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主母后,各路权贵为我扯头花》 第一章 侯爷成了活死人 不做主母后,各路权贵为我扯头花 短腿巨兔 · 第一章 侯爷成了活死人 京城,永安侯府。 “郡主,侯爷伤重,虽暂时保住了性命,但头部受到重创致使颅内淤血堵塞经脉,目前陷入昏迷,至于何时醒来,微臣也说不准。” 李徽如侧眸看了眼床上的陈显,声音平淡无波:“太医的意思是,侯爷以后就如无知无觉的活死人一般了?” “正是,不过侯爷还是有希望醒来的,郡主也不要太伤怀了。” 李徽如叹了口气,然而眼底却暗藏笑意。 伤怀?要是这会儿没人,她得先仰天大笑两个时辰。 她自三日前重生回来,就一直期待着这一幕呢。 今晨,她的好丈夫陈显外出,在街上与一位官员的马车发生碰撞,两相争吵起来。突然,拉车的马儿受惊乱跑,创倒了陈显,陈显被马踩踏,还被马蹄子踢到了脑袋。 前世也发生了这件事,但是她出面为陈显解围,在马儿受惊撞人时,她一把推开了陈显,自己却被马踩中小腿,从那以后便成了跛子。 可是直到快死的时候她才知道,陈显这日出门是为了去见他养在外头的情人! 今生她没有再救他,眼睁睁看着他血溅当场,只恨那马没有直接送他归西! “父亲,你醒一醒啊——” “我的儿,你让为娘可怎么活啊!” 陈家人见了陈显此等惨状,纷纷扑到床头哀嚎。 三个儿女都痛哭流涕,老太太叫嚣着要去找人算账。 “杀千刀的,都是那姓苏的把我儿害成这样,我要去官府,去宫里,非要让他们给我儿偿命!” 李徽如端坐着,吹了吹手中的热茶,不咸不淡地说:“受惊发疯,踩踏侯爷的,正是侯府自己的马,跟苏家可不相干。” “可若不是那姓苏的不讲理,又打又骂,造成混乱,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我在旁边看得清楚,先揪住人家小厮衣领骂人的是你儿子,先挥拳动手的也是你儿子,苏家可是世家大族,想讹人家,那是自讨苦吃,老太太还是歇了吧。” 陈老太太没什么大见识,连大字都不识几个,做事只顾着情绪上头,三两句被李徽如噎得再说不出话,一跺脚又抹起眼泪。 陈妙容表情愤愤地说:“祖母也是关心则乱,母亲你说话怎么还冷嘲热讽的!我倒要问问,当时你既然在场,为何不帮父亲说话?” 她身边的陈秉忠也开了口:“是啊,母亲您向来稳重有主意,当时既然在,就该及时出面调停,发生意外的时候,也该救救父亲,若是您拉他一把,父亲也不会变成这样。” 陈秉杰更是义愤填膺:“娘,这可是我们的亲爹,你的夫君,你怎么能如此袖手旁观,眼见爹都半死不活了,也不见你有多难过,真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 李徽如看向他们三人,这就是她悉心教养,好吃好喝供大的好儿女! 一出事,不论什么缘由,就一起来指责她! 这群白眼狼, 她为他们付出了一辈子,求学拜官,娶妻嫁人哪样不是她亲自操持的,可是前世她娘家出事时,这三人立刻和她撇清关系,眼睁睁看着陈显将她扫地出门,扭头去管一个贱妾喊娘! 而她就在那冰冷刺骨的风雪夜,缩在破庙一隅,永远地合上了眼。 死前她还在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重生回来的三日里,她想清楚了,她就是太给他们脸了! “啪”的一声,李徽如将手中茶盏掷在地上。 “平日对你们太宽容,纵得你们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一个个的竟然敢来指责长辈!当时事发突然,谁能料到那马突然发疯伤人,我没救你们的父亲,是我没能耐,那你们当时又在哪儿?” 李徽如一个一个地看过去,“陈妙容,你现在已经定了亲,再打扮地花枝招展,学着那妖妖调调的样子,到人家宴会上和男人勾勾搭搭,我现在就把你送庵里当尼姑!” “还有你陈秉杰,昨晚又溜出去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喝酒,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闻闻自己身上的酒臭味儿,好意思到你父亲的床前来!” 陈妙容和陈秉杰被训得面红耳赤,不敢吱声,陈秉忠又出来装好人,“母亲,弟弟妹妹还小不懂事,以后慢慢教导就是了。” 李徽如一个眼刀杀过去,“他们年纪小不懂事,你年纪也小吗?我怎么没见你这个做哥哥的,把他们带得有多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陈秉忠显然也懵了,老大个男人,脸涨得通红。 陈老太太看着孙子孙女被骂个狗血淋头,自然坐不住,“徽如啊,你怎么跟吃了炮仗一样,孩子们都是看他爹病重着急嘛!” “着急有什么用?倒是干点有用的事啊。你们三个不是一个比一个孝顺吗?你们父亲如今变成这样,身边离不了人照顾,你们三个就好好表孝心吧。” 这话说完,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是不太情愿的样子。 闺女:“母亲,我还约了人一起出城 踏青的,不好毁约的。” 小儿子:“我也有书要温习,没有时间。母亲你可是当家主母,伺候丈夫是你应当应分的事,我们就不插手了” 大儿子:“我是个粗人,不会照顾人,怕是帮不上忙。母亲不是一向做这些吗?” 瞧瞧这帮孝子贤孙,有便宜占时一个比一个跑得快,要用他们时,就互相推诿。 陈老太太也说:“这几个孩子哪里能照顾好呢,徽如,此事还是你来费心吧。” 李徽如啧啧称赞:“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们父亲这才病倒第一天,你们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了,真是孝顺啊!” 三人丧着脸,都冲陈老太太使眼色。 陈老太太便说:“徽如,你是长辈,总不好把事情都推给孩子们,你自己当甩手掌柜吧。” 要说这侯府能养出一窝白眼狼,这陈老太太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这老太太原本是农户,后来儿子从军,小有建树了,才跟着来了京城。她不懂什么大道理,也不通人情世故,就会和稀泥! 李徽如八风不动,“要说长辈,老太太您才是这府上最大的长辈,要不您来做个表率,照顾侯爷的事就交给您老?” 陈老太太立刻不乐意了,“我一个老婆子,老眼昏花的,怎么照顾人?还是你来你来。” 虽说陈老太太是长辈,但是李徽如知道怎么拿捏她。 “我才是没空呢,老太太,下个月就是你五十五大寿,我得忙着给你筹备寿宴呢!还是说,您儿子病倒了,这寿宴咱也不办了?” 陈老太太一愣。 那怎么行! 不仅要办,还得大办特办! 她原是个村姑,仗着运气好跟着儿子享了福,还娶了郡主做媳妇,虽然光彩,但是她知道京中那些贵妇背地里都看不上她,寿宴这么好大出风头的机会,她可不能错过。 她那天得好好收拾收拾,把那些金子银子大红宝石都戴身上,让她们羡慕! 上回来府里做衣裳的那个裁缝是谁家的?她得找人再做一身新衣裳…… “徽如啊,你看着办吧,我还有事。” 陈老太太无心和稀泥了,踩着小碎步出去了。 李徽如呵呵一笑,反观那三人,互相推脱起来。 这个说有事,那个说没空。 李徽如却说了另外一件事:“你们父亲如今这个样子,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西去了,家里却少不了男人来顶,我看过段日子得进宫一趟,向皇上说明情况,将这爵位先交到子辈手中。” 陈秉忠脸色立刻一变,“母亲,我是家中长子,照顾父亲义不容辞,还是我来吧。” 李徽如心中冷笑。 陈秉忠并非她亲生,而是陈显原配的儿子,按理说他是嫡长子,日后该是他袭爵,但是陈秉忠一直怕她偏心亲生的儿子,会从中作梗,让陈秉杰袭爵。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可是陈秉忠心思重,表面对她这个继母恭顺听话,实际一直防着她,甚至认为她仗着出身高,霸揽中馈,把持陈家。 可他忘了陈家的荣华富贵是她费心经营,这侯府的爵位都是她出嫁前去找太后磕头求来的! 若不是前世,她真的想不到这个听话懂事的长子一直恨她,恨到在她娘家弟弟被人弹劾涉嫌谋逆时,联合他人落井下石! 他不是想要爵位吗?不是想要步步高升吗?那她就要他堕入泥潭,被人踩死! 李徽如笑得温柔,“那就辛苦秉忠了。” 第二章 怨夫表哥 第二章 怨夫表哥 众人一一散去,李徽如站在床边,看着不省人事的陈显,神色嘲讽。 “瞧瞧你的好儿女,把你当烫手山芋一样,都不想伺候你呢,你如今也是人憎狗嫌了。可惜啊,你也才三十多岁,这就成个活死人了。” 陈显双目紧闭,无知无觉,原本有几分俊朗的面容因病气也瞧不出风采了。 李徽如还记得初见陈显时,他是禁军中的一个副将,比武场上一套花枪耍得潇洒自如,她一眼就相中了他,委身下嫁,与他做了十几年夫妻。 “我为嫁你,为你求来爵位,入府多年兢兢业业操持家务,前世今日,更是舍命救你,瘸了一条腿,可你实在让我失望啊。” “既然身在福中不知福,那还是当一个死人比较好,你是第一个,你的那几个白眼狼儿女,也会一个一个遭到报应!” 李徽如没再多看一眼,转身回自己房里去了。 忙活一天,她早已累了,坐在梳妆台前,侍女梅月为她卸钗环。 铜镜里映出一张芙蓉面,肤白胜雪,眉眼如画。李徽如天生丽质,平日又注重保养,三十三岁的年纪,脸上没有一道皱纹,岁月只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成熟的韵味,一颦一笑都是风情。 所以对她这样爱美的人来说,前世为救陈显而跛了脚,打击真的很大。 爱谁都不如爱自己,今生她不会再对那群白眼狼好,她要看着他们一个个身败名裂,自取灭亡。 梅月为她揉捏着太阳穴,兰月过来说:“郡主,王爷和太夫人听说侯爷出事,遣人来问问情况。” 李徽如想起弟弟和母亲,一抹伤感浮现眼底。 前世,也就是三年后,弟弟李从简被人告发谋反,整个瑞王府都被治罪,可是她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会谋反。 当时足有十几位官员联名写了问罪书,罗列了李从简暗藏反心的桩桩件件,能准备的那么齐全,定然是早有预谋。 虽然两年后才会发生那件事,但是她必须先敌人一步查清真相,护王府周全。 “传话给母亲和弟弟,侯爷虽然要死了,但我好得很,让他们不必记挂,过几日我会回王府一趟。” 陈显病重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想必外头那狐媚子也要坐不住了。 估计这几日她们就会找上门来,她可得好好招待。 李徽如好好睡了一觉,翌日清早,她刚用过早饭,便听说有客来访。 她眉头一挑,料想是陈显那小情人找来了。 正要出门去见客,一道墨蓝色身影闯入她的视线。 来者身姿挺拔如松,剑眉星目俊朗非凡,李徽如诧异地看着他:“鹤卿?” 段鹤卿一撩袍角,跨进了门槛,轻声唤道:“表妹。” 李徽如的母亲和段鹤卿的母亲是亲姐妹,王府出事时,段家也受牵连,全家被流放。 再次见到段鹤卿,李徽如还有些伤怀。 “鹤卿,最近好吗?” 段鹤卿望见她眼中的一点湿润的泪光,微微一怔。 手掌刚抬起来又隐忍地放下,紧攥成拳。 “嗯。我听说侯爷出事了,过来看看。” “我带你去。” 段鹤卿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子,看到陈显躺在床上几乎毫无生气的样子,紧皱的眉头微微舒展,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所以,侯爷很有可能不会再醒来了?” 李徽如勉强做出点伤心的样子,撇撇嘴巴,“是呀。” “也许哪一天会直接断气,彻底变成个死人?” 李徽如点头。 “那可真是……遗憾呐。” 段鹤卿的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下,转头目光怜惜地看着李徽如,“表妹,你受苦了。” 李徽如以帕掩面,本想挤两滴眼泪出来,可旁边的丫鬟说陈显拉裤兜子了,她立刻装不了一点,干呕一声,一脸嫌弃地拉着段鹤卿出去了。 “真是晦气,还不如直接死了呢。” 李徽如嘟囔着,坐在茶案旁点了三四个香炉,在袅袅香烟里熏了好一会儿,脸色才转晴。 “鹤卿,用些茶点吧。” 段鹤卿抿了口茶水,扬唇道:“是你最喜欢的君山银针,这么多年,你的口味没有变。” “难为你还记得。” “你我青梅竹马,与旁人自然是不同的,你的爱好习惯,我都记得清楚。” 段鹤卿让人拿来一个匣子,他打开递到李徽如面前。 “南洋来的珍珠,喜欢吗?” 李徽如垂眸,那满满一匣子珍珠圆润饱满,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在光下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她自然是喜欢的,不过段鹤卿也是奇怪,来看病人,倒给她送珍珠。 “怎么突然送我这个?” “一件礼物罢了,觉得你会喜欢便送了。从前你与我最好,幼时同吃同穿,不分你我,现在却是愈发生分了。” 段鹤卿说着说着垂下眉眼,神情有些落寞。 李徽如惭愧起来,她与段鹤卿的确青 梅竹马,感情很好,可是她嫁人后,二人就不怎么来往了。 倒不是她故意疏远,她一心都扑在了陈家,要操持整个侯府的家务,教养三个儿女,为陈显的前途奔走,实在是忙。 “鹤卿多想了,我只是太忙了,可不是有意与你生分。” “武夫到底是粗些,不会疼人。你出嫁前,同我在一处玩耍,我可是从来不敢让你受累,就连下雨时你不想弄脏鞋子,都是我背你。” 李徽如想起旧事,面上带笑,“记得那个时候你背了我一路,我趴在你肩上都睡着了。” 段鹤卿撇了撇茶沫子,略笑了笑,“我还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记得这些,表妹早就忘了呢。” 李徽如蹙了蹙眉。 哪儿来的一股子怨夫味? 段鹤卿望着她:“如今表妹没了丈夫,我又一直孑然一身……真像又回到了年少时。” 李徽如觉得这话说不上来的怪,心不在焉地拎起茶壶给他添茶。 段鹤卿手一抖,茶水便洒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袖子。 李徽如忙拿手帕给他擦拭,“来人,去取一件侯爷的衣裳。” “我不要穿他的衣裳。”段鹤卿冷声说,“取熏笼来,表妹陪我多坐一会儿,等衣袖烘干就是了。” 李徽如说也好,段鹤卿一笑,悄悄地将李徽如的手帕收到袖口中。 第三章 不知好赖的女儿 第三章 不知好赖的女儿 段鹤卿不便脱衣,只将衣袖搭在熏笼上烘烤,如今正是暮春,天气暖和,那熏笼里烧着炭火,没一会儿把人热得要冒汗。 李徽如就坐在旁边,亲自给他打着扇子,微凉的风伴着香气袭人而来,他一阵口干舌燥,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也许久没见姨母了,她最近身子好么?” “挺好的,大侄子上个月又新添了一个千金,母亲高兴着呢,对了,过两日家中要办满月宴,表妹可要记着来。” “那是自然。”李徽如又笑着说:“你的侄子们一个个都成家立业了,你还单着,不怕别人笑话?” 段鹤卿沉默了一瞬,突然说:“很快就不会单着了。” 李徽如有些惊喜:“什么?到底是什么神仙妃子让你这铁树开花了?” 段鹤卿只是看着她说:“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二人正说笑着,陈妙容突然来了。 也不通报一声,直接大喇喇闯了进来。 李徽如有些不悦:“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我听说段表舅来了,特来问候一声。” 段鹤卿冷淡地对她点个头。 陈妙容脸上堆笑,“表舅,段四公子近来可好?好些日子都没见他了。” 李徽如沉下脸来。 陈妙容和陈秉忠一母所出,因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她对她向来宠爱,早就给她物色好靠谱的婚事,可是这个丫头,性情浮躁,心气儿高得很,只想嫁高门大户。 段家的那个四郎,新科进士,生得一副好皮囊,陈妙容见人第一眼就没规没矩地缠上去说话,之前在宴席上碰着了,她竟直接去勾人家腰上的香囊,可怜那段小四是个老实木讷的人,被吓得好一阵子都没敢出门。 她原本也想尽量成全陈妙容,还特意去段家问了问,直接被她那暴脾气的姨母给骂了一通。 那段小四是孙辈里最小的,段家宝贝得跟心尖肉一样,自然不肯娶一个举止粗俗的女子。 陈妙容这样子,是还贼心不死呢,李徽如看见她就来气。 “瞎打听什么,还不回你房里去。” 陈妙容就跟没听见一样,自顾自拿出一个香囊,对段鹤卿道:“表舅,这是我亲手做的香囊,还请你帮我转交给四郎。” 段鹤卿没接,看了李徽如一眼,李徽如简直替陈妙容臊得慌。 逮着长辈替你给人送情物?这个蠢材还能干出比这更丢人的事吗! 李徽如忍着火气说:“鹤卿,我先送你走吧。” 段鹤卿脸色也不太好看,先行离开了。 陈妙容还屁颠屁颠地跟在后头,“母亲,我还没把香囊给表舅呢,你怎么让他走了啊?” 李徽如转过身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陈妙容,你还有没有廉耻?香囊这种私密之物是能随便送人的吗?还托长辈帮你私相授受,亏你想得出来!” 陈妙容撅着嘴说:“都是亲戚,没想那么多嘛。而且我要是和段四郎真的成了,亲上加亲,岂不更好?” “我再跟你说一次,你已经定亲了,老老实实待嫁才是正道,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趁早给我收了。” 陈妙容嚷了起来:“我不嫁那个姓郑的,长得寡淡,人也无趣,门第也不高,我嫁他那是鲜花插在牛粪上!” 李徽如气笑了。 她为陈妙容找这门婚事可是废了不少心思,陈妙容脾气差性子傲,门第高的,她嫁过去少不了受磋磨,还是得找门第比陈家低,夫家人老实宽厚的,如此才可保她后半生无忧。 可陈妙容偏看不上她为她找的夫婿,非要自己去找男人。 “你嫌弃人家,却也不看看你自己什么样子!你除了家世又有哪样拿得出手?你缠着人家段四郎不放,可人家根本就看不上你,劝你还是早些断了念想,免得贻笑大方。” 李徽如绕开她就走,陈妙容气得把手里的香囊砸到她身上。 “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过得好,成心苛待我!我的确不是你亲生的,可好歹也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娘,你怎能对我如此薄情?” 薄情?她把她当亲女儿疼,要什么给什么,不曾亏待她半分!可是当她被扫地出门,去投靠陈妙容时,陈妙容是怎么对她的? “你如今是罪臣家眷,竟然敢登我的门?你想害死我吗!我根本没有你这个娘,快滚!” 陈妙容就那样一口一个罪臣家眷将她撵走,连门都没让她进! 一想到这白眼狼的嘴脸,李徽如就浑身发冷,她突然转身回来,三两步走过去,扬手就要打。 陈妙容的奶婆子立刻挡到前头,梗着脖子说:“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说话就说话,怎么能打孩子呢!你这如何对得起先夫人的在天之灵和躺在床上的侯爷!” 李徽如眼神一狠,手掌“啪”地甩到那奶婆子的脸上。 那奶婆子被打得直接跌坐在地上,陈妙容气得指着李徽如大叫:“周妈妈可是我的奶娘,你竟然打她!” 不等李徽如说话,梅月就抓着陈妙容的 胳膊将她按住,“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郡主打就打了,小姐指着郡主嚷嚷,可实属不该。” 陈妙容胳膊被扭得生疼,嗷嗷直叫。 “平日对你们太好了,让你们以为我是个软柿子,今日也该好好立一立尊卑了。”李徽如冷脸说:“兰月,去把府上所有下人都叫来。” 片刻后,阖府的下人都来到了庭院里,李徽如并没有让梅月松开陈妙容,当着众人的面说:“往常我管家是随和了一些,规矩没有那么严,却纵得有些人蹬鼻子上脸,在我面前也一副轻狂样子!” 李徽如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妈妈,周妈妈浑身一抖。 “今日把你们叫过来,就是要好好肃清规矩,免得你们都忘了,我是皇室宗亲,亲王之女,从今以后,一律尊称我为郡主。再有谁敢以下犯上,通通打量了板子撵出去,永不复用!” 众人面面相觑,一看头顶上李徽如那张冷艳威严的脸,都不敢有二话,恭恭敬敬地齐声唤:“郡主。” “至于你——” 李徽如看向陈妙容,“若是不乐意叫我娘,可以不叫,我也不差你这一个不知好赖的女儿!” 第四章 入宫 第四章 入宫 陈妙容见她真的动怒了,有些后悔自己情绪失控,但心里还是不服气,嘟囔着说:“我不过是不想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母亲何苦苦苦相逼?你若是有心好好操持我的婚事,也该注重我的意愿。” 李徽如淡淡道:“好,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把话放在这儿,你的婚事全由你自己做主,我不会再管。” 陈妙容一听,露出喜色,当即给李徽如磕了个头,高高兴兴走了。 李徽如只是冷笑。 前世陈妙容也闹着要退婚,她没点头,后来那女婿隔年就高中榜眼,入仕几年,政绩斐然,陈妙容在家坐享荣华,今生陈妙容要退了这亲事,那她就成全她! 李徽如回了房,听下人说陈秉杰一早便出门去了。 她略一想就知道陈秉杰去哪儿了。 亲儿子又怎么样,还是只会和他爹穿一条裤子! 陈显在外头养外室的事情,陈秉杰早就知道! 此时,陈秉杰应该就在那个外室那里吧! 李徽如暂且不去管他们,而是进了小厨房。 梅月见她挽起袖子,忙说:“郡主要做什么?奴婢来吧。” “不必,太后喜欢吃的桂花糖藕只有我会做。” 太后是她的亲祖母,一向最疼她,可她当时为了嫁陈显,任性地推掉了太后为她指的婚事,听说被她退婚的那人还闹过自尽,太后她老人家可气得不轻。 这么多年来,祖孙情越来越淡,可是前世王府出事时,太后还是为她向皇上求情,才保得她一命。 那时她真是太清高,太自以为是,只将一心都扑在了陈家,竟都忘了维系亲情。 如今看来,只有真正的家人会自始至终地对自己好。 她该进宫看看祖母,日后她要从陈家全身而退,还要保护王府,都少不了祖母的支持。 一个多时辰后,她把桂花糖藕做好,小心地放进食盒里,提着进宫去了。 与此同时,杨柳巷,马车停在一座二进小宅子门口。 陈秉杰走下车,叩响了宅门。 来开门的是一个桃腮杏脸的少女,见是他,眼圈一下子红了,“秉杰哥哥……” “珍珍,我来看看姨娘。” 徐珍珍挽着陈秉杰的胳膊将他带去了屋里,徐敬怜倚靠在床头,正在拭泪,“秉杰,你父亲他到底如何了?” 陈秉杰叹气:“父亲他……情况不好,现在还昏迷不醒,太医说具体什么时候回醒来,还会不会醒来,不好说。” 徐敬怜倒抽一口凉气。 这可怎么办?陈显成了个活死人,她进府的事岂不是没有指望了吗! 徐敬怜顿觉人生无望,真真地痛哭起来,徐珍珍揽着她,也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陈秉杰看她们母女如此,心里也很难受,眼睛一瞥,目光落在了床头小案那一叠子曲谱上,“这是……” “秉杰哥哥不是一直想要这《碣石调》的曲谱吗?我娘废了好大的力气,特意寻来了,哥哥收下吧。” 陈秉杰翻了翻,眼眸亮起来。 他爱古琴,一向喜欢作词谱曲,收集乐谱,母亲说他玩物丧志,不许他沉迷此道,也只有徐姨娘会为他苦寻心爱的曲谱。 徐姨娘是个善良温婉的女人,有时候,他真觉得徐姨娘比母亲对他还要好,也难怪父亲会喜欢徐姨娘。 如今父亲病倒在床,无力照管徐姨娘母女,可是他不能不管啊。 “姨娘,别担心,还有我呢。我这就回去求母亲,让她同意你们母女进府。” 母女二人感动不已,徐珍珍红着眼睛扑到陈秉杰怀里,抽抽搭搭地说:“还好有秉杰哥哥。” 陈秉杰温香软玉在怀,一时小鹿乱撞,耳根微红。 徐敬怜心中暗喜,又唉声叹气道:“我们母女身份低微,怕是入不了郡主的眼。郡主又素来强硬,秉杰,你不要为了我们去得罪了你母亲。” 陈秉杰则说:“哪个大户人家的男人不是三妻四妾,母亲她也该大度些,你们母女已经这么可怜了,母亲好歹得容下你们。再者,姨娘你是祖母的侄女,她老人家总要向着你们的,若我母亲实在不肯,就让祖母给她施压。” …… 慈庆宫里,太后正躺在罗汉榻上,闭目养神,宫女为她揉按着额头。 “永安侯这辈子算是完了,倒是苦了徽如那孩子。年纪轻轻的,守了活寡,被那整个陈家拖累着。” 赵公公站在一旁打着扇子,叹气道:“可不是,郡主为侯府操持了那么多年,如今侯爷倒了,只她一人支撑全家,必定不易。” 太后哼了一声,“还不是她自讨苦吃!非要嫁那个陈显,硬是把我给她挑的人给拒了。如今那个孩子不是又立了军功,从边地回来了吗,连皇上都夸此人是难得的将才,可堪大用,若是当初徽如嫁了他,唉。” “如今陈显成了个活死人,陈家那几个小的也不顶用,徽如一个人不知道得有多苦,她又是个爱逞强的……” 李徽如缓步走近,示意宫人噤 声。 太后仍闭着眼,嘟嘟囔囔地说:“不然派个人去侯府看看吧。” 赵公公看李徽如一眼,故意道:“郡主都不来看您,您还这么惦记她做什么?”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啊,原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奶娃娃,抱着我的腿祖母祖母的喊,如今自己都是当祖母的人了,可是在我眼里,她还是个孩子,我不疼她谁疼?” 李徽如听着太后的话,鼻子有些发酸。 自她嫁人后,只有在逢年过节时,她会按规矩来给太后请安,其他时候从来都没有主动进宫看望她老人家。 原来在她拉不下脸来见太后时,太后都在惦记着她。 “咦,怎么一股桂花味?” 太后睁开眼,见到旁边眼睛红红的李徽如,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哼了一声,身子一翻背对着李徽如。 李徽如哭笑不得,“祖母背对着我做什么,让我看看你呀。” 太后不理人,赵公公接过李徽如手中的食盒,打开一瞧,“哟,太后娘娘,郡主给您做了桂花糖藕呢。” “祖母快尝尝我的手艺可有长进?” 李徽如赔着笑脸好说歹说地将太后哄了起来。 太后尝了一口,脸色好了不少,“平日里一年也难得见你几次,今日倒献殷勤来了,是在外吃了苦,来找我哭鼻子了?” “想祖母了,来看看您也不行吗?” 太后看着她那笑容,叹口气,“在我面前还逞什么强?我都听说了。陈显成了那样,你如今留在陈家就是守活寡,究竟什么打算?” “我知道祖母是为我操心,不过今日真的只是来看望您,至于陈家那边,我心里有数。” 太后握着李徽如的手,眼里都是心疼,“依我说,你还是早些从陈家抽身为好。对了,你还记得谢家那个孩子吗?” 李徽如当然记得,那个被她退了亲,割腕自残差点没了性命的谢昀亭。 “他这些年一直在边关,屡立奇功,被皇上几番提拔,如今已经被封骠骑大将军了,他一心建功立业,多年来还为娶妻呢。” 太后越想越美,当即对赵公公说:“他今日不是被皇上召进宫了吗,你去传个话,让他来一趟。” 第五章 被退婚的谢将军 第五章 被退婚的谢将军 “赵公公别忙。” 李徽如连忙打住,失笑道:“祖母,我暂时还不想那些事呢,你就同我好好说会儿话吧。” 太后点头道:“也是,陈显刚出事,你就找下家,难免落人口舌,那就等过一段时间再说。放心,这一次祖母一定帮你操持好。” 李徽如没太当回事,只是拉着太后叙旧。 祖孙二人说了好久的话,慈庆宫里笑声不断。 眼看太阳都要落了,太后才放李徽如走。 赵公公亲自相送,笑道:“好长时间没见太后娘娘这么高兴了,郡主以后不妨常来。” 李徽如心中感到惭愧,“从前是我做得不好,以后自然得常来陪伴祖母。” 二人正走着,一座八人抬的轿辇颇有气势地从面前经过。 李徽如抬眼望去,轿上的男人一袭紫色官袍,两条修长的腿自然舒展,姿态随意又透着桀骜。 他单手撑着脸,五官深邃,线条锋利,从李徽如面前经过时,丹凤眼微微掀起,从上挑的眼角中泄出几分不屑,又冷漠地移开眼睛。 他就那样走了,完全不把郡主放眼里一般,赵公公汗颜,小声说:“皇上器重谢将军,特许他入宫可乘坐肩舆。” 李徽如说:“既然是为国为民的有功之人,理应得到厚待。” 不过这谢昀亭未免也太狂妄了吧?他方才那是什么眼神,看不起她? 李徽如有些窝火,盯着那轿辇往前走,忽然听得轿上的人开了金口:“停。” 轿辇停下,高大挺拔的男人走了下来。 “原来是浔阳郡主。” 李徽如从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中咂摸出不善。 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往来,当初定亲不过是长辈们的主意,之后更是没怎么见过。 谢昀亭似乎对她敌意不小啊,难不成还在记恨当年退亲的事?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李徽如打量着他,“谢将军。” “听说郡主新近丧夫,还未来得及和郡主说一声节哀。” 李徽如眉头微挑,“谢将军消息有误,侯爷还没死呢。” “是吗?”谢昀亭勾唇一笑,“那还要恭喜郡主守活寡了。” “谢将军还真会说话。” “郡主过奖。当初还要多谢郡主不嫁之恩,我的八字可没有永安侯那么硬。” 李徽如对上谢昀亭的目光,浑身寒意。 赵公公冷汗直冒,“哎呀,谢将军慎言!” 谢昀亭肆意地笑了两声,“想起旧事,开个玩笑罢了,郡主莫怪。” 李徽如垂下眼睛,失落道:“昀亭是真记恨我了。” 谢昀亭听着从她口中娇娇柔柔唤出来的“昀亭”二字,脸色微变。 她从来没这样叫过他。 她的眼里何曾有过他? 浔阳郡主才貌双绝,不知令多少人魂牵梦萦,他也早已倾心,得知自己入了太后的眼,要被指给李徽如时,他偷偷高兴了许久。 当初都要下定了,满京城都知道浔阳郡主和他要喜结连理了,可是李徽如竟突然对那个陈显一见钟情,非陈显不嫁,扭头就甩了他。 他跑到王府求了好久才见到她,可怜巴巴地问她:“郡主,不是说好了要与在下成婚吗?” 少女时的李徽如艳光四射,自然也是傲气十足,像只美艳骄矜的小狐狸一般仰着下巴,“都还没纳征,成哪门子的婚?不过是两家议过亲,又不是卖给你了,怎么还不能反悔了?你还想逼我嫁你不成?” “我原本对你就无意,无非是看中一个门当户对,现在我既有了合心意的人,自然不会委屈了自己。” 他无措地捏着衣袖,小心争取:“我知道自己蠢笨,不得郡主青眼,可是我……我对郡主钦慕已久,成婚后,一定会对郡主珍之爱之,郡主可否再考虑考虑?” “不必再多说,你我之间没有缘分,你走吧。” “郡主——” 她离开得那么果断,他连她一角衣袖都没碰到,情绪失控地坐在王府门前淋了好久的雨。 回去后病了一场,郁郁寡欢之时,随手拿起短刃自伤,险些没了性命。 她问他是否恨他,他当然恨,这些年没有一天不恨她! 谢昀亭哂笑,“郡主也知道自己缺德吗?” 李徽如一脸惭愧,水光潋滟的眸朝他望过来,“当时的确是我太冲动了,伤了你的颜面,事后知道你因此自伤,更是愧疚不已。” 谢昀亭不语,也不去看她艳丽如初见的脸,目光落在地上,盯着那道纤影,快要把地砖给盯出个洞来。 “当时你病弱,我还去看望你呢。” 李徽如声音轻柔,像羽毛扫过,却在谢昀亭的心上掀起巨浪。 “你来看过我?” 李徽如强压着嘴角,“是呀,你都忘了吗?” 谢昀亭回想着,语气不自觉地急了,“没人同我说过,你什么时候来的?” “当然是在你……做白日梦的时候!” 李徽如看着谢昀亭呆愣的表情,掩着唇笑了起来,“赵公公你看,他还真信了!” 男人果真都是贱骨头,方才还耀武扬威的,稍微给他个眼神就开始想入非非了。 赵公公看着谢昀亭一张俊脸阴沉得如同地狱恶鬼一般,压根不敢笑。 李徽如眼神嘲讽:“多少年前的旧事了,还拿出来翻腾,也不怕招笑,莫非谢将军还对我念念不忘呢?” 谢昀亭咬紧后槽牙,挤出一个冷笑,“郡主高看自己了,我对丧偶带三娃的寡妇没兴趣。” 李徽如回敬:“老光棍还挺挑。” 二人都动了气,谁也没落着什么好,分路而行。 赵公公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暗道太后这鸳鸯谱怕是点不成了。 …… 李徽如回到侯府时,天已经擦黑。 想想在宫里遇见谢昀亭的事,还是一肚子火气。 退婚一事是她做得不妥,可后来王府也给谢家赔礼了,那谢昀亭至于恨她到现在吗?当年还是个腼腆清秀的少年,在她面前说话都不敢大声,现在变得凶神恶煞的,看着就讨厌。 太后竟然还想撮合他们,呵,她可承受不起。 李徽如刚喝了两口茶败败火,陈秉杰搀着陈老太太来了。 第六章 外室进门 第六章 外室进门 “徽如,妙容今日顶撞你的事我都听说了,是那孩子不懂事了,平日里那些下人就爱纵着她哄着她,都把她给带坏了,孩子小,还得你做长辈的多体谅啊。” 李徽如不接她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陈老太太又试探地问道:“听说你下午进宫去见太后了?” 不会是去找太后告状的吧? “太后是我的亲祖母,我的娘家人,我不能见吗?” 陈老太太撇撇嘴。 是是是,你娘家人是皇上太后,可给你牛坏了。 老太太吃了瘪,不吭声了,陈秉杰站在后头悄咪咪戳了戳她,提醒她别忘了正事。 李徽如将他祖孙二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一阵厌恶。 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懒得和他们迂回,直接道:“有事就说。” 陈老太太先心虚地干笑两声,这才道:“的确是有件事得请你点头。显儿在外头收了个人,也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是我娘家的一个侄女,名叫徐敬怜,前年死了丈夫,带着个女儿过活,后来就跟了显儿。如今显儿生死未知,那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瞧着也是可怜的不行,我想着不如就给她个名分,抬进府里?” 李徽如胃里一阵翻涌,这陈老太太还真敢跟她开这个口!这一家子真叫她恶心,更恶心的是她明知道此事,还得装作惊讶的样子。 “陈显竟然养了外室?他从来没和我说过!婆母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李徽如皱着眉头,眼神如刀一般盯着陈秉杰,“秉杰,你也瞒着我?” 陈秉杰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低头抠手指。 陈老太太说:“怕你不同意才不敢跟你说嘛!如今显儿不省人事,大大小小的事还得你来拍板,那人好歹跟了显儿那么久,总不能说弃就弃,你说是吧?都是女人,给她个容身之处又何妨?话说回来,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热热闹闹的不挺好?” 是啊,前世那对母女进门后可热闹了,陈显宠妾灭妻,那徐敬怜本身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后宅日日鸡飞蛋打,不得安宁。那个徐珍珍呢,生得美貌风流,把陈秉杰的魂儿都给勾走了,为此更是没少胡闹。 “婆母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若是不点头,岂不是我善妒气量小,不配做这个当家主母。你们一家子合起伙来瞒着我,最后倒是我落人话柄,那干脆把那姓徐的请来了,这主母的位置请她来坐。” “徽如,你说什么气话,等她来了,自然是妾,以你为尊。” 陈秉杰怕不成事,也急着劝服:“是啊娘,徐姨娘不过是一个孤苦伶仃的弱女子,她不会和你抢什么的。你是郡主,什么都有,可是她们母女那么可怜……” 李徽如看着眼前俊秀端正的小儿子,眼底只有一片冷意。 这可是她唯一的亲儿子,她在他身上废了多少心血! 可是最后,他竟因为一个徐珍珍与她离心,不肯认她。 她被撵出侯府时,他连一句话都没有为她说,现在却为了徐敬怜进府一事费尽口舌。 真是她的好儿子啊!早知如此,何必生他! 陈秉杰见李徽如久久不语,着急地扯住她的衣袖求:“娘,你要是不同意,徐姨娘母女就没活路了,您就高抬贵手吧,不过是给她们一个容身之地。徐姨娘性子温柔随和,以后你们妻妾和睦的多好。” 李徽如一个耳光甩在陈秉杰的脸上。 “好一个白眼狼,从来不知道体谅亲娘,倒是会心疼别人,你一口一个姨娘叫得挺亲热啊,依我说,何必叫她姨娘,不如我现在就把你撵出去,你认她做亲娘!” 陈秉杰震惊地看着李徽如,脸上火辣辣的疼。 往日母亲虽然对他管得严,但从来没有对他动过手,这一耳光可把他给打懵了。 陈老太太也吓一跳,忙把陈秉杰拉到身后,“徽如,你怎么能打孩子呢!” “不孝的东西,我怎么打不得?”李徽如手指着陈秉杰,“就算是要给你爹纳妾,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瞎张罗什么?滚去祠堂给我跪着,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陈秉杰忍着眼泪,低着头走了。 陈老太太瞥了眼李徽如,嘀嘀咕咕:“不就是纳个妾嘛,何必动这么大的气?” 李徽如却轻笑一声,变了脸色:“既然你们都想那徐敬怜进门,我也不想唱反调,显得我小肚鸡肠,怎么着那也是婆母的侄女,就算不看侯爷的面子,也得看婆母的面子,那这两日就安排安排,把人抬进来吧。” 陈老太太登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一合掌赞道:“还是你通情达理。” 待陈老太太心满意足地离去,梅月生气地说:“侯爷私自养外室本就理亏,他们竟然还敢要求郡主把那人抬进府!老太太也就罢了,二公子竟然还向着那姓徐的,真是让人寒心。” 李徽如想起那白眼狼儿子就一脸阴沉,“找人看着他,让他给我好好跪,一滴水一粒米都不准给他送!” 兰月面有隐忧:“不过郡主真要那女子进门吗?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李徽如红唇勾起,“要想杀了豺狼,就得把她们引进来,若是一直在外头,我的手还伸不了那么长呢。” 自陈显病后,李徽如嫌他晦气,命人将他挪去偏院休养,不想去瞧一眼。 这日午后,太医来同她汇报陈显的情况,她心不在焉地听完,给块赏银就把人送走了。 “大公子伺候侯爷可上心?” 梅月说:“听偏院的人说,大公子很少露面,都是少夫人在伺候。” 李徽如眉头一蹙,起身往偏院去。 进了屋,果然见齐柔音在忙着给陈显喂米浆。 “小桐,去看看药煎好没有,别让厨房的婆子们偷懒,太医交代煎药的火候可是很重要的。” 丫鬟小桐应是,又说:“少夫人您歇着吧,我去叫人来帮忙,您这几日太操劳了,您还怀着身子呢。” 李徽如见此情形,一阵来气。 那陈秉忠应承得好,却把事情都丢给自己媳妇! “家里又不是没有下人了,把自己弄得那么累做什么?” 第七章 婆媳 第七章 婆媳 “婆母。”齐柔音见李徽如来了,连忙走过去,恭敬的神情中透着几分小心翼翼,“侍奉长辈,还是亲力亲为的好。” “陈秉忠呢?那是他亲爹,他不伺候,倒叫你第一个怀着胎的伺候。” 齐柔音柔声为丈夫开解:“夫君有职务在身,日日要外出忙碌,家里的事情理应儿媳由分担。” 李徽如看她垂着眉眼揣着手,一副软柿子的样子,心头有些郁闷。 她这个大儿媳原出自书香门第,家世不算低,可齐柔音嫁过来刚一年,齐家老爷就因犯错被贬官出京。 陈秉忠是个最爱追名逐利的,眼看齐柔音娘家落败,渐渐心生不满,尤其是齐柔音第一胎还生了个女儿,他对这个妻子更是看不顺眼。 这几年,齐柔音备受冷落,然而没有娘家撑腰,她又本是个软性子,就只有忍气吞声。 李徽如也同陈秉忠说过,不可苛待媳妇,可是小两口的事她管不了太多。齐柔音的性子不对她的脾气,每每瞧见那软绵绵的样子,她也喜欢不起来。 可是平心而论,齐柔音是个好儿媳,而且前世她被撵出侯府,无处可去又病重,齐柔音曾偷偷来找她,给她送钱送药。 虽然未能帮她渡过难关,但是那份情谊令她动容。 齐柔音是这侯府里难得的纯良之人,这个孩子从没有辜负过她,那她也该多护着她些。 李徽如牵过齐柔音的手,拉着她坐到自己身旁,“前几日太医给你诊脉还说你胎气不太稳,还不好好歇着?兰月,去库房挑一些滋补的补品送到少夫人房里去。” “这里有下人照顾就行了,这两日天气好,不妨出去逛逛街看看景。对了,下个月老太太寿宴,把你娘家人也请来热闹热闹吧,你好长时间没见他们了吧?” 齐柔音呆呆地看着李徽如,半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好。 婆母怎么突然对她这么好了? 虽然以前对她也不差,可是这么主动关心她,还是很少见。 婆母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她身份低微,又不得婆母喜爱,向来不敢靠近,只能看脸色小心侍奉,今日能得她如此照拂,实在受宠若惊。 “婆母,我……” 李徽如见她都语无伦次了,不禁失笑。 至于这么惊讶吗?弄得好像她以前是个恶婆婆一般。 “都是一家子,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同我说,也不必看陈秉忠的脸色。” 齐柔音可不敢那么得寸进尺,不过能得婆母这句话,心里还是很温暖的。 她抿着唇,腼腆地笑着说:“多谢婆母。”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小人儿小跑着进来了。 “娘,你看我新学的字!” 三岁的陈青钰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刚写了个字,就举着宣纸来给娘看,蹦蹦跶跶的像一只小兔子。 可孩子刚看见坐着的李徽如,大喇喇的笑容立刻收起,手脚都端正了,小声叫了声:“祖母。” 齐柔音轻斥:“钰儿,你又这般毛毛躁躁,娘是怎么和你说的?快来和祖母赔礼。” 青钰嗫嚅着说:“祖母,钰儿不该吵闹,钰儿知错了。” 也不能怪孙女怕她,李徽如本来就不太喜欢亲近小孩儿,平日又总是端着架子,很少让青钰到她跟前玩耍。 这会儿看着青钰紧张地眨巴着眼睛,心里颇觉有趣,对她招招手,“钰儿写了什么字,让祖母看看。” 青钰先看了眼母亲,才磨蹭着把背到后头的手伸了出来。 李徽如看后,笑着摸摸青钰的头,“原来是善字,钰儿写得很好。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钰儿要像你娘一样,做个良善之人。” 青钰听得懵懵懂懂,但是祖母摸她的头了,祖母身上的气味好好闻,祖母的眼睛好好看。 “钰儿谨记祖母教诲。等以后弟弟出生了,我也会教他为善。” 李徽如捏捏青钰的脸,“钰儿怎么知道你娘怀的是弟弟?你想要弟弟?” 青钰咬了咬唇,“爹爹说女孩没用,男孩才好,如果娘生的是弟弟,爹肯定很喜欢。” 李徽如听得直皱眉。 若不是陈秉忠重男轻女,成天把那些话挂在嘴边,这三岁孩子怎么会想这些? 她心疼地将青钰揽在怀里,声音温柔:“别听你爹胡说,男孩女孩一样好,钰儿这么聪明,是最好的孩子,祖母喜欢得很。” 青钰眼睛亮晶晶,奶声奶气地说:“祖母也好,我也喜欢祖母。” “乖。” 齐柔音见李徽如对青钰亲近,自然是高兴,可是一码归一码,传宗接代哪家不看重? 她低头,摸了摸尚未显怀的肚子。 头胎生了女孩,陈秉忠很失望,这一胎,必须得是个男孩啊。 李徽如看了眼齐柔音,其实她也不知齐柔音这一胎究竟怀的是男是女,因为齐柔音这一胎没有保住。 那时徐敬怜母女已经进府,徐珍珍和陈秉杰暧昧不清,她绝不会容许此等秽乱之事发 生在侯府家宅,勒令陈秉杰住在书院,不许见徐珍珍。 可那徐珍珍实在是水性杨花,眼见勾搭陈秉杰不成,竟然扭头攀上陈秉忠。光天化日的,二人厮混在一处,被齐柔音撞个正着,齐柔音受不了刺激,当即就滑了胎。 现在想起此事,她还是气得胸口发闷。 这一条性命,她可一定要帮齐柔音讨回来。 祖孙三人正其乐融融,陈秉忠走了进来。 齐柔音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消散,从榻上站了起来。 李徽如看见他就冒火,还没说话先剜了他一眼。 陈秉忠莫名其妙,扫了齐柔音一眼,立刻质问:“是不是你没好好照顾父亲,惹得母亲不快?你还能干成什么事?” 齐柔音慌张道:“不是……” 陈秉忠往椅子上一坐,眼睛刮着齐柔音,“一不传宗接代,二不侍奉父母,你这媳妇做得可真轻松,我都羡慕,比我在外头日日奔波操劳舒坦多了!” 齐柔音看出他心情差,抿着唇不敢多言。 青钰也吓得缩着脑袋,小心地看脸色。 李徽如抚摸着青钰的发顶,笑着说:“钰儿你看,并非是女子不如男,有的男人,把家里事都丢给女人,自己出去潇洒,在外头受了气,回来就朝女人撒气,这种男的是最没本事的。” 第八章 赴宴 第八章 赴宴 陈秉忠闹了个脸红,“母亲,你说什么呢。” 李徽如一个眼刀射过去,斥道:“我还要问你呢,你发哪门子邪火?柔音怀着身子,为伺候你爹忙活一整天,你做丈夫的不知体谅感恩,倒先数落人家一通。你这么厉害,外头谁让你不痛快了,只管去跟人家对呛,回来冲媳妇撒气算什么本事?这窝囊样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陈秉忠被骂得一下子就坐端正了。 这还当着孩子的面呢,母亲竟然就这么骂他。 自从父亲病倒后,母亲就像变了一个人,从前虽然也强势,但不过是刀子嘴豆腐心,现在变得十分刻薄。 昨日二弟几句话说的不对,被她罚跪祠堂,现在人还跪着,粒米未进,这会儿好端端,又拿他开刀。 陈秉忠丧着一张脸,显然不服但是不作声。 李徽如嫌恶地扫他一眼,扭头对齐柔音说:“柔音,你带钰儿回屋歇着吧。” 齐柔音应了声,牵着青钰走了。 “柔音知书达理,善解人意,钰儿更是个好孩子,你该善待她们母女。” “儿子知道,方才不过是说话有些冲了。” 陈秉忠敷衍地应付过去,又觑着李徽如的脸色说:“我也是在外头遇上不顺心的事了,心情不好。母亲,我好歹是您的儿子,如今待在左骁卫当个七品校尉,就干点巡逻的差事,什么时候才能有飞黄腾达,给您长脸的一天?” “若是能调到北衙六军,那才是前途明朗,有大把建功立业的机会。听说北衙要扩充了,我想趁此挪挪窝,奔个好前程。母亲,可否支取我一百两银子,我想走走忠勇伯的关系,少不了要请客送礼。” 李徽如并不意外,因为前世也发生了这件事。 儿子要求上进,想争个好前程,她做母亲的自然大力支持。她动用自己的人脉,把陈秉忠调到北衙。他也是运气好,隔年跟着去南边平乱,立了功劳,回来就提到了中郎将的位置。 今生她怎么可能再用自己的人脉帮他,让这个白眼狼走得那么顺? 不过说起人脉,她倒是想起一人。 李徽如勾唇,“你知道上进是好事啊。不过你去托请忠勇伯,忠勇伯还得托请别人,弯弯绕绕的,不仅费时费力还容易出岔子。我听说那位刚从边关凯旋归来的谢将军,被皇上任命总领北衙六军,不如直接找他。” 陈秉忠听得眼睛放光,他没想到母亲这么支持他,那位闻名大梁的骠骑大将军,他原本都不敢想去托人家的关系。 “母亲说真的?那可太好了。不过母亲竟愿为我舍下脸面去找谢将军吗?您和那人不是……有些过节吗?”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早都云淡风轻了。昨日我在宫里还遇见他,相谈甚欢。我回头就写一封亲笔信给他,让他把你调入北衙,亲自带你。” 李徽如一脸慈爱地拍拍陈秉忠的肩膀,“放心吧,等你到了他手底下,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陈秉忠绽开笑颜,“多谢母亲!” “你我母子之间,说什么谢?秉忠,你是家中嫡长,以后这家都要交到你手中的,我肯为你费心,也是希望你能早些成长,支撑起家业,你爹倒了,我和你弟弟妹妹以后可都指望你了,你可一定要争气啊。” 陈秉忠对上李徽如的眼睛,神情赤诚,“母亲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李徽如露出欣慰的笑容,心中却想,谢昀亭恨她入骨,陈秉忠落到他手里,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她已经迫不及待看这场好戏了。 …… 李徽如应付完这头,正准备回去歇歇,祠堂那边的人急匆匆地过来汇报说,陈秉杰晕倒了。 这连一天十二个时差都不到,就晕了? 不过李徽如相信,陈秉杰不是装的,若是陈秉忠那种精明的,可能会想到撞晕,陈秉杰那小子直愣愣的,才没这心思。 “去叫大夫给他看看,等他醒了,让他不必跪了,转告他,我已同意徐敬怜入府,既然他同徐敬怜亲近,明日就让他去接她们母女。” 等到晚上,陈秉杰已经悠悠醒转,用过饭后恢复了精神,下人将李徽如的话转告给他,他登时高兴了,立刻披衣去找李徽如。 “母亲已经睡了吗?” 陈秉杰被拦住李徽如的门前,梅月告诉他:“郡主累了,明日还要出门赴宴,想早些休息。” 陈秉杰微微皱眉,“母亲是不是还在生我气,所以不肯见我。” 梅月笑呵呵地说:“郡主气性没那么小,二公子回吧。” 陈秉杰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垂着头走了。 梅月回到屋里,对正在看书的李徽如说:“郡主,二公子走了。” 李徽如略点了个头,不怎么关心的样子。 陈秉杰不是不喜欢她对他管束太多吗?那她就不管他了。 “明日赴宴的礼都备好了吗?” 梅月说都备齐了。 李徽如点头,搁下书卷,回床上歇息。 翌日,李徽如出门去段家赴宴。 今日 是段家给刚出生的小孙女办的满月宴,来道喜的宾客众多。 李徽如到时,直接去了后宅。 段家老太太是李徽如的姨母,二人见着了,甚是亲热。 李徽如抱着孩子,同段家的几个女眷正说着话,段鹤卿掀帘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袭湖蓝色宽袖袍子,头戴一顶鎏金冠,气质儒雅风流,进来时李徽如都忍不住多看一眼,笑道:“你怎么不去前院招待客人,也跑过来和我们女眷扎堆?” 段鹤卿扬唇:“外面的客人哪里有郡主重要?” 众人都笑,段老太太扫了段鹤卿一眼,压了压嘴角,将孩子从李徽如手里接过来,“宴席还要等一会儿才开始,让鹤卿带着你去园子里逛逛吧。” 李徽如说好,跟着段鹤卿去了。 第九章 撮合 第九章 撮合 二人刚走,李徽如的母亲邱氏从瑞王府来了。 听说女儿已经到了,她便急着要去找李徽如说话,问问侯府的事情。 段老太太却拉住她,说:“她和鹤卿在一处玩呢,由她们去吧,咱们姐妹说说话。那永安侯是真不成了?” 邱氏是个有福之人,出身名门,嫁给亲王后,顺顺当当做了几十年王妃,后来儿子承袭王位,她成了王府里富贵悠闲的太夫人,一辈子没什么烦恼,唯独女儿的婚事。 陈显这个女婿她本来就看不上,自家女儿从小被她捧在手心里,嫁到那陈家日夜操劳,吃苦受罪,福气没享着就罢了,现在那陈显还躺在床上不会动了。 邱氏满脸愁绪,“听徽如说,那陈显如今也就能喘气儿,躺在床上什么都不知道,能不能醒来也说不好,怕是一辈子就那样了。” 段老太太闻言嘴角没压住,邱氏见了纳罕,“你怎么还幸灾乐祸起来了,徽如不是你看着长大的?你也不心疼心疼她。” “瞧你这话说的,我自然是心疼徽如的。”段老太太拉过妹妹的手,“不过眼下这情形因祸得福也说不定。” 邱氏没明白,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段老太太说:“你我亲姐妹,我就不瞒着你了。徽如成亲的时候,鹤卿把自己关在屋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这么多年来,给他说了多少的女子,他都不愿成亲,只因他心里装着徽如呢。” 邱氏很惊讶,但也不是太惊讶,两个人自小青梅竹马, 暗生情愫也很正常,“那鹤卿怎么不早点说?” “他装呗。”段老太太撇撇嘴,“两人打小就认识,在一块那么多年,早就动春心了,可他偏像个锯嘴葫芦不吭声。等太后相中了谢家的孩子,有意指婚时,他这才知道着急,可是还没等他去表明心意,徽如转头就看上陈显,求了赐婚圣旨,这下是真晚了,他肠子都悔青又能怎么着?” 邱氏听了也觉遗憾,“这阴差阳错的,若是早些挑明,可真是一段好姻缘。” 段老太太笑道:“现在也不晚呐,徽如刚死了丈夫……” “哎,人还没死呢。” “嘿呦,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还不如死了呢。” 段老太太把脸上的笑收敛几分,正色道:“反正那陈显已经不成了,徽如总不能留在那儿给他守活寡吧?鹤卿这又一直为她守身如玉,干脆撮合了他俩!” 邱氏挑眉,“当真?鹤卿现在还是个童子身?” “当然了,我是他亲娘我能不知道?” 邱氏又有些疑虑,凑近了悄声问:“该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 段老太太一瞪眼睛,“胡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你瞧瞧他几个哥哥,哪个不是儿女双全的?” 邱氏笑起来,细想了想说:“那回头问问徽如的意思。” …… 暮春时节,桃花已开过了头,风一吹簌簌落了一地。 有几瓣留在段鹤卿的肩头,李徽如抬手拂去,笑着打量他,“今日是孩子的满月宴,你倒打扮得跟花孔雀一般,抢了孩子的风头。” 段鹤卿指尖捻着粉嫩的桃花,放在鼻间轻嗅,斜眼瞧着李徽如,“是你说我穿湖蓝色最好看的,怕是现在年纪大了,入不了郡主的眼了。” “我可没这么说。我瞧着好看得很,鹤卿英姿不减当年。” 段鹤卿唇角扬了几分。 “只是从前也没见你这么爱打扮,如今竟是老来俏了。” “我与你同龄,如何就老了?而且,打扮得好看些,才配站在郡主身边,若是同侯爷一样,只能躺在床上,岂不是要怄死了。” 李徽如笑了一下,“如何要拿他自比,自轻自贱。” 段鹤卿听她语气中都是对陈显毫不掩饰的厌恶,有几分意外。 毕竟当初李徽如可是非陈显不嫁,更是同陈显恩爱了十几年。 