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丰饶阵营没良民?》
1. 未开便凋落的花
黑暗,虚无,无光也无声,这里什么都没有。
他在下落,在飘荡,在死亡,像一朵花从枝头凋落。
他是谢长生,一个活的短暂而无意义的人。
病痛与他短暂的人生纠缠,从始到终。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死去!为什么命运如此冷酷?他的时间太短了,短得他都来不及好好看这世界。
那么多的风景,那么多的故事,那些都和他无关,他和世界隔着一层层玻璃。他看那些,透过窗,透过电子屏幕。
现实与虚幻又有什么区别?反正无论是虚幻还是现实,他的存在都没有意义。他分不清,那没意义……
那有意义!
那些埋在久远记忆里的点点滴滴,那些普通的、复杂的、属于他自己的故事,那些家人朋友对他的真挚感情……那些都是他存在的意义。
“长生为什么叫长生啊?我们希望乖崽可以健健康康长大,活的很长很长。”母亲抱着他,笑得温柔。
记忆随着时间褪色,生命却比记忆先一步消亡。
一幅幅画面在他脑海里闪过,跑的飞快。
小小的孩子叉着腰。“我要……我以后要做一个很厉害的人!”稚嫩的声音在回忆中格外清晰。“我很厉害,就可以帮助其他人了!”
他对着父母碎碎叨叨。“花花总是在哭,她的爸爸妈妈也在哭,淘淘又被浩浩欺负,怎么总有人欺负人?我想要大家都开心,怎么这么难……”
“少年强,则国强!我等少年一定能让这个国家、这个世界变得更好!”少年热血又中二,眼里全是对未来的憧憬与希望。
病房,十二三岁的少年笑着。“我会好起来的,不要太担心我啦。爸爸妈妈你们快去忙吧。”父母的身影越来越淡。
病房,十七八岁的少年在学习。“也许我就是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因为我只能想想了哈哈”他自嘲。他不够聪明,没有天赋,甚至也没有时间?他能为这世界做点什么呢?
病房。
病房。
病房。
病房里玩游戏。
游戏里的世界真有趣啊,那么多现实中不存在的力量,他看着屏幕里「丰饶」星神药师的立绘。那身有六臂,手拈稻穗的神祇如此慈悲,为人们赐予长生不死的祝福。
如果药师在现实也存在…如果他的祈愿能被回应…如果……
意识就像接触不良的老旧路灯,忽明忽暗,破碎而断续。痛觉神经终于累了,不再无止境骚扰。
睡吧,反正没有意义。
还是有些不甘心啊。
睡吧,就这样再见了。
还是有些遗憾……
睡吧。
……
“噔”
他被惊醒。
他拂开又浮现出的褪色记忆,再度阖眼。他将放下遗憾。
……
“噔”
他被惊醒。
他在倦怠地遗忘。
……
“噔”
他被惊醒。
他终将归于虚无。
……
锤子敲击的声音,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声音。
世间的悲欢并不相通,他只觉得吵闹。
这到底哪里来的土木老哥一直敲敲敲,让他死了都不得安宁。
那可恶的锤音,那在死寂中格外刺耳的锤音,在他好不容易放下那些不甘心、那些虚妄的希冀,在他想要陷入永恒的酣眠的时候,将他惊醒,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这就是“死亡”的过程吗?怎么这么漫长……煎熬……
无趣的“走马灯”画面散佚得都跑不动了。他等得有些心焦了。
他闭眼。
“啊哈哈哈”不知是何处传来了笑声。
他眼睛还没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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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就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死吗?”
就像一个筋疲力尽还失眠的囚徒,每每将要入睡的时候,都被突然的声音惊醒。
这是审讯还是熬鹰?他觉得他罪不至此。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生命的意义他都想起来了!
那些已经淡去的不甘,在愤怒的火中熊熊燃烧。
他想活!他不甘心!为什么是他?凭什么是他?为什么他都那么努力了,还是战胜不了疾病?凭什么他出生就没有健康的身体?他想活,活着……
他还没有好好看看这个世界。他想去看那照片里的山与水;他想吃那些有滋味的饭菜;他想上学;他想……
!药师?
药师!
那是他残存的执念——
如果药师真的存在就好了真的存在就好了就好了。
……那从不拒绝祈愿,不忍视衰亡和病痛的神啊,他想要活下去!
他想要活下去!
活下去!
光。
是光。
黑暗的虚空出现了光!
温柔的光雨洒落在他的身上,如神祇的轻吻。
他睁开眼,如溺水者抓住救命稻草那般,伸手抓握。
也许是一颗种子,也许是一断荆条,也许是一片叶子。
他抓住了。
他抓住了神迹!
「丰饶」星神药师踏空而来,点亮了这片死寂的星海。祂面带笑意,眉眼间蕴藏着慈悲,行走间一根一根荆条生长发芽,开出花来。
光从祂轻拈着的指尖飘落,祂赐下了长生不死的赐福。
祂轻拈折断一指荆条,洒向虚空中飘荡的执念。
那执念终于有了形体。
他痴痴地仰望那唯一的柔和的光。
在生命归于虚无之际,他终于邂逅了长生。
拥抱新生吧,谢长生!
2. 12绿野仙踪
无论谁一睁眼就看到郁郁葱葱的森林,都会怀疑自己还没醒。
谢长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又躺了回去。
他希望他醒来的时候能听见:“你醒啦,手术很成功,桀桀桀桀,你已经是个…”
记串了,当然不是那个绝育手术!
睡前他还在病房里,等待手术。
能醒就代表手术成功。能醒就能活,能活就能醒。他确信。
怎么有点痒?他摸了摸。
小小的、毛毛刺刺、还在蠕动的手感令他沉默。
……
啊啊啊啊啊!
是什么在他身上爬!
他光速窜起蹦哒,胡乱拍打自己。
emmm,衣服的手感也不对。不对劲,再看看。
谢长生:。
怪物竟是我自己?
他的手除了同样有五个指头,已经看不出和灵长类有什么相似之处。
虬结的植物枝条与血肉互相包裹缠绕,就像游戏里人物和怪物卡了bug穿了模一样,看起来不太拟人哈哈。
朋友,这并不好笑。
他果然还是在做梦吧。
“吧唧”他狠狠踩爆了疑似毛毛虫的东西。
谢长生:我要和你们豹了!
“哦?哦,谢长生好像是我,那‘你们’是谁?豹?什么豹豹?”
完了,他的脑子好像不太好用了。
梦里脑子不清醒这也很合理吧。
脚底被腐蚀的痛楚打断了混乱的思考。什么虫子死了还能爆硫酸啊?
痛……
但按他那无时无刻不在痛的身体情况,梦里也在疼也不奇怪。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么新奇的梦。不过他讨厌虫子,差评。既然这是梦,那就搞点有意思的东西,他要编织自己梦里的剧情,做自己梦里的王!
“嗯,我是筑梦师,这是穿越!”
“我觉得穿越主角应该有个系统……系统?”
“出来吧,我的系统!”
空气沉默三分钟。
“系统加载中,99%,52%,110%,叮,加载完成。”他扮演着自己的系统。“您好宿主,星穹巡航系统001-号很高兴为您服务。”
“系统系统,主线任务是什么呢?”他自问自答,自娱自乐。
他思考着怎么回答。
他的思考被打断。
陌生的气泡音带着戏谑咏唱:“宿主哈哈,我可爱的宿主~主线任务■■■■已开启,第一幕,先离开这个没意思的地方吧”
哇,他还会自己给自己换音色和消音了,有代入感了,真不错。
“那就走吧走吧。”谢长生步子凌乱,左摇右晃,驯服四肢。
“系统,气泡音太油了,还是电子音的设定更大众。”他拍了拍脑袋。“换成电子音吧。”
“好的呢,宿主。”
怎么感觉病得越来越严重了,毫无波澜电子音都听得像在阴阳怪气?哦,他以前脑子也有病吗?谢长生思绪乱飘。
阿哈::D
……
里德曼星的森林庞大而奇幻。低头,抬头。眼前存在着会动的、不会动的、会飞的、会走的、会捕食、被捕食的各种植物。植物挤进了每一个生态位。巨型的骇鸟发出尖利的叫,一口一个大型“走路草”,极为惬意。
失去饥饿与疲累,习惯了痛处,时间变得没有意义。
谢长生走走停停,赏玩各种奇景与生物。用了不知多久,从森林的边缘游荡到腹地。
“这鸟东西长的还怪别致的。”谢长生驻足,淡定地看着在自己视野里越来越大的鸟喙。
好像不太对?
谢长生:眼前一黑。(物理)
嗯?人也在这种生物的食谱上吗?
骇鸟:一口一个小零食。
被吞下去的那一刻,谢长生感受到了迟来的恐惧。
骇鸟过于强力的胃酸使食物被消化的很快。
谢长生感觉到自己在不断地被腐蚀,又在不断地生长。
他的血肉不断融化,又与枝条纠缠生长。奇妙的痛与痒,兴奋与恐惧持续袭击着他的断触的神经。
这样复杂的感官,他真的在做梦吗?
骇鸟肚子里空间很大但又不是很大。
另一个会动的生物,人形的,抓住了他。
血肉相贴的感觉,滑腻软糯,令谢长生毛骨悚然。
在一只鸟的肚子里,碰见其他人形生物,这个人形生物还在激动地肘他。这个剧情发展是不是有点太离谱了?!
那个人形生物贴了上来。
朋友,你不觉得你有点太冒昧了吗?朋友?
啊啊啊啊!离远一点啊啊!不要再靠过来了!
已知:他在不断融化,不断生长。那不明生物也在融化和生长。他们肢体接触。
结论:……
他拒绝那个结论!
他们一会长在一起的概率还用猜吗?
不要和我的身体长到一块去了!
他一想到两个人形怪物如连体婴一样,物理上手脚、身体,生长在一起,就觉得眼前一黑。
虽然他现在多半可能不是人了,但这还是有点太超纲了。
有点掉san了。但是自从脑子有病之后,精神状态就好多了。
“哈哈■■■哈哈■■■(真巧,你也是来找刺激的吗哈哈)”它贴得更近了。
听不懂的言语在空间里聒噪。
但笑声是全宇宙通用语言。
所以朋友,在如此窘境下,你到底在开心什么?
“■■■(怎么不理人啊,那我打个招呼)”它不满意他没有反应,说话带点情绪。
谢长生被捅了一刀。(物理)
“系统,我觉得我们该说句话了。”不然他真把我们当死的剖了。
“■■■?(诶,你的联觉信标坏了吗?)”怎么说话听不懂的。
枝条在悄然生长、缠绕,雀跃地吞噬着“朋友”的血肉。
“系统,系统?”谢长生晃了晃脑袋,头好痒,系统又掉线了?
枝条被他的动作带得收紧。人形生物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哇,我只是来找刺激的,而你,你竟然真想吃我!)”差点被这个人的枝条触肢吃完了,真刺激。
人形生物割断了缠身的枝条,又不知从哪掏出了一把长刀。
“我知道你在。再不开启翻译模块,我就要打差评了。”谢长生还在和系统较劲。这听不懂、没法交流的感觉太让人不爽了,这可是在梦里诶!
“好咯,阿哈来了~叮,翻译模块已开启。”系统提示响起。
他听到那个人形生物在说:
“■待好了,出去再和你交流感情~”语气轻松愉悦。
简单的一刀。长刀剖开了骇鸟的肚子。骇鸟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那么干脆死去。
可惜鸟类会飞,至少骇鸟会。
他们从空中坠落。
谢长生看着树荫间漏出的天空,骇鸟死去的血雨向飘落。失重的感觉让世界更加不真实。他会在梦里死去吗?
“芜湖,刺激,一次比预期更完美的游戏。”人形生物欢呼坠地。
“。”谢长生躺在地上,对血糊糊的画面敬谢不敏,他需要马赛克。未成年保护机制在哪里?哦,他好像成年了,那没事了。
血肉翻涌,蠕动,人形生物短短时间长成个人样。模样还人里人样的,起码比谢长生现在看起来拟人。它仰举着双臂,舒展着身体。它哈哈大笑,看起来很开心,还在意犹未尽。
“你是什么东西?”谢长生等自己长好了,从地上爬了起来。
“是什么东西呢~哈哈哈。”他脑子里的系统笑得吵闹。
阿哈:无奖竞猜。
系统的声音和眼前的人形生物的声音重叠。
“怎么这么说话呢,朋友。”
人形生物弯腰搂住谢长生的脖子,试图来次友好的交流。但谢长生正在愈合的血肉与枝条却狰狞地吞噬着它的手臂。
他们面面相觑。
唯有沉默。
“咱们友好点,朋友。我是说,我不是你的自助餐。”
人形生物露出安抚的笑。
他再一次切割正在噬咬他的枝条,但这次没能切断。他砍断了自己的手臂。
谢长生看的瞠目结舌。小刀砍自己,狠人啊。不过那些从自己身体延伸出的枝条是什么?
还保留普通人类心态的谢长生并不知道怎么控制那些枝条。
“我是加布里埃尔,你可能没听说过,但你可能听说过——他们怎么叫我们的来着,是不是说‘噢,就是那些疯子,他们是不死的怪物,是向死的狂人’,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和我们是一样的人。”
谢长生:谢谢,并不想和你们是一样的人。
“那些庸俗的人懂什么?还有什么比不死的身躯更快活?”加布里埃尔语调激昂,情绪高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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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啊~多么快乐啊!唯有痛苦里盛满了活着的真实!”他手舞足蹈。
他刚生长好的手再一次自然地搂住谢长生,再一次被枝条缠上,但他却没有在意。
他激动地推荐着:“朋友。你试过跳弗雷亚星的电离层吗?或者泡泡拉尔瓦的熔岩浴?□□被腐蚀,皮肤被撕裂,骨骼被灼烧,而后又他们又生长出来,那么真实的苦痛,无与伦比的刺激,那是无比真实的快乐!”
谢长生:朋友,你这个症状持续多久了。
人形生物即加布里埃尔 ,一个拥有不死之躯,从一次次死亡的刺激中获得快乐的狂人。对他来说,世界就像一场没有死亡的荒诞之梦,无趣,无趣,都无趣,唯有那痛楚,如此真实,如此令人着迷。
谢长生不想说话。他的心底不知道从哪里涌入了嫉妒与愤怒。他曾如此宝贵的,得不到的,被如此轻易地挥霍。他曾经多想……多想什么来着?
加布里埃尔二度处理了自己被缠绕的手臂。枝条被断臂拖得一落,又继续向上盘桓。
“我没把你当自助餐。”谢长生举起双手笑得尴尬。
他又不吃人。就算变成了不知是什么的物种,他也有作为人的道德底线好不好。但这些枝条有自己的想法。他能感觉到从身躯延展出的枝条传来了饱足感……
坏了,怪物真是我自己。
“那你怎么不变得友好一点,我是说拟态。”起码把那些凶残的枝条收回去吧。“你知道的,我追求刺激,追求欢愉,同样也追求美感……但朋友你怎么能这么无情地伤害我的眼睛?”
加布里埃尔的话又多又密。
但谢长生一句都听不懂。
“说人话。”
“好吧,朋友,你现在的样子丑到我了,为什么不变回人类的拟态呢?”加布里埃尔擦着并不存在的眼泪。“噢,朋友你从来都不照镜子的吗?”
什么?还可以变回去?
现在的样子真的很丑吗?
谢长生坐在骇鸟高高的骸骨上面(不要问血肉去哪里了),听加布里埃尔讲那些做人需要注意的事情。
拳头硬了!
什么叫就算是在开放的星际,形象也是很重要的?
什么叫想象自己本来长什么样子,想想就变回去了?
什么叫这颗星球没有什么其他有趣的地方了?
“这颗星球?”
“我打算去另一个有趣的地方找刺激了。朋友,你也一起?”加布里埃尔发现了谢长生眼中的好奇,发出了邀请。
“好。”这就是新手引导npc和任务完成的途径吗?
“那就一起上路吧哈哈哈,朋友!”加布里埃尔开怀大笑,掏出了他的星船召唤器。(不会有人指望他直接掏星船吧?)
总觉得这个上路……上的应该不是黄泉路吧?
“勇者小队4缺2,出发!”谢长生觉得此处应有掌声。
“朋友你知道吗?我一看你就觉得有趣,你刚刚差点把我吃掉的时候可太刺激了!”加布里埃尔差点就真的打出gg了,他能感觉到,被谢长生吃完就真的会死,死的透透的,再也不会有复生的可能。所以不只是疼痛,那恐惧,那刺激可太刺激了。
“都说了没有想吃你……”
……
“噢,朋友,要不你还是坐远一点吧。”加布里埃尔感觉自己就像是诱人的苹果,被可恶的蛇偷吃了一口又一口。
“啊啊啊它们怎么又缠在你身上了?”
“朋友,虽然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如果我幸福地死在了这段与你同行的旅程里……你看这个是自动驾驶,这个是紧急降落,这个是……”
“怎么就开始说遗言了啊?!坚持一下啊!布里!”
“是加布里埃尔。朋友,要不你先松一下手和触肢?”
“哦哦哦哦…等等,你在脸红什么啊?”
“呃嗯~多么美妙的刺激啊~”
“啊啊啊啊啊!变态死开!”
……
蓝绿的星球越来越远,星船终于航行在无垠的星海。
“叮叮叮叮~检测到宿主已离开初始位置,主线任务更新,第二幕——银河漂流~”系统提示姗姗来迟。
阿哈::D
“朋友朋友!你快把触肢从自爆装置放开!我不想陪你无聊地在宇宙漂流啊!!!”
“什么自爆装置?我没动啊?啊啊啊!”
阿哈:boom!哈哈哈,这可真有乐子~啦啦啦~你也爱看烟花吗?
3. 在银河中孤独摇摆
他在下落,在飘荡,在死亡,像一朵烟花在空中谢落。
看不清面容的父母,逐渐长大的孩子,和病房里的手机屏幕。读过的书,听过的歌,打过的游戏,许下的愿望。无数的画面像潮汐般涌来又退去。
记忆的暗流与涡旋相互吞噬,又散溢了一朵浪花——一张老旧的照片。
十三岁的少年高举奖杯骄傲地笑,目光坚定,满是天真与理想。他看起来有些纤瘦,面色带着苍白,但是笑容充满朝气与阳光……这就是谢长生本应该的模样。
这是谢长生本应该的模样!
……
他在下落,在飘荡……
他梦见一片虚空,一位点亮了黑暗虚空的神祇。
祂踏着虚空而来。
祂洒下了温柔的光雨。
祂慈悲地降下赐福。
祂说——拥抱新生吧!
咦?这不是遐蝶的台词吗?话说遐蝶是谁?
“噔”。
锤声?又是锤声,像恼人的闹钟铃声,他被吵醒过很多次,已经有点ptsd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久很久的梦……
……
无论谁一睁眼就看到一片宇宙,各种大小不一、形状奇怪的陨石在视野里漂浮 ,都会怀疑自己还没醒。
谢长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又躺了回去。
怎么有种莫名的熟悉?
但是这次躺下的感觉不太对,怎么感觉周围的陨石的移动变得无序,世界在旋转。哦,原来是他又把自己发射出去了啊。
“哟,你醒啦,朋友。”幽怨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
谁?谁在那里?声音有些熟悉。
“布里?”是新手引导npc。梦还没有结束吗?在宇宙炸成烟花这故事都有续集?
“是加布里埃尔。噢,朋友,你可真能睡!”加布里埃尔幽怨谴责。
“谢谢夸奖?”谢长生有些犹疑。
“噢,朋友,你可太幽默了。这无趣的宇宙漂流,我们都快飞了一整个琥珀纪了!度过了人生中这漫长!无趣!失败!!的103年!”
“所以你为什么会想不开在自己的星船上安装自毁□□?哦,忘了你没有想开过。”谢长生按照逐渐回笼的记忆开始翻旧账。
“噢,我的朋友,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冷漠无情的。你难道不觉得在星球的大气外,炸成烟花一样降落登陆,多么刺激浪漫啊!”
“不觉得。”谢长生一脸冷漠。“你对我们现在被炸成烟花,像宇宙垃圾一样在银河漂流有什么头绪吗?”
“……”加布里埃尔打算转移话题。加布里埃尔直接将自己的脑袋掰转了180度。
“按照我学到的基础物理知识,我们被炸飞应该会沿着不同的方向分道扬镳……所以你为什么还在?”谢长生回头,正好与加布里埃尔对视。
“……所以你真的不把我从背上放下来吗?朋友?”被枝条紧紧缠绕在谢长生背上的加布里埃尔用力挣扎一下。
原来他背的不是书包?
荒芜的陨石带里,两个背靠背缠在一起的奇怪人物,像高速行驶的火箭一样,向未知的目的地行进。
“万分感谢朋友你一直坚持缠着我。”还忍住没吃掉我。“所以我们才能在那么带劲儿的爆炸后,还能紧紧挨在一起呢~”加布里埃尔语气浮夸。
“这梦也太假了。真空中我怎么会听到你说话的声音?”谢盲生发现了华点。
“联觉信标,很神奇吧朋友。”加布里埃尔语气随意。联觉信标是一个很普遍的东西。
谢长生:系统给我开了挂?
“还没有恭喜你呢,朋友。你终于掌握了拟态技能,现在看上去还真有个人样。”加布里埃尔一脸欣慰。
此时的谢长生,黑发黑眼黄皮肤,十二三的少年模样。除了面容有些苍白,身体还延伸出四根似柳树枝条的“手”,没有任何特殊。
“诶,我怎么变小了?”谢长生奇怪地观察自己。
他张开双手,合拢,张开。他百般尝试,枝条都毫无动作。“emmm等我学会控制它们,我一定第一时间把你放下来。”
加布里埃尔:“……”
……
他们在银河中漂流。
“朋友,宇宙的尺度太大了,而我没掌握仅仅凭借自己就实现空间跃迁的力量与技术。”加布里埃尔在沉默良久后再度感慨。
“。”谢长生不想说话。
宇宙太大了,即使他们的速度超越光速飞行了几十天,远处的星光也依旧没有靠近。他们已经飘荡了太久。
他听着加布里埃尔的各种表演:愉悦地讲着各种作死故事,戏谑地评价宇宙间各种传言,咏叹调式地输出情绪。
他从一开始还能感到趣味,到现在已经是死水一片。
“朋友,让我在银河里当垃圾无聊这么久,你就不会愧疚一下吗?”
“不。”
“我有时候挺后悔把所有的通讯设备都放在星船上的……”
“哇哇哇”加布里埃尔突然兴奋大叫。
怎么又突然亢奋起来了,谢长生回头。
哇哇哇,好快速的陨石向他们飞来。
一个差不多办公桌那个体积的宇宙尘埃和他们相撞。
谢长生的触肢捕获了那枚尘埃,放开了加布里埃尔。
诶,你说这大小形状是不是还怪适合当椅子的?
……
他们坐在陨石长椅上飘荡在银河中。此处非静止画面.jpg
加布里埃尔的表演欲也随着无趣的宇宙漂流再度沉寂。
这片地带荒芜而死寂,遥远星系恒星的星光都因为距离而微弱。也就是陨石带上,漂浮的水冰反射飘忽不定的光线,让他知道自己的时间还在流转。
一个光点突兀地出现在视野。
光点从他们身下飞出,向上飞去。
越来越多,越来越多的光点,从深渊飞向天空。深空被点亮。
谢长生看到了萤火虫飞舞的夏夜。
他坐在陨石长椅上,就像坐拥了一颗小小星球。他和布里在这里看着星星升起。
“嗡~”似乎是鲸鱼的长鸣。听起来有些哀伤。
他低头——
无数的光点向他奔来,落入了他的眼眸。
空间如同水面一样起伏,他看见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海底。
庞大而梦幻的鲸鱼背鳍向上,自然地向海面上浮。梦幻的色彩与柔和的光在空间中流动。
就像小王子和玫瑰在小行星上看日落,挪动椅子就可以多看一次日落。
虚空没有上下。他将椅子颠倒,一头栽入海底。他仰起头。
破碎的光如雨如瀑,他看到更远的地方鲸群游曳。
鲸群的悲鸣悠长,一声声交织成天外的协奏曲。它们在悲鸣,在歌唱,在道别。他看到那些鲸鱼腹下的竖纹,和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的背鳍。
虚空中没有上下,原来他才是在鲸群的“海底”。
它在下落,而他在上升。
他注视着这个庞然大物的陨落。
注视着它落入更深邃的深空。
他突然有些难过,为一个美好生灵的逝去而哀伤。
虚空歌鲸在死亡、在下落,它看到了两个倦怠沉默的生命。
它与他遥遥相望。
“嗡~”谢长生眼前的大鲸发出了最后一鸣,温柔而眷恋。
它用尽了最后的力气,翻身将陨石长椅顶在吻上,一跃而起。将这颗小小行星送入鲸群。
“嗡嗡~”嗡~”“嗡嗡~”鲸群的合唱欢快激昂。
大鲸再度下落,化为温柔的光海。新的生命终将从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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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光海中诞生。
他在不断上升,上升。陨石长椅下的大鲸温和慈爱地注视着他。
他被推上光海。
鲸群在合唱,在欢快地舞动。
“哇哦!”
他被抛向更高的地方,在另一只鲸鱼的背上。
他们与鲸群在星海徜徉。
他们随鲸群的歌声摇摆。
在银河中孤独摇摆,再无拘束。
……
……不知道随着虚空歌鲸跃迁了几个星系……
“朋友,没想到我们还能遇到虚空歌鲸。”莫名沉默了许久的加布里埃尔有些疲倦地感叹。
“它们真美啊。过于美好,以至于让我觉得这就是一场我死前的幻梦。”
谢长生坐在虚空歌鲸的背上,抚摸着鲸鱼发光的皮肤。明明可以触碰,他却觉得一切都可能只是虚妄。
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不就意味着那个想要活着的谢长生的真实的死亡?
“它们真美啊。”那向来只从自己的真实的死亡中获得快乐的向死狂人同样赞美。
如此华丽的死亡美学,如此哀而不伤的鲸群哀歌,令加布里埃尔感到了欢愉。
“朋友~我的意思是,虚空歌鲸它们可是天生的星际航行者,有它们在,我们可以很快地离开这片荒僻的星系了。”
加布里埃尔突然看向谢长生。“你还记得我说的下一个目的地在哪吗?”
“你果然就是新手引导npc吗?”谢长生吐槽。
谁会去记那种东西?布里果然把自己从出生点接走,然后带去新手村的引导npc吧。
虽然npc精神状态美好,但是也可能是他精神状态美好造成的结果。
毕竟狂人也写不出正常的东西。这很合理。
“哈哈哈哈朋友,你和朋克洛德那里的人一定很有话题。”
看出了谢长生的疑惑,加布里埃尔接着解释:“朋克洛德人认为‘生命只是一场游戏’,而你,我的朋友,你竟然认为世界是幻梦,而我是引导npc哈哈哈哈!”
