开启了统一天下之战。
想不到这么巧,竟是由他来给自己画像。
她放缓脚步跟在队伍后面走向明月阁最里面的那间画室。
日头高悬,树木郁郁葱葱,偶然间蝉鸣声入耳,独属于夏日的喧嚣就这样徘徊在她的耳畔。
她是这间画室的最后一位客人,时间略长的等待并未使她心浮气躁,相反,她对于自己最后进来画像很是满意。
午后的阳光从半敞着的窗户中照射进来,木质地板上的阴影落下一层淡淡的金色,缕缕清风略微吹散了一点燥热,谢玉真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整理画作的年轻男子。
他颀长的身子犹如笔直挺立的翠竹,一袭月白的衣衫更显他气质清冷,如玉的面容仿佛是经过精心雕琢一般,抬眸的那一瞬,高挑眉毛之下是一双浅棕色的眼睛,似秋天的深潭那样沉寂。
他便是李玄朔吗?
谢玉真心内泛起一道浅浅的涟漪,想不到书中那个隐忍蛰伏最终建立大业的人竟是这般模样。
“美人请坐。”
李玄朔淡淡的声音响起,他低下头,手中收拾一番立刻做好了画像的准备。
“李画师,我有一事相求。”
黄鹂般的嗓音传来,李玄朔抬头,只见那位美人正波光盈盈地看着他。
2. 画像
梁国宫廷中的美人何其之多,在未得见梁帝之前她们的希望全寄托在了画像上,以往在作画时李玄朔不止一次的遇见过有对他作画提出特别要求的人。
这样的人很多,她们希望他将画像画得更美一些。
所以当她说有事相求之时,李玄朔第一反应就是她希望自己将她画得更好看一些。
李玄朔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浅棕色的眼眸中倒映出一个雪肤花貌的人来。
阳光倾泻而下,她乌黑的头发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烁金,蛾眉婉转,黑眸中水波潋滟,琼鼻翘挺,如樱桃一般红润的嘴唇轻抿,她仿若朝霞散入山间云雾,凝脂的肌肤上流光溢彩。
李玄朔目光微顿,片刻寂静,道:“美人仙姿玉貌,李期拙笔虽难以将您盛世姿容尽数展露于画上,但也会全力描绘,即使您不吩咐,李期也会照实作画,至于其他的或许李期技艺不精难以达到美人所想。”
闻言,谢玉真知他是曲解了她的意思,她柔柔地笑了笑,宛如春风吹拂,“李画师误会了,玉真并不是想让您将这画像画得尽善尽美,相反,玉真希望这幅画像有些瑕疵,如果您可以将玉真画得貌若无盐那就更好了。”
宛若平静的湖水中掉落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波浪,李玄朔的凤眸中出现不解之色。
自他进了梁国宫廷,这样的要求他还是第一次听到。
梁宫中的女子大多都期盼着见到梁帝,哪一个不希望自己的画像被画得十分美丽,可她却提出把她画得丑一些。
这个要求令他微微诧异,但他没有问她为什么,无论她出于何种目的提出这个要求都与他无关。他眼中情绪消散,面容沉静,似乎毫不关心她为何会这样说。
“美人姿容昳丽,恐怕李期再怎么画得瑕疵也难掩您的姝色。”
他清冽的声音不带有任何情绪,谢玉真却听出了他的拒绝之意。
谢玉真笑了笑,面容依旧温和但没有再言语。
她静静坐在那里,李期照着她的样子作起了画。
微风吹在藕荷色的纱衣上,裙摆泛起浅浅的波纹,轻挽着的发髻上斜插着一支蝶恋花簪子,垂下的细碎米珠流苏淡淡生辉,她安静的样子犹如一尊白玉美人像,平和却又柔美。
骨节分明的手执笔在宣纸上挥墨,他不时抬眸凝望,那道倩影在浅棕色的眼眸中清晰可见。
谢玉真一直未动,她的目光久久注视着那个月白色衣衫的人。
万籁寂静,仿佛掉下一根银针都能听得到。
良久,他蓦地出声道:“好了。”
谢玉真缓缓起身,藕荷色的衣袖轻轻拂动,她轻笑道:“李画师,不知这画像玉真是否可以一看。”
李玄朔点头道:“自然是可以。”
暗香浮动,她纤纤而行,轻柔地来到李玄朔身侧,忽然握住了李玄朔那只还拿着笔的手。
突如其来的柔软触感令李玄朔颤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她,她灼若芙蕖的脸上黛眉如新月,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莹润闪闪,红唇微勾,一抹笑意流露,李玄朔短暂的失神了一瞬。
“美人......”
他正欲出声询问,却被她接下来的动作给打断。
细长白嫩的手指从他手上划过,她抽出他手中那支笔,目光转向了案几上那张刚绘成的画像。
美目盼兮,巧笑倩兮,雾鬓云鬟,宛若远山芙蓉。
他画得很美。
不过,可惜了。
谢玉真垂下那支笔,黑色的墨汁从毛笔上滴落,那画中美人的左脸上立刻多了一个黑点,墨汁晕染开来,顷刻间那美人左脸上的黑点变成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黑斑。
好似价值连城的白玉璧上有了瑕疵,这一张画像上原本姝容绝丽的美人顿时暗淡许多。
墨汁未干,黑斑又扩散了些,此时再看美人左脸,那处痕迹已是比指甲盖还要大一些。
好端端的一幅美人图就这么给毁了。
谢玉真笑意盈盈地看向李玄朔,她将笔重新放到他手中,很是愉悦地说道:“多谢李画师了。”
言罢,藕荷色衣袖一挥,带起一缕轻柔的风,她开开心心走向外面。
浅浅的暗香萦绕,李玄朔注视着她离去的身影。
娉娉婷婷,步履匆匆,他隐隐从她的脚步中感受到了一丝欢喜。
李玄朔眸光微动,她似乎很是开心,浅棕色的眸子在她消失的地方停留了许久。
他将目光放到那张画像上,墨迹干透,黑斑仿佛早已渗入她的脸颊。
手指轻轻抚过那画像边缘的名字,感受着墨痕的微微凸起,他的眼中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只是缓缓看向那三个字,谢玉真。
......
衣袂飘然,谢玉真感觉宫道两侧的花开得比之前更漂亮了,姹紫嫣红在她眼中怒放。
回想起方才的举动,谢玉真不禁唇角上扬,画像上的她脸上有那么大一块黑斑,想来除非梁帝眼瞎不然是不会再看上她的。
想要摆脱炮灰的命运活下来,第一步就是要远离梁帝,他就是她危险的直接来源。
穿过朱红的宫墙,层层叠尽,垂柳随风摇摆,碧绿的叶子细细长长,谢玉真走进一条狭长的巷子。
青灰的石板略微有些磨损,不似先前宫道的宽阔平整和日光照耀,这里的颜色是带有着昏暗幽深的。
同是涂上朱红之色的墙壁,但这条巷子却仿佛与先前见到的梁宫是两个地方。
梁宫中有东西两条朱雀巷,像谢玉真她们这样入宫不久还没有被召幸的女子都住在这两条巷子中。
谢玉真走向东朱雀巷里一处毫不起眼的房屋,她轻轻推门而入。
等待她许久的陈媛姬看到她回来,顿时眉眼弯弯,笑着说道:“玉真姐姐,你可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呢,这么长的时间没人与我说话,闷都闷死了。”
陈媛姬说完话还俏皮地眨了眨眼,谢玉真从她的精致小脸上好像读出了一种撒娇的意味,不禁莞尔一笑。
东朱雀巷里是两人住一间屋子,入宫一个多月以来她和陈媛姬同住于此,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她们两人是室友。
她这位室友性格很好,心思也单纯,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谢玉真坐在案几之前,陈媛姬也立刻凑了过来,她拉住谢玉真的衣袖,分享起她今日的见闻。
陈媛姬浅浅笑着,又往前离谢玉真更近了一些,像是在说什么秘密一样她小声道:“玉真姐姐,今日画像我竟偷偷看见咱们隔壁的丁玉华给张画师塞了二十两银子让他将她画得美一些。”
谢玉真眉毛微挑,她对这个消息毫不意外,毕竟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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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像是短期之内唯一可以接触到梁帝的方式,丁玉华给张画师钱让他给她好好画像也没什么奇怪的。
拉住陈媛姬的手,谢玉真漆黑的眸子中泛起一丝温和,她道:“媛姬,后宫中的女子这么多,丁玉华想通过画像让陛下早些注意到她也是无可厚非呀。”
陈媛姬笑着挺了挺腰身,“是啊,所以在丁玉华之后我又给张画师塞了二十五两银子让他把我画得比丁玉华更美。”
陈媛姬笑得花枝乱颤,她语气之中对自己这一做法颇为自得。
谢玉真见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媛姬见谢玉真笑出了声,便接着道:“玉真姐姐你笑什么啊,要不是当时我身上只有二十五两银子我肯定再多给张画师一些。”
“你给张画师那么多银子也不怕亏了,万一他手笨再怎么画也画不出你的美貌怎么办?”
陈媛姬撇撇嘴,道:“那我就找他算账,他拿了我多少银子就给我还回来多少!”
谢玉真被她这理直气壮的样子逗得更乐了。
但笑过以后心里却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悲哀,只因为梁帝的一道命令,梁国各地的美女就被源源不断的送入后宫,在这里,美人如云,若不能得到宠幸被封为嫔妃,便只得老死深宫,终其一生被困在这条狭长的巷子中。
日已西斜,昏黄的颜色在窗外那条幽深的巷子里拉出一道长长的阴影,孤寂无人,这个时候的朱雀巷最是寂寥,望着那空旷的长巷,谢玉真的心里不由平添几分落寞。
陈媛姬也注意到了她突然低落的情绪,顺着她的视线一同望向那窗外。
看着那略有些荒凉的景象,陈媛姬的眸色沉了沉,她空灵的声音传入谢玉真的耳朵,“玉真姐姐,在入宫之前,我竟不知道皇宫中还有像朱雀巷这样的地方,我以为后宫中的女子都像那些娘娘一样住着富丽堂皇的宫殿,身上穿着华美的衣裳,平日里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谢玉真回头看向陈媛姬,一向乐观开朗的她罕见的情绪有些低沉。
正欲说些话宽慰她,陈媛姬脸上的失落很快消失,转眼之间又换上了平日里言笑晏晏的模样,仿佛她刚才消沉的表情是谢玉真的错觉。
笑起来的陈媛姬眼睛像是弯弯的月亮,她信誓旦旦地拍了拍谢玉真的肩膀,“玉真姐姐,你就放心吧,有了张画师给我画的画像,陛下一定很快就会注意到我的,若我被册封为嫔妃就可以搬进比这里大几十倍的华贵宫殿了,到那时我一定不会忘了姐姐,我要把姐姐从这里接出去与我同住。”
谢玉真听到她这番话,也是笑了起来。
陈媛姬见谢玉真勾唇轻笑,好似暖玉生彩,芙蓉展露,一时间妍丽异常,即便屋子里昏暗但她却令人移不开目光,狭小简陋的屋子仿佛因为她这一抹笑容多了几分颜色。
凝视着谢玉真的脸颊,陈媛姬摇了摇头像是想到了什么,随即又变得喜笑颜开,对上谢玉真的眼睛说道:“刚才是我托大了,以姐姐的容貌想来应该是咱们这一批新人里面最先得陛下召见的吧,到那时姐姐可别忘了我,咱们姐妹可约定好了,不管谁先得了富贵都莫忘另一个人。”
谢玉真柔和地笑着回应陈媛姬,但心里却道恐怕她是不会再与梁帝有什么瓜葛了。
梁帝此人对于她来说太过危险,若想保命首先必须离他远远的。
3. 朱雀巷
夜里下了一场暴雨,东朱雀巷里哗啦啦水声不断,一早推开门却见青灰色的石板好似打磨过的镜子一般,透着明亮的光泽。
湿润的空气给炎热的夏季降了些温度,谢玉真深呼吸一口气,鼻间充斥进来的除了一阵清新以外还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一脚踏出去踩在还未干透的石板上,脚底传来湿滑的感觉,目光看向那盆摆放在墙下的粉白色月季花,谢玉真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昨夜下雨忘了把这盆花收回去,此刻它早已因为被暴雨吹打而变得七零八落,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粉白色花瓣被打落一地,翠绿的叶子也没有在枝桠上留下几片,花盆里的土现下已是变成了泥浆。
好好的一盆花就这样给毁了。
唉,这可是她们这屋唯一的一盆花,谢玉真其实是很喜欢这盆花的。
陈媛姬也看到了那盆月季现在的样子,“姐姐,和王总管说一声咱们之后再去花房领一盆吧。”
谢玉真点了点头。
夏日天晴,雨后的痕迹很快就被出来的太阳给照得褪了色,在这条狭长的巷子中又开始了新的一天。
前些时候她们还需要去学习宫廷礼仪,现下却是不用了,这也使得最近闲了一些,扭头看了看,陈媛姬正在绣着一块帕子,她似乎也是有些无聊了,除了刺绣无事可做。
一针一线,一朵荷花,那淡粉的颜色出现在洁白的帕子上让人眼前一亮。
谢玉真看着陈媛姬那刺绣的模样,心里一阵感叹,想不到平时挺活泼的媛姬竟也有如此安静的一面。
正想着媛姬沉静,她却突然将手中还在绣着的帕子一扔,小嘴一撇,大叫道:“哎呀,不绣了不绣了!”
谢玉真哑然失笑,她说她安静说得有些早了。
“怎么了媛姬,你绣得不是很好嘛,我看这朵荷花活灵活现的我都差点分不清它是真是假了。”谢玉真坐到陈媛姬身旁,拿起她刚刚绣着的帕子仔细端详了一下。
陈媛姬小脸一皱,颇有些颓唐的样子,她拉住谢玉真的衣袖晃了晃,“玉真姐姐,我入宫是为了当娘娘享受荣华富贵的,不是为了进来绣花的,这花绣得再好它也给不了我金银珠宝呀。”
谢玉真笑着点了点陈媛姬的额头,“媛姬,日子还长你急什么呀,你以后肯定会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的。”
陈媛姬听了谢玉真的话又重新展露笑颜,“姐姐说得是,日子还长我不急,咱们的画像今日应该就呈给陛下了,想来不多时陛下就会召见咱们了。”
看着陈媛姬单纯的笑容,谢玉真摸了摸她的头,心里不由得有些感慨。
媛姬入宫之前才刚刚及笄,放在现代还是个孩子,可在古代却已是可为人妇的年纪,若她嫁的是一位对她体贴有加的丈夫也就罢了,可偏偏她入宫了,来到这个埋葬无数女子的深宫里。
而且这座宫殿现在的主人梁帝还是一个荒淫无道注定要被毁灭的人。
想起书中写的这个世界各地战乱纷飞,哀鸿遍野,梁国都城被攻破以后宫内女子也不知何去何从,谢玉真的心仿佛被揪了一下。
这世道艰难,而女子则是更艰难。
无论是战乱中的女子,还是深宫中的女子。
罢了,谢玉真压下心中的这个想法,又有些自嘲,她想这些做什么,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忧起别人来了。
太阳每日东升西落,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它的轨迹,这世上唯一公平的便是时间,对所有人它都一视同仁。
当窗外的颜色染上昏黄,夕阳的余晖留下浅浅一道烁金,和昨天一样朱雀巷那狭长的小路上再一次变得孤寂起来。
日已西斜,远处传来清脆的铃铛声。
陈媛姬听到这铃铛声激动得从窗口探出头。
这是来接美人侍寝的撵车,谁若是乘上它便可以见到陛下了。
不只是陈媛姬,朱雀巷中的许多美人都从所在屋子的窗口探了出去,那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眼欲穿,恨不得撵车立刻停在自己门前。
撵车上的纱幔重重,悬挂着的铃铛随着风的旋律摆动起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一路。
撵车越来越慢,似是快要停下来。
当发现那撵车距离自己这里仅有一步之遥且快要停下来的时候,陈媛姬的心立刻提了起来。
会是她们这屋吗?
然而,仅仅是一个呼吸之间,那撵车继续向前,平稳地从陈媛姬面前驶过停留在了隔壁。
陈媛姬的心一下子就被沉入了谷底。
不是她们这屋,是隔壁丁玉华她们那屋。
当看到传旨的内侍走进屋内,不多时丁玉华笑意盈盈地走出来坐上撵车,陈媛姬的心就更难受了。
风吹开了纱幔,露出丁玉华那张压不住笑容的脸,她面若月盘,绯红的脸颊上仿佛是桃花朵朵开放,落日的余晖给她娇俏的容颜添了几分火红的颜色,美丽得让人忍不住驻足观看。
陈媛姬失落的坐回案几前,她眉毛低垂,眼睛里也失去先前的光彩变得无神起来。
谢玉真见她情绪低落便忍不住想要安慰她,“媛姬你别太难过了......”
陈媛姬来到妆台上的铜镜前,看着镜中的那张脸她叹了一口气。
“我也不比她差啊。”
她转身看向谢玉真,拉住谢玉真的手说出了她的心里话,“我自认为长得不比那丁玉华差,姐姐更是不知比那丁玉华美了多少倍,怎么陛下偏偏就看上了那丁玉华呢?”
谢玉真知她心里不忿,媛姬一直以来都希望被梁帝封为嫔妃成为人上人,为了让梁帝早些注意到她甚至还给张画师塞了钱,现下得知梁帝没有召幸她难免失落。
抬手理了理陈媛姬微乱的发髻,谢玉真缓缓开口安慰起了她,“媛姬,你不要着急,日后陛下还会再召幸女子的,你这么漂亮一定会有机会的。”
陈媛姬并未因她的安慰情绪好转起来,脸上的神色依旧低沉,“姐姐,我不想再在这朱雀巷里待着了。”
谢玉真被她眼中的暗淡给惊了一下,陈媛姬的情绪似乎很是低落。
“姐姐,你看这里设施简陋,房屋陈旧又狭小,每日给咱们送来的饭不是青菜就是豆腐,三五天不见饭里有一点荤腥,若不能被封为嫔妃只怕咱们会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老死在这里。”
“媛姬,不会的......”
“怎么不会?”陈媛姬眉毛一拧,俏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急躁却又有点恐惧的神色,“我听说下个月又会有一批新入宫的美人,如果咱们不能快些被陛下召见只怕这辈子也就只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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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闻言,谢玉真也是皱起了眉毛。
她还真是低估了梁帝的好色程度,她们这批美人入宫好像还没过多久吧,这梁帝竟又选美入宫,果真急色,后宫中这么多美人他宠幸得过来吗。
除了心内对梁帝再一次升起厌恶,谢玉真却有些能理解媛姬的想法了。
诚如媛姬所言,她们在朱雀巷里的生活确实是有些清苦了,吃的不好,住的地方也一般。
如果谢玉真不是穿书而来,也并不清楚自己未来的下场会如何,她或许会比媛姬更着急的想得到富贵吧。
但很可惜,她知道一年多以后魏军会攻入梁宫,而她则会被梁帝推出来挡刀,所以她不能靠近梁帝,更不能成为梁帝的嫔妃。
这夜过得漫长,谢玉真没怎么睡好,她对床的陈媛姬好像失眠了,那翻来覆去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无比清晰。
天亮以后,铃铛的声音再一次从远处传来。
撵车驶入东朱雀巷,微风吹拂着的纱幔翩翩浮动,不少的人在听到铃铛的声音以后都走出了房门。
不多时,屋外一阵欢声笑语,丁玉华娇柔的嗓音在一众簇拥之中清晰可闻。
谢玉真与陈媛姬走出来,只见丁玉华被众星捧月一般围在了巷口。
“玉华姐姐,你身上穿的这件衣裳好漂亮啊,这是陛下赏赐给你的吗?”
那是她们同期入宫的一位美人,好像是姓杨,此刻她正看着丁玉华身上那件华美的衣裙露出羡慕的眼神。
浅碧色的衣裙上浮着薄纱,阳光之下泛起淡淡光晕,好似烟云缭绕,雾气蔼蔼,裙摆随风摇曳,如同柳叶漂浮于绿潭上那般轻盈,在这衣裙的衬托之下丁玉华也仿佛更加明丽动人了。
丁玉华看着身上的衣裙露出笑容,她眼尾上挑,脸颊绯红,竟是看起来比昨日多了些妩媚,“这是织云锦,陛下说我很得他的心意,便将这织云锦制成的衣裙赏赐给了我。”
此话一出,又迎来一波羡慕的眼神和声音。
被众星捧月一般包围着,又听了不少恭维的话,丁玉华的笑意越来越深,嘴角上的弧度竟是再也压不下去。
当听到周围有人问起陛下的模样,丁玉华羞涩一笑,低下头耳垂染上红色,“陛下他高大威猛,而且他很好,他还说过两天要封我为容华。”
众人听到这话,纷纷恭喜起丁玉华来。
梁宫中的妃嫔等级在皇后之下分为贵淑德贤四妃、九嫔、婕妤、容华、才人、宝林和采女,若丁玉华初封为容华的话可不算是位分低了。
逢迎之声不断,丁玉华笑着继续与她们说话。
谢玉真回眸,陈媛姬的脸上果然挂上了暗沉的神色。
视线看向她垂下的手,陈媛姬的帕子在手里被拧得变了形。
“媛姬......”谢玉真轻轻唤了她的名字。
后宫之中,并非得宠就是好事,有时候低调平稳一些反而更利于生存下来。
谢玉真是这样想的,但她明白,陈媛姬心里不认可这样的想法,那人上人的生活仅凭低调和平稳是换不来的。
看着陈媛姬皱得越来越深的眉毛,谢玉真心里叹息一声,罢了,个人有个人的命运,或许对媛姬来说此刻她最想要的便是绫罗绸缎珠光宝气加身吧。
4. 美人之殇
这两天那悬挂着铃铛的撵车没有再来过东朱雀巷,想想也是,除了这里那西朱雀巷里的美人也是不少,更遑论还有梁帝后宫中已被册封的将近两百人的妃嫔,女人如此之多,就算按顺序排列恐怕梁帝也是宠幸不过来吧。
媛姬的情绪好像更加低落了。
自晨起她便一直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默默出神,平日里她最是注重梳妆打扮,可今天却未施粉黛,头发也随意挽起,青丝散落,颇有些杂乱无章。
谢玉真看着她那模样摇了摇头,本来打算今日让她和自己一起去花房取花呢,但看她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还是算了吧。
和陈媛姬说了一声她去花房谢玉真便离开了这里。
自那天暴雨毁了她们唯一一盆月季以后,她可是一直盼着能去花房再取一盆,毕竟朱雀巷里没什么景致,这盆花是她少有的可以给屋子增色的东西了。
房屋虽简陋,但有了一盆花心情至少还能好一点。
从花房的内侍手里接过那盆浅绿色的月季,谢玉真深吸一口气,浓郁的香气涌入鼻间。
这盆月季的香气比她之前那盆更加浓烈。
浅绿色的花苞缀在枝头,含苞欲放仿若娇羞的少女,轻触它的花瓣指尖传来一种微凉的感觉。
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失去一盆月季反而让她得到一盆比原来更加美丽更加芬芳的月季。
笑着和内侍道过谢以后谢玉真又回去了朱雀巷,想着出来时媛姬似乎心情有些郁闷,不过现下当她看到这盆月季时想来心情可以稍好一些吧。
浅绿的颜色在夏日中多了一丝清新,宫道两侧的花万紫千红,看看周边火红而明艳的繁花再看看自己自己怀里的这盆浅绿色月季,谢玉真觉得它的颜色格外醒目。
往常寂静的朱雀巷口此刻却一片熙熙攘攘。
人头攒动,穿着墨绿色服饰的内侍将那里团团围住。
谢玉真正疑惑着发生了什么事,却忽然听到了沉重的拍打声,这声音好像是用厚重的木板在不停地捶打着什么。
不仅如此,还伴随着一声声凄厉的惨叫。
走近一看,那几位内侍竟是在执行杖刑,木杖高高抬起又重重落下,那被杖责的女子身上立刻多了一道红色痕迹。
一下又一下,女子口中惨叫声连连,她被打得血肉模糊,身上那件浅碧色的衣裙早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鲜血从她后背上渗了出来,片片晕染,笼罩着轻纱的浅色衣裙此刻已是变成了深红色。
那女子挣扎着抬起头,恍惚之间,谢玉真看到了她的模样。
额前凌乱的发丝被汗水粘在脸上,妆容虽被泪水与汗液冲刷花得不成样子,但隐约可见她原本姣好的容颜,定定看去,那张原本应该是面若月盘脸似桃花的脸上惨白一片,此刻的她是狼狈又凄惨。
谢玉真却是被她的长相给惊诧了一下,她竟是丁玉华!
怎么回事?
这两天在朱雀巷里丁玉华很是春风得意,虽没有被梁帝再召幸但由于之前梁帝说过几天会封她为容华,她一直都期待着梁帝的册封然后从这里搬出去,她的屋内时不时有巷中其他美人过来与她说话,言语之中不乏对她的恭维。
谢玉真住她隔壁,这两日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她是怎么也没想到这两天在朱雀巷里炙手可热的丁玉华此时被公开施以杖刑,而且还打得这么惨。
又是一杖落下,丁玉华彻底晕了过去。
行刑的内侍嫌恶地看了她一眼便没有再管她,丁玉华一个人孤零零被扔在那里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一般,伤痕累累鲜血满身,宛若经受暴风雨摧残的娇花,零落成泥,点点稀碎。
人群并未散去,指指点点的声音落在已经晕了过去的丁玉华身上,放眼看去,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有那天对丁玉华衣裙露出羡慕之色的杨美人,还有这两天经常去丁玉华屋里坐坐与她一副好姐妹样子的几个美人。
“姐姐......”陈媛姬看到了谢玉真的身影将她拉到一边暂且离开这被包围起来的地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什么了为何丁玉华会被公然杖责?”
陈媛姬的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悯,她叹了一口气,道:“丁玉华被召幸的那日原是杜昭仪的生辰,杜昭仪摆了宴席宴请宫中姐妹,原本陛下那天也是要去她那里的,可最后陛下没去反而召幸了丁玉华,杜昭仪觉得是丁玉华令她在宫中姐妹面前失了颜面,所以今天就......”
所以就将丁玉华打成这个样子吗?
看了看丁玉华那半死不活的模样,谢玉真心上涌出浓浓的悲哀,这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感受到这个世界的残酷,封建之下等级大于天,手中握有权力便可随意决定他人的生死。
怀中抱着的月季花在微风吹拂下轻轻摇曳,缕缕香气散发着甜腻的味道,谢玉真心内却是冷如寒冰,她出发之前丁玉华还是一个鲜活的美丽佳人,娇俏的容颜,仿佛一树绽开的粉红色桃花,然而现在却失去大半生机,就像那濒临死亡的枯草。
谢玉真见她现在的样子眼中出现几分惋惜,话语中除了对她的遭遇倍感同情以外还多了些感叹,“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而且按照宫里的规矩宫妃是不能被施以杖刑的,杜昭仪她怎么能公开责打丁玉华呢?”
梁国宫廷里注重礼仪体面,失了体面的刑罚不允许被用在宫妃身上,而且宫妃即便犯下错误被责罚时也不能公开,只能私下处罚。
像丁玉华这样被拉到朱雀巷的口子上公然施以杖刑,还被这么多人观看,对于她来说除了身体上的伤痛以外还多了一层精神意义上的侮辱。
杜昭仪是在折辱她。
“她还没有被正式册封,哪里算得上是宫妃?”陈媛姬顿了顿,又可怜起丁玉华来,“陛下后宫中的美人这么多,丁玉华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他哪里还记得先前说过要册封她为容华的话,杜昭仪贵为九嫔之首,像丁玉华这等人触及她的颜面自是要责罚一番的。”
风声入耳,不远处众人指指点点的声音不断,有嘲笑、有叹息还有怜悯,墙倒众人推,现在这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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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意外。
若你得势,为了从你身上可能得到些什么利益,旁人只会曲意逢迎恭维的话语一句接一句,若你失势,趁机落井下石人人都会踩你一脚。
人情冷暖,本就如此。
“姐姐......”陈媛姬喃喃出声,她看着谢玉真的眼眸中满是认真,像是在说什么真理一样她一字一句开口道:“后宫之中,君王之爱瞬息万变,哪有一丝可信,能让咱们好好生活下去的只有地位、权势。”
媛姬这话很有道理,从她的身上谢玉真仿佛看到了一个古代女子进入宫廷后的心境变化,十五六岁的年纪本该无忧无虑,可在这吃人一般的后宫之中她却不得不成长起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封建等级的残酷之处就在于上位者可以随时对下位者出手,像摁死一只蚂蚁一样将她碾碎。
阳光正好,浅绿色的月季花在窗下披上一层光辉,坐在屋里的谢玉真却感到一阵寒冷,明明是酷暑,为何她却仿佛待在冰窖里?
她再一次提醒自己这不是那个简单的小说世界,而是一个真实的世界,是一个充满了封建血腥味,稍有不慎便会坠入万丈深渊失去性命的世界。
她想要活下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活下去。
敛了敛眼中的情绪,谢玉真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她心里想起了原著中的剧情。
一年多以后,魏国军队跨过淮水夺取荆州、郢州,连克淮水一带所有城池,紧接着跨过长江直逼梁国的都城建康。
梁国大乱,梁帝萧悯被处死于梁宫中。
书中没有直接描写梁国都城被攻破以后梁宫中的女子如何了,但谢玉真从只言片语中可以隐约推断出来,这些女子的生活应当是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凄惨。
想要好好活下去仅仅是远离梁帝还不够,就算她一直待在朱雀巷里是可以不被一年多以后的梁帝推出来挡刀,但那时魏军一进梁宫只怕她也没什么好下场。
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谁会在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谢玉真的眼中浮现出一抹坚定的神色,她不会就这样死去的。
细细想来,梁宫之中还存在着一个最大的变数,那就是原著男主李玄朔。
李玄朔是魏国七皇子,他一定可以保下她!
思绪纷飞,谢玉真回忆起书中李玄朔的种种事迹,越想她越觉得可行,有了李玄朔的帮助她一定可以在一年多以后活下来。
想要让李玄朔帮她逃出生天,第一步,接近他和他处好关系!
谢玉真的黑眸中闪过灵光,对了,上次画像的事情还未专程感谢过他,刚好可以利用这个借口给他送些点心什么的拉近一下关系。
天色不算晚,但今天是来不及去找他了,不过她现在可以去尚食局使些银子让小宫女帮她明日做些点心。
说走就走,谢玉真立刻出发,一出门便听见隔壁隐隐约约传来丁玉华的呻吟,心内不由对她有了几分同情,丁玉华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回来的时候顺便给她带些伤药吧。
5. 华容县公萧淮
急促行走着,梁宫内不允许奔跑,若不是怕因为礼仪问题被拉去宫正司谢玉真非得不顾形象地狂奔回去。
朱雀巷外面的宫门是有门禁的,每日戌时一到便会关上大门,届时她赶不回去就完了。
眼看时刻将近,谢玉真又提了些速度,她感觉自己现在都能去参加竞走比赛。
一重又一重宫门,高大的宫墙之下她步履不停。
暗淡的天色之下前路模糊起来,心内焦急的她只顾往前走什么也没注意到。
在那转弯的一瞬,猛然和对面过来正在说笑的三人撞了个满怀。
谢玉真被撞得摔倒在地,一道震怒的声音响起。
“大胆!连本王都敢撞你有几颗脑袋?!!”
本王?
他是王爷!
谢玉真心里一惊赶紧跪倒在地,低垂下脑袋出声:“奴婢知罪,还请王爷宽恕。”
虽然不清楚他是哪位王爷但先这么叫着应该没有错,来这里已经一个多月了,饶是一开始膝盖不会转弯她现在也跪得丝滑了,没办法她只是个小人物,上位者随便一句话都能让她死个千八百回了。
保命要紧,其他再谈。
萧览怒气未消,看着面前这个低下头的女子他眼中似要喷出火来,若在他府上敢这么撞他,早就被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了。
一旁的萧子正见萧览怒火高涨,抿唇一笑,缓缓开口,“临川王何必动怒,按宫中规矩冲撞王爷理当拉去宫正司责打三十杖,一会儿咱们还要去面见陛下,因着这么个人让心情不好可就不值当了。”
闻言,萧览怒火稍降,平了平心绪,他皱着的眉头松开,道:“豫章王说得有理,宫中之人犯有过错自该由宫正司处理。”顿了顿,萧览又面露不忿之色,看了一眼那跪着的女子道:“才三十杖,便宜她了。”
谢玉真低着脑袋看不见她身前站着的两人究竟是何模样,但她听到那两人对彼此的称呼心里却明白了他们是何许人也。
临川王萧览和豫章王萧子正,梁国宗室大臣,梁帝萧悯的两个堂弟,平日里深受梁帝的喜爱和器重。
光是听萧览的声音就知道他刚才是有多生气了,萧子正又说应该把她拉去宫正司,只怕今日是不能善了了。
谢玉真转动脑子,飞快的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才能摆脱被杖责的命运,却听得最边上的那个人开了口。
虽然低垂下脑袋看不清他的样貌,但余光中可以扫视到一个蓝色衣衫的清瘦身影,他仿若一棵雪松静静伫立,通体流露出一种贵公子的气质,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人难以忽视他的存在。
温润如玉的嗓音仿佛春天午后的清风,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抚平了谢玉真此刻微微不安的情绪,“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她也不是有心的何必责罚得这么重?”
萧览一听这话却是不高兴了,直接看向他道:“华容县公,你是在为她求情吗?”
那人轻笑,语气温和地摇了摇头,“并不是,只是萧淮以为若因她误了面见陛下的时辰就不好了,堂兄不如高抬贵手就饶了她这一次,以您的身份再与她计较反倒失了体统。”
萧览听了他这话心里沉思片刻,想着确实如此,与她在这里耽搁这么久险些误了见陛下的时辰,不好让陛下继续等待,萧览急着离开便瞅了她一眼,道:“算你运气好!”
脚步声响起,那三人渐行渐远,谢玉真抬起头注视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其中一人,似雪松挺立,天潢贵胄的气质一览无余,贵气之中还多了些温润如玉,好似清风明月,阳春白雪。
谢玉真心里掀起一阵巨浪,只因为那人的名字。
华容县公萧淮,梁帝萧悯九叔武陵王萧岳的第四子。
此时的他看似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宗室子弟,在多位堂兄已被封王的情况下显得他这个县公的爵位是多么不起眼,但谢玉真知道,半年之后他便会因为从军有功被封为衡阳王。
而在一年多以后,魏军攻入建康之时他离开这里在暗中积蓄力量,待魏国因为皇室争斗而内乱不断之时,他则会打着光复大梁为梁帝报仇的旗号自立为梁帝,重新收复失地还都建康。
他也是后期李玄朔一统天下最大的阻力。
当李玄朔忙着在魏国与一众兄弟明争暗斗夺嫡成功之时,萧淮早已荣登大宝而且统一南方。
南北对峙之下,他们多次交战,互有胜负,在《江山帝王业》这本书中,后期两人的对手戏也是这本书里面最精彩的部分,乱世之中,英雄辈出,金戈铁马之下战鼓声声,战场上热血厮杀也不乏英雄之间的惺惺相惜。
......
天色渐晚,谢玉真疾步而行,终于赶在宫门即将关上之时回到了朱雀巷。
刚一进来,身后不远之处的那道宫门被内侍重重关上,听着厚重的关门声谢玉真松了一口气,还好赶上了。
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里面装有金疮药,这是她从太医院那边花钱买的,梁宫内不禁止宫女生病前往太医院救治,所以她才能花钱买了这金疮药。
匆匆来到丁玉华那屋,丁玉华此刻趴在床上双眼紧闭不省人事,一副虚弱的气若游丝的样子,谢玉真将药瓶递给与她同屋的美人让她帮丁玉华上一下药,而后便离开了。
回屋以后却见陈媛姬对着那盆月季花不知在做什么,她背对着谢玉真,谢玉真看不清她的动作,只是依稀看见她好像往月季花上撒了些什么东西。
“媛姬你在做什么?”谢玉真出声询问。
陈媛姬听到谢玉真的声音身子一顿,抖了一下,立刻将手中的一个小瓶子藏入袖中。
她转过身来掩饰住眼中的惊慌失措,笑着道:“没什么,这盆月季开得正盛,我心里喜爱得紧就想着仔细看看它,对了,姐姐把那金疮药给丁玉华送过去了?”
谢玉真点了点头。
陈媛姬又笑了笑,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谢玉真听到这话眼中却浮现出疑惑的神色,她怎么感觉媛姬奇奇怪怪的,走之前她说要去给丁玉华拿金疮药媛姬还挺不乐意的呢。
媛姬虽然觉得丁玉华有点可怜,但也觉得最好不要和她扯上什么关系,那时她一说给丁玉华送药媛姬的小脸立刻皱了起来。
可现在,她竟然说她把金疮药给丁玉华送过去太好了,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还有刚刚她对着月季究竟在干什么?
谢玉真靠近那盆月季,正欲看看它到底有什么和之前不一样的地方,陈媛姬却立刻抱起它用袖子一挡就要往外走,她眉眼弯弯笑着道:“姐姐,夏日多蚊虫,这花放在屋子里招虫子,今日天色已晚我看还是把它放到外面去吧,若姐姐想看它,明日我再把它抱回来。”
说完,陈媛姬未等谢玉真有任何话语便将那盆月季抱到了外面。
室内残留着一股甜腻的香气,萦绕在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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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久久没有散去。
那盆浅绿色的月季本就很香,现在谢玉真却觉得它的味道比以往更加浓郁了,以往是芬芳扑鼻,现在却是香气猛烈得直往鼻子里冲。
窗下,陈媛姬俯下身子不知又撒了些什么东西。
陈媛姬回来与谢玉真擦身而过,谢玉真拉住了她的衣袖,目光盈盈,其中不乏担忧之色,“媛姬,别做傻事。”
看着谢玉真眼中真挚的担忧,陈媛姬心口一热,她将手覆在了谢玉真拉住她衣袖的那只手上,目光定定,“姐姐,不管媛姬做了什么那都是为了咱们俩的将来。”
谢玉真叹息一声,媛姬这执拗的样子她很怕她会做出什么不受控制的事来。
“媛姬,听我一言,有时候急不得,越想得到一件东西的时候反而越是要慢慢来,徐徐图之才好,若着急了恐怕结果会不尽如人意。”
陈媛姬松开谢玉真的手,转而将她扶到案几边坐下,看着谢玉真明亮的黑眸她竟有些不敢对视。
停顿了片刻,陈媛姬眼中仿佛有百般情绪,纠结、难忍、担忧,以及最终看向谢玉真时的诚挚,她目光灼灼,道:“姐姐待我极好,入宫之时我染了风寒是姐姐不眠不休的照顾于我我才那么快的好起来,后来学规矩我经常被罚面壁,也是姐姐趁着教习姑姑不注意给我送吃的,我早已把姐姐当成是我的亲姐姐,今日我就和姐姐说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谢玉真被她眼中浓厚的情绪感染,媛姬眼含信任,她看向她的目光中那种深情厚谊的感觉给她带来如高山一般的倚重,入宫之时的举动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她还一直记挂在心上。
心间泛起一丝暖意,谢玉真看向她的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几分柔和,“媛姬,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姐姐,丁玉华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在这宫里如果没有权势那便会任人践踏,所以为了咱们以后的生活一定要得到陛下的宠幸,不仅如此还要高高的往上爬。”
“媛姬,我知你心,可你有没有想过,为了得到陛下的宠幸而使这些手段,若是被发现了结果会如何?”
回想起刚才媛姬往那月季花上撒了些不知名的东西谢玉真就一阵担心。
陈媛姬笑了笑,眼中是飞蛾扑火般的决绝,“姐姐放心,我已从王总管那里得知明日陛下很有可能会来这里,若我这些小手段能把陛下吸引过来,咱们姐妹定能成为嫔妃享受荣华富贵,若妹妹失败,绝不会连累姐姐,此事的后果由妹妹一力承担。”
谢玉真轻拉她的手,面带忧虑之色,“媛姬,你我之间何谈连累,只是我还是很担忧你,而且我其实不是很想成为陛下的嫔妃。”
梁帝现在是谢玉真心里排名危险系数第一的人物,和他扯上关系没什么好果子吃,谢玉真千方百计就想离他远一点,以免重蹈了原著中的覆辙。
陈媛姬以为谢玉真说不想成为嫔妃是因为害怕她谋划失败,便没有再多说些什么只是安慰她道:“放心吧姐姐,媛姬知晓分寸的。”
看着媛姬那仿佛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的眼神,谢玉真心道,但愿媛姬如愿以偿,只是媛姬一人富贵便好了,无需带上她。
打定主意,谢玉真想着明日她正好要去李玄朔那里一趟,刚好给媛姬的谋划留出了空间。
媛姬希望得到富贵,虽不知她后来结果如何了,但至少她此时是如此殷切地期盼着,对于她的想法谢玉真不会阻拦,她尊重她的选择。
6. 她的心意
阳光正好,微风徐徐。
拿着用油纸包起来的芙蓉玉露糕谢玉真来到明月阁。
昨天花了些银子让尚食局的小宫女帮她做了点心,她现下打算用它来感谢李玄朔。
她今日穿了一身丁香色的轻纱流烟裙,走起路来衣袖轻挥有一种飘渺的仙气感,柔顺的头发乌黑如墨,微斜的发髻间一根白玉簪莹润透亮,再看那好似月光一般的面容泛着清浅的笑意。
满室墨香之中多出来一缕幽香,这香沁人心脾,浅浅浮动。
李玄朔抬眸,浅棕色的眸子中映入一个身姿窈窕的人来。
她笑得顾盼生辉,面若流光,沉寂已久的屋内因她的到来增添上几分灿烂之色,李玄朔手中的画笔停顿了一下。
回过神来他正欲开口询问,谢玉真却先说出了此行的目的,“李画师,我来给你送点心了。”
说罢,谢玉真笑意盈盈地将手中的油纸包放在了他面前的案几上。
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目若寒潭仿佛深不见底,视线从那油纸包上扫过,转而露出一抹探究的意味。
“美人何故给李期送点心?”
“当然是为了感谢李画师。”
谢玉真笑意更浓,她的身子又往前探了一些,“多谢李画师那日给玉真行了方便,玉真没能因画像被陛下选中特此来向李画师表达谢意。”
阳光落在发间那支白玉簪子上散发出明晃晃的光,映射之下她雪白的肌肤上仿佛多了一层金色,眼波流转,耀如春华,这张脸近在咫尺,李玄朔甚至可以从她那秋水剪瞳中清晰地看到自己的身影。
他心弦微动,却被她这靠近的动作引得身子一僵,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近了,如兰的气息萦绕在耳畔,不知为何他的心里多了一丝慌乱。
李玄朔身子微微往后不着痕迹的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一些,他别过脸垂下眸子,道:“美人言重了,不过是微末小事竟也值得美人专程致谢。”
“这可不是微末小事,对玉真来说这是一等一的大事。”
话落,谢玉真打开油纸包,展露出里面精致的糕点。
芙蓉花形状的糕点错落有致,珍珠白的花瓣上点缀着金黄色的花心,甜香缭绕,玲珑小巧。
“李画师,快尝尝看好不好吃,这是玉真专为你准备的。”谢玉真拿起一块芙蓉玉露糕便要递给他。
李玄朔浅棕色的眸子落在那柔荑之上,细长又白嫩的手指拿起一块珍珠白色的糕点,她的手竟比糕点还要白出许多。
没有发现李玄朔的失神,谢玉真见李玄朔没有接过糕点便以为是他有了疑心。
也对,李玄朔隐藏身份来到敌国,平日里自是小心谨慎,别人给的东西他一般都是不吃的,以防里面被下了什么毒药。
思及此,谢玉真脸上勾出一抹真挚的笑,她将手中的那块糕点掰成两半,一半自己拿起来吃了一口,另一半则给了李玄朔。
“李画师,玉真替你尝过了,这糕点味道甘甜很是不错,快尝尝吧。”
谢玉真只顾着想让李玄朔知道她这糕点没什么问题,却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在男女大防甚严的古代,非亲近之人是不可以同食一块点心的。
李玄朔一怔,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
但见谢玉真脸上神情自然,笑容里也没有掺杂着其他情绪,李玄朔微乱的心这才平静下来。
瘦削的手从她手间将点心接过,两人的手在不经意间有了短暂的触碰,当触碰到她柔软的指腹,他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糕点入口,甜腻的味道传来,以往他最不喜甜,可不知为何竟觉得今日这糕点的甜味很是可口。
抬眸对上谢玉真一脸的期待,李玄朔唇角微动,竟是有了一抹浅笑,“确实不错,多谢美人了。”
见他没有再拒绝,谢玉真心里也是很高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谢玉真想着自己也不能在这里待太久便提出了告辞。
她丁香色的衣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背着光的她仿佛多了一层圣洁的颜色,亭亭玉立,曼妙的身姿倒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看着她即将离去的背影,不知怎的,李玄朔下意识地问出了那一个令他有些困扰的问题:“美人,为何你不想成为梁帝的妃嫔?”
几乎是在问出的那一瞬间李玄朔就后悔了,他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一贯小心谨慎,怎么今日就控制不了自己,更失误的是,他没有称呼梁国的皇帝为陛下而是直称他为梁帝。
李玄朔自知失言,心里一阵懊恼。
所幸谢玉真回过身来面色如常,没有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她抿唇一笑,在夏日绚烂的颜色中是那么的引人夺目,脸上浅浅的梨涡给她填了几分可爱,她好似含苞欲放的花朵,在与李玄朔浅棕色的眸子对上的那一瞬,她道:“因为我不喜欢他呀。”
因为她不喜欢他。
很简单的一个理由,甚至不需要多想谢玉真就说出了这句话。
如果今天面对的是别人,防止因为说出口的话给自己招来祸患,或许谢玉真还要思量一下编个什么理由,甚至可能还要自污一下说她配不上梁帝,为人粗陋无知等等。
但她现在面对的是李玄朔,她知道李玄朔不会把这句话传出去更不会因此对她造成什么不利的后果,所以便直接说出了这句话。
当然了,她已经说得很委婉了,她何止是不喜欢梁帝啊,她那已经是极其厌恶他了,后宫成群好色如命,原著中还把她给推出去挡刀,简直是又可恶又可恨。
谢玉真不知道因为她这句话给李玄朔引起了不小的震撼。
对于一个自幼接受封建礼教的纯古代男子来说,她这话可就带了些离经叛道的意思。
帝王为九五至尊,乃是一国最尊贵之人,凌驾于万万人之上,手中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杀大权,向来只有皇帝不喜别人,而她却直言不喜皇帝。
如此直接,如此直白。
没有人会不喜欢权力,也没有人会不喜欢那种权力能带来的荣耀。
李玄朔想起他的父皇,尽管他已年老,但后宫中却从不缺乏年轻漂亮的妃子,只因为他是魏国的皇帝。
无论他高矮胖瘦,无论他年轻还是年迈,无论他相貌是否丑陋,只要他手中握有魏国的最高权力,那么年轻漂亮的妃子就会前仆后继的来到他身边,为了讨他的欢心甚至不惜做出伤害自己的举动。
这便是权力,他也一直以为权力是令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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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趋之若鹜的。
然而她却把是否喜欢排在了权力之前。
原来这世间还会有人认为自己的心意胜过所有,为了不违逆自己的心意甚至做出拒绝帝王的事情。
想起她之前在自己的画像上滴落墨汁,李玄朔唇角微勾。
她的身影早已远去,望着她消失的地方他良久沉默。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谢玉真可不知道她离开以后李玄朔对她有了一层滤镜。
谁会不喜欢荣华富贵锦衣玉食,谢玉真自然也是喜欢的,如果梁帝不这么好色反而十分专情,而且他相貌英俊,之后梁国也不会被魏军攻破的话,在性命无忧的情况下她或许还真的会考虑一下梁帝。
至于现在,呵呵,命最重要,其他一切都靠边。
走在路上谢玉真回想起刚才的举动,李玄朔对她的印象应该是不错,这是一个好的开头,接下来再接再厉,争取在一年之内与他建立深厚的友谊,这样一年多以后建康城破李玄朔看在他们相处的情分上或许能救她逃出生天。
心情愉悦,谢玉真回到朱雀巷时却见到了两个意想不到的人。
媛姬不在屋内,王总管和另一名内侍反而出现在了这里,看样子他们已经等了谢玉真许久。
王忠纯一见谢玉真便喜气洋洋道:“哎呦,才人可算回来了,老奴在这里给谢才人道喜了。”
才人?什么才人?
谢玉真听到这个称呼心里顿时一惊。
未等她反应过来,王忠纯却笑着道:“陛下有口谕,才人还不快跪下接旨。”
迷迷糊糊跪了下来,另一名内侍说起了梁帝的口谕。
“陛下口谕,封谢玉真为才人,迁居含章殿偏殿!”
什么?她被封为才人了?!!
好惊悚的一件事,谢玉真听了以后满脸的不可置信。
她跪在那里一直愣神,也没有说谢恩,说口谕的内侍不由得皱起了眉,这位谢才人怎么了?
王忠纯发觉不对赶紧给她打掩护,“哎呀,谢才人这是惊喜过度都忘了叩谢圣恩了,谢才人,还不快谢恩。”
压着惊慌的情绪谢玉真赶紧道:“臣妾谢恩。”
内侍一走,王忠纯立刻对着她谄媚起来,“老奴就知道谢才人是个福泽深厚的,不瞒您说,在这一批美人中老奴最看好的便是您和陈才人了,果不其然,现在您和她都成了才人,老奴真是没看走眼啊。”
恭维的话语源源不断,王忠纯连连谄笑。
谢玉真却是心里一阵冰凉,她问起了王忠纯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何她会被突然封为才人。
王忠纯谄媚的脸上做出佩服的表情,仿佛在说什么神奇的事情一样,道:“陛下今日降临朱雀巷,却见彩蝶飞舞,尽数落于才人门前的这盆月季上,陛下一时好奇驻足观看,陈才人因此得了陛下宠幸,才人您与陈才人姐妹情深,陈才人得幸后又向陛下举荐了您。”
她的老天啊!
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
仿若晴天霹雳,谢玉真心内犹如万马奔腾,她怎么也没想到媛姬成了嫔妃以后还会举荐她。
媛姬倒是真的做到了苟富贵勿相忘,可她却是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富贵啊。
7. 救场
天色暗淡,时辰已然不早。
含章殿的偏殿内,烛火摇曳着照亮了偌大的寝宫。
一重又一重的纱幔垂下,好似道道屏障隔绝了外面的窥探。
谢玉真在烛光之下看向面前的铜镜,镜中清晰地倒映出了她此刻的样子。
乌黑的头发被梳成飞仙髻,栀子花形状的白玉簪插在发髻中间,珍珠小饰好似星星一样点缀在发鬓上,一闪又一闪,泛起莹润的光泽。
再看那妆容就更是经过精心打扮一番了。
然而看着如此漂亮的模样谢玉真的表情却是一言难尽。
原因无他,昨日她刚被封了才人迁居含章殿偏殿,今天梁帝就让人传了话说晚上要过来。
骤然得此噩耗,即使谢玉真自认为自己一向是好脾气,但此刻心里都忍不住问候起梁帝的祖宗了。
这个花心又好色的梁帝他是不是有什么大病啊,他见都没见过她就封她做才人。
这符合逻辑吗?
这当然不符合逻辑!
脑中思绪不断,谢玉真心里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应对梁帝,反正她绝对不会和他发生什么关系。
装病?
来了癸水?
犯了癔症?
就在谢玉真谋划着接下来该如何做时,她的婢女挽荷走了过来。
“才人,陛下刚才派了人传话,今夜宴请宗室晚上便不会再过来了。”
什么?晚上不过来了!
得知此事,谢玉真顿时心花怒发,仿佛被天上掉的馅饼给砸中了。
太好了太好了!
本来还愁晚上该怎么应对梁帝呢,现下他说不过来简直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啊。
谢玉真心里大喜,面上却不显。
看着她不说话沉默的样子挽荷以为她难过,便安慰道:“才人不必忧虑,陛下今日召见临川王等人一时兴起便想与宗室众人饮酒,并非是有意不来才人这里的,日后才人定会得到陛下宠幸的。”
谢玉真心道,她日后也不想得到那什么梁帝的宠幸。
其实以梁帝这庞大的后宫数量,只要她最近不被梁帝注意到,想来不多时梁帝就会把她抛之脑后,根本忘了他的后宫中有她这号人物。
毕竟此时梁帝后宫中正式被册封的嫔妃已经突破两百大关,人一多了他记性就会不好,记性一不好了他就会想不起来她。
心里稍微宽慰了些,听到挽荷说梁帝宴请宗室,谢玉真就随口问道:“今夜陛下都宴请了哪些宗室?”
挽荷回想了一下,道:“先开始只有临川王和豫章王,但后来陛下把同辈的宗室基本上都叫来了,对了,还有徐大人也在。”
徐大人?
姓徐又与梁帝亲厚的,难道是他?
谢玉真眸中闪过一道微光,问道:“可是徐安童徐大人?”
“正是。”
果然是他。
在原著中,徐安童乃是梁帝身边一大佞臣,此人巧舌如簧极善谄媚逢迎,平日里变着法儿地讨梁帝欢心,知梁帝好色不仅想出设立花鸟使为梁帝选美,自己还大肆搜罗民间美女献上,甚至连有夫之妇都不放过。
他为人气量狭小,且生性贪财,原著中李玄朔就是利用他这一特性给他贿以重金,令他做出了不少败坏梁国朝纲之事。
不仅如此,徐安童还对男二号萧淮做了许多陷害之事。
谢玉真想起原著中的剧情,梁帝的九叔武陵王萧岳最是看不惯徐安童这等奸佞小人,在朝堂上多次公然抨击于他,甚至还上疏进言让梁帝处死他以安社稷,徐安童对萧岳怀恨在心,准备暗中报复他。
萧岳是梁帝的亲叔叔,毕竟是梁帝长辈,且在朝中有着不小的势力,徐安童不能直接对他下手,于是就把坏心眼放在了他儿子的身上。
在一次宫宴上,武陵王萧岳的第四子华容县公萧淮进宫赴宴,徐安童在萧淮的酒里下了药,趁着他离席醒酒的时候让人把他引到一处宫室,并安排了一个宫女打算诬陷萧淮对她欲行不轨。
若不是萧淮定力强没有真的对那宫女下手,萧淮就完了,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饶是如此,他也被梁帝斥责一顿,差点丢了爵位。
当然,这只是萧淮前期的一个小挫折罢了,后面他就越来越顺风顺水了。
谢玉真想了想现在的情景,梁帝设宫宴,参加宴席的是梁帝的同辈宗室,而且还有徐安童在。
天呐,不会这么巧就是原著中的那一场宫宴吧?
谢玉真越想越觉得可能,她看向挽荷,“挽荷,今日的宴席华容县公可有参加?”
挽荷想了想,道:“应该是参加了的,听陛下身边的吉总管说,除了义兴郡公和秣陵县公抱病未能赴宴,其余陛下亲近的同辈宗室都来了。”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如同雪松一般的身影,谢玉真心里立刻有了谋划。
若真的是原著中徐安童陷害萧淮的那一场宫宴,她恐怕得要出去一趟了。
萧淮之后会被封为衡阳王,在梁帝死后会重新建立梁国自立为帝。
如果她救了他让他免于这场陷害,倒是能与他结个善缘,日后说不定他能给她很多帮助。
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谁知道一年多以后魏军攻入梁宫会是何种情景,万一李玄朔救不了她怎么办?
两头下注,与萧淮也要处好关系,倒时就看这两人谁能救她了。
......
明月高悬,夜色迷离。
长乐殿内华灯璀璨,觥筹交错。
乐师敲打着编钟奏出清脆悦耳的声音,琴音与编钟附和,管弦之声如同仙乐。
萧淮再一次饮下一杯酒,顿感眩晕,许是饮酒过多他面上升起一团酡红之色。
摆了摆手拒绝旁边堂弟递过来的一杯酒,他起身打算出去醒醒酒,喝了这么多再不清醒一下恐怕一会儿会因为醉酒而做出失态之举。
悄然离席,他青色的衣袖从桌上拂过,不慎沾染上琉璃杯中晃荡的酒,那袖子上顿时颜色深了一片。
萧淮素来喜洁,然而现在他却没有发觉衣袖被酒水弄脏,足以见得他醉得不清。
上首的梁帝喝得尽兴,左右与他不知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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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他竟开怀大笑。
酒香四溢,众人沉醉在一片热闹的景象之中,几乎无人注意到身居末席的华容县公已然离席。
除了一人。
那人坐在离梁帝很近的地方,他眼睛极小,远远看去仿佛是两颗绿豆点在了眉毛之下,颧骨高高凸起,脸颊凹陷无肉,这本是一副极为刻薄的长相,但他留了两撇小胡子,配合上他那滴溜滴溜转动的眼睛,这刻薄之余又多了几分精明。
此人正是梁帝的宠臣徐安童。
注视着萧淮离去的身影,徐安童那小眼睛里闪过一道暗芒,饮下一杯酒后嘴角挂起一抹阴险的笑。
殿外,谢玉真一直躲在很远的一处墙角注视着这里。
她小心翼翼,不敢让别人发现,这里属于前朝,后宫妃嫔无诏不得来此。
萧淮的身影出现,他似乎喝了很多酒,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他身边过来一个内侍搀扶住了他,两人不知说了什么,内侍扶着萧淮走在宫道上渐渐离开了长乐殿一带。
谢玉真悄悄跟了上去。
更深露重,夜色漆黑。
萧淮迷迷糊糊,任由那内侍扶着他进了一处宫室。
内侍将萧淮放到床上,露出一抹邪笑,他看着半昏半醒的萧淮道:“华容县公,就是这里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片刻再回去吧。”
谢玉真在外面看着那宫室上方的牌匾,心里一惊。
雨花阁。
这里已是属于后宫的范畴,虽然这处宫殿似乎此时并无后妃居住,但它确确实实是一处嫔妃的宫殿啊。
就知道徐安童那家伙没安好心。
按照梁宫里的规矩,后妃不能擅自来到前朝,前朝外男也不能私入后宫。
徐安童设计让人把萧淮带到后宫,即便他什么都没做也是犯下重罪。
原著中,梁帝好像就是要治萧淮一个私闯后宫之罪把他爵位革除,若不是朝中多位大臣给他求情,萧淮可就真的栽在这上了。
那内侍刚一从雨花阁里出来谢玉真就立刻进了里面。
躺在床上的萧淮脸上有一片不正常的红色,他似乎有些难受,紧锁着眉头。
萧淮晕晕沉沉的,他感觉自己好热,不知怎的,身体之中升腾起一股热气。
“华容县公,华容县公!”谢玉真赶紧推了推他,试图唤醒他。
“唔......”萧淮的眼前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他看不清她的脸。
“你是......谁?”
他口中呓语,眼神迷蒙,很明显醉得不轻。
正欲再和他说些什么,谢玉真却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糟了,一定是徐安童安排的那个宫女!
没时间了,先把他带离这里再说。
看了一眼烂醉如泥的萧淮,谢玉真心一横拽起他拖着就往外走。
哎呀,死沉死沉的,他看着清瘦怎么这么重!
雨花阁外面有一片林子,谢玉真立刻带着他躲了进去,黑夜里本就视线不清,再加上重重树影遮挡,他们的身影被掩盖了个一干二净。
8. 危机四伏
身体上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燥热感,萧淮不适地皱了皱眉,他的眼睛微微睁开,恍惚间,一张如玉的脸庞映入眼帘。
清冷的月光好似在她的雪肤花貌上蒙了一层薄纱,若隐若现的后面是她美得令人心醉的容颜。
他躺倒在她的怀里,抬眸正对上的是她的侧脸。
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下意识地将手探向了那张侧脸,想要将她的脸扶正好好将她看清。
谢玉真被他这动作给吓了一跳,赶紧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她的手冰冰凉凉,放在他那滚烫的手心上给他降了些温度。
手间的凉意令他舒服得眼神微眯,他看着眼前这张陌生的面孔问道:“你是——”谁?
谁字还没说出口,他就被谢玉真的手给捂住了嘴。
柔软又带着冰凉的触感从他的唇上传来,萧淮怔住了,身子变得僵硬,他从未与女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男女授受不亲,他讶异地看向了她,却正对上她惊魂未定的眼神。
萧淮这突然开口的声音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惊吓,谢玉真心想他知不知道她们现在是什么情况啊。
那内侍和宫女正来到雨花阁前,如此之近的距离若让他们发现可就糟糕了。
只要那内侍和宫女大喊几声,附近巡逻的禁军就会被吸引过来,若是被禁军看到她们现在的样子,到时候不光是他,她也要完蛋了,从此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人就又多了一个。
谢玉真将萧淮瘫倒的身体扶了扶,又把他的头对准雨花阁的方向。
她指了指那边,示意萧淮好好看。
透过林子的间隙,月光清晰地照耀到了那块牌匾之上,雨花阁三个大字就这样明晃晃地印到了萧淮眼中。
当看清那是何地方,之后又有一内侍和一宫女鬼鬼祟祟进去,萧淮的酒立刻醒了大半。
雨花阁!
这里是后宫!!!
脑海中浮现先前的记忆,他刚刚好像就是被一个内侍给带到了这里。
若他现在还在雨花阁里,这宫女一进去再大喊几声把禁军给吸引过来,即便他什么都没干那也完了。
私闯后宫是重罪。
内侍与宫女没有在里面发现萧淮的身影,当下也是急匆匆跑了出来。
四处张望,好像在找寻着什么。
谢玉真捂着萧淮的手又用力了些,她心里暗暗希望他可别再发出什么声音来。
她们这边鸦雀无声,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动静。
片刻,找寻无果的内侍与宫女不由得有些气急败坏,尤其是那内侍,他还跺了跺脚,脸上除了焦急还有一丝恐惧。
找不到华容县公,他还怎么向徐大人交差啊。
许是觉得萧淮早已远离这里,加之又担心被巡逻的禁军发现,内侍与宫女对视一眼收起不甘的神色,只得匆匆离开。
待他们离开以后,谢玉真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回过神来的谢玉真看向萧淮,却发现他此时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视线回归,只见她们现在还保持着先前的姿势。
她的手捂在他口上,他倚在她怀中。
谢玉真立刻尴尬地笑了笑将手放下来又推开他的身子起来。
将他拖到林中时他醉得厉害,她怕林子遮挡不住他高大的身材便将他放倒身体蜷缩起来,两人靠的近,他的头正好放到了她怀中。
“多谢姑娘了,今日若非有姑娘,只怕萧淮是难逃重罪了。”
月光下,他清醒的样子出现在了谢玉真眼中,年轻的贵公子温润如玉,眉目之间仿佛朗月入怀,带着几分书卷的气息却又隐藏着一点淡淡的英武,一袭青色的衣衫笼罩在他修长的身材上,丰神俊朗之余还多了一些儒雅。
谢玉真浅浅的笑了笑,“华容县公言重了,县公人品贵重,且先前对玉真有恩,玉真既然见县公遭受陷害,那自然是不能袖手旁观了。”
先前的经历是一个很好的理由用来解释清楚她为何会来救他,也同时可以让萧淮知道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大好人。
然而当听到她说自己对她有恩,萧淮眼中却出现了疑惑之色。
“恕萧淮眼拙,在此之前萧淮对姑娘并无什么印象。”
“县公可还记得前几日与临川王、豫章王一同入宫的情景?玉真不小心冲撞了临川王,是县公帮我求情免了宫正司三十杖责罚的。”
闻言,萧淮回忆起了那一日的情景,宫道上,低头跪着的女子......
萧淮恍然大悟,“原来是你。”
未等萧淮继续说些什么,不远处禁军巡逻的脚步声响起,谢玉真对萧淮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两人不再言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隐藏在林子中。
夜里一片漆黑,可她的模样却清晰的映入萧淮眼中。
萤火虫的微光星星点点,她眉目如画,姝容绝丽,眼眸好似一汪春水泛着盈盈波光。
见萧淮看她,谢玉真习惯性地露出一抹笑容,示意他不必紧张。
这一抹笑令萧淮心间一颤,林子外面禁军的脚步声逼近,在这种紧张又有些压抑的氛围中对上她的笑颜,蓦地,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些。
谢玉真一直注视着外面禁军的步伐,她没有发现,萧淮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许久。
良久,巡逻的禁军离开这片地方,谢玉真紧绷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两人从林子里出来,宽敞的宫道上多了两道衣袂飘然的身影。
萧淮恢复了以往那清风明月般的样子,他和谢玉真第一次见到他时没什么两样,如雪松一般站立,贵气浑然天成。
他这般温润如玉的贵公子形象与方才隐藏躲避时的狼狈形成鲜明对比,谢玉真不禁心内暗笑。
危机暂时接触,松了一口气的萧淮这时也看向谢玉真。
她梳着飞仙髻,穿着丁香色的织锦流云裙,看穿着俨然是一副宫妃的打扮。
她是后宫中的一位妃嫔,意料之中,可以在后宫中搭救于他的女子想来不是宫女就只有嫔妃了。
只是不知为何,萧淮的心里竟有了一种淡淡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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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
压下心里那微不可察的情绪,萧淮脸上出现柔和,眼中含笑,道:“先前是萧淮失礼了,姑娘应当是后宫中的一位妃嫔吧,不知是哪位娘娘,萧淮日后定会报答娘娘今日的恩情。”
“娘娘不敢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才人罢了,我叫谢玉真。”
萧淮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谢玉真。
他记住了。
凉风又起,乌云遮月,二人就此别过。
谢玉真小心翼翼地往含章殿方向走去,含章殿目前只有她一位嫔妃居住,幸好是如此,不然她这么晚出来肯定会被别的嫔妃察觉,到时候可就糟糕了。
另一边,萧淮悄无声息地回到了长乐殿。
一入座,正好对上了梁帝的询问。
梁帝萧悯不知是喝了多少酒,已然是面色潮红,眼神迷离。
他笑着又饮下一杯酒,说话间带了浓浓的醉意,“华容县公,你去哪里了这么久才回来,刚才安童还和朕说发现你不见了好久要去找你呢。”
“让陛下担忧了,臣先前酒醉恐于陛下面前失仪,便出去殿外醒了醒酒。”
“哦,是这样啊。”
萧悯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和左右喝起了酒。
见萧淮好端端的回来徐安童的小眼睛里闪过一丝惊慌,他怎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按照计划他现在应该是被禁军押解过来啊。
心里正慌张着,一旁又有人给他敬酒,“徐大人,我敬你一杯。”
来不及多想,徐安童赶紧又在脸上挂起假笑,慌忙接过那人递过来的酒杯。
徐安童这副因为惊慌而略显错乱的样子直接印入萧淮眼中。
萧淮抬眸,注视了徐安童片刻,眼神中晦暗不明。
梁宫夏日多酒宴,这日好像也只是其中平平无奇的一场。
含章殿在后宫中位于比较偏僻的位置,若非有意萧悯恐怕是许久都不来这一带的宫殿光顾一次。
谢玉真对含章殿可是太满意了,萧悯本就对她没什么印象,她又住得这么偏远那更是令他想不起来后宫还有她这么一号人物。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距那日酒宴又过去了好些天,萧悯没有一次要过来她这里。
他早就把她忘了,这可太好了。
谢玉真这几天的心情很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日里躲在含章殿吃得好睡得香这日子是美滋滋的。
又是一日风清气爽,许久不见的陈媛姬来到了含章殿。
算算日子,自被封为才人起她就没见过陈媛姬,她住含章殿,媛姬住芙蓉殿,二人不在同一宫殿且相距甚远,出去看她她又怕遇见梁帝,所以这些天便没有去找她。
现下陈媛姬能来她这里,谢玉真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陈媛姬成为宫妃以后吃穿用度自然是比以前好了太多,按理来说她应该是容光焕发神采奕奕,可谢玉真却发现她眼下一片乌青,面容憔悴,还瘦了不少。
“媛姬,发生什么了,我怎么感觉你比之前憔悴了很多。”
9. 媛姬受罚
陈媛姬坐在她身旁,叹了一口气,道:“还不是那个郑婕妤。”
“郑婕妤?”
谢玉真对后宫众人虽然知之甚少,但还是听说过郑婕妤的,她是媛姬所在芙蓉殿的主位,前些日子向挽荷打听媛姬在芙蓉殿的消息时顺便也了解了一下她。
郑婕妤入宫多年,恩宠平平,但风评不错,据说几乎没有与人发生过什么大的冲突。
谢玉真眼中出现不解之色,“媛姬,郑婕妤对你做了什么?”
陈媛姬回忆起这几天自己的日子,立刻向谢玉真大吐苦水,“姐姐,我现在才知原来这世上真有人如此会装,那郑婕妤平日里一副与人为善和和气气的样子,可谁知她私底下竟会这般磋磨人。”
“刚住进芙蓉殿的时候我还挺开心,芙蓉殿距离陛下的寝宫不远,主位郑婕妤据说也是个好相处的人,可没想到这才几日啊她就原形毕露了,每天早上让我去给她请安,给她行礼把我晾在那半天不理我,她用膳的时候专门让我过去陪她,说是陪她其实就是站在那里给她布菜,她还时不时让我晚上抄写经书,这些天我几乎是日日熬夜没睡过一个好觉。”
谢玉真一瞧,媛姬的眼中果然有了很多红血丝,一看就知道她最近没有好好休息。
“媛姬,那郑婕妤怎会如此对你,她这样做难道就不怕传出来败坏她在后宫中的名声吗?”