他心中意动,正要试探,不巧这时段家四郎沉着脸匆匆走过。 段四郎手里提着个食盒,清秀的眉宇间笼着愁色,一抬头看见三叔和郡主,立刻规规矩矩地过来行礼。 “见过郡主,见过三叔。” 李徽如见他小脸紧绷着,笑问:“这是怎么了,谁惹你不高兴了?” “我……”段四郎支支吾吾,似是难以启齿,身后又传来脚步声。 三人一齐望过去,是陈妙容从小径上过来了,不过她没有上前来,缩在假山旁。 段四郎则是一副见鬼的惊恐模样,李徽如明白过来,脸上很是挂不住。 “这是陈小姐做的糕点,还是给三叔和郡主吃吧。” 段四郎红着脸,将手里的食盒胡乱地塞给段鹤卿,逃也似地跑走了。 那边的陈妙容见状一跺脚,也从另一边走了。 李徽如头疼不已,这陈妙容真是锲而不舍啊,一个姑娘家能有这股子莽劲儿还挺厉害的,李徽如都不知道该说她什么了。 “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瞧把四郎吓得。” 段鹤卿失笑,“年轻气盛嘛。” 李徽如打开那食盒,见是一盘玫瑰酥饼,“我还不知道这丫头会做糕点呢。” 她拿了一块,走到池塘边,将酥饼掰碎了扔池子里喂鱼。 段鹤卿望着她的身影发呆,随手拿了一块酥饼放进嘴里。 水中的锦鲤都凑过来争抢,李徽如脸上浮着笑容,拿扇柄轻轻戳弄水面。 浅金色薄纱披帛垂在她的臂弯,随风摇曳,春光落了她满身,立在秾艳花色间,比花还娇美。 段鹤卿痴痴地看着她,春风暖融融的,吹得他人都荡漾起来。 李徽如玩了半天,一直没听见段鹤卿的动静,扭回头时,见段鹤卿两手环胸,背倚着树,眼睛微阖。 日光被树筛得细细碎碎,落在段鹤卿身上,李徽如走近了才发现他眉头微微蹙着,脸颊还有些泛红。 “热着了?” 她伸手去探他的额头,手背刚贴上去,段鹤卿猛然睁眼,抓住了她的细腕。 那双眼睛里映着斑驳的光影,眼神迷离,粗重炙热的鼻息喷洒在李徽如的掌心,她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一旁的石桌上那盘糕点。 下一瞬,手腕被人一拉,她的身子紧紧嵌入段鹤卿的怀中。 第十章 段鹤卿中药 第十章 段鹤卿中药 “鹤卿?” 段鹤卿不语,两条手臂紧紧地箍着她,将脑袋埋在她的颈间。 “你应该是中药了。” 李徽如挣了两下, “你先放开我,我去找人来。” 腰间的手松了几分,李徽如从段鹤卿的怀里出来。 段鹤卿面色潮红,眼底烧着浓重的情欲,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虽然她也不是什么不经人事的孩子了,但还是被这眼神看得有些羞臊,她垂眸避开他的目光。 段鹤卿感觉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李徽如那张艳丽妩媚的脸庞映入他的眼眸,化成最美妙的幻象。 他盯着那嫣红的唇,喉结重重一滚,手掌托起她的脸颊。 “你在这里等着我,我去去就回,唔——” 李徽如话没说完,便被堵住了唇。 大脑有一瞬的空白,她模模糊糊地想起少不更事的十三四岁,在话本子上看见男女亲热之事,拉着自己的小竹马尝试。 二人像呆头鹅一般凑在一起,嘴唇碰嘴唇,一触即分,她咂摸着说:“好像也就那样,没什么有趣的。” 少年的段鹤卿脸一路红的耳根,抿紧唇不说话。 而现在,他们都不是小孩了,男人的气息滚烫撩人,不似少年般的青涩,攻势猛烈地探入她的口中,像是要占据她的一切。 李徽如头皮都一阵阵发麻,心想这药劲儿可真大。 她咬了段鹤卿一口,与他分开,“段鹤卿,你清醒一点!” 段鹤卿唇边蹭上了她的口脂,眼睛像是笼上一层轻烟,透着欲望无法释放的无奈。 李徽如脸上发烫,用帕子狠狠地擦了擦他的嘴唇,“这个陈妙容,回去非找她算账不可!” 段鹤卿见她要走,又不依不饶地缠着她不放,“徽如,我好难受。” 他将脸贴在李徽如的颈侧,蹭来蹭去。 李徽如有些受不住地推他,“我去给你叫大夫呀。” “不要别人,你让我抱一会儿。”段鹤卿低头深嗅她颈间香气,“求你。” 他的声音闷闷的,尾音像是在心上挠痒痒,李徽如不由得心软了,站着没动。 前院开席了,热闹嘈杂的欢笑声阵阵传来,李徽如和段鹤卿身影交缠在一起,静静地听着彼此的心跳和呼吸,桃花落了他们满身。 段鹤卿缓了一会儿,被李徽如扶着回了屋子,大夫来看过后,说是并无大碍,开了清火的方子。 李徽如给他擦了擦脸,又喂他喝了些茶。 段鹤卿慢慢冷静了,躺在床上攥着被角,有些难为情。 “方才多有冒犯,表妹别生我气。” 李徽如干咳两声:“都是陈妙容那个丫头,居然打这种歪主意,害得你……等回去我一定教训她。” “陈家的人,的确一个个都不让你省心。”段鹤卿望着她,“如今陈显成了那样,表妹是不是打算同他和离?” “我还没想过这个呢。” 她总得先把陈家那一家子都收拾了再说和离的事。 段鹤卿表情微微凝固,“他都那样了,你还要留着不走,为他操持陈家吗?” 李徽如一笑,“是呀,我们之间情谊深厚得很呢,哪儿能说走就走呢。” 段鹤卿眼神黯淡,薄唇抿紧不语。 “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段鹤卿看着她走了,苦笑一声。 他将手伸到枕头下,摸出了那枚帕子。 上面带着她的香气,可是才过几天,气味已经淡了许多。 思念过甚时,他只能用这帕子聊以慰藉,若是连这东西都没有了,他就要疯了。 他将帕子放在鼻间狠狠一嗅,眼底燃起明晃晃的亮色。 呼吸声愈加粗重,他将身体缩成一团,微微发起抖来。 良久后,薄软的布料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他将帕子展平盖在脸上,有低低的抽泣声溢出。 …… 耽误这会儿功夫,前院的宴席已经差不多要散了。 李徽如坐到母亲邱氏身边喝了杯酒,段老太太见了她,笑道:“你和鹤卿还跟小时候一样贪玩,连宴席都误了。” 李徽如勉强笑笑,她可不敢把段鹤卿中药的事情说出来,不然她这暴脾气的姨母当场就能把桌子掀了。 她挽着母亲的手,轻声问:“母亲,王府最近一切可好?” 邱氏微笑说:“都好,只是担心你在陈家过得不好啊。” “我没事,母亲不用替我操心。” 李徽如看着邱氏发间的银丝,心口微痛。 她的母亲弟弟是最温良纯善之人,安分了一辈子,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人构陷,丢了性命。 “从简呢?今日怎么没来?” “他替皇上去日坛祭祀,这两日不在家中。” 李徽如点点头,那她还是过几日再回去吧,涉嫌谋逆一事,必须得亲自过问李从简才行。 宴席散去,李徽如同邱氏相携着往外走,邱 氏悄咪咪地问她:“你方才同鹤卿做什么去了?” 李徽如面色有些不自然,“没做什么。” “那会儿快开席了,我让人去唤你,说是瞧见你和鹤卿站在那树下抱在一块儿。”邱氏嘴角弯了弯,“我同你姨母还说呢,要撮合你们俩,若是你们都有那个意思……” “母亲,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方才是……” 李徽如不知该如何解释,缓缓扶额,一抬眼见那罪魁祸首一脸心虚地从旁边溜走,她脸一沉,匆匆和邱氏作别,追陈妙容去了。 陈妙容被拎回家,李徽如直接动了家法。 竹板打在手心的声音清脆响亮,陈妙容的惨叫声更响,一声声回荡在厅堂里。 “小小年纪不学好,从哪儿学来的下作手段!在宴上给人家下药,当真是胆大包天,你不要脸,我还要呢!今日打你三十手板,你给我好好受着。” 几个小丫鬟将陈妙容死死地按在地上,掰开她的手心,梅月扬着竹板,下手毫不留情。 陈妙容疼得泪流满面,抽抽搭搭地说:“不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吗?当时要不是你和段表舅在那里碍事,我同四郎已经成了也说不定。” 李徽如面上愠色更重,“还嘴硬是吧,再加十下!” “啊!”陈妙容哭号连连,“爹不在,你就这样虐待我!我知道了,你是看爹快死了,想抽身走人找下家了,那玫瑰酥饼母亲既没有吃,那就是段表舅吃了,你们……你们不会是……” 第十一章 惩治继女 第十一章 惩治继女 梅月气道:“大小姐,事关郡主清白,你怎可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自父亲出事后,母亲总是和段表舅待在一处,瞧着很是亲密的样子,你们本就自幼相识,感情甚好。”陈妙容越说越肯定,瞪着眼睛道:“母亲该不会是自己想改嫁到段家,才对我和四郎多加阻挠?” “大小姐!你越说越离谱了!” 李徽如气得额角直跳,一把夺过梅月手中的竹板,抓起陈妙容的手心,狠狠地抽。 “我让你胡说,让你胡说!” 陈妙容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响彻整座侯府。 青钰好奇地扒着廊柱偷看,眼睛亮亮的。 她不喜欢姑姑,姑姑总是爱使唤母亲,府里明明那么多下人,姑姑还总是要母亲给她端茶倒水,先前祖母送给母亲的衣裳首饰也被姑姑抢走了。 姑姑叫得这么惨,祖母一定打得很累吧。 齐柔音在旁边看得心惊肉跳,摇了摇头,牵着青钰的手悄悄走了。 陈老太太闻声而来,急得跺脚,“这是做什么,还不快住手!” 陈妙容像是看到救星,大喊:“祖母救我!” “你还敢让你祖母救你,你祖母知道了你干的好事都要替你羞死!” 李徽如继续狠狠地打。 陈老太太急忙要去护陈妙容,梅月拦住她,将陈妙容今日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陈老太太听完也是一阵难堪,不过眼看着陈妙容手心都出血了,急得扑过去,“行了,你要把她打死不成!” 李徽如将竹板掷到地上,“辱门败户的东西,打死了还省心些。” 陈妙容痛哭流涕,举着肿成猪蹄的两只手,呜呜地哭。 陈老太太给她抹着眼泪,有些埋怨地说:你怎么能下得了这么狠的手,往日你多疼她,怎么显儿一不在,你就变了脸?“ “慈母多败儿,就是疼她,才要好好教训她。婆母若是觉得我虐待她,自此以后我就跟她划清关系,正好府里要新来一位姨娘,以后就让她管教这逆女吧。” 陈妙容和陈老太太脸色都是一变,陈老太太忙说:“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孩子不懂事,你同她好好讲道理就是了,再说了,不是没有酿成大错嘛。” 李徽如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斜眼看着陈妙容冷哼:“幸好没有酿成大错,若是今日你那毒计真成了,同段四郎有了事实,你可别想着人家段家会吃哑巴亏,我也不会为你去说项,丢不起那人!直接给你一根白绫让你吊死,倒落一个家风清正的名声。” 陈妙容不服气地说:“如今家里竟成了母亲的一言堂,凡事你一说不行就不行,你要我死我就得死吗?” 李徽如淡淡道:“你要是觉得被我管束不痛快,那我干脆同你父亲和离,以后你想干什么干什么,怎么样?” 陈妙容面色一呆,立刻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父亲已经不中用了,李徽如要是再走了,那这个家就没人撑着了,李徽如好歹是郡主,身上有不少好处呢。 陈老太太瞪陈妙容一眼,忙说:“徽如,你别跟孩子计较。” 陈妙容刚被搀扶起来,下人到厅上来,躬身道:“夫人,二公子带人回来了。” 李徽如略点了个头,在椅子上坐定,气定神闲地说:“正好婆母和妙容也见见徐姨娘。” 陈秉杰面带笑容,脚步轻快走上厅堂,对李徽如拱手:“母亲,徐姨娘母女来了。” 李徽如没给他一个眼神,低头喝茶。 陈秉杰悻悻地站到一旁。 一个三十左右的半老徐娘缓步走上前来,身侧跟着一个穿粉衣的妙龄少女。 母女二人长得相像,皆是清秀温婉的气质,看着柔弱可怜。 曾经她也这样想,徐敬怜身世可怜,又柔弱不堪,入府后不会掀起什么风浪。 她那时为了陈显瘸了腿,陈显原本还有些愧疚,对她悉心关怀,后来就露出嫌弃,就连孩子都疏远她。 她那么明媚张扬的性子,变得不爱出门见人,料理家事也不如从前利索,所以陈显提出将徐敬怜纳入府中时,她心软同意了。 可是后来陈显宠妾灭妻,外表温柔善良的徐敬怜为虎作伥,从她手中夺走掌家权,一点点蚕食她的私产,连她的贴身侍女都敢打,一桩桩一件件她都记着呢。 徐敬怜带着女儿跪了下来,“见过郡主,见过老太太。” 陈老太太见了徐敬怜很高兴,虽然以往同这个侄女也不怎么亲人,但是到底是她娘家人,以后入了府,徐敬怜多少能压制李徽如一些。也不能叫李徽如太张狂了,不然她这个老祖宗都要看她脸色。 陈老太太笑眯眯地说:“纳妾文书都已经拟好了,今日就算进门了,起来吧。” 徐敬怜还以为不会太顺利,听老太太这么一说,心里石头落地,她欢天喜地地给老太太磕了个头,这便要起来。 突然,头顶上一道清冷慵懒的声音压了下来。 “慢着。” 徐敬怜抬头看向面前 端坐着的李徽如,暗暗攥紧了手心。 浔阳郡主果真名不虚传,容貌极盛,已过三十却仍像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花,没有一处不是完美的,连头发丝都透着媚意。 她虽长得不差,却是属于五官秀气淡雅的类型,与李徽如那样惹眼的容貌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更可恨的是,李徽如身上那股气质,雍容华贵,高不可攀,什么都没做,只拿一双冷艳的眸子将她一扫,就让她自惭形秽。 徐敬怜不由得干咽一下,默默地跪好。 陈秉杰见状,以为李徽如要为难她们母女,立刻道:“母亲,您不是都答应得好好的吗?” 第十二章 狗咬狗 第十二章 狗咬狗 “你插什么嘴?还有没有规矩了?” 李徽如扫他一眼,转而看向徐敬怜,“按规矩,我得喝了妾室茶,才算陈家认下了你。兰月——” 徐敬怜心下一松,见兰月端来了茶,立刻接过膝行几步到李徽如跟前,“请主母用茶。” 在徐敬怜提心吊胆之际,李徽如平静地接过茶,抿了一口。 “起来吧,以后你就是陈家的姨娘了。”李徽如面上的笑容看着很是亲切,“侯爷的情况你也知道,以后少不了人费心,你我二人可要齐心协力。” 徐敬怜一副恭敬的样子,“郡主放心,我一定伺候好您和侯爷。” 李徽如不动声色地笑笑,“秉杰、妙容,过来给徐姨娘见礼。” 陈秉杰过去作了个揖,陈妙容手还肿着,丧着一张脸,不怎么待见那母女的样子,敷衍地叫了声姨娘后,拿眼睛瞅一旁的徐珍珍。 李徽如冲徐珍珍招招手,“这就是珍珍啊,长得可真水灵。” 她说着将手腕上的金镶玉手镯褪下来,给徐珍珍戴上。 徐珍珍受宠若惊,连声道谢。 “你既然随你娘入了侯府,我自然要把你当自己孩子疼。今年多大了?” 徐珍珍模样乖巧,“回郡主,我今年年初刚满十六岁。” “那比妙容还小一岁呢,从前家里是有妙容一个女孩,以后就多了个二小姐了,妙容你可得多照顾妹妹。” 徐珍珍先走到陈妙容面前示好,脸上挂着温和甜美的笑容,“给姐姐见礼了。” 陈妙容打量着徐珍珍那娇娇柔柔的样子,心中一阵厌恶。 以前家里只有他一个女孩时,长辈都疼她,陈秉杰陈秉忠也都会让着她,现在突然冒出一个人,不是来和她抢东西的吗! 李徽如手上那只金镶玉手镯,她上个月就说喜欢,李徽如都没松开给她,今日才见徐珍珍第一面就给徐珍珍了! 陈妙容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看向徐珍珍的眼神里都充满敌意。 “谁是你姐姐,哪儿来的野丫头也能和我相提并论!” 徐珍珍脸色一白,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李徽如眉心微扬,这火不就要烧起来了? 前世她很讨厌徐珍珍,就可劲儿地对陈妙容好,陈妙容认为徐珍珍样样不如她,对她没有威胁,就没有把徐珍珍放眼里。 可现在她把原本给陈妙容的偏爱分给徐珍珍,陈妙容当然坐不住。 她只需要这么一挑拨,就有狗咬狗的好戏看。 陈秉杰将徐珍珍护到身后,“姐,你这是做什么?珍珍又没有惹你。” 陈老太太也说:“妙容,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和和气气的嘛。” 李徽如再添一把火,“珍珍别见怪,你妙容姐姐刚受了罚,心情不好。” “我不怪姐姐的,姐姐的手伤了,我帮你上药吧。” 徐珍珍眼角还有泪光,露出一个好看的微笑,柔弱又善良。 陈妙容看着他们一个个的都向着徐珍珍,怒火中烧。 “谁要你帮忙?别在这儿假惺惺的!” 她一把推开徐珍珍,气冲冲地跑走了。 陈秉杰忙扶住徐珍珍,皱眉道:“真是不可理喻。珍珍,你别理她,她脾气就是很差。” 李徽如暗自勾唇,没说什么,让徐敬怜母女下去安置了。 等回屋后,她把梅月叫来吩咐:“库房里有一盒上好的药膏,给陈妙容送去。” 梅月努努嘴,“大小姐做出那种丑事,还编排郡主,那么难听的话都说出来了,郡主还关心她做什么?这么好的药膏,给她用都浪费了。” “这叫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况且因着徐珍珍的到来,陈妙容感到了危机,我现在对她一点点的好,都能让她得意半天。日子长了,她为了争宠,势必会和徐珍珍斗得更厉害,我们就等着瞧吧。” …… 徐敬怜母女被安置在了侯府西边的一个小院子,配有四个丫鬟供她们使唤。 二人一进屋,见里面精致的陈设,都是面上带喜,这可比他们在外头住的好多了,关键是不用偷偷摸摸了。 这浔阳郡主看着厉害,其实也是个软性子,来之前还以为要有一场硬仗要打呢,结果就这样顺利地留下了。 徐敬怜歇了一会儿,随后装模作样地去看望陈显,在床头掉了几滴眼泪就走了。 徐珍珍则跟着陈秉杰闲逛,熟悉侯府。 “这里是祖母的院子,往右边去就是大姐的住处了。” 陈秉杰指了指,没领着徐珍珍过去,“大姐这个人向来蛮横,她不待见你,你也别搭理她,离她远些就好。” 徐珍珍柔声道:“那怎么行呢,我刚来可不好同姐姐疏远,想是姐姐今日心情不好罢了,等过几日我做些好吃的去看她,慢慢地就熟悉了。” “还是你善良。” 陈秉杰对她笑了笑,领着她走到廊上,“这是我的院子,妹妹平日里无事,可以来找我。” 刚进屋,小厮就 端着药碗迎上来,“二公子,该喝药了。” 徐珍珍问:“哥哥病了?” 那小厮斜了徐珍珍一眼,“还不是为着你们娘俩进府的事,公子被夫人罚跪祠堂,都跪晕了。” 陈秉杰皱眉斥道:“怎么说话的?以后珍珍妹妹就是府里的小姐了,你放尊重些。” 徐珍珍则是惊讶地掩住口,一脸愧疚,“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真是太过意不去了,哥哥的身子若是出了什么毛病,我可没脸见你了。” “妹妹别担心,不要紧,喝几天药就好了。” 陈秉杰说着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喝药,徐珍珍很有眼力见地为他端来清茶漱口。 陈秉杰笑着说:“一点儿都不苦。” 徐珍珍蹙着眉一脸心疼,用帕子轻拭他的嘴角。 轻柔的帕子带着少女的幽香,从他的唇角擦过,有些酥痒。 他不由得红了脸,忙转到一旁轻咳几声。 徐珍珍见状,唇角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对了,你还没见过大嫂嫂和青钰,我带你去。” 徐珍珍说好,二人去了齐柔音屋里。 齐柔音只是客气地寒暄几句,她知道那徐姨娘原是公公养在外头的人,其实很上不得台面,婆母心慈容下了了她们,可她觉得这对母女不是什么正经人,以后还是避免来往的好。 徐珍珍对齐柔音略有了解,不过是一个娘家败落的女人,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在府里没什么地位,不必太放在眼里。 她没有多坐,喝了杯茶就同陈秉杰走了,二人从齐柔音的院子里出来,正好碰上下值回来的陈秉忠。 “大哥,你回来了!” 陈秉忠抬眼,对陈秉杰略点了个头,目光不由得越过他,落在那粉面含春的少女脸上。 第十三章 兴师问罪 第十三章 兴师问罪 “这便是珍珍妹妹吧?” 徐珍珍迎着陈秉忠的目光,走上前去,屈膝行礼:“见过大哥。” “以后都是自家人,不必客气。” 陈秉忠微微笑着,目光不自觉在少女那雪肤上流连,忽而撞上那秋水般的眼眸,心口微微一酥。 徐珍珍含羞笑着,伸手将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 陈秉杰领着徐珍珍走远,陈秉忠凝眸望着那一抹粉色的纤影,勾唇一笑。 这小丫头,还挺不简单的。 他兀自转身,进了屋见齐柔音坐在罗汉榻上做针线,衣裳是素净的淡青色,脸上也没有什么颜色,无趣得很,只看一眼就觉乏味。 齐柔音见他进来,忙过来为他更衣。 她将他的外衣脱下,搭到衣架上,偶然间瞥见那衣领处的脂粉,眼眸一暗,却没说什么。 陈秉忠往榻上一坐,抿了口茶,“母亲竟然还真让那队母女进府了,我以为还得闹一阵子呢。” 齐柔音不冷不热地接话:“婆母向来刀子嘴豆腐心。” “那个徐姨娘你可见过了?想来不是什么善茬。父亲都那样了,她还要上赶着来,不是图谋家业是什么?你平日留心着她。” 齐柔音应了一声,又取来一封书信,交给他,“这是婆母送来的,说是关系都已经打点好,你直接去找谢将军即可。” 陈秉忠看过后,眼睛一亮,李徽如说到做到,真的给他写了一封推介信。 他立刻高兴地什么都不顾了,两日后,他便拿着那份信,去到了北衙指挥衙门,找上了谢昀亭。 谢昀亭刚练完兵,被一群新兵蛋子气得脑仁疼,心情正差。 他一听陈秉忠的名字,根本没印象,摆摆手,“不认识,擅闯军营重地,拖下去先打十棍撵出去。” 身边的副将忙提醒他:“将军,这是永安侯府的大公子。” 谢昀亭脚步一顿。 就是李徽如退了他的婚后,上赶着去当继室的那家的儿子? “打三十棍撵出去。” 陈秉忠吓了一跳,都说这姓谢的性情阴鸷脾气怪,看来名不虚传! 他忙掏出李徽如给他的亲笔信,“谢将军,我母亲是浔阳郡主,这是她的亲笔信,请您过目。” 搞什么名堂? 谢昀亭冷着脸接过来信,一目十行看完后,气得额角青筋直跳。 李徽如竟然要他将陈秉忠收入麾下,她怎么有脸开这个口的? 上次在宫里碰见时还戏弄他,骂他老光棍,这转眼又衣服高姿态要他为她做事? 好,好啊! 谢昀亭将那封信妥帖地叠整齐收起来,深冷锋利的眼眸盯着陈秉忠看了一会儿,缓缓露出一个微笑,“既然是郡主托请,我谢某人自然不会拿乔,那就先从中侯做起吧。” 陈秉忠自是欢喜得很,抱拳道:“多谢谢将军。” “客气了。”谢昀亭勾唇笑着,手掌搭在他肩上,“我与郡主是老交情了,把你当亲侄子,关照你是应该的。张副将,带他去吧。” 陈秉忠心情畅快,果真如母亲所说,她同和谢将军早已冰释前嫌,虽然现在还只是一个中侯,但在这北衙,有谢昀亭罩着他,以后定当顺遂。 他千恩万谢地跟着人下去了。 张副将将陈秉忠安顿好,回来找谢昀亭说话:“将军,是否要和底下人交代一声,多关照陈公子?” 谢昀亭正在擦剑,悠悠道:“郡主的儿子,自然要好好关照。” 最后二字咬得极重,副将去看他的脸色,银白色的冷芒映在谢昀亭的脸上,那声音冷得像又薄又利的刃:“只要不死,随便折腾他。” 陈秉忠上任后,本是洋洋得意,准备大展宏图,哪知出师不利,第一日就被底下几个小兵顶撞,说他是关系户,不服他的管教。 之后又多次同人起冲突,吃饭时被人蛐蛐掀桌打架,午休时床铺里被塞死老鼠,比试时被人下死手,差点抹了脖子,那日下值,不知是那个王八羔子挖了个坑,害得他摔了个狗吃屎。 陈秉忠终于受不了了,脸上挂着彩回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去找李徽如哭诉。 “母亲,这日子我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那军营里的人,不论官职大小,都敢骑在我头上撒尿了,你看看我这脸上的青紫,都是那帮瘪犊子整的!” 李徽如瞧着他脸上那伤,强忍着笑。 这谢昀亭办事还真是靠谱啊,一点没让她失望,这才几天,就把藏不住折磨得不像样子。 她一脸心疼道:“一定是那些人眼红你得了谢将军的照顾,故意联合起来针对你。” “我哪里就得了谢将军的照顾了?他压根就不管我,我去找他告状,他见都不见我,我看他是明知道我受欺负,却故意视而不见!” “竟有此事!秉忠你放心,此事母亲必须出面给你做主。欺负我的儿子,就是欺负我。” 李徽如一拍桌子,“明日我同你一起去军营,与谢昀亭面谈。” 陈秉忠闻言 才看到了点希望,有母亲出面,便是谢昀亭也得给几分面子,以后看谁还敢对他不敬重。 “有母亲在,我就放心了。” 李徽如微笑,“包在我身上。” 翌日,李徽如盛装打扮,现身军营。 张副将听说后,立刻前去接人。 远远地瞧着浔阳郡主一袭烟紫锦衣,满身珠光宝气地从香车宝马上缓步下来时,他先是被那浑身的光彩晃了眼睛,回过神来直冒冷汗。 郡主突然驾到,八成是陈秉忠回去告状了,请郡主来做主了! 虽然不知将军究竟为何非要和陈秉忠过不去,可是底下众人的确很看不上陈秉忠这关系户,没少给人使绊。 看郡主这来势汹汹的样子,怕是难缠! 张副将硬着头皮迎上前去,赔着笑脸:“末将见过郡主。” “你们谢将军呢?让他来见我。” 李徽如目无旁视,昂首挺胸地往里面走,一幅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张副将压根不敢拦着,好声好气地将人先请进了营房中。 “郡主稍待,末将这就去请将军。” 张副将溜出来,擦了擦额上的冷汗,自言自语道:“要出大事啊,将军人呢?” 李徽如坐在椅子上,端起刚上的茶喝了一口,秀眉立刻蹙了起来,“什么破茶。梅月,马车里不是备着一些茶叶?去取来。” 梅月应是,转身出了屋子。 已入夏,天气有些燥热,李徽如不停地打着扇子。 她今日来并非是来找谢昀亭兴师问罪的,要她说,谢昀亭做得很好,她希望他能做得更好一些,最好让陈秉忠每日都像活在炼狱里。 所以她要与谢昀亭更加交恶,等会儿见着了先吵一架再说。 李徽如等得有些烦闷,起身漫无目的四处探看。 谢昀亭的营房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正屋连着三大间,西边是寝居,东边……似乎有声音传出。 李徽如不禁有些好奇,缓缓走近。 与此同时,东边的浴房内,谢昀亭刚沐浴完毕,正在穿衣,忽而耳尖一动,听到门外似有莫名的脚步声。 他立刻警觉,向房门靠近。 一道黑影映在门上,他屏息凝神,猛然打开房门,手掌攥住那人咽喉。 第十四章 自荐枕席 第十四章 自荐枕席 “唔——” 李徽如突然被掐住脖子,脚尖都离了地。 那力道极大,简直要直接把她的脖颈扭断。 “谢……谢昀亭!” 谢昀亭定睛一看,竟然是李徽如,立刻撒开了手。 李徽如得以解脱,脚软得像是踩在泥潭里,无力地向谢昀亭怀里栽去。 谢昀亭下意识扶住了她,那触感像是抱了一匹华贵的丝绸,又软又轻。 他有些怔愣,盯着李徽如头上摇晃的珠钗发呆。 李徽如脑子一阵阵发懵,眼前还在冒星星,她颤着手指着他,“谢昀亭,你……你谋杀皇亲,该当何罪!” “你少在这儿讹人,我又不知道是你!” 谢昀亭一把将她推开。 李徽如还没缓过劲儿来,被他推得要摔倒,谢昀亭又眼疾手快地抱住她。 李徽如仰着下巴,指着自己的脖子,凶巴巴地说:“你等着吧,我要去验伤,我要狠狠地参你。” 那如凝脂般细白的脖颈上印着红痕,谢昀亭目光落在那处,听着李徽如的威胁,很想捏死她。 李徽如按着心口顺了会儿气,缓了过来,这才发现谢昀亭裸着上半身。 结实健硕的腹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身上有不少疤痕,却并不难看,反倒透出一种野性。 她微蹙着眉头,投去审视的目光。 谢昀亭反应过来,忙背过身去拿衣裳披上,回过头时,见李徽如还盯着自己的胸口,气道:“你再看!” 李徽如目光灼灼。 谢昀亭不知是气得还是羞得,脸红到脖子,大步走到她面前,一脸凶相:“你再看试试。” 李徽如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上手捏了一把。 谢昀亭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蹦三尺高,怒道:“寡廉鲜耻!” 李徽如哼了一声:“到底是谁不要脸?谁家好男人光着身子让人家看的?” 谢昀亭气得心口疼,三两下穿好衣裳,黑着脸问:“谁允许你进我的营房的?你来做什么?” “我来做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谢昀亭嗤笑,“怎么?为你那好儿子来讨公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把那人塞过来什么意思?” “孩子仰慕谢将军的英姿,想要拜入谢将军麾下呀,不过我家孩子回去就找我哭,说是在军营里受了欺负,你也不关照他,我今日就是过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待不下去了就滚啊。” 李徽如扬了扬下巴,“我们家秉忠可是栋梁之材,颇有他父亲年轻时的风范,多少人都抢着要,到了你谢昀亭手下,你却不好好栽培,难不成是因为我,你还在为当年爱而不得之事耿耿于怀?” 谢昀亭恨极了她这得意的样子,气极反笑:“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仙女?会有人惦记你十几年吗?” 李徽如轻摇扇子,姿态矜贵优雅,“你就算惦记也是瞎惦记,你这回头草可太老了,啃着塞牙。” 谢昀亭面带嘲讽,“郡主怕是也没吃过什么好的,不然方才也不会看着我的身子两眼放光。” 李徽如微笑着,眼波流转,扇子往谢昀亭肩上一磕,“谢将军说话这么暧昧,是想自荐枕席?” “我才不会这般自轻自贱!” “别不好意思承认,人之常情罢了。” 谢昀亭忍无可忍,直接将李徽如往门外推。 李徽如临走前还趾高气昂地放话:“谢昀亭,你可别不识抬举,我们家秉忠拜入你麾下是你的荣幸,你若是不好好待他,下次来掀了你房顶。” 谢昀亭气得脸都绿了,再见到陈秉忠,眼神就愈发狠戾。 李徽如又添了这么一把火,料想陈秉忠日后不会有什么好日子过了,暂且不去管他了,这日得了空闲,便回瑞王府去。 邱氏见了她,先沉着脸问她徐敬怜一事:“我听说侯爷新纳了妾,怎么回事?” “原是养在外头的,是老太太家的一个亲戚,老太太做主纳进府了。” 邱氏一阵来气,骂了陈显好半天,又拉着李徽如唉声叹气:“你也是,那陈显都那样了,这妾不纳又能怎么着?怎么就真把人给留下了?听说还带着个女儿,那不得扰得家宅不宁?” 李徽如笑道:“母亲放心吧,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陈显不省人事,那对母女落到我手里还不是任我处置?” 邱氏见她颇为从容,便不再多言。 “从简呢?今日可在府中?” “在后园的湖心亭中下棋呢,苏少傅也在。” 初夏时节,湖上的碧荷成片,水波荡漾。 李徽如从平曲桥上缓步走过,来到了湖水中央的凉亭中。 李从简垂眸望着棋盘思索,格外专注的模样,对面的男人身穿月白锦袍,衣袂飘飘,冷白的手指搭在轮椅扶手上,双目蒙着轻纱。 李徽如没有出声,放轻脚步缓缓走过去。 当她步入亭内时,李从简尚未注意到姐姐的到来,对面的人鼻尖一动,唇角似有若无地扬了一下 。 第十五章 苏少傅 第十五章 苏少傅 李从简将白子落于棋盘,“三之十二。” 苏兆玉淡淡启声:“五之十三。” 旁边的小童便为他将黑子落下。 苏兆玉有目盲之症,看不到棋盘,必须记下每一步棋子的位置,在心中形成棋局的模样,可见其记忆力与棋艺多么高超。 李从简再次陷入两难,苦想一番,捏着黑子犹犹豫豫将要落子,李徽如轻轻摇头,拍了下他的脑袋,指了一条明路。 李从简豁然开朗,“我下二之十一。” 苏兆玉好看的唇角勾起来,“王爷已找到制胜之法,我再苦撑也是无用,不必再继续了。” 李从简忍着笑,冲李徽如挤了挤眼睛。 “观棋不语真君子,郡主怎能如此?” 李从简说:“兆玉你说什么呢?哪里有郡主?” 苏兆玉叹气:“王爷和郡主是打定主意要欺负我这个瞎子了?” 李徽如笑了笑,“苏少傅心如明镜,谁能欺负得了你?何时发现我来的?” “人有五感,失去其一,其他感官就会更加敏锐。郡主的……脚步声被在下听到了。” “耳力了得。” 李徽如心中纳罕,光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这人岂不是要成精? 记得幼时在学堂里,苏兆玉就格外聪慧,把一众皇子都比下去。她总觉得此人太深沉,那一双眼睛,又亮又冷,盯着你像是能看到你心里去,把一切都看透,有时候怪瘆人的,所以不爱和此人来往。 后来倒是不用怕了,因为他瞎了。 五六年前的事,苏兆玉身为太子少傅,教导辅佐太子,偶有一次年幼的太子在行宫遭遇刺杀,苏兆玉舍命相护,中了毒药,从此一双眼睛便不可视物。 李从简从矮凳上站起来,活动筋骨,笑呵呵地看着李徽如:“阿姐,你今日怎么回来了?侯爷如今怎么样了?” “还是那样呗。” 苏兆玉喝了口茶,淡声道:“说起侯爷的事,在下还真是愧见郡主。那日在下与侯爷的车马撞在一处,发生了些口角,没想到那马竟然突然伤人。若是当日都客气些,兴许也不会酿成今日惨剧,在下给郡主致歉了。” 李徽如瞧着他坐在轮椅上,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微微挑眉。 若真是觉得抱歉,早就去侯府登门赔罪了,又怎会等到今日偶遇上了才提这么一嘴? 说那三两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很没必要,就显得他会做人呗。 李徽如就是不喜欢他这种圆滑精明的做派,直接拆穿:“苏少傅看起来可不是很抱歉的样子。” 苏兆玉的头微微偏向李徽如,“郡主看起来也不是很伤心的样子呢。” “少傅真会说笑,你怎么能看见呢?” “观人用心。” 李徽如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前的一抹轻纱上,泛着浅浅的光亮,似雪色又似月光。 苏兆玉仍旧一幅光风霁月的模样,“今日与王爷对弈已尽兴,在下先行告辞。” 侍从推着苏兆玉远去,李徽如盯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蹙眉道:“神神叨叨的。” 李从简将李徽如请到了书房里,为她斟茶,“阿姐,你和苏兆玉二人方才你来我往的,说什么呢,怪莫名其妙的。” 李徽如摆摆手说无事,喝过一盏茶后,正色几分,“从简,你同皇上之间,还如往常一般亲厚吗?” “那是自然,我刚替皇上祭日回来,入宫时还同他喝酒了呢。” 李徽如擎着茶盏,若有所思。 她们姐弟与当今皇上是堂亲,关系一直不错,尤其是弟弟李从简与皇上更是亲密无间,可是前世李从简被人参奏谋逆,皇上并没有相护,甚至果断地定了抄家灭门的死罪。 终究是帝心难测,李从简自以为和皇上亲厚,但是也许早在不知不觉间,皇上就对他心生不满了。否则就算是李从简真的谋反了,好歹会留条性命。 “伴君如伴虎,你常在皇上面前走动,也不要太大意,该守的规矩还是要守的,毕竟他是君,你是臣,若是让皇上觉得你有不臣之心……” 李从简吃了一惊,“阿姐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有不臣之心?” “万一他误会呢?我就是提醒你多留个心眼,要时常省身克己。” 李从简一头雾水,实在不明白李徽如为何突然说这个,只是诺诺应是。 李徽如知道现在说这些,他不会懂的,可是祸患往往在不经意间埋下种子。 前世李从简被定罪时,连几年前随意做的几句诗,都被认为是暗示谋逆的反诗,虽是故意断章取义,可是脏水铺天盖地地泼过来,任他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李从简不似李徽如那般想得太多,哼着小曲,去书架上整理字画。 “阿姐,你看这幅画是不是很妙?” 李徽如随意一瞥,面色却突然一变,她快步过去拿过那副画细看。 画幅中日月同现,而太阳渐渐隐去,取而代之的散发着血色光芒的新月,天空中还有大片奇形怪状的云 朵。 她记得这幅画,前世这画就是从李从简的书房中翻出来的。 画中日月颠倒象征着皇权更替,天空中一朵形状怪异的云恰似一条飞龙盘踞于山林,于是这画就被解读为李从简想要谋朝篡位。 单凭这样一幅画就说李从简有不臣之心,她仍觉得牵强,估计是受者无意,授者有心,可她没想到这东西现在就出现在了李从简的书房里。 “这画是哪儿来的?” “两个月前,兆玉赠我的。” 李徽如心头一震。 苏兆玉…… 苏家是皇后一派,难道是皇后操纵了一切?可是皇后有太子,李从简不过是宗亲,按理说不会威胁到她们的利益,她们如何就将瑞王府当成眼中钉了? 那个苏兆玉,方才还同李从简有说有笑,原来早就存了构陷李从简的心吗…… 李徽如将画收起,说自己喜欢这画,拿着便走了。 李从简摸摸后脑勺,觉得姐姐今日真是奇怪。 …… 回程的马车里,李徽如还在端详那幅画,眼前渐渐浮现一抹那清风朗月的身影。 改日她可得好好会会这苏兆玉。 李徽如回了侯府,刚进门,就见齐柔音着急忙慌地过来了。 “母亲,妙容说徐珍珍偷了她的首饰,正在闹呢。” 李徽如眉一挑,往徐珍珍的住处去,刚进院子,就听陈妙容嚷嚷着要把徐珍珍发卖。 第十六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 第十六章 你们不要再打了! “我丢的几件钗环在你床底下找到了,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徐珍珍发髻散乱,被两个婢女拽着胳膊,“我从来就没见过这些东西,你这是成心污蔑我!” 她眼角一斜,见李徽如来了,忙高声喊冤:“郡主,求您给我做主,妙容姐姐想要污蔑我啊!” 李徽如走过来,冷眼扫了她们二人一眼,“一回来就见你们闹闹哄哄的,成何体统?还不把人放开?” 徐珍珍得以解脱,拿着帕子拭泪。 陈妙容忙凑到李徽如跟前道:“母亲,你可算回来了,咱们家里出了一个贼呢。我前两天丢了几件首饰,苦寻不到,没想到今日在徐珍珍的房中搜出来了,你瞧瞧。” “竟有此事吗?” 李徽如瞧了瞧那匣子里的首饰,心中冷笑。 今日徐敬怜陪同陈老太太出门烧香了,陈妙容就是看着长辈都不在,来找徐珍珍发难,不过她这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吧,能行吗? 陈妙容义愤填膺地地指着徐珍珍骂:“我们陈家对你们母女可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的吗?你要是真缺首饰你说呀,我施舍几件给你也不是不行,可你偏要偷,果真是小娘养的,上不得台面!” 徐珍珍眼睛红红的,“姐姐口口声声说我偷了你的首饰,你且看看,这是你的首饰吗?” “不是我的还是你的啊?我的首饰要么是母亲给的,要么在外头铺子买的,记录在册,你赖不掉!” “那这支梅花簪也是你的吗?”徐珍珍从那匣子里捡出一支簪子,“这可是秉杰哥哥赠我的,看来姐姐信誓旦旦之言也有虚假。” 李徽如瞧徐珍珍脸上的得意之色,心中了然。 看来徐珍珍早就察觉到陈妙容的动作,却没有揭穿,而是将计就计。别管这里究竟有多少件首饰,只要有一件不是陈妙容的,便可以坐实陈妙容撒谎,推翻全部。等陈妙容闹起来,一则可以让陈妙容失信于人,二则徐珍珍还可以借此事买一买可怜,博得怜惜。 不得不说,这徐珍珍脑子是挺聪明的,不然前世也不会让她们母子离心。 李徽如虽有意让陈妙容打压徐珍珍,可是她也不能明着偏帮陈妙容,这两个人她都恶心。 如此,事实都摆在眼前了,她看向陈妙容:“妙容,你怎么解释?” 陈妙容个呆子,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呢,盯着那簪子嘴硬说:“你蒙人的吧,我看着也是我的东西。” “那就把秉杰哥哥叫回来指认吧。” 陈妙容叫嚣道:“好啊,谁怕谁!” “妙容,你还嘴硬?” 李徽如嫌弃地扫陈妙容一眼,走到徐珍珍面前说:“此事我已明了,是你妙容姐姐胡闹了。” 陈妙容知道自己被看穿,心虚地抠手指。 李徽如抚了抚徐珍珍的头发,柔声道:“不过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既然早就知道了你姐姐往你床底下放首饰,何不早早报于我?瞧瞧今天闹成这样,多狼狈,你秉杰哥哥最疼你,真让他瞧见了,不知有多难受。” 陈妙容正郁闷呢,听了李徽如的话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小贱蹄子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专门做好准备就等着她来跳坑里,她自己好卖惨博同情! 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今日竟然被这死丫头摆了一道。 陈妙容登时怒火中烧,破口大骂:“你和你娘不愧是靠勾引男人博出位的,真是好手段啊!一口一个秉杰哥哥,叫得可真亲热,别是背地里存了什么龌龊心思吧?” 一旁的齐柔音听得瞠目结舌,有时候她真佩服这小姑子,什么都敢胡咧咧。 李徽如则斥道:“妙容!不得胡言,你珍珍妹妹乖巧懂事,怎么会是那种不知廉耻之人?” 徐珍珍脸色微白,陈妙容火力全开:“母亲,你别被她那可怜样给骗了,我瞧她分明就是心术不正。嫂嫂,你可得小心些,说不定哪一日她还爬上我大哥的床了呢。” 齐柔音面色尴尬,避开视线。 李徽如蹙眉:“越说越离谱了,你嫂嫂还怀着身孕呢,别说这些乱七八糟的给她添堵。” 嘴上这么说,心里不由得感叹,还真让陈妙容都说对了。后来徐珍珍可不是勾搭完这个又勾搭那个,闹得家里乌烟瘴气。 陈妙容咄咄逼人地走到徐珍珍跟前,仰着下巴道:“你们母女俩,老的勾搭我爹,小的又想勾搭我兄弟,陈家父子让你们包圆了啊。这狐媚子的本事都是一脉传承,可真厉害得很呢。” 饶是徐珍珍再会装,也终于是被陈妙容激怒,她涨红了脸,猛地推陈妙容一把:“你欺人太甚!” “小贱人,你敢打我,看我怎么收拾你!”陈妙容大叫,立刻张牙舞爪地扑了上去。 徐珍珍不甘示弱,与她撕打起来。 李徽如想看的画面终于出现了,旁边的下人想拦,李徽如忙道:“这群孽障,你们嫂嫂还怀着孩子呢,伤着她怎么办!” 站在十步开外的齐柔音:? 李徽如冲下 人们喊:“你们几个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少夫人扶回去!” 下人们立刻围着齐柔音走了,李徽如回头看着打得不可开交的二人,觉得甚是有趣。 她站在屋檐下的阴凉里,梅月给她打着扇子,兰月送来凉茶,她有气无力地劝道:“哎呀,你们不要再打了,姑娘家的破了相怎么好?” 她越说,二人越是逮着对方往脸上招呼。 陈妙容挥着拳头左右开弓,徐珍珍亮出利爪一通乱挠。 撕扯了好半天,是陈妙容脸上被挠出来两道血印子,大叫一声,哭着先跑走了。 徐珍珍也不好受,身上的衣服都被扯破了,一只眼睛被打得青紫。 李徽如下令让陈妙容来给徐珍珍道歉,又罚她们二人各抄十遍女诫,事情便算是了了。 晚上时,徐敬怜回来听说此事,心疼不已。 “真是欺人太甚!那陈妙容还是嫡出的小姐呢,就这般言行粗鄙。” 徐珍珍躺在床上,用冰敷着眼睛,咬牙切齿道:“今日之仇,我非要报回来!” 第十七章 秽乱后宅 第十七章 秽乱后宅 “从今以后,我和陈妙容势不两立,非要让她知道我的厉害!” 徐珍珍气得捶床,一副恨不得立刻把陈妙容活吞了一般的气势。 徐敬怜戳了戳她的额头,“傻孩子,你同她较什么劲儿?她是嫡女,你是庶女,还同这陈家没有血缘关系,你能争得过她吗?就算争赢了,又能落得什么好处?” “你娘我虽然是入了府,却没有子嗣傍身,脚跟终是站不稳的。若是陈显还好好的,我还能吹吹枕边风,可是现在整个侯府都是李徽如做主,别看眼前还有安闲日子可过,可哪一天那李徽如翻了脸,把我给撵出去,我又能怎么着?” 徐敬怜握着徐珍珍的手,语重心长道:“要想在这侯府里长久地待下去,还是得想办法拴住人。” 徐珍珍听了进去,垂眸思索,这时房门被人叩响,陈秉杰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珍珍妹妹,你在吗?我已听说了白日的事,来看看你。” 徐敬怜立刻冲徐珍珍使个眼色,徐珍珍会意,从床上起身,取来清水往脸上打湿了脸颊。 陈秉杰在外头焦急地踱步,听得门吱呀一声,他回头看去。 房门半掩,露出一张白玉兰般素净柔美的脸庞。 徐珍珍散发披衣,珠泪挂在脸颊上,柔柔地唤一声“哥哥”,我见犹怜。 陈秉杰怔住,盯着徐珍珍有些飘飘然,看到她脸上的伤后,又是心疼不已。 “这陈妙容竟然下那么重的手,实在是太过分了!我现在就去找她要个说法。” 徐珍珍忙拉住他,“秉杰哥哥,别去。姐姐本来就不喜欢我,若是哥哥为了我再去同她吵,只怕姐姐心中更加不快,要是闹得你们姐弟之见生出嫌隙就不好了。” 陈秉杰叹气,“你总是那么懂事,纵得那人更加欺负你。” “我无事的。”徐珍珍拉着陈秉杰走到长廊下,在美人靠旁坐下,“只是实在不知姐姐为何那般厌恶我。” “她素来蛮横无礼惯了,见你温柔懂事讨人喜欢,就心生嫉妒。” “若真是如此,我让着她就是了,可她今日说那些话,实在是……她针对我也就罢了,如何能那般编排哥哥,哥哥不过是送我簪子,她就说你我暗通款曲。” 徐珍珍说到此处,咬着唇抽噎起来。 陈秉杰小心地揽住她的肩膀,轻轻拍着。 瞧她伏在自己肩头哭得梨花带雨,心都揪成一团,这么柔弱可怜的女子,需要有人疼爱。 他的确对徐珍珍心生好感,与其看着她遭人非议受欺负,何不让她成为自己的人,日后正大光明地疼惜爱护她? 徐珍珍泪眼朦胧地望着陈秉杰,“我同哥哥分明是清白的,我出身低微,怎敢肖想哥哥?” 她嘴上这样说,脸上又是万般的纠结与无奈,浑身都是小女儿羞涩娇怜的情态。 陈秉杰心口微热,“我从未嫌弃过你的出身,我,我……” 他一时舌头打结,不知说什么才好,手掌却慌张地摸到徐珍珍的柔荑,在宽大的衣袖下,悄悄握住。 徐珍珍娇羞地惊呼一声,眼眸里却是柔情似水,陈秉杰一心急,磕磕巴巴地吻上了她的唇。 夜色昏暗,二人就共同缩在那寂静无人的长廊上,初试云雨。 …… 一个小丫鬟从长廊上没入黑暗,踩着小碎步,扭头进了李徽如的屋子,将方才的事一五一十地禀告给李徽如。 李徽如寒着脸,挥退小丫鬟。 梅月听得瞠目结舌,惊道:“二公子真是昏了头了,怎么能和那徐珍珍厮混在一起,且不说那女子身份低贱,他们现在可是名义上的兄妹,此等秽乱后宅之事,他……他竟也做得出!” 李徽如冷笑:“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取了,他哪里知道什么叫人伦什么叫廉耻?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管不住下半身的狗德行。” 兰月蹙眉道:“多半也是那徐珍珍蓄意勾引,二公子少不更事,这才上了钩,郡主不如借此机会处置了那徐珍珍?” 李徽如却道不可操之过急。 前世她一发现那二人之间的苗头后,立刻干涉,结果陈秉杰因她棒打鸳鸯而恨上了她,今生她不会再这么做。 徐珍珍可是块儿好材料,用处多着呢,现在就让她下场还太早了。 李徽如正要回里屋歇息,下人却来通传说陈秉杰来了。 她哂笑,刚从那温柔乡里出来,这会儿居然还能想起她这个娘? 她让人进来,看着陈秉杰脸上带着几分荡漾的春情,衣领处的褶子还未抚平,她不禁心生一股厌恶。 她李徽如堂堂浔阳郡主,金尊玉贵,众星捧月,骄傲了一辈子,只生了这一个儿子,就长成这幅样子。 她简直不愿承认这是她的亲儿子。 “这么晚了,来做什么?” “母亲,我听说了大姐和珍珍起争执的事,方才看过了珍珍,她脸上青紫,哭得很是难过。珍珍此次是受了大委屈了,要是传出去了,还以为咱家苛待她们母女呢。” 李徽如撑着额头,审视的目光凝在陈秉杰脸上,“你有些日子没来给我请安了,今日一来,就是为徐珍珍的事?你一面要在书院用功读书,一面还要操心家里的事,真是难为你了。” 陈秉杰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在大言不惭:“我就是觉得她们母女可怜,一直受人欺负,总得管管。母亲既然留下了她们,也得悉心照顾才是,总不能只做面子,不做里子吧?大姐那般无礼,都是被母亲给惯得,母亲也该好好教训教训她了。” “有你替她们母女撑着,谁又真能欺负了她们?”李徽如缓缓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若是无事就走吧。” 陈秉杰坐着不动,捏了捏掌心,小心开口:“母亲,还有一事,儿子的婚事还未定下来,我如今已有了心上人,想要求娶。” 李徽如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哦?是谁家的姑娘,说来我听听。” 第十八章 求郡主垂怜 第十八章 求郡主垂怜 陈秉杰干咽了一下,到底是没敢直说。 可是他方才已经答应珍珍要娶她为妻,他不能负她。 若直接告诉母亲他要娶珍珍,母亲绝不可能同意。 “母亲,现在还不急,儿子想等明年春闱中榜之后,再求娶那位姑娘。只是那姑娘出身不好,我怕母亲不肯点头。” 李徽如看穿他的小心思,顺着他说:“若是你能考中,光耀门楣,婚姻一事,母亲就由你自己做主。” 陈秉杰眼睛立刻一亮,他要的就是这句话。 “母亲不是说苏家学堂教得好,想让我去拜师吗?那我就不去书院了,到苏家学堂里好好用功。” 苏家一门百年世家,所出进士无数,开设的私学名声在外,却并不像外头的书院招生广泛,只有沾亲带故地才能走通关系进去,授课的都是大儒,桃李满天下。 李徽如早就想把陈秉杰送过去,可是陈秉杰贪玩,就想在书院里方便和那些狐朋狗友聚在一处。 今儿个倒是改了口了,还不是为了徐珍珍的事来想方设法地哄她高兴? 瞧瞧,多会卖乖,若是把心思都用在读书上,早就考上状元了。 李徽如一副随他去的样子,点点头:“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 陈秉杰在她脸上没有看到惊喜的表情,有些郁闷。 若是以前,他说自己要发愤图强,母亲肯定高兴地夸他,现在却好像什么也不在乎。 “那儿子就先告退了,母亲早些休息。” 李徽如眼皮都没抬一下,等他出去了,叱骂道:“辱门败户的东西,烂泥扶不上墙十几年了,如今为了一个贱人要发愤图强了,还腆着脸来找我卖乖,真是好得很!” 不过陈秉杰要去苏家学堂也是好事,她正想去会会那苏兆玉,若是明着去找他,还有些不方便呢,那就借此为由去苏家瞧瞧。 她叫来兰月,吩咐去准备些束脩。 两日后,李徽如带着陈秉杰去了苏家。 苏家如今的家主,正是苏兆玉的父亲苏阁老,其人年近六十,乃是两朝帝师。 李徽如入府后被请到厅上,苏阁老亲自来接见。 表明来意后,苏阁老直接收了束脩,陈秉杰也二话不说地磕头,行了拜师礼。 随后,苏阁老派人领着李徽如二人去学堂参观。 学堂设在苏府最南边,闯过花香涟漪的园子,步入幽静的竹林,渐渐听到夫子讲学的声音。 陈秉杰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心不在焉地四处探看,李徽如则缓步走进,侧身站到学堂门口静静聆听。 正在讲习的是策论,题目与民生经济相关,说今岁多地发生旱灾,良田遭殃,粮价波动,当如何赈灾救民,稳定粮价,尽快恢复农业。 众位学子从仓储、水利、农贷各方面,发表策论,李徽如越听越觉得奇怪,这题目似乎正是明年春闱的题。 明年的考题,这苏家私学现在就讨论上了?苏家那么多门生,遍布朝堂各部,怕是出题之人和考官中也有人家的人,等这些学子顺利入仕,又是苏家新的力量。 难怪苏家桃李满天下,原来关窍在这儿。 其实仔细想想也不是太惊讶,这些世家连成一气,可以撼动皇权,左右天下,往朝堂上输送几个学子算得了什么,扳倒一个王府又算得了什么? 身后传来一阵轮椅轻响,李徽如回头,见是小童推着苏兆玉过来。 他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目上轻纱被风吹拂,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听说郡主光临,特来见礼。” 他的声线干净轻柔,与学堂里夫子严厉粗哑的教书声截然不同。 “只是送犬子来学堂拜师,竟然还惊动了苏少傅。” “郡主且放心,贵公子入了学堂,夫子定悉心教导,助他成才。” 李徽如往学堂里看了一眼,“我当然放心了,到了这儿,兴许我儿明年就榜上有名了。” 苏兆玉微微笑着,“贵公子可以在学堂里多熟悉一会儿,我请郡主品茶。” “带路吧。” 李徽如随着苏兆玉去了竹林西侧,绕过小径,入目是一片清澈的湖水,水面上映着竹影与广袤的天幕。 轮椅停在湖畔的凉亭内,李徽如在苏兆玉对面的石凳上坐下,感叹一句:“苏府可真是别有洞天啊。” “这般景色王府也有,郡主何故惊讶?” “随口一说,苏少傅怎么还多心了?” 苏兆玉淡笑一声:“郡主请用茶。” 李徽如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苏兆玉。 他从头到脚干净风雅,空谷幽兰般的清雅绝尘,这样的人,背地里却构陷于人。 顶着一副光风霁月的外表,是不是很方便作恶? 李徽如突然起了念头,想要现在就戳破他,“听闻苏少傅对诗画颇有见解,最近我新得了一幅画,想请你帮我品鉴。” “郡主忘了,我是目盲之人。” “无妨,我说给你听。” 李徽如将那幅日月同现,潜龙卧渊的画描述出来,盯着苏兆玉问:“依苏少傅看,这画,是何意象?” 苏兆玉表情纹丝不动,“日月同辉是吉兆。潜龙在渊,腾必九天,也是好事。” “苏少傅说话真好听,难道不是日月颠倒,妖龙现世,暗示着天下将乱,有人要谋朝篡位?” 李徽如声音冰冷,“这就是你将那画赠于瑞王的心机吗?” 苏兆玉冷白的手指捏着白玉杯,指尖微微泛白,他轻声对身边的小童说:“润方,茶凉了。” 那小童抱着茶壶默默离去。 苏兆玉将白玉杯轻放在桌案上,似是觉得荒唐地摇摇头,“郡主怎么这般多心?” 李徽如走到他的面前,“既然承认那画是出自你手,不如送到皇上面前,看看帝心如何想?” 苏兆玉轻笑一声,“郡主不会那么做的,我也绝没有暗室亏心。” 李徽如抬手就扯掉了他目上的薄纱,“暗室亏心,神目如电,心怀鬼胎之人,神明会看得清楚。” 空洞无光的双目半睁着,因强烈的日光而感到不适,苏兆玉蹙起眉头,想要挪动轮椅,退到阴凉下。 李徽如脚尖抵住轮子,使他动弹不得。 苏兆玉松开两手,微微叹气,“郡主非要与我一个瞎子为难吗?” 轻纱缠在李徽如的指尖,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那你当如何呢?” 