加布里埃尔捧腹大笑。
“竟然有人把狂人当引导者哈哈哈!”
加布里起身,一脚狠狠地踹向谢长生的屁股。
“啊啊啊啊啊!我还没和鲸群好好再见呢!布里你个变态!”
谢长生飞了出去,他的枝条自行缠住了加布里埃尔。
“嗡~”“嗡~”鲸群在歌唱。
“嗡嗡~”鲸群在挽留。
“芜湖~那我们就出发喽~”
加布里埃尔被枝条带飞了出去。
“嗡~”
再见了,朋友。
鲸群同他们告别。它们将继续追逐流星的轨迹,在虚空中航行。
再见了,朋友。
谢长生看着鲸群的光海远去,鲸鸣声越来越浅。很高兴与你们同行,我的心得到了从未有过的自由……
谢谢你了,大鲸。他想起那只陨落的大鲸那温和的眼。
……
他们在银河漂流。
“所以我们还要飞多久才能到达你说的目的地?”
“哈…哈哈哈。”加布里埃尔的笑声有点心虚。“快了快了。”
“既然还有那么远,为什么半路下鲸啊?!”谢长生抓狂。
他也没打算信这个不靠谱的家伙,但架不住布里直接偷袭。他“噌”的一下就被打飞出去,根本反应不过来啊!
“这不是气氛到了哈哈~”
“布里!!!”
“是加布里埃尔!”
阿哈:竟然忘了可怜的系统……系统没有存在感,阿哈真没面子,阿哈真没面子~
“等等,那是什么?啊啊啊啊!”
一辆列车突兀地从虚空中驶出,向他们创了过来……
阿哈::D
4. 不应炽烈的愤怒
无论是谁一睁眼就看到在视野里不断放大的陆地山川湖泊与人造建筑,都会怀疑自己还没醒,或者是进入了更深层次的梦里。
谢长生也是这么想的。
他还记得上一个梦的最后,银河漂流的他们被突然出现的列车创飞,比流星更快地飞了出去,飞出了不知道几个星系,打出了意料之外的结局。
星穹列车:刚出跃迁刹不住了帕。东西太小看不见了帕,我还以为是减速带呢,你去和阿基维利讲吧帕!
阿哈::D
他眼一闭一睁怎么就又换了地图?
下坠,下坠!他怎么总是在下坠?难道他真的是什么很喜欢蹦极的人吗?
他在坠向大地。
以天外陨石撞击地球的方式,狠狠砸入了这颗星球的大气。
可惜这颗星球的大气不够带劲儿,陨石会因为大气层的摩擦燃烧,而他们毫发无损……
啧,思考方式被狂人布里带跑了。都怪布里那么激动地推荐去跳那什么星的电离层,什么快乐刺激的。
不过,他能看清人造建筑就说明了……
“砰!”
好快速的登陆方式,他只来得及调整身体让自己不至于脸着地。
巨大的冲击力碾碎骨骼。血肉在新生,在重组……
受到重创后分泌的肾上腺素刺激着他的感官。他的神经传来兴奋。兴奋与肾上腺素压制不住的痛楚交织。
这就是加布里埃尔所追寻的刺激与快乐吗?如此真实的苦痛……他竟然有点能理解布里了。
“呵!”
“哈哈哈~”
“哈哈哈哈!!!”
别误会,是加布里埃尔在大笑,他笑的是如此的畅快,如此的疯狂,如此的欢愉。
他一脚踹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谢长生,将谢长生踹出他们砸出的大坑。
他爬起来,大张着双臂哈哈大笑,踏着轻快、摇晃、旋转着的步伐,仿若进行着一场无人观看的表演。
“。”谢长生仰躺在地上,不想说话。他被布里的笑声感染,勾起一抹微笑,随即又怀疑自己的精神状态。
看在自己不小心把布里当垫背的份上,他原谅布里再度踹飞他的恶行。
还没思索更多,耳边突然响起系统的提示音。
“叮叮叮叮,阿哈系统重新上线~”
节奏轻快的电子音反而有些诡异。
“检测到宿主已抵达吗哈卡星,任务已更新,第三幕——在人间。期待宿主的演绎哈哈~”
“系统…我怎么还在继续这无聊的游戏?”谢长生敲了敲脑袋。
“我疯得更厉害了吗?这是我的第二人格?”
谢长生觉得自己邂逅虚空歌鲸族群后精神状态好多了,不至于人格分裂或者幻听。阿哈系统?好欢愉的样子,但是……
“阿哈也不至于闲得来演我啊……果然我病得不轻。”谢长生自有一套平凡人生的逻辑。
阿哈:。
“哟,你醒啦,朋友。”加布里埃尔弯腰俯看谢长生。
“是呢,布里。”
“是加布…算了。朋友,这是一颗很热闹的星球。”加布里埃尔紧紧盯着谢长生,等待回应。
“…难道说?”谢长生沉默一秒然后配合演出。
“有很多人类。”
“难道说?”谢长生重复。
“朋友,我们可以找到新的刺激!”
“难道说?”
“这颗星球拥有足以触碰星空的科技。”
“难道说?”
“噢,朋友,你是不小心把脑子组成了复读机吗?你知道那种古老机器吗?就像你现在这样。”
加布里埃尔受够了在他抒情表演中充当句号的“难道说”。
“只是觉得这个时候适合这样的句式。或者,好好好?”
谢长生被自己的无厘头逗笑了一下。混乱破碎的记忆总是在不经意间突然冒出,让他的精神状态更加美丽了哈哈。
“说到哪呢?有了飞船,我们这次可以正常地到达目的地了。至少也可以到更繁华的星区。”
加布里埃尔0帧起手,一把拉住谢长生的一条腿,将他拖行。
“哈哈哈哈让我们去找刺激吧朋友哈哈哈哈!”
谢长生:?!
……
吗哈卡星的夜晚野蛮而危险。这里的科技与生活不平衡如同赛博朋克。治安水平极其差劲,又或者没有治安?
加布里埃尔自然地躺倒在昏暗的小巷。这是他这次打算寻找的“刺激”。这颗星球没有能够真正伤到他们的东西,他肆意地游戏。
谢长生拒绝了躺在地上的邀请,安静地蹲在巷子的角落,冷眼旁观加布里埃尔的钓鱼游戏。
按照他的道德水平,他不应该冷眼旁观。但一路上的见闻让他有些不安与烦躁。
这里与地球有点过于相像了,以至于他很难忽略那些人们,或者衣衫褴褛,或者拿着武器……街上的恶徒随意抢掠,弱者却只能悲哀隐忍。
来自秩序社会的他对于这里的混乱秩序感到不适。
没过多久,几个拿着铳的恶徒在巷口停下脚步。
“看呐,这里还有只肥羊,****(吗哈卡星脏话)。”为首的戏谑地吹了声口哨。
“是啊老大,看起来又是喝醉的***”最近上面盘剥越来越重了,本来就没几个钱,还得应付条子,真**的世界,他都没多少钱喝酒,这里还有喝醉的肥羊?
“把他的钱都搜出来。”为首的恶徒不满地看着手下什么都没搜出。“啧,兜里真***干净,最近那边还收XX吗?”
“老大,最近人和XX都不收了,那边说是最近货太多了。”看出了老大的不爽,后面的手下提出了新的建议。“老大,您不是新得了好铳吗?这靶子也不错。”
“那行,兄弟们,我们比比铳法*****哈哈。”
铳声连声响起,但这只是这混乱的长夜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注脚。
加布里埃尔却发出了笑声。
恶徒们被突然的笑声一惊,没想到这人还没死,又觉得丢了面子,于是更大声地讥笑谩骂着被害者的愚蠢与软弱。
“***的是个疯子。挨老子的子弹,是你赚了。”又是一铳,正对眉心。
加布里埃尔还在笑,甚至笑声更加欢快。
“如此纯粹的恶意啊哈哈哈哈,也算是少见的演出了。”
“*****的疯子!****!”“*******”
恶徒们开始恐惧,对于杀不死的怪物的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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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
他们害怕,他们胡乱攻击,他们终于发现了角落里的谢长生。
怪物都是吃人的!他们通过诡异的逻辑决定用这路人来当替死鬼,做这怪物的食粮。
谢长生被拉扯,被甩向加布里埃尔,被子弹击中了后颈。
突如其来的疼痛与死亡……
他明明什么也没做……什么都没做也是错吗?
怎么会有这样的恶人,这样没来由的恶意?拥有力量就真的是伤害他人的理由吗?天下不应该有如此的道理!
痛苦、委屈与愤怒淹没了他的理智。
他的愤怒在燃烧!理智岌岌可危。
他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在生长,有什么从心脏里破土而出。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长满枝叶的怪物。
这愤怒过于凶猛,他明明一直把这些当做幻梦,他应该没有这么浓烈的情绪……
他不应有如此炽烈的愤怒!
他突然想起了一句“堕入魔阴者,六尘颠倒,人伦尽丧”……
记忆混乱不清,此刻嗔恚愤怒的他,是否从一开始就身入魔阴?还是说他不过只是一个有着部分“谢长生”记忆的怪物?
不知道是哪一个恶徒的铳,因被恐惧遗落在他的身前。
他愤怒着怨恨着,不自觉捡起了武器,他的手颤抖地举起,扣下扳机……
他没有瞄准,没有命中任何人,他也不想命中。
他只是愤怒,一腔愤怒不知该如何宣泄!他觉得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但他终究还是那个在秩序社会的玻璃温室里长大的少年,他有他的道德与底线。
恶徒们四散逃跑。
“哈哈,朋友,你不会用啊,我教你呀~”
加布里埃尔笑着凑近,带着对于谢长生连这么简单的武器都不会用的无奈,握住了谢长生持铳的手。
“你看,就是这样,砰砰砰。”他一边轻佻地模仿着铳声,一边带着谢长生扣下扳机。
哎呀,真不好意思,只能怪你们运气不好,遇到我们两个疯子怪物呢~
子弹从铳管里飞出,以各种弯曲诡异的轨迹,命中了各个方向的恶徒,如此轻易地夺走了一条条生命。
谢长生理智的弦断了。枝叶在他的身体疯狂生长。
愤怒……恐惧!
他愤怒于所有对生命的蔑视。他在恐惧,他恐惧于他拥有了轻易夺取生命的力量。
他更恐惧于他真的有了夺走他人生命的想法!
谢长生颤抖着,拼尽全力遏制着自己破坏毁灭的冲动。
他得静静…好好静静…一个人静静……
他推开了加布里埃尔,丢下了铳,一个人跑进了更加光明的夜里。
那片建筑的光更密更亮,有着这片混乱场里不具有的微少安宁。
他得想想,好好想想,一个人想想……
他浑浑噩噩地跑着,最后缩在某户亮灯人家的房子外墙下。这片区域的灯更多更亮,比另一边更有秩序一点。
加布里埃尔在原地大笑,他可真爱笑啊,遇见了朋友他的笑容越来越多呢。就是朋友不能多刺激,万一刺激狠了,他可打不过朋友,被吃没了就真完了。
他就去找其它的刺激吧~等朋友好点再去安慰。噢,他可真是一个称职的好朋友啊~
5. 我畏惧我在风中的怒火
一夜无眠。
天光自远处的奇观的后面洒下。太阳升起的方向,一尊巨大的人形雕像,像一座巨山一样,屹立在这片大地上。
谢长生遥遥看着雕像冷漠的眼,看着雕像下如蝼蚁忙碌的贫苦的人们。
他还是缩在那里,没有动静。这个角落很巧妙,往来的人匆匆,无人发觉,无人在意。
吗哈卡星的白天与黑夜是不同的声音,施工的锤声、人们的交谈……世界从混乱中醒来。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昨夜的铳声。
他忘不掉从自己手中飞出去的子弹。即使他知道这些子弹的轨迹都由加布里埃尔驱使。但那时他的怒火,却是真的想要燃烧、想要毁灭这一切。
他深知他拥有的力量真的可以轻易毁灭这一切。
一个从未拥有过力量的人,突然拥有了轻易裁决生命的力量,而他的愤怒却如此失控。
所以,他感到畏惧……
……
维持着十三四岁身形的谢长生蜷缩在外墙窗下。安静了一夜的窗边却突然传来了孩子清澈的笑声。
“那个不认识的哥哥,早上好呀!”孩子稚嫩的声音带着朝气与活力。
他侧身仰头看去。
那是个小女孩,七八岁大的样子,披散着亚麻色的卷发,笑容像是冬天里温暖的阳光,大大的杏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满溢着纯真与希望。
她站在窗台上向下望,脑袋探出窗来。她捧着一个小花盆。花盆里柔嫩的枝条上,盛开着一朵白色的蔷薇。
“…早上好”谢长生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微微勾起嘴角。他的心情变好,这是他第一次在这颗星球上看到美好的花。
幸好一直维持着拟态,不然吓到小孩子就不好了。
“哥哥等我一下哦~”
女孩珍重地把她的花放到光亮刚好的地方,既能晒到暖暖的太阳,也不会让花花被过于强烈的阳光灼伤。
然后又看向谢长生,这个穿着奇怪的小哥哥。
“哥哥你是新搬过来的吗?我以前没有见过你诶。”
“…不是。”谢长生悠悠地站起身,正好平视着孩子好奇的眼。
他语调故作危险:“小孩儿,你爸爸妈妈没有和你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我不是小孩儿啦,我是安妮,就是故事里有魔法的安妮哦~”安妮一边说一边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圈。“现在我们认识啦,安妮就不是和陌生人说话了哦~”
“安妮就不怕我是坏人吗?我可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呢。”谢长生的耳边又响起昨夜的铳声。他又靠回了墙角。
“哥哥你才不是坏人呢!”安妮大声辩驳。“坏人才不会这么伤心!”
她刚刚和他对视,他好看的眼睛里面,都是她读不懂的难过。她微微皱眉。“你看起来,都快哭出来了。”
“哈哈哈哈,安妮真可爱。”谢长生这次真的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哥哥你叫什么呀?妈妈说交换了名字,就是朋友啦。”
“谢长生。”他说的又浅又快。
“谢?长生?好像是好厉害,好复杂的名字呢,哥哥的爸爸妈妈很爱你哦。”
“嗯。”他的名字是很美好真挚的祈愿。
“那我们是朋友了,拉勾勾!”
“好。”谢长生将手递进窗,两只不大的手勾了勾。
安妮突然又凑进了些,“偷偷告诉哥哥哦,魔法丘丘告诉安妮,哥哥昨天在窗下面……哭了好久~好久哦~”
谢长生:?!?我没哭啊?我就是蹲了会儿,我没哭啊?
后来他才知道“魔法丘丘”只是家用保姆机器人,还带放映监控的功能。
“哥哥,掉金豆豆不羞羞的,我也总是掉金豆豆。想爸爸妈妈的时候想哭。”
“不过我现在已经不会哭了哦。我超厉害的!”
“妈妈说家在最安全的地方。”
“我在等爸爸妈妈回来。”
“他们走的时候好忙,还偷偷地哭。我很乖的,我能把自己照顾好的。不会让他们担心我的。”
“他们说我要学会保护自己,那当然啦,我可会躲猫猫了,遇见坏人我一定躲起来。等我长大以后要变得很厉害很厉害,我不但会保护自己,还会保护大家!”
……
安妮说了很多很多,谢长生安静地听着。
“唉,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开心起来,怎么就这么难诶。”安妮像小大人一样叹气。
记忆突然闪回,还是孩子的他苦恼:“我只是想让大家都开心起来,怎么这么难。”。
原来他曾经也是这样的啊。
“哥哥看我种的花花,好看吧?我很仔细地把它从一颗种子种到这么大哦。”
那是路过的飞鸟衔来的种子,她期待着它长大,没想到竟然开出了一朵花!
谢长生听着她碎碎叨叨地说着。最近又看到了什么花什么鸟,听到了什么故事,那些被大人理解和不被理解的心事,那些对于父母久久未归的思念,那些对未来的想象……
……
“魔法丘丘”提醒乖孩子该睡觉啦~
谢长生在安妮困倦地睡着后离开。
透过孩子那明亮的眼睛,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曾经的谢长生是无力的,空有一腔热血无力挥洒。他的全力投入了生存,这一场漫无边际的战斗。他全力抗拒死亡。
但现在,他力气很大,看得很远,听得也很广,就像是曾经羡慕的动画里的:鹰的眼睛、狼的耳朵,豹的速度、熊的力量。
他拥有谢长生做梦都不敢想的力量。
力量代表着责任。
他是不是要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
实现以前守护家人的愿望?哈哈,那他的家人呢?
为世界上所有的美好而战?哈哈。
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吧。
至少不是像那些恶徒、疯子一样去蔑视,去破坏,去毁灭那些美好而珍贵的东西。
……
他游荡在这一块街区,听着风中传来的各种消息。
这片街区是由一个强大的帮派罩着的,虽然保护费高昂。但是老大意外地讲究规矩,是这混乱的城市一股清流。他至少不允许在他的地盘不该有的药剂泛滥,不允许别人对孩子下手。这个帮派的老大死于昨夜……
吗哈卡星神圣帝国的恶帝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徭役兵役、苛捐杂税。穷苦的人们被剥削,被奴役。而那雕像越建越高,越来越宏伟。听说遥远的地方举起了反旗……
这几天,他每天陪安妮聊聊天,然后就在附近的街区游荡。
安妮的爸爸妈妈始终没有回来。
他倾听求助的声音。
他帮助老人家,帮助大人,帮助孩子,帮助弱者,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但这些不过杯水车薪。
他救不了那些生命。
蔑视生命的恶徒如此肆意地在践踏生命。
秩序越来越混乱。
……
躺在谢长生前面的人只剩下一口气了,但还是小心地护住自己已经死去的孩子。
谢长生都快没有对于生命逝去的实感了。
生命理应当是珍贵的。
践踏他人生命的人罪无可恕!
他终于狠下心动手,杀了逞凶的恶徒,但无辜者还是在走向死亡。
他试图用自己拥有不死能力的血肉去救人,他切下了自己的血肉。垂死的人却讯速变成了怪物,然后快速地炸开……
他又一次沉默,压抑着自己过于容易失控的情绪。
他该怎么样来救下这些人?
……
叛军里发现了加布里埃尔的踪迹。他跟着叛军,激动地冲在前面堵神圣帝国的炮口……玩得开心。
这很布里。
……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了。
不得人心的暴君仍然掌握着终极武器。尖端科技的一点点差距往往需要用人命来填。
又一个夜的尽头,谢长生终于下定决心。不能给暴君拉帝国陪葬的机会。
他听凭愤怒支配着力量,在加布里埃尔的帮助下,干掉了那可恶的暴君,干掉了那些恶徒。
他赶回了安妮的家。
宏伟的雕像被推倒,天光已然亮起。但这片街区一片狼藉,到处都是被破坏的痕迹。
连混乱的秩序都失去的人类如同野兽。在那个夜晚秩序彻底破碎。
不祥的预感疯狂预警
他冲进了门板破碎的房间。
安妮安安静静地倒在地上。她好像听到了他的到来。
“哥…哥…”安妮发出了微弱的声音。
积累的情绪被最后一片稻草压塌。过度的嗔恚让蜷缩在拟态的枝叶破体生长。
“安妮!”
他的声音颤抖哽咽,眼泪夺眶而出。
为什么他这么愤怒,为什么这么恐惧……
但为什么,他没有太多的悲伤?
他愤怒生命的脆弱,恐惧自己的愤怒,但为什么没有对这个可爱的孩子的即将死去而悲伤?
女孩的血液在流失。他试图将她抱起,却又怕使她伤更重。
她的伤势太重了,两颗子弹卡在她的伤口里,血液淌了一地。
救救她,该怎么样救救她?他不是有着丰饶的赐福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他该怎么使用那种力量?
他狠狠咬开自己的手掌,将流血的手覆盖在安妮的伤口,伤口在迅速愈合,可是安妮却并没有好转,她失去的血液实在太多了。
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在她的皮肤下生长,是植物的枝条……
“药师?系统?阿哈?什么都好!”
他的眼泪滴落,他声嘶力竭。他向不应有回应的地方索取奇迹。
阿哈:哈,你这样的情节太老套了,阿哈不能为你转身。
他怎么会如此无力,他不该如此无力!
他空有力量却不会使用,只能眼睁睁看着一朵花的凋敝,就像他只能被迫接受自己的死亡。
理智在怒火中逐渐蒸发。
“哥哥,不疼的……不要……哭啦。”安妮有了一点点力气后,反而下意识安慰他,虽然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谢长生从嗔恚中回神。他在颤抖。他刚刚好像再度看到了曾经在生死间挣扎的自己。
“安妮别怕,别怕,你会好起来的,会好起来的…”你会好起来的,不要放弃!
“花……花送给哥哥。”
安妮染血的手打开,是一朵已经看不清原来颜色、皱巴巴的花。
是他们初见被安妮捧着的那朵。
都是“魔法丘丘”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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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魔法了,安妮才没有躲过坏人。但是安妮不疼的哦~知道哥哥会伤心,所以花花送给哥哥,不要再掉金豆豆啦……
“我只是…有点…困…晚安,哥哥…”
“安妮!安妮别睡!”谢长生疯地折断了从自己心口生长出的枝芽,将那枝丫按在女孩的伤口上,试图将自己拥有的祝福分给她。
他如此真切地祈求。
“求您了,求您了!药师!药师!救救她,救救他,救救他们!”
他是如此失控,疯狂得就好像是在救着死前的自己。
他看到了光。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
「丰饶」星神药师从无量远处投来了一瞥,祂是如此的慈悲。
谢长生的愤怒停息于药师的慈悲的一瞥。
枝芽绽放出治愈的力量,生长,生长。新的枝条上不断开出了白色的蔷薇。
但是。
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安妮睁开了眼。
“对不起,哥哥,我想爸爸妈妈了。”
安妮拒绝了他,拒绝了那新生的力量。
她其实知道爸爸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的世界太小太小,失去了爸爸妈妈,失去了魔法丘丘,失去了那些朋友,也失去了勇气。
她知道哥哥是不一样的,可是,在那虚无的黑洞前,她看到爸爸妈妈来接她了……
她没有坚持求生的意志了。
幼弱的灵魂拒绝承载那庞大的生命力量。
“再见了,哥哥。”安妮有好好告别哦~
枝芽生长,丰饶的力量笼罩了女孩的躯壳,白色的蔷薇不断绽放又凋落……
最终,一切化为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一颗小小的、绿色的、像水晶一样剔透的种子。
谢长生拾起种子,默然良久。
“再见……”他轻叹。
也许有一个纯真的灵魂在这颗种子里沉睡,做着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也许未来的某一天,她会从梦中醒来……
也许……
……
旧的秩序的遗骸上,新的秩序正在建起。活着的人带着死去的人的期盼或怨恨向前。这里的人民在向更好的时代奔跑而去。
讽刺暴君的故事已经成为过去式,现在更流行两个英雄刺杀暴君的传奇史诗。
加布里埃尔还是那样。他向谢长生推荐被炮口炸成烟花的欢愉。
但谢长生并不想听这狂人亵渎珍贵生命的感悟。
他漠然地编织着绳结。
用着从自己心口折下的柳条嫰枝,将那颗小小的,就像是一颗绿色宝石的种子编进绳结里,然后挂在腰间。
还是带在身边吧。在这颗星球种下,万一安妮醒来,发现什么熟悉的都没有,一定会害怕地掉金豆豆的。
突然,加布里埃尔和谢长生都望向太阳的方向。
谢长生隐隐觉得那里突然少了什么。
是那颗太阳?
可他看到太阳分明还挂在中天。
“哈哈哈,太荒诞了哈哈哈哈!”
“你看,朋友,哈哈,就在刚刚,有人轻飘飘地摘走了这颗星球的太阳哈哈哈。”加布里埃尔又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被摘走了太阳……
谢长生知道加布里埃尔说的是真的,那颗太阳已经被摘走。
现在看到的太阳,不过是八分钟前的幻影罢了。那里已经空无一物。
他一瞬间也觉得世界荒诞可笑了起来。
这星球如此庞大,能够容纳几十亿的人类居住。无数的生命繁衍,争夺,死亡。安妮的整个世界不过只是——这片生命之海里不起眼的一朵浪花。
可这颗星球又这样渺小,它赖以生存的恒星,那太阳,就如此轻飘飘地被摘走……
而它上面生活的人类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他们只剩下不到八分钟的光明。
这里的人们好不容易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走向新的光明的未来……
但在八分钟后,太阳再也不会升起。
这多荒诞啊哈哈哈哈!
他的理智在燃烧!
如此漠视生命的家伙,如此漠视文明的家伙……
他该怎样寻到那私自摘走恒星的不速之客?
“走吧,朋友,去找找这个地方的‘诺亚方舟’,根据我的经验,几乎所科技接触到星空的文明都会留这一手。”
加布里埃尔发现谢长生没跟上来,惊讶回头。
“噢,我的朋友,你怎么生气了?你不会还想救他们吧?我们什么时候把其他人放在眼里了?”
“不过我们可救不了他们,没了恒星,这颗星球很快就会失去生机……等我们下次看到它,它早就变成了一颗纯白星球了。那种冷冰冰的环境,可太无趣了~”
如此冷漠。
摘星客是这样,加布里埃尔也是这样。
谢长生在心中怒吼:你们到底都把生命当成什么了啊!有智生灵的生命在你们眼里也只是蝼蚁吗?!
那是他如此小心翼翼、压制愤怒、收束力量来珍重的生命……
记忆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谢长生也无所谓了,反正他就在这里,存在就不需要去找意义。
他现在脑海只有一句话:
干他!我要找到那个摘星客!让他付出代价!!!
6. 真主角不留隔夜仇
摘星客该死!
谢长生决心替这颗星球上的生命复仇。
他在心里狠狠记下了这一笔。
虽然还在新手期的他没办法救下这颗星球,也没有击杀摘星客的能力。
没有力量的怒火毫无意义。
远在天边的摘星客并不会在意一颗孱弱行星上,微不足道的蝼蚁的愤怒。
但是——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现在的他,有的是时间!
受「丰饶」赐福后,谢长生从不怀疑自己能够掌握强大的力量。他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掌握力量。
阿哈:觉得无聊了?哈哈,阿哈也觉得这个故事有点无趣了~
……
八分钟很快。
当正午的太阳突兀地消失在天际,世界一刹进入黑夜。
人们恐慌着,尖叫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惊惶地去开灯、去点火、去寻找一切带来安全感的光源。
有人大哭,有人大笑,有人疯狂,有人可能还在睡梦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许另一半球的人们将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死去……但目睹太阳突然消失的这些人陷入绝望与恐慌。
又过了不到八分钟。
广播、电视、手机各种能发声的设备迅速响起,里面传来义军首领坚定有力的声音。
他首先安抚着民众情绪,迅速交代着官方的下一步安排,然后诚然地告知民众——他们失去了太阳。
“按照战备统计,我们完全能够在24小时内建造起足够居住的地下堡垒!”