陈媛姬讽刺道:“芙蓉殿里都是她的人这消息传不出来,就算传出来她也有理有据,按照宫规我一个小小才人去给主位请安不是应该的吗,她忘了叫行礼的我起来有谁能说她是故意的?还有让我去陪她用膳,她只需说是出于好意,毕竟才人的膳食可比不上婕妤的丰富。至于抄写经书那就更简单了,她是以为陛下祈福的名义让我抄写的,谁能说她做错了?”
“媛姬......”谢玉真拉起她的手,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陈媛姬苦笑,“姐姐,郑婕妤是把我当成出气沙包了,她为了维持好名声从不在外面与人争执,也从不会在明面上责罚于看不顺眼的低阶妃嫔,但我是她宫里的人,而且陛下只宠幸过我一次便再没有召幸过我,不得宠又位分低,她但凡有不顺心的地方自会宣泄在我身上。”
“媛姬,要不你想想办法换个宫殿吧,郑婕妤这样磋磨你日子久了你可怎么受得了?”
谢玉真听了郑婕妤暗中磋磨媛姬也是很为她焦急,这种私底下的折磨可是比明面上的责罚更令人难受,偏偏就像媛姬说的那样郑婕妤如此行事还挑不出她的太大问题。
陈媛姬摇了摇头,语气中颇有些无奈,“换不了的,陛下这几日又新封了几位妃嫔,他早已将我抛在九霄云外,我不得宠又怎么能换宫,更何况郑婕妤的行事明面上挑不出错我拿不出一个像样的理由。”
闻言,谢玉真对陈媛姬的处境更加忧心了起来,不能更换宫殿媛姬便要一直忍受那郑婕妤的折磨了。
陈媛姬见谢玉真皱起眉毛,一脸的为她担心,便宽慰道:“姐姐不必太为我担忧了,姐姐能听我说完这些已经很好了,虽然暂时我没办法脱离这种困境,但至少和你倾诉一下我心里好受了很多,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那一天郑婕妤得罪了高阶嫔妃或是惹了陛下不喜被降罪,我这苦日子也就到头了。”
好些日子没见,二人之间多了许多话要说,这一聊起来打开了话匣子竟是说了很久。
挽荷再一次为陈媛姬的茶盏中添上新茶然后退了出去。
陈媛姬问起了谢玉真的近况,当得知陛下至今还未来过她这里,陈媛姬不禁有些犯愁。
“姐姐,你为什么不想些法子为自己争得些恩宠呢?”
争宠?
谢玉真心道,她恨不得永远不要见到梁帝才好又怎会去争宠。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媛姬,我觉着这样就很好,一个人默默住在这里,倒是有个清净。”
她这副不争不抢的样子好似陈媛姬曾见过的菩萨一样,菩萨端坐于庙堂,不悲不喜眼中没什么情绪。
然而这里是后宫,后宫中的女人成不了菩萨。
因为后宫中的女人没有不争不抢的,不争哪里来的权势地位,不抢则会被别人抢。
远的不说,就说那位郑婕妤,表面上慈眉善目,可暗地里不还是跟防贼一样防着她,平日里她出去得久了些回来都要被问询一番,好像生怕她会背着她使些什么手段往上爬一样。
思及此,陈媛姬又是对谢玉真展开一番说辞。
大概意思就是她与姐姐要好自是希望姐姐能得到陛下青睐的,若是能趁着陛下在兴头上多问他要些好处,之后也就有了指望。
她们姐妹二人中只要有一人得了高位,那另一人在这后宫中的生活也会好很多。
这样的话一句接一句传入谢玉真耳中,陈媛姬还说了很多后宫秘闻,谢玉真心道,她怎么感觉媛姬的事业心好强啊。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媛姬不仅想让她争宠,她自己也没放弃过,一直谋划着什么时候躲开郑婕妤的眼线好好为自己争一把。
媛姬长了事业脑,然而她没有,她只想短暂的躺平一下,然后苟命。
以前不是没有和媛姬说过她的想法,她没什么大的追求,只想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就好,但一说出这个观点媛姬就立刻举出若干不争抢下场凄惨的例子。
媛姬的想法很有道理,确实事业脑无论在任何时候都很有利于给自己谋划出一条不错的出路,但不太适合她。
她没什么高深计谋,也不想和别人卷把自己弄得太累,拼又拼不过卷又卷不动,唯一算有一点优势的就是知道自己穿进了《江山帝王业》中,对于大概剧情有所了解。
但是,由于这是一本权谋文,而且主线是围绕李玄朔展开的,所以关于与主线剧情无太大关联的梁国后宫剧情是一笔带过的,梁帝后宫中的人物在书中出现的是少之又少,原书中谢玉真就是一个典型例子,出场不到两百字刚一上线就下线。
所以谢玉真目前对于梁帝后宫中的情况了解的也不是很详细,许多原书中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中反而很可怕,就比如那位九嫔之首的杜昭仪,极为注重自己的颜面,落了她的面子真是一言不合就下令杖责。
梁帝后宫妃嫔众多,但高位妃嫔却很少,皇后早逝,四妃中只有德妃与贤妃,紧接着下来便是九嫔之首的杜昭仪了,杜昭仪也算得上是受梁帝宠爱的妃嫔了,梁帝日日宠幸不同的妃嫔,旁的妃嫔一两年说不定都不会被召见一次,但杜昭仪则是每隔一两个月梁帝就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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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里一次。
位分高又还算受梁帝宠爱,所以杜昭仪的底气很足,在梁帝的后宫里绝对是不可以招惹的人物之一。
此外,她的脾气也不是很好,若不小心得罪了她那便只能乖乖跪下来受罚了。
就比如现在的陈媛姬。
前几日她刚与谢玉真说了备受郑婕妤的暗中磋磨,想不到今日竟有了明面上的责罚。
烈阳高照,明晃晃的太阳刺得人眼睛疼,御花园里的一处羊肠小道上被人放了很多尖锐的石子,而陈媛姬则跪在那些石子上。
夏日苦热,毒辣的太阳仿佛是个燃烧在头顶的大火炉,陈媛姬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粘在皮肤上,她的妆容花了一层又一层,嘴唇被她咬得发白,眩晕感令她快要坚持不住,但膝盖底下的剧痛却又无比清晰。
浅蓝色的衣裙渗出血迹,尖锐的石子无时不再提醒着她此刻的处境。
而不远处的凉亭里则是与陈媛姬这里截然相反,几位衣着华贵的妃嫔谈笑风生,亭中放置着一个硕大的冰盆,内侍扇着扇子给她们吹凉,宫女端上被冰镇过的水果供她们品用。
郑婕妤看了一眼跪着的陈媛姬,心里不由对她有些嘲讽,原以为她这人虽不安分却也有几分小聪明,可没想到这么蠢,在御花园放纸鸢吸引陛下这么老套的招数也敢使出来。
不过手段不在于有多高明,关键还是要看陛下受不受用,还别说,陈媛姬年轻貌美若陛下今日来了这里说不定还真的会愿者上钩,可惜陛下没来,来的是她和杜昭仪等人。
别人不知,她可是知道的,杜昭仪刚入宫那时候好像也使了一回类似的手段在御花园里放纸鸢,陈媛姬如此明目张胆还正好让杜昭仪给看见了,果然不出她所料是一场好戏。
陈媛姬自进了芙蓉殿没少使手段吸引陛下的注意,虽然一次都没有成功,但郑婕妤还是对她厌恶得很。
她觉得陈媛姬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每天在她眼皮子底下不停蹦跶。
大抵是人天然就对经常使手段的人没有好感,而且还是一个刚进后宫没多久的小小才人,郑婕妤总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她,认为陈媛姬这个女人将来可能会给她带来祸患。
她现在看着陈媛姬这副羸弱的样子其实心里很是舒坦,但明面上她不会表露出来一点,不仅如此她还要帮她向杜昭仪求个情。
郑婕妤古井无波的眼眸中有了变化,她佯装出担忧的神色看向杜昭仪,“昭仪娘娘,陈才人已经跪了近一个时辰了,天气炎热嫔妾怕她会中暑晕过去,要不就让她起来吧。”
杜昭仪看了一眼跪着的陈媛姬,她艳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屑,“有胆子做就要有胆子承受后果,若后宫人人都像她这样随意使手段争宠岂不是要乱了套了,按照宫规本宫也没有给她上刑只是罚她在那里跪上两个时辰已经算是给她留足了体面,你还要给她求情是嫌本宫罚得太轻了吗?”
郑婕妤隐藏起眼底对陈媛姬的幸灾乐祸,道:“嫔妾不敢。”
一旁的柳充仪这时打了个圆场,插话道:“郑婕妤就是心太善了,后宫姐妹都知道你人好,可求情也是要分人的,像陈才人这样心怀鬼胎的人就不值得你求情。”
另一旁的王婕妤和张婕妤也纷纷道:“是啊是啊。”
10. 梁帝萧悯
闲坐了许久,杜昭仪一行人便要离开这里,郑婕妤却没有一起。
众人皆带有疑色地看向她。
郑婕妤对那跪着的陈媛姬流露出几许担忧,俨然是一副好姐妹的样子,“陈才人出来时没有带婢女,她跪了近两个时辰怕是一会儿自己难以走回去,虽然她心思重了些但毕竟是我宫里的人,让她一个人走回去也太可怜了些,我留下来让婢女搀扶着她回去。”
杜昭仪叹道:“郑婕妤倒是好心。”
柳充仪等人也赞叹起郑婕妤的善良来。
有一句话是这样讲的,倘若一个虚伪的人数十年如一日的伪装下去,日子久了别人倒是真信了她的伪装,即使她的伪装有时候很假。
知道她伪装的人不是没有,但这又如何呢,只要大多数人相信那少部分人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阳光没有先前那么毒辣了,郑婕妤的婢女银枝搀扶起摇摇欲坠的陈媛姬。
陈媛姬面色惨白,她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晕过去。
郑婕妤笑意盈盈的来到陈媛姬身旁,贴近她的右耳,“你知道杜昭仪为什么会来这里吗,是我建议她来御花园赏花的,还有,你也太不谨慎了些,昨天让人找纸鸢竟被银枝看到了。”
此话一出,陈媛姬立刻愤恨地看向她,原来是她!
这一切都是她设计好的!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自问从没有得罪过你!”
郑婕妤轻蔑一笑,“要怨就怨你偏偏进了芙蓉殿吧,这宫里想出头的人太多,但好的位置总是太少,你我的身份是天生对立的。”
她知道陈媛姬早已看穿了她的真面目,所以也不装了。
宫里的生活无聊得很,有陈媛姬这么一个喜欢蹦跶的人在她眼前也是给她添了很多乐趣,把一个急着想往上爬的人亲手摁下去不是很有意思吗?
她也不希望陈媛姬就这么一蹶不振了,最好她再蹦跶得欢一点,等她以为自己能爬上来了她再把她摁下去。
反反复复,周而复始。
......
太阳快要落山,夕阳的余晖给宫墙染上金黄,谢玉真与挽荷带着伤药往芙蓉殿走去。
媛姬之前和她说过经常忍受郑婕妤的磋磨,自那时起她便让挽荷时常打听着有关媛姬的消息,今日挽荷告诉她媛姬被罚跪在御花园膝盖受了很严重的伤。
谢玉真一听便对她起了担忧之心,当下也顾不得什么匆匆带上伤药就想去看她。
一进偏殿,嗅觉灵敏的谢玉真立刻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
再看那榻上,媛姬虚弱地躺在那里,她的膝盖上裹了厚厚几圈纱布,白色的纱布上渗出来红色。
她伤得很重!
“媛姬!”
谢玉真赶紧来到她身边,脸上满是担忧。
“姐姐,你来了。”陈媛姬颤巍巍地开口说话,当看到谢玉真担忧的神色她竟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泪水从她眼中流出,仿佛决堤的河水一般止也止不住。
谢玉真很心疼她,牢牢抓住她的手,“事情我都听说了,是杜昭仪罚你跪在御花园,她也太狠心了!”
“不,不是她!”陈媛姬眼中出现深深的恨意,始作俑者是郑婕妤才对!
“不是她?”谢玉真疑惑起来,难道挽荷打听的消息有误?
面对着谢玉真的询问陈媛姬没有解释,她只是紧紧抱住谢玉真,泪水打湿了谢玉真的衣襟。
她的心里很委屈,苦涩的味道弥漫在口中,尽管泪流满面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知为何,她并不想把这一切都告诉她。
对于媛姬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抱着她哭泣谢玉真给予了理解,既然媛姬不想说那便不说吧,无论说与不说她都是一个静默的倾听者。
手掌轻抚媛姬背部,谢玉真无声地安慰着她。
芙蓉殿的正殿内飘起一缕轻烟,郑婕妤案几上的紫薇香炉中散发着绿云香的味道。
这香清新淡雅,且加入了白芷、附子、防风等药材,据说用得久了可以滋养头发。
郑婕妤给香炉里又添了些香,手中拿着铜匙轻轻拨弄。
银枝走过来,道:“主子,谢才人离开了。”
郑婕妤微微颔首,不置可否。
她似乎对于谢才人怎么样了不甚关心。
谢才人来得时间不凑巧,每日这个时候正是郑婕妤焚香养发的时间,虽说按照宫规她先来拜见郑婕妤但郑婕妤可没什么功夫理会她,匆匆吩咐了银枝几句便由她去了陈才人那里。
银枝见郑婕妤这副样子心里了然,看来主子是没有把谢才人放在心上。
也对,谢才人虽说与陈才人关系不错而且姿容绝丽,但这宫里美貌的女子多了去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没什么地位的才人罢了,翻不起什么风浪。
时间不早,谢玉真从芙蓉殿里出来时便发觉天色更加暗淡了,想来不多时黑色便要在天空中染开。
她与挽荷迎着昏暗离开这里。
以前没怎么出来过,谢玉真对这一片的路不是很熟悉,但芙蓉殿距离梁帝的寝宫不远,她不敢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天黑时似乎没有白日那么燥热了,阵阵清凉的风吹散了夏日的喧嚣,宁静独属于这个时刻。
梁帝萧悯缓缓走在宫道上,他的身后跟着一群内侍。
这个时候最是凉快,随意散散步走一走似乎心里的烦躁也被驱散了。
萧悯的眼中出现了一个陌生却又曼妙的身影。
她身姿窈窕,步履轻盈,一袭木槿紫的宫裙衣袂飘然,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看背影,是个姣好的美人。
萧悯漆黑的眼眸中出现一抹兴趣,他好像从未见过她。
身为御前大总管,吉安揣摩萧悯的心思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只需要一个眼神他就知道萧悯现在在想什么。
吉安看了那远处美人一眼,笑着对萧悯说道:“陛下,那好像是含章殿的谢才人。”
“谢才人?”
萧悯回忆了一下自己脑中关于嫔妃们的印象,然而任凭他想了又想也没有从中得出谢才人是谁的结论,他的后宫嫔妃实在是太多了,能让他记住的没有几个。
吉安一见陛下这样子便知道他又想不起谢才人是谁了,这样的场景经常发生,吉安已经见怪不怪了。
后宫嫔妃众多,陛下记不清了但他得记得清,身为御前大总管他必须要知道后宫中的每一个妃嫔,不然陛下想不起来的时候他也说不出来那就尴尬了。
吉安对谢才人还是有印象的,前些时候正是他宣读陛下口谕册封她为才人的。
“陛下,谢才人名为谢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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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含章殿偏殿,自上个月被您封为才人至今还未得召幸。”
萧悯根据他这句话又回忆了一下,上个月他好像是封了一位姓谢的才人,当时他正在宠幸另一位现在应该是也被封了才人的人,那位才人是姓王、姓张还是姓陈的来着?不管了,总之那位才人举荐了这位谢才人,据那位才人说这位谢才人姿容绝代,当时他一听就立刻也把这位谢玉真封为了才人。
姿容绝代而且他至今还未召幸她,这还等什么,萧悯立刻吩咐吉安去传旨他今夜要去含章殿。
吉安笑着立刻照办。
含章殿内听完吉安宣读口谕,谢玉真如遭雷劈。
苍天啊大地啊,万万没想到她只是今天出去了一次梁帝晚上就要过来。
这是一个歹毒的消息,听完以后她悲痛欲绝。
吉安见谢玉真一直愣神也不说谢恩,心道,这谢才人怎么又呆呆的不说话,之前他宣读口谕封她为才人的时候也是这样。
莫不是她脑子不太灵光?
吉安心里对她现在这副样子有了深深的疑虑。
挽荷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小声道:“才人,谢恩。”
谢玉真赶紧回过神,“臣妾谢恩。”
吉安走了以后谢玉真马上开始转动自己的脑子,今天晚上说什么她也不想和梁帝发生关系。
她得想个好办法,既不得罪梁帝又能不和他发生点什么。
思虑片刻,她对挽荷道:“挽荷,你替我准备一些东西。”凑近挽荷,在她的耳边低语几句,谢玉真说出了让挽荷准备的东西是什么。
挽荷虽心有疑虑,不明白为什么才人会让她准备这些东西,但才人既然说了而且这些东西也不难寻找她便直接按照吩咐去了。
谢玉真的心怦怦直跳,希望让挽荷准备的这些东西能够帮助她今晚度过这一劫吧。
夜晚,月明星稀,含章殿灯火通明。
萧悯的銮驾降临,随着吉安的一声“陛下驾到”,谢玉真与含章殿的内侍宫女跪下迎驾。
“臣妾才人谢氏叩见陛下。”
“免礼。”萧悯让她起来。
她起身不作任何声响,跟在萧悯身后进了内殿。
萧悯坐在案几前,示意她也坐下。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谢玉真本就长得雪肤花貌惊鸿艳影,在灯火的映射下又给她平添几分缥缈的美感,萧悯这一看竟是怔了怔。
他后宫佳丽如云,如花美眷不知凡几,然而谢玉真这样貌放在其中也当真是屈指可数。
他竟忘了自己后宫中有这样一位沧海遗珠,徒留她在这含章殿中一月有余未得宠幸真是遗憾。
他在看谢玉真,谢玉真也在悄悄打量着他。
他身材高大,剑眉星目,样貌不俗且给人一种阳刚硬朗的感觉。
梁帝萧悯今年不过二十八岁,年纪尚轻且身姿英武气宇轩昂,如果不是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能还真会被他的外表给骗了。
还别说,青年帝王,英武伟岸,他这种人设还蛮吸引人的。
但谢玉真知道,他端正阳刚的外表之下却隐藏着花心又好色的本能。
人不可貌相,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她是怎么也想不到有这样刚毅面容的人,他的后宫里会有两百多个已被册封的嫔妃以及无数的美人。
11. 他昏过去了
萧悯的目光从她那张姝色无双的脸上掠过,眸色幽深了许多。
“谢才人,时辰不早了,准备安歇吧。”
谢玉真抬眸,浅浅笑道:“久闻陛下棋艺高超,不知今日玉真是否有幸能得您指点一二?”
她要下棋?
这个要求令萧悯很是意外,他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在他马上就要宠幸她之时提出来要做别的事,而且还是下棋这么枯燥的东西。
他最讨厌下棋了,坐在那里忍着不耐烦一动不动好些时候,真是天底下最没有意思的东西了。
萧悯一想起自己之前下棋时的经历就皱起了眉,看向谢玉真绝美的面容他实在不想等下完棋以后那么久的时间才去亲近她。
“春宵一刻值千金,谢才人,还是改日吧,改日朕一定与你下棋。”
眼看萧悯就要拒绝这个提议谢玉真怎能如他所愿,他要是如愿了她可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谢玉真赶紧作出好似迷妹遇见偶像的那种表情,对萧悯说起了她对他的崇拜,“陛下文治武功无一不通,您将梁国治理得国泰民安,玉真进宫之前听了您的种种事迹就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如今得见天颜真乃玉真之幸,可惜玉真粗鄙旁的附庸风雅之事都不太精通,唯有下棋还说得过去,您是玉真最崇拜的人,与您下棋一直是玉真的夙愿,您就满足了玉真这个小小的心愿吧。”
没有人不爱听赞赏自己的话,梁帝听了谢玉真的溢美之词心里很是舒畅,一位如此美丽的佳人诉说着她对自己的崇拜,若是其他的要求萧悯早就答应了,可偏偏是他最讨厌的下棋。
萧悯心里犹豫,到底应不应该答应她。
他抗拒不了她用崇拜的眼神看向他时提出的要求,但下棋又着实令他烦恼。
看出了萧悯的摇摆不定,谢玉真贴近萧悯,轻轻拉了拉萧悯的衣袖,红唇轻启,“您就答应我吧,陛下。”
她一脸期待的表情太过炽热,萧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好吧。”
最难消受美人恩,谢玉真开心地摆好棋盘,萧悯却一脸无奈。
这是他最讨厌的下棋啊。
谢玉真执白子,萧悯执黑子,二人在棋盘上开始厮杀。
一子落下另一子也落下,白色与黑色的棋子渐渐在棋盘中摆满。
“哇,陛下好厉害,这一局又是您赢了!”
谢玉真拍手鼓掌,崇拜又赞叹的话语令萧悯嘴角微勾,下棋很无聊,但她的话却使得这没什么意思的棋局也不那么难熬了些。
不过她的棋艺确实需要好好指导一下,自他们下棋开始,她就没有赢过一局。
谢玉真的情绪价值是给的满满的,她当然知道自己下棋的水平不怎么样,但为了哄着萧悯把心思都放在下棋上别想着干别的她也是使出了大力气说恭维的话。
阿谀奉承之言一句接一句,萧悯听得是越来越舒心。
往常他最烦下棋,但今日与她下棋他的心情却是很好。
但心情再好下到后来萧悯也有些忍不住了,他从未见过像她这样棋艺这么差还这么爱下棋的人,眼看着都下到后半夜了她还意犹未尽萧悯都有些怕她了。
如果萧悯是现代人的话肯定要说一句,她就是又菜又爱玩。
明明下了这么多盘棋全都输了她还一脸开心催促着与他接着下棋,整个人精神得仿佛吃了十全大补丸。
萧悯想了想,他今天来她这里好像不是为了下棋吧。
咳嗽一声,萧悯道:“谢才人啊,你看今夜着实是晚了些,要不咱们改日再下吧,朕实在是没了下棋的兴致了。”
谢玉真见萧悯这样子他确实是不想再下棋,她便点了点头。
谢玉真一同意不再下棋,萧悯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太好了,终于不用再下棋了。
他看向谢玉真,脸色柔和了几分,道:“那咱们就安歇吧。”
谢玉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就知道这下棋不能绝了梁帝的心思,不过幸好她还有后手。
她灵动的眼睛眨了眨,笑道:“好啊陛下,不过在安歇之前玉真想要和您玩一个很好玩的游戏,玩完了咱们立刻就安歇如何?”
她这么一说萧悯也来了兴趣,当即问道:“是什么游戏?”
谢玉真语气中带了一丝神秘,“这个游戏的名字叫你抓我藏。”
言罢,谢玉真将挽荷提前准备好的丝巾折叠起来给它蒙在萧悯的眼睛上,她站在萧悯的身后轻声道:“陛下数到二十就来找我,如果今夜玉真被您抓到了便任凭处置。”
她温热的气息吐在萧悯的脖子上给他带来阵阵战栗的感觉,被蒙上丝巾的眼睛什么都看不到,黑暗中隐隐感知到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就在一旁,独属于她的香味沁入鼻间,萧悯的心颤了颤。
虽说什么都看不见,但萧悯还是很自信,他笑着道:“好啊,那可就说好了若朕真的抓住了你,你就任凭朕处置。”
谢玉真回应了他一声便立刻离开了他身边,站在不算太远的地方,她娇声道:“陛下,快来抓我呀。”
少女娇柔的嗓音在黑暗中仿佛带了无尽魅惑,吸引着萧悯向她的方向探寻,萧悯嘴角上扬,道:“别跑,朕来了!”
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响起,忽远忽近,什么都看不见的萧悯凭着本能伸手探去。
谢玉真放轻脚步没有发出声响,她看着萧悯仿佛盲人摸象一般摸索着周边的世界,红唇微勾心内嗤笑,看来她还挺有当妖妃的潜力呢。
拜曾经看过的古早宫廷剧所赐,里面的皇帝或是什么王爷动不动就蒙上眼睛与美人嬉戏,她现在也想了这么一出,等一会儿就让这梁帝多绕几圈把他给绕晕了,恐怕今夜他是抓不到她了。
心里一边想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脚步,与刚刚就要贴近的梁帝拉开了距离。
谢玉真往远走了一些,又道:“陛下,我在这里,快来抓我呀!”
魅惑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伴随着悦耳的娇笑声,萧悯立刻朝那个方向寻了过去。
感觉面前有什么东西挡着,萧悯立刻伸手探去,笑道:“抓到你了!”
然而挥手抓了个空,什么都没有。
萧悯也是被激起了好胜心,今夜他一定要抓到谢玉真。
二人你追我赶,你来我往,好几次萧悯就感觉谢玉真在自己面前但一挥手却什么都没抓着。
他还就不信了抓不住她。
嘿嘿,他还真就抓不住她。
电视剧里的宠妃和皇帝玩这个游戏是为了让他抓住她,所以无论怎么样他都能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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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但谢玉真不是,她是为了让他抓不住她所以才和他玩这个游戏,所以无论如何他都抓不到她。
时间过去了许久,别说抓住谢玉真了,萧悯就连谢玉真的衣袖都没碰到过。
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抓到谢玉真萧悯不由有些急躁,动作快了些许。
察觉到萧悯变快的速度谢玉真心里明白,看来是萧悯没有耐心了。
那正好,人一旦没了耐心就会不容易察觉到周围的变化。
谢玉真笑了两声发出声响将他引了过来。
她身后是一根朱红的柱子,萧悯听到谢玉真的声音便赶紧朝这个方向过来,察觉到面前确确实实有一个人他立刻笑着扑了上去。
“抓到你了!”
话音刚落,紧接着传来一声沉重的撞击声。
谢玉真早在萧悯扑上来之前便闪开原来的位置露出身后的柱子,萧悯用力这么一扑直接撞在了这根柱子上。
他用力不小,这么一撞竟是天旋地转晕倒在地。
看着倒地不起的萧悯谢玉真笑了笑,看来今夜他都要这么过去了。
将萧悯眼睛上的丝巾取下,又探了探他的鼻息。
嗯,还有气,那就没什么事。
殿内只有他们二人,谢玉真也不用担心有人会来阻止她。
所以,他就放心的在那里睡吧,早上她会叫醒他的。
谢玉真独享一人大床好好休息,很是舒坦。
晨光微熹,朦朦胧胧的暗淡中透着白色,谢玉真察觉到了黎明破晓也是时候该叫起那地上的梁帝了。
萧悯这一夜都睡在地上,地上寒凉,地板又硬,醒来时他很不舒服。
额头有些疼,身上也很是困乏。
怎么回事?
回想起昨夜的经历萧悯心内疑惑,他不是正在和谢才人玩游戏吗,怎么后来就全无记忆了。
对了,蒙着眼睛他看不见但好像是撞在了什么东西上,然后就......
谢玉真见萧悯醒来赶紧凑近,面上立刻出现了一副担忧他的样子,“陛下,你可终于醒来了。”
萧悯撞上谢玉真那担忧的目光便问道:“朕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在地上?”
“陛下,昨夜您不慎撞在柱子上晕了过去,玉真不敢让别人知道您因何事而晕倒便也没有叫人进来,但您身子沉重玉真怕冒然移动会使您受到伤害,便让您躺在这里玉真照看了您一晚上,还请陛下恕罪。”
虽然萧悯玩游戏玩得还算高兴但他确实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为什么晕倒,一国皇帝蒙上眼睛和后妃玩闹撞在柱子上晕了过去传出去真的是不好听。
虽然她让他在地上躺了一晚上,但她也说了一晚上都在他身边照料着,萧悯也就不追究了。
看了看谢玉真如玉的面庞上担忧之色正浓,萧悯面色柔和了些许,心道她真的很担心他,便道:“这不怪你,而且昨晚上你照料朕一定很辛苦吧,一夜未眠你一会儿好好休息一下,朕要去上早朝了晚上再来你这里。”
谢玉真笑着应声,心内却没有把梁帝的话当真。
按照梁帝的记性,说不定一会儿出去就把晚上要过来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她没有夸大,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后宫中能让他记住的人不多,她自问没有那个本事。
12. 再遇
吉安领着内侍宫女们鱼贯而入,熟练地伺候起了萧悯洗漱更衣。
当看到萧悯衣着未变依旧是昨晚上来时那样子只是略微有些褶皱,吉安心内疑惑,陛下此时难道不该只穿着寝衣吗?
略微抬头,匆忙间看到萧悯额头上有一处肿起,吉安心里一惊,却又赶紧低下头继续给他换衣,按照规矩服侍陛下时是不能直视他的,刚才险些坏了规矩。
动作虽然不停但吉安心里却掀起轩然大波,一夜未见陛下怎么受了伤?
按理来说陛下龙体受损他应该立刻急切地询问,但吉安想起了昨夜他在殿外听到的声音,谢才人娇娇柔柔的嗓音以及陛下兴致高昂的笑声,显然陛下昨夜很是开心。
这伤是发生在昨夜的,而且是昨夜陛下在与谢才人嬉戏时弄得的,如果他现在冒然询问万一惹怒了陛下怎么办,要知道陛下与嫔妃玩乐虽然很愉悦但不代表着希望外人知道过程。
一个聪明的人应该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吉安自觉的忽视掉了陛下额上那处不太明显的伤。
更何况给陛下戴上冕旒,垂下的珠玉顷刻间就可以将那本就不太显眼的肿块遮挡住。
吉安一贯会察言观色,见萧悯面色如常,不仅没有厌倦不耐反而隐隐透着愉悦和兴趣,他心道看来陛下是对这谢才人还算满意了。
陛下风流,任凭宫里的女子再如何千娇百媚,但凡他宠幸过一次就好像失去了兴趣一样将她们抛之脑后,吉安见过陛下完事之后的许多表情,有过不耐、厌倦、不悲不喜没什么感情,更多的是敷衍以及淡漠,就仿佛每次令他眼前一亮的美人在被他宠幸过后与之前不是同一个人一样,他如何对待她们也是前后判若两人。
可今日,吉安却少有的见到了陛下与之前不同的眼神,他似乎对谢才人的兴趣还未消退,不,应该说是他对谢才人的兴趣比昨晚更加浓厚了。
吉安心里连连称奇,这是怎么回事?
莫不是谢才人有什么特殊的法门令陛下在宠幸过后对她兴趣难以消退?
离开含章殿时吉安深深的看了一眼谢玉真,这谢才人也是个有手段的,看来陛下不会那么快就忘了她。
送走了梁帝谢玉真也不打算继续睡觉了,今日她还有事要办。
细细算来她与李玄朔也有一个多月没有见过了。
刚成为才人时为了不引起梁帝注意她便不怎么出去,后来想着该与李玄朔联络联络了却又正值他休沐,休沐过后她又打听到他一连请了好些天的假都不在宫里。
若是别的宫廷画师请假不在宫里丝毫不会引起谢玉真的注意,但李玄朔不一样,谢玉真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按照《江山帝王业》里的剧情,她明白只怕是他又暗中谋划些什么了。
不过李玄朔究竟在谋划些什么与谢玉真倒是没有太大的关联,她担心的是时间长了不见只怕李玄朔会忘了梁宫里还有她这么一号人物。
她不需要他天天想着她,只要别忘了她就好,不然她后面的计划该怎么办。
阳光正好,杨柳依依。
柳树碧绿碧绿的枝条长长垂下,顶着太阳形成了一处荫蔽,谢玉真就站在那处还算清凉的地方,抬眸瞭望。
夏天的尾声将至,可现下还是热得很,尤其是此时无风这种燥热就更加明显了。
这处宫道有些偏僻狭小,平日里宫人往来不多,然而这里却是通向明月阁的必经之路,提前支开挽荷,谢玉真在这里等待许久。
不多时,他挺拔的身影迎着阳光走来。
李玄朔长身玉立,身姿如松,他的步伐不紧不慢有一种无声的从容,月白色的长袖自然垂落,随着他的步履微微摆动,飘然之中多了几分清贵。
斑驳的树影落下,谢玉真正好对上了他那双浅棕色的眸子。
他看向她的眼神毫无波动,冷淡的面容从始至终没有变化,来到谢玉真面前,他行了一礼,道:“谢才人。”
谢玉真怎能让他真的给自己行礼,赶紧扶住他免了他的礼。
隔着衣袖刚一接触他便像是被热水烫了一样向后撤去,赶紧躲闪开了谢玉真的搀扶。
他这一举动很是疏离,再看那浅棕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温度,谢玉真觉着今日的他比先前冷漠了很多。
一个多月未见,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仿佛降至冰点,竟是连初次见面时还是陌生人都不如。
谢玉真心里叹息,他怎么这么冷漠,虽说他们之间还算不上是朋友,但好歹她先前还给他送过点心,那点心还花了她二两银子呢,就算是看在点心的面子上不说对她好言好语吧也不至于如此冷漠吧。
不过他冷着脸她却不能冷着脸,要是两个人都冷着脸那她后面还怎么和他打好关系让他帮助她呢?
谢玉真微微笑着,好似没有发现李玄朔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一样,道:“许久不见李画师了,不知李画师最近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
“那就好。”谢玉真正想和他再聊一些别的,李玄朔却道:“时辰不早了,谢才人,臣还有事要办请恕臣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谢玉真拉住他正欲离去的衣袖,目光中有不解之色,“李画师,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你这么怕与我多待一会儿?”
“才人并非洪水猛兽,只是李期此刻确实有事要办,而且才人已是宫妃,这里旁若无人李期与您待得时间长了也不合适。”
当他说起宫妃两个字的时候,谢玉真总觉得他周身的气场更加冷了一些。
是啊,她现在已经是后宫妃嫔了。
谢玉真好像明白了李玄朔为何会对她这样冷淡了,因为她现在的身份。
要知道,她先前可还是信誓旦旦地说绝不成为梁帝的嫔妃,然而才过去没几天就成了才人,速度之快倒显得她有些反复无常了。
而且李玄朔的立场和梁帝是天然对立的,她成为梁帝的妃嫔不就是与梁帝有了莫大的关联,如此看来李玄朔不想与她有所牵连也是无可厚非。
自以为明白了李玄朔所想谢玉真赶紧开口解释,“李画师,如果可以玉真也不想成为宫妃,你还当我是之前的那个我吧,若因为玉真现在的身份令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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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与我说话那我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闻言,李玄朔神色复杂地看向她。
当得知她成为梁帝的妃嫔以后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然出现了一种名为失落的情绪,他不明白为何他会有这种情绪,但他知道自己出现这种情绪很不正常。
尤其是,这种情绪竟是因为她而产生的。
身处宫廷的漩涡,他自小已经习惯了压抑自己内心的起伏以防止别人利用他的情绪对他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了。
然而,仅仅是关于她身份变换的一个简单的消息就令他那时失落不已,失落之余他心里更多了一些震惊,她竟然已经可以影响到他的心情了吗?
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是一件危险的事。
他绝不能放任她继续影响他下去,在这种心理之下,他下意识地忽略了她的想法,不管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想成为梁帝的妃嫔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无论如何事实已定,他不能够与她再有什么往来了。
这些时候他也是一直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的,可没想到此时她的一句“如果可以她也不想成为宫妃”却还是令他忍不住停留。
本想抽身立刻离开,可对上她泛着水光的眼眸他的脚仿佛有千斤重竟是难以挪步,李玄朔心内叹息一声。
“才人所言成为宫妃非你所愿可是真的?”
见他能听进去自己的话,谢玉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自然是真的!”
她目光灼灼,眼神真挚,李玄朔从中可以看出来她所言非虚。
李玄朔想起那日她信誓旦旦地说不喜欢梁帝,那时她的眼神也如今日一般炽热、诚挚。
她没有变,她还是先前的那个她。
谢玉真见李玄朔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自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便道:“李画师,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玉真先前既然已经说过不想成为妃嫔那玉真便是真的这么想了,绝没有朝令夕改的意思,玉真现在成为妃嫔只是一个意外,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以为我的想法与之前不同了。”
她似乎格外重视他对她的看法,话里话外都在向他解释希望他不要误会她。
李玄朔浅棕色的眸子里神色不明,“才人,李期的看法重要吗?”
“当然重要了,我不希望李画师误会我。”
“为什么?”
谢玉真笑了笑,道:“因为我把李画师当成朋友了呀,作为朋友我自是希望能与李画师友谊长存,若因为意外事件使李画师误会了我,我可能就会失去你这一位朋友了。”
她笑得很真诚,好像这番话完全是发自内心所言的,李玄朔的心仿若石子沉入湖水久久不能平静,朋友二字的确令他触动,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直言把他当做朋友。
这一刻,身处异国他乡的陌生与冰冷仿佛因她的这一句话改善了很多,她笑起来很好看,眉眼弯弯,顾盼生姿,他听到他的心在快速地跳动,血液流经全身带来融融暖意。
她把他当做朋友。
不过,就只是朋友吗?
13. 猜拳
谢玉真今天很开心,李玄朔没有否认她称他为朋友。
当然,他后来也没说什么实质性的话承认。
但没否认不就是默认嘛,默认不就代表是承认嘛。
按照这个逻辑,他李玄朔就已经是她的朋友了,虽然是关系很一般甚至可以说是比较远的朋友,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接下来她再努努力继续与他拉近拉近关系,可能还会帮他几个小忙,这样一来不怕他和她关系不好。
挽荷再见到谢玉真时见她一脸欣喜,好像有好事发生一般整个人喜气洋洋的,挽荷心里疑惑,怎么与才人分开不久她便如此开心,莫不是在分开的片刻时间才人知道了什么好消息?
开心是会传染的,挽荷向来是个寡言少语的沉静性子,现下却也被谢玉真这不知缘由的开心给渲染了,谢玉真拉起她的手便开开心心地往回走。
喜笑颜开,谢玉真巧笑嫣然的模样娇艳明媚,挽荷片刻愣神,有那么一瞬她竟然觉得她家才人一笑把御花园中争奇斗艳的群芳都给比了下去。
人不会一直都笑下去,乐极生悲,白天谢玉真笑得有多开心傍晚她就难过得有多伤心。
铜镜映出她那张娇艳欲滴的脸来,白日里明媚可人的脸现下却紧皱眉头仿若一个悲催的小苦瓜。
吉安方才来传口谕,梁帝今晚又会来她这里。
“恭喜才人,贺喜才人!”挽荷笑着道。
谢玉真的嘴角抽了一下,她实在笑不出来,生硬的动作只扯出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喜从何来?”
挽荷凑近谢玉真,道:“陛下自登基以来日日宠幸不同的妃嫔美人,像才人这般连着两天得陛下临幸的在宫里还是头一回呢。”
呵呵。
谢玉真懒得继续和挽荷说下去。
不论是原著中还是现实中,梁帝萧悯真的是一个不太正常的人。
他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多情却从不专情,不,应该是无情才对,除个别能令他稍微记住的妃子以外,他从不会再宠幸一个女子第二次。
他仿佛一直在追寻一种新鲜感和刺激感,不仅是在后宫的女人身上,还有在朝堂上也是。
朝令夕改,否决先帝的国策,随意任命大臣的职位。
还别说,这看似疯癫的举动有时还真起了意想不到的效果,不过嘛,有好有坏,有时他头脑一热发布下去的一个命令还真是利国利民的好政策,但有时嘛,就纯粹是胡闹了。
是以虽然他整个人有种捉摸不定的疯癫感,但由于他也不是所有时刻都不太靠谱,再加上梁国国内不少忠臣良将的辅佐之下,这梁国倒也不是日薄西山,气数将尽。
人性是复杂的,谢玉真理解不了萧悯的所作所为,也不太明白他心里的想法。
她现在对他厌烦得很。
勾手示意挽荷附耳过来,她在挽荷的耳边低声几句,挽荷点点头照她的吩咐去准备了。
从不问她为什么是挽荷的优点之一。
谢玉真想,她这不算聪明的小脑瓜唯一算是大动脑筋的地方恐怕就在于防备和萧悯发生些什么上了。
还好,她此时想到了办法。
夜晚,萧悯的銮驾如同昨日一般降临了含章殿。
谢玉真让人将殿内的烛火熄灭了几盏,偌大的宫殿立刻变得昏暗了许多。
光线幽暗,萧悯看得不真切,但将目光放置在她的身上时却总觉得有种朦胧的美感。
昨天是明亮烛火下震慑人心的美,今日是昏暗里若隐若现的神秘美感。
萧悯心弦一动,再一次打量起她来。
脸还是那张脸,可就是觉得今日的她和昨日不同。
罕见的,她这张脸深深的印入萧悯的脑海,他似乎并没有因为多看了她几次而失去对这张脸的兴趣。
“谢才人,今日殿内怎的如此昏暗?”萧悯问道。
谢玉真唇角一勾,轻笑道:“因为臣妾想与陛下再玩个游戏?”
略显昏暗的环境有助于她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玩游戏?”萧悯眼露狐疑,又道:“不会又是像昨天一开始那个下棋吧?先说好,要是下棋朕可不能答应你。”
谢玉真摇摇头,“不是下棋。”
“那是那个像躲猫猫一样的你抓我藏?”
“也不是。”
听到她说不是昨天玩过的游戏,萧悯来了兴趣,“那是什么?”
谢玉真笑着道:“陛下可会猜拳?”
古代和现代的猜拳不太一样,现代的猜拳一般是指石头剪刀布,而在古代,猜拳是一种酒席间常见的游戏,两人同时出拳伸手指,各自说一个数字,符合两人伸出手指之和的人赢。(1)
萧悯自然是会猜拳的,但他本以为谢玉真可以说出个有些新意的游戏可没想到竟然是猜拳,当下不由得有些大失所望。
“猜拳啊,朕自然是会的,只不过玩得多了这猜拳也是没什么意思。”
谢玉真见萧悯对猜拳好像不太感兴趣,便道:“今日臣妾和陛下玩的猜拳规则和陛下以往玩过的不同,陛下可愿一试?”
萧悯点了点头,谢玉真便把石头剪刀布的规则告诉了他。
接着,谢玉真又说道:“陛下,仅仅只是猜拳未免太过单调,不如我们约定,输一局便自罚三杯酒然后唱歌一曲如何?”
萧悯欣然同意,他眼含笑意,道:“好啊,正好朕还没听过你的歌喉呢,想必你唱起歌来也是十分动人。”
谢玉真但笑不语,恐怕她今夜是不会唱歌了,论起玩石头剪刀布她可是行家,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输过。
今天晚上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萧悯被她给灌醉了。
第一回合。
萧悯出拳,是个石头,谢玉真出掌,是布。
谢玉真胜。
谢玉真笑意盈盈给萧悯倒酒,不过不是往杯子里倒酒,而是碗。
萧悯见她往碗里倒酒,有些诧异,“竟是碗吗?”
谢玉真眼波婉转,故意说道:“怎么,陛下莫不是怕了?”
萧悯无奈笑道:“朕何时怕过,不过三碗酒未免有些多了,朕倒是没事,只是一会儿你要是输了可别不胜酒力。”
“臣妾自是愿赌服输的。”
萧悯笑着接过她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谢玉真赶紧给他再倒了一碗。
古代的酒度数不高,喝得少了不是那么容易醉的。
喝完三碗酒萧悯又开始放声高歌。
这首曲子谢玉真也熟悉,他唱的是在《江山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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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里出场过好几次的《鸿雁赋》。
《鸿雁赋》是梁国的太祖皇帝所作,昔年太祖皇帝征战沙场,每有胜仗大宴群臣便会振声高歌唱此曲,在梁国,无论是皇室中人还是寻常官吏几乎都会此曲。
鸿雁飞兮振翅高,天南海北兮行千里。
落日苍茫兮战鼓升,征战沙场兮天下平。
......
萧悯歌声嘹亮,他的心情似乎不错。
殿外守候的吉安听到萧悯放声高歌的声音顿时心里一惊,印象当中陛下上一次高歌还是多年前先帝在时的一次酒宴上。
歌声能传达出一个人心里的情感,吉安从他的歌声中捕捉到了他此时心情应该是极其愉悦的。
自先帝去后陛下登基即位,这些年他的性子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无论是在后宫中寻欢作乐还是与群臣宴饮虽然他始终笑着似乎很是享受,但吉安总觉得他不是真的愉悦,而是在消遣,在打发无聊的时间。
脸上的笑意可能不是发自内心的,说出的话也可能不是真的,但音乐通人心,歌声中蕴含的情感却是真的。
陛下很高兴。
吉安心里对谢玉真越发好奇了,如今能令陛下真正感到开心的人是少之又少,在后宫里这位谢才人当属头一个。
萧悯唱罢,谢玉真赶紧鼓掌,道:“陛下的声音雄浑嘹亮,真是妙哉妙哉!”
萧悯看向谢玉真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几分柔和,他道:“朕的歌声你已经听过了,可是你的歌声朕还没有听过呢。”
谢玉真红唇微勾,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来,“那就要看陛下接下来能否赢过臣妾了。”
第二回合。
萧悯出布,谢玉真出剪刀。
谢玉真胜!
又是三碗酒奉上,萧悯唱歌一曲。
第三回合。
萧悯出剪刀,谢玉真出石头。
谢玉真胜!
第四回合。
......
第五回合。
......
第九回合。
......
当谢玉真又一次赢了萧悯给他倒上酒,萧悯已经有了醉意。
他面上潮红,眼神迷离,显然是已经喝了很多酒。
据说在昏暗的环境下人比平时更容易醉酒,谢玉真又熄灭了一盏灯。
随着这一盏灯的熄灭,整个殿内更加暗淡了。
谢玉真见萧悯此刻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便趁他喝下那碗酒的时间悄悄从身后的匣子里拿出一个更大的碗来。
萧悯先前喝酒的碗只是普通的碗,而她现在拿出来的是一个很大的海碗。
谢玉真给海碗里倒上酒,将萧悯喝完的空碗拿走,她笑着将海碗递给萧悯,“陛下,还有一碗酒。”
因为酒醉萧悯也分不清东南西北了,下意识地接过谢玉真手里的酒然后一饮而尽。
不多时,醉酒的萧悯已然是昏昏沉沉,只觉天旋地转不知今夕是何年。
桌面上传来重重一声,萧悯彻底地醉了过去,不省人事。
“陛下,陛下。”谢玉真试探的推了推他。
萧悯毫无反应,显然是醉得不轻。
谢玉真满意的笑了。
14. 晋封
一整夜趴在案几上自然是不好受的,萧悯次日醒来时浑身酸痛。
醉酒的后遗症在此刻显现,他的脑子还有点不清醒。
在他醒来以后谢玉真也觉察到了,赶紧从床上下来走到他这边。
幸好萧悯此时还有点迷迷糊糊的,没太注意谢玉真过来的方向,不然他发觉她在床上睡了一晚上而放任他趴在案几上一晚上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任由吉安等人服侍,这一幕似曾相识,好像昨日也是这样。
萧悯默默注视着一旁的谢玉真,心道,他又没能宠幸于她。
就像是孩童对那没有得到手中的玩具一样,越是没有得手就越会惦记,第二次了,他来她这里已经是第二次了可是依旧没能与她发生些什么。
不过萧悯并未觉得有遗憾,太过容易得手的总会令他觉得没意思,更何况与她玩玩游戏倒也愉快。
唯一令萧悯感到有些不舒服的地方就在于这两日他没能好好休息,不说躺在床上吧,她至少也应该找个舒坦的地方安置他,昨天是在地上醒来,今天是在案几上醒来,这两处实在不是什么能好好休息的地方。
在案几上趴了一夜带来的腰酸背痛犹在,萧悯很是不舒服。
他此刻对她的兴趣还在,对上她明亮的双眸他说不出责怪的话来。
想了又想,萧悯最终把他没能休息好的原因归结到含章殿的偏殿太过狭小上。
他身材高大,而偏殿地方小也没有个像样的地方能让他舒展开,所以不能怪谢才人随意安置他。
偏殿地方小,这个好解决。
在走出偏殿殿门之前,萧悯出声道:“升谢才人为谢婕妤,移居含章殿正殿。”
谢婕妤?!!
她成了谢婕妤?!!
谢玉真心内震惊,赶紧上前一步叩谢,“臣妾谢恩。”
吉安心里也起了轩然大波,他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谢玉真,没想到他还是小瞧了她,陛下只来了她这里两次就升她为婕妤了。
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
吉安心里打定主意日后可万不能怠慢了这位谢婕妤,日子还长,谁知道这位谢婕妤以后还有没有什么大的造化。
萧悯等人走后谢玉真心里很是慌乱,一时间思绪纷飞想了很多。
原因无他,只因为她被升为婕妤倒是与原著剧情有了吻合之处。
在《江山帝王业》中,谢玉真就是成为婕妤以后被梁帝推出去挡刀的。
虽然从原著的字里行间可以推断出,谢玉真是在魏军攻入建康城前不久被封为婕妤的,也就是距离现在大概是一年以后的时间,但婕妤这两个字还是大大的引起了谢玉真的警惕。
自穿书以来,为了不重蹈原著中的覆辙,她一直避免与梁帝走得太近,虽然因为一些原因最终还是成为了梁帝后宫中的一个妃嫔,但起初才人的位分至少让她稍稍安心了一点,只是才人便不是原著中被推出去挡刀的婕妤。
可没想到,兜兜转转她现在还是成了谢婕妤。
难道,原著中的剧情真的是不可逆的吗?
谢玉真被封为婕妤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后宫中自是几人欢喜几人忧,人人反应皆不同,不过大体上有这么几类。
第一类是特别欢喜的,比如说陈媛姬,她与谢玉真关系好,谢玉真的位分升高她自然是高兴的。
第二类是不甚在意的,比如说杜昭仪,她已是九嫔之首,后宫位分仅在德妃和贤妃之下,谢玉真不过是被封了个小小婕妤,她用不着在意。
第三类则是隔岸观火,这一类里的人比较复杂,有的好奇,有的提防,还有的想要找个机会结识一下谢玉真看看是否能拉近一下关系,总的来说这一类的人各有各的心思,但是暂时没有什么动静,打算等一等看接下来的变化。
郑婕妤便是第三类人中的典型,她一向关注后宫中的风吹草动,谢玉真被封为婕妤的消息传到她这里时她自是想了很多。
陛下连续两天都去了她那里,而且仅仅只是两天就对她越级晋封。
才人之上是容华,容华之上才是婕妤。
郑婕妤对谢玉真的印象不深,她对她唯一的记忆便是前两天谢玉真来芙蓉殿探望陈媛姬,那时谢玉真按照宫规先来拜见她这位主位,但不巧正逢她焚香养发不得空,郑婕妤隔着殿门远远的瞧了她一眼,依稀记得是个容貌姣好的女子。
那时并未在意她,谁料想不过两天她就能和她平起平坐了。
郑婕妤对她有了探究的意思,但更多的则是提防。
她似乎和陈媛姬的关系很好。
可惜了。
郑婕妤心里叹息,眼中有了可惜的神色,如果她与陈媛姬的关系不是那么好的话说不定她们可以成为朋友。
萧悯这几天格外喜欢来含章殿,虽然一直未能临幸谢玉真,但谢玉真总会想出一些很有趣的游戏与他玩乐,而且天天不重样。
谢玉真也算是明白了,萧悯这人就是在追寻一种新鲜感,只要你一直让他从玩乐里感受到这种新鲜感,他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她想啊想,想啊想,把所有能想到的玩乐想了个遍,天天不重样可真是为难她了。
想到最后想不出了她又开始讲段子,还别说,她讲段子还真是有点天赋在的,把萧悯逗得哈哈大笑。
夜已深,含章殿内烛火通明,不时传来阵阵爽朗的笑声。
“从前有一公子在行路途中见到一只白兔正被白蛇纠缠,那白蛇欲食白兔,白兔生命垂危气若游丝,公子为救白兔便用剑砍伤白蛇。几天后,这公子遇见一白衣仙女,白衣仙女仙气飘飘,当真是姿容绝世乃人间少有。白衣仙女问公子:公子,您先前是否为救一只白兔而砍伤过白蛇?这公子点了点头。”
讲到此处,谢玉真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她看向萧悯,问道:“陛下觉着接下来的故事会如何发展?”
萧悯不假思索道:“就像寻常话本子里写得那样,这白衣仙女定是那白兔,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那公子救过白兔,白兔自然是化为人形与他成婚来报答他了。”
谢玉真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哦,陛下。”
萧悯来了兴趣,好奇道:“不是这样?那是如何?”
谢玉真接着说道:“公子看着白衣仙女如玉的面容,料想她是那白兔可能会报恩于自己以身相许,期待地问道:姑娘可是那白兔?白衣仙女勃然大怒,说道:我是被你砍伤的白蛇的姐姐,我妹子被你砍得半身不遂现在还在家里躺着,纳命来!”
不是所有穿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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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服的都是白娘子,她可能不是来报恩,而是来报仇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萧悯大笑,完全没有想到故事接下来的走向竟是如此。
谢玉真讲得绘声绘色,这段子十分好笑,一时间,萧悯很是放松。
这几天朝政繁重,白日里处理朝政的那种烦躁感此时消退了很多。
她讲的段子令他很是开怀。
萧悯看出她似乎不想急着侍寝,不过这样也无所谓,他不着急,至少与她玩乐他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
萧悯心情好了就会不吝惜赏赐,次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大批量的被送到含章殿。
谢玉真的手从一匹匹绸缎上划过,感受着那种丝滑的触觉。
在封建时代,寻常百姓粗布麻衣,达官显贵绫罗绸缎,这里一匹绸缎便可抵普通人家一年吃穿。
还有这些珠宝首饰,华贵的金簪沉甸甸的,份量十足,饱满又圆润的珍珠被打造成耳环很是漂亮。
珍珠耳环很优雅,与浅颜色的衣裙很搭配。
不过谢玉真最关注的不是这些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而是一旁的黄金。
萧悯出手还算大方,除了这些大批量的珠宝首饰和绫罗绸缎,还额外给了她黄金百两。
一百两黄金,这个数字可不小了,足够她在宫外买一处大宅子雇佣一堆人还能剩下不少。
一年以后建康城破,有了这些黄金即使她逃出去也能生活得很好。
未雨绸缪是她的优点,还没出宫呢她就为以后的生活谋划上了。
萧悯连着好些天都来了含章殿,他很开心,在这里玩乐的确能让他放松之余还有几分兴致,但谢玉真却是有些疲于应付了。
天天假笑装出一副十分欢迎他的样子也着实是难为她了。
不过还好,这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因着此事萧悯别说是继续来她这里了,就连出去议政的地方都很难,白天在朝堂上与众臣商量对策,夜晚还要召臣下继续议事。
这件事绝对是梁国此刻的头等大事。
长沙王萧岱在封地造反了。
萧岱是何许人也?
梁国太祖皇帝的侄子,太宗皇帝的堂弟,萧悯是太宗皇帝之子,按辈分他要叫萧岱一声堂叔。
人道是宝刀未老,虎老雄心在,萧岱年轻时候跟随太祖皇帝征战沙场,这么多年来战功赫赫,威名震慑朝野,如今虽已年过六十,但其实力万不可小觑。
那么萧岱为何会在此时造反呢?
《江山帝王业》的原著中给出了三个原因。
第一,萧岱此人野心勃勃,自诩昔年征战沙场为梁国建立立下大功,仅仅是长沙王的称号不能满足于他的野心。
第二,太宗皇帝驾崩多年,朝中无人能制衡于他。梁国太宗皇帝文治武功不输于太祖,文能治国平天下,武能上马开疆拓土,萧岱对他这位堂兄敬佩之余还有几分惧怕,有太宗在一日他就一日不敢造反。现下太宗逝去多年,就萧悯登上帝位以后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一个英明能干的,而且朝中几位能征善战的将军也被派到边境以防他国来袭,可以说此时国内已经没有人能掣肘到他。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李玄朔的联络给他提供了契机。
15. 造反
前两个是萧岱造反本来就有的原因,而第三个才是萧岱为何早不反晚不反偏偏此时反的原因。
谢玉真回忆了一下《江山帝王业》里面的剧情,李玄朔知道长沙王萧岱早有反意,但一直想要寻一个合适的契机,于是他给萧岱提供了这个契机。
造反的借口多的是,比如现任梁帝萧悯沉迷女色不务正业,或是萧悯的诸多政令中有的违反了先帝的国策,可视为不忠不孝,萧岱为了重振朝纲高举反旗讨伐他。
借口有了,但萧岱不确定的是此时造反能否成功,造反这种事要是不能一次成功那就只有死的下场,所以没有万全之策萧岱是不会造反的。
李玄朔给萧岱传了信,除了给他部分他不知道的梁国军政秘密,还有必要时魏国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承诺。
虽然接受魏国的助力有通敌卖国的嫌疑,但你不说他不说又有谁知道呢,萧岱自己有兵马,不到万不得已不用魏国出手,魏国也只是给他提供一个保障而已。
或许在魏国出手以前他就已经打进建康城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虽然魏国与梁国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萧岱也曾经在战场上没少杀魏国的将领,但至少此刻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萧岱想着等他杀了萧悯小儿登上帝位,那自然还是要与魏国划清战线重新为敌的。
李玄朔深入梁国策划了很多事件就是为了削弱梁国的国力,这一次也不例外。
无论萧岱造反最后有没有成功这对于梁国来说都是一场劫难。
最好他们两败俱伤萧岱能把梁国的兵马给消耗得多一些,这样日后魏国攻入梁国也就更容易了。
谢玉真心里不得不感叹起李玄朔的机敏,在原著中,萧岱隐藏得很深,梁国中几乎无人察觉到他早有造反的心思,然而李玄朔却仅凭自己探寻来的只字片语就推断出了萧岱的意图,还将梁国朝堂局势分析得很透彻。
宣正殿内,萧悯正在与一众朝臣议事。
长沙王萧岱造反一事的动向被八百里加急传回,各位朝臣关于此事各抒己见吵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不过说来说去,重点只有一个,那就是应该派谁去平叛。
“臣以为,应当派陈兴道将军前去。”
这大臣刚说完,另一位大臣就立刻反驳道:“不妥!陈兴道将军驻守在荆州,荆州与郢州是我梁国北面的门户,一旦有失魏国便会南下直入,到时候我梁国恐有亡国之危啊!”
“那你说该怎么办?”
反对让陈兴道前去的那位大臣又道:“应该让钟离璋将军前去,钟离璋将军与陈兴道将军齐名,都是我梁国能征善战的大将,派钟离璋将军前去定能平定叛乱!”
话音刚落,又有人站出来反对,“不行!你刚刚还反对他呢,你让钟离璋将军前去不是一样的道理?钟离璋将军驻守在益州防范蜀国,他若离开益州前去平叛蜀国趁虚而入怎么办?”
这人解释道:“不一样,魏国兵强马壮,蜀国兵寡将少,纵使蜀国来袭我们也能很快作出反应抵挡,以蜀国的实力是无法在短时间内打到建康来的。”
此话一出,又是招来一阵反对的声音。
国土不容有失,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驻守在边境上的将军是万不可召回平叛的。
朝臣们议论纷纷,对于这平叛的人选各有各的看法,后面又说了几个人然而都没能得到统一的意见。
萧悯被他们吵得头疼,真是的,这么多人就没有一个人能说出一个合适的人选,都是吃白饭的吗要他们有何用。
徐安童的小眼睛滴溜滴溜转动,要打仗对于他来说可是一个捞油水的好机会,后勤调动这可是个肥缺,当然了,如果能把主帅安排成他的人那他就能捞得更多了。
想到此处,徐安童便站出来道:“陛下,举贤不避亲,臣认为臣的表弟于广是最合适的人选,臣的表弟自幼习武熟读兵书,虽然现在只是个校尉但他一直都渴望着能为陛下征战沙场报效国家,臣恳请陛下给他一个机会。”
未等萧悯说话,武陵王萧岳就站了出来,他对徐安童怒目而视,“徐大人是何居心?据我所知你那位表弟文不成武不就,于功业上毫无建树,就连校尉这个官职还是凭借着你的关系得来的,你让这样的人领兵出征是想葬送我大梁将士的性命吗?”
徐安童被他这话一噎,不敢反驳,因为他说的没错,他表弟确实啥也不会,不过武陵王萧岳说话未免太直接了些,就不能委婉一点给他留些颜面,徐安童有些厌恶萧岳的态度。
徐安童想了又想,让他表弟领兵出征确实难以服众,他刚刚也是着急了只顾着举荐他的人,却忽视了有没有真才实学。
不过还好,与他交好的人当中也不全是啥也不会的,他想起有两人似乎也算是有点本事的,便道:“刚才是臣着急了,诚如武陵王所言,臣的表弟确实少了些经验,所以臣现在举荐两人,郑延和卢迁,他们两人虽然年轻,可也是上过战场有功绩在身的,如今朝中无合适人选,陛下不妨任用他们一试?”
刚才否决他表弟是因为他表弟确实没什么本事,但他现在举荐的两人可是有点真材实料在身的,想来萧岳应该不会再反对了吧。
徐安童想错了,萧岳这回依旧反对。
萧岳讽刺一笑,“徐大人所说这两人上过战场有点功绩在身原来就是指平过几次匪乱啊。”萧岳看向龙椅上坐着的萧悯,道:“陛下,郑延和卢迁这两人还不到三十岁,领兵的经验也只不过是短短几次剿匪,出动的兵马都没有过千,长沙王昔年随太祖皇帝征战沙场,所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争不知有多少,他深谙兵法能征善战,这两人太年轻了,以他们现在的经验恐怕不是长沙王的对手。”
徐安童生气了,这武陵王是故意跟他对着干吗,怎么他举荐的所有人他都要反对?
徐安童阴阳怪气道:“武陵王虽说是宗室王爷,但更是我大梁的中书令,还望中书令大人以国事为重,莫要因为私人恩怨而频频出言反对,若是延误了战机岂不是大人的罪过?”
萧岳因徐安童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心里很不舒坦,便嗤笑一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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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国事上本王从未有私心,倒是有些人分明是自己有私心便把所有人想得和他一样,本王倒想问问他,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你!”徐安童很是气愤,果然不是冤家不聚头,他和萧岳绝对是八字不合。
眼看两人还要继续吵下去,萧悯赶紧出声制止,“好了,你们都别说了,朕再想想。”
萧悯不是个傻子,虽说平时他是胡闹了些,可在大事上他还是拎得清的,徐安童在给他出主意玩乐的时候脑子很灵活,在寻常小事上也算比较机灵,但在这种征战大事上可就不能听徐安童的了。
小人有小人的用处,涉及到国家根本大事的时候不能用他。
所以即使萧岳不出言反对,萧悯也不打算任用徐安童推荐的那两个人,他心里很清楚,那两人绝对不是长沙王萧岱的对手,若真任用那两人出征,对上长沙王无异于用鸡蛋去砸石头。
到底该派谁去平叛?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有实力的将军大都像陈兴道和钟离璋一样驻守在各地的重镇上,不能轻易离开,朝中现有的可以出征的将领又大多实力一般。
长沙王萧岱拥兵自重,而且征战多年极有经验,一般的人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萧悯皱起眉头,心内泛起愁绪。
他父皇若在长沙王绝对不敢造反,即使造反他父皇也一定会御驾亲征很快的平定他。
可惜,他不能像他父皇那样御驾亲征。
父皇给他留下了一个安定的国家,父皇已经把能打的仗都打完了,萧悯从没上过战场,也没有机会去像他父皇那样征战沙场。
商量无果,底下的人还是熙熙攘攘,萧悯更加烦躁了,挥手道:“退朝,都散了吧。”
朝臣退去,萧悯也从前殿离开。
长沙王造反一事十万火急,兵贵神速他必须赶紧选出平叛的人选来,再晚几天估计长沙王都打进都城了。
当下,萧悯便对吉安说道:“召临川王、豫章王进宫。”
临川王萧览、豫章王萧子正与他年岁相仿,他们自幼亲厚,在宗室之中萧悯最信任他们俩,登基后萧悯不仅封他们俩为王还分别让他们在朝中担任要职。
萧览任尚书左丞,萧子正任五兵尚书。
遇事不决的时候,萧悯总喜欢与他俩私下商议。
吉安得了命令很快出宫去宣旨。
等待的过程中萧悯越发烦躁了,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只有萧览和萧子正似乎不够,萧悯又想起了华容县公萧淮。
萧淮不如萧览俩人和他关系亲厚,毕竟萧淮今年才二十岁刚及弱冠,年龄差了八岁自小他们玩不到一起去。
但萧淮这个人很有想法,在萧悯九叔萧岳的几个儿子中,萧悯对他的印象最为深刻。
萧淮为人低调,在为数不多的几次正式发言中却总能一针见血。
人一多想法也就多了,反正已经叫临川王和豫章王进宫了,也不差他一个,萧悯对身旁另一个内侍道:“宣华容县公进宫。”
16. 她的信任
大抵是这事惹得萧悯心情实在不愉快,萧悯又让人去给谢玉真传了口谕,让她一会儿来宣正殿的后殿伴驾。
与她相处轻松愉悦,她讲的段子也是十分好笑,萧悯想着之后与萧览等人议完事便让她再说几个有趣的段子。
谢玉真得了口谕不敢耽搁,没过多久就从含章殿出发前往宣正殿。
宣正殿属于前朝,妃嫔未得诏令不可前往。
前殿是早朝与众臣议事的场所,后殿就是萧悯平时处理政务以及休息的地方了。
谢玉真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的人。
华容县公萧淮。
萧淮在看到她以后眼中闪过一抹欣喜,他走过来道:“谢才人,不,现在应该叫你谢婕妤了,真是好久不见。”
谢玉真也没有想到这么巧会遇见他,笑着道:“确实是好久不见,县公最近可还安好?”
“一切安好,婕妤呢,最近可还安好?”
“我也是一切安好。”
“那便好。”
微风吹拂,柳树上的叶子被吹了几片下来,刚好有一片叶子落在了谢玉真的发间。
萧淮下意识地伸手想将她发间的树叶取下来。
谢玉真不明所以,疑惑的看向他。
她的眼睛很是水润,似乎永远泛着盈盈的波光,萧淮从中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萧淮微微愣神,之后又道:“有树叶。”
原来如此,谢玉真任由他的手探向她发间。
她的头发触感很好,柔柔的,也很丝滑,萧淮的手取下树叶,不经意间从她的发间拂过。
不知为何他的动作很慢,像是在暂停了时间的世界里缓慢移动,谢玉真心有疑惑,想了想她归结于萧淮是担心动作太快会不小心弄乱她的发髻吧。
待树叶取下,谢玉真扬起一抹笑,“多谢县公了。”
萧淮因她这笑怔了怔,轻声道:“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什么?”谢玉真有些没听清他的话,出声询问。
萧淮意识到自己言辞可能有些不恰当,便道:“我是说婕妤不必言谢,要谢也是该我谢婕妤才对。”
谢玉真知他是想起了上次的事,不过上次的事已经过去,她也不打算继续和他再谈,便想和他说些别的岔开话题。
“不知县公今日进宫所谓何事?”
谈到他今日进宫的目的,那自然是与长沙王造反有关了。
谢玉真心里清楚,但还是这么问了。
萧淮对谢玉真没什么防备之意,在她面前没什么不能说的,当下便如实相告,“长沙王在封地造反了,然而此时朝中却无合适的将领可以出征,想来陛下召我入宫就是为了商议此事。”
“那县公可有举荐的人选?”
萧淮摇了摇头,道:“还没有。”
谢玉真笑了笑,道:“县公若信得过我,不如我告诉县公一个合适的人选。”
萧淮自是信得过谢玉真的,听了谢玉真这话便直接说道:“婕妤请讲。”
“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华容县公你。”
“什么?我?!!”
萧淮有些惊讶,他没想到谢玉真竟会认为他可以领兵出征。
领兵平叛不是一件小事情,萧淮心里也有些游移不定,“婕妤为何会认为我是合适的人选,长沙王威名远扬战功赫赫,萧淮只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缘何能与他对抗?”
为何会认为萧淮是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因为原著中就是他平定了叛乱啊。
不过在原著中他被任命为将已是在梁帝这边折了不少兵马以后了,梁帝萧悯先开始没有任用他,但先后任用的几个将军不但没有平定叛乱,还都被长沙王萧岱给一一击溃,损兵折将。
迫于无奈,萧岱都快打到都城底下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剩下的人中也就萧淮还懂点兵事,于是萧淮临危受命出兵迎敌。
还别说,萧淮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气运在身的,不愧是《江山帝王业》里男主李玄朔最大的敌手,在后面的剧情中他重建梁国自立为帝,灭了蜀国一统南方,与李玄朔你来我往斗到了大结局,倒也称得上一句乱世枭雄。
所以,之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长沙王萧岱在萧淮这里碰了壁,也许是之前的胜利令萧岱飘了,没有把萧淮放在心上有些轻敌,再加上萧淮善使计谋,即便长沙王萧岱大军压境敌我双方力量不匹配,他也能多次奇袭,以少数兵马胜了长沙王的十几万大军。
萧淮一出场,不说把萧岱打得是节节败退吧,那也是让萧岱吃了不少败仗。
萧岱可是萧淮叔叔辈的人,被自己的堂侄子打成这样可别提多郁闷了。
萧淮也是因为平定了长沙王叛乱而被封为衡阳王。
有的人看着不显山露水,但打起仗来有如天助,说的就是萧淮这样的人。
不过此时的萧淮似乎还没意识到他自己在战场上的天赋。
谢玉真也不能把真实的原因告知他,如果直接告诉他她未卜先知,知道他肯定能打败长沙王萧岱恐怕她会被当成妖怪吧。
于是谢玉真心里想了一番说辞,认真地劝说起他来,“县公何必自谦,县公也是太祖武皇帝之孙,太宗文皇帝之侄,县公的祖辈是能征善战的英雄,县公的身体里也流淌着英勇的鲜血,更何况我曾听闻县公少时受陈兴道将军教习武艺,您以前还随陈兴道将军在疆场上历练过,所以我相信县公定能出色的平定叛乱。”
按照《江山帝王业》里梁国宗室的设定,太祖武皇帝生十四子,第九子正是萧淮的父亲武陵王萧岳,萧淮是萧岳的第四子,所以谢玉真说的没毛病,萧淮是太祖武皇帝之孙,太宗文皇帝之侄。
她目光定定,眼中满是信任之色。
对上她充满信任的眼神萧淮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一下,原来她竟是如此相信他。
“你真的认为我可以吗?”