苏兆玉仰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眸中像是荡漾着水色,李徽如看到他唇边又浮起清浅的微笑。 “那就只有求郡主垂怜。” 第十九章 怜香惜玉 第十九章 怜香惜玉 “可我并非怜香惜玉之人。” 李徽如笑容敛去,眼底寒芒乍起。 薄纱缠上苏兆玉的脖颈,狠狠收紧。 “呃——”苏兆玉眉头紧皱,呼吸变得急促。 李徽如紧紧拽着手中的薄纱,看着苏兆玉脸上从容淡然的神情一点点变得惶急,绯色爬上他的脸,眼底都漫出水光。 “苏家与王府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是皇后?” 皇上身子不好,近年来越发病弱,然太子尚年幼,今年也才刚满十岁。皇上自知身子撑不了几年,早有托孤之心,李从简当是皇上心中最合适的人选,恐怕就是因为这个,让皇后对李从简心生忌惮。 毕竟倘若将来李从简真的成了辅政大臣,皇权与宗亲联系更紧密,皇后作为外戚就很难插进去手了。近年来,皇后已屡次插手朝政,那是个有野心的女人。 皇后的娘家本就是世家之首,与众世家利益相连,苏氏当然会为其前仆后继,而瑞王府就样被他们联合绞杀。 李徽如垂眸看着眼前之人,他知道自己不敢在此地真的杀他,于是不解释,也不呼救,无法视物的一双眼睛仿徨地睁着,泪珠颤抖着落下。 李徽如从未见过此人这幅模样,衣冠楚楚时,让人觉得虚伪,在她掌下被蹂躏时,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苏少傅看起来很难受?可惜,只有我能见到你这幅样子。” 苏兆玉已经快要窒息,偏要挤出一丝笑容,“郡主……不动手吗?” 李徽如拧眉,骤然加重力道,薄纱绷紧到极致,发出咘咘的声音。 那张清冷俊美的面庞已经涨红,五官扭曲到一起,苏兆玉整个身子都在抖,像离水的鱼挣扎起来。 终于窒息的前一瞬,李徽如松开手。 瘫软的身子往前倒去,被李徽如扶住。 苏兆玉倚靠着差点杀掉他的人大口大口喘息,新鲜的空气混着那人身上的馨香灌入鼻腔,他感觉自己的身子从内而外一阵酥麻。 李徽如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端详着那双水光涟漪的眼眸,感叹道:“太傅这双眼睛生得极美,落泪时更美。可惜这眼睛为救太子所伤,再也看不见的东西了,太傅这些年又为皇后不辞劳苦,如此忠仆,我都想招到自己手底下了。” “那郡主会待我好吗?” “每日把你绑起来打一顿。” “如此狠心。” “这不是奖励吗?” 李徽如轻笑一声,见端茶的小童缓缓走来,她将那白纱还给苏兆玉,扬长而去。 润方走近,见苏兆玉脖颈上的红痕,诧异道:“您的脖子……” “无事。” 苏兆玉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脖颈处,苍白的嘴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微笑。 李徽如回到侯府后,给陈秉杰新找了一个书童,陪着陈秉杰每日去苏家学堂念书,她特意交代书童,要记下在学堂中夫子教习的一切内容。 若是王府同皇后一党势必站在利益的对立面,她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除掉对方的,只能先做些准备,好歹能有所牵制。 几日后,李徽如在茶楼约见段鹤卿,段鹤卿高高兴兴地来见她,听到李徽如相托之事有些意外。 “你要调查苏家?” 李徽如提着茶壶倒茶,面容清冷,“苏家根基深,在京中势力大,轻易动不得,不过底下旁支那么多,总有他们管不到的,仔细挖一挖,总能找出几件丑事。” “这倒不是难事,不过你怎么突然与苏家过不去了?” 李徽如将茶盏推到他的面前,“别问那么多。” 段鹤卿眼神微嗔:“既然怕我问,那还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信任你了。” 段鹤卿本就是她的近亲,两家利益相连,二人是自小的交情,李徽如不信他信谁?再者,段鹤卿是大理寺少卿,这种事是他的老本行。苏家想对王府不利,她得先发制人。 段鹤卿听了这话,脸色好看不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李徽如托着下颌,慢悠悠道:“我记得苏兆玉成为少傅之前,外放过几年,政绩还不错……” 段鹤卿抬眼看她:“你那么关心他做什么?” “仔细查查他,看有没有什么劣迹,我越看他越觉得白里透着黑呢。” 段鹤卿挑眉,立刻道:“那苏兆玉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少年时在一起读书,就觉得他总是阴恻恻的,越是这种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背地里越是见不得人呢,你等着吧,我肯定能挖出他不少事。” 二人议完事,一起往楼下走,李徽如笑道:“此事交给你,我就放心了。” 段鹤卿叹气:“也只有有事要帮忙的时候才会想起我,平日里哪里记得我这个人。” 李徽如语气揶揄:“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坏?我可是时常惦记着你呢,还不是因着上次你中药的事,怕你尴尬,不敢与你碰面。” 段鹤卿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凑着她耳后说:“你还提那件事!” 李徽如忍着笑打趣他 :“还没问你,身子可还好?没落下什么毛病吧?” “若是真落下什么毛病,郡主要怎么补偿我?” “鹤卿放心,若真如此,下半辈子我给你负责,专门为你修一座宅院,把你娇养起来。” 段鹤卿听了她的玩笑话,忍不住嘴角抿起来,仔细想想还真不错。 他见李徽如已经走到马车旁,快步过去,伸手扶她。 待李徽如上车后,二人又倚着车窗说了几句话。 茶楼旁的胭脂铺里,徐敬怜刚走出来,正好瞧见了这一幕。 她悄悄隐到角落里,等马车缓缓驶去,才露出脸来,略一思索,立刻回侯府去,钻进了陈老太太的屋里。 第二十章 主母放权 第二十章 主母放权 “他们本就是表亲,在一块儿喝个茶,应该没什么的。”陈老太太道。 “是,我也相信郡主的为人。” 徐敬怜一边给老太太捏肩膀,一边说:“就是今日瞧见他们二人在一起,还挺亲密的,就忍不住多想了。我是觉得侯爷如今躺在床上不会动了,郡主又风华正茂,若是郡主生出什么别的心思,也正常啊。” 陈老太太听她这么说,眉头又渐渐皱起,“应该不会,当初可是李徽如非显儿不嫁的,这十几年来她也一直同显儿很恩爱,不至于这么快就被别的男人迷了心窍,置显儿于不顾。” “我主要是担心,万一她要和离改嫁,这侯府的家财不是都拿捏在她的手中吗?那……” 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陈老太太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她前半辈子当村妇苦够了,现在最爱的就是富贵体面,李徽如万一真的改嫁,带走了他们侯府的家产可怎么办! 老太太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不能让她改嫁,得想办法拴住她!” 徐敬怜挽住她的胳膊,轻声细语地说:“哎呦,老太太,你仔细想想,那李徽如年纪尚轻,长得貌美,又有钱有势,怎么会甘心守活寡呢?人家要真想改嫁,谁能拦得住?你既然担心她动侯府的钱,不如现在就把掌家权都收回来,免得日后家底都被她掏空。” 陈老太太半杯这么一点拨,心中有了成算,“你说的有道理,把她架空,让她动不了我陈家的家产。” 翌日晌午,陈老太太特意把众人都叫到她院中用饭。 李徽如和陈老太太吃不到一起去,陈老太太也不敢使唤儿媳伺候她用饭,所以二人很少一起吃,今日突然来这么一出,李徽如估计老太太是有事。 到饭桌前坐下,齐柔音帮着布菜盛饭,其他几人,陈妙容和徐珍珍对立而坐,前者目露凶光,后者回避视线。 徐敬怜挨着陈老太太坐着,面上笑融融的,陈老太太一想到待会儿要说什么不由得有些意乱,时不时瞟李徽如一眼。 李徽如八风不动,就着丫鬟手中的痰盂漱口,末了用帕子压一压嘴角,姿态从容优雅。 徐敬怜看着她,心中腹诽,怎么李徽如做这些事时都那么好看,举手抬足间都冒着仙气儿一般,真真是贵气养人。 等她拿捏了陈家的掌家权,把李徽如挤走,她也要这么摆谱。 坐在主位的陈老太太拿起筷子,发话:“大家动筷吧。” 李徽如看了眼身旁站着的齐柔音,“你也坐下来吃吧。” 一般情况下,作为家中儿媳,齐柔音是要伺候长辈用饭的,还是婆母心疼她。 齐柔音略一笑,在青钰身边坐了下来。 李徽如察觉到她面色憔悴,精气神不太好,问道:“怎么气色这么差?午后叫个太医来给你把把脉吧。” 齐柔音忙道:“不用了,儿媳没事,只是没睡好罢了。” 青钰抱着碗说:“爹爹又发脾气了,我都听见了。” 齐柔音面色尴尬,对青钰道:“小孩子知道什么,快吃饭吧。” 李徽如心中了然,怕是陈秉忠在军营里日子不好过,攒了一肚子气就带回家里来了。 顿刀子割肉确实是疼,但是不够痛快,她还是得早些料理了才是,也免得累及旁人,李徽如垂眸,若有所思。 陈妙容斜了齐柔音一眼,语气尖酸地开腔:“大哥在外遇事不痛快,大嫂你也不知道想办法为他纾解纾解,倒是知道到长辈面前卖可怜。” 齐柔音心力交瘁,无暇再同陈妙容争论,低头吃饭。 李徽如斥道:“你倒是能耐,谁的事都能评上两句,自己的事一团糟。你不是要退亲吗?郑家夫人已从外地探亲回京了,过两日就来退婚书,到时候你自己去见人家吧。” 陈妙容哑口无言,扁着嘴不说话了。 陈老太太干笑两声,正好这会儿插嘴进来:“家里各项事务繁杂,的确不好料理,原本还有显儿替你分担,如今都靠你一人支撑,实在不易,我想着要不就让敬怜帮你分担分担。” 话音一落,李徽如薄凉的眼神望了过来,陈老太太心里直突突,她还是有些怕这个儿媳的。 而李徽如笑了一下,点头道:“这倒是个好主意。” 她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清茶,“最近我因侯爷的事情,的确是身心俱疲,想好好歇一歇,既然老太太有这个意思,那就让徐姨娘暂代管家吧。” 徐敬怜没想到李徽如这么好说话,一时高兴得要找不着北,强压着嘴角,“若是郡主放心,那我一定尽力。” “饭后,你就来找我拿库房钥匙和账本吧。” 徐敬怜连连点头,与陈老太太交换了一个窃喜的眼神。 徐珍珍脸上也带了几分喜色,齐柔音瞟着李徽如的脸色,沉默不语。 唯有陈妙容不高兴,冷笑道:“这世道真是要变了啊,连一个妾都能上桌吃饭,管家理事了。” 她把筷子一摔,拉着脸走了。 桌上几人神色各 异,李徽如只是笑笑。 想从她手里夺权,她给就是了,以为掌管侯府是什么好差事吗?她把这权利让出来,也要看徐敬怜有没有本事接住。 她没再多言,起身离席。 到了午后,徐敬怜兴冲冲地过来找李徽如拿对牌钥匙, 李徽如没有露面,是梅月出来见她,将东西都交给了她。 徐敬怜翻了翻账本,脸上的喜色渐渐消散。 这公账上竟然只剩下几百两银子了,这么大个侯府啊,就这么点钱够花几天啊? “这……这是不是弄错了,侯府的账上怎么会只有这么点钱?” 梅月冷笑道:“侯爷官职不高,几个公子小姐又都只会花不会挣,侯府就跟销金窖一般,若不是我们郡主费心经营,拿自己嫁妆填补,连这么点钱都没有呢。” 徐敬怜拨弄这手里的对牌钥匙,犯了难。 眼睛一斜,看向长廊尽头那间屋,“那间库房的钥匙怎么没见着?” “那是我们郡主的私库,里面都是郡主的嫁妆私产,便是侯爷也不敢动一下,姨娘现在是管了家,也不能把主意打到郡主的嫁妆上吧?” 徐敬怜立刻赔笑:“那自然不敢。” “姨娘没什么事就回吧,没过几日就是老太太的寿宴了,本来郡主一直费心想着该如何操持呢,这下这差事也到姨娘手里了,您就好好办吧。” 徐敬怜见梅月大摇大摆地回屋里去了,暗骂一句“呸”。 回首看看自己手里的账本,脸都皱到一起,踩着小碎步走了。 第二十一章 心怀鬼胎 第二十一章 心怀鬼胎 徐敬怜回到房中,看着账本发愁,“还以为侯府能有多富贵,竟然是个空壳子!” 徐珍珍说:“依我看,李徽如多半还留有一手呢,她毕竟是亲王之女,你看她平时穿的用的,跟烧钱一样,手里定有不少钱呢,那她怎么会乖乖的把钱都拿出来给你?” 徐敬怜琢磨着说:“你说的也是,她的钱就是侯府的钱,她若是真的要和离改嫁,那些钱财也得留下来。到时候,那钱都得落到咱们娘俩手里。” “娘,李徽如若是真的走了,那陈秉杰怕是没有用处了。原本他是郡主之子,有人撑腰,离了郡主,他算什么?连这侯府的爵位都没资格继承。”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郡主的儿子,到哪儿人都得高看他一眼不是?再者,这小子心性单纯,好拿捏,你若是能拴住他,下半辈子就妥了。” 徐敬怜拍拍徐珍珍的手,转头又去看账本。 徐珍珍撇撇嘴,心里并不认同徐敬怜的话。 她出了屋子,到园子里散步。 夏季天气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阳高照,刚走两步就落下雨点。 徐珍珍出门时没让丫鬟跟着,没法儿叫人去拿伞,只能一个人快步往回跑。 雨水很快连成一片,徐珍珍浑身都被雨淋湿,她心情烦躁地小跑着,不慎踩到一块石头,脚下一滑,她“哎呦”一声。 眼看就要摔倒,旁边伸出一条有力的臂膀抱住了她。 徐珍珍抬头看向那人,“大公子。” 陈秉忠的目光在她水淋淋的脸上扫了一眼,“雨大,先走吧。” 徐珍珍点头,脚腕却痛得她皱眉。 陈秉忠见状二话不说将她拦腰抱起,徐珍珍低呼一声,纤细的手臂下意识环上了男人的脖子。 二人都没有伞,先到了旁边的凉亭里避雨。 徐珍珍被放在亭下的美人靠上,她抱着膝盖,娇小的身子缩成一团。 “妹妹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出来散散步,没想到突然下起雨来。” 徐珍珍一边说话,一边用怯怯的眼神看陈秉忠。 夏天的衣裳本来就轻薄,她浑身湿透,薄软的布料都紧紧地贴在她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线条。 陈秉忠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眼睛盯着那薄纱下若隐若现的雪白肌肤。 徐珍珍很难不注意到他的眼神,心中有些得意。 不光是心思单纯的陈秉杰,就连陈秉忠这样的有夫之妇,也会被她吸引。 话说回来,她觉得陈秉忠可比陈秉杰强不少。 陈秉杰离了那个郡主母亲,什么都不是,陈秉忠好歹是嫡长,侯府以后都是他的。 单论模样人品,陈秉杰就是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白面书生,还是陈秉忠这样的看起来更成熟稳重,更有男子气概。 徐珍珍望着那人,雨珠从他线条硬朗的侧脸滑下,肩膀宽阔结实,看得她心口怦怦跳。 若是她现在转投陈秉忠也不晚,她有信心能把陈秉忠给勾到手。 如此想着,她伸手拢了拢鬓边的湿发,满面羞涩地将手掌虚虚地按在胸口处,目光却往陈秉忠那边递。 陈秉忠是从百花丛中的浪子,一眼看穿这小丫头的心思,甘愿被她勾着往前走。 他附身握住徐珍珍的脚踝,徐珍珍缩了缩,小声道:“大公子这是做什么?” “我看看你的伤。” 湿透的鞋袜被脱下来,露出白皙的脚腕,陈秉忠捏了两下,“没伤到筋骨,歇两天就好了。” 他说这话时,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地在那敏感的脚踝上摩挲。 徐珍珍红着脸说:“多谢大公子。” 陈秉忠笑得一脸风流,“妹妹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同秉杰很熟悉,同我倒是疏远。” 徐珍珍一边穿鞋袜,一边说:“我与秉杰哥哥同龄,所以与他来往多些,不敢打扰大公子,若是让嫂嫂知道了,怕是要怪我。” “你嫂嫂心善,不会见怪,若她生气,我护着你便是。” 徐珍珍闻言看向陈秉忠,两个心怀鬼胎的人目光撞到一处,彼此都明了了。 雨丝飘到亭下,浇得人身上都黏黏糊糊起来。 一声闷雷在天边乍响,雨幕中梅月撑着伞,往那亭子下瞧了一眼,露出嫌恶的表情。 她悄无声息地离开,回到李徽如的院子里,进屋凑到李徽如耳边低语几句。 李徽如面容冰冷,无言地看向窗边站着的齐柔音。 “雨下得这么大,夫君回来时怕是要淋雨了,母亲,我去门口接一接他。”齐柔音说道。 “淋点雨又死不了。” 李徽如冲她招招手,让她坐下,“太医方才说你还是有些气血不足,多担心担心自己的身子吧。” 齐柔音笑容淡淡:“我无事的,只是最近夫君心情不佳,我想着得多关心他……” “既然知道他心情不好,还往他凑到他跟前捧臭脚?由他去吧,别搭理他,坏了自己的心情。” 齐柔音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她也这么想,但是她不能这么做。 “侍奉丈夫,是我的本分,儿媳不敢有怨言。” 李徽如看着她叹气:“你也知道陈秉忠经常出去寻花问柳吧?” 齐柔音脸色僵硬,低头不语。 她自然是知道的,那衣服上沾的脂粉,偶然间从身上掉下来的一方手帕,她想不知道都难。 陈秉忠也根本不屑于瞒着她,因为她就算知道也不敢同他吵,若是撕破了脸,陈秉忠说不定会直接休了她,还不如装不知道。 而此时被婆母点破,她颇有些无地自容。 “是我没有好好规劝夫君……” “他自己是根烂黄瓜,你劝也没有用。不过你还想这么跟他过下去吗?” 齐柔音一愣,直接跪到了李徽如面前,“母亲,儿媳若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日后一定改正,求母亲不要休我!” 李徽如忙把她扶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要休你了?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我的儿媳。我的意思说,陈秉忠待你不好,你也不必再一心扑到他身上,多为自己做打算。” 第二十二章 寿宴 第二十二章 寿宴 齐柔音沉默一阵,手掌贴在腹部,声音很轻地说:“能做侯府的儿媳,已经是好命了,我很知足。” 李徽如无奈,齐柔音是个软性子,很能忍,一时半会儿是醒不了的。 前世也是在她撞破了陈秉忠和徐珍珍的那件丑事后,才渐渐醒悟,不再去讨好陈秉忠。如今想来,倒也是好事。 不过李徽如不能再让齐柔音像前世一般,因承受不住刺激而滑胎,她得尽量保全齐柔音。 “之前有人算过,说我这院子风水好,不如你住过来养胎吧。” “那怎么好?好端端的,跟夫君分居,会被人说闲话吧?” “你是为养胎,有什么不行的?如今是徐姨娘管家,就把家事都丢给她的,你就安心养胎吧,同和钰儿一起搬来。自你公爹病倒后,我这院里太冷清了些,你们娘俩来正好热闹。” 齐柔音犹犹豫豫地点了头,问过陈秉忠,陈秉忠并无意见,第二日她到了晚间便同青钰一起搬来了。 祖孙三人凑在一起其乐融融,李徽如和青钰一起翻花绳,齐柔音坐在软榻上绣花。 正是悠闲的时候,下人来通禀,说郑家来人了。 原先李徽如给陈妙容定了郑家长子,说的好好的,陈妙容非要退亲,今日郑家便是来退婚书的。 此事侯府理亏,郑家来人定是带着火气的,少不了要起一番争执,李徽如可懒得去给他们收拾烂摊子。 “不是有徐姨娘在吗?让她好好招待客人就是。” 前厅,徐敬怜看着来势汹汹的郑家母子二人,如坐针毡。 丫鬟进来说:“姨娘,郡主说现在既然是您管家,那就请你好好招待客人,她身子不适,就不露面了。” 徐敬怜脸一僵,“那大小姐人呢?” “大小姐出去会友了。” 徐敬怜心中暗骂,这一个个的都龟缩不出,推她出来挨数落! “如今这侯府竟然是一个姨娘当家了,也难怪行事如此不规矩。” 郑夫人本就心中有气,若是郡主坐在这儿,她有气也得忍着,可一个妾?她自然不会放在眼里。 不同于郑夫人,郑砚知坐在旁边,眉眼冷淡,好像事不关己,全然不在乎被退婚一般。 徐敬怜想想又不是自己的错,做什么要忍气吞声,直接道:“夫人有气也别朝我撒,到底是你家门楣低,我家姑娘看不上。” “你!”郑夫人气得冷笑,“一个出身低下的妾,竟然来说我清白门户的不是,真是可笑。” 一旁的郑砚知淡淡开口:“母亲不必多言,把婚书退还给这位姨娘便罢了。” 徐敬怜哼了一声:“便是做妾也总比去你们这样的人家当媳妇儿强!快快把婚书退还回来,以后两相安好,可别碍着我们家。” 郑夫人气得拍桌子,“明明是你们理亏,你还敢如此叫嚣!”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情绪激动起来,竟然还撕扯起来。 消息传到李徽如的屋子里,李徽如冷笑:“让她管家才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乱子,真会丢人。” 眼下不管不行,李徽如想了想,派齐柔音去了。 齐柔音到时,正见两人打作一团,郑砚知在一旁劝阻不及。 “姨娘,冷静些,怎能如此对对客人?” 齐柔音走过去想把她们分开,却不妨被徐敬怜推了一把,好在郑砚知扶住了她。 她回眸看了眼那俊朗书生,对他微微颔首。 郑砚知反应冷淡地收回目光,一把将郑夫人拉回身后,“母亲,事已至此,没有必要再争论。” 郑夫人面上怒意未消,冷哼一声。 徐敬怜嘴上还在嘟嘟囔囔:“还书香人家呢,真是粗鲁。” 齐柔音蹙眉:“姨娘少说两句吧。郑夫人,此事是侯府有愧于郑家,奈何姻缘一事不能强求,事已至此大家还是都往前看吧。郑夫人莫要生气了,这是郡主给您的赔礼,望您和郑公子看在郡主的面上,不要见怪。” 下人呈上一个锦盒,郑夫人略点了个头。 既然郡主都派人来传话了,郑夫人自然不能再说什么了。 “本也不是为吵架而来,实在是府上的姨娘太无礼!” 齐柔音赔着笑脸,将人给送出门去了。 徐敬怜一瞧,她摆不平的事李徽如一句话就摆平了,郑夫人和颜悦色地就走了,心里跟吃了苍蝇一般。 “方才叫她来她摆架子不露面,这会儿又出来耀武扬威,显着她了!” 徐敬怜气歪了脸,不去管她们了,转头去找陈老太太商量寿宴的事。 过两日就是陈老太太的寿宴了,这才是她眼下要做的头等大事,她要是办好了,也就在侯府立了威了。 徐敬怜跟陈老太太保证,一定给她办得风风光光的。 她备好了请帖,京城里只要是叫得上名号的,都请了个遍。 一则是体面,二则这么多人,得送多少贺礼?她稍微抽那么几分,都得落不少钱呢。 徐敬怜 打好了算盘,风风火火地为陈老太太操持起寿宴来。 …… 李徽如则是每日同齐柔音说说话,陪青钰写写字,乐得清闲。 听着外头乒铃乓啷布置的动静,兰月嘟囔道:“那徐姨娘还真办起寿宴来了。” 梅月嗤道:“她见过什么世面,能整出来什么?怕是雷声大雨点小,到时候惹人笑话。” 李徽如漫不经心道:“随她去吧。” 徐敬怜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办。 前世就是在陈老太太寿宴这日,齐柔音撞见了陈秉忠和徐珍珍的苟且之事。 今生虽然发生了很多变化,但是物以类聚,什么也阻碍不了那狗男女走到一起。 当初她为了颜面压下了此事,这一次她要把天给掀了。 寿宴当日,宾客满棚。 陈老太太穿了一身织金锦缎褙子,带了一整套银鎏金点翠头面,手腕上还带着一对金镶玉手镯,坐在那浑身都冒着金光。 李徽如都不敢往她跟前凑,怕被她晃瞎了眼。 今日来的宾客很多,李徽如不得不忙着去前院接客,扭脸就见段鹤卿来了。 李徽如料想自己那姨母是不乐意来的,段家就来了段鹤卿一个。 段鹤卿笑着走到她面前,“陈老太太这寿宴架势还真不小了,来了这么多人。” 李徽如斜了眼那边正在迎客的徐敬怜,哂笑:“我们家的姨娘面子大呗,把大半个京城的人家都请来了,也不管同谁家好同谁家有仇,帖子跟雪花儿似的都撒出去了。” 她话刚说完,就看见谢昀亭从垂花门走过来。 徐敬怜真是会办事啊,把这号人都给她请来了。 第二十三章 捉奸 第二十三章 捉奸 谢昀亭隔老远就看见李徽如和段鹤卿并肩站在一起的身影,只觉那画面刺眼得很。 他径直走过去,似笑非笑地打量他们二人,“今日可真是热闹。” 李徽如今日可心思同他斗,淡淡道:“没想到谢将军也来捧场。” “你自己给我发的请帖,没想到我会来?” “谢将军自作多情了,是那位给你发的请帖。” 李徽如指了下另一边待客的徐敬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谢昀亭。 谢昀亭面色沉了几分,讥讽道:“郡主这侯府主母当得可真是气派啊。” 话不投机半句多,李徽如冷脸不语。 段鹤卿知他二人有些不愉快的过往,主动出言缓和:“表妹去忙吧,我们二人去男宾入座。”说完,他对谢昀亭做了个请的手势。 谢昀亭这才把目光落到他的脸上,“这是哪位?” 段鹤卿客气的脸色顿时消失了,刻意地上下扫了谢昀亭一眼,“这位兄台是从哪个乡下来的?” 二人你看我我看你,颇有剑拔弩张的气势。 “都是京中有头有脸的人,自幼都见过,装什么?”李徽如扶额,“既然来了,入座吧。” 二人被带去男宾落座,李徽如则去了女宾这边。 徐敬怜目光追随着段鹤卿,眼眸微转。 瞧着那段鹤卿看李徽如的眼神,他们二人绝对有事! 如果能坐实他们二人的私情,李徽如势必会离开侯府。 那今日不就是个好机会吗? 徐敬怜看着男来女往的宾客们,扭头叫来一个小厮,低声吩咐道:“找个机会,把段鹤卿的衣裳打湿,再将他引到园子里的暖阁中。” 小厮点点头,去茶水厅提了一桶水,鬼鬼祟祟地蹲守在长廊拐角处,眼看着男人走了过去。 他眯着眼睛瞧了瞧,仔细分辨着。 他是徐敬怜掌家后新招进来的人,不太熟悉,看谁都脸生,这个应该就是段鹤卿吧? 应该没错,方才就见他和郡主说话呢。 他提起水桶,莽莽撞撞地冲了过去,佯装脚下一滑,将那桶里的水都泼到那人身上。 谢昀亭从头到脚都被浇头了,看向那小厮时两眼都冒着凶光。 小厮连忙赔笑:“都是小人的错,对不住贵客!您别担心,这是给曲水流觞用的水,不脏的,小人这就带您去更衣。” 谢昀亭甩了甩湿淋淋的衣袖,“还不赶紧带路?” “是是是。”小厮点头哈腰地在前头领路。 谢昀亭进了暖阁里,将衣裳脱下来,搭在衣架上。 “贵客稍待,小人这就去为您取干净衣裳来。” 谢昀亭背过身子,用巾帕擦拭。 小厮偷偷抱起他的衣裳,关上门溜走,转头去找徐敬怜复命。 “姨娘,都办妥了,那段鹤卿现在就在暖阁里。” 徐敬怜勾唇,只要再把李徽如引过去就行了。 宴席还未开始,众人都在戏台听戏。 陈老太太坐在中间,笑容满面,今日来了这么多客人,她这风头可是出大了。 李徽如在她身边坐下,扫视一圈,没有见到徐珍珍的身影。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同前世一样,徐珍珍此刻正和陈秉忠在一起厮混。 陈秉杰怪她,认为都是因为她插手阻挠他和徐珍珍来往,徐珍珍才会陈秉忠走到一起,殊不知就算没有她插手,那对狗男女也会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 今日她就要当中揭穿他们。 “柔音,我给你请了太医,待会儿就要来给你把脉了,你先领着青钰回屋等着吧。” 齐柔音没有多想,领着青钰走了。 李徽如嘱咐兰月:“陪着少夫人,让她好好待在屋里。” 前世齐柔音亲眼撞见那一幕,受不了刺激滑胎,今生她得让她稳当些。 待齐柔音走后,李徽如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将众人引过去看好戏。 徐敬怜却过来了,神色匆匆地同她说:“郡主,段大人身子不舒服,这会儿在后园的暖阁里歇着,非说要见你。” 李徽如眉头一蹙,鹤卿出什么事了吗? 她很上心,一时顾不得其他。 也罢,抓奸的事也不是非得她亲自去,她还怕长针眼呢。 李徽如给梅月递了一个眼色,梅月会意离开,她自己则去寻段鹤卿。 片刻后,李徽如来到暖阁,推门而入。 她绕过屏风,见男人裸着上半身背对着她,“鹤卿,你没事吧?” 男人闻声转过来,表情一言难尽。 李徽如有些傻眼,“怎么是你?” 谢昀亭莫名其妙道:“让你失望了?” 李徽如一头雾水,目光控制不住地在他可观的胸膛处扫了几眼,“怎么每次见面你都不穿衣服啊!” 谢昀亭阴阳怪气道:“嗯,知道你爱看,故意露给你看的。” 李徽如很是无语,“你怎么会在这儿?” “还不是你家的小厮毛毛躁躁,把我衣裳都打湿了。” 李徽如隐隐约约感到不妙,赶紧走到门口,刚打开门,就见徐敬怜领着一伙人往这边走来。 好啊,这个徐敬怜都敢算计她了! 谢昀亭两手抱胸,冷笑道:“该不会是什么小妾带人来捉主母奸情的戏码吧?你们侯府玩得还真花啊。” 李徽如没功夫跟他打嘴炮,关上门,瞪他一眼,“你还不快把衣裳穿上!” 谢昀亭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我的衣服都被人拿走了。” 李徽如缓缓扶住额头。 现在出去是来不及了,她先把门上栓。 看徐敬怜那来势汹汹的样子,今日就是把房顶掀了,也会硬闯进来的。 “你快躲起来。” “我为何要躲?我又不是你的奸夫。” 脚步声已经到门口了,谢昀亭还理直气壮地杵在那儿,不肯配合。 李徽如故意道:“谢昀亭,我知道你还对我念念不忘,要名分,也不是现在。” 谢昀亭立刻恼羞成怒:“谁跟你要名分了?谁要当你的奸夫!我还未成亲,才不会让自己名声就这么坏到你手里!” “那就赶紧给我过来!” 李徽如将他拽到床上,一把推倒。 谢昀亭的脸刷的红了,惊道:“你你你做什么!” “别出声。” 李徽如也上了床,将被子一掀,盖在二人身上。 与此同时,段鹤卿正在前院找李徽如,转了一圈都没见她,正好碰见梅月,便问:“你家郡主呢?” 梅月一愣,“郡主不是去找段大人了吗?徐姨娘说段大人身子不适要见郡主,郡主立刻就去找您了。” 段鹤卿一脸茫然,“我没说过这话,也没见着她人。” 梅月脸色大变,“糟了!” …… 第二十四章 下床就翻脸 第二十四章 下床就翻脸 徐敬怜目光紧盯暖阁的门,领着一群宾客走去。 “暖阁里备有茶水点心,各位进去歇歇脚吧。” 徐敬怜说着伸手去推房门,没能推开。 门从里面锁上了,不正是做贼心虚吗?锁上也没用,她今日一定要进去,只要被人看见李徽如和段鹤卿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共处一室…… “咦,奇怪,里面有人吗?” 徐敬怜又使劲儿推了推,冲里面喊道:“谁在里面?” “是我。”李徽如出声,“一时乏累,到屋里来歇歇。” “原来是郡主,那我等正好来给郡主见礼。您把门打开吧。” 徐敬怜冲身后众人笑了笑。 李徽如坐在床头,低头看向被子里的谢昀亭。 高大的男人艰难地蜷缩起身子,趴在她腿上,脸已经红得要滴血。 虽然用被子盖住了他,但是细看肯定会被看出端倪。 李徽如硬着头皮冲外面道:“我累了,要休息一会儿,莫要来打扰我。” 几位宾客已经要走,徐敬怜却不肯走,咄咄逼人道:“郡主可是身子不适?那我等更要进来看看了。郡主不肯开门,那我只有硬闯了,都是担心郡主,您别见怪。” 她说完,竟然砸起门来。 众宾客被这举动惊着了,都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屋子里,李徽如听着那砸门的声音,又气又急。 徐敬怜竟然敢砸门!看来真是不达目的不肯罢休了。 谢昀亭眉头紧蹙,抬起头看李徽如,“这小妾敢这么跟你作对,你怎么不除掉她?” “用得着你提醒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吗?” “呵,这就是你非要嫁的婆家,郡主今日若真身败名裂,可后悔当初的选择?” “你还说风凉话!赶紧闭嘴。” 李徽如将他的头按下去,蒙上了被子。 一片昏暗中,谢昀亭抱着李徽如的腰,脸贴在她的腹部,只觉得又香又软。外头正在砸门,哐哐作响,恰如他此时心跳隆隆。 眼看门斗要被砸开了,李徽如高声斥道:“你还有没有规矩,竟然敢来砸我的门!” 众宾客都面色尴尬。 “还是不要打扰郡主了。” “是啊,我们去那边逛吧。” 徐敬怜根本不听,她知道李徽如只是在硬撑罢了,只要这门开了,李徽如就完了,她今日就是豁出去了,非把这门破开不可! “都是关心郡主,只是进去看一眼,有何不可?” 徐敬怜眼底冒着兴奋的光亮,直接提起裙子,抬脚踹门。 “咔嚓”一声,门栓被踹开了。 徐敬怜立刻就要推门进去,突然,一道清朗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这是做什么?闹得这么大阵仗。” 徐敬怜身形一僵,转过头来看见段鹤卿整整齐齐地站在那儿。 他不是应该在屋子里吗? 难道屋里只有李徽如一人?那个小厮办事怎的如此不靠谱! 如果段鹤卿不在里面,那她撕破脸也要进去是为了什么! 徐敬怜登时变了脸色,赔笑道:“原是想进去看看郡主,既然郡主要休息,那我们还是先走吧。” 她又将房门拉好,招招手赶紧领着人走开了。 段鹤卿见人已走远,推开门进去。 “表妹,你……” 段鹤卿着急地绕过屏风,看到眼前那一幕后,生生地愣在了原地。 李徽如和谢昀亭二人在同一张床上,谢昀亭赤裸着身子,正趴在李徽如身上,面色潮红。 “你你你……你们……” 谢昀亭扫他一眼,无言地掀开被子,满头大汗地从李徽如身上下来。 段鹤卿气得浑身直抖,冲过去揪住谢昀亭怒道:“你都对她做了什么!” 谢昀亭瞧着他那气急败坏的脸色,轻笑一声:“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还问什么。” 段鹤卿怒从心中起,二话不说就朝谢昀亭面门挥拳。 谢昀亭毕竟是武将,反应灵敏,又劲儿大,一把将他推开。 “鹤卿!” 段鹤卿柔弱不堪地倒在床上,李徽如忙扶住他,担心道:“你没事吧?” 谢昀亭:? 段鹤卿抓着李徽如的衣袖,目光沉痛地看着她:“徽如……”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什么都没有,都是权宜之计。” 谢昀亭还嫌不够乱,嚷嚷道:“郡主怎么下了床就翻脸不认人?” 李徽如瞪他一眼:“你闭嘴,赶紧穿件衣裳吧。” 这时,外头不远处传来惊呼声。 李徽如面色一变,知道是徐珍珍和陈秉忠那头的动静,赶紧要往外走。 那二人还在直眉瞪眼,李徽如说:“鹤卿,你去拿件衣裳给他,你们二人都赶紧离开这儿。” 她说完,就急急地出门去。 段鹤卿死死地盯着半裸的谢昀亭,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 个洞来。 谢昀亭两手环胸,冲他挑眉,“没听见她的话?还不赶紧去?” 段鹤卿压根不想给他跑腿,可是就谢昀亭这不守男德的样子被人看见,会给李徽如带来麻烦的。 他板着脸出去,以最快速度拿了衣服折返回来,将衣裳丢到谢昀亭身上。 看着谢昀亭慢悠悠穿衣裳的动作,没忍住骂了句:“不知廉耻。” 谢昀亭朝他看过来,他已经甩袖离去。 谢昀亭轻嗤:“还不知道是谁心怀鬼胎呢。” 另一边,李徽如脚步匆匆地来到湖水边的水阁。 “这是怎么了?大家怎么都围在这里?” “郡主,我们途径此处想进去坐坐,却听见里面有……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一对男女在……” 宾客们都表情复杂,徐敬怜也在情况外。 李徽如微笑着说:“听错了吧,我们侯府里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妄为之人,大概是误会,不然我们进去一探究竟就是。” 她说完,抬脚踹开了门。 第二十五章 奸夫 第二十五章 奸夫 众人蜂拥而入时,陈秉忠和徐珍珍正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慌张之际,徐珍珍的小衣还塞进了陈秉忠的裤腰带里。 二人看见门口一堆人,俱是神色大惊。 “啊!” 众人看到眼前之景,纷纷发出惊呼。 徐敬怜直接吓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李徽如心中暗笑,面上又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们,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丑事!” 徐珍珍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抱着一团衣服缩在床上不敢抬头,陈秉忠只能将她护在身后,苍白地解释着:“母亲,儿子只是一时糊涂……” “住口,陈家的脸都被你们两个人丢尽了!”李徽如扭头作势要轰客人们,可是着热闹谁不爱看,个个都伸着脖子看得起劲儿。 这时,陈秉杰听见闹哄哄的动静也赶了过来,一看那床上的二人,先是眼前一黑,而后怒吼一声:“陈秉忠,你个王八蛋!” 他推开众人,冲上前去,二话不说同陈秉忠扭打起来。 李徽如装模作样地劝两句:“秉杰,快住手,还嫌不够丢人的吗?” 陈秉杰红了眼睛,什么也听不进去,死死地揪着陈秉忠的头发拳打脚踢。 陈秉忠挨了几下,火气也上来了,毫不客气地一拳砸到他的面门上,“混小子,给你脸了!” 陈秉杰登时被打得嘴角出血,倒在地上,他扶着床沿喘着气,看向缩在床角的徐珍珍,更是怒火中烧,“你这个贱人,我待你不薄,你分明已经许给我了,缘何又去勾引我大哥!” 众人听得又是一阵倒吸气的声音。 李徽如震惊道:“秉杰,你说什么?你和徐珍珍也有瓜葛?” 陈秉杰一个暴起,拽着徐珍珍的脚腕将人拖过来要打,“脚踏两条船的贱人,我掐死你!” 徐珍珍吓得花容失色,“大公子救我!” 陈秉忠从后拖住陈秉杰,锁了他的喉,陈秉杰死死扯着徐珍珍的头发,徐珍珍哭号不止。 徐敬怜惶急地上前阻拦,“快住手,快住手啊!郡主,让人拦住他们啊!” “你们这些混账,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李徽如一副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样子,扶着心口,头往后一仰,晕了过去。 “郡主!郡主都被气晕了,快来人啊!” 场面乱成一锅粥,众宾客有的对那三人指指点点,有的围着李徽如叫嚷。 谢昀亭走进来,看了一眼歪在人身上的李徽如,冷冷勾了下唇角,将她拦腰抱起往外走。 等离开了人群,谢昀亭说:“人都走了,别装了。” 李徽如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李徽如,再装我把你扔湖里。” 李徽如将眼皮掀开一条缝,神情慵懒又倨傲,“敢直呼本郡主名讳,不要命了?” 谢昀亭眯起长眸看着她,“在我面前耍狠逞威风,在那帮腌臜货面前装仁善,背地里又捅刀子,郡主大人究竟有几幅面孔?”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李徽如闭上了眼睛。 谢昀亭抱着她,平稳地走着,“你把陈秉忠送到我手里,不就是想让他受我折磨?今日这秽乱不堪的场面,也是你早有预料,故意当众揭露吧?贤妻良母当够了,这是要把陈家一锅端了?” “知道的这么多,难不成你真是我的奸夫?” 谢昀亭蹙眉看她,她仍旧闭着眼,红唇勾着一抹随意的笑容,头靠在他的胸口继续装晕。 “哼,油嘴滑舌。” 李徽如面容平静,平静地道破:“心跳得太快了吧。” 谢昀亭咬牙:“我没有,你再胡说,我真把你扔地上。” 李徽如不吭声了,被抱回她的院子里后,齐柔音吓了一跳,赶紧凑上来服侍。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谢昀亭把李徽如放到床上,冷哼一声:“她没事,给她喂点哑药就好了。” 齐柔音一头雾水:? 谢昀亭黑着脸就走了,到了门口,正好看见段鹤卿急匆匆地赶来。 二人面对面碰上,眼神撞到一起直冒火星子,互相看对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谁都没理谁,错身而过。 段鹤卿听说后园出了乱子,李徽如急得晕倒,赶紧过来看看。 他快步走进屋里,就见李徽如倚靠在床头,气色尚好。 “徽如,你没事吧?” 李徽如摇摇头,“无碍。” 齐柔音出去端茶,段鹤卿坐到床边,看着李徽如神色复杂。 李徽如见他欲言又止的,失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段鹤卿神色幽怨,“你还没告诉我,你和那个谢昀亭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我跟你可是青梅竹马,可你什么事都瞒着我,把我当外人。” 李徽如一脸冤枉,“你这说的哪儿的话?我何时把你当外人了?方才我是被人算计了。” 段鹤卿一愣。 “那个 徐敬怜骗我说你身子不适要见我,我便去了暖阁里,八成是想污蔑我和你有染,可不知中间为何出了差错,暖阁里的人变成了谢昀亭,那会儿徐敬怜带着人气势汹汹地要进来捉人,我只好让谢昀亭藏进我的被子里,还好她们没进来,不然还真麻烦。” 段鹤卿这才明白,心里好受一些,又担心起李徽如,“那个小妾如此猖狂,该收拾了,光是今日设计构陷主母这一条,就能定她的罪了。” “嗯,我心里有数,那徐敬怜在这府里待不了多久了。现在都同你解释清楚了,还生气吗?” 李徽如笑容无奈,“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气鼓鼓?我可是听说你身子不适,立刻就要去找你,这才中了那人的奸计呢。” 段鹤卿脸上浮现愧色,抿抿唇说:“我不是气你,我是气那个谢昀亭。你看他那二五八万的样子,没招他没惹他,开口就阴阳怪气的。他方才还推我,粗鲁不堪!” “不是你先要打他的吗?” “我那都是被他气得。”段鹤卿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嘟囔道:“你还帮他说话。” 李徽如立刻改口:“好好好,都是他不好。” “可不是我针对他,我只是觉得你们二人之间有过恩怨,他肯定因被你退过亲而对你怀恨在心,他现在又权势如日中天,眼睛长在头顶上,你要小心他才是。” “我知道。”李徽如笑着拍拍他的手。 “方才我听说后园出了乱子,发生什么事了?” “我那个继子,和徐敬怜的女儿厮混,被我逮个正着,秉杰也冲过来打作一团,原来那个徐珍珍同时勾搭着两个,闹得兄弟反目,现在已经人尽皆知,场面可难看了。” 李徽如冷笑,随他们去闹吧,她就待在屋子里躲清静。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茶盏摔碎的声音,李徽如看过去,见齐柔音站在那里,脸色发白。 第二十六章 惩治 第二十六章 惩治 “柔音……” 李徽如蹙眉,罢了,她早晚要知道的,不过总比前世那样亲眼瞧见那恶心的场面要好些。 “母亲恕罪。” 齐柔音自知失态,忙蹲下身收拾碎瓷片,不料小腹传来一阵痛感。 “啊——” 李徽如见她脸色不好,忙下床走过去,“来人,去请大夫。” 她将齐柔音往屋子里扶,匆促间对段鹤卿说:“鹤卿,今日家里乱,你先回去吧。” 段鹤卿只得点头,看她那忙忙叨叨的样子,心里微苦。 这陈家一个个的都是酒囊饭袋,李徽如何必再留在这里? 他叹口气,神色郁郁地离开。 齐柔音被扶到床上,面色很是难看。 大夫匆匆赶来,把脉后说:“只是有些动了胎气,并无大碍,不过日后可以注意莫要再大悲大喜,我给少夫人开几剂安胎的药,喝了休息休息就好了。” 李徽如听后,一颗心才落下来。 总算是没有像前世一般。 李徽如让人下去煎药,坐到床边看着齐柔音,“我也不瞒你了,这桩丑事我早就知道,专门等今日寿宴人多,当众揭穿,就是想让他们身败名裂。你若是怪我伤了你的颜面……” “他们都不要脸,我又何必在意?” 齐柔音苦笑一下,“陈秉忠在外头就爱沾花捻草,我只当并不知道,却没想到他能品行低劣至此,竟同徐珍珍……” 她说不下去,掩面落泪。 李徽如揽住她的肩膀,语气柔和:“你嫁给他以来已经受了许多委屈,如今彻底看清他,也是好事。犯错丢人的是他们,他们会得到惩罚的,你就安心地待在这儿,好好看顾青钰和你肚子里的孩子。” …… 坏事传千里,短短一会儿功夫,丑闻已经传遍了。 陈秉忠和陈秉杰大打出手,甚至还见了血,宾客们见状都吓得不轻,可不敢留下来吃什么宴席了,纷纷离府。 陈老太太听说了事情,差点没背过去,眼看着宾客们一个个告辞,气得直拍大腿。 “我好好的寿宴啊,都被那几个混账给毁了!” 徐敬怜急得没了主意,只能拉着陈老太太说:“老太太,你快想想怎么办吧,事情要是传出去,孩子还怎么做人呐!” 陈老太太甩开她的手怒斥:“你还有脸说,还不是你教出来的好闺女,把我陈家的脸都丢尽了,当初真不该让你母女进门来!” 徐敬怜无可反驳,只能扶着门框唉声叹气。 陈老太太现在看见徐敬怜真是一肚子火,若是李徽如掌家,凡事都是有条不紊,绝对并不会出这样的乱子,她突然想起自己儿媳的好来,四处找李徽如的人影。 “徽如呢?快请她出来拿主意啊!” 寿宴还没开始就散了,徐敬怜虽然试图封锁消息,可是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又怎么能瞒得住,估计这会儿已经满城皆知了。 家里乱糟糟的,还是陈老太太亲自去请李徽如出来。 李徽如坐在厅上,一脸冷意。 陈老太太按着心口,嘴里还在骂:“一群孽障啊!” 陈秉忠和陈秉杰跪在地上,脸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徐珍珍模样也不太好,头发散乱,哭哭啼啼地跪在旁边。 李徽如冷哼:“现在把我叫出来又有什么用?家里出了这样丢人现眼的东西,我看统统打死的好!” 陈老太太寿宴都被毁了,这回也不想护着了,直接道:“这次绝不可轻饶,徽如,你看怎么处置吧。” 陈妙容到底是和陈秉忠一母同胞,出言维护道:“母亲,此事的祸根还是徐珍珍,要不是她勾引大哥和二弟,怎么会出这样事?依我看,把她撵出去得了。大哥可是嫡长子,二弟又是您亲生的,纵然有错,您也得护着啊。” “一个巴掌拍不响,他们三个……”李徽如一个一个扫过去,“徐珍珍,我以为你是个好姑娘,对你照顾有加,你就是这么报答我,报答陈家的?” 徐珍珍不敢抬头,缩在徐敬怜的怀里抽泣。 李徽如又怒视着陈秉杰说:“她们母女尚未进门的时候,你就上蹿下跳地撺掇,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方便你们暗中苟且吗?” 陈秉杰还很冤枉地说:“母亲,不是的,当初我只是把她当妹妹,看她可怜想照顾她……” “那后来又是怎么勾搭到一起的?难不成是她逼你吗?” 陈秉杰哑口无言,垂着头不说话了。 “还有你,你的发妻还怀着身孕,你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乱搞,还闹得人尽皆知,你配为人夫为人父吗?现在全京城都知道了陈家的丑事,你这个长子倒是来说说,该怎么办!” 陈秉忠丧着一张脸,现在也是万般后悔,后悔今日为什么没有小心一点。 明明那处暖阁那么偏僻,寻常不会有人来的。 “你们三个,一个都跑不掉,都得受罚!”李徽如语气严厉,“陈秉忠,陈秉杰,每人各打五十大板,到祠堂面壁思过,没有 我的吩咐,不准出来。至于你——” 李徽如看向瑟瑟发抖的徐珍珍,“即刻离府,到乡下庄子上去。” 徐珍珍面色大变,“郡主,不要撵我走!秉杰哥哥,我不想去乡下,你快帮我求求郡主。” 陈秉杰无动于衷,无情地甩开了她的手。 李徽如眉心微抬。 前世陈秉杰一心认为徐珍珍是个柔弱纯善的女子,若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作梗,徐珍珍不会和陈秉忠走到一起,现在他该看清楚了。 “让你走,是为了避风头,若是继续留在京中,你想被别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还是想让侯府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 第二十七章 挨打 第二十七章 挨打 徐珍珍白着脸,呜呜地哭。 陈妙容讥讽道:“早就说了,就不应该让她们进府,她们母女就是一对祸害!” 徐敬怜看向陈老太太,试图求情:“老太太……” 陈老太太板着脸哼了一声,不理睬她。 李徽如语气冷淡道:“今日就走吧。徐姨娘,你要是不放心,可以陪着她一起去。” 徐敬怜脸色微变,看徐珍珍一眼,不作声了。 当日午后,李徽如就安排了马车,要送徐珍珍走。 徐珍珍痛哭流涕地拽着徐敬怜的胳膊,“娘,我不想走……” 徐敬怜也哭得满脸是泪,“娘会想办法的,你要照顾好自己。” 徐珍珍终是被拖上了马车,马车驶远时,侯府祠堂里,传来惨叫连连。 陈秉忠和陈秉杰一同被按在长凳上,每人五十大板。 陈秉忠紧紧地咬着牙不出声,额头上冷汗淋漓。 陈秉杰哀嚎不止,扯着嗓子求饶:“母亲,我知错了,求您饶了我吧!” 门外的李徽如充耳不闻,一脸冷漠地坐在檐下的圈椅上喝茶。 刚打了二十杖,祠堂里的叫喊声停了。 下人着急地过来说:“郡主,二公子好像晕过去了。” 李徽如走进去,打量一眼平静地说:“装晕是吧?那就再加二十板子。” 方才还双目紧闭的陈秉杰一下子又叫唤起来,“母亲,母亲求你放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继续打!” 下人扬起又长又重的木板子,一下一下地打在陈秉杰的屁股上。 陈秉杰叫得撕心裂肺,臀上已经渗出血迹,李徽如就这么看着,没有一丝表情。 养了十几年的亲生骨肉,可以为了一个女人不认她这个亲娘,在她重病缠身又流离失所时坐视不管,那她为什么要心疼他呢? 陈秉杰求饶了半天,见李徽如始终不肯心软,仰起头质问:“我可是你的亲儿子,你怎能如此狠心!你还是我娘吗?” 李徽如眼底没有一丝波澜,对上他的眼睛,无情道:“你以为当你娘很光彩吗?” 陈秉杰不明白,母亲为何变得如此凉薄,从前就算他犯了错,她顶多就是骂骂他,可是现在他都被打得皮开肉绽了,她也不心疼! 天底下竟有如此狠心的娘! 陈秉杰心中怆然,又挨了十几板子,实在撑不住,两眼一翻。 下人停下动作,对李徽如说:“郡主,这回是真晕了。” 一旁的陈秉忠面色凛然道:“母亲,饶了二弟吧,是我这个大哥没有做好表率,给家里抹了黑,剩下的我替二弟受了。” 要不说陈秉忠心思重呢,这种装乖讨巧的事他可最擅长了。以为这么说,别人就会感动吗从而选择饶恕他吗? 李徽如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表情,“好啊,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替他受了吧。” 陈秉忠一愣,紧接着板子就狠狠地落下来。 他只能打碎牙和血吞,忍着痛,脸色惨白。 陈秉杰文弱,那小身板没挨几下就受不了,纵使陈秉忠是武夫,体格强壮,也受不了这么打,加上陈秉杰的,他足足挨了七十多板子。 打完时,他已经力竭,头歪着虚弱地喘气。 头顶上一声叹气落下,李徽如发话道:“将大公子抬回屋里吧。” 陈秉忠浑身疼得麻木,感觉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被抬到床上,趴在那里低低地呻吟。 可恶,今日怎的就这般倒霉,偏偏让人给撞见。 早知今日,一开始就不该受那个徐珍珍的引诱。现在闹成这样,全京城都要看他的笑话。 陈秉忠越想越气,狠狠地捶了捶床,这一动又牵扯到后面的伤,疼得呲牙咧嘴,不由得更气了。 他咬着牙,怒吼:“茶呢?人都死哪儿去了!” 一人缓缓走了进来,陈秉忠目光凶狠地看过去,见是李徽如,又不得不收起了凶光。 “母亲。” 李徽如端着茶盏过来,将他扶起来,喂他喝了些茶水,又把一盒上好的金疮药放到他的面前。 “这是宫里御用的药膏,待会儿让人给你涂些,三五日就好了。” 陈秉忠看着那药,只觉得她是猫哭耗子假慈悲,他被打成这样还不都是她下的令! “多谢母亲。” “秉忠,你别怪母亲心狠,今日打你就是要你长记性,你是家中嫡长,本就应修身慎行,可你做出这种事,抹黑了侯府,也丢了你自己的脸面,你说母亲如何能不痛心?” 陈秉忠抬眼,见李徽如一脸不忍。 “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苛责你,还是好好打算该怎么办吧。”李徽如叹气,“这丑事,估计已经是满城皆知了,徐珍珍已经走了,你还留在城里,日后出门少不了受人奚落。” 陈秉忠眼眸一紧,“母亲的意思,是想让我离开京城?” 等他走了,她不就可以助陈秉杰袭爵了吗! 不料李徽 如却说:“你走了,家里怎么办?你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啊。依我的意思,这事虽然难看,但是你是男人嘛,名声倒是不用看得那么紧张,等人们笑话几天,也就过去了,还是得你自己看得开才行,你说呢?” 陈秉忠没想到李徽如非但没有要撵他走,还温言开解他,怔怔地说:“母亲说的是。” “你也不必都听我的,我怕人言可畏,你受不住人们的指指点点,若是你想离京避避风头,母亲也能给你安排。” 那样纵然是清净,可是离京去能有什么前程?到时候家里的爵位再被抢了去就什么也没了。 陈秉忠便道:“不就是几句流言蜚语吗?我不放在心上就是了,若是一味逃避,自己出去躲清静,把家里的事都丢给母亲和弟弟,我怎么配当这个长子?” “那便好。”李徽如微笑着拍拍他的手,“秉忠,母亲一直对你寄予厚望,你可不要让母亲失望,好好休息吧。” 回到自己屋里后,李徽如冷声吩咐:“找些人,把今日的事好好编排编排,我要让京中的人都来看陈秉忠的笑话,都来戳他的脊梁骨。他想厚着脸皮继续待在这儿,那就让他到哪儿都被人嘲讽讥笑,让他自己没脸再待下去。” 第二十八章 嫌他脏 第二十八章 嫌他脏 陈秉忠在屋里养了三五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照常去军营里,谁知碰上个同僚,就来揭他的短。 他平日里和军营里的人就相处不睦,眼下闹了丑事,那些人更是肆无忌惮地来挤兑他。 陈秉忠本想忍忍就算了,下值后还跟友人三五成群地去酒楼喝酒。 一进去,就有十几道目光朝他射过来,那眼神里都是鄙夷与嘲弄。 “那不就是永安侯府的大公子吗?前几日在那陈老太太的寿宴上,与人偷情,被逮个正着,一群人呐,都瞧见陈大公子的光腚了!” “说起来,那女子还是他继妹呢,这都下得去手,真是伤风败俗,要是我啊,可没脸出来晃悠!” 陈秉忠听着那些议论,紧攥着拳头,额上青筋直跳。 “你们可别说风凉话了,谁摊上这事都糟心,正销魂着,突然进来一大堆人,估计吓得这辈子都立不起来了!” 四周一阵哄笑声。 陈秉忠怒火中烧,一脚踹翻桌子,揪着那人的衣领,怒道:“你再乱嚼舌根试试!” “哎呀,陈大公子,全京城都知道了,我不说,也有别人说啊。陈大公子碌碌无为这么些年,也总算是办了件大事,闻名京城了嘛!” 众人又是一阵刺耳的嘲笑声。 陈秉忠看向四周,每一个人都在笑他,那一道道目光像刀子一样把他扎透了。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再也撑不下去,扭头走人。 回到家后,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两日,再出来时,他去找了李徽如,苦着脸说想离开京城一段时间,让李徽如帮他找个差事。 谁不要脸呢,谁能受得了到哪儿都被人挤兑嘲笑? 先出去一段时间,等回来时,众人也就把这事忘了。 李徽如看着他一脸心疼,劝了又劝,陈秉忠执意要走,李徽如只好点了头。 陈秉忠走的那日,齐柔音来为他收拾行囊。 他看着妻子微隆的腹部,看她沉默的忙碌的身影,突然心中一软,慢慢觉出妻子的好来。 “你要是想和我一起去也行。” 齐柔音手上动作一顿,脸上一片漠然。 她在侯府里,在婆母跟前,吃好喝好备受照顾,为什么要随他离京,为什么要待在一个另她作呕的人身边? 她来给他收拾行囊,不过是想让他赶紧走罢了。 “我怀着身子,不易赶路,在京城里,有婆母和祖母照顾我,不容易出岔子。” 陈秉忠看着她,出了那事后,谁见了他都要说上两句,可是齐柔音一句都没有问过,没有表现过一丝愤怒与委屈,还是如以前一样,忍耐体谅。 他想,齐柔音还是爱着他的。 “我同她,不过是一时行差踏错,等过一段时间,这事翻篇了,你肚子里的孩子也生下来了,咱们还好好的。” “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我身边少不了人伺候,别人总是不如你尽心。” “你去了正好看着我,不然你不怕我在外头找别人?” 齐柔音静静听着,十指紧攥成拳,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了上来。 冰凉的手被陈秉忠牵起,她猛地甩开,一个巴掌甩在陈秉忠脸上。 陈秉忠懵了,诧异地看着齐柔音。 齐柔音脸上露出他从未见过的表情,嫌弃,憎恶,鄙夷……所有情绪汇聚在一起,让那张时常低眉顺眼的温婉面容都扭曲起来。 “别碰我,我嫌脏。” 齐柔音声音颤抖,盯着他看了几息,快步跑出门外呕了出来。 陈秉忠愣了一会儿,胸中一团火烧了起来,随手抄起一个瓷瓶狠狠地摔到地上。 傍晚时,陈秉忠趁着天色灰暗离开了京城,犹如阴沟里的老鼠一般。 心中虽然不甘,但他并不担心,他终归还会回来的。 侯府里,李徽如正躺在藤椅中,悠哉悠哉地吃着冰镇的瓜果。 兰月说:“郡主,大公子已经离京了。” 李徽如点了个头,“等他到了宣州,让人好好招待他。” 既然走了,她就不会让他再回来。有人跌一跤还能爬起来,但她要让陈秉忠爬不起来,永远地烂在那里。 惬意的晚风吹拂这李徽如的发丝,她静静地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 梅月踩着小碎步过来,将一个厚厚的信封交给她,“郡主,段大人送来的。” 李徽如睁眼接过,拆开仔细看了看。 她之前拜托段鹤卿帮她查苏氏的老底,有了一些眉目。 潞州的一地方豪强是苏氏的旁支,仗着势力在当地横行霸道,光看段鹤卿查到的这些,打死家仆,纵恶犬伤人,强征劳力种种恶行就有不少。 不过光是这些还不足以能伤到苏氏,最多给人挠挠痒。 再捏到苏氏命脉之前,她可不能贸然同人家撕破脸打擂台。 还得再搜集一些,好歹是有了一个突破口,这潞州的豪强明面就恶行累累,深挖下去,一定能有大收获。 李徽如如此想着,第二日便心想事成,竟是齐柔音的娘家人来了。 齐柔音的父亲前两年被贬,之前李徽如为了陈老太太的寿宴,特请他们进京来与齐柔音团圆,只是不想竟耽误了这么久,寿宴也错过了。 来的是齐柔音的父亲和胞弟,齐柔音与二人相见,彼此都眼含热泪,拉着嘘寒问暖好一阵子方才止住。 父子二人走上前去,给李徽如作揖:“见过郡主。” 李徽如笑着请他们就坐,问道:“亲家怎么才到?老太太的寿宴都过去好些日子了。” 齐柔音的父亲齐辉面带歉意地说:“实在惭愧,路上耽误了些时日,知道已经误了日子,不过想着还是得来道一声贺,还请郡主和老太太勿怪。” “倒不是埋怨你们,只是柔音这孩子思念家人,每日都盼呢。” 李徽如面上带笑,心想还好寿宴的时候齐家父子不在,不然见了陈秉忠那死出,不知道得多闹心呢。 “我派人送请帖的时候,算着你们走水路应该是寿宴前两三日就到了,缘何耽误了近半个月?” 第二十九章 陈显要醒了 第二十九章 陈显要醒了 “路上突然下起暴雨,潞州发了水灾,一片乱糟糟,中途又改走了陆路,这才耽误了时间。” 李徽如听见潞州二字,眼眸微转。 “竟有此事?朝廷每年都下拨银两加筑堤坝,怎会如此呢?受灾情况如何?” “那潞州邻近的几个州县都遭了秧,无数农田都被冲毁,途径那里时只听见老百姓们哀嚎不断啊。潞州主河道水流量不大,水位低,按理说河水的确不至于漫上堤岸。” 说到此处,齐辉叹了口气。 “那倒是怪了,好端端的发了水灾,那么多人遭殃,究竟是何缘由呢。” 齐辉却没继续说,低头喝茶。 一旁的齐若予面有不愤地开口:“自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企图发民难财!” 齐辉被茶水呛了一口,急忙瞪儿子一眼,“若予,休要在郡主面前胡言!” “爹,您不是也亲眼看见了吗?那泥沙被冲刷的方向不对,一定是有人故意更改河道,引发河水冲毁农田。” 李徽如面色微变。 “无凭无据的,怎敢妄言?“齐辉斥道,扭头对李徽如说:“郡主,小儿无状,请您见谅。” 齐若予急道:“虽然没有证据,但不是妄言。潞州上的豪强为非作歹,故意引发水灾,就是想等灾后从百姓手中低价收购土地,爹,那些百姓的惨状你都没看见吗?” “你!” 齐辉被他气得脸色涨红。 他不是没看见,而是不想管。他当时就是因为多管闲事,在官场上得罪了人才被贬出京,这亏他可不想再吃第二次了。 李徽如看出齐辉的顾虑,微笑道:“都是自家人,私底下说两句闲话怎么了?那豪强大族,可是姓苏?” 齐辉说:“苏氏一族祖上便是潞州的,亲支嫡系早已定居都城,现有旁支的几房住在原籍,在潞州独霸一方,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之前的确听说过有人为大量兼并土地不择手段,至于这次的水灾,是否是潞州苏氏主导……不好说啊。” 齐辉说话还是保守了一些,不过李徽如却突然想起前世的这段时间,苏兆玉带着太子出京历练,好像就是处理水灾一事。 如果潞州的水灾真的是那苏氏有意为之,让苏兆玉去查,便是有天大的内情也会被瞒下来。 但如果她先一步到潞州取得证据,不就能拿捏住他们了? 李徽如心中立刻有了一个计划,“潞州百姓遭次欺压,我身为郡主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视不理,齐大人,你可愿意助我查清此事?” 齐辉面露犹疑,“郡主何不上报朝廷?皇上自会派能者查清。” 等上报朝廷,苏氏一插手,还能查出什么? 李徽如看齐辉还是想独善其身的态度,不好强逼,先让人带他们父子下去休息。 齐辉父子二人在客院休息,齐柔音带着青钰过来。 青钰出生之前,齐家一家已经离京,孩子还是第一次见外祖和舅舅。 好在青钰并不认生,见了齐辉,甜甜地喊一声外祖父,还乖巧地端着果盘来给齐若予吃。 舅甥二人在一旁玩耍,齐辉背着手看他们,感慨道:“一转眼青钰都这么大了,可惜之前一直没能来看望你们母女。” 他将目光转向身旁的女儿,一阵心酸。 娘家落魄了,齐柔音在侯府的日子一定不好过,来府上的这半天,他已经多多少少听到些闲话。 “父母亲人都不在身边,苦了你了。” 齐柔音不由得鼻子一酸,又忍着哽咽说:“女儿很好,爹不用担心。” “那陈秉忠……他做的混账事我已听说了,真真是无耻至极!爹没有本事,给你撑不了腰,可是今日既然来了,必须要给你做主。” 齐辉眼眶微红,“柔音,你若是不想再待在这侯府,那就和离,爹去找郡主谈。” 齐柔音却摇摇头,“和离的日子哪有那么好过的?我不想给娘家添麻烦。陈秉忠纵然可恶,但郡主是个明事理的,很照顾我们母女。陈秉忠已经被郡主撵走了,我留在侯府里,挺清净的。” 齐辉听她这般说,稍稍放心了一些。可是还是忍不住心疼女儿,眉头紧紧皱着。 “当初如果不是我逞强冒尖,得罪了人,你在婆家的日子也不会这么难过,是爹对不住你。” 他原是御史台的人,专司纠察百官,因弹劾某位官员而得罪了人,从而被人算计,遭到贬谪。 从此前程断送,儿女也要跟着受罪,想想真是后悔。 齐柔音忙道:“爹千万别这么说,我从没有埋怨过。当初你是尽了自己的本职,一心为民,并没有错。济世安人,与民同忧不正是你为官的初衷吗?” 齐辉一阵沉默,目光垂落在自己泛白的袍角。 “爹,郡主所言之事,你何不再考虑考虑?难道你真的忍心那么多百姓被鱼肉被欺压?若是你因前事而心有余悸,这次有郡主撑着,我想,可以放手去干。” 齐柔音目光真挚,“郡主她一个深宅中的女子都敢 去碰一碰,父亲为何不敢?难道一朝被贬,就真的甘愿一辈子被埋没吗?” 齐辉听到最后一句,终于是动摇了。他抬头望天,沉吟片刻,当即去同李徽如商议。 二人一拍即合,定下了去潞州的行程。 李徽如从瑞王府调了一批暗卫,跟随护送,对外只说是心情不畅,离京游山玩水去了。 动身前一日,李徽如看着梅月兰月收拾东西,问:“徐敬怜这几日可还安分?” 梅月说:“她老是跑到老太太跟前,说些有的没的,还是想求老太太把徐珍珍接回来,老太太这回真气着了,可不糊涂了,不肯依呢。” “这趟出去,少说也得一个月,侯府这边我不在,怕徐敬怜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李徽如垂眸思索,“传我的话,让徐敬怜禁足在侯爷的院里,要她好好伺候侯爷,在我回来之前,不准出来。” 梅月立刻去办,徐敬怜本来在屋里唉声叹气,一听李徽如又下了这样的令,当即抗议起来:“凭什么关我?郡主把我女儿撵去乡下了还不够,还要禁我的足,还有没有天理了?” 梅月冷笑:“你在寿宴当日设下奸计,妄图构陷郡主,这才是天理难容,郡主为了侯府颜面,不跟你计较,你真当郡主什么都不知道,可以任你欺负了?” 徐敬怜一噎,不敢再说什么。 她那日是想设计李徽如,特意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去捉李徽如的奸情,谁知竟然是捉到自己女儿的奸情,眼下酿成如此苦果,好生后悔。 “你养的好女儿给侯府抹黑,你本就有教导不力的罪责,罚你是应该的。更何况,伺候侯爷本就是你该做的,你入府以来可没见你在侯爷跟前侍奉过几次汤药,也该尽尽心了。” 徐敬怜当即被带去了陈显的院子,两个家丁守在门外。 梅月扬声道:“郡主说了,这段时间,徐姨娘就在这儿好生照顾侯爷,不许出去,胆敢违抗,该动手就动手。” 徐敬怜生气,又没奈何,进屋看了眼瘫在床上的陈显,眼前发黑。 如今什么好处没捞着,闹得母女分离,还得伺候一个活死人! “你啊你,你可真是把我坑惨了!” 徐敬怜跺了跺脚,转身去隔壁屋子躲清静了。 床上的陈显一如往日地紧闭双眼,无知无觉,然而在房门关上的那一刻,他的手指轻颤了一下。 第三十章 动身 第三十章 动身 如今侯府里,徐敬怜已经被关起来,陈老太太连门都不愿意出了,陈秉杰也一直消沉着,陈妙容则是只关心自己今日穿得美不美,吃得好不好,这个家里应是无人会兴风作浪了。 李徽如嘱咐齐柔音好好看家,把梅月留下来帮她,第二日则动身前往潞州。 约摸赶了十日的路,终于是抵达潞州。 李徽如隐藏身份,扮作商户女,暂居客栈,同齐家父子一起到乡间探访。 乡里的路不好走,没走两步就是一个泥坑,李徽如被兰月搀扶着,提溜着裙摆走在泥地里,鞋子早被泥给弄脏了,要是以前,她肯定已经发起牢骚,可是看着沿路的那些百姓的惨状,她只觉心痛,自己这点苦根本不足挂齿。 大水冲毁了大片的良田和房屋,百姓流离失所,只能蜗居在临时的草棚,甚至席地而睡。 李徽如的目光从他们面上扫过,每一个人都是灰头土脸,满面哀愁,可想而知这场水灾给百姓们带了多大的灾难。 “从前只知京城繁华,却不知底下百姓的疾苦啊。”李徽如感叹道。 此行的初衷本是来揪苏家的小辫子,以此挟制苏家不敢对王府不利,现在她觉得自己必须查清这次的水灾,将真相公布,好好惩治那些草菅人命的恶人。 “放粥了,苏家来施粥了!” 有人大喊一声,百姓们乌央乌央地朝粥棚的方向跑去。 李徽如和齐辉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百姓们在粥棚前排起长队,挨个领粥喝。 施粥的人几人看模样应是苏家有头有脸的仆从,一边盛粥,一边高声道:“我家老爷仁慈,开设粥棚,助各位乡亲渡过难关,还愿出高价收田,有意愿的便来报名。” 齐辉摇头冷笑,“背地里引发水灾,明面上又装好人,什么话都让他们说了。” 李徽如说:“还是要尽快找到证据,不能让他们得逞。” 二人正说着话,一个往前挤着要粥的小男孩撞到了李徽如。 李徽如蹲下身,将人扶起,前头粥棚里吆喝着今日的粥已经施完了。 那八九岁的小男孩捧着个豁口的破碗,满脸失望地盯着粥棚。 李徽如心有不忍,看了兰月一眼。 兰月避着人,悄悄地掏出一块干粮和几块碎银,塞到了那男孩手中,“拿好了,别被人抢了去。” 男孩眼睛顿时变得亮晶晶,对着李徽如道:“谢谢贵人!” 他揣着那干粮,欢快地跑走。 谁知没一会儿,一个老者牵着那男孩走了过来,将银子和干粮丢到李徽如的脚边,“拿走你的东西,不必充好人,我们绝不会把田贱卖给你们!” 李徽如愣了一下,解释道:“你误会了,我只是路过,看孩子可怜,给他点吃的。” 那老者打量了她一眼,面色缓和一些。 李徽如便问:“老人家,方才我听人家说要高价收田,你怎么说是贱卖呢?” “那些不要脸的也就说得好听,寻常每亩良田值五十石粮食,他们按十石收,如何不是贱卖?” 老者叹气,浑浊的眼里尽是哀愁,“纵然如此,也有人愿意卖,不然没粮食吃怎么活呢?一场水灾,只需原本两成的价格就能买到良田,真是好买卖啊!这群人是真不怕遭雷劈啊。” “老人家你是觉得这场水灾是有人在背后操控,试图以此牟利?你可是知道什么?” 老者犹豫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下暴雨那日,有一伙人在河道边鬼鬼祟祟的,原本以为是加筑堤坝的,我们都没在意,结果暴雨下了一夜,水竟然漫上堤岸,把田都给冲毁了,那河道水位低,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漫上来?不是有人搞鬼是什么?” “那你可知那伙人是谁?” “我们好些人都瞧见了,那伙人当中有一人,左脸上有一颗黑痣,像是苏员外家的一位管事。” 李徽如眼睛一亮,这线索不就来了吗? 二人先回了客栈,随后派人去打听,核实了那苏员外家的确有一位管事,脸上有黑痣。 如此,基本上可以确定那苏员外与此事有牵连,但若想证明水灾是人为的,还得有其他证据。 李徽如估算着,怕是苏兆玉一行人已经快到潞州,她必须在苏兆玉来之前拿到证据。 她一刻也不敢歇,又同齐辉一起去河道边探查。 没想到刚好碰上有人收田,一个粗壮的汉子领着几人丈量田地,在本子上划了几笔,“三亩两分地,算你三十石粮食。” 那农夫急道:“不是说一亩十石吗?” “苏员外肯收你们的地就不错,你不得给抹个零?” “这……这怎么能这么算呢?十石一亩已经是贱卖了,不成,那两分你得给我算上啊,不然我不卖了!” “收你们的田那是看得起你们,别给脸不要脸,赶紧画押!” 那农夫不从,收田的人竟然动起手来,一脚将那农夫踹倒,掰着他的手要往纸上按手印。 李徽如眉头一拧,走上 前去制止,“住手!” 第三十一章 交锋 第三十一章 交锋 “做买卖讲究你情我愿,你们以多欺少,强买强卖,眼里还有王法吗?” 满脸横肉的汉子嚷嚷道:“哪儿冒出来的臭娘们,有你什么事?上街上打听打听,这潞州谁最大,能跟我们苏老爷做买卖,那都是荣幸。” “果真是苏氏,好大的口气啊。”李徽如面带薄怒,“人在做,天在看,你们趁火打劫,欺压百姓,也不怕遭天谴!” “臭娘们,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敢和我们苏家作对!”那汉子手一抬就要去拽李徽如,李徽如身后的侍卫立刻出手,攥住那人手腕狠狠一拧。 “啊——” 那汉子立刻疼得鬼哭狼嚎。 李徽如冷冷道:“还不快滚?” 那几人目露凶光地盯着李徽如,心知是不好惹的,赶紧先跑了。 那农夫连连作揖道谢,又问:“你们可是来收田的?” 李徽如摇头。 农夫有些失望,看着方才那伙人离去的方向,喃喃道:“早知道还是卖给他们得了。” “十石一亩,如此贱卖你也愿意?” “不卖没有粮食吃,全家都要饿死啊。” 农夫叹着气离开了,李徽如看着他请收到背影,黯然摇头:“十石粮食够一家人吃几个月,吃完了又该怎么办呢?” 齐辉面色愤然:“那帮人原本还有个好脸色,现在是装都不装了,直接上门来逼迫百姓把地卖给他们,咱们得抓紧时间了。” 李徽如点头,二人亲自去到河道边查看,泥沙沉积位置和厚度都不对,齐辉认真绘图记下。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晚,众人都是筋疲力尽。 李徽如用过饭后,匆匆洗漱一番便上床歇息。 正是昏昏欲睡之时,李徽如突然被摇醒,兰月面色紧张地说:“郡主,外头来了一伙人,把客栈给围了!” 李徽如瞬间清醒,立刻穿衣起身,正要出去看看时,房门被人一脚狠狠踹开。 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被几个仆从簇拥着走进来,三角眼扫视着李徽如,望见那神女般的仙姿玉貌,先是一愣,随即眼冒凶光。 李徽如面上波澜不惊,冷冷看着来人,“你们是何人?” “有眼无珠!连我们苏员外都不认得。” 李徽如冷笑,“原来是苏员外,也难怪这么豪横。” 苏启明背着手,慢悠悠走上前几步,“早就听说来了几个外地人,到我们潞州地界上问东问西的,怎么,想找事?” “我和你又不曾见过,我为什么要找你的事?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难不成你有什么心虚的事?” “呵,还真是牙尖嘴利啊。我告诉你,小娘们儿,你惹错人了!” 苏启明轻哼,“这么漂亮的小脸蛋,没了还怪可惜的……” 他说着,便邪笑着伸手要去抚摸李徽如的脸。 李徽如心中一怒,“啪”的一掌甩在了苏启明的脸上。 苏启明捂着脸,咬牙道:“手还挺有劲儿,不知道天高地厚,今日便好好教训教训你!” 他一挥手,十几个仆从涌了上来,李徽如的侍卫也立刻出动,将其护在身后。 两方交起手,打砸一片,李徽如朝窗外看了一眼,客栈楼下还围了几十号人,看来真是有备而来。 再这样下去,她们也是吃亏。本来想着隐藏身份好行事,眼下却不得不亮身份了。 苏启明揉着自己肥厚的脸颊,扯着嗓子喊:“给我狠狠地打,把那娘们儿捉回去,给老子当洗脚婢!” 李徽如眼神一凛,“好一个潞州苏氏,权柄竟然大过天了,连郡主都得给你洗脚?” 苏启明一愣,“你瞎嚷嚷什么?” 李徽如掏出玉牌,往他眼前一亮,“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 苏启明狐疑地往前一凑,看清楚那玉牌上的“浔阳郡主”四字后,浑身一个激灵。 “住手,都住手!” 苏启明嚎了一嗓子,再看向李徽如的眼睛里满是讨好,“原来是郡主大人,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失敬失敬。” 李徽如将玉牌收起,冷哼:“可不敢当,我一个小小郡主,哪有你苏员外面子大?” “郡主说笑了,误会,都是误会。”苏启明赔着笑脸,“郡主大驾光临,是有何贵干?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等一定扫榻以待,怎可让您屈居这小客栈呢。” “不过是出来游山玩水罢了,途径此处,逗留几日。” “原来如此。”苏启明打量着李徽如,眼珠滴溜溜地转,“潞州才发了水灾,一片乱糟糟的,怕是坏了郡主游玩的兴致。不过郡主怎的还跑到河道边去了?” 李徽如眼睛一斜,神色倨傲,“我去哪儿需要和你知会吗?我还没问你,今日为何闯入我的房间喊打喊杀,我可是何处得罪你了?” 苏启明干笑道:“没有没有,这不是听说来了几个外乡人形迹可疑,还以为是什么心怀不轨之人呢。” 李徽如微笑看着他:“你看我像心怀不轨之人吗?” “自然不是,郡主实乃天人,早就听闻郡主国色天香,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 苏启明拍了一通马屁,又道:“郡主若是想逛,苏某人可作陪,郡主在潞州的这些日子,不如就住在在下的寒舍,在下也能好好招待招待。” 李徽如略一思索,“盛情难却。” “我这就回去收拾院落,明日一早来接郡主。” 苏启明点头哈腰地走了。 齐辉来同李徽如商议:“郡主,那苏启明心怀鬼胎,您住到他府上,岂不是不安全?” “我已经亮明身份,住进他家里,若是我出了事,他难逃罪责,放心,他不敢对我动手。”李徽如目光沉静,“你继续在客栈里住着,到民间里去调查,我到了苏府,说不定还能有更多发现。” 翌日,苏启明敲锣打鼓地将李徽如请进了府里。 听说浔阳郡主来了,潞州知府和几家有头有脸的门户都来登门拜访。 当日晚间,苏启明设宴为李徽如接风。 宴上,众人一个个都来同李徽如敬酒,李徽如应付着,没一会儿人就神色恹恹,露出不耐烦来。 苏启明偷瞄着李徽如,同潞州知府王康之在一旁说小话。 “不愧是皇城里养大的郡主,这脸蛋,这气度,啧啧啧……” 王康之用胳膊肘怼了苏启明一下,“我说老兄,你总不会打人家郡主的主意吧?不要命了?你倒是赶紧想想,怎么把这尊大佛送走吧,真让她查出点什么来,我和你都吃不了兜着走!” “慌什么,她一介女流,能翻出什么花儿来?京里已经派人来了,是那位苏二公子,有他在,出不了事。” “可郡主这头也不得不防啊,谁知道她究竟打的什么算盘,不在京城里养尊处优,跑到这地界上来插手咱们的事。” “毕竟是郡主,咱们可动不得。” 苏启明琢磨着,低笑一声,“若是来不了硬的,就来软的呗。 第三十二章 送上郡主的床 第三十二章 送上郡主的床 李徽如今晚虽然没有喝酒,一直都是以茶代酒,可是要应付那么多人,一番折腾下来,还是累得不行。 回到客院的房间里后,她倒在床上,闭目小憩。 兰月出去给她准备沐浴的水,正迷瞪着,房门被人推开。 李徽如以为是兰月,正要起来去沐浴,听脚步声却不像。 她没有动,眼睛轻轻掀开一条缝。 一个青年男人端着茶水轻手轻脚地进来,走到床边踟蹰地看了一会儿,从衣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往那茶水里放了点东西。 李徽如心头一紧,她低估苏启明了,那人竟然敢害她性命? 她暂且闭上眼睛,继续装睡,想看看那人有什么动静,可男人抱膝蹲坐在榻凳上不动了。 屋子里一片静默,李徽如先坐不住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男人见他醒了,赶紧站起来。 李徽如打量着他,“你是何人?” 男人看模样该是比她小几岁,身材高挑,五官俊秀,一双澄澈的眼眸怯生生地看着她,不说话。 李徽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兀自下了床朝外走。 男人便追过来,将茶盏递到她面前。 他似乎很紧张,捏着茶盏的指尖绷得发白,脑袋垂着不敢看她。 李徽如看了眼他手中的茶盏,眼睛又瞥向桌子上的茶盏。 她从容接过,“苏启明派你来服侍我?” 男人点头,依旧垂着脑袋。 “有些冷,你去把窗户关上。” 男人照做,李徽如趁着他背过身关窗的时候,将手里的茶盏和桌子上的换了。 等男人转过身时,她掀着茶盖,低头喝了一口。 “茶不错。”李徽如脸上笑容灿如春花,“这里还有一盏,你也尝尝解解渴吧,待会儿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男人看她一眼,轻轻摇头。 李徽如眉眼一压,“郡主赏你的,你敢不喝?” 男人眉头蹙起,似乎着急地要解释什么,可是碰上李徽如冰冷的眼神,又听话地走上前来,端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 李徽如暗自勾唇。 这么好骗?苏启明这是派了个什么人过来啊。 李徽如坐在椅子里,静静地审视眼前站着的男人,“叫什么名字?” 男人不语。 “多大年纪?” 他还是不说话,只用伸手比了个“二十八”。 “怎么不说话?你是哑巴吗?” 李徽如皱眉,不耐烦地瞪他一眼,“不是让你服侍我吗?过来给我捏捏腿。” 人倒是听话,跪到她身边轻轻揉按她的腿。 李徽如观察着他,看着清瘦实则身板很硬实,手掌虎口处有茧,是个会武的。 她的目光垂落在他脸上,长得很俊,眼神却总是躲闪,乌黑的睫毛掩去他眼底神色。 李徽如再往下看,这才注意到这人穿得还挺清凉。 石青色的薄衫上罩着一层半透的纱衣,领口微微敞着,锁骨若隐若现。 谁家正经仆人穿成这样? 李徽如眉心一跳,那苏启明不会是专门派个男人来色诱她吧…… 她正想着,腿边的男人呼吸加重几分,鼻尖上冒出一层细汗,脖子到脸都泛起了异样的潮红。 果然…… 看来那茶水里下的药是助兴药,说的服侍原来是这个服侍啊。 这苏启明还真是胆大包天! 李徽如冷冷睥睨着他,“那药的滋味儿如何啊?” 男人本还迷糊着,听到她的话,突然惊醒,腾地站起来就要往外走。奈何手脚发软,竟一下子倒在地上。 李徽如看他仓皇的模样,不由得笑出来,“你跑什么?不打算服侍我了吗?” 男人回首看她一眼,脸上难堪又羞怯,挣扎着往门口爬去。 李徽如伸脚踩在他的小腿上,使他动弹不得。 “想跑?哪儿那么容易。”李徽如嘴角勾着戏谑又冰冷的笑容,“是你自己送上门的,我还没见过男人耍狐媚的样子呢,你倒是让我见识见识你的手段。” 她脸上笑着,脚上的力道一点也不轻,男人疼得面色发白,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变调的呻吟声。 李徽如这才发现,这个人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哪怕疼也不喊一声。 难道是个哑巴? 她又使劲儿踩了踩,见他只是挣扎,不吭一声。 “还真是个哑巴啊。” 李徽如松开脚,“哑巴好啊,哑巴不会说话,省得烦人。” 男人趴在地上,粗重地喘息着,李徽如拿起桌上的茶壶,将人拎起来,冰凉的茶水泼到他的脸上。 男人神智清醒过来,清俊的脸庞上水珠淋漓,湿润的眼眸含着几分惧意地看了李徽如一眼,又垂下脑袋。 李徽如端详着他,暗道苏启明还是有眼光的,这人的确有几分姿色。 “苏启明既然把你送到我的床上了,你若是就 这么回去了,能交差吗?” 男人听见苏启明三个字,脸上划过一抹狠色,他的手掌攥紧又松开,轻轻摇摇头。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用沾了水的手指,在地面上写出三个字——崔元涿。 “元涿……”李徽如缓慢地念着那两个字,手指挑起他的下巴,眼底笑意深邃又迷人,“今夜你就留下,好好服侍我吧。” 第三十三章 郡主的面首 第三十三章 郡主的面首 崔元涿手里拿着干净的衣物,沉默地站在浴房外,兰月过来,看他一眼,将衣服从他手里接过,进到浴房内。 氤氲的热气将李徽如包裹,细腻白皙的肌肤在水中泛着莹润的光泽。 兰月往浴桶里添热水,面有愠色地说:“那苏启明可真是大胆,竟然敢往郡主床上送人。” 李徽如阖着眸子,无声轻笑,“他是看不敢动我,干脆找个人塞过来笼络我。” “郡主还真要留他在身边吗?” “我想要调查这潞州苏氏的底细,正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就用此人开个口子吧。” 李徽如淡淡睁开眼,“先留下他,去查查他的背景。” 李徽如出浴,穿着白色的寝衣从浴房中出来,淡淡的香气扑到崔元涿的鼻间,他看向她,亦步亦趋地跟上她。 李徽如上了床,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一扭头便见崔元涿面如死灰地在脱衣服。 她忍俊不禁道:“瞧你这视死如归的样子,既然不愿意,为何还要来?” 崔元涿比划了两下,李徽如看不懂手语,皱眉说:“瞎比划什么呢,看不懂。” 崔元涿便拿出了一个小本子,用炭笔在上面写字给她看。 “并非有意冒犯贵人,我是被逼的。留下我,我愿为贵人当牛做马。” 李徽如挑眉,“是当牛做马,还是当苏启明的眼线?” 崔元涿抿着唇,不再往本子上写字。 “想留下,总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崔元涿一副明白了的样子,又开始悲壮地脱衣服。 “把衣服穿上。你不乐意,我还不稀得碰你呢。”李徽如冷哼一声,“除了这个,你总该有点别的用处吧?” 崔元涿眼神迷茫,李徽如红唇一弯,那笑容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只要你听我的话,从此以后我疼你,不然,我亲手弄死你。” 崔元涿并没有太受惊,仿佛这要命的威胁比要他身子好受多了。 “取熏笼来,给我烘头发。” 崔元涿乖乖照做,在榻凳上跪坐好。 李徽如懒洋洋地趴在床边,青丝如瀑,垂在崔元涿的掌心。 那每一根发丝都柔软光亮,同丝绸一般,和它的主人一般透着高贵。 崔元涿轻轻捏着那发丝,用熏笼仔细地烘烤,动作极其小心,而床榻上的人闭着眼睛,呼吸渐渐绵长。 他的目光垂落在那张美艳动人的脸上,不由得看得出神。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人,如九天之上的冷月,高贵冷艳,可望而不可即,能触碰到她的头发丝都觉得幸甚至哉。 至于爬上她的床,他怎么敢呢?他这样的人是配不上郡主的。 虽然她差点把他的腿踩断,还以死威胁他,但是这样美丽的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跟着她总比跟着苏启明强。 他将李徽如的头发烘干后,默默地给她盖好被子。 在原地犹豫着,不敢上李徽如的床,又不敢离去,便在狭小的榻凳上缩着睡了一晚。 第二日一早,李徽如醒来下床时,没有留神竟然踩到了他身上,吓了一跳。 她哭笑不得,故意问他:“怎么不到床上来睡?” 他捏着衣角,安静地垂眸。 李徽如勾唇,“待会儿见着了苏启明,知道怎么说吗?” 崔元涿点点头,在自己的本子上写:“郡主把我留下了。” “这样怎么够?”李徽如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要说你昨夜把郡主伺候得很好,郡主对你很满意,要收你做面首。” 看着崔元涿的耳根一点点红透,李徽如觉得甚是有趣,笑了一声洗漱去了。 白日李徽如再现身时,身后就多了个尾巴。 不论去哪儿,崔元涿都跟在她身边。 苏启明见了,心中暗喜,得了空私下询问他:“昨夜如何?” 崔元涿比划着,按李徽如的原话交代。 苏启明笑起来,“听说这浔阳郡主丈夫出了事,成个活死人躺在床上动不得了,估计这郡主大人也是寂寞难耐啊,还真把你给收了。” 他说这话时,崔元涿冷冷地扫他一眼。 “干得不错。以后你就好好跟在她身边,把她的一举一动都告诉我。” 崔元涿平淡地点点头。 李徽如这边也已经摸清楚了崔元涿的底细,兰月将打听到的消息如实汇报:“这崔元涿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从那之后就成了一个哑巴,他原是苏启明手下的一个打手,他姐姐长得貌美,被苏启明看上,强行掳进府里做了小妾,因姐姐侄儿都被捏在苏启明手里,他纵然心有怨气,也不敢反抗。” 李徽如回忆着说:“之前鹤卿挖着苏启明的老底时,的确提到过苏启明强抢民女一事,看来就是这崔元涿的姐姐了,也是苦命人啊。” 兰月面色担忧道:“他亲人被苏启明控制着,肯定不敢和苏启明对着干,郡主可不要轻信他。” 李徽如漫不经心地笑笑,“不过是个小角色,带着他 在人前演演戏罢了。” 兰月闻言放心不少,她怕郡主真的被那人的皮囊迷惑了呢。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崔元涿端着茶水走进来。 兰月蹙眉:“你怎么不敲门?” 见他不说话,兰月板着脸将茶盏刚从他手里接过来,亲自奉到李徽如的手边。 李徽如眉头微抬,“茶里没放东西吧?” 崔元涿忙摇摇头。 李徽如笑了下,没说什么,端起来喝了一口。 “苏启明找你了吧?都说了什么?” 崔元涿在本子上写:“让我监视你。” 不用想都知道,不过这人倒是实在。 李徽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你陪我出去逛街吧。” 片刻后,李徽如到了街上的一家酒楼里,她进了二楼的一间雅间,让崔元涿守在外头。 崔元涿并无异议,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三十四章 狐媚子 第三十四章 狐媚子 李徽如进屋后,见到了齐辉。 “郡主,我已经沿着河道,根据泥沙沉积的情况,大致画出了河道被人为更改的方向,也走访了一些乡亲,不少人都说水灾之前,有一伙人在河道边出没。” “我在苏府里,见到苏启明身边的一位管事,左脸上有一颗黑痣,和之前打听到的出现在河道边行动诡异的人相符。” 李徽如凝眸,“不过光凭这些还不足以坐实就是苏启明等人故意引发水灾。” 齐辉思索片刻后,说:“每一年修缮河道官府都会有记录,如果对比原始图纸和现在的河道实况,根据宽度,深度,弯道位置一定能找出差异,那就能证明河道被人为改变过。不过那些图纸都存放在府衙里,要想从那里偷东西,可不容易。” “那也得想办法,听说那苏兆玉和太子已经在来潞州的路上了,等他到了,就更不可能拿到图纸了。” 李徽如想了想,“府衙守备森严,我的侍卫不好潜入,还容易暴露,不如我正大光明地进去一趟。” 二人正商量着,崔元涿突然推门而入。 李徽如蹙眉看向他,他指了指外面,示意有人来了。 李徽如对齐辉点了个头,与崔元涿一起下楼去。 是苏府的两个仆从,鬼鬼祟祟地跟着她们。 李徽如没理会,上了马车,冷淡地瞥崔元涿一眼,“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有数吗?” 崔元涿点头。 回到苏府,苏启明又腆着脸过来,嬉皮笑脸地问好。 李徽如神色郁郁,“成日待在你这府上,也怪无聊的,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郡主无聊了?可是元涿伺候得不尽心?” 苏启明故作不满地瞪崔元涿。 崔元涿还没说什么,李徽如一个冷眼射过去,“他是我的人,你给他甩什么脸子?” 苏启明听得牙酸,赶紧笑着赔罪,“不敢不敢。” 他一边说,一边不由得多看崔元涿一眼,这小子竟然还真得了郡主的欢心了,这么护着他。 李徽如手一抬,崔元涿立刻将手臂递过去给她扶着。 “最近可有什么新鲜事?” 苏启明跟在后头,“马上就是端午了,街上有集会,届时很热闹。对了,知府王大人的夫人明日四十大寿,还请我去赴宴呢,郡主可要去凑热闹?” 李徽如眼眸微亮,知府和家眷一般都住在府衙的后院,前头就是案牍库,若是趁机进去,便可寻机会拿到图纸。 她心中窃喜,又故作骄矜地说:“你可知我在京城里都赴谁的宴?一个小小知府的夫人过寿,还要我过府道贺?” 苏启明忙道:“是是是,的确是太抬举他们了,那还是算了。” “这潞州地界上,王知府最大,人家夫人过寿,我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你都说与我听了,我还装聋作哑,岂不是成心下人家的面子?” 苏启明觉得这姑奶奶可真是难应付,“那就去?” 李徽如颇为嫌弃地翻他一个白眼,不理他了,转头笑盈盈地问崔元涿:“元涿,你说呢,你想去吗?” 崔元涿对上她的眼睛,点了点头。 “既然元涿想去,那到时候我会出席的。”李徽如微笑,又居高临下地看向苏启明,“去安排吧。” 苏启明不敢有二话,立刻点头哈腰地应下,瞧着李徽如拉着崔元涿进了屋里,啧啧摇头。 第二日,李徽如带着崔元涿去赴知府夫人的寿宴。 原本王夫人是主角,李徽如这等大人物一到,,众人都只顾着拍郡主的马屁了。 李徽如从容地入席,让人奉上了贺礼,笑容亲切地说:“今日王夫人最大,我不过是个贺喜的,大家随意即可。” 郡主这么说了,众人都放松不少,照旧吃喝玩乐。 席间,李徽如始终留崔元涿在身旁,二人有说有笑,瞧着甚是亲密。 崔元涿将糕点送到李徽如的唇边,李徽如咬了一口,又亲自斟了一杯酒递给崔元涿。 崔元涿要伸手接,她轻轻摇摇手指,脸上笑容轻佻撩人,他迟疑着将唇凑过去,就着她的手仰头喝下了酒。 唇上还沾着亮晶晶的酒液,他舔了舔唇,小心地看李徽如一眼,像是讨赏的小狗。 李徽如笑着揽过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脸侧轻声说:“做得不错。” 王康之啧啧称奇:“这个崔元涿还真挺有手段,一个哑巴,竟把郡主迷得神魂颠倒,瞧那黏糊劲儿。” 苏启明冷笑连连:“狐媚子不分男女,只是没想到这郡主这么好色。我把人安插到她身边,她还真成日里就带着他游山玩水,腻腻歪歪。京城侯府里那位还没死呢,这就玩开了,那侯爷就是醒了,也要被气死过去。” 二人说笑着,寿星王夫人端了一盏酒,笑眯眯地过去给李徽如敬酒。 “今日郡主大驾光临,真是我三生有幸,我敬郡主一杯。” “今日夫人是寿星,该我敬你。” 李徽如从崔元涿的怀里出来,笑 着道:“元涿,倒酒。” 好看乖巧的男人提起酒壶,倒了一杯酒,毕恭毕敬地送到李徽如的手边。 王夫人看得两眼发愣,羡慕都写在了脸上。 女人就是要过这种日子啊。 李徽如喝了酒,头有些晕,扶着额头歪到了崔元涿的怀里,“好些喝得有些多了,头开始犯晕了。” 王夫人当即道:“郡主不如去厢房休息片刻?” 李徽如点点头,被崔元涿搀扶着去了厢房。 王夫人还体贴地跟着说:“我这就叫人来伺候郡主。” 李徽如却摆手道:“不用,有元涿在就够了。” 王夫人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多余,很有眼力见地出去了,将房门轻轻关上。 等她走后,李徽如从床上起来,眼底神色十分清明。 她走到窗口往外看了一眼,又回过头看向崔元涿,冷声道:“你在这儿待着,不准出去。” 崔元涿没问为什么,点点头。 李徽如打量着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翻出一根绳子,将他拉到床柱边,将他双手绑住。 崔元涿没有挣扎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静静地被绑好。 李徽如狠狠地拽了两下绳子,将他绑紧,趁着外头没有人,换上夜行衣,悄悄从后院溜走,潜入府衙前院。 第三十五章 苏兆玉来了 第三十五章 苏兆玉来了 今夜知府夫人寿宴,府衙中的官吏都要去席上吃一杯酒,看守的衙役比平日松散不少,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喝酒玩乐。 李徽如趁着衙役不备,看准时机,偷偷进了案牍库。 在屋子里翻找了好一阵子,终于从繁杂的文书中找到了河道图纸。 她心下一喜,正要出去,房门却被人推开,一个喝得晕晕乎乎的衙役进来,在门口的地面上坐下,靠着墙喝酒。 李徽如一颗心都提起来,隐没在暗处悄悄观察着。 那人靠着墙昏昏欲睡,两条腿就横在门口。 从门口出去容易惊醒他,李徽如扫视一圈,蹑手蹑脚地走到窗户边。 她以最轻的动作打开了窗户,两手一撑,一条腿都翻出去了,那衙役突然睁开了眼,见有人在窗户那儿,酒立刻醒了大半,提着刀就追过来。 “谁在哪儿?” 李徽如心道不好,赶紧翻过身子。 “站住!”衙役已经追过来,正欲看清那人的脸,突然眼前被撒了一堆炉灰,模糊一片。 他气急,提刀就是砍。 等粉末散去,他再睁眼看时,哪里还有人,不过那刀刃上分明沾着血。 他不敢耽误,赶紧去汇报给王康之。 王康之一听,神色大变,“立刻封锁各处院门,不准任何人出入!” 苏启明忙问:“丢了什么东西?” “还不知道,不过那贼人应该还没出去。”王康之看向对面空着的座位,与苏启明对视一眼。 苏启明脸色难看,“若真是她,可就麻烦了。” 王康之问自家夫人:“郡主人呢?” 王夫人说李徽如在厢房休息,苏启明和王康之立刻起身离席,去了厢房。 “咚咚咚——” 苏启明敲了敲房门,语气仍带着几分客气与讨好,“郡主,您在里面吗?” 无人应答。 苏启明又喊了两声,还是没有人应。 “郡主,叨扰了。” 他面色一冷,一脚踹开了房门。 二人脚步匆匆地进了屋,当看见屋子里的场景时都是一愣。 床上二人衣裳松散,崔元涿躺在李徽如身下,香肩微露,满脸羞涩,李徽如捏着他的下巴,附身轻吻。 “啊这……” 苏启明瞠目结舌。 王康之尴尬挠头。 李徽如看见他们,面色一怒,赶紧将被子一扯盖到崔元涿身上。 她随手抄起小案上的茶壶扔过去,发怒道:“谁准你们进来的?找死吗!” 王康之吓得一个激灵,连连赔罪。 苏启明面上挂笑,“郡主莫怪,方才敲门没人应,这才贸然闯入。” 李徽如披衣走过来,寒着一张脸说:“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哪儿有空理你们?” “实在是有要紧的事,不得不打扰郡主。”苏启明打量着李徽如的脸色,“方才有贼人闯入府衙的案牍库,王知府忧心不已,急着抓贼。” 李徽如不耐烦道:“要抓贼就去抓,找我做什么?我是会抓贼,还是你看我是贼?” “不敢不敢。只是那案牍库里的东西都很重要,若真的丢了,可不好办,我们是想着那贼人应当还在府上,得好好排查才是。据看守的衙役的说,那人背部中了一刀,若是谁身上有伤,八成他就是贼了。” 李徽如眼眸一斜,“说了半天,你们就是怀疑我?” 王康之说:“只要是府上的人,都得查,我们自然相信郡主,不过还是得查了,大家都放心。” 李徽如面带薄怒:“王康之,我赏脸来你府上赴宴,你把我当贼?” 王康之脑袋一缩,向苏启明投去求救的眼神。 苏启明背着手,缓缓道:“郡主如此推诿,难不成真的做贼心虚?” “苏启明,我看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么跟我说话!” “郡主若要以权压人,我等只有跪下请罪了。” 李徽如冷笑:“看来你们是要咬死我了?我堂堂郡主,难不成还要让你们搜身吗?” 苏启明笑呵呵道:“请王夫人过来一瞧,一切事情就都清楚了。” 李徽如下巴微仰,睥睨着他,“若我身上没有伤,你又当如何?” 苏启明对上李徽如的眼睛,她如此推脱,肯定八九不离十! “若真冤枉了郡主,苏某人掌嘴十下。” 李徽如缓缓说了个好。 王夫人被请过来,进了厢房。 门外,苏启明和王康之焦急地等待着。 “方才下人来报,其他宾客身上都没有伤。” 苏启明哼笑:“那贼定然就在屋里了。” 王康之眉头紧锁,“万一不是,真把人给得罪惨了……” “除了她不会有别人……” 苏启明话还没说完,房门打开,王夫人走出来,对他二人摇摇头。 二人面色俱是一变。 “当真没有伤?” “确实没有,全身都看过了。” 苏启明心头一凉。 王康之急得团团转,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人,忙问:“那个崔元涿呢?他身上可有伤?” 王夫人捶他一下,“我怎么能去看他的身子?要去你去。” 王康之向苏启明投去询问的眼神,苏启明沉着脸说:“他是我的人,他姐姐侄儿都在我府上,他怎么会帮着别人?” 李徽如缓步走过来,眼刀刮着他的脸皮,“苏员外,怎么说?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 苏启明脸颊肉一抽,又讨好地笑起来,“都是在下的错,我自己打,哎呦!” 苏启明能伸能缩,真的自个儿扇起耳光来。 啪啪啪,十个耳光打完,他嘿嘿笑着:“给郡主赔罪了,郡主消消气。” 李徽如两手交叉抱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可我还没消气呢,你说怎么办?” 苏启明暗自咬牙,“那就继续打,郡主听着高兴就好!” 他又啪啪地打自己耳光,旁边王康之看着冷汗直冒。 李徽如就这么看着,也不喊停,纵使苏启明对自己心慈手软,连着挨了几十下,那也是疼得不行。 正当他欲哭无泪时,下人匆匆来报,“老爷,王大人,苏二公子来了。” 众人一齐看去时,便见一袭白衣的俊秀公子被人搀扶着,从长廊上缓步走来。 第三十六章 郡主的人 第三十六章 郡主的人 苏启明心中大喜,巴巴地盯着苏兆玉。 “我让你停了吗?”李徽如冷冷道。 苏启明嘴角一抽,只得继续抽打早已肿起的脸颊。 苏兆玉双目蒙着白色轻纱,脚步轻缓地走到李徽如面前,作了一揖:“郡主。” “苏公子,这倒是不巧了,我正教训你家族人,让你瞧见了,苏公子可要见怪了。” “不知这蠢材犯了什么错,竟然惹得郡主不快?” “府衙进了贼人,苏启明怀疑我是贼,咄咄逼人地要我自证,非要搜我的身不可,眼下我已经证明自己是清白了,他冤枉了我,我罚他,苏公子可有异议?” 苏兆玉眉心微蹙。 李徽如幽幽道:“要不说苏家权势滔天呢,在京城一呼百应,在这小小潞州也是独霸一方,郡主到了这儿也得向这一个苏字低头。” 苏兆玉立刻弯下腰,拱手道:“族人蒙昧无知,胆大妄为,郡主教训得是,在下绝不包庇,只求郡主大人有大量,莫再生气。” 李徽如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苏启明耳光打得啪啪作响,苏兆玉弯下身子,不动分毫。 僵持良久后,伴随着一声轻笑,李徽如终于开口:“罢了。” 苏启明终于能停下了动作,苏兆玉也直起了酸麻的腰,侧过脸冷声说:“还不多谢郡主饶恕?” 苏启明肿着脸,还硬挤出笑容:“郡主宽宏大量,多谢郡主。” “我还听说,你给郡主送了个人?郡主何等尊贵,你竟敢动这样的歪心思,把那低贱的人塞到郡主身边,如此辱没郡主,该当何罪?” 苏启明又要赔罪,李徽如却说:“这倒是错怪他了,元涿甚得我心。” 苏兆玉显然一愣。 “他还在屋里歇着呢,你们都下去吧。” 李徽如说完,便关上了门。 苏兆玉站在门外,停了好一会儿,才默默离开。 李徽如从门缝里看,外头人都走了,这才赶紧走到床边,掀开被子。 崔元涿趴在床上,嘴唇发白,背上的伤口不断地在往外渗血。 方才李徽如跳窗而逃时,差点被那衙役捉住,幸亏崔元涿及时出现拉了她一把,还挡在她身后替她挨了那一刀。 那衙役未曾看清时两个人,苏启明又对崔元涿信任,她这才侥幸躲了过去。 她脱下崔元涿的衣裳,见他背上的伤口约有三寸,所幸伤得并不深。 “我给你上药,忍着点。” …… 苏启明脸肿得老高,神色郁郁地跟在苏兆玉身旁说:“衙役说,那贼人跳窗而逃的时候,中了一刀,身上肯定有伤,全府上下的人都排查过了,都没有,那估计就是已经跑了。” 苏兆玉停下脚步,右手微微抬起。 苏启明不明所以,往前凑了凑,“二公子?” “啪”的一声,苏兆玉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 苏启明不防,被打得跌倒,圆润的身子滚下台阶。 “就因为这个,你就敢搜郡主的身?” 昏暗的屋檐下,苏兆玉的衣袂被晚风挽起,脸上半明半暗。 苏启明慌忙跪好,“是我莽撞了,可我也是太着急了。那郡主突然到了潞州,一来就四处打听水灾的事,她定然是有所图啊。” “案牍库里究竟丢了什么?” “王康之说那里头东西繁多,一时排查不出来。” “一群蠢材。”苏兆玉的声音像冰冷平静的湖水,“去看看河道修缮图纸。” 苏启明立刻去找人查,果然,是图纸丢了。 “那八成还是和浔阳郡主有关!二公子,要不要再查查她?” “你有几个脑袋,张口闭口要与郡主作对?” 苏兆玉坐在椅子上,淡淡地饮了一口茶,“我心中已经有数了,知道该怎么做了,你莫要再多事犯蠢。” 苏启明唯唯诺诺地点头应是。 静默片刻后,苏兆玉缓缓地问:“那个崔元涿……他是什么人?” “是我家中妾室的胞弟,二公子放心,他底细清白,是个堪用的。我把他送到郡主身边当个眼线,郡主收了他,还挺宠爱的……” 苏兆玉端着茶盏的指尖绷得发白,“既然郡主收了他,还对他多加宠爱,那他的心是向着你还是郡主?” “他姐姐可是在我府上,他自然得一心向着我。” “是吗?” 苏兆玉低低地笑了一声。 只要见过她,便会心旌摇荡,更何况是被她带在身边疼惜怜爱,但凡她说一句,如何能不为她赴汤蹈火? 苏兆玉让苏启明退下,自己则去找李徽如,想要试探一二。 他被润方扶着手臂,走到屋檐下,正要敲门,里面传来一阵声响。 “呃嗯——啊——” 是一种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鸣,沉闷嘶哑,急促含混。 润方惊骇不已:“郡主和那人不会是在……” 苏兆玉嘴唇绷 紧,一颗心像是被狠狠攥住。 那干涩压抑的声音愈来愈急促,他的呼吸不由得愈发沉重,连指尖都颤抖起来。 果真如苏启明所言,郡主对那人宠爱有加吗? 听说那人还是一个哑巴,那样低贱的人…… 苏兆玉攥紧手心,两腿像绑了石头一般沉重,僵硬地迈着步子,沉默离开。 屋子里,崔元涿趴在那里,紧紧抱着被子,额头上出了一层冷汗。 李徽如将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给他擦了擦汗,忍不住取笑他:“啧啧啧,小哑巴,叫得这么欢,不知道的以为你叫\床呢。” 崔元涿听了这话,整个人像熟透的虾子一般红了全身。 李徽如简单地给他包好了伤口,扶他起来。 他垂着眼睛,默默地穿好衣服,李徽如托着下颌,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我不是把你绑住了,让你不准出去吗?你怎么还跑出去找我,这么不听话,该怎么罚你?” 崔元涿伸手比划:“我是担心你才去找你的。” 李徽如笑了,“哦?这么关心我做什么?” 崔元涿低下头,安静一会儿,又比划:“我是你的人。” “你倒是自来熟,这才几天就把自己当成我的人了。” 崔元涿眼睛里露出几分卑怯,不敢再说什么。 他的确不配做郡主的人。 一只微凉柔软的手抚上他的脸颊,李徽如脸上美艳的笑容直晃人眼,“不过你已经知道我这么多事了,不收了你还真不行呢。” 第三十七章 心思挺多 第三十七章 心思挺多 崔元涿眨巴着眼睛,澄澈透亮的瞳孔里映着几分期待。 李徽如笑了笑,只是道:“身上的伤别让人看出来。” 宴席已经散了,李徽如领着崔元涿回了苏府。 苏兆玉此行带着太子,二人也在苏府落脚。 小太子年仅十岁,一路从京城赶来,又累又饿,李徽如去见他时,他捧着一碗大米饭吃的正香。 孩子年纪小,又与李徽如亲近,见她过来,毫不见外地冲她招招手,“姑姑,你也坐下来吃啊。” 李徽如忍俊不禁,“瞧把我们太子殿下饿的,赶路多日,累坏了吧?” 太子跟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道:“这水灾让那么多百姓流离失所,赈灾刻不容缓,我和少傅来的路上都是心急如焚呢。姑姑,你为何在此地?” “出来游玩,路过此处,见百姓惨状,也是心痛不已。” 二人正说话时,轮椅的声音渐渐靠近,苏兆玉被润方推着进了屋。 “今日的功课还未完成,殿下用过晚膳后,就快去念书吧。” 小太子嘴巴撅起来:“少傅不是带我出来历练吗?功课不能先放一放吗?书本上的东西什么时候学都行。” 苏兆玉性子温和,面对太子却是一个严师,铁面无情地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功课一日也不可耽误,殿下切记。” 太子苦兮兮地又扒了两口饭,去温习功课了。 苏兆玉转向李徽如,嘴角弯弯含笑:“郡主在苏府住得可还习惯,可有招待不周之处?” “招待的周到不周到苏少傅不是都看见了吗?我可是差点被打成贼人呢。” “此事的确是让郡主受委屈了,在下再次给郡主赔罪了。” 李徽如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 苏兆玉面色平静:“方才听说,原是案牍库里的河道修缮图纸丢了。” “是吗?”李徽如不动声色,“还好没有其他损失。” 苏兆玉一脸困惑的样子,“只是不知,那贼人偷走那图纸是为何,郡主以为呢?” 李徽如眉心一跳,这老狐狸怕是已经猜到她头上了,在这儿试探她呢。 “我如何会知?” “随口问问罢了。”苏兆玉略微一笑,“今日时辰不早了,郡主也早些歇息吧。” 李徽如听着那轮椅的声音渐行渐远,心底生出一股焦躁。 她讨厌苏兆玉总是一副运筹帷幄,得意洋洋的样子。 现在她已经拿到河道修缮图纸,只要回京递上状子,皇上便会派人来调查,可是她总觉得那苏兆玉如此淡定一定憋着什么坏呢,如果她就这么走了,这里再出什么变故可说不好。 思索了一阵子,她决定还是先不走,留下来看看苏兆玉会有什么动作。 回到屋子里,她叫人过来吩咐:“给齐辉递话,让他拿着图纸先一步回京,去找段鹤卿。” 她把图纸和写给段鹤卿的信件交给侍卫,侍卫立刻去办。 与此同时,苏府的另一间宅院里,苏兆玉坐在窗口,月色淌了他满身。 润方提笔写字,将写好的纸条念了一遍给他听。 他沉默许久后,点了个头,“就这么办吧。” 润方将纸条绑到信鸽的腿上,信鸽展翅,朝京城的方向飞去。 李徽如洗漱过后,穿着雪白寝衣,正要上床。 崔元涿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壶安神茶。 “身上的伤都处理好了?” 他点点头。 李徽如小口抿着茶,抬眼打量着他。 她现在看这哑巴还挺顺眼的,不会说话,乖巧安静,人还靠谱。 “今夜留宿在我屋里吧。” 他身上带伤,若是被人发现,还是有些麻烦,反正外人都认为他是她的男宠了,晚上留他在身边也没什么。 崔元涿没有意见。 李徽如想着今日毕竟是为她受了伤,她也不忍心让他缩在外头的小榻上,便指了指床。 “上来吧。” 崔元涿诚惶诚恐,连连摆手。 “废什么话,都什么时辰了,我可没工夫和你磨叽。” 李徽如已经上了床,她挽着肩侧的头发看着他笑,“放心吧,我不碰你。” 崔元涿面上一红,终于是磨磨蹭蹭地脱衣上床。 李徽如睡在里侧,他躺在外侧,身子绷直,只敢占据一小片地方,生怕碍着了那边的人。 