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痴傻且暴力，但是权臣心头肉》 第一百一十三章母凭子贵 崔无相冷嗤了一声说道：“终于明白当年傅铮为什么会选择李修德了。” 欺软怕硬，又坏又蠢还容易被蒙蔽。 或许就是因为朝中的文武百官都看透了李修德这个秉性，所以不管现在李修德说出多蠢的话，朝中的百官都能闭着眼睛夸“吾皇圣明”。 谁让即便他们否定了李修德的话，李修德也只会觉得是文武百官的错，而不是自己的错。 就像崔无相和程梓萱的婚事，之前李修德跟程婉茹不会听崔无相的意见，现在也不会听程梓萱的选择，哪怕此时的程梓萱已经彻底放弃了要嫁给崔无相这件事。 程梓萱现在真的不想嫁给崔无相。 尤其是在崔无相看到她衣不蔽体地窝在李修德的怀中时，程梓萱若是再嫁给崔无相，完全就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这桩婚事若是成真，到时候自己只会是这场联姻中的牺牲品，能不能活到二十岁都是一个问题。 “梓萱，你没事吧？” 梁夫人看着自从泛湖回来后便魂不守舍的程梓萱问道：“身体若是不舒服的话要不要请太医来帮你看一下？” 梁夫人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今日太后娘娘想要召见程梓萱的时候，被程梓萱拒绝了。 程梓萱摇头道：“不用了。” 梁夫人看着程梓萱有些苍白的脸，坐在她身边关心道：“你是不是还在担心你的病，太医不是说已经给你诊治的差不多了，只要好好调养，以后生子是必然的事情。” 而被李修德在画舫上的话吓得浑浑噩噩的程梓萱，在听到“生子”这两个字的时候，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且这个念头愈来愈甚。 在画舫的那天晚上，程梓萱是可以确定自己跟李修德确确实实发生了关系的。 既然如此，那自己若是有孕的话，是不是就可以母凭子贵直接入宫了呢？ 而且自己可是太后的亲外甥，皇帝的亲表妹，自己若是进宫的话，怎么也会是一个贵妃，这贵妃可比要成为崔无相名存实亡的夫人要来的划算。 而且，若是自己以后可以生下一个儿子的话，说不定现在自己姑姑的荣光就是自己的。 “梓萱？” 梁夫人看着突然焕发精神的程梓萱，总觉得现在的她有些怪怪的。 程梓萱则是在梁夫人担心地喊自己时，笑着倚靠在梁夫人的肩膀上，“姨妈，谢谢你。” 梁夫人虽然不清楚程梓萱为什么会这么感谢自己，但笑着道：“有什么好谢的，我可是你姨妈，以后你嫁得好了，我也跟着沾光不是。” 程梓萱闻言，眸光一转，对着候在她们身边的丫鬟说道：“你们出去守着。” 程梓萱和梁夫人在一起说悄悄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在自家小姐让出去的时候，程梓萱的几个丫鬟走的相当麻利，梁夫人身边的丫鬟也是。 而当寝室只剩下梁夫人和程梓萱后，程梓萱直接跪在了梁夫人的面前，“姨妈，你要救我。” 梁夫人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程梓萱一惊，赶忙扶她起来说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这是要做什么。” “姨妈。”程梓萱哭着道：“只有您才能帮我了。” 梁夫人看着面前哭的梨花带雨的程梓萱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程梓萱将在画舫上跟李修德的事情捡着能说的告诉了梁夫人，“姨妈，我现在已经是表哥的人了，怎么可能再嫁给崔家的表哥，更不用说崔家的表哥什么都看到了，他这不是想要逼死我吗？” 程梓萱是真的觉得自己凄惨，如果说刚开始对梁夫人哭诉的时候还有装得成分，那哭着哭着就都是真心实意了。 “我若是怀了表哥的孩子就好了，可是……”程梓萱说着说着再次哭了起来。 梁夫人愁眉不展地看着程梓萱的肚子，“若是你有了身孕的话，确实可以母凭子贵进宫，但是谁也拿不准陛下一次就中。” 李修德如今正值壮年，但后宫仅有五个孩子，这对作为正值壮年的李修德来说，子嗣并不算多。 再加上程梓萱身体的缘故，她葵水还没有来，身孕就更不用说有了。 “姨妈，我下腹有些难受。”程梓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哭的狠了，只觉得自己的小腹坠地生疼。 “姨妈，我……”在感觉到那股湿意的时候，程梓萱愣了一会儿之后，脸上迸发出一阵惊喜，“姨妈，我……我好像来葵水了。” 此时的程梓萱是真的欣喜若狂，不愧是她姑母给自己找的最好的太医，这才调理了多久，她的葵水竟然真的来了。 但是，欣喜过后程梓萱又是一阵巨大的失落。 毕竟在葵水还没有来的时候，程梓萱还幻想过自己有可能真的会不知不觉怀上了李修德的孩子，但是现在葵水来了，说明她现在不可能会怀上李修德的孩子。 之前在画舫上发生的事情，她真的要生生咽下这个亏吗？ “姨妈，我怎么办？” 程梓萱从惊喜到绝望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但梁夫人就是看懂了她的心路历程。 她抱着程梓萱安抚道：“别怕，葵水来了是好事，葵水来了你就可以成为一个母亲了。” “至于陛下……” 梁夫人脑海中冒出了一个惊世骇俗的主意，她不知道说出来程梓萱能不能接受。 梁夫人推开抱着自己小声哭泣的程梓萱，看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睛说道：“梓萱，你先冷静下来。” 程梓萱看着梁夫人镇定自若的脸，慌乱无措的心逐渐被其感染，真的就这么渐渐地冷静了下来。 梁夫人看着望着自己的程梓萱，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现在有一个主意，一个不算好但确实可以帮到你的主意。” 程梓萱其实心里也冒出一个离经叛道的想法，只不过她愿意先听一下自己姨母的，说不定自己姨母想出来的法子，要比自己想的要靠谱安全的多。 “姨妈您说，我听您的。” 大不了不靠谱的话自己偷偷履行自己的。 梁夫人看了眼寝室门口的方向，确定下人们都在外面之后，她凑到程梓萱的耳边低声说道：“既然现在你葵水来了，不如就等你葵水结束之后，我们……借种。” 第一百一十四章这个孩子她生定了 “借种”两个字一出，程梓萱的瞳孔控制不住的放大。 再接着，程梓萱低头垂眸，她怕自己的一双眼睛泄露了自己的心思。 因为梁夫人刚刚说的话正是程梓萱心里所想。 “梓萱，你听姨妈说，你若是真的想一步登天，有一个好的将来，入宫为妃现在是你最好的选择。” “如果你有了陛下的孩子，有你姑母在宫中护着你，难道你还想象不到自己以后的荣光吗？那是崔夫人的身份能与之相比的吗？” 梁夫人就差指着程梓萱的鼻子说我觉得你有做太后的潜力了。 “当然了，你若是实在不愿意的话，姨妈……” 程梓萱攥着梁夫人的手说道：“姨妈，我听你的。” 她抱住梁夫人哭着道：“姨妈，我都听你的。” 总之，李修德的孩子，她生定了。 …… 在暴风雪降临之前，在车队打头的许清川一行人终于找到了一处破败的城隍庙。 只不过他们并不是第一个发现此处破庙的人，等他们赶过来的时候，破庙里已经停了两辆马车和四匹马。 不过即便如此，许清川还是让人骑着马，驾着马车进了城隍庙。 他们买的帐篷可顶不住即将到来的暴风雪。 而早到一步的一行人在看到许清川等人进来的时候不自觉的蹙紧了眉头。 虽然不喜外人跟自己同分城隍庙，但他们心里清楚，这荒郊野外的城隍庙不是他们的专属，更不用说来的人看着也不像是什么规矩都不懂的乡下人，勉强还能接受。 傅凌霄和奚沐云三人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许清川正在安排着许家人各司其职地收拾东西。 许家抄家流放后，下人全部遣散，所有事情必须要亲力亲为，不管你会不会，既然同处一个大家族内，那便必须承担起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哪怕是稚童，也不能闲着。 东厢房还有位置，许清山等人便把马都赶了进去。 人受不住这暴风雪，马匹也不行。 “李大夫，您的这些东西我帮您搬进去。”许攸刚带着一个妇人来到傅凌霄和奚沐云的身边主动道。 奚沐云看着自己马车上面的草甸子以及帐篷，说道：“你们只需帮我把草甸子和帐篷搬进去就好。” “帐篷也要吗？”许攸刚惊讶道。 “嗯。” “好。”许攸刚虽然不解，但还是按照奚沐云说的去做，“我这就给您搬进去。” 至于那装着粮食和药材的竹筐子，许攸刚以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如今还是六旬老太打扮的傅凌霄，一只手拎着两个，就这么水灵灵的进了大殿。 不只是许攸刚看的目瞪口呆，所有注意到傅凌霄的许家人，以及大殿左侧已经开始生火做饭的那一行人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傅凌霄。 这难不成是一个怪力老太太。 被自己儿子抱进大殿右侧的许攸荣，在看到傅凌霄怪异的力气时，惊讶地都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这世间力能扛鼎者可不多见。”许攸荣感叹道。 没想到今日竟然又让他遇到一个。 傅凌霄将四个竹筐放置在角落之后，顺便指挥着许攸刚将自己的草甸子安置在地上，接着就这么在大殿的东北角，将自己的帐篷给支了起来。 不为别的，这个城隍庙的大殿虽然能遮风避雨，但是它漏风。 而许清川在看到把帐篷支起来的傅凌霄，拍了一下身边的许清山，让他也搬进来一个差不多能容纳十个人的帐篷。 他们这行人本就身体羸弱，能多做一些保障总比少做一些要好。 大殿左侧的那帮人只生了一堆火，但许清川和傅凌霄各自生了一堆火。 在许家刚把自家的东西收拾好的时候，守一已经来回抱了三趟木柴放在自家的竹筐旁。 此时外面风声越来越大，接着哗啦啦的雨声便砸在了屋顶上。 奚沐云和守一中午没吃睡过去了，醒来赶路的路上也只吃了一点糕点垫饥，所以晚饭不由得就做的稍微多了一点。 傅凌霄照常拿着火烧在烤的时候，奚沐云将剩下装卤牛肉的陶罐直接放在了火堆的担架上，因为只剩下一半卤牛肉，所以奚沐云加了大半碗水之后，又切了一大块土豆进去慢慢炖煮，没一会儿土豆炖牛肉的香味便弥漫在整个大殿里，惹得不管是对面那帮不认识的人，还是就在他们旁边不远处的许家人齐刷刷的咽口水。 没办法，这香味直往鼻子里钻，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咱也有，咱也有。”许攸刚说着也搬出他们早上去买的卤肉，两陶罐的卤肉分别装在四个陶罐里，他们不仅在里面塞了土豆，还塞了红薯，甚至连米也一起塞了进去。 都塞进去之后，加上没过食材的水在火堆上慢慢炖煮，没一会儿那香气不亚于奚沐云做的土豆炖牛肉。 此时奚沐云的土豆炖牛肉已经做好，傅凌霄的火烧也烤的香香脆脆，她用刀子从中间划开，皮是脆的，面瓤还是软的。 傅凌霄用刀子给奚沐云做了个牛肉火烧，又给守一做了一个，最后是自己。 一罐土豆炖牛肉刚好可以抹六个火烧，最后再配上鸡蛋萝卜丝汤，这顿晚饭可以说是相当完美了。 吃饱喝足的傅凌霄坐在帐篷门口的草甸子上，靠在奚沐云的身上，而奚沐云正在给傅凌霄把脉。 这已经是今天许清川第二次看到奚沐云给傅凌霄把脉了。 许清川怀疑被奚沐云喊“娘”，守一喊“奶奶”的傅凌霄，其实年纪并不大。 奚沐云本来是每天给傅凌霄把一次脉的，但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感觉怀孕的傅凌霄吃的挺多，但是不仅没有胖，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明明她也没有害喜的情况。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奚沐云担心道。 傅凌霄点点头，她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对奚沐云道：“我困了。” “先别睡，咱们活动活动。” 傅凌霄从小就知道遵医嘱，所以奚沐云说完这话，大殿里不管是吃完饭的人还是没吃完饭的人，便看到奚沐云一个外表四十岁左右的大男人，扶着外表六旬老太的傅凌霄，在大殿里来回转圈。 其中左侧大殿年纪比较大的妇人有些羡慕地看着相互搀扶的奚沐云和傅凌霄，对一旁自己的儿子说道：“等我以后年纪大了走不动了，你能做到像人家那样吗？” 第一百一十五章暴风雪 突然被自己母亲大人问话的男人，看着大殿之中年纪那么大了还那么孝顺的奚沐云，点头道：“娘，我肯定会。” 他也是一个孝顺儿子好吗！ “娘，您要不要现在起来走一走，儿子扶着您。” 老太太一听，立刻伸出自己的手，被自己儿子扶起来之后，就这么颇有些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了傅凌霄和奚沐云的身后。 奚沐云对跟在自己身后的那对母子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和傅凌霄有一点交情的许清灵在她们两人走过来的时候好奇的问道：“婆婆，你们在干什么啊？” 傅凌霄看着许清灵认真道：“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一句话，成功让刚吃完饭的许清灵将目光放在自己爹爹身上。 而刚刚把碗放下的许攸刚，抬头看到自己女儿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不解道：“没吃饱吗？” 许攸刚吃饭吃的专注，没有听到自己女儿和傅凌霄的对话。 “吃饱了爹爹。” “你想去更衣？” “不是的爹爹。” 许攸刚满脑袋问号的看着自己的独女，无奈道：“灵儿，你直说，爹爹猜不到你想什么。” “爹爹，你没有听到刚才婆婆说的话吗？” “什么话？” “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 “啊？”许攸刚疑惑的时候，许清灵已经将手伸到了许攸刚的面前。 许攸刚默默地将自己的大手搭在自己女儿的小手上，然后任由自己女儿搀扶着胳膊，加入了前面的两对母子大军。 一开始的时候许攸刚承认，他觉得自己这么大个男人和自己女儿守着这么多人在这里傻乎乎的转圈真的很傻。 但是许清灵看着他真心道：“爹爹，以后等您老了，我也这么搀扶着您，您一定要活到九十九岁。” 许攸刚听自己女儿说完，堂堂七尺男儿差点在一大帮人面前落泪。 而当他注意到周围那帮人羡慕的目光后，不由得挺胸抬头牵着自己女儿的手说道：“好，爹努力活到九十九。” 说完，许攸刚主动带着自己女儿转圈。 外面狂风暴雨，屋内温情脉脉，等暴雨转化为鹅毛大雪的时候，回到自己帐篷前的奚沐云叹了一口气说道：“希望这雪不要持续太久。” 若是太久的话，他们恐怕要被困在这城隍庙里，哪儿都去不了。 不仅哪儿都去不了，万一时间太长，粮食耗尽，到时候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一个问题。 傅凌霄准备睡觉的时候，许家那边已经熬上了药。 对面那家人闻到这边浓郁的药味，有怕他们得了什么重病的人开口问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可以问一下您这是什么药吗？” 许家正在熬药的人说道：“姜汤和驱寒药。” 对面一听是姜汤和驱寒药，一改之前语气里的防备，而是略带些热情的问道：“请问还有没有多余的驱寒药，我们可以花钱买。” 熬药的许家人是想拒绝的，但是在看到许清川点头后，拿了两包驱寒药让人递给对面的人，“不用给钱，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 而许清川在摸到帐篷里的父亲再次发起高烧后，赶忙去找奚沐云。 这就是为什么许清川想跟奚沐云同行的原因，他们这一行人伤的伤，病的病，不是一天一夜就能治好的，身边有个大夫比什么都稳当。 奚沐云在许清川找出来的时候也没有拒绝，她走进帐篷看着许攸荣的伤口对许清川问道：“伤口的药换过了吗？” “换过了，伤口没有流血，也没有腐烂的迹象，但是我父亲还是发烧了。” “正常，前几天会断断续续的发烧，之前我给你开的药不要断，也可以物理降温，记得一定不要受寒，他现在的身体很弱，对别人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伤病，很有可能就会要了他的命。” “我知道了，谢谢云大夫。” 许清川之所以喊奚沐云“云大夫”，是因为傅凌霄叫她“阿云”。 许清川觉得这个名字比之前戏班子和镖局的人称呼她为“李大夫”要真实的多。 “还要麻烦您帮其他人再看一遍，这是诊金。” 早上许清川给的还是一块碎金子，现在变成了五两银子。 奚沐云觉得许清川在置办完这么多东西后，手中剩下的钱应该不多了。 “好。” 重伤的人全部都在帐篷里，奚沐云从许攸荣这边依次把脉过去，恢复良好的没有多说，像许攸荣那样发热的，便交代几句。 许家负责照顾这群伤患和熬药的是一男一女，男人就是刚才在外面熬药的许清泽，妇人是程氏。 奚沐云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丈夫死了，儿子要是没有在昨天晚上遇到自己的话，说不定也没了。 许清泽负责许家的男丁，程氏负责自己儿子和帐篷里为数不多的两个女眷。 奚沐云这两天接触许家下来，只觉得这是一个相当团结的家族，里面几乎没有搅屎棍的存在。 他们每个人，不管是老少妇孺还是青壮，都各司其职，全部听从许攸荣和许清川的指挥，没有任何怨言，哪怕去死。 奚沐云觉得这样的大家族其实挺可怕的，哪怕她以前陪着自己师父常去的傅家，都做不到像许家这样令行禁止。 就好像这不是在家里，而是在军营。 奚沐云从许家的帐篷里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风雪更大了。 守一蹲坐在他们的帐篷前，看着望着窗外的奚沐云，说道：“爹，明天还能走吗？” “不知道。” 其实如果傅凌霄没有发现崔无相骗她的话，奚沐云是希望她能在崔家待产，直到生下孩子再筹谋之后的事情。 女子不管是待产还是生产，亦或者是产后休养都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她就怕遇到这样极端的情况，这样对傅凌霄这个孕妇太不利了。 而傅凌霄和奚沐云的担心是对的，暴风雪下了一夜，第二天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城隍庙的门已经被大雪堵死，他们被活生生地困在了城隍庙里面。 第一百一十六章希望被大雪困住 “吃饭了。” 奚沐云看着站在门框边的傅凌霄说道，“眼睛不能长时间看雪，你知道的。” “我们走不了了。” 奚沐云握着傅凌霄温暖的手说道：“能走。” 奚沐云看着跟隔壁朱家一起安排铲雪的许清川，对傅凌霄说道：“他们已经在铲雪了，即便这几天走不了，等雪锄了，雪化了，我们自然而然就可以继续上路了。” “我想去帮忙。” “不可以。”傅凌霄说出这句话后，奚沐云想都没想地拒绝道。 说完她怕傅凌霄任性，低声道：“你怀孕了，你现在要做的是好好养胎。” 外面天寒地冻还刮着寒风，奚沐云不放心傅凌霄出去。 “我帮忙可以更快。”傅凌霄心里像是有热水在滚，她想出去冷静冷静。“阿云，我想我爹爹了。” 尤其是在看到许清灵小小一个人帮着她爹爹一起去铲雪的场景，傅凌霄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自己的爹爹。 “阿云，我力气大。” 奚沐云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底线，“可你现在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 “昨天我就搬竹筐了。” 奚沐云看着倔强的傅凌霄，长长的叹了口气，最后妥协道：“先吃饭。” “好。” 早上奚沐云煮的红薯粥配咸肉，傅凌霄准备出门帮忙的时候，城隍庙里面的雪已经被许清川等人清理出来了。 虽然暴风雪下了一夜，但有一个好消息是，牲畜们所在的厢房并没有坍塌，再加上他们昨天防护措施做的不错，许家和傅凌霄他们的马匹都活着，只隔壁朱家死了一匹马。 朱家和傅凌霄等人不一样，他们是要往南走的，想着还有不到两天的路程就进城了，所以剩下的粮食并不多。 他们嫌弃马肉不好处理，又有腥臊味，见许家人多，便想用马肉换粮食。 刚补给过的许家此时并不缺粮，车队能塞满粮食的地方都被他们塞满了粮食，但肉是稀罕物，他们需要肉。 尤其是像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吃肉更容易保暖，所以最后在许清川跟朱家的讲价还价下，用五十斤的大米和五斤的小米换了这么一匹马。 在傅凌霄和守一出门帮忙之前，奚沐云将两人包的严严实实，尤其是傅凌霄，除了一双眼睛，她浑身上下就没有露着的地方。 也是因为如此，此时的傅凌霄已经没有了六旬老太的特征，看着更像是青年人。 此时情况特殊，奚沐云和傅凌霄也顾不得什么易容了。 傅凌霄和守一出去的时候，在外面干活的人虽然一开始没认出傅凌霄，但是看到个子不高的守一，以及傅凌霄那逆天的力气也猜出来了。 众人用木板、用门板，反正能用来推雪锄雪的东西都用上了。 傅凌霄力大无比，四个人干的活计被她一个人干的仍有余力。 只不过守一看着傅凌霄干活卖力的模样，时不时就要在旁边叮嘱一声，“奶奶，你轻点干，注意身体，别累着。” “不累。” 守一听着傅凌霄的话，想说他看的累，而且他很怀疑傅凌霄知不知道“累”这个感觉。 “那你也慢点，你要是干的这么卖力，等午饭的时候我是肯定要向爹告状的。” 哪怕现在傅凌霄和奚沐云已经不怎么演了，但是守一依旧沉浸在自己的好儿子和好孙子的角色里，他还从来没有给人当过儿子和孙子呢。 说实话，守一挺喜欢的。 就好像自己跟普通小孩儿一样，并不是被道观收养的孤儿一样。 “知道了。” 话虽这么说，但是傅凌霄干的还是比其他人多，她是真心希望可以早点把路通开，快一点赶路。 但是远处的雪像是无边无际一样，哪怕一上午的时间已经通出城隍庙二十米，但是他们依旧离不开这城隍庙。 中午许家这边的人炖的马肉，炖了整整一上午，中午铲雪的人回来时，直接被这马肉的香气给香迷糊了。 奚沐云中午做的蔬菜鸡蛋汤，另外又盛出一些卤肉来直接炖的土豆，还蒸了米饭，尽量做到营养均衡。 这边奚沐云的午饭做好，那边的程氏便带着一罐炖好的马肉送了过来。 “云大夫，这一罐马肉是用马腿肉炖的，已经十分软烂，您尝尝。” 说完程氏将那一罐马肉放到奚沐云的身边，顺便又用油纸包了三块煎好的马肉放到旁边，“这三块是里脊肉，油煎一下也十分美味。” 奚沐云点点头并没有拒绝，“谢谢，我们收下了。” 程氏见奚沐云收下，笑着道：“好，您这边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再喊我。” “嗯。”奚沐云不喜欢喊程氏，所以她问道：“不知道夫人怎么称呼？” “程嫣然，嫣然一笑的嫣然。”程嫣然说道。 “好，我记下了。” 程嫣然听后点点头离开。 她其实挺喜欢这一场大雪的。 现在的许家最需要的不是在这冰天雪地里赶路，而是先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的养伤。 这长途跋涉大人们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就更不用说小孩子了。 尤其是程嫣然的儿子还重病在身，她是真的怕再继续这么赶路下去，即便她儿子现在还活着，之后也说不准。 所以程嫣然希望这雪能困住他们的时间长一些，再长一些，要是能等到自己儿子的病好再离开就好了。 虽然，程嫣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傅凌霄这边手套刚摘下来，奚沐云的手就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奚沐云确认傅凌霄的脉象强健有力后，这才帮着她将帽子什么的摘下来。 “阿云，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傅凌霄觉得奚沐云有点过于担心自己了。 “我知道。” 知道归知道，但她还是担心。 也许是上午干了活儿的缘故，中午傅凌霄吃了很多。 一大碗米饭伴着卤肉炖土豆和炖马肉全都吃进了肚子里，最后又喝了一碗蔬菜汤溜溜缝儿。 傅凌霄吃饱午饭想着稍微睡个午觉，下午继续去铲雪。 结果这边她还没有躺下，外面的鹅毛大雪再次飘了起来。 不过一刻钟，上午刚扫干净的地面再次铺上了厚厚一层雪衣。 第一百一十七章联姻赚钱 雪下起来的时候，奚沐云转头看向坐在旁边望着窗外不说话的傅凌霄。 她本以为傅凌霄会说些什么，但她只是说了一句“我睡觉了”，就回了帐篷里。 奚沐云没敢离开，傅凌霄走进帐篷里之后，她就一直在旁边守着。 傅凌霄中午就睡了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一到，她就从帐篷里爬出来，开始穿衣服准备出门扫雪。 奚沐云看着傅凌霄这架势，赶忙上前拦住道：“雪还没有停呢。” “赶紧扫完，否则会越来越厚的。”傅凌霄想扫雪。 许清川几人虽然不知道傅凌霄为什么这么着急，但是在傅凌霄准备出去的时候，他还是带着许家的人跟在了身后。 至于朱家的人已经不想动了，上午铲雪累的他们现在胳膊都抬不起来。 再说除了城隍庙之外，两家铲雪的方向也不一样。 他们又不着急，没必要跟傅凌霄几人似的，即便下着雪也出去打扫。 好在这雪并没有下多久，傅凌霄出门不到半个时辰雪就停了。 她卖力铲雪的时候，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傅凌霄刚扭头看过去，许清川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云大夫，这天寒地冻地您怎么出来了。” 奚沐云可是他们这行人当中唯一的大夫，那么多人靠她治病呢，她可不能病倒了。 “我来帮忙。” “这里真的不需要您，您去屋里歇着就好。”许清川说完见奚沐云无动于衷，便对一旁的傅凌霄说道：“老夫人，您也去休息吧。” 哪怕许清川知道傅凌霄现在的身份是假的，但是傅凌霄和奚沐云又没有准备像他们坦白的意思，那他们也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 至于奚沐云为什么出来就更简单了，明摆着是不想让傅凌霄在外面继续劳累。 说真的，许清川真的有点搞不懂傅凌霄和奚沐云两人之间的关系。 母子肯定是不可能，姐弟也不太像，夫妻就更不对了。 “我干的快。”傅凌霄因为力气大，效率是旁人的好几倍。 “我们干也是一样的。” 许清川也发现了，傅凌霄虽然平常不怎么说话，三人中也一直都是奚沐云在代表他们这个小队伍向外交涉，但是傅凌霄在他们这个三人小队伍中站决定性的位置。 “你们没我快。” 许清川：“……” 虽然她说的是大实话，但重点是这个吗？ 奚沐云自己都劝不了傅凌霄，也没指望许清川能劝的了她。 “出来活动一下对身体好，你们干你们的，不用管我，我心中有数儿。” 奚沐云实在是没办法坐着屋里看着傅凌霄和守一在外面铲雪。 不过她在外面扫了一个半时辰后，看着天色不早，还是跟傅凌霄说了一声后回了破庙。 她得做晚饭，否则傅凌霄两人回来之后没有饭吃。 其实许家的人主动提出过说他们做饭的时候一起帮奚沐云三人做着。 他们很清楚，现在家里人的情况能稳定下来，完全是因为有奚沐云这个做大夫的在这里支撑着，若是没有奚沐云的话，他们现在能活下一半人都是多的。 但就像之前奚沐云拒绝了戏班子和镖局一样，这次奚沐云同样拒绝了许家。 现在奚沐云真心祈祷，这雪可千万不要再下了，再继续下的话，以傅凌霄的性格，只怕腿着也要离开这破庙了。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奚沐云的祈祷，接下来的两天里虽然天气依旧寒冷，但总归没有再下雪。 第三天的早上虽然远处还有积雪，但是这些积雪已经不耽搁赶路了。 傅凌霄三人是收拾行李最积极的三人。 而许攸荣一行人经过这将近四天的休息，病情基本上都已经稳定了，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活动。 许清川在看到傅凌霄和奚沐云一大清早收拾东西的时候，便吩咐人一起。 还是之前那句话，他们最好是和奚沐云这个做大夫的一起走。 他们以前都见过好大夫，所以才会知道在流放路上遇到医术这么高超的大夫有多么难得。 车队再次启程，哪怕速度比之前稍微慢了一些，傅凌霄的心也没有像之前那么煎熬。 路上奚沐云一直有话想要对傅凌霄说，但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越往北走天气越冷，下雪的几率也越大。 等大雪封路，与其被困在路上，还不如被困在城里，起码多一些保障。 但是奚沐云也清楚，以傅凌霄的脾气，她一定不想半路停下。 奚沐云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时机劝说傅凌霄，远在京城的崔无相已经布好了人马在傅铮的身边守株待兔。 青砚看着重伤未愈，强撑着身体在处理公务的崔无相，劝道：“主子，您现在的伤还没有养好，这些事情过几天处理也一样。” “兵贵神速。”崔无相将手中的信件看完，说道：“可以让海州的那群人适时地出现在瑶山附近了。” “至于陛下问军队是怎么来的，就说是从北境那边来的流民和青州等地招募而来。” “是，主子。” “并州那边的灾民拦下了吗？” “回主子的话，已经拦下了，暂时没有发现感染瘟疫的人，不过太医院的李太医已经带着太医院的人，以及从民间招募的大夫赶过去了。” “朝廷的赈灾粮拨了？” 青砚摇头道：“没有，并州世家权贵全部装死，据传是天使半路失踪，并没有把陛下的旨意传到并州世家权贵的耳中。” “陛下好像是相信了这个说辞，又派了天使前去传旨。” 崔无相笑道：“这天使怕是永远都到不了并州。” “与其将赈灾拨款的事情指望给并州的世家权贵，还不如让李修德自己联姻赚钱。” 崔无相咳嗽了一声说道：“程梓萱那边还没有动静吗？” “有，程小姐最近和襄阳侯府的一个护卫走的很近。” “那就让他们走的更近些。”崔无相说着，忍着喉咙间的痒意，对青砚道：“这件事替他们瞒好了。” “是。” “咳咳！” “主子。”青砚担心地看向崔无相。 虽然在跟随崔无相之前青砚就知道自家主子是一个狠人，但是当他亲眼看到自家主子面不改色地捅了自己一刀后，青砚还是变了脸色。 第一百一十八章孤男寡女 “无事，让人把之前在画舫中发生的事情想办法告诉襄阳侯。” 崔无相相信，他那个所谓的舅舅，肯定更希望自己成为皇帝的老丈人，而不是自己的老丈人。 “是。” 如青砚所说，程梓萱在与梁夫人商量好借种的事情之后，便一直在寻找合适的可以借种的人。 要想在短时间内成功有孕，这个男人最好身强力壮，且有过使妇人怀孕的先例。 梁夫人活的时间比程梓萱长，见多了那种看着不错实际上没有一点儿用的男人。 她们要找的男人哪怕不能一击即中，也要龙精虎猛、嘴巴够严。 再就是，程梓萱和梁夫人在用完这个男人之后，没打算让这个男人继续活着。 给皇帝戴绿帽子这件事本就是砍头的大罪，程梓萱和梁夫人不允许有任何的意外发生。 程梓萱葵水来了的这几日，她倒是真的物色好了一个男人，男人是府上的护卫，名字叫贾大。 程梓萱对他有印象，他们这次来京城就是由他们护卫的。 贾大身材健壮，孔武有力，最重要的是，程梓萱觉得他跟李修德有三分相似。 只是三分便已经足够了。 被主子叫到花园里找耳环的甲二戳了戳旁边自家老大的胳膊说道：“老大，你有没有觉得小姐总是在看我们？” “注意到了？” “她为什么总是看我们，难不成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她想找个法子把我们撵出去吗？” 贾大把紧紧挨着自己的甲二、甲四往旁边一推说道：“咱们又没有犯错，她凭什么赶我们走。” “也是，说不定是觉得无聊，故意在这大冷天儿里磋磨我们，耍着我们玩。”甲五总觉得程梓萱看他们的眼神有点奇怪，里面满是算计。 “人家是侯府的千金大小姐，没事儿耍我们玩干什么，赶紧找，找到了好交差。” 但耳环又没有真丢，当然也就不存在能找出来这件事。 程梓萱在选定好人之后，从亭子里裹紧披风起身，说道：“算了，不过就是一个耳环而已，大家散了吧。” “是小姐。” 在众护卫、小厮和丫鬟们离开之前，程梓萱身边的丫鬟叫住了贾大。 绿琴看着贾大说道：“你们这段时间一直没休息也辛苦了，小姐体恤你们，今晚给你们在偏院准备了酒宴，到时候你带着人过去吧。” 贾大看着突然体恤下人的程梓萱背影，对站在自己面前的绿琴说道：“那我安排几个留守的人。” “不用了，到时候除了府上的护卫还有下人在呢，家里也不是没有人看守。” 贾大想了想也是。 这可是在天子脚下，小偷小盗估计没人敢上门，更不用说前段时间不知道为何，京中的守卫一下子森严了起来。 这么一想，贾大笑着答应道：“那就请姑娘替我谢谢小姐的美意。” “贾护卫慢走。” 绿琴在送走贾大之后回到自家小姐身边，“小姐，都办好了。” “嗯。”程梓萱笑着拍了拍绿琴的手说道：“你放心，这件事办成之后，你就是我的心腹，不管之后你是想随我入宫还是想恢复自由身，我都满足你。” 绿琴听着自家小姐的话垂眸恭敬道：“奴婢不敢，绿琴知道只有主子荣光，奴婢才有荣光。” “主子信任奴婢是奴婢的福分，只要是主子想要让奴婢做的，奴婢一定万死不辞。” 程梓萱看着面前如此忠诚的绿琴，突然觉得之后若是将她灭口的话好像确实有些可惜。 最重要的是，当初去画舫上的时候，她已经把绿琴带在身边了，绿琴是身边为数不多知道她秘密的人。 若是之后杀她灭口…… 程梓萱笑着道：“好，既然你如此忠心，以后我就把你贴身带在身边。” 她以后要做的事情多了，必须得有一个心腹在身边才行。 “谢谢主子，绿琴一定会努力为主子分忧解难的！” “好。” 晚上偏院喝酒喝的正酣畅时，一个小丫鬟趁着夜色来到门口，在看到抱着酒碗跟自己兄弟畅饮的贾大时，她主动上前，来到他的身边说道：“贾护卫。” 贾大看着旁边这个不认识的小丫鬟，在周围兄弟们的起哄声中摆着手起身道：“怎么了？找我有事儿？” “还请贾护卫借一步说话。” 小丫鬟这句话说完，刚刚安静下来的起哄声再次响起。 “有什么事儿不能守着我们这群贾护卫的兄弟们说，非要借一步说话啊。” “小丫头，你知不知道你贾护卫哥哥有媳妇儿了呀！” “哈哈哈，我看她这模样是甘愿给咱们老大做小。” “滚滚滚！”贾大酒量好，两坛子酒下去现在也只是微醺的程度，和周围这一群醉鬼可不一样。 他看着面前小姑娘红透且无地自容的脸赶忙道：“他们喝醉了，你别听他们瞎说。” “走，咱们去门口谈。” 贾大可不觉得自己是走了桃花运，他之前在自家小姐院子里见过这个小丫鬟，虽然只是个洒扫的小丫鬟，但确实是小姐院子里的没错。 等贾大和那小丫鬟来到月洞门前，小丫鬟见四周无人之后对贾大道：“贾护卫，绿琴姐姐有请。” 贾大一听，眉头微蹙道：“绿琴姑娘有说找贾某是所为何事吗？” 小丫鬟摇摇头，“我不知道，是绿琴姐姐让我来找你的。” “只有绿琴姑娘吗？” 小丫鬟点头。 贾大看着眼前这小丫鬟一问三不知的模样，无奈点头道：“那走吧。” 小丫鬟眨了眨眼睛，对贾大说道：“绿琴姐姐只说让你自己去今天找耳环的地方，没说让我去。” 贾大：“……” 说实话，贾大有点不太想去。 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约到花园里去，谁知道会是什么事情。 贾大看着说完便转身离开的小丫鬟，连忙上前问道：“绿琴姑娘就没有说别的？” “没有啊，绿琴姐姐就说让我来找你。”小丫鬟说着强调道：“说完就没有我的事情了。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在后宅想要活的长久，就不要随意打听自己不该打听的事情，只有这样才能安安稳稳的活下去。 小丫鬟说完兴许是怕贾大还要追问她，直接扭头跑走，留下站在石径上犹豫着要不要去花园的贾大。 第一百一十九章与其死的不明不白 贾大站在原地大概犹豫了一刻钟左右，最后咬咬牙还是决定去看看绿琴找自己到底是什么事情。 他总觉得今天发生的事情都怪怪的，与其死的不明不白，还不如干脆做一个明白鬼。 只不过若是贾大知道在花园里等自己的是另外一个“绿琴”，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他想自己还不如做一个死的不明不白的鬼呢，起码不用提心吊胆。 …… 天上洋洋洒洒地下着小雪，地上稀稀拉拉地走着行人。 不知道是不是雪落在人的身上增添了一分暮年才有的白色，所有人的表情都麻木苍白，像是命不久矣一样。 坐在车厢里的傅凌霄四人凑在中间的小炭炉聊天取暖。 至于为什么是四人，当然是许清灵在主动询问下加入了傅凌霄他们的这个车厢。 “今天晚上终于可以进城了，再不进城我感觉自己都要活成野人了。”奚沐云扒拉着小炭炉子底下的红薯说道：“等到了城里，第一件事儿就是洗个热水澡，第二件事是吃一顿大餐，然后再睡一个好觉。” “第二天我们就继续启程。” 奚沐云看着接话的傅凌霄：“……” 拉磨的驴都没有这么勤快的，“咱们就不能在城里住一天吗？” 傅凌霄没说话，就这么巴巴地看着奚沐云。 奚沐云看着傅凌霄的目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倒是没什么，我就怕你的身体扛不住。” 离开城隍庙已经五天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可以好好落脚的地方，奚沐云是真心希望傅凌霄可以歇息一下，她就是石头做的身体也经不住这么折腾，更不用说她还怀孕了。 “我身体很好。” “你真是头倔驴。” “我比驴的身体好。” 奚沐云：“……” 奚沐云被傅凌霄给气笑了。 “行行行，你比倔驴的身体好。” 进城的路上排着长队，等傅凌霄一行人进城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 进城后，许清川来到马车边对奚沐云问道：“咱们在城门口找个客栈还是再往里面走走。” “都行。”奚沐云现在被傅凌霄弄得没脾气，住哪儿都一样。 “好。” 许清川找的云来客栈距离城门口虽然不算太近，但马车一刻钟也能到。 幸好这天寒地冻的客栈里的旅客并不是特别多，所以哪怕许家这车队人数不少，依旧全部住下了。 许清川看着从马车上下来的奚沐云三人道：“云大夫，您这边要开几个房间。” “一个。” 许清川：“……？” “一间上房。” 许清川和傅凌霄几人相处的时间越长，真的是越来越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 “好。” 许清川没有像之前一样给傅凌霄三人提意见，因为他知道，就算他说了奚沐云也不会听的。 有时候许清川都觉得奇怪，奚沐云为什么会那么听傅凌霄的话，明明傅凌霄看起来……好像没有奚沐云聪明。 难道不应该是谁聪明就听谁的吗？ “那不知道李大夫准备在城内停留几日？” 奚沐云深呼吸一口气，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明天走。” 许清川：“……？” “明日？”许清川怕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对，明日一早。” 奚沐云说完赶紧推着旁边的傅凌霄说道：“赶紧上楼休息。” 她怎么就跟着这么一头倔驴出来了呢。 “小二，来两桶热水。”奚沐云喊完后又开始在傅凌霄身边碎碎念，“你先洗个热水澡，洗完之后就给我躺床上好好休息，晚上有想吃的吗，我让厨房给你做？算了，还是酒楼做的更好吃一些，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店里要是开着门我就去给你买，不开那也没办法。明天就不能晚一些吗，咱们还有好多东西需要补给一下……” 许清川就这么看着三人一路往楼上走去，然后顺势拽住了旁边想去找自己爹爹的许清灵，问道：“灵儿，你有发现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许清灵看着自己哥哥，想了想说道：“婆婆说自己比倔驴的身体还要健康。” 许清川：“……” 身体好是这么来形容的吗？ “还有别的吗？” 许清灵努力想了想之后说道：“云大夫总觉得婆婆身体不好，但是我觉得婆婆身体挺好的。” 许清川微微点头，放许清灵离开。 关于傅凌霄身体这个问题也是许清川想要知道的。 傅凌霄的身体在他眼中看来几乎是所有人中最好的，但是奚沐云对待傅凌霄的态度，就好像她是易碎的珍宝一般。 许清川想不出这是为什么，索性暂时抛之脑后。 如果奚沐云他们明天就要离开的话，他们也要考虑一下还要不要继续和他们一起了。 之前在荒郊野外的时候奚沐云作为大夫难遇难得，但是现在来到城里，许家人需要的是好好休养一番，而不是继续慌慌忙忙的赶路。 傅凌霄在房间洗澡的时候，奚沐云马不停蹄地带着守一出门采买。 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要是再晚一些的话，谁还知道这些店铺开不开门。 守一看着忙的跟个陀螺似的奚沐云，想了想道：“我们要不要和奶奶说一下，就说你累了。” 守一发现傅凌霄好像不知道累，因为自己不会累，所以理所当然地觉得别人也不会累。 “算了，我其实还好，我就是担心她。” “你们的感情真好。” 奚沐云听着身边守一的感叹笑着道：“当然好了，我们是彼此的第一个朋友，我师父救了凌霄，但是凌霄也救了无数次我们。” “我们是过命的交情。” 奚沐云一边说，一边不忘买东西。 她的脑袋里有一个清单，缺了什么会自己蹦出来。 等补给完之后，奚沐云带着守一又去了醉仙楼。 之前在京城的时候，傅凌霄最爱吃醉仙楼的醉仙鸭和红烧肉，不知道这家店里有没有。 奚沐云带着守一来到醉仙楼点完菜，坐在一旁点菜的时候发现柜台后的掌柜多看了自己几眼。 奚沐云蹙眉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易容还在，他看什么？ 等奚沐云准备的菜备齐后，把菜送到奚沐云手边的小二说道：“客官，这菜需要小的给您送到客栈吗？” 第一百二十章隐姓埋名 奚沐云看着热情的小二，又转身看向正在算账的掌柜的，开口道：“你们醉仙楼的伙计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小二一听就知道奚沐云是醉仙楼的常客，他笑着道：“是上个月刚开始的，我们掌柜的觉得外送跑腿可以让生意好起来，所以才让咱们这些练着跑腿儿。” “爷没发现咱们醉仙楼的伙计都变多了吗？就是为了把生意做大。”说着小二砸吧了一下舌头说道：“爷，您是不知道现在的生意有多难做，咱们为了多赚点钱容易吗？” “你们也赚？” “赚啊，跑腿一次起码能赚两文钱，这一天下来要是能跑个十趟，那可就是二十文钱了，一个月算下来是不少的收入呢！就这还没算客人们给的赏银呢。” 毕竟能在醉仙楼吃饭的人都不缺钱。 奚沐云听着小二这绘声绘色的说辞倒也没有怀疑什么，但她还是从小二的手里拿过食盒，将饭钱连带着食盒的钱一起给了小二。 “不用了，我们自己来就好。” “那行，您之后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吆喝客栈的伙计来通知一声就成，到时候想吃什么咱们给您送过去。” 奚沐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拎着食盒带着守一离开。 两人出了醉仙楼之后，守一不解的问道：“为什么不让他送啊，到时候还可以让他把食盒带回来，省了一笔钱。” “这食盒不错，咱自己留着了。”奚沐云想着之前在醉仙楼看到的那群伙计，“我总感觉醉仙楼的伙计有点怪，看着像是有点腿脚功夫在身上。” “许是为了跑腿儿吧。” “管他为了什么，反正咱们住一晚就离开了。” “也是。” 两人回到客栈，傅凌霄已经洗完澡吹干了头发换好了衣服。 她看着奚沐云带回来的醉仙鸭和红烧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她最喜欢吃这个了，几乎每次去醉仙楼的时候都会点。 “阿云你真好。” 奚沐云笑着道：“你要是懂事一点的话，我会更好。” “我很懂事。” 傅凌霄说着已经将食盒里的饭菜都端了出来。 这边桌子上的饭菜刚摆上，那边许清川就过来敲门。 他端着一只烤羊腿和烤馕站在傅凌霄他们房间门口，说道：“这是我四叔他们出门买的，特意拿来给你们尝一下。” 奚沐云接过托盘笑着道：“谢谢。” “不用，不知道李大夫明日几时启程？” “应该是巳时初。” 许清川笑着点头道：“好。” “明日你们要一起离开？”奚沐云觉得应该不能，毕竟他们之前从许清灵的嘴中听说，许清川是想带着族人在城里休整两天再离开的。 “这个不确定，我得回去问一下我父亲。” 奚沐云点头，“我们明天准时离开。” “好。” 奚沐云端着托盘走进房间关上门，傅凌霄和守一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奚沐云手中的烤羊腿上。 “好香啊。”两人感叹道。 奚沐云将烤羊腿放在桌子上，笑着道：“先等一下。” 奚沐云用银针测过没有毒之后，这才用馕包裹着烤羊肉递给了傅凌霄跟守一。 不得不说，这烤羊腿是真的香，不仅香，冬天吃羊肉，吃完了身子也变得暖和起来。 吃饱喝足，傅凌霄说要出去走一走，奚沐云和守一留在房间轮番洗澡。 奚沐云先洗，洗完之后她也没有易容，就这么去了客栈的大堂里等傅凌霄。 结果傅凌霄还没有等到，先把许清川几人从楼上等了下来。 只不过因为之前奚沐云都是易容的模样，所以许清川几人下来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奚沐云。 奚沐云也没打算跟许清川打招呼。 由于许清川几人不认识现在的奚沐云，所以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避讳她。 “明天我们真的要跟着云大夫他们一起走吗？真的不再休整几天了？”许攸刚担心道：“大哥的身体好不容易看着好了一些，要是继续赶路下去，难保不会复发。” “有云大夫在身边，我父亲的身体能撑得住。” “不过你们说这云大夫到底是什么来头啊？他的医术我感觉比京城里的太医也不差什么了？”许清泽好奇地问道。 许清川轻轻敲了一下桌子，“别问，既然她隐姓埋名就说明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身份。” 许攸刚也点头道：“那老夫人明显是易了容，我看说不准云大夫也易了容。” “不会吧，我看他挺像个男人的。” “我没说他不是男人啊，我是说他可能是个小伙子易容成了大叔。”许攸刚之所以没有把奚沐云往女子的身份想，着实是因为这年头学医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 医术能学到像奚沐云这样的程度就更少，所以是姑娘的几率太低，低到他们压根就不考虑奚沐云是女人的可能性。 坐在一旁听着许攸刚议论自己到底是老男人还是年轻男人的奚沐云，无语的站起身看了他们一眼，接着起身上楼。 她怕自己在大堂继续等下去，说不定会听到自己是不男不女的话。 “刚刚那姑娘是不是看我了。”许攸刚摸着自己脸上的胡子说道：“认识我吗？” “人家怎么可能认识你，说不定是觉得你聒噪。” 就在许攸刚和许清泽辩论谁更聒噪的时候，许清川转身看向奚沐云离开的方向。 他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姑娘，但是……这人给他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就像是他们认识了很久一样。 而另一边奚沐云回到房间时，守一已经洗完澡换上了新衣服。 奚沐云看着这一幕没忍住叹了一口气说道：“一直在路上，连洗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他们今天洗完澡还能穿新的，可是等这一套新的穿完，剩下的就都是穿过的衣服了。 那些衣服穿的时间长了又没洗，多少会有些味道在上面。 “要不然咱们明天离开之前去成衣铺子再买两身吧。” 守一看着丧气的奚沐云说道：“买是可以买，但是咱们之前买的衣服怎么办，车厢里要装不下了。” “也是，算了。”奚沐云叹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尽快赶到北境吧，等到了北境，凌霄就可以不用这么着急了。” 或者说，等傅凌霄和傅铮还有傅家人会合之后，她就可以安静下来安胎了。 哪怕奚沐云觉得想要找到傅家人并不容易。 第一百二十一章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奚沐云刚洗完澡，不走寻常路的傅凌霄就从窗户外跳了进来。 奚沐云无奈地看着傅凌霄，苦口婆心地劝道：“花花，你怀孕了，不能再这么折腾了。” “近。” “你多走两步路怎么了？”奚沐云真的要生气了。 “下次。”傅凌霄主动给奚沐云倒了一杯茶后说道：“外面有人在打听我们。” “怎么会？”奚沐云听到这话生气都忘了，她坐到傅凌霄的身边问道：“打听的是奚沐云，还是李大夫。” 这是她们两种不同的身份。 “应该是李大夫。”傅凌霄看着醉仙楼的食盒说道：“他们在问客栈里买了醉仙楼饭菜的客人住在哪儿。” 傅凌霄说完，奚沐云立刻想到了之前自己在醉仙楼遇到的事情。 看来，醉仙楼的人不只是想要扩展生意这么简单，但奚沐云不记得自己曾经得罪过醉仙楼的人啊。 “你有动手吗？” 傅凌霄点头，“我把他打晕扔到客栈的柴房里了。” 傅凌霄这么做可以说的上是相当贴心了，这么冷的天儿要是扔在外面的话，一晚上就能把人给冻死了。 “行吧，那明日我们得早点了。”既然被人盯上，那还是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比较好。 傅凌霄回来之后，三人便熄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傅凌霄醒来想要把奚沐云和守一喊起来的时候，奚沐云怎么也叫不醒。 守一看着脸色潮红的奚沐云，将手往她的额头上一放，面带愁容地对旁边一脸担心的傅凌霄说道：“她发烧了。” “我去叫大夫。”傅凌霄当机立断地说道。 “好。”守一点头。 “不用。”奚沐云醒来听到傅凌霄和守一的声音时，说道：“花花，你去拿一包药给我熬上，我喝了咱们可以继续赶路。” “不行！”守一知道奚沐云是顾虑傅凌霄，他直接转身看着傅凌霄说道：“云姐姐这段时间一直没怎么好好休息，她生病就是累倒的，她现在真的需要休息。” “凌霄姐姐，云姐姐需要养病。” “咳咳，我，没事。” “我们今天不走了，我去找大夫。”傅凌霄说完直接转身离开。 “花花。”奚沐云想叫住花花，但是她的声音实在是太沙哑了，哪怕发出声，傅凌霄也没有听到。 傅凌霄现在满脑子都是奚沐云生病了。 奚沐云很少生病的，她不能生病。 傅凌霄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无视周围人惊艳的目光，就这么一路打听找到了医馆，在问清楚大夫是哪一个后，直接往柜台上放了五两银子，拎着大夫就往客栈跑。 傅凌霄拎着大夫来到客栈的时候刚好碰到收拾行李往楼下走的许家人。 傅凌霄没有搭理他们，而他们也不认识如此模样的傅凌霄。 倒是跟傅凌霄比较熟悉的许清灵在傅凌霄过去的时候，隐隐觉得这个姐姐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而傅凌霄拽着大夫来到他们房间门口时，看到了收拾整齐的许清川。 许清川看着拽着大夫来到自己面前，在自己敲门之前先一步推开门的傅凌霄，刚想皱眉说些什么，就看到那清艳绝色的女子对他道：“今日不走了。” 客房的门关上，许清川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女子说的话是对自己说的。 傅凌霄拎来的大夫在给奚沐云看病的时候，敲门声再次响起。 傅凌霄担心地看着床上的奚沐云，守一主动去开门。 门打开，守一看着目光往屋子里看的许清川，默默地移动一步对他道：“许公子，有事吗？”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刚刚傅凌霄拎着大夫进来的时候并没有避着人，所以守一也没有隐瞒，“我爹生病了，我们今天不走了。” “有需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守一说完直接在许清川的面前关上了房门。 一直站在旁边的许清山看着吃了闭门羹的兄长，问道：“我们还走吗？” 他们今天之所以决定离开，是因为傅凌霄他们要走。 “不走了。”许清川看着紧闭的房门说道：“让人准备一些清淡的吃食送过来。” “好。” 屋内的傅凌霄在听到大夫说奚沐云的情况并无大碍的时候，终于放下了心。 但没过多久，后院便传来一声尖叫。 “我靠，你是谁啊，怎么会在我们家客栈的柴房里！”客栈的小二看着躺在柴火里面的男人，惊叫道。 “喂，醒一醒！” 小二的惊叫声惹得客栈的不少人过去看了几眼，“该不会是冻死了吧？” 这句话刚出，那窝在柴火垛里的男人便捂着后脖颈，痛吟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浑身上下疼的厉害，尤其是后脖颈那处。 “没死，没死！” “这该不会是哪里的乞丐吧？” “不能，乞丐怎么可能穿得起他身上那件衣服。” “我认识，这不是醉仙楼的小二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云来客栈。” “该不会是醉仙楼想在云来客栈窃取什么食谱的秘方吧？” 在知道男人的身份后，周围的人已经开始往商战的方向想了。 而只有客栈的人在看到那人醒来后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真的在他们客栈里闹出了人命，那他们客栈的生意以后还要怎么做。 至于醉仙楼来他们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客栈偷秘方这件事，绝对是无稽之谈。 他们厨子做的饭菜只算可口，和醉仙楼的饭菜根本就没有可比之处。 “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们客栈的柴房？”客栈的掌柜的见男人苏醒再次问道。 醉仙楼的小二摸着自己的后脖颈，努力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只不过是在客栈外面盯梢，结果转身的功夫就失去了意识，压根就没有看到是谁对他下的死手。 “我也不知道。” 醉仙楼的小二起身，他看着周围盯着自己的众人，虽然心虚但是面上依旧笑着道：“可能是昨夜不小心晕倒被人救了。” “掌柜的，我还有事要做，就先走了。”说完也不等客栈的掌柜回复，醉仙楼的小二转身就跑。 昨夜去他们店里买醉仙鸭的两人绝对有古怪，否则他盯了那么多次人，为什么只有这一次被针对了。 他得赶紧回到醉仙楼，将这件事情告知自家掌柜的才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是不是有点不吉利 守一去给奚沐云熬药，傅凌霄坐在奚沐云的身边。 奚沐云因为身上没有力气，所以只好就着傅凌霄的手喝水。 水喝完之后，奚沐云轻轻推开傅凌霄说道：“你离我远一些，我怕把风寒传染给你。” “我身体好。” 奚沐云看着倔强的傅凌霄笑着摇摇头，“那也不能拿你的身体开玩笑。” 敲门声响起，打断了傅凌霄脑海里刚刚准备说的话。 她放下手中的杯子，面无表情地来到门口打开门，看着端着餐盘的程嫣然问道：“有事吗？” “我听说云大夫病了，所以特意准备了一些清淡的餐点拿给你们。” 傅凌霄接过程嫣然手中的餐盘，说道：“谢谢。” 傅凌霄想要关门的时候，程嫣然再次问道：“姑娘，你和云大夫是什么关系啊？” 程嫣然觉得眼前这个貌美的女子好像对自己并不陌生，但是自己又确实对她没有印象。 “家人。”说完，傅凌霄关上了门。 许清川就站在楼梯处，看着程嫣然在客房的门关上后，转头对他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奚沐云生病，让他们不得不在城里停留了三天。 第四天在众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天空又下起了小雪。 许家的人看着站在马车边一身男装的傅凌霄，不知道该怎么表述自己的心情。 经过这三天的相处，他们也知道了那日见到的冷艳美人儿竟然是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老婆婆。 从老婆婆变成倾世绝色的美人儿，再从美人儿变成清冷俊秀的公子，好像也没有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但是当奚沐云被傅凌霄扶着出来的时候，他们还是惊讶不已。 他们虽然都知道奚沐云易容了，但全部默认奚沐云是个男子，没想到却是一个年纪看着和傅凌霄相仿的柔美女子。 “夫人，慢些。” 傅凌霄扶着奚沐云登上马车，接着等守一拎着包袱紧跟其后。 许清山站在旁边看看一身男装冷峻非凡的傅凌霄，又看看自己身边表情莫名的许清川。 “去吧。” 许清川拍了拍许清山的肩膀。 许清山点头来到傅凌霄的身边，纠结了一会儿，说道：“公子，怎么称呼您？” “我姓崔，崔鸣。” 许清山：“……崔公子，这个名字是不是有点不太吉利。” 既然都是假名字了，许清山觉得自己可以给傅凌霄一点建议。 催命，催命，听起来真的不吉利。 “是吗？”傅凌霄努力想了想，“那叫崔生吧。” 她希望可以早点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这样奚沐云就不会一直担心顾虑自己了。 许清山看着说改名就改名的傅凌霄，想想崔生好像是比崔鸣要好听一点。 “我们真的要走吗？” 旁边许家人的声音传来，“这雪万一下大了怎么办？” 许清川看着不远处抿紧了嘴唇的傅凌霄说道：“先走，再有两日的路程就能到达覃川，到时候再观望一下。” “好，那我们得尽快了。” 傅凌霄上了马车，许清山坐在车辕上。 车队往城门口走去时，一直不远不近地盯着他们的小二，突然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爷，那队人马走了。” 车厢的声音传来，“让人跟上。” “是。” …… 北风卷着雪粒子在空中飞舞。 官道上一行穿着黑色厚斗篷的人正骑马疾驰。 雪越下越大，在其中一马滑倒跌在地上时，上面的人跟着坠落在雪上打了两个滚。 “主子，这雪太大了，我们得找个地方避一避才行。”青砚虽然看不清崔无相的表情，但是他微微颤抖的身体，说明他现在也在强撑罢了。 “前面有一座城隍庙。”旁边的护卫看着远处风雪中的建筑，对崔无相说道。 “去暂避一下。” 崔无相发话，身后的护卫拽起掉在地上的人，带着马继续在风雪中狂奔。 从知道那个不确定真假的消息后，崔无相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将醉仙楼的小二打晕的人就是傅凌霄。 他之前见过傅凌霄动手，如果不是杀人，她最爱干的就是一人给一个手刀，就像当初被扔出相府的齐志远等人一样。 崔无相看着面前的大雪，捂着自己的伤口处。 快了，他一定可以在大雪封路之前找到傅凌霄。 崔无相因为逐渐变大的风雪躲进了城隍庙，而还在路上的傅凌霄等人则是差点被困在去往覃川的路上。 本来两日的路程，在风雪中硬生生让他们走了四日，其中最后的十里路走了整整一天。 当他们来到覃川城门口的时候，守一发起了高烧，许家人更是倒了三分之一。 “我去找客栈。”许攸刚脸色沉郁。 许清川看着傅凌霄她们的马车说道：“等一下，我先去问问。” 现在风雪这么大，说不定今晚就会大雪封城。 如果被封在城中的时间太长，当然是单独出去租个院子会更加适合一点。 但是许清川不知道傅凌霄和奚沐云是怎么想的。 许清川来到傅凌霄她们的马车旁，看着车厢内脸色不太好的奚沐云说道：“这雪估计停不了，咱们是住客栈还是租院子？” 奚沐云咳嗽了两声说道：“去燕客来，它们有院子可租。” 许清川看着对覃川似乎很熟悉的奚沐云点头，“那我去问路。” “不必，直走，在第二个路口右转三条街就到了。” “好。” 傅凌霄一行人不是唯一被迫困在覃川的人，好在他们赶去燕客来的时候，还有最后一个院子没有租出去。 燕客来剩下的这套院子正房三间，西厢房三间，对面是厨房、柴房和牲畜棚。 傅凌霄和奚沐云住进正房的西卧，刚刚痊愈的奚沐云照看着还在昏睡的守一，一身男装的傅凌霄则是将他们的行李一一从马车上卸下来。 等傅凌霄将行李都搬进西卧后，发现昏睡在炕上的守一不见了踪影。 “守一呢？” 整理药材的奚沐云道：“我跟守一说了一声，让他搬进了西厢房，和许家的孩子们一道住。”奚沐云看着傅凌霄说道：“孩子们都感染了风寒，这样在一起也好照料。” 奚沐云没有说的是，她怕傅凌霄被守一感染风寒。 傅凌霄是孕妇，也是他们三人中唯一的武力，她不能出事儿。 傅凌霄没想那么多，她觉得既然奚沐云这么做，那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有什么需要买的，我去买。” 奚沐云看着像是不知疲惫的傅凌霄，将自己早早写下的采买单子交给她。 “花花，我们可能要在覃川逗留一段时间。” 看如今这个架势，估计没有十天半个月没有办法离开覃川。 “我知道。” “你去采买，我去找燕客来的老板。”奚沐云握着傅凌霄的手道：“看看他有没有你爹爹的消息。” 在这样的冰天雪地里，有一个方向总比没有要好。 “嗯。” 两人分开行动，去采买的傅凌霄刚好和许家去采买的许攸刚几人一起。 几人相伴刚出客栈，便迎面和柳云飞以及杨刚等人面对面的遇上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吉人自有天相 迎面相遇的那一刻，许攸刚几人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只有傅凌霄无视对面的熟人，信步走了过去。 在发现许攸刚几人没有跟上的时候，傅凌霄转头道：“不走吗？” “来了。” 柳云飞看着跟在傅凌霄身后离开的许攸刚几人，对一旁的张文勇等人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刚刚过去的那几人有些眼熟？” 张文勇摇头道：“从未见过。” 李大锤更是摸着自己的脑袋说道：“那前面的公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兴许是以前你们去过他们府上唱戏呢。” 张文勇无语地白了李大锤一眼，柳云飞则是默默地收回视线。 “也不知道李大夫他们一行人现在如何了。” 杨刚看着柳云飞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再说了，当初咱们从那里分开进城后已经报官，官府会管的。” 柳云飞对杨刚的话并不赞同，他觉得当初自己去报案的时候，官府里的人并不上心，兴许只是听过就算了，压根就不会去找那群逃离的流放犯人，更不会救李大夫他们一家三口于水火之中。 柳云飞看着突然变小的风雪，长叹一声道：“希望李大夫一家吉人自有天相吧。” 另一边傅凌霄坐在板车上，旁边的许攸刚想到刚才在客栈门口偶遇的柳云飞一行人道：“没想到我们跟戏班子那群人竟然能在覃川偶遇。” 许攸田说道：“按理来说，他们应该比我们走的快许多才是。” “谁知道呢，反正当日我们都没有露出面容，现在云大夫和崔公子也易容了，他们不会认出我们的。” 如果认出了，到时候又是一桩麻烦。 刚才两帮人遇到的时候，许攸刚都想返回去警示许攸荣和许清川，顺便问问他们要不要换个地方住了。 傅凌霄并不知道许攸刚的纠结，她要先去药铺购置药材，许攸刚同她一起，许攸田则是去囤买煤炭和柴火。 这种天气，煤炭和柴火当然是越多越好。 傅凌霄带着许攸刚将要用的药材全部备齐之后，由许家人搬上板车继续前往粮店。 这次因为情况特殊，傅凌霄和奚沐云在商量之后决定与许家人一起吃饭。 说是一起，其实是傅凌霄与奚沐云跟着许攸荣的小灶吃，其他人还是吃大灶。 傅凌霄等人直接购置了众人能吃一月有余的粮食，新鲜蔬菜市面上几乎没有卖的，最多的就是白菜萝卜和土豆，肉类倒是比想象的要多得多。 药材和粮食置办完，还要再添置被褥和衣服，傅凌霄和程嫣然一起往成衣铺子去的时候，许攸刚则是去覃川的酒楼购置席面。 到覃川的第一天晚上大家都累得很，不如直接购置几桌席面回去，大家吃饱了也好早早休息。 傅凌霄等人带着购置的东西满载而归时，院子也被许家人收拾的妥妥帖帖。 奚沐云站在门口接到傅凌霄，从她手中拿了一些东西后说道：“已经给你烧了热水，你歇一会儿去洗个热水澡。” “好。” 傅凌霄回到屋里的时候，西卧因为已经烧了火炕暖洋洋的。 除此之外奚沐云怕傅凌霄冻着，又在屋子里放了两个烧的正旺的炉子。 奚沐云拉上帘子，点上蜡烛，看着已经脱得只剩下里衣的傅凌霄低头站在原地的时候，疑惑道：“花花，你怎么还不进去？” “进。” 傅凌霄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不自觉的上手摸了摸。 肚子好像突然之间就鼓起来了。 傅凌霄走进水温微烫的浴桶里时，奚沐云挽起袖子过来帮她洗头发。 奚沐云一边揉搓着傅凌霄的长发，一边对她道：“我问过燕客来的老板了，他说上次收到你爹的消息是半个月之前，当时你爹和我师父在金峰山附近，那里靠近云州。” “覃川到云州还有半个多月的路程，只要风雪停了，雪化了，咱们就可以重新启程。” “我爹爹情况怎么样？” “应该没有大碍，再说，我师父和你爹爹在一起，不会有意外的。” 傅凌霄一直挺直的身体终于靠在浴桶上，“爹爹知道我来找他了吗？” “老板已经送信了，如果大人收到的话，回信也需要一段时间，刚好我们可以在覃川等消息，顺便安胎。”奚沐云按摩着傅凌霄的头皮，对她道：“花花，接下来好好休息吧。” “嗯。” 许是终于有了自己爹爹的消息，傅凌霄在蒸汽的氤氲下有些昏昏欲睡。 晚上傅凌霄并没有吃饭，在洗完澡被奚沐云擦干头发之后，她便直接躺在暖烘烘的被窝里睡着了。 吃饭时许攸荣见傅凌霄没有出来，担心道：“崔公子无事吧？” “没事，她只是太累了。” 奚沐云很喜欢许家人的不多管闲事，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他们都可以在第一时间接受，就好像他们本来就是崔公子和崔夫人一样。 “那我让人在厨房备下粥，等她醒了可以直接喝。” 奚沐云摇头道：“她这一觉估计会直接睡到明天，不用准备她的吃食。” 最了解傅凌霄身体的不是她本人，而是一直在她身边的奚沐云。 就如奚沐云所说，傅凌霄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巳时末，再不醒奚沐云就要动手把她叫醒了。 傅凌霄醒来的时候，奚沐云第一件事就是摸她的脉搏，在确定她的脉搏一如往常的强健后，对她道：“早上一直给你热着小米粥，你先喝一点暖暖胃，马上就吃午食了。” “好。” 因为炖熬了很久，傅凌霄捧着的小米粥上有着厚厚一层的米油。 傅凌霄端着自己的粥碗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看着门外洋洋洒洒的大雪。 幸亏他们在昨日就进了覃川城，若是再晚一些的话，恐怕又要被困在城外了。 “崔公子。” 傅凌霄听到许攸荣的声音并没有回头，而许攸荣对傅凌霄的反应并不奇怪，她很少搭理外人。 即便是有什么事情，也全部是靠奚沐云与外界交流。 许攸荣拄着拐杖来到傅凌霄的身边，说道：“崔公子的这身力气总是让我想到一个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造反了 “吸溜。” 傅凌霄喝着粥，看着门外的大雪，并没有要回应许攸荣的意思。 “说起来，崔公子与她的年纪也相仿。” “吸溜。” 许攸荣站着有些不舒服，挪了几步坐在餐桌旁的凳子上说道：“明华郡主，崔公子认识吗？” “吸溜。” “她是前丞相傅铮的女儿，原名傅明华，后改名傅凌霄，她从小天生神力，武学天赋极强。” 傅凌霄看着见底的粥碗，将它随意地放在桌子上。 “以前傅相曾说，他幼女虽为女子，却亦可成为世间良将，只不过可惜……”许攸荣盯着傅凌霄的脸，不错过她脸上一丝表情变化，“在当年云关之战中，她心智受损，如幼童无异。” 许攸荣笑看着傅凌霄说道：“如果不是崔公子看着与常人无异，我都怀疑崔公子是不是明华郡主傅凌霄了。” 许攸荣这句话落下，堂屋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奚沐云看着坐在门口的傅凌霄说道：“你怎么坐在门口，要是吹到风怎么办？” 说完她看向旁边的许攸荣，“许先生，您要是感染风寒的话，情况可比常人要严重。” 许攸荣笑道：“我只是和崔公子聊聊天而已。” “没什么好聊的。”奚沐云看着许攸荣说道：“我相公不善言辞，若是许叔想要套话的话，不如直接问我。” “云大夫言重了，真的只是随便聊聊。” “那样最好。”奚沐云说完也没有避着许攸荣的意思，她直接对傅凌霄问道：“相公，许叔跟你聊什么了？” “他说我跟明华郡主很像，天生神力，武学天赋极强，有成为世间良将的潜力。” 奚沐云一听笑着道：“这将军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将军……”许攸荣的话还没有说完，许清川便寒着一张脸出现在了门口。 许攸荣看着自己儿子这张如临大敌的脸，蹙眉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沧州沦陷了。” 这句话一出，房间里的人不约而同的难看起来。 “怎么会……”奚沐云攥紧了拳头，“沧州在北境的最南边，匈奴需要跨越整个北境才能到达沧州，他们……” “不是匈奴。”许清川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是冯车反了。” “冯车！”许攸荣听到这个名字猛地一拳头砸向旁边的餐桌。 若不是他不战而逃，弃城而走，许家也不会被牵连满门流放。 “对，他杀了沧州的州牧，直接带兵占领了沧州，我听外面的传言，冯车打算在雪停之后出兵云州和岭州。” 傅凌霄他们所在的覃川，就属于岭州靠近沧州的地界。 再往北走，西北方向是云州，东北方向是沧州。 “有你二叔他们的消息吗？” 许清川摇头。 许攸荣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希望这场大雪能下的再大一些。” 许清川看着自己父亲道：“我们还去云州吗？” 如果冯车真的要攻打云州的话，那云州很快就会成为战乱之地。 若是许家军还在他们身边的话，此时去往云州也没什么；但是现在他们这支队伍多是老弱病残，健壮的成年人不过才占其中的四分之一，这若是真的遇到冯车的人，说不定会被直接斩杀。 毕竟之前冯车在关外屠城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当时冯车屠的是匈奴人，他们的感触还不大，可若是被屠城方变成了他们…… “去。” 许攸荣看着自己的长子说道：“危机亦是机遇，富贵险中求。” 许清川几乎在自己父亲说出这句话之后，他便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意思。 奚沐云默默地看向许攸荣，虽然她没有听出许攸荣的言外之意，但是直觉他野心颇大。 “我饿了。” 在紧张的气氛下，傅凌霄看着奚沐云说道。 “午饭马上就好。” 许攸荣再次将视线落在傅凌霄的身上，问道：“崔公子还要去云州吗？” “去。” 傅凌霄起身，对身边的奚沐云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傅凌霄后面的去，失去厨房。 “好。” 两人一起离开堂屋后，许清川看着自己父亲紧跟着傅凌霄的目光，问道：“父亲，崔公子身上是有什么不妥吗？” “你有没有觉得崔生的心性异于常人？” 许清川仔细想了想说道：“她只是不爱说话，再就是……偶尔说话之间有点单纯。” “是啊，只是单纯。” 许清川听着自己父亲语气中的可惜，再次问道：“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许攸荣叹了口气道：“她若是再痴傻几分的话，你不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吗？” “傅相的幼女，明华郡主傅凌霄。”从某方面来说，许清川跟自己父亲也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 “没错。” 许清川继续问道：“如果傅凌霄本就没有痴傻，更没有心智受损呢？” “不可能。”许攸荣斩钉截铁地说道：“当年你二叔传信来说，傅相为了救治傅凌霄用尽了所有手段，傅凌霄心智受损的事情是众多大夫一起诊断出来的，不可能有差错。” “崔生是不是傅凌霄很重要吗？” 许攸荣看向自己长子说道：“你觉得呢？你不会真的觉得傅铮那么轻易就被李修德惩治了吧。” “傅铮在朝堂上苦心经营这么多年，他若是一点防备都没有的话，我跟他姓。”许攸荣目光幽冷的说道：“也就只有李修德会那么蠢，觉得傅铮不堪一击。” “当年云关之战结束，傅铮还没有卸任州牧之时他身边就聚拢起了一支军队，这支军队在傅铮回京赴任的时候离奇消失，京中的人可能不知道这支军队的存在，但是咱们许家世代有人驻扎在北境，怎么可能会不清楚。” “李修德将傅铮流放北境，可以说的上是放虎归山。” “也许流放海州和琼州……”许清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父亲打断。 “琼州对傅铮来说与北境无异。”许攸荣说完自己又否认道：“不对，还是有异的，不管怎么说，琼州都是他妹妹在管理，傅铮没有直接插手。” “琼州耿家突然消失，我怀疑和傅铮脱不了干系。” 第一百二十五章自相残杀 当然脱不了干系，傅琼瑶能带领耿家撤退的那么及时，完全是听从了傅铮的指挥。 只是没有人会算无遗策，即便是傅铮。 傅铮站在白石城的城墙上看着疾驰而来的骏马，拢了一下身上的狐裘披风。 “什么事情非要让你顶着寒风在这城墙上受冻。”奚川海看着脸色苍白无比的傅铮，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也不知道凌霄到哪儿了。” 奚川海听到傅凌霄的名字，没忍住生气道：“我看凌霄这丫头真不愧是你的女儿，死犟死犟的，在京城安安稳稳的把孩子生下来，等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再来北境找你不成吗？” “非要在这冰天雪地里，怀着身子就往北境跑。” “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若是有个……” “别说不吉利的话。”傅铮忍着喉咙间的痒意说道：“冯车那边什么情况？” 之前外放的傅仲武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北境，他站在自己父亲的身边说道：“等雪融化，冯车那边便要攻打云州和岭州。” “不自量力。”傅铮看着远处的茫茫白雪说道。 “冯车现在占地为王，恐怕也是想威慑一下周边，到时候距离沧州比较近的覃川、地坞、容城等地会先成为他的目标。” “这冯车造反也有段时间了，朝廷那边难道就不管吗？”奚川海觉得消息再慢，如今丢了一州之地，也该传到京城了。 冯车的消息确实传到京城了，且比奚川海等人想的要早。 只不过现在北境边境战乱；并州瘟疫、百姓造反；海州和琼州又有流寇和海贼侵扰，李修德实在是分不出更多的精力处理冯车的事情，只好派重伤未愈的崔无相赶去沧州。 能者多劳。既然没死，那就爬起来给他干活。 整个大庆都快要乱成一锅粥了，也不妨碍傅凌霄和奚沐云在厨房里研究晚上吃什么。 明明中午刚吃过饭，但是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傅凌霄又想要吃东西。 傅凌霄和奚沐云准备在灶台里烤鸡吃的时候，许攸刚满脸愁容地打着伞回到院子里。 “怎么了？” “粮食涨价了，每斤又贵了二十文。” 这价格涨的真的是过于离谱了，城中很多本不富裕的百姓已经买不起粮食了。 “不止涨价吧。”许清川说道。 “嗯，因为封城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进不来，现在各粮铺已经开始限购了。”许攸刚叹了口气说道：“城里已经有人买不起粮食开始典儿当女，街上也有不少冻死的人。” 许清川闻言问道：“我们的柴火和炭火还能撑多久？” “刚来的时候买的多，差不多能撑半个月。” 许清川想了一下说道：“再去买。” “但炭火和柴火现在价格也不便宜，比之前买贵了也有十文。” 许攸刚感觉这都不是柴火了，简直快要比粮食还要贵了。 “没办法出城，粮食和炭火迟早也会有用完的一天。”许清川看着阴沉沉的天，“去买，能买多少买多少。”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这雪一直不停，覃川一直封城，恐怕过不了多久，城内自己就先乱了。 奚沐云和傅凌霄在厨房里听到这句话后，推开门说道：“我们这里还有一些钱，多买些煤炭和柴火。” 许攸刚一听，连忙感谢道：“谢谢云大夫，我们现在手上的银子估计也不剩多少了。” 许家人太多，药又不断，银子用的特别快。 “那就尽早屯吧，之后只会越来越贵。” 奚沐云因为从小就跟在自己师父身边走南闯北，期间听说过北境一城在过了个寒冬之后，最后只剩下空城一座，里面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死了。 也是有此先例，北境附近的城池都会在寒冬来临之前囤粮囤柴，就怕再有如此的事情发生。 “粮食也再买一些。”奚沐云之所以没有将钱留下只给他们三人用，是因为如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的话，不管傅凌霄武功再高，也难逃众人的围攻。 有许家人在身旁，她们能稍微安全一些。 “好！” 在许攸刚离开之前，许清川叮嘱道：“多带些人。” 虽然现在城内还没有乱，但是人心难测，许清川怕许攸刚他们买的东西太多被人劫道。 事实证明许清川的顾虑是对的。 许攸刚他们在天黑之前运着五辆车子回到他们的院子时，身上明显多了一些打斗的痕迹。 好在这段时间养的不错，许家人行伍出身，男丁多有些武艺在身上，这才没有被人劫道成功。 许家人出来搬运粮食和柴炭的时候，许攸刚喝了一大杯水后对傅凌霄等人说道：“我们去买东西的时候跟戏班子那群人遇到了，他们好像没跟镖局一起，买了两车粮食全被人抢干净了。” 许攸刚在看到当时那疯狂的哄抢场面时，差点吓得把藏在车底的刀给抽出来。 “这也就是咱们这边人多，看着不好惹，所以才没有被哄抢。” 许清泽接着道：“但也有几个不怕死的，都被四叔打跑了。” 那一瞬间，他们无比庆幸自己出来的人多，且多少都带着一点武艺在身上。 要不然今天能不能平安回来真的说不准。 “酒楼、饭馆现在已经都关门了，我看咱们之后还是能少出门就少出门，尤其是女眷，别出去了。”许攸刚忧心忡忡地说道：“我现在真想给自己两巴掌。” “让我嘴欠，这雪还是别下了，下的我害怕。” 虽说雪停了会有被冯车派兵攻城的危险，但是这雪如果继续下，到时候就不是攻城，而是城内自相残杀。 好在老天爷多少还有些良心，许攸刚他们运粮和柴火回来之后，雪势渐渐变小。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锅子涮肉的时候，傅凌霄跟在许清川的身边去客栈前面的大堂买酒。 现在买粮食的居多，买酒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傅凌霄和许清川两人刚来到客栈大堂，就听到了柳云飞和杨刚的争吵声。 说是争吵声也不对，应该是杨刚单方面对柳云飞一方的阴阳怪气。 “我说柳班主怎么突然就要和我们分开行动呢，原来是嫌弃我们镖局的人吃的太多。” “只是没有我们镖局保护，柳班主真觉得你们能护得住买来的粮食？” 第一百二十六章存粮 柳云飞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温声道：“杨兄弟真的是误会了，我是看你们都在忙，所以才招呼自己人去把粮食买来。” “分开行动就更是无稽之谈，我只是觉得镖局的兄弟们最近一直在锄雪辛苦了，想着买些粮食，买些好吃的回来犒劳一下大家，谁知道竟然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杨刚看着柳云飞情深意切地模样，刚准备相信，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人说话的声音：“你相信吗？” 傅凌霄望着看向自己的许清川，“不相信。” 柳云飞：“……” 杨刚怒意刚要升起来的时候许清川继续道：“我也不相信。” “掌柜的，酒又不是粮食，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刚准备发火的杨刚和柳云飞听到后面这句话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杨刚拍着柳云飞的肩膀道：“行了柳兄，我还是相信你的为人的。” “不过你也别太紧张，你看现在雪不就停了。” 虽然大雪暂停，但柳云飞却没有杨刚这么乐观。 “咱们现有的粮食还能吃个四五天左右，现在粮价太贵了，咱们还是等便宜些再去买吧。” 柳云飞不赞同地说道：“咱们来到覃川之后粮价一天比一天贵，我就怕现在的价格是最便宜的，而且现在粮食已经开始限购了。” “你就是太杞人忧天，现在雪已经不下了，等雪彻底停了把路通开，这粮价自然而然就降下来了，你也别太担心，耐心等等。” 柳云飞看杨刚是铁了心不愿意再继续买粮，也没有再劝。 他之前要是劝得动的话，就不会让自己的人偷偷去买粮了。 结果粮食没有买来就算了，还成了杨刚眼中的笑话。 柳云飞和杨刚一前一后离开，许清川才搬过掌柜给他们拿出来的两坛酒。 除此之外傅凌霄也抱着两坛，掌柜的让小二又送了四坛。 “崔兄觉得这雪还会下吗？”许清川自从听到自己父亲对傅凌霄的赞许后，便有意无意地想要和傅凌霄拉近关系。 如果他们真的能在北境大乱之后在北境占据一席之地，也许傅凌霄的这一身武艺会成为他们许家的一大杀器。 只不过他们现在虽是一起，却没办法拿捏或者是收买傅凌霄几人，他们对许家无所求，反而是他们许家需要靠着傅凌霄三人。 “会。” 议论这雪会不会下的不只是他们，傅凌霄两人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许家也在争议这粮食是不是买的太多了。 “这雪如果不下了，咱们继续上路的话这些粮食肯定带不走，到时候再原地卖了吗？” “卖什么卖，现在不下，谁知道以后下不下。”许攸田说道：“再说等这外面的雪化掉也需要一些时日，这段时日发生什么都说不准。” “对，不卖，大家又不是没有挨过饿。”其中一妇人继续道：“我觉得明日粮价要是回落的话，我们可以再买一些。” 程嫣然也道：“三嫂说的不错，现在的粮食差不多是够我们这些人吃一个半月的，我觉得囤上三个月的粮食会更安心一些。” 许清川也觉得粮食多了是好事儿，但是…… “我们手上的银两不多了，现在只剩下不到二百两银子。” 这二百两银子听着很多，但是以现在的粮价全部买了粮食的话，也买不了多少。 “你们出一百五十两，我们出三百五十两，明日这些钱一百两买炭火和柴火，剩下的全部买成粮食。”奚沐云主动道。 许清川看着主动开口的奚沐云说道：“这样是我们占云大夫的便宜了。” 奚沐云看着跟自己客气却没有拒绝的许清川说道：“都是人情，以后要还的。” 他不会以为自己是白白搭上这些银钱吧。 “好。” 在这样冷的天气里，围着炉子涮肉吃简直不要太爽。 吃饱饭后，奚沐云看着想跟在许家孩子们身后离开的守一喊道：“守一，你来一下。” 守一转身来到奚沐云和傅凌霄的身边，“姐姐。” “坐。” 虽然包括守一在内所有生病的人都由奚沐云医治，但每天晚上奚沐云还是会单独再给守一把一次脉象。 “恢复的不错，给你的药丸都吃了吗？” “嗯。” “明天要是恢复的差不多，你就搬回来住。” 说实话，守一在听到奚沐云的这句话时是开心的，但他到底是男子，傅凌霄和奚沐云是女子，之前在一起住是因为迫不得已，现在再住在一起多少就有些不合适了。 只不过守一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傅凌霄也对他道：“搬回来。” 守一听傅凌霄也这么说，犹豫片刻点头。 “好，我知道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一直没有下雪，粮价终于也下降了几文钱，甚至连城门口的积雪都清扫出来不少，还有少数的车马进出城门。 也许就是因为如此，众人觉得可能再过几天就可以正常通行，所以在许攸刚他们再次囤粮囤柴的时候，杨刚和戏班子里的人都觉得许攸刚这一行人是有钱没处花了。 柳云飞看着许家人运来的粮食沉思，杨刚看到柳云飞愁眉不展的模样，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抚道：“行了别想了，咱们明天就要离开覃川了，现在的粮食足够了。” 真的够了吗？ 柳云飞今天也派人去买了粮食，但是这些粮食只够他们这些人吃四天的。 如果没有雪灾的话，这些粮食足够支撑他们到下一个城池，但是如果遇上雪灾…… 柳云飞看着湛蓝的天空，只希望这个好天气能够多持续一段时间。 许攸刚再次把粮食运到院子里的时候，厢房厨房已经堆满，堂屋也装了大半，现在已经开始往傅凌霄和许攸荣他们的房间里塞了。 “我们后日走的话，这些粮食……”许清泽已经开始犯愁了。 “走不了。”许攸荣看着天空说道：“后日走不了。” 许家人没有怀疑许攸荣的这番话，毕竟许攸荣会看天象这件事在许家不算是秘密。 但第二天，依旧是个艳阳高照的大晴天。 街上人的人比之前多了很多，笑容也多了很多。 戏班子和镖局的人退租离开的时候，傅凌霄还和奚沐云一起去看热闹，只是这热闹只看到一半，傅凌霄便猛地拽着奚沐云躲到了旁边的门后。 奚沐云还是第一次见傅凌霄这么紧张，她好奇道：“怎么了？” 见到鬼了吗？ “崔无相来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我家主人有请 在看到那人摘下兜帽露出崔无相的脸来时，傅凌霄下意识地拽着奚沐云躲了起来。 而奚沐云在听到傅凌霄说“崔无相”来了的时候，她压低脑袋抓着傅凌霄的胳膊低声震惊道：“怎么会！” “是他。” “他怎么会来覃川？” 崔无相现在是皇麟司的都指挥使，又是李修德的左膀右臂，他不该出京才对。 “不知道。” 傅凌霄说完这句直接拉着奚沐云转身往他们的院子走去。 奚沐云紧紧靠在傅凌霄身边，声音急切道：“他们这架势不会是准备在覃川落脚吧，要住在燕客来吗？” “最近燕客来……”奚沐云本想说现在燕客来已经没有空房，可是她想到刚刚退房的柳云飞一行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希望他只是来办差的吧。” 奚沐云觉得她和傅凌霄要是被崔无相发现的话，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不对，应该说是她没有好果子吃，毕竟当初带傅凌霄离开，将崔家人全部迷晕的那个人是自己。 崔无相确实是来办差，但更重要的是找人。 从上个城池就跟在傅凌霄他们身后的男人，在崔无相等人进城的时候就等在了城门口，这燕客来就是他带着崔无相过来的。 崔无相手下的人分成两拨，一波跟着燕客来的掌柜的去收拾之前柳云飞和杨刚他们所住的院子。 这个院子是燕客来最大的院子。 另一波人则是去大量购买粮食和炭火等物资。 托这几天大晴天的福，如今覃川的粮价和柴火等物价格虽然还有些贵，但从昨天下午开始便不再限购。 崔无相就更是大手笔，来到之后直接让手下人囤了他们这一行人两个月的粮食和炭火。 除此之外，他们带来的马车上还装着不少行李，都是崔无相在路上一点点置办的。 “主子，当初将楼内小二砍晕的人就在丁字院，租住丁字院的人姓徐，但下属怀疑他们应该是用了化名。”一路跟在傅凌霄等人身后的男人看着正在喝茶的崔无相继续道：“徐家人防范很深，除了家中的部分男丁和其中两个女眷，其余人都没有从院子里出来过。” “徐家的男丁有不少都有武功底子，所以属下没敢带人贸然探查，只等主子来做决定。” 崔无相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说起来，刚刚离开的戏班子也是从京城来的。” 崔无相转动茶杯的手一顿，“什么时候？” 男人在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告知崔无相之后，崔无相说道：“永良，去把那班主给我请来。” 永良听到崔无相的吩咐，立刻应道：“是。” 至于那鸿兴戏班子是不是要着急离开覃川，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家主子想要见他，他就必须过来。 永良找到鸿兴戏班子的时候，他们正在排队离开覃川。 永良带人拦住了柳云飞他们的马车，杨刚等人看到上前，“有事吗？” 杨刚到底还记得他们是镖师，在永良带人气势汹汹地拦住他们的前路时，上前询问。 永良无视杨刚的质问，看着从马车中出来的柳云飞道：“我家主人有请。” 柳云飞到底接触过不少达官贵人，他看着永良等人的装扮以及腰间的兵器，恭敬道：“不知贵人是谁，所为何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杨刚准备上前与永良理论的时候被柳云飞制止，“我去去就回。” 柳云飞跟在永良的身边重新返回燕客来的时候，已经回到自己院子的傅凌霄对围在堂屋取暖认字的守一道：“收拾东西，我们马上离开覃川。” 傅凌霄这突然的一句话不止把正在跟着许攸荣读书写字的守一搞懵了，就是许攸荣也满脸不解的看着傅凌霄。 傅凌霄离开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回来就说要离开覃川。 “崔公子是在客栈外面遇到什么人什么事情了吗？” 如果不是如此的话，傅凌霄不可能会临时改变主意。 傅凌霄无视许攸荣的话直接回了卧室，许攸荣似乎已经习惯傅凌霄爱答不理的模样，虽心里对她的无视有些不舒服，但依旧什么话都没说。 奚沐云看着许攸荣道：“事出突然，我们会拿走属于自己那部分的粮食。” 好吧，奚沐云虽然回答了，但跟没说也没什么两样。 许攸荣缓缓点头，他是真的好奇傅凌霄和奚沐云的身份，会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许清川在听到家里的孩子说傅凌霄和奚沐云临时准备出城的时候，赶忙往正房这边走来。 他刚踏进正房，天上便开始洋洋洒洒的飘起了雪花。 这次的雪花并不大，但是足够密。 “花花。” 奚沐云的行李刚收拾好，她看着外面飘起的雪花，对一旁已经将包袱背在身上的傅凌霄说道：“下雪了。” 傅凌霄抬头，在看到外面密集的雪粒子时，站在了原地。 守一见傅凌霄和奚沐云都不动了，问道：“我们还走吗？” 守一问完，许清川敲了敲西卧的门。 “我可以进来吗？” 奚沐云看了一眼傅凌霄，对许清川说道：“进。” 许清川进门后看着差不多将行李收拾好的傅凌霄三人说道：“虽然不知道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突然决定离开，但是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必须要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我父亲会观天象，接下来会有多日的暴雪，你们如果现在离开的话，很有可能会在途中被暴雪困住。” 而荒郊野外没有遮风避雨的地方，没有足够的炭火和粮食，被冻死是迟早的事情。 “除非你们能在半天的时间内到达下一个城池。” 但奚沐云和傅凌霄都清楚，他们即便是飞，也没办法在这样的天气里半天飞到下一个城池。 奚沐云在许清川说完后默默地看向旁边望着窗外的傅凌霄，“留下吧。” 傅凌霄看向奚沐云。 “留下吧。”奚沐云再次道。 崔无相虽然现在来了覃川，又住进了燕客来，但是不一定知道了她们的踪迹。 以奚沐云对崔无相的了解，若是崔无相知道傅凌霄现在就住在燕客来的话，他现在已经带着人站在了丁字院的院子里，但是崔无相没有。 所以奚沐云怀疑这次只是一个巧合。 第一百二十八章分道扬镳 雪越下越大，城门口等待出城的人没过多久便一哄而散。 这大雪不像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停下来的，他们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找一个躲避风雪的地方。 杨刚等人本来还在城门口等待跟着永良离开的柳云飞，但是在看到这绵绵不绝的大雪之后，思索片刻便直接带着车队往燕客来赶去。 柳云飞将崔无相要问的全部回完之后站在原地，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崔无相身边下属的打扮，在看到他们脚上的官靴时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 他这么多年一直谨言慎行，按理来说不应该得罪官府的人才对。 “那个李大夫开的驱寒药方还在吗？” 柳云飞点头，“还有，只不过没在我手上。” “去拿。” 崔无相这句话刚说完，外面便传来了吵吵嚷嚷的声音，永良从客栈外走进来对自家主子说道：“戏班子回来了。” 柳云飞听到这句话，立刻对崔无相说道：“我现在就去拿。” 崔无相点头。 柳云飞回到车队时，杨刚从马上跳下来问道：“咱们的院子还有吗？” “没有了。”柳云飞说着来到自己女儿的马车旁，让柳如烟将之前奚沐云给他们抄写的驱寒药药方拿出来。 柳如烟虽然不清楚自己父亲为什么要这个药方，但还是问道：“除了驱寒药的药方，其它药方还要吗？” “只要是李大夫开过的，都要。” 柳如烟动作也迅速，在自己父亲说完后，迅速把之前奚沐云给他们写过的药方子找出来递到柳云飞的手上。 柳云飞拿着药方离开之前对自己女儿叮嘱道：“让人去买粮食和炭火，赶快！” 柳如烟看着自己父亲脸上的急色，点头道：“我知道了。” 柳云飞拿到药方往燕客来走的时候被等在一旁的杨刚拽住，“院子没了，那咱们现在在哪儿落脚？” 柳云飞颇有些无语的看着杨刚，他若真是着急，有这拦人的功夫儿早就找到住的地方了，而不是什么都不干，张着一张嘴只顾问自己。 他难道没看到自己现在正忙着吗！ “我去问问燕客来的掌柜的，如果没有空房间，你们就赶紧去找别的客栈。” 现在没办法出城，许多准备离开的商旅肯定又一窝蜂地回到了客栈里，杨刚若是有点脑子的话就不会在这里等着自己给他想办法了。 这么一想，柳云飞真的是心累的厉害。 要是有一个有脑子有情商的伙伴就好了。 柳云飞说完直接转身离开，李大锤看着站在原地的杨刚说道：“老大，咱们要不要去别的客栈问问。” 李大锤这么说是因为燕客来门口有不少车辆和新人，看这样子像是已经住满了。 “你傻啊！”杨刚看着身边的李大锤道：“咱们就算找到了，柳云飞不在，到时候这钱是等他来付还是我们先垫付。” 杨刚靠在自己这边的板车旁，对着李大锤说道：“没事儿，等等柳班主，总不会露宿街头的。” 柳云飞也就是没有听到杨刚的话，如果听到的话说不定会当场跟柳云飞散伙，遇上这样的合作伙伴算他们倒霉。 回到客栈大堂的柳云飞将奚沐云之前给他们开的药方递到崔无相的面前，崔无相忍住咳嗽拿过药方，在打开药方看到上面的字迹后，他便确认那装扮为男子的李大夫应该就是奚沐云，至于她那老娘不出意外是傅凌霄。 至于跟在他们身边的那个少年，那个叫做守一的少年…… 崔无相没想到青云观的小道士竟然也和傅凌霄还有奚沐云混在了一起。 “大人？”柳云飞见崔无相看了一眼之后就放下了，颇有些忐忑的问道：“有帮到您吗？” 崔无相点头，“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好。” 柳云飞离开后立刻去找燕客来的掌柜的，但就像他之前所想的那样，燕客来可以住的院子都已经住满，只有客栈楼上还有两间上房，通铺三间。 柳云飞想都没想直接把这些房间定了下来。 而杨刚在听到柳云飞定了两间上房和三间通铺的时候皱眉道：“柳班主，咱们这么多人，就这几间房间怕是住不过来吧？” 柳云飞现在看到杨刚就烦，他直接道：“杨镖头若是觉得一间上房和一间通铺住不过来的话，可以再去其它客栈看看。” 柳云飞看着杨刚眼中的贪心，强迫自己强硬道：“咱们就此散伙，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柳云飞说完这句话，杨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柳班主，你不会觉得少了我们这些走镖的，你们戏班子的人可以安然无恙的走到沧州吧。” 柳云飞看着威胁自己的杨刚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今天，咱们分道扬镳。” “柳云飞，你……”杨刚的手还没有伸出去，就被刚好过来的永良一掌打开。 在杨刚怒目准备跟永良较量一下的时候，跟在永良身后的四人已经亮了兵器。 杨刚看到这一幕冷笑道：“我说你怎么突然要跟我分道扬镳，原来是找到新的护镖人了，行。” 杨刚指着柳云飞说道：“来日方长，咱们走着瞧！” 说罢，杨刚直接带着李大锤等人离开了燕客来。 其实李大锤等人对杨刚的这一行为颇有些微词，但是也没办法，谁让镖头是他呢。 杨刚离开后，李云飞转身向永良道谢。 永良摆摆手道：“举手之劳。” 主要是觉得柳云飞识相，要不然他也不会多管闲事。 雪越下越大，青砚拿过狐裘披风给崔无相披上后说道：“粮草和柴炭都已经备好，院子全部堆满了。” “您要的东西也全部都置办齐了。” “王娘子情况怎么样了？” 青砚想到一路跟他们奔波至此的王娘子，说道：“喝了药睡下了。” “好。” 青砚看着脸色苍白的崔无相，想了想还是问道：“主子，您打算什么时候去见夫人。” 崔无相压住吼间的痒意，抿了一口浓茶后说道：“现在。” 第一百二十九章俗话说，灯下黑 崔无相起身看着门外洋洋洒洒下着的雪花，对身边的青砚道：“把我给夫人准备的雪貂披风带上。” “是。” 身穿宝蓝色长衫，外披黑绸金线狐裘披风的崔无相，在精心打扮过后就这么打着伞带着身后的青砚和青墨来到了傅凌霄他们所在的丁字院。 青砚敲门的时候，许家人正在做午饭。 站在门外的青砚刚好能闻到院子里传来的饭香。 “有人敲门。”许清灵本在厨房帮忙，在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响起时并没有第一时间去开门，而是跟厨房里的程嫣然说了一声之后往正房跑去。 许攸刚去开门的时候，西卧里的傅凌霄和奚沐云，正把之前收拾起来的行李重新物归原处。 “花花，咱们不用害怕，俗话说的好灯下黑。”奚沐云安慰把一件衣服来回叠了四五遍的傅凌霄说道：“这灯下黑的意思就是，咱们跟崔无相就住在隔壁，他反而找不到我们。” “有道理。” “你也觉得有……”奚沐云说到一半发现回复自己的不是傅凌霄，更不是一旁的守一后，她默默转身，然后就看到了身穿狐裘披风站在门口的崔无相。 完了…… 灯下黑个屁。 傅凌霄其实在崔无相走进院子里的时候就发现了，只不过她看奚沐云说的起劲，就没有提醒她。 崔无相即便那句话是对奚沐云说的，但是从看到傅凌霄的那一刻，即便她易了容，他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傅凌霄看都没看崔无相，继续叠着自己手里的衣服。 奚沐云尴尬地站在原地，更尴尬的在后面，许清川看着眼前这奇怪的氛围，主动道：“先生，您找崔先生和崔夫人有什么事情吗？” 崔无相闻言看向许清川，忍不住抬手低咳了一声后，说道：“崔先生和崔夫人？” 奚沐云默默地移动着脚步走向守一，傅凌霄则是掏出软剑在手中比划。 青砚和青墨看到自己夫人拿出了武器，一下子推开旁边的许清川挡在了自家主子面前。 许清川：“……” 他们知道自己是外来客吗？ 奚沐云在看到傅凌霄拿出软剑来的时候，心想不愧是他们家花花。 至于青砚和青墨，他们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拦住傅凌霄的剑吧。 没等青砚和青墨给自家主子挡剑，崔无相单手扶着门框已经将自己面前的青砚和青墨推开了。 “你们出去。” “主子。”青砚看着自家主子担心道。 “出去。” 青砚嘴唇微动，但最后还是和青墨一前一后出了房门。 青砚和青墨离开后，崔无相看着站在旁边的奚沐云和守一，奚沐云觉得自己还是很识相的，她看了一眼傅凌霄，“花花，我们就在外面。” “嗯。” 奚沐云带着守一出去后，正房的堂屋已经站了不少人，许清川更是用目光询问奚沐云，这些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奚沐云长叹了口气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看着外面的雪说道：“这雪真的是越来越大了。” 明明崔无相出现她该担心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奚沐云竟然松了一口气。 西卧的门关上后，崔无相看着站在炕边的傅凌霄，上前一步喊道：“凌霄。” 傅凌霄拿着剑转身看向崔无相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崔无相向自己倒来。 傅凌霄眼疾手快的用左手将眼看着就要倒在地上的崔无相抓起，然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两人现在有仇之后，又松开任由崔无相倒在地上。 傅凌霄看着倒在地上的崔无相，默默地往旁边挪了挪脚。 “凌霄。” 傅凌霄看着揪住自己衣摆的崔无相，迈过他走到对面的太师椅上坐下。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这么擦拭着自己手中的剑。 崔无相撑起自己胳膊，看着对自己无比冷漠的傅凌霄，想要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控制不住地晃了晃，这弱不禁风的模样让傅凌霄停住擦拭软剑的动作看向他。 而崔无相在傅凌霄看过来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捂住自己的胸口道：“你终于愿意看我了。” “你要死了吗？” 崔无相在听到傅凌霄终于和自己说话的时候，笑着道：“不知道。” “你想让我死吗？” 傅凌霄在崔无相说完这句话后，心中有些纠结，最后看着脸色苍白的已经像是个死人的崔无相道：“不知道。” 此时的崔无相已然晃晃悠悠的起身，他来到傅凌霄的身边，用手握住傅凌霄手中的软剑，抵住自己的胸膛，看着看着坐在太师椅上望着自己的傅凌霄说道：“如果你真的想我死。” 他将傅凌霄手中软剑的剑尖挪动至自己的心口处，说道：“那我愿意满足你。” 傅凌霄没动，但是崔无相主动走向了她。 在察觉到自己手中的剑刺破一层层的绸布进入血肉之时，傅凌霄忍不住抽回了自己手中的剑。 她的剑，从来都是指向前方，这是第一次后退。 剑被抽离的那一刻，崔无相顺着傅凌霄抽剑的方向，也这么直愣愣浑身无力地跪在了傅凌霄的身前。 就好像之前能支撑住他站着的，就是傅凌霄手中的长剑一般。 崔无相将自己的双手放在傅凌霄的膝盖上，就这么仰望着眼前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很讨厌我吗？” “你算计我爹爹，算计傅家。” 哪怕崔无相只是算计自己，傅凌霄都不会生气，但是他算计自己的爹爹和家人，这是让傅凌霄怎么也忍受不了的。 “嗯。”崔无相承认。 “我讨厌你。”傅凌霄说这句话的时候捂住自己的肚子，像是想捂住自己肚子里孩子的耳朵。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笑，“没关系，我也很厌恶自己。” 他早就烂了，只是还剩下一层尚能入眼的皮而已。 “你小点声。” “为什么？” “万一被崔生听到怎么办？” “崔生？不是你吗。” “是他。”傅凌霄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我用的他的名字。” 崔无相看着此时的傅凌霄，也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感觉到傅凌霄的心智真的异于常人。 第一百三十章 “崔生，很好听。” 傅凌霄强调道：“崔生是他的名，他叫傅崔生。” “很好听。”崔无相依旧笑着道。 “真的？” 崔无相看着眼睛亮晶晶的傅凌霄，笑道：“嗯。” “阿云说不好听。”说完，傅凌霄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再次冷下脸。 她奇怪地看着面前的崔无相，明明自己应该很生气的，可是怎么和他说几句话后就忘记生气了呢？ 是因为自己爹爹没事，还是真的相信了当初崔无相说的话。 “又不是奚姑娘的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傅崔生的爹娘觉得好听就可以了，对不对？” 傅凌霄没忍住点头。 崔无相靠在傅凌霄的膝盖上，看着她继续道：“岳父大人他们现在在白石城。” “你知道！”傅凌霄激动地看向崔无相。 崔无相在傅凌霄激动的时候，得寸进尺地握住傅凌霄的手，“我当然知道。” “凌霄，我当初真的没有骗你。”崔无相望着傅凌霄的眼睛，“你爹爹流放出京是我和你爹一起谋算来的，否则傅家不可能只是流放。” 这句话在傅凌霄从崔家离开之前，崔无相已经对傅凌霄说过一次。 傅凌霄刚想张嘴，看到崔无相握住自己的手后皱眉抽出，她看着崔无相说道：“你是别人的相公了，不可以碰我。” 崔无相疑惑地看着傅凌霄，“我是你的相公啊。” “你骗人，我听说了，你要成亲了。” 崔无相看着为此有些生气的傅凌霄，重新握住她的手解释道：“没有，我们两个人又没有和离，我也没有娶别的女人，我只有你一个夫人。” “我休夫了。” “我不同意。” 崔无相顺着傅凌霄的手搂住她的腰，颇有些无耻的说道：“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们不可能会分开。” 对于以前的崔无相来说，活着与其说是为崔家复仇，不如说是出一口恶气，他就凭借着那口恶气活着，为了出这一口恶气，他可以不把自己当人看。 活着就努力将这口恶气出了，死了就解脱。 但是自从他对傅凌霄上心后，从他看着傅凌霄冲入火海救他的时候，他又突然想活下去了。 他不再是被抛弃的孤魂野鬼，他有妻子有家有孩子有根了。 “娘子，我感觉我快死了。” 崔无相跪在地上，将自己埋在傅凌霄的胸口，闷声沉郁道。 “我不想死了。” “你为什么死？你怎么了？崔无相，崔无相！” 傅凌霄连着跟崔无相说了四句话，但他只这么跪在自己面前抱着自己，一句话都没有回应。 傅凌霄按住崔无相的肩膀将他从自己的怀中推开，然后就看到了崔无相没有丝毫血色的脸。 “阿云！” 傅凌霄打横将崔无相抱起的时候对着西卧门外大喊道。 等奚沐云冲进来的时候，傅凌霄刚好将崔无相抱在土炕上。 “怎么了？” 奚沐云冲进来的那一刻还以为是傅凌霄气的动了胎气，结果看到的却是傅凌霄把昏迷的崔无相抱到了炕上。 “阿云，他快死了。”傅凌霄指着炕上的崔无相无措的看着奚沐云。 奚沐云在看到昏死的是崔无相后松了一口气，“哦，要救吗？” 青砚和青墨在听到奚沐云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恨不得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什么叫做“要救吗”，当然要救！ “救。” 在青砚和青墨拔刀之前，傅凌霄先说了救。 “你们别挤在这里。”奚沐云嫌弃地看着挡在门口的青砚两人，然后转头对青砚身后的守一说道：“守一，拿药箱。” 青砚和青墨听到奚沐云的声音，赶紧让开位置让守一进去，然后守一十分不给面子的将青砚两人推了出去，在他们眼前将西卧的门关上。 既然决定要救，奚沐云便不会对崔无相留有余地。 但是当奚沐云看到崔无相胸口处的伤时，还是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傅凌霄倒是没有多大的表情变化，只是问奚沐云说道：“还能救活吗？” “你想让他活，就能活下来。”奚沐云对守一说道：“咱们这里没有上好的参片，你让青砚拿一棵过来。” “好。” 守一打开门跟青砚要东西的时候，奚沐云动作麻利地给崔无相处理着伤口。 傅凌霄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炕上脸色惨白的崔无相，在看到他的手时，不自觉的伸手握了上去。 “阿云，他是个好人吗？” “不是。”奚沐云想都没想地说道。“这世界上也没有纯粹的好人。” “他是个骗子吗？” 奚沐云本来下意识想说“是”来着，但是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不清楚。” “也许等你父亲的信传来之后，你就知道他是不是骗子了。” “嗯。” 青砚拿来的人参，被奚沐云切下一片塞到他的嘴里。 奚沐云处理伤口的时候，青砚看着自家昏迷的主子对傅凌霄说道：“夫人，主子为了能快一点来找您，身上的伤还没有好便纵马疾驰来到覃川，这段时间他根本就没有时间休息，主子他是真的在意您，他真的没有骗您，您一定要相信他。” 傅凌霄也没有说自己相没相信，只是看着已经被奚沐云包扎好的崔无相，问道：“还会死吗？” “死不了。”奚沐云说着叹了口气道：“不过青砚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真是不要命地往这边赶。” 他但凡惜命，都不可能做出这么疯狂的事情，简直就没有把自己的命放在心里。 奚沐云倒是没觉得这是崔无相对傅凌霄的苦肉计，谁家苦肉计会直接把自己的命给赌进去啊，崔无相这是切切实实的差点小命难保。 但有一点奚沐云觉得让人难以理解。 因为此刻的崔无相看着虽然憔悴，却没有半点赶路的风霜，她有点怀疑崔无相过来之前是不是专门洗过澡整理过仪容。 不能吧，应该不能吧？ “他得卧床一段时间好好养着。”奚沐云说完这句话后看向守在旁边的青砚道：“你们可以把你们主子带走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他们不会多管闲事的 青砚看了一眼自家夫人，说道：“夫人，您看主子这个身体要是随便挪动的话说不定会有什么三长两短，要不然就让他留在您这边吧？” 留个屁！ 奚沐云无语地看着无视了自己的青砚说道：“你们家主子睡在这儿，我和守一睡哪儿？” “奚姑娘不如带着小道长去我们院儿里睡，房间都已经收拾出来了。”青砚笑着道。 奚沐云听到这话关上自己的药箱，说道：“你们过河拆桥倒是挺麻利。” “奚姑娘这么说可是冤枉我们了，您看这样可以吗？”青砚温声对奚沐云道：“我让人将甲字院和丁字院一换，您住隔壁的东卧如何？” 一直在堂屋没有离开的许清川等人在听到青砚这句强势的话后，几乎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哪怕甲字院比丁字院要好，但是青砚这连争取他们意愿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要跟他们换院子，还是让他们感觉到不适。 他们也清楚这种不舒服从何而来，不过就是失权的体现。 这群和傅凌霄相熟的人，压根就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就像以前的他们也不会把平民百姓的意见要求放在眼里一样。 “不必了。”奚沐云其实心中也清楚以崔无相现在的情况最好是先留在他们的房间里，她就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而已。 “我们去甲字院住。” 奚沐云说完，将自己收拾完又放回去的行李，再次收拾起来。 而傅凌霄在看到奚沐云两人收拾行李的时候，她也默默地松开崔无相的手准备一起收拾。 “夫人，您要干什么跟青砚说一声就可以。”青砚看着傅凌霄好像要跟奚沐云一起离开的架势，赶忙上前说道。 “不用。” “夫人，您要去哪儿啊？” “搬家。” 青砚一脸为难地说道：“夫人，最近主子夜里时常做噩梦，他醒来要是见不到您的话，肯定会冒着风雪去找您的，到时候万一高烧不退，还要连累奚姑娘医治。” 奚沐云在一旁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但外面的风雪确实愈发大了。 “算了花花，你要不然留在这里吧。”奚沐云现在多少了解一些崔无相的性情，刚刚青砚说的话，崔无相是真的能做出来。 她可不想自己刚把崔无相从鬼门关里拉出来，他就再次自己作死。 “到时候真出了事儿，还要我来救，麻烦。”说着奚沐云看向青砚问道：“你们主子出门在外就没带大夫。” “带了王娘子，但是因为主子一直赶路，王娘子挺不住倒下了，现在已经喝完药回房睡下了。” “你们竟然带着王娘子出来了！” 自己奔波劳累也就算了，还要带着王娘子吃苦受累。 青砚低头道：“主子说，夫人的身体比较重要。” “花花的身边有我，能出什么岔子！” 青砚看着激动的奚沐云解释道：“我们家主子当然不是怀疑奚姑娘的医术，毕竟谁不知道奚姑娘的医术是得了神医的真传。” “只不过王娘子擅长的是夫人接下来更需要的，主子也只是担心夫人而已。” 奚沐云听着青砚的话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崔无相都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又怎么可能去在意其他人的性命呢。 “算了，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 奚沐云拎着行李准备走的时候被许清川叫住，“云大夫，先吃饭吧，饭已经做好了。” 奚沐云很想说现在没啥胃口吃饭，但是算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凌霄，吃饭。” 青砚和青墨守在西卧，傅凌霄和奚沐云带着守一像往常一样跟许清川他们在堂屋吃饭。 许攸荣和许清川有太多的事情想要询问傅凌霄二人了，但是他们也清楚，奚沐云和傅凌霄是不会告诉他们的。 “云大夫，你之后还会过来吗？”程嫣然主动问道。 奚沐云点头，“过来。” 说完奚沐云看着旁边的傅凌霄，对许家的人说道：“你们不用担心，等里面那人的伤好了之后，他就会搬走的。” “这人看着像是官府的人。”不管傅凌霄和奚沐云会不会解答自己的疑惑，许攸荣还是问了出来。 衣服上可能看不出什么，但是其中一人的脚上穿着官靴，做派也像衙门里的。 “嗯。”奚沐云也没否认，只是在看到许家人担忧的表情下说道：“但他们不会多管闲事的。” 哪怕崔无相现在是皇麟司卫的都指挥使，但奚沐云就是觉得，不关他的事儿他是绝对不会多看一眼的，能让他看一眼的，绝对是有利可图。 只不过奚沐云这么说完，许家的人还是提心吊胆，甚至觉得其实之前的提议也不错，要不然直接把院子换了得了。 自己的院子总是有外人进进出出，干什么都不方便。 许清川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看向自己父亲，许攸荣则是沉默不语。 如果换了院子的话，他们要是再想和傅凌霄以及奚沐云接触那就是难上加难。 许攸荣在自己儿子的注视下说道：“先这么住着吧。” 午饭过后，许家的人为了节省炭火，也为了能避开青砚青墨两人，都聚集在厢房中。 奚沐云和守一则是跟着青墨去了甲字院。 青墨是个哑巴，奚沐云就是想问些什么都问不出来。 不过甲字院的面积确实大，比丁字院大了三分之一，且没有住满。 也因此，奚沐云可以自己一个人一个房间，守一就住在奚沐云的隔壁，而另一边是王娘子的房间。 奚沐云在放下自己的行李之后来到了王娘子这边，她给王娘子把脉的时候，王娘子睁开了眼睛。 “奚姑娘。” 奚沐云看着王娘子说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喝了一点药好多了。” “我给你扎几针吧。”奚沐云其实挺喜欢王娘子的。 之前她在崔家住的时候和王娘子探讨医术，王娘子对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女医本就稀少，两人虽然年纪不一样，却一样的惺惺相惜。 “好，那就谢谢奚姑娘了。” 奚沐云给王娘子针灸完后，王娘子肉眼可见的觉得自己的身体轻快了不少。 “等我病好，少不得还要跟奚姑娘讨教一下医术。”王娘子也喜欢奚沐云这个年纪不大却医术极好的后辈。 奚沐云笑着道：“好，你先好好休息。” 她还得再回一趟丁字院去看看傅凌霄。 第一百三十二章扯平了？ 傅凌霄吃完饭回到西卧的时候，青砚十分自觉地退了出来。 青砚没有离开，就这么站在西卧的门口守着，以至于许攸荣和许清川几人都在东卧，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堂屋。 许清川低声道：“爹，你看他们像是哪个衙门的人？” 许攸荣摇了摇头说道：“不是熟面孔。” “那他们的主子您认识吗？” 许攸荣努力回想着崔无相的脸，说道：“没什么印象，不过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我怀疑他是崔无相。” “崔无相！”许清川低声惊讶道：“娶了傅相小女的新科状元？如今是皇麟司都指挥使的崔无相？” “可您不是说崔生不是傅凌霄吗？” 许攸荣缓缓叹了口气后说道：“因为我觉得心智受损的人是不会像崔生那样的。” 她太正常了，正常的哪有半分痴傻的模样。 “其实，她说话也少，警惕心很强。”许清川说道。 不止如此，奚沐云很多事情都替傅凌霄包揽了，也很少会给他们和傅凌霄直接接触的机会。 “是不是恢复正常了？”许攸刚觉得自己接触到的傅凌霄与常人无异。 “怎么样算是正常，怎么样算是不正常呢？”许攸荣看着门口的方向说道：“清川五岁的时候已然能背诵上百首诗，但有的人哪怕二三十岁却依旧大字不识。” “更不用说，傅凌霄从云关之战后就一直被傅铮带在身边亲自教养，除此之外还有名士教导，即便心智受损，在这样的教育之下，也会比寻常人好很多。” 现在他们面前的傅凌霄不就是一个成功的例子吗？ 他们面前的傅凌霄，相处时间久了顶多会觉得她说话有些单纯，但并不觉得她痴傻。 也是，心智受损和痴傻本就是两回事儿。 “但崔无相和傅家……”许攸刚满脸一言难尽地说道：“傅凌霄这么逃出京城，应该就是发现了崔无相对傅家做的事情吧。” “我觉得像。”许清川想到傅凌霄冷着脸磨剑的模样说道：“只是，在心机这方面她到底不是崔无相的对手。” “我就是有点奇怪。”一直没说话的许清山低声道：“之前传言崔无相和傅凌霄的这门婚事完全是被逼无奈，但是看崔无相属下对傅凌霄的态度完全不像。” 毕竟从青砚青墨对傅凌霄的态度，就能看出崔无相对傅凌霄的重视程度。 “还有，崔无相不是皇麟司指挥使吗，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覃川。” 许攸刚加了一句，“而且是受了重伤。” 堂屋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东卧默契的闭上了嘴。 青砚看了一眼东卧的方向，然后对带着守一进来的奚沐云说道：“奚姑娘。” “睡了？” “不清楚。” 青砚推开门，奚沐云看到傅凌霄躺在崔无相的身边睡着了之后，又轻轻地将门给带上。 “你去吃饭吧，这里我守着就好。” 青砚看着奚沐云没动。 奚沐云没忍住笑道：“青砚，你不会是觉得我会趁你不在杀了你主子吧？” “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太麻烦奚姑娘了。”青砚说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奚沐云见他不搭理自己的好意，干脆也不再管他，直接拿出从王娘子那里借来的医书，在炉子旁一边烤火一边翻看。 外面的大雪一直下到晚上才逐渐变小，崔无相自从昏迷过去之后一直没醒。 傅凌霄看着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的崔无相，再次对奚沐云问道：“他死了吗？” “没有。” “会死吗？” 奚沐云看着傅凌霄叹了口气道：“不会死的。” 她拉着傅凌霄的手坐在一边说道：“他受了重伤，又作死的在这冰天雪地里赶路，能活着到这里算他命大。” “别担心了，有我在身边，他不会死的。” 奚沐云说完，低声问道：“花花，你是不是喜欢上崔无相了？” “嗯，他很好看。” “只是因为好看吗？” 奚沐云看着沉默下来努力思考的傅凌霄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家花花也是长大了。” “我早就长大了。”傅凌霄不满，“你还没有我大。” 奚沐云笑着道：“你说得对。” 她虽然比傅凌霄小一岁，但是因为傅凌霄心智缘故，她一直把自己当做傅凌霄的姐姐。 “下午他一直没有发烧，晚上应该也不会，你好好睡觉，不要乱跑，我明天早上过来看你。” 傅凌霄看着叮嘱自己的奚沐云点头，“你也乖乖睡觉。” 奚沐云笑着道：“好。” 奚沐云离开后，青砚关上了房门，屋内只剩下了傅凌霄和崔无相两人。 傅凌霄看着脸上稍稍恢复一点血色的崔无相，站在他身边轻声道：“不要死。” 傅凌霄知道自己反应比别人慢，考虑的也没有其他人周全，但这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在听到崔无相家破人亡是因为自己爹爹后，傅凌霄是想要说对不起的，但是在知道自己爹爹被崔无相用刑赶出京城后她又生气恼怒，忘记了道歉。 后来傅凌霄想明白了，在她眼里，自家在经历了这件事情后，算是和崔家扯平了。 就像小时候我推你一把，你推我一把扯平了一样。 傅凌霄不知道自己这么想对不对，如果她爹爹在的话就好了，他一定会给自己解惑的。 傅凌霄躺在炕上看着身边昏迷的崔无相，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而就在傅凌霄睡着后的后半夜，昏睡了大半天的崔无相终于醒了。 醒来就看到傅凌霄的时候，崔无相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直到他的手落在傅凌霄那温热的脸上，他才确定这是现实。 没办法，这样的梦他实在是做的太多太多了，只不过这次他触摸到傅凌霄时，傅凌霄没有像之前一样化为乌有。 崔无相不知道自己这么看了傅凌霄多久，直到天快破晓的时候，他才从炕上起来穿上衣服和披风来到门外。 青砚看到崔无相苏醒后激动道：“主子，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 “我给您热了粥，您要不要先喝一点？” 崔无相摇头，看着像是有什么话想要说的青砚道：“有话直说。” “跟夫人在一起的这些人是许家人，是本应流放北境的逃犯。” 青砚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对面东卧守夜的许清山听得清清楚楚，在青砚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他默默地抽出了手中的刀。 管他什么皇麟司、黑鳞司，威胁到他们许家的安全，都得死。 第一百三十三章我选择冻死 “是就是吧。”崔无相看了一眼东卧的门口，用十分不在意的口吻说道：“朝廷都不管，跟我们更没有关系。” 青砚注意到自家主子的目光，看了一眼东卧，说道：“是。” 青砚离开的时候，崔无相拢紧了身上的披风，看着门外再次下起的大雪不自觉的嘴角翘起。 下吧，下的再大些。 最好这大雪将一切掩埋，只剩下他和凌霄两人。 这么想着，崔无相再次回了西卧。 他脱掉身上的衣服，忍着身上的疼痛回到被子里，等身上暖和后，轻轻掀开了傅凌霄的被子。 而崔无相进入傅凌霄被子没多久，傅凌霄闻到熟悉的味道便主动往崔无相的怀中蹭了蹭，搂住他的胳膊。 崔无相环抱着傅凌霄，即便没什么睡意，依旧闭上了眼睛。 外面北风呼啸、大雪纷飞，而他躺在这温暖的炕上抱着自己的妻儿，这世上最幸福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 崔无相本来确实在闭目养神，但不知不觉他就睡了过去。 只不过这一次傅凌霄清醒的时候，崔无相跟着一起醒了过来。 “你活了。”傅凌霄看着身边睁开眼睛的崔无相有些惊喜。 她并不是一个特别会掩饰自己情绪的人，所以崔无相听到她语气中的惊喜，心慢慢回落、安稳。 “嗯，我活了。” 崔无相起身，拿过被子披在傅凌霄的身上，“凌晨的时候我就醒了，我已经让人给岳父大人去信，等雪停了，路通了，信可能也就到了。” 傅凌霄一听高兴地看着崔无相说道：“真的吗！” “真的。”崔无相满眼温柔地看着傅凌霄点头。 只是如果可以的话，崔无相希望这场雪永远不要停下。 信是去了，但崔无相不确定傅铮会给傅凌霄的回信里说些什么，万一傅铮想要将傅凌霄从自己身边夺走呢？ 傅凌霄起床洗漱的时候，崔无相依旧靠在炕上的箱柜旁，他看着在自己眼前忙碌的傅凌霄目光就没有移开过，直到西卧的敲门声响起。 傅凌霄打开门，奚沐云拎着药箱站在门口。 没等奚沐云说话，傅凌霄便高兴地对奚沐云说道：“阿云，无相给我爹爹去信了，等雪停了爹爹就会来信，爹爹肯定想我了，我也想爹爹了。” 奚沐云看了一眼靠在炕柜上的崔无相，说道：“我们本来也让人去信了。” 只不过一直没有收到傅铮的回信而已。 奚沐云想着自己来时的雪，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傅凌霄看着突然叹气的奚沐云问道。 “这雪要是再不停，城里该乱了。” 奚沐云将药箱放在炕边对傅凌霄说道：“我来的路上偶遇燕客来的小二，他们说现在柴火都涨到三十文一捆，更别提炭火的价钱了，再这么继续下去，城内别说饿死人，恐怕在饿死之前会先冻死。” 三十文一捆的柴火，简直太离谱了。 要知道寻常的时候一捆柴火不过才一文钱两文钱而已，这柴火都比以前的粮食贵了。 “还是冻死比较好。” 听到这句话的奚沐云无奈地看着傅凌霄，她知道傅凌霄说这句话没有恶意，但是…… “不死比较好。” 傅凌霄点头，然后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反正让我选的话，我选择冻死。” 崔无相一直在注意着傅凌霄，在她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差点冻死过，所以我觉得我能行。”傅凌霄说的是实话，当初她带着自己爹爹真的差点冻死在了城外。 “如果是饿死的话，人在饿死之前是会发疯的。” 傅凌霄见过，人在饿的失去理智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能做的出来。 傅凌霄不想变成一个怪物。 圆明大师说过，她不聪明，武力又太高，若是失去理智变成一个怪物，会死很多很多无辜的人。 奚沐云听到傅凌霄这句话，忍不住握住她的手，安慰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既不会冻死也不会饿死。” 而崔无相则是看着傅凌霄没有说话，他知道傅凌霄为什么说出这句话，更知道当初她为什么会在如此年幼的时候陷入那般绝望的境地。 他父亲是先帝的刀，背刺了傅铮；傅铮从北境活下来回到京城，先是折断了先帝的刀，又无视先帝走向灭亡。 如今的他又主动成了李修德的刀，哪怕他这把刀在面对傅铮时没有开刃，且在斩向他的时候提前打过招呼，但刀就是刀，砍在身上总是要流血的。 他当初留有余地，是觉得当时致使他家破人亡的幕后黑手不是傅铮，而是妄图以崔家顶锅的先帝。 除此之外，则是因为傅凌霄。 崔无相不想跟傅凌霄走到图穷匕见的那一步。 “伸手。” 奚沐云看着自己叫了好几遍，但是一双眼睛只盯着傅凌霄看的崔无相，再次提高了声音，“崔大人，伸手。” 崔无相是在傅凌霄走向自己的时候收回了视线，他将自己的手腕递到奚沐云的面前，无视奚沐云的无语，说道：“如果覃川官府的粮仓都是满的话，官府开仓赈粮也许可以度过这次难关。” 正常情况来说，北境以及临近北境的这些城池，是应该有囤粮的习惯的。 尤其是北境，三五年就来一遭雪灾，如果不能准备妥当的话，等待他们的很有可能就是反叛和灭城的结果。 “谁知道覃川官府的粮仓是不是满的，反正从我们来到覃川到现在，从没见过覃川的官府做过些什么。” 按理来说粮价涨到如今这地步，官府早就应该出来调节，但是覃川的官府就像是消失了一样，不止没有人调控，大街上都鲜少能看到官府中人的影子。 “今日再去派人买粮买炭，咳咳。”崔无相握拳抵在自己的唇边，压制住喉咙间的痒意说道：“先保证我们能活下来再说其他的。” “这些我们之前就做了。”奚沐云将手从崔无相的手腕上拿下来说道：“我们三人的粮食跟炭火和许家人混在一起，省一点的话差不多够我们这些人用三个半月。” 整个丁字院，所有能装不能装下粮食和炭火的地方都被装满了。 “三个半月，足够撑过去了。”崔无相收回自己的手，问道：“你们觉得许家人怎么样？” 第一百三十四章抢粮 奚沐云在听到崔无相准确无误地说出许家人的姓氏来时，惊讶了一会儿便接着了然。 也是，崔无相是皇麟司的人，有什么是不知道的呢。 “他们家族观念很重，家族里相处的方式与其说是家人，更不如说是军队，每个人都各司其职，每个人都可以为了家里的掌权人赴死。” “这也不奇怪。”崔无相道：“许家军在北境也算是一支比较有名的军队了，只不过可惜……” 在冯车败退边境后，许家军一开始受冯车蒙蔽也跟着撤退了，等他们反应过来，叛逃的罪名已经安在了他们的身上。 “他们正在找许家军的下落，不过目前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找到。” 奚沐云之所以这么干脆的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崔无相，是因为和许家人相比，她更相信崔无相。 谁让崔无相是傅凌霄的相公呢。 “这冰天雪地的，哪怕是传出消息去了，这消息一来一回也要数月之久。” 奚沐云听到崔无相的话点头，“许家人不少人善武，我和花花跟在他们身边也好有个庇佑。” 即便傅凌霄的武功更高，但是现在她怀孕了，奚沐云还是希望她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傅凌霄看着崔无相和奚沐云你来我往的交谈，很努力的在听。 她爹爹说过，有些事情听不懂也没关系，但要听，不能彻底把动脑子的事情交到别人的手上。 “我去找许家人的人聊一下。” 傅凌霄看着说完就要下床的崔无相，“不是要卧床吗？” 昨天奚沐云他们说的时候，崔无相还要卧床，怎么现在就要下炕了。 奚沐云并没有阻止崔无相，而是拉着傅凌霄的手说道：“放心，死不了，只不过是受些罪而已。” 崔无相这模样，像是能吃苦受罪的。 崔无相听到奚沐云的话只是笑了笑，然后对傅凌霄说道：“凌霄，你帮我把我的披风拿过来吧。” 奚沐云看着使唤傅凌霄的崔无相无语地翻了个白眼，而那边的傅凌霄已经顺手将太师椅上的披风给崔无相拿了过去。 “我胳膊不好动。”崔无相看着傅凌霄说道。 “我帮你。” 奚沐云听着崔无相扮可怜的声音，无语地转过身。 男人要是不要脸装起柔弱来，也真是没有谁了。 崔无相才不在意奚沐云对自己的吐槽，他看着给自己穿上披风的奚沐云，问道：“我好看吗？” 奚沐云坐在太师椅上再次翻了一个白眼，一个大男人，竟然问自己好不好看！ “好看。” “哪里好看？” “崔无相，差不多得了。”奚沐云真的是听不下去了。 她真想把门口的青砚青墨叫进来让他们看看自家主子对着他们家花花搔首弄姿的模样，真是没眼看。 “活着好看。”傅凌霄说完收回自己的手，转身看向奚沐云说道：“阿云，我饿了。” 奚沐云站起来，崔无相对傅凌霄说道：“我让人给你们准备了早膳。” 崔无相这句话落下，青砚和青墨端着饭盒走了进来。 崔无相握着傅凌霄热乎乎的手说道：“你们先吃，我去去就回。” 傅凌霄抽出自己的手随意摆摆，人已经跟着奚沐云往太师椅走了。 崔无相无奈地笑笑，拢了一下身上的披风走出堂屋。 堂屋除了青墨和正在写字的守一，一个许家人都没有。 崔无相看了眼青墨，青墨走到东卧敲了敲门。 …… 奚沐云打开饭盒，看着饭盒里的早膳“啧啧”了两声。 “其实他来了也挺好。”奚沐云是打心底里希望崔无相没有干他说的那些事情，这样的话傅凌霄肚子里的孩子就不会失去爹爹。 再就是，奚沐云觉得傅凌霄其实挺喜欢崔无相的，而奚沐云希望傅凌霄能够幸福。 “这燕窝不错，滋补身体。” 自从离开京城，哪怕奚沐云已经尽力给傅凌霄调养身体，但条件到底有限，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傅凌霄肚子月份越来越大，身材却越来越消瘦。 现在他们被大雪封在城中，奚沐云想趁此机会将傅凌霄的身体给养好。 傅凌霄胃口很大，燕窝喝完后，又吃了白糖油糕和三个萝卜腊肉包子，都是崔无相让人早上现做的。 傅凌霄和奚沐云在西卧吃完早饭，崔无相也跟许家人聊完回到了西卧。 奚沐云看着崔无相脸色苍白的模样，让出傅凌霄身边的太师椅，说道：“你还是坐下休息一下吧，我可不想昨天刚把你从鬼门关拉出来，今天你又一脚迈进去。” 崔无相笑着道：“没事。” 以前比这更重的伤他都挺过来了，这一次也不例外。 更不用说之前养伤的环境也不如现在。 “你和许家人聊的怎么样？” 奚沐云问这句话的时候，青墨已经端着给崔无相熬煮好的中药走进来。 “聊好了。”崔无相看着面前冒着热气的中药，对奚沐云以及旁边的傅凌霄说道：“现在大雪要下到何时不明，会不会造成雪灾不明，即便雪化了，还有冯车带兵虎视眈眈，所以咱们暂时和许家结盟。” 崔无相带来的都是好手，但加起来不过二十几人。 这覃川城之后若真是乱了，二十几人在成千上百的灾民面前可真不够看的，所以许家人这十几武力就很难得了，起码在前期的时候能顶大用，更不用说他们能听得懂调令。 当然，最重要的是，许家在他来到燕客来之前，已经是和傅凌霄还有奚沐云结盟的状态，这也省的他再去物色其他人。 “这雪要是一直下到明天的话，我便让人去找覃川的地方父母官，如果他担不起事儿，那就让他退位让贤。” 覃川城乱是最坏的结局。 不管是为了让傅凌霄有一个好的安胎环境，还是为了给两人的孩子积福，他都要试着接过眼前这烂摊子。 否则即便是多了许家这十几个武力也是白费，挡不住覃川城成千上万的灾民。 奚沐云听到崔无相竟然愿意主动接管覃川城的时候她是有些惊讶的，不过这是能让整个覃川城存留下来最好的办法。 只是有时候计划真的赶不上变化。 这边崔无相刚把青墨给他熬煮的药喝完，那边许家的人就冲进堂屋对着东卧的门喊道：“大哥，外面有人抢粮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做好你死我活的准备 这声音传来，西卧除了傅凌霄和崔无相没动，所有人都跑到了堂屋，当然也包括东卧许家的人。 “抢到燕客来了？”许攸刚气势汹汹地跑出来时，手里攥着之前抢劫的官刀，语气里更是一股子狠劲儿，显然是做好了跟抢粮的人你死我活的准备。 那人使劲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不是燕客来，是粮店。” 众人一听是粮店，之前高高悬起来的心瞬间落在实处。 他们就说，哪怕城中要乱也不可能会这么快。 说句不好听的，覃川城内要是真的乱起来，一开始肯定是狠人捡软柿子捏，软柿子捏完后瞄准的也会是粮店以及小有富庶的人家，接着才是覃川城内的有钱人甚至是城内官府的粮仓。 燕客来这客栈，不太可能会在首抢的选择范围内。 “我们粮食刚搬上车就有人招呼着百姓冲上来了，要不是咱们人多手里都有刀，今天这粮食说不定早就被人抢走了。” 许清山闻言道：“这事儿之前不是发生过吗？” “之前没抢粮店，这次抢粮店一看就是预谋好的，而且我还在那群人里面看到了之前和戏班子在一起的镖局的人。” 后面这个消息确实让屋内的所有人都惊讶了。 “他们不是有钱有粮吗？怎么会突然去抢粮？”程嫣然听到后问道。 “谁知道，估计是离开柳班主他们之后压根就没有买到粮食，所以只能抢了。”那人继续道：“我只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还是面巾不小心被人扯掉的时候看到的，至于其他带面巾的可能也有镖局的人，就是不知道这次抢粮是不是他们策划的。” 许清泽想到自己今天在客栈大堂听到的话，说道：“我在大堂听戏班子的人说他们跟镖局是闹翻了分开的，你们说镖局的那群人会不会在今天抢粮店成功后尝到甜头儿来燕客来啊？” 许清泽说完后堂屋里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觉得很有可能。 许攸荣在许清泽说完之后看向西卧的门口，他因为腿脚不便，拄着拐杖坐到堂屋的椅子上，对守在西卧门口的青砚说道：“我觉得既然联盟，不如将整个燕客来都联合起来。” “人多势众更好管理，你们觉得呢？” 奚沐云当然是没有问题，她扭头看向青砚。 刚刚许攸荣说的那话与其说是对青砚说的，不如说是对西卧里面的崔无相说的。 崔无相的声音从西卧中传来，“那就有牢徐先生了。” 既然许家不愿意透露真实的姓名，崔无相也愿意顺着许家的意思来，这也算是他的一个小小的诚意。 “青墨，你陪着徐先生一起。” 青墨虽不会说话，但抱拳的动作明确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许清川在青墨抱拳之后，对自己父亲道：“父亲，那我带着四叔和青墨兄弟去找一下燕客来的掌柜的。” “我跟你们一起。”奚沐云主动道。 说起来，这里面跟燕客来掌柜的最熟悉的还是她。 许清川可能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奚沐云说完后点头道：“那咱们一起。” 有熟人说话总比没有熟人要好。 而许清川几人离开丁字院后，青砚和守一说了一句话，守一拿着伞回了甲字院。 奚沐云几人来到客栈大堂的时候，柳云飞正满脑门官司的在大堂来回踱步。 鸿兴戏班子现在住的是燕客来前楼的客房，楼下就是大堂，若是燕客来真的发生什么事情的话，到时候首当其冲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师父，咱们的粮车被抢了。”张文正捂着自己的胳膊从大堂门口进来，除了他，身后全部都是戏班子身强力壮的男人，但即便是这样，也没有保住那一车刚刚高价买来的粮食。 柳云飞似乎已经意识到了这个结局，他摸着自己的钱袋子，看着不远处走向柜台的青墨以及他身边的永良，犹豫了几秒之后走向他们。 店里的小二已经去叫燕客来的掌柜的，奚沐云和许清川以及青墨几人站在柜台，在柳云飞一脸沉郁的走过来时，奚沐云还以为是柳云飞认出了穿着女装的自己。 但是并没有，柳云飞看的是站在青墨身边的永良，跟自己打过交道的永良。 他来到永良的身边，弯腰躬身道：“大人，小人有一个不情之请，若是大人能同意，小人必送上丰厚的报酬。” 永良在柳云飞向自己行礼的时候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青墨，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青墨的地位比自己高。 但柳云飞因为低下头垂下眸子，并没有注意到永良的这个小动作。 永良见青墨看了自己一眼并没有制止，他便对柳云飞说道：“说来听听。” “是这样的，小人派人去买的粮食全被抢光了，所以小人想着大人如果再派人出去买粮的话，能不能捎带上小人的人。” 其实柳云飞在昨日便已经让自己女儿带着人去买粮了。 昨日突然下雪，粮店的人虽然没有限量，却也将粮食的价格再次提高了五文。 柳如烟也算是有决断的，她直接将自己手上所有的钱都买成了粮食，差不多够当时戏班子和镖局吃半个月的时间。 现在戏班子和镖局分道扬镳之后，更是足够他们戏班省吃俭用一个多月，柴炭的话也买了四车，都堆在了他们的马车和板车旁。 只是这四车炭火哪怕是省着点用也撑不了一个月，等断了炭，客栈也供不上的话，在这寒冬他们依旧活不下去。 柳云飞知道，如果近些天不赶紧囤积粮食和柴炭的话，接下来会越来越难。 但是当柳云飞知道抢劫的人当中有镖局的人，他就知道，杨刚不会让他们那么轻易的囤粮囤柴了。 所以，他必须得有权势有武力的人依附才可以。 永良的主子，就是柳云飞看好的人。 永良没有立刻答应，他看向青墨，见青墨点头后说道：“可以。” “刚好我们主子和徐先生也在商量联合燕客来的商旅一起度过难关，柳班主若是有时间的话不如一起。” 柳云飞一听，立刻激动高声道：“有时间，我有时间。” 背靠大树好乘凉，有这么一个绝佳的机会摆放在自己面前，想要带着戏班子活下去的柳云飞不可能拒绝。 至于要带着戏班子赶往沧州参加州牧母亲大寿这件事，柳云飞已经不做他想了。 毕竟现在沧州都已经成了反贼冯车的地盘，州牧倒了，他去也是枉然。 还不如等什么时候雪停了往南赶，最好是回京城，哪里都不如京城。 第一百三十六章收徒 奚沐云等人离开后，西卧的门关上，崔无相挪到炕上，傅凌霄给崔无相的伤口上药。 “你为什么自己捅自己？” 崔无相本来是想跟傅凌霄卖惨的，为了能让她多心疼一下自己。 结果话都没有说，自己这伤口是如何来的已经被傅凌霄拆穿。 崔无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有点厌恶自己，顺便想利用这伤口降低李修德对我的警惕。” “为什么厌恶自己？”傅凌霄不解。 她虽然不够聪明，也因为不够聪明被很多人嘲笑，其中甚至还有自己的亲人，但她从不会因此就厌恶自己。 崔无相没有回答傅凌霄的话，只是攥着她的手，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他不想说出自己厌恶自己的原因，他怕说出口的话，傅凌霄也会厌恶他。 “喜欢。” 崔无相勾勒起嘴角，“那就好。” 傅凌霄给崔无相上完药没多久，青砚便端着给崔无相准备的早午饭过来。 傅凌霄没想吃的，但是那味道太香了，她也跟着吃了一点点。 吃完饭傅凌霄见外面的雪势渐小，便想着出去走走。 “外面路滑。”崔无相拉住想要出门的傅凌霄，“让他们把积雪打扫干净你再出去好吗？” 其实如果不是担心傅凌霄会抵触自己，崔无相是不想让傅凌霄出门的。 “好。” 傅凌霄像往常一样坐在堂屋门口的时候，崔无相也躺在旁边的摇椅上盖着大氅陪着她。 许清灵在厨房门口站了许久，最后是在傅凌霄对她伸手的时候才颠颠地跑到傅凌霄的身边。 “有事吗？” “姐姐，你会武功是吗？” 说到自己擅长的，傅凌霄立刻挺直腰板道：“嗯，我很厉害。” 说完她看着许清灵望向自己亮晶晶的目光强调道：“不是一般的厉害。” “姐姐，那你可以教我吗！我也想成为像姐姐一样的人！” 许清灵满眼崇拜的对着傅凌霄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傅凌霄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从她在北境恢复意识开始，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想要成为像自己这样的人。 傅凌霄看着许清灵眼中对自己的崇拜，思考了几秒对她道：“武功可以，其它就不要像我了，不好。” 原本倚靠在摇椅上的崔无相，在听到傅凌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淡淡的笑意消失，他就这么看着傅凌霄说道：“谁说不好，我觉得你极好。” “我也是，姐姐最好了！”许清灵站在傅凌霄的身边大声道：“我可以拜你为师吗姐姐！” “拜我为师！？”傅凌霄眼睛都亮了。 从来都是别人给她当老师当师父，她还从来没有给谁正式当过老师呢。 “嗯，我想跟着姐姐学武功，我想成为像姐姐这样文武双全的人！” 傅凌霄听到前面挺高兴的，但是听到后面…… 她有点心虚地收回目光。 文武双全这个词确定是说她吗？ 她记得肖先生对她的评价一直都是不学无术。 崔无相看到傅凌霄愣了的时候，眼中也闪过一抹笑意。 “师父，你收下我吧~”许清灵抓着傅凌霄的手撒娇道：“我一定好好跟你学，以后我会像孝顺我爹爹一样孝顺你的。” “你会蹲马步吗？”傅凌霄问道。 “会！” “你如果能在院子里蹲一个时辰的马步不动，我就收下你。” 傅凌霄觉得自己的要求并不高，毕竟她以前像许清灵这个年纪的时候，蹲的时间比自己现在说的要长的长。 “好！” 许清灵说干就干，傅凌霄让她蹲马步，她立刻就跑到了院子里。 在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之后，也不管天空中飘着的雪花，就这么一本正经地在院子里蹲着马步。 正窝在厨房里的程嫣然几人看着院子里的许清灵，有些心疼地说道：“一个姑娘家练什么武，而且这么冷的天气，她年纪又这么小，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要不要喊她进来，其实想要学武的话也不一定非要跟着外人学，让她父亲教她就是。” “四叔的路子不是小姑娘能学的，我倒是觉得崔……夫人的武功可能更适合咱们清灵。” “喊什么喊，不用喊，不愧是咱们许家的种，就是有胆子有骨气。” 厨房里议论纷纷，最后没有一个人跑出来劝说许清灵，也没有一个人来给予她帮助，但全都默契地关注着正蹲在院子里的许清灵。 雪势越来越大的时候，许清灵的身子晃了那么一下，头上也快要被积雪占满，但她还是咬紧牙关一动不动。 奚沐云和许清川一行人跟燕客来的掌柜的说明他们的来意后，又将联盟的消息通知到各院说下午议事后便回了丁字院。 许攸刚看到正在院子里蹲马步的女儿没有上去询问，而是走到厨房门口问道：“灵儿这是干嘛呢？” 许攸刚之所以没有问自己女儿，是他怕自己不小心干扰到自己女儿。 “你们家清灵想要拜崔夫人为师，崔夫人说只要她能在院子里扎一个时辰的马步，就愿意收她为徒。” 许攸刚一听，看着自己女儿骄傲道：“不愧是我的女儿，巾帼不让须眉！” 说完，许攸刚走到自己女儿身边，说道：“灵儿，爹跟你一起！” 许清灵虽然没有回复自己爹爹的话，但是当许攸刚在她身边扎好马步之后，她刚刚快要消失的力气，又涌了一些出来。 一个时辰到了之后，傅凌霄并没有喊停，许攸刚也没有说话，厨房的人想要说话但是看着周围的人都在静静的观看，也闭上了嘴巴。 终于，在一个半时辰的时候，许清灵要倒在地上的时候，直接被闪身从堂屋出来的傅凌霄接住。 她动作之快，没有一个人看清。 众人只看到许清灵要跌倒的时候，下一秒傅凌霄就出现在了她的身边。 “阿云。” 奚沐云上前，许清灵嘴唇冻得发紫，眼睫毛上也满是冰霜，但是她依旧不忘对傅凌霄说道：“姐姐，我有资格做你徒弟了吗？” 傅凌霄点头，“嗯，你是我第一个徒弟。” “真好。”许清灵笑着说完，然后就这么晕倒在了傅凌霄的怀里。 许攸刚并没有因为自己女儿晕倒而觉得傅凌霄做错了，他只是上前从傅凌霄的怀里接过自己的女儿，然后骄傲道：“我就知道我女儿可以，不愧是我的种。” “行了，抱进去我给她看看。”奚沐云打断许攸刚的自得，让他赶紧抱着许清灵进屋。 而在许清灵进了厢房之后，傅凌霄身后堂屋的后墙，突然被人凿开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一盘散沙 墙破的那一刻，傅凌霄闪身来到了崔无相的身边。 崔无相握着傅凌霄攥起的拳头，安抚她道：“没事，后面是甲字院，我让他们把墙通开，来往方便。” 之前还要绕路，现在不需要了。 许攸荣等人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也不惊讶，显然这件事情他们早就已经知道了。 中午吃过午饭，傅凌霄去西厢房查看许清灵的情况。 奚沐云看着傅凌霄有些担心，说道：“没事儿，睡一觉喝一副药就好，腿我给她按过了，不会有问题的。” “那就好。” “我听他们说一开始不是蹲一个时辰吗？” “嗯，但是我觉得她还有余力，所以想让她突破自己。” 当然了，许清灵也可以自己在一个时辰的时候放弃，但是她没有。 傅凌霄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她所有的老师都是这么教她的。 只有一次次的突破自己的极限，才能让自己最大程度的成长。 傅凌霄没有收过徒弟，但是她当过徒弟，她觉得自己这法子应该对。 “就是天气太冷了，喝了药看看下午的时候会不会发烧。” “好。” 两人从西厢房出来后去了正房。 现在堂屋两面通风，着实没有了之前的温度，即便堂屋现在生着炉子，炉子里也摆放着炭火，但依旧四处漏风。 两人回到西卧的时候崔无相正在喝药，那药实在是太苦了，崔无相都怀疑奚沐云是不是故意在给他的药里面加了黄连。 “这鬼天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奚沐云把着傅凌霄的脉搏，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说道。 崔无相将碗里的药一饮而尽，苦味弥漫在口腔，他随手拿过一个蜜饯放在了傅凌霄的唇边，在傅凌霄吃了之后，又给自己拿了一颗，压下嘴里那股说不出的苦味。 “不过，阿生倒是坚强的很。” 自从傅凌霄给肚子里的孩子起了名字之后，包括新来的崔无相，都知道了傅凌霄肚子里的孩子叫做阿生，男女皆可用。 “有一个坚强的母亲，就要有一个坚强的孩子。”傅凌霄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 奚沐云听着傅凌霄的话，笑着道：“他一定会继承你的体质。” “也会继承无相的聪明！”傅凌霄说完这句的时候，突然就明白自己爹爹为什么会让自己嫁给崔无相了。 “真好。” 她爹爹什么都为她考虑到了。 而崔无相还以为傅凌霄说的真好是在夸自己，所以在傅凌霄说完后，他也看着傅凌霄说道：“是啊，真好。” 崔无相需要静养，傅凌霄便带着奚沐云和青砚去了燕客来的大堂。 之前青砚等人已经跟燕客来的掌柜的商量好下午一起商讨客栈商旅联合起来加强防护的事情，傅凌霄一行人来的时候，整个客栈几乎已经坐满。 燕客来的掌柜的在傅凌霄几人来之后，拍了一下身边小二的肩膀，接着那小二给傅凌霄几人搬了三张椅子。 傅凌霄坐在最中间，许清川和奚沐云一左一右坐在她身边，至于青砚、永良等人则是站在傅凌霄身后，许攸刚和另外两个许家人站在许清川的身后。 早就在燕客来大堂等候的柳云飞在看到永良和青砚站在一个貌美女子的身后时，心里猜测她应该是那位大人的内眷。 “既然现在人都已经到齐了，那我们就商讨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应对城内的乱局。” 燕客来的掌柜刚说完这句话，坐在门口旁边身穿石绿色长袍，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说道：“掌柜的你尽管说，我老胡跟你也算是熟人了，只要在理，我的人肯定配合。” 跟胡通一个想法的不止一个，燕客来在北境的名声信誉都不错，它既然可以在北境经营几十年而不倒，肯定是有自己的手段和经验在。 既然带头的有脑子，他们也愿意去做那个跟随的。 燕客来的掌柜并没有因为得到拥护就志得意满，他只是在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时拍了拍手说道：“诸位请暂时安静一下。” “燕客来共有甲乙丙丁和金木水火土九个院子，目前已经全部在住；除此之外，主楼还有六间上房，十二间普通房间外加十二间大通铺。” “粗略估算，客人三百三十人，减去老弱妇孺后，青壮大概还剩下二百六十人；燕客来有五十二人全部可用。” “徐某的建议是，从今晚开始，甲乙丙丁和金木水火土九个院子可各出六人用以巡逻客栈，主楼散客上房出一人，普通客房出两人，通铺出三人，不想参与的客人，需要每人每日支付三斤的粮食用以当做他人保卫巡逻客栈的报酬。” “大家对此安排有何意见？”燕客来的掌柜的徐振刚说完问道。 “这样对上房的客人是不是有点不公平。”说话的是站在三楼往下看的上房客人。 众人听到他的声音抬头看去，那男子继续道：“我兄弟身体羸弱，我走不开也没办法跟着巡逻。我倒是想给粮食，但是如今我兄弟二人的吃喝完全挂靠客栈，根本就拿不出每人每日三斤的粮食。” 院子里的人可以独自开火，但是住在主楼的人很多都是挂靠在客栈的厨房吃饭。 徐振刚看着那男人说道：“也可根据市价购买客栈的粮食。” 说完，徐振刚对客栈周围的人再次说道：“各院和主楼遴选出来的人除了参加燕客来的巡逻，还需配合燕客来外出买粮买柴炭。” 徐振刚说到这里再次看向楼上的人，“不外出冒险的客人可以托巡逻队购买，但所购买的粮炭需要一比一支付报酬。” “大家还有其他疑问吗？” 疑问很多，徐振刚说完后，客栈的屋顶差点被这群人掀翻了。 而提前到燕客来踩点的杨刚等人，在听到客栈大堂里热火朝天的喧闹声时，他身边的人不由得产生了一点儿退意。 “你不是说这燕客来的人都是一盘散沙吗？但是我怎么听着里面的人像是知道咱们晚上要偷袭，已经联合起来了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大不了黑吃黑 杨刚心里也纳闷。 他是跟着柳云飞住进的燕客来。 柳云飞说燕客来虽说价格稍微贵了那么一点，但是在安全这方面没的说。 当时杨刚真的很想嘲笑柳云飞，他都有自己这群镖师保驾护航了，更不用说这是在覃川城中，又不是城外，要什么其他的安全保障。 而且杨刚在燕客来住的这些日子里，也没觉得燕客来和寻常客栈有什么不同，反而是觉得这里的客人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唯一的相同之处，可能就是手里有点闲钱吧。 在杨刚眼中，这群人说白了就是一群暴发户，在覃川城里找不到其它更好的住处，便装模作样的住进燕客来多花点钱来彰显自己与其他商旅的不一样。 “晚上还来吗？”其中一人问道。 最开始问杨刚的那人身材壮硕，一脸凶相，他蹙眉看着一直偷偷往燕客来里面看的杨刚说道：“问你呢？” 杨刚听着燕客来大堂中争执不下的吵闹声，转身对那人道：“赖山，他们吵成这样还不够证明是一盘散沙吗，难不成要打起来才算？” 赖山听到杨刚的话看了一眼燕客来的方向说道：“那倒也不用。” 杨刚笑着道：“所以，今晚按原计划行事。” 赖山也没什么意见，只是拍了一下杨刚的肩膀说道：“你带着你的人打头阵。” 杨刚下意识想要拒绝，结果赖山又道：“这点子可是你出的，我们不好抢你的功劳。” “好，我们打头阵就我们打头阵，到时候你们可别后悔。” 赖山笑着道：“不后悔。” 反正人多势众的是他们，哪怕他们晚一点儿也能抢到不少东西，大不了黑吃黑呗。 若是形势不对，杨刚他们那群人也刚好可以为自己探探底。 其实若不是杨刚对他们保证燕客来里面就是一堆散沙，且里面粮食金银众多的话，赖山是不想招惹燕客来的。 李大锤和刀疤张在杨刚大言不惭的时候对视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算不上好看。 只不过上午抢粮的时候他们就没有劝动杨刚，现在更没有抱希望。 更不用说在和柳云飞分道扬镳之后，杨刚一直叫嚣着想要给鸿兴戏班子一点颜色瞧瞧，他不会放弃眼前这个机会的。 劝是劝不了了，李大锤和刀疤张几人也不想跟在杨刚的身后找死。 鸿兴戏班子也许确实不是他们和赖山那帮人的对手，但是他们之前在燕客来遇到的那群徐家人和后面来的把柳云飞叫走的那帮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并不打算跟着杨刚等人去送死，不止如此，李大锤和刀疤张几人在回到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之前，先一步找借口离开，接着偷偷回到了燕客来。 此时燕客来根据之前徐振刚说的话已经重新调整了方案，大堂的人散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散客还在大堂坐着说今天的安排。 其中柳云飞就是这群人当中的一个。 在刚刚的商议当中，燕客来出五十二人；后院联合出五十四人；主楼按理出六十六人。 听起来主楼出的人好像是最多的，实际上主楼因为有不少散客，他们是宁愿出粮都不参与巡逻的。 在商议结束后，主楼真正能参与巡逻的人只有五十个。 而鸿兴戏班子定了两间上房和三间大通铺，也就是说今天晚上之前，他们得选出十一个加入巡逻队的人。 是的，鸿兴戏班子全部出人，并不打算出粮，若事有万一，这些粮食就是他们的救命粮。 就在柳云飞跟自己的徒弟们商量一会儿派谁跟着燕客来的大部队出去买粮买炭火的时候，李大锤敲了敲燕客来的大门。 这大雪纷飞的天气，除非必要很少有人会往外跑。 而这么四个身体强壮的汉子出现在燕客来的门口时，燕客来的人以及大堂的客人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我们不是坏人。”李大锤赶紧抬起双手对着燕客来大堂内警惕他们的众人喊道：“我们是来找柳班主的。” 其实在李大锤四人出现的时候柳云飞就看到他们了，只不过柳云飞没有说话就是了。 在他眼中李大锤跟杨刚是一伙儿的，他们分道扬镳的时候不是仇人，但是当镖局的人动手抢他们的粮食时，他们的关系只会是敌非友。 此刻李大锤守着那么多人说出来要找自己，也有人认出他们原先就是一起的，柳云飞也不好继续视而不见。 他看着站在门口被大雪落了满身的李大锤四人说道：“杨刚派你们来说什么？” 李大锤四人在听到柳云飞这个语气的时候就知道他们已经知道了之前抢他们粮食的人和镖局有关，因此李大锤他们也没有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而是直接道：“杨刚跟覃川城的地皮流氓联合起来，准备在今夜的子时三刻来燕客来纵火抢劫，我们是来警示你们的。” 虽说他们之前也有猜测，但是此刻却是被李大锤等人彻底验证了。 徐振刚在柜台后面听到李大锤几人的话后说道：“方便的话，几位兄弟可以进来详谈。” 当然方便了，李大锤四人还想用杨刚和赖山的消息投诚燕客来，最好是能在燕客来重新住下，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而此时燕客来后九院也把巡逻的人派选了出来，其中五十四个名额里，许清川的丁字院和崔无相的甲字院占了二十人。 因为两个院子现在算是结盟合二为一，推选出来的青砚是这二十人的领头人，许攸刚辅佐青砚。 巡逻队开始巡逻的第一晚，由后院二十七人和燕客来二十六人一起巡逻，明天是燕客来剩下的二十六人带着主楼挑选出来的二十五人一起巡逻。 这样等燕客来的人带着后院和主楼的人都熟悉过一遍后，他们就可以自己来回巡逻了。 巡逻之前当然要吃饱喝足。 晚上程嫣然带着许家的女眷用半扇羊肉和萝卜炖了满满的一大锅，配上二合面饼子以及白菜猪肉炖粉条，去巡逻的人吃的饱饱的才跟在青砚和许攸刚的身后到前院跟燕客来的人会合。 今夜准备充足本不该发生什么意外，但是当夜里傅凌霄给崔无相换完药准备入睡时，突然发现外面火光冲天。 第一百三十九章有人在装死 注意到这一幕的不仅是傅凌霄，傅凌霄按着崔无相让他继续躺在床上，而她跑到院子里时，院子里已经站了四五个人。 “怎么回事儿，这还下着雪呢，火势怎么会这么大！” “晚上不是安排了巡逻吗！” “好像不是燕客来这边。” 傅凌霄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的火光，被她按在炕上的崔无相并没有听她的话，而是穿上披风出来，将傅凌霄的披风披在了她的身上。 “你不该出来。”傅凌霄看着不听话的崔无相有些不高兴。 “我怕你冷。” 傅凌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崔无相，默默地将他的披风拢紧。 崔无相则是看着着火的方向说道：“回去吧，不是燕客来。” 他看着落在傅凌霄发丝上的雪花，轻轻将它吹掉后说道：“火烧不过来，过不了多久就会灭了。” “会不会是围魏救赵和调虎离山之计？” 傅凌霄在自己的脑子里扒拉了很久之后才找到了这两个成语。 “我描述的对吗？” 她爹爹不在，傅凌霄只好询问崔无相。 “对。”哪怕不太适合，但崔无相依旧笑着道：“我娘子果然如许姑娘所说，文武双全。” “你们俩怎么出来了？” 奚沐云看着傅凌霄和崔无相站在院子里淋雪的时候，从甲字院穿过捅破的墙来到堂屋，对着两人说道。 崔无相自己一个人找死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带上他们家凌霄。 “着火了。”傅凌霄指着不远处的火光对奚沐云说道。 奚沐云拉着傅凌霄的手走到堂屋后，用手轻轻扫着她肩上和头发上的雪花，道：“我知道，看方向可能是距离燕客来最近的粮店。” “这些跟你都没有关系，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好好睡觉、好好休息，养好身体，知道吗？”奚沐云觉得自己真的是操碎了心。 “我知道。” 傅凌霄看着拉过自己的手就开始诊脉的奚沐云，真的很想说自己的身体没有那么差。 可是对于奚沐云来说，傅凌霄不仅是第一个她打算从头跟到尾的孕妇，同时还是自己唯一的至交好友，她不想让傅凌霄的身上出现一点儿差错。 “咳咳。” 奚沐云给傅凌霄把脉的时候，崔无相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 奚沐云冷脸道：“我给你把一下脉，若是你感染风寒，花花最好还是跟你分开住比较好。” “只是咳嗽。” 崔无相的解释并没有打消奚沐云的顾虑，而奚沐云在给崔无相把完脉发现他脉象虽虚弱但还算平稳的时候，忍不住再三叮嘱道：“花花如今怀有身孕，你最好尽快养好自己的身体。” “我会的。”崔无相也怕自己现在这副身体拖累傅凌霄。 此时屋外的雪已经慢慢变小，但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趋势。 崔无相觉得明天还是要派人去衙门看一下，看一下覃川的官员是不是都死光了，否则怎么会对覃川城内的乱象坐视不管。 傅凌霄和崔无相回到房间里的时候火光已渐渐变小，在她准备入睡时，远远地听到一阵打杀吵闹声，她下意识去摸身边的软剑时，反而被崔无相握住了手。 “没事，睡吧。” 傅凌霄收回了自己的手，“我明天要换一把刀。” 杀人的时候，软剑不如刀来的顺手。 “好，明天我给你找一把趁手的好刀。” 崔无相说到做到，第二天早上傅凌霄吃完早饭看着雪好不容易停了准备出门走走的时候，青墨带着一把开刃的苗刀来到堂屋里。 傅凌霄看着那把苗刀伸手接过试了试，不管是重量还是手感，她都十分喜欢。 崔无相见傅凌霄满意，笑着道：“你要和我一起出去吗？” 奚沐云看着崔无相脸色依旧苍白的模样，想说什么又默默地闭上了嘴。 现在活着就成，至于长不长命，那是之后的事情了。 “去衙门吗？” “嗯。” “好。” 因为崔无相的身体缘故，他们直接乘坐马车带着人从侧门出去了。 傅凌霄掀开车帘，甲字院和丁字院的墙外，许家人正在清理墙边的积雪。 这积雪太高，若是任由它积攒的话，到时候想要爬墙进入院子轻而易举。 现在城内已然乱了，他们不能留这样显而易见的隐患在这里。 可能也是雪停了的缘故，街上出现了很多人，但是这些人的脸上没有喜悦，入目所及都是恐惧、慌乱和对未来的不确定。 因为昨日抢劫粮店的事情，傅凌霄坐着马车前往衙门途径的所有粮店全部都歇业关门。 百姓买不到粮食，最后只好对着粮店的大门发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亦或者是觉得没有活路了，砸着砸着众人开始强拆粮店的大门。 等粮店的大门被打开时，兴奋的众人以为看到的会是粮食堆满店面的场景，会是自己满载而归的场景，但实际上，众人脸上疯狂的笑容在看到空无一物的粮店时瞬间僵在了脸上。 粮店里什么都没有。 不止没有粮食，甚至可以用来烧火的东西也被搬得干干净净。 如果不是一开始粮店大门被关的好好的，还以为这粮店已经被人抢过了一次。 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总不能不带点什么东西离开。 大门的木头可以用来烧火，窗户可以用来烧火，只要可以用来当柴火的，全部被闯进粮店的百姓给抢走了。 而这还不是个例。 至于为什么没有人敢抢傅凌霄他们的马车。 完全是因为不管是驾车的车夫还是跟在他们马车边的护卫，手里的刀都不是看着玩儿的。 在可以不用拼命的时候，没有人愿意拿命去赌。 而当他们的马车来到覃川城的衙门时，衙门的大门关的死死的，门前快要将大门掩埋的积雪告诉众人，这覃川城的衙门可能很久都没有人来过了。 “主子，到了。” 崔无相看着急着想要出去的傅凌霄，握住她的手对马车外的永良道：“派两人进去看看衙门里有没有人。” 就怕这衙门不是真的没人，而是有人在装死。 “是，主子。” 永良带人进衙门的时候，傅凌霄掀开车帘，看着外面再次洋洋洒洒下起的小雪，说道：“这雪是不是不会停了？” 第一百四十章天灾 在天灾面前，人的力量看起来格外的渺小。 “没关系。” 崔无相握住傅凌霄的手说道：“会过去的。” 他会努力和傅凌霄一起活下去，如果这场大雪非要把一切掩埋的话，那他们一家三口死在一起也挺好。 只不过这样的话崔无相从不在傅凌霄的面前说，也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说，有些事情，只有自己知道就好。 永良带着人将衙门转了一圈儿，终于在衙门角落的伙房里找到了两个衙役。 永良看着墙角的铺盖和粮食、柴火，他们这是把衙门的小小一角当做自己家了啊。 而那两个衙役在看到永良带人推门而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 “你们是什么人，竟敢闯覃川……衙门。”后面两个字在刀尖落在自己脖子上的时候，还是颤巍巍的吐了出来。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另外一人看着永良两人来势汹汹的模样，问道：“衙门就剩下我俩在了，我俩啥也没干啊！” 他们就是奉命在这里守门，有家回不去，惨的要死，结果现在还要被强闯府衙的贼人威胁，实在是太惨了。 “你们大人呢？” “从沧州被反贼冯车夺走后，我们大人怕冯车带人攻打覃川，早就带着人躲起来了。” “要不是大雪不断，说不定已经逃出覃川城外。” 永良抓住其中的重点说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你们大人现在还在城内。” “应该是还在城内。”他们其实也不太确定，他们就是一群没什么话语权的小喽啰而已。 万一他们大人为了活命冒着风雪离开覃川城呢，虽然听起来不太现实。 不管现不现实，永良在找到人之后，直接钳制着这两个衙役从衙门的大门开门出去。 因为门口堆满了积雪，还是由在外的护卫将积雪清扫出来后，永良才带着那俩衙役从大门出来。 那俩衙役看着永良等人心有揣揣，到底是谁这么大胆敢闯衙门，他们就不怕大人问罪吗！ 两个衙役被带到马车旁时，还在想是不是覃川城内的那家权贵来找茬，直到他们看到了皇麟司的牌子，一下子腿软跪在了地上。 怎么会是皇麟司的人，皇麟司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覃川城？ 官大一级压死人，而皇麟司的人比他们大了可不只是一级。 崔无相没有说的是，李修德为了让他尽快处理冯车造反一事，直接将北境的军权交到了自己的手上。 也就是说，只要崔无相想，只要北境的各支军队没有叛逃，他是百分之百拥有调兵权的。 这个时候崔无相还是很喜欢李修德的，虽然他知道在李修德的眼中，李修德没觉得崔无相能用上这掌兵权。 毕竟当时离开京城的崔无相重伤未愈，能不能活着到北境都是个未知数。 崔无相在问出覃川城地方官张延书的住址后并没有急着去找他算账，亦或者是让他交出覃川城的管理权。 他留了两人看着那俩衙役找人将府衙收拾出来，然后带着剩下的人去了覃川城内驻兵的营地。 崔无相让人拿着皇麟司的令牌去找驻兵校尉的时候，在驻兵处等了不到半刻钟，覃川城驻兵校尉窦定安立刻带着自己属下迎了出来。 “下官参见都指挥使大人。” 窦定安在听到皇麟司的都指挥使亲临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来报信的人说谎，可是当他看到皇麟司的令牌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出来迎接。 “起来吧。” “大人，外面天寒地冻，不如去营里暖和一下。”