“自然,县公在我心里是梁国最英勇之人,也是梁国最厉害的男子。”
她只说是梁国最厉害的男人,可没有说是全天下哦,所以不算是说谎。
太阳西斜,落日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给她披了一层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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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娇艳无双,浅浅笑起来的模样是那样明媚,那双秋水剪瞳满含情谊,她的眼睛好像永远泛着一层波光,此刻,那双眸子里看向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充满信任。
从未有人如此笃定的相信过他。
这种全心全意信赖的眼神令萧淮感觉心里热热的。
脑中回想起她刚才在夕阳下的笃定发言。
县公在我心里是梁国最英勇之人,也是梁国最厉害的男子。
她竟是这样想他的吗?
少女在夕阳西下时说的话语,还有那一刻她身披金色的模样是那样闪耀,萧淮想,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了。
宣正殿内,萧悯已经与早到的萧览等人商议了有一会儿时间了。
然而萧览和萧子正说了半天也没说到萧悯的心坎里,他们俩推荐的人选萧悯觉着不妥。
这时,吉安进来说道:“陛下,华容县公到了。”
“快宣他进来。”
萧淮一进来,萧悯便问到:“华容县公怎么这时候才来,朕可是与临川王他们说了有一会儿话了。”
萧淮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异样的神色,“回陛下,臣出来时不慎弄脏了衣服恐面见陛下有失礼之处便回去换了一下,让陛下久等是臣之错,还请陛下恕罪。”
萧悯摆摆手不甚在意,“没事没事,也不算久等,华容县公来了就好。”
萧悯直奔主题,问道:“华容县公,对于平定长沙王叛乱一事,你觉着何人可为大将领兵出征?”
萧淮顿了一下,想起刚才谢玉真说的话。
如果没有刚才谢玉真说的话或许他此刻是怎么也不会把人选想到自己身上吧。
是啊,他也是太祖武皇帝的子孙,太祖昔年是何等英勇善战,他身体里流淌着太祖皇帝的血,为什么他不能像太祖皇帝一样厮杀疆场保家卫国?
萧淮上前一步,道:“臣毛遂自荐,华容县公萧淮愿领兵出征。”
什么?
他要领兵出征?
不仅是萧悯,就连萧览和萧子正也很是诧异。
若是寻常战事也就罢了,可这次是长沙王造反呀,要知道长沙王可是在太祖皇帝那个时期就以善于打仗出名,勇猛异常。
作为叔叔辈的人虽然长沙王已年过六十,但他这些年身子可还硬朗得很,可以说朝中没几个人敢说有把握对上他不落下风。
别说不落下风了,不被打得落花流水抱头鼠窜就够不错了。
作为宗室子弟,萧览和萧子正自幼养尊处优,所以他们俩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同为宗室子弟的萧淮要去蹚这趟浑水。
安安分分当他的华容县公不好吗?
平平安安的享受荣华富贵不好吗?
长沙王是个狠辣的人,落在他手里可没有好下场,更何况两军对阵那么多人面前,万一被长沙王打得四处逃窜传出去多不好听。
所以在萧览和萧子正看来,萧淮请缨出征绝对没有好下场,要么是倒霉的被长沙王给杀了,要么就是丢人现眼的逃回来,届时说不定陛下还要治他一个作战不力的罪名。
17. 平安扣
“华容县公,你可想清楚了?”萧悯凝视着他问道。
“臣意已决,臣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平叛但凭陛下处置!”
“好,那朕便封你为平西将军,领三万兵马征讨长沙王!”
萧淮道:“臣领旨谢恩。”
萧览皱了皱眉,他心道萧淮是不是有毛病,这么危险的事都去干。
长沙王拥兵自重,他原先封地上就有十万兵马,现下高举反旗肯定还会招兵买马,所以长沙王的兵马不止是十万,至少是十几万。
而梁国大多数兵马都被调到了边境上以防他国来袭,短时间内陛下可以调动的兵马只有三万。
三万对十几万,面对着至少是四五倍以上的差距还有以勇猛杀敌著称的长沙王,萧淮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赢就有鬼了。
还有陛下也是,平时发癫不着调也就罢了,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还胡来,让萧淮去平叛,这不是纯粹胡闹嘛。
萧览思绪纷飞,一会儿觉着萧淮有毛病,一会儿又觉着陛下胡闹,想来想去最终汇成一句话,他俩都不正常。
萧悯有他自己的想法,虽然有时他的想法别人不太能理解。
让萧淮去平叛,萧悯觉着可行的原因在于萧淮的宗室身份。
若只论打仗经验,萧淮和他们之前推荐的领兵人选没什么区别,以他的经验是万万不敌长沙王的。
但萧淮有一个其他人不具备的优势,那就是萧淮出身宗室,是他的堂弟,论起辈分也算是长沙王的堂侄子。
长沙王造反的借口是皇帝不贤,梁国的帝位应以萧家有德者居之。
他这口号在封地还真是煽动了不少百姓,而且长沙王毕竟姓萧,即使造反成功那也还是萧家的天下,梁国并未改朝换代。
而萧悯任用萧淮的目的就在于告诉天下人,长沙王的口号立不住脚,萧家宗室不认他这乱臣贼子。
萧淮宗室出身,此战即使败了也能令长沙王名誉扫地,在天下人面前揭穿他狼子野心的真面目。
若长沙王杀了萧淮,则更会令他的名声臭不可闻,同室操戈,将来没有一个萧家宗室会支持他。
萧淮战败,萧悯也来得及再更换将领出征。
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届时长沙王失信于天下没有人愿意助他上位。
心上的大事暂且有了着落,萧悯稍微松快了些。
萧览等人告退,出了殿门。
刚一出去没走多久,萧览就忍不住凑过来。
“我说华容县公,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觉脑子发热啊,这么危险的事我们躲还躲不及呢偏你就硬要往上凑。”
萧子正也出声附和,“是啊,华容县公,作为堂兄我可得告诉你那长沙王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当年征战沙场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就凭你这几斤几两对上他有没有命还难说呢。”
萧淮没有因为他们俩的话而萌生退意,“二位堂兄,萧淮心意已决,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领兵平叛,身为萧家男儿,萧淮必须要去,即使战死沙场也不算辱没了先辈的名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览和萧子正也不好继续和他说什么了,只是他俩不约而同的在心里叹息萧淮的脑子还真是一根筋,不知道变通。
萧淮自请领兵出征也算暂时了却萧悯心里的一桩大事,有人能领兵出征就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是以萧悯又把重心放到了玩乐上,当谢玉真过来时见到萧悯没什么愁绪的样子也不得不在心里感叹这人心态转变的真快。
谢玉真又给萧悯讲了几个段子,逗得他开怀大笑,而后两人在宣正殿的后殿里嬉戏了起来。
宣正殿的后殿是萧悯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现在案几上还堆放了不少奏疏,然而萧悯此人太过放浪形骸,与谢玉真玩闹起来丝毫不顾及所处的场所,两人追逐打闹,萧悯失手撞翻了案几,上面的奏疏散落一地。
能呈到皇帝面前的奏疏里面所写的都不是小事,也许是关于全国各地的突发状况,又或是与各地的财政民生有关的大事,可萧悯这厮却浑然不顾忌这些,他追赶谢玉真兴奋得很哪里还管得着地上的奏疏,没留给奏疏一个多余的眼神他向谢玉真追去,步履匆匆还踩了地上的奏疏几脚。
谢玉真看他这幅模样心里不由得暗骂几句,果真是昏君。
萧悯这人没有当明君的资质,但绝对有当昏君的潜力。
而且还是超级大昏君。
可怜谢玉真还要假装开心的和他玩闹,谢玉真在心里都不得不佩服起自己了,这几天她演技见涨,放在现代说不定都能进军演艺圈了。
后殿里嬉笑打闹声不断,吉安在外面越听心里越震惊。
陛下啊,你要不要看看你到底干了什么啊。
宣正殿是处理政事的地方,你与妃嫔玩耍也就算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要是让前朝那些御史知道了少不得又会谏言。
如果说先前吉安对谢玉真是另眼相看觉得她日后肯定会飞黄腾达,那么现下吉安对谢玉真就是有些害怕了。
敢在前朝的宣正殿与陛下打闹的人她可是头一个。
梁宫严令,妃嫔无诏不得来前朝,前朝重地禁止喧哗,违令者斩。
她现在已经不是喧哗了,而是与陛下在嬉戏了。
吉安悄悄往殿里看了一眼,只见原本庄严的殿内此刻已是一片狼藉,二人追逐打闹间弄翻了不少陈设,奏疏也被扔的到处都是。
他的老天啊,这叫什么事啊,这种事要是放在太宗朝绝对是死罪啊!
可惜萧悯不是他父皇太宗皇帝,他是个快乐至上的享乐主义者,谢玉真清楚的知道他永远都只关注当下的快感。
宣正殿的后殿一向是一尘不染,处处尽显帝王的庄严肃穆,自太宗时期这里就如此布置,现在与谢玉真打闹把这里弄得乱糟糟的,萧悯的心里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快感。
父皇为人严肃,处理起政务来也是一丝不苟,他向来不喜放旷之人,萧悯在做太子之时就没少因为行事不着边际被他父皇训斥,看着自他登基后还保留着父皇那时候布置的后殿现在已被弄得乱七八糟,萧悯笑了。
他又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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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真,她是个有趣的人。
他心里知道自己是个不着调的人,在遇到她之前从未有一个女人敢与他像是疯了一般的玩闹,她们太没有意思了。
还别说,在宣正殿这种庄重的地方嬉戏起来还真是有一种刺激感。
萧悯喜欢这种新奇的感觉。
夜幕降临,谢玉真适时的提出了要离去,梁宫严令,妃嫔不允许在前朝留宿。
萧悯允准,但他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既然谢玉真的到来可以令他开心,那自然明天也会接着让她过来。
于是乎次日谢玉真就又收到了命她前往宣正殿伴驾的诏令,不,应该说一连三天谢玉真都收到了同样的诏令。
不过毕竟因为长沙王造反一事牵扯众多,白日萧悯在早朝散后还是要与重臣私下商议一下出征事宜。
比如三万人马的粮草调动,派何人为押粮官,以及沿路补给之类的事情。
萧淮被封为平西将军领兵出征,在出征之前还是要时不时进宫与萧悯商讨一下具体的行军方案,这两天谢玉真总能遇见他。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还是和上次同一个地方,谢玉真又看见了萧淮,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萧淮已经站在那里很久了好像是在等人。
难道是在等她?
应该不会吧。
“华容县公。”谢玉真走过来向他问好。
萧淮看见她以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喜,“谢婕妤。”
“县公明日就要出征了吧。”谢玉真问道。
“是啊,战事紧急,明日大军就要开拔了。”
说起领兵出征,萧淮的心里有些复杂,征战沙场是他所愿,但又有好些时候不能见她了。
此去平叛,快则三四个月,慢则半年以上,待他再回来之时也不知是何光景。
谢玉真看出了萧淮有心事,只以为他是在为即将上战场而担忧,便从袖中拿出一个平安扣。
白玉制成的平安扣触感温润,质地极好,这个平安扣是她在先前萧悯给的一堆赏赐里面找出来的。
萧悯给的赏赐很多,名贵的玉玦玉佩有不少,这个平安扣在其中很不显眼,而且相比于玉佩它用来送男子没什么令人误会的特殊含义。
“县公,平安扣向来有护佑平安之意,我把它送给你愿你早日平安归来。”
萧淮接过平安扣,白玉制成的平安扣好似羊脂一般细腻,此刻正静静躺在他的手心里。
这是她送给他的。
萧淮伸回手指将平安扣牢牢握在手掌心,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谢玉真,他道:“多谢婕妤,萧淮定会幸不辱命!”
谢玉真道:“县公,刀剑无眼,征战沙场还望多加小心。”
她关心的话语犹如春风吹拂,明明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萧淮听了却觉得十分暖心。
她很关心他。
眼前的女子明眸善睐,她的眼中满含关切之情,萧淮被这情绪感染得心弦微动,有了她的关怀似乎那充满血腥味的战场也不再可怕了。
18. 助他隐藏
梁帝萧悯是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他素来凭自己的喜好对待他人,谁能令他开心,那自然是加官进爵赏赐不断,就比如说徐安童,即使是个奸佞小人可只要是令萧悯高兴了那他便可在朝廷中节节高升。
这样的道理放在后宫中也同样适用,谁能令萧悯心情愉快他就要封赏谁。
谢玉真又被晋封了。
这次她被封为九嫔之一的淑仪。
梁宫内九嫔分为昭仪、昭容、昭媛、淑仪、淑容、淑媛、充仪、充容、充媛,她现在的位分在九嫔中不上不下不高不低卡了个中间。
与晋封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堆比上次更多的赏赐,各种金银珠宝绫罗绸缎琳琅满目,还额外有五百两黄金。
哇,金灿灿的黄金啊。
连同上次那一百两黄金,她现在有六百两黄金了。
在穿书之前谢玉真可从没见过这么多黄金,大概人到了年纪就会觉醒,什么珠宝首饰珍贵布料都比不上黄金,黄金啊黄金,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东西?
如果一个人对黄金没有反应,那绝对是她面前的黄金还不够多。
六百两黄金,这绝对是一笔巨款,等一年以后她逃出宫就带着这些黄金逍遥一辈子去。
乐极生悲,白天谢玉真高兴的忘乎所以,晚上竟然倒霉催的感冒了,哦,不对,用古代的话来说她是邪风入体感染了风寒。
刚被封了淑仪就得了风寒,人果然是不能太得意。
不过也不是全然没有好事,因为她得了风寒所以萧悯这几天不能来她这里了,这也算是令她比较欣慰的一件事吧。
她只对萧悯给的黄金感兴趣,至于其他的一点兴趣都没有,他不来她也省的费心思应付他了。
她得了风寒还有另一件好事,那就是无形之中阻挡了后宫中其他妃嫔的来访。
要说现在梁国的后宫中,谢玉真绝对算得上是风云人物了,自被梁帝召见过以后,不到一个月连升好几级,从一开始的才人越级晋封为婕妤,现下又从婕妤晋升为淑仪。
她这晋封的速度未免也有些太快了。
她被封为婕妤之时有不少高位妃嫔比如说杜昭仪还对她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在她被封为淑仪以后像是杜昭仪这样的人也坐不住了,以谢玉真这晋升的速度万一再过不久又要晋封怎么办,杜昭仪现在是再也不敢小觑了她。
许多妃嫔递了帖子说想要来拜访她,谢玉真还真有点愁,她没打算在梁国后宫给自己经营什么人缘,也不打算以后和她们有什么来往,毕竟一年以后大家就要各奔东西了,此时交往没什么意思。
原本还不知道该怎样回绝,现下她得了风寒倒是一个好的借口。
虽然她只是一个轻微的小感冒,就算不喝药两三天也能好,但这并不妨碍她把自己的病情往严重了说。
谢淑仪感染了严重的风寒,不便见客。
消息一出,她顿感清净,无人来访她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含章殿大门紧闭,她这些天又开始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宅家日子。
淑仪位分的膳食不错,鸡鸭鱼肉应有尽有,烤全羊烤脆皮猪日日不断,再加上她还算“受宠”,燕窝以及各种名贵的滋补膳食被尚食局餐餐都送来,她每天吃吃喝喝很是满足。
如果不是这天夜里发生的一件事,她差点都忘了自己是穿书了而不是吃香喝辣来度假了。
明月高悬,夜色漆黑如墨。
天黑以后宫门下钥,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外出或进入,违令者以重罪论处。
身着盔甲的禁军们手握宝剑,剑上寒光凛冽散发着逼人的气势,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此刻这些禁军们似乎正在搜寻着什么。
这个时间谢玉真正准备睡觉,洗漱完毕换了寝衣刚坐上床,却听见外面一阵重扣宫门的声音。
似乎在此之前还伴随着很多人的脚步声。
谢玉真心内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挽荷走了进来,道:“淑仪,禁军说今夜宫内进了贼人,先前他们追捕贼人将他逼到了这附近消失不见,禁军担忧那贼人可能会藏入含章殿对淑仪不利,不知淑仪可否允许他们进来搜寻。”
进了贼人?
不是吧,这梁国的安保措施也太差劲了,大晚上的竟然还能让贼人进来,真是的,这么久了还没抓到这些禁军的业务水平也太不行了。
不过既然他们要进来搜捕那还是让他们进来吧,免得她这里真的有什么贼人万一对她谋财害命怎么办。
谢玉真道:“那就让他们进来搜捕吧。”
挽荷刚一从她这殿里出去,谢玉真便听到窗边响起重重一声,好像是什么沉重的东西从窗户进来然后落地了。
她的老天啊,不是吧不是吧,贼人真的来了她这里!
他要干什么?
劫财?
劫命?
天呐,太可怕了。
谢玉真身体颤抖了一下,她惜命得很,可不想莫名其妙就把命交代在了这里。
当务之急还是要想办法确保自己是安全的,她不喜人多,平时殿里只留挽荷一人,其余内侍和宫女此刻都不在身边,挽荷刚刚又出去让禁军进来了,含章殿最外面的大宫门离她这寝殿还有一段距离啊,而且万一禁军进来先去偏殿和其他地方搜寻怎么办。
贼人就在身旁,她又不敢大声呼救。
啊,老天啊。
谢玉真佯装镇定,她从床上起来,小心翼翼移动位置,不着痕迹地将架子上摆放着的花瓶抱在怀里。
她已经决定了,要是一会儿那贼人敢对她做什么她就用这个花瓶砸他,就算砸不死他这花瓶摔碎了也能立刻把外面的人吸引过来。
先下手为强,谢玉真悄无声息地向窗户那边走去。
那人戴着一个面具看不见他是何模样,谢玉真正准备举起花瓶给那贼人爆头一击,他却摘下了面具,谢玉真顿住了动作。
面如冠玉,风光月霁,眉目清俊品貌不俗,月白色衣衫更显清冷气质,除了李玄朔还能有谁?
竟然是李玄朔?
竟然是李玄朔!!!
他此刻似乎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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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了重伤,肩膀上渗出血迹,月白色的衣衫也被染红了一片。
不过,大晚上的还穿月白色的衣服不是更显眼吗?
谢玉真心道,大哥你就算是想干坏事好歹换一身衣服,就这么明晃晃出现在人家跟前,禁军不抓你抓谁?
“我......”李玄朔见是谢玉真,正想说些什么却被谢玉真打断。
外面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谢玉真拉起他,道:“什么都别说了,跟我来。”
情况紧急,殿内也没有个能好好藏人的地方,什么衣柜、箱笼都太明显了,到时候禁军一打开根本就无处遁形。
谢玉真把李玄朔带到自己的床榻上,然后用被子将他盖得严严实实的再推到里面,最后再把纱幔放下。
谢玉真坐在床上,有她的阻挡再加上层层纱幔,她身后一片模糊,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还藏了一个人。
李玄朔在被她推到床上的那一刻起身子就一直僵硬着,他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把他藏到床榻这么私密的地方。
男女七岁不同席,连席都不能同了更别说床了,他被她这大胆的举动给惊诧了一下。
不过好像这殿内除了她的床上也再没其他能让他躲藏隐蔽的地方了。
事实是如此,但从小接受的礼教还是令李玄朔在她的床上一直紧绷着放松不下来。
男女有别,非夫妻不可做亲密之事,非夫妻不可同处床榻。
鼻间萦绕着淡淡的幽香,这个味道很好闻,在被子盖上李玄朔的那一瞬他就闻到了。
但李玄朔突然意识到这是属于她的味道,心里一颤,不敢继续再胡思乱想下去。
禁军踏入殿内,为首的统领对谢玉真行了一礼,道:“末将职责所在,今夜搜捕贼人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谢玉真面上看不出任何异色,她也没有表露出大晚上被打扰的生气,反而面容如常,很是温和,“既是职责那将军就请便吧,不过要快一些,这么晚了我也要休息了。”
“是,娘娘。”统领应了一声,又吩咐手下禁军四处搜寻。
谢玉真已是九嫔之一的淑仪,位分在梁宫中不低,再加上宫内传言陛下对她很是宠爱,禁军们也不敢太过失礼,在进来之前统领就已经吩咐过手脚务必要轻,搜查归搜查,可千万别碰坏了什么东西或是闹出太大响动惹了她不快。
谢玉真穿着寝衣坐在床上,禁军们不敢看她,统领更是吩咐快些搜查赶紧结束。
一番搜查,禁军们什么也没搜到,她这里没有贼人。
礼教森严,谢玉真又是皇帝的妃嫔,现下她穿着寝衣坐于床上,包括统领在内的所有禁军均不敢看向她以及她坐着的床榻,搜查完毕后统领又向谢玉真行了一礼,“惊扰娘娘了,末将告退。”
谢玉真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禁军离去以后谢玉真没有立刻拉开纱幔让李玄朔出来,而是对挽荷说道:“挽荷,我受了惊想一个人好好休息,你出去吩咐一下说今夜殿外不用留人守夜了。”
挽荷应了一声然后出去。
19. 上药
殿内寂静无声,谢玉真拉开纱幔。
李玄朔从被子里出来,正好对上了谢玉真的眼睛。
“已经没事了。”谢玉真轻声说道。
李玄朔点点头,从床上下来道:“今夜多谢娘娘了,如果不是有娘娘在恐怕李期难逃一死。”
“李画师不用言谢,我既已把李画师当做是朋友,自然不会看着你置于险境而无动于衷。”
她目光灼灼,直直看向李玄朔浅棕色的眸子,李玄朔心头一暖。
她真诚待他,他不能令她陷于危险之地,他在这里待得时间越长对她来说便越危险,李玄朔萌生离去之意,“娘娘救我一命已是恩同再造,李期继续留在这里若被人发现恐会给娘娘招来祸患,今日大恩李期铭记在心他日定会报答,李期告辞。”
他正欲离去,谢玉真却拉住他的衣袖将他拽了回来。
李玄朔面上露出不解之色。
谢玉真将他拉到床边让他坐下,温声道:“你肩膀上的伤很严重得赶快处理,我方才已经让挽荷出去传话了,今夜这殿里以及殿外周边再无其他人只有你我,你放心吧。”
言罢,谢玉真又转身去梳妆台那边打开抽屉,最下层的抽屉里放有一个小木盒,盒子里又装有一瓶金疮药。
她拿起金疮药又找了块干净的白帕子准备给李玄朔处理伤口。
谢玉真的手还没触碰到李玄朔肩膀,他便像被烫着了一样赶紧闪开,惊慌道:“这如何使得?!!”
谢玉真很疑惑,这如何使不得了?
李玄朔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耳后微红,男女授受不亲,她怎么能......
他清声道:“李期伤势不重,不敢劳烦娘娘为李期上药,况且这样......于礼不合。”
哦,原来如此,差点忘了他是个纯正的古人了。
不过他伤的地方在肩膀,应该也不算是什么不能见光的部位吧。
她药都拿出来了总不能再放回去吧。
好人做到底,谢玉真道:“你还说伤势不重呢,这血都渗出来了,这种时候就别考虑什么礼数不礼数的了,而且你伤的部位只是肩膀,不是什么别人不能看的地方,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我为朋友疗伤光明磊落,你要是想歪了就说明你这人狭隘。”
她目光定定,俨然是一副胸怀坦荡的样子,李玄朔见她如此正大光明,也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诚如她所言,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她既然没有其他意思他若再多想便显得他有些狭隘了。
“那便有劳娘娘了。”
谢玉真轻笑,“这才对嘛,忍着点哈。”
她轻柔地将李玄朔的衣服掀开,只露出肩膀的位置。
狰狞的伤口展露于眼前,似是剑伤,虽说不至于砍到骨头上但也流了不少血出来。
谢玉真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他。
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李玄朔身体紧绷就像是被拉开的弓弦一样不敢轻举妄动,独属于她的幽香再一次萦绕鼻间,和刚才他在被子里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李玄朔不敢有丝毫动弹,一直僵硬着。
谢玉真为了观察伤口更仔细一些便又往前了一些,李玄朔被她这快要贴上来的动作惊得下意识往后一撤。
谢玉真不满,皱眉道:“你躲什么?我弄疼你了?”
“没有......”
“既然没有那便别乱动。”
她的手很是轻柔,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一般抚平了他的伤痛,只是她的靠近令李玄朔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
他的身体并不排斥她的靠近,甚至还隐隐有些欣喜,可除此之外还有些不自在和羞赧。
李玄朔不敢看她的脸,她穿着寝衣他更不能看向她的身体,直视不对,往上看不对,往下看更不对,他心里有些乱,愈发觉得坐立不安。
谢玉真处理得很快,可李玄朔还是觉得很慢,仿佛时间漫长的已经过去了一年。
“好了。”
随着谢玉真的出声,李玄朔如蒙大赦心底松了一口气。
终于结束了。
谢玉真看向李玄朔的脸,发现他的脸很红,便奇怪道:“你的脸怎么红成这样,是这里太热了吗?”
也许是现代人不似古人脸皮薄,现实生活中谢玉真从未见过有人的脸能红成像李玄朔这样,红得都快滴血了。
李玄朔咳嗽一声,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是啊......是太热了。”
“哦,那一会儿你出去吹吹风就不热了。”
他点了点头,脸上的红褪了点色但依旧很红。
“娘娘,李期该走了。”
这一次谢玉真没有拦着他,道:“那便走吧。”
李玄朔正欲离去,行至门外之时却折返了回来,“娘娘就不问问李期今日因何事被禁军抓捕?”
因何事被抓捕?
谢玉真虽不知他具体因何事被禁军抓捕,但大概能猜测个一二三出来,还能因为何事,自然是与他潜入梁国的主线任务有关了。
不过好奇心害死猫,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她自然不能上赶着问他,万一日后他觉得她知道的太多了杀人灭口怎么办。
于是谢玉真道:“朋友之间最重要的是信任,所以无论李画师做什么我都全心全意相信你,李画师不需要告诉我原因,我只知道李画师是我朋友,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帮助你。”
她这话说得很是真诚,谢玉真自己都要被自己给感动哭了。
天啊,她是什么神仙朋友啊。
李玄朔闻言,似是被深深触动了一样久久站在那里不说话。
“娘娘,如果李期是个坏人禁军抓我是因为我有很严重的恶行,即使这样娘娘也还会帮助李期吗?”
谢玉真温和地笑了笑,道:“人贯以立场判断善恶,因私利杀人是为恶行,但若为国家大义锄奸惩恶杀人是为善行,李画师并非大奸大恶之人,无论你做了什么总归有你的理由,我相信你断不会做出天理难容的恶事,作为朋友,帮助你是我应该做的。”
掷地有声,她的话清晰地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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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李玄朔耳中,李玄朔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填满了一样。
“娘娘......”
“别叫我娘娘。”谢玉真顿了顿,道:“叫我玉真吧。”
“好,玉真。”
她笑了,笑得明艳动人,烛光下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她。
......
《江山帝王业》里对李玄朔潜入梁国宫廷后的举动没有事无巨细地都写了出来,像这夜李玄朔被禁军抓捕在原著中根本就没写。
除个别李玄朔精心策划的事件被还算详细的描写了以外,其余经历,原著言简意赅,寥寥数语字里行间隐隐感叹了一下李玄朔潜入梁国的不容易有几次波折和危险,再无其他。
哦,看来这夜他被追捕也是算在了那简短几句的波折和危险当中。
不过对于他这夜的经历不用猜测许多谢玉真心里已是有了想法。
算算日子,萧淮已然奔赴前线平叛,长沙王萧岱大军发动,眼下梁国局势虽波谲云诡,但也不失为一个打听虚实的好机会。
李玄朔藏于暗处时刻关注朝堂动向,时不时准备来一次推波助澜让事态愈演愈烈。
按照规矩,宫廷画师应在宫门下钥之前离开皇宫,但李玄朔没有走,反而是留在了宫里,这个时间虽然天色漆黑但却比白日更容易行动。
想来也是由于这个缘故他才会在晚上还出现在宫里吧,只是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或许是探听重要消息,又或是偷看行军布阵图,总之,他有他的目的。
梁国的禁军也不是吃白饭的,李玄朔潜入宫廷隐藏了这么久不可能一次都没有被禁军发现蛛丝马迹,所以这夜应是他的一次小波折,禁军发现了他然后追捕。
不过李玄朔到底还是男主,为人还算谨慎给自己留了后手,再加上有气运在身这夜的小波折也没能把他怎么样。
他依旧隐藏得很深,禁军没能把他找出来。
还别说,虽然他一身月白色衣服挺显眼的,但当时天色极黑,再加上他有意遮挡禁军也没能看清他的脸,于是次日在他换了一身衣服以后就仿佛鱼入大海,任凭禁军再怎么巡查也没能把他给扒出来。
贼人入宫但禁军没能将他捉住的消息在宫中传开,一时间人人自危,生怕这贼人依旧藏在宫中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梁帝一得知这事大发雷霆,狠狠骂了一顿禁军统领。
昨夜有贼人,可都到了第二天了禁军还没把他给捉住,一群废物,都是吃白饭的!
再一询问昨夜过程,当得知贼人在含章殿附近出没过,萧悯一惊,含章殿是谢淑仪的住所,他近来很是喜爱她,只是因为这两天她染了风寒不便去她那里。
萧悯担忧之心顿起,生怕那贼人昨夜伤了谢玉真,没有听禁军统领继续说下去,当即吩咐摆驾含章殿。
萧悯来得急,一到含章殿就快速进去,怕惊扰到谢玉真还吩咐所有宫女内侍不许出声,他不想谢玉真还得出来迎驾便也不许让人进去和谢玉真通报他来了。
20. 她打了他一巴掌
谢玉真正想着之后的打算,一时间太过入神竟没发觉萧悯已经走了进来。
她背对着萧悯,萧悯看不见她此时的神色,但想起先前禁军统领所描述的昨夜场景,心里便对她泛起一阵担忧,也不知她昨夜受惊了没有,现在还害怕吗?
萧悯从谢玉真身后环上她,担忧道:“爱妃,朕听说昨夜宫中有贼人出没,你还好吗?受惊了没有?”
突如其来的触碰以及骤然响起的声音把谢玉吓了一大跳,尤其是有人从后面突然环抱住她简直给她惊得浑身颤抖了一下。
来不及思考,动作比脑子先行,谢玉真下意识地挣脱开了这个怀抱然后朝后面一个甩手。
只听得后面一个响亮的巴掌声响起,“啪!”
回过神来的谢玉真这时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刚才从后面抱住她的人......好像是梁帝。
好像是梁帝?!!
竟然是梁帝!!!
谢玉真颤巍巍转身,果然,梁帝萧悯那高大的身影就这么闯入她的眼睛,此刻,他正一只手捂着左脸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天呐,她竟然打了梁帝!
要命,虽然她并没有使多大力气也只是不小心一甩手打在了他脸上,但确确实实是打了他的脸啊,她打了皇帝的脸,这可是杀头的重罪!!!
不可置信,不可置信,想他堂堂一国之君,有生之年竟然被自己后宫中的一个妃嫔给打了?
除了不可置信以外,萧悯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委屈,他只是想关心一下她啊,怎么她一上来就给他一巴掌,给一巴掌也就算了,还打在了脸上。
这可怪不得谢玉真,人在陷入沉思的时候最是受不得惊吓,他忽然出现不说还直接从后面抱住她,放在谁身上不害怕啊,但谢玉真也属实没有想到随便一甩手竟然打在了他脸上。
唉,今日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不过幸好此刻殿里只有他们二人,她打他没被别人看见,不然就更糟糕了,谢玉真小心翼翼观察起萧悯的表情来,看他生气还严不严重,想着一会儿怎么开口给自己辩解一下。
谢玉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看着萧悯此时的表情她发觉他好像有点不对劲。
萧悯眼中的情绪从一开始的不可置信再到有些委屈,又从委屈变换到了现在的有点怪异。
为什么说他现在的表情是有点怪异的呢,因为谢玉真竟然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点可以称之为怀念的情绪。
稀奇,离谱,她打他他不生气也就罢了,怎么还在这里怀念上了呢,这怀念来怀念去她甚至都觉着他有些享受刚才那一巴掌了。
萧悯此时确实回忆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自他父皇驾崩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打他了。
父皇在世时对他要求极为严厉,但凡他有一点差错便会对他一番训斥,若他犯了大错父皇更会责打于他。
父皇忙于政务醉心国事,子息不丰,他是父皇唯一一个活到成年的皇子,大概正是因为他是唯一幸存的皇子所以他才待他严苛。
他不许他沉迷女色,不许他贪图玩乐,要他务必兢兢业业,务必勤于政务,个人私事是小家国大事是大。
他的父皇是一个好皇帝,对待臣子很是和善从不会随意处罚他们,但对他却是完全相反。
父皇去了以后,他那被压抑已久的心似乎得到了解放,再也没有人能拘束他,从此他无时无刻不在寻找快感,仿佛这样就能破除掉曾经的束缚,父皇不让他做什么他就偏要做什么。
然而这样的日子久了他却不似一开始那样舒心,心里渐渐有了空虚之意觉着什么都没太大意思。
她刚刚那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竟然让他回忆起了父皇,不,准确的来说是那种意味着约束的感觉。
她的力道不大,脸上也早已没有疼痛的感觉,但萧悯还是捂着左脸,那里被打以后竟又给他带来了像曾经还是做太子之时的束缚感。
有人敢打他?有人敢像父皇一样打他?
消失已久的感觉再一次出现,不只是令人怀念,更多了一些新奇。
有意思,有意思。
萧悯眼中出现兴奋之意。
谢玉真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一点。
虽然不知他怀念了什么也不知他为何会兴奋,但谢玉真知道,她刚刚打了他一巴掌没有令他生气,相反,他甚至还有点喜欢。
天呐,他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谢玉真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萧悯不太正常,经常发癫,他做出什么行为都不奇怪。
谢玉真脑子转得飞快,灵光一闪,有了对付他的方法。
他既然喜欢被打,好啊,满足他,正好打他一顿也省得他经常过来烦她。
虽然心里明白萧悯这人的想法,但谢玉真明面上可不能直接说出来,反而要委婉的遮掩一下,她行了一礼,假装歉意道:“臣妾不知是陛下降临,一时失手还请陛下恕罪。”
萧悯心里没有真的生她的气,赶紧扶起她道:“没事没事,也是朕来得突然,你只是无心之举况且也没有其他人看见,无妨无妨。”
谢玉真柔柔地笑了笑,灿烂如朝霞一般的脸上顾盼生姿,她看向萧悯,道:“谢陛下宽恕,陛下大人大量,臣妾自是要予以报答,还请陛下晚些时候再过来容臣妾准备准备。”
“报答?你要怎么报答朕?”萧悯饶有兴趣地问到。
谢玉真神秘一笑,“陛下晚上过来就知道了。”
......
夜幕降临,月光倾洒。
含章殿的正殿里谢玉真早已准备就绪,迎接萧悯进殿以后吩咐挽荷屏退殿内侍者,周围不许留人,就连萧悯的内侍吉安都被带离这里。
整个含章殿里只有谢玉真与萧悯两人,外面也没有其他人,一时间很是安静。
萧悯不解,出声询问,“爱妃,你这是......”
谢玉真抬眸,莞尔一笑,“陛下,今夜这里没有陛下也没有谢淑仪,有的只是一个世家公子萧悯和平民女子谢玉真。”
“哦?”
谢玉真拉起他的袖子将他带到殿里的一处柱子前,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一条绳子,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萧公子,平民女子谢玉真现在上山当女匪了。”
说罢,不等萧悯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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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反应就将他绑在了柱子上。
萧悯先是被她的动作惊了一下,随后又觉着新鲜,他隐隐有些期待,便道:“那不知你这女匪绑本公子作甚?劫财还是劫色?”
做戏得做全套,谢玉真还找了马鞭子,此刻,她用马鞭子抬了抬萧悯的下巴,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微笑,“萧公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谢玉真一鞭子就抽在了萧悯的身上。
疼痛感顿时传来,萧悯不由得惊呼出声。
“你......你......”
谢玉真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又是两鞭子抽上去,“萧公子,如何,我这女匪的力道重吗?”
萧悯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他颇有几分被逼迫的可怜样子,“重的,重的。”
谢玉真眉毛一拧,恶狠狠道:“既然重那你还不求饶?!!”
鞭子抽在身上虽然很疼,但疼痛过后萧悯竟然觉得有一种刺激之后的快感,多少年没有被人用马鞭子抽过了。
记得上一次还是好多年以前他不做功课偷跑出宫斗蛐蛐玩,被父皇发现以后他气得直接拿手上的马鞭子抽他。
当时被父皇用马鞭子抽只觉得疼痛和心里头憋屈,为何现在被她用马鞭子抽他竟有一种兴奋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妙,萧悯现在心里痒痒的。
见萧悯不说话,反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谢玉真又是抬手给他两鞭子,重重抽打在他的身体上。
“还不求饶?!!”
“还不求饶?!!”
她使了大力气,鞭子落下的声音重重响起。
“啊!”萧悯喊叫了一声,又断断续续开口道:“我求饶......我求饶......”
谢玉真邪恶一笑,“现在才求饶?晚了!”
又是几鞭子下去直接给萧悯打得衣服都稀烂了。
手上动作不停,谢玉真心道,这发癫不会传染吧,她怎么感觉她也有点不正常了呢?
摇摇头赶紧把脑中的这种想法屏退,她怎么可能不正常,她正常得很,她不喜欢动手打人,要不是这萧悯太烦她也不可能用鞭子抽他,不正常的是他才对,竟然喜欢被人用鞭子抽。
抽了半天,谢玉真累了懒得继续对他动手,便将马鞭子一扔,道:“萧公子,今日本姑娘就放你一马,到此为止了。”
“呼。”萧悯长舒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虽然开始有点兴奋但后来他越来越有些招架不住了,她要是再不停下他就真的要开口求饶让她放过了。
不过冷静下来想一想,萧悯心内震惊,他怎么会喜欢被人用鞭子抽呢?他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然而事实上就是如此,身体的反应骗不了自己,他确实从她刚才的动作中体会到了一种刺激感。
刺激、新鲜、兴奋,随之而来的还有惊恐,他怎么会这样?他为什么会这样?!!
古往今来,萧悯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皇帝会喜欢被人用鞭子抽的,这件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
萧悯虽然癫,但不是完全没有脑子,他现在的第一想法就是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21. 心动
谢玉真很漂亮,在进宫之前就是江南有名的美人,不然花鸟使也不会把她选入后宫。
江南美女谢玉真,姝容绝丽貌倾城,一朝选在君王侧,后宫佳丽尽失色。
萧悯一直都知道她很漂亮,即便后宫佳丽三千可谢玉真在其中也绝对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若问萧悯谢玉真什么时候最美,萧悯以前回答不出来,但现在他心里有了这个答案。
拿马鞭子打人的时候最美。
她本就生得妍丽异常,眉眼之间隐隐藏着一种柔柔的妩媚感,若是再一笑,这种被隐藏着的妩媚感就会化作一种风情直入人心,没有人能抗拒得了这种风情。
在她扬起手用马鞭子抽他的那一刻,萧悯身上传来痛感,而眼中却看到了这种风情,她笑着用马鞭子抽他,很美,这种美是伴随着他的疼痛的,像是鲜红的花朵上布满荆棘,他怜爱这花朵的美,手却被花朵扎出血液。
这种感觉令人上瘾,她笑着抬起手的那一刻,他的心颤抖了。
生平第一次萧悯有了这种感觉,他很奇怪。
为什么他会对她有这种感觉?
她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他想,他应该在弄明白这两个问题之后再来找她,尽管她此刻仍然对他有着难以抗拒的吸引力,但他现在却是不能继续待在她身边了。
萧悯离开了,谢玉真倒是落得个清净。
没有他在的情况下她还是很开心的,做自己的事情也不怕被打扰。
风平浪静,那日过后李玄朔也隐藏得很好,虽然禁军一直未放弃对他的抓捕但从未找到过他,他照旧以宫廷画师的身份出入皇宫。
所幸闲来无事,那天的风波似乎也已经过去不太引人注意,谢玉真想着他之前的伤便拿了药去探望他。
她轻声慢步走进画室,李玄朔背对着她,不知在案几前做什么。
见李玄朔没有发觉她的到来,谢玉真唇角一勾,起了坏心思,慢慢靠近他打算吓他一下。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谢玉真提起裙摆小心翼翼走动,她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来到他身后,谢玉真刚想伸出手拍他顺便再叫一声吓吓他,李玄朔却忽然回过了头。
于是乎,她的手还没落下就那么水灵灵地悬在半空中。
静!
难得做一次坏事还被当场抓包了,谢玉真顿觉尴尬。
李玄朔抿唇轻笑,她竟从他的眼眸中看见几分促狭,他问道:“不知淑仪娘娘今日来此有何贵干?”
谢玉真不好意思地将手收回,道:“没什么,就是来看看你,还有,那天不是说过了以后别叫我娘娘,叫我玉真就好。”
“好,玉真,那李期在此多谢玉真来看我。”言罢,李玄朔唇角扬起一个弧度,还对谢玉真做了一个拱手礼。
谢玉真从袖中拿出一瓶金疮药,递给他道:“这是上好的金疮药,用了它你的伤口很快就能恢复,对了,你的伤还好吗,那天我只是简单给你处理了一下,你流了那么多的血应该再去找个大夫好好看一下才对。”
李玄朔接过药,道:“已经好些了,那日过后我自己又处理了一下,只是这伤是禁军之剑所致,禁军所用之剑是特制的,伤口与寻常剑伤不同,为防止从大夫那里顺藤摸瓜找到我,我便没有去找大夫。”
闻言,谢玉真蛾眉轻皱,道:“你自己处理怎么行?这剑伤狭长甚至勾连到了肩后,你看不到完全的伤口又如何能将药涂抹好?”
想起那天她看到的伤口,长长一道,纵横在他整个肩膀以及肩后的部分,人有视线盲区,肩后的伤口仅凭他自己是无法上药的。
谢玉真拉住他,未等他作何反应便要带着他往里面走去,“跟我来,我给你上药。”
“不可,这里会被人看到。”
谢玉真打量四周,门窗俱开确实容易被人从外面看见,而且万一她正给他上药有人进来那就不好了,谢玉真松开李玄朔,她先去把所有的窗户都关上,又把门紧闭并从里面插上门栓。
屏风将画室一分为二,里面有一小榻应是李玄朔平日休息之处。
谢玉真就在这里给李玄朔上药。
李玄朔没有像之前那样身穿一袭月白色的衣服,许是怕伤口再渗出血来,他今日穿了黑色的衣服。
还别说,人要是样貌俊秀了穿什么都好看,而且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感觉。
先前月白色的衣袍很是飘逸,给他平添几分清俊,颇有茂林修竹有匪君子之意,而今一袭黑衣,仪质瑰玮间又多了几分肃穆之气。
谢玉真想起他也是皇族出身,黑色有威仪之意,倒是很符合他的身份。
今日的李玄朔倒是没有像之前那样抗拒她,大概他也知道再怎么抗拒都没用吧,他说的那些“于礼不合、男女有别”谢玉真不会听的。
只是随着谢玉真的手轻轻覆上他领口,褪下衣袍露出伤口,他的耳垂红了,渐渐染上脸颊。
谢玉真不语,只是一味地给他上药。
果然如她所想,他肩后的伤因为处理不得当更加严重了。
纤纤玉指轻柔地在伤口涂抹药膏,药膏凉凉的,她的手指也凉凉的,可李玄朔却觉得被她抚摸过的地方滚烫极了。
谢玉真给他上完药,正准备放下手收工,他却猛然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
四目相对,她对上了一双浅棕色的眸子,此刻,那双浅棕色的眸子仿佛是一汪深潭,蕴藏了浓厚的感情好像要把人深深陷进去。
他问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直视她的眼睛,不错过里面一丝一毫的感情。
他看向她的眼神中蕴含了太过深沉的感情,谢玉真有些不敢继续和他对视,她垂了垂眼睑,道:“我们是朋友......”
他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就只是朋友?”
谢玉真脑子转得飞快,她是拿他当朋友的来着,但好像他不太满意朋友这个身份,难道他是觉得朋友这个身份的份量还不够重?
想了想,谢玉真还是不太明白他的想法,不过这种时候还是要顺着他的意思来比较好,他既然对朋友二字不太满意,那她就换一种说法好了,谢玉真顿了顿,道:“或许李画师在我心里不仅仅只是朋友。”
她看向他,尽量让自己的眼神真挚一些,“李画师对于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人,我不能失去李画师。”
可不是嘛,未来她还等着他救命呢,她当然不能失去他。
也许是这个时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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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太过含蓄,也许是她的举动十分出格,总之,谢玉真并不清楚她这句话对李玄朔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句话只差捅破窗户的那一层纸了。
李玄朔怔住了。
眼前的女子眼中秋水盈盈满含情意,对上她的目光李玄朔觉着自己的心口好似要燃烧起来。
她说,他是她重要的人,她不能失去他......
一瞬间,李玄朔感到自己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原来她竟是如此看待他。
难怪她会对他这样好,难怪她会在禁军追来之际义无反顾地藏起他,难怪她心里一直牵挂着他的伤势今日还来给他上药。
她对他的感情实在是太过深厚了,这份深情厚谊将李玄朔的心填得满满的,他此刻心里只有她再也装不下其他。
然而,略微冷静下来的李玄朔心中却有了深深的顾忌,她待他以诚,可他却对她隐瞒了许多,他骗了她,他其实不是什么画师,甚至连名字都是假的。
李玄朔心中叹息,停顿了片刻,道:“玉真,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骗了你,你会不会讨厌我?”
骗了她?
谢玉真心里暗笑,没关系,毕竟她也骗了他,两个人互相骗谁也别指责谁。
“不会的。”谢玉真看向他眼睛,里面是不容置疑的信任,“玉真永远相信李画师,无论李画师骗了我什么我都不会讨厌你,只因为你是李画师。”
她这假话说得也越来越顺口了,这些日子她演技渐涨表演得那叫一个真实。
果然,李玄朔一见她如此决绝的信任他,更加感动了。
他握住她的手,眼神定定,“玉真,其他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但我现在唯一能说的就是不久以后的将来我会离开这里,甚至是离开梁国,到时候你......愿意和我一起走吗?”
他的眼神中带有期盼,又夹杂着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谢玉真说出拒绝的话来。
离开这里?
正合她意!
“当然愿意!”谢玉真脱口而出不带有一丝犹豫。
她接近他和他做朋友不就是为了这个嘛,梁国实在太危险了,距离都城攻破之日已经不到一年,再找不到出路她就完了。
她欣喜若狂,看着李玄朔的眼中充满喜色。
李玄朔没想到她答应的如此痛快如此毅然决然,眼中没有半点犹豫,她竟是这么希望和他一起离开的吗?
“玉真,妃嫔的生活锦衣玉食荣华富贵,你真的愿意舍下这些同我一起离开吗,到时候你会不会后悔?”
“不后悔绝对不后悔!”
开玩笑,荣华富贵那也得有命才能享,命都要没了她要什么荣华富贵。
不过谢玉真当然不能直接这么说出来,她给自己立了一个不慕名利的人设,“李画师,富贵如浮云,钱财乃身外之物,玉真从不在乎这些,实不相瞒,玉真已然厌恶后宫争斗,纵使这里富贵滔天我也不想留下,李画师若能带我离开这里玉真自是极为欢喜的。”
李玄朔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柔和,隐藏住里面汹涌的感情,他现在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宫廷画师,即便如此她也愿意舍弃一切和他离开,她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女子,她对他情深义重,他不能辜负她。
22. 她是珍宝
渐入秋日,天微凉不似暑夏酷热,御花园里新换了适时的菊花盆景,黄色紫色着实亮眼,带有新意的绿菊也别有一番风味。
丛丛菊花昭示着秋天的来临,御花园里酒香四溢,萧悯摆下宴席,浓烈的酒香伴随着菊花的花香混杂出了一种醉人的清甜。
花中饮酒乃风雅之事,萧悯素爱与人饮酒,以往也不是没有在御花园中设过宴,今日是私宴,只邀请了与萧悯平日最为亲厚的宗室临川王萧览和豫章王萧子正。
“陛下,臣敬您一杯。”萧览举起酒杯向萧悯敬酒。
萧悯举杯示意然后饮下。
算算日子,萧悯已经很久没有设宴与他们一同饮酒了,这对于以前三天两头就叫他们进宫与自己饮酒的萧悯来说属实是有些不对劲。
萧览与萧子正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陛下近来叫他们进宫的次数都少了很多,也很久没有与他们一起饮酒了。
而且即便是今日设宴他也似乎不是很高兴,以往每有宴席,无论是群臣大宴还是私下小宴,他总会开怀畅饮很是高兴。
可今日,萧览和萧子正发觉他并未很是欣喜,甚至于他隐隐皱眉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饮酒已无法令他高兴了,亦或者说他现在心里想着令他烦恼的事情以至于心情不愉。
萧览想了想,近日朝堂中似乎也没发生什么能令陛下发愁的大事。
萧子正和他一个想法,不过萧子正没有只想到近来,他往前想了想,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再叫他们进宫与他一起饮酒,好像是从长沙王叛乱的消息被传回来以后,从那以后陛下就减少了让他们进宫的次数,即便进宫也只是商议政事不再寻欢作乐或是饮酒。
难道陛下还在为长沙王叛乱的事情忧愁?
虽然萧子正觉着忧国忧民不太符合萧悯往日的作风,但不排除这个可能,即便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
萧子正在朝中担任五兵尚书,他想了想昨夜接收到的前线最新战报,道:“陛下,华容县公萧淮奔赴前线作战,前线战势良好,目前已经有效遏制住了长沙王的进攻趋势,想来长沙王造反一事已不用太过担心。”
“哦。”萧悯淡淡地应了一声,对于萧子正说的事他其实并不怎么关心。
萧子正疑惑不解,难道他猜错了,陛下并不是为长沙王造反一事忧愁?
可如果不是因为长沙王造反一事那是因为什么?
萧悯现在确实有一点愁绪,不过不是因为长沙王造反一事,更不是因为什么其他的朝堂大事,他向来不太关注这些,除非是那种十万火急火烧眉毛的军国大事,不然他一般都不太在乎,令他忧愁的是一个人,谢玉真。
他好些时候都没有去她那里了,心里实在想念得紧,然而越是想念他就越不知该如何对待她。
他时常想起她笑着扬起马鞭子的动作,妍丽又有狠辣劲的她实在是令他难以忘怀,若以他以往的性子,喜欢什么直接得到便好,想去哪里直接过去就好,然而这一次面对她,他却罕见的产生了退意。
他潜意识地认为,他不能用以往的那些荒唐作法对待她,她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他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他素来不喜思考,做事全凭感觉,可面对她,他却不能不思考,也不能无所顾忌。
萧览和萧子正对视一眼,他们二人都发觉到了萧悯的异常。
萧览直接问道:“陛下可是有心事?”
萧悯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一件事困扰了朕很久,朕今日叫你们二人前来也是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陛下请讲。”
萧悯回想起谢玉真,缓缓开口,“朕以往做事全凭心意丝毫不会顾忌他人的想法,想得到什么便要得到什么,即便是天下少有的奇珍异宝朕也不会对它感兴趣太久,可近来朕得一珍宝,为这珍宝朕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朕恨不得日日将她放于眼前观赏,朕无法抗拒她对朕的吸引,但正是因为朕有了这种想法朕才萌生退意,因为朕以前从未如此过,你们说朕是怎么了,还有,朕该如何对这珍宝?”
萧览和萧子正听了萧悯的话以后心里掀起惊涛骇浪,怪事,为珍宝辗转反侧夜不能寐这样的话竟然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萧子正抬头看了看太阳,太阳没有从西边出来还是在东边,那陛下今日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也太不符合他平日的作风了。
萧览惊讶之余心里又产生了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珍宝才能令一向只追寻新鲜刺激的陛下这么久都无法抗拒吸引。
萧悯见萧览和萧子正好半天不说话,便皱了皱眉,道:“你们都不知道吗?”
萧览赶紧回过神来,没有继续多想,“陛下,臣思索片刻认为陛下定是对这珍宝极其珍爱。”
“极其珍爱?”
萧览继续道:“是的,陛下,臣幼时父王曾送予臣一匹琉璃打造的小马,臣对这琉璃小马极其珍爱,恨不得日日带在身上,无论用膳还是就寝都要把它放在身边,若不是极其珍爱又怎会对它如此呢?”
萧子正也道:“是啊,陛下,人对于极其珍爱之物是绝对不允许他人觊觎的,临川王对于琉璃小马便是如此,记得幼时我二人一起玩耍,临川王就连碰都不让我一下他那琉璃小马,敢问陛下对这珍宝可允许他人觊觎,若是臣斗胆向陛下恳请赐予臣这珍宝,陛下可会生气?”
什么?
把她赐给他?!!
一听萧子正这句话,萧悯顿时就怒了,火冒三丈,谢玉真雪肤花貌的脸出现在萧悯脑海里,他怎能把她赐予他?!!
萧悯重重一拍案几,“啪”地一声响起,紧接着酒杯翻倒。
“豫章王你好大的胆子!”
萧悯脸色阴沉,已是临走于暴怒的边缘,好似快要喷发的火山,怒焰高涨。
萧子正赶紧从席位上出来跪下,“臣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哼!”
任凭他跪着萧悯也不叫他起来。
萧子正现在心里是既害怕又委屈,他只是打个比方啊又没有真的问他要那件珍宝,他至于嘛。
萧悯用行动告诉他,很至于。
“传朕旨意,豫章王萧子正言行无状御前失仪,罚俸三年,责令其父庐陵王代朕予以训诫!”
因为一句话,萧子正不仅被罚俸还被他父亲训诫,罚俸倒是小事主要是丢人都丢到他父王面前了。
天啊,萧子正面如死灰,有了陛下的命令他父王还不得把他骂个狗血喷头。
他宁可多被罚俸几年也不要被父王训斥,再过两年他都三十而立了这么大的年纪还要被父亲责骂传出去多丢人啊。
萧子正赶紧给一旁的萧览使眼色让他给自己求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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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萧览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不是他不想为他求情,而是陛下现在很明显正在气头上,他若是直接求情恐怕连带着他也会被责罚。
不过萧子正仅仅是因为一句话就被责罚,萧览倒是对那珍宝越发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珍宝,陛下对它爱重到别人竟是连提都不能提一下。
他当年珍爱那琉璃小马,虽是极其珍爱可也没到陛下这种程度,即使不喜旁人觊觎但也不会因为一句话就生气成这样。
它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珍宝?
气氛依旧很沉重,好似天上盖了乌压压一片阴云。
这时候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种凝重的氛围。
一位身穿绿衣的内侍急匆匆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说道:“陛下救命,快救救我家主子吧!”
众人被这声音吸引,纷纷看向他。
萧悯觉着这内侍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略一思索,他想起来他是含章殿一位不起眼的小内侍,以前他过去时看见过他。
他叫什么来着?
吉安适时的凑到萧悯耳边,小声道:“陛下,他是含章殿的洒扫太监,叫牛禄。”
萧悯点了点头,原来他叫牛禄。
自从发觉萧悯对谢淑仪很是不同,吉安对整个含章殿都格外关注,上至谢淑仪的贴身侍女挽荷,下至含章殿里面随便的一个洒扫太监,吉安都了如指掌。
牛禄是含章殿的人,那他的主子不就是谢玉真?
一听他说谢玉真出了事,萧悯的心立刻被高高揪起,他焦急道:“你主子怎么了?”
牛禄喘着气道:“主子快要被杜昭仪给打死了!”
“什么?!!”
萧悯顿时像被火烧一样从席位上起来,赶紧道:“她在哪里?快带我去!”
着急起来的萧悯连“朕”都忘了说,直接自称“我”。
萧悯走起来脚步生风,恨不得长了翅膀现在就飞过去,即便如此他还嫌弃牛禄太慢不停催促着他快一些。
萧悯此刻因为担忧谢玉真已经快要五内俱焚了,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于是萧览和萧子正就那么被孤零零地留下了。
萧子正还保留着先前跪在地上的动作,陛下离开时没有让他起来,那他现在是起来还是接着跪下?
好尴尬啊,他就这么被遗忘了。
萧览注视着萧悯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他还从未见过陛下有如此着急的时候,刚刚那内侍说他家主子,也就是一位后宫妃嫔了。
是他近来太不关注后宫传闻了吗,他竟不知后宫中何时有了这样一位能令陛下如此急切的妃嫔。
萧览脑子转动得飞快,联想起刚才陛下所说珍宝时的神情,陛下或许自己也没有发现他在说珍宝的时候眼里出现了从未有过的爱重。
也许,那珍宝不是物件,而是一个人。
想明白了的萧览深深看了萧子正一眼,如果真是如他所想的话那萧子正这家伙受罚一点也不冤。
察觉到萧览异样的眼神,萧子正问道:“你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你个傻子。”
“你骂我?!!”
“没有。”
“什么没有,我都听见了你叫我傻子!”
萧览淡淡道:“你听错了。”
萧子正:......
23. 维护
天高云淡,风清气爽。
许久未出门四处走走的谢玉真约了陈媛姬一同去赏花,虽然秋天的花不似夏天那般繁多,但也有独特的颜色。
陈媛姬很开心,毕竟她与谢玉真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出来过了。
到底是有姐妹情谊在,两人要好,多日不见有许多话要说,谈笑风生,踱步慢行,这本是很不错的,但偏偏就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眼前这女子身穿桔红色宫裙,金色的丝线在她的裙摆上绣出一朵朵芍药花,她似乎格外喜欢华丽的装扮,珠翠满头还插了好几支金钗。
谢玉真没见过她,但她一见了谢玉真却皱起眉头,再一看见谢玉真身侧的陈媛姬,厌恶之色顿起,连带着看向谢玉真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喜。
陈媛姬轻拉谢玉真衣袖,在她耳畔小声说道:“她就是杜昭仪。”
她就是杜昭仪?
杜昭仪三个字一入耳谢玉真就想起了有关她的种种事迹,脾气大、位分高、不好惹。
她还在朱雀巷时隔壁屋的丁玉华就是因为惹了杜昭仪被杖责的,还有媛姬,先前她也被杜昭仪罚跪在碎石子上,膝盖都差点毁了。
一想起这些,谢玉真对杜昭仪没有一丝好感。
可巧了不是,杜昭仪也对谢玉真没有一丝好感,她与谢玉真从未谋面,现在也不知谢玉真是何人,但她认得陈媛姬。
陈媛姬之前的举动给杜昭仪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她心里,陈媛姬就是一个心机深沉爱使手段的贱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和陈媛姬走得近的人能是什么好东西,一个照面杜昭仪就认定她也是和陈媛姬一样心思重的人。
杜昭仪皱眉,语气厌恶,“都不懂规矩吗,见了本宫也不行礼?”
后宫之中位分在杜昭仪之上的只有德妃和贤妃,她不用知道每一个嫔妃是何位分,反正除德妃与贤妃之外再也没有人位分比她高,都要向她行礼。
谢玉真和陈媛姬对视一眼,虽然不太想向她行礼,但为了不被她挑出错还是行了一个礼,一个很敷衍的礼。
“参见杜昭仪。”
杜昭仪原本想磋磨一下她俩,行完礼不叫她们起来把她们晾在那里,但谢玉真刚一行完礼就自己起来了,还把陈媛姬顺便拉起来。
她现在是淑仪,同是九嫔位分和杜昭仪差不多,不用太顾及这些,按规矩她行完礼自己就能起来。
杜昭仪一见她这动作顿时就火了,“放肆!本宫还未叫你起来你怎敢自己起来,你眼里还有没有本宫?”
谢玉真觉着杜昭仪也太容易生气了吧,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就发火,便道:“我是淑仪,与你同是九嫔,按照规矩不用你的吩咐也能起来,我给你好好行一个礼已经是极为给你面子了,至于你说的眼里还有没有你,抱歉,我眼睛太小装不下你这么大的人。”
陈媛姬听了谢玉真的话嘴角上扬差点没笑出声来。
杜昭仪却是被她这话给气着了,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你.......”
原来她就是之前在后宫中众说纷纭的谢淑仪,难怪敢如此猖狂。
若是之前杜昭仪可能还是要顾忌一下谢玉真,但近来陛下没有再去含章殿,杜昭仪觉着陛下很可能已经把谢玉真抛之脑后了,她贵为九嫔之首自是不能让谢玉真触了她的颜面。
尽管按照宫规,同为九嫔而且谢玉真是淑仪与她位分相差不大,杜昭仪并没有责罚她的权力,但杜昭仪咽不下这口气,一个失宠嫔妃罢了,她不用怕她。
怒火横生,杜昭仪对身旁侍女冷声道:“掌嘴!”
侍女颤抖了一下,真的要掌嘴吗,对面的是谢淑仪,同为九嫔自家主子好像并没有权力责罚她吧。
看出了侍女的犹豫,杜昭仪瞪了她一眼,“你聋了吗,再不去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侍女万般无奈,打了谢淑仪万一日后被追究她就糟了,但现在不下手她更是要完,不听从主子命令的话主子是不会放过她的。
侍女眼一闭心一横,道:“谢淑仪,得罪了。”
说罢,她就抬手要打谢玉真。
谢玉真哪里能真的让她打自己,赶紧闪躲,一旁的侍女和内侍们见了也纷纷过来阻挡,杜昭仪见状,更是生气,也吩咐自己这边的侍女和内侍去拉开他们。
谢玉真和杜昭仪出来都是带了不少侍女内侍的,一时间两方人马混作一团鸡飞狗跳,一边气势汹汹要打她们,另一边也拼命阻挡。
人仰马翻大战将起,混乱之际谁也没注意到谢玉真这边有个内侍悄悄离开了这里。
正是牛禄,他虽然只是处于边缘的一个洒扫太监,但他脑子灵活,这种情况下必须要找一个能镇住场子的人来帮助自家主子,试问皇宫中还有谁能比得上陛下呢?
于是牛禄便急匆匆跑去陛下那里搬救兵了,怕陛下不肯来帮助他家主子,牛禄故意说得严重了些,他家主子都快被杜昭仪给打死了。
谢玉真与杜昭仪这边一场恶战,两边的内侍宫女谁也不让谁,拳脚相加,打到后面越来越严重。
谢玉真和陈媛姬被内侍和宫女挡在身后,他们生怕她俩受到危险。
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混乱之间忽听得不远处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萧悯的一声怒喝。
“都给朕住手!”
皇帝的威严使宫女内侍们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就停了手,纷纷跪下行礼。
杜昭仪在见到萧悯身影的那一瞬间也是屈身行礼,但萧悯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朝谢玉真这边走来。
谢玉真和陈媛姬见是萧悯过来也正准备行礼,萧悯却赶紧扶住谢玉真,他握住谢玉真的手,眼中满是担忧,“爱妃你怎么样,朕听说你快要被杜昭仪给打死了!”
哈?
她快要被打死了她怎么不知道?
牛禄这个时候赶紧出现在谢玉真身旁,小心翼翼地抬头,道:“主子,奴婢因为太过担忧主子便不小心把情况和陛下说得严重了些,还请主子恕罪。”
谢玉真这才明白牛禄是去找萧悯搬救兵了,不过他啥时候去的她竟然没有发现,“没事没事,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把陛下请来。”
谢玉真又对萧悯说道:“其实也没有他说的那么严重,惊扰了陛下还请恕罪。”
萧悯这才松了一口气,“爱妃你没事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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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了,你都不知道朕刚才有多担心你。”
吉安见怪不怪,他早知陛下已将谢淑仪放在心上,如此担忧也是合情合理,但陈媛姬与杜昭仪可从来没见过陛下如此行事,心内纷纷掀起巨浪,一时间很是讶异。
陈媛姬见陛下如此在乎她姐姐谢玉真,当即也是心思活络了起来,道:“姐姐,你就不要为杜昭仪开脱了,刚刚她命侍女掌你的嘴,还让身边的内侍宫女打你,怎就是你说的不严重?”
闻言,萧悯果然皱起了眉头,他看向陈媛姬,“真是你说的这样?”
陈媛姬点头,道:“臣妾绝无虚言,杜昭仪仗着位分高于姐姐便行事霸道,按照宫规姐姐向她行完礼便可自己起身,可杜昭仪不依不饶,偏说姐姐眼中没她要责罚姐姐。”
“不是这样的,她胡说!”杜昭仪赶紧跑过来解释,若再任由陈媛姬说下去只怕她今日难逃责罚。
“陛下,您听臣妾解释,臣妾今日......”杜昭仪正欲解释却被萧悯一手推开。
杜昭仪没稳住身形萧悯这一推她直接站不稳摔倒在地。
萧悯眼中满是憎恶,“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竟然敢打朕的爱妃!”
杜昭仪百口莫辩,“臣妾还没打到她.......”
萧悯冷笑一声,“朕视爱妃若珍宝,你没打到还好,若是等你打到她那还得了?告诉你,就算是今日爱妃少了一根头发朕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臣妾......”杜昭仪很是委屈,她也没做什么啊。
萧悯接着道:“你还敢仗着位分比爱妃高就行事霸道?那朕就封爱妃做贵妃,至于你,朕要把你打入冷宫!”
说罢,萧悯一声令下,“来人,将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朕打入冷宫!”
杜昭仪的脸上终于有了惧怕之意,“陛下,陛下臣妾知错了,您饶过臣妾,臣妾再也不敢了......”
她慌乱向前伸手想要抓住萧悯的手向他求情,却被萧悯嫌恶的闪开,左右内侍立刻将她拉住拖了下去。
杜昭仪一路走还一路高呼饶恕,以祈求萧悯回心转意。
她被带走以后萧悯又看向地上跪着的一众宫女内侍,冷冷道:“这些宫女内侍全都杖毙!”
此话一出,宫女内侍们纷纷求饶,“陛下饶命啊!”
谢玉真也出来轻拉萧悯衣袖,她面有不忍之色,“陛下,这些宫女内侍也只是奉命行事,既然杜昭仪已被打入冷宫那陛下便别再追究他们了,放过他们吧。”
萧悯看向谢玉真,眼中充满怜惜,“放过他们朕会觉得委屈了你。”
谢玉真轻笑着摇了摇头,“其实没什么委屈的,若陛下还是觉着臣妾委屈不妨答应臣妾一件事。”
“别说是一件事了,就是十件百件朕都答应,说吧。”
谢玉真拉过身旁的陈媛姬,道;“陛下,臣妾自入宫以来便与陈才人情同姐妹,如今臣妾得陛下爱重,可陈才人却还只是一个才人,所以臣妾想让陛下升一升她的位分,再多给她一些赏赐。”
忆起刚入宫时媛姬的愿望,成为人上人,金银珠宝加身,谢玉真见萧悯此时似乎还算好说话,便与他提了这个要求。
24. 贵妃
陈媛姬诧异地看向谢玉真,她没想到谢玉真竟然会向陛下谏言升她的位分,当下心中一阵暖流划过,很是感动。
萧悯道:“朕准了。”
他看向陈媛姬,但属实想不起来她是谁,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爱妃既然发话了那他就得照办,“那朕就升陈才人为陈婕妤,赏赐黄金百两。”
陈媛姬赶紧跪下谢恩,“臣妾叩谢圣恩。”
谢恩完毕后萧悯让她起来,陈媛姬这时候却露出一个颇为苦恼的表情来,她道:“陛下和姐姐升了臣妾的位分,臣妾自是感激万分,只是眼下臣妾住在芙蓉殿,芙蓉殿已经有了主位郑婕妤,一宫有了两个主位,这该如何是好?”
萧悯道:“这还不简单,你搬还是她搬,选一个吧。”
陈媛姬笑了笑,道:“臣妾在芙蓉殿住惯了不想搬走,但若让郑婕妤搬恐怕她也不愿意,毕竟她入宫多年要把芙蓉殿让给臣妾一个后来的心里难免不舒服。”说道此处,陈媛姬又看向谢玉真,“姐姐你还记得吗,上次你来芙蓉殿看我,那郑婕妤自恃主位身份连你拜见她都不肯接见。”
未等谢玉真说话,萧悯却是生气了,他问道:“那郑婕妤曾自恃主位身份不肯接见爱妃?”
“是啊,陛下。”陈媛姬暗暗又给郑婕妤上了一剂眼药。
“真是岂有此理!”