突然,一只手从被子底下伸过来,摸上了他的腰。 他眼睫微颤,看向李徽如。 李徽如只是笑,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去勾他的衣带。 他抓着被角,感受着那只手已经掀开他的中衣,一种隐秘的紧张又兴奋的情绪充斥着他的全身。 他干咽一下,紧张地眨着眼睛,羞怯地将脸微微偏向另一边。 李徽如突然停下动作,兴致缺缺地说:“罢了,我不喜欢强迫别人。” 他一愣,李徽如已经翻身躺下,背对着他不 动了。 她好像不高兴了。 静默片刻,崔元涿深吸一口气,小心地伸出手轻轻碰了下李徽如的肩头。 “作甚?” 李徽如仍背对着他,可他又不会说话,她不看他,他如何告诉她自己是愿意的? 他有些着急跪坐起来,又拍了拍她的肩膀。 李徽如“啧”了一声,表情不满地转过来。 他比划两下:“我愿意的。” 李徽如面无表情:“愿意什么?” 他红了脸,两只手掌放在膝盖上捏了两下。 他知道她可能已经没有耐心了,于是干脆自觉地去脱自己身上的中衣,向她挪了挪。 可李徽如仍然只是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这是要他主动的意思,侍寝就是这样。 他在心里纠结了一阵子,大着胆子去摸她的衣带,笨拙地解衣带上的结。 李徽如没有阻止他,然而当他终于解开时,李徽如攥住了他的手腕。 他抬头看她,她的指尖摩挲着他的腕骨,笑颜如花,“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你这是做什么呢?小哑巴,你心思挺多的嘛。” 第三十八章 心怀不轨 第三十八章 心怀不轨 崔元涿彻底红透了脸,跪坐在那里呆若木鸡。 李徽如系好自己的衣带,坐起来推了他一把,“趴下。” 他听话照做,趴在床上。 李徽如低头看他的伤口,带着凉意的指尖轻轻从他皮肤上划过,带起一阵战栗,滑滑的发丝也垂在他的后颈,痒痒的。 他将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放轻呼吸。 李徽如注意到他的敏感,嘴角忍不住弯起来,起了点恶劣的心思。 “身上这么多伤口。” 她一边说,手指一边在他光裸的脊背上点来点去。 像蜻蜓点水,激起涟漪,让他的心都颤抖。 崔元涿浑身都绷紧了,像是要用全身的感官去感受她的触碰,想要更多。 李徽如的指尖在他的伤口处轻轻打着圈,问他:“疼吗?” 他摇摇头。 “不会喊疼的人是吃不到甜头的。”李徽如轻笑一声,“好歹是替我挨了一刀,想要什么好处?” 他仍旧是摇头。 “不要好处的人,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心怀不轨,我身边不会留这样的人。说说吧,想要什么?” 崔元涿沉默一会儿,只是将头转过来,直直地看着她,他不会说话,也不比划,却把什么都写在了眼睛里。 李徽如笑了,她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耳朵,附过来低声说了句:“果然是心怀不轨。” 她将他的中衣扔到他的脸上,“记得换药。” 崔元涿安静地将中衣穿好,吹灭了灯,在李徽如身旁躺下,趁着黑暗,抱着被子轻轻嗅了嗅,那上面都是她的香气。 第二日清早,太子请李徽如一同用饭。 李徽如去到饭厅时,苏兆玉正在考校太子的功课,太子正磕磕巴巴答不上来,见李徽如来了,咧嘴一笑。 “姑姑你来了,我们快用饭吧。” 李徽如冲他一笑,在他身边坐下,“少傅就饶一饶太子吧,哪儿有人吃饭时还要考校功课的?未免也太严苛了。” 苏兆玉无奈摇头,唇角微弯,“难怪殿下喜欢郡主。” 三人坐着用饭,崔元涿默默飘过,在李徽如身后站定。 他从苏兆玉身边走过时,带起一阵风。 苏兆玉鼻尖一动,表情微微僵住。 那是……她的气味。 苏兆玉脸上结了一层霜寒,无声地低头喝粥。 太子一边吃着米糕一边和李徽如说话:“姑姑,你什么时候回京城?” “我想再多待一阵子,到时候和你一起回去。” 太子眼睛一亮,“好啊。” 苏少傅管他管得太严了,有姑姑在,好歹有个人知道疼他。 “我们待会儿要去安置流民,姑姑也一起来吧。” 李徽如微笑点头。 她留在这儿就是为了看着苏兆玉,当然要跟着他们了。 李徽如早上胃口不好,吃了三两口就停下了筷子。 她用帕子压了压嘴角,还没说话,崔元涿就很有眼力见地将一盏清茶递到了她手边。 一旁的太子眼睛瞪得圆溜溜地打量着这个男人,若有所思。 等出门时,太子见李徽如带着崔元涿共乘一车,表情又深沉了几分。 车厢里,他有些按耐不住地凑到苏兆玉身边,好奇地问:“少傅,那个崔元涿是姑姑养的男宠吗?就是……面首!” 苏兆玉被茶呛了一口,“殿下慎言。” “不是吗?我看姑姑很喜欢他呢,去哪儿都带着他。” 苏兆玉唇角挤出一个生硬的笑,“不过是一时新鲜,带在身边当个小玩意儿罢了。殿下还是少关注这些事,多将心思用在功课上。” “哦。”太子撇撇嘴,觉得少傅可真无趣。 水灾冲毁了大片屋舍,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只能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 朝廷已经下拨了赈灾粮,搭建粥棚为百姓们分发干粮。 年幼的太子亲眼见到了百姓们的苦难,稚气的脸庞上露出忧色,“这场水灾不知道毁了多少人的家,百姓们过得太苦了。少傅,朝廷不是每年多会下拨修堤款,加固堤坝吗?怎么会出现这样的灾祸?” 苏兆玉说:“遇上大雨,水位暴涨,水量太大,所以才致使如此惨状呐。” 李徽如看他淡定从容地坐在轮椅里,只觉得道貌岸然,她开口道:“会不会是人为的呢?我听说有人为了兼并土地,不择手段,逼迫老百姓卖地。比如故意引发水灾,使老百姓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庄稼被冲毁,为了有口吃的,就只能贱卖土地,这下就如那些恶人的愿了。” 太子瞪圆了眼睛,“竟然还会有这种事?” “当然了,说不定这潞州的水灾就是这么来的。” 太子惊诧道:“那可得好好查一查。” 苏兆玉波澜不惊:“没有证据的事情怎好妄言呢?殿下,皇上派我等来,是为赈灾不是查案。” 李徽如冷笑:“是啊,眼下赈灾是要紧事。” 接下来四五日,苏兆玉一直带着太子到灾民区视察,李徽如也时常跟着帮忙散粥布药,她想看看苏兆玉要搞什么幺蛾子,可是苏兆玉只是安安分分地赈灾。 他虽然无法视物,行动不便,却一日也没歇着,为赈灾事务操劳着。 今早用饭时,李徽如还听见他在隔间同下属交代事情。 “分发粮食要让吏役登记造册,防止有人冒领。光靠朝廷下发的赈灾粮还是不够,让府衙发布公告劝说乡绅富商开义仓赈济。” “水灾之后容易起疫病,要早做防范,从当地的医馆里召集一些郎中到灾民区位百姓诊脉,治疗痢疾伤寒的药材也早些备好……” 李徽如认真听着,心情有些复杂。 明明这场水灾就和他们苏家脱不了干系,苏兆玉又摆出一副关心民生,以百姓安危为己任的样子,如果是演的,那他也太会演了。 她站在隔间门口,盯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看,想要看看他这张面皮下到底藏着什么。 苏兆玉似有所感,转向她,微笑道:“郡主用好饭了?” “嗯。”李徽如语气淡淡,“少傅抽空时还要操心公务,真是辛苦了。” “分内之事罢了,郡主不必怜惜。” 李徽如轻笑,“苏少傅什么时候也学会卖乖了?” 苏兆玉屈指抵在下颌,悠悠道:“应该是不如崔公子的。” 第三十九章 冲突 第三十九章 冲突 李徽如见他调侃自己,觉得稀罕,挑眉道:“少傅之前不是还嫌我们元涿低贱,如今怎么还拿自己与他做比较?” 苏兆玉嘴角的笑容微僵,随即云淡风轻道:“说几句玩笑话,郡主勿见怪。” 都用过饭后,众人一起去灾民区视察。 在苏兆玉的督促下,官府每日都会发粮,百姓们房屋庄稼都被毁了,无粮可吃,只能靠官府的赈济粮过活。 成群的百姓们排着队在领粮食,李徽如和太子站在粥棚中帮着发粮食。 太子年纪虽小,干活却利索,在粥棚忙活半天,一点也不抱怨。 李徽如附到他耳边轻声说:“殿下去歇歇吧。” 太子挽着袖子,往百姓的碗里装大米,“无碍,我要让每个人都吃到粮食才行。” 李徽如看着他肉嘟嘟的脸颊,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这时,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声:“今日怎么只有这么点粮食?” 李徽如扬声道:“大家不要着急,已经向邻近的几个州县借粮了,马上就会有足够的粮食了。” 然而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已经纷纷开始抱怨。 “朝廷说着要赈灾,结果就下拨这么点粮食,这怎么够吃?” “我看是不打算管我们了,想看我们饿死,趁机好收走我们的地!” 太子忙道:“并非如此,朝廷不会不管子民的。” “你一个小屁孩懂什么?年年赋税那么重,已经压得人喘不过气,我们这些农户,靠种地为生,现在糟了水灾,什么都没了!你们还不发粮食,这是压根不管我们的死活啊!” 四周炸开了锅,众人都怨声载道,那边几人骂骂咧咧,这边几人把碗狠狠地摔倒地上。 这段时间灾民们本就不好过,心里窝着郁气,一旦有了开了口子,霎时间群情激奋,他们吵嚷着,竟然朝李徽如他们涌了过来。 李徽如面色一边,忙将太子先护到身后。 “大家先冷静,借调的粮食过两日就会到,不会让你们挨饿的!” 面对众怒,她的话就像一颗小石子湮没在大海中,毫无作用。 苏兆玉和王康之闻声赶来,看这乱成一锅粥的场景,皱眉不展。 苏兆玉坐在轮椅上,冷静地吩咐:忙说:“现在百姓们情绪激动,不一定会做出什么事,先带太子和郡主离开。” 王康之立刻要过去将人带走,可人群死死围着,挤都挤不过去。 他怒道:“你们这群暴民,想要翻天吗!” 这话简直火上浇油,几个情绪激动的,竟然真的喊着要反。 “反了又如何?我们不能好过,你们这些狗官也别想好过!今日就和你们闹个鱼死网破!” 众人叫嚣着,推搡着,王康之被挤到摔在地上,被踩嗷嗷叫。 刚从地上爬起来,捡起自己的乌纱帽,吼道:“反天了,反天了!来人,把他们都拿下!” 苏兆玉眉头一拧:“勿要伤人!” 然而已经太晚,百姓们见官兵拔刀,更是怒从心起,随手抄起什么木棍石头,矛盾一触即发,场面混乱一发不可收拾。 苏兆玉急得攥紧轮椅扶手,“殿下!” 李徽如揽着被吓坏的太子,被人群不断地推搡。 “元涿,你先带殿下走。” 崔元涿眉头微皱,犹豫的看着她,不想离开她身边。 李徽如急道:“快走啊!” 崔元涿只好照做,将小太子抗到肩上,硬是挤出了人群,快步往马车跑去。 “杀了这群狗官,杀了他们!” 百姓们怒吼着,毫无顾忌地与官兵们打成一团。 一片混乱中,李徽如发髻都被扯散了,她懊丧的叹口气,猫着腰挤出来。 看见那瞎子茫然地坐在轮椅上置身于混乱中,她又朝他走去,抓住他的轮椅,推着他走。 苏兆玉紧张地抓住她的手,“郡主,你没事吧?” 李徽如语气不太好地回他:“你可算到会有今日?” 苏兆玉沉默,眉头紧锁。 李徽如这会儿没工夫发难于他,还是先离开这里要紧,她将他扶上马车。 谁知几个百姓见他们好走,竟冲了过来,朝他们砸石块。 拉车的马儿被砸中脑袋,长嘶一声,疯了般窜了出去。 “啊!” 李徽如头撞上车厢,痛呼一声,另一边苏兆玉也歪到在坐榻上。 车厢里颠簸不已,马儿快如闪电疯跑着,前面正是一片河水! 李徽如心道不好,赶紧爬起来,想要去拉住缰绳勒马。 然而当她刚碰到缰绳,马儿已经跃入水中。 马车被卷入湍急的河水,根本停不下来。 苏兆玉紧紧扒着车窗,面色慌张:“郡主,你怎么样了?” “还没死呢。” 水已经漫了进来,李徽如艰难地直起身子,拉上苏兆玉出了车厢门。 二人趴在车厢顶上,苏兆玉按着胸口咳嗽 ,李徽如四处张望着。 马儿已经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水流太急了,她们又离岸边太远,这样根本没法儿上岸的。 趴在车厢上好歹不至于被淹死,就是不知道这河水要把他们带到什么地方了。 苏兆玉浑身湿透,模样狼狈,再也不是那个光鲜亮丽的人儿,面带歉意地说:“郡主,是我连累你了。” 李徽如哼了一声,“早知如此,的确该丢下你。” “若是能渡过此劫,你我也算是生死之交了。” “你还有心思说这个?若是渡不过此劫,就只能地府见了。” 苏兆玉静静地趴在那里,唇边溢出一丝笑意,“那也是死而无憾了。” 李徽如实实在在地翻了一个白眼,“我才不要和你死在一起。” 话音刚落,车厢被卷起漩涡,一股巨力将二人甩了出去。 李徽如心神俱震,下意识紧紧抓住苏兆玉的手。 二人一起落入水中,李徽如呛了几口水,之后就渐渐失去了意识。 清晨,天刚擦亮,年迈的老妇背着背篓到河边洗衣。 刚找了块石头蹲坐下去,便见河边浮着一根白色轻纱。 她顺着那白纱的方向看过去,吓了一跳。 那河边竟然有两具尸体! 老妇大叫一声,腿软地瘫坐到地上,哆哆嗦嗦地往后缩。 “死人了,死人了!” 她颤抖着爬起来,正要跑走,突然听见身后一个虚弱的声音。 “救命……救命……” 第四十章 夫妻二人 第四十章 夫妻二人 老妇按着心口回过头,见那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攥着身旁女子的手腕,半睁开的眼睛空洞无光,嘴里喃喃着喊救命。 原来还没死! 老妇赶紧跑过去,查看了二人的情况,都还有气。 她立刻跑回家,叫来正在耕地的丈夫,将二人抬回了家。 李徽如再睁开眼睛时,先看到的是一身白衣,坐在一堆纸钱里的苏兆玉。 她眼神呆滞,足足愣了好久。 难道她就这么死了?她好不容易重生,还没把陈家那些白眼狼收拾完,还没有帮王府避开灾难,居然就这么死了…… 她登时眼泪都要下来了,颤着声音道:“好不甘心啊……” 苏兆玉听见声音,停止折纸钱的动作,凑过去唤道:“郡主?” 李徽如眼泪汪汪,揪住他的衣领,恨恨道:“为什么只有我死了你还活着?谁要你给我烧纸,猫哭耗子假慈悲!” 苏兆玉愣了一下,轻轻地笑了一声,“郡主,吉人自有天相,怎么会死呢?” 李徽如闻言摸了摸自己的脸,惊道:“我还没死!” 她腾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农舍,周围陈设简陋但干净,她身下的床板很硬,睡得她后背酸疼,身上换了干净的粗麻衣,磨得她皮肤不适。 她揉了揉自己的脖子,目光落到苏兆玉身上,“我们这是在哪里?” 苏兆玉缓缓道:“我们落水后,沿着河水漂了一夜,被这家的老夫妇救了回来。这里是兖州岷县,距潞州有两百多里。” 李徽如便说:“那我们赶紧回去吧,潞州现在恐怕是一团乱。” 她刚说完,咳嗽了两声,苏兆玉将手覆上她的额头,“你着了凉,昏睡了一天一夜,现在还在发热,不易赶路,先休息几日吧,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找到我们的。” 李徽如闻言只好同意。 她这病着,苏兆玉又看不见,要赶路实在艰辛。 这里是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庄,主家姓刘,夫妇二人都年过五十,早年丧子,如今二人靠耕地过活,平日也会编竹篮叠纸钱赚点零花。 老夫妇淳朴又热心,救了他二人后一直悉心照顾着,见李徽如醒了都很高兴,又是给她做饭,又是给她煎药的。 李徽如挺不好意思的,连连道谢,“多谢刘婶。” 刘婶笑眯眯地将药汤递给她,说:“别客气,你人醒了就好。哎呀,你不知道,你没醒的时候,你家夫君就一直坐在床边守着,可是担心坏了呢。” 李徽如听见“夫君”二字,眉头一跳,向苏兆玉投去莫名其妙的眼神, 苏兆玉不语,默默地叠纸钱。 刘婶说:“看你二人的穿着气度便知道肯定是金贵的人儿,如今流落至此,家人坑定着急呢。别担心,下午的时候我家老头子要去县里一趟,正好让他到县衙里跟人说一声,早些通知你们的家人来。” 李徽如正是这样想的,立刻笑着说:“那再好不过了。” 待刘婶出去后,李徽如捏着勺子搅动着碗里的汤药,目光在苏兆玉的脸上打转。 苏兆玉似有所感,将身子面向她,主动开口解释:“刘叔刘婶以为我们是夫妻,我怕麻烦,就没有纠正他们,冒犯郡主了,是我的错。” 李徽如轻笑,“我也没说什么呀,苏少傅何必紧张?” “郡主不介意吗?” “我没那么小气。” 苏兆玉唇角弯弯,“那我服侍娘子喝药吧。” 李徽如被这话呛了一口,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你还真会顺杆爬啊。” 苏兆玉笑声清朗,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怎么回去。 到了晚间,刘婶做好了饭,唤他二人用饭。 李徽如和苏兆玉,一个病患一个瞎子,互相搀扶着走出屋子,在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简单的两菜一汤,刘婶搓搓手说:“都是些粗茶淡饭,二位先凑合吃些吧。” 李徽如忙说:“已经很好了,您放心,等我们的家人来找到我们,一定会重金酬谢的。” 她话刚说完,刘叔从外头回来,他将背篓放到地上,叹了口气。 刘婶拿了块汗巾递给他,他一边擦额上的汗,一边说:“今日我去县衙里,说京城的苏二公子在这儿,谁知那小吏压根不信,都没让我进去,把我给撵走了。” 苏兆玉点头,“我们失踪的消息可能还没有传到岷县,县衙里的人不信,也是情理之中。” “那就只能等人来找我们了。” 李徽如无奈叹气,“估计要多叨扰你们几日了。” “没事没事,你们就安心住着吧,” 刘叔摆摆手,也坐下来用饭。 李徽如动筷,尝了一口清炒竹笋,味道很不错,心情都好了不少。 她正低头吃着,瞥见身旁的苏兆玉拿着筷子不知所措。 刘婶热情地说:“来来来,我给你夹菜。” 李徽如见状,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便微笑说,“您不用管他,我来就行。” 苏 兆玉闻言面向她,一副等着被投喂的样子。 他在家里,有仆人伺候,现在估计真的很不适应。 李徽如耐着性子,夹菜送到他嘴边,“张嘴。” 苏兆玉乖乖张嘴,嚼了嚼,笑着说:“刘婶的手艺真好。” 说完,又长开嘴巴。 李徽如暗自咬牙,她何曾这般伺候过别人,真是便宜这瞎子了。 她又夹菜给他吃,旁边的刘婶瞧着,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你们夫妻感情一定很好吧?” 苏兆玉吃饭也堵不上他的嘴,肯定道:“的确如此。” 石桌底下,李徽如默默踩了他一脚。 他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 夜色已晚,李徽如喝了药躺下,苏兆玉摸索着来到床边,礼貌地问:“郡主,怕是要委屈你和在下睡一张床了,可否给在下让点位置?” 李徽如觉得他可真会装,她醒来之前,他不就和她睡一张床吗?这会儿她还能让他打地铺不成,那也没有多余的被子呀。 她撇撇嘴,往里挪了点,“上来吧。” 第四十一章 没有郡主还真不行 第四十一章 没有郡主还真不行 苏兆玉脱鞋上床,轻轻地在李徽如身边躺下。 床有些窄,睡两个人稍显拥挤,李徽如说:“你小心别掉下床去。” 苏兆玉礼貌地提出请求:“那可否离郡主近些,太不好意思了。” 李徽如觉得他做出礼貌的时候,都挺不礼貌的,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其实很好意思吧? 她哼了一声,抓着他的胳膊将他往里拉了一些。 二人盖着同一床被子,胳膊大腿都贴在了一起。 李徽如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的长发揽到肩侧,“我是无所谓的,不过苏少傅冰清玉洁,一尘不染的,来日这里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了,名声就毁在我手里了,苏家的长辈还不得气死啊?” 柔软的发丝不经意间扫过苏兆玉的嘴唇,有些痒,他抿抿唇,微笑着说:“这里的事留在这里即可,何必让外人知道?若真是名声坏了,那我只有想办法和崔公子争宠了。” 李徽如被他的话逗笑,没想到苏兆玉还会说这种玩笑话,看起来竟多了几分人味儿。 从前她讨厌此人太装模作样,同是天涯沦落人时,看清几分真实模样,倒发现这人还有点意思。 她顺着苏兆玉的话说:“争宠?那你还算有点觉悟。” 苏兆玉面朝着她,眼睛虽然无光却含着笑意,“到时候郡主可不能厚此薄彼。” “苏少傅,争宠都是各凭本事,光吹枕头风可没用。” “崔公子的枕头风不知道吹多少次了,凭什么到我就不行?郡主太偏心。” “元涿不会说话,从来不吹枕头风。” “那想必是有其他的本事了?” 李徽如望向他,声音里带了点戏谑,“苏少傅想试试吗?” 见苏兆玉沉默了,李徽如得意一笑,谁知苏兆玉迎头直上,伸出手慢慢地摸到她的发,声音又轻又柔,像带着无数个小钩子从李徽如的信上掠过。 “郡主想试试我吗?” 李徽如愣了,盯着那双没有光彩的漂亮眼眸看了好久。 此人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在内里是个疯子啊。 不过是调两句情,怎么还真要把自己身子豁出去了? 李徽如属实被他弄得有些无措,干咳一声说:“你背过去睡,免得我把病气过给你。” 她顾左右而言他地转移开话题,苏兆玉察觉到她已经背过身面朝墙,不依不饶地淡淡开口:“郡主不敢吗?” 李徽如后背发冷,有一种他活了今天就不活了的感觉。 “你别激我,不然我现在就把你撵出去。” 苏兆玉低低地笑了一声,夜晚彻底沉静下来。 昏暗的屋子里,月色越入窗棂,落在床边,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也被月色染得晶亮,虽然看不见,却直直地盯着那个背影。 她的呼吸已经沉重,显然已经睡熟。 苏兆玉悄悄地挪动身子,一点一点靠近,终于摸到她的手臂时,他将整个胸膛贴了过去。 那么幽香,那么柔软,他强烈地想要紧紧拥住她,可又怕惊醒她,连这样的靠近都不能有,于是连呼吸都放轻。 他并非全无希望,是吗?做惯了完美无瑕的世家公子,他从不说自己的心,如果李徽如愿意听一听他的心,是否会对他有一丝的垂怜? 苏兆玉的眼底映着月光,冰冷脆弱,他缓缓合上眼眸,贴着李徽如的发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李徽如被热醒了。 她感觉自己的后背贴着一团热乎乎的东西,很黏人。 等睁开眼时,就发现自己的腰上缠着一双手臂。 这个苏兆玉…… 她本就有些起床气,一下子被苏兆玉给点着了,生气地甩开他的胳膊,叫醒他。 “苏兆玉!” 苏兆玉坐起来,头发凌乱,人还迷糊着,“郡主,怎么了?” “睡觉你离我那么近做什么?趁机占我便宜啊?” 苏兆玉立刻道:“抱歉郡主。这床有些小,挨着床边睡没有安全感,许是睡梦中不知不觉地就靠近郡主了。” 又出现了,那种人畜无害,礼貌乖巧的表情。 李徽如哼了一声,“懒得和你计较。” 她下床去洗漱,一扭头见苏兆玉还坐在床边,伸着脚茫然地找地上的鞋子。 她看了一会儿,忍着笑过去将鞋子踢到他脚边,扶着他起来。 苏兆玉笑吟吟地说:“多谢郡主,没有郡主还真不行呢。” 真是油嘴滑舌。 李徽如瞪他一眼。 不过许是发了汗,风寒好了许多,今早李徽如便赶紧身上爽利不少,早上吃了些清粥小菜,胃口也不错。 如今正是收麦子的季节,刘叔刘婶今天要上地里割麦子,李徽如和苏兆玉也跟着去帮忙。 天刚亮他们就到了地里,这会儿天气不热,正好干活。 清晨的曦光柔和地洒下,金黄的麦田被风吹拂着,像一阵阵的波浪。 刘叔刘婶已经下了地,攥一把麦 子,拿着镰刀一割,整齐地摞到一边。 李徽如挽了挽袖子,也要开干。 刘婶见了忙说:“你歇着吧,瞧你那双手,嫩得跟水葱似的,在家肯定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你夫君一定很疼你。” 李徽如却想到在侯府的日子,那吃软饭还养外室的夫君,狼心狗肺,让她恶心。 而一旁的苏兆玉接话说:“能得这样的娘子,自然是疼着护着。” 刘婶笑道:“哎呦,真是让人羡慕啊。” 李徽如无语地看苏兆玉一眼 这人还演上瘾了。 她没理他,坚持要动手劳动,毕竟她可不是游手好闲之人。 她穿着粗布麻衣,头上戴着素色的头巾,将满头乌发拢起,最朴素的打扮,她的容色却一点也没有暗淡,脸上的笑容明媚耀眼。 她弯着腰,学着刘婶的样子,左手拢一把麦子,右手拿着镰刀割断麦秆。 起初还不太熟练,后来琢磨出点技巧,刷刷割得飞快。 许久后直起僵硬的腰,酸疼得便像自己的,她捶着自己的后腰,扭头看见苏兆玉安静地坐在一堆麦穗中,剥着面前那一筐落花生。 第四十二章 郡主偷看我 第四十二章 郡主偷看我 李徽如走过去,一片阴影打在苏兆玉身上,他觉察到之后,缓缓一笑,摸到手边的水囊递给她:“郡主累了吧,喝点水歇歇。” 李徽如接过水囊,在他身边坐下喝水。 苏兆玉还在一颗一颗地剥着花生,红色的花生衣落了他一身。 微风吹过,他目上的轻纱拂到她的脸上,缠住她的双眼,耳边是风吹麦浪的沙沙声,悦耳悠远。 “在这里的日子似乎过得格外慢。” 苏兆玉轻轻“嗯”了一声,“这里隔绝世外,没有旁人没有杂事,渐渐的就放慢放空自己了。” 李徽如拢了拢自己的头发,问他:“那你喜欢这里吗?” “自然。” “没有人伺候,没有锦衣玉食,还得干农活,苏少傅竟然会喜欢?” 苏兆玉的身子向李徽如偏了一下,“和郡主在一起,喜不自胜,这点苦算什么?” 李徽如哑然失笑,“你这张嘴啊,舌灿莲花,就是不知道到底有几分真话,几分假话。” “郡主喜欢听的,就当作真话吧。不喜欢听的,就当我自说自话吧。” 苏兆玉半垂着头,面容温和沉静,李徽如盯着他看,默默地琢磨着他的话。 她不是傻子,三番两次的,苏兆玉都话里有话,意有所指,她自然能听出来。 如果苏兆玉对她有意,她并不惊奇,只是不知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了。 二人先前交集很少,若不是她发现前世王府出事和苏家有关,也不会和他杠上。 因为这件事,她对他可算不上客气,还差点动手勒死他呢。 就这样,他还能对她心生爱意吗?那他真的是个疯子了。 她久久不语,苏兆玉微抬起头,问她:“郡主怎么不说话了?是把我的话当真了吗?那真令人高兴。” 李徽如捏起一颗花生砸在他的脑袋上,“剥你的花生,剥不完这一筐,今天中午别想吃饭。” 苏兆玉笑了一下,继续干苦力。 到了晌午,太阳当空,晒得人脸上火辣辣了,他们便先回去,下午又趁着太阳落山的那会功夫继续干活。 一连割了三日的麦子,总算是收割完,他们将捆好的麦子绑上牛车,趁着落日回家。 刘叔牵着牛车,往前走,声音爽朗道:“总算是收完了,能松快几日喽。” 刘婶跟在他身旁,拿着大蒲扇着风,“趁着这几日天气好,赶紧晾一晾,干了才好脱粒。” “哎呦,活儿是干不完的,就不能歇一歇嘛。” “都歇得要长毛了……” 老夫妇二人一如既往地拌嘴,听得李徽如和苏兆玉忍俊不禁。 他二人跟在牛车后头,伴着绯色的落霞慢慢走。 苏兆玉行动不便,非得李徽如牵着他才好,李徽如这几日也已经习惯了,自然地抓着他的手腕,带着他往前走。 “今日出了一身的汗,等回去必须得好好洗个澡。” “郡主这几日辛苦了,一定很累吧?” “是啊,在京中一年也没有这几日干的活多。” 李徽如说着捏了捏自己酸疼的后颈,看着前头沉甸甸满当当的一车麦子,“不过虽然累,心里却觉得很满足呢。” 苏兆玉笑道:“再待下去,郡主怕是都不想回京了吧?” 李徽如嘟囔着说:“他们也该找过来了吧……” 回去之后,李徽如先烧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裳,觉得浑身舒爽极了。 苏兆玉也要冲洗一番,刘叔看他眼睛不方便,便提出帮忙,苏兆玉连连推辞。 刘婶笑呵呵地说:“小伙子年轻,怕羞呢,你就别添乱了,人家媳妇不是在这儿呢吗?” 李徽如一愣,僵笑着看向苏兆玉,苏兆玉不语,只是一味地红了耳朵。 这里的条件不比京城,洗澡不太方便,没有浴桶,只能站在那里用水瓢浇着冲洗。 李徽如将苏兆玉扶到水桶面前,“好了,你脱衣服洗吧。” 苏兆玉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衣服,李徽如忍不住问:“你不怕我看你啊?” 苏兆玉很是豁达:“人都是赤条条来到这世上的,有什么怕看的?郡主想看便看吧。” 他如此坦荡,倒弄得李徽如有些不好意思,“谁要看你了?” 她取下他目上的白纱,绑在了自己的眼睛上。 苏兆玉只是笑了一声,从容地脱下衣物,李徽如拉着他的手让他够到木桶。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李徽如微微睁开眼,这才发现白纱薄薄的一层,并不能完全遮住视线,透过那轻薄的纱,隐隐约约能看到光点,和模糊的身影。 苏兆玉身子有些单薄,从侧面看是薄薄的一片,从后面看是宽肩窄腰,他肤色很白,在月光下的肌肤泛着莹润的光泽。 虽然李徽如觉得男人洗澡没什么好看的,但是又觉得不看白不看。那身形轮廓在李徽如眼前影影绰绰的,越是看不清越是引人遐想。 片刻后,苏兆玉 洗好了,从李徽如手中接过了干净的衣物换上。 穿好衣服后,他长吁一口气,“郡主没有偷看我吧?” 李徽如心虚地拔高声音:“当然没有。” 苏兆玉一笑,“那真是遗憾呢。” 李徽如嘁了一声,将他带回卧房,让他坐在窗口晾头发,自己则去灶房帮刘婶做饭。 过了一会儿,她回屋叫苏兆玉吃饭,进去就见苏兆玉披散着半干的头发,伸着两手在屋子里摸索,一会儿碰倒墙,一会踢到桌子。 虽然已经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但是他还不太熟悉着屋里的陈设。 李徽如看着他四处碰壁,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兆玉听见了,循着声音面向他,头微微一歪,“郡主在笑我?” 李徽如慢悠悠地走过去,“每次看你找不见路的时候都特别想笑,我觉得你笨笨的时候,更招人喜欢一点。” 苏兆玉笑着摇摇头,“原来这样就能招郡主喜欢吗?那我这三十年可走错路了。” 经过多日的相处,二人已经很熟稔了,互相打趣着有说有笑。 晚间一起吃过饭后,早早地歇下睡了。 第二日一早,李徽如刚醒,便听见院子里一阵吵闹声。 第四十三章 段鹤卿来了 第四十三章 段鹤卿来了 她隐约听见刘婶在骂抓贼什么的,便赶紧唤醒苏兆玉。 她扶着苏兆玉一同出去,便见院子里一片鸡飞蛋打,刘叔举着大扫帚,刘婶抡着木筐,追着一个人满院跑。 “年级轻轻不干正事,专干这些偷鸡摸狗的脏事!” “偷东西偷到我头上了,看我不打你!” 几只鸡鸭四处乱窜,那个修长挺拔的黑衣男人也不辩解,只是着急地连连摆手。 李徽如在旁边看着正准备过去帮忙,那个男人转过脸来。 “元涿?” 李徽如惊呼一声,崔元涿看见她,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李徽如松开苏兆玉,快步朝崔元涿走去。 苏兆玉的手心突然却空了,他沉默地站在那里,空落落的手心握了握。 “元涿,你来找我了。” 崔元涿巴巴地盯着她,点点头。 刘婶纳罕:“原来是你们的熟人啊,哎呀,我刚起来,一开门就瞧他鬼鬼祟祟地在院子里看来看去,还以为他是贼呢,你这人,怎么也解释呢?” “他不会说话。”李徽如失笑,抬手摘掉了崔元涿头上的一根鸡毛。 崔元涿掏出小本子低头飞快地写字:“你们失踪后,潞州知府安排找人,一路往南找过来的。昨夜到了岷县,县令说前些日子有人来报,说苏二公子在这里,我便过来了。” 李徽如欣慰地拍拍他的肩头,转而对刘叔刘婶说:“在你们这里叨扰这么久,也该离开了。这么时间给你们添麻烦了。” 老夫妇二人忙说:“不麻烦不麻烦,巴不得你们再多住些时日呢。” 李徽如笑笑,对苏兆玉说:“我们收拾收拾就离开吧。” 苏兆玉站在墙角,面上有些灰暗,迟疑地“嗯”了一声。 二人回屋收拾东西,苏兆玉慢吞吞地叠着衣物,李徽如说:“昨日还说要帮刘叔刘婶晒麦子呢,没想到今日已经要走了。” 苏兆玉说:“听起来,郡主挺舍不得离开的。” 李徽如淡然一笑,“总要走的。” 苏兆玉背过身去,面色落寞,“是啊。” 收拾好东西,李徽如扶着苏兆玉往外走,想起一件事,问崔元涿:“对了,你身上有钱没有?” 这些日子老夫妇二人对他们多有照顾,走之前,她总得表示表示。 崔元涿摇摇头。 他有拿着小本子写写写。 “不过段大人应该有。” 李徽如一喜,“段鹤卿?他也来了?” 崔元涿刚要点头,一阵马蹄声便传了过来,几辆马车停在小院门口,段鹤卿掀帘下来,表情焦急,在看到李徽如的那一刻化愁为喜。 “徽如!” 段鹤卿快步过去,一把将李徽如揽入怀中,紧紧拥住。 “我从京城赶到潞州时就听说你被河水冲走失踪了,心急如焚,还好你没事。” 李徽如笑了一声,“命大,我和苏兆玉被水流冲走后,被这户人家救上岸了,这段时间一直在这里住着。” 段鹤卿放开李徽如,看向表情茫然的刘叔刘婶,微笑说:“多谢二位,我带了些薄利礼做答谢。” 下人抱着几个匣子走过来,打开后那里面装的都是金灿灿的金元宝。 刘叔刘婶惶恐不已,“这礼也太重了,我们可不能收啊。” 李徽如说:“若不是二位,我们可能已经死在河岸边了,救命之恩,这点报答不算什么,还请一定收下。” 段鹤卿站在李徽如身侧,面上掬着笑:“若是还有什么,二位尽管开口。” 刘叔刘婶受宠若惊,李徽如劝了又劝,他们才收下钱。 送几人离开时,刘婶还笑盈盈地对李徽如和苏兆玉说:“你们夫妻二人以后可要好好的,以后可别再遭这罪了……” 崔元涿闻言一愣,面色呆滞,段鹤卿眉头一拧,眼底生寒。 苏兆玉面上一派宁静,默默地上了马车。 来得仓促,只安排了两辆马车,段鹤卿扶着李徽如上了一辆,微抬着下巴扫了崔元涿一眼,崔元涿就乖乖地去和苏兆玉坐同一辆了。 段鹤卿“哼”了一声,算他识相。 马车里,李徽如正在喝茶,见段鹤卿掀帘进来,她问:“元涿呢?” 段鹤卿脸一黑,“什么元涿?我还不配和你坐一辆马车了吗?” 李徽如失笑,“他通常都跟在我身边嘛,他和苏兆玉又不熟,一个哑巴,一个瞎子,坐一起挺尴尬的。” “管他们做什么?” 段鹤卿挨着李徽如坐下,眼神颇为幽怨地盯着她问:“我听说那个崔元涿是你新收的男宠?那种货色,你居然都收。” “是苏氏送过来的,我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 “真的?我怎么听说你都那人颇为宠爱,去哪儿都带着。” 李徽如老老实实地交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不是真的。” 段鹤卿听后面色好了许多,不过李徽如这么想,那个 崔元涿也是这么想的吗? 他们昨日深夜才到岷县,本来说等天亮再来,结果那小子捷足先登,提前来找李徽如了,就显着他了。这个人绝对不安好心! 段鹤卿问完了这一桩,又开始问另一桩,“我方才怎么听他们称你和苏兆玉是夫妻?” 李徽如慢悠悠地喝着茶:“流落民间,不方便透露真实身份,我们便以夫妻相称了,原是苏兆玉说的,我知道后也懒得纠正了。” 果然是那个苏兆玉的主意。 所以这么多日苏兆玉和李徽如都以夫妻相称,怕是晚上也睡在一个屋子了! 段鹤卿义正言辞道:“这个姓苏的,果然是一肚子坏水,不要脸!” 李徽如和苏兆玉相处了多日,对他多了些了解,对他印象好了一些,这个时候忍不住帮他说几句:“都是为了方便嘛。我们俩这次一起度过了死劫,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你别被他骗了。”段鹤卿面色冷凝,“他可是苏家人,你让齐辉来找我,他已经把苏氏故意引发水灾,逼民卖田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说起正事,李徽如认真几分:“我让他把证据都给你了,你此次可是为查案而来?” 段鹤卿表情不太好,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提告,这次是私下来找你的。” 李徽如一愣,“为何?” “陈秉杰出事了。” 第四十四章 哑巴和瞎子 第四十四章 哑巴和瞎子 “陈秉杰一直在苏家学堂读书,前些日子,他在课下与人讨论,竟对朝政大发议论,其中说了一些对皇上不敬之词,被人告到皇上那里了。” “这往大了说,可是重罪!” 李徽如面色难看,虽然她已经不想再管陈秉杰,可是陈秉杰现在毕竟是她的儿子,给她抹黑牵连她,她怎么能毫不在乎? “没错,他人现在就在大理寺关着呢,皇上动了气,要你赶紧回去把人领回家好好教导。” 段鹤卿叹气,“出了这事之后,齐辉找到我,说了潞州的事情,我没有上书提告。毕竟苏家刚告了陈秉杰,皇上还在为此生气,你紧接着再告苏家的状,岂不是像报复,这案子结果如何还不好说,皇上肯定会更加不满的。” 李徽如眉头紧皱。 段鹤卿的考虑是有道理的,陈秉杰犯了错,会说出那些混账话,皇上肯定会想谁教他的,他是受了谁的熏陶,自然护联想到她的身上,既然皇上已经在气她,她还在这儿忙着狗咬狗,必然会令皇上更生气。 可是让她疑惑的是,陈秉杰怎么会蠢到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 陈秉杰这个人好曲乐好诗词,对朝政并不关心,虽然愚钝,却也是有分寸的,对皇上也绝不敢有不敬之心,怎么就会祸从口出呢? “这个蠢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段鹤卿说:“我问他了,他说就是课下聊天时随意提及的,原是苏家的一个子侄开的头,他在学堂里就和那人亲近些,说话也没个避讳,话赶话时越说越偏,被别人听去了,就成祸患了。” 李徽如面色一冷。 果然…… 她人在潞州查苏家,陈秉杰便在京城的苏府投了篓子,能是巧合吗? 她就说苏兆玉为何来了潞州却什么都不做,原来他的棋下在这里! 在潞州时看他兢兢业业地赈灾,在刘家时她和他一起相处多日,原本已经对他改观,结果她还是看错了人。 “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潞州苏氏这事还是先按下为好,免得适得其反。” 李徽如不甘心:“那么多百姓糟了难,凭什么就这么放过他们?” 她看向身边的包袱,里面都是她和苏兆玉的衣物,她打开从中取出一块小小的玉印,是苏兆玉的私印。 她取出车上备的香膏,将玉印按在上面,一个清晰的印记留在香膏上。 做完这些,她不动神色地将那枚玉印擦干净放回原处。 段鹤卿不解,李徽如冷笑,“他们玩阴的,我也可以。既然不能明着揭他们的短,那就让他们自己暴露出错处。” 与此同时,另一辆马车上,苏兆玉和崔元涿对立而坐。 苏兆玉看不见,崔元涿说不出,二人完全无法交流。 一路上彼此沉默着,二人谁也不理谁,突然苏兆玉开口:“那日王夫人的寿宴上,是你协助郡主从案牍库偷走了河道修缮图,对吧?” 正在靠着车厢昏昏欲睡的崔元涿听见他的话,先是愣了一下,正要比划两下狡辩,却想起来面前这人看不见,他便坐着不动。 可是这并不妨碍苏兆玉继续说话:“说到底,你应是苏家的人,如此吃里扒外,可想过你那姐姐?” 崔元涿坐直了几分,眼底也染上寒意。 他发现,这个苏兆玉人前人后,或者是说在李徽如面前,和在别人面前,是不一样的。 那么一个温润如玉,光风霁月的贵公子,原来私底下会这般恐吓人。 崔元涿目光阴鸷地盯着那张脸,苏兆玉随看不见他的眼神,却像是能感觉到一般,轻轻一笑,那笑容带着几分轻蔑。 “她已经要走了,你们之间该结束了……”苏兆玉轻轻说着,声音微微发着颤,“你不配留在她身边。” 崔元涿有点想骂他,但是他说不出,只好静静地看着他。 苏兆玉像是自言自语:“给了你一点甜头你就忘乎所以了吗?都是幻梦罢了,早些清醒为好……” 一行人在岷县县衙休整,县令安排了厢房给他们住。 李徽如和段鹤卿在说话,崔元涿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李徽如身后。 突然,房门被敲了敲,是润方扶着苏兆玉过来了。 “记得还有几件衣物放在郡主这里。” 李徽如望着他,他站在门口,面上带着淡笑。 段鹤卿看见苏兆玉没有一点好脸色,将他的东西一并丢到润方手里。 润方摸了摸那块私印,小心地收好。 苏兆玉还站在那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李徽如便启声道:“你们都先出去,我和苏少傅有话要说。” 段鹤卿皱眉,看向李徽如,李徽如给他递一个眼色,他只好出去了。 房门关上,段鹤卿和崔元涿站在屋檐下。 段鹤卿死死地盯着那扇房门,盯了好半天也没能在门上盯出个洞来,他便又将目光落到了崔元涿脸上。 崔元涿察觉到他不善的目光,看他一眼,又默默移开眼睛。 段鹤卿不肯放过,拿出了大理寺查案的架势,开始盘问他:“你,何方人士,姓名年龄,家里有几口人,可有家室……” 崔元涿不喜欢被这样盘问,可是他看得出这个人和李徽如很亲近,是李徽如看重的人,所以他不敢不答,拿出小本子认认真真地写下回答。 段鹤卿看过后,总结出一条,此人样样不如他,也就比他年轻几岁罢了! 他哼笑一声, “别以为年轻就是资本,等十年二十年之后你还年轻吗?她也就是图一时新鲜罢了,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崔元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伸手要自己的小本子。 段鹤卿正要还给他,又收了回来,开始翻之前的字,“让我看看,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崔元涿愣了一下,赶紧伸手去抢。 第四十五章 郡主还要我吗 第四十五章 郡主还要我吗 屋子里,李徽如面色冷然地端着茶,“苏少傅有什么话想说便说吧。” 苏兆玉坐在与她隔了一个茶几的圈椅里,身子微微偏向她,“听说陈二公子出事了,想是我苏家学堂没照顾好二公子,该郡主赔礼的。” 李徽如胸口生出一团火,将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搁,“陈秉杰为何会口出妄言,你难道不清楚吗?还到我面前演这么一出,有意思吗?” 苏兆玉面色波澜不惊,“郡主为何会这么说?苏家有什么理由害陈二公子,和郡主过不去?” “因为你们怕自己做的丑事被我揭露。”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有丑事?若是彼此相安无事,那才最好,郡主说呢?” 李徽如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只觉得这虚伪的面孔怎么看怎么讨厌。 良久后,她冷冷一笑,“苏少傅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走吧,我同你终归不是一路人,没什么话好说。” 苏兆玉攥了攥掩在衣袖下的手掌,他沉默着起身离去。 李徽如开门走出去,见段鹤卿和崔元涿在檐下争抢着什么东西,她出声道:“做什么呢?” 段鹤卿看向她,崔元涿趁他不注意,连忙抢走了那皱巴巴的小本子,小心地抚平。 崔元涿不高兴地看段鹤卿一眼,揣着小本子走了。 段鹤卿轻嗤一声,走到李徽如面前,“你和苏兆玉聊什么了?” “没什么。”李徽如表情不太明朗,“今天就回潞州吧,准备准备也该返京了。” 段鹤卿点头说好。 一行人即刻动身,赶了一日多的路,回到了潞州城。 潞州知府王康之听说他们人已经回来,赶紧过来问候。 一个少傅,一个郡主,两个大人物在他的地界出了事,他有十个脑袋也担待不起,还好是平安回来了。 “郡主和少傅吉人自有天相,终于是好好回来了,下官这颗心也终于能放回肚子里了。” 李徽如懒得同他打哈哈,苏兆玉问:“赈灾情况如何了?” “少傅放心,赈灾粮已经到位,储备十分充裕,每日按需分发,民心已经稳定下来了,受损堤坝已加固完成,渠道也清理畅通了。那日出手伤人的百姓该教育的也教育了,罚他们去修堤坝,小施惩戒。” 苏兆玉点点头,“既然如此,也可以给皇上交差了。明日收拾收拾行囊,后日便启程回京吧,郡主说呢?” 李徽如没有意见。 晚间回到苏府,小太子一溜小跑地过来找李徽如。 “姑姑,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李徽如摸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进屋,“殿下被吓着了吧?” “当然了,我听说你们被河水冲走,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太子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姑姑,你们那时被冲到哪里去了,是怎么被获救的?” 李徽如满足他的好奇心,给他讲了讲这些时日的经历,太子听得津津有味。 “还好你们命大。”太子回忆起那日的事情,还有些心有余悸,“那日如果不是姑姑一直护着我,安排我先行离开,说不定被水冲走的就是我了。回去我要把这些都告诉父王,也给他讲讲你们死里逃生的故事。” 李徽如笑笑。 讲吧,讲了皇上兴许能在心里给她记一功呢。 李徽如看向书案上的功课,问太子:“这几日有没有荒废功课啊?” 太子撇撇嘴,心虚地目移:“姑姑和少傅生死未知,我若是还有心思做功课,岂不是太麻木不仁了?” 李徽如斜他一眼,哼笑,随手翻看那些功课。 上面有一些批注,应该是苏兆玉作的,不过苏兆玉不可视物,那些批注该是出自他的侍童润方之手。 李徽如趁着太子去倒茶喝的时候,悄悄地从地下抽走了几张纸。 齐辉先前按着李徽如的吩咐去了京城,之后又跟着段鹤卿回到了潞州,现在还在外头的客栈里住着。 翌日,李徽如去见了齐辉,齐辉见着李徽如,有些愧疚,“事情没能办好,实在是愧对郡主的信任,若是路上能再快几日,也不至于受制于人了。” 李徽如摇摇头,“你又没长翅膀,能快到哪儿去?苏家能有这么一手,我也没想到。现在是不能轻举妄动了,可是潞州百姓的遭遇我不会忘,绝不对就这样放过他们。” 齐辉眼眸微亮,“郡主有计划了?” 李徽如将那几张纸和拓印下来的苏兆玉的私印交给齐辉。 “听说你会模仿人的笔迹?” 齐辉点头,“一些小伎俩罢了。” 李徽如指着那几张纸上的批注,“这上面红色的字迹,出自苏兆玉身边的侍从之手,平时苏兆玉都让他代笔,你模仿他的字迹,再加上这苏兆玉的私印,伪造一份密信,等我们启程回京后,将那密信想办法传递给苏启明。” 她说完,又给了他一张纸条,“这是密信内容。” 齐辉看过之后,会心一笑,“郡主放心,我一定办好 。” 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京,几人都在忙着收拾,兰月整理着行囊,把要带走的东西都妥帖地装进箱笼里。 李徽如倚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翻看书卷。 突然,崔元涿端着瓜果走了进来。 他将果盘放在李徽如面前,看着正在收拾东西的兰月,面色复杂。 李徽如看他一眼,“有话要说?” 崔元涿在本子上写:“郡主要走了?” “废话,看不出来吗?” 崔元涿捏着手里的炭笔,在本子上戳戳点点。 李徽如哼了一声,“想说什么就说,别让我猜,我怎么知道你什么心思呢?” 崔元涿犹豫着,在本子上写了几个字,又划掉,又写又划掉,磨蹭半天写了几个字,给李徽如看:“那郡主还要我吗?” 第四十六章 疼你一次 第四十六章 疼你一次 李徽如弯了弯唇,“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你有什么用?” 崔元涿忙写字:“我会武,可以给你当侍卫。” 李徽如不屑一顾:“我有的是侍卫,不缺你一个。” “我还可以端茶倒水。” “这种活兰月做得比你好多了。” 一旁收拾东西的兰月眼神犀利地看崔元涿一眼,默默地出去了。 李徽如用签子扎了一块西瓜咬一口,慢悠悠地说:“你有什么与众不同的优点吗?” 崔元涿苦思冥想,在纸上写下:“我不会说话,很安静。” 李徽如忍不住笑了,怎么能把自己的病痛缺陷说成是优点呢? 她抬眸看他一眼,在那双澄澈的眼眸中看见晶亮的光芒。 他如果是一条小狗,这会儿尾巴都摇出残影了吧。 说实话,李徽如还挺喜欢这个人的,稳重靠谱,长得还算可口,也的确很安静,把他带在身边不是不行。 而且苏启明恐怕也知道了崔元涿为她隐瞒河道修缮图一事,她就这么走了,崔元涿估计不会有好日子过。 “你姐姐和你的侄子,还在苏府,可想过带她们一起进京?” 崔元涿眼睛光芒四射,李徽如这话的意思,不但要带他走,还同意他带上姐姐她们。 他快速地在纸上写:“可以吗?” “只要你想,我可以为你用特权。” 崔元涿毫不犹豫地点头。 李徽如抿唇一笑,站起了拍拍他的脸,“好吧,就疼你一次。” 崔元涿面颊微红,眼中还漾着笑。 李徽如说到做到,当即去找了苏兆玉。 “郡主想将崔元涿带回京?” 李徽如点头,“他不是苏启明自己送到我身边的吗?既然送给我了,我要把他带走也是可以的吧?” 苏兆玉坐在窗口的一片阳光下,脸上泛着冰雪般的冷白,他缓缓一笑,“自然可以,都听郡主的。” “还有他的姐姐和侄子,我不忍他和唯一的亲人分离,想把他姐姐母子两个也带走。” 苏兆玉终于还是皱了眉头。 竟然为那人考虑至此,真是贴心啊。 “他姐姐母子毕竟已经是苏家人了,就这样离开苏家,跟着去京城,恐怕不妥。” 李徽如说得轻飘飘,话音中含着一点笑,“所以才来托请苏少傅啊。” 苏兆玉抿着唇,心口微苦。 堂堂郡主向他开了这个口,他如何能不应? 原来被她偏爱是这种感觉啊。 沉默片刻后,他轻叹了一口气,偏头对身旁的润方说:“去跟苏启明说一声。” 润方去办,没过一会儿,苏启明面色不善地赶了过来。 “郡主,崔元涿你若是合心意,带走他我没意见,可是他姐姐是我的妾室,她的侄子更是我的亲骨肉,你要带走她们娘俩,这是何道理啊?” 李徽如坐得八风不动,慢悠悠地喝过一口茶后才说:“我竟不止苏员外是讲道理的人,听说崔元涿的姐姐原是良家女子,被你强抢进府里纳作妾室,这强抢民女又是何道理啊?” 苏启明一噎,“这……这没有的是,郡主您这不是胡扯吗?” “胡扯?我能给你扯一箩筐。”李徽如冷笑,“这些年你仗着京城苏氏,在这潞州上做土皇帝,横行霸道,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人在做,天在看,我劝你啊,给自己积点德,否则总有苏少傅护不住你的一天呐。” 临了了,李徽如也不装了,直接撕破苏启明的假面孔,往他脸上甩了几个向量的耳光。 苏启明瞠目结舌,“郡主你你你……你待在潞州的这些时日我可是一直热心招待!” “够了。”苏兆玉冷冷启声,“就按郡主说的办。” 苏启明心有不甘,但又不得不听。 他妾室众多,孩子也多,本来就不怎么宠爱那对母子,只是咽不下这口气罢了。可是苏兆玉都发话了,他也不能再说什么,便黑着脸吩咐下人:“去和崔氏说一声。” 苏兆玉对李徽如道:“郡主可满意了?” 李徽如没有理会他,得到满意的答复后就扬长而去了。 她走后,苏启明便抱怨起来:“二公子,郡主这未免欺人太甚啊!” “她哪句话说错了?”苏兆玉阴沉着脸,“若不是你这些年做的混账事太多,屁股擦不干净,她如何能盯上你,想拿你开刀冲苏家发难?” 苏启明被训得不敢吭声。 苏兆玉声音冷寒:“内阁首辅之位空悬,眼下父亲正与张阁老争得火热,苏家上下容不得出一点差错,这个时候就夹紧你的尾巴。” 苏启明连连点头,又问:“那收田一事……阁老要我弄水灾这么一出,就是为了兼并土地,郡主来插了一脚,我没敢再动,等郡主走了,是不是再去收田?” 苏兆玉想了想,“此事先放一放吧。郡主想揭露此事,现在是被压下去了,但我看她不会就这么死心,这个节骨眼上,我们不 能再有任何动作,过段时间再说吧。收到我的命令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 苏启明慎重地应下了。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一同乘车离开潞州。 段鹤卿看见崔元涿姐弟,眉头微皱,凑到李徽如身边嘀咕:“徽如,你把他带上做什么,还拖家带口的。” 李徽如提裙上马车,“元涿挺中用的,把他带去京城,让他跟着我,有什么不好?” 段鹤卿跟着进了车厢,“你若是缺使唤的人,我给你安排就是,要他做什么?” 李徽如扇着扇子说:“元涿多乖巧,你对他意见怎么这么大?” 段鹤卿听她维护崔元涿,心里更加难受。 为什么对崔元涿意见大,因为他小心眼,他嫉妒,他害怕多一个人分走李徽如的注意。 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走那个陈显,可是李徽如身边又一个个地冒出别的男人,他能不惶恐吗? 可是他什么也不能说,毕竟他没有立场吃醋。 “我就是觉得你也太关心他了,难不成真把他当自己人了?” 李徽如笑笑,“你才是我的自己人啊。” 段鹤卿面色由阴转晴。 “崔元涿好歹替我挡过一刀呢,他想跟着我,我就带上他嘛。” 段鹤卿闻言一副很大度的样子说:“如果他听话,也不是不行。不如让他先跟着我,我好好调教调教他。” 第四十七章 回京 第四十七章 回京 李徽如斜他一眼,“可别,他是个老实人,你别欺负他。” 段鹤卿反问道:“他老实,我恶毒?” “你看你,又来了。”李徽如拿扇子拍了下他的头。 清幽的香气扑在鼻间,段鹤卿一笑而过。 路上紧赶慢赶走了半个月,回到京城时,正是最炎热的七月。 而此时的潞州,正下着一场小雨,苏启明和三两好友在府中小聚喝酒。 他正抱着怀里的美人喝得尽兴时,下人过来,冲他耳语几句。 他脸上的醉意褪去不少,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席。 窗口,一只信鸽蹲在那里,苏启明将鸽子腿上的密信取下,看着鸽子振翅而飞。 他将那密信打开,读过上面几行字后,眉头微微皱起。 “二公子走时还说让我不要动作,现在又让我尽快从百姓手中收购土地,将原来的庄稼地改种桑树……” 心腹下人说:“兴许是京中局势有什么变化,要顺势而为了。” 苏启明也道估计是这样,他又将那密信看了好几遍,笔迹和私印都没有问题。 他将那密信扔进香炉里,对下人吩咐:“那就赶紧去办吧。” 李徽如回到侯府,先听梅月汇报这些日子府里的事情。 “徐姨娘一直待在侯爷的院子里伺候,每日都有人看着,她不曾出去过,大小姐和往日一样,吃喝玩乐,二公子……二公子现在还被关在大理寺呢,老太太惆怅不已,整日唉声叹气,盼着郡主回来呢。” 