窦定安站在马车外对着车厢里面的崔无相说道。 崔无相虽然没有说话，但车夫给崔无相掀开了帘子。 崔无相从马车上下来时，窦定安看着崔无相年轻俊朗的面庞，心想这人是皇麟司的都指挥使没错了。 因为传闻中都说现在陛下眼前的红人儿就是新科状元，同时也是圣上表哥的崔无相。 他年纪只比陛下大几岁而已，如果不是深得陛下信任，也不可能会在短短时间内从新科状元变成皇麟司副都指挥使，又从皇麟司副都指挥使变成现在的都指挥使。 圣上为了自己的这个表哥，可以说是开了太多的先例。 这得多信任一个人才敢这么做啊。 常人几十年才能走到的位置，崔无相硬生生不到一年就走完了。 “大人。” 崔无相听着窦定安略带谄媚的声音微微点头，随即又对马车方向伸出手。 而窦定安在看到崔无相扶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从马车里走出来的时候，眼里的那一丝谄媚消失变成疑惑。 “大人，这位是？” 窦定安其实更想问的是，他到底知不知道这里是军营重地啊，竟然随随便便就带着一个妇人进来了。 “我夫人，明华郡主。” 窦定安一听，立刻给傅凌霄行礼道：“给郡主请安。” 傅凌霄轻轻点头，没有说话。 她父亲说过，在不认识和不熟悉的人面前冷脸安静，就不会有谁敢随随便便轻视于她。 崔无相握着傅凌霄的手对窦定安说道：“陛下在临行前将北境的军权交予我夫人明华郡主手中，我此次来，也是为了辅佐于她。” 傅凌霄在崔无相说这句话的时候默默地看向他，她知道崔无相说的是假话，但她没有拆穿。 不是所有谎言都需要拆穿的。 而窦定安在崔无相说完这句话后心里其实有点疑惑，传闻不是说崔无相娶了前丞相的幼女傅凌霄吗？ 这个明华郡主难不成是崔无相新娶的夫人不成。 也是，崔无相不仅位高权重还是圣上的表哥，二婚娶一个郡主也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是的，窦定安压根就没想到眼前的明华郡主和傅凌霄是同一个人。 当初傅凌霄虽被封为郡主，但相爷女儿的身份比郡主更加响亮，所以大多数人都忘了傅凌霄还有郡主这一层身份。 哪怕是李修德跟他的母亲程婉茹都忘记了之前对傅凌霄的这一册封。 如果他们记得清清楚楚的话，说不定在傅家抄家流放的时候就会夺去傅凌霄的封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崔无相借着傅凌霄郡主的身份来压制覃川城的各官员。 窦定安在崔无相说完后认真问道：“不知郡主有没有虎符？” 若是没有的话，只一句口头旨意也不能随便调遣他们。 他们向来是只看虎符不看旨意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粮仓空了 崔无相拿出虎符举到窦定安的面前，“没有虎符的话，怎么敢号令军队呢？” 说完，他反手将虎符落入自己的掌心，对盯着自己掌心看的窦定安说道：“窦将军要仔细查看一下吗？” “不用了大人。”窦定安摇头道。 刚刚崔无相都直接把虎符怼他眼前了，若是他还是没有看清的话，那只能说明他眼睛出了问题。 “不知郡主和大人对末将有何吩咐？” “整兵。” 覃川城内的驻兵是一千，但真正能上战场的能找出八百人来就不错。 不过崔无相不在乎，他要的就是驻兵的气势，一开始的话能唬人就行了。 更不用说，越靠近北境的军兵，越是少有孬种。 既然说了是傅凌霄掌兵，这军兵当然是听傅凌霄的。 傅凌霄虽然以前没有带过兵，但她爹爹以及她爹爹身边的人都带过，照葫芦画瓢这件事傅凌霄还是会的。 “不知郡主和大人整兵的目的地是何处？” “粮仓。” 崔无相之所以整兵就是想去看看覃川城内的粮仓到底是不是满的。 粮仓一般来说有府兵镇守，带着驻军去的话他可以更轻易地将粮仓接管到自己手上。 窦定安整兵结束崔无相准备带着傅凌霄上马车的时候，傅凌霄已经飞身上马。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干脆利落的动作有一瞬间的牙疼。 先不说骑马颠簸，只说这天寒地冻还下着雪，就不适合她一个孕妇这么折腾。 “凌……” 崔无相的话还没有说话，傅凌霄已经攥着缰绳踢了一下马身来到了众多驻军的前面。 傅凌霄看着身边的窦定安说道：“走。” “是郡主。” 崔无相看着已经离开的傅凌霄两人，赶紧让车夫驾着马车跟上。 驻军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整齐且严肃地经过覃川的街道，以至于原本还在街上打砸的百姓们，在看到身穿盔甲齐肩并步出现的军队时，害怕地赶紧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四散逃去。 他们之前敢这么为所欲为就是因为城中没有人管，若是军队出面的话，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这么聚众闹事。 好在震耳欲聋的行军声并没有驻足，傅凌霄跟着身边的窦定安赶到粮仓这边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然而等他们来到覃川的粮仓，等待他们的不是守卫粮仓的府兵，而是空荡荡的粮仓和孤寂的鸟鸣。 窦定安在看到粮仓空了的时候脸都要绿了。 什么情况？ 粮仓不应该是满的吗！ 当初粮食入仓的时候驻军曾过来帮忙，他是亲眼看着一车又一车的粮食运送进粮仓里面，现在怎么可能会不翼而飞。 崔无相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空荡荡的粮仓倒是不怎么惊讶。 “郡主，大人，末将敢对天发誓，秋收之后，末将是亲眼看到粮食收入粮仓，这粮仓里的粮食……” “应该是被人偷运走了。” 崔无相看着说话的傅凌霄，笑道：“你觉得会是谁偷运的？” “不就那几个人吗？” 能不动声色地将城内粮食运走的人，只会是覃川城内的朝廷命官。 “是啊，不就那几个人吗？”崔无相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窦定安道：“窦将军应该知晓覃川城内那几位大人的府邸吧？” 窦定安心里已经猜到什么，默默点头。 覃川城内最大的官就那三个，所以崔无相直接说道：“那就兵分三路，走吧。” 这一次崔无相没有跟傅凌霄一起，甚至将前往覃川城内官职最大的张延书府邸的任务安排给了傅凌霄。 他总觉得傅凌霄能做的比自己想的还要多。 傅凌霄在崔无相让自己独自领兵前去张延书府上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傅凌霄领兵三百，窦定安领兵三百，剩下的四百交由崔无相。 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从这三家大人的府上，找出属于覃川城的粮食。 在傅凌霄和崔无相带人去张、石、熊三家之前，三家已经得到覃川城驻军突然从大营出来的消息。 张延书在书房踱步，身边的熊威和石成轩看着焦虑不安的张延书劝道：“大人，说不定就是窦定安那厮突然发什么疯，无事。” “可有人说他去的方向是粮仓的方向，现在他一定知道粮仓没粮了。” 石成轩不在意地说道：“知道又如何，现在城内这么乱，被百姓抢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熊威也笑着道：“就窦定安那个脑子，即便一开始怀疑我们，我们稍微解释一下，再给些粮食的话，肯定能安抚住。” 张延书看着丝毫没有把这件事当回事儿的石成轩以及熊威说道：“你们别忘了，窦定安的手上还有一千驻军。” “有又如何，咱们手上的府兵加上三家圈养的护卫也有六七百。”熊威看着紧张的张延书说道：“再加上咱们现在粮食在手，熬都能熬死他们。” “就是，清风道长说这场雪灾可能会持续到明年二月份，这还有小半年的时间。既然出不去，当然要把所有的粮食都汇拢起来，到时候城一开，路一通，把雪灾的事情上报给朝廷，这事情也就过去了。” “对啊，到时覃川无人，咱们也可以及时调走，到时候即便是冯车来攻城，那也只是一座空城。” 张延书没有说话，当年他科举为官，可不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抛弃百姓。 可是现在…… “大人！” 慌慌张张的声音从书房外传来，没等张延书说话，管家便脚步踉跄地冲了进来，“大人，驻军将咱们府上给团团围住了。” 这句话一出，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石成轩和熊威哪怕早就有所准备，但还是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们刚才说的话只是说说而已，事情真的发生在眼前，他们的心还是哐当一下。 “是窦定安带人来的吗？”石成轩问道。 “你们府上的护卫呢，都召集起来了没有！”熊威现在已经后悔在听到驻军出行后为什么没有留在家里了。 如果是在自己府上的话，起码不会两眼一抹黑这么被动。 “小人不知道，大门一直紧闭，小人只是从门缝中看到了穿着盔甲的驻军。” 管家看着冷静的张延书道：“大人，护卫已经下令召集了起来，您看现在要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二章同归于尽 “知道外面大概来了多少驻军吗？”张延书看似冷静，实际上满是汗水的手已经紧紧地抓住了桌边。 但焦躁和慌乱解决不了问题。 “大人，不清楚，但听动静，估计是都来了。”管家觉得自己腿都软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最先把他们府上围住的不是城中的百姓，而是大营里的驻军。 张延书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说道：“走，出去……” “大人！” 张延书的话还没有说完，比刚刚管家更加急迫慌乱的人冲了过来，“驻军冲进来了。” …… 傅凌霄带着驻军来到张家门口的时候，让人先去礼貌的敲了一下门。 但是不管她手下的人怎么敲，大门之后的张家人就是不开门，可他们明明就在大门后面。 傅凌霄的耐心没有那么多，所以直接驱马踏上台阶，随即在驻军目瞪口呆的目光下，揪着缰绳就这么飞身踹开张家的大门，继而又稳稳地落在了马上。 驻军目瞪口呆于他们郡主的神力之时，傅凌霄右手随意挽了一个刀花，说道：“进。” “是！” 这一次驻军的响应声，比一千人在一起时的响应声还要嘹亮。 傅凌霄骑马而入时，有人看到是一女子便想着挟持逼退驻军，结果他拎刀上前还未摸到马身，就直接被傅凌霄拦腰砍断。 鲜血犹如挥舞的墨汁落在地上，鲜艳夺目。 身后驻军看到这一幕顿了一下继续跟随傅凌霄的脚步上前，而张家众人看着被腰斩的男人，被傅凌霄的力气惊吓到纷纷后退数十步，给傅凌霄让出前行的路。 傅凌霄走到前院攥紧缰绳驻足，她看着正满眼惊恐地望着自己的张家人问道：“张延书呢？” “大、大人在，在书房。” “去叫。” “是。” 等张延书带着石成轩以及熊威来到前院的时候，前院已经抱头蹲满了人，其中包括他年逾六旬多的老娘和几岁的孙子，无一例外全部蹲在前院。 张延书看着围在前院的驻军，忍着腿软走入前厅。 当他看到坐在前厅中喝着热茶的美艳女子时，就这么站在厅外思考着对面之人的身份。 傅凌霄在看到张延书带着石成轩两人出现在前厅的时候，捧着手中的热茶问道：“谁是张延书。” 张延书听到自己的名字，上前一步，“本官是。” 他看着面前容貌倾城的女子，实在是无法将她与那个飞马踹开门，拦腰砍断护卫身体的人联系在一起。 那不该是一个女子该拥有的力气。 “不知姑娘是谁？” “我叫傅凌霄。” “傅凌霄？”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张延书有点茫然，直到身后的熊威说道：“前丞相傅铮的女儿，傅凌霄？” “你真的是她？” 传言中的傅凌霄确实天生神力，但同时她心智受损，不该是眼前这一副正常人的模样。 “我就是我。” 傅凌霄说完，之前跟在她身边的驻军都头拽着一个身穿道袍的男人走进前厅对傅凌霄说道：“郡主，找到一个想钻狗洞逃跑的臭道士。” 清风道长被驻军都头扔到前厅时，起身看到正望着自己的张延书三人，脸上的表情跟调色盘一样。 “大人，您听我解释。” 清风道长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驻军都头再次一脚踹倒。 而张延书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傅凌霄说道：“不知郡主强闯我张家所为何事。” 傅凌霄依旧没有说话，直到另一个驻军都头走进前厅向傅凌霄禀报道：“郡主，在张家后宅找到了粮仓丢失的一半粮食。” 傅凌霄点头起身，在准备离开前厅的时候熊威上前一步怒声道：“傅凌霄，你凭什么啊！” 熊威的手还没有拽住傅凌霄的袖子，就被傅凌霄抽出来的长刀斩断了手臂。 傅凌霄说动手就动手的行为震慑了在场所有的人。 熊威抱着自己的断臂惨叫时，下一秒便被周围的驻军压倒在地跪着看向傅凌霄。 傅凌霄也停住脚步看向熊威，熊威看着那张即便是砍断人的胳膊，脸上也没有丝毫变化的脸，说道：“我是朝廷命官，你……” “现在不是了。”傅凌霄淡淡道。 “郡主，您说杀人就杀人，说动刀就动刀，是不是太不把朝廷命官的命当命了！”石成轩这句话说的冠冕堂皇，如果他没有在说出这句话之前退到张延书的身后就好了。 眼前这人如果真的是傅铮之女傅凌霄，那就是一个空有武力却没有脑子的傻子，死在她的手上那才叫一个冤枉。 “我说了，你们现在不再是朝廷命官了。”傅凌霄再次将沾血的刀指向熊威时，熊威眼中的恨意消失化为恐惧。 他本以为傅凌霄手中的刀会直接砍断自己的脖子，结果傅凌霄只是想用他身上上好的衣服料子把她的刀给擦拭干净。 “哪怕您是郡主，也没有罢黜朝廷命官的权利。”张延书看着傅凌霄说道。 “哦。” 傅凌霄随随便便且敷衍的一个“哦”字，让张延书觉得自己对她的解释里充满了无力。 但是再无力他也想解释一下，“我们之所以将粮食从粮仓分管到各家，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保护覃川城的粮食。” “虽然臣不清楚郡主是何时到的覃川，但如今的覃川已经乱作一团，我们若是不将粮仓妥善保存的话，迟早会被城中的百姓哄抢干净。” “百姓今天是百姓，明天可就不一定是百姓了。” 傅凌霄看着面前对自己言辞切切的张延书，歪了歪自己的头。 就在张延书想着自己是不是说服傅凌霄的时候，傅凌霄将自己搭在熊威身上的刀架在张延书的脖子上。 刀架在脖子上的那一刻，张延书腿一软差点给傅凌霄跪下。 “你是不是觉得我傻？” 傅凌霄虽然有时候确实听不太懂别人的话，但是对面的人是认真对自己解释还是想糊弄自己她是清楚的。 “我爹爹说了，如果百姓不是走投无路的话，他们是不会变成乱民的。” 傅凌霄手中的刀再一次贴近了张延书的脖子，“是你们逼他们成为乱民，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屠杀他们了。” “不是，我没有！” 因为不确定刀会不会在下一秒砍向自己的脖子，所以张延书这句辩解的话颤的几乎要听不清。 “你有。” “我是没办法！”张延书对着傅凌霄说道：“你知道这场大雪会持续多久吗？” “如果不把粮食聚拢在一起让更值得的人活下去，那到时候只会令全城同归于尽！我这么做，全都是为了让覃川城残存下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士可杀不可辱 张延书看着面前的傅凌霄说道：“与其大家一起死，不如让更有存在价值的人活下去。” “你所说的更有存在价值的人，就是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家人吗？” “能护住他们，就是我的本事。”张延书看着傅凌霄说道。 傅凌霄将手中的刀陷入张延书脖子上的皮肤，红色的血珠从刀刃边渗出，傅凌霄看着张延书说道：“那杀了你们拿走粮食，也是我的本事。” “愿赌服输。” 傅凌霄觉得，既然你不把别人当做人的话，那就也不要怪别人不把你当人，很公平啊。 石成轩在听到傅凌霄的这句话后直接跪在地上对着傅凌霄说道：“郡主饶命，我做的这一切都是被逼的啊，我是被逼的！” “粮食都是他们为了分赃拉我下水才运到我家里的，我心系百姓，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 “你放屁！”断了一只胳膊的熊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傅凌霄并没有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所以他捂着自己的断臂红着眼睛对石成轩喊道：“就是你先提出来的分粮，现在你死到临头了想要把脏水都泼到我们身上，我告诉你，你做梦！” 既然之前有福同享，现在就应该有难同当！ 石成轩和熊威旁若无人的在大堂里吵了起来，傅凌霄忍无可忍，直接抬手将一旁的桌子砍断了一半。 桌子坍塌的那一刻，石成轩和熊威看着傅凌霄手中还沾染着鲜血的苗刀，齐齐的闭上了嘴巴。 “再吵，就割了你们的舌头。”傅凌霄轻飘飘地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没有人觉得她是在开玩笑。 在他们眼里，心智受损的傻子只会是一根筋，才不会跟你搞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压下去一起跪着吧。”傅凌霄随手收刀拍向张延书的后背，张延书就这么匍匐跪在了地上。 张延书毫无形象地趴伏在地上与跪在院子里的众人目光相对时，他心中羞耻难耐地对傅凌霄喊道：“士可杀不可辱！” 傅凌霄将一把匕首扔到张延书的面前，说道：“那你死吧。” 张延书看着面前的匕首怔愣了一下，许是没有想到傅凌霄会这么的干脆利落，这么干脆利落地把刀子扔到了他的身前。 不该是这样的。 “我老师说文人可敬是因为有傲骨，但是你没有，你自己先侮辱了自己，为什么现在又要来怪别人来侮辱你。”傅凌霄看着面前的张延书，微微低头道：“士可杀不可辱。” “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奇怪。” 张延书本没想死的，但是当傅凌霄这句话说出口之后，他伸出手握住了那把匕首。 众人也在张延书握住那柄匕首的时候闭上了嘴巴。 “我们来的不是时候还是正是时候？” 窦定安的声音传来时，趴伏在地上的张延书想要拿着匕首自尽，结果被窦定安飞掷来的冰块砸到手上，匕首直接飞出去两三米远到了熊威的手边。 而熊威在自己的指尖碰触到匕首时，反手就要捅向身后压制住自己的驻兵，结果刀子还没捅向惊慌失措的驻兵，匕首便再次被飞来的杯子击落。 这一次动手的不是冲进大堂的窦定安，而是一旁的傅凌霄。 傅凌霄本来是想挥刀斩断熊威剩下的那只胳膊，可是若是把剩下的那只胳膊也斩断的话，那熊威这个青壮力之后就不好干活了。 窦定安在匕首再次飞落时一脚踩住。 踩住的那一瞬间他倒是没有立刻拿起来，而是看向对面身手矫健的傅凌霄，如果自己刚刚进门时从手下士兵的嘴里听到的话是真的，那眼前这个明华郡主的武功比自己想的还要强。 “来的恰是时候。” 崔无相走到傅凌霄的身边，问道：“张家搜出了多少粮食？” “何都头说搜出了粮仓里的一半。” 何东山见傅凌霄主动提到自己，上前一步对崔无相还有窦定安说道：“大人，将军，末将在张大人的家里发现了粮仓总数一半的粮食，除此之外，张大人家里有四个地窖，里面也装满了粮食，差不多也是粮仓总数的一半。” 跪在地上的石成轩和熊威在听到何东山的这句话后不敢置信地看向一旁趴伏在地上的张延书。 在他们面前一直冠冕堂皇、犹豫不决的张延书，私下里囤积粮食的数量根本就不比他们少！ 他家里藏着这么多粮食，竟然还隔三差五地跟他们哭穷，什么玩意儿！ 崔无相笑看着趴伏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张延书，笑道：“真是多亏了覃川城的这几条蛀虫，有你们在，百姓可以安稳地度过这个冬天了。” 傅凌霄听后用刀指着地上穿着道袍，恨不得将自己藏起来的清风道长说道：“他说会看天象，他说大雪会下到明年二月。” 清风道长听到傅凌霄说到自己，简直恨不得扒开地上的地缝钻进去。 崔无相看着面前的神棍，笑道：“既如此，那就让他和许先生探讨一下，若是他说的不对，就……” “大人啊！”清风道长听着崔无相接下来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赶紧打断道：“我就是一个江湖骗子想要混口饭吃而已。” “这天象雪灾我是信口胡诌的，我也没想到张大人他们会相信，他们都是正经科举出来的，我哪儿想到他们竟然会被我一个下九流骗的团团转哦！” 张延书和石成轩三人听到清风道长这句话，直接毫无形象的扑向他掐住他的脖子，即便是少了一只胳膊的熊威也不甘示弱。 傅凌霄看着几乎要把清风道长掐死的张延书三人道：“他们是主动被骗的吧？” 崔无相看着一眼就看破真相的傅凌霄，笑着道：“这个清风道长说的话，只不过是他们为自己利欲熏心找了一个冠名堂皇的借口。” “一看，一旦出事儿的话，他们就可以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冤枉到这个神棍的身上，殊不知一直做决定的都是他们自己。” “说白了，清风道长也不过是他们的棋子而已。” 第一百四十四章文人，就是心眼子多 在清风道长被张延书三人泄愤杀死之前，何东山带着手下先一步将三人拖开。 窦定安看着以往在自己面前总是文质彬彬、高高在上的三人，一时之间唏嘘不已。 这些文人，就是心眼子多。 “郡主，大人，现在要怎么办，把这些人都关进府衙的大牢里吗？” 崔无相没有在第一时间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傅凌霄。 傅凌霄在崔无相看过来的时候，说道：“这些都是人。关进大狱要吃饭，服役也要吃饭，不如服役。” “我也觉得不如服役。”崔无相笑着道：“除了七岁以下的稚童和六十以上的老者，其余人一概先压入大狱等候发落。” “是大人！” 窦定安带着自己手下的兵把张家人都押走的时候，傅凌霄也想跟在后面一起，结果被崔无相抓住了手。 崔无相无奈地看着斗志昂扬的傅凌霄，在只剩下两人的堂屋里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怀着身孕。” 傅凌霄闻言看向自己的肚子，“没有。” 他存在感那么强，强的让她明显感觉到自己现在的身体不如从前，她怎么可能会忽视。 傅凌霄就是单纯觉得自己的孩子没有那么脆弱，自己稍微动动他就要死要活。 傅凌霄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他很好。” “我担心的是你，万一他拖累你，到时候受罪的还是你。” 傅凌霄闻言对着肚子里不知道能不能听懂她说话的宝宝说道：“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孩子，所以你要坚强，你要听话，你要健康，你要活着，知道了吗？” 崔无相看着认真地跟肚子里的孩子讲理的傅凌霄，也微微低头伸出手摸向傅凌霄的肚子说道：“听你娘的话。” 说完崔无相起身看着傅凌霄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回客栈吧，你不饿吗？” “饿了。” 可能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现在傅凌霄总是时不时的就会饿。 明明以前的她不是这样的。 “走，咱们去看看张家的厨房里有什么好的食材，到时候带回去让厨娘给你做。” “好。” 张延书真不愧是覃川城最大的官儿，哪怕现在大雪封山，张家大厨房里的食材也是应有尽有。 崔无相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不少新鲜蔬菜。 这新鲜的蔬菜在这样的大雪天里可以说的上是可遇不可求，要培育出来实在是要花费太多的心血。 这下崔无相也不着急走了。 直接用张家的大厨房给两人做了一锅热气腾腾的蔬菜腊肉汤面。 崔无相做饭的手艺还算不错，傅凌霄就着自己从厨房里扒拉出来的两个咸鸭蛋吃着热汤面，浑身上下那叫一个舒坦。 吃饱喝足，相当顾家的崔无相甚至扒拉出一个菜篮子，把能带走的新鲜蔬菜都装里面了。 一个菜篮子装不下，硬生生又拿了一个菜篮子才装得下。 傅凌霄站在一旁看着在厨房像是在逛集市的崔无相，多少有点迷茫。 此时的崔无相和她印象中的崔无相多少有点不一样。 “这个吃了对孕妇好，这个吃了对女子好；这个你也可以吃；狗官，竟然有这么多好东西。”崔无相将已经装满的两个菜篮子交给了守在外面的驻军，最后又装了两篮子之后才带着傅凌霄离开。 这一次崔无相说什么也不准傅凌霄继续骑马。 雪又开始下了，她一个孕妇骑着马过于折腾，还是在马车里舒服。 马车是真的舒服，在回燕客来的路上，傅凌霄躺在崔无相的怀中直接睡了过去。 等傅凌霄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他们自己的房间里。 此时夕阳西下，傅凌霄披上披风出来的时候，天边泛着金粉色。 “你醒了。” 傅凌霄看到王娘子的时候问道：“你的病好些了吗？” 王娘子听到傅凌霄的关心还有些惊讶，她笑着道：“多谢夫人的关心，妾身的身体已经好多了。” “嗯，注意身体。” “谢谢夫人。” 王娘子看着拢紧了披风的傅凌霄说道：“大人在大堂处理事务，听说是昨天偷袭客栈的匪人全部被抓了，大人正安排他们满城铲雪呢。” 傅凌霄点头，“挺好。” 杀了不如留下服役好。 “虽然前几日我一直在房里，却也听说现在覃川城并不安稳，不过有大人和夫人在，这覃川城一定可以安稳下来的。”王娘子对崔无相还是很信任的。 傅凌霄缓缓点头。 之前崔无相说覃川城的粮食和张延书、石成轩以及熊威家里的粮食凑在一起，可以让整个覃川城的百姓度过这个难关。 真的可以吗？ 傅凌霄以前没少被肖先生逼着学数算，她怎么觉得崔无相口中的这些粮食只够覃川城的所有人活到过年就会断粮呢。 当然了，如果过年之前大雪结束，道路通畅，那覃川城的人确实可以活下来。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都不用等到年关这大雪就会停下来，到时候她爹爹知道自己在覃川的话，一定会来找自己。 而远在白石城的傅铮，确实知道了傅凌霄如今在覃川的消息。 除了燕客来送来的消息，奚沐云给自己师父的信，还有后来崔无相给傅铮写的信。 傅铮看着这三封信便能大概的知道如今自己小女的现状。 傅仲文看着那封崔无相寄来的信阴沉道：“爹，给我一百骑兵，我要去覃川拿崔无相的项上人头！” 脸色苍白消瘦的傅仲贤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傅仲文，便再次垂下了眸子。 而原本应该在海州的傅仲武看着阴沉激动的傅仲文，有心想要劝几句，但是他想到半路夭折的傅昱阳，还是只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爹！” 傅铮听着傅仲文的喊声，说道：“先不说现在外面大雪封路，你带着一百骑兵出去只会是送死。” “即便没有雪灾挡路，仲文，就以你现在的身体，你觉得你能支撑到覃川吗？” 傅仲文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拳头看着自己父亲说道：“那我也要去，我一定要杀了崔无相，如果不是他，我们崔家不会沦落至此，如果不是他，我的阳儿也不会半路夭折在路上，我要让他死，他必须死！” 第一百四十五章无事献殷勤 但崔无相不能死，起码不能死在他们傅家人的手上。 傅铮将三封信合在一起，对坐在旁边没说话的傅仲贤说道：“让人去城内物色好的产婆和医婆。” 傅仲贤看向傅铮，目前家中女眷没有怀有身孕的，找产婆和医婆是为了谁？ 傅铮点了点面前的信件说道：“凌霄有了身孕，等大雪结束，道路通畅，仲武就带人去把凌霄带回来。” “小妹怀孕了！”傅仲武惊喜道。 傅铮点头。 一旁的傅仲文追问道：“那崔无相呢？” “凌霄既然知道了是他害我们傅家流放北境，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傅仲文看着自己父亲质问道：“凌霄到底还是不是我们傅家人，难不成她真的以为自己嫁给崔无相，就是崔家人了吗！” 傅仲武看着情绪激动的傅仲文想劝两句，只是他的手刚搭上傅仲文的胳膊，就被他躲开。 “爹！” 有些事情傅铮本不愿说，尤其是现在他们已经摆脱了朝廷。 但是傅仲文既然这样一遍遍询问，傅铮便如实说道：“因为当初傅家流放北境，是我和崔无相一起商量的。” 傅仲文和傅仲武怔愣地看向自己父亲，傅仲贤早就知道这件事，所以脸上并没有多少惊讶之色。 “爹？”傅仲文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父亲。 他为什么要自掘坟墓，自讨苦吃？ “李修德对我，对傅家的态度众所周知，只不过就是屠刀落下的时间早晚而已。” 傅铮看着面前的三封信，点了一下最上面那封信上崔无相的名字，说道：“崔无相主动找到我，将李修德跟太后准备对付傅家的手段告诉了我。” “造反，简单且有效。” 傅仲文不明白傅铮的意思，他反问道：“可我们现在的罪名已经是造反了！” 傅铮看着傅仲文继续道：“造反与造反之间还是不一样的。” “一种是像我们现在这样，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都知道我们是冤枉的，知道是皇帝容不下我们，只要李修德死了，傅家随时可以洗刷冤屈重头再来；还有一种造反，是证据确凿，板上钉钉，世世代代都不可能会有翻身的机会。” “我不能在李修德把陷阱修建的万无一失再被他拽进去，我要在他刚开始铺设陷阱的时候就进去，只有这样，傅家受到的伤害才是最少的，李修德受到的质疑和审视才是最多的。” 当然，伤害少不代表没有，比如半路夭折的傅昱阳；比如傅明鸢的母亲王氏。 “所以阳儿死了就是活该吗？”傅仲文红着眼睛看向自己父亲。 他的儿子还那么小，不过才两岁而已，就这么死在了流放北境的路上。 “您为什么不能提前跟我们通个气，如果这样的话……” “通不了。”傅仲贤看着自己弟弟说道：“当时我们不清楚家里的眼线是只有齐志远还是另有他人。” “中途若是出现意外，到时候全家都无法脱身。” 傅仲文悲戚地笑了一声，“好，好，好！” 傅仲文无话可说，就这么悲苦地大笑了几声后离开了书房。 “爹。”傅仲武担心地看向傅仲文的身影，说道：“二哥他只是接受不了。” 他叹了口气说道：“我去劝劝。” 傅铮疲惫的闭上双眼，微微点头。 …… 整个燕客来的大堂，几乎成了覃川第二个衙门。 徐振刚看着守在门口的覃川驻军，除了没什么客人到大堂之外，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反而因为驻军进进出出，他觉得燕客来现在已经成了覃川最安全的地方。 只是可惜了，这些驻军只会在这里待一下午加一个晚上，因为崔无相已经安排人去把府衙收拾了出来，明天就带着自己人入住府衙。 “小姐。” 傅凌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徐振刚。 所有人都喊她夫人，只有他坚持叫自己“小姐。” “后厨炖了燕窝，我让人给您端过来。” “为什么？”傅凌霄看着徐振刚说道：“我没有给多余的钱。” 这不是她的错觉，傅凌霄是真的觉得徐振刚对自己比对他人要殷勤地多。 “我爹说了，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徐振刚笑着道：“不是小店给的，是崔大人老早就让人给您炖上了。” 傅凌霄听到这句话后也不尴尬，“好，那谢谢你。” “小姐不必客气。” 傅凌霄看着转身离开的徐振刚，直到崔无相喊她的名字，她才向崔无相走去。 “看什么？”崔无相也注意到了傅凌霄看向燕客来掌柜的目光。 “没什么。” 崔无相听傅凌霄这么说也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说道：“府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日一早我们就搬过去。” “不在这里住了？” “府衙更方便一些。” 崔无相看着沉默的傅凌霄继续说道：“奚姑娘和守一和我们一起。” “到时候等岳父大人的人来到覃川，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找到我们。” “燕客来也可以。” 傅凌霄总觉得自己要是跟着崔无相住进府衙的话，那日子跟之前在崔府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区别。 崔无相看着心生排斥的傅凌霄温声道：“可是驻军不能一直守在燕客来。” “若是你能去府衙的话，那到时候驻军就由你来安排，如何？” 傅凌霄心动了，她想带兵的。 要是能把覃川的驻军都变成自己的兵马，那就更好了。 “好。” 来喊傅凌霄吃饭的奚沐云在看到崔无相三言两语就把傅凌霄说动的时候，真的想说两人确实绝配。 不懂感情的傅凌霄可以轻松拿捏崔无相，让崔无相围着她团团转；而崔无相又可以通过三言两语精准捕捉到傅凌霄的软肋。 过不得他们两个才是两口子呢。 崔无相手上还有一堆事情要忙，所以傅凌霄和奚沐云带着徐振刚送来的燕窝回了丁字院。 奚沐云在听到傅凌霄说第二天要搬去府衙的时候心情没有一点波动。 其实在傅凌霄下午还没有睡醒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此时的她除了铺盖没收拾，其他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 奚沐云看着身边正在专心吃燕窝的傅凌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崔无相真的很大胆。” 第一百四十六章待宰的羔羊 “大胆？” 奚沐云点头道：“对啊，我听崔无相的意思是想先斩后奏重新组建覃川的衙门，他倒是不怕朝廷追究他一个大不敬之罪。” “若是他可以随意任免官员，那要朝廷还有什么用。” 说的严重点，到时候朝廷判崔无相造反，他都哑口无言。 傅凌霄沉默了一下，然后十分严肃的对奚沐云说道：“要是崔无相满门抄斩或者全家流放的话，里面是不是都有我。” 奚沐云愣了一下，然后看着傅凌霄严肃的脸“噗嗤”一声大笑了出来。 “哈哈哈，可不是都有你，应该说是只有你。” 现在崔家除了一个崔无相就是傅凌霄，外加傅凌霄肚子里的孩子。 之前倒是有传言说崔无相还有一个妹妹，可是崔无相那个妹妹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反正奚沐云从住进崔家就没有见过崔无相的那个妹妹。 傅凌霄听到奚沐云口中的肯定突然觉得手里的燕窝不香了。 而崔无相看着放下手中勺子的傅凌霄，以为她下一句脱口而出的话是跟自己和离，结果傅凌霄沉默了几秒，一本正经地对奚沐云说道：“要不我们造反吧！” “反正李修德也说我们家造反了，那我们干脆造反！” 奚沐云看着脑回路与常人不同的傅凌霄，她到底是怎么拐到造反这条路上来的。 “我觉得他没比我聪明多少，他都可以当皇帝，我应该也唔唔……”傅凌霄看着突然捂住自己嘴的奚沐云，不解地看着她。 “我滴个小祖宗，你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奚沐云松开自己的手，对着门口刚进来的崔无相说道：“你快教一下。” 说完奚沐云看着傅凌霄说道：“有些话放在心里就行，可千万不要当着我们之外的人说，知道了吗？” “我真的觉得李修德没比我聪明多少。”傅凌霄看着崔无相再次道。 大家都说她不聪明，她觉得李修德也很蠢啊。 凭什么他蠢就可以做皇帝，自己笨就不可以。 “你说的不对。”崔无相看着因为自己这句话蹙眉的傅凌霄，继续说道：“李修德没有你聪明。” 很好，一句话让傅凌霄瞬间挺直腰背昂起了下巴。 奚沐云看着崔无相，默默地给他竖了个大拇指。 挺好，真的。 奚沐云就喜欢崔无相一点，那就是在崔无相的眼中，傅凌霄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是最好的。 “我饱了，你们慢慢吃。” 奚沐云觉得自己还是很识趣很有眼色的。 当屋里只剩下崔无相和傅凌霄的时候，他说道：“你真的想造反？” “不可以吗？” “可以，那我们先把覃川变成我们自己的怎么样？” “好！” 傅凌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面前的崔无相。 她最喜欢这样的崔无相，自己说要造反当皇帝，哪怕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奚沐云都只会捂住她的嘴，只有崔无相，只有他会跟自己商量要怎么做，该怎么做。 因为今晚崔无相的一句话，第二天一早醒来之后傅凌霄兴致勃勃的收拾东西。 府衙是做什么的她还是知道的，既然以后覃川是自己的，那她这个土皇帝当然要住进府衙。 崔无相跟在傅凌霄的身边给她收尾，弄到最后，基本就是崔无相在干了。 傅凌霄几人要搬到府衙这件事，许家人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不仅知道，崔无相准备新建的覃川府衙班底，其中就有三个许家人。 因为崔无相说虎符是傅凌霄所有，因此现在拥有兵权的傅凌霄在覃川城内话语权最大。 傅凌霄掌管覃川城内的兵马，驻军和重新调整过的府兵都归到了一起，差不多是一千二百人。 窦定安依旧是驻兵校尉，带领驻兵；剩下的二百府兵则是由许攸刚统领。 不仅如此，傅凌霄还给了许攸刚从张、石、熊三家当中，以及城中的百姓里再挑选三百府兵的权利，以此来凑齐五百府兵。 张、石、熊三家的护卫以及青壮见傅凌霄既往不咎之前的罪过，哪怕有之前不屑府兵身份的人，也纷纷前往许攸刚处报名。 只不过恰好，真的是恰好张、石、熊三家本家的青壮无一人入选。？ 覃川城内无论驻军还是府兵亦或者是衙门的人，吃穿用度全部由公中包了。 府衙的武力值一上去，整个覃川的乱象可以说是瞬间消失。 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是谁的拳头大谁说话。 崔无相将新府衙的“拳头”在覃川城上下展现出来后，当天下午覃川的豪强便在自家护卫的护拥下，装载着粮食往府衙而去。 张延书等人都被抓了，覃川的豪强可不觉得他们能比张延书等人更有底气。 即便有底气，但面对一千五百人的军兵，那也是什么底气都没有了。 所以与其在被动的情况下成为崔无相等人手中待宰的羔羊，还不如主动将存粮交出去，以此在新官府内谋取一两个官职。 当然，这官职不是给族内的核心子弟，毕竟谁也不知道等大雪结束，道路通畅之后，朝廷那边对覃川的这个官员任免是什么安排。 所以各豪强都是派的在族内不怎么受重视，却又无法摆脱族内的青年，其中曲英杰、山师南、吕乐安和常文涛就是里面翘楚。 他们年纪最小的山师南只有十五岁，年纪最大的常文涛也不过才二十五。 山师南因为年纪太小，被自家人推出来的时候，他孀居在家的长姐陪他一起来了衙门，充作衙门后厨的厨娘。 傅凌霄搬入府衙后宅的时候，许清灵和她一起。 如今许清灵是傅凌霄的徒弟，她父亲又是府兵的统领，两者的关系紧紧地粘合在了一起。 除此之外，许清川在刑房；许攸田在工房。 只一天的时间，覃川城上上下下都知道覃川的衙门再次运转了起来。 曲英杰等人跟随着永良来到覃川城衙门的时候，他看着东张西望的曲英杰等人说道：“怎么，没见过这样的衙门？” 曲英杰实话实说道：“我们以前也没有进入衙门的资格，是郡主和大人给了我们这个机会，我们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曲英杰说完又凑到永良身边说道：“大人，我可是自愿来衙门的，能分我去看管粮仓吗？” 第一百四十七章掌中之物 “你姓什么？”永良看着凑到自己身边的曲英杰说道。 曲英杰虽然不是很懂永良为什么会在知道自己姓名之后又问自己一遍，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姓曲，叫曲英杰。” “是啊，你姓曲，我还以为你跟着我们郡主和大人姓呢。” 永良觉得自己语气中的讽刺可以说的上是相当明显了，但是曲英杰就像是听不懂人话一样，厚着脸皮对永良笑着说道：“要是郡主和大人愿意的话，其实我也没有意见。” 永良：“……” 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地方豪强家里的人会这么不要脸。 曲英杰的嬉皮笑脸在傅凌霄和崔无相的面前不奏效，而他发现这一点之后，瞬间调整了自己的态度，惹得崔无相多看了他一眼。 “从明天开始，覃川城内要统计人口，你们两人一组带着两个驻军分区统计，明天酉时初之前把你们的统计结果交给我。” 崔无相说完随意给他们分组，接着就打发他们回自己在府衙住的地方收拾东西。 这段时间府衙的人基本全都住在府衙旁新改造出来的宿舍里。 如今府衙内大多都是崔无相的人，除此之外就是许家的人，覃川豪强送来的人，以及驻军、府兵，外加傅凌霄从燕客来要的人。 傅凌霄从燕客来要的人里就有李大锤和刀疤张，就连张文正兄弟俩也被傅凌霄要到了衙门里。 李大锤等人知道要效命的人是郡主之后，恨不得把自己的心都掏出来给傅凌霄看。 虽然他们不清楚傅凌霄为什么要选他们，但既然选了，那他们一定不让傅凌霄失望。 李大锤等人很清楚，之后能不能飞黄腾达就看他们现在怎么做了。 傅凌霄等人住进府衙的第二天，天上洋洋洒洒的大雪不知不觉停了下来。 覃川的大街小巷都被这两天府衙抓的人清扫干净，因此覃川百姓统计名录这件事进行地还算顺利。 傅凌霄吃过早饭之后便带着自己之前冲破张家大门的驻军在覃川城内巡逻。 覃川城内的百姓看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穿着披风戴着兜帽的傅凌霄行着注目礼，因为她身后跟随的三百驻军，无一人敢靠近傅凌霄三米之内。 但也有不要命的看着傅凌霄是一个女子，便远远地询问道：“郡主，官府什么时候放粮赈灾？” 那人的声音虽然颤巍巍的，却足够响亮。 傅凌霄在听到那人的声音时，拽住缰绳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了说话人的目光。 躲在人群中喊话的人许是没有想到傅凌霄能在这么多人中准确无误地找到自己，所以在傅凌霄看过来的时候下意识躲在身边人的背后，甚至还蹲了下去。 傅凌霄抽出长刀指向那人。 喊话的人拉过来当挡箭牌的人在看到傅凌霄的刀尖指向自己的时候，双腿哆嗦地说道：“郡主，不是我喊得。” 他往后退，然后用力把躲藏在自己身后的男人拽了出来。 何东山走过去，将众目睽睽之下腿软的动不了的男人拎到傅凌霄旁边，而周围围观的众人，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纷纷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是一个女子，女子性柔，一定不会随随便便杀人的对不对。 所有人即便害怕的挪不动步子，依旧看着道路中间的傅凌霄和趴坐在地上的男子。 “问话应光明正大，你躲躲闪闪的做什么？” 傅凌霄不喜欢行事鬼祟的人，哪怕他并没有做出什么行为鬼祟的事情。 “你刚刚问的什么，再问一遍。” 此时男子看着傅凌霄垂落在自己面前的刀尖全身都软了，哪里还有什么力气说话。 但是当垂落的刀尖指向自己的时候，男子觉得自己刚才失去的力气又回来了一些。 “郡主，草民是想问，衙门会放粮赈灾吗？” 说完这句话，男子闭上了眼睛等待屠刀的降临，但是屠刀并没有落在他的脖颈上。 等他睁开眼睛，甚至连之前指向他的刀尖都被马上的傅凌霄给收了起来。 “不会。” 傅凌霄说完，看向四周死气沉沉，眼中没有任何希冀的覃川百姓们继续道：“但是从明日开始，衙门会发放一些活计，做完活计的人可以去衙门领取粮食或者炭火。” 这句话将落，人群中别有人大声问道：“郡主，都是些什么活计啊？我们能做吗？发多少粮食？” 既然要问，那不如一次性将自己的疑问都说出口。 “什么活计都有，有男子可干的，有女子可干的，即便是孩子，也有能做的活计。” 崔无相跟傅凌霄解释过为什么不直接放粮赈灾，直接放粮赈灾的话会把覃川城内百姓的身心全部系在府衙上，一旦有一日府衙不愿意赈灾，到时候知道府衙有粮食的百姓暴乱，对府衙将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再就是他们不是养猪的，更不想养一批蛀虫。 他们只想救愿意自救的人，不愿意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 与其一边养着他们一边担心他们反叛，还不如通过以工代赈的方式，调动起覃川城内的活力，顺便增强百姓的凝聚力以及对府衙尤其是傅凌霄的信服力。 这个冬天如果运作得当，整个覃川城会由内而外成为傅凌霄的掌中之物。 “郡主，您说的可是真的？”有人泪眼汪汪地看着傅凌霄问道。 “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明日辰时，府衙门口会有衙门的人分派活计，你们若是想要赚取粮食和炭火，可以到时候去排队。” “谢谢郡主！” “谢谢郡主救我们！” 当一个人跪下的时候，周围贫苦的百姓跪了一地。 他们本来以为要死在覃川这个冬天里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希望能活下去。 穿着光鲜的人只觉得傅凌霄做出的这个决定聪明，但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他们并不缺粮。 只是周围的人都跪下后，就显得他们这群人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当贫苦百姓们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时，即便那些目光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即便他们知道现在覃川城不再是没有管辖的状态，但他们还是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杀鸡儆猴 傅凌霄巡完城，成功将明日府衙门口将会开设以工代赈聚点的事情通知到了尽可能多的百姓耳朵里。 等她转了一圈儿回到府衙时，崔无相抱着手炉站在门口。 他看着傅凌霄翻身下马，心不自觉地紧了一紧。 “你伤还没有好，应该在房里好好躺着。” 傅凌霄看着崔无相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不高兴道：“你要是死了怎么办？” “死不了。”崔无相看着生气的傅凌霄，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就出来了一会儿。” “而且，你不是也看到我的伤口已经在好转了吗。” “那也不行。” 傅凌霄语气的强硬并没有让崔无相感到不适，反而他因为傅凌霄的这句强硬的关心而开心。 不想让自己死，可不就是在意在乎自己吗。 “好，我听你的，好好在家养伤，你也要好好顾虑自己的身体。” 这么冷的天，傅凌霄怀着身孕骑马巡街，崔无相的心就没有安定下来过。 “我知道。” 现在奚沐云和王娘子都住在傅凌霄左右，每天早中晚两个人轮番给傅凌霄把脉，傅凌霄就是想不注意都难。 午饭奚沐云一向都是和傅凌霄一起吃的，她看着认真吃饭的傅凌霄，说道：“我感觉你这两天胃口好了很多。” 之前傅凌霄虽然吃的不算少，但不涨体重也就算了，还一个劲儿的掉秤。 现在傅凌霄的身上终于长点肉了。 “嗯，要好好吃饭，才能好好干活。” 傅凌霄现在觉得自己干劲儿十足，上午巡街，下午她还能去练兵。 当然，这只是傅凌霄想的。 下午的时候傅凌霄没有找到机会练兵，因为崔无相安排她收粮。 上午崔无相已经派人去敲响各家粮店的门，说下午衙门收粮，以后覃川城内的粮食全部由府衙售卖，仅此冬天。 毕竟往年的时候覃川可没有下这么大这么持久的雪。 只要有事儿干傅凌霄就很满足，但傅凌霄一下午都在府衙坐着等粮店来送粮食，一直到夜幕降临，她都没有等到一个人。 崔无相来的时候，傅凌霄看着旁边山师南手下那张空白的纸，对崔无相说道：“我们不是说按照市场价买粮店的粮食吗，为什么他们不愿意卖给我们。” “因为他们还可以卖的更高。” “但是他们现在卖不了。”傅凌霄说道：“城里的人都知道来府衙领活计就可以换粮食，怎么可能还会去粮店买粮。” “是啊，所以他们怨恨我们呢。” 傅凌霄看着崔无相，突然抽出旁边山师南手下的纸说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崔无相眨了眨眼，他还没有说她就猜出来了吗？ 他就说傅凌霄比自己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傅凌霄看着山师南说道：“你去把曲英杰他们都给我叫过来。” “是郡主。” 山师南离开后，傅凌霄摸着旁边自己的刀柄对李大锤和刀疤张说道：“去找窦将军，让他给我调四百驻军到衙门门口。” “是郡主。”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问道：“你打算怎么做？” 傅凌霄扭头在桌子上拿过山师南一下午都没有动的毛笔，然后在自己刚刚拿到手上的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借”字。 “我爹爹以前跟我讲过草船借箭的故事，我虽然没有草船，但是我有借款。” “他们想开多少价就开多少价，这借款我给他们，粮食给我！” 崔无相听着傅凌霄口中好像和“草船借箭”这件事关系不大的做法，笑着道：“你真的愿意让他们漫天要价？” 傅凌霄写了一摞借条，“当然了，我这人最讲信用了。” 此时的崔无相还单纯的以为傅凌霄是真的想要还钱，等他晚上知道傅凌霄是如何还钱的之后，他捂着自己的伤口在书房里笑的直不起腰。 山师南在把自己的难兄难弟们都叫到衙门前院后，看着院子外整装待发的驻军头皮发麻，尤其是当他们一动不动，直勾勾地盯着府衙里面的时候，他们有一种这群驻军会随时冲进来了解他们的错觉。 傅凌霄穿戴好出来的时候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曲英杰和山师南等人说道：“城中的粮店你们应该都知道背后的东家是谁吧？” 傅凌霄问出这句话之后，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没有一个开口的。 他们不开口，傅凌霄也没有说话，她只是从李大锤的手中拿过了自己的长刀。 而傅凌霄拿过长刀飞跨上马之后，府衙外传来了驻军们齐刷刷的号子声和脚步声。 傅凌霄骑着马上前，曲英杰等人纷纷给她让开路。 “最后一次机会。” 沉默在蔓延，就在傅凌霄不耐烦的想要驱马上前时，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郡主，我知道！” 山师南听到自己长姐的声音震惊地瞪大了眼睛，“长姐！” 山师柳看得很明白，傅凌霄这么说是为了试探自己弟弟和曲英杰等人是不是跟府衙一条心，但她弟弟死活不开口，她没办法只能站出来。 如果她赌赢了，她可以求傅凌霄饶自己弟弟一命；若是她赌输了，到时候背叛山家的是她，不是山师南，她弟弟依旧可以活命。 山师柳冲到傅凌霄的马前，看着坐在马上的傅凌霄说道：“郡主，我知道，覃川城的一切我都清楚。” “我可以带您去。” 山师柳攥着自己的拳头看向傅凌霄。 她的人生在她丈夫死了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但是她弟弟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作为长姐，绝对不能看着自己弟弟人生刚开始就要结束。 傅凌霄看着像是要去赴死的山师柳，问道：“会骑马吗？” “会。” 傅凌霄牵着缰绳，对一旁的李大锤道：“去给山姑娘牵一匹马。” “是！” “把剩下的人全部关入大牢听后发落。” 傅凌霄这句话刚落下，一直候在一旁的许攸刚便带着府兵将曲英杰等人拿下。 山师柳看着自己弟弟上前一步对傅凌霄颤声道：“郡主，能不能放过我弟弟，我愿意……” “你是你，他是他。”傅凌霄看着山师柳崩溃的目光，说道：“如果你立功，我就放他一马；如果立不了，杀鸡儆猴，我允许你给你弟弟收尸。” 第一百四十九章借条 傅凌霄这句话刚说完，山师南几个直接跪在了地上。 他们本来以为自己即便不配合傅凌霄，得到的结果无非是像张、石、熊三家人一样服役，虽说苦点累点，但起码家族内部还能容纳下他们，说不定就什么时候把他们给救出来了。 他们哪里想得到这一次傅凌霄竟然压根就没有给他们服役的选项，而是直接将他们杀之后快，以儆效尤。 山师柳看着山师南满脸绝望的跪在地上，赶忙大声向傅凌霄说道：“郡主，民女一定立功，民女一定立功！” “长姐。”山师南此刻后悔的直哭。 而没有姐姐的曲英杰等人只好跪在地上自救。 “郡主，郡主我也愿意为您效力，郡主！” 曲英杰想要挣脱身后府兵的束缚，却怎么也不是他们的对手，“我知道曲家的秘密粮仓在哪儿，里面的粮食不比覃川城粮仓里的粮食少，郡主，我愿意带您过去！” 在死和出卖家族之间，曲英杰选择了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翻盘的机会，若是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吕乐安在曲英杰说完后大声向傅凌霄投诚，“郡主，我虽然不知道吕家的粮仓，但是我知道吕家粮店的粮食安置在哪里了，我也可以带您去！” 常文涛倒是也想说，可是他早已成家立业，若是他将常家出卖了的话，那他的妻儿绝不会有好下场。 再就是常文涛觉得傅凌霄是个妇人，妇人最容易心软，只要自己后期哭诉一声，告诉她自己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几岁的孩子，她说不定就会放过自己。 只要能活下去，去服役他也是愿意的。 想到这里，常文涛闭紧了嘴巴，心中庆幸傅凌霄是个女人，若真是男人，恐怕他绝无活下来的机会。 曲英杰才不管常文涛怎么想，他才十六岁，他要活下来。 “郡主，是您说最后一次机会的，山姑娘抢先，我们也不甘落后啊。” “郡主，再给我们一次效忠您的机会，郡主！” 曲英杰和吕乐安如此急切，显得旁边的常文涛格外另类。 傅凌霄扫了常文涛一眼，对曲英杰两人道：“好，再给你们一次机会。” 曲英杰和吕乐安闻言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而山师南和常文涛被许攸刚的人押去了大牢。 傅凌霄驱马离开府衙时，山师柳看了一眼自己弟弟的背影紧紧地跟在傅凌霄的身后。 在看到府衙门口的另外一匹马时，她打量着傅凌霄以及她身边人的眼色，不太熟练地爬到了马上。 “跟上。” 山师柳不知道傅凌霄说的是不是自己，但是在看到傅凌霄驱马离开时，她赶忙用自己并不太熟练的马术跟了上去，好在没有出岔子。 傅凌霄带着山师柳跟何东山几人骑马，曲英杰等人包括驻军全部齐刷刷地跟在她的身后。 “我们就先去这个粮店的东家家里问问好了。”傅凌霄指着当初百姓踹门而入，结果里面几乎都空了的粮店说道。 山师柳看着那家粮店，下意识想要转身去看曲英杰，因为这粮店背后的大东家就是曲家。 “不知道吗？”傅凌霄见山师柳没说话问道。 “知道。” “我知道郡主！” 山师柳和曲英杰同时开口。 但是山师柳还记得自己要立大功救自己弟弟，所以她拽着缰绳对身边的傅凌霄说道：“这是曲家的粮店，我知道曲家该怎么走。” 曲英杰在听到山师柳说完这句话之后稍微松了一口气，好在没有把自己要立功的地方说出来。 “远吗？” “乔家粮店的东家要更近一些。” “那就由近及远开始。” “是。” 山师柳既然决定要做，那就不留余地。 她在答应傅凌霄之后，整个人的腰背也挺了起来。 她已经做好迎接自己凄惨未来的准备了，大不了等傅凌霄等人离开覃川后，她随便找一棵树吊死自己，绝不给覃川豪强侮辱自己的机会。 这么一想，山师柳的心也渐渐变狠，最后的日子，她要好好过。 傅凌霄在山师柳的带领下来到乔家时，直接让曲英杰和吕乐安上前拍门。 山师柳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傅凌霄更不会给曲英杰几人留退路。 既然要效忠，那就只能效忠她一个人。 曲英杰和吕乐安也在来的路上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在敲门的时候用上了十足的力气。 “谁啊大晚上的敲门。” 门房刚把门打开，候在曲英杰身后的驻军就直接把大门给踹开了。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是强盗不成！” 门房拦不住曲英杰以及他身后的驻军，便大声喊护卫。 但他们家中的护卫怎么可能会是驻军的对手，再说他们也不敢动手，跟驻军动手这件事的性质就变了。 乔家的家主走进被驻军团团围住的前院时，腿都要软了。 尤其是当他看到拿刀当拐杖坐在院子里的傅凌霄时，差点腿软跪在地上。 他不过是下午没有如期赴约，傅凌霄这个做郡主的怎么就上门了呢。 “粮食准备好了吗？”傅凌霄的语气像是他们早就约好了一样，一点儿都不像是带驻军过来找茬的。 乔家的家主看着满院子长刀出鞘的驻军，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就这个场景，他怎么敢说一句没有准备好。 乔家的家主看着坐在正中间的傅凌霄说道：“回郡主的话，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就行。”傅凌霄对一旁的山师柳说道：“把我写的借条递给乔老板。” 傅凌霄见乔家家主接过借条，说道：“本来我下午准备了金银，但你们好像不喜欢，所以我这次特意准备了借条，上面随便你开价。” “我是不是很贴心？” 乔家家主看着言笑晏晏的傅凌霄，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别说多难看。 “借条一式两份，你把准备的粮食数量也写在这借条上，等我转完城里所有粮店，会跟借粮借的最少的粮店好好聊聊。” 这流程应该没错，傅凌霄记得之前自己爹爹找人办事儿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流程。 第一百五十章他们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乔家家主看着眼前的借条，只觉得手里的笔比粮仓里的粮食袋子还要重。 可是周围火光映着刀光，他没有其他选择。 傅凌霄带着自己的借条以及人马离开乔家时并没有将所有人带走，她在乔家留了二十个驻军盯着乔家人搬粮食顺便看守乔家人。 傅凌霄从乔家开始给借条通知搬粮，等通知到最后一家的时候借条和粮食一起带走。 接着按照反顺序收粮，刚好一圈儿。 因为傅凌霄留了驻军在各粮店东家的家中，所以也没有谁去给其他人家通风报信。 哪怕没有驻军，估计也不会有人去通风报信。 自己这么倒霉，那么其他人凭什么幸免于难，不如大家一起倒霉，这样他们还心理平衡一点。 也是因此，整个覃川粮店背后的东家都被傅凌霄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包括山家、吕家和曲家等。 傅凌霄带着山师柳骑着高头大马准备从山家离开时，她见山师柳回头看站在山家门口的山家人，问道：“看什么？” 山师柳将刚刚山家人仰望自己敢怒不敢言的模样深深地记在心里，然后对傅凌霄说道：“回郡主的话，看山家人。” 她嘴角突然勾起一抹微笑，说道：“以往觉得他们高高在上，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也会仰视我。” “什么感觉？” “郡主，很畅快，畅快的让我想高歌。” 尤其是在看到山家、曲家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家主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时，即便山师柳知道他们卑躬屈膝的对象不是自己，但是那一瞬间，她还是畅快的头皮发麻。 山师柳突然就明白为什么族里的那些男人喜欢争权夺利了，原来大权在握的感觉竟然是这样让人飘飘欲仙。 傅凌霄笑着对山师柳说道：“以后有的是机会。” 如果说山师柳一开始还心生忐忑，但是后面知道自己有傅凌霄和新府衙为自己撑腰，她整个人的身上迸发出了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即便她觉得之后傅凌霄等人会离开覃川，山师柳也觉得今晚的经历足够她死前细细品味了。 最后一家是常家，常家也是硬骨头。 可能是觉得傅凌霄身边只跟着百人，他们全家外加护卫一起也有差不多百人，说不定擒贼先擒王，一举拿下傅凌霄后，可以以此来要挟新衙门。 他们又不是软骨头，总不能一直被新衙门掣肘，一次次屈服于新衙门的淫威之下。 但常家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傅凌霄本身的武力值就顶得上身后那百余驻军。 所以想要擒贼先擒王的常家人，成功让见识过没见识过傅凌霄武力值的人，再次见识了一遍傅凌霄的武功。 四五个持刀奔向傅凌霄的护卫惊到山师柳的马后，眼看山师柳将就要惊慌坠马，结果被傅凌霄拽住胳膊拉到了自己的马上。 山师柳惊吓之际还没有反应过来，鲜血便溅到了她的脸上。 人在过于惊恐的状态下，哪怕尖叫都是失声的。 而就站在傅凌霄不远处的曲英杰和吕乐安两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以为会落在常家人手中的傅凌霄，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杀了冲上来的那五个护卫。 他们僵立在原地时，常家爆发的暴乱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被暴力镇压下来。 其中躺在地上的将近三十几具尸体，其中有二十具尸体都是傅凌霄斩杀的，且她用时最短，那些在常家眼中武力不错的护卫却在傅凌霄的手里过不了一招。 傅凌霄将山师柳从自己的身后拽下来时，她差点直接跪在地上。 而傅凌霄在山师柳落地后也飞身下马，接着走向被驻军控制住的常家人面前。 常家家主在傅凌霄走过来时，带着身后的众人跪在傅凌霄面前。 此时的他们跪的不是傅凌霄头上郡主这个头衔，而是跪的她手中还在滴血的长刀。 傅凌霄看着地上三十几具尸体微微叹了口气，她看着跪在最前面的常家家主，说道：“他们原本可以不用死的。” “我看起来很好欺负吗？” 如果傅凌霄不会武功，亦或者武功没有这么好的话，那现在的局势完全是反过来的。 而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已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山师柳拿着那一摞借条来到傅凌霄的身边。 按理来说她应该害怕杀人不眨眼的傅凌霄，可也是她在第一时间救了她，否则山师柳刚刚就会死在那群护卫的长刀之下。 他们想要抓住活着的傅凌霄，可没说要留下活着的山师柳。 “郡主。”山师柳的声音在颤，但她依旧逼着自己说完，“这借条还用吗？” “不用了，常家充公，按张家处置。” “是。”何东山在傅凌霄说完，直接带兵将常家人有一个是一个抓起来。 当然，在带走之前，他们先按着常家人把府上藏匿的粮食等东西全部收押。 等处理完常家的东西时，差不多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此时驻军再次被调来了二百，傅凌霄带着身后的三百驻军开始原路返回。 一开始粮店的各个东家以为傅凌霄留在他们府上这么多人是为了好运送粮食离开，没想到还有另外的用处。 曲家的家主看着山师柳脸上和身上的鲜血，以及傅凌霄身上和刀上的血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他早就有所耳闻，如今在覃川的明华郡主实际上是傅铮的幼女傅凌霄，而北境的人对傅凌霄的威名如雷贯耳，她是一个武学奇才，一个十岁就可以救傅铮于敌军之中的怪物。 “郡主。”曲家家主脸上露出一抹有些僵硬的笑容。 傅凌霄让山师柳扒拉出曲家家主的借条，说道：“你不是借的最少的。” 曲家家主看着傅凌霄身后像是被吓住的曲英杰，说道：“为郡主分忧解难是草民应该做的。” 曲家家主撕掉自己手里的借条，对傅凌霄说道：“粮食是曲家自愿献给郡主的，郡主给草民借条，可真是折煞草民了。” 傅凌霄惊讶地看向曲家家主，“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很好。”傅凌霄听后笑着道：“以后覃川是我的城池，我允许你再送一个曲家人进府衙。” 曲家家主脸上的笑容顿了一下，接着在听懂傅凌霄的意思之后，笑着道：“谢郡主！” 第一百五十一章前车之鉴 最早将粮食准备好的乔家，一直等到丑时初才把傅凌霄等来。 乔家家主看着傅凌霄以及身后几人身上的血，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他颤巍巍地上前对傅凌霄说道：“郡主，粮食已经准备好了。” 傅凌霄招了招手，身后的曲英杰和吕乐安十分自觉地上前去和乔家人交接粮食。 除此之外，山师柳拿着借条来到乔家家主的身边说道：“乔老板，你看一眼这是不是你之前的借条？” 乔家家主虽然不明白山师柳为什么多此一举，但他看了一眼借条后点头道：“是。” “是就好。” 山师柳并没有将手中的借条还给乔家家主，只是十分冷漠地对乔家家主说道：“常家反叛，我们现在怀疑你和常家一起联合伏击郡主。” 乔家家主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山师柳，她这脏水泼的是不是有点过于莫名其妙了。 乔家怎么可能和常家一起反叛！ “姑娘冤枉！” 山师柳当然知道他冤枉，不会有人比她更清楚乔家冤枉了。 而乔家家主看着没说话的山师柳，目光渐渐落在山师柳身上和脸上没有弄干净的血迹上，想到什么他缓缓地深呼吸一口气。 “姑娘，您真的是冤枉我们了，我们跟常家一点儿都不熟，不知道我们该怎么做才能消除姑娘的怀疑。” “不是怀疑，是事实，不过我们郡主仁善，现在可以给你一个赎罪买下你全家免除劳役的机会。” 她将欠条像之前一样拍在震惊又不敢置信地乔家家主面前说道：“这借条上的钱刚刚好。” 乔家家主在听明白山师柳的意思后，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 明抢就明抢，搞这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做什么！ 搞得他家里人心惶惶，生怕下一秒脑袋就不保。 “我懂，我懂。” 乔家家主将借条拿过来之后撕掉，“乔家和府衙两不相欠。” 可能是因为这天晚上山师柳处理了太多家经验已经足够丰富，所以她直接对心里略微有些不满的乔家家主说道：“乔老板应该庆幸自己不是捐的最少的，” 乔家家主听着山师柳这句带了隐喻的话眉头微微皱起，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常家捐的最少，所以…… 乔家家主心神猛地一震，他看着山师柳身上的血，怀疑就是常家捐的太少了，所以才会被傅凌霄这些人以反叛的罪名给杀了。 他们这么不要脸，这样的事情完全是做得出来的。 乔家家主害怕过后就是庆幸，庆幸自己一开始就没有抱着侥幸的心思，否则常家就是他们家的前车之鉴。 傅凌霄坐在椅子上看着手下的驻军搬运粮食时，崔无相拿着一件大氅走到了她身边。 昏昏欲睡的傅凌霄看着突然出现的崔无相惊讶道：“你怎么来了？” “太晚了。” 崔无相实在是没办法继续在府衙等下去，哪怕他知道此时的傅凌霄肯定是安然无恙，但他还是想出来接她。 “既然事情办的差不多，就把接下来的事交给青砚去做吧。” 傅凌霄也确实困了，她没有拒绝，只是对山师柳招了招手说道：“你和青砚一起把剩下的事情处理了。” 山师柳点头答应，“郡主您放心，师柳肯定给您办妥了。” “好。” 傅凌霄交代完和崔无相准备一起回府衙后宅的时候，她看着站在乔家门口眼巴巴望着自己的曲英杰说道：“我没忘了你。” 说完傅凌霄叫过何东山，让他带着一百驻军去找曲家那秘密粮库。 “谢郡主！” 此时的曲英杰哪里还有之前的惊恐，他现在只想在曲家往府衙塞新人之前，在府衙立稳脚跟。 而傅凌霄回去的时候没再骑马，她跟着崔无相上了马车后，靠在他的肩膀上说道：“现在粮食齐了。” 以前崔无相说粮食够了的时候傅凌霄心里没底，但是今天晚上常家所有粮食一充公，傅凌霄瞬间稳了。 更不用说还有曲英杰嘴里的曲家秘密粮库，那个和覃川粮仓不相上下的粮库。 也许正是因为安心，所以傅凌霄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她就靠在崔无相的身上睡了过去。 傅凌霄睡醒之后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来到堂屋，热气腾腾又香气扑鼻的炖肉味便飞进了她的鼻子里。 傅凌霄的肚子被这香味勾引的咕咕作响。 “醒了。” 傅凌霄看着从外面端着一个餐盘进来的奚沐云说道：“可以吃了吗？” “可以，我刚好洗了一些新鲜蔬菜，一起放进去烫一下吃。” 奚沐云将餐盘上的蔬菜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就这么和傅凌霄围坐在炉子旁，看着上面的砂锅。 奚沐云将砂锅的锅盖打开，炖牛骨的香味扑面而来，傅凌霄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实在是太香了。 “我这炖了快有两个多时辰，这牛肉一戳就烂了。” 奚沐云说着将一块挂着肥瘦相间牛肉的牛排骨放到傅凌霄的碗里，说道：“吃吧。” “谢谢阿云。” 傅凌霄捧着自己的碗坐在炉子旁，小口地对着牛排骨上的肉吹着热气。 “哪儿来的牛肉啊？” 奚沐云给自己也挑了一块牛肉后对傅凌霄说道：“昨天晚上山姑娘他们带回来的，你没注意吗？” 傅凌霄摇头。 “这些粮商是真有钱，其余百姓都快饿到皮包骨了，结果他们家里养的牲畜一个个膘肥体壮。” 奚沐云觉得，如果覃川城没有被傅凌霄和崔无相接手的话，这些豪强富商哪怕是眼睁睁地看着城里的其他百姓全部饿死，都不会打开自家粮仓赈灾的。 虽说他们确实没有义务，但如果他们还有人性的话，就不应该在大雪封路的时候无休止的提高粮价，他们这跟要逼死覃川城内其他百姓有什么区别。 “现在他们可以活下去了。” “是啊，终于可以活下去了。” 奚沐云看着认真吃饭的傅凌霄，说道：“就是覃川的这些豪强富商现在恐怕对你积怨已深。” 奚沐云是真怕他们联合起来搞什么幺蛾子。 第一百五十二章杀鸡取卵 “没关系，可以杀鸡取卵。” 傅凌霄将拆下来的骨头放到旁边，对奚沐云说道。 而奚沐云听后惊讶地看着傅凌霄笑着说道：“杀鸡取卵用到这里竟然还挺合适。” “我是不是很有文化！”傅凌霄骄傲道。 自从她徒弟许清灵说过她文武双全后，傅凌霄觉得自己的脑子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好使了。 “是！” 两人说说笑笑，吃完牛排骨又吃涮菜，最后放入一把红薯粉，配上牛肉汤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吃饱喝足的傅凌霄看着外面再次下起的雪花，问道：“阿云，这雪真的会下到年后吗？” 如果真的下到年后，那即便城内的粮食足够，炭火也不够。 到时候百姓即便不会被饿死，也会被活活冻死。 城内可燃烧的柴火和炭火可都是有限的，尤其是如今天寒地冻根本就无法去野外砍柴，能砍的只剩下城里的树木。 可覃川城的人口实在是太多了，即便是将覃川城内的树木全部砍伐，将树根也挖出来制成柴火，依旧不够。 傅凌霄觉得，要是能把所有人聚集起来就好了。 就像小时候她在寺庙的时候，那些和尚也是很多人住在一起，这样就可以大大的节省柴火，人多了也暖和。 奚沐云倒是不知道傅凌霄已经想了这么多，她看着外面洋洋洒洒的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道：“说不定会。” 以前奚沐云跟着自己师父来过北境，当时北境连着下了将近半个月的雪都没有如今下的雪让她害怕。 覃川虽然靠近北境，却并不在北境境内。 覃川的雪灾都如此严重，不敢想北境会是什么境地。 奚沐云都怀疑等这场大雪过去，说不定北境的人口会锐减二分之一。 今年北境雪灾范围之大，情况之重超乎所有人的想象。 也是因为北境以及周边受灾面积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内阁现在不得不暂时将并州的灾情，冯车造反等事情押后处置。 就在内阁商量出法子想要去找李修德商议的时候，却被告知李修德并不在宫中，早在一天之前他就离开了宫里。 吴轩等阁老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只觉得自己头顶的白头发又“滋滋”地冒出了数十根。 曹荣看着脸色阴郁的众阁老们说道：“杂家也听说了北境雪灾，只是对陛下和京城来说，近在眼前的灾民才是重中之重。” “那些可都是从瘟疫之地来的灾民，一直将他们拘束在原地也不是个事儿，万一监守的将士们被他们传染了，那对朝廷来说又是一大损失。更不用说等他们没有粮食吃了，到时候肯定会暴动。” 曹荣看着沉默不言语的吴轩等人道：“陛下的意思能一次性解决就一次性解决，别让这几万的灾民影响到京城甚至京城以外的平民百姓。” “大人，将士那边早就已经准备好，咱们该做个决断了。” 对于焚杀数万灾民这个事情，其实他们已经犹豫了很久。 焚杀灾民的罪名肯定是不能落在身为九五之尊的李修德身上，所以背锅的必然是内阁之中的一个。 但谁也不想接下这遗臭万年的担子，因为这不仅会遗臭万年，甚至整个家族都会为这个决定陪葬。 因为他们都清楚，这个决策一下，李修德后续为了平息民怨肯定是要处置做出该决策的人。 想到这里，内阁的人开始怀疑傅铮这个老狐狸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并州的事情，要不然傅家抄家流放的事情怎么会发生的这么巧。 如果傅铮还在京城的话，背下这个锅的人除了他别无他人。 吴轩的脊背不知不觉地垮了下去。 他看着曹荣问道：“陛下什么时候回宫。” “这个杂家确实不知道，快的话应该要明天早上了。” 吴轩的脸上露出一抹绝望，李修德这是在逼他们今晚做出决定。 “好。” 吴轩转身离开时差点平地摔倒。 如果不是旁边有人及时扶住了他，他恐怕已经躺在地上了。 “大人，小心。” 吴轩听到这句话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小心…… 他小心翼翼了一辈子，结果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吴轩又想到傅铮垮台时自己心中那一点点窃喜，那点窃喜现在被无限放大，接着嘲笑于他。 嘲笑他目光短浅，根本就没有看出如今的皇帝是一个多么卑劣且不择手段的人。 在回内阁的路上，吴轩看着天上飘落的雪花，突然悲戚地大笑了几声，“傅铮啊傅铮！傅铮啊傅铮。” 前句高昂，后句悲凉。 跟在吴轩身后的人听着他的声音，脸上也露出唇亡齿寒的悲凉。 他们知道这次是吴轩主动承担了罪名，可下一次又会轮到谁呢？ 反正轮到谁都不可能会轮到李修德，总会有人替帝王承担这份罪责。 此时的李修德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内阁大臣们的忠心和期待，他坐在程家的花厅里，看着打扮鲜艳娇媚的程梓萱，再次问道：“你说，你怀孕了？” 程梓萱点头，脸上带着羞怯和柔光。 “可是你不是不能生？”李修德在听到程梓萱怀孕的消息后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 他只是怀疑的看着程梓萱，程梓萱是因为什么来京城的他一清二楚。 而程梓萱怎么会听不出李修德语气中的怀疑，她指甲陷入指腹，脸上却挂着羞涩的笑容，说道：“之前太医已经将我的病诊治的差不多了，再加上表哥龙精虎猛……” 程梓萱说到后面垂下了头，微微露出自己白皙中透着粉嫩的脖颈，说道：“所以才会一次中招。” 李修德听到程梓萱对自己能力的赞叹脸上没忍住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被女人夸厉害，尤其是这方面的厉害。 但李修德也不是一个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的傻子。 所以在程梓萱说完后，李修德伸出手放在程梓萱白嫩的脖颈上摩挲了两下道：“朕到底有没有在你的肚子里种下龙种，还得等太医来了给你把完脉才知道。” 第一百五十三章这点小伤死不了 程梓萱一听立刻道：“当然，萱儿也不敢欺瞒表哥。” 她谋划了这么久，当然不会在太医这一关上跌倒。 程梓萱就这么陪在李修德的身边跟他聊着风花雪月，也许是李修德表现的过于不感兴趣，最后程梓萱只好道：“萱儿最近新学了几首曲子，不如萱儿弹给表哥听？” “好。”李修德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绿琴去将程梓萱的琴抱过来时，李修德不由多看了她几眼。 有那么几个瞬间，他觉得眼前的绿琴和傅凌霄有几分相似。 尤其是她的下半张脸。 程梓萱在看到李修德伸出手对着自己丫鬟的脸比量的时候，心里涌起那么一丝怒意。 不过程梓萱到底知道现在对自己最重要的是什么，所以她依旧温柔地对着自己低头不语的丫鬟说道：“绿琴，我的琴。” “是小姐。” 绿琴当然知道陛下在打量自己，可是她对自家小姐的性格在了解不过，若是今日自己真的入了陛下的眼，那恐怕今天晚上就是自己的死期。 所以绿琴死死的低着头，尽量让自己离开李修德的视线。 但也因为绿琴的刻意躲避，在李修德眼中她跟傅凌霄更加相像了。 琴音因为程梓萱心中的郁气也沾染上了几分，若是平日的话李修德说不定能听出几分琴音中的幽怨，但是如今他的注意力都在一旁的绿琴身上了，半分注意力都没有分到程梓萱的身上。 正在弹琴的程梓萱觉得那日在画舫上的屈辱和羞耻再次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此时的她仿佛不是襄阳侯府的大小姐，而是乐坊的琴师，至于客人就是台上的李修德和绿琴。 琴弦断了的那一刻，绿琴的心也像是被撕开。 李修德蹙眉看向吃痛盯着自己手指的程梓萱，冷淡道：“你的琴技生疏了。” 程梓萱听到这句话，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虽然她在青州的时候接连被退了两次亲，但每一次的亲事都退的还算体面，她更是没有受过什么折辱。 但是自从来到京城后，她这个在青州人人都捧着的贵女仿佛成了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李修德和崔无相都对她看不上眼，嫌弃至极。 有时候被嫌弃的时候长了，程梓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长得奇丑无比，所以才会这么招人嫌弃。 “表哥对不起。”程梓萱看着自己被琴弦割破的手指，低声道。 “小姐，您流血了！”绿琴一看程梓萱受伤，赶忙拿着自己的手绢上前，“奴婢这就去叫人给您请大夫！” 程梓萱随手将绿琴递过来的手绢丢在地上，看着在小丫鬟的带领下赶过来的太医，说道：“不用了。” 绿琴看着自己被随意扔掉的手绢，心里咯噔一下，忍着不安道：“是，小姐。” 绿琴站到程梓萱的身后，看着那年过五旬的太医在来到花厅后对着李修德行礼道：“陛下，臣……” “行了行了，你赶紧给她看一下，看她现在是不是怀孕了。” 至于手上的伤李修德压根就不在乎，这么点儿小伤又死不了。 哪怕那太医知道程梓萱是谁，更清楚她没有成亲，但是在李修德说出这句话来之后，他还是心无旁骛，脸上没有任何异色的转过身对程梓萱说道：“小姐，请。” 当了这么多年太医，什么宫闱内宅私密他不知道，未婚先孕真不算太稀奇的，而且太医怀疑程梓萱肚子里的孩子八成跟他这位陛下有关。 太医在程梓萱坐下后，小心地将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在反复把脉后，太医对一旁正在喝茶的李修德说道：“陛下，虽然小姐的脉象有些浅，但确实是喜脉无疑。” 李修德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在听到这句话后，嘴角还是忍不住高高翘起。 也是，自己是龙精虎猛的当今天子，寻常男人不能做的事情不代表他做不了，能让一个以前不能怀孕的女人怀孕，可见他的厉害。 而程梓萱在太医说出这句话后，悬了许久的心终于缓缓落下。 绿琴站在程梓萱的身后对太医说道：“大人，我家小姐的手不小心受伤了，您能帮着包扎一下吗？” 绿琴说这句话并没有问题，程梓萱一开始的时候也没有感觉到不适。 直到她发现绿琴说出这句话后成功将李修德的目光转移到她的身上时，程梓萱的胸口再次气闷难忍。 男人，果然都是些得陇望蜀、不知满足的贱人。 绿琴看着程梓萱缓缓蜷起的手，不知道自己刚刚哪一句话又说错了。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说的就是现在的她没错了。 “当然可以。” 这么一点儿小伤口，处理起来不过也就是顺手的事儿而已。 等太医给程梓萱处理完伤口告退之后，整个花厅只剩下程梓萱主仆两人和李修德。 程梓萱看着自己被包扎过的伤口，带着憔悴不安的声音对李修德说道：“表哥，如今萱儿有了你的孩子，之后怕是再也没办法嫁给其他人了。” 李修德怎么会听不懂程梓萱的言外之意。 虽说李修德之前切切实实是想把程梓萱嫁给崔无相，以此来拿捏他。 但现在程梓萱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他还没有让自己儿子认其他人做父亲的爱好。 再就是，李修德的子嗣本就不多，既然现在程梓萱有了自己的血脉，理所当然应被自己纳入后宫。 只不过妃位李修德不想给，毕竟当初李修德宠幸程梓萱的地点着实有些不正经。 答应和美人位份又太低，他怕太后和襄阳侯府闹。 “既如此，你今日收拾一下，明日我便派人接你入宫。” 程梓萱一听，双眸中立刻迸发出说不出的喜意，只不过她也不敢表现的太惊喜，怕丢了女子该有的体面。 “至于位份的话……”李修德看着自己表妹这副装模作样的表情，笑着道：“就萱嫔吧，配你正合适。” 李修德说完将之前掉落在地上的手绢递到绿琴的面前，见绿琴不敢动，就直接拍在了她身上，然后转身离开。 而程梓萱在听到自己入宫之后紧紧只是个萱嫔，气的双手颤抖。 而当李修德消失在月洞门之后，程梓萱颤抖的双手不留余地的扇在了绿琴的脸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逼不得已 程梓萱几乎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所以这一巴掌甩出去之后，绿琴直接被她扇倒在地。 被程梓萱一巴掌扇趴下的绿琴在倒地的那一刻又赶紧爬起来跪在地上，她惶恐道：“小姐，绿琴知错。” 绿琴的声音已经碎的不能听。 而绿琴的主动认错并没有换来程梓萱的原谅，她直接上前一脚踹翻了绿琴，就在她撕扯着绿琴的头发再次泄愤似的想要甩绿琴耳光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程梓萱的小腹突然一阵坠痛。 她猛地松开抓着绿琴头发的手捂住自己的小腹，在察觉下面传来湿意的时候，程梓萱慌乱不堪地低喊道：“孩子，我的孩子！” 被程梓萱暴打一顿的绿琴见此赶忙道：“小姐，我去给您叫太医！” “不准去，不准去！”哪怕这是程梓萱第一次怀孕，她也知道自己现在肚子里的孩子危险了。 她被绿琴扶着坐在椅子上，忍着小腹的疼痛说道：“去把我之前常看的大夫请来，快去！” “是！” 就在绿琴转身想要逃跑的时候，程梓萱再次一把抓住绿琴的胳膊：“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姨母。” “知道了小姐。” “我刚刚只是情绪不好，不是故意要打你的，你不会记恨我的对不对！”程梓萱忍着腹部传来的疼痛死死地盯着绿琴说道。 “不会的小姐，我现在就去给您叫大夫。” 程梓萱松开绿琴的手，“快去！” 可是出门找大夫来回一趟能快到哪里呢。 等绿琴带着大夫回来的时候，程梓萱已经彻底痛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时，房间漆黑一片，她喊着绿琴的名字，绿琴没喊来，把绿琪喊过来了。 “小姐，绿琴姐姐在盯着人熬药。” 程梓萱看着绿琪的脸，重新躺下。 被子里的手被她不自觉的放在小腹之上。 虽说之前那里的肚子也平坦，可是现在的平坦让程梓萱心慌。 程梓萱觉得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很有可能已经没有了。 等绿琴端着一碗味道浓郁的汤药走过来时，程梓萱已经丧失了说话的力气。 她就这么双目无神地看着床顶，一句话都不想说。 而绿琴走进来之后，绿琪十分识趣地走了出去。 就因为了解自己这个主子，所以她很清楚，有些事情自己知道的越多，那将来就越惨。 绿琴看着面如死灰的程梓萱，忍着脸上的肿痛对她道：“主子，该喝药了。” “我的孩子……还在吗？” 程梓萱声音沙哑，带着让人忽视不了的颤抖。 绿琴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程梓萱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她还是身子不自觉的往后仰，声音紧缩道：“主子，节哀。” 绿琴带着大夫回来的时候，程梓萱已经流产了。 程梓萱在听绿琴说完这句话后，闭上了眼睛。 绿琴此时也觉得自己死到临头了，毕竟如果不是程梓萱虐打自己的话，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掉。 绿琴站在床边等着程梓萱宣判自己的死期时，不知过了多久，程梓萱重新睁开眼睛说道：“你带贾大今晚去把那个大夫杀了。” “我流产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绿琴听程梓萱这么说，就知道自己的小命暂时保了下来。 “回来的路上，你在想法子把贾大杀了。” “小姐。”绿琴声音颤抖，“我……” “怎么，你舍不得？” 绿琴怎么会舍不得，贾大又不是他男人。 但是程梓萱让她一个弱女子去杀一个身怀武艺的大男人，真的是过于抬举她了。 程梓萱转头看向床边的绿琴，眼中满是阴戾，“你知道一个女人在什么时候最容易杀死一个男人吗？” 绿琴摇头。 “床上。” 程梓萱说完收回自己的视线，“今晚不是他们死，就是你全家死。” “你知道的，我说到做到。” 绿琴在程梓萱说完后，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小姐！” 程梓萱没有搭理程梓萱破碎的声音。 她只知道既然这个贼老天不让她好过，那所有人都别想好过，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 绿琴离开之后，程梓萱端起旁边已经放凉的药一饮而尽。 明日是她入宫的大喜日子，只要不是死到临头，程梓萱都觉得自己还能再挣扎一下。 如果真的死到临头，那就像之前她说的那样，大不了大家一起去死。 …… 绿琴在看到今日给程梓萱看诊的大夫被贾大杀了之后，只觉得自己哪怕是站在火盆旁，依旧感受不到一点暖意。 今晚的贾大杀了不止一人，为了以防万一，贾大将大夫一家五口全都杀了。 走到如今这一步，贾大当然清楚那段时间程梓萱为什么一直纠缠自己，不过就是为了借种而已。 而当他知道程梓萱向他借种是为了给陛下生孩子的时候，贾大就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不能出任何纰漏，否则到时候倒霉的不仅是程梓萱，还有贾大一家老小。 此时的贾大还不知道程梓萱流产的事情。 他在知道明日程梓萱即将入宫时还有过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那就是程梓萱生下有着自己血脉的儿子，然后自己的儿子被陛下封为了太子。 太子长大成为了皇帝，知道自己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之后，将自己找回来，给自己封了一个太上皇。 但幻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 贾大看着满药铺的尸体，对捂着口鼻想要呕吐的绿琴说道：“小姐下一个想要杀的是不是我？” 正恶心想吐的绿琴在听到贾大这句话后僵直在了原地。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贾大这个问题，或者说，绿琴根本就没有想到贾大会直接将这件事说出口。 贾大见绿琴没说话便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程梓萱一个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对其他人更狠，她是不可能会留下自己这个大隐患。 “我不想死。” 贾大握着手中沾满血迹的长刀看向一旁倒退的绿琴，绿琴看着步步逼向自己的贾大，颤声道：“你想干什么？小姐，小姐她……” 贾大在绿琴说完之前举起刀看着她说道：“对不起，我也是逼不得已。” 第一百五十五章他们以前是山匪 程梓萱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忍着疼痛从床上坐了起来。 有时候人的潜力真的是无限大，如果是以前的她，现在绝对卧床不起。 但是此刻的程梓萱不能，她不能躺下。 她如果躺下的话，就再也没有机会进宫，也再没有机会翻身。 即便是自己的生身父母，也会放弃自己。 父母也会嫌弃无用的子女的。 一想到这里，程梓萱便觉得自己全身充满了力气。 “绿琴呢？” 程梓萱看着铜镜中毫无血色的自己，毫不客气地往自己脸上扑胭脂，抹口脂，只为了能让自己看起来精神饱满一些。 一个怀孕初期的女人，脸色是不可能会惨白成这样的。 今天是她的大喜日子，她一定要精精神神、漂漂亮亮的进宫。 “绿琴姐姐后半夜才回来，刚刚她去给小姐煮药去了。” 程梓萱听到绿琴回来，心里渐渐松了一口气，既然绿琴回来了，那贾大肯定是死了。 只要拿捏好绿琴，那自己连后顾之忧都没了。 程梓萱想到之前李修德看绿琴的眼神，眸光微暗。 也不知道昨天绿琴有没有怀上贾大的孩子，若是能怀上的话，自己到时候操作一番，说不定自己的“孩子”还是能正常出生。 想到这里，程梓萱的手又忍不住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的孩子…… …… 傅凌霄出门的时候天上的雪还像盐粒子，等她来到府衙隔壁的粮仓时，已经变成了鹅毛似的大雪。 “郡主，这么冷的天您怎么过来了。”正在巡逻的窦定安在看到傅凌霄披着兜帽大氅过来的时候担心道。 他们也是在后来才知道，傅凌霄不止武功高强，如今的她还怀有身孕。 一想到怀着身孕的傅凌霄还打打杀杀，他们不由觉得自家郡主肚子里的小主子，说不定也染上了杀性。 “我过来看看。” “郡主。” “师父！” 山师柳和许清灵在听到傅凌霄的声音时，大步走向傅凌霄。 如今的许清灵和傅凌霄住在一起，反正她爹也是住在府衙，回燕客来没什么必要。 而且许清灵现在也不喜欢回燕客来。 每次回燕客来，家里的人就问东问西，全都跟她师父有关。 许清灵不想透露自己师父的事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家里的婶婶嫂嫂，所以干脆躲着。 “您没带手炉吗？”许清灵见傅凌霄没带手炉，就把自己的手炉塞到了她的手中。 傅凌霄拿着还热乎乎的手炉对许清灵说道：“我不冷，你自己拿着。” “我也不冷。”许清灵直接躲开，顺便转移话题道：“师父，我听大人说他准备在城里召集出城砍柴的队伍是吗？” 傅凌霄点头，“等雪小一点就出发。” 傅凌霄和崔无相都不是那种会坐以待毙的人，与其等他们把城里的树都砍干净了，还不如让驻军和府兵趁着雪势小带人驾着板车出城伐木，争取一次就把接下来所需的柴火和木炭备齐。 傅凌霄看着面前粮仓里的粮食，安全感十足。 这些粮食差不多可以供给到全城百姓活到三月初，等到了三月这大雪怎么也该停了，说不定三月之前就会停。 砍柴队离开覃川的这一天，傅凌霄和崔无相等人一路送他们到城门口。 带头的是许攸刚跟何东山，除了五十驻军、五十府兵，另外还有一百平民百姓。 砍柴队的所有口粮全部由府衙承包，等砍柴队回来会有额外一百斤粮食和一百斤柴火的报酬。 每人记名，若平民活动此类活动参加的够多，次数满二十就可以进府衙工作，这是崔无相给覃川百姓的福利，也让暂时不会饿死的覃川百姓们迸发了新的活力。 要知道以前他们可没有这个机会成为府衙的公职人员。 除此之外，若是此次外出的砍柴队有意外身亡的人，除了会给予以上的报酬之外，还会多给一百斤粮食外加五十两的抚恤金。 府衙在傅凌霄和崔无相的手中重新运作起来后，城内有些店铺已经恢复了营业，所以银子在城内依旧可以用，只不过东西全部都涨价了而已。 城门口的雪已经被清理出了五里地，之后就是砍柴队自己的事情了。 将砍柴队送走之后，傅凌霄站在城墙上看着冒着风雪离开的身影，看了许久。 “城墙上太冷了，我们回去吧。” 傅凌霄看着身边的崔无相问道：“你说他们能回来多少人？” “说不定能一个不少的都回来。” “希望吧。” 如果说覃川城是努力自救的城池，那距离它最近的泰丰城则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泰丰城的父母官比张延书还有点良心，想要带着全城百姓一起活下来。 只不过他想和傅凌霄一样让泰丰城内的豪强捐粮时，反而被豪强拿刀架在了脖子上，最后血撒当场。 他一死，城内彻底乱了。 城内的驻军校尉在得知这件事时，第一件事就是想要派兵去攻占粮仓，结果他们跟窦定安等人一样，赶去粮仓所在的地方时，粮仓早就已经被杀死官员的豪强连夜搬走。 泰丰城虽比覃川面积小，但也是有四五个豪强驻扎，他们手中的仆人和护卫加起来差不多五百有余，真要联合起来，驻军和他们八成要两败俱伤。 这不是驻军想要的结果，所以只好跟城内的豪强合作。 山师柳对一旁的许清灵说道：“说是豪强，其实有不少豪强家里都是强盗出身，都是当年打家劫舍抢出来的身家，这些年被洗白了而已。” “就像那天晚上我们和郡主去的常家，他们家上去三十年就是山匪，是前二十多年覃川一场雪灾死了太多太多人，所以他们才有机会来到覃川，仗着自家劫掠来的财富成为了当地的豪强。” 也是因此他们才敢在那天夜里对傅凌霄对手，不过就是仗着以前有成功的经验而已，结果没想到竟然直接踢到了铁板上，可以说是实数活该了。 如果傅凌霄只是一个寻常女子的话，恐怕现在早就已经被囚禁起来，更甚之还有没有性命都难说。 第一百五十六章老狐狸 “这样的人在北境并不少见，只不过有些人装得不好，就像常家；有些家族装得好，比如曲家。” 许清灵在听到“曲家”两个字的时候默默地瞪大了眼睛，“曲家也是吗！” “是，只不过他们家的经历就更远了，得往上数五十年了。” 曲家在覃川城经历过不止一次雪灾，所以才会在入冬之前做那么多的准备。 就像上次曲英杰献出曲家在覃川城内一处地下粮仓，曲家知道后不仅没有对府衙和傅凌霄生气，反而是说这粮仓他们早就有献给府衙的意思，只不过没想到被家族小辈提前给奉上了，但不管怎么说都是曲家的心意，所以曲家家主由此又向崔无相多要了一个府衙的名额。 现在府衙之中曲家的人除了一开始就被送进来不受重视的曲英杰，还有两人。 一个是同样在衙门里做事的曲英智，是曲家家主曲鸿文的三子，今年比曲英杰大两岁，十八。 还有一个是曲鸿文的庶女，今年刚满十六岁的曲锦绣。 那晚曲鸿文看到山师柳在傅凌霄身边鞍前马后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如今掌管覃川兵马的是傅凌霄，一个女子。 只送男子进府衙根本就近不了傅凌霄的身，还是山家聪明，一开始就以买一送一的借口，将山师柳也送了过去。 想通之后，曲鸿文没少在暗地里骂山家家主是个老狐狸。 而山家家主山良才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点，甚至在山师柳带着傅凌霄来到家里写借条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山师南没能打入府衙内部，反而是山师柳这个孀居在娘家的姑奶奶成了傅凌霄身边的得用之人。 曲锦绣远远看到山师柳和许清灵在聊天的时候，本想直接去府衙的后宅，但是想了想，她还是主动去打了一下招呼。 山师柳对自己这个“竞争对手”并没有太大感觉，她如果得用，那是她自己的本事。 许清灵就更无所谓了，谁让这整个府衙里，就她自己是傅凌霄的徒弟呢。 曲锦绣很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来到府衙。 她入府衙的第一天，常文涛的尸首还挂在城墙上，常家地上的血渍被大雪覆盖却并没有消失。 一切的一切都告诉她自己必须谨言慎行。 曲锦绣其实挺羡慕山师柳的，此时的山师柳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和叔伯兄弟们。 她想，既然山师柳可以在府衙跟那些男人平起平坐，那是不是自己也有机会。 覃川的砍柴队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等他们再次回来的时候，是一个艳阳高照、只有寒风没有冬雪的天气。 傅凌霄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指导许清灵练武，一起的还有曲锦绣。 曲锦绣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若是傅凌霄拒绝她的话，那就拒绝，顶多就是印象会稍差一些。 但曲锦绣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问了一下傅凌霄可不可以让她一起学武，傅凌霄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她的请求。 只不过曲锦绣只是跟着学，许清灵才是傅凌霄认可的徒弟。 傅凌霄和崔无相一起坐着马车往城门口去的时候，城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听到消息后赶到的百姓。 守在城门口的窦定安在看到傅凌霄和崔无相过来后，连忙带人过来迎接。 覃川街道的积雪被打扫的干干净净，城门打开，城门附近一里的积雪也天天有人打扫。 傅凌霄等人是在城门口迎接的砍柴队。 砍柴队离开之后大雪不断，再加上砍柴队比他们计划中要晚回了差不多十天左右，所以傅凌霄和崔无相等人是做好了砍柴队伤亡的准备。 但是当他们看到出现在城门口的砍柴队人数不少反增的时候，众人的眼中都出现了疑惑。 许攸刚跟何东山上前给傅凌霄和崔无相行礼后大声道：“郡主、大人，砍柴队应到二百人，实到二百人，幸不辱使命！” 最后一句话，是所有砍柴队的人一起喊出来的。 而这句话喊出来之后，城门口的百姓瞬间迸发出数不清的欢呼声，使得跟着砍柴队回来的灾民面面相觑，似乎是没想到覃川城竟然民心这么齐。 许攸刚在说完砍柴队的事情之后，看着跟在砍柴队身边的灾民说道：“郡主，这些人是从泰丰逃出来的，说是泰丰县令的家属。” 许攸刚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也不知道泰丰的县令是谁，他们是不是泰丰县令的家属完全由着他们一张嘴。 许攸刚跟何东山之所以愿意把他们捎带回来，是因为当时砍柴队里有人生病了，而这群人当中刚好有大夫；除此之外他们在野外偶遇一小批狼群，如果不是这群人当中有四五个擅长用刀的人，那他们就不是应到二百人，实到二百人了。 许攸刚将他们路上遇到的一切都跟傅凌霄和崔无相说了一遍，崔无相在听到这群人中有武艺高强之人的时候，对许攸刚等人道：“先把柴送到柴库，然后告诉砍柴队的人，今晚有庆功宴，让他们好好休整。” “是！” 砍柴队的人带着数不清的滚木往城中走的时候，只剩下了孤零零站在原地的灾民们。 跟在傅凌霄身边的山师柳和曲锦绣数了一下，这些灾民一共四十三人，除了三个妇人和两个稚童，其余全部都是青壮。 其中看似领头的男子在砍柴队离开后，主动上前，在距离傅凌霄和崔无相大概还有三米的时候停下。 他对着傅凌霄和崔无相行礼说道：“草民张正，见过明华郡主、崔大人。” 崔无相看着男人动作的干脆，心想许攸刚口中会武之人，应该有眼前这一位。 “如今大雪封路，你们想要从泰丰过来可不容易。” 张正苦笑道：“不离开就会死的话，就是再不容易都会变的容易。” “大人，还请覃川城能够收留我们一家老小，我们自备粮……柴，不会给覃川添乱。” 崔无相倒是无所谓，但是他身边的傅凌霄已经盯着那群人中的一个少年看了许久。 “那个人你认识？” 张正在听到崔无相这句话时，抬头看向傅凌霄，接着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自己队伍中的少年。 他想挪过去挡住傅凌霄的视线，但那样做实在是太明显了。 “我认识他手里的红缨枪。” 第一百五十七章你是个小偷 那年纪看着和傅凌霄差不多的少年在她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将手中的红缨枪往身后藏了藏，这欲盖弥彰的意味有些过于明显，所以哪怕崔无相不认识那杆红缨枪，也能猜出这杆红缨枪上藏着猫腻。 而傅凌霄在看到那少年的动作后上前，“这红缨枪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这是我的。” 少年攥着红缨枪，目光戒备警惕地看着傅凌霄。 一般来说，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子，或者说普通女子就没有认识这杆红缨枪的。 因为少年的态度，他身边的几个人默默地围了上来，警惕的看着两米外的傅凌霄。 而傅凌霄的人在看到这群新来的灾民竟然对他们郡主露出敌意，也表情不善的拿着武器上前与其对峙。 张正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气势，赶忙上前说道：“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这红缨枪不是你的。”傅凌霄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这红缨枪是张伯伯的。” 傅凌霄这句话落下的时候，站在少年身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继而再次面露疑惑的看向傅凌霄。 她怎么看出来的？ “你是个小偷。” 傅凌霄这句话一出来，少年瞬间眼红破防，“我不是，这是我爹战死之前交给我的！” 一句话，少年瞬间将自己的底儿兜得干干净净。 崔无相走到傅凌霄的身边看着反应过来后扭过身去的少年，“原来令尊是张志忠将军。” 张明川看崔无相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也没说话，但这时候的沉默就是承认了。 “怎么可能？” 崔无相没让张明川开口，但是傅凌霄四个字再次让张明川破防，“你什么意思！” “我看起来不像是我爹的儿子吗！” 傅凌霄看着易燃的张明川说道：“因为你看着像我一样。” 张明川胸口刚升起来的火焰停顿在脖颈处，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都不太聪明。” 张明川：“……？？” 张正等人：“……” 她真的是在骂人、奚落人甚至是阴阳人吗？可是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带入其中。 因为傅凌霄把自己也骂了，所以张明川听着这句话已经到喉咙的脏话不知道要吐出来还是不吐出来。 “谁说你不聪明的，我觉得你很聪明。”崔无相一直觉得傅凌霄没问题。 之前给傅凌霄看病的人可能都是一些庸医吧，只是某方面不擅长就说心智有损，那这世上心智受损的人也太多了。 张明川：“……” 傅凌霄想了想点点头，她也觉得近几个月自己脑袋灵光了不少，“确实。” 说完她对张明川说道：“你差我一点。” “胡说！你有没有听说张家三小将啊，我就是其中之一，我十五岁上战场，十六岁杀敌无数，十七岁单枪匹马闯入敌营取敌军首领首级，我……” “哦，你好厉害。” 傅凌霄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张明川气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你什么意思！” “我夸你。”傅凌霄有些无辜，不明白张明川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这么容易就生气，肯定脑子没那么好使啊。 因为傅凌霄觉得厉害的人，像自己爹爹、大哥、张将军和崔无相，他们每一个都不会轻易生气的。 傅凌霄觉得现在的自己也成长了，她也不会轻易生气。 她爹爹说过，情绪被人随随便便牵着走是不成熟的表现。 傅凌霄看着张明川，还有话想说，但是又觉得说出来他肯定会跟自己干仗。 “有你这么夸的吗！” 张正看着自家易怒的小将军赶忙劝道：“郡主是真的在夸您。” 虽然现在他们还不清楚这是个什么郡主。 他见张明川稍微冷静下来后，低声道：“咱们还要在覃川借住。” 意思是既然要寄人篱下，那张明川现在的态度肯定是不行的。 张明川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在张正说完这句话之后，强迫自己闭上了嘴巴。 张正见自家小将军终于安静下来，笑着对崔无相和傅凌霄说道：“郡主，大人，我们真的不是不明来历的人，如今雪灾难行，我们真的只是想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等明天开春雪化了我们就离开。” 崔无相笑着道：“留下当然可以，不过我们可能需要一点报酬。” 张正听崔无相没有拒绝立刻道：“银钱我们还是有一些的。” 至于粮食和炭火，他们带来的这些肯定吃不到开春，到时候还要在城内购买，所以就不能作为报酬给崔无相他们了。 “不要银钱，只是需要你们付出一点劳力而已。” 崔无相笑着道：“不止如此，你们付出劳力，我们也会给你们相应的报酬。” “如果你们愿意接受我们给你们安排的住所，那炭火由府衙包圆，报酬也会相应少一些；如果你们要自己在城中寻找住处，那报酬也相应会多一些。” “你们觉得呢？” 张正在崔无相说完后看向张明川附近的几人，见他们都没有什么意见后，张正对崔无相说道：“我们选择第一种。” 他们刚来覃川人生地不熟，与其浪费时间在城里寻摸一个新住处和陌生人打交道，还不如直接住进府衙给他们安排的地方。 起码那个地方的安全问题不用操心，崔无相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也不会乱来。 “那好，青墨，你带张先生一家去府衙后面枣树院安顿。” 青墨点头，示意张正等人跟上自己。 崔无相和傅凌霄站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张正一行人说道：“你觉得那个张明川怎么样？” “能打，但不聪明。” 傅凌霄对人聪不聪明的标准向来都是和自己爹爹，再不济和崔无相还有自己大哥看齐的，所以她觉得张明川不算聪明。 “是啊，能打不算聪明。”崔无相握着傅凌霄不管什么时候都暖烘烘的手说道：“这样的人才好用。” 傅凌霄不解的看向崔无相，崔无相笑着对她解释道：“这样的人用好了，可以指哪儿打哪儿。” 因为好用，所以崔无相愿意给他们一些特权。 而已经离开城门口的张明川拿着红缨枪敢在一个妇人的身边，低眉顺眼的看不到一点儿刚刚的嚣张。 “你太冲动了。”妇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张明川紧紧握着手里的红缨枪说道：“起码知道他们对张家没有敌意。” 张家虽然镇守北境多年，但并不是没有敌人的，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在张家大战落败，死伤无数后隐姓埋名往南奔走。 再不走，真的要整个家族交代在北境的边境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谁的拳头大听谁的 覃川城的人何止是对张家的人没有敌意，他们做的事情让张明川都有些怀疑之前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个什么郡主和崔大人是不是张家的故交。 否则怎么会对他们这么好。 故交当然是不可能的，崔无相单纯是觉得要想让驴干活，就必须得把驴喂饱而已。 崔无相让青墨给掌家人准备的枣树院是因为院子里有一棵冬枣树。 靠近府衙比较近的宅院凡是之前属于张家、石家、熊家、常家等人家的全部被府衙征收，征收后不管是几进院全部改成单院子，张家人所住的枣树院就是如此。 张家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而枣树院除了正房两间外加一间堂屋外，就只有三间厢房和一个厨房一间库房，这格局还是后期改的。 人太多住不过来，青墨又将前面的倒座房腾出来两间拨给了张家人，这才将将住过来。 张家人在收拾东西的时候，青墨让人将枣树院的柴房给堆满了，青墨不会说话，身边跟着的人对张正说道：“这是半个月的量，省着些用。” 张正点头应是，毕竟除了府衙给的这些，他们自己也带了不少，尤其是和覃川砍柴队一起砍的大木头，等他们劈完差不多够他们这些人用到明年开春。 张家这边如火如荼的收拾时，傅凌霄等人也回到了府衙的后院。 晚上负责砍柴队宴请的事情被曲锦绣接了过去。 除了山师柳，所有人都觉得这么一件宴请的小事儿不值当的他们出手，但是在曲锦绣的眼中，自己比不上早几天加入府衙的山师柳，也比不上被家族大力支持的曲英智他们，所以她不能嫌弃活计大小，只要她能做，她就好好做。 曲锦绣特意询问了青砚规格之后，便让人从库房里拎出十头早就已经收拾好的羊，另外还把砍柴队带回来的野物全部归拢到一起。 砍柴队外出砍的木头以及猎得的猎物全部上交府衙，这也是为了以防他们知道可以把自己打猎的东西带回城后不好好对待公务。 至于府衙会如何处理这些野物是府衙的事情，而曲锦绣的做法是，将所有的猎物全部收拾好之后，加入到晚上的庆功宴当中。 用来举行庆功宴的地方是府衙不远处的空屋里。 有多空呢，除了墙，窗户门口全部都是漏风的。 但起码算是一个可以避雪的地方，所以庆功宴就在此处进行。 庆功宴的主食是二合面的大馒头外加红薯粗粮粥管饱，至于菜就是量大管饱的羊肉炖萝卜粉条外加土豆炖肉，肉是砍柴队带回来的，曲锦绣全部炖在了里面。 外面小雪飘飘，屋内热气腾腾。 别看只有两个菜，但是上面的肉却都是货真价实的，每一个人都吃的格外满足，或者说，他们很久没有吃的这么痛快了。 尤其是当他们吃饱喝足拎着属于自己的粮食回家时，那更是红光满面，路上被其他百姓注视的时候，恨不得把手里的粮食举得两丈高。 “好香啊，是肉香。” “是羊肉的味道，要是能喝点汤儿就好了。” “下次府衙再有什么任务，我一定去报名！” “你以为报名就能去吗？得靠抢才行。” 如今覃川秩序恢复如常，下着小雪外面还有不少人出来遛弯儿。 没有人敢闹事儿，因为闹事儿的人都会被抓起来去服役，服役累的要死，牲口什么样儿他们就什么样儿，除非服役结束，否则直到死才能解脱。 而府衙就这么在没有窗户大门的空架子房里熬煮炖肉，那香味随风一飘，惹得周围的百姓就差拿着自家的碗蹲到门口就着空气中的香气干饭了。 张家的人也是受害者之一，不过好在他们现在存粮不少，路上打猎的野物都在他们自己车上。 晚上为了庆祝他们终于安顿下来，他们直接蒸了十锅香喷喷的大馒头，再配上两大锅土豆炖猪肉粉条，吃的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不过因为是第一次落脚覃川，所以晚上入睡之前张明川和张正他们还是留了两个人守夜，以防万一。 张明川是在第二天一早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崔无相让他们帮忙练兵。 傅凌霄如今肚子月份大了，崔无相不想让她来往军营跑来跑去折腾，所以在昨天知道张明川的身份后，让他帮忙练兵。 既然是传闻中的张家三小将，那总得有一点用武之地吧。 至于驻军会不会听张明川的，那就是他的问题了，反正现在的驻军包括窦定安在内，凡是傅凌霄下的令，让他们向南他们绝对不会向北。 驻军依旧是一千人，只不过傅凌霄刚接手的时候这一千驻军里只能找出八百个能用的，现在一千个都算是精锐。 不止如此，驻军是一千，但是府兵如今却成了两千人。 这两千人里一千人由许攸刚负责，另外一千人由李大锤负责。 可以说，现在整个覃川的武装力量已经超过了朝廷允许的数量，但是傅凌霄和崔无相不仅没有削减的意思，甚至想继续往上加。 只不过再加的话就该往驻军上加了。 如今的驻军早就是傅凌霄的囊中之物，她既然敢这么往上面砸时间砸粮食砸精力，就绝对不会允许包括朝廷在内的人来摘她的果实。 所以在傅凌霄接手驻军一个月后，她便明确对窦定安说出了以后驻军只属于她，不属于朝廷也不属于虎符，如果他不愿意的话，她不介意让他消失。 窦定安能说什么。 窦定安又不是没有见过傅凌霄杀人的模样，反正现在大雪封城消息不通，当然是谁的拳头大听谁的。 也是从这一天起，之前傅凌霄调兵还需要虎符，现在只需要刷脸。 而有些事情的规则一旦改变并养成习惯，那之后即便是再拿出虎符也没那么好用了。 张明川和张正在发现覃川城的驻军只认傅凌霄的脸而不认虎符的时候心里的震惊几乎要从脸上溢出来。 一个女子，哪怕她是郡主，但不需要虎符就可以调兵还是骇人听闻。 张明川在看到驻军对傅凌霄言行令止的绝对服从时说道：“正叔，这个郡主是不是想谋反？” 第一百五十九章我们只需要当个睁眼瞎就好 张正在张明川这么明晃晃的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满脸的无奈。 其实有些话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了，真的不必说出口。 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告诉傅凌霄或者是崔无相，他们都别说活着离开覃川了，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一个问题。 也许是张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在脸上过于明白，所以张明川默默地闭紧了嘴巴。 他又说错话了。 张正叹了口气，说道：“明川，如今将军和少将军都不在了，没有人能为你善后了。有些话，还是事，还是三思而后行吧。” 张明川在张正说出这句话后低下了头，“对不起正叔，我知道了。” 他其实清楚，自己只是在武艺上比较有天分，但是在领兵和谋略等方便差自己父亲和大哥太多太多。 可张家最后只剩下一个他。 “我们等开春雪化了就离开，这里的事情和我们无关，我们只需要当个睁眼瞎就好。” 张明川沉声道：“我明白您的意思。” 当初他父亲和大哥他们之所以带着张家军战败，和朝廷也有一点关系。 他大哥临终的时候曾经对他不甘道：“他没想到七年前发生在傅铮身上的事情有一天竟然会再次发生在张家的身上。” 七年前张明川年纪虽然还小，但云关之战的事情在这七年间被家里人提起过无数遍。 他们为了避免傅铮当年的惨案，一直与冯车和朝廷交好，结果换来的是冯车的背刺和朝廷的抛弃。 一想到这里，张明川就恨不得手刃冯车，为自己父亲和兄长们报仇。 在他眼里，外敌虽然可恶，但是却比不上内敌可恨，他们本应该并肩作战，结果最后却成了冯车的踏脚石。 “我会好好练兵的。” 张明川看着大营中的一千驻军和两千府兵，心想这些人如果是他的就好了。 如果是他的，他一定有和冯车一战之力。 此时的傅凌霄并不知道张明川觊觎自己好不容易组建起来的兵力，她正在府衙的后宅看着奚沐云和王娘子在给她肚子里的孩子做衣服。 傅凌霄看着那小巧的衣服满脑袋的疑问，“他真的能穿吗？” “能，孩子生下来本来就不大。” “要现在做吗？”傅凌霄觉得距离自己生产还有三个多月，现在做衣服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当然要现在做了。”奚沐云对傅凌霄说道：“之前咱们一直在路上不方便，所以我想着等在北境安顿下来找到我师父他们了，你跟你爹爹说一声，相爷肯定什么都给你准备好。” 奚沐云这么说是因为傅铮这些年真的是给傅凌霄既当爹又当娘。 “其实说不定现在相爷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现在大雪封路，他没办法将东西送来而已。” 傅凌霄点头，如果是她爹的话，确实会这么做。 她看着外面洋洋洒洒的雪，说道：“要是今年也可以一起过年就好了。” 但是可惜，今年他们注定见不了面。 临近过年的那半个月里，大雪不断，那势头像是要把整个世界用大雪掩埋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知道自己太过分，所以在腊月二十九的那天下午，雪终于停了。 府衙的人去重新统计人数的时候，发现在这次大雪之中覃川城死了五十多人，其中三分之二都是老人，都是因为没及时添柴在睡梦中活活冻死的。 因为冻死的人比较多，所以哪怕是临近年根了，覃川城一点儿年味都没有。 所有人处理完自家的事情后各扫门前雪，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才将街上的雪扫干净。 大年三十的早上众人起来看到老天爷依旧没有下雪的时候，脸上终于多了一点高兴的模样。 而当他们听到中午府衙会发放福粥和福包的时候，不管是普通百姓还是城里的大户，都派人去了府衙排队想着沾沾福气。 府衙派发的粥是简易的八宝粥；福包是土豆肉包、萝卜肉包。 每人限领一碗粥和一个包子，不准重复领。 在有人看到领的粥竟然无比浓稠时，忍不住当场就喝了一口，尝到粥里甜滋滋的味道时，他没忍住对着周围高兴地大喊，“这粥里有糖！” 福粥浓稠本就让百姓欣喜，知道这粥里放糖后，周围全都是百姓的感恩戴德声。 少数人在领完之后当场吃完，更多的人是觉得这粥带回家加点水可以让全家人混个水饱。 不管是哪一个，大年三十的这天整个覃川城终于多了一点儿年味儿。 府衙更是年味十足，因为是崔无相和傅凌霄在一起过得第一个新年，所以半下午的时候崔无相写完春联福字，就和傅凌霄、奚沐云还有守一、许清灵他们一起在府衙前前后后张贴。 张贴完再把大红灯笼高高挂，气氛一下子就上来了。 可能是府衙带了一个好头的缘故，下午覃川的豪强们开始覃川城的主干道上和府衙一样摆摊儿施粥，除了粥还有馅儿饼等物。 排队的人群都不知道该先去哪儿了，这家的八宝粥不错，那家的红枣粥更好，还有这家的馅儿饼，那家的火烧…… 就连傅凌霄和崔无相在张贴完福字之后也和守一等人在街上逛了起来。 除了他们刚到覃川城的时候，这还是几个月以来覃川城内最热闹的时候，街上的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幸福的笑容。 傅凌霄从曲家拿了一个烧饼，掰成两半和崔无相分着吃。 张明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一幕。 这段时间张明川也知道了明华郡主就是傅铮的女儿傅凌霄，这段时间他一直想要找机会见一下傅凌霄，可是奈何傅凌霄怀孕了，除非必要根本就不会从府衙出来。 今天好不容易看到傅凌霄，他直接大步向傅凌霄走去。 崔无相早在张明川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时便抬了抬手，在张明川靠近傅凌霄时，青砚和青墨先一步挡在了张明川的面前。 张明川也知道青砚和青墨的身份，他隔着两人对正在抱着烧饼吃的开心的傅凌霄说道：“傅凌霄，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你说。” 傅凌霄其实不太喜欢和张明川凑在一起，因为她本来就不聪明，怕跟张明川这一根筋的人在一起久了，自己就更笨了。 当然，李修年不算。 李修年是傅凌霄的亲朋友。 第一百六十章他真的不是在监视你吗 “就这么说？” 张明川指了指自己和傅凌霄之间的距离，还指了指挡在两人中间的青砚和青墨，问道。 “好啊。” 崔无相看着张明川一脸无语地模样，也怕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所以见不远处的茶馆开了门，便对张明川说道：“不如去茶楼一叙。” 可怜茶楼的老板想着辞旧迎新过来好好打扫一下，结果刚打开门就来了客人，还是不能赶走的客人。 青砚看着茶楼老板的苦瓜脸，将十两银子放到柜台上对他道：“来一壶上好的茶，再来一些干果。” 茶楼老板看着十两银子笑容满面，他直言道：“新鲜的干果没有，考酥脆的花生可以吗？” “可以。” 张明川坐下后，看着寸步不离傅凌霄身边的崔无相，没忍住对傅凌霄说道：“他真的不是在监视你吗？” 起码在张明川来到覃川后，见到傅凌霄的时候身边总有崔无相的身影。 “没有。” 张明川想想傅凌霄怀孕了，崔无相这么跟着好像也没有错，只是他想到自己之前听说的传闻，这崔无相不是和傅家有仇吗？ 怎么感觉这傅凌霄像是不知情的模样。 不过这疑惑在张明川想起傅凌霄是个傻子之后又坦然了，傻子能知道什么，还不是崔无相说什么就是什么。 张明川都有点后悔来找傅凌霄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之前傅凌霄表面的正常给蒙蔽了，她只是看起来正常而已。 张明川没说话，傅凌霄也不着急。 她从小到大看多了张明川这样的目光，她也不喜欢和以这样目光看自己的人说话。 所以在茶水和花生上来之后，傅凌霄吃着烤的酥脆的花生对崔无相说道：“这个花生好吃。”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焦香味。 崔无相拿过傅凌霄手中的那个花生，尝了尝说道：“味道确实不错。” 张明川看着两人的动作，最后没忍住对傅凌霄说道：“你知道你父亲现在在哪儿吗？” 傅凌霄看向张明川没说话，但张明川直觉她知道。 “我想给你父亲去一封信。” “好啊，你把信写好给我。”傅凌霄大方道。 “我不可以直接把信寄给你父亲吗？” 傅凌霄摇头：“不可以。” 崔无相将花生的外衣剥掉放到傅凌霄的手心，张明川看着两人一派闲然自得的模样，想着现在大雪封路，想去信确实不现实。 “那好，那你下次给你父亲写信的时候告诉我，我把信写好给你。” “好。” 张明川看着眼前说一句回一句的傅凌霄，实在是不懂覃川城的驻军和府兵为何会对她言听计从。 张明川说完离开茶楼，傅凌霄和崔无相并没有跟着一起走。 茶楼老板本以为除了傅凌霄等人店里不会来客人，但实际上在张明川离开后，茶楼里陆陆续续又坐了三四桌人。 等傅凌霄和崔无相离开时，茶楼里已经坐满了大半。 只是想打扫完卫生就回家的茶楼老板无奈开始做生意。 而傅凌霄等人回到家里的时候正逢太阳西下。 府衙的人回家的回家，不能回家的在府衙侧院一起过年，曲锦绣在回家之前已经将年夜饭的食材给他们准备好，可以说是相当丰盛。 府衙后宅的年夜饭是王娘子和奚沐云操持，王娘子手艺不错，奚沐云在她身边给她打下手。 昨天下午覃川曲、山几家豪强送来了不少新鲜的食材，所以今晚的年夜饭他们可以做的东西很多。 其中小葱拌豆腐和清炒时蔬以及凉拌青菜丝是众人最喜欢的，这寒冬腊月看到新鲜的蔬菜实在是太难了，总是吃荤的吃多了还是会腻，这个时候清爽的青菜就格外的讨人喜欢。 不过傅凌霄还是喜欢吃肉，尤其是烤乳猪和炙羊肉，将肉扒拉下来配着王娘子特意准备的蘸料一起，傅凌霄能吃整整一大盘子肉。 大年三十的晚上说好守岁的，但是屋里实在是太暖和，没多久傅凌霄就睡了过去。 自从怀孕之后，她比想象的要嗜睡多了。 一觉睡到大年初一的早上，傅凌霄醒来发现自己在她和崔无相的房间里后还有点懵。 或者说，从她醒来一直到早上吃饺子傅凌霄的情绪都不太好。 以往过年的时候他们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可是现在…… 傅凌霄看了看身边心情明显很好的崔无相，想了想把自己准备给守一还有许清灵的红包拿出一个递给他。 “给我的？”崔无相惊讶的看着面前的红包对傅凌霄说道。 “嗯，拜年红包。”以前她都会给家里的侄子侄女还有外甥外甥女们准备，今年同样也给许清灵和守一他们准备了。 崔无相收下傅凌霄给自己的红包，然后拿出两个递给傅凌霄。 傅凌霄看着面前的两个红包惊讶道：“我怎么有两个？” “厚的是你的，薄的那个是阿生的。” 傅凌霄一听瞬间恍然，她还没给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红包呢。 所以吃完早饭的第一件事，傅凌霄就是先给肚子里的孩子准备了一个大大的红包。 如今她已经能清楚地感受到孩子在自己肚子里的胎动，有时候傅凌霄看着自己一动一动的肚子，既害怕又觉得神奇。 害怕里面的孩子会挠破她的肚子爬出来，神奇自己的身体里竟然可以装下一个活生生的人。 傅凌霄其实不太喜欢这个体验，所以她想着这种体验只有一次就够了。 她不喜欢和别人共用自己的身体。 大年初一过去后，时间过得越来越快，傅凌霄的肚子也越来越沉。 覃川的雪并没有停，只不过是在进入二月份之后变得小了许多，二月中下旬才不怎么下雪了。 就在众人期待雪停之后，道路畅通，终于可以离开覃川城的时候，一个不算好的消息在二月底的傍晚传到了覃川城。 张明川他们之前离开的泰丰城，如今已经成了一座死城。 死城的意思是，这座城池除了零星的一些难民，几乎没有什么百姓。 连城池的大门都无人看守，这座城池彻底成了无主之城。 第一百六十一章灭城 傅凌霄和崔无相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立刻派人请张明川还有他身边的张正来到了府衙。 张明川和张正自从进了覃川城之后几乎和外界断了消息，因此他们还是从崔无相的口中得知泰丰成了死城，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是张正打破了沉默。 “我们离开泰丰城的时候，泰丰城的官员大多被杀，没有死的也都是和泰丰城豪强有关系的。当时泰丰城已有乱象，尤其是豪强们将泰丰城的官员杀了之后，他们再无退路可走索性破罐子破摔，开始直接在城内划分地盘。” 张正回忆着当初泰丰城的场景，继续道：“我们是在李大人被杀的当天晚上连夜逃出的泰丰城，一开始还有人在我们身后追杀，但是后来雪越下越大，路上就只剩下了我们。” 所以他们对泰丰城到底是如何变成的一座死城并不清楚。 张明川攥着手中的茶杯，怔愣道：“不过几个月而已。” 几个月的时间，竟让一座偌大的城池变成一座死城。 “在你们离开泰丰城的时候，城内还有知道你们身份的人吗？”崔无相这么询问是因为他心中怀疑泰丰城灭城的原因不仅是天灾。 张正沉默，而张明川看了张正一眼，没有说话。 崔无相眼中闪过一抹凉意，“那看来是有了。” 说句实话，有那么一瞬间，崔无相都怀疑泰丰城灭城是不是和这群张家人有关。 “泰丰是距离覃川最近的一个城池，所以具体情况我们想派人过去一探究竟，你们想去吗？” 崔无相主动询问张家人的意见是因为张家在泰丰住过一段时间，肯定比他们这群第一次去的人要熟悉；再就是崔无相也看出他们有所隐瞒，也许这次泰丰之行能看出什么端倪。 张正虽然心里有主意了，但张明川到底是他们的小主子，所以他还是在第一时间看向了张明川。 张明川在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的时候，他挺胸抬头道：“去，我也想去看看。” 泰丰之行张家定下十人，除此之外覃川由窦定安带队，许攸刚辅助，两人带一百驻军和一百府兵。 这次去泰丰城的事情崔无相很重视，一个城池的毁灭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真的只是天灾导致的话，那没办法，但是如果这场灭城之灾中存在人为的因素，尤其是有外来人的因素，那就很值得重视。 毕竟覃川距离泰丰城并不远，万一牵连到覃川，崔无相必须得尽快做好准备。 其实傅凌霄也想去的，但是她如今还有不到一整月的时间就要生产，家里人连府衙都很少让她出去，就更不要提出城去泰丰了。 好在送先锋队离开覃川的时候，崔无相难得同意让傅凌霄一起去城门口送窦定安和许攸刚他们离开。 崔无相见傅凌霄羡慕地看着窦定安等人的背影，握着她的手说道：“等你生产完做完月子，想去哪儿就可以去哪儿。” “我想去找我爹爹。” 崔无相早就已经习惯了傅凌霄张嘴爹爹闭嘴爹爹，他扶着傅凌霄走上马车，顺便说道：“说不定等你去找岳丈大人之前，岳丈大人会先一步来找你。” 崔无相没有说错，傅铮是真的有这个打算。 尤其是如今雪有停下的趋势，傅铮想着把城中的事务全部处理妥当之后，也不安排自己儿子去覃川把自己女儿接回来了，他想要亲自去。 毕竟算算时间，等他从白石城赶到覃川的时候，差不多是傅凌霄生产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她哪儿都去不了，傅铮也不舍得自己女儿受苦，所以还不如带上自己早就为傅凌霄准备好的东西，以及早就准备好的产婆去覃川。 傅铮心里计划的很好，但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尤其是别人的变化。 傅仲武急慌慌地冲进书房，对刚处理完事情的傅铮说道：“爹，二哥带着五百兵马在今天城开的时候赶去了覃川！” 傅仲文带着这么多兵马赶去覃川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手刃崔无相，这是傅仲武不必说傅铮都知道的事情。 傅铮缓缓地深呼吸一口气说道：“让你媳妇儿去检查一下我之前准备的东西，如果数目没错的话，我明日出发覃川。” “明日？”傅仲武疑惑道。 现在去追傅仲文都不一定能追上，要是真到了明日，还是带着这么多东西前往覃川的话，傅仲武怕自己父亲到时候到了覃川只能给崔无相收尸了。 “嗯，就是明日。” 傅铮并没有傅仲文的急切，他冷淡道：“如果崔无相连仲文带的五百兵马都搞不定，那说明他也不过如此。” “成王败寇，既然输了，那就认命。” 但如果崔无相能直接压制住傅仲文或者是能撑到自己赶到覃川，那就算他福大命大。 傅仲武倒是不担心崔无相的死活，他就是单纯的担心自己的妹妹。 妹夫死了还可以换一个，但如果自己妹妹因为这件事对傅仲文产生嫌隙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并不被看好的崔无相倒也没有他们想的那么无用，起码在傅仲文带着五百兵马赶到覃川之前，崔无相就先一步收到了有关傅家的消息。 说白了，他也没有多相信傅铮和傅家人。 之前跟傅铮合作是因为他知道傅铮这个老狐狸肯定留有后手，与其和他作对跟傅凌霄决裂，还不如配合他，起码自己的小家不会因为这件事分崩离析，而且他也不觉得和李修德这个猪队友在一起能赢。 但这不代表他和傅家就是永远的朋友或者是永远的家人。 傅家只有一个是他的家人，那就是他的妻子傅凌霄。 因此在得知傅仲文的所作所为之后，傅铮默默地将那个消息放入炉火中看着它灰飞烟灭。 崔无相知道傅家对傅凌霄很重要，但是傅家也没有那么无懈可击，傅凌霄也不是对傅家的每一个人都感情那么深。 想到这里崔无相看着炉火中的火焰渐渐扬起嘴角。 也许他可以趁此机会，让傅凌霄跟自己的关系更近一些。 第一百六十二章绝子药 傅凌霄现在每天都很惆怅，看着自己的肚子惆怅。 她看着正在给自己把脉的奚沐云，问道：“还有多久他才肯出来？” “预计是十天后。” “不能让他早点出来吗？” 虽说傅凌霄已经习惯了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存在，但她还是怀念自己没怀孕身姿矫健的时候，而不是现在这般，连抬腿都难。 可能是因为自己一生中唯一引以为傲的武艺都因为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得不到施展，所以傅凌霄的心中总是忍不住害怕和恐慌。 “花花，十天很快的。” 奚沐云安慰傅凌霄道：“就这一个，以后都不会生了。” 她凑到傅凌霄的身边低声对她道：“之前咱们在覃川遇到崔无相没多久，他便跟我要了绝子药。” 傅凌霄怔愣的看着奚沐云，“绝子药？” “嗯绝子药。”奚沐云表情一言难尽地说道：“绝子药这东西其实挺阴损的，因为不管是男子喝了还是女子喝了都会一辈子丧失孕育孩子的机会。” 傅凌霄听到这句话后直接傻了。 其实当时奚沐云在听到崔无相这个要求的时候，也觉得崔无相是不是脑子在路上冻坏了，或者是因为受伤，伤口牵连到了脑子。 因为奚沐云活了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人，从没有见过哪个男人主动喝绝子药，大部分男人都恨不得自己的子嗣越多越好。 结果崔无相在自己第一个孩子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先断绝了自己第二个孩子可能出生的可能。 有时候奚沐云觉得崔无相真的挺可怕的，他做事透露着一种不留退路的疯感，有时候她也不确定傅凌霄跟崔无相在一起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儿。 哪怕崔无相对傅凌霄很好，但是奚沐云真的怕有一天崔无相的疯劲儿上来会拽着他们家凌霄一起死。 “绝子？”傅凌霄指着自己的肚子，“他也会死吗？” 虽然说傅凌霄迫切地想要让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出来，但是她没想过让他死，毕竟他们也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 而奚沐云在听到傅凌霄这句话后忍俊不禁道：“绝子药不是这个意思，你肚子里的这个当然能活下来，我的意思是，崔无相以后除了阿生不会再有其他的孩子了。” “当然了……”奚沐云凑到傅凌霄的身边低声道：“虽然以后不能再生孩子，但是男人基本能力他还是有的，和以前没有两样。” 傅凌霄愣了一下，看着奚沐云脸上别别扭扭的表情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你是说他之后还可以和我练功是吗？” 奚沐云看着直接坦荡的傅凌霄：“……是的。” “哦。”傅凌霄看着奚沐云说道：“那这个药我可以喝吗？” 奚沐云：“……？” “你喝什么？” “绝子药啊。” “不能！”如果可以的话奚沐云真的很想捂住傅凌霄肚子里的孩子的耳朵，“虽说绝子药除了生不出孩子对人的身体并没有伤害，但是药三分毒的道理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了，这药崔无相都喝了，你还喝什么，只要他喝了你以后就不会怀孕。” 傅凌霄觉得自己终于听明白了，“不会在怀孕就好，我不想再生娃娃了。” “嗯，不生了。” …… 晚上傅凌霄本来是想等崔无相处理完覃川城的事务回来跟他说一声谢谢的，结果等着等着她就睡着了，一直到崔无相回来她都没有察觉。 还是她中途醒来想要如厕的时候吵醒了身边的崔无相。 等崔无相陪着傅凌霄从外间回来后，他看着站在炕边一动不动的傅凌霄上前摸了摸她毛茸茸有些乱糟糟的头发说道：“不睡了吗？” 傅凌霄抱着崔无相说道：“崔无相谢谢你。” “这世界上除了爹爹、大姐姐……”傅凌霄念完五六个名字之后才对崔无相说道：“我最喜欢你了。” 崔无相有时候觉得自己其实挺容易满足的，比如他在自己名字前面没有听到傅仲文的名字时。 这也说明如果真的当他和傅仲文站在对立面的话，傅凌霄有差不多一半的可能选择自己。 崔无相之所以觉得是一半，是因为即便傅仲文在傅凌霄的心中地位不如自己，但是傅仲文还代表着傅家，而在傅凌霄的眼中，傅家极其重要。 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和傅仲文对半分，崔无相很知足。 “这世上，我最喜欢你，没有谁比你对我更重要。” 傅凌霄听到崔无相对自己说的话后，望着他盯着自己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躲开。 但是崔无相并没有给她躲开的机会，“要是有一天我可以排在你爹爹面前就好了。” 崔无相觉得要等到那天，除非是傅铮死了。 虽然做女婿的这么想可能有点大逆不道，但崔无相还真的挺希望傅铮死的。 要是傅铮死了的话，那傅凌霄想要依靠人的时候，就不会下意识想到傅铮，而是想到自己了。 这么一想，崔无相忍不住开始期待起这一天的到来。 也许他应该更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让自己活的久一点，起码比傅铮活的时间要长。 崔无相说完这句话后，傅凌霄躲开他的目光就这么隔着肚子抱着他，因为她觉得世上不会有其他人会比她爹爹更重要。 而傅凌霄更不会说谎骗他，所以躲避是最好的办法。 崔无相一点儿都不在意傅凌霄的躲闪，他只是笑着对傅凌霄说道：“虽然岳父大人没有来信，但是我收到消息，你二哥带人已经往覃川这边赶来了。” “我二哥！”虽然傅凌霄跟傅仲文的关系一般，但因为是自家人，所以傅凌霄在听到傅仲文的消息时格外的激动。 崔无相笑着点点头，“对啊，可能是岳父大人等不及要见你了吧。” 他说着低头摸了摸傅凌霄的肚子，继续道：“只是可惜，你马上就要生产了，即便他们来了也没办法立刻带你离开，不过等你生下孩子坐完月子，咱们就可以去白石城找你父亲了。” 如果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反目成仇的话。 第一百六十三章永远势不两立 傅凌霄在知道自己二哥要来覃川的时候有多开心，那在知道傅仲文将崔无相重伤的时候就有多茫然无措。 崔无相浑身是血的被送回府衙后宅的时候，傅凌霄浑身冰冷僵直的站在原地，直到看到崔无相吐血她才冲上去声音颤抖的问道：“怎么会这样？” “他怎么会受伤，他……” 崔无相看着无措的站在自己身边害怕的红了眼眶的傅凌霄紧紧地攥住她的手。 “别怕。” 这句话说完，崔无相直接晕倒在了炕上。 奚沐云去给崔无相急救的时候，青砚才沉着声音向死死抓住门框的傅凌霄说道：“夫人，主子去迎接傅大人入城的时候，傅大人许是对主子有误会，二话不说就对主子下了死手。” 他声音轻颤道：“傅大人根本就不听主子的解释，当初傅家流放一事真的是主子和相爷一起谋划的，但是现在傅大人把一切矛头都指向了主子，还说自己儿子的死是我们主子导致的。” 傅凌霄在听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僵硬地扭转着自己的脖子看向青砚，“你说什么？” “傅大人的幼子在流放路上生病夭折了。” 门框被傅凌霄生生捏碎，青砚注意到这一动作的时候，惊骇地默默咽了一下口水。 “主子想跟傅大人解释，傅大人不听，说要让主子给他的孩子偿命。”青砚低头继续陈述，“主子说夫人现在怀有身孕马上临产，等夫人生产完不管傅家要杀要剐他都悉听尊便，但傅大人根本就听不进大人的话，如果不是青墨救的及时，主子已经死在傅大人的剑下。” “夫人，主子只剩下您一个家人，您一定要为主子做主啊！” 傅凌霄看着地上的血突然眉头一皱捂住了自己的肚子，周围的人看到傅凌霄这一动作后吓得连忙上前。 “夫人！” “郡主！” 王娘子赶忙上前，“夫人，您现在感觉如何？” 傅凌霄推开王娘子挽着自己胳膊的手，她从墙上抽出崔无相之前送给她的苗刀，冷冷地看着青砚问道：“他在哪儿？” 所有人都知道傅凌霄此刻问的“他”是谁。 …… 傅凌霄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压根就看不到城门口的景象。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郡主来了，最外围的层层百姓才给傅凌霄让开了路。 在这一圈圈一层层里，最外面是百姓，再往里是手持兵器的府兵，接着是与其对峙的傅家私兵，最中间被团团保护起来的人，才是傅仲文。 傅凌霄披着大氅拿着长刀往内侧走去的时候，周围的百姓对着傅凌霄喊道：“郡主，杀了他！” “郡主，大人好心将他放进来，他却连砍了大人两刀！” “郡主，大人还活着吗？” “杀了他，杀了这群入侵者！” “杀了他们！” 百姓怒声阵阵，连带着府兵看向内侧傅仲文等人的表情也越来越凶狠。 而原本以为会直接被府兵和百姓围攻的傅仲文在看到自己妹妹出现的那一刻，高高悬起的心终于落下。 “花花，你终于来了！” 傅仲文带进城的二百私兵在看到傅凌霄出现的时候也给她让出了一条路。 傅仲文惊喜的表情在看到傅凌霄冷漠的脸和她手中的刀之后，沉下脸来问道：“花花，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别忘了，你是傅家人。” “他是我相公。”傅凌霄看着自己二哥说道。 “你是傅家人！你是爹的女儿，是我的妹妹，是傅昱阳的姑姑，你知不知道因为崔无相我们家里死了多少人，他死不足惜！” “流放是爹爹和他一起谋划的。” “父亲是被逼的，如果不是崔无相逼我们，昱阳怎么可能会死，他才两岁多一点，崔无相就应该给他偿命！” “可是我们早就扯平了。”傅凌霄不相信傅仲文的说辞，没有人可以逼他爹爹做事，“当年崔家满门流放，我们扯平了。” “扯平个屁！”傅仲文看着傅凌霄冷笑一声道：“这么多年我一直都没有嫌弃过你是个傻子，可是现在……傅凌霄，你还记得自己是傅家人吗？” “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嫁给了崔无相，就真的是崔家人了？我告诉你，傅家和崔家永远都势不两立，如果你站在崔家那一方，就别怪我们跟你恩断义绝。” 傅仲文知道傅凌霄处理不来这些事情，知道她脑子转不过弯来，他更知道自己妹妹对自己父亲言听计从。 “傅凌霄，你是想背叛傅家，背叛父亲是吗？” “我没有。” “你没有？”傅仲文看着傅凌霄说道：“你若是没有的话那这些人是在干什么？” 傅仲文说的是此时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人们。 “我听说这覃川城已经成了你和崔无相的地盘，既然你没有背叛傅家背叛父亲，那你现在就把崔无相和崔家的人杀了。我知道你做的到。” 傅仲文拿着手里的刀指着傅凌霄怒声道：“杀了他们，只要杀了他们，我就承认你是傅家人，就相信你没有背叛……” “吭！” 傅仲文手里的刀被傅凌霄砍断，剩下的那一节也从傅仲文的手中坠落。 简单的一击，让原本站在原地的傅仲文差点跌倒在地。 在被身后的人扶住之后，傅仲文下意识握住自己的右手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的傅凌霄。 刚刚傅凌霄挥刀斩过来的时候，傅仲文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会死。 此时他的右手腕已经被震麻了，一点知觉都没有。 “傅凌霄。” 傅凌霄一直都是他们傅家的一大杀器这件事他是知道的，以前看着傅凌霄大杀四方的时候，傅仲文从没有想过有一天傅凌霄手中的刀会对向自己。 “你敢对我动手，就为了那个臭男人！”傅仲文说到后面那句话几乎是怒不可遏。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傅凌霄会背叛傅家，以前在他眼中，最不可能背叛傅家的就是傅凌霄。 傅凌霄的心绪并没有受傅仲文的话影响，她只是看着对面被私兵保护起来的傅仲文说道：“傅仲文，我不相信你。” 第一百六十四章围攻 她不相信傅仲文，因为在她还小的时候，傅仲文就经常骗她，甚至以骗到她为趣。 所以后来傅凌霄也学聪明了，只要是傅仲文说的，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会重新找自己爹爹还有大哥他们确认一遍。 她是傻，但是她不会傻到在一个人的身上栽了一遍又一遍。 “傅凌霄，我才是你的亲哥哥！” 傅凌霄看着震怒的傅仲文，对守在傅仲文身边的傅家私兵说道：“带着二爷去城外驻扎。” 傅仲文嗤笑一声，“你觉得他们会……” “是。” 傅仲文脸上的嗤笑僵硬在脸上，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身边的人，身边的这五百私兵可是他千里迢迢亲自从白石城带来的，这是专属于傅家的私兵。 一直跟在傅仲文身边的傅方钳制住他的胳膊说道：“二爷，我们走吧。” “你们到底是谁的兵！是……” “二爷，小主子的命令仅在主子之下。” 傅仲文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只觉得脑子轰然炸开，“什么叫做只在我父亲的命令之下？” 还有，为什么不是四小姐而是小主子！ 他从来没见这些人称呼自己甚至是傅仲贤为小主子！ “意思是，只要主子不在，小主子可以随意调遣我们。”傅方说完对傅仲文道：“得罪。” 傅仲文一直被傅方等人带出城外都没有从刚刚那句话的震惊中缓过来。 如果是傅仲贤的话那也就算了，毕竟他是长子嫡孙，可傅凌霄是一介女流，还是一个心智受损的一介女流，他不明白也不愿意相信自己父亲会把这么重要的兵权交给傅凌霄！ 覃川城的城门打开，傅家的五百私兵就这么驻扎在了城外。 城内的百姓窃窃私语，他们没想到这群外来的私兵竟然好像是他们郡主的人。 在知道这一点后，百姓们心中的害怕和担心慢慢烟消云散，而覃川豪强们看着守在城门口的私兵，默默地放弃了向外求援的举动。 “夫人。” 青砚看着将傅仲文赶出城外的傅凌霄，吞吞吐吐地说道。 “夫人，就……” “回府。” 青砚见傅凌霄打断自己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看她走上马车之后，让车夫缓慢带着她回了府衙。 而当回到府衙傅凌霄从马车上下来往后院走去时，青砚看着地上淅淅沥沥的水迹突然瞪大了眼睛。 “夫人！” 傅凌霄手中的刀就没有落下过，她并没有因为青砚的惊叫声停下自己的脚步，“去叫王娘子，我好像要生了。” 青砚听到这句话都快要炸了。 青砚派人重新府衙后，整个府衙瞬间动了起来。 傅凌霄是手拿长刀自己走回的后宅，而动作快的青砚等人早就冲向后宅找到了王娘子以及给崔无相处理好伤口的奚沐云。 奚沐云在看到傅凌霄拄着长刀一步一步地走回后宅的时候，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 傅凌霄是在奚沐云冲过来的时候扔掉了手中的长刀，放心地靠在了她的身上，“阿云，我好像要生了。” “我知道，我知道！” 产房早就已经准备好，奚沐云和王娘子扶着傅凌霄进去的时候她问道：“无相怎么样了？” “还活着。”奚沐云看着在王娘子的指挥下深呼吸的傅凌霄说道：“你就先别管其他人了，先把你自己顾好，你和孩子一定要平平安安！” 没有人比傅凌霄重要，哪怕是她肚子里的孩子。 青砚在院子里急的要跳脚，而在傅凌霄生产之时，燕客来的徐振刚突然带着人拎着箱子来到了府衙后院。 青砚看着突然出现的徐振刚将他以及他身后之人拦在了月洞门前，徐振刚将箱子打开，里面全都是珍贵药材。 “这些药材是送来给郡主的。” 青砚看都没看那些药材，该准备的他主子早就在临产前三个月就准备妥当，所以他怀疑地看着此时出现的徐振刚说道：“你为什么此刻过来？” 刚好在傅凌霄提前生产的时候掐着点过来，青砚很难不怀疑燕客来的用心，他甚至怀疑燕客来是不是在府衙后宅安插了眼线。 “徐某想着距离郡主生产还有段时日，所以想着将郡主可能用到的药材送过来。”徐振刚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下人，对青砚说道：“现在看来，徐某来的很及时。” 青砚并不相信徐振刚说的这一套，他直接抬手，看着徐振刚等人道：“押下去关起来，听候发落。” “是！” 徐振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他看着戒备森严的后院，最后还是将剩下的话全部咽进了嘴里。 事实证明没有反抗是对的，因为就在崔无相重伤，傅凌霄生产的这个空档里，曲家和常家联合，带着一千人围攻府衙。 曲锦绣在刀架到脖子上的时候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她看见青墨拎着曲英智的脑袋走进府衙的时候，吓得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怎么会这样？” 曲家不是已经彻底向郡主和大人投诚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围攻府衙，曲英智的脑袋又为什么会落在青墨的手上。 当刀尖指向自己的时候，曲锦绣跪坐在地上颤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父亲一直想让自己接近傅凌霄，最好是能掌握傅凌霄的起居。 可是傅凌霄身边一直被那个叫做奚沐云的大夫以及王娘子牢牢把控着，她的吃食也是有专门的人管着，曲锦绣根本就没办法插手。 更不用说在看到山师柳可以像男子一样进出府衙办事的时候，曲锦绣心里是想成为像山师柳那样的人的，她从未想过到了府衙也一直混迹在后宅，那样跟在家里的时候有什么区别。 “他们从未和我说过，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曲锦绣不知道现在外面战况如何，但是她知道，一无所知的自己被家族抛弃了。 青墨看着曲锦绣惊恐茫然的脸，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刀，但这并不是放过曲锦绣的意思，曲锦绣也被押解了起来。 本该重伤昏迷的崔无相此时脸色苍白的坐在产房外的椅子上，他看着被青砚等人押进来的内奸，淡声道：“拖出去杀。” 第一百六十五章识时务者为俊杰 外面刀枪剑戟、厮杀声不断；内宅重兵把守，只有产房隐隐传出一点声音。 崔无相的那双眸子死死的盯着紧闭的产房，明明傅凌霄被推进去还不足半个时辰，可是崔无相却感觉像是已经过去了十年之久。 当婴孩啼哭地声音响起时，崔无相下意识站起身。 猛烈地动作牵扯到伤口，让崔无相一下咬紧了牙关，然而在产房门被推开的时候，他还是义无反顾地闻着产房内如有若无的血腥味走了进去。 “大人，您不能进来。” 王娘子怀中抱着刚刚生下来的孩子看着闯入产房的崔无相说道。 “凌霄如何？”崔无相看向内室，却看不到傅凌霄的任何身影，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崔无相承认，在被傅仲文连砍两刀的时候他没有慌；在听闻曲常两家带兵围攻府衙的时候他没有慌，但是此时此刻，他慌了。 他怕傅凌霄有个万一，她不能有个万一。 王娘子让人赶紧将产房的门关上，在崔无相走向内室时想要阻拦道：“夫人母子平安，产房血……” 王娘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呢，崔无相就在接生婆和丫鬟们的惊呼声中来到了内室。 傅凌霄躺在产床上，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她看着脸色苍白，身形不稳走进来的崔无相下意识想要坐起身，却被旁边的奚沐云按住说道：“你刚生完，别动。” “别动。”这句话是崔无相说的。 他来到傅凌霄身边握住她被汗水浸透的手，身后的仆妇将椅子放在他的身后。 崔无相坐下，将傅凌霄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 “你没死，真好。”傅凌霄看着崔无相苍白的脸，对他说道。 崔无相将傅凌霄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我不会死的。”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也再也见不到傅凌霄。 “阿生活着吗？” 崔无相扭头看向王娘子，王娘子抱着孩子给傅凌霄和崔无相看。 其实傅凌霄已经看过一眼了，但第二眼还是觉得，“真丑啊。” 王娘子和奚沐云：“……” “他真的是我生的吗？为什么这么丑，和我不像，和无相也不像。” 王娘子：“……刚出生的婴儿都这样，等过上一段时间就好了。” “大人和夫人都长得这么好，小公子以后肯定也是俊美无双。” 奚沐云在一旁默默点头。 傅凌霄的美貌自是不必多说，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她就经常听说，如果傅凌霄不是心智受损的话，肯定会被选为京城第一美人儿。 崔无相的相貌那也是有目共睹的，当初傅凌霄之所以同意嫁给崔无相，除了他是傅铮指定的人之外，还因为他长得好看。 “外面发生什么事情了？”傅凌霄看着崔无相问道。 她隐隐约约好像听到外面打起来了，但是因为自己在生产，她也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准不准确。 “曲家和常家见我重伤，你又生产，所以派兵围了府衙。”崔无相在傅凌霄蹙眉的时候继续说道：“不过我早有所准备，他们打不进来，现在应该快要结束了。” 崔无相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府衙对曲家还有常家的反围剿已经结束了。 府衙以及府衙外的积雪全部被鲜血染红。 这一次崔无相所下的命令是杀无赦，所以凡是来到府衙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活着离开。 而常家和曲家，也在这次反围剿开始的时候被张正和许清川带着人包围了。 崔无相受一次伤，当然是要把这伤利用到最大值，否则就太亏了。 夜幕降临之前，曲、常两家的东西全部都进了府衙的库房。 如今覃川所剩下的豪强实力就没有比曲家强的。 他们看着府衙即便是在崔无相身受重伤，郡主临产的情况下依旧可以按下曲常两家联手的反叛，心里再也没了敢和府衙作对的念头。 俗话说的好，识时务者为俊杰，山良才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俊杰。 所以在傅凌霄产子的第二天，覃川剩下的豪强纷纷将各种珍贵药材往府衙送，哪怕府衙在抄了曲常两家之后并不缺这些东西。 但缺不缺是府衙的事情，送不送就是他们的诚意了。 傅凌霄虽然刚生产完，但崔无相并没有和她分开住的意思。 只不过一个刚生产完，一个受了重伤，两人说不清谁的身体现在更虚弱一些。 王娘子和奚沐云就住在他们隔壁，有什么事情的话也能及时赶到。 刚出生的小孩子真的是一天一个模样，这才几天的功夫儿，傅凌霄就觉得自己的阿生看起来已经是一个漂亮宝宝了。 傅凌霄坐月子和崔无相养伤的这段时间，两人就没有出过屋子。 覃川城内的事务除了特别重要的根本就不会送到崔无相的面前。 如果这么一座城池的公务手下人都处理不过来，还要他事事操心的话，那他养的这些人未免也太没用了一些。 这段时间不是没有豪强甚至是一直等在城外的傅仲文想要见傅凌霄或者是崔无相，但全部被府衙拒绝。 再加上府衙除了固定的几个人进进出出，其他人全部留守府衙，其中每日还会有五百府兵来回巡逻。 其他豪强搞不清楚现在府衙内的情况，他们也不敢像曲家亦或者是常家那样硬碰硬，所以每天只好按兵不动，想着什么时候崔无相能够出面，亦或者是从府衙传出一点傅凌霄和崔无相的有关消息。 很可惜，一点都不没有。 如今虽然已经不下雪了，却也没有多少人敢出城。 张正在帮着傅凌霄以及崔无相平叛之后一直想见两人，但他和覃川的其他人一样，压根就进不了府衙，更不用说府衙的后宅了。 张正看着不远处的府衙忍不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张正的妻子看着自己丈夫惆怅的模样说道：“覃川刚经历此变故，郡主和大人如此防备也正常。” “反正我们已经等了这么久，在等一个月也没有关系。” 张正看着今天难得的大太阳，说道：“我就怕我们可以等，冯车那边等不了。” “小将军他们前往泰丰到如今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中途发生了什么意外。” “如今雪已经不怎么下了，若是等路上的积雪都化干净，我怕冯车的兵马会比小将军先一步赶到覃川。” 第一百六十六章一脚踏进鬼门关 但出乎张正意料的是，先一步来到覃川城的既不是前往泰丰城查探消息的张明川等人，也不是早就有所传闻想要拿下覃川城的冯车，而是终于从白石城赶到覃川的傅铮。 傅铮就这么在一个清朗有云的天气里来到了覃川。 在傅铮的车队快要抵达覃川城时，府衙的人已经得知了消息。 但是当他们知道来的人是傅铮时，傅铮已经和城外的傅仲文等人会和。 傅仲文在看到自己父亲从马车上掀开车帘的时候，就这么低头站在原地闷声闷气地说道：“父亲。” 傅铮看着自己不争气的儿子叹了口气。 虽说他早就已经猜到自己这个儿子不会是崔无相的对手，但是当他真的看到傅仲文这么无能的时候，还是有一点郁闷。 傅铮自认比崔治聪慧百倍，怎么生的儿子却赶不上他的儿子。 “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把握不住。” 傅仲文沉默的站在原地，他知道自己之后没有机会再杀崔无相了。 不仅没有机会杀死崔无相，甚至还要为了之后崔傅两家的关系向崔无相那个阴险小人道歉。 而傅铮在得知自己小女已经生产的消息后，加快了前往府衙的速度。 傅铮是在进入覃川城之后遇到了挡住自己路的崔无相。 他看着脸色苍白地从马车上下来对着自己行礼的崔无相，邀请他上了自己的马车。 “小婿给岳丈大人见礼。” 傅铮看着弯腰时崔无相愈发惨白的脸，摆摆手道：“坐下吧。” “奚老随我一起来了覃川，等到了府衙让他给你看看。”说着他顿了一下对崔无相继续道：“如果这两刀能消散仲文对你的恨，你不亏。” 崔无相低头垂眉道：“是。” “凌霄现在如何？” 崔无相见傅铮问起傅凌霄，说道：“凌霄在得知我被砍的当日动了胎气，如若未动胎气的话，那岳丈大人今日来的正是时候。” 傅铮淡淡地看了崔无相一眼，装作没有听出他语气中那若有若无告状的意味。 “这件事确实是仲文考虑不周，我听说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崔无相点头道：“我受伤，凌霄生产，覃川城内的曲常两家可能是觉得府衙无人主持大局，便带人围攻了府衙。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解决了，如今覃川尽在掌握之中。” “覃川尽在掌握之中，那冯车呢？”傅铮看着眼前重伤未愈的崔无相道：“你可还记得你此行的目的？” 李修德让崔无相来北境是平叛的，不是来让他保住一城池并且让这座城池尽在掌控之中的。 “记得，已经在做了。”崔无相笑着对傅铮说道：“只是岳丈大人也看到小婿这不争气的身子，我可不想让阿生刚出生不久就死了亲爹。” 傅铮听到这名字微微抬眸，“你们已经给孩子起了名字？” “嗯，傅生。” 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傅铮看着崔无相微微挑眉，“姓傅？” 崔无相勾了勾唇角，说道：“嗯，既然是凌霄一脚踏进鬼门关将孩子生下来的，那孩子跟着母亲姓是应该的。” “傅生。”傅铮再次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满意道：“好名字。” 从头到尾，傅铮都没有问傅生是男是女。 而到了府衙之后，马车直接停到了府衙后宅门口。 不是崔无相不想带着傅铮从府衙大门进，实在是傅铮压根就不在乎这点虚礼，他只想快一点见到自己女儿。 而一直跟在傅铮身后的奚川海，在看到奚沐云从正房走出来的时候，还未喊她的名字，就听到奚沐云惊喜的声音传来。 “大人您来了！”奚沐云喊完傅铮，接着就看到了旁边的奚川海，“师父！” 奚川海看着还像个孩子一样冲向自己的奚沐云，无奈的摇头。 而傅铮也微微停住脚步对跑到他们身边的奚沐云说道：“阿云，这段时间辛苦你照顾凌霄了。” “不辛苦的大人，这都是我该做的！” “凌霄刚醒，你们进去看她吧，我把阿生从奶娘那里抱过来。” 奚沐云做事风风火火，此时说完已经往旁边的厢房跑去。 而傅铮也继续往正房走去。 “凌霄！” 早就已经穿戴好的傅凌霄在听到自己爹爹的声音时忍不住想要从被炉子哄的热乎乎的房间出去，但还没有推开门她便被王娘子拉住，这功夫傅铮已经走了进来。 在看到自己爹爹的那一刻，从来不会轻易落泪的傅凌霄，看着自己爹爹猛地大哭了起来。 “爹爹！” 傅铮忍住眼眶的酸涩上前抱住自己女儿，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说道：“都是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可是我就是爹爹的孩子啊。” 傅铮听着傅凌霄的哭声温声道：“凌霄当然是爹爹的孩子，是爹爹没有安顿好你。” “爹爹是大骗子，爹爹骗人！” 傅凌霄在傅铮说完后突然松开傅铮大声控诉道：“爹爹把凌霄骗走，爹爹是个大骗子！” “爹爹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傅铮其实早就准备好面对傅凌霄的控诉。 当时的他确实是利用了自己女儿对自己的信任。 如果不是信任自己的话，傅凌霄不会在自己说完后二话没说立刻启程离京。 “好。”傅凌霄听到傅铮跟自己说对不起也没有揪着不放，但她还是说道：“这是第一次，爹爹若是再骗凌霄的话，凌霄会生气的。” “就像二哥哥那样，二哥哥总是骗凌霄，凌霄才不相信二哥哥这个大骗子。” 就跟在傅铮身后的傅仲文无语凝噎。 他也没想到自己以前在相府逗弄傅凌霄骗着她玩的把戏她竟然会一一记在心里，然后又会在那天那么重要的场合下直接说出“我不相信你”这几个字。 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以后一点儿玩笑都不能和傅凌霄开。 崔无相就站在傅凌霄的身侧，在奚沐云抱着孩子进来的时候，他紧紧地攥住傅凌霄的手。 傅凌霄注意到崔无相的异常，转身刚想问他怎么了，结果就看到脸色苍白的崔无相就这么原地晕倒在了地上。 “崔无相！” 第一百六十七章他不想死了 崔无相原地晕倒，将周围众人吓了一跳。 傅凌霄想将地上的崔无相抱起来，但被傅铮制止。 这么多人，还轮不到她一个刚生产完的孕妇来做这个体力活儿。 下一刻青砚进来将自家主子抱到炕上，奚川海此时也来到了崔无相的身边。 奚川海在检查完崔无相的伤势时没忍住叹了口气，“之前的伤好了没多久又添新伤，这年轻人啊，仗着自己身体还算不错就胡乱挥霍，他从受伤到现在，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吧？” 此时寝屋除了炕上昏迷的崔无相和旁边的傅凌霄，便只剩下奚川海师徒两个和傅铮。 奚川海这句话是询问傅凌霄的。 傅凌霄默默点头。 这几日崔无相虽然没有处理公务，但也一直操心个不停。 “我先给他换些药，再扎几针，接下来要好好休息才可以。”奚川海看着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的崔无相说道：“伤成这样还若无其事的到处跑，他是真怕自己活的时间太长。” 奚川海给崔无相扎针换药的时候傅凌霄都在旁边，傅铮看着自己女儿在意崔无相的模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傅凌霄虽然在外人眼中心智残缺，但傅铮一直都觉得自己女儿聪慧，也最能分辨出好坏。 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心思纯粹的女儿会真的喜欢上崔无相这样的人，哪怕他长得好看。 但他好像失策了。 奚川海处理好崔无相的伤势，接着又给傅凌霄把了把脉，“你恢复的不错，要继续好好养着。” “嗯。” 在傅铮和奚川海的面前，傅凌霄总是乖巧的不行。 傅凌霄看着想要离开的傅铮，问道：“爹爹，你会一直在覃川陪着我吗？” “嗯，等你坐完月子我们去白石城，家里人都在白石城。” 虽然白石城也不过是他们暂居之地，但因为家人都在那里，傅铮竟然也有了一丝归属感。 奚川海见傅凌霄和傅铮有话要说，喊着旁边的奚沐云走了出去。 傅凌霄被傅铮赶到了炕上歇着，他就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而崔无相昏睡在傅凌霄的身边。 在傅凌霄准备说话的时候，门被敲响。 傅铮看了一眼门口说了一声，“进来。” 王娘子抱着包裹中的孩子来到了屋里，就在她犹豫该把怀里的孩子给谁时，一旁坐在太师椅上的傅铮起身对王娘子说道：“把孩子给我吧。” “是。” 傅铮将阿生抱在怀里的时候，他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盯着傅铮看，好像是在打量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是谁一样。 王娘子将阿生递给傅铮之后，对着炕上的傅凌霄微微行礼后走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阿生。” 傅铮抱着怀里的孩子，看着他的眉眼，笑着道：“你和你娘刚出生的时候很像。” “我也这么丑吗？” 傅铮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怀里白白胖胖的奶娃娃，怎么也和丑搭不上关系，“丑？” “阿生出生的时候很丑。” 傅铮无奈对自己女儿说道：“小孩子都是这样的。” 他抱着阿生换了一个方向，对傅凌霄说道：“你看，现在不是漂亮很多了。” 傅凌霄点头，“那他以后应该也会像我一样好看。” 傅铮听着自己女儿孩子气的话语，笑着道：“会的。” “我听他们说，覃川的兵马是你训练的？” “嗯。” “练得不错。” 傅凌霄听到自己爹爹对自己的夸赞，忍不住将自己来到覃川之后和崔无相一起干的事情全部都告诉了傅铮。 “我以后再也不要怀孕了。” 如果不是因为怀孕的话，她不可能像现在这么虚弱。 她不喜欢自己虚弱的状态，那种没有安全感和随时可能失控的感觉让她不安。 “好。” “阿云说无相喝了绝子药，这样我以后都不会再有孕了。” 傅铮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带着震惊的目光看向躺在炕上人事不省的崔无相，“他自己喝的？” “嗯。”傅凌霄看着身边的崔无相对自己爹爹说道：“爹爹，我们对无相好一点，可以吗？” 崔无相对她很好，她想对崔无相好，也想家里人对他好。 傅铮没有说话，眼中的震惊渐渐化为凝重。 崔无相在傅铮的眼中本就是心思深沉之人，此时他的举动更验证了这一点。 傅铮不相信这是爱，他就没有相信过崔无相会爱上自己女儿，哪怕他女儿在他的眼中极好。 傅铮觉得崔无相别无所图。 尤其是此刻傅凌霄对崔无相的态度，更加验证了傅铮的猜测。 “爹爹？” 傅铮一直没有说话，傅凌霄没忍住又喊了自己爹爹一声。 “好。” 傅铮来了之后，正房的另一间卧室腾出来给了他。 崔无相是在第二天早上醒的，醒来看到身边的傅凌霄时，他紧迫的心微微得以缓解。 昨天的晕倒在他意料之外，他中间强迫自己醒来过一次，但只有意识，却死活睁不开眼睛，没过多久，这一丁点意识也消失不见。 崔无相很怕自己醒来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傅凌霄了。 好在，她就这么躺在自己身边。 崔无相握着傅凌霄的手又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已经差不多是中午。 傅凌霄刚吃完午饭，见崔无相醒来之后立刻呼唤奚川海的名字。 傅凌霄知道奚川海跟自己爹爹就在堂屋聊天，所以只要她一喊，奚川海肯定会立刻过来。 