有些人已经动身去往志愿招工的地方。
“即使没有太阳,吗哈卡也完全足够我们生存!”
大部分人都已经安定地收拾东西。
“同志们!让我们鼓起勇气、团结一心,没有我们吗哈卡人战胜不了的困难!”义军首领的声音坚定。
“必胜!”
“必胜!”“必胜!”
人们在呐喊,那信念响彻永夜。
明明身处绝望中,吗哈卡人却很快的恢复了秩序,这在旧的吗哈卡神圣帝国不可能的事,了。但现在,他们眼里燃烧着信念,万众一心,为了明天而奋斗。
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他们将再一次建起新的家园!
……
限制普通文明走向星空的往往是寿命。
与到达银河另一个文明的无限远的距离相比,有机生命的一生显得太过短暂。
没有点出成熟的冷冻科技的吗哈卡星,只是将文明的信息与种子放进了“火种方舟”,将它送入宇宙。
也许这会是他们文明的墓碑,在某一天被其他文明捞起,向世界证明有这样一个文明存在过。
但他们总要留下点什么。
用一枚方舟告别星空,然后他们将全部力量投入到地下世界的建造。失去恒星,他们只能屈居地下,依靠行星的地热生存。
永夜,冰封,有限的资源,总要有人牺牲的。但幸好他们是这样的团结。总有人愿意牺牲,为了未来。
为了文明能成功延续百年的概率,不到万分之一的未来。
没有什么是不可战胜的!他们付出血泪推翻了腐朽的王朝,可并不是为了在现在的绝望中放弃!
吗哈卡星的文明急速运转着,在没有希望的世界里,他们仍然要拼尽全力保留——文明的星火。
……
阿哈:哈,阿哈有时候也喜欢看看“能体现人类尊严”的乐子~
……
谢长生和加布里埃尔相顾无言。
又一次……
又一次无趣的银河漂流。
他们挂在不能载人的方舟的外上,离开吗哈卡星。
可惜不是掌握更加先进技术的飞船。不知道他们需要多少年才能离开这片失去恒星的恒星系。
谢长生最后回望了暗淡的吗哈卡星。举起手中的系着绿色种子的绳结轻挥,向这颗行星作别。
再见了,吗哈卡。
这颗星球上的经历对于他来说太过“精彩”,让没有阅历的谢长生感到迷茫。他突然有一点想倾诉。
在加布里埃尔的沉默中,谢长生第一次主动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隐去了《星穹铁道》这个,与这个世界设定过于一致的游戏,这真是宇宙中一个再平凡不过的被「丰饶」眷顾的小故事了。
抗拒死亡的年轻人因为过于强烈的求生意志被“有求皆允”药师赐下长生不死的祝福。
是宇宙已经写烂了的老套的小说桥段。
“我其实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活着的实感。就在某次醒来,拥有了健康的身体,不为疾病所困,甚至长生不死,这多像一个濒死之人不甘的幻梦。”谢长生眼里写满了茫然。
过往塑造人的思想,他还没有成为了长生不死者的心态。
“哈哈朋友,你也在找活着的感觉?哈哈哈我就说我们是同类吧~”唯有死亡的痛苦,才能让我们知道自己是活着的~
“不一样的。”谢长生认真地看着加布里埃尔。
“布里,我知道你是通过死亡的痛苦来寻找活着的真实。但那是因为你活的太久了……你见过了太多的精彩。你对那些都没有了兴趣。”
“而我,我的记忆对你来说太过短暂了。那么多的精彩,我都想去看看……”
谢长生满怀憧憬的声音突然顿住。
他想到了那朵白色蔷薇,纯美的花悄然凋敝在吗哈卡的混乱里。
他想到了那些终于为自己斗争出光明未来的人们失去了光明。
“我想看那些美好的存在,我希望不再看到弱者因强者的随意无端丧命,我想……我想救救他们!我想让那些恶徒付出代价!”他终于下定决心。
“哈哈哈哈朋友,小朋友,你真的有不得了的理想呢~那——助你成功。”加布里埃尔笑了,却少见地郑重了一下,给面前不到他生命长度几十分之一的小家伙,送上了祝福。
“祝我成功!”谢长生嘴角上扬。
有机生命如何度过无尽寿命,谢长生曾经因为剧情有过思考,但没有解答的意义。
现在他拥有了解答的资格。
学习、掌控力量,用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去救一个个的人,报一个个和他无关的仇。
为了生命。为了心中的意气。为了胸膛中始终燃烧的愤怒。
“……”怎么又燃起来了?
谢长生有点困了,好久没睡的他感到从心里传来的疲累。他在吗哈卡无眠。
睡吧。
加布里埃尔正准备再和谢长生说说话打发这无趣的时间。他是个不喜欢寂寞的人。
然后就看到谢长生在如泥酣眠。
加布里埃尔:。
年轻真好啊,倒头就睡。
……
干掉摘星客一共需要几个步骤?
答曰:一步干掉他!
「欢愉」星神阿哈从谢长生的灵魂突然出现在这个宇宙的时候,就持续关注着谢长生。
看他因为灵魂殊异而在虚数之树与量子之海间沉浮。记忆的质料随着灵魂的凝炼飘逸而出。
在记忆星神浮黎收集起这些异世界的记忆前,阿哈一点点看了看。
《星穹铁道》?有点意思?
为什么不是《阿哈宇宙》?阿哈真没面子!
谢长生飘得太久了……
存护星神克里珀锤子都敲了不知多少下,还敲死了繁育星神。
琥珀王版闹钟都在耳边响了,这都没有醒?
阿哈乐笑了。
祂在谢长生归于虚无前,把他吵醒了。
阿哈:不用谢~
阿哈看着谢长生的生活,就像在一本追连载小说。这多欢愉啊~祂偶尔发表下评论。
当谢长生睡着的时候,阿哈注意到几个星系外的摘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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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死去。
哈哈哈,剧情这么快发展?
反派刚出来就死。
真主角不留隔夜仇?
啊哈哈~这是作弊!
阿哈啊哈地笑了。
巡猎的子弹跨越时空而来。
即使此刻的巡猎星神仍未诞生。
未来的谢长生在终于掌握了巡猎命途的力量的那一刻,似有所觉。
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抬手向过去打出一颗子弹。
逆时一击!
借由巡猎的力量。
这一击,无视距离,追溯因果!
这一击贯穿星海,避无可避!
恶有恶报,此为因果。
决断复仇,此为巡猎!
杂碎!为那些因你而死的生灵偿命吧!
子弹一瞬间跨越了无数光年,在这一刻击中了摘星客的眉心。
摘星客突兀地死去。
在他准备剥离塔拉侬的大黑洞的时候。他被突然出现的子弹击杀。
就像吗哈卡星毫无预兆地陷入永夜,他也毫无预兆地死亡。
一报还一报,这就是人类最朴素的公义。
现在的谢长生还无知无觉地在银河漂流(睡觉)。
弹孔有时先于弹道的存在。
这,就是巡猎。
……
无论谁一睁眼就看到好久没见的病房的布景,都会怀疑自己还没醒。明明他上一次闭眼还在虚空流浪。
谢长生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又躺了回去。
怎么,他睡觉自带切地图的buff吗?
“你醒啦,朋友?手术进行很成功。”熟悉的声音。
“手术很成功?”谢长生心里一个咯噔后突然恍惚。
难道这真实的银河之旅不过只是他手术麻醉后的一场幻梦?他其实没有死去……也没有新生。
等等,这声音未免有些太熟悉……
“布里!!!”
谢长生愤怒地丢出了一个枕头。
好好好,和加布里埃尔诉说自己从前的经历绝对是他干过的最愚蠢的事情。
他怎么会想到和布里说他的心路历程的?
他怎么会想到和布里说,他在死去的那场手术前,想在醒来的时候听到医生说“手术很成功”的?
难怪加布里埃尔当时听完没咋吱声,在这里埋伏他呢?
加布里埃尔摸了摸不存在的眼泪,他明明都是为了完成朋友的遗憾呀~
看这小朋友,听完之后活泼多了,都不像之前醒来的时候死气沉沉的呢。
阿哈:哈,有点意思了~
“叮叮叮~检测到宿主已登陆<歌民>星舰群,现展开任务,第五幕——”
“等等等等,让我捋捋,先不提这任务怎么跳过了第四幕直接到了第五幕……是你吧?阿哈!”
“哈哈,我怎么可能是阿哈呢?”
“朋友,我怎么可能是阿哈呢?”
脑子里的声音和现实的声音重合。谢长生看到加布里埃尔以一种关怀XX儿童的眼神看着他。
“没在和你说话!”
谢长生愤怒地看着加布里埃尔。却发现对方的眼神更加怜悯了!
虽然精神状态确实不好,但是被一个精神状态完美的人认定为XX儿童加上精神病……
谢长生感觉自己收到了侮辱!!!
阿哈::D 歌民>
7. 异乡人浪漫异闻录
这片雾状星云缓缓旋转着,恒河沙数的恒星在其间散发着耀眼的光。
不同恒星有独属自己年龄的颜色,光子在不同波段跳跃,虚空拥有了色彩,绚丽如梦。
在雾状星云边缘的悬臂上。专业的宇宙行商种族<歌民>,他们的文明与舰群按照预期路线在星间行航。
能够直接跨越星系的跃迁太过耗费能量,他们选择了更节俭的方式。
在以光年为尺度的星海中,舰群如同一支微型的船队模型。比起庞大的星系群,以千米为基础计量单位的主舰渺小如宇宙尘埃。
一批批不同制式的星舰组成特殊的阵型拱卫着最大的主舰。星舰外形简约,结构精密,看起来特殊情况下舰群甚至还能组合拼接为一体。
几艘小型的星舰在最前方充当斥候,偶尔离队巡航,探寻着可能有商业价值的东西。
他们是商业的文明,移动的文明。
受困于寿命普通,大部分歌民都在冷冻休眠,只留少部分的人在星舰上清醒着值守。
他们轮班交替,醒一段时间再休眠很久。只有遇到危机,或到达新的星球、文明,才会有更多人从休眠中被唤醒,以此来延长人类有意义的工作时间。
歌民们工作值守,又分批冷冻休眠。当一个人休眠后,下一次醒来就是不知多少年后,那时,舰群已经到了不同的地方,熟悉的人也很难看见了,又是一番不同的天地……
<歌民>主舰就像是一座包裹在冰冷的钢铁外壳里的繁华城市。
虚假的天幕模拟着日夜。一个太阳与三个大星交替轮转。这是<歌民>曾经的母星的风景,流浪的文明总爱怀念着过去。
相对于高度科技显得复古的街道上。
虚拟投影制作的花草的动作,模拟着风的方向。
散佚的诗歌书页随着不存在的风翻飞,像一只只风中的起舞的蝴蝶,虽然这蝴蝶有些大。凑近了,还能听到不同音色或念或唱的动人诗歌。
有时还能看到,会自己跑跳的,有各种弧线与美丽结构组成的文字,可能那是歌民特色机器人?他们干着不同的简单的任务。
科技与他们的文化完美融合在每一个角落。
这是一个浪漫的民族。
……
谢长生在逛<歌民>主舰里的对外贸易区。
不同于其他区域都是更符合歌民自己文化的外观,对外贸易区更加多元。
毕竟在喜欢有弧度的歌民建筑里,有棱有角的风格显得格外突出。
科技感十足的无缝无口无门的三无魔方形建筑,形似埃及金字塔的场馆,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的楼阁……
等等?这楼阁的风格好生熟悉……是…仙舟!?
仙舟又是什么?头好痒,好像要长脑子了。谢长生敲了敲脑袋。
记忆总是不顶用呀,每次需要的时候想不到,没去想的时候又不知道在哪个角落突然冒出。
算了,不想了,总会知道的。
对外贸易区有不少其他种族的人,虽然形貌都有不同特征,但大家都长得很人样。
看来确实像加布里埃尔所说的,星际人还是挺注意外在形象。
他没有在记仇布里之前说他丑。没有!
外来人有些是来做生意的,这样的人还不少。琳琅满目的样品被摆在外面摆摊,好朴素的销售方式。可能喜欢怀旧的人们就喜欢这种体验吧。
也有来旅游观光的,<歌民>竟然还开展星际旅游团的业务吗?
还有不少像他们一样,搭便车的人。有顺风车业务,好接地气的文明。
谢长生一个人新奇地逛着。拜托,这可是星舰诶,谁第一次见不激动好奇?
……
在吗哈卡外的虚空拥抱沉眠后,谢长生在<歌民>主舰的医疗区醒来。
阿哈系统否认自己是阿哈后,再无动静。
加布里埃尔浮夸交代了他们被歌民打捞的经历,送给谢长生一个看起来很可爱的通讯器。
“朋友,这是特意给你买的。宇宙必备通讯器,公司出品,<歌民>这的上等好东西。”
他谴责谢长生睡得太久睡得太死,徒留一个可怜的、无聊的、寂寞的布里清醒漂流。
然后潇洒去上班了,留下一个良心作痛的谢长生。
不过,加布里埃尔和上班真的很难联系在一起!
在加布里埃尔的解释里,他们在漂流很久后,被路过的<歌民>给捞起来了。然后就是花信用点搭便车,加布里埃尔闲的没事找了个医生的活,直到他醒来。
谢长生捂住自己的良心,熟悉了超进化版手机——通讯器,看完了《异乡人<歌民>星舰生活须知》。
事已至此,先去转转吧。
……
因为做小本生意,<歌民>舰群在银河航行时,会沿途捞点宇宙特产。这不巧了嘛,一捞就捞到了两个不得了的东西。
两个直接在危险星区漂流的狠人。一看就很有商业价值。
加布里埃尔向<歌民>斥候借了通讯器 ,登陆星网账户向支付了搭便车的费用。
同时普通(X)地展示了自己的武力。顺利登舰。
星路迢迢,就算搭便车也要无聊好久,做点什么好呢~
有了!帮他可爱危险的小朋友完成遗憾吧~
作为宇宙行商民族,都是做生意,<歌民>也不介意顺带接点“顺风舰”服务。
毕竟他们是爱和平的种族。
不是人口贸易做不起,而是赚路费性价比。那一行,对于他们这种势力不上不下的小文明来说,风险太大了。
在这危机四伏的宇宙,敢自己在星间晃荡的,不是有实力就是有背景,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要是真是菜鸡,也不是不可以~
……
粗浅转了一圈,谢长生回到医疗区寻找加布里埃尔。毕竟,到达陌生地方没有“引导NPC”还是怪不习惯的。
没想到布里竟然还能当医生,当得还不错。
布里说他没少在自己身上比划,所以久病成医…这个词能这么用吗?
虚拟天幕投来的天光穿过由三个圆交叠组成的彩窗。加布里埃尔面无表情地站在窗边,手里抛着小刀,像是在思考什么。
听到谢长生的脚步声,他侧头看去。幻色的天光晕染着他的侧脸,就像给他带上了奇怪的面具。
谢长生一进来,注意力就被跳动的小刀吸引。动态视力更优越还真是对不起了~
这小刀有些眼熟…这不就是初见时候用来捅我的那把刀吗!?
谢长生幻疼了一下。他的记忆总是突出在细枝末节的地方。
从刚刚与他擦身而过的病人推测,布里刚结束一场治疗。
什么治疗这么展开?你这治疗正经吗?
“欧,朋友,当然正经~有伤有病,一刀解决,广受好评!”加布里埃尔的表情又变得浮夸。
其他医师可没有他这样治的快,还什么都能治。
他的丰饶力量用得很熟练,就算是偃偶那种没有血肉的都能治,只不过是表现形式粗犷罢了。
没有血肉都能治。丰饶之力,很神奇吧。
谢长生这才意识到自己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不过,什么病都一刀切……
他灵光一闪,不合时宜的记忆碎片突然出现。
“我突然想到传说中的宇宙毒瘤反物质军团……的好伙伴。一个无论什么病都直接烧掉病灶,把病人烧成反物质身躯的医师。”
他突然一拍手,然后他对上了加布里埃尔怜爱XX儿童的眼眸。
“喔,我的朋友。我活了这么多久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宇宙毒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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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物质军团和这样的医师。”
能称得上宇宙毒瘤级别的,除了虫子,丰饶民,还有什么?反物质军团又是什么东西?
按照小家伙同他倾诉的生平,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那他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
对了,朋友他脑子不好,记忆还混乱……有没有可能是记忆混乱导致的脑子不好?
加布里埃尔突然故意做出痛心疾首状。
“朋友,你怎么还这么年轻记忆就不好了?明明我们长生不死者的记忆都很好的。你不会是遭了玩弄记忆的那波东西吧?”
没等谢长生回答,他接着说:“正好附近还有一个记忆医生。朋友,我带你去看看吧!”
加布里埃尔以一种“我买单”的豪迈架势,将谢长生送到了“记忆医生”的门诊。
治治脑子吧,孩子。
……
布置温馨的复古木屋,漂浮着的圆滚滚的忆泡,暖黄的灯光,这里的一切都使人放松,勾起人们美好的记忆。看起来很温柔的赛娜坐在毛茸茸的沙发里。
记忆医生赛娜,自认为是一个平平无奇的记忆命途行者。
记忆造就了人类的思想、幸福与苦痛。如果能让那些因为记忆痛苦的人,重新拥抱幸福就好了。
她如此想,也如此做。
拨动患者回忆的末梢,抽出一缕缕伤痛,将伤人的记忆丢进废弃的忆泡缸。
在战火中失去家园,与家人失散,几度失意的痛苦少年找到了她,请求她将他的人生整个删去……
她打开了备用的记忆库(来自曾经治愈的患者的捐赠),精心挑选了一点点不能打破的约定、重建家园的豪情、对于未来的希冀。
微不足道的修改,就足以为人带来面对现实、战胜困难的勇气。
曾经痛苦的少年,重新出发,满怀希望。
……
“记忆医生”顾名思义,直接医治人类“生病”记忆的医生,或者通过记忆医治人的医生。
在沙发上和医生浅浅聊完后,谢长生觉得是后者,像是掌握记忆力量的心理医生?
通过修改记忆,淡化痛苦,拥抱幸福,挽救濒危的精神状态。虽然听上去很美好,但这并不是他需要的。
他的需求只是理顺那些错乱的记忆、缝补庞杂破碎的记忆,让他的记忆成为一段完整的绳。而不是现在这样,像是绳子被从中烧断后的余烬……
至于,“世界是不是只一场梦?”“他是不是谢长生?”“记忆是真实还是虚假?”那些问题都不重要了。他现在只想为了公义,向摘星客复仇。
“看起来,你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医治,孩子。”记忆医生带着温柔的笑意。
眼前的少年已经有属于自己的坚定,并不需要她的医治。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看来是的。不好意思,浪费您时间了。”谢长生挠了挠头。起身,准备离开。他对医生有种下意识的尊敬。
“耐心点,孩子。我也没说不能解决你的困扰啊。”赛娜轻笑,向谢长生伸出了手。
“放松,孩子。让我来看看,你的记忆。”
记忆的流光突然破碎。
“怎么会!?” 歌民>歌民>歌民>歌民>歌民>歌民>歌民>歌民>歌民>歌民>歌民>歌民>
8. 旧忆仙舟的侧影
记忆的流光陡然崩解,伴随着赛娜的一声惊呼。
在她的力量刚刚接触到谢长生的意识,将要触碰到记忆的时候。密密麻麻的、破碎的冰晶幻影突然出现,瞬息布满整个空间。
是「记忆」星神浮黎的力量!
也是来自「记忆」的警告。
她急急地收回手,避免自己被冰晶误伤,也避免自己被危险的记忆侵染。
“怎么了?”谢长生听到了赛娜震惊的声音。然后看到满屋如同镜子碎片的冰晶。
“你的记忆不可触碰……”赛娜神色复杂。
这个孩子的记忆里藏着危险,藏着秘密……她看着他清澈简单的眼,仿佛仅仅通过那双眼就能看透他的灵魂。
“我感受到来自「记忆」星神浮黎的力量。”也可能不仅只是「记忆」的力量。
“而且,就算没有那种力量,我也帮不了你…抱歉,孩子。”
赛娜的声音,轻柔中带着沉重与歉意,还有丝丝的遗憾。
在她的视野里,他的灵魂如此强大凝实,但是反常的,灵魂边缘又破碎模糊,似乎要散佚出去。
灵魂的消散就像水的蒸发,但他的灵魂却在升华……
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灵魂。明明人还活蹦乱跳的,灵魂却在消散,虽然消散得很慢很慢。
对于各种奇怪种族都有的星际来说,身形并不能判断年龄(皮皮西人震怒.jpg)。
看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对她来说,他很容易看懂。
是个好孩子呀,希望他能好好长大。
帮不了他,她感到抱歉。
“没事没事!是我觉得打扰了医生才对!”谢长生笑着感谢。
他本来也没抱有希望,所以也不会因为没有治好而失望。
“不用觉得打扰。我可是很喜欢和你们这样的孩子聊天哟~”赛娜笑着,捏了捏谢长生带着稚气的脸。
好突然的袭击!
谢长生抵挡不能,谢长生狼狈逃离。
……
这样那样这样,原来星网这么玩?有点意思。
不过等等吧,他受够了只能在虚拟世界游荡的感觉,等他对于触碰现实的新奇感过去了,再重新探索虚拟世界。
还是出门探索吧。
谢长生又转悠到了昨天的阁楼。并非无意。
刻进DNA里的对于中式建筑的爱,让他总想看看这里。
“朋友,你是来找这儿的仙舟人吗?”谢长生被路过的热心歌民叫住了。
“我……”不是。
谢长生还没把否定说出口,就被热情的歌民堵了回去。
“那可太不巧了,那个仙舟人几个月前申请了冷冻休眠,已经冻上了,估计怎么也会冻上100年。”来人自顾自地说着。
“哦哦。”谢长生点头表示知道。
不巧休眠了啊……
为什么突然有点遗憾?在陌生的地方邂逅熟悉的风格建筑,却与可能会觉得熟悉的人错过。
“我是戈德,未来一定能成为最优秀的大诗人和大商人!”年轻的歌民如此说。
“加个星网好友吧~你的id号多少呀。我刚发表了一篇诗歌,快来欣赏吧!”
“我…”谢长胜连拒绝都没有时间说出来。
好可怕的社交恐怖分子。
谢长生:让我看看怎么加好友?
打开界面,好友名单已经有了一个,也只有一个“死亡艺术家”,一看名字就知道是布里。
“…好了,谢,长,生?这是你的账号。你不会在实名上网吧?”戈徳表示惊奇。
谢长生:。
加上星网好友“诗言如歌”,被推着开始鉴赏“大作”。
“时间啊时间,你为何与生命缠绵,浪漫后便厌倦,系紧残忍的线,勒断生命的弦。”戈德陶醉地念着。
星网上面的评论寥寥几个都是批评。批评用词浅显,批评没有感情,批评年轻人无病痛呻吟。
还年轻的戈德其实并不理解时间的残酷。
歌民自幼社会抚养,亲缘淡薄,成年了工作,中年前休眠。谁会为谁的死亡而伤心呢?
老死了…就死了呀。再也见不到了……可休眠了醒来也很难见到熟悉的人啊?
“你写的已经很好了。生命与时间,很热门的话题,卷热门的话题确实很难出彩。”谢长生委婉安慰。
说实话写的不怎么样,但是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
“来来来,我们上来细说。”戈德拉着谢长生就要进阁楼。
谢长生迷惑,谢长生抗拒。他们很熟吗?他们好像是第一次见吧?
“你不是刚说这里的仙舟人休眠了,那还能进吗?”
“这片对外贸易区本来就是随便进,随便交友,你不是也来这扩列、攒人脉吗?”戈徳反而奇怪。
是……是吗?
……
谢长生跟着戈徳在二楼坐定。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热闹的集市。
想到戈徳对于诗歌的痴迷,并不想就此深入讨论的谢长生,决定先下手为强。
“要不先说说仙舟吧,我想了解了解。”了解了解这个感觉很亲切,但就是想不起来的仙舟。
“仙舟啊,和我们同样是移动的文明。不过他们可不认,他们只说自己是母星派出求药的。”
戈徳靠近了接着说。
“我可不信,求的什么药呀?谁家求药带这么多的资源?打造这么多,这么大的仙舟啊?”
他又凑近小声说。
“就算是他们母星富有,这日子还要不要过?我觉得他们就是直接抛下母星……”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言,他转换了话题。
“仙舟那个人,是仙舟官方派来常驻我们这边做生意的。之前经过我们的介绍,仙舟和公司做上了生意,加入了泛银河贸易网络。我之前还找他聊过几次,可惜他最近休眠了……”
“来!满上一杯酒!”
戈德突然激动了,轻车熟路地掏出了歌民风格的酒瓶和仙舟风格的酒杯。
“这酒就和诗歌一样,越品越纯,越久越香。”
他为谢长生倒上了酒。酒水呈紫红色,很像葡萄酒。
“长生来尝尝我们歌民的特产酒酿……你也该讲讲对诗歌的见解了吧。”
“…好吧。”
谢长生应付不来这种热情与自来熟。
“我对诗歌没有什么造诣。”
没等戈徳故作不满,谢长生又道。
“但是我想起了一首诗,我很喜欢的诗,来自我的家乡。我想你也会喜欢。”
他的眸子里写满追忆。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惟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他曾经如此渴望时间慢些走,让他能够活的更久。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神君何在?太一安有?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他曾经是短生种中的短生种,即使已经拥有长生不死的躯壳,可他还是没有一颗长生不死者的心。
戈徳为这诗歌沉醉。
感谢伟大的联觉信标,让他能在听着原味的韵律的同时,还能理解其中含义。
多么美好的韵律和文字啊!他甚至能听出其中的情感。
月寒日暖,谢长生他们文明里的日月,又是什么样的呢?
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只能看到日月轮转,时间流逝,消耗人的寿命……
如果能老者不死,少者不哭,这就是长生不死呀!这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呀!
“好,好,好啊!”戈徳兴奋得窜来窜去。
歌民喜欢收集美好的诗歌,也喜欢古法酿酒。
他又掏出了一瓶外观更精致的酒。
“这是我刚上手酿造的新酒,尝尝,等我以后休眠前,我一定酿好多好多,醒来就都是好酒了。”
虽然现在的科技早已批量制造出了可以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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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任何口味,直接传到味觉神经的制剂。但是那种东西没得灵魂!