说话间,陈老太太便被人搀扶着快步走了进来。 “徽如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这如今家不像个家,哪儿有往日那和和美美的样子?果然还是没你不行啊。” 李徽如唇角笑容冰冷。 往日的和和美美,风调雨顺,都是靠她呕心沥血地经营维护,她这才撒手不管不过半年,便支离破碎,风雨飘零了。 现在知道没她不行了,可她一个人过得舒舒坦坦的,为什么要耗费自己的寿数去为他们操心? 李徽如不痛不痒地说:“我也听说家里的事情了,如何不愁呢?” “徽如啊,你既然回来了,就赶紧把家里整治整治啊,如今是太不像个样子了!” 李徽如便做出力不从心的样子,“家里的事我是操持不起来了,我在潞州时出了意外,被河冲走,差点命都没了,现在只想好好歇歇,过几日松快日子。” 陈老太太听她这般说,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自从李徽如嫁到侯府,她过惯了风光体面的日子,现在李徽如不愿意再劳心费力,他们家的日子就慢慢暗沉了一般。 “老太太回去吧,我还得去大理寺接那个逆子回来。” 等陈老太太走后,李徽如换了身衣裳,出门去大理寺。 段鹤卿陪着她进了牢房,昏暗的牢房里,一束微弱的光透进来,落在陈秉杰身上。 他躺在草席上,精神萎靡地薅着身下的草。 狱卒打开牢房门,陈秉杰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李徽如,他腾地坐了起来。 李徽如瞧着蓬头垢面的陈秉杰,冷漠地眼中流露出点嫌弃。 他之所以会落得如此下场,背后虽然是有苏家的黑手,可是他若是不犯蠢,又怎么会把人捏住把柄? 对于这个儿子,她已经无话可说。 陈秉杰干坐在那里,也不吭声,母子二人对立着谁也不说话。 还是段鹤卿开口:“秉杰,你母亲来接你了。” 李徽如懒得多看他一眼,转身要出去。 陈秉杰这时突然道:“现在来接我,早干什么去了?继续出去潇洒,多痛快呀,怎么还居然还能想起我这么个儿子。” 他在这牢房里关了快一个月,每天吃冷饭冷菜,缩在这黑黢黢的湿哒哒的牢房里,身上都起疹子了! 可是李徽如呢,去美滋滋的游山玩水,有这样当娘的吗? 段鹤卿听了他的话,皱眉道:“秉杰,你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 李徽如冷着脸缓缓转过来,冷笑看着陈秉杰,“让他说。” 陈秉杰一肚子怨气,梗着脖子说:“你知道我在这儿吃了多少苦吗?可你却对我不闻不问,现在才来接我!见着了,你连一句安慰关心的话都没有,就会给我甩脸子,你知道我在这儿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从前你对我关怀备至,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你就对我冷冰冰的,不管不问,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李徽如眼神寒冽:“你还有脸来质问我?我倒要问问你,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从小到大,你干成过一件像样的事吗,为我争过一次光吗?” “你没有,你只会吃喝玩乐,只会耍你大少爷的脾气!无能也就罢了,有的人天生就是一块烂泥扶不起来!” 李徽如说到此处,陈秉杰已经满面通红。 “好,我不求你有什么出息,可你呢,和徐珍珍通奸厮混,全家人的脸都被你丢光,现在竟然还蠢到妄议朝政,有 你这样的儿子才是倒了八辈子霉!” 陈秉杰听得一愣一愣,眼底泛红,充斥着震惊与受伤。 段鹤卿叹气,打圆场道:“徽如,别说这样的气话。秉杰,还不赶紧向你母亲赔罪!你可知你母亲为何现在才回京?她在潞州赈灾时出了意外,被大水冲走失踪了好一阵子,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你就说那些混账话寒她的心。” 陈秉杰闻言也是吃了一惊,“母亲你……” 李徽如只是冷冷道:“你同他说这些做什么,狼心狗肺,不孝长辈的东西,听了也是不痛不痒,我也不需要他孝心大发到我跟前恶心我。” 李徽如说完便走,段鹤卿只好对陈秉杰说:“快点收拾收拾走吧。” 陈秉杰换好衣裳,垂头丧气地走出大理寺,李徽如已经上车,发话道:“让他自己走回去。” 第四十八章 避暑山庄 第四十八章 避暑山庄 陈秉杰瞠目结舌追着车喊:“母亲,你等等我啊!” 李徽如充耳不闻,自顾自走了。 回到府里,李徽如脸上怒意未消,她坐在冰鉴旁,手扶着额头。 梅月兰月知道她的脾气,这会儿都不敢过去打扰,梅月手里端着果盘,在屋门口徘徊要进不进,一扭头见崔元涿从长廊上走过来了。 她没跟着李徽如去潞州,却听兰月说了,这个男人是郡主收的人,跟在郡主身边伺候。兰月还跟她抱怨,说这个崔元涿老是黏在郡主,爱抢活干显眼。 梅月眼珠子一转,走过去将果盘递给他,颐指气使地说:“把这个送进去。” 崔元涿没那么多心眼儿,端着果盘就进去了。 李徽如闭着眼睛,听见有人进来,直接沉声说了句:“出去。” 崔元涿脚步微顿,却没有走,他将果盘放在李徽如手边的小案上,默默地剥葡萄。 李徽如睁开眼时,一颗剥好的葡萄便送到了唇边。 李徽如见是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缓缓张口。 若是梅月兰月早就战战兢兢地出去了,也就这个呆子这么没眼力见儿。 她将葡萄籽吐到崔元涿的掌心,心情好了一些,问他:“你姐姐她们都安顿好了?” 崔元涿点点头,比划了两下。 郡主将他的姐姐和侄子安排在了侯府外的一处宅子里,生活安定,他不知道要怎么报答才好。 李徽如看着他比划那两下,看出来是感谢的意思。 她哼笑一声,“那你就跟在我身边好好伺候我,给我捏捏腿。” 崔元涿在她脚边跪坐,两只手轻轻揉捏。 李徽如正是惬意时,徐敬怜来了。 她不在府里时,徐敬怜被关在院子里,现在她回来了,就准许徐敬怜出来了。 徐敬怜一进屋,瞧见李徽如身边的崔元涿,眼神有异。 当郡主就是爽,还能养个男人在身边,要是她,她也养,养八个! 她心里嘀咕着,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走上前来,“郡主可算是回来了,我们都盼呢。” 李徽如不耐烦看她假惺惺的嘴脸,看都不看她一眼:“有事说事。” 徐敬怜干咳一声,“就是来给郡主汇报一下侯爷的情况。” “断气了?” “没,还没。”徐敬怜尴尬地笑笑,“不过情况也一直没有好转,还是和之前一样,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 李徽如不甚关心,“没醒就没醒,照常伺候着就是了。” 徐敬怜点点头,“是,若是有情况我再来告诉郡主。” 她出了李徽如的院子,又回到陈显的房中。 她坐到床边,不厌其烦地为他按摩身子。 床上的陈显虽然仍旧双目紧闭,但其实最近这些日子,他的手指已经偶尔动了好几次,估计很快就会醒了! “侯爷呀,你可快点醒过来吧,郡主他趁你病着,又养了个小白脸,成天带在身边!” 她听说像陈显这样的,虽然躺着不会动,但是是能听见人说话的。 她有事没事地就来找陈显哭诉,告李徽如的状。 她故意将陈显要醒的情况瞒下,就是要抓住这关键时机,好好照顾陈显,让陈显将来记得她的好。 等陈显醒了,如何不会找李徽如算账,如何不会对她心生疼爱? 徐敬怜笑了一声,更加卖力地给陈显按摩。 …… 陈秉杰此番犯下如此大错,只是在大理寺关了一段日子,说到底还是皇上开了恩,没有太计较,虽然如此,李徽如少不得要去找皇上告罪。 第二日,她便进了宫。 到了御书房,李徽如言辞恳切地告罪,说自己有教导无方的罪责,日后一定好好管教陈秉杰云云。 皇上这些日子其实已经消气,再加上太子说在潞州时李徽如护着他的事,早就不怪罪什么了。 他叹口气,“行了,这些话太后都替你说过了。” 李徽如心中一暖,原来又是太后帮她说了许多好话。 “太后听说了你在潞州落水失踪的事情,可是后怕不已,你去看看她吧。” 李徽如躬身出去,快步往太后宫里去了。 步入正殿,冰鉴里冒着丝丝冷气,香炉里的燃香溢出袅袅轻烟。 太后倚在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经文,见李徽如来了,忙冲她伸出手。 “快让我瞧瞧。” 李徽如笑着坐过去,“您瞧瞧,没少一根头发。” 太后轻拍她一下,“你还跟我打哈哈,怎么会出那样的事!” 李徽如简略地和太后讲了落水的遭遇,太后听得一阵心惊,“老天保佑,还好是没事。” 李徽如挽着太后的胳膊,“我听说陈秉杰犯错,还是祖母您向皇上求的情。” 太后叹气:“那个孩子实在是太荒唐了些,也不能怪皇上治他,该让他长长记性,免得日后再犯蠢。”我记得秉杰小时候也是多乖巧 的一个孩子,怎么越长越不成器了。 “上梁不正下梁歪。”李徽如一脸冷意,“我是管不了他了,横竖他姓陈。” 太后见她郁闷,笑道:“好了好了,不管他了,今年这天热得厉害,过几日皇上便要带着后宫去城外的行宫避暑,你也跟着我去吧,从简他们都去呢。” 李徽如前世这个时候已经瘸了腿,不爱出门,并没有跟着去避暑,现在想想跟着去玩玩也好,便应了太后的请。 陈妙容听说李徽如要去行宫,巴巴地过来求,说也想去。 李徽如要去,就是为了清净,带上她还怎么清净? 不管陈妙容怎么软磨硬泡,她都不肯点头,倒是去问齐柔音想不想去。 齐柔音如今身孕已有五个多月,说自己身子不方便就不去了,李徽如便带上了青钰。 出发当日,皇家仪仗浩浩荡荡往行宫去。 此处的行宫实则是一片山庄,靠山临水,风景秀美,虽然没有皇后庞大,但是整体构造和皇宫是一样的,前面是前朝,是皇上与大臣议事的所在,后面是后宫,太后和妃嫔们住在这里。 李从简和邱太夫人都来了,李徽如的寝居便和他们安排在一起。 李徽如坐在凉亭里,和母亲邱氏闲聊,青钰跟王府的几个孩子在水边玩耍,笑声一阵阵传过来,她忍不住扬起嘴角。 第四十九章 偶遇谢昀亭 第四十九章 偶遇谢昀亭 邱氏喝了口清茶,对李徽如道:“怎么不把秉杰也带过来?” 李徽如听见陈秉杰脸色就不太好,“把他带来做什么,刚捅了那么大的篓子,让他在家里好好反省吧,跟过来坏我的心情。” 邱氏其实不太明白李徽如怎么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心硬,劝道:“毕竟是你自己亲生的,你可就这一个儿子,再不成器,也得管呀,不然将来谁给你养老送终?” 李徽如摇头冷笑。 前世对他还不够好吗?他也不曾给她养老送终。 有的人天生就是个白眼狼,对他再好都没用。 “我指望他,只怕将来要饿死。”李徽如叹口气,“反正将来用不着他给我养老,现在我也不想再为他费什么心思了,他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我自己一个人过得不知有多痛快。” 这话邱氏不爱听,扯了下她的袖子,压低声音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儿子都不要了,就想自己一个人过?我告诉你,你可别学华容。” 邱氏口中的华容,正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华容长公主。 华容长公主一生未嫁,穷奢极欲,在公主府里养了一堆面首,为此常被人诟病。 李徽如失笑:“母亲说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就学长公主了?” 邱氏看了眼在凉亭外候着的崔元涿,“这是什么意思?你也要开始养面首了?” 这个还真没有,虽然在潞州时,崔元涿当了她几日名义上的面首,但是现在他只是个侍从。 “母亲误会了,他就是跟着伺候的侍从。” 邱氏努努嘴,一脸的我不信,只是也不想戳穿你罢了的表情。 李徽如无奈笑笑,往嘴里放了一颗葡萄。 她托着腮,忍不住想,如果真跟华容一般,那日子其实也不错啊,不,是相当滋润啊。 只可惜她前十几年走错了路啊。 她神思飘远,正胡思乱想着,下人匆匆跑过来说:“郡主,青钰不见了!” 李徽如眉头一皱,起身张望着:“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在那处玩吗?” 几个孩子过来说,方才他们一起往斗草,没注意青钰什么时候走开了。 李徽如眼神凌厉地扫过下人:“你们是怎么看人的,一个孩子都看不住。” 邱氏说:“三岁多的孩子能跑哪儿去,就这么大点地儿,赶紧去找就是了。” 李徽如安排了身边的下人都出去找,没成想十几个人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找见。 眼看日头都要落了,李徽如不由得心焦起来,孩子跑是跑不丢的,就怕出什么意外,掉水里或是怎么样的,那么小的孩子,出事了都不知道喊的。 李徽如不敢耽误,让人拿着她的牌子去找护卫行宫的禁卫军,让调人帮忙找找。 她自己在屋子里也是坐不住,便也亲自出去去找。 前朝护卫更严些,李徽如也问过了,没有见小孩往前头去。 这行宫的后宫加上园林,地方可不小。 落日低低地垂在天边,澄红的夕照笼罩着林子,李徽如同崔元涿一起快步走在林间,四处寻找着。 “青钰——青钰——” 李徽如声声呼喊着青钰的名字,迟迟不见孩子的踪影,她两手叉着腰,眉头紧锁。 要是真出什么事,可怎么跟齐柔音交代啊。 李徽如急得提着裙子又赶紧去找,一不留神踩到石头,险些摔跤,幸好崔元涿扶住了她。 她懊恼地踢了一脚石头,崔元涿拍拍她的胳膊,手指着前头。 她看过去,漫天铺洒的余晖中,一个高挑的男人骑着高马缓缓走来,李徽如还没看清那人的脸,就先看到了他怀里抱着的孩子,就是青钰! 她喜出望外,快步走过去,走近了这才发现,那男人是谢昀亭。 她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儿?” 谢昀亭轻哼,“若不是我,谁帮你把孩子找回来?” 李徽如这才想到,此次护卫行宫的差事应该就是谢昀亭的。 她伸手接过青钰,发现孩子睡得香甜,手里还攥着几朵小野花,“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说是看见只兔子,一路追过来,后来迷了路。跑这么远,怕是也累得不轻,把她抱上马,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谢昀亭一边同李徽如说着话,一边用眼神划拉李徽如身旁的崔元涿。 “还好没事。”李徽如摸摸青钰的小脸蛋,又抬头看向马上的谢昀亭,“谢了。” 谢昀亭挑眉,“就这样?” “那你还想怎么样?”李徽如瞥他一眼,转身将青钰给崔元涿抱着。 谢昀亭讽刺道:“不愧是郡主,谢人都怎么高高在上。” 李徽如受不了他,改口道:“算我欠你一个人情,行了吧?” 谢昀亭嘴角一勾,看着崔元涿和李徽如并肩走着,他骑马跟上,说:“这里离回去可不远呢,坐我的马吧。” 李徽如走了这么远,的确有些脚痛,可是她看了一圈,问:“三个人,一 匹马,怎么坐?” 谢昀亭眼珠子转了一圈,目光定在崔元涿脸上,“小孩睡着觉,不宜颠簸,那就只能辛苦你抱着孩子走回去了,我和 郡主骑马。” 崔元涿觉得他这样的安排有私心,但是也只能如此了,总不能让郡主和他一起走回去。 李徽如也点了头,“那元涿你先回去吧。” 崔元涿点点头,抱着青钰往回走。 李徽如走到马边,谢昀亭伸出手,轻轻一拉,将她拉上了马背, 谢昀亭两条臂膀将李徽如圈在身前,在她耳后说了声:“坐稳了。” 李徽如摸了摸自己的耳根,“知道了,走吧。” 谢昀亭弯起嘴角,拽着缰绳调转了马头。 李徽如诧异道:“不是回去吗?你这是去哪儿?” 谢昀亭不语,只是一味地抽起马鞭。 马儿嘶叫一声,扬蹄跑远。 崔元涿闻声回头,见那二人身影交叠着,渐行渐远,消失在余晖的尽头了。 他在原地呆了一会儿,安静地抱着青钰走了。 第五十章 谢昀亭别酸了 第五十章 谢昀亭别酸了 静谧的山林间,一匹快马奔驰而过。 李徽如被颠得骨头疼,抓着谢昀亭的手臂,皱眉问他:“你要带我去哪儿?” 谢昀亭答非所问:“那个人就是你从潞州带回来的小白脸?” “跟你有什么关系?” “段鹤卿应该气得上蹿下跳吧?” 李徽如扒拉开被风吹乱的头发,看着他问:“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以为没了陈显,该轮到段鹤卿上位了呢,结果半路又杀出一个啊,段鹤卿这会儿估计在家里扎小人呢。” “你说的什么莫名其妙的话?”李徽如心想,她对段鹤卿只是亲人般的亲近吧,同崔元涿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啊,他谢昀亭凭什么这么说? “轮到谁也轮不到你,别酸了。” 谢昀亭黑脸,故意颠了她一下,李徽如吓得低呼一声,回头狠狠地瞪着他。 他轻哼,“我只是感慨你眼光挺差的,身边的男人都是一些歪瓜裂枣。” “谁不是歪瓜裂枣,你吗?”李徽如用胳膊肘戳了戳他,“你要是想让我多看看你就直说,别在这儿拐弯抹角的。” 谢昀亭脸都气歪了,“自作多情!” 李徽如笑吟吟地说:“昀亭啊,大家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有什么事直截了当的,别躲躲闪闪,含羞带怯玩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 谢昀亭一脸不屑,“你以为你还是豆蔻年华,值得我泼出一腔热血冒雨追到你家门口苦苦哀求你垂怜吗?” 李徽如想起十几年前被她无情拒绝的白面少年,眼睛一转,含笑瞧着眼前成熟俊朗的男人,“你现在若还愿意那么做,我也可以考虑考虑嘛。” 谢昀亭没接这话。 李徽如还要逗他,“给你机会别不珍惜啊,你说呢?” “往前看。” “往前看?那怎么看了那么多年还是个光棍,不是心里还惦记着旧人?别嘴硬呀……” 谢昀亭“啧”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往前看,“你那嘴巴能不能消停一会儿,让你看前面的景色。” 层层叠叠的山峦间,太阳成了一个鲜红的圆点,染红了半边天,流光溢彩的晚霞好似瑰丽的绸缎,映在面前的湖水中,洒在李徽如的身上。 李徽如望着眼前美景,由衷地露出浅笑。 谢昀亭停下马,二人静静地欣赏这绚丽的晚霞。 微风轻轻吹拂着,李徽如的发丝向后飘拂,扫过谢昀亭的嘴唇。 谢昀亭轻轻抿了抿唇角,目光发着烫,灼灼地盯着她。 她似乎没有察觉,眼眸中映着缤纷霞光,而谢昀亭的眼中只有她的侧脸,像是融汇了万千光华。 马儿在水边喝水,李徽如坐在石堆边托着脸,谢昀亭捡了块石头扔到水里打水漂。 “你去潞州做什么?” “游玩啊。” 谢昀亭斜她一眼,“只是游玩?然后把自己玩得落水失踪?那你可真行。” 李徽如冷漠道:“少打听我的事。” “谁稀罕。” 谢昀亭又捡了块石头扔进水里。 李徽如安静地看着他,突然想起来谢昀亭的堂姐谢贵妃与皇后不和,前朝的谢家与苏家也常常不对付,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谢昀亭,你当初去边关,真的是因为受不了情伤才去的吗?” 谢昀亭以牙还牙:“少打听我的事。” “看来是真的了。” “才不是!”谢昀亭大叫,“我是听家里的安排。” 李徽如回想着,当时谢贵妃才入宫,之后盛宠不衰,谢家在朝堂上愈发显眼,更有谢昀亭手握兵权,可是后宫的谢贵妃却迟迟没有身孕…… 李徽如若有所思。 谢昀亭见她发呆,问她:“想什么呢?” 李徽如回神,无厘头道:“在想你家里怎么就没给你安排个姑娘呢?怎么,找不到我像这样好的?那倒也可以理解。” 谢昀亭被她气笑了,“要是用你的脸皮当城墙,边关外头的敌人铁定再也打不过来了。” 李徽如哼一声,眼看太阳已经彻底沉没下去了,天色暗下来,她说:“该回去了。” 她说完,扭头去看旁边的马,哪儿还有什么马?早就不见了! “马呢?” 谢昀亭扫视一圈,淡淡说:“不见了。” “你怎么不把它拴起来?”李徽如有些崩溃,没有马怎么回去,这里离回去还有很远呢。 “那咱们怎么回去啊?” 谢昀亭抿着唇认真想了想,“走回去。” “真是个好主意啊。”李徽如白他一眼,这么远,走回去要累死了。 她不想走,“不如等人来找我们吧。” “走两步路死不了,郡主大人。”谢昀亭说着,已经走出老远,“不知道天黑会不会有野兽出没啊。” 李徽如听见他的话,不禁打了个寒战,忙小跑着去追他,“你等等我!” 谢昀亭背着手不 急不忙地走着,边走还边学狼叫:“嗷呜——” 李徽如追上他,朝他后脑勺拍了一下。 “都怪你,非要带我来这鬼地方!” “不是你要下来看晚霞,马能丢吗?让你那小白脸来接你啊。” 二人吵吵闹闹地走了半天,李徽如实在走不动了,嚷嚷脚疼。 她看向谢昀亭,“你,背我。” 谢昀亭撇撇嘴,撩袍在她面前半蹲下。 李徽如毫不客气地趴到他的背上,谢昀亭轻松地背起来,步伐稳健地走着。 李徽如拍拍他,吩咐道:“走快点。” 谢昀亭嚷嚷:“你把我当驴使唤呢,再吵下来自己走。” 李徽如不再吭声,优哉游哉地趴到他的肩膀上。 夜幕低垂,星月爬上天幕,漫天的星光跟着他们。 幽静的山林间,传来夏虫的低吟,和鸟雀的鸣叫,合成悦耳的曲。 李徽如是真的累了,没走多久就趴在谢昀亭的肩膀上睡着了。 谢昀亭静静地走着,耳边听到她的呼吸声,他偏头看一眼,嘴角轻轻勾了下。 他又走了很久很久,看天色实在有些晚了,便将两根手指放在唇间,吹了个哨声。 很快,马儿从幽暗的林间窜出来,屁颠屁颠来到他的跟前。 李徽如被抱上马儿,迷迷糊糊地醒来过来,看着身下的马,惊喜地说:“它怎么又回来了?” “玩够了,自己就回来了呗。” 谢昀亭不动神色,一抽马鞭,马儿驮着他二人扬长而去。 第五十一章 赐婚 第五十一章 赐婚 穿过大片的山林,便入了行宫的后花园,再往前就是后宫,谢昀亭不便过去,便勒马停下。 李徽如刚要下马,便听见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哎呦,你们两个这是去哪儿幽会了?” 二人循声望去,见不远处的楼阁上,华容长公主倚在窗边,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身边还跟着两个貌美的男人。 不多时,雍容华贵的长公主走了过来,谢昀亭拱手道:“长公主。” 华容挽着李徽如的胳膊,笑得一脸不怀好意,“这么晚了,你们孤男寡女的,在那黑漆漆的林子里干什么了?” 李徽如和华容说起来是堂姐妹的关系,二人还算亲近,面对华容的调侃,李徽如面无表情说:“偶然碰上了,一起回来。” 华容的目光在他二人脸上来回游走,“只是如此?” “当然了。” 李徽如知道华容的嘴巴,怕她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看她一眼,眼神警告。 华容只是笑笑,“我是听太后说,还想撮合你们两个呢,我以为你们已经……” 一脸冷淡的谢昀亭听见这话,眼眸微转,不动神色地偷瞄李徽如一眼。 李徽如板着脸说:“没有的事,你别胡说了。” “没有?那等什么呢?等侯爷过头七吗?”华容拉着李徽如,瞧着谢昀亭,看热闹不嫌事大,“徽如,我跟你说,像人家谢将军这样的,好多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呢,前段时间还有人跟我打听谢将军呢,你也不要太清高了嘛,不然男人都被别人抢了去呦。” 这话李徽如不爱听,气哼哼地说:“谁爱抢谁抢,反正我不要。” 谢昀亭脸一黑,含恨剜了李徽如一眼,一言不发地牵着马走了。 华容乐了,指着他的背影,“你瞧你瞧,人家都急眼了。” 李徽如无奈道:“你可真会煽风点火。” “可我说的也是实话呀,我告诉你,你若真瞧上谢昀亭了,可得早点下手。” 二人挽着胳膊,一同走上小径。 “还是说,你一门心思全交代在那个从潞州带回来的小白脸身上了?” 李徽如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是你,左一个右一个的。” 华容笑得畅快,“我怎么了,多少人羡慕我呢。” 说起崔元涿,李徽如只道:“我只是看那人可怜,才把他领回来的。” 她话刚说完,一拐角便见月洞门便站着一人,一袭墨绿色长衫,手里提着一盏灯笼,微弱的灯笼映着那张清俊的面庞,他的眼中似乎有几分失落。 是崔元涿。 华容一脸玩味,“方才我在楼上就瞧见一人一直站在这儿,原来是等你呢。” 李徽如没觉得有什么,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崔元涿也往前迎了几步,为她打着灯笼。 华容凑近了瞧那张脸蛋,语气轻佻:“难怪能入了你的眼,长得的确是颇有姿色啊。” 崔元涿呆呆地看华容一眼,华容笑着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若是郡主待你不好,你到我身边来。” 崔元涿有些被吓到,肩膀都缩了几分,目光不安地朝李徽如看去。 李徽如忍俊不禁,“楼上那两个伺候得还不够好吗?倒来跟我抢人。元涿,走吧。” 她说着,拉过崔元涿的手腕,同他一起走了。 崔元涿心有余悸地回首看了眼,华容还冲他抛了个媚眼,他吓得赶紧回过头,亦步亦趋地跟上李徽如。 在避暑山庄的日子,过得悠游自在,白日游湖赏花,晚上喝酒谈笑。 皇上下令置办夜宴,众人齐聚湖边水榭,赏曲畅饮。 皇上皇后和太后坐在上首,下首是嫔妃和李徽如她们,还有一些重臣也在席上。 皇上端着酒杯欣赏歌舞,瞧着精神不错,皇后凑近了温声劝他不要贪杯。 太后和身边的李徽如和华容说着话,笑声阵阵。 待歌舞稍歇,李从简说要玩投壶,皇上准了,还说谁赢了就给赏赐。 李从简笑容开朗,“那臣弟今日可一定要找皇上讨赏。“ 他挽起袖子,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箭矢,胸有成竹地掷了出去,箭矢问问地落入壶中。 皇上笑道:“你幼时就擅长这些,不知今日在场的有没有你的对手。” 其他几位王孙贵族也纷纷参与,一展身手,不过都稍逊风骚。 李徽如看得认真,打趣道:“看来今日胜负已定,从简,你得了赏赐,可别给我分点。” 李从简也是昂首挺胸的,“姐,你就等着瞧吧。” 姐弟二人说笑着,谢昀亭拿起一支箭矢,手一抛,默默地射了一个贯耳,一下子把李从简的风头给压下去了。 皇上笑一声,兴致勃勃地起身看,“看来今日还有惊喜啊。” 李从简并不慌,又轻松射中一支,连中。 然而谢昀亭也真的有两把刷子,后面几只也都无一失手。 众人的胃口都被掉了起来,一个个看得认真。 到最后一局,李从 简摩拳擦掌,直接拿起两只箭矢,稳稳地投入两只耳中。 双耳得六筹,众人纷纷叫好。 谢昀亭面色平静,只拿了一只箭,在众人的注视下,箭矢飞出,投入壶口,打了个旋却没有落下去,而是悬停在了壶口。 这便是最高分数的依竿,胜利最终落到了谢昀亭的手中。 众人喝彩不已,李徽如也不由得弯了唇角。 李从简并没有输了而见怪,笑着拍拍谢昀亭的肩膀,夸道:“谢将军深藏不露啊。” 众人都看得很尽兴,皇上问谢昀亭:“想要什么赏赐啊?” 谢昀亭说了几句场面话,意思是让众人看个乐子吧,不敢讨赏。 华容这时却开口道:“谢将军让我们看了乐子,皇上赏你也高兴,机会难得,就别推辞了。” 李从简也开玩笑道:“是啊,谢将军要是不要赏赐,我这第二名可就不客气了。” 谢昀亭仍旧是不肯讨赏,华容啧了一声:“瞧你这扭扭捏捏的,依我说,皇上平日就对谢将军多有恩典,谢将军怕是也不缺什么,倒是缺一桩婚事呢。” 捏着酒杯的李徽如表情一顿,预感不妙地看向华容。 华容忽视她投来的目光,笑着问太后:“太后,您说呢?” 太后笑眯眯的,欣慰地看她一眼,“谢将军前些年一直在边关建功立业,却耽误了婚事,实在可惜。” 谢昀亭没说什么,华容继续撺掇:“皇上不如就给谢将军指一门婚事吧。” 皇上知道华容的意思,也是乐见其成,面上带笑,接了这话:“朕的股肱之臣,一直孤身一人,后宅空落,的确也朕的心事啊,那朕今日便给你一个恩赐,若是你有合心意的女子,随时告诉朕,朕亲自给你们赐婚。” 第五十二章 醉酒 第五十二章 醉酒 皇上金口玉言,话音落下,众人都眉来眼去的。 谁不知道,谢昀亭年少时就被太后赐过婚,结果又被退了婚,现在又来一出赐婚,实在让人很难不联想到那不太体面的旧事。 话说,那位退他婚的人,也在场呢。 谢昀亭还没应答,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李徽如,李徽如面色有些不自在,眼神躲闪。 众人看着情形,都暗道谢昀亭怕是还恨着浔阳郡主呢,毕竟那件事给谢昀亭带来的影响可不小。 可只有李徽如看得出,谢昀亭那双眼睛里,含着点别的东西,让她不敢直视。 这小子不会真的还对她…… 李徽如低头喝酒,心绪乱了几分。 而谢昀亭注意到她刻意躲闪的眼神,眼眸暗了几分。 华容又说:“皇上都开口了,谢将军就领赏吧,等以后真的遇上良人了,皇上给你们赐婚,那可是天大的荣幸。” 这话还是留了几分余地的,先领了赏,等以后再赐婚。毕竟陈显还没死,李徽如还没和离呢。 谢昀亭不再推辞,面色波澜不惊地谢了赏,回到了座位上。 华容冲李徽如挤了挤眼睛,挨了李徽如一记眼刀。 众人都继续喝酒玩乐,氛围其乐融融,而皇后目光幽幽地看着李徽如,若有所思。 早就听说太后还想再撮合李徽如和谢昀亭,看今日这情形,是真的。 若李徽如再嫁给谢昀亭,瑞王府加上谢昀亭手里的兵权…… 皇后眼底生寒,暗暗攥紧了手里的酒杯。 随后,太后犯困,先行离席,女子们聊闲天,聊着聊到李徽如身上,谢贵妃直言心疼李徽如,要操持侯府那一大家子不容易。 皇后便开了口:“话说侯爷病了这么久,也没有醒过来的迹象,真是愁人啊。徽如为侯府任劳任怨,不离不弃,也着实感人。这守活寡,放在谁身上都不好受,可徽如对侯爷从一而终,忠贞不渝,依我说,该给徽如立一座贞节牌坊,褒扬她的美德。” 谢贵妃听了直接笑了出来,“皇后娘娘你这玩笑开得,徽如是郡主,是宗室,立什么牌坊?” “毕竟徽如与侯爷感情深厚,咱们都是知道的,即使侯爷病重,她也不曾抛弃,坚守贞操,合该颂扬鼓励。” 谢贵妃发现她是认真的,笑不出来了,瞠目结舌。 底下众人有人赞同,有人疑惑。 谢昀亭面无表情,酒却一杯接一杯的喝。 李徽如静静地看着皇后,心中冷笑。 皇后这是要故意把她捧起来,给她立牌坊,好让她以后不能再改嫁啊。 虽然她暂时也没有改嫁的想法,可皇后此举,实在令她作呕。 “皇后娘娘可真会为我打算,不过不必了,我担不起。” 皇后一脸亲和:“你对侯爷如此忠贞,既不改嫁,又孝顺长辈,教养子女,如何就担不起了?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打算?” 别的打算,丈夫还没死,她就开始做别的打算,世人怎么看她? 李徽如面色彻底冷下脸,正要开口反驳,身旁的华容突然捂着嘴笑吟吟地说:“皇后,你今日是喝了多少啊?竟然说起醉话来。” 皇后看向她,眼底隐有不悦,“华容,你这话是何意,若是立坊表彰,成为天下女子的表率,有何不可?” “这牌坊立起来,分明是给活人套上枷锁,徽如才三十出头,难道下半生都要困在忠贞二字中?还要告诉天下女人,非得忠贞不渝,无怨无悔的把自己搭在婆家才算好吗?” 皇后皱眉:“那难不成长公主想教天下女子不忠不孝?视纲常礼法于不顾吗?” 不忠不孝,败坏纲常,说的不就是终身不嫁,在府里养一堆男宠的华容吗? 众人表情各有各的精彩,互相交换着眼神。 华容脸上仍然带着恣意从容的笑,“皇后含沙射影的,是说谁呢?瞧瞧,以后可不敢和皇后喝酒了,没喝几杯就开始耍酒疯了。” 皇后脸色阴寒,皇上眉头微皱了皱,出言打断:“好了,扯闲篇扯到哪儿去了?凡事徽如自己会打算,你们两个不必为此争论了,继续听曲儿吧。” 皇后不再说什么,华容摇晃着杯中的酒,笑着同李徽如说:“此人行事愈发狂悖了,为了收揽权利,排除异己,什么昏招都想得出来。” 李徽如沉默片刻,问华容:“你和皇后关系还是这么紧张?” 华容和皇后一直势同水火,互相看不顺眼。约莫是一年后,华容被皇上下令去了封地,即使太后舍不得,去找皇上说请,都没能留下来,其中少不了皇后的撺掇。 华容一脸满不在意,“她看不上我,我也不去捧她的臭脚。” 李徽如被她的话逗笑,她看着宴会上的众人,心思繁乱。 宴席后半程,李徽如都有些心不在焉,以至于后来行酒令一直输,被灌了不少的酒。 散席时,李徽如趴在桌在上昏昏欲睡。 梅月扶着她,她晃晃悠悠地走着,刚走到湖 边,她扶着树蹲下来,晕乎乎地说难受走不动了。 梅月劝了一会儿,她还是不肯走,梅月便道:“那郡主在这儿等着,我去叫人来把你抱回去。郡主好好地待在这儿等我,可别乱走。” 李徽如含含糊糊地点了一个头,等梅月小跑着走了,李徽如醉眼朦胧地张望着,看到湖边听着的一叶小舟,她站起来,脚步凌乱地走过去,爬上了船。 夜色静谧,月光铺满了花园小径。 谢昀亭大步走过,经过湖边时,停住了脚步。 月色浸润湖水,安静的湖面上浮着一只小舟,美人趴在甲板上,正拿着团扇拨弄湖水。 银白的月光为她披了一层轻纱,几缕发丝垂在肩侧,红唇娇艳欲滴。 清冷的月更衬得她妖娆妩媚,只是她醉着,自己并不知道,此时此刻她这模样落在男人眼中是多么大的魅惑。 谢昀亭的双脚像是定在地上了一般,他看了许久,一动不动,没有离开,也没有靠近。 李徽如手里的团扇掉到湖里,她“呀”了一声,直接探出身子要去够扇子。 “小心!” 谢昀亭快步跳上船,一把将她拉起来揽到怀里。 第五十三章 偷窥 第五十三章 偷窥 李徽如的头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她不满地皱眉,推了谢昀亭一把。 谢昀亭“啧”了一声,捏着她的脸颊说:“想掉下去成落汤鸡吗?” 李徽如就着他的手,将下巴搁在了他的掌心。 谢昀亭托起她的脸,凑近看她,“真喝醉了?” “我没醉。” “那我是谁?” 李徽如眨眨眼睛,借着月光仔细辨别后,说:“谢昀亭啊,被我退婚的谢昀亭。” 谢昀亭脸一黑,“这你倒是记得清楚。” 李徽如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几分醉意,姿态慵懒地靠着船舱门坐着,看着谢昀亭笑。 谢昀亭两手环胸,没好气儿地问:“笑什么?” “谢昀亭,你又被赐婚了,那你能不能再来一遍那个?”李徽如醉着,说话含混不清,“就是赐婚后又被我退婚,你来找我说的那些话。” 谢昀亭再一次被戳到痛处,不高兴道:“我才不说。” 李徽如用脚踢踢他,“说嘛说嘛。” “不说,别烦我。” 李徽如挨挨蹭蹭地靠到他身边,拽着他的胳膊可劲儿晃,“谢昀亭,说吧。” 谢昀亭被她缠不过,板着脸语气毫无感情地念道:“我虽蠢笨,但我是真心爱慕郡主的,若是郡主肯嫁给我,我一定将郡主视如珍宝,敬之爱之,求郡主嫁给我。” 李徽如听完倒在谢昀亭怀里笑得前仰后合,“谢昀亭,你那个时候真的特别呆。” 谢昀亭气得牙痒痒,恨恨地问她:“那现在呢?” “现在……”李徽如指尖点着自己的下巴,醉眼朦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看了一会儿。 玉白的手攀上谢昀亭的脸颊,轻轻柔柔地抚摸着,李徽如眼底荡漾着笑意和月光,“现在比那个时候更俊俏了。” “果然是个好色之徒。”谢昀亭哼了一声,脸色却好看许多。 李徽如的手往下,按在了他结实的胸膛处,“身材也更好了,以前是小鸡崽,现在是大猛男。” 谢昀亭脸上渐渐红了,“之前你都逮着机会把我给看光了,心里偷着乐呢吧,” 李徽如无暇和他说话,两只手放在那儿,肆无忌惮地捏来捏去。 谢昀亭默默地吸了口气,挺了挺胸膛,他并没有躲开李徽如的蹂躏,他只是不想和一个醉鬼计较罢了。 李徽如真实地评价道:“谢昀亭,你的性格实在恶劣,但是长得太好了,恰巧弥补了这一点。” “我性格恶劣?”谢昀亭专挑坏的听,伸手指推开她的脑门,“都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李徽如嘿嘿笑,“我怎么不知道我这么坏?” 谢昀亭翻旧账:“你退了我的婚,让我成为全京城的笑柄!那个陈显乡野出身,平平无奇,你非要他,舍了我,我竟然输给那样的人……” 谢昀亭说得咬牙切齿,李徽如晕乎乎地盯着湖面上的月亮看。 “其实我也很后悔呢,如果当初嫁的不是陈显就好了。” 她是真喝醉了,借着醉意把心里话都吐了出来,谢昀亭听了半天,喜忧参半。 “你什么意思?世上可没有后悔药给你吃。” 李徽如托着脸,“怎么没有?你不是又得了一次赐婚吗?你可以再求娶我一次。” 谢昀亭呆住了,他知道她醉了,对她的醉话没有完全当真,但是今晚在席上,皇上说要给他赐婚时,他的确一下子就想到了她,也许是执念吧。 可是她只是避开了他的目光。 再来一次,她会不会选他?他不敢问,因为他可不想再被退一次婚,他也是要脸的。 他也不是非她不可,如何就能被她这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谢昀亭面色冷硬地别开了脸,一声不吭。 可是喝醉的人狂妄得很,手就那样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的后颈,把他往前带。 “如果你再求一次的话,我可以……” 谢昀亭并非心如止水,听到这里眼睛就闪烁了几下。 可是李徽如还是很狡黠,磨磨蹭蹭半天,只说:“我可以考虑考虑。” 谢昀亭眉心一压,那点期望成了大大的失望。 就连说醉话都不给个准话,还考虑考虑,她怎么能这么玩弄他? 谢昀亭对上那双笑盈盈的眼睛,怒从心起,火烧一般炙烤着他的全身。 “耍我一次不够是吗?” “你都没问,怎么知道我会耍你呢?” 谢昀亭绷着脸,破罐子破摔地说:“好啊,那我明天一早就去找皇上给你我赐婚,你答不答应?” 李徽如眼睛一眯,嘴角一样,根本就是一副憋坏的模样,摸着下巴,笑着开口:“我……” 还不等她说出答案,谢昀亭突然揽过她的脖颈,贴上她的唇,将一切不中听的话都堵了回去。 李徽如愣了一下,却没躲,平静地接受了这个有些急躁的吻。 唇瓣相触的那一刻,谢昀亭就被自己惊住了,他太冲动了,理 应赶紧停下来,可是李徽如的唇那么软那么甜,让他根本欲罢不能。 她伤了他,根本不知道他这么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他就要一点补偿又如何,一点,一点就好…… 理智这样说着,欲望却要冲破界限,他抱着魂牵梦绕的人,恨不得吞吃她的一切。 泠泠月色下,小船轻轻荡着,催人入美梦。 谢昀亭不知分寸,李徽如有些承受不住了,轻轻推他,他正想松开她,却看到了那稀薄月光下亮着的一盏灯火。 一个青衣男子提着灯,站在湖边的树下,谢昀亭白日见过那衣裳,是崔元涿。 阴影笼罩着崔元涿,掩去他的面容,谢昀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一定很精彩吧。 他的确是个性格很恶劣的人,正准备松开的手突然又按紧,五指插入李徽如满头青丝,肆无忌惮地吻她的唇。 树下,崔元涿站在那里,如遭雷劈。 他是听了梅月的话,过来接郡主的,却没有想到会看见这一幕。 虽然他早就看出谢昀亭对郡主关系匪浅,但是眼睁睁地看到这画面,还是受到了刺激。 他觉得自己实在不该站在这里偷窥,可是脚步像是钉在地上了一般。 他死死地盯着,眼睛无法移开分毫,郡主就在那人怀里,松散的发丝垂落在肩后,盈盈一握的腰肢被一只大掌攥着…… 一种隐晦而奇异的感觉冒了出来,让他心跳加快,浑身发烫。 突然,谢昀亭那双凌厉幽深的眼睛朝他看了过来,那眼神带着杀气,混着笑意。 谢昀亭知道他在看,他是故意的! 崔元涿犹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寒意遍布全身。 第五十四章 打架 第五十四章 打架 谢昀亭明知道他在这里,故意与郡主亲近。 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值得谢昀亭这般忌惮的,但是谢昀亭怎么能这般借着郡主跟他耀武扬威! 一股怒火从心底窜了出了,崔元涿大步走过去,跨上了船。 谢昀亭此时已经放开了李徽如,他没想到崔元涿敢冲过来。 怀里的李徽如醉醺醺的,他揽着她的肩膀,靠在舱门挑衅地看着崔元涿。 崔元涿过来就要拉李徽如,谢昀亭不肯放人,挥开他的胳膊。 这一下彻底激怒了崔元涿,他会武,平时无用武之地,这会儿拳头便朝谢昀亭挥去。 谢昀亭真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顺内敛的哑巴,居然敢对他出手! 船舱里又黑,他一个不防,竟然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拳。 他被打得脸偏向一边,半边脸都麻了。 他摸着自己的脸颊,低骂一声,看向崔元涿的眼神如同恶鬼般阴森。 崔元涿不管他,沉着脸要带李徽如走,谢昀亭怎会就这样放他走?他也是练家子,自然不会吃亏,二话不说就给了崔元涿一脚。 二人你来我往的,交起手来。 “敢跟我动手,你一个小白脸,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崔元涿吃亏就在这里,想骂骂不出口,就把全部力气都使在拳头上,毫不手软。 二人在船舱里厮打,小船颠簸着,李徽如就趴在甲板上,眼神迷离地看着他们打,晃来晃去哦度快把她晃睡着了。 “郡主!” 梅月手里拿着薄披风来到湖边,只见郡主一个人伏在夹板上昏昏欲睡,那船舱里好像有人,隐隐约约听见打斗的声音。 梅月皱眉,快步走过去,“郡主你怎么跑到船上了?” 船舱里的二人听见有人来了,倒是颇有默契地都停了手。 谢昀亭冷哼一声,从崔元涿身上下来,低头去看擦破的手背,崔元涿爬起来,按了按被打破的唇角。 梅月上了船,惊讶道:“不是让你把郡主抱回去吗?怎么到船上来了?谢将军,你怎么也在这儿?” 谁都不说话,崔元涿过去将已经睡着的李徽如拦腰抱起,谢昀亭靠着舷窗,冷眼看他们离开,轻嗤一声。 到了岸上,崔元涿抱着李徽如静静地走着,梅月将披风披到李徽如身上,这才看见崔元涿脸上有伤。 “你脸怎么了?”梅月回头看一眼那船,“你和谢将军打架了?” 崔元涿不想说,只摇摇头。 等回到李徽如的房内,崔元涿将李徽如好生放到床上,出去了。 梅月让兰月照顾郡主,自己则跟着崔元涿,喋喋不休地追问:“方才到底怎么了?谢将军怎么会在哪儿?你别装聋作哑,我知道你会写字!” 崔元涿就是不理她,进了自己的屋子里,把门关上。 梅月被他挡在门外,气呼呼地说:“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了?你就是和谢将军打架了,你知道人家是多大的人物吗?你竟然敢跟人家动手!你得罪了他,到时候连累的是郡主,明日你自己去和郡主解释吧!” 门外脚步声渐行渐远,崔元涿回到床上躺下,盯着窗口照进来的一点月光发呆。 他当然知道谢昀亭有多厉害,是他绝对不能惹的人。谢昀亭还和郡主有过婚约,只不过又被退了。 谢昀亭还惦记着郡主,所以忌惮他吗?可是他和谢昀亭比,明明什么都没有。 从前他以为自己只要跟在郡主身边就好,他什么都不求,不争不抢,但是今天才知道他错了。 船上的那一幕靡丽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那种奇异的感觉又窜了出来。 夜越来越深,但崔元涿一夜没有睡,他坐在窗口,看了一晚的月亮。 第二日清晨,李徽如睁眼时,先是有些头晕,昨晚的确喝得有些多了,怎么回来的她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她下床洗漱,坐到梳妆台前打个哈欠,隐约感到嘴唇麻麻的,她对着铜镜仔细瞧,发现自己的嘴唇很红,还有些肿。 她感到奇怪,正好梅月过来给她梳头,便问:“昨晚我怎么回来的?” 梅月立刻添油加醋地说:“原本我陪着郡主回来,走到湖边时,郡主说走不动了,我就回来叫崔元涿把郡主抱回来,他前脚走,我后脚到,就见郡主被晾在一边,差点栽到水里,可那崔元涿竟和谢将军动起手了!谢将军脸色很是难看,我问崔元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死活不肯说。” “竟有此事?”李徽如拧眉,“把崔元涿叫过来。” 梅月应了一声,立刻去把人叫过来。 崔元涿进门时,梅月还哼了一声,幸灾乐祸地说:“好自为之吧。” 崔元涿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进了屋,关上门,脚步轻缓地走到李徽如面前。 李徽如穿着白色素衣,躺在美人椅上,手里拿着玉梳通发。 她不说话,也不看他,崔元涿便慌了。 梅月肯定告他的状了,郡主是不是在怪他? 谢昀亭爱慕着郡主,那郡主呢?是不是心里也有谢昀亭? 而他就那样莽撞地打了谢昀亭,郡主是生气了吧…… 崔元涿心中惶恐,两只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他偷偷瞄了一眼李徽如,李徽如仍旧跟没看见他一般,梳着那把丝绸般的乌发。 他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在她腿边跪下,像往常那样伸手给她捏腿。 李徽如终于抬眼看了他,见他嘴边有伤,眉头一蹙,捏住了他的下巴。 “怎么回事?” 崔元涿不知该从何说起,眼神躲闪。 李徽如冷笑,“你本事大了,都敢和别人打架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崔元涿听她口气已经冷下来,不敢再憋着,便掏出本子,含糊其辞地写道:“和谢将军起了点口角。” “你什么性子我不知道?你能和他起什么口角?” 崔元涿捏着炭笔,在纸上点来点去。 李徽如见他吞吞吐吐不说实情,没了耐心,干脆激他一把:“我把你带在身边可不是让你给我惹事的,不说,现在就滚吧。” 第五十五章 郡主生气了 第五十五章 郡主生气了 崔元涿听后眼睫一颤,什么都顾不上了,连忙老老实实地把昨晚的事详尽地写下来给李徽如看。 他将小本子递给李徽如,本以为李徽如知道谢昀亭趁她醉酒轻薄她会生气羞愤,然而李徽如看过后,微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嘴角勾起一抹莫名的笑意。 崔元涿心里五味杂陈。 李徽如将那本子又丢给他,起身去抽屉里翻翻找找。 崔元涿站在那里发愣,被李徽如推了一把,跌坐在美人椅上。 他诧异地抬头,李徽如抬起他的下巴,往他脸上抹药。 他痛得嘴角一抽,李徽如笑了,放轻了动作。 白玉般的手指沾了药膏,点在他的嘴角,轻轻揉着。 “你也不是个冲动的性子,怎么敢和他打架的?” 崔元涿没有回答,而是写道:“郡主生我气了吗?” “我气你什么?” “我打了谢将军。” 李徽如却说:“打得好啊。” 崔元涿迷惑了,眨巴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她勾唇轻笑,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呆子。” 崔元涿揉揉自己的脑袋,看着李徽如的背影,觉得郡主好像并没有生他的气,心中一松。 李徽如让崔元涿出去了,让梅月进来给她梳头。 梅月以为崔元涿挨了骂,兴冲冲地进来,“郡主,崔元涿仗着自己得了您的恩宠,现在真是越来越胆大包天了。这次可一定得好好罚他,让他长长记性。” 李徽如挑拣着妆奁里的钗环,漫不经心道:“元涿做得很好,为什么要罚他?” 梅月愣了,“啊?” 李徽如透过铜镜瞪了梅月一眼,“你呀,老是针对他做什么?人家又没惹你。” 还不是因为崔元涿老是腻在郡主身边显眼,她和兰月都跟了郡主好多年,现在崔元涿突然冒出来,那么得宠,抢她们的风头,她们当然看崔元涿不顺眼了。 不过这话梅月不敢和李徽如说,显得自己小心眼,便撅着嘴道:“奴婢以后不会了。” 她这样说,心里却气得不行,肯定是崔元涿和郡主说她坏话了!这个小人,看着老实,就会来阴的! 梅月在心里又给崔元涿记上一笔。 “梳头吧。” 李徽如没再管梅月,心里想的是昨晚的事。 本来醉了,她都不记得发生什么了,看了崔元涿的交代,零零碎碎的都想起来了。 谢昀亭,嘴硬得像石头,果然还是对她念念不忘嘛。不过他也真是够胆大的,居然敢趁着她醉酒轻薄她! 李徽如伸手抚摸自己的嘴唇,轻哼一声。 下次见着他了,非得跟他好好唠唠,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现在倒是没有功夫去管谢昀亭,昨日宴会上,皇后是藏都不藏了,分明是早就把她和瑞王府视为眼中钉,在计划着怎么除掉她们。 她们到底是势弱,又身份尴尬,绝不能坐以待毙,还是要先发制人才好。 这时,兰月脚步匆匆地进来了。 “郡主,齐大人的信。” 李徽如面色瞬间变得严肃,让兰月关好门窗才拆开信件。 之前的事情办妥了。 李徽如伪造了一封苏兆玉的密信传给苏启明,让苏启明继续原本的计划去收购田地,齐辉悄悄鼓动百姓去官府闹事,已经闹了好几回,齐辉则趁此收集了大量证据,现在就在行宫外,等李徽如的指示。 李徽如看过信后,她露出一个成竹在胸的笑容。 现在的这些东西,再加上之前对河道的调查,差不多能坐实了。 不过这些东西凭她的手递到皇上面前,作用会大打折扣。 她突然想到一个人,与苏阁老正在竞争内阁首辅之位的张阁老。 他们两家早就打得眼红,这么一个苏家的把柄交到张阁老手里,一定会发挥更大的价值。 李徽如勾唇一笑,早上打听到阁老们都在前朝书房议事,她特意等在小道上,与张阁老一叙。 张阁老出了行宫,便与齐辉碰了面。 李徽如相信张阁老办事的能力和想要把苏阁老踩在脚下的决心,苏家觉得逃不掉的,她只需要静静等待。 翌日,皇后请众人过去听曲看戏,小太子原本也在,半途中,宫人来传话,说是苏少傅来了。 苏兆玉行动不便,此次本来没有跟过来,今日是特意为了查太子的功课而来。 太子看戏看得正高兴,脸色一垮,被皇后催促着不情不愿地走了。 李徽如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离席出去走走,刚绕过小径,便见前头的廊下,苏兆玉的轮椅停在那里。 那人一袭素白长衫,面色冷淡,像是故意在那里等她。 李徽如走过去,随意地问:“苏少傅怎么在这里?” 苏兆玉一改往日的模样,没有同她温和寒暄,直截了当地问:“是郡主仿造我的信件,传给了苏启明吗?” 李徽如并不惊讶,都 这么久了,潞州那边的百姓都闹了几回了,苏兆玉要是还什么都不知道,那才是蠢笨如猪。 她一脸无辜,“苏少傅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兆玉一动不动,沉默良久,缓缓地叹了一口气,“郡主就非要与苏家作对不可吗?” 李徽如仍旧不接他的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何曾与苏家作对了?不是你说的,相安无事对谁都好吗?” 苏兆玉眉头微微蹙起,李徽如轻笑着说:“前头阁子里正唱戏呢,少傅若是闲着没事,就一起来看吧。” 李徽如说完,便走了。 苏兆玉手掌攥紧了轮椅扶手,神色凝重。 润方说:“公子,现在该如何是好?” “能如何?看她的口气,显然是一切尽在掌握了。” 苏兆玉轻叹,“我们现在回去吧。” 当日下午,张阁老到行宫来面见皇上,写了厚厚一本罪状,揭苏家的短。 居然皇上的书房里,吵了一整个下午,到了晚上,传出信儿来了。 皇上发了怒,皇后出面求情,说一定是有误会,可是华容长公主也在,皇后说一句,华容便拆一句,直接挑明苏家快成了皇后的内臣。 皇上的火气被越拱越高,最后勒令苏阁老赋闲在家,命三司严查潞州水灾一事,由张阁老督办。 李徽如听说后,自是一喜。 这张阁老出手果然不一样啊,让张阁老去督办,那自然是把苏家往死里查了。皇后还因此挨了数落,这一步走得真是妙。 李徽如心情大好,第二日,三司的人便来面见皇上,准备着手审理此案了。 段鹤卿见过皇上后,又来找李徽如。 李徽如碰巧去找华容说话了,这会儿不在,段鹤卿想着等一等。 第五十六章 穿小鞋 第五十六章 穿小鞋 梅月来给他上茶,他刚喝一口,便见屋外长廊上崔元涿的身影冒了出来。 他呛了一下,腾地站起来。 “他怎么也在这儿?” 梅月撇撇嘴,“唔,这次他也跟着来伺候。” 段鹤卿很不高兴,“不是有你和兰月在吗?他能伺候什么?” 梅月不能再认同了,“他就是仗着郡主宠爱,前两日他还和郡主告我状呢,再这样下去,他尾巴怕是要翘到天上去了。” 段鹤卿脸色又黑几分,果然这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梅月想着段鹤卿和李徽如关系亲近,肯定看不下去,便借机撺掇:“段大人,您得好好教训教训他,让他认清自己的身份!” 这话说到段鹤卿心坎上了,他二话不说抬步朝崔元涿走去。 崔元涿正在摆弄檐下的花盆,突然一双黑色靴子停到他面前。 他抬头,对上段鹤卿审视的目光。 李徽如来一趟行宫,还要把这人带在身边! 段鹤卿很是吃味,看崔元涿一贯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崔元涿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惹不起他,看见他了也装没看见,闷头往自己屋子里走。 “你站住——” 段鹤卿追了过来,挤进了他的屋子。 崔元涿有些不耐烦又有些无辜地看着他。 段鹤卿先环顾了一圈,没什么特别的,他毫不客气地往椅子上一坐,然后目光阴森森地在段鹤卿身上扫。 这崔元涿跟着李徽如来了京城,一直住在侯府,腻在李徽如身边,想想他觉都睡不踏实。 “郡主把你带在身边,是你的荣幸,你最好安分一些,不该有的想法就不要有,做人最重要的就是有自知之明,认清自己的身份,明白吗?” 崔元涿觉得他对自己的身份认识得很清楚,但是不明白段鹤卿是以什么身份来和他说这些话。 他木讷地点点头。 段鹤卿见他跟个闷葫芦一样,说什么都只是点头,有种拳头打到棉花上的郁闷感,怪没意思的。 他已经起身准备走了,突然瞧见他袖口露出来的小本子。 他又起了兴致,很理直气壮地伸出手要看。 崔元涿迟疑了一下,想了想,很配合地把本子拿出来交给了他。 段鹤卿翻翻翻,见都是一下日常的对话,倒是没有看出他怎么勾引人。 他心下稍松,突然翻到一页,写了几行字。 “昨晚宴会结束后,我去湖边接郡主,却亲眼看见谢将军搂着郡主亲吻,谢将军分明发现了我,还紧抱着郡主不放。