果不其然，在听到傅凌霄的呼喊声后，奚川海第一时间敲门进了他们的卧室。 “海爷爷，无相醒了，您快给他看看。” 崔无相听着傅凌霄语气中的惊喜和担忧，在奚川海走过来的时候伸出自己的手腕对他道：“奚老，辛苦您。” “这没什么辛苦的，只不过有一些话我觉得必须得跟你说在前面。”奚川海严肃地看着崔无相说道：“你这身子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能活到四十岁都算你命大。” 傅凌霄听后紧紧皱着眉头，崔无相却坦然接受道：“我知道，系姑娘跟我说过。” 他说完这句话看着眉头死皱的傅凌霄，对奚川海说道：“您放心，我就算是为了凌霄和阿生，也会好好地活下去。” 他不想死了，该死的应该是其他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陪嫁 崔无相醒来后，青砚等人提起的心终于落下。 虽说奚沐云的医术不错，但是奚川海的医术更胜一筹。 有奚川海接手崔无相的身体，他们这些做下属的也能放下心来。 如今覃川已经被府衙整顿的差不多，再也没有什么闹幺蛾子的人。 而反叛那日关押起来的嫌疑人等，在后来的那段时间发现确实没有参与到曲常两家的谋划当中时，也一一都放了。 哪怕是像曲锦绣以及曲英杰这样的曲家人，也被一一放了，且依旧在府衙办事。 而其余被放的人当中，最特别的当属燕客来的徐振刚了。 徐振刚在崔无相醒来的这天，傅铮来到覃川的第二天，再次来到府衙求见。 青砚看着锲而不舍非要求见的徐振刚，带着一丝不解和不耐说道：“要我说多少遍，郡主和大人皆不见客。” 就是因为徐振刚的这个态度，以及每次来的这个时间点都过于巧合，所以才让青砚一次又一次怀疑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徐振刚再次被拒依旧没有放弃，他递上一块玉佩，对青砚说道：“还请小哥儿将这块玉佩递给昨日来之人，大人看到这块玉佩，就知道我所为何事了。” 在青砚这里，大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自己主子。 他接过徐振刚的玉佩回到后宅，请奚沐云将玉佩交给自己主子的时候，却被傅铮半路截胡。 “阿云，把这玉佩拿来我看看。” 奚沐云听到傅铮的声音，脚步一转直接将手里的玉佩递到他的面前，“大人。” 傅铮将玉佩拿到手中，问站在门口的青砚道：“这玉佩是谁送来的？” 青砚看着端坐在堂屋的傅铮恭敬道：“是燕客来的徐掌柜。” “徐掌柜。”傅铮重复了一边。 一旁的奚沐云说道：“大人，之前我们就是通过燕客来的徐掌柜才联系到了您。” 傅铮点头道：“我知道他，你让他进来吧。” 青砚看着吩咐自己的傅铮点头应道：“是。” 青砚是在往府衙走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可能徐振刚一直想见的根本就不是自家主子，而是昨日才赶来覃川的傅铮。 徐振刚在看到青砚回来时，笑着说道：“谢谢大人。” 青砚看着徐振刚一脸意料之中的模样，也没说什么，就这么带着他进了后院。 而徐振刚跟在青砚的身后来到后院时，傅铮就站在院子里静候他的到来。 在看到傅铮的那一刻，徐振刚立刻跪下给傅铮行礼，“草民见过大人。” 傅铮看着变化不少的徐振刚笑道：“七年不见，你变了很多。” 徐振刚抬头笑着道：“大人还是当年的模样。” 傅铮笑着摇头道：“老了。” 青砚看着傅铮与徐振刚熟识的模样，默默地退到一旁。 傅铮和徐振刚在堂屋简单聊了几句过后，徐振刚便手里拿着之前的玉佩离开了府衙。 奚沐云之前只知道到了北境的话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燕客来的人，但是对于燕客来和傅铮的关系并不清楚，但傅铮并不是燕客来的主子，这是奚沐云确定的。 这个疑惑奚沐云当然不会去找傅铮给自己解，但是她有自己师父啊。 奚川海在听到自己徒弟的疑惑时问道：“你就不觉得徐振刚的徐字有点耳熟吗？” 奚沐云呆呆地看着自己师父，她并没有觉得这个徐字耳熟，她只知道许家和他们在来覃川的路上时，一直是用徐代替许。 “花花的母亲姓徐，徐振刚是花花母亲的陪嫁，燕客来同样是她母亲的陪嫁，以后也会是花花的陪嫁。” “啊？！”这下奚沐云是真的惊讶了。 这个关系她真没有想到，可是…… “明瑰姐姐没有吗？” 奚川海对着自己徒弟解释道：“傅明瑰成亲的时候徐夫人还健在，她的大婚以及嫁妆全部都是徐夫人亲自操办的，该给的陪嫁都给了，剩下的全部都是花花的。” 至于傅明莲和傅明鸢，徐倩蓉作为当家主母当然给她们准备了部分陪嫁，只不过这些都是傅家的，不是她的。 她所拥有的陪嫁只会给自己的两个女儿。 “花花的陪嫁在徐夫人去世之后就自动来到了花花的身边，只不过花花不知情而已。”奚川海看着自己徒弟呆愣的模样笑着说道：“你如果观察的仔细，肯定能发现燕客来对花花不一样。” 奚沐云仔细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 虽然不明显，但是徐振刚以及燕客来对傅凌霄确实不一样。 “我还记得花花突发意外要提前生产的时候徐振刚带着一箱子补品过来，结果因为说不清楚被崔无相的人直接押了下去。” 不过这也不奇怪，谁让他们根本就不知道燕客来还有徐振刚和傅凌霄的关系呢，这种紧要关头当然不可能让外人靠近。 奚川海看着只比傅凌霄小一点的奚沐云道：“等你出嫁，师父也给你准备了嫁妆和陪嫁。” “师父！”奚沐云看着突然将成亲的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奚川海说道：“您明明知道我不想嫁人。” 嫁人之后就不自由了，也没有办法一直治病救人，所以成亲生子并不在奚沐云的人生计划当中，她想成为像自己师父这样悬壶济世的人。 成亲生子的话，太浪费她的时间了。 “我是说万一。” 在奚川海的眼中，自己的徒弟还这么年轻，未来的事情说不准会发展成什么样子，他不想奚沐云早早地就把自己禁锢在学医这条路上，万一将来她会遇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呢。 “没有万一，我要成为像师父这样的人。” 而屋内的傅凌霄抱着被奶娘喂饱了的阿生说道：“以后你可要成为像我爹爹还有你爹爹这样的人。” 崔无相靠在箱柜上说道：“我倒是觉得和你相像更好。” 如果像他的话，活着就太累了。 傅铮听到崔无相的这句话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堂屋传来青砚禀告的声音，“主子，郡主，之前去往泰丰的队伍回来了，此时已经快到城门口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带罪之身 张明川和许攸刚等人从泰丰城调查清楚灭城原因回来，按理来说这种情况傅凌霄和崔无相最好是去城门口迎接一下，以彰显他们对此次任务的重视。 只是两人此刻的状态都是不好远行甚至出不了房门，所以最后是奚沐云和许清灵代替傅凌霄，青砚代替崔无相去了城门口迎接张明川和许攸刚等人。 崔无相没办法去城门口迎接，但在询问过奚川海之后，被人扶着去了府衙。 即便有奚沐云和青砚三人代替他们迎接，可他和傅凌霄一个人都不出面的话，恐怕会寒了此次去泰丰城的人心。 而张明川和许攸刚等人是在进城之后去往府衙的路上，从奚沐云和许清灵的口中得知傅凌霄生产以及崔无相身受重伤这件事。 “大人现在身体如何？” 许攸刚之所以没有问及傅凌霄，是因为傅凌霄生产完肯定是见不得风出不得房间，有奚沐云贴身在她身边不会有大碍。 而崔无相硬生生挨了两刀感觉情况要更严重一些。 “还好。”这种情况下奚沐云倒是想把昨天崔无相晕倒的事情说一下，但就怕说出来人心不稳，所以继续道：“我师父来了覃川，有他在，崔大人不会有事的。” “云大夫的师父？”许攸刚有些惊讶。 虽说现在已然不怎么下雪了，可路上并不好走，奚沐云的师父竟然能在这种天气下出行来到覃川，可见对奚沐云的重视。 奚沐云的医术已经很好了，如果是她师父的话，那医术得有多好啊。 “嗯。” 奚沐云带着张明川等人来到府衙时，看着坐在府衙主位太师椅上的崔无相多少有些糟心。 真的，做大夫的最怕遇到像崔无相这样不遵医嘱的病人，太糟心了。 而崔无相在府衙迎接从泰丰城归来的众人时，傅铮在后院傅凌霄的寝室抱着阿生对傅凌霄说道：“等你出了月子之后，我让徐振刚带人来见你。” 傅凌霄还没有从燕客来以及徐振刚是自己母亲陪嫁这件事中缓过来。 “他们本该在你大婚之前就来见你，但当时我让他们帮我在北境打听消息，所以他们只送来了贺礼。” 之后事情办完，傅铮再想让徐振刚等人来京城见傅凌霄的时候，他又得知了李修德背地里搞幺蛾子这件事，只好继续被耽搁下来。 傅凌霄想到之前徐振刚对自己的态度，问道：“他为什么不说。” 她在燕客来住了那么久，徐振刚除了比较照顾她之外，并没有做什么认主之类的事情。 “可能是觉得当时你隐姓埋名，不好直接相认吧。” 傅凌霄听到这个理由没有再说话，“我娘……” “你和你长姐一样，从你们出生后，你娘每年都在为你攒嫁妆。” “只是你没有你长姐幸运。”傅铮说到这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傅凌霄低下头，她又想到了那场大火。 那场将自己母亲逼死的大火。 “爹爹，北境全部沦陷了吗？” “沦陷了三分之二。”说到这里傅铮没忍住冷哼一声说道：“冯车这靠裙带关系上来的蠢材，如果不是他一退再退，北境不可能沦陷三分之二。” 说是沦陷，不如说是冯车直接将北境三分之二的领地拱手让给了匈奴。 傅铮虽没能去往北境边境，却也知道白石城以北各城池十不存一。 “爹爹，我要把云关城夺回来。” 傅凌霄一双眸子坚定地看着傅铮说道。 当年云关城虽然沦陷，但是后期傅铮再次重整旗鼓将云关从匈奴的手中抢了回来。 云关城埋葬着数万英魂，其中傅凌霄母亲徐倩蓉的坟冢也在云关。 云关城不仅是北境的门户，更是她母亲和数万军兵的葬身之地。 傅凌霄一想到匈奴在夺去云关城之后可能做的事情，她便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开始沸腾。 “我们把北境变成傅家的怎么样？”傅铮看着自己女儿，一字一句道。 傅凌霄看着自己父亲，认真点头道：“好。” “我们的北境，我们自己做主，再也不受狗皇帝的管辖。” 她早就想要造反了，还是爹爹懂得她的心。 哪怕她不聪明，可是她爹爹聪明啊，无相也聪明，所以北境一定能成为他们的。 傅铮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奶娃娃说道：“想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北境握在手里，还需要崔无相的帮忙。” 谁让李修德那个蠢材把号令北境所有兵马的虎符给了崔无相呢。 傅铮想到自己在覃川城听到的消息，想到覃川驻军对自己女儿言行令止的态度，他轻轻起身将怀里的孩子放到傅凌霄的身边说道：“得让崔无相在北境多留一段时间。” 是多留一段时间，而不是一直留在北境这边。 北境只能有一个人做主。 …… 崔无相从府衙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他在堂屋等身上的寒气散尽，这才从堂屋来到了寝室。 崔无相见寝室只剩下傅凌霄和孩子，问道：“你爹走了？” “嗯，他说去城里转转。” 崔无相并没有上炕，而是扶着拐杖坐到傅铮常坐的太师椅上对傅凌霄说道：“我本想过来和岳父说一声，张明川想要见他。” 张家的关系和傅家的关系还算不错，当初傅铮离开之后，是他一手提拔了张志忠镇守北境，结果最后却因为冯车不战反退的原因，生生让张家军被匈奴围困至死。 张明川一直想找傅铮，估计是想要和傅铮商量看看怎么重整旗鼓，哪怕如今的傅铮是个戴罪之身，身上并没有半点实权。 不过在如今的北境有没有实权影响也不是特别大，毕竟现在北境沦陷了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被冯车占了一部分，被豪强占了一部分，剩下的一部分被傅家人控制在了手中。 哪怕崔无相现在手上有虎符，但是想要操纵地方上的兵权，也得那些人承认朝廷、承认虎符能调兵统帅才可以。 “张家还有一支残军，我看张明川的模样，这次去往泰丰应该是联系上了这支残军。” 崔无相想着许攸刚以及张明川说的话，对正依靠在箱柜上的傅凌霄说道：“泰丰城现在之所以成了一座死城，不仅是城内自相残杀，而且城内还有军队活动的迹象，他们怀疑这里面有冯车的手笔。” 第一百七十章人算不如天算 因为这一句结论，崔无相问询了好几个人。 如果泰丰城被灭城真的有冯车的手笔，那距离泰丰城最近的覃川可以说的上是十分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成为冯车的下一个目标。 至于冯车为什么会灭城而不是接管泰丰，崔无相怀疑现在冯车手上的人并不充裕。 “许攸刚他们这次从泰丰回来带了几千的灾民，我已经让人登记安置。” 说到这里崔无相缓缓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北境的人太少了，只要是人就要把握住，到时候再看这些人能不能转为战力。” 北境沦陷了三分之二，目前来看暂时无法从这沦陷的三分之二地界中提炼兵力，能依靠的只有北境剩下的三分之一处。 但这剩下的三分之一也不是你想要就能拥有的，毕竟大家都清楚人力资源有多么的宝贵，如冯车以及地方豪强，他们是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地盘上的劳动力流失的。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招兵买马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即便你有充沛的粮草，想要短时间内召集一支训练有素的兵马很难，更不用说北境在此次雪灾之下，哪儿还有什么粮草充沛一说，能不饿死已经是十分难得了。 “粮食该不够了。” 几千的灾民确实好，如果都是青壮的话那就更好了。 但是如今城内恐怕不剩多少粮食可以喂养这些灾民，他们也不能一直拿城内的豪强开刀，若是这样的话，他们恐怕会冒死反抗。 “我知道，我已经联系了海州，大概半个月的时间就会有船队从海州运粮到红叶湾。” 傅凌霄是知道红叶湾这个地方的，它隶属沧州，距离覃川城并不算近。 傅凌霄怕粮食还没有运过来呢，说不定先被冯车给抢了。 崔无相只看傅凌霄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为了防止被冯车截胡，我去信的时候让他们绕路，到时候应该会再延迟半个月。”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虽说绕路危机依旧不少，但起码比直面冯车的兵马要安全一些。 “要是可以杀了冯车就好了。”傅凌霄看着身边的奶娃娃说道。 杀了冯车，占领沧州，这样就可以不用那么麻烦了。 崔无相当然知道最好的解决办法是杀了冯车，“冯车从边境撤退的时候据说身边带了十万大军。” 哪怕没有十万，但五万肯定是有的。 而整个覃川的兵马加起来，甚至连五千都没有。 崔无相之所以没有加上其他地方的兵马，是因为其他地界上的兵马现在还不知道能不能听从他的号令。 如今的北境已然要成为无主之地了，而远在京城的李修德，像是已经接受了北境完全沦陷的结局一样。 但凡他想救一下，如今都会有赈灾的官员带着粮草在来的路上，但是并没有，什么都没有。 李修德如今的态度就是放任北境自生自灭，反正危及不到京城，他就可以坐视不管。 与其处理北境的事情，还不如把快要靠近京城的那些可能感染瘟疫的灾民处理掉。 他太清楚孰轻孰重了，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比他这个皇帝重要，也是因此，他其实并不适合做一个皇帝。 “刺杀呢？” 崔无相看着眼前的傅凌霄，无奈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是想要靠近冯车不是一件易事。” “而且冯车怕死的很，身边高手不计其数，就算你再厉害都是一个人。” 更不用说在崔无相的眼中傅凌霄可比冯车重要多了，他才不舍得让傅凌霄拿命去冒险。 “这个办法不可靠，还是看岳丈大人怎么说吧。” 崔无相不是不想出力，但是傅铮在北境的势力明显比他强。 再说，崔无相觉得傅铮当初选择流放北境而不是流放琼州、海州，一定是因为北境有什么东西，是让他必须来的。 “岳丈大人说不定有法子可以解决掉冯车这个麻烦。” 崔无相虽然没明说，但是他一直都知道傅家是有一支军队在北境。 至于这支军队有多少人他不清楚，但绝对都是精锐，要不然张明川这个愣头青不会在傅铮如今明明已经失势失权的情况下还要找他。 傅铮可能也没有想到，自己跟自己的女婿会这么默契。 傅铮想让傅凌霄从崔无相的手中拿过虎符；崔无相想让傅凌霄从傅铮的口中打听傅家的军队，最好是将军队据为己有。 要不说傅凌霄觉得自己爹爹和相公聪明呢，都聪明到一块去了。 崔无相虽然没来得及告诉傅铮张明川想要找他的消息，但是两人还是在府衙外面相遇了。 一开始傅铮并没有认出张明川，毕竟上次他见张志忠一家的时候还是在七年前，但跟在张明川身边的张正一眼就认出了傅铮。 在张正的提醒下，张明川立刻拦住傅铮对他行礼道：“明川见过大人。” 傅铮看了眼张明川，然后在看到张正的时候恍然张明川的身份。 傅铮笑着扶起张明川说道：“现在哪里还有什么大人，如今傅某连白身都不算。” “大人言重了，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暂时的而已。”要不然傅家流放也不会是往北境流放了。 其他人家可能对傅家一知半解，但因为张志忠曾经在傅铮手下干过一段时间，所以比谁都清楚傅家在北境的底蕴有多深。 而当初傅铮离开北境，看似是将其在北境的势力全部拔出，但实际上并没有，只要傅铮回了北境，那就是一呼百应的状态。 看他兵不血刃轻轻松松拿下白石城就知道傅家的家底在北境有多厚。 “大人，可否找个地方详谈。” 傅铮看着张明川一脸急切的模样，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 还是年纪太小，沉不住气。 “好。” 只不过傅铮并没有跟着张家人去他们现在暂住的院子，而是去了城里的茶楼，当初张明川想让傅凌霄给她父亲写信的茶楼。 人算不如天算，现在信也不用写了，傅铮就这么出现在了张明川的面前。 第一百七十一章舍弃 “大人，想必张家的事情您已经清楚了，您若是有想要夺回北境的心，张家一定全力支持！” 张明川说的太直接了，直接的让身边的张正脸色都变了。 这还是在茶楼里，且没有在包厢之中，他家小将军就这么水灵灵的把话说出来，不仅没有给傅铮留退路，更没有给自己留退路。 他甚至都没考虑过皇帝和朝廷的意见。 哪怕傅铮心中清楚张家因为李修德对北境，对张家军的态度寒了心，但是…… 傅铮看着面前急切且没有章法的张明川，真的没有和他谈事的欲望。 张正可能是看出了傅铮流露出来的那点意思，所以努力为自家小将军找补道：“大人，我家小将军报仇心切，所以言语之间稍微着急了一些。” “我们小将军是想说，若大人有收复北境的心，张家愿意为大人马首是瞻。”张正的声音不算大，但铿锵有力。 张明川在张正说完后一阵点头，“大人，我就是这个意思。” “你们的意思我懂，只是现在兵马吃紧……” 张明川一听傅铮是在发愁兵马的事情，立刻打断傅铮说道：“大人，张家还有一万两千多的兵马散布在泰丰和覃川周围，只要大人需要，我可以立刻重整兵马效力于大人。” 傅铮被打断的时候张正下意识想要去拽自家小将军的袖子，心里叹了一口又一口气。 虽说他们确实有为傅铮马首是瞻的意思，但是你也不要在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底牌全部亮给傅铮看，哪儿有这么聊事情谈条件的。 傅铮却在张明川说完后笑道：“贤侄坦诚。” 张明川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弱势，但他依旧道：“大人，我知道自己不会说话，方方面面都不如我爹和我大哥，但是如今北境都沦陷到如此地步，跟自己人有什么心眼子好耍，还不如重整旗鼓，整合兵马，快马加鞭将北境夺回到我们自己手中。” 有时候极致的坦诚也是最有效的合作方式。 “而且我爹和我大哥临终的时候说了，能重新收复北境的除了大人没有第二个人选，我相信我爹和我大哥，所以愿意为大人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 张明川说到这里直接在傅铮面前单膝下跪。 只要能收复北境，为自己父亲大哥以及张家军报仇，张明川愿意做任何事情。 反正耍心眼子是耍不过别人，那他就专心成为一把利刃，指哪儿打哪儿。 不得不说见多了勾心斗角的傅铮其实挺吃张明川这一套。 张明川确实各方面都不如他的父兄，但也因为他直肠子一根筋，只要用好了确实不失为一把好刀。 傅铮将张明川扶起来说道：“你的意思我都明白了。” “大人，我……” 傅铮看着急切地想要得到什么承诺的张明川，说道：“有些事情不适合在外面聊。” “不如这样吧，我听说今天晚上府衙要为你们设宴，到时候你们来府衙，我们详谈。”在茶楼闲聊叙旧可以，聊别的确实不合适。 “好！” 张明川了却一桩心事后心满意足地带着张正离开。 傅铮看着两人的背影，看着张正苦口婆心地正在对着张明川劝说些什么的时候，无奈的摇摇头。 年轻人确实比他们这些老家伙干脆多了。 想到这里，傅铮将目光挪到一楼那断了一条腿的许攸荣身上，而许攸荣在看到傅铮的目光时，拄着拐杖站起身对着他缓慢的弯了一下腰。 许攸荣已经在楼下等了很久。 傅铮看着许攸荣断了的腿，在他想要拄着拐杖上来的时候，先一步起身下了楼。 此时茶馆里除了傅铮和许攸荣带来的人，在没有他人。 从这方面就能看出，张明川与许攸荣相比，真的是差多了。 …… 府衙为此次泰丰之行的人们设宴时分别设了两处。 一处地点是上次砍柴队回来时庆祝的地点，如今再次被收拾出来；还有一处就是府衙的后宅，只不过府衙的后宅只设了两桌。 宴席开始的时候崔无相出来坐了坐，接着就回了房间。 而众人看着崔无相那苍白的脸色，也没有多说什么。 伤成这样还能接见他们，陪他们在宴席上坐坐，他们没什么不满意的。 崔无相回房间时，刚好看到了坐到宴席中间的傅铮，他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回了寝室。 “海爷爷说，你的伤需要静养。” 傅凌霄看着脸色惨白的崔无相说道。 哪怕她没有奚川海和奚沐云知道的多，也清楚现在身受重伤的崔无相这么乱动是不对的。 崔无相等身上的寒气散去时，这才来到傅凌霄的身边，说道：“我知道。” “凌霄，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可以让海州来的粮草不需要绕道的办法。” 傅凌霄好奇地看着崔无相，“你想到怎么杀冯车了？” “不是杀冯车，是逼冯车离开沧州。” “逼他离开？” “嗯。” 傅凌霄在听完崔无相的计划后，下意识地往窗外看去。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的举动，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虽温柔却也强势地让她看向自己。 “凌霄，岳丈不可能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你必须得自己学会思考。”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望着自己的眼睛，说道：“你想想覃川城的百姓对你的拥护，你想想那些一心一意信任你的人，你愿意放弃自己好不容易才握在手里的城池，就这么跟着你爹爹回白石城吗？” “你知道的，你爹爹肯定是要回去的。” 不止自己回去，还要带着傅凌霄和孩子回去。 从崔无相见到傅铮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傅铮不可能会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 崔无相好不容易才找到傅凌霄，好不容易才过了几天一家三口团聚的日子，他不可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傅凌霄像是断了线的风筝，跟着傅铮一去不回。 他想让覃川成为一个锚点，一个能让他们一家三口团聚的锚点。 所以这个锚点必须得在傅凌霄的心中砸下印记。 “泰丰已经被冯车劫掠，而覃川距离泰丰这么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成为下一个泰丰。” “在这样的情况下，你真的能舍弃覃川离开吗？” 第一百七十二章我有一个要求 傅凌霄舍弃不下。 更不用说傅凌霄和崔无相是一起花了极大的功夫才在这次雪灾中保全了这么多百姓，怎么可能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或死或被捕于冯车的手中。 “岳丈大人不知道你这段时间的辛苦，你自己是知道的，不是吗？” “凌霄，你是大人，如今也是一个母亲，该有自己的主意了，不管这个主意是对是错，但它必须是你自己决定的，你觉得呢？” 傅凌霄觉得崔无相说的有道理。 她不可能永远让自己爹爹代替自己思考。 “可是刚来的这群灾民中，并没有人感染瘟疫。” 崔无相刚刚对傅凌霄所说的办法是，让新来覃川的灾民扮做并州感染瘟疫的灾民前往沧州，以瘟疫来逼迫冯车离开沧州。 “而且，如果他们知道这群灾民里的人感染瘟疫的话，一定会将这群人全部诛杀殆尽。” 冯车不可能眼看着瘟疫在自己的地盘逐渐扩散。 “若是沧州四面八方都有瘟疫的传言呢。”崔无相看着终于愿意独自思考的傅凌霄说道：“我们将这些灾民分散成多股流民潜入沧州散布消息，散布完就撤，也可保全性命。” “他们会听话吗？”傅凌霄看着崔无相问道。 覃川的百姓之所以听从傅凌霄和崔无相的话，是因为他们这几个月来在覃川恩威并重，所以才能对他们令行禁止。 但是这群新来的灾民并不知道他们是谁，又怎么会忠心于他们。 “我不需要他们完全听话，我只需要他们为我传播一些消息。”崔无相说道：“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去。” 这世上万全之策实在是太少了。 崔无相之前确实想将这些灾民全部吃下，人力有了，但是覃川的粮食马上就要告急，至于能不能撑到海州的补给还是个未知数。 如今决定的调整，他承认是在赌。 与其留下所有的灾民耗费覃川的粮食养着，还不如准备好一些粮食遣散一些灾民，让其前往沧州传播流言，同时也能缓解一定的粮食紧张。 若是成功的话，便是一举三得。 既缓解了粮食的紧张；又打通了红叶湾经过沧州来到覃川的路；还能一举将身旁觊觎覃川的冯车驱赶。 即便此次流言散播达不到预期，也比什么都不做好。 “有家有室的可以派一人或者是两人前往，独身一人的除了青壮，必须去。” 即便是人，崔无相也要权衡他的价值，让自己的粮食每一份都用到刀刃上。 他不是佛，普度不了众生，所以这群后来的灾民必须得有自己存在的价值，他不会供养没有价值的人，他也养不起。 “好。”傅凌霄觉得崔无相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既然有这种兵不血刃的方法可以试一试，那为什么不试一下呢。 只是当傅凌霄第二天将这件事情告诉自己爹爹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爹爹沉默了许久。 傅凌霄疑惑地看着自己爹爹问道：“是哪里不好吗？” “若是成功的话，确实能省下不少兵马粮草。” 傅铮说到这里看着傅凌霄说道：“但是凌霄，冯车如果想要离开沧州的话，距离他最近的城池就是覃川。” 沧州确实可能会被冯车抛弃，但是冯车抛弃沧州的时候不是剑指相对南边的覃川，就是西北侧的白石城。 傅铮更倾向于覃川，冯车也知道白石城如今是自己在镇守，他不可能会放着覃川这个软柿子不捏，非要去找白石城的麻烦。 傅凌霄抿着嘴唇没说话。 傅铮叹了口气说道：“这个主意是崔台给你出的是吗？” “他不叫崔台，他叫崔无相。”傅凌霄小声地辩解。 “看来确实是他给你出的主意，他这是想逼我陪你镇守覃川。” 说不定崔无相早就知道张明川的那些兵马就四散在周围，更知道从白石城运粮到覃川更近，他这是早就算计好了。 “爹爹，不可以吗？” 傅铮看着自己女儿的目光，说道：“傅家的人都在白石城。” 覃川不过是傅凌霄暂时的驻足之地，冯车想要那就取走，傅铮根本就不在乎。 可傅凌霄在乎。 傅铮在发现这一点后，突然明白了崔无相为什么从一开始就拽着傅凌霄加入整顿覃川、巡视覃川、掌管覃川的事务当中，他就是想让覃川绑住傅凌霄。 而他成功了。 傅凌霄低垂着头对傅铮说道：“爹爹，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认真做一件事情，你也夸我做的很好，不是吗？” 傅铮看着表情认真的傅凌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从云关之战后，这是傅凌霄第一次反驳他，傅铮并没有生气，他甚至有些高兴，高兴于傅凌霄有了自己的想法，想自己做决定。 傅铮高兴于傅凌霄的成长，哪怕她此刻做出的决定并不符合傅铮以及傅家的利益。 “你想要覃川城。” “它就是我的。”傅凌霄强调。 傅铮笑道：“你能守住它吗？” 傅凌霄刚准备点头，傅铮严肃地看着傅凌霄说道：“我不会给你一点帮助，更不会帮你镇守覃川。” 他不会随了崔无相的愿，哪怕要帮的人是自己女儿。 他是傅凌霄的父亲，同时也是傅家的家主，他必须要为整个傅家负责。 “我能，我可以！” 傅铮看着信誓旦旦的傅凌霄，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说道：“爹爹和你说过，对世上对你来说，谁最重要？” “我，我对我自己最重要。” 傅铮点头，看着傅凌霄说道：“如果有朝一日城破的话，你会活下来的对吗？” “我会。” 傅铮笑着说道：“好。” 只要有傅凌霄的这句话，那傅铮也不再担心些什么，以傅凌霄的武功，想要从城破之日逃走不是一件难事儿。 是的，在傅铮眼中，冯车哪怕再没用，想要拿下小小的覃川城还是易如反掌。 他女儿确实武功绝伦，但个人的力量在数万大军面前依旧什么都不是。 “我还有一个要求。” 傅凌霄看着自己爹爹问道：“什么要求？” “我要带着阿生一起回白石城。” 第一百七十三章夫妻一心，其利断金 傅凌霄在听完自己爹爹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下来。 “阿生年纪小，跟着我去白石城会比较安全。” 傅凌霄听着自己爹爹的话不服气地说道：“我身边也安全。” “若是覃川真的打起来了，你能顾得上阿生吗？”傅铮看着自己女儿继续道：“家里人都在白石城，他们会看顾好阿生。” 而在傅铮的眼中，傅凌霄能把自己照顾好已经很不错了。 傅凌霄没说话，因为即便是现在，阿生也是多由王娘子在照顾，她只是在白天和晚上陪着阿生玩一会儿，连奶都不是她喂。 “我带走阿生，既是为了他的安全，也是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 还有一点，也是为了预防崔无相再在背地里借着阿生的名头搞什么幺蛾子，就像这次一样。 “白石城就一定安全吗？”傅凌霄看着自己爹爹问道。 “比覃川安全。” 崔无相是在此时回的房间，他看着寝屋里像是在对峙的傅凌霄以及傅铮，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傅铮看着装无辜的罪魁祸首，真的是要忍不住想笑了。 傅凌霄看着崔无相说道：“爹爹说回白石城的时候想要把阿生一起带走。” 傅铮凉凉地看了眼崔无相，说道：“总不能让他跟着自己爹娘一起送死。” 崔无相走到傅凌霄的身边，握住傅凌霄的手，温柔地对她道：“岳父大人也是为了我们和阿生好，就让阿生跟着岳父大人一起离开吧。” “我相信岳父大人一定会保护好阿生的。” 傅铮在崔无相说完这句话后上下打量着他，看来还是他低估了崔无相。 “我会在你身边，一直在你身边。” 崔无相说完这句话后，傅铮直接笑了，“很好。” “当然了，小婿毕竟是岳父大人千挑万选给凌霄的夫婿，岳父大人当年选择我，不就是因为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凌霄吗。” 傅铮看着崔无相无话可说，毕竟他说的没错。 “确实，事关我女儿，我总是要为她细细挑选。” 傅凌霄看看自己爹爹，又看看身边的崔无相，总感觉他们的话里有自己不懂的地方。 不过没关系，听不出来就听不出来吧，她见此刻崔无相也答应将阿生交给自己爹爹，她便也干脆道：“那就让阿生和爹爹去白石城。” “爹爹，我不要兵马，您可以借我一点粮食吗？” 崔无相听到傅凌霄的这句话，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真切。 “等覃川的援粮到了，凌霄一定加倍奉还！”要是等海州的援粮，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还不如就近求助于白石城。 傅铮虽然嘴上说不管，但怎么可能真的放任不管，“好，不过必须要签字画押。” “好！” 崔无相等傅铮和傅凌霄签字画押完，看着纸上的粮草数目满意抬眸。 “你用这么多粮食是打算和冯车打围城持久战？”傅铮在傅凌霄写下要借的粮草数目时问道。 “不是。”傅凌霄收起画押的纸，说道：“爹爹你说过，最好的防守是进攻。” 傅铮蹙眉道：“你打算和冯车硬碰硬？” 他明明刚说过，冯车几万大军，哪怕再草包也不是傅凌霄这短期训练出来的几千人可以与之抗衡的。 “没有，打算突袭。” “几千人突袭？” “一万两千人突袭。” 傅铮疑惑地看向傅凌霄，接着在看到崔无相的时候突然挑眉道：“你说通了张家。” 崔无相没有否认，他笑着道：“张明川报仇心切。” “再说了，凌霄都能调动您手下的兵，那自然也能调动想要为您鞍前马后的张家军。” 傅铮此时看着崔无相已经无话可说。 原来他一直做了两手准备，自己若是答应陪着傅凌霄镇守覃川，那粮草兵马自是不必说；若是不答应，那也有这一万多的张家军候着。 还有这粮草…… 傅铮看着手里跟自己女儿签字画押的借条，突然笑着道：“好，可以。” 他看着面前的傅凌霄和崔无相说道：“夫妻一心、其利断金。” “你们做的很好。” 崔无相拿不准傅铮这到底是夸他们还是暗讽他们，但傅凌霄在听到自己爹爹说完这句话后，骄傲道：“我也觉得我做的很好！” 傅铮看着自己女儿骄傲的样子，满脸无奈。 崔无相看着傅铮的反应心中惊讶，他好像是真心的，他竟然是真心的。 …… 傅铮原本是想等自己女儿坐完月子后，直接带她和孩子返回白石城。 现在因为傅凌霄对覃川城态度的变化，傅铮决定在来到覃川城的第五天返回白石城。 傅仲文从自己父亲的口中听到傅凌霄天真地想要和冯车硬碰硬时，真的很想说她是不是被崔无相那个狐媚子给迷惑了心智。 当初李修年说的没错，崔无相他就是个狐狸精、狐媚子，所以才会把他单纯的妹妹蛊惑地不知天地为何物。 不仅为了崔无相与傅家作对，还要为了崔无相守住这一无是处的覃川城。 傅仲文看着怀里抱着奶娃娃的父亲，说道：“父亲，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直接把小妹药晕带回白石城就是。” “你妹妹是人。”说着他看向傅仲文叹了口气道：“因为你的种种前科，你妹妹本就不信你，你再搞这么一出，小心她和你翻脸。” “现在和翻脸也差不了多少了。”傅仲文不满道：“明明小妹是傅家精心培养出来的一柄利刃，结果现在却成了崔无相手中的刀，小妹对得起您这些年的苦心教导吗！” 傅铮听着傅仲文的话脸色渐渐变冷，“凌霄从来都不是傅家培养出来的利刃，也不会是谁手里的刀。” 傅铮看着自己儿子一字一句道：“凌霄就是凌霄，她是我的女儿，只是我的女儿。” “可是掌兵权您连大哥都没有给！” 这是让傅仲文最耿耿于怀的，如果这掌兵权落在傅仲贤的手中，那傅仲文无话可说，因为他觉得傅仲贤是傅家下一任家主，这是他该得的。 但是傅凌霄不一样。 哪怕她也是傅家人，可她到底是一介女流之辈，最重要的是她心智根本就不能和常人相比，将兵权交予傅凌霄的手中，无异于将杀人的利器给与不懂事的孩子。 “凌霄她凭什么？” 第一百七十四章天时地利人和 “凭她当年只身一人从敌军的手中救了我。” 傅铮看着哑口无言的傅仲文继续道：“凭她的本事能让傅家军心服口服。” “你不会真的以为往年凌霄离开京城，只是出门游历吧？”傅铮拍着傅仲文的肩膀道：“从云关之战后，我便决定将傅家在北境的势力交给凌霄。” 傅仲文攥着自己的拳头对自己父亲说道：“可是凌霄已经嫁人了。” 女子嫁人，那就不是自己家的人了。 “那又如何，她是我的女儿，她姓傅，她儿子也姓傅。” 傅仲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是他觉得崔无相最无耻的地方，他竟然让自己儿子跟着傅凌霄姓。 哪怕是皇室中的公主出降，都不会要求夫家的孩子跟着自己姓，比如傅仲贤和云华公主的孩子。 当然了，后面两人和离后，云华公主生下来的孩子不算。 傅铮拍了一下自己儿子的肩膀说道：“凌霄只会是傅家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那崔无相呢？”傅仲文看着自己父亲问道。 他明明知道崔无相利用傅凌霄算计他们。 如果不是崔无相，他们不会成队马车来，最后却只抱着一个奶娃娃离开。 “他是凌霄的拐杖，等凌霄被他扶上了足够的高度，如果凌霄喜欢他的话就留下，不喜欢的话就扔掉，就是这样。” “可是以崔无相的心机，凌霄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在傅仲文的眼中，此刻的傅凌霄就是被崔无相耍的团团转。 傅铮看着对自己女儿一点信心都没有的傅仲文说道：“不，凌霄是他的对手。” “如果凌霄真的被崔无相耍的团团转的话，她就不会怀着身孕也要从京城逃出来，崔无相也不会带伤赶赴北境。” “仲文，你妹妹没有你想的那么无用。” 傅仲文看着在父亲眼中事事都好的傅凌霄，失去了继续和自己父亲辩驳的欲望。 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在心上的。 …… 张家和许家的人在知道傅铮接着要离开覃川的时候，纷纷来府衙求见傅铮。 青砚看着快要变成傅铮地盘的府衙，对旁边不会说话的青墨说道：“你说咱们主子差在哪儿了？” “我觉得咱们主子很好啊，为什么咱们主子在覃川待了这么久，都没见张家和许家这么殷勤过。” 哪怕是他们知道了自己主子是皇麟司都指挥使之后，依旧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你说这一次应该也算是咱们主子算无遗策吧，还有张家，都要准备跟着咱们打仗了，他还要去找傅……” 青砚没说完的话在青墨的眼神中终止，他转过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不远处的傅仲文。 傅仲文看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而青砚他们看傅仲文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毕竟让自家主子身负重伤的就是他。 奚沐云看着窗外像是在对峙的青砚和傅仲文，对坐在炕上的傅凌霄说道：“阿生的事情你不用担心，先不说我师父会一直跟在你父亲身边顺便照料着阿生的情况，就是王娘子和这里的奶娘也要跟着阿生一起去白石城。” 其中王娘子算是崔无相的人，而阿生身边的两个奶娘，以及之前的两个接生婆，都是徐振刚安排到傅凌霄身边的。 这也是当初徐振刚为什么会突然知道傅凌霄要生产的原因。 “我不担心。” 傅凌霄抱着正用圆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的阿生，对他道：“希望我们下次见面，你还能认识我。” 奚沐云：“……花花，这个要求多少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覃川真的要和冯车起冲突的话，要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不过有你家人陪在阿生的左右，你的名字肯定会在阿生的耳边天天响起。” 傅凌霄看着怀里的阿生，对奚沐云说道：“阿云，你跟海爷爷一起去白石城吧。” 傅凌霄可以自己以身犯险来保全自己想要的，但是她不会拖着奚沐云和自己以身犯险。 “我不去，我要陪在你身边。” “去吧，你如果留在覃川的话，万一城破我还要担心你的安危。”傅凌霄看着奚沐云一字一句道：“阿云，以后你做阿生的干娘，好吗？” “这话不用你说，我肯定是阿生的干娘。” 傅凌霄笑着道：“亲娘不在身边，干娘在身边也好。” 奚沐云看着此时的傅凌霄说道：“我觉得当初圆明大师说的话有道理。” 傅凌霄疑惑地看着奚沐云，因为圆明大师和她说的话实在是太多了。 十五岁之前，傅凌霄每年都会有一个月的时间听圆明大师跟她讲经，哪怕每次圆明大师讲到一半她就会睡过去。 “什么话？” “你会越来越好的。”奚沐云笑着说道。 在奚沐云眼中，此时的傅凌霄看着已经与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或者说，从傅家出事儿之后，没有依靠的傅凌霄看着越来越像一个大人了。 “我当然会越来越好！”傅凌霄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一点。 崔无相看着正在寝室聊天的两人，走进来坐在太师椅上。 奚沐云看着崔无相还是有些苍白的脸，指着他对傅凌霄说道：“你看他现在这模样，你觉得我能跟着阿生一起离开吗？” 崔无相笑着道：“无事，我现在的伤只是需要静养。” “你是阿生的干娘，我相信你多于傅家的其他人。” 奚沐云看着在傅凌霄面前坦言说他不相信傅家人的崔无相，下意识看向傅凌霄。 “你知道的，傅家有不少人恨我，说不定会连带着恨我和凌霄的孩子，所以我们希望你能陪在阿生的身边。” 崔无相看着奚沐云认真道：“至于我的伤势有人会照料，你放心地跟着你师父去白石城吧。” 奚沐云张了张嘴，最后只点头道：“好。” 她不觉得崔无相这么说是无的放矢，毕竟傅仲文的那两刀切切实实砍在了崔无相的身上。 崔无相见奚沐云同意后，转头看着傅凌霄说道：“京城传来消息，吴相把控内阁，屠杀并州灾民已经满门抄斩。” 崔无相敛下眸子，说道：“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是时候让他们扮成并州的灾民往沧州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内忧外患 崔无相说完这句话的当天，便有七八百人离开覃川往沧州的方向赶去。 里面不全是这次跟随张明川等人从泰丰来的灾民，还有将近一百人是从覃川城里挑选出来的百姓和府兵。 山良才坐在城门口茶楼的二楼，望着城门口背着包袱离开的众人，给自己倒了一杯浓茶。 没办法，最近这段日子不喝浓茶根本就挺不住。 山良才在茶楼坐了差不多得有半个时辰，才把山师柳等来。 山良才看着和以前判若两人的山师柳，笑着说道：“现在想要见你可真难。” “家主也知道，府衙最近有很多事情需要师柳去忙。” 山良才放下手中见底的浓茶，给自己再次倒了一杯的时候，还不忘给山师柳倒了一杯。 山师柳看着山良才给自己倒茶的时候，连忙双手扶住茶杯，“谢谢家主。” “如今你也算是郡主面前的红人，给你倒杯茶是应该的。” “都是郡主抬爱。”如今的山师柳和山良才坐在一起，再也没有了之前诚惶诚恐，甚至战战兢兢的情绪。 她如今可以真正做到与山良才平视平等对话，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成了府衙，成了郡主的人才得到的殊荣。 “不知道家主找师柳所为何事？” 山师柳虽然这么问，但实际上已经猜出了一些眉头。 最近城内对府衙调兵频繁猜测很多，其中猜测最多的就是覃川是不是有可能会步泰丰的后尘。 山师柳猜测山良才此次叫自己出来，很有可能是想询问自己，到底要不要放弃覃川城，带着家人远走他乡。 “最近城内来了不少泰丰那边的灾民，我听闻泰丰之所以灭城是和冯车有关。” 山师柳看着盯着自己的山良才，并没有肯定或者是否定他后面那句话。 有曲家的前车之鉴在那里，进了府衙的山师柳很明白自己是跟谁站在一侧的，她不想成为青砚手中的断头脑袋。 “师柳，你毕竟是山家人，就不能透露一点府衙的消息给本家吗？” 山师柳看着山良才笑道：“如果可以透露的话，我会的。” 毕竟在山师柳进入府衙被重用之后，山家没少往她这边送东西，也没少往自己家中送东西。 山良才听山师柳这么一说，直接道：“郡主还会在城内征粮吗？” 山良才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之前傅凌霄为了征粮，已经将覃川的豪强收拾了不少。 若是傅凌霄和崔无相专门逮着他们这一批韭菜嚯嚯，哪怕他们已经在覃川生活多年，也要考虑一下家族的以后。 “应该不会。” “你确定？”山良才反问。 毕竟经过这么一个寒冬，城内的粮食应该不剩下多少了，而如今还没有到播种的季节，短期内不出远门的话，根本收集不到太多的粮食。 “嗯，郡主有别的办法，不会动城内豪强的存粮。” 山良才闻言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他笑着道：“其实若是郡主需要帮助的话，我们是愿意帮忙的。” 山师柳看着山良才装大方的模样，说道：“既然这样的话，那我回府衙告……” “开个玩笑。”山良才见山师柳要把自己的话当真，连忙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不同曲家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 “现在的存粮也就够族里的人吃到四月，我正想着过段日子让你大哥师北带着师南他们往南走去买粮。” 山良才口中山师柳的大哥是她同族同辈的大哥，也是山良才的长子。 如若是往常的话，这样的事情是不会让山师南这样旁支的人加入，但是山师南如今因为山师柳不同于以往，也成功凭着自己姐姐在府衙的地位，成为了能走进山家老宅的人。 山师柳听到自己弟弟马上就要跟着自己族人离开覃川，嘴巴张开刚想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嘴唇。 山良才到底是做过多年家主的人，在看到山师柳这个动作的时候，喝了一口杯中的浓茶说道：“你大概也明白我这一次让他们去买粮的意思，到时候郡主和大人不会阻拦的，对不对？” 山师柳喉咙微动，最后说道：“嗯。” “你放心，他们只会带走一部分护院，山家大部分人都会留在覃川，到时郡主和大人若是真的要用人，我们山家一定义无反顾。” 山良才看着山师柳笑着道：“我也没有想到，咱们山家有一天竟然要靠你建功立业来扶摇直上。” “家主，我……” “叫大伯吧，家主听起来过于疏远了。” “大伯，您应该也知道郡主的身份，郡主会赢的。”山师柳捏紧了手中的茶杯说道。 如今哪怕是覃川城中的百姓也知道了一些覃川可能会打仗的消息，就更不用说消息灵通的山家和其他豪强家里了。 “您若是想让大哥他们运粮，最好是明日，若是再往后离开动摇民心的话，大人肯定不允。” 山良才在山师柳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嘴角微微勾起，“我知道，我心里有数儿。” “你放心，咱们山家和张家、曲家他们不一样。”山良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说道：“覃川是咱们的老家，如果可以不离开，谁也不想背井离乡。” “不管接下来形势如何，山家会陪你站在郡主的身后，寸步不离。” 山良才之所以说站在傅凌霄的身后，是因为他知道傅凌霄代表了傅铮。 山师柳看着语气认真的山良才，站起身对着他认真行了个礼。 而豪强为自己家族以后做打算的事情崔无相不是不知情，只是在这种时候不能强制把他们留下来，如果手段过于强硬的话，到时候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外敌了，还有内乱。 内忧外患，会让本就不多的赢面变得更加狭窄。 崔无相是个一旦做就会将赢面做到最大化的人，所以他不阻拦。 他不仅不阻拦，他还会给这些豪强们行方便，只要他们做的不太过分，崔无相都可以满足他们。 而覃川城内还有一些特殊的势力，其中最特殊的就是燕客来。 徐振刚在被叫到府衙来的时候，以为是傅铮将所有一切都告知傅凌霄后，傅凌霄想要单独见一下自己。 结果等他来到府衙，看到的却是本应该在养伤的崔无相。 第一百七十六章祸害遗千年 “徐掌柜，有段时间没见了。” 徐振刚看着面带笑容的崔无相，心里有些没底，“不知大人找草民所为何事？” “徐掌柜不必这么见外。”崔无相对徐振刚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徐振刚坐下后，崔无相继续道：“我听闻燕客来和徐掌柜等人都是我娘子凌霄的陪嫁。” “是。”徐振刚除了必要的回答，也不多说什么。 “既然如此的话，那徐掌柜必然是要听从我娘子的命令了。” “是。” 崔无相看着惜字如金的徐振刚继续道：“我岳丈大人接着就要返回白石城的消息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 “岳丈大人会带着阿生，也就是我和凌霄的儿子一起返回白石城。” “我知道。” 徐振刚看着说了许久都没有说到叫自己来干什么的崔无相，心里有一点疑惑，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就像是崔无相说的那样，他和燕客来都是傅凌霄的陪嫁，但即便是作为陪嫁，他们也只听傅凌霄的命令，所以不管崔无相和他说什么，他都要再请示傅凌霄。 也就是说，崔无相这次找他有点多此一举。 “我有一个问题，如果凌霄和傅大人之间对你的命令出现不一致时，你会听命于谁？” 徐振刚看着崔无相说道：“以前我们是主子的陪嫁，如今，我们是小主子的陪嫁。” 徐振刚这句话的意思是，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他们都不会听命于傅铮。 他们既然不会听傅铮的话，同样的道理，也不会听命于崔无相。 对他们来说傅铮和崔无相是一样的，也不对，他们更信任于傅铮，因为傅铮是他们前主子的相公，也是现任主子的亲爹。 “如此我便放心了。” 不知道崔无相放心什么的徐振刚目露疑惑地看着他。 崔无相说道：“我身上的伤想必徐掌柜知道是如何来的。” “知道。” 崔无相垂眸道：“傅家也不是铁板一块。” “凌霄的意思是，除了奶娘，白石城最好还有其他人可以看顾阿生的安全。” 徐振刚眉头蹙起，他只犹豫了一瞬便答应道：“好，我会安排。” 白石城本来就有燕客来，他们既然可以在覃川悄无声息地将奶娘和产婆送到府衙后宅，当然也可以故技重施在白石城傅家后宅。 在白石城的安排甚至比覃川要更简单。 “凌霄现在不方便见你，等她能出门自然会见掌柜的。” 徐振刚知道崔无相这是想要送客了，他站起身说道：“只要小姐召见，随时到燕客来说一声就好。” “好。” 崔无相站起身目送徐振刚离开，等他的身影消失在府衙的门口后，崔无相才拄着拐杖往后院走去。 崔无相刚踏进堂屋，便看到了正坐在堂屋里和奚川海喝茶的傅铮。 傅铮瞥了一眼崔无相对身边的奚川海说道：“我看他心思重又不懂得珍惜身体，估计会死在凌霄的前头。” “岳父大人。” 傅铮没有搭理主动跟自己说话的崔无相，而是对身边表情无奈的奚川海说道：“你看他还有多少日子好活，我好提前为我女儿物色新的相公。” 奚川海无奈地叹了口气，而一旁的崔无相已经笑着说道：“那恐怕要让岳丈大人失望了。” “俗话说得好，祸害遗千年，说不定小婿就会这么苟延残喘到老。” 傅铮摇摇头道：“可是我不想让我女儿要一个苟延残喘的相公，我女儿配的上最好的。” 说着，傅铮看向身边的奚川海问道：“我记得小九去了西州。” “没错。” 崔无相听到傅铮提到李修年，直起腰看着自己这个岳父。 “挺好，西州和北境相距不远。”傅铮说完这句话，看着崔无相脸上消失的笑容，满意的勾起嘴角。 他确实不喜欢崔无相假模假样，只是可惜了小九。 如果不是他当时惹事的身份，其实和自己女儿挺相配的。 “是啊，西州和北境不算太远。”崔无相重复完对傅铮说道：“小婿身体不适，先回房间了。” 崔无相说完直接转身向寝室走去，而奚川海则是对一旁笑着喝茶的傅铮说道：“欺负年轻人好玩吗？” “他算哪门子年轻人，心眼儿多的可以摊开做成渔网了。” 奚川海叹口气道：“起码他对凌霄是真心的。” “只说他喝下绝子药这件事，这世间除了他，又有谁能做到。” “可也是因为这样。”傅铮看着奚川海说道：“他太偏激了。” 偏激到傅铮有点害怕，害怕哪一日崔无相想死的时候拽着自己女儿一起。 了解崔无相越多，傅铮就越是觉得崔无相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的毁灭感。 一个对自己都能下得去狠手的男人，不会对其他人宽容的。 奚川海这次没有反驳傅铮，因为他觉得傅铮说得对。 崔无相回到寝室后看着和阿生躺在炕上睡的香甜的傅凌霄，等自己身上的寒气散掉后，换掉衣服躺在了傅凌霄的身边。 傅凌霄虽然没醒，但是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后，闻着熟悉的味道说道迷迷蒙蒙地说道：“你怎么又出去了。” 崔无相轻轻地搂住傅凌霄，将自己贴在她的身边，说道：“出去办了一点儿事儿。” “嗯。” 傅凌霄也没问什么事情，只是将手放在崔无相的手背上继续睡了过去。 崔无相闻着傅凌霄身上隐隐约约的奶香，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会活下去的。” 察觉到手上的重量，崔无相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接着和傅凌霄一起睡了过去。 两人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被阿生吵起来的。 候在外面的奶娘在听到阿生的哭泣声时敲了敲门，听到崔无相允许的声音后才推门而入。 崔无相想到刚刚阿生哭泣时他和傅凌霄两人手足无措的模样，见奶娘给阿生换尿布，站在旁边认真观摩，哪怕之后用不上。 而远在京城皇宫的程梓萱，在自己的宫里挺着孕肚听着太后给她找的奶嬷嬷讲述孕期注意的事项。 奶嬷嬷讲完之后看着程梓萱兴致缺缺的模样，笑着问道：“不知道娘娘方不方便让奴婢看一下您的肚子？” 第一百七十七章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程梓萱微微坐直身子，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冷睨着自己面前的奶嬷嬷说道：“你也知道自己是奴婢。”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程梓萱身边跟着进宫的绿琪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对着奶嬷嬷冷嗤道：“一个奴婢也敢妄想摸陛下的龙种。” 奶嬷嬷听到这声训斥直接跪在地上对程梓萱解释道：“娘娘，不是奴婢妄想，是太后娘娘让奴婢帮娘娘看一下娘娘腹中的小殿下是皇子还是公主，若是奴婢的话，打死也不敢提出这么过分的请求。” 程梓萱其实心里猜到了，但是她不能。 外人不知道自己肚子是真是假，她自己还是清楚的。 她低头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对奶嬷嬷凉声说道：“既然太后娘娘让你看，那你就看。” 程梓萱虽然这么说，却没有要掀开衣服的意思。 她就这么抚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对跪在地上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的奶嬷嬷说道：“宫内炭火高，我穿着单薄，只是这样想必嬷嬷也能看出本宫怀的是个小皇子，对不对？” 奶嬷嬷听到程梓萱这句话，大着胆子抬起头。 可是肚子被衣服掩盖，上面还有各种褶皱，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更不用说程梓萱刚刚这句话已经给她此行得出了结论。 “我想奶嬷嬷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程梓萱声音阴冷道：“本宫与其他嫔妃可不一样，太后娘娘是本宫的亲姑母，陛下是本宫的亲表哥，而你只是个奴婢。” 奶嬷嬷跪在地上将脑袋抵在地面上，“奴婢知道。” “去跟我姑母回话吧，明日请安的时候见。” 奶嬷嬷听着程梓萱语气中的威胁，诚惶诚恐道：“是，娘娘。” 奶嬷嬷离开之后，程梓萱说要休息，殿中的宫女走的只剩下一个绿琪。 绿琪是跟在程梓萱身边进的宫，对于程梓萱的事情知道的再清楚不过。 其实有很多事情绿琪并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但是没办法，程梓萱需要有可信的人来自己身边帮忙。 与其在宫内找一个不熟悉的人，肯定是自己从小用到大的人会更方便一些。 程梓萱挺着孕肚起身时，绿琪赶忙扶着她的小臂，“娘娘，要给您弄点安神香吗？” “不用了。” 程梓萱回到自己寝殿，身心才得以稍稍的放松。 没有外人在旁边，压根就没有怀孕的程梓萱也不需要再装模作样，她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坐在殿内的软塌上，看着绿琪将寝殿的门关上后，随意拿起一块云片糕对绿琪说道：“看看绿琴怎么样了。” 绿琪听到程梓萱的话默默地攥紧自己的拳头，恭声道：“是。” 绿琪转过身背对着程梓萱的时候，缓缓地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打开了床边那个大大的衣柜，比之前胖了三十多斤的绿琴就这么躺在衣柜里。 衣柜突然打开让她有些难受，她不由得伸出手挡在自己的眼前。 绿琪看着躺在衣柜里臃肿不堪的绿琴眼中闪过一抹心疼和恐惧，她想说些什么，但还是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 她们主子听不得自己为绿琴讲话。 “扶她出来走走，别把我儿子憋坏了。” 绿琪听到程梓萱的声音，忍住由内心深处升起来的恶心，就这么上前小心且努力地搀扶绿琴。 绿琴现在的身子很重，哪怕两人一起合力，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绿琴从衣柜里扶起来。 绿琴在坐起来的时候看着绿琪哽咽道：“绿琪，我的腿在抽筋。” 绿琪一听下意识看向绿琴肿胀的双腿。 如今的绿琴已经没办法自己去按摩自己的小腿，只能咬着牙忍着痛用求救的目光看向绿琪。 但绿琪不敢自己擅作主张。 “娘娘，绿琴的腿在抽筋，我怕对小殿下有影响……” 绿琴战战兢兢地话还没有说完，那边便传来程梓萱漫不经心地声音。 “真是麻烦，早知道当时就直接把绿琴的腿砍断，反正我要的只是个肚子而已。” 绿琴的眼中闪过一抹害怕，绿琪看着绿琴眼中的惧意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掌心对程梓萱说道：“娘娘说的是，可是奴婢怕影响到小殿下。” “行了，那就赶紧给她按一下。” 绿琪听着程梓萱不耐烦的声音，直接跪坐在地上帮绿琴按摩小腿。 她看着绿琴肿胀的小腿，尽量让自己的力度适中不伤害到她。 “现在距离预产期越来越近了，产床必须要尽快做好，到时候还要提前把绿琴转移到产床里面……” 程梓萱自言自语的时候，绿琪看着望着自己红了眼眶的绿琴，微微摇了一下头。 她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也不敢让程梓萱看出自己对绿琴有过多的照顾。 绿琪有时候都觉得自家主子早就疯了，在她从那画舫中回来，准备给陛下戴绿帽子的时候就疯了；或者稍微晚一点，在她孩子流掉的时候就疯了。 因为程梓萱疯了，所以她如同疯子一般虐待绿琴，这个她口中导致她肚子里孩子消失的罪魁祸首。 绿琪都不敢回忆那两天绿琴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道自己当初阻止绿琴自杀对还是不对。 有时候绿琪也害怕，不仅害怕程梓萱，还害怕绿琴。 绿琪害怕绿琴恨自己让她在那场无休止的侮辱中活了下来，恨自己为什么要救她。 绿琪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单纯地想要救下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绿琴，也许是害怕绿琴如果在这一场折磨中死去的话，那以她们主子的疯狂程度，下一次遭受这场折磨得很有可能就是自己。 绿琪不敢，所以绿琴能活下来是最好的。 既算是做了好事儿救了绿琴一命；也算是间接救了自己一命。 只是绿琪到底是有自己的私心，所以之后用尽自己所能让绿琴舒服一点。 但程梓萱是铁了心的想要折磨绿琴，绿琪有时候都觉得此时的绿琴已经算不上人了，更像是以前村里关在圈里的老母猪，只等着她下完崽儿没有利用价值后就杀掉。 一想到这里，绿琪更是死死地垂下脑袋不敢去和绿琴对视。 她救不了她，也救不了自己。 第一百七十八章舍不得将你拱手送人 绿琪给绿琴按摩完之后，坐在不远处的程梓萱面露嫌弃地说道：“赶紧给她换衣服。” “若是陛下来了闻到我这里的尿骚味，说不定还以为……” 程梓萱这句话没说完，估计是自己恶心到了自己，直接将手中的糕点气恼地扔在地上。 就在她转身想要直接打开香炉的时候，绿琪赶忙凑上前卑声劝道：“娘娘，绿琴现在有孕闻不得重香，奴婢……” 绿琪的话还没有说完，直接被程梓萱一脚踹开。 被踹倒在地的绿琪忍着痛立刻爬起跪在地上，在自己的脑袋被程梓萱踩在脚底时，她一声不敢吭。 如今的程梓萱有外人在的时候还会稍微顾忌一下，但是在只有她们三人的时候，她不把绿琴当人看，当然也不会多重视她。 “你是不是特别在乎那贱人肚子里的孩子，你是不是特别想看着他出生，你是不是……” “娘娘，那是您的儿子啊。”绿琪的额头与冰凉的地面紧紧相接，让她的头脑还算清醒。 “娘娘再忍几个月，等小殿下出生一切都会变好的。”绿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卑微且温和，“太后娘娘不是答应过您，等小殿下出生便为您晋为贵妃。” 程梓萱在听到“贵妃”两个字的时候，将脚从绿琪的脑袋上拿下，随即脸上露出一抹向往的笑容，“是啊，过不了几个月我就不再是这该死的萱嫔，而是萱贵妃了。” 嫔的位份对她来说是一种羞辱，只有贵妃才能堪堪配的上她。 “只要孩子出生，我就可以尽快养好身体迎接表哥来我的宫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看着他临幸那些贱人。” 程梓萱其实最恨的人是崔无相和李修德，可是她不敢恨，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她只敢恨这些不如自己却害自己沦落至此的人，并以折磨羞辱她们为自己活下去的动力。 “等我将来有了自己的小皇子，等他成为太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从贵妃成为皇后。” 程梓萱越说脸上的笑意便越大，她喜欢畅想未来，只有这样她才能忍受如今的日子。 程梓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随即笑看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绿琪道：“绿琪你跪着做什么，快起来。” 绿琪在程梓萱想要把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时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她慌乱起身，努力让自己脸上的恭敬表情一如往常，“娘娘。” “都快一上午了，绿琴也该饿了，赶紧喂她吃饭，她饿死没关系，别饿着我的孩子。” 绿琪微微吞咽了一下口水，但脸上依旧恭敬道：“是，娘娘。” 而绿琴在听到程梓萱让绿琪喂自己吃饭的时候，双眼中的恐惧几乎遮挡不住。 当初程梓萱怀孕的时候绿琴为了讨好自己的主子没少研究该怎么服侍孕妇，可就是因为她了解的多，才越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 如果到时候真的临产的话，她一定会胎大难产的，到时候程梓萱为了要孩子，一定会剖腹将孩子取出。 孩子能活，她绝对活不了。 绿琴惊恐地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绿琪，她想推开绿琪，可是绿琪是唯一一个能帮助她的。 她不敢，她怕绿琪也彻底对自己狠下心来，到时候她真的是上天入地都求救无门。 绿琪扶着走几步就气喘吁吁的绿琴到桌前时，看着桌子上的各类补品，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后推到绿琴的面前。 绿琪看着绿琴绝望的目光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程梓萱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吃吧，都吃完。” “这样我的孩子才能好好长大，比谁都健康。” 绿琪没说话，就这么站在桌旁，直到程梓萱再次喊她的名字，“绿意，你觉得表兄身边的大太监罗光怎么样？” 绿意想到罗光那阴邪的目光攥紧了拳头。 “他虽说已经五十多了，却是从小看着表哥长大，听说最近他新看好的对食儿姑姑死了，正在物色新的。” 程梓萱这句话落下，绿琪直接绝望地跪在了程梓萱的面前，祈求道：“娘娘。” 先不说罗光年纪比她爹还大，只说罗光他是个太监根本就不是一个男人。 如果单单只是这样，绿琪觉得自己咬咬牙闭上眼睛也能接受，可是…… 绿琪绝望地看着地面，她来宫中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听说罗光换了七个对食儿夫人，其中最长的一个坚持了一个月。 那个宫女绿琪见过，虽说她身上穿的衣服料子是好的，但是身上没有一块好肉。 罗光没有男人的物什儿，便想着法儿的从其他方面苛虐女子，她如果真的落在罗光的手中，结局只会是被折磨致死，或早或晚而已。 她不想死，更不想这样死。 程梓萱看着绿琪浑身发抖的身体，笑呵呵地说道：“你看你害怕什么。” “罗光有什么不好，虽说年纪大了一点，但是年纪大知道疼人啊，要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宫女想要爬上他的床。” 绿琪崩溃地跪在地上爬到程梓萱的身边哭求道：“娘娘，您让绿琪干什么都可以，求您不要让绿琪去伺候罗大总管，绿琪只想留在您的身边。” 程梓萱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绿琪，脸上带着心疼的意味道：“本宫也舍不得你，本宫还有那么多的事情需要你做，怎么可能会舍得将你拱手送人。” 绿琪听到程梓萱这话，心中刚要涌起一抹庆幸，便听到程梓萱拍了拍她的脸说道：“本宫只不过是和罗大总管做了一个交易，只需要你过去伺候他七天，把他伺候满意了，他就会在陛下面前多多替我美言。” 程梓萱看着脸上刚浮起一抹庆幸便又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绿琪，笑着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我们好。” “有罗大总管替我美言的话，等绿琴生下孩子，我晋位贵妃，你就是贵妃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将来就是嫁给文武大臣都是够格的。” 绿琪面如死灰地垂下头。 “绿琪，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吗？” 第一百七十九章希望她可以被这场大火烧死 “绿琪。” 程梓萱居高临下地看着跪伏在地上的绿琪，再次说道。 “是。” 绿琪觉得自己费劲了全身所有的力气才将这个字从口中吐出。 而吐出的那一刻，绿琪眼睛里的光瞬间湮灭。 程梓萱满意地看着绿琪，她就喜欢这种所有事情和人都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这种随意操纵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绿琪看着自己被地面杵断的指甲，听着背后传来的咀嚼声，仿佛听到了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被人捻断骨头嚼碎入肚子的声音。 她不想成为绿琴，她不想那么活着。 “起来吧，别跪在地上了，万一膝盖上跪出淤青让罗大总管不满，坏了我的事情我一定拿你是问。” 绿琪沉默地起身，只有断甲的痛处提醒她哪怕她再小心谨慎，也没有逃过被程梓萱折磨利用的下场。 她戳着自己的伤口，问道：“娘娘，那明日绿琪不陪您去太后娘娘的宫里了？” “别着急。”程梓萱笑着拍了一下绿琪有些惨白的脸说道：“后日才送你过去。” “明日你陪我去姑姑那里坐上一个时辰，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帮我处理。” 正在不远处吃着补品的绿琴在听到“一个时辰”这四个字的时候，吞咽的动作不自觉地变慢。 而当第二天躺在柜子里的绿琴在听到绿琪准备跟在程梓萱身后离开的声音时，突然发现关着自己的柜门是打开的。 她惊喜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安静地听到外面确实没有了动静之后，这才轻轻地推开了柜门。 没有人。 绿琴几乎用尽吃奶的力气才将自己沉重的身子从柜子里坐起来。 当她站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寝殿时，脸上突然露出狰狞却无声地笑容。 没有人知道程梓萱在自己的寝殿里藏了一个人，就像他们不知道程梓萱的寝殿为什么会突然着火一样。 而正在程婉茹宫里的程梓萱在听闻自己寝殿着火时，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会！” 程婉茹看着程梓萱两腿打颤，脸色苍白的模样安慰道：“估计是哪里的奴才不小心做的，找到是谁拖出去打死就是。” 说着程婉茹看着大着肚子的程梓萱说道：“还是我有先见之明，提前叫你来宫里说话，否则这祸事要是不小心伤到你和肚子里的孩子该怎么办。” 可此时的程梓萱哪里还听得进程婉茹的话，她满脑子都是她的孩子又没了。 当程梓萱六神无主大着肚子从太后的宫中跑出去时，太后宫里的人纷纷脸色一变。 “萱嫔娘娘怎么看着……” 有怀过身孕的人看着程梓萱跑起来的动作心里犯起了嘀咕，而程婉茹在看到跑出去的程梓萱时，则是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绿琪在程梓萱跑出去的时候，心里升起了一股说不出的畅快。 她从来都不像绿琴，是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既然程梓萱想要逼死她，那就不要怪她反击，这都是程梓萱逼她的。 只不过绿琪没有想到绿琴会在逃跑的时候直接点燃了程梓萱的寝殿，或者……绿琪突然想到昨天绿琴想要挪动几步都艰难的模样，狠狠地蹙起了眉头。 绿琪还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绿琴很有可能没有跑出去，她自焚了。 绿琪跟在程梓萱的身后赶回她们的寝宫时，大火将将被人扑灭。 程梓萱下意识地想要冲进宫殿查看绿琴是否在殿内，结果却被绿琪狠狠地拽住。 “娘娘，您稍安勿躁，这样会有人怀疑您的。” 程梓萱转头看向绿琪的时候，绿琪若有所指地对着程梓萱说道：“您跑得太快了。” 程梓萱在听到绿琪说完这句话后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肚子，这才发现在刚才的奔跑当中在，自己的肚子竟然下垂了不少。 此时的她被自己下垂的假肚子惊得瞬间清醒，她依靠在绿琪的身上，不动声色地整理着自己的假肚子。 “贱人，该死的贱人！” 程梓萱将自己的假肚子整理好之后，突然伸出手死死的掐住绿琪身上的软肉。 绿琪痛的下意识蜷缩时程梓萱又收回了自己的手。 绿琪脸色惨白的直起身子，想后退一步离程梓萱远一些，却被程梓萱一把拽到自己的身边冷眼质问道：“是不是你？” “娘娘，奴婢不懂您的意思。” “我问是不是你故意没将柜门锁好。” 绿琪惨白着脸对程梓萱挥手道：“娘娘，真的和我没关系，我离开时还特意将柜子检查了一遍，我真的锁上了。” 反正如今寝殿也被烧成了废墟，程梓萱即便是想去找证据也找不到什么。 这也是绿琪敢明目张胆说谎的依仗。 程梓萱注意到周围的目光后，再次看似虚弱的倚靠在绿琪的身上，而绿琪只觉得柔弱无骨靠在自己身上的程梓萱浑身上下不像人，更像是一条随时会对她发起攻击的毒蛇。 程梓萱在绿琪的身边低声道：“想办法给我搞点血，我必须要小产了。” 程梓萱现在不想小产也必须要小产，否则身边没有合适的孕妇做她的肚子，她的孩子就无法顺利降生。 “知道了娘娘。” 程梓萱坐在身边宫女拿过来的椅子上，对原本她宫中的嬷嬷说道：“我怀孕看不得有死人，你们去寝殿看看有没有烧死人。” “是。” 在宫女和嬷嬷太监们往寝殿去的时候，程梓萱死死的抠住自己的手。 此时她希望绿琴跑了，这样找回来的话自己的皇子还能顺利出生；但同时她又希望绿琴能被这一场大火烧死。 因为如果绿琴跑出去被其他人找到的话，自己的所有谋划都会被捅出去。 想到这里，程梓萱迫切地想要从那群人口中得知绿琴死在她寝殿的消息。 但最终结果还是让她失望了，等宫女和太监们翻遍整个寝殿的废墟，都没有找到半个人的影子。 那宫女不知道程梓萱的心思，还以为她真的怕寝殿内有死伤，所以笑着说道：“娘娘不必担心，并没有出现伤亡。” 程梓萱在听到这个答案后，差点将自己的指甲盖给掀下来。 绿琴那个贱人，竟然逃走了。 第一百八十章下落不明 傅铮离开覃川的这一天，崔无相当初怎么从城门口将他接到了府衙，就怎么将他从府衙送走。 傅铮看着哪怕不说话也能察觉出他心情很好的崔无相，说道：“我要走了你就这么高兴。” “嗯。” 傅铮听着崔无相干脆利索且毫不遮掩的声音，说道：“连装都不装了。” “像岳父大人这样的聪明人，恐怕也不喜欢我伪装。” 傅铮对崔无相的这句话不置可否，他看着王娘子怀中的襁褓，对崔无相说道：“既然劝不动凌霄，那我就劝劝你。” “您说。” “若是真有万一，我要凌霄活下来。” 崔无相看着面前芝兰玉树一般的傅铮，点头道：“您放心，凌霄一定不会有事。” “好，我信你一次。” 崔无相嘴角勾起没有再说什么，而傅铮则是转身上了马车。 奚沐云最后还是留在了覃川。 不止是她放心不下傅凌霄的身体，傅铮和奚川海也放心不下。 奚沐云虽说不会武功，但是用毒却是一把好手，真要遇到什么事情的话，她还是有一点自保能力的。 已经带兵驻扎在覃川的张明川，在傅铮离开的时候特意和身边的张正等人一起送他离开。 因为他们送的不仅是傅铮，之前跟在张明川他们身边来到覃川的女眷和孩子，这次也跟在傅铮的身边一起去了白石城。 他们都默认，一旦冯车要从沧州出兵，一定会对软柿子的覃川出手，而不是硬邦邦还有傅铮坐镇的白石城。 但凡事总有万一。 在傅凌霄出月子的第二天，之前跟在傅铮等人离开的护卫踉跄着跌倒在了覃川城的门口。 许攸刚认出此人是之前傅铮身边的人之后，直接带着他赶去了府衙。 而此时傅凌霄正站在府衙当中听窦定安说着最近的练兵进度，听到许攸刚着急的声音时，看向那个几乎是被许攸刚抗在身上带回来的护卫。 “怎么回事儿？” 傅凌霄在认出那个护卫之后，低头问道：“我爹呢？” “回白石城的队伍被兵匪拦截，主子他们下落不明。”逃回来传话的护卫在说完这句话之后，直接晕死在当场。 此时傅凌霄的脸色可以说的上是极其难看了。 “窦校尉，去给我调三百骑兵。” 三百骑兵是整个覃川城骑兵的一半兵力。 “是！” “去叫阿云。”傅凌霄看着昏倒在地上的护卫说道：“我要带着他一起走。” 崔无相是在许攸刚来到后宅找奚沐云的时候知道的这件事情。 从傅凌霄出了月子之后，府衙的事情就开始从崔无相的手中转移到了傅凌霄的手中，但他没想到这事务刚交接了不到两天，就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情。 崔无相拄着拐杖和奚沐云一起去的府衙，而此时的傅凌霄已经接过了山师柳给她准备好的行李，就等着窦定安带着骑兵过来就可以出发。 “阿云，你看看他的情况，能不能现在救醒。” 虽说府衙中的人有知道傅铮他们回白石城的路线的，但是中间发生了什么动乱只有这个护卫清楚，把他弄醒带路是最紧迫的。 “能。” 奚沐云在检查完这护卫的身体情况后，哪怕觉得此时的他是强弩之弓，但是奚沐云还是一针扎醒了他。 而护卫醒来看到傅凌霄的那一刻下意识又想要把之前的话重复一遍。 他怕自己晕倒之前的记忆是自己太累出现的错觉，结果他刚说完两个字，就被身边的许攸刚喂了一碗参汤。 “兄弟，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但是我们需要你指引方向。”许攸刚看着不小心呛到的护卫问道：“怎么称呼？” “孙豪。” “孙兄弟，路上在马上睡一下，我带你。” 许攸刚在和孙豪说话的时候，崔无相就站在傅凌霄的身边。 此时傅铮和他们的孩子下落不明，哪怕傅凌霄冷着一张脸看不出急切，但是她紧攥的拳头还是暴露了此刻的心情。 崔无相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刚出月子的傅凌霄去救寻傅铮和他们的孩子，所以只说道：“注意安全，我会在覃川等你带着岳父大人和孩子回来。” 崔无相此刻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硬生生挨傅仲文那两刀。 如果没有那两刀的话，现在他就可以和傅凌霄一起去寻找他们孩子的下落。 傅凌霄上前握住崔无相的手，“你好好休养身体，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出事了。” 崔无相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力度，说道：“你放心，我一定安然无恙地等你们回来，做好一切准备等你们回来。” “嗯。” 奚沐云在许攸刚将孙豪扶起来的时候，看着傅凌霄说道：“我和你们一起。” 奚沐云没有要和傅凌霄商量的意思，他们都清楚，既然现在车队出现了问题，那么遇到伤亡的情况下是肯定需要大夫的。 “好。” 傅凌霄看着奚沐云说道：“给你一刻钟的时间去收拾行李，我们接着出发。” 没等傅凌霄说完这句话，奚沐云已经转身向后院跑去了。 窦定安带着三百骑兵赶来的时候，看着已经准备好站在府衙门口的傅凌霄问道：“郡主，我要跟你们一起去吗？” 傅凌霄摇头道：“覃川需要人镇守。” 说完她飞身上马，对身穿大氅站在府衙门口的崔无相说道：“十二天，不管十二天之后我们有没有找到人都会回来一趟。” 他们这一次是轻装简行，身上并没有带太多的粮食，目的就是为了尽快找到傅铮等人的下落。 “好，十二天之后，我会在城门口等你。” 傅凌霄点头，在看到奚沐云上马之后，脚踢马腹，直接带着身后的三百骑兵向城门口冲去。 路上的行人早就已经被呵退，围观的百姓们看着身穿黑色大氅冒风疾驰的傅凌霄他们不解地问道：“覃川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不知道啊，冯车的人也没来，府衙也没有说戒严啊。” 在众多议论纷纷的人当中，一个身材消瘦，脚上绑着铁链的男人在看到傅凌霄疾驰离开的背影，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傻子就是天真。 第一百八十一章有点像是中毒了 北境的早春即便没有了暴雪，寒风吹在人的身上依旧像是要刮掉人的一层皮。 傅凌霄穿着厚实的黑色大氅，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全部捂得严严实实，这么一眼看过去，只要不开口根本就分不清是男是女。 三百多人骑着高头大马踏过地面的声音震耳欲聋，黑压压一片疾驰而来的时候，压迫感十足。 赶路的这三天里，傅凌霄一行人除了吃饭和睡觉就没有停下来过。 第三天的下午，傅凌霄一行人赶到面前的三岔路口看向坐在许攸刚身边的孙豪。 “你确定是往左？” 因为带着面罩，所以傅凌霄的声音闷闷的，但孙豪距离傅凌霄不远，还是清楚地听到了她说的话。 “是。”孙豪脸色苍白，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三天里若不是有参汤替他吊命，晚上还有时间休息，孙豪早在离开覃川的第一天就支撑不下去了。 同样蒙着脸的许攸刚看着正前方的路说道：“可是去白石城的话，一般不是走前面这条路吗？” 孙豪虚弱地说道：“是这样没错，但是那日主子为了赶路，决定从左侧抄近道。” 孙豪说完，捂着自己的胸口猛烈地咳嗽了几声。 傅凌霄看着眼前的两条路，决定按照孙豪说的，往左侧抄近道。 只是傅凌霄刚准备动作就被曾经走过这两条路的许攸刚阻止，“郡主，左边这条路是近道不错，但是它经过一条长达三里地的峡谷，若是峡谷之上有埋伏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这点人全军覆没都是可能的。 傅凌霄不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许攸刚说完这句话之后看向孙豪。 孙豪捂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当时，当时主子咳咳……” 孙豪话还没有说完，便吐出了一口血。 傅凌霄和许攸刚等人看到孙豪吐出一口血晕倒的时候眉头紧皱不已。 如今已经是申时正，再过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他们必须要尽快做出决定。 傅凌霄等人确实想从大路走，但如果当时傅铮他们是往近道走的话，他们最好是走同样的路。 奚沐云在孙豪晕倒的时候便骑马来到了他身边。 “他怎么样？能醒吗？”傅凌霄看着孙豪问道。 奚沐云在把完孙豪的脉搏之后，眉头死死地皱在一起。 因为孙豪的脉象过于奇怪，所以奚沐云在听到傅凌霄的询问后并没有回答，而是反复又摸了三四次孙豪的脉搏。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下，许攸刚也知道奚沐云的医术有多好，所以在看到奚沐云反复摸向孙豪的脉搏时，他疑惑地问道：“云大夫，孙豪是有什么问题吗？” 他们都知道孙豪是强撑着身体跟他们一起往北赶，若是奚沐云直接了当地说孙豪不行了的话，他们也不惊讶。毕竟为了赶路他们都觉得疲惫，更不用说本就是处于强弩之末的孙豪。 但是奚沐云并没有这么说出口。 “他的脉搏不对劲，有点像是中毒了。”奚沐云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从马上下来。 她对着傅凌霄说道：“先别走了。” 说完又对许攸刚说道：“把他抱下来，我要仔细检查一下。” 孙豪跟他们一样，浑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只把脉就作出诊断的话有点太武断，奚沐云想仔仔细细给孙豪检查一下。 许攸刚看向傅凌霄，毕竟这里面真正能做主的人是她。 “好。” 傅凌霄话落，许攸刚便抬腿下马，接着把孙豪拽了下来。 此时的孙豪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任人宰割。 奚沐云扒开孙豪最外面的衣服，露出他的脸开始检查时，许攸刚来到同样下马的傅凌霄身边问道：“郡主，还走吗？” 傅凌霄当然想走，当初孙豪赶回覃川城的时候，距离傅铮他们出事就有差不多四天的时间，如今又过去了三天，已然是七天了。 时间拖得越长便越危险，傅凌霄的心也越是不安。 哪怕傅凌霄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她也依旧记着自己父亲说的话，越是急躁的时候就越是要冷静。 所以傅凌霄紧紧地盯着躺在地上的孙豪，希望下一秒他就能被奚沐云弄醒。 “郡主？” 许攸刚也不想催傅凌霄，但是此刻快要申时末了，如今天黑的早，再不走的话，那今夜就要在这三岔路口夜宿了。 “先等等。” 她想要听到孙豪之前没有说完的话，想要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傅凌霄知道自己不聪明，但是她了解自己爹爹。 如果自己爹爹真的带着车队走了左边的近道，那一定是有什么迫不得已的原因。 再就是，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某个地方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若是崔无相在的话，恐怕早就能指出傅凌霄心中的奇怪是什么。 “死了吗？”傅凌霄问奚沐云。 “暂时还没有。”奚沐云奇怪地说道：“不对劲，真的不对劲。” “明明之前我给他把脉并没有中毒的迹象，现在怎么会中毒呢？” 许攸刚听到奚沐云这句话，凑过来说道：“总不能是参汤的缘故吧？”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同吃同住，要说孙豪跟他们吃的唯一不一样的东西，那就只能是参汤了。 为了让孙豪抗住这长途跋涉，奚沐云每天一碗参汤灌进他的嘴里，否则以孙豪的身体早就撑不住趴下了。 “不可能，参汤又没有毒。”奚沐云在听到许攸刚的猜测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先不说奚沐云和孙豪没有仇怨，即便两人是有仇怨在身上，在这个节骨眼上她也不可能对孙豪下毒。 “先解毒吧。” 既然查不出原因，那就先解毒。 傅凌霄看着给孙豪喂了一颗药丸的奚沐云问道：“能现在把他弄醒吗？” 奚沐云知道傅凌霄着急，但有些事情真的急不来。 “我再给他一针，强迫他醒过来的话，不到半刻钟他就能去见阎王。” 许攸刚看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对傅凌霄说道：“要不在这里歇息一晚吧，明日问清孙豪缘由我们再继续上路也不迟。” 傅凌霄闻言看向左侧的近道，许攸刚说道：“现在天色不好，抄近道太危险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吐血 东边阴云密布，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天色就暗了不少。 “不会是要下雪吧？”有人仰头看天说道。 “真有可能，往年这个时候也下过几次雪。” “我记得十年前那场雪灾的时候，一直下到现在都没停。” 这句话让在场听到的人脸色多少都变得难看了起来，毕竟从去年底到今年初，这大雪就没断过，即便是比不上十年前的规模，那也没有差多少。 傅凌霄本就心情急躁沉郁，此时看着天上阴云密布，脸色更是难看起来。 “原地驻扎。” 只能这样了，傅凌霄总不能拿着这三百人的性命去赌。 这一晚傅凌霄睡的一直不踏实，第二天更是天还没亮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着守夜的下属，给他打了一个手势让他睡觉，剩下的两个时辰她来守。 傅凌霄与其说是守夜，不如说是守着孙豪。 他为什么会中毒？队伍里不应该有人会给他下毒才对。 傅凌霄就这么盯着孙豪一直到天亮。 但天公不作美，今天的天色依旧不好。 灰沉沉阴蒙蒙的天空，让人的心头也不自觉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奚沐云醒来之后看着守在孙豪身边的傅凌霄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傅凌霄在听到奚沐云的叹气声时直接道：“现在他可以醒了吗？” “可以，只是以后这身子骨必须得好好养着。” 傅凌霄盯着孙豪说道：“没关系，我养，他一家老小我都养着。” 只要他能带着自己找到爹爹和阿生他们。 奚沐云来到孙豪的身边，摸到他的脉搏平稳有力了许多之后，便一针扎入穴位之中，强迫孙豪苏醒了过来。 孙豪醒来之后看到奚沐云的脸，眼中闪过一抹绝望。 奚沐云看着孙豪的目光也有些无奈，但是没办法，他必须醒。 孙豪早上又被奚沐云灌入一碗参汤，在看到孙豪脸色红润，脉象平稳的时候奚沐云松了一口气。 她就说自己的参汤没有任何的问题。 但在吃完早饭之后，打脸的来了。 傅凌霄按捺不住性子再次询问孙豪的时候，这次没等他开口，便再次原地晕倒。 奚沐云在发现孙豪再次中毒时，脸上出现了一丝崩溃的神情。 “参汤真的没毒吗？”傅凌霄看着地上的孙豪，默默地抬头看向奚沐云。 她也觉得参汤没有毒，可是孙豪为什么这次直接在喝完参汤后没多久便再次中毒了。 “绝对不是参汤的缘故！”如果不是温度实在太低，如今的场合也不太对，奚沐云真的要扒干净孙豪身上的衣服，非要找找到底是哪里中毒的不可。 绝对不会是她参汤的缘故。 傅凌霄看着气蒙了想要去尝一下参汤底子的奚沐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说道：“时间来不及了。” 但奚沐云还是拿过参汤的底子，用手蘸过放到嘴里，尝过后笃定地看着傅凌霄说道：“参汤没有毒，他没有喝别的药，也不可能会犯冲。” “我相信你，但是现在我们必须要走了。”傅凌霄不想再继续磨叽下去，她看着许攸刚说道：“让人带上孙豪，我们走近道。” “是！” …… 覃川城内。 崔无相坐在铺着狼皮毯子的太师椅上，旁边放着两个炭盆，身上穿着厚实的衣裳，闭着眼睛听着身边青砚念着他今日需要处理的事务。 “大人！” 崔无相听到女子的声音，睁开眼睛看向上气不接下气的山师柳。 傅凌霄重用山师柳，现在傅凌霄走了，她依旧被崔无相重用。 可以说，整个府衙能自由进出的女子，现在也只有她一人而已。 “怎么了？” 崔无相看着山师柳慌慌张张的模样淡声问道。 “大人，曲锦绣想要见您，她说有重要的事情想要跟您说，和郡主有关！”最后一句话山师柳加重了语气。 如果曲锦绣没说这件事和傅凌霄有关的话，山师柳是不可能替她传话的。 崔无相在听到山师柳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缓缓的坐直身子，说道：“让她进来。” 自从曲家反叛之后，并没有参与其中的曲锦绣虽然被放了出来，但是一直在府衙旁侧，再也没有资格踏入府衙和府衙后宅半步。 崔无相看着走入府衙的曲锦绣，差一点没能认出她来。 此时的曲锦绣和之前相比沧桑衰老许多。 她看着不像是个二八年华的少女，更像是一个饱受挫折的贫苦妇人。 “郡主怎么了？”崔无相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和曲锦绣闲扯，所以在曲锦绣进来之后，崔无相直奔主题。 曲锦绣跪在地上对崔无相说道：“我可以说，但是求大人放过我娘。” 曲家人该杀的杀，该关的关，被放出来的只有她和曲英杰。 但他俩被放出来之后，虽然还算是在府衙，却被派遣到府衙的最外侧，压根就见不到傅凌霄和崔无相的面，更别提向他们求情放过自己母亲。 “我娘就是个寻常妇人，她……” “说正事。”崔无相打断了曲锦绣的诉苦。 曲锦绣身子一颤，心中清楚自己现在确实没有和崔无相讨价还价的资格，她跪在地上对崔无相说道：“我昨日去大牢里看我母亲的时候发现曲家少了一个人，一个带兵的人。” 崔无相看着曲锦绣，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话有过多的反应。 覃川城的豪强不可能都在城内，有在覃川城外的很正常。 “我父亲与我三叔一直都有书信往来，若是我父亲当日反叛的话，我三叔一定知道情况，甚至会伺机和我父亲里应外合，但奇怪的是我三叔一直都没有出现。”曲锦绣攥着自己的拳头对崔无相继续道：“大人，我怀疑我三叔其实一直埋伏在城外……” “大人！” 外面的护卫打断了曲锦绣的话，说道：“大人，有白石城的信件。” 脸上一直平静无波地崔无相，在听到护卫的这句话后站起身来，他突然有点心慌。 “给我。” 护卫上前将信件递到崔无相的面前，崔无相直接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在看到这封信是傅铮从白石城寄来的平安信之后，崔无相拿着信纸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﨔 第一百八十三章没有后悔药可吃 “大人！” 崔无相看完信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跪在地上的时候，整个府衙大堂的人全部惊吓在了原地。 青砚惊慌上前扶住崔无相，青墨默契转身去后宅搬大夫。 “大人。” 青砚看着死死攥住信纸，青筋暴起，身体止不住颤抖的崔无相慌乱问道：“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 “调兵。” 崔无相借力于青砚的肩膀，满眼阴戾地看向府衙门口，声音沙哑沉郁道：“傅铮已经带着阿生平安回到了白石城，那个回来报信的人，是叛徒。” 崔无相声音落下，在场的所有人全部惊恐地看向他。 所以他的意思是说，傅凌霄是被人骗出了城外！ “你立刻带骑兵去追夫人，务必将夫人给我平安带回来。” “是，属下现在就去！” 青砚松开崔无相向府衙外跑去，而此时青墨也将满头白发的大夫扛到了府衙里。 崔无相靠坐在铺着狼皮的太师椅上，一旁的老大夫在摸到他的脉搏时吓得一哆嗦，而此时跪在大堂中间的曲锦绣瑟缩成了一团。 尤其是看到崔无相吐血后，曲锦绣开始怀疑自己今天还有没有命能活着离开。 “你说你三叔，在城外。”崔无相突然开口。 “是，大人。”曲锦绣的声音颤抖的厉害。 “你是不是想说，是你三叔派人将郡主骗出的城外？” “我不确定。” 她也不敢确定，她怕说是的话，自己现在就会血洒当场。 冷嗤声传来，曲锦绣哆嗦地更厉害了。 “去把大牢里的那几个老东西都给我带过来。” 崔无相声音冷厉，落在人的耳中比外面的寒风还要刺骨。 青墨转身离开，山师柳站在一旁看着瑟缩在地上的曲锦绣，嘴巴微动最后还是没敢在此时为她求情。 “继续说。” 崔无相的声音落下后，曲锦绣匍匐在地上说道：“据我所知，曲家私下养着一千人的私兵，当日反叛的时候我不知道来了多少，但应该不是全部。” “我三叔手下养着不少奇人异士。”曲锦绣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听到的有关傅凌霄离开覃川的原因，大着胆子说道：“其中就有可以通过指法按摩改变一个人容貌的。” 崔无相眼神冰冷地看向匍匐在地上的曲锦绣，说道：“你什么时候发觉来找郡主的人有问题的？” “我，我没有发现。”曲锦绣咽了一下口水说道：“我就是昨日去大牢的时候发现我三叔不在，再就是……我爹在大牢里哼着小曲儿。” “他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哼小曲儿。” 但当时曲锦绣不明白，她爹都关在大牢这么长时间，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高兴的。 总不能是关在大牢里的时间太长，关傻了。 除此之外，她娘也给了她一个重要的信息。 她娘说她爹在傅凌霄离开覃川城的那天格外的高兴，还说傻子就是傻子，永远都玩不过他。 但这句话曲锦绣不敢和崔无相说，而她的直觉是对的。 当曲锦绣看到自己说完后，崔无相的脸上露出一抹透露着阴戾地笑容时，她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寒颤。 那抹笑容实在是过于骇人，哪怕崔无相的脸好看，曲锦绣也不敢多看一眼。 “好蠢啊，真蠢。” 崔无相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当时如果他再仔细一些的话，是不是就可以让傅凌霄躲过这一次的暗算。 但凡事没有万一，更没有后悔药可以给崔无相吃。 他的左手死死的扣住太师椅的椅背，旁边的老大夫看着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崔无相，犹豫片刻还是对他道：“大人，身体要紧。” 他怕自己药还没有给崔无相开好，崔无相已经怒急攻心而死。 旁边的山师柳大着胆子说道：“大人，郡主说希望回来的时候看到您身体康健。” 说完这句话后，山师柳的信中又涌起一阵阵的后怕。 她算个什么东西啊，也敢对自家大人指手画脚。 但是山师柳是真的害怕，要是崔无相真的有个三长两短的话，那不用等冯车的人打上门，恐怕覃川城内就会先一步乱掉。 此时的崔无相就是覃川城的定海神针，他不能出丁点问题。 想到这里，山师柳想着反正自己都说了，那不如再多说几句。 山师柳咽了一下口水，大着胆子对崔无相说道：“郡主武功高强，身边又带着三百驻军，不一定会落入敌人的圈套。” “郡主说过会在十二天之内返回覃川，大人不如多给郡主一些时间，顾好自己的身体，别让郡主回来担心。” 山师柳一口气说完之后，才发现崔无相并没有打断她。 他是不是也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 崔无相倒不是觉得山师柳说的有道理，而是他现在只能这么想。 山师柳说话没有等到崔无相的回复，只好默默地站在旁边。 等青墨带着大狱里的曲鸿文等人进来的时候，曲鸿文看到跪在大堂中间的曲锦绣，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去旁边站着。” 崔无相说的人肯定不是被青墨带出去的曲鸿文等人，山师柳看了一眼四周，见曲锦绣一动不动，赶忙上前拉住曲锦绣的胳膊，然后将腿不知道什么时候软掉的曲锦绣拖到了旁边。 是真的拖，因为曲锦绣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没有。 而崔无相在看到曲鸿文等人时，将自己的手从摸了半天都没有说话的老大夫手中收回来。 “曲先生怎么不哼小曲儿了？” 曲鸿文在听到崔无相冷漠缥缈的声音传来时，下意识地看向旁边被山师柳扶住的曲锦绣。 想到他们刚进来时的场景，曲鸿文看向曲锦绣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冷厉。 一个会背叛自己父亲和家族的人，如果他能出去，一定会将曲锦绣处以极刑展示于族人。 曲锦绣哪怕避开了自己父亲的视线，但还是能感受到那抹凌厉的目光。 她瑟缩在山师柳的身边，被山师柳拥入怀中。 崔无相看着事到如今还有心去威吓自己女儿的曲鸿文，轻笑出声。 而这声轻笑，在安静地府衙大堂里显得尤为清晰。 “既然曲先生不想哼曲儿的话，那舌头也就没有必要留下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请君入瓮 曲鸿文知道崔无相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他连忙道：“大人，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郡主现在的下落吗？” 曲鸿文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没想过崔无相是因为这件事找他们，但是当他看到自己女儿跪在府衙大堂的时候，心还是控制不住地颤了一下。 尤其是崔无相对他的态度，让他更加清楚自己被曲锦绣背叛。 识相地曲鸿文在一开始就将自己的底牌露了出来。 他怕现在不把自己底牌露出来的话，接下来可能就没有再把底牌露出来的机会了。 一个没有了舌头的家主，算是什么家主。 曲家内部也不是完全没有纷争的。 崔无相没有说话，他就这么看着跪在地上的曲鸿文。 而府衙的大堂中除了崔无相，其余人也或愤怒、或冷漠、或愤恨地看着地上的曲鸿文。 他们都清楚傅凌霄是之后覃川城抵抗冯车大军的主力，如果她真的因为曲鸿文出事儿的话，不用崔无相，覃川的百姓都会将曲鸿文撕成碎片。 曲鸿文看着面容冷漠的崔无相，实在是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 他深呼吸一口气，想着自己三弟要做的事情，眼中闪过一抹心虚和害怕，随即攥紧拳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哪怕曲锦绣真的在崔无相的面前说出了自己的异常，但是他们和熊家的谋划崔无相并不知道是什么，若是知道当初也不会让傅凌霄离开。 曲鸿文甚至坏心思的想，也许崔无相早就想让傅凌霄死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他要稳住崔无相，不管他是否在意傅凌霄，他都要借此机会带着曲家人离开覃川去投奔冯车。 “大人，我们并未对郡主做什么，只不过是请君入瓮，想要让郡主配合我们做一些事情而已。”他看着表情依旧没变的崔无相继续道：“若是大人能将曲家……” 曲鸿文这句话还没有说完后，张延书已经打断他道：“大人，曲鸿文是想去联合冯车攻打覃川，他的话并不可信！” 曲鸿文听到张延书的话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污蔑我，若不是大人和郡主及时戳穿了你的狼子野心，此时的覃川说不定就是已然灭城的泰丰！” 张延书在听到曲鸿文的这段话后并没有反驳，他该说的都说了，说完冷冷地扫了一眼曲鸿文，就重新低下了自己的头颅。 他应该坐视不管的，他应该看着崔无相和傅凌霄倒霉的。 可是如今的覃川已经度过了雪灾的危急，眼看着就要重新步入正轨，他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覃川被这些小人给毁掉。 他确实不是个好官，但他也不是一个毫无底线的坏官。 曲鸿文见张延书不在说话嗤笑了一声。 见往常高高在上的父母官此时都主动认输于自己，曲鸿文看着往日无比重视傅凌霄的崔无相说道：“大人，您最好快一点决定。” “如今郡主走了已经快要四天了，再迟的话说不定只能看到郡主的尸体了。” 曲鸿文说这句话，就是赌傅凌霄在崔无相的心中重要无比。 反正凭他以往从自己和旁人的观察中，傅凌霄在崔无相心中的分量是极重的。 崔无相看着一下子挺直腰板的曲鸿文，微微抬眉看向他说道：“请君入瓮。” 曲鸿文刚要点头的时候，崔无相嘴角勾起，眼中却一片冷漠地说道：“我很喜欢。” “青墨，去准备一只青瓮，要面积不大不小，刚好可以将曲先生装进去的那种。” 崔无相说完这句话后，曲鸿文的脊背一下子塌陷了下来。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崔无相，颤声道：“大人，您不想知道郡主的下落了吗？” 他果然是想让傅凌霄去死是吗！ “大人，我可以告诉你郡主的下落！” 而周围的人也纷纷看向崔无相，因为他口中的“请君入瓮”和曲鸿文口中的“请君入瓮”显然不是一个意思。 崔无相口中的“请君入瓮”听起来更像是酷刑。 不是听起来像，它就是酷刑。 在崔无相听到曲鸿文无所谓地说出傅凌霄被他们请君入瓮的时候，崔无相脑中那根本就薄弱的弦轻轻的断了。 只不过断掉的这根弦，除了崔无相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曲鸿文迫切地祈求崔无相，但是崔无相冷着脸比外面的北风刺骨。 当炭火在府衙的大堂中间点燃的时候，目眦欲裂的曲鸿文想要跪着向崔无相爬去，却被身边的人踩住了脊背。 “大人，你是不管郡主的死活了吗！” “大人，我可以带您去找郡主，我知道她在哪儿，只要您饶我一命，我可以带您去找他！” 旁边的山师柳等人都要忍不住替崔无相答应了，但是崔无相还是没有说话，更没有反应。 最让人绝望地莫过于此，你一步步后退，直到快要退无可退的时候，对方依旧无动于衷你自以为是的请求。 被绳子绑紧的曲鸿文被塞进青瓮当中，接着装着曲鸿文的青瓮被二人合力放置在了炭火之上。 水还没有加入，但是众人都闻到了一股尿骚味。 山师柳看着崔无相没有要放过曲鸿文的意思，很想问他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打算救傅凌霄。 如果他真的打算救傅凌霄，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想让曲鸿文去死。 此时的山师柳手脚冰凉，她看着往青瓮中加水的护卫，最后还是没忍住上前一步。 要是曲鸿文死了的话，那郡主就再也找不到了。 只是当山师柳刚上前一步，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守一拽住了她的胳膊。 山师柳看着寒着一张小脸的守一，刚想问他为什么要拦住自己，那边已经能感受到周边温度上升的曲鸿文情绪崩溃大喊道：“傅凌霄被带去了狼牙谷，他们会在狼牙谷伏击！” 青墨在得到答案的那一刻直接冲出了府衙，山师柳悬起的心落下。 曲鸿文泪眼朦胧的大声哭求着崔无相，但是崔无相起身轻轻抬手，一旁往青瓮下面添柴的护卫便将一直闲置在旁边的锅盖扣在了惊惧大叫的曲鸿文脑袋上。 在看到自己亲爹被按在青瓮中炖煮的时候，曲锦绣听着那惊恐的惨叫声晕倒在了原地。 第一百八十五章有埋伏 傅凌霄在带人进入狼牙谷之前，先派探子进入谷中探查了一番，确定没有异样之后，这才带着身后的众人快马加鞭准备通过狼牙谷。 三里多长的狼牙谷，在傅凌霄带头疾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抬头看向峡谷上侧，“有埋伏！” 变故突生，傅凌霄声音落下挥舞缰绳的那一刻，头顶突然有数不清的滚石落下。 变故还不止这一个，原本应该昏迷的孙豪突然暴起捅了身后带着自己疾驰的驻军，在他举起手中的匕首想要去刺杀傅凌霄的时候，注意到这边的许攸刚直接挥刀砍杀了孙豪。 在这紧要关头他们已经分不出心神再去想孙豪为什么会背叛他们，他们要做的是活着逃出这峡谷。 “郡主，中计了！” “先撤！” 傅凌霄就是再蠢，此时也发现自己中计了。 在听到滚落的石头不断砸中自己身后的驻军时，傅凌霄的目光看向了前方悬挂在峡谷出口的巨木上。 “掉头！” 傅凌霄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身后的人已经被从山上滚落的巨石砸的七零八落。 即便是驻军想要控制马匹，但此时的马匹受惊根本就不听从他们的指挥。 尤其是峡谷之上不知道是什么人吹出一种奇怪的曲调，马在听后隐隐有发狂的迹象。 傅凌霄知道再这么下去说不定他们会在狼牙谷全军覆没，便当机立断骑着身下的高头大马向巨木冲去。 峡谷上的人看着如同闪电一般冲至巨木处的傅凌霄，高声道：“干什么，赶紧将巨木砍断！” 他们准备了这么久绝对不能功亏一篑，因为失败之后等待他们的只会是灭顶之灾。 傅凌霄等人今日必须要全部死在峡谷之中。 但当时他们为了将巨木悬挂起，在巨木上面挂了太多的绳子。 傅凌霄踩着身下的骏马飞到巨木上时，巨木上还有三根绳子颤巍巍地将其固定住。 当埋伏的人举起手中的长刀想要砍断禁锢住巨木的绳子时，傅凌霄已经拿着手中的苗刀先一步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鲜血喷洒在傅凌霄的面罩上，她将眼上的血液眨掉，模糊地继续冲向对侧。 而巨木另一端的男子在看到对面被傅凌霄斩断脖子的同伴后，当机立断想要放弃砍断绳子的任务往上爬，结果没等他跑出去两步，飞来的苗刀直接将其腰斩。 被腰斩的人是不会立刻就死的，他眼睁睁地看着傅凌霄飞跃而来，拔出山体上的苗刀，踩着巨木踏至石头，几步便飞身到了峡谷之上。 峡谷两边各自埋伏着近百人，傅凌霄近乎碾压式地屠杀这侧山谷的人时，找到吹响哨子的男子，多补了两刀。 “凌霄！”奚沐云的声音从峡谷中传来。 “阿云，先撤！” 对面峡谷的人在看到这边的同伴被傅凌霄屠杀殆尽后，虽吓得腿抖，但是峡谷两侧没有那么好穿越，他们怀着仇恨，死命得将身后的巨石往下扔去。 既然杀不死傅凌霄，那也要将她的人全部砸死！ 而峡谷里的奚沐云收到傅凌霄的回话后，当机立断在许攸刚等人的护送下原路返回。 奚沐云知道，他们留下只会是拖傅凌霄的后退，必须撤。 傅凌霄看着对面疯狂推动巨石想要阻拦奚沐云等人撤离的那群人，目光再次落在了悬挂在峡谷中央的巨木上。 只是当傅凌霄拎着苗刀想要踏过巨木奔至对面，一支支带火的箭矢纷纷如流星一般射到巨木之上。 剩下的三条绳子其中有两条被火焰点燃，傅凌霄看着还未逃出巨石滚落包围区的奚沐云等人，不由放弃遮挡拼死向峡谷对侧冲去。 毫无躲避的傅凌霄身中一箭，她像是无所感一般继续向前冲，当她奔至巨木对侧准备借力像之前一样跳到峡谷之上的时候，被火点燃的两根绳子断掉，傅凌霄就在奚沐云等人回头的瞬间，再中一箭失力掉入滚落的巨木之后。 “凌霄！！” …… 覃川城内，经过府衙的人都闻到一股奇异的肉香。 “大人是要设宴吗？” “不知道啊，这肉香都弥漫了快两个时辰了，还没有散掉。” “最近是有什么喜事不成？” “谁知道呢？不过这肉炖煮了这么长时间，一定软烂脱骨，要是大人能每人给我们分上一碗就可以了。” 山师柳在听到府衙外这些人的议论时，实在是没忍住，就这么捂着自己的胸口冲到墙边开始呕吐起来。 路过的人看到山师柳的这番动作十分不解。 这么想的肉汤味，有什么好吐的？ 山师柳扶着墙，只觉得自己已经把这几天吃的东西吐得干干净净。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山师柳觉得自己不会再碰一点肉食。 山师柳吐干净胃里的东西后，走入府衙看着府衙前院的青瓮，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她死死的攥着自己的手，几乎是奔跑着逃离了前院。 等她冲到府衙大堂时，大堂已经空无一人，除了地上那一点还没有干涸的水渍，谁也想不到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山师柳闻到空气中那股肉香时，不由得再次捂住自己的鼻子向后宅冲去。 李大锤看着脸色惨白的山师柳，问道：“山姑娘，你没事儿吧？” 山师柳压制住自己想吐的欲望，说道：“还好。” “还好就行，大人让你去通知覃川的豪强，入夜之前来府衙赴宴。” 李大锤说完这句话，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吐干净的山师柳，再次控制不住地吐了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一点食物残渣都没有。 “山姑娘！”李大锤担心地看着差点跪在地上的山师柳蹙眉道：“你真的还行吗？” 她现在给李大锤的感觉，像是下一秒就会一命呜呼一样。 “若不是大人吩咐必须是你亲自去请，这件事我就替你代劳了。” 不是李大锤怜香惜玉，他就是觉得这种通知人的事儿，随便找个人去跑趟腿儿就是了，哪里就用得着山师柳亲自去。 更不用说看山师柳此时的模样能不能走得出府衙都难说。 第一百八十六章背靠大树好乘凉 “我能行。” 山师柳听到李大锤话里崔无相的意思，一股冷流直冲自己的天灵盖，以至于刚刚胸口翻涌的恶心都消失了不少。 崔无相之所以让豪强背景出身的自己去传话，恐怕是他存了敲打覃川其他豪强的意思。 甚至于，崔无相就是想把今天在府衙发生的事情借着山师柳的嘴传出去，传到那些豪强的耳朵里。 “我去。”山师柳死死地攥住拳头，看着李大锤说道：“我一定完成大人的吩咐。” 先不说在家族和府衙之间山师柳早就选择了府衙，因为她清楚，没有府衙和傅凌霄，她什么都不是。 只说今日在看到崔无相的残忍手段后，山师柳也不敢和崔无相对着来。 她怕下一个被“请君入瓮”的人会是自己。 而山师柳披上斗篷骑上马，面色惨白的去城中通知各豪强晚上来府衙赴宴的时候，凡事有人询问府衙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山师柳都会将曲鸿文背叛了覃川和府衙，被处以极刑的事情告知对方。 能成为豪强的家族里不缺乏聪明人，山师柳的只言片语就能让他们明白今日崔无相设宴的目的。 山良才看着从马上下来差点摔在地上的山师柳，赶忙将其扶起来。 自从山师柳入了府衙成为傅凌霄的人后，覃川城的人在看到她时，她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模样。 但是今日的她，明显是经历了什么重创。 山良才招手，下人将椅子搬到了山师柳的身后。 山良才看着山师柳惨白的脸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山良才觉得自己这个侄女性情还算稳重，哪怕是之前面对曲家攻打府衙她都没有六神无主，但今日她的反应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而且今天山师柳是最后一个通知的山家，要是换做往常的话，山家从来不会有此特殊待遇。 “郡主失踪，大人震怒，曲鸿文被‘请君入瓮’处以极刑。”山师柳一只手死死地攥住身下椅子的扶手，盯着山良才问道：“伯父，曲家故意将郡主引出覃川城这件事，您知道吗？” 山师柳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在傅凌霄和崔无相来覃川之前，山家和曲家的关系还算不错，两家也有通婚。 再就是当初傅铮离开覃川城之前，山家以去南方买粮为由离开了不少人，这都是让山师柳忐忑不安的缘由。 她怕山家参与了曲家的谋划，所以才会这么着急将家里的人送走。 “我不知道。”山良才斩钉截铁的对山师柳说道：“这件事其他家有没有参与我不知情，但是我们山家没有参与。” “再说了，现在覃川谁不知道山家的山师柳被郡主和大人重用，我们山家现在和郡主以及大人是紧紧拴在一起的。” 山师柳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大人他的手段……” 山良才看着山师柳惊魂未定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件事也算是我的失误。” 山师柳在听到山良才这句话时抬头看向他。 山良才对山师柳解释道：“明明知道你如今在府衙办事，我应早点将郡主和大人的背景来历告诉你。” 下人同样搬了一把椅子放到山良才的身后，山良才就这么在大门后面对着山师柳讲了起来。 先是傅凌霄的身世背景，又是崔无相的身世背景，以及他现在的身份。 “一开始我也在想郡主是哪一个郡主，在知道她是傅凌霄时，我便知道，那虎符不可能是陛下给她的。” 山良才说着叹了口气道：“如今覃川的整个驻军算是彻底和傅凌霄绑在一起了，至于崔无相……” “我们这里山高皇帝远，陛下肯定是相信他多于相信我们。” 更不用说只看李修德给崔无相的权柄，就知道皇帝有多么重视崔无相；再加上那个从去年开始李修德对覃川和北境的忽视，就能得知他们早就已经成了弃子。 如今北境名义上还是大庆的领地，实际上北境三分之二沦陷，三分之一彻底自治，甚至连他们这些靠近北境的小城，也逐渐成了弃子。 既然是弃子，那就有弃子的自觉。 背靠大树好乘凉，更不用说如今覃川的掌权人傅凌霄和崔无相，一个背靠北境傅铮，一个依靠陛下。 山良才是多想不开才会和曲家合作想要找傅凌霄和崔无相的晦气。 “唉，曲鸿文就是太傲，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地头蛇确实厉害，但是在绝对的实力和权柄面前，他还算不得什么。 山良才说完对候在旁边许久的丫鬟道：“给小姐喝点参茶。” 丫鬟将手中的参茶递到山师柳的面前，山师柳端过茶忍着胸口若有若无的恶心，将参茶全部咽了下去。 今天晚上估计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她绝对不能倒下。 “我听说郡主武功高强，曲家的人不一定会是她的对手，即便……”山良才说着叹了口气，“最好是没有万一。” “我已经看不清大人到底在不在乎郡主了。”山师柳说道。 如果不在乎的话，崔无相不会在听到傅凌霄被人算计、诓骗出城时吐血；可是如果在乎，他为什么会对曲鸿文那么残忍，明明知道只有他清楚傅凌霄的下落。 虽然最后他们还是从曲鸿文的口中得知了傅凌霄的下落，可若是曲鸿文宁死不说呢？ 曲鸿文宁死不说的话，还有其他人。 在山师柳去城内通知各豪强家族晚上来府衙赴宴的时候，崔无相穿着黑色大氅，戴着兜帽，就这么坐在覃川城牢狱的中间。 而跪在崔无相对面的，全部都是覃川城内幸存的曲家人。 两侧牢房关押的是覃川城其它家族，他们在听闻曲鸿文被处以极刑之后，此时看着崔无相的目光，犹如在看从地狱里爬上来索命的厉鬼。 “谁是曲锦绣的母亲？”永良就站在崔无相的身边，看着跪了一地的曲家人问道。 在永良说完这句话后，曲家不少人不约而同地往后面的角落看去，而跪在角落的妇人听到永良叫自己的时候，身子直接抖成了筛子。 她要去陪自家老爷了吗？ 此时此刻被叫到名字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儿，所以在曲锦绣的母亲被叫后，曲家的其他人略微放下心来。 要死的不是自己就行。 﨔 第一百八十七章死到临头才知道后悔 “我是。” 曲锦绣的母亲颤抖地说道。 如果真的会死，曲锦绣的母亲虽说害怕，却也没有多少遗憾。 她昨日刚见了自己的女儿，而自己的女儿现在也好好地活在人世，只要她女儿还活着她就满足了。 “你可以走了。”永良看着曲锦绣的母亲说道：“曲锦绣在牢外等你。” 曲锦绣的母亲听到这句话后不敢置信地看向永良，她可以走了？ 不只是曲锦绣的母亲，曲家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永良，接着又去看曲锦绣的母亲，就连牢房两边的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她。 “大人……真的吗？”曲锦绣的母亲声音颤抖，似乎是不敢相信还有这样的好事落在自己的头上。 “嗯。” 曲锦绣的母亲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刚走没几步便被一身材瘦削的妇人抓住了小腿。 曲锦绣的母亲看着抓住自己的妇人，攥着拳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硬，“夫人，请您放手。” “翠鹂，求你把英丰带出去好不好？” 妇人口中的英丰是跪在她身边，年纪看着在七八岁的小少年。 曲锦绣的母亲翠鹂看着妇人身边正用祈求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曲英丰，心头纠结的看向说要放自己离开的永良。 虽说以往夫人和英丰少爷没少欺辱于她，但是曲英丰到底还是个孩子…… “大人，我……” “你女儿只保了你一人。”永良笑着道：“若是你不舍的和曲家……” “我舍得！” 翠鹂直接挣开妇人的束缚，大步向永良走去。 她不想再关在这牢狱里，不想每天除了干活还是干活，她想出去，她想见自己的女儿。 翠鹂走到永良的身边，“大人？” “直接离开就好。” 翠鹂一听，眼泪“啪”的一下就从眼眶中滚落，她真的自由了。 翠鹂再也没看身后那群人一眼，就这么奔向女儿为自己争取来的自由。 以前在后宅里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只生了一个女儿，而现在，她唯一的女儿为她争取了曲家唯一的一条活路。 永良看着跪在地上的曲家众人，说道：“你们还有一次机会。” “不只是曲家人，大牢里的人都一样。” “如果有人知道曲鸿文的谋划，说出关键线索的减刑，说出全部的获得自由，就像曲锦绣的母亲一样。” 永良看着牢狱里齐刷刷看向自己的犯人们，笑着说道：“我数到十，十以内举手的人都有资格。” “一、二、三、四……” 永良数数的速度很快，以至于还想留一点点时间思考的众人，在永良即将要数到五的时候，开始疯狂举手。 一到十，时间转瞬即逝。 最后两边牢狱一共举了四个人，曲家人里举了三个。 永良伸出手指着举手的曲家三人，让他们脱离队伍，随即看着剩余跪在地上的曲家人，说道：“大人手下的永仁擅刀，曾创下过割肉一千人未死的记录。” 永良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曲家人几乎是立刻绷紧了身上的皮肉惊恐地看向面前的永良。 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是在威胁恐吓他们吗？ 永良满意地看着面前曲家人的反应，用手指着跪在地上的曲家人说道：“从男子开始，由老到少，一天一个，直到郡主回到覃川。” “所以你们最好祈祷，郡主能够早一点平安无事的归来，否则你们一起给郡主陪葬。” 永良说完这句话后，一直坐在旁边太师椅上的崔无相起身，他指着曲家人中间，一个年纪看着在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对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永仁道：“从他开始。” “大人，我……”曲家举手的三个人之一，在看到崔无相指定人之后，几乎双腿一软说道：“我想……” 永良看着几乎要被吓得魂飞魄散的男人，说道：“不着急，总要给你们打个样儿。” 永良看着被永仁拖出来的男子，闻到尿骚味的时候蹙紧了鼻子。 “一百刀之后，你们就可以说你们知道的线索了。”永良看着一点儿都不嫌弃那人尿裤子的永仁，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此时的崔无相已经转身离开了牢狱。 他抓出来的这个男的，是曲家人当中最有可能知道曲鸿文计划的人。 只不过可惜，曲家的这些人都是一群死到临头才知道后悔的，那就让他们后悔去吧。 崔无相从牢狱出来后，青墨看着他站在牢狱的门口抬头看天上的星星，便也随着他的动作看过去。 青墨很想和青砚似的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一下自家主子，可奈何自己只是个哑巴，他能做的就是完成崔无相所说的各个任务。 “你找我。” 青墨看着突然说话的崔无相，一下子将目光看向站在牢狱大门外墙边的守一。 也不知道守一在墙外站了多久，他的嘴唇已然被冻得有些发紫。 “嗯。” 守一脚步踉跄地走到崔无相的身边，说道：“我卜卦了。” “我只听好消息。” 守一听着崔无相的话，垂下头说道：“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好消息。” “不确定是不是好消息，那就是不好的消息，不用跟我说了。”崔无相说完，直接抬腿往府衙的方向走去。 而守一看着崔无相的背影，追着跟了上去。 只不过这次跟上去之后守一没再说话，就沉默的跟在崔无相的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崔无相身边多了一个跑腿的小跟班。 崔无相回到府衙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换药，喝药。 他在傅凌霄离开覃川的时候答应过她的，要好好养好身体等她回来。 他答应傅凌霄的事情，他一定会做到。 晚宴是在戌时初开始的，崔无相等府衙大堂人都来齐之后才姗姗来迟。 而众人看着身穿赤色大氅，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崔无相，被他的这一身装扮弄得不明所以。 这身衣服实在是太艳了，不符合崔无相往日的形象，也不符合当下的氛围。 “坐。” 崔无相坐下后，对站着的覃川豪强们说道。 此时府衙大堂除了覃川的豪强，还有张明川和窦定安等人。 山师柳也是在入座之后才发现今晚的宾客不只是覃川的豪强。 等所有人都入座，永良带人拎着桶进入大堂，继而给在座除了崔无相之外每个人都倒了一碗肉汤。 早就饿了的张明川和窦定安等人想都没想直接将面前的肉汤一饮而尽，而自觉知道一些内幕的人脸色惨白，有的甚至在闻到那肉香之后直接吐了出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山师柳就是直接吐出来的人之一。 虽说那青瓮炖煮了那么久，在崔无相说要设宴邀请覃川豪强的时候她也猜到了，但是等这肉汤真的端上桌子的时候，她还是没忍住。 尤其是当她看到张明川和窦定安等人吃的那么开心，“呕……” 窦定安看着山师柳这反应眉头紧皱道：“山姑娘，你怀孕了？” 山师柳：“……没有。” 山师柳今天吐了太多次，以至于她现在说话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窦定安看着周围要不脸色惨白，要不也像是被山师柳传染一般想吐的众人，也莫名觉得刚刚的肉汤有些腥臊起来。 “你们怎么了？中毒了？”张明川直言不讳地问道。 崔无相喝着面前的清水，而永良则是笑着为张明川解释道：“小将军，他们不是中毒。” “他们是觉得刚才的这碗肉汤是用曲鸿文炖煮的。” 永良这句话落下，刚刚喝了肉汤的人也瞬间觉得肚子翻涌想吐。 窦定安死死的掐住自己的虎口，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应该不是吧？” 他觉得自己刚刚喝下去的肉汤又涌了上来，现在已经到他的嗓子眼儿了。 “当然不是了。”这句话不是永良说的，而是张明川说的，“你没听永良说吗，是他们觉得。” “而且这也不是人肉的味道。” 窦定安刚准备放下心来，结果就因为张明川的这句话差点再次将喝下去的肉汤吐出来。 张明川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真的尝过人肉是什么滋味不成？ 窦定安还没有开口呢，周围有人将他心中的疑问先一步说了出来。 “张小将军，你吃过人肉？” “嗯，吃过一次。” 张明川说完，大堂再次涌起一阵阵的干呕声，看向张明川的目光也变成了惊恐。 而张明川只觉得望向自己的这些惊恐的目光实在是太好笑了。 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吃下的，吃的又是谁的。 他们的反应，就好像他们永远都不会有他这一天一样。 “两年前春初，张家军追杀屠城的匈奴至北地身处，粮草弹尽，最后就是靠着吃了那群屠城的匈奴，击杀伏击敌方数万，安然无恙地带着众多匈奴马回到了云关。” “至于为什么不吃马，当然是因为马比那群匈奴重要。” 张明川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口气中全部都是对他们张家军骁勇的自豪，以及伏击敌人带回骏马的骄傲。 崔无相笑着看向张明川，说道：“不愧是骁勇善战的张家军。” 但即便是这样骁勇善战的张家军，还是因为冯车关闭城门，概不援军而导致大败。 被匈奴捉住的张家军不会有好下场，就像被张家军抓住的匈奴也不会有好下场一样。 他们败给匈奴是他们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可他们是因为冯车大败于匈奴，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大人，如今张家军厉兵秣马，随时可以上阵。”张明川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夺取冯车的项上人头。 崔无相笑着道：“你放心，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磨好的刀，当然要尽快发挥它的作用。 而窦定安在听到张明川说的那些话之后，觉得自己之所以是覃川城的小小校尉，而不是北境名将，是有一定原因在的。 在听到张家军他们宁愿吃掉匈奴也不愿意动那些马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三观得到了洗刷。 以后能不能做到像张家军那样窦定安不清楚，但是现在的他做不到。 也许是因为他从没有被逼到绝境吧。 永良在自家主子和张明川说完后，笑着道：“曲鸿文的肉汤早就已经喂了牲畜，诸位面前的肉汤是用猪肉炖煮，请放心食用。” 但哪怕永良已经解释清楚面前肉汤的来历，在场的还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去喝那碗肉汤。 别说喝了，在听到张明川他们说的那些话之后，他们现在闻着面前的肉汤味都想吐。 崔无相设下的这场晚宴好像真的只是想请覃川的豪强吃顿饭，一直到最后快要结束的时候都没有说什么借粮借人甚至借钱的话。 这让早早准备好出血的豪强们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有些人不禁想自己要不要主动一点。 山良才就是想主动的人之一，“大人，山家还有上百护院，若是大人想用的话，可随时召集。” “为覃川尽一份力，是我山家应尽的责任。” 山良才开了这个口之后，周围的人纷纷向崔无相表达忠心。 崔无相看着如同惊弓之鸟的覃川豪强们，笑着说道：“诸位的好意崔某心领了，不过府衙暂时不需要诸位的帮助。” “只要诸位不连同外人谋算覃川，崔某已经十分感激。” 崔无相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覃川的豪强都想直接给他跪下了。 “大人说这话真的是折煞我们了。” “我们势必会和覃川共存亡，怎么会连同外敌谋算覃川。” “大人就是借我们一百个胆子我们也不敢啊。” 大堂的解释声不断，恨不得把自己的一颗真心从胸膛里掏出来给崔无相看看。 “我相信你们。” 崔无相说完之后，永仁带着六个府兵端着六个方正的大托盘走进了府衙大堂。 就在覃川的豪强们好奇是不是崔无相给他们准备了什么礼物的时候，被府兵们放置在大堂中间的托盘，又被他们拿掉上面的红布。 众人看着托盘商整整齐齐码在一起的片肉眉头紧皱，这是什么意思？ 永仁面无表情地对着崔无相恭声道：“主子，第一天一千一百一十七刀。” “进步了。” 永仁低头，对崔无相说道：“谢主子。” 张明川笑着道：“大人，你这下属真不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从人的身上片下这么多肉的。” 张明川说完，杯盏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 惊慌声刚起，外面便有驻军求见。 崔无相让人进来的时候，之前端着托盘进来的府兵将托盘挪至宾客的桌前给驻军腾位置，而看到那一片片整齐划一的肉片时，呕吐声再次传来。 驻军进来时并没有被堂屋的这些呕吐声吸引视线，而是看着崔无相说道：“大人，城外有一支队伍求见。” 第一百八十九章早就应该杀一儆百 “什么队伍？” 崔无相自己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语气中其实带了一点点期待，期待回来的人是傅凌霄他们。 “好像是从白石城来的运粮队，带队的人说自己姓傅。” 崔无相缓缓蜷起自己的拳头。 也是，当初和傅铮借粮，现在也差不多是粮队到了的时候了。 “青墨，去接一下。” 青墨给崔无相行了一个礼之后，就这么带着府兵出了府衙的大堂。 “今日崔某就不多留诸位了。”崔无相站起身对大堂的众人说完，又单独点了张明川和窦定安的名字，“张小将军和窦将军留一下。” 崔无相一送客，覃川的豪强们便恨不得自己能立刻飞出去。 山师柳想出去送一下山良才的时候，被山良才用眼神制止。 这女子就是天生不会钻营，这么好的时机，当然是要留在崔无相的身边，看能不能被委托什么比较重要的事情。 山英才看着重新回到府衙大堂的山师柳，心中想着之后不管是家里的男丁还是姑娘，都要聚在一起读书才行。 毕竟谁也不知道之后他们家会不会再多出一个山师柳，而他们提前准备总是没错的，毕竟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傅仲贤带队跟着青墨一路从城门口来到府衙的时候，肚子里已经积攒了十几个问题。 其中最多的问题就是关于自己妹妹的。 自己的外甥他倒是看到了，但是凌霄他还没有，现在的傅仲贤迫切想要见到自己的小妹。 想到这里傅仲贤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墨，不明白崔无相为什么非要派一个不会说话的人来接自己。 崔无相虽然没有去城门口接傅仲贤，但是在知道来人姓傅之后，来到了府衙的门口静候。 傅仲贤在看到府衙门口穿着大氅脸色苍白的崔无相时，飞身下马笑着说道：“无相，别来无恙。” 崔无相嘴角缓缓勾起，“确实好久没见。” “你身体如何？” 傅仲贤知道崔无相与自己父亲的谋划，所以并没有将傅家流放北境而遇到的磨难全部归结到崔无相的身上。 他心中清楚，当时傅家远走北境，实在是自己父亲断尾求生的无奈之举。 但傅仲文的孩子因为流放去世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总要有人来承担这件事的罪过，而崔无相是最好的替罪羊。 傅仲贤可怜且心疼眼前这个挨了自己弟弟两刀的替罪羊。 “尚可。” 傅仲贤看崔无相虽脸色苍白，但言语之间还算有力气也渐渐放下了心。 “阿云是海爷爷的亲传弟子，有她在府衙为你调理身体，你的身体肯定很快就能痊愈。” 傅仲贤说着看向四周，问道：“凌霄和阿云不在吗？” 傅仲贤很清楚，若是自己妹妹知道自己来了的话，肯定是会跑出来迎接他的。 崔无相看着傅仲贤张望傅凌霄的身影，说道：“我为兄长准备了晚宴，兄长长途跋涉，不如先用点饭菜。” 而傅仲贤看着避而不答的崔无相眼中露出一抹疑惑。 “好。” 崔无相为傅仲贤单独准备的晚宴并不在府衙大堂内，而是安置在了后宅。 至于傅仲贤带来的人由永良招待。 傅仲贤跟着崔无相往后宅走去的时候，问道：“凌霄不在家吗？” “嗯。”崔无相看着黑漆漆的主屋，问道：“岳丈大人已经平安到达白石城了吗？” 傅仲贤倒是也没有怀疑崔无相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他说道：“应该是到了，我带着粮队往覃川这边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我爹他们，当时距离白石城不过三天的距离，算算时间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到白石城五六天了。” 傅仲贤看着沉默下来的崔无相说道：“按理来说，我爹回到白石城的话会给你写信才对，你没有收到吗？” 鹰隼传信可比人快多了。 “收到了。” 傅仲贤看着奇奇怪怪的崔无相，刚想问些什么，他们已经来到了堂屋。 如今的北境寒风萧萧，虽然不再下雪，但是气温并没有高出去多少。 按理来说傅凌霄即便是出了月子，他们所在的正房也不该怎么冷才对，但是傅仲贤来到崔无相和傅凌霄所住的正屋之后，只觉得自己像是来到了没什么人气儿的空房子里。 这正房温度冷的简直不像是有人住的样子。 傅仲贤看着刚准备生炉子的青墨，对崔无相说道：“覃川已经拮据成这样了吗？” 青墨听到傅仲贤这话，生炉子的手顿了一下，而那边崔无相的声音传来，“没有，只不过我这两日没有回正房住，所以就没有生火。” “凌霄呢？” 这已经是傅仲贤第三次问起自己妹妹了，且此时他的询问声中多了一分焦灼。 崔无相现在的状态很不对劲，傅仲贤再次问道：“是凌霄出什么事情了吗？” “嗯。” 在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傅仲贤心一悬，紧紧地盯着崔无相问道：“什么意思？凌霄怎么可能会出事？” 傅仲贤是不愿意相信的，因为他觉得以自己妹妹的武功，即便心智不如旁人，也绝对不会受人宰割，可崔无相现在的态度明显是出了很严重的意外。 “在岳丈大人他们离开……”崔无相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傅仲贤说了一遍，“现在已经知道他们在哪儿埋伏，但算算时间，凌霄他们应该已经撞上了。” 也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崔无相没办法对曲鸿文等人仁慈。 就是因为他们之前太仁慈了，所以才会给了曲鸿文等人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不管做多过分的事情，崔无相和傅凌霄都不会要他们的命，顶多就是把他们关起来服劳役。 崔无相觉得这是他的错，应该从一开始就杀一儆百。 “孙豪……”傅仲贤放在桌子上的手蜷起，“我在回白石城的队伍中见过他。” 所以当初回到覃川求援的那个孙豪必定也只会是假的。 “埋伏的地点是哪儿？”傅仲贤看着崔无相，在他说出那个答案之前，他先一步说道：“莫非是狼牙谷？” “嗯，狼牙谷。” 第一百九十章下落不明 许攸刚带着逃出峡谷的人杀到峡谷上的时候，他们冲上去的那侧人早已逃窜，只留下对面被傅凌霄屠戮的尸体。 奚沐云和许攸刚并没有去追已经逃窜的没影儿的那些人，而是到处往下寻找着傅凌霄的身影。 但是他们在狼牙谷上上下下都找遍了，就是没有傅凌霄的踪迹。 许攸刚看着跪坐在巨木旁边，盯着地上干涸血迹的奚沐云说道：“云大夫，没有找到郡主是好事，说不定郡主逃走了。” “不会的。”奚沐云红着眼睛怔愣地看着身边的许攸刚说道：“若是凌霄还有意识的话，她一定会脱困去找我们。” 但是傅凌霄并没有。 那只能说明傅凌霄是在失去意识的时候被人带走了。 只是想到这一点，奚沐云便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因为她知道，在这种时刻能带走凌霄的只会是那群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的人。 毕竟从他们逃出峡谷到赶到峡谷之上，并没有用太长时间，所以不可能是其他人将傅凌霄带走。 而那群人知道傅凌霄武功高强，在弄走傅凌霄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很有可能就是挑断傅凌霄的手筋、脚筋。 想到这里，奚沐云的心脏开始一阵阵的收缩，疼的她趴卧在地上动弹不得。 “云大夫！” …… 奚沐云和许攸刚等人在狼牙谷附近找了整整两天，直到青砚带着援兵赶过来的时候，他们依旧在到处寻找傅凌霄的下落。 青砚看着狼牙谷明显战斗过的残局，在看见到处找人的奚沐云和许攸刚时，心狠狠地咯噔了一下。 而当他从奚沐云和许攸刚的口中得知傅凌霄失踪时，青砚觉得天都要塌了。 青砚带来的人同样加入了搜寻当中，但是三天过去，他们都往外搜寻了一百里，就是没有傅凌霄的下落。 此时青砚让回城报信的人也终于赶到了覃川。 报信人回来的时候连马都未下，直接驾着马冲去了府衙。 崔无相和傅仲贤在看到冲进府衙大堂的报信人时下意识站起来，他们齐刷刷地盯着冲进来跪在地上的报信人，紧张地模样不言而喻。 “大人，郡主于狼牙谷遇险，下落不明。” 铁锈味在报信的人说完后弥漫在崔无相的口腔之中，他死死的咬住牙关才没让那口血吐出来。 傅仲贤则是冲到报信人的面前急切问询道：“怎么回事儿，怎么遇险，怎么丢的！” 报信之人将许攸刚和奚沐云的话从头到尾对着崔无相和傅仲贤说了一遍，说完之后，崔无相到底是没有忍住喉咙间的那口血，就这么吐了出来。 这段时间一直待在崔无相身边的老大夫看着崔无相这模样，想都没想冲上前，将一个药丸塞到了他的口中。 崔无相将药丸混着口中的鲜血咽下去之后，看向报信之人，“现在呢？” 报信之人听着崔无相压抑沉郁的声音，低头回话，“我们到达狼牙谷时，云大夫和许大人已经在狼牙谷附近找了两天，青砚大人让我回来报信，他带着其余人继续在狼牙谷附近查探郡主的下落。” “备马。”崔无相听后，直接对身边的青墨道。 “大人，您不能走啊！”旁边府衙的人见崔无相这是要亲自去找傅凌霄的下落，赶忙劝阻道：“您要是走了，覃川谁来做主。” “这冯车的大军随时都有可能到，您要是走了覃川怎么办啊！” 崔无相转身看着那人指着同样想跟他离开的傅仲贤道：“听他的。” 说完，崔无相在傅仲贤以及周围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下，大步向府衙外走去。 傅仲贤也想走，但此时已经被府衙的人拦住，“我不是你们覃川的人！” “大人，救救我们吧，这可是整整一城的百姓啊。” 傅仲贤想说哪怕是一城的百姓也不是他的责任，更不用说他只不过是一个过来送粮食的，现在妹妹失踪，对他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找到自己的妹妹，而不是在这里替崔无相镇守覃川。 再说，哪怕他愿意镇守，覃川的官兵也不一定愿意听他的啊！ 但崔无相找傅仲贤镇守是有原因的，如果崔无相离开的话，覃川城内最大的一支兵马，也就是张明川的兵马，他们只愿听从傅家人的号令。 张明川就在崔无相离开之后，直接来府衙内向傅仲贤表明自己的身份。 傅仲贤看着张明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听他的说法，恐怕崔无相早在他来到覃川的那一刻起，就想把覃川这个目前对他来说是个累赘的城池甩给他。 而另一边的崔无相也没有光明正大的离开覃川。 自从傅凌霄出事儿的事情传出去之后，崔无相就是覃川城内的定海神针， 若是连他都离开了覃川城，那都不用等冯车的人打过来，覃川的豪强就会先一步造反。 崔无相伪装后带着几十个心腹跟在报信之人的身后向覃川城外冲去。 等他快马加鞭赶到狼牙谷的时候，此时距离傅凌霄失踪已经过去差不多九天了。 崔无相站在峡谷中的巨木旁，看着巨木上的箭矢印记，转头看向被绑在巨木之下的人。 青砚扫了一眼那人对崔无相沉声道：“主子，曲三所藏匿的山头已经被一锅端了，整个山寨和山里都搜遍了，并没有夫人的踪影。” 青砚赶到狼牙谷的第二天就知道了从覃川传来的消息，知道了那群对傅凌霄等人设下埋伏之人的藏身之地。 他和许攸刚在崔无相赶过来的这一天，将曲家和熊家藏匿的山寨翻了个底朝天，但就是没有傅凌霄的下落。 奚沐云更是带着人将山里的山洞、角落，各个犄角旮旯都找了，还是没有傅凌霄的消息。 虽说此时没有消息反而像是好消息，但崔无相并不能接受这样的好消息。 “一个人太慢了，三个人一起。” 崔无相说完后，被绑在巨木旁边的俘虏们又被府兵拽了两个扔到巨木之下。 青砚看着旁边目眦欲裂，想要挣扎、想要怒喊甚至想要求饶的山寨之人，将手落下的那一刻，巨木同时落下，而巨木之下的三个人直接被活生生的砸成了肉泥。 这下被俘虏的人瞬间安静了下来。 青砚继续道：“再来三个。” “什么时候说出郡主的下落，什么时候就停下。” 第一百九十一章绝食 傅凌霄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只记得自己身中箭矢从巨木之上摔下来时，眼疾手快地抓住旁边的骏马缰绳翻身上马，在巨木滚落时拔出身上的箭矢刺入身下骏马的屁股，被发狂的骏马带离峡谷。 昏迷之前傅凌霄只来得及将自己绑紧在马上，以免从马上坠落。 至于后来，她总觉得自己在船上漂，偶尔还能听到旁边传来说话的声音，至于再多的她就不清楚了。 等傅凌霄彻底苏醒的时候是晚上。 她睁开眼睛看着漫天的星子，呆呆地看了好久之后才渐渐回神想挣扎起身。 只不过她起了还没有一半，就被旁边一个穿着草绿色衣裙的方脸小姑娘帮着坐起身。 “姑娘你醒了！”方脸小姑娘激动地看着傅凌霄。 再不醒她都要以为傅凌霄是不是要死了。 毕竟今天已经是他们捡到傅凌霄的第五天，这段期间她一直反反复复发烧昏迷，再不醒主子都想把她给扔了。 傅凌霄沉默地看着眼前的姑娘，随即又低头看向自己。 方脸小姑娘注意到傅凌霄的这一动作后笑着说道：“你的衣服我帮你收起来了，现在的衣服是我家小姐的。” “你怎么会受了那么重的伤啊，我们看到你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那匹受伤的马身上晃了多久，要不是遇到我们，你可能都活不下去了。” “谢谢。”傅凌霄声音沙哑，吐出这两个字废了不少力气。 “你要不要喝水？” 傅凌霄点头。 傅凌霄在小姑娘去给她端水的时候看向四周，这是一支送亲的队伍，纪律严明，来往有序，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 方脸小姑娘准备端水过来的时候被一个嬷嬷叫住，说了两句话后才放她过来。 傅凌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问道：“姑娘怎么称呼？” “我叫小翠，姑娘你呢？”小翠目不转睛地看着傅凌霄的脸问道。 从傅凌霄被救下露出容貌开始，小翠每次看到傅凌霄的这张脸都想惊叹，这也太美了。 这世间竟然还有长得比她们家姑娘更好看的人。 “凌霄。” “林筱……那我喊你林姑娘好了。” 傅凌霄觉得小翠说的不太对，但又觉得不对好像也没有关系，所以她便点点头。 小翠见她点头便好奇地问道：“你是哪儿的人啊，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 她将傅凌霄身上所受的伤告诉自家大公子时，大公子只说对方想要傅凌霄的命。 不过这些问题都不是小翠想要问的，是他们家小姐和嬷嬷想要知道的。 当时他们没想救傅凌霄，只是看着一马一人在路上晃荡挡了他们的路，又觉得马背上好像是一具尸体，便让护卫上前将马赶走，结果谁知道那“尸体”突然动了一下。 他们这是送亲的队伍，是喜事儿，不好见死不救，所以就把傅凌霄从马上给弄了下来。 而在看到傅凌霄身上穿的衣服料子之后，他们便知道救的人非富即贵。 刚救下来的时候他们都以为傅凌霄是男子，但是当他们扯下傅凌霄脸上的面巾看到她的容貌后，立刻通知了自家主子。 之后就是小翠帮着傅凌霄换衣服上药一直到她醒来。 傅凌霄在小翠问完后摇头，“忘了。” “那你知道自己是谁吗？” 傅凌霄眨了眨眼看着面前惊讶的小翠，继续摇头。 其实她知道，她没忘，她只是不想说。 傅凌霄觉得自己只要回答了一个问题，后面便有一堆问题等着自己，她不想解释。 因为解释的多了，他们可能就会发现自己不怎么聪明。 她爹爹说了，在不认识的人面前能少说话就少说话。 “可是你说你叫林筱啊。” “我只记得这个。”傅凌霄无辜地看着小翠。 当她清澈如水晶般的眸子看向小翠时，小翠哪里还晓得其他的，只一个劲儿的点头道：“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忘记了也不奇怪。”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傅凌霄点头，目送小翠离开。 而小翠回到马车的另一侧，对身着雪青鹤氅，手捧暖炉，气质文雅温润的男子说道：“大公子，那姑娘说自己名叫林筱，但除了自己的姓名，其他的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闫瑞泽看向傅凌霄所在的方向，只是一眼，对面就警惕地回看了过来。 闫瑞泽唇角勾起，“倒是敏锐。” “既然她说不记得了，那便不记得了吧。” 闫瑞泽说着看向自己妹妹所在的帐篷，说道：“给林姑娘准备完吃的之后，记得将她的衣服都还给她。” “是。” 当初小翠将傅凌霄身上的衣服换下来之后交由嬷嬷检查过，衣服料子都是上乘料子，而身上除了衣服之外，只有头上的几支簪子，虽简朴却也名贵。 至于银票、银两和证明身份的物件儿，傅凌霄一个都没有。 现在他们除了傅凌霄出身非富即贵之外，什么都不知道。 而此时傅凌霄说记不清之前的事情了，他们更无从得知傅凌霄的过往。 小翠转身去给傅凌霄准备饭食的时候，闫瑞泽的身后走上来一个年纪看着在五十岁左右的嬷嬷。 “大公子，小姐已经绝食五天了，再这么下去身体真的遭不住啊。”嬷嬷说话声音哽咽，语气中满是心疼。 闫瑞泽听后看着手中的暖炉冷声道：“告诉她，就算是死，也给我死在闫冯两家联姻的婚礼上。” “大公子！”嬷嬷一下子跪在闫瑞泽的面前，红着眼眶道：“那是您的亲妹妹啊。” 闫瑞泽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嬷嬷说道：“即便是我爹娘，在家族利益面前也要让路。” 闫瑞泽说完，直接绕过跪在地上的嬷嬷离开。 而傅凌霄早就注意到了马车后的异样，只不过看不到马车另一侧发生了什么而已。 因为傅凌霄是重伤刚醒，所以小翠给傅凌霄端来的是他们家小姐不想吃的燕窝。 “林姑娘，您尝尝这燕窝羹，都是用极好的燕窝炖的。” 傅凌霄看着面前的一小锅燕窝，也没有用小翠特意拿过来的小碗，直接拿着勺子对着锅吃。 小翠看着傅凌霄这粗犷的模样，有点怀疑她真的是富贵人家出身吗？ 这吃饭的粗糙劲儿和她们这些穷苦人家出身的也没有什么区别，知道的她在吃燕窝，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喝杂粮粥呢。 小翠正一言难尽地看着傅凌霄时，傅凌霄把吃完的燕窝抱到旁边问道：“有肉吗？” 第一百九十二章太残忍了 “额……你没吃饱？” 他们家小姐平常一碗燕窝就饱了，可眼前的人吃了一锅燕窝竟然还想要吃肉。 “嗯，我饿。” 傅凌霄感觉现在的自己能吃下一头牛。 小翠端着锅离开，顺便去给傅凌霄找肉的时候，傅凌霄咬牙站起身。 刚刚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她两眼一黑，如果不是突然出现的人及时扶住她，傅凌霄觉得自己能原地倒下。 等她站稳之后，看着旁边将手收回去的儒雅男子，说道：“谢谢。” “你的伤还没好。”闫瑞泽看着脸色苍白没什么血色的傅凌霄说道：“需要静养。” “嗯。” “林姑娘不记得自己是哪儿人了吗？” 傅凌霄摇头。 “也不知道自己去哪儿？” 傅凌霄看着面前的闫瑞泽，问道：“你们要去哪儿？” “沧州武阳城。”闫瑞泽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一直盯着傅凌霄的表情，见她脸上露出一抹疑惑地神色也不意外。 而两人说话的时候，小翠拿着一根烤羊腿走了过来。 小翠看到和傅凌霄站在一起的闫瑞泽，赶忙行礼道：“大公子。” “林姑娘好胃口。”闫瑞泽还从没有见过哪一个姑娘像傅凌霄这般胃口好的。 傅凌霄直接将烤羊腿拿到手里的时候小翠慌乱道：“林姑娘，您吃的完吗？” 傅凌霄本想点头，便听到旁边的闫瑞泽说道：“即便是可以吃完，林姑娘刚醒，还是循序渐进的比较好。” “好。” 傅凌霄将烤羊腿递给小翠，乖巧的坐下，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翠拿着刀子给她削羊肉。 闫瑞泽打量着直接坐在草甸子上的傅凌霄，本想离开的双腿不知道怎么的就这么坐在了傅凌霄的旁边。 小翠对于自家主子的停留紧张无比，但是傅凌霄就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烤羊腿。 也许是傅凌霄吃的实在是太香了，一旁的闫瑞泽也没忍住跟着一起吃了两片。 烤羊腿已经凉了，说实话口感并不好，甚至还有了一些膻气，但是闫瑞泽看傅凌霄的模样好像并不介意。 她在口食之欲上太不挑了，以至于闫瑞泽又开始怀疑她的来历。 “林姑娘想过之后要去哪儿嘛？” 傅凌霄摇头。 “那林姑娘接下来有何打算？” 傅凌霄咽下嘴里的烤羊肉，对旁边的闫瑞泽认真道：“先吃饭。” 闫瑞泽因为傅凌霄的回答愣了一下，一时分不清她这句话是嫌弃自己话太多，还是说她接下来的打算就是先吃饭。 “好。” “有葱和饼子吗？” 小翠看了一眼自家主子，见他没有说什么便道：“我去给您拿。” 傅凌霄顺手接过小翠手中的烤羊腿，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又从地上站起来。 这次站起来之后傅凌霄没有了晕眩的感觉，虽说身上的伤口还在疼，但是傅凌霄能够忍受。 闫瑞泽起身看着傅凌霄旁若无人的走到火堆旁烤着手里的羊腿，不知道为什么鬼使神差地又走到她的身边，再次在她的身边坐下。 而傅凌霄看着一直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闫瑞泽，晃了一下手中正在烤的羊腿说道：“稍等，烤一下更好吃。” 闫瑞泽嘴巴微动，想说自己并不是馋她手里的烤羊腿，然后便看到傅凌霄将烤羊腿放在火堆上面，慢慢炙烤。 闫瑞泽是真的没想吃，可是等他看到傅凌霄在小翠拿过饼子酱菜等东西，看着傅凌霄将烤羊肉和酱菜一起包在撕开的饼子里吃的起劲时，默默地也试了一下她的这种吃法。 还真别说，炙烤的羊肉配上解腻的酱菜包裹在饼子里，一口咬下去别有一番风味。 等闫瑞泽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跟着傅凌霄这么吃了一块饼子。 闫瑞泽看着被他们差不多吃出一大半的烤羊腿，对还不想住嘴的傅凌霄说道：“继续吃今晚就没法睡了。” “我睡了很久。”虽然这么说，但是傅凌霄最后还是收回了想要去拿饼子的手，“今晚我守夜。” 虽然她受伤了，但她也是有价值的。 而闫瑞泽对傅凌霄主动提出守夜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她应该不是养在深闺中的姑娘，因为豪门世家养在深闺中的姑娘是不会有自己要守夜这个观念的。 “好。” 闫瑞泽并没有因为傅凌霄是个伤患就拒绝了她守夜的要求。 人存在，必须要有价值。 闫瑞泽离开之后，傅凌霄跟在小翠的身边进了帐篷换药，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身上穿的是自己之前的衣服。 她看着手中的首饰，拿出一根玉簪递给小翠，说道：“这个送给你，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我。” 小翠跟在自己小姐身边还是见识过一些好东西的，她知道眼前的玉簪珍贵，所以在傅凌霄递过来的时候赶忙摆手说道：“林姑娘我不要，照顾你是我这个做奴婢应该做的，我不能收。” 傅凌霄拉过小翠的手，直接将玉簪塞到她的手里说道：“你又不是我的奴婢，对我没有什么该做不该做。” “你照顾我，这是我给你的报酬。”很公平。 傅凌霄说着又拿出一只玉簪同样塞到小翠的手中说道：“这个就当做这段时间我花销的药钱和饭钱。” 小翠看着傅凌霄这一副像是要跟他们把账算明白的架势，忐忑道：“林姑娘，你这是要走了吗？” “不是，我只是觉得既然自己醒了，最好还是先将之前的账还一下。” 傅凌霄看着剩下的那根发钗，直接将这根钗插到了自己的头发上。 这是崔无相送给她的，她不能送出去。 傅凌霄披着自己的黑色大氅坐在火堆旁默默地守夜时，小翠将傅凌霄送她的簪子贴身放好，然后又将多余的那根簪子拿在手里去找管事嬷嬷。 小翠找到管事嬷嬷的时候，她正红着眼眶从自家小姐的帐篷里走出来。 小翠见嬷嬷情绪不对，赶忙上前关心道：“刘嬷嬷，小姐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现在只能靠参汤养着。”刘嬷嬷想说自家大公子实在是太狠心了，但想想自己不过只是一个奴婢，又有什么资格开口。 可是，让他们家如花似玉的小姐嫁给可以做她爹的冯车，这也太残忍了。 第一百九十三章不可能会失忆 “可是小姐只喝参汤的话身体也扛不住啊，要不我再去给小姐炖点燕窝？”小翠试探地问道。 “算了。”刘嬷嬷摆摆手，“炖了小姐也不见得喝，到时候说不定又要便宜那些下人。” 小翠听到这句话没在开口，有时候她都想提醒眼前的刘嬷嬷，她是不是忘记自己也是下人了。 “那个不知来历的人怎么样了？”刘嬷嬷看着眼前没什么眼色地小翠说道。 小翠听着刘嬷嬷对傅凌霄的称呼低声道：“林姑娘正在守夜。” “守夜？”刘嬷嬷眉头蹙起，带着略微嫌弃地语气说道：“她真的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姑娘吗？怎么净做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小翠垂眸，轻微抿了抿嘴角将手里的玉簪递给刘嬷嬷说道：“这只玉簪是林姑娘给我们的医药费和伙食费。” 刘嬷嬷听到这话有些挑剔地将那簪子拿在手里把玩，“玉质不错，虽说款式简单，但好歹还算知恩图报。” “等她伤势好了就让她离开……” 刘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帐篷里就传来了他们家小姐的呼唤声。 小翠看着转身重新进入帐篷的刘嬷嬷，十分自觉地将她之前说的话抛之脑后。 等傅凌霄伤好还有好一段时间呢。 小翠很喜欢傅凌霄，她也不想让傅凌霄离开。 更不用说这荒郊野外地要是真让她一个弱女子自己独行的话，遇到歹人或者是强盗怎么办，还不如直接跟着他们一起去武阳城，起码到了武阳城会安全一些。 傅凌霄守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在小翠端过来的水盆里简单洗漱了一下后，便跟着车队里的人一起把早饭吃了。 吃完早饭喝药，喝完药傅凌霄又去还没有拆解的帐篷里重新给伤口换药，接下来才跟在小翠他们的马车继续向前赶路。 小翠在傅凌霄上马车后用衣服给她铺在座子上，“林姑娘你睡一会儿吧，咱们估计得走两个时辰呢。” “好。” 傅凌霄很清楚自己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伤。 等到下一个城池之后，她便看看要不要直接找一匹马回覃川。 自己突然在狼牙谷消失，奚沐云和崔无相他们找不到自己一定急疯了。 何止是急疯了，奚沐云看着已然杀疯了的崔无相很想上去劝说一下，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她的心同样焦躁的厉害。 而山寨里埋伏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最后全部被崔无相杀死了。 狼牙谷附近的山头以及曲三他们所在的山寨，已经被崔无相派人地毯式的搜索了一遍。 不仅如此，他甚至专门派人找了猎犬在闻过傅凌霄的衣服后巡查踪迹，但最后还是在狼牙谷一百里外断了线索。 崔无相看着倒在路边已然腐烂的骏马，让人下去给马验尸。 等验尸的人忍着恶心将这匹腐烂的马检查完后，他对一直站在旁边面不改色的崔无相说道：“大人，这马的臀部被人用箭矢刺穿，我怀疑就是因此它才带着郡主逃到了此地。” 此处是通往白石城和武阳城的官道，青砚看着一言不发的崔无相说道：“大人，不如兵分两路前往白石城和武阳城查探郡主的下落。” 青砚没敢说傅凌霄可能已经死了。 毕竟那马上的缰绳和毛发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而此时距离狼牙谷的埋伏已经过去了很久，谁都拿不准傅凌霄被马驮到这里来又遇到了什么。 “好。” 崔无相声音沙哑地厉害，他看着地上那匹马，对一直跟在他身边没说话的奚沐云道：“我们回覃川。” “凌霄有可能会回覃川。”她说过会回去的，所以崔无相要回去等她。 奚沐云死死地掐住自己的手，说道：“好。” 崔无相和奚沐云往覃川去的时候，傅凌霄跟在闫瑞泽送亲队伍中往沧州的武阳城而去。 傅凌霄本来是想在落脚的城镇离开闫瑞泽等人直接买马赶回覃川，但是……她不认路。 除此之外，她知道了闫瑞泽的这支送亲队伍是去往武阳城和冯车成亲的。 傅凌霄想到自己之前想要刺杀冯车的计划，觉得混入送亲队伍靠近冯车是一个不错的办法。 在确定自己接下来要跟着闫瑞泽等人去往武阳城后，傅凌霄就给覃川去了一封信。 但她不知道的是，傅凌霄刚把信写了寄出去，转头那封信就落在了闫瑞泽的手中。 闫瑞泽坐在马车中拿过傅凌霄的信将信封拆开拿出信纸，在看到信上的内容后，闫瑞泽不自觉的抿紧了嘴唇。 信上就八个字： 活着 武阳 勿念 凌霄 闫瑞泽是在此时才知道，原来不是林筱是凌霄。 闫瑞泽看着“凌霄”两个字嘴角缓缓地翘起，他更喜欢凌霄这两个字。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八个字，但是闫瑞泽验证了自己之前的猜测，这个被他们救了身受重伤的女子她并没有失忆。 也是，她只是身受重伤又没有磕到脑袋，怎么可能会失忆呢。 只是……覃川燕客来。 这封信只说是寄到燕客来，没说是寄给燕客来的谁，所以这女子到底和燕客来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燕客来东家的女儿。 如果是这样的身份，也能稍稍弥补一下闫瑞泽心中的困惑。 因为是客人的话，肯定会写姓名，而不是只写一个客栈的名字。 而傅凌霄寄信地址是燕客来原因很简单。 因为一封信寄到燕客来，会立刻变成两道消息分别传到府衙崔无相和白石城傅铮的耳边，这样就不用傅凌霄分两次寄信。 傅凌霄又怕这送信过程中指不定还有什么意外，所以她便想着接下来每到一个城池她就给燕客来寄一封信，直到她跟着闫瑞泽到武阳城安顿下来。 这天送亲的队伍到达距离武阳城最近的一个城池时，整个队伍寄宿在了城内最大的客栈燕客来中。 傅凌霄想着这不是巧了吗，所以她直接拿着自己写好的信去找燕客来的掌柜的。 而闫瑞泽在下人们搬运行李时看着大步走向燕客来柜台的傅凌霄，想了想，便跟在傅凌霄的身后一起往柜台走去。 﨔 第一百九十四章我可以救你的命 傅凌霄将信放到燕客来的柜台上，对柜台后的小二说道：“帮我把这封信寄到覃川燕客来。” 小二疑惑地看向柜台前戴着帷帽看不清楚容貌的傅凌霄说道：“您确定只是寄到覃川燕客来？” 就没有收信人之类的？ “嗯。”傅凌霄现在手上没有银子，说道：“徐振刚知道的。” 小二在听到徐振刚的名字时，神色一正，立刻将傅凌霄给的信收到柜台下面，“好，小的知道了。” “林姑娘在寄什么东西？” 闫瑞泽走过来的时候燕客来的小二刚把信件收起来，闫瑞泽以为傅凌霄会撒谎，但傅凌霄离开柜台后对跟在自己身边的闫瑞泽说道：“寄信。” 闫瑞泽看着意外坦白的傅凌霄问道：“林小姐这是想起来了。” “一点儿，反正信寄出去，总会有人收的。” 客栈的小二收可以，掌柜的收更好。 而闫瑞泽看着意外坦白的傅凌霄，早就准备好的话一时之间没有了说出口的余地。 他沉默着跟在傅凌霄的身边走了几步后说道：“林小姐是想让家人去武阳城接你。” 傅凌霄点头。 “如果燕客来的人不知道你的家人是谁呢？” “会知道的。” 因为傅凌霄过于诚恳，所以闫瑞泽都有些拿不准她是在说谎还是她说的本来就是真的，她的眼神实在是太清澈干净了，你没办法在她的眼中找到算计和谋划。 “为什么，因为你只记得燕客来吗？” 傅凌霄看着步步紧逼地闫瑞泽，突然拧眉认真问道：“闫公子觉得我是累赘，是吗？” 突然被反问的闫瑞泽眼神一下子清澈，“嗯？” 话题是怎么突然绕到累赘上面来的。 “我会武功，我可以做你们的护卫，我不要钱，只要你们能带我一起去武阳城，我不会给你们拖后腿，我很有用。”傅凌霄目光真诚地看着闫瑞泽，试图让他相信，自己真的很有价值。 闫瑞泽看着努力证明自己的傅凌霄，根本就不相信她会武功这件事。 即便她真的会武功，估计也是一点三脚猫功夫。 闫瑞泽单纯觉得他们两人的对话不应该发展到现在这个方向，怎么聊着聊着就偏了呢？甚至偏到闫瑞泽觉得自己有些拉不回来。 即便两人中间隔着帷帽，闫瑞泽依旧能感受到傅凌霄对自己直勾勾的注视。 他叹了口气，说道：“好，我们一起去武阳城。” “谢谢。” 傅凌霄说完，顿了一下为自己争取道：“嗯，如果我保护了你，你可不可以给我钱？” 闫瑞泽：“……你不是不要钱吗？” “不一样。”傅凌霄强调道：“护卫没有我厉害，我可以救你的命。” 傅凌霄如果敏感一点的话，就会发现此时站在闫瑞泽身后的两个护卫一直在用十分无语的目光看着她。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女子，竟然大言不惭地想要和他们这些从小练武的人抢饭碗吃，她怕是真的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闫瑞泽看着面前的傅凌霄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若是想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一些。” 真的不用找这么牵强的理由。 “我不是想要钱，我是想赚钱。” “行吧，随你。”闫瑞泽无奈转身。 就傅凌霄这个脾气性格，实在不像是跟闫家有仇的人派来的。 她的心思实在是太好猜了。 傅凌霄看着压根就不相信自己的闫瑞泽，很想给他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徒手碎桌子。 但是她看着旁边的桌子，摸了摸自己身上受伤的位置，觉得力气还是留到关键的时候用比较好。 再说了，燕客来是她的陪嫁，碎了的桌子说到底都是她的财产。 这么一想，傅凌霄突然眼前一亮再次转身走向柜台，而闫瑞泽看着傅凌霄的动作，犹豫了一下没有再跟上去。 直觉告诉他，哪怕是再跟上去也不会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更不用说傅凌霄去找燕客来的小二一点儿都没有瞒着他的意思，这么光明正大，没什么好在意的。 而小二看着去而复返的傅凌霄，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隔着帷帽他还是察觉出了傅凌霄的激动。 “姑娘，还有什么能帮到你吗？” “有！”傅凌霄将自己的手放在柜台上，看着面前的小二认真道；“可以给我一百两银子吗？” 小二：“……？？” 小二在傅凌霄一本正经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不敢置信的歪了歪脑袋看向她，“您说什么？” “给我一百两银子！” 小二：“……姑娘，我们这是客栈，不是钱庄。” 有那么一瞬间，燕客来的小二觉得面前的姑娘脑子不是很好使，要不然怎么会那么理所应当地给他们开客栈的要钱，这不是无理取闹吗。 “我知道，我认识徐振刚，我是你们……” “就是徐掌柜的来了，也没办法从账上提一百两银子。”小二直接打断道。 他甚至觉得自己知道为什么眼前的女子会要钱要的那么理直气壮了，这女子估计是他们徐掌柜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 傅凌霄有些失望，但最后还是为自己最后争取了一下，说道：“如果是燕客来的主人想要一百两呢？” 小二看着面前的傅凌霄想都没想地说道：“没有。” 再说了，他们燕客来的主人怎么可能会缺一百两银子，更不可能来客栈的账上要一百两银子。 没有亲自跟在傅凌霄的身边回到柜台的闫瑞泽，在听到身边的人复述了一遍傅凌霄第二次回柜台说的话时，一时之间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主子，我总感觉这林姑娘说话办事儿好像有点和常人不太一样。” 闫瑞泽回忆着傅凌霄的行为举止，说道：“兴许她真的和燕客来有关。” “但燕客来的人并不认识林姑娘，而且……” 身后的护卫还没有对着自家主子吐槽完，房门就被急促敲响。 护卫打开门，便看到刘嬷嬷红着眼睛无措地冲进来对着闫瑞泽说道：“大公子，小姐不见了！” 﨔 第一百九十五章牺牲品 闫家要和冯车联姻的新娘不见了。 傅凌霄是在回自己房间时，看着闫家到处找人的时候才知道这件事情的。 自诩是闫家新护卫的傅凌霄当然也要帮忙寻找，虽然她压根就不知道新娘长什么模样。 傅凌霄从醒过来到现在，只听过新娘子的声音，从来都没见过她的模样。 “小翠，灶洞里肯定没有。” 因为不认识闫家的新娘子长什么模样，所以傅凌霄自动和熟悉的小翠归为一组。 两人来到客栈的后厨，她看着连灶洞都检查一遍的小翠提醒道：“除非练了缩骨功，否则是进不去的。” 即便是练了缩骨功，想要长时间缩在灶洞里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我知道，我就是想在这里多找一段时间。” 傅凌霄看着小翠不理解道：“为什么，你们家小姐肯定不在这里。” 傅凌霄走进后厨扫了一圈儿便知道这里面没人，不过小翠坚持要找一遍，傅凌霄当然要配合。 “我知道，其实……”小翠吞吞吐吐地看着傅凌霄说道：“我们家小姐压根就不想嫁给冯州牧。” “林姑娘你不知道，冯州牧年纪都快有我们家老爷年纪大了，甚至连他的儿女都比我们家小姐大，我们家小姐怎么也算得上是名门贵族出身，如果不是冯车逼迫老爷联姻，我们家老爷根本就不会把小姐嫁给他。” “跑了也好。”小翠叹了口气道。 傅凌霄坐在厨房的凳子上，对小翠道：“但是她跑了的话，冯车肯定会与你们家算账的。” 她爹爹说过，这是一个家族的脸面问题。 闫家新娘子这么做，是打冯车的脸。 虽然傅凌霄觉得，即便是杀了冯车那个卖国贼都没什么。 “老爷和大公子肯定有办法。”小翠打了一个寒颤说道。 之前有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好像是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如果他们家老爷和公子也顶不住的话，那她也没有办法。 小翠在家里的时候听说了，冯车卖国求荣又造反，他们家小姐嫁过去就是个牺牲品，她不想自家小姐成为牺牲品，更不想陪着自家小姐成为那个牺牲品。 小翠天真的想，只要闫瑞泽找不到她家小姐，说不定这送亲队伍连武阳城都不用去，可以直接回红叶湾。 但她不知道的是，在闫丽君跑了的第二天早上，冯车就派迎亲队伍来到了城门口，等着与闫家会合。 …… 皇宫的夜总是压抑。 玉芙宫内，两个小太监将盖着华锦的担架放在地上，然后低眉顺眼地站在原地听着管事公公对坐在主座上脸色苍白的宫装美人说道：“萱嫔娘娘，罗大总管让我帮您把绿琪姑娘送回来。” 程梓萱看着趴在担架上一动不动的绿琪，看着那公公说道：“好。” “娘娘，罗大总管说他很喜欢您家的绿琪，之后也愿意为娘娘您效力。” 程梓萱紧抿的嘴角在听到这句话时慢慢展开，“罗大总管喜欢是绿琪的福气。” 程梓萱说完，示意身边的嬷嬷给送绿琪回来的公公们赏银。 而等送绿琪回来的公公们都离开后，她才收了脸上的笑意起身，冷声道：“去看看绿琪死了没有。” “死了就扔了，没死就治一下。” 而趴在担架上的绿琪在听到程梓萱的这句话时，连攥紧拳头的力气都没有。 但是绿琪知道，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她之所以能在那个老变态的手下活下来，就是因为她不想死。 “是娘娘。” 只不过在程梓萱离开后，那嬷嬷闻着绿琪身上浓郁的味道，一步都不愿意上前。 这味道是香味，只是在这香味中总是夹杂着一股说不出的骚味。 嬷嬷不愿意动弹，便知会一旁的小宫女上前去看看绿琪还有没有气。 小宫女害怕的踱步上前，将手指放在绿琪的鼻子前时，因为过于紧张，她是真的分辨不出来。 “嬷嬷，我不知道。” “废物！”嬷嬷骂完扫视一圈儿，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年纪和绿琪相仿的宫女身上，“红月，你去看看。” 红月抿了一下嘴唇，但还是听话的上前。 她将手放在绿琪的鼻子上时，绿琪已经昏迷了过去。 绿琪的呼吸实在是过于微弱，再加上她一点儿反应都没有，红月直接说道：“嬷嬷，没气儿了。” “没气儿就扔到冷宫的井里，赶快搬走，晦气。” “是。” 被安排的太监敢怒不敢言，冷宫又不是乱葬岗，哪儿能什么尸体都往里面扔。 但是自家娘娘身边的嬷嬷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敢反驳。 绿琪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这么被随随便便的决定了。 如果不是半路被人拦住，绿琪觉得自己的这辈子可能就这么完了。 绿琪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在一个面积不大，但是格外干净整洁的屋子里。 此时的她还以为在玉芙宫，直到她趴在床上看到了失踪已久的绿琴。 “你醒了。” 绿琴声音冷淡，看到绿琪醒了之后依旧坐在桌子旁收拾着自己手中的莲子。 “绿琴。” “叫我秋蝶。” 绿琪愣了一下，因为她看到此时的绿琴虽然还算胖，但是肚子好像下去了不少。 她拿不准此时的绿琴肚子里到底还有没有孩子。 绿琪的目光并没有多么隐蔽，绿琴也就是现在的秋蝶在注意到她的目光后说道：“孩子还在，但是我想提前把他生下来。” 绿琪想到程梓萱马上就要意外“流产”的肚子，默默地“嗯”了一声。 “你……”绿琪在看到绿琴的时候有太多的话想要问。 比如说她是怎么从火场里逃出来的；比如是谁救了她；这里又是哪里。 但是她看着绿琴对自己冷漠地样子，所有的疑问全部都咽回到肚子里。 自己能被绿琴半路捡回来，估计已经是她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了。 绿琪想着泄气地躺在床上，一时之间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秋蝶，绿意姑娘醒了吗？” 绿琴在听到那道声音后立刻起身，她看着门外的人弯腰恭敬道：“回曹总管的话，已经醒了。” 﨔 第一百九十六章逃婚的新娘 绿琪在看到曹荣走进来的时候下意识想要爬起来，可是她身上的伤实在是太重了，哪怕快要咬碎牙齿也没让她从榻上爬起来。 曹荣看着绿琪这副命不久矣地模样蹙眉道：“绿琪姑娘躺着吧，咱家只不过是来看一眼你的情况而已。” “谢谢曹总管。” 绿琪此时心里一个劲儿的打鼓。 她之前作为程梓萱身边得力的宫女，自然是知道曹荣是谁。 曹荣如今是陛下身边的新贵，就是比之罗大总管都不差些什么。 可是这样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绿琴和他又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曹荣招呼着自己来了之后便一直站在旁边的绿琴坐下，然后对趴伏在榻上的绿琪可怜道：“这萱嫔娘娘也太心狠了，不管怎么说两位姑娘都是陪着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她所作所为实在是太令人寒心。” 绿琴毫无遮掩地冷笑了一声，而趴伏在榻上的绿琪在听到绿琴的这声冷笑后，沉默的低下了头。 “绿琪姑娘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 绿琪嘴唇紧抿，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被曹荣救回来，他肯定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 “咱家让人救下绿琪姑娘的时候，我看那玉芙宫的小太监像是要把姑娘扔到冷宫的井里，若是我的人没有及时赶到，只怕绿琪姑娘现在就是一具尸体了。” 绿琪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浑身颤抖的厉害。 她知道程梓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她也不敢随随便便就把性命寄托在曹荣的身上。 在经历了罗大总管那一遭后，绿琪现在看到太监就生理性恶心。 除了曹荣进来的时候绿琪看了他一眼，一直到现在绿琪都不敢正眼看他，就怕眼中控制不住流露出一些厌恶的情绪触怒曹荣。 “绿琪谢谢曹总管的救命之恩，若是曹总管有用得到绿琪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绿琪怀疑陛下已经知道了程梓萱想要狸猫换太子的事情，所以才特意让曹荣救了自己，也许就是想让自己拆穿程梓萱的诡计。 绿琪现在已经顾不得这么多，只要能活下来，让她做什么都可以。 “绿琪姑娘言重了，咱家不过是想让你在这里把伤养好，然后重回玉芙宫照顾萱嫔娘娘和小主子。” 绿琪听到曹荣的这番话看向他，她不明白曹荣的意思。 什么小主子，程梓萱的肚子…… 绿琪猛地看向绿琴的肚子，是啊，这不是现成的小主子吗。 “萱嫔娘娘想什么时候意外流产，绿琪姑娘知道吗？” 绿琪听到曹荣的话后心想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太后娘娘最近看的紧，所以萱嫔娘娘不敢做什么小动作。” “不过等太后娘娘的人离开后，估计就是萱嫔娘娘‘流产’的日子了。” 曹荣听后笑道：“那绿琪姑娘就在太后娘娘的人离开之前回去好了，至于这段时间消失的借口，绿琪姑娘这么聪明一定能够想到。” “秋蝶是孩子的娘，只不过他亲爹是宫里的侍卫，至于怎么说的让萱嫔娘娘相信，那就要看绿琪姑娘的本事了。” 可是绿琪听着曹荣的话却是越来越糊涂，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陛下到底知不知道程梓萱要狸猫换太子，如果知道还这么做的话，他为了什么？ 如果他不知道的话，那曹荣为什么要这么安排，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曹总管，我……” “有些事情绿琪姑娘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只要当做自己忠心护主，在被人救了的时候顺便帮自家主子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肚子’就好。” 绿琪未说出口的话被曹荣堵了回来。 她点了点头，认真道：“我明白了，我一定将此事办好。” …… 月明星稀，傅凌霄独自依靠在炕边，看着院子里的闫家人来来往往。 冯车派来的迎亲队伍直接打乱了闫瑞泽的找人计划。 他继续派人找下去的话，几乎是明晃晃地告诉来迎亲的人，准备嫁给冯车的新娘子偷偷逃婚了，到时候闫家要面对的就是灭顶之灾。 此时的闫瑞泽已经去燕客来的大堂与冯车派来的人交际，至于新娘子闫丽君，当然是好好地待在闺房里备嫁，哪儿都没有去。 傅凌霄只是看了一会儿便躺下了。 她现在还是一个伤势没有好全的人，每天能像一个正常人走来走去，已经是她得天独厚。再不好好休息，这伤好的就更慢了。 闫瑞泽虽然对她没有任何要求，但是把自己定义为闫家护卫的傅凌霄对自己是有要求的。 所以第二天天刚亮，傅凌霄就换上了自己刚醒来时穿的那身衣裳。 她倒是想买新的，只可惜手里除了崔无相给她的那根簪子再也没有多余的银钱，就连之前寄信的钱都是小翠借给她的，这也是为什么傅凌霄那么急迫地想要赚银子，实在是无钱寸步难行。 早上吃早饭的时候，小翠一直在长吁短叹。 傅凌霄看着小翠愁眉苦脸的模样，主动道：“你不用害怕，若是闫家真的与冯车的人产生冲突，到时候我救你离开。” 小翠听到傅凌霄的保证也不愁眉苦脸了，而是笑着道：“林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用了。” 她垂眉耷眼地说道：“我是闫家的家奴，哪有抛弃主家自己奔逃的道理，逃奴是没有好下场的。” “那我向闫瑞泽买下你，再放你自由呢？” “可是林姑娘你哪儿有钱。” 傅凌霄身上只剩下了一根钗这件事小翠是知道的，若是有钱的话也不至于连寄信的钱都拿不出来。 “快有了。” 等闫瑞泽和冯车的人打起来命悬一线的时候，傅凌霄救了他，那钱自然也就有了。 这么一想，傅凌霄端着面前的粥碗就着酱肉馅儿的包子咕嘟咕嘟吃完后，一抹嘴对小翠说道：“走，我们去找闫公子。” 傅凌霄说干就干，虽然在闫家所在的院子里没有找到闫瑞泽，但当她带着小翠刚出闫家所在的院子，就迎面遇到闫瑞泽和一个身穿黑甲佩戴长刀的男人。 男人在看到傅凌霄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他笑着道：“传闻闫家女儿貌若天仙，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﨔 第一百九十七章 男人的这句话让傅凌霄三人一时齐齐地看向他。 而他看着傅凌霄容貌绝世的脸继续惊叹道：“怪不得闫大人如此不舍，我若是有如此倾国倾城的女儿，我也恨不得将其藏起来。” “我……”傅凌霄听到男人的话皱眉想要解释自己不是闫丽君的时候，对面的闫瑞泽比她先一步开口。 “小翠，外面冷，带着姑娘先回去。”闫瑞泽看着望着自己的傅凌霄说道：“我一会儿去找你。” “好。”傅凌霄看了眼语气有那么一丝急切地闫瑞泽，转身和小翠往院子里走去。 而她离开时，还能感觉到那道视线紧紧地贴在自己身上。 有那么一瞬间，傅凌霄真的很想转身抠出那臭男人的眼睛。 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 “小妹年纪小，性格有些羞涩，冯兄见谅。”闫瑞泽看着恨不得将眼睛黏在傅凌霄身上的冯言邦说道。 冯言邦笑着说道：“我倒是不觉得闫姑娘羞涩，她身上有一股冰雪清灵的劲儿，只是看两眼都觉得冷沁心脾，想必父亲若是见了闫姑娘，一定喜欢。” 闫瑞泽脸上露出一抹温润的笑，但眼底却一丝笑意都没有，“能让州牧喜欢，是舍妹的福气。” 冯言邦闻言大笑着拍了拍闫瑞泽的肩膀说道：“哈哈哈，整个沧州就属你们闫家识趣，你放心，之后战场上若有牺牲，绝对轮不到你们闫家。” 冯言邦说完笑着转身离开，那越来越大的笑声犹如一个又一个巴掌扇在了闫瑞泽的脸上。 说什么整个沧州就他们闫家识趣，恐怕他的意思是，整个沧州就他们闫家这么一块软骨头。 在其他家族势力还在张望的时候，冯车的一封信，就让闫家如今的家主屁滚尿流地将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献了上去。?? 闫瑞泽站在原地许久，等冷风将滚烫的头脑渐渐吹冷静之后，他才抬步回了院子里。 傅凌霄就坐在正房的堂屋里看着脸色泛白的闫瑞泽走了进来，也许是冷热交替的缘故，闫瑞泽刚走进来就忍不住咳嗽了一声。 小翠一听，立刻将旁边泡好的茶给闫瑞泽倒了一杯。 茶水倒好之后，闫瑞泽对着小翠挥挥手说道：“你先下去吧。” “是。” 小翠离开后，傅凌霄看着坐在桌子对面抿了一口茶水的闫瑞泽。 傅凌霄不知道闫瑞泽刚刚为什么不解释，但是她直觉用到自己的时候来了。 “林姑娘，我想你帮个忙。”闫瑞泽放下手中的茶杯，对旁边的傅凌霄说道：“请你替舍妹嫁给冯州牧。” 傅凌霄在闫瑞泽说完后不自觉地蹙紧眉头，“可是我已经成亲了。” “你成亲了！”闫瑞泽在听到傅凌霄说完这句话后惊讶地看向她。 不怪闫瑞泽惊讶，先不说傅凌霄说自己失忆了，只说她平日的行为举止和为人处世的态度，一点儿都不像是嫁过人的模样。 “嗯。” “林姑娘这是全想起来了？” “没有。” 闫瑞泽看着眼前不知是坦诚还是耍弄他的傅凌霄，更愿意相信她是前者。 “林姑娘，我知道这个要求很过分，但是你听我说完。” 傅凌霄点头，她除了想告诉闫瑞泽自己已经成亲了，并没有要阻拦他继续说的意思。 “我只需要林姑娘替丽君待嫁到新婚夜，新婚夜当晚，我们会想方设法救你出来。” 当然了，这肯定是有风险的，毕竟冯车也不是普通人，他既然做的上州牧的位子，肯定是有过人之处。 其中冯车的武艺不错，手下的骄兵悍将也不再少数。 冯家与闫家联姻的新婚夜，估计冯车的手下会全部到齐，到时候出现乱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们要做的就是浑水摸鱼，武力取胜不了就靠智取。 没错，闫家也不是真心想要和冯车联姻的。 他们又不是傻，冒着得罪朝廷和被天下人耻笑去跟个造反卖国的糟老头子联姻。 “为什么？” 傅凌霄听闫瑞泽的语气好像也不是真心想要和冯车联姻。 “我们要做什么就不方便和林姑娘说了，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你只需要知道，我们会在你与冯车洞房花烛夜之前，把你救出来。” 闫瑞泽想到傅凌霄缺钱，说道：“若是林姑娘能替舍妹嫁入冯家，事成之后我闫家愿意给林姑娘一万两银子的报酬。” 傅凌霄在听到一万两银子这个数目的时候，没忍住默默地张大了嘴巴。 虽说一万两银子对傅家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第一次赚钱就能赚到如此多银两的傅凌霄来说，可以说的上是十分惊喜了。 “真的，一万两！” 闫瑞泽看着傅凌霄财迷的模样，之前阴郁的心情也不自觉地好了几分，“嗯，一万两。” “除此之外，我闫瑞泽还可以额外答应你一个条件。” 一万两银子对于身处红叶湾的闫家来说并不多。 红叶湾别看地处北境，但是它临海且港口码头众多，与南边的青州、扬州、苏州、泉州、海州等地都有贸易往来，可以说，红叶湾是北境最富庶的地方之一。 “好，我答应了！” 其实哪怕闫瑞泽不主动提出这个替嫁的请求，傅凌霄也会想方设法成为闫丽君身边的女护卫，最好是在新婚夜能陪在她身边的女护卫，这样自己就有机会刺杀冯车了。 等刺杀成功，冯车手下六神无主的时候，就是直取沧州最好的时机。 而闫瑞泽并不知道傅凌霄的这些小心思，他只当傅凌霄是看上了自己许下的一万两银子。 也是，不管是谁在听到这一万两银子的时候都不会无动于衷。 即便中间真的出了差错，傅凌霄出了意外，这一万两银子也会直接送到燕客来的手中，不算是他们失言。 是的，别看闫瑞泽在傅凌霄的面前做了保证说是一定会救她出去，但是真到那个时候，意外频生他们不一定能顾得上去救傅凌霄。 到时候傅凌霄只能自求多福，最好是能自己逃出冯家。 毕竟俗话说得好，好人不如靠己。 第一百九十八章若是私奔的话 傅凌霄与闫瑞泽合作扮成失踪的闫丽君备嫁时，覃川的燕客来终于收到了傅凌霄的第一封来信。 最近覃川城内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明明雪灾已经结束，但大街上的人不见多。 从早到晚最多经过的就是身穿盔甲的军兵，那严阵以待的模样，仿佛覃川城上空悬了一把长刀，随时都会砍下来一样。 徐振刚在看完信件之后，先是快速手写了一份信件让手下的人飞鸽传书送往白石城，自己则是连衣服都没换，直奔府衙而去。 以往傅凌霄还在的时候，那个鲜活气儿十足的府衙已经不复存在。 如今的府衙除了有序的脚步声听不到其他声音，哪怕是人与人之间的对话，也只是控制在两人能听清楚的程度。 崔无相将曹荣从京中传来的密信看完后，将其放置在烛火上，看着它燃烧殆尽。 整个府衙大堂除了静候在旁边的青砚，没有第三个人存在。 哪怕是青砚，也是候在一旁，一动不动。 傅凌霄了无音讯的时间越长，府衙的气氛便越压抑。 大家都知道原因，可是除了被崔无相派出去寻人的人，其他人无计可施。 奚沐云背着包袱从后宅来到府衙大堂的时候，刚好和通报完来到大堂的徐振刚相遇。 崔无相凉凉地扫了一眼两人，继续处理手上的公务。 如今崔无相的脸上看不到什么人气儿，整个人阴冷的像一个精致的泥塑。 徐振刚看着背着包袱的奚沐云，上前一步对崔无相说道：“大人，我家主子寄了一封信到燕客来……” 崔无相听到“主子”二字抬起头来时，动作麻利的青砚已经将徐振刚递出来的信拿到手中送到了崔无相的身边。 徐振刚看着手中突然消失的信，继续道：“主子平安，如今在武阳城。” 崔无相看着纸上傅凌霄的笔记，只觉得心中枯木逢春。 他紧紧地捏着手中的信纸，死死的盯着凌霄那两个字，“备马。” “是！” “我也去！”奚沐云在崔无相说完立刻道：“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我和你们一起去！” 奚沐云当时是亲眼看到傅凌霄身中数箭，她必须要去，傅凌霄需要她。 “好。”崔无相起身，说道：“两刻钟后我们出发武阳城。” 府衙大堂唯一还算冷静的徐振刚说道：“大人，您若是走了的话，那覃川归谁管辖。” “傅仲贤没走。” 崔无相说完，直接往后宅走去。 而正在府衙侧院的傅仲贤在听到傅凌霄平安的消息时，冷了许久的脸终于露出了一丝温度。 只是当他听到崔无相再次将覃川甩给他，自己赶往武阳城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往府衙奔去。 他当日来覃川城不过是来送粮食的，现如今粮食送到，他早就该返回白石城了。 即便是不回白石城，他也想绕道去武阳城找一下傅凌霄，可不能就这么让崔无相将覃川的烂摊子扔给自己，他又带人离开。 但是傅仲贤回到府衙的时候还是晚了，等他知道消息回到府衙的时候，崔无相已经和奚沐云带着人马离开了覃川城向武阳城奔去。 …… 傅凌霄觉得闫瑞泽可能会巫术。 如果不会的话，为什么她会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仿佛真的成为了闫丽君。 闫家所有的人都改口喊她小姐也就算了，就连燕客来的人也知道她是闫丽君，甚至是之前傅凌霄与之说话的小二。 傅凌霄坐在闫丽君的房间里，看着桌子上色泽秾丽泛着珠光的嫁衣。 闫丽君的嫁衣很美，和傅凌霄之前出嫁时穿的嫁衣是不一样的美。 就在傅凌霄犹豫要不要打开嫁衣的时候，房门被敲响，小翠的声音传来：“小姐，大公子来见您了。” “进。” 小翠将门打开后，闫瑞泽带着身后之人端着一个檀木箱子走了进来。 他看着傅凌霄坐在嫁衣面前，对她道：“小妹，这嫁衣是母亲亲手为你准备，等你三日之后出嫁，便可以穿着它嫁入冯家。” 傅凌霄看着自然而然把自己当成妹妹的闫瑞泽，点了点头。 可能是因为隔墙有耳吧，所以傅凌霄也理解为什么闫瑞泽从现在开始表演。 遇到这种情况，傅凌霄知道自己只要顺着他说就好了。 “至于这箱子里，装着的是你成亲那日所穿戴的首饰。” 傅凌霄没动，小翠在闫瑞泽的示意下打开了檀木箱子，然后傅凌霄便在一众首饰中看到了紧贴着木盒的匕首。 傅凌霄看了眼匕首又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闫瑞泽，他笑道：“喜欢吗？给你的。” 傅凌霄觉得自己听懂了闫瑞泽的言外之意，她点头道：“喜欢。” 她甚至想现在就拿到手里看一下，但她看了一眼闫瑞泽，还是压下了心中的想法。 “如今距离大婚还有三天，后天武阳城有一场迎春会，冯家邀请我们去参观，到时候小翠会将你的衣服准备好，戴好帷帽，其他一切有我。” 如果不是冯言邦说这是冯车的要求，闫瑞泽是不会在这个紧要关头带着傅凌霄出去的。 谁知道这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他只想安安静静地迎接大婚那一天的到来。 “好。”傅凌霄认真答应。 “还有一件事。”闫瑞泽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先叹了一口气，“除了后日的迎春会必去，其余时间你不要接触旁人。” “最近沧州内有传言，说是从并州那边来了不少身患瘟疫的灾民，冯州牧下令，见者格杀勿论。” 闫瑞泽对冯车下的政令并没有什么意见，毕竟如果不及时处理这群灾民的话，那到时候陷入绝境的就是沧州的百姓。 他只是担心现在流落在外的闫丽君，一是怕她逃跑的时候遇到这群身染瘟疫的人；二是怕她被当做身染瘟疫的人就地斩杀。 想到这里，闫瑞泽不由得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之前不管闫瑞泽对闫丽君多冷厉她都是自己的亲妹妹，再加上这次联姻只不过是个幌子，他以为闫丽君会理解。 可惜。 如果她是自己一个人逃掉的还好，若是私奔的话…… 第一百九十九章杀退灾民 傅凌霄在听到闫瑞泽说沧州境内来了并州的灾民时，心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崔无相之前派出去的人散播的谣言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了。 眼下就看是冯车在听到流言后弃城而逃快，还是他与自己成婚的速度快。 傅凌霄觉得是后者，自己的刀一定比冯车的腿快。 她看着神色严肃的闫瑞泽，答应道：“我知道，我不会乱跑。” 她还等着新婚夜和冯车一决雌雄，怎么可能会在这紧要关头离开。 闫瑞泽看着面前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傅凌霄，眼底闪过一抹不忍，只是这一抹不忍在看到桌子上的嫁衣时渐渐消散。 傅凌霄既然可以在身受重伤，被马驮着走了那么久都大难不死的话，那这一次说不定也会平安无事。 闫瑞泽起身道：“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便出发武阳城。” “好。” 傅凌霄坐在原处没动，小翠把自家主子送走之后，这才关上门回来对坐在桌边的傅凌霄低声道：“冯家的人住进了咱们的院子。” 这也恰好解释了闫瑞泽刚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为了提防冯家人。 “知道了。”傅凌霄将面前的首饰盒合上。 “小姐，床单被褥我都换了，您要现在休息吗？”相比之前那句话，小翠现在的声音就正常多了。 “好。” …… 第二日早上傅凌霄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在收拾行李装车。 今日闫家的车队会跟随来迎亲的人一起往武阳城去。 傅凌霄现在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是闫丽君的，两人身形差不多，所以衣服穿在身上正合适。 只不过闫丽君的胃口实在是小，哪怕小翠知道傅凌霄的胃口大多弄了一点吃的，她吃完也不过是个半饱而已。 傅凌霄带着帷帽上了马车之后，小翠拎着一个盒子紧跟其后。 等马车驶动，小翠凑到傅凌霄的身边对她低声道：“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小翠打开盒子，里面是五张还散发着丝丝热气的葱油饼，且葱油饼的中间还夹着一些肉臊子。 “小翠你真好！” 小翠笑着道：“这是我去厨房特意给你拿的。” 他们现在所在的城池距离武阳城不过三个时辰的路程，因此中间不会停留。 小翠怕傅凌霄饿着，就想着让她在马车上多吃一些。 若是换成真的闫丽君的话，小翠肯定不会多此一举，可谁让她认识的傅凌霄性格不拘小节呢。 “谢谢小翠。”傅凌霄拿过一张葱油饼，夹着咸香的肉臊子咬了一口后，满足道：“真好吃。” 一个人吃总是寂寞，所以傅凌霄和小翠凑在一起将这五张葱油饼解决了。 两人吃完拿着帕子擦手的时候，马车“哐当”一声停了下来。 要不是傅凌霄及时扶住了小翠，小翠都要仰倒在马车里了。 而傅凌霄将小翠扶起来之后，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她身上的油点，然后偷偷地拿着被浸湿的帕子赶紧把自己的手擦干净。 小翠坐直后掀开车帘刚想问问出了什么事儿，然后便和不远处衣衫褴褛且满眼死气的灾民们数目对视在了一起。 “哗！” 突然将车帘甩下的小翠吓得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停滞了几分。 “小翠，怎么了？” 小翠整个人僵硬地转过头，看着傅凌霄说道：“小姐，我们好像被灾民包围了。” 傅凌霄在听到这句话后掀开了车帘，而小翠紧紧地缩在原地，没办法，那些人的目光实在是太吓人了。 就像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尸体一般，明明看着像人，却冒着说不清的死气。 傅凌霄掀开车帘往外看，闫家的车队确实被灾民包围，只不过他们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像闫家的人麻木地要着吃食。 闫家车队的护卫即便已经拔刀警告，但这些灾民就像是看不到那凛冽的刀刃一般，还是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他们越逼越近，护卫没办法刀尖指向灾民。 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其实并不想和这群灾民发生恶战，能相安无事是最好的。 但面前的这些灾民显然是报着必死的心，闫家若是不给粮食，他们哪怕牺牲自己这条命也要去抢。 而闫瑞泽是不会将粮食给这群人的，若是给了，他们今日是真的走不了了。 傅凌霄掀开车帘往外面看的时候，闫家的护卫已经和那群灾民打杀了起来。 闫家的护卫手中都拎着兵器，所以优势几乎是压倒性的。 可是傅凌霄觉得很奇怪，十分奇怪。 明明此地距离他们离开的城池和马上要去的武阳城都不算远，这群灾民为什么非要选择此地劫掠，这不是自找死路吗？ 傅凌霄脑海中刚闪过这个念头，便看到不远处冯家的迎亲队伍一个人都没动，而灾民也一个都没有向他们冲去，他们就这么看着闫家的人和灾民砍杀在了一起。 “小姐怎么办？”小翠慌得都想要去搬车厢里的炉子了。 这要是万一那灾民冲上来，她们总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 “别害怕。” 傅凌霄说着放下车帘，然后从马车座椅的角落抽出一柄刀。 如果小翠对自家护卫的刀还算熟悉的话，就会知道眼前傅凌霄抽出来的刀和闫家护卫的刀一模一样。 “小姐！” “靠人不如靠己。”傅凌霄说着又从身后抽出一把菜刀递给小翠。 小翠看看傅凌霄，又看看她手里的菜刀，最后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后，将面前的菜刀拿到手里紧紧地攥住。 没错，到最后能靠的只有自己。 小翠一只手掀开车帘观察着外面的情况，另一只手紧紧地攥住手里的菜刀，若是那群灾民冲破马车四周的护卫，她们就只能靠自己了。 但好在因为闫家护卫凶悍，虽然有四五人受伤，但最后因为过于悍勇还是将周围几十个灾民杀退。 闫瑞泽看着因为暴乱而负伤的手下眸色阴沉。 灾民是真的，但他们不该出现在此处，更不该成群结队的出现在此处。 这次针对他们的灾民绝对和冯车有关，若是没有闫瑞泽把自己的名字倒过来念。 第二百章我放你们自由 因为途中的这场意外，一直到武阳城闫瑞泽的脸色都不算好看。 冯言邦骑马来到闫瑞泽的身边，无视他冷寒的脸色笑着说道：“闫公子，那我们明日辰时见。” 闫瑞泽点头，目送冯言邦带着自己身边的迎亲队伍离开。 “主子？” 闫瑞泽看着身边的护卫，驱动身下的马往闫家在武阳城的宅子走去。 闫家与冯家联姻是大事，所以闫家在武阳城的宅子早早就被收拾出来。 傅凌霄戴着帷帽，在小翠的带领下跟在闫瑞泽的身边进了闫家。 他们刚进入闫家没多久，闫家的大门便从内插上木栓，已然一副闭门锁户不接待任何来客的姿态。 傅凌霄摘下自己头上的帷帽，看着站定在自己面前的闫瑞泽。 “冯家可能对这次的联姻有所怀疑，明天的迎春会你要小心。”闫瑞泽怀疑今日的灾民就是冯家特意找来故意试探他们闫家的。 “好。” “奔波了一天你也累了，让小翠你带去休息吧。” “好。” 小翠对武阳城的宅子也不熟悉，好在旁边生活在这栋宅子里的丫鬟，两人一起带着傅凌霄，顺便招呼着搬着行李的人往“闫丽君”该住的院子走去。 哪怕后日“闫丽君”和冯车就要大婚，那这两日也要安排地妥妥当当，绝不能敷衍。 闫瑞泽在看到傅凌霄跟着小翠等人离开后，目光这才看向不远处一个垂着头的护卫。 他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而那护卫紧紧地攥住手里的刀柄，在闫瑞泽离开之后松了一口气。 …… 夜色如墨，冷风呜咽。 傅凌霄在确定小翠睡着之后，离开前为以防万一还是点了她的睡穴。 崔无相当初将覃川的“灾民”派出去的时候交代了暗号，傅凌霄想试一下武阳城内有没有崔无相的人。 不过在找到崔无相安排出来的“灾民”之前，傅凌霄好像先找到了之前闫瑞泽他们一直都没有找到的闫丽君。 傅凌霄就这样隐匿在竹后，听着一护卫开口道：“小姐，您真的该回去了。” “我为什么要回去？现在‘闫丽君’已经有了，不需要另外一个闫丽君。” “可是她到底是个冒牌货，若是被发现的话，主子的计划……” “闫恒，我也是你的主子。”闫丽君打断闫恒的话，语气中带着说不出的恼怒，“既然事情已经做到这份上，你觉得我就算是回去，大哥就会放过我们吗？” 闫丽君说完这句话后，空气沉默了片刻，接着闫恒低沉的声音传来，“我会向主子禀明缘由，不论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闫恒说完这句话后，傅凌霄听到了一声嗤笑，“闫恒，你可真是没种。” 闫恒面对闫丽君的嗤笑一言不发，沉默的像根木头，而闫丽君最讨厌的就是他这副木头模样。 “怎么，我一个大小姐看上你这个奴才你还委屈了？” “闫恒，我不是没人要，如果不是为了等你，我早就嫁给了北境的世家子弟，怎么可能拖到现在被父亲指给冯车用来两家联姻，我沦落到如今都是因为你的错，闫恒你这个怂包蛋，你真的想看到我被那个糟老头子糟蹋吗！你怎么这么狠心！” 闫恒看着面前穿着不太合身的护卫衣裳，情绪崩溃地闫丽君沉声道：“小姐，您知道的，这场联姻只是家里做戏……” “如果假戏真做呢？”闫丽君声音颤抖道：“冯车是什么人你们不知道吗？” “你们知道，你们只不过是觉得我是女儿身，即便是被冯车糟蹋了也没有关系，这是身为闫家人应该为闫家付出的，可是谁想过我的感受？” “我不想成为家族的牺牲品！” “主子说过，会保护好您。” “啪！” 一声巴掌清清楚楚地响在傅凌霄的耳边。 “我是不会回去的，既然那个林筱的性命是我们闫家救的，那她就应该为我们闫家献身。” 闫丽君看着对面再次沉默地闫恒，只觉得自己瞎了眼，所以当初才会为了这么一个毫无担当的男人放弃北境那么多世家子弟。 “闫恒，就当我以前瞎了眼。” 闫丽君说完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没有看到闫恒紧紧攥起来的拳头。 不过闫丽君也没能走远就是了，因为观看这一场闹剧的人不只是傅凌霄，闫瑞泽也观看了好一会儿。 闫丽君准备离开时，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月洞门中间挡住她去路的闫瑞泽脸色瞬间白了。 “大哥。”闫丽君的声音在颤。 她固然害怕自己父亲，但是最害怕的还是自己大哥。 “你这是打算去哪儿？” 闫瑞泽笑意吟吟地看着面前一步步后退的闫丽君问道：“丽君，我以为咱们一母同胞，你应该很聪明才对。” 可是闫丽君蠢得让他心生郁气。 当初闫瑞泽在知道自己妹妹看上闫恒的时候并不生气，不过是一个奴才而已，若实在喜欢就调到身边。 等她婚后甚至可以陪嫁离开，到时候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但是她竟然想跟一个连命都是闫家的人谈感情，甚至还想要成亲，当闫瑞泽知道这一点的时候，真的很想扒开自己妹妹的脑子看一下，里面到底是装了什么。 “结果你的聪明劲儿全部用来作死，你真的是我妹妹吗？” “大哥，我错了。”闫丽君虽然刚才嫌弃闫恒，但是在自己大哥的步步逼问之下，她还是将闫恒拽到了自己身前，躲在他身后不敢直面自己大哥。 “既然你如此喜欢这个奴才，那等这次大婚结束后，你就跟着闫恒离开，我放你们自由。” “大哥？”闫丽君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大哥，她从没有想过自己大哥竟然会这么轻易地同意了自己和闫恒的事情。 闫丽君紧紧地拽住闫恒地胳膊说道：“闫恒，你听到了吗？” “大哥同意我们的事情了！” “你先别急。”闫瑞泽看着没有一点女儿家矜持模样的闫丽君，说道：“这件事还有一个前提。” 闫丽君看着冰冷月华下的大哥，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 “嫁进冯家。” 闫瑞泽的声音刚落下，另一道声音便响起，“不行！” 第二百零一章不想做新娘就做陪嫁丫鬟 这句“不行”可不是躲在竹丛后面的傅凌霄说的，而是刚刚还劝闫丽君回去的闫恒说的。 闫丽君惊讶又感动地看着闫恒，闫瑞泽看向闫恒的目光则是多了一抹冷意。 一个奴才敢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打断，这说出去不禁让人笑话还会让人觉得闫家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闫恒在说完这句话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 他猛地跪倒在闫瑞泽的面前说道：“主子，属下的意思是，冯言邦已经见过林小姐的容貌，已经将林小姐认作是小姐，若是贸然换人的话，冯家说不定会以为我们是故意羞辱。” 傅凌霄在不远处点了点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 再说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了接近冯车的机会，即便是闫瑞泽想要换回来，她也要找理由让闫瑞泽打消这个念头。 “大哥，闫恒说的有道理。” 为了不嫁给冯车，闫丽君甚至不惜自贬，“林姑娘容貌绝世倾城，根本就不是我的容貌可以与之比拟的。” “如果是林姑娘替我嫁入冯家的话，大婚当晚，说不定会为闫家的起事多争取一些时间。” 她攥着拳头说道：“传闻中冯车最是喜欢纵情声色，若是遇到像林姑娘那样的美人儿，肯定也会一时之间被迷了心窍。” 闫恒跪在地上没有说话。 闫瑞泽则是看着面前的闫丽君，“又蠢又坏说的就是你了。” 闫丽君在听到自己哥哥对自己的评价后，脸色瞬间难看至极。 以往的闫瑞泽从来没有用这么难听的话语说过自己，以至于闫丽君在听到这番话后，第一反应便是看着自己大哥说道：“你喜欢上那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了，是吗？” 如果不是喜欢上那个来历不明却又容貌绝世的女子，他怎么会用这样的词来羞辱自己的亲妹妹。 “闫丽君，在你眼中除了情爱还剩下什么？” 闫瑞泽失望地看着面前的闫丽君，说道：“如你所愿，我不会再更改新娘的身份，但是，你也别想彻底将自己置身事外。” 他看着眼前脸上闪过惊喜的闫丽君，冷声道：“从明天开始，你就作为小姐身边的丫鬟陪在她的身边。” “大哥！”闫丽君听到闫瑞泽竟然要让自己给傅凌霄做丫鬟，不由得恼怒高声道：“我可是你亲妹妹！” 他竟然让自己的亲妹妹去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当丫鬟，这是亲哥能做出来的事情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并不想要你这么蠢的妹妹。”闫瑞泽冷声道：“陪嫁丫鬟亦或者是新娘，你自己选。” “你也不必觉得冯言邦在看到林姑娘的容貌后便不再承认这门婚事，我有法子让他接受。”闫瑞泽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妹妹说道：“你知道我的，我从不开玩笑。” 闫丽君因为闫瑞泽的这番话气的手抖，可她也知道，闫瑞泽这番话是认真的，没有掺杂半点水分。 “好。”闫丽君满是屈辱地答应道。 闫瑞泽才不在意闫丽君到底有没有受到屈辱，他只在意自己的目的有没有达到。 闫瑞泽看着跪在地上的闫恒，说道：“从今日起，你去外间巡逻。” “大哥，他……”闫丽君想要为闫恒争取的话语在看到自己大哥那阴恻的目光后，硬生生停顿在自己的喉咙中间。 闫丽君清楚，此时她大哥对她的忍耐已经达到了顶点。 闫丽君要是继续说下去，那等她的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既然是丫鬟，那就做好丫鬟的本分。”闫瑞泽面无表情地看着闫丽君说道：“若是因为你这个丫鬟让闫家的事情败露，闫丽君，你应该是知道爹和我的手段的。” 闫丽君闻言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又不是没有见过自己父亲和自己大哥实施家法的时候。 “我知道了，我……一定听话。” 闫瑞泽看着闫丽君满脸屈辱地模样，满不在乎地说道：“你现在可以去照看你的小姐了。” 闫丽君看着闫瑞泽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最后在闫瑞泽冷漠的目光下，说了一句“是”后便转身离开。 而闫丽君离开后，闫瑞泽一脚踩在闫恒的脊背上，将闫恒踩到和大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之后，才低声道：“记住你的本分。” “是，主子。” 闫瑞泽抬腿扫了一下自己的衣袍，接着便犹如夜间散步一般，伴着月色离开了现场。 而闫恒则是在闫瑞泽离开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后，他才瘸着腿从地上爬了起来。 等他一走，傅凌霄立刻从竹子后面闪身跳过了围墙。 因为闫丽君这个突然的变数，傅凌霄原本的计划作废。 傅凌霄抬腿往自己院子跑的时候，心想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闫丽君有没有在院子里发现自己不在的事情。 好在闫丽君不是一个多么勤快的人，傅凌霄赶回院子打开窗户回到自己卧室的时候，她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小翠，将夜行衣换下躺在了床上。 傅凌霄一开始躺在床上的时候还有意识等待闫丽君的到来，后面也许是躺着太舒服了，她直接睡了过去。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醒来，傅凌霄都没有发现闫丽君的身影。 “小姐，这是大公子为您去迎春会特意准备的衣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日就是出嫁的日子，今日闫瑞泽给傅凌霄准备的裙子是一袭镂金石榴裙，这条裙子穿在傅凌霄的身上，犹如一株开的正艳的石榴花上撒了些许的金线，阳光下熠熠生辉。 小翠看着身穿镂金石榴裙向自己走来的傅凌霄，只觉得衣袂流转间如霞光倾泻，衬得她肌肤胜雪，眉若远山含黛，眸似秋水凝波，朱唇微启，仿佛摄人心魂。 起码此时小翠的魂便被眼前似踏金色霞光而来，仙姿玉貌不敢直视其容颜的傅凌霄镇住了。 “小姐，你好美。”小翠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傅凌霄迟迟道。 而傅凌霄看着面前压根就没有听到自己说什么的小翠，无奈地在她眸前晃了晃自己的手问道：“小翠，我们今天早上吃什么？” 总不能为了去参加迎春会连饭都不吃了吧。 第二百零二章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早饭肯定是要吃的，而傅凌霄就是在吃早饭的时候看到了已经换做丫鬟妆扮的闫丽君。 昨天夜里的时候傅凌霄只听清楚了闫丽君的声音，并没有看到她的容貌。 今日一早倒是有机会可以好好看看她的容貌。 闫丽君与闫瑞泽大概有三分相像，一副花容月貌却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郁气。 而这股郁气在她看向傅凌霄的时候，几乎就要弥漫过来。 因为怨气十足的闫丽君在身旁，傅凌霄早上只喝了两碗燕窝羹，吃了三个酱肉包和两个菌菇包便停手。 而一旁的闫丽君在看到傅凌霄如此大胃口后，心中不免嘲讽傅凌霄八成是乡野村妇，这辈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所以才会在这毫无特点的早食上毫无节制。 傅凌霄对于闫丽君在她身边的嘀咕并不知情，就算知情也不在意。 闫丽君一看就是从小没被饿过，但是傅凌霄曾经饿过，饿极了的时候只要吃不死，她恨不得都塞到嘴巴里。 “你叫什么？” 傅凌霄吃过早饭看着惴惴不安地打量着闫丽君神色的小翠，对着自己身边一动不动的闫丽君问道。 闫丽君肯定不能说自己的名字，而一个丫鬟的名字…… 闫丽君思索片刻说道：“碧潇。” “碧”字刚好可以与翠相呼应，至于那个潇字…… 闫丽君看了一眼傅凌霄，“潇”字不过是她随意取得而已。 “好，阿碧。” “是碧潇。”闫丽君蹙眉看向篡改自己名字的傅凌霄纠正道。 “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闫丽君看着面前小人得志的傅凌霄，死死地攥着自己的掌心说道：“你是。” “那就是了，主子想喊什么喊什么，想叫什么叫什么。” 傅凌霄说完起身，看着收拾好的小翠说道：“小翠，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吗？” 小翠悄没声地瞟了一眼站在傅凌霄身边的闫丽君。 她今天早上见到闫丽君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被惊了一下，看到自家小姐身穿丫鬟的衣裳时，小翠更是害怕地询问闫丽君这是要做什么。 在知道自家小姐被自家大公子逼迫来给傅凌霄做丫鬟的时候，那一瞬间小翠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一种解气的感觉，她甚至想笑。 只不过最后小翠害怕闫丽君生气，所以她只是垂下了头，遮住自己忍不住翘起的嘴角。 小翠原本想着，自家小姐千娇百宠地长大，哪怕是穿上丫鬟的衣裳也不像丫鬟。 但当小翠看到站在傅凌霄身后的闫丽君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真的有些多余。 闫丽君确实花容月貌是个美人儿，但是这样的美人儿在仙姿玉貌的傅凌霄面前，还是被衬托的黯淡无光。 有这样想法的不只是小翠，还有整个闫家人。 闫丽君从出生到现在，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屈辱。 明明所有的人都认识自己，可所有的人都看不到自己，她站在傅凌霄的身后，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无视的感觉让她凭生恼恨又无地自容，闫丽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让一个来历不明只是空有些姿色的人抢了她的风头。 闫丽君来之前想象的画面不是这样的。 是她哪怕穿了丫鬟的衣裳，依旧挡不住她的美貌和气质。 但是现在……闫丽君死死地扭住自己手里的帕子。 闫丽君目送傅凌霄上马车时，一直站在马车旁的闫瑞泽看着满眼嫉恨几乎控制不住的闫丽君，低声道：“若是你没办法做好这个丫鬟，今晚我就让人送你回老宅。” “长歪了的骨头，再硬也要碾碎它。” 闫瑞泽看着眼中嫉恨瞬间被惊恐取代的闫丽君，再次提醒道：“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大……公子。” 闫瑞泽看着终于摆正自己位置的闫丽君，微微勾了一下自己的嘴角，“这就叫对了。” “若是小姐出了什么岔子，阿碧，你的下场也不会多好。” 闫丽君听着闫瑞泽口中和傅凌霄一模一样的称呼，低头垂眉掩盖住自己眸底的嫉恨，沉声道：“我知道了。” “知道就好。” 闫瑞泽说完，上前飞身上马，拽住缰绳。 小翠看着望着自家大公子的小姐，提醒道：“阿碧，该上马车了。” 因为一声“阿碧”，闫丽君狠狠地刮了小翠一眼，然后抬步上车。 小翠无辜且委屈地看着闫丽君的背影，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 她也没有叫错啊，大家都叫她阿碧，怎么自己就不行，难道因为自己是个奴才吗？ 可是他们这不是在演戏吗。 小翠心里委屈地上车，上车后看着傅凌霄和闫丽君之间泾渭分明的模样，默默地往傅凌霄那边坐去。 闫丽君看着小翠吃里扒外的模样，心中想着等回到老宅之后，她一定要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丫鬟赶到乡下的庄子去配庄子里的佃户，到时候面朝黄土背朝天，看她怎么背主！ 小翠虽然不会读心，但是在看到闫丽君望着自己的目光时，还是怂怂地将自己蜷缩起来。 没办法，做奴才的只能怂一些。 武阳城的迎春会是在城中的珀阳湖边举行。 如今的武阳城干枝枯叶，看不到一点儿春意，唯一能和“春”字挂上勾的，可能就是往来人们穿着大都鲜艳，为这寂寥的景色增添了一点鲜活。 傅凌霄戴着帷帽准备从车上下来的时候，闫瑞泽站在马车旁伸出了自己的手。 傅凌霄将自己的手搭在闫瑞泽的手上，借着他的力度从马车上下来。 “武阳城的迎春会有什么？” 闫瑞泽听到傅凌霄的询问说道：“一般来说会有蹴鞠、射箭、骑马等活动，也有跳百索，打秋千、赛舞等活动。” “冯家邀请我们去观看的是蹴鞠，台子早就已经架好，队伍也都到了，咱们来的刚好。” 闫瑞泽所谓的刚好，是他们来到冯言邦他们所在的彩棚中时，蹴鞠队已经开始面对面问好。 他们若是再晚来半刻钟，这蹴鞠就开始了。 冯言邦在傅凌霄和闫瑞泽走过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们，尤其是傅凌霄，冯言邦几乎挪不开眼。 至于傅凌霄身后跟着谁，冯言邦是一点儿都没有看到。 就算看到也不在乎，不过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闫小姐带着帷帽也能看清楚比赛吗？” 第二百零三章秋后的蚂蚱 有些美人儿，哪怕看不到容貌也能知道她是倾世之姿，就比如说此刻的傅凌霄。 头戴帷帽的傅凌霄多了一抹神秘色彩，让周围的人更想探查她帷帽下的容颜。 冯言邦就是这个心思，从傅凌霄出现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从傅凌霄的身上挪下来。 怎么会有女子如此鲜艳动人，如此让人挪不开眼。 傅凌霄在冯言邦说完后，将自己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 傅凌霄容貌展露在人前的那一刻，站在她身边的小翠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周围人们的惊呼。 “那就是闫家的小姐吗？竟然比传闻中还要好看。” “好看是好看，但是一想到这如花似玉、美若天仙的女子要……” “噤声！” “咱们沧州竟然有如此貌美的姑娘，之前闫家藏得也太严实了。” 在一片片夸赞声和惊艳的目光下，也有几道疑惑的目光看过来。 武阳城是沧州府城，其中有些人是见过闫家的那几个小姐的，但是坐在闫瑞泽身边那个容貌倾城绝世的女子，并不在他们认识的闫家人当中。 还是说，这个闫家女是私生女。这次联姻不过是闫家想利用她的美貌来讨得冯车的欢心。 想到这里，不少人的眼中对闫家人露出一抹鄙夷。 冯车虽然现在占据了沧州，但稍微有点远见的人都知道，冯车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多久了。 也就只有闫家，会买这走上末路，却算不上枭雄的冯车的未来，巴巴的把自己族内容貌最出色的女儿送出来联姻。 闫瑞泽顶着周围或打量、或鄙夷、或探索的目光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傅凌霄。 落在她身上的打量和注视不比闫瑞泽少，但傅凌霄比闫瑞泽想的更沉得住气。 闫瑞泽看着傅凌霄淡然自洽的模样，心想当初的无奈之举也许是他们这一次计划中的神来之笔。 更神来一笔的是，蹴鞠比赛开始后，两队势如水火地抢夺球时，一人看似不小心地直接将球踢向彩棚，而目标正是端坐在椅子上的傅凌霄。 这球又称之为“鞠”，外层是用牛皮鞣制而成，内里填充马鬃，这球完全实心，要是真的落在寻常女子身上，绝对会被击倒身受重伤。 当然，这是寻常女子。 如果换做是往常的傅凌霄，这球怎么被人踢过来的，她就会怎么踢回去。 可现在的傅凌霄时刻谨记自己是“闫丽君”，而闫丽君是不会武功的。 因此在看到那人往自己方向将球踢过来的时候，傅凌霄貌似不经意的起身迈了一步。 她手刚指向不远处的秋千，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球便狠狠地砸在了傅凌霄刚做的椅子上。 惊声尖叫四起，傅凌霄指出去的手，像是受到惊吓一般缩回到胸前。 闫瑞泽一步护到她身边，看着旁边对这情况并不意外的冯言邦眸色阴沉道：“冯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意外，蹴鞠比赛上这样的意外比比皆是。”冯言邦这个口气要多敷衍就有多敷衍。 除了语气中有些敷衍之外，冯言邦的目光越过闫瑞泽看向他身后的傅凌霄。 他很想知道刚刚傅凌霄突然起身是注意到了那球要踢过来，还是只是偶然。 “倒是闫小姐，运气真好。”冯言邦后面那四个字带着一丝阴阳怪气。 傅凌霄看着冯言邦，从闫瑞泽的身后走出来，说道：“你运气不好吗？” 冯言邦没想到傅凌霄会反问，他眉头轻蹙，回答道：“我的运气当然好。” 运气不好的话也不会投生成为自己父亲的儿子；也不会次次死里逃生。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也是，运气不好的话，这球就砸到你的身上了。” 傅凌霄话音刚落，便真的有一球直直的砸到了冯言邦身上，而冯言邦刚才的注意力都在傅凌霄的身上，毫无防备地被这球砸中在椅子上。 这球的材质和刚刚砸向傅凌霄的球一模一样，冯言邦被砸中的瞬间闷哼一声，随即忍痛铁青着脸站起身，他倒是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踢自己。 只是当他看向球飞来的方向时，那边一个人都没有。 冯言邦忍住口中的铁锈味，对身边的跟班说道：“去查，查出来给我剁了他的双腿。” 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自己出丑，冯言邦没有下令剁掉他全家的双腿，都算是他积德行善。 “你的运气真好。” 冯言邦看着面前不知道是不是在幸灾乐祸的傅凌霄，听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气的脸都青了。 “迎春会中头彩。” 傅凌霄看着冯言邦笑起来的时候，冯言邦愣了一下。 因为他没有在傅凌霄的眼中看到对自己的嘲笑，就好像她真的认为被球踢中是中头彩一样。 冯言邦低下头，将自己心中的异样感觉压了下去。 闫家答应和他们冯家联姻没有这么简单，他就不信，自己今天会查不出闫家之所以和冯家联姻的目的。 “大哥，我可以去玩秋千吗？” 冯言邦不回答自己，傅凌霄也不觉得尴尬，她继续之前的动作，指着蹴鞠场外的秋千，对闫瑞泽问道。 而冯言邦听到傅凌霄的这句话，看着她的动作确实和之前的动作重合，一时之间有些怀疑自己之前的猜测，她刚刚躲过那一球，确实是因为运气问题。 闫瑞泽虽然不知道傅凌霄为什么要去那里，但是他依旧点头道：“也好，省的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坐着也要担惊受怕何时球会飞过来，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咱们这里是入球点呢。” 冯言邦：“……” “好，那我们去了！” 傅凌霄说走就走，走的时候还顺便带着身边的小翠。 闫丽君一点儿都不想跟着，但是当她大哥的目光看过来时，她立刻追上傅凌霄的脚步。 也许别人没有注意到那球是如何飞到冯言邦身上的，但是傅凌霄看的清清楚楚。 说来也巧，这人将球踢过来之后，转身就往傅凌霄刚刚提过的秋千架跑去。 傅凌霄追过去，是想看看那人到底是谁，也许是崔无相的人也说不准。 第二百零四章继母与继子 傅凌霄带着小翠跑过去的时候，那个男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傅凌霄虽然有那么一点点气馁，但是在看到面前高木为梁，彩绳为索，又将厚实木板双孔紧扣的秋千，还是停住了步子。 此时的秋千上有一女子双手紧攥彩绳，双腿用力蹬着木板飞起时，衣袂翻舞，犹如一只美丽的蝴蝶让傅凌霄挪不开眼。 以前她家里也有这么一架秋千。 小翠看着傅凌霄的目光问道：“小姐，您这是想要玩秋千吗？” 傅凌霄摇摇头道：“不想玩，我只是看看。” 受伤之后她现在的武力大概只有以前的三分之二，她必须得储蓄力气用在刀刃上，尤其是那冯言邦一看就没啥好心眼儿，傅凌霄怕他有其他算计在等着自己。 而一旁追上来的闫丽君在听到傅凌霄的话之后，眼中不免闪过一抹鄙夷。 说什么不想玩，估计是根本就不会玩。 如果不是她现在装扮丫鬟，闫丽君是一定会上去给这个冒牌货露一手的。 想当初闫丽君在红叶湾的时候，秋千打的好人尽皆知。 “那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小翠此时心里还记挂着刚才的惊险。 傅凌霄看了一眼跟过来的冯言邦和闫瑞泽，对身边的小翠说道：“不去哪儿，就在这里。” 反正看冯言邦那副模样，不管她去哪儿，他一定会跟在自己的身边。 冯言邦来到傅凌霄的身边后，看着傅凌霄望着秋千的模样，笑着说道：“闫小姐不上去试试吗？” “不了。” “为什么？”冯言邦盯着傅凌霄的脸问道：“我听说闫小姐在红叶湾的时候，打秋千一绝。” “我见闫小姐来秋千这边，还以为是闫小姐技痒，想要露一手。” “那是以前，我以后是冯家的当家主母，更是你娘，不可以这么不稳重。” 傅凌霄说完这句话后，冯言邦脸上的表情瞬间龟裂。 她刚刚这句话是认真的吗？ 她竟然说要给自己当娘，他的年纪甚至还要比傅凌霄年长几岁，她竟然要给自己当娘！ “你为什么不说话？”傅凌霄转身看着脸色难看的冯言邦说道：“我嫁给你父亲，以后确确实实就是你的母亲了。” 冯言邦：“……嗯。” 傅凌霄见冯言邦承认，笑着说道：“所以我要稳重一些，要努力做好一个主母，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 “这春日的阳光虽然不烈，但是时间久了还是有些刺眼。”冯言邦僵硬地转移话题后继续说道：“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喝喝茶怎么样？” 并不怎么样。 冯言邦说完闫瑞泽一句话都没说，似乎是对面前的秋千看上了瘾。 而一旁的傅凌霄虽然愿意搭理他，但是说的话都是冯言邦不喜欢的。 比如…… “今日迎春会不是州牧邀请的我吗？州牧为什么没来？” 傅凌霄说完见冯言邦不张嘴，继续说道：“州牧不在武阳城吗？” “我今日穿的这么漂亮，就是以为州牧会来。” “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衣裙，州牧却欣赏不到。” 冯言邦看着傅凌霄真诚的模样，都想问问她是真真切切想要嫁给自己父亲吗？真的就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吗？ 这不该是一个二八芳华的少女在知道自己要嫁给一个跟自己父亲差不多年纪大的人该有的反应。 “州牧不来，是因为他不喜欢我吗？” “还是州牧不打算娶我，是你准备娶我？” 冯言邦看着傅凌霄越说越离谱，赶忙开口道：“不是，是我父亲临时有事离开了武阳城，今晚他就会回来。” “闫小姐还是不要乱开玩笑比较好，以免失了礼数。” 这要是被他那些兄弟知道了，保不准就要给他扣上一个挖自己父亲墙角的罪名。 他父亲女人众多，所以他兄弟姐妹也多。 兄弟姐妹一多，勾心斗角的事情自然是层出不穷。 现在想想，冯言邦都有些怀疑刚刚那一球说不定就是自己哪个兄弟派人踢过来的，原因不外乎是嫉妒自己从父亲的手中领过这门差事。 没办法，冯车的儿子太多，但是手中的事务有数。 这人多做一些，那人就少做一些，甚至有些人一直到十七八岁都没有从自己父亲手中接过什么事务，就更别提掌控什么权力了。 “好。” 傅凌霄在冯言邦说完后，余光扫到闫瑞泽轻敲的手指，嘴角微微勾起。 “小翠，把帷帽给我，这日头晒得我头晕。” 小翠在傅凌霄说完后立刻将手中的帷帽递到傅凌霄的手中。 傅凌霄将帷帽戴在自己的头上后，瞬间觉得安全感满满。 这些人最喜欢盯着她的脸看，如果只是寻常看几眼的话，傅凌霄也不觉得有什么。 但是像冯言邦这样，恨不得从你脸上扒出点什么来的样子，实在是让傅凌霄不喜欢。 当他们重新找了一处休息的地方后，冯言邦看着姿态懒散的傅凌霄，没忍住道：“闫小姐是觉得迎春会没意思？” 傅凌霄带着帷帽微微转向冯言邦，对着他微微一点头后，继续依靠在旁边发呆。 冯言邦看着傅凌霄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模样，多少有些无可奈何。 从他说了自己父亲不会来之后，傅凌霄就一直这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冯言邦若是问的事情多了，傅凌霄觉得烦便直接道：“做继母的不好与继子这么多话，容易失了礼数，被人指点。” 被自己说出口的话堵回来，冯言邦别提有多憋屈了。 但最让冯言邦憋屈的还不是这件事情。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灌醉闫瑞泽几人从他们嘴里套话的时候，身边的小厮突然一脸急色地跑到他这边，在他耳边低声道：“主子，城外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一大批灾民，他们此刻正在撞击门，正阳门快要守不住了！” 冯言邦一听这话哪里还有心思去探究闫家的目的，他直接起身，连个解释和说辞都没有，带着身边的人就去调兵。 结果都火烧眉毛了，冯言邦愣是指挥不动他父亲留在城内的驻军，哪怕是将正阳门即将失守的事情告知，那驻军将领看着他依旧无动于衷。 且翻来覆去应付冯言邦的只有一句话，他没有统兵权。 第二百零五章灾民冲进来了 “三公子，您不必如此着急上火。”驻军将领看着冯言邦劝道：“眼看时辰不早，州牧没几个时辰就会回来。” “正阳门守军一百，那群灾民没那么容易攻破。” 说白了，驻军将领怀疑冯言邦是想用这个借口来抢夺兵权，他怎么可能会上这么简单的当。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打这驻军将领的脸，他刚说完这句话，便有一小兵急报道：“将军，正阳门被灾民攻破了，现在数千灾民冲进了城里。” “怎么可能！” 冯言邦冷眼看着面前的驻军将领，问道：“现在可以将兵权交给我了吗？” 驻军将领依旧犹豫没有说话。 冯言邦有时候在想，当初他父亲之所以没能和匈奴打起来而是一路南下，和手底下有这么一帮没什么用的下属有着极大的关系。 “还是说你想要承担这被灾民破了城门的责任。” 冯言邦这句话刚说出口，那驻军将领立刻道：“您是主子，我们当然是要听您的话。” “全军听令！” 冯言邦看着不下猛药不听话的驻军将领，默默地冷嗤了一声。 都是一群只会推卸责任的无能之辈，他父亲手底下有这么一帮废物，能守住沧州已经是奇迹了。 …… 冯言邦跑了之后，闫瑞泽看着周围某些步履匆匆的人，警惕道：“有些不对劲儿。” 傅凌霄看着周围某个走着走着就跑起来的人，对身边的闫瑞泽说道：“他们好像很害怕。” 这句话刚落下，闫瑞泽身边的人便急匆匆地走近低声道：“主子，正阳门被灾民围攻，眼看着城门就要被攻破了。” 闫瑞泽猛地抬头，这可是冯车所在的主城池，若是被灾民攻破的话，那冯车之后可就真的要成为大庆的一个笑话。 不过在冯车成为笑话之前，他们得尽快离开。 闫瑞泽带着傅凌霄等人迅速离开珀阳湖之后，才让人在珀阳湖四周散播灾民冲进武阳城的消息。 他怕说的太早，他们这些人反而在混乱之中没办法离开珀阳湖。 闫瑞泽等人在往回赶的路上，大街上已经开始乱了，百姓到处奔逃。 甚至有不少慌不择路差点跟他们的车队相撞，也是因为如此，半个多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拉长。 “那群灾民冲进来了，快跑！” “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别抢我的东西，别动我店里的东西！” “别挤，我要踹你了！” 傅凌霄听着外面乱七八糟的声音，轻轻将车窗帘掀开一道缝。 小翠在看到外面乱成一团的景象之后，惊吓地捂住嘴巴。 那一瞬间她都分不清此刻在外面的人是武阳城的百姓，还是说灾民已经冲到了这边。 她亲眼看到一些人趁乱对身边的人下手，将钱财搜罗干净后转身就跑。 而保护傅凌霄等人的护卫们，在看到周围这乱象之后已然拔刀。 那些人不敢与举着刀的护卫们乱来，也不敢和闫瑞泽这群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人硬碰硬。 即便这样，闫瑞泽等人回到闫府的时候，身边护卫的刀上也见了血。 大门紧闭，整个闫府戒严。 只是现如今有一个问题，那就是府里的粮食不多，顶多够所有人吃两天的。 武阳城的闫府本就只有几个奴才看守，现在凛冬已过，府上自是没有囤粮的习惯。 现在府里的粮食还是昨日府上的下人现去买的。 闫瑞泽在知道这一消息后，直接派出去二十个护卫买粮，然后将剩余的护卫每十人一队，分成八队开始在府里巡逻，以防被贼人闯入。 傅凌霄等人到了闫府之后接着去了她们住的院子。 回到院子小翠长长吐出一口气，真的是差一点，差一点她们就被堵在路上回不来了。 闫丽君看着小翠那没出息的样子，白眼轻翻道：“你好歹是闫家的丫鬟，代表着闫家的脸面，能不能有点出息。” “大哥也真是，非要派那么多人出府，买个粮食而已，即便是买不到，大家少吃一点不就好了吗？我之前饿了数日也没怎么着，偏这些贱骨头做不到。” 小翠低头不语。 他们家小姐所谓的饿了数日，其实每天都有燕窝和参汤进补。 但是这话她不敢说，毕竟闫丽君是主子，她是奴才。 而傅凌霄在听到闫丽君说出这句话后，开口道：“既然如此的话，那你从今日不要吃饭了。” 闫丽君看着面前真把自己当成闫家小姐的傅凌霄，怒声道：“不吃就不吃，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她还从未见过像傅凌霄这么能吃的女子，怕不是猪精转世！ “我以前清修断食十天也有，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傅凌霄听闫丽君说完都瞪大了眼睛，断食十天还能活着，“你好厉害。” 傅凌霄这句话夸得真心实意，毕竟她从小到大还从未见过断食十天依旧能活着的人。 闫丽君蹙紧了眉头，这人是在讽刺她吗？ 可是她的语气和眼神又不像。 “我饿了。” 中午没吃什么，傅凌霄的肚子早就已经饿的咕咕叫。 “我去给您叫吃的。” “好。” “我和你一起。”闫丽君不想和傅凌霄同处一屋檐下，所以跟在小翠的身边去了厨房。 傅凌霄等两人都离开后，掀开自己的裙摆，将之前闫瑞泽送给她的匕首从靴子里拿出来，对着桌子上的茶碗底部细细摩擦。 没办法，手头没有专门磨刀的工具，只能暂时将就一下。 傅凌霄将匕首磨完后重新放回到自己的靴子里，她跟闫瑞泽还要了一把刀，小翠和闫丽君拎着三个饭盒回来的时候，傅凌霄正在用茶碗底部磨她的刀。 闫丽君看着傅凌霄这粗俗的动作，可以说是狠狠地皱紧了眉毛。 这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粗俗女子，看着根本就不像是什么世家贵族出身，更像是穷人乍富的山大王。 傅凌霄在小翠两人回来后及时收刀，她去旁边洗干净手后，看着小翠端出来的饺子惊喜道：“是什么馅儿的？” “菌菇牛肉馅儿。” 小翠知道傅凌霄的胃口大，所以除了两盘饺子，她还拿了四盘菜外加十张馅儿饼和一盅汤。 傅凌霄准备用饭时，闫瑞泽身边的小厮跑进来说道：“小姐，大公子叫你们去前厅议事！” 第二百零六章来历不明的山匪 闫丽君在来人说完后立刻起身。 此时她大哥喊她们去前厅，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闫丽君这边都着急忙慌地都快要冲出院子了，结果转过身却发现傅凌霄两人压根就没有跟上。 她们不仅没有跟上，她们甚至脸上没有任何急色的坐在桌边认认真真地吃起了饭。 闫丽君还记得自己此时的身份，傅凌霄不走她也不好走。 闫丽君跑回到傅凌霄身边，看着站在她身边拿着一张馅儿饼卷着菜吃的小翠，狠狠地拧住眉头说道：“你没有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吗？大……公子在前厅等我们。” 有那么一瞬间闫丽君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否则的话傅凌霄和小翠为什么可以在听到那人说闫瑞泽着急见她们之后，她们一点儿要动的意思都没有。 “那也要先吃饭。” 傅凌霄说完，再次将蘸着酱料的饺子塞进嘴里。 这饺子大小适中，一口一个刚好合适。 “吃什么饭！都火烧眉毛了你还吃饭！” 傅凌霄看着原地跳脚的闫丽君说道：“天塌了我也要吃饭。” “你吃不吃？不吃的话你去外面等着。” “你不是不让我吃吗！” “逗你玩儿，可以吃。” “我不吃！”闫丽君脾气也上来了，她才不吃这嗟来之食！ 闫丽君这句话说完后傅凌霄也不再搭理她，专心吃自己面前的饭。 傅凌霄吃饭专注速度又快，外面的人都急的团团转了，傅凌霄的筷子和嘴巴就没有停下过，好在快要两刻钟的时候，傅凌霄终于将桌子上的饭菜一扫而光，就是小翠跟在傅凌霄的旁边都跟着吃饱了。 傅凌霄吃饱喝足，这才擦了一下嘴巴和手，拿着旁边的刀往前厅走去。 几人到达前厅的时候闫瑞泽正在和护卫们交代事情，看到傅凌霄等人来了，只是摆摆手让他她们先坐下，并没有要立即找她们议事的意思。 傅凌霄看着闫瑞泽忙前忙后的时候，默默地拿过一旁的点心给小翠递了一块儿。 其实此时小翠已经吃饱了，不过这点心是傅凌霄递过来的，她就没有拒绝，因为她知道傅凌霄对自己好。 再就是，小翠也想着现在多吃一点，万一那些护卫没办法把粮食带回来，她的肚子可以多撑一会儿。 等傅凌霄和小翠将这一碟子点心又吃完后，闫瑞泽终于将所有事情都交代清楚。 他转身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后一饮而尽。 喝完后才对脸上没有丝毫紧迫感的傅凌霄说道：“我收到消息，冯车一行人在回武阳城的时候被人半路伏击，其中混杂着不少灾民，据说里面还有从并州来且感染了瘟疫的灾民。” 傅凌霄听后眉头轻蹙，总感觉现在事情的发展和之前崔无相说的越来越不一样。 “现在武阳城闯进来的灾民有没有并州的灾民还犹未可知，等护卫队将粮食采购回来之后，我们只等冯车的人将武阳城清肃干净再考虑出门的事情。” 闫丽君听闫瑞泽这么说，心中一喜道：“大哥，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明日的大婚不办了？” 闫瑞泽扫了一眼闫丽君说道：“不知道，该准备的我们都会准备妥当，就看冯州牧能不能在明日大婚之前将武阳城恢复往常了。” 傅凌霄突然闻到空气中有一丝火烧火燎的味道。 她对这样的味道格外敏感，所以从前厅出去的时候问道：“是不是哪里着火了。” 这句话刚说完，傅凌霄便看到闫家的斜前方浓烟阵阵。 闫瑞泽等人来到傅凌霄的身边说道：“现在城内完全乱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守好府宅，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粮食真的能买到吗？”傅凌霄看着闫瑞泽问道。 就外面现在这个状况，不像是能买到粮食的样子，说不定粮店为了避货，早就已经关店锁门了。 “闫家在武阳城有粮店，只不过除了粮店他们还有别的东西要搬。” 闫瑞泽之前派出去的护卫是在一个时辰之后赶回的闫府。 离开的时候二十人，回来的时候虽然也是二十个，但是其中两个重伤。 回到闫府的那一刻，闫府的大夫立刻冲上去抢救，为首的人看着自家主子沉声道：“城里除了灾民，还有一伙儿训练有素的山匪，属下等人拼死才摆脱他们。” 当时两拨人遇到的时候，那伙儿杀红眼的山匪冲上来就对他们喊打喊杀，只不过他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且没有兵刃在手的普通百姓。 在闫家的护卫砍杀对方三四个人之后，对面骑在马上的独眼男人许是觉得不划算，便带着人撤退离开。 他们就是趁着这个时候，赶忙带着运来的粮食药草等东西赶回闫府。 而闫瑞泽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脸色更加难看。 如果只有几千流民的话，冯家仗着武阳城里的驻军稍微费点功夫是可以将其全部赶出城外的。 但是如今又多了来历不明的山匪，闫瑞泽甚至怀疑自家护卫遇到的这支山匪只是众多山匪的其中一支。 若是这样的话，那此次武阳城可以说是彻彻底底陷入危机。 最重要的是，这群灾民和山匪冲入武阳城的时间实在是太巧了。 刚好是冯车带着兵马离开武阳城的时候，刚好是武阳城内举办迎春会，防守正松懈的时候。 闫瑞泽都怀疑冯家里面是不是有内应，否则这群灾民和山匪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地冲进城内。 不对，不是怀疑。 是冯家内部肯定有内应，今日正阳门沦陷一定是早就计划好的。 想到这里，闫瑞泽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 他猛地抬头看向跪在自己面前的护卫，问道：“你确定你们没有被那群山匪盯上？” 山匪记仇，怎么可能会在自家护卫砍杀对方三四个人之后，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他们离开。 那护卫抬头说道：“当时我们回头看确实没有人……” 这护卫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齐刷刷的脚步声。 这下也不用跪在地上的护卫说些什么了，他们早就在不知不觉中将那群山匪引了过来。 听外面的脚步声，整个闫府都被这群山匪给包围了。 第二百零七章兵匪 闫瑞泽能听到的声音，跪在地上的护卫当然也能听到。 他心猛地一沉，抬头看着闫瑞泽声音颤抖道：“主子……” 闫瑞泽沉声道：“起来，留二撤八，西北集合！” “是！” 前院的傅凌霄站在院子里，在听到大门外传来齐刷刷地脚步声时已经拔出了手中的长刀。 而她拔出刀的那一刻，大门被敲响。 守在前院的人听到这敲门声，无一例外全都瞬间绷紧了身体，攥紧了手中的刀。 虽说他们早有准备，但是当这一刻真的来临时，还是忍不住头皮发麻。 敲门声一下又一下，力道一次比一次重。 小翠拿着之前傅凌霄给她准备的菜刀，即便浑身颤抖依旧坚定地站在她身旁，而闫丽君早在敲门声刚响，前院的护卫拔出长刀时便往内宅跑去。 小翠有心想要叫住自家小姐，但是周围真的太安静了，她也不敢高声喧哗，就怕引起此刻门外那群人的注意。 此时身在前院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将闫府围了，但是这种只敲门不说话的举止，摆明了不是什么好人。 就在傅凌霄已经做好了门外之人破门而入杀出去的准备时，闫瑞泽提着长剑从长廊处奔来，在傅凌霄转身时攥住她的手腕说道：“外面的山匪是寻仇而来，你带着……” 闫瑞泽看向四周，就是没有看到闫丽君的身影。 小翠低声道：“大公子，刚刚小姐往内宅跑去了。” 闫瑞泽忍不住深呼吸一口气，为什么她总是在这种时候添乱。 闫瑞泽没有说话，只是对站在不远处的一个护卫招手，在那护卫过来时问道：“闫恒呢？” “在侧院那边。” “你带几个人去找小姐，带她撤退。” “是！” 闫瑞泽虽然这几日对闫丽君十分苛刻严厉，但是真的遇到这种生死攸关的大事儿，他还是要想方设法保全闫丽君的性命，无论如何她都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闫瑞泽对着护卫交代完，扫了一眼他离开的背影，看着去顶住被踹大门的护卫们，对身边的傅凌霄说道：“我们先撤。” 闫瑞泽直接拽着傅凌霄的手臂往长廊的方向跑，小翠哪怕此刻被外面山匪踹门叫嚣的声音吓得腿软，还是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努力跟上闫瑞泽和傅凌霄的步伐。 傅凌霄跟在闫瑞泽的身边问道：“包围闫府的山匪大概多少人？” 如果不多的话傅凌霄觉得以闫家现有的护卫以及自己的身手，是可以和他们一战的，这样四散溃逃，面临的结果可能会更糟糕。 “最少三百。” “可以一战。” 闫瑞泽蹙眉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傅凌霄。 傅凌霄则是对闫瑞泽说道：“现在城内并不安全，就算……” 傅凌霄的话还没有说完后，闫府的后宅突然着起了大火，那个方向恰巧是之前闫丽君离开的方向。 闫瑞泽的眸光被那冲天的火焰渲染地更加冷肃，“是可以一战，可是我们的目的不是与他们死战。” 闫瑞泽不能将自己的人折在这群山匪的手中，“现如今整个闫府只剩下不到二十人，我们必须撤。” 傅凌霄听到闫瑞泽这话，二话不说拽着闫瑞泽往角门跑。 只剩下不到二十人你倒是早说啊，她一定比谁跑的都快。 与其在这里被那群山匪瓮中捉鳖，还不如跑到城里打游击战。 闫瑞泽是在傅凌霄拽着他和小翠往角门奔逃的时候，才惊觉之前傅凌霄说她会武功所言非虚。 一直紧跟在闫瑞泽身后的四个贴身护卫更是对傅凌霄拖着两个人的速度震惊不已。 角门处原本有五六个山匪镇守，不过此时都已经被闫瑞泽的人抹了脖子。 几人从闫家奔逃出来后，闫瑞泽指着一个方向对傅凌霄说道：“我们去北城。” 北城多是贫民百姓，这群人不管杀进武阳城是为财为粮亦或者是为了其他，都不会在第一时间往北城赶去，因为前往北城所能获得的好处是最少的。 冯车的兵马过不了多久就会赶回来，他们一定会用最快的时间劫掠，若是稍晚一些的话，说不定就会遇到冯车返城的大军。 傅凌霄在闫瑞泽说完后问道：“没有马吗？” “不能骑马，这群人当中有不少人善骑射……”闫瑞泽说到这里突然顿了一下拧紧了眉头，不过只是两瞬他便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说道：“能在武阳城内养这么多皮马的人非富即贵，我们会成为他们的靶子。” “好。” 傅凌霄嘴上询问，手中也放开了闫瑞泽。 此时街上有不少四散奔逃尖叫求饶的百姓，骑在马上的山匪像是猎人一般欣赏着脚下的猎物，凡是看不顺眼的便一刀砍翻，看上眼的直接拽着胳膊拉上马背。 傅凌霄亲眼目睹一面容姣好的女子惊叫着被一山匪拽上马背，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裙子的时候，绝望地挣扎着。 “放开我，放开！” “小娘子，就让爷唔。” 女子拼命挣扎的时候突然发现伸手禁锢住自己的那道力度松了，她因为挣扎的动作，顺势坠落下马。 即便从马上坠落的时候疼的浑身发抖，她还是慌乱的爬起来，一边往阴暗处奔跑一边整理自己的裙子。 闫瑞泽看着傅凌霄刚刚投掷出去的金簪，对她之前所说的武功不错，有了一个更深的认识。 能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用金簪贯穿那匪人的眉心，这力道，这准头，这干脆利落的动作，不是谁都可以做到的。 而傅凌霄将金簪射出去时根本就没有停留半秒，还是闫瑞泽看到她摘下金簪射出的动作，转身时看到那山匪从马上坠落才知道。 “这不是山匪。” 几人奔逃到武阳城的大道时，傅凌霄看着陈列有序，言行令止的所谓山匪，在黑暗处低声对闫瑞泽说道。 若是山匪的话，不可能会这么有秩序。 眼前的这些人说是匪，不如说是兵，兵匪。 闫瑞泽在看到这群人的时候也反应过来了。 之前他并没有和自己护卫口中的山匪打照面，再加上沧州确实偶有山匪横行，他便没有怀疑过这群人的来历。 现在看来，这群人说不定是北境叛逃流窜的兵匪之一。 第二百零八章落入陷阱 傅凌霄几人看着占据大道的那群兵匪刚想掉头就走，结果就听到那群兵匪的对面突然传来马蹄阵阵，士兵喊“杀”的怒喊声。 傅凌霄只来得及看了一眼，就被闫瑞泽拽着往小道跑去。 两军交战，他们若是误入其中八成是个死。 而傅凌霄几人也因为冯言邦带着驻军与那群兵匪打起来，找到空档穿过冯军后侧继续往北城奔逃。 而在奔逃当中，有一件事让傅凌霄十分恼火。 他们现在的立场可以说是暂时与冯言邦一起。 所以当傅凌霄等人在穿过冯军后侧，发现跟在冯言邦后面那些驻军根本就没有尽力去攻打对面的兵匪，而是左右晃晃悠悠就是不冲锋陷阵，甚至有的还跃跃欲试想要做逃兵时，她恨不得上前一脚直接将其踹到最前方。 不杀敌那便被杀好了。 傅凌霄对于不战而逃的逃兵最是厌恶。 一想到冯车就是带领着这么一帮人一路从北境边境溃逃到沧州，她便恨不得带兵杀入其中，直到杀出他们的血性。 镇守北境的边军不该是一群懦夫。 傅凌霄再次转头看去的时候，冯言邦这边的尾部已经出现了逃兵。 而一旦有第一个逃兵，就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乃至更多，此时军心已经溃散。 这次原本势均力敌的对抗，因为这些逃兵的出现变成了冯言邦必败。 傅凌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她和崔无相之前实在是太高看冯车的兵力了，就这样不堪一击的军队，根本就攻不下覃川城。 闫瑞泽在注意到傅凌霄的目光后也转身看去，在看到后面的场景时，冷嗤道：“冯车这次将亲信和精锐都带走了，留下的都是一群争权夺利的酒囊饭袋。” 闫瑞泽一边奔逃一边对身边的傅凌霄说道：“估计他也想不到，这群兵匪竟然会盯上他所占据的城池。” 毕竟所有人都觉得统兵数十万的冯车，肯定会给自己现在占下的城池留下不少精兵，冯车也这么想，所以他不觉得有人敢来攻打武阳城。 谁知道他偏偏就遇到了这群不按常理出牌的兵匪。 哪怕闫瑞泽本身也很想杀了冯车，但他此刻还是很希望冯车能立刻带兵返回武阳城。 冯车虽然是一个不战而逃的孬种，但起码在沧州境内他并没有屠杀百姓，可这些兵匪不一样，他们是专门进城劫掠的，根本就不管武阳城内百姓的死活。 武阳城五十里外的官道上，身穿黑色大氅骑在马上的冯车脸色阴沉地几乎能滴水。 “吃里扒外的小畜生，竟敢诓骗于我！”冯车怒声道。 他之所以临近婚期带兵离开武阳城，是因为得到消息说在武阳城东北部找到了丰富的铁矿，但是那处铁矿被山匪占据，不好得手。 冯车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仿佛听见了笑话。 竟然有人对手握数万大兵的他说被山匪占据的铁矿不好得手，明明是手到擒来好吗！ 不过冯车虽然到了沧州听到不少追捧，但他还没有彻底昏掉头脑，特意派探子查探。 他当初之所以占据沧州，就是因为沧州煤铁丰富。 结果来到沧州之后他才发现，沧州的煤铁矿全部被沧州的世家把持，好不容易在威逼利诱之下让红叶湾的闫家以煤矿为嫁妆，将闫家的小姐嫁给自己做继室，结果铺天盖地关于并州灾民进入沧州的传言又沸沸扬扬。 如果从并州而来的灾民只是普通灾民的话冯车压根就不会在乎。 不管怎么说，只要是人，就总归有他的用处。 可是并州现在正在爆发瘟疫，从并州来的灾民就是烫手山芋，不仅烫手，它还传染。 为此冯车不得不下令派兵清扫从并州流亡到沧州的灾民，他可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物色好的地盘被这群感染瘟疫的灾民给毁了。 也许就是因为太晦气了，所以在听到自己二儿子以及自己身边的幕僚说是在武阳城东北处发现铁矿的时候，冯车高兴至极。 得到探子的回信，更是没再继续查探便带着自己的手下精锐倾巢而出。 他觉得这是老天知道自己即将要第三次大婚，所以才特意为自己送来的贺礼。 面对这样一份贺礼，不管对面镇守铁矿的人是何方牛鬼蛇神，最后必将被他们的铁蹄踩于脚下。 他们这次出行一开始很顺利，直到他们赶到冯车二儿子冯言骏和幕僚说的地址，没有任何防备得落入其早早就布置好的陷阱后，冯车才惊觉自己被身边最亲近的人骗了。 如果不是冯车身边有能人异士及时将他从布满了木刺的深坑中救起，此时的冯车连骂人的机会都不会有。 冯车一想到背叛自己的是自己的儿子和自己最信任的幕僚，恨不得当场将牙齿咬碎。 而当他们整理残部往武阳城奔回时，探子把武阳城沦陷的噩耗告知了本就心情阴郁的冯车，于是便有了一开始的场景。 “杀，给我杀回去，取冯言骏和王铮项上人头者，赏黄金千两！” 冯车这句话落下，身后的军兵瞬间响起欢呼的声音。 马蹄声再次响起，没多久便只剩下一片飞舞的灰尘。 …… 傅凌霄和闫瑞泽等人来到北城的时候，除了几个零星看起来鬼鬼祟祟的灾民，所有人家全部关门闭户，没有任何兵匪的影子。 这边安静的几乎与西城和东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我们在这边准备了一处院子，先去那边落脚。” 闫瑞泽身边护卫所说的院子在一处胡同身处，因为天色黑，他们之前又只来过一次，所以第二次时才找对了门路。 只是当他们疲惫地来到紧闭的门口时，傅凌霄突然挡住了护卫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的动作。 这个据说是闫瑞泽他们早就找好的藏身之所里，起码有五六个人在里面活动。 傅凌霄轻手轻脚地站到闫瑞泽的身边，在闫瑞泽身子倏然僵起时凑到他身边低声道：“里面是你们的人吗？” 闫瑞泽感受着耳边的热气，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闫瑞泽喉咙微微吞咽，然后转头看着傅凌霄刚要说话，面前紧闭的木门突然打开，接着银光闪现。 第二百零九章被灾民和百姓冲散 刀剑相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而下一秒木门被踹飞的声音自是不必多说，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 只不过哪怕这声音大的街坊邻居都能清楚地听到，但周围依旧没有半分声音和动静儿。 就好像除了他们这个院子，其他地方的声音都被隔绝了一样。 闫瑞泽看着被傅凌霄连门带人一起踹进院子里的人，惊得整个人都站在了原地。 即便是他身边的护卫，也没办法做到像她这样借力打力。 再就是院子里的人闫瑞泽认识，他的功夫不弱，可即便是这样，他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地被傅凌霄踹飞了。 “主子。” 里面严阵以待的四人看着被踹飞的同伴，又看向站在门口的闫瑞泽等人。 他们被踹飞的同伴只是拿着剑想去看看外面到底是谁一直站而不动，结果谁知道就这么被一脚踹飞了。 简直一点防备都没有，而且将其踹飞的还是一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姑娘。 被踹飞在地上的人猛地吐出一口鲜血，下一秒便被自己人拖到了旁边。 傅凌霄无辜地看着身边的闫瑞泽说道：“我以为他拿剑是想要袭击我们。” 所以真的不怪她动手，谁让他一声不吭就这么开门的。 闫瑞泽点头，今晚发生了太多出乎他意料的事情了，“原来你武功这么好。” “我和你说过啊，我武功很好的。”傅凌霄无奈道，她真的说过，说了不止一遍。 只是不认识的人，不管傅凌霄怎么说他们都不相信就是了。 可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骗人的呢。 闫瑞泽带着傅凌霄几人进去后，他来到被傅凌霄踹飞的男人身边，“下次谨慎点。” 男人听到自己主子的话，很想说那也得谨慎有用才行。 遇到像傅凌霄这样的，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就踹上来，他就是再谨慎也躲不开。 虽然男人对傅凌霄心中多有嘀咕，但是在她看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低下头。 没办法，刚刚那连续的两击给男人的阴影实在是太大了，这女子简直就是怪力。 “这门怎么办？” 傅凌霄看着地上从中间裂开的门，多少有那么一点心虚。 她当时真的没想那么多，再就是，这门也太脆弱了一点。 闫瑞泽看着地上的门没忍住轻轻地叹了口气道：“没事儿，将就一下还能用。” 说完闫瑞泽给身后的护卫使了一个眼色，他们搬起地上的破门来到门口，想方设法看看怎么样才能将这破门重新按装回原处。 即便是不能像之前那样，起码也多少有点遮挡门户的意思。 “只有你们？”闫瑞泽看着一早来到院子里的人问道。 “回主子，是，我们是第一批。” 闫瑞泽点点头，让手下的人把那个被傅凌霄踹出重伤的人送到厢房，随即他对站在院子中间的傅凌霄说道：“今晚情况还不知道怎么样，不过北城的话他们一时半会儿应该赶不过来，你先去休息吧。” 闫瑞泽对傅凌霄说完又对小翠道：“扶小姐去正房休息。” 小翠点头，她这一路又是奔逃又是受到惊吓，双腿已经软的不行了。 若不是有傅凌霄一只手提着她的胳膊，此时的小翠能直接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傅凌霄在进屋之前，对闫瑞泽说道：“有事儿喊我。” “好。”闫瑞泽看着傅凌霄，突然就想到之前傅凌霄一脸真诚的对自己说，她可以保护自己安全的事情。 闫瑞泽看着傅凌霄的背影轻笑了一下。 现在想想，傅凌霄明明那么真诚，明明对他说的都是实话，结果当时他因为偏见，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以刚才傅凌霄的武功，护住自己的性命确实如她所说，轻而易举。 来到正屋卧室的傅凌霄本来觉得自己不困的，但是当她躺在炕上后，睡意渐渐袭来，最后直接合衣抱着刀睡了过去。 傅凌霄这一睡就是两个时辰。 她再次醒来是被外面堂屋的说话声吵醒。 此时外面的天还没亮，傅凌霄坐起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卧室，坐在炕上缓了一会儿后直接下炕打开了房门。 闫瑞泽见傅凌霄出来，默默地将一口郁气重新咽了下去。 傅凌霄看着闫瑞泽眼下的青黑以及他难看的脸色，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嗯。”闫瑞泽微微叹了口气说道：“丽君不见了。” “是在闫府不见了，还是跑出来之后不见了？” 傅凌霄记得当时闫瑞泽派人去找闫丽君的时候，她刚跑向后宅没有多久。 如果当时的她是去找闫恒的话，现在闫恒也在这里，不应该会找不到人才对。 傅凌霄将目光看向一直站在旁边的闫恒，他脸色阴暗的和闫瑞泽有过之而无不及。 “跑出去之后，被灾民和百姓冲散了。”闫瑞泽说这句话的时候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面前的闫恒。 有那么一瞬间，闫瑞泽觉得自己妹妹是被闫恒故意弄丢的。 就像甩掉一个包袱一样将自己妹妹甩掉。 否则没道理小姐丢了，他这个护卫却安然无恙地来到了他们会合的地方。 闫恒声音沙哑地开口：“我们到处找不到她，以为她先来了这边。” 闫瑞泽听到这句话几乎嗤笑出声，“闫恒，说出这句话你自己相信吗？” “丽君以前从未来过武阳城，她对武阳城更不熟悉，你告诉我，她要怎么在如今这个情况下孤身一人来到北城！” 闫瑞泽努力压低着声音，但怒火还是准确无误地传递到了周围。 “闫恒，你真的很窝囊。”闫瑞泽冷笑道：“我真不明白她到底看上你哪一点。” 长得一般，为人处世一般，智力一般，做事也一般。 就这么平平无奇扔到人堆里都找不到的人，偏偏闫丽君为他着迷。 闫瑞泽都怀疑是不是闫恒给他妹妹下了什么迷药，否则他真的看不出闫恒有任何值得喜欢的地方。 闫恒听到这句话，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拳头。 他跪在地上，脑袋低的不能再低，“主子，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现在就带人继续出去找。” 闫瑞泽很想说亡羊补牢，就是晚了。 此时的闫丽君还是不是安全的都犹未可知。 但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来的好，闫瑞泽现在只希望闫丽君能聪明一点自己找个地方藏起来。 “去吧，找不到你也不要回来了。” 第二百一十章只有死路一条 闫瑞泽看着闫恒踉跄离开的步子，敛下眸子。 他最好是真心想要找到闫丽君，若是想要跑的话，那等他的只有死了。 当然，之后即便是找到闫丽君，在闫瑞泽这里闫恒也只有死这一条归路。 闫瑞泽听到身边倒水的声音，看向傅凌霄说道：“不睡了吗？” 傅凌霄摇头，“你不睡一会儿？” “不睡了。”闫瑞泽根本就睡不着。 他们之前实在是高估了冯车这一行人。 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好歹做过北境州牧的人，竟然会如此无用。 闫瑞泽手下最先报过来的消息，说是这次武阳城被那些所谓的山匪攻陷，完全是因为冯车的二儿子冯言骏和幕僚跟其里应外合的结果。 冯车受困于武阳城东北部，根据现在的消息得知，冯车带着那么多精锐还没有从自己亲儿子所设下的陷阱脱困。 早知冯车内部已经勾心斗角、不堪一击到如此程度，闫家根本就不会利用与其和亲的手段来将其击垮。 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冯车自己也会把自己给作死。 但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如今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闫瑞泽看着面前的傅凌霄，不管怎么说，起码现在的傅凌霄不会在今日嫁到州牧府去。 有些人是真的经不起念叨，闫瑞泽这个想法刚落下，便有护卫从门外本来对他说道：“主子，冯州牧已经带着军队返城，现如今正在城门外撞门。” 闫瑞泽听到这话不自觉地站起身，他攥紧自己的拳头，语气中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激动，“到了多久？” “大概不到半个时辰，属下去的时候，那群兵匪正押着冯州牧的家人在城墙上与他对峙。” 闫瑞泽听到这话在原地踱步，他再次问道：“冯言邦也被抓了吗？” “没有，小人并没有在城墙上看到冯言邦。” “这冯言邦也算是命大。”昨天晚上手下的兵都溃逃成那副模样了，他竟然没有被那群兵匪趁机拿下。 傅凌霄看着闫瑞泽略微有些焦躁的模样问道：“你是想去帮冯车打开城门？” 闫瑞泽听到傅凌霄的询问一下子停住脚步说道：“嗯。” “不管怎么说，冯车起码不会屠戮寻常百姓，这群兵匪……” “主子！”一直在附近巡逻的属下急匆匆地进来打断了闫瑞泽还没有说完的话，“那帮兵匪带着灾民往北城来了。” “多少人？” “属下看到的大概有几十人。” 闫瑞泽蹙眉思考时，傅凌霄在一旁道：“可以打。” “你说的，这边只是普通百姓，并没有多少金银粮食可以劫掠，我猜可能只是部分兵匪带着灾民过来。” 兵匪昨晚至凌晨在东西两城劫掠，但他们敢去的地方灾民不一定敢去，所以这次来的人肯定大多都是灾民。 傅凌霄猜测这应该是他们在撤退之前最后的挣扎了。 “没错，这次来的绝大多数应该只是普通的灾民。” 但是灾民饿久了失去理智会变成畜生。 闫瑞泽和傅凌霄从正屋出来的时候，已经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尖叫和求救声。 一直寂静无波的北城，因为这群人的进入瞬间活了起来。 有跑的快的灾民，在傅凌霄和闫瑞泽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就跑到了他们的大门口。 本来在看到破败不堪的大门时那两个灾民的眼中泛起幽幽绿光，他们就知道跑得快的人才有钱有粮可以拿。 只是他们眼中的绿光刚冒起来，便被院子里手持长刀的七八个护卫吓得瞬间清澈起来。 不仅清澈，他们倒退几步怕成为这群人的刀下鬼，立刻转头就跑。 与此同时，北城各个角落都冒出不少人逐渐向闫瑞泽这边聚拢，当闫瑞泽的身边已经聚了二十几个护卫时，傅凌霄直接收起了自己手里的长刀。 …… 闫丽君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处黑布隆冬的地方。 她刚发出一声惊呼，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巴。 本来不算大的惊叫声因为身后那人突然捂嘴的动作，闫丽君瞬间鸡皮疙瘩暴起开始拼命挣扎。 她挣扎地越厉害，身后捂住她嘴的力度也越来越重。 “别喊了，你想要把那群山匪引过来吗！”女子低声在闫丽君的耳边警告。 “你要是再喊，我们只能杀了你了。” 一个声音较为温柔的人，声音颤抖着说出这句话。 她不止说出这句话，她还直接将菜刀举到了闫丽君的面前。 而终于适应地窖光线的闫丽君，在看到面前那把泛着银光的菜刀时，瞬间安静下来。 “是我们救了你。”捂住闫丽君嘴巴的女子见她不在喊叫，及时说道。 而拿着菜刀的姑娘则是在闫丽君安静下来后，收起菜刀紧紧地抱在胸口。 如果傅凌霄在这里的话就会发现，眼前这个拿着菜刀保护自己的姑娘，就是她之前从马上射杀了山匪救下来的姑娘。 “当时你晕倒在了尸体里，我们看你还有气儿，就把你拖下来了。”女子细心解释道。 “你们有没有在我身边看到其他人，你们有没有看到我的护卫？”闫丽君捂着自己饿的生疼的肚子，对着身边的两人问道。 “没有，当时就你自己。” 女子看着闫丽君的穿着就知道她肯定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只不过……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有护卫吗？ 女子好奇道：“你是州牧家的丫鬟吗？” “谁是……”闫丽君本想高声否定，但是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后，又默默地闭上自己的嘴巴。 她闷声道：“不是。” 虽然她如果真的嫁给冯车的话，也算是冯家人，但是闫丽君才不想嫁给那个糟老头子。 “也不知道冯州牧什么时候回来，要是他回来的话我们就得救了。”女子失望地说道。 而那拿着菜刀的姑娘听到女子这么说，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抱着自己的菜刀没有说话。 在她眼中，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有吃的吗？”闫丽君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没忍住说道。 明明以前自己断食数天都不会有饥饿的感觉，但是现在，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被饥饿折磨，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不堪入目 “你们放心，我不会白要你们的，等我家的人找到我，到时候我百倍千倍地还给你们！”闫丽君说着没忍住咽了一下干涸的喉咙。 她好饿，饿的烧心；她好渴，渴的喉咙都要冒烟了。 此时的她有些后悔当时傅凌霄让她吃饭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吃。 那些本来就是给她这个真正的闫家小姐准备的，而不是给傅凌霄那个只知道吃的冒牌货。 闫丽君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当时平平无奇的饺子，每一个都那么的白胖可爱，在蘸上小翠特调的调料，味道真的是好极了。 想到这里，闫丽君不仅在心中骂完傅凌霄之后，又把小翠骂了一顿。 给傅凌霄当了几天奴才就忘了自己是谁丫鬟的贱货，等她大哥不再生自己气了，她就把小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卖到窑子里去。 “有吗？”她再次问道。 闫丽君见自己都这么低声下气了，结果对面两个人一个说话的都没有，不免有些生气。 她们这个态度身上肯定有吃的，只不过就是不愿意给自己罢了。 想到这里闫丽君有些生气，俗话说救人救到底，她们当时救下自己不会就是想只要自己醒了，她们就可以去找自己家人讨奖赏了吧？ 宋雨桐本来是有些纠结要不要把自己怀中的糕点分一块给闫丽君，还没等她犹豫出一个结果，便听到了闫丽君不耐烦地声音。 在听到闫丽君类似于质问的声音后，宋雨桐突然有些不想给了。 毕竟谁也不知道她们会被困在这个地窖里多久，万一是三天、五天，她能吃的只有怀里的糕点。 拿着刀的倪万琴只是在黑暗中冷冷地看了一眼明明落魄却依旧趾高气昂的闫丽君。 这位大小姐真是认不清楚形势。 被救不知道感恩也就算了，就她这个态度，若是换成别人的话，把她赶出去自生自灭都是轻的。 “是你们救了我，现在是想要眼睁睁地饿死我吗？”闫丽君饿的火气都上来了。 “你能不能低声一些！”倪万琴听闫丽君埋怨完忍不住道：“怎么，救你还救出错来了！” “既如此，你出去吧，去问问那山匪有没有粮食给你吃！” 倪万琴压低了声音，但是个人都能听得出她语气中压抑的怒火。 倪万琴可以说是相当后悔救了闫丽君这个拎不清的，她都害怕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世家小丫鬟最后会把她们给连累死。 闫丽君在倪万琴骂完自己后瞪大了眼睛，她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你知不……” 当刀劈过来的时候，闫丽君没说完的话瞬间哑火在喉咙里。 “闭嘴。” 闫丽君委屈地抿紧了嘴唇，但是肚子却叫着诉说她的委屈。 宋雨桐看着闫丽君委屈巴巴地坐在一角时，犹豫片刻，最后还是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块桂花糕递给闫丽君。 “给你。” 闫丽君看着那块被压扁了的桂花糕有些嫌弃，但她实在是太饿了，情况特殊也由不得她挑三拣四。 她将那块桂花糕拿到手里，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吃完不仅没有缓解饥饿，她甚至觉得自己更饿了。 “我还想吃。”闫丽君将手上的点心碎扒拉到地上，眼巴巴地对宋雨桐说道。 她也看出来了，跟自己一起藏在地窖里的这两个人，只有这个给自己桂花糕吃的是个心善的，说不定当时把自己救下来的也是她。 闫丽君看出她心软，便软声道：“再给我吃两块吧，等我家里人找到我，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给你，我绝不骗你。” 闫家有钱，这一点闫丽君从小就知道。 所以随口应下些什么，她一点儿都不觉的有什么错，反正随便从自己手里漏出点什么东西，都够她们这群平民百姓生活很久了。 “可是我没剩下几块了。”宋雨桐捂进了自己胸口的糕点。 闫丽君见宋雨桐拒绝了自己，一下子蹙紧了眉头，但她摸着自己咕咕叫唤的肚子，耐着性子说道：“你放心，我家里的护卫很快就会找到我的，到时候我让他们给你上百斤粮食做交换，再给你五十两黄金，让你一家老小吃喝不愁。” 宋雨桐其实有点心动，毕竟她不过也只是一个小商贩之女，虽说家里人对她这个唯一的姑娘很好，但她清楚，自家的条件并不怎么样。 尤其是经过这一次的祸事，家里人能全活下来都是好的，她都不敢去奢望家里毫发无损。 “我只能再给你两个桂花糕，要是我们在这里待得时间长，这是唯一的粮食了。” 闫丽君根本就听不进宋雨桐说什么，在她眼里，自己走丢了对于闫家来说可是大事儿。 等城里的山匪离开，她大哥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在城里搜寻，即便是搜寻不到，只要她说出自己是冯车的未婚妻，还是会有人将她送到冯家或者是闫家的面前。 所以在闫丽君的眼中，宋雨桐这小家子气的模样，着实有点不堪入目。 她这种小户人家的姑娘不清楚，但她这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却知道，这群山匪和灾民在武阳城待不了多久。 闫丽君等宋雨桐从自己怀中拿出糕点后，接过两个吃下后肚子终于不叫唤了。 刚刚宋雨桐将糕点拿出来的时候闫丽君看到了，里面最起码还有五块桂花糕。 自己现在稍微忍一忍，那五块桂花糕应该还能让自己撑一天。 再撑一天的话，家里的护卫怎么也能找到自己了。 此刻的闫丽君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五块桂花糕不属于自己，她只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得到。 …… 傅凌霄和闫瑞泽一行人一路从北城杀到武阳城的中心大道。 让两人没想到的是，此时天都已经大亮了，已经攻城有段时间的冯车竟然还没有把武阳城夺回来。 闫瑞泽原本想的是自己带人冲到这边的时候，刚好遇到冯车攻入城中，将这群兵匪打的落荒而逃，这样自己就可以费最少的力气在冯车面前得最大的功劳。 谁让在这整个武阳城中，只有他带着人冲出来接应他呢。 但是现在闫瑞泽看着空当的街道，对身边的傅凌霄说道：“我们恐怕得往城门口那边走一下。” 第二百一十二章尸体做沙包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此时傅凌霄只庆幸自己在离开北城的房子之前，让小翠给自己煮了一大碗的鸡蛋面疙瘩汤。 要不然看现在这个架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第二顿饭。 闫瑞泽也不知道该说自己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在他们准备往城门口去的时候，发现那边已经打了起来。 他在人群中发现了冯言邦的影子，猜测是冯言邦在昨晚落败之后躲了起来，听说自己父亲在城外攻门，这才又重整旗鼓来到城门口响应自己父亲。 冯言邦今早带来的人看着比昨天晚上的要靠谱多了，起码每一个都拼命似的和那群兵匪砍杀。 闫瑞泽看着眼前这场景，便知道昨晚占领武阳城的兵匪撑不了多久了，所以他立刻招呼着自己手下的护卫，加入这场一定会胜利的城门争夺战。 “机会来了，上！” 闫瑞泽一声令下，身后的数百人直接冲进那群人当中，认准没有穿着盔甲的兵匪就开始厮杀。 傅凌霄自始至终都跟在闫瑞泽的身边，一边厮杀一边注意着闫瑞泽的情况。 此时的傅凌霄穿着闫家护卫的衣服，带着面具，所以冯言邦只以为这是闫家特意找来保护闫瑞泽的高手，压根就没把往自己所认识的那个“闫小姐”身上想。 傅凌霄一刀一人吓得兵匪没有一个赶往她身边凑，而和傅凌霄一起的闫瑞泽借此机会，直接对傅凌霄说道：“我们去打开城门！” 傅凌霄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对着闫瑞泽微微一点头后就带着他犹如无人之境向城门冲去。 傅凌霄为闫瑞泽扫清道路，而闫瑞泽用力推着那道厚实的闩门杠。 “开城门，迎州牧！”闫瑞泽大喊。 他喊完先是闫家的护卫跟着喊了一遍；在闫瑞泽喊第二遍的时候，是所有闫家护卫和冯车属军一起喊的。 闫瑞泽喊得声音大，但是力气却不大。 寻常需要多人才能挪动的闩门杠，在闫瑞泽的推动下纹丝未动。 就在闫瑞泽想要叫人上来帮忙时，一刀砍杀兵匪的傅凌霄直接一掌将闩门杠推开，城门就这么被外面的军兵给推了开来。 傅凌霄原本想冲出去趁乱杀了冯车，反正自己穿着闫家护卫的衣服，即便冯车死了也找不到自己的头上。 至于闫家，以闫瑞泽的口才，到时候冯车死了，冯家人也奈何不了他。 只不过傅凌霄刚迈出去一步，就被闫瑞泽拽住胳膊道：“危险，撤退！” 城门外的人举着长枪和刀就进来了，闫瑞泽赶紧拽着傅凌霄往后撤。 傅凌霄见机会没了，转身一脚踹飞差点将刀砍在闫瑞泽身上的兵匪。 此时聚在城门口的兵匪在看到城门开了之后，已经十分有眼色的四处溃逃，就在傅凌霄和闫瑞泽准备从城门口往城内撤的时候，傅凌霄一把推开自己身边的闫瑞泽，而她同时往另一侧跳去。 就在两人同时撤开的瞬间，两具被抹了脖子穿着华服的尸体从城墙上砸下。 若是两人还在远处，此时一定会被尸体砸在身下。 而这不是唯二坠落的尸体。 傅凌霄趁乱跑到战局外侧的时候，亲眼目睹城墙上的兵匪知道自己逃不开，便将城墙之上的冯家人不管老少全部杀了，充作尸体沙包砸在从城外冲进来的军兵身上。 傅凌霄看着眼前这一幕蹙紧了眉头，她想去找被自己推开的闫瑞泽，但此时冲入城中的军马完全挡住了她的视线。 她见冯车的人除了属军开始无差别乱杀，甚至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杀了两个闫家的护卫，犹豫一秒转身向远处跑去。 闫瑞泽的身边一直有人照应，况且他的心眼子比自己多，在这种情况下肯定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 若是死了，那只能说他运气不好了。 傅凌霄从城门口离开后，直接施展轻功向北城而去。 小翠还在他们昨晚所在的院子里藏着，傅凌霄直觉若是闫瑞泽一行人逃出来后，肯定会派人来这边。 若是不来的话，傅凌霄打算等到晚上就直接带着小翠回闫府。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的那场大火有没有把整个闫家都烧尽。 说起来，今天本来应该是冯车和闫家小姐大婚的日子，结果现在倒是成了冯车家破人亡的日子。 傅凌霄粗略数了数从城墙上被兵匪杀掉退下来的人大概有十多人，这还只是城内的，城外死了多少还犹未可知。 傅凌霄觉得这场大婚可能举办不了了。 心中乱七八糟地想着，傅凌霄脚下的动作却没慢下来，直到她刚入北城就看到几个明显是兵匪的人围着一个青瓮，接着将青瓮推开，就这么从原本青瓮的位置跳下去时才稍微放慢脚步。 不过傅凌霄也只是看了一眼，便事不关己的继续往北城跑去。 …… 倪万琴窝在地窖里看着对面凑在一起的闫丽君和宋雨桐，多次想让她们闭嘴。 她们自己作死也就算了，她可不想被她们连累。 而当她听到地窖上方传来脚步声时，她几乎是立刻低声呵斥道：“闭嘴！” 宋雨桐还算自觉，一下子就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确实是想和闫丽君搞好关系没错，但前提是自己能活下来，活下来才能与这个扮成丫鬟的世家小姐交好，若是活不下来，自己现在拍再多的马屁都没用。 闫丽君虽说也闭上了嘴巴，但是她十分看不惯倪万琴那副冷冰冰的模样，所以仗着地窖黑，她明目张胆地对着倪万琴翻了一个白眼。 但这个白眼被倪万琴看的清清楚楚，因为盖住地窖的青瓮被人挪开了。 当倪万琴看到从上面跳下来的山匪时，几乎是立刻靠墙举起了自己手上的刀。 她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这个没脑子的大小姐给害死。 而直接从上面跳下来的兵匪就着地窖洞口的光看到这地窖里竟然藏着三个娇滴滴的小娘子时，逃命的紧张感瞬间消失。 他大笑着对还在地窖上面的同伴道：“快下来。” 兵匪在闫丽君和宋雨桐的尖叫声中邪笑道：“咱们接下来可有福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大人不记小人过 那声兵匪喊完，脸上的笑意还没有下去，就被瞪着眼睛冲上来的倪万琴一刀用力砍在了脑袋上。 倪万琴以前没杀过人，但她想，砍中脑袋的话，应该是最容易死的。 但她不放心，所以在用尽所有力气砍中那人的脑袋后，随即拔出刀再次砍向她的脖子，直到鲜血飞溅到她的脸上，尖叫声充斥在她的耳朵。 她就这么满脸血迹地抬头看向地窖口，恍惚听到了男人的咒骂声。 再接着一块石头落下来，若不是倪万琴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这块石头说不定就砸在她身上了。 五感重新回来的时候，倪万琴用袖子擦干净脸上的血，咬着牙，握着手里的刀看着地窖口。 只要上面敢继续下来人，她就敢冲上去继续砍杀。 反正如今的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第二个选择。 “你，你疯了。” 闫丽君看着倪万琴满脸鲜血的模样，吓到靠在墙边。 她不是没有见过杀人的场景，但是从未见过像倪万琴这样的人，用这么凶残像是砍畜生一样的手法去杀人。 宋雨桐则是瑟缩在墙边。 倪万琴压根就不敢将目光放在她们两人的身上，她冷声道：“不想死的话就拿起石头准备反抗。” “否则真的等他们下来了，等你们的就是先.奸后杀。” 倪万琴说完，不管是宋雨桐还是闫丽君，都强逼着自己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 她们不想被先.奸后杀，与其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死了。 宋雨桐和闫丽君从地上捡起两块各不相同的石头，就这么死死的抱在怀里。 但是就在她们抱起属于自己的武器时，地窖上面突然没有了动静。 他们不在往下扔石头，可脚步声却不断。 倪万琴心在“咚咚咚”的跳，几乎要跳出自己的身体，尤其是当她听清楚外面的人在说什么的时候，她的心里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绝望。 “我就不信这群臭娘们连火都不怕，把那桶桐油给我搬过来！” “烧死是不是太可惜了？” 他们都多久没玩过女人了，下面可都是娇滴滴的小娘子，烧死真的可惜了。 “可惜个屁，你踏.马要是被砍死，我看你还可不可惜！” “把这油都给我倒进去！” 倪万琴三人看到地窖上面倒下桐油的时候，惊骇地几乎要倒下。 闫丽君在闻到那股刺鼻的味道后，更是哭着喊道：“别烧，别烧，我是红叶湾闫家的小姐，只要你们不杀我，等找到我哥哥了，你们想要什么都可以！” 宋雨桐已经到嘴边的求饶的话，在闫丽君开口后默默地咽了下去。 也许因为闫丽君的身份，她们能重新获得一丝生机。 而闫丽君在说完后，地窖上面的兵匪果然没有再继续倒桐油，此时的桐油只喷溅在地窖对着洞口的位置。 但是因为这个地窖本就不大，若是这点桐油被点燃的话，也会灼烧到周围。 闫丽君见上面的兵匪似乎是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她继续道：“要是你们可以帮我找到家里的护卫，我可以承诺，让闫家给你们黄金百两，甚至收你们进闫家做事。” 闫丽君一直没有听到上面的声音，更没有看到他们继续倒桐油，便以为他们是心动了。 此时闫丽君的语气里带了一点骄矜，“来我们闫家做事可比你们做山匪要有前途多了，你们难道就不心动吗？” 地窖上面的兵匪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当然心动，只不过他们心动的不是那黄金百两，更不是那可以去闫家做事的资格，而是闫丽君。 只要有闫丽君在，他们可以向闫家威胁拿到更多钱，到时候何止是黄金百两，就是黄金千两、万两都是有的。 至于去闫家做事儿…… 若不是怕此刻嗤笑出声会吓到地窖里面的肥羊，地窖上面的兵匪真的很想说，他们都成了兵匪了，难不成会舍弃自由去做人家的奴才吗？ 更不用说他们敢肯定，若是他们真的这么大摇大摆地带着闫丽君找到了闫家的人，到时候闫家的那群人不仅不会有想要把他们吸纳进去成为闫家一员的想法，甚至还会想方设法将他们都杀了。 “原来是闫小姐，真是怪我们有眼无珠，既如此的话，闫小姐爬上来，以免被我们误伤。”为首的兵匪对着地窖下面喊道。 “好。”此时的闫丽君压根就没有怀疑这群兵匪。 她只觉得这群山匪还是有眼色的，知道哪些人可以伤，哪些人不能伤。 闫丽君借着地窖口的光，看到了倪万琴背后的梯子。 她一句话没说，直接越过倪万琴拿她身后的梯子。 “小姐，你救救我，我还给你桂花糕吃了，你救救我，救我一起好不好，我不想被烧死！”宋雨桐此时见闫丽君要出去，立刻低声下气地对着闫丽君祈求道。 “好啊。”此时的闫丽君哪里还有刚才的惊恐和绝望，她再次成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你给我吃的，我说过要报恩的。” 说完她直接将梯子搭在地窖后，对地窖上面的兵匪说道：“我多带一个人上去，没有问题吧？” 闫丽君的语气，俨然是已经把上面的兵匪当做了自己闫家日后的奴仆，所以说起话来也没有多客气，甚至还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 地窖上面的兵匪听着闫丽君这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没问题，你想带几个人上来都没问题。” 倪万琴在听到上面兵匪的这句话后，闻着此时地窖里刺鼻的桐油味，忍不住目露祈求地看向闫丽君。 就在倪万琴犹豫纠结想要张嘴求闫丽君救救自己的时候，闫丽君看着望向自己的倪万琴笑着道：“你这么厉害，应该不用我救吧。” 倪万琴听到闫丽君的这句话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宋雨桐看着身后不说话的倪万琴，无声道：你求求她，你求求她！ 倪万琴当然知道自己的命最重要，所以在闫丽君从梯子上爬到一半的时候，向前一步对闫丽君说道：“闫小姐，我求求你救救我。” “之前都是我的错，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我出去。” 第二百一十四章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 生死攸关的时刻，倪万琴放下所有尊严和脸面对着闫丽君祈求。 她不想死，更不想被烧死。 她想活下去。 闫丽君在听到倪万琴的祈求声时停住了脚步，站在原处不动，且饶有兴趣地往下看着倪万琴幸灾乐祸道：“哟，我还以为你的骨头硬的根本就弯不下腰呢。” 闫丽君可没有忘记之前倪万琴对自己有多么狂，她只是没有想到打脸的时刻来的这么快。 倪万琴听到闫丽君的话，腰弯的更低了。 若是可以离开这个被桐油占据的地窖，若是可以避免被烧死的命运，她甚至可以给闫丽君跪下。 尊严在活下去一文不值。 兵匪看着上到一半就转头耀武扬威的闫丽君，冷声道：“杀了我们兄弟的人不能上来。” 他刚才在地窖门口看到了倪万琴的脸，他此时恨不得将其杀之后快，怎么可能会让她爬上来。 他就是要烧死她，为自己的兄弟报仇雪恨。 那兵匪的声音落下，倪万琴手中的刀差点掉在地上。 闫丽君听到兵匪的话，立刻一副爱莫能助的对着满脸绝望的倪万琴说道：“这可不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闫丽君说完直接从梯子上爬了上去。 而宋雨桐看着绝望依靠在墙边的倪万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没用。 最后她忍着鼻子的酸意，就这么扶着梯子爬了上去。 而宋雨桐爬上去的那一刻，立刻被旁边的兵匪抓住胳膊摸了一下脸道：“想把你们骗上来可真不容易。”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梯子被一直守在地窖口的兵匪直接抽到了地面上。 宋雨桐听到这话后惊叫挣扎道：“我是闫小姐的朋友，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怎么对你？”那兵匪看着对面被自己同伴扣住胳膊且一脸惊慌的闫丽君道：“闫小姐，我们兄弟几个素了这么长时间了，肯定是要纾解一下。” “你是想亲自帮我们纾解，还是让你这个小姐妹帮我们纾解。” 闫丽君本来还愤怒于他们的言而无信，但是在听到他们并不是一定要占自己的便宜时，心下立刻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群山匪不是在说笑，也不敢和被捂住嘴泪眼朦胧的宋雨桐对视，她只是用身边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哈哈哈，咱们闫大小姐说可以！” 宋雨桐在听到兵匪这句话后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不敢抬头看向自己的闫丽君，直到被身后的人往屋子里拖去的时候她仍然挣扎着看向对面。 身处地窖的倪万琴蜷缩在地窖的角落。 她听着外面的声音，不知道是该为自己被留下马上就要被烧死痛哭，还是为没有爬上去被人侮辱而感到庆幸。 桐油再次被上面的人倾倒下来，倪万琴死死的将自己蜷缩在最远的角落捂住自己几乎要绝望地哭出声音的嘴巴。 哪怕眼泪模糊视线，她还是被落下的火种以及瞬间燃起的火焰吓得惊叫出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听到了地窖下面女子的痛哭声，地窖上面的两个兵匪笑的格外猖狂，闫丽君看着他们的样子，害怕地想要逃跑。 可是兵匪们怎么可能会让自己到手的肥羊跑掉。 地窖下面的倪万琴疯狂的用腿蹬着地上的尘土，却依旧拦不住那灼热的温度。 她的喉咙尖叫到嘶哑，就在她目眦欲裂、心脏停滞，准备接受被烈火吞噬的命运时，突然从地窖上面泼下来一桶水。 只是一桶水还不够，火苗已经舔舐了倪万琴的衣服，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直到她听到一道声音，“过来。” 倪万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爬到的地窖洞口处，只知道那一桶凉水泼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终于从十八层地狱中的烈火中爬了出来。 傅凌霄看着躺在地上黑了一半的人，又提了一桶水泼了下去。 傅凌霄看着地窖里一动不动地倪万琴，问道：“你还活着吗？” 倪万琴实在是说不出话，只动了动自己的胳膊，表示自己还活着。 傅凌霄见她还动，起身将地上的尸体踢开，对瘫坐在梯子上的闫丽君说道：“让一下。” 闫丽君此时看到傅凌霄就像是看到夺命的阎王似的，两个活生生的人根本就没有看到傅凌霄的影子，就被傅凌霄手起刀落夺去了性命。 小翠冲去房子里救宋雨桐的时候，傅凌霄直接打水泼向了地窖。 从杀人到泼水，傅凌霄用了大概不过六个呼吸的时间。 但闫丽君实在是爬不起来了，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闫丽君被折磨得筋疲力尽，看到傅凌霄才觉得自己稍微活过来了。 傅凌霄见闫丽君不动，直接抬起梯子把她掀了下去。 傅凌霄拿到梯子之后，伸到地窖下面。 她爬到地窖下面，看着躺在地上的倪万琴伸出自己的手说道：“我背你上去。” “谢谢。” 傅凌霄背着倪万琴上去的时候，小翠带着一脸呆滞且衣衫不整地宋雨桐从屋子里出来。 她看到傅凌霄后说道：“小姐。” “杀了吗？” 小翠听到傅凌霄的询问，看了一眼旁边呆滞的宋雨桐说道：“杀了。” “不是我杀的。”她看着宋雨桐手里算算攥着的那块石头说道：“是这位姑娘自己杀的。” 她冲进去的时候那个山匪正趴在宋雨桐的身上，她拿着菜刀砍向他的时候别说还手了，他连动都不动。 小翠大着胆子把那个人扒拉下来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男的脑袋已经烂了死了。 小翠看着被傅凌霄放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倪万琴，说道：“小姐，这位姑娘死了吗？” 宋雨桐听到小翠的声音，视线逐渐聚焦在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倪万琴身上。 “万琴！” 宋雨桐哭着扑到地上倪万琴的身上，“呜呜呜万琴对不起，我这就带你去找大夫！” 倪万琴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上哭的宋雨桐，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她知道之前宋雨桐抛下自己不是她的错，是她求生的无奈之选。 但是倪万琴好累，累到几乎感觉不到身上的疼痛。 傅凌霄没去看宋雨桐和傅凌霄，只是对小翠说道：“小翠，你搜一下这些尸体。” 第二百一十五章给尸体搜身？ “啊？” 小翠听到傅凌霄的吩咐都愣了。 给尸体搜身？！ “他们身上说不定会有些好东西，你不想要吗？” 傅凌霄倒是无所谓的，捡不捡都可以，但她感觉小翠应该会很需要。 “要！” 本来还觉得尸体恶心晦气的小翠在听到傅凌霄的提醒后，看向尸体的眼神都变的亮晶晶了起来。 尤其是当她就近去搜一具尸体的身时，从他的衣服里搜出不少金银珠宝。 他们家小姐以前是不是也是干山匪的啊，否则为什么会对这种搜尸体这种事这么了解和习以为常。 “哇，小姐，你看这是什么！” 小翠摸出一大包金叶子惊喜的对傅凌霄说道。 傅凌霄看着小翠高兴的模样，笑着说道：“只要搜到都是你的。” “谢谢小姐！” 小翠一边搜索尸体一边惊呼声不断，从地上爬起来的闫丽君看着小翠翻动男人尸体的动作，恶心的皱紧了眉头，而宋雨桐逐渐从之前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后，看着小翠的声音，嘴唇蠕动。 如果想要把倪万琴治好的话，她需要很多钱。 而她家里人虽然疼她，却不会拿出多余的钱来救治倪万琴。 傅凌霄许是看到了宋雨桐的纠结，说道：“你杀死的人，你可以去搜他的尸体，如果你想的话。” “如果不想那就是我们家小翠的了。” 旁边正在乐呵呵搜尸的小翠在听到傅凌霄说“我们家小翠”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而宋雨桐在听到傅凌霄这句话后不自觉的攥紧了怀中倪万琴的手。 倪万琴感觉到宋雨桐的力度，处理好情绪睁开眼睛看着她说道：“去。” 宋雨桐看着倪万琴的眼睛向她保证道：“我会拿钱来救你的，一定会！” 宋雨桐说完轻轻地将倪万琴平放在地上，向那处差点成为自己噩梦的房子里跑去。 倪万琴在宋雨桐把自己放下之后看向地窖口。 她也杀了一个山匪，只不过山匪的尸体在地窖里。 傅凌霄注意到倪万琴的目光，想着反正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于是再次踩着梯子下去，就着地窖入口的光，将那个被烧焦的山匪身上的金银珠宝全部都搜了出来。 数量不算少，但是因为被火烧过，成色肯定是不如之前那么好了。 傅凌霄撕下自己的一块裙摆，将东西包起来之后拎在手里爬上地窖。 傅凌霄将收起来的东西放到倪万琴的手边，说道：“这些都是你的。” “强盗。” 傅凌霄刚说完，闫丽君暗搓搓的一句“强盗”就传了过来。 傅凌霄看向闫丽君的时候，闫丽君想到之前她眼睛眨都不眨就杀了两个人的模样，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 但是再想到她现在还在为他们闫家做事，又不服气地梗着脖子说道：“本来就是啊。” “这些东西都是被山匪抢来的，本来就不属于你们，你们应该想方设法找到失主把东西还回去才对！”闫丽君说完觉得自己占据了道德高地，继续对傅凌霄几人指指点点道：“把他人的东西占为己有，你们和这群山匪有什么区别！” 小翠将傅凌霄杀了的这两个人搜完身后，听着自家小姐的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怀中的这些东西。 她都想着拿着这些东西从闫家把一家老小全部赎出来，但是现在…… “为什么不属于我们，他们死了这些东西就是无主的，无主的我们就可以拿，我才不管他们的东西是从哪儿抢的，又不是我抢的。” 傅凌霄看着眉头紧皱的闫丽君继续道：“既然你这么善良，我救了你，你也拿出相同的报酬也感谢我吧。” 她指着小翠几人手中的东西说道：“你的命应该不会不值这些钱吧？” 宋雨桐将自己搜的东西紧紧地捂在自己的胸口，她觉得傅凌霄说的没错，这些东西她捡到了就是她的，她是不会还回去的。 而且…… 宋雨桐看着闫丽君说道：“你的命还是我和万琴救的，你说过会报答我们的！” 此时宋雨桐的语气并不怎么好，之前闫丽君无视她被山匪拖走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宋雨桐已经完全不想和闫丽君交好了。 这样的人即便交好，也会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刺你。 闫丽君在面对宋雨桐和倪万琴的时候还是有一些理亏的，“报答就报答，我又不是什么言而无信的人。” 闫丽君说完看着傅凌霄说道：“我大哥呢？” “不知道。” “你没有和我大哥在一起吗！” 傅凌霄看着质问自己的闫丽君，扫了她一眼后直接从地上公主抱起倪万琴，接着对身边的小翠道：“先回北城的院子。” “好的小姐！” 小翠脆声应完，才后知后觉地看到正满脸满眼怨言地望着自己的闫丽君。 她轻声且颇有些见不得人的意思对闫丽君喊道：“小姐，我们走吧。” “大公子说不定已经去了。” 有小翠这句话，知道傅凌霄不会再给自己递台阶的闫丽君，一句话没说，就这么跟在了傅凌霄的身后。 她们谁都不知道会不会继续在路上遇到那群山匪，万一再遇到的话，有傅凌霄这个武功高强的人在，也会保她们平安。 只不过傅凌霄并没有直接去院子，而是在北城大街上的一处医馆停下脚步。 “小翠，去叫门。” 自从跟在傅凌霄的身边后，小翠向来是傅凌霄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傅凌霄刚说完，小翠就跑到医馆的门口拍着门喊道：“大夫，大夫救命啊，我们这里有一个人被烧伤了，大夫救命！” 小翠拍着医馆的大门，手都拍麻了都没有人回应。 小翠转身对傅凌霄说道：“小姐，医馆里好像没有人。” “有人。”傅凌霄看着医馆的大门说道：“再不开门我就踹门了。” 这句话刚落下，原本紧闭没有任何动静儿的医馆大门，就这么在傅凌霄几人面前缓缓打开。 而打开大门的药童在看到自家医馆外面的五个姑娘时，狠狠地皱起了眉毛。 他还以为外面是有七八个护卫，所以这个小姐才这么嚣张，都是些女子嚣张什么！ “我们医馆关……” 傅凌霄一只手揽着倪万琴的腰，一只手拔出还沾着干涸血迹的刀，指着对面的小药童说道：“我们就是借点药，药费会双倍给你。” 第二百一十六章掉进了钱眼里 内容已更新，点击阅读完整版 ①3⑧du点сс 提供无删减版本 内容已更新，点击阅读完整版 ①3⑧du点сс 提供无删减版本 内容已更新，点击阅读完整版 ①3⑧du点сс 提供无删减版本 内容已更新，点击阅读完整版 ①3⑧du点сс 提供无删减版本 第二百一十七章待宰的羔羊 您观看的内容不完整 前往138du点cc，首发网 搜索书名继续阅读完整无错内容 您观看的内容不完整 前往138du点cc，首发网 搜索书名继续阅读完整无错内容 您观看的内容不完整 前往138du点cc，首发网 搜索书名继续阅读完整无错内容 第二百一十八章今天我们俩还成亲吗 当前为缓存页面，已不再更新 请前往 138du#cc 浏览最新章节 手机电脑都可访问 当前为缓存页面，已不再更新 请前往 138du#cc 浏览最新章节 手机电脑都可访问 当前为缓存页面，已不再更新 请前往 138du#cc 浏览最新章节 手机电脑都可访问 当前为缓存页面，已不再更新 请前往 138du#cc 浏览最新章节 手机电脑都可访问 第二百一十九章丧事和喜事一起办 整站已迁移到新站点 手输请前往 (1)(3)8du点cc 继续欣赏 整站已迁移到新站点 手输请前往 (1)(3)8du点cc 继续欣赏 整站已迁移到新站点 手输请前往 (1)(3)8du点cc 继续欣赏 整站已迁移到新站点 手输请前往 (1)(3)8du点cc 继续欣赏 第二百二十章真正的毛骨悚然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原文已搬迁到1⑶8点cc 手动输入进入 更新最快，内容最全 第二百二十一章你为什么要杀我？ 在闫丽君冲过来的那一刻，小翠身子比脑子快想要挡在傅凌霄的面前。 但是她的身体刚冲过来便被傅凌霄拽开，接着嫁衣中伸出一条腿，将冲过来的闫丽君一脚踹了出去。 闫丽君飞出去的那一刻，传来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 傅凌霄这一脚虽然没有用尽全力，却也用了四分的力气。 而她只是用了四分的力气，闫丽君已经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小翠看到吐血的闫丽君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像是怕自己的惊叫将其他人引来一样。 “小翠，去叫大夫，顺便把闫瑞泽喊过来。” 六神无主地小翠在听到傅凌霄的吩咐之后，说了一声“是”，立刻起身往外面跑去。 她是真的被闫丽君口吐鲜血这一幕给吓到了，如果闫丽君真的死了，即便大公子再怎么重视傅凌霄，为了家族的脸面，他肯定会翻脸的。 小翠离开后，房间只剩下傅凌霄和闫丽君两人。 闫丽君哪怕是吐出一口鲜血，依旧恨恨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傅凌霄。 傅凌霄不明白地看向闫丽君，“你没办法嫁给闫恒是你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杀我？” 她并没有阻止闫丽君嫁给那个叫做闫恒的侍卫啊。 “你装什么，难道你不知道闫恒已经死了！”闫丽君忍着痛想要爬起来，但是几次都没能成功。 这样趴伏在地上仰视着坐在椅子上的傅凌霄，让闫丽君越发感觉到羞辱。 傅凌霄转过身子看向闫丽君，说道：“不知道。” “我不认识他，他也不是我杀的，谁杀的你去找谁就是。”傅凌霄觉得闫丽君莫名其妙，“我老师说过，冤有头债有主，你找错了人。” 闫丽君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找错了人，可是她即便知道闫恒的死跟自己哥哥有关，她也不敢对自己哥哥做什么。 所以，她想毁了自己哥哥的计划，让他后悔自己之前做出的事情。 但是她低估了傅凌霄，高估了自己，所以就成了现在这个下场。 傅凌霄看着趴在地上不再搭理自己的闫丽君，无趣地转过了身子。 闫瑞泽带着大夫赶过来的时候，傅凌霄坐在梳妆台前整理着自己的头发，闫丽君趴在地上不知道还活着吗。 闫瑞泽看了一眼傅凌霄，傅凌霄说道：“应该没死。” 她下手的时候考虑到闫丽君之前是个一直处于深闺的女子，所以用的力气并不大。 而就像傅凌霄说的那样，小翠配合着大夫将闫丽君扶起来的时候，她甚至还有力气打开小翠的手。 小翠虽然无缘无故被打了一巴掌，但是心情很好的摸了摸自己被打红的手，对着傅凌霄露出一个笑容。 闫丽君没死的话，她们就不用担心和闫家撕破脸了。 “她想杀我为闫恒报仇，但是闫恒不是我杀的。” 傅凌霄说完这句话，闫瑞泽看向闫丽君的目光瞬间阴沉了下来。 因为闫恒是他杀的。 之前闫瑞泽让闫恒去找闫丽君的时候，他不仅没有找，反而还想趁乱逃跑。 但闫瑞泽早就有所准备，在闫恒逃跑的时候直接让和他一起的人联合抓住击杀。 至于尸体闫瑞泽并没有扔，而是拖到了闫丽君的面前，想让她看清楚自己喜欢的人的真面目。 一个没有担当，只会逃跑的废物。 “我知道。” 闫瑞泽声音很冷，冷到让闫丽君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会死吗？” 闫瑞泽问完这句话，刚给闫丽君检查完的大夫说道：“不会，只是小姐……” “不会死就行。”其他的不重要。 闫瑞泽猜得到闫丽君为什么会对傅凌霄出手，她不过就是想毁了他们的计划，以此来报复而已。 但她太蠢了。 她明明知道傅凌霄会武功，却还是想偷袭她，这不是蠢是什么。 “找间屋子锁起来。”闫瑞泽看着闫丽君血红的双眼，说道：“如果我们能回来，就不用管她。” “如果我们失败。”闫瑞泽额看着眼睛中终于流露出一丝害怕的闫丽君说道：“那就杀了她。” “是。” “大哥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亲妹妹，我是唔唔……” 守在外面的人在闫瑞泽招手时，上前捂住闫丽君的嘴把她给拖了出去。 等闫丽君离开，小翠便拿着抹布，将地上闫丽君流出来的血全部擦干净。 “还有一个时辰，冯家那边接亲的人就要来了。” 傅凌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点头，“好。” “如果最后实在是杀不了他，你自己能逃出去也可以。” 说白了，傅凌霄到底不是他们闫家的人。 以她的武功，只要她能够逃出去，肯定可以活下来，没必要陪着他们闫家一起死。 “好。”傅凌霄答应的痛快。 她原本也没想着一直跟随闫家，她的目的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 当盖头落下，傅凌霄的眼前的世界蒙上了一层红纱，所有的东西都看不分明。 傅凌霄就这么扶着小翠的手，在喜娘的一声声叫喊中走向花轿。 太阳逐渐落下，街道空无一人。 送亲的队伍吹拉弹唱，在寂静的街道中显得犹如惊悚。 尤其是遇到街边隐隐约约的白幡时，诡异感更甚。 而当送亲队伍进入挂满白幡的州牧府时，红与白的碰撞，喜事与丧事的相容，让诡异达到顶峰。 如果只是诡异的话就算了。 傅凌霄从轿子上下来的时候，被州牧府上的嬷嬷搜身了。 在发现她身上除了头发上的首饰并无利器之后，这才冷着脸指点着傅凌霄走进满是白幡且看不到一点儿喜庆之意的州牧府。 闫瑞泽等人在看到那嬷嬷给傅凌霄搜身时，本就没有什么喜色的脸上更加阴沉。 但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走进前院，除了正中间用白布铺了一条细长的路，整个院子停满了棺材。 大大小小的棺材摆满了院子，傅凌霄隔着盖头看过去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不像是来了州牧府，更像是到了停放尸体的义庄。 而身穿沾满了血迹盔甲的冯车，就站在地上白布的尽头，傅凌霄的正对面，且在傅凌霄的注视下，伸出了自己的手。 第二百二十二章进得来，出不去 闫瑞泽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后，对傅凌霄承诺道：“你放心，今夜我一定……” 闫瑞泽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他只是突然想到傅凌霄那几乎无人能敌的武力值。 就她那个力能扛鼎的力气，连栓城门的柱子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推开，就更不用说冯车这个老男人了。 她若真是正面遇到冯车，最后倒下的还真不一定会是谁。 不过即便傅凌霄自身武功高强，他要做的依旧要做。 “我会让人保护好你。”这是他对傅凌霄的承诺，也是表达对她的重视。 闫瑞泽向身后招招手，之前跟在他身边的那几个护卫来到傅凌霄的身边，对傅凌霄行礼恭声道：“小姐。” 傅凌霄点头。 “这几个人你可以随便吩咐，他们从现在一直到明天早上，一切听从你的命令。” 闫瑞泽叫出来的这几个护卫武功可能不如傅凌霄厉害，但是在关键时刻能帮着傅凌霄殿后撤退。 傅凌霄听到闫瑞泽这句话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一切听从自己的命令和只保护自己完全是两回事儿。 傅凌霄没想到闫瑞泽会这么信任自己，她主动道：“我需要帮你做些什么吗？” 此时冯言邦的人早就已经离开，要不然他们几人也不敢在医馆内部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聊这件事情。 不只是冯言邦的人离开，就是小药童和倪万琴两人也不见了踪影。 傅凌霄进来发现没有问，是因为她知道闫瑞泽肯定妥善安置好了他们，而不是像那群兵匪一样将他们屠杀殆尽。 闫瑞泽之前确实没有想过洞房这一步，毕竟当时的他不管是面对自己亲妹妹闫丽君，还是之前不知道会武功的傅凌霄，给她们的角色和任务都是这一次嫁入冯家的傀儡。 她顶多就是起了一个桥梁的作用，在后续的计划中宛如一个炮灰。 如果闫瑞泽等人行事成功，那她们这个来自闫家的新娘子就能活下来。 若是闫瑞泽他们行事失败被冯车反杀，那和他们一起的新娘子最好的结果是自戕。 否则她们落在冯车等人的手中绝对会生不如死，这也是为什么闫丽君会半路逃跑的原因。 她不觉得闫家人能打败冯车的人，尤其还是在冯车的地盘上。 但闫瑞泽他们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谋划的这件事，所以，他们必须拼劲所有，一定成功。 闫瑞泽看着傅凌霄说道：“若是冯车入洞房，希望姑娘能送他与家人团聚。” 闫瑞泽知道，以傅凌霄的武功，她绝对有这个能力。 听到闫瑞泽想的和自己一样，傅凌霄笑着道：“好。” “事成之后，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闫瑞泽见傅凌霄如此有把握，笑着说道：“别说一个条件，就是三个条件我也答应你。” “好啊！” 傅凌霄见闫瑞泽这么大方，顺势答应了下来。 反正是他主动说的，可不是自己提出来的。 一旁的闫丽君看着闫瑞泽望着傅凌霄的眼神，眉头缓缓蹙起。 若是说她哥哥对这个饭量大的粗鲁女土匪没有好感，闫丽君今天晚上自己嫁。 在傅凌霄等人准备回闫府待嫁的时候，闫瑞泽怕她担心倪万琴两人的状况，便主动说道：“我已经将倪姑娘两人安置在了附近的一处院子里，医药费也全部给她们付清，顺便给了她们每人五百两的银票。” 闫瑞泽这么大方，不只是因为闫丽君早早的承诺给了倪万琴两人，还因为想向傅凌霄展示，自己向来都是一个说话算数的人。 所以之前不管答应了她什么，自己一定会做到。 傅凌霄没有察觉出闫瑞泽的第二个意思，她只觉得闫瑞泽比闫丽君要靠谱多了。 一行人回到闫府的时候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在冯车进城之后，闫家除了被烧起来的那个院子，其他地方全部都被还活着的下人打扫干净。 不止打扫干净，甚至在傅凌霄他们到闫府的时候，红色的绸子以及囍字囍灯之物全部挂好。 在如此肃穆的环境中挂上如此喜庆的装饰，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但是这种诡异感被众人刻意地去忽视了。 如果现在就承受不住这种诡异的话，那到时候他们送亲的队伍进入挂满了白幡的州牧府，和穿着丧服的州牧府人相穿插举行仪式时，那情景才是真正的毛骨悚然。 嫁衣是早就已经准备好的。 傅凌霄回到院子里穿嫁衣做妆发的时候，闫丽君就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正在梳妆的傅凌霄。 傅凌霄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小翠被闫丽君的那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的很想问问闫丽君到底怎么了，还是说他家大公子又怎么整治自己妹妹了。 否则此时的闫丽君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整个人怨气十足地盯着她们，那眼神简直比外面的那些灾民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之间有什么血海深仇。 “你知道吗？” 闫丽君开口的时候，小翠反而松了一口气。 有事儿说出来，总比心里憋着坏要好。 “闫恒死了。” 傅凌霄无动于衷，但是小翠却震惊地捏紧了梳子。 作为闫丽君之前的贴身丫鬟，闫丽君和闫恒之间的那点事儿，怎么可能会瞒得过她们这群身边人。 她们只不过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 过于明白的话，到时候闫丽君的事情被府上的主子们知道了，闫丽君顶多是被关禁闭，但是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会被处死。 还是那句话，他们奴才的命真的不值钱。 小翠都有点怀疑闫丽君这句话是对自己说的，毕竟傅凌霄根本就不知道闫丽君的那些情事。 可闫丽君就是对傅凌霄说的。 “你知道闫恒是谁吗？” “你知道你身上穿的嫁衣是谁的吗？” 闫丽君痴痴地看着傅凌霄身上的嫁衣说道：“我本想穿着这身嫁衣嫁给闫恒的。” “但是，一切都毁了。” 闫丽君说着，猛地起身面目狰狞地向傅凌霄冲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此仇不共戴天 闫瑞泽听出了傅凌霄语气中的期待。 只不过他对傅凌霄语气中的期待，和傅凌霄想要表达出的期待理解地并不一致。 闫瑞泽以为傅凌霄是期待今天大婚不再举行。 毕竟哪怕傅凌霄是替嫁，她也不想以已嫁的身份嫁给冯车这个几乎可以做她爹的男人。 每次想到傅凌霄已经嫁过人，闫瑞泽就觉得可惜。 每次心中涌起可惜，闫瑞泽都想嗤笑自己。 即便傅凌霄没有婚嫁，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不会。” 闫瑞泽不想让傅凌霄的期待落空。 他想，也许自己可以在之后闫家和冯家大婚的时候，想办法将傅凌霄提前转移出去，这样她就不会替代闫丽君受那份惊吓。 反正闫瑞泽想要的不过是大婚之日想方设法用药控制州牧府刺杀冯车，说不定他走不到洞房，便已经一命呜呼。 但闫瑞泽说完看到傅凌霄眼中的失望时有些不解，她听到这个消息不应该高兴吗？ 闫瑞泽摸不清傅凌霄此时的心思，只好继续说道：“据我所知，如今冯家死的人只剩下冯车和冯言邦外加那个背叛了他的二儿子冯言骏。” “冯言骏做出这样的事情，最后肯定活不下来，所以现在冯家只剩下冯车父子。” “冯家估计要办完葬礼才会想婚礼的事情，我们还有时间。” 傅凌霄很想说她时间不多了。 至于为什么不多傅凌霄说不上来，她只知道自己不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闫瑞泽等待冯车迎娶自己进门。 她有很多事情要做。 “小姐，面做好了！”小翠的声音传来时，傅凌霄转身道：“好。” “我要吃饭了。”傅凌霄看着面前的闫瑞泽说道：“你自便。” “……好。” 小翠给傅凌霄端出一大碗鸡蛋面，配上医馆自制的小咸菜，看起来简单，但是格外下饭。 此时闫瑞泽已经带着闫丽君离开了后院，小翠激动地低声对傅凌霄说道：“小姐，我刚刚听到了！” “以后我可以不用伺候闫小姐了！” 小翠在伺候傅凌霄的时候不敢拒绝闫丽君的原因，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之后会重新回到闫丽君的身边。 自己即便不得罪她都会被她针对，而这段日子她在傅凌霄身边跑来跑去，惹得闫丽君不高兴已经不是一次两次。 小翠都怀疑傅凌霄离开，自己重新回到闫丽君身边的话，一定会被整治死。 奴才的命是不值钱的。 “小姐，您真的救了我的命。” 傅凌霄看着自己碗里的面条，并没有回应小翠的话，而是问道：“你没给自己留一碗吗？” 小翠摇摇头。 “你去拿个碗。” 傅凌霄说完，小翠回到厨房拿了一个干净的小碗。 她看到傅凌霄从自己的大碗中扒拉面条的时候还以为是她觉得碗太大了，谁知道那碗面条就这么被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自己拿筷子吃。” “小姐。”小翠的眼圈儿控制不住地红了，“谢谢。” 她知道，傅凌霄从来都没有把她当做过奴才。 小翠就着眼泪吃面条的时候，傅凌霄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会找机会跟闫瑞泽将你的家人都赎出来，你知道的，我救过他的命，他应该报答我。” “等你家人出来，你们一起去覃川生活吧。” “小姐，我想跟着你！”小翠眼巴巴地看着傅凌霄说道，她不想和傅凌霄分开，她只有在傅凌霄身边的时候才觉得有安全感。 “你最喜欢我做的饭了不是吗？” “也可以。”傅凌霄想了想说道：“我身边有很多可以做事儿的位置，以后我给你发工钱，你和府衙的差役没什么不同。” “啊？”小翠有点听不懂了。 她之前一直觉得傅凌霄可能是以打家劫舍为生，怎么听着又和府衙牵扯上关系了。 难不成府衙也干打家劫舍的勾当吗？ 小翠的这句心里话也就是没有说出来，她要是说出来的话，傅凌霄是一定会点头的。 因为她之前确实没少带着府衙的人对着覃川的豪富们打家劫舍，要不是他们慷慨解囊，覃川根本就支撑不到现在。 “反正你放心，跟着我，你不会吃亏的！” “嗯！”小翠认真地点着头。 她当然知道，跟在傅凌霄身边的这段日子，可以说是她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傅凌霄吃饭的时候都决定晚上去刺杀冯车了，结果等她和小翠来到医馆大堂的时候，闫瑞泽沉着脸对她道：“刚刚冯言邦派人送来了一个消息。” 傅凌霄看着闫瑞泽难看的脸色，问道：“什么消息？” “闫家和冯家的大婚如期举行。” 傅凌霄双眸瞬间亮起，也就是说，今天晚上她不用自己想方设法混进州牧府去刺杀了！ 闫瑞泽此时目光看向医馆门外，没有看到傅凌霄惊喜的双眼，否则他一定觉得奇怪。 毕竟这是一件危险且没有安全保障的事情，一般女子都不愿意接受，像闫丽君那样。 傅凌霄这样的反应太不对劲了。 而此时的闫瑞泽已经完全沉浸在冯车太过羞辱闫家的气愤当中，根本就没有察觉到傅凌霄的不对劲。 刚刚冯言邦手下的人送来消息说大婚如期举行，是因为他们想让这件婚事来给冯家死去的人冲喜，给冯车现在满头的晦气冲喜。 冯车压根就没有在意过闫家的意见。 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谁家丧事和喜事一起办，这是对新娘子的不尊重，更是对新娘子家族的不尊重。 闫瑞泽现在后悔了，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决策出了问题。 也许今天早上的时候他不应该帮着冯言邦将城门打开，将冯车迎进来，而是直接…… 闫瑞泽想到这里恢复了理智。 因为即便是那个时候他背刺冯车，冯车数万大军兵临城下，攻进武阳城不过是迟早的事情而已。 闫瑞泽当初的抉择是对的，只是他算漏了一点，那就是冯车比他想的还要无耻，还要不要脸。 他眼中传统礼数这些东西统统没有，只要他想做，他就做，完全不在意世人对他的看法。 也是，冯车若是在乎的话，就不会在北境边疆直接带兵溃逃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不是。”宋雨桐说道：“我们是在昨天晚上的时候遇到的，当时一个山匪拽着我想羞辱于我，是万琴及时出现救了我，然后我们两个就一直在一起了。” 说起来，倪万琴是她的救命恩人，结果她却做了忘恩负义的事情。 “好巧呀。”小翠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巧了。 傅凌霄救了倪万琴，倪万琴救了宋雨桐，接着两人一起救了闫丽君，最后傅凌霄又救了她们三人。 救来救去，又回到了原点。 虽然宋雨桐不知道小翠话里的这个“巧”是巧在了哪里，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宋雨桐继续对倪万琴问道：“你家在哪儿，我去你家里帮你报平安，到时候让他们来医馆找你。” “我没有家人。” 她的家人早在冯车带人攻进武阳城的时候，就全部牺牲了。 倪万琴说完这句话，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了片刻。 尤其是宋雨桐，在听到倪万琴说出这句话后，不知道为什么真的很想哭。 “对不起。”宋雨桐哽咽道。 “你放心，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我一定会对你负责，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抛下你。” 起码现在说出这句话的宋雨桐是真心实意的。 倪万琴没有说话，因为她知道宋雨桐之前做不到，之后也做不到。 但不能因为她不陪自己去死，就否认宋雨桐是个不错的好姑娘。 倪万琴知道，当时的情景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与其一起等死，还不如先选择活下来寻找别的机会。 但人的心很奇怪，真的很奇怪。 倪万琴知道自己不能怪宋雨桐，但还是为当时的那个背影伤心，为当时的抛下失望。 宋雨桐说着将自己怀里一直藏着的金银珠宝推到倪万琴的手边，说道：“这些都给你，大夫一定可以治好你，万琴你别害怕。” 如果没有倪万琴当时的相救，她也没有机会得到这些金银珠宝。 倪万琴并没有清高地将这些金银珠宝推开，尤其是之前傅凌霄也说过了，她要是想恢复到以前是要花大价钱的。 倪万琴没想过要全好，因为她想给自己长一个教训。 但是这个教训不需要太显眼，只需要她一个人看到就好，所以该治疗的地方还是要努力治疗的。 倪万琴手下这些金银珠宝后对宋雨桐说道：“不必对我负责，我们两清了。” 倪万琴这句话说完，宋雨桐脸上的泪水直接落在自己手中的粥碗里。 她低下头，又点了点。 “我知道了，你先喝粥。” 宋雨桐哽咽着准备去喂倪万琴吃饭的时候，傅凌霄带着小翠离开了隔间。 折腾了这么久，傅凌霄早就饿了。 她想去后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结果就看到了抱着砂锅在大口喝粥的闫丽君。 闫丽君本来只是想尝尝宋雨桐熬的粥味道如何，谁知道只是喝了一口就完全激发了她的味蕾，一发不可收拾。 她真的是太饿了，等她反应过来看到不远处的傅凌霄和小翠时，砂锅里的米粥已经被她喝的只剩下一些粥底，连半碗都凑不齐。 闫丽君“嗙”地一下放下粥碗，看着靠近这边的傅凌霄两人说道：“我，我不是故意吃完的，我……” “你不是可以辟谷十天吗？” 傅凌霄觉得自己被骗了。 亏她当时还真心觉得闫丽君很厉害。 而闫丽君在听到傅凌霄说完这句话后只觉得她是在阴阳自己，一点儿都听不出她语气里的真心实意。 “你想笑就笑，我是因为这两天跟在你屁股后面奔波……” 闫丽君还没有说完呢，就眼睁睁地看着傅凌霄无视自己走进了厨房。 “小翠！”闫丽君尖声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的丫鬟！” 闫丽君不敢对傅凌霄出气，但是对小翠这个家里的奴才还是敢生气的。 小翠听到闫丽君的怒声刚要回头，就被傅凌霄扶住肩膀道：“你去做饭。” 说完，傅凌霄转身看着闫丽君说道：“你大哥说把小翠送给我了。” 闫丽君听到傅凌霄这话几乎犹豫都没有犹豫地说道：“你胡说，我大哥才……” “我说了。” 闫瑞泽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医馆，更不知道在闫丽君的身后站了多久。 而闫丽君在听到自己大哥的声音后，瞬间老实了下来。 她不敢招惹自己哥哥 闫丽君比谁都清楚自己哥哥有多么心狠。 “大哥，你终于找到我了。”闫丽君想到自己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在转身看到自己大哥的时候眼泪再也忍不住落下来。 “呜呜呜，我差点就死了！”闫丽君想要扑到自己大哥身上寻求安慰的时候，被闫瑞泽冷漠地推开。 闫瑞泽看着浑身被尘土沾满的闫丽君说道：“那也是你活该，要不是你擅自离开，也不会遇到这么多事情。” 闫瑞泽回北城的时候刚好遇到冯言邦，他是在冯言邦的提醒下来到了医馆里。 而一旁的傅凌霄在看到冯言邦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她面前时，也松了一口气。 差点就以为自己拿不到属于自己的报酬了。 自己不仅救了闫瑞泽，还救了闫丽君，闫家应该给自己双份报酬。 想到这里，傅凌霄的眼睛不自觉地扬起。 有了这些钱，她就可以联系崔无相，联系爹爹，甚至可以想法子杀掉冯车。 “你没事儿吧？” 闫瑞泽推开碍事的闫丽君，走到傅凌霄的面前打量着略显狼狈的她询问道。 当时在城门口的时候若不是傅凌霄帮忙，他根本就抢不到放冯车进城的头功；若不是傅凌霄帮忙，恐怕他就算是立下头功，也没有机会享受。 “我没事。” 傅凌霄看着像是从城门口那边直接赶回北城，好奇地问道：“冯州牧怎么样了？” 闫瑞泽想到自己看到冯车时他那阴沉如墨的脸色，说道：“回州牧府处理家事了。” “这样啊。”傅凌霄有点失望，她本来以为冯车能受伤。 “那今天我们俩还成亲吗？” 如果没有这场兵乱，今天会是傅凌霄替嫁到州牧府的日子。 第一百一十二章你们没有路引 为了易容不被发现，傅凌霄和奚沐云不仅改变了妆容和声音，甚至连露出来的皮肤都跟年龄身份是一样的。 而此时傅凌霄手上皱巴巴的皮肤在不知不觉中翘起了很大一块，直接露出了里面原有的白皙娇嫩的皮肤。 许清川说完，许攸刚也立刻将自己的视线落在傅凌霄的手上。 只不过他的视线刚挪过去，奚沐云便不满地说道：“看什么！” 许攸刚听到奚沐云生气的声音，默默地将自己的视线挪回来。 许攸刚倒不是怕奚沐云，他就是觉得奚沐云救了他们家这么多人，对他们许家有恩，自己应该对她尊重一点。 奚沐云握住傅凌霄的手，盖住她手上那块儿翘起的皮肤，冷淡地对两人说道：“该做的我们都做了，我们要准备走了，你们可以让开了。” “不知道您准备去哪儿？沧州吗？”许清川说的是之前戏班子和镖局他们的目的地。 奚沐云没有说话，只是这么看着许清川。 “李大夫，我们真的没有恶意，我们就是觉得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同行。”许清川继续道：“您之所以带着家人加入戏班子的车队，不也是想隐藏其中吗？” “人多了才好隐藏，您说呢。” 奚沐云没说话，她就这么看着许清川。 “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北境的云州，和沧州相邻，您要不要跟我们同路。”许清川见奚沐云没有立刻拒绝，便接着说道：“我们现在的身份是去云州探亲的。” 奚沐云在听到许清川他们的目的地是云州后说道：“既然你们知道北境边境沦陷，那也应该清楚现在北境北侧已经沦为战乱之地了吧。” “知道。” “现在北境的灾民都往南跑，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往北边去？” “没办法，家里老爷子病重下不了榻，我们为了以表孝心，这才赶赴北境看望，您也知道，百善孝为先。”许清川说的这话，也是应对其他人的理由。 “你们没有路引。”奚沐云说道。 一群逃犯，不可能有官府派发的路引。 “这个您不用担心，我们已经解决了。” 奚沐云看着面前像是万事俱备的许清川，再次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傅凌霄。 傅凌霄只是回看着奚沐云，她只想早日赶到北境，其他的她不在乎。 “那我们便同行一段时间。”奚沐云在许清川脸上的笑意刚要扬起时接着说道：“我们要赶路，不会因为你们而停滞。” 奚沐云知道许家的伤患多，但她们也有急事，不可能会跟随许家的脚步。 许清川笑着道：“没问题，请您给我们一炷香的时间，我们马上启程。” 许家好像早就有所准备，那驾着板车的男人拿着两大包衣服走进帐篷，吃过早饭的许家人男人一波，女人一波往帐篷里去，没多久都换好崭新又暖和的衣服走了出来。 三辆马车中，第一辆马车拉载的是妇孺；第二辆马车载的是受伤的许攸荣和另外三个伤势比较重的男人；第三辆是其他受伤的人。 其中每辆马车的车辕上都坐着两个驾马车的人，队伍一前一后都跟着两个骑马的人。 许清灵并没有在马车里，而是跟着自己爹爹骑马跟在队伍的后面，就坐在自己爹爹身前。 在动身之前，许清川注意到奚沐云要亲自驾车，直接上前道：“李大夫，既然要同行，我觉得我们彼此还是稍微多一点信任。” 他拍了拍身边的许清山，也就是那个一直冷着一张脸的少年说道：“清山驾车技术还可以，让他帮你们驾车吧。” 守一在许清川说完后对奚沐云说道：“爹，我和他一起，您休息。” 奚沐云也确实撑不住了，她想到昨天晚上守一也没有怎么休息，直接道：“不用，你也进来休息，你奶奶醒着。” 守一看着精神奕奕的傅凌霄，点点头。 确实，有傅凌霄在不会有意外发生。 傅凌霄他们的马车被安排在了许家妇孺那辆马车的后面。 马车驶动前，奚沐云和守一直接躺在隔板上睡觉，傅凌霄则是坐在厚实的车帘处，默默地擦拭着自己手中的短剑。 车队在行驶了差不多三个时辰之后，天空突然乌云密布，有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毁灭感，大风呼呼作响，奚沐云和守一被这风声给吹醒了。 “什么时辰了，风怎么这么大？” “申时初。”傅凌霄拿过一直在小炉子上温着的水倒进固定在车上的竹筒里，凉热水兑好递给声音沙哑的奚沐云。 奚沐云喝了大半杯后，将剩下的递给守一。 出门在外他们没有那么多讲究，很多东西都是一起共用的。 奚沐云掀开车帘的时候，被外面的天象吓了一跳。 而当奚沐云放下车帘后，许清川骑着马来到他们马车旁，对马车里的奚沐云说道：“李大夫，这天气眼看着好像要来暴风雪，咱们可能要稍快一些，看看前面有没有可以遮挡的地方落脚。” 许清川的声音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奚沐云回道：“好。” 奚沐云说完看向一直盯着自己的傅凌霄，问道：“怎么了？” “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北境。” 奚沐云知道傅凌霄着急，但是，“即便中间不停留，也差不多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中途因为暴风雪被困的话，那抵达北境就没有一个具体的时间了。 …… “你说，夫人现在在哪儿？” 崔无相面无血色地看着窗外，狂风呼啸，像是要把这天地一口气摧毁一样。 青砚垂眸道：“属下已经把夫人的画像、身形、特征等都交代了下去，夫人若是进城，一定会有消息的。” 崔无相没有说话，因为他怀疑傅凌霄和奚沐云两人都易容了。 “傅铮他们的下落找到了吗？” “找到了，一直有人盯着。” 崔无相稍稍松了一口气，在他眼中，傅铮就是鱼饵，只要他在，傅凌霄是一定会出现的。 “宫里现在如何？” “宫里现在一切正常，只不过陛下现在不管去哪儿身边都带着侍卫。”可以说是害怕他们家夫人害怕到了极点。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做了亏心事，整日尽慌神。 “曹公公传信儿说，陛下好像还是没有放弃让您迎娶程小姐的念头。” 第一百一十一章眼里有活儿 “认识药吗？”她看着脸色苍白的许攸荣，对许清川说道： “知道一些。” “我说药方，你去车厢后面的药筐里找药给你父亲煎药，喝了药你父亲就可以休息了。” 奚沐云将药方说完后，也不管许清川有没有记住，直接拎着自己的药箱去了下一个人身边。 守一做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便回了他们的帐篷，他掀开帐篷本想让傅凌霄睡觉，结果傅凌霄已经躺在自己的铺盖里睡着了，只不过手里的软剑并没有放下。 守一看到后，默默地放下帐篷帘子，就这么坐在帐篷前的火堆旁，实在累的狠了就小睡一会儿。 天色将亮时，许清川找到正在给最后一个人处理伤口的奚沐云，说道：“大夫，我想借用一下你们的马去镇上买几辆马车。” “这是报酬。”许清川将一小块金子递到奚沐云的身边。 奚沐云没有接过金子，而是念出了一长串药名，“顺便帮我把这些药都给买回来。” 许清川将金子放到奚沐云的药箱上，点头道：“我知道了。” 奚沐云处理完最后一个人的伤口后，对着一直守在旁边的许家人说道：“给他喝药吧。” “好，谢谢大夫。” 奚沐云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如果不是傅凌霄突然出现，说不定就这么直接倒在了地上。 “阿云。”傅凌霄担心地看着奚沐云说道。 “没事儿，我去睡会儿。” “好。” 傅凌霄拎起奚沐云的药箱，扶着奚沐云回了他们自己的帐篷。 守一已经在帐篷里睡下了，奚沐云把手洗干净后直接躺在了傅凌霄刚起没多久的铺盖里，脑袋刚沾到充作枕头的棉袄上，奚沐云就睡了过去。 傅凌霄把帐篷帘子放下，坐在火堆旁添置了几根木头后烧水做饭。 奚沐云只睡了一个半时辰便被傅凌霄叫醒了。 两人睡醒时傅凌霄已经把早饭给做好了，浓稠的小米红枣粥，热过的卤牛肉夹在烤过的火烧里，香味有些过于霸道了。 许家人也起来做饭了，只不过他们熬得还是米粥。 昨天戏班子和镖局的人离开时，只给他们留下了两袋子米和两袋子面，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许家人手里捧着米粥，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傅凌霄三人手中的火烧夹牛肉，就好像只是闻着就相当于吃到嘴里了一样。 奚沐云大口吃着肉火烧，喝着香喷喷的粥，中途的间隙还不忘夸奖傅凌霄的手艺真的是越来越棒了。 吃饱喝足后，守一负责把碗筷还有陶锅刷出来归位，傅凌霄则是收起帐篷，顺便把行李都收拾好，奚沐云则是接着去了许家的帐篷。 这些病人们她既然接手了，就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起码今天早上得看一下。 奚沐云是在来到帐篷之后才发觉少了一个人，她并没有问那个人去了哪儿，因为昨天奚沐云给那个妇人检查的时候，她的伤虽然不是最重的，却是最没有求生欲的一个。 帐篷里的其他人情况大多稳定了下来，其中有发高烧的人，也一直有人守在身边照顾。 奚沐云在一一检查过之后，又开了一副退烧的药方让许家人煎了。 “醒了就让他们喝点带米油的粥。” “好的李大夫。” 奚沐云从帐篷里出来的时候，许清川带人驾着三辆马车，一辆板车，外加四匹马赶了回来。 昨天夜里光线暗，再加上这群流犯脸上涂满了血和不知名的灰尘，所以奚沐云三人包括已经离开的柳云飞等人只知道这群人是流犯，但并不清楚他们的样貌。 而从镇上回来的许清川四人干干净净，除了身材瘦削了一点，几乎看不到流犯的影子。 其中许清川长得十分俊朗，一看就是家世极好的读书人，而跟在他后面的少年看着也就比他小一两岁的模样，冷着一张脸，跟许清川有五六分相似。 最后一辆马车上的男人倒是健壮了一点儿，说话声音一出，奚沐云便知道他是昨夜那个叫做许攸刚的男人。 剩下驾着板车的男人冷肃着一张脸，看着十分不好惹。 许清川带回来的三辆马车装满了东西，更不用提后面的那两板车，上面装满了粮食，最上面则是绑着四条厚褥子外加两顶帐篷。 奚沐云看着这么多东西，心想那群官差的荷包可真厚。 可不厚吗，当初流放的时候这群官差没少从许家交好的人手中拿好处，结果在流放的路上还是往死里折腾许家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许家杀了他们满门。 许清川在看到站在帐篷门口的奚沐云时，从马车上跳下来走到奚沐云的身边说道：“李大夫，我已经把你需要的药都买齐了，您要不要过来看一下。” 奚沐云点点头，顺便喊了一声把碗筷都洗刷好放好的守一。 许清川在带着奚沐云两人去看买的药材时，许攸刚拿出他们在镇上买的热包子热烧饼喊着自家的人过来吃饭。 除此之外，他又单独拿了一份肉烧饼跟茶叶蛋递给了收拾好帐篷的傅凌霄。 “老夫人，谢谢您老人家昨天给我女儿吃的还给她包扎伤口。” 傅凌霄接过许攸刚手里的东西点点头，接着随手放到他们放粮食的筐子里。 许清灵来到自己爹爹身边替傅凌霄解释道：“婆婆早上吃过饭了。” “哈哈哈，好的，我还买了一份糕点，您路上饿了吃。”许攸刚这次直接把那份糕点放进了傅凌霄的竹筐里。 “您这些东西是要放到马车上吗？我帮您！” 许攸刚是个眼里有活儿的人。 许攸刚给傅凌霄搬行李，许清川给奚沐云搬药材以及他在镇上买的最烈的酒。 昨天他看到奚沐云用一坛十分浓郁的烈酒给他父亲清理伤口，那坛酒基本都用到了许家人身上，所以许清川去镇上买了一坛给奚沐云补上。 只不过就是他在镇上买的酒不如奚沐云的酒好。 许攸刚和许清川将傅凌霄以及奚沐云三人的行李都安置在她们的马车上之后，刚准备离开，许清川的目光便定格在了傅凌霄的手上。 奚沐云看着许清川直勾勾盯着傅凌霄的目光刚要皱眉，就听到许清川说道：“老夫人，您手上的皮掉了。” 第一百一十章我不相信你们 许攸荣被自己儿子抱进了其中一个空下来的帐篷里，里面的被褥戏班子里的人都没有拿走，重伤重病的人都被安置进了这个帐篷，所以多少显得有些拥挤。 守一在奚沐云准备医治许攸荣的时候就把药箱拎到了她的身边。 奚沐云给许攸荣把完脉，看着他溃烂的双脚和扭曲的腿骨时，不自觉的拧眉叹了一口气。 怪不得要让人搀着才能站起来，对他下手的人根本就是冲着要废了他的腿去的。 “神医，我爹……” “别叫我神医，叫我李大夫就好。”奚沐云说完从药箱里拿出一包参片，取出一片对躺在褥子上的许攸荣说道：“张嘴。” 许攸荣想活下去，所以他格外听话。 “我必须得跟你说一句实话，你这腿骨扭曲的时间太长了，脚底溃烂的地方已经发臭，我怀疑小腿到脚踝这些地方的肌肉已经坏死，所以，你如果想要活下来的话，这条腿可能保不住了。” 许攸荣在尝到嘴里的参片竟然是百年人参的时候，心里对奚沐云的医术又有了一个把握，“没事儿，能活下来就行。” 