虽然不知陈媛姬说起的曾经是多久以前,但现在的萧悯心已经偏到没边了,不管郑婕妤这作法合不合规矩,也不管那时候论身份地位究竟谁高谁低,总之萧悯心里现在就一个想法,这郑婕妤实在是过分。
让他的爱妃去拜见她过分,她不接见爱妃就更过分了。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萧悯当下便道:“传朕旨意,把那个什么郑婕妤降为最低等的采女,不,把她降为宫女!”
梁宫中妃嫔最低的位分便是采女,但在采女之下还有一个尴尬的位分,那就是被梁帝宠幸过后但没有给名分的宫女。
这个宫女其实和普通的宫女在身份上没什么两样,只不过是被皇帝宠幸过算是皇帝的女人但没有名分。
陈媛姬一句话,郑婕妤便遭灾了。
谢玉真看出媛姬是在利用她,但没有开口阻拦,因为她知道媛姬曾受过郑婕妤的磋磨,媛姬想报复郑婕妤。
有仇不报非君子,将心比心,她自问如果被人折磨以后若有机会能报复回去是绝对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所以媛姬趁此机会降了郑婕妤的位分也无可厚非,她不会拦着她。
陈媛姬低垂下眼睑,掩饰住眼底的笑,再一抬眸她眼中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她道:“臣妾想向陛下与姐姐再求个恩典,让这些宫女内侍替换掉原本芙蓉殿中的宫女内侍。”
她指了指刚才差点被杖毙掉的杜昭仪的宫女内侍。
芙蓉殿内全是郑婕妤的人,她既然成了新的主位自是要换掉以前的人,杜昭仪的宫女内侍刚刚差点被杖毙掉,之后她恩威并施也不怕他们不肯听话。
这不是什么大事,萧悯当即同意,“准了。”
“多谢陛下。”
尘埃落定,萧悯又看向谢玉真,情意绵绵,“爱妃受惊了,朕送你回去。”
先前萧览的一番话让萧悯意识到了自己极为珍爱她,又经历了这么一番动静更是让萧悯明白了谢玉真对他的重要,他不能失去爱妃,一想到爱妃可能会受到丝毫的伤害他就心痛到无以言说。
谢玉真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陛下,臣妾想与陈婕妤一同回去,我们再说些女儿家的体己话,陛下不方便听的。”
“好吧。”
萧悯眼神幽怨,看向陈媛姬竟然觉得她是如此的碍眼。
都是她不好,害得他不能送爱妃回去。
莫名遭受了萧悯一记眼刀的陈媛姬心里暗自发笑,陛下还真是在乎姐姐,竟连片刻的分离都觉着难以忍受。
微风徐徐,二人漫步。
走了许久,陈媛姬忽然出声:“姐姐会怪我吗?”
“怪你什么?”
陈媛姬停下脚步,眼含歉意,“姐姐对我这么好而我却利用了姐姐。”
谢玉真浅浅微笑,拉住她的手,“不会的,因为我知道是郑婕妤磋磨媛姬在先媛姬才想要报复她的,我们是好姐妹,之前你被她磋磨的时候我位分低微帮不了你已经是很愧疚了,现在我能帮到你开心都来不及又怎会怪你呢?”
陈媛姬眼眶微红,“姐姐......”
她紧紧握住谢玉真的手,眼中满是坚定,“姐姐,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嗯,一辈子的好姐妹。”
......
八月十五中秋节,占卜大吉,乃良辰吉日。
大梁元佑五年八月十五的这一天,发生了一件载入史册的大事,梁帝萧悯正式册立谢玉真为贵妃,在前朝大殿文武百官的注视下为她举办了册封礼。
谢玉真身穿绣着鸾鸟的绯红色宫裙一步一顿,缓缓走进宣正殿的前朝大殿里。
她身姿端正,仪态良好,步摇上垂下来的米珠流苏并未因为她的步伐而有大幅度的摆动。
既是中秋佳节又是册封典礼,谢玉真今日可谓是盛装出场,她本就肤如凝脂姝容绝丽,如今再一打扮那更是娇艳无双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随着她身影向前走动,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放置在她身上。
当看到那倩影是如何的盛世姿容之时,众人心内都不由得感叹一声如此绝色也难怪会成为贵妃,而且还是在前朝大殿上举行册封礼。
大梁开国至今还没有一位妃嫔的册封礼是在前朝大殿上举行的,谢玉真今日也算是首开先河了。
那日梁帝说要封她为贵妃,谢玉真心里其实是没有当回事的,毕竟以梁帝说完就忘的不靠谱程度,很有可能梁帝是说着玩的。
就比如说之前那个丁玉华,到现在了梁帝都没有想起来要封她为容华,先前答应人家的早就忘了。
然而没想到这次他是认真的,不仅是真的要封她为贵妃而且还是在大殿上举办册封礼。
封贵妃可以,毕竟也算是升职加薪了,之后还会有晋封赏赐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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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但在大殿上举办典礼大可不必,谢玉真心里简直是欲哭无泪,封贵妃就封贵妃吧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做什么。
这么多人都见过她了那她日后还怎么低调出逃,万一刚逃出去就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萧悯看着越来越近的谢玉真眼中满是欣喜,待宣读完诏书以后她便是他的贵妃了。
吉安捧着圣旨走下来。
谢玉真适时地跪下听他宣诏,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大梁元佑五年八月十五,皇帝诏曰:兹尔谢氏玉真,品貌姝宜,蕙质兰心,合宫闱之典萃,蕴华章之文雅,端庄仪秀,圭璋令望,持躬有节,恭德盛佳,闻贤声而后有嘉,定宜室之章德,朕心甚悦,特此立谢氏玉真为大梁贵妃,钦此!”
谢玉真顿首叩拜,“臣妾领旨谢恩。”
万万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成了贵妃,谢玉真心道,以她这速度说不定都能写一个《谢玉真后宫升职记》了。
谢玉真一说完谢恩,萧悯就迫不及待地从龙椅上下来扶起她。
众臣一见萧悯这模样,震惊不已,陛下何时有过这样的时候?
徐安童小眼睛滴溜一转,他贯会看人眼色,眼见陛下如此在乎贵妃当即第一个站了出来,“扑通”一跪,大喊道:“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悯很满意徐安童的动作,当即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徐安童收到萧悯的眼神更加受到鼓舞了,立刻在心里计划起日后该如何讨好贵妃以换得陛下的欢心。
众人一见徐安童如此行事,也纷纷跪下道:“贵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么多的人齐声高呼千岁,场面不可谓不震撼,谢玉真心里也是小小的惊了一下。
萧悯对这声千岁很是满意。
他拉着谢玉真的手,欣然一笑,对众臣说道:“为庆贺贵妃册封朕在长乐殿设宴,今日这宴既是贵妃的庆贺宴也是中秋宴,诸位爱卿稍后可要开怀畅饮啊。”
又是一阵谢恩的话,随后萧悯拉着谢玉真离去,众人移步长乐殿。
觥筹交错,莺歌燕舞。
萧悯与谢玉真坐在上首,谢玉真欣赏着舞姬们曼妙的舞蹈,萧悯却一直看着她,还有点欲言又止。
谢玉真感受到了萧悯的目光,侧过脸问道:“陛下为何一直看着臣妾?”
萧悯试探地问道:“爱妃,你觉着今日那册封诏书写得如何?你喜欢吗?”
谢玉真想了想,道:“写得很好,臣妾很喜欢。”
虽然她一句都没记住,但他既然问了那她肯定不能说不好。
萧悯松了一口气,笑着道:“爱妃喜欢便好。”
谢玉真见他这样子,疑惑道:“难道这诏书是陛下亲自撰写的吗?”
萧悯点了点头,承认道:“是朕亲自写的,原本中书舍人草拟了一道册封诏书,但朕怎么看怎么都不满意,那个老头卖弄文采引经据典写了一堆文绉绉的话,朕觉着没有一句是符合爱妃的,所以朕就自己写了。”
额,貌似他写的也不太符合她吧。
25. 思念
珍馐美酒,良辰吉时,长乐殿里一片欢欣。
萧子正看向上首的谢玉真,只觉她美得明艳不可方物,他是个藏不住想法的人,当下有什么说什么,便对坐在他一旁的萧览感叹道:“贵妃可真是一位绝色佳人啊。”
他这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赞叹一下贵妃的美貌,然而萧览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子正,贵妃虽貌美,但我劝你最好不要继续看下去了。”
萧子正疑惑不解,“为什么?”
萧览冷声道:“因为我怕你继续看下去的话陛下会忍不住拔剑砍你的。”
此话一出,萧子正看向萧悯,果然瞧见他看自己的眼神十分不悦,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只怕他早已被他杀个七进七出了。
萧子正打了个寒颤,又有点委屈,他对萧览说道:“我又没有盯着贵妃看很久,而且殿内看贵妃的又不止我一人,陛下怎么就单单针对上我了?”
萧览叹了一口气,给了他一个看傻子的眼神。
萧子正更委屈了,到底为什么啊?
还能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萧子正先前说过的话了,先前萧子正口无遮拦,在萧悯把谢玉真比喻为珍宝的时候他竟然敢说出“把她赐给他”的话,尽管萧子正什么都不知道,但萧悯可把这句话给记住了。
有这一句话在先,今日又见萧子正一直盯着谢玉真看,萧悯心里就立刻认为萧子正这厮贼心不死,果然觊觎他的爱妃,这叫萧悯如何能忍?
萧悯心内怒气翻涌,先前对萧子正的处罚还是太轻了,这厮屡教不改,竟然还敢觊觎他的爱妃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怎么了?”谢玉真发觉萧悯的表情有些不对劲,于是便询问他缘由。
萧悯立刻换了一副表情,面带笑意,温柔道:“没什么。”
“陛下无事便好。”
谢玉真打消疑虑,没有再多想。
见谢玉真没有继续看他,萧悯立刻又换回了原来那副不悦的神情,他狠狠瞪了萧子正一眼,心里打算过了今天就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看他以后还敢不敢再如此。
萧子正被萧悯这个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丝竹声声,琴音袅袅,编钟合乐,舞姬舒袖,宫廷乐曲的恢弘之气尽显于此,醇香的美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宫宴的欢乐景象使人沉醉,然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金鼓震天战马嘶鸣与这里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对比。
西风烈,战旗飞扬,寒刃银霜。
平西将军萧淮率部与长沙王萧岱于邵陵会战,乌云盖顶,甲光闪烁,在震天的喊杀声中将士们蜂拥而至,如潮水一般汹涌、决绝。
已然是杀红了眼,鲜血喷薄而出散落在杂乱的世界里,战鼓声声击打着高昂的士气。
萧淮手握宝剑,他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一次又一次杀退冲到他眼前的敌人,红色的液体溅到他脸上,此刻的他宛如一尊杀神,周身散发着无尽的肃杀之气挥手之间便夺去他人的性命。
萧淮这边士气大盛,众将士随他跃马直入,敌方的阵型很快被冲乱一时间四散溃败,已有倾颓之势。
长沙王那边眼看阵势不敌,连忙鸣金收兵,弓箭手出阵掩护将士撤退。
漫天的流箭射来,黑压压一片笼罩在天空。
盾牌手连忙举盾遮挡,然而这箭矢实在太快,遮挡不及不少箭矢已然射入带走了些许将士。
萧淮挥剑斩掉射向他的箭,前方敌军溃逃,副将这时出声道:“将军,乘胜追击,依末将看这是个一举歼灭长沙王主力军的好机会。”
萧淮却摆摆手道:“穷寇莫追,前方地形复杂,冒然追击恐有埋伏,传我令今日收兵。”
副将应声道:“是!”
八月十五中秋节,本是个阖家团圆的好日子,然而这些将士们却跋涉千里保家卫国,在战场上用鲜血铺出了一条路。
萧淮在营中探望伤患,不禁皱了皱眉,至今日他们这边伤亡将士已过数千,这次平叛本就领兵不多,若再这样下去即使长沙王每次都战败也能凭借人数优势耗尽他们。
萧淮叹了一口气,看来想要打败长沙王平叛成功只能出奇制胜了。
营帐内,萧淮看着排兵布防图若有所思,他细细思量每一个可行的策略,不知不觉中时间过得飞快,天色已黑。
帐内点起灯火,偶有阵阵凉风吹进来,燃烧着的火苗不停摇曳着忽明忽暗。
闪烁着的烛火令萧淮不由得抬头,将视线从布防图上转移,帐内只他一人极为宁静。
萧淮想起今日正是八月十五中秋节,他走出营帐望向天空,已经黑下来的天空中高挂一轮明月。
每逢十五月正圆,不知今夜建康城的月亮是否和他眼前的月亮一样圆?
离开建康城多日,征战沙场的他不得空闲,也没有探听有关建康城的消息,不知那里如今怎么样了。
一时感慨,萧淮从怀中掏出一枚平安扣,月光下,这枚白玉制成的平安扣散发着淡淡的光辉,温润的触感从他掌心传来。
那人浅笑盈盈的样子仿佛只在昨日,出征前她担忧的目光时至今日他想起来时依旧还是心口一热。
萧淮将平安扣放在指尖细细摩挲,眼神落在平安扣上渐渐柔和起来。
她还好吗?
她在干什么?
现在的她是否和他一样也在看着同一个月亮?
月亮的光是清冷的,疏离之中提醒着人与人天各一方,可月亮的光又是柔和的,即使天各一方但他们也可以同时看到同一轮明月。
有些人就如这月光一般,即使她的身份注定他们之间只能清冷疏离,但她的柔和却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她,虽然很远很远,月亮永远都在天上不可靠近,然而那一瞬间的美好记忆却是他脑海中永不会褪色的珍藏。
白玉平安扣随着他的摩挲渐渐变热,他手间的温度传达到了平安扣上,不知为何,自出征以来每当夜深人静他心里总会想要回到建康城,这种想法近来越发多了起来。
先前他并不明白,但时至今日,他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心里会有这种越来越迫切的情绪,或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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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念的不只是建康城,而是有她的建康城。
萧淮将平安扣放回自己的怀里,他抬眸看看天,也许他应该让这场战争快些结束然后尽快回去了。
......
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绚丽多彩的样子点亮了每个人的眼睛,今日既是中秋节也是贵妃的册封日,梁帝萧悯命人在建康城中大放烟花,务必城中的所有人都可以看到。
萧悯扶着谢玉真走出长乐殿,殿外天空已被四射的烟火包围,缤纷的颜色很是漂亮。
萧悯笑着问谢玉真,“爱妃,好看吗?”
谢玉真点了点头,“好看。”
她是真觉着很好看,漫天烟火,浓烈又张扬,这种入眼皆是绚烂的场景真的很好看。
萧悯见谢玉真似乎很喜欢这场烟花,便宠溺地说道:“不知爱妃生辰在何时,待爱妃生辰那日朕再为爱妃大办一场然后如今日这般满城放烟花。”
她生辰?
自然不是她的生辰而是原本谢玉真的生辰了,她仔细地想了想,道:“那恐怕得明年了,陛下,臣妾上个月才刚过完十七岁生辰。”
闻言,萧悯也是颇为遗憾,今年无法为爱妃办生辰宴了,不过爱妃竟然上个月才过完生辰,当下萧悯竟又有些懊悔,他歉意道:“是朕不好,要是朕早些时候问问爱妃就好了,那样爱妃今年就可以有一个盛大的生辰宴了。”
谢玉真浅浅地笑了笑,“没关系的,陛下。”
她妍丽的脸上笑容明媚,萧悯看得心尖滚烫,他只觉爱妃真是貌美又善解人意,她不会责怪他今年错过她的生辰。
爱妃这么好,他自然要对她更好了。
这边温情脉脉,萧悯脑子里的粉红泡泡都快要溢满出来,然而梁国后宫里此刻正发生着血腥又有点惨烈的一幕。
冷宫荒凉的环境与整个皇宫格格不入,白天仿佛暗无天日夜晚更是不似人间,尽管今日为庆贺贵妃册封宫里四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但这里依旧凄清。
陈媛姬冷眼看着眼前的女人被施以酷刑,她坐在椅子上食指轻叩破旧的桌面。
地面上铺满了碎裂的瓷片,个个尖锐又锋利,杜昭仪被人堵住嘴硬生生摁着跪了上去,在她跪上去的那一瞬间,鲜红的颜色立刻从她膝盖上染了出来,剧痛使得她面目狰狞,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然而身后的两个内侍却死死摁住她叫她不得动弹。
她眼神中充满怨毒地直直看向陈媛姬,嘴里的破布使她不能说话,但她的喉咙还可发声,口中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
配合上她这仿佛是淬了毒的眼神,陈媛姬知道杜昭仪没说什么好话,不是诅咒她就是在骂她。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今日她已成阶下囚还能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陈媛姬笑了,仿佛是在嘲笑她自不量力。
陈媛姬起身来到她面前,掐住她的下巴,“昔日你何等张狂,那时你让我跪在碎石子上两个时辰害得我差点残废,恐怕你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吧?”
26. 报复
杜昭仪恨恨地瞪着她,眼中满是不服气。
陈媛姬嗤笑一声,“你好像很不甘心啊。”
她用手轻轻抚摸杜昭仪的脸颊,随后又在杜昭仪的耳畔温声道:“瞧瞧,多可怜啊,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杜昭仪怎么变成这般模样了?”
说着说着,陈媛姬眼神逐渐冰冷,手中力道加重掐住了她的下巴,“你凭什么不甘心?你凭什么不服气?你仗着位分作威作福欺负过多少人你还记得吗?但凡是位分比你低的妃嫔只要你看不惯就会找各种理由责罚,还有那个没被册封的丁玉华,你觉得她触犯了你的颜面便让人把她拉在朱雀巷口公然杖责,你知道她后来有多么凄惨吗?”
一个行恶事的人如果真的有愧疚之心的话她便也不会行恶事了,杜昭仪现在是后悔了,但她后悔的不是曾经欺负别人,而是后悔当初没把事做绝了,但凡她先前斩草除根也就不会有陈媛姬还能对她居高临下的这一天。
陈媛姬从杜昭仪的眼神里看出了她此刻的想法,果然,杜昭仪还是那个杜昭仪,她并不会因为她的话而有所改变。
杜昭仪挣扎的力度更大了,她似乎有什么话非说不可。
陈媛姬让人取下她口中的破布,刚一取下便听得杜昭仪一声咒骂。
“贱人你陷害我!”
陈媛姬讽刺一笑,“看来你还是不明白你现在的处境,如今你被打入冷宫还敢这么和我说话也不怕我生气折磨于你?”
杜昭仪愤恨道:“纵使我被打入冷宫那也是你和谢玉真那个贱人陷害的,如果不是你们我根本不会沦落到这一步!”
话音刚落,陈媛姬就立刻让内侍给了她一巴掌,“啪”的一声杜昭仪整个人都被打得差点晕厥过去。
“你!”她怨毒的眼睛死死看向陈媛姬。
陈媛姬冷声道:“我姐姐现如今是贵妃了,你敢直呼贵妃名讳还咒骂于她真是以下犯上大不敬!”
言罢,陈媛姬看着杜昭仪,眼中寒意渐起,她道:“杜昭仪,我陈媛姬是个一饭之德必偿睚眦之怨必报的人,谁对我好我自然也会对她好,可若是谁曾欺负过我我也不会放过她,就凭你以前对我做过的事我本打算日日派人来掌你的嘴,但我现在却觉得没必要了,你欺负过那么多的人她们难道会放过你吗?”
她们会放过她吗?
当然不会。
无论是陈媛姬还是杜昭仪心里都清楚,但言尽于此,陈媛姬没什么好再和她说的了,至于杜昭仪,或许她被贬入冷宫的时日尚短一时间还无法彻底从过往的身份中转变过来,此刻那种昔日的傲气犹在。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现实很快就会教她做人。
陈媛姬不愿意继续留在这里陪她浪费时间了,吩咐左右内侍摁着她跪满两个时辰便要起身离去。
当听到身后再一次传来杜昭仪的咒骂,陈媛姬笑了,有些人啊就是认不清自己的地位。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杜昭仪这般看不清形势的,就比如说郑婕妤,她是个聪明的,一朝被贬沦为宫女还落到了陈媛姬的手里,那自是伏低做小小心翼翼生怕被陈媛姬寻了什么错处给收拾了。
陈媛姬回到芙蓉殿,当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跪在地上擦拭台阶,她满意地笑了。
是郑婕妤,不,现在应该称她为郑宫人了。
她被贬为宫女可陛下并未给她发落到其他地方去,她依旧待在芙蓉殿,身为主位的陈媛姬怎能不趁机回报一下她往日的“恩情”呢?
一声令下,什么脏活累活都让她干,这几日郑宫人可是被磋磨的不轻,偏偏她也是个能忍的,一声不吭地接下了陈媛姬的所有吩咐。
陈媛姬来到她身旁,她褪去了往日的华服只穿着一身简陋的绿色宫女服,以前精心保养的头发因为不能继续焚香滋养而变得干枯,皮肤也变得粗糙起来,仅仅是几天而已,这郑宫人竟大变了样子,好像老了好几岁。
看来女人的美丽果然是需要精心保养和维持的,没了珍贵的香料、护肤滋补的药品和华服首饰,再加上日日劳作即便她以前也是个姿色不俗的美人可现如今也失去了美丽。
陈媛姬心里畅快,以前折磨过她的人终于轮到被她折磨了。
“郑宫人,好好干,擦拭完这边的台阶还有另一边的呢。”
郑宫人垂眸压下了万千不甘与忌恨,她低低地应了一声,“是。”
......
贵妃册封是件大喜事,含章殿今日可谓是喜气洋洋,殿内被布置得红红火火处处都挂满了红绸和饰物。
先前因为行事机灵的牛禄已被谢玉真升为含章殿的内侍总管,他刚一上任就逢谢玉真被册封为贵妃,为了讨贵妃欢心这次布置他可是卖了大力气。
后宫中的人贯会见风使舵,他在贵妃身边伺候还成了含章殿的总管这身份可是不一般,身份上的转变使牛禄在面对其他内侍时腰不自觉的也挺直了几分。
牛禄自然明白他这身份是贵妃给的,以贵妃的受宠程度他日后在宫里的地位也会水涨船高,所以贵妃的开心就是他的首要任务。
谢玉真和萧悯回来含章殿时牛禄已经妥帖的安置好了一切,牛禄口中吉祥话不断,萧悯听了心情很是愉悦。
殿内红烛燃起,纱幔早已被更换成了红色,入目皆是喜庆的颜色谢玉真颇有些无奈,要不要这么隆重啊。
“爱妃。”萧悯忽然出声看向她。
谢玉真抬眸,只见萧悯眼中蕴满情意,他凝视着她仿佛在看什么珍爱的稀世宝物。
他喜欢她,而且是很喜欢她。
谢玉真知道,毕竟如果他不喜欢她也不会册封她为贵妃。
可他喜欢她又能如何呢?反正之后她是要逃出梁宫的,虽然他的喜欢令她短暂的感动了一下下,但也只有那一下下了,多了没有。
不过相比于他喜欢她谢玉真更奇怪他为什么喜欢她?
后宫中美女多了去了,单凭脸还不足以成为这件事的理由,难道是后宫中只有她拿马鞭子抽过他?
还别说,真有这个可能,毕竟萧悯时不时发癫,他的脑子和正常人的不太一样。
“爱妃,含章殿还是太偏了一些,过几日你便搬到凤仪殿里去吧。”
凤仪殿?
在梁宫中,凤仪殿是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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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寝宫,萧悯让她搬到皇后居住的寝宫,难道说他想......
谢玉真问道:“陛下,臣妾只是贵妃,去凤仪殿恐怕不合规矩吧?”
萧悯笑了笑,道:“过些时候你就合规矩了。”
什么!
他果然有这个想法!
他想立她为皇后,但谢玉真万万不能答应,开什么玩笑,一旦她被立为皇后可就真的逃不出去了。
身为一国皇后,他日城破国灭除梁帝以外她便是首要的缉拿对象,搞不好魏军处死梁帝的同时顺便连她也一起解决了。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一个贵妃的身份就够她头疼怎么才能低调一点逃出去,再来一个皇后的身份那她还活不活了?
谢玉真刚想出声打消掉萧悯的想法,却听萧悯道:“爱妃,朕觉着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给她最好的,所以只有皇后的身份才配得上爱妃,然而册立皇后非同小可,又是要在祖庙占卜又是要敬告神灵,还得新制皇后的凤袍与仪仗,再加上大赦天下以及一系列仪式,怎么着也得准备至少半年以上的时间,若再准备的精细一些时间就得一年多了,所以当下朕只能封爱妃为贵妃,但朕想立爱妃为皇后的心是不会变的,朕已命人开始着手准备了。”
萧悯眼神诚挚,诚如他所言,喜欢一个人就是要给她最好的,他必须要立爱妃为皇后。
谢玉真松了一口气,原来册立皇后需要这么长的时间,那没问题了,册立就册立吧,按照时间计算在她被册立为皇后之前魏军就会攻打过来,到时候她还不是皇后,安全出逃是很可行的。
对上萧悯含着爱意的眼神,谢玉真心内叹息,抱歉了,恐怕她要辜负他了。
不过转念一想,萧悯这人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他也辜负过不少人,所以不能怪她,何况她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她只是想逃出去保命罢了。
烛光摇曳,灯下的谢玉真明眸皓齿,粉面桃腮,她今日精心打扮越发美丽了,萧悯看得眼神逐渐火热。
说起来,他与爱妃相处了这么久可还没有真真切切的得到过她,以往陶醉在与她嬉戏玩闹中的片刻欢愉,但那些又怎能比得上真正得到她所带来的欢乐呢?
萧悯不想忍了,他想得到她,现在她已是贵妃,他碰她合情合理。
谢玉真看出了萧悯的想法,她当然不能让他得逞,当下摁住了萧悯想要伸过来的手,她皱眉,佯装生气道:“看来陛下并非真心喜欢我!”
一听她质疑自己对她的喜欢萧悯也是急了,赶紧否认道:“怎么会,朕当然是真心喜欢你的了!”
谢玉真反问道:“陛下既然喜欢我那为何要对我行如此孟浪之事?”
萧悯有些委屈,这怎么能叫孟浪之事呢,他碰自己的贵妃不应该是天经地义吗?
他道:“那朕总不能一直不碰你吧......”
谢玉真笑了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还请陛下等一等,玉真要确认陛下是真心喜欢玉真才能让陛下碰,现在可不行。”
萧悯急切道:“朕是真心喜欢你的,朕都要立你为皇后了难道还不足以说明朕的真心?”
27. 作画
“陛下如果是真心喜欢我那后宫中为何还会有三千佳丽?还有那个花鸟使,若我没记错花鸟使可是每隔三五个月就会选一批美女进宫的。”
萧悯赶紧说道:“花鸟使没了,自朕明白了对你的心意以后朕就取消了花鸟使,以前年少轻狂朕做了许多糊涂事朕知道自己错了,朕只喜欢你,以后其他后宫妃嫔朕再也不碰!”
其实他以后碰不碰后宫妃嫔谢玉真不在乎,因为她不喜欢他也不打算一直留在梁宫中,她说这番话其实有一个目的,之后魏军攻入梁宫这些后宫妃嫔们的下场应该不会太好,所以趁现在若能鼓动萧悯放她们出去也算是避免了一场悲剧。
当然,这个是自愿的,实在不想出宫的谢玉真也不会撵她们出去。
谢玉真道:“陛下愿意为了我放一些后宫妃嫔出宫吗?”
萧悯面露犹豫之色,“她们名义上毕竟是朕的女人,就这样让她们出宫天下人会传闲话的,皇宫里又不是养不起这么多的女人......”
谢玉真嘴一撇,转身不再看他,“看来陛下先前说的都是假话,若真的喜欢我怎么连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都不能答应?”
见谢玉真如此说,萧悯也是急了,生怕她生气,赶紧道:“你别生气,朕答应你还不成吗。”
谢玉真这才面色和缓,转过身来笑道:“君无戏言,陛下说话可要算数。”
萧悯松了一口气,爱妃不生他的气就好,“当然算数,不过宫里的女人太多,一时半会儿不可能都放出去。”
“也不用陛下一次性都放出去,陛下只要下一道诏令,现在自愿出宫的女人放她们出宫便好。”
萧悯点头道:“好,朕明日就下诏令。”
达成所愿,谢玉真自是心情不错,脸上的笑意也真诚了几分。
萧悯见了也是心生欢喜,“爱妃,那这可以证明朕是真心喜欢你的了吧,朕既然是真心喜欢你的那是不是就可以......”
“不可以!”谢玉真打断了他。
“爱妃,为什么还不可以?”萧悯此刻已是极为委屈了,他都为爱妃做了这么多怎么爱妃还要拒绝他。
谢玉真道:“真心难测,唯有时间可以说明答案,所以我还要考验陛下一段时间。”
萧悯问道:“那要考验到什么时候?”
谢玉真摸了摸下巴,做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她道:“至少也得等我成为皇后以后吧。”
“这么久啊。”萧悯面露苦色,等爱妃成为皇后这间隔的时间也太长了些。
谢玉真皱眉,“还说是真心呢,连一点时间都不愿意等这还是真心吗?”
萧悯也是怕了她了,但凡不答应她她就又会质疑他,“好好好,朕答应你,你说的朕都答应你。”
谢玉真笑了,她现在还真有点那种作精宠妃的感觉,当下又对萧悯故意嗲了一下说道:“谢陛下,臣妾就知道陛下最疼臣妾了。”
这嗲嗲的声音故意掐着嗓子说出来谢玉真都嫌自己恶心,但奈何萧悯这人品味有点特殊,他偏就喜欢,谢玉真用这种嗓音矫揉造作地说话再配合上她那张绝美的脸,萧悯顿时骨头都酥了。
爱妃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
他喜欢爱妃恨不得时时刻刻与爱妃在一起,不管是与她看歌舞玩乐,还是一起四处游走,即便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他心里也是十分欢喜的。
萧悯不是什么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如果不是必需他亲自处理的政务他一般是不会去处理的,国家日常事务交由朝廷重臣处置,但即使是这样他现在也觉着呈报到他面前的奏疏以及要事太多。
还有那些宣称有要紧事宜时不时就入宫想见他的大臣,萧悯本来就嫌自己的时间不够多,他们一进宫他还得接见他们这一来二去的萧悯实在是烦心得很。
这些人未免太不懂事了些,国家养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吃白饭的,怎么事事都要问他,难道他们就不能自己做决定?
以前虽觉得烦但也无伤大雅没什么大不了的,忍一忍还过得去,但现在萧悯一门心思想把时间都用在与他的爱妃相处上,这时候那些政务可就令萧悯有些忍不了了。
萧悯不舒坦的直接表现就是每天上朝阴沉着一张脸,但凡有朝臣话说得多了些他都会觉着在浪费他的时间而后训斥一顿,不仅如此,他现在极其讨厌麻烦的人,所以下朝以后再有事情想入宫禀报的官员一律不见,如果是突发的紧急情况他必须要见那也会大加责骂禀报的人,严重的甚至还会予以贬官免职。
长此以往,他的名声越发不好朝野处处传起了他荒唐的事迹,萧悯知道他这样不是一个好皇帝应该有的做法,但他就是不改,人生苦短及时行乐,他父皇是个好皇帝现在不也长埋于地下,既然人终会一死那为什么不让自己活得快乐一点呢?
随心所欲,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管别人的评价。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皇帝的身份给了他无所顾忌的权力,没有人可以说他不对,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情。
谢玉真迁宫以后萧悯来的次数更多了,凤仪殿是皇后的居所,离宣正殿也是很近。
只是萧悯来这里很开心但谢玉真却是厌烦了,虽说与萧悯约定好了在她正式成为皇后以前他不能来这里过夜,但萧悯几乎是白天日日都要过来,有的时候是邀请她一起看歌舞,有的时候是拿了进贡的奇珍异宝与她赏玩,还有的时候是给她送些什么珠宝首饰。
一次两次还好,但天天都这样她真的是有些招架不住了,她就想安安静静一个人待一会儿可他总是凑过来,烦!
事已至此,为了不让他继续烦她,谢玉真只好装起了贤德妃子劝他把心思多放在政务上。
她委婉的提了提萧悯不应该天天都来她这里,而是应该多在宣正殿处理朝政,不想萧悯大受感动,当下就觉着谢玉真对他十分关心。
爱妃真好,她的心里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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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他,不然也不会担心他因为时常不处理政务而荒废了朝政。
爱妃真是一个贤良之人啊!
不得不说萧悯这个人是有点区别对待的,上一个劝说他应该勤政爱民的是监察御史,而那位监察御史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现在已经给贬到外地当末流小官去了。
同样是劝说,甚至谢玉真还不是发自内心希望他好的那种,萧悯对于两人的看法竟是截然不同,他认为那位监察御史是包藏祸心,而轮到谢玉真他却认为她是一位贤良之人。
人的心本就是偏的,萧悯这样想也无可厚非,谢玉真又是一番劝说终于说动了让萧悯少来几次她这里,不过萧悯不太情愿。
可不是嘛,他现在满心满眼都是他的爱妃,然而爱妃却让他多去处理政务,那些政务枯燥无聊没一会儿恐怕他就看得头大了。
但爱妃执意如此,他也不好违逆她的心意,只是一旦处理开政务就是好几个时辰脱不开身,他又不能立刻见到爱妃了。
政事繁杂又乏味,若能在烦心的时候看到爱妃想必他也不会那么难以忍受,可若是让爱妃时常来宣正殿伴驾萧悯又有点舍不得,一天两天还行,但要是爱妃天天过来的话他怕累着她。
思来想去,萧悯觉着如果给爱妃画一幅画像挂在宣正殿不就解决了这个问题。
既不用担心累着爱妃他也能在烦躁的时候看到她。
两全其美,萧悯立刻就宣画师来为谢玉真画像。
画像这件事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但来的这位画师却令谢玉真眼前一亮。
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凤仪殿内,一袭月白色衣衫的李玄朔走了进来。
谢玉真坐在上首,在他踏入殿中的那一瞬间她就注意到了他。
她看向他,他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谢玉真对上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那双眸子中泛起一抹微不可察的情绪波澜。
是她熟悉的那个他。
二人并未言语,有梁帝在场他们都心照不宣地将眼中情绪收敛,丝毫没有让别人瞧出异样。
他默不作声,仿佛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寻常画师,行完礼后开始作画。
宣纸铺展,笔尖挥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又开始细细描绘她的模样。
这是他第二次为她作画。
此刻的她高坐于殿堂上首,绯色衣裙点缀着鸾鸟祥纹,乌黑云髻上珠玉生辉,发间的金步摇闪烁着明晃晃的光泽,她依旧是姝色无双,一如初见时的雪肤花貌。
她的样貌没有变,甚至可以说更加美了,但他的心境变了,现在的他再一次拿起画笔为她作画心却是无法一直平静下去了。
李玄朔抬眸看她,手中画笔翩跹一笔一划勾勒出她的样子,这动作看似稳当没有什么波澜,只有李玄朔自己知道他心里可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坦然。
他的心乱了。
不是此刻,而是看到她的第一眼时就已经乱了。
28. 莫忘约定
记得上一次李玄朔给她画像还是几个月前,那时她刚来到这里没多久,他是宫廷画师而她是被花鸟使选入宫中的一位普通美人,想不到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的身份竟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的她是梁国贵妃。
距离梁国国破之日越来越近,这贵妃的身份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好身份,关于如何出逃以及李玄朔怎样帮助她这些都是问题。
谢玉真思绪纷飞,她看着李玄朔想得出神。
她的目光已经在李玄朔身上停留了许久,虽然眼神中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长时间的注视着一个人本就会令别人多加猜测,尤其这个人还是时刻关注着她的萧悯。
爱妃为何总是看那画师?
原本自那画师进殿萧悯就没有给他一个多余眼神,现下见谢玉真一直看他眼神从不往别出去萧悯心里也对那画师有了微词。
他开始打量起下面的那个画师。
这一看不要紧,萧悯顿时皱起了眉。
这画师也在看他的爱妃!
按理来说既是给谢玉真作画,画师时常看她是再正常不过了,若是不看她又怎能将她的样貌画下来?
可萧悯就像吃错药了一样,他就觉得这不正常。
而且是极为不正常!
画师怎么能时常看他的爱妃呢?
以那画师的身份看一眼他的爱妃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他不仅看了好多眼还敢时不时就抬头看她。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萧悯发现这画师长得竟然还不错,难怪爱妃一直看他!
萧悯的心中瞬时间想到了很多,他怀疑那画师有阴谋并且是大大的阴谋。
定是这画师仗着自己的脸还有几分颜色便时不时抬头引得爱妃去看他!
他也太坏了,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不用多想,萧悯当即质问他:“朕的爱妃岂是你这种人可以一直看的?你再敢抬头朕就要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
此话一出,谢玉真赶紧看向他。
他脑袋被门挤了?
画师给她画像如果不抬头看她怎么画得出来?
未等李玄朔说话,谢玉真道:“陛下,画师给我画像当然要看我了,不然他画得与我不相似怎么办?”
萧悯道:“那他看你一眼不就好了,也用不着时不时就抬起头看你吧?”
谢玉真差点没笑出来,他以为人人都是神笔马良吗?看一眼就能分毫不差的画出来技术也未免太高超了。
谢玉真笑着道:“陛下,不是所有人都能只凭一眼就将人物画得极为相似,就算他只看了一眼就将我画下来到时候恐怕也是形似而神不似,你不要为难他了。”
萧悯有些生气,他道:“朕可没有为难他,看一眼都画不出来爱妃的神韵那就说明他画技不行,这样的画师留他何用?”
额......谢玉真有些无语,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纯粹是在无理取闹。
萧悯还要接着说,他认为这画师不安好心,他在心里已经罗列了他的数条罪状。
看他的爱妃有罪!
长得不错有罪!
长得不错招惹他的爱妃看他更是有罪!
萧悯的愤怒之言下一刻就要脱口而出,然而这时候吉安从殿外走进来,他道:“陛下,庐陵王和武陵王有紧急事情禀报,现已在宣正殿外等候宣见。”
萧悯平日里就烦这些动不动就要进宫见他的人,现在正在气头上的他更是对他们没有耐心,几乎没有思考便说道:“让他们滚!什么事都要来见朕,朕哪有那么多时间听他们说废话!”
吉安心里简直是欲哭无泪,庐陵王和武陵王可是陛下的皇叔,是宗室长辈,方才他们颇有不见陛下不死心的气势,陛下如此决绝的不见他们这叫他一会儿怎么和他们说?
唉,陛下拒绝的简单,可他就难了,少不得一会儿被两位王爷揪住不放讯问。
谢玉真心内叹息,这萧悯莫不是又发癫了?
她理解不了他此时的想法,但她此时的想法就是让他离这里远一点。
借着吉安刚才禀报的消息,谢玉真劝说道:“陛下还是去见一见两位王爷吧,庐陵王与武陵王都是陛下的皇叔,是宗室长辈,若陛下不去见他们恐怕不太合适吧。”
“不行!”
谢玉真刚一说完萧悯就立刻出言反对,他道:“这画师的事还没解决完呢,朕若是现在离开这里岂不是就剩你和他了?”
谢玉真笑了笑,道:“那我让他也离开,陛下不妨再换个画师来给我画像?”
萧悯沉思片刻,见谢玉真神色正常也没有表露出对那画师的在乎,便道:“那好吧,朕很快就回来。”
谢玉真点了点头。
萧悯又对吉安说道:“吉安,一会儿你去明月阁再宣一个画师来给爱妃画像,记住,要明月阁里最老最丑的画师过来。”
吉安应道:“是,陛下。”
重新找一个画师就算了,可为什么是要找最老最丑的画师?
吉安不理解,谢玉真也不理解。
思来想去她们想不出为什么最后只能归结于萧悯的脑子不正常。
因为他脑子不正常,所以他的行为也不正常。
萧悯不舍地看了一眼谢玉真,他要去见那两位麻烦的皇叔了。
萧悯等人朝外走去,李玄朔也跟在后面准备离开这里,萧悯看见那画师跟在后面顿时也放下心来。
皇帝起驾。
萧悯是真的离开了这里,然而李玄朔却是未必。
在他快要踏出凤仪殿的殿门时谢玉真让挽荷拦住了他,他回头,只见谢玉真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她道:“李画师的画作已是快要完成,此时离开未免太过可惜,还请李画师回来继续为我作画。”
“是,娘娘。”
谢玉真屏退左右,此时殿内只剩他们二人。
关上的殿门给偌大的空间增加了些许隐秘,谢玉真走近他,他面前画板上挂着的那幅画已然是快要完成。
宣纸在画板上铺展,笔墨勾勒,一位美人静静立于纸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他的笔尖仿佛自带神意,将她的眉目细细描绘,淡妆浓抹总相宜,画像上的她,很美。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玉真总觉着这一次他为她画的画像比上一次更美,明明五官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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貌都没有变,可眼前这幅画像就是更美一些。
如果非要找出些许不同的话,那就是现在这幅画像更加展露出她的神态了。
画骨画皮易,画出神却难,世间画像千千万,多的是形似而神不似,他这幅画不仅是形似而且神更似。
谢玉真赞叹道:“李画师的技艺更加精湛了。”
“谬赞了。”
“我可没有谬赞,李画师确实将我画得很好看。”谢玉真看着那画像,他不仅画得十分传神而且还十分符合她的审美。
李玄朔看向她,只见她一脸止不住的欢喜,显然是对画像极为满意,他唇角微勾,道:“你喜欢便好。”
其实他的画技并没有比先前进步很多,只不过这一次为她画像他的心境与上次有了很大的不同。
当心里有了一个人的时候,你会格外的留意她的神色,或许是因为在乎,所以不想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甚至只是她微微波动的一个眼神。
他浅棕色的眸子里泛起温情,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二人,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看她,不再去掩饰什么。
“对了,李画师。”谢玉真看向他,神色正了正,道:“我们先前的约定你可别忘了。”
谢玉真觉得她现在有必要再和李玄朔确认一下,免得他以为她成了梁国贵妃就不再去想逃出去这件事。
一朝富贵的人难免乐不思蜀,然而富贵乡虽好可却不是她当下最期盼的,先前在李玄朔面前立了一个不慕名利的人设若她现在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安然享受着贵妃的身份,只怕他不会把她先前所说的出宫当回事。
“我不会忘的。”
他眼中清晰的倒映出她一脸期盼的模样,对于和他一起出宫这件事她似乎很是急切。
李玄朔心内泛起波痕,她竟是如此期待着和他离去吗?
其实他也一样,不,或许他比她更加期待。
他垂了垂眼睑,压下其中的暗色,看来有些事该早作谋划了。
未免夜长梦多,该提前了。
听到他肯定的回答,谢玉真笑了,她是如此的开心。
压制不住的欣喜从她脸上出现,李玄朔也被她这情绪渲染了。
唇角上扬,他的心情也很是愉悦,同她一样。
“玉真。”他骤然出声,唤她的名字,而后压低声音道:“近来我可能不会一直在宫中,若玉真有事找我可派人传信给采买司的内侍黄勒,只说一句令他采买瓜果,当夜我便会来见你。”
“好。”谢玉真点了点头,这也算是对上暗号了?
不过通过这个黄勒能联系上李玄朔就太好了,要不然他总是处于失联状态她也不知道该如何筹备后续事宜。
殿外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挽荷在殿外说道:“娘娘,吉总管找了明月阁的张画师来为娘娘重新作画。”
谢玉真与李玄朔对视一眼,他到了该走的时候了。
谢玉真对着殿外道:“知道了,等一会儿再让他进来。”而后对李玄朔道:“李画师,希望玉真期待的那一天不会太远。”
李玄朔颔首点头,隐藏起眼中的感情,那一天不会远了。
29. 奇怪的陈媛姬
萧悯回来时张画师已是为谢玉真画好了画像。
张画师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头子,花白的头发满脸皱纹,萧悯一进来就看到他了,走近再一看清楚他的真实模样,萧悯更舒心了,张画师这样貌可比先前那画师让他瞧着顺眼。
又见谢玉真面色如常,也没有对换画师有不满的情绪,萧悯彻底放下心来,对先前的那个画师也不甚在意了。
作为宫廷画师张画师的技艺自是非比寻常的,萧悯拿起画像赞许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虽然爱妃貌若天仙远比你这画像上的美丽,但你这技艺也算还可以,勉勉强强将爱妃的美貌画出了十分之一吧,下去找吉安领赏。”
谢玉真听了萧悯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有他这么夸人的吗,还勉勉强强画出她美貌的十分之一,真当她是天仙下凡不成。
张画师叩首道:“臣谢陛下赏赐。”
张画师一走,谢玉真就对萧悯说道:“陛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陛下与两位皇叔商议政事要很久呢。”
萧悯笑道:“确实那两位皇叔麻烦得很,若不是朕借口有事只怕还要被他们抓住不放好些时候,朕心里惦念着爱妃实在没有办法坦然的与他们一起议事,自是要快些回来。”
他温情脉脉地看着谢玉真,他现在真是片刻也离不开她,若不能时时看见她他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少了点什么。
谢玉真哑然失笑,他也太......
该怎么说呢,她并不认为他想时常看见她是一件好事。
不管是对于她还是对于他,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好在萧悯是个听劝的人,至少对于谢玉真来说他是这样的,她总劝说让他不要日日过来,不管是她借口让他多处理政务还是她有别的事情,萧悯倒也真的听进去了。
但他只听进去了一点点,以前是日日都来恨不得时时刻刻与谢玉真在一起,现在倒是减少了次数,日日改隔天了。
改了又像没改一样,谢玉真都懒得和他说了,说多了又怕显得她不正常十分抗拒他一样。
萧悯虽然对张画师画的画像嘴上很挑剔,但他将那画像挂在寝殿的行为却显示出了他很满意。
有这画像在身边就仿佛爱妃与他同在,这样不见爱妃的时候他也不会太过难忍。
少了萧悯的打扰谢玉真顿感清净,虽然这种清净隔天就会又被他打破,但现在至少有时间能让她清净了。
搬到凤仪殿以后陈媛姬也时常过来,她的居所离凤仪殿不远,来这里也是十分方便。
所以这些时候凤仪殿中总能出现陈媛姬的身影。
这天又是如此。
陈媛姬轻抿一口茶,而后笑着打趣道:“陛下现在可是满心满眼都是姐姐,前些日子还下了诏令让后宫女子出宫,我瞧着陛下大有为姐姐遣散后宫的架势。”
谢玉真笑了笑,道:“你也太高看我了,遣散后宫谈不上,只是后宫中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希望一辈子被困在这里的,陛下若能把想要出宫的女子放出去不也是很好的一件事吗?”
说到此处,谢玉真叹了一口气,放别人容易,但放她自己可就难了。
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再是刚穿书之时那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了。
帮别人出宫只需要一句话,但若她说自己想出宫只怕梁帝是绝不会同意的。
顿了顿,谢玉真掩去眼中忧思,看向陈媛姬时她又面带笑意,“媛姬,你不想出宫吗?”
媛姬与她要好,届时建康城破她逃出去,自是不能放任媛姬还留在宫中落得个凄惨下场,若能在那之前让媛姬也出宫倒也免得后来的结局了。
出宫?
出宫对于现在的陈媛姬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荣华富贵已享,金银珠宝不缺,再加上有了平日积攒下来的丰厚财物,即便是出宫她也能一生富贵。
但她是不会出宫的,或者说即使出宫也不能是现在。
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
陈媛姬低垂下眼眸,其中暗芒幽深,走到今天只差一步就可实现,没有实现那件事之前她不能出宫,绝对不能!
再一抬起眼眸,里面的深沉荡然无存,她似乎还如往常一样,随口一说不经意道:“过些时候再考虑这个问题吧,宫里的荣华富贵我还没享受够呢。”
好吧,看来媛姬此时并不想出宫,谢玉真也歇了继续劝说她的想法,还有时间,那便过段日子再与她说此事吧。
闲话家常,不说出宫这个话题似乎两人都很开怀,尤其是谢玉真,说说别的事情她的心情也没有那么沉重了。
光阴斑驳,随着时间的变幻从窗子透过的阳光也在变幻。
天上云卷云舒,光影忽明忽暗。
萧悯踏入殿中之时谢玉真与陈媛姬已是聊了很久,他一看见陈媛姬的身影心内顿时又叹起了气。
怎么又是她?
这些天他已经在凤仪殿看到她好几次了,怎么每次他想单独和爱妃相处都有她?
萧悯现在是一看见陈媛姬就烦,她也太碍眼了些。
陈媛姬向萧悯行了礼,萧悯面色不愉地摆摆手让她起来。
他很不高兴。
陈媛姬也发现了,但她还想继续留在这里便也只能当没看见一样。
萧悯皱眉道:“陈婕妤是没有自己的寝宫吗,为何天天来凤仪殿这里?”
谢玉真一听他这话眉毛就抽了抽,他这说的是什么话,有他这么说人家的吗,万一媛姬被他这么一说以后不来了怎么办?
正欲说他,却见媛姬面色丝毫不显尴尬,她笑着道:“臣妾近来是来得频繁了些,不过今日确实是有要事来和姐姐说,此事关乎姐姐日后的地位,还需要得到陛下的同意。”
“什么事?”萧悯问她。
谢玉真也疑惑地看向她,媛姬为何方才不与她说反而现在才说?
陈媛姬缓缓开口,道:“依我大梁国律,各州刺史每隔三年需来都城述职一次,其夫人作为命妇需进宫朝拜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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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值各州刺史述职的三年之期,不久他们便会陆续来到建康城,刺史述职正常进行,可命妇朝拜皇后呢?”
顿了顿,陈媛姬又道:“陛下爱重姐姐,姐姐虽未正式行册封礼成为我大梁皇后,但已然搬入只有皇后才可居住的凤仪殿,姐姐她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所以臣妾想说陛下应该借着这次刺史述职让命妇们都来朝拜姐姐。”
“是啊,合该如此。”萧悯笑了笑,看向谢玉真道:“幸亏有她提醒不然朕都忘了有这回事了。”
让命妇都来朝拜她?
这一听就很麻烦,而她现在最不喜的就是麻烦。
谢玉真听了当即便出言反对,“陛下,还是不要了,毕竟我现在也不是皇后,让命妇都来朝拜我于礼不合。”
萧悯道:“怎么会于礼不合呢?朕早就想立爱妃为皇后了,就算爱妃现在不是皇后将来也迟早会成为皇后,所以命妇来朝拜爱妃是应该的。”
陈媛姬也劝说起来,“是啊,姐姐,各州刺史三年才来述职一次,若这次命妇不来朝拜姐姐等下一次的话就是三年以后了,何况陛下早有册立姐姐为后之意,姐姐现在只是没有行册封礼罢了。”
陈媛姬在“三年以后”这四个字上着重强调了一下,谢玉真倒没什么反应她不在乎这个,但萧悯可是在乎得很。
陈媛姬一说现在命妇不朝拜等下一次就是三年以后,这让萧悯更加坚定了想让命妇来朝拜爱妃的心思。
虽然只要爱妃想的话,他一纸诏令可以随时让命妇甚至是官员都来朝拜她,但这次朝拜是原本礼制就有的,是爱妃本就该享有的,册立爱妃为后这件事他已经准备上了,现下爱妃接受命妇朝拜也是合乎规矩礼制的,既然她们原本就该来朝拜爱妃那自然得让她们来朝拜。
谢玉真还想说些什么让他们打消这个念头,奈何萧悯态度很坚决,“刺史述职都来见朕,所以命妇也一定要来朝拜爱妃!”
好吧,她还有什么话可以说呢。
萧悯如此坚决谢玉真倒是不奇怪,毕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认准了的事很难再改变,但谢玉真奇怪的是陈媛姬的态度。
为何媛姬一定要让命妇来朝拜她?
这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吗?
仅仅让命妇进宫来朝拜她姐姐陈媛姬似乎还不满足,趁着萧悯此刻热情高涨,她又道:“陛下,命妇朝拜姐姐只是依礼制如此,怎能突显出姐姐非同一般的地位?”
萧悯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
陈媛姬道:“依礼制朝拜皇后只需各家命妇一人进宫即可,但臣妾觉着自然是来朝拜姐姐的人越多越能突显出姐姐的地位,所以陛下何不下令让各州刺史的其他家眷比如说未出阁的女儿还有年幼的子嗣都来朝拜姐姐?”
萧悯大笑,“这是个好主意,就这么办。”
得到了萧悯的肯定陈媛姬也笑了。
她笑得开心,笑意直到眼底。
然而谢玉真却越发觉着她奇怪了。
30. 失踪的命妇
深秋末尾,天气越发寒凉,再过些时候便可入冬。
梁宫里的内侍宫女今日一大早便开始洒扫除尘,宫道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两侧的盆栽秋菊也被新裁剪了枝叶。
不一会儿,宫里陆陆续续来了人。
今日是各州刺史来都城述职面见陛下的日子,也同时是各家命妇进宫朝拜谢贵妃的日子。
虽说谢贵妃如今还只是贵妃,但宫内宫外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在不久的将来她便会成为大梁皇后。
梁帝对她的宠爱说一句宠冠六宫也毫不为过,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宫里这点事早就已经被传的到处都是了。
谢贵妃独得恩宠,此次来朝拜她万不可有失礼之处,免得给家里招来祸患,但反过来一想,若是表现得出色得了贵妃赏识,说不定还能给家里带来不少好处。
在进宫之前,各家命妇不约而同心里都有了这个想法。
后宫与前朝息息相关,可不要小瞧了女人之间的交际,有些时候女人的一句话就能改变很多。
或许是一朝得道升迁,亦或许是一朝落魄贬职。
皆有可能。
从早晨开始凤仪殿里便门庭若市,命妇们一个接一个的来此朝拜谢玉真,大梁国土占据淮河以南有四十八州,四十八州设立四十八刺史掌管各州政事。
各州刺史如无特殊情况,每隔三年应前往都城述职一次,今年也不例外,除了湘州刺史与潭州刺史因为要协助华容县公平定长沙王叛乱不能前来,其余四十六州的刺史及其家眷都已来到了都城。
谢玉真端坐在凤仪殿里上首,从早起她便挺直身子一直保持着一个动作,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一直一样,未有变化。
金钗华服,珠玉鸣环,既雍容又典雅的装扮流淌出巍峨贵气却又不失柔和气质,虽然端坐于高堂之上那个位置令人感到威严,但她浅浅勾起的唇角却让她显得很是和善。
殿内又进来一位命妇,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女童。
一入殿门,二人当即便对谢玉真行叩拜大礼。
“虞州刺史沈宁安之妻林氏茹宜携小女沈烟拜见贵妃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吧。”
“谢娘娘。”
待她们起身,谢玉真又问了几句有关虞州民生的事情,林夫人皆一一应答,丝毫不见错乱慌张。
谢玉真心内感叹,又是一位颇有见识的女子。
在见到这些命妇之前,谢玉真对古代官宦之家夫人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小说或是影视剧中宅斗的形象上,可今日一见,却知先前的印象有失偏颇了。
这些夫人们大多都是富有学识的女子,或许是出身良好教养不凡,又或是本就有不俗的见地,往小了说她们是能将一个大家庭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往大了说她们谈论起国计民生也是很有了解。
虽说不至于对政务极为精深,但她们至少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外面世界全然都不知道的那种人。
这已经是极为难得了。
就比如说这位林夫人,她清楚虞州的税务,也了解虞州的百姓生活,谢玉真随口一问虞州今年收成如何,人口变化,她都悉数回答了出来,而且很是具体。
试问一个刺史夫人,若不是平日里就对这些很是了解又怎能别人随口一问就丝毫不迟疑地回答出来呢?
丰年荒年关乎一州收成,而一州的收成又关乎税收以及各种国计民生,这其实不是小事反而是一件大事。
与前面的夫人们一样,林夫人又献上了朝见她的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一些虞州的特产,但谢玉真却再一次感叹她的细心。
准备礼物既不失礼也不会因为太过华贵而让别人怀疑她的用心,送礼大有学问在,而这位林夫人无疑是一位心思细腻的人。
谢玉真看向她的目光越发和善,又与她说了几句话。
日头变幻,先前已然是接见了太多人,谢玉真已经忘记了来过殿里的有多少人,她向挽荷问道:“挽荷,我接见了有多少人了?”
挽荷拿起名册,看了看,道:“娘娘,已经有四十五位刺史的夫人及刺史的其他家眷来过了,还有最后一位,应是信州刺史的夫人以及家眷。”
哦,还有最后一个。
谢玉真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到最后了。
这一天接见了四十余位命妇以及刺史的其他家眷可真够累人的,她现在有些能理解萧悯对上朝以及处理政务的不耐了,除休沐以外皇帝几乎日日都得上朝下了朝还得批阅奏疏以及接见大臣,果然皇帝不是一般人能当的,她这还是一天的接见就受不了了,而皇帝面临这样的时间可多了去了。
想了又想,时间也慢慢过去,谢玉真等了又等可始终不见信州刺史的夫人以及信州刺史的其他家眷进来。
怎么回事?
谢玉真面露疑色,看向挽荷。
挽荷立刻出去殿门,四处看了看又问了问殿外的内侍,而后回来对谢玉真说道:“娘娘,先前有一宫女前来传信说信州刺史的夫人进宫后不慎崴了脚她慢些过来,现在她还没有过来可能是伤得严重了些吧。”
崴了脚?
既是有突发状况谢玉真便又作等待,然而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依旧没有出现。
从宫女传信到现在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可过了这么久信州刺史的夫人还没过来,很难说没有什么别的意外情况。
要么就是她真的崴了脚并且是伤得很严重,要么就是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情况。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不是谢玉真乐意见到的。
谢玉真拿起名册,目光停留到最后一列上,上面赫然写着信州刺史陆云鹤之妻朱氏月娘。
朱月娘?
谢玉真眸色一沉,对挽荷说道:“立刻派人去找朱月娘。”
挽荷应了一声马上便去吩咐凤仪殿的宫女内侍们前去寻找朱月娘。
真是奇了怪了,朱月娘这么大的一个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宫女内侍们把凤仪殿周围以及她进宫后所走路径的周围找了个遍都没有发现她的踪迹。
寻找她的人一无所获,仿佛她进宫以后就凭空消失一般。
四十六州的命妇中独独她一人消失不见,是真的崴了脚还是发生了不好的意外?
谢玉真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因为如果她真的崴了脚是不可能这么长时间消失不见还没有消息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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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依挽荷所说先前有宫女帮她传信,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却再没有消息传来,她真的是崴了脚吗?还是说一开始那个宫女传的就是假消息,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人怀疑朱月娘的去向。
可朱月娘究竟去了哪里呢?
她是信州刺史的夫人,身为命妇入宫以后应该是不会到处乱走的,而且命妇一入宫就会有宫女内侍领着她们来凤仪殿,朱月娘是不可能迷路或是找不见凤仪殿的。
对了,那个宫女!
谢玉真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向挽荷问道:“挽荷,你问问见过那宫女的人,她是哪里的宫女?可是专门被安排去给命妇引路的?”
挽荷闻言立刻出去询问方才见过那宫女的内侍,那内侍想了想,奈何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不知道那宫女是哪里的,更不知道那宫女是不是被安排给命妇引路的。
线索又断了。
谢玉真无奈,梁宫这么大,毫无头绪的去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若不能找到那宫女就不能知道朱月娘到底是怎么了。
唉,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一位命妇在梁宫里凭空失踪了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就在这时,牛禄走了进来。
他向来记性极好又心思缜密,他虽然没瞧见那传信宫女的正脸但看到了她的背影,牛禄回忆了一下她的背影,又与自己脑海中所有见过的人做了对比。
想了片刻,他开口道:“主子,奴婢觉着那宫女有点像陈婕妤身旁的奉茶宫女小春。”
“小春?”
“是啊,主子。”牛禄顿了顿,又肯定道:“就是小春,虽然她平日只待在芙蓉殿中奉茶陈婕妤每次出来都不带她,但先前奴婢奉主子之命去给陈婕妤送首饰曾见过她一面,她身材瘦小,是个木讷不怎么言语的人。”
那宫女竟然是媛姬身边的人!
可是媛姬为什么要让小春这么做?
蓦地,谢玉真忽然想起前些日子媛姬的奇怪举动,她一直在鼓动着梁帝让他诏令命妇进宫朝拜她。
难道媛姬当日的异常举动就是为了在今日做些什么吗?
可这又关朱月娘什么事?
她对朱月娘做了什么?
她们之间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一时间,谢玉真头脑中出现了无数的疑问,有关于媛姬的,有关于朱月娘的,还有关于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的思考。
然而时间紧迫容不得她继续想下去,当务之急是先要知道朱月娘究竟在哪里,等找到朱月娘这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知道了那传信宫女是媛姬身边的小春就好办了,谢玉真立刻又吩咐他们去一切有关媛姬的地方寻找。
不只是她的寝宫芙蓉殿,更是一切她可能去的地方。
媛姬若想对朱月娘做些什么必然不会在她的寝宫,那样也太明目张胆了,恐怕她最后的目的还未实现便被人发现然后阻止了。
所以,媛姬必然会在一个隐秘不引人注目的地方做这一切。
会是哪里呢?
谢玉真脑中思绪不断,将梁宫里隐蔽的地方想了个遍。
突然,她眼睛一亮。
她知道媛姬在哪里了!
31. 陈媛姬的过去
冷宫里,朱月娘诧异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破败的木门吱呀作响,仿佛风一吹就会掉落,庭院里野草丛生,既是荒芜又是杂乱无章似乎很久已经没被人打理过。
明明日头还在高悬,可这里却给人一种黑压压的感觉,阴冷、晦暗,鼻间还嗅到了隐隐的霉味。
这是哪里?
皇宫里也会有这样的地方吗?
朱月娘今日是进宫朝拜贵妃的,她还带了自己的幼女和幼子,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可入宫没多久她竟发现自己的两个孩子不见了,那两个孩子生性顽劣她生怕他们到处乱走冲撞了贵人,于是赶紧和引路的宫女说明让她帮忙寻找。
只是不知为何,那个说带她去寻找孩子的宫女却把她带到了这个地方。
她的孩子是在这里吗?
一阵冷风吹过,朱月娘感受到凉意颤抖了一下。
那扇老旧的木门被这风吹得响声更大,摇摇欲坠似乎马上就要立不住了,门内黑漆漆的,她站在外面往里看什么也没看到。
朱月娘有点害怕,她总觉着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可是,那宫女把她带到了这里,她的孩子很可能就在里面。
可惜那宫女刚一把她带到这里就离开了不然她还可以问问她,这里到底是哪里,为何会这么可怕。
朱月娘深呼吸了一下,她移动身子往里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试探地叫道:“柔儿、英儿,你们在里面吗?”
没有人应答。
朱月娘踏入那扇门。
幽暗的世界里那股霉味更加重了,朱月娘皱了皱眉,强忍着不适。
刚一进去还没走几步,眼前忽然扑过来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
女人穿着破烂的衣裳,她还在傻呵呵地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朱月娘被她吓得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你......你不要过来。”
“哈哈哈哈哈哈。”女人还在傻笑,她一个劲儿地往朱月娘身前凑。
她抓住了朱月娘的裙摆,笑得更大声了。
满是泥垢的手在朱月娘干净的衣裙上留下几个黑手印,她笑着笑着还把朱月娘的裙摆咬住往嘴里塞。
朱月娘既是害怕又是嫌恶地扯住自己裙摆,一声撕裂终于断开了那个疯女人。
疯女人置若罔闻,她依旧笑着用自己的黑手从嘴里拿出那块布料放在手里玩。
“哈哈,来陪我玩啊。”
朱月娘赶紧从地上起来恨不得离她远远的。
这疯妇到底是谁啊!
不过现在也顾不上这疯妇了,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自己的两个孩子,一会儿还得去朝拜谢贵妃,若是晚了惹得贵妃生气就不好了。
“柔儿、英儿,你们在哪里?”
朱月娘又是呼唤几声,然而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难道她的两个孩子不在这里?
朱月娘四处看了看,这里并没有能藏人的地方,看来她的孩子真的不在这里。
唉,这两个孩子也太不懂事了,平时在家中顽劣也就罢了来了皇宫里也敢乱跑,朱月娘心内对自己的两个孩子也不禁多了一丝怨言。
她打定主意一会儿找到他们非得好好说教一番。
正欲从这里出去,门外脚步声渐起,十几位宫女内侍一下子涌入,而后在屋内两侧排开,随后又迎入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
当那女子走进来,朱月娘在看清她的模样以后,顿时心内犹如大海波浪翻滚,震惊不已。
竟然是她?!!
可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现在还会出现在此处?
当看到一个早已经离世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朱月娘差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陈媛姬看着朱月娘这副震惊得说不出话的样子,心内只觉好笑,想不到吧,她还活着。
朱月娘是她的继母,当初和她父亲一起逼得她跳了河,他们肯定以为她已经死了,但可惜让他们失望了,她不仅没死还换了一个身份进宫。
如今,她是陈婕妤。
朱月娘怔住不说话,她思绪翻涌,一时间连那疯妇又扑过来抓她的裙摆也没在意。
陈媛姬笑了笑,对身侧的内侍说道:“把那疯妇带下去,我还要与我的这位故人好好叙叙旧呢。”
“是,主子。”
内侍将疯妇带了下去,疯妇被他拖着走,一边走一边还傻笑,嘴里嘟嘟囔囔,“哈哈哈哈哈,来陪我玩,来陪我玩。”
朱月娘见她一声令下疯妇便被带走,周围又有这么多内侍宫女全听她号令,心知她如今定是已成为了宫中贵人,当即心内叹息,想起曾经与她父亲一起对她做的那些事,只怕她是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
尽管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不论是想问她如今怎样了,又或是给她道歉希望她别太恨自己,但最终这些都只变成了一句话,朱月娘叹了一口气,道:“清婉,许久未见,你还好吗?”
陈媛姬冷笑一声,道:“当初那个陆清婉在被你们逼得跳河之时便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只有陈媛姬,如今我已是婕妤,你该称呼我为陈婕妤,而不是什么清婉。”
闻言,朱月娘心内一揪,果然,她还在恨着他们。
“好,陈婕妤。”
“陈婕妤,往事如烟,我知你心内有恨,但请你听我一句辩解,我虽是你父亲的继室,可这么多年来也是对你视如己出,除了在让你嫁给刘将军做续弦一事上同你父亲逼迫过你,其余时候我自问对你极好,从未有过半点亏待于你,那时你为抗婚跳了河,我心里也是很愧疚,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奢求你的原谅,只是想和你道个歉,你就看在过去我对你还算不错的份上,不要太计较我们了,毕竟你如今还好好的不是吗?”
呵呵,瞧瞧,她说得多么冠冕堂皇啊。
陈媛姬冷笑,她这位继母是怎么有脸这样和她说的。
她父亲陆云鹤是信州刺史,信州一带多战乱,她父亲虽是刺史可信州的兵权却不掌握在他的手里,若有战事或朝局动荡,陆家岌岌可危,所以为了陆家的以后必须要与军中将领有所牵连。
于是,他们看中了刘将军,这位手中掌握着信州所有兵马的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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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比姻亲更能快速地将两个毫无关系的家族联合在一起呢?
正好刘将军上一位妻子已经逝去好几年了,而他陆云鹤的长女也快要及笄可以嫁人了,当机立断,他们决定将她嫁予刘将军做续弦。
虽然刘将军已年近五十,虽然他的年龄比陆云鹤还要大几岁,虽然他性情暴戾喜欢殴打府中女子,他先后娶的三位夫人都死于他的拳脚之下,可这又有什么关系,舍去一个女儿就能给陆家换来一个将来的保障这是十分值得的。
原本朱月娘是不太愿意帮着陆云鹤逼迫清婉嫁给刘将军的,那刘将军比清婉父亲的年龄都大,而且作为继母她这么逼迫继女出嫁又怕传出去说她苛待原配留下来的女儿,可是转念一想,陆云鹤就只有她的英儿这么一个儿子,陆家的将来不就是她儿子的将来,所以为了她儿子的将来她便昧着良心与陆云鹤一起逼迫了她。
然而清婉宁为玉碎不留瓦全,在他们的逼迫之下她跳了河。
陈媛姬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他们紧追不舍说什么也要将她抓回去,她没有退路,唯一的去处便只有身后那条湍急的河流。
那河水可真冷啊,冷得刺骨,冷得她浑身直打哆嗦。
还那么湍急,她一进去便裹着她往下游冲去。
她的鼻子里进了水,嘴里也进了水,耳朵里也进了水。
那种肿胀着又冰冷的感觉她至今也不会忘。
她也以为自己会死,可没想到上天还是眷顾着她的,她被人给救了没能死成。
想想也是,他们都没死,她又怎么能先死呢?
救她的是一户姓陈的人家,他家的女儿刚被花鸟使选上,陈姑娘不愿意入宫,为了报恩也为了给自己找个去处她便替陈姑娘入了宫。
所以也就有了今天的陈媛姬陈婕妤。
陈媛姬笑了笑,讽刺道:“你说你对我视如己出待我极好,你明知那刘将军是什么样的人却还让我嫁给他做续弦,你怎么不让你的女儿陆清柔嫁呢?”
朱月娘被她这话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片刻后才吐出一句,“清柔那会儿才十岁,我怎么忍心......”
“呵,那我当时还未及笄,也不过是十四岁多一点的年纪,你不忍心她便忍心我?”