我因气愤他趁郡主醉酒轻薄郡主,这才与他动了手。” 段鹤卿顿时怒容满面,胸口起伏不断。 天杀的谢昀亭,他竟然敢! 崔元涿瞥崔元涿一眼,跟没事人一眼看自己的脚尖。 段鹤卿厉声问:“你写的这些,都是真的?” 崔元涿实事求是地点点头。 段鹤卿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谢昀亭撕了。 都被退婚了,还恬不知耻地黏上来! 竟然敢趁着徽如醉酒,行如此孟浪之事,果然是武夫,粗鄙! 段鹤卿将手里的本子摔到地上,风风火火地出去了。 崔元涿安静地捡起自己的小本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又揣怀里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徽如回来了,一进屋便看见了拉着一张脸的段鹤卿。 她笑问:“谁惹你了?” 段鹤卿不说话,目光瞥了一眼正在倒茶的崔元涿。 李徽如咋舌,“他哪儿敢惹你?怕是只有你欺负他的份儿。” 崔元涿一脸无辜乖巧,把茶盏两盏茶递到她二人面前。 段鹤卿看他很不顺眼,冷声说:“你出去吧,我和郡主有话要说。” 崔元涿看向李徽如,李徽如对他点了个头。 房门关上,李徽如喝过一口茶,问他:“皇上让三司查办水灾一事,你们今日便要动身了吧?” 段鹤卿点头,“有张阁老在上边压着,此次一定能顺利进行,你放心吧,我会把事情办好的。” 李徽如自然放心,“只是要辛苦你再跑一趟了。” “你和我之间,还用说这些吗?” 李徽如微微一笑,“知道你最贴心了。” 段鹤卿脸色好看不少,论关系,他和李徽如才是最亲近的,而且他可以成为李徽如的左膀右臂,旁的那些人,凭什么和他抢? 那个什么谢昀亭,分明是自不量力,当初走了狗屎运得了太后的赐婚,后来又被退婚,成了笑柄,这么多年居然还不死心。 他一想起那人就来气得很,话说他要是离京了,少说也要折腾一两个月,他不在的时候,万一那个谢昀亭见缝插针…… “我听说,前几日宫宴上,皇上又给谢昀亭赐婚了?” 李徽如点头。 “那他可说要求娶谁?” 说起这个,李徽如想起 那晚在船上二人半认真办玩笑的对话,嘴角略微扬起来。 “这我哪儿知道?” 段鹤卿观察着李徽如的表情,“你退过他的婚,他会不会借此打你的主意?” “那倒也正常。” 李徽如摸着头上的发钗,漫不经心道:“不过我还是有夫之妇呢。” 段鹤卿眉头微蹙,陈显?那个活死人现在的存在感已经很弱,不说根本想不起来他,段鹤卿也根本没把他放在竞争对手之列。 不过听李徽如这意思,对谢昀亭倒是没什么意思。 他尖酸刻薄道:“我看谢昀亭和陈显是差不多的德行,你可别再看走眼。” 李徽如笑了,瞪他一眼,“老是说这些怪话。” “我不是关心你嘛。” “不用你操心,此次办案路上小心,照顾好自己。” 段鹤卿被关怀几句,心里美滋滋的。 走的时候,他又把崔元涿叫到一边,慎之又慎地交代他:“你时常跟在郡主身边,要上心些,好好伺候。” 崔元涿心道这还用你说? “还有,别让那个谢昀亭老是到郡主面前晃悠,别让他接近郡主,别让他和郡主独处,他若是再做出什么不要脸的事,你通通记下来,等我回来告诉我。” 段鹤卿斜眼看着崔元涿,“你听见没有?” 崔元涿乖巧地点头。 “算你识相。” 段鹤卿仍是傲娇地哼一声,仰着下巴走了。 第五十七章 好好调教 第五十七章 好好调教 朝中出了这样的事,皇上接连几日心情都不好,皇后被冷落,就连太子被皇上抽背功课时也挨了训斥。 皇上是没有心情继续在这行宫避暑了,提前回了皇宫。 回程时,李徽如和华容坐一辆马车,华容神色恹恹地撑着额头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么早就得回去,真扫兴。” 李徽如摇着扇子道:“出了这样的事情,皇上的兴致哦度被败光了,哪儿还有心情待在这儿?等这案子落定,估计朝堂上会有大变动,那可就更有皇上发愁的了。” 华容笑了一声:“是啊,马上就要好戏要看了。” 李徽如不像华容那么放肆,幸灾乐祸都写在脸上,只是默默地端茶喝。 “苏家可是皇后的党羽,与皇后一族牵涉甚广,这一次的案子,就算不能扳倒苏家,也得让苏家受一记重创,到时候,皇后可就寝食难安了。” 华容哼了一声,“我看她还有没有闲工夫去皇上面前嚼舌根,撺掇皇上让我去封地。” 李徽如想想还真是,皇后一向针对华容,前世愣是把华容挤兑走了,现在皇后应该没有这个功夫了,说不定华容还真要在京城颐养天年了。 “那就恭喜你了。” 李徽如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华容凑过来,挽上她的胳膊,“你别装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皇后和苏家挨呲儿,你心里也很得意吧?” 李徽如看她一眼,华容虽然看起来不正经,但是是个心明眼亮的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装,没有必要。 她没有反驳,“我哪儿敢和皇后作对?可是皇后对我,对瑞王府的态度你也看见了,明明是安分守己的人,却莫名其妙被当成敌人,论谁心里都不会好受啊。” 她话没说太明白,华容听明白了,笑着说:“你呀,自从嫁人之后一心扑在那侯府,若是多回王府看看,也不至于现在才反应过来。” 也就是说皇后忌惮瑞王府不是一天两天了。 李徽如神色稍冷。 华容幽幽道:“越是接近权利,就越是渴望权利。近在咫尺,谁都想豁出去搏一把,但其他人可没理由给他们当垫脚石。皇兄这些年身子不好,脑子都不够使了,但愿这回他能早点明白多了,枝枒长得太长了,是得好好修剪的。” 这话越聊越深,李徽如缄默不语。 华容也没再继续说,她仍旧是那副恣意的样子,往榻上一趟,扯扯李徽如的袖子,“话说回来,这一次能让皇上下狠心严查苏家,多亏了我在一旁拱火,要不然,还真让皇后给按下去了。那你的小算盘可就打不响了,你说,是不是得感谢我?” 李徽如忍不住嫌弃地斜她一眼,绕了那么大一圈,来找她要好处来了? “你想要什么就直说。” 华容戳着下巴仔细地想,她要什么,一张口就会有人捧到她面前,有什么是她没有的,这还真的好好想一想。 苦思冥想一番后,无果。 半途中,马车停下休整,崔元涿进来奉茶,华容瞧见他,突然来了精神。 她冲李徽如挤挤眼睛,“我想出来找你要什么了。” 李徽如看向她,见她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我要你这个小哑巴,给不给啊?” 正在倒茶的崔元涿听见这话,手一抖,差点把茶壶摔了。 他无措地看向李徽如。 李徽如挑眉,“元涿?你身边那么多人,还不够啊?” “没他这样的。”华容说着就摸上了崔元涿的手背。 崔元涿吓得眼睛都直了,缩到一边不敢动。 华容笑得一脸风流:“乖,跟着我,不会让你受苦的。” 李徽如面色平静地看着崔元涿吓坏了的傻样,默默地喝了口茶。 华容努努嘴,“怎么,舍不得啊?” 崔元涿直直地盯着李徽如,满脸写着我不愿意,不要把我送给这个女人! 然而李徽如只是哼笑一声,“这有什么舍不得的?” “元涿,以后你就跟着长公主吧。” 崔元涿呆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马车里出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跟着华容到了公主府。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华容推进了屋子里。 房门一关,孤立无援的崔元涿无助地抱住自己,紧张地看着华容。 华容绕着他转了一圈,打量着他:“听说你很受宠啊,到底是有什么本事,也让我瞧瞧。” 崔元涿摇摇头,他想说自己没什么本事,他平平无奇,比不上公主府里其他面首,求求长公主放他走吧! 而华容以为他不愿意给她表现,哼了一声,抚摸着他的肩膀,“被他们腻坏了,偶然遇上这种耍小性子的,还挺有趣。” 崔元涿头皮发麻。 他颤抖着手掏出小本子,写道:“长公主能否放过我?我想回郡主身边。” 华容“嗤”了一声,“郡主都把你送给我了,你还回去做什么?” 崔元涿抿抿唇,神 情有些委屈。 他不明白自己哪里做的不好了,郡主为何突然不要他了…… 他越想越难受,华容却不怜惜他,趾高气扬地吩咐:“平日是怎么伺候郡主的,现在就怎么伺候我。” 崔元涿心中苦涩,又认命地朝华容走去,苦着一张脸给她捏腿。 华容看他一眼,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平日就是这样伺候郡主的?” 崔元涿点头。 “你家郡主原来玩得这么清水啊。可怜她操劳十几年,好不容易熬死了丈夫,还不知道好好享受。” 华容看崔元涿那一脸愚钝的木头样子,啧啧摇头,这不是白瞎了一张脸吗? 她心头一动,叫来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衣着靓丽,模样俊美,一进来就笑得像花儿一样扑到华容身边。 “长公主你可算回来了,我想你想得辗转反侧呢。” 华容与他调笑两句,指了指面前呆若木鸡的崔元涿,嘱咐男人这是浔阳郡主的人,要“好好调教”他。 男人露出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长公主放心,绝对让他脱胎换骨。” 第五十八章 我还是干净的 第五十八章 我还是干净的 崔元涿被带到一个屋子里,那个像花孔雀的男人让他转了一圈,摸着下巴打量他,评价道:“条件不错。” 崔元涿手足无措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知道怎么伺候人吗?” 崔元涿觉得男人口中的伺候,和他平日的伺候不是一回事,摇摇头。 男人“啧”了一声,“那怎么行?当男宠是很有学问的,没点本事在身上,很快就会失宠的。难怪郡主把你丢出来。” 崔元涿被戳中痛处,沉着脸不说话。 男人揽住他的肩膀,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我可是公主府一十八个男宠中最受宠的。” 崔元涿听了他的话,下巴都要掉了,公主府居然有那么多…… 他瞪着清澈又愚蠢的一双眼睛,被迫接受了男人的教学。 男人看着比崔元涿还要年轻几岁,却实实在在的经验丰富,见解独到,从穿的衣服到沐浴用的澡豆,从床上到床下,他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的绝学传授给了崔元涿。 崔元涿听得时而惊奇,时而羞臊,一个时辰后,他整个人都凌乱了。 男人慢悠悠喝口茶,洋洋得意道:“记住这些,保管让女人把你放心尖上宠。” 崔元涿傻站着,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而华容长公主发话道:“你可以走了。” 崔元涿的魂儿这才回来,忙不迭离开了公主府。 等回到侯府,已经是晚间,崔元涿进了正屋,见李徽如不在,料想她应该在沐浴。 他像往常一样去点熏香,泡安神茶,铺床…… 正忙活着,听见李徽如进来了。 “你怎么回来了?” 崔元涿转过身,见李徽如穿着白色寝衣,长发微湿地披散在肩侧。 他在公主府受惊不小,再见到李徽如心里暗暗高兴,他比划道:“长公主不要我,我就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点愉悦,像归家的小狗对着主人摇尾巴。 李徽如压了压嘴角。 她知道华容本就是开玩笑,但是崔元涿当真了。 看他那傻乎乎的样子,还挺讨人喜欢的。要是华容真的要把他要走,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李徽如走到床边坐下,拨弄肩侧的湿发,“若是得了长公主的青眼,以后前途无量,比跟着我可强多了,你怎么也不知道珍惜机会?” 崔元涿熟练地铺床,沉默不语。 他就喜欢跟着郡主,哪怕只是在郡主身边做个下人,他从来不敢奢求太多。 可是见李徽如这么不在乎他的样子,心里还是有些委屈。 李徽如看他一眼,哼笑一声,“是不是你太笨了?” 崔元涿不说话,闷着头将熏笼拿过来,要给李徽如烘干头发。 他刚蹲下,去抚弄李徽如的头发,李徽如拍开他的手。 “不用你。” 崔元涿愣了一下,又去端安神茶来,递给李徽如。 李徽如不接,手撑着头侧躺着,神情晦暗不明,“这儿不用你伺候了,喊梅月进来。” 崔元涿这下是真傻了。 寻常这些活都是他做的,是李徽如说他烘头发时刚好帮她按头,说他泡的茶水温不冷不热,入口刚好…… 怎么就不用他做了? 崔元涿愣在那里,一脸呆滞。 李徽如掀起眼帘,斜他一眼,“没听见我说的话吗?” 崔元涿紧紧抿着唇,目光有些可怜地看着李徽如。 郡主是以为他已经伺候过长公主,便不想要他了吗?可是长公主根本没有碰他。 他着急地摇摇头,又用手比划,想要解释。 而李徽如似乎已经没有了耐心,无言地闭上了眼。 崔元涿急得火急火燎,拿出小本子写写画画。 他摇了摇李徽如的手,李徽如不理他。 他干脆把自己的本子塞到李徽如的手里,李徽如终于睁开眼,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我还是干净的。” 李徽如去看崔元涿,见他红着脸垂着头,小心翼翼地抬着眼皮看她的脸色。 他怕她不信,又在本子上写:“长公主没有让我伺候。” 李徽如弯了下唇角,“是吗,那你今天在公主府待了那么久,都干什么了?” 崔元涿想了想,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然而顶着李徽如质问的眼神,他只好老实交代,在本子上含蓄地写道:“长公主让人教我……如何取悦郡主。” 李徽如盯着崔元涿,眼底带了点笑,“那你学得如何?” 崔元涿低头抠手指。 “总要给我见识一下你的学习成果。” 崔元涿抬眼看她,有时候他真的分不清李徽如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不过如果真的能取悦郡主,是不是就能永远留在郡主身边了? 他稍稍地犹豫一下,跪坐到了李徽如的旁边。 回忆着在公主府学到的东西,他顶着一张大红脸 默默解自己的衣带。 李徽如只是看着他,一动不动。 那目光像是在炙烤崔元涿一般,等他刚解开衣服,已经脸红得滴血。 伸手去碰李徽如时,指尖都在颤抖。 他抚摸着李徽如的手腕,却不敢贸然继续动作,指腹贴着她的腕骨轻轻地摩挲,也不干别的,甚至不敢看李徽如。 李徽如笑了,“就学了这些?” 崔元涿羞愧难当,抿唇不语。 李徽如的手朝他探了过去,点在他的胸膛。 温热的皮肤,薄薄的肌肉,李徽如注视着他的神情,指尖缓缓向下划过,看他眼睫不住地轻颤,感受到他全身都绷紧。 明明是极轻柔的动作,崔元涿却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沸腾起来了,呼吸加快,心口也砰砰跳个不停,一股强烈的欲望在蠢蠢欲动,快要压不住。 终于在李徽如的指尖落在他下腹时,他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李徽如看了眼,压着嘴角,“啧”了一声,“怎么回事?” 崔元涿羞愤欲死,他居然当着李徽如的面…… 他现在恨不得一头撞死,而李徽如看着他难堪得要哭出来的表情,觉得有趣极了,又觉得有些怜爱。 她终于决定放过他,伸手拍拍他的脸,“自己解决,弄好了过来给我烘头发。” 第五十九章 去给郡主敬一杯 第五十九章 去给郡主敬一杯 崔元涿逃也似地出了李徽如的屋子,闷头去了浴室冲了个冷水澡。 体内那股燥热终于是压了下去,草草解决一番,他又赶紧换好衣裳轻手轻脚地回来。 李徽如在床头趴着晾头发,听见动静,她掀开眼帘,“这么快?” 崔元涿又闹了个大红脸,想说自己是为了赶紧回来给郡主干活才快的。 他不语,搬了张小凳子在床边坐下,轻轻拨弄李徽如乌黑的发,用熏笼烘烤。 李徽如也不再逗他了,无声地勾了下唇角,闭上了眼睛。 刚洗过的头发带着清香,用熏笼一烘,满屋子都是香气。 柔亮顺滑的发丝从崔元涿的指尖滑落,他像对待珍宝一般,仔细打理。 两刻钟过去,满头青丝都烘干了,床上的美人也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崔元涿盯着她的睡颜,眼底映着细碎的光芒。 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将头发妥帖地梳好,给李徽如盖上薄被这才离去。 李徽如睡了个好觉,翌日清早,齐柔音来给她请安。 先前去行宫避暑,离家多日,齐柔音来同她汇报家务。 她不在的时候,家里倒是没有什么风浪,只有一件,齐柔音很认真地说:“最近徐姨娘照顾公爹格外用心,几乎吃住都在一个屋里,衣不解带地伺候。有时我过去想侍奉个汤药,徐姨娘都要抢着自己来。” “我还以为她是真的上心,每每问起公爹的情况,她都说还是老样子,不见好转,可是前两日我去看了一眼,刚好瞧见公爹的手动了几下。” 李徽如听到这儿,面色微变。 难道陈显要醒了? 齐柔音眉头微蹙:“我想徐姨娘日日都守在公爹跟前,该是知道这件事的,估计是故意隐瞒。” 李徽如冷笑,“她多半是想趁着陈显快醒,抓紧机会好好表现,等陈显真的醒了,如何能不念她的好?” “那母亲打算如何?” 不如何。 徐敬怜若是觉得那个男人是个香饽饽想要巴着他,那就由她好了。 就是不知道,等陈显醒来,发现侯府已经成了个一团糟的空壳子,还能不能有心思和徐敬怜和和美美。 李徽如面色平淡:“我心里已经有数了,你就不用操心了。你月份越来越大,该安心养胎才是。” 齐柔音见李徽如已有成算的样子,也就不再多言,她笑着抚摸自己的肚子同李徽如话家常:“按日子,这孩子要生在秋天,那时候不冷不热刚刚好。” 李徽如微笑点头,“给孩子想好名字了吗?” “还没有呢。” “青钰的名字是我取的,你肚子里这个就让你爹取吧。”李徽如笑道,“此次潞州水灾一案,你爹从中帮了不少,等这案子落定,他至少是搭上张阁老的线了,想必回京指日可待。” 齐柔音听了这话,心情明媚。 果然不负李徽如的期望,一个月后,潞州水灾一案已经查明,虽然苏家尽力撇清,这屁股还是没擦干净。 苏启明伙同潞州知府等人人为制造水灾,逼民卖田,兼并土地,证据确凿。三司将审理结果上呈皇上,据说苏阁老在御书房涕泗横流,嘴上痛骂自家族人枉顾王法,犯下滔天大罪,万死不惜,可是话里话外都在撇清自己,声称自己对此事并不知情,都是族人背着他作妖。 苏阁老自请除去内阁辅臣一职,这也算是弃车保帅了。不过经此一事,苏阁老想再入内阁,怕是不可能了。 皇上准了,给苏启明等人定了死罪,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对苏家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苏阁老在朝堂上这么多年,功劳不少,再者苏家百年的根基也在那儿摆着。 这样的结果对李徽如来说,算是大快人心,一来为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讨了个公道,二来重创身为皇后党的苏家,出了口气。 段鹤卿为此案奔波了一个多月,回京复命那日,李徽如正好进宫看望太后,出宫时,她瞧见了段鹤卿的小厮,跟人交代一声,让段鹤卿到御街上的酒楼寻她。 李徽如先到了酒楼里,正坐着喝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她循声望去,目光越过窗子,看见了对面屋子里的谢昀亭。 这家酒楼两座高楼对立,中间一座空中长廊连接,李徽如在这头,谢昀亭和几个友人在那头。 桌上几人说话的声音正好传到李徽如的耳边。 “谢兄,皇上都发话了,你若是看上哪家的女子,直接找皇上赐婚便是,你怎么还磨磨蹭蹭的,难不成真打算打一辈子光棍啊?” “啧,昀亭啊,我说你不会是还惦记着那位郡主吧?她毕竟还有丈夫在世,况且,她当年再荣光照人,现在也不如从前了呀,你何不找个更年轻漂亮的?” 李徽如面色不虞,走到窗边,冷眼看着那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对面的她,聊得火热,谢昀亭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哎呀,你们懂个屁,浔阳郡主那等姿色,普天之下能有几个?就算昀亭 惦记也难怪。” “既然如此,昀亭你就把人拿下呗,她那头和离,你立马就办婚事!该不会郡主还看不上你吧?” 谢昀亭脸一黑,又想起那晚在船上,李徽如对他说的那些话,恨恨道:“她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她呢,若是真想我娶她,那也得她来找我。” 这话李徽如听个清清楚楚,红唇冷冷一勾,对身边的崔元涿嘱咐了几句。 片刻后,崔元涿穿过长廊,来到对面的雅间内。 谢昀亭看见他,先是一愣,随即用不善的眼神打量他。 崔元涿看见他更是没有好脸色,他板着一张脸,掏出自己的小本子,上面写着:“我家郡主在对面,谢将军不去敬一杯酒吗?” 谢昀亭表情一僵,扭头便看见了对面窗口,微笑着朝他举杯的李徽如。 谢昀亭想起方才自己说的话,干咽了一下。 众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谢昀亭故作淡定,起身道:“毕竟是郡主,该去敬一杯,各位要不一起?” 第六十章 恨嫁的谢将军 第六十章 恨嫁的谢将军 众人纷纷摆手,笑着打哈哈,他们才不敢去触郡主的霉头。 谢昀亭心中有些发虚,又不能露怯,理了理衣袍,昂首挺胸地去了。 进了屋,李徽如透过珠帘,似笑非笑地盯着他,那眼神让人有些发毛。 谢昀亭一脸淡定,干咳一声问:“郡主怎么在这儿?” “当然是来找你求你娶我了。” 谢昀亭一噎,她果然听见了。 “酒席上的玩笑话,郡主还当真了?” 李徽如冷冷一笑,她看了崔元涿一眼,崔元涿会意地关上门出去了。 谢昀亭干站着,左看看右看看。 李徽如挑开珠帘,缓步走到他面前,伸手掐住他的下巴,“敢这么编排我,说什么要我求你娶我,你脸皮还真厚啊。” “反正郡主心高气傲,看不上我,酒席上随口说几句胡话,也没有人会信的。” “那万一将来我真的嫁你,别人自然以为是我低三下四求你跟你在一起的。” 谢昀亭闻言眼珠子转了几圈,李徽如勾唇,“听了个万一就开始浮想联翩了吗?谢将军,你是不是太恨嫁了?” “谁恨嫁了?” 谢昀亭脸一沉,拨开她的手。 “不是吗?”李徽如目光戏谑地看着他,“那日夜宴结束,在船上,不是你缠着我说什么赐婚的事?” 谢昀亭表情一怔,她居然还记得那晚的事…… 李徽如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贴近他的耳旁低低地说:“怎么,你以为我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也不会记得你轻薄于我的事吗?” 清冷的声音荡到耳边,谢昀亭心头微微颤了一下。 他没指望能瞒着李徽如,可是过去一个多月李徽如都没有找他挑明,乍然被提起,他免不了有些慌张。 “我何时轻薄于你了?” 李徽如挑起眉头,“你一个大男人还想不认?” 谢昀亭无话可说,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当时是一时冲动,郡主若是要追究,那我对郡主负责就是了,明日便进宫去找皇上赐婚。” 李徽如气笑了,“你还挺会奖励自己的。谁要同你成婚,你这样的,也只能给我做个面首,若是愿意,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了你,也省得你成日里心怀鬼胎,打些歪主意。” 谢昀亭脸都绿了,指着自己,“我给你当面首?李徽如,你作践人可真是有一手。” “不愿意就算了,我不喜欢强迫。不过昀亭啊,以后可得管好自己的嘴,别动不动就往别人嘴上贴。”李徽如的手指轻轻地按在谢昀亭的唇瓣上,满脸嘲讽。 谢昀亭恨不得咬她,醉酒的时候好歹还说什么考虑赐婚,现在就只能当她的面首了,她真以为他会任她拿捏吗? “如果我真的去找皇上,求他给你我赐婚,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李徽如面色微变。 当初的赐婚是太后提的,太后宠她,她要拒便拒了,现在……若真是皇上赐婚,她可不敢像少女时耍小性子抗旨。 这谢昀亭不会来真的吧? 她目光冷然地望着他,“我可是有夫之妇,皇上怎会给你我赐婚?” 谢昀亭向她逼近,嘴角噙着笑容,“那个活死人?我悄无声息地了结了他,不难。” 李徽如嗤笑一声,“好大的威风啊,你敢吗?陈显好歹是侯爵……” 谢昀亭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身前一拉,“二十年前夺妻之仇,不共戴天,我如何不敢,不然试试?” 李徽如在他眼底看到了癫狂的笑意,一时竟分不清这人到底是在吓唬人还是说真的。 楼下,崔元涿百无聊赖地站在马车边晃悠,想到谢昀亭和李徽如待在一起,心里乱乱的。 他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可是郡主让他出来,他只能听话。 一想到那晚谢昀亭冲他挑衅的表情,他就忍不住冒火,可是他偏偏不能拿谢昀亭怎么样,他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如何压得住谢昀亭那嚣张的气焰? 他正胡思乱想的时候,远远地看见段鹤卿的马车来了。 段鹤卿下了车,见他站在酒楼门口,问他:“你站在这儿干嘛?郡主呢?” 崔元涿想了下,掏出小本子写道:“郡主在楼上等你,谢将军正好也在这家酒楼,这会儿正在和郡主说话。” 段鹤卿面色一变,“我不是说过不要让那个姓谢的到郡主面前晃悠吗?” 崔元涿又写:“偶然碰上了。” “什么偶然,肯定是那个谢昀亭处心积虑!你居然还让他们独处,真是没用!” 段鹤卿推开崔元涿,风风火火地往楼上去,崔元涿像个小跟班,紧紧地跟上了。 推门而入时,李徽如被谢昀亭拉着手腕,二人贴得近地在说话。 段鹤卿眼前一黑,两只眼睛简直要飞出火星子。 他大步走过去,将李徽如的手拽回来,将他二人隔开。 “这是干什么呢?说话就说话,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谢将 军纵然是武夫,也该读过书懂点家教吧?” 崔元涿在一旁看着,暗道和谢昀亭比起来,还是这段鹤卿更张狂些,更压一头啊。 谢昀亭瞧着炸毛的段鹤卿,给予重击:“我和郡主正在讨论婚事呢,段大人来的倒是不巧了。” 段鹤卿瞳孔微震,蓦地扭头看向李徽如。 “别听他瞎说。”李徽如瞪了谢昀亭一眼。 谢昀亭回以和善的微笑,“是不是瞎说,郡主以后就知道了,我会让郡主看见我的行动的。” 他说完,目光淡淡扫过其他三人,背着手优哉游哉地走了。 崔元涿站在门口,被他撞了下肩膀,眼神幽怨。 李徽如看着他大摇大摆的背影,心里来气得很,想着他说的话,还真有点发虚,万一这人真的发疯,还不知道会怎样。 段鹤卿一脸震惊地愣在那里,“徽如,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别理他,痴心妄想罢了。” 李徽如暂且不去管他,拉着段鹤卿坐下,亲自给他斟茶。 “这一路舟车劳顿,很辛苦吧?” 当然了,一回来就看见谢昀亭跑过来开屏,不止是身体累,心也累。 段鹤卿盯着一张不高兴的脸跟李徽如汇报在潞州的事情。 第六十一章 一物降一物 第六十一章 一物降一物 “此行还算顺利,虽然苏家使了些小手段,不过张阁老为了争首辅之位,是铁了心的要把苏家踩下去,有他压着,苏家还是没能逃脱。 ” 李徽如微微勾唇,“果然还是一物降一物啊。” “不过苏家上百年的根基,轻易不可能撼动,苏兆玉父亲虽然已不是内阁辅臣,但苏兆玉还是太子少傅,苏家更有门生无数,要不了多久,他们就缓过劲儿了。” 李徽如只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无论是她还是瑞王,身份虽高,却没有多少实权,和苏家这样的世家大族硬碰硬的话是不行的,更何况苏家背后还有皇后。 段鹤卿喝了口茶,又问李徽如:“你最近见苏兆玉没有?” 李徽如摇摇头,她伪造苏兆玉密信,致使苏家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无疑是和苏兆玉撕破脸了,见面也是针锋相对吧。 段鹤卿没有再说什么,看了眼旁边的崔元涿,示意他给自己盛汤。 崔元涿倒是乖觉,盛好了汤放到他的手边。 李徽如说:“元涿也坐下吃吧。” 崔元涿微微一笑,在李徽如身边坐下,刚吃两口,见李徽如在挑鱼块上的刺,他主动将她面前的盘子拿过来,帮她挑刺,挑好后再递给李徽如。 段鹤卿也坐不住了,净了手给李徽如剥虾。 “这大虾不错,徽如你多吃点,鱼肉要是他挑不干净,扎了嗓子可不好。” 崔元涿看他一眼,想说自己挑得可干净了。 段鹤卿不管他,一个劲儿地给李徽如剥虾,崔元涿也把挑好刺的鱼肉往李徽如的盘子里放,不一会儿,李徽如面前就堆起一座小山。 李徽如失笑道:“行了,吃你们自己的。” 段鹤卿瞪崔元涿一眼,嘟囔一句:“显眼包。” 李徽如往段鹤卿嘴里塞了一只虾,“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段鹤卿嚼吧嚼吧,不再理会崔元涿,同李徽如说话,崔元涿忙着给李徽如夹菜倒茶,饭桌上气氛倒还融洽。 苏府。 祠堂内,苏兆玉跪在蒲团上,神情冷然。 单薄的影子映在地上,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挪移着。 夜色已深,他仍跪在那里,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嘴唇却已经微微发白。 润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低声说:“公子,这会儿没人看着,您歇会儿吧。” 苏兆玉被润方搀扶着起来,还未站直就腿一软,差点又跪下去。 他足足跪了一日,腿已经快没有知觉了。 润方扶着他坐在蒲团上,端来茶水给他喝。 苏兆玉喝了两口,身后揉捏自己的膝盖。 润方掀开他的裤腿,见他两个膝盖已经青紫,忍不住皱眉。 “我给公子涂药。” 苏兆玉没说话,手里拿着一块糕饼吃着。 苏家遭此变故,一切罪责都被怪到苏兆玉身上,若不是他不够谨慎,私印都被偷了去,也不会被人捏住小辫子。 苏父原本争夺内阁首辅之位,势在必得,如今都被逐出内阁了,如何能不生气?今日刚从宫里出来,便大发雷霆,把苏兆玉狠狠训斥了一顿,罚他在祠堂跪三日。 润方一边给他揉腿,一边小声嘟囔:“老爷也真是狠心,公子身子本就不好,还罚得这么重,明日还要跪,公子可怎么受得了?” 苏兆玉面无表情地说:“父亲已经在走下坡路了,我难不成还要在这儿跪一辈子?明日去给太子传个信,让他派人来请我去东宫给他讲学。” 润方看苏兆玉一眼,眼底不由得露出几分诧异。 他家公子素日看着温润如玉,不现锋芒,其实是一个有棱角的人,不会受任何人搓扁揉圆。 润方应下,又说了另一桩事:“近日京中都在传,浔阳郡主和谢将军的事,说浔阳郡主丈夫不行了,皇上又要给谢将军赐婚,他们八成会再续前缘……” 苏兆玉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 润方继续道:“浔阳郡主此次把公子害成这样,若是她真的和谢家联姻,保不齐会再对苏家发难。” 苏兆玉听了半天,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得早做打算才行呢。” 一场秋雨过后,天气凉快许多,徐敬怜没事就出门去烧香拜佛,盼着陈显早日醒过来。 陈显现在这段日子已经渐渐有醒来的迹象了,不止是手指会动了,有时同他说话,他眼皮会轻轻颤动,像是能听见的样子。 徐敬怜又高兴又着急,就指望陈显醒过来,那她的苦日子可就到头了。 不过陈显情况好转的消息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连陈老太太也没说,就是怕传到李徽如的耳朵里。 这日,她刚给陈显喂完药出去,陈妙容溜达着过来了。 陈妙容平日是不会来看陈显了,今日不过是闲着无聊进来看看,她见屋子里没人,大喇喇走进去。 床上的陈显还是老样子,无知无觉躺着不动。 陈妙容看了两眼,叹口气,转身要走。 不料她随意的一瞥,竟然看见陈显的手指动了一下。 她霎时睁大了眼睛,抓住了陈显的手,“爹,爹!你是不是要醒了,能听见我说话吗?” 陈显自然没有回应,不过陈妙容能感受到他的手掌在动,他在使劲儿地想要醒来一样。 纵然陈妙容平日不怎么关心陈显,但是此时看着活死人般的父亲终于要醒过来,还是很激动,抱着陈显的手一个劲儿地叫他。 徐敬怜进来看见这一幕,赶紧拉开她,“别吵,小声些!” 陈妙容大声说道:“我爹的手动了,我刚亲眼看见了,我得赶紧去告诉祖母她们。” 她咋咋呼呼的,说着就要往外跑。 徐敬怜慌忙拉住她,“你先不要声张!” 陈妙容愣了一下,蹙眉看向她,甩开她的手,“你什么意思?我爹早就醒了,你却故意瞒而不报,你打得什么主意!” 徐敬怜看陈妙容一向不顺眼,这会儿更气被她撞破陈显的事,奈何不能发作,只能安抚道:“我这么做都是有原因的,你难道没听说,外面都在传,李徽如要改嫁那谢将军的事吗?” 这事的确有不少人在说,陈妙容也听过一耳朵,“那又怎么了,几句闲话,跟我爹醒不醒有什么关系?” “李徽如怕是早就有了改嫁的心思,不过是碍于侯爷还没死,她不能嫁,若是她知道侯爷快醒了,你猜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第六十二章 郡主要改嫁 第六十二章 郡主要改嫁 陈妙容听了徐敬怜的话,面色一变。?0÷`?0^·{小??说_t网| o°免÷费??3阅|±[读< 要说李徽如金尊玉贵的,要不是对她爹死心塌地,根本不会嫁过来,现在她爹不省人事,她会心甘情愿守活寡吗? 搁以前她觉得会,可是近几个月,李徽如变了很多,对他们几个孩子横眉冷对,对她爹也是格外冷漠,都不来看2望,身边还养了个小白脸,心思怕是早就飞了,肯定巴不得她爹醒不过来,好过自己的逍遥日子。 陈妙容看了眼床上的陈显,有些心疼,他病成这样,十几年的妻子都漠不关心,只想着怎么抛弃他,作为女儿,真为亲爹感到气愤! 而且从前李徽如对她和大哥无微不至,现在大哥都在京城待不下去了,而她的婚事迟迟没有着落,李徽如也不管不问,看来前十几年李徽如都是当着她爹的面做戏,假装对他们好罢了,她爹看不见了,她就显原形了。 这李徽如真是没有良心! 徐敬怜瞧着陈妙容的脸色,继续道:“若是李徽如知道你父亲快醒了,她肯定不高兴,万一她起了什么歹念……” 陈妙容眉头一紧,想想觉得也不是没可能。?d+i!n¢g·d*i′a?n^t¢x′t\.′c!o!m- “所以,咱们先不能让她知道你父亲的事,等你父亲真的醒来康复,他作为一家之主,自然会好好处置。” 陈妙容看了徐敬怜一眼,嘴唇一勾,“你说的的确有道理,那就这么办吧。” 陈妙容出了屋子,脸色却是一变。 虽然徐敬怜说的有些道理,但是她凭什么听她了,她一个小妾又在打什么主意?等父亲醒来,撺掇父亲休了李徽如,她再上位做当家主母吗? 那徐敬怜是会善待她,还是能像李徽如一样有能力给她锦衣玉食? 不管李徽如如何,那徐敬怜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她才不会和徐敬怜为伍。 李徽如虽然可气,可她若是真的离开侯府,那她还怎么跟着沾光享福? 陈妙容心里打着小算盘,觉得不能让李徽如离开侯府。 她思来想去,去了陈秉杰的屋子里。 二人并非一母所出,但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十几年,还是很亲近的,总归是能说的上话,现在陈秉忠又不在家,陈妙容要找人商量也只能找陈秉杰了。 她去时,陈秉杰正歪在榻上看闲书,见她来了,也无动于衷。*?{完¤??本£/神3?站! x免??{费a阅?;e读@_ 陈秉杰自从上次从大理寺出来,人更消沉,从前还装模作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念念书,现在连书也不念了,只是吃喝玩乐,反正也没人管他。 陈妙容往他身边一坐,问他:“秉杰,你最近有去给母亲请安吗?” “没有。” 陈秉杰面无表情地翻了一页书。 母亲又不待见他,看见他没有一个好脸色,他还去给人添堵吗?他没那么闲。 陈妙容推他一下:“你听说了外头的传闻吗?说皇上要给谢昀亭赐婚,谢昀亭对浔阳郡主念念不忘,说不定他俩要成,再续前缘呢。” 陈秉杰闻言搁下了书,面色犹疑。 “你说母亲她会不会改嫁?她若真是改嫁了,离开了陈家,我们这些儿女同她就算断了关系了,我和大哥也就罢了,你可是她亲生的……” 陈秉杰坐了起来,“你瞎说什么?母亲怎么可能会改嫁!” 陈妙容哼了一声,“怎么不可能?自从父亲病倒,她不论是对父亲还是我们,都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现在那谢昀亭权势煊赫,还念着她,是你你会怎么选?” 陈秉杰皱起眉头,越想越觉得陈妙容说的对。 难道母亲真的要改嫁,离他们而去,再也不管他了?母亲总不至于这么凉薄吧,他可是她的亲儿子。 陈妙容撺掇他:“不然你去探探母亲的口风?若是她真有那个打算,你可得好好劝劝她,买买惨,她心一软,也不会想着走了。当娘的,都牵挂孩子嘛。” 陈秉杰听进去了,当天午后就去给李徽如请安。 李徽如刚午休起身,打着哈欠走出来,神色恹恹的在圈椅里坐下。 “有事?” 陈秉杰站在她面前,揣着手说:“来给母亲请安。” 李徽如喝过一口茶,不冷不热道:“平日也没见你这么惦记我,今日抽什么疯?” “关心母亲,来看看您都不行吗?”陈秉杰在她旁边坐下,“母亲,纵然我犯过错,可你我到底是亲母子,是这世上最亲的人,难道母亲就真的要与我疏远吗?” 李徽如撑着额头,目光冷然地看着他,“你到这儿来就是跟我说些废话的?” 陈秉杰一噎,踟蹰一会儿,干脆直接问:“母亲,我在外头听说了些传闻,说您与那谢将军的事,您不会……要离开父亲改嫁吧?” 李徽如神色不动,“这是你该打听的事吗?不论我到底有没有这个打算,你作为子辈都没 有插嘴的道理。就算我真的改嫁,你也仍然是侯府的嫡子,你急什么?” 陈秉杰一听更急了,“母亲,您和父亲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啊,您不能一看父亲病倒,就这样抛弃他啊。” 好一个一日夫妻百日恩,要是有恩,那也是她对陈显有恩,陈显是怎么对她的? 陈秉杰作为她的亲儿子,分明应该看得清楚,可是他就是看不见他娘的不易和委屈,现在还要搬出道德正义那一套来压她。 李徽如一阵犯恶心, 恨不得骂他个狗血喷头再狠狠抽他一顿,不过她稍微一想,就知道陈秉杰那个木头脑子应该想不到她改嫁的这回事,多半是受人撺掇来的。 她便忍着火气道:“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如何能当真?” 陈秉杰微愣,“母亲的意思是,那些都是他们胡说的?” “不然呢?听风就是雨。”李徽如冷冷地斜他一眼,“再过几日就是秋闱,你书都念好了吗?还有功夫操心这些有的没的。” 陈秉杰听她这样说,倒是放心一些,不再絮絮叨叨。 李徽如多看他一眼都嫌烦,训斥两句把人给打发走了。 第六十三章 裙下之臣 第六十三章 裙下之臣 几日之后,正是秋闱,陈秉杰赴考,李徽如对他根本没有指望,毫不关心。&?_咸§!ˉ鱼?x+看???书% 陈秉杰自认为好歹学了那么多年,该是榜上有名的,放榜那日,他还兴致勃勃地请李徽如一同去看榜。 到了贡院门口,乌泱泱的人群挤在那里,李徽如懒得过去,坐在马车上不动,陈秉杰自己领着仆人去看,看了好几遍,每一个边边角角都看过了,竟然没有他的名字。 他不免灰心,垂头丧气地回去,却见一人站在马车旁,同车里的李徽如说话。 原来是瑞王府世子,李霁。 他同李霁是表兄弟,他比李霁大几个月,记得没错的话,李霁这次也参加了考试。 李霁见了他,笑盈盈地唤他一声“表哥”。 他刚落了榜,笑不出来,只略略点了个头。 李霁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看着很是讨喜,见人总是带着笑容,他笑着问陈秉杰:“表哥这次考得如何?” 陈秉杰哑口无言,只是摇了摇头。 李徽如扫了他一眼,毫不意外,上一世陈秉杰也没中。 她冷冷道:“他整日只知吃喝玩乐,荒废读书,榜上能有他的名字就怪了,霁儿还是你争气,初次应试就中了举,给咱们王府添光了,你爹娘和祖母肯定很高兴。?/求!′?书?帮? (?_首x?-发+” 陈秉杰听见这话,讶异地看李霁一眼,李霁居然中了? 他心里突然很难受,二人年纪相仿,互为表兄弟,他还比李霁大一些,一起参加考试,李霁高中,他灰溜溜地落了榜…… 而且看母亲的态度,对李霁大加褒扬,对他像是失望透顶,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他垂着头,心情十分低落。 李霁还安慰他:“表哥别灰心,下次一定能中。” 陈秉杰扯了下嘴角,笑得很苦。 李徽如目光欣慰地看着李霁:“旁人都说权贵人家的子弟只能靠荫补坐享其成,霁儿可是让世人看见了,自己是有真才实学的,来年春闱可更得加把劲儿。” 李霁面容开朗,“一定不会让姑母失望的。” 李徽如拍了拍他的肩膀,同他寒暄:“怎么穿的这么薄,天气转凉了,可要注意加衣,别着凉了……” 陈秉杰听着他们闲谈,自己站在一边,像个局外人一般。 母亲这么关心李霁,何曾管过他穿得暖不暖,吃得饱不饱? 明明他是母亲的儿子,母亲该更关心他才是。¤6~1=)看3书=={网?§} xu首??x发¨ 陈秉杰心中十分难受,等李霁走后,丧着一张脸上了车。 马车驶动,另一辆写着“苏”的马车相向而行,擦家而过时,那辆马车的车窗打开,苏兆玉清朗的侧脸露了出来。 “郡主也来看榜?” 上次见面还是在温泉行宫,二人算是撕破了脸,之后苏家生乱,怕是苏兆玉不好过。 今日在此偶遇,苏兆玉主动来打招呼,李徽如心情微妙。 “苏家的门生,榜上有不少吧?” 她说这话是故意讽刺,前世的此次秋闱,苏兆玉的父亲是主考官之一,的确有不少苏家的门生中举,现在嘛,苏兆玉的父亲都快要退了,这次也不是考官,上榜的人中,苏家的门生没几个。 苏兆玉微微笑着,“让郡主见笑了,考场上各凭本事罢了,能不能中全看个人。陈二公子在我苏家学堂念书,可惜此次没能助陈二公子榜上有名,苏家有负郡主所托。” 李徽如无言地斜陈秉杰一眼,陈秉杰头埋得更低。 苏兆玉的脸微微叹出窗外,声音温和地说:“不知郡主是否有空,在下想请郡主到茶楼喝杯茶。” 李徽如的目光在那张玉质金相的脸上停留几息,缓缓地笑了一声,“好啊。” 茶楼里,二人对坐,茶香悠悠。 李徽如尝了一口,不咸不淡地说:“这茶不错。” 苏兆玉手里捧着茶盏,却没有喝,唇角漾着浅笑,“难得能有机会与郡主坐下来喝茶。” “苏少傅若是有兴致,随时来找我便是,在潞州时,也曾同吃同住过,现在怎的如此生分呢?” “尚且心有余悸,不敢同郡主太过亲近,说不准再有被郡主偷了私印,伪造信件的事情发生,那代价可太大了。” 李徽如笑了起来,“兆玉这是怪我了?” “岂敢?” 李徽如伸手轻轻搭在苏兆玉的腕上,“撒谎,潞州苏氏满门抄斩,令尊也受了贬斥,兆玉如何能不与我生嫌隙?可是现在还在生我的气?” 她就这样明知故问,苏兆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得胸口一阵酸麻。 怨吗?得知她背着自己伪造他的信件时,的确怨过,可是又觉得没有资格怨,若不是苏家一开始将手伸到了瑞王府,触怒了她,她也不会处心积虑地设计他。 现在的结果是他咎由自取,他怨 的是,自己输了算计,还赔进去几分真心,尤其显得愚蠢。 可是李徽如就显得那么游刃有余,记恨着他,还笑着同他亲近,毫不留情地算计他,还可以从容地撩拨他。 苏兆玉缓缓吐出一口气,“在下并未见过,郡主不必挂怀。” 李徽如盯着他脸上的神色,可惜那双眼睛被轻纱蒙着,看不透猜不准。 “那就好,兆玉果然心胸宽广。” “从前的事,就此翻过去罢,郡主说呢?” 李徽如的指尖在苏兆玉的手背上轻敲,“令尊要退了,也该轮到你当家作主了,是要领着苏家改头换面吗?” 苏兆玉将手搭在李徽如的手背上,轻轻包裹着她的手,“在下只是不想与郡主为敌。” 李徽如轻笑一声,回握住他的手,指尖捏着他的手指,缓缓摩挲着,“这话说得新鲜,不与我为敌,那是要怎样?” 稀薄日光笼着苏兆玉,他浑身泛着浅浅的光泽,朦朦胧胧。 一抹柔和的笑意浮上他的唇角,他拉着李徽如的手,突然往自己身前一拽,在李徽如的耳边轻声说:“为臣如何?” 温软的声音混着暖融融的气息荡至李徽如耳边,她不禁耳根发痒,心口也痒。 她伸手触碰苏兆玉的脸颊,问他:“兆玉想做裙下之臣还是社稷之臣?” 苏兆玉将脸贴在她的掌心,含笑道:“随郡主心意。” 第六十四章 要郡主负责 第六十四章 要郡主负责 李徽如见他如此上道,起了些兴致,暧昧地贴近,“那……总要让我见识见识你的能力。-|÷求§书¥*帮dd; /已:*o发¢?&布1_最)新@?章??节·±)” 若是做社稷之臣,看的是功绩,苏兆玉入仕十几年,还怕功绩不够看吗?若是裙下之臣,看的是…… 苏兆玉一时拿不准了,迟疑了一会儿才出声问:“郡主想要在下如何?” “你说呢?你不是聪明吗?现在怎么成榆木脑袋了?” 李徽如的手一路向下,辗转于他的颈间,指尖挑开他的衣领,在他的锁骨处流连,肌肤微微发着烫,泛着痒,撩人又磨人。 苏兆玉兀自乱了气息,却没有阻止她,声音低哑地说:“在下不敢在郡主面前耍小聪明,还请郡主明示。” 李徽如只是笑,不说话,手往更深处探去。 她不说话,苏兆玉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就那样呆坐在那里,细细地感受李徽如的每一下动作。 独属于她的香气萦绕在鼻间,她拨乱他整齐的衣襟,挑弄他清醒的神魂。 每一寸肌骨都在她的掌下颤抖,苏兆玉呼吸急促,慌乱间打翻了茶盏,李徽如手一挥,将二人之间隔着的茶案推到一边去。¢p,o?m_o\z/h-a′i·.?c~o^. 一阵叮啷作响,苏兆玉无措地朝李徽如倾去,倒进她的怀里。 李徽如“啧”了一声,“往哪儿钻呢?” 苏兆玉耳根微红,扶着她的腰,低声喃喃:“郡主……” 李徽如托着他的后脑勺,手指一勾,抽去了他目上的轻纱。 美丽而无光的眼眸微微睁着,眼睫轻颤,李徽如捧着他的脸,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睛。 苏兆玉不喜欢李徽如盯着自己的缺陷看,无言地闭上了眼睛,脸也偏向一边。 李徽如轻笑,“怎么不给看了?” “残缺之躯,怕污了郡主的眼。” 李徽如的手指细致地描摹他的眉眼,片刻后,声音温柔地说:“很漂亮。” 苏兆玉心口微微一颤,手掌下意识攥紧了李徽如的衣袖。 李徽如的手指按在他的唇上,不轻不重地碾磨,他仰着头,唇瓣被蹂/躏得红肿,微张着喘着粗气。 那双暗淡无光的眼眸中漾起朦胧的水色,映出破碎的光亮。 李徽如注视着他的神情,勾唇道:“兆玉啊,你可真是表里不一呢,平日里看着光风霁月,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 最后两个字李徽如贴着他的耳朵说的,声音含混着笑意,让苏兆玉半边身子都红了。~x`w′d+s*c-.?c?o¢m* 苏兆玉强撑着回道:“郡主不就喜欢这样的?” 李徽如眉头一挑,“你说对了。” 她说完,将苏兆玉往后一推。 苏兆玉瘫坐在软垫上,两手撑在身后,还晕乎着,李徽如便拽开了他的外衫。 他一慌,攥住了李徽如的手腕,似是很纠结地说道:“这里……不妥。” “说的也是,那今日便算了。” 李徽如二话不说便干脆地抽出了自己的手,起身从容地理了理衣襟。 苏兆玉没想到她就这样抽身而退,茫然地睁着眼睛。 “我先走了。” 李徽如像是安抚地摸了下他的脸颊,撂下一句话,就利落地走人了。 守在门外的润方见李徽如出来,便进了屋,却见自己冰清玉洁的公子瘫坐在地上,一副衣裳凌乱,神情仿徨的样子,嘴唇泛着红,衣领敞着,连遮目的白纱都被摘下,扔在地上。 润方大惊失色,“公子,郡主她她她……她竟然对你!” 苏兆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手指轻轻抚摸被弄得红肿的唇。 润方惊慌地小跑过去,手忙脚乱地拢紧苏兆玉的衣裳,愤愤不平道:“太过分了!就算她是郡主,也容不得她这样欺负人!” “公子怎么也不吭一声,我要是知道,就是拼了命也要冲进来护着公子,怎能让她就这样玷污了公子!” “公子,你可还未成婚呐!必须得找她要个说法,让她对公子负责!” 润方絮絮叨叨的,苏兆玉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休要胡言,郡主没有对我做什么。” 润方打量着他,有些不信,他将苏兆玉扶起来,还不放心地叮嘱:“公子,出门在外,可要保护好自己。” 苏兆玉冷声道:“你再多嘴?” 润方缩了缩脖子,不再吱声。 李徽如回到了侯府,想起在茶楼时的事,嘴角还忍不住上扬。 外表出尘不染,清雅绝俗的人,实则也有那样的一面,这苏兆玉怎么不算个妙人呢? 至于他今日说的那些话,什么要臣服于她的,她听进去了,却半信半疑。 也许苏兆玉和他父亲的观念不同,但他到底是姓苏,他究竟能不能掌握住苏家,又会不会真的乖乖听她的话,她可说不好。 此人城府深,且得好一番摸索呢 。 李徽如暂且不去管他,天气渐凉,到九月底时,齐柔音顺利地产下一子。 名字是齐柔音的父亲取的,单名一个筠字。 孩子出生那日正是个秋高气爽的晴日,李徽如抱着襁褓里的孩子,满脸笑容。 “和青钰小时候很像呢。” 青钰巴巴地看着弟弟,一会儿摸摸弟弟的小手,一会儿又戳戳弟弟的小脸蛋。 李徽如将孩子放到摇篮里,让青钰看着。 “这一胎生得倒是挺顺利的,没怎么费神。” 李徽如说着,坐到齐柔音身旁,给她掖了掖被子。 前世齐柔音这孩子都没能生下来,现在想想还是难受,还好母子平安。 齐柔音望着摇篮里的孩子,声音还有些虚弱,“筠儿生下来了,也该给他父亲去个信,母亲说呢?” 陈秉忠? 那人自从离京,去了宣州,起初还知道找个差事做,没过多久,就开始寻欢作乐,宣州天高皇帝远,无人管束他,他便放开了花天酒地,在当地结识了一帮子狐朋狗友,日日地沉湎酒色。 前些日子,她还收到信件,说陈秉忠为了宣州的一个豪强争夺一个青楼女子,起了冲突,晚上回家的半路上让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胳膊都折了。 齐柔音还是心软,生了孩子,还惦记着给那没良心的去个信儿,可是只怕那混账此刻正醉死在勾栏瓦舍呢。 第六十五章 秋猎 第六十五章 秋猎 李徽如说:“他若是有心,自会惦记着回来看一眼,还用得着谁给他报信?反正孩子不愁人养,你就放心吧,别想那没良心的。?完+本.e神^<2站= ¤?>无`错|内)?[容¨;t” 齐柔音提起陈秉忠,只是担心没有亲爹在身边,孩子同侯府的联系会弱化,听婆母这般说心里就安定不少。 她就一心听李徽如的,在府里安生坐月子。 孩子满月时,府里办了一场满月宴,来了不少宾客。 席上有人同李徽如说:“你家侯爷如今怎么样了?府里添了一个小公子,是大喜,说不定能给你家侯爷冲一冲喜,他那病就好了呢!” 李徽如听这话觉得晦气的很,不咸不淡地说:“我家小孙子生下来是享福的,可不是给谁冲喜的,人各有命,我早已看开了,侯爷若是醒不过来就醒不过来吧,谁也没招儿啊。” 那客人看李徽如那眉眼间几分满不在乎的神情,暗道郡主要改嫁果然是真的吧,又忍不住多几句嘴:“侯爷毕竟才三十出头,郡主别放弃啊,我听说金明寺的高僧,医书高超,能医死人药白骨,若是能把他请来,说不定有回天之力……” 这人净说些李徽如不爱听的话,把她弄得心烦的很,找个借口起身离开了,回头就叮嘱兰月,以后开宴可得记着别再请这号人了。-d^a¢n!g`k_a′n~s-h\u^.`c¢o?m` 往年秋日,皇上都要去皇家园林秋猎,前两年皇上身子不适,都没有去,今年倒是起了兴致,安排了去秋猎的行程,让宗亲们高官们都来,意思是要热闹一番。 一个风和日丽的秋日,皇上的御驾浩浩荡荡往皇家园林而去。 猎场上草木丰茂,视野开阔,远处巍峨的山头上笼罩着稀薄云雾。猎场外围布满了层层守卫,中心设立了行帷,皇上站在高台之上,拿起弓箭缓缓拉开,对准了远处草丛中一只鹿。 “嗖”的一声,箭矢飞出,精准地射中了猎物。 底下众人都纷纷叫好,皇上笑道:“朕打了个开门红,也让朕看看你们的本事,猎物最多的,有赏!” 众人闻之,都摩拳擦掌,一群年轻男子哥哥身着骑装,骑着高马向猎场杀去,连小太子也跃跃欲试地下了场。 李徽如和华容坐在行帷里,闲聊天。 华容倚在圈椅里,悠悠道:“还是出来有意思,整日在府里带着无趣得很。” 李徽如看了眼她身旁跟着伺候的貌美男人,“无趣吗?” 这个人她之前没在公主府见过,想必是新收的吧。uu¨看?$\书?君+? ¤最o新|~#章ud?节t¤更[新?o快- 华容抿唇一笑,伸手勾了下男人的下巴,咬了一口男人递过来的蜜瓜,“上次那个元涿,我帮你调教得还可以吧?用着可称心?” 李徽如瞪她一眼,“你还说呢,元涿性子单纯,别被你教坏了。” 华容笑呵呵的,“都是为你好,还不领情,今日怎么没把人带出来?” “他姐姐病了,我让他回去照顾了。” 华容戳戳她,“你这究竟是找人来伺候你,还是你去伺候别人?我告诉你,这男人也不能太惯着了……” 二人扯闲篇,说说笑笑的,华容摆摆手让身旁的男人下去,同李徽如说:“皇上最近精气神越来越好了。” 李徽如看了眼坐在高台上的皇上,漫不经心道:“是啊,不然也不会有心思来秋猎。” “我说的不是这个。”华容脸带着戏谑的笑,“前几日进宫,见着了谢贵妃,她怀上了。” 李徽如还真有些诧异,谢贵妃入宫多年,一直没能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听说也怀过,只是没能保住罢了。现在突然有了,的确是难得啊。 “之前的胎没能保住,她这一次格外谨慎,说是要等坐稳了再告诉皇上。”华容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若是个皇子,宫里就又要变天了。” 