奚沐云看着已经坦然接受最坏结果的许攸荣，“为了防止你承受不住这痛楚，我会给你上麻药……” “谢谢你大夫。” “不用。” 奚沐云带着守一在帐篷里给许家人处理伤病的时候，傅凌霄独自坐在帐篷前的火堆上。 之前一直下个不停的小雪此时已经停下，许家人相对比较健康的人正在不远处的火堆上熬粥，米香味扑面而来。 一大锅粥熬好之后，他们把稠密的粥盛出来送到了满是伤病患者的帐篷，接着又加进去一桶水开始熬煮，这次比较稀疏的粥是其余人的晚饭。 即便是这样，每个人吃完后也抱着碗依依不舍的舔干净，哪怕是两人同吃一碗粥，也没有发生争夺的事情。 傅凌霄在看到一个年纪大概在六七岁的小女孩儿偷偷看向自己的时候，对她招了招手。 但是女孩儿想到之前傅凌霄一脚把自己爹爹踹飞的模样，躲在自己爹爹的怀中。 还是那个被傅凌霄踹飞的男人在看到傅凌霄对自己女儿的关注后，想了想把穿着不合身衣服的女儿向傅凌霄推去。 “爹爹。” “去婆婆那里。” 小女孩儿虽然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向傅凌霄挪去。 傅凌霄在小女孩儿靠近自己后，抱起她，在她的尖叫惊恐声中走进了帐篷。 小女孩儿的爹爹在听到自己女儿惊恐喊着爹爹的声音时，想都没想的起身往帐篷走去，结果刚走出去三步，自己女儿的惊恐声便消失在帐篷里。 男人几乎是红着眼睛掀开了帐篷。 他本以为自己看到的会是自己女儿的尸体，结果却看到了抱着糕点狼吞虎咽的女儿，以及手中拿着草药膏的傅凌霄。 傅凌霄看着面目狰狞的男人，冷淡道：“出去。” 男人面目狰狞的进来，又面目狰狞的出去，刚出去就看到了围上来的族人。 “没事儿。”男人用满是冻疮的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清川没看错人。” 族人们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流放时族中二十多个孩子，现在暂时只活下来了七个，他们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死了，尤其是族中的孩子。 帐篷里， 小女孩儿在傅凌霄想要给她冻得红肿不堪且满是冻疮的脚上药时，说道：“脏。” “嗯。” 傅凌霄点头没有否认，只是稍微清理过后，认真给小女孩儿脚上的冻疮上了药。 “上药不能抓，会被骂。” 傅凌霄小时候在寺庙中醒来的时候想去挠被奚川海包扎好的脚，然后被爹爹骂了。 那段时间是傅凌霄跟自己爹爹相处最长的日子，即便是晚上睡觉，他也睡在旁边的罗汉床上不错眼地盯着她。 傅凌霄知道，爹爹在害怕。 “我知道了，谢谢婆婆。” “嗯。” 傅凌霄在给小女孩儿上完药之后直接将药膏送给了她，见她一直盯着自己打开的桂花糕，更是将那一份桂花糕全给了小女孩儿。 小女孩儿穿上崭新的袜子，踩着自己的破鞋出去时，对傅凌霄说道：“姐姐，我叫清灵，许清灵。” “嗯。” 许清灵抱着桂花糕和药膏出来后，看到自己爹爹露出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大大的笑容，“爹爹！” 许攸刚将自己女儿抱在怀里，在看到她被包扎好的双脚时，早就被寒风吹干了的眼光再次有了湿润的感觉。 “爹爹吃桂花糕。”许清灵举着桂花糕递到许攸刚的唇边。 许攸刚摇了摇头，“你和族里的孩子们分。” “还有药膏。” 许攸刚将女儿放下，拿过药膏闻了闻，眼睛微亮将药膏攥到自己手心，“灵儿，这药膏是好东西，爹爹得去问清川他们能不能用得到。” 如果许家真的最后死的只剩下几个人，那活下来的必须得有许清川一个，他是许家新一代的掌权人，他必须活着。 “好。”许清灵对于有好东西先紧着哥哥这件事，没有任何意见。 许攸刚拿着药膏离开后，许清灵高兴的抱着桂花糕去找自己的弟弟妹妹和侄子侄女们分享。 其实，如果不是她爹爹要走那药膏的话，许清灵是想把药膏给自己的弟妹和侄子侄女用的。 虽然傅凌霄没有说，但许清灵觉得傅凌霄给自己这只药膏也是这个意思。 可许清灵觉得爹爹说的也没错，也许大伯和哥哥更需要这个。 许攸刚拿着药膏刚进帐篷，就看到自己大哥惨白的脸，以及少了一截的右腿。 “大哥！” “没事。”许攸荣觉得自己这条命能保住，就是两条腿都没有了也值得。 许攸刚看着正在给许攸荣包扎断腿的奚沐云，手指微颤地将傅凌霄给许清灵的药膏递给她。 “神医，您看看这个药膏能给我大哥用吗？” 奚沐云在看到这个药膏的时候眉头微蹙，许攸刚立刻解释道：“是老夫人给我女儿的。” “不用。”奚沐云看向许攸刚说道：“既然是给你女儿的，那你最好将这支药还给你女儿。” “啊？” 许清川说道：“四叔，既然是给清灵的，就让清灵自己拿着吧。” “好。” 许攸刚看着正在帮忙的许清川道：“还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把我车厢后面的酒拿来，顺便让你们家的人多烧一些热水。”奚沐云说完对一旁忙活的守一说道：“守一，去拿两个姜茶包让他们煮上，弄完这些你让奶奶睡觉，你去守着。” “知道了。” 许攸刚看着起身的守一，自己也道：“我也知道了。” “我们不会伤害你们。”许清川听着奚沐云刚才的话保证道。 奚沐云连头都没有抬，将许攸荣身上的伤口包扎好后说道：“我不相信你们。” 第一百零九章是啊，你们都有苦衷 “过河拆桥、背信弃义、恩将仇报的是你们。” 奚沐云的这段话，可以说是彻底跟柳云飞等人撕破脸。 本来他们可以相对体面一点分开的，但总有一些人，不管拿到再多的好处都觉得自己吃亏了。 “行了行了，这件事本就是我们做的不对。”李大锤在旁边闷声闷气地说完后对着奚沐云抱拳道：“李大夫，我老李不是不知道感恩的人，这次真的对不住。” 哪怕决定不是他做的，但是受益人当中也有他。 李大锤给奚沐云三人行礼后，又不少人弯下了腰。 他们心里清楚奚沐云说的没错，若不是她及时提醒，这群流放犯们大可以把他们都杀干净，然后取而代之。 奚沐云看着这群人沉默的扭过头，看着在前后两拨人的注视下，傅凌霄就这么坐在了火堆旁。 虽然说理论上他们被抛弃了，但是奚沐云三人要是真的想走的话，也是能走的。 只不过傅凌霄怀孕了不好折腾，而且现在也太晚了。 奚沐云和守一看到傅凌霄坐到火堆旁烤火，默默地来到她的左右。 而柳云飞和杨刚等人开始给一直站在原地的流放犯们搬粮食拿衣服，顺便收拾帐篷准备离开。 有时候退一步并不会换来海阔天空，而是得寸进尺。 这群流放犯带头的青年在看到有人准备收帐篷时，强留了三顶。 天气这么冷，又下着小雪，他们要是不想死的话，必须得有一个可以避风避雪的安身之所。 柳云飞和杨刚虽然气恼于流犯们的得寸进尺，但是他们已经退了那么多步，只能再退一步。 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柳云飞和杨刚等人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重新上车，离开前他们再次对奚沐云三人说了一声对不起。 而柳云飞等人的车队刚走，那群流放犯们便对着火堆旁的衣服和食物冲了上去。 当有人想要去抢傅凌霄和奚沐云他们的马车时，奚沐云直接抬手一根银针将那穿着囚衣的犯人手背贯穿。 惨叫声响起的时候，穿上衣服的流犯们瞬间目光阴冷地盯住对他们动手的奚沐云，距离三人最近的一个男人更是直接扑了上去。 只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对奚沐云几人造成伤害，就被外表是六旬老太的傅凌霄起身一脚踹飞了出去，连带着被他撞倒的流犯一起摔在了地上。 下一秒，傅凌霄抽出了自己藏起来的软剑。 “误会。”穿上棉袄的青年在帮着自己搀扶住的长辈换上衣服时，对背对背靠在一起的傅凌霄三人说道。 奚沐云看着那青年，脸上没什么笑意地说道：“是不是误会你我心里清楚，别碰我们的东西。” 青年对着傅凌霄他们马车旁惨叫的男人摆手，那人惊恐道：“清川，我的胳膊没有知觉了。” 许清川闻言看向奚沐云，奚沐云微微笑道：“这次是麻药，下次就是见血封喉的毒药了。” “看来，是那群人有眼无珠了。”许清川笑道。 一个用毒的高手，一个武功高强的六旬老太。 不对，是不是真的六旬老太还有待考量，毕竟她那腿脚和身法，不像是六旬老太能拥有的。 许清川扶着的长者再次咳嗽起来，那咳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像是下一秒就会厥过去一样。 “爹。” 许攸荣摆摆手，双手抱拳对奚沐云三人道：“神医，今日之事真的对不住，但是为了能让家里多活几个人，我们没办法。” 奚沐云看着脸色苍白跟尸体相比也就稍好那么一点儿的许攸荣说道：“是啊，你们都有苦衷。” “想必神医一家也是。” 奚沐云听着许攸荣的话，轻哼了一声。 “还请神医救我父亲，救我族人一命。”许清川就这么跪在了奚沐云的面前。 奚沐云看着跪下的许清川，刚想要说什么，旁边被人扶着的许攸荣，以及旁边几个年岁稍大的人，也这么对着奚沐云跪了下去。 “请神医救我族人一命。” 族中的长辈都跪下，其他人不管是之前中了奚沐云暗器的，还是被傅凌霄一脚踹去的，就这么在火堆旁跪了一地。 “我从不受胁迫。”奚沐云其实已经有点心软了，但是她依旧嘴硬。 许攸荣自我嘲笑道：“不是胁迫，是求您，我们想活。” 奚沐云看着跪倒的一片，问道：“你们是什么罪名？” 空气中沉默了几秒后，许攸荣说道：“通敌叛国。” “什么？” 许攸荣其实可以瞒下他们抄家流放的罪名，但是他觉得眼前三人背景深厚，欺瞒只会让他们更加憎恶自己。 “北境传来消息，说许家军跟着冯车弃城而逃，通敌叛国，所以许氏全族流放北境，抵御匈奴。” 许攸荣说完这句像是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就这么跌倒在旁边许清川的怀中。 许清川看着眉头死皱的奚沐云继续道：“我们许家军自傅相爷镇守北境时便跟在州牧的身边，这么多年哪怕当年云关之战都没有弃城而逃，弃百姓而逃，这次也没有。” “但是我们收不到北境族人的消息，抄家流放的圣旨来的又快又凶，押解官差里还有仇家安排进来的人，我们想活着去北境查明真相，他们就必须死。” 奚沐云听到这些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她只是默默地看向身边的傅凌霄。 奚沐云对朝廷的事情不清楚，傅凌霄虽然知道的也不多，但肯定比自己强。 毕竟她是被傅铮手把手带大的，许家军是不是曾经跟随过傅铮，傅凌霄应该知道。 而许清川在看到奚沐云看向傅凌霄的时候，默默地握住自己父亲越来越凉的手。 他本来下意识地以为这个三人中是以看着年轻力壮的奚沐云为首，但是现在看来并不是。 傅凌霄并没有给奚沐云什么暗示，她只是看着躺在许清川怀中进气少出气多的许攸荣说道：“他快死了。” 许清川死死地攥住自己爹爹的手，再次祈求奚沐云，“求求您救救我父亲。” 奚沐云看向傅凌霄。 傅凌霄收起长剑重新坐下，“救一下吧。” 第一百零八章流放犯人 营地里的人在看到包围上来的人不是土匪山匪，而是流放犯时而感到意外，在周围埋伏了几个时辰的流犯们看到齐齐整整拿着武器的傅凌霄等人，也蹙紧了眉头。 竟然都没睡，事情难办了。 “你们要干什么？” 镖局这次的负责人叫杨刚，是一个身材壮硕有点武艺在身上的男人。 他拿着刀，带着身边的人向前一步戒备地看着对面犹如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说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不想掺和，你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只是杨刚说完这句话后，那群流犯目光幽冷的盯着他，像是要即刻索他的命一样。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眼前这群流犯一看就是后者。 沉默在两帮人之间弥漫了很久，就在杨刚忍不住想要带着人跟他们决一死战的时候，那群流犯身后突然有人咳嗽了一声。 流犯们慢慢后退腾出一个空间，当初在傅凌霄眼中，那个年纪跟自己父亲差不多的男人被一个看不清楚模样的青年扶着走了出来。 说是扶也不准确，应该是搀着，若是没有那年轻男人的搀扶，这个看起来年纪大一些的男人恐怕站都站不起来。 “我们太饿了，想吃一点东西。” 被搀扶的男人气弱，说话时只能看到他张嘴，却听不到他说了什么，所以他身旁的男人转述道：“我们不想与你们为敌，我们只是想吃东西，我们还需要一个大夫。” 他知道这支队伍里有大夫，他闻到了药材的味道。 他们需要这个大夫，如果没有大夫和药材以及粮食的话，他们好不容易活下来的三十几个人，恐怕到明天又会死一半。 “给我们食物、衣服和大夫，或者鱼死网破。” 男人说出“鱼死网破”四个字来的时候，周围拿着刀的流犯们齐刷刷地将刀指向了杨刚这群人。 如果说杨刚和柳云飞这群人能够拧成一股绳，想要赶走这帮流犯的话其实他们是可以做到的。 毕竟他们晚上吃饱喝足，手上都有武器，不可能会打不过对面那群不知道饿了多久，又冻了多久，甚至还受伤了的流犯们。 但是，柳云飞这群人一直秉持着以和为贵的处事风格，再者他们觉得能花点钱和粮食解决的问题最好不要付诸武力。 对面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流放犯，可他们不是啊。 他们是良民，他们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没必要和这群之后注定要逃亡的犯人们赌命。 “把粮食给他们吧。” “对啊，我看他们当中还有孩子，挺可怜的。”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硬碰硬咱们虽能赢，但是谁受伤都不好。” 哪怕是镖局的人，也不是人人都想和这群不怕死的人拼命的。 奚沐云在听到戏班子和镖局的人都倾向于给粮食的时候，已经默默地和傅凌霄以及守一往旁边站了站。 这群人是认真的吗？ 他们真的觉得这群流放犯会在吃饱喝足之后放过他们吗？ 如果她是这群人的话，只会在吃饱喝足之后将戏班子和镖局的这群人灭口，毕竟这样就不会有人知道他们的行踪，也能断掉有人偷偷举报官府的可能。 好在镖局里还是有理智的人存在的。 “他们现在还好对付，要是真的吃饱饭，到时候我们还是不是他们的对手就说不准了。” 戏班子那边有人听后反驳说道：“他们说了只是要粮食和大夫，我们给了粮食就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 “粮食和衣服我没意见，大夫怎么能给！” “你当唱戏呢！”镖局的刀疤张不耐烦地打断那个人说道：“麻烦你看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流放犯啊，之前还不知道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你指望他们能报恩，不恩将仇报都算你祖上积德。” “你懂什么，戏文里说了……” “闭嘴！”柳云飞看着对面拿着刀上前的流犯们，本来想给粮食的心也渐渐歇了下去。 但是喊话的男人带着流放犯们上前五步之后，在柳云飞等人越来越防备的目光下再次停下脚步。 “如果你们担心的话，可以把粮食和衣服放下，大夫留下，现在就走。” 那人继续道：“我们两条腿追不上你们的马车。” 柳云飞闻言和杨刚对视了一眼，他们心动了。 而奚沐云在看到明显动心了的镖局和戏班子的人，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 甭管之前他们对自己表现的多像是自己人，但是真的遇到这种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们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抛弃自己。 行吧，奚沐云也理解，毕竟这就是人性。 杨刚不想做这个坏人，而且奚沐云是柳云飞雇来的，所以他理所应当地对柳云飞说道：“这件事你做主。” 柳云飞真的很想骂杨刚这个夯货，但他是个文雅人。 他犹豫片刻，想着自己身后这么多的人和家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后来到奚沐云三人的面前。 “李大夫。” 被抛弃的奚沐云此时真的无法对柳云飞露出一个笑脸。 “现在这情况您也看到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不愿意将您一家老小留下，但是我总得为更多的人考虑。” 柳云飞说着解下自己腰间的荷包递给奚沐云，“这里面是五十两银子，就算是我们对您的补偿。” “你是大夫，又医术高明，他们这群人伤的伤、病的病，肯定不会伤害你们的。” 奚沐云并没有拒绝柳云飞的荷包，冷漠道：“你们走吧。” 柳云飞理亏，点点头转身离开时，戏班子那边有人说道：“李大夫，您能给我们留点伤寒药吗？” 奚沐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被气笑了，她笑看着那人说道：“不能。” “可我们班主已经给了钱！” “就是，您也不能过河就拆桥啊。” “别说了。”有人心里有愧，拉着埋怨奚沐云的人说道。 “我说错了吗，本来就是！” 奚沐云在听到那两人的埋怨时，上前一步说道：“你们确定过河拆桥的是我们而不是你们？” “别忘了，如果不是我提前过来通知你们的话，你们哪怕被这些人杀了，都不一定知道是谁杀了你们！” 第一百零七章六旬老太暴揍镖局壮汉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一人从黑暗中上完厕所回来的男人，对围在火堆旁的柳云飞等人问道。 “什么声音？” “我好像听到了惨叫声。”那人不太确定地说道，毕竟风声那么大，他也不是很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有可能是真的。”刀疤张说道：“你们别忘了咱们路上碰到了什么人，这惨叫声说不定是那些官差搞出来的。” 他们落脚之前经过那支流放的队伍时，也看到了那群犯人被打的皮开肉绽的模样。 “那些犯人沦落到如今这个下场也是活该，要不是做出草菅人命，贪污谋反的大罪，能沦落至此吗！” “有道理，之前的相爷傅铮，听说就是意图谋反被抓起来了，最后被打的血淋淋扔出了京城，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到达北境。” 傅凌霄钻进帐篷的时候，听到的刚好是这句话。 “那他也是自找的，好好地丞相不当非要谋反，圣上没有砍掉他的脑袋都是圣上仁慈。” “凌霄！”奚沐云看着想从帐篷中出去的傅凌霄，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喊道。 “别冲动。”守一默默地挪到帐篷门口。 傅凌霄看着抓住自己的奚沐云，“你应该喊我娘。” 奚沐云：“……” 现在重要的是这个吗？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啊！ 现在重要的是奚沐云怀疑傅凌霄出去要把那个侮辱她父亲的人暴揍一顿！ 六旬老太暴揍镖局壮汉，这合理吗？这不合理啊！ “我要去如厕。” “我跟你一起。” 傅凌霄看着站起来的奚沐云没说话，就这么径自从帐篷里走了出去。 傅凌霄站在帐篷旁边，看着火堆旁还在继续议论自己父亲和自己家的众人，站在原地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没让自己上去跟他们理论。 “别说了。”李大锤不小心看到了站在帐篷门口的傅凌霄以及在她身边低声劝着什么的奚沐云。 “咋了？” “我总感觉李大夫的老娘在瞪我们。”李大锤怂怂的说道。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其妙地竟有些害怕这个老太太。 “哈哈哈哈。”有人听到李大锤的话大笑道：“大锤，你这眼神儿也太不好了，那老太太平常都不带跟我们说话的，她干嘛要瞪我们。” 李大锤再次看过去的时候，傅凌霄和奚沐云已经离开了原地，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笑着说道：“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 帐篷十米之外的地方，傅凌霄解决完自己的生理需求后，奚沐云让她在原地等着，自己又去了树后方便。 傅凌霄站在原地，随着风声，视线从不远处的火光逐渐看向来处的黑暗。 “阿云，快点。”傅凌霄冷声道。 奚沐云一听，立刻提上裤子跑到傅凌霄的身边。 “怎么了？”奚沐云警惕地看向四周。 “有人往这边来了。”傅凌霄拽着奚沐云的手说道：“回去，告诉他们戒严。” 奚沐云看傅凌霄这态度，就知道围上来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善茬子。 两人回到火堆旁，奚沐云去通知坐在火堆旁聊天的人，然后又让他们通知各自的人，傅凌霄则是回了自己的帐篷。 奚沐云回来看到傅凌霄再次躺下的时候无奈道：“你不是说有人要围上来了吗？” “嗯。不过他们聪明的话就不会现在围攻。”傅凌霄闭着眼睛对奚沐云说道：“我爹爹说了，攻敌不备，一天中最好的攻击时间是丑时和寅时，时间不到。” “万一是一群傻子怎么办！” “你不是通知镖局的人了吗？让他们守着就是，等人来了他会喊得。” 奚沐云看着闭上眼睛准备睡觉的傅凌霄竟无言以对，不过她看着和衣而睡的傅凌霄以及她手边的长剑，还是放下了心。 “爹，你和奶奶说的是什么意思？” 守一听着傅凌霄和奚沐云的对话，一脸懵的看着两人。 怎么听她们的意思像是有人准备偷袭他们一样。 “有一伙不知道是什么底细的人好像渐渐围上来了。” 守一默默地瞪大了眼睛，低声道：“那怎么办！” “没事儿，有你奶奶和我在，还没有几个人能近的了我们的身。” 话虽这么说，但奚沐云还是给守一拿出了一柄短刃，顺便在短刃上擦了一种可以麻痹人身体的毒药。 只要见血，就能让对方四肢麻痹，对守一来说是一个不错的武器。 至于奚沐云她有毒针，第一层和第二层的银针是浸在麻药里养过的；第三层和第四层的银针是浸在见血封喉的毒药里。 一般情况下，奚沐云是不会动第三层和第四层银针的。 除此之外，各种毒药也全部装备整齐，三人的小命儿万无一失，至于其他人……尽力而为。 就像傅凌霄之前猜测的那样，那群包围上来的人真的在寅时初发动了袭击。 傅凌霄在镖局的人预警之前，便已经攥着身边的软剑起身，一直坐在旁边没敢睡过去的奚沐云和守一，在看到傅凌霄这一动作的时候也瞬间精神了起来。 两人护着傅凌霄出了帐篷，因为火光暗淡，如果不是有人特意盯着傅凌霄三人看的话，压根就看不到这“六旬老太”的手里攥着一把软剑。 “来人了。” 奚沐云只是说出这句话，所有人都默默地站在了火堆旁，每个人的手里无一例外都攥着武器。 镖局的人在外，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在内，奚沐云本来也是要被镖局的人拽到人群最中间的，但是被奚沐云拒绝了。 她说她手中有迷药，站在人群中间的话容易误伤。 而躺在黑暗处的流犯们起身往营地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聚集在一起的人们。 李大锤等人看着浑身是血突然静悄悄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们，犹如看到了恶鬼们扒开地狱的大门爬出来了一样，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是那群流放的罪犯。” 其中有人声音颤抖着说道：“他们杀了押解他们的官差，逃出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死去的官差 “下雪了。” 车队刚停下准备驻扎，天上便开始下起了小雪。 “赶快生火，自从往北走，这天儿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冷了。” “这天儿要是能烤个羊肉的话，那得多香啊！” “哈哈哈，你莫非是狗鼻子不成，老李他们今天进城的时候确实买了一头羊准备这两天吃了。” “也不用这两天了，不如今天晚上直接烤了算了。” “就你会吃！” 傅凌霄在众人的嬉笑声中和奚沐云一起将帐篷搭起来。 现在的天愈发冷了，好在他们的这顶帐篷本来就够厚，奚沐云怕傅凌霄冻着，这次把帐篷搭好之后，又在上面铺了一层草帘子。 随着天气越冷，整个车队的帐篷便越来越集中，帐篷与帐篷之间相隔甚至不到半米。 这样的好处是有什么危险众人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再就是聚集在一起也避风取暖。 像傅凌霄他们隔壁帐篷就是戏班子的女眷和镖局的人。 守一生火，傅凌霄在帐篷里将厚草垫子铺平整，接着将狼皮毯子铺上隔绝凉气保暖。 大概三米长、两米半宽的帐篷里有三个铺盖，其中一个铺盖是今天去镇上的时候刚买的。 如今傅凌霄和奚沐云对镖局的人也比较熟悉了，戏班子的人也对守夜越来越重视，所以她们为了养足精神，晚上不再守夜。 营地聚集在一起后就这么大的地儿，实在是不用这么多人守着。 傅凌霄将三人的铺盖都铺好之后，又将一床稍微薄一些的被子盖在三个铺盖上面，今天下雪，晚上肯定会更冷。 外面的守一已经将火升好，把烧水壶装满水之后放在上面。 而柳如烟那边已经开始做饭，除了傅凌霄三人，现在整个镖局和戏班子以及车队里的散客都在一起吃，这样方便也节省时间，当然也要多花一点儿钱。 傅凌霄和奚沐云三人虽然不跟柳云飞他们一起，但是烤全羊熟了之后，张文勇还是拎着一块烤好的羊腿肉走了过来。 “李大夫，这是你们的。” “谢谢。” 奚沐云让守一把羊腿收下后，从一旁拿出两个药包说道：“今天气温又降了，晚上睡觉之前煮一锅我特制的姜汤水，睡觉会暖和一点。” “谢谢李大夫。” 车队里的人愿意跟奚沐云交往不仅是因为他医术高明，还因为他尽职尽责，有什么好东西也会想着他们。 守一将烤好的羊腿肉用刀切成片，然后夹在烤好的烧饼里高兴道：“今晚的酱牛肉可以省下了。” 奚沐云熬着蔬菜粥笑道：“可不是，这种天气也只有吃肉才能抵得住寒气。” 烧水壶里的水已经烧开了，傅凌霄将烧水壶拿下来的时候，顺便将火堆里已经烧热的三块圆润石头扒拉了出来。 这三块石头每块得有烧饼大小，烧热扒拉出来用布擦干净，就可以裹上一层布塞进被窝里，把被窝烘的暖暖的。 粥熬出来后，奚沐云用另一个陶锅放进去一点儿猪油，等油热后打入三个鸡蛋，将鸡蛋煎至两面金黄，倒入刚才烧开的热水，鸡蛋汤沸腾后，奚沐云又把傅凌霄切好的萝卜丝放进去熬煮。 这是奚沐云常常炖煮的汤。 俗话说得好，冬吃萝卜夏吃姜。 新鲜蔬菜本来就少，萝卜和土豆几乎是傅凌霄能吃到的仅有的新鲜蔬菜了，除了这些只剩下一些菜干。 可以说为了能让傅凌霄这个孕妇吃的好一些，奚沐云想尽了法子。 好在傅凌霄除了不怎么能吃鱼之外，其它不怎么忌口，要不然奚沐云要比现在头疼的多。 傅凌霄和奚沐云这边的营地在热火朝天的吃饭时，饭香随着风刮到了后面流放的队伍里。 “靠，好香啊。” “我闻到了烤全羊的味道，上次吃还是在上次。” “好像还有酒味。” 押解流放的官差在闻到空气中的香味时，肚子控制不住的叫了起来。 能吃饱的官差闻到这股霸道的香气都承受不了，就更不用说吃不饱穿不暖的流放犯人们了。 有人闻着这香气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他使劲地吞咽着没什么水分的喉咙，脑海里满是以前自己在家宴酒楼吃到的美食佳肴。 那时的他想吃什么东西没有，烤羊更是只吃月份不足一个月的小羊羔，可是现在，哪怕是让他舔一下羊骨头，他都能把羊骨头咬碎了咽下去。 “要死啊你，给我站起来！” 流放的犯人是拴在一起的，一个倒下，连累着倒下了一片。 官差拿着官刀一个个的上前去踹，有力气的还能爬起来，但有的人趴在沾满雪粒子的土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这个好像死了。” “靠，真TM晦气！” 官差对着那具几乎变紫的尸体狠狠地吐出一口唾沫，然后拿出钥匙解开这锁链。 将这具尸体跟其他犯人分开后，官差弯腰割下尸体的耳朵，在他准备割下尸体的第二只耳朵时，意外发生。 一开始与尸体连接在一起的两个犯人，一个扑向了弯腰砍耳朵的官差，另外一个在他压住之时夺去了他手中的兵刃，反手捅进了他的心脏。 两人动作之快一直到官差一命呜呼，其余的官差才反应过来。 而就在其余官差赶来击杀两人时，其余麻木如僵尸的犯人们像是突然活过来了一样，喉咙声音嘶哑着将这群官差扑倒在地，给了那两人充足的时间拿过钥匙把各自的镣铐打开。 被扑倒的官差拿着官刀死命的捅杀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还未推开自己身上这个死的透透的犯人，另一个就又扑了上来。 有幸运没有被犯人扑倒的官差，拿着官刀上前砍杀暴动的犯人们，可是他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是太弱了，尤其是，最开始暴动的两人已经把各自的镣铐打开，当那官差再次砍翻面前的犯人时，他的后背也绽放了一朵血色的花。 这本是一场不可能成功的暴动，但是在所有犯人的配合下，他们在这冰天雪地里，解脱了。 第一百零五章跑丢的女眷 “什么情况呀，谁家的小媳妇儿跑了？”名叫翠娘的成衣铺老板娘好奇地问道。 那男人低声道：“还能是谁，好像是府城醉仙楼东家的女眷，怀着三个多月的身孕呢，说跑就跑了。” “这是跟情郎跑了？” “我哪儿知道，反正人家醉仙楼出了大价钱，就为了把自己东家那女眷找回来。” 翠娘听着“啧啧”了两声道：“还找什么呀，女子怀着身孕都能跑，肯定是这男的做出了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逼得人家活不下去了才跑的。” “这要是再把人家抓回去，这母子两个还不知道有没有命活下来。” 男子看着同情心泛滥的翠娘淡淡地说道：“提供一条有用的线索可以领一百两纹银，要是找到其女眷，醉仙楼会另外再给一万两谢银。” 翠娘一听，立刻道：“这醉仙楼的夫人可真是太淘气了，怀着身孕怎么能往外跑呢，你放心，我要是发现声明蛛丝马迹肯定会立马报上去的。” 男人无语地看着翠娘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成衣店。 他还有好几家店没有提醒呢。 “老太太，您想买什么？” “衣服。”刚才翠娘和那个男人说的话，傅凌霄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不止自己怀着身孕跑掉了。 这样的话，等她见到自己爹爹就有理由为自己辩解了：你看，大家都这样。 “什么样子的衣服，我给您推荐一下。” “厚衣服。” 本来该是三人来买，但是奚沐云药材还没有置办完全，傅凌霄就自己过来了。 傅凌霄给每人再次添置了两身棉衣，只不过傅凌霄的是鲜艳的红色大棉袄，奚沐云是蓝色、守一是青色，两身一模一样。 翠娘在看到傅凌霄把那红色的棉袄往身上套的时候，有些一言难尽地说道：“老太太，您穿这个色儿是不是有点太红了。” 她这么鲜亮的颜色可是给小姑娘穿的，给老太太穿身上这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 “不红，我这叫老来俏。” 翠娘：“……” 傅凌霄套了套又拿下来说道：“给我那件大的。” “您这件不是正合适吗？” “我要大一号的。” 翠娘：“……行吧，我这衣服可不便宜啊老太太。” “我有钱。” “行吧。” 翠娘能说什么呢，反正她又不是不给钱，要什么样的自己给什么样的就是。 不过这老太太还挺有力气，年纪看着在六十岁左右，结果两只手拎着装着衣服的大包裹，既然看起来毫不费力。 傅凌霄拎着衣服一路回到自己的马车旁，她刚把这两大包衣服扔进车厢里，奚沐云也带着守一带着两大包药走了出来。 这段时间车队里感染风寒的人不少，所以奚沐云补充的药也就多了起来。 奚沐云将买的药全部塞到车厢后面的大竹筐里，又将其用麻绳牢牢绑紧之后，这才对傅凌霄说，“娘，我看前面有一个面摊儿，咱们去吃一口热乎的吧。” 粮食傅凌霄买了，但是没有买熟食。 “好。” 三人点的都是大碗炸酱面，除此之外奚沐云又去旁边的卤肉摊子买了一块酱牛肉，让店家切成片后直接放进三人的面碗，另外面碗里每人还有两个荷包蛋。 好不容易能吃一顿热乎的，当然要吃个过瘾。 吃完饭后距离车队集合还有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奚沐云准备离开时，又从卤肉摊子买了一坛酱牛肉和一坛卤肉酱。 现在天气冷，放的时间长一点也没有关系。 他们一路买一路往镇子外面走，终于在会合时间到了的时候赶回了车队。 而柳班主和镖局的人在确定奚沐云的马车归位后，车队这才重新启程。 赶路的这段时间里，他们是彻彻底底对奚沐云的医术信服，所以这车队丢了谁，也不能丢了奚沐云三人。 晚上众人又是在路上过的夜，只不过这一次有点特殊的是，他们竟然在路上遇到了官差押解流放的罪民。 也是因此，车队没有立即停下队伍，而是在准备落脚的时候再次往前走了差不多一公里。 在经过那群流放之人的时候，傅凌霄没忍住掀开了车帘，在看到那群人在寒冷的北风中赤着双脚穿着单薄的囚衣时，傅凌霄心里有点难受。 尤其是当她看到流放之人中有跟自己爹爹差不多年纪的人时，傅凌霄看着那男人脚下已经干涸的鲜血和踉跄的脚步，心脏突然一阵一阵的抽疼。 自从张文勇给奚沐云驾车之后，奚沐云就再也没有自己驾过车。 身为大夫的她可是现在车队里的重要财产，而现在越往北天气越冷，车队里的人都放心让她在外面挨冻，因此张文勇就成了奚沐云和傅凌霄三人的专属车夫。 此时奚沐云和守一都跟傅凌霄坐在车厢里，她看着傅凌霄突然捂住自己的心口，立刻着急道：“娘，你没事儿吧？” “心疼。” 奚沐云顺着傅凌霄的视线从车窗看出去，在看到车队外面满脸麻木地向前挪动的流放犯人们，放下了傅凌霄掀起来的车帘。 奚沐云将傅凌霄抱在怀中，手下意识地搭上了傅凌霄的脉搏，“没事儿的，一定平安的。” 外面的风声很大，奚沐云的声音很小，小到哪怕是在同一个车厢里，也只有她和傅凌霄听够听见这个声音。 但怎么样才能算是平安呢。 洋洋洒洒的雪花飘在空中，傅铮眼睁睁地看着雪将山林大地蒙上一片白色，冷白的月亮高挂在天边，而呼啸刺骨的北风吹拂在他苍白的脸上，让他有些刺痛的头清醒了不少。 “老傅，你这是嫌自己现在的身体太好了？” 奚川海在看到穿着粗布棉衣，头发几乎跟雪一个颜色的傅铮就这么站在破庙的院子里，不知道是在看远处的山林还是近处门口的新坟时，几乎想都没想的冲出去，扶着傅铮的胳膊往回走，“仲贤昏迷未醒，你要是再在这个节骨眼儿倒下，你让这一大家子怎么活！” “我只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下。” 奚川海看着走路一瘸一拐的傅铮，抿紧了嘴唇道：“回屋给你扎两针你就清醒了。” 第一百零四章他可真是个畜生 李修德想的很简单，自己都没有嫌弃花花跟了崔无相，那崔无相应该也不介意用自己用过的女人。 更不用说崔无相也不一定知道程梓萱在婚前就跟了自己。 而自己抓住程梓萱的这个把柄，就可以在她和崔无相成亲后，威胁她，让她帮自己盯着崔无相，说不定还可以继续给崔无相戴绿帽子。 李修德承认，他是害怕崔无相的，怕自己把崔无相这条恶狼喂饱了之后，他会反过来咬自己这个主子。 有程梓萱在，自己也算是安插了一个眼线在崔无相的身边时时地盯着他。 程梓萱在听完李修德这番话后只觉得浑身冰凉，把自己的女人徒手送人，他可真是个畜生。 “别害怕。”李修德伸出手捏住脸色惨白的程梓萱下巴，“我这不是想让你得偿所愿吗，你不是一直都喜欢崔无相吗，表哥满足你的愿望，你就不想感谢一下表哥吗？” 程梓萱的眼眶里挤满了泪水，泪珠一滴滴坠落的时候，李修德竟然发现自己这个表妹其实长得也挺漂亮的。 “不是的表哥，是姑妈和爹爹想让我嫁给崔无相，不是我自己。” 程梓萱就是再蠢也不会在一个对崔无相明显有意见的男人面前，表达自己对他的喜欢。 更何况程梓萱也不是非崔无相不可，只不过是崔无相是她能接触到的男人当中条件最好的。 不管是外在条件还是家世亦或者是地位。 “哦，你不喜欢他？”李修德捏着程梓萱下巴的拇指缓缓摸索着她被冻得已经开始微微泛紫的唇瓣。“你不会要说，你喜欢我吧？” 李修德这口气明显是不相信，但是程梓萱却不能说没有。 她只是看着李修德哭，哭的梨花带雨。 不管是她母亲还是她姨母都说过，男人最怕女人的眼泪，也最喜欢女人的眼泪。 “别哭了，哭的我都心疼了。” “表哥，放过我，我可以把这件事当做没有发生的，求你了表哥。”程梓萱想再退一步。 没办法，有些人远观看着还像模像样，但是往近了一看，简直不堪入目。 李修德笑着道：“别害怕呀，哪怕你不能生育，我也会对你的下半生负责的。” 李修德还想继续逗弄程梓萱的时候，外面的曹荣敲了敲门，接着禀报道：“陛下，崔大人来了。” 程梓萱在听到这句话时，下意识想要把自己塞进毯子里，李修德看着她的动作冷笑了一声，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衣不蔽体，竟然直接对曹荣说道：“让他进来。” “陛下！”程梓萱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修德。 李修德是疯了吗？他一定是疯了。 否则他怎么敢在这样一副荒唐的情况下让崔无相进来，李修德这是想要毁了自己！ 李修德看着身边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程梓萱，就这么毫无遮掩的将她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程梓萱忍着自己想要扇李修德一耳光的恶心，死死的拽着自己身上的毯子，顺势将自己的脸埋在了李修德的胸口。 崔无相被曹荣引进来的时候，仿佛没有看到程梓萱的窘迫，或者说，他的眼中根本就没有她。 崔无相只是脸色不好地对李修德说道：“昨日傅凌霄逃走了。” 一句话，让原本心情还不错的李修德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这边还没有对崔无相兴师问罪昨天来的为什么是程梓萱而不是傅凌霄的时候，他竟然跟自己说傅凌霄跑了！？ “不可能！” “她身边好像有用药的高手，身边跟着的下人全部被迷晕了。”崔无相声音冷凝道：“我已经让皇麟司卫守住各个城门，一有踪影就立刻将其扣押。” 崔无相看着李修德说道：“还请陛下回宫，我怀疑有人已经把傅家抄家流放的消息告诉傅凌霄了。” 这句话一出，李修德满是龌龊肮脏想法的脑袋瞬间清澈了几分。 就傅凌霄这个武力值，要是想趁着自己在宫外的机会刺杀他，简直不要太简单。 李修德一把推开身边的程梓萱，程梓萱死死的攥着差点走光的毯子，就这么缩在床上。 “崔无相，这就是你办的事儿！” “臣有罪。” “你有罪，你有大罪！” 崔无相垂眸低头，实在不想污了自己的眼睛。 “小曹子，给朕更衣摆驾回宫！” 他是想从傅凌霄的身上找乐子，可没想过让自己成为傅凌霄手中的乐子。 此时李修德对崔无相倒是没有多少怀疑，毕竟傅凌霄要是真的想跑，就是十个崔无相都拦不住。 而李修德摆驾回宫之后，崔无相紧跟着离开。 程梓萱包着毯子坐在床上红着眼睛想叫住崔无相，但嘴巴张开声音却怎么也发不出来。 直到李修德和崔无相都消失不见，画舫之外也听不到什么声音之后，程梓萱才痛苦绝望地尖叫出声。 这是李修德平生第一次以这么快的速度回宫。 只是等他回到宫里稍微冷静下来后，又觉得其中疑点重重。 以李修德对傅凌霄的了解，如果她真的知道事情真相，那她不应该会放弃昨晚那个刺杀自己的大好时机，而是借机登船杀死自己才对。 毕竟在傅凌霄的认知中，根本就不觉得刺杀皇帝和谋反会有什么不对。 她确实心智受损了，但同时，也把她对皇权的敬畏之心给一同抹去了。 只不过李修德对崔无相的怀疑刚升起，曹荣便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大殿。 李修德看着曹荣这副模样，问道：“怎么了？” “崔大人在回府的路上被一个黑衣人刺杀了，现在身受重伤，太医们正往崔府赶去呢！” 李修德一听，之前对崔无相的怀疑瞬间消失无踪。 不仅消失无踪，而且立刻增加了皇宫的布防。 李修德觉得，傅凌霄之所以没有来刺杀自己，可能是觉得崔无相比自己更该杀吧，毕竟崔无相是她的相公。 而被李修德视若猛虎的傅凌霄，此时刚随着车队进入一个镇子歇脚补充粮食和药材。 为了能更快的重新启程，车队只给了众人一个时辰的采买时间，所以奚沐云直接驾着车带着傅凌霄和守一进了镇子。 进了镇子之后，奚沐云驾着马车带着守一去药铺买药，傅凌霄则是去买吃食，接着三人一起去买厚衣裳。 傅凌霄三人都低估了降温的速度，所以每人必须得再添置几身厚的。 尤其是傅凌霄，考虑到她现在还是个孕妇，要买的衣服必须得比之前大很多。 而她这边刚踏进成衣店，就听到有人在对老板娘说道：“翠娘，最近如果有不熟的孕妇上门或者是买孕妇要穿的衣服，你记得稍微留意一下。” 第一百零三章天要塌了 “陛下，朝中……” “就这样说定了！”李修德从头到尾就没有给过崔无相选择的机会，他见曹荣端着一杯酒，想都没想直接喝了下去。 “这酒有点烈。” 曹荣解释道：“陛下，这是您从梦妃娘娘那边带来的酒，这酒是给……” “我知道，谁喝都一样。”李修德说着上前一步拍了拍崔无相的肩膀，在弦乐声声中对崔无相说道：“表哥，今晚我会替你照顾好表嫂的，朝中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崔无相站在原地，沉默了有那么两秒后说道：“是。” 李修德大笑着离开时，崔无相看向跟在他身后的曹荣，曹荣对着崔无相点了点头端着盘子离开。 崔无相听着李修德的大笑声，脸色阴郁地嗤笑了一声，接着对身边的青砚道：“走吧。” 崔无相在内阁跟阁老们忙活了大半夜，第二天早朝李修德没有出现的时候，满朝文武的脸色都不好看，尤其是当朝阁老们的脸色，直接可以用铁青一片来形容。 实际上现在脸色难看的不只是满朝文武，还有荒唐一夜之后恢复意识的程梓萱。 她看着一丝不挂的自己并不惊讶，但是当她看到身边躺着的男人不是崔无相是李修德，且这偌大的床上除了自己，还有四个跟自己一样的女人时，程梓萱脸色惨白，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程梓萱一把抓过旁边的毯子盖住自己的身体，昨天晚上她明明记得…… 哦，是了，昨天晚上她将春露丸放进酒壶里之后，苦等崔无相等不到却等来了李修德。 李修德在看到程梓萱的时候也惊讶不已，“你怎么来了？” 程梓萱见来人是李修德，慌忙起身说道：“我是来找表哥的。” 程梓萱说完后见李修德恍然的挑眉，刚想解释自己要找的表哥是崔无相不是他的时候，就被李修德招呼着坐下，说道：“来了正好，这胡姬的水上舞可是难得一遇，表妹不如与朕一同欣赏。” 李修德说着便拿起桌子上的酒给自己和程梓萱各倒了一杯，可明知酒液里有春露丸的程梓萱哪儿敢喝下这酒，她也不敢让李修德喝下，可是李修德的动作太快了，在程梓萱要阻止的时候，他已经端起酒杯将酒液倒进了嘴里。 那个时候程梓萱的脑子已经懵了，但好在当李修德问她为什么不喝的时候，程梓萱的理智稍稍回笼。 她指着曹荣手上的酒壶和酒杯说道：“表哥，我想尝一下那壶酒是什么味道。” 李修德听到程梓萱的要求不自觉的笑出声，“你确定？” 当时的程梓萱一点儿都没有听出李修德言外之意，她只知道这杯加了料的酒她不能喝，但谁能想到曹荣端着的那壶酒加的料要比自己猛多了。 乱七八糟的记忆在程梓萱的脑海里翻江倒海，一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和一群舞姬伺候了李修德一晚上，程梓萱就恨不得立刻跳进湖里将自己从里到外洗刷干净。 但是不能。 事情已经发生，她必须得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决定。 程梓萱红着眼睛看着搂着舞姬睡的正香的李修德，死死的咬住后槽牙，掐着自己的虎口才没有恨叫出声。 她看了一眼四周，最后忍着自己由内而外的恶心，松开手中的毯子，将李修德搂住的舞姬拖了出来，自己钻进了他的怀抱，接着闭上眼睛，装作自己从未醒过来。 李修德醒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午时了，他感受着手里的温软缓缓睁开眼睛，在看到躺在自己怀里的是程梓萱后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紧接着在看到周围一众舞姬的时候眉头就蹙的更紧了。 昨天晚上那酒后劲儿有点太猛了。 这些舞姬还好处理，就是程梓萱。 李修德看着自己怀里的程梓萱，刚把自己的手拿开，程梓萱就有苏醒的迹象。 在听到程梓萱的嘤咛声时，李修德看着身边渐渐苏醒的舞姬们，在跟其中一个舞姬对视上之后，给她使了一个眼神，让她赶紧把其余的舞姬弄走。 那舞姬也还算有眼色，但不是所有的舞姬都有眼色。 其中一舞姬被拽起来的时候还没有从宿醉中醒来，一不小心踩在了程梓萱的腿上，程梓萱一下子痛叫出声。 这下不醒也得醒，没办法装睡的程梓萱睁开泛红的双眼，在看到周围衣不蔽体的舞姬们时，装作无意识的扑到了李修德怀中，“表哥，这是怎么回事儿？” 说完，她低头看着比这些舞姬好不了多久的自己，尖叫声更甚，直到李修德有些不耐的捂住她的嘴巴。 “行了，差不多得了。” 李修德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程梓萱只觉得自己的脸被人凭空扇了一巴掌。 她离开李修德的怀抱，拉过毯子抱住自己有些绝望地低声哭泣时，李修德在旁边微微叹了口气道：“别哭了，你是我表妹，我会对你负责的。” “还是说，你只想嫁给崔无相？” 对于自己母亲程婉茹想要撮合程梓萱和崔无相这件事，李修德是知情的。 他甚至都想好了，在程梓萱跟崔无相大婚的那天，就是他把傅凌霄带进皇宫隐姓埋名做自己禁脔的那天。 谁知道这计划赶不上变化，昨天应该出现在画舫上的不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傅凌霄，而是误打误撞来到画舫的程梓萱。 李修德对程梓萱可没有对傅凌霄那么怜香惜玉。 傅凌霄是他的救命恩人，更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心上人；而程梓萱不过是一个不怎么接触的表妹，还是一个被退了两次婚无法生育的女人。 自己愿意对她负责，是她的福分。 “不是的表哥。”程梓萱也听出了李修德话里话外对自己的不耐烦。 本来还想拿乔为自己多争取一些实际的利益的程梓萱立刻摇头，该做的事情都做了，她也怕被李修德抛弃。 “其实想嫁给崔无相也可以。” 李修德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打量着面前的程梓萱笑着道：“我既然看上了作为人妻的花花，愿意和她长相厮守；那崔无相也应该能接受你才对。” 第一百零二章准备的惊喜 崔无相站在画舫的船板边上，看着岸边起飞的风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那天他和傅凌霄以及师父师娘来湖边游玩的时候。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天，却在今天成为了他小心珍藏的回忆。 “主子。”青砚对正望着岸边出神的崔无相说道。 “嗯。” 崔无相收回自己的视线，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那就把人接过来吧。” “是。” …… 一艘小船出现在岸边时，已经等了将近一个时辰的程梓萱耐心几乎要耗尽。 她起身刚想要质问青栀崔无相还有多久才会回来，一直站在旁边的青栀便来到程梓萱身边恭声道：“程小姐，船来了。” 程梓萱闻言看向那个逐渐靠近的小船，那小船面积不大，大概只能承载三、四个人，可她身边带了整整六个下人。 “你确定是这船？”程梓萱语气中的嫌弃没有丝毫的遮掩，反正除了她这里也没有其他的主子。 更不用说崔无相就派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船来接自己，他到底把自己当做什么？ “附近只有这种船。” 青栀装作没有听出程梓萱的不满，上前继续道：“我家主子给程小姐准备了礼物……” “可是这船才能载几个人。” “我家主子也只带了一个下人。” 程梓萱闻言，心中积攒起来的不满终于渐渐散去，只要不是看不起自己就行，“你家主子不是被陛下留住了吗？” “是的。” “那他怎么不直接来这边找我。” 青栀看着眼前心中有疑惑但不多的程梓萱继续道：“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反正她一直在这里程梓萱也是看到的。 “若程小姐不想去的话，就……” “谁说我不想去的！”程梓萱打断青栀的话。 她看着那终于靠在岸边的小船，想了想只带着自己身边的两个大丫鬟上了船，其他人全部留在岸边。 既然崔无相没有带几个人，那她也不好多带。 再加上今晚可能发生的事情，程梓萱是打心底里觉得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到时候就不是她逼着崔无相负责了，而是让无数人看她的笑话。 程梓萱已经在青州做了太久的笑话，她不想再做笑话了。 程梓萱在身边丫鬟的搀扶下小心登上船之后，过了大概半炷香的时间，终于看到了一处画舫。 这画舫之前刚好被湖中心的小岛遮掩，因此程梓萱没有看清。 程梓萱登上画舫的时候，确实没看到船上有几个人。 就在程梓萱准备叫身边的丫鬟去找一下崔无相在哪儿的时候，她们突然听到了奏乐的声音。 程梓萱听到这乐音，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个微笑，所以，这就是崔无相为自己准备的惊喜吗？ 看来之前太后娘娘跟崔无相说的话，他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要不然现在也不会如此讨好自己。 程梓萱心满意足地带着自己的丫鬟往奏乐的地方走去时，还没等她看到崔无相的人在哪儿，她便先看到一幕让她瞬间移不开眼睛的一幕。 只见一群犹如九天玄女般漂亮的姑娘们，挥舞着色彩鲜艳的水袖，在映满了落日余晖的湖面上随着乐曲翩翩起舞，那感觉如同仙女下凡一般让人惊艳。 被眼前这一场景惊艳住的不只是程梓萱，还有坐在画舫边软塌之上的李修德。 还未登基之前，自认作为边缘皇子的李修德一直克己复礼，争取获得父皇以及朝廷文武百官的青睐和重视；而登基之后，因为身边傅铮等顾命大臣的监督，李修德更是兢兢业业、不敢沉迷享乐。 但是现在，傅铮被流放不知生死；其余顾命大臣及阁老不是为并州的灾情和疫情烦心，就是在为北境的战事烦恼，没有人在自己身边叽叽喳喳、管东管西的感觉，李修德觉得简直是太好了。 也许是李修德看的过于沉浸，所以酒杯什么时候掉落在地的他都不知道。 李修德看着舞姿曼妙的“仙女们”痴痴的移不开眼睛。 “陛下，您要更衣吗？”曹荣注意到李修德身上洒落的酒液，主动道。 李修德低头，不满地蹙眉。 曹荣继续道：“听说还有一支舞，胡姬们要去换一身衣服，陛下，咱们不如趁着这个时间也去更衣。” “好吧。” 李修德起身离开后，程梓萱刚好走了过来。 程梓萱看着软塌右边像是被人用过的模样，施施然坐在了软塌的左边。 青砚就是在此刻过来的，他看着程梓萱说道：“不好意思程小姐，我家主子去换身衣服。” 程梓萱心里藏着事儿，听青砚这么说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也去伺候吧，不用在这里。” “好。”青砚点头转身离开。 程梓萱有些紧张地看看左右，画舫之上只有自己和两个丫鬟；对面的湖面上舞姬们凑在一起好像是互换衣服，并没有人注意到她这边。 程梓萱看着摆在软塌中间小桌子上的酒壶，默默地拿到身边后打开酒盖，本想放一颗春露丸的程梓萱，不小心将两颗一起扔了进去。 程梓萱看着泡在酒液中瞬间融化的春露丸，心脏怦怦乱跳地将它放回到原位。 程梓萱心里有鬼的给酒壶下药时，湖面上的舞姬们也默默地换了几个人。 而另一边重新换了一身月白色宽松长袍的李修德，刚要从画舫的房间出来便迎面碰到了崔无相。 “陛下，刚刚宫里来信，说阁老们有要事跟陛下相商。” 崔无相的这句话落下后，本来心情正美的李修德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们怎么有那么多的要事，什么事情都要让朕来做的话，那朕要他们这些阁老和大臣们有什么用！” “他们许是只想让陛下做一个决断，这歌舞什么时候都能看，但国家大事耽搁不得。” 崔无相刚说完，青砚便来到两人身边说道：“人已经从岸边接来了。” 崔无相点头，继续对李修德说道：“陛下，还请您以国事……” “不回，不去。” 李修德一听傅凌霄来了，哪里还有心思回宫。 他笑看着崔无相道：“表哥替我回去吧，免得我与花花喝起酒来的时候在这里尴尬，你觉得呢？” 第一百零一章你可真不懂男人 可能是怕熊刚一行人又追上来，所以坠在最后的是镖局的人，可以随时提防着熊刚他们。 会故意隐瞒病情接近他们的人绝不是什么好人，这种人多提防一些准没有错。 也是因为熊刚一家的这个变故，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整个车队格外注意靠近他们的外人，生怕像熊刚这样的事情再次重演。 傅凌霄跟着车队往沧州的方向赶去时，崔无相和程梓萱约好游湖的日子也到了。 两人虽然约的是下午，但程梓萱中午稍稍吃过一点儿后便开始收拾打扮。 梁夫人看着自从来到京城后越来越美的程梓萱，笑着站在她的身后说道：“咱们家梓萱这么美，那崔无相要是还无动于衷，只能说他流放的这些年把脑子给流放坏了。” 程梓萱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也十分满意，只是，她还真不确定崔无相的想法。 毕竟从两人见面到现在，她都没有从自己这个表哥的身上察觉到一点对自己的喜欢。 “若是今日他只是单纯的去找我游湖呢？” 梁夫人笑着道：“梓萱，你可真不懂男人。” “男人若是只单纯的见你，大不了随意选个地方，像是酒楼茶馆之类的。崔无相既然选择去游湖，那就说明他一定是对你有心思的。” 梁夫人双手搭在程梓萱的肩膀上，转头对身边的丫鬟婆子道：“你们先出去。” “是夫人。” 等程梓萱的闺房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梁夫人解下自己的荷包，从中拿出两颗小药丸。 “这是什么？”程梓萱看着梁夫人手心的那两枚小药丸问道。 “春露丸。”至于作用，梁夫人靠近程梓萱的耳边低声解释。 而程梓萱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姨妈，这怎么能……能……” 梁夫人看着程梓萱娇羞的模样笑着道：“我的乖外甥女，姨妈跟你说，想要什么必须要自己争取，哪怕要用上一点儿手段。” “这段时间你在宫里的时候，我在京城也不是一直都在家里的，现在的崔无相别看有妻，但世人皆知，这傅凌霄在崔夫人的位置上做不了多久了。” “如今崔无相从皇麟司的副都指挥使升为正的，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崔夫人的位置，你要是不上点手段赶紧把崔无相捏在手心，这果子可就真的要被别人半路截胡了。” 梁夫人看着程梓萱若有所思的脸，说道：“你真的甘愿吗？” 程梓萱当然不甘愿。 如果没有自己爹娘的默许和太后娘娘的支持，也许她还不会对崔无相有什么想法。 可两人的结合是所有长辈都默许的，程梓萱在不知不觉当中也把崔无相当做了自己的所有。 程梓萱默默地收下梁夫人给自己准备的春露丸。 今天，她一定要让崔无相给自己一个交代。 程梓萱本以为自己盛装出席时，崔无相早就在岸边的船上等着自己。 结果她从马车上下来时，湖边除了几个零散出来野游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崔家人的影子。 就在程梓萱以为自己被崔无相骗了的时候，青栀带着两个小丫鬟上前来说道：“程小姐，我家主子被陛下留住了，可能要晚一个时辰左右。” 程梓萱听到这个理由后虽然还是有些不高兴，但起码没有转身就走的冲动了。 “主子让奴婢在旁边搭建了亭子，程小姐要不要先去歇歇腿喝喝茶。” 程梓萱听到崔无相竟然如此体贴，微微点了点头，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往竹亭那边走去。 青栀说崔无相被李修德留住可不是假话，此时的崔无相和李修德正在湖中央的画舫当中。 李修德看着崔无相，似笑非笑地说道：“表哥，你是在耍我吗？” 李修德本以为崔无相终于识相地愿意把傅凌霄交出来，结果现在把他哄到这湖中心的画舫上，他却连傅凌霄的影子都看不到。 “陛下，臣不敢。” “那我的表嫂呢？”李修德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倒是要看看，是权力对崔无相重要，还是女人对他更重要。 自己既然可以将他捧到皇麟司卫都指挥使的位置上，当然也可以轻轻松松地把他拽下来，让他比贱民还要落魄。 “您应该了解她，她性情最是跳脱，现在应该在岸边使唤人钓鱼呢，说是要做今晚晚宴的头菜。” 李修德想想这确实是孩子脾气的傅凌霄能做出来的事情，只不过脸上还是不满。 “臣准备了水上胡姬舞来为此次的游玩助兴，既然陛下不感兴趣的话……” “等一下。” 李修德及时制止，“水上胡姬舞？” 听起来好像很有意思的样子。 “对，是西域的胡姬特意为了参加今年的百花节准备的，只不过她们的主舞路上受伤，一直到上个月才休养好。” 崔无相看着动心的李修德，继续道：“皇麟司上个月去南城办案的时候刚好看到他们在练舞，就顺道问了一嘴儿。” “我原本想着她们既然跳的这么好，不如在陛下万寿节的时候去献舞，但后来听闻他们要在十月份返回西域，所以我才想着趁今天给陛下看一下。” “怎么个跳法？” 崔无相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她们在水上跳，这个时间她们应该准备好了，陛下若是感兴趣的话，我便让人把画舫开过去，顺便让府中的下人看看她有没有钓到鱼，到时候让她坐小船来画舫上。” 李修德一听，这几天积攒的郁气瞬间消失了七成。 这样才对，他可是皇帝，是九五之尊，没道理天天看臣子们的脸色，受文武大臣们的气。 “好，那就这样吧。”李修德靠在罗汉床上，骄矜道。 “不知陛下今日什么时辰回宫？” 李修德笑容中带着一丝挑衅，“我今日出来，就没打算回宫。” 崔无相微微点头，“那我先退下了。” “嗯。” 李修德看着崔无相离开的背影，对乔装打扮跟着自己一起出来的曹荣说道：“看到了吗？” “在朕面前，即便他以前再狂、再傲，也只能乖乖的做我手下的一条狗。” 说着李修德嗤笑了一声道：“拖延了这么多日子，最后还不是要把自己的发妻双手捧到我的龙榻之上，真以为那都指挥使是那么好做的吗。” 第一百章躲得了十一，躲不过十五 李大锤几人刚放下去的心，因为小偷的这句话瞬间又提了上来。 躲得了十一，躲不过十五这句话正好应了他们现在的心情。 现在是虚惊一场，可之后呢？ “你们在哪儿遇到的？” “在中山城外。” 李大锤一听，眉头一紧道：“那里距离京城不过七天的路程。” “你说的那是骑马，这群灾民肯定是走着，估计得走大半个月。”说这话的人脸上有一道伤疤，镖局的人都叫他刀疤张。 “什么时候遇到的？” 奚沐云并没有被李大锤等人的议论声打断，她看着那小偷继续问道。 那小偷已经从自己没有感染瘟疫的喜悦中恢复理智，所以此时看着奚沐云已经不想再回答她的问题。 就在他想着要怎么挣脱这些人的时候，那边李大锤和刀疤张手中的刀便往他脸这边挥来。 那小偷下意识地想要捂住脸，结果他的麻穴上还插着针，除了嘴巴能动，手脚根本就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向自己看来，吓得闭上眼睛，两腿之间散发出意味。 “我靠，他吓尿了！” “什么玩意儿。”刀疤张一脚踹在小偷的身上，然后又用刀拍打着他的脸，“给我睁眼！” 小偷发现自己没有死之后，睁开眼看着凶神恶煞的刀疤张以及李大锤，在利刃的威胁下声音颤抖崩溃地说道： “我说，我说还不成吗！” “是五天之前碰到的，而且我也没有那么缺德，这段时间我都是赶着马车避着人群走的。” 这句话一说，李大锤气的上前猛地踹了他一脚。 “你之前知道避着人走，今天怎么就不避了，你知道我们车队里有多少人吗！你知道万一被你传染瘟疫的话，要死多少人吗！附近还有一个村子，如果因为你的原因也沦陷的话，你知道自己要下多少层地狱吗！” 许是李大锤打骂小偷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之前被小偷惨叫声吓醒的人渐渐围了上来。 而当众人在弄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后，整个营地的人几乎全部被叫醒，跟小偷一起的人更是直接被队伍的人拿着棍子隔离在原地。 没有人愿意靠近他们，偷药材的男人没有感染，不代表跟他一起的人也幸免于难。 但好在上天还是眷顾他们的，奚沐云将熊刚，也就是偷药材的男人的家人都检查完后，只有一个感染了风寒，其余人都健康。 但即便是这样，瘟疫两个字犹如悬在众人头顶上的一把刀，不知何时就会掉落下来。 奚沐云在检查完熊刚一家的身体状态后，所有驻扎在这个营地的人，依次排队来让奚沐云检查身体。 奚沐云检查到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还没有结束，而傅凌霄也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太阳升起。 她起身见奚沐云还在给人把脉，便把昨天留下的鸡肉撕成长条，然后和粥一起煮熟。 等奚沐云给所有人都检查完一边后，她给自己的手消完毒，顺便给守一和傅凌霄把了把脉。 “爹，你感觉怎么样？”守一其实昨晚在熊刚惨叫的时候就醒了。 奚沐云一屁股坐在傅凌霄的旁边，说道：“只要没有人感染瘟疫，我累点困点倒是没什么。” 若是真有人感染瘟疫，她之后怕是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了。 说实话，现在奚沐云要是回帐篷躺下的话，绝对立马就能睡过去。 在傅凌霄给奚沐云和守一盛粥的时候，柳如烟端着六个香喷喷的肉包走了过来。 她虽然不会说话，却可以比划，这酱肉包是她早上现做的，这六个是特意给奚沐云三人拿过来的。 昨天半夜奚沐云尽职尽责地忙到现在大家都有目共睹，所以即便是已经给奚沐云加了钱，柳如烟拿着这六个酱肉包来到奚沐云这边时，也没人说闲话。 这大夫在关键时刻那可是能救命的，谁也不愿意得罪。 “谢谢。”奚沐云让守一把酱肉包接过来，然后对柳如烟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启程？” 柳如烟看着奚沐云没精打采的模样，一根手指微折，就在她想着要怎么向奚沐云表达这是半个时辰的意思时，张文勇走过来说道：“师妹的意思是半个小时之后我们就出发。” 柳如烟点点头，然后指着奚沐云的脸，又指了指自己和傅凌霄他们马车上的缰绳，转头看向张文勇，这显然是把张文勇当做他们之间的翻译了。 张文勇无奈笑道：“我师妹的意思是她会驾车，如果你们有需要的话，她今天可以帮你们驾车。” “不过我驾车的技术比我师妹好多了，而且她中午还要准备不少人的吃食，不如我帮你们驾车方便。” 奚沐云看看柳如烟又看看张文勇，然后默默点头道：“那就你吧。” 现在奚沐云的身份是一个成年男人，守一也是个半大小子，让柳如烟留在他们车上驾车确实不怎么合适。 “好，那我吃过早饭就过来。”张文勇性格要比他的孪生哥哥张文正开朗一些，“我午饭自带，李大夫你不用管我。” “好。” 奚沐云是真的累狠了也饿狠了，吃完饭之后她真的想趴在傅凌霄的身上直接睡过去，但是不行。 车队准备走时，张文勇拎着自己的包袱上了傅凌霄他们的马车。 奚沐云简单和张文勇打过招呼后，便放下车帘心安理得的在车厢里打开隔板准备睡觉。 “娘，我睡了，三个时辰之后把我喊起来。” “好。” 平常傅凌霄和奚沐云就已经足够注意，现在车辕外有外人在，她们就更加注意了。 好在张文勇虽然为人开朗，但不是一个喜欢随便打听别人私事的男人，他坐在车辕上跟守一轻声聊自己这些年跟着戏班子走南闯北遇到的好玩的事情，正聊到兴起之时，后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吵闹声。 张文勇坐在车辕上看着自己哥哥以及镖局的人往后走，车队为此停了将近一刻钟，等张文正他们回来的时候张文勇开口问道：“哥，后面怎么了？” “那个熊刚还想跟我们同路，被我和镖局的人喝退了。” 即便他们身上没有感染瘟疫，但是一想到他们曾经和感染瘟疫的灾民同行过一段时间，众人还是觉得恶心。 第九十九章瘟疫 傅凌霄听着愈来愈近的脚步声看着眼前燃得正旺的火堆，捏着手里烤的酥脆的花生，去掉了花生的外衣。 当那人的手摸到车厢后面的竹筐时，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 守夜人被惊扰拿着火把跑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一个不怎么眼熟的男人跪在傅凌霄他们车厢的后面，抱着自己的小腿疼的吱吱叫。 “你是谁？为什么鬼鬼祟祟地来李大夫这边。” 小偷被镖局的人直接拽到最大的火堆旁。 寻常守夜的人只有两个，此刻这小偷被镖局的人扔到火堆旁后，镖局的队伍里再次走出来两人，连戏班子里也醒了两个。 只有差点成为苦主的傅凌霄，一动不动的坐在自己这边的火堆旁，就好像这件事从始至终都跟她没有关系一样。 “我，我没有鬼鬼祟祟。” 镖局的人见那人嘴硬，一脚将其踹倒之后，上前一步踩着那人的胸膛说道：“你没有鬼祟？” “你若是没有鬼祟的话为什么在李大夫车后的药材筐前跪下，要不是我们及时抓到，说不定你都抢了东西跑了吧！” 奚沐云虽然是被鸿兴戏班子雇佣，但是因为这一路上鸿兴戏班子和镖局是一道，顺便还受镖局的庇护，所以奚沐云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镖局的临时大夫。 从奚沐云驾着马车跟鸿兴戏班子以及镖局的人会合的时候她就说过，自家马车大是为了能多装一些药材。 而车厢后面依次摆开的四个竹筐，除了其中一个装满了木炭，剩下三个全都是各色的药材，这是鸿兴戏班子和镖局的人都清楚的。 “我真的不是抢药材，我不知道那里有药材，我就是想找点吃的，我太饿了。” 傅凌霄抬起头看向那个男人，他的声音不对劲，还有他的动作。 “别碰他。” 傅凌霄开口后，原本想给这个男人一拳的镖局男人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拳头。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傅凌霄的话莫名的让人信服。 “他有点不对劲。” “李婆子，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有人害怕了，尤其是发现那想要偷盗的人在火堆旁挣扎着想要挠自己身上的皮肤时。 脸色惨白，眼睛被红血丝占据，动作扭曲地想要抓挠身上，像是中邪了一样，实在是太诡异了。 傅凌霄转头对在帐篷里睡觉的奚沐云说道：“沐云，醒一下，有情况。” 奚沐云被傅凌霄叫醒后，本来还有些迷迷瞪瞪的脑袋，在听到傅凌霄说刚才来他们这里偷东西的人有可能感染瘟疫后，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能不清醒吗！ 奚沐云甚至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你别过去，等我。” 奚沐云交代好傅凌霄后，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捂住口鼻的棉质面巾递给傅凌霄，接着自己戴上一个，又戴上用羊皮特制的手套，这才全副武装地往那个男人身边走去。 而把小偷抓起来的守夜人看着奚沐云这副打扮也蒙了。 “李大夫，您这是……”虽然李大夫还没有说为什么，但是他们看着奚沐云这郑重的模样，心里已经开始慌了。 “你们刚才有用手碰他吗？” 其中抓着小偷把他按在火堆旁的男人，心脏猛地一颤后，只觉得自己刚刚碰过小偷的手也跟着他奇痒无比。 “你们现在站在这里，不要乱跑。” 镖局的李大锤看着奚沐云慎重的模样，慌张道：“李大夫，到底是咋了你说啊！” “这个人有可能，我说的是有可能感染了瘟疫。” 奚沐云说完这句话后，今晚镖局守夜的两人以及刚刚醒来的几人瞬间僵立在原地。 奚沐云拿着自己手里的竹筒，倒出浓郁的烈酒，说道：“我说的是可能，还不确定，但是我现在需要帮你们消消毒。” 奚沐云还愿意靠近他们救他们，是李大锤等人求之不得的， 而地上那贼一边想抓自己身上的瘙痒处，一边说道：“我没有染上瘟疫，我只是饿得慌，饿的我心慌，饿的我浑身发痒。” 原本踩着这小偷的人就是李大锤，他看着小偷死到临头还狡辩，恨不得使劲踹他一脚。 “你骗谁呢！”如果说目光可以杀人的话，那这个小偷在旁边几个大男人的眼神中已经死了无数遍。“这么多人可以偷，你偏偏去偷李大夫的车厢，你敢说不是为了去找药！” 奚沐云在李大锤的帮助下，直接用银针扎入小偷的麻穴。 “松开吧。” 奚沐云说完，李大锤松开自己放在小偷上的脚，站定在奚沐云的身边。 现在只有跟在奚沐云这个做大夫的身边，李大锤才稍稍有几分安全感。 其他几个人也一样，只不过他们也不敢距离地上那小偷太近，万一刚刚没有被传染，现在因为离着太近被传染，那他们一定会呕死。 李大锤看着仔细为小偷检查的奚沐云，胆战心惊地问道：“大夫，他真的得了瘟疫吗？” “李大夫您仔细看看，会不会是搞错了，京城周围怎么可能会出现瘟疫，这是不可能的啊。” “李大夫，你脸上的是什么，还有吗，能不能分我一个。”李大锤已经觉得自己呼吸不畅了。 而奚沐云顶着脑袋上一声又一声的李大夫，也心情忐忑地给男人检查了一遍。 在发现男人得的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瘟疫，而是一种皮肤病时，奚沐云虚惊一场地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李大夫，怎么了？是瘟疫吗？” 奚沐云摇摇头说道：“幸亏不是，他只是感染了一种皮肤瘙痒的病，虽说也传染，但是没那么厉害。” 话落，李大锤等人瞬间觉得自己的呼吸突然又畅通了起来，而迈进阎王殿的半只脚也终于可以收了回来。 不止是他们松了一口气，就是地上的小偷在听到奚沐云的话，也激动地哭了起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真的得了瘟疫。” 奚沐云听到这句话后看着他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男人此刻正沉浸在死里逃生的喜悦当中，所以也没做什么防备，直接对奚沐云道：“我回京城的路上碰到了并州的灾民，那群灾民是从瘟疫地逃出来的，我又不小心混了进去，所以才一直担惊受怕自己被他们传染。” “幸好幸好，不是瘟疫，太好了！” 第九十八章当大夫比当道士赚得多 李修德现在做事是越来越恶心了。 为了防止他做出更恶心的事情，崔无相觉得自己有必要送他一份大礼。 崔无相缓缓将圣旨卷起，“青砚。” 书房的门被推开，青砚走进来道：“主子。” “海州的人还有多久能到？” “不到两天时间。” “到了之后，让他们在瑶山休整五天。” “是。” 之前李修德冤枉傅铮在瑶山屯兵可不是一点依据都没有，瑶山这个地方是真的适合屯兵。 足够隐蔽、靠近商路、水源充足、四通八达，藏好了将会是一支奇兵。 所以李修德之前幻想发生的事情，崔无相作为他的表哥，当然要好好满足。 “主子。” 青栀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说。” “襄阳侯府的程大小姐递了拜帖。” “不见。”崔无相说完，突然想到一件事，嘴角微微勾起道：“见，就说三日后我有空，请她去湖中泛舟。” “是。” …… 天色渐渐泛亮时，奚沐云才被傅凌霄叫醒。 奚沐云看着时辰，忍不住担心道：“花……娘，不是让您早点叫我吗，这天都要亮了。” “我眯一会儿。” 傅凌霄也不管奚沐云的埋怨，钻进帐篷在还有奚沐云体温的被子里，转眼睡了过去。 只不过傅凌霄并没有睡太久，大概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外面便越来越吵。 她醒来的时候，奚沐云和守一正在熬粥，顺便烤着火烧。 奚沐云见傅凌霄的精神头还行，把垫子往她身下一放，在她坐下后说道：“我刚刚去找柳班主，说因为你身体原因，之后就不跟他们一起吃了。” 傅凌霄点头。 而守一在奚沐云说完后接着说道：“柳班主同意后说等到了沧州多给咱们二两银子。” 虽说守一之前在相府赚了齐志远等人不少银子，但因为不跟着吃饭能多得到二两，他还是很高兴。 这当大夫赚的就是比当道士赚得多。 守一询问奚沐云自己能不能跟着她学医的时候，本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结果奚沐云不但没有拒绝，还认真的问他能不能坚持下去。 守一当然能够坚持下去，以前在道观的时候也常常有山下的百姓去道观里找自己师父求医，只不过当时自己师父的医术只能算是懂得一点皮毛。 现在师父师兄他们都不在了，以后道观要靠守一自己撑起来，他可不能让自己的医术停留在只是皮毛的阶段。 医术若是只懂皮毛的话，守一就没有办法把青云观发扬光大了。 早上奚沐云熬得小米红枣粥，烤的火烧用刀划开，将昨天在京城买的卤肉再次装进去。 现在的天气能放到今天早上已经是不错了，要是再往北走的话，放的时间能更长。 不过因为有傅凌霄这个孕妇在，能吃新鲜的奚沐云还是想给她做新鲜的。 早上一个肉夹火烧配上浓浓香香的一碗粥，吃的三人心满意足。 车队准备重新启程的时候，奚沐云将车厢里最内侧的隔板拉出来，变成一个简易的床后对身边的傅凌霄说道：“昨天晚上你都没怎么睡，白天赶紧补一觉。” 傅凌霄点头，她之前确实抱着这个打算。 奚沐云白天赶一天马车已经很累了，她不能让她晚上也不能好好休息。 奚沐云的这辆马车是改造过的，外观稍微大了那么一点，但其中最值得人称道的就是它的减震能力。 而这个可以让马车减震的功能，还是当年奚川海为了救治一地方受了重伤的豪强时偷师学到的。 当时那豪强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严重了，骑着快马回城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所以只好用马车，但是马车也颠簸，最后那豪强家里的马奴想到一法子大大减轻了马车的震感，让自家主子平安回城。 也是因此，那马奴被主家恢复了自由身，不仅如此，还成了那主家的一位大掌柜。 傅凌霄在车厢里睡了整整四个时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奚沐云听着马车内传来响动，问道：“娘，你醒了？” “嗯。” 傅凌霄睡的有点懵。 若是往常的话，即便一夜未睡，白天她只需小憩一两个时辰就可以恢复精神，但是这一次睡过去就跟昏迷似的，直接睡了四个时辰。 醒来之后傅凌霄最大的感受除了懵就是想吃东西。 傅凌霄将快要灭了的炉子重新烧的旺一些，然后把上面一直温着的水拿下来，又拿出一个火烧在炉子上慢慢烘烤。 火烧烘烤的差不多，傅凌霄便拿出食盒里在京城买的肉酱，拿着竹勺子在肉酱里挖出一大勺放在被切开的火烧中间抹开。 傅凌霄就这么吃着肉酱火烧配着水将肚子的饥饿压了下去。 “他们今天晚上好像是准备在一个村庄外面落脚，到时候我去村里看看能不能买一只鸡。” “好。” 越靠近京城的村镇越是富裕，奚沐云想着说不定除了鸡，自己还能买一点别的肉食给傅凌霄补一下。 车队停下，奚沐云去村子里买东西的时候，傅凌霄这个当“奶奶”的在自家帐篷前生火，守一这个做孙子的则是去找柴火。 他们接下来不再和鸿兴戏班子搭伙吃饭，所以最好还是自己生一个火堆。 奚沐云拎着一个竹篮子回来的时候，他们帐篷旁已经堆了不少的柴火，可能是因为数量太多，周围有人不想去捡柴火，就想拿两三个铜板让守一去捡。 守一看着那两三个铜板许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以前的守一，看到这三个铜板他肯定是愿意的，但是现在，他已经是有钱人了。 有钱人看不上这仨瓜俩枣，要是给两三两银子的话，守一说不定就去了。 晚上奚沐云把买来的那只鸡卸掉鸡腿和鸡胸，剩下的剁成小块跟土豆一起炖。 昨天柳如烟炖大骨的时候放上粉条香气扑鼻，这粉条傅凌霄也买了，放上一把确实入味。 晚上没有熬粥，直接将硬邦邦的火烧烤酥脆，沾着土豆鸡肉炖粉条的汤汁一起吃进嘴巴里，吃的三人满足不已。 这天晚上照旧是傅凌霄守夜，她本以为今天又是一个平安夜，谁知道凌晨的时候，傅凌霄突然发现有人往他们这边的马车摸来。 第九十七章招兵买马 “陛下，您想给梦儿介绍谁啊？” 梦妃在李修德唤她的时候如同一只翩翩飞舞的舞蝶一般飞到李修德的身边，接着被李修德单手搂住腰，抱着她坐在了罗汉床上。 “给你介绍的就是眼前这位，我表哥，这一届的新科状元，皇麟司的副都指挥使。” 李修德说完看着站在原地拿着折子一动不动如同雪山上的一棵寒松般的崔无相，又道：“皇麟司副都指挥使这个职位给我表哥真的是屈就了，不如这样。” 李修德起身的时候，梦妃随着他的动作起身，就这么依靠在他的胸膛边，像一株只知攀附的菟丝花。 哪怕眼前的梦妃与傅凌霄可以说的上是有七八分相像，崔无相依旧没有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她们两人的长相确实想象，但是气质天差地别。 “从明日起，表哥你就做皇麟司的正都指挥使如何？” 崔无相看着面前恣意任性的李修德，他对自己升职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是怕李修德说服不了隔壁偏殿里的那群人。 “除此之外，朕再给你一个恩赐。” 李修德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突然将自己怀中的梦妃推向崔无相。 梦妃被李修德推开的瞬间整个人不敢置信地想要回头，结果却不受控制地往崔无相的怀中倒去。 如果崔无相没动的话，梦妃肯定就这么砸到他的怀里了。 但是在李修德将梦妃推开的时候，崔无相往旁边迈了一大步，眼睁睁的看着妆容精致的梦妃，就这么毫无形象地跌倒在地，眼中没有半分怜惜。 “陛下说笑了。” 李修德目光阴沉地看着闪开的崔无相，而崔无相的眼中没有一丝惶恐之色，他只是看着李修德继续道：“臣升任皇麟司都指挥使已经是皇恩浩荡，再不敢奢望其他。” 更不用说是一个假货，一个李修德用来自娱自乐的假货。 “爱卿这是不肯领赏吗？”李修德打量着眼前的崔无相。 权力真的是这世界上最滋养人的补品，从崔无相成为新科状元到如今的副都指挥使，他身上的气质可以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是以前，他哪敢这般不避不让的跟自己对视。 “不敢……” “陛下！”曹荣略带惊慌的声音打断了崔无相的回答。 “慌慌张张地像什么样子！”李修德本就被崔无相的这副态度惹恼，此时看到自己身边的太监如此不成器，直接怒声道：“你最好是有大事回禀，否则你就给我滚去净身房再给我把舌头净了！” 曹荣扑跪在大殿上时，低头掩盖出了眼中的那抹怨毒。 他声音紧张中带着惶恐地说道：“陛下，有急报，说是并州携带着疫病的流民已经往京城这边来了。” “砰！” 李修德猛地一拍桌子，对着曹荣怒声中带着一抹不易察觉到的慌乱，说道：“你说什么？怎么可能！并州的文武百官呢，他们……” “陛下，并州来信说，州牧感染瘟疫病故，此时并州并无长官在任。” 李修德死死的抓住桌子才没让自己的身形一下子佝偻下去。 这到底是为什么！ 明明自己继位以来，朝纲稳定，社稷稳固，百姓稳健，怎么就突然崩盘了呢。 崔无相在李修德看过来的时候说道：“陛下，如今重中之重就是阻拦流民入京，派兵镇压是最好的办法。” “哪里还有兵，西大营的兵都已经调到北境，东大营的兵也带走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若是再被带走，京城怎么办，万一有什么意外……” 他这皇位还没坐够呢。 “既无兵，那就招兵买马。” 崔无相看着慌了神的李修德说道：“若是真让那群流民步入京城的地界儿，那陛下要面临的才是灭顶之灾。” 瘟疫这东西毫不讲理，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平民百姓，沾染上它除了其救治的大夫不一样，其他都一样。 而瘟疫只是统称，其又细分多种，有些瘟疫一旦沾染，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好，招兵买马，招兵……”李修德说着说着就想到了自己空荡荡的国库。 国库的账被他一把火给平了，却没办法给他一把火把国库的银钱给烧出来。 招兵买马最是费钱，钱都没有，上哪儿招兵买马。 “陛下若是因为军资烦恼的话，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崔无相看着眼前颇有些六神无主的李修德说道：“只要陛下肯将招兵权交到臣的手上，臣必定在一月之内拉起一支兵马，拦住流民的步伐。” 招兵买马的权力重中之重，一般情况下皇帝是不会把这么重要的权力交出去的，但是现在李修德没有其他的选择额，除非他能拿出钱来。 可是他有钱吗？ 也有，只不过那些钱早就有其他的用处了。 李修德死死的盯着崔无相，“这是朕的兵马。” 崔无相低头垂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天下的兵马当然是陛下的兵马。” 李修德看着低下头颅的崔无相，看了好一阵儿之后才回到案桌后面，拿过空白的圣旨写下允许崔无相在民间招兵买马的圣旨。 “多少兵马就够了？”李修德在写数字的时候，停顿了一下。 “万人足矣。” “会不会有点少？” “太多的话臣招不来，也养不起。”崔无相看着李修德说道：“陛下，您应该知道招兵买马是一件多么耗费钱粮的事情。” 若是崔无相狮子大开口的话，李修德说不定会半路反悔，但是崔无相说出一万人马这个相当保守的数字之后，李修德毫不迟疑地将圣旨写完，按上玉玺，将其交给了崔无相。 而崔无相拿到圣旨之后直接道：“臣告退。” “去吧。”李修德疲惫地坐在椅子上。 现在的他暂时无心去想别的事情，只希望不论是并州的灾情和瘟疫，还是北境的战乱都能尽快稳固好局势。 至于之前摔倒在地的梦妃，怎么摔倒的又自己怎么爬起来。 只不过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一样凑到李修德的面前做一株菟丝花，而是在角落规规矩矩又麻木的站着。 崔无相在拿着圣旨出宫回家来到书房后，缓缓打开手中的圣旨，在看到招兵一万的一字时，默默地拿起旁边的毛笔，竖着又画了一道。 他说的万人，可从来都不是一万人。 第九十六章我是你爹，给我闭嘴 “是军队前锋！” “这是陛下知道北境沦陷了吗？” “肯定是，否则不可能会在这个时间弄出这么大的动静。” “北境有救了，百姓有救了，匈奴没几天好日子了！” 奚沐云在众人激动的欢呼声中赶忙来到傅凌霄的身边，担心道：“花花，你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 “你很冷静的话就会知道，若是只有我们三人一辆马车往北境赶去，先不说目标过于明显容易被崔无相发现，就是安全上也得不到保障。” “好好好。”奚沐云顶着傅凌霄的目光说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可是以一敌百你可以，再多呢，尤其是你现在还怀着身孕，孩子不能跟着你折腾。” 最后那句话奚沐云几乎是在傅凌霄的耳边说出来的。 “我没想跑。” “啊？”奚沐云没想到听到的会是这个答案，问道：“那你这是要做什么？” 刚刚傅凌霄转身离开的时候，奚沐云真的以为傅凌霄要控制不住自己骑马往北境奔去。 “我要回去擦刀消食，好好睡觉养足精神，争取早点赶到北境。” 奚沐云：“……” “爹爹可能不在图迷城，但是一定在北境。” 傅凌霄这句话说完，远处传来张文正的声音，“李大夫，你们不吃了吗？” “不吃了。” 奚沐云跟着傅凌霄离开的时候，守一麻利地将三人的碗叠放在一起，刚准备走的时候听到身边有人说道：“不是说李大夫娘亲的腿脚不好吗？我看她走的挺快的。” “你懂什么，老太太就是这样的，腿脚有时候好有时候不好。” “真的？” “真的。” 守一：“……” 守一没说话，只默默地拿着碗筷去河边用丝瓜瓤给刷洗干净了。 等他拿着洗刷好的碗筷来到自己马车边的帐篷前时，傅凌霄正在生火。 现在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她们得在帐篷边再生一个火，且夜里一直不灭才能保证温暖。 而傅凌霄生火的时候，奚沐云将一床褥子扑在帐篷里面的厚草垫子上。 这褥子别看外表破旧，但里面是扎扎实实的狼皮，睡着可舒服可暖和了，是以前奚沐云和自己师父出门在外必带在身上的。 “爹，我把碗洗好了。”现在的守一已经可以融入进自己的角色里了。 “行，你放那吧。”奚沐云说着，又从车厢里把被子拿出来放进帐篷。 她们的帐篷不算大，挤一挤的话三个人也能装得下，但是傅凌霄和奚沐云已经习惯在外面的时候有一个人守夜。 哪怕他们现在跟在鸿兴戏班子还有镖局的身边，守夜的人已经被镖局的人包揽了，但是傅凌霄和奚沐云还是不太放心。 所以傅凌霄主动守上半夜，奚沐云守下半夜，守一倒是想跟她们两个分一下贡献自己的力量，但是两人都觉得让一个小孩子守夜变数太大，所以拒绝了他。 “但是奶奶这么大年纪坐在帐篷外面守夜不是很奇怪吗？”守一实话实说道，她们就没觉得奇怪？ 傅凌霄想了想说道：“老人觉少，海爷爷说的。” 听到自己师父的名字，奚沐云不由得勾起嘴角。 其实他师父的觉还真的不算少，只不过是以前带着她们两个小姑娘出去，觉得自己即便年纪大了，也应该主动包揽过守夜的任务而已。 “但是，奶奶怀孕了啊。”守一后面四个字声音特别小，小到即便是坐在他身边的奚沐云和傅凌霄也差一点没有听清。 “我白天睡。”傅凌霄可能是觉得守一话太多了，直接将他推进了帐篷里。 守一前脚被傅凌霄推进帐篷里，后脚自己又从帐篷里探出一个头。 “可是，男女授受不唔唔唔。” 奚沐云无语的看着眼前这个还没自己高的守一，捂住他的嘴又给他推了进去，“我是你爹，你给我闭嘴！” 奚沐云跟着进了帐篷，随即对帐篷外的傅凌霄说道：“时辰到了记得叫我。” 傅凌霄敲打了一下面前的石头，奚沐云知道她是在回应自己，所以躺到帐篷里，盖上自己的被子睡觉。 第一次睡在帐篷里的守一看哪里都新奇的厉害，他本想和身边的奚沐云说说话，结果奚沐云躺下不过眨眼的功夫儿，轻微的鼾声就传了过来。 守一听着身边的鼾声，也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没过多久，两道有节奏的鼾声从帐篷中传出来。 傅凌霄在这里守夜不睡，皇宫则是灯火通明，无一人敢睡。 谁敢睡啊，并州灾情的政令刚出去，北境被匈奴攻破的消息便来了。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算了，傍晚并州再次传来急报，说是并州等地发现了瘟疫，已经有两座城池沦陷。 这也就是下面实在瞒不住了才传到朝廷，要是能瞒得住的话，李修德根本就不会得知这个消息。 李修德在乾运殿来来回回的晃荡，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在傅铮发配流放之后自己还没过几天舒心日子，这糟心的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 他听着在偏殿快要吵起来的阁老和各部尚书，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群没用的东西，平时喜欢在朝堂上对自己指手画脚，结果真到了要用得着他们的时候了，他们一个赛一个的没用。 “陛下，梦妃听说您还没有用膳，特意做了燕窝汤给您送来，要宣梦妃进来吗？”曹荣口中的梦妃是前几天还只是肖似傅凌霄的美人儿。 结果不过一晚的功夫，就直接连蹦几级成了妃子。 “让她进来，正好朕现在烦的紧。” “是陛下。” 崔无相来给李修德送折子的时候，刚好和带着宫女，端着燕窝的梦妃在殿口相遇。 那梦妃在看到崔无相的脸时眼中闪过一抹惊艳，接着脸色微红的说道：“大人想必是找陛下有重要的事情要谈，大人先请。” 崔无相看着那张肖似傅凌霄的脸，捏紧了手中的折子才没有将这张脸扭过去。 崔无相在转头走向内殿的时候，梦妃带着端着燕窝的宫女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而坐在罗汉床上揉着眉心的李修德在看到崔无相和梦妃一前一后走进来的那一刻，他眸光一亮，笑着道：“梦儿你来，我给你介绍一个人。” 第九十五章战乱 鸿兴戏班子很热闹，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大概有二十几个人。 再加上像傅凌霄这样半路加进来的人，和同行镖局以及相伴同行的人得有六十人左右，可以说是相当大的队伍了。 这么多人出门在外的安全感还是有的，尤其是镖局的人个个都带刀。 只不过他们虽是同行，却并不在一起吃饭。 傅凌霄三人来到戏班子这边的时候，班主柳云飞的女儿已经在做饭了。 别看班主柳云飞有一副好身段好嗓子，但他女儿柳如烟是一个哑巴，唱不了戏，接不了她父亲的班。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柳如烟虽然没办法像自己父亲一样成为一个角儿，却有一手极好的厨艺，在戏班子也算有一门手艺立住了脚跟。 “李大夫快坐。”柳云飞指了指旁边的长条竹椅对奚沐云说道。 “谢谢班主。” 柳如烟动作很麻利，有人帮她看火洗菜处理食材，她只需要烹饪就可。 两口锅，一口锅做的是香味浓郁、份量实诚的土豆腿骨炖粉条，满满一大锅的炖骨头刚开始咕嘟的时候，霸道的香气便瞬间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另外一锅下面熬着粥，上面蒸着瓷实的馒头，也冒起了数不清的白气。 当然了，这么多人这些饭肯定是不够的，旁边的火堆上还烤了数十条鱼，撒上一点点盐便已足够鲜美。 傅凌霄现在有点闻不了腥味，即便鱼烤好了拿到他们三人的面前，最后也被奚沐云和守一分掉了。 她端着自己的碗，吃着里面的腿骨和土豆，吸溜着粉条，等她把里面的菜都吃完剩下汤汁儿的时候，再倒上一勺粥，别有一番滋味。 当然了，吃饭还是要有一点节目的，他们的节目就是八卦。 有京城的八卦，也有外州的八卦，其中最吸引傅凌霄注意的是并州的事情。 “幸亏咱们这次去的不是并州，我听说这并州已经有大量的流民往京城这边来了。” “不能吧，朝廷没有赈灾吗？” “谁知道啊，要是有赈灾的话，也不至于会有那么多的流民。” 曾经来通知奚沐云他们停车休息的张文正说道：“就算真的有赈灾款，这一层层剥削……” “文正。” 张文政还没有说完呢，便被自己师父柳云飞打断。 他们不过就是一些下九流，没有资格议论朝廷上的事，更没有资格议论这些事，万一这些话不小心被权贵听到，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 张文正虽然闭上了嘴，但还是撇了撇嘴对自己师父的制止感到不满。 自己不过是在自家人跟前说说，又不是守着外人，他怎么就这么挑剔。 “还是沧州好，沧州虽然与北境搭界，却民生安稳，我还记得上次去沧州的时候还是三年前……” 戏班子一个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在柳云飞打断了张文正之后主动转移了话题，而在这帮夜宿的人当中，除了离开京城往周围各州去的人，也有各州往京城赶的人。 因此在听到戏班子的人夸赞沧州时，有人没忍住接嘴道：“是好，所以北境的难民全都往沧州涌去了。” “北境有难民？” 这句话可谓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的注意力纷纷被吸引过来，当然也包括傅凌霄三人的。 毕竟傅凌霄三人这次的目的地看似是沧州，实际上是北境，或者说是北境之北的图迷城。 “北境没听说发生过什么战事啊。” “对啊，当年云关之战惨败后，傅相对北境军管的相当严格，粮草更是从不短缺，再加上还有张将军镇守北境，怎么可能会有战事。” “你先别激动啊，这大哥也没说是发生战事，说不定是干旱蝗灾什么的。” “肯定是战事，若真是有灾情，京城早就有所传闻，这次这么急，只有战事才会如此。”说此话的人是镖局的人，他说完后看向说北境有难民的男人，“兄台，我说的可对。” “对，实不相瞒，我就是从北境逃出来的。” 此人年纪看着在三十岁左右，穿着破旧，衣服也脏污，虽说瘦了一些，但是精气神儿还算不错。 “一月前，匈奴夜袭北境边境，不足三日，北境边境防线被攻破，匈奴南下烧杀劫掠，连屠三城。” 男人说完，周围瞬间哗然。 “怎么可能，京城里可是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从北境赶回来的男人在听到这话时苦笑一声道：“一开始谁也没有想到北境军会陷败，即便后面北境军重整旗鼓，但听闻粮草不足，北境州牧冯车弃城而逃，民心一下子就散了。” “不对，张将军呢！”其中镖局的那人再次开口问道：“只要张将军还在，军心就不可能乱，民心也不可能乱，张……” 镖局的人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接着以不敢置信地目光看着那男人问道：“张将军莫非已经战死了？” 男人微微点头，苦笑道：“不止张将军战死，我听闻张家三小将也战死了两个。”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傅凌霄手中的筷子被她捏断，但她仿佛一点都没有察觉，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那个从北境回来的男人。 “听说在匈奴攻破防线的当晚，张将军就被敌军给乱箭射死了。”他说着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道：“至于张家的其他将领，则是在镇守图迷城的时候，守城而死。” 碗掉落在地的那一刻，奚沐云紧紧地攥住了傅凌霄的手。 此时周围的人都因为这消息震惊不已，议论声不断，并没有谁注意到傅凌霄的这个小动作，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以为意，这消息确实让人震惊。 “花花。”奚沐云虽然自己心慌不已，但是在傅凌霄耳边还是说道：“别慌，你别怕。” 她握住傅凌霄在颤抖的手，低声道：“如果时间真如那人所说的话，那个时候傅相应该还没有赶到图迷城，所以你爹爹他们一定还活着。” 傅凌霄听不进去，她直接起身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只是在她走到马车旁之前，震耳欲聋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往此处而来。 第九十四章问候他祖宗十八代 奚沐云真的很想问候崔无相的祖宗十八代，他凭什么只画自己的画像！ 那画像不仅惟妙惟肖，还把她的身高体重口音以及身上会有淡淡的药味等种种数不清的细节全部包含在里面。 最重要的是，并不是符合全部条件才会被抓起来，是只要符合其中两项条件就会被兵卒带走。 奚沐云在这里排队等候的功夫里，她已经看着有四五个人被押走了，其中有想为被抓走的人说情的人，在刀剑无眼的威胁下，只能默默地看着。 崔无相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她们还在京城，他不是应该以为自己和傅凌霄早就离开京城了吗！ 本来崔无相确实以为傅凌霄和奚沐云离开了京城，但是当他收到齐志远一行人被扒光了衣服扔到相府门口的消息时，崔无相闹海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不是齐志远这群人深更半夜去相府的目的，而是把他们扒光了扔出相府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傅凌霄。 所以在得知这件事情后，崔无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刻派人守住京城的各个城门，以搜查飞贼的名头寻找傅凌霄的下落。 当然，之前的相府也被崔无相第一时间去翻了个底朝天。 “他的反应未免也太快了。” 奚沐云死死的攥住手中的缰绳，现在守城的兵卒已经查到鸿兴戏班子了，而奚沐云的马车就在鸿兴戏班子的末尾处。 该来的不该来的总会来。 哪怕现在奚沐云紧张的要死，但是脸上还是一如往常。 “你，还有你，下来。”走到他们面前的兵卒指着奚沐云和她身边的守一说道。 不管奚沐云有多么的不情愿，但在兵卒的目光下，她还是一脸陪笑的从马车上下来。 “官爷，咱们这是查啥呀？” 奚沐云刚落地，就有人拿着一根高高的木尺子比在了奚沐云的面前。 “挺胸抬头。” 奚沐云当然要挺胸抬头，幸亏她在出来的时候往鞋子里塞了不少东西，现在的她起码比往日的她要高出半掌。 “你干什么的？” “回官爷的话，小民姓李，是城南的大夫，这不是鸿兴戏班子要去沧州吗，小民为了赚钱便准备拖家带口的一起去赚钱。” “马车里还有人？” 奚沐云在兵卒的询问声中殷勤的掀开自家的车帘，露出里面头发灰白，身材佝偻的傅凌霄后对兵卒说道：“里面就只有我的老娘，她身体不好，之前百花节的时候去凑热闹不小心被人推倒了，年纪大骨头脆……” “行了，谁要问你这些，婆婆妈妈的！”兵卒不耐烦奚沐云的解说，只是对着车厢里的傅凌霄说道：“你出来，我给你量量身高。” 傅凌霄咳嗽了一声，接着伸出自己满是沟壑犹如枯树皮的手对车厢外的兵卒说道：“您，您稍等。” 奚沐云看着傅凌霄行动不便的模样，将缰绳放到身边守一的手中，满脸歉意地对着兵卒说道：“官爷您稍等，我这就扶着我娘出来，她腿脚不好，前段时间又感染风寒，这人就是不能老了，一老什么病痛都找上门来了，我看……” “行了行了，别出来了。”兵卒看着傅凌霄此时灰白的头发和满是沟壑的皮肤，觉得她不可能和画像上的人是一个，更不可能和皇麟司卫交代的那个年轻女人是一个，摆摆手拿着画像继续往后面查去。 等奚沐云安全跟着鸿兴戏班子出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看着京城的城门越来越远后，奚沐云脸上的表情越来越轻松。 守一其实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但因为奚沐云提前叮嘱过他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哪怕他心里再好奇，也狠狠的压在了心口。 由于早上出城的时候他们在城门口耽搁了太长时间，所以中午的时候鸿兴戏班子就没有停下，饿了只管在车上吃东西，等晚上的时候再找个地方停下好好休息。 这也没办法，他们这次赶往沧州是为了给沧州州牧家的老太太过寿，必须得在老太太过寿之前赶到沧州，片刻都不敢耽搁。 要不是戏班子里的人大多都有夜盲症，班主柳云飞说不定真的会趁着夜色赶路。 越靠近京城，官道上的人就越多。 等奚沐云驾着马车走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来往的客旅只能说比在京城外的时候稍微好了一些。 “娘，给我拿个烧饼。” 出门在外，演戏一定要演真切，更不用说傅凌霄她们三人是跟在鸿兴戏班子身边，更不能露出什么破绽。 马车中间一直放着一个小炉子，火虽然不旺，但是烤个烧饼还是足够的。 傅凌霄将夹满了卤肉的烧饼递给奚沐云，没多久又给车辕上的守一做了一个。 傅凌霄在车厢里嘴巴就没怎么停过，所以给两人做完之后她才给自己做了一个，加满了卤肉的烧饼里还被傅凌霄放了一根酸黄瓜，这样吃起来清新解腻。 等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官道上的人已经不剩下多少。 鸿兴戏班子在看到有许多人在河边安营扎寨后，为了安全同样停下了队伍。 奚沐云看着前面的戏班子停下后，也勒紧了缰绳。 没等她过去询问，鸿兴戏班子柳云飞的徒弟张文正就走过来对奚沐云说道：“李大夫，我师父说今晚在这里休息。” “好。” 奚沐云看了一圈儿，在靠近东侧的地方找了一根大腿粗的树把马拴上，然后在傅凌霄出来后，遮遮掩掩地让她帮着把车厢解下来。 没办法，傅凌霄的力气大，真要奚沐云自己搞的话，晚上她也不用好好睡觉了。 傅凌霄拿着干草和豆粟站在马边，等它将干草吃的差不多时，又将手里的豆粟给它。 接下来的日子还要靠它到北境，必须要把它养的好一点。 等傅凌霄喂完马，奚沐云和守一已经将帐篷搭好。 鸿兴戏班子在雇佣奚沐云的时候就说过会包他们一家的食宿，现在宿的问题奚沐云自己解决了，但是吃食他们肯定是要包的。 所以这边傅凌霄喂完马，奚沐云和守一把帐篷搭好，鸿兴戏班子的班主便在不远处的火堆旁喊他们过去吃饭。 第九十三章只不过是我长歪了 事关青云观的清白，守一一边搜刮一边低声意正言辞的对着傅凌霄反驳道：“我们青云观当然是正经道观，我师祖还接待过先帝呢。” 他闷声闷气地继续说道：“只是我长歪了而已，我长歪和我们道观，和我师祖师父师兄们没有一点点关系。” “我知道，你这是自学成才。” 守一：“……” 她真的不是在嘲讽自己吗？ 可是当守一转身看向傅凌霄时，她脸上有的只有真诚。 守一默默地将自己的脑袋转回来，继续“赚钱”。 当守一全部搜刮完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他刚想问一旁的傅凌霄这些人要怎么处理，然后就看到傅凌霄来到大门口，对着门缝往外面看去，确定外面没人之后，这才从里面将大门打开。 “你要干嘛？” “扔出去啊。” 傅凌霄理所当然地说道，他们家不能留这些有碍观瞻的脏东西。 傅凌霄依旧是拖着地上人的头发，一个接着一个的扔到自家大门口。 等门口堆满了只穿着亵裤的男人们时，守一纠结道：“傅姑娘，他们会不会冻死啊？” “不知道。” “冻死怎么办？” 傅凌霄低头看着他，认真道：“当然是埋了。” “海爷爷说如果曝尸荒野的话，不仅有碍观瞻，还会引发疾病，这样不好。” 守一：“……” 守一觉得自己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但是傅凌霄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重新将大门关上，接着往相府的后院走去。 守一见傅凌霄要走，赶忙把自己搜刮来的东西都装进其中一件长衫，然后把它系成包袱的模样，背在身上紧紧地跟在傅凌霄的身后。 “傅姑娘，那些衣服怎么办？就扔在那里吗？” 守一觉得好可惜啊。 “你可以拿走。” “我拿不动。” 守一看着傅凌霄越走越快，也顾不上那堆衣服了，他只想不被丢下。 幸亏这次傅凌霄没有再用轻功，否则守一凭借着自己的小短腿根本就跟不上傅凌霄。 等傅凌霄来到后院院墙的时候，她看着依旧跟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守一，说道：“你一直跟着我干什么？” “傅姑娘，我说过要还你钱的。” 傅凌霄看着别别扭扭的守一，伸出自己的手。 守一默默地放下自己的包袱，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傅凌霄拿到钱转身离开，结果步子还没迈出去，她的衣服再次被人拉住。 …… 奚沐云驾着马车往鸿兴戏班子的位置赶去时，经过成衣店没忍住叹了口气后下车。 奚沐云将马车交给成衣店的小厮，这才走进成衣店买了三四身小少年的衣服鞋子走了出来。 她掀开车帘，将衣服往里面一扔，“换上。” “好。” 守一接过衣服，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傅凌霄，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道：“傅姑娘……” “叫奶奶。” 守一咽了一下喉咙，“奶奶，我想换衣服。” 傅凌霄点头，闭目养神。 守一虽然知道傅凌霄不可能看自己，但是有这么一个大活人在身边，还是一个存在感极强的大活人在自己身边，他换衣服的动作还是有点偷偷摸摸、鬼鬼祟祟。 而此时车厢外传来成衣店小厮拉客的声音，“咱们店里的衣服当然是最好最时兴的，你们不知道吧，今天一大清早儿便有十几个爷们儿不穿衣服就来我们家店里买衣服，可见我们家成衣店的名头有多么响亮。” 来买衣服的客人拍了拍小厮的肩膀道：“这些话你还是小声些比较好，你可知道今天早上只穿着亵裤的那都是些什么人？” “什么人？”小厮好奇问道。 当时那群人老的老，少的少，都是男人。 他们身上只穿着亵裤，又没有其它可以显示身份的物件儿，他哪儿知道这些人是什么人。 “是朝廷命官。”那人笑着道：“要是被他们知道你们成衣店拿他们做招牌吸引客人，信不信你们成衣店明天就关门大吉。” 小厮一听连忙拍着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我就是随口一说，我早上可没见什么人，客人您快里面请，扬州最新的料子到了，专门为您留着呢！” 守一将衣服换好的时候，奚沐云也驾着马车开始往鸿兴戏班子的方向赶去。 守一将自己之前临时穿的裙子叠好，又把奚沐云给自己买的衣服放在凳子下面专属于自己的箱子里，这才掀开车帘走出去和奚沐云坐在了一起。 奚沐云看着旁边的守一问道：“刚才小厮说的那些人是不是你奶奶干的？” 守一还是有点不太习惯自己现在这个新身份，但是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是想跟着傅凌霄和奚沐云的话，就必须听话，必须做傅凌霄的好孙子，奚沐云的好儿子。 “是。” “你的钱从他们身上拿的。” “嗯。”守一说着对身边的奚沐云道：“我的钱可以和大家的并在一起。” 奚沐云一听，笑着道：“这倒是不用。” “我不会吃白饭的，我能干活。”守一表态。 奚沐云笑着道：“你放心，我们也不会让你吃白饭。” “不过，当初李修年离开的时候，你怎么没有跟着他一起去西州？” 守一坐在奚沐云身边，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说道：“我不想做人家的奴才，也不想被困在王府。” 听到这个答案的奚沐云颇有些惊讶地看向守一，“你不会是想等自己长大了，再回瑶山开道观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 奚沐云一巴掌拍到守一的肩膀上，说道：“好小子，好志向。” “你放心，等你以后把青云观再开起来，我和凌霄肯定去给你捧场。” 守一笑着点头，“到时候我不收你们的香火钱。” “哈哈哈，好！” 奚沐云的好心情在跟鸿兴戏班子会合，介绍完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儿子，跟着大队伍往城门口排队的时候消失。 不是因为别的，只因为城门口站着几个皇麟司的人，他们手上拿着一个人的画像，对着要出城的人一对一的筛查。 而且不仅是筛查人，甚至连出城要带的东西都要筛查一遍。 他们用的借口是昨夜京城进了飞贼，可奚沐云想到崔无相的身份，只怕就算有这飞贼，他也会假公济私以此来搜查出城的人当中会不会有傅凌霄的存在。 其中最让奚沐云生气的是，那群皇麟司卫交给守城兵卒的画像是自己，且只有自己！ 第九十二章男女授受不亲 “你确定那些账本没有被抄走？”第一个说话的男人声音有些沙哑。 “我确定。”第二个回话的男人年纪有点大，“如果那些账本被抄走，你觉得我们还能安然无恙地在朝为官吗？” “是这个道理没错，但是之前我已经让人来搜过两遍，确实什么都没有。”第一个男人想了想继续道：“傅铮这人老谋深算，当初陛下抄家抄的突然，他根本就没有时间藏匿账本，你们说会不会其实在这之前，傅铮就已经将那些账本给转移了。” “他能转移到哪儿去呢？” “傅凌霄。” 傅凌霄在听到这个人喊出自己的名字时，她也听出了这人的身份，齐志远。 傅凌霄没想到在这三个人当中还有自己所谓的二姐夫，那个本应该和傅家站在一起的人。 “傅凌霄？” 齐志远点头道：“没错，就是我那个心智残缺的小姨子。” 说完他轻笑一声道：“说是心智残缺也不对，我倒是觉得她只是反应慢一些，心思单纯些，格外好骗些而已。” 在齐志远眼中，很多人还没有自己这个被诊断为心智残缺的小姨子聪明。 “你们应该也听说过傅凌霄武功高强，却不知道她武功高成什么样子。” “能有多高？” 就像齐志远说的那样，跟他一起深夜来到傅家的两人，确实不太相信傅凌霄武功极高这件事。 说白了她不过就是后宅里的一个小丫头，武功顶多也就是和府里的护卫不相上下，真要比肩武林高手，过于夸张。 齐志远虽然有些看不清对面两人的表情，但是这个略带不屑的语气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就这么说吧，她武功高到即便藏在这书房里我们也发现不了。” 躲在书桌下的傅凌霄：“……？” “呵，齐大人，就是普通人藏在这书房里咱们也不一定能发现的了，老夫不过一介文人……” “行了，你们越说越奇怪，我现在已经觉得这书房里有人了。”第一个男人觉得冷风阵阵，“要不还是赶紧找……” 第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像是被斧头切断，整个人像被点住穴道一般僵直在原地，如果现在书房内烛光够亮的话就会发现，他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你没事儿吧？” 男人死死地盯着对面的墙，看着那个在月光下飘荡的影子，他想伸出手指向影子提醒身边的人，胳膊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行了，大晚上的别吓人，我……”第二个年纪大的人说到一半，便看到站在他们对面的齐志远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突然瞪大双眼原地倒了下去。 “砰！” 第二个年纪大的人下意识想要转身时，一只手从身后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而旁边的人在感受到肩膀上的那只手之后，失声尖叫后的下一秒便被一手刀砍在了地上。 男人听着身边的倒地声，声音微颤道：“英雄，有话好好唔。” 没什么好说的，傅凌霄再次放倒了一个。 屋内看不分明，傅凌霄一视同仁，也不管这里面谁的年纪大谁的年纪小，谁跟自己有亲戚关系，谁跟自己没有亲戚关系，一律拽着头发从她爹爹的书房里拖了出来。 等来到被月光照亮的院子里时，傅凌霄这才细细观察除了齐志远之外，另外两人的脸。 嗯……不认识。 不认识也没关系，傅凌霄将两人的长相记了下来，想着等自己到北境找到自己爹爹之后，就把这两人的模样特征都告诉他。 她不知道没关系，她爹爹知道就可以。 最后她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思考半天，一路拖着他们往相府的门口走。 走到前院发觉到还有别人的时候，傅凌霄放下手里的头发，伴着月色用手里的绿豆一一击晕了前院等人的护卫们。 然后，傅凌霄不辞辛苦地将所有人拖到了相府的门房位置，中间有醒过来的，免费或得傅凌霄的又一次暴击。 傅凌霄看着躺在地上的齐志远三人准备下手扒他们的衣服时，不知道跟在傅凌霄身边多久的守一小道士突然冒出来对着傅凌霄说道：“傅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傅凌霄住手，看着守一突然出现也不意外，且十分自然地对他说道：“可是我想把他们扒干净扔到大街上。” 这是傅凌霄能够想到的最凌辱人的法子。 “我，我来。”守一小道士上前，对傅凌霄说道：“反正男女授受不亲。” 傅凌霄见守一主动帮自己干活，便退后一步看着他先是给齐志远搜身，将他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摸出来后，这才开始扒掉他的衣服。 “真可惜。” “可惜什么？” “这都是好衣服。”守一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服，又看了看齐志远等人身上的衣服说道。 傅凌霄倒是不觉得他们的衣服有什么好的，不过既然守一这么说，傅凌霄便道：“他们身上摸到的东西都归你了。” “真的！”守一惊喜道。 “嗯。” “这样不太好吧，我是道士……” “你要不要？”傅凌霄打断守一的话直接道。 “要要要，我不是个正经的道士，我可以做坏事儿。” “不对，我这不叫做坏事儿，傅姑娘不喜欢他们，肯定是他们做了让傅姑娘不开心的事情，让傅姑娘不开心的人不是好人，所以我这叫替天行道做好事儿。” 守一一边扒齐志远的衣服一边碎碎念，旁边的傅凌霄听着他的碎碎念多少有些怀念她刚遇到守一的时候，守一说不出话的模样。 她也没有想到守一竟然是一个小话痨。 不过后来傅凌霄就会发现，守一虽然是一个小话痨，但他只会对自己信任的人话痨，在外人面前他就是一个不会说话的锯嘴葫芦。 守一的动作很快，不仅快，且相当熟练。 傅凌霄估摸着也就一刻钟的功夫儿，守一就把三人扒的只剩下底裤，周围堆了一堆东西。 扒完这三个人，守一直奔旁边那些护卫和下人。 傅凌霄看着守一这手法熟练的模样，十分真诚地问道：“你们青云观是正经道观吗？” 第九十一章别跟着我 这一晚两人在睡觉之前，奚沐云又给傅凌霄把了一下脉，确定她脉象还算稳健后，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傅凌霄的睡眠一直都挺好，她也从未有过什么心事。 但是这一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傅凌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没有睡着，她好像有什么事情忘了。 傅凌霄最后实在是躺不住，便起身穿上自己随身携带的夜行衣出了门。 她并没有去崔家，而是出了院子之后操着轻功去了早已不是相府的傅家宅子。 傅凌霄前段时间去公主府往傅家看的时候，傅家宅院虽黑漆漆的，但偶尔还能看到一点烛光。 但今晚的相府漆黑一片，除了天上的那轮明月，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光源。 傅凌霄对傅家的地形熟的不能再熟，每个角落都有她曾经躲猫猫的身影，所以哪怕她看不清楚，也不妨碍她脚步不停地往自己爹爹的院子飞去，直到中途她闻到一股烤鱼的香味。 傅凌霄停住脚步，鼻子微动，双腿随着那股香味飞掠而去。 烤鱼的香气是从日心苑，也就是傅凌霄的院子小厨房传出来的。 傅凌霄借着轻功轻飘飘地落在小厨房的窗外，看着小厨房内一个小小的身影在灶坑里轻轻转动着树枝，而树枝上插着的赫然是一条成人小臂大小的鱼。 站在窗外的傅凌霄仿佛听到了那身影吞咽口水的声音。 “你是谁？” 傅凌霄扒着窗户对着那小小的身影询问，突如其来的说话声吓得那烤鱼的小身影失声惊恐的往后蹲坐在地上。 傅凌霄就着灶口的火光和窗外的月光，在那孩子看向自己的时候，终于看清了他的脸庞。 真是巧啊。 一直藏在傅凌霄院子里的这个小身影不是别人，正是傅凌霄三人在瑶山上的青云观救下的那个守一小道士。 也不知道这小道士在日心苑待了多久，他头上的发髻凌乱不堪，身上的道袍更是脏的没眼看。 不仔细看的话，此时的守一哪里像是一个小道士，更像是一个小乞丐，还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小乞丐。 毕竟一般的小乞丐可不敢往相府跑。 “傅姑娘。” 守一在傅凌霄走进来之后，看着她惊讶道。 “你怎么在这儿？” 傅凌霄无语地看着守一小道士，“这是我家，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 守一不好意思地笑笑，盘着腿坐在地上往灶口的方向挪了挪，把掉到火堆里已经烤黑的鱼捡起来，咽了一下口水对傅凌霄说道：“是瑞王殿下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他说虽然相府被封，但是短期内没有人敢接手。说我要是想找个地方暂时落脚的话，这里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安全还能果腹。” 可不就是安全还能果腹吗。 相府旁边就是公主府，且不说公主府守卫森严，只这周围都是朝廷大臣和皇亲国戚住的地方，也没有几个贼敢光顾。 至于果腹，相府有不少果树，都是傅凌霄年幼的时候傅铮陪着她一起种下的；除此之外就是守一现在手中烤的鱼了。 相府里的湖泊面积不算小，里面养着各种各样的鱼，这些鱼都被傅家的人给喂傻了，守一钓鱼一钓一个准儿。 守一说完见傅凌霄没有说话，没什么底气地说道：“等我以后有钱了，我一定会把这段时间……” “不用了，你住着吧。” 傅凌霄说完转身离开，守一小道士见傅凌霄要走，赶忙跟上她的步伐，“傅姑娘，你要去哪儿？” “别跟着我。” 傅凌霄说完直接施展轻功离开，守一羡慕地看着傅凌霄轻盈的身姿。 他从小跟在自己师父和师兄们的身边学武，但学到如今也不过只是学到了一些皮毛功夫而已。 要是他的武功能像傅凌霄一样厉害的话，那他们道观被灭门的那一晚，他就不会被自己师兄藏起来，而是拎着刀和那群刺客拼命。 是他太弱了。 傅凌霄从自己院子里出来后直奔正院，她先是去了自己爹爹的书房翻找爹爹书架后面的暗格，在发现暗格里的东西都空了之后，傅凌霄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 她爹爹曾经对她说过，这里面的东西很重要。 如果有一天傅家出事了，这东西没有被他带走，那就说明他对这场风波毫无准备，所以没能提前将暗格里的东西给收走。 但是如果当这暗格里的东西空了，那就说明傅铮对这场风波早有准备，他像之前傅琼瑶在琼州一样，早就把东西转移了。 傅凌霄几秒后动作不停地来到案桌旁，伸出手摸到案桌的下面，在摸到一个不怎么显眼的凸起后按了下去，接着案桌下面出现了一条大概只有银针粗细的缝隙。 傅凌霄将指甲戳进去推开甲板，从中拿出来一个信封。 里面是以前傅铮给傅凌霄准备的三份路引，傅凌霄拿出那份写着出行目的为探亲，目的地是云关的路引看了一眼后重新塞回到信封里，接着将它放进自己的胸口处。 这份目的地是云关的路引傅凌霄以前从来没有用过，因为以前的傅凌霄觉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北境，回到云关。 原来没有什么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做的事情。 傅凌霄将所有东西复原后，就着月光摸着门框准备离开。 当她准备推门而出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起码是三个人的脚步。 傅凌霄将自己覆在门板上的手收回，接着弯下腰往她爹爹之前作画的桌子下躲去。 他们家不是已经没有人了吗？之前相府里的人也不过是崔无相找人来演戏的而已，现在怎么会有人突然出现在他们家。 难不成是她爹爹的人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傅凌霄的心便雀跃了起来，若真的是自己爹爹的人，那到时候她们就可以跟着自己爹爹的人赶赴北境。 门被推开，傅凌霄躲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竖起耳朵，想着如果真的是自己爹爹的人，她就跑出去和他们相认。 但结果让傅凌霄失望了，出现在她爹爹书房的人不仅不是他们傅家人，还跟他们傅家有仇。 第九十章逃走 崔无相不自觉的捏紧了手中的信封，她竟然要休夫。 她凭什么要休夫，凭什么可以休夫！ 自己能说的、该说的都对她说了，崔无相本以为傅凌霄一定会理解自己，可是她不仅没有理解自己，甚至还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揣着两人还未出生的孩子就这么跑了。 留下一封莫名其妙的信，就这么跑了！ 崔无相甚至在昨天离开两人的寝室前点上了安神香。 所以，傅凌霄和奚沐云是什么时候串通好要在昨天晚上逃走的呢？ 崔无相努力回忆着昨天发生的事情，但从他向傅凌霄坦白，到奚沐云来到他们院子，中间两人没有什么接触，更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什么时候呢？ 在傅凌霄准备和崔无相回房间休息的时候。 傅凌霄和奚沐云认识的时间太久，所以傅凌霄只是一句话，奚沐云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句话是当时傅凌霄在去寝室前对奚沐云说的：我困了，你也准备睡吧。 这句话是傅凌霄和奚沐云以前瞒着奚川海偷偷夜里出去玩时的暗语。 除了她们两人，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至于想要迷晕崔府上下的人也简单，恰逢昨夜风大，一点粉末都可以放倒一头牛，更别说这人了。 崔无相打开写着休夫的信封，想看看傅凌霄到底给自己留了什么话。 结果信封打开，里面的信纸上一共就写了一句话：骗子，我要休夫。 骗子的“骗”还写错了。 “咚咚。” “进来。” “大人，宫里的曹公公来了。” 青砚说这句话的时候从头到尾都没敢抬头，这已经是宫里第五波来人了。 “我知道了。” 崔无相说着，将那句写了：骗子，我要休夫的信细细的折叠起来。 虽然信的内容崔无相不喜欢，但这是傅凌霄第一次给他写信，他想收起来。 “找到夫人的下落了吗？” 青砚的头更低了，“没有，下面的人已经分头行动、快马加鞭地往北境赶去，若是有夫人的消息，一定会第一时间传过来。” “每一个城池都留一部分人，顺便交代醉仙楼和醉春阁的人留意任何可能是夫人的人。” “是！” 崔无相被流放的这些年，可不是真的在海州落魄吃苦。 他是一个没有条件也会创造条件的人，其中遍布大庆国的醉仙楼、醉春楼以及醉书阁全部都是崔无相的产业。 只不过除了崔无相和他身边的心腹，没有人知道而已。 就连他的师父程柏也不清楚。 …… 傅凌霄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回到院子里时，奚沐云还在车厢里“亢亢亢”地改造。 奚沐云买的马车本就比普通的马车大一号，带回家之后她将车厢的顶部铺了两层油布，又在车厢四周增加了厚度来保温。 毕竟现在已经是深秋了，等她们去北境的路上温度肯定会越来越低，做好保暖工作是必须的。 除此之外她还将车厢里的坐垫加厚，保证傅凌霄坐起来会舒服一些；而车厢中间则是一个可以固定的小炭炉，只给这么小的空间保暖的话，还是很实用的。 “阿云。” 奚沐云听到傅凌霄的声音掀开车帘看着她，“怎么了？” “崔无相要成亲了。” “什么！”奚沐云听到后一下子从车厢里钻出来，“你从哪儿听到的。” 傅凌霄离开崔家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呢，他怎么就又要成亲了呢！ “你确定不是瞎传的吗？” 奚沐云觉得自己认识崔无相之后，对他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了解的。 他对傅凌霄的喜欢不是作假，付出不是作假，昨天被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崔家，都证明了崔无相对傅凌霄的紧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自己发妻离开不到一天后就宣布要成亲呢。 “成衣铺子里的绣娘说的。”傅凌霄将自己买的东西放到旁边的桌子上，“他要和程家的姑娘成亲。” “不会是襄阳侯府的那个程小姐吧！” 奚沐云对那个襄阳侯府的程小姐印象可不怎么样，或者说，印象最差的还是她那个什么姨母。 仗着自己有点身份便狗眼看人低，奚沐云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不知道。”傅凌霄对于不关心的人向来不会费劲去记下她的名字。 “唉，算了算了。”奚沐云从车厢上跳下来说道：“反正咱们都跑出来了，崔家的事情随便他们。” 说着，奚沐云拉住傅凌霄的手说道：“花花对不起，这次的事情是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要不你打我一下出出气好不好。” 傅凌霄摇头道：“我爹爹说了，再一再二不再三，你现在骗了我一次，我只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下次你要还是骗我，我就不要你这个朋友了。” “不要！”奚沐云上前抱着傅凌霄说道：“我不会再骗你了，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奚沐云是奚川海收养在身边的孤儿，从小到大熟悉的人除了奚川海就是傅凌霄了。 如果傅凌霄不要她了，奚沐云觉得自己一定会崩溃的。 “所以不要再骗我。” 傅凌霄并没有抗拒奚沐云对自己的拥抱，甚至拍着她的脊背又说了一遍。 她知道自己可能没有其他人聪明，没有其他人脑子转的快，但不能因为这样就骗她。 奚沐云松开傅凌霄后问道：“那崔无相呢？” 傅凌霄沉默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他骗了我好多。” 说完她生气地一脚踢开地上的石头，“大坏蛋！” 她那么相信他，结果他一直骗自己。 爹爹的事情骗自己，傅家的事情骗自己，他甚至还骗自己他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了，可是明明成亲的时候他还有一个妹妹的。 大骗子崔无相，她再也不相信他了！ “我们什么时候走？” 傅凌霄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离开这个没有她爹爹和家人的地方，她心慌的厉害，她想尽快找到自己爹爹。 “明天，今晚还要再把马车改造一下，炭火买了吗？” 傅凌霄点头，她都是按照奚沐云给她的单子买的，只不过能拿的她自己拿着，不能拿的便让店家送到她们住的地方。 第八十九章休夫 躺了满院子的下人被皇麟司卫的人拿凉水泼醒。 青栀和春苗等人醒过来时，看着站在台阶之上冷漠阴沉的崔无相，擦着身上湿漉漉的水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他们夫人跑了。 是的，傅凌霄跑了，连一条狗都没有给崔无相留下。 青栀等人跪在地上，静候自家主子的发落。 而崔无相看都没看青栀，直接来到春苗四人的面前问道：“夫人说去哪儿了吗？” 春苗听着头顶传来的声音，双手撑地说道：“大人，奴婢们没能见到我家主子。” 她说的是真的。 “您送主子回房间睡觉后，我们就在屋外守着，片刻不敢离开，可就是不知道怎么……” 其实也不算不知道，毕竟奚沐云是和傅凌霄一起带着大狼离开的崔家，他们中药昏迷，肯定是奚沐云的手笔。 青砚在春苗说完后上前说道：“主子，已经往各个城门和前往北境的路安排好人手了。” “嗯。” “主子。”门口的青石走进来说道：“宫里来人……” 青石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在崔无相的目光下硬生生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而半夜便逃离崔家的傅凌霄并没有如崔无相想的那样立刻离京前往北境。 她和奚沐云带着大狼去了京城南城一家不起眼的小院儿。 俗话说京城居大不易，其中东城富西城贵，北城穷南城贱。 居住在南城的大多都是些三教九流，傅凌霄之所以会临时来南城这边的小院儿，是因为这里本来是奚川海师徒两人的落脚地。 奚沐云说她们这样离开京城，最后的结果肯定是被崔无相给抓出去。 傅凌霄所说的骑快马并不现实，她现在还怀着身孕，真要一路快马赶赴北境，恐怕不出五天，傅凌霄肚子里的孩子就能被傅凌霄给折腾没了。 所以她们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既能在安全允许下尽快赶到北境，又能避开崔无相等人的追踪。 好在奚沐云当天出去给人治病的时候就找到了这么一个机会。 南城有名的戏曲班子鸿兴明天要离开京城前往沧州进行演出，其中沧州是距离北境最近的一个州，而他们赶往沧州的路上需要一个大夫，奚沐云可以说是刚好符合他们的条件。 当然了，奚沐云也不能这么贸贸然上门，而是打扮成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后，主动去鸿兴戏班子应聘，在凭借一手妙手回春的帮班主缓解了腿疼的老毛病后，化名为“李山海”的中年大夫便顺利带着自己年纪大了行动不便的“老娘”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虽说鸿兴戏班子承包了奚沐云的食宿问题，其实也就是把他们两人安排在自家的马车上。但是奚沐云为了方便，还是去买了一辆马车。 当她在家里“夯吃夯吃”简单改造马车的时候，傅凌霄易容成一个年轻男子的模样去购买两人接下来所需要的食物和衣物。 这些事情以前傅凌霄跟在奚川海两人身边出去的时候没少见他们干，所以做起来还算顺手，就是不会砍价，所以看起来有那么一点憨。 当傅凌霄买完成衣准备离开时，傅凌霄突然听到了有关自己的八卦。 两个绣娘坐在成衣铺旁边的桌子后，那年轻一点儿的绣娘对身边看着有点年纪的绣娘说道：“师父，那程家的单子您怎么不接啊，绣一件嫁衣给一百两银子，这可是咱们多少年都赚不到的。” “那也得能平平安安地把钱拿到。” 年轻的绣娘听到这句话笑着说道：“不过就是一件嫁衣，我看程家人不像是小气的，难道还能做出拖欠钱财的事情吗？” “不一定，大宅门里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再说了……”绣娘拿着针顶戳了戳自己的头皮，继续道：“你没听见那府上的人说他们小姐要跟谁结亲吗？” “好像是之前的新科状元，现在的皇……” “皇麟司副指挥使崔无相，崔大人。” 傅凌霄就是在听到崔无相的名字时停住了脚步。 她前半夜离开崔家，结果今天下午崔无相就找了新的新娘子。 傅凌霄抬手捂住自己心口的位置，她觉得崔无相这么做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自己在离开之前，明明确确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他。 而此刻离开的傅凌霄并没有听到绣娘后面说的那几句话。 那年纪大点的绣娘对自己徒弟道：“你还记得之前分到咱们手上的那些时兴的布料吗？” “记得，全都是京城难得一见的好料子，而且颜色各个鲜亮，一看就是家里极其受宠的小姐夫人才有的。” “那你知道这些衣服是给谁做的吗？” 那年轻的绣娘在自己师父说完后摇头，她怎么会知道。 当初她们师徒两个能得到这份差事，还是因为她师父是京城不多见的会蜀绣的绣娘，因此才有这个机会来替那贵人制作衣裙，否则大户人家都养着自己的绣娘，鲜少会让外面的绣娘接自家的单子。 “就是这皇麟司副指挥使。” “他早就知道要与程家结亲？” “结什么亲？崔大人有夫人你忘了吗？” 年纪小的绣娘不由高声道：“他那夫人还在啊？当初傅家……” “嘘！” 京城内严禁讨论与傅家有关的事情，她怎么能说着说着就忘了。 年纪轻的绣娘在自己师父提醒过自己之后，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是她嘴巴太快了。 等她反复看向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之后，才低声说道：“一直没见过那崔大人的原配出来，我还以为她跟着自己娘家一起流放了。” 她这么想也不奇怪，毕竟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当初崔无相与傅家结亲是受了傅家人的逼迫，所以傅家出事儿之后他就算是休了那傅家的小姐也无可厚非。 年纪大一点的绣娘摇头道：“没有。” “那一日我跟着其他绣娘去往崔家的时候，看到了崔大人为他夫人准备的衣物，那傅家小姐不像是失了宠爱的模样。” 哪怕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见到传闻中的崔夫人，但是从崔无相对其夫人的细心程度便能得知，他应该是爱极了自己的夫人，否则不会细致入微到比下人还要清楚他夫人的习惯。 崔无相的确了解傅凌霄，他回到两人的寝室，掀开早就已经没有了傅凌霄体温的被子，然后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封信，而信封上写着两个大大的字：休夫。 第八十八章人在做天在看 呵，还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他一个做“主人”的都不愿意拨赈灾款，竟然还去指望世家豪族和地方乡绅，李修德是最近恭维听多了，把脑子给听没了吗？ 李修德这政令即便下达地方，得到的也只会是阳奉阴违。 百姓是死是活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他们还能趁着这股东风兼并田地，收纳隐户，壮大自身。 自从傅铮下台，李修德这段时间是愈来愈天真了，天真到崔无相已经不想跟他多说，反正多说无益。 李修德在这件事上做的太蠢，更蠢得是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么做有问题，甚至还在为内阁与朝堂上下没有人跟他唱反调而沾沾自喜。 殊不知满朝文武在傅家被李修德抄家流放之后，对李修德的忘恩负义和无耻有了一个新的认识，他们不管不顾只是想静静地看着李修德作死，然后自取灭亡。 “你觉得朕这个决策怎么样？”李修德语气略显得意地说道。 “极好。” 崔无相都有些佩服傅铮了。 傅铮还在的时候，崔无相觉得李修德多少还有点脑子，也有作为皇帝的高深和威严。 但是傅铮离开，李修德开始自由发挥后，崔无相之前对李修德的那一点点身为皇帝的滤镜，可以说的上是碎的彻彻底底。 “哈哈哈，我也觉得……” 李修德脸上得意的笑容刚扬起，从北境八百里加急而来的军报便到了眼前。 崔无相之前用来骗傅凌霄的借口，在此刻成为了现实。 匈奴入侵，边关告急，军报来到京城的那一刻，北境已经有三座城池沦陷。 李修德脸上的笑意就此僵在了脸上，“你说什么？” “张志忠将军战死，冯车弃城而逃，图迷、合单、辽州陷落，请陛下速派援兵！” “怎会如此，怎么会……” 崔无相看着喃喃自语不敢置信的李修德，高声道：“陛下，请速派援兵！” 难不成真的要等匈奴穿过北境直达京城吗！ “对对对，援兵，要援兵，小荣子，给我宣阁老和大将军入宫，快！” 李修德在面对并州灾情的时候可以不紧不慢，但是遇到战事却不能坐视不管。 曹荣带着身边的小太监冲出乾运殿叫阁老大臣们入宫时，崔无相看着坐在榻上碎碎念的李修德，不知道他有没有后悔这么早卸磨杀驴，将傅铮一家抄家流放。 不过即便是后悔也无用了。 前有灾情，后又有战事，几位阁老都准备梳洗入睡了，硬生生被北境的边关急报给吓得穿上官服赶往宫中。 这一夜乾运殿的烛火亮如白昼，进进出出的太监和大内侍卫就没有断过，但即便人来人往，周围除了脚步声听不到任何杂声。 当所有安排都妥当之后，崔无相看着脸色沉郁难看的众阁老，以及屏风后已经深睡过去的李修德，让一直候在旁边的曹荣再次给众阁老添茶。 “行了，别再添了。”吴轩盖住自己的杯子，看着一直跟在他们身边忙前忙后的崔无相道：“我这把老骨头再喝下去，今晚也睡不着了。” 可不就是今晚吗，如今外面天已破晓，崔无相和阁老们是实打实的忙活了一晚上。 “大人们不如先去侧殿小憩几个时辰，等陛下醒了，我让曹公公派人去喊大人。” 吴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后起身，结果他坐的时间太久，腿早就坐麻僵住，起身差点摔在地上的时候被崔无相及时扶住。 “您慢点。” 曹荣看到吴轩这模样，十分有眼色的招呼着身边的小太监去扶着其他阁老。 吴轩虽说对崔无相很有意见，但是没有人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吴轩抓着崔无相的胳膊，直到他身体的血液渐渐开始流通，崔无相又扶着他在殿中走了一圈缓过来后，他才松开崔无相的胳膊。 “我送诸位大人。” 吴轩几人熬了一夜，精神萎靡，逐渐年迈的身体像是年久失修的水车，即便是灌点水也要动弹不动。 他们看着同样熬过一夜却精神饱满的崔无相，不知不觉地叹了口气，还是年轻好啊。 崔无相将诸位阁老送出乾运殿的时候，吴轩走出去几步，最后还是转过头来看着崔无相说道：“人在做，天在看。” “傅家那女儿到底是你的发妻，对她好点儿吧。” 崔无相：“……是。” 所以，程婉茹从京中听说到的传言已经传遍大街小巷了是吗？ 吴轩几人其实还想再对崔无相说些什么，尤其是这一夜下来，他们发觉崔无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能干，也比他们想象的要冷静沉稳。 但是当他们看到站在崔无相身边的那几个太监，最后还是咽下去了已经到嘴边的劝诫。 崔无相从决定入皇麟司的时候开始，从决定做李修德手中那把染血的刀开始，便注定和他们不是一路人了。 而崔无相目送吴轩几人离开后，对身边的曹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卯时初。” “好。” 曹荣看着在问完时辰之后准备动身离开的崔无相，不由得上前喊道：“大人，崔大人。” 崔无相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曹荣。 “大人，陛下还没有让您……”离开那两个字，在曹荣看到崔无相那双冷睨的眸子时，消失在唇边。 “我回家梳洗一下，两个时辰之后回来。” 曹荣点头，“大人放心，陛下若是醒来问起，我会为您解释的。” “多谢。” 崔无相说完离开。 他离开家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 从曹荣口中得知如今已经是卯时初的时候，崔无相的心突然一下子悬起，就好像有什么事情发生，自己却没来得及阻止一样。 能让崔无相产生这种感觉的目前也只有家中的傅凌霄，所以现在不管是李修德有没有开口让自己离开，他都要回家一趟。 不看到傅凌霄，崔无相没办法放心。 尤其是昨日在经历了程婉茹和李修德两人接连的追问，崔无相更想将傅凌霄紧紧地拴在身旁。 只是当崔无相踏着晨光快马加鞭回到自家门口，推开虚掩着的府门，看到倒在门口的护卫时，他心中不好的预感成了现实。 第八十七章并州灾情 崔无相味同嚼蜡地陪着程婉茹和程梓萱吃到一半的时候，李修德终于从他那美人儿的宫里回来了。 程婉茹看着李修德出去一趟明显换洗过得模样，眉眼之间闪过一抹厉色。 程婉茹之前在乾运殿跟崔无相说的时候虽然没有表露过什么，但是真的看到自己儿子因为一个女人耽搁了国家大事，心里还是十分不满的。 只不过这不满不是对着自己儿子，而是对着勾引了李修德的那个美人儿。 在程婉茹的眼里，自己儿子不管做什么都是对的，都是好的，不好的是那些总是引诱自己儿子学坏的女人。 而当程婉茹想到那美人儿的长相时，心中的不满直接变成了怨恨。 傅凌霄即便之前救了自己儿子又如何，如果不是她的话，自己儿子也不会沉迷于美色，甚至妄想将一个已经嫁过人的妇人带入宫中。 宫里可以有长得像傅凌霄的美人儿，但是绝不能有傅凌霄。 即便她是个傻子，程婉茹也不愿意有这么一个定时炸弹躺在自己儿子枕边。 所以当程婉茹从程梓萱的嘴中知道京中的那些传言后，是打心里希望崔无相最好能把傅凌霄折磨致死。 她就算会武功又如何，灌药迷晕挑断手筋脚筋，任她有再大的能耐，成了一个废人之后还不是任人宰割。 “皇儿，玉美人……” “母后，我和崔大人还有要事商量，就不吃了。” 当然了，李修德从走进程婉茹的宫里就没打算坐下跟她一起吃饭。 自从傅铮被贬去北境，朝廷内外再也没有谁敢对他的行为指手画脚之后，李修德便彻底找到了做皇帝的乐趣，那种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感觉真的是让人上瘾。 正沉浸在这种唯我独尊乐趣中的李修德，怎么可能会愿意留在这里听自己母后对他碎碎念。 他是皇帝，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宠幸谁就宠幸谁。 哪怕是看上自己臣子的妻子，那臣子也应该立刻将自己的妻子双手奉上。 是的，李修德觉得现在已经到了崔无相把自己妻子，也就是傅凌霄拱手奉上的时间了。 因此在李修德说完这句话后，便迫不及待地带着崔无相往自己的乾运殿走去。 李修德想要把傅凌霄偷运进宫的事情不能让程婉茹知道，否则她一定会想方设法阻拦的。 而路上早就已经知道傅凌霄回京的李修德装模作样地对着崔无相问道：“花花已经回来了？” “回陛下，是。” 李修德听到这个答案满意地勾起嘴角。 “傅铮和傅家的事情她还不知情吧？” 当初李修德对傅铮和傅家动手，其中最为顾忌的就是傅凌霄。 原因之一是李修德一直抱着之后能把傅凌霄哄到宫里来，既给自己当嫔妃也时时刻刻保护自己安危；原因之二就是傅凌霄武功高强，若是被她知道傅铮和傅家出事儿，到时候说不准会来刺杀自己。 皇宫大院守卫森严、高手众多是没错，但李修德不可能一直留在皇宫，也不可能时时提防着傅凌霄的刺杀。 为此，李修德真的考虑过如果不能两全的话，就让崔无相废掉傅凌霄的武功。 “回陛下，不知情。” 崔无相下的很多命令若是没有李修德允许的话，不可能会实施的这么快。 在外人眼中，崔无相就是李修德手中的刀。崔无相的一举一动都是李修德的示意。 比如不准百姓议论有关傅铮和傅家的事情，就是李修德亲自下旨。 也是因为李修德的这些旨意，崔无相知道他一直都没有放弃过傅凌霄，一直想要将傅凌霄弄到自己手中。 每次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崔无相便真的很想让他原地驾崩。 只不过崔无相还是忍住了。 他还没有在朝廷、在京中借着李修德彻底站稳脚跟，如果此时让他驾崩的话，朝廷内外那些世家贵族不可能会眼睁睁地看着崔无相把控朝政。 说白了，给他留出来的时间还是太少了。 “说起来我也很久没有见到花花了，我看明日就是一个湖上泛舟的好日子，不如你带着花花一起去白云湖，到时候我们在那里畅饮一番。” 崔无相看着完全忘记把自己叫进宫里做什么的李修德，提醒道：“陛下，您今日叫我入宫，不是为了处理并州的灾情吗？” 李修德毫不在意地摆摆手道：“这点儿小事儿哪里用得着你，我已经让我的内监帮我处理好了。” 崔无相在听到这句话时，抬眸看向李修德。 让太监替他处理朝廷大事，他是认真的吗？ “陛下是口误了吧？不是内阁吗？” “内阁？”李修德嗤笑一声道：“内阁不过都是一群老古董，等他们对并州的灾情讨论出个结果，并州的灾情早就结束了。” 崔无相：“……” “那不知陛下是如何处理的并州灾情。”崔无相耐着性子问下去。 总不能真的内监处理完他的折子，他连看都不看一眼吧。 “很简单，朝廷没有粮食可以赈灾你是最清楚不过。” 崔无相确实清楚，国库前段时间意外着火，大火把国库烧的一干二净，可不就是没办法赈灾。 但在国库被烧纸钱，崔无相去过国库，本应充盈的国库其实早就不剩什么东西了，而国库的账目漏洞百出。 国库之所以是一笔烂账，原因不在他人，只在李修德。 崔无相在发现国库异常的时候第一时间便把这件事报上去了，李修德不仅知情，甚至还对崔无相说，希望他帮他把国库的账给摆平。 崔无相就是手眼通天也没办法帮他把国库的账给平了，而自知理亏的李修德为此再次做了一件蠢事儿，他随便找了一个小太监，纵火烧了国库。 在看到烧的什么都不剩下的国库时，崔无相彻底放弃了李修德，这么蠢的皇帝，没救了。 “朝廷没有赈灾款，但地方上有啊。”李修德笑着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令各地世家豪族官员乡绅捐粮救助百姓，岂不是比朝廷赈灾来的更快速便捷。” 李修德说完这句话后，崔无相很努力才没有拿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 第八十六章贬妻为妾 崔无相听着程婉茹轻飘飘的语气，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强忍心中的烦躁。 吃去年的粮食？ 呵，去年并州的干旱虽然没有今岁这么严重，但也好不到哪儿去。 风调雨顺的年景下老百姓辛辛苦苦一年都攒不下什么钱，在这天灾频发，劳役严重的年头，他们没有揭竿而起都算姓李的得上天眷顾。 有些人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坐久了，根本就不知道民生多艰。 崔无相看着面前依旧在高谈大论的程婉茹，心里有一个十分不成熟的想法，他就应该把程婉茹独自扔到并州地界上生活上一段时间。 等她能成功活下一年，再来指指点点。 “若真的饿死，那也不是朝廷的问题。种了这么多年的地，家里就没有一点儿余粮吗？我看就是这群贱民偷懒不想吃自家米粮，只想着靠朝廷救灾。” “朝廷的米粮都是有数儿的，边关的将士和朝廷的大小官员，哪一个不靠着你表弟，若都是赈灾给了这群贱民，那……” 程婉茹的声音如一根根淬了毒的利箭，她这番没脑子的话要是被有心人听到，恐怕天下百姓想要吃了她的心都有。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襄阳侯府都不给子女上课的吗？ “无相？” 程婉茹不知道喊了崔无相几声，崔无相终于抬起头看向程婉茹。 “你在想什么？叫你好几声了，你怎么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没想什么。” 崔无相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太对，以往他不会像今天这样沉不住气的。 “我说时间也不早了，你表弟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宫回来，不如你先跟着我们一起回宫吃晚膳。” 崔无相站起身对程婉茹说道：“娘娘，皇麟司……” “你不用拿皇麟司的事情来堵我，皇麟司的事情再大难道有你的终身大事重要！” 崔无相一次次推脱程婉茹也不高兴了。 即便程婉茹心疼崔无相这些年的经历，也愿意纵容溺爱自己姐姐唯一留下来的儿子，但是这不代表程婉茹会一直允许崔无相一而再再而三的驳自己的面子。 程婉茹自从成为太后千岁之后，除了之前的傅铮，还没有谁敢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太后娘娘说笑了。”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崔无相一直都是这副不卑不亢的模样，“臣已经成亲，哪儿还有什么终身大事要解决。” 程婉茹看着总是跟自己唱反调的崔无相，怒声道：“你还真想跟那个傻子过一辈子吗？” “你是忘记了她亲爹是什么人？还是忘记了你爹是怎么死的，你娘是怎么死的，当初崔家又是怎么被抄家流放，现在又是怎么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的，你都忘了吗！” “我没忘。” 崔无相一直都很清楚。 他知道自己爹是怎么死的，也知道当初他死的原因。 当年云关之战的粮草和兵马都是由他爹负责，但是他爹听令于先帝，硬生生拖了三天才送往北境。 三天的时间听着一点儿都不长，但是足够外敌屠杀一座城池，足够决定一场战争的胜败。 而皇帝是不可能有错的，所以有错的只能是他的臣子。 不巧，崔无相的父亲崔治就是那个要替先帝承担一切罪责的人。 所以真正杀死他父亲，连累她母亲，害的崔家几乎全家灭亡的人不是傅铮，而是先帝。 傅铮想为当年的自己和家人以及北境的万千百姓跟将士讨回一个公道有错吗？ 他只不过是间接的刽子手，一个让崔无相没办法全心全意去恨他的刽子手。 “既然你没忘，为什么还要把那个傻子留在你身边，你知道京城的人都在说你什么吗？” 崔无相抬头看着愤怒不已的程婉茹，问道：“说我什么？” 一个久居深宫的太后，能从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听到什么流言呢。 程婉茹听到的消息不过是外人想要让她听到的消息而已。 “他们说，你之所以不愿意休妻是因为你恨傅家，所以才把傅凌霄禁锢在家里，不择手段的折磨她以此来泄愤。” 崔无相听到这个说法略微挑眉，乍一听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可是无相，想要泄愤的办法实在是太多了，你为那个傻子留着正妻之位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看不如将她贬妻为妾。一个妾室，想怎么折磨就怎么折磨，想怎么泄愤就怎么泄愤，说白了只不过是个玩意儿，但你的正妻之位必须要空出来留给世家贵族的女子，以此才能与你相配。” “这世家贵族的女子，也没有哪一个能与你表妹相比，再说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两人若是能走到一起，对咱们程家也是美事一桩，你觉得呢？” 程婉茹觉得自己为了崔无相真的是费劲了心思。 现在的崔无相看似是朝廷新贵，皇帝眼前的红人儿，但是他现在在朝堂上孤立无援，程婉茹心疼他才会为他一直谋划。 只有将襄阳侯府和崔无相绑在一起，襄阳侯府才会愿意尽心尽力的帮他，他也能为襄阳侯府的未来添砖加瓦，这可是双赢的事情。 程婉茹觉得自己为了崔无相可以说是费劲了心思，崔无相若是不领情，程婉茹真的会伤心。 崔无相看着紧紧地盯着自己的程婉茹，沉默片刻笑着道：“那臣谢谢娘娘的美意。” 程婉茹在崔无相说完这句话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扬了起来。 这就对了，一个做晚辈的怎么能不听长辈的话呢，难不成自己会害他不成。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 “我看今年底就是个不错的日子，你先把家里的事情处理一下，然后腾出时间专门备婚。” 程婉茹说完想到崔无相平时忙的厉害，让他备婚的话说不定还真的准备不明白。 之前崔无相和傅家结亲时有他的师父和师母帮他，现在两人不在，崔无相又没有长辈，那就只能是自己上了。 “算了，备婚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了，姨母一定给你弄得妥妥帖帖，到时候你只要穿好婚服等着迎娶你表妹进门就行。” 崔无相看着越说越兴奋的程婉茹，点头，“一切都听姨母的。” 反正就算不听，她也听不进去别人的话。 崔无相揉动着拇指上的扳指，看向站在程婉茹旁边望着自己带着一抹娇羞的程梓萱。 若是程梓萱自己坚持不到那一天，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第八十五章专门为你而来 傅凌霄看着面前迟迟没有离开的手，最后还是将自己的手放到崔无相的掌心，看着他的掌心，“我困了。” 傅凌霄自从怀孕后容易发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所以崔无相在听傅凌霄这么说完后，攥住她的手，将她拉起来靠在自己面前，低头看着她长而卷翘地睫毛，“那我送你回房间睡觉。” 她今天在外面奔波那么长时间，确实该累了。 “好。” “凌霄。”奚沐云叫住准备回房的傅凌霄。 奚沐云现在是真的摸不清傅凌霄的意思以及崔无相的意思。 这件事难道就这么过去了吗？ 还是说崔无相给傅凌霄下了什么迷魂药，以至于哪怕傅凌霄知道崔无相做出这些事情之后，还能无动于衷甚至夫妻和美的生活在一起。 这不符合奚沐云对傅凌霄的了解，傅凌霄也不是这种会和稀泥过日子的人。 “我困了，你也准备睡吧。” 奚沐云愣住了一下，接着点头道：“好。” 崔无相陪着傅凌霄回到房间之后，他亲眼看着傅凌霄躺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说道：“凌霄。” 傅凌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的手从崔无相的手中抽出来，放进自己的被子里。 “我之前对你说的都是真的，等明年春天北境的雪化了，我就带你去北境找你爹爹，好吗？” “知道了。” 崔无相看着面前乖巧的傅凌霄，笑着道：“我就知道你能明白我的苦衷，你是我的妻子，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不会害你的，你们是我唯一的家人了。” “嗯。” “我处理完外面的事情就回来，你好好睡，明天若还是想去看你二姐姐，我陪你。” “嗯。” “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回来给你带，醉仙楼的……” 傅凌霄一下子睁开眼睛，看着说个没完的崔无相道：“你走吧，我要睡了。”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不耐烦的模样无奈道：“好好好，我现在就走，你好好睡。” 傅凌霄重新闭上了眼睛，没有搭理在自己身边话越来越多的崔无相。 崔无相在傅凌霄闭上眼睛之后脸上露出一抹落寞，随即低头亲了亲傅凌霄的额头后，说道：“我走了。” 这次崔无相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在离开寝室之前亲手点燃了之前的安神香，也是奚川海第一次来的时候，不喜欢他们在室内点的那种香。 在关于傅凌霄的事情上，崔无相一向是听劝的。 所以从上次奚川海说完后，崔无相便再也没有在他们的寝室里点过安神香。 但是这一次他还是点上了。 崔无相承认，哪怕现在傅凌霄的反应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激烈，甚至还有几分理解自己，但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若是没有李修德的催促，崔无相今天是半步都不愿意离开傅凌霄的。 崔无相离开正院之前，调了二十几个人围在了正院周围，除此之外，青栀等人虽然不在屋子里，却也将屋子外围的水泄不通。 等崔无相觉得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这才骑着下人早就给他准备好的高头大马往宫中赶去。 崔无相进宫时，给他带路的还是乾运殿外的小太监。 “曹公公，还没有恭喜你升职。” 从看殿门的小太监到进殿伺候的太监，可不就是升职吗。 那个年纪看着在十八岁左右的小太监笑着对崔无相说道：“大人可不要取笑奴才，要不是大人说奴才识字，奴才也不会这么顺利的去伺候陛下纸墨。” 崔无相拍了拍曹荣的肩膀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抓住眼前的机会，这是你应得的。” 曹荣点头，然后在快要到乾运殿的时候对崔无相说道：“太后娘娘和襄阳侯府家的小姐也在殿内。” 崔无相听后，温声道：“谢谢公公的提醒。” 说完，崔无相掩住眸中的冷色。 李修德这样催他进宫，最好真的是为了并州的灾情，否则他真的怀疑像李修德这样的蠢货，到底是怎么安安稳稳地在龙椅上坐了这么多年的。 但是李修德还是让崔无相失望了。 他走进乾运殿，看到的不是准备与他商讨并州灾情的李修德，而是满脸慈爱的程婉茹以及在他眼中打扮的花枝招展，吵到他眼睛的程梓萱。 “无相，你怎么来的这么慢！”程婉茹看似训斥，实际上听着有点娇嗔的意思。 “太后娘娘恕罪，臣有事来迟。”崔无相中规中矩地给身为太后娘娘的程婉茹行礼，一点儿都没有因为李修德不在，程婉茹又纵容宠爱于他就失了身为臣子的本分。 但是程婉茹却不这么想，“你看看你，不过是来看看自己姨母，行什么大礼，快起来！” 崔无相缓慢起身，目不斜视地看着程婉茹问道：“娘娘，陛下说找我来商量并州的灾情，不知道陛下去哪儿了？” “钟粹宫的美人儿有点不太舒服，你表弟被人叫走了。” 程婉茹说完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崔无相起身道：“你快坐，等你表弟处理完后宫的事情，一会儿就回来。” “你这好不容易有时间，咱们娘几个好好聚一下。” 说着程婉茹对着一旁的程梓萱招手，等程梓萱来到她身边后，她又笑着对崔无相说道：“上次你就说过来，结果又推脱，今天我直接把话撂在这儿了，你表妹从青州远道而来，可专门为的你。” 崔无相：“……表妹不是来京城中看病的吗？” 别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程婉茹和程梓萱许是没有想到崔无相会这么直接，这么不给程梓萱面子，连点遮掩都不做就这么水灵灵的说出口，一时之间程梓萱的脸色惨白，程婉茹脸上的尴尬更是挥之不去。 “瞧你说的，你表妹能有什么病。”程婉茹拍了拍程梓萱的手，为她辩解道：“我可是找太医院的人都给梓萱检查过了，梓萱的身体好得很。” 崔无相闻言看向站在程婉茹身边的程梓萱，冷漠道：“那真是恭喜表妹了。” 程梓萱勉强笑着点头，他这态度可不像是真的恭喜。 “娘娘，并州灾情严重，陛下……” “不过就是大旱之后又闹蝗灾死了一点儿人而已，今年粮食没有收成，那吃去年的粮食就是，这种小事儿哪里值得并州的那些人巴巴的来京中汇报。” 第八十四章自掘坟墓 奚沐云在听到傅凌霄这句询问时下意识看向崔无相。 什么情况？ 他刚才对傅凌霄说了什么？全部坦白了吗？ 否则傅凌霄为什么会问出这句话。 “阿云，你如果骗我，我就再也不跟你好了。”傅凌霄生气地看着望向崔无相的奚沐云。“你是我朋友，不是他的！” “不是花花，我……”奚沐云看着生气的傅凌霄也慌了。 奚沐云比谁都清楚傅凌霄说的这句话没有半句水分，如果自己真的再瞒着她，她就真的要跟自己绝交了。“对不起花花，但是相爷没有死。” 起码奚沐云从京城人口中得到的消息是这样的，傅铮离开京城的时候并没有死。 “听说只是受了伤。”重伤两个字奚沐云不敢说，“我师父已经赶去了北境。” 奚沐云来到傅凌霄的身边紧张道：“凌霄你是知道我师父的医术，不管什么伤，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师父一定可以救回来。” “凌霄，你不要担心，相爷他们一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你们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傅凌霄再次开口。 春苗四人刚抬头，奚沐云已经说道：“傅家被抄家流放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奚沐云说这句话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的崔无相，她已经做好跟崔无相撕破脸的准备了。 奚沐云甚至在借着抚摸大狼时的遮掩，将自己腰间的迷魂散准备好，如果事有万一，到时候只凭借着自己身上的毒药和傅凌霄的武艺，他们应该也能逃出崔家。 “知道了。” “知道了？” 傅凌霄点头，“他刚刚都和我说了。” 奚沐云以及旁边的春苗等人纷纷不敢置信地看着崔无相，他真的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可是…… 奚沐云看着傅凌霄与自己预想的不一样的反应，再次问道：“什么都说了？” “不知道。” 傅凌霄想的很简单，既然崔无相可以骗自己第一次，那就可以骗自己、瞒着自己第二次。 谁知道他这次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傅家的案子是崔无相办的，你知道吗？” 傅凌霄点头。 “傅相是被人……受伤背出去的，你知道吗？”奚沐云顾虑到傅凌霄肚子里的孩子，没有说的过于详实。 “我知道。” “傅家流放的地点是北境的图迷城，你知道吗？” 傅凌霄在听到“图迷城”三个字的时候默默地记了下来，“算知道。” 奚沐云说完看着基本什么都已经知情的傅凌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愤怒的失去理智的傅凌霄，有些稀罕地看向崔无相。 他到底是怎么跟傅凌霄说的，为什么傅凌霄在听完所有的真相后没有想着一剑捅死他。 “还有吗？” 奚沐云见傅凌霄这么问，便知道她是在跟自己对证，看崔无相有没有什么是没有跟她说的。 奚沐云努力回忆着，再次道：“明瑰姐姐跟着辞官的徐姐夫回了徐州。” “你三姐姐跟着升官的姐夫去了青州。” “你二姐姐留在了京城。” “其余傅家族人除了出嫁女皆跟着相爷流放北境。”当然包括傅家妇孺。 唯一例外的可能就是傅仲贤的两个女儿，但她们除了是傅仲贤的女儿，更是云华公主的子嗣，云华公主是不可能让自己年幼的女儿们跟着傅家流放北寒之地的。 “对了，云华公主其实已经跟你大哥哥和离了。” 傅凌霄沉默，这件事她不知道。 而奚沐云这么说完，傅凌霄突然明白今天上午她二姐姐在得知要去公主府的时候，为什么会吞吞吐吐、犹犹豫豫了。 “还有最后一件。” 奚沐云看着一旁自始至终都没有阻拦她，甚至没有给她使过眼色的崔无相说道：“你夫君崔无相原名崔台，是前兵部尚书之子，我听外面传言，崔家和傅家有仇。” 傅凌霄看向一旁的崔无相，这件事他没有跟自己说过。 而崔无相在傅凌霄看向自己时，说道：“当年崔家的案子是傅相查完定案的，我父亲被斩，母亲自缢，全族流放，表面上看，确实与你家血海深仇。” 奚沐云听完崔无相所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她只知道崔无相和傅家有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深仇大恨。 “这也是为什么皇上会把傅家谋反的案子交到我手上。” 用李修德的话来说，因果报应。 当初傅铮没有放过崔家，那崔无相也不会放过傅家。 在李修德的眼中，这世上估计没有谁比家破人亡后的崔无相更想让傅家死了。 “还有吗？” 傅凌霄看着奚沐云，奚沐云看着情绪冷静地有点过头的傅凌霄心里有点慌，“没有了。” 以傅凌霄的性格，在知道这些真相之后，不可能会做到像现在这般冷静才对。 “主子。” 在外面侯了很久的青砚终于等到堂内稍稍安静下来后，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崔无相没有说话，或者说，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从傅凌霄的身上离开过。 他之所以将傅家流放的百分之九十真相告知傅凌霄，就是觉得傅凌霄已经起了疑心，再继续强求着瞒下去，最后得到的结果一定不是自己想要见到的。 堵不如疏，这是崔无相的决定。 而青砚见堂内依旧安静，单膝跪地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并州灾情急报，陛下召您入宫。” 话落，堂内依旧没有声音，青砚也没有再说话，就这么单膝跪在地上。 “大人，皇麟司的巴川大人找您。” 青栀不想进来掺和的，但是皇麟司的人已经候在了前院，她属实没有其他办法。 崔无相恍若未闻地看着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傅凌霄，“凌霄。” “嗯。” “你还想知道什么？” 傅凌霄摇头，直到眼前的那点光亮被一道修长的身影挡住，她抬头看向来到自己面前的崔无相。 崔无相将手伸到傅凌霄的面前，没有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等着她，好似只要傅凌霄不把手给他，他便不会离开一样。 傅凌霄觉得自己的脑子很乱，但是又莫名其妙的乱中有序。 “凌霄。” 崔无相现在的心仿佛在油锅里，只要傅凌霄不给他回应，他的心便没办法从油锅里捞出来。 第八十三章弑君的罪名 “有奚神医在你父亲身边，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我要杀了李修德。”傅凌霄说着去摸自己腰上的软剑，“他欺负我爹爹，我要杀了他。” 滥杀无辜会变成傻子，但是杀死欺负自己爹爹的人，傅凌霄觉得自己不会变成傻子。 “现在不可以。” “什么时候可以？” “他不能死在你的手上。” “为什么？” “因为会脏了你的手，岳父大人也不想让你背上弑君的罪名。” “我偷偷杀了他，不让人知道。” 她武功高，只要小心一点的话，说不定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李修德。 “不可以。” 傅凌霄看着左一个“不可以”，右一个“不可以”的崔无相，气的扭过了头。 “凌霄。”崔无相拉着傅凌霄的袖子，继续道：“你若是不想听，我就不往下面说了。” “谁说我不听！” 崔无相看着虽然依旧气呼呼，但是终于转过身来的傅凌霄说道：“好。” “因为你爹爹嘱托，李修德暂时信任我，所以傅家谋反的案子是我查的，但结果是李修德定下来的。” 李修德若是此刻在这里的话，真的会掐着崔无相的衣领问他要不要点儿脸，为了撇干净自己，竟然把所有的锅都扣在他的头上。 “为了让岳父大人活着离开京城，我和岳父大人做了一点戏。” “什么？” 崔无相喉咙微动，紧紧地攥着傅凌霄的手，“岳父大人是被你大哥背着走出京城的。” 傅凌霄没听明白，背着出去怎么了？ 虽然寻常她大哥哥并不会做出和爹爹这么亲密的举动。 “因为表面上。”崔无相加重了后面三个字，“你爹爹他……” 崔无相看着眸光清澈但疑惑地注视着自己的傅凌霄，几个词在喉咙来回搅拌，最后吐出：“受伤了。” 这三个字，是崔无相想到的形容词中最简单明确，最不值一提，且最不容易惹傅凌霄暴怒变脸的。 “我爹爹受伤了！” 在听到自己爹爹受伤的那一刻，傅凌霄直接从罗汉床上跳了起来，“我爹爹怎么会受伤，他……” “凌霄！” 崔无相抓住傅凌霄的双手，“你冷静一下听我说完。” 虽然已经预料到傅凌霄在知道这件事之后的态度，但是真的看到这一幕时，崔无相还是有些无力。 “是假的。” 崔无相在这一点上不可能说出真相，一旦说出真相，即便傅凌霄不会一剑捅死自己，也会立刻骑着快马赶赴北境。 “你骗我。”傅凌霄一把推开崔无相，抽出腰间的软剑指向崔无相的脖颈，“是你！” 崔无相并没有害怕眼前的剑尖，而是上前一步，在剑尖抵住自己的脖子时，继续对傅凌霄说道：“戏如果演的不像，就不能保下所有傅家的人。” “傅家谋反的案子原本并不是抄家流放就可以了结的，如果满门抄斩的话，你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家人了。” “凌霄。” 傅凌霄在努力转动着自己的大脑。 以前她和小九在家里玩捕快捉贼的游戏时，总是分为两派，现在她想知道崔无相站的是哪一派。 “你真的是和我爹爹一派的，不是跟狗皇帝一派的？” 崔无相看着抓住重点的傅凌霄，说道：“我跟你是一派的。” “我和我爹爹是一派的。”傅凌霄说道。 “对，我跟你一起。” 傅凌霄觉得自己现在的脑子乱乱的，站在原地沉默许久后问道：“我爹爹真的没有受伤？是假的？” “对。” 崔无相许是为了让自己说的话更有说服力，他再次道：“之前岳父大人给你写的信，像是受伤的人会写出来的笔迹吗？” 傅凌霄拿不准，她只知道那是自己爹爹的笔迹。 “凌霄。” 崔无相再次试着去拉傅凌霄的手时，依旧被傅凌霄甩开。 “即便你不相信我，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丫鬟们，还有奚姑娘，你二姐姐，你都不愿意相信吗？” “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相信，那肖先生呢？” “我们晚上请肖先生来家里怎么样？” 