歌民热衷于不稳定的古法酿酒,酿出来的品质也不稳定。但下限低上限高,用数量能堆出奇迹。就是好这一口刺激,万一单抽出奇迹了,可以吹一辈子。
酒不醉人人自醉。谢长生有种微醺感,但喝一口持续时间很短。这不影响他开始伤春悲秋。
不过,醉酒也算需要清除的负面状态吗?这丰饶赐福可真带劲儿,感恩药师!
“好喝,嗝,这酒…好…喝……有…毒!”戈德还没夸赞完就趴桌上了。
“……请问,你是用什么原材料酿的酒呢?”谢长生有点无语。自己酿的酒放倒自己,人才啊。
“创新,哈哈,创新,也就加了一点点从波利亚人那里换到的石头,从吉舍人那……”戈德的脸色逐渐五颜六色。
“好的,你不要再说了!我送你去治疗!!”谢长生直接暴力打断,把戈徳抱起,拖走。
“治疗,什么治疗?哦!带我去新开业的‘一刀医生’那里,我试过,倍快!”戈徳神智开始模糊。
“原来你还是布里的老客户啊?”谢长生嘴角微抽。
……
谢长生拖着新认识的小伙伴,与加布里埃尔面面相觑。
加布里埃尔满脸都是无奈。自己家傻孩子出门,交了傻朋友,还带回来……
在场没有人因为戈徳的中毒垂死而悲伤。
加布里埃尔随意地一刀切掉了戈徳的病灶,然后血肉生长,治愈结束。
丰饶之力,很神奇吧。
还没从伤春悲秋状态脱离,谢长生不免又想到了那朵白色蔷薇。
他的手不自觉的握住了腰间的绳结,在突然意识到自己不小心用力了的时候,又怔怔松开。
如果他也会使用这样的能力就好了……
加布里埃尔瞥到谢长生握住绳结的手,再看那带着遗憾的小表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绳结和种子是怎么回事都不用问。谢长生好懂的情绪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小朋友,你可真是多愁善感呀~就算是「丰饶」星神也救不了世界上的所有人,你又难过什么?”
“我…”在愤怒自己的弱小。他明白,就算他真的拥有力量,也会被安妮拒绝。
谢长生满腹的话又被热情戈徳憋了回去
“诶,长生,你又难过什么?”
刚刚还中毒垂死、神志不清,这一秒又活力十足、恢复清醒的戈德,因为自己的小伙伴的突然难过而疑惑。
“诶诶诶,不会是因为我吧?长生,这次是我自己作死你千万不要难过呀啊啊啊!”
谢长生:这人似乎有点过于自来熟和自作多情了。
“放心,不是因为你。是我自己的问题。”
“自己的问题也别难过呀!自信亿点,没有什么是你的问题!少从自己身上找问题,多从别人身上找原因!如果有人否定你,一定是那个人的问题,相信自己没有错,错的是世界!”
好一番激昂的演讲。
这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谢长生誓死捍卫自己的道德水平。不过这番好意还是心领了,感谢关心。
他的嘴角翘起。
看着谢长生因为这种小事就傻乐的加布里埃尔:。
看来朋友不是因为记忆导致脑子不好,是真的有些……
算了,小家伙开心就好。
……
星际和平公司的一则过期广告:
运用超距遥感通讯技术,信息无视距离!跨越星海!实时传输!这就是星网,宇宙背面的王!
在戈徳的邀请下,谢长生沉迷在星网几天。
各种虚拟现实游戏,全宇宙同榜单竞技,打开谢长生新世界大门。
但琳琅满目的信息板块,才是谢长生投入时间最多的。
要闻、八卦、娱乐……宇宙大人物百科、宇宙战力论坛……没有…没有……
谢长生第一时间搜寻着有关摘星客的信息。
9. 一个文明的猎杀
拉亚维星域,高度发展的科技造就了极其盛的文明。
先进的生产力加上富有整个星域的资源,解决了人类绝大多数的问题。在这里生活的有智生命,从出生到死去,都少有烦恼。
不过,无论多先进的科技都有解决不了的疾病。比如,反式克斯替综合征,从免疫系统开始的全线崩溃。
利维从冰冷的病床上醒来。
智械护工像往常一样端来了甜腻的餐点。反胃。熟悉的立方体病房与昨日没有区别。
也许还是有点区别,他瞥了一眼病房的另一张空空的床位,死了一个。
那里之前还有一只烦人的章鱼,一个来自普尔郎的头足纲病号。它在水缸里一刻不停地呢喃,是呼救?是痛呼?谁在乎是什么呢?他只觉得吵闹。
虚拟光屏投影出今日的新闻。看起来是学者的人举起手中的东西,向观众展示他的最新成果,一个装填了黑洞的玻璃瓶。
可黑洞那么遥远,他甚至走不出病房。立方体外,对他而言不过都是不存在的空间。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又活过了一天。
他只是不想死亡。
生存就像是一场漫无边际的战斗,有人胜利,有人失败,也有人选择了放弃。尽管死亡永远耐心地等待在终点。
但他相信,在死亡的终点
前,他能获得第一次胜利。
虚拟光屏突然疯狂弹出消息。利维,这个游走于虚拟世界的消息贩子,意识到自己的朋友可能遇到了什么着急的问题。
谢长生:军师军师。
谢长生:人在星船,刚刚驶入银轨。跃迁准备中。
谢长生:再确认一下。
谢长生:摘星客的消息靠谱吗?
意念发消息的速度极快,看到这一条消息不到一秒,反驳的话语已经发了出去。
胜者走向死亡:长生仔,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素养。按照你提供的消息,最符合你要求的目标,最后出没的地点就在那里。塔拉侬。只是一直没有新的消息,而我也提醒过你这点。
星网对面的人不出意外的先道歉。下一步就会找他谈报酬。
谢长生:抱歉,不应该怀疑你师从朋克洛德的技术,那我出……
怎么没有下文了?利维疑惑。和谢长生做了这么久的生意,对方应该也不是故意话说一半吊人胃口的人……不如说对面是个话唠,至少在星网上话多又密。
谢长生:救救救救!好大一颗树?!
谢长生:啊啊啊啊我星船被炸了!
谢长生:有一伙长着翅膀的鸟人突然出现追杀我!还有一些长得像眼珠子一样的东西。
谢长生:怎么还有会移动的树状星球!??
胜者走向死亡:是造翼者。跑吧,长生仔。希望我还能收到你的尾款……
聊天框安静如墓。
造翼者,臭名昭著的丰饶民的一支,也是最适应全环境作战的一支。他们身有羽翼,通过掠夺其他世界的资源,来供养他们的母星,吸食群星的树状世界——穹桑。且能通过穹桑伸出的枝梢,跃迁世界。
所以,当猎物看到穹桑的时候,就已经跑不出造翼者的猎场了。
长生仔还真不得了啊,竟然值得造翼者一个文明的猎杀……
不会一个年轻的长生者还死在我前面吧?利维叹气。
……
世界有边界,宇宙有尽头。
无数的世界在同一片寰宇,被虚数障壁分隔,似是保护,又像禁锢。坚实的虚数障壁,只能通过开拓的银轨或者命途的力量来穿越。开拓的银轨联通万千世界,带来沟通、交流和侵略。
快到世界的边缘,<歌民>舰群考虑了性价比,沿着「开拓」星神阿基维利铺设的银轨,直接进行了跃迁。
在事情繁多、生活充实的情况下,时间总是过得那样快。弹指间过去了一两年。
谢长生在<歌民>主舰上转熟了,新奇的东西看多了也会觉得不过如此。伙伴戈徳约他玩了大半年后,也去忙自己的事业了。
做些什么好呢?
他第一次这样自由地决定自己的未来。嗯,也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其实没钱的事实。
信息渠道、跃迁星船、能源……样样都要花钱。
星路浩瀚,没钱咋办?
首先,拒绝加布里埃尔打来的零花钱。钱还是得自己赚。
自从知道了他的过往,布里越来越把他当小孩子看,以监护人的身份自诩。
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当我爸爸?这难道不ooc吗?这崩了向死狂人的人设啊!谢长生羞愤!
打工还得是打工!
在赛娜医生的邀请下,他在记忆小屋打工。赛娜医生说,他在这里呆着就是最好的忆质稳定剂。开心挣钱。
还能顺便向赛娜学习怎么使用自己潜藏的力量。虽然进度很感人。
可能他潜意识里仍然觉得自己是个没有能力的普通人,以至于很难掌握这唯心的力量。
就算进步感人,他也要用嘶哑的喉咙喊出:赛娜医生比加布里埃尔适合当老师多了。谁能听懂布里这样那样自然就会了的教学啊?
虚拟世界总会有各种暗面,谢长生通过各种隐秘的信息摸进了潜藏的情报网。(终末力量显现出来自未来某不知名牛仔留言:他宝了个贝的,你就是这样摸进巡海游侠的内网的?)
“胜者走向死亡?”谢长生对比大量信息最终瞄准了这个情报贩子。虽然好评率不高,但是价格真的很实在。而且差评都是在骂老板脾气,而不是骂能力。
他看着自己买完星船,没剩下多少的小钱钱。
就决定是你了!
希望能通过情报贩子找到摘星客的消息。
阿哈:哈哈为什么不来问问神奇的阿哈呢?
……
一段被情报商人利维精心收藏的聊天记录。
利维在这里缅怀他的客户,陪伴者,知己与好友。
:
胜者走向死亡:你是说,你只有玛哈拉星恒星被摘,和那个恒星系的坐标。就让我来找那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摘星客?
谢长生:老板老板!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的!我有时间,那绝对不是他摘下的第一颗恒星,绝对不是他犯下的唯一一笔罪孽。
谢长生:老板老板!我可只有你了,你千万不要拒绝我呀!!
胜者走向死亡:没错,我确实有点相关消息。但是找到他,然后呢?然后你打算干什么?
谢长生:为那些无辜的人复仇,杀了他。
胜者走向死亡:哈哈哈哈,不如你V我50,让我听听你的复仇计划?
谢长生:【50信用点转账】
……省略亿点点心路历程。
胜者走向死亡:算了,看在你真诚陪我聊这么久的份上。给你打个折。
……
宇宙间绝大部分区域都由恒星的光芒点亮。但在这片星域,灯光取代了星光的璀璨。不可计量的星舰、星船等在星海航行的交通工具在此汇聚,带来了文明的光火,组成大天体级别的星港。
<歌民>舰群驶入繁华的星港。主舰与卫舰留在稍远的地方,其他的舰群就迅速的登录,开始做生意。
这是宇宙贸易的中心地带之一。无数物资在此交汇转运。无数人在此短暂相遇,然后各奔东西。
星港接驳平台上,上演着无数的悲欢离合的剧目。这偏僻的角落,谢长生和加布里埃尔,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离别。
“布里,我要走了……”谢长生仰头认真地看着布里的眼睛,这是一场很认真的告别。
他有些难过,他舍不得布里。布里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遇到的第一个人,也许是雏鸟效应,他不自觉地信任依赖布里。他们同行,从相遇那天,直到现在。他已经习惯布里的存在。
但他还是得离开。他们终归不是同路人。
“欧,我的朋友,实在舍不得我的话~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寻找刺激呢?”
加布里埃尔笑着,笑意不达眼底,如同带着一张虚伪的假面。他不像以前那样靠的很近,而是站在谢长生身前一米外,他拉远了距离。
小家伙不舍难过的情绪写在了眼睛里,一眼就能看懂。
不像活过几千年的他,他早已经习惯了离别。但他同样厌恶离别。他是寂寞的,一次次送别,直到孤身一人……真是讨厌啊~
这个小家伙呀,他知道他们会迟早会分道扬镳,从一开始就知道。毕竟这个小家伙……还有一颗炽热的真心啊。
“你知道的,布里。既然你邀请了我,可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一起去呢?你也有那么多的时间,为什么只愿意用来寻找刺激呢?”谢长生的声音与情绪由小变大,由大变小,“算了,当我没说。”
他有些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心口发酸。他知道布里没有对上摘星客的理由。也知道不能将布里卷入自己的复仇。他知道,他们相处的时间,对他来说很长,但是对布里来说很短……这种不相称的时间,可能也会带来不相称的情感。
他只是不习惯离别。
挺好的,至少这次也是他先离开……
谢长生的思绪乱飘,又被加布里埃尔突然的摸头唤了回来。
“再见了,朋友……飞快些!可别在路上哭鼻子~哈哈哈哈!”加布里埃尔只郑重了半句再见,然后又笑了起来。他丢给谢长生一个空间纽,不等谢长生反应,就直接转身离开,只留给谢长生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次不要拒绝被一个人留下的可怜的布里了~”
最后的话语随着加布里埃尔的背影渐渐淡去。
“再见…再见!再!见!布里!!”谢长生伸出的想要挽留的手停在一半。他站在原地,道别一声高过一声。
……
繁华的星港,赛娜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心情不佳的加布里埃尔,快步拦住了他。
“‘一刀医生’,怎么不拦着那孩子,那摘星客一听就不是他能对付的。”
赛娜想到谢长生对力量的笨拙使用,没忍住轻笑。
“哎呀呀,我们贴心的‘记忆医生’不也没拦吗?”加布里埃尔语气讥讽,神态倦怠。
“我终将到达我自己的终点,而他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反正那小家伙也死不了,让他去飞吧,去撞吧~”
赛娜无奈摇头,“这些缘由你怎么不和那孩子说?”
她又叹了口气,“真拿你们这些长生种没办法,拿你的记忆没办法,那个孩子的也动不了,下次我可不接你的出诊了……”让她在<歌民>等了那么久。
而且,就算是记忆医生也有治愈不了的人啊。刻印在躯壳上的疯狂,可不在记忆就诊的范围内。唉。
再见了。
加布里埃尔又回到了人群,在人群中旁若无人的表演。笑声中只有疯狂。
“啦~啦~啦~我在今日放飞一只雏鸟,我放飞他,就像放飞一只寰星鸽~我放飞他,他终有一日会归来!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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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我这里才是鸽巢哈哈哈哈!”
加布里埃尔唱着不成调的诗,在去寻找新的刺激的路上。
他在今日放飞了一个年轻自由的灵魂,告别了一颗炽热的心。但这只是短暂的离别,他相信未来还会相遇。那个小家伙总会长大的,他在等待着他们成为真正的同类的时候。
而且那漫长的时光里,他不会忘记谢长生,谁会忘记那么一个矛盾有趣的灵魂呢?
……
无尽的虚空,无尽的星海。沿着胜者老板给出的方向,谢长生的行船行驶在阿基维利的银轨上。算了,还是叫军师吧。毕竟帮他参谋了全盘复仇大计。
他已经在预演接下来的行动。当然,也考虑到了摘星客不在目标范围内的状况。军师承诺会一直帮忙搜寻直到找到。
无聊无聊好无聊。
当人类一个人置身在无尽的星空,很难不觉得自己渺小寂寞。时间在孤寂中格外的难熬。
百无聊赖,谢长生拿起通讯器就开始刷消息。疯狂骚扰通讯名单里唯一亮着的那个——军师。长生牌陪聊,你值得拥有。
谢长生:军师军师。
谢长生:人在星船,刚刚驶入银轨。跃迁准备中。
谢长生:再确认一下。
谢长生:摘星客的消息靠谱吗?
哈哈哈,已经能想到对面的愤怒了。果然秒回哈哈哈。
胜者走向死亡:长生仔,不要质疑我的专业素养。按照你提供的消息,最符合你要求的目标,最后出没的地点就在那里。塔拉侬。只是一直没有新的消息,而我也提醒过你这点。
该滑跪了,道歉道歉。
谢长生:抱歉,不应该怀疑你师从朋克洛德的技术,那我出……
视野的尽头突然出现一棵庞大的树,宏伟壮观的枝干仿佛天柱贯穿天地,如云的枝叶华盖遮蔽了虚空,不计其数的发光的枝梢垂下,像是在播撒着什么。
那棵树还会动。
那棵树…还在靠近!!
等等,前面闪烁的是什么?怎么出现了那么多的不明物体在靠近?
鸟人?眼球?克苏鲁?
惊讶间意念在聊天框里乱窜,瞬间发出了几条消息。
来不及多想了,星船被远程武器密集覆盖打击。威力很大,星船和通讯器当场化为虚无。
巨痛袭击了谢长生的每一根神经。理智再度濒危。
庞大的树状天体,在靠近中显露出狰狞面目。一根根如虚似幻的吸管枝梢,破空伸张。一支又一支舰队与兵团,布满星域,锁死了谢长生所有的逃跑空间,光速形成包围阵势。
谢长生有所感应,那有一个世界那么大的树,与他的位格相近,他们可以互相吞噬成长,他能隐隐感受到从那树状天体传来的吸引力。
这真不是个好消息……
他何德何能和这玩意儿一个位格?他打戴森树?真的假的?
这下跑不掉就真成道菜了。
没来得及感叹大场面,他狼狈地躲避着枝梢。不去管造翼人密集的覆盖打击。
吸管状的枝梢吞噬他可太方便了,就像吸奶茶里的珍珠一样,一个囫囵就能吞进去。
跑!!!!
没有思考时间,谢长生无师自通凭着本能疯狂跃迁。
在跃迁的间隙,他摇头苦笑。布里说的对啊,就是这样那样,这样就好了。事教人一次就会。这丰饶力量,虚数力量,肉身跃迁,逃命的时候自己就会了。哈哈。
一次,两次,三次……十次,百次,千次……万次……不知道多少次了……好累……
丰饶民的执着和他们的凶残一样臭名昭著。
谢长生理智早已被怒火熔断,只靠着剩下愤怒与求生的本能狼狈逃窜。
逃!
逃……
逃逃逃逃逃逃逃逃逃……
好痛……痛……好累……
这无止境的追杀,无止境的疲惫。什么时候是尽头?
机械。
重复。
麻木。
阿哈:重复的画面,实在是太无趣了~切了哈哈~
浑浑噩噩间,不知道跃迁了多少次后,谢长生的本能终于感到安全。
他沉沉睡去,带着一丝解脱。
……
从沉睡中迷迷蒙蒙有了意识,疲累的谢长生还控制不了身体,只能听到:
“怎么还没醒呀?”
“可能伤的太重了?”
“那不能吧?看着没伤啊。”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的衣服可被血浸透了。”
“衣服质量这么好的吗?”
嘈杂热闹,叽叽喳喳。
“别吵了,都自觉出去训练!”持着弓的威严青年震声清场。
“知道了岚队。”
“是!岚将军!”
“收到!”
……
阿哈:哈哈,有意思,这又是谁呢? 歌民>歌民>歌民>歌民>
10. 药王慈怀,建木生发
曾经有一个强大的古国。名已不可知的帝王一扫六合,收天下之兵铸为金人,镇压八方。忽而天外来敌,帝王击退了为侵略而来的造翼者,乃知世上有长生仙药。于是派遣九艘仙舟出航星海,求取不死之仙药。
星海浩瀚,神迹难寻。
500年,1000年,1200年……九艘仙舟变成了八艘。1700年,危急存亡。2000年,2200年……仙舟终于寻得「丰饶」药师的踪迹。2600年……
2605年,孤航两千余载,历经无数坎坷,在现实与虚幻混淆不清的世界边界,求药之舟遏见天颜。
「丰饶」的星神踏行虚空,悲悯地注视着渺小的仙舟。慈怀的药师,回应了仙舟人求长生不死之药的所求。
神明示现垂迹,降下丰饶之种。一刹那,万物生发。丰饶的神迹刹那生长,瞬息从种子萌发为支撑天地的树,其荫如云,遮蔽天日,其根繁密,包裹仙舟。罗浮仙舟因此活化,无机的舟船仿佛拥有了血肉与生命。
贯穿苍穹,枝干间悬挂星辰的建木,突兀地屹立在罗浮仙舟中心。
无数仙州人憧憬地仰望着倏忽间参天的建木,眸中都是对未来的期望。长生不死!长生不死啊!多年夙愿今日终成!
神明慈悲,神迹昭彰。仙舟漫长岁月所肩负的使命终于在此刻圆满。以仙舟启程之时为星历元年,至此,已是星历2605年。漫长的求药结束了,古国的游子,流浪的仙舟,可以归乡了。
……
浩瀚的枝叶交织成笼罩天穹的华盖,仙舟精密的环境稳态维持系统在树间运转。人造的无暇天幕里,星辰挂在建木的枝梢上轮转。
建木的光叶飘落于整个罗浮,漫天散落着温柔的光。
庭院中的伫立的青年伸手接住一片光叶,看它如雪般消融。温和的力量从光叶中传来,滋养着青年遍布暗伤的躯体。
岚神色复杂地望向建木贯穿天地的枝干。
建木啊建木,你将会是仙舟的福泽,还是灾劫……
他本是曜青仙舟冷冻守眠的将士,只因仙舟终获丰饶神迹而被唤醒,又在不久前被召请到了罗浮。
已经是星历2605年了啊,原来,他已经沉眠这么久……
近乎千年的岁月,一代代人的休眠更迭。就算仙舟人恋旧,事物都喜保持旧貌,也早已物是人非……
“岚队!”“岚。”“岚将军!”
身后传来几声呼唤,他从怅然中抽离,笑着回头。
还是那么热闹。
是啊,至少还有他们。
来者急匆匆地闯入了庭院,带着人间的烟火气。
“岚队!快看,我们带来了什么?”走得最快的飒爽女子献宝一样指向后面。
后面还跟着两人,一人提着药箱,身形精壮,快步急趋,还偷笑着侧指着后面。
最后的人,相对其他人来说有些纤瘦,走得艰难。他满头黑线瞪着前面两位,试图用眼神杀死这两个损友。“你们都不帮帮忙?”他背着一个衣衫被血染透的少年。
“?为何不先送去医治?”
岚惊讶自己的战友带回来一个受伤的少年。鼻尖传来的浓郁的血腥味说明这伤情还不浅。
他对他的战友有信心,他们可不会随便拐带人口……
那就是这个少年身份有异。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面对重伤的人,首先要保证伤者的生命安全。
“他没伤没伤,将军,他不用医治。”拿着药箱的人神情认真。快步靠近岚,迅速地解释。
“文朱在捡到他的时候就带给我看了,虽然衣服上都是血,但他身上没有伤口。”
随即他又弱弱地接了一句“ 而且,他的身体有异,文朱‘不小心’给他划了一道口子,伤口转瞬就长好了……”这少年拥有这样的过人的体质,又是出现在这样关键敏感的时期……
“是啊是啊,看起来就很难搞。丹鼎司现在正在研制不死药,研究的都有些魔怔了……所以我们就把他先带回来了。”飒爽女子玄素合掌,理直气壮地看着岚,“总不能落在丹鼎司那些人手上吧。”
“要不我们先把他放下来再说?你们考虑一下我这个文弱司库的体力啊!”文朱终于路过了他们,一边径直向岚的卧房走去,一边发出抗议。
他们三个都是由岚所辖的丹歌卫。他,文朱,司库——负责后勤和文书。玄素悍勇但勉强担任策士,出谋划策。小白,头脑直白到有点傻的兵,兼职医士。
他们在千年前随着岚一起受任于危难之际,拼杀于大厦将倾,挺身愿死,结束岁阳之战。又随着岚冷冻守眠,然后随着岚一起在今朝苏醒。
千年更替,世事殊异。
他们已经轰轰烈烈的活过那些辉煌岁月,并不奢求长生。选择沉眠也只是为了在危难之际苏醒,再度守卫仙舟。
现在因为不死药,把他们唤醒。长生不死药嘛……听起来真好,不过,那真的是好东西吗?
参天的建木才生长了三个月,丰饶的神迹已经降下了三个月。
从第一个人没忍住长生不死的诱惑直接服下建木的果实。那第一个人,起源长生者身上出现种种的异常反应,打消了仙舟直接服用神实的念头。丹鼎司借助神实研制着不死药,进度迅速。
在各方复杂的反应下,高层紧急召回在外的仙舟人,唤醒休眠的英雄、有功之人,欲要全民长生。当然,位高权重者先长生,先长生者带动后长生者。
可长生不死真是好事吗?岚心怀隐忧。也许对于个体来说,这是梦寐以求的赐福,那么,对于一个文明来说呢?
千年后的仙舟高层,已经比千年前更加腐朽,那长生不死后呢?那些人真的会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利益,放弃自己现在高高在上的位置,让后来者来得到这一切吗?
这样的想法不止岚一人,他们同样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但他们比起想要长生的人来说,实在是太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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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那些做出长生决定的人真的都不知道这些可能的弊端吗?高层没有傻子。他们只是选择了自己的利益。
岚只是拒绝了第一批不死药,暂时留在了罗浮。
庭院中竹影斑驳,窗上人影闪动。夜深了,几人浅浅聊过就又散了。
只有岚看着沉眠不醒的少年沉思良久……他最终寥落地去了隔间的书房。先将就着吧,明天再去添一张床。
……
翌日一早,天光微亮。三人组不请自来,又整齐聚到了岚这里。非常轻车熟路地直接突入卧房。
“既然没伤,怎么还没醒呀?”玄素凑近戳了戳躺在床上的人。试图把人戳醒。
“可能伤的太重了?”机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吧。兼职医士的小白放下医箱,认真可靠地猜测。
“那不能吧?看着没伤啊。”玄素大声抬杠。就算之前伤太重,现在没伤就是没伤呀。
“我捡到他的时候,他的衣服可都被血浸透了。”而且只有他身上有血,周围都没发现其他的血迹。文朱的声音有些疲倦,他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他天天都要熬夜写报告材料,能不能以后早上不到八点都不要叫他?有什么事不能晚点再说的。
“衣服质量这么好的吗?”玄素关注点偏离。
如果血都是这少年的,受这么多伤衣服都没事……她也想安排一件,这样出阵次次“无伤”。盔甲一下,衣角不破,面对一众同胞,笑称血都是别人的,多有面子呀。她一想到那个场景就在心里桀桀桀桀~
嘈杂热闹,叽叽喳喳。
还在书房的岚收起自己上扬的嘴角,调整了一下气势,拿起架上的长弓,踏着潜行的步子悄悄靠近,出现在了众人身后。震声:“别吵了,都自觉出去训练!”
玄素正畅想着大杀四方,被岚突然的一喝,吓得一抖,“知道了岚队。”啧,恶趣味。
“是!岚将军!”医士小白提起药箱就往院里走。
“收到!”瘫着的文朱半死不活的应了一声,浑身写满了不情愿,然后慢悠悠地爬起来,麻溜溜地出去。
战友们出去后,岚远远望着躺着没有动静的少年。他目光复杂,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长弓。
他有猜测少年是丹鼎司秘密的试验品。他知道的比玄素他们多,肉身强大的恢复能力,这种自愈性,是不死药带来的显著特性。
因为长生不死带来的诱惑,丹鼎司在这块动作越来越大,越发不择手段。竟然已经对孩子下手了吗?