朱月娘低垂下眼眸,默不作声,她明白自己对不起她。
其实把她嫁给刘将军做续弦这件事的主谋是她父亲陆云鹤,朱月娘不过是个推波助澜的,但陈媛姬睚眦必报,主谋她不会放过,推波助澜的她也不会放过。
更遑论,朱月娘又岂是只有这一件事对不起她。
她与她之间的仇恨可大了去了。
陈媛姬看着她眼前的这个女人,装扮得体,她今日是以信州刺史之妻的身份进宫来朝拜谢贵妃的。
陈媛姬笑了,笑得肆意,可惜啊,她注定不能去朝拜贵妃了。
“朱月娘,若是你我之间只有逼我跳河那一件事说不定我今日会放过你,毕竟真正逼我的是我父亲,你只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助推之人,我合该报复他才是,可惜啊,你我之间还隔了一条人命,所以你和他还有你那两个孽种我都不会放过。”
32. 送她上路
朱月娘大惊失色。
隔了一条人命,她为何会这样说?
难道是......
可她当时还小,她不可能记得的。
朱月娘越想越惊恐,面上惊惧之色渐渐浓厚。
陈媛姬冷眼看她的表情变化,心内恨意翻滚。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她害死她的母亲,她以为她当时还小便什么都不知道?
她错了,她什么都知道。
她父亲不是个好东西,她母亲小产伤了身子不能再有身孕,他便私下另找女人,于是便与朱月娘厮混在了一起,朱月娘不过是个县令之女,为了上位攀上他这棵大树自是想嫁进陆家。
那时她母亲生了重病卧床不起,虽然身体不好可郎中说只要精心养护之后是可以好转的,然而她那个没良心的父亲竟然想□□另娶,可又怕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不好,于是便默许了朱月娘对她的母亲下手。
攻心为上,她的母亲尚在病中郎中说不可动气,朱月娘便写信咒骂于她,信中写尽恶毒之词,她还咒她早登极乐。
陈媛姬清楚的记得她母亲就是在看了那封信以后深呕出一口血,那鲜红的颜色与母亲惨白的脸形成鲜明对比。
这叫她如何不恨?
这叫她怎能不恨?
更为可恨的是她母亲刚死朱月娘就被迎进了门,前后连一个月都不到,他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至此以后陆云鹤的夫人成了她朱月娘,而她那可怜的母亲除了她以外再无人记得。
陈媛姬憎恨地看着朱月娘,她眸色漆黑,其中仿佛蕴含了无尽的杀意,“身为人女,若不能为母报仇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朱月娘,你和陆云鹤当年害死我娘我不会放过你们,今日便是你的死期,我先杀了你再去找那陆云鹤算账!”
话音刚落,陈媛姬身侧的两个内侍陡然向前,他们逼近朱月娘,其中一人还从袖中掏出一条白绫。
朱月娘看着靠近的内侍脸上出现惧怕之意,她赶紧对陈媛姬说道:“你听我解释,当年的事我是有苦衷的,我不想的......”
呵呵,她不想?
她一句轻飘飘的不想就能一笔勾销她们之间的仇恨吗?
朱月娘跪倒在地,她匍匐到陈媛姬脚下,眼泪从她的眼睛里流出,“我没办法的,那时候我还年少,他说他夫人病重只待一去了就会娶我做续弦,我被他引诱没能把持住自己,谁知道只一次就有了身孕,我虽是个县令之女父亲官职不大可也是要注重家门脸面的,怕被别人发现传出去辱没了我家名声,我便想快些嫁进陆家,你母亲本就生了重病快要离世,我没做别的事只是写信给她想让她快些把位置腾出来......”
“啪”地一声,陈媛姬狠狠打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带着无限恨意,力道之大直接将朱月娘嘴角打出了血。
朱月娘捂着脸,泪水汩汩而下,她也不想的,她没办法啊。
只怪当时年少,经不住引诱做了错事,如今回想起来只是空余悔恨。
陈媛姬嗤笑一声,道:“难怪啊,你嫁入陆家七个月便产下陆清柔,人人都说早产儿身子不好,可我瞧着陆清柔那张狂顽劣的样子可没有半点早产柔弱的痕迹,原来是因为你与他早就暗通款曲了。”
可不是嘛,整日以捉弄她为乐,陆清柔曾经还往她的鞋子里放针,那般活泼好动怎么可能是个柔弱的人。
说起来她那两个孽种,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尤其是她那宝贝儿子陆明英,比陆清柔更加顽劣。
那些年陈媛姬在陆家可没少受那两个孽种的玩弄。
像是回忆起了什么,陈媛姬道:“让我想想,你那两个孽种以前都对我做了什么呢?陆清柔往我鞋子里放针想要扎我,她还往我的饭菜里下泻药,在我的床上撒了毒粉害得我起了一身的红疙瘩。哦对了,陆明英做的比他姐姐更狠,他在我的房间里放毒蛇,往我衣柜里放蝎子,放狗咬我,还趁我睡着在我门外放火......”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你那两个好孩子做的,对了,你的孩子呢,他们怎么不跟你在一起,毕竟是一家人,要死也应该死在一起啊。”
朱月娘惊恐地看向她,道:“你要杀就杀我吧,放过柔儿和英儿,他们是你的妹妹和弟弟啊。”
陈媛姬唇角一勾,她温柔地捏起朱月娘的下巴,微微低头,道:“在来的路上我好像看见他们了,你想不想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朱月娘神色疑惑,她这是什么意思?
陈媛姬松开她的下巴,背对着她走了几步,而后道:“抬进来。”
话音刚落,几名内侍立刻出去门外然后抬进来两个人。
不,应该说是两具尸体。
一男一女,年岁不大。
待看清抬进来的两人是何面容,朱月娘立刻放声大哭,“柔儿、英儿......”
她疯了一般扑过去,像是不相信他们已经死了一样疯狂地摇晃他们,一会儿伏在陆清柔身上大哭,一会儿又死死抱住陆明英不松手。
他们身上没有伤口,只是脸色乌青嘴唇发黑,很显然是中毒身亡。
看着她这般伤痛陈媛姬很是快意,她笑着对身旁的宫女说道,“告诉咱们这位朱夫人,她的两个孩子究竟是怎么了。”
宫女得了陈媛姬的命令,来到朱月娘身前,故作劝慰,道:“朱夫人啊,您也别太难过了,您这两个孩子实在是顽劣不堪,竟然跑到了夹竹桃树下玩耍,一时不察吸入花粉,中毒身亡,还请您节哀。”
陆清柔与陆明英自然不是真的因为吸入夹竹桃花粉而中毒身亡的,有陈媛姬在,朱月娘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设计。
自她入宫开始就已经被她给盯上了,她两个孩子的失踪,那个把她带到这里的宫女,一环扣一环,所有的一切都是她设计的。
她早就想报复她了!
可报复归报复,她为什么要对柔儿和英儿下手?!!
连自己的弟弟和妹妹都不放过,她也太狠毒了!!!
朱月娘心痛不已,当即便想冲过去掐住陈媛姬,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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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一有动作便立刻被身旁的两个内侍给摁住了,饶是如此朱月娘也不忘愤恨地看着陈媛姬。
“你也太狠毒了,柔儿是你亲妹妹英儿是你的亲弟弟,你怎能对他们下此毒手?我要告诉你父亲,你父亲是不会放过你的,我还要告诉谢贵妃,告诉陛下,告诉全天下的人你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连自己的手足都不肯放过,你狼心狗肺天理难容!”
朱月娘口中咒骂声不断,她诅咒陈媛姬生生世世永生永世没有好下场,她就算死了化作厉鬼也不会放过她。
陈媛姬冷笑一声,都死到临头了还敢这么与她说话。
她挥挥手给那两个内侍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动手。
那两个内侍得了指令立刻将白绫缠上朱月娘的脖子,死死勒住她。
生死关头,朱月娘大力挣扎,她拼命想要逃脱身旁两个内侍的控制,困兽之斗,一个猛然挣扎还真让她得了空隙。
朱月娘大喊道:“我是信州刺史陆云鹤之妻,你们不能这么对我,若我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你一定会被问责的!”
话音刚落那两个内侍又赶紧摁住她,白绫勒得更紧死死缠住她不得空隙。
朱月娘被勒得不能呼吸,面色胀红,眼睛瞪得大大的快要凸出来。
陈媛姬笑了,她道:“信州刺史?他很快就不是了,我连你那两个年纪不大的孽种都不会放过你觉得我会放过他吗?朱月娘啊,记得在黄泉路上走得慢些,等等陆云鹤,用不了多久他就会来陪你了。”
朱月娘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她竟然连她的父亲也不打算放过!
“畜、生......”
朱月娘喉咙微动,她想说出这两个字,奈何白绫将她缠得发不出声音。
内侍手劲加大,不消片刻朱月娘就已经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朱月娘松开了手不再挣扎,她也没力气再挣扎了。
她死了。
眼睛睁得很大,一直看向陈媛姬所在的方向。
死不瞑目。
怎么感觉她好像很冤的样子,朱月娘心有怨气,似乎她觉着自己很无辜一点也不该死,可陈媛姬偏就要她死。
做便做了她也不怕她。
都说死不瞑目的人怨气大,可陈媛姬偏就不怕她。
陈媛姬对着朱月娘的尸体冷声道:“朱月娘,杀你我问心无愧,若你化作厉鬼也尽管来找我,告诉你,我陈媛姬不怕你,我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若你死后敢纠缠于我我必叫了道士来收拾你让你魂飞魄散!”
呵,若真有怨气横生化作厉鬼也该是她娘先去找陆云鹤与朱月娘,这两个恬不知耻的人真是天生一对。
天道好轮回,他们的报应就是她!
从前她备受欺压也没有能力给她娘还有她自己报复回去,可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她了。
既然可以报仇她为什么不报仇又怎能不报仇?
谢玉真脚步不停,她身后跟着一群宫女内侍来到了冷宫。
一来到这里便看到了令她瞳孔一震的景象。
33. 被发现了!
昏暗的世界里,低沉的声音诉说着她的过往。
一字一句,令人揪心。
谢玉真看着她那瘦弱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原来她竟有这样艰难的曾经。
当听到她说自己为抗婚逃跑而后被家人追捕,情急之下跳入河中,谢玉真竟是再也忍不住,忿忿道:“他们怎能如此逼迫于你!”
陈媛姬嗤笑一声,道:“是啊,也就是从那时起我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可笑,我自小受尽欺压,我知道他们没把我当做女儿,可没想到他们竟然也没把我当个人。”
“刘将军已经打死了三任妻子,他暴戾的名声在信州无人不知,但凡是个人都不会把自家的姑娘嫁给这样的人,可他们呢,上赶着和人家结亲,至于我是死是活他们根本不会在意。”
“媛姬......”
谢玉真心疼地看着她,媛姬那时还未及笄,一个不到十五岁的小姑娘竟然经历了这么多。
陈媛姬接着说,语气之中又颇有些自嘲,“其实我知道我的婚事不能自己做主,他们将我嫁给谁都无所谓,可至少该给我留条活路啊,在陆家日日被陆清柔和陆明英折磨还不够,难道我嫁人之后还要日日忍受丈夫的殴打直至死亡吗?”
“如果是这样,那么我的一生也未免太过可悲了。”
“所以,我逃跑了,可惜,没有逃脱他们,他们紧追不舍将我逼至河畔,他们太想抓我回去了,脸上的神情是那样的急切,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绝对不能被他们抓回去,所以我跳了河。”
“那后来呢?”
“后来我被人救起,那是一户姓陈的人家,他家的女儿名叫陈姝姬,刚被花鸟使选上,然而陈姝姬在被选上之前已经有了一门极好的亲事,她不想入宫,可又怕得罪花鸟使,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也因为当时我再没有其他去处又听说他们没在河中打捞到我的尸首还在找我,我便提出替陈姝姬入宫,于是陈家收我做了女儿,给我改名陈媛姬,并告诉花鸟使陈姝姬染了恶疾不能进宫,由陈家的二女儿陈媛姬替她姐姐入宫,花鸟使本来听说陈姝姬不能进宫很生气,但见我模样还算不错便渐渐消了气。”
“再后来,我便进了宫,之后的事姐姐你都知道了。”
谢玉真拉起陈媛姬的手,眼神中很是复杂,她此刻心内五味杂陈,既是对媛姬的坎坷遭遇感同身受心间酸涩得很,又是对那些给媛姬带来痛苦的人十分愤恨。
“媛姬,对不起,我竟不知你独自一人承受了这么多,我该早些知道的,从未了解你过去的这些我真是失职。”
陈媛姬释然地笑了一下,她将手抽出来放在谢玉真的手背上,道:“姐姐千万别这样说,其实是我不想让姐姐知道的,我的过去是那样的黑暗、不堪,我希望姐姐眼中的我只是入宫以后的我,那个只是名为陈媛姬的我。”
“媛姬......”谢玉真嘴唇微动,她很想说她们是好姐妹,若她知道了这些肯定会心疼她,肯定会想为她做些什么。
陈媛姬微微一笑,没有言语,但她知道谢玉真的想法,她知道姐姐若知道了会怎么样,因为她们是好姐妹,是约定好了想要做一辈子好姐妹的人。
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不能和她说。
她的仇恨不能让她来负担。
若她只有自己的那份仇恨也就罢了,可偏偏她还背负着母亲的那份仇恨,杀了朱月娘和那两个孽种怎么能够呢,还有陆云鹤也得下去。
她自入宫的那一天起就发誓,如果老天让她籍籍无名一辈子埋没在深宫也就罢了,但凡老天给了她一丝报仇的机会她也绝对会送他们所有人下地狱。
朱月娘可杀,那两个孽种可杀,然而陆云鹤毕竟是她父亲,对他下手有违人伦,她并不想让姐姐知道。
从来只听说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可她却要反其道而行之,她要做的这件事违反纲常伦孝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若是被姐姐知道了恐伤她们之间的情分。
姐姐或许以为她杀了朱月娘和那两个孽种就会停手,可能对陆云鹤接下来也只是责罚一番无论刑罚多重终归不会伤了他性命,只因为他是她的父亲,亲生父亲,可她不会停手,也不能停手。
陆云鹤,必须死!
朱月娘不是她的生母且与陆云鹤勾搭害死了她的母亲,陆清柔和陆明英自小以凌虐捉弄她为乐,她杀了她们姐姐可以理解,然而杀了陆云鹤姐姐却未必认同。
这弑父的罪名太过庞大,没有人会愿意和一个弑父的人继续交往相处下去。
她不想失去姐姐,即使是千万分之一的可能。
她怕她觉着她太过狠毒,她怕她从此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厌恶。
然而她必须要这么做。
陈媛姬眸色渐沉,眼中晦暗无光,片刻,她忽然向谢玉真跪下。
谢玉真哪里能让她跪自己,当即就要扶她起来,道:“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
陈媛姬却是不肯起来,她抬眸看她,道:“还请姐姐原谅于我,我有三件事必须要向姐姐道歉。”
“这第一件事,便是为了报仇利用姐姐的名义将仇人召至宫中。”
“第二件事,为了报仇处心积虑地谋划还欺瞒于姐姐。”
说完这两件事,陈媛姬又对谢玉真叩首,“这是前两件事,我欠了姐姐一声对不起。”
谢玉真赶紧扶她,“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媛姬从来没有对不起过我,若是我提前知道了只会助你一臂之力,又怎会因为你的利用或是欺瞒而责怪于你呢?”
陈媛姬心头一暖,却还是没有从地上起来,她接着说道:“第三件事,我或许还要借姐姐的名义来做一件事。”
“你我之间何谈借字,接下来你要做什么尽管和我说,但凡我能做到的都答应你。”
“多谢姐姐,媛姬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
谢玉真笑着扶起她来,“又见外了不是,我说过,媛姬从来不欠我什么。”
陈媛姬眼眶微红,心里大受触动,暖暖的感觉传遍全身。
“姐姐,媛姬知道自己给你寻了麻烦,朱月娘毕竟是一州刺史的夫人,她和她的两个孩子就这样死在宫中不是一件小事,所以之后的善后还请姐姐帮忙,姐姐无需做什么,只是无论接下来媛姬在陛下面前说了什么还请姐姐都予以肯定。”
“嗯嗯,放心吧。”谢玉真点了点头。
幽暗的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人,先前谢玉真一过来看见朱月娘以及她两个孩子的死状便吩咐所有的宫女和内侍都出去守在外面,屋内不许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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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真正想和媛姬继续商量一下怎么给她善后,她们两个人得统一一下口风免得之后两人说的不一样了惹人怀疑,可这时候,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来的人还不少。
老天啊!
谢玉真心里一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们这边还没处理好就来了人这可如何是好?
来就来吧听声音还是一群人。
陈媛姬也是心里起了波澜,会是谁呢?
一群人还未进屋子,她们俩就听到屋外的人纷纷跪倒在地,一声接一声的“参见陛下”响起。
萧悯过来了?
可萧悯怎么会来这里?
谢玉真心里起了疑惑,这个时间萧悯不应该在接见那些刺史们吗,难道他早早的就接见完了?
可就算是他那边结束的早他也不应该来这里啊,这里是冷宫,他怎么会来这里?
接下来的一道声音响起,谢玉真知道他为什么会来这里了。
原来是有人给他带路。
只听得那人嗓音沙哑,边往里面走边说道:“陛下,臣妾没有骗您吧,她们果然在这里!”
一群人进来,为首的是萧悯和一位身穿绿色宫女服的女子。
很显然,是那个身穿宫女服的女子给他带路将他引到了这里。
那女子衣衫破旧,面黄肌瘦,头发也很稀疏。
她是谁?
她以前见过她吗?
谢玉真仔细地想了想,她好像不认识她。
虽然谢玉真不认识她,但陈媛姬可认识她,而且是太认识她了。
此人正是先前的郑婕妤,后来被贬为宫女的郑宫人。
陈媛姬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会是她,出来之时她不是派人看住她了吗?
郑宫人眼中出现得意之色,想不到吧,她一早就发现这陈媛姬不对劲,料想她肯定要做什么胆大妄为的事,她打晕了看守她的宫女偷偷跑了出来就是为了抓住她的把柄。
这贱人当初害得她被贬为宫女还日日让她做粗活,她一直伏低做小隐忍蛰伏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抓住她的把柄好报仇雪恨。
果然,让她发现了吧,这贱人还真是胆大包天,连一州刺史的夫人都敢在宫里直接杀了,犯下这样的罪行没人能救得了她。
当然,令郑宫人更为惊喜的是她后来又看到谢玉真也来到了这里,原本躲在暗处的郑宫人还不确定来者何人,但听到陈媛姬的婢女称呼她为贵妃娘娘,郑宫人听到这个称呼当即心里直呼真是天助她也。
若问郑宫人最恨谁,除陈媛姬以外就属谢玉真了,谢玉真是陈媛姬的靠山,当初陈媛姬之所以能对她下手还有恃无恐就是因为有谢玉真在。
今日谢玉真也来了这里,不管她与那陈媛姬杀死刺史夫人一事有没有关联她都逃不了,毕竟人都死了,而她出现在这里,即使她说她没做会有人相信吗?
打着一石两鸟的目的郑宫人又去守在陛下来后宫的必经之路上,等啊等她终于等到了陛下,一看见陛下她就立刻跑过去说看见谢贵妃和陈婕妤鬼鬼祟祟来了冷宫不知道做些什么。
果然陛下一听就和她来了冷宫。
郑宫人得意洋洋地看向谢玉真和陈媛姬,眼神中仿佛在说:你们完了。
34. 胡说八道
“陛下,她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里杀人,杀的还是一州刺史的夫人和她两个孩子,这可是三条人命啊!”郑宫人指着地上的三具尸体控诉道。
萧悯以及他身后的宫女内侍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三个人死状惨烈,两个孩子面色发黑应是中毒身亡,而那位夫人脖子上还缠着一条白绫,她眼睛凸出来,死不瞑目甚是可怖。
萧悯还未言语,郑宫人就忍不住了,她被陈媛姬罚着干粗活日日都水深火热,今天可算让她逮到置她和谢玉真于死地的机会了,这一刻,郑宫人仿佛成了正义的化身,义正辞严道:“谢贵妃与陈婕妤未免也太狠毒了,连孩子都不肯放过,那女孩瞧着不过十岁多一点的年纪,男孩看着就更小了,稚子何辜,就算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能对孩子下手啊!”
陈媛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百密一疏,竟然让她给跑了出来。
郑宫人被陈媛姬这个眼神看得身子发颤,她心里犯怵,但转念一想,只要今天利用这件事扳倒了她和谢玉真她就再也不用害怕她了。
想到此处,郑宫人的腰板又挺直了一些,她迎上陈媛姬的眼神,心里想着她现在可不怕她,她犯下这等罪行陛下很快就会治她的罪,到时候她要把这些天她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都还回去。
陈媛姬没理她,看向萧悯道:“陛下,这两个孩子之死并非是姐姐与臣妾做的,陛下有所不知,这两个孩子之父乃是信州刺史陆云鹤,也许是自幼家中骄纵,品行顽劣,入宫后他们不仅四处乱走,还到夹竹桃树下玩闹,夹竹桃的花粉有毒,他们打闹之间一时不察吸入花粉中毒身亡。”
“原来是这样。”萧悯说道。
眼看陛下就要信了她的说辞,郑宫人立刻道:“这不可能!就算这两个孩子的死是因为玩闹吸入夹竹桃花粉,那他们的母亲呢?你别告诉我她脖子上的白绫是她自己缠上去的!”
“你还真说对了,她脖子上的白绫就是她自己缠上去的。”谢玉真说道。
“这怎么可能?!!”郑宫人不可置信地看向她,眼中仿佛在说她在说什么鬼话?
按理来说她这很明显是在胡说的话语只要是个人就不会相信,可偏就有人相信。
只见萧悯毫不在意郑宫人的质疑,他摆摆手道:“爱妃说她脖子上的白绫是她自己缠上去的那就是她自己缠上去的。”
萧悯一点也不关心那三个人是怎么死的,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的爱妃,要不是先前听了这宫人说他的爱妃去了冷宫,他压根儿不会来这里。
那三个人怎么样了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还嫌那三个人死在宫里很是晦气呢。
言罢,萧悯温柔地看向谢玉真,他走过来拉起她的手道:“爱妃你怎么来了这里,朕原本打算一结束就去凤仪殿找你的,可没想到你竟然来了这里,这冷宫凄凉又晦气,爱妃待在这里不好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谢玉真笑了笑,她道:“陛下,还没说完呢,虽然很感谢陛下想让臣妾快些回去,但臣妾要把这件事说明白了,那两个孩子因为顽劣吸入夹竹桃的花粉中毒身亡,所以他们的母亲也就是信州刺史的夫人朱月娘太过悲痛,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结果自缢了,臣妾和陈婕妤听说这个消息以后赶紧过来查看。”
“竟是如此?”
“是这样的,陛下。”
虽然谢玉真这个说法漏洞百出,比如朱月娘就算是自缢为何会在冷宫自缢,比如朱月娘如果真是自缢为何她的死状却一点也不像自缢的,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悯信了。
而且谢玉真总算是为她和陈媛姬找了借口。
陈媛姬也附和道:“没错,就是这样,朱月娘因为悲痛而承受不住自缢了。”
萧悯没有生疑,他向来是谢玉真说什么他信什么,更何况他对那三个无关紧要的人也不想给予太多注意。
这边毫无波澜,郑宫人那边却是快要急眼了。
陛下他怎么能相信呢?!!
谢玉真这么明显的说谎难道陛下看不出来吗?
郑宫人大喊道:“陛下她在说谎,您不能信她!”
萧悯皱眉,道:“朕不相信自己的爱妃难道要相信你吗?”
萧悯现在嫌这里刚死了人晦气,他想立刻带着爱妃回去,本来他就觉着这宫人聒噪希望她别在叽叽喳喳了,奈何她说个不停接下来的话更是令萧悯心生厌烦。
郑宫人迫切地希望给谢玉真和陈媛姬安上杀人的罪名,她焦急道:“陛下,臣妾看得清清楚楚,就是谢玉真和陈媛姬在这里杀了朱夫人和她两个孩子的,陈媛姬毒死了那两个孩子,谢玉真勒死了朱夫人,这一切都是她们两个合谋干的!臣妾对天发誓绝对没有骗您!”
谢玉真听她这么说笑了,彻底放松下来,如果她没说后一句的话她还真有点紧张,不过她既然在胡说八道,那她也放心了,毕竟假话总归是假话,不仅成不了真而且还会使得她那本就不算真实的话更没有可信之处。
陈媛姬也笑了,这郑宫人在瞎说什么,为了拉姐姐下水竟也不顾真假随便说话了吗?
萧悯对郑宫人说的这些话反应很大,不过不是针对她话中的谢玉真与陈媛姬,而是针对郑宫人本人。
萧悯生气了,而且是很生气。
但他生气的地方有点特别,很是出人意料。
萧悯怒道:“臣妾?你是谁的臣妾?谁允许你自称臣妾?朕不认识你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还在朕的面前自称臣妾?”
在萧悯看来,他都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她还一直和他攀扯关系,如果不是那时候她一见了他就冲过来说看见他的爱妃往冷宫去了,他肯定不会放任她这么长时间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
那时候担忧爱妃急匆匆来了冷宫,没怎么注意她的自称,现在回过神来的萧悯顿觉她这自称不对劲。
萧悯向来记性不好,不怎么重要的人从来不会放在心上,他根本想不起来眼前这个穿着破旧宫女服,面如菜色,头发稀薄且凌乱的女人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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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宫人听到他这话如遭雷劈,陛下竟然说不认识她?
有什么话比这句话更能打击到人?
她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多又找到他不就是为了扳倒陈媛姬和谢玉真,然而到头来他竟然说不认识她?
他不认识她那为什么还会和她来这里?
死一般的寂静。
沉默无声。
有萧悯在,宫斗剧本玩不起来。
因为他的脑回路总是奇奇怪怪,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他,更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为什么上一刻还很正常的他下一刻脑回路就不知拐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
就像陈媛姬不太理解为什么他会对一个称呼大动肝火一样,不过这并不影响接下来她要说的话。
先前让郑宫人偷跑出来是她的失策,差点连累了姐姐,但之后不会了。
陈媛姬看了郑宫人一眼,似乎只是寻常的一个眼神,但郑宫人却从她这眼神中感到了危险。
她要做什么?!!
郑宫人心内涌起一阵惧意,事已至此,陈媛姬不会放过她的,接下来她完了。
她要杀了她吗?
还是要对她施加酷刑折磨于她?
郑宫人想了很多陈媛姬可能要对她做的事,越想越害怕,身子忍不住的颤抖了一下。
陈媛姬心里暗笑一声,原来她的胆子也不是很大嘛,她还没做什么她就恐惧成这样了?
真是有胆子做却没胆子承担后果。
她这样的人陈媛姬不屑于杀她,也没有兴趣折磨她,不过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把时间用来想怎么对付她那就太浪费了。
当然,也不能就这么轻飘飘放了她,毕竟她可是起了害她和姐姐的心思。
于是陈媛姬便道:“我看郑宫人实在是太闲了,或许是没有她自己要做的事便把目光放在姐姐和我身上,连姐姐和我去哪里这么一件小事都要惊动陛下,依我看就把她送入浣衣局让她多洗几盆衣服给她找点事做,免得她日后还时不时就生出这些事端。”
有了今天这件事,陈媛姬也不想继续让这郑宫人在自己眼跟前待着了,就算日日让她干粗活也觉着她碍眼,时不时看见她可真是糟心,还是把她扔进浣衣局吧,让她每日浆洗衣服不得空闲,也省的她往外跑给她惹事。
谢玉真也同意了陈媛姬的想法,“这是个好主意,给她找点事做。”
见谢玉真同意,萧悯自然也是同意,当即一声令下郑宫人便要被扔进浣衣局。
郑宫人面如死灰,陈媛姬虽未杀她,可把她打入浣衣局却比杀了她更难受。
今天没能扳倒她和谢玉真,以后她再也没有机会扳倒她们了。
郑宫人低垂下眼眸,其中满是怨毒之色,她后悔了,当初她就应该杀了陈媛姬的,还有那个谢玉真,若一早解决了她们也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事。
只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她没能杀了她们往后也只能在浣衣局里日日面对着一盆又一盆的衣服。
35. 置他于死地
对于朱夫人和她两个孩子就这么死在了宫里一事,萧悯起先是觉着晦气,后来与谢玉真等人回了凤仪殿以后他心里又生出了许多怨怼。
那三个人属实可恶,早死晚死都得死那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死?
就算这时候死那为什么偏偏就死在了宫里?
她们死不死的无所谓,但无端给宫里带来了晦气不说还坏了他的好心情,这可是爱妃第一次接受各州刺史夫人的朝拜,第一次就出现了这种事传出去不是败坏爱妃的名声吗?
萧悯越想越气,越想越觉着那三个人可恶。
他整个人面色不愉,眉头皱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果然,下一刻萧悯便生气地说道:“那三个人是哪州刺史的家眷?两个小的顽劣不堪到处乱走,大的不懂规矩在宫里自缢真是晦气!”
发现陛下此刻已经心有怒意,陈媛姬唇角微勾,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道:“陛下,她们是信州刺史陆云鹤的家眷。”
闻言,萧悯怒道:“这个陆云鹤是怎么教养子女的,他的子女竟然如此顽劣,还有他夫人也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不想着怎么善后反而还自缢了。”
陈媛姬眼中笑意更浓,但为了不让萧悯看出来她刻意压制了一下,她道:“是啊,陛下,这陆云鹤着实可恶,今日我大梁有四十六州的刺史来都城述职,其余四十五州的刺史都相安无事,可偏偏只有陆云鹤出了这样的事,依臣妾看,既然他的子女如此顽劣,那说明他平时疏于管教对他们极其纵容,这陆云鹤说不定是一个德不配位尸位素餐之人。”
她这样说无异于火上浇油,萧悯本就对陆云鹤不满,现下听了她的话更加怒不可遏,恨不得当下就对陆云鹤予以严惩。
不得不说陆云鹤也是太冤了,他的夫人和儿女死在宫里,按理来说该委屈的是他,若遇上个明事理的人说不定还会给他一番补偿,但可惜他遇上的是萧悯,他可不管缘由不管陆云鹤究竟委不委屈,他只知道这陆云鹤触了他的霉头,再加上陈媛姬一直在拱火,萧悯此刻对陆云鹤厌恶到了极点。
“传朕旨意,信州刺史陆云鹤教子无方,纵容子女犯下大错,即日起免去他刺史之职,遣返回乡永不叙用!”
这便是皇权,他的一句话便可让一个多年来汲汲营营一心想往上爬的人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陆云鹤无疑是醉心于权势的,这么多年的刺史生涯他还想更进一步,让陆家也更进一步,为此他做了那么多,包括他想利用长女与刘将军结亲也是为了这些,但可惜,皇帝的一句话就结束了他日后的宦海沉浮。
他是够倒霉的,明明他什么也没做甚至无端失去了夫人和儿女还得到这样一个结局。
但这怎么能够呢?
比起他加注在她身上的一切,陈媛姬觉着只是免了他的官职也太便宜他了。
陈媛姬陷入回忆,她的眼神晦暗不明,她将左手放在右手臂上,隔着衣袖仿佛还能感受到那里的烫意。
她的右手臂上有一块烧伤的伤疤,那是当年陆明英在她屋外纵火留下来的,他趁着她晚上睡着放火差点没烧死她,大火蔓延她的屋子整个都烧了起来,甚至就连她的手臂也被烧伤,可面对陆明英做下的恶行她的好父亲说了什么?
‘你不是还活着吗?’
是啊,她还活着,所以即便陆明英放火差点烧死她她也不能继续追究下去,陆明英是他的宝贝儿子,而她什么都不是。
时隔多年,那块伤疤似乎还在滚烫着,火热的感觉即便隔了衣袖也挡不住它反而愈演愈烈。
她恨啊!
她恨陆云鹤永远都是以一副无关紧要的姿态高高在上,无论她被怎样对待,无论她遭受了多少凌虐他永远都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仿佛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有时候忽视比直接的凌虐更加令人心寒。
他一贯是什么都不管的,仿佛这样就能置身事外。
一如对待她的母亲,明明他早有□□另娶之意却从不肯放在明面上说,仿佛这样就能显得他是多么道德高尚一样。
可他还是用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对尚在病中的妻子施以冷漠,用无情的态度放任她的病情越来越严重,更是与朱月娘珠胎暗结并默许她给自己的妻子写信气她。
他以为这样便算他什么都没有做了?
不,他是所有人中最可恶的!
他比朱月娘可恶,他比那两个孽种更可恶,是他的放任、忽视、默许才造成这后来的许多事,没有他也根本不会有这些!
陈媛姬眼神一凛,她几乎是快要克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恨意。
按理来说她如此恨陆云鹤该是怒意横生的,可她此刻偏偏冷静极了,她平稳出声,从她的语气中很难感受到什么其他的情绪,“陛下,臣妾觉着您不该只是免了陆云鹤的官职,毕竟陆云鹤犯下的罪行又岂是只有教子无方这一件?”
“他还有什么罪行?”萧悯问道。
陈媛姬看了萧悯旁边的谢玉真一眼,道:“对姐姐不敬!”
一听他对谢玉真不敬,萧悯立刻来了怒意,先别管他是怎么对谢玉真不敬,总之萧悯情绪先上来了,他当即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媛姬解释道:“今日各州刺史夫人进宫朝拜姐姐,可只有他信州刺史的夫人没有来朝拜姐姐,虽然朱夫人没能来朝拜姐姐是因为她为了去找那两个贪玩的孩子,后来又自缢身亡,可难道这样就能免去她朝拜姐姐的礼数吗?”
萧悯立刻看向谢玉真,问道:“爱妃,她真的没有来朝拜你?”
谢玉真点了点头,道:“是这样的陛下,媛姬说的没错,朱夫人的确没有来朝拜我,她一入宫就去找那两个孩子了。”
先前萧悯未了解完这事的全部过程,只知道那两个孩子贪玩在宫中与朱夫人走散了,他本以为是在朱夫人朝拜完谢玉真以后发生的,没想到是在朱夫人一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发生了,当下怒意翻涌,对那三人更加嫌恶。
陈媛姬还嫌他这火气不够大,接着道:“陛下,朱夫人作为命妇进宫却不来朝拜姐姐,实在是失礼,而陆云鹤身为信州刺史有这样的夫人和子女,他难免会有治家不严的嫌疑,一个刺史都敢对贵妃如此不敬,若不对他严惩将来有人效仿我大梁皇室威严何在?”
萧悯怒不可遏,大喊道:“陆云鹤简直大胆,朕要杀了他!”
“陛下不可!”陈媛姬赶紧说道。
别误会,陈媛姬可不是打算要放过他,一来是简简单单杀了他只怕体现不出对他的惩罚,二来是他毕竟是她的父亲,若是姐姐不知道便罢了,可是姐姐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为了不让姐姐觉着自己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太过狠毒,就算是装她也得装一下给他求个既能折磨于他又能给他免于一死的处罚,当然了,最后她肯定是要解决了他。
陈媛姬看了谢玉真一眼,大抵是鲜少有人对她释放过善意,对于这来之不易的姐妹情她格外珍视,她不想因为这些影响了姐姐对她的看法。
谢玉真不知道媛姬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给了媛姬一个安定的眼神,无论媛姬想做什么她都会支持她。
萧悯皱眉不解,“为何阻拦于朕?”
陈媛姬道:“这是姐姐第一次接受命妇朝拜,若直接杀了陆云鹤传扬出去难免会给姐姐带来个凶恶的名声,所以为了姐姐的名声不能在这里直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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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他。”
虽然萧悯想说不用在乎别人怎么说,谁敢乱嚼舌根说爱妃的坏话他直接给他来个抄家灭族,但他可以不在乎这些不代表爱妃不在乎,看了看一旁的谢玉真,萧悯心内叹了一口气。
他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如何对这陆云鹤?”
陈媛姬道:“打五十杖然后流放。”
“好,就这么办。”
萧悯立刻对吉安说道:“传朕旨意,陆云鹤藐视皇威,以下犯上有大不敬之举,即刻免去其所有职务,杖责五十流放益州!”
“奴婢遵旨。”
吉安应了一声便从殿内离开要去宣旨。
陈媛姬见吉安出去,眼神流转,她对谢玉真和萧悯说想起来还有些事要做便也退出去了。
萧悯巴不得她快些离开,听她说要离去自是连连点头同意。
陈媛姬出来追上吉安,吉安见是她有些讶异,行了一礼,道:“不知陈婕妤有何指示?”
陈媛姬笑了笑,道:“指示不敢当,只不过有些话想对吉总管说。”
“婕妤请讲。”
陈媛姬压低了声音,脸上的表情有些耐人寻味,“吉总管可知陛下这样处罚陆云鹤的真正用意?”
吉安回想了一下陛下先前的举动,但还是没想出什么,不解道:“奴婢愚钝,还请陈婕妤明说。”
陈媛姬笑了笑,道:“陛下不希望陆云鹤现在死,但也没希望他将来活。”
吉安脸上出现疑惑之色,陛下是这样想的吗,可是按照陛下平日的作风他应该会明说的啊。
“吉总管不妨想一想陛下先前说了什么,在听到陆云鹤对我姐姐有大不敬的嫌疑后,陛下可是说出了要杀他的话?”
吉安回想起来,陛下确实是这样说过,陛下的原话是‘陆云鹤简直大胆,朕要杀了他!’
陈媛姬接着道:“陛下后来将对他的处罚改为杖五十流放益州,可这并不代表陛下对他的杀意消失了,陛下如此做只不过是因为此时杀他会有损于我姐姐的名声。”
“婕妤的意思是,陛下还想杀他,但又不希望现在就要他的命?”
“正是如此。”
陈媛姬给了他肯定的答复,她可没有说假话,陛下先前确实对陆云鹤存了杀心,不过她那时阻止了他,虽然是因为不想在姐姐面前暴露出对生父的狠毒,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现在杀他确实不利于姐姐的名声。
她知道陛下想立姐姐为皇后,而对于一个皇后来说贤德的名声尤为重要,现在直接杀了陆云鹤虽然是一了百了,但日后难免会有人借着他说事。
虽然陈婕妤的话很有道理,吉安也回忆起来陛下当时确有此意,但他还是有些游移不定,若是他会错了意怎么办?
陈媛姬道:“吉总管不必担心,不瞒你说,除了陛下,我也对那陆云鹤起了杀心,陆云鹤对我姐姐不敬,我和我姐姐都很是厌恶他,若可以我恨不得手刃他,所以总管放心去做吧,有什么事我会替总管担着。”
听她这么一说,吉安彻底放下心来,那陆云鹤已经被判流放,想来日后也再无翻身之日了,既然陛下本就对他有杀心,陈婕妤也想置他于死地,那何不卖陈婕妤一个好,顺手处置了他,毕竟陈婕妤可是谢贵妃的好姐妹,与她结个人情也是一件很好的事。
吉安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婕妤放心,奴婢明白,奴婢保证,那陆云鹤受完五十杖以后还活着,但在被流放到益州以前就死了,毕竟益州远在千里之外,从建康到益州这么远的路他徒步流放,死在路上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陈媛姬也是一笑,“总管明白就好,您这份情谊我会记着的。”
36. 连环计
夜色渐深,月黑风高。
远在千里之外的行军大营里此刻正上演着一幕夜袭。
华容县公萧淮率部平叛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他与长沙王之间的战斗互有胜负,多日来相持不下。
今日白天,长沙王在战场上小胜,萧淮虽未惨败但也是损兵折将,他们此时应是士气低落,兵者诡道也,这是个乘胜追击的好时候,所以当夜长沙王便来了个趁夜袭营。
领军者乃是长沙王之子萧平,率一万轻骑前来夜袭。
是夜,漆黑一片,白日一番血战多有劳累,现已黑天半夜人困马乏,萧淮这边的将士们该是早已睡下打不起半点儿精神。
这是个偷袭的好机会。
萧平脸上浮现一抹诡笑,萧淮那个小儿恐怕也不会想到他们会在这个时候来偷袭吧。
他们与萧淮的平叛部曲已经僵持了很久,虽然两边各有胜负但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只要今天他夜袭成功那么萧淮这边就再也不能与他们相抗衡了。
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敌军大营,前面寂静无声,萧平心里暗笑,果然这个时辰他们都已睡下没有什么防备。
他拔出腰间佩剑,道:“随我杀!”
而后策马直入,身后的将士们跟着他一齐冲了进去。
刀剑上闪烁着银白的光,在漆黑的夜色里是那样的明显,萧平等人一鼓作气杀进营帐,挥舞着刀剑已是时刻准备着见人就砍。
“杀!”
杀气沸腾,冲天的战意已是遏制不住,因为他们知道,熟睡中的敌军将士根本无法与他们匹敌。
军营里还是那样漆黑,冲入营帐中的将士们对着里面就是一阵砍杀,喊杀声不止,然而末了却发现了一件诡异的事情。
营帐里根本就没有人!
不是一个帐子,而是每一个本该住满将士的营帐里都没有人。
萧平也发现了不对劲。
营帐里怎么会空无一人?
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萧平脸色一变,“不好,中计了!”
他赶紧大喊道:“敌军有诈,快随我撤!”
然而这时候已经晚了,他的声音刚落下,周围便火光一闪,燃烧着的火焰在黑夜中点起。
他们被包围了!
就像是落入口袋中一样,全都冲进大营里的他们被外面的敌军将士给团团围住,根本没有退路。
萧淮的身影出现,他微微一笑,语气很是温和,“白日里才刚刚分别,晚上便迫不及待来我这里作客,你们可真是心急。”
他这副从容不迫的样子令萧平很是生气,当即怒骂道:“你早知道我们要来偷袭所以设下埋伏,真是诡计多端!”
萧淮毫不在意他这气急败坏的话语,道:“兵不厌诈,许你们趁夜袭营就不许我提前设下埋伏?不妨告诉你,今天白日里我是故意输给你们的,为的就是诱敌深入让你们以为我军士气低落晚上好来偷袭。”
战事进入相持阶段,这个时候谁先耐不住乱了阵脚谁就会先输,所以为了打破长沙王原有的部署他便故意露了一个破绽,就是想要引得长沙王为了快速获胜而不择手段的胡乱出击。
言罢,萧淮抬手示意,接着冷声道:“放箭!”
一声令下,弓箭手齐齐放箭,漫天的箭矢穿梭而过从天降下,犹如下雨一般密集地朝着萧平这边射下。
萧平赶紧挥舞宝剑不断砍掉射向他的箭矢,这箭雨太过密集,任凭他用剑挡得飞快可还是随着时间的过去有几支箭射中了他。
不只是他,他身边的许多将士都中了箭,更有甚者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今日他将命丧于此。
身边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落入敌军圈套的他们根本无力抵挡,本想拼死杀出重围奈何有这箭雨他们根本不能冲出去。
生命的最后一刻,萧平大喊道:“萧淮小儿,你以为杀了我们这些人便可一劳永逸了?告诉你,绝对不可能,我父王另有部署,他会为我报仇的,哈哈哈哈哈!”
他以为会在死之前看到萧淮变了脸色,就算不能让他害怕也应该会令他着急,毕竟听到他说他的父王除了夜袭以外还有其他的部署他不知道,这种未知和即将到来的危险会使得一个原本以为掌握一切的人不再平静。
可惜,萧平失望了,萧淮对他这话没有什么反应。
恐惧没有,焦急没有,什么都没有,他的脸色一如先前,从未变过。
萧淮轻笑,道:“我知道你父王另有部署,所以我也另有部署,你不必为我担心,你该担心的是你的父王。”
“什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在萧平震惊的目光中一支利箭射中了他的脖子,将他扎了个对穿。
这次夜袭,失败了。
而在另一边,一支大军正在紧锣密鼓的行动,八万人马随军调动,长长的队伍从远处看去仿佛是一条黑色巨蛇。
这些人马都是长沙王的部曲,为了一举歼灭萧淮的平叛大军这次他们几乎是倾巢出动,长沙王坐镇营帐他的身边只留下很少的人以做防备。
长沙王这次使了连环计,先派萧平率一万人马去偷袭,那一万人马是轻骑,速度快,可以趁着萧淮不备搅乱他的阵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场偷袭自是不能全部消灭萧淮的部曲,所以也就有了后续的大军前来正式作战。
按照长沙王的计划,有了先前的偷袭萧淮那边只怕已是人仰马翻士气萎靡不振,若这个时候突然派大军与他们战斗,他们肯定无力阻挡。
这八万人马不是轻骑,且因为人多走得有些慢,深夜出发,当天空熹微已经是黎明了他们才快要到达目的地。
穿过前面那个峡谷便是他们将要与萧淮大军决战的地方。
此次行动只能一举成功!
探路的斥候从峡谷中返回,他简单的从峡谷中穿过,一路畅通,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为首的将领一声令下,八万大军长驱直入。
待大军全部进入峡谷,两侧的山上突然燃起火把。
火光的颜色一瞬间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不好,有埋伏!”
埋伏在山中的敌军将士们从草丛中站起来,现了身形。
顷刻间,山上滚落石块、巨木,各种硕大的东西轰然朝着他们的头顶袭来。
宛若天灾降临,峡谷地带,他们根本避无可避,只能任由从天而降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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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直砸在脑袋上。
负责在山上埋伏的人正是萧淮的副将程林,萧淮早已料中长沙王的主力会趁夜出发并在黎明时分经过这处峡谷,特命他提前率部埋伏,为的就是在这里消灭他们。
看着下面乱作一团只能任他们宰割的敌军,程林心生喜意,果然如将军所言。
铺天盖地的石块一轮接一轮砸下,场面混乱不堪。
一边倒的局势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又是一轮清扫,石块、巨木滚落而下,不多时程林命人停下,这略微算作空隙的时间令底下的残部还以为可以喘息一口气,谁料紧接着便是他们居高临下的放箭。
漫天箭雨,无处躲藏。
......
长沙王在营中坐镇,他面前摆放着行军路线图。
此时太阳升起,已是白日,日光照射进营帐,明晃晃的颜色让人眼前一亮。
按照时间计算,他的连环计现在应该已经生效了。
如无意外,萧淮的兵马今日便可全部歼灭,胜败在此一举!
长沙王的脸上浮现笑意,不得不说,萧淮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今年不过弱冠之龄以前也没打过多少仗,却与他打了这么久也没落下风。
饶是他再自诩身份也不得不称赞他一声后生可畏。
不过姜还是老的辣,任凭萧淮再有本事他也太年轻了,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这连环计一出,萧淮只能落败。
耳边传来战马的嘶鸣声,庞大的队伍似乎正在逼近。
长沙王心生疑惑,不对啊,时辰还早,按照计划他的将士们不应该这个时候回来。
下一刻,营中响起喊杀声这时候长沙王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回来的不是他的人马!
不是他的人马那便只有萧淮的了。
该死!
长沙王暗骂一声,让萧淮那小子打过来了。
他这边的主力已倾巢出动,营内守军根本没几个人,如何能阻挡萧淮那边的进攻?
长沙王一出营帐,脖子上就立刻被架上了一把剑,不出所料,他的军营已经彻底沦陷。
他的连环计被萧淮破了。
其实对于长沙王的连环计,萧淮也有一套连环计,而且是刚好和长沙王的一一对应。
运筹帷幄,兵行险招,这一仗,萧淮赢了。
萧淮平叛大获全胜!
萧淮在自己的营帐中写着捷报,今日他们已经消灭了长沙王主力,并且生擒了长沙王,待整顿好兵马,不日便可返回建康城。
笔墨不停,萧淮很快写好了呈给陛下的战报。
他似乎是过于平稳了,方才军中诸将喜色连连,纷纷感叹大获全胜,而他却一直面色如常,就连副将程林也说他真是如老僧入定一般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萧淮心内暗笑,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沉稳,得知大获全胜,他自然也是极为欣喜的,欣喜终于要结束了。
这场仗他们已经打了太长的时间,从建康出来奔赴战场也已然是过了太长时间。
现在,他们赢了,他终于可以回去了,回去建康城,那个有他思念之人所在的建康城。
37. 嘉奖
萧淮从建康城里出来平叛之时还是夏末,如今当他再次回来却是已然入了冬。
冬天的建康是有些冷意的,但这种冷意又和北地冬日的严寒不同。
风中似乎带着一种湿润,湿冷湿冷的,冰冰凉凉的感觉沁入肌肤。
萧淮伸出手,那夹杂着湿润的风从他掌心吹过,留下一缕寒凉。
建康,他回来了。
阔别多日他终于回来了。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心中对这一天好像已经期待了很久。
华容县公萧淮率大军凯旋而归,一进入建康城,百姓们夹道相迎。
他骑着高头大马,泛着冷光的铠甲似乎还沾染着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杀气,冷峻的面容格外坚毅,眼神锐利仿佛一支即将离弦的箭。
这英姿伟岸的模样引起了不少人的赞叹。
“原来这就是平定长沙王叛乱的华容县公......”
“他可真是一位英雄!”
“是啊,他可真厉害!”
弱冠之龄,又生得伟岸俊秀,出身宗室,还平定了这么大的一场叛乱,他集齐了人们对当世英杰的所有幻想。
年轻、美姿仪、天潢贵胄、赫赫战功,这几个词连在一起便是人们此刻对他的第一印象。
萧淮骑在马上,他似乎一直都很平静,即便听了别人对他的溢美之词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不骄不躁,稳重前行。
他身后的副将程林见他如此心里又是一番感叹,将军他可真是沉得住气啊,不过想想也是,将军他一直都是如此,从来都这样沉稳,好像从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引起他的情绪变化。
宣正殿的前朝大殿上,萧悯与一众朝臣已经等了许久,今日萧淮率大军凯旋,早先困扰着他们的长沙王叛乱一事已经被彻底平复下来。
萧淮一进殿,所有人的目光立刻投放到了他身上。
“萧淮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刚平定了叛乱,萧悯现在对他很是和颜悦色,“快平身吧。”
“谢陛下。”萧淮回了一声而后起身。
看着底下的萧淮,萧悯坐在龙椅上心情十分愉悦,难得啊,他们萧家的宗室里又出现一位可以带兵打仗的人了。
太祖皇帝本是前朝江东的一位太守,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太祖皇帝也趁势而起占了江东又经过多年的南征北战才建立了大梁,在那时,萧家子弟不乏能征善战之辈,比如他的父皇也就是太宗皇帝,还有那个叛乱的长沙王都是经常出入沙场的人,然而时至今日,或许是太平日子过久了,萧家这些后来的宗室们已经鲜少有人能领兵作战了。
毕竟能平平安安地享受荣华富贵又有谁愿意上战场过刀口舔血的日子呢?
所以当看到萧淮可以领兵平定战乱,萧悯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
萧淮是他九叔的儿子,是他的堂弟,这层关系还是很亲近的。
“华容县公,你率军平定叛乱辛苦了朕要好好的嘉奖你。”
萧淮道:“陛下,不辛苦,这些都是臣应该做的,臣能平叛成功一来仰仗陛下天威,二来依靠全军将士戮力同心,臣所起到的作用实在小之又小,陛下若有嘉奖之意还请犒赏有功的将士吧。”
听到他这一番谦虚的话萧悯对他更是满意,道:“有功的将士朕之后自会论功行赏,不过你作为主帅平定长沙王叛乱当属头功,朕已经决定了,朕要封你为衡阳王。”
闻言,萧淮上前一步,行礼道:“谢陛下。”
萧悯笑着道:“衡阳王,朕还命人在长乐殿设宴专门为你们这些有功之臣接风洗尘,稍后朝议结束便移步吧。”
话落,又是一声谢恩。
有功之人自是该赏,可有过之人呢?
萧悯自认为他是个赏罚分明的人,对有头功的萧淮封了王,对其余有功的将士也决定论功行赏,剩下的便该谈一谈对有过之人的处罚了。
那个长沙王,论辈分他是他的堂叔,同是萧姓之人他又是宗室长辈,萧悯觉着自己不仅从未亏待过他以往也是对他礼遇有加,然而他却要造反,真是狼子野心罪不容诛!
想到此处,萧悯神色一凛,道:“说完该赏的了,这该罚的也不能落下,带长沙王上殿。”
得了指令,殿外的侍卫立刻将长沙王带了上来。
长沙王萧岱,这位年过六十的老王爷已不复从前的尊荣,他是被装入囚车押解到都城的,国人的习惯,见到被装入囚车里的人总会朝他扔烂菜叶,更有甚者还有人朝他扔了石头。
萧岱被带到大殿上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狼狈的样子,脏兮兮的衣裳,花白的头发凌乱,额头还有伤口在渗血。
萧悯回想起来以前见到过的萧岱,这位老皇叔年轻时候征战沙场,到老了也是一副昂首挺胸雄气赳赳的模样,那时威严常在哪里是如今这副破败灰暗的阶下囚可以比拟的?
萧悯冷声道:“皇叔你可有后悔?若你没有造反便仍旧是朕的皇叔我大梁的长沙王,可你偏偏造反了,为什么?是嫌好日子太过安逸了吗?”
萧岱大笑一声,讽刺道:“后悔?我是后悔了,不过我后悔的是轻敌大意中了萧淮那小子的圈套,至于造反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我甚至觉着造反的太晚我该早点发兵举事!”
他是轻敌大意了,早知萧淮如此善使计谋,他就该早作准备,甚至是提前联络魏军求援,虽然自他与魏人有了联络之时他便决定不到万不得已不动用他们的力量只凭自己出手,但萧淮太狡诈了,狡诈的甚至不给他时间反应去做别的联络。
事已至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既是输了他便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只是面对萧悯这个混账东西他也绝对不会向他俯首称臣。
萧悯听他这样说,勃然大怒,“你造反失败被押解到朕的面前还敢如此张狂,朕自问待你不薄,你为什么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哈哈哈哈哈,待我不薄?我丧尽天良?”
萧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他忽然怒喝一声,瞪着龙椅上坐着的萧悯道:“你这个昏君是怎么有脸说出这句话的?!!”
“是!我造反是我不对,可难道你就是什么好东西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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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岱指着萧悯,他似乎要将满腔的怒火发泄出来,“我大梁建国至今三十年,太祖皇帝戎马一生才建立大业,太宗皇帝浴血奋战励精图治才有了梁国的安定富庶,可你呢?你又做了什么?”
“你这个昏君自即位以来便贪图享乐,人道是明君应该任人唯贤可你却偏偏任人唯亲,谁说的话好听谁就与你亲厚,你大肆任用奸佞小人在朝为官,做了一件又一件昏聩的事,若不是朝中还有忠臣良将,我大梁社稷早就败在你的手上了!”
“你......你......”萧悯被他气得说不出来话。
萧岱还没说完,他又接着道:“你扪心自问,你自登基以来可为我大梁开拓过一寸的土地?你可深入民间真正了解过百姓的生活?你可有兢兢业业从不懈怠地处理过涉及国计民生的政务?”
萧岱这连环三问抛出去以后不待萧悯反应说什么他便替他做了回答,“你没有,萧悯,你文不能提笔安天下,武不能上马平天下,你只知道吃喝玩乐你就是一个彻底的大昏君!”
萧悯怒极反笑,被他这一通痛骂起初是很生气,但后来他却又不生气了,因为无论萧岱再怎么说也不能改变他已是阶下囚他的生杀大权掌握在他手里的事实。
萧悯嗤笑一声,“所以这便是你造反的理由?”
萧岱理直气壮,“是啊,你这皇帝不贤,自是该我萧家的有德者取而代之,如今天下未定,各国无一不盼着能平定南北一统天下,可我大梁不幸,有你这么一位皇帝,早就忘了先祖想要开疆拓土结束乱世的志向,只偏居在这淮河以南就能令你心满意足,你简直不配姓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太祖太宗的基业毁在你手上便只能如此了,只可惜起兵失败还真是遗憾。”
他实在是过于美化他的造反了,就好像他在做一件什么高尚的事情一样,或许他造反真的有他上面所说的这些原因,但最大的还是由于他的野心。
当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诚然萧悯确实不太英明有为,他无法与太祖太宗相比拟,但长沙王造反的最大原因还是源自他对权势的渴望,他给自己的野心找了个合理的借口。
萧悯看了萧岱一眼,留着他也没什么用了,况且造反本就是死罪,当即道:“拖出去,砍了。”
两名侍卫立刻架着萧岱就要往外走。
萧岱仰天长啸,又是大笑,“哈哈哈哈哈,我大梁的天下迟早有一天败亡在你的手上!”
萧悯对他这些话嗤之以鼻,权当是他临死前的口不择言。
不得不说萧岱这些话还是令萧悯心里很不舒坦的,萧岱被拖出去斩首以后过了许久萧悯还是觉着心里似乎憋着一股气。
他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得做点开心的事情,对于萧悯来说,能令他快速开心起来的便只有见到他的爱妃了。
萧悯想见谢玉真,看见她妍丽的脸庞他或许能高兴不少。
但一会儿还得去长乐殿为萧淮等人接风洗尘,想了想,萧悯对吉安说道:“一会儿朕为将士们接风洗尘让爱妃也过来吧。”
38. 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
舞姬漫步,丝竹声声。
长乐殿里大摆筵席,今日这宴是为萧淮和众将士接风洗尘而设的。
“衡阳王,我敬您一杯。”
萧淮接过酒杯,一饮而下,那人又是几句恭贺,萧淮连连谦辞。
这边刚有人给他敬完酒,另一边便又有人过来,随着他平叛成功而被封为衡阳王,他也变成了现在殿中最炙手可热的人。
记得上一次来长乐殿赴宴他还只是身居末席的华容县公,而这一次再来到此处他的地位已经大有不同。
如今他是衡阳王了。
说起以前,萧淮无可避免的想起了上一次来赴宴时的情景。
那算是他和她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
在那个夏日的晚上,她披着皎洁的月光来到他的身边。
树林外传来禁军的脚步声,那危险逼近的感觉仿佛近在咫尺,而在那里,她与他小心翼翼躲藏着,在漆黑的夜色中他的心跳是那样剧烈。
时至今日,那一晚她绝丽的面容还时常浮现在他的脑海,在他的记忆中,她似乎总是带有着圣洁的光芒。
尤其是,当她清浅着笑起来。
萧淮陷入回忆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很快,他身边又有人过来。
“淮弟,不,如今该叫你衡阳王了。”萧子正的突然出声打断了萧淮的思绪,他笑着靠近萧淮。
萧子正端着酒杯,他笑着说道:“还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淮弟你大败长沙王平叛成功,又被陛下封为衡阳王,这一时间还真是风头无两啊。”
萧淮轻笑一声,道:“堂兄莫要打趣我了,萧淮年纪尚轻忝居王位实在是当不得堂兄如此称赞。”
闻言,萧子正伸出手拍了拍萧淮的肩膀,道:“好小子,在你堂兄面前还这样说,虽然谦虚是好事,但过分的谦虚可就显得你不对了哈。”
这时候,萧览也凑过来,他道:“是啊,淮弟,你还这么年轻就立下如此大功还真是了不起。”
许久未见萧淮,作为堂兄的萧览和萧子正少不得过来与他说几句,何况萧淮此次平叛立下大功,他们自是得来恭贺一二。
萧淮与他们二人闲谈,未几,忽听得殿外传来内侍的声音。
“贵妃娘娘到!”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令他们暂且停下说话,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那声音传来的方向。
人还没有进来,萧子正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一样,对萧淮说道:“咱们这位贵妃娘娘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啊。”
贵妃娘娘?
萧淮离开都城前去平叛已过数月,先前每日在战场厮杀顾不得了解建康城里的新消息,后来平叛成功又急着赶回来也没有过多打听有关宫里的消息。
不过对于这位贵妃娘娘,在回都城的路上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据说陛下很宠爱她,为她做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时听到这个传闻萧淮也没有过多关注,他一向是不太在意这些的,虽然这些消息流传很广,但急着赶路的他就像充耳不闻一样,只是知道宫里多了一位贵妃其余的一概没有关心。
萧子正凑近萧淮,像是要分享给他什么消息一样窃窃私语,“淮弟,你刚回来可能不知道,贵妃深受陛下宠爱,为了她,陛下不仅首开先河在前朝大殿上给她举办了册封礼,还取消了花鸟使遣返宫妃出宫,她现在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
萧淮点点头,他现在知道了。
萧子正还没完,说起贵妃就仿佛是打开了他的话匣子,“陛下护她跟护自己的眼珠子似的,你可千万不能得罪她!不只是不能得罪她,你最好不要看她,就连一眼也不要看她。”
萧淮面露疑色,一眼也不要看她?
“堂兄,这是为何?”
萧子正回忆起他之前就是因为在大殿上多看了几眼贵妃而后便被陛下重罚,面上不禁露出痛苦之色,但又不好意思让萧淮知道他丢人的经历,于是道:“总之你不要看她就对了,堂兄还能害你不成吗?”
一旁的萧览可没有给萧子正留面子,当即无情地揭示了出来,他笑着道:“子正先前因为一直看贵妃看个不停惹了陛下不快,于是陛下便罚了他,不过淮弟不用担心,你是个沉稳之人知道分寸,就算是看了谢贵妃也不会像子正这样的。”
萧子正当即对萧览控诉了起来,“你说这些做什么!”
犹如没长大的小孩子因为几句话便开始争吵,萧子正与萧览又开始理论起来。
萧淮却是因为方才萧览所说的谢贵妃心里起了波澜。
贵妃竟然是姓谢吗?
和她一个姓氏。
萧淮并未想太多,只是觉着很巧。
脚步声响起,贵妃终于踏入了殿中。
萧淮还没来得及将目光看向那个刚进来殿中的人,便见坐在上首的陛下面上止不住欣喜,他迫不及待走下来,直直迎了过去。
萧悯大走几步来到谢玉真身旁,他笑着道:“爱妃你终于来了。”
未等谢玉真说话,萧悯又牵起她的手,道:“爱妃,随朕来。”
她微微笑着,与萧悯一同上去。
萧淮顺着陛下的身影看去。
一瞬间,他瞳孔微震。
似是惊鸿艳影来,那人雪肤花貌,遥看如远山芙蓉,近看似海棠醉日,双瞳剪水,宛若泛起秋日波光。
这一张脸,萧淮再熟悉不过。
曾几何时,午夜梦回,那个出现在他脑海深处披着一层洁白月光的女子。
是她!
不多时,萧悯已经拉着谢玉真坐在上面。
爱妃一来,萧悯顿感自己兴致昂扬,热情高涨,大笑一声,道:“诸位今日可要开怀畅饮啊!”
众人纷纷举杯应和,又有不少人恭维起贵妃来。
萧淮失神地看向上首,她坐在陛下的身侧,浅浅笑着。
似乎是注意到了萧淮的目光,谢玉真也看向他。
真是许久不见。
故友重逢,实在是一件喜事。
谢玉真给他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虽然这么久不见是该叙叙旧,问问他这些日子还好吗,还要恭贺一下他平叛成功,但现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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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不适合与他叙旧。
且不说萧悯在场,还有殿中这么多人,宴席之间也不能暴露出他们相识已久。
于是尽管心中有许多话想说,却只能化作一个简单的笑。
她柔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萧淮看向她,那一刹那,他们俩的眼神有短暂的相接。
她微微停顿,他握着酒杯的手颤了颤。
她一如他记忆中的模样,从未改变。
只是不同于曾经,如今的她,坐在上首,是深受陛下宠爱的谢贵妃。
萧淮的眸子黯了黯。
她一直都是后宫妃嫔,他知道的。
区别只是,曾经她的身侧没有他人,而如今......
萧淮抬头,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侧的萧悯。
萧悯时不时给她夹菜,他的眼中充满爱重,那是喜欢一个人的眼神。
萧淮的心里沉甸甸的。
一种名为酸涩的感觉从他心底生根发芽,渐渐蔓延全身。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要抬头看她。
明知道陛下爱重她他最好不要一直看她,可他还是忍不住。
因为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啊。
无数个沙场征战、无数个刀剑加身、无数个提心吊胆的日子,在那漫长又有着恐惧的夜晚,是她的身影一直出现在他脑海里一直鼓舞着他。
他想起,是她笑意盈盈说着相信他的话,她是第一个笃信他可以战胜长沙王的人。
那时他籍籍无名,从未有人像她那般相信过他。
他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他想告诉她,他没有辜负她的信任,如今他真的成功了。
然而时光荏苒,再次相逢见面却不能相识。
萧淮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这时候,萧子正又凑了过来,他放低声音紧张道:“淮弟,你看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你忘了刚才我和你说什么来着,谢贵妃不能看,看了是会被陛下责罚的。”
萧淮垂下眼眸,沉声道:“多谢堂兄提醒,方才是萧淮失礼了。”
萧子正又抬头看了看萧悯,见陛下一切如常似乎没发现,便松了一口气,道:“算你小子运气好,陛下刚才满心满眼全是贵妃没发现你,不然你肯定完了。”
有萧子正的地方必然会有萧览,只见萧览也凑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谈话,他笑了一声,对萧淮小声道:“别听他瞎说,子正这个傻子至今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会因为他看了贵妃而罚他,这事是有缘由的,全都怪子正他口无遮拦。”
萧子正一听他这样说顿时不乐意了,道:“这怎么能怪我口无遮拦呢,我什么也没说啊。”
萧览问他,“若不是你口无遮拦那你怎么解释为什么看贵妃的不只有你一个人却只有你被罚了?”
“这我怎么知道?”萧子正又道:“或许是他们看的少,我多看了几眼刚好倒霉的被陛下给发现了。”
随后,萧子正又委屈起他自己来,他可真倒霉,偏偏就他让陛下给罚了。
萧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就知道跟萧子正这个傻子说不明白话。
39. 血珊瑚
随着萧淮平叛成功受封衡阳王,这些日子朝中的局势有了细微的变化。
有这样一位可以带兵打仗又立下大功的儿子,武陵王萧岳可谓是有荣与焉,如今宗室里的年轻后辈们鲜少有人出入军营执掌兵事,萧淮此次平定长沙王叛乱展示出了他过人的军事才干,以后陛下少不得再让他掌握兵权。
叹他一声未来可期也毫不为过,因他一人,近来在宗室之中武陵王这一脉可是极大的引起了别人的注意,时常有人登门拜访,一时间萧淮的几个兄弟身份也仿佛水涨船高。
当然,不同的人对同一件事的看法不同,发生这样的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不同于武陵王一家以及与他们交好的朝中大臣,有一人此时可谓是难受到了极点。
此人正是徐安童。
他与武陵王萧岳可算是死对头了,两人之间结下的梁子数不胜数,萧岳一向看不惯他的小人行径,但凡有机会处置于他那可真是一点也不会心慈手软,甚至于以前萧岳还给萧悯上奏疏要处死徐安童以安社稷。
徐安童对萧岳憎恨到了极点,他们二人是不共戴天的仇敌,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以往徐安童时常进谗言构陷他人抑或是做了什么败坏朝纲的事,但由于他深受萧悯宠信,有了萧悯的撑腰萧岳最后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但现在不同了。
徐安童以前之所以能令萧悯对他青睐有加无外乎是经常动脑子给萧悯出馊主意寻找新鲜刺激,或是吃喝玩乐,或是有什么别具一格的方式能逗乐萧悯,然而现如今萧悯恨不得天天凑在他的贵妃跟前,每日所思所想都是如何博贵妃一笑,他已经很久没有私下召见过徐安童了。
徐安童失宠了,他在陛下面前的地位直线下降。
而在此时,萧淮立下卓越战功,犹如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萧岳一脉趁势而起,地位隐隐上升。
徐安童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他以前曾陷害过萧淮,在宫宴上买通内侍给他下药想要诬陷他对宫女行不轨之事,此事虽未东窗事发,但难保萧淮他们不会怀疑他,若是他们得势了对他秋后算账怎么办?
况且他本就与萧岳不睦,若能寻到机会萧岳绝对不会放过他。
居安思危,一切防患于未然,他不能坐以待毙,徐安童觉着若是他现在不做些什么等将来就晚了。
他的地位以及权势皆来自于陛下,若想重新回到从前那样也必然需要依靠陛下的喜爱。
如何才能令陛下对他一如从前呢?
徐安童很快便想到了一个关键的人,谢贵妃。
谢贵妃是陛下的宠妃,她入宫没多久陛下就对她三千宠爱在一身,满心满眼全是她。
若能讨得谢贵妃欢心让她成为他的靠山,时不时在陛下面前给他说几句好话,那他便再也不用怕萧岳以后会对他动手了。
徐安童打定主意,立刻行动。
他是个会来事的人,提前向宫女内侍打听好谢贵妃的出行路径,趁着进宫求见陛下的时间来个偶遇。
谢玉真这几天经常会来宣正殿,应萧悯的要求,他最近感染了风寒,虽然不太严重,但若能喝到她亲手送来的汤羹想必能快些好起来。
其实萧悯就是想见见她。
他病了不能随意走动,待养好风寒想必也过去了好些日子,这么长的时间里见不到爱妃他可忍耐不了。
谢玉真也清楚,看在他是病人的份上,而且送个汤也没什么难的,便答应他了。
只是令谢玉真有些奇怪的是,这几天她总能碰见徐安童。
他一见了她就谄笑不断,口中连连说着恭维之词,不仅如此,还要给她送礼。
什么翡翠玉镯、玛瑙耳环、还有绿松石打造的项链,天天不重样。
不过谢玉真都没有收下。
一来是这些东西她都不缺,萧悯给她送的珠宝首饰凤仪殿的府库里堆得满满的都快要放不下了,二来是她总觉着这徐安童不怀好意。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安童也是无可奈何了,这谢贵妃怎么就油盐不进呢,他是没少和她说好话啊,他都快要把他能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和讨人欢心的语言用在她身上了,可无论如何她就是不肯收下他的礼。
她比陛下还难对付!