崔无相看着不说话的傅凌霄，“我之前骗你、瞒着你是我错了，你可以生我的气，但是别不理我，好吗？” “你真的和我爹爹是一派的？”傅凌霄看着崔无相，再次问道。 “是。”崔无相没有任何的犹豫，“只不过在外人的眼中，我跟李修德是一派的。” “实际上呢。” “我和你是一派的。” 崔无相一点儿都不介意和傅凌霄车轱辘话来回说，只要她愿意相信自己。 “我要去找我爹爹。” 傅凌霄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爹爹，她要听自己爹爹怎么说。 崔无相并没有在一开始就拒绝傅凌霄，而是对她道：“你现在不适合长途跋涉，奚神医和奚姑娘都跟你说过，不是吗？” “可是我……” “岳父大人他们现在刚在北境安顿好，自顾不暇，你确定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分出心神来担心你吗？” “而且现在北境那边估计已经开始下雪，到时候大雪封路，你进退不得，我和你爹爹都会担心你。” “你爹爹身体本就不好，又长途跋涉到北境，我们给他一点时间好好修养，不要因为担心你又耗费心神。” 崔无相看着情绪终于缓和下来的傅凌霄，继续道：“你看这样行不行，等明年春暖花开，我带着你去北境找岳父大人，好吗？” 傅凌霄不说话。 崔无相知道，傅凌霄不说话就是不答应，她如果真的被自己说服，不是现在这个反应。 “凌霄。” 就在崔无相还想继续安抚傅凌霄时，奚沐云的声音从屋外传进来，傅凌霄一把推开身边的崔无相向外间走去。 傅凌霄来到门口，她看着站在门口低着头的春苗四人，以及抱着大狼看向自己的奚沐云，说道：“你们进来，我有话要问你们。” 傅凌霄带着奚沐云和春苗来到堂屋后，她坐在堂屋的主位上，看了一眼从内室坐到自己旁边椅子上的崔无相，对奚沐云五人问道： “我爹爹和我哥哥他们还活着吗？” 第八十二章你骗我什么了？ 在厨房的席面摆上之前，齐志远一直主动地跟崔无相说着朝内朝外的事情。 哪怕崔无相兴致缺缺，注意力都在他身边的傅凌霄身上，齐志远依旧没有住嘴。 如今的崔无相可以说是朝中的新贵，在帮着陛下除去傅家后，在他的身份曝光后，哪怕他现在官职不算太高，依旧是朝野内外令人忌惮的存在。 此时不跟崔无相打好关系，难道要等用得着他的时候临时献殷勤吗？ 厨房的管事儿们来之后，齐志远不想让家丑外扬，便带着傅明鸢去了侧厅见这群目无尊卑又胆大包天的奴才们。 而他们一走，堂屋便只剩下傅凌霄和崔无相两人。 “凌霄。” “干嘛？” “等回家之后，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是你们瞒着我的事情吗？” 傅凌霄就这么直接坦然地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崔无相的心跳停滞了瞬间，但还是微微笑着点头。 “是。” “好。” “凌霄。” 傅凌霄像是看无聊小孩子一样转身看向崔无相，他为什么总是喜欢在自己身边“凌霄、凌霄”的叫。 “我听得到。” “如果我做了不好的事情，你会原谅我吗？” 傅凌霄坦诚的摇头，“我不知道。” 她得知道崔无相到底瞒了自己什么之后才能判断。 “……好。” 席面摆上的时候，傅凌霄已经吃掉了一盘糕点，但即便是这样也挡不住她现在的好胃口。 再加上傅明鸢的三个孩子被他们身边的丫鬟婆子带了过来，这顿饭吃的热闹极了。 齐志远看着身边说说笑笑、温馨不已的妻儿，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样温馨的场景了。 当傅凌霄吃完饭从齐家离开时，她还是偷偷的将自己的荷包留给了傅明鸢。 而傅明鸢回到卧室看到梳妆台上那个熟悉的荷包时，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傅凌霄并不知道今日齐家厨房之事是她失势后，厨房拜高踩低和各房勾心斗角的糟心事儿，她只知道自己二姐姐没有钱，觉得只要有钱，就可以解决她现在的困境。 对她最好的人，一直都是自己的家人，而以前的傅明鸢却一直看不分明。 …… 傅凌霄从马车上牵着崔无相的手下来时，看到等在门口的青栀几人，撇撇嘴挪开了视线。 春苗几个倒是有心想要跟自己主子说一下自从她跑了之后崔家发生的事情，但是崔无相一直紧紧地跟在傅凌霄的身边，她们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崔无相和傅凌霄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喜欢下人围在他们身边。 这习惯可以说是和傅凌霄一模一样。 “大狼呢？” 崔无相牵着傅凌霄的手，说道：“大狼不是一直在奚姑娘那边吗，你想见它？” “嗯。” “那我让奚姑娘给你抱过来。” “好。” 两人进入房间后，所有的下人十分自觉地守在了室外。 傅凌霄走到罗汉床边坐下，崔无相顺手将柔软的靠枕放在她的背后，“下次你想出去玩，跟丫鬟侍卫们说一声就好，你这样突然跑出去，我们会担心。” “可是他们不想我出去，他们想把我关起来，我讨厌把我关起来的人。” 崔无相听到傅凌霄的这段话，去倒水的手不自觉地僵了一下。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傻？”傅凌霄直勾勾的看着崔无相。 傅凌霄突然的质问让崔无相下意识摇头，“没有。” “可是你们都有事瞒着我。” 从回到京城开始，傅凌霄这种感觉就更重。 崔无相将温热的水放在傅凌霄手边，笑着道：“傻乎乎的人根本就发现不了我们瞒着她。” 傅凌霄端起杯子，喝了几口后放下，“你说吧。” “我可以说，但是我说完之后，你不要生气，即便生气，也不要冲动，可以吗？” 傅凌霄刚要张嘴，崔无相继续道：“岳父大人说，如果实在瞒不下去的话可以告诉你，他说你明事理，懂进退，一定会听我的话。” 傅凌霄抿紧了嘴唇，她的直觉告诉她，接下来崔无相要说的那些话，她并不喜欢听。 “岳父大人说的对吗？” 傅凌霄在崔无相的目光下，有点不情愿的点点头。 为了知道真相，那她勉为其难地做一个大度的人好了。 “我骗了你。”崔无相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不敢错过傅凌霄的任何表情。 傅凌霄听后努力回想，问道：“你骗我什么了？” 她只确定崔无相他们有事瞒着自己，但是骗自己……傅凌霄不清楚。 “李修德不喜欢你爹爹，你知道吗？” 傅凌霄点头。 “他也不喜欢傅家。” 傅凌霄再次点头。 “所以岳父大人为了保住傅家，以傅家被抄家流放的方式离开了京城。” “抄家？流放！”傅凌霄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什么时候？我爹爹没有去北境！” 崔无相握住傅凌霄激动的手，“你先冷静，冷静下来我再说。” 傅凌霄将自己的手从崔无相的手中抽出来，看着崔无相皱紧了眉头。 “我上一句说的什么？”崔无相没有急着往下说，而是让傅凌霄重复自己刚刚说的话。 “你岳父大人为了保住傅家，以傅家被抄家流放的方式离开了京城。” 崔无相在傅凌霄说完后问她，“对。” “两个多月前你离开京城前往汀州的时候，李修德突然对傅相发难，傅相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所以找到我和我商量，让我接下傅家谋反的案子，以此暗中操作让傅家全族离开京城，前往北境。” 崔无相看着眉头死皱的傅凌霄，说道：“你爹爹说你能听懂，我相信你能听懂。” “凌霄，如果不是你爹爹的示意，你的丫鬟们，还有奚神医和奚姑娘，以及你姐姐怎么会跟着我一起瞒着你。” “岳父大人说你冲动起来像个小孩子，这件事能瞒着你就瞒着你，因为他觉得你在知道他受委屈了之后，一定会在京城闹得天翻地覆，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崔无相看着把自己说的话听进去的傅凌霄，重新握住她的手说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即将是孩子的母亲。” “就像岳父大人为你考虑，你也会为你肚子里的孩子考虑一样，你不会莽撞行事的对不对？” 傅凌霄一遍遍地从崔无相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崔无相又一遍遍地将傅凌霄的手握在掌心。 “你不用担心，你爹爹他们流放北境的途中，我一直派人跟着，他们不会有生命危险。” 他看着眉头终于稍稍松懈的傅凌霄，继续道：“你之前不是想知道奚神医去了哪儿吗？” “他远赴北境去找你父亲了。” 第八十一章白白受这无妄之灾 “我……” “我有钱。”傅凌霄说着将自己的荷包解下来塞到自己二姐姐的手中，大方道：“二姐姐你拿着，不够了再跟我要。” 齐志远的脸火辣辣的，比别人扇了自己两巴掌还要难受。 他将傅明鸢手中的荷包还给傅凌霄，说道：“四妹，你误会了，我们家没有……揭不开锅。” 后面四个字齐志远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这群吃里扒外、目无尊卑的贱婢，竟然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搞这种见不得人的小动作。 若是自己不知道也就算了，但他们现在竟然舞到了外人面前。 齐志远看着面前的小丫鬟，说道：“你去把厨房的管事儿都给我叫来，就说我要见他们。” “是的大爷。” 小丫鬟离开后，齐志远转身有心想要再为自己辩解两句，但是傅明鸢和傅凌霄已经肩并肩的走进了堂屋。 “二姐姐，爹爹不在家，你要不然带着玉凝他们去我家住吧，我有钱，我家里什么都有，绝对不会饿着你们的。” 齐志远：“……” “不用了花花。”傅明鸢也觉得丢脸，只不过在她看到齐志远那副仿佛吃了屎一样的表情时，她突然有点想笑。 “我有钱。”傅明鸢也没有给齐志远留面子，“下次遇到这种情况，我可以让身边的丫鬟去醉仙楼打包，你不用担心我。” 她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齐志远说道：“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们的。” 男人这东西，远远没有钱财靠得住。 “二姐姐，你……” “四妹放心，这次的事情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齐志远坐在距离傅明鸢最近的一个位置对傅凌霄说道：“大厨房确实不够方便，赶明儿我让人在你姐姐的院子里建一个小厨房，这样之后就不用吃大厨房那边的冷饭了。” 傅明鸢笑着没有说话。 原来齐志远什么都知道，若不是今天差点扒下他的脸皮，他恐怕还会装作眼瞎耳聋。 好虚伪啊。 傅明鸢摸着自己的肚子再次后悔，之前的她真是被齐志远的甜言蜜语蒙蔽了双眼，要不然也不会在齐家和傅家之间来回摇摆。 傅明鸢厌恶自己，又恶心齐志远。 “四妹来家里跟崔大人说过了吗？”齐志远不想让傅凌霄再纠结这件事情，所以及时转移话题对她道。 “没有。” 傅凌霄端过一旁的清茶对齐志远说道：“我带着姐姐跳窗跑出来的。” 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的齐志远：“……” “你……说什么？” 跳窗？还是带着傅明鸢一起跳的窗户！ 在齐志远的认知里，他温柔贤淑大方的妻子，就不可能会和“跳窗”两个字牵扯在一起。 结果这才跟傅凌霄在一起多久，竟然在怀着身孕的情况下跳窗了！ “明勇！” 齐志远大喊地时候，吓了身边的傅明鸢一跳。 不过他压根没有注意，而是在自己的小厮进来后立刻说道：“去给把李大夫叫来，赶紧的！” “是主子！” 明勇向外面跑去的时候，齐志远刚准备扭头教育一下自己这个心智受损只知道闯祸的小姨子，就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崔无相的声音，“凌霄。” 崔无相的声音比他的人先一步来到了堂屋里。 齐志远下意识起身的时候，傅明鸢看了一眼旁边喝着清茶的傅凌霄有些担心。 崔无相不会是因为今天傅凌霄带着自己跳窗逃跑生气了吧。 “崔大人是来接四妹回家的吗？” 刚刚得知傅凌霄带着自己妻子跳窗逃跑的齐志远小心地观察着崔无相的表情。 他就怕崔无相以为傅凌霄半路逃跑是傅明鸢撺掇的，到时候把怒火撒到自己身上，自己真是白白受这无妄之灾。 “嗯。” 崔无相敷衍点头，目光落在端坐在椅子上的傅凌霄身上。 他看着对自己笑的傅凌霄真的很想叹一口气，她为什么总是像个孩子一样，想一出是一出。 “凌霄。” 即便崔无相很想问傅凌霄上午为什么把下人甩了，但是当看到她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温声道：“你中午吃饭了吗？” “没有。” 崔无相一听，眉头蹙起道：“怎么没有吃？” 这都什么时辰了，她现在怀着身孕，不吃饭怎么能行。 傅凌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半蹲在自己面前的崔无相，叹了口气说道：“二姐姐家里揭不开锅了，厨房说没饭给我们吃。” “四妹！” 齐志远倒是想中途打断傅凌霄的话，结果傅凌霄还是对着崔无相说完了。 崔无相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个原因，他起身坐到傅凌霄的身边，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齐志远。 后宅能乱成这样，齐志远这人的能力也让人质疑。 齐志远注意到崔无相的目光，尴尬地笑道：“只是有一点小误会，没有揭不开锅。” “厨房已经开始做饭了，崔大人不如一会儿跟四妹一起在家里用一些。” 崔无相没有说话，而是看向一旁的傅凌霄，见傅凌霄微微点头后这才对齐志远说道：“那就麻烦齐大人了。” “不麻烦，不麻烦。” 齐志远说完，再次来到院子里招呼自己的小厮，让厨房赶紧送一桌席面过来。 等他转身时，傅凌霄正在和崔无相说话。 齐志远看着在傅凌霄面前温润如玉，舒隽雅然的崔无相，只觉得此时的他和在朝堂上以及皇麟司中那个冷厉无情、手段狠辣的副都指挥使判若两人。 真是奇怪了，跟傅家有着血海深仇且被迫娶妻的崔无相，为什么看起来并不厌恶傅凌霄？ 包括齐志远在内，几乎所有知道崔无相这段婚事的人，都觉得在傅家抄家流放后，崔无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休妻另娶。 但是这都两个多月了，崔无相一点休妻另娶的意思都没有，甚至拒绝了不少世家贵族的提亲。 齐志远看着除了样貌绝色、武力高强之外，并没有什么长处的傅凌霄，真的看不懂崔无相到底图什么。 “齐大人是有什么话想要对我娘子说吗？” 崔无相对他人的目光相当敏感，在齐志远的目光落在傅凌霄身上时，他便注意到了。 齐志远笑道：“没有，我只是觉得巧，四妹和我娘子怀孕时间相近，说不定之后会一前一后生子。” 崔无相在听到傅明鸢也怀有身孕时侧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接着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是巧，不过这和他无关。 这世间跟自己有关的，除了傅凌霄也不剩几个了。 第八十章揭不开锅 轻飘飘中带着讽刺的声音传来时，傅明鸢僵在原地，傅凌霄则是不解地看着出现的那个人。 说话的女人看着和傅明鸢年纪相仿，是那种看起来柔美且富有书卷气的妇人。 她在傅凌霄看向自己的时候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就是明华郡主吧。” “是。” 只不过很少有人会这么称呼她。 女子看了一眼站在傅凌霄身边的傅明鸢说道：“我是齐家二爷的夫人，我叫卢乐萱。” 卢乐萱刚说完，傅明鸢便抓着自己妹妹的胳膊说道：“好了，我们回院子吧。” “你害怕什么？”卢乐萱上前一步，看着明显想要逃走的傅明鸢说道：“不会是明华郡主还不知道……” “卢乐萱！”傅明鸢转身高声打断卢乐萱的话，“你就这么恨我吗？” 卢乐萱听到这句话轻笑一声道：“嫂嫂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会恨你呢，若不是你，我也成不了齐家二爷的正室。” 话虽如此，但是卢乐萱说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脸上基本没有了笑意。 傅明鸢垂眸，“我……当初不是故意的。” “呵。”卢乐萱好笑又惊讶地看着向自己低头的傅明鸢，“真稀奇，嫂嫂竟然有一日会张口跟我道歉，我可真是受宠若惊啊。” 傅凌霄听不懂傅明鸢和卢乐萱这车轱辘话，索性直接对身边的傅明鸢问道：“二姐姐，我不知道什么？” “你……”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齐志远听府里的下人说傅明鸢回来了，所以想着过来问问她关于崔家的事情。 谁知道这里看着像是乱成一锅粥了。 “大爷，您要为我们家主子做主啊！” 傅明鸢还没组织好的谎言被突然出现的齐志远打断，而齐志远在看到倒在地上的杜鹃，压根就没有在意她的死活，而是来到傅明鸢的身边，对突然出现在自己家里的傅凌霄说道：“四妹是陪着你姐姐一起回来的吗？” 傅凌霄点头，对齐志远说道：“我姐姐怀孕了。” 这句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包括抱着自己主子鬼哭狼嚎的那几个丫鬟。 傅明鸢还没想好怎么跟齐志远说呢，结果被自己妹妹先一步说出了口，她抬头看着同样惊讶望着自己的齐志远，默默地移开了目光。 眼明心静之后，现在傅明鸢再看齐志远，没了之前的仰慕和喜欢。 他不过也是万千男人中的一个而已。 齐志远在傅明鸢侧头后来到她身边，“你怀孕了？几个月了？谁说的？” 傅明鸢想抽回自己被齐志远握住的胳膊，但是齐志远在察觉到傅明鸢的动作后，攥的更紧了。 傅明鸢挣脱不开便说道：“去公主府的时候太医把完脉说的，三个多月了。” 那个时候齐志远为了讨好自己天天歇在自己的房间，想必应该是那个时候怀上的。 “好，好。” “恭喜表哥和嫂嫂。”卢乐萱的声音响起时，傅明鸢摸着自己肚子的动作一顿。 齐志远则是笑着抬头道：“哈哈哈，同喜。” 齐家三房，也就只有他子嗣丰盈，且都是嫡子。 “如果再生个儿子就好了，即便不是，女儿也是好的。” 齐志远将自己的手叠放在傅明鸢的手上，“这段时间你气色不好，一会儿我让李大夫入府给你看看，要不要喝点什么保胎药之类的。” “不用了，太医已经给我开了。” 相对齐志远的热情，傅明鸢的语气就冷淡了许多。 “大爷，我们主子晕……” 杜鹃的丫鬟们见齐志远从出现到现在都没有搭理过自家主子，便仗着自家主子最近得宠开口，希望齐志远能为自己主子出头。 即便是傅明鸢怀孕了，也不能对自家相公的宠妾如此刻薄。 “晕了就带回去叫大夫，我是大夫吗？”齐志远不耐地看过去时，杜鹃身边的两个小丫鬟瞬间闭上了嘴巴。 怎么会这样呢？ 明明这段时间她们家大爷最喜欢她们家主子了，怎么她们家主子现在受了委屈，大爷却不管不问。 而傅明鸢在听到齐志远说出这番话来后，只觉得心中发凉。 这就是男人，喜欢你的时候甜言蜜语，碍着他的路时，压根就不管你死活。 杜鹃最后还是被自己身边的丫鬟扶起来回了自己院子，她们突然觉得，也许自家大爷也没有那么喜欢自家主子。 或者说，自家主子根本就没有齐家的子嗣重要。 若是她们家主子现在肚子里也怀着自家大爷的血脉，那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个结果。 “你若是不喜欢杜鹃，以后我就不让她出现在你面前，省的惹你生气。” 傅明鸢没有回齐志远的话，只是看着站在原地的傅凌霄说道：“花花，厨房的饭菜估计已经准备好了，我带你去我院子吃饭。” 齐志远见傅明鸢走向傅凌霄，便松开了禁锢着她胳膊的手。 傅明鸢想揉一下被齐志远捏的隐隐作痛地胳膊，但是在看到身边的傅凌霄时，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只是对一旁并没有离开的卢乐萱道：“我们先走了。” 她不等卢乐萱回应，直接揽着傅凌霄的胳膊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而齐志远则是笑着对卢乐萱点点头，紧接着跟在自己妻子和妻妹的身后。 齐志远和傅明鸢应该是很久都没有这么出双入对过，所以路上的下人看到，眼中的惊讶遮也遮不住。 他们家夫人这是又复宠了吗？ 齐志远自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和以前一样，傅凌霄肯定不会发觉什么。 但谁知道他们刚进了院子，之前傅明鸢让去厨房叫菜的小丫鬟红着眼圈儿来到院子里，对着傅明鸢说道：“夫人，厨房的妈妈说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时间，让夫人随意吃点糕点将就一下，等晚上的时候再给夫人送饭菜过来。” 傅明鸢在听到这话时，脸上只是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而一旁正在吩咐下人倒茶的齐志远则是直接黑沉了脸。 他从客厅来到檐下，看着那来回话的小丫鬟，寒声道：“你再说一遍。” 小丫鬟也是个直愣愣地性子，齐志远让她重复，她便真的又说了一遍，“厨房的管事妈妈说现在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没有留夫人的饭，夫人若是饿了就吃点心……” “够了！” 傅凌霄看着突然恼羞成怒的齐志远，无知无觉地又补了一刀，“二姐夫，你们家已经揭不开锅了吗？” 第七十九章相信男人会倒霉 傅明鸢在得知自己怀孕三月有余的时候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她怀孕了？她竟然真的怀孕了！ 董嬷嬷看着傅明鸢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你说她要是跟傅凌霄一样都是第一次怀孕的话，她不知道自己怀孕还情有可原。 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是她第四个孩子了，怀孕这么久不知道吗？ 这段时间她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 “夫人思虑过重，脉象不稳，我先给你开一副保胎药喝着，之后若是有不舒服，记得及时看医。” 傅明鸢呆愣地点了点头，她怀孕了。 傅凌霄看着面前回不过神来的傅明鸢笑着道：“我就说二姐姐有孕了你还不信。” 她情绪那么反复，那么爱哭。 傅凌霄一下子为傅明鸢之前的异样行为找到了借口。 “我怀孕了。” 只是这个孩子的到来傅明鸢并没有感到多少喜悦，有的只是惊愕和迷茫。 怎么就怀孕了呢？ 因着傅凌霄和傅明鸢都怀孕了的缘故，两人离开时董嬷嬷特意给她们安排了一辆马车。 傅凌霄本来是想让马车直接带着两人去醉仙楼吃饭，但傅明鸢怕醉仙楼人多眼杂吵嚷的很，她便说回齐府。 等公主府的马车将两人送到齐府门口了，傅明鸢才发现自己没有先一步将傅凌霄送回家。 她们两人半路逃跑至今得有两个多时辰了，崔家的人找傅凌霄估计要找疯了。 “我脑子真是糊涂了。”从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傅明鸢觉得自己的脑子晕晕乎乎，她本想对车夫说掉头去崔家，但是傅凌霄已经掀开车帘从马车里走了下去。 “二姐姐，我送你回家。” 傅明鸢看着掀开车帘的傅凌霄本想说些什么，便听到傅凌霄的声音再次传来，说道：“我都好久没见玉凝了，你不是说她生病了吗？” 傅明鸢想到自己的女儿，就这么被傅凌霄牵着下了车。 傅明鸢嫁入齐家后，傅凌霄只来过一次，且那一次只待了不到半个时辰就离开了，所以齐家除了部分主子和跟在傅明鸢身边的下人，没有几个认识傅凌霄的。 也因此，傅凌霄可以清楚地感知到，如今的傅明鸢在齐家的处境并不好。 尤其是当傅凌霄看到一个管事儿的在经过傅明鸢面前只是敷衍地点点头便离开时，傅凌霄脸上的疑惑几乎要化为实质。 相府、公主府、崔家和瑞王府，都没有这样的下人。 “二姐姐？”傅凌霄不解且疑惑地看着傅明鸢。 “花花，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给你做。”傅明鸢目光躲闪。 如果可以的话，她并不想让傅凌霄看到此时自己在齐家的窘迫。 “都行。” 傅明鸢被傅凌霄从彩衣阁拽走的时候，她身边的丫鬟也没有跟在身边。 因此傅明鸢带着傅凌霄回自己院子的路上，随意找了一个眼熟的小丫鬟让她去厨房叫菜，安排完继续往前走，被一个穿着绯色霓裳裙的秀丽女子拦住了去处。 “姐姐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带回来一个姑娘。”杜鹃虽是在和傅明鸢说话，但是眼睛片刻没有离开傅凌霄。 在看到傅凌霄的那一刻，杜鹃的目光和心神便被她剥夺，她长的可真美啊，明艳秾丽不可方物，眼神却清澈无比，一点杂质都没有。 傅明鸢为了对付自己，真是费尽心机。 她到底是从哪儿找到的这么一个绝色美人儿。 “有事吗？”傅明鸢冷淡道。 杜鹃抬手放在唇边轻笑，“姐姐，我能有什么事儿啊，只不过就是腰酸腿疼迈不开脚而已，不过老爷心疼我，允许我和他一起住到前院儿去。” 傅明鸢听到前面几句并没有动怒，杜鹃不过就是来自己身边炫耀齐志远对她的宠爱而已，这段时间听得多了，她虽然心尖隐隐作痛，却也还算能忍。 但是在听到后面那句话时，傅明鸢忍不住怒声道：“你一个女眷住在男客来往的前院儿像什么样子，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有失体统，外人……” “姐姐这是嫉妒了？”杜鹃看到傅明鸢生气，心中更加得意，“姐姐别生气啊，您也知道自己现在不比从前，不会还觉得自己是以前的相府……” “啪！” 杜鹃的挑衅还没有说完，便被突然上前的傅明鸢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打断了她口中未说完的话。 “夫人，您这是干什么！”杜鹃身后的丫鬟尖声道：“我们家主子说错了……” “啪！” 傅明鸢扇完杜鹃，又连着扇了杜鹃身后那丫头的脸，在另一个丫鬟准备张嘴时，傅明鸢毫不犹豫的又扇了过去，而捂着脸想骂人的杜鹃，嘴巴还未张开便再次挨了一巴掌。 傅明鸢连着扇了四巴掌，扇完之后她的右手又烫又疼，但是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爽快。 “傅明鸢，你敢打我！”杜鹃说话时嘴里全是铁锈的味道，“我和你拼……” 杜鹃眼中的怒火在看到面前那闪着银光的长剑时，瞬间消散。 她的眼睛从剑尖看到剑身再到剑柄，一直到手拿长剑的人。 那在她眼中美艳至极的女人拿着不知道从哪儿抽出来的长剑，指着自己的鼻尖说道：“你喊错了。” 杜鹃不敢说话，因为她觉得剑尖几乎要刺破自己的鼻子。 “她是我姐姐，不是你姐姐。” “你没有自己的姐姐吗？” “你对姐姐太坏了。” “大坏蛋。” 杜鹃前面还没觉得有什么，后面听着听着便觉得面前这美人儿好像有些不对劲。 只不过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是哪儿不对劲呢，就听那美人儿对傅明鸢说道：“二姐姐，她欺负你，我帮你……” 当杜鹃看到眼前晃动的剑尖时，她很没骨气地一下子晕倒在了地上，周围瞬间响起丫鬟婆子们的惊叫声。 傅凌霄看着不惊吓的杜鹃，并没有将软剑重新缠在腰上，而是随意的挽了一个剑花儿，一本正经地对身边的傅明鸢说道：“齐家一点都不好。” 傅明鸢缓缓地攥紧了拳头，“我知道。” 她也是在傅家倒台之后才知道的。 以前的她沉浸在自己所谓的幸福生活里看不分明，但果然，相信男人，就会倒霉。 “你要跟他和离吗？爹爹说过，过不下去想回家的话可以和离的，我们是爹爹的女儿，爹爹会养着我们。” 傅明鸢在傅凌霄说完这句话后，眼泪像开闸的河水，怎么也流不尽。 当初在饭桌上除了傅凌霄，谁也没有把傅铮这句话当真，即便她们都清楚爹爹说的是真的。 可是现在…… “她就算想和离，也没有娘家能让她回了。” 第七十八章不怕露馅儿吗 傅明鸢被傅凌霄捂着嘴从窗户逃跑时，傅明鸢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两人从彩衣阁跑出来，身边一个下人都没有，这么堂而皇之的在街上逛时，傅明鸢还有些不适应。 她从未这么出来逛过街。 “凌霄，我们要去哪儿？”傅明鸢警惕又好气地看着周围。 明明都是逛街，但是身边有没有下人跟着完全是两种感受。 “嫂嫂昨日生了安安，你不想去看看吗？” “殿下生了！” 傅明鸢还真不知道。 以前云华公主和她们大哥傅仲贤还没有和离的时候，他们傅家人便和云华公主来往不密切，更不用说现在云华公主和傅家彻底没了关系，傅明鸢就更不清楚了。 “你怎么知道殿下产子了？” “昨日我回家了。” “你回家了！”傅明鸢忍不住高声惊讶道。 傅明鸢说完见周围的人因为自己声音太大看向自己，连忙靠在傅凌霄的身边低声问道：“你回家了，然后呢？” 她发现家里没人都被流放了吗？ “家里关着门，下人说府里有人得了天花，所以闭门锁户；还说北境边关传来急报，爹爹和大哥被叫走了。” 傅凌霄说完这些后，傅明鸢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摆出什么样子的表情来面对自己妹妹。 这些事情到底是谁安排的？ 不会是崔无相吧？ 他可真能编啊。 “二姐姐你不知道吗？” 傅明鸢摇了摇头，“这段时间玉凝感染了风寒，又传染了淮安，我一直在照顾他们。” 傅明鸢说着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说到底，他们也是受自己这个当母亲的连累。 一想到齐志远对他们娘四个的冷落，傅明鸢就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当初她怎么就听了齐志远的甜言蜜语，帮他瞒着父亲呢。 她早就应该清楚的，当初若不是自己的父亲是傅铮，是当朝丞相，齐志远是不会迎娶自己这个二嫁妇的。 至于崔无相，傅明鸢看不透他。 傅明鸢从齐志远的口中听说过崔无相的手段，但是当她从傅凌霄口中知道他苦心编纂的谎言时，还是很想问一句，他到底想干什么？ 总不能是真的喜欢上傅凌霄了。 还是说，他知道身边人的武功都不是傅凌霄的对手，而傅凌霄现在又怀有身孕，为了让她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得已才说下这么多谎言。 傅明鸢想到早上崔无相对自己的警告，转头对旁边小摊儿前拿着一双老虎头小鞋子的傅凌霄说道：“花花，我们雇一辆马车吧，许久没走路，我有些累了。” 傅凌霄点头，顺便从自己的荷包里掏出钱买下这双小鞋子。 傅明鸢雇了一辆马车，带着傅凌霄上车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看着被傅凌霄捧在手心的老虎头鞋子，笑着道：“你喜欢？” “这是给安安的礼物。” 崔无相提到过，傅凌霄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我们凌霄愈发懂事了。”傅明鸢看着傅凌霄温声道。 去公主府也好，要是真的由着傅凌霄在京城这么无所事事地逛上一圈儿，崔无相给傅凌霄编织的弥天大谎恐怕是遮也遮不住。 只是，他说了这么多谎，真的不怕露馅儿吗？ 这不像是心思缜密的他能做出来的事情。 确实不是崔无相能干出来的事情，因为在傅凌霄回京之前，京中便已经到处张贴告示，不准再谈论有关傅家有关的任何事情，只不过这段时间傅明鸢身处后宅不外出也不知情而已。 傅凌霄和傅明鸢两人从马车上下来时，傅凌霄下意识转身看向旁边的相府。 牌子还在那里挂着，但是门前一个人都没有，门庭冷落的感觉让傅凌霄觉得有些凄凉。 如果她爹爹还在的话，一定不会是这个模样。 傅明鸢注意到傅凌霄的目光之后，拉着她的手挡住了她的视线，问道：“咱们这么直接来公主府上真的没关系吗？万一殿下不想见我们怎么办？” 当初傅家人被下大狱，没等傅明瑰去找云华公主求情，云华公主和傅仲贤和离的事情便已传遍了整个傅家。 而云华公主跟傅仲贤和离之后，这才顺势保下了傅喻兰和傅喻馨。 自此她闭门不见傅家任何人，已然说明了她的态度。 能做的她都做了，傅家，她救不了。 明眼人都知道傅铮被捕的罪名有多么敷衍，说到底，就是皇帝李修德觉得傅铮太过于碍眼，碍眼的即便他顶着众多骂名，也想要傅铮死，死不了流放千里之外受尽折磨也是好的。 所以，不管是谁求情都一样。 “嫂嫂为什么不见我们？” 傅凌霄不明白傅明鸢的担心从何处来，而且，她们走下马车的时候，公主府的人已经将大门为她们打开了。 只不过她们来的时间不巧，李云华刚好累了在休息，暂不见客。 不过傅凌霄和傅明鸢虽然没见到李云华，但在董嬷嬷的带领下见到了跟着李云华姓的李昱安。 傅明鸢在从傅凌霄的口中知道了李昱安的名字后，站在李昱安的身边就这么看了他许久，接着眼中露出一抹苦涩。 也是，自家大哥都被皇帝流放了，云华公主又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孩子跟一个流放的罪臣姓。 傅明鸢看着双眼跟自己大哥长得极像的李昱安，眼圈儿泛红。 不管怎么说，有这么一个孩子，她大哥也终于算是有后了。 要是她大哥知道这件喜事就好了，可惜。 傅凌霄看着旁边动不动就红了眼圈儿的傅明鸢，默默地将手边的蜜饯推到傅明鸢的手旁。 “花花。”傅明鸢并没有动那盘蜜饯，而是握住傅凌霄的手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知道吗？” 傅凌霄虽然不清楚傅明鸢这无缘无故的感慨，但还是认真劝道：“二姐姐，公主府有太医常驻。” 傅明鸢闻言上下打量着傅凌霄，“你不舒服吗？” “还是哪里难受，是不是肚子？我就说之前不能从窗户上跳下来，你是不是不舒服？” 傅凌霄听着傅明鸢越来越急切地声音，摇头道：“我很好，你不好。” 傅凌霄觉得和自己二姐姐说话实在是太费劲了，所以直接对他们身旁没有离开的董嬷嬷说道：“嬷嬷，可以把太医叫来给我二姐姐把把脉吗？” 第七十七章受尽委屈 傅凌霄牵着傅明鸢的手说要去齐家的时候，不出意外地又受到了青栀和青竹的阻拦。 “你们是我主子？” 傅凌霄说完，青栀和青竹齐刷刷地跪在了傅凌霄的面前。 “奴婢知错，但是主子……” 傅凌霄想做的事情，哪怕是她爹爹不允，她也要稍稍阳奉阴违一下，更不用说他人的阻拦。 傅凌霄直接绕开青栀和青竹，拉着傅明鸢的手往大门口走去。 傅明鸢看着被傅凌霄甩在后面的两个大丫鬟，晃了一下她的手说道：“花花，姐姐没有受什么委屈，姐姐只是想你了。” 傅凌霄停下脚步看着傅明鸢，说道：“你怕什么？我会为你撑腰的。” 傅明鸢摇头，她心里感动，但是她不想连累傅凌霄。 尤其是现在傅家大厦已倾，她还要在齐家过很多很多年，不可能一直受自己妹妹的照拂。 再就是，傅明鸢更怕自己妹妹性子天真，会因为这件事被崔无相或者是齐家和宫里针对。 傅明鸢觉得现在就很好，自己妹妹被崔无相养在家里，不受外面风波的侵扰。 她也真心觉得，傅凌霄就这样无忧无虑的过一辈子再好不过，免得被仇恨缠绕，痛苦一生，就像她一样。 傅凌霄看着一个劲儿摇头哭泣的傅明鸢，蹙紧了眉头。 “二姐姐，你怀孕了吗？” 傅明鸢的悲戚被傅凌霄这句话说的散了一秒，她下意识摸向自己肚子，摇头道：“应该没有。” “那你为什么总是哭。” 哭的她有点烦了。 “爹爹说过啊，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傅凌霄再次看向傅明鸢，“我真的可以替你撑腰，我很厉害的，你知道啊。” 傅明鸢就这么欲言又止地看着傅凌霄，最后只是说道：“我真的没事儿。” “哦。” 傅凌霄撒开傅明鸢的手，对一旁的春苗说道：“我饿了。” 春苗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一眼呆愣地站在原地的傅明鸢，对自家主子说道：“好的主子。” 傅明鸢看着独自离去的傅凌霄背影，直到夏秧在一旁对她道：“二小姐，我们家主子是关心您，担心您。” “我知道的。” 傅明鸢也知道自己这优柔寡断地性子惹人生厌，但是她更清楚，哪怕自己在齐家受尽了委屈，也好过傅凌霄被针对，被欺负。 早饭是傅明鸢和傅凌霄一起吃的，傅明鸢看着不跟自己说话的傅凌霄，将凉拌的鸡丝夹到她的碗中，温声道：“花花，别生二姐姐的气了好不好？” “我没生气。” “那就好，你今日想做些什么，二姐姐陪你怎么样？” 傅凌霄认真想了想，对傅明鸢说道：“我们去逛街！” 傅明鸢是想拒绝的，但是看着傅凌霄亮晶晶的眼睛，她想答应的同时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候在傅凌霄身后的青栀和青竹。 见她们点头后，这才对傅凌霄说道：“好。” 傅凌霄看着傅明鸢的小动作，将碗中的鸡丝放入嘴中，没有说话。 以前傅凌霄出门逛街，都是想出门就出门，春苗和夏秧她们极少会跟在她身旁，即便是跟着，中途被甩下的次数也数不胜数。 这次傅凌霄觉得自己学聪明了，青栀和青竹带着人跟在她们身后的时候，傅凌霄并没有拒绝。 甚至在队伍中看到皇麟司卫的影子，傅凌霄也没觉得有什么。 反正不管再多的人，她想要跑的话，他们找不到自己的。 傅凌霄和傅明鸢走在最前面，身后是春苗和夏秧，再往后才是青栀和青竹。 中途青栀碰了一下自己身前的春苗，春苗看着青栀的目光，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稍稍往前对自家主子说道：“主子，我听说彩衣阁来了不少好看时兴的料子，您要不要带着二小姐去看看？” 彩衣阁是傅凌霄常去的铺子，所以她点头对身边的傅明鸢道：“二姐姐，我们去看看有什么好料子！” “好。” 傅明鸢的手上是有钱的，只不过从傅家抄家流放之后，她像是自罚一样，没再给自己做过新衣服，齐家人置办的时候也从没有问过她，时间久了，傅明鸢都习惯现在这模样了。 想到这里傅明鸢的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讽刺，以前她父亲还是丞相的时候，齐家不仅忘不了，还会巴巴的将料子送到她的院子里，让她先挑选。 但现在，她的靠山没了。 用齐家人的话来说，她现在之所以还占着齐家大房主母的位置，完全是因为她给齐志远生了两儿一女的份儿上。 傅明鸢心中悲戚难掩，她真心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即便是自己再自苦又怎么样，傅家的结局不会改变。 她还不如在把嫁妆都填进齐家之前，将自己手中的银子笼络一下，找找关系看能不能帮到被流放至北境的父母兄弟身上。 尤其是她娘。 在流放时，傅铮是想休弃两个妾室的，但是苏氏不想离开自己的儿孙，王氏不想留在京城拖累自己的女儿，所以都没有接下傅铮的休书，一起跟着流放北境。 也不知道如今现在他们怎么样了。 “二姐姐，你今天怎么总是出神？”傅凌霄看着身边拿着布料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傅明鸢问道。 傅明鸢笑笑道：“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吧。” “花花，你喜欢哪些，二姐姐给你买。” 傅凌霄指着铺子上挂着的两件成衣，对掌柜的说道：“你把这两套拿下来我们试试。” “好嘞夫人。” 衣服拿下，傅凌霄熟门熟路地带着傅明鸢去了铺子的后院，而春苗和夏秧等人紧跟其后。 来到换衣服的厢房时，傅凌霄和傅明鸢拿着衣服推开门进去的时候，即便是青栀和青竹也没有跟过去。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是傅凌霄换衣服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身边这个习惯她们还是知道的。 她们今天已经招惹的自家夫人不高兴了，现在自家夫人好不容易心情好一些，青栀和青竹暂时不想上去找傅凌霄的晦气。 而傅凌霄和傅明鸢拿着衣服走进厢房关上门后，傅凌霄看着傅明鸢笑着道：“二姐姐。” “嗯。” 傅凌霄和傅明鸢换衣服换了将近两刻钟的时候，外面的青栀和青竹终于发觉有些不对劲。 等她们在门外喊了好几声“夫人”却没有回应后，硬着头皮推开了门，“夫人，我们……” “夫人！” 厢房门打开后，屋内哪里还有傅凌霄和傅明鸢的身影。 第七十六章我会为你撑腰 也不知道崔无相是什么时候通知的傅明鸢，第二天早上傅凌霄起床后，傅明鸢便已经在外间等着了。 本来面带一丝愁苦地坐在外间的傅明鸢，在看到傅凌霄的那一刻，脸上的愁苦消失，换上了一道略微不是那么自然的笑容。 崔无相在去上早朝之前先去的齐家，被好好交代过的傅明鸢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在傅凌霄面前，该说什么又不该说什么。 “花花。”傅明鸢起身上前揽住傅凌霄的胳膊，关心道：“我听说你怀孕了？” 当时听到傅凌霄怀孕的消息时，傅明鸢愣在了原地。 还记得傅凌霄三朝回门的时候说过，崔无相新婚夜并没有碰她，因此大家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崔无相嫌弃花花心智不全，所以才不愿意和她同房。 而自从傅明鸢知道崔无相和傅家之间的仇怨后，她更没有想过傅凌霄会得到崔无相的喜欢。 她担心的是，傅凌霄会不会被崔无相算计的连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所以当傅明鸢从自己大姐姐傅明瑰的口中得知傅凌霄早早离开京城时，她第一个念头是，傅凌霄最好能够一去不复返，省的重新迈入京城这个大火坑。 但傅凌霄还是在自己不知情的时候回来了。 傅明鸢没敢看傅凌霄的眼睛，怕她看出自己眼中的担心。 “嗯，怀孕了。” “二姐姐，你吃饭了吗？” 傅明鸢摇头，崔无相去齐家找她时，她刚好起身准备去看自己女儿，结果就被齐志远叫到了正院，接着连重新梳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齐家的人送到了崔家。 “你今天穿的……好素。” 因为来的匆忙，傅明鸢的身上是往常的旧衣，头上只带了两根簪子，可以说是和以前傅明鸢出门的打扮大相径庭。 傅明鸢和傅明莲虽然是傅铮的庶女，但是在相府除了嫁妆以外，其他都是与嫡女一样的待遇。 傅明鸢不该存在没钱花的时候。 傅明鸢摸了摸自己的发髻，笑着说道：“听说你回来了，我着急来见你，就没怎么收拾。” “二姐姐今天不好看吗？” 傅凌霄没说好不好看，只是牵着傅明鸢的手来到了自己寝室旁边的屋子里，春苗打开衣柜，里面全都是傅凌霄的衣物和首饰。 这间房间竟然跟傅凌霄以前在相府时的衣帽间差不多大小，里面除了傅明鸢以前见过的衣服，还有很多现在京城中最时兴的款式，首饰更是数不胜数。 在这一排排的衣物里，大概只有五分之一是崔无相的衣服。 来之前傅明鸢还担心傅凌霄在崔家受委屈，但是当看到这间屋子时，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崔无相没有苛待傅凌霄，便算他还有些担当。 原本的傅明鸢都已经想好了傅凌霄要是被崔无相休弃之后该怎么办。 皇帝对傅凌霄的觊觎不是一天两天，傅明鸢的打算是在崔无相和傅凌霄和离后，想方设法让傅凌霄尽快离开京城的。 不管是去徐州找傅明瑰，还是去青州投奔傅明莲，总之不能再留在京城了。 “真好。” 傅明鸢说这话时，傅凌霄拿起一件茜色石榴裙递给她。 “二姐姐穿这个好看。” “其实我……” 傅明鸢想要伸手推脱，结果被傅凌霄一把塞到手里，“二姐姐去换吧。” 傅明鸢推脱不过，点头跟着春苗离开。 而傅明鸢离开后，傅凌霄问身边的夏秧道：“二姐夫不是升职了吗？” “是。”夏秧低头应道。 齐志远是升职了，至于是怎么升职的，除了傅凌霄整个京城的人都心知肚明。 既然齐志远站在了傅家的对立面，可想而知他对傅明鸢的态度会有何转变。 夏秧虽然知道的不多，但只看今日傅明鸢来家里这副穿着打扮，便也知道自从傅家倒台后，她在齐家过得并不好。 “升职了，没有钱吗？” 傅凌霄想的很简单，升职了也应该有钱了才对。 怎么二姐夫升职了，自己姐姐却穿戴不如从前了。 一定是中间发生了什么。 傅明鸢还不知道自己的穿着在傅凌霄这里漏了馅儿，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三个月之前。 大姐姐说的对，傅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应该在傅家和齐家做好选择。 但是她做的选择太晚了。 “二姐姐，你不喜欢吗？” 傅明鸢摇摇头，忍住眼中的酸涩，“很喜欢。” 自从自己父亲和兄弟们被抓，全族被流放后，傅明鸢就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 她不断地问自己，如果自己当初没有那么犹豫，没有在傅家和齐家的天平中来回摇摆，是不是傅家就会免于抄家流放。 她垂眸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仿佛看到了那日自己父亲身上的血。 眼泪滴在裙摆上的那一刻，傅明鸢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但是当傅凌霄问了一句，“二姐姐，你怎么哭了？” 傅明鸢终于忍不住，抱着身边的傅凌霄便大哭了起来。 “对不起，花花对不起！” 傅凌霄就这么无措地被傅明鸢抱着，而春苗和夏秧表情略显冷漠的站在一旁，至于被崔无相调到院子里的青栀和青竹，则是在傅明鸢搂着傅凌霄大哭时上前。 “齐夫人，我们家夫人怀有身孕，不好这么抱着。” 两人上前不动声色地将傅明鸢从傅凌霄的身上拽开，下一秒，傅凌霄的声音传来：“你们为什么总是插手我的事情。” 青栀和青竹不解地看着傅凌霄。 “我不喜欢你们。” “夫人？” 青栀和青竹松开正在哭泣的傅明鸢，在傅凌霄面前跪下请罪道：“夫人，不知道奴婢做错了什么，请您责罚。” “我说了啊，不要管我的事情。” 傅凌霄看着青栀和青竹解释的时候，旁边的春苗和夏秧眼中露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神色。 青栀和青竹一直觉得春苗她们四人伺候傅凌霄不上心，但实际上是因为主子她不喜欢啊。 不喜欢像个小孩子一样被管束，不喜欢被指手画脚，不喜欢别人打断自己的事情…… “二姐姐，别哭了。” 傅凌霄上前牵住傅明鸢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旁，拍了拍她的脊背说道：“我懂了。” 傅明鸢抽噎着看向傅凌霄，她猜到了？ “爹爹不在，我会为你撑腰的。” 第七十五章升职 崔无相看着清凌凌望着自己的傅凌霄，笑着道：“我知道了。” “你不相信我。”傅凌霄没有拐弯抹角，看着面前的崔无相直接道。 傅凌霄说完，也不等崔无相解释，直接穿着他给自己系好的披风走到了傅喻兰的身边，两人一起往李云华的院子走去，徒留崔无相在身后。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的背影久久无言。 是啊，他不相信她。 因为他就是一个满嘴谎言的骗子，所以便也希望傅凌霄会骗自己。 这样的话，他也就不会在欺骗傅凌霄的时候被羞耻和愧疚吞没。 从公主府离开后，崔无相看着不愿意跟自己说话的傅凌霄，主动挨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说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嗯。” “你说，我改。” “你不相信我。”傅凌霄说着扭过头，不愿意去看崔无相。 “是我的错，我给你道歉，好吗？” 傅凌霄闻言转过身看着崔无相，崔无相看着傅凌霄孩子气的一面，虽然不知道心里是如何想的，但是语气格外的真诚，“对不起。” “好吧，我原谅你了。” 崔无相看着说完顺势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傅凌霄，搂着她的肩膀，将旁边的披风往她身上盖了盖，说道：“回府后让奚姑娘再给你把个平安脉吧。” 崔无相感受着怀中傅凌霄的温度，想外放了。 如果外放的话，他就可以不用这么拘着傅凌霄在身边，两人也许可以摆脱从前的一切重新开始。 “好。” 把脉对傅凌霄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所以她也没有问崔无相为什么。 等两人回到家中时，傅凌霄终于听到了一个自己愿意听的消息。 白天她爹爹和大哥虽然走的匆忙，但是在离开时却给傅凌霄写了信。 拿着信封的傅凌霄别提有多高兴了，她迫不及待地打开信封，在看到信里确实是自己爹爹的笔记时，之前不安的心又重新安定了下来。 傅凌霄坐在长廊旁就着旁边几个灯笼的光看信时，崔无相和奚沐云一直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岳父大人说了什么？”崔无相看着这几天终于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笑容的傅凌霄，问道。 傅凌霄将信件合上重新装进信封里，对崔无相说道：“爹爹说这次北境军情紧急，他以前曾是北境的州牧，对北境情况最了解，所以便主动请缨去了北境。” 说着傅凌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爹爹知道我怀孕了，还特意给我准备了礼物。” 奚沐云看了眼崔无相，接着对傅凌霄开口道：“我把东西放到你院子里了。” 傅凌霄一听，高兴地起身道：“我要回去看看爹爹给我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现在的傅凌霄有多么期待，等她回到院子看到桌子上的礼物时就有多么失落。 崔无相看着满桌子上的书笑着道：“岳父大人很关心你的学业。” 他从书中拿起另一封信，递给傅凌霄。 哪怕傅凌霄现在不是很想看，但作为爹爹最乖巧的女儿，她还是拆开了这封没有署名的信封。 里面的内容最简单不过，无非是傅铮在知道傅凌霄怀孕后给她准备的书单，希望她在孕期将这些书看完，并做出注解，到时候他会让肖先生监督傅凌霄。 “我不想读书。” 傅凌霄崩溃地看着面前的十本书。 对其他人来说，一个月学完一本书可以说的上是轻而易举，但是对傅凌霄来说就太难了。 她眼巴巴地看着身边的崔无相问道：“肖先生要住进家里吗？” 崔无相点头，“你也知道的，你的学业都是肖先生负责，有他盯着，你才能好好读书。” “可是大家都说嫁人之后就可以不用读书了！” 要不然她才不想嫁人呢！ “我可以看看岳父大人给你写的信吗？” 傅凌霄将信封塞到崔无相的手中，泄气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你也可以教我读书啊，不用肖先生的。”傅凌霄拽着崔无相的衣摆。 肖先生会打她，崔无相不会打她；肖先生会骂她，崔无相不会骂她；肖先生会恨铁不成钢地凶她；但是崔无相不会凶她。 “岳父大人的意思是一月一本，直到他回来检验。”崔无相也没想真让肖先生进崔家，所以说道：“如果你实在不想让肖先生来教你，我可以先教你读书。” 傅凌霄听到这话立刻挺起腰。 “但是你要听话，不听我话的话，我又不好违背岳父大人的话，那边只能将肖先生请来了。” 傅凌霄听完一个劲儿的点头，“我听话，我很听话！” “但我明天想去找大姐姐，还想去找小九，后天读书可以吗？” 奚沐云直接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欣赏着崔无相的表演，一点儿要帮他的意思都没有。 “大姐夫的家人去世了，大姐姐和大姐夫赶回了徐州；至于瑞王殿下，他已经去了封地，离开前倒是给你留下了不少东西，都在库房里，明天我带你去看。” 傅凌霄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大姐姐和李修年都不在京城。 “我还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傅凌霄怔愣地看着崔无相，“三姐夫伍子聪升职了。” “真的！” 崔无相点头，“对，只不过是远调，在半个多月前已经举家去往了青州。” 傅凌霄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大家怎么都走了。 “二姐夫也升职了，他们还在京中，你若是想去见你二姐的话，我可以安排递送拜帖，或者是派送请柬，让二姐过来看你。” “都升职了。” “对，都升职了。” 崔无相牵着傅凌霄的手让其起身，“你想去找你二姐姐玩吗？” 傅凌霄沉默了一下摇头，“齐家的人不喜欢我。” 或者说，京城的高门世家大多都不喜欢傅凌霄，以前傅凌霄没少听他们明里暗里对自己的讥讽，包括自己二姐的婆家。 他们不喜欢自己，傅凌霄也不喜欢他们，更不会主动往他们身前凑。 所以回京这么多年，傅凌霄身边能玩到一起的也只有小九和家里的小辈，外加奚沐云而已。 崔无相听到傅凌霄失落的声音，将她揽入怀中说道：“没关系，我们也不喜欢他们。” 听到这句话，傅凌霄默默地抬头看向崔无相，他和自己想的一样。 “那我明日让二姐来看你，怎么样？” 傅凌霄笑着点头，“好！” 家里一下子只剩下二姐姐还在京，傅凌霄觉得只见见二姐姐也是好的！ 第七十四章你知道我爹爹去哪儿了吗 傅凌霄…… “因为嫂嫂姓李？” “是啊，我娘姓李。” 傅凌霄了然道：“嫂嫂想让安安姓李。” “可以吗？”傅喻兰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都是跟着爹爹姓的啊。 “不可以吗？”傅凌霄反问。 她以前跟着奚川海往南边去的时候，那边有一个地方，孩子都是跟着母亲姓的。 “可以吧。” 傅凌霄看着脸上还有些纠结的傅喻兰，拉着她的小手说道：“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之前在等李云华生产的时候，崔无相怕傅凌霄饿着给她要了一份糕点垫垫肚子，但是那点糕点早就被傅凌霄消化完了。 她那会儿就饿了。 “好，我去叫馨馨！” 不用叫，两岁多点的傅喻馨在自己姐姐跑了之后，便在周围丫鬟婆子的拥簇下来到了院子里。 虽然几个月不见，但傅喻馨小朋友还认识傅凌霄，伸出双手想要让傅凌霄抱的时候，被旁边的崔无相半路拦截抱在了怀里，“我们走吧。” 傅喻馨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陌生，倒是也没有挣扎地从崔无相的怀里下来，反而就这么靠在他的怀中，对着自己的姐姐喊道：“走吧！” 虽然她不知道去哪儿，但是走吧。 傅凌霄和傅喻兰他们吃饭时，太阳刚刚落下。 公主府的吃食十分精致，分量虽然不大，但好在种类多，吃的傅凌霄心满意足。 吃完饭后傅喻馨打起了瞌睡，傅凌霄将打瞌睡的傅喻馨塞到崔无相的怀中，“馨馨想睡觉。” 崔无相看着来到自己怀里后，紧紧抓着自己衣襟不放开的傅喻馨，莫名想到了自己和傅凌霄还没有出生的孩子。 他眉眼温柔的看着怀中昏昏欲睡的傅喻馨，对旁边的傅凌霄说道：“那我把她放下再来找你。” 傅凌霄满意地点头，“我和小兰去看安安。” “好。” 傅凌霄牵着傅喻兰从饭厅离开之后，傅凌霄悄悄地晃了一下傅喻兰的小手，而傅喻兰从小跟在傅凌霄和李修年的身边，对傅凌霄的这些小动作和小信号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转身看着紧紧坠在自己身后的丫鬟婆子说道：“我的蝴蝶簪子怎么不见了，你们快帮我找找！” “那可是娘亲送我的生辰礼物，快找。” 就在身后的丫鬟婆子低头认真寻找自家小主子的簪子时，傅凌霄一把捞起傅喻兰，傅喻兰紧紧抱着傅凌霄的胳膊，两人趁着夜色几步便消失在众人眼前。 等那些丫鬟婆子抬起头想要对自己小主子说没有找到簪子时，眼前哪里还有自家小主子的影子。 …… 傅喻兰指挥，傅凌霄行动，不过半刻钟的时间，两人就来到了公主府的偏院。 这个偏院与隔壁傅家一墙之隔，是以前傅凌霄和家里的孩子们玩捉迷藏时经常光顾的院子。 两人来到这处的偏院后，躲过零星的几个丫鬟小厮，便一起坐在了假山上的望远亭中。 “小兰，我爹爹和你爹爹来过公主府吗？” 傅凌霄从进了京城后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 傅喻兰摇着自己的小脑袋说道：“没有，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爹爹和祖父了。” “我想偷偷跑去找喻梅，但是家里的人盯我盯得很近，不准我离开。” 傅喻兰口中的喻梅是傅仲文的大女儿，比她小一岁而已。 只不过她只是想想，家里人不让她出去，她一个小娃娃偷跑也跑不过家里的丫鬟婆子。 “而且娘亲总是偷偷哭，我和妹妹要照顾好娘亲。”傅喻兰看着不说话的傅凌霄，说道：“花花，你知道我爹爹去哪儿了吗？” 傅凌霄先是点头，然后又是摇头。 “知道还是不知道？” 傅凌霄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我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家里的下人说爹爹和大哥是今天刚走的，可是小兰已经很久没见过大哥了。 这么想着，她将目光落在了与公主府一墙之隔的相府。 明明只是一墙之隔，可是往常热闹十足的相府，此刻却安静的让人心慌。 “你看什么？”傅喻兰拽着傅凌霄的袖子说道：“有点冷了，我们回去吧，我想去看安安了。” 她娘亲生下弟弟后，傅喻兰还没来得及看看自己弟弟长什么样子呢。 “我们回家看看吧。”傅凌霄起身，看着隔壁没什么灯光的相府对身边的傅喻兰说道。 “可是那边好黑，祖父好像不在家。”傅喻兰不太喜欢自己二叔和二婶儿。 不过说起来，她好像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嗯，下人说爹爹和大哥去了北境。” “去北境干什么？”傅喻兰想了想说道：“那个地方不好。” 傅凌霄十分认同的点头，“坏地方。” 她也不喜欢那个地方，甚至听到这个名字心中就会涌出说不出的抗拒和反感。 因此傅凌霄在听到那个下人说自己爹爹和大哥去了北境之后，傅凌霄的第一反应是心慌，她怕噩梦会再次重演。 傅凌霄和傅喻兰在望远亭说话的时候，整个公主府已经找她们要找疯了。 尤其是崔无相，在傅凌霄消失两刻钟之后，他便派人去调了皇麟司卫。 只不过还没等皇麟司的人赶到，傅凌霄便牵着傅喻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小主子你去哪儿了！” “您可真是要急死我们了！” 傅喻兰被自己身边的嬷嬷抱在怀里，崔无相则是看着站在烛火下的傅凌霄，慢慢走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 崔无相看着面前的傅凌霄，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 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更不用说傅家就在公主府的隔壁。 以傅凌霄的身手来回一圈儿根本不成问题。 “我和小兰在偏院玩儿了。” 崔无相牵着傅凌霄的手温声问道：“你是不是回家了？” “没有。” 崔无相本来是想继续问的，但是在看到傅凌霄略带不开心的脸后，从旁边青砚的手中拿过一件斗篷披在她的身上说道：“我只是怕你冷。” “而且你怀着身孕，不好像以前一样飞檐走壁，这样……” “我没有回家。” 第七十三章哥哥会心疼的 傅凌霄在李云华身边嬷嬷的指挥下，抱着李云华又快又稳地赶去了公主府早就准备好的产房。 而傅凌霄刚把看着痛不欲生的李云华放下，就被嬷嬷等人从产房赶了出来。 傅凌霄无所适从地站在产房门口，听着产房内传来李云华痛苦的惨叫声。 傅凌霄默默地攥紧了自己的拳头，直到她硬邦邦的拳头被柔软的大掌包裹其中。 傅凌霄扭头，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和自己站在一起的崔无相。 “我们去隔壁等，好吗？” 崔无相看出傅凌霄的紧张，不想让她继续守在这里受折磨。 但傅凌霄摇了摇头，她挪不开步子。 “哥哥不在，我要替哥哥守着嫂嫂。” 傅凌霄这是第一次直面生产，哪怕她听着产房内李云华的惨叫声双腿发虚，但还是不肯离开半步。 傅凌霄担心李云华，崔无相担心同样怀着身孕的傅凌霄。 他知道自己拗不过傅凌霄，所以最后跟周围的下人要了一把椅子和软垫，让傅凌霄坐在产房边坐着等。 生产的时候，产房里的妇人煎熬，等在外面的人也煎熬。 崔无相听着产房内李云华的声音，目光却从未离开过眼前的傅凌霄。 明明傅凌霄如今月份尚浅，更未显怀，但是崔无相的心已经开始恐慌不安，而这股不安随着李云华生产的时间越长，声音越是无力，便越是动荡。 终于，在半下午的时刻，产房内终于传出婴孩的哭啼声，那声啼哭响起时，周遭的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傅凌霄在第一时间冲向产房，产房的门打开，李云华身边的董嬷嬷看着满脸急色的傅凌霄拦了一下。 “四小姐，您先等等。” “我嫂嫂呢，我嫂嫂还好吗？” 一直在李云华身边照顾的董嬷嬷，见傅凌霄一上来先关心自己的主子，而不是先问傅家的孩子，温声道：“殿下力竭，现在正在休息。” “等下人们将产房稍作收拾，四小姐在进去可好？” 傅凌霄乖巧的点头，安静地看着下人们进进出出。 哪怕她只是站在产房外，依旧闻到了那股血腥味，以及另外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原来生产，这么可怕吗？ 在傅凌霄走进产房来到李云华的身边时，她看着李云华苍白却带着喜气的脸有点疑惑。 疑惑李云华在遭了这么多罪后，虽脸色苍白气色不好，可她身上萦绕着一股说不出的柔光，让傅凌霄想到了自己梦中的母亲。 “嫂嫂，你想吃东西吗？” 李云华对着傅凌霄笑笑，微微摇头道：“我很累。” “要休息吗？让太医看了再休息吧。” 傅凌霄觉得李云华现在这个状态必须要看太医，就像奚川海和奚沐云会时不时地查看她的身体一样。 她身上没有病痛的时候海爷爷都会给她把平安脉，傅凌霄觉得以李云华现在的情况更需要看。 李云华看着傅凌霄担心的模样，从被子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傅凌霄的手，“别怕，嫂嫂没事儿。” “哥哥不该走的。” 李云华怔愣地看着傅凌霄，傅凌霄继续道：“哥哥应该守在嫂嫂的身边，哥哥会心疼的。” 一句话说完，李云华的眼泪再次涌出。 “哎哟我的主子啊，您刚生完孩子可不能哭啊。”董嬷嬷赶紧上前，一边去给李云华擦拭眼泪一边对傅凌霄说道：“四小姐，您可不要再说这些话来惹我们殿下伤心了，驸……” “嬷嬷。”李云华哽咽着打断了董嬷嬷的话，她看着在自己哭后，像是犯了错般手足无措站起来的傅凌霄，温声道：“你想去看看嫂嫂给你哥哥生的孩子吗？” “去看看吧。” 李云华说完听到傅凌霄的肚子传来叫声，又对身边的董嬷嬷说道：“准备一桌吃的，今晚就让花花带着兰兰和馨馨一起吃。” 董嬷嬷点头，指着旁边的一个小丫鬟对傅凌霄道：“四小姐，让听梅带您去看看小公子，看完之后再去和小主子们一起用餐如何？” “好。”傅凌霄乖巧答应，她今天来公主府，本就是为了要见傅喻兰。 “嫂嫂，你好好休息。” 李云华轻轻“嗯”了一声，接着在傅凌霄转身离开后，疲惫地闭上了双眼。 傅凌霄是和崔无相一起去看的小宝宝，刚出生的小宝宝说实话真的不算好看。 傅凌霄偷偷的在小宝宝身边张开自己的手，那小宝宝的脸还没有自己的手大，甚至也没比瑶山的小猴子大。 “他什么时候能长大？” 听梅听到傅凌霄的话笑着道：“四小姐，您要是常来看的话，会发现小公子一天一个模样。” “他有名字吗？” “李昱安，殿下说希望小公子一世平安，顺遂无忧。” “真好听。” 旁边的下人们看着傅凌霄，她难道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安安，我是姑姑，以后我会保护你的。” 傅凌霄说着想要去摸安安的小手，但是看着他那一点点的小手，傅凌霄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太小了，小的让人不敢去碰。 孩子看完，听梅便带着傅凌霄去了傅喻兰的兰庭院。 正带着自己妹妹读书的傅喻兰小朋友，在看到许久不见的傅凌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手中的书一扔，跟头小老虎一样冲向傅凌霄。 只不过还没等她冲到傅凌霄的怀里，就被崔无相伸手拦住。 傅喻兰看着面前这个并不熟悉的姑父，往后退了一步。 “你姑姑现在怀有身孕，不好这么抱你。” 傅喻兰上前绕开崔无相握住傅凌霄的手，抬起自己的小脑袋惊讶道：“花花，你肚子里也有宝宝了？” “嗯，海爷爷说的。” “你以后的肚子也会像我娘亲那样吗？” “应该会。”傅凌霄晃了晃傅喻兰的小手，“嫂嫂生宝宝了。” “真的！”傅喻兰一蹦三丈高。“是弟弟还是妹妹？” 傅喻兰这一惊一乍的模样看的崔无相很想让她离傅凌霄远一点。 “是你的弟弟，他们说叫李昱安。”傅凌霄说着点头赞同道：“安安，是不是很好听？” “好听！” 只不过好听是好听，但是…… 傅喻兰抬起自己的小脑袋看着傅凌霄不解地问道：“为什么我和妹妹都姓傅，弟弟要姓李啊？” “花花，你知道为什么吗？” 第七十二章和离书 “相爷一个时辰之前收到北境边关急报，现在已经带着大公子他们赶赴北境了。” 那下人说完这句话后低头站在原地，双手死死的交叉，努力让自己和寻常看起来无异。 傅凌霄沉默的时候，一旁的奚沐云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会相信吗？ “哦。” 傅凌霄说完直接转身离开，连马车都没有坐。 崔无相一下子慌了，他上前抓住傅凌霄的手，问道：“凌霄，你要去哪儿？” “去公主府。” 相府的隔壁就是公主府。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并未挣开自己的手，笑着道：“刚好，你离开这段时间，公主殿下应该也想你了。” 傅凌霄奇怪地看着崔无相，“我和公主没有那么熟的。” 云华公主虽然下嫁到傅家，但是和傅家人的来往并不亲昵。 往常除了必要的日子，云华公主很少会来傅家这边，傅凌霄也很少会去公主府，两人不熟，她怎么可能会想自己。 傅凌霄只是想去找傅喻兰而已。 崔无相：“……殿下临近生产，你去看看也好。” “嗯。” 这一次傅凌霄没有再被拒之门外，只是公主府的下人在看到傅凌霄和崔无相同时出现的时候，目光多少有些意味深长。 公主府的下人管教甚严，从傅凌霄进了公主府一直到她见到李云华，除了鸟鸣和风声，几乎听不到什么下人说话的声音。 公主府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这是以前傅凌霄跟在傅喻兰的身边来公主府玩的时候没有的。 傅凌霄来到厅堂后并没有等多久，李云华便大肚便便地被她身边的嬷嬷扶着出来了。 在看到傅凌霄身边的崔无相时，李云华唇角微动，最后道：“你可以出去吗？” 崔无相站在原地未动，“殿下是有什么话想要对内子说吗？” 听到这句反问时，李云华已经有些不高兴了，“你觉得呢？” “公主随意。”崔无相说完又对身边的傅凌霄说道：“如今你也怀有身孕，刚好可以在公主殿下这里取取经。” 崔无相看到李云华表情微变后，笑着道：“我去外面等。” 崔无相离开，只留下站在原地的傅凌霄。 她看着李云华高高隆起的肚子，又看向她苍白瘦弱的脸，“嫂嫂，你不吃饭吗？” 李云华看着傅凌霄这天真不知事儿的模样叹了口气，接着对她招手。 傅凌霄乖巧的上前，扶住李云华对她道：“我刚刚回家了。” 李云华的步子突兀地停下。 “家里的下人说，爹爹和大哥临时接到战报去了北境，战报为什么会直接送给爹爹？为什么是爹爹带着大哥他们前往北境？哥哥离开前有说什么吗？他们不知道我回来了吗？家里有人感染天花的话，嫂嫂住在这里可以吗？” 李云华身边的嬷嬷看了一眼连着问出许多问题的傅凌霄，然后跟她一起扶着李云华坐下。 李云华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肚子，另一只手握住傅凌霄。 “你哥哥……”话只说了三个字，李云华的眼睛就红了。 傅凌霄看着情绪波动如此之大的李云华有些慌了，“嫂嫂别哭。” 李云华身边的嬷嬷递过来一张帕子，“殿下，您……” 李云华抬手，拿过帕子擦了擦眼角，看着面前什么都不知道的傅凌霄说道：“花花。” 傅凌霄点了点自己的脑袋。 “你哥哥离开的时候对我说，要我照顾好自己，说，如果有……”李云华的眼泪比她的话还要多。 傅凌霄看到这一幕，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手帕，上前轻轻擦拭着李云华脸上的泪珠。 李云华握住傅凌霄的手，“他对我说，希望我照顾好孩子们和你。” “花花，你怎么怀孕了？”她不该怀孕才对。 崔无相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会跟花花这样的人同房。 傅凌霄疑惑地眨了眨眼，因为她感觉到李云华在知道自己怀孕后，好像并不为她高兴。 李云华当然高兴不起来，她好不容易将自己两个女儿保下，想着等傅凌霄回来了，找到机会见到她之后便将这段时间京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 傅凌霄武功高强是众所周知的事情，李云华希望傅凌霄在得知真相之后立刻赶往北境去找傅仲贤。 傅凌霄的郡主之位并未剥夺，她又武功高强，若是能见到自己丈夫，见到傅家人，肯定可以将他们护住，到时候傅仲贤也就不用再多受流放之苦，也可以在北境图迷城过得稍稍自在一些。 但是现在傅凌霄怀孕了。 已经第三次怀孕的李云华再清楚不过女子怀孕的艰苦，傅凌霄若是此时得知真相的话，赶赴北境的路上说不定会出什么乱子，到时候若是孩子保不住…… “嫂嫂。” 李云华哭着摸着傅凌霄的脸，说道：“花花，你，你……” 傅凌霄等着李云华的下一句话，但是李云华看着她哭了半天，那“你”字后面再也没有说出其他什么。 “我怎么了？” 为什么离开京城一次，回来之后所有人都变了。 以前的李云华看到她不会这么亲昵，情绪更不会如此波动。 “嫂嫂，你说吧，我可以听懂的，我不傻。”她真的不傻。 她只是可能懂得没那么快，但是她会懂得。 李云华只是哭着摇头，继而将傅凌霄抱在怀里哭，哭的傅凌霄这心不上不下，难不成怀了身孕的妇人都会这么爱哭吗？ 那她以后会不会也变成嫂嫂这般，每天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殿下，您这样会伤了身子。”李云华身边的嬷嬷劝说道：“而且，您吓到四小姐了。” 李云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但是想到傅仲贤浑身是伤躺在牢房时的模样，李云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 傅仲贤那个混蛋，竟然在自己挺着大肚子去找他的时候，劝自己再嫁他人。 她是不会再嫁的，她要等…… 李云华知道自己等不到，她之所以能幸免于难不过是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她也必须要和傅家做个了解。 和离书还在梳妆台的桌子上摆着，哪怕她不想承认，但如今除了孩子，她确实已经和傅家没了关系。 “花花。” 李云华一想到自己昨晚做的梦，便觉得心高高的悬起怎么也落不到实处。 她看见自己温文尔雅的丈夫瞬身是血的被人骑马拖拽在地，她想冲进去救他，结果得到的只是惊醒。 “花花，你去救你大哥好不好，你……”李云华说着突然双手抱住自己的肚子。 她的肚子好痛。 花花听着李云华的叫痛声也慌了，“嬷嬷……” “来人，来人！”嬷嬷扶着脸色惨白的李云华大喊道：“公主要生了，来人！” 第七十一章休妻另娶 程婉茹在听到梁夫人询问崔无相有无婚配的时候是有些不高兴的。 毕竟在崔无相与傅家那个有名的傻子小姐成婚之前她便开口阻拦过，一个傻子怎么能配的上自己惊才艳艳又容貌绝伦的亲外甥。 但当时他们迫于傅铮在朝野中的势力，到底还是屈服了。 如今傅家全族被抄家流放，傅铮生死不知，按理来说崔无相早就可以休妻再娶，但是程婉茹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见到自己外甥。 从傅家流放出京后，崔无相不是在办公就是在出公差的路上，她根本就见不到崔无相的影子。 不过好在刚才小太监回来回话的时候说，崔无相明日要来宫中，想来到时候就可以跟他说一下休妻另娶的事。 而梁夫人说的亲上加亲这件事，深得程婉茹的心。 不管怎么说襄阳侯府程家都是自己的娘家，娘家变得更好，程婉茹也与有荣焉。 “亲上加亲，确实是个好主意。” 程梓萱看着身边像是都忘了崔无相已经成亲的姨母和姑母，主动提醒道：“但表哥已经成亲……” 程梓萱还没有说完便看到程婉茹微微一抬手道：“之前的婚事是傅铮那个老匹夫逼着无相成的，那怎么能算数。” 她外甥要配的必须是皇亲国戚，世家贵女，而不是一个破落户的傻子，继而成为崔无相的软肋笑柄。 “在京的这段时间梓萱你便陪在我身边，等明日你表哥来了，咱们好好亲香亲香。” 程婉茹看着程梓萱年轻娇美的脸笑着道：“你放心，只要你愿意，你表哥肯定不会拒绝。” 大不了就上点无伤大雅的小手段，她可是崔无相的亲姨母，即便是被发现了，难不成他还能怪自己吗？ 自己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了他。 宫里这场针对崔无相的桃花劫暂时没有影响到他分毫。 从宫中出来后，崔无相骑马一路赶回家，来到家门口时，刚好看到正准备要出门的傅凌霄。 而崔府的下人在看到终于赶回家的主子时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他们实在是拦不住自家这个性格执拗的夫人，或者说，除了府上来的那个奚姑娘可以劝几句自家夫人，她根本就不在乎也不理会其他人。 奚沐云看到崔无相出现的那一刻也松了一口气。 傅凌霄则是站在马车旁，看着终于赶回家的崔无相说道：“我要回家。” “礼物拿了吗？” 傅凌霄眨了眨眼睛。 身边的人都在有意无意地阻拦她出府，她现在的心情很不爽，原本想着此刻崔无相要是继续拦自己的话，她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发脾气回家住上他一年半载，谁知道没有。 崔无相看着面前表情别扭的傅凌霄，从马上下来后来到她身边笑着说道：“我昨日给岳父大人准备了那么多礼物，不送过去岂不是可惜了。” “我爹爹什么都不缺。” “不缺也要送啊。”崔无相牵过傅凌霄的手，说道：“可以再给他们一刻钟的时间，让他们把礼物捎上吗？” 傅凌霄想想点了点头，不过是一刻钟而已。 崔无相在傅凌霄答应后看了一眼青砚，青砚即刻入府，而崔无相继续道：“我记得岳父大人最喜欢吃长安街的酱鸭，要不要买一些？” “嗯……买吧，还有顺安路的蜜饯。” “我还准备了一些酒……” 傅凌霄摇头，“爹爹身子骨弱，海爷爷说不能多喝酒的。” “天越来越凉，我想给爹爹买一张红色的狐裘，到时候穿在身上，爹爹一定很暖和。” 崔无相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傅凌霄的手，说道：“你对岳父大人真好。” “爹爹也对我也好啊，爹爹是这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也最爱爹爹了！” “嗯。” 傅凌霄许是觉得崔无相的反应有些冷淡，继而说道：“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买张狐裘送你，我每年都要和小九一起去买。” 奚沐云闻言看了一眼崔无相，接着略带讽刺地看向其他地方。 他们不在京的这段时间，也不知道崔无相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将所有与傅家有关的人都撵出京城也就算了。李修年可是瑞王殿下，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竟然也被赶去了西州这种荒僻偏远的地方。 他为了隐瞒真相，可真是费尽心思。 “好。” 崔无相许是注意到了刚刚奚沐云的注视，拉着傅凌霄的手对奚沐云说道：“奚姑娘要与我们一起回相府吗？” 奚沐云看着面前入戏的崔无相，笑着道：“好啊，既然崔大人诚心邀请了，那我也跟着去见识见识。” 见识见识崔无相要如何圆这个离谱的谎言。 “好。” 一刻钟时间过去的很快，等另外一辆装满了礼物的马车来到早就准备好的马车身后时，崔无相放弃骑马，扶着傅凌霄进了马车。 这一路从长安街买酱鸭，又去买顺安路的蜜饯，又花费了将近半个时辰的功夫。 等他们来到相府那条街时，迫不及待掀开车帘的傅凌霄看到自家的大门，脸上的笑容早就已经遮掩不住。 她终于到家了！ “爹爹肯定很想我了，爹爹若是知道我有宝宝了应该会很开心吧，不过我知道，我爹爹最喜欢的还是我……” 傅凌霄兴高采烈地说这些话时，奚沐云默默地扭过了身子不敢去看傅凌霄的脸，只有崔无相面不改色的笑着点头，甚至还可以对傅凌霄附和几句。 奚沐云看着如此虚伪的崔无相，只觉得他真的是可怕极了。 最可怕的是，奚沐云刚回京时便已经撤掉牌匾的相府，现在又一如往常地挂了上去。 尤其是当她站在相府门前，看到那个出现在门口，很有些熟悉的相府下人时，奚沐云都有些怀疑傅家被抄家流放的事情是真是假。 “怎么不开门？” 傅凌霄看着门口的下人和紧闭的院门问道。 “回四小姐的话，今日上午府上发现有人感染天花，现在府上正在消杀。” 傅凌霄对这些虽然不懂，但是也听说过天花的威力。 “那我爹爹呢？他在哪儿？” 第七十章亲上加亲 在傅凌霄看向青栀的时候，青栀弯腰敬声道：“夫人，主子交代了，您醒来之后王娘子和奚姑娘要先来给您把平安脉。” 原本被拒绝后还有些不高兴的傅凌霄在听到奚沐云在家后，立刻问身边的春苗，“阿云也在这里吗！” 春苗看着孩子脾气的自家主子，点头道：“昨日主子睡着的时候奚神医和奚姑娘都来到了院子里，奚神医给主子把完脉后才离开，不过奚姑娘说会一直在府上陪着主子一直到生产的。” “海爷爷去哪儿了？”傅凌霄疑惑地看向春苗。 海爷爷之前明明说过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的。 春苗摇头，昨日奚川海什么都没有说，只说自己要离开。 傅凌霄见问不出什么，便对门口的夏秧道：“阿云什么时候到？” “回主子的话，奚姑娘已经在外间等您了。” 傅凌霄闻言，赶忙让春苗和身边的青栀帮自己一起收拾，等她洗漱完穿戴整齐来到外间时已经是两刻钟之后的事情，看到奚沐云的那一刻，傅凌霄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阿云，你和海爷爷把东西给爹爹了吗？” 奚沐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顿，接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对着傅凌霄点了点头，“已经给了。” 奚沐云今日来到栖梧院的时候从夏秧几人的口中已经知道了崔无相今天对傅凌霄的承诺。 如今傅家被抄家流放，外嫁女除了傅明鸢，傅明瑰跟傅明莲也跟着各自被贬的夫婿离开了京城。 奚沐云倒是要看看崔无相对着傅凌霄撒了这么多谎，现在要怎么给它圆回来。 “你坐下。” 奚沐云来到傅凌霄的身边，在她坐下后熟练的将手搭在她的手腕上，“最近感觉怎么样？” “很好。”傅凌霄没觉得自己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甚至吃的更多，睡的更好。 奚沐云听着傅凌霄的话微微点头道：“脉象稳健，没有问题。” 奚沐云说完后王娘子在一旁笑着说道：“想必夫人也饿了，大人在离开前嘱咐厨房给您准备了您爱吃的早餐，夫人不如和奚姑娘一起去用餐。” 傅凌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确实有点饿了。 “好。” 奚沐云对青栀和王娘子等人拖延时间的行为并没有说什么，因为她知道，以傅凌霄执拗的性格，不管他们拖延多久，今天的门傅凌霄是一定要出的，而家是一定要回的。 崔无相最好是能赶在傅凌霄出门之前回来，否则之间所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 有时候奚沐云都在想，崔无相明明是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情。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傅家经历了什么，只要傅凌霄出门询问，便一定可以得知真相，除非他将傅凌霄囚禁在家中，但是以傅凌霄的武力值，不可能的。 “阿云，你怎么怪怪的？” 奚沐云抬头看向傅凌霄，“怪？”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海爷爷去哪儿了？” 傅凌霄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奚沐云问道。 “师父出门了，我确实有事儿瞒着你，但是你也说瞒着你了，所以我不能说。” 奚沐云说出这句绕口的话来时，惹得周围的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生怕她直接对着傅凌霄将一切事情都说了，打崔无相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奚沐云想到之前自己师父说的话，想到崔无相的手段和傅凌霄的身体，她并不想让傅凌霄受伤，更不想让她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伤害。 所以她现在只能帮着崔无相瞒着傅凌霄，等孩子生下来，傅凌霄的身体养好之后再想出路。 其实如果可以在瞒着傅凌霄的情况下，将她偷渡出崔家是最好的。 但奚沐云从昨天进了崔家之后发现，崔无相将整个崔家把控的密不透风，想要在崔家将傅凌霄不动声色地偷走难上加难。 尤其是还不能让傅凌霄知情就更难了。 以傅凌霄的脾气，她若是知道了自己爹爹被打断双腿，遍体鳞伤的随着整个傅家流放北境，一定会在京城闹得天翻地覆才肯离开。 再好的武功也抵不过源源不断的车轮战，尤其是此时的傅凌霄还怀有身孕。 奚沐云看着明显不高兴了的傅凌霄继续道：“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安胎休养。” “我知道了。” 傅凌霄知道再问也问不出什么，索性也不再问奚沐云。 之前奚川海也不是一直都留在她身边。 而另一边朝会结束后想要即刻回家的崔无相，被脸熟的小太监拦住。 “大人，太后娘娘找您。” 崔无相看了一眼日头，对小太监说道：“你去回禀太后娘娘，就说我衙门有事儿，明天再去跟娘娘请罪。” 崔无相说完也没再听身后的小太监说什么，大步离去。 而正陪着程婉茹聊着家常的程梓萱，在听到去传话的小太监回来说崔无相回衙门处理公务后，脸色轻变，接着便如往常。 能一句话打发了程婉茹派去的小太监，说明太后娘娘平日里对崔无相多有纵容才会如此。 果不其然，在这小太监传完崔无相的话后，被拂了面子的程婉茹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十分关怀地说道：“这刚从京外回来就又忙上了，一天到晚的连点空闲时间都没有。” 说完程婉茹对自己身边的嬷嬷说道：“翠芝，你让人送些补品到无相的家中，让厨娘好生给他补补。” “是，娘娘。” 那嬷嬷离开后，程婉茹笑着对旁边的程梓萱和梁夫人说道：“我看你表哥这新名字起的极好，无相无相，没有丞相。” “无相这才回来多久，丞相分权取消，终于不再压在哀家和陛下的头顶，真是让人神爽气清。可见无相就是哀家与陛下的福星。” 程婉茹都这么说了，梁夫人本来想要给崔无相穿的小鞋，又默默地揣了回去。 不仅揣回去，梁夫人觉得崔无相既然现在如此得盛宠，那之后的仕途绝对是越走越宽。 程梓萱要真的成了崔夫人，到时不仅是对襄阳侯府有利，就是对她的子女也有不少无形的好处。 因此在程婉茹说完后，梁夫人笑着说道：“不知道娘娘的福星如今可有婚配，若是没有，妾身倒是觉得崔家和程家可以亲上加亲。” 第六十九章欺人太甚 “那你这出去一趟问了什么？” 梁夫人气的脸都要绿了，这崔家的人不管是主子还是下人，一个个的根本就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欺人太甚！ “我去找了前院的小厮，让他去帮夫人和小姐询问了。” “算了！”梁夫人看着眼前这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丫鬟，直接对身边的程梓萱道：“我看他崔台就是故意怠慢我们，咱们襄阳侯府也不是……” 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呢，便被身边的程梓萱使劲拽了一把。 “你干……” 梁夫人话说到一半，便看到了穿着一袭柔蓝色长袍，衣襟绣银丝流云纹的崔无相。 崔无相比两人想象的还要俊美非常，只不过他的俊美如同他的衣服一样带着令人望而生畏的疏离清冷，所以这也是为什么程梓萱在看到崔无相的时候及时打断了梁夫人的话。 眼前的崔无相和程梓萱记忆中的崔台有些不一样。 程梓萱记忆中的崔台是恣意张扬，如太阳一般让人不敢靠近；而如今的崔无相则是像清幽的冷月，疏离冷寂地遥遥挂在天边。 “表哥。”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在看到崔无相的第一眼，程梓萱还是不敢去接触他。 但她又是真心觉得只有这样矜贵俊美的男子才能配得上自己。 “请坐。” 崔无相似乎并没有听到之前梁夫人对府上丫鬟的质问，他坐在桌边，看着面前对视一眼后重新坐下的程梓萱以及梁夫人，开口道：“你让青砚传的话我已经知道了。” “借住就算了，不方便。”崔无相甚至连借口都没有找，他看着笑容僵在脸上的程梓萱继续道：“至于入宫一事，若是你着急，明日便自行入宫，不必等我。” 程梓萱握着自己僵麻的手，努力在脸上勾出一个笑容，说道：“表哥，我此番入京是为了……” “我知道。” 在程梓萱说出自己的理由之前，崔无相先一步开口，“京中的大夫数不胜数，你若是觉得民间名医不靠谱，明日入宫可以请太后娘娘派太医为你诊治。” 程梓萱脸色惨白地看向崔无相，他虽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病症，但是当着自己说出这番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原本以为没有传出青州的秘密，竟然已经传到了京城，传到了崔无相的耳中。 梁夫人见程梓萱苍白着一张小脸儿呆愣在原地，不得不主动为她开口道：“梓萱到底是你的亲表妹，这千里迢迢独自来京一直住在客栈也不是一回事儿，住进崔府你们兄妹之间也可以多多照应不是吗？” 崔无相看着变脸如换脸的梁夫人说道：“独自来京？” “父母具不在身边，可不就是独自来京。”梁夫人的声音在崔无相冷淡的目光下愈来愈小。 她不过是觉得，以眼前崔无相这冷心冷肺的模样，程梓萱要是不能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培养感情的话，只靠太后娘娘的逼婚，恐怕并不能让崔家和襄阳侯府的好事将近。 “既如此，那程小姐明日进宫后可以陪在太后娘娘身边，想来太后娘娘知道程小姐在京的这段时间能陪在自己身边，应该会很高兴。” “宫中……” “如果娘娘愿意的话，梓萱当然是再愿意不过了。”程梓萱打断了梁夫人不甘的话。 她看着面前一脸冷漠的崔无相，不知道自己是哪儿得罪了他。 还记得十年前两人见面的时候崔无相还一口一个“表妹”的喊着，但是如今像是恨不得立刻跟她划清楚界限。 “程小姐”三个字未免过于陌生疏远，哪里是亲表兄妹能喊出来的称呼。 程梓萱实在是承受不住崔无相的这副冷脸，所以她忍住心中不断涌起的尴尬，起身对崔无相说道：“今日时辰不早，梓萱便不多打扰表哥了。” “嗯。” 程梓萱看着眼前连起身相送都不愿意的崔无相，忍住鼻尖的酸涩，微微一行礼便直接转身离开。 梁夫人看着受了满腹委屈的程梓萱，有心想要为她找回几分面子，但是当崔无相的目光看过来时，梁夫人只觉得自己的心冷颤了一下，像是被人一下子攥住心脏，停止了跳动一般。 她猛地咽了一下口水，移开自己的目光后才觉得自己稍稍好受了一些。 梁夫人也无话对崔无相说，眼看着程梓萱越走越远，梁夫人赶忙追了上去。 崔无相在程梓萱和梁夫人离开后，这才缓缓从凳子上起身。 “把这些东西都撤了吧，顺便让厨房准备晚餐。” “是，主子。” 此时那两个小丫鬟眼中哪里还有刚才的怯懦和木讷。 两人离开的身影如果有懂行的人看到的话就会发现，这崔家最不起眼的小丫鬟也是身怀武艺的人。 …… 栖梧院中，春苗看着坐在堂屋的奚沐云，有心想要和她说几句话，但是王娘子和崔无相安排进院子里的青栀、青竹皆站在门口，她不好开口。 尤其是青栀和青竹二人，两人就跟门神一样守在自家小姐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才是自家小姐的大丫鬟。 “奚姑娘要去休息吗？” 王娘子看着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也不离开的奚沐云主动说道：“不用了。” “奚姑娘是想等夫人睡醒？” 奚沐云没说话，只是看着王娘子。 王娘子笑着说道：“夫人这一路长途劳累，这一觉估计要睡到天明。” “妾身听大人说，姑娘师从奚神医，从小便耳濡目染各种疑难杂症，如今的医术就是太医院的人都难以企及，妾身有几个棘手的病例想请教姑娘，不知道姑娘有没有时间。” 奚沐云也给傅凌霄把脉过，知道王娘子的话所言非虚，所以犹豫片刻点头道：“好，我们走吧。” 以后相处的日子还长着呢，也不急于这一时一刻。 而身处寝屋的傅凌霄也如王娘子所说，真的一觉睡到了天明。 睡醒之后，傅凌霄只觉得精神饱满，浑身畅快。 她看着外面的日色，对着外间喊道：“春苗。” 春苗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青栀，应了一声后便端着洗漱的水盆来到了屋里。 “姑爷呢？” 春苗刚要说话，一旁的青栀便笑着上前道：“主子去上朝了，离开前嘱咐我们一定要照顾好夫人。” “你是谁？” 青栀笑着道：“奴婢青栀，和青竹都是主子们的丫鬟。” “哦。”傅凌霄以前屋子里的丫鬟也多，所以也没觉得屋子里又多出两个丫鬟有什么。 她转头对春苗笑着道：“给我梳头，收拾好咱们回家！” 春苗看着心情畅快的自家主子，脸带苦涩地刚要张嘴，旁边的青栀便已经开口道：“夫人，您暂时不能离开。” 第六十八章你诓骗谁呢 奚川海和奚沐云来到寝屋的时候，傅凌霄已经睡着了。 奚川海给傅凌霄把脉，王娘子站立在一侧。 奚沐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妇人，而妇人在注意到她的目光时，对她微微一笑。 奚沐云收回自己的目光，继而落在傅凌霄的身上。 想到这段时间在京城中打听到的消息，奚沐云就不由自主地想要叹气。 但是不能，起码在傅凌霄的身边不能。 奚川海在给傅凌霄把完脉后并没有立刻说傅凌霄的情况，而是看着不远处的香炉说道：“这香虽然有助眠的作用，但还是不要长年累月的多闻。” 倒不是说有什么危害，而是闻惯了此香，以后睡觉的时候不闻此香会入眠比较困难，当然，因人而异。 傅凌霄的身体从十岁开始便是由他看顾，他不想让傅凌霄的身体对任何东西产生依赖性。 “今日特殊，以后我会注意。”崔无相对奚川海的态度与之前无异。 为了不让傅凌霄起疑，也为了傅凌霄的身体健康，奚川海师徒二人起码要留到傅凌霄生产之后才能离开，崔无相并不想在傅凌霄的面前与奚川海师徒两个闹僵。 “凌霄情况如何。” 奚川海将凌霄的手放到被褥之下，说道：“比之前的情况好了很多。” 至于夸赞崔无相将傅凌霄照顾的不错这种话奚川海并没有说，傅凌霄是他的娘子，照顾好自己的娘子是他应该做的。 “那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就麻烦奚神医和奚姑娘照看了。” 崔无相说着看了眼王娘子，王娘子主动上前将自己的来历及擅长之处告诉奚川海师徒二人。 奚川海师徒二人在听王娘子说完后齐齐看了眼崔无相，奚川海开口，“阿云会一直陪在凌霄身边，我要离开。” 如果不是想等傅凌霄到京城之后再为她把脉一次，此时的奚川海已经在去往北境图迷城的路上。 傅铮之前在北境落下的病根一直没有康复，这次又鲜血淋漓地被人抬出京城，奚川海担心他的身体能不能撑到图迷城。 “奚神医要去哪儿？” 奚川海冷淡地收回自己的目光，没有要为崔无相解惑的打算。 “您确定奚姑娘自己能行？” 奚川海看着眼前的崔无相说道：“你都把王川之的女儿请来了，有阿云在，凌霄定会平安无恙。” 奚川海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清崔无相。 一个机关算尽、心狠手辣且与傅家有仇怨在身的人，竟然好似真的对凌霄上了心。 但男人不可信。 所以他们师徒两个不能都在崔无相的眼皮子底下，只有脱离他的视线，他才好联系傅铮，继而为傅凌霄的之后做打算，因此他必须要离开。 “既如此，那我便不拦着奚神医了。” 奚川海并没有等傅凌霄醒来后才离开，他给傅凌霄把完脉，给奚沐云写了一张安胎的药方后，这才在崔家人的带领下离开了崔府。 而奚川海离开崔家的时候，程梓萱在自己姨母梁夫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崔府的门口。 梁夫人看着从崔家牵马而出的奚川海，眉头蹙紧。 这不是当初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赤脚大夫吗？他怎么会出现在崔家，看崔家人对他的态度，好像还是崔府的贵客。 程梓萱并没有注意到奚川海，她现在所有的心神都集中在眼前崔府的牌匾之上。 此时的牌匾与十年前的牌匾重合，似乎并没有两样，但是她看着此时崔家下人的穿着，心想有些事情变了就是变了。 这一次程梓萱没有再被拒之门外，她跟着崔府的小厮来到花厅，身边只有两个小丫鬟伺候。 “太太、小姐喝茶。”小丫鬟将茶水糕点摆到花厅的桌子上，说完便退到了一旁。 梁夫人喝了一口茶，在尝到茶壶中的茶水只算普通时，不由得蹙紧了眉头。 不管怎么说她们都算是崔家的贵客，这崔家是真的没落了拿不出好的茶叶待客，还是说压根就不重视她们的到来。 梁夫人将茶杯略带重音地放在桌子上，程梓萱察觉到梁夫人有些不高兴，问道：“姨母，怎么了？” “没什么，不过是觉得这茶叶不入口而已。” 梁夫人说着端详着周围的景色，对身边端起茶的程梓萱说道：“以前的崔家也是这般吗？” 程梓萱在抿了一口茶水口知道了梁夫人生气的原因，只不过她并没有像梁夫人一样觉得自己被慢待，反而是对梁夫人解释道：“以前当然是不同的。” “只是崔家刚平反没多久，百废待兴，做不到面面俱到也情有可原。” 梁夫人看着还未嫁到崔家便已经开始为崔无相说话的程梓萱笑着道：“现在就护上了？这要是真成了亲，那姨妈怕是半句也说不得了。” “姨母。”程梓萱低声羞怯道：“没有的事情，梓萱不过就事论事。” 如今崔无相的原配还没有被休离，即便是崔无相同意了与襄阳侯府结亲她也不能声张，除非崔无相的正室之位给她空了出来。 “你等着瞧吧。”梁夫人看着面前娇艳动人的外甥女，笑着道：“咱们梓萱才貌动人，又有家世撑腰，只要崔无相不眼瞎耳聋，便绝对不会放过这门上好的亲事。” 程梓萱害羞地低头。 至于之前路途中崔无相的忽视和他身边的美娇娘在程梓萱眼中都不是问题。 她表哥带着皇麟司出行，一定是为了公事。 至于那美娇娘八成是妾，和正头主母没有相提并论的资格，说起来，她唯一的障碍还是那个现在占了她正室位子的前相府小姐。 程梓萱和梁夫人就这么在花厅里等崔无相等了整整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崔无相还是没有露面，梁夫人不禁站起身对旁边的小丫鬟质问道：“你们家大人呢？” “我们可是他崔府的贵客，有他这般将贵客抛掷一旁随意冷落的吗？这就是你们府上的待客之道！” 那小丫鬟看着梁夫人仿若要吃人的模样，赶紧解释道：“夫人息怒，我这便去给夫人问一下。” 花厅本就只有两个小丫鬟陪着，现在一个跑了，身边只剩下一个看着有些木讷的。 程梓萱看着那有些木讷的小丫鬟，在她后退之前起身问道：“你们大人是在处理公务吗？” “回小姐的话，奴婢不清楚。” “那在府上吗？” “回小姐的话，奴婢不清楚。” “不如你告诉我你家主子的院子在哪儿，我自己去。” “回小姐的话，奴婢不清楚。” 小丫鬟这三句不清楚落下，不止程梓萱的表情沉了下来，梁夫人更是一拍桌子站起来怒声道：“你连自家主子的院子都不知道在哪儿，你诓骗谁呢！” “夫人息怒。” 之前离开的小丫鬟去而复返，对生气的梁夫人以及程梓萱说道：“府上的丫鬟小厮各有当值的院子，是不允许随意走动的，我们是真的不清楚。” 第六十七章你别哭，我错了 “不在这个院子。” 崔无相自始至终都没有松开傅凌霄的手，“她们在我们住的院子等你。” 傅凌霄听到春苗她们还在，浮躁的心稍稍安定下来。 “我想去找我爹爹。” 崔无相觉得自己现在牵着的不是傅凌霄，更像是一只躁动不安的兔子，时时刻刻想要从自己的怀中蹦走。 但是不可以。 “晚上可以吗，你先休息。”崔无相说完看着不情愿的傅凌霄说道：“当然了，现在也可以，刚好我也想和岳父大人说一下你这一路的表现。” 傅凌霄听完一慌，她抱着崔无相的胳膊道：“我很乖啊。” “是吗？” 崔无相伸出自己修长有力的手开始一件件和傅凌霄算账，“是谁不顾自己的身体想要偷偷赶路；是谁不好好吃饭只顾着和大狼玩；是谁……” “大坏蛋！” 傅凌霄一下子松开崔无相的手，生气道：“小气鬼，记仇鬼。” 做人一点儿都不大气，什么事情他都记得清清楚楚的。 “告状精，我不喜欢你了。” 傅凌霄发泄了一大通，发泄完后发现身边那人一句话都不说，所以偷摸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看到了眼眶泛红的崔无相。 周边的下人早就已经消失不见，如今院子里只有傅凌霄和崔无相两人。 傅凌霄看着眼尾泛红，满脸委屈受伤却不说话的崔无相一下子就慌了。 “你，你别哭啊。”傅凌霄想要去抓崔无相的手，结果崔无相后退一步扭过头不去看她。 眼角落下的那一滴泪还没有落下就被身边人翘起擦拭干净，“对不起，对不起总行了吧。” 傅凌霄双手抱住崔无相，低声下气地哄道：“你别哭，我错了。” 傅凌霄只觉得眼前的崔无相比家里的那些小侄子小外甥们还要难哄，他们怎么那么喜欢哭啊，她都不爱哭的。 “你错……” 崔无相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对眼前人堵在了唇边，咽进了喉咙里。 傅凌霄知道的，每次自己这么亲他的时候，他虽不说，却格外喜欢。 她见崔无相安静下来，这才放开他说道：“是你先告状我才生气的，我们俩和好唔唔……” 惬意的风吹拂在湖边，一对黑白异色的天鹅亲密交颈，许久才渐渐放开。 “不要不喜欢我。”崔无相将额头与傅凌霄相抵，语气重带着说不出的祈求。 哪怕他知道刚才傅凌霄说的是气话，但是当那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崔无相还是觉得心痛难忍。 “没有。” “你刚刚就说了。” 傅凌霄听着崔无相的指控辩解道：“气话，喜欢你。” “我不是不想带你去见你爹爹，但是我们刚回来，你长途跋涉还怀着身孕，我想让你好好休息，休息好了换身干干净净的衣服，然后我们带上礼物去见岳父大人不是更好吗？” “岳父大人要是看你刚到京城便风尘仆仆的去见他，他肯定会觉得是我对你照顾不周，会不喜欢我，会后悔把你嫁给我，说不定就不让你跟我回家了。” “你是不是想让你爹爹不喜欢我？” “凌霄，没有几个人喜欢我的，你要是也不喜欢我的话，我该怎么办呢？” 傅凌霄被崔无相这大段话砸的头晕脑转，她摆手，“我喜欢你的，爹爹也喜欢你，我知道的。” “是吗？” 傅凌霄点头，“当然了，爹爹喜欢你。” 爹爹喜不喜欢一个人，傅凌霄还是清楚的。 比如他爹爹不喜欢皇上，所以不管李修德多喜欢她，傅凌霄都躲着他。 因为她知道，爹爹不喜欢的人，肯定是不好的人。 崔无相掩盖住眸中的异色，只对着傅凌霄说道：“那你还怪我吗？” “我没有怪你。” “那你看这样好不好？”崔无相温声且耐心地对身边人说道：“你长途跋涉这么久也累了，先回房洗漱一番睡一觉，等睡醒了若是时候尚早的话，咱们就去相府找岳父大人。” “若是没有睡醒，我提前备好礼物，咱们明天早上吃过早饭，等岳父大人下了朝会后再去相府。到时我们和岳父大人一起吃午餐，说一下这一路上的见闻如何。” 崔无相说的时候看着傅凌霄打了一个哈欠，就知道她也困了。 “好。” 崔无相眼神温柔的看着傅凌霄，揽着她的腰，让她尽量将重量压在自己身上，“那我们回房。” “好。” 崔无相带着傅凌霄回到他们所住的栖梧院时，春苗等人已经候在了门口。 傅凌霄在看到春苗四人的时候把心放下，而春苗四人在看到自家主子时，眼睛齐刷刷的红了。 “主子！” 春苗四人本想迎上来，但是在看到崔无相的目光时，又齐齐定在原地。 “你们主子现在怀有身孕，长途跋涉也累了，热水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我带她去梳洗，你们把夫人的换洗衣物准备好。” 春苗四人有心想说自家主子不需要崔无相伺候梳洗，可是她们想到之前崔无相警告她们的话，最后还是妥协，点头离开。 傅凌霄也没有觉得崔无相伺候服侍她有什么不对，而且在两人日日夜夜的相处下，崔无相比春苗她们更懂得如何让自己放松，以至于最后傅凌霄直接在水池里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崔无相看着睡着的傅凌霄，将她抱出水池，一点点将她身上的水擦拭干净，然后换上宽松舒适的寝衣。 崔无相从头到尾都没有让任何下人接手，甚至等他抱着傅凌霄回到房间之后，春苗和夏秧四人以及其他下人都没有靠近室内一步。 夏秧听着屋内的动静看向对面的春苗，春苗看着夏秧眼中的询问缓缓摇头。 崔无相能让她们继续留在主子身边伺候已经是来之不易的机会，她们只有珍惜好这个机会，才能徐徐图之。 再有，他们的家人现在全部捏在崔无相的手中。 而主子还有孕了…… 春苗对着夏秧做出一个把脉的动作。 崔无相不可能永远都留在自家主子身边，只要他不在，她们就可以趁机给主子把脉。 是的，她们并不相信一个害傅家抄家流放的人是真心对待自家主子，所以她们必须要确定自家主子的身体无恙。 不过，当她们看到奚川海和奚沐云出现在院子中时，她们便知道不需要她们来确定了。 第六十六章后院儿比青楼热闹 崔无相想到专心在公主府待产的云华公主，想着等他们回京后，也差不多是云华公主生产的日子了。 等云华公主生产完，也许自己可以直接将产婆等人接到家里早做打算，崔无相不希望傅凌霄在这件事上出一丁点意外。 “你不会的。” 崔无相凑到傅凌霄的身边对她温声道：“我做的不好的地方你要告诉我，能改的我一定改，好吗？” “等我们回到京城，云华公主应该就要生产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她的宝宝好吗？” “是我带你去看。”傅凌霄说道：“我对公主府很熟。” 崔无相见傅凌霄情绪稳定下来，笑着点头道：“好，你带我去看。” 为了转移傅凌霄的注意力，他问道：“那你有没有给小宝宝准备礼物？” 傅凌霄瞪大眼睛，心虚地摇头，“这次太急了，我什么都没带。” 这次出门她只想着赶紧到达汀州拿到自己爹爹想要的东西送回去，哪里有什么多余的时间去买礼物。 “没关系，听说小孩子都喜欢布老虎，到时候凌霄给他缝一个布老虎好了。”不管用什么方法，能让她一直在家就是好的。 如果可以，崔无相并不想直接将傅凌霄囚禁在家里。 傅凌霄武艺高强又怀着身孕，她若是真想闯出去，崔无相是拦不住也不敢拦的。 但傅凌霄哪里会缝东西啊，她只会拿刀剑，不会捏绣花针。 没办法答应的事情傅凌霄是不会接话的。 崔无相看着不说话的傅凌霄，笑着道：“你不喜欢这个？” “我不会。” “我教你。” 崔无相握住傅凌霄的手，说道：“就算不给云华公主的孩子缝制，我们给自己的宝宝缝制一个，你说怎么样？” 傅凌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虽然还是有些抵触，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娘亲对她很好的，所以傅凌霄觉得自己成了娘亲之后，也应该对自己的宝宝很好才对。 崔无相陪着傅凌霄饭后散步结束，在她回到帐篷里休息后，这才让丫鬟守在帐篷外，看向旁边的青砚。 青砚上前一步将程梓萱说的话告诉了崔无相，崔无相听到襄阳侯府这四个字，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借住？” “让她去宫里借好了。” 崔无相脸上的笑意消失，他看着青砚道：“夫人怀孕需要静养，知道什么是静养吗？” “对不起主子。” 青砚退下后，崔无相看着夜空上冷寂的月，转身回到帐篷里。 还有时间，一切都来得及。 …… 第二天早上程梓萱和梁夫人再次想见崔无相，依旧被拒绝。 梁夫人看着不远处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娇丽妇人，对身边眉头紧锁的程梓萱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年轻妇人有些眼熟？” 程梓萱摇头，“能和表哥这么亲密无间的在一起，应该是表哥的爱妾吧。” 哪怕只是看到一个侧影，程梓萱也能感觉到那女子的绝色。 一想到崔无相现在除了有一个痴傻的原配还有一个得宠的爱妾，程梓萱便觉得胸口堵得慌。 那痴傻原配她可以不在意，毕竟那傻子是表哥被逼娶回家的。 他不可能会对自己仇人的痴傻女儿动情，但是那个爱妾就不一样了。 现在程梓萱只希望崔无相的房里就只有这么两个女人，而不要跟自己父亲一样，后院比青楼还要热闹。 “妾这东西等她失了爷们的宠爱，只要膝下没有孩子，还不是随着主母处置。”梁夫人拍了拍程梓萱的胳膊劝说道：“你可不要在爷们儿上头的时候跟她作对。” 梁夫人这个语气，俨然是已经把程梓萱看做是崔无相的正室了。 好在程梓萱还是有那么一点儿理智在身上，她转头对自己姨母说道：“姨母，我和表哥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谁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哈哈哈，只要你喜欢他，这崔家主母的位置就只能是你的。” 程梓萱没再说话，她没有自己姨母那么乐观，尤其是当崔家的车队启程，而他们被皇麟司卫拦在后面，让他们两个时辰后再启程的时候。 程梓萱站在原地看着渐行渐远的车队，听着身边梁夫人的怒骂声，情绪消沉地低下了头。 也许她爹爹想错了，她表哥其实一点儿都不在乎有没有襄阳侯府的帮衬。 亦或者说，他对襄阳侯府还有怨。 程梓萱本来以为崔无相都如此不给她面子，不给襄阳侯府脸了，那她送去的拜帖，崔无相也肯定是不会收的。 谁知道他们到京城后刚在客栈落脚，去崔家送拜帖的下人便回来告知程梓萱，说崔家收下了拜帖。 “呵，我就说，崔台怎么说都是你的亲表哥，如今你来京城送上拜帖，他不可能避而不见。” “可是路上……” 梁夫人打断程梓萱的顾虑，说道：“许是他路上有公务，不好见你。” “也是，风尘仆仆的有什么好见的。”梁夫人拍了拍程梓萱冷冰冰的手，说道：“咱们在客栈好好梳洗打扮一番再上门，到时候也能给你表哥留下更好的印象。” 程梓萱想想也在理，便带着自己的丫鬟们回了房间，她还是想给自己表哥留个好印象的。 哪怕不会一见钟情，起码多一些好感也是好的。 而另一边从马车上下来的傅凌霄，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看向身边熟悉的人。 “这不是我家。” 马车直接从京城外驶入了崔家大宅，傅凌霄是从下马车后才发现不对劲的。 “是你家，我们搬家了。” 崔无相来到傅凌霄的身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四周说道：“这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你喜欢吗？” 傅凌霄听到崔无相这话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是京城人？” “对。”崔无相对傅凌霄解释，“年少时家里出了意外才去了海州。” “你喜欢这里吗？” 傅凌霄在崔无相问第二遍的时候看了一眼四周，这宅子很大，很美，哪怕和相府相比也不遑多让。 但是这里让她陌生，她迫切想看到熟悉的东西熟悉的人，所以，她看着崔无相问道：“春苗她们呢？” 第六十五章无可奉告 “凌霄，它太小了，吃不了鸡腿。” 崔无相并没有理会旁边来问话的青砚，而是对一旁偷偷将咬了一口的鸡腿放到大狼身边的傅凌霄无奈道：“它现在只能吃一些好入口的。” “它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傅凌霄看着伸出粉色小舌头卖力舔鸡腿的大狼问道。 它太可怜了。 “小九什么都给二哈吃。” 从傅凌霄口中听到李修年的名字，崔无相什么也没说，只默默地将另一只鸡腿放到傅凌霄的碗中。 “你可要快一点长大了，到时候我便带你去找二哈玩，带你们去山上打猎，我的箭术可厉害了，你身为我的狗，也要很厉害才行。” “凌霄，擦手。” 崔无相看着忍不住又摸了大狼的傅凌霄，对旁边一直备着水和手巾的丫鬟招手。 “哦。”傅凌霄收回自己的手。 “先吃饭吧。” “好吧。” 青砚看着自始至终都没理会自己的崔无相，转身离开。 此时帷帽摘下拿在手中的程梓萱和梁夫人站在皇麟司卫的外缘。 梁夫人看着崔无相这出门在外的架势，低声对程梓萱说道：“哪怕崔家曾经被抄家流放，但世家大族就是世家大族，这派头可不是那些暴发户们能有的。” 程梓萱没有说话。 她幼时曾经见过自己这位表哥，那个时候的他恣意张扬，光彩夺目，犹如正午时分最亮眼的太阳，让人不敢直视。 程梓萱有些想不出在经历了这么多曲折事情后，重新回到京城报仇雪恨成为权臣的崔台，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恣意不羁。 应该不能吧。 “崔台年少时便容貌绝伦，能考上状元肯定也惊才艳艳，再加上现在崔家平反，他重权在握，除了有一个痴傻的原配，这可真是极好的婚事。” 最重要的一点梁夫人还没有说，那就是在经历了父母双亡、抄家流放之后的崔台，现在头上并无父母长辈，也就是说程梓萱若是嫁过去的话，就可以直接当家做主。 这嫁人之后头上有无婆母长辈那可是截然不同的日子。 这么一想，就连梁夫人都有些羡慕程梓萱的好运。 不管她婚事再多波折，最后若是能嫁给崔台，依旧是她的好运气。 但是梁夫人眼中的好运气此刻并不想见她们。 青砚走过来对着程梓萱以及梁夫人说道：“我家主子正忙，没时间。” “程大小姐若是不急，可以等入京之后送上拜帖。” 青砚的这段话着实出乎程梓萱和梁夫人的意料。 两人都没有想过崔无相会拒绝见他们。 毕竟不管怎么说，程梓萱都是他的亲表妹。 梁夫人虽然算不上崔无相的正经长辈，但也是长辈，他竟然连个面都不愿意露，直接让一个下人打发了他们，这就是他的教养吗？ 这跟一巴掌甩在梁夫人以及程梓萱的脸上有什么区别。 说的严重一点，这都不是不给程梓萱和梁夫人的面子，是不给襄阳侯府面子。 程梓萱脸色微白，她张了张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和，“表哥是有公务要忙吗？” “无可奉告。” 青砚冷淡的态度激怒了梁夫人，她直接怒声道：“你不过一个奴才，有什么资格来替你主子无可奉告！” 青砚冷淡地看着梁夫人，接着拿出自己的腰牌，上面是“皇麟司”三个字，“夫人若是有疑问的话，我不介意请您往皇麟司走一趟。” 皇麟司的牌子还是很有震慑力的，而原本以为青砚不过是个寻常小厮的梁夫人此时后退一步，“不过……不过就是……” 程梓萱比梁夫人稳得住，“既然表哥有公务在身，我们不见便是。” “若是大人方便，可否帮我给表哥传个话儿。” 程梓萱说这句话的时候青砚并未离开，也并未说话， 程梓萱默认青砚会帮自己传话，所以开口道：“这次入京我是奉爹爹之命，入京可能要入崔府借住一段时间，既然路上遇到了，我想着能不能跟在表哥的身后回京，到时候把东西一放，我与表哥一起入宫给娘娘和陛下请安。” 青砚见程梓萱说完，径自转身离开。 青砚回到围帐边时，傅凌霄刚放下筷子。 崔无相的声音传来，“不吃了吗？” 崔无相这么问是因为傅凌霄吃的东西和往常相比着实不算多。 “不想吃了。” “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 “什么都不想吃。”傅凌霄用手指逗弄着身边的大狼，说道：“我们不能快一点回家吗？我想爹爹他们了。” “可是岳父大人更希望你能平安回去。” “我很平安。”傅凌霄有点不高兴了。 “好。”崔无相拍拍手，一位年纪看着在四十岁左右的妇人走了进来，“王娘子，麻烦你帮我夫人把把脉。” “是，大人。” 傅凌霄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妇人，除了奚沐云，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女大夫。 “你的医术很好吗？” 王娘子看着目光澄澈的傅凌霄，笑着道：“医术尚可，妾身父兄及祖上皆是太医院的人，我从小跟在他们身边，最擅妇人病，也擅长给妇人接生、调养。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夫人的身体便由妾身来照看。” 傅凌霄听到前面的时候还兴致勃勃，但后面等王娘子说完，她直言道：“我有人照顾，他们只是先回京了而已。” 她不喜欢不熟悉的人贴身跟在自己身边。 崔无相在傅凌霄说完后解释道：“奚神医不管怎么说都是外男，奚姑娘还是姑娘，有些地方不如王娘子这个已婚育过的妇人清楚。” “如果你不放心，到时候我们问一下奚神医他们的意见，如何？” 傅凌霄听后微微点头。 她总觉得这次见面之后崔无相怪怪的。 不对，不只是崔无相怪怪的，是自从她怀孕之后，身边的人都变得怪怪的。 “我不想怀孕了。”傅凌霄略带着赌气的声音说道。 傅凌霄只是赌气，崔无相却是真的被她这句话吓到。 毕竟傅凌霄的心思和常人不一样，他怕她心思一动就真的不要这个孩子了。 “怀孕一点都不好。”傅凌霄想到怀孕后不管去哪儿都跟着一大堆人的云华公主，不高兴且有些委屈地说道：“我不想变得和云华嫂嫂一样。” 一点儿自由都没有。 第六十四章他惹你们生气了吗 皇麟司卫四散开来，将傅凌霄一行人护在中间。 有崔无相一行人的补给，今天晚上傅凌霄的晚餐可以说的上是丰富至极。 崔无相不是没有发现奚川海师徒两人对自己的冷漠，但是他并不在意两人对自己的看法。 他也知道，既然奚川海师徒两个之前能一直将傅家的消息瞒着傅凌霄，之后也不会告诉。 但崔无相不在意奚川海师徒对自己的态度，却在意傅凌霄的。 傅凌霄看着身边对崔无相冷脸的奚川海师徒两个，不解地问道：“他惹你们生气了吗？” 明明之前海爷爷和阿云对崔无相的态度不是现在这样的。 在傅凌霄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奚川海两人才发觉，他们对崔无相的冷漠和厌恶有些过于明显了。 只是想到崔无相在京城做出的那些事情，奚川海实在是无法违抗自己的心对着崔无相摆出一个笑脸。 “没有。” “那你们为什么突然不喜欢他了。” 崔无相听着傅凌霄的询问，笑着道：“可能是因为你怀孕了，我却让你来回奔波。” “但我们之前不知道我怀孕了。” “我也不是为你奔波。” 傅凌霄的逻辑一直都是在线的。 因为常常有人觉得她心智受损糊弄于她，所以傅凌霄对一些事情总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奚川海也不想此时跟崔无相撕破脸，尤其是他今夜带人奔至此处，八成就是为了想要亲自接回傅凌霄，以免她听到周围人的风言风语。 “是我气他不分时宜让你怀孕。”奚川海找了个理由，“你身体还未养好。” 奚川海一想到自己成了崔无相的同谋，便不敢去看傅凌霄的眼睛，“若是想母子平安，一直到生产之前需要居家静养。” 崔无相在听到奚川海的这番话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要帮自己，崔无相都愿意领这个情。 “你性子单纯好动，又没有做好当母亲的准备，这孩子来的太突然了。”奚川海说着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浊气。 若是这孩子没有来的话，兴许事情不会像此刻这么麻烦。 “我做好准备了。”傅凌霄看着依旧把自己当做小孩子看的奚川海道：“海爷爷，我一定会乖乖听话，在家不乱跑的。” 崔无相刚准备松口气，就听到傅凌霄笑着说道：“家里热闹，有爹爹，哥哥和姐姐们，还有兰兰和梅梅他们，那么多人陪我玩，不出门也是可以的。” 奚川海听着傅凌霄的话看了眼僵在一旁的崔无相，只道：“这些你得问你身边这个人。” 奚川海说完转身离开，只留傅凌霄和崔无相在原地。 “你不跟我回家吗？” 崔无相不敢去看傅凌霄的眼睛，他垂眸握着傅凌霄的手说道：“回。” 傅凌霄听到崔无相的回答笑着道：“等我回家把爹爹要的东西给他，我们就把东西都搬到家里！” “我要告诉爹爹我有宝宝了，和云华嫂嫂一样的宝宝。” “宝宝会一点点长大，就像兰兰和梅梅她们一样。” “夜里凉了，我去给你拿个毯子。”崔无相轻轻打断傅凌霄的话，摸着她略微有些发凉的手说道：“着凉就不好了。” “我想睡了。”其实她已经困了。 怀孕以来，她比以前爱睡觉了。 “我陪你。” 帐篷早就已经收拾好，崔无相陪着傅凌霄进了帐篷之后，等傅凌霄睡着才从帐篷里出来。 而从帐篷中出来的崔无相，一眼就看到了远处火堆旁的奚川海师徒两个。 崔无相有话想要对他们说，但奚川海师徒两个和崔无相无话可说。 所以在崔无相向他们走来时，奚沐云抽出一根还冒着火星子的烧火棒指着崔无相说道：“离我们远点。” 崔无相站在原地，看着一脸冷漠的奚川海师徒两个，说道：“谢谢。” …… 傅凌霄第二日早上刚醒来，就闻到浓郁的饭香味。 不过是过了一夜而已，原本什么都没有的荒郊野外多了两个小丫鬟和一个厨娘，还多出了一些不该出现的软榻、桌子、垫子和面积很大的马车。 但是奚川海的马车却不见了。 傅凌霄站在帐篷外寻找着崔无相和奚川海师徒的身影，奚川海和奚沐云没有找到，崔无相却在傅凌霄从帐篷中出来的时候，抱着大狼出现在她的身边。 “大狼。” 傅凌霄想从崔无相的手中接过大狼，但是崔无相躲开傅凌霄的手说道：“它身上脏，你该吃饭了。” 傅凌霄没有强求，只是问道：“海爷爷和阿云呢？” “他们离开了。” 崔无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盯着傅凌霄的脸，在看到傅凌霄肉眼可见的失落下来后，解释道：“奚神医和奚姑娘有其他的事情做……” 傅凌霄抬头看着比自己高的崔无相一字一句道：“他们没有其它事情做，海爷爷和阿云说了，他们会陪在我的身边，直到我生下宝宝。” “他们不会骗我。” 崔无相的心咯噔了一下，但面上依旧道：“我说的其它事情，是他们提前一步回了京城。” 崔无相上前揽着傅凌霄的胳膊，温声道：“你怀孕了不能赶路，所以奚神医带着你给岳父大人带的东西先一步回了京城。” 傅凌霄听完崔无相的话，将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抽出来回了帐篷，在看到帐篷里自己的包袱确实不见了之后，这才勉为其难的相信了崔无相的话。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的动作心中有些苦涩，他没想到自己在傅凌霄这里的信誉不及奚川海师徒两个分毫。 “现在可以吃早饭了吗？”崔无相压下心中的酸涩，笑着对傅凌霄说道。 傅凌霄察觉出崔无相情绪的变化，有些别扭地对崔无相说道：“我不是不相信你。” “我知道。” 她只是更相信奚川海他们。 “我向你保证，等回了京城，你一定可以见到奚神医和奚姑娘。” “嗯。” 如崔无相所说，因为傅凌霄怀孕，之前胎像还有些不稳，所以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 也是由于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所以在这天晚上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程家车队追了上来。 皇麟司的官服他们可能不认得，但是马车上的“崔”字族徽他们是认得的。 崔无相和傅凌霄在围起来的围帐中用饭时，青砚来到旁边禀告道：“主子，襄阳侯府的大小姐想要见您。” 第六十三章肤浅的喜欢 在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傅凌霄摸着大狼的脑袋向那群人看去。 与崔无相对视的那一瞬间，傅凌霄惊喜地站起来，“你来接我回家吗？” 这句话落在崔无相的心上，冷寂的心瞬间变得滚烫起来。 她愿意看自己，愿意对自己笑，说明现实如他所想所愿，此时的傅凌霄并不知道傅家的事情。 此时的她，看起来和之前并无变化。 所以，每日梦中的刀剑相向真的只是他的噩梦。 “是，我来接你。” 崔无相从马上下来没有任何迟疑地奔向傅凌霄。 他想沉稳一些，想大步走向她。 可是下马的那一刻，看到傅凌霄的那一刻，他做不到沉稳。 “你瘦了。” 魂牵梦绕两个多月的人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如果不是周围的人实在太多，崔无相此刻真的想将傅凌霄拥入怀中。 “我胖了呢，阿云天天给我做好吃的。” 傅凌霄将自己怀里的大狼递到崔无相的面前炫耀道：“看，这是大狼，我捡的。” 崔无相将大狼从傅凌霄的手中接过来，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后将其放到一旁，随即牵过傅凌霄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似乎是想看她这段时间过得好不好。 “你瘦了。”傅凌霄说道。 瘦的人不是她，是崔无相。 她抬起自己的手，食指的指肚落在崔无相的眉间，“这里好紧。” 现在的崔无相给傅凌霄的感觉，比他们刚认识得时候还要苦。 “你怎么了？”傅凌霄疑惑地看着崔无相说道：“你过得不好。” 如果过得好，就不会是如今的苦瓜模样了。 傅凌霄被崔无相牵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车厢的另一侧。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崔无相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面前的傅凌霄抱在了怀里，紧紧地抱在怀里，直到傅凌霄开始挣扎。 在察觉到怀里的傅凌霄挣扎时，崔无相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 以前的傅凌霄最喜欢抱着自己，黏着自己，但是现在她不愿意让自己靠近了。 崔无相缓缓松开傅凌霄，看向她的眼神要多受伤就有多受伤。 “不能抱。”傅凌霄推开崔无相，一脸严肃地对着崔无相说道。 “为什么？” 崔无相直勾勾地盯着傅凌霄的眼睛，脑袋里有两种声音在疯狂的吵架。 一个声音在说：别在这里假惺惺的恶心人了。她早就发现你做的那些恶心事儿，现在看到你就恶心，当然不愿意让你抱她，没有一剑把你捅死，都是看在你们俩现在还是夫妻的情分上。 另一个声音说：她只是不习惯，而且你现在风尘仆仆，身上说不定有什么味道，你就这么抱着凌霄，她肯定不愿意。你应该换一身衣服，干净的，色彩鲜亮的。既然成亲了就该懂得讨娘子的欢心才对。 崔无相脑袋里吵得爆炸，但是脸上并没有显现出来，他只是有些委屈地看着面前的傅凌霄，“你不想要我了。” 这句话只是说出来便让他心痛万分。 不该如此的，但是崔无相控制不住自己，控制不住自己在傅凌霄的身上沉沦。 “没有啊，是海爷爷说我怀孕了。” 傅凌霄说完这句话时，眼睁睁地看着崔无相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是不是很奇怪？” 傅凌霄低头摸着自己的肚子，“我也觉得奇怪。” “什么时候的事情？” 崔无相大脑里吵架的声音在傅凌霄说完这句话后瞬间消失。 崔无相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目光怔怔的看着傅凌霄的肚子，想要伸出却又不敢。 “海爷爷说是我们从琼州回到京城的时候怀上的。” 傅凌霄看着崔无相抬起来却不敢落在自己肚子上的手，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当时两人情深难以自已，所以那晚只有理论没有实战经验的两人所做的措施并不完善。 崔无相摸着傅凌霄的肚子，只觉得自己掌心发烫，心里发烫。 这个孩子来的未免太是时候了。 崔无相落在傅凌霄肚子上的手缓缓地移到傅凌霄的腰上，他声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凌霄，我们有孩子了。” 他竟然有孩子了，还是和傅凌霄的孩子。 确认下这个消息的瞬间崔无相是惊喜的，但是惊喜过后是莫大的恐慌。 他害怕眼前的幸福会是一场泡沫。 “你怎么了？” 傅凌霄双手捧起一直盯着自己肚子的崔无相的脸颊，一双眼睛看向他，“你说想要宝宝。” “但你不开心。” “我说想要宝宝？” 傅凌霄点头，“我离开的时候你说的。” 崔无相恍然，他是说了，但他那句话只说了一半就咽了回去，因为他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话，太无耻了。 说起来，那一晚两人也没有任何措施，所以…… 崔无相看着面前眸光清澈的傅凌霄，她在知道自己想要孩子时，是真的动了怀孕的心思。 可是，她原本不想要的。 崔无相再次将傅凌霄拥入怀中，只不过这一次他谨慎着，并没有用力。 傅凌霄太好懂了。 在她的世界里，是非黑白清清楚楚。 所以崔无相很清楚，如果让她知道了京城发生的事情，她一定会杀了自己，弃自己而去。 “凌霄，你喜欢我吗？” 如果足够喜欢的话，她是不是就会手下留情，是不是就会愿意留在自己身边。 不对，只是喜欢还不够，她要爱自己。 “喜欢啊。”傅凌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崔无相，“你长得好看，练功也厉害。” 如果是换做旁人，崔无相在听到这些话后只觉得这个人的喜欢好肤浅。 可是当说出这话的是傅凌霄时，崔无相只希望自己身上这些肤浅的东西，可以长长久久的让她喜爱。 毕竟如果她稍稍剥开自己的内里，就会被里面不堪入目的腌臜阴暗想法给吓退。 “凌霄，我会一直好看的，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崔无相的这句话里带着说不出的祈求。 而他这句话在傅凌霄的耳边说完，身后便传来奚川海略显冷淡的声音，“崔大人，有事不妨出来说。” 说完奚川海也不等崔无相回复，而是对傅凌霄说道：“凌霄，吃饭了。” 第六十二章阴魂不散 奚川海守夜到凌晨便换了奚沐云。 奚川海靠在马车旁的垫子上小憩，奚沐云看着对面的篝火，直到天快亮时才将自己师父从村子里买的小米和红枣放进陶锅里炖煮，另外又用一小锅打了四个荷包蛋。 早饭便是简单的小米红枣粥跟荷包蛋，虽不说吃的有多饱，但营养还算丰富。 等不远处程家的车队有所动作时，奚沐云和傅凌霄三人已经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驾着马车离开了此处。 甲二看着傅凌霄三人驾着马车离开的身影，对旁边对着硬邦邦的大饼艰难撕咬的贾大说道：“老大，老五的马被毒死了，今天怎么说？” “跟着马车。” 不过肯定不是主子们乘坐的马车。 车队里除了主子们乘坐的马车还有专门拉着行李和粮食的马车，现在甲五的马死了，要是不想被落下也只能如此。 甲五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老大。 昨晚就应该去找那老头子算账的，一匹马价格昂贵，到时候赔偿起来他几个月的饷银都填进去了。 “嗯，收拾收拾，等主子们吃过早饭就出发。” 贾大说完看着心不甘情不愿的甲五继续道：“老五，给我管好你这张嘴。” “接下来到了京城那可是权贵遍地的地方，若是再因你这张嘴惹出什么麻烦，到时候别怪我们这些做兄弟的不管你。” 甲五一听皮一紧立刻道：“知道了老大，我会管住自己嘴的。” 他又不是不会看眼色，昨日冲动，是觉得那老丈带着两个妙龄女子不会是什么了不得的身份，谁知道会阴沟里翻船。 而早早离开的傅凌霄三人在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后，在山道旁边的草地上停下。 这段时间傅凌霄被奚川海看的十分严，好不容易可以稍微活动一下，她便拿着弓箭和箭矢想去附近的山林里转转，看看能不能猎到一些野味。 奚川海是知道傅凌霄武艺的，所以也没有过多制止。 等傅凌霄拿着弓箭一走，奚川海就对身边准备生火的奚沐云说道：“中午吃了饭就不休息了，咱们动作快点，离之前那个车队远一些。” 奚沐云看着自己师父说道：“好，那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不止，那群人可能是襄阳侯程家的人，跟崔无相有些关系，咱们离他们远一些，省的被凌霄听到什么风声。” 奚沐云听自己师父这么一说，瞬间变得警惕起来。 而此时的傅凌霄压根就不知道身边的奚川海师徒两个已经如临大敌，她拿着弓箭信步走在山林之中，只觉得一直紧绷着的心终于变得稍稍轻快了一些。 奚川海和奚沐云太紧张她了，恨不得把她当做易碎的瓷器护在手心，这让之前自由自在惯了的傅凌霄多少有些不习惯。 想到这么变化的原因，傅凌霄摸着自己还不怎么隆起的肚子说道：“你可真金贵，我都没有这么金贵。” “你可要乖一点，要是和云华嫂嫂的宝宝一样调皮，等你出来了，我身为娘亲肯定是要教训你的。” 傅凌霄对着肚子里压根就听不懂她说话的孩子好生教育了一顿后，这才拿起弓箭往山林走去。 以前的傅凌霄一年到头没少出去打猎，她在山林里比在京城里自由的多。 这才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傅凌霄便在山林里猎到了两只野鸡和一只野兔，顺便摘了一大捧酸酸甜甜的野果子。 就在傅凌霄准备原路返回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幼兽哀鸣的声音。 傅凌霄听到幼兽叫唤，双腿不自觉地就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然后，她便看到了一只身上还掺杂着血迹的黑灰色小兽。 傅凌霄用脚踢了踢地上那好似出生没多久的小兽，见它不仅不害怕，还想用自己毫不锋利的小爪子去抓自己的鞋子时，低头捏着它的后脖颈将它提了起来。 傅凌霄看着它柔软的四肢，忍不住摸了摸它圆鼓鼓的小肚子，“你娘亲呢？” 小兽“吱吱”叫了两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傅凌霄的话。 傅凌霄在周围没有看到其它兽影，看着终于睁开眼睛望着自己的小崽子说道：“愿意跟我走，你就叫两声；不想跟我走，就不叫。” “跟我走吗？” “吱吱。” “你叫起来像只耗子。” 被吐糟的小崽子在傅凌霄的掌间手舞足蹈，像是很不喜欢她对自己的称呼。 傅凌霄才不管它喜不喜欢，她只知道小九有二哈，现在她也有了。 给它起个什么名字比较好呢！ 给兽……不对，应该是给狼狗起名字，成了今天傅凌霄和奚沐云的第一件大事儿。 “它父母有狼有狗，不如就叫做狗郎吧！” 奚沐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傅凌霄还没说什么，奚川海已经对着自己徒弟毫无遮掩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听听这起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还狗郎，怎么，拿狗当情郎吗！ “不要。”傅凌霄拒绝，“小九的狗叫二哈，我的要比他的大！” “那叫大郎？” 奚川海：“……” “好呀！大狼好，以后大狼会成为超级大的狼。” “嘿嘿，好听吧，我也觉得自己在起名方面很有天赋。” 奚川海：“……你们要不还是换一个。” 这都起的什么名字啊！ 奚沐云在起名字这方面被自己师父吐槽无数次，但是这一次起名字的水平好不容易被傅凌霄认可，她才不要换呢！ “大郎多好听啊。” “那个狼？” “郎君的郎。” “野狼的狼。” 奚沐云和傅凌霄对视一眼，傅凌霄道：“郎君不好，狼好。” “行吧，那就叫大狼吧。”奚沐云看着被擦拭干净的大狼，对傅凌霄说道：“凌霄，你就只捡到了一只吗？” 她也想要。 “对，就一只。” “好可惜啊。”奚沐云想着，等之后遇到其它小狗了，她也要养一只。 吃完饭，重新上路的傅凌霄三人多了一个新的小伙伴。 奚川海在马车外驾车，傅凌霄和奚沐云在车厢内给大狼搞了一个垫子，垫子旁边是一个用竹子做的小碗，里面是奚沐云煮熟的肉糜。 这一路他们都没怎么休息，最后终于在太阳快要下山的时候才从山道上下来，最后在一处避风处落脚。 中午傅凌霄打猎得来的两只野鸡腌制好了没吃，晚上刚好取下鸡胸用来熬粥，剩下的直接架在炭火上烤熟。 奚沐云想着他们都赶了一天的路了，怎么也不可能再遇到后面那些人。 谁知道他们这边刚把晚饭做好，不远处的路上就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 “不会是之前的那群人追上来了吧，他们怎么那么阴魂不散。” 奚沐云刚吐槽完，另一边正在逗弄着大狼的傅凌霄抬头道：“不是，马蹄包铁，不是普通护卫。” 傅凌霄说完没多久，马蹄声近在咫尺，出现在傅凌霄等人的眼帘。 奚川海看着那群骑马迫进的人，不由得站起身，在看到他们身上的官服时，开口道：“你们是皇麟司的人。” “奚神医。”声音从皇麟司卫中传来。 没等奚川海看清说话的人是谁，最前面的皇麟司卫拽紧缰绳后退一步，将被他们护在中间的人展露出来。 “凌霄。” 第六十一章不做妾 贾大刚要解释，之前离开的甲二两人此时带着不少食材赶了回来。 看到自家夫人已到，他们从马上下来向其请安，请安后自觉地站到自己老大的身后。 贾大继续道：“我们来时他们便已经在这里了，那老丈善用毒，应该是江湖中人。” “不止。”身后的甲二说道：“我听村子里的人说，他是个大夫，且医术高超。” 甲二在听村子里的人说完后已经后悔招惹上奚川海，一个擅毒又擅医的江湖人，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现在他们只能期望毒死的那匹马已经解了那老丈的气，要不然时刻面对这么一个敌人，实在是太痛苦了。 “呵。”那夫人冷嗤一声道：“不过是一区区赤脚大夫，也值得你们这么说嘴。” 话虽这么说，但是这夫人也没再多管奚川海这边的事情。 篝火燃起，那妇人满是嫌弃地看了一眼周围，接着摘下头上的帷帽，对身旁同样摘下帷帽的清丽少女道：“这趟入京，你母亲可有交代什么？” 少女摇头，“爹爹只说崔家翻案，表哥如今成了皇麟司副都指挥使，让我代表家里去看看，顺便借住崔家。” 妇人一听笑着道：“我的好外甥，这哪儿是让你过去看看，是想让你跟你表哥相看。” 程梓萱一听自己姨母的话，赶忙道：“姨母，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谁不知道我表哥已经娶妻。”程梓萱低头不愿道：“即便我被人退婚，也不愿与之做妾。” 作为侯府嫡女，她也是有自己的骄傲和底线在的。 “哎哟梓萱。”程梓萱的姨母梁夫人握着她的手说道：“你可是侯府嫡女，谁敢让你做妾。” 梁夫人见程梓萱脸色微缓，说道：“你表哥是成亲了不错，但是所娶之人是世人皆知的傻子，再加上傅家……” 奚川海在听到那边梁夫人的话时，脸色一沉，他拍了一下自己身边的马，马叫声响起打断了梁夫人的话。 梁夫人顺着声音满脸嫌恶地看向奚川海，不过是一赤脚大夫，自己愿意让他留在这里已经是莫大的恩典，他竟然如此不识趣，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惹人生恶。 程梓萱在梁夫人满眼嫌恶的看向奚川海时，默默地拽了拽梁夫人的袖子，“姨母。” “哼！”梁夫人看着不识趣的奚川海冷哼一声。 “姨母，其实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但是我们这次上京最重要的还是……”程梓萱的声音太低，除了紧挨着她的梁夫人，谁都没有听见。 “当然。”梁夫人一脸笃定地说道：“京城人杰地灵，你亲姨母又是太后娘娘，到时候等你住进崔家，请太后娘娘让太医院的人上门帮你诊治，只要你葵水能来，将来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 跟程梓萱一样，梁夫人在说到“葵水”二字的时候也刻意压低了声音，生怕被其他人听到。 而程梓萱之所以被接连退婚两次，就是因为程梓萱今年已经十九岁，但是依旧没有来葵水。 世人皆知，女子若是迟迟不来葵水便无法受孕，而一个不能怀孕生子的妇人，连最寻常的百姓之家都不愿意接受，就更不用说世家大族了。 本来这事还算隐秘，但是自从程梓萱被接连退亲两次后，便有一些风言风语传出来。 青州那边是待不下去了，所以借着崔家平反，崔无相一步登天成为权臣后，程应泽便让自己女儿跟着自己妻妹一起去往京城躲避，顺便借此机会调理身体。 在京城有其姨母太后娘娘的庇佑，又有李修德和崔无相这两位表兄的照应，估计也没有谁敢在程梓萱面前碎嘴。 而就像梁夫人说的那样，程应泽确实抱着让自己女儿和崔无相亲上加亲的想法。 崔无相休弃傅凌霄这个痴傻原配，迎娶被退婚两次的表妹，也算是相配。 再就是崔无相迎娶程梓萱进门的话，也可以拉近这些年崔家和襄阳侯府之间的关系。 不管怎么说，襄阳侯府都是崔无相的外家。 即便以前襄阳侯府对崔家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但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崔家平反，他们可以重新走动起来。 程应泽如此笃定崔无相不会拒绝襄阳侯府的亲近，不过是觉得现在的崔家据说只剩下崔无相一人，他需要身边有人支持，而没有谁比襄阳侯府的支持更尽心尽力，谁让他们是亲戚呢。 在程应泽的眼中，如今虽是权臣却孤立无援的崔无相是不可能拒绝襄阳侯府的示好的。 “再说了，就算没有也没关系。”梁夫人眼中闪过一抹算计，声音却十分温和地对程梓萱说道：“你表哥那个傻子媳妇儿也不是全无用处。” “大不了就托她的肚子给你生个嫡子，等孩子出生，再把她撵出崔家也是可以的。” 梁夫人笑着拍了拍程梓萱的手，笑着道：“你放心，家里这么多人，不会让你吃亏的。” 程梓萱眼中情绪莫名，但听到梁夫人这么安抚自己，她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哪怕她并不想要那个傻子的孩子。 谁知道傻子生出来的孩子是不是也是个傻子，如果可以的话，她更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正在守夜的奚川海虽然听不到那妇人和那闺房小姐的说话声音，但是只听前面那话，他大概也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这地方不能久留，万一要是被凌霄听到些什么，她肯定骑死快马都要赶回京城。 想到这里奚川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此时距离傅家流放已经一个多月，北境兴许已经下起了大雪，即便傅凌霄知道了傅家被抄家流放的消息，等她赶到北境的时候也不一定能找到傅家的踪影。 再就是，奚川海一直觉得傅铮对这些事情并不是毫无准备的。 他认识傅铮这么多年，傅铮就不是一个会被动挨打的人，再加上当初琼州耿家的事情，其中定有傅铮的手笔。 奚川海唯一确定的，就是这次傅铮一定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否则他不会将傅凌霄托付给一个算计自己的男人。 第六十章不识抬举 奚沐云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如果不是奚川海提前提醒过她，她一定会惊叫出声。 当奚沐云慢慢接受这件事情后，她松开自己的嘴巴，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手，瞳孔微张地对奚川海低声震惊道：“怎么可能。” “傅相是丞相，怎么可能会……” “怎么可能不会。”奚川海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和崔无相有关，你……为了凌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能平安出生，暂时不能让凌霄知道这件事。” 奚沐云紧紧地攥住自己颤抖的手。 她知道师父为什么让自己保密，因为这件事情一旦被傅凌霄知情的话，会乱的，一定会乱。 傅相和凌霄是彼此的软肋，凌霄若是知道自己父亲遭遇了什么，到时候别说保住孩子，她连自己都不顾，根本顾不上什么孩子。 “我知道了。” 奚川海说完后先回了傅凌霄的身边，奚沐云一直等自己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之后，才拿着处理好的鱼来到马车旁。 本来是打算煮鱼汤，但是现在傅凌霄受不了这个味道，便只好烤着吃。 接下来的这段日子里，傅凌霄觉得奚沐云有一点奇怪，但是奚沐云解释说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肚子里还有一个孩子，需要被妥善照顾之后，傅凌霄也就没觉得有什么。 赶路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傅凌霄心中着急，却也没有办法。 海爷爷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很稳当，需要放缓速度让她稍微休养。 这天下午他们经过一个村庄，奚川海进了村子跟村民用草药换了两只鸡和二十个鸡蛋，顺便又帮村子里的人看了一下病，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拿着一堆东西回到了马车上。 傅凌霄看着村庄对奚川海道：“我们今夜不在村子里休息吗？” 奚川海摇头，“你现在怀孕了，刚才村子里有好几人感染了风寒，其他人还不知是什么情况，我们留宿外面比较安全。” 奚沐云则是看着奚川海手中的东西对傅凌霄笑着道：“有鸡真的是太好了，前段时间吃鱼真的是给我吃吐了，今天晚上我给你们炖鸡吃。” 奚沐云拿走一只鸡，剩下的一只鸡绑在马车旁，等着过几日杀了吃。 “我可以帮忙。” 这段时间奚川海和奚沐云什么都不让傅凌霄做，傅凌霄有点无聊。 “那你帮我揉面好了，晚上咱们用炖鸡的汤下面片，怎么样？” “好！” 奚沐云的手艺极好，炖煮的鸡汤香气扑鼻。 她先是拆下两根鸡腿放到傅凌霄的碗里，接着再跟自己和师父分掉大部分的鸡肉。 鸡肉捞出来，淋上一点鸡汤，便是三人的晚饭之一。 然后在剩余鸡架汤锅里加水，水沸下入面片和青菜，就是剩下的晚饭。 “有人来了。” 傅凌霄将鸡腿吃完，抱着面片鸡汤喝了一口后，对身边的奚川海还有奚沐云说道。 奚川海喝下最后一口汤，将碗放下，奚沐云则是下意识往傅凌霄这边靠了靠。 在傅凌霄说有人过来之后的半刻钟，便有五个身穿藏青色衣衫的男子纵马而来。 在泥土飞到傅凌霄的碗中之前，她先将自己碗里的面片儿汤全部吃进了肚子里。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他们吃的最好的一顿。 “老先生。”说话之人看着马车旁的奚川海，另外几人则是看向坐在马车边的傅凌霄和奚沐云。 这一老者带着两个妙龄女子出门的组合，实在是不算多见。 “有事吗？” “我家夫人在后面，今夜可以借你厨娘一用吗？” 还没等他们靠近的时候就闻到了这边香气扑鼻的鸡汤味，他们家夫人已经有几天没怎么吃过东西，这鸡汤炖的这么好，兴许可以多吃一些。 “钱不是问题。” 奚川海看着态度倨傲，说话都不带下马的男人道：“没有厨娘，我们也不缺钱。” “你们若是想要吃鸡，前方不到二里地就是一村庄。”奚川海说完抚摸着身旁在吃萝卜的马，继续道：“这边我们已经暂住，请你们后退。” “叫你一声老先生你还真将自己……”那群人中有人见奚川海如此不识抬举，刚想要策马上前教训他一下，结果刀都没有拔出来，他身下的马先一步满口白沫的倒在了地上。 其同伴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到的时候，奚川海冷声道：“老朽不才，略通毒术。” “再往前一步，中毒的就不是马了。” 奚川海说完这句话，马上之人立刻齐刷刷地后退了数步。 其中领头之人看着仓皇从地上爬起来的男人，低声问道：“你看到他是如何下毒了吗？” 男人摇头。 他真没看见，他当时话还没说完，身下的马便突然抖动摔在了地上。 领头之人戒备地看着对方重新坐下的奚川海，对身边的人道：“贾二贾三，你们去村子里买些吃的。” “是。” “剩下的人与我在旁边生火。” 摔下马的那人看着地上口吐白沫死去的马，来到自己头儿身边问道：“就这么放过他们？” 贾大斜了一眼男人说道：“你连人家怎么下毒都没有看到，你想怎么不放过人家。” 再说，本来也算是他们先挑衅的。 “那我们要不要换个地方扎营？”另一人问道。“直接去村子里借宿？” 何必这么麻烦在外面风餐露宿。 “夫人不喜，还是在外面吧。” 这边在议论奚川海他们时，奚沐云也在跟傅凌霄吐槽，“也不知道是什么背景，竟然这么蛮横。” 寻常遇到的人可不会像他们一样，上来就把生人当做下人使唤。 “不知道。” 贾大后面的车队渐渐跟上，奚沐云看着后面来的近十几号人，将帐篷支好后，对远远坐在火堆旁的傅凌霄说道：“凌霄，今日早点休息吧。” “好。” 傅凌霄看着面前的火光，她今日又敢上前了十公分，很不错。 而这边奚沐云和傅凌霄进了帐篷后，那边贾大口中的夫人也在自家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在看到远处的马车、火堆和帐篷时，那头戴帷帽的妇人有些不满地看着贾大问道：“什么人，怎么不将其赶走。” 第五十九章你碰过别的男人吗 傅凌霄从汀州拿到自己爹爹要的东西后，当日便往京城赶去。 回京的速度原本是比之前要快的，但是这天傅凌霄在河边处理鱼时，她闻着手中的鱼腥味实在没忍住，转过身开始一个劲儿的干呕。 奚沐云去捡柴火没有回来，在处理药材的奚川海在看到傅凌霄的这一反应后眉头紧皱。 “凌霄。” 奚川海端着晒了半个时辰的水来到傅凌霄身边，“凌霄，你没事吧？” 傅凌霄忍住自己一阵又一阵的反胃道：“难受，想吐。” 傅凌霄将自己的手伸入水中，清水洗不掉她手上的味道，又用澡豆清洗，当手上彻底没有了鱼腥味，她又离死掉的鱼远远的之后，那恶心的感觉才稍稍减轻。 奚川海看着傅凌霄，从车厢里拿出一份酸涩的果干递给她。 她这反应有点像是怀孕了，所以奚川海在傅凌霄拿出一片果干咬了一口，将那股恶心压下去之后说道： “凌霄，我给你把一下脉。” 傅凌霄知道奚川海是担心自己的身体，毕竟从很久之前她的身体就都是由奚川海来照顾，所以她将自己的手腕递到奚川海的面前，眼睁睁地看着奚川海在把到自己的脉搏后，眉心紧紧地锁了起来。 奚川海收回自己的手，对傅凌霄沉声道：“刚回京城的时候，你除了与崔无相同房，还碰过别的男人吗？” “很多啊。” 傅凌霄略带天真的声音响起时，奚川海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炸开，“很多？！” “对啊，我碰见了爹爹，小九，酒楼……” “停！”奚川海赶紧打断，这孩子没听明白自己的话。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不想承认刚才傅凌霄这句话差点把自己吓得心脏病犯了。 “我的意思是，除了崔无相，你有没有跟其他的男人同房，就是有没有跟其他男人做夫妻之间做的事情，你有没有？” 奚川海直勾勾地看着傅凌霄，他觉得自己说的话应该是相当清楚了。 傅凌霄摇头道：“当然没有。” “我大姐姐说了，那本秘籍里的事情只能和自己的夫君做，我的夫君只有崔无相，没有别人啊。” 既然没有别的夫君，当然是不可能和别人做的。 “我生病了？”傅凌霄微微侧了侧脑袋看着神色凝重的奚川海。 “没有。”奚川海看着捂着自己胸口刚要松一口气的傅凌霄，说道：“你怀孕了。” “什么！” 如此之大的质疑声不是从傅凌霄的嘴中发出来的。 奚沐云只不过是去捡了一堆柴火而已，怎么回来就听到这么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 傅凌霄怀孕？ 这合理吗！ “凌霄怎么会怀孕！”奚沐云冲到傅凌霄的身边，当靠近她时又不由自主地放慢自己的动作，生怕自己会伤害到她。“您不是说崔无相不行吗？” 奚川海因为自己徒弟这句话没忍住咳嗽了一声，接着瞪了奚沐云一眼。 她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再说了，这件事他当初可是要求奚沐云保密的！ “我只是说可能！” 奚川海当初怀疑崔无相不举也是有依据的，虽说这依据多少有些草率。 奚川海看着凌霄说道：“这孩子应该是你刚回京那会儿怀上的，已经两个月出头。” 从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刻起，傅凌霄的手就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她其实做过一点点，一点点将来会有孩子的准备，但是……现在就有了吗？ “海爷爷，我害怕。” 奚川海温声道：“别怕，海爷爷和沐云会陪在你身边，你一定不会有事。” 奚川海后面那句话不由得加重了声音，“这段时间一直赶路，你胎像不稳，接下来咱们慢一点回京。” “不行。”傅凌霄抬头对奚川海道：“爹爹在等我，我……” 奚川海在傅凌霄看过来的时候垂下眸子拿过傅凌霄身边的酸果干，说道：“你爹爹更希望你平安。” 他说完抬头对傅凌霄说道：“你说呢，凌霄？” “可是我心慌。” 奚川海嘴角微微勾起，对她道：“你刚得知自己怀孕的消息，心绪波动难免。” 奚沐云此时已经接受了傅凌霄怀孕这件事，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傅凌霄的肚子，说道：“你心绪不稳是正常的，之前我帮怀孕的妇人看诊时，她们的情绪也总是波动的厉害，估计是怀孕的因故。” “真的吗？”傅凌霄努力回忆自己的症状，继续道：“可是我当初离开京城的时候就有点心慌了。”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着急，着急赶路，着急拿到她爹爹要的东西，着急赶回京城。 “怀孕了是这样的。”奚沐云想了想自己之前诊治过的孕妇，继续道：“怀孕的妇人情绪敏感，生产完的那段时间更甚。” “不过凌霄你不用担心，我和师父会一直在你身旁照顾，你一定可以平安诞下孩子。” 傅凌霄摸着自己的肚子微微点头，“好。” 奚沐云让傅凌霄在马车旁，她和师父去处理之前傅凌霄并没有处理完的鱼。 奚沐云动作麻利的处理鱼时，对旁边的奚川海说道：“师父，咱们这一路都没有进过城，现在凌霄怀孕了，她一直在这荒郊野外的也没办法好好休息，不如下次路过……” “不行。” “师父？”奚沐云不解地看向奚川海。“之前不进城是为了赶路也就算了，现在凌霄她有孕，进城才可以得到更好的休养不是吗？” 奚川海没有说话，但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奚沐云看着自己师父，问道：“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和凌霄。” 如果是往常的话，她师父虽然也有自己的坚持，但是这些坚持在遇到凌霄的事情上都可以让步。 可是这次没有。 她师父明显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瞒着凌霄。 奚川海看着敏锐的奚沐云，突然叹了口气。 “师父。” 奚川海回头看了一眼坐在木凳上吃着蜜饯的傅凌霄，知道这件事要想一直瞒着她，便必须得有自己徒弟的帮忙，所以他低声对奚沐云说道：“是有，但我说出来，你不要激动。” 奚沐云一听奚川海这话，微微侧过身抿紧了自己的嘴巴。 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她师父竟然这么郑重。 “傅家全族被抄家流放了。” 第五十八章流放北境 傅家人一夜未睡，崔无相短短睡了两个时辰便去了皇麟司。 崔无相的上头是有人的，只不过这人是个摆设儿，打任职以来从未来过皇麟司，恐怕连皇麟司的大门往哪儿开都不知道。 天还未亮，崔无相踏入皇麟司的黑狱时，狱头昏昏欲睡。 巴川见他如此懈怠，拿着官刀砸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撞击声将狱头惊醒。 狱头惊醒后看到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崔无相等人，立刻吓得跪倒在地。 “你就是这么看管犯人的！” 没等崔无相说话，巴川已经一脚将地上的狱头踹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崔无相摆手，巴川拽着狱头的衣领出了黑狱，皇麟司的其他人也跟着离开，崔无相身边只剩下青墨一人。 黑狱如其名，哪怕是白日也要点灯，否则伸手不见五指，看不见分毫。 长期处于黑暗之中对于犯人是一种极大的折磨，时间久了不仅身体会垮，精神也会失常。 不过傅铮身为当朝宰相待遇稍好一些，每日能有一根蜡烛照明，这还是在知道他没办法拿那根蜡烛做出什么事情的情况下给他的。 崔无相来到傅铮的牢房前，拉开递送餐食的门洞，也是牢房与外界唯一可以联系的洞口。 通过这一洞口，崔无相能看到傅铮端坐在木板床上。 傅铮听到声响，抬头看向门洞，在看到崔无相的脸时，他唇角微微勾起。 今日，一切都将尘埃落定。 …… 大朝会结束后，崔无相往乾运殿走去。 刚到大殿门口，崔无相便听到了李修德在大殿之内的咒骂声。 殿门口的小太监双手紧握，看着候在殿门口的崔无相努力勾起一个笑容说道：“大人，奴才帮您……” 小太监的话还没有说完，李修德的怒喊声便已经从大殿之内传来，“是不是崔无相来了？” “是的陛下。” “让他给我滚进来！” 小太监对着崔无相颤笑一下，崔无相微微点头，在经过他时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而崔无相刚走进内殿，四五本折子便砸到了崔无相的脸上，其中左侧的脸颊被折子划出了一道血痕。 崔无相并未吭声，只是跪在地上任由李修德发泄。 等李修德发泄完，崔无相也未抬头。 “这就是你办的事！” 李修德想到今日在大朝会上文武百官一句话不说，只在傅铮罪名下来时齐齐跪下的场景，便觉得心底发寒。 哪怕那些表面答应自己要在大朝会上弹劾傅铮的官员，在所有人都跪下后，也颤颤巍巍地跟着跪下。 他们在逼自己放过傅铮，他们一群做臣子的竟然逼自己这个皇帝。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这天下究竟是傅铮的还是我李修德的，是傅家的还是李家的！” “他们这是要逼宫造反吗！” 李修德看着跪在地上一句话都不说的崔无相，拎着长剑指向崔无相的脖颈，“你说过，我们会成功。” 崔无相缓缓抬头，他似乎并没有看到几乎要落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尖，只是对李修德说道：“陛下，我们并未失败。” “如今满朝文武都在为傅铮脱罪，你还说我们没有失败！”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崔无相看着快要被怒火烧毁理智的李修德，理智道：“陛下该表现一下自己的仁心了。” “什么意思？” “既然满朝文武都为傅相脱罪，那便免除他的死罪……” “朕是皇帝，说出去的话便是圣旨，你可知朝令夕改的后果！”李修德恼羞成怒地说道。 如果文武百官逼迫他他便让步的话，那以后他的旨意还会有谁在意，谁还会把自己这个皇帝当回事儿！ “陛下，臣并不是要您朝令夕改，而是……”崔无相看着李修德清声道：“太后娘娘的寿辰就要到了，圣寿节为太后娘娘祈福，可大赦天下。” “傅铮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就令其全族抄家流放北境。” 李修德安静了下来，说白了面对群臣的逼迫他也害怕了，只是他的尊严不允许他后退。 但是如果有一个正当的理由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李修德也不是一步都不愿意退让的。 “傅铮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过，只是流放太便宜他了。” 李修德这么一说，崔无相怎么会不懂他的意思。 “傅相本就因当年云关一战身体根基受损，再也受不得寒。”崔无相面无表情地看着李修德继续道：“此次流放北境之外图迷城，路途三千四百里，傅铮能不能活着到达图迷城不说，就算到了图迷城，那里天寒地冻、北胡侵扰，流寇逃窜，您觉得身为朝廷命犯的傅家人能撑多久呢？” “到时候傅家人不管出任何意外都与陛下无关，陛下既可以得到仁心的美名，又可以兵不血刃的借刀杀人，岂不是两全之美。” 李修德茅塞顿开，他笑着伸出双手将一直跪在地上的崔无相扶起来，高兴道：“我就知道，身边唯有表哥最为我着想。” “我看傅铮这些年山珍海味吃了不少，身体也休养的差不多，他又是一族之长，少不得就算流放也被傅家人护在中间受不得什么苦。” “皇麟司平常的审问手段在傅家流放前都给傅铮来一遍，流放那一天，我不想看到傅铮站着离开。”李修德笑着说，眼底却是一片阴霾。 崔无相垂眸，盖住眼底的寒意，“是，陛下。” 蠢人，总是无药可救的。 哪怕你给他铺好了路，他也会平白无故再给自己挖一些坑。 傅铮若真的是躺着离开了皇麟司，那李修德不仅没有仁义之名，还会背负两面三刀的小人名声。 不过这些都和崔无相无关，既然李修德不介意自己的名声，他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说起来，李修德的三个儿子最大的也已经五岁了。 所以哪怕有一天李修德突然暴毙，这江山也不会完蛋。 只是当崔无相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门口穿着单薄，双腿被鲜血浸湿的傅铮被傅仲贤背在身上离开时，温暖的风吹在他的身上，比北风还要刺骨。 现在全京城都知道傅铮是被自己女婿打断了双腿，他又该如何捂住傅凌霄的眼睛和耳朵呢。 第五十七章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崔无相看着面前不知道是以什么身份来要求自己的李修年，轻轻嗤笑了一声。 他们为什么这么蠢。 李修德是，李修年也是。 如果李修德够聪明的话，就不会在没有十足的把握下，哪怕找到的证据破绽连连也要逼死傅铮。 如果李修德脑袋清明的话，就会发现满朝文武对他如此任性的想要胡乱安插一个罪名在傅铮头上的行为十分抵触。 一个对教养自己、辅佐自己多年的恩师都可以如此心狠手辣，那想来对其他人更不会心慈手软。 李修德犯了大忌。 而一旦开了皇帝可以不论证据便可以处死大臣的口子，唇亡齿寒，满朝文武对这位陛下便只剩下惧，没有敬了。 久而久之，李修德成为暴君是迟早的事情，被满朝文武联手“驾崩”也是早晚的事情。 可惜他看不清，他还在为自己斗赢傅铮而沾沾自喜。 他怎么就不想想，傅铮这么多年汲汲而营，这次怎么就这么轻松束手就擒，甚至连挣扎都懒得挣扎。 李修德高兴的太早了。 至于李修年…… 他大概不知道现在李修德有多么忌惮他，竟然还想和傅家牵扯上关系。 “傅凌霄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殿下还是慎言为好。” “可是……” 李修年这话还没有说完，旁边的傅明瑰终于想到崔台这个名字到底是哪里耳熟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崔无相，慢慢地将他的脸和当初那个鲜衣怒马、冠绝京城的少年郎重合在一起，“你是前兵部尚书崔治的儿子。” “你是崔台！” 这下徐宏文等人不再疑惑崔无相为何会背刺傅家，背刺傅铮。 只因为当初崔治被斩，其夫人自缢以及崔家流放，都和傅家脱不了干系。 崔无相见他们终于认出了自己，点头道：“是我。” 傅明瑰的手在抖，如果崔无相是崔台，那他处心积虑接近傅家，迎娶傅家的女儿，不外乎是为了报仇。 他们竟然一直无所察觉。 徐宏文揽着傅明瑰的肩膀，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上冷漠的崔无相，对怀中的傅明瑰道：“我们先回家。” “对，先回去。”伍子聪也对自己夫人说道。 现在傅铮被押解下狱，傅家已经乱成一团，他们得想一下接下来的出路，最好是在崔无相和李修德的刀落在他们父亲身上之前想到对策。 但是傅明瑰不想走，她还不知道小妹去了哪儿，她甚至都没有看到傅凌霄身边四个大丫鬟的身影。 傅明瑰强装镇定地看着崔无相，“凌霄不在，你把春苗她们叫出来。” “她们是傅家的陪嫁丫鬟，不是你崔家的人。” 崔无相怎么会不知道傅明瑰想做什么呢，不过就是想从春苗几人口中问出傅凌霄的下落而已。 可惜，想要瞒天过海的话，就不能留下一点儿漏洞。 “她们不在。” 崔无相抬手，看着傅明瑰四人道：“送客。” “是！” 傅明瑰和傅明莲几人被青墨、青砚强制送走。 李修年看着与之前冷清狐狸精判若两人的崔无相，仗着自己的身份，说道：“我和花花……” “凌霄早已嫁我为人妇，殿下需要本官提醒你几遍才能记住。” 李修年看着比之前更加讨厌的崔无相，冷哼道：“你不会以为傅家人离开，就没有人会告诉花花你对她父亲做了什么吧？” “傅家三姐姐不是在吓唬你，这世界上对花花最重要的人就是她爹爹，如果花花知道是你害了她爹爹，即便你是她相公，她也会一剑杀了你。” 崔无相看着放声威胁自己的李修年，轻笑道：“殿下，您与其担心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还不如担心一下跋山涉水前往西州要准备什么。” 李修年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 “像您这个年纪还在京的王爷别无他人，您是时候该去自己的封地了。” “我的封地不在西州！” “也没有人说封地不会改。” 毕竟李修德也害怕，当满朝文武对自己失望至极时，他们会不会将目光落在京城的李修年身上。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李修年早该离开京城前往自己封地了，而当李修德猜忌的目光落在李修年的身上时，又怎么可能将富饶的封地给他。 “你到底对我皇兄说了什么！”李修年死死地盯着崔无相。 在崔无相出现之前，他皇兄不是这样的。 一定是崔无相对傅家怀恨在心刻意挑拨，所以他皇兄才会这么急不可耐地对傅相下手，甚至不惜将矛头指向自己。 他是他的亲弟弟啊，他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一定是崔无相！ 崔无相看着天真的李修年笑道：“还用的着我说什么吗？” “陛下如果真的在意你，就不会一再的纵容你，让你成为京城百官的眼中刺、肉中钉。” “不过是想让你从根子上烂掉，这样才好借题发挥。”崔无相看着怔愣在原地不愿意相信的李修年继续道：“这次封地更改，朝中可没有一人为你说话。” “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深得人心。” 只不过得到的不是好心而已。 “不可能。” 他皇兄最疼他，他皇兄…… “殿下，您赶紧回府吧！”小李子从外面跑进来，一脸急色地来到李修年的身边说道：“宫里来旨了，咱们得赶紧回去。” 李修年抬头看向站在台阶上似乎早有所料的崔无相，就这么被小李子踉跄的拽走。 而当所有人离开，崔无相站在原地缓缓地看向远处，那是傅凌霄离开的方向。 就像傅明莲和李修年说的那样，崔无相从不怀疑，如果傅凌霄知道了是自己害的傅铮和傅家沦落至此，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挥剑杀了自己。 “主子。” 青砚看着站在原地默不作声的崔无相，喊道。 “老宅那边修缮的怎么样了？” 崔无相说的是以前的崔家大宅，现在已经被李修德还给了崔无相。 “两个月内肯定可以完工。” “那就好。” 崔无相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等老宅重新修缮好，凌霄也该回来了。 到时候他们会在新家过上新的生活，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 崔无相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 傅凌霄离开之前，崔无相还对她说，任何人都不能将她关起来。 而现如今，想要将傅凌霄当做金丝雀关起来的人却是他自己。 第五十六章造反 傅铮被押解下狱的当天晚上，傅仲贤和傅仲文将崔无相堵在回家的路上往死里揍他。 谁也没有想到，将傅铮押解下狱的罪魁祸首会是他的女婿崔无相。 如果不是青砚、青墨出现的及时，崔无相能不能平安到家还两说。 但回家并不代表这场风波结束。 崔无相这边刚上完药，傅明瑰和傅明莲就赶了过来，同行的还有各自的夫君。 “崔无相你给我出来！” 傅明瑰虽什么都没拿，但是傅明莲的手中藏着匕首。 这本就是傅凌霄的陪嫁院子，院子里除了崔无相的两个小厮都是傅家的人，所以傅明瑰和傅明莲畅通无阻地来到了院子里。 傅明莲大骂着崔无相，傅明瑰则是沉着脸在第一时间询问府上下人傅凌霄的消息。 在得知傅凌霄三天前就离开了京城时，傅明瑰要是再不清楚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诬陷，真是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崔无相听着院子里的大骂声走了出去。 傅明莲看到崔无相时，气的想要冲上去质问，却在青砚和青墨同时拔出的长刀震慑下站在了原地。 但是傅明莲并不害怕，她嗤笑着看着嘴角青紫的崔无相，“卖父求荣，崔无相，你可真是个贱人。” 青墨和青砚在听到自家主子被骂时，眼中的阴冷几乎要化为实质。 “凌霄呢？”傅明瑰上前，看着崔无相问道：“你把凌霄弄到哪儿去了？” “她离开一段时间。”崔无相看着傅家人继续道：“等一切尘埃落定就会回来。” “你就不怕等她回来知道你做了什么之后一剑杀了你！”傅明莲满眼愤恨地看着崔无相说道：“但凡我爹爹伤到一根毫毛，你一定会死的很惨。” 崔无相听着傅明莲的话，轻笑道：“凌霄不会知道的。” 一句话让被愤怒和恨意冲昏头脑的傅明莲稍稍清醒，“你什么意思？” “傅铮在京城外屯兵你觉得会是个什么罪名。” 傅明莲腿一软，如果不是她身后的伍子聪及时扶住了她的身体，她一定摔倒在地。 什么罪名，当然是满门抄斩。 傅明瑰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手，看着眼前无比陌生的男人说道：“你们皇麟司给的证据破绽连连，我爹爹绝对……” “破绽连连又如何，陛下愿意相信，他想相信，他想让满朝文武相信，全天下人相信，你们应该不会这么天真，觉得陛下会错过这个弄死自己眼中钉的机会吧。” 