也是,他们见惯了生死。在已经腐朽的那些人眼里,人,不过是,数量极其庞大,个体不值一提的资源而已。说不定还会觉得这是行为是对于卑微庶民的恩赐……
但那些都只是猜测,仍然不排除少年另有身份的嫌疑。他不能失误,作为队长,他总得多负些责任,多想一些。
岚目光锐利地钉向少年,长弓微抬。
“你醒着吧?”
但声音很轻。
11.涟漪上的蝴蝶
在战友们尽皆听话出去晨练后,岚认真地看着占据了他房间一整夜的人。
形容狼狈的少年安静地躺在那里,胸膛微微起伏,看起来睡得很安详。如果不是切实听到了少年的心率变化,他也不会怀疑这个少年其实早已醒来。
是的,早已醒来。在玄素急匆匆冲进来的时候,这个少年的心跳乱了,心率从死气沉沉活跃了起来。但他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继续维持这种状态……
“你醒着吧。”他放低声音,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关切,放松他人戒备。轻微抬起手中的弓。如有不对,蓄势待发的弓式光脉冲发生器,会直接解决所有错误。
那少年缓慢地睁开眼,眼里的情绪一变再变,惊惧,混乱,最后茫然。他竭力张了张嘴,但没能说出话,然后又以一种像是对躯体不熟悉的样子,挪动头看向他。
看起来很无害。他看着少年空茫的眼,定下了初步结论。
再看看吧,若实在是个可怜人,他也还能照拂一段时间。
岚没再说话。他将弓放回架上,一手搭在腰间短刀,自然地坐在床边的椅子,闭目凝神,静候少年恢复状态。
……
“你醒着吧。”
好有安全感的声音。是谁在说话?是医生吗?还是什么好心……危险!有危险!什么危险东西锁定着我?本能在疯狂地预警…心跳的好快……还没逃离那鸟人的追捕吗?跑!快跑!快醒来……至少不能连累别人……醒来!疲倦的谢长生艰难地睁开了眼。
啊,古色古香的中式装潢……呼,不是在宇宙当垃圾就好。睡一觉切地图是他的固有buff吗?这也不像星际啊,还是这次直接换了片场?穿越古代?
嘶…不对劲!瞄准他的威胁还在!逃命了这么多年,虽然没带上脑子,但危险预知的已经点满熟练了。快跑!跑。跑不动……别说跑了,现在控制身体都够呛。算了,这样挣扎奔逃也挺没意思的……随便吧,摆烂了。
对了,刚刚是谁在说话?好像,那个人还在看着他。是在等他回话?您好,谢谢您救了我,这里是哪?……阿巴阿巴,拼尽全力,说不出话。
灵魂与身体是断联了吗?连接不畅,延迟度这么高……
按照刚刚残存的印象,应该是这个方向。他身残志坚地看了过去。撞进了一双深邃锐利的眼。
好帅。不过,这和刚刚安全感拉满的温和厚重的爹系声音是一个人的吗?这眼神冷漠好吓人!仔细看看……白发好评!蓝白色系衣服配甲胄好帅!这帅叔还挺高。提着的是什么?弓?没有箭的弓拿着干啥?帅?确实帅。诶,怎么把弓放下了?
哇,怎么突然离这么近?怎么闭上眼了…困了?等等,不会我把人家床位占了吧?谢长生心虚三秒。
被迫沉默的时间总是格外难熬。
链接,加载,转圈圈……嘿哈!身体终于连上网了!哈…嘶…怎么回事?怎么……
谢长生刚觉得自己能掌握身体、可以好好说话时,理智却被突然的疯狂的饥饿感淹没。好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那边,那边是……食物!他本能地看向建木,也就是这间卧房门口的方向。眼里满溢嗜血疯狂,就像是一头饿极了的野兽。
岚虽然闭目,但感官反而更敏锐,他听到了混乱动作的声音,迅疾睁眼,就看到了少年眼里全是疯狂,毫无理智。
他的短刀闪电般出鞘,但在看到少年毫无动作,反而极力抑制住了疯狂时,又悄然无息地收回了刀。
谢长生竭力压制让自己窜出去的食欲,全然不知岚的戒备。他克制自己的身体疯狂的本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谢谢你救了我,可以问一下,这里是哪里吗?”总之先道谢是肯定没错的,特别是面前还是让人很有安全感的好人。
疯狂是真,感谢和良善也是真。真是一个矛盾的人。岚没有回答少年的问题,他看着少年的眼,尽可能温和缓慢地问,让少年听清自己的话语:“你是谁?从何处来?要去做什么?”
眼前的少年懵懵懂懂,像是陷入了自己的回忆。十几息的时间后,少年不太确定地回答。“我是……谢长生。”
谢……长生?感谢长生吗?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含义的名字,岚很难不多想。
“不知道从哪来…”少年声音飘忽,又逐渐肯定。“要……要活下去,要…要向一个人复仇!”少年握紧了拳头。
岚直接握住了少年的手腕查探,没有被任何力量阻碍。少年的经脉坚韧有力,潜藏着很强大的力量。但是缺乏反应力,没有攻击性,也没有训练过的痕迹。可惜了,是个好苗子。疯狂,克制,活下去,还有复仇,有点意思。
只是——“以你现在的能力,又要怎么复仇?”
要怎么复仇?谢长生茫然。他本来已经做好准备,也已经出发了,但那些鸟人打乱了所有计划。被围猎,他奔逃,跃迁,辗转,沉睡,都不知道渡过了多么漫长或者短暂的时间,也不知道航线偏离了预订目标多少距离,甚至现在理智都很难制服极端疯狂的情绪……要怎么复仇?好累啊……还是先整理整理混乱的自己吧……而且他甚至还没脱离危险。诶?危机感什么时候消失的?难道他安全了吗?
看透了少年的沉默与无措。岚向他伸出了手,“实在没有去处的话,不妨先留下来看看。”
太好了吧叔,你简直在发光!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人!这安全感,这归属感……谢长生鼻子一酸,强忍眼泪,激动地搭上了那厚重的手掌。一只带着干涸血迹的手与一只满是厚茧的手相贴。疯狂的念头暂时止息于温情。
“爹!”谢长生一激动心声喊了出来。
“?”岚开始思考自己的警惕是不是小题大做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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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少年的胡言,看着少年疲倦的眼,他起身,同时安抚因他要走而有些惊慌的少年,“你且好好休息,一会儿会有人给你送来膳食。”
“膳食?”
少年的声音疑惑。不是对于这个名词疑惑,而是在疑惑为什么需要吃饭,就好像他没有这个概念。他以前是在什么坏境下生活的……
心念百转不过一瞬,“是啊,小孩子就要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勿慌,我只是去处理些事物。”岚转身离开。
若少年的身份如他所猜测的那样,是罗浮丹鼎司的孽债,那他会庇护照拂一二……若不是,将有问题的人留在身边照看,也不怕他翻天……
谢长生目送岚离开。
完了,怎么嘴瓢了,之前管岩王帝君叫爹叫习惯了吗?岩王帝君是谁?完了!叔不会生气了吧!听完就直接告辞了……不过星际人还需要吃饭吗?布里没说啊,他们也没吃过饭啊?这到哪个片场了?
真饿啊,那树看起来真好吃!谢长生眼冒绿光地垂涎远处庞大的建木。不莽,不莽,就看看,送上去指不定谁吃谁……他再次在心里痛骂鸟人。
……
仙舟罗浮的天空与建木的枝叶交织,只有天幕调节的明暗与建木落下的光叶带来时间的流逝感。
庭院里十二三岁,穿着曜青服饰的少年,像花蝴蝶一样,跑来跳去地接着从建木穹顶落下的光叶。
我吃我吃我吃吃吃。谢长生快乐进食,缓解愈发可怕的饥饿。就是怎么越吃越饿啊。
上次的膳食也没吃上,他直接睡了几天,今天才醒。认认真真把自己清理了一遍,什么外物都无了就算了,自己拟态竟然要变小了,他到底什么时候能回到正常身高!?他隐隐也知道自己的拟态反应着自己的实际状态。好吧,他应该是营养不良了!继续对着建木流口水。
诶,脚步声,是叔故意发出来的吧,怪不得总感觉好像有人在看他,叔看了多久了?
谢长生“…嘿嘿,师父,你怎么回来了?我这是在练身法。”绝对不是吃建木的蚊子腿。
没错!他谢长生光速登堂入室,成功抱大腿,堂堂拜师!叔的武力值一看就很高,正好补足他战力差的这个短板。
“来给你送玉兆,文朱他们今天有其他事忙。”身披甲胄的青年将玉石状的东西递了过来。
哦哦,是手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联上星网。还没问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布里,赛娜,戈徳,军师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样了……诶?这次醒来竟然没有系统提示音?阿哈玩腻了?
阿哈:哈哈,非常高兴还有人记得阿哈~
在少年思绪乱飘时,岚突然看着他的眼睛,肯定地问,“长生,你需要食用建木的能量,是吗?”
没有错过少年眼里划过的惊愕与心虚。他想起少年刚刚醒来时全无理智的疯狂……原来那一直是“饥饿”带来的疯狂。
12.心中的困兽
岚神色复杂地看着少年。
少年对于建木的力量有着近乎疯狂的本能的渴求,身体里潜藏着类似建木的强大力量。
可以断定少年与建木绝对拥有某种联系……果然是丹鼎司的孽债吗?
他用理智束缚着疯狂,力量就像是被锁住的困兽。但他的理智能坚持多久?在这永远饥饿的疯狂下……
岚不想以后要亲手终结那头疯狂而强大的野兽。他看着少年清澈的眼,这是个好孩子,不应该是那样的结局。
既然已经收他为弟子,那理应尽到师傅的责任,至少让他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
“哈哈哈,是吗?师父今天天气真好啊!”谢长生看天看地,生硬地转移话题。
“嗯。”岚淡淡地回应。
建木力量的话题在谢长生打着哈哈,以及岚的配合下,一带而过。
岚没有多问,只是着手开始指点少年的武艺。
“长生,你之前说想要掌握力量,所以拜我为师。”
“是是是!”少年眼巴巴地看着岚。已经幻想着自己学成时那帅气强大的模样。
“既然认了我这个师父,那我也该教你点什么。”
岚从空间纽里取出两把木剑,都是短剑,正适合谢长生使用。他递了一把给少年,自己也摆出剑式。
“用你手中的剑,攻击我。”
岚稍显严肃地看着少年,示意他开始挥剑。
“我,我,我不会啊!”
谢长生声音颤抖,一通乱劈。就算他在布里和赛娜那里学了点力量使用的皮毛,但这还是他第一次碰武器啊!
要不要上手就是这么刺激?
“砰”。木剑与木剑碰撞的闷声。岚偏了偏剑锋,卸掉了少年过于强大的力气。以免木剑折断。
嗯,力气的确很大,但看少年的发力,明显是收着手的。这并不是少年的全部力量。少年潜意识克制,不想伤人。挥剑毫无章法,毫无攻击性。
又接了少年几剑,岚反守为攻。
放海地慢挥三剑,打得少年哇哇乱叫。
少年连躲的意图都没有。
这很不对,岚皱眉。
躲避攻击与疼痛,是人下意识的本能。以少年的身体素质是可以很轻易地避开。但他竟然不躲,反而顺势笨拙反击。
那么,这样呢?
岚不再收手,放出气势,带着战场上的血气,目光锁定谢长生,一剑斩去。
这一击看似避无可避。岚已经做好收剑的准备。
但,少年躲了过去。
至少还知道避开致命威胁,岚心里涌出诡异的欣慰。
谢长生突然感觉到杀意锁定和死亡威胁,被造翼者追杀的ptsd都差点犯了。虚数力量自动带他微型折跃。不是吧,又来?
“你的身体里潜藏着庞大力量,但你不会使用。”只会用来逃避。岚的声音带着对好苗子的痛惜。但手下仍然杀招不停。
“不要一直躲。”
岚皱眉看着自从感知到生命威胁就只知道躲避的少年。
“一味躲避是战斗中最无意义的行动。”
“也没有叫你直直地往上撞。”岚陡然收剑。他有些无奈地看着少年强行克服恐惧,试图反击,却反而在往剑上撞。
“从头练起,以后每天挥剑三千次,用上虚数力量……”
岚望向院墙外。“来了这么久,怎么还不进来?”
……
在岚与“对练”时,几个人正在院外交头接耳。
“岚队怎么收徒弟了?”玄素好奇地看向文朱。文朱心思多,说不定知道点啥。
“将军如此行事定然有将军的道理。”小白坚定表示将军做什么都是对的。
“那孩子身份敏感,多有疑点,但也确实没有坏心。看起来也是个可怜人。”文朱浅叹了一口气。“但岚也不是因为同情就收弟子的人,大概他真是可造之材吧。”
“诶!可造之…”玄素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来了怎么不进来。”岚的声音从庭院里传来。
……
岚感觉自己今天好像有叹不完的气。
在院子外面说话和在他耳边说话也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如说三人就是说给他听的,想旁敲侧击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他现在收少年为徒的行为确实很奇怪。毕竟,对他们这样不打算服用长生不老药的人来说,生命就像是进入倒计时状态。他们剩下的时间对于少年来说太过短暂。
战友站在院外说话也只是不想让谢长生听到罢了。只可惜,他们低估了少年的耳力。
谢长生面露复杂。
叔不是说文朱他们有其他的事要忙才给他送玉兆吗?怎么文朱他们都有时间在外面聚众聊天了……
哦,他懂了!叔,爱他!找理由来关心他!
谢长生用“我已然知晓一切”的眼神,感动地看着岚。
岚在心里叹了口气。
外面几人这才施施然进来。
“竟然是对练!岚队不怕把你弟子打击到丧失信心吗?”
玄素一马当先地过来。看了看岚,又看了看谢长生手中木剑,然后对着文朱挤眉弄眼。
“和将军对练,拼尽全力无法战胜,的确会有挫败感。”
小白非常赞同的点头。
“但将军这么做一定是因为长生适合这样的教导。”
“是啊是啊,将军这么做,一定是因为长生适合这样的教导。”
文朱敷衍着玄素的眼神暗示。岚都认真地上手教了,还有什么好问的。不管他以前是什么身份,也不管有什么缘由,总之以后就是自己人了。
“是不是该吃饭了?”文朱踢了踢杵在一边的小白。
到点了,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
叔这里真热闹啊。
大家齐齐地坐上了饭桌。
没想到竟然是小白做菜,看起来还色香味俱全。
谢长生悄悄观察着师父的同僚们。
他对师父了解的不多,只从这几位同僚的话中,听出来师父名字里有“岚”,还是军职。
不过他也没和师父说什么自己的信息,这很合理。
但是好像是他抱大腿要拜师……
他突然有点心虚。怎么感觉,这段师徒关系突然塑料了起来?
他心虚地悄悄往岚那边瞥,没想到正好和岚对上视线。
玄素和文朱斗嘴好不热闹,小白偶尔加入话题。
谢长生没注意听,没想到话题突然care到他身上。
“长生,长生,多吃一点。喜欢吃什么啊,下次让小白给你做。”孩子还在长身体,还是多吃点。玄素热心地张罗。
“是小白做的不合胃口吗?”文朱笑眯眯地看向谢长生。他注意到少年没怎么吃。
“啊?”埋头吃饭的小白愣了一下。
“不是不是,做的非常好,我都爱吃!”都是中式家常菜,也都是他爱吃的菜,至少他曾经很爱。谢长生笑着夹菜。
一口又一口,没有味道的食物味同嚼蜡。不但缓解不了他刻入骨髓的饥饿,还让他厌恶上了吃饭这种人类基本的活动,也让他有些厌恶似乎非人的自己。
岚一早就发现,少年似乎对于除建木以外的东西没有食欲。那些普通的食物,并不能缓解燃烧着他理智的饥饿。他也没有需要吃饭的概念……
唉,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吃?岚再次在心里叹气。他并不擅长处理少年脆弱纤细的情绪。
岚给了文朱一个暗示的眼神。文朱会意。
文朱放下筷子,打了个哈欠,看向玄素。
“玄素,你不是觉得我给长生准备的衣服不好看吗?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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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撞日,不若我们今天就去看看。我倒要看看你能买到多好的。”
“哦?你还有脸说?哪有像你这样直接把自己的衣服裁短的!”玄素一脸嫌弃。
“长生,吃完和姐姐去逛逛罗浮怎么样?”
逛街?有点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诶……
谢长生下意识的看向岚。
岚点了点头。
“我吃完了!”谢长生神色欢快,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期待。
会和<歌民>主舰差不多吗?还是还原的古代风格?
……
白墙黑瓦,高庭深院,雕梁画栋,如同少年故乡的徽派建筑。但罗浮不仅是徽派建筑,先进的科技赋予了建筑更大更美的艺术空间……
罗浮的街上很热闹。
他们在并不需要身份验证的居民区和生活区闲逛。岚因为有事,并没有同行。
茶馆里、巷子中,大家都讨论着长生的话题,眉宇间无不是希冀。
蒙慈怀药王大人赐福,他们求得仙药,很快就能长生不死哩!
人们都对长生不老有着期盼,期盼早点分得长生不死药呢。他们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长生,你怎么看?”玄素低下头问已经焕然一新,换上罗浮时兴服饰的谢长生。
奇迹生生在漫长的反复换衣服中出神。搞不懂明明科技都这么发达了,为什么人类还喜欢自己试衣服?
“啊?什么怎么看?”他有些懵。
“长生啊。长生你,是怎么看待长生的?”似乎发现有些歧义,玄素琢磨了一下断句。
“是好事啊。”谢长生不假思索地回答,然后发觉玄素他们眼里的不赞同。
“诶,玄素文朱你们不觉得吗?”他仰头环视三位。
没想到是文朱先发声,怨气还很重。
“本来醒醒睡睡的,再怎么样也就是上一辈子,百十年的班。”
文朱声音逐渐变大,语气逐渐激烈。
“一想到长生不死要一直一直上这破班,我都不敢想!”
文朱生无可恋。
“和我们在一起难道很难受吗?”玄素比起拳头,暗暗威胁。“我们可要伤心了……”
“啧,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那些占着位子一意孤行不听人话的老东西,和他们共事可是太折寿了……”
文朱说到这里突然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要是以后无尽形寿,还要被一直一直恶心!哈哈哈哈!”
谢长生:……
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一个干了七百多年将军还精神稳定的狠人……
“长生,别在意,文朱做文书工作的,精神状态这样持续很久了……最近只是被刺激了。”玄素安抚着少年,怕文朱把人吓到。
“是的,他只是上班上久了,休息休息就好了。”小白认真地告知文朱的诊断结果。
谢长生笑着摇头,表示没有什么。
他正准备开口,想问问关于师父的趣事,思绪却突然混沌。
饿饿饿饿吃吃饿吃吃吃饿……等等,那是什么?!饿饿饿……
他心中的困兽突然咆哮,让他差点失去理智。
他捂住不停发出嘈杂声音的耳朵,不自觉地盯着前面。
在前方不远处,一个衣着华贵的人走来,出现在和他格格不入的市井之间。 歌民>
13.长生苦短,死亡尽除
那是什么?
人?一个人!
饿饿饿饿饿饿饿饿饿……
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了他……吃吃吃吃……
耳边重叠着呓语。
怎么突然……突然对一个人,产生食欲!
他怎么会对人产生食欲!?
莫大的恐惧将他淹没……
“你怎么了,长生?”玄素发现了谢长生的异常。怎么孩子刚刚还好好地说话,突然脸色就变了。
关切的声音遥远而模糊,与他相隔了一个世界。
“没事,可能是有点虚。”
他听见自己笑着回答。
文朱俯身扶住他。
“回去我给你开点补药?”小白一脸关心。
冷静,冷静。
刚刚的食欲太突然,给他来了下狠的。冷静。
呼,建木还在食谱的优先级第一,那个人的“吸引力”也不大……他竟然有种诡异的安心。
只是几句对话间,那个一看就有问题的人,已经靠近了他们。
那人径直走来,目标明确。他衣着华贵,隐隐能看出罗浮丹鼎司的风格。
来者不善。玄素上前一步挡住谢长生,挥手示意文朱小白退至她身后。她来应付这种XX(曜青粗口)。
谢长生没有错过小白脸上一闪而过的厌恶。
没想到小白也会有这种情绪,看来这人真的很讨厌。
“怎么,曜青的英雄也来罗浮了?没给你们举办迎接仪式,真是我们失礼了,失礼了。”
他脸上挂笑,抱拳作歉,但言语间尽是阴阳怪气的嘲讽。
见玄素他们没有接话的意思,又道:“几位这是在游览罗浮?唉,若不是在下忙于配给仙药的事物,可得好好带几位参观参观。”
仙药?
附近的路人听到这个词悄悄竖起了耳朵。
“不必劳烦阁下,客套的话也不必再说。”玄素语气冷硬。
她才不信这狗东西有什么好心思。岚才被召去“受赐”仙药,这边狗东西就找上他们了。还提什么“配给”仙药……呸!什么药要亲自跑到市井配给?
她话音刚落,文朱便拍了拍她,笑着接道,“罗浮的招待自是极好的,只是我们久未来罗浮,想自己看看罗浮这么多年又有什么变化。”声音温和。
“不耽误阁下的时间,配给仙药才是大事。我们也看完了,就先行一步。”还在别人的地盘,收敛一点。
“诶,等等,这位…怎么有些眼生呀?”丹鼎司的丹士不依不饶,指着谢长生发难。
“正是罗浮多事之际,对于人员出入比较敏感,还起几位见谅。罗浮并未录入他的登入信息……当然,我们也是相信几位英雄不会危害仙舟的,只是嘛,这流程还是要走一走的。”
丹士比出“请”的手势,示意让谢长生跟他去走一趟“流程”。
可不枉他亲自来一趟,这不一抓就抓到了把柄。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儿,多适合做文章。
都千年前的“英雄”了,就剩下点儿名望,还看不清自己过气的位置,竟然还看不上长生不死药,啧。
有福不享,还要拦着其他人享福,居然还阻挠他们废除守眠制度……都长生不死了,还要冷冻休眠退位,给新人让位子,那他们这仙药不就白吃了?
“流程自是没有问题,我们的信息,曜青应该都已共享给罗浮。至于为什么没有他的登入信息,那可能是贵方忙于仙道事物,有所疏漏……可以理解。”
文朱拱手,笑眯眯地将帽子扣在罗浮疏忽上。
他心中暗忖,长生的遭遇果然与丹鼎司有关。看来还是得赶快解决长生的身份问题。
所以,丹鼎司终究还是在不择手段,研究建木带来的生物科技吗?
“我们曜青人还轮不到你们罗浮指指点点!”玄素冷脸,拉着谢长生直接往回走。
建木赐下还没多久呢,罗浮丹鼎司已然有凌驾于其他仙舟的傲气。上她这摆脸,也不打听打听他们千年前是什么脾气。他们逆扛长生大势这么久,其他老东西都没动静,是因为不想吗?
不服就干,今晚就套他麻袋。
……
谢长生竖着耳朵,降低自己存在感,悄悄听全程。
玄素姐真刚!
仙药?所以还是来自建木的丰饶之力嘛。吓死了,差点以为自己饿疯了,真的不做人了。仙木总比建木好搞到手……
信息?嘶,他好像真的是黑户。感谢仙舟之间的信息不共享!师父师父,他跟着师父一个户籍,非常合理。他谢长生,是地地道道的曜青人!
……
当文明中的个体从短生种蜕变为长生种,古老的禁忌与律法便化为了一纸废话,衰老与死亡的伦理也将沉入历史。
现有的律法正在变革。
但变革不是都向好的。那些推动变革的人,会想让哪方受益?他们的考量,在于个体,在于群体,还是文明本身?
仙舟罗浮议事大厅。
“长生不死乃大势所趋,至于隐患?什么东西没有隐患?自有后人的智慧解决。”一老者拍桌。
“怕的就是你们这些老东西,占据所以资源,断绝后人的路!”年轻的声音从蓝色的投影传来,说话毫不客气。
“放肆!”
“而且我等并非对全民长生提出异议,只是反对废除守眠制度。”
“已有无尽形寿,我等……”老者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那有无尽资源吗?”
“守眠只是浪费人力!”
“不给你们冻上,你们这些老东西愿意退…”蓝色的投影突然消失。疑似语言过激被断联。
“第二十七项议题暂且搁置,接下来……”
……
建木的光叶在罗浮无尽地飘落,一片片的,如光,如火。
谢长生一如既往的,一边垂涎建木,一边练剑。虽然剑术可能还不行,但他的意志力现在绝对顶尖。
美味的建木,抬眼可见,他,不为所动。吸溜。
自从那天回来后,师父他们就更忙了,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很少同时看见他们四个人。
就算都这么忙了,师父也把他放心上。
他仍然记得那一天,师父指着几十种制式武器,告诉他,这些都要会用,然后任选一个精通。弓枪刀剑锤……需要学这么多吗?他真我哭。
都是他问蠢问题的报应。
“师父,以现在的技术,兵器都能实现智能自瞄准,那我为什么还要练这些啊?”
谢长生激动地看着岚手中的弓式光脉冲发生器,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木剑,对高端武器跃跃欲试。
“兵器与智能辅助皆为外物。长生,能为你所用的,才是真正的力量。”岚将自己的弓递给了少年。“武器并非越强越好,过犹不及。”
少年新奇地上手长弓。
“假如它,是你的目标。”岚指向建木,“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智能辅助并不能判定没有记录的弱点。要向哪里瞄准,用多大的力,都得靠他自己,辅助终究只是辅助。
谢长生轻拉弓弦,光箭自动凝聚。诶诶诶!?我就是随手拉拉,这攻击怎么取消?怎么取消!啊啊啊啊!
弓臂乱挥,光箭飞出。
无声中,庭院里多出一个大坑。非常好的武器,拆家也不会扰民。岚有一瞬间怀疑自己的教育方式。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年底,任凭玄素诱惑,他都没有出院子。问就是要训练,再问就是想看书。
出门,一是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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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问题,二是他怕他饿得直接啃人。他不出门对大家都好。
玄素:孩子不会把自己关傻了吧?