至少对陛下他还能投其所好,但对她,无论他送什么说什么她就是不肯往下接啊。
什么名贵的珠宝首饰,珍贵华美的衣裙,还有他珍藏的舍不得往外送的夜明珠,她统统不要。
她就没有喜好吗?
不管了,徐安童也是决定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还就不信了他天天不重样的送礼就没有一件是送不到她心坎上的。
这天徐安童又来了,不过今天他使了个心眼没有看见贵妃就立刻凑过去,而是等贵妃进了宣正殿以后再走进去。
前几次他是在路上见着贵妃就给她送礼,今天他要当着陛下的面给她送。
今日他拿出了他压箱底的宝物,这可是一件稀世珍宝,他就不信她不动心,而且陛下若亲眼看到他给贵妃送礼想必也会对他很满意。
内侍通报完得了萧悯允准,徐安童走了进来,他怀中还抱着一个大礼盒。
萧悯一看见他眉毛就皱了起来,这徐安童真是不会挑时间,这个时候来见他刚好打扰到了他与爱妃的独处。
萧悯冷声道:“昨天不是和你说不用来请安了吗,怎么今天又来?”
萧悯这几天感染了风寒,徐安童日日进宫来给他请安,虽然萧悯觉着他有点烦,但想想从前这徐安童也算是给他想了不少玩乐的点子逗他开心,念在过往萧悯便也允准了。
前几日他来请安时刚好和爱妃来的时间错开,爱妃待的时间不长,她离去后徐安童又进来,有了先前爱妃的陪伴,萧悯心情愉悦因此对他虽有不耐也是和颜悦色了不少。
但今日他刚好和爱妃过来的时间撞在了一起,爱妃刚来,坐到他身边话还没说几句徐安童就过来了,萧悯顿时对这徐安童心生不喜。
他也太没眼力劲了。
察觉到陛下对自己不喜,徐安童心下一颤,他赶紧说道:“陛下感染风寒,微臣心里实在惦念便顾不得陛下昨日所言不用过来,况且今日微臣除了来给陛下请安还有一件要事。”
萧悯对他不耐烦,当即没好气道:“什么事?”
徐安童将怀中的大礼盒举了举,谄媚笑着道:“来给贵妃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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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礼。”
谢玉真一听他这话就一阵无语,怎么又给她送礼,合着他以为她之前的拒绝是在闹着玩吗?
萧悯听了却是来了兴趣,“给爱妃送礼?送什么礼,快打开给朕瞧瞧。”
“是,陛下。”
徐安童将怀中的大礼盒放在地上,而后打开。
那是一株血珊瑚盆景,约莫一尺高的血红色珊瑚静静伫立在镶嵌着金玉的檀木盆中,这种红色有一种浓重感,像是鲜血晕染开来,它的枝桠上泛着流光。
奇珍异宝,稀世珍藏,这是徐安童最喜欢的宝物,以往他每天都要观赏它几次,但为了讨贵妃欢心他也是豁出去了,忍痛割爱。
虽然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但若能凭着它搭上贵妃这条线以后想要什么没有。
徐安童逢迎道:“贵妃娘娘,微臣早就对您崇敬已久,微臣觉着您是这天底下最华光耀目之人,微臣得此宝物便想借花献佛,若这宝物能放在您跟前做个观赏物件多得了您几眼观看,也是它的大造化。”
本以为他舍出了心爱的宝物,贵妃会欣然接受,陛下也会对他大加赞赏,谁料却得到贵妃嗤笑一声而后毫不在意的一句话。
谢玉真是真的觉着好笑,她现在是梁国贵妃,天底下什么稀奇的珍宝没见过,凭什么这徐安童认为只要他送了她便会收下。
谢玉真道:“感谢徐大人了,不过这血珊瑚摆件本宫已经有了,先前陛下曾送过本宫一件三尺多高的血珊瑚摆件,徐大人这件还请收回吧,本宫不缺。”
宛如当头一棒,徐安童呆愣住了。
萧悯也是毫不客气,道:“还以为你送什么好东西给爱妃呢,原来就是这个啊,你这血珊瑚摆件只有一尺高,这么小的东西还敢送给爱妃,也不嫌寒掺。”
之前萧悯给谢玉真送的血珊瑚摆件足有三尺多高,即便如此他也觉着寒掺太小配不上爱妃的雍容,现在徐安童送一个一尺高的,那更是小的没边了。
谢玉真轻笑,对徐安童说道:“徐大人有什么话不妨直接和陛下说,何必迂回给本宫送礼呢,本宫不懂前朝政事,就算是收了你的礼也帮不了你啊。”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自然是断绝了徐安童再给她送礼,即便他再送她也不会收,即便收了也不会帮他。
她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拒绝的干脆,没什么别的意思。
但徐安童可不这样认为,他觉着谢玉真瞧不起他,是在嘲笑他。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舔着脸对她阿谀奉承,更是日日给她送礼甚至还送出了自己最珍爱的血珊瑚,可她视他为草芥,在陛下面前竟是分毫不给他留情面。
就算是她宝贝见多了瞧不上他送的礼,可也不用把话说的那么绝吧。
谢贵妃,谢玉真,他记住了。
徐安童低垂下眼睛,里面闪过一丝愤恨,既然做不成一条船上的人,那便只能做敌人了。
徐安童的处世规则是,不肯接受他的示好那就是要与他划清界限,与他划清界限那就是站在他的对立面。
等着瞧吧,终有一日他会让他的这些敌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萧岳是,萧淮是,还有这个瞧不起他的谢玉真也是!
40. 他起了别样的心思
连着数日的阴云,今天是个大晴天。
日头高悬,明晃晃的阳光照射下来给人平添几分暖意。
有这冬日暖阳仿佛冷气也消散了些许。
萧悯感染风寒已经多日不曾临朝,众臣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他不上早朝,也不处理政务,除了亲近一些的臣子求见以外回绝其他一切人等的求见。
见也见不上,写的奏疏他又不看,关于他究竟如何了现在也成为了一个谜。
萧淮今日进宫了,他是来探望萧悯的,对于这位多日没有见到的陛下他是该来关心一二,看看他病情怎么样了。
行走在已经数月未曾踏足的宫中,萧淮心里也不得不感叹一声时光宛如白驹过隙。
真快啊,从夏日到冬日,一转眼就是几个月过去了。
时间改变的何止季节,还有人。
他与以前不同了,而她......好像也不同了。
冷风从他面颊上划过,留下的寒意唤回他的思绪。
定了定神,萧淮继续前行,他今日只是进宫来探望陛下的,莫要再想其他耽误了正事。
忽听得有人柔声叫他,萧淮顿住了脚步。
“衡阳王。”
萧淮顺着那声音的方向看去,当看清是何人之时,不由得一怔。
是她。
谢玉真笑着走了过来,她今日又来给萧悯送汤羹了,前几日都坐着撵车过来今日想走动走动于是便和挽荷步行前来,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淮,还真是巧。
“衡阳王,许久不见。”
萧淮也道:“是啊,许久不见。”
谢玉真细细看着她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经过了战场的磨砺他比之前有了很大的变化,人还是那个人,只不过,眼神似乎比以前更加锐利,面容也更加坚毅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不得不说环境对一个人的改变是很大的。
“故友重逢,还未恭贺衡阳王平定叛乱立下大功,王爷真是年少有为。”
“贵妃娘娘谬赞了。”
萧淮看着自己眼前的这个女子,她容貌昳丽一如从前,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没有更改,仿佛她还是从前的那个她,他眼眸中泛起了微不可察的情绪波动。
一瞬间,他思虑许多。
他其实有很多话想要和她说,他想问问她怎么样了,她在宫中过得还如意吗,他不在建康的这几个月她还好吗?
仿佛是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但想说的话太多一时间全都堵在了心口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更何况这里还有她的婢女,他就更不能随意说话了。
他只是看着她。
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时间仿佛被定格住。
但这一瞬间的时间定格没有持续很久,她接下来的询问让萧淮思绪回笼。
“衡阳王今日可是来探望陛下的?”
萧淮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陛下感染风寒已经多日未上朝了,许是这风寒严重陛下迟迟未好,于是我今日便来探望一二,顺便看看陛下的病情如何了。”
闻言,谢玉真心下暗笑,萧悯哪里是感染风寒严重,他分明早就好了,这么久未上朝只是借着感染风寒这个借口不去上朝而已。
其实以萧悯的脾性,他若不想上朝哪里用得着什么借口,想不去便直接不去了,只是先前他确实感染了轻微的风寒,那时候便是这么对外宣称的。
他不上朝,只接见很少的亲近臣子,这些臣子又不可能到处乱说陛下根本病得不重,所以这也就导致了大多数人对他的病情不是很了解,只以为他风寒严重。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谢玉真又不能直接说出来,毕竟虽然萧悯风寒好了,但他还在借着这个由头让她来送汤羹。
于是谢玉真道:“正好我也要过去给陛下送汤羹,衡阳王与我一道前去吧。”
说着,谢玉真还看了看她身后的挽荷,挽荷手中提着食盒,里面装有带给萧悯的汤羹。
萧淮也注意到了她身后婢女手中的食盒。
他眼中出现一丝黯然,原来她是要去给陛下送汤羹的。
不知是不是她亲手所做。
萧淮突然觉着陛下还真是好福气,病了有她来送汤,他可以喝到很有可能是她亲手所做的汤羹。
只是如今已是冬日,天气寒凉,她不坐撵车徒步前来是很容易受寒的。
想到此处,萧淮话语中不由得带上了一点担忧,“冬日寒凉,贵妃娘娘即使再关怀陛下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这么冷的天不坐撵车会着凉的。”
谢玉真笑了笑,道:“多谢衡阳王关心,陛下令我日日前来给他送汤羹,前几天我都坐了撵车,今日想着走动走动便步行过来了。”
原来如此。
只是萧淮听完她这样说心里更加不舒坦了。
竟然是陛下令她过来送汤羹的,而且还是日日前来。
陛下怎能如此劳累她?
萧淮对萧悯令她送汤羹的做法起了一丝怨怼,他也太不心疼她了,而且现在还是冬日,她日日出来若是受了寒怎么办?
如果是他的话就不会这样。
莫说是感染了风寒,就算是得了重病也决不能让她有一分一毫的劳累。
她是该被呵护的,应该是她的男人为她做什么而不是要她来为她的男人做什么。
陛下没有呵护好她,他只是利用身份占有了她,她该另有人来呵护。
若他有这个可以成为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的身份,他绝对会......
萧淮突然被自己脑中的想法给震惊到了。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他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在此之前,萧淮从未有过这样可以称得上是僭越犯上的想法。
不可以的,他不能继续想下去了。
萧淮摒弃心中那仿佛在无限扩张的野望,他努力让自己平复下来。
冷静,冷静。
他看了自己面前的女子一眼,而后垂眸,道:“贵妃娘娘,我们走吧。”
谢玉真点了点头,随后迈开步伐,与他离开了这里。
萧淮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在不断压制着心内那可怕的想法,只是不知为何,越是压制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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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越乱。
他微微侧头,悄无声息地看了一眼他身侧的她。
他们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这一片。
待他们离开,不远处的一处宫墙墙角后面走出来一个人。
徐安童看着前面已经渐行渐远的两人,露出一抹阴险的笑。
他今日又是来给陛下请安来了,先前这谢玉真不识抬举不肯接受他的示好,萧岳近来在朝中的势力又是如日中天,为防止被他清算他现在只能抱紧陛下的大腿上赶着讨好陛下。
虽然陛下现在对他不似往日青睐反而很不耐烦,但没办法,他还是得日日往陛下跟前凑,他担心时间久了不见陛下他会忘了他。
他今日请完安出来原本是准备立刻出宫的,但没想到正好看见了远处萧淮正往这边走,他现在可不想和萧淮对上,于是赶紧找了处墙角躲藏起来,没想到不过是一会儿这谢玉真也过来了。
看样子,谢玉真与萧淮是旧相识了。
而且不是一般的旧相识,他们说了很多话,似乎很熟悉。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今日可算是看见他的两个大冤家了,不,是两个大仇敌。
于徐安童而言,萧淮是他憎恶的人,谢玉真是他讨厌的人,这两个他看了都要皱眉头的人今日竟然凑在一起了,而且他们的关系似乎还非同一般。
徐安童都不得不叹一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果然他讨厌不喜欢的人都是一类的。
难怪这谢玉真瞧不上他,原来她也和萧淮等人没什么区别。
一样的自恃清高,一样的那么惹人讨厌。
不过今日发现他们关系不错对于徐安童来说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徐安童眼神阴翳,唇角上扬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一个是三千宠爱在一身的贵妃娘娘,一个是立下大功近来声名鹊起的衡阳王,他们两人还是旧相识,关系似乎非同一般。
这其中,可以大做文章。
人生在世,名誉对其的影响何其重要,若是一盆脏水泼上去那这人日后可就完了。
虽然他们看着规规矩矩谈话自然,没有越雷池半步也没有一丝逾越的地方,但那又如何。
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肯不肯相信他们之间是清清白白的。
身为一国之君,若是发现自己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只怕他会震怒吧。
更别说这个女人还是他深爱的人,他满心满眼全是她,他对她掏心掏肺,而她却背叛了他。
只要是个男人就忍受不了,更别说是脾气本就不怎么好的陛下了。
君王一怒,伏尸百万。
徐安童笑了,笑得张扬。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谢玉真的凄惨下场,还有萧淮,萧岳,他们一家子都不会有好下场。
徐安童眼中闪过狠厉之色,这就是与他作对的下场。
谢玉真这个贱人,谁让她不识抬举,还有萧岳、萧淮,他要他们通通下地狱!
不过此事还需细细谋划,寻一个妥当的时机。
但是也快了,他很快就要把他的这些仇敌们都解决掉了。
41. 救她
建康城的冬天是短暂的,在梁宫里这种季节的变化就更明显了。
冬去春来,这日子是一日比一日暖,宫里的树木也换了新绿。
过了一个新年,大梁也从元佑五年迈入到了元佑六年。
如今是,大梁元佑六年春三月。
富贵生活令人沉醉,但谢玉真可从没有忘记自己是穿书了,穿进来的地方还是很快就要危险降临的梁国。
在原著中,魏军就是于梁国元佑六年攻进建康的,只不过是在秋季。
细细算来,距离现在也没剩下多少时间了。
按照原著中的剧情,这个时间段梁国的朝堂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武陵王萧岳势力大增,与徐安童及其党羽开展了强烈的争斗。
徐安童及其党羽被打压殆尽,差一点就要全部被清除出朝廷甚至是沦落到抄家的地步。
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徐安童殊死一搏,使了阴谋诡计陷害于萧岳,最终他陷害成功,不仅是萧岳被他害得丢了官职,就连萧淮也因此受到牵连被贬谪出了建康。
萧淮也就是借着这个机会回到封地暗中积蓄力量的,而后在魏军攻入建康没多久,萧淮在封地振臂一呼,打着光复大梁为梁帝报仇的旗号举兵起事,不少流落在各地的梁国旧臣纷纷响应其号召。
后来,萧淮起兵成功,重新还都建康,成为了新的梁帝。
当然,徐安童最终落得一个凄惨下场。
谢玉真对于原著中现阶段的剧情记忆也就是这些了,有些地方她记忆的不是很清楚,比如说徐安童是怎么陷害的萧岳,又是怎样牵连的萧淮,关于这部分的记忆很模糊,她想不起来。
不过总之,徐安童这厮没安好心,指不定现在就有了什么坏主意,他宛如一条暗中窥伺的毒蛇,只待一有机会就会出来狠狠咬上萧淮等人一口。
虽然徐安童是推动这部分剧情的关键人物,但作为一个反派,他的很多行为还是非常可恶的。
谢玉真觉着如果有机会她还是要提醒一下萧淮,虽然萧淮最后无可避免的会回到封地,但她还是希望他回到封地不是因为被徐安童陷害而贬谪的。
毕竟她也摸不准徐安童是使了什么阴谋陷害的,万一是极其严重的罪名岂不是对萧淮很不好。
谢玉真很快等到了这个机会。
每年初春时节,梁国都会举行春祭以祈求一年风调雨顺,春祭过后便会举办春日宴。
今年的春祭结束后梁帝萧悯按例在长乐殿设宴。
谢玉真也出席了。
席间觥筹交错,歌舞声声,乐师演奏着恢弘的吉乐。
“微臣敬陛下与娘娘一杯,愿我大梁年年五谷丰登,世世繁荣昌盛!”
“好!”
萧悯笑着喝下杯中酒,谢玉真也饮下了手里的酒。
上来敬酒之人接连不断,个个说着吉祥如意的话。
萧悯心情愉悦,每次都满饮此杯,然而谢玉真却是不能再继续喝下去了。
她酒量一般,喝多了怕一会儿忘了正事,于是便趁着这会儿没人过来敬酒的间隙,对萧悯说道:“臣妾酒量不好,一会儿不能再喝了。”
萧悯侧头看她,只见她白皙的脸庞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如白玉之上簪了一朵粉色桃花,萧悯不由得心弦一动。
对着她柔声道:“好,朕替爱妃喝。”
谢玉真笑着道:“多谢陛下。”
不多时又有人过来敬酒,萧悯果然都一一替她饮下。
时间过去了许久,宴席过半。
谢玉真看着底下的萧淮,这会儿也没人向他敬酒或是与之交谈了。
现在离席与他说明情况提醒他正是时机。
于是谢玉真便对身旁的萧悯说道:“陛下,臣妾先前酒喝多了身子不舒服,想提前回去休息。”
一听她身子不舒服,萧悯便有些着急,“爱妃,可要宣太医过来瞧瞧,朕送你回去吧。”
谢玉真摇了摇头,道:“不必了陛下,臣妾只是轻微的不适用不着让太医过来,也不用劳烦陛下送臣妾回去了。”
“那好吧。”萧悯点点头,又担忧道:“那爱妃路上可要小心一些。”
“好,多谢陛下关怀,臣妾告退。”
说罢,谢玉真离席。
离去之时路过萧淮的席位,谢玉真看了他一眼。
两人四目相对,谢玉真朝他微笑一下,用眼神告诉他她有话想和他说。
萧淮明白了,他看出了谢玉真的意思。
待谢玉真离去后又过了一会儿,萧淮也借口饮酒过量想要出去吹吹风。
萧淮的身影消失在殿中。
徐安童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
接下来,有好戏看了。
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
天色昏黄,夕阳西下。
这个时间天还未黑,长乐殿周围还有不少的宫人。
既是与他说话那自然不能让别人看到,毕竟是在宫里,流言蜚语什么的传起来对他们二人都不好。
谢玉真支开挽荷,看着萧淮出了长乐殿,她略微停顿,待确定萧淮看到自己后又朝着远处走去。
萧淮跟了上来。
三月桃花开,粉粉嫩嫩的花朵绽放在枝头,这是梁宫里的一片桃林,桃林的不远处则是一处湖泊。
湖畔立着的石碑上写着云烟湖三个字。
往常夏季早晨雾霭氤氲,湖面上水汽缥缈,仿若烟波飘散,白云片片,这里是梁宫里一处美景。
谢玉真以前也来过这里,偶尔赏赏景。
她是想在那片桃林里与萧淮说话的,桃林里鲜少有人过来,又有桃树的遮挡他们说话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让人发现。
谢玉真行至湖畔,正欲在这里等待萧淮片刻,然后与他一同进去桃林。
周边未看见人影,她面朝云烟湖,看水波荡漾,湖水清浅。
而就在这时,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小心翼翼来到谢玉真身后。
他蹑手蹑脚,动作极轻,背对着他的谢玉真根本没有察觉到她身后有人过来。
谢玉真想了想萧淮应该快过来了,便要转身,谁料就在这时,还未来得及转过身来的她背后遭人猛然一推!
“噗通”一声,谢玉真就这样被推下了湖。
春日的湖水还有点冷,谢玉真刚一被推下水就感到一阵凉意。
冰冷的湖水往她耳朵里灌,她赶紧挣扎。
“救命!”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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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玉真不停的呼救,她是个旱鸭子不会游泳,身上繁杂的宫装浸了水变得很重,有一种沉沉的把她往下拉的感觉。
天啊,究竟是哪个天杀的推她下水,要是让她知道是谁干的她绝对不会放过他!
也不管要和萧淮说什么了,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有人快来救她!
“救命!”
“咳咳咳。”开口呼救她呛了几口水。
萧淮一来到这里便听到了有人在呼救,仔细一听,这是她的声音!
萧淮赶紧冲到云烟湖畔,余光中还扫到一个步伐匆匆神色慌张的内侍。
那内侍匆匆离去,萧淮也顾不上追他,她还在水中,他“噗通”一声赶紧跳了下去。
三两下游到她身边,萧淮带着她就往岸边游。
谢玉真眼前模糊一片,挣扎得太用力她什么都看不见。
依稀之间,一道有力的臂膀揽住她将她带往岸边。
谢玉真还是有些意识不清,但她隐隐约约感受到了那人环住她,湿透的衣衫之下是他结实的肌肉,湖水寒凉,可他却很是火热,隔着衣物她感受到了他的体温。
“玉真,玉真,快醒醒。”
萧淮一脸焦急,他将她救了上来可她却闭着眼睛好像不怎么清醒,担忧之下着急的他也顾不上称呼她为贵妃,直接喊出了藏于他心底的她的名字。
他又轻轻摇了摇她,谢玉真微微睁开眼睛,悠悠转醒。
看到她睁开眼睛,萧淮心中一喜,“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此刻的她,躺在萧淮怀中,一抬眸便正好对上了他担忧的目光。
谢玉真轻轻摇了摇头,她现在脑中一片混乱。
惊魂未定,方才沉入水中那种窒息的感觉好像仍在。
萧淮也看出了她现在的状态很不好,便道:“你先休息片刻缓一缓,有什么我们一会儿再说。”
谢玉真微微点了点头。
未几,她忽然想起方才落水的经历,当即对萧淮说道:“有人推我!”
“我明白。”萧淮眼中闪过一丝冰冷,道:“我方才看见一个内侍神色慌张,匆匆离去,想来就是他推的你。”
一个内侍推的她?
谢玉真心内产生疑虑,内侍不可能无缘无故推她,必是受人指使,会是谁呢?为什么推她?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一时间,她想了许多。
萧淮看着她,道:“先别想这些了,我先送你离开这里,你刚落了水衣衫还湿着,当心着凉,还是赶紧回去换一身衣裳吧。”
话落,谢玉真将视线放在自己身上,衣衫湿透,她确实该赶紧回去换衣服了。
萧淮有些不敢看她,湿透的衣衫紧紧贴合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段来。
她还躺在他的怀中,先前为了救她直接抱着她来到这里,现在想来他还真是失礼。
萧淮感觉自己揽着她的手无处安放,手臂隔着衣衫仿佛起了一片火热,他心里默念一句失礼。
正想扶着她起来,却听得不远处传来一声怒喝。
“你们在做什么?!!”
谢玉真与萧淮齐齐看去,只见不远处萧悯正一脸怒容地看着他们。
42. 您的作精宠妃已上线
萧悯从没有这么生气过,宛如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他此刻怒焰高涨,濒临爆破。
只因为他看到了令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他的爱妃,他最心爱的女人此刻正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中。
他们衣衫湿透,紧相依偎。
无声的暧昧化作一种静静的气氛流淌在他们之间。
谢玉真心里一惊,他怎么来了,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她顿觉不妙,立刻准备起身。
从萧淮怀中出来,刚一站起来却因为先前落水受惊身子还有些无力,一时间瘫软差一点又倒下,萧淮赶紧搀扶住她。
谁料就是这细微的动作令萧悯更加暴怒,他紧紧皱起眉头,道:“孤男寡女,拉拉扯扯你们成何体统!”
萧悯大踏步走了过来,他死死看着萧淮,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恨不得一剑杀了他。
他一过来便将谢玉真拉到自己身后,紧接着对萧淮怒目而视,“衡阳王,你不是离席醒酒了吗?你醒酒的方式就是过来抱着朕的爱妃?”
“臣没有,臣只是......”萧淮正欲解释,谁料萧悯根本不想听他说,直接打断了他。
“你闭嘴,朕不想听你解释,朕现在恨不得杀了你!”
谢玉真一听,她怎能继续放任萧悯误会萧淮,顾不得还有些难受的身体,赶紧站了出来,微微喘着气道:“陛下误会了,方才我落水,是衡阳王救了我。”
她此刻衣衫尽湿,头发也湿淋淋的,垂落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很是楚楚可怜,显然,她方才的确是落水了。
一听她说自己落水,现如今又是这样一副样子,萧悯心里原本的怒气也被对她的怜惜冲淡几分。
他看向她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了几分关切,正想对她关怀片刻询问一二,却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衣衫浸水之后湿哒哒的贴合在她身上,将她姣好的身段显现出来,她原本就雪肤花貌,现下这副模样更是仿若梨花带雨惹人怜爱,再配合上那玲珑的身材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揽入怀中诉说情事。
爱妃这样一副让人控制不住想要采撷的娇媚样子,刚才岂不是全让萧淮这厮给看见了?
这样一想,萧悯原本稍稍平复的怒气又高涨起来,先前看到的一幕再一次出现在他的脑海。
萧淮那厮揽着爱妃,他的手放在爱妃腰上!
救人就救人,那他们搂搂抱抱算什么?!!
在萧悯看来,萧淮救了爱妃这很好,但他们有肢体接触这令他很不舒服。
萧悯当即冷声道:“虽是救人,可也不能不顾礼节,衡阳王,男女授受不亲,你全然不顾身份不顾男女有别对其搂抱,该当何罪?”
萧淮神色未变,为救人他自问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他问心无愧。
“陛下,《孟子·离娄》上讲,嫂溺不援,是豺狼也。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贵妃娘娘落水,臣自然不能视而不见,为救其难免会有肢体接触,虽然男女有别,但请陛下明鉴,萧淮一心救人并无其他想法。”(1)
他目光清正,好像只是单纯的救人,并无其他逾越。
然而萧悯眉头依旧紧锁,很显然,萧淮的说辞并未令他放下芥蒂,他现在依旧很生气。
谢玉真见状,为了不让萧悯继续追究下去便道:“陛下,衡阳王只是为了救我并没有其他不合规矩的举动。”
说罢,谢玉真又看向萧悯,她眼中泛起水光,盈盈闪烁的样子很是可怜兮兮,“衡阳王若不救我难道就让我淹死在湖中吗?”
“陛下,非得让臣妾淹死你就开心了是吗?”
她做出抽泣的样子,仿佛萧悯追究他们先前的举动就是在逼她死一样。
萧悯哪里舍得她这样说,当即解释道:“朕没有,朕怎么会舍得爱妃淹死?”
谢玉真暗暗掐了自己大腿一下,挤出几滴眼泪,控诉道:“不,你有,你就有。”
“爱妃,朕......朕只是......”
“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
说着,谢玉真又作势要哭起来。
萧悯真是怕了她了,这怎么又哭上了,赶紧安慰起她来,“爱妃,爱妃你别哭啊,朕只是太担心你了,朕是怕萧淮包藏祸心借着救你的机会对你行非礼之事啊。”
谢玉真接着哭诉道:“难道礼节比臣妾的性命还重要吗?臣妾都落水了陛下还在追究别人的行为是否合乎规矩,陛下一点都不关心臣妾,陛下不爱臣妾了,呜呜呜......”
她这泫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不仅是萧悯,就连一旁的萧淮看了也是心里一阵柔软,恨不得立刻安慰起她来,只是顾忌如今处境,萧淮明白现在自己最好什么都不要说,他微微侧头,忍不住默默用余光一直看着她。
趁现在萧悯还没反应过来谢玉真赶紧先倒打一耙,免得一会儿说久了又牵扯起其他的事情来,比如说为什么她落水刚好是萧淮来救了她,她是不是早就与萧淮有所认识甚至是私下有来往。
她原本打算和萧淮独处说事可千万不能暴露了,现在就假装不认识萧淮救她是巧合吧。
萧悯最不能忍受谢玉真哭泣还说他不爱她,他连忙道:“爱妃,朕没有,朕对你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你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朕对你的心啊。”
谢玉真不理会他,自顾自道:“果然,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人心易变,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负心人......”
“爱妃!”
萧悯扣住她肩膀,眼神认真,“你莫要如此说,朕向来是事事依你,恨不得将星星月亮摘下来给你,你再这样说岂不是要伤朕的心?”
谢玉真看向他,问道:“陛下若真事事依我那怎么还会揪住这一件小事不放?衡阳王是我的救命恩人,陛下为难他就是为难我,他救了我陛下不好好谢他还要向他问罪,陛下你不觉得你太过分了吗?”
萧悯一时间哑口无言,“朕......朕......”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但一开始他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吗?
怎么感觉现在有错的变成了他?
正想着,远处忽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是吉安领着一群宫女内侍跑了过来,还有徐安童,他也跟在后面。
吉安大喘着气,陛下跑得真快,他们全都没跟上。
先前陛下还在长乐殿与众臣饮酒,谁料忽然有一内侍跑进来和陛下说贵妃娘娘晕倒在云烟湖畔,陛下一听着了急当下什么也顾不得就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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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现在他们终于追过来了。
徐安童也气喘吁吁,真是的,一个两个全跑这么快,陛下跑得快也就算了,这些宫女内侍们怎么也都跑这么快,他被落在后面差一点就没跟上。
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一切按照他的计划行事。
徐安童微微平复不再喘气,他的小眼睛里满是幸灾乐祸。
看吧,陛下果然发现他们了。
接下来,就是他们的毁灭时刻了。
略微停顿,徐安童觉着好像有点不对劲。
怎么回事?
为什么现在陛下看着好像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按照他的计划,陛下此刻应该已经见到了谢贵妃与衡阳王之间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他应该大动肝火的呀!
难道是他来晚了又错过了什么?
好像真的是这样。
徐安童脑子转得飞快,肯定是谢贵妃她们说了什么。
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面对生气的陛下肯定会解释,说不定陛下相信了他们的解释。
不行,他不能放任他们这样平平安安下去,这次的机会是他好不容易等来的,若这次他们没能被治罪最终相安无事,日后肯定会对他有所提防,到时候他若再想陷害他们可就难了。
徐安童赶紧跑过来,故意惊讶道:“呀,谢贵妃怎会和衡阳王都出现在此,说起来若我没记错的话贵妃娘娘和衡阳王离席的时间好像间隔不久,现在一同出现在这里难道是早有约定有话要说?”
话音刚落,萧淮和谢玉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原来是他!
萧淮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憎恶,徐安童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他们今日这事肯定就是他策划的。
他三番两次陷害于他,甚至如今还把她也牵扯进来。
萧淮此刻对徐安童恨到了极点,这个奸佞小人属实可恶,早晚有一天他不会放过他。
谢玉真心里也是全都明白了,好啊,原来是这个徐安童陷害他俩的。
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派人推她落水还想陷害她和萧淮的清白。
可恶!
徐安童被他俩的眼神吓得有些怕,他知道今天若不能扳倒他们俩日后肯定会得到他们的报复。
于是又道:“按理来说贵妃娘娘久居深宫应该是不认识衡阳王这等外男的,可如今瞧着怎么像相识已久了。”
闻言,刚被谢玉真倒打一耙的萧悯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对啊,爱妃应该是和萧淮这厮不认识的,怎么就那么凑巧爱妃落水萧淮刚好出现在这里救了她。
萧悯看向湖畔的石碑,上面云烟湖三个字写得大大的。
云烟湖这边也不是回凤仪殿的路啊。
爱妃先前说身体不舒服要回去,怎么来了这云烟湖?
而且更奇怪的是,爱妃一走没多久萧淮也离开了,他说是醒酒怎么也来了云烟湖?
要知道,云烟湖距离长乐殿也不近,一个醒酒的人跑这么远干什么?
萧悯疑惑的目光在谢玉真和萧淮身上来回打转。
谢玉真心里暗叫一声不好,刚才差一点萧悯就被她糊弄过去了,谁料突然杀出个徐安童。
谢玉真又暗暗瞪了徐安童一眼,这该死的徐安童,就他嘴多。
43. 风波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生根发芽,无尽蔓延,直到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牢牢扎在他的心里。
徐安童三言两语令萧悯一开始看到的情景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四下无人,他们二人极其亲密。
就算是为了救人他们无可奈何的有了身体接触,那救完人以后为什么还没有分开?
一个时刻恪守礼节的人会因为只是救人就对另一人做出如此私密的动作吗,要知道,萧淮可是搂着爱妃将她抱在了怀里啊!
他将爱妃从湖中救出以后为什么还抱着她?
为什么不顾及男女大防立刻远离她?
这是不能吗,不,这是他根本就不想!
萧悯眼中的火气再次上涌,差点让萧淮这厮给蒙混过去了,这厮只怕是对爱妃早就有了觊觎之心了!
还有爱妃,她到底和这萧淮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不是早就认识?
若是早就认识,那他们现在一同出现在这里难道真如徐安童所说是他们约好了?
想到此处,萧悯的眼神逐渐危险,孤男寡女,相约独处还能干什么?
私会两个字出现在他的心里。
他们竟敢来私会!!!
一瞬间,萧悯感觉自己的脑袋上绿油油的。
他当即暴怒,大喊一声,“萧淮你好大的胆子!”
萧淮跪下,但背挺得很直,他眼神清正,毫无畏惧,“陛下切勿听信小人谗言,臣今日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救人没有半点私心,臣自问没有做出出格的举动一切无愧于心,还请陛下明鉴。”
萧悯冷笑一声,“若等到你有出格的举动那还得了?你知不知道,光凭你不清不楚的出现在这里你就已经是死罪了!”
眼看他生气极了,谢玉真赶紧说道:“陛下怎能相信那徐安童的一面之词?臣妾与衡阳王之间是清白的,衡阳王出现在这里真的是巧合,他只是听到了臣妾的呼救声过来救了臣妾。”
萧悯听她这样说不仅没有消气反而更严重了。
爱妃她竟然还为萧淮辩解!
萧悯看着谢玉真,一脸伤痛,她就那么担心萧淮吗?
他仿佛受到了很大的伤害,看向她的眼神也传达出一种痛感,“爱妃,你与那萧淮,你们之间到底是......”
他本来很想问问她,她与萧淮之间究竟是何关系,但就在要脱口而出之时他却不由得止住没有继续问下去了,他怕得到她的回答。
若她说与萧淮毫无关系他不相信,可若她真的说了他们以前是旧相识,确有联系,他又会很心痛。
千回百转,心里万般纠结,他不忍直视她的眼睛,他心里对她是有一丝怨念的,可又担心这丝怨念最终会转化为怒火伤害到她。
萧悯极力让自己在面对着她的时候冷静,他道:“爱妃,今日这事朕权当没发生,朕不会继续问你,但那萧淮必须予以严惩!”
什么?
严惩萧淮?
谢玉真心内大急,今日这事萧淮完全是受了她的牵连,若不是她先联系他,他是绝对不会出来的,更不会中了徐安童的圈套。
“陛下,你不可以......”
她正欲说些什么,却被萧悯一脸不悦地打断,“好了,爱妃不必再说。”
看到这一幕徐安童心里微微诧异,陛下竟然只打算追究萧淮?
今日这谋划他是打着一石两鸟的目的进行的,谢玉真和萧淮都是他想要拉下水的对象,不过若非得分个主次先后的话,他首要对付的那自然是萧淮,谢玉真只是顺带的。
他想要陷害萧淮的打算由来已久,因为他以及他的父亲萧岳与他是不共戴天的政敌,近些日子萧岳在朝堂上的势力与日俱增,与他交好的许多大臣都被萧岳给各种处置了,有贬官的、有免职的更有查获重罪惨遭流放的,甚至就连他自己也差点被萧岳抓住小辫子给收拾了。
所以他必须要借着陷害萧淮而打击到萧岳,而利用谢玉真设局则是因为她不识抬举不肯跟他成为同一条船上的人。
他这次的计划成功了,谢玉真与萧淮是旧相识若是他们借机联络有单独相处的时间那最好,若他们没有联络他也会设计让他们两个碰面,之后再将陛下引过来。
总之,他们俩横竖都逃不过他的谋划。
不过令徐安童有些意外的是,陛下竟然不打算追究谢玉真,那不得不说他对谢玉真还真算得上是爱重了,谢玉真身为宫妃却与萧淮这等外男不清不楚的,这样严重的罪行陛下就当没看见一样。
没关系,尽管陛下现在不追究也不代表他内心毫无芥蒂,经此一事只怕他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宠爱谢玉真,谢玉真很快就会失宠了。
徐安童嘴角上扬,他那压制不住的笑意展现了出来。
谢玉真不足为虑,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让陛下赶紧处置了萧淮,毕竟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萧淮,他是可以牵扯到萧岳的人。
徐安童出声道:“陛下,按照我朝律例,前朝外男若与后宫有私是死罪,不过犯此罪行的是先前立下大功的衡阳王,身份非同一般,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最轻不也得褫夺他的爵位判他流放?”
闻言,谢玉真与萧淮立刻看向了他。
好狠毒的计谋,他利用此事陷害萧淮还想让陛下对他重重处罚。
谢玉真心里掀起轩然大波,现在这一幕不就是和原著中的剧情没什么区别吗?
原著中徐安童设计陷害萧岳牵扯萧淮,而现在是他利用她陷害萧淮指不定还会牵扯到萧岳。
原著中这部分剧情与她无关,因为原著中的“她”现在还没出场,直到建康城被魏军攻破才出场且是唯一一次,那自然她是介入不到这部分的剧情中,徐安童另寻他法设计陷害了萧岳萧淮等人。
可没想到,现在竟然把她拉到了这部分剧情中,而且这段剧情上演的时间提前了。
不行,她不能真的让萧悯就这么处置了萧淮,徐安童说的处罚比原著中重多了,萧淮还得回到封地上去,他绝对不能被褫夺爵位流放,不然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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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剧情就完全崩了。
谢玉真正欲出声,谁料萧悯却冷冷看了徐安童一眼,否决了他的提议。
“什么与后宫有私?徐安童,你是在污蔑贵妃的清誉吗?给朕听着,今日这事朕不想听到任何议论贵妃的声音,不只是你们,若朕在外面听到任何的风言风语你们全都是死罪!”说罢,萧悯又看了不远处的宫女内侍们一眼,连带着徐安童与他们,他眼神中透露出无声的威胁。
虽然心里怀疑她与萧淮不清不楚,但萧悯绝对不允许外人说道此事,不只是爱妃的名誉,这更涉及到了他的尊严。
这是一件丑闻。
身为一个男人,身为一个帝王,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再议论此事。
萧淮过后他自会处置,但现在绝对不能让别人确定他与爱妃之间有不清不楚的关系。
在维护爱妃的名誉以及他自己的尊严一事上,萧悯对外极力否决他们的关系。
徐安童低垂下脑袋,应了一声“是。”
他眼眸中闪过一丝阴险,又是带有幸灾乐祸,他了解陛下,现在极力否认又不处罚萧淮,过后只会更加严重的处罚他。
到时候他再面见陛下给他添上几把火,不怕牵扯不到萧岳。
哈哈哈哈哈,萧岳的为官生涯也就到此为止了。
萧悯看着怒气已经平复,他面无表情,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冷漠。
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萧淮,道;“衡阳王,今日这事到此为止吧,你好自为之。”
萧淮叩首,道:“是,陛下。”
萧悯随后又看向谢玉真,道:“爱妃,朕送你回去。”
他语气平和,似乎真的已经不再生气,但就是这种看不出喜怒的表情才更令人害怕,谢玉真心里产生了一丝惧意,此刻的萧悯不像平时的萧悯。
现在这里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谢玉真心里暗想,罢了,一会儿回去再想办法和萧悯说一说吧。
她和萧淮是被徐安童做局给设计了。
那个推她落水的内侍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除萧淮之外没人看见,没人能确定他的身份,找他无从下手。
何况就算是能找到证据说他们俩是被徐安童设局陷害的只怕萧悯也会毫不在意,因为她知道他生气的点在于她和萧淮之间究竟认不认识究竟有没有私。
即便徐安童的陷害手段水落石出,但这也依旧解释不了许多事,她与萧淮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一句巧合解释不清楚。
萧悯的疑心很重,简简单单的解释或是证据他是不会相信的。
因为他一旦有了疑心只会无限放大,并不会因为别人的几句话或是证明就消失了。
撵车驶来,萧悯扶着谢玉真坐上了撵车,他沉着脸,一言不发,只是将手覆在谢玉真的手上,一路皆是如此。
萧淮看着谢玉真的背影消失在撵车里,眼眸中闪过一丝担忧,是他连累了她,徐安童一早想对付的只有他,她是被他连累了。
也不知陛下会如何对她。
44. 巧言令色
凤仪殿内,谢玉真换了一身衣裳,出来便看见了萧悯依旧是沉着的脸。
谢玉真心内叹息一声,他还没消气。
她走过来,轻轻唤道:“陛下。”
萧悯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心里憋着火气却不想对着她发泄,思来想去,最终只得化作一声长叹。
他转过身去不想再看她,因为一看到她便又会想起先前她与萧淮不清不楚的样子,着实令他恼火。
他背对着她,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他用行动告诉她他拒绝她的靠近。
虽然萧悯如此,但谢玉真却不能放任他这样下去,没关系,他不理她那就她来主动说话。
谢玉真轻轻戳了戳萧悯,“陛下就这样不想看到臣妾吗?”
萧悯绷直了背,努力做到不回身给她一种冷漠的感觉,但袖中微微颤抖的手还是出卖了他此刻的想法。
其实她一靠近他便想转过来了,这是下意识的想法,然而他可没忘了他现在还在生气。
萧悯觉着她这次属实是过分,如果这次让她就这么轻描淡写的过去指不定以后还会做出更严重的事来,所以便想着冷待她让她长长记性。
他冷哼一声,没有任何言语。
谢玉真心道,哟,这是真生气上了看来不好哄呀。
想了想,她又戳了戳萧悯,语气有点可怜兮兮的,“陛下,臣妾知道错了,你就转过来看臣妾一眼好吗?”
光是听声音就能想象出她此刻定是眼泛波光,用湿漉漉的眼神说出这句话,萧悯终是没有忍住,他转过身来。
“你知道错了,错在了哪里?”
谢玉真心里一怔,她怎么知道她错在了哪里,她觉着她根本没错好不好,她说她错了只是表个态度,但明面上肯定不能这么说,这样说的话就聊不下去了。
她低垂下眼眸,做出一副愧疚的样子,柔声道:“臣妾落水以后就不该呼救的,呼救声太大以至于吸引来了衡阳王,这才有了他为救臣妾而引发的后来的事。”
“爱妃!”
萧悯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定定看着她,眼眸中出现了着急的神色,“你到现在为止都不清楚朕为何生气,朕不怪他救了爱妃,朕生气的是为何他与你举止亲密,爱妃,你与他是不是早就相识,你们二人今日是不是私下有约,看着朕的眼睛,你告诉朕你们之间......你们之间究竟是何关系?”
萧悯高大的身子颤抖了起来,他终于问出了埋藏在他心底的问题,他看着谢玉真,迫切希望得到她的回答。
他其实很害怕问出的这个问题的,因为会恐惧爱妃说出肯定的答案,但想了又想,相比于可能会令他痛苦的答案,他更加不能忍受爱妃的欺瞒,他不想就这么糊里糊涂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认真,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谢玉真对上他这样的眼睛,只觉着面对他这样一副认真的神色继续胡说有点不太对,她感觉自己编不下去谎言了。
但实话实说肯定要完,好吧,那就少说一点。
谢玉真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臣妾的确以前就认识衡阳王。”
“什么?你们果然早就认识!!!”
一听她这话萧悯瞬间就又不淡定了,他现在是真的想提剑去砍了萧淮,早知道刚才就不应该顾忌太多,先出了他这口恶气再说。
萧悯一连几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你进宫以前还是进宫以后?你们认识多久了?你们是不是一直保持着联系?”
谢玉真无奈,他怎么问题这么多,他是十万个为什么吗?一次性问这么多让她怎么回答?
谢玉真不打算直接回答他,直接回答容易让她陷入被动,她要掌握主动权。
她并未言语,反而轻笑一声。
萧悯急切道:“爱妃你笑什么,快告诉朕,朕现在是心急如麻啊!”
谢玉真笑着道:“臣妾迄今为止就见过衡阳王三次,其中有两次还是在宴席上,陛下问了这么多与他有关的事臣妾一时半会儿实在是回答不出来呀。”
萧悯狐疑道:“你们一共就见了三次?”
“是啊,陛下。”谢玉真又道:“刚进宫那会儿有一回遇见衡阳王和他两个堂兄入宫,那时向他们行礼臣妾知道了衡阳王的身份,也就是萍水相逢算不得有什么关系,再后来见他也就是因为宫宴什么的,除此之外臣妾也没有其他的机会见他,陛下你想一想,前朝外男不可私入后宫,且不说衡阳王进宫的次数不多,就算是他进宫又不会来后宫,臣妾又是如何与其一直联系?”
确实是如此。
萧淮不像是萧览与萧子正,除非有事不然他一般是不会单独宣他入宫的。
听她这样说,萧悯渐渐放下心来。
她与萧淮先前也顶多只是点头之交,可能今日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吧。
不过,真的像是她所说的这样吗?
为了确定她与萧淮真的没什么关系,萧悯故意问道:“爱妃,虽然萧淮今日是为了救你,但他举止不当,行为之间过于亲密,朕心里实在气愤,若是朕对他予以严惩你可会阻拦?”
他在试探她会不会在乎萧淮。
谢玉真摇了摇头,“不会的,陛下,只是他毕竟是臣妾的救命恩人,若陛下实在气不过处罚他也无妨,只是最终还请留他一条命,臣妾不想担上忘恩负义的名声。”
萧悯看着她,不错过她眼神中一丝一毫的神情,他又问道:“只是留他一条命就可以了吗?就算是朕褫夺他的爵位废他为庶人,甚至是将他流放也没有关系吗?”
谢玉真心里直接就呵呵了,有毛病啊他,不过她没有流露出异样的神色,道:“无论陛下如何处置他臣妾都不会反对。”
“可是你先前不还拦着朕不让朕处置他吗?”
他又说起了刚才在云烟湖时的事情。
谢玉真笑了笑,道:“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刚才臣妾惊魂未定念着他救了臣妾,觉着毕竟是对臣妾有大恩在,而现在......”谢玉真停顿了一下,她看了一眼萧悯,做出一副羞涩的表情,“臣妾冷静下来还是觉着陛下更为重要,臣妾不能让陛下生气,所以为了让陛下舒心臣妾宁可担上不顾及救命之恩忘恩负义的名声也会让陛下处置了他。”
闻言,萧悯大受触动,“爱妃,爱妃你竟然......”
爱妃为了让他舒心竟然可以做到这等地步,连救命恩人都不顾了。
谢玉真眼含横波,她看向萧悯的眼神中仿佛充满深情厚谊,“所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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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不生气了吗,你若是气坏了身子臣妾可是会心疼的。”
她说她会心疼他的。
她声音柔柔的,眼神也柔柔的,这种为了你仿佛什么都可以抛下的目光实在是令人承受不住,萧悯感动极了。
他拉起谢玉真的手,眼神爱重,道:“爱妃,你放心,朕不生气了,朕不能累得你心疼,哀思可是要伤身的,爱妃,是朕错了,朕刚才实在是混账,怎能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与你置气。”
这可是他自己承认的他错了哈,她可没有逼着他说,不过谢玉真也没有见好就收,她又叹息一声,眼中流露出几分委屈,“陛下又何止是这一件事情做错了?”
萧悯赶紧问道:“爱妃你说,朕还有哪里做错了?”
谢玉真眼眶微红,看着他仿若控诉,道:“先前臣妾落了水,出来后衣裳还湿着,陛下过来不仅不关心臣妾会不会着凉,还一直抓着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一直说事,陛下你一点都不心疼臣妾,若是臣妾受寒生病了怎么办?”
她眼眸中泛起波光,水汪汪的样子晶莹剔透,无声的诉说着他过分,非常过分。
萧悯一听,心里顿生愧疚,是啊,他怎么先前不关心爱妃反而一直在无足轻重的人身上打转。
爱妃落了水,他应该先带着她回来换衣裳的啊。
他过分,他实在是太过分了,他怎么能这样对待爱妃?
萧悯歉疚道:“爱妃,对不起,朕实在是太过分了,朕现在也觉着自己方才属实是可恶。”
谢玉真仿若真的受了很大的伤害,一脸委屈,“陛下你终于发现了,你都不知道你刚才有多么过分,臣妾现在心里可是难过极了。”
“爱妃!”
萧悯心里对她的愧疚更加多了,他着急问道:“朕怎样做才能令你开心一点?”
令她开心?
谢玉真心道,其实她现在就挺开心的,不过还得装一装。
先前剧情出现了偏差,她本来是想提醒萧淮注意别被徐安童陷害有了重罪的,但没想到好巧不巧不仅没提醒成功还把自己给卷进去了,唉,她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没办法,剧情已经有了偏差,那她就只能努力让剧情回归一点吧。
其余的无所谓,但萧淮必须平安无事的回到封地上去,不然后续的剧情就根本无法展开了。
思及此,谢玉真对萧悯说道:“那就请陛下答应臣妾一件事吧。”
“爱妃你说,莫说是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朕都答应你!”
谢玉真道:“那就请陛下让衡阳王离开建康前往封地吧,虽然臣妾与他清清白白,但难保有小人不会借今日之事再构陷我二人,臣妾倒是不怕陷害,只是会担心陛下又因此事而大动肝火,万一陛下气急伤了身子,只怕臣妾又会伤心,所以为了陛下能不再生气,眼不见心不烦,恳请陛下就让衡阳王前往封地以此断绝了臣妾再与他相见的机会。”
萧悯简直是感动的一塌糊涂,爱妃她竟然为他考虑到了这种地步,明明他都那么过分的对待她了,可她还是怕他会生气伤身子而提出让萧淮离开。
他是想补偿她的,怎么反倒让她关切上了。
爱妃实在是太好了,她对他一番深情厚谊他怎能辜负于她?
萧悯连连点头同意。
45. 作乱
谁能想到仅仅只是几天的时间梁国朝中的局势就有了翻天的逆转,原本是萧岳一派对徐安童等奸佞之人打压殆尽,就在众人以为徐安童很快就要被置之死地之时他却使得先前一边倒的情形大有改变。
这依赖于一件事的发生。
衡阳王萧淮不知因何事触怒了陛下,惨遭贬谪,不日就会离开建康前往封地。
他因何事被勒令回到封地众人不知,但这对于徐安童一党来说无疑是一个从萧岳打压之下喘息的好机会。
很明显,徐安童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似乎早有准备,一早便知道萧淮惹怒了陛下从而利用陛下对萧淮的不悦打了萧岳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徐安童及其党羽不仅没有被消除干净反而有死灰复燃越烧越旺的趋势。
这件事真的很奇怪,若说萧淮是犯下重罪,那为何陛下对其不做重罚甚至也没有宣布其罪行只是简单让其回到封地,可若说萧淮也没犯下多大的事无缘无故贬谪其回封地又着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不是所有的人都云里雾里,比如说徐安童,又比如说起先莫名被萧悯下诏斥责教子不严后来又从萧淮处得知事情始末的萧岳。
这两人一个是有心设计对这样的结果喜闻乐见,另一个纯粹就是人在家中坐无端遭了灾。
徐安童心里都快要乐开了花,没想到吧,他萧岳也有今天。
虽然萧淮并未被降下严重的惩罚只是勒令他不日回到封地永不许回到建康,这样的惩罚看似不痛不痒,但对徐安童来说却很得他的心意,因为经此一事他再运作一番陛下肯定会迁怒于萧岳。
果然,陛下虽未明言是何缘由但仅凭下诏斥责他教子无方这一条便足够对萧岳有了影响。
党派争斗最高明的手段不是使什么阴谋诡计陷害对方,而是看谁能使手段争取到陛下站在自己这一边。
先前萧岳一派在朝中对他这边的人极尽打压,可以成功的原因除了那些人确实有把柄被抓到了还有就是陛下的默许,萧淮平定长沙王叛乱立下大功陛下因此很是欣赏他,连带着萧岳一派的地位都水涨船高,他们要做什么陛下都不反对。
现如今,同样的道理,萧淮失了圣心,陛下也会迁怒于萧岳等人,虽不至于有什么很大的责罚,但至少从今以后他们再想做什么事陛下都不会轻而易举的同意了,甚至还会和他们唱反调。
而他徐安童,就是要利用陛下此时的这个心理彻底扳倒萧岳。
萧岳最近被牵扯到了一件大案中。
虞州有一张姓寡妇名唤燕娘,丈夫刚死一年,丈夫的弟弟也就是她的小叔子见其新寡而且貌美,便欲对其行不轨之事,张燕娘奋起反抗,慌乱之中拔出发间的簪子不慎扎在了她小叔子的脖子上,小叔子当场毙命。婆家人不依不饶,非说是张燕娘蓄意勾引小叔子而后害其性命,此案疑点重重,许多证据模糊不清,虞州初审过后也没有查个水落石出,便上报至大梁廷尉府希望其得以审理。
大梁中央设廷尉府,专管刑狱断案之事,负责审理此案的是廷尉府的一个廷尉丞,名叫张恪,张恪翻看卷宗,探查证据,又对照梁律,经过多次整合,最终判定张燕娘无罪释放。
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该结束了,可偏偏还有后续,那婆家人不肯接受这个结果,张燕娘的丈夫去世后他们家便只剩下她小叔子一个男丁,现下这唯一的男丁也被张燕娘杀了自然是不肯罢休,于是婆家人多方探查,竟发现审理此案的廷尉丞张恪是这张燕娘的族兄。
虽说两人都已经出了五服,但好歹都姓张,远房亲戚沾亲带故,婆家人认定张恪徇私枉法,审理此案偏袒自己的族妹,于是又将此事闹大最终惊动了御史台。
按理来说这只是一件与司法审理有关的案件,是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萧岳身上的,但坏就坏在这张恪还和萧岳有点关联,萧岳是大梁的中书令,早些年本着惜才之心举荐了不少人入朝为官,其中就有张恪,因此这张恪也算得上是萧岳的门生。
徐安童见缝插针,趁现在陛下对萧岳一派有了厌烦之心,他将此事闹得更大,攀扯上萧岳,萧岳举荐的人徇私枉法,举荐者应与犯罪者同责,张恪身为廷尉丞不公正司法那萧岳要承担很大的责任。
若是以往,萧岳作为萧悯的皇叔不管出了什么错即便是犯下严重的罪萧悯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可现在不同了,萧淮先前那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了萧悯心上,虽说他不打算深究最终也放过了萧淮,但心里到底还是有几分在意的,再加上徐安童时不时的拱火,萧悯现在是看萧岳也不怎么顺眼了。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张燕娘的案子先放到一边若张恪被判定徇私枉法她的案子日后很有可能还会被其他人再次审理,若张恪最终没有被判定徇私枉法则她的案子一如张恪做出的裁判无罪释放。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张恪究竟有没有徇私枉法,御史台对张恪展开了调查。
对于徐安童来说这些都不重要,甚至于张恪最后被判定没有徇私枉法也无关紧要,他现在只是需要一个能把萧岳拉下水的借口,萧岳举荐的人有可能徇私枉法,这就够了。
他可以利用这个借口在陛下面前大说萧岳的不是。
在徐安童的谮言中,萧岳举荐的人中又岂是只有张恪这一个人有问题,多年来萧岳举荐的人良莠不齐,只是先前碍于陛下宠信他才不好明说。
徐安童不愧是一个能言善辩之人,这案子传开还没两天,在他的运作之下萧岳就被暂停了职务居家思过。
真是无妄之灾。
多年来的仇敌终是被他给陷害成功了,一时间徐安童小人得志,风光无限。
既然萧岳已然落入下风,那自然还是得对他乘胜追击,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个道理徐安童可太懂得了,于是这天徐安童又入了宫,来到宣正殿面见萧悯。
照例先来一顿阿谀奉承,待萧悯听得还算顺耳之时旁敲侧击说萧岳的坏话,什么不仅教子无方还御下不严,当了这么多年的中书令其实他犯了很多罪行,只是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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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众人碍于他的权势不敢说出来。
谢玉真躲在宣正殿后殿的帘幕之后静静听着徐安童的谗言,还真是巧,怎么又是这个徐安童。
上次的事她还没找他算账,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又来萧悯跟前进谗言了,瞧他这熟门熟路的样子只怕是这几天天天往这边跑,短短几天把萧岳都陷害得差点要终结为官生涯了。
谢玉真今天难得来宣正殿一趟,她想着最近局势诡谲,剧情又与原著中有了贴合,便想来萧悯的宣正殿看看顺便打听打听有什么新发生的事情,若是和原著中的某些大事对应上了她也好早作准备。
才来了没一会儿,这徐安童也过来了,不想让他发现自己便和萧悯说了一声躲起来。
徐安童是一个小人,光是躲在帘子后面听他说的谗言谢玉真都能想象得到他此时的表情是多么可恶了。
这个无耻之徒,要么阴谋诡计陷害别人,要么背后偷偷说别人坏话,他是一件正当的事也做不出来。
所以在原著中他最终的下场也很是凄惨,被后来的萧淮施以酷刑结束了生命。
不考虑他之后的结局,但就从他现在所做的事情来看他是真的很讨厌,谢玉真还没来得及找机会收拾他,他就又开始蹦跶了。
真让人恨得牙痒痒。
帘子后面的谢玉真还在想事情,却被徐安童的一句话惊诧了一下。
只听徐安童道:“陛下,还请调离陈兴道将军,陈兴道将军决不可继续镇守在荆州。”
萧悯问道:“为何?”
徐安童笑了笑,道:“陛下您忘了,陈兴道将军可是与武陵王有姻亲关系的呀,陈将军的长女嫁给了武陵王的次子秣陵县公,他们两人是亲家。”
萧悯像是沉思了片刻,“你这样说,好像确实是这样......”
帘子后面的谢玉真瞳孔一震,怎么回事,剧情怎么又提前了?
在原著中,魏军攻入梁国之前,梁国发生的最后一件大事就是梁帝萧悯调离陈兴道,陈兴道镇守在荆州,且能征善战,魏军从北面打过来的第一道防线就是他。
陈兴道被调离荆州没多久魏军就率兵打了过来,一路上势如破竹。
按照时间线,这一段剧情应该是几个月以后啊!
若萧悯现在同意了调离陈兴道,那岂不是说魏军很快就要率兵攻打梁国了,这比原著中的时间可是提前了好几个月。
不行,她得赶快联系李玄朔,一会儿离开宣正殿就得去。
徐安童还在不紧不慢的给萧悯讲清利害关系,“陛下,这几天武陵王得了您的厌弃,他脾气素来不好,您现在又停了他的职务让他在家中思过,万一他一生气联系陈将军让他在荆州作乱怎么办,荆州可是我大梁北面的门户啊,不容有失,应该让陛下信任的人镇守。”
萧悯面露狐疑之色,“武陵王应该不会这样吧?”
虽然现在不太喜欢武陵王等人,但他其实不太相信武陵王会是这种意气用事枉顾国家安危的人。
46. 决定
“陛下莫要忘了长沙王的前车之鉴。”
徐安童上前一步,他的小眼睛里闪烁着幽光,“陛下,长沙王在未反叛之前可是我大梁极富盛名的贤王,他战功赫赫,多年来为匡扶萧氏帝业立下过汗马功劳,就连太宗皇帝在时也多次称赞他的勇猛忠心,太宗皇帝更是在有一次长沙王作战得胜归来之时扶着他直呼忠良,有他在萧氏可无忧矣,然而后来呢?”
听了他这话萧悯陷入沉思。
后来那个曾经勇猛忠诚的长沙王再也不见了,他只剩下满腹的野心,想要篡夺帝位,最终走上了造反这条不归路。
见萧悯似乎因为他这话思虑多了起来,徐安童接着道:“陛下,人都是会变的,既然昔日那个勇猛忠心的长沙王会因为自己的野心从而犯下谋逆恶举,那么今日这个武陵王又会不会因为对陛下的责罚心怀怨恨从而做出和长沙王一样的事来?”
萧悯有些游移不定,他其实心里并不认为萧岳会这样,自皇叔担任中书令以来一直都是兢兢业业,朝野上下有目共睹,虽然他对于皇叔的某些做法并不是很喜欢但无可否认他确实是一心扑在大梁国事之上的一位好臣子。
萧悯犹豫道:“武陵王毕竟是朕的皇叔,朕先前下诏斥责其教子无方后来又令其停职居家思过已经算是驳了他的面子,若是现在因为他的缘故而调离陈兴道那未免也显得朕太过无情了,别人都会觉得朕不信任他,怀疑他对我大梁不忠诚。”
徐安童轻笑一声,继续他的循循善诱,“陛下,臣也知道武陵王多年来一心在公,为了我大梁社稷忘乎所以,臣其实从心底里也很佩服武陵王,但臣首先是陛下的臣子,臣第一个要忠心的是陛下,所以任凭武陵王多么高风亮节多么名声盛佳臣也要替陛下防范于他,防患于未然,绝对不能让他有一丝一毫可以威胁到陛下的可能。”
“陛下,武陵王比长沙王可怕太多了,长沙王造反依赖的只是封地的十余万兵马,但武陵王和他比起来有的可不止是兵马。在外,武陵王有陈兴道这样一位亲家,只要武陵王有谋逆之心,陈兴道必然会在荆州举兵十万响应,在内,武陵王多年来担任中书令,朝中他的党羽众多,他的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势力盘根错节,若他有谋逆之心,我大梁朝堂岂不是一夕之间就会坍塌朝中众人皆会悉数听命于他,于内于外武陵王可真的是势力庞大,若他与陈兴道来个里应外合我大梁岂不是危矣?”
诚然,徐安童说的这些话里有夸张的成分存在,武陵王纵使门生故吏很多也远远没有达到可以控制整个朝廷的地步,但萧悯确实是因为他的这些话心里对武陵王萧岳有了疑虑。
萧岳的势力的确很大。
萧悯似乎被他说动了。
但现在唯一令他有些犹豫不决的地方就在于调离陈兴道对荆州的稳定或许会有影响。
他道:“荆州是我大梁边境重镇,若调离陈兴道恐怕不利于边境的稳定,万一这个时候魏国举兵来犯我大梁岂不是会有危险?”
徐安童笑着道:“陛下放心,魏国去年才灭了燕国,刚一统北方这个时候正忙着安定庶民,短时间内哪有精力举兵南下?”
魏国与燕国打了多年的仗,直至去年才最终平定燕国,至此一统北方,攻城略寨容易,可要安定下来就难了,所以一个刚经历完大的战事的国家短时间内应该休养生息,未修整好之前应该是不会再发动战争的。
徐安童信誓旦旦,他似乎很是笃定。
其实就算魏国打过来也没有关系,他巴不得魏军打过来,战争一起梁国势必会又做军队调动,届时他完全可以大捞油水,发一笔横财。
先前长沙王叛乱他就想趁机安排自己的人担任后勤押军,以此来捞些军饷粮草什么的,但没想到有萧岳的阻拦他最终没能实现,徐安童很是遗憾,现下若再有战事,萧岳绝对不可能再阻拦他,他到时候可就发财了。
徐安童心里美滋滋的,其实他刚才和陛下说了那么多有一大半都是胡编乱造的,调离陈兴道的原因不是他有可能帮着萧岳作乱,而是因为徐安童自己收了别人的钱。
有人出大价钱让他想办法调离陈兴道,那人从未露面,只留下一箱黄金和一张字条。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可是很有操守的一个人,既然收了钱那肯定就要帮别人做事。
这种事徐安童没少干,早些年他卖官鬻爵或是帮蜀国细作传话,只要收了钱不管让他帮忙做什么他都会去做。
他向来不管他们的身份,给钱的就是大爷,他这人爱财,只要钱给足了一切都好说。
如此,萧悯终是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现下不只是帮别人完成了托付,更重要的是他又利用这件事在陛下面前狠狠地给萧岳上了一剂眼药,简直是一举两得。
达成所愿,徐安童美美的告了一声退便从殿中出去。
他走后,谢玉真从帘子后面走出来。
“爱妃。”萧悯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又道:“其实你没必要躲藏起来的,若你不想见到徐安童,下次有你在朕就直接让他改日再来。”
谢玉真看着他一时间思绪繁多。
就在刚刚,他做出了他最大的一个昏聩的决定。
虽然原著的结局可能无法改变,命运的齿轮似乎按照既定的方向驶去,但看在萧悯这人对她还算不错的份上,谢玉真觉着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免得他这么快就自找死路。
她道:“陛下,其实你不该调离陈兴道将军的,荆州若没有他的镇守恐怕有失啊。”
萧悯却道,“无妨无妨,朕已经决定让他和钟离璋调换,让他去镇守益州,让钟离璋镇守荆州,益州遥远,且他在此前与益州将士毫无联系只是一道诏令就让他成了益州的守将,这样也不用担心他若和萧岳有异心益州将士会随他一同作乱,而钟离璋也是我大梁有名的将军,由他镇守荆州朕很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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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
谢玉真简直就要无语了,就连她这个不太懂军事的人都知道,突然换将领会出大问题,他是怎么坦然作出这样的决定的?
这下好了,有危险的不只是荆州了,益州也有危险了。
守城池要比打仗进攻考虑更多问题,要熟悉城池地形,熟悉补给线路,熟悉自己手下的将士耐力以及作战方式,突然到一个不熟悉的城池做防守事宜肯定需要时间磨合,而这个时候若敌军来犯简直是措手不及,更别说调离他们也需要时间,万一他们还没上任走到对应的镇守城池敌军就打了过来,后果真的是不可想象。
“陛下,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当然了。”
谢玉真微微皱眉,萧悯他是在自取灭亡。
萧悯见谢玉真皱眉,便疑惑道:“爱妃你以前从来不关心这些的,今天怎么一反常态?”
谢玉真道:“臣妾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她现在确实一副只是简单问问并没有其他想法的样子,萧悯本该放下心来不作他想,但偏偏他脑子里又闪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爱妃今日好生奇怪,怎地不见她以前关心其他将领或是朝臣,偏偏就今天事关陈兴道她有了疑问?
陈兴道是萧岳的亲家,他是萧岳这边的人,而萧岳又是萧淮的父亲,所以矛头最终还是指向了萧淮。
是因为陈兴道和萧淮有几分关联所以爱妃她才问的!
萧悯顿时就不高兴了,他道:“爱妃,虽然朕答应过你不再深究你与萧淮,但你也不能就此以为没事了,你若心里还想着萧淮并因为他关心与他有关的人朕可是会生气的。”
谢玉真简直是无话可说,他又发什么神经?
这脑回路千奇百怪的真是让人无法理解,而且她怎么又和萧淮扯上联系了?
理解不了理解不了。
不过,呵呵,她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萧悯实在昏庸,她都劝说过了奈何他仍然要一意孤行,看来他是难改原著中死于非命的结局了。
没办法,劝都劝过了他硬要找死,她给了他她对他最后的一点良心然而他不接受。
那就各奔东西,另谋出路,祝福他吧。
......
回了凤仪殿以后谢玉真立刻吩咐挽荷去采买司找到内侍黄勒,通过他可以联系到李玄朔,向黄勒简单传了一句话之后她就静静等待着李玄朔的到来。
她真的是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李玄朔了。
不知为何,现在的剧情比原著中剧情的时间提前了很多,但又没有偏离主线,只是略微有所不同。
可就单拿时间提前来说就足够令她感到害怕了,有一种失控的感觉,她不确定未来发生的事情还会不会朝着她已知的方向发展下去。
时间不多了,她必须要在魏军攻入建康之前确定好她之后的逃生线路。
而这,只有李玄朔可以帮到她。
47. 期盼
夜已深沉,银白的月光缓缓倾洒。
凤仪殿内灯火阑珊,打开的窗子时不时吹进一阵凉风,引得烛光闪烁忽明忽暗。
四下无人,寂静的气氛如沉水流淌,谢玉真已等候良久。
终于,随着窗子“吱呀”一声,一道身影出现在了谢玉真眼前。
他伴着月色而来。
月光随着大开的窗子缓缓映入,照在了他如松竹般挺立的身子上,他抬起浅棕色的眸子,当看到谢玉真的那一瞬间,唇角微勾,流露出一抹清浅的笑,如朗月舒怀,清风徐来。
谢玉真面露喜色,是李玄朔,他来了!