徐宏文上前扶住脸色瞬间苍白的傅明瑰。 是啊，证据不证据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想要他们爹爹死。 或者说，皇帝看不惯他们傅家很久了，想让他们爹爹死很久了。 “与其到我这里质问，不如想想自己接下来的出路。”崔无相看着伍子聪和徐宏文，说道：“俗话说爱屋及乌，恨屋及乌也是一样的。” “陛下容不下傅家，你们是傅铮的女婿，也该想到自己接下来会受到的牵连。” 傅明莲听完紧紧地抓住身边伍子聪的手，伍子聪看着此时才慌神的傅明莲，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在娶了傅明莲，娶了傅家女的那一刻，伍子聪就完全做好了与傅家共进退的准备。 总不能在享受完自己岳丈大人给自己带来的便利后，便将其抛掷一旁，其他人又不是傻子。 “峻儿他们怎么办，他们还那么小。”傅明莲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慌神道：“我爹爹是冤枉的，我爹爹是击退外敌的英雄，我爹爹为朝廷为陛下做了那么多事情，他怎么可以冤枉我爹爹！” “对了，公主，云华公主！”傅明莲上前抓住自己大姐姐傅明瑰的手，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云华公主是哥哥的妻子，她的孩子也是傅家人，我们让公主去求情，大姐姐，我们去求公主！” 傅明瑰却将目光看向站在台阶之上面无表情的崔无相，问道：“我们傅家跟你无冤无仇，我爹爹甚至愿意将自己最宠爱的掌上明珠嫁给你，你若是真如其他人一样觉得凌霄心智受损嫁给你是耻辱……” “从未。”崔无相冷漠地看着面前双眼被红血丝占满的傅明瑰说道：“我很感激傅相将凌霄嫁给我。” “既如此，你为什么要……” 崔无相打断傅明莲的哭诉，冷声道：“因为我姓崔。” “你姓崔又如何！”傅明莲不解。 崔无相姓崔又不是他们第一天知道，从他成为新科状元，成为自家的新婿时他们便清楚的知道崔无相姓崔。 “崔无相！” 在崔无相开口之前，李修年带着自己王府的人直接冲上门。 李修年在得知傅铮被皇麟司指证谋反下了牢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去皇宫向自己皇兄求情。 傅相不可能造反的，他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怎么可能会造反呢。 而且皇麟司给出的证据也十分荒唐。 什么上吊自焚的青云观观主，完全是胡说八道。 他们那天赶到瑶山青云观的时候，青云观的观主已经被杀了。 这件事跟傅铮没有半文钱关系，一定是有什么人看不惯傅铮，所以想要故意陷害于他。 但是李修年被拦在了宫外，李修德不肯见他，甚至当他提出入宫见自己的母后时，依旧被拦在了宫外。 但李修年并不是没有收获，他从自己母后身边的嬷嬷口中得知了崔无相的身份，那个让他震惊在原地，不敢相信的身份。 李修年原本以为崔家的人早就全部死在了流放途中，没想到崔台不仅没有死，反而以新科状元的身份重新回到了京城。 “殿下，我爹爹是您的老师，凌霄是您的好友，您去求陛下放过我爹爹好不好，我爹爹是冤枉的。”傅明莲看着闯入的李修年上前哭诉道。 李修年将傅家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家，他一定会为自己父亲求情的。 “殿下，求您。” 李修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傅明瑰和傅明莲，连忙弯腰想要将她们扶起，“对不起，我……我皇兄不愿意见我。” 李修年满是羞愧的说道：“我想去求皇兄，但是皇兄和母后都不愿意见我。” “怎么会。”傅明瑰喃喃。 皇帝这是铁了心想要让她们父亲死了。 “我是来找凌霄的。”李修年在徐宏文和伍子聪将各自的夫人扶起来后，看着崔无相说道：“凌霄呢？” “她出远门了。” 李修年此时看着崔无相心情复杂，他并不是个蠢人。 崔台，当年国库贪污案崔家的幸存之人，这么多年无数国库贪污案的幸存者都想刺杀傅铮报仇雪恨，崔台又怎么可能不想置傅铮于死地呢。 他皇兄也想让傅相死，这段时间崔无相所查的案子都是想让傅铮死。 李修年知道自己的能耐，他救不了傅铮，但是他可以救傅凌霄。 “崔台，现在你已经报仇雪恨。”李修年说出这句话时，傅明瑰等人纷纷看向崔无相，李修年说出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花花是无辜的，当年国库贪污案发生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件事情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放过她。” 第五十五章爹爹不对劲 “爹爹不对劲。” 跟着崔无相回到家的傅凌霄不知道是自言自语，还是对崔无相说道： “爹爹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崔无相看着似乎陷入焦虑的傅凌霄问道。 “爹爹从小对我说，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逃避是不对的，逃避会害死人。”傅凌霄在寝室走来走去，“可是今天爹爹说，逃避也没有关系。” “爹爹没有把我关起来，为什么呢？” 崔无相在听到傅凌霄前面说的那些话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但是在听到最后这句话，他来到傅凌霄的身边，抓着她的手腕认真道：“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难不成傅铮在人前表现出来的爱女儿都是假的吗？ “因为我怕火，爹爹为了让我不再怕火，让我试着和火在同一个房间里。” 从刚开始面前的两只蜡烛，到整个祠堂摆满了一圈又一圈的蜡烛，犹如无形地绳子，将傅凌霄圈禁在中间。 “不害怕吗？” 崔无相理解傅铮的手段，可是当这手段用到傅凌霄的身上时，他心中更多的是对傅凌霄的心疼。 “害怕，缩起来会好一点。” 所以傅凌霄很理解守一为什么会蜷缩在灶房的柴火垛里，一动不动。 当初傅凌霄也是那样，她不敢动，更不敢做出伤害那些蜡烛的动作，因为母亲的牌位就在自己面前，她不能让火伤害自己母亲第二次，所以宁愿自己被恐惧折磨。 “爹爹应该把我关起来才对。” “不对。”崔无相打断傅凌霄的话，看着她的眼睛说道：“谁都不能把你关起来。” “我爹爹不对劲。” 崔无相看着略显执拗的傅凌霄，看着她温声道：“岳父大人是不是让你去汀州帮他拿一件东西。” 傅凌霄点头。 “也许你帮岳父拿回来，就知道原因了。” 傅凌霄抬手捧住崔无相的脸，“你今天的笑容很苦。” 崔无相硬生生勾起的嘴角僵住，她真的很敏锐。 “当然苦，一想到你要离开我那么久，我会想你。”崔无相握着傅凌霄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 傅凌霄笑着道：“我也会想你的！” 崔无相看着眼前的傅凌霄，心中拉扯许久，说道：“如果你不想去……” “不，我要去。”傅凌霄坚定道：“爹爹让我做的事情，我一定做成。” 崔无相将傅凌霄拥入怀中，这样她才看不到自己眼中的阴郁和对自我的厌恶。 “你会想我吗？” 傅凌霄不明白崔无相这情绪的变化，她安抚性地拍了拍崔无相的肩膀，“当然，我会很想你。” 会想爹爹，当然也会想崔无相。 “我只有你了。” 崔无相紧紧的抱着傅凌霄，希望她的气息将自己浸染，也许这样，他才不会这么厌恶自己。 “凌霄，你不会离开我的对不对？” “我会回来的。”傅凌霄侧头亲了亲崔无相的脸颊。 “回来了就不要离开了好吗？”崔无相微微松开傅凌霄，将额头与傅凌霄相抵。 傅凌霄点头，“好。” “我们生……”崔无相的话戛然而止。 他竟然已经卑劣到想用孩子困住傅凌霄。 “生宝宝？” “不生也没关系。”从新婚夜的时候他便知道，傅凌霄孩子心性，她不想要孩子。 而崔无相也不是真心想要孩子。 他只是害怕失去傅凌霄。 崔无相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人如同烈火一般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捕获，并且深陷其中。 他本以为自己不会沉迷于任何人、任何东西。 但是，他太高估自己了。 他喜欢，或者说沉浸于傅凌霄对自己不掺杂任何杂质的爱。 “你可以帮我收拾行李吗？” 傅凌霄没有回答崔无相的话，崔无相也没有觉得奇怪。 “从京城到汀州，来回要两个半月……” 傅凌霄说着自己上次去汀州发生的事情，崔无相一边听一边帮傅凌霄收拾行李。 也许是明天傅凌霄就要离开，所以晚上两人在浴室闹到很晚才回了寝室。 这一夜傅凌霄在崔无相的怀里睡的十分香甜，崔无相却看着她失眠了整晚，直到第二天凌晨天快要亮起来的时候，崔无相才抱着傅凌霄小憩了一会儿。 傅凌霄和崔无相刚吃过早饭，奚川海便驾着马车带着奚沐云来到了他们家门口。 这次出行表面上只有傅凌霄和奚川海他们三人。 傅凌霄拎着包袱上车时，看着守在马车边的崔无相对他道：“要是小九来找我，你就跟他说我出远门了。” 崔无相点头，哪怕他此刻并不想从傅凌霄的嘴中听到其他男人的名字。 “崔无相，我会想你的。” 崔无相看着站在车辕上笑意吟吟的傅凌霄，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路上注意安全。” “嗯，走了！” 马车驶离，崔无相站在路上看着车尾，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失，逐渐被厌世的冷漠所替代。 而同样来送自家小姐离开的春苗等人看着崔无相这一表情变化，默默地低下了头。 不过才几个月而已，如今的崔无相已经和当初她们第一次在相府时见到的那个新科状元，判若两人。 傅凌霄为了早点赶到汀州拿到自己爹爹要的东西，一路上没敢在任何地方耽搁。 这次去汀州，就好像一直有一根鞭子在傅凌霄的身后鞭打她一样，只要她稍慢一些，就会心慌得想要继续赶路。 而在傅凌霄离开京城的第三天，皇麟司便在朝中递上了瑶山发现屯兵迹象的证据，顺便还在青云观发现了傅相勾结匪患意图谋反的证据。 其中在青云观自焚身亡的男人，就是青云观观主。 皇麟司在差点被烧毁的青云观里找到的种种证据，都将这次瑶山屯兵和贩卖私盐的罪魁祸首指向傅铮，其中被烧毁了一半的账本上赫然有着傅相的笔迹，证据确凿，傅铮当天被押解下狱。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满朝文武在皇麟司拿出指证傅铮的证据来时，连傅铮的死对头们都在为傅铮辩驳，只有傅铮冷漠的站在原地看着龙椅上的李修德，一言未发。 李修德心中得意于这次事情的顺利，却不喜满朝文武大臣对此次案件的反应，这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们应该在皇麟司拿出指证傅铮的证据来时，争先恐后的检举傅铮，一一告发他这些年所犯的恶行。 但是没有。 第五十四章逃避也没有关系 “怎么可能。”奚沐云替崔无相说道：“他是来办公的，又不是来纵火的。” “可是……” 李修年的话还没有说完，皇麟司的人在将大殿燃起的火灭的差不多时，跑到崔无相的身边说道：“大殿发现一具烧焦的尸体。” “我知道了，一会儿过去。” 在过去之前，崔无相先把晕倒在自己怀中的傅凌霄安置好。 傅凌霄的身边需要人，奚沐云肯定是要陪在她身边的，李修年虽然好奇突然出现在青云观且被烧死的人是谁，但是他更在意傅凌霄。 今夜，他们依旧没能下山。 第二天早上傅凌霄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里，好在身边都是熟悉的人。 奚沐云趴在她身边，不远处的罗汉床上躺着李修年和守一，傅凌霄没有看到出现在自己梦中的崔无相。 傅凌霄身上的薄被随着她的动作移动，奚沐云醒过来看着目光清明的傅凌霄，微微打了一个哈欠说道：“凌霄，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有没有做噩梦？” 李修年两人在听到奚沐云询问傅凌霄的声音时便醒了过来，接着一前一后凑到傅凌霄的身边。 傅凌霄看着面前的三双眼睛，摇头。 她不知道那是不是梦，如果是梦的话，未免也太真实了一些。 “我们在……青云观。”傅凌霄看了一圈，说道。 “嗯，昨天你看到青云观着火突然就跑回来了，你……”李修年看着傅凌霄略带苍白的脸，问道：“现在有没有不舒服？” 傅凌霄摇头。 李修年还想再问些什么的时候，消失了一晚上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的崔无相终于出现，他手中还端着一碗鸡丝米粥和两颗荷包蛋。 崔无相看着给傅凌霄把完脉的奚沐云问道：“我娘子怎么样？” “没事。” 奚沐云一直觉得，傅凌霄是她见过最顽强也是最有生命力的人。 “你们去吃饭吧，凌霄这里我来照看就好。” 傅凌霄点头，奚沐云起身，李修年则是有些戒备地看了一眼崔无相之后对傅凌霄说道：“吃完饭我们就回京城。” 李修年现在有些抵触死了太多人的青云观，奇怪的事情发生的太多，让李修年的心莫名其妙的不安。 尤其是不管昨晚他怎么在皇麟司的人身边打听，就是没有问出青云观着火的原因。 李修年隐隐觉得有一场自己并不知道的风波在暗暗酝酿，稍有不慎就粉身碎骨。 “好。” 李修年见傅凌霄答应，这才转身离开。 等房间里只剩下傅凌霄和崔无相两人时，傅凌霄看着崔无相问道：“大殿里有人吗？” 傅凌霄问的是昨天夜里着火的大殿中那个将自己吊死的人。 当时崔无相对傅凌霄说的是，那都是傅凌霄的幻觉。 但事实呢？ “有。”烧焦的人已经作为证据给包了起来，不用傅凌霄问，看到这一幕的奚沐云和李修年就可以告诉傅凌霄，所以崔无相没打算继续瞒她。 尤其是现在的傅凌霄已经恢复了理智。 崔无相看着沉默的傅凌霄继续道：“那人不是你母亲，是一个男人，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查清楚他的身份。” 傅凌霄缓缓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傅凌霄觉得自己从耿家着火之后就变得有些奇怪，也许她应该回家去问一下自己爹爹。 “吃点东西。” 傅凌霄不想吃，她只是转过身靠在崔无相的身上，然后慢慢抱住他。 崔无相是一个善于隐藏自己心思的人，但是傅凌霄和他相反，她善于表达自己的情感。 她喜欢自己，所以愿意看着自己，黏着自己，缠着自己，和自己在一起。 以至于已经习惯这样的傅凌霄，崔无相便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看着自己，远离自己。 崔无相回抱住傅凌霄，柔声道：“粥是我煮的，你真的不尝一下吗？” “只吃个荷包蛋也好。” 傅凌霄不想喝粥，最后把荷包蛋吃完，外加崔无相不知道从哪儿搞出来的烤鸡腿。 傅凌霄几人下山的时候，崔无相等皇麟司的人并没有离开。 而没有崔无相在身边，不想回自己家的傅凌霄更是直奔相府。 她不过是外宿了两晚，回到相府的时候敏锐的察觉到相府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奚沐云也察觉到了，她对身边的傅凌霄说道：“我去找我师父。” “嗯。” 奚沐云离开，傅凌霄扭头去了自己爹爹的院子。 正常情况下，现在这个时间点傅铮是不可能在家的。 但是当傅凌霄走进傅铮的院子，傅铮刚送走了几个乔装打扮的官员，他看到突然回来的傅凌霄，笑着对她招手，“去瑶山玩的怎么样？” “爹爹，我……又看到娘亲她们了。” 这句话落下，傅铮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 “为什么？” 当傅凌霄将前因后果全部跟自己爹爹说清楚之后，她看着自己爹爹，希望他可以给自己一个解释。 因为每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爹爹总是会给她一个合理的答复来消除她心中的不安。 “凌霄。” “嗯。” “你还记得第一次跟海爷爷出远门时去的地方吗？”傅铮这次并没有给自己女儿解惑，反而绕开了这个话题。 傅凌霄点头。 那是她第一次出远门，一来一回花了差不多两个多月的时间。 “我有一件东西放在了汀州，我想让你亲自去给我取回来。”傅铮满眼温柔地看着自己女儿，“坐马车去，不可以骑马。” “马车很慢。”傅凌霄强调。 “没关系。”傅铮温柔道：“爹爹可以等。” “很重要吗？” “嗯。” “好，我去取。”傅凌霄不会拒绝自己爹爹。 “好。” 傅铮看着面前和成亲前依旧没什么变化的傅凌霄，想要再说些什么，可是有些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是拉着自己女儿，陪她去看自己已经教了她无数遍的孙子兵法，直到回了京城的崔无相亲自来相府接傅凌霄回家。 在傅凌霄离开前，傅铮笑着对傅凌霄说道：“凌霄，什么对你最重要。” “我，活着对我最重要，我最重要。” 傅铮满意地点头，在烛火的映照下，再次开口，“这次爹爹不会再逼你了。” 不会逼她克服自己心中的恐惧，不会再把她关进点满烛火的祠堂里。 “花花，逃避也没有关系。” 第五十三章你点的火 傅凌霄只看见了燃起熊熊大火的道观，只听见了崔无相还在道观里。 傅凌霄是害怕的，但是她的身体比她的理智更早一步决定去救崔无相。 一路策马奔驰，骑马上不去的地方便用轻功，她硬生生只用了下山三分之一的时间便赶到了青云观。 青云观火光冲天，周围是努力在控制火势的皇麟司卫。 傅凌霄拽住其中一人问道：“崔无相呢？” 那人还是认得傅凌霄的，他指着青云观说道：“大人在后……” 话未说完，傅凌霄已经往青云观冲去。 “回来！” “别进去！” 只是傅凌霄的速度太快，皇麟司的人阻拦不及。 “你跟大人的夫人说了什么！”旁边有皇麟司的人质问给傅凌霄指路的人。 指路的人也冤枉啊，“我就是想说大人在青云观后面控制火势，谁知道我还没有说完呢，她就冲进了火场！”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通知大人。”有人厉声道。 在有人去通知崔无相后，周围有人低声道：“进去就进去了呗，她是傅相最疼爱的小女儿，若真是死在里面，岂不是更砸实了傅相在瑶山圈养私兵，想要毁灭证据的事实。” “你小点声，不管怎么说她都是大人的妻子。” “呵，你不会真以为傅铮犯了欺君之罪，满门抄斩后傅凌霄会幸免于难吧。” 那人家中与傅家也算是势不两立，一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傅家就会成为他的脚下泥，他口中的不屑与自得便更甚。 “即便是大人会为傅凌霄求情，她一个傻子也坐不稳大人的正妻之位。”哪怕他眼中的傅凌霄没有几分痴傻之像。 “看来你很了解我。” 崔无相声音响起的那一刻，旁边人已经回到了自己的位置，而不屑于傅家的男人凝滞了一瞬，想着自己所说并没有问题，便笑着对崔无相道：“大人，属下只是忧大人所忧。” 只是崔无相并没有要听他回话的意思，因为他冲到青云观前，听到他说这句话，只说了这么一句后便冲进了青云观。 他什么话都没说，用实际行动表示了对傅凌霄的在意。 傅凌霄在恐惧和战栗中披着沾满水的帘幔冲进了火海，“崔无相，崔无相！” “崔无相你在哪儿！” 在傅凌霄的眼中，四周全都是人，全都是当年葬身于火海的人。 “我娘呢，你们看到我娘了吗？”傅凌霄抓住其中其人，却被他燎的双手生疼。 “你们看到我娘和崔无相了吗？” “你们……”傅凌霄看到了，看到了在大殿中央吊在房梁上的人。 那人与当初自缢与火海中的母亲身影重合，在傅凌霄不顾生死和周围的火焰想要冲上去将自己的“母亲”救下时，她被人抓住胳膊护在了怀中。 “凌霄，我在这里。” 傅凌霄抬眸，在看清护住自己的人是谁时，抓着他的手道：“我娘，我……” 崔无相捂住了她的眼睛，“是幻觉。” 崔无相说着带着相信了自己的傅凌霄逃出了大殿，看着吊在房梁上的人坠落火海，被火海吞噬。 在崔无相救出傅凌霄的那一刻，“救火。” 这火该救了。 要是真的什么都烧没了，那他们这几日的盘算也就都失败了。 在出火海的那一刻，崔无相拿开了遮住傅凌霄的眼睛。 但是傅凌霄并没有松开抱住崔无相的手。 “我没事。” 大概不会有人比崔无相更了解傅凌霄有多怕火。 以前对傅凌霄怕火只是当做一个弱点，直到崔无相看到傅凌霄为了救傅琼瑶奔回耿家着火的地方。 她不敢去看那几乎快要被耿家人扑灭的火光，在感受到火焰炙热的温度下，她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刀。 否则那一夜，傅凌霄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就让自己跑了。 再就是，还有那一夜她在自己怀中不断做起的噩梦。 她太惧怕火了。 所以当崔无相看到昨夜突然出现在青云观的傅凌霄时，还是心软改了纵火的时间。 一直等到傅凌霄离开瑶山赶往京城的时候才自导自演这场青云观大火。 但是他没有想到，傅凌霄会因为自己还在瑶山，还在青云观，甚至有可能还在火场，便奋不顾身地冲进大火弥漫的青云观。 当崔无相听到傅凌霄在青云观大喊自己的名字时，崔无相觉得自己心里最硬的那一块，也被眼前的漫天火焰给融化了。 而融化之后，就是如潮水涌来一般的害怕。 所以他捂住了产生幻觉的傅凌霄的双眼，将她带离了火场。 事情发展到如今，他无法停止，能做的就是如约护住傅凌霄，然后……欺瞒她一辈子。 此时崔无相心中不由得产生一丝庆幸，庆幸于傅凌霄心思单纯，庆幸她相信自己。 “凌霄，别怕，我在这里。” 崔无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泛起一阵恶心。 不是对傅凌霄的恶心，是对自己的恶心。 傅凌霄没有说话，她只是紧紧地抱着崔无相，像是抱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那不是她娘亲对不对？ 她不可能一次、两次都没有办法救到自己的娘亲。 她长大了，更高了，更有力气了！她的剑更快了，她的轻功更厉害了，如果现在的自己回到从前，她一定可以一剑斩断那根禁锢住自己母亲脖颈的白绫，背着她从火海中冲出来，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火海吞噬。 傅凌霄猛地松开崔无相，起身再次扭身看向着火的大殿，在她准备再次冲进火海时，崔无相抱住了她的腰。 “凌霄，里面没有你的娘亲！” 傅凌霄僵直在原地，不避不退不让地看着面前的火海逐渐被皇麟司的人扑灭。 身后传来李修年和奚沐云的呼喊声。 尤其是奚沐云，她冲上来时直接将自己的外衫罩在了望着火海的傅凌霄头上，接着按下傅凌霄的头落在自己的肩膀上。 针落下的那一刻，奚沐云想要单手拖住傅凌霄，却慢了崔无相一步。 “怎么回事儿？花花有没有事情？” 奚沐云看着抱住傅凌霄的崔无相，缓缓摇头道：“没事，等凌霄睡醒就好了。” 因为奚沐云的目光过于直接，李修年注意到后站到奚沐云的身边同样看着崔无相道：“你点的火。” 第五十二章被烧 那个叫做守一的小道士蜷缩在柴火垛里，旁边的金色小猴子想扒拉开柴火垛，奈何它小小一只不仅扒拉不开，解救不了守一，还不小心被一根柴火砸到了自己的脑袋。 傅凌霄走进灶房的时候看到的刚好是这一幕。 而那只金色小猴子在看到傅凌霄走进来后，立刻从旁边的窗户上溜了出去。 傅凌霄并没有去追那只猴子，而是看着缩在柴火垛里的守一小道士，让身边跟着她的护卫把柴火垛挪开。 挪开后，墙角的守一小道士终于有了那么一点反应，傅凌霄低头抬手拽着他的衣领把他拽了出来，在他失声大叫的时候扔在了灶房的中间。 许是蜷缩的时间太久，他全身僵硬，在地上挣扎的时候表情狰狞。 “会做饭吗？” 守一小道士逐渐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时，这才看向把自己从墙角拎出来的傅凌霄。 她眼中没有怜悯，没有同情，只是看着他，就像寻常时那些香客看他的目光一样。 可是昨晚她明明…… “我饿了。” 傅凌霄话落，守一的肚子先叫了起来。 守一从地上爬起来，他虽然没有回答傅凌霄，但是却走向米缸，他要做饭。 李修年和奚沐云醒来的时候，傅凌霄和昨晚蜷缩在灶房柴火垛里的守一小道士正坐在灶房前的空地上喝着粥。 “还有吗！”李修年跑到傅凌霄两人的身边问道。 傅凌霄点头，李修年跑进了灶房，然后就看到了蹲在窗户上的金色小猴子。 李修年在看到那毛茸茸可可爱爱的小猴子时，第一反应是大叫奚沐云的名字，让她来看看自己嘴里瑶山上那可爱乖巧的猴子。 但是李修年怕把小猴子吓跑，只好小心翼翼地挪到灶房的门口对着奚沐云招手，“猴子。” “你骂谁猴子呢！” 李修年无语地看着奚沐云，然后指了指灶房的方向。 奚沐云凑到李修年的身边，然后就看到了晨光下蹲在窗户上的小猴子，那乖巧可爱的模样，是比她当年在深山里看到的那些深棕色的凶猴子要好。 “好漂亮。” 李修年一脸嘚瑟地看着奚沐云道：“没骗你吧，瑶山上的猴子真的不凶。” 其实以前李修年曾经动过心思想要把瑶山上的猴子弄回王府，但是弄回王府后它们便变的抑郁寡欢，为了不让它们死在自己的手上，没办法李修年只好把它们重新送回了瑶山。 好在它们回到瑶山后又重新恢复了活力。 在李修年的眼中，这群猴子可比一些人要可爱多了。 “这粥是谁熬得？” 只有粥和咸菜以及四五个水煮蛋，这早饭可真是有够寡淡的。 “守一。” 傅凌霄说完后，李修年又觉得手里的早饭变得烫手起来。 他没想到在经历了昨天晚上的惊吓后，守一竟然还有精神早起做饭。 这饭……能吃吧？ 李修年看着傅凌霄吃干净的碗，默默地端着自己的碗坐在了傅凌霄的身边，看着对面吃过早饭后一动不动的守一。 “守一，你怎么样？”李修年觉得守一的状态不太对。 他不会自杀去陪自己的师父师伯师兄他们吧？ “殿下。”守一抬头，看着李修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在发现这一情况后，守一再次失落的低下头。 奚沐云看着守一这一情况，对他道：“我是大夫，我可以帮你看看。” 守一看看奚沐云，然后听话的将自己手递给奚沐云。 奚沐云再给守一检查完后，对他道：“你只是当时应激下造成的失语，我给你扎一针就好了。” 守一点头，他害怕自己变成哑巴，要是变成哑巴的话就没办法帮自己的师父师兄们报仇了。 就像奚沐云所说，她简单给守一扎了一针后，守一真的可以再次开口，只不过许是有段时间没说话，他的声音有一点点奇怪。 奚沐云默默地和旁边看向自己的傅凌霄对视了一眼，其实刚才那一针只是扎在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穴位上，守一之所以不能说话，完全是因为心理原因。 只要过了心里那道坎儿就可以恢复。 “殿下，杀我师父师兄的人是三个黑衣人，他们闯进道观，二话不说就逼问我师父他们账本在哪里，我们这只是一个小道观，哪里有什么账本，我师父给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便……”说到最后，守一泣不成声。 许是哭泣可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恐惧，所以守一的哭声越来越大，大到整个青云观突然冒出来十几只猴子，“吱吱”叫着像是在询问守一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在哭。 李修年拍着守一的肩膀说道：“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找人查清楚，在查清之前，你先跟我们下山吧。”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群人会不会再回来杀个回马枪，守一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留在青云观也没办法生活下去。 “那这群猴子怎么办？”奚沐云看着周围的猴子说道：“我感觉它们像是被道观里饲养的。” “他们会自己找食物吃的。” 说是要走，其实傅凌霄他们几人还是墨迹到了下午才准备离开。 从青云观出来时，傅凌霄警觉地看着不远处惊起的飞鸟，接着在李修年的催促下往山下走去。 因为多了个小孩子，旁边山林还有小猴子跟在他们身旁，傅凌霄几人走的速度并不快。 等他们来到山下时，太阳西下景色十分之美。 只是当他们上马准备疾驰回京城时，刚走了不到一里地，奚沐云转身看快要落山的夕阳时，突然发现瑶山青云观所在的位置冒出了大量的黑烟。 她拽住缰绳，对身边的傅凌霄等人说道：“那群人是不是又回来了？青云观好像被烧了！” 傅凌霄扭头，远处的青云观黑烟中夹杂着火光。 “也有可能是崔无相他们跟那群人干起来，为了逃跑把青云观点了。”李修年漫不经心道：“没事儿，皇麟司的人……” 李修年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身边的傅凌霄已经调转马头往青云观的方向冲去。 “凌霄！” 第五十一章杀人灭口 青云观大小道士十七人，躺在这里的尸体有十五具，就在李修年以为有两人逃过生天时，护卫找到了另外两人。 其中一方脸道士手中拿着一把带血的长刀死不瞑目地躺在灶房门口，而在他的身后的灶房里，藏着一个八九岁年纪的小道士。 这小道士被吓坏了，瞳孔无法聚焦，浑身颤抖地看着地上自己师兄的尸体，直到那尸体被护卫拖走，还是藏在柴火垛里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道观还有这么小的孩子。”奚沐云看着躲在柴火垛里的小道士说道。 李修年认识眼前的小道士，“他叫守一，听说是青云观的道长在观前捡的，从小被青云观的道长们养大。” 守一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时，终于略微回过神看向灶房门口的李修年。 “之前我来青云观的时候就是守一带我去看猴子，他和山里的猴子一起长大，听青云观的道长说，猴子们最听守一的话。” “到底是什么匪类，竟然会这么凶残。”奚沐云还从未听说过那家的山匪会逮着道长杀。 最重要的是，道观里的道长一般都是有功夫傍身的，寻常的匪类根本就不是道长们的对手。 但现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们，京城外的瑶山，竟然真的混来了一伙儿山匪。 李修年看着地上的尸体，突然道：“不对劲，我觉得不会是山匪。” “如果是山匪的话，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杀掉青云观的人才对，而且山匪一般都是劫财或者是劫色，眼前这些人……” 奚沐云接上李修年未说完的话，“像是杀人灭口，斩草除根。” “对。” “三个人。”在李修年和奚沐云对视一眼觉得自己发现了事情的真相时，将这十几具尸体的伤口看过一遍的傅凌霄说道：“杀人的是三个人。” 三个人杀十六个人，且伤口刀刀致命，这不可能是山匪能做出来的事情，更像是杀手。 “为什么？这瑶山能有什么秘密是值得……”奚沐云的话说到一半，外面传来了齐刷刷地脚步声。 护卫拔刀立刻护卫在傅凌霄三人的身边。 只听脚步声，外面来的人得有几十人之多。 傅凌霄向前一步看向道观的门口，奚沐云拽着李修年来到傅凌霄的身后。 真要是杀光青云观的人回来了，他们一个不会武功，一个武艺不精的人只会拖累傅凌霄。 但好在当外来者举着火把冲进来的时候，护卫等人看着他们脚上的官靴默默地松了一口气，而在看到崔无相出现时，举起来的刀缓缓放下。 崔无相看着站在满院尸体中间的傅凌霄，收起身上的冷冽，上前问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看猴子。” 崔无相听到这个答案竟有些无言以对。 自己前脚出门办事，她后脚带着朋友在外过夜，还是这种深山。 “崔无相，你们真是奉命出来抓山匪吗？”李修年见来的人是皇麟司的人，立刻凑到傅凌霄的身边看着崔无相质问道。 崔无相挥了挥手，聚集在他身边的皇麟司卫瞬间将整个青云观包围。 “皇麟司查案，殿下确定要过问吗？” 李修年撇了撇嘴，他最讨厌崔无相摆出这一副冠冕堂皇的模样，“不问就不问。” 崔无相带着皇麟司的人将青云观翻来覆去的折腾时，傅凌霄和李修年三人并排坐在大殿外的青石砖上晃着腿看着来来去去的皇麟司卫，六个护卫站在他们身后，虽然不清楚自家主子看什么，但陪着总是没错的。 “凌霄。” 傅凌霄扭头，崔无相拿着一个青色蒲团放到她的身后，“地上凉。” 傅凌霄将蒲团放在自己屁股底下，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你要是困了，就去休息。” “不困。”傅凌霄扭头继续看着远处藏匿在深夜中的山林。 李修年看着站在傅凌霄身后的崔无相说道：“你有没有一点儿眼色，我们坐着三个人，你就拿一个蒲团！” 崔无相低头看着似乎是无理取闹的李修年，轻轻“嗯”了一声后转身离开。 李修年刚要起身追着崔无相骂，被一旁的奚沐云拽住道：“行了，我们自己去拿就是。” 李修年和奚沐云离开后，傅凌霄看着远处的山林，突然开口：“这地方真适合屯兵围攻京城。” 话落，身后的四个护卫纷纷低头。 这话他们家小姐敢说，他们不敢听。 李修年和奚沐云抱着蒲团回到殿外的时候，傅凌霄已经不在了。 “你家小姐呢？” “姑爷带她去偏殿休息了。”留守的护卫对奚沐云说道。 李修年撇了撇嘴，看着身边的奚沐云问道：“睡觉吗？” “睡吧。” 也该睡了，都什么时辰了。 崔无相是看着傅凌霄睡着后才离开的偏殿，等他出来时，皇麟司的巴川来到他身边说道：“大人，找到了。” 崔无相离开前看了一眼傅凌霄熟睡的偏殿，“好。” 傅凌霄是被人砸醒的。 这么说也不对，因为砸她的不是人，是猴子。 在看到那只可可爱爱的金色小猴子拿着一颗葡萄往自己身上扔的时候，傅凌霄坐起来刚想回击，就看到那只金色小猴子可怜兮兮的躲在了帘幔的后面。 傅凌霄觉得眼前的猴子像是李修年和奚沐云口中猴子的结合体，因为它长得可爱，但是行为可恶。 一颗颗葡萄砸在身上虽然不疼，但是上面的汁水把傅凌霄的衣服给弄脏了。 此时外面的天刚破晓，傅凌霄起床，那金色小猴子便一溜烟儿地从窗户荡了出去。 傅凌霄刚从偏殿出去，便被守在偏殿外的护卫发现，“小姐，您要去哪儿？” “崔无相呢？” “姑爷带着皇麟司的人昨天晚上去搜山，一直没有回来。”虽然他也不清楚这山有什么好搜的。 总不会是觉得杀害了青云观全观的凶手逃窜进山林了吧。 真要逃那也应该是往山下跑，往村子里跑，谁知道这山林里会有什么凶禽猛兽。 护卫说这句话时，傅凌霄看着一抹金色蹿到了昨晚的灶房。 傅凌霄想到那个小道士，也往灶房走去。 第五十章用得着你来施舍 “瑶山的猴子最是可爱，性格也温顺，一点儿都不凶。”李修年说完满脸怀疑地看着奚沐云问道：“你是不是抢了人家猴子的食物。” 奚沐云刚要怒声为自己辩解，便又听到李修年说道：“那也不能啊，它们那么乖，抢了它们的食物也不会生气的。” “你的意思是说我骗人！”奚沐云生气道。 “没有，我……” 李修年还没有说完呢，就看到旁边的傅凌霄将手边的橘子扔给正在看向他们的男人，男人接过后说了一声“谢谢”。 奚沐云和李修年本想问傅凌霄为什么要给人家橘子吃，结果发现傅凌霄又给了另一桌男人一个橘子，那个男人便生气道：“你什么意思，吃得起醉仙楼的人用的着你来施舍吗！” 傅凌霄一句话都没有说，同样的橘子却换来两个男人不同的反应。 李修年和奚沐云又不傻，怎么会不明白傅凌霄的意思。 李修年看着那男人越说越过分，似笑非笑地起身看着他说道：“来，到我们面前说。” “你，你让……”李修年站起来看向他的那一刻，男人便后悔了。 “我看你一直对我很有意见。” 男人默默地咽了一下口水，他没有对这位公子有意见啊。 醉仙楼的掌柜的听到这边的动静儿赶忙过来，弯腰恭敬地来到李修年身边，说道：“殿下，可有哪儿让您不满意。” 一句“殿下”周围的人还有什么不懂的，毕竟全京城跟李修年年纪相仿还长的这么好看的人只有一个瑞王。 刚才口出狂言的男人在掌柜的说完后，当场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前车之鉴就发生在不久之前，男人几乎看到了自己不久之后的下场。 祸从口出，真的祸从口出。 “这人吵到我们的眼睛了。”李修年施施然坐下，“是你自己滚，还是我请你滚。” “我，我这就滚，立刻滚！”男人没想到还能从李修年的手中捡回一命，当下立刻由跪倒地，就这么滚出了醉仙楼。 傅凌霄给男人的橘子躺在地上，奚沐云捡起来后撒了擦剥开外皮，跟傅凌霄和李修年分享。 而另外一个接了傅凌霄橘子的人死死的抱着手中的橘子，心中庆幸自己刚才的与人为善，否则现在滚出去的可就不是刚才男人自己了。 “去看猴子吧，我想去看猴子。”傅凌霄有点期待瑶山上的猴子了。 不知道她看到的猴子是如李修年口中的乖巧可爱，还是像奚沐云口中的凶恶惹人厌。 “现在去！”李修年激动道。 他向来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以前是，现在是，以后应该也是。 “我得跟我师父说一声。” 奚川海现如今住在傅家和太医一起调理云华公主的身体，距离云华公主生产之日还有不足两月，宫内和傅家都格外注意。 “我和你一起回家。” “你不用跟崔无相说吗？”奚沐云比傅凌霄更懂人情世故。 “他不在家。” 旁边的奚沐云和李修年瞬间反应过来，可不就是不在家吗。 刚才旁边人八卦的时候都说了，皇麟司被派去瑶山剿匪，现在肯定是已经出了京城。 而对于瑶山有匪这件事，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奚沐云和李修年跟着傅凌霄去瑶山上看猴子的兴致。 先不说傅凌霄武功高强，奚沐云擅医又擅毒，只说暗自跟在傅凌霄和李修年身边的暗卫，都可以保护他们安全无忧。 更不用说，除了傅凌霄，李修年和奚沐云都觉得皇麟司去瑶山剿匪这件事不过就是个名头。 尤其是李修年，他每年都要去瑶山的青云观游玩，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周围有过匪患。？ 傅凌霄三人离开相府的时候，傅明瑰笑着对身边同样回娘家的傅明鸢说道：“你看小妹哪里有一丝嫁人的模样。” 她这自由自在的模样简直跟之前无异。 傅明鸢的眼中闪过一抹羡慕。 “幸亏爹爹是丞相，若是傅家出事儿，我怕再也看不到花花这般坦率纯真的模样。” 傅明鸢的心一咯噔，她抿紧唇瓣，不知道长姐说的这句话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点自己。 “说到底，男人可以再换，但是爹爹却只有一个。”傅明瑰笑看着身边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傅明鸢，说道：“二妹，你该最懂这个道理才是。” 傅明鸢胸口憋闷，手指微颤，她几乎已经确定傅明瑰确实知道了一些事情。 就在她以为傅明瑰要直接跟她明说时，傅明瑰只是拍了拍傅明鸢的肩膀，说道：“最近琴姨娘身体欠佳，你去看看吧。” 王雅琴是傅明鸢的生母，她这辈子只有傅明鸢这么一个女儿。 “我知道了大姐姐。” 傅明瑰离开后，傅明鸢捂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一颗心马上就要跳出来。 她为自己儿女着想了，可是，她娘怎么办…… 傅家的点点风波并没有影响到赶往瑶山踏秋的傅凌霄三人。 三人骑着骏马，身后只跟了六个护卫，除此之外再无他人。 瑶山距离京城还是有些距离的，傅凌霄三人时而策马奔腾，时而停下看花看草看树又看田间，终于在入夜之前来到了瑶山山下。 整个瑶山附近除了几个村落，便只有山上的青云观能够落脚，而他们选择寄宿的当然是青云观。 高头大马被留在半山腰的马厩当中，傅凌霄一行人举着火把踏着石阶往青云观去。 天已黑，此时看不到头的石阶上除了他们走路闲聊的声音便是山林间各种鸟鸣兽叫。 奚沐云全程都十分谨慎，只有李修年叽叽喳喳个不停，比林子里的鸟雀还要聒噪。 但也是因为他的聒噪奚沐云才没有那么害怕，等看到不远处山间道观前的灯笼时，奚沐云终于放下心来。 其实如果李修年没有提前说瑶山有猴子的话，奚沐云是不会这么害怕的。 夜间的道观格外的安静，身边的护卫上前敲响青云观的大门时，道观内并没有任何人应声。 “不对劲，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人守门才对。” 在敲了半刻钟无果后，李修年直接让护卫跳进道观从里面将大门大开。 而当道观的大门打开后，映入傅凌霄几人眼帘的是横陈了一地的道士尸体，鲜血将青石板浸透，幽幽的烛光将院子中的尸体衬得阴冷无比。 李修年看着眼前的惨案，沉声道：“瑶山真的有匪？” 第四十九章祸从口出 新婚夫妻总是浓情蜜意，尤其是傅凌霄从不遮掩自己对崔无相的喜欢。 如果不是皇麟司每天太忙，傅凌霄恨不得时时刻刻跟他黏在一起。 “傅凌霄，你见色忘义。” “凌霄，我每天都很想你。” 李修年和奚沐云一左一右坐在傅凌霄的身边控诉，奚沐云更是抱怨道：“这几天你不在身边，我吃不下睡不着，你看看我是不是瘦了。” 李修年看着拉着傅凌霄的手摸她自己脸颊的奚沐云，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巴，“我这几天带你吃的珍馐美食是都进了狗肚子里吗？” 还吃不下睡不着，奚沐云是怎么好意思张开嘴说出这句话来的。 “凌霄你看他，他每天都凶我。” 李修年：“……” “哼！”李修年扭过脑袋。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唯女子与小人…… “你信不信，他现在肯定在骂我。”奚沐云斜睨了李修年一眼说道。 李修年：“……” 傅凌霄看了一眼李修年，点头肯定道：“他已经骂你了。” “你们不要冤枉好人啊，我中午请你们去醉仙楼大吃一顿还不行吗！”李修年真是服了这两人了。 “好啊。” 醉仙楼吃一顿饭最起码要五十两银子，包厢另算，能免费吃一顿美食她们当然愿意。 傅凌霄三人到时，醉仙楼的包厢早已经被订走，李修年倒是可以让人给他让出一个，但是奚沐云和傅凌霄已经在大堂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可是刚空出来的位子，奚沐云觉得自己幸运极了。 傅凌霄三人这次出门一个下人都没有带，但是三人的穿着打扮还是让人无法忽视。 周围的人虽不清楚三人的身份是什么，但这非富即贵的模样肯定不能惹就是了。 谁不知道这皇城根儿下掉下块砖头都能砸到皇亲国戚，所以他们默默地收回自己的视线，尽量不让自己冒犯到他们。 但有的人也不以为然，要真是皇亲国戚和权贵子弟的话，肯定早就进了包厢，不可能会在大堂里和他们坐在一起。 别人的看法对傅凌霄三人来说不重要，他们也不是会在意他人看法的人。 奚沐云听着周围八卦的声音，低声对身边的傅凌霄两人道：“看吧，这就是坐大堂的好处，什么八卦消息都能听到，而且都是最新鲜的消息。” 李修年赞同的点头，他甚至听到了自己三叔的八卦。 听别人的八卦当然是开心的，但这八卦要是跟自己有关的话，听起来就没有那么舒坦了。 “听说宫里要为瑞王殿下选妃，你们说会是谁家的小姐这么倒霉啊。” 李修年：“……” 李修年气的想起身，被旁边的奚沐云按下。 李修年不满，那人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嫁给他怎么就倒霉了！ “就是，全京城谁不知道瑞王殿下和相府四小姐的风流韵事。” 李修年听到这句话默默地看向傅凌霄，只见她吃着面前的东坡肉，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周围人对她的议论。 傅凌霄云淡风轻的反应让李修年也冷静了下来。 “要说最倒霉的还是这新科状元崔无相，年纪轻轻文采斐然，结果却娶了……” 后面的话被说话那人捂住了嘴巴咽回了肚子里。 “你不要命了！”那人低声警告道：“你忘了当初有人曾经在茶楼冒犯傅家四小姐被瑞王惩治的事情了。” 他们这些人的身份还没有那人的身份高，瑞王当时犯了那么大的过错都只是被禁足了事，这事情要是发生在他们头上，恐怕连禁足都不用。 “祸从口出，你还是管管自己这张嘴吧。” “我看崔无相娶傅家四小姐娶的值，要不怎么可能会越过翰林院，直接成了皇麟司的副都指挥使。” 其他人应和道：“确实，如果没有傅相的助力，他年纪轻轻不可能刚出仕就手握重权。” 也有人觉得丞相没有那么大的权力，“可这都是陛下亲自任命，也是陛下亲自将皇麟司副都指挥使的官职下调，这是傅相没办法做到的吧。” “怎么做不到，傅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又是陛下的恩师，他若真想改了副都指挥使的官职，陛下难道还能不允吗？” 有些话不能明说，不代表他们不清楚。 陛下就是傅铮手中的傀儡。 否则之前被闲置的皇麟司怎么可能会在崔无相成为傅铮的女婿后立刻被启用，甚至专门为崔无相更改官职。 “但崔大人确实有这个实力，这皇麟司刚去就破了琼州耿家贩卖私盐、转卖官盐，跟海匪勾结的案子，要是换做旁人，怎么会有这么高的效率。” 李修年正在听别人夸赞他们这案子效率高的时候，傅凌霄默默地停住了筷子。 “是快，但我听说耿家的主家早就逃了。” 傅凌霄在那人说完后，夹起自己面前的龙井虾仁放入口中。 京城的虾仁确实不如琼州的鲜甜。 “不管怎么说这案子都算是破了。”有人继续道：“要不然陛下也不会安排皇麟司的人去瑶山剿匪。” “剿匪？这事儿不该是皇麟司去办吧？” 事有反常必有妖，明面上说是皇麟司去瑶山剿匪，实际上谁知道打着剿匪的名头，暗地里又查什么案子。 李修年偷偷戳了一下傅凌霄的胳膊，“你知道狐狸精去偷偷办什么案子了吗？” 傅凌霄摇头，她对崔无相的事情并不感兴趣，她只要知道晚上崔无相会回家陪她玩就可以。 李修年泄气地叹了口气，嘀嘀咕咕不满道：“好歹我们都是一起破过案子的人。” “你们就不感兴趣吗？” 傅凌霄和奚沐云默契摇头。 “那你们想不想去瑶山玩？”李修年眼眸微亮，笑着对面前的傅凌霄两人换了一个说法。 奚沐云依旧没什么兴趣地说道：“瑶山有什么好玩儿的？” “瑶山有猴子，我们可以去喂猴子，听说瑶山的猴子最通人性，你们不想去见识见识吗？” 奚沐云一听到是猴子后立刻摇头，“我才不喜欢猴子，猴子最凶了。” 之前她陪着师父去山中采药的时候曾经被猴群追赶过，当时要不是突然有一个山洞用来遮蔽，说不定会被那群猴子打的满头是包。 奚沐云对猴子那是满满的心里阴影。 第四十八章唇亡齿寒 刀身映照出傅凌霄和崔无相的身影，傅凌霄缓缓摇头。 “我想回家。” 离家之前爹爹单独跟她说过，等她到了琼州后久去找姑姑。 整个傅家除了傅铮，便只有傅凌霄知道傅琼瑶其实一直都跟家里有联系。 家里的其他人都以为傅琼瑶还在山上的尼姑庵，自她进入尼姑庵后，便与傅家彻底断了联系。 这么多年过去，哪怕是傅家也几乎忘了家里还曾经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而就是这么一个人，曾经在傅凌霄出事后的前两年，特意拿出半年多的时间来陪她，照顾她。 从某方面来说，傅凌霄真的是在爱意中长大的姑娘，无论是心智受损之前，还是心智受损之后。 傅铮给傅琼瑶写了一封信，一封只能通过傅凌霄来传递的信。 而傅凌霄除了给傅铮跟傅琼瑶传信，其他的什么都不用干。 崔无相太过精明，傅铮清楚，自己对女儿交代的越多，他越是能够从中看出破绽，所以不如什么都不做，只看。 让傅凌霄传完信后只看崔无相会干什么。 而傅凌霄是真的听话，也是真的什么都没有干。 她刚到琼州除了给傅琼瑶送信，接下来的几晚就是混吃混喝。 直到崔无相发现她半夜出门，傅凌霄才结束了自己半夜偷偷跑出去玩的行为。 其实如果不是爹爹不准自己把姑姑的事情告知崔无相的话，傅凌霄是想拽着崔无相一起半夜出去玩的。 可是经历过昨晚的那一遭，傅凌霄的心不知道为何一直忐忑不安，就好像马上要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是她不知道是什么，更不知道该怎么阻止。 “明天就回家。” 傅凌霄不知道的是，在他们登上离开琼州客船的当晚，几十个戴着恶鬼面具的黑衣人冲进了耿家。 他们本以为自己的速度够快，但是整个耿家除了一个头发花白的哑奴将整府的灯光点燃，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傅琼瑶早在发现有人试探他们仓库的当天晚上，便当机立断即刻转移。 等这群人来到耿家时，整个耿家已经如壁虎断尾，入了无名岛。 耿家贩卖私盐，圈养私兵，且与海匪联合掠夺官船、客船的证据在崔无相等人进入京城之前，先一步落在了李修德的手上。 李修德惊叹于崔无相的速度，但翻看一遍，却并没有从中发现傅琼瑶的信息，更找不到傅铮与耿家勾结的证据，这又让李修德的脸色晦暗不明。 而当他坐在龙椅之上，看着下面好整以暇凝望着自己的傅铮时，硬是从他从容的脸上看出了对自己的嘲讽。 那表情仿佛在说：折腾了半天，你还不是找不出我的把柄。 但李修德是铁了心想要找傅铮的麻烦，所以在大朝会结束，小朝会开始后，他看着并未到场的傅铮，将崔无相调查得来的证据摆到其他当朝阁老的面前。 而这几个阁老，全都是平日里与傅铮不合或直接处敌对关系的。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但事情的发展并未如李修德所想，他看中的三位阁老在看完这些所谓的证据之后，给李修德的回复是，此事与傅铮无关，若是非要用莫须有的人或者是证据扣在傅铮这位当朝宰相的头上，恐怕会让满朝文武寒心。 换句话说，李修德如此急切地对辅佐自己登基的恩师落井下石，已经让这几位大臣有了唇亡齿寒的感觉。 李修德对辅佐他的恩师都如此心狠手辣，更不用说他们了。 说不定等傅铮垮台被满门抄斩之后，下一个躺在刽子手刀下的就是他们。 …… 当傅凌霄发现黑暗中的缠.绵可以忘却那晚着火之夜再次涌来的恐惧时，她几乎爱上了和崔无相在一起的感觉。 只是崔无相一直死死的守着底线。 傅凌霄和崔无相回到京城的第一件事，就是放下行李去了相府。 而傅凌霄在发现爹爹、哥哥和姐姐们都相安无事后，终于把心里那无来由的不安抛之脑后。 所以说她不喜欢火，大火只会让她懦弱，让她想起那个年幼又无力的自己。 傅凌霄不知道崔无相和自己爹爹聊了什么，但是在他们晚上离开相府的时候，傅铮看着傅凌霄，说道：“凌霄，还记得你成亲时爹爹给你的箱子吗？” 傅凌霄点头，当然知道。 那个箱子一直被她放在床下，她爹爹说过，除了她谁都不可以碰这个箱子。 “交给无相保管吧。” “好。” 傅凌霄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说道。 反正对她来说，只要是爹爹说的，她都能做到。 在回家的路上，傅凌霄看着总是喜欢握住自己的手，摩挲自己手上厚茧的崔无相认真道：“爹爹很喜欢你。” 从傅铮第一次对傅凌霄提起崔无相的时候，傅凌霄便察觉到自己爹爹很喜欢崔无相。 哪怕后来傅铮对崔无相的态度越来越奇怪，但傅凌霄还是觉得自己爹爹很喜欢他。 崔无相笑着看向无知无觉的傅凌霄，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喜欢啊！” “哪种喜欢。” 以前的傅凌霄说过喜欢自己，是喜欢自己这副皮囊。 可是除了这副皮囊之外呢。 “我喜欢你晚上的样子。”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亮晶晶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有一瞬间的停滞，但接着笑容更加灿烂开怀。 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点，一个坦诚的让他不知所措后又有些骄傲的点。 “那我很厉害。” “你本来就很厉害。”傅凌霄夸赞。 就像爹爹和大姐姐说的那样，新科状元就没有不会的东西。 他不仅可以将《春宫图》上的秘技融会贯通，甚至可以做到青出于蓝胜于蓝。 “今晚会更厉害。” 傅凌霄之前说想要回家的时候，崔无相其实想对她说，他也想回家。 新婚的鸳鸯喜被还铺在两人没睡过几次的新房当中，或许府里的下人早就有所察觉，所以这一天晚上，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而傅凌霄终于明白了那秘籍的终极奥秘。 第四十七章封锁 “胡说，你怎会是贼。” 傅琼瑶说着伸手将傅凌霄拉到自己身边坐着，“定好离开的日子了吗？” 傅凌霄想到今晚崔无相说的话，点头道：“后日一早。” “那就……” 傅琼瑶的话还没有说完，远处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大喊声，“走水了！” “着火了，快救火！” “是仓库那边，赶紧去通知夫人！” 傅凌霄下意识起身时，傅琼瑶也跟着起了身，只不过她拉住了傅凌霄的手，按下了她想出去一查究竟的心思。 “姑姑，着火了。” 傅琼瑶看着傅凌霄微颤的手，攥紧道：“别怕。” 很多人都知道当年傅凌霄从火海逃出生天后又救了自己父亲，但鲜少有人知道，傅凌霄从那次火海中逃出来后，对火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现在的傅凌霄看起来与常人无异，那是因为傅铮用了两年半的时间强迫傅凌霄去习惯身边有火烛的存在。 那段时间的傅凌霄每天都是在恐惧和心慌中度过，她看到的每一簇火焰，里面都有人被活活烧死的模样，甚至幻听见人惨叫的声音。 “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不用你管。”傅琼瑶与自己哥哥不一样。 她觉得傅凌霄小时候经历的苦难太多了，不想再逼她面对自己所恐惧的东西。 “姑姑。”？？ “去吧，不要再来了。”傅琼瑶上前将身体微微颤抖的傅凌霄抱在怀中，温声道：“凌霄，握紧你手中的刀，永远都不要放下。” “去吧。” 傅琼瑶送傅凌霄离开牡丹苑后，温柔慈爱的模样一扫而空，她抽出墙上的长剑，走出内室往着火的方向而去。 大火蔓延，仿佛照亮了整个琼州的上空。 原本应该离开的傅凌霄站在耿家的墙外，看着不远处漫天的火光，冷意从心尖开始蔓延到全身。 她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长刀。 那年也是这样，她被母亲身边的人拼死送离主院，拼着轻功逃出火海，而火海在她的身后吞噬了整个都督府，包括她的母亲。 傅凌霄站在原地，明明距离她还很远的火光，在她的眼中已经烧到了自己面前。 傅凌霄的身体在意识反应过来之前，冲向了火海。 …… 傅琼瑶就站在库房前，看着来来往往的下人们拎着水向库房泼去。 原本应该回房的耿宜婧沉着脸出现在傅琼瑶的身边，“娘，已经将前院后院全部封锁。” 耿家的库房早就已经被他们搬空，这一场针对库房的纵火不过就是想确认一下耿家有没有将财产转移罢了。 “发现异常，杀无赦。” “是！” 耿宜婧刚要转身离开，便对上了从树上跳下来的傅凌霄。 守卫在傅琼瑶身边的护卫刚要拔刀，傅凌霄的手已经握住了傅琼瑶的胳膊。 傅琼瑶看着蒙面的傅凌霄，抬手，“自己人。” 说罢傅琼瑶握住傅琼瑶颤抖的手，无奈道：“怎么回来了。” “走。” 傅凌霄怕大火吞噬了自己母亲，又再次夺走自己的姑姑。 她身体僵硬，不敢去看那边的火光。 “我不能走。” 就在傅凌霄准备来硬的时，傅琼瑶说道：“你帮我找出纵火之人，我就跟你走，好不好？” “不好。” “明华。”傅琼瑶将傅凌霄钳制住自己胳膊的手推开，“听话。” 自从傅凌霄改名，已经很少有人会叫她原来的名字了。 “好。” 傅凌霄再次离开时，耿宜婧看着自己母亲张了张嘴，随即转身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纵火的人很好找到，因为耿家的人先一步找到他并跟他打了起来。 而傅凌霄的出现，几乎是压倒性的将其制服，但他并不是自己一个人。 傅凌霄脚踩纵火之人的脊背，看着对面与自己相对的五人，目光紧紧锁住为首带着阎罗面具的男人。 随即在他的目光之下，一刀贯穿了脚下之人的脖子。 傅凌霄抽出长刀向其攻去时，阎罗后的四人纷纷拔刀上前挡住傅凌霄的攻势。 但是傅凌霄太强了，哪怕他们以四敌一依旧不是她的对手，而身后脸戴阎罗面具的人，在身后属下挡住傅凌霄的攻势时便已经逃走了。 傅凌霄将拦住自己的四人，杀了两个，留下两个全部交给傅琼瑶。 可惜的是，哪怕傅凌霄随后再去追，依旧让那个阎罗给逃了。 傅凌霄是在确定火势彻底扑灭之后才回的客栈，此时已经是凌晨。 她轻手轻脚推开卧室的门，崔无相还在沉睡当中， 傅凌霄脱下身上的衣服，坐在床尾出握住自己有些微微颤抖的右手。 如果她爹爹看到这一幕的话，一定会再次把她关进祠堂，然后在她身边点满一只又一只蜡烛，直到她适应身边有火光的存在才会放她离开。 今天是怎么了呢？ 崔无相看着坐在床尾迟迟不动的傅凌霄，缓缓起身。 但是向来警觉的她这次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动作。 崔无相抱过傅凌霄的肩膀，忽视她身上的凉意，温声道：“做噩梦了吗？” “没有。” 她没有睡，怎么可能会做梦。 “要睡会儿吗？” “嗯。” 傅凌霄在崔无相的怀里睡着。 他看着傅凌霄裤边干涸的鲜血，环抱着她闭上了眼睛。 早上太阳高高升起傅凌霄才睡醒过来。 崔无相的案子已经查清，今日他们在琼州简单置办一番就要赶回京城。 “好不容易才发现了琼州的乐趣，这么快就要走吗？”全程只充作挂件吉祥物的李修年十分不舍。 以前在京城，他只知道琼州是穷山恶水，瘴气弥漫，异族众多，是个流放都不会选择的去处。 可是这些日子待下来，他除了听不懂这边的人说什么，只觉得这边的日子快活极了。 有各种各样自己没见过的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便宜到他恨不得直接把自己的封地直接变成琼州。 当然了，也只是想想而已。 毕竟他现在的封地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哪怕他从未去过。 “你要是不想走的话可以留在这里。”说这话的奚沐云正在将这段日子在琼州买的药材整理归箱。 每个地域盛产的药材都不一样，这次好不容易来琼州一趟，奚沐云当然是把能买到的药材都买到手。 “说说而已，你当真什么。”李修年不服地小声反驳。 他现在能安然无恙、活蹦乱跳都是多亏了奚川海师徒两个，接下来的路程也要靠他们，所以出门一趟逐渐有些眼色的李修年不敢过分招惹奚沐云。 另一边崔无相看着不断擦拭自己长刀的傅凌霄，上前问道： “今天是在琼州的最后一日，你有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吗？” 第四十六章自投罗网 傅凌霄说完这句话后，成衣铺子内瞬间一静。 尤其是偷偷吐槽傅凌霄两人土大款的店家，此时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进成衣里藏起来。 没人说话，最后还是傅凌霄自己打破尴尬，拎着衣服对身边的崔无相说道：“我们走吧。” “好。” 回客栈的路上，崔无相看着对周边什么都好奇的傅凌霄问道：“你是怎么会琼州话的？” 难不成是傅琼瑶教的不成。 毕竟傅凌霄身边懂琼州话的人只有一个傅琼瑶，若真是傅琼瑶教的，那便说明这些年傅琼瑶作为琼州耿家的主母并没有一直老老实实地待在琼州，而李修德对耿家和傅家的怀疑也没有错。 “大家都在说啊。” 傅凌霄说出的答案和崔无相设想的风牛马不相及。 傅凌霄指着周围的人，“他们都在说，多听几句就懂了。” 崔无相看着面前的傅凌霄微微张嘴，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是他对傅凌霄不够了解了。 两人带着买好的成衣回到客栈租下的小院儿时，傅凌霄和崔无相的房间里已经备好了热水。 在船上待了那么久，即便傅凌霄和崔无相两人是唯二有衣服可换的人，身上还是多少有些味道。 傅凌霄先梳洗，梳洗完春苗给她梳好头发，换上一身鹅黄色仙鹤裙，这才去找奚沐云和李修年玩耍。 傅凌霄跑去找李修年的时候奚沐云刚好在给他换药。 李修年看着动作一点都不温柔的奚沐云有心想要嘲讽两句，但是想到上次她捏住自己麻筋时的难受，十分识相的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你有什么好哼的。”奚沐云听不得任何不满的语气，更不用说李修年受伤完全是他自找的。 “整天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那群海匪一眼就看到你了，因为救你大江还受伤了呢。” 李修年确实理亏，他本来还有点看不惯自己身上这套青竹长衫，但此刻心虚道：“我这不是换了衣服吗，而且之前的衣服都丢了。” 那么多好看的衣服，一件都没有了。 李修年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没有那些衣服，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他脸色不好。” 傅凌霄蹲在李修年面前对奚沐云说道。 奚沐云将李修年胳膊上的伤处理好，对傅凌霄说道：“受伤了而已，又死不了。” 李修年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无情的女人，“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哥是谁吗，你知道……” “我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是谁。李修年，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 “奚沐云！”李修年高声道：“谁说我不学无术，我，我……” 李修年想了很多自己拥有的东西，却发现除却天潢贵胄这个身份后，他好像什么都不会，什么都拿不出手。 李修年被奚沐云打击地闭上了嘴巴。 旁边的傅凌霄还是很有义气地对奚沐云道：“小九讲义气。” “小九漂亮。” 李修年听到傅凌霄对自己的肯定，眼睛重新有了光彩，且顷刻抬起自己的脑袋得意地看着奚沐云，“听到了吧，我讲义气，我漂亮。” “那你可真厉害！” 李修年的刚扬起来的笑容消失，因为奚沐云的语气过于阴阳怪气了。 “哼！” 好不容易上岸可以睡个好觉，所以这天晚上所有人都睡的很早。 其中傅凌霄是最早拽着崔无相回房间的。 崔无相本以为傅凌霄这么着急拽自己回房间是想纠缠自己，结果她就只是抱着他睡觉。 当崔无相睡熟，本应该同样沉睡的傅凌霄睁开了清醒的双眸。 她看着身边的崔无相轻轻地转身，接着不过转眼的功夫就消失在房间内。 崔无相是在琼州的第四天晚上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傅凌霄不在身边，只不过等他刚下床，就看到傅凌霄端着一盘鱿鱼丝走了进来。 “要吃吗？”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这一身夜行衣，问道：“你去哪儿了？” “拿吃的。”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突然就笑了，就像他之前说的那样，傅凌霄哪里傻，她一点儿都不傻。 不过崔无相并不介意傅凌霄对自己有小秘密，毕竟他也有很多事情瞒着傅凌霄，只是之后每晚崔无相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睡的那么沉，而傅凌霄也再没有半夜出去过。 就好像之前崔无相的怀疑只是他的怀疑而已。 崔无相案子调查的很快，或者说太快了，就像是有人知道他来琼州的目的，所以故意将线索递到他手边了一样。 还有谁会这么恨耿家呢？ 耿家是琼州第一大家族，眼红它，想要让它坠毁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反正总不可能是耿家自投罗网。 琼州在外地人眼中虽是穷乡僻壤，但是耿家豪奢一点都不输于其它州的豪富，甚至更甚。 在崔无相把案子的证据收集的差不多时，这天晚上傅凌霄趁着崔无相喝醉睡熟再次离开。 因为海匪甚多，所以琼州这个地方是有宵禁的。 只不过以宵禁后捕快们的眼力，根本就发现不了傅凌霄的身影，甚至等她深入耿家，耿家的护卫都没有发现一点儿异常。 夜已深，耿家主母的院子牡丹苑依旧点着灯火。 傅琼瑶坐在太师椅上看着手中的账本，眸色深沉。 “还有多久能搬完？” “大船二十只，小船百余只，再有两天的功夫就能送到无名岛上。”回傅琼瑶话的是她与耿如海的女儿耿宜婧。 “动作快些，别让人发现异常。”傅琼瑶放下手中的账本，继续道：“你大哥来信儿了吗？” “还没有，走通连州和琼州的航线并不容易，大哥还需要一些时间。” 傅琼瑶看着旁边摇曳的烛光，目光中闪过一抹忧色，“我就怕没有时间了。” “娘。” “去休息吧。” “是。” 耿宜婧离开后，傅琼瑶的窗户被人从外面推开。 “凌霄，下次走门不好吗？”傅琼瑶看着从窗户进来的人，叹了口气无奈道。 而傅凌霄看着跟自己有四五分相似的傅琼瑶，说道：“姑姑，做贼的人不好走大门的。” 第四十五章背水一战 飞来的箭矢过于密集，崔无相就是想查看这船上有什么都难以进行。 他自己查看不了，却可以通过其他人的举止发现异常。 就比如在这箭雨分分钟夺人性命的紧要关头，船家却派了不少人出舱反抗，拿着尸体当挡箭牌也要往船舱下跑去。 船舱下的货仓是船家自己的，崔无相怀疑这群人的目的就是货仓里的东西。 “我们要在箭雨结束、海盗登船之前想办法脱困。” 要不然等海盗上船，生死存亡就真的要听天由命了。 “好。” 傅凌霄看着船舱窗户的位置，对崔无相说道：“等我。” “你要去哪儿？” “救人。” “先别去。”崔无相抓住傅凌霄的胳膊，“你弓箭用的怎么样？” “百步穿杨，箭无虚发。” 崔无相握住傅凌霄的手说道：“会水吗？” “会。” “好，一会儿你……”崔无相凑到傅凌霄的身边，低声将自己的安排交代给傅凌霄。 傅凌霄武功够高，又足够听话，所以把事情交给傅凌霄去做崔无相是放心的。 当傅凌霄手握长刀从船舱内破窗而出时，崔无相将船舱内自己和傅凌霄重要的东西包在油纸装进包袱绑在自己的身上，静静地等傅凌霄回来找自己。 当外间传来海匪的慌乱怒骂声时，崔无相就知道自己交代给傅凌霄的事情成了。 船舱的门被傅凌霄一脚踹开，此刻箭雨已经停下，傅凌霄对着躲在船舱内的崔无相伸手道：“走。” 崔无相抓住傅凌霄的手，走出船舱时看着周围海匪船上燃起火焰的船帆，在四奔逃散的船客中，直接跟着傅凌霄跳了船。 他们并不是漫无目的的跳船，漫无目的的跳船在这海面上只能是找死。 傅凌霄看好了海匪的一艘船，面积稍小一些，在围攻的船只中占据着斜后侧，也是船帆没有烧毁的船之一。 崔无相在海中像一条鱼，傅凌霄虽会水，却没有崔无相那般自如。 在被崔无相带着加速往那艘船上游去时，终于来到船边的傅凌霄被崔无相托举，又被大江捞了上来。 船上的人都被大山大江以及青墨解决，众人也是在此时才知道，不会说话的青墨武功并不比大山大江低。 青砚已经控制了船只，海匪被杀后全部扔下船。 调转船头的那一刻他们确实被周围的海匪发现了，只不过追上来的人在少数，大多数的海匪为了客船，还是放弃了追逐傅凌霄他们。 在几乎要看不到那边点燃的船帆时，众人看到了发射在空中的信号弹。 这应该是第二发，第一发的时候在箭雨刚起的时候就有人发送过了。 “人都在吗？”崔无相看着青墨问道。 青墨点头。 奚川海和李修年等人都比崔无相和傅凌霄更早一步下船，李修年是被大江直接带过来的，因为他衣服颜色鲜艳，差点成为海匪的靶子，要不是大江在水里一直护着他，李修年的小命儿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即便如此，李修年的胳膊也受了一点小伤，傅凌霄两人上船的时候，奚沐云正在给李修年的伤口包扎。 至于奚川海师徒两个都会水，傅凌霄身边的春苗和秋果也都会凫水，人确实一个都没少，但是多了。 多了一对兄妹，两人在奚沐云他们跳水逃跑的时候想都没想跟着跳了下去，一路跟在他们身后来了这艘船边。 既然逃了出来，奚沐云他们当然不会把他们赶下船去。 当时跳船的机会很多，但不是所有人都敢于背水一战的。 春苗和秋果给傅凌霄收拾出一间房间，傅凌霄简单梳洗过后，崔无相拿出自己提前收拾起来的夏衫给她换上，接着再去收拾自己。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干爽的衣服可以换，能从那船上逃出来已经算他们命大。 “青砚，你认识路吗？”李修年看着掌舵的青砚问道。 青砚目视前方，一脸认真的说道：“不认识。” 李修年无语地看青砚这自信掌舵的模样，还以为他认识路。 “那你这是要去哪儿？” “先上岸。” 当然，岸还没来得及上，他们先遇到了几艘官船。 两边船只刚遇到的时候发生了一点小误会，谁让傅凌霄他们现在所在的船是海匪的呢。 等误会解除后，傅凌霄一行人直接搭着官船的顺风船去了琼州。 到达琼州府最大的码头后，众人从船上下来的时候感觉自己都要臭了。 幸亏金银细软他们都带在身上，所以来到琼州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一家客栈洗漱一番。 由于一行人只有傅凌霄和崔无相有换洗的衣服没那么狼狈，再加上傅凌霄想要逛街，所以客栈定下来后，奚川海等人先在租的客栈小院收拾，傅凌霄和崔无相去买东西。 首先要逛的当然是成衣铺子，或者说逛完成衣铺子他们也要回去收拾一下。 两人最先看的是傅凌霄的衣服，傅凌霄的衣服必然是鲜艳的，只不过料子到底是比不过京城的时兴，好在傅凌霄除了颜色并不是一个挑剔的人。 李修年的衣服本是傅凌霄要挑的，结果崔无相拿过傅凌霄挑的衣服，自己给李修年挑了一些颜色淡雅贵气的。 两人几乎要将琼州府最大的成衣铺子衣服包圆，以致于有新客来的时候没能买到合适的衣服。 “你们就两个人，买这么多衣服回去摆着看吗？”其中不免有人小声嘀咕。 至于为什么是小声嘀咕，因为崔无相和傅凌霄两人站在一起，男俊女美，气质非凡，着实不像是好招惹的模样。 他们多少还是有点眼色的。 敢出声嘀咕是发现他们的口音是外地人，要是本地的豪富，他们是断断不敢张嘴的，不过是觉得他们听不懂自己说的话罢了。 “不是，是拿回去穿的。” 傅凌霄结完账转身用正宗的琼州话告知那嘀咕的男子时，在场的人纷纷惊讶地看向她。 其中崔无相的惊讶是最多的，因为在他对傅凌霄的了解当中，她从未来过琼州，怎么会脱口而出这么正宗的琼州话，就像是她从小在琼州长大一样。 第四十四章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崔无相嘴唇微动，又紧抿。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奚川海露出如此表情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放心……” “奚老。”崔无相打断奚川海的话，他站在傅凌霄的身边，抬手捂住傅凌霄的耳朵，“我的身体并没有问题。” 也许他应该庆幸此时身边除了傅凌霄和奚川海，再无第四个人。 “我只是不想随意对待这件事。” 如果可以的话，两人的闺房之事崔无相并不想说与第三个人听。 奚川海也不想听细节，他先勉强相信崔无相的说辞，因为他觉得一个男人真的到了情动之时，是做不到如柳下惠那般的。 “好。”奚川海看着将手从傅凌霄耳朵上拿下来的崔无相继续道：“但我还是那句话，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找我。” 崔无相：“……” 所以他并没有相信自己，是吗？ 这美丽的误会一直到奚川海救治完程景川都没有解除。 奚川海不愧是神医，不过七天的时间，瘫痪在床的程景川便能感觉到身体的痛楚，第十天时，他全身都恢复了知觉。 但是程景川瘫痪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需要细细休养医治。 而奚川海不可能会一直留在海州程家，所以将针法教给程家常用的大夫，按摩手法教给程景川的母亲，细细配好接下来要用的药材后，便跟着崔无相和傅凌霄继续启程往琼州赶去。 这次在海州耽搁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所以赶往琼州的路上，如非必要，他们没有在路上的城池停留超过一晚。 越往南走，众人水土不服的情况就越深，好在有奚川海跟奚沐云在身边，同行的人才没有出现什么重症。 在进入琼州地界的时候，众人身上的衣服越穿越少。 这边的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热的晚上傅凌霄都不愿意跟崔无相睡在一起。 他就像一个火炉一样，烫的人难受。 而等众人带着行李上船的那一刻，才稍稍觉得暑气得以缓解。 因为是微服私访，众人坐的是客船。 客船上下三层，据说是琼州耿家所造，而耿家是琼州的豪门大族，此次的官盐、私盐贩卖就是与他们有关。 同时耿家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背景。 那就是耿家的当家主母是傅铮的亲妹妹。 这也是为什么李修德让崔无相走这一趟，且想方设法将其贩卖官盐的罪名按在傅铮身上的原因。 众人皆知傅铮有一妹妹与其断绝关系，但嫌少有人知道她嫁到了琼州耿家，更多的人都以为傅琼瑶被关在尼姑庙带发修行。 众人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当初傅琼瑶的第一任丈夫被她断了命根子，皇麟司将其逮捕入狱。 能入尼姑庙带发修行，还是傅铮极力争取的缘故。 鲜少有人知道，傅琼瑶在入尼姑庙不到半年就去了琼州。 至于傅铮知不知道这件事，外人不知。 李修德知道这件事，还是上上任的琼州知府回京述职无意中提起，说耿家的当家主母与傅相的妹妹有几分相似。 李修德将这件事记在心里，暗地里派人调查，真的查出一些端倪。 所以，如果耿家贩卖官盐与私盐的事情证据确凿，以傅琼瑶与傅铮的身份，以及傅琼瑶出现在琼州成为耿家当家主母的险恶用心，足以让傅铮吃不了兜着走。 更不用说，在琼州给耿家按上圈养私兵的名头再便宜不过。 李修德是铁了心想让崔无相的此次琼州之行拉傅铮下马，他登基这么多年，再也忍不了头顶上傅铮的存在，他要成为一个真真正正大权在握的皇帝，所以，傅铮必须死，傅家必须消失。 李修德的迫切崔无相再清楚不过。 他坐在船舱窗边的竹榻上看着正在和奚沐云以及李修年钓鱼的傅凌霄出神。 事情做的越急迫，破绽就越多。 傅铮派到傅凌霄身边的大山大江虽沉默寡言，长相泯与众人，但他们武功高强、观察入微。 李修德还不知道其实傅铮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的身份，甚至猜到了李修德的谋划。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不动如钟，默默地看着他们折腾。 崔无相想，傅铮会准备什么时候反击呢，他又要如何反击。 “我的鱼！” “我的动了！” “是不是你抢我的鱼！” 崔无相的思绪被打断，看着奚沐云和李修年隔着傅凌霄拿着鱼竿就要干仗。 而傅凌霄这个小机灵鬼，在鱼竿上的水溅到她的身上时，她就默默地瞪着地离开了现场。 “鱼儿不喜欢我。” 连李修年都钓上来了一条鱼，但傅凌霄没有，她觉得这片海的鱼都没有眼光，不想钓了。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身后因为在地上摩擦而弄皱的裙子，说道：“换身衣服吧。” “天天换衣服。” 自从崔无相接管了傅凌霄的衣食住行后，他便热衷于打扮傅凌霄，当然，颜色都是傅凌霄喜欢的。 不知道是不是受傅凌霄的影响，崔无相的衣服也渐渐从青、蓝、白等淡雅的颜色渐渐变得亮丽起来。 崔无相很适合亮的颜色，傅凌霄更喜欢。 只是穿的衣服颜色过于亮眼的话有一个坏处，那就是在遇到海匪的夜里，几乎成了海匪眼中的靶子。 这群海匪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海面上，等船老大等人发现他们时，这群海匪距离客船已经不足二十米。 这个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的傅凌霄在推开崔无相时，听到海面上的动静顺手拔出了墙上的长刀。 比起剑，傅凌霄更喜欢刀。 因为刀杀起人来的时候，比剑更要畅快。 “怎么了？” “有匪。” 崔无相闻言将傅凌霄身上的宝石蓝外衫脱下，随手将自己那身深紫色的外衫套在傅凌霄的身上，自己也换了一件深颜色的衣服。 傅凌霄不喜欢身上的衣服，但是当下更重要的是解决这群海匪。 可这群海匪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客船已经被包围，在人出船舱之前，箭矢已经飞射而来。 “有古怪。” 傅凌霄将桌子抵在门上，挡住箭矢的侵入。 崔无相低声道：“如果只是单纯的客船，不应该会引来这么多的海匪才对。” “不对劲。” 这船上一定装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东西。 第四十三章霸王硬上弓 傅凌霄总是能做出很多出乎崔无相意料的事情，比如眼前这件。 “不可以吗？” 崔无相要是拒绝的话，傅凌霄也觉得正常。 她爹爹说了，她有提出要求的权力，别人当然也有拒绝的权力。 傅凌霄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但崔无相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上前一步说道：“好。” 傅凌霄在崔无相答应地瞬间像一只快乐的鸟儿一般奔向崔无相，她有点喜欢崔无相了，因为他从不扫兴，他也愿意陪自己玩儿。 在给崔无相变装结束后，哪怕他只是长发披肩，傅凌霄还是被惊艳到了。 她傻傻的站在崔无相的面前，抬头看着长身玉立，清冷中带着淡淡忧郁的美人儿，那感觉就像是清晨走在雾气弥漫的山谷中看到了一株幽兰，美的摄人心魄又挪不开眼。 崔无相看着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傅凌霄，微微低头，那双眸子像是要把眼前的傅凌霄吸入眼底一般。 “美吗？” “美。” 傅凌霄诚实点头，然后缓缓地伸出自己的双手温柔地捧住崔无相的脸。 崔无相长而翘的睫毛微闪，看着愈来愈近的她，听她道：“很美。” 唇瓣相触的那一刻，崔无相瞳孔微缩，在感受到轻轻的啃食时，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崔无相看着面前的傅凌霄，在他反应不及时她已经离开他，无知无觉且自顾自地笑着道：“我就知道是凉的。” “像浸满了樱桃汁的奶冻，不甜。” 她随心，她行动，她评价。 崔无相眸深似海，他的目光从傅凌霄的双眼缓缓下落，落在傅凌霄的粉嫩的唇瓣上，“是吗？” 他的声音像是被浸入了酒中，蛊惑的人头脑迷醉，眼神迷离。 “嗯。” “樱桃要深入咬开才能尝到甜美的汁水。”崔无相抬眸盯着傅凌霄的双眼，“你想再试一次吗？” “好呀！” 其实他的味道并没有樱桃甜美，但傅凌霄沉浸其中。 当两人动作与秘籍里的动作重合时，勤劳的傅凌霄动了练功的心思，但在最后一步，被崔无相沉声喊停。 傅凌霄支支吾吾说身体不舒服，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练功走火入魔了，否则怎么会这么难受。 可能是因为崔无相和她练功练到一半就不练了。 傅凌霄想要霸王硬上弓的，但她不想做一个恶霸，索性像家里的猫咪一般对着崔无相撒娇。 每次家里的猫猫对着傅凌霄这么撒娇时，她总是什么都愿意满足它。 而崔无相也吃这一套，只不过，他眼尾泛着浓郁的红色，眸中暗浪翻滚，却压抑自己低声说道：“我帮你，好不好。” “会舒服吗？” “会。” 真的很舒服，傅凌霄没想到练功会这么舒服。 所有的难受被一一排解，傅凌霄觉得自己领悟到了这部功法的真谛。 而事实证明有些事情是不能开这个头的，因为一旦开了这个头，不知羞耻二字是什么的傅凌霄，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天一黑就拽着崔无相回房间。 旁人又不是瞎子，两人肉眼可见的亲密起来，瞒不过任何一个人。 其中最知道傅凌霄变化的就是她身边的春苗和秋果。 傅凌霄的衣服首饰都是由春苗负责，但是当某天早上奚沐云看到傅凌霄脖子上被“毒蚊子”咬出来的大包后，傅凌霄的贴身衣物以及首饰等等全部由崔无相接手。 李修年看着像个老妈子似的管着傅凌霄衣食住行的崔无相，觉得这么无趣的他，早晚有一天会被花花抛弃掉。 …… 众人来到程家后，奚川海在程家人的陪伴下给程景川看完诊回到客院的时候，他看着捂着胸口站在花丛边的傅凌霄眉头微皱。 “凌霄。” 傅凌霄揉了揉鼻子看向奚川海。 “你过来一下。” “海爷爷。” “你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啊？” 奚川海看了一眼从客院外走进来的崔无相，语气不是很好地对傅凌霄说道：“坐下，手腕给我。” 崔无相见奚川海这语气和态度，默默地来到傅凌霄的身边站定。 在看到奚川海摸着傅凌霄的脉搏眉头越来越皱时，傅凌霄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崔无相已经张嘴问道：“奚老，凌霄的身体有问题吗？” 奚川海收回自己的手，颇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崔无相。 怎么办呢，相爷给凌霄看好的这个相公虽然文采学识和相貌都好，但好像不能人事。 这段时间崔无相跟傅凌霄两人有多么亲密众人都是知情的，尤其是傅凌霄对崔无相不加遮掩的喜爱，要说两人没有点儿什么，就是路过的麻雀都不相信。 但是…… 傅凌霄还是处子之身。 “奚老，请您有话直说。” 奚川海的表情过于凝重，崔无相的心也沉了下去。 难不成真的是傅凌霄的身体出现什么问题了不成？ 可是自从他与傅凌霄在一起之后，从来都没有发现傅凌霄的身体有过不舒服，怎么会…… “你说的对。”奚川海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也别灰心。” 崔无相不解地看着奚川海，傅凌霄的身体已经糟糕到这种程度了吗？ “我先给你把把脉。” 崔无相：“……？？” 他也需要把脉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崔无相还是坐下伸出了自己的手。 奚川海给崔无相把脉的时候眉头就皱的更深了。 所谓望闻问切，奚川海觉得自己自己该给崔无相做的检查都做了，难不成是他心理问题。 “奚老，还请您有话直说。” 对着傅凌霄叹完气之后又对着他叹气，搞得他心里不上不下。 “还是那句话，你也别灰心。” 崔无相：“……” “我先给你开点药，实在不行可以佐以针灸。” 要实在不行，奚川海觉得自己可以劝傅铮给傅凌霄重新换一个相公，毕竟夫妻敦伦之事在婚姻之中还是很重要的。 “请您有话直说。”崔无相一字一句道。 奚川海为什么不直说，他还不是怕说出来伤害到崔无相的自尊心吗！ 但是既然他三番两次这么强调，索性奚川海直言道：“男子阳痿也不是药石无医，你……” “奚大夫！”崔无相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问道：“何出此言。” “你与凌霄成婚多日，凌霄仍为处子之身。” 第四十二章剃光头皮 “嗯，我不喜欢。” 崔无相说完，看着握住自己的那只手，垂眸看向身边的傅凌霄。 “等海爷爷治好，我们就离开。” “好。” 崔无相不动声色地攥紧了握住自己的那只手。 很奇怪的感觉，在握住傅凌霄手的那一刻，崔无相觉得自己对海州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其实崔无相在海州还是挺有威名的，哪怕他离开了海州有一段时间，海州依旧遍地都是关于他的传闻。 “什么清贵端方的贵公子，他崔无相不过就是一个不知来历的寒门子弟，也不知道从小在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长大的，手段那叫一个毒辣。” 傅凌霄等人因为听到崔无相的名字，安静地看向那桌正在议论崔无相的那群人。 “他做什么了？” “你们知道海州管家吧。” “知道啊，他们家造船的，咱们海州以前有三分之一的船都是从管家出来的。” 知情的人再次道：“那他们家那个不成器的二少爷管东林你们应该也知道了。” “知道，好像是投井死了。” “知道为什么死吗？” “为什么？” “因为他曾经削断了崔无相的头发，以此取笑侮辱于他。” 听到的人纷纷怒声道：“断人头发这不是要结死仇吗！” “对啊，所以崔无相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抓住了管家的把柄，逼得管家把管东林交了出来，然后管东林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剃光了头皮。” 那人说着声音还在发颤，仿佛当日他就在现场一样。 “你们是没看见管东林头皮被削之后的惨样，虽说好好医治说不定还有活下来的可能，但是管东林不管怎么说都是海州的豪门子弟，当众被削掉头皮他哪儿还有脸活下去，听说当天晚上就从床上爬起来跳井死了。” 何止是管东林没有脸活下去，就是整个管家，都被明晃晃的扇了一巴掌。 那巴掌扇的稳准狠，扇的管家自此在海州再无立足之地。 “这不是结下死仇了吗。” “是死仇啊，可现在崔无相是新科状元，听说还是相爷的女婿，谁敢和他过不去。” “啧啧啧，想当年那崔无相不过也是个被人亵……” “砰！” 那人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青砚便一板凳踹到了他们的桌子上。 正听的津津有味的李修年看着青砚这一动作，就知道那人接下来要说的话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而那几人在凳子踢到身上大声痛叫后刚想呵斥，便看到了旁边桌子正在淡然喝茶的崔无相。 看到崔无相的那一刻，他们都把自己这辈子的遗言想好了。 他们瑟缩地站在原地，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整个茶楼十分安静。 “这茶不错，你尝尝。”崔无相似乎并没有注意到那群站立不安的男人们，只给身边的傅凌霄倒了一杯茶，说道。 “好。” 傅凌霄尝不出什么好坏来，她觉得所有的茶都一个味道。 青砚对着那群人说了一声“滚”，那群人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你当年怎么了？”傅凌霄好奇地看着身边的崔无相。 而青砚几人看着无知发问的傅凌霄，抿紧了唇瓣。 李修年等人则是好奇的看向崔无相，和他相处下来，再加上刚刚那人说的话，崔无相可真不像是一个会任人欺凌的人。 崔无相垂眸，沉声道：“以前没有功名背景的时候，因相貌出众，总是备受欺凌。” 说完他抬头看向傅凌霄，“你不记得我了吗？” 傅凌霄眨了眨自己的眼睛。 “我们以前见过。” 明明眼前的崔无相还是那个清隽俊美的崔无相，可是傅凌霄就是觉得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目光中带了几分委屈。 傅凌霄努力回忆，她什么时候见过？ “侧耳过来。” 傅凌霄倾侧向崔无相，崔无相在她耳边低声诉说。 两人说着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小秘密，急的对面的李修年连连摆手，“有什么话不能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崔无相你也太小气了吧！” 不过李修年的不满并没有人理会，而傅凌霄在崔无相说完后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怎么也没办法将他和那个漂亮的大脚姑娘联系在一起。 傅凌霄惊讶地看向自己时，崔无相就这么略带无辜又委屈地回看过去。 傅凌霄鬼使神差地握住崔无相的手，接着拍着自己的胸膛对他保证道：“你放心，以后有我在，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你。” 傅凌霄这句话说的实在是太认真了，认真到崔无相真的把这句话听到了心里。 崔无相把傅凌霄的这句话记在了心里，傅凌霄把崔无相说的那件事记在了心里，两人各自记各自的。 晚上休息时，作为夫妻的傅凌霄和崔无相当然是睡在同一间客房。 从成亲到现在，两人也习惯了睡在一起，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习惯。 只是当崔无相洗漱完回到房间，看着身穿石榴红睡裙的傅凌霄满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时，不知道为什么，崔无相突然有一种十分不好的预感。 这种预感和成亲那晚傅凌霄拿出春宫图跟他练功时几乎一模一样，所以只穿着里衣的崔无相就这么生硬地站在了原地。 “过来呀。” 傅凌霄很美，这毋庸置疑。 但是崔无相十分有理智地对傅凌霄说道：“我想过了，那本秘籍等我们回京后再练，可以吗？” 崔无相并不排斥与傅凌霄圆房，他只是不想在赶路的途中就这么潦草地完成两人的人生大事，第一次，总是值得格外重视。 傅凌霄听崔无相说完不解地歪了歪自己的脑袋，崔无相要是不说秘籍那件事情的话，她都快要忘了。 不过幸好，她为了可以随时练功，把里面的动作都记了下来。 不过今晚并不是练功的时间。 “相公。” 崔无相喉咙微动，“我觉得……” “我忘了你当时有多美了。” 崔无相：“……嗯？” 傅凌霄从自己的身后拿出一身宝蓝色织锦流云裙，一双眼睛满是期待地看着崔无相说道：“但是你穿上它，一定会很美。” 第四十一章始乱终弃 “你放开我，我都说是送你的！” 李修年想要一脚将抱着自己双腿的女子踹开，但考虑到他是微服私访，又答应傅凌霄绝对任性妄为，所以硬生生忍住踹人的欲望。 “放开，我不用你跟着我。” 李修年身边的下人都是宫内精挑细选之后送到身边的，他从不用来历不明的人。 但眼前的女子死死的抱着李修年的腿，梨花带雨地仰头看着李修年道：“爷，您愿意给钱埋了我爹，杏儿愿意当牛做马地跟着您。” “放开我！”李修年没办法挣脱开女子，只好大喊道：“这钱我不给了还不成！” 这怎么还强买强卖上了。 送的钱不要，非要把自己卖给他人做奴婢，李修年实在是理解不了这女子的做法。 女子似乎是没想到李修年反悔要钱，愣住时被李修年拎着衣摆跑上车。 李修年嫌恶的拍打着刚才女子抱住自己腿的位置，另一边又对旁边的青砚喊道：“去把我的钱给我拿回来，我再也不管这闲事儿了！” 青砚无奈，但又没办法。 他将那钱捡起来的时候女子望着钻进车厢的李修年突然恸哭起来，“爷，是奴家做错了什么不成，奴家……” 在女子想要往车上扑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大山大江拦在女子面前，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迫使女子后退。 这下好了，周围全都是为女子打抱不平的人。 这不知情的人围上来了，还以为是李修年始乱终弃呢。 李修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准备掀开车帘与外面的人理论时，外面围观的一行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以至于那声突兀的尖叫声格外的响亮。 李修年顺着那惨叫声看过去，只见那女子躺在草席子里的父亲，被一个身穿蓝色布裙的清丽女子一针给救醒了。 不止救醒了，他还从地上蹦起来，那活蹦乱跳的模样哪里有半分将死之人的模样。 众人安静便是因此，毕竟死而复生的人可不多见。 那身穿蓝衣布裙的清丽女子起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温声道：“这人不过是装死而已。” 什么卖身葬父，不过是这对江湖骗子的骗人戏码。 众人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于自己刚才的愤愤不平，本来以为自己为之说话的是孤女，没想到竟然是专门干此事行骗的骗子。 可惜，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本哭哭啼啼的女子早就已经跑的不见踪影，围观的人倒是把“死而复生”的爹抓住，准备送往衙门。 误会解开，周围看热闹的人散去。 李修年本想主动去找那个穿着蓝色衣裙的女子道谢，没想到她满脸笑容地向自己走来。 李修年愣了一下，被骗了多次的他下意识觉得这个女人是不是也是来找茬的，结果她看都没看自己，只对站在一旁的春苗道：“凌霄在吗？” 春苗笑着点头时，傅凌霄从李修年的身后冒出头来，笑着道：“沐云！” 奚沐云看着从马车上跳下来的傅凌霄，紧紧地牵着她的手说道：“我都在同州等了你两天了，想着你喜欢凑热闹所以跑到这边来，没想到真遇到了。” “你就是奚沐云，那个神医的弟子。”李修年惊讶地看向奚沐云，他一直以为奚沐云今年应该二十多岁，毕竟医术那么高，肯定得有很深的底子。 但是现在看，她好像跟傅凌霄差不多大。 “你认识我？”奚沐云不是很喜欢这个纨绔。 李修年一点儿都没有注意到奚沐云对他的排斥，只笑着道：“花花回京常常跟我提起你，说你是她的第二好朋友。” 奚沐云一听不高兴地说道：“谁说的，我是凌霄的第一好朋友！” “我才是第一。” “我才是！” 两人还没有争辩出一个结果呢，旁边的傅凌霄已经被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车上下来的崔无相牵手带走了。 等李修年和奚沐云反应过来时，两人已经走出去了十多米。 两人生气地朝着对方哼了一声，这才赶忙向前跑去。 几人一路走一路买，到奚川海所在的客栈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 傅凌霄在看到奚川海的时候高兴地冲上前，奚川海见到傅凌霄的第一面便是按下她，给她把脉。 把完脉确认她身体康健后便叮嘱了一声，“空腹少吃糖葫芦。” “不是空腹，我吃糕点了。” 奚川海微微摇头，目光看向旁边一直盯着他的程柏夫妇。 而程柏夫妇在鹤发童颜的奚川海看向自己时，赶忙将自己所求告知于他。 傅凌霄在程柏和王静怡说完后，对奚川海道：“海爷爷，可以去海州医治一下师父师娘的孙子吗？” 奚川海拍着傅凌霄的肩膀，看向旁边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崔无相。 “我不能离开你的左右，你确定变道去海州，不会耽搁你们的事情吗？” 奚川海看似是在和傅凌霄说，实则在询问崔无相。 而崔无相只可能给出一个答案，“可以。” 奚川海满意点头，他需要给相爷争取时间提前赶到琼州，也要去海州探一下崔无相的底。 好好的一个大夫，硬生生被傅铮用的什么都会一点。 “既然如此，那便改道。” 旁边的李修年本想张嘴说些什么，但想想这次巡查的主官是崔无相，他都答应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提醒的。 而且他还从未去过海州。 此时的李修年对海州有多么憧憬，之后坐船去海州的路上就有多么崩溃。 谁都没有想到李修年竟然会晕船，还不是普通的晕船，是晕天晕地，腿都站不直，甚至连床都下不来的晕船。 要不是李修年死活不愿意和傅凌霄分开，身边又有奚川海师徒贴身医治，李修年这条小命能不能安全的到达海州都犹未可知。 李修年上船的时候还精神奕奕，等四天后从船上下来，他硬生生瘦了十斤。 本就年纪不大的李修年，现在瘦削的模样看着年纪更小了。 甚至从船上下来的时候，李修年都是被人抬下来的。 李修年的状态实在是算不上好，但是傅凌霄敏锐的感觉到，身边的崔无相从踏入海州的地界开始，整个人的气场也变得冷厉莫测起来。 只要稍稍靠近他，便能感觉到从崔无相身上冒出来的冷气。 傅凌霄看着脸上挂笑，眼底却泛着寒意的崔无相，说道：“你不喜欢海州。” 第四十章卖身葬父 崔无相坐在墙边整理自己的思绪时，傅凌霄也在等李修年的答案。 李修年在听到那么多要求后，一身反骨上来是想要拒绝的，可是…… 离开京城出去玩对他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 “我皇兄和母后那边怎么办？” “我相公说只要你同意，他会帮你搞定。” “他这么好？”李修年阴阳怪气地说道。 傅凌霄直接起身，看着别别扭扭的李修年道：“不去算了。” “别呀！”李修年一把抓住傅凌霄的裙摆，赶紧低声说道：“我去我去，我就是问问。” 傅凌霄表情严肃地说道：“我爹爹和我大姐姐说了，我相公是新科状元，他很厉害，所以他说的事情一定可以做成。” 李修年很想对傅凌霄说一个新科状元没那么厉害，但是……他想出去玩。 “好，我听话。” “走。” 李修年怕傅凌霄不带自己，忍着屁股上传来的疼痛也赶忙起身，“等等，我收拾东西。” “拿钱就好。” 反正什么都可以用钱买到。 “好好好。” 李修年没出过京城，不知道京城外面什么情况，所以用自己的衣服兜了十几锭金子和十几锭银子，外加十张一千两的银票。 他想好了，要实在不够花他就先借傅凌霄的钱，到时候回到京城再还她。 傅凌霄超级有钱，比他还要有钱。 以前李修年没少跟着傅凌霄往外跑，两人配合之下，硬是没有惊动一个人出了这瑞王府。 墙外的崔无相看着先后从墙头上跳下来的李修年和傅凌霄，拍拍衣衫起身。 李修年有心想要说几句话，结果崔无相看都没看他一眼，随手将空掉的盘子放在原地，对傅凌霄道：“回家吧。” “好。” “那我呢，你打算怎么和我皇兄还有母后说，你真能说上话吗？你们到底要出去干什么，去哪儿，除了我还有谁，我们不带几个护卫吗？” 李修年在崔无相冷淡地看过来时，撇了撇嘴道：“我可没有跟你吵架，更没有跟你打架，也没有单独行动惹是生非。” 所以，只是问几个问题，他没必要瞪着自己吧。 “明日你就知道了。” 李修年现在还等着崔无相带着自己和傅凌霄出去玩，难得的没有在崔无相的面前嘴贱。 他背着自己装满了金银钞票的衣服，高兴地哼着小曲儿跟在傅凌霄的身边，跟傅凌霄畅想出门之后要做的事情。 崔无相看着碍眼的李修年，走到他跟傅凌霄的中间，将两人隔离开来。 崔无相看李修年碍眼，李修年看崔无相也碍眼，只不过他现在想要出去玩的心思占了上风，心里默默叮嘱自己不要生气，等一切出了京城再说。 哼，他先忍他一天。 不过当第二天李修年看到自己皇兄的密令后，他看看密令，又看看眼前的崔无相。 还是不愿意相信地说道：“你是不是给我皇兄下了什么迷魂汤。” 否则他皇兄怎么可能会把皇麟司副都指挥使的位置给一个新科状元，他凭什么啊。 而且这次巡查，他身为皇亲国戚，正儿八经的王爷，竟然还只是崔无相的副手。 “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可以跟陛下说收回密令。” “谁说我不愿意了！”李修年好不容易可以光明正大的拿着密令离开京城，他才不会不愿意呢。 他就是单纯的好奇一个新科状元怎么会那么得自己皇兄的信任而已。 “出发。” 傅凌霄和崔无相他们的队伍十分简单。 一共四辆马车。 最前面的马车坐着的是程柏夫妻两人，中间是傅凌霄和崔无相的马车，第三辆是李修年的马车，最后一辆马车装着众人的行李。 只不过李修年不愿意自己待在马车里面，所以凑到了傅凌霄的车厢里。 不过他刚进车厢就后悔了。 因为崔无相正在教傅凌霄读书，在傅凌霄满脸希冀的目光下，李修年下意识想转身离开，却被崔无相主动留下，然后生无可恋地陪着傅凌霄一起读书。 同为学渣的李修年，现在有点担忧自己接下来的路。 尤其是在感受到了崔无相教学的严厉程度后，之后他除非特殊情况，绝不踏进傅凌霄和崔无相的马车一步。 李修年绝不承认是自己怕了崔无相，他就是觉得崔无相这个人实在是太无趣了，谁会在出门玩的时候带那么多书啊。 这次出行他们没带几个下人。 李修年甭说了，就背着个衣服跑出来的，什么下人都没有。 程柏夫妻身边还是简单的两个下人。 崔无相身边只带了两个小厮，一个是青砚，傅凌霄还比较熟悉，另外一个叫青墨，是一个身材高壮的哑巴。 两人负责赶傅凌霄以及李修年的马车。 跟在傅凌霄身边的是春苗和秋果。 每次傅凌霄出门，她身边的四个大丫鬟都会轮换跟在她身边，有时一个也不跟，这次跟着的是春苗和秋果。 春苗擅管家，秋果善厨艺，出门在外的这几天都是由春苗统管所有行李物资，秋果负责做饭。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普通长相，扔进人堆便找不到的小厮。 这两个人是在傅凌霄等人出发的时候自觉跟上来的。 崔无相见春苗和秋果跟他们认识，甚至熟练地给他们分派任务，便知道这是傅铮给傅凌霄安排的人，也就没有再管。 众人一路相安无事的来到同州时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出门在外一直兴奋不已的李修年看着比京城朴素太多的同州城，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兴致勃勃地打量着四周。 这一路上要不是春苗严格把控，手里攥不住钱的李修年恨不得把带出来的一万多两银子都花了。 “哇，卖身葬父！”李修年惊喜地指着一处对旁边的傅凌霄说道。 李修年的声音不算小，而他毫无悲悯且把别人的悲痛当做乐子的态度，让周围的人纷纷冷目凝视过来。 青砚是真想堵住李修年的嘴，这小祖宗真的是太能得罪人了。 李修年一点都不在乎别人对他的横眉冷对，看不惯他的人太多了，反正又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他从车上跳下来，从自己的怀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到那卖身葬父的女子面前，“这钱送你了，你用这钱把你爹埋了吧。” 那穿着麻衣的女人看着面前的银子，楚楚可怜地跪着挪到李修年的面前，在他躲闪不及的时候抱住他的腿喊道：“那以后奴家就是爷的女人了！” 第三十九章占有欲 崔无相站在傅凌霄的身边看着面前瑞王府的高墙，心中开始质疑两刻钟前的自己，怎么就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傅凌霄，要跟着她一起来瑞王府爬墙呢。 明明他跟李修年相看两厌，水火不容。 傅凌霄轻轻一跃便来到了墙头上，她看着站在墙外的崔无相，伸出自己的手。 见崔无相没有反应，她甚至晃了两下示意他动作快一些。 崔无相缓缓摇头，“我等你。” 他觉得自己要是跟在傅凌霄身边的话，一定会被瑞王府的人发现的。 崔无相话音未落，傅凌霄转瞬便消失在墙头，速度之快让崔无相有些猝不及防。 她是不是走的有点过于迫不及待了，还是说她早就觉得自己是个爬墙的累赘。 崔无相默默地转过身，以前他也很会爬墙的，他现在不爬是因为他不想爬。 傅凌霄消失在墙头不到半刻钟，一朵海棠花从空中落在正在墙边罚站的崔无相怀里，他抬头，便看见之前消失在墙头的傅凌霄端着一叠点心蹲在墙头。 “接着。” 崔无相不明所以地接过那盘海棠酥。 “等我。” 说完，傅凌霄再次消失。 而这次傅凌霄消失后，崔无相的嘴角不由得高高扬起。 他扬起衣摆盘腿坐在墙下，看着放置于腿上的海棠酥和手中的海棠花，拿起一块酥点慢慢品尝。 海棠花，原来这么好看啊。 …… 傅凌霄熟练地从墙头飞跃到李修年的院子。 傅凌霄并没有刻意躲避，而瑞王府的护卫哪怕是看见了，也装作没有看见。 瑞王府，傅凌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被自己皇兄收拾了一顿的李修年趴在罗汉床上吃着旁边贴身丫鬟喂的水果，旁边还有小太监给他只盖着一层绸布的屁股扇风降温。 虽说挨了打，但是李修年这模样还是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如果傅凌霄没有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话。 “小九。” 傅凌霄的声音响起时，小李子等下人还没做出什么反应，躺在罗汉床上的李修年反而跟个弹簧似的蹦起来，拉过旁边的锦被盖住自己的屁股。 慌忙之中不小心蹭到自己的伤口，疼得李修年龇牙咧嘴。 “你干嘛呢？” 傅凌霄看着自己一个人乱成一锅粥的李修年，不解地问道。 “你怎么来了？” “来看你。” 李修年见傅凌霄成亲了还没忘记自己这个好友，傲娇地哼了一声道：“你不用陪着那个狐狸精吗？” 傅凌霄一屁股坐在罗汉床边，看着李修年苍白的脸和鬓边的薄汗说道：“你受伤了。” “嗯。”李修年闷声道。 “太医来看过了吗？” 小李子看着望向自己的傅凌霄，心想此时的傅凌霄哪儿有半分痴傻的模样，“看过了，已经上药了。” 傅凌霄点头，接着对李修年说道：“你好好养伤，等我回来再找你玩。” “你要去哪儿？” “不能说。” “跟谁去？” “不能说。”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傅凌霄！” “嗯。” 李修年被傅凌霄气的缩在被子里，“我要跟你绝交。” “好，那我先走了。” “傅凌霄！” 傅凌霄无奈地回头。 小李子等人默默地看着无理取闹的自家主子。 和傅凌霄在一起的李修年，看起来比傅凌霄幼稚多了。 就好像心智受损的不是傅凌霄，而是李修年。 “你真要和我绝交。”李修年委屈地看着傅凌霄。 他就知道，傅凌霄有了新欢就不要自己这个旧爱了。 明明他才是陪她最久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 “是你说要绝交的。” “那你可以拒绝啊！” 傅凌霄看着眼前的李修年就像是看到自己的侄子侄女，“好，我拒绝。” “我会给你带礼物，你想要什么？” 以前傅凌霄每次离开京城，回来的时候都会给李修年带礼物。 曾几何时这是李修年最期待的事情。 但李修年更期待的是和傅凌霄一起离开，但是他不能。 这偌大的京城就像是一个硕大的笼子，他只是一只被圈养在里面的鸟雀。 “我想跟你一起。”李修年闷声道。 但他也知道这件事不可能，即便他皇兄同意，他母后也绝对不会允许。 “你走吧。” 李修年趴在罗汉床上把头埋了起来。 “好。” 傅凌霄看着李修年认真道。 如果李修年此时愿意看傅凌霄一眼的话，就能看到她眼中的认真和承诺，但是他没有。 傅凌霄离开后，李修年将所有伺候的人全部赶了出去，自己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伤春悲秋，默默地掉着眼泪。 “小九。” 将自己蒙在被子里的李修年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一个压低的声音，他听这声音跟傅凌霄很像，疑惑地掀开被子，然后就看到了半蹲在自己床边的傅凌霄。 李修年看着去而复返的傅凌霄刚要惊喜出声，就被傅凌霄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巴。 “别说话。” 李修年点头，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傅凌霄。 “你不走了吗？”李修年期待地看着傅凌霄。 傅凌霄摇头，在李修年眸光要黯淡下去的时候她再次开口低声道：“你不是想跟我一起吗？” 李修年听后眼睛无与伦比的亮，要是此刻把屋子里的灯吹灭，说不定都能在第一时间凭借着他这双眼睛找到李修年的位置。 “我想，但是……” “你不能和我相公吵架。” 李修年一听傅凌霄对崔无相的称呼，气的冷哼了一声。 “不能和他打架。” “不能离开我们单独行动。” “不能随便惹是生非。” “他说你要是同意的话，我们就带你一起离开。” 傅凌霄从李修年这边离开之后，飞到墙边将李修年想要跟着他们一起离开的事情告诉了崔无相。 崔无相真的很喜欢傅凌霄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但有时候又觉得她对自己过于毫无保留了。 毕竟正常人的话谁会问自己相公能不能把一个男人贴身带在身边呢。 这也就是崔无相知道傅凌霄对李修年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否则…… 崔无相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切断了自己的思绪。 因为他发现自己对傅凌霄产生了占有欲，不允许任何人觊觎的占有欲。 第三十八章有命去无命归 傅铮落在自己女儿头发上的手缓缓落下，唇边的笑意也随之消失。 崔无相继续道：“请岳丈大人原谅我的私心，我怕没有夫人在身旁，有命去无命归。” 这句话的另外一个意思是，傅铮也不想自己女儿年纪轻轻的就当寡妇吧。 虽然傅铮的女儿哪怕成了寡妇也不愁嫁，但他应该发愁应对宫里那位。 毕竟宫里的那位哪怕傅凌霄出嫁了也对她念念不忘，更别说她要是成了寡妇。 “去哪儿？”傅凌霄好奇道。 她已经好久没出过京城了。 “琼州。” “好远啊。” 崔无相闻言看向傅凌霄，她好像对大庆的地理位置熟记于心，不管自己有意无意说起的地名，傅凌霄都能够在第一时间内找出它的位置所在。 “你去过吗？” 傅凌霄摇头。 “爹爹说朝廷流放罪犯都不会选那么远的地方。” 崔无相默默地看了一眼傅铮。 是啊，确实不会选择琼州，哪怕是任命琼州的官员，那都得是极不受待见的。 如今的琼州知府一职一直悬而未定，只因为前面两任，一任死在了就任途中，还有一任半道水土不服重病不起，现在还在路上修养，已经有半年多光景了。 琼州穷山恶水朝廷还不放弃的原因，就是因为那边盐产丰富，现在市面上出现大量私盐，朝廷怀疑就是琼州一直没有管制所以才造成如今私盐泛滥，盐价猛跌的原因。 当然，除了调查官盐走私案和私盐泛滥之外，崔无相还想借着查案的名头，将自己这些年在南方积累的势力收揽入皇麟司。 皇帝想将走私官盐的名头扣在傅铮的头上，所以此行暂时只有崔无相和李修德知情。 李修德把皇麟司交到自己手上，就是想让自己成为他见血封喉的刀。 他会成为见血封喉的刀，但是握着这把刀的手不会是李修德。 此次琼州之行对崔无相而言可以说的上是一举数得，他必须去。 “是啊，流放罪犯都不会选那么远的地方。”傅铮很难不怀疑崔无相没有其它目的，他看着自己女儿，问道：“你想去吗？” “去多久？” 崔无相笑着道：“少则一个月，多则三四月。” “我想去。” 只要不超过半年，她是想出去玩的。 “谢谢夫人的支持。”崔无相看向傅铮道：“我需要这一次的功绩在皇麟司站稳脚跟，所以这一次的琼州之行不能推迟，越快越好，明日就出发。” 崔无相的这个决定确实打了傅铮一个措手不及。 再就是，前往琼州查私盐这件事，他并不知情。 行程已定，崔无相被傅铮打发出去，只留下自己女儿。 傅铮看着面前高兴要出去玩的女儿，温声道：“这次出去你要在保护好自身的情况下，尽力保全崔无相。” 傅凌霄点头。 “顺便看看他去琼州做什么，到时候回来告诉爹爹，好不好？” 傅凌霄再次点头。 她没有傅明鸢那什么出嫁从夫的心思，她只知道爹爹想要做的事情，想要知道的事情，她一定会给爹爹弄清楚。 “这件事我会告知奚川海一声，你在同州多停留一天，等等他们。” 傅铮还是不放心傅凌霄。 他女儿虽然看着身强力壮，但是当年的那场大病还是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只要出远门的话，他尽可能拜托神医奚川海陪在傅凌霄的身边。 反正他一年到头也是待着奚沐云在外面闲逛，还不如守着傅凌霄。 “爹爹，你在家要好好的，等我回来给您带礼物。” 傅铮笑着点头，“好。” 傅凌霄和崔无相第二天就要离开京城这件事并没有宣扬，所以无论是傅仲贤还是傅明瑰他们，都不知道第二天傅凌霄他们就要离开。 哪怕是程柏夫妻两个，也是在傅凌霄和崔无相回到家之后，临时告知的他们。 程柏立刻做出决定道：“我们与你们一道。” 他们本来想的是在京城多留一段时间，但是既然现在崔无相要离开，他们也没有继续留在京城的理由，还不如同行。 更不用说崔无相去琼州跟他们回海州顺路。 “你们打算走水路还是陆路。” “水路。” “陆路。” 崔无相和傅凌霄同时出口。 崔无相看向傅凌霄，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开口。 “海爷爷和小云会在同州等我，我要去接着他们。” 程柏两口子对视一眼后看向崔无相，显然是不知道傅凌霄口中的这两人到底是谁。 在傅凌霄面前，崔无相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他们是岳丈大人安排的吗？” “算是吧，我每次出远门，爹爹怕我生病都会让海爷爷和小云跟我一起的。” 傅凌霄说完这句话后，崔无相也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当时在傅凌霄的身边好像确实还跟着一个年纪和她相仿的小姑娘。 “海爷爷医术很好是吗？” “嗯，大家都喊他神医。” 话落，程柏立刻道：“奚川海！” “对啊，海爷爷就叫奚川海。” 王静怡激动地抓着身边程柏的衣服道：“你听到了吗，是奚川海，真的是他！” 崔无相见傅凌霄有些不解，在她身边解释道：“师父的孙子因为一次意外一直瘫痪在床，奚神医行踪不定，一直没有他的消息。” 傅凌霄了然的点头，对程柏道：“程伯伯，那我们去通州找海爷爷。” “好好好，我们走陆路！” 安抚完激动地程柏夫妻两个，崔无相和傅凌霄并肩往他们的新房走去。 只是回到房间后，崔无相看着在他面前脱得只剩下里衣，又开始往身上套夜行服的傅凌霄说道：“这么晚你要去哪儿？” 总不能是穿着夜行衣睡觉，傅凌霄也没有这个习惯。 傅凌霄将夜行衣穿戴整齐后转身对崔无相说道：“我要去找小九。” 崔无相默默地看着傅凌霄不说话，估计天底下没有几个人会像傅凌霄一样，守着自己新婚丈夫说要去夜会另外一个男人。 “告别吗？” “不是啊，问他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崔无相：“……他在禁足，哪里都不能去。” “是吗？” 因为以前李修年禁足照样出入相府，所以傅凌霄对李修年的禁足没有不能出门的概念。 “好吧，那我去跟他告别。” “一定要去吗？”崔无相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不情愿的。 “你想一起吗？” 第三十七章先斩后奏 “陛下似乎很看重你。” 前院聊的内容和后宅聊的完全不一样。 想到李修德对自己说的话，已经知道崔无相身份的傅铮，猜测他的这位皇帝陛下可能已经知道了崔无相的身份是什么。 至于是怎么知道的。 以李修德目中无人的那个脑子，估计是崔无相主动摊牌。 傅铮本以为崔无相不会这么快向李修德坦白的，看来中间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所以才一下子打乱了崔无相的计划。 毕竟在傅铮的眼中，崔无相是一个很耐得住性子的人，他不该这么着急。 “但不会用你。” 傅铮这两句话让身边的傅仲贤和伍子聪等人纷纷看向崔无相。 傅仲贤更是直接问道：“父亲，妹夫的任职下来了？” “应该是去翰林院吧。”说这句话的是傅仲文。 往年的新科状元都是这么个流程，直接被任命为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不出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仕途之路起点高，终点更高，多是宰相根苗。 一想到他们家还会再出一个宰相根苗，傅仲文看崔无相也没有那么不顺眼了。 “不是，是去皇麟司。” 皇麟司是先帝后期建立与大理寺平分秋色的官僚组织，不同于大理寺的一点是，皇麟司可以直达皇帝，为皇帝的耳目，代使皇权先斩后奏。 可以说，能入皇麟司的人一定是皇帝心腹中的心腹。 刑部等四机构可审理的案件范围虽广，但唯独不包括官员谋反一类的大案，而皇麟司的出现很好的补足了这一点。 当初的国库贪污谋反案，皇麟司在其中就占据了十分重要的角色。 只不过在李修德即位后，他不喜皇麟司的越权行为将其搁置，没想到如今又重新重用，且任命皇麟司指挥使的人竟然是新科状元崔无相。 皇麟司都指挥使是正二品，傅铮代任过。 如今的都指挥使依旧是正二品，只不过换了一个从不管事儿的皇亲国戚，至于副都指挥使，原本正三品的官职，如今直接给了崔无相。 当然了，崔无相一个新科状元刚入仕途便为三品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所以李修德为了他将副都指挥使任性地改为了五品官。 虽然也离谱，但总算没有那么离谱。 只不过好好的清流文臣一下子成了皇麟司的副都指挥使，虽说官职大了几阶，且位高权重，但还是给人一种好好的读书人突然不务正业了的感觉。 所以傅铮“皇麟司”三个字一出，屋里的人纷纷看向崔无相。 “任副都指挥使。” 这句话落下，屋子里安静地连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如果不是李修德生不出崔无相这么大的儿子，他们都怀疑崔无相是不是跟李修德有点什么。 不过是一个新科状元啊，皇帝怎么就突然把磨好的刀直接递到崔无相的手上了。 而且，崔无相是他们傅家的女婿，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李修德接受了吗？皇帝这是不提防傅家了还是有什么别的打算。 崔无相看着周围盯着自己，恨不得在自己身上盯出一个窟窿的众人，开口道：“我也是刚接到消息。” 他确实是刚收到消息，但是这决定是他帮李修德下的。 李修德最让崔无相满意的一点就是他登基的这几年，身边竟然没有几个得用之人，要不然也不会让他这么轻易上位。 他等的时间太长了，没办法再一年一年熬上去；李修德熬得时间太长了，他已经等不及想让朝廷里的这些老不死的赶紧去见阎王。 两人就这么你情我愿地将皇麟司重新启动了。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傅仲武也不想这么说，但崔无相这仕途的起点有点过于离谱了。 他们身为丞相之子，也是从七品一步步升上来的，崔无相倒好，一步到位到伪正五品。 之所以说伪，是因为大家都知道皇麟司的都指挥使是个摆设，副都指挥使才是那个掌管实权的人，哪怕他官职是正五品，但正二品甚至傅铮见了他都要忌惮三分。 他所拥有的权力实在是太大了。 因此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明白，这崔无相到底是凭什么呀，给皇帝下药了不成。 “没有人反对吗？”齐志远承认自己有点眼红，毕竟自己努力了这么多年，现在不过才五品而已。 “没有。”崔无相本打算让李修德跟文武大臣硬刚，结果在小朝会上，傅铮带头答应了。 罕见的是，一直和傅铮不合的几位阁老也同意了。 这件事顺利的让李修德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威严甚重，所以他们才不敢再置喙自己的决定。 “这还要多谢岳丈大人的提携。”崔无相说着给傅铮行了个礼。 傅铮笑着看向在自己面前依旧谦和的崔无相，说道：“是你自己争气。” 至于哪方面争气，傅铮不说，崔无相也装作不知情。 中午吃饭时，只在傅凌霄大婚上露了一面的云华公主大着肚子坐在了傅铮的身边。 两人谁坐的位置都不算主位，往左往右分别是傅仲贤和傅凌霄。 这顿饭吃的众女眷心事重重，因为她们发现自家相公对崔无相的态度和早上完全不一样了。 当傅仲武将崔无相的任命告诉自己娘子时，不过半刻钟，屋子里的女眷全部都知道了。 傅明瑰是真心为自己的妹妹高兴，崔无相的官位越高，对她妹妹便越好，只要越不过自己父亲，那她妹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傅明莲有一点吃味，但也不过是一点而已。 毕竟崔无相走的高，到时候对她相公也有帮助。 傅明鸢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相公，她是知道齐志远心气儿高的，恐怕崔无相的任命让他心里会不太舒服。 想到这一点，傅明鸢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只希望这件事不会成为齐志远的心结，以此做出不明智的决定。 傅凌霄一点儿都不在意崔无相到底做了什么官儿，她只在意自己面前那一道糖蒸酥酪。 傅凌霄面前的这一碗吃完，左右两边各自默默推过来一碗糖蒸酥酪。 傅铮看着跟自己同样动作的崔无相，缓缓勾起嘴角，傅凌霄则是毫不客气地将两碗都收入囊中。 今天回家的傅凌霄真的很开心，如果可以一直留在自己家的话就更开心了。 “爹爹，我不走。” 傅凌霄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爹爹，她知道如果自己爹爹同意的话，她就可以留下来的。 傅铮没有立刻回答傅凌霄，只是看向旁边的崔无相，“我听说陛下要派你去琼州巡查官盐走私案。” “是的岳丈大人。” “既然如此。”傅铮摸了一下傅凌霄的头发，“凌霄……” “夫人与我同去。” 第三十六章生米煮成熟饭 晚上众人吃的今天在明心湖钓的鱼。 吃完鱼想出门玩的傅凌霄被崔无相带到书房，在看到书房那么多书时，傅凌霄转身就想离开。 她困了，想睡觉了。 可崔无相现在已经懂了该如何拿捏傅凌霄，她心智单纯，却好面子，尤其是在傅家的小辈面前，她更是想拿出长辈的尊严来。 所以在崔无相三言两语的攻势下，不爱学习的傅凌霄默默地坐在了书桌前。 要说此时上课和以前有什么区别，可能就是以前是一个老师对着一群学生。 除了肖老师的课，傅凌霄在课堂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但现在是崔无相一个老师对着傅凌霄这一个学生，傅凌霄想偷懒都不成。 被崔无相拉着上了一个时辰课的傅凌霄，回到寝室洗漱完之后，压根就想不起要和崔无相一起练武功秘籍这件事，她倒头就睡。 就这么当了两天好学生后，傅凌霄在回门这天早上恨不得穿上衣服就跑回家。 她觉得自己要是不赶紧把脑子里的知识都倒给大姐姐他们的话，自己肯定会在中午之前就忘得一干二净。 而当傅明瑰几人拉着自己的小妹妹准备说点闺房话的时候，发现自己这小妹妹成亲三天，竟没有和妹夫生米煮成熟饭时。 “秘籍没练吗？”傅明瑰蹙眉。 不应该啊，按理来说只要对自己妹妹说出“秘籍”两个字，她肯定是会拽着崔无相修炼的。 到底是哪儿出现了问题？ 难不成是崔无相不行？ 傅凌霄的三个姐姐面面相觑，最后将目光齐齐的放在傅明瑰的脸上。 傅明瑰是大姐姐，再加上之前这闺房之事是她负责教给傅凌霄，所以傅明莲和傅明鸢两人是压根就没有插手。 “大姐姐，你真的教了？”傅明莲问道。 傅明瑰一听这话高声道：“当然教了！就是……” 她想到当时的情景，有点气虚道：“教的没那么严谨。” “那不应该啊，他就是柳下惠新婚夜也得做点什么。咱们妹妹虽说是……单纯之人，但这容貌在整个大庆那也是数一数二的，他竟能不心动？” 傅明鸢在傅明莲说完后，担心地看着傅凌霄道：“我就怕他不情愿。” “他有什么好不情愿的！”傅明莲一听傅明鸢这话简直就要炸了，“他一个从海州来的寒门状元，不过仗着姿容好一点，学识好一点才被父亲看上，他有什么资格敢对着咱们花花指指点点。” “咱们凌霄下嫁给崔家，是他们崔家几世修来的福气，他敢薄待一下花花试试！” 傅明莲可以自己在心中说妹妹傻，但是绝不允许外人以此来嫌弃傅凌霄。 傅明鸢叹了口气，她想说读书人向来清高，再加上这桩婚事算是他们傅家逼婚，崔无相说不定还真敢。 但是傅明瑰担心地和她们不一样，她拉着傅凌霄的手问道：“花花啊，新婚夜的时候，你没有揍妹夫吧？” 傅明瑰的话一出，瞬间给傅明莲和傅明鸢开了一个新的思路。 两人看着面前的傅凌霄一时间觉得傅明瑰的怀疑有几分道理，她们妹妹虽然心智残缺，但还真不是随意让人欺负的主儿。 “没有啊。” “那你们怎么没有练秘籍啊。” 傅凌霄刚刚就想告状了，但是三个姐姐都没有给她话口。 现在终于给她话口了，傅凌霄立刻道：“成亲晚上，我想和他练秘籍，小九来了。” 这件事他们知道，伍子聪回家的时候跟自己媳妇儿说过，傅明莲第二天就回娘家找傅明瑰两人吐槽了。 “我想三个人一起睡，他们不愿意。” 傅明瑰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不拘一节地小妹。 何止是他们不愿意，她们也不愿意啊！ “每天晚上他都要教我读书，好累，我只想睡觉。” 傅凌霄没说的是，因为崔无相勤勤恳恳地教她读书，以至于她现在看到崔无相就想到那些枯燥乏味的书，看到他就想打盹，哪儿还有心情和他练什么闺房秘籍。 现在的崔无相后不后悔不清楚，但之后他悔的肠子都要青了。 傅明莲一听，无语道：“咱们家花花不会是嫁给了一个书呆子吧！” “我看妹夫不像不知变通的人。” “那他还是看不上咱们花花，故意的！” 傅凌霄看着说着说着又说回之前的两个姐姐，直接仰倒在旁边的罗汉床上。 而旁边傅明莲几人暂时解决不了妹妹和妹夫同房这件事后，不由得又聊起其他事情。 “最近陛下是不是对咱们傅家有意见？”傅明莲心直口快地说道：“我们家那位在兵马司都待了三年了，也该再往上升升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吏部硬生生给我们压下来了。” 傅明瑰看着恼怒的傅明莲道：“三妹夫升的够快了，再快就该成为众矢之的了。” “那也该换换位置，天天在兵马司，苦活儿累活儿都是他的，回家也越来越晚。” 傅明鸢看着气不顺的傅明莲劝道：“可他拿的是实权，京城有点儿风吹草动，妹夫能第一时间知道，这以后咱们家要是真的出点儿什么事儿……” “呸呸呸！”傅明莲听着自己二姐这乌鸦嘴，立刻道：“你也给我呸呸呸！” “有爹爹在，咱们傅家永远都不会倒！”傅明莲心里清楚，自己能在京中活的这么滋润，在婆家活的这么滋润，完全是依仗了自己爹爹，完全是因为自己背后站的事傅家。 万一傅家倒台，她简直不敢想自己会面临什么样子的人间惨剧。 傅明鸢抿紧了嘴唇，傅明瑰注意到她情绪有些不对，问道：“二妹妹，你是听到什么传言了吗？” 傅明鸢看向望着自己的傅明瑰，想到那个半夜偷偷给自己相公塞钱的太监，张了张嘴，眼看着话要到嘴边了，她又咽了回去。 出嫁从夫，她不能就这么在娘家人面前把自己的相公给卖了。 尤其是自己本就是二婚嫁给如今的齐志远，已经亏欠他太多。 也许，也许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是她想多了。 自己父亲如今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齐家和他们傅家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相公绝对不会背叛自己父亲的。 “没什么，就是水满则溢，我害怕。” 傅明莲一听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傅明鸢是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了。 “怕什么，只要爹爹还是丞相，咱们就永远不需要害怕。” 傅明鸢微微勾起嘴角，点头道：“没错，只要爹爹还是丞相。” 她相公不敢，也不会背叛他们傅家。 第三十五章赤子之心 这风筝确实不该这么放，但傅凌霄想这么放。 傅凌霄卸了男人的胳膊腿，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指挥着春苗他们往男人的身上绑风筝。 “主子，这风筝不够大，不够多。”秋果缠了一半的风筝线，对傅凌霄说道。 “去买。” 来明心湖踏青的人可不止他们，不少有商业头脑的人特意拿着风筝在附近售卖，她们手里拿的这个就是刚刚在路边买的。 秋果和夏秧结伴去买风筝时，崔无相也来到了傅凌霄的身边。 他看着地上胳膊腿以一种格外扭曲的方式垂落的华服男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趴伏在树上，敢怒不敢言的公子哥儿们，问道：“娘子，你这是在玩儿什么？” “放风筝。” “他们惹到娘子了？” 傅凌霄踹了一脚地上的人说道：“我看他们扒掉女子衣服绑在风筝上觉得有趣，所以也想把他们绑在风筝上试试。” 傅凌霄说完这句话后，崔无相才看到不远处芦苇边隐隐绰绰好像藏了一些女子。 “就是风筝做小了。”傅凌霄遗憾。 “是啊，应该做个大点儿的风筝，否则以他的体重，就是再多加十个风筝也飞不起来。” 被傅凌霄踩在地上堵住嘴的男人以为终于来了一个明事理的人，结果在听到崔无相对傅凌霄说的话后，好险没直接气晕过去。 这两口子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活阎王不成，把人放到天上去，他们怎么敢想的！ “那我们找人做个大的！”傅凌霄看着能跟自己玩到一起的崔无相高兴道。 她本来还有些遗憾李修年没能跟自己一起来踏青，但现在傅凌霄觉得崔无相也不错。 “可以。”崔无相看着地上被吓得面色惨白的男人，对傅凌霄说道：“我记下这人是谁了，不如先放了他，等我们把风筝做好了，再邀请他来和我们一起放风筝，你觉得呢？” 傅凌霄觉得自己还是很好说话的，既然崔无相这么说了，傅凌霄就把男人放了。 只不过在放走他们之前，傅凌霄拿着自己削铁如泥的长剑指着他们让他们将衣服脱了。 傅凌霄这么做的理由很简单。 她就是觉得既然这群男人这么喜欢以扒光女子的衣服为乐，那应该也很喜欢自己光秃秃的模样。 但事实证明，自己拿来取乐的事情真要放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点儿都乐不起来。 其中有人在傅凌霄放他们离开时还放下狠话，但是当傅凌霄报出自己的名字，让他们尽管来找自己“玩耍”时，所有人恨不得蒙住自己的脸奔逃而走。 傅凌霄是京城内人尽皆知的傻子，但谁让人家有一个权势滔天的亲爹和一众权贵亲戚，外加还是皇帝的救命恩人，瑞王殿下的青梅竹马，自己更是有着郡主的头衔。 唯一没什么权势值得欺负的就只有她的新婚丈夫，但那也是新科状元，将来的国之栋梁。 没脸见人的纨绔们压下自己想要报复的心，只心里默默地诅咒。 可千万不要让他们逮住傅家败落，傅凌霄流落街头的时候，否则他们一定让她好看。 此时的他们真的只是在心里过过想象的瘾，没想到以后竟然有梦想成真的一天。 王静怡夫妻两个在知道傅凌霄绑人放风筝的来龙去脉后，没忍住痛斥了一番那些不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的纨绔子弟。 他们到也知道不能对着京中的官家小姐们出手，所以选的人都是附近村中的姑娘。 如果不是傅凌霄发现制止，这群姑娘这辈子就毁了。 因为这件事，程柏夫妇对傅凌霄的喜欢更上一层楼。 用程柏的话来说就是，傅凌霄有一颗赤子之心。 听到这话的傅凌霄笑的开心，她知道赤子之心是个好词。 崔无相将自己钓来的小鱼放进傅凌霄面前的水桶里。 他想，如果他老师见过傅凌霄杀人时干脆利落的模样，不知道还会不会夸赞她有一颗赤子之心。 吃饱喝足，玩得尽兴后，傅凌霄一行人伴着晚霞回家。 今天的傅凌霄玩的相当开心，更开心的是回家后还看到了自己爹爹。 担心了自己女儿一天的傅铮在看到傅凌霄兴高采烈地从门外跑进来时，笑着伸手朗声道：“不要跑。” 傅凌霄放满速度，却也三步并作一步跑向自己爹爹。 “爹爹，你来接我回家吗？”傅凌霄期待地看着自己爹爹。 这里也好，但是没有自己家好。 傅铮笑着摇头，“爹爹来看看你。” 傅铮简单问了傅凌霄几句话后，这才对跟在傅凌霄身后的崔无相以及程柏夫妇两人打招呼。 当然，更多的是跟程柏。 两人以前同朝为官，哪怕没什么交际，也有不少话可以聊。 崔无相和傅凌霄坐在各自长辈左右，王静怡则是去了厨房。 傅铮的到来可以说的上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实在是没有见过哪个当父亲的会在自己女儿嫁出去后，第二天就忍不住上门做客。 不过即便没有这样的道理，王静怡依旧对傅铮和傅凌霄的父女之情感到暖心，很少会有一个父亲会如此明目张胆的表达对自己女儿的疼爱。 崔无相本想留自己岳父吃饭，但是被傅铮拒绝了。 他笑看着似乎在新家过得不错的小女儿，说道：“我只是顺路过来看看。” 话虽这么说，但是崔无相和程柏都知道，不管是从傅家还是从皇宫亦或者是衙门，来他们这小院儿属实算不上顺路。 只不过是傅铮想见自己女儿，所以才顺路而已。 傅凌霄送自己父亲离开时，程柏看着站在门口目送傅凌霄父女两人离开的崔无相，缓缓叹了口气说道：“无相，你看现在的日子多好。” 相处这么多年，程柏自觉他还是对自己这个徒弟有些了解的。 傅凌霄虽心智残缺，但是崔无相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问题。 相反，程柏觉得崔无相其实挺喜欢傅凌霄的，从他不排斥傅凌霄的碰触，以及习惯性照顾傅凌霄就能看的出。 也是，心思复杂深沉的人总是会被单纯无邪的人所吸引。 如果能一直这么相处下去，如果他能忘却以前，丢掉曾经，他一定可以过上可以称之为幸福的日子。 而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很好。”崔无相看着傅凌霄和傅铮的背影，冷清道：“我只是不甘心。” 有些人，必须要给死去的崔家人陪葬。 第三十四章为什么活下来的会是你 傅凌霄一句话成功的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找一个王爷做自己的陪嫁，这件事也就只有傅凌霄敢想敢做。 “其实也不是不行。”李修年凑到傅凌霄的身边挑衅地看着崔无相说道。 反正只要崔无相不开心，他就开心。 “如果陛下和娘娘同意的话，我也没有意见。”崔无相并没有李修年想象中的气急败坏。 他也有点期待。 只要李修年敢，他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但崔无相愿意的事情，李修年就不愿意了。 只不过他的不愿意还没有说出口，外面就传来了太后娘娘的旨意。 在听到太后娘娘的旨意时，李修年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什么时候他母后和傅家的关系如此之好了。 李修年没觉得他母后来旨是因为崔无相，一个新科状元，还没办法引起自己母后的注意。 崔无相带着傅凌霄去前院接旨，李修年等人紧跟其后。 程婉茹身边的梁嬷嬷在看到李修年时，眉心皱起，在宣布完旨意后，找借口将李修年带进了宫。 这小祖宗真是不知道害怕为何物。 哪怕她一个后宫的嬷嬷都知道最近朝堂上不少人参瑞王殿下，而他却还无所畏惧地在禁足期间乱逛，这不是明晃晃地打陛下的脸吗！ 李修年一走，程柏夫妻两个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傅凌霄是个在家里待不住的性子，崔无相刚好又有五天的假期，所以就想着带傅凌霄以及自己的师傅师娘出去踏青。 本来一起的还有崔怡君母子两个，但是现在…… 王静怡和傅凌霄回房收拾踏青的物品时，崔无相独自往前院的倒座房走去。 他推开倒座房的门，便看见穿着一身蓝白色长裙，素雅寡淡的崔怡君被人绑在了椅子上，嘴里还堵着一块布。 崔怡君在看到崔无相进来时拼命地挣扎着，只是哪怕她挣扎到身上坐着的椅子倒了，崔无相都没有要扶她起来的意思。 崔怡君倒在地上看着坐在对面，面无表情的崔无相时，后知后觉地害怕了。 崔怡君“唔唔”地想要和自己哥哥解释，但是崔无相并不打算听。 对崔怡君这样的蠢人，有些话哪怕说十遍百遍，她也不会记在心里。 说再多都是浪费口舌。 “明天我会让青砚送你和思齐跟着船队回海州。” 崔无相看着怔愣在原地的崔怡君，继续道：“思齐怎么说都是刘家的人，在刘家教养长大好过跟在你身边。” 崔无相话落，趴在地上的崔怡君犹如被刺痛的毒蛇，疯狂在地上扭动的同时，使劲的用脸摩擦着地面，终于把自己嘴上的布给蹭了出来。 布掉出来的那一刻，崔怡君立刻尖声道：“你不能送我走，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 “太后娘娘知道我们回来了对不对，你一定去找娘娘了，娘娘知道我们回来了，娘娘一定……” “青砚。” 崔无相的声音在崔怡君的尖声中并不算大，但青砚还是在第一时间听到后推开门进来。 “别碰我，狗奴才！”崔怡君在青砚走向自己时尖声道：“放开我，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敢碰我唔唔！” 崔怡君的嘴再次被堵上，椅子也被青砚给扶了起来。 崔无相起身走到崔怡君的面前，看着她冷声道：“你连机会都不懂的把握。” 如果她够聪明，堵住她嘴的布掉出来时就应该大声求救，但她没有。 如果她够聪明，不管心中怎么痛恨傅家，怎么讨厌傅凌霄，起码会装的面子上过得去。 如果她够聪明，当初嫁到刘家就可以翻身，而不是作天作地又把自己弄到现在这副田地。 “崔怡君，你一直都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说着，崔无相叹了口气，似是在惋惜，“为什么当初活下来的是你呢？” “为什么活下来的会是你。” 崔怡君下意识躲开了崔无相的目光。 而崔无相看着心虚的崔怡君，还有什么不懂的。 沉默是最让人崩溃的，尤其是当崔无相说了这句话之后。 崔无相原本还有最后一些话想要说，但是此刻，他一句都不想说了。 崔无相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推开门之前，对青砚说道：“我记得刘家人有在京城的。” 崔怡君猛地抬起头，双眸死死的盯着崔无相。 “把思齐交给刘家人。” 话落，崔怡君发出野兽般的低吼，那望着崔无相狰狞的模样，仿佛是想要和他拼命一般。 “把她送回海州。” 青砚死死的按住拼命挣扎的崔怡君，不为所动地说道：“是。” “唔唔唔！” 崔怡君死命的朝着崔无相怒吼，但回应她的，是打开后又紧闭的房门。 青砚看着貌似癫狂的崔怡君，一掌劈晕了她。 他看着昏迷过去的崔怡君，此时才缓缓开口道：“跟着你，小公子活不长。” 之前崔怡君曾为了夺刘家家产，置高烧昏迷的刘思齐不管；后为了跟着崔无相回京，逼刘思齐跪在地上向崔无相求情。 她本就不在乎刘思齐的死活，此时又装什么母子情深。 载着傅凌霄一行人的马车离开家门时，青砚也带着昏迷的崔怡君从后门离开。 他主子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绝对不能因为她毁于一旦。 马车上的王静怡有心想要询问崔无相怎么处理的崔怡君，但是有傅凌霄在身旁，她着实不好开口。 好在来到京外明心湖旁，傅凌霄带人去放风筝时，王静怡找到了时机。 崔无相看着面前询问的师母，好奇道：“您担心她？” 王静怡摇摇头，“我就是觉得，她怎么说都是你唯一的亲人了。” 可崔怡君又是这样的心性，放在崔无相身边简直就是个搅家精的存在，更不用说傅凌霄还是个如此单纯的性子。 她怕傅凌霄被崔怡君欺负，而傅凌霄被欺负了，傅家人是绝对不会放过崔无相的。 说到底，她还是担心崔无相。 “要不，之后我和你师父离开的时候带着你妹妹和外甥一起吧。”王静怡说这句话是真心想要为崔无相解忧。 这孩子看着冷心冷肺，但是一路走来属实不易，她和他师父是真心希望他余生可以过得轻快一点。 崔无相笑着道：“不用了师母，都解决了。” 他知道王静怡是为自己好，他也是真心感谢他们。 但崔无相不需要其他人帮自己解决问题。 “哎哟喂！” 王静怡本来听到崔无相这话心一松，结果突然看到不远处傅凌霄好似把什么人按在了地上。 “无相你快去看看，凌霄怎么把风筝往人的身上绑啊！” 这风筝也不是这么放的啊！ 第三十三章我的陪嫁 傅仲贤一行人离开后，家里才彻底安静了下来。 崔无相站在院子中央，感受着带着凉意的夜风吹拂在自己的身上，而他的目光盯着屋檐下的红绸失神。 在春苗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喊自家姑爷进房时，站在院子中间的崔无相终于往新房走去。 春苗几人见崔无相进了新房后，一晚上悬起落下无数次的心才终于落在实处。 这新婚夜总算是消停了。 崔无相回到新房时，傅凌霄已经躺在床上抱着枕头睡着了。 他就这么站在床边，傅凌霄没有丝毫的警觉。 崔无相看着头发乱糟糟，婚服也没有全部脱下来的傅凌霄，微微叹了口气。 傅凌霄一觉睡到第二天的卯时初。 意识逐渐清醒时，她不由得蹭了蹭怀里的“枕头”，然后慢慢发现，这枕头的手感和往常的有些不一样。 傅凌霄听着身边“枕头”的呼吸一下子睁开双眼，在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人是崔无相时，她收回自己抱着崔无相的胳膊，缓缓坐起身伸了个懒腰。 床上只有她和崔无相，昨晚说要留下的李修年不见踪影。 “你醒了。” 傅凌霄看着明明醒了却依旧没有睁开双眼的崔无相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崔无相缓缓睁开双眼。 他明明醒了之后一动未动。 “呼吸变了。” 崔无相闻言眉头微挑，点了点头。 他坐起身，看着傅凌霄掀开被子越过自己从婚床上跳下去，接着打开衣柜扒拉衣服。 霍凌霄的衣服与崔无相的衣服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就像是被野火烧尽又下了一层雪的麦田旁边，开出了大片颜色鲜艳的花朵，夺目，亮眼。 本不出挑的寝屋，因为霍凌霄的存在都变得明亮了起来。 在崔无相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就怎么看了傅凌霄许久。 其中婚后最让他满意的一点，除了昨晚新婚夜有些特殊，今天早上傅凌霄醒来时，她的丫鬟们除了送洗漱的东西进来，就没有再踏入过他们的寝屋。 傅凌霄收拾好后看着慢条斯理整理自己的崔无相，看了许久。 可能是她过于专注，以至于崔无相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她说过自己好看的。 但是当两人离开寝屋时，傅凌霄突然道：“你衣服好丑。” 以为被欣赏的崔无相：“……” 崔无相的师父程柏和其夫人王静怡都借住在前院。 傅凌霄虽没有公婆要敬茶，但程柏和王静怡暂代了崔无相父母的位置，却也不用她细致入微。 两人喝了傅凌霄敬的茶，又拿出了给傅凌霄的见面礼。 程柏原先为傅凌霄准备的见面礼是一本乐谱，后来从崔无相的口中得知傅凌霄擅武艺后，翻箱倒柜找了一本早年间自己搜罗到的剑谱。 傅凌霄很喜欢这本剑谱，也喜欢王静怡送她的剑穗子。 傅凌霄则是给两人各准备了一双鞋子，名义上是傅凌霄做的，实际上是傅凌霄身边擅长针线的冬稞做的，傅凌霄只是在结尾的时候缝了几针而已。 程柏都知道傅凌霄的心性，所以免去过多的繁文缛节去往花厅吃饭。 傅凌霄陪嫁的这处宅子面积虽小，但足够精致。 花厅外百花齐放，在这里吃饭心情都变得舒畅起来，如果崔怡君没有哭着上门的话。 王静怡本来对崔怡君的印象还不错，尤其是一个孀妇带着个稚童生活不容易，再加上她们算是崔无相的家眷，王静怡难免就多费了点心思。 但当王静怡知道崔怡君昨天晚上做的事情之后，她心中原本对崔怡君的怜悯消失的无影无踪。 如果崔怡君真的知道一点礼数，真的敬重自己的兄长，就不会做出昨晚那不成体统的事情。 再就是现在，她兄长大婚的第二日她就带着孩子哭上门，这算怎么一回事儿。 王静怡听到哭声下意识去看了一眼身边傅凌霄的表情，她就怕新媳妇儿生气。 但新媳妇儿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只跟在傅凌霄身后的几个丫鬟脸色不好看。 王静怡捏紧了筷子，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霍凌霄这脾气是好还是不好。 好在崔怡君的哭声只持续了不到半刻钟便消失了。 “凌霄，你今日打算做什么？”王静怡没话找话地对刚放下筷子的傅凌霄说道。 傅凌霄认真想了想说道：“回家。” “啊？” 这不是才第一天吗？ 还没到三朝回门的时间呢，怎么就要回家了。 “我爹爹给我留了糖蒸酥酪，很好吃，师娘要不要一起去吃？”傅凌霄向来很大方，尤其是在面对对自己没有恶意的人时。 “这……”王静怡看向一旁的崔无相，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答复傅凌霄了。 毕竟原则上是不行的。 崔无相也放下筷子，“可以。” 崔无相并没有拒绝傅凌霄，只是继续说道： “听大姐姐说，她曾经问了你一个问题，是关于出嫁的女子还是不是娘家人的问题，你想好怎么和大姐姐解释了吗？” 傅凌霄：…… 傅凌霄默默地低下头。 她忘了。 “如果想好了我们吃过早饭就回家，再不走就要赶不上肖先生的课了。不过，肖先生今天的课讲到哪里了你还记得吗？” 傅凌霄的脑袋几乎要贴在桌子上。 傅凌霄这反应还有什么好说的，王静怡看着如此这般模样的傅凌霄，瞪了一眼旁边的始作俑者。 你看把孩子吓得！ 崔无相在王静怡两人的眼中本就是小辈，再加上傅凌霄心智残缺，所以在他们眼中更是小孩子般的存在。 王静怡安慰身边的傅凌霄，“凌霄啊，没事儿的。忘记了咱们可以慢慢想，先生一定不会怪我们的。” 傅凌霄摇头道：“先生会打手板。” 她抬头一副天塌了的表情说道：“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打手板。” 她作为长辈，在小辈面前还是要面子的。 傅凌霄一想到自己又要在侄子和外甥们面前被教训，瞬间没有了回家的心思。 王静怡看着刚才还活力满满的傅凌霄一下子蔫儿了下去，想安慰吧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你看这样好不好。”崔无相再次开口，“我去找大哥，问一下肖先生讲到哪里了回来教你，这样等你学会我们再回家，到时候父亲一定会为你骄傲的。” 傅凌霄眼睛瞬间亮起，巴巴地看着崔无相道：“好！” “那我今天可以出去玩儿吗！” “你想去哪儿玩？今日我……” 崔无相话说到一半，外面便传来一阵吵闹声。 紧接着，崔无相眼中阴魂不散的李修年，已经带着人拎着行李闯了进来。 “小九！”傅凌霄看到李修年高兴地起身。 李修年见傅凌霄看到自己这么高兴，拎着自己赤红的袍子昂扬着脑袋上前瞥了一眼没说话的崔无相道：“我想好了，我要搬进来跟你们一起住！” 程柏和王静怡看到李修年眉头紧皱，怎么会有如此混不吝的人。 “可以呀！”傅凌霄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既然她有陪嫁丫鬟的话，那多一个李修年也不算什么。 傅凌霄甚至高兴地对崔无相说道：“他可以做我的陪嫁吗？” 第三十二章早尝禁果 一起睡当然是不可能的。 毕竟现在崔无相和李修年想戳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这是什么！” 李修年刚要收回自己的视线，就看到了在婚床上摆着的那本春宫图。 只不过崔无相的手速比他更快，在李修年拿过去之前，他先一步将春宫图塞进了被子里。 “崔无相你不要脸！”李修年怒火中烧地指着崔无相喊道：“你竟然偷偷摸摸的给花花看这么不要脸的东西，你……” “那是秘籍。”傅凌霄替崔无相解释。 而且还是她带来的秘籍。 “这是我和傅凌霄的新婚夜。”崔无相看着李修年宣誓主权，甚至故意道：“你不觉得你管别人的闺房事，管的太多了吗！” 李修年气红了眼，张开双手就要和面前这个无耻的狐媚子拼命。 眼看着婚床上的两个男人要纠缠在一起了，傅凌霄及时拦住，单膝跪在崔无相身前，背对着崔无相将李修年推到床边。 “不准打架！”傅凌霄实在搞不明白他们到底在吵什么，“大不了我们三个一起睡。” 有什么好吵的。 “不行！”崔无相和李修年第一次这么默契。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完后，再次跟斗鸡似的看着对方。 “瑞王殿下，请你离开。” “我不。” “你私自逃出瑞王府，陛下知道吗？”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他是陛下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是天潢贵胄，逃个禁足怎么了。 崔无相看着面前不知天高地厚更不知道自己处境的李修年。 和聪明人说话，话只说三分对方便知其意；但是和蠢人说话，你哪怕将道理揉碎讲给他听，他依旧我行我素。 李修年在崔无相的眼中就是第二种人。 在没有摔一个大跟头之前，他是听不见别人说什么的。 李修年看着突然沉默的崔无相，心里有点不舒服。 “你什么意思？”李修年最讨厌这种话说一半的人，尤其讨厌那种仗着自己聪明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的人，而此刻的崔无相都占了。 这也是为什么李修年讨厌他，看到他的第一眼时就讨厌他。 “时候不早了。”崔无相说完这句看向身边的傅凌霄，“你不想早点练功吗？” “练什么功？”李修年在傅凌霄说话之前高声道。 “就是只有夫妻才能练的功，你还没有成亲，所以你不能练。” 傅凌霄一本正经地说出这句话后，反应慢一拍的李修年突然脸色爆红。 他一把抓住面前的红色鸳鸯被，耍赖道：“我不走！” 他恨恨的看着面前的伪君子，“你休想把心里的那些龌龊心思用到花花的身上！” 崔无相之前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抵触，但是李修年这么一说，他不禁笑道：“殿下，我以为太后娘娘已经派管事姑姑教导你男女敦伦之事了。” 李修年已经十四岁，宫里确实该派人了。 或者说，李修年现在身边已经有了侍寝的宫女。 李修年在崔无相说完这句话后，忍不住偷偷看了眼旁边的傅凌霄，随即低声恼羞成怒般对崔无相道：“关你什么事！” “原来殿下早尝禁果了。” “我没有！”李修年一下子坐直高声道。 说完他不忘转身看向旁边的傅凌霄，见傅凌霄没有听懂自己和崔无相的话，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继而再次隔着傅凌霄跟面前这个伪君子吵架，直到傅凌霄不耐烦地将他们两人一起从婚床上踹下去。 “不练了，我要睡觉！” 傅凌霄烦了，她觉得此刻的崔无相和李修年一人一句像极了家里养的那两只鹦鹉，聒噪的很。 “出去。” 傅凌霄指着婚房的大门。 崔无相嘴巴微动，李修年则是对着崔无相得意道：“走吧，新郎官。” 崔无相看着李修年欠揍的模样，蜷着自己有些发痒的拳头。 李修年如果不是天潢贵胄，陛李修德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就他这个脾气，恐怕早就曝尸荒野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婚房，婚房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傅凌霄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只是头上的发饰过于累赘，她无可奈何的又爬起来对着镜子开始一个个的拆，拆的乱七八糟不硌得慌了，又躺了下去。 至于离开新房的崔无相和李修年，两人如同门神一般一左一右地守在新房门口，惹得外面的丫鬟仆人止不住地看向两人。 小李子一行人偷偷松了一口气，但是春苗她们则是满脸怨言地看着不知人情世故的李修年。 如果不是他的话，她们家主子本来可以拥有一个完美的新婚夜的。 身着婚服的崔无相倚靠在墙边，此时心中说不出是失落还是解脱。 齐刷刷地脚步声传来，闭目假寐的崔无相睁开双眼，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家后院儿的兵马司护卫以及禁卫。 伍子聪瞟了一眼李修年，装作没有看到他，反而是对迎出来的崔无相说道：“妹夫恭喜恭喜，今日兵马司值班，只能这个时辰来讨一杯喜酒喝。” “姐夫，请。”崔无相邀请伍子聪等人去前院喝酒。 伍子聪看着站在门外的李修年，笑着道：“瑞王殿下不如一起。” 李修年倒是想不去，但是看到伍子聪身后突然出现的傅仲贤，默默地点头。 谁让傅仲贤是他亲姐夫呢。 酒过三巡，崔无相看着被傅仲贤以及伍子聪合力灌醉的李修年，道了一声谢。 傅仲贤看着驾着李修年离开的妹夫，对崔无相道：“花花和小九虽是青梅竹马，但两人之间并没有男女之谊。”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花花的性子你应该有所了解，她就是个孩子心性，根本就不知道情爱为何物。” “小九对花花，不过是对自己好友的占有欲罢了，一样不是男女之情。” 李修年只是不喜欢本来和自己玩在一起的朋友突然有了归属，自此身边不再是他，而属于另外一个男人而已。 真说喜欢，傅仲贤觉得没有。 “我知道。” 傅仲贤上前拍了拍崔无相的肩膀，笑着道：“对我妹妹好一点。” “若是有朝一日你辜负了她，伤害了她，再见面，我不会放过你。” 傅仲贤有很多的狠话想说。可今日到底是自己妹妹的大喜日子，不能说太难听的话。 “你放心，她嫁给我就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而无法避免的伤害，崔无相会将它瞒的死死的。 不知情，那伤害也就不存在了。 第三十一章一妻二夫 此时的崔无相像是一个没有预习过的老师，就这么看似一板一眼地跟面前的傅凌霄说着男女敦伦之事。 如果是换做旁人，崔无相觉得自己可以毫无波澜地讲完这男女之间的情事和生儿育女的规律，但是在对面那双清澈的眸子下，崔无相垂眸，心面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地涟漪。 “我不喜欢喝药。” 在得知可以通过喝避子药避免自己肚子里多出一个小孩子之后，傅凌霄苦恼地说道。 她最讨厌的就是喝药了。 “可是我想练功，你还有其它的办法吗？”傅凌霄眼巴巴地看着崔无相。 他就像大姐姐说的那样，懂得事情好多。所以他一定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自己不喝药的，对吧！ 崔无相看着坦坦荡荡说出自己需求的傅凌霄，鬼使神差地说道：“那我喝。” 说完这三个字后，崔无相愣了一下。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竟会与一个女子如此寻常的聊起男女之间的这件事，更没有想过和妻子的相处会是这样的。 在崔无相思考自己为什么会脱口而出这句话时，对面的傅凌霄已经满脸惊喜的扑到了崔无相的身上。 她的那双眸子比屋内的烛火还要明亮，崔无相可以在她那双清澈的眸子中清晰地看清楚自己，看清自己的模样。 “画上要贴在一起！”刚刚翻得那几页傅凌霄看的一清二楚。 说完傅凌霄再次开始扒崔无相身上的婚服。 而终于从瑞王府逃出来的李修年，一脚踹开傅凌霄和崔无相的婚房时，看到的就是傅凌霄把崔无相压在身下霸王硬上弓的场景。 “傅凌霄！！！” 崔无相在听到响声后，直接掀起旁边的被子盖在了傅凌霄和自己的身上。 有被子的包裹，本就拥靠在一起的傅凌霄和崔无相，靠的更近了，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留下缝隙。 被崔无相裹在被子里的傅凌霄觉得不舒服想要挣扎，却被崔无相低声阻止道：“别动。” 傅凌霄悄默默的看着崔无相，总觉得现在的他奇怪极了，语气和身体都奇怪。 崔无相对傅凌霄说话时有多么温柔，抬头看向已经被春苗等人拦住的李修年时就有多冷漠。 宫里的禁卫都是废物吗？ 派了那么多人过去守着，竟然还能让李修年跑出来。 看来，这朝廷真的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放开她。” 李修年只觉得崔无相身上的婚服还有那绣着鸳鸯的红色锦被格外刺眼。 “殿下，今天晚上是我们家小姐的大喜之日，您别闹了好不好。”春苗看到李修年的那一刻，觉得天都要塌了。 这小祖宗不是被禁足在瑞王府了吗，到底是怎么跑出来的啊！ 一想到自家小姐的大婚可能会被李修年这个混世魔王给毁了，春苗恨不得上去将这魔王给拖出去。 “傅凌霄！”李修年的声音不知不觉已经哽咽，“你这个叛徒。” 他们说好了要一辈子在一起的，结果她不跟着自己逃婚也就算了，还真的嫁给了眼前这个只有容貌和才华，没有半分家世的狐媚子。 傅凌霄一听李修年的控诉，挣扎着从被子里出来。 傅凌霄看着对面手拿长剑，满脸委屈和控诉的李修年，无奈道：“是你没来参加我的大婚，你委屈什么。” 她可是一早就在等李修年，是他没有来，不是她的错。 “你怎么不等我！”李修年倔强的抬了抬头，努力不让自己眼中的泪水落下来。 真的是太丢人了。 “那你怎么不早点过来。”傅凌霄的思路压根就不跟着李修年的思路走。 再说了，她为什么要听李修年的话。 “你下来！”李修年听不进去，但是在看到傅凌霄身上的婚服还好好地穿在身上时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自己来晚了，幸亏赶上了。 不枉他跟着二哈从后院的狗洞里爬出来。 傅凌霄听着对面李修年的话也不甘示弱地喊道：“你上来！” “你下来说话！” “你上来说话！” 崔无相和众人：“……” “上来就上来！” 李修年把手中的长剑一扔，就这么水灵灵地往傅凌霄和崔无相的婚床上跑去。 身后的人被李修年这离经叛道的反应吓到，急呼呼地去拽李修年，但硬生生地被李修年挣脱了。 春苗和小李子丧如考妣地看着不管不顾跳上婚床的李修年，只觉得天要塌了！ 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尤其是此时的李修年身穿红色金丝云纹圆领长袍，和对面脸色阴郁却不失俊美的崔无相坐在一起，一时竟分不清谁才是今晚的新郎。 “殿下，您先下来。”小李子真的要哭了。 他觉得自家主子再这么闹下去，自己还能不能见到后日的太阳都两说。 毕竟主子闹事儿，最后担责受罪的都是他们这群下人，他真的是太难了。 “出去。” 李修年盘腿坐在傅凌霄的右侧，看着傅凌霄左侧浑身冒着冷气儿的崔无相，对门口的下人们说道。 他有话想要对这个狐媚子说，且不能守着这么多下人说。 “殿下。” “小姐。” “主子。” 门口的下人们进退不得，怎么办啊这情况。 他们倒是想把李修年弄出去，可他天潢贵胄，他们不敢啊。 傅凌霄挥挥手，“都出去吧。” “小姐，这不合规矩。” 尤其是她们家小姐还是女子，就这么和两个大男人在新婚夜独处一室，要是让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自己小姐一天嫁了两个夫婿，从此过上一妻二夫的生活。 “出去。” 这次是崔无相开口。 三个主子都这么说了，堵在新房门口的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后退出了新房。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要不然第二天他们各自的主子非得成为全京城的名人不可。 新房的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李修年恶狠狠地瞪着对面抢走他们家花花的狐媚子。 崔无相面容冷漠，丝毫不惧地回看着李修年。 傅凌霄看着深情对望的两人，问道：“今晚我们一起睡吗？” 第三十章你怎么脸红了？ “练功？” 此时崔无相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但傅凌霄只对特定的事情敏感，大多数时候，她只在乎自己的情绪。 这也是她爹爹和家里人教她的，她只需要在意自己。 傅凌霄踢掉脚上的鞋子，拿着春宫图盘腿坐在床上。 “我大姐姐说了。”傅凌霄说话时，将春宫图郑重地递给崔无相，“这本秘籍只能我和我的夫君练，还说必须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最好是睡前，反正说了很多很多。” 崔无相看着对面目光单纯的傅凌霄，只觉得手中的春宫图有点烫手。 他没想到两人的新婚夜是这样的……一丝不苟的研究春宫图。 傅凌霄不解地看着攥着春宫图不说话的崔无相，歪了歪脑袋说道：“大姐姐说你是新科状元，什么都懂，让我不会的话问你。” 被自己大姑子高高架起的崔无相，看着手中的春宫图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傅凌霄面前，崔无相总是会陷入一种无所适从的境地。 傅凌霄直接纯粹地让他有点招架不住，崔无相本以为今晚的新婚夜会相安无事的度过。 “你教我。”傅凌霄拽着崔无相的袖子，满脸求知欲地看着他。 崔无相用自己略显僵硬的手指翻开春宫图。 “我试试。” 话落，原本坐在他对面的傅凌霄挪到了他的身边，兴致勃勃地想要和他一起欣赏这本秘籍。 馨香侵入，崔无相有些不自在地往旁边挪了挪。 傅凌霄看着迟迟没有动作的崔无相，有些着急地看着他说道：“你不识字儿吗？” 这句话要是被其他人听到肯定要笑掉大牙，竟然会有人说新科状元不识字，这不是笑话吗？ 崔无相看着身边急切的傅凌霄，缓缓地深呼吸一口气，随意翻了一页。 傅凌霄此时几乎已经完全倚靠在了他身上，一双灵动有神的眸子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册子，甚至见崔无相打开后又顿住，急切的上手翻动。 “大姐姐骗人！” 崔无相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转移话题的傅凌霄，微微松了一口气，他顺手解脱似的合上册子，问道：“她怎么骗人了？” 如果知道傅凌霄接下来要说出的话，崔无相一定后悔问出这句话。 傅凌霄指着崔无相手中重新合上的册子大声道：“大姐姐说必须在睡前，必须在屋子里才能练这秘籍。可是你看到了吗？他们青天白日的就在院子里练，我也想在院子里！” 傅凌霄最后一字落下的时候，崔无相的脸瞬间犹如被晚霞亲吻。 “你怎么脸红了？” 崔无相秀气地喉结上下一滚，声音带着一丝丝沙哑，道：“穿的衣服太多了。” “那脱了，画上的人都没有穿衣服。” 崔无相觉得自己真的要抵不住傅凌霄的直接，他想起身出门冷静一下的时候，却被傅凌霄拽回来按在了床上。 崔无相看着几乎要把自己压在身下的傅凌霄，僵直着身体不知道该怎么动。 “我今天早上只练了一会儿功。” 崔无相看着那双清澈透底的眸子，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今晚必须要努力。” 崔无相不敢“嗯”了，也不敢问傅凌霄今晚想要怎么努力。 他想推开自己身上的傅凌霄，奈何在力气方面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崔无相只好耐心地对傅凌霄说道：“我只是半路回来看看你，前面的酒宴并没有结束，我需要回去待客，你放开我好吗？” 傅凌霄看着突然说了很多话的崔无相，就这么坐在他的身上，对着窗外说道：“春苗，送客。” “是，主子。” 崔无相：“……” 他看着坐在自己身上开始扒自己衣服的傅凌霄，突然握住她的手腕。 在傅凌霄不解的目光下，崔无相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个秘籍第一次练起来据说会有点疼。” “我不怕疼啊。” “这个秘籍需要坦诚相待，你不想的话现在还可以拒绝。” “我知道的！”傅凌霄看着啰啰嗦嗦一点儿都不干脆的崔无相，说道。 崔无相的目光落在傅凌霄的肚子上继续道：“这个秘籍每天练的话，可能会让你的肚子里多出一个小孩子。” 傅凌霄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个她不知道！ 她一下子抱住自己的肚子对着身下的崔无相说道：“怎么进去的？” 说完她补充了一句，“我不吃小孩儿的！”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的反应失笑，他想要起身平等地和傅凌霄说话，但是傅凌霄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说实话，这个女上男下的姿势，他不是很舒服。 傅凌霄想到家里侄子侄女们的模样，有些担心地说道：“有小孩子的话，会把凌霄的肚子撑坏的。”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眼中多了一点害怕，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说辞。 “别怕，操作得当就不会了。” “你会吗？” “我……”崔无相没试过。 傅凌霄翻身从崔无相的身上下来，还没等崔无相起身，傅凌霄就要赤脚下床。 “你要去哪儿？” “我要回家问大姐姐怎么办。” 这次换崔无相一把拽住傅凌霄的手。 他看着面前说风就是火的傅凌霄，实在不想让两人的房事搞得人尽皆知。 “我可以告诉你怎么办。” 傅凌霄一脸怀疑地看着面前的崔无相。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崔无相，温声道：“你大姐姐不是说了吗。” “我是新科状元，我什么都懂。” 傅凌霄收回了自己的脚，就这么重新坐回崔无相的对面。 春宫图放置于两人中间，等着崔无相的解释。 崔无相看着面前求知欲十足的傅凌霄，突然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无奈，好在这无奈并没有让他不舒服。 世人避之不及，恨不得塞进床帏却又忍不住沉溺其中的欲望，就这么被崔无相和傅凌霄摆在了台面上。 崔无相重新拿过春宫图，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为一个好老师，但显然，面前是一个求知欲旺盛的好学生。 第二十九章替谁戴孝？ 不想让这场大婚受阻的不只是崔无相，还有傅铮。 在傅铮得知瑞王府被禁卫围起来之后，他微微挑眉。 这不像是李修德能干出来的事情，一定是有人在他身边说了什么。 能让李修德这种自负无比的人听话，这人还算有两把刷子。 迎亲的队伍已到，傅铮看着被自己儿子和女婿们堵在门口的崔无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后转身离开。 一旁的傅坚看着脸上没有什么喜悦之色的自家主子，有点拿捏不准自家主子在想什么，难不成是他想悔婚了？ 傅铮没想过悔婚，他只是觉得自己可能低估了崔无相。 端坐高堂的傅铮无视崔无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儿，眼眶泛热，心口疼痛难忍。 而傅凌霄看着自己爹爹有些泛白的脸，刚想起身去扶他便被傅铮抬手制止。 他女儿的大婚不能出任何意外，包括他自己。 叮嘱的话已经说完，傅铮最后还是没忍住拍了拍自己女儿的手臂，“去吧。” “爹爹。” 傅凌霄转身看傅铮时，手被身边的崔无相握住，“看路。” 傅凌霄看着对自己颔首微笑的傅铮，上前走了一步路后又转身道：“爹爹，成完亲我就回家！” 崔无相：“……” 众人：“……” 傅明瑰连忙道：“三朝回门确实得回家，傅家永远都是我们花花的家。” “四妹夫，赶紧的。” 傅明瑰赶紧给崔无相使眼色，她是真怕再磨蹭几下，自己这妹妹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崔无相并没有因为身边人的催促而催促身边的傅凌霄，他只是侧头问道：“走吗？” “嗯。” 迈出门槛的那一步，傅凌霄突然停住了脚步，就在傅明瑰等人心一滞害怕自己妹妹又要说出什么惊人之语时，傅凌霄只是扭过头对自己爹爹说道：“爹爹，我回家要吃糖蒸酥酪！” 傅铮被傅凌霄的几句话淡去了伤感，仿佛今日的她不过与平常一般，只是出门玩耍一样。 “好，爹爹给你备着。” “爹爹再见！” “嗯。” 傅铮看着自己女儿的那靓丽鲜活的背影，简简单单地一个“嗯”字带上了浓厚的鼻音。 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 红幔垂落，囍字深刻。 红烛摇曳，烛蜡一点点落下。 身穿凤冠霞帔的傅凌霄端坐在绣有鸳鸯戏水图案的锦被上，周边被红枣、花生、桂圆和莲子包围。 “小姐，您饿不饿，春苗给您拿点糕点垫一下好不好？” 因为傅凌霄情况特殊，大婚被删减了不少步骤，其中就有闹洞房这一项。 傅凌霄听着窗外的惋惜，捏着花生在自己腰间的软剑上一划，露出红色的果仁。 “我不饿。” 傅凌霄就不是会饿着自己的人，床上的干果已经被她不知不觉消灭了小半。 不好吃，但能吃。 “吱呀。” 门响，春苗转身看向穿着一身青白色长裙，推门而入的妇人。 