他天天啃建木光叶的蚊子腿,现在情况比之前好了不少。
他的饥饿,来自力量透支。逃亡时无休止的跃迁与“复活”耗费了他几乎所有的丰饶力量。一想起来就想骂那些鸟人几句,这笔仇他记下了。
本来还想问问师父怎么搞点仙药,但想到师父对于长生不死药的态度,还是算了。
……
蹭师父的局域网看资料,他想找找<歌民>或者公司的资料,判断自己的时间。
他上次闭眼前,仙舟才进泛银河贸易体系不久呢。
他记不清琥珀历法,到底是谁在用这么难用的东西?<歌民>的历法也与仙舟的星历不同。
有了。星历2022年由<歌民>引荐加入泛银河贸易体系,现在是2605年。
四百年……
他再次想念自己惨死的通讯器。
现在打开通讯器,大概是能看见军师死前的留言了……哈哈。等等,他被追杀后再也没冒泡……看到军师给他写的祭词的可能性更大。
嗯,布里应该还在宇宙的某个角落找刺激,赛娜、戈徳也许还活着吧。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祈祷摘星客还没死?祸害遗千年,总之希望他不要善终。
唉,仙舟因为丰饶神迹事关重大,断绝星网。就算他的通讯器没殉,也上不了星网。
好香。香味先于脚步声。
“师父?”谢长生一回头就看见岚。岚还是蓝白色系的衣服配甲胄,坚毅帅气,一如初见,只是眉宇间好像多了点忧思。
岚总是少言的,这次他却多说了起来。“长生,近日我常想,也许我并非良师。”
“师父!你…”谢长生刚开口便被岚止住。他在心里反驳,岚叔明明是世界上最好的师父。除了岚叔,还有谁不顾及他的种种异常,不问他过往,真心地为他考虑?
“我看出了你的饥饿,明明有能力,却迟迟不为你解决。”岚看着少年的眼,依旧是理智压抑着渴望的眼。少年神情只有被发现的慌乱和惊愕,没有一丝怨怼。
“啊?”谢长生傻了,他以为他可能只是露了点马脚,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没藏住,这样显得他很呆诶。师父你不要这么揽责啊!是他抱的大腿,师父收留、庇护还教导他就已经仁至义尽了啊!
这一刻,两人的良心都在隐隐作痛。
“师父,师父你不必在意我的问题的!我自己可以解决的,真的!”笨嘴,快说啊!谢长生盯着岚的眼,试图用真诚的眼神传递自己的心声。
“长生,按照旧俗,要庆祝年节了。”岚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口袋,放到谢长生的手边。
“这是师父送你的年礼,要好好长大啊。”
岚生疏地抚了抚少年的头。
看着激动到石化的少年,他微微勾起嘴角。
玄素说的师徒相处技巧,效果竟然意外的不错。
岚再度离开,就像他来的那样突然。
阿巴阿巴……
谢长生运转宕机的脑子。年礼?让他拆拆是什么东西?
……
是年年底,「罗浮」引户籍黄簿年鉴,遍告各仙舟死亡尽除。 歌民>歌民>歌民>
14.平安喜乐,长乐无忧
绣满了吉祥纹样的小口袋安静地躺在桌上,每一个纹样,每一个图案,都寄托着美好的祝福。
谢长生按捺住激动地心情,轻轻地打开小口袋。
其实在拆之前,他就隐隐有所猜测。
熟悉的香味,随师父到来而出现,但没有随着师傅离去而消失。
它始终萦绕在鼻尖。
他还是郑重地拆着礼物。
这可是师父送的年礼诶!
小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平安锁与一个小盒子。
他拿起平安锁,放到眼前,仔细看了又看。“长乐无忧”与“平安喜乐”的铭文被认真刻在了正反两面。每一个线条纹路,都能看出制作者的用心。
他知道这样是师父亲手做的。
长乐无忧,平安喜乐。
师父可真是把他当小孩子宠啊。谢长生笑着摇了摇头,珍重地戴上平安锁,眼里的开心快乐都满溢出来。
他忍不住抬手细细摩挲平安锁上的纹路。良久,他打开了小盒子。
圆滚滚的丹药被小心安放在四方盒里。有流光萦绕齐上,还自带雾气朦胧,一看就不是凡品。
不出所料。是仙药。
服之长生不死仙药啊……
如此珍贵的东西,也是师父如此抗拒的东西。师父接受了,还将它送给了他。就是这样平静地同平安锁一起送给了他。
谢长生笑着擦掉不听话的,一直跑出眼眶的眼泪。
自己这不是从一开始都没藏住嘛。师父到底在自责什么啊?该自责的明明是他才对!
这是师父自己的份额。那个丹鼎司死死盯着他们,咬死了他的身份信息不详,不得罗浮仙药配给。
师父那么抗拒,那么坚持,却还是为了他接受了赐予。
他只是有一点饿,吃仙药也只是解解饿。但师父却是放弃了坚持,同时也放弃唾手可得的长生不死……
谢长生手中金色的流光闪烁,空间重叠出虚影。
他凭空取出一串系着种子的绳结。颤抖着手,将仙药同那颗如绿宝石般的丰饶之种一般,系在绳结上。然后再度将绳结藏匿于虚空。
谢谢师父的礼物。
仅此一份的厚爱,他当然要好好珍藏。不就是饿嘛,他都已经饿习惯了……
只有离别,是他怎么都习惯不了的。他知道师父抗拒仙药的理由,但他还是更希望师父的时间能更久一些。
……
议事厅。
无休止的议题,无休止的扯皮。岚疲倦地揉了揉额角。
如果可以,他更想折冲上阵,而不是在这里,无意义地同不同立场的势力斡旋。
他拒绝废除守眠制度,拒绝已然可见的固化,拒绝无限制的扩张,拒绝……
他坚持的东西有意义。
但他坚持的行为并无任何意义。他在阻止一捧火焰的熊熊燃烧,他在向猛然升腾的烈火洒下几滴微不足道的寒泉。
他在与时代的大势相逆,哪怕他站在更多数人那边,哪怕他只是担心烈火将文明燃尽。
长生应该已经吃下了仙药。希望有用,能让他不用再忍受饥饿……
岚迟迟不受仙药,是为了坚定立场,团结同样站在文明的力量。但他最终还是接受了,他没有选择,已经没有容他斡旋的余地。人一旦成为既得利益者,就很难跳出利益来抉择。
在座的,除了他,已皆为天人。
是年年底,「罗浮」引户籍黄簿年鉴,遍告各仙舟死亡尽除。
……
星历2607十二月,「曜青」 「朱明」「方壶」引户籍黄簿年鉴,遍告各仙舟死亡尽除。*
星历2609年底,「玉阙」 、「圆峤」、苍城」、「虚陵」皆引户籍黄簿年鉴,遍告各仙舟死亡尽除。*
星历2610年六月,「罗浮」以求得无尽形寿举行庆典,大*赦,置酒大酬卅日,各仙舟遣使同万民集贺。*
当生活安稳下来,时间就跑得飞快,生怕你觉得安稳的日子太久。
在整个仙舟舰队洋溢在尽为天人,无尽形寿的喜悦时,谢长生还是在庭院里练剑,一如既往。
他来到仙舟已经五年了。五年都没长进,五年都没长高!啊!他受够了这仰人鼻息(字面意思)的日子了!啊啊啊!他跳起来都砍不到小白的脖子!
他愤怒狂挥三十剑。
金色剑光迅疾聚散,远处的大树险些都被斩断。
庭院的另一边。
玄素一直暗暗关注谢长生那。她一枪挑开小白劈来的大刀,侧头向文朱挑眉问道,“他怎么又亢奋了?”
“小孩子就是这样的。”文朱眼皮轻抬,瞥了一眼打架都不安生的玄素,又眯起眼晒太阳。
他少有的清闲,摇了摇手中闲书,晃着他的摇椅。
“那就好,我还担心他终于把自己关疯了呢。不过他最近剑术进境不错。”玄素微微松了口气。这剑已经使得有模有样的,虚数之力也用的到位。唉,养孩子真操心。
“是啊,小孩子就是这样。自己开心,自己不高兴,一会儿一会儿的。”小白以力破巧,长刀直入,与玄素的枪杆角力。
“他还小,我们都老了,他还没长大。”小白又悠悠地接了一句,看起来脑子还是在刀枪上。
“小白,答应我,不会说话就——闭嘴。”玄素说的咬牙切齿,她一个后仰,同时踹出一脚,将小白险些踹飞出去。
谁老了?不过长生好像确实没有长大,几年的时间流逝在他那里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这还是按理来说生物长的最快的生长期……
“不打了!”她收起兵器,大步坐到文朱旁边的石凳上。
小白也跟了过来,碰了碰摇椅,示意文朱给他腾个地方。
文朱不理小白,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啊~好久都没这么闲了。”
小白只能坐玄素旁边,被玄素顺便白了一眼。
“是啊,好闲。毕竟仙舟舰队死亡尽除,大赦天下,诸般法条、守眠制也被废除了……当然不用忙了。”忙着阻止的都通过了,可不是不用忙了嘛。
玄素捂脸,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自斟自酌。
“真想不到有一天,会从我的嘴里说出‘祖宗之法不可变’。啊!早知道之前多打那个垃圾丹士一顿的。”
“看见他小人得志的样子就烦。”小白同样生气,拿走玄素手中酒壶,将果盘推给了玄素。酒品不好就少喝酒。
那个丹士没少找他们麻烦,一直以各种理由卡他们的仙药配给。即使他们本来也没想吃,但盯着他们不放的恶意很让人生气。
卡他们公务,现在还开始卡他们的日需了……虽然他们不缺,但是恶心人啊!
“开心点,死亡尽除,尽为天人,今天是个好日子。”文朱的闲书盖在脸上,他懒洋洋地摇着摇椅。至少不用和岚一样去庆仪现场走无意义的流程,放假一天,怎么不算好日子。
“是啊,好日子。”小白点头。平凡人都期望无病无痛,无尽形寿,一朝皆得,自然欣喜。
“砰”“砰”“砰”。另一边,零星的树木彻底被折断,与地面惨然撞击。少年狼狈地收拾残局,窜来窜去,抓狂又心虚。
“又在拆家了。”文朱听着声音,淡然评价,脸上的书都没有动一下。
“不帮忙吗?”小白左看右看,见二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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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帮忙的意思,起身了又坐下。
“早就说了要练就去演武场练,他就是不出门…那就让他拆吧,反正岚队的积蓄颇丰,够他霍霍。”玄素酒意上头。“他的破坏力,还真是越来越大了……嗝…”
如果能好好看着孩子长大,好像也不错。
这三个在这边聊着。
那边的谢长生却突然停了动作,侧了侧耳。
“师父!”
少年兴奋地冲出了院子。
小白听到了关键词,也蹭的一下跟了过去。
“哦?”文朱拿下盖脸的书,慢悠悠地起身。岚回来了吗?
他推了推有点醉了的玄素。啧,一杯倒还喝这么多。
……
金光闪过,剑气如虹。谢长生自信挥出帅气一剑。远处还坚强的树彻底殉职。
啊啊啊!不小心用多力了!怎么剩下的树都倒了?他成功的让岚的院子变得空空荡荡。
左右探头,好消息,没人发现。他迅速处理灾难现场,偷感十足。
细微的声音从院外的长街那边传来。熟悉的衣角摩擦声混着脚步声。
是师父!师父终于回来了!
“师父!”超大声。
他将木剑随意抛进空间,不管收拾到一半的残局,扬起大大的笑,快速向院外跑去,像一只欢快的兔子。
“师父!”
他窜过院门,在青年的面前堪堪止住身。眼巴巴的,仰头看着岚。
疯狂暗示。
温厚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脑袋。
“嗯。”
岚点了点头,冷肃的气场终于散去,嘴角微微扬起。
长生活泼了不少,过往的阴霾终于被时间淡去……玄素还笑他多了老父亲心态,孩子不好成材。
怎么会,那孩子最是努力了,有自己成长的方向,有自己坚定的理由。可惜,自己已经陪不了长生太久,后面的路他要自己走了。
心念百转间。
“岚将军!”
“岚。”
“…嗝…岚队?”
岚看向自己的战友,眼里笑意盖过了忧思。
小白直直地看着他,文朱半搀扶着醉了的玄素。
“怎么今天这么大的阵仗?”整齐地来门口接他。战友他们也没什么仪式感啊,有些疑惑。
“看着长生开心,就都跟来了。”文朱笑着回应。“咯,你看院子里都是他给你准备的惊喜。”他指了指空空的庭院。
“哦?”岚看了一眼笑得心虚的谢长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地说,“不错,精进不少。”
“诶?”少年疑惑歪头。
……
谢长生觉得最近有些奇怪。
明明师父他们自己都说闲下来了,但是他能见到师父的时间反而更少了。
文朱一脸神秘,悄悄给他塞了曜青的身份文书。玄素和他说曜青有多好玩。小白,小白最近总是暗中观察他。
好奇怪啊。
师父还像是从前那样。也只是像,师父比以前更……更难过了。
“走,长生,我们回曜青。”玄素笑着揽住他。
“?怎么这么突然就要回去?”谢长生疑惑。
曜青,师父的家乡,也是他现在的“家乡”。但这是不是太突然了点。
“不突然啊,我们本来就是曜青的战士,只是因建木被召来。”玄素捏了捏谢长生的脸。又接着说,“倒不如说,我们在罗浮待了这么久才奇怪哦~”
“师父他们呢?我们不一起走吗?”谢长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他们一会儿就来,我们先……”玄素的话在一半被打断。
15.箭射建木
耀眼的光矢划破长空。
冷肃的长弓瞄准建木。
丹鼎司内,蓝白色长衣,身披玄甲的白发青年拉开了长弓,弓如满月。极有杀伤力的光矢凝聚于弦上。
身后是那些位高权重者的聒噪。
“你这竖子!你要做什么?”
“快把他拿下!”
“不要冲动!”
“莽夫!”
“岂可不敬仙迹!”
“岚,冷静一点!”
“曜青的人呢?管管他!”
“拿下!”
嘈杂的,无序的声音。
愤怒的,自私的,担忧的……种种情绪混杂在碎语里。
皆不入青年的耳。
涌来的武备迅速,但岚的动作更快。没有一丝犹豫,他决然松开了手中蓄满力的弓弦。
光矢如同逆飞的流星,迅疾飞向建木的根系。眨眼间,与那庞大的根系碰撞出蓝色与金色交织的光火。
光火对建木的毁伤,如烟花般短暂,在转瞬间弥合于建木的丰饶之力下,毫无痕迹。
这是岚早已预料的结果。
作为丰饶神迹的建木,本就这区区凡力可以毁伤的。
“哈哈哈!仙迹昭彰!”
“呵,神迹岂是他能撼动的?”
“不服仙道的蝼蚁!”
“无意义的反击。”
丹鼎司的丹士药士狂欢自傲。
来此巡视的大人物有的面露轻蔑,有的眸中忌惮,有的愤愤不豫,还有的恨铁不成钢。
无意义的反击吗?
岚在心中咀嚼这句来自曜青后辈的话语。他知道,箭射建木之举在他们眼里看起来并不明智。
在那些蛰伏等待的人眼里,只是对于丹鼎司猖狂形势的报复,只是在发泄情绪怒气,对于大局没有任何意义。
可他难道只是眼睁睁地,看着仙舟舰队航向满是血火的未来?
他看见未来,被断绝未来的人的怒火点燃了苍穹。
不去思考什么意义,他对不可诋毁的仙迹举起武器。
这一箭,明知不可为而为。
他要告诉那些虫豸,连建木都能成为目标,如果过分了,即使服用了仙药,该死的,照样得死!
只是一箭的光火。
没有反抗。
他任由武卫扣上镣铐。
武卫防备而恭敬地将岚请了下去。青年的脊背始终不屈。
他最后一眼环视四周,见众生百相。
这就是他的结束了……
他的眸子在一处微顿,只是片刻,他收起目光,继续大步向前走去,没有回头。
那里是他的战友。
此时本该护送长生回曜青的文朱与小白。该说,至少还有玄素听话吗?
玄素也不会听话,送完长生还会回来陪他“送”。
“送”,玄素形象贴切的评价。
他的战友选择了他,一如千年前的沉眠。
他征战一生,攘除外敌,卫蔽仙舟,无有遗憾。射出光矢,匆匆给后人照个亮。
今后的斡旋,不是他们几个老家伙的战场。
将过往抛置身后,他走向他的终局。
还在聒噪的贵胄们嘴脸丑恶,指手画脚,吵吵嚷嚷。
这次,大概就是永眠不醒了。
长生……有些可惜没有和那孩子道别了。
他很放心长生,虽然长生的武力还不够出众,但是想走的话没人能留下他。他只怕长生犯傻,不愿意走……所以没有道别。
希望他未来一片坦途,不再被拘于那些丹鼎司的灰暗的过往。
……
丹鼎司的研究区域的一角。
几个医士凑在了一起,与其他往来匆匆的医助不同,他们闲适地落座,在主控台前自在聊天。
“丰饶灵兽的研……”甲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自在应身的实验成功了没?”丙戳了戳辛。
“说没成,但已经能自如改变形貌。说成了嘛,此项的实验体都疯了。”辛摇头晃脑,老神自在。
“噫!哪有你们项目这样浪费耗材的?”甲一脸嫌弃。
“你们不浪费?啊?你来评评理,他们是不是才是最耗材料的?”辛拉着丙,对甲指指点点。
“至少我们用的不是人,猿类的报价低多了!”甲据理力争。
“啧,你们量大。”辛抬头邪睨。
“你们贵!”
“你们量大。”
“把你们都叉出去。”
丙满不在意地扫过总控台的弹出的异常提示,取消取消取消。
“机器又抽风了。什么时候我们这也能申请金人接管,这种杂活就不应该由我们做。”
“别啊,我还想摸鱼呢。”甲声音疲惫。
谢长生拉着玄素,屈身蹲在瓶瓶罐罐的后面,狗狗祟祟地钻着死角,偷偷摸摸地听着医士们的对话。
这些罐子最小都有两米高,透过透明的罐子,可以看到各色的液体浸泡着各种奇形怪状的生物。
灵兽 ,实验,耗材……听着可太高大上了,如果耗材里没有人的话。这里的人,衣服和刚刚抓他们的很像。
“玄素姐,我们这是传送到丹鼎司了吗?”谢长生用着气音问。
他带人跃迁很不熟练,毕竟只试过这一次。
刚刚情况危急,丹鼎司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亮明身份袭击他们。
身在罗浮,不好和他们起流血冲突。他顺着本能,拉住想要断后的玄素就是一个跃迁。
然后就到了这奇怪又惊悚的地方。
好多好多的培养罐,熟悉的生物,以不熟悉的形状蜷缩、伸展、漂浮在古怪的液体里。他恐怖谷效应都要犯了。
诶?不说话就算了,玄素姐突然捂住我的眼睛干什么?
谢长生茫然握住玄素有些颤抖的手腕,见她没有松手的意思,顺着她力道缓缓移动。
不用视物,他索性整理思绪。
丹鼎司的袭击……最近师父他们奇奇怪怪的,还想把他送走,是决定要做什么大事吧。
总不会是要炸丹鼎司,于是丹鼎司先下手为强?嘶,这是玄素能干出来的事,但师父不会。
想不通啊,想不通就不想了。
根据直觉,师父就在这附近。嘿嘿师父,他回来了,他没走。休想把他丢开!他轻轻晃着,藏不住得意。
最近攒的能量够够的,跃迁,跃迁,一会儿感应到师父的位置立马跃迁。emmm,应该不会打扰到师父办大事吧?
……
实验体,耗材,人!玄素握紧了拳头。
觉察到视线,她抬头,蓦然与培养舱内的的人形生物对视。
她匆忙捂住谢长生的眼。
那双眼里,作为人的理智已经失去,只剩下疯狂与痛苦,仇恨与毁灭。
他的意识困于疯狂的躯壳。肉翅、腕足、獠牙……不应出现在人身的器官,在同一具躯壳上肆意伸展。
这不是长生可以看到的画面。他好不容易脱离苦海,不应再被过往纠缠。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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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下的眸子在颤抖,她能感知到长生的害怕与恐惧。
虽然早就对少年的来路有所猜测,但是看到这些被当做耗材的生命,她还是不住地愤怒。
垃圾丹鼎司!
冷静。
要按照岚队的预设,将长生送到曜青。他们早就想到丹鼎司会出手,但没想到这么快。
岚队也不多想想,脑子一拍就要干这么世所不容的事情。
算了,斡旋这么久,也难为他了。
没几年活头,还不死活愿意吃仙药,就想在死前耗完自己最后的价值……
什么明知不可为而为,什么打破权威的最后时机,什么直接撕破脸?莽夫!比她还莽!
唉,他们愿意追随的,不就是这样的岚嘛。
岁阳黑洞都一起炸过了,箭射建木,也就小意思。这些贵胄哪有岁阳难缠。
带着长生慢慢离开这片实验区,玄素在心里叹气。
这师徒两个同样的执拗。
哪怕她心急如焚,想要赶到岚队那里去,也要先把长生骗回曜青。啊啊啊,文朱小白竟然偷跑!给她等着!迟早收拾他们!
他们这些活不了多久,活够了的,可以壮烈的死一死,不要紧。但长生还这么小,可不能陪着他们一起送啊!
……
来丹鼎司视察的位高权重者,已尽数到了议事厅,还在吵吵嚷嚷。
愤怒的贵胄唤来更多的贵胄,誓要一次给这讨厌的、不识抬举的人定下死亡的裁决。
“死刑死刑,必须死刑!怎么能如此挑衅仙道威严?”丹鼎司的医士长愤愤拍桌。
“列位都长生不死了,还怎么死刑?”年轻的声音搅着浑水。
“我司已研究出等同死刑的技术。”丹鼎司的丹士漠然开口。
“嘶…”一些人倒吸冷气。
“他毕竟是终结岁阳之战的英雄……”“是啊是啊。”“要考虑他的功绩。”
“千年之前的英雄!在座的谁没为仙舟流过血拼过命?”医士长的话掷地有声。
有几人眼神闪躲。
拉偏架的,搅浑水的声音都被医士长的声音盖过。
“他之前都敢直接肉身炸岁阳,他有什么不敢的?他今天敢箭射建木,将我仙道颜面踩在脚下!明天呢?明天是不是就要拿刀架在我们脖子上?”
“第一例死刑用在英雄身上确实不合情理。我提议——永世拘禁。”丹士为医士长打着配合。落在他们手上,还不是任由他们拿捏。
“也可。”“这……”“有些重了。”众人窃窃私语。
“那就……”医士长的话当出口就被打断。他愤怒看向突然大声说话的人。是曜青的?
“那岂不是便宜他了?”曜青的将领情真意切,“那太便宜他了!此等不敬行为岂是可以减刑的拘禁能抵的?”
不管丹鼎司还要发言。他继续抢言,“他不是一直坚持守眠吗?那就让他去冷冻休眠!他的同党同罪论处!深锁寒狱,永不复醒!”
岚前辈他们没有服用仙药。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为他们力争一个休眠了……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渡河而死,其奈公何?*
……
幽暗的囚狱。
等待判决的岚端坐在一角,闭目塞听。不忍直视亲友两个两个的“送”了进来。
文朱、小白、玄素和谢长生面面相觑,都在心虚。
故意被抓,故意被抓,故意被抓,故意被抓。
四个人整整齐齐地“欢聚”在狱里,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岚。
16.不告而别
谢长生懵了。
在这间囚室门口,他看到同样被押送的文朱和小白。
怎么都是这样灰溜溜的进来,没有一点牌面和后手吗?
为了快点找到师父,他故意被抓,不然玄素姐总想把他送出去。
那文朱和小白呢?听说他们两个没和师父在一起,他还以为他们在策划一场热血的劫狱。他都打算配合他们一起把师父救出来……怎么就被一网打尽了?
谢长生的念头繁杂乱跳,他终于看到了师父。
冰冷的金属墙无缝地开合,几乎什么都没有的昏暗的囚室里,白发的青年端坐在角落,身戴镣铐,闭目不语。
牢门打开带来的动静——光、脚步声、镣铐碰撞的声响,并没有让青年动容分毫。
岚不言不语,如同沉默的石塑。
谢长生的心揪了起来。
师父怎么样了?是受伤了吗?不会的,师父这么强……
他们被推入了囚室,金属门再度合上。
四人都想上前但都不敢上前,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先说话。他们尴尬地蹲了下来,绕着岚远远围了半圈。
沉默在空间里蔓延。
文朱推了推挡在他和玄素间的小白,让他一边待着去。疑惑的目光投向玄素,又微微向长生瞥了瞥。怎么回事,怎么长生都送了?
玄素瞪了一眼文朱。他们偷跑还好意思问。她辛辛苦苦带着长生往渡口跑,突然就被通缉,天罗地网齐下,跑都跑不掉。
两人眉眼官司间,谢长生终于忍不住开口。
“师父……”谢长生眼巴巴地看向岚。短短两个字,担忧夹杂着委屈。师父干大事居然不告诉他,还想把他丢远……
“唉……”岚轻轻叹了口气,无奈睁开了眼。他终究没能心硬到底。
他环视四周,与战友一一对视。
小白神色激动,赤诚决定随他奔赴终局。
文朱懒散地坐在地上,眼里是了然与肯定。
玄素有些愤怒与愧疚。愤怒他的选择,愧疚他们带累了长生。但她还是无声地支持他的决定。
最后,他无奈地看向委屈难过的长生。
这孩子像是被抛弃的猫一般,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也不说话,等着他心软。可是他不能心软。
“长生,你走吧。”岚的声音干脆冷硬。
“我走不…了……”谢长生的辩驳在岚看穿一切的眼神里渐渐弱下,又不甘心地红了眼眶,“师父!为什么要让我走?”
岚又叹了口气,闭上双眼。
“等待我等的只会是无期的长眠,这是我们选择的代价,但不应该是你的。”
“怎么会!师父,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们!为什么付出代价?什么代价?我…我……”谢长生瞪大眼睛,蹭地站起,一边连珠炮般吐出一串话,一边焦急踱步。
愤怒,焦灼,委屈……种种情绪冲击他的理智。
是因为他们最近一直筹谋的事情吗?师父知道这样的代价,所以要骗他走?
他故意被抓住时,听见远处的人群的议论……判决永眠。
可师父他只是拿箭射了建木,只是射了建木,又没有伤害任何人,为什么会是这样重的判决?好吵!
他不够聪明,不明白那些恩怨纠葛,不知道师父为什么这样做,不知道为什么代价这么重……他只想和师父一起。别吵!只是永眠而已。
谢长生走到近前,跪坐在岚的身侧。忽略脑海里嘈杂的呓语,他执拗地抓住岚的衣角,沉重的镣铐拖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杂音。
“我要和师父一起!”他从未如此坚决。
又一声轻叹,岚睁开眼,轻轻摊开少年攥紧的手,将衣角抽出。
“这不应该是你的代价,也不应该是你的结局。”
他一手轻落在少年的头上怕了拍,安抚快陷入混乱的长生。
“说来也是未曾同你好好谈心……一直以来你都很累吧。”他放缓了语速。
“没有。”谢长生声音闷闷的。
“忍受疯狂与仇恨,重新认知世界,辛苦学习,还要和我们这些旧时代的孑遗一同生活……很累吧。”岚轻拍着长生的脑袋。
“没有!”谢长生有些生气。他从来都没觉得和师父他们一起生活累。他喜欢这样的生活,这样真实的生活,怎么会累……
为什么师父一定要撇下他!