她向他走来,笑着道:“许久未见,你终于来了。”
李玄朔看着她,话语中有一种阔别已久的意味,“是啊,许久未见。”
他又道:“之前与你说了只要给黄勒传个信我很快便会来见你,我以为你不久之后就会传信的,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如果不是今日你传信给他我都以为你要忘了。”
说罢,他又深深看了谢玉真一眼,这眼神颇有一种无奈的感觉。
谢玉真尴尬地笑了笑,她确实快要忘了,没有到迫在眉睫的时候人总是很安逸,之前总以为时间还早不着急,又有其他的事情给耽搁了,然而现在局势动荡,她又想起他来了。
她扯开话题,别有深意道:“我怎么可能忘了,只是这段时间有些忙碌,想要见你又总是被其他的事情困住脱不开身,好不容易得了一些空闲,又想着你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怕影响到你,也就是今日,我觉着必须要见你了才给黄勒传了信。”
她这话滴水不露,似乎这些天没有见李玄朔真是如她所说的这般情形。
谢玉真目光流转,她定定看向李玄朔,道:“李画师,如果再见不到你我恐怕就要很快命悬一线了。”
可不是嘛,她现在简直是心急如麻,梁帝萧悯最近就跟被下降头一样尽出昏招,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种脑子不正常的感觉,虽然以往她就理解不了他的很多做法,但现在他比以前更严重了。
以前与他接触得久了虽然他时不时发癫但至少有迹可循,现在完全是整个人癫得面目全非。
在原著《江山帝王业》中,萧悯作为梁国昏君完全是一个治天下的反面教材,他昏庸无道,在他的治理下梁国朝堂中奸佞当道,屠戮忠臣,压迫百姓,整个梁国后来被弄得乌烟瘴气,先前她与他接触,虽然感觉他不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但她认为他至少作为一个接受过皇权教育的皇帝是有基本的对权力的认识的,而且他似乎和原著中那个昏聩的君主略有不同,但现在她发觉她错了。
他近来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显示他根本就是已经昏聩到极点了,不辨是非,奸佞小人随意几句话他就听信了,怀疑忠良,于军事上胡乱指挥,简直就是在自找死路。
他此刻的一系列操作令谢玉真觉着他会比原著中更早下线。
他下线不要紧,最怕的是他又作出什么癫狂之事把她也给连累了。
不怕坏人绞尽脑汁,就怕蠢人灵机一动。
她现在就是有这个担忧,万一这萧悯自己快要嘎了还拖她下水那她不就完蛋了,这些时候她已经深刻地意识到原著中的某些剧情是无法改变的,尤其是《江山帝王业》里面的主线和重要人物的命运。
比如说,萧淮与萧岳最终还是被徐安童给陷害了,虽然与原著中略微不同的是她也被卷入这段剧情,但这段剧情的结局没有改变,一如原著中。
还有就是仿佛命定的轨迹一般,萧悯还是调离了陈兴道,与原著如出一辙。
在这样的情形下,她担心若是原著剧情无法改变,许多既定的事情会朝着它本该发展的方向发展,那她会不会也一样,像是原著中那样被推出去挡刀?
这个想法是那样的可怕,她不希望会那样。
所以,她必须要在原著中关于她的剧情到来之前便逃出生天,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谢玉真看向李玄朔,目光澄澈,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种无比倚重的依赖来。
他再不帮她她就真的命悬一线了。
她突如其来的眼神变化令李玄朔有些疑惑,他道:“何出此言?”
李玄朔确实是不知道她的想法的,谢玉真也不能真的让他知道她的想法,她笑了笑,眉眼弯弯,做出一种轻松的表情,好像是在开玩笑,“我日夜盼着李画师可以带我逃出这重重宫墙,或许是思念已久,得了感伤之症,若李画师再不来带我走,我恐怕就要病入膏肓了,这可不就是命悬一线了吗?”
闻言,李玄朔心弦微动,他仔细将她的身影敛入眸中,她目光灼灼,看向他时满含期待,似乎不用言语就可以知道她有多么期冀他来带她走。
略微怔忡,他似乎也陷入到某种充满期待与思念的心绪中。
他想说,其实他也很思念她,期待着可以带她走。
诗经有云,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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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往看到这里,他不懂,而现在,他懂了。
她说的那种因思念得了感伤之症,日夜期盼着的感觉他明白,因为他便时常有这种感觉,尤其是见不到她的时候。
匆匆一面,甚至话都没有说几句就此别过,等再相见时数月已过,这种思念,心内酸涩,尤其是夜深人静之时,一人独处,时常有之。
他以为,只有他有这种感觉,没想到她也是如此。
李玄朔看向她的目光柔和了一瞬。
他道:“我明白的。”
你明白?
你明白什么了?
谢玉真心里满是问号,大哥,她随口一说而已你怎么就明白了?
莫名其妙。
算了算了,这不重要,随他怎么想吧。
谢玉真问道:“李画师,所以你什么时候可以带玉真离开,玉真现在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你能兑现你的诺言来带我走。”
她是真的很着急。
李玄朔脱口而出,“最多两个月。”
两个月?
谢玉真心内思绪纷飞,看来最多两个月魏军就会打过来了。
事实上和她估计的差不多,李玄朔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投身于魏军的伐梁之事,他潜伏梁国多时,早已经将梁国朝堂了解得一清二楚,对于梁国兵马以及国力也有了清晰的认知。
他将探得的梁国机密要事尽数传回魏国,不仅如此,为了使得魏国能伐梁成功,他还暗中联络了蜀国出兵,届时,梁国益州大乱,蜀国在梁国边境制造战事,他魏国便可趁势南下。
梁帝萧悯已经调离了镇守荆州的陈兴道,荆州不稳,魏国可直夺荆州与郢州,梁国四十八州中,靠近都城建康的豫州与扬州是攻入建康的最后防线,然而豫、扬二州的守军将领与刺史并非忠烈之人,他们都是早些年贿赂梁国奸佞才得了那二州的官职,本就不会与那二州的城池共存亡,到那时只需兵临城下他们自知大势已去自会打开城门投降。
算上行军时间以及从北面的攻城,打到建康最多两个月。
这份规划,他已在心中想了多次,确保万无一失。
只待魏国大军一入建康,他便可带她离开梁国。
最多两个月的时间,这很快了,然而现在摆在谢玉真面前的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她的出逃路线。
谢玉真问道:“李画师,那我们怎样离开?梁宫庞大人多眼杂,我们该找个容易离开且不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48. 惊心动魄
灯火摇曳,幽深的殿内颇有一种迷离的意味。
李玄朔看了她一眼,小声道:“跟我来。”
谢玉真跟着他的步伐来到了案几之前。
李玄朔从怀中拿出一块叠好的绢布,细细展开,似乎是一张地图。
蜡烛只燃着几盏,环境过于幽暗,他又从一旁的烛台上拿下一盏蜡烛,放置在案几上,凑近那张地图。
原本昏暗看不清的地图一下子清晰起来,谢玉真认出来,这是梁国皇宫的地图。
李玄朔指着地图上的一处地方,道:“玉真,你可认得这里?”
谢玉真点了点头,“自是认得的,这里是承安门,是整个梁国皇宫的正门。”
李玄朔看向她,接着道:“你听我说,在不久的将来,梁国会有大乱,而越靠近承安门的地方就越乱,你如今所在的凤仪殿是仅次于宣正殿离承安门最近的地方,所以在大乱之时你不能继续待在凤仪殿,而是要提前离开。”
“明白。”
魏军会从承安门攻入梁国皇宫,第一个找的就是梁帝萧悯,若她还继续待在凤仪殿,只怕第二个找的就是她了,所以她不能继续待在凤仪殿了,最好提前就换个地方居住。
李玄朔又指了一处地方,道:“这里是永昌门,也是整个梁宫的西门,届时你提前收拾好东西,我带你从永昌门离开。”
谢玉真看了看地图上他指着的地方,又是点点头。
不过,她现在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
谢玉真看了看李玄朔,弱弱地问道:“李画师,玉真可以多带些东西吗?”
她那么多的黄金和珠宝,要是一点都不带走全烂在仓库里岂不是便宜了魏军。
反正萧悯注定守不住梁国的财富,那么与其全归了魏军不如还是让她带走些。
至少她带走那些东西萧悯不会痛心,要是被魏军带走恐怕萧悯就要含恨九泉了。
她也不贪心,不会带太多只带能带走的。
李玄朔笑了笑,道:“当然可以,带多少都无妨。”
哦,这可是他说的,带多少都无妨。
正想与他再说些什么,却听得外面传来声响。
凤仪殿最外面的宫门被打开,吉安一声“陛下驾到”令谢玉真顿时神色一凛。
什么情况?
萧悯他这个时候过来了!
原本谢玉真吩咐今晚她寝殿周围不许留人,但现下萧悯的到来却使得宫女内侍听到声音纷纷出来行礼,一时间谢玉真都听到她寝殿附近宫女内侍的声音多了很多。
李玄朔也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谢玉真与他对视一眼,均明白了对方所想。
绝对不能让梁帝发现他们!
谢玉真拉着李玄朔,小声道:“别出声。”
李玄朔轻轻点头。
而后只见谢玉真迅速将周围的蜡烛全部吹灭,原本还有微弱光芒的殿内立刻陷入黑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门外梁帝的脚步声渐渐逼近,他似乎喝多了酒,吵着要见谢玉真。
他醉声醉气的,“爱妃,爱妃你在哪里?”
谢玉真心下了然,原来是喝醉了。
她在殿中道:“陛下,臣妾已然就寝,如今夜已深沉还请陛下快些回去吧。”
门外的萧悯笑着摇了摇头,“不,朕要见爱妃,朕一定要见爱妃。”
谢玉真无奈,喝醉了的人简直无法沟通,和他都说不明白话了。
萧悯迈上台阶,几步之余便可推开谢玉真寝殿的门。
谢玉真心里警铃大作,赶紧来到殿门处道:“陛下,明日臣妾再去见你,今日臣妾已经安歇,属实是不太方便。”
萧悯道:“不,朕现在就要见爱妃。”
说罢,他伸手推门。
谢玉真心下一惊,赶紧用力堵在门上。
谁料萧悯这人力气大得很,他喝醉了力气更甚从前,这一推竟是直接将门打开,谢玉真都被这力道给震退好几步差一点就要摔倒。
李玄朔出现在她身后及时地扶住了她。
谢玉真看到他却是大惊失色,他不好好藏起来还往她这边凑是要做什么?!!
大哥,你快藏起来啊,被萧悯看到他们俩现在就得玩完。
出师未捷身先死,她还不想这么早就下线!
谢玉真瞪了李玄朔一眼,你是个细作你心里没点数吗?
细作就该有细作的觉悟,你这么一副正大光明往人家眼皮子底下凑的样子是嫌命太长了吗?
虽然她知道魏军很快就要攻入建康,但魏军现在还没过来呢,他现在这么嚣张真的不怕萧悯杀了他吗?
谢玉真不停地给他使眼色,趁萧悯现在醉醺醺的分不清东南西北,殿内又黑他赶快藏起来啊!
然而李玄朔置若罔闻。
怕出声惊动外面的人她只能用眼神告诉他躲藏,可是谢玉真眼睛都快眨得抽住了他也没反应。
谢玉真简直欲哭无泪,他想死别带上她啊,外面有那么多人被看到了她解释不清楚的。
萧悯步履蹒跚,摇摇晃晃,酡红之色染在他的脸上,他一过来谢玉真就感到了浓重的酒气。
萧悯笑着道:“爱妃,爱妃你怎么有两个脑袋?”
好吧,这是喝醉了看人都出现重影了。
萧悯又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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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刚才的话,自顾自道:“爱妃,没关系,即使你有两个脑袋也是那么好看,朕不会嫌弃你的。”
额,谢玉真有些无语。
不过好在萧悯醉得不轻,他似乎只把注意力放在谢玉真身上,暂时还没看她一旁的李玄朔。
萧悯酒气上涌,他看向谢玉真的目光中出现迷离之色,他伸手向谢玉真的脸颊探去,“爱妃你真好看,朕想摸摸你的脸。”
谢玉真顿觉恶寒,喝醉了的萧悯比平时的他更可怕。
她赶紧准备向后一躲,这时李玄朔却悄然出现在了萧悯的身后。
就在萧悯的手向前一伸即将触碰到谢玉真的脸时,千钧一发之际,李玄朔猛然出手,一记手刀重重砍在萧悯的颈后。
当是时,萧悯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他身体前倾,李玄朔揪住他衣领,轻拿轻放,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将他放置在了地上。
谢玉真立刻松了一口气。
她看向李玄朔,只见李玄朔朝她轻轻一笑。
谢玉真蹲下,探了探萧悯的鼻息,嗯,还有气。
有气就行,要是他在这里出了问题可不行。
她起身,李玄朔看向她,他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让她安心的意思。
放心,他下手很有分寸。
李玄朔没有言语,目光触及地上的萧悯之时,变得冰冷。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此刻杀了他。
然而,现在还不可以。
谢玉真没有发觉李玄朔看向萧悯之时的眼神变化,她现在还有些紧张,生怕被外面的内侍宫女给发现了。
她轻拉李玄朔衣袖,指了指里面,示意他先藏起来。
李玄朔原本看向萧悯时冰冷的眼神在看向她时立刻变得柔和起来,她让他先藏起来,李玄朔即刻照办。
漆黑的环境隐藏了他的身形,谢玉真这时又对殿外说道:“来人呐,陛下醉倒了快进来扶他回去。”
匆匆几步,吉安领着两个内侍进来。
他们向谢玉真行完礼之后,谢玉真故作愠怒,道:“陛下喝得这么醉应该好好休息才是,你们不让陛下马上安歇反倒大老远将他带到了我这里是何居心?”
吉安道:“娘娘恕罪,陛下喝醉了吵着就要见娘娘,奴婢们拦不住啊。”
谢玉真道:“行了行了,这也怪不得你们,快带陛下回去吧。”
吉安道:“是,娘娘。”
两名内侍搀扶起地上的萧悯,吉安与他们低下头恭敬地退了出去。
他们一走,谢玉真立刻吩咐她要休息周围不许留人,随后将门一关,整个寝殿内是一丝光亮也无,十分漆黑。
49. 遐思
静谧的气氛慢慢渲染,殿门关上的那一瞬,整个世界仿佛又回到了之前那个漆黑幽深的模样。
没有烛光,月亮的颜色也被合上的殿门所隔绝。
外面没有人的声响,万籁寂静。
“刚才真是好险,差一点我们就被发现了。”谢玉真长舒一口气,所幸有惊无险,此时的他们还算安全。
与她相比,李玄朔倒是淡定许多,或许是经常处于危急之中,他鲜少流露出惊惧。
谢玉真心道,他可真是镇定自若,方才即使萧悯进来他的神色也未有丝毫变动,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说的应该就是他这样的人吧。
不过想想也是,他都潜伏在梁国这么久了,若还是因为一点事情就随意恐惧害怕,恐怕他的细作生涯早早的就会结束。
李玄朔靠近她,浅棕色的眸子中闪过一道认真之色,他道:“我是不会让你受到伤害的。”
谢玉真听了他这话,笑道:“如果今天梁帝并未酒醉,反而十分清醒,他一推门进来看见了咱俩,你还能用打晕他这个方法解决掉他吗?”
若真是如此,只怕萧悯进来在看到他们的第一时间就会大喊让外面的内侍宫女们进来吧,届时他们真的就是插翅也难飞了。
李玄朔想了想,他道:“如果是那样,我就假装刺客来刺杀他,这时你只要做出惊慌的表情大声呼喊殿外之人来救驾便可与我脱离干系了。”
谢玉真有些意外,道:“为什么?”
李玄朔道:“我一人死总好过我们两人都死,至少你这样做了便可把自己摘出去。”
谢玉真道:“那你呢?即使你因此丧命也无妨吗?”
“无妨。”
李玄朔轻笑,“你本该平安无事的,只是因为我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平静,梁帝若真的有了杀心也是因我而起,更何况,我说过的,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他眸子中有一种由内而外散发的笃定,似乎不只是刚才,即使是任何时候,他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受到伤害。
谢玉真定定看着他,莫名觉得他在说刚才那句话之时仿若是在作出什么重要的承诺一般,认真且诚挚。
有那么一瞬,她竟觉着他是一个可以令人无比信任的人,只要有他在,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有危险。
漆黑的世界里,他在熠熠生辉。
她注视着李玄朔那浅棕色的眸子,那里似乎蕴藏着他的情感,漫漫黑夜中他的眼眸泛起微光,她从中好像看到了她的身影。
他也在看她,将她整个人都收敛到自己的眼中。
这种眼神太过郑重,连带着此时的气氛都有些凝重了,谢玉真有些不太适应这种气氛,他过于认真了。
谢玉真浅浅地笑了,她开玩笑道:“我们刚才真有一种私会被发现的既视感。”
私会两个字似乎可以格外给人带来遐想,尤其是在黑夜中静悄悄的这里,旁若无人,她轻轻柔柔说出那两个字,眼含笑意,宛如带了无限绮丽的感情看向他。
李玄朔怔了怔,他袖中的手渐渐收紧,掌心一片火热,他看向她的目光慢慢加深,他想伸出手握住她的手和她说话,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最终望而却步。
无声的情感细腻惆怅,缓缓漂泊在他的心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方才确实与“私会”别无二致,瞒着所有人在寂静幽暗的深夜里相会,她的“丈夫”此时忽然闯入,大声喊叫着她的名字,差一点他们就要被发现,那种隐藏着的关系就要被公之于众,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危险、紧急,仿若箭在弦上下一刻便会飞出去,她紧张的绷紧了弦。
黑夜中这种无处安放的刺激仿若下一刻就会汹涌澎湃,回忆起方才的惊醒动魄,李玄朔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他们刚刚可以算作是私会吗?
李玄朔眸色幽深,淡淡看了一眼仿佛什么都没意识到的谢玉真。
如果可以,他更想光明正大牵起她的手,站在阳光之下。
然而现在他们还在梁国,脚下踩着的是梁国的土地,而她名义上的丈夫梁帝正是这片土地的拥有者,此刻她还归属于他,她名义上的丈夫,梁帝可以光明正大的拥有她。
萧悯拥有她,或许他曾亲密地牵起她的手,可以堂堂正正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展露笑颜,甚至可以在任何时候都将她揽入怀中。
李玄朔的眼眸晦暗不明,萧悯是一个令人嫉妒的人。
不过,很快他就没有资格再拥有她了。
黑夜漫漫无边,在没有声响的寂静中今夜这里的一切都被掩埋,更深夜重之时,李玄朔告别了谢玉真。
今夜一别,下次再见或许就是建康城破之日了。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阳光又一次挥洒进凤仪殿,谢玉真一夜未眠,她又细细想了今后的一切事宜,敲定来日规划,她这边基本上是无忧了,但还必须要考虑到一个人,那就是媛姬。
近来梁国朝堂局势波谲云诡,不到两个月魏军就会兵临城下,届时建康城破这里将处于危险之中,她必须现在就通知媛姬立刻离开。
借着想与她叙旧的名义将她请了过来,谢玉真想要劝说她此时离开梁国皇宫,甚至是离开梁国。
开门见山,刚说了没多久谢玉真便表达了她的意思。
“姐姐,你是说让我尽快离开这里?”
“是这样的,没错,如果你能离开梁国就更好了。”
陈媛姬眼中出现疑惑,她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姐姐会让她立刻离开这里,“姐姐,为什么?”
谢玉真叹了一口气,她神色复杂,想了又想,最终道:“因为我预感梁国接下来会有大乱发生。”
陈媛姬惊呼出声,“大乱?!!”
“没错。”
谢玉真凑近她,小声道:“媛姬,近来陛下做了很多昏聩之举,听信小人谗言又随意调离镇守边境的将军,我觉着陛下他已有取乱之道,在不久的将来梁国国内很有可能会大乱,而建康城也会因此变得危险重重,所以我想趁危险还没有降临之前就让你离开这里,去一个安全的地位,越远越好。”
她似乎极为笃定她所说的一切都会发生,信誓旦旦,极力想让媛姬快些离开。
然而即使她说的好像未来真的会发生一样这也只是她的推测,因为如今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谢玉真不可能暴露出自己是因为穿书而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所以也只能把这些归于她的推测,她根据近来梁帝萧悯的所作所为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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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之后梁国会发生大乱。
其实谢玉真也明白自己这样说很没有信服力,毕竟仅凭推测也无法让人全心全意相信她,如果是别人,任凭她舌灿莲花,不管怎么说或许那人都不会相信她,毕竟梁国安稳太平了这么多年,即便小有危急之事例如长沙王叛乱也很快的就被解决,至今还没有出过什么能动摇统治的大事。
可是她现在面对的是陈媛姬,她们向来要好,谢玉真也无法确定她的一番说辞能否令陈媛姬相信。
谢玉真心上涌现愁绪,若是媛姬不信她该怎么办?
事实上,陈媛姬相信了她。
她相信她的姐姐所说的每一句话,无论是真是假,姐姐总不会害她。
姐姐常伴陛下身侧,或许她真的提前知道了什么隐秘之事,在不久的将来,梁国也许真的会大乱。
她应该听姐姐的,早日离开这里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只是她就这么走了,那姐姐怎么办?
若有危险她也不能留下姐姐让她独自面对。
陈媛姬担忧道:“姐姐,我随时都可以离开,但是你呢?你怎么办?如果真的有危险不如你和我一起赶快离开吧。”
听到媛姬信了她的话打算离开,谢玉真很是欣慰,又听得媛姬担忧她的将来,她向媛姬露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眼神,道:“放心吧,媛姬,我已经计划好了肯定会离开这里,只是你也清楚若我现在就离开只怕陛下不仅不会允许反而会追问我原因,所以我可能会离开的晚一些,你不必担心我,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若你能离开就不会置于险境中了,这样我也能放心了。”
“好,姐姐你可千万要离开这里呀。”
谢玉真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一想到危险即将来临,与她向来要好的媛姬也不知前往何处,天南海北日后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谢玉真心内又泛起了忧思。
她问道:“媛姬,若你离开可有去处?你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陈媛姬沉思片刻,道:“或许我会去淮北吧。”
“淮北?”
“是淮北,我打算去那里找我外祖一家。”
陈媛姬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中,她眼中的情绪很是深沉,“淮北之地自前朝灭亡后几经波折,历来为梁国魏国争夺,我母亲出嫁时淮北还是归属于梁国,后来她嫁给我父亲随他去了信州,魏国又从梁国手中夺取了淮北,至今已十年有余,我母亲虽然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但我外祖一家应该还尚在,十几年没有联系,他们现在又生活在魏国境内,所以我想先去找他们,毕竟他们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
她要去魏国。
谢玉真道:“好,你就先去淮北。”
陈媛姬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姐姐,我舍不得你,若就此别过也不知何时我们才能再见?”
谢玉真拉住她的手,宽慰道:“只要有缘,我们终会相见,或许我也会去魏国,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我们又会见面。”
她目光灼灼,眼中似乎有一种相信未来的火苗,火苗愈演愈烈,渐渐燃烧,这种相信她们将来还会再见的信念也感染到了陈媛姬。
她将手放在谢玉真手上,笑道:“是啊,有缘终会再见。”
50. 辞别
梁国皇宫内一如往昔,似乎谁也没有察觉到那潜藏着的危险正在暗流涌动。
朱红的宫墙尽显恢宏大气,名贵的花花草草妆点皇室宫廷。
谢玉真向着宣正殿走去,她看着远处前朝大殿的巍峨庄严,心内又生起了叹息。
很快,这里就会被魏国的铁骑踏入了。
天上的太阳光芒万丈,那挥洒下的金光斑斑点点映在琉璃瓦上,或许那一天的太阳也是如此耀眼,迎着阳光他们战马嘶鸣,刀枪剑戟泛着凛冽的寒光,就这样他们来到了这里。
梁国曾经的辉煌不复存在,萧氏帝业昔日的荣光毁于一旦。
很多年以前,那个趁着前朝大厦将倾在江东举兵起事建立大业的太祖皇帝,他会不会预料到这一天的到来?
这真叫人感到惋惜,英雄落寞。
谢玉真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一天。
无数人的可惜,无数人的叹息,更有无数人悲哀。
但与之相反的是总会有人因此载歌载舞,欢欣不已。
有些事,无法改变,就像许多历史的结局早已注定。
行走在这条路上,距离宣正殿越来越近,谢玉真心里的思绪越发多了起来。
不管是真实的历史,亦或者是《江山帝王业》这本书中,多少人的宏图大业最终汇聚成了一个结局,仿佛是命定的走向,不管曾经如何雄伟到最后也变成了别人的一声叹息。
初时不理解,现在看来那时浑浑噩噩,其实她只是一个误入了别人人生的小角色,不管是李玄朔,还是萧淮,又或者是萧悯。
从前看山是山,看水是水,初来乍到只以为是简单穿书。
后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即使是穿书她也能改变许多,她也确实是改变了许多,但也仅仅限于她自己。
如今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她是穿书,只不过这书更是许多人的一生,有人波澜壮阔,于乱世中崛起,更有人大起大落,惹人长叹,而她,只是一个无法触及别人人生的旁观者。
当时只道是寻常,现下想来倒是通透了许多。
怎么突然有一种伤感的意味,想到这里,谢玉真唇角微勾笑了起来,伤感这个词和她可是很不符合的。
罢了,只是走在这里感想多了些而已,她向来都是一心放在自己身上,无论做何事都是为了自己的生存,又怎么会因为接下来的故事情节而感到伤感呢?
她今日是来宣正殿和萧悯说一声让她迁宫的,先前与李玄朔商议了离开时的路线,李玄朔会从永昌门带她离开。
永昌门是梁国皇宫的西门,平日里虽有禁军把守但相比于其他的门永昌门算是比较偏的了,无论是宫女内侍离宫采买或是朝臣命妇进出宫一般均不会走此门。
人少,不容易被发现。
届时梁宫大乱,只怕镇守永昌门的禁军也无暇顾及她了。
只是永昌门距离她现在所住的宫殿还有一段不近的距离,为了方便逃离她最好提前迁到一个距离永昌门近的宫殿。
比如说,云欢殿。
它是距离永昌门最近的宫殿,虽然又偏又小,但无疑对此刻的她来说是一个好去处。
她要和萧悯说让她迁到云欢殿。
快要到宣正殿了,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萧淮。
自那件事发生以后她就再没有与他有过交集,也没有刻意去打听有关他的消息,萧悯很早便下了诏令让他回封地,她以为他早就离开建康了没想到现在还没走。
“贵妃娘娘。”萧淮行了一礼。
谢玉真也道:“是衡阳王啊。”
四目相对,他们双方均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复杂。
谢玉真是想着她该和他避嫌,有了那件事的教训现在又在距离宣正殿不远的地方,若是再被萧悯看到恐怕又会生出事端,现在保持距离对双方都好。
萧淮今日是来向陛下辞行的,辞完行他就要回封地去了,至此或许永远都不会回到建康了。
这也意味着他将永远不可能见到她了。
其实自陛下的那道诏令下了以后他便知道终会如此,只是一想到从此不能再见到她心里难免落寞。
此时看见她,他心里这种落寞的情绪更加浓厚了。
他明白这无法改变,但还是忍不住多想。
他会想念她的,那种淡淡的带有思念的忧伤缠绕在他心里,还未分别他就已经有了这种感觉。
不过,能在离开之前再见她最后一面还真是好。
萧淮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隐忍,他克制不住地看向她,看着她一如往昔的面容,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他不忍错过一丝一毫。
他的目光仿若一支画笔将她的眉目细细勾勒,他似乎要将她现在的样子牢牢记下永远印刻在心底。
这是他离去前他见到她最后一面的样子。
谢玉真感受到他眼神的变化,他眼中隐隐含着炽热,却又仿佛被什么压制了一般刻意的按捺着。
谢玉真心内叹息,她怎么感觉他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这种怪异的气氛被谢玉真打破,她像是随口一问,道:“衡阳王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萧淮收回目光,语气平静,“是来向陛下辞行的。”片刻,他又道:“虽然陛下不肯接见我,他命内侍与我说让我直接离开便可。”
原来是这样。
萧悯如此行事很显然他现在依旧对萧淮看不顺眼。
“是这样啊。”谢玉真点了点头,不敢与他待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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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时间,谢玉真便道:“那便不打扰衡阳王了,我还有事,咱们就此别过。”
说罢,谢玉真又看了他一眼,道:“衡阳王,此去封地还望珍重,一路平安。”
萧淮深深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不舍,他终是没有忍住,道:“娘娘保重,此一别或许就是永别,萧淮日后再也不能回到建康,还请娘娘照顾好自己,萧淮盼着娘娘日日康健,一切安好。”
谢玉真笑了笑,道:“多谢衡阳王了。”
得到她的回应,萧淮心下松了一口气,却更是落寞,今日过后他将与她永别。
谢玉真发觉萧淮情绪低落,以为他是眷恋建康城不忍离开,心下了然,毕竟萧淮也算是被贬到封地了,他父兄皆在建康而且备受小人陷害,他肯定不想就这样离开,看着他似乎大受打击的模样,她决定简单安慰他一下。
“衡阳王,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我知王爷抱负不凡,日后定有大展宏图之机,王爷你终有一日还会再回到建康的。”
她语气笃定,很是相信他未来的造化。
萧淮怔住了,事到如今她心里还是这样想着他。
谢玉真没有再与他说话,她清浅地朝着他笑了一下,而后转身离开,往宣正殿走去。
斑驳的阳光穿过树叶间隙洒在她的身上,萧淮望着他眼前那一道披着浅浅金色的身影心内感想良多。
她依旧相信着他,即使如今他已然被贬到封地,即使他已然失势宛如丧家之犬,可她依旧相信着他,相信他终有一日会回到建康,相信他终有一日会大展宏图。
她明白他,她了解他,她知道他潜藏着的志向,即便是在他最落魄之时,甚至就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没有可能之时她也依旧笃定的相信他,用最坚定的语气鼓舞着他。
这样的她,怎能不叫他将她放入心里?
这样的她,怎能不叫他日思夜想?
士为知己者死,她是他的知己,是最相信他的人。
萧淮的眼眸渐渐变得火热,看着前面那个渐行渐远的身影,他暗自在心里发誓,终有一日,他会再回来建康的,他会回到她的身边,他要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
她是那样的美好,她值得世间一切最好的。
萧淮的目光又转向远处的宣正殿,眸色变得幽暗,只是如此好的她此刻却不得不待在他的身边。
萧悯是那样的昏聩,他亲信小人而疏远贤臣,又做下许多取乱之事,他的所作所为无疑会给大梁带来灾难,这样的他,怎么配端坐在那里高高在上?
这样的他,又是如何可以心安理得的拥有那样美好的她?
生平第一次,萧淮心里涌现出了浓浓的不甘。
为这江山,也为了她。
51. 离开建康
“什么?爱妃你要迁到云欢殿?”
“是这样的,陛下。”
萧悯连连否决,道:“不行不行,云欢殿又偏又小,朕是不会让爱妃住到那里的。”
就知道他不会同意,谢玉真说出了一早想好的说辞,她故作叹气,道:“臣妾也知道云欢殿是何状况,但昨夜臣妾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仙人指示,说云欢殿的位置与臣妾八字相合,若臣妾在云欢殿住上一段时间准会大有裨益,不仅利于身体康健还能大旺臣妾的命格。”
“竟是如此?”
“没错,所以还望陛下允准,无论如何臣妾是一定要迁到云欢殿住上一段时间的,大不了过些时候臣妾再迁回来。”
“好吧,既是爱妃夜有所梦那朕自是要同意了。”
听到萧悯同意她迁宫,谢玉真很是高兴,“谢陛下。”
......
杨柳依依,那垂落的柳枝仿佛也在诉说着惜别之情。
萧淮要离开建康了。
建康城外,萧览和萧子正一早得了他要离开的消息提前在城外等着他,兄弟一场,他们得来给萧淮送行。
“二位堂兄,就此别过了,还望保重。”萧淮拱手道。
萧览眼中闪过不舍,但没有办法,尽管他不舍他这位堂弟,但还是无法阻止他的离开,只因为他的离去是陛下亲下诏令的。
萧览道:“淮弟,到了封地要好好照顾你自己啊。”
“我会的,堂兄。”
这边离别之意温情脉脉,然而萧子正却突然出声打破了这种气氛。
萧子正拍了拍萧淮的肩膀,他叹息道:“淮弟你怎么就不听劝呢,为兄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离贵妃远一点,你说你没事和贵妃有接触干什么,你看吧,你现在都因为她被贬回封地再也不能回来了。”
萧淮眸中惊了一下,他赶紧道:“堂兄莫要胡言,万不可败坏贵妃清誉!”
一旁的萧览也道:“是啊,子正,你平时嘴上没个把门的也就算了,怎么现在淮弟都要离开建康了你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萧淮心内疑惑,此事隐蔽,陛下又下了封口令不让往外传,堂兄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萧淮和萧览皆看向萧子正,萧子正被他俩这直直的目光看得有些犯怵,他也意识到这件事是个不能提的存在,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初他好奇之下是使了些手段打听到淮弟究竟为何被贬,有钱能使鬼推磨,即使陛下不让往外传他还是打听到了。
然而知道归知道,他最好还是别往外说,祸从口出他还是沉默比较好免得招来祸患。
萧子正赶紧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刚才就当我在胡说,不过淮弟你千万要保重身体,你在封地堂兄我会想念你的。”
萧淮点了点头,“放心吧,堂兄。”
萧子正向来口无遮拦,经常胡说八道,他赶紧改口萧览也没有生疑,权当他又是胡言乱语。
萧淮虽然因他这话有了惊诧,但见他赶紧改口便也将此事放下,不再多想。
又是几句饯别之语,兄弟情深,萧览和萧子正还真有点舍不得萧淮,但没有办法,萧淮今日是必须离开了。
萧淮骑上马,与萧览和萧子正道过别离开了这里。
春风忽起,吹淡了别过亲友的忧思,却又残留下许多眷恋。
马蹄踏在路上,听着那声音,萧淮心道,再见了建康,再见了他的亲友,再见了,她。
耳畔的风声夹杂着他的不舍,他的思念与心绪全都吹散到了风中。
视野渐渐开阔,他正欲策马昂扬快些离开,却听到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淮儿!”
萧淮回头,只见他的父王萧岳正策马而来,他还不断呼唤着他的名字。
萧岳骑着马过来,他一过来便赶紧下马,来到萧淮这边。
萧淮也下了马,“父王!”
萧岳道:“孩子,今日你离开建康前往封地,为父来送送你。”
萧岳看着萧淮,眼神中满是慈爱,萧淮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孩子,如今他就要离开建康前往遥远的封地,或许很多年他都要见不到他了。
一想到这里,他心内又涌现出了无尽的不舍。
萧淮道:“父王,孩儿不孝,不能再侍奉于父王膝下,今日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能见到父王,父王,你一定要保重身体!”
萧岳眼中满是柔和,他道:“放心吧,孩子,为父身边有你的三位兄长在,你不必担心我。”
说起他的三位兄长,萧淮心内一阵愧疚,他的三位兄长是被他给连累了,先前徐安童借着他的事情大肆发挥,于陛下面前屡进谗言,他的三位兄长都被免了职务,是他对不起他们。
还有父王,后来也被徐安童陷害暂停了职务居家思过。
萧淮面露愧色,他道:“父王,是我对不起你们,因我一人连累了你和三位兄长,我......我对不起你们!”
萧岳赶紧劝慰他,“孩子,这不能怪你,徐安童与为父积怨已久,即使没有你他也会借机陷害我们的,你不必过于自责,我和你的三位兄长都不会怪你,陛下的责罚于我们不痛不痒,只是停了职务罢了,又不是丢了爵位,至少为父现在还是我大梁的武陵王,你的兄长们还是宗室的县公啊。”
闻言,萧淮又道:“可是因为我你们才会遭到陛下的厌弃,是我让你们遭受了无妄之灾,虽然徐安童是有心利用,但我的的确确是做了令陛下发怒的事情。”
萧岳轻笑,“孩子,你不要这样想,为父知道你是因为救了落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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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妃而让陛下觉着你有失礼之处大动肝火,但你自小端庄持重,为父相信你的清正,不要在乎别人,你自己问心无愧便好,既然你没有做错事,又为何会因此而感到愧疚呢?”
萧岳之前被陛下下诏斥责教子不严,但从萧淮那里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后他觉着萧淮其实并无过错。
错的只是徐安童,这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只会使用阴谋诡计来陷害他们。
萧淮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诚如父王所言,若他清正,自然问心无愧不必在乎别人,然而他现在想起来当日之事,虽然在救人之时心内并没有想其他,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确实将她放在了心里。
行为上清清白白,他似乎端庄持重,但在那之前他便对她日思夜想,他心里有她,如此倒也显得他不是那么清正。
他不敢告诉父王他确实对贵妃有了别样的心思,父王一直以为他为人端正,他救贵妃也只是单纯的救人并未与她有其他关联。
然而事实却是,他当日救的她是放在他心上之人,是他即使出征在外也会日思夜想的人。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觉着自己卑劣,他不敢宣之于口。
他不敢告诉她,不敢告诉父王,不敢让别人知道他的心思。
不过,父王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徐安童是个卑鄙无耻只会使用阴谋诡计陷害别人的小人。
萧淮眼眸低垂,其中闪过一道戾色,有朝一日,若他再回到建康,他定要徐安童死无葬身之地!
收敛了情绪,未再流露,匆匆几句惜别,萧淮又与他的父王说了些话,而后别过。
身后的萧岳轻轻摆手,他眼中的担忧丝毫未减。
不知淮儿到了封地又是怎样一番事宜?
萧淮感受着春风里的不舍,他闭上双眼,压下心内不断涌现的离别之情。
回过身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父王,看了一眼建康城的方向,他纵身上马,再也没有回头。
建康,他还会再回来的。
城外光景如此,于皇宫中正忙着的谢玉真可不知道究竟外面怎么样了。
萧悯一同意她迁宫,她回来以后立刻忙上忙下收拾,对着仓库的清单整理出她要带过去的东西。
她这副风风火火的做派好似要发生什么大事一般,凤仪殿内的宫女内侍们见她如此严阵以待,纷纷手脚麻利,丝毫不敢懈怠。
不多几天,云欢殿被打扫得干干净净,谢玉真也收拾好了所有东西,整装待发,于一个风清气爽的早晨,迁到了云欢殿。
新环境,新天地,她喜欢!
在未来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她将会一直居住在这里,直到魏军南下,梁国大乱,李玄朔出现带走她。
而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再也不受拘束。
52. 梁国灭(一)
战争还是爆发了。
毫无征兆,突如其来,这个消息仿佛是一块石头狠狠地打破了原本风平浪静的局面。
谁也没有想到,谁也没有预料到,已经相安无事近十年没有发生过战事的魏、梁两国会在这个时候兵戎相见。
准确地来说是魏国单方面发兵,而梁国全然无准备。
不久前梁帝萧悯刚调离了荆州的守将陈兴道,新的守将钟离璋还在赴任的路上,可就在此时,魏国陈兵二十万骤然南下。
虽然暂无守将,但原先驻守荆州的副将以及全军将士还是奋然抵抗,只可惜魏军来势汹汹,荆州方面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仅如此,早在魏军来犯之前,蜀国也在梁国边境有了异动,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竟也慢慢演化出动乱,益州不宁,仿佛随时可以点燃熊熊大火,波及整个梁国。
而就在此时,北边的魏国又率兵来袭,二十万虎狼之师跨过淮水已有吞并梁国之势。
梁国,危矣!
魏军很明显是有备而来,攻势凶猛,梁军并没有能抵抗多久。
短短几天,荆州失守了。
紧接着,郢州也失守了。
荆州与郢州是梁国北面的门户,一旦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紧急军情一封接一封地被传回建康,他们传信的速度赶不上魏军攻城的速度,上一封荆州已经失守的战报刚被传回没多久,下一封郢州也失守了的战报很快又被传回。
萧悯起初还不着急,那时刚刚得了魏军举兵南下的消息,他还不慌不忙地召集朝臣议事,一方面派人去催促钟离璋快些到荆州抵御魏军,另一方面又在朝中选派将领率兵出征。
蜀国在边境上的动乱他没放在心上,魏军南下他也没放在心上。
战事迟早有一天会被平复,如今还没有紧急到太严重的地步,萧悯觉着自己不必太过担忧,就像是他父皇在时那个样子,他父皇在时与魏国打了多年的仗,哪一次不比这次凶险?
记忆中在他年少时,有一次魏军也是跨过了淮水一路打过来梁国大危,可最后还不是被他父皇给平定了吗?
至于蜀国,那更是不足为虑,边境上的小动乱罢了,蜀国兵寡将少,只能在边境上做些什么小动作,让他们率兵举众来犯是绝无可能的。
所以说,不用担忧,不用害怕,一切照常。
萧悯一如既往,吃喝玩乐全不落下。
上朝时间与众臣商议商议策略,下朝了他又做回他自己,该干什么干什么。
唯一令他有些愁的就是爱妃迁宫了,他想去找她都得绕远路了。
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他坐着龙撵也不累,只是会在路上多耽搁一些时间罢了。
萧悯的不着急与两类人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两类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都很着急,只不过着急的方向不一样。
第一类是以武陵王萧岳为代表的忧国忧民型大臣,自魏军南下的消息传回来以后他们这些人是急着要与萧悯商量,应该如何如何处理,又该如何如何防御,以及派人领兵出征。
只可惜萧岳现在还在停职居家思过,虽然他自得了消息以后就天天往宫里跑要面见萧悯,但萧悯嫌他烦,不肯见他。
不只是他,还有其他的大臣,萧悯一律嫌烦。
第二类就是徐安童了,战事一起,他那脑子里就全剩下发财两个字了,也是想趁此机会大捞一笔,他已经上疏自荐为后勤补给官,然而最近朝中大臣的上疏实在太多了,他的奏疏萧悯还没来得及看。
对于该如何平定此次风波,萧悯心里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对此他并不想多听别人的想法。
无论是谁都一样,他并不认为他们会有什么好主意。
这几天朝上又因为这事开始吵得热火朝天了,如同先前长沙王叛乱之时那样,不,是比那时还要严重。
对于该怎样抵御南下的魏国,虽然朝臣们各有意见,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认为这事实在是紧急,必须赶快派人领兵去支援边境。
派谁呢?
新一轮的争吵开始了。
萧悯本来还算平静,直到他听到了有人推荐衡阳王萧淮。
当下,萧悯脸色又沉了起来。
当初衡阳王萧淮因何事被下了诏令回到封地并没有太多的人知道,除少数人知道以外其余的人根本不知。
所以现在又有人推荐萧淮也无可厚非。
但很明显,萧悯不乐意,而且是非常不乐意,他对萧淮不满意到了极点,甚至现在只要有人一提他的名字,萧悯的心情就会很不好。
为了防止继续说出令他不高兴的话来,萧悯直接拍案定下了出征之人以及行军调动等一系列事情。
按照萧悯的想法,朝中派将领领兵三万与钟离璋会合,共同抵御北面的魏国。
钟离璋是梁国有名的能征善战的将军,他父皇在时钟离璋就多次出征立下大功,很多年以前也与魏国将领交过手。
钟离璋,很是稳妥。
萧悯这想法很好,只可惜他算漏了一点,那就是这一次魏国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快到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前一天他刚收到魏军南下的消息,后一天荆州失守的战报就传了回来。
梁国北面的门户,失守了。
在钟离璋赶到之前,也在萧悯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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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兵出征抵御魏国之前。
更令人感到混乱的是,蜀国得知魏军如此来势汹汹,也趁势率军攻打梁国,没多久,益州也失守了,同样是在被萧悯调到益州做守将的陈兴道来益州之前。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真乃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全赶上了。
萧悯这时才有点急了,然而急归急,他依旧相信自己能化解了梁国此次的危难。
萧悯这人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不允许别人说他不好,即便他真的做了错事,那也绝对不许别人说。
比如,他现在也发现自己此前调离陈兴道和钟离璋的做法是个昏招,这俩人还没到任呢他们各自要镇守的地方就已经失守了。
然而世上没有后悔药,这个时候后悔已经晚了。
萧悯虽然心里有一点点悔意,但还是无法容忍别人又拿这件事来说他,今日朝上有一人直言他当日不该如此做,虽然萧悯心里也明白他说的是对的,但他更生气于自己的颜面被触及了,当即一声令下免了此人职务。
从此,梁国朝堂上又少了一位肯忠言逆耳的人。
魏军的攻势实在太猛烈了,拿下了荆州郢州,十天之内又克数城,他们不断缩短与建康之间的距离,以一种很快的速度在逼近。
慌乱的日子过了很久,好不容易等到领兵出征的人与钟离璋会合,梁国这时的局势稍安,萧悯又出了昏招。
他一道诏令,处斩了钟离璋。
只因为钟离璋打了一次败仗。
不得不说,钟离璋可太冤了,他刚到战场,情报什么的还没来得及熟悉,环境也是很陌生,就在这时,让他赶快与魏军作战抵御住魏军南下的步伐。
胜败乃兵家常事,刚到的钟离璋面对已经打了好几场胜仗的魏军,魏军士气正旺而他这边士气低落,匆忙之间他又不是很熟悉现在的环境,对于敌军的任何情报他这里都没有。
初次交锋,钟离璋败了。
不过好在他还是凭借着经验稳住了局势,虽然败了,但至少拖住了魏军继续南下的脚步。
然而萧悯是个急性子,他给钟离璋下的命令是让他快速战胜魏军并将他们赶出梁国,钟离璋一败令萧悯觉得他定然是怠于作战,不然为什么以前的常胜将军这次一遇上魏军就落了下风,肯定是钟离璋没有好好作战。
再加上徐安童为了在军中安插自己的亲信想要换将领,一直说钟离璋的坏话,说他肯定是没有用尽全力打仗,故而落败,萧悯一听他的挑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怒气冲冲一道诏令,钟离璋作战不力,当以死罪!
于是比窦娥还冤的钟离璋就这样被处斩了。
53. 梁国灭(二)
不得不说,萧悯这一招做得可真是昏聩至极。
阵前杀将,他使得梁军本就低落的士气更加低落了。
将士们浴血奋战,已经在拼命抵抗魏军的进攻了他还嫌作战不力,再说了,梁国之所以会有今日的危机不全都是因为他先前好端端的突然要调换边境守将吗?
更换将领的时候他不着急,人家刚开始发兵的时候不着急,现在都快打到建康了才开始着急,他早干什么去了?
着急就着急吧,将士们心里也很着急,为了保卫大梁他们已经是血流成河了每天战场上的伤亡不计其数,然而他这昏君竟然还嫌弃他们作战不力,阵前杀将。
他也不想想,魏国率兵二十万,可他们又有多少人马?
这个昏君一点都不知道现在战场上的真实情况还在那里瞎指挥,
在梁国将士的心中,萧悯此刻的声望已经低到了极点。
越是慌乱的时候人就越容易做出蠢事,这对于萧悯来说尤为贴切。
魏军势如破竹,一路上梁国的将士根本无法抵挡,眼看就要快打到建康了,萧悯还在那下诏令责骂出征的将士。
一群没用的东西,魏军怎么那么快就要打进建康了?
肯定是他们没好好作战!
不骂还好,越骂梁军败得越惨。
没几天,魏军又攻克了不少城池。
如今梁国北部几乎所有的城池已经沦陷,建康周围只剩下了豫州和扬州还在孤零零守着建康。
战火蔓延,一烧千里。
梁国江山风雨飘摇,真是已经岌岌可危。
萧悯原本以为还可以喘息片刻的,今日传回来的战报却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
豫、扬二州也失守了。
不,不算是失守,因为是刺史主动打开城门投降迎魏军进城的。
“该死的!”
萧悯勃然大怒,他重重一拍案几,“啪”地一声将案几上的行军路线图都给震得飞了起来。
萧悯气得脸色发青,他破口大骂。
“他们怎敢?他们怎敢?!!”
“身为我大梁刺史,竟敢开城迎敌投降魏人?”
“朕要杀了他们,朕要将他们满门抄斩!!!”
萧悯气急,重重跺了跺脚。
宣正殿里还有几位议事的朝臣,今日下朝他们便被留了下来与萧悯一起商议战事。
萧悯怒火高涨,他将案几上的奏疏全都扔了出去,有几本还差点打在底下大臣的脑袋上。
底下几人见他如此愤怒,均不敢言语。
徐安童瑟缩了一下,他小眼睛里罕见地产生了畏惧,他当初卖官鬻爵,豫、扬二州的刺史正是给了他许多金银才当上刺史之职的,他也知道他们没多大能力,想成为豫州和扬州的刺史也不过是因为那两个地方富庶,可以多搜刮些民脂民膏。
然而豫州和扬州不只是富庶,这两个地方还离建康很近,若失守建康就真的完了。
徐安童心道,陛下正在气头上,可千万不能让他知道豫、扬二州的刺史都是他给安排的,不然他也完了。
徐安童的小眼睛滴溜滴溜转,里面闪过精光,他得早日为自己做打算,万一这梁国真不行了他要有个退路。
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烽火狼烟,那披着黑色甲胄的将士们自北而来,他们杀气腾腾,凌冽的战意高昂,豫、扬二州已经拿下,短短两天,他们已将建康城围得水泄不通。
攻城的号角一次次吹响,他们架着云梯一个接一个地想要爬上建康的城楼,推着的巨木也在一次又一次撞向关着的城门。
宛如困兽之斗,城楼上的梁军不停地射箭,不停地往下砸石头,然而魏军人数众多,一个倒下了还有另一个往上顶。
他们死死堵住城门,然而门外攻势凌厉,似乎用不了多久建康的城门就会被撞开。
乱,真乱,非常乱,到处充斥着嘈杂的声响,战士的厮杀声,战鼓的击打声,还有刀剑砍到人的声响。
梁国皇宫里此时也是乱得很,魏军很快就要打进来的消息已经传了个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很快这里又要上演另一场生死离别。
准备逃命似乎已经成了所有人的共识,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绝于耳,慌乱奔走的身影四下可见。
谢玉真倒是出奇的冷静。
她不慌不忙将身边所有宫女内侍召集到一起,似乎有什么事要说。
“如你们所见,梁宫已经大乱,或许用不了多久魏军就会攻进来,趁现在还能逃命,你们快些逃吧,念在主仆一场,每人领三十两银子而后就各奔东西吧。”
说罢,谢玉真给每人发了三十两银子,他们拿了银子纷纷向谢玉真道了谢,而后匆忙离去。
只是令谢玉真有些意外的是挽荷与牛禄拿了银子以后竟然没有走。
谢玉真奇怪道:“你们为何不走?”
牛禄与挽荷对视一眼,露出悲戚之色,道:“娘娘,我们自小就被家人给卖了,辗转多次才进了宫,如今就算出宫也无家可归,您对我们不薄,既如此,我们何不一直留在您身边,不管您有什么打算或是去哪里我们都跟随您。”
谢玉真叹了一口气,他们也是苦命人啊。
谢玉真道:“我之后打算去魏国,你们也要一起吗?”
挽荷与牛禄异口同声道:“自然,我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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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随您。”
谢玉真见他们如此说,心道既然这样,那就与她一起吧。
媛姬早已离去,她也给身边的宫女内侍一些钱让他们离开逃命,没有牵挂,是时候可以准备她接下来的离开了。
前几天她便已经收拾好了,她东西很多不能全带,饶是已经挑挑拣拣只带值钱的都装了满满三辆马车。
黄金、珠宝首饰、名贵布料的衣裙,她非常喜欢的全都装进箱子里然后放进马车。
如今一切就绪,就等李玄朔的到来了。
魏军已将建康团团围住,用不了多久就会攻入皇宫,没有李玄朔的带路她出不了这个包围圈。
建康的城门没有阻挡住魏军太久,魏军攻进城里来了。
其实城门的守军还可以再抵挡一会儿的,虽然能抵挡的时间不多,但至少还能再抵抗一个时辰左右不会让魏军此时就攻进城来。
而建康城门之所以现在就被攻破了,原因就在于徐安童他临阵倒戈了。
这个墙头草眼看形势不对,魏军最多再有一个时辰就要攻进城他赶紧带着一队府兵杀了几个守城的将士把城门打开,而后迎魏军进城。
反正建康城早晚都得破,但早破和晚破对他来说区别可大了。
一个时辰以后建康城破,徐安童是梁国逆贼,只会沦为阶下囚,若是现在他打开城门迎魏军进城,那他就是魏军伐梁的功臣。
徐安童的小眼睛里满是盘算,他算盘珠子打得那叫一个精,梁国大势已去,他现在迎魏军进城那叫“弃暗投明”,魏军灭了梁国以后他不仅什么事都不会有,说不定魏军还会看在他打开城门有功的份上对他大加奖赏。
风往哪边吹他往哪边倒,说的就是徐安童这种人。
夕阳的颜色照进宣正殿,那种昏黄给这个肃穆的地方添了一抹落寞。
似乎已经到了离别之时,夕阳原本不就有日薄西山的意思吗?
现在的时辰是日薄西山,现在的大梁也是日薄西山,现在的萧悯更是日薄西山。
宣正殿里没有别人,他早已挥退了所有人,只留下他自己一个人。
外面吵吵嚷嚷,而他这里却很是安静。
萧悯坐在地上,他定定看向大开的殿门之外。
他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呢?
他怎么就沦落到这般田地了呢?
萧悯眼神复杂,是不可置信?是气愤?还是可惜?
他回过头,看向他身后的龙椅,那高高在上的位置,那象征着他们萧氏帝业的位置,如今,他就要失去那个位置了。
他意气风发唯我独尊的时刻仿佛还恍如昨日,而现在他即将要变成亡国之君。
54. 梁国灭(三)
仔细想想,萧悯这辈子可谓是顺风顺水,从没有令他憋屈的时候,至少在今天以前是这样的。
他一出生便是皇家子弟,父皇子嗣单薄,待他稍大一些的时候就将他立为太子,而后十余年他这储君的位置稳如泰山,尽管他的资质并不是十分优秀,且经常玩心大起做些胡闹之事,但有父皇在,他一切都不用担心。
登基之后,他更是释放天性,没有人能压制他,他整日醉心于玩乐时常不理政事,他过得自在,随心所欲。
似乎他已经享受了太多的东西,抛开祖宗基业不谈,如果人可以得到满足的话他此刻好像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哦,唯一令他现在有些遗憾的便是他的爱妃了。
想起他的爱妃,萧悯原本灰暗的眸子顿时亮了一瞬,他的爱妃,他最爱的女人,也是在他心里永远也无法忘怀的人。
她那么美,那么妍丽,像是一朵鲜艳的月季盛开在寂静的宫廷中,在遇到她之前,他总是觉得宫里死气沉沉无趣得很,是她的到来让他久违地感觉周围的世界亮了起来。
如果他再早些遇见她就好了,这样他就可以再多和她相处些时日。
他答应了立她为皇后,可惜现在没有办法兑现了。
想到此处,萧悯的眸子又暗了下来,他有些想爱妃了,这两天太过繁忙都没能去看她。
早知有今日,他就该日日和爱妃待在一起的,不然此时也不会这样遗憾。
魏军已经攻进建康了,想来不多时就会出现在这里。
人固有一死,但大多数人都是怕死的,萧悯也不例外,他怕死,一想到稍后的魏军可能会夺走他的性命他心底就产生了恐惧。
但比失去性命这种恐惧更令他害怕的是,他可能要失去他的爱妃了。
临近生命的终点,他发觉自己还是低估了对她的珍爱,生死攸关的时刻,他对于人世间最大的不舍和眷恋只有她。
爱妃,玉真。
萧悯心底轻唤她的名字,眼中渐渐湿润,悔恨充斥在心间,他差一点落下泪来。
他对不起她啊!
亡国之际,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爱妃只怕是要受他的连累了。
萧悯嗤笑一声,他忽然发觉自己真的很可笑,临了临了连一个女人都护不住。
魏军攻入皇宫的声响传入耳中,容不得萧悯继续想下去,他听到外面的这种声响,面上露出悲哀之色。
他双目一闭,紧紧皱眉,流露出无尽痛苦。
他们来了。
魏军攻入梁国皇宫,由正门承安门直入,黑压压的人马给这里添了凌冽威压。
写着“魏”字的大旗高高举起,在攻入皇宫的那一刻就被插到了最高处迎风飘扬,魏军人马众多,他们一进来梁宫里更是嘈杂混乱,宫女内侍们四处逃窜,纷纷奔走比之前更甚。
就在这样乱糟糟的场景下,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一小队人马悄然偏离了路线,出现在永昌门附近。
在看到李玄朔时,谢玉真面露喜色,他终于来了。
李玄朔见到她也很是欣喜,这一天他已经等了太久,他终于可以带走她了。
“玉真。”
他看着她,眼中仿佛有无限柔情,他拉起她的手将她扶在马车上,他道:“玉真,我来接你了。”
谢玉真彻底放松下来,道:“李画师,我终于等到你了。”
她眼中有着浓厚的期待,那一瞬间,仿佛她的眼中只能看到他,她确实等了他很久,在这很久的等待中,她眼里心里全是他。
李玄朔笑了,唇角微微上扬,他道:“抱歉,让你久等了,这是我的错,接下来但凭玉真处置。”
谢玉真莞尔一笑,打趣道:“我哪里敢处置你呀,我还指望着你快些带我出去,若我处置你了万一惹得你不高兴把我扔在这里,我岂不是要哭得昏天黑地了。”
李玄朔拉起谢玉真的手,目光炽热,“我是不会把玉真丢下的,也不会让玉真哭泣。”
谢玉真怔了怔,怎么感觉他突然认真了起来。
开玩笑的过程中他认真说话,像是在承诺什么,这种感觉有点怪怪的。
不过谢玉真并未多想,现在情况危急,这里还是太危险了,有什么先离开这里再说。
李玄朔也道:“玉真,我们先出去这里,而后我再与你详细说明一切。”
谢玉真点了点头。
李玄朔还带来一队黑甲卫士,他们护送起谢玉真一行人的马车,驶出永昌门朝宫外走去。
一路上所行坦荡,并无阻拦,这条路人少,即使偶有魏军看见也并未当作异样,直接放行。
马车的声响在嘈杂的环境中丝毫不显,他们的离去仿佛只是风过无痕,雁过留影,梁宫内所有人都慌乱匆忙没有注意到他们。
这场动乱一直持续着,仿佛是梁宫的一场浩劫。
宣正殿的大门一直敞开着,原本萧悯入目皆是夕阳的金黄,而现在,黑压压的身影踏入殿门出现在他的眼前,他们挡住了落日的颜色。
萧悯依旧坐在地上,只不过抬起了头。
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他们的黑甲上还染着斑驳的血迹,手中握着的剑正在滴答滴答往下滴着红色液体。
风尘仆仆,杀意正浓。
黑甲士兵忽然退开,殿外走进一人。
那人虽然眉目俊朗,隐隐透着器宇轩昂,但他铠甲冷然,血气翻涌,周身散发着一股煞气。
左右将士见他,纷纷恭敬道:“彭城王。”
彭城王李兴业,魏帝第五子,同时也是魏国赫赫有名的战场杀神,能征善战且手段残暴。
李兴业看着萧悯,嘴角勾勒出一个讽刺的弧度,“你就是那梁帝萧悯?”
萧悯还未回答,只见殿外匆匆跑进来一个人,那人一进来便指着萧悯道:“没错,他就是梁帝萧悯!”
此人正是徐安童。
徐安童谄媚地对李兴业笑起来,仿佛是一只不断摇尾巴的哈巴狗,他恭敬道:“彭城王殿下,他就是梁帝......不对是梁贼萧悯!”
不得不说徐安童见风使舵的本事高超,昨日见了萧悯还一口一个陛下,那谦卑恭敬的模样恨不得对萧悯五体投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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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建康城破,徐安童见了萧悯一改往日的恭敬,哪里还有什么梁帝萧悯,只有梁贼萧悯。
萧悯看他现在这样,顿时笑了。
这笑不仅是对徐安童,也是对他自己。
李兴业见徐安童如此称呼萧悯,便嘲讽道:“好歹是你曾经的陛下,听说他以前待你不薄,如今你这样称呼他是不是有些不厚道?”
徐安童闻言,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他对李兴业说道:“彭城王殿下有所不知,这梁贼萧悯实乃昏君,梁国在他的治理下是一日比一日差,我早就看不惯他了,虽然他待我不薄但我心知他并非明主,多年来我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弃暗投明,如今我大魏灭梁是顺应天意,所以我更应该在这个时候与他划清界限以示我归顺大魏的决心!”
他说的言之凿凿,仿佛真的是早有此意,对萧悯的昏聩之事看不下去,如今归顺大魏是他心之所愿。
李兴业讥笑一声,并未再对徐安童言语。
他生平最看不惯卖主求荣之人,这徐安童巧言令色,但任凭他说的天花乱坠也改不了他是一个卖主求荣的小人。
忠臣不事二主,这等没骨气的小人他向来是除之而后快的,但念在徐安童毕竟刚刚才打开城门迎他们入城,也算有功,他便留他一命,只是虽然留他性命,但也不会任用他。
一个小人罢了,无关紧要之人。
李兴业将视线放到萧悯身上,冷然道:“梁帝萧悯,你的死期到了,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萧悯忽然哈哈大笑,像是疯了一样。
李兴业皱眉,问道:“你笑什么?”
萧悯道:“我是在笑自己识人不清啊,听信了他这样的小人反而疏远了真正的贤臣,我落到今天这般地步真是活该。”
萧悯是真的后悔了,他知道徐安童是一个小人,他也知道徐安童曾陷害过许多人说过许多人的坏话,但那时他从不在意,他觉着就算徐安童在怎么卑劣再怎么构陷他人也无伤大雅,除了萧悯本就不太相信那些人以外还有就是他觉着凭借徐安童的一己之力是不会对朝廷有什么太大影响的。
可是今天,他发觉他错了。
不要小瞧一个小人的危害,他可以牵动许多,直至动摇整个江山。
“你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没有的话你可以上路了。”
李兴业有些不耐烦了,他冷冷看向萧悯。
萧悯沉默了一下。
李兴业见状,抬手示意身后的将士动手。
萧悯此时起身,他看向自己眼前的这些人,他道:“且慢,朕好歹也是梁国的皇帝,一国之君,岂是你们这些人可以处死的?朕要自己来,皇帝有皇帝的死法,给朕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吧。”
李兴业默许了。
萧悯缓缓移步,走向殿外,踏出殿门之时他又回过头看向李兴业。
“朕还有最后一个请求。”
“你说。”
萧悯回忆起谢玉真,眼中出现不舍,他道:“如果可以,请放过朕的爱妃吧,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女人,男人的失败不应该由她来承担后果。”
55. 美人画像
“我的剑不杀妇孺。”
李兴业淡漠的声音响起,他虽然嗜杀但从未伤害过妇孺。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萧悯笑了。
这一刻,宛如卸下了最后的重担,他面上多了一抹从容。
萧悯踏出殿门,夕阳的余晖映在他脸上。
日落西山,在这火红的颜色里,他走到了人生的尽头。
叹一声人生苦短,叹一声人生苦短。
可曾后悔?
可曾无奈?
曾为人间帝王,一国之君,龙椅上天家威仪手握皇权,而今穷途末路,国破家亡,山河倾覆。
或许,他不适合当一个皇帝。
其实他没什么野心的,他以前只想着开心就好,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后来遇见爱妃便只想与她长长久久下去。
然而在这个狼烟四起的乱世里,没有野心便是原罪。
人人都有他的雄心壮志,都想结束乱世早日重新实现华夏大一统,而他只想着偏安一隅这便是最大的错。
生在帝王家,没有野心也没有能力,等待着他的只有这一条路了。
萧悯脑中不断浮现着以往的记忆,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死亡吧,原本那些许久以前很是模糊的记忆现在也清晰可见了。
曾经那些纵情享乐风光无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似乎也没什么可以眷恋的了。
事已至此,唯一令他放心不下的便是他的爱妃了。
虽然那魏人答应他放过爱妃,但没了他爱妃今后该何去何从?
爱妃啊!
萧悯长叹一声,痛苦席卷全身,他舍不得爱妃。
他的爱妃,他最珍爱的女人,想不到今日他们就要天人永隔了。
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萧悯面露悲苦之色,终是没有忍住,落下泪来。
这一刻,他是那样的懦弱无能。
萧悯颤抖着拔出腰间的佩剑,那银光闪烁的利刃令他心里又升起一丝恐惧,如果可以他是真的不想死啊!
可是他今日不得不死。
萧悯眼前浮现出谢玉真的脸来,她雪肤花貌的模样仿佛近在咫尺,她笑意盈盈地朝他走来。
他这幻想出的虚影给他添了几分勇气却又令他对她又多了几分眷恋。
想了想他的爱妃,萧悯觉得自己还是要展露出男子气概来,他若自己不拔剑自刎只怕就要死在魏人手上了。
就让他死得有骨气一点吧。
萧悯叹了一口气,他心里默默想着,爱妃,但愿你好好活下去。
他颤巍巍举起剑,那泛着冷光的剑一靠近他他心底便又升起惧意,没办法,萧悯眼一闭,心一横,最终还是拿着剑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寒意升腾,锋利的宝剑银光一闪。
红色的液体倾洒,殿前的台阶也被染上了斑驳血迹。
夕阳西下,在漫天的晚霞中宣正殿前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倒下。
这是一位亡国之君的落幕时刻。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是心心念念他的爱妃。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若有来世,不要再这样了,不要生离死别,唯愿长长久久。
他这副样子却令身后的李兴业冷笑一声,“呵,真是可笑。”
李兴业看着萧悯的尸体眼中轻蔑之色渐浓,“死到临头了还想着女人,这昏君难怪有此下场。”
萧悯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请他放过自己的女人,李兴业越发觉着他沉溺声色,昏庸无道。
一个亡国之君,临死之前牵挂的不是自己的国家不是祖宗的基业反而是一个女人,真是荒唐。
李兴业讽刺道:“放过他的爱妃?没想到这荒淫无道的萧悯还是一个情种,只可惜你这情种生错了地方,今日难逃一死和你的女人再也见不到了。”
说起萧悯的爱妃,李兴业不知道他说的爱妃是谁也不想知道是谁,反正他是不杀女人的,但他不杀难保有其他人不杀,李兴业觉着自己还是要提点一下问一句,免得刚才答应了萧悯的话最后没能实现。
李兴业问道:“他说的爱妃是谁?”
左右甲士面面相觑,他们都是魏人,梁帝没说姓名只称爱妃他们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这时候徐安童赶紧凑过来,笑嘻嘻道:“回彭城王殿下的话,那梁贼萧悯所说的爱妃应该是贵妃谢氏,她是萧悯的宠妃,自入宫后就是专宠,萧悯对她那是欲罢不能极其爱重,后宫中再无一人可与她比肩。”
原来是这样,李兴业了然。
不过就算萧悯再怎么宠爱那也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李兴业不怎么关心她。
还未说些什么,只见旁边的一位甲士听了这话感叹道:“竟然是谢贵妃!”
这甲士名叫唐明,乃是李兴业亲卫,平日里与他关系很近,李兴业见他感叹,便问道:“你知道她?”
唐明点了点头,道:“王爷,这位谢贵妃可是很有名的,据说她容貌甚美,风姿绰约,且十分善解人意,是天下少有的美人,梁帝萧悯对她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不仅在前朝大殿上为她举行了盛大的册封典礼,还要为了她遣散后宫,做出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
“是啊是啊,王爷。”又有甲士说道。
左右甲士对此纷纷点头,他们似乎也都听说过这些事情。
李兴业见状,疑惑道:“你们都知道?”
他们又点了点头,唐明也道:“王爷,这些事情流传很广的,传到我们魏国的都有这么多了那在梁国肯定会更详尽。”
与皇室有关的传闻总是能格外引起人的关注,尤其是宫闱秘事,人们似乎都特别喜欢打听皇宫里的事情,像梁帝萧悯如何宠爱谢贵妃为她做了许多不可思议之事早已被传得广之又广了。
梁国传了个遍,后来又渐渐传到他国,现如今,魏国也有许多人知道了。
但这些知道的人里面绝对不包括李兴业,因为他向来不喜欢了解这些事情。
什么宫闱秘事,什么女人,他统统都没兴趣知道这些消息。
李兴业冷声道:“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这梁帝萧悯如此宠幸于她,还罔顾礼法在前朝大殿上给她举行册封礼,真是昏聩,也难怪梁国会衰败在他的手上。”
魏国重礼法,不合礼法之事决不能做,像是前朝大殿这等庄严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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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地向来只为处理朝政大事,怎能因为一个女人就罔顾规矩在这里给她举行册封礼,就算是再宠爱她也不行。
素来将礼法规矩放于心中的李兴业想象不到,为了一个女人怎么可以做出这么多的与纲纪礼法不符的事来。
李兴业叹道:“这萧悯与他父亲梁国的太宗皇帝比起来可是差远了。”
梁国的太宗皇帝素有贤名,文可安邦治理国家,武可上马征战沙场,他继承了梁国太祖的遗志,开疆拓土,兴国安民,虽然魏国与梁国打了那么多年的仗,但魏人还是很佩服梁国的太宗皇帝的。
虽然是敌人,但不可否认他的光辉之处。
李兴业知道,其实他的父皇对梁太宗一直有一种英雄间的惺惺相惜,生逢乱世,虽为敌手,但心里也很是敬佩他。
父皇对于梁太宗的逝去很是可惜,至此他少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对手的人。
虽然梁太宗的逝去对他父皇来说意味着一个强敌的离去,但父皇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
所以李兴业是怎么也想不到,英雄一世的梁太宗竟会有萧悯这样一个儿子,昏庸无道,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么多不顾礼法的事。
一个英雄的继位者是一个纨绔荒唐之人。
既是可笑又很可悲。
李兴业不再理会他,他已不配再得到他一个眼神。
吩咐左右不杀那贵妃谢氏,而后李兴业又准备部署善后事宜。
徐安童谄笑着靠近,他还想阿谀奉承几句以此来攀上李兴业的高枝,毕竟梁国已经亡了他得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但没想到李兴业对他丝毫不买账。
李兴业眼露寒光,他最厌恶卖主求荣的小人,这徐安童无疑就是这样的人。
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杀了他他都觉得会污染他的剑,不过是念在他打开城门勉强算是有一两分用处留他一命,然而他还敢恭维他想与他攀扯关系,简直是妄想。
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李兴业抬手一挥,身后的甲士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徐安童赶了出去。
让他滚得远远地再也不要出现在他面前。
李兴业脚步不停,穿过前殿来到后殿。
宣正殿的后殿是梁帝萧悯下朝后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四下扫视,这里无人似乎极为安静。
如今建康城破,梁帝萧悯已死,此次伐梁已经到了尾声。
正想着之后作何打算的李兴业在后殿中踱步慢行,眼眸中忽然映入了一抹亮色。
他本来对这里的一切东西都不甚在意的,但有一物实在太过显眼,而且颜色很是夺目。
与其说是颜色夺目不如说是那个“人”引人注目。
那是一幅画,画中有一个女人。
眼含烟波娇媚,眉间远山黛黛,这女子如幽花静艳,琼英皓云,她唇角微勾,一抹清浅的笑意展露,这笑恬淡,却令人格外安心,看着她仿佛微风吹拂,轻轻抚平人心。
李兴业怔了怔,这幅画很是传神,似乎那画中女子眉目间的神韵也被描绘了出来,她抬眸含笑,如朝霞云雾,带着一丝神秘,一丝引诱看向面前的人。
他来到画像前,看着她的笑失神了一瞬。
她是谁?