在看到那妇人身上穿着的衣服时，屋内的春苗等人不约而同的皱紧了眉头。 说是青白色，其实和白色也没有什么区别了。 在别人大婚的日子里穿着这么一身近似孝服的衣裙，要说不是来故意找茬的，谁相信呢。 “这位夫人，这里是新房。” 春苗和夏秧在崔怡君进来时，默契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只看她这身衣裳就知道这女人来者不善，她们又怎么可能愿意让这明显心怀叵测的人近自家主子的身。 “我知道。” 崔怡君看着将新娘子挡的严严实实的丫鬟们，面带苛刻地说道：“怎么，小姑子和新嫂子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她挑剔地看着面前的丫鬟们，“这就是你们相府的教养。” 春苗看着眼前故意挑衅的崔怡君，不仅没有闪开的意思，反而笑着质问道：“比不上您。” 春苗上下打量着崔怡君的穿着，眼中的轻蔑和挑剔比她更甚，“也不知道是崔家的教养，还是您夫家的教养，竟让您穿着一身孝服出现在自己亲哥哥的婚房，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在替谁戴孝呢。” “贱婢！” 春苗的话过于刻薄，以至于崔怡君没忍住对着春苗举起了手想要扇她两巴掌教训她一下。 只不过春苗几人虽是丫鬟，但因为背靠傅凌霄还从未受过什么委屈。 春苗虽做不出以下犯上扇回去的动作，但还是抓住了崔怡君扇过来的手腕，狠狠地推了出去。 “崔家姑奶奶这是没吃喜宴吗？怎么站不住了。” “你们，你们一群贱婢竟敢在崔家对我如此放肆，信不信我……” “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崔无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时，崔怡君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不是应该在前院吃酒吗？ 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新房！ 崔怡君不由得攥住衣袖，继而抬起手转身对着崔无相哭诉，“哥哥，再怎么说我都是崔家人，是家里的主子。” “可是你看，连傅凌霄的丫鬟都可以训斥责骂于我，咱们崔家于傅家难不成是入赘的农户不成！” 夏秧听到崔怡君上来就给她们扣帽子，下意识想要跟新姑爷辩解，但被前面的春苗拦住了。 她就这么看着自家的新姑爷，想看看他如何处理这件事。 崔无相并没有回应崔怡君的哭诉，他清冷没什么温度的目光看着崔怡君身上的衣服，凉声问道：“你换这件衣服，是来给谁奔丧。” 崔怡君拽着崔无相婚服的手僵在原地，青白色长裙和红色的婚服之间形成鲜明的对比。 “青砚，带姑奶奶出去。” 身强力壮但年纪尚轻的少年走进来，丝毫不顾崔怡君什么“主子”的话，直接将崔怡君“请”了出去。 崔怡君离开后，春苗和夏秧等人让出通往婚床的路。 崔无相看着端坐在婚床上的佳人，刚准备开口，便听到对面的傅凌霄说道：“都下去吧。” “是。” 婚房的门关上，走到婚床边的崔无相刚想去掀开傅凌霄的盖头，傅凌霄便已经将盖在头上的盖头一把掀开。 崔无相一直清楚傅凌霄的美貌，但是身穿凤冠霞帔的傅凌霄，还是如明珠一般地夺去了他的目光。 傅凌霄看着痴痴望着自己的崔无相，突然转身去摸枕下的书。 崔无相疑惑地看着傅凌霄这一动作，“娘子，你……” 话还没有说完，崔无相便看到傅凌霄一脸激动的拿出一本春宫图，笑意吟吟地看着他说道：“我们来练功吧！” 第二十八章大婚 傅明瑰的耳朵在傅凌霄念出书名的那一刻，唰地一下就红了。 红的岂止是傅明瑰，旁边伺候的春苗和夏秧也一下子低下了头，只留下了红透了的耳朵。 而致使她们耳红的始作俑者脸上一片坦坦荡荡，没有半分害羞的神情。 傅明瑰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随即一手拿书，一手牵起傅凌霄道：“花花，我们去寝室说。” 傅凌霄乖巧地跟在自己大姐姐身后，等两人进了寝室，房门一关，傅明瑰这才对傅凌霄说道：“花花，这是一本秘籍。” “秘籍？”傅凌霄的眼睛一亮。 她最喜欢秘籍了！ 傅明瑰看着自己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压制住那点不自在继续道：“只不过这是一份需要两人才能练的秘籍，且那个人只能是你的夫婿，除了你的夫婿，谁都不能跟你练这份秘籍，懂吗？” “懂！”傅凌霄激动地点着自己的头。“什么时候都可以练吗？” 傅明瑰对着自己妹妹单纯又期待的目光，不知道怎么的心中涌上一股罪恶的心虚感。 “嗯……看你。”说完傅明瑰犹豫了一下说道：“最好还是晚上。” “为什么？”傅凌霄此时认真的模样比学堂里上课的时候可好多了。 “就是……最好只有你和妹夫两个人的时候，晚上睡觉前练一练。” “为什么？” 傅明瑰：“……” 她妹妹到底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啊！ 傅明瑰脸色微红，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妹妹解释。 “因为大家都是这样。” “大家有谁？”傅凌霄脑袋里像是装了十万个为什么，“有大姐姐吗？有哥哥们吗？爹……” “停停停！”傅明瑰赶紧打住傅凌霄接下来的话，“花花，就是……” 傅明瑰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傅凌霄解释，或者说她没有想到很好的理由，所以最后颇有些破罐子破摔地说道：“只要你和妹夫都有空，周边又没有人，就可以练。” “哦~我明白了！” 傅明瑰看着自己妹妹脸上了若指掌的小表情，压制住自己想问她到底明白了什么的欲望。 不过，以免自己妹妹不懂，傅明瑰想了想还是打开了那春宫图，但是在傅凌霄的小脑袋好奇地凑过来时，傅明瑰还是一把将书合了起来。 算了，算了。 傅明瑰决定放过自己，她直接对傅凌霄道：“妹夫知道这东西，到时候新婚夜的晚上，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你们自己按照这秘籍练。” “他会？” “新科状元没什么不会的。”傅明瑰甩锅甩的坦然，压根就没有想过崔无相会被傅凌霄追问的面红耳赤。 “秘籍要收起来。” 傅凌霄拿过自己大姐姐手中的春宫图塞到自己的胸口处。 “不用藏在这里，大姐姐给你……”傅明瑰看了一圈儿，最后想了想说道：“我把这东西交给春苗，到时候让她给你压在新房的枕头下面，等新房只剩下你和妹夫了，你在拿出来跟他研究，知道了吗？” 傅凌霄听话的点点头。 傅明瑰看着如此乖巧的傅凌霄悄悄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不忍心说道：“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不喜欢，你就叫停。只要你不愿意，没有人可以逼你，知道了吗？” 傅明瑰爱怜的摸了摸自己妹妹的小脸儿。 记忆中那个只会在他们身边撒娇的小姑娘，竟然也一眨眼长这么大了。 “知道了。” 傅凌霄出嫁，整个傅家除了傅凌霄就没有睡的安稳的。 傅凌霄安安稳稳的睡到天亮，而此时整个傅家早就已经运转了起来。 早上傅凌霄是和自己父亲傅铮单独吃的饭，吃完饭后傅铮让傅坚抱来一檀木箱子放到旁边的桌子上。 傅凌霄好奇地看着那个箱子，在傅铮的示意下打开，发现箱子里最上面是一摞摞契书，下面是一些没有名字的书簿。 “爹爹？”傅凌霄不解地看向自己爹爹。 除了秘籍，她不喜欢看书。 “凌霄，这个箱子是你的嫁妆，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能打开，知道吗？” 傅凌霄没有急着点头，而是问道：“爹爹也不可以吗？” “爹爹除外。” 得到这个答案后，傅凌霄才点头。 箱子搬走，傅铮又叮嘱了傅凌霄几句后，这才让她在三个已嫁女儿的簇拥下去收拾。 大庆迎亲以昏为期，落日的余晖落在迎亲的队伍上，撒上了金灿灿的光芒。 而此时骑在挂着红绸大马上，身穿正红色婚服的崔无相，俊美的样子比当初状元游街时还要让人惊艳，让人挪不开目光。 迎亲的队伍马上就到，傅凌霄也早已收拾妥当。 用金线精心绣制的百鸟朝凤云霞五色云纹婚服，三年前傅铮便开始让绣娘缝制，因其中翠鸟羽翼难得，做工细致繁复，即便于年初开始疯狂赶工，也堪堪在前两日才全部完工。？ 如此鲜艳华贵的衣裙，却依旧盖不住穿着之人的美色。 黛眉轻染，朱唇微点，脸颊胭脂在本就如雪般的肌肤上显得愈发娇艳，而眉心的花钿让少女多了一抹说不出的魅色。 “小九没来吗？” 傅凌霄看向身边的大姐姐，所有她认识的人都来看过她了，只有李修年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而傅明瑰几人对视了一眼后，对傅凌霄说道：“瑞王殿下被禁足，应该是来不了了。” 虽说她们都知道禁足对李修年来说不过是个摆设，他要是真想跑出来，肯定没人能拦得住他，现在之所以出不来，一定是被什么绊住了。 李修年那边确实被绊住了。 他一大清早想要翻墙离开时，发现应该在宫内的禁卫竟然把瑞王府包围了起来。 不管李修年往哪个方向跑，最后都被禁卫给抬进王府，最后气的李修年在瑞王府里打砸一通，怒喊进宫。 如果不是他皇兄的交代，禁卫根本就不可能把他的瑞王府给包围起来。 李修年都找好了人准备去抢亲了，结果这临门一脚的事情，竟然败在了禁足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小李子看着想要放狗跟那群禁卫拼了的自家主子，连忙上前拦住道：“殿下冷静，这到底是陛下派来的人，您要是让二哈把人咬伤了，只怕这禁令一时半会儿解不了了。” 小李子苦口婆心地拽着自家主子的衣袖，“殿下，咱们先回去，咱们从长计议，一定有办法的殿下！” 能有什么办法呢？ 在崔无相知道李修年必定会来自己大婚之日捣乱的时候，他便跟太后以及李修德提前打了招呼。 崔无相对太后说，李修年因为之前弄残了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已经惹得满朝文武不满，若是这一次大闹婚宴引起傅相不满，李修年一定会被逐出京城。 至于跟李修德，崔无相又换了一种说法。 今日他与傅凌霄大婚，傅铮的党羽肯定全部出席，这是探听消息的大好时机，绝对不能出现差错。 对付不同的人，要下不同的猛药。 即便这场大婚是崔无相机关算尽得来的，但傅凌霄是他的新娘，他决不允许两人的大婚出现任何意外。 第二十七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傅凌霄偷偷摸摸抱着盒子回到自己院子时，刚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正堂的傅铮。 傅铮看着穿着家里丫鬟的衣服，手里捧着木箱的傅凌霄，敲了敲身边的桌子，“去哪儿了？” 傅凌霄抱着手里的木箱子，一步化作三四步地向前挪。 “过来。” 傅凌霄偷偷摸摸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确定他好像不是很生气的模样，这才大步向他走去。 “爹爹是不是和你说过，明日就是你的大婚，婚前不可以再乱跑了……” 傅铮对着傅凌霄一遍遍叮嘱时，傅凌霄打开手中的木箱，然后从中将那个褪色的平安福递给自己的父亲。 “爹爹，平安福。” 傅铮的叮嘱在看到那个平安福时消失在嘴边。 “平安福送给爹爹，希望爹爹可以健康无忧，长命百岁。” 这八个字，是每年新年以及傅铮生日的时候，傅凌霄对傅铮一直不变的祝福。 或者说，从她醒来心智受损后，这祝福语就没有变过。 “谢谢凌霄。”傅铮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双手捧着平安福，随即郑重地将其放置在胸口的位置。 “爹爹，我去小院儿了，我还见到崔无相了，崔无相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不像个苦瓜。” 傅凌霄在外面，甚至在下人面前话都不多。 只有在对着自己爹爹和自己熟悉信任的人时才会变身话痨，也只有他们不会嫌弃自己说出来的话傻里傻气。 “喜欢他吗？” “喜欢，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但他不笑。” 傅凌霄见崔无相的这几次里，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果哪天你不喜欢了，一定记得和爹爹说，爹爹接你回家。”傅铮满眼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儿。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自己的凌霄可以一直恣意生长，永不受拘束。 “好！” 傅铮听着傅凌霄说着没有意义的闲话时，傅明瑰走了进来。 “爹爹，我来和小妹说些事情。” 傅铮在傅明瑰拿着一个薄薄的木盒走进来时，便知晓了她的来意。 他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道：“听你姐姐的话。” 傅凌霄点了点脑袋，她一直很听话啊。 刚准备离开的傅铮，想了想又道：“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听自己的。” 傅铮转身，“你的感受最重要，不想做的事情就……” “爹，你快走吧。”傅明瑰无奈催促，再说下去她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傅铮看着茫然懵懂的小女儿，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爹爹怎么了？”傅凌霄问道：“爹爹怪怪的。” 傅明瑰看着马上就要出嫁的小妹妹，上前安抚道：“爹爹只是舍不得花花。” “我会回家啊。”傅凌霄不懂，她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不回家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傅明瑰想了想说道：“嫁了人，你就是别人家的人……” “不是！”傅凌霄不高兴的反驳道：“我是傅家的人，我叫傅凌霄！” 傅明瑰看着眼前突然生气的妹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 也或许她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想要给傅凌霄解释明白两者的关系要花费太多的时间，所以傅明瑰索性道：“对对对，你是傅家的人，你永远都是傅家的人好不好。” 傅凌霄就这么看着自己大姐姐，突然抿着嘴扭过了身子。 傅凌霄生气说出来还好，不说话的时候傅明瑰是真的慌，她上前拉着自己妹妹的袖子温声问道：“花花怎么了？” 傅凌霄看着语气软和的傅明瑰，问道：“大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我听不懂，所以才不跟我讲。” 傅明瑰被傅凌霄的直接和敏锐击中了命脉，继而又赶忙解释道：“花花，大姐姐没有，大姐姐怎么会觉得花花是傻子呢，花花最聪明了，真的。” 傅明瑰上前握住傅凌霄的手，耐心道：“只是大姐姐读的书少，没办法很好的和花花解释这是为什么，这是大姐姐的原因，不是花花傻。” 傅明瑰见傅凌霄没有之前生气，笑着说道：“花花读书多，下次见面，花花解释给大姐姐听好不好？” 傅明瑰这么说是因为傅凌霄一直在上课，甚至肖先生和父亲还会给她开各种小灶，要不然自己妹妹的心智不会在七年的时间内成长这么多。 傅明瑰还记得当初妹妹从北境回来时的模样，真的和稚童没什么两样，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记忆，以前很多事她都忘了。 傅凌霄能成长到如今，与她们父亲对她的精心照顾脱不开干系。 傅凌霄愣住，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嗯……”傅凌霄想拒绝。 “我们家花花这么聪明，不比任何人差，对不对？” “嗯……对。”傅凌霄的底气虚得很，但她大姐姐都这么说了，她只能接受。 傅明瑰疼惜的看着眼前的小妹妹，如果她们母亲还在的话，说不定小妹的情况比现在还要好。 “明天你就要嫁人了。” “对啊。”傅凌霄看着面前明知故问的大姐姐。 “如果在那边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你就和春苗她们说，或者是让人去信给我，我来替你撑腰。” “如果他们欺负你的话。”傅明瑰想到这种可能性，语气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那就打断他们的腿，只要不杀人，花花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一想到会有人欺负自己妹妹，傅明瑰再次改变口径说道： “哪怕杀了人也没关系，花花不要害怕，大姐姐和爹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原则傅明瑰是有的，但是关于她妹妹的事情，原则可以消失。 “我只杀该杀之人，不随便杀人，海爷爷说了，我随便杀人的话就会变成大傻子。”傅凌霄认真道。 已经有很多人说她傻了，她才不会随便杀人让自己变成真的傻子。 傅明瑰上前轻轻抱住傅凌霄，“对，神医说的对，前提是没人欺负花花，欺负花花的人都该死。” “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傅凌霄指着傅明瑰带来的盒子，问道：“大姐姐，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傅明瑰呼吸一停滞，随即身体有些僵硬的坐下。 她慢慢地打开盒子时，看着盒子里的书努力组织着语言。 结果还没等傅明瑰想好要怎么和傅凌霄解释呢，傅凌霄自己念出了那三个字： “春宫图。” 第二十六章命很苦 崔无相来到内院时，首先入耳的是崔怡君的抱怨声。 “还是从相府出来的下人呢，笨手笨脚的，连点儿东西都拿不稳。” “我看你这个奴才就是瞧不起我们……” “怡君。”崔无相冷淡地打断了崔怡君满是怨气的发泄，“时候不早了，你带着孩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着像是关心的话语，但崔怡君就是从中听出了崔无相对她的冷漠。 想到之前崔无相准备送她和孩子回海州的事情，这次崔怡君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忍着脾气点了点头，略带一点委屈地抱着一旁玩耍的儿子离开。 崔怡君带着孩子离开后，崔无相看着内院收拾的人，挥了挥手。 等所有下人都离开，崔无相这才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他刚准备上前，那人就要逃走。 “傅凌霄。” “傅凌霄”三个字犹如紧箍咒，将想要逃跑的那人定在原地。 崔无相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走到傅凌霄面前时，还能听到傅凌霄的祈祷声。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崔无相低头侧看闭上眼睛的傅凌霄，问道：“你知道掩耳盗铃是什么意思吗？” 傅凌霄听到崔无相的声音猛地睁开双眼，在看到崔无相那双冷淡疏离的凤眼时，她猛地站直了身子。 “不知道吗？” “好像知道。”傅凌霄努力地在自己空荡荡的小脑瓜里搜寻，总觉得肖先生讲过这个词语的意思。 “那说来听听。” 傅凌霄不想说，她不仅不想说，甚至看着崔无相还有些委屈，“我嫁过来之后也要读书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想嫁了。 反正都要读书，那还不如在自己家读。 “我姐姐们说，女子嫁人就不需要读书了。” 这也是为什么傅凌霄对这段婚事不反对的原因，她就指望着成亲之后摆脱读书的束缚，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玩耍。 崔无相听着话里话外都有些后悔的傅凌霄，说道：“人只要活着就要读书。” 傅凌霄不敢置信地看着崔无相，好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一个人怎么可以平平淡淡地说出这么让人绝望的话。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一脸天塌了的表情，眼中难得出现了一抹笑意。 “傅四小姐过来，是找什么东西吗？” “嗯。” “我帮你。” “好。” 崔无相说的帮忙，不过是告诉傅凌霄铁锹在哪儿，随即坐在一旁一脸闲适自然地看着傅凌霄在树下挖坑。 崔无相发现傅凌霄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心神专注，很难被外界吸引。 比如他接连和傅凌霄说了好几句话，傅凌霄都没有听进耳朵里，他索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崔无相是真的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说傅凌霄傻，明明她比身边那些听不懂人话的蠢材聪明多了。 “找到了！” 傅凌霄扔掉手中的铁锹，从坑里抱出一个沾满土的木盒。 “这是什么？” “我的宝贝！”傅凌霄抱着木盒一屁股坐在崔无相的身边，无视崔无相略带不自在的神情，抱着自己的盒子向他展示，“看！” 盒子被傅凌霄打开，里面有两个圆嘟嘟胖乎乎的陶瓷娃娃，还有一个有些褪色的风车和平安福，外加早已经融化的饴糖。 傅凌霄将盒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从中取出那两个陶瓷娃娃，看了半天后才依依不舍的将其中那个男娃娃递给崔无相，“这是娘说给你的。” 崔无相抬眸看向傅凌霄，“娘？” “对啊，娘说等以后我成亲了，就和相公一人一个，这个是你的。”傅凌霄再次将娃娃递给崔无相。 崔无相并没有接过，而是看着傅凌霄手中另一个陶瓷娃娃说道：“我想要那个漂亮的。” 傅凌霄默默地将女娃娃往自己怀里藏去，同时还不忘将手里的男娃娃往崔无相的手里塞，“这个也好看的。” 看傅凌霄这样，崔无相更想逗她了，“可是我更喜欢那个。” “我也喜欢。”这个女娃娃颜色比男娃娃鲜艳，傅凌霄更喜欢这个。 “我是娘的新女婿，你是娘的旧女儿，娘一定会让我先选。” 傅凌霄愣愣地看向崔无相，脑海中还没有反应过新女婿和旧女儿的区别，就听崔无相继续追问道：“你说对吗？” “嗯……” “谢谢娘亲送我的新婚礼物，我很喜欢。”崔无相将男娃娃推到傅凌霄怀中，顺便将女娃娃捧到自己的手心。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惊讶又呆滞的小模样，嘴角翘得更高了。 就在他以为傅凌霄会生气发脾气的时候，傅凌霄突然开口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崔无相不知不觉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 “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命很苦。” 崔无相：“……”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 因为但凡有人见过他，便会觉得他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像一朵泡在海爷爷药罐子里的花，不仅苦，还有毒。” 崔无相：“……” “无相。”程夫人的声音传来。 崔无相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怼的无话可说。 “这是谁？”程夫人的语气失去了之前的温柔。 傅家的人可都在呢，崔无相跑到内院和一个小丫鬟并排坐在一起，这要是被傅家的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崔无相站起身，对误会了的程夫人说道：“师娘，这是明日要与我成婚的傅四小姐，傅凌霄。” 崔无相看着旁边同样站起来的傅凌霄，对她介绍道：“这是我师娘。” “师娘。” 程夫人看着眼前娇艳绝色、目光纯净的少女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你好。” 程夫人看着傅凌霄这身丫鬟的装扮，也没说什么。 至于傅凌霄心智残缺的事情…… 说实话，只这么看着眼前的少女，压根就看不出她半分痴傻的模样。 一直到傅凌霄离开，程夫人还在心中暗自称奇。 她跟傅凌霄短短聊了几句，只觉得她心思单纯，和崔怡君口中的痴傻沾不上半分关系。 身边也没有外人在，程夫人问道：“我怎么看着凌霄挺正常的呢。” 崔无相缓缓摇头，就在程夫人以为他和崔怡君一样，也认为傅凌霄痴傻时，崔无相却说：“她比常人聪明多了。” 不过…… 崔无相看着自己师父师娘认真问道：“师父，师娘，我看起来命很苦吗？” 第二十五章独揽大权 等程婉茹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得知自己唯一的外甥要娶傅铮那个痴傻的小女儿时，程婉茹立刻激动道：“不行，不成，怎么能让宇珩娶一个傻子为正妻呢！” “姨母，婚期已定。”崔无相用目光安抚着程婉茹的情绪，“如今，我们需要与傅家联姻，而我与傅四小姐的结合是最好的办法。” 李修德闻言眼睛一亮，“是啊，傅铮并不知道无相的身份。” 这跟自己在傅铮身边放了一个眼线有什么区别。 “是啊，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崔无相垂眸重复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傅铮确实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现在崔无相不确定了，尤其是那天在画舫之上傅铮说的话，崔无相觉得傅铮已经看穿了自己。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哪怕傅凌霄曾经救过李修德的命，程婉茹对傅凌霄也没什么好印象。 谁让傅铮在朝堂内独揽大权，傅凌霄蛊惑完自己长子又蛊惑自己幼子，李修年屡次为她犯禁，现在又禁足王府都是因为这个傻子。 现在倒好，招惹完自己两个儿子还不算，还想让她失而复得的外甥娶她为正室，程婉茹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 李修德看着压根帮不上自己什么忙的母后，眼中闪过一抹厌烦，崔无相看到他眼中的那抹厌烦后，垂下眸子耐心对程婉茹解释： “陛下虽已登基五年，但根基尚浅，朝政一直被肱骨大臣把在手里，说句难听的话，现在朝廷能做主的并不是陛下。” 崔无相的这句话几乎是直接掀开了李修德一直藏起来的遮羞布。 虽说他是因为傅铮的扶持才当上了这个皇帝，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一辈子成为傅铮手中的傀儡。 “臣是陛下的表兄，天然就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李修德在崔无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他，崔无相装作无所觉，继续道：“如果傅相知道我的身份，那我想要替陛下查找傅家的把柄，难上登天。可若是傅相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便是傅相最疼爱的小女儿的夫婿，他不会轻易对我设防。” 当然，要是李修德脑子好使的话，并不会全信崔无相的这番话。 但是崔无相又道：“当年崔家被抄家流放，崔家几十口只剩下如今几人，和傅相脱不了干系，若是陛下肯用我，我愿意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崔无相目光坚毅，言辞恳切，李修德笑着握住他的手道：“那就请表兄助我。” 李修德没有怀疑崔无相真心的原因，是因为天下皆知七年前的国库贪污案是傅铮审判，就连监斩也是傅铮亲自上阵。 可以说，崔家的倒台傅铮是直接的推手。 “谨听陛下圣训。” 程婉茹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外甥说道：“难道真的要宇珩娶那个傻子吗？” 现在知道崔无相的身份，又得到崔无相明确的相助，李修德便也有耐心对自己母后解释：“只是暂时而已。”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让她暂时先坐在崔夫人的位置上，等以后大事已成，我会为表兄再觅佳偶，绝对让母后满意。” 崔无相还是如之前一样不出一言，反正从头到尾也都是李修德自言自语而已。 崔无相从大殿出来，跟着程婉茹往寿康宫走时，程婉茹不断询问崔无相的近况。 “你比修德还要年长一些，如今陛下已经有了三子两女，你也该早早延绵子嗣才对。” “嗯。” “虽说现在只能迎娶傅家那个傻子为妻，但是姨母绝不让你受委屈，我身边的几个姑娘都是极好的，你带回去先让她们伺候着，伺候的好了你就纳到房里。” “姨母，不妥。” “哪儿不妥，你都这么大了，总不能指望着那个傻子给你诞下子嗣，谁知道傻子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是个傻子！” 崔无相温声道：“姨母，傅四小姐并不是天生痴傻，您知道的。” 程婉茹想到傅凌霄痴傻的原因，默默不语。 “我与陛下的计划若要顺利实施，必须要取得傅相的信任。既然要取得傅相的信任，那我就不能做出刚娶新妇，便纳美妾的风流韵事。” “可是……” “姨母，我知道你心疼我，谢谢。”崔无相嘴上说着谢谢，眼中却并无多少暖意。 程婉茹只不过是想弥补当年自己的视而不见罢了，只不过是想通过弥补他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如果是以前的崔无相，他是不愿意耗费心思来和他们演这出情深义重的戏码，但是现在不行。 有些戏必须唱，甚至要唱的比南曲戏班子还要好。 崔无相不想再听程婉茹一口一个傻子，主动转移了话题。 陪程婉茹一直叙旧到傍晚，崔无相临走时带着四口檀木箱子直接去了明日要成亲的院子。 此时院子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绸红纸红灯笼，喜庆不已。 崔无相还未进门，便已听到院内热闹连连，等他迈入院中，便看到他师父师娘和昨日在城门口接傅凌霄的傅坚在说话。 而傅坚在看到崔无相回来时，笑着上前道：“姑爷，您终于回来了。” 崔无相看着院子里这些陌生面孔，说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傅坚笑着说道：“能有什么吩咐，只是我家大小姐怕您这边忙不过来，所以特意派小人过来帮忙而已。” “不过现在一看，姑爷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是我们多虑了。” 程柏笑道：“到底是婚姻大事，我们怎么可能会不重视。” 程柏与傅坚说话时，崔无相却扫到角落处的一个小丫鬟正偷偷摸摸的往内院走。 如果只是普通小丫鬟的话，崔无相倒也并不在意，反正这院子都是傅家陪嫁过来的，傅家的人想要怎么折腾都是他们的事情。 但是那个小丫鬟是傅凌霄。 “失陪，我去内院看看。” “好好好。”傅坚说着看向周围，难不成是自家小姐被新姑爷发现了不成。 唉，早知道就不揽下这个差事了，要是被大人知道，保不齐又要替小姐遮掩。 第二十四章欺君之罪 崔无相回家之前，先去京城内有名的熟食铺子打包了几个菜，又买了自己师父最喜欢的酒。 等崔无相回到家，他师娘正抱着自己的外甥刘思齐逗弄，崔怡君站在一旁为他师父倒茶，颇有几分阖家欢乐的气氛。 “师父，师娘。” 程夫人见崔无相回来，笑着道：“送回去了。” “嗯。”也就只有在对自己有恩的师父师娘面前，崔无相的身上才没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回来的路上我去买了一些京城特有的卤货，味道不错，拿来给师父下酒吃。” “哈哈哈，还是无相懂我。”笑开怀的程柏，不出意外地收到了自己夫人的白眼。 “喝酒可以，不可贪杯。” 程柏听自己夫人应允，连忙道：“夫人说的对。” 崔怡君起身从自己兄长的手中接过卤货，说道：“我去收拾。” “嗯。” 崔怡君离开，程夫人怀中的刘思齐也挣扎着要走。 程夫人没有阻拦，把他从怀里放到地上，看着他追随自己的母亲而去。 “无相，你是什么打算？” 成亲的房子是女方那边提供，他作为新婿总不能理所当然的带着自己孀居的妹妹和外甥住进去。 “这间院子我会继续租下去，他们住这里。” 崔无相看着自己面带担忧的师父，说道：“后日就要成亲，还要师父师娘明日起就去那边帮我盯着点。” 程夫人笑着道：“你放心，我和你师父一定帮你安排的妥妥的。” “谢谢师娘。” 崔无相本对傅铮说皇帝要见他这件事存疑，谁知第二天便有宫里的小太监来传召。 年少时，崔无相和李修德虽算不上至交好友，但因为二人母亲是亲姐妹的缘故，关系也还算可以。 哪怕当时的崔无相看不上李修德左右逢源的模样。 而后来崔无相父亲被抓砍首，崔家倒台，寻常还表哥前表哥后的李修德彻底消失。 人就是如此现实的生物，那个时候的李修德别说见崔无相了，就是听到崔家这个名字都恨不得藏起来，生怕这个亲戚给自己沾染上麻烦。 当时的李修德只不过是先帝众多皇子中并不怎么受待见的一个，明哲保身才是他的生存之道。 也许是因为崔无相见过年少时的李修德是什么样子，所以即便现在的他成了九五之尊，崔无相心中对他依旧提不起丝毫的敬重。 而当崔无相站在李修德面前，听他提到傅凌霄的名字时，他才微微抬头看向那抹明黄色的身影。 “我知道以爱卿天纵之资不可能看得上傅四小姐，但傅相之命难为。”若是李修德此时愿意低头看一眼的话，就能看到崔无相眸中的淡淡讽刺。 “若是爱卿信我，爱卿可与傅四小姐暂时成亲，然后将她束之高阁，等到合适的时机，朕会为你再觅佳偶，绝对是世家贵女，与你般配至极。” 李修德说完静待崔无相的回答，但是没有回答，气氛就这么冷滞了下来。 崔无相没说话，李修德眸中的冷色渐显。 此时的崔无相在李修德眼中，多少有点不识抬举了。 他很想知道，这新科状元会偏向自己还是偏向傅铮，若是他真的因为这门婚约投入傅铮的麾下，那他会好好“提拔”这新科状元的。 “爱卿？”李修德的声音中已经带了冷意。 朝中的那些老不死们可以随意置喙干涉他的决定也就算了，面前这个不过是寒门闯上来的状元，即便是拿了状元，那也是自己的恩典，是天子门生，他有何资格漠视自己说的话。 “陛下，您真的不认得我了吗？”崔无相并没有回答李修德之前的话，而是回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李修德眉头微微蹙起，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李修德的注视中，崔无相缓缓的抬起头，就这么直视着李修德的眼睛。 “请陛下宽恕臣的欺君之罪。” 崔无相这句话说完，李修德更是看不懂了。 “你到底……” 崔无相对着李修德再次行礼，说道：“臣乃前兵部尚书崔治之子，崔台。” 崔无相话音将落，在李修德震惊看向他的同时，大殿门口的位置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李修德看着出现在大殿门口，正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殿内崔无相的母后，皱着眉头道：“你说你是崔台。” “是。” “五年前陛下登基大赦天下，无相得以恢复良籍，若是没有陛下，也不会有现在的崔无相。” 李修德听完这句话后，眉头瞬间舒展开。 “宇珩！” 身为当朝太后的程婉茹本是来给自己儿子送参汤，顺便跟他商议一下解除李修年禁足的事情，结果没想到竟然撞破了这么大一件事儿。 程婉茹此时眼里哪里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只有眼前这个自己以为早就已经去世的外甥。 程婉茹扑到崔无相的身边，抓着他的胳膊上下左右的打量，眼中的泪水在下一句话出来前，先一步落了下来。 “宇珩，是姨母对不起你，宇珩！” 大殿之内的人在程婉茹冲着崔无相而去的时候，就被李修德及时撤了下去。 此时整个大殿之中只有他们三人。 崔无相轻轻拍了拍抱着自己哭泣的女人，心中并没有什么波澜。 “娘娘，还请保重身体。” 程婉茹情绪渐缓，崔无相主动安抚。 从进殿后便一直跪在地上的崔无相，也在此时终于站了起来。 李修德有很多话，很多事情想要询问自己这个表哥，但是他母后压根就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 “宇珩，你不要怪姨母，当年姨母真的是无能为力，本想偷偷补贴大姐姐，谁知人还没去，大姐姐便……”程婉茹泣不成声。 崔无相的母亲程婉宁是程家的长女，自小便与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关系极好，说是从小教养他们长大也不过分，但就是这样的长姐，在得知崔治扣押问斩后，二话不说自缢身亡。 程婉茹当时虽然忌惮于先帝盛怒下的殃及池鱼，但也是真心在想办法，想让大姐姐改嫁，免得被崔治连累。 谁知程婉宁压根就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机会，一尺白绫直接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第二十三章假好心 等程婉茹情绪彻底稳定下来已经是半个多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得知自己唯一的外甥要娶傅铮那个痴傻的小女儿时，程婉茹立刻激动道：“不行，不成，怎么能让宇珩娶一个傻子为正妻呢！” “姨母，婚期已定。”崔无相用目光安抚着程婉茹的情绪，“如今，我们需要与傅家联姻，而我与傅四小姐的结合是最好的办法。” 李修德闻言眼睛一亮，“是啊，傅铮并不知道无相的身份。” 这跟自己在傅铮身边放了一个眼线有什么区别。 “是啊，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崔无相垂眸重复道。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傅铮确实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现在崔无相不确定了，尤其是那天在画舫之上傅铮说的话，崔无相觉得傅铮已经看穿了自己。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哪怕傅凌霄曾经救过李修德的命，程婉茹对傅凌霄也没什么好印象。 谁让傅铮在朝堂内独揽大权，傅凌霄蛊惑完自己长子又蛊惑自己幼子，李修年屡次为她犯禁，现在又禁足王府都是因为这个傻子。 现在倒好，招惹完自己两个儿子还不算，还想让她失而复得的外甥娶她为正室，程婉茹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满意。 李修德看着压根帮不上自己什么忙的母后，眼中闪过一抹厌烦，崔无相看到他眼中的那抹厌烦后，垂下眸子耐心对程婉茹解释： “陛下虽已登基五年，但根基尚浅，朝政一直被肱骨大臣把在手里，说句难听的话，现在朝廷能做主的并不是陛下。” 崔无相的这句话几乎是直接掀开了李修德一直藏起来的遮羞布。 虽说他是因为傅铮的扶持才当上了这个皇帝，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一辈子成为傅铮手中的傀儡。 “臣是陛下的表兄，天然就是站在陛下这边的。” 李修德在崔无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看向他，崔无相装作无所觉，继续道：“如果傅相知道我的身份，那我想要替陛下查找傅家的把柄，难上登天。可若是傅相不知道我的身份，我便是傅相最疼爱的小女儿的夫婿，他不会轻易对我设防。” 当然，要是李修德脑子好使的话，并不会全信崔无相的这番话。 但是崔无相又道：“当年崔家被抄家流放，崔家几十口只剩下如今几人，和傅相脱不了干系，若是陛下肯用我，我愿意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崔无相目光坚毅，言辞恳切，李修德笑着握住他的手道：“那就请表兄助我。” 李修德没有怀疑崔无相真心的原因，是因为天下皆知七年前的国库贪污案是傅铮审判，就连监斩也是傅铮亲自上阵。 可以说，崔家的倒台傅铮是直接的推手。 “谨听陛下圣训。” 程婉茹并不在意这些，她只是满眼心疼地看着自己外甥说道：“难道真的要宇珩娶那个傻子吗？” 现在知道崔无相的身份，又得到崔无相明确的相助，李修德便也有耐心对自己母后解释：“只是暂时而已。”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让她暂时先坐在崔夫人的位置上，等以后大事已成，我会为表兄再觅佳偶，绝对让母后满意。” 崔无相还是如之前一样不出一言，反正从头到尾也都是李修德自言自语而已。 崔无相从大殿出来，跟着程婉茹往寿康宫走时，程婉茹不断询问崔无相的近况。 “你比修德还要年长一些，如今陛下已经有了三子两女，你也该早早延绵子嗣才对。” “嗯。” “虽说现在只能迎娶傅家那个傻子为妻，但是姨母绝不让你受委屈，我身边的几个姑娘都是极好的，你带回去先让她们伺候着，伺候的好了你就纳到房里。” “姨母，不妥。” “哪儿不妥，你都这么大了，总不能指望着那个傻子给你诞下子嗣，谁知道傻子生下来的孩子会不会是个傻子！” 崔无相温声道：“姨母，傅四小姐并不是天生痴傻，您知道的。” 程婉茹想到傅凌霄痴傻的原因，默默不语。 “我与陛下的计划若要顺利实施，必须要取得傅相的信任。既然要取得傅相的信任，那我就不能做出刚娶新妇，便纳美妾的风流韵事。” “可是……” “姨母，我知道你心疼我，谢谢。”崔无相嘴上说着谢谢，眼中却并无多少暖意。 程婉茹只不过是想弥补当年自己的视而不见罢了，只不过是想通过弥补他来减轻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如果是以前的崔无相，他是不愿意耗费心思来和他们演这出情深义重的戏码，但是现在不行。 有些戏必须唱，甚至要唱的比南曲戏班子还要好。 崔无相不想再听程婉茹一口一个傻子，主动转移了话题。 陪程婉茹一直叙旧到傍晚，崔无相临走时带着四口檀木箱子直接去了明日要成亲的院子。 此时院子门口已经挂上了红绸红纸红灯笼，喜庆不已。 崔无相还未进门，便已听到院内热闹连连，等他迈入院中，便看到他师父师娘和昨日在城门口接傅凌霄的傅坚在说话。 而傅坚在看到崔无相回来时，笑着上前道：“姑爷，您终于回来了。” 崔无相看着院子里这些陌生面孔，说道：“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傅坚笑着说道：“能有什么吩咐，只是我家大小姐怕您这边忙不过来，所以特意派小人过来帮忙而已。” “不过现在一看，姑爷都准备的差不多了，是我们多虑了。” 程柏笑道：“到底是婚姻大事，我们怎么可能会不重视。” 程柏与傅坚说话时，崔无相却扫到角落处的一个小丫鬟正偷偷摸摸的往内院走。 如果只是普通小丫鬟的话，崔无相倒也并不在意，反正这院子都是傅家陪嫁过来的，傅家的人想要怎么折腾都是他们的事情。 但是那个小丫鬟是傅凌霄。 “失陪，我去内院看看。” “好好好。”傅坚说着看向周围，难不成是自家小姐被新姑爷发现了不成。 唉，早知道就不揽下这个差事了，要是被大人知道，保不齐又要替小姐遮掩。 第二十二章狐媚子 崔无相来到内院时，首先入耳的是崔怡君的抱怨声。 “还是从相府出来的下人呢，笨手笨脚的，连点儿东西都拿不稳。” “我看你这个奴才就是瞧不起我们……” “怡君。”崔无相冷淡地打断了崔怡君满是怨气的发泄，“时候不早了，你带着孩子早点回去休息吧。” 听着像是关心的话语，但崔怡君就是从中听出了崔无相对她的冷漠。 想到之前崔无相准备送她和孩子回海州的事情，这次崔怡君一句话也没有说，只忍着脾气点了点头，略带一点委屈地抱着一旁玩耍的儿子离开。 崔怡君带着孩子离开后，崔无相看着内院收拾的人，挥了挥手。 等所有下人都离开，崔无相这才看向那个背对着自己的人。 他刚准备上前，那人就要逃走。 “傅凌霄。” “傅凌霄”三个字犹如紧箍咒，将想要逃跑的那人定在原地。 崔无相的眼中闪过一抹无奈，他走到傅凌霄面前时，还能听到傅凌霄的祈祷声。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崔无相低头侧看闭上眼睛的傅凌霄，问道：“你知道掩耳盗铃是什么意思吗？” 傅凌霄听到崔无相的声音猛地睁开双眼，在看到崔无相那双冷淡疏离的凤眼时，她猛地站直了身子。 “不知道吗？” “好像知道。”傅凌霄努力地在自己空荡荡的小脑瓜里搜寻，总觉得肖先生讲过这个词语的意思。 “那说来听听。” 傅凌霄不想说，她不仅不想说，甚至看着崔无相还有些委屈，“我嫁过来之后也要读书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不想嫁了。 反正都要读书，那还不如在自己家读。 “我姐姐们说，女子嫁人就不需要读书了。” 这也是为什么傅凌霄对这段婚事不反对的原因，她就指望着成亲之后摆脱读书的束缚，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玩耍。 崔无相听着话里话外都有些后悔的傅凌霄，说道：“人只要活着就要读书。” 傅凌霄不敢置信地看着崔无相，好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一个人怎么可以平平淡淡地说出这么让人绝望的话。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一脸天塌了的表情，眼中难得出现了一抹笑意。 “傅四小姐过来，是找什么东西吗？” “嗯。” “我帮你。” “好。” 崔无相说的帮忙，不过是告诉傅凌霄铁锹在哪儿，随即坐在一旁一脸闲适自然地看着傅凌霄在树下挖坑。 崔无相发现傅凌霄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心神专注，很难被外界吸引。 比如他接连和傅凌霄说了好几句话，傅凌霄都没有听进耳朵里，他索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崔无相是真的不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说傅凌霄傻，明明她比身边那些听不懂人话的蠢材聪明多了。 “找到了！” 傅凌霄扔掉手中的铁锹，从坑里抱出一个沾满土的木盒。 “这是什么？” “我的宝贝！”傅凌霄抱着木盒一屁股坐在崔无相的身边，无视崔无相略带不自在的神情，抱着自己的盒子向他展示，“看！” 盒子被傅凌霄打开，里面有两个圆嘟嘟胖乎乎的陶瓷娃娃，还有一个有些褪色的风车和平安福，外加早已经融化的饴糖。 傅凌霄将盒子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后从中取出那两个陶瓷娃娃，看了半天后才依依不舍的将其中那个男娃娃递给崔无相，“这是娘说给你的。” 崔无相抬眸看向傅凌霄，“娘？” “对啊，娘说等以后我成亲了，就和相公一人一个，这个是你的。”傅凌霄再次将娃娃递给崔无相。 崔无相并没有接过，而是看着傅凌霄手中另一个陶瓷娃娃说道：“我想要那个漂亮的。” 傅凌霄默默地将女娃娃往自己怀里藏去，同时还不忘将手里的男娃娃往崔无相的手里塞，“这个也好看的。” 看傅凌霄这样，崔无相更想逗她了，“可是我更喜欢那个。” “我也喜欢。”这个女娃娃颜色比男娃娃鲜艳，傅凌霄更喜欢这个。 “我是娘的新女婿，你是娘的旧女儿，娘一定会让我先选。” 傅凌霄愣愣地看向崔无相，脑海中还没有反应过新女婿和旧女儿的区别，就听崔无相继续追问道：“你说对吗？” “嗯……” “谢谢娘亲送我的新婚礼物，我很喜欢。”崔无相将男娃娃推到傅凌霄怀中，顺便将女娃娃捧到自己的手心。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惊讶又呆滞的小模样，嘴角翘得更高了。 就在他以为傅凌霄会生气发脾气的时候，傅凌霄突然开口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崔无相不知不觉扬起的嘴角缓缓落下。 “你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命很苦。” 崔无相：“……” 第一次有人这么说他。 因为但凡有人见过他，便会觉得他是在蜜罐里泡大的。 “像一朵泡在海爷爷药罐子里的花，不仅苦，还有毒。” 崔无相：“……” “无相。”程夫人的声音传来。 崔无相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他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人怼的无话可说。 “这是谁？”程夫人的语气失去了之前的温柔。 傅家的人可都在呢，崔无相跑到内院和一个小丫鬟并排坐在一起，这要是被傅家的人看到了会怎么想。 崔无相站起身，对误会了的程夫人说道：“师娘，这是明日要与我成婚的傅四小姐，傅凌霄。” 崔无相看着旁边同样站起来的傅凌霄，对她介绍道：“这是我师娘。” “师娘。” 程夫人看着眼前娇艳绝色、目光纯净的少女愣了一下，随即笑着道：“你好。” 程夫人看着傅凌霄这身丫鬟的装扮，也没说什么。 至于傅凌霄心智残缺的事情…… 说实话，只这么看着眼前的少女，压根就看不出她半分痴傻的模样。 一直到傅凌霄离开，程夫人还在心中暗自称奇。 她跟傅凌霄短短聊了几句，只觉得她心思单纯，和崔怡君口中的痴傻沾不上半分关系。 身边也没有外人在，程夫人问道：“我怎么看着凌霄挺正常的呢。” 崔无相缓缓摇头，就在程夫人以为他和崔怡君一样，也认为傅凌霄痴傻时，崔无相却说：“她比常人聪明多了。” 不过…… 崔无相看着自己师父师娘认真问道：“师父，师娘，我看起来命很苦吗？” 第二十一章逃婚 傅凌霄偷偷摸摸抱着盒子回到自己院子时，刚进门就看到了坐在正堂的傅铮。 傅铮看着穿着家里丫鬟的衣服，手里捧着木箱的傅凌霄，敲了敲身边的桌子，“去哪儿了？” 傅凌霄抱着手里的木箱子，一步化作三四步地向前挪。 “过来。” 傅凌霄偷偷摸摸的看了自己父亲一眼，确定他好像不是很生气的模样，这才大步向他走去。 “爹爹是不是和你说过，明日就是你的大婚，婚前不可以再乱跑了……” 傅铮对着傅凌霄一遍遍叮嘱时，傅凌霄打开手中的木箱，然后从中将那个褪色的平安福递给自己的父亲。 “爹爹，平安福。” 傅铮的叮嘱在看到那个平安福时消失在嘴边。 “平安福送给爹爹，希望爹爹可以健康无忧，长命百岁。” 这八个字，是每年新年以及傅铮生日的时候，傅凌霄对傅铮一直不变的祝福。 或者说，从她醒来心智受损后，这祝福语就没有变过。 “谢谢凌霄。”傅铮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双手捧着平安福，随即郑重地将其放置在胸口的位置。 “爹爹，我去小院儿了，我还见到崔无相了，崔无相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笑起来的时候不像个苦瓜。” 傅凌霄在外面，甚至在下人面前话都不多。 只有在对着自己爹爹和自己熟悉信任的人时才会变身话痨，也只有他们不会嫌弃自己说出来的话傻里傻气。 “喜欢他吗？” “喜欢，他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好看，但他不笑。” 傅凌霄见崔无相的这几次里，他笑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果哪天你不喜欢了，一定记得和爹爹说，爹爹接你回家。”傅铮满眼慈爱地看着眼前的小女儿。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希望自己的凌霄可以一直恣意生长，永不受拘束。 “好！” 傅铮听着傅凌霄说着没有意义的闲话时，傅明瑰走了进来。 “爹爹，我来和小妹说些事情。” 傅铮在傅明瑰拿着一个薄薄的木盒走进来时，便知晓了她的来意。 他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说道：“听你姐姐的话。” 傅凌霄点了点脑袋，她一直很听话啊。 刚准备离开的傅铮，想了想又道：“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听自己的。” 傅铮转身，“你的感受最重要，不想做的事情就……” “爹，你快走吧。”傅明瑰无奈催促，再说下去她就没有说的必要了。 傅铮看着茫然懵懂的小女儿，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爹爹怎么了？”傅凌霄问道：“爹爹怪怪的。” 傅明瑰看着马上就要出嫁的小妹妹，上前安抚道：“爹爹只是舍不得花花。” “我会回家啊。”傅凌霄不懂，她只是嫁人而已，又不是不回家了。 “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傅明瑰想了想说道：“嫁了人，你就是别人家的人……” “不是！”傅凌霄不高兴的反驳道：“我是傅家的人，我叫傅凌霄！” 傅明瑰看着眼前突然生气的妹妹，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对她解释。 也或许她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想要给傅凌霄解释明白两者的关系要花费太多的时间，所以傅明瑰索性道：“对对对，你是傅家的人，你永远都是傅家的人好不好。” 傅凌霄就这么看着自己大姐姐，突然抿着嘴扭过了身子。 傅凌霄生气说出来还好，不说话的时候傅明瑰是真的慌，她上前拉着自己妹妹的袖子温声问道：“花花怎么了？” 傅凌霄看着语气软和的傅明瑰，问道：“大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子，我听不懂，所以才不跟我讲。” 傅明瑰被傅凌霄的直接和敏锐击中了命脉，继而又赶忙解释道：“花花，大姐姐没有，大姐姐怎么会觉得花花是傻子呢，花花最聪明了，真的。” 傅明瑰上前握住傅凌霄的手，耐心道：“只是大姐姐读的书少，没办法很好的和花花解释这是为什么，这是大姐姐的原因，不是花花傻。” 傅明瑰见傅凌霄没有之前生气，笑着说道：“花花读书多，下次见面，花花解释给大姐姐听好不好？” 傅明瑰这么说是因为傅凌霄一直在上课，甚至肖先生和父亲还会给她开各种小灶，要不然自己妹妹的心智不会在七年的时间内成长这么多。 傅明瑰还记得当初妹妹从北境回来时的模样，真的和稚童没什么两样，除了一些比较重要的记忆，以前很多事她都忘了。 傅凌霄能成长到如今，与她们父亲对她的精心照顾脱不开干系。 傅凌霄愣住，突然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嗯……”傅凌霄想拒绝。 “我们家花花这么聪明，不比任何人差，对不对？” “嗯……对。”傅凌霄的底气虚得很，但她大姐姐都这么说了，她只能接受。 傅明瑰疼惜的看着眼前的小妹妹，如果她们母亲还在的话，说不定小妹的情况比现在还要好。 “明天你就要嫁人了。” “对啊。”傅凌霄看着面前明知故问的大姐姐。 “如果在那边遇到不顺心的事情，你就和春苗她们说，或者是让人去信给我，我来替你撑腰。” “如果他们欺负你的话。”傅明瑰想到这种可能性，语气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那就打断他们的腿，只要不杀人，花花做什么都可以。” 可是一想到会有人欺负自己妹妹，傅明瑰再次改变口径说道： “哪怕杀了人也没关系，花花不要害怕，大姐姐和爹爹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原则傅明瑰是有的，但是关于她妹妹的事情，原则可以消失。 “我只杀该杀之人，不随便杀人，海爷爷说了，我随便杀人的话就会变成大傻子。”傅凌霄认真道。 已经有很多人说她傻了，她才不会随便杀人让自己变成真的傻子。 傅明瑰上前轻轻抱住傅凌霄，“对，神医说的对，前提是没人欺负花花，欺负花花的人都该死。” “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傅凌霄指着傅明瑰带来的盒子，问道：“大姐姐，这里面装得是什么？” 傅明瑰呼吸一停滞，随即身体有些僵硬的坐下。 她慢慢地打开盒子时，看着盒子里的书努力组织着语言。 结果还没等傅明瑰想好要怎么和傅凌霄解释呢，傅凌霄自己念出了那三个字： “春宫图。” 第二百二十五章家丑不可外扬 瓷片刺破皮肤，流下鲜红的血。 日思夜想的人近在眼前，只有割破皮肤的痛感才让崔无相没有失去理智上前将那个身穿嫁衣的人拥入怀中。 他就知道，傅凌霄不会死。 奚沐云在听到傅凌霄的声音时下意识想要上前一步，傅凌霄却更快一步上前打断奚沐云的动作，指着崔无相的手说道：“州牧，这位大人他流血了。” 冯车目露疑惑地看着盯着自己新婚妻子的崔无相。 这位朝廷命官总不会是有好人妻的癖好吧，要不然他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新娘子看。 “崔大人，你……” “哦，崔某一想到有人在州牧大婚之日纵火，深感气愤，所以才不小心捏碎了杯子。”崔无相也不管冯车相不相信，继续道：“夫人的嫁衣倒是名贵的很。” 冯车一听崔无相后面的话，笑着道：“我夫人出身北境闫家，闫家富庶，且常常出海经商，所以手上难免会有一些稀有之物，这件嫁衣就是其中之一。” 冯车在看到这件嫁衣的第一眼，便心想自己这联姻果然没有联错。 “大婚之日的嫁衣，确实该独一无二些才好。” 不知道是不是傅凌霄的错觉，她总觉得崔无相在说出“大婚”两个字的时候，看着自己有一种说不出的咬牙切齿。 傅凌霄心虚地退后一步，而崔无相看到傅凌霄这退后的一小步，差点看着她冷笑出声。 奚沐云在给崔无相上药的时候，偷偷地又瞟了傅凌霄一眼，在看到她给自己比出的手势之后，嘴角忍不住翘起。 崔无相看着奚沐云翘起的嘴角，又看着傅凌霄突然攥起的手，脸色更冷了。 “州牧抓到纵火之贼打算如何处置？”崔无相看着冯车说道：“他既然敢在州牧的大喜之日做出这样的事情，想必是和州牧有深仇大恨，州牧难道不想杀鸡儆猴，给所有想与州牧为敌的人看一下与州牧为敌的下场吗？” 在州牧府放火的人冯车大概知道是谁，只是在他心中家丑不可外扬，有些事情自家人知道也就算了，要是闹出去的话，他冯车也是别人眼中的笑话。 差点被自己亲生儿子捅了老窝，可不就是天大的笑话。 “若是州牧轻拿轻放，州牧的威严何存？” 冯车看着为自己义愤填膺的崔无相，实在不懂他有什么好气的。 但是话赶话到这儿了，冯车也不好说自己准备私下处理，他便道：“只要罪魁祸首抓住，我一定将其碎尸万段。” “如今喜丧相冲，我看仪式不如一切从简，既然新妇已经进门，再举行仪式不免有喜事中断的寓意所在，不如就当一切礼成，没有波折、顺风顺意。” 崔无相看着自己被包扎好的手，对冯车道：“州牧觉得如何？” 冯车本来也没有多在乎这场大婚，只要能让他入洞房就可以，至于中间的这些礼数，参加了这么多次后冯车只觉得累赘。 更不用说今天冯车已经很累了，连晚上入洞房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当然是能少麻烦一些就少麻烦一些。 “我觉得崔大人所言甚是。” 冯车说完对身边蒙着盖头的傅凌霄说道：“夫人不如先去婚房等我……” “大人，人抓到了！” 冯车的下属冲进来打断了冯车未说完的话。 而冯车此时虽然因为冯言骏被找到有些激动，但还是为自己下属没点规矩心生怒意，尤其是身边还有外人在，真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知道了，滚出去。” “是。” 冯车看着前厅的崔无相说道：“崔大人，冯某就先去处理纵火之事，大人……” “州牧不必操心我们，只需让人带我们去客院休整一下，一会儿崔某还想喝州牧的喜酒。” 冯车闻言笑着道：“好说好说。” 冯车话落看向身边的傅凌霄，低声道：“你先回去。” “是。” 傅凌霄离开之后，冯车又派身边的人带崔无相一行人往客院去，而他自己则是沉下脸往抓住冯言骏的方向走去。 傅凌霄带着小翠一路战战兢兢地回到主院。 刚才在前厅的时候崔无相因为傅凌霄的一句话气的将茶杯都捏碎了，可见他有多生气。 这一路上傅凌霄就怕崔无相从某个角落蹦出来，然后指着自己的鼻子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三心二意，甚至另嫁他人。 今天实在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候，傅凌霄希望崔无相能在自己把冯车杀了之后再来质问自己。 到时候自己拎着冯车的脑袋，也好跟崔无相认错。 这辈子除了嫁给他，傅凌霄真的没有想过再嫁给别人。 回到主院进了房间，傅凌霄这才默默地松了一口气。 因为之前傅凌霄的要求，冯家的人没有一个进屋子的，所以房间只有她和小翠两个人。 而傅凌霄回到房间松下来的那口气，显然是松的有点太早了。 就在小翠去给傅凌霄弄吃食的时候，后窗一动，下意识将桌子上簪子攥起的傅凌霄，便看到崔无相从后窗翻身而入。 崔无相进入婚房看着傅凌霄怔愣的眼神以及她手里的簪子，目光继而直勾勾地看着自己日思夜想的脸，问道：“怎么，你这是想要谋杀亲夫？” 傅凌霄一下子松开自己手里的簪子，然后看着站在原地的崔无相起身扑了过去。 而当傅凌霄扑过来的时候，崔无相下意识地张开了自己的双臂，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拥入怀中。 “我好想你。” 一句话，让崔无相来之前的所有怒意和疑惑瞬间消失，他的脑子里只剩下傅凌霄的这一句“我好想你。” 崔无相轻轻地抱着傅凌霄叹了一口气。 虽然崔无相没有询问，但是傅凌霄还是立刻对他解释道：“我没有要嫁给别人，我只是和闫家合作，顶替闫家小姐的位置刺杀冯车。” 傅凌霄松开崔无相抬头看着他说道：“当时我被闫家救了之后，听说他们是闫家的送亲队伍，而成亲对象是冯车的时候，我就想到之前我们说的话，也许我可以借此机会杀了冯车，到时候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不是吗？” 崔无相在傅凌霄说完后，一句话也没说，就这么又将傅凌霄抱在了怀里。 “你的伤好些了吗？” 两人安静了抱了一会儿后，异口同声地询问道。 第二百二十六章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我听奚姑娘说你身中数箭，伤势怎么样了？” 若不是时间地点不对，崔无相是真的想当场脱下傅凌霄身上的衣服，查看她现在身上的伤势。 在奚沐云口中，当时的傅凌霄可是身受重伤。 “好的差不多了，不碍事。” 傅凌霄看着崔无相担忧的目光，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儿说道：“闫家的药材都很好，你若是不放心，等今天事情结束了让沐云帮我把脉。” “嗯。”崔无相心里叹了一口气，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外面脚步声传来，傅凌霄下意识又想将崔无相往之前闫瑞泽藏的地方带。 没办法，整个婚房内就没几个地方可以藏人。 不过当傅凌霄带着崔无相走到一半，她便停下了脚步，因为来的人是小翠。 小翠拎着食盒推门而入看到婚房中突然多了一个男人，还是见过一面之缘的男人时，整个人惊吓在原地死死的攥住手里的食盒。 傅凌霄将手指抵在唇边，随即松开崔无相的手拉过小翠低声道：“别喊。” “小姐？！”小翠低声惊恐道。 这位朝廷命官怎么会在他们这里？ 最重要的是，他们两个刚刚为什么会牵手啊！！ “这是我相公。” 傅凌霄说完之后，小翠差一点把自己的两个眼珠子瞪出来。 来宣旨的朝廷命官竟然是傅凌霄之前成亲的相公，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而崔无相在傅凌霄说完之后，又对着小翠强调道：“我们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 和今日的草台班子可不一样。 小翠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小姐，你和……大人真的是夫妻？” 傅凌霄点头。 小翠突然想到当时在前厅时这位大人在听到自家小姐说话声音时的反应，低声道：“姑爷好。” 崔无相听到小翠的称呼，微微点头。 而小翠说完凑到自家小姐身边低声道：“小姐，我还以为你是土匪头子呢。” 结果不仅不是，还是朝廷命官的官眷。 这谁能想得到啊。 “当然不是，不过占山为王可以。”傅凌霄对占山为王这件事还挺感兴趣的。 崔无相不能久留，他上前握住傅凌霄的手，在她看向自己的时候说道：“亥时初前厅见。” “好。” 傅凌霄答应后，看着崔无相怎么进的婚房，又怎么离开。 小翠在崔无相的身影消失之后，低声道：“小姐，姑爷没有误会您吧？” “没有，他是这世上除了我爹之外最聪明的人，他知道我在做什么。” 而一直等在外面的奚沐云在看到崔无相独自一人出来的时候，着急上前问道：“怎么只有你自己，花花呢？她怎么没有出来？” 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带傅凌霄离开，可崔无相怎么就自己出来了呢。 “她和闫家合作谋杀冯车。” 崔无相简短的说完，便转身带着奚沐云几人离开了主院，不过是几个转弯，便来到了宴饮的地方。 而崔无相几人刚出现，正在和闫瑞泽说话的冯言邦说了一声“抱歉”之后向崔无相走来。 “崔大人请上座。” 崔无相对着冯言邦点了点头，在他的引领下来到了主桌旁坐下，而崔无相身边的人就分散在他的周围。 冯言邦带着崔无相坐下后刚想离开，崔无相的声音便传来，“冯公子不陪我喝一杯吗？” 冯言邦听到崔无相这话，虽心生迟疑，但是连自己父亲都对崔无相极其尊敬，自己作为他的儿子，而没有理由拿乔。 “当然。” 冯言邦说着给崔无相倒了一杯酒，而此时坐在崔无相身后的奚沐云在拿起酒来的时候，闻着它的味道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大人，您的伤还没有好，不宜喝酒，我看这些茶饮就不错。” 这段时日崔无相和奚沐云之间也算有了一些默契，她说完这句话后，崔无相便明白这些酒水里被下了药，就是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药，周围的人即便是在畅饮，也暂时没有任何的征兆。 其实不仅是酒水了下药，凡事茶水、果饮与水有关的，都被下了药。 崔无相接过奚沐云递过来的茶水，对手拿酒碗的冯言邦说道：“冯公子不介意我以茶代酒吧？” “不介意。” 崔无相手下的人都说他受伤不能饮酒了，冯言邦总不能逼着他喝，那跟故意和他翻脸有什么区别。 崔无相抿了一口茶，见冯言邦将酒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头，他笑着说道：“冯公子觉得自己在你父亲手下还能活多久？” 崔无相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让冯言邦摔了手里的酒碗，他眉头紧皱看向崔无相，“崔大人此话何意，我如今是父亲独子，我……” “我以为冯公子是个聪明人。”崔无相笑看着冯言邦说道：“你特意将冯言骏藏起来，不就是为了让他分散你在冯州牧眼中的注意吗？” “我还以为冯公子早就有了应对之策，若是没有的话，那冯二公子死后，下一个可能就是你了。” “崔大人慎言！”哪怕冯言邦心中知晓崔无相说的是真的，他也不能承认。 “我只是想帮你，既然冯公子不愿意，那就算了。”崔无相在冯言邦的注视下笑着道：“毕竟，我只和聪明人合作。” 冯言邦看着笑意吟吟的崔无相没有说话，哪怕此刻他笑的再风姿绰约，在冯言邦的眼中也是一只笑里藏刀的狐狸。 “有时候不做不错，多做多错。”崔无相在冯言邦放下酒碗想要离开的时候说道：“就是不知道当州牧知道冯二公子是冯公子藏起来的之后，会对冯公子有什么想法。” “不是我。”冯言邦看着崔无相一字一句道。 “那也得冯州牧相信才可以。” 崔无相见冯言邦动摇，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冯言邦说道：“既然冯公子如此自信，那崔某就祝冯公子好运，毕竟冯公子如今是冯州牧唯一的儿子，更是他唯一的继承人，他的一切都是你的……” “够了！”冯言邦低声急切道：“你到底想要我如何！” 崔无相看着面前慌了的冯言邦，用手蘸取了茶汤，在桌子上写了两个字。 第二百二十七章父子相残 时间越来越晚，婚房外面越来越安静。 小翠看着窗外坐立难安，尤其是当她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情后，就一直觉得有一把悬而未落的铡刀在她的脖子上面。 这铡刀是升上去还是会落下来一直没有个定论，以至于她的心慌得比戏台子上的鼓点还要杂乱。 屋外齐刷刷地脚步声传来时，坐在婚床上的傅凌霄将盖头蒙在了自己的头上，而藏匿在嫁衣长袖中的手攥着一把匕首随时可以开鞘。 这把匕首还是在傅凌霄答应帮闫瑞泽扮演“闫丽君”时，他送给自己的谢礼。 傅凌霄很喜欢这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如果能把它用在冯车的身上就更好了。 小翠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立刻挡在一身嫁衣的傅凌霄面前。 小翠知道自己可能没什么用，但是能给自家小姐起一个缓冲的作用也好啊。 外面这动静一点儿都不像是冯车回到主院入洞房，反而像是被人闯入了似的。 小翠甚至能就着门口的烛光看清楚门外那些层层叠叠、隐隐绰绰的人影随着烛光如罗刹般来回乱晃。 敲门声响起的那一刻，小翠松了一口气。 还记得敲门的话，说明外面的这些人对她们不是敌视的。 “谁啊？”小翠看着外面问道。 “夫人，州牧让我带您离开。” 小翠听到门外的话皱紧眉头，离开？ 这大婚之日还没有闹洞房、入洞房呢，他们要带着新娘子离开去哪儿？ 傅凌霄对着门外的人反问：“州牧呢？” “三公子藏匿二公子、刺杀州牧，州牧已先行撤退，属下带夫人与州牧会合。” 傅凌霄心中一边想着冯言邦怎么会背叛冯车，一边摘下盖头带着小翠往婚房门口走去。 小翠将婚房的门打开，站在外面的赫然是冯车身边的那个所谓的军师。 而军师显然是没有想到傅凌霄竟然掀开了盖头，他看着傅凌霄的姝丽瑰艳的绝世容颜怔愣了一下，不过瞬息反应过来后，立刻对傅凌霄说道：“还请夫人戴上盖头。” 而其余不理解自家州牧为什么会在逃跑的时候带上傅凌霄的人，在看到傅凌霄的那张倾城绝世的人之后，也立刻明白了。 这么一个有家世又有容貌的新娘子，当然是要带着一起逃跑。 “我们不是要逃跑吗？” 军师点头道：“外面人多眼杂，夫人还是稍微遮掩一下比较好。” 傅凌霄很想说他们逃跑还这么多条条框框，能逃的出去才有鬼。 不得不说傅凌霄在这一方面还是多少有些经验的，她跟着冯车的属下刚与身中两刀的冯车会合，就被人堵在了前往侧门的偏院里。 傅凌霄在看到堵在门口的冯言邦时，才确认之前冯车军师说的话是真的。 之前那个拼死带兵等着自己父亲归来的冯言邦，竟然真的背叛了冯车。 “畜生，逆子！”冯车看着对面身穿盔甲手握长剑的冯言邦破口大骂，若不是他被这白眼狼捅了两刀的话，他此刻的咒骂声能中气十足到响彻整个州牧府。 冯车虽然知道自己这个三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会在今晚对自己下手。 当时冯车刚处理完冯言骏那个逆子，生生捅了他二十几刀才解气。 当冯言骏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时，冯车的身上也被自己亲生儿子的血迹沾满。 冯车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让手下的人将冯言骏扔到乱葬岗之后，便回到前院沐浴更换婚服。 他要让今日的婚事冲冲身上的晦气，既如此冯车当然也不能身着晦气。 冯车不仅不能身着晦气，他甚至在离开前院之时跨了火盆，而跨过火盆之后便看到冯言邦满脸阴郁地走了进来。 当时冯车见冯言邦脸色不好还以为是府中又出了什么幺蛾子，当然，在冯言邦的口中确实出了幺蛾子。 冯言邦说他抓到冯言骏的下属，而冯言骏的下属说冯言骏偷走了冯车的布防图，并将这布防图偷送了出去。 冯车在听到这话后立刻往自己的书房赶去，而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冯言邦便一刀捅在了冯车的胸口。 冯言邦原先的目标是心口的，谁知道冯车一动刚好躲开了致命一击，哪怕冯言邦毫不犹豫地又补了一刀，那刀也是捅在了腹部，至于第三刀则是砍在了冯车的胳膊上。 冯车自知冯言骏背叛，立刻带人逃离，而冯言邦紧跟其后。 在冯车几次三番想要召集府中的下属时，却发现除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这几十人，其他人像是死了一般。 当冯车看到随意晕倒在院子里的丫鬟、小厮和护卫后，这才反应过来，府中的人早就已经被自己这个包藏着狼子野心的三儿子给控制了。 若不是他对州牧府还算了解，根本就没办法兵分两路一边往侧院撤，一边还要派人去带上傅凌霄。 此时的傅凌霄在冯车的眼中是他的另一张底牌。 这张底牌虽然不那么重要，但是总比落在冯言邦的手中成为他的助力好。 冯车一把抓过傅凌霄的胳膊，问道：“你哥呢？” 既然自己手下的人都被冯言邦给控制了，那冯车就只能借助外在的力量来帮自己脱困。 “不知道。” 对面的冯言邦看着紧紧抓着傅凌霄胳膊的父亲说道：“父亲，您年纪大了，别再折腾了。” “既然是该颐养天年的年纪，那就好好地解甲归田，享受一下生活，何苦像现在这样苦苦挣扎。” 冯言邦是那种要么不做，要做就一定做绝的人。 他太了解自己父亲了，今天冯言邦要是因为心软把冯车放走，那明天留给自己的只有死路。 所以现在趁自己父亲手下的大军还不知道州牧府发生了什么，他必须要尽快送自己父亲见阎王，这样才有利于冯言邦接管冯家的兵马。 当然，不管冯言邦心中再希望冯车去死，也不能这么口误遮掩地说出来。 他当初刺杀冯车的时候周围除了自己的护卫没有别人，现在周围可都是证人，冯言邦还是想给自己留一些好名声在身上的。 第二百二十八章弑父 “我.草.你娘……” 冯言邦没等冯车说完便笑道：“既然父亲如此想念我娘亲，那就只能去地下见她了。” 冯言邦和冯车其他子嗣不一样，他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说完，冯言邦阴冷着一张脸挥手，在身边人冲上去的时候，他突然看着自己父亲的方向瞪大了眼睛。 因为他看到自己眼中那个瘦弱温柔却不爱理人的“闫丽君”，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而易举地拧断了自己父亲的脖子。 冯言邦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父亲的脖子竟然是那么脆弱。 她动作太快，不仅连她身边的冯车都没有察觉到，甚至连周围冯车的军师等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只看到冯车想要推开傅凌霄，结果傅凌霄借着那道力气，卸掉冯车的胳膊拧断了他的脖子，全程连一个呼吸都没到。 冯车死的太过突然，两边人怔愣在原地的时候，傅凌霄却没有停下，她一脚踢开冯车的尸体时顺便抽出他腰间的佩刀。 在冯言邦震惊的两个呼吸之间，傅凌霄已经杀了六个人，包括他的父亲。 “杀。” 冯车身后的人几乎都是被傅凌霄杀死的，鲜血沾染上嫁衣，让它原本鲜红的颜色变得沉郁起来，像是被黑夜浸透一般。 可能是因为傅凌霄杀人的手法过于狠辣，而那些人几乎连还手的余力都没有，所以即便跟在冯车身后的人都死光了，冯言邦这边的人也没敢将手中的兵刃放下，而是警惕地看着对面身穿嫁衣已经摘下盖头来的傅凌霄。 而冯言邦子在看到盖头下的那张脸真的是自己熟识的那张脸时，艰难地咽了一下喉咙。 “你到底是什么人？”冯言邦觉得自己声音干哑地难受。 眼前的这人武功高强根本不可能会是闫丽君。 傅凌霄拿着盖头擦拭手中刀上的血迹，听到冯言邦的话刚准备开口，崔无相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她是我娘子。” 冯言邦在看到崔无相带着他的人走过来时，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当时崔无相在威胁完冯言邦之后，在桌子上写下来的两个字是：弑父。 只有杀死冯车，他才能真正的活下来，否则他将会一直活在自己的父亲阴影当中，不知道自己父亲会什么时候就要了自己的命。 他父亲猜忌心极强，是不会允许一个身强力壮且深受爱戴的儿子留在自己身边的。 冯言邦哪怕在听到崔无相的这句话后心绪乱了几分，但还是看向傅凌霄道：“闫小姐不是闫小姐，真的是崔大人的娘子吗？” 如果真是这样，闫家是早就已经和朝廷在一起合作了是吗？ 想到这里，冯言邦的目光直直的看向带着自己人冲过来的闫瑞泽。 而闫瑞泽在冲过来的时候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傅凌霄的话，她说道：“对，我不是闫丽君，我叫傅凌霄，是崔无相的妻子。” 闫瑞泽看着在傅凌霄说完后嘴角微微翘起走到她身边的崔无相，在看到崔无相扔掉傅凌霄手中的红盖头，拿着绣着翠竹的手帕擦掉傅凌霄手中的鲜血时，他几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眉头。 傅凌霄是个出嫁妇人这件事闫瑞泽是一直知情的，但是在闫瑞泽的心中，傅凌霄能重伤流落到荒郊野外，说明她的男人肯定也已经死了。 即便不死也是一个不堪大用之徒，他从未想过那个男人会是崔无相这样的人。 再就是……傅凌霄这个名字实在是耳熟。 “你竟然是傅凌霄！”冯言邦先认出了傅凌霄，“你是傅铮的幼女，那个曾经年仅十岁就将自己父亲从匈奴手中救出送往边关的傅凌霄！” “是我。” 这下周围人看向傅凌霄的目光之中只剩下震惊了。 谁能想到只活在传闻中的人有一天竟然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可是，传闻中你心智受损……” 而他们和傅凌霄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压根就没有发现她异于常人。 不管是说话做事都和旁人无误，这哪里是心智受损会出现的模样，这根本就是正常人啊。 “没错，本来我可以像我爹爹一样聪明，但是因为心智受损，只能像你一样了。” 冯言邦：“……” 他怎么觉得傅凌霄是在骂他。 这里到底不是一个说话的地方，所以冯言邦在让人处理了地上的尸体之后，便带着傅凌霄、崔无相和闫瑞泽等人往前厅走去。 如今整个州牧府都被冯言邦和崔无相牢牢地把控在手中。 之前被冯车关在城外的一千兵马，现在全部围绕在州牧府外，可以说是冯车即便冲出了冯言邦的包围圈，遇到的也会是崔无相的人。 今天晚上过于混乱，混乱到所有人都被赶鸭子上架，每个人的计划都没有如计划一般完成，但最后却殊途同归。 好在成功，没有失败，否则现在的他们也没有机会这么坐在一起。 回到前厅时，众人十分自觉地坐在面对面，一个坐主位的人都没有。 冯言邦看向将自己逼上台的崔无相，此时就算是硬着头皮，他也要继续把眼前这出戏给继续唱下去。 “大人，不知道圣上的旨意是什么？” 冯言邦还挺在乎这个的，若是陛下真的没有怪罪自己父亲叛逃，那他现在的行为就相当于和朝廷作对。 但是冯言邦又觉得不可能，崔无相的态度很有可能就代表着皇帝的态度，他既然默许自己杀了自己父亲，那肯定代表陛下也不想让自己父亲活下去。 “没有圣旨。” “没有圣旨！” 冯言邦想过圣旨的内容可能不是自己父亲想要听到的，但是却没想到压根就没有圣旨。 “可是你当时明明拿出圣旨给我父亲看过。” 若不是崔无相手持圣旨，冯车也不会让他进来。 “那道圣旨是陛下给我的，给我统领北境的全部权利，包括军权。” 崔无相说完这句话拿出虎符，而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青墨则是将圣旨捧在手心。 崔无相看着面前的众人，拿过圣旨笑道：“你们还不接旨吗？” 第二百二十九章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圣旨就在头顶上，他们怎么可能敢不接旨。 只不过即便是接了旨，这道圣旨也不会落在他们的手中，毕竟这道圣旨是陛下颁给崔无相，不是颁给他们的。 所以闫瑞泽和冯言邦等人在聆听完圣旨之后，这道旨意再次被永仁妥帖地收了起来。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闫瑞泽几人只看到了圣旨的样子，并没有看到圣旨的内容。 他们倒不是说怀疑崔无相假传圣旨，这假传圣旨跟自找死路有什么区别，他们只是觉得崔无相对他们的态度是不是有点过于敷衍了。 这一夜崔无相留宿在了州牧府。 整个武阳城里估计没有哪个地方比州牧府更安全，毕竟崔无相的人马现在已经将州牧府围的水泄不通。 闫瑞泽和冯言邦更是不必说，或者说，今晚自关了州牧府的大门之后，就没有谁能从州牧府的大门出去。 冯车死了，现在主院是崔无相带着自己的人和傅凌霄在住。 崔无相嫌弃那婚房晦气，命人将所有的红绸全部撤走之后，带着傅凌霄住进了重新收拾出来的书房。 如果不是傅凌霄的身边暂时没有其他衣服可以替换，崔无相一定立刻换掉傅凌霄身上那碍眼的嫁衣。 太难看了，比不上他们二人大婚时那件嫁衣的万分之一。 傅凌霄坐在软榻上，忽视崔无相直勾勾盯着她看的目光，认真地望着奚沐云一声不吭地给她把脉。 明明奚沐云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傅凌霄就是觉得她好像有点生气。 奚沐云将自己的手刚拿下来，崔无相便问道：“怎么样？” “恢复的很好。”奚沐云的心在确定傅凌霄没事儿之后，也彻底安稳了下来。 自傅凌霄失踪之后，奚沐云的心便像被数十根线穿透高高挂起，每天都要忍受钻心的疼痛不说，还高高悬起呼吸困难。 奚沐云将傅凌霄拥入怀中，忍不住哽咽道：“下次再遇到这样的埋伏，答应我先保全自己，好吗？” 傅凌霄没说话。 “傅凌霄，说话。” 因为从小一起长大，所以奚沐云太了解傅凌霄的脾气。 她没有说话，是因为她在无声的拒绝。 “不好，我不想你受伤。” 如果她眼睁睁地看着奚沐云死在自己面前的话，傅凌霄会恨自己一辈子，她会一辈子都过不去这道坎。 奚沐云听到傅凌霄这句话，这些日子以来积攒地委屈终于随着哭声爆发了出来。 傅凌霄就这么抱着奚沐云轻声哄着，而崔无相就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看着两人。 等奚沐云抽抽搭搭地缓和好情绪已经差不多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情了。 崔无相看着奚沐云对着傅凌霄黏黏糊糊地模样强忍不耐，当他听到奚沐云今晚想要和傅凌霄一起睡的时候，崔无相终于还是忍无可忍地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夫妻两个也要休息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奚沐云瞥了一眼崔无相，看向傅凌霄，“花花，我这几天晚上一直做噩梦，只有在你身边心里才会安稳一点。” 傅凌霄看着瘦了不少的奚沐云心疼道：“那今天晚上……” “唔~” 傅凌霄看着突然捂住自己胸口的崔无相，问道：“你怎么了？” “不过是旧伤发作，算不得什么大事。” 奚沐云无语地看着崔无相，要不是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替崔无相把脉的话，她说不定会相信崔无相的鬼话。 “既然如此的话，那你早点休息。” 傅凌霄说完就要拉着奚沐云的手一起离开，奚沐云看着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崔无相，脸上的笑容刚要扬起，便听到崔无相虚弱道：“你若是走了，我半夜要是有个万一都没人知道。” “不是有……” “凌霄，你不想看看我身上的伤好的怎么样了吗？” “……想看。” “奚姑娘是大夫，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开始多看顾一下我。”崔无相顺势将傅凌霄拉到自己身边，对奚沐云说道：“时候不早了，明天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奚姑娘赶紧去休息吧。” 奚沐云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肯定是抢不过崔无相了，只好不情不愿地对着傅凌霄说道：“那我走了。” “嗯。” 奚沐云刚出门，崔无相就把门“砰”地一下关上了。 听到这迫不及待地关门声，奚沐云没忍住对着后面的门挥舞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崔无相就知道在他们家花花面前装柔弱，一个大男人到底是怎么好意思在自己娘子面前露出这么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的。 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崔无相知道傅凌霄她就吃这一套。 “我看看你的伤。” 门一关，傅凌霄便看着崔无相的衣襟说道。 “好。” 崔无相也没动，看着傅凌霄走到自己面前熟练地脱下自己的衣服。 崔无相之前受的伤确实很重，但因为一直好生照料，伤势恢复的不错。 这段日子崔无相劳心劳力，但有奚沐云在身边为他调理身体，崔无相除了清减了一些，身体还算硬朗。 但是傅凌霄就着夜里的烛光看着崔无相身上的伤疤，缓缓地伸出手摸上去，“还疼吗？” “不疼。”崔无相看着傅凌霄，将手伸到她的衣襟处，“我可以看一下你身上的伤吗？” “嗯。” 傅凌霄早就已经习惯了在崔无相身边宽衣解带，即便许久未见，她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 崔无相在看到傅凌霄身上那几处淡淡的箭疤时眸色微深。 “我也不疼。”傅凌霄说着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笑着说道：“闫瑞泽说姑娘爱美，还给我拿了祛疤的药膏，挺管用的。” 傅凌霄说完这句话，明显觉得崔无相放在自己伤疤上的手指力度重了一些。 “是吗？”崔无相声音有些嘶哑。 如果傅凌霄足够敏感的话，就会察觉到崔无相现在情绪不太对劲。 “是啊，你看我的伤疤比一开始的时候浅了好多。” “嗯，我看不清楚。”崔无相拿过一旁的烛灯，撩开衣服说道：“要凑近些才能看清。” 第二百三十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皎洁的月光下，红浪翻滚。 明明正是倒春寒的季节，傅凌霄却觉得自己快要被融化了。 好热，真的好热。 不仅热，她还好累。 被崔无相抱着浸泡在浴桶中时，傅凌霄身上的疲惫被冲散不少，她转身抱着身后的崔无相才没困得滑落水中。 至于她什么时候被崔无相抱到床上，傅凌霄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傅凌霄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崔无相还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醒了。” “嗯。” 傅凌霄就这么看着自己眼前的崔无相，她刚想伸手，就被崔无相抱在了怀中。 两人如同完全契合的齿轮一般相拥。 “凌霄。” 傅凌霄听着崔无相突然严肃且认真的语气，看向他，“嗯。”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还重要。” 有些话哪怕说了很多遍，但是崔无相还是忍不住想要对傅凌霄重复，最好是每天一遍。 傅凌霄太不长记性了，崔无相恨不得将傅凌霄融入到自己的身体当中，也许只有这样，两人才能够一直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若是你有个万一，你让我和阿生孤儿鳏夫的怎么活下去。” “我不会死的。” 傅凌霄觉得自己被崔无相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了，但是她没有推开崔无相。 也许是两人靠的太近了，所以她能感觉到崔无相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绝望。 “你知道的，我武功……” “武功再高也不是你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的理由，我希望你每次做事都能够三思而后行。” “先思考你若是有事，你爹怎么办；你若是出事；阿生怎么办；你若是……我怎么办？” “我们会随你而去。”崔无相说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傅凌霄就这么看着他。 她知道崔无相说的是实话。 “你的身上挂着我和阿生的命。”崔无相额头抵在傅凌霄的额头，鼻子抵在傅凌霄的鼻子，嘴唇几乎相触，“你生，我们一家三口便在这世上一家团聚；你死，我们就去阴曹地府相遇。” “你喜欢哪个？” 傅凌霄想推开崔无相了，“我不喜欢你这么说话。” “若是你能做到珍惜自己的性命，我就不这么说了。” “我知道你关心我，在乎我，可是你这么说让我不舒服。”傅凌霄说不出崔无相的话里有什么问题。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她，他在乎她，可是……她不喜欢。 “死了就是死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啊，为什么要一起死，你知道想要活下来多难吗？” 傅凌霄当年可以从漫天火海、冰天雪地里活下来，就不会轻易地死去，她也不想崔无相和阿生死。 “不可以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傅凌霄缠在崔无相的身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凝神汇光地盯着崔无相，“你说，不管什么情况下你都会活下去，哪怕我死。” “我不说。” 他知道想死又不能死的屈辱和难堪，为了活下去每天都犹如走在刀山上一般。 等李修德死，他的执念也算是彻底消失了，到时候他可以随意支配自己的性命，再也不用给自己的身上绑上那么多责任。 他的命，他想留就留，不想留，便舍去。 “崔无相唔。” 傅凌霄的怒火被堵住，绣着龙凤呈祥的喜被拉起，瞬间将两人淹没。 …… 奚沐云就这么在堂屋从早上坐到临近中午，等书房的门打开时，她瞬间看了过去。 奚沐云看着傅凌霄那心虚的眸子，无奈地扁了扁嘴。 她就知道，只要崔无相在，傅凌霄肯定会被拿捏得死死的，她根本就不是崔无相的对手。 “还是寻常的衣服看着顺眼。”奚沐云说完，立刻收到了崔无相认可的目光。 傅凌霄现在身上穿着的红色金丝石榴裙，是崔无相昨天就嘱咐永仁去买的。 至于那身嫁衣，待会儿就会去到它该去的地方。 早饭和午饭一起吃，吃完傅凌霄几人才去了前厅。 而从早上等到中午饭都没吃的闫瑞泽和冯言邦，此时已经等的没有脾气了。 看到崔无相和傅凌霄来到之后，两人从椅子上站起来，“大人，不知今日是否可以撤了州牧府外的驻兵。” “可以。”崔无相看着冯言邦说道：“不仅可以，我还可以帮你掌控你父亲手下的兵马。” 冯言邦闻言眼睛一亮。 虽然说哪怕没有崔无相的帮助，他父亲死了，冯言邦作为自己父亲唯一的儿子，可以顺理成章地接管自己父亲的兵马。 但是自己父亲的那些直系，那些陪着自己父亲的老将们，肯定会多多少少对他的继任有意见，甚至不配合。 而崔无相所代表的陛下，可以将这些老将们对自己的意见消除，继而名正言顺地继承他父亲的兵马。 别看他父亲早就带头反了朝廷，可当时反了陛下的时候，他父亲手下的老将们不是每个人都愿意的。 俗话说得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如果能在陛下的手下做事，谁也不想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去当叛军。 “谢大人，若是大人可以帮我收服我父亲的兵马，我必定对大人马首是瞻！” 崔无相看着识趣地冯言邦，笑着上前将他扶起，说道：“我早就说冯公子……不对，应该是冯将军是个聪明人。” “和聪明人交往总是痛快的。”崔无相拍了拍冯言邦的肩膀，对他道：“州牧的位置虽然不能给你，但是将军的身份你还是担得起的。” 冯言邦强忍激动地目光看向崔无相，他对自己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他现在的实力根本就肖想不了州牧的位置，能成为朝廷认可的将军，已经是意外之喜。 “不过，只要你做的好，北境的州牧你虽做不了，但是一州的州牧还是可以的。” “谢大人！”冯言邦再次跪在崔无相的面前，说道：“邦必定为大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崔无相笑着对冯言邦说道：“不是为我，是为陛下和朝廷。” “对对对，是为陛下和朝廷。”冯言邦笑着改口，但真的是为谁，他们心里都清楚。 第二百三十一章寄人篱下 冯车已死，在崔无相圣旨和虎符的帮助下，冯言邦没有多少曲折便接管了自己父亲的大军。 当然，他接管的并不是全部，崔无相也不可能让冯言邦手里握着这么多的兵力。 崔无相将冯车的大军分为两份，其中人数最多、兵力最强的冯家直系理所当然地归冯言邦，剩下的两万兵力归拢到自己手中。 虽说冯言邦手下的兵力依旧十分强劲，但是他手下的兵将关系错综复杂，想要完全为他所用，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收服的。 等冯言邦完全收服自家的军队，到时候崔无相会有新的制衡等着他。 而沧州既然已经被冯车打了下来，崔无相没道理不收入囊中。 跟在覃川的时候一样，崔无相直接越过李修德，任命冯言邦和闫瑞泽以及自己身边的永仁成为沧州新的官员。 其中冯言邦和闫瑞泽一武一文旗鼓相当，永仁表面上只起监管作用。 新的政令已经下达整个沧州，冯言邦和闫瑞泽三人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崔无相正陪着傅凌霄在武阳城内闲逛。 “你和阿云都出来了，谁在覃川照应？”傅凌霄疑惑地看向崔无相。 因为经历了雪灾的缘故，整个覃川就像是两人的一言堂，若是他们两人此时都在外面的话，那现在覃川是谁做主呢？ “山师柳？还是许清川。” 崔无相笑着说道：“都不是，是你大哥。” “我大哥！？” 崔无相看着傅凌霄惊讶地脸说道：“嗯，你大哥，我出来的时候将覃川交到他手上了。” 毕竟当时只有他能管得了张家，且不对覃川有任何的想法。 “那就好，有我大哥在，覃川肯定不会有事儿。”傅凌霄笑着道。 覃川确实不会有事儿，有事儿的是傅仲贤。 在傅仲贤收到崔无相的来信，知道自己小妹找到且平安的时候，他真的是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若是小妹有什么万一，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向死去的母亲交代。 傅仲贤叹的这口气，在看到面前堆积如山的政务时，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 他不过是来送粮食的，结果现在却被抓了壮丁。 若不是自己妹妹下落不明，崔无相离开又是去寻找他妹妹，傅仲贤早就把这摊子扔到府衙的人手上回白石城了。 现在自己妹妹已经找到，傅仲贤看着来信，立刻将手中的事务推到一旁，给崔无相写信催他回来。 傅仲贤在覃川待得时间太长了。 等他和自己妹妹碰一面，确定她平安无事之后，傅仲贤就要回白石城了。 他父亲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如果不是自己妹妹丢了，傅仲贤都怀疑崔无相是不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才故意将自己留在覃川。 傅仲贤的猜测崔无相并不知情，哪怕知情他也觉得没什么好解释的。 更不用说傅仲贤将理由都给他准备好了。 “闫小姐？” “闫小姐！” 宋雨桐喊第一声的时候傅凌霄没有回头，她以为傅凌霄没有听到便跑了上去又喊了一声。 傅凌霄在看到宋雨桐的时候惊喜道：“宋姑娘。” “闫小姐，好久不见！” 说是好久不见，其实也就过了三四天而已。 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人感觉像是过了许久一样。 “你和倪姑娘还好吗？” 当时倪万琴和宋雨桐被闫瑞泽的人带走的时候，傅凌霄并不知道她们去了哪儿，只知道她们是安全的。 “还好。”宋雨桐脸上的笑容退了几分，“那天闫小姐的哥哥把我们安置到医馆附近的小院子里后，我和万琴就一直住在那里。” 崔无相看着宋雨桐手中装满菜的篮子，对身边的傅凌霄说道：“到旁边的茶舍里说话吧。” “好！”傅凌霄直接伸手拎过宋雨桐手上的篮子，“宋姑娘我们走。” “闫小姐，这篮子重，我自己拿就好。” “一点儿都不重。” 几人坐到茶馆外的桌子上，傅凌霄将菜篮子放到桌子旁的凳子上。 宋雨桐看了一眼傅凌霄身边的崔无相，又匆忙收回自己的视线。 这人虽生的好看，但是眼神好冷。 “倪姑娘现在伤势怎么样了？需要帮忙吗？”傅凌霄问道。 宋雨桐想到现在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的倪万琴，笑着说道：“因为有闫姑娘你送的方子，我们按方子抓药，现在万琴的伤势已经好了不少，她的腿都敢动了。” 傅凌霄看着高兴的宋雨桐，笑着道：“那就好，你没有回家吗？” 宋雨桐和倪万琴不一样，宋雨桐在武阳城是有家的，而且听她之前的口吻，宋雨桐和家里的关系极好。 “我回家了。”宋雨桐抿了一下嘴唇，垂着眸子说道：“我爹娘在这次的匪祸中去世了，我哥嫂想带着孩子往南边去投奔我嫂子的娘家，我不想一起，就留下了。” 宋雨桐心里清楚，自己若是跟着她大哥去嫂子娘子那边生活的话，和寄人篱下没有什么区别。 她不想过寄人篱下的生活，所以主动说要留下。 尤其是倪万琴无亲无故，要是自己离开的话，她就没人照顾了。 宋雨桐要留下的事情，原本宋雨桐的大哥是不愿意的。 后来听说宋雨桐在医馆里找了一个活计，他又亲自去医馆看了一眼，觉得医馆的人都还算正派，这才给宋雨桐留了十两银子后带着妻儿离开。 宋雨桐其实不缺钱，之前从那个匪徒身上扒下来的金银珠宝都给了倪万琴，可她手上还有闫家补偿给她的钱财。 宋雨桐知道自己大哥接下来的日子肯定过得艰难，所以在他离开时往他的衣服里塞了一百两的银票。 这一百两的银票足够她大哥一家哪怕是定居他乡都过得很好。 “你们两个住在一起相互照应挺好的，不过要注意安全，财不外露。”傅凌霄用以前哥嫂常常叮嘱她的话来叮嘱宋雨桐。 宋雨桐笑着道：“我知道的闫小姐。” “医馆里的那个小药童您还记得吗？” 傅凌霄点头，那个眼里只有钱的小药童，她印象深刻的很。 “他叫柴安，跟他大哥就住在我们家隔壁，我们相互照应不会有事儿的。” 小翠站在一旁听到宋雨桐的这句话后说道：“宋姑娘，出门在外还是多些防备心比较好。” 第二百三十二章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小翠一听那个小药童还有个哥哥，顿时心生警备。 宋雨桐和倪万琴两个姑娘家，其中一个还受了伤。 这样有钱还孤零零的姑娘家，说不定会被有心人盯上给吃干抹净。 小翠从小到大这种吃绝户的事情见到的不再少数，而且基本都是南方吃女方的绝户，所以才在宋雨桐说完后忍不住提醒。 她们两人刚从虎穴里逃出来，小翠不忍心她们再落入狼窝。 宋雨桐对当初冲进屋内救自己的小翠印象极好，她在小翠说完后笑着道：“我知道的小翠姑娘。” “闫家给我钱的事情柴安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我俩有钱。” 傅凌霄听到这话看向宋雨桐，歪头道：“可是你们买的药很贵啊，他是医馆里的药童，怎么会不知道那些药材的价格。” 宋雨桐听后突然后背一阵发凉，她猛地站起身，对傅凌霄说道：“你们说得对，我得回去看一下！” 宋雨桐说着就往茶舍外面跑，连凳子上的菜篮子都没有拿。 傅凌霄看着凳子上的菜篮子，拿到手中对身边的崔无相说道：“我们去把这个还给宋姑娘。” “好。” 崔无相跟着傅凌霄离开茶舍的时候，顺便问了一下她和宋雨桐两人认识的经过。 在听到倪万琴的名字时，崔无相微微挑眉。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原本沧州州牧好像就是姓倪。 傅凌霄一行人来到倪万琴和宋雨桐所住的小院儿时，她们家的大门敞开着。 傅凌霄走进门看着安静简单的小院儿，喊了一声，“宋姑娘，倪姑娘？” 此时的宋雨桐拿着棍子看着倒在地上的男人，双手抖得厉害。 “雨桐，别怕。” 宋雨桐听到倪万琴的声音，棍子从她的双手中落下，她看着被拖到地上的倪万琴扑过去，将她扶起来的时候问道：“万琴，你没事儿吧？” 倪万琴被宋雨桐扶起来的时候摇摇头说道：“没事儿。” “他有没有伤害你？”宋雨桐的声音在抖。 她都不敢想如果自己来的再晚一些的话，倪万琴会经历什么。 “没有。”倪万琴握住宋雨桐颤抖的手说道：“他忙着找钱在哪儿，把我拽下来之后就没再管我了。” 宋雨桐看着紧紧被倪万琴攥在手里的簪子，忍不住大哭起来。 傅凌霄就是在听到宋雨桐的哭声才找到了她们所在的房间。 小翠在看到倒在地上的男人时吓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她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竟然真的验证了。 这也说明一件事儿，宋雨桐和倪万琴说不定早就被他盯上了。 “你们没事儿吧？” 傅凌霄看着地上抱在一起的倪万琴两人问道。 而倪万琴早在傅凌霄进来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她，在看到她的时候，倪万琴的眼睛都亮了。 “没事。” 倪万琴拍了拍趴在自己怀里哭的宋雨桐，对傅凌霄说道：“柴良见雨桐走了就翻墙进了我家，他知道我不良于行，没从我嘴里问出钱在哪儿之后就把我从床上拖下来了。” “不过好在雨桐回来的及时，柴良并没有找到我们的钱在哪儿。” 整个家里被柴良翻得乱七八糟，即便是倪万琴躺着的床，此时也被翻了个底朝天，角角落落都没有放过。 “幸亏小翠提醒我，要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宋雨桐冲回家看到柴良在倪万琴的房间里时，整个人气得发抖。 亏她还那么信任柴良兄弟俩，结果这柴安竟然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来家里偷东西。 也幸亏只是偷东西，若是倪万琴有一个三长两短的话，宋雨桐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万琴，对不起，是我太粗心大意了。”宋雨桐说着又想哭了。 以前的宋雨桐觉得世界上绝大多数都是好人，她很少遇到什么坏人。 但是自从这次匪患之后，宋雨桐觉得世界仿佛一下子颠倒了过来。 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多少好人，大多数全都是坏人。 现在柴良被她一棍子打晕了，但是接下来呢，柴安知道他哥哥做的事情吗？ “我们报官吧。” 这是宋雨桐唯一能想到的可以教训柴良，让柴良得到惩罚的手段。 他私闯民宅偷东西，报官的话，官府一定会管的吧。 倪万琴听着宋雨桐天真的话语，说道：“没用的，官府不一定会理你。” 尤其是，自从冯车入驻武阳城之后，官府形同虚设，老百姓即便是有公道要讨也求救无门。 “可，我……”宋雨桐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柴良，说道：“那他怎么办？” 如果现在匪患还没有结束，倪万琴会杀了柴良诬陷到那群兵匪的身上。 但是此刻武阳城内早就已经肃清干净，百姓又重新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这个理由不能再用了。 “把他绑起来扔到门口吧。”倪万琴总觉得柴良做出这种事，柴安这个做弟弟的不一定不知情。 说不定她们两个人有钱就是柴安告诉的柴良。 “可以吗？”宋雨桐担心地看着倪万琴。 她其实有点怕，怕柴良醒了之后恼羞成怒带着柴安上门。 “要不这样吧，我们把他扔出去然后搬家。” 这个地方肯定是不能住了，距离柴安兄弟俩这么近，谁知道他们之后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 “好。”倪万琴没忍住叹了口气。 这安生日子总是过不了多长时间。 两人说话的时候，崔无相一直在静静地看着倪万琴。 此时见两人商量完，主动说道：“你们想不想离开武阳城？” 倪万琴看向说话的崔无相，其实在傅凌霄进来的时候她就看到这个男人了。 这个男人虽风姿绰约，矜贵俊朗，但是倪万琴对他喜欢不上来，他的目光太冷，冷的让人心生寒意。 所以在崔无相主动问出这句话来的时候倪万琴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崔无相一点都不在意倪万琴对自己那点若有若无的排斥，他继续道：“过几日我和凌霄要回覃川，你们若是想离开武阳城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 第二百三十三章他在试探我 傅凌霄在崔无相说完后看着倪万琴两人道：“覃川很好，你们若是暂时无处可去，可以跟我们回覃川。” 在傅凌霄的眼中，覃川就没有不好的地方，毕竟她和崔无相在覃川付出了太多的心血。 “好！”倪万琴下意识答应后又蹙起了眉头，像是有点后悔自己答应地太快了。 倪万琴是百分之百相信傅凌霄的，不只是因为傅凌霄救了她两次，还因为倪万琴觉得傅凌霄是一个相当坦荡的人，她绝对不会诱骗自己。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但这次邀请是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先提出来的，按理来说他和傅凌霄是一起的，倪万琴也应该相信他才对，但是倪万琴看着崔无相的目光，总感觉他的眸光太深太沉，里面藏着让人看不懂的心思。 倪万琴这几个月以来经历了太多，对人心太失望也太害怕，她怕自己一不小心成了他案板上的肉，任他宰割。 崔无相看着倪万琴想要反悔的模样没再继续说什么，她很谨慎，只是对傅凌霄有些不设防。 旁边的宋雨桐见倪万琴答应，也说道：“那我们可以现在就跟你们一起离开吗？” 在发生了这件事情之后，宋雨桐不敢继续留在这个院子里了，她怕柴良醒了之后会报复她们两人。 “可以。”傅凌霄道：“你们收拾东西和我们一起离开。” “好！” 宋雨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拿她和倪万琴的积蓄。 两人的积蓄藏在厨房的灶洞里，拿出来的时候上面还堆满了灶灰。 宋雨桐屏气拿着包袱远远地拍打着，等包袱拍打干净后，看着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陌生男人推着一个轮椅进来的时候，她刚想去把倪万琴抱起来放到轮椅上，结果傅凌霄已经将倪万琴拦腰抱起。 身材高挑的倪万琴在傅凌霄的怀中仿佛轻飘飘，感觉她没用什么力气就把倪万琴抱起来放到了轮椅上。 哪怕这已经不是宋雨桐第一次直观地感觉到傅凌霄的力气之大，但再次看到还是会为之惊讶。 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比普通男人的力气还要大。 “万琴，这个给你。” 宋雨桐在倪万琴坐下后，把装着两人积蓄的包裹放在倪万琴的怀中。 倪万琴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包袱，看着宋雨桐道：“还有枕头里面的银票。” 宋雨桐愣了一下，但还是道：“好。” 宋雨桐不知道倪万琴在枕头里也藏了钱，不过想想也是，之前发生那样的事情，倪万琴不完全相信她也情有可原。 她撕开枕头，在看到枕头里藏着的三百两银票时安慰自己，起码倪万琴没有将那些金银珠宝一起藏起来防着她，说明她对自己还是有点信任的。 宋雨桐将这三百两银票递给倪万琴，倪万琴什么也没有解释，只是将这三百两银票塞到自己的怀里。 宋雨桐抿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压下自己心里的那点委屈，回到房间快速收拾了一下两人的行李之后，将行李包袱挂在轮椅上，主动接过推倪万琴的任务。 在离开之前，宋雨桐看着倒在门口已经昏迷不醒的柴良，没忍住又狠狠地踹了他三四脚。 …… 来到州牧府门口的时候，倪万琴不自觉地抬头看向大门的上方。 之前放置门匾的地方空空荡荡，仿佛原本的州牧府已经变成了再普通不过的府邸。 崔无相看了一眼倪万琴抬头望的动作，握住傅凌霄的手先一步走进了州牧府。 “凌霄，你想把她们安置在哪里？” 傅凌霄想都没想地说道：“就让倪姑娘和宋姑娘跟我们住在主院吧，阿云回来了刚好可以帮倪姑娘看一下伤势如何。” “但主院没有位置了，不如就近安排，我看海棠苑就不错。” 一直对崔无相心有防范的倪万琴在听到他这句话后说道：“海棠苑距离主院不近吧？” 她就知道这个男人没安好心，若他真的心存善意，就不会对傅凌霄阳奉阴违。 说要把她们安置在距离主院比较近的位置，却把她们安置到州牧府里距离主院最远的海棠苑里。 “倪姑娘对州牧府好像很熟悉。”崔无相笑着看向倪万琴。 他之前猜想的没错，眼前这个倪万琴和前沧州州牧确实有关系。 而倪万琴在崔无相说出这句话来后，头皮瞬间发麻。 他是故意的，他在套自己的话！ 倪万琴满眼戒备地看着崔无相，他到底想做什么？ 倪万琴表情地变化过于明显，以至于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看向倪万琴和崔无相两人。 “怎么了？”傅凌霄不解地看着倪万琴。 她好像瞬间就把自己身上的刺全都竖了起来。 倪万琴攥着自己手里的包袱，看着崔无相对傅凌霄说道：“他在试探我。” 傅凌霄闻言看向崔无相，每当这种时刻她都能感受到自己和崔无相之间的差距，因为她什么都没有看出来。 “是验证。”崔无相看着傅凌霄望着自己疑惑的目光，握着她的手解释道：“前任州牧姓倪，而倪姑娘对州牧府很了解。” 这下不用崔无相全部说完傅凌霄也懂了，她看着倪万琴说道：“你是前任州牧的女儿？” 倪万琴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崔无相给戳穿，毕竟整个武阳城姓倪的人其实不在少数。 “嗯。” 崔无相验证自己的答案之后也没有要继续追问的意思，而是说道：“我想起来了，主院还有一间房间，你们两人住刚刚好。” 此时就算是傅凌霄也看出崔无相刚刚是故意的来了。 或者说，崔无相根本就没有要对傅凌霄隐瞒的意思。 “你就不能直接问她吗？”两人一起往主院走的时候，傅凌霄对身边的崔无相说道。 “直接问她不一定会说实话。” 哪怕在倪万琴的一些小动作之中崔无相已经验证了她的身份，但是他想通过一种更明朗的方式让傅凌霄也知道，以免她不小心被这位前任州牧家的大小姐算计。 第二百三十四章想要服毒自尽 奚沐云回到正院的时候看到院子里多了两个不认识的人有些惊讶，她刚看向旁边的小翠，小翠便主动上前为奚沐云介绍。 “奚姑娘，这位是倪万琴倪姑娘和宋雨桐宋姑娘，我们是在前段时间闹兵匪的时候认识的，当时多亏了我们家小姐来得及时，所以才把两位姑娘救下来。” 小翠现在最钦佩的人就是傅凌霄了。 奚沐云看着面前的倪万琴两人笑着道：“你们好，我叫奚沐云。” “你好。” 傅凌霄在房间里听到奚沐云的声音跑出来，“阿云。” “慢点。”奚沐云看着奔向自己的傅凌霄无奈道。 傅凌霄几步踏到奚沐云身边，说道：“你回来的刚好，倪姑娘被火烧伤，你看看她现在伤势如何。” 倪万琴看着与奚沐云亲近自然的傅凌霄，对奚沐云说道：“谢谢奚姑娘。” “不用。” 奚沐云上前去给倪万琴把脉的时候，傅凌霄把自己对倪万琴伤势的处理以及开的那两处方子都告诉了奚沐云。 而当奚沐云推着倪万琴回房间去查看她身上的伤势时，宋雨桐接着说这段时间倪万琴的恢复情况。 奚沐云掀开倪万琴身上的衣服，看着她身上恢复良好的伤口，说道：“恢复的还不错。” “花花，看来师父当初让你背那些方子没背错。” 以前傅凌霄调皮捣蛋的时候，奚川海就会以背各种各样的方子来惩罚傅凌霄，毕竟相对于体罚来说，傅凌霄更害怕这个。 傅凌霄骄傲道：“我开的方子是对的是吗？” 奚沐云笑着点头，“嗯，我们家花花很棒。” “那当然，当初我在你和海爷爷身边也不是什么都不学的。”打打下手抓抓药对傅凌霄来说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儿。 倪万琴和宋雨桐有些惊奇地看着傅凌霄和奚沐云的相处方式，总觉得傅凌霄在奚沐云面前年纪像是小了几岁一样，和她们认识的“闫小姐”很不一样。 “药方还是按之前来的就行，我会让人配好药送过来。”奚沐云握着傅凌霄的手笑着对半靠在床上的倪万琴说道：“除此之外我还会给你开一道口服的药，到时候搭配服用效果会更好。” 倪万琴迟疑地点点头，其实她是有一点怀疑奚沐云的医术的，毕竟她的年纪看起来实在是太小了。 女医真的非常少，起码在倪万琴记事以来，奚沐云是她见到的第二位女医，而第一位女医还是她父亲重金为自己祖母请来，已经满头白发。 眼前的奚沐云太年轻了。 而宋雨桐则是直接把心中的话说出口道：“奚姑娘，我就是想问问，你是医女吗？” “不算是。” “啊？那你的医术……” 奚沐云知道两人的担心，笑着说道：“我从记事的时候就跟在我师父身边学医，我的医术还可以。” “不过如果你们担心的话，也可以找其他大夫来帮你们看。” 宋雨桐一听奚沐云这么说，赶忙摆手说道：“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闫姑娘。” 傅凌霄救了她们，肯定不会害她们。 奚沐云听到“闫姑娘”三个字看向傅凌霄。 傅凌霄再次对宋雨桐和倪万琴自我介绍道：“我不姓闫，也不是闫家人，我叫傅凌霄。” “阿云的医术是我见过除了海爷爷之外医术最好的人，如果她都对你的伤势束手无策的话，除了海爷爷，估计没有谁可以救你。” “我相信奚姑娘的医术。” 倪万琴说完后，宋雨桐也立刻道：“我也相信。” “你们放心，有阿云在，倪姑娘的烧伤一定会恢复的！”傅凌霄就是对奚沐云这么有自信。 “谢谢你们。” 傅凌霄又和倪万琴两人说了几句话后便和奚沐云一起从厢房走了出来，而刚出来她们就遇到了急匆匆赶过来的闫瑞泽。 闫瑞泽在看到奚沐云时，语气急切地对傅凌霄说道：“傅姑娘，可以请奚姑娘去闫家一趟吗？” 没等傅凌霄询问，闫瑞泽便主动说道：“丽君想要服毒自尽，我想请奚姑娘去救人。” 傅凌霄和奚沐云听完二话没说跟着闫瑞泽往州牧府外赶去。 崔无相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急匆匆跑出门的傅凌霄几人。 候在一旁的永德将自家主子看向自己，便将刚刚闫瑞泽对傅凌霄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崔无相并没有去追傅凌霄，即便当初在覃川的时候，他也没有要事事都和傅凌霄黏在一起。 崔无相看向倪万琴和宋雨桐所在的厢房，继而收回自己的目光往前院走去。 厢房内的宋雨桐见倪万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问道：“万琴，你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我再去请其他的大夫过来帮你看看。” 她们确实相信了奚沐云的医术不错，但是现在奚沐云不在，她们再找其他大夫也可以理解。 倪万琴摇头，她只是觉得傅凌霄这个名字有些耳熟，能让她耳熟的名字，绝对不会是什么无名之辈。 还有那个男人和傅凌霄的关系，好像是夫妻。 她没想到傅凌霄已经成亲了，而成亲对象会是像崔无相那样阴恻心机重的男人。 倪万琴想不明白，像傅凌霄这样坦率明媚的人为何会和那样腹黑深沉的人在一起，她就不怕自己被这个男人算计吗？ “我知道，你只是不想和我说。” 宋雨桐带着委屈的话语让倪万琴从自己的思绪中抽身，她看着宋雨桐缓缓地叹了口气。 “不是，我只是在想傅姑娘和那个男人的事情。” “他们是夫妻！”宋雨桐见倪万琴好奇，说道：“我听说他们之间好像还有一个孩子，只不过孩子并没有跟在他们身边。” “那你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吗？” 宋雨桐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能住在州牧府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平民百姓。” 就像她之前根本不知道倪万琴竟然是前州牧大人的女儿一样。 倪万琴看着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宋雨桐，说道：“雨桐，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第二百三十五章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可以。”宋雨桐几乎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她相信倪万琴，她亏欠倪万琴，所以倪万琴对她有什么要求的话，宋雨桐一定会尽可能地满足她。 倪万琴也猜到了宋雨桐的反应，她说道：“你也知道这里曾经是我家，我有一个东西落在之前住的院子里了，你可以带我去拿回来吗？” 当初她父亲迎接冯车进城的时候是被逼无奈。 武阳城驻兵有限，而冯车带着数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她父亲若是想保住武阳城的百姓们，只能打开城门而不是让冯车大军的铁蹄踏平城门。 倪万琴的父亲确实保住了全城百姓绝大多数人的性命，而整个州牧府除了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玩的倪万琴，他们家所有人都死在了冯车的刀下。 死的不只是他们家，还有他父亲的亲信。 倪万琴看着州牧府前院被鲜血染红的地面当场崩溃，若不是被认识她的人及时拽住，她可能当时就瘫软在地。 但现在冯车死了。 还没等她报仇，冯车就已经死了。 倪万琴说不出自己心中是畅快还是失望，但她清楚，冯车死了比活着好。 宋雨桐推着倪万琴去潇湘苑的时候，路上听着丫鬟们的低声细语。 “你说州牧真的是被那个闫小姐杀的吗？” “这还有假，翠红都看到了，她戴着红盖头一下子就把州牧的脑袋给拧断了。” “可是女人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会不会是一个穿着嫁衣的男人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后面人太多了，什么都看不见。” “应该是那个闫小姐，跟州牧成亲的人就是她。而且你们没有听说吗，那个闫小姐已经在家里畏罪自杀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儿？”有人惊讶道。 “就是今天的事儿，听说是那天杀死州牧大人后，她的精神就有些不正常了。”那人说着“啧啧”了两声继续道：“也是，如果不是疯了的话，她怎么敢杀死自己的丈夫。” 宋雨桐听着周边的细碎言语蹙眉道：“听着像是在说一个人，但我怎么感觉像是在说很多人啊。” 她们认识的闫小姐只有傅凌霄和闫丽君。 嫁进州牧府的应该是傅凌霄，毕竟之前闫丽君曾经说过，傅凌霄不过是她替嫁的工具而已。 而这群小丫鬟口中能拧断冯车头颅的人应该也是傅凌霄，能有这么大力气的女子屈指可数，她们认识的也只有一个傅凌霄而已。 至于后面说的那个回到闫家畏罪自杀的闫小姐，应该是闫丽君，傅凌霄半个时辰之前还跟她们在一起呢。 这么看来的话，世事真的是无常。 一开始傅凌霄作为闫丽君的替身嫁给冯车，现在闫丽君作为傅凌霄的替身承担罪名。 折腾来折腾去，最后那人还是闫丽君。 闫丽君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样，她一开始想的是找到一个替死鬼替自己承担一切，而她一边享受着闫家的荣华富贵，一边又可以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 即便是不能享受闫家的荣华富贵，那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也可以，反正当初她离开的时候包袱里装了不少金银细软。 可谁知道，从他们捡到傅凌霄之后，事情的发展就开始不对头起来。 她哥哥像是中蛊一样听从傅凌霄的话，对自己的态度也天差地别。 明明自己才是他的亲妹妹，可他宁愿对一个外人好，都不愿意对自己好。 如果只是态度的差距也就算了，他甚至让自己给一个不明来历的女人当丫鬟，现在更是让自己给她当替罪羊。 闫丽君看着头上的纱幔，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一口气将那杯毒酒喝尽，若是喝尽的话，自己说不定已经去见闫恒了，而不是在这里继续听那群上不得台面的下人说自己的坏话。 “你说小姐是从哪儿弄来的毒药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就是老鼠洞里的耗子药被她抠出来放到杯子里自己喝了。” 闫丽君听到这句话气的想要咳嗽，结果不但没有咳嗽出来还差一点被口水呛到，差点眼睛一翻厥过去。 闫丽君身上发生的这些小情况旁边伺候的人并没有注意到。 他们家这位主子太能折腾了，只要死不了，随便她折腾。 “你说都是闫家的主子，咱们大公子事事都为闫府着想，结果小姐也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处处与府上作对。” “你小点声，别让小姐听见了。” “听见又如何？”那人不在乎地说道：“现在外面谁不知道咱们家小姐误杀了冯州牧，为了让冯家的人泄愤，咱家小姐哪怕丢不了性命，下半辈子也会为冯州牧守活寡，到尼姑庵青灯古佛度过残生。” 闫丽君听到外面下人的话，突然觉得就这么死了其实也挺好的。 起码不用被这些人指指点点、随意侮辱。 但有时候一旦牵扯的事情太多，死亡就不是她一个人说的算。 奚沐云赶到之后，闫丽君两眼发直地看向天花板，嘴角有白沫，眼看着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样。 奚沐云二话没说，直接将闫丽君翻了个身猛地拍了一下她的脊背，在她咳嗽了一声之后，将她翻转过来喂下自己常备的解毒丹。 看着闫丽君将解毒丹咽下去之后，奚沐云这才开始给闫丽君把脉。 而原本坐在门口闲聊的那两个下人，此时战战兢兢地弯腰站在门口。 他们也没有想到闲聊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家大公子带着两个姑娘就冲进来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注意到他们偷懒摸鱼。 “怎么样？”闫瑞泽看着正在给闫丽君把脉的奚沐云问道。 奚沐云放下闫丽君的手腕，没有贸然说出自己的结论，而是看着闫瑞泽问道：“闫小姐服毒自尽的杯子在哪儿？” 闫瑞泽闻言转身看向门口的那两个下人，两人连忙道：“在这里，在这！” 杯子就被他们放在旁边的桌子上，听到奚沐云要看这杯子，赶忙跑上前去抢拿杯子，结果就是这么不巧，两人绊倒撞到桌子，桌子倒下，杯子也这么摔在地上碎成了四块。 第二百三十六章花无百日红 去抢杯子的两个下人在看到这一变故之后，吓得蜷缩着跪在地上向闫瑞泽磕头认错求饶。 闫瑞泽目光阴沉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两人，沉声道：“滚出去。” 刚才闫瑞泽没有发作是不想在傅凌霄两人面前落下一个苛待下人的印象，但是府里的下人最近确实有点过于自在了，自在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闫瑞泽说这句话的时候，傅凌霄已经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尤其是把上面还有液体的碎片捡起来递给奚沐云。 奚沐云在查看是什么毒药的时候，傅凌霄蹲在她的身边好奇道：“阿云，你为什么不直接问她中了什么毒？” 直接问多简单直接啊。 “我觉得她可能不知道。” “问问。”傅凌霄说完戳了一下躺在床上的闫丽君，“闫丽君，你吃的什么毒药？” 如果闫丽君还有力气的话一定会白傅凌霄一眼，她都喝毒药想要自杀了，怎么可能会把自己吃了什么毒药告诉她。 而且，她说不出话。 “她说不出话。” 奚沐云说出口的时候刚好和闫丽君的心声对上。 傅凌霄也没有纠结，她看着检查毒药的奚沐云，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 “这款毒药名字叫做百日红。” 傅凌霄听到这个名字后好奇道：“这是个什么毒药？” “俗话说，花无百日红，这个毒适量用的话，可以让人在百日之内不动声色地逐渐湮灭生机，悄无声息地死亡。” “慢性毒。”傅凌霄听后总结。 奚沐云点头道：“是慢性毒没错，但前提是适量。闫小姐下的剂量有点多，再加上她喝了大半杯，哪怕抢救的及时，她的五脏六腑也已经被毒素入侵。” 奚沐云是真心觉得闫丽君不了解这个毒药，她如果了解的话，就不会喝这种毒药自杀，不仅自杀不了，反而苦苦折磨自己。 与其如此还不如直接一条白绫或者是一把匕首来的直截了当。 “即便现在身体解毒重新调理，之前造成的损伤不可逆，闫小姐寿数已损，五脏六腑已伤，之后恐怕没办法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闫丽君在听到奚沐云的这番话后目露绝望地转身看向她，怎么会这样…… 在她的预想中，她应该在喝完毒药就死了才对，若是死了的话，她就不用遭受现在这锥心之语。 闫丽君想要的是干干脆脆的死去，亦或者是健健康康地活下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苟延残喘。 闫瑞泽对闫丽君的诊断结果早有准备，所以在奚沐云说完后，冷清道：“之后如何，都是她之前自己造的孽。” “她自己做的选择，自己承担这后果。”闫瑞泽看着自己妹妹瞪向自己的目光，继续道：“你如果真的想死，也在见过爹娘之后再死。” “我会让人把你送回红叶湾。” 闫丽君听到自己马上就要回家见到爹娘眼中并没有任何喜色，她之前所做的事情足够她承受数次家法，而她可能一次家法都扛不住。 闫丽君想要跟自己哥哥求情，但是她想要说话的时候喉咙火烧火燎地疼，根本就发不出声音。 而意识到自己之后可能不仅会变成一个废人，还会变成一个哑巴的时候，闫丽君直接害怕地哭了起来。 奚沐云有些尴尬地看着这一场景，她并不想掺和进闫家的家事里面。 她拉着傅凌霄的手起身，对站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闫丽君哭泣的闫瑞泽说道：“解毒疗养的方子我会一起开给你，你按照方子给闫姑娘抓药就可。” “好，谢谢奚姑娘，我送你们出去。” 奚沐云摆手道：“不用了，留步。” 闫瑞泽和闫丽君明显看着还有账要算，她和傅凌霄还是有点眼色赶紧撤吧。 闫瑞泽也没有强求，将傅凌霄和奚沐云送出门之后便再次回了屋里。 而傅凌霄在和奚沐云一起走出院子的时候说道：“百日红这么厉害吗？” “当然厉害了，这种毒药若是日常慢慢下的话，到最后死的时候很难查出来。”奚沐云掏出自己顺走的瓷片，对傅凌霄说道：“百日红这样的毒药很少见，没想到闫丽君一个闺阁女子竟然能够弄到。” 奚沐云想到当时自己说出百日红时闫瑞泽并不惊讶地表情，喃喃道：“说不定就是他们家自有的毒药。” “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想说你平日里离着闫瑞泽远一点，我总觉得他……不太好。” 傅凌霄听到奚沐云的话先是点头，因为她知道奚沐云是为自己好，但是后面她还是忍不住为闫瑞泽找补了一句说道：“他说话算数，这点很好。” 因为言而无信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傅凌霄觉得言而有信十分难得。 “这样的人身上总得有闪光点吧，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心甘情愿地跟随他。” 傅凌霄点头认可道：“就像我一样。” 两人从闫府离开之后本来想的是立刻回州牧府的，结果在街上转着转着就开始逛起街来，等她们回到州牧府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两人刚进前厅，就看到崔无相穿着一身湖蓝色的长袍坐在太师椅上看着两人。 傅凌霄和奚沐云踏进前厅的时候，奚沐云没忍住对傅凌霄吐槽道：“你不觉得你们家崔无相的打扮越来越像李修年了吗？” 奚沐云认识的李修年每天就是如此艳丽的打扮，什么颜色扎眼张扬他就穿什么颜色，就像此时的崔无相。 若不是崔无相有一副绝佳的皮囊在那里摆着，换做是旁人的话，这一身衣服简直可以说的上是灾难的存在，而此时穿在崔无相的身上，却好看的紧。 “没有啊，他是他，小九是小九。” 傅凌霄说话的声音不算小，所以刚准备询问傅凌霄两人怎么会这么晚回来的崔无相，在听到“小九”这两个字的时候转动了一下大拇指上的扳指。 崔无相起身对着傅凌霄伸出手，在握住她的手之后问道：“凌霄，我和九殿下怎么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我可能有点爱你 奚沐云听到崔无相的询问，想说他也太敏感了，或者说他对出现在傅凌霄身边的每一个男人都很敏感。 而傅凌霄则是没想太多，她直接道：“我说你和小九不一样，哪怕穿的相似，你们也不一样。” “我和瑞王殿下当然不一样。”崔无相笑着看向奚沐云问道：“奚姑娘是觉得我俩有相似的地方？” 要说傅凌霄身边的人崔无相最讨厌谁，李修年当属第一。 奚沐云想说有，但是直觉让她最好不要这么说，所以她摇头道：“没有。” 此时前厅的气氛说不上多好，奚沐云还是很有眼色的，她说完后直接道：“我得赶紧把这百日红研究出来才行，你们聊，我先走了。” 奚沐云不想继续在这里碍某人的眼了。 在经过这次傅凌霄生死不明的失踪后，奚沐云算是彻底了解了崔无相的疯劲儿。 温润矜贵的权臣实际上是一个濒临失控地疯子，这是奚沐云在了解崔无相后对他的评价。 奚沐云不想招惹他，而事实证明招惹了崔无相的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 奚沐云刚离开，崔无相就牵着傅凌霄的手进了隔壁的茶室。 门一关，面积不大的茶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兴许是有炉子的缘故，傅凌霄只觉得周身开始闷热起来。 傅凌霄看着崔无相望向自己的目光有一点不自在，所以她没忍住后退了一步。 傅凌霄是不怕崔无相的，但此刻崔无相的目光像是要把她拆之入腹。 “你怕我。” 傅凌霄后退，崔无相逼近，他见傅凌霄有些害怕自己，目光一转语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委屈。 “没有。”傅凌霄看着几乎要贴在自己身上的崔无相说道。“我就是感觉你想吃了我。” 就像以前傅凌霄饿的两眼冒绿光，看到一只活兔子想要吃了它的感觉一样。 “我不好吃，我肉质柴，吃起来塞牙。” 哪怕崔无相不是她的对手，但是傅凌霄还是对他解释了一下。 而崔无相心里的燥郁在听到傅凌霄认认真真地和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没忍住笑了出来，心中的燥郁也瞬间消散了不少。 傅凌霄还以为崔无相是不相信自己，强调道：“是真的，我从小就练武，身上硬邦邦……” 傅凌霄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发现自己的肚子上多了一只手，他甚至还捏了捏。 “是软的。”崔无相低头亲了亲傅凌霄的眉心，说道：“凌霄，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可我唔……” 未说完的话被堵住，傅凌霄情不自禁地抬手搂住弯下腰来的崔无相。 “我和李修年，你更喜欢谁？”崔无相松开傅凌霄，额头抵住她的眉心，声音沙哑道。 如果是以前的崔无相，恐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变成一个喜欢争风吃醋的人，可是他忍不住。 崔无相掐住傅凌霄的腰将她抱在桌子上坐下，就像是亲自将她举到自己的神坛之上。 他就这么微微扬起头看着她，希望她的目光之下只有自己，哪怕只是一时的。 “我喜欢小九。” 声音落下，崔无相眼中的光瞬间被阴霾掩盖。 他不想让傅凌霄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下意识想要低头的时候，脸颊却被傅凌霄伸出手来捧住。 傅凌霄就这么双手捧住崔无相的脸，看着他认真道：“但我可能有点爱你。” 崔无相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然后他便看到傅凌霄俯身亲了亲他的眼睛。 傅凌霄不是什么都不懂，她不喜欢看到崔无相这样。 “有点爱我？” “嗯，和喜欢不一样，比喜欢还要喜欢，还要重要，应该是爱吧。” 崔无相不由得伸出手学着傅凌霄的模样捧住她的脸说道：“是爱。”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傅凌霄认真道。 崔无相心中的郁气在听到傅凌霄的这句话后消散，就像乌云过后是再晴朗不过的天。 “我也是。” 两人在茶室温存了很久。 从茶室出来后，崔无相牵着傅凌霄的手在回主院的路上，问她；“百日红是什么？” “一种毒药，阿云说这种毒药可以让人在百日内渐渐丧失生机死掉，哪怕最后验尸都不一定会找到原因是什么。” 崔无相在听到这段话后不由得神色一动。 “花无百日红，真是好名字。” 傅凌霄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崔无相说道：“阿云也这么说！”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主院时，倪万琴就坐在床边看着他们。 倪万琴看着对崔无相亲近的傅凌霄，不解道：“你说，傅姑娘为什么会喜欢他？” 房间里只有倪万琴和宋雨桐，而宋雨桐在听到倪万琴的话之后理所当然地说道：“当然是因为崔大人不仅长得俊美，还位高权重。” 这样的男子，估计没有哪个姑娘会不喜欢吧。 “不对。” 倪万琴觉得傅凌霄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倪万琴这两个字说的声音极小，宋雨桐并没有听到。 她将两人的行李重新收拾了一下说道：“过不了几日我们就要跟着傅姑娘他们一起去覃川了，也不知道覃川什么样子，民风淳不淳朴。” “能落脚就行。”倪万琴对覃川并没有多少期待。 覃川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唯一的特别之处可能就是傅凌霄在那里了。 而傅凌霄和崔无相回到正房不到一刻钟，小翠就带着下人将晚饭端到了餐桌上。 傅凌霄虽然和小翠相处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她总是能精准拿捏到傅凌霄的喜好。 比如现在桌子上烤的焦黄酥脆的烤鸭以及各种分量不多的小菜。 “小姐，搭配这筋饼吃味道可好了，您尝尝。”小翠将筋饼放到傅凌霄的手边笑着道。 自从小翠跟着傅凌霄和崔无相这群人会合之后，她就更加珍惜在傅凌霄身边的日子，也更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小翠不想让其他人取代自己在傅凌霄身边的位置。 “好。” 傅凌霄用筋饼卷着烤鸭和小菜放进嘴里，丰富的口感让她眼睛一亮。 “好吃！” 小翠见傅凌霄喜欢，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小姐喜欢就好。” 傅凌霄吃下自己包的筋饼，崔无相包的第二个就已经放到了她的手边。 傅凌霄拿过筋饼来的时候对小翠说道：“我今日去闫府的时候已经和闫瑞泽说过了，你的卖身契会跟着你家里人一起去覃川。” 第二百三十八章只对无耻之人无耻 “小姐！”小翠激动地强忍泪意看向傅凌霄，“谢谢你。” 虽然这几日小翠从来都没有主动提过有关自己家人的事情，但是她一直默默地记挂在心里。 尤其是如今距离他们离开武阳城的时间越来越近，小翠心里其实是有几分着急的，但她不敢把自己的急切表露出来。 当初傅凌霄答应给她赎身，甚至帮自己家人赎身已经让小翠感激涕零，她不想催促自家小姐。 哪成想自家小姐每天都这么忙了，还不忘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心上。 小翠在听到自己家人已经被安排妥当之后，看着傅凌霄真的很想哭。 “不用谢，这是我早就答应你的事情。”傅凌霄笑着道：“我们应该会比你家人早一步到覃川，等到了覃川，你可以先在覃川安顿下来，等你家里人到了，就可以直接落脚了。” “嗯！”小翠高兴地点头。 小翠之前从那几个兵匪的身上搜罗了不少好东西，不去胡乱挥霍的话足够他们一家人安居乐业一辈子。 不过小翠虽然决定在覃川置业，却没有想过把自己手里的这些钱都交给家里。 说白了，哪怕他们家人之间的关系很好，但是小翠最相信的还是自己。 小翠准备拿出五十两银子帮家里在覃川开个小店，剩下的她打算自己存起来。 傅凌霄和崔无相吃完饭后，桌子收拾干净，永德走进来对崔无相说道：“主子，东西她已经拿走了。” 崔无相点头，永德行礼离开。 “什么东西？”傅凌霄一头雾水地看着崔无相问道。 崔无相给傅凌霄倒了一杯水说道：“之前的倪州牧，也就是倪万琴的父亲在沧州有几处私矿和私兵。今日带倪万琴回来，一是想要验证她的身份；二是想通过她知道倪州牧将私矿的矿印和兵符藏哪儿了。” 单单要靠他们找的话一定会兴师动众，而崔无相并不想让冯言邦和闫瑞泽知晓，所以让倪万琴自己找出来是最快也是最安全的办法。 倪万琴也没有辜负崔无相的期待，在回到州牧的当天，就帮他解决了这两个问题。 “你想要矿印和兵符？”傅凌霄听完崔无相的话说道。 “想。”崔无相说道：“这东西对我们有用。” 从准备踏入北境的时候崔无相就有一个想法，他希望这个想法可以在五年之内成真。 让北境彻底变成傅凌霄和他的地盘。 “可那是倪姑娘的。”傅凌霄蹙眉道。 崔无相对傅凌霄还是了解的，他说道：“我没想抢。” 若是想要抢到手的话，崔无相就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傅凌霄，更不会让倪万琴再有机会出现在傅凌霄的面前。 他习惯了不择手段，但是却不想因为不择手段让傅凌霄厌弃自己。 他会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全部合理化，亦或者是直接抹除痕迹。 “我们之后如果有用的话可以跟倪姑娘合作，否则这矿场放着也是放着，还不如合作共赢，你说呢？” 傅凌霄想了想点头，她虽然承认自己有时候有些无耻，但是她也只对无耻之人无耻。 傅凌霄不想恃强凌弱。 “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倪姑娘，我怕她害怕。” 傅凌霄点头，“好。” 说完后，傅凌霄突然道：“在回覃川之前，我想去一趟白石城把阿生接回来。” “为什么？” 其实崔无相觉得把两人的孩子放在傅铮那里挺好的。 傅凌霄说道：“之前把阿生送到爹爹那里，是因为冯车可能攻打覃川，现在冯车死了，沧州也成了我们的，我们当然要把阿生接回来。” 傅凌霄看着崔无相认真道：“小孩子要在父母身边长大才可以，我爹娘就是从小把我带在身边的。” 即便当初傅铮和徐倩蓉要去北境赴任，他们也把年幼的傅凌霄带在身边，所以在傅凌霄的眼中，起码在阿生成亲之前，他都应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因为傅凌霄就是这么长大的。 傅凌霄确实不会养孩子，但是她觉得按照自己爹爹养自己的方式去养育阿生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还有，我之前失踪了，我爹爹一定很担心。”傅凌霄看着崔无相说道：“我还想去看看家里其他人，我都好久没有见到他们了。” 自从傅家抄家流放之后，傅凌霄也只在覃川的时候见过自己爹爹和自己二哥，她想其他人了。 “好。” 哪怕崔无相并不想去，但是看着傅凌霄恳切的目光，崔无相说不出拒绝的话。 傅凌霄在崔无相说出“好”字后，笑着扑到他的身上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在傅凌霄的眼中，仇恨没有叠加。 傅家和崔家的恩怨已了，傅仲文和崔无相的恩怨也在崔无相差点身死后消失。 可是恩怨和仇恨不是这么来论的。 起码在崔家一些人的眼中，在傅家一些人的眼中，傅崔两家结的是死仇。 即便傅家当家人傅铮和如今崔家的当家人崔无相表面上因为联姻已经和解，但是私底下的针对并没有结束。 要不然傅铮当初也不会默许傅仲文去针对崔无相。 崔无相亲了亲傅凌霄的脸颊，抱着她说道：“我相信你。” 第二天傅凌霄宣布他们要先去一趟白石城再回覃川的时候，最高兴的莫过于奚沐云了。 奚沐云研究了一晚上终于将百日红配了出来，她本来想在吃过早饭后去休息，结果在听到傅凌霄宣布这个消息后，恨不得原地蹦起来。 “什么时候！我在武阳城看到了不少草药，等离开之前我要全部买来带走！”奚沐云凑到傅凌霄身边举起自己昨天晚上通宵研究出来的百日红对她炫耀道：“看，我一晚上的成果，百日红还是被我研究出来了！” 奚沐云嘚瑟了没两下，她手中的百日红便被崔无相拿到了手里。 “这是毒药。”奚沐云看着端详自己药瓶的崔无相无语道。 “我知道，这个东西好研制吗？” 奚沐云目露怀疑地看着崔无相说道：“你要干什么？” 他为什么会突然对毒药感兴趣。 “有用处。” 第二百三十九章正妻不行，平妻可以 崔无相看着满眼戒备的奚沐云，笑着道：“你放心，不是用在你们身上。” 他的名声已经差劲到这个程度了吗？ “这种毒药虽然无色无味不易察觉，但是它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奚沐云看着崔无相说道。 “什么致命的缺点？” “它服用之后会使人精神亢奋。”奚沐云看着自己研制出来的百日红，继续道：“所以，一旦有人防备的话它其实很容易被人发现。” 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身边的人稍微注意就能发现他中毒了。 所以，奚沐云的另外一个意思是，崔无相是没办法把这种药用在她们亦或者是白石城那边的。 奚沐云会在把药给崔无相后，接着把这个消息告知白石城那边。 她可没有忘记崔无相和傅家有仇，哪怕现在看起来两家已经安然无事。 但奚沐云和崔无相认识的时间越长，她便越是觉得崔无相不是那种宽容大度的性格。 睚眦必报这四个字更适合他，说不定他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击垮傅家。 毕竟对崔无相来说，只要傅凌霄和他们的孩子没事儿，他压根就不在乎傅家那群人的死活，就像傅家对他的态度一样。 “这不是缺点。”崔无相拿着百日红眼中愈发满意，“这也是它的优点。” 奚沐云是真的看不穿崔无相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这么说的话，应该是没有要把百日红用在傅家人身上的意思。 既然和他们无关，那奚沐云随便崔无相怎么用，那是崔无相的事情。 “我还要一瓶，价钱你随便开。” 奚沐云一听，嘴角高高地勾起，这可是崔无相自己说的，那就不要怪她宰大户了。 “一千两银子一瓶。” 奚沐云说完，旁边的小翠等人默默地张大了嘴巴。 “好。” 崔无相答应地太痛快了，以至于奚沐云看着他怀疑道：“是你自己的银子吧？” 别到时候拿他们家花花的银票来给自己，奚沐云想赚崔无相的钱没错，但是她可没有想过要赚傅凌霄的钱。 “是。” 崔无相说完看了一眼自己身后的永德，永德从自己的怀中数出一千两银票递给奚沐云。 “下一瓶什么时候能给我？” “明……”奚沐云看着把百日红递给自己下属的崔无相，话锋一转道：“明天肯定是不行，调配这个毒药也是需要时间的，等到白石城吧。” 奚沐云看着崔无相说道：“等到白石城的第二天，我就把第二瓶百日红给你。” 不管崔无相最后会不会把百日红对准他们的人，奚沐云都要把崔无相拥有百日红的消息告诉自己师父和花花的父亲。 “好。”崔无相看穿了奚沐云的顾忌，但并没有拆穿她。 说白了，奚沐云从来都不是他这边的人。 “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武阳城？” 这不只是奚沐云想知道的，也是倪万琴等人想要知道的。 知道时间，她们才好安排自己接下来的事情。 “明日巳时初。” 离开的时间定下后，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崔无相和傅凌霄一起去安排沧州的事务，既然如今沧州落在了他们的手上，他们便没想放手。 之所以要回覃川，也是因为覃川独特的地理位置。 覃川属于岭州却毗邻沧州和云州，进可攻、退可守。 若是有朝一日北境被他们彻底拿下，覃川甚至会变守为攻，剑指岭州南边的京城。 这么好的位置，当然要牢牢的攥在手中。 崔无相负责政务这块，傅凌霄则是带着李大锤和许攸刚外加何东山一起去清点冯家交出来的兵马。 傅凌霄和崔无相明日离开武阳城的时候，许攸刚跟何东山会各自带着八千兵马前往沧州各地驻扎，并同时继续征兵至一万五千人。 如今沧州拿下，红叶湾自然而然也成了崔无相和傅凌霄的囊中之物，更不用说现在闫瑞泽已经被他们绑上了自己的船，所以崔无相想从海州往沧州运粮轻而易举。 几万兵马崔无相还是养得起的，更不用说后续还有沧州的税收跟上。 至于剩下的四千兵马会并入崔无相带来的一千兵马当中由李大锤率领跟在傅凌霄的身边。 傅凌霄点兵点将结束已经差不多是傍晚时分，她带着李大锤回到州牧府的时候刚好看到冯言邦跟闫瑞泽并肩走出来。 在得知傅凌霄的身份之后，两人现在面对傅凌霄和之前判若两人。 有些事情虽然没有戳破窗户纸，但是在崔无相出现之前，不管是冯言邦还是闫瑞泽都对傅凌霄有过不一样的想法。 闫瑞泽以为傅凌霄那个所谓的相公名存实亡，他切实考虑过在刺杀冯车成功后，询问傅凌霄愿不愿意嫁给自己。 虽然他无法给予傅凌霄正妻之位，但平妻的话还是可以的。 而冯言邦则是在彻底反了自己父亲之后，想把傅凌霄这个所谓的继母占为己有，代替自己父亲冯车和红叶湾闫家联姻。 只是两人的打算都在知道崔无相和傅凌霄的关系，以及清楚傅凌霄的身份之后破灭。 “郡主。” 其实在刚刚知道傅凌霄和崔无相的关系时，闫瑞泽跟冯言邦都是喊傅凌霄“夫人”的。。 自从他们发现傅凌霄根本不是崔无相的附庸，甚至在他们两人的关系中处于偏主导的位置时，他们便用“郡主”取代了“夫人”这个带有附庸意思的称呼。 傅凌霄对着两人点点头，没有任何停留地向前走去。 而闫瑞泽和冯言邦在看到傅凌霄对待他们和旁人一样的态度时，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一抹苦涩和失望。 两人对视的瞬间，闫瑞泽说道：“不知冯将军有没有意向与闫家结亲？” 冯言邦看着闫瑞泽伸过来的橄榄枝，笑着说道：“就怕我有意向，闫大公子不敢。” 对于聪明人来说，有些话真的不用说尽。 他们两家若是联姻，那原本只是担任虚职的永仁就可以立刻变成实职。 闫瑞泽和冯言邦很清楚，崔无相想要的是三足鼎立，而不是二龙对望。 第二百四十章活不到回家 傅凌霄回到正院的时候，宋雨桐正在帮奚沐云整理药材。 “买了这么多。” 奚沐云的房间门口几乎被药材占满。 “上次遇到师父的时候，师父说白石城那边的药材用的太快了，所以我想着这次多带一些回去。” 奚沐云大手一挥笑着道：“这只是我买的五分之一，剩下的已经全部装车了，到时候直接运到白石城送给我师父。” “这还要多感谢今天早上崔无相给我的一千两银票，要不然我手头上的钱只将将够买一半。” 傅凌霄看着奚沐云说道：“我有钱，你可以跟我要。” 她之前虽然没钱，但是自从崔无相来了之后，傅凌霄就有钱了。 傅凌霄是愿意给奚沐云花钱的。 “下次。”奚沐云也没有拒绝，只是挽着傅凌霄的手说道：“这次已经买齐了。” 说着奚沐云感叹道：“其实还是应该从药贩子的手上买，最好是从药农的手上买，这买的太贵了。” 奚沐云抱怨完，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个白瓷药瓶递给傅凌霄，“这个是特意给你配的祛疤膏。” 傅凌霄接过去之后，奚沐云得意道：“这瓶的效果比之前还要好，不出半个月，你身上的那点疤痕一定会完全消失无踪。” 傅凌霄当初在狼牙谷生死不知可以说得上是奚沐云的人生阴影之一，在看到傅凌霄身上那道浅浅的箭疤后，奚沐云就一直在找药材配制祛疤膏。 他们家花花最是爱美，身上的疤痕和她一点儿都不相配。 傅凌霄将祛疤膏收下后看着奚沐云眼下的青紫说道：“你今天没有睡吗？” “睡了两个时辰，明天就要走了，东西得准备齐。” 不只是准备这些药材，奚沐云还准备了不少食材，她想着在去往白石城的途中通过药膳将傅凌霄的身体重新调理好。 “我没想在白石城长留。”傅凌霄见奚沐云这么渴望去白石城，说道：“你若是想要留下的话，可以……” “我不留下，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奚沐云看着傅凌霄说道：“你爹爹身边有我师父，我只想留在你身边。” “好！” 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倪万琴好奇地看着傅凌霄和奚沐云，此时的她已经想起傅凌霄是谁。 可就是因为知道了傅凌霄的身份，她才愈发好奇傅凌霄的经历和过往。 她跟自己以前听说过的模样完全不同。 许是倪万琴的目光过于炙热，所以傅凌霄在和奚沐云说完后看向她。 “你们若是想直接去覃川的话，我们可以分派一些人先送你们回去。” 宋雨桐听到傅凌霄这话看向旁边的倪万琴。 她怎么样都可以，主要是看倪万琴，反正宋雨桐会一直和倪万琴一起。 倪万琴看着傅凌霄摇摇头说道：“不用了，我们想和你们一起。” 尤其是在知道傅凌霄的身份之后，倪万琴更想和她一起前往白石城。 如今的白石城已经成了傅家的地盘，也许在那里，倪万琴可以利用自己手中的筹码为自己谋一个出路。 相比名不见经传的覃川，倪万琴还是更看好在傅家人手下的白石城。 傅凌霄对倪万琴的选择没什么意见，她本来也答应要捎带她们一程，更不用说崔无相之后还想要和倪万琴合作。 第二天一早傅凌霄醒来的时候，行李早就已经收拾妥当。 吃过早饭众人带着行李来到州牧府门口时，李大锤已经带着数百精兵等在了门口，继而又簇拥着车队往武阳城门口走去。 闫瑞泽和冯言邦早在辰时正的时候便等在了城门口。 崔无相和傅凌霄一行人离开，他们身为崔无相亲手提拔的沧州官员，当然要亲自来到城门口送崔无相一行人离开才能表达出他们的敬意。 只是亲自相送还不算，闫瑞泽以及冯言邦又各自给傅凌霄和崔无相一行人准备了二十车的粮草和五车给崔无相以及傅凌霄的吃用。 这五十辆车并入傅凌霄他们的队伍之后，整个队伍显得更加庞大了。 除此之外，闫家的一支队伍在傅凌霄他们离开武阳城之后默默地跟在了身后。 之前闫瑞泽说想要把闫丽君送回到红叶湾的事情是认真的，说来也巧，他当时定下的时间刚好和崔无相决定的时间是同一天。 让闫丽君一行人跟在傅凌霄队伍的身后，也是有借他们东风走一段路的意思。 等到了风口坡，闫家的人就要和傅凌霄一行人一东一西分开，何东山跟许攸刚也要各自带兵离开。 此时马车上的闫丽君浑身无力地被刘嬷嬷抱在怀里。 刘嬷嬷看着自家小姐变成如今这模样别说多心痛了，“小姐别怕，等回到家里，老爷夫人看到你受了这么多苦，一定会不忍心处罚你的，别怕。” 哪怕刘嬷嬷说出这句话来自己都不怎么相信，但是她依旧要说。 闫丽君现在脸上萦绕着淡淡的死气，刘嬷嬷怕自己再不给她一点希望的话，她可能真的活不到回家。 “老天爷真的是不公平，如果不是咱们心善救了她，她早就死在了官道上。” 刘嬷嬷想到在城门口看到傅凌霄时她那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 “谁知她现在摇身一变竟成了那个大官的夫人，老天爷真的是不长眼。” 但即便刘嬷嬷心里再骂，她都不敢说出傅凌霄的名字。 外面都是他们的人，刘嬷嬷还是惜命的。 刘嬷嬷的碎碎念就没有停下过，闫丽君趴在刘嬷嬷的怀里半句话都没说，哪怕此时的她在解毒过后已经能零星吐出几个字，但她依旧选择闭嘴。 与其成为一个结巴，还不如当一个哑巴。 当天色渐晚，长长的车队在风口坡驻扎时，被身材壮硕的仆妇从车上抱下来的闫丽君，就这么毫无阻碍地看到了宋雨桐以及宋雨桐面前轮椅上的倪万琴。 她们竟然和傅凌霄厮混在了一起。 而当闫丽君看到围着傅凌霄转悠的小翠时，听着身边刘嬷嬷暗骂小翠白眼狼的声音，她心中的恨意犹如突然窜起的毒火，烧的她眼眶都开始发热。 闫丽君用手摸了一下自己腰间藏起来准备自尽的毒药，在傅凌霄看过来时缓缓低下了头。 这世上不该只有她一人过得这么惨。 第二百四十一章自作聪明然后自寻死路 小翠从马车给傅凌霄拿出披风来的时候，看着周围数不清的火堆和黑压压的人，安全感十足。 就他们这个人多势众的架势，绝对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山匪和流民冲上来 而当她的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闫家人身上时，没等闫家的人看到她，小翠便立刻弯腰抱着怀里的披风跑到了傅凌霄的身边。 “小姐。” 小翠对着傅凌霄喊出“小姐”两个字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到，自己现在都已经不是闫家的丫鬟了，有什么好怕的。 即便是刘嬷嬷冲到她的面前训斥她，她也可以大声地骂回去。 托自家小姐的福，她现在可是自由身。 这么想着小翠挺直了腰背，在给傅凌霄披上披风之后，默默地坐到旁边去烧水，等着晚上睡前给傅凌霄洗漱用。 “阿云，再塞下去鸡的肚子都要破了。”傅凌霄看着对着鸡的肚子猛塞药材的奚沐云，说道。 “没事儿，绑起来入味儿。” 奚沐云处理好鸡，将其放置在陶锅里慢炖。 从武阳城到白石城这一路上要给傅凌霄做的药膳奚沐云已经列出了一个单子，保准傅凌霄到了白石城之后健健康康的没有任何后遗症。 奚沐云看着陶锅计算着时辰的时候，刘嬷嬷带着被仆妇抱着的闫丽君来到了傅凌霄等人的身边。 如果是刘嬷嬷自己的话，她是肯定不会过来看傅凌霄的脸色的，但是关系到他们家小姐的身体，刘嬷嬷即便是再不喜欢傅凌霄，也要强逼着自己过来。 没有什么能比自己小姐的身体重要，包括她自己的脸面。 崔无相扫了一眼走过来的刘嬷嬷三人，便继续看自己手里的书。 而闫丽君看着坐在傅凌霄身边风姿绰约，矜贵俊朗的男人眸光微闪，她缓缓地蜷起自己的手，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在看到崔无相之前，闫丽君一直以为傅凌霄那个身为朝廷重臣的相公是一个年纪四五十，肥头大耳亦或者是秃头矮小的男人，谁知道竟然会这么年轻、这么俊美。 老天爷真的不公。 闫丽君在仆妇的怀里盯着崔无相看的时候，刘嬷嬷在一旁对着傅凌霄恭声道：“夫人，我家小姐身体不舒服，能麻烦您这边的大夫帮我家小姐看一下吗？” 之前傅凌霄和奚沐云去给闫丽君诊治的时候刘嬷嬷并不在，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坐在火堆旁像个厨娘似的奚沐云会是她想要找的大夫。 傅凌霄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奚沐云。 要不要医治救人奚沐云自己说了算。 而奚沐云在刘嬷嬷说出要找大夫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从旁边站了起来，“哪里不舒服。” 闫丽君现在所用的药都是奚沐云之前在闫府给她开的，奚沐云也好奇自己开的药对服用百日红的闫丽君效果怎么样。 说句不好听的，能遇到这么一个试验对象很不容易。 刘嬷嬷即便现在没有带着闫丽君过来，奚沐云也会找机会在和闫家人分开之前去查看一下闫丽君的情况。 刘嬷嬷在奚沐云走过来的时候蹙眉上下打量着她，质疑道：“你是大夫？” 奚沐云看着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这样的人即便是会点医术，也到不了能给人出诊的地步，刘嬷嬷严重怀疑傅凌霄是想随便找个人糊弄他们。 “我是。”奚沐云早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这种质疑，她说道：“你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问你家小姐，之前你们家大公子就是请的我来给你们家小姐看病。” 刘嬷嬷听到奚沐云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不是惊讶她医术之高，而是觉得自家大公子对自家小姐也太不上心了。 即便他再不满自家小姐之前做的事情，那也不能随随便便找个大夫来给自家小姐看病。 “没有其他的大夫了吗？”刘嬷嬷语气挑剔地看着奚沐云说道。 奚沐云收敛了笑容，说道：“没有。” “既然你们不着急，说明她的情况不严重，说不定能撑到下个城池。” 奚沐云说完重新坐回到火堆旁边。 小翠看着蜷缩在仆妇怀里的闫丽君嘴唇微动，但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安静地给面前的火堆添柴。 她现在已经不是闫家的丫鬟，闫丽君的事情和她无关。 宋雨桐则是在闫丽君几人过来的时候，轻轻拍了一下面前轮椅上倪万琴的胳膊，她们是在此时才知道闫丽君竟然一直跟在他们这支队伍的后面。 而看着闫丽君此时虚弱的模样，和当日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 活的好好地，为什么会突然想不开呢。 “治。” 刘嬷嬷看奚沐云这副态度都想走人了，结果闫丽君开口她只能留下。 “刚才是我不对，还请这位姑娘帮我们家小姐看看。”刘嬷嬷说着示意抱着闫丽君的仆妇往前走了一步。 奚沐云也没有为难他们，她搬着自己的小凳子来到闫丽君的身边，就着旁边的火光看着她的脸色给她把脉。 而闫丽君的目光逐渐从崔无相的身上挪到火堆旁边的那个陶锅上面。 人还是太多了。 奚沐云虽说会把脉看病，却读不懂人心，能读懂的只是此时的闫丽君心不在焉。 “你的情况已经比之前好多了，看来有在好好吃药。” 闫丽君是自杀未遂，所以当初奚沐云给她开完药，没想着她能认真配合下去。 刘嬷嬷听完说道：“药一次没落，可是我们家小姐说话还是不流畅，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 在知道给闫丽君看病开药的人是奚沐云之前，刘嬷嬷一直觉得是自家小姐吃的毒药过于强横，所以才会致使她身体这么脆弱。 但是当她知道给自家小姐看病开药的是眼前这个小姑娘时，刘嬷嬷就有点怀疑不是自家小姐的问题，而是眼前这个大夫不怎么中用。 奚沐云听着刘嬷嬷语气中对自己的质疑，说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如果相信我，就用我的方子；不相信我，完全可以等到下一个城池之后再去找大夫。” 她看着蜷缩在仆妇怀里的闫丽君，“反正一时半会儿只要你们家小姐好好吃药，不乱吃药，身体是不会出现其他问题的，顶多就是身体不怎么爽快就是了。” 就怕有些人自作聪明然后自寻死路。 第二百四十二章这就不讲理了？ 刘嬷嬷不喜欢眼前这个说话没有半分教养的奚沐云。 什么叫做顶多身体没有那么爽利，感情不是她自己中毒，说出口竟如此轻描淡写。 “嬷嬷。” 太久没说话，闫丽君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喉咙已经开始刺痛。 而刘嬷嬷压着自己的脾气没有即刻反驳奚沐云，她来到闫丽君的身边低头，在听到自家小姐的话后，刘嬷嬷无奈起身。 “我们家小姐身子弱，想买你们这锅鸡汤补补身体，要多少银子？”刘嬷嬷一脸你们随便出价的表情让旁边的小翠皱起了眉头。 有时候小翠都怀疑就刘嬷嬷这个眼力见到底是怎么混成闫丽君身边最得力的嬷嬷的，难道就因为忠心吗？ 可小翠觉得刘嬷嬷这份忠心能害死自己，更能害死闫丽君。 此时的崔无相已经放下了手里的书，他看着面前颐指气使的刘嬷嬷刚要招过永德，奚沐云已经开口道：“我这是药膳。” “药不对症或相冲会直接变成毒药，你真的要买吗？” 奚沐云说完这句话，刘嬷嬷下意识看向自己小姐，其实她也不懂自家小姐为什么要买他们的药膳，如果想吃的话，他们完全可以自己做。 “相冲？” 闫丽君不死心地看着奚沐云问道。 奚沐云笑道：“不相冲，我不过是想提醒你们而已。” “多少钱？”刘嬷嬷在接收到自家小姐的目光后，继续问道。 “这一锅药膳鸡是我精心制作，所以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刘嬷嬷声音尖锐到让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而她注意到这一点后，压低自己的声音，却依旧带着怒意地看着奚沐云说道：“不过是一道药膳鸡，你竟然要我们五百两银子！” “是你们要买，不是我们要卖。”奚沐云笑看着刘嬷嬷说道：“你可以不买啊。” 她又没有逼着他们买。 这道药膳鸡的价格之所以这么昂贵，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奚沐云看不惯刘嬷嬷这人。 傅凌霄在这方面就太懂奚沐云了，谁让两人一起长大的呢。 所以她在旁边帮腔道：“买不起可以不买，我们自己喝。” 奚沐云听到傅凌霄的声音忍住嘴边的笑意，看着刘嬷嬷说道：“这本来也是我特意炖给我们家花花补身体的，药材都是独一份儿，给了你们，我们家花花就没得喝，当然要贵一些。” “不对，五百两都便宜了。” “买。”闫丽君在听到奚沐云说这锅药膳鸡是特意给傅凌霄做的之后，想都没想便直接道。 五百两银子而已，他们又不是拿不出来。 这五百两银子买一道药膳鸡确实不便宜，但要是买傅凌霄的命，那可真的是太划算了。 想到这里，闫丽君脸上的阴郁之气都散了不少。 奚沐云听到闫丽君干脆利落的声音微微挑眉，但接着笑道：“好，一手交钱，一手交药膳鸡，至于这陶锅，我就当做是赠品送给你们了。” 奚沐云说完都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大方了。 刘嬷嬷虽然不满奚沐云这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但还是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五百两的银票递给了奚沐云。 在看到奚沐云看到银票高兴数钱的模样时，要不是地点不对，刘嬷嬷真的很想骂她一句没见过银子的穷酸鬼。 五百两银子买来的药膳鸡，被刘嬷嬷让人妥善抱回了他们落脚的那边。 而在她们离开没多久，奚沐云把钱一收，立刻又重新给傅凌霄做了一锅。 一旁的宋雨桐看着分了傅凌霄一百两银票的奚沐云，担心道：“奚姑娘，万一那个闫小姐吃完药膳吃出什么问题来怎么办？” 不怪宋雨桐这么想，刚刚刘嬷嬷那副态度，以及闫丽君那一副病恹恹的模样，说不定之后有什么不舒服会直接赖到奚沐云这道药膳鸡上面。 “没事儿，只要她没有嘎巴一下死了，我都能给她救回来。”奚沐云对自己的医术就是这么有信心。 再就是如果刘嬷嬷没有给闫丽君喝其他乱七八糟的药，奚沐云之前给闫丽君开的药方和她药膳鸡里的药材并不相冲。 闫丽君吃了这药膳鸡只会更加滋补身体，不会出现中毒身亡的事情。 “那就好。”宋雨桐听奚沐云说完微微放心。 而在闫丽君三人回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刘嬷嬷又端着药膳鸡走了过来。 宋雨桐和倪万琴等人蹙眉看向刘嬷嬷的时候，刘嬷嬷直接将手里的药膳鸡放在地上说道：“算了，这药膳鸡我们不要了。” 刘嬷嬷顶着傅凌霄和奚沐云等人看向她的目光，说道：“万一这里面哪种药材冲撞了我们家小姐的身体，得不偿失。” 说完刘嬷嬷对着奚沐云伸出手说道：“这药膳鸡我们怎么端走的就怎么给你送回来了，你把我们那五百两银子还给我们。” 奚沐云看着吃了吐的刘嬷嬷，笑着道：“我以为像刘嬷嬷这样大户人家出来的奴才，是知道银货两讫这规矩的。” “药膳鸡卖给你们就是你们的了，不想吃可以倒了，至于这钱，落在我的手里就没有再还回去的道理。” 奚沐云从小到大跟在自己师父身边见的人多了去了，像刘嬷嬷这样的人也不再少数。 这么多年奚沐云总结出一个道理，那就是谁的脸皮薄谁吃亏。 “你怎么不讲理呢！”刘嬷嬷瞪着奚沐云说道。 奚沐云笑着说道：“这就不讲理了？” 奚沐云几乎是和傅凌霄一起站起身，“那我就让你看看我真的不讲理是什么样子。” 奚沐云声音落下，傅凌霄腰间的长刀已经拔了出来。 两人连对视都没有，却配合的天衣无缝。 刘嬷嬷看着傅凌霄拔刀指向自己后，周围齐刷刷聚拢过来的目光，吓得差点一下子腿软跪倒在地上。 谁让傅凌霄的态度就代表了周围所有人的态度呢，刘嬷嬷若是真的聪明，就不会在此时此刻跟奚沐云对着来。 “我，我不要了便是。”刘嬷嬷颤声道。 奚沐云在刘嬷嬷说完笑着道：“你看，大家都讲理不就好了。” 傅凌霄收回自己的长刀重新坐下。 而周围的目光也从刘嬷嬷的身上挪开，刘嬷嬷这才觉得消失的空气重新回到自己的鼻腔。 就在刘嬷嬷踉跄着想要转身离开时，崔无相的声音传来，“先别急着走。” 刘嬷嬷看着突然开口的崔无相咽了一下口水，自己钱都不要了，他们还想怎么样？ 崔无相看着奚沐云说道：“看看药膳鸡还是之前的药膳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