“长生啊,你还小。你还有那么长远的未来,你还有那么多的事物没有认识。”岚低头认真地看着长生的眼。
他平静地说:“卫蔽仙舟是我们的执念,我们的誓言,但不是你的……长生,仙舟在你心里并没有分量,你没有资格为他付出代价。”
“我……”少年眼睛瞪圆,想要辩驳。
岚不给他时间,继续说到:“仙舟是我们的根,我们的魂,是我们想守护的一切的集合。但不是你的。”
“长生,是仙舟让你失望了吧。六年了,你只出去过一次。你未曾得到仙舟的善意,你不自觉将自己同世界隔离。可是,仙舟不只有你看到的暗面。”
“那些在认真生活的普通人,温暖的人间烟火,为了将仙舟变得更好而努力的人,历尽磨难始终不熄的星火……你都未曾接触过。你将自己困在这方寸之间,不愿接触更广阔的天地。”
“你在意的,只有我们而已。那能不能,为了我们放弃这个轻率的决定?”
岚笨拙地为少年拭去眼角的泪。
“你一直想听我们的过往,总想更了解我们一点。”岚嘴角微翘。他想起少年总是旁敲侧击,但就是不敢直接问的别扭样子。
“这次听完,就是告别了。一个故事换一个要求,听话。”岚的眼神透出追忆。“那时的仙舟,刚刚经过……”
一个故事换一个要求……
是他们一起的第一个中秋节的小小活动,他们互相逗趣,连一向不苟言笑的岚都没忍住开怀大笑。
谢长生又想起那些无忧的日常,一张张温馨的画片迅速在脑海中浮现,又在短短一瞬就走完。
短短六年,和他一个人困在病房里漫长的六年相比,太短了。
他听话地听着最后的故事,认真又安静。
……
那时的仙舟舰队,已经行过了一千七百年的苦旅。智能造物屠杀人类,持续三百多年的金人之乱才刚刚止息。
科技倒退,民生凋敝,又遭遇名为岁阳的大敌。那无根无形的能量体,丰饶民,以人类的七情六欲为食,夺舍人类,是前所未见的恐怖。
无休止的战争。
流血与牺牲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血与火染过仙舟每一个角落,无数人的死亡。
战争,死亡。失去家人,失去朋友,失去上一刻还在一起说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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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舟人前赴后继地抗争无妄的侵略,无论多强大的敌人都打断不了仙舟的脊梁,为了不再失去,为了不再有眼泪的明天。
他们成长于这样的时代。
血与火交织出赤忱的执念。卫蔽仙舟,终结战争,是他们的誓言。
生与死的终局在那一天,岁阳聚合形成了恒星,以此捕获仙舟。
赤色的大星占据了所有仙舟的天穹。无形之物组成的恒星该如何抗衡?渺小如他们,如何抗衡锁定他们的恒星?
总有人会站出来,于是无数人站了出来。
仙舟人尝试所有想到的方法,唯独没有逃离。
岚带着一队人踏上不复归的路,背水一战,将武器化曜青的副引擎送入了赤星。
高密度的恒星从内部坍缩,黑洞在此诞生。岁阳之战终结,岁阳首领燧皇被封印作为新的能源。
他们完成了使命。虽然除了他们四个,其他人永远留在了那里……
绵延数百年的抗争终于终结,仙舟航向更好的未来。
千年后,沉眠待战的他们因为丰饶垂迹被唤醒。全民登仙,长生不死,万物竞发,一切欣欣向荣。可他们不幸地看到了危机,繁荣下埋藏着足以断绝仙舟未来的危机,看到了血与火……
……
师父总是话少的,但这次话太多了!谢长生没听完就直接跃迁跑掉。
交换不成立,他还是那个信守诺言的谢长生,他才不要这样的告别!
少年突然消失在原地,不见踪影。
岚带着怅然的故事也戛然而止。沉眠千载,那些过往还恍若昨日……他怎么也多愁善感了起来?
本也没打算讲故事,可那些无情的话,看着那双泪眼朦胧的眼,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次长生真的离开了吧。孩子就应该在广阔的天地自在长大,平安喜乐,长乐无忧啊。
看着长生离开,玄素心中暗叹:长生果然能跑,好厉害的能力,怪不得岚队都不担心。她向岚挑了挑眉:“岚队,怎么对长生说那么重的话,不当慈祥的老父亲了?”
岚无奈看了玄素一眼,不作回应。
“别扎他了,他现在心里难受着呢。他就这一个徒弟。”文朱懒散躺在地上,侧头仰视玄素。她不知什么时候挪到墙边,靠墙歪坐。
“都是犟种。”玄素愤愤喃喃一句,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你也是。”小白耿直发言。
囚室的机巧突然开启,白色的雾气弥漫,是致眠的温和气体。
“终于能睡个好觉喽。”文朱翻身做睡觉状。他们早就做好了永眠的觉悟。
狱卒待几人都失去意识后,有条不紊地开始将他们转移。在曜青的据理力争下,他们将由曜青看管。
一二三四,一个主犯,三个从犯。狱卒提交着信息走流程。信息和罗浮和曜青的材料一致。
他挠了挠头。奇怪,刚刚是不是还多抓了一个?是误抓的无辜人员被放了?反正不是他负责,无所谓。
……
谢长生降低了自己一切可探查的生命体征,鬼鬼祟祟地跟着师父的休眠舱。
除了输出还得练,他其他面板都点满了,谁都别想发现他。
笑话!他谢长生一身反骨,怎么会老老实实地听师父的话!师父有本事出来用不赞同的眼神看他呀~犟种!
他悄悄打开了休眠舱。
17.英雄啊,请您归来!
刺骨的寒气袭面而来,谢长生没忍住一个激灵。
休眠舱对于他来说有些高了,他踮起脚尖望去。
休眠舱内,白发的青年无知无觉地沉睡,在沉眠中反而露出平常没有的神色。
他皱着眉。
看着皱着眉头,连沉睡也很疲惫的师父,谢长生神色复杂。
师父啊……
原来师父一直有那么多的思虑烦恼,这么累……而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是贪婪地汲取他们的温暖与关怀,并逐渐理所当然。
他想伸手展平岚的眉头。手已伸到了一半,又胆怯地缩了回来。他怕惊醒师父,打扰师父自己选择的终局。明明知道被注射药剂的他们不会轻易醒来。
但是,他本来就打算不听话……再干点坏事也没什么吧。
谢长生踮起脚。他一手撑着休眠舱的舱壁,将身子探了过去,另一只手温柔地抚平了岚紧皱的眉头。
完美!
他小小地开心了一下。
那么,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少年向虚空虚虚地抓握。
金色的流光在他的掌中闪烁,空间重叠出虚影。
一串绳结出现在他的指尖。
他下意识触碰着那颗绿宝石一般的种子,从绳结上取下了他珍重编上去的仙药。
鼻尖萦绕着加剧饥饿的香气。仙药依旧被宝光与雾气环绕。
他无情地将那颗圆润仙药破坏成四份。
一份给师父。
他大逆不道地捏开岚的嘴,愤愤地给他塞了一份。
他早就想这么干了!
可让他找到机会了。
他轻轻抚平岚再一次皱起的眉头,嘴角勾起。
做个好梦吧,师父。
一份给玄素。
玄素姐原来也有这么恬静的时候啊。
一份给文朱。
有些艰难地喂进去,文朱睡相好差……
一份给小白。
阿巴阿巴,小白怎么睡着了看起来这么傻?
大功告成!
谢长生激动地拍了拍手。
好好休息,他会在合适的时候喊他们醒来的,现在就放下那些担忧,好好休息吧。
emmm……什么时候喊呢,当然是仙舟海清河晏,他们担忧的事情都不存在的时候。那时师父就不会拒绝长生了吧!
他想和他们继续那样开心的时光,长长久久。
也不知道四分之一的仙药还有多少药效,但总比不吃好。
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
谢长生思考要不要把自己塞进师父的休眠舱。他是保护师父,才不是……
等等,好像他也是危险源。
“咔嚓”一声。
他折断了不知什么时候长出心口的枝条,随手将它抛进自己的空间。
尖锐的疼痛唤醒发昏的大脑,忽略嘈杂的呓语,谢长生想起自己经常被布里控诉的危险性。
清掉了拟态也没遮住的枝叶,他有些难过地把自己塞进空置的舱位,也就一点点生气。
好像忘了什么……困了。
脑海里的杂音终于止息。
先浅浅睡个一千年吧……
“系统,记得一千年…后…叫我……”
最后的意识,好像模糊听到了来自电台里的大笑,声音闪烁着,信号不太好。
世界安静了。
睡吧。
……
世界并不会因为某些人的沉睡而停止转动。岁月匆匆地走着。
四百年一晃而过。
丰饶垂迹,仙道昌盛。在全民登仙后,仙舟度过了四百余年的黄金岁月。
多么繁荣的四百年啊,生物科技突飞猛进,人口资源迅猛壮大,仙舟从未如此强大。
多么绝望的四百年啊,阴影在暗处滋生,所有的苦难与泪水被掩盖在光明之下。
仙舟人繁衍不尽,却未尝一死。岚所预见的画面成为了现实。
有限资源集聚在极少数贵胄的手中。老者盘踞高位,少者郁志难伸。舟船上人满为患,饿殍遍野……
于是,无望的人民发出震天的怒吼:凭什么!
他们要活!
起义!被镇压。
起义!被镇压。
起义!起义!
不愿被压迫的人站了出来,前赴后继为了生存而抗争!
当那一封檄文传遍仙舟。
“耆宿权贵自受赐「丰饶」恩泽以来,凭高寿,居高位,执权衡,食厚禄,掌机秘,独享尊富荣华,而视新生青年者曾鸡犬虫豸之不若,是为魔阴缠身,天下苦其祸乱仙舟久矣。天下义士不可袖手安坐,今当群起勤力,正本清源,以餍四海之心。”*
天下景从。
人民组建了自己的力量。
褐夫平民与贵胄的惨烈斗争同样持续三百余年。
兄弟阋墙,同室操戈。
过盛人口不断消耗在斗争里。
直到一艘仙舟的陨落。
仙舟圆峤,一千三百亿人,因为斗争导致的本可避免的失误,堕入红巨星里。
四海怅然,约定休兵。
剩余的仙舟就此休养生息……了吗?
名为「止戈」的金人为了结束刀兵,平息战乱,维护仙舟的存续,带领金人叛乱,将屠刀对准了仙舟人。
无机生命无差别屠戮有机生命。
在仙舟人重拾团结下,这场叛乱平复很快,只用了短短五年。
所有金人的智能被统统抹除,战争终于止息。
所有的分配矛盾,抗争的理由都结束在这场叛乱里。
没有人笑得出来。
因为活着的仙舟人已经十不存一。人口的锐减使有限的资源又变得富足。
没有喘息的余地,新的大敌袭来,目标明确。
曾经在古国时期就试图侵略的造翼者,带着他们吞噬群星的母星穹桑,驱?曾经迫使仙舟「岱舆」殉爆的视肉,锁定了建木。
仙舟在最虚弱的时候,遇见最强大的敌人——丰饶民联军。
大质量的天体迅速逼近,吸食群星的树状世界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穹桑垂下了道道枝梢,荫庇整个罗浮的建木被穹桑的枝梢逐渐勾连吞噬。
还在成长的建木难以抗衡完全态的穹桑,僵持不已。
无数的枝梢带着造翼者轻易跃迁,登舰肆虐。战火燃烧了仙舟的每一片天空。
造翼者与仙舟人同样拥有丰饶的赐福,同样难以难以杀死,但他们拥有倍于仙舟的人口。
仙舟还能度过这次劫难吗?
……
仙舟「曜青」。
如树木枝梢般的幽蓝色光柱突兀出现,从天外伸来,越来越多。随之出现的是一个个有组织的飞行兵团。
有翼无手的鸟人与巨型的生物眼球构造堆叠的巨舰,密密麻麻占据了天空。
天暗下来了。
从地面抬头望去,一片末日景象。
“战!!”伴随着一声震天的怒吼,弯弓披甲的玄衣女子昂首向天。金色的光在弦上凝聚,她一箭重伤从天上袭来的鸟人。
“战!”将士目光坚定地与登陆的鸟人厮杀。
喊杀声,惨呼声,兵戈声……再一次响彻整个仙舟,就像它们从未停歇过。
玄衣女子沉沉地望着密密麻麻的天空,心下凝重,射出箭矢的速度更快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不知道为什么战争永无止息,不知道仙舟能否度过此次劫难。但是,她要再快一点!只有再快一点才能救下更多的人!
此战,是生存之战!
她的身后是拼杀的同袍,是刚刚重建的家园,是那些弱小的举起了武器的孩子……
就连孩子都举起了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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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去救援,这里有我!”她向队友喊着,为队友清出通路。
箭矢清空的区域转瞬间又被填补,鸟人如同蝗虫般涌来。
她会守在这里,直至死亡。
无止境鏖战,全境都沦战场。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如流星坠入人海,不分敌我。
肢体横飞,血肉飞溅。
曜青的一角,正如整个战区的缩影。个人的爱恨情仇在战场上太过渺小。
“杀!”
玄甲的戍卫怒吼着。
同胞一个个在眼前死去。
仇恨在他的心中蔓延。
复仇的火在熊熊燃烧。
将失去战斗力的人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后,他如尖刀冲入敌后。
以命换命,血债血偿!
此战,是复仇之战!
他要鸟人死!
他要鸟人死!
那些凶恶鸟人在战斗中屠戮着仙舟的人民,还要啃食仙舟人的血肉。
血液模糊了视野,药箱在这样烈度的战争中没有了意义。
同袍在他眼前被分食殆尽,重伤的医士冲了上去。
他的长刀早已折断。
断刀砍进鸟人躯体,牙齿撕咬鸟人脖颈。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丰饶的力量从吞噬的血肉涌入身体,他的伤从未恢复的如此迅速。
原来是为了丰饶的力量吗?这就是侵略他们的理由?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杀!”他怒吼着,带着疯狂的笑意,露出血淋淋的锐齿。
谁是匹夫还不好说呢……
这一刻,猎物成为了猎人。
……
在造翼人入侵的时候。
仙舟曜青——寒狱区。
这里留守着两个人。
蓝衣狱卒在主控台前忙碌,操控着对空守备武器。
另一人不但不帮忙,还往寒狱深处跑去。
蓝衣生气咆哮:“瓜娃子!敌人都打到老家里来了,啷不去外面帮忙,还往狱里头走做啥子?”
他手下动作不停,说话瓮声瓮气,“你要是当逃兵老子看不起你!”
寒狱的构造是狱中声音格外放大。褐衣的狱卒揉了揉被咆哮声震疼的耳朵。一边跑一边道:
“这次敌人来势汹汹,还难打。我们前面几多年,都把人打空了。眼看着他们来,只有我们肯定不行……你先一个人扛住!”
“你要放了那些罪人?你怎么晓得他们会站在我们这边?这里关的可都是罪大恶极之人”蓝衣震惊。
“幺儿,就算是罪人,也是仙舟人,他们也要保护自己的家……”褐衣的声音越来越远。
“更何况——这里还沉眠着英雄!”
英雄。
二字的回声在寒狱中回荡。
褐衣在心中祈祷:曾经结束岁阳之战,箭射建木预警世人的英雄啊,请您归来!
“英雄嘛。”蓝衣嘟囔着,眸中亮起期待。他没听过这里还有什么英雄。不过也不奇怪,太多东西散佚在多年的战乱里。
那小子都钦佩的英雄啊……
他的操作不停。这些鸟东西,看他把他们都打下来!
“上面的敕令?释放寒狱全部囚犯,共抗外敌……”蓝衣笑了起来。
……
七百年。
沉眠的英雄被从永眠中唤醒。
岚的意识从梦中的告别里回笼。醒来?又有战争了吗?又过了多久了?身体好像更轻松了,是错觉吗……
无数的问题自然地挤进了脑海。
他睁开了眼。
太久没有睁开的眼睛视物模糊。
待看清了眼前的人,他微微勾起嘴角,眸中带着复杂与无奈。
他温声道:“长生,你长大了啊。”
在休眠舱边,看起来已经有十五六岁的谢长生低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就是不出声。
18.战!
是啊,他长大了。
谢长生狠狠俯视着休眠舱,终于不用踮着脚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一睁眼就看到了他。
“师父…”声音微弱如喃喃。
他可没在心虚……
谢长生仔细观察着师父。
不错不错,生命力旺盛,这下不用担心了。
之前的师父啊,明明看起来精气神很好,生命的辉光却像是风中的残烛。他总是担心那光突然就熄了。
岚缓缓起身,浅浅的笑意从眼中散去。
他环望四周。
文朱,小白,玄素与许多陌生的人乌泱泱地向这里聚来。
目光灼灼盯着他的,不只是长生,还有一个褐衣青年。
“英雄!”褐衣青年十分激动地冲上前来,越过长生,迅速向他汇报当前危急局势。
谢长生被挤地嘴角一撇。
他默默地绕到岚的身后,静静听着,漫不经心的神色逐渐凝重。
气氛变得沉重。
无论在场的人是因为什么而被关在寒狱里,在听到仙舟危在旦夕时,都握紧了拳头。
听完。岚心下沉重,有了打算。他扫视全场千余人,这些人都有不俗的能力,凝聚起来能组成一支奇兵。
岚高声道:“列位,仙舟已是危急存亡之际,愿意战的,跟我走!”
“战!”
“战!”
“战!”
口号激昂,压制不和谐的杂音
战意如虹。
摸底,分组,分工……
一切必要流程与最大效率进行,令行禁止。
岚组织着队伍,通过已知信息,排兵布阵。
文朱与小白迅速行动,带上少部分人去武备库。后勤与医疗是战斗的必要保障。
玄素奔向总控室,支援坚守的狱卒,亲自弄清最新的战况。她来为岚提供情报与战略备选。
“师父,我呢?”谢长生迟迟没有等到自己的任务,疑惑地问。
“哈哈哈,好小子!”人群中不知是谁在发笑。
“乖得很哈哈!”
一阵笑闹,沉肃的气氛轻松了不少。
这还是个孩子呢。
身为长生种的仙舟人,在身体成长的时间上和短生种并无不同。
这才十五六岁的小东西,也想出自己的一份力哈哈。虽然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孩子嘛,还是要护的……
岚威严地看向人群,目光精准地投向起哄的人。同时一手拍了拍谢长生的肩膀,“长生,你在我附近,为我护卫。”语气平静中带着珍重。
起哄的人在目光里低下了头,队伍又安静下来。
……
这就是战争吗?
谢长生瞳孔紧缩。
到处都是血与火。
残肢与破碎的血肉被踩踏成泥,家的废墟压塌了安全的区域。溢出承受力的血腥与焦糊的味道,麻木了恐惧。
又是这些鸟人!追杀了他那么久的鸟人!还有那视他为盘中餐的树状世界。
过往的愤怒与委屈涌上心头。
这次,新仇旧恨一起算!
谢长生握紧手中长剑,向天上的敌人劈出一道道凌厉的剑光。
密密麻麻的敌人。
根本杀不完!造翼者的机动性太逆天了,才杀空了一处,其他的就瞬间涌上。
他从未见过这么惨烈的战争。
破碎的肢体与血肉飞溅。大范围打击武器不分敌我地毁灭。成建制的兵团对抗着精锐,抢夺着制空权。
怒吼交织惨叫。
杀敌伴随死亡。
小白匆匆地穿梭,为战友们接上断肢,断首。
他们围成圆阵,他与持弓的岚被围在中央。外围的人一旦倒下,内层的人立即补上。
但更多的敌人自天上而来……
圆阵勉强维持着,艰难向目标新进。
在双方都有极快的自愈力不惧伤亡的情况下,远程火力压制,最终都会变成短兵相接。
更何况他们本来就缺少足够的拥有压制力的武器。
战争的烈度到了造翼者与仙舟人的互相吞噬。
谢长生知道自己被盯上了。
造翼者向他攻击目标性极强。
是穹桑发现了他吗?
也对,他们之间的。感应那么明显
他同样记得这颗树状星球,比建木多了亿点攻击性,贪婪且暴食。
还是成长体的建木打不过,已经完全态吸食群星的穹桑。他更是一盘菜。
只不过穹桑觉得他们都已经是盘中之餐,相对于他这盘菜,选择了先吃正餐。
他没有再跃迁逃避。
这片空间都不知是否有安全的地方,更何况,师父在这里。
师父爱重仙舟,胜于一切。
而他,已经不想再退缩了。
他的怒火永不熄灭!
麻木地挥剑。
溅入眼睛的鲜血,为世界镀上薄红。
大家都在渴望着力量,拼尽全力杀敌,流尽最后一滴血。
而他还在拒绝自己完全的力量。
为什么拒绝呢?
为什么要拒绝自己的力量……
因为恐惧?
他在恐惧什么?
无法掌控的力量。
被力量支配的理智。
耳边又回响起师父的话语,师父语重心长,眼含担忧的样子,仿佛又在眼前。
“长生,不要拒绝自己的力量。”…滋滋…
…滋滋…“你要掌控它,而不是恐惧它。”它…它滋…它……
那话语同脑子里逐渐大声的呓语混杂在一起。
“我恐惧的,已经不是力量了啊。”他喃喃自语。
少年的挥剑的动作突兀地顿住。
凶狠嗜血的造翼者趁势追击,瞬间炸碎少年大半个胸膛,伺机围了上来。
“长生!”岚瞳孔紧缩,第一次失态。
血肉飞溅,胸膛的心脏也被破碎,这一下是致命伤,也将不会只有这一下……
还没等他担心,他看到了更为震惊的一幕——
血肉翻腾,生长。
无数根带叶的枝条,从胸膛残存的血肉中涌出,蜿蜒着,盘旋着,攀附,吞噬。
转瞬间,重伤的少年就变成“张牙舞爪”的人形怪物。
枝干取代了血肉,枝条交织纠缠成肢体……
枝条摇曳着,生长着,无害地探向所有靠近的造翼者,然后猛地一缠。快速得好像能听到“咻”的一声,造翼者被啃食殆尽。
枝条肆意捕食着造翼者,为己方清出通路。
树人回头望了一眼岚,又迅速转了回去。那一眼情绪复杂,混乱与疯狂的底色下,恐惧与担忧压制着毁灭一切的愤怒。
“长生……”岚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难以察觉的心疼。
他调整方向,再度弯弓射杀天上的造翼者。
光矢不绝,击落敌人一片。他是队长,肩负职责,不仅要杀敌,也注意着队伍情况。
他发觉长生对于造翼者有种莫名的吸引力,向他那边冲杀的造翼者格外多。
他们都默契地为长生照应着。
可还是护不住这个孩子……
幸好长生还活着。
幸好他还有理智……
原来一直不肯说的是这些吗?丹鼎司那些蠹虫到底对长生做了什么!长生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在因为这个样子害怕!
心下的涟漪被喊杀声掩盖。岚没有时间思考这些微妙的心疼与愤怒。他的光矢落下,指引进军方向。
按照既定的战略,队伍如尖刀划开敌阵,长生的异样无人在意。
……
接近大部队,穿梭敌阵的压力骤减。
玄素一枪钉住一个鸟人,顺势冲至谢长生身侧,兴奋地说:“长生,你这个样子真有气势,杀那鸟人嗖嗖的,我也想要!”
谢长生一怔,如死灰般的正面情绪复燃了起来。
玄素姐……
他没有被讨厌吗?他可是非人的怪物!
他是多么恐惧在他们面前露出这般模样!他这样漂泊而来,身份存疑的人,要是露出这般模样,真的还会被他们接受吗?
玄素姐说他有气势……有些开心。
枝条触肢再度传来进食的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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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他没有去管,放任它们将鸟人放入食谱。
禁止将仙舟人纳入食谱!
身后。
“我们的后勤配给已经……”文朱汇报严峻现状 。
“曜青现在局势尚且稳定,但支援罗浮还是勉强。岚,真的要去吗?”他等待着岚的决断。
岚眉宇间冷肃压制着疲惫,他沉沉望向天空。
有限的力量打不破造翼者的制空战线。曜青已经如此,罗浮只怕更糟。一旦罗浮失守,建木被吞噬,造翼者会更强大,更疯狂。
力量。
他们需要力量。
连他们这些重犯都被放出来,仙舟的所有力量,都已经在战场上了。
不,还有岁阳。
他们曾经战胜的大敌。
“我要先去朱明,与燧皇做个交易。”岚作下了决定。不顾劝阻。
……
“你要和我做个交易?哦?是你,我记得你。”
幽蓝的微型恒星睁开巨大的眼,发出威严的声音。
“哈,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火焰升腾,热浪翻涌,青年的染血的白发被吹动了一缕。
“当初可是你害得我功败垂成,被困在这里……”燧皇的声音逐渐危险。“我为什么要答应?”
“你会答应的。将你的力量借于我,此战过后,这具躯体归你。”岚的声音平静。
谢长生握紧了拳头,心沉了又沉。他垂眸,纵生的枝叶挡住了他的神色。
燧皇凝视眼前渺小的人类,目光闪烁,幽蓝的火焰剧烈的波动。
一点点燃烧的怒火,一点点冰冷的杀意,一点点刻骨的仇恨,一点点苦涩的牺牲与过量炽热的爱……
多么美味的情感,从未品过的美味。即使知道这只是利用,即使知道这场交易并不划算,祂仍然被诱惑。
“交易成立。”燧皇干脆同意,幽蓝色火焰高涨。
“岚……”
“队长……”
“岚队…… ”
“英雄……”
“我等誓死追随!”
队伍里呼声阵阵。
所有人都看向岚,目光坚定,渴望着力量。
区区生命,如果能换来更强大的守护仙舟的力量,他们毫不犹豫。
封印破碎,幽蓝的恒星分出一束束飘落的火,然后没入岚的身体。
“让我尝尝…原来是这样的情感…”燧皇的声音逐渐平和。
小团小团幽蓝的火叽叽喳喳地飘向不同的人。
“这笔交易不错,确实很馋岁阳。”一团岁阳急急地撞向玄素。
“我先看上的!”另一团将它撞飞。
岁阳欢快奔向心怡的人。
单看这一幕,还挺有趣。可惜它们只是在挑选食物。
“咦?有意思。”一团岁阳绕着谢长生飘了几圈。“要不是你身上没有岁阳的气息,我都以为你也是岁阳了。”
树人看了过去,听听它还想说什么。谢长生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物种。
“哦,看呐~他的胸膛燃烧着一团火。”岁阳大声吸引其他岁阳的注意,撞了撞他的胸口。
岁阳与人的注意都被吸引。
谢长生看向他的胸口,是虬结的枝条,并没有火焰。也许这只岁阳在诓骗他,也许那里确实有一团火,只是他看不见。但那又怎样呢?