56. 冯翊王李玄朔
天色渐昏,云垂暗幕。
微风又起,穿过那阵阵吹拂着的风仿佛还能嗅到战火的味道,耳中那嘈杂动乱的声响犹在。
一路上,随处可见都是兵荒马乱,城里的人四处奔走逃命,竞相出城,然而魏军早已控制了各个城门,建康城的城门,出不去了。
孩童的哭喊声,纷繁的吵闹声,人心惶惶仿佛所有人都处于一种紧张又害怕的气氛里,稍有不慎似乎便会迎来死亡。
前途未卜,他们将何去何从?
魏军又会如何对待他们?
比百姓们更着急的是那些权贵,以往他们是皇亲国戚高高在上,而现在,那皇亲国戚的身份也仿佛成了一道催命符。
华贵的马车一辆接一辆,他们急不可耐地想要逃出去,逃出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方,只可惜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被魏军阻拦了下来。
建康城的天,彻底变了。
自今日起,这里不再姓萧,而是姓李了。
所有人的生死皆掌握在魏军手里。
掀起车帘,一种人人自危的紧迫感扑面而来,谢玉真心里没由来的产生了一丝淡淡的紧张。
临近城门,这种感觉越发浓重了。
或许是亲眼见到他们手中的剑还在滴血,亦或者是第一次经历这种城破的场景,她的心此刻微微颤抖。
倒不是害怕到无以复加,只是对刚杀完人还没平复下来的他们有一点点恐惧罢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不安,李玄朔轻轻握住她的手。
马车狭小的空间里,他靠近她,轻声安抚,“玉真,一切有我。”
谢玉真抬眸,她眼中泛着盈盈微光,当看到李玄朔时,原本的不安渐渐镇定下来。
她点了点头。
有他在,她可以放心了。
抵达城门,虽然护送她们的黑甲卫士很明显属于魏军,但紧急戒备的魏军将领还是照例阻拦询问,待为首的黑甲卫士拿出令牌,那将领见了急忙放行。
如此,他们终于顺畅地出了建康。
谢玉真心里松了一口气,至此,她才算真正脱离了危险。
“玉真。”
李玄朔忽然出声唤她的名字。
谢玉真看向他,正好对上了他犹豫的目光。
他微微停顿,浅棕色的眸子中缓缓流淌着浮光,看向她时展露出绵延的柔和却又多了一丝迟疑。
有些时候,正是因为在乎所以才欲言又止。
他瞒了她很多事情。
如今一切顺利,是该把一切都告诉她了然而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面对着她,他似乎需要格外的小心翼翼,斟酌语句,如果说错了一句话惹她生气无疑会伤害到他们之间的感情。
李玄朔略微沉默了一瞬,他看向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他缓缓开口,道:“玉真,其实我对你隐瞒了很多事。”
闻言,谢玉真心里思绪浮动,她当然知道,不过他现在这样说是要都告诉她吗?
虽然心里知道他大概要说些什么,但谢玉真并未露出异样的神色,她把自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一样,眼中闪过疑惑,她问道:“李画师对我隐瞒了很多事情?比如呢?”
“比如我其实不叫李期,我也不是什么宫廷画师。”
“那你是?”
李玄朔看着她的眼睛,注意着她神情的变化,小心翼翼道:“我的真名叫李玄朔,我是大魏的七皇子,冯翊王。”
谢玉真故作惊讶,“你是魏国人?还是魏国的七皇子冯翊王?”
她似乎只是单纯的惊讶,眼中除了惊讶并无其他情绪,没有生气,没有被人欺骗以后的愤怒。
李玄朔见她如此模样,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
她没有生气,他便接着道:“玉真,我并非有心要欺瞒于你的,只是我身负重任,牵连甚广,若让你知道这些恐怕会给你带来祸患。”
谢玉真点了点头,“我明白的。”
她会心一笑,眉眼弯弯,而后虽未言语却在她那一抹笑中传达出了她心底的平和。
他身份的转变并未改变他们之间的关系,依旧像是从前那样,她只是她,他也只是他。
归于寂静的空间内,她柔柔的声音响起,“其实你是谁并不重要,李画师也好,魏国的冯翊王也好,你不都是你吗?在我心中,你就是你,无关身份,从前是,今后也是。”
昏暗狭小的马车内,她的眸子是那样的明亮,莹润的水光在那眼眸中闪烁着星星点点,她澄澈的眼睛看向他,仿佛是一面清晰可见的镜子映出了他的身影。
他在她的眼中,亦在她的心里。
他透过她的眼睛好像看到了那潜藏在她心中的他。
李玄朔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给融化了,他清俊的眉眼间染上温和,他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此时无声胜有声,温宁细腻的情感蔓延,如流水沉沉,丝滑浮动,翩翩萦绕在他们之间。
他缓缓覆上她的手,渐渐收紧。
他的掌心炽热,一如他此时的心境。
他是个含蓄的人,明明此时心已经仿佛滚烫得快要沸腾起来然而却还是说不出那些温热的话语。
事实上他现在也不适合说这些。
玉真刚刚离开动乱的建康,先前她不安的样子他还记在心里,若现在与她谈及这些恐会吓到她。
来日方长,毕竟,他们以后会地久天长的。
李玄朔的心渐渐平静,只是看向他身旁的谢玉真越发温柔。
待回到大魏的都城洛阳,一切便真的尘埃落定了。
只可惜他现在还不能和她一同回去,建康城刚被攻下,城中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想起不久前收到父皇派人传来的密信,李玄朔的眸子暗了暗。
此次伐梁,真是牵扯甚多啊。
一场战争涉及到了朝中各个派系的争斗,他的几位皇兄在此前已然私下纷争不断,现如今......
李玄朔的眼眸晦暗不明,经此一役,待他回到洛阳之时只怕大魏朝中的局势越发诡谲了。
“玉真,我恐怕不能亲自护送你了。”
李玄朔带着歉意的声音响起。
路途遥远,虽然这些护送她的黑甲卫士都是他的亲信,但不能亲力亲为,他总是会担忧。
建康城破不久,梁国才刚刚攻入,南边的许多地方他们还未涉足,只怕届时会有余孽趁势而起,如此这里还暗藏着危机,若将她留在身边只怕还是不能护她周全。
送她回到洛阳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若非是父皇的那道密旨他一定在此刻便与她同回洛阳了。
以前见不到时心心念念,思念时常蔓延,如今好不容易可以牵起她的手,正大光明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却不可以现在就实现。
李玄朔心内微微叹息,一种遗憾戛然而生。
谢玉真浅浅笑着,道:“没关系的,你一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要因为我把事情耽搁了,你能亲自带我出了建康我已经很感激了。”
她似乎总是那么的善解人意,体谅别人。
李玄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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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离开不与她一起那真是太好不过了,许是马车中的空间太过狭小,他又靠的很近,她总觉着怪怪的。
尤其是他握着她的手的时候。
那种自然而然,却又慢慢收紧的感觉,令谢玉真感到了他与以往的不同。
一开始她以为是他察觉到了她的紧张不安在安抚她示意她放下心来,但后来她放松下来却又觉着不太对劲。
他们是不是过于近了些?
如果是她主动靠近倒也没什么,毕竟她一向都不太在意规矩,可这次是李玄朔主动靠近,而且他似乎有一种心里藏了很多情绪的样子。
李玄朔一直都是一个不是很能表露自己情绪的人,他隐忍,他克制,谢玉真很多时候并不能明白他心里究竟想些什么。
他即便眼中有什么情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就像是风吹过那样没有痕迹。
他可以靠近她,很近很近,近到这个距离实在是有些暧昧了,然而他一脸清正的模样没有一丝一毫异样的情绪流露,仿佛他只是在简简单单的靠近,没有做任何逾越的事情。
这样的他,让她觉着她的任何怀疑都是胡思乱想。
他清清正正,端方雅量。
谢玉真与他几句辞别,行至天色已黑,将她送了很远一段距离,他终于还是要离开她重返建康了。
李玄朔骑上早就准备好的马,他默默注视着眼前的马车,看着马车慢慢移动,他袖中的手握了握。
玉真,等我。
黑天阴云,马蹄声声。
马车内少了一个人,谢玉真松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原本她视为救命稻草带她逃出生天的李玄朔也能带给她压力了。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她因为先前的嘈杂动乱还在不停地想着以后的事情,心里事一多就也变得乱了起来,这时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别人了。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出了建康就代表她已经暂时获得了安全,小命保住,初初迈入平稳阶段。
只是这毕竟是一个乱世,各地还在动荡不安,就连魏国也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安全。
去年魏国刚刚灭了燕国,一统北方,虽然刚刚平定的北方似乎已经安定了下来但实际上并没有。
燕国仍有余孽在四处流窜,隐藏在暗中的他们还对魏国存在着威胁。
但至少她要去的洛阳还是安全的,可能也有其他的地方也很安全,但她暂时还想不到。
在此前谢玉真就认真考量过了,仔细回忆《江山帝王业》原著中的剧情,洛阳真的是全书中最安全的地方,唯一一个从原著第一章到最后一章都没有发生过危险事件或是战乱的地方。
作为魏国都城,防御力那是首当其冲的,而且作为魏国的政治中心兼经济中心,在洛阳生活可以说是富足且平稳。
即使是魏国朝堂风起云涌李玄朔与他几个皇兄夺嫡争斗,洛阳依旧很是安全,朝廷中再怎么争斗也不会波及整个洛阳的安全。
而且,或许是男主光环的原因吧,距离李玄朔近一点的地方至少不会有危险。
万一日后再有波折,或许她还是需要李玄朔的帮助。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李玄朔回到建康,这里上演了血腥惨烈的一幕。
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味,厚重且连绵不绝。
整个城池仿佛被血红色的乌云所笼盖,蔓延着恐怖的气氛。
一下马,直入眼眸的便是已经被染红的土地。
李玄朔皱了皱眉,他那嗜杀的五皇兄,又开始了吗?
57. 他对她很好奇
漆黑的夜色里,点燃的火把烧得正旺,那幽幽火光的照射下,一具又一具尸体被运送到外面,甚是可怖。
承安门前面的土地被染成了深红色,说不清流了多少血才能将这里变成这个样子,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这里一定死了很多人。
不久前,承安门前上演了一场大屠杀。
李兴业下令,女人不杀,没有车轮子高的小孩不杀,其余梁国宗室、皇亲国戚全部处死。
魏人决定是否放过战俘或是囚犯的孩童时不以年龄为依据,而是以身高为判断标准,按照魏国马车的制式,一个马车轮子的高度大概比一位成年男子的腰部略高一点,也就是说,身高在成年男子腰部以下的孩童不杀。
在这种情况下,年龄大个子矮的小孩比较幸运,侥幸捡回一条命,而年龄小个子高的小孩就比较倒霉了。
谁让魏人的规矩这么奇葩。
李玄朔进来宣正殿,此时李兴业正伏在案几上不知写着什么文书,李玄朔冷声道:“皇兄,你不该杀那么多人的。”
李兴业抬头,见是李玄朔,他道:“原来是皇弟啊,许久未见没想到你来了的第一句话就是指责我。”
“并非是指责,皇兄,你杀了这么多人会给我大魏的军队带来一个残暴的名声的。”
李兴业玩味一笑,他毫不在意。
一个残暴的名声?
那又会怎么样呢?
李兴业看着李玄朔,不以为然地问道:“那又如何?反正如今建康已破,这里是我大魏的天下。”
李玄朔蹙眉,心内叹息,他这位五皇兄还真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样的嗜杀。
诚然如他所说,大魏是已经攻入了建康,掌握了梁国北部的大部分领土,但是不要忘了,在长江以南梁国还有大量的土地不在他们的掌控中,这些土地或是已被各州守军将领占有,或是一些还存活的宗室的封地,他这样不管不顾杀了这么多人是很不利他们接下来的进军的。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一支行事残暴的军队如何能受到百姓的欢迎?
武力攻占只是一时,能长久的占有一片土地唯有赢得民心。
李玄朔心内起了忧虑,梁国宗室中不乏有仁义之人极受百姓爱戴,皇兄现在把他们都杀了这可是很不利他们的名声的。
李玄朔想起父皇传来的密旨,眼神幽暗了几分,父皇给他下了两条命令,第一条安抚建康的百姓,第二条保住萧岳的性命并劝降他。
可看到皇兄现在的所作所为,李玄朔心里有了危险的感觉。
他如此嗜杀,萧岳不会也......
“皇兄,武陵王萧岳在梁国素有贤名深受百姓爱戴,你不会连他也杀了吧?”
“我没杀他。”
李玄朔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这口气松的太早了,李兴业接下来一句话才是令人一颤。
“不过我让他自尽了。”
什么?!!
李玄朔眼神一凛,质问他道:“萧岳是一位贤臣,父皇很是欣赏他也曾多次赞扬过他,在你出征以前父皇应该告诉过你萧岳不能杀,父皇对萧岳有惜才之心,你为什么还是让他死了?”
李兴业轻描淡写道:“我给他两个选择,要么投降我大魏要么死,他宁死也不降那我只能让他死了,不过看在他是一位贤臣的份上我让他自尽也算是给他留了一份尊严。”
李玄朔眼神冰冷,看向李兴业的目光中也带了几分厉色,他总是这样,心中只有杀戮而无其他,袖中的拳头握紧,李玄朔微微有了怒意。
李兴业嘲讽一笑,“你这是什么眼神?你是觉得我如此杀戮会不利于我大魏接下来的进军吧?”
李兴业从案几前走过来,看着李玄朔的眼神中笑意消失,变得寒凉,“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此前攻打燕国就是因为你们这些人拦着我不让我杀他们,所以现在才会有那么多燕国余孽四处流窜隐藏在暗中给我大魏造成了威胁,所以这次攻入建康我绝对不能再心慈手软了。”
李兴业将手放在李玄朔的肩膀上,他暗暗施压,眼中危险之色流露,“皇弟,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纵使敌人中有身负盛名之人,但我也只能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他摁住李玄朔的肩膀,力道比之前更重,又道:“不过这些都不是你该考虑的了,皇弟为人低调此前从未在朝中展露什么头角,我知父皇信任皇弟让你潜入梁国对你委以重任,但也只是如此了,毕竟如今我是伐梁主帅,而你......似乎并没有什么职务。”
说着,李兴业又笑起来,眼中的神色多了些漫不经心,好似他在与他闲聊什么。
他这话说得不经意,但却隐含威胁,仿若出鞘的利剑散发着寒冷光芒逼向李玄朔。
李玄朔唇角微勾,他轻笑出声,眼中原本的寒冷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将李兴业摁在他肩膀上的手轻轻放下,温声道:“皇兄说的是,我一直都明白的。”
闻言,李兴业笑道:“你明白就好。”
一瞬间,他们又恢复了“兄友弟恭”。
李兴业笑了,李玄朔也笑了,只是他们双方的笑意都未达眼底。
李玄朔心道,他这位皇兄刚愎自用,看来无论他有什么谋划都不适宜与他说了,如今萧岳已死,他只能尽全力去安抚建康的百姓了。
待安抚完建康的百姓他便返回洛阳,剩下的伐梁之事与他再无关系。
只是,皇兄他如此行事恐怕会在接下来的进军中遭遇长江以南梁国剩余势力的拼死顽抗的。
退出宣正殿之时李玄朔回头深深看了一眼李兴业。
这一眼,满含深意。
李兴业看着李玄朔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眸微眯,他似乎小瞧了他这位皇弟,以前他默默无闻他也从未注意过他,只是如今看来他这位皇弟也不简单啊。
说的也是,独自一人潜入梁国多时,不仅藏得极深从未被发现,还探听到了梁国不少军政要务并且策划了许多事件。
如果他不是城府极深恐怕也做不到这些。
或许,他该正视些他了。
李兴业的眼眸沉了下来。
这时,他的亲卫唐明走进来,他对李兴业行了一礼,道:“殿下,属下遍寻梁国后宫都无谢贵妃的踪迹。”
先前在宣正殿的后殿看到了那幅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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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难猜到,能被挂在宣正殿里的画像,画中人一定不是寻常人。
似乎除了那位宠冠六宫事迹已经名满天下的谢贵妃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画中的人的确是一个美人,仙姿佚貌,韶颜惊华,李兴业在看到她时短暂失神,心中又想起了先前从唐明那里听到的关于她的传言。
传说她是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她是天下少有的美人,梁帝萧悯曾罔顾礼法在前朝大殿上为她举行了册封典礼......
她的传奇事件还有很多,一国帝王为了她不管不顾,花尽心思只为讨得她欢心,换她一个笑。
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女人吗?
李兴业那时心里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他突然想见她一面,看看她是否真如传说中的那样。
她究竟有什么魅力?
她长得真的很美丽吗,是天下少有的那种美丽吗?
外在的传说总能给一个本就美丽的女子增加不少的传奇色彩,更何况这些传说很大可能都是真的。
因为李兴业亲耳所闻梁帝萧悯死前的最后一句话便是放过她。
是什么令一位帝王挖空心思只为博她一笑,又是什么能令一位亡国之君临死前对她最为牵挂?
想来梁帝见惯天下佳丽,为何独独她能令他念念不忘?
她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
生平第一次,李兴业对一个女人产生了好奇。
他想看看她,看看她是否真的是一位绝代佳人,美丽到可以令人见过一次就难以忘怀。
若真如此,她可真是一个红颜祸水。
魏国重礼法,即便是再美丽的女人也不能越过礼法,宫廷规矩妃嫔教化,一一必遵循礼制。
这位贵妃谢氏若放在他们魏国,那可真真是一位祸国妖妃了。
好奇使然,李兴业命唐明带人去找到这位谢贵妃,将她带到自己眼前。
在没有亲眼见到她之前,李兴业心内一直觉着那些传言有些过了,虽然很大可能是真的,但还是有些夸张了。
他是想见到她的,只可惜唐明没有找到她。
心底略微有一丝怅然若失,难得他对一个女人产生了想见她一面的兴趣,只可惜没有找到她。
不过这种略微的失落仅仅只有一瞬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在李兴业心中他对她的兴趣也不过是只有一点。
一个女人罢了,见不到就见不到,或许她根本就不像传言中的那样绝色。
这个世界从不缺少名不副实的人,也许那位谢贵妃就是其中一位。
朝唐明摆了摆手示意他知道了让他退下,此事告一段落。
他现在该想的应该是接下来的伐梁事宜,而不是一个女人。
她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
只是为什么心底有一种隐隐的遗憾?
或许只是因为关于她的传言被传得神之又神吧。
压下那微微异样的情绪,李兴业不再想她,他将自己的心思又重新放回到正事上。
李兴业眼中晦暗,此次伐梁牵扯甚广,他必须早日结束战事快些回到洛阳,有些事,拖得越久局势越混乱。
58. 他很担忧她
烽火狼烟,建康失守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这使得梁国原本就混乱的局势越发动荡了。
蜀国趁势由益州直入,又接连攻下梁国西面数座城池,听闻都城建康已破梁帝已死,早些时候还算安分的各州刺史与将领也有不少人起了异心。
昔年梁国太祖皇帝曾为前朝江东一太守,趁前朝末年天下大乱占据江东举兵起事,终成一代开国之君建立大业,既然梁太祖当年可以为什么他们现在不可以?
于是乎,群龙无首,个别有野心的刺史或是将军在这个时候也想学着当年梁太祖的事迹来个建立大业,他们几乎是在得到这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举兵起事了,不过举兵起事的名号自是不能将他们的野心全然展露,魏军的所作所为刚好给了他们借口。
魏军攻破建康,梁帝已死,一时间,各地纷纷响起了“驱除敌寇,为先主报仇”的口号。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充满野心,明面上是打着为梁帝报仇的旗号暗地里实际上是为了师出有名给自己找个发兵举事的由头,也有一些人是真的为了驱除魏人收复河山,以报萧氏的知遇之恩。
这样的人还不少,毕竟曾经太宗皇帝礼贤下士厚待臣子,虽然继位的萧悯昏庸无道听信小人谗言,但很多人还是念着先帝的好的,士为知己者死,择木之禽幸遇明主,为报答太宗皇帝的知遇之恩他们当在此时反抗魏国,更何况李兴业行事残暴,一入建康就处死了许多人,若现在不拼死抵抗等到魏军继续南下只怕他们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总之,在这愈演愈烈的混乱局势中,无论各地的刺史将军亦或者是在封地的宗室们心内有何想法出于什么目的,都不约而同地准备扩军调兵与魏军抗衡。
李兴业在建康城内大行杀戮之事,许多萧家宗室都死在了他的剑下,但并非所有的萧家宗室都湮灭在了这场劫难之中,毕竟宗室之中不是所有的人都在建康,一些待在封地上的宗室倒是逃过了一劫。
比如说,衡阳王萧淮。
当听到这一消息时,萧淮仿若坠入寒冷的冰窖,他心内悲愤交加,既是悲痛又是愤恨。
他的父兄,他的亲友,那些曾经与他一同长大情同手足的族中兄弟们,皆一一惨死于魏军的刀下。
明明阳光正好,今日温暖和煦,可坐在案几之前的萧淮却觉得眼前一片灰暗,那从窗子透进来的光线照射到了案几上的书信,白纸黑字上写得清清楚楚,其中的内容是能让人看了之后两眼又是一黑几近晕厥的存在。
那封书信是不久前才传来的最新消息,萧淮看完之后重重一拍案几,随后又握紧拳头,眼中的恨意浓烈到无以复加。
“李兴业,我与你势不两立!!!”
李兴业一入建康便对城里的萧家宗室展开屠杀,他的父王与三位兄长均已命丧黄泉不在人世了。
萧淮眼眶微红,他死死看着手中的那封信件,恨意使然他的手不受控制的攥紧,那信件很快就变得皱成一团。
想不到上次他离开建康别过父王竟是见他的最后一面,从今以后他们天人永隔死生不复相见!
还有他的三位兄长,他们一母同胞,母妃去世得早,父王又时常忙于政事顾不上他,他幼时一直是三位兄长在照料他,而现在,他这血浓于水的三位兄长也死在了李兴业的手里。
萧淮心里恨啊,那种骨肉至亲生离死别的痛苦令他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李兴业!
萧淮眼眸染上猩红之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杀兄之仇同样不共戴天,他要李兴业血债血偿,他要魏人血债血偿!!!
按捺下心中遏制不住的无尽杀意,萧淮开始冷静地思考,他要发兵举事,联合长江以南手中还有兵马的将领共同抗击魏军。
他封地上的兵马不多,只有数千人,这么少的人无法达到目的,现在除了招兵买马,最快能建立起一支讨伐大军的办法就是与他人联络了。
萧淮眼眸渐渐平静,思绪蔓延,魏军势重,而他们过于分散,为今之计只有将各地还残存的人马集结起来才能有效抵御继续南下的魏军。
如今先作抵抗,遏制住魏军进军的步伐,待抗衡相持,再慢慢向建康行动。
萧淮眼中闪过悲痛,他的父兄惨死于建康,或许至今还未有人为他们收尸,他们的尸体被随便扔在一个寂静的角落。
他要回到建康,他要为父兄收尸。
说起建康,传回来的消息无一不是在说着魏军的恶劣,说着李兴业行事残暴。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他们攻入大梁的皇宫,杀了大梁的皇帝,难道就此为止了吗?
不,不会的,他们不会停止他们的恶行,古往今来,国破家亡又有多少人会放过皇宫中的人,尤其是,女人。
前车之鉴,数百年间朝代更迭,宫廷中的女子何其可怜,历史记载中从不缺乏她们被人掳掠的影子,或是苟延残喘留下一条命但余生都困顿在敌人的压迫之下,或是肆意玩弄被当做玩物一样宣泄着他们的怒火。
世道艰难,女子更艰难,在这乱世之中,身如浮萍,护卫她们的安身之所没有了,她们该何去何从?那些兵戎相见的敌军又会如何对待她们?
新的忧虑产生了,那是一种仿若珍爱之物被人毁害的感觉。
萧淮痛心疾首,她还在建康啊!
魏军已然攻入皇宫,等待着她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萧淮不知道,他也不想去知道,因为一旦他想到那个可能他就心痛到无以言说。
玉真,你还活着吗?
生死未卜,他心里涌现出若干种可能。
城破之时,一个女子还是一个极为貌美的女子会面临着什么这不难想象,尤其攻入建康的李兴业还是如此行事恶劣。
对于她的担忧宛如海浪连绵,一阵接一阵,萧淮颤抖着用手在案几上支撑住他快要倒下的身体。
那是他离开建康之时依依不舍的女子,那是他离开建康之时就决定将她放在心上永生永世的女子,那是他日思夜想牵挂不已只盼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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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她重逢再次相见的女子。
她会怎么样?
她还好吗?
魏军会不会对她做很可怕的事?
一想到这些萧淮便心痛到窒息,仿若被凌迟一般,他的心脏传来尖锐的疼痛。
她是那样美好的女子,如同高山上的云雾,他惦念着她,他想着她,他时时刻刻期待着终有一日能再看到她,然而建康城破的消息却犹如晴天霹雳,狠狠给了他一击。
这一天,是萧淮最为悲痛的一天,就在这一天他收到了父兄的死讯,也同时产生了他最心爱的女子可能不在人世的想法。
他还能再见到她吗?
萧淮颤巍巍起身,他眼中一抹痛色流露,但愿她还活着。
事到如今,他唯一的祈求便是她活着。
只要她还活着,终有一天他还会找到她。
或许她还在建康。
萧淮眼中神色微定,一抹期冀油然而生,她一定还活着,她在建康,她在建康等着他去救她!
对,一定是这样。
拿起那封已经被他攥得皱成一团的书信,萧淮再一次看起里面的内容,虽然那些文字仍旧令他心痛,但细细看来,其中并没有写到魏军对后宫女子展开杀戮。
也是,但凡有一点道义都不会伤害女子。
结果不能确定,但他总是会抱着他所希望的那样去看待。
萧淮的眼神渐渐凛冽,父兄的仇,他会报,而她,他也要去找到她。
若她遭遇不幸之事,他将会把魏军带给她的痛苦数以千计的返还回去。
......
李玄朔这几日一直在建康城中安抚百姓,所幸先前李兴业的杀戮只针对了萧家宗室和皇亲国戚,并未对手无寸铁的百姓下手,如此安抚起来虽然困难但也不至于无从下手。
开仓放粮,又三令五申不许魏军侵扰百姓,四处整顿,修复先前因为攻城被损毁的百姓的房屋,有父皇的诏令在,李玄朔这些日子的行动也算十分方便,调动人马也没有遭遇阻拦。
李兴业为了斩草除根防止萧家宗室之后作乱对他们进行了屠杀,李玄朔很不赞成他这样,但事已至此他再想劝阻也已经晚了,若再和他说只怕又会和他起了冲突,无可奈何也只能这样了。
毕竟他现在最要紧的是赶快回到洛阳。
李玄朔心内微叹,皇兄他还是过于急躁了,只怕接下来的行军会十分困难。
有些时候,杀戮是可以解决一些认为是麻烦的事情,但更多的是有可能会带来新的杀戮,杀戮不止,新的杀戮便会产生。
血海深仇,那些流落在外的宗室是不会放下的。
并非没有杀戮便不会有他们的反抗,只是这毕竟会招致天下人反感的残暴名声会在无形之中给他带上了枷锁,本就算是敌国,如今更是非仁义之师残暴的敌国。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快速的处理完这些事宜,李玄朔踏上了回到洛阳的路途。
那里,有一个人在等他。
59. 三书六礼
绿树成荫,那迎着耀眼阳光的垂柳静静摆动,又是一个夏日,吹来的风中夹杂着淡淡的燥热,蝉鸣声阵阵,忽远忽近。
谢玉真倚在湖畔凉亭中眼眸微微低垂,她看着底下水波荡漾,清浅的痕迹泛了一圈又一圈。
似乎一年前的某一个夏日也是如此,她坐在凉亭中,心中思绪不断,只不过那时是在梁国,而现在是在魏国的冯翊王府中。
或许是地理位置,又或许是这座王府主人的喜好,在魏国的冯翊王府中没有那开满一整个池塘的荷花,有的只是如同一面镜子的湖水,与记忆中她在梁国时那种粉白粉白的颜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无事的时候她总喜欢坐在临着池水的凉亭中,斜倚在那里,静静低头看着入目所及的波痕,一阵又一阵,一圈又一圈,仿佛那样就能寻求她内心中的平静。
似乎也是在这样的时候她才能细细思考,想着她的以后。
风从湖面上吹过,带来了一丝清凉的感觉,短暂的一瞬间,她身边的炎热也被这风的清凉给吹散不少,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喜欢待在湖畔凉亭中的原因之一吧。
谢玉真缓缓闭上双眼,她耳中传来风拂过的声音,水流动的声音,还有那绿树间蝉鸣叫的声音,此时此刻,宁静平和的气氛悠悠飘扬,一人一凉亭,碧波荡漾,静默和谐,宛如画中景。
李玄朔回来之时就是看到这样一幅画面。
她窈窕的身姿斜倚在那里,如玉的脸庞泛着莹润的光泽,眼眸轻闭,微风吹拂着她鬓边的发丝,缕缕飘然,映衬着她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安然祥和之意,舒心的感觉在她身上流露。
李玄朔浅棕色的眸子里浮现出柔和,看着她的身影他心弦微动,他终于回来了。
处理完建康的事情之后几乎是第一时间他就迫不及待地赶了回来,一路上归心似箭,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期待着回到洛阳。
洛阳还是那个洛阳,只不过,这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当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往日的那种担忧,那种期盼,那种无时无刻不想与她在一起的心思终于得到了解决。
听风吹过,看云飘过,她近在咫尺,那恬淡的模样令他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他的眼中温情脉脉。
这只是开始,往后他们会地久天长的。
玉真,从今以后没有人再能将我们分开,他这样想着,看向她的目光越发缱绻。
谢玉真并未睡着,她只是闭目小憩,没多久就感受到了有人在看她,那人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绵延无尽将她整个人笼罩。
她睁开眼睛,顺着拿到目光看去,当看到来人是李玄朔时,她面露欣喜之色。
“你终于回来了。”
李玄朔轻笑,“是啊,我终于回来了。”
这一句话中仿佛蕴含着他的期待,他一直都期盼着回来,现下终于得偿所愿了。
谢玉真其实也没有比李玄朔早到洛阳几天,她坐着马车从建康离开,一路上先是马车走山路,而后倒水路,接下来又是坐上马车向洛阳进发,马车拉着辎重走不快,她舟车劳顿行路途中还遇上了几场大雨停留几天,最后走走停停才来到了洛阳,算算日子,她也就比李玄朔早到了三天。
李玄朔骑马快行,倒是比她想象的速度快了很多。
谢玉真从凉亭中走出来,她笑着道:“冯翊王殿下回来不应该先去进宫朝拜你的父皇吗,怎么现在没去反而先回了王府?”
李玄朔道:“按规矩来说是该先去朝见父皇的,但一路上风尘仆仆,我便想着先回府邸换身衣裳再进宫。”
李玄朔敛了敛眸中的情绪,他袖中的手微微收紧,其实他先回来这里是因为想见她。
一路上他想见她的想法无以复止,他无时无刻不在期盼着能与她相见。
父皇可以稍后去朝见,但他必须现在就见到她。
“玉真,住在这里还习惯吗?”
想起玉真曾为梁国贵妃,荣华富贵锦衣玉食她从不缺少,以前她生活在梁国的皇宫,所住的地方珠宫贝阙琼林绮丽,他这府邸虽然也算是不错,但与梁国的皇宫还是无法比拟的。
李玄朔心内出现歉意,还是委屈玉真了,她义无反顾的与他离开,而他却没能给她更好的生活。
谢玉真听到他问她习不习惯,便道:“习惯的,其实你这王府很不错的,虽然只住了短短三日,但我还是发觉这里有些地方很是雅致,看得出来你是有一番心思的。”
她停顿片刻,眼中出现揶揄的神色,打趣道:“冯翊王殿下,如今你回来了,我也该走了,日后你这冯翊王府的大门可要常为我打开着呀,若是以后我有事相求登门拜访你莫要忘了我们今日的情分。”
“什么?你要走!”
谢玉真点了点头,道:“毕竟我的身份有些特殊,我若继续待在你这里岂不是给你添了麻烦,更何况男女有别,魏国不是最重礼法了吗,我也不适合留在这里了。”
“放心吧。”谢玉真笑了笑,又道:“我会给自己找到一个妥善之处的,等我安定好了说不定以后还会再来找你呢。”
她都想好了,给自己在洛阳中寻一处大宅子,然后躺平,偶尔出门游玩,乐得自在,若不小心又卷入到原书中的某段剧情,那就来寻求李玄朔的帮助,若没有,那就做个吃瓜群众看着别人走剧情吧。
李玄朔听到她要走,当即急切地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是不是我这里住得不合心意?”
她不明白为何她一说要走他便着急起来,但又怕他以为她是觉着他的府邸不好才要离开,谢玉真赶紧解释道:“没有不合心意,我都说了嘛,我现在不适合继续住在你的府邸了,至于要去哪里,我还是会在洛阳的,这几天我正在找合适的宅子。”
听她说还会继续留在洛阳,李玄朔的心稍稍安了下来。
不过,她说她现在不适合继续留在他的府邸,李玄朔思绪不断,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眼眸中又浮现笑意。
也对,按照大魏的礼法,未婚男女确实是不适合现在住在一起的,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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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与她正式成婚,在婚前若他们继续同住一处的确于礼不合。
让她继续住在他的府邸中是对她的不尊重,他应该按照礼法行事,三书六礼,择吉日迎她入门,当然,在此之前应先禀告父皇,依皇室礼仪下聘。
李玄朔看向她的眼神越发柔和,他温声道:“对不起,是我唐突了玉真,按照礼法你我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同住一处,我应为你另找寻住处,待我禀明父皇,三书六礼择吉日你我成婚,如此才算合乎规矩,我此前还是考虑得不周全,并非是有意不尊重你。”
什么?!!
与他成婚?
他还要禀明他父皇三书六礼?
谢玉真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她什么时候说要与他成婚了,这么突然的吗?
谢玉真还真是被他这话给震惊到了,她愣在原地,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本想问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但看着他的眼神越发深沉,其中的情意浓厚,那是她第一次看他如此毫不掩饰他自己的情绪,她还是没有脱口而出问他。
她心里思忖,以往那个克制隐忍鲜少对她流露情绪的李玄朔怎么今日一改往日作风了,他真的是一点也不遮掩,直接就说出了要与她成婚的想法。
细细想来,她回忆着以前与李玄朔见面时的场景,一开始很正常的,后来......也算是正常吧,再后来......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李玄朔有了一点点的不对劲?
谢玉真想不起来,她脑中的记忆太驳杂了,一时间她也无法从里面翻找出有关李玄朔从何时起变化的记忆,只是模模糊糊间,似乎有几次她隐约察觉到了他有些莫名其妙的话。
当时没多少想法,现在却觉着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好像有点能和他现在的想法对应上了。
他想与她成婚。
看着他清俊的面容,那浅棕色的眼眸中蕴含着炽热的情感,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上,流连忘返,温柔缱绻,谢玉真心内叹了一口气,这叫什么事啊。
她抬眸,正好对上了他灼灼的眼神,谢玉真心里一颤,她有些不敢应对,于是又低垂下眼眸,她心里暗道,可是她现在还不想成婚诶。
或许以后会,或许以后不会,人总是无法预料到自己之后的选择,但至少她现在的想法是还不打算成婚,毕竟才刚刚自由几天,她还没享受够呢。
她眼睫轻颤,语气中有几分对自己的叹息,她道:“玉真毕竟曾为梁国妃嫔,我这身份尴尬,若殿下禀明你的父皇要与我成婚,你的父皇恐怕不会同意的,甚至于他会生气。”
她说的是大实话,她这身份的确有些尴尬了,代入魏帝的视角,自己的儿子出去一趟回来以后非要娶一个敌国的妃嫔为妻,这不是脑子抽了是什么。
虽然李玄朔这个时候还不是很受魏帝的重视,他一直低调默默无闻,身份根本无法与他的几位皇兄相比,但他也是大魏堂堂正正的冯翊王啊,不管不顾非要娶她一个敌国妃嫔,这正常吗?
60. 他认定了她
“玉真,没有人能阻拦我们在一起的。”
李玄朔目光定定,眼中满是认真,“我早已在心中发过誓,今生必定会娶你为妻,纵使父皇不同意那又如何?我心如磐石,又岂是会因为父皇不同意就会更改?”
父皇同意,则皆大欢喜,父皇不同意那他便想尽办法让他同意,若到最后他还是不同意那便也不需要他的同意了,他堂堂八尺男儿,若连娶自己心爱之人都做不到那又有何面目身居于天地之间?
李玄朔的眸子暗了暗,他会让父皇同意的,他说过的,没有人能阻拦他们在一起。
他这般执拗的样子仿佛已经认定了她,今生不会再有改变,谢玉真怔了怔,似是没有想到他的想法竟是这样强烈。
略微怔忡,她红唇轻启,缓缓道:“可是你我还是不能成婚。”
“为什么?”
谢玉真看了他一眼,他浅棕色眼眸里微微有了急切的意味,她心内叹了一口气,他看起来是那样的执着。
“冯翊王殿下。”她正了正神色,语气中带有一丝严肃,仿佛接下来她要说什么郑重的事情,“与我成婚对你没有好处的,我曾为敌国妃嫔,魏国才刚攻入梁国没多久,大事未定,且如今魏国国内局势波谲云诡,你在这个时候提出来想与我成婚,别人只会认为你沉溺于儿女私情不顾大局不是一个可以担当大业的人,若你有雄心壮志,未来想做一番大事业,我的身份对你是很不利的。”
谢玉真知道李玄朔心中有丘壑,他未来定会一展宏图,可若在此时与她成婚,她的身份是帮不到他一点忙的,正好她现在也不想成婚多过几天自由日子,既然如此他们俩便不要在一起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不管别人的想法!”
他握住谢玉真的手,将她的手放置在自己心口出,他眼眸中一片炙热,那滚烫的眼神愈演愈烈,直直落在她的脸上,“别人的想法与我有何关系?”
“一个男人,若连婚姻之事首要考虑的都是别人的想法那他也太无能了,真正想要得到别人的尊重和支持应该靠的是建功立业,而不是寄托于婚姻是否能让别人满意。”
她的手被他摁在心口,谢玉真清晰地感受到了他的心跳,强劲有力,猛烈却又那样真实。
他看着她,眼神灼灼,此时此刻那双浅棕色的眸子里只有她一人。
“为什么一定要与我成婚呢?”
谢玉真面露疑惑,她现在的身份一无所有,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李玄朔不与她成婚想对她做些什么似乎对他来说也不用费多大力气,虽然以李玄朔的道德操守应该做不出这样的事,但她还是想问一问他。
与一个敌国妃嫔在一起和娶一个敌国妃嫔这两个区别可大了去了。
若他真的要娶她,她曾为梁国贵妃的身份以及他现在魏国冯翊王的身份,这样的两个人行嫁娶之事不会有点惊世骇俗吗?
至少对注重礼法的魏国来说是这样的。
在《江山帝王业》的原著中,魏国礼教森严,对于皇室的礼法要求极为严苛,若不符合规矩,轻则迎来魏帝一顿责骂,重则就以犯下重罪论处。
李玄朔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应该清楚,娶一个曾经当过敌国妃嫔的女子为王妃将会面临着什么。
等待着他的,将会是魏帝的否决和训斥,还有他的皇兄们以及满朝文武的不理解,他们不会明白他也不想明白他,只会觉着这位默默无闻的皇子刚算做了点实事就飘忽所以,为所欲为,简直不堪大用。
“玉真,今生今世若不能娶你为妻将会是我平生最大的遗憾,更何况......”他顿了顿,看向谢玉真的目光中满是郑重,“你孤身一人从数千里之外的梁国来到我魏国,在这里你举目无亲,孑然一身,若我连娶你都做不到又怎能让你在这里安身立命?”
“大丈夫行事当光明磊落,无愧于心,我连娶你给一个安稳的未来都无法做到又怎配称之大丈夫立足于天地之间?”
这一刻,在谢玉真的眼中他仿佛熠熠生辉,他是在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作出郑重的承诺,信为立身之本,他要娶她,这一点他永远也不会改变。
谢玉真有一瞬间的失神。
片刻,她低沉的声音悠悠响起,她问道:“即使娶我你会惹怒你的父皇你也要娶我吗?”
他目光正正,很是决绝没有一丝改变,“我要娶你。”
“即使我的身份并不清白,你很有可能会沦为魏国皇室的笑柄你也要娶我吗?”
他依旧是那句话,“我要娶你。”
“即使娶了我会给你带来无尽的麻烦,甚至于你的雄心壮志都无法实现你也要娶我吗?”
“我要娶你。”
还是那一句话,这一刻,谢玉真终是相信了他再也不会更改他的想法,她一一陈述利弊,然而他还是想要娶她。
或许,她无法打消他这个想法了。
不过那又如何呢?
她现在依旧不想成婚。
谢玉真静静看着他,他姿容如玉,眉眼间尽是英秀,丰神俊朗,伟岸神彻,他是魏国的冯翊王李玄朔,天潢贵胄,也是现在低调蛰伏将来会登上魏国帝位最终一统天下的李玄朔。
他以最诚挚的语言诉说着对她的承诺,无关权力地位,只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对她许下承诺。
有那么一瞬间,谢玉真有一点微微的心动。
但是,只有那一瞬间了。
经历的太多,穿书以后甚至多次有过生死危机,她早已经过了那个会因为别人几句话就感动得不能自已的年纪了。
虽然她现在也没有多大,但总是感觉自己在面临情感尤其是别人浓烈的情感之时有一点的老成,算不上是老僧入定那般,可也是淡定得很。
微微心动容易,彻底心动就难了。
毕竟,她总是那么快的就冷静下来。
叹了一口气,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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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真道:“你不再考虑考虑了吗?”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他看向谢玉真,道:“玉真,我知道你在忧心什么,我不会让你担心的事情发生的,我大魏虽然礼法森严,但也不是全然没有人情味,况且,你我这样的身份结合在我朝也是有过先例的。”
曾为敌国妃嫔、敌军将领的女人后来进入大魏后宫,大魏自立国以后皇室中也不乏这样例子,就比如他父皇的后妃们,不少曾经的身份也是那样,后来为皇妃,皇子的母亲。
甚至于,他的祖母,已经过世的贞敬皇后便是曾经一位敌军将领的妾侍,那时祖父还未建立大魏,南征北伐,于一场战役中剿灭那敌军将领,将祖母纳入后院。
谢玉真明白他的意思,她看过原著,也知道魏国后宫中有一些后妃曾经的身份是敌军将领的女人或是敌国妃嫔,与她类似,但魏国虽然有这样的例子,可这并不代表李玄朔可以顺利与她成婚,因为在此之前这样的例子大多都是以一个姬妾的身份来存在的。
他要娶她,恐怕魏帝不会同意,魏帝能容忍他可以多一个敌国妃嫔的姬妾,但不会容忍他三书六礼与一个敌国妃嫔成婚让她做王妃。
最大的先例便是他的祖母贞敬皇后,但那位贞敬皇后当年的例子也没有像他们这样。
在《江山帝王业》的原著中,李玄朔的祖母贞敬皇后曾是一位敌军将领的妾侍,那时他的祖父还是前朝魏国公,前朝大乱,他的祖父虽趁势起兵南征北战,但还没有称帝建立魏国,在一场战争中,他的祖父灭了那敌军将领,在那将领的后院中发现了他的祖母,他祖母生得貌美,便被他祖父纳入后院。
后来他祖父称帝,建立大魏,他祖母初为嫔,后升惠妃,先后诞下始平王李成肃与晋阳公主李成照,始平王李成肃便是如今的魏帝,李玄朔的父皇。
贞敬皇后是在如今的魏帝李成肃登基以后追封的,即使李成肃被立为太子之时,先帝顾忌着礼法也不肯立她为皇后,直到她去世了也不肯。
她是先帝妃嫔,魏帝李成肃生母,魏帝李成肃没有继位以前她是那后宫中的惠妃,魏帝登基以后她才是有了哀荣的贞敬皇后。
不得不说魏国的皇室是有些古板的,谢玉真想起她以前看到关于魏国皇室的那段描写就觉得他们是古板又苛刻,魏国的建立者李玄朔的祖父是前朝的魏国公,出自陇西李氏,世代簪缨,门阀士族规矩多,条条框框简直把人约束得不行,就比如那位贞敬皇后,明明是魏国先帝见她貌美才将她纳入后院,可得到她以后却又因为她曾经的身份对她很是苛刻,即使她的儿子已经被立为太子,却仍然小气地不肯追封她为皇后,觉着她为皇后不符合礼法。
不过这些与她没多大关系了,她现在的想法还是要继续劝说李玄朔一下,至少让他现在别提这个。
“殿下不是打算换一身衣裳进宫面见你的父皇吗?不如等你回来我们再说这件事。”
61. 魏帝李成肃
李玄朔看着她,心道,或许是他操之过急了,也罢,先去进宫面见父皇,待回来再与她说。
他点了点头,说道:“好。”
谢玉真松了一口气,他同意就好,刚才那短短的交谈中,她的心真的是一直悬着,无处安放。
与他对视,听他说着那样的话,她竟有一些无法冷静地思考,也无法想象接下来该如何做。
但还好,他并非是已经急切到了非要在此时得到她答案的人。
李玄朔眼眸中泛起温色,他又看了看她,略微几句,寥寥数语,他终是从她眼前离去。
简单洗沐,换了一身衣裳他便准备进宫去面见他的父皇了。
暂且将那微乱的心平复,他又恢复了往常那样。
从冯翊王府离开,他骑着马朝大魏皇宫的方向走去。
冯翊王府算是诸多王府中比较偏僻的了,它的位置距离大魏皇宫并不是很近,相反,有很长一段距离。
这与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别无二致。
按照大魏的规矩,非李姓者不可为王,非有功者不可为侯,皇室之中的李姓皇子们将会在十余岁之时封王,具体的年龄要看皇帝的想法,有的人或许因为极其受到皇帝的宠爱,他将会在十一二岁的时候被封王,封地也是富庶之地,而有的人,他的父皇并不是会经常能想起他来,在他十六七岁的时候给他封王,随便选一处封地也是很有可能的。
李玄朔目前介于这两者之间,虽然他在魏国的朝堂中此前一直默默无闻很是低调,似乎魏帝也没有特别的重视他,一直没有在朝堂中对他委派什么重要的职务,但若魏帝真的如表现出来的那样对他全然没有一点的看重,好像也不太可能会让他潜入梁国,向他传达一个又一个重要的指令。
孤身潜入梁国,隐藏自己的身份,探听敌国的军政要闻,有时还会接收到魏帝的各种命令,他不仅一直都深深地隐藏,还出色地完成了这些任务。
他的胆识与智谋可以说一句非同一般也毫不为过。
然而,在此前他一直低调,鲜少有人注意到魏国还有他这样一位皇子,他这冯翊王的封号似乎也是诸位兄弟中最不起眼的一位。
可为什么,偏就是他这样一个不算起眼的人被派去了梁国?
或许正是因为他的不起眼,他的默默无闻没有太多的人知道他,也或许是因为与他的其他兄弟比起来他算是可有可无的那一个,若非要魏帝在一众皇子或是亲近之人中选一个送去梁国,那他是那一个可以被选去直面危险的人。
毕竟,梁国可是敌国啊,普通的细作潜入梁国被发现都是死路一条,更何况是他这样身份不凡的人。
谢玉真不太明白魏帝为什么会让李玄朔潜入梁国,或者说,他为什么要让自己的儿子潜入梁国,如果只是为了探听消息,那么多派几个细作不也是一样的吗,身为他的儿子,魏国的皇子,李玄朔带着这样的身份潜入梁国天然就有一种危险存在。
也有可能,魏帝只是想让一个他信任的人去做这件事,并且他信任的这个人是一个有能力可以做好这件事的人。
李玄朔沉着冷静,足智多谋,他可以胜任,但魏帝知道他这样吗,他是因为知道他这样才会将他派去梁国的吗?
谢玉真不清楚,但她觉得,如果魏帝真的在乎李玄朔这个儿子,就不会让他去做这件事,毕竟这件事是那样的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丢掉性命,不过魏帝的儿子众多,李玄朔在其中好像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自古天家亲情难测,有些事实在过于隐秘,知道的太多不是一件好事。
谢玉真忽然有些明白在她穿书之前《江山帝王业》为什么是时下最火的权谋文了,因为这本书有很大的留白。
原著中有很多地方并未交代的十分清楚,它令人猜测,令人想象,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个人关于权谋的揣度并不相同。
就比如谢玉真,她在看到有关这部分的内容时,心里就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身为大魏冯翊王的李玄朔在潜入梁国之前就一直默默无闻,原著中没有直接写清,只是旁敲侧击可以推断出来,李玄朔与他的几位皇兄比起来应是不算得魏帝李成肃看重的,他既然是胸中有丘壑,心机深沉善于谋略,那为什么非要蛰伏到从梁国回来以后才在魏国的朝堂中展露头角?
他在此前真的是一直隐忍着什么都没有做吗?
《江山帝王业》的原著中他后期夺嫡时与几位皇兄不断争斗,他的皇兄皆不是等闲之辈,远的不说,单就说近来才率大军攻入梁国的彭城王李兴业,他战功赫赫,朝中追随者众多,且在魏国极有声望,然而彭城王李兴业还不算是魏国立储君毫无悬念的人选,魏帝李成肃还有几位皇子也是立下许多功劳,有善于吏治整顿朝堂的,还有治水有功深得民心的,更有甚者因母家身份不俗在朝中势力深厚的。
等等等等,这些人都是魏国为了储君之位争斗不休强有力的人选,每一个都不可小觑。
然而就是这样的人,每一个都那样厉害的人却最终都败给了李玄朔。
李玄朔究竟有什么样的能力?
他的军功无法与彭城王李兴业相比,他在朝中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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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深厚的势力,甚至于在他潜入梁国以前他都没有做出什么可以称之为大事的事情,至于魏帝的宠信,那就更不用说了,他向来都不是他父皇最喜欢的那一个皇子。
在魏帝的一众皇子中,他就像是一个隐形人一样。
然而就是这样的他,看着平平无奇最终却夺嫡成功,得到了那无数人梦寐以求的位置。
这很难不让人觉着他是一个城府极深,早就在暗中部署一切的人。
谢玉真看不透他。
罢了,暂且不去想这些,等他从皇宫中回来以后再与他说吧。
......
巍峨的宫墙透着厚重深沉,这里似乎比梁国的皇宫更加庄严肃穆,等级森严,所有人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地做着他们应做的事,宫女内侍们的脸上也尽是严肃。
这里便是魏国的皇宫。
李玄朔静立于太极殿外,他在等候着他父皇的宣召。
来之时听闻他父皇下了朝以后回来又想起有事,便让内侍去宣了几位重臣来这里一起商议。
李玄朔知道,他又要等一段时间了,毕竟他父皇商议起事情来时间是很久的。
一阵等待过后,他终于等到了宣他进殿的声音。
李玄朔踏入太极殿,这里已经有些昏暗了。
内侍刚刚燃起火烛,微弱的光亮将那昏暗的殿内照亮些许。
那上首的案几之外,薄薄的纱幔轻轻摇曳,阻挡了其后的身影。
隐约之间可以看到,那纱幔后有一人端坐,他一手拿着奏疏,一手轻放于案几上。
那是他的父皇,大魏的皇帝,李成肃。
李玄朔行了一礼,恭敬出声,“父皇。”
透过纱幔,依稀可见李成肃摆了摆手,看不见他的神色,他的声音中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平平淡淡,低沉的嗓音响起,“起来吧。”
“谢父皇。”
像是随口一问,他道:“梁国的事都已办妥了?”
李玄朔看了那纱幔后的影子一眼,道:“除了劝降萧岳一事,其余都已办妥,关于萧岳以及梁国的若干事宜,儿臣早些时候皆一一写到了奏疏中,此前已快马加鞭传给父皇。”
李成肃点了点头,“奏疏我已经看过了,关于梁国的一切我也都知道了。”
略微停顿,李成肃坐在上首不作任何言语,他似乎心中在想着什么事情,末了,又道:“玄朔,你潜入梁国探听梁国军事要闻,为我大魏谋划众多,于国是有大功在身的,过些时候朕要好好奖赏于你。”
李玄朔闻言,连连谦辞。
62. 立储风波(一)
寥寥数语,不紧不慢。
纱幔之下,他的目光似乎一直在手中的奏疏之上,偶尔出声询问,但语气中总是透着一种不经意。
他问,他答。
当说到伐梁事宜,不可避免的会提到李玄朔的五皇兄,彭城王李兴业。
李兴业在魏国皇子中的声望很高,他骁勇善战,功勋卓著,除了有一点残暴,每次战争结束之时总喜欢屠杀战俘以外似乎并没有其他算是比较严重的问题。
然而,仅凭这一点便已经算得上是不可忽视的严重问题了。
自古得道多助失道寡助,李兴业行事残暴若不能及时控制恐怕会有失民心,失去民心又怎能图谋天下?
李玄朔的眸色渐深,他看向那坐在纱幔后面的那道人影,眼中晦暗不明,他知道父皇一直有雄霸天下的志向,父皇高瞻远瞩,他不会不明白李兴业肆意屠杀战俘的后果,可他还是放任了。
明明大魏不缺良将,可为什么他总喜欢在攻打其他国家时任用李兴业这样一个嗜杀之人?
他知道任用李兴业的后果,他也知道那个后果对他的雄心壮志来说是很不利的,可他还是那样做了。
隔着纱幔,李成肃将手中的奏疏放下,他咳嗽了一声,低沉的声音缓缓说道:“你的皇兄实在是不该,那萧岳是一个贤德之人,就算是不能劝降于他也不应该杀了他。”
李成肃的声音很是平缓,语气不悲不喜,就好像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之事,他说的话好像是在指责李兴业行事不妥当,但语气中丝毫不显对李兴业的责备和不满。
这种平淡的感觉使人很难知道他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他真的是对李兴业有所不满还是只是随口一说?
李玄朔眸光微微变幻,其中似是暗流涌动,他道:“父皇见谅,皇兄战场厮杀实是艰辛,他总担心若不能斩草除根便会有余孽生乱不利于我大魏安定,许是如此才要了萧岳性命,皇兄所为虽是有些不仁但他皆是为了我大魏考虑,还请父皇念在他伐梁得胜立下大功,就不要再追究他这点小过失了。”
“说的也是。”李成肃又道:“你的皇兄确实是劳苦功高。”
这一句,似是感慨,又似乎是带了点叹息的意味。
但不管怎么说,他并没有透露出对李兴业的责怪。
李玄朔抬眸,他看着那道被纱幔阻挡的模糊身影,他隐隐约约有一种高深莫测,那道纱幔仿佛无形之中阻挡了别人对他心思的窥测。
果然,父皇一如从前。
不过,这样对李兴业来说真的好吗?
李玄朔眼底笼罩了一片暗色,如同乌云阴翳,一个战功赫赫在朝堂中名望极高的皇子,但同时也是背负着残暴名声的皇子,这样的他,对于大魏来说究竟算是什么呢?
诚然,父皇是很喜欢李兴业,给了他立下战功的机会,放任他的势力逐渐变大,但若父皇真的喜欢他,对他满意到了极点,又怎么会对于他屠杀战俘不加制止,仅仅是口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说教。
父皇他,好像更喜欢的是一位战功赫赫,但同时在民间名声不好的李兴业。
萧岳是梁国的贤臣极受梁国百姓爱戴,李兴业要了他的性命,这会令他本就算是残暴的名声更加不好,但......或许这正是父皇所希望的呢?
李玄朔看了那纱幔后的人影一眼,此时殿内忽有微风,纱幔轻轻拂动,那道人影仿佛也变得更加捉摸不透。
他不会不知道这样放任李兴业会让接下来的伐梁事宜更加艰难,肆意的屠杀萧家宗室尤其是其中有不少颇负贤名的人,梁国剩下的地方不会欢迎他们的,他们会遭到比以往更加猛烈的抵抗。
可是,如果说父皇他一开始的想法也并没有打算通过这一次战争就将梁国的全部国土都囊括进来呢?
大魏去年才灭了燕国,短时间内再灭掉一个国家不是很可行,军队长途跋涉,长距离长时间的作战不得间隙易于疲劳,后勤补给跟不上,以大魏目前的国本来看,一次性拿下长江以南所有领土是无法做到的。
只能先休养生息再徐徐图之。
况且此时蜀国也从西面入侵梁国,整个长江以南现下已经大乱。
乱则生变,如今隔岸观火才是最有利于他们的。
李玄朔心思纷繁,他眼中那个被纱幔阻挡看不清神色的人影渐渐清晰了起来,那一瞬间,他仿佛与他对视,他看着他的眼睛仿若陷入深潭。
潭水深深,深不见底,一如他的心思难以令人知晓。
或许,李兴业终会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继续南下,大魏军队裹足不前,相持许久,李兴业无奈只得回朝。
而这,在父皇的意料之中。
也是父皇所期待着的。
他心里知道这次大魏最多能打到哪里,也知道再往南的土地鞭长莫及即便大魏现在攻占但日后也无法守住。
他什么都知道的。
李成肃默不作声,他又拿起了案几上的奏疏,良久,这殿里有一种静谧中透着诡谲的气氛,缓缓流淌,宛若平静的海面底下暗潮汹涌,潜藏着无数未知。
“朕有些乏了,你退下吧。”
“是,父皇。”
恭敬地行了一礼,李玄朔慢慢退下。
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太极殿内更加寂静。
内侍低着头进来,他小心翼翼给殿内的香炉中添上了檀香。
青烟袅袅,檀香的味道在这寂静的殿中清晰可闻,那缓缓升起的缕缕烟气,映衬着那道纱幔越□□缈。
轻纱幔布,背后的人影依稀,朦胧之间他叹了一口气。
李成肃看着手中那封奏疏,其上尽是对于彭城王李兴业近来所为的奏报。
李兴业,他又在杀人了。
无休止的杀人。
除女人和没有车轮子高的小孩以外,一切有可能对他造成威胁的人都被他杀了。
萧家宗室、梁国以往的皇亲国戚和不肯投降的大臣,对他抵抗猛烈的刺史和军中将领......
李成肃眼中的神色变得幽深,他有些怀疑他之前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兴业他......
唉。
他还是低估了他的嗜杀。
若他再这样杀戮下去,只怕会超出他的预期......
李成肃抬眸,穿过纱幔,他望着李玄朔消失的地方略微失神。
他倒是有些小看他这个儿子了。
在此之前一直低调蛰伏,如今归来,他会不会令大魏本就混乱的局势更加波谲云诡?
或许吧。
不过,这也很难说,毕竟他们所有人的心思都不简单。
想起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李成肃又叹息一声。
储位之争,他们已经不满足于私底下而是要放在明面上了。
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众说纷纭各抒己见的一幕来。
“陛下,储君未定,国本不稳,当早立储君以安我大魏社稷。”
那是司徒杨钺,年逾古稀头发斑白的他一直都操心着册立储君之事,早些时候就不止一次上疏,但李成肃总是批复容后再议,可这一次,他却无法直接置之不理了。
“诸位爱卿有何高见?”
依旧是杨钺,作为司徒,他总是把礼法规矩看得格外重要,“陛下,自古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如今立储,当首要考虑嫡出。”
按照大魏礼法规矩,的确是以嫡为重,这本该毫无悬念的,但问题就出在李成肃他没有嫡子。
不,应该说他以前有嫡子而现在没有嫡子了。
坐在龙椅上的李成肃想起他那英年早逝的嫡长子,心内叹息渐起,他寄予厚望的孩子啊。
李成肃眼眸中出现不悦的神色,看向杨钺的目光也变得不善了起来,他明知他的嫡长子英年早逝还提他,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仅勾起了他的伤心事还冒犯了他那早已逝去的孩子。
“杨钺,你明知章献太子英年早逝,现在立储还敢提他,你是蓄意让朕心里难过吗?”
他与皇后唯有一子,既是他的长子又是他的嫡子,他对他自小悉心教导寄予厚望,若他还在,储君之位毫无悬念当是给他。
只可惜他早早的去了,在他打算册立他为太子之前。
那时骤然得知噩耗,李成肃心痛得无以言说,没能册立他为太子是他一大憾事,于是在他逝世后追封他为章献太子。
温克令仪曰章,惠而内德曰献,章献太子李延绍,李成肃的嫡长子,也是他的爱子。
他的嫡长子,他寄予厚望的儿子,也是他最为喜爱的儿子,不仅年纪轻轻的就已经逝去,还是那样凄惨的逝去,死前痛苦异常,惨绝人寰。
回忆起延绍逝去时那凄厉的模样,李成肃心里更是一阵悲痛。
那是他心底不能提起的痛,仿佛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淋漓,只要一提起他的名字他就会无比痛苦。
好不容易这么些年他慢慢淡忘,现在杨钺又提起他,就好像是已经好了的伤疤再一次被人揭起。
杨钺并未对李成肃的不悦有什么反应,他解释道:“陛下,臣自然是知道章献太子英年早逝,所以此次立储臣所说之人也并非是章献太子。”
“不是章献太子?那是谁?”
杨钺道:“章献太子之子,太原王李元琛。”
杨钺的声音并不大,但在大殿上的所有人都清晰地听到了他所说的名字。
太原王李元琛,众人心中浮现出他的名字。
李成肃心道,真是久违了的一个名字。
自从延绍逝去,连带着元琛他都不敢过多关注,唯恐一听到他的名字便想起可怜的延绍。
宫中之人知道他的想法,便也不敢主动在他面前提起,只有他得闲时偶尔去皇后那里问上几句,除此之外他再不敢多做些什么。
赏赐不断,又早早的给他封了王,念着他是延绍唯一的儿子,延绍逝去时他尚在襁褓,着实可怜,起初他便也对他多了几分怜惜,只可惜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越来越像延绍了,看着他与延绍极为相似的脸他竟也产生了惧意。
每次一看到他,他总能想起延绍来,想起延绍幼时的模样,想起延绍叫他父皇的样子,想起延绍看向他时眼中的孺慕之情。
元琛幼时他有时还会去看他,但后来他慢慢长大,他竟是再也不敢去看他。
只因为,一看到他便会想起延绍去世时的模样。
李成肃眼中的神色变得复杂了起来,他眸光微沉,其中似乎多了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底下众臣见他不说话,沉默着但眼中神色复杂,便知他又是想起了章献太子以前的事情。
众臣心里都不由得感叹了起来,说起章献太子,那还真是可惜,道一声天妒英才也毫不为过。
章献太子是陛下的嫡长子,陛下还未御极只是始平王之时他便出生了,陛下亲自教导他,极为爱重。
大抵是亲力亲为的教导,又加之他是皇后所出于礼法上身份本就不凡,陛下在一众子嗣中最为喜爱他,早有立他为太子之意。
这本该是顺理成章的事,他是皇后之子,陛下的嫡长子,魏国重礼法,合该由他继承大统,这是众望所归。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就在陛下打算立他为太子的前夕,他出了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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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天,章献太子到郊外打猎,他骑着马追逐猎物,深入密林。
怕人多惊扰了猎物,又加之章献太子武艺高超弓马娴熟觉着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便甩开了侍卫独自一人前往。
林子里,章献太子弯弓射箭,他箭法很好,平日里也极为喜爱打猎,闲来无事之时总会出来狩猎。
然而,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天他出了意外。
纵马驰骋之时不慎坠马,飞奔着的马儿速度极快,在这种速度之下他猛然坠马,当场就被摔断了腿。
若仅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个时候林子里出来了野兽。
雪上加霜,祸不单行,来的野兽还是一头凶猛的黑熊。
黑熊面目狰狞,他扑向章献太子,纵使章献太子武艺高强可现在他被摔断了腿也只能是空有一身武艺却施展不出。
他将侍卫甩开,现在又摔断了腿,只能这样面对黑熊。
一头黑熊,就算是一个四肢健全的成年精壮男子独自面对他都是很危险,更何况是现在摔断了腿的章献太子。
不出意外的,他出了意外,而且是很大的意外。
熊咬人总爱从人的脸开始咬,等侍卫们找到章献太子时,他的脸都被黑熊给咬烂了。
奄奄一息,说了还没两句话的章献太子就这样去了。
章献太子的尸体被抬回来之时那怎叫一个惨字了得,太子妃与他成婚不过两年,如今正是你侬我侬夫妻两个感情好得不得了,如今一见她那恩爱的丈夫变成这般模样,太子妃当场就昏了过去。
闻讯赶来的皇后娘娘一见他那已经看不出来样子的脸也是当场就昏了过去。
其后来到的李成肃,看到章献太子已经是血肉模糊的脸,虽说没有昏过去,但也是大受打击。
于是,李成肃就这样失去了他最为爱重的嫡长子李延绍。
那件事是他心中永久的痛,是他最为痛心之事。
如今过去多年,但只要一想起来与延绍有关的事情,他还是不可避免的悲痛。
“陛下,太原王李元琛乃是章献太子与太子妃之子,若章献太子还在世,太原王就是我大魏名正言顺的皇太孙,所以如今立储,老臣认为太原王是首当其冲的人选。”
杨钺看向上首坐在龙椅上的李成肃,他一向维护正统,从礼法上来讲太原王李元琛应该是最适合为储君之人。
杨钺的谏言不无道理,他这些话引起了不少人的附和。
“是啊,陛下,臣也认为应当立太原王为我大魏的储君。”
“陛下,臣附议。”
“臣也附议。”
李成肃没有言语,他沉默半晌,似乎心中想法颇多。
的确,若延绍还在元琛大魏未来储君的地位确定无疑,但问题是现在延绍已经不在了,并且去世多年。
而且以元琛的年龄来看,他现在被立为储君还为时尚早。
不出所料,不消片刻便有人来反对杨钺的观点。
这人乃是侍中黄莘。
“陛下,太原王的身份立为储君无可厚非,但他现下不过十二岁,若此时立他为储君,太原王能否担当起储君的重任?”
杨钺听闻有人质疑立太原王李元琛为储君,当下看过去,皱眉道:“我大魏重礼法,章献太子乃是陛下的嫡长子,太原王又是章献太子的嫡长子,陛下的嫡长孙,身份贵重,有何不可立为储君?”
黄莘微微一笑,道:“司徒大人,我并不是说太原王的身份不贵重,只是他毕竟年纪尚轻,如今我大魏内忧外患,年仅十二岁的太原王真的能帮助我大魏做些什么吗,储君之位,并非儿戏。”
杨钺看了他一眼,眼中出现不赞成,“陛下春秋鼎盛,太原王立为储君陛下可将他放于身边教导,且朝中不乏贤臣,在贤臣的辅佐之下,太原王定能妥善处理朝政,可以胜任储君的。”
此言一出,又有不少人附和。
大魏自建国之初就定下礼法规矩大于天的准则,一句“自古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就足以令不少的人赞同了。
但并非所有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或因为利益,或因为这件事最终还没有定下来,或因为各种各样的考虑,并非所有的考虑都能用一句礼法解决过去。
黄莘目光定定,他正了正神色看向李成肃,“陛下,国家安,可立嫡,但国家危,当立贤。若如今是太平盛世,即使太原王不过十二岁年龄尚幼,但因为他是陛下的嫡长孙陛下也可以立他为储君,但如今生逢乱世,各地战乱不止,我大魏更是内忧外患面临许多危机,所以在此时,我大魏需要的是一个有能力应对乱世的储君,而非一个身份贵重的储君。”
杨钺质问他,“你怎知太原王就没有能力?依我看,太原王虽然年纪尚轻,但他已经颇有章献太子之风,只需要时间培养给他成长,他若为储君,日后定会有一番作为的。”
黄莘轻笑,“司徒大人,我并不否认这一点,但我认为我大魏需要的是现在就有能力应对乱世的储君而不是未来有可能有一番作为的储君。”
杨钺生气道:“你罔顾礼法!”
“我并没有。”黄莘又看向李成肃,道:“还请陛下明鉴,臣并没有罔顾礼法。”
杨钺又与黄莘一番争论,火势渐起,他们二人似是将要争吵。
李成肃这时出声制止了他们。
“好了,你们两个都别吵了。”
李成肃看向黄莘,“侍中,你觉着太原王不应为储君,那谁可为储君?”
黄莘缓缓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臣以为,河西王李文越可为我大魏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