“带着丰饶气息,燃烧着火焰的灵魂……好相似设定。”幽绿色的岁阳吐槽。“灵魂还在抗拒躯壳?虽然这躯壳丑了一点,但强大,你不要就送给我呀!”
树人的情绪又沉了下去,他向岁阳伸手,示意它上身。
幽绿色的火团欢快地撞上,然后被弹飞。
根本附不上去!
“你你你!”岁阳气得火焰都张牙舞爪。愤愤想拉同族帮助,却发现只剩下它一只岁阳落单。
“能帮帮我吗?”
谢长生恳切地看着它,再次向它伸出了手。
心软这种情绪,它上一次尝到还是一两千年前。都怪它上次吃的人太软了。
“亏了亏了!”幽绿色岁阳嘴上抱怨,化作了火焰罩甲,虚虚盖在谢长生的身上。
19.记一位星神的诞生
幽绿色的小团火焰飘向谢长生,沿着他的身体迅速攀附,转瞬间化为护身的罩甲。
罩甲依稀可见是仙舟千年前的制式,对襟无袖正方便树人肆意生长的繁茂枝叶。
“哈哈哈……小子,如何?”岁阳豪迈的笑声在谢长生耳边响起。
“非常好,谢谢……”
他小声回应,声音带着惊喜。
身体变轻了……
就像突然出现一个玻璃罐,关住了来自躯壳的疯狂,让他不再受影响。
那么——
他折下一根枝干化作长剑。
虬结的枝叶变为血肉,树人重回少年模样,只保留了肩背处延伸的廖廖几根“触肢”。
少年长长的黑发被月白色发带高高束起,发尾微微燃着火焰,身着蓝白色曜青服饰,外批幽绿色火焰罩甲。
挂在胸前的平安锁掩在罩甲下,袖间的象征“安康”的暗纹被幽绿色的火焰映出了光。
“这样才像话嘛。”
这个样子才配得上祂。
岁阳满意地说:“小子,既然你借用不了我的力量,那就只能看我们的默契了。”
火焰升腾。
谢长生感觉身体更轻了。
有温和的力量为他加持。
好像一跃就能飞上天空,在天际驰骋,虚数空间的折跃也更为容易。
“谢了,岁阳。”谢长生嘴角勾起。
没有交易,岁阳没有帮他的道理,可祂还是选择帮他,还这么尽力。
真好啊。
岁阳不满地“哼”了一声,“记住了,本大爷是燎原。”
“谢了,燎原。”他轻笑,轻轻碰了碰幽绿色火焰的外焰,认真道:“我是谢长生。”
与此同时,白发青年收拢五指握拳,幽蓝色的光点忽的出现在通解周身,跃动、凝聚。
短短时间,岚与燧皇的力量已完全链接。
力量的用法无师自通,跃迁空间他已掌握。
还有更多……
回身,是一双双沉重的眼,眸中燃烧着青碧色的火光。他们安静地等待着他的指示。
他鼓舞士气,一如千年前率队赴死时。
“造翼者自天外而来,要亡我仙舟。他们可以挡住天上的太阳,但挡不住我等信念!”
“战已危矣……弹尽,援绝,人亡,除我等为其死,毫无其他办法!我愿用命去拼,杀出仙舟永安的未来!”
“拼!”
“为了仙舟!”
“我愿用命去拼!”
“我也愿!”
“杀!”
即使身为囚徒,但为了仙舟,他们甘愿赴死!
众人眸中战意澎湃,神色坚毅,高举起手中武器,青碧色的火焰高涨。
谢长生也被这决绝的气氛感染,他捏紧了手中长剑。
此战,为了生存,为了正义,为了师父玄素文朱小白,为了……
“为了家!”
为了没有眼泪的明天,为了大家一起笑着的未来
少年眸中再无恐惧。
岚振臂高呼。
“我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永不落地!”
他毅然飞上了天际。
造翼者遮得住太阳,但遮不住他们这些卫空之云。这一战,誓不回还!
“我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永不落地!”
“我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永不落地!”
“我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永不落地!”
“我等云骑,如云翳障空,卫蔽仙舟!永不落地!”
众人一遍遍热血地发下誓言,追随着岚的身影,飞向罗浮天际战场。
……
罗浮主战场。
曾笼罩整个罗浮的建木已经枝叶寥落。
穹桑的枝梢纠缠着建木的枝干。祂垂下枝梢,源源不绝送来一批一批的造翼者。
相对资源已经接续不上的仙舟,他们才更像主场作战。
无数视肉巨舰盘踞天空,造翼者锁死了制空。
兑子战术耗不过造翼者,罗浮的战线告危。
仙舟人一步都不肯退缩。
前赴后继,血战到底!
一支不到千人的队伍在整个战场渺小如沙砾,溅不起一点水花。
但他们却如长虹贯日,撕开造翼者封锁的天空。
巨舰被射落,兵团被歼灭。
来自天空的袭击渐弱,地面防线逐渐有了喘息之机。
“杀!”
“杀了那些鸟人!”
“杀!”
无尽的拼杀。
借由岁阳的力量,云骑得以在天空压制拥有翅膀的造翼者。
他们如同锋利的箭矢划破敌方阵线,迅速收割战果。
杀杀杀杀杀杀杀杀……
一往无前,无惧围杀,不畏伤亡。
一刻,一时,一天,一月……鏖战无休。
力量终有用尽之时。
当灼烧的裂痕出现在一个个云骑的躯壳,天人的自愈都已不能修补。
具现化的生命力流失为英雄敲响了丧钟。
“喂喂喂!你不能把岁阳当一次性的使啊!”玄素耳边是岁阳喋喋不休的碎语。
“可惜,还想多杀几个的……”细微到听不见的话语散落空中,她已力竭。
“看在实在好吃的份上……”岁阳的火焰微弱。
他们一同消散在天空。
“呆子!呆子!躲啊!菜就换我来!”青碧色的火焰激动地透出体外。
“你也是。”小白声音平静。“不躲他就死定了,划算。”
“是是是!我是呆子!我陪你一块拼命!”岁阳愤怒燃烧。
“……”
“没想到我这个不善武力的,反而是最后最后走的啊……”文朱用最后的力气远远看了一眼。
长生啊……怎么哭了……
岚还在,他们还有希望!
“……休息吧……”岁阳轻声说,将熄的火焰连同自己也一起燃尽。
云骑少了,仙舟人少了,但造翼者好像还是那么多……
徒劳又无望。
“将你的身体交给我。”燧皇的声音冷肃,中气十足,似乎还有余力。
“还…没…结…束…”
岚声音虚弱,躯壳早已布满裂纹。他再度张弓。
为了仙舟……
“是啊……还没结束。”燧皇情绪回归平静。“压箱底的,借你了。”
这份炽热的情感虽好吃……也不亏了。燃烧了两千年的怒火啊,你的决心,我认可了。
幽蓝色火焰升腾高涨,岚瞬间感觉时间慢了下来。
无尽的画面涌入脑海。
无尽的愤怒涌上心头。
他在同仙舟无数人的情绪共鸣,那份愤怒贯穿过去现在及未来。
视肉侵入,存亡之时,一艘仙舟决绝殉爆。凭什么!
岁阳无情,要吞噬仙舟,他们点燃恒星!凭什么!
那压迫平民的贵胄,要永远骑到平民的头上去!褐夫揭竿而起,举起了武器。凭什么!
造翼者要抢夺建木,灭绝仙舟,他们血战到底,永不屈服!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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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衣女子掩护战友,箭射巨舰,决绝赴死。此战,为了生存!
玄甲戍卫愤怒冲向敌军,亲朋皆死,他要复仇。此战,为了复仇!
医士的仇恨与愤怒化为对力量的渴望,他在猎杀……
步离人……
毁灭军团……
所有的不义!
凭什么!
凭什么为了资源而侵略,为了贪婪而欺压,凭什么恶行没有代价?!
怒火点燃了天际
为了公义!
为了生存!
为了复仇!
为了猎杀!
虹色的长弓从信念中诞生,毁天灭地的光矢自愤怒中凝聚。
岚高举武器,与无数抗争的人一起。
为生存搭箭,为怒火张弓。
那一箭贯穿天地。
……
死的人太多了,绝望蔓延在仙舟人心间。
万般绝望之时,英雄一箭贯穿天地,是光!是希望!
建木被斫断,烬毁成桩。
穹桑的枝梢一刹湮灭,与建木的联系终于断绝!
已经没有无尽的敌人了!
战意与希望重燃。
他们,必胜!
还在天际砍瓜切菜的谢长生痴痴地看着那一箭,又望向那白发青年消失的地方。岚在射出惊天一箭后跌入突然出现的深渊里。
眼泪从发红的眼眶滑落,他继续砍瓜切菜,触肢也挥舞得更生猛。
师父消失了……
玄素文朱小白他们都死了……
破碎的记忆又带着画面涌出,他又想起了曾经。
被困在病房的谢长生在网上鏖战群雄、舌战群儒、对线良久。虽然自诩信仰丰饶,但他对巡猎并无恶感。
他们争执着巡猎星神岚是成神前是否是仙舟人……
然而第三方设定党杀死了比赛。
根据设定推测,一旦升格星神,便是超脱的存在,同时存在过去现在未来,锚定因果,失去人性,是不是仙舟人并无意义,祂只对巡猎的行为偏爱……
原来,师父是岚啊……
但「巡猎」的岚,还是师父吗?
“长生仔,你在哭什么?”燎原声音带着嫌弃。“别哭了,哭的我心烦。”
“我……我又没有家了……”谢长生带着哭腔,愤愤地挥出凛冽的剑气。
“哦。别哭了,我也没有家。”燎原勉强安慰,生硬地转移话题。“你在想什么?你也不是仙舟人,看起来都不像人,为他们这么拼命做什么?”
“那你呢,你怎么不跑?”谢长生哽咽着反问。“你也没有帮我的理由。”
“啧,你就当因为你有趣可爱我心软了!”燎原甩下不算安慰的安慰后不再吱声。
岁阳的行为举止会逐渐趋于所食情绪之人,都怪他上次吃的仙舟人的情绪他软弱了。
什么温柔什么爱的,什么保卫仙舟的……烦死岁阳了!
“好。”谢长生破涕为笑。
没有悲伤的时间了,他要这些鸟人死干净!
……
“做好准备。”燎原又突然吱声,声音低低的。
“什么准备?”谢长生疑惑。
幽绿色火焰罩甲微微熄灭又燃起,少年突然向下跌落。
“怎么有种诡异的熟悉感……”谢长生吐槽,他好像总是在天际高速迫降。
他选择直接跃迁。
所幸天空战局已经平稳,他混入地面部队。
“厉害!”同样年轻的惊叹在谢长生耳边响起。
他杀敌之轻松引来战友瞩目。
20.这才是结束
谢长生余光看过去。
玄甲的战士一手挥着大刀劈砍,一手从腰间抽出枪补上几发子弹,动作干脆利落。
仔细一看,那战士染血的脸庞没有棱角,坚毅的眼中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意,眉目间稚气未脱,也是少年模样。
还是孩子啊……
谢长生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默不作声,微微调整了挥剑的方向,悄然照应着疲惫的仙舟少年。
在这场惨烈的战争里,连十几岁的,相对无尽寿命来说还是幼年的仙舟人,也勇敢举起了武器。这也是师父想要改变的未来吗?
见谢长生不说话,那仙舟少年又接着道:“这就…是高手吗?好…厉害,明明…我们岁数差…不多,我要…是也有你…这么厉害就…好…了!”
战斗消耗了他太多体力,他一边挥动武器,一边喘着粗气,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谢长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是高手,也并不厉害,岁数更是比那仙舟少年要长不少……他在心里一条条反驳。
十几岁的年纪他也只是想着活着,想触碰真实的生活罢了。
他没有这么勇敢。
“你看起来不太好,歇会吧。”谢长生的触肢清出了一片安全区。
仙舟少年满脸坚持,“我还…能…”他还有力气,他不想让这个厉害的战友一个人战斗。
还在逞强。
谢长生打断了他。
“这里有我,休息才能恢复战斗力。”声音认真。
他迅速收拾着从天上坠下的残兵。
“哦……”仙舟少年单手抱刀,就地一坐。没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就按耐不住,举起枪口伺机而动。
在补枪的间隙,造翼者惨叫嘶吼叫骂的背景音里,名叫腾飞的仙舟少年絮絮叨叨。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休息,也太久没有好好闲谈,他漫无边际地说着他人的经历、自己的思考。
他的记忆被战争填满,失去是最先学会的课题。可他不想再失去了,他想要变得强大,想要战争结束。
……
“那射出惊天一箭的英雄啊!就像神一样!可惜未能知晓英雄名姓,我们偷偷尊他为帝弓司命。”腾飞的眼里带着憧憬。
帝弓司命吗?
“说到现在,还不知道高手你的名字……”腾飞想问,又觉得不会有回答,短暂的停顿,若无其事接上其他的的话题。“也不知道帝…”
“谢长生,我的名字。”
“…弓司命…啊?”腾飞愣住,随后开心地笑了起来。“哈哈哈,高手,你在听啊……”
“谢了,谢长生。”
休息差不多了,他再度与谢长生并肩作战。
鸟人的数量越来越少,好诶!久违的正反馈,冲淡了腾飞的疲惫。
“我们快要胜利了诶,开心点,开心点。”不要悲伤了。腾飞试图安慰情绪始终不佳的谢长生。
劈砍间,手中的大刀突然崩碎,他握紧了枪,小声快速念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谢长生,胜利之后你想干什么呢?”他突然问。
胜利后干什么?
谢长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场战争从不在他的意料之内,他没有思考过没有师父他们的未来。也没有来得及。
“不知道……你呢,胜利后你想干什么呢?”
“啊?我?”腾飞惊讶,他笑着说:“我想我应该活不到那个时候吧。”
“……”谢长生被哽住了,百感交集。
“别放弃,要好好活下去啊!”
“接着。”他将自己的剑送了出去。“起码耐用。”他对材质有信心。
触肢张牙舞爪,幽绿色萎靡的火焰也微微升起一瞬。
“哈哈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腾飞接过朴素的木剑,爱不释手。
接着解释:“不是放弃的意思,只是我愿意为了结束这场战争付出一切,哈哈哈!长生你想到哪里去了!真可爱。”
“不和你这小孩子计较。”谢长生背过身,展现来自长者的包容。
“明明你自己也是小孩子!”腾飞决定原谅谢长生的幼稚。
“哈哈哈哈……”岁阳突然诈尸,向谢长生发来嘲笑。
“这个,是交换。”
腾飞送出自己的枪。
……
仙舟的胜利吹响号角,造翼者的负隅顽抗不成气候。
与腾飞和燎原的告别,平静而普通,像明天还会再见一样寻常。
好久,好久。
谢长生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陌生又熟悉。
曾经热闹的市井已经付之一炬,曾经居住的小院也变成白地。
过往的痕迹同过往一同消散。
在这里,他曾看连接天地的建木,看无尽飘落的光叶。
现在,他只能看到半截孤零零的树桩。
心里忽然空落落的。
忙起来,打起精神来。
他晃了晃脑袋,摇散要将他拽入深渊的情绪。
忙起来,忙起来。
百废待兴,满怀希望的人们重建着家园。
……
一模一样!
谢长生满意地巡视自家小院,这是他按照记忆里的模样重建起来的。
一模一样的小屋,一模一样的石桌,一模一样的院子,一模一样的……
建木?!
建木在生长!
生发,生发,只剩下树桩的建木迅速生长,枝与叶迅速衍生。
整个罗浮都在震动。
天空再度被建木荫庇。
这一切太过反常。
没有多少对神迹重现的喜悦喜悦,所有人心头被不安笼罩。
希望与绝望总在一线之间。
果然,穹桑的阴影再度出现,幽蓝的枝梢阴魂不散。
造翼者再临。
这无休止的战争啊!
喜悦顷刻就化作愤怒。
谢长生愤怒飞向天际。
吸收了过多造翼者的力量,他拥有了变化出翅膀的能力。
新生的枝条化为翅骨,嫩绿的新芽充当翼羽。
他向天际翱翔。
这一次,只有他自己。
杀杀杀杀杀…
灌注虚数之力的子弹击毁一艘巨舰。
杀杀杀杀杀…
新生的羽翼卷起的空间乱流湮灭了几队造翼者。
杀杀杀杀杀…
可敌人实在太多了。
仙舟再次被造翼者淹没。
仙舟人死战不退。
地面上。
腾飞在一片废墟中嘶吼着发问。“有活着的吗?还有活着的吗?”声声泣血。
他挥剑斩向天上袭来的鸟人,即使已经身负重创。
这里没有幸存者,他们死在了对未来的梦里。
天空中。
谢长生愤怒地与造翼者缠斗。这个敌人格外棘手,还带着兵团围殴。
过饱和的远程打击向他倾泻而来,躯壳的修复力第一次跟不上毁伤。
难道这就是结束吗?
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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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才重拾希望走向未来!
这不应该……
这不应该!
时间仿佛停止了片刻,世界一瞬间失去声音。
怒火在眸中熊熊燃烧。
他的眼底倒映出虹色的尾迹。
撕开天地的一箭自天外而来,虹色的光矢湮灭途中的一切。
所有向他而来的攻击与袭来的造翼者都被光矢湮灭。
是师父!
还是,「巡猎」?
他怔怔地向那虹彩的光矢抓握,他抓住了一掌星芒。
笼罩整个罗浮的建木被轻易斫断,穹桑也被重创。
所有在罗浮上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艘仙舟的震颤。
“帝弓司命,是帝弓司命!他还在!”
“冲啊!!”
“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
战争的阴霾终于散去。
仙舟赢来了久违的安宁。
这才是结束。
谢长生满意地合上书页。
书页的投影回归老式的玉兆。
熟悉布置的房间里,他向外看去,是半截的枯木树干。
这才是结束。
再见了,仙舟。
心念一动,他出现在仙舟舰队的航线外。
那久未结束的,也该结束了。对吧,摘星客。
谢长生又想起最初的愤怒。
公义不可缺席,为恶理应有报应。
他露出大大的笑。
掌中的星芒凝聚蓝色的流光,他抬手向过去打出一颗子弹。
逆时一击!
借由巡猎的力量。
这一击,无视距离,追溯因果!
这一击贯穿星海,避无可避!
恶有恶报,此为因果。
决断复仇,此为巡猎!
杂碎!为那些因你而死的生灵偿命吧!
蓝色的流光穿越时间,命中过去摘星客的眉心。
因果锚定,命运回环。
这就是结束了。
无时无刻都在侵扰他的的紧迫与疯狂终于散去,他长舒一口气。
疲惫与困倦将他拖入梦乡。
……
纬度之外,「命途狭间」
岚不知疲倦地追猎,划破虚空。
几个面具围着岚飞来飞去,幽默的阿哈隐于面具之后。
爱你的阿哈突然出现~
岚:“……”
阿哈:“啊哈哈哈哈,巡猎也为可爱的小东西倾倒呢~”
岚:……
岚不言不语,不理不睬。
面具又一次拦住岚的去路。
阿哈:“哈哈,让阿哈说完呀~”
岚:“……”
岚沉默地瞥去一眼。
阿哈: “噢~看呐!如果这冰冷的心,不为他倾倒~又怎么会愿意让他闯入这段已经被锚定因果的时间呢。哈哈哈哈!”
面具齐声欢笑。
“哈哈哈哈哈!”
岚:“……”
岚的目光遥遥注视仙舟之上,祂举起长弓,虹色的光穿越时空。
祂向那个时间节点射出了一箭。
“哈哈,真是毫无幽默感啊,阿哈真没面子……”
面具失望跑开。
阿哈:哈哈哈哈~
仙舟。
光矢如虹。
虹光从眼前划过,少年眼里倒映着划破长空的光,少年张开手掌,虚虚抓握。
谢长生抓住了虹光的碎屑。
师父……
21.「开拓」已死
“哈哈哈哈阿基维利!阿基维利!为什么你会死去?哈哈哈哈!”
发生了什么?
谢长生的意识被疯狂的笑声惊醒。那笑声凄厉,带着呜咽,犹如哭嚎。
他睁开双眼。
微缩的群星璀璨,无数的星云轮转,绮丽的光带点亮了他的眼眸。
星光在不断地闪烁、跃动,传达着着神秘信息。
细碎的恒星如流沙铺就银河,环绕着巨大星盘流淌。
贯穿天地的光柱自星盘中喷吐而出,犹如利剑,刺破黑暗,直到无尽深空。
他好像看到了的宇宙的终极。
坏了,他好像真的有“睡一觉就切地图的buff”在身上,他这是到哪儿来了?这还是崩铁吗?
“哈哈哈哈哈!”
“阿基维利!阿基维利!”
发生了什么?
那是……阿哈的笑声吗?
阿基维利,好像是「开拓」星神吧。祂死了?
“阿哈?”他轻声呼唤。
如同一团面具的疯狂之源,自群星中现身。
祂“噔噔噔”地踩踏在不存在的地板上,急促而混乱。
“哦~你醒了,真不凑巧,你可是错过了一个大事件呢!”万千道声音愉悦重叠。
不知有几分虚假的悲伤,在浮夸的笑声中展现:“哈哈,真令阿哈伤心,阿基维利竟然没有再见你一面就走了!”
一切过于癫狂。
他感觉到有滚烫泪水,滴落在他的脸上。这是不应出现的,阿哈的泪水吗?
■■■
脑海莫名出现杂音。
他捂住眼,不再看影响他精神的场面。
如果大事件,指的是阿基维利的死去,「开拓」星神的陨落……
他■■为什么■■■■■是错过?■再■见?■■
思绪在混乱。
呼呼呼呼……
他听见自己粗粗的喘气声,这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呼!”
谢长生从病床上惊起,胸膛剧烈起伏。
刚刚是在做梦吗?
好真实的梦,体感那么真实。
好荒诞的梦,他怎么会梦见阿哈在给阿基维利哭丧。
按照所思所梦的道理,他怎么样也应该梦见师父吧?
“我哪里比不上岚了?你竟然嫌弃我,阿哈真没面子!”
脑子里传来阿哈的笑声。
遭了,梦里的阿哈追到现实里来了!等等,他怎么能假定这是现实,而不是又一层的梦。
看着这熟悉的病房,他绝对还是在做梦吧!
“哈哈哈哈,小长生这是睡懵了呢~”阿哈笑得畅快,仿若从未落泪。
谢长生沉痛闭上眼,拒绝被阿哈骚扰。
好吧,他是有点睡懵了,刚刚在想什么来着?他差点想不起来之前决定要干什么了。
摘星客的因果已经了结。
记仇的小本本上现在还有造翼者,他迟早还回去。
他想变得更强,想行侠仗义,让强大的力量发挥在需要它的地方。他想要伸张正义,让世界更好一点。
他还想见见师父,见见布里,见见没来得及告别的利维……
“竟然没有一件事是和阿哈有关,小长生能安然无恙睡这么久可全靠我呢!不过阿哈大度,阿哈原谅你~”
原来阿哈一直在庇佑他吗?
“谢谢您的眷顾与大度,赞美阿哈!”
等等,过去那些细碎的、违和的地方,突然串成了串。
“所以从一开始,你就在假扮我的系统吧!什么任务,每次的切地图都是你干的!”
“哈哈哈仙舟那次不是阿哈~”
这不就是直接承认了嘛。
“loading……系统已更新。”阿哈换成了电子音。
“被发现了还要演我,很有乐子吗?”谢长生捂脸。
“主线任务已开启,第二十幕——仗剑走星海。”
“哈哈哈哈哈,小长生,出发吧,这可是阿哈特意按照你的意志规划的线路呢~”
“要不您还是换回来吧,电子音听着头疼。”
好消息,他被星神庇佑。
坏消息,他遭的是阿哈……
荒诞的梦终于结束,他在不知位置的碎星带醒来。
破碎的陨石与水冰无序漂浮,荒芜而死寂的区域,依稀可见来自遥远恒星的光辉。
啊……又得远渡星海了。
“任务提示:向那个方向跃迁,有你想要的哦~”
他想要的……
……
是这些吗?
谢长生看着重新恢复秩序的人们,露出久违的微笑。
蓝天白云,晴朗的天气,秩序的民众,平和的一切。丝毫看不出,这颗星球刚刚遭到食星巨兽的袭击。
这里不错,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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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下个星球了。他正欲离开,却被意外的声音叫住。
“哥哥,哥哥,谢谢你救了我们!”孩子笑着喊着。
她的笑容像是冬日阳光温暖明朗,杏眼里仿佛有星星在闪烁,满溢着纯真与希望。
她激动地向他奔来,亚麻色的卷发在风中飘扬。
“这个,这个送给哥哥!”
她捧着一小盆白色的蔷薇,笑着仰头。
这一幕熟悉又陌生,让他有些恍惚。是相似的花啊……
“谢谢你,小朋友。”
谢长生蹲下身。
“下次不要再送陌生人东西哦~要是碰见坏人可怎么办。”
“我看见了哦,你唰地一下就打倒了怪兽,是大英雄!才不是坏人!”孩子高高捧起小小的花盆,示意他收下。“这是,谢礼!”
“好好好,这是交换礼物。”他温和笑着,带着些许无奈。
收下花盆,他从虚空取出小小的木牌,放到她的掌中。这是仙舟的护具,可以替主人抵挡外界伤害。
一定要好好长大啊。
“好耶!我可以收吗?谢谢哥哥!”
“快回家去吧,小朋友。你的爸爸妈妈都担心了。”
“哥哥再见!”
他看着她幸福地扑入母亲的怀中。
“安妮,跑慢点。”母亲温柔地牵着她。一家三口,温馨归去。
银河浩瀚,无数世界,总会有相似的花绽放……
安妮,一定要好好长大啊。
没有更多的惆怅,谢长生看向正向他走来的两个人。
所来何人,所为何事呢?
“这位英雄,谢谢您救了我们。刚刚的剑光太酷了。”年轻人热情地走近,摘帽鞠躬。
他带着爽朗的笑,黑色短发,穿着黑风衣白衬衫,还拿着灰色烟斗,看起来很绅士。
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棕发青年,被米色长袍与披肩斗篷裹得严严实实,散发着神秘的气息。
嗯,他们几个的衣着都这颗星球的风格不太搭。都是外星人吧。谢长生差点把自己逗乐了。
“不用谢。”谢长生平淡回应。他不擅长和人打交道,也不太想。
“英雄,有兴趣了解一下星穹列车吗?我是法尔肯·阿蒙,很高兴认识您。”年轻人又自来熟又健谈。
星穹列车?!
这名词就算过了十几年,就算他记忆破碎,都深深刻在他的DNA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