李徽如不置可否,皇后一党现在稍显颓势,谢贵妃若要真生下个皇子,加上谢家的滔天权势,太子之位会不会易主真说不好。 不过算算时间,她是在明年的冬天死的,死之前可从未听说谢贵妃生子一事,怕是谢贵妃无福,这个孩子仍然难以保住。 二人正说着话,身后的竹帘外,传来踟蹰的脚步声。 二人一同看过去,李徽如起身掀开遮挡的竹帘,见苏兆玉一个人在行帷外的小路上徘徊,身边没个人跟着,他看不见,正在胡乱摸索着去路。 “兆玉?”李徽如声音里带着点笑意,“怎么也没个人跟着,让你一个人乱跑。” 苏兆玉似乎有些诧异,听着声音找到李徽如的方向,“下人去取披风了。原来郡主在这里。” 华容一脸看戏的表情,“是真不知道郡主在这里,还是过来假装偶遇?” 苏兆玉尴尬地轻咳一声,对华容微微颔首,“长公主。” 李徽如眼神无奈地看华容一眼,华容用胳膊肘怼了她一下,“徽如,苏少傅行动不便,你赶紧把人家送回去啊。” “不敢劳烦郡主。” 苏兆玉有模有样地推辞,李徽如已经走过去,扶住他的手,“走吧。” 苏兆玉微微一笑,”多谢郡主。 华容看着他们二人的背影,眉飞色舞。 待走远后,李徽如问苏兆玉:“真如长公主所说,是故意来偶遇的?” “郡主以为呢?” “我可猜不透你。”李徽如一边说,一边隔着衣袖握了瞎苏兆玉的手腕。 苏兆玉嘴角弯着,轻声道:“郡主上次匆匆而去,还有许多话没和郡主说呢。” “还要说什么?兆玉的心意我已经知晓。”李徽如顺着手腕摸到他的掌心,“手这么凉,待会儿挑一张好皮子给你做袖筒,如何?” 苏兆玉明知她在撩拨,却忍不住心热起来,“郡主对旁人一向这么关怀体贴吗?” 李徽如从善如流地答:“从此,你就不是旁人了,待你自然好些。” 苏兆玉架不住她如此花言巧语,嘴角一直没下来过,一时不慎,踩到一块石头,他脚滑差点绊倒,还好李徽如扶住了他。 他靠在李徽如的怀里,有些羞惭地说:“失礼了。” 李徽如笑着揽住他的肩膀,“怪我。” 苏兆玉还未从李徽如怀里出来,一人怪声怪气地“呦”了一声,便见谢昀亭靠在一旁的树下,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们。 第六十六章 狐媚子 第六十六章 狐媚子 谢昀亭讥讽道:“别人都去打猎,你们躲到这里来幽会吗?苏少傅不是最知书达理的人,怎么这光天化日的跟人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啊?” 苏兆玉眉心微蹙,手掌默默握紧了李徽如的胳膊。?o>鸿¢d÷特:¨,小(说/网@?¤ !追°?;最__t新:¥|章=?节[ 李徽如好生扶住他,剜了谢昀亭一眼,出言道:“你少胡说八道,苏少傅无人看护,我送他一段路罢了。” 听了这话,谢昀亭都气笑了。 苏家人都死光了不成,还能让主子无人看顾?分明是苏兆玉故意支开旁人来找李徽如亲近的。 李徽如又是何等精明,会看不出那苏兆玉的把戏?不也没拒绝吗?那手拉得那么紧,看来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了! 谢昀亭阴阳怪气地说:“苏少傅好大个人了,怎么这么不懂事?这么点小事也要劳烦郡主,你的行帷在何处,我让我的侍从送你就是。” “我和郡主本就相熟,郡主关怀我,要亲自相送,正巧我二人也可以说说话,谢将军就不必安排了。” 苏兆玉笑得好看又温和,却差点把谢昀亭脸都给气歪。 本就相熟?关怀你? 这话里话外都在炫耀他在李徽如心中地位高呗! 苏兆玉不让谢昀亭多管闲事,谢昀亭偏看不下去,走过去说:“毕竟男女授受不亲,苏少傅眼里可还有男女大防?若是坏了郡主的名声,你担待得起吗?” 苏兆玉不慌不忙地同他迂回:“说起郡主的名声,前段日子,谢将军的事引得京中人议论纷纷,那时怎么不说影响了郡主的名声?” “我一个武将,粗心大意,不懂那些,苏少傅也不懂吗?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手还挽着,是何居心啊?” 谢昀亭虽然是武将,但是嘴皮子可是够尖酸,一来一回的没完没了了,苏兆玉索性不理会他了,对李徽如说:“郡主,外面风有些大。¢oe?z\3§小;÷说?网1?′ ?¨更>=:新??最*]全@`” 他一边说着,一边掩面咳嗽了两声。 也不知是装的,还是被谢昀亭气的,但是瞧他那弱柳扶风的样子,倒真让李徽如起了点怜惜之意。 她柔声说:“外头是有些凉,我送你回去吧。” 谢昀亭看着此情此景,暗自磨了磨后槽牙。 果然,不管是男是女,都吃狐媚子这一套啊。 他学不来那狐媚子做派,但好在还有一身蛮力,他走上前二话不说就抓着苏兆玉的肩膀就把人从李徽如的怀里给薅了出来。 “来人,好生把苏少傅背回去。” 苏兆玉还懵着,谢昀亭的侍从已经将他给背了起来。??优1±.品:&x小?x说<@?网x= $=?更?}\新?-.最+,全·?; 他眉头紧皱,沉声道:“谢将军,你这是何意!郡主……” 李徽如瞪谢昀亭:“你别胡来,快把人放下来。” “我这不是帮忙吗?”谢昀亭脸皮很厚地说,又扭头对侍从吩咐:“跑快点,外头冷,可别把苏少傅冻死了。” 侍从应了一声,背着苏兆玉拔腿就跑。 苏兆玉一个文质彬彬的人,气得声音都拔高了,“谢昀亭,你岂有此理!” 谢昀亭吹着口哨,看着苏兆玉被一颠一颠地背走了。 李徽如无奈地看着他:“你幼不幼稚啊?” 谢昀亭厚颜无耻道:“我好心送他回去,他还得谢谢我呢。” “把人挤走了,你来陪我啊?” 谢昀亭下巴一扬,“反正我现在很闲,也不是不行吧。” 李徽如“嘁”了一声,“你一个大老粗,没情调。” 谢昀亭献媚失败,气呼呼地瞪李徽如一眼,脸别到一边去了。 他就站在那儿,也不走,也不说话,从李徽如的视角正好能看见他起伏的胸膛。 她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一声。 谢昀亭又凶又憋屈地看过来,李徽如挑了挑眉,“他们不是都下场打猎了吗,你怎么不去?在这儿跟我大眼瞪小眼。” “我要是下场,整个猎场的猎物都是我的。” 他话虽然说的狂妄,但李徽如知道他也的确有这个本事,便顺着他的话道:“我想要一件银狐皮子做披风,你去给我打一只。” 谢昀亭又是一脸傲娇,“你要是想要什么,自然有人上赶着给你送,管我要什么?” “你能不能别别扭了,跟你说话真费劲儿。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我就走了。” 谢昀亭嘴巴一撇,慢慢悠悠地去牵马。 “真能装。” 李徽如哼了一声,跟上他的脚步。 宽阔的山林里时不时传来野兽的叫声,李徽如和谢昀亭一人一马,并肩而行。 远处的草丛中闪过一抹银白,谢昀亭动作迅速地搭箭上弦,瞄准目标射出一箭。 猎物应声倒地,谢昀亭手一挥,侍从小跑过去将猎物举起来朝谢昀亭挥了挥。 谢昀亭漫不经心地低头擦拭弓箭,一副云淡风轻,不必大惊小怪的样子。 李徽如捧他:“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谢昀亭抬起手臂,动了动自己的肩膀,“一般吧。” 李徽如暗自翻个白眼。 二人又同行了一段路,没一会儿功夫,谢昀亭已经收获满满。 “要不要自己试试?” 李徽如摇头,“我不会射箭。” “我教你。” 二人下了马,李徽如正好看见一只野兔,拿起箭矢搭上弓弦,谢昀亭站在一侧,给她传授技巧。 “背挺直,不要太紧绷,手腕放松……” 李徽如瞄准猎物,自信地放出一箭。 箭矢“噗”地栽倒地上,八竿子都打不着的野兔也跑了。 李徽如不免有些灰心,身后传来一声笑,她黑着脸回头,谢昀亭赶紧绷住。 “都跟你说了技巧……” “你会不会教人呐!” 两人拌了一会儿嘴,谢昀亭索性亲力亲为,在后面环住李徽如,两条修长的手臂圈住她,帮她调整姿势。 柔软的发蹭在谢昀亭的鼻间,带着淡淡的清香,让他有些分神,可他非但没有离远些,还低头仔细嗅了嗅。 李徽如没有注意到他,她发现了新的目标,有些激动道:“那儿有一只银鼠,快!” 谢昀亭回过神,宽大的手掌轻而易举地包住她的手指,拉开弓弦瞄准。 “嗖”的一下,箭矢飞出去,射中了猎物。 “你还算有点本事嘛。”李徽如高兴地蹦跶一下,顺手拍了拍谢昀亭的胸膛,感受到弹力十足的手感,她下意识又拍了两下。 谢昀亭不语,一味地吸气绷紧肌肉。 李徽如目光赞许地扫了他一眼,乐呵呵地去捡自己亲手打来的猎物。 第六十七章 太子重伤 第六十七章 太子重伤 二人带着满载的猎物,慢慢悠悠地走在山林里。′n.y\d·x~s¢w?.~c-o/m~ 谢昀亭牵着马,一边走一边出声问李徽如:“你先前不是还和苏家暗暗较劲儿吗?现在怎么突然和苏兆玉走得那么近?” 李徽如斜他一眼,“管你什么事?” 谢昀亭眼神里含着探究,“只是好奇,你们不会在合谋什么吧?” 后宫里皇后和谢贵妃各占一边天,身为皇后党的苏氏和谢家算得上是政敌,谢昀亭此时问这话,绝不只是随口问问那么简单。 李徽如一个郡主,和苏氏来往密切,往大了说,那是结党营私。 李徽如的笑容带着几分揶揄,“你要是吃醋我和他走得近就直说,可别往我头上扣那么大一顶帽子。” 谢昀亭不错眼地盯着她,眼底掠过一抹精光。 “看,那里有一只黄鼠狼。” 李徽如突然指向他身后,假装很自然地扯开了话题。 谢昀亭看着她的背影,哼笑一声,“我倒是看见一只狐狸。” 李徽如不理他,打个哈哈就过去了,他们正要出林子往回行帷里去,突然听见不远处一阵骚动,隐隐能听到有人惊慌的叫声。`1.5\1′x_s.w\.,c,o~m? 李徽如循着声音望过去,“那边出事了?” 谢昀亭凝神,眉头轻轻皱起,“好像是太子……” 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上马,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几个侍从惊慌失措地叫喊着,太子满头是血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一头黑熊围着太子转来转去,无一人敢上前将太子救下。 李霁和陈秉杰也在一旁,本是陪同太子一起打猎,可太子突然被黑熊袭击,昏迷倒地,二人也是慌了神。 李霁看着黑熊趴在太子身边嗅来嗅去,头皮都麻了,他救人心切,二话不说举起弓箭要射杀那黑熊,陈秉杰抬手阻止。 “那熊离太子那么近,万一你的箭射偏伤着太子怎么办?再者,若一箭未能致命,那黑熊发起狂来就更糟了!” 李霁想想也是,心里更加着急,“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什么都不做吗?太子若是没了性命,我们这些人都难辞其咎!” 陈秉杰也急得团团转,想了想说:“那就找个人去引开那熊。” 他随手拽了一个侍从,把人往前一推,那侍从吓得两腿直抖,硬着头皮往前走了两步,众人站在远处的树下,焦急地观望着。′j_c·w~x.c,.!c+o-. 侍从拎着一根树枝,颤着腿走到跟前,晃悠两下,黑熊看了他一眼,似乎索然无味,又低下头拱了拱太子的身子。 突然,黑熊朝太子扬起熊爪。 “殿下!” 众人心头俱震,李霁咬牙举起弓箭,还不等他瞄准,一支箭势如破竹地从众人面前划过,精准地射中黑熊的后心。 黑熊倒在地上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众人一齐望去,见谢昀亭手提弓箭,策马而来。 李徽如也急急地赶过来,一扫眼前之景,惊诧道:“太子怎么样了?” 众人着才都回过神,仓皇地跑向太子。 “殿下,殿下醒醒!” 小太子头上还在流血血,被侍从抱在怀里,昏迷不醒。 李徽如过去又是探鼻息又是摸脉搏的,所幸人还活着,她沉声道:“快把殿下带回行帷医治!” 谢昀亭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条,给太子的头简单包扎好,便抱着太子上马,往行帷赶去。 太子身受重伤的消息带回去后,所有人都心惊不已,哪里还有心思打猎?皇上见到孩子伤成那样,一口气险些没上来,随行太医过来给太子医治后,又立刻将人护送回宫。 太子病情究竟如何尚不得知,皇上免不了先追究起太子到底是如何受伤的。 随行侍从跪了一地,一同在场的李霁和陈秉杰也跪下请罪。 侍从哆哆嗦嗦地如实交代:“太子殿下下场后,世子和陈二公子作陪,奴才们也都跟在殿下身边守护,原本好好的,世子和陈二公子一言不合起了争执,动起手来,奴才们见状便去拉架,没想到就在这时,突然窜出来一只黑熊,袭击了太子殿下,奴才们回过头见太子已经倒在地上了……” 这便难怪了,太子身边本是有人护着的,不该出现这种情况,偏偏当时出了乱子,奴才们一时分心,疏忽了太子。 皇上面色愠怒,斥道:“一群废物,那么多人连太子都看顾不好” 侍从们以头抢地,纷纷求饶:“奴才该死,请皇上恕罪!” 李霁和陈秉杰二人也都是脸色难看,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害了太子,却逃不了间接的关系,如果不是他们两个,太子就不会出事了。 皇上沉怒的目光扫视着他二人,“你们两个又在胡闹些什么?” 陈秉杰怯懦地缩了缩脖子不作声,李霁沉稳些,向前膝行两步,先是诚恳地认了错,后又老实交代道 :“原本我和陈表哥一起陪着殿下狩猎,我猎了几只猎物,表哥一直两手空空,许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情绪焦躁,表哥说话有些冲,我二人话不投机便吵了起来,一时激动还拳脚相向了。” 李霁说话还是给陈秉杰留了面子,皇上又问其他侍从才知道,陈秉杰觉得李霁故意压他,指着李霁说了很多难听话。 一旁的李徽如听得面色发红,又丢人又气愤。 之前秋闱时,李霁高中,陈秉杰落榜,想必那时陈秉杰心里已经不舒服了,今日围猎,陈秉杰又矮人一头,这才爆发了吧。 李徽如当场便训斥了陈秉杰,又向皇上请罪。 可毕竟太子受伤和他们没有直接关系,皇上就是生气也没什么理由怪罪他们,皇上摆摆手,起驾回宫。 众人跪地恭送皇上,李徽如缓缓起身,看着身旁的陈秉杰,若有所思。 前世这场秋猎,风平浪静,而今日却出了这样的事。 其实她也是有意冷落打压陈秉杰,慢慢地激化了他的嫉恨的心思,然而就因为这一点,引发了这么大的变故。 太子受重伤,能否痊愈还不知道,若真是落下什么毛病,那可是要引起朝堂震荡的。 第六十八章 三人共乘 第六十八章 三人共乘 众人陆陆续续散去,准备离开猎场。¢搜???搜-?ˉ小ˉe说??网3#: <首3发^ 李霁和陈秉杰二人垂头丧气地跟在李徽如身后,李徽如脚步如风地走着,带着一身的火气。 到了无人处,李徽如转身,眼神冰冷地看着他们二人。 陈秉杰跟鹌鹑一般缩了缩脖子,不过看那表情似是心里还不服气。 李霁先开了口,“姑母,这次是我冲动了,不该逞一时之气,和表哥动手。” 他面向陈秉杰,主动和解:“表哥,今日之事我有不对之处,还望表哥多担待,莫要往心里去,往后咱们还是和气一团的好兄弟。” 李徽如不禁感慨,李霁小小年纪,话说到这个份上,实在是够宽宏大量,够体面了,可反观陈秉杰呢,还是拉着个脸,给他台阶都不知道下,人蠢成这样真是没救了! 陈秉杰心里还在气呢,虽然他先挑起了冲突,是他不对在先,可是李霁打他时可一点都不手软,他脸上都挂了彩,李霁连根头发都没少! 就连打架都打不过他,陈秉杰真是要气死了。 现在李霁又主动和解,又显得他心胸宽广,品德高尚了是吧?他才不理他! 陈秉杰脸别到一边去,绷着嘴巴不说话。/x·1·9?9-t^x′t+.+c,o_m¨ 李徽如“霁儿,这事不怪你,都是陈秉杰犯蠢,你才不要往心里去,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 李霁便同李徽如告辞,先走一步。 陈秉杰梗着脖子一声不吭,李徽如看见他那倔驴般的样子就来气,狠狠地往他脑袋上拍了一掌。 陈秉杰吃痛地叫了一声,憋屈地看向李徽如。 李徽如一个眼刀戳他身上,“你瞪什么瞪?人家都说,见贤思齐焉,你倒好,看见人家厉害,不知道反省自查,改善自身,反倒心生嫉妒,竟然还动手打人!干什么什么不成,丢人现眼倒是有一手!” 陈秉杰本就窝火,被这么训斥一通,自觉委屈极了,“我再不成事,也是你的亲儿子,你怎么总是向着别人,你只会说李霁怎么怎么好,我怎么怎么没用,我也是有血有肉有自尊心的人啊!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李徽如凝眸看着眼前的陈秉杰,眼底唯有冷漠的厌恶。 前世她瘸了腿,被全家人嫌弃,陈秉杰也嫌她,出门都不愿与她同行,张口闭口就是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徐敬怜进门后,这混账觉得徐敬怜是贤妻良母,去捧一个小妾的臭脚,把她这个亲娘抛之脑外,那时他怎么不想想他娘的感受? 她的确是故意打压陈秉杰,她就是要他难受,要他受挫,不过是让他尝尝她受过的苦,这就受不了了? 面对陈秉杰的控诉,李徽如无动于衷,神色漠然地说:“我夸李霁,骂你是为什么?你处处不如人家难道不是事实?你从小到大,有干成过一件事吗?我浔阳郡主,高贵体面了一辈子,生了一个儿子这么无能,我的自尊才要被碾碎了。e秒?&?章?节,¢小e说?网t~ ?]追|d最?¨新^2章\%?节·.¥” 陈秉杰听得两眼发愣,一脸呆滞。 李徽如懒得再多瞧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众人都纷纷离去,李徽如也上了马车,正要启程,一个黑影突然钻了进来。 李徽如吓了一跳,梅月反应迅速地挡到她面前,一个手刀劈了过去。 那人抓住梅月的手腕,“是我。” 李徽如从梅月身后探出头,仔细一看,原来是谢昀亭。 “来就光明正大的来,跟做贼一样。” 谢昀亭放开梅月,哼笑一声,“我无名无分的,只能偷偷摸摸。” 梅月听着这话怎么这么暧昧,她看看李徽如,又看看谢昀亭。 “梅月,你先出去。” 李徽如发了话,梅月忙收回眼神,出了车厢,跟车夫一起坐着。 马车缓缓行进,车厢里,李徽如给谢昀亭倒了一盏茶。 “为了太子受伤的事?” 谢昀亭捏着茶盏,不着急喝,一双眼睛盯着李徽如,“太子的事,你事先知不知情?” 李徽如眉头微微一抬,诧异道:“我怎么会知道?” “在场的一个是瑞王府世子,一个是你儿子……” 要这么说,李徽如和瑞王的确有瓜田李下之嫌,早就有些捕风捉影的话,说太子年幼,皇上身子又不好,要是哪天皇上驾崩,皇位说不定会到瑞王手上,那太子要真是出了事,自然有利于瑞王,可是他们的确和此事无关。 “你怀疑我们?皇后一党和你们谢家针锋相对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还怀疑你们谢家呢。” 谢昀亭扫了一眼李徽如的脸色,便知道李徽如应该不知情,而且她的确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我只是觉得这么大一件事,居然只是意外?”谢昀亭慢悠悠喝了口茶,“随后肯定会详查。” 李徽如面色坦然道:“查就查,我们问心无愧,说起来,你我还是救了太子呢。不过太子伤 成那样,可真是倒霉。” 李徽如想想小太子,还有些心疼。 谢昀亭轻嗤一声:“别顾着心疼别人了,皇后那么宝贝太子,若是太子真有什么不好,她八成要发疯呢。” 谁说不是呢,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呢。 马车行到半途,停下来休整片刻。 李徽如有些困乏,下了逐客令:“你走吧。” 谢昀亭还没动,车厢被人轻轻叩了两下,温润的声音传了进来:“郡主,可方便让在下进去小叙一番?” 原来是苏兆玉的马车跟在李徽如后头不远,见李徽如的车停了,他便过来了。 李徽如说好,转头给谢昀亭递眼色,告诉他该走了,我还要见别的客人呢。 谢昀亭却坐在她对面的位置不动,悠哉悠哉地两手抱胸,靠着车窗。 李徽如踢了他一脚,他用极低的声音说:“他又看不见我。” 李徽如还没来得及撵他,苏兆玉已经进了车厢,伸手摸索着。 李徽如瞪谢昀亭一眼,暂且不管他,忙将自己的手递向苏兆玉。 苏兆玉摸到李徽如的手腕,挨着她安稳地坐下,手却一直没放开,两只手掌松松地包裹着她的手,他微笑着唤了一声:“郡主。” 谢昀亭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白眼翻到天上去了。 第六十九章 当着苏兆玉的面吻她 第六十九章 当着苏兆玉的面吻她 马车车厢里,坐了三个人,稍显拥挤。@\¤看#-/书;?君[? £>无??错:?内-?容£ 李徽如挪了挪座位,问苏兆玉:“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关于猎场上太子受伤的事,想同郡主聊聊。”苏兆玉头微微一歪,询问李徽如:“回程可否与郡主同乘?” 李徽如笑了笑,随意道:“好啊。” 谢昀亭脸色一黑。 方才还急着撵自己走,这会儿答应苏兆玉倒是爽快得很。 脸皮厚就是好啊!苏兆玉不走,那他也不走了。 谢昀亭气呼呼地看着李徽如,伸着长腿用靴尖去碰碰她的脚。 李徽如板着脸扫他一眼,默默地往踩了他一脚。 苏兆玉不曾察觉异样,声音平缓地说:“我方才去看了太子,太医说情况恐怕不好。” 李徽如听后眉心一蹙,不论皇后如何针对算计她,小太子是个好孩子,这么小的年纪糟这么大的罪,谁见了都心疼。 “太子是一国储君,皇上肯定会找最好的大夫给他医治,应该问题不大吧?” “万一落下什么治不好的病根呢?” 苏兆玉的语气虽然无奈,又透着一种冷静,“若是真的治不好,太子就不会是一国储君了。*¢第÷{一%1?看?书布?最e@新?章x节:” 这话倒是没错,若是破了相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继承大统的。 李徽如垂眸深思,苏兆玉问她:“到那时,郡主打算何如?” 李徽如看向苏兆玉,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期待模样,似乎很想听听她的宏图大业。 皇上唯一的继承人没了,与她有什么关系,拥立自己的弟弟瑞王上位吗? 她还没有这么想过,她之所以和皇后斗,不过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并没有想过要争什么皇权。 不过太子刚出事,情况尚不清楚,苏兆玉身为太子少傅,这就来撺掇她了吗? “现在哪儿有心思想那些,还是等着看看太子的情况吧。” 苏兆玉表情一顿,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郡主可知道先发制人?” 李徽如明白,可是此时此刻也不是聊这个的时候啊,谢昀亭还在这儿呢。 她不接苏兆玉的话,拿起桌案上的手炉塞进他的手里,“手这么冰,给你暖暖。” 就好像皇上不急太监急,苏兆玉神色无奈,又不依不饶地抓着李徽如的衣袖,“那次,我说要臣服于郡主是真心的,难道郡主是假意?” 李徽如还没说什么,一旁的谢昀亭听见他的话,先是一脸震惊,又是一脸鄙夷。~|微$£?趣?>小{说=|,网?] u更2?新+[t最2§?全\?± 这两个人玩得还挺花啊。 他无声冷笑一下,故意地作干呕状。 私密的话被别人听了去,李徽如多少有些尴尬,见谢昀亭怪模怪样地,气得拿起桌案上的橘子砸他。 谢昀亭伸手接住,撇了撇嘴。 苏兆玉听见动静,头转向了谢昀亭的方向,轻声问:“郡主,这里有别人?” 谢昀亭也不装了,大模大样地剥起橘子吃。 李徽如瞪了谢昀亭一眼,怕苏兆玉知道谢昀亭在这儿要不高兴,便说:“是我的婢女。” 谢昀亭倒是不恼,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个身份,将一瓣橘子递到了李徽如嘴边。 苏兆玉沉默一会儿,“梅月姑娘不是在外面吗?” 李徽如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是另一个,兰月。” “是吗?”苏兆玉唇角微微扯了一下,“郡主身边的人太多,都记不清楚了。” 李徽如笑笑,嘴里嚼着橘子。 苏兆玉突然说:“烦请兰月姑娘帮我倒一盏茶。” 谢昀亭冷笑,这货居然还想让他伺候他? 他长腿一翘,二五八万地坐在那里不动。 李徽如看他:“没听见苏少傅说的话吗?” 谢昀亭脸色一沉,与李徽如打着眉眼官司,满脸都写着我不愿意。 李徽如语气严厉地说:“怎么,苏少傅还使唤不了你了?还有没有规矩了?” 谢昀亭暗自磨了磨后槽牙,气咻咻地提起茶盏倒了一杯,他把茶盏往苏兆玉面前重重一搁,茶水都溅出来几滴。 苏兆玉端起茶盏,笑呵呵地说了句:“郡主,这婢子干活似乎不太利索,不行的话就换了吧。” 李徽如憋着笑说:“你说的有道理。” 谢昀亭脸都绿了,这苏兆玉不仅使唤他,还敢嫌弃他! 他怀疑苏兆玉早就知道是他,故意整他罢了,李徽如就这么顺着苏兆玉作弄他,他们二人怕不是在玩什么恶心的情调吧! 看着苏兆玉腻着李徽如说说笑笑的样子,谢昀亭就浑身难受。 好啊,不就是狐媚吗,他也会。 谢昀亭想了想,伸出脚勾了勾李徽如的腿。 李徽如看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整什么幺蛾子, 默默地将自己的裙子扯了扯,继续同苏兆玉说话。 谢昀亭见她不上钩,勾得更起劲,不住地去蹭李徽如的腿。 李徽如烦得不行,这人什么毛病,老是踢她干什么? 她沉下脸,给谢昀亭一个警告的眼神。 谢昀亭郁闷极了,他怎么抛媚眼给瞎子看?这一个车厢里居然有两个瞎子! 马车行了一会儿,苏兆玉手扶着额头,似乎有些不适。 李徽如问他:“怎么了?” “坐车颠簸久了,有些头晕。” 李徽如便道:“那你趴在我腿上休息一会儿吧。” 苏兆玉很乐意,侧躺下来,头枕在了李徽如的腿上,“郡主待我如此之好,若是让旁人瞧了,怕是要嫉妒。” 谢昀亭眼神泛冷,点他是吧? 既然苏兆玉知道他在,他也不用藏着掖着。 他一言不发地挪了挪位置,挨着李徽如另一边坐下。 李徽如看向他,眼神中带着戏谑,她知道他被苏兆玉激到了,觉得有些好笑。 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冲谢昀亭挑了挑眉。 谢昀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被她挑衅成功,微笑着将手伸向她的腰。 李徽如脸色微微一变,抽出手来去推他,偏偏苏兆玉还在她腿上枕着,她动作不敢太大,只能用眼神示威。 那一双美艳的眸子睁得浑圆,眼底带着嗔怒,谢昀亭却觉得好看极了,他可不想放手。 谢昀亭的手掌顺着李徽如的脊背,缓缓往上摸,最后他眼神讥诮地看苏兆玉一眼,扣着李徽如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第七十章 左一个右一个 第七十章 左一个右一个 李徽如先是一惊,瞳孔诧异地瞪大,她下意识往后躲,偏谢昀亭力气大,紧紧按着她不放。?′?咸(=鱼d看u?±书>>网¤·$ u追#;¥最£新!>章\¨d节¢[ 上一次还是趁她醉酒,现在竟然敢如此明目张胆,苏兆玉就在旁边! 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微微蹙着眉头。 谢昀亭闭着眼细细地吻她的唇,也不知是得意于苏兆玉看不见,还是故意要让苏兆玉发现他的行径,他愈发得寸进尺,直接撬开了她的齿关。 真是肆无忌惮啊。 李徽如不轻不重的咬了他一口,他微微睁开眼,眼底是笑意混杂着欲念。 车厢里半晌没动静,苏兆玉唤了声:“郡主?” 李徽如的唇被堵着,说不了话。 她少不了有些心虚,慌乱之中,她将手搭在苏兆玉的肩膀上,安抚地拍了拍。 谢昀亭见状发狠一般咬她的唇,要她不能看别人,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小;e#说}宅¢?= ]-=最.新a,章(节§更¤新^=?快2 李徽如有些吃痛,唇齿间溢出一声极低的呜咽。 苏兆玉安静地枕在李徽如的腿上,轻轻握住他的手问:“郡主在做什么?怎么不说话?” 没有回答。 但目盲的人,耳力总是好些,譬如现在,苏兆玉不仅能听见车厢里响着车轮子的咕噜声,还有一阵极低的粘腻暧昧的水声。 苏兆玉心头一紧,掌心里还贴着李徽如的手指,可是这里还有第三个人。 他能做什么呢?干脆装作睡着放任他们吗? 一股郁气堵着心口,堵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沉默着,修长的五指沿着李徽如的掌心一寸一寸地摸过去,钻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李徽如察觉到他的反应,便知道他们二人已经被看穿了。 她左一个右一个,一面被谢昀亭揽在怀里,受制于人,一面要安抚腿上的人,攥了下苏兆玉的手。 三个人心知肚明,又都不点破,暗暗较着劲儿。?微`[#趣&?%小·说* =|最u¨新¨+章^?\节±?更\°<新?|£快§?{ 但李徽如好歹是要脸的,再怎么也不能放任谢昀亭放肆下去了。 她伸手掐了一下谢昀亭的腰,谢昀亭也占够便宜,示过威了,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李徽如。 李徽如嘴唇被他弄得又红又中,泛着莹润的光泽。 谢昀亭勾着唇,用大拇指蹭了下她的唇瓣。 李徽如瞪着一双娇艳明丽的眸子,用眼神骂人。 谢昀亭不语,一副下次还敢的样子。 李徽如不理他,终于能和苏兆玉说句话:“兆玉,头还晕吗?” 隔了好久才听见李徽如的声音,苏兆玉嘴角扯了扯,声音泛着冷,“觉得比刚才更难受了。” 李徽如觉得他在暗示什么,但又揣着明白装糊涂,只说:“再忍一忍,很快就到了,已经进内城了。” “已经回到内城了吗?”苏兆玉顾影自怜般地叹口气,“看不见就是这点坏处,即便置身于此,对周遭的人事也一无所知,若是风平浪静也罢了,就怕有些阴损小人趁此欺负我这个病人。” 苏兆玉指桑骂槐的,将谢昀亭贬了一通。 谢昀亭翻个白眼,一脸不屑。 偏李徽如要接他的话,笑盈盈地说:“有我在,谁敢欺负你?” 谢昀亭又跨起个脸,当真要欺负苏兆玉,随手拿了桌案上的香囊往苏兆玉身上丢。 李徽如手一挥,挡了过去。 苏兆玉问:“郡主,怎么了?” “无事。”李徽如瞪着谢昀亭,吩咐道:“兰月,你出去,我要和苏少傅单独待会儿。” 谢昀亭无声冷笑,在李徽如的逼视下,不情不愿地起身,经过苏兆玉时,还故意不小心踢了人家一脚。 苏兆玉隐而不发,虽然不满谢昀亭,但是又欣喜于这个多余的人终于走了。 马车正在街道上缓慢行进,谢昀亭出了车厢后,直接跳下马车。 李徽如正低头和苏兆玉说话,关怀他的身体,苏兆玉靠在她的怀里,脸上挂着由衷的微笑。 突然,车厢壁被人敲了两下,谢昀亭直接拉开车窗帘子,伸着脑袋进来问:“我的钱袋子是不是落在你这儿了?” 苏兆玉笑容一僵。 演了那么久,最后还是被戳破了。他都那么努力地忽视谢昀亭的存在,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了,谢昀亭还是要故意恶心人。 李徽如没想到谢昀亭人都走了,还要杀个回马枪。 她早该料到的,这人就不是个省油的灯! “谁知道你钱袋子在哪儿?” 谢昀亭装模做样地在车厢里扫视,还伸手拽了拽苏兆玉的胳膊,翻找一通。 “没有啊……啊!原来在我身上。” 谢昀亭笑笑,冲李徽如摆摆手,大摇大摆的走了,留下车厢里二人沉默无言。 苏兆 玉冷冷一笑,“真是个粗心大意的人啊。” 李徽如少有的感到尴尬,干笑两声说是啊。 苏兆玉叹口气,没有再多说什么,李徽如也装没事人,继续同他闲聊。 马车又行了一小段,到了苏府,二人这才别过。 他们从猎场回来后,第二日,宫里传出来消息,太子伤重,虽无性命之忧,却是耳聋了。 第七十一章 苏兆玉的算盘 第七十一章 苏兆玉的算盘 李徽如听说太子病得这么重,着实瞎了一跳。,x/l.l¨w.x^.+c~o+.起初还以为是以讹传讹,她还特意跑到公主府打听,华容消息向来灵通。 “确实是这样,那日从猎场回来,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守在太子医治,人是缓过来了,可是耳朵听不见了。” 李徽如眉头紧紧皱起,“太医院那么多人,难道治不好吗?” “这又不是小病,治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且看太医院各显神通吧。”华容悠悠叹了口气,“若是一直治不好,相信要不了多久,那些大臣们便会请废太子了。” 华容并非危言耸听,一国太子,耳不能闻,如何能成为皇位继承人? “皇后得知太子失聪,大哭大闹了一场,非说是有人故意要害太子,要皇上彻查。查是查了,什么也没发现呀,就是那野兽突然出没,太子倒霉糟了袭击,可怨不得旁人半分。皇后不信呐,一会儿说是这个害的,一会儿说是那个害得,逼着皇上惩治人,皇上本就难受,被她闹得心烦意乱,不肯见她,她现在整日就待在东宫,守着太子哭。” 李徽如听得面色沉重,虽然她和皇后不对付,但是太子是个活泼可爱的孩子,知道他受那么大罪,难免怜惜。u卡t/卡′=e小¢?说??网?=( ??更\新#]¤最?快! “太子可惜了,才十二岁,若是就此聋了,别说储君之位,一辈子都毁了。天下医者那么多,总能治好的吧?” 华容摇摇头,“怕是在太子被治好之前,太子之位已经易主了。” 她说着压低声音,努努嘴:“谢贵妃肚子里不是已经有一个了吗?若是个男孩,势必是要被扶起来的。” 李徽如不置可否,到那时便是皇后一党彻底没落的时候,该轮到谢家霸占主场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还是太早了。 李徽如没有和华容多聊,离了公主府就回瑞王府了。 她见着了弟弟李从简,说的还是太子的事。 李从简正在发愁,“说起来,太子受伤和霁儿他们两个是有间接关系的,皇上会不会因此怪罪?” 李徽如端起手边的茶盏,小抿一口,“若是怪罪,当时在猎场就怪罪了。谁也料不到那野兽突然出现袭击太子,别胡乱往自己身上揽罪责,皇上都没有那么想。” “也许皇上不那么想,可是皇后呢?皇后可是跑到御书房指名道姓地说怀疑是我做的局,成心想让皇上无后,我好夺位。(`[看(_书¤屋§小{说?网%- )′免|)&费`÷阅#?读ˉ}” “她有这样的臆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就算没太子这件事,她也拿你当眼中钉。” 李徽如望着李从简,放轻声音问:“不过你是什么想法?” 李从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李徽如在说什么,他失笑道:“姐,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想当个富贵闲人。” 李徽如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既然你没有那个心,朝堂再怎么动荡也和你没关系,别太忧心了,过几天咱们一起进宫探望探望太子,把该有的礼数做到了就好。” 几日后,李徽如和李从简姐弟二人一同进宫。 到了东宫门口,却是连门都没能进去,说是皇后在里面守着太子,不许别人探望。 李徽如一听说皇后在里面,也的确没了进去的心,免得见着了起什么冲突,便同李从简一起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苏兆玉被人推着从东宫里出来。 李徽如看见他,停下脚步。 苏兆玉被润方推着来到她的面前,对他二人微微颔首:“郡主,王爷。” 李从简同他打了声招呼,李徽如微笑道:“还是你有面子,我和瑞王来探望太子,门都没进去呢。” 苏兆玉微微叹气:“皇后心情悲痛,太子也整日哭闹,的确是不易见人。不过为了让太子早日缓过来,我还是照常来为他讲学,多多陪伴安抚。” 李徽如却想,太子都失聪了,能学得进去吗?苏兆玉来东宫,估计和皇后在谋划未来之计吧? 这人先前还缠着她说什么为臣的话,怕是两头都不想放,打的两手算盘吧! 李徽如看向苏兆玉的眼神变得复杂,“苏少傅先行吧,我和瑞王还要去给太后请安。” 苏兆玉点头,与他二人辞别。 李徽如和李从简去了太后宫里,出了这样的事,想必太后她老人家心情不好,见到人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还不好。 平时精气神儿很好的太后,这大中午的倚在床上,神色哀伤,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李徽如过去,握住太后的手,“祖母,您宽宽心,皇上广寻天下名医,肯定能治好太子的。” “皇上一直子嗣单薄,好不容易看着太子长到十二岁,偏偏出了这样的事。”太后愁眉不展,说着说着又重重叹一口气,“今早谢贵妃宫里又传来消息,说是谢贵妃滑胎了,我和皇上这才知道她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可惜没保住啊!” 李徽如一怔,“可是怎么会滑 胎了?” 太后直摇头,“她是早就知道自己有了身子,想等坐稳了胎再告诉我和皇上,一直小心谨慎,可是没想到今天早上走路的时候,好好地滑了一跤,孩子便没了。这可真是祸不单行啊!” 李徽如听后若有所思,虽然谢贵妃这个年纪怀胎本就不易保住,可是偏偏在太子失聪后滑胎? 这恐怕不是巧合。谢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对谁威胁最大?当然是皇后。 可是谢贵妃怀孕的消息一直没有对外公布,她还是在猎场时听华容说的,也没有告诉任何人,皇后是怎么知道的? 李徽如突然想到,那日华容在告诉她这件事的时候,苏兆玉恰巧出现在行帷之外,而苏兆玉这几日又常去东宫,与皇后会面…… 李徽如心头一震。 难道是苏兆玉探听到谢贵妃怀孕的消息,为了防止谢贵妃肚子里的孩子挤掉太子的位置,便与皇后设下此计?想来想去,只能是这样了。 一股凉意从脚底慢慢爬上后背,李徽如惊觉,对于苏兆玉这个人,她了解得还是太浅了。 第七十二章 冲突 第七十二章 冲突 从太后宫里出来后,李徽如一直在想着谢贵妃滑胎一事,神思不宁。¨c¨m/s^x′s′.¢n_e*t~ 李从简则关心着太子的病情,说:“听说金明寺的高僧医术非凡,不如把他请来给太子看看?” 李徽如回过神,想了想说:“可是那高僧经常云游四方,行踪不定,怕是不好找,你既然有心,就先打听着,只是你举荐的人,皇后肯不肯给太子用还不一定呢。”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走着,刚转个弯,便见前头的宫道上,苏兆玉停在那里,谢昀亭站在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脚还抵着他的轮椅不让他走,润方还被谢昀亭的侍从抓着肩膀控制住了。 李从简满脸诧异,同李徽如嘀咕:“这是做什么呢?” 李徽如则猜到几分,他们本就不睦,谢贵妃滑胎,谢家多半查到了什么,谢昀亭遇上苏兆玉,便忍不住对其发难了。 难道谢贵妃一事真的是苏兆玉的手笔? 李徽如面色冷沉,没有过去,而是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那二人。/s′i,l,u/x-s¨w..-o\r_g\ 他们在说什么,李徽如听不见,她只能看见谢昀亭霜寒一般的脸色,和苏兆玉坐在轮椅上的背影,这场面看起来很像是恶霸在欺负人。 苏兆玉不动如山,淡定依旧。 谢昀亭原本还咄咄逼人,而后脸色变得愠怒,不知道他们又说了些什么,谢昀亭突然冷笑一声,抬脚一踹,苏兆玉的轮椅侧翻,整个人摔出来倒在地上。 润方惊呼:“公子!谢昀亭,你不要欺人太甚!” 李从简“啧”了一声,“还真动手了?” 李徽如眉头微蹙,抬步走过去。 润方见她来了,连忙说:“郡主!郡主您快帮我们公子评评理啊。” 苏兆玉本来都要站起来了,听见李徽如来了,又手撑着地坐着不动了,茫然又无辜地唤了声:“郡主?” 李徽如看向他,还是先将他扶起来。\d¨a?s_h,e+n^k?s′.*c^o_m+ 苏兆玉抿唇微笑,虚虚握着李徽如的手腕,“多谢郡主。” 李徽如沉默地抽回自己的手,苏兆玉面色微微一顿。 谢昀亭淡淡地看着李徽如, 他以为李徽如是来兴师问罪的,但李徽如只是说:“这是在宫里,怎可如此胡来?快把人放开吧。” 他寒着脸,挥了挥手,润方这才被放开,赶紧去搀扶苏兆玉。 “还好郡主来了,不然谢将军要杀了我们公子呢。” “润方。”苏兆玉轻斥一声,“不要多嘴。只是和谢将军有些误会罢了,让郡主见笑了。” 谢昀亭见状冷笑一声:“误会?你敢说谢贵妃落胎一事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苏兆玉沉默不语,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三两宫人路过,向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李徽如拉了拉谢昀亭的袖子,低声提醒:“这里人多眼杂的,你小心说话。” “你就这么护着他?”谢昀亭眼睛一眯,“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李徽如也是方才才听说,而后猜到和苏兆玉有关,她事先当然不值钱。 可是说起来谢贵妃有孕一事算是从她这里泄露出去的,乍然被谢昀亭质问,她打了个磕巴,“我……你别乱咬人!” 谢昀亭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李徽如蹙眉,看着他走远,又回过头来看苏兆玉。有些事情,她真的问问清楚才行了。 “苏少傅有空吗?我请你喝茶。” 苏兆玉脸上浮着淡笑,“荣幸之至。” 出宫后,李徽如让李从简先走,自己则跟苏兆玉一同去了街上的茶楼。 李徽如直接包下了二楼,幽静的茶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兆玉端着茶盏,轻轻嗅着茶香。 李徽如注视着他,直截了当地问:“谢贵妃滑胎一事,是你做的?” 苏兆玉没有丝毫的犹豫,从容地回道:“不是。” “你事先是否知情?” “不知。” 他否定地干脆,李徽如却不信,又问:“那日在猎场的行帷外,你有没有听到我和华容说话,你是不是在那时听到了谢贵妃有孕的消息。” 苏兆玉沉默了,他缓慢地搁下茶盏。轻声说了个是。 果然,李徽如心头已经在冒火,“然后你把这件事告诉了皇后,你们为了避免太子受到威胁,便设计除掉谢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不是我们。”苏兆玉淡淡地否认,“我是把那个消息告诉了皇后,但我没有让她动手,事先也不知道她会那么做。” 李徽如冷笑,“太子伤成那样,皇后犹如困兽,你在这个时候把谢贵妃有孕的消息告诉她,她会做什么,你会不清楚?现在倒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了?” 第七十三章 野心 第七十三章 野心 苏兆玉平静道:“只要我能撇得干净,你就能撇得干净。±鸿a#?特<小])·说u`|网¥? %¢?已?¤发:d布:最?_{新?°章@?节??太子受重伤,实在突然,可是这个绝佳的机会不能错过,谢贵妃的孩子,利用皇后去除掉,皇上便没有合适的继承人,这不是很好吗?” 李徽如面露震惊,“你的意思是你做这些是为了我吗?” 苏兆玉叹了口气,“郡主,我早就站在你这一边了,难道你还不信我吗?” 李徽如这才明白,苏兆玉是打着为了她的旗号引导皇后对谢贵妃下毒手,她深吸了一口气,却难平胸口的火气,“我什么时候要你做这些了?” “这难道不是郡主想要的吗?那当初,郡主那么想要扳倒苏家,与皇后作对,是为了什么?” “因为皇后不安好心,若她老老实实,不琢磨着算计瑞王府,我也不会与她作对。!d,a′k!a~i\t?a~.\c-o?m¨” 李徽如声音透着寒冷,她自重生后做的一切,只是想要保住家人,从未有过以下犯上的心思,苏兆玉可好,替她做主,要赶着她上架。 苏兆玉缓缓地轻笑一声:“郡主以为你们瑞王府一脉,身处这个位置,光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就能相安无事吗?” 李徽如眉头的拧了起来,苏兆玉两手撑在茶案上,身体微微前倾,轻声说:“郡主,你们真觉得,把瑞王视为眼中钉的,是皇后?” 李徽如眼睛微眯,“你什么意思?” “表面上是皇后怕瑞王威胁到皇位的继承,皇上就不怕吗?皇上若真的相信瑞王,就根本不会有流言说瑞王包藏祸心。” 李徽如心头猛地一跳,她又很快平复下来,冷静思索着,皇上和弟弟李从简向来关系亲厚,只是前世的后来,李从简被人算计,扣上了谋逆的罪名,皇上狠下心处置了王府。*k^e/n′y¨u`e*d\u/.′c`o!m? 因此她猜测,也许皇上早就对李从简心生芥蒂,可是至少现在,在旁人眼里看来,皇上对他们瑞王一脉可是恩宠有加,如何会去想皇上心里忌惮瑞王,想要除之? 这苏兆玉莫不是知道什么? 她盯着苏兆玉,“你怎么敢这么说?难不成你是知道什么?” 苏兆玉却是沉默,片刻后,他只说:“寻常人家尚且兄弟阋墙,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争得头破血流,更遑论皇家?皇上和瑞王也不过只是堂兄弟,即便是自小的亲情,皇权和兄弟哪一个重要?瑞王又并非冷门宗室,皇上如何会完全放心他?” 李徽如冷哼一声:“说了半天,都是你自己的猜测。” “即便只是猜测,郡主也多听些吧。”苏兆玉碰到李徽如的手,从指尖一点一点握住,“我是一心为了郡主的。” “别给我扣这么大的帽子。”李徽如冷笑,“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你心里清楚。” “我的确也有自己的私心,我只是想择一位明主,并没有什么过错。” “皇后手里有太子,那是正统,怎么就不是明主了?太子好歹叫你老师,刚出了点事,你就转投他人,你又是什么忠臣?” 李徽如根本不信他的鬼话,起身就走。 苏兆玉一时着急,循着李徽如的脚步声伸手抱住她的腿,“你不知道,那个女人,她不是想扶太子继承皇位,她是想自己亲政!” 李徽如面色一怔,“你说什么?” “太子太小了,扶起来也是傀儡,别说垂帘听政,就是直接坐在皇位上皇后都敢。我苏家世代辅佐帝位,多少人前赴后继,凭什么要当皇后的垫脚石?” 苏兆玉微微仰着头,“若是皇权势必旁落,朝纲非乱不可,至少我要自己选择跟随谁。” 李徽如被他的话惊了又惊,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苏兆玉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她还得细细揣摩。 就算是真的,该怎么做,她自有考量,不喜欢被人推着。 “不要再自作聪明为我做什么事。”她捏起苏兆玉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冷声说:“再有下次,就别来见我。” 她说完,抽身离去。 苏兆玉坐在那里,良久后,叹出一口气。 李徽如自从和苏兆玉谈话后,回去一直心绪不宁,还回了瑞王府一趟,和李从简商议。 皇后的野心暂且不论,关键是皇上是否真的只是表面和气,心中早起杀意。 可他们与皇权相比,到底势微,眼下只能先静观其变,留意着朝中的动向和宫里的消息。 几个月过去,太子的病迟迟没有治好,而李从简一直让人打听的高僧,近日已经回到金明寺。 第七十四章 油嘴滑舌 第七十四章 油嘴滑舌 李从简对李徽如说:“原先为太子找大夫,只为尽心,可现在……若是皇后真有那狼子野心,治好了太子,她拿捏着那孩子,以后真的要翻天了也说不定。a?]看}*书?]?屋??; ,,`更#_新.最??全e” 李徽如则说:“太子毕竟和你我一样姓李,皇后不过是个外戚,这李家的天下如何也不能改了皇后的姓。不论作何打算,太子留着总归是有用的。我听说朝中不少人已经有了废立太子的心思,可是皇上又没有其他皇子,废了这个又去立谁呢?太子不会被废,却是把你架在火上烤,皇上若真是对你存了戒心,你卖个好,能缓和一二,咱们也有空闲好好盘算未来之计。” 李从简想想觉得在理,“那我这就派人去金明寺,将那高僧请来。” 李徽如点头,“皇上身子不好,没几年了,太子若是被治好了,未必就会被皇后掌控,皇后一党已经不如从前了,她想拿捏人,也得有权柄才行,她没有的,也许我们有呢?”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不曾显露的野心在这一瞬闪过。*¢第÷{一%1?看?书布?最e@新?章x节: 李从简立刻派了人去金明寺接那位医僧,据说其人行医二十余年,医术精妙非凡,闻名在外,法号净玄。 这位净玄师父经常出去云游行医,难得这个时候回了寺里,也算是巧,不管能不能治好太子,把人请来再说。李从简是这样的想的,不料又出了问题,去请人的侍从说他们去晚了一步,净玄师父今早被人带走了。 一问是谁,竟是谢家。 李从简看向李徽如:“他们这是故意的吧,皇后害得谢贵妃没了孩子,谢家便不想让太子好。” 李徽如想了想,起身道:“我去谢家看看。” 到了谢家,李徽如没被引去前厅,而是被领着去了后院。 穿过一片花园小径,空旷的庭院间,谢昀亭正在练剑。=*d0\0?·&小?说.?网%? ?~更°%新*最?快·x! 他手执一柄长剑,在空中划过一道银弧,衣袂翻飞,身姿如燕,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李徽如在旁边看着,不由得看入迷几分。 半晌后,谢昀亭像是才注意到李徽如来了,他挽了个剑花,将长剑收回剑鞘。 他也不跟李徽如说话,自顾自走到旁边的凉亭里,靠着亭柱喝茶。 李徽如缓步走过去,“今日又不是休沐日,怎么没去上值?是知道我会来,特意在府里等我?” 谢昀亭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将脸别向一边。 李徽如又转到他面前,勾着唇说:“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跟你废话了。净玄师父可是在你这里?” 谢昀亭冷冷道:“家母身体抱恙,请净玄师父到府上诊治,有什么问题吗?” “令堂真的病了?我既然来了,就去探望探望吧。” “病人不便见客。” 李徽如不跟他争,“那罢了,净玄师父呢,我要他跟我走。” “家母病还没好,只能劳烦他多留几日了。” 李徽如气笑了,“你还想把人给扣在这儿?” “那又如何?”谢昀亭看着她,脸上带着几分怨愤,“我就是个恶霸,坏事做尽。” 李徽如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怎么,还在为了上次的事不高兴?” 谢昀亭拉着个脸不说话,贵妃落胎一事,分明和苏兆玉脱不了干系,他们谢家上下都一肚子火,他不过是质问苏兆玉,还没对苏兆玉做什么,她那日那么护着他,他不该不高兴吗? 李徽如用脚尖踢了下他的靴子,“说话。” 谢昀亭眼睛一斜:“要我说什么?你和苏兆玉才比较有话说吧,你去找他啊。” “他做什么跟我可没有关系,你干嘛跟我过不去?那日在宫里只是怕你把事情闹大不好,这才拦着你说话,你倒还记恨上我了?” 谢昀亭被她三两句噎得无话可说,干脆不理人了,背过身去揪凉亭旁花树上的叶子。 李徽如跟到他身后,含笑道:“你方才舞剑真好看,我第一次看呢。” 谢昀亭眉头微抬,脸色好看了一些。 “难怪能立那么多战功,大将军的威名果然不虚。” 谢昀亭嘴角翘了一下。 李徽如又说:“今日穿的这衣裳颜色衬你,剪裁也好,显得腰身特别挺拔。” 谢昀亭转过身,一脸漫不经心道:“我随便穿的。” “挺好看的。”李徽如笑着夸了一句,又问他:“净玄师父人呢?” 谢昀亭快要起飞的嘴角一下子又耷拉下来,说了那么多,原来都是哄他的,油嘴滑舌! “郡主请回吧,恕不远送!” 他冷哼一声,抬腿要走。 第七十五章 净玄 第七十五章 净玄 李徽如拽住他的袖子,“我知道你记恨皇后,不想让太子好,但是我有我的考量……” 谢昀亭冷着脸道:“你的考量不就是让太子好好地在他的位子上待着,先稳定局面,等到日后再想办法拿捏太子?你的算盘打得是好。e(2白?£+马a¥书$?=院; ?无?+t错=@内u,容°a*可我为什么要让你如愿?” “那你又为什么要损人不利己呢?”李徽如声音沉静,“你无非就是担心皇后手里把持着太子,将来会大肆打压谢家,但太子是太子,皇后是皇后,皇后想掌控太子,皇室可不会答应。” 她微笑,轻轻拍了下谢昀亭的肩膀,“你们谢家既然视皇后一党为敌,那就更应该和我站在一条线上了,起码我不会亏待你。” 她话说得既认真又暧昧,谢昀亭听了好半天不说话,怕掉进她的陷阱里。 沉默了半天,他突然盯着李徽如问:“那那个苏兆玉呢?他又算什么?” 李徽如失笑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吃苏兆玉的醋?你和他又不一样。” 谢昀亭挑眉,“哪里不一样。” “份量不一样。” “那你倒是说说,谁的份量更重?” 李徽如指尖在他的心口戳了两下,“谁对我尽心,谁的分量就更重。t_我#的¨书{?城?]{ %?更dx新′#>最}ˉ全2” 谢昀亭撇撇嘴,“又哄人。你是不是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哄得所有人都为你当牛做马?” 李徽如从善如流地答:“我可不舍得让你当牛做马。” 谢昀亭被这句哄得乐了一下,面上还傲娇地说:“鬼话连篇。” 李徽如压着嘴角说:“行了,快带我去瞧瞧那净玄师父,你没把人给怎么着吧?” “当然没有,人好好地在客房待着呢。” 谢昀亭领着李徽如过去,二人从檐下走过,经过窗口,李徽如瞥见屋子里一人盘腿坐在那里。 午后日光漫进窗户,一片黄晕将那张面容映得清隽如古柏。他身上穿着一件灰布僧袍,端坐在那里,透着一股清冷肃穆。 李徽如叩响房门,推门而入,“净玄师父,马车已经在外等候,请您随我走。” 灰袍僧人睁开眼,眼底是无垠的淡漠,他沉默地起身,经过李徽如时,对她略一点头。 李徽如嗅到一股极淡的松木香,她望向那个背影,跟了上去。 李从简带着净玄入宫,听说一开始,皇后不肯用李从简引荐的人,还是皇上发话说可以一试,净玄便留在东宫为太子诊治。+h.o/n\g+t-e~o¨w^d?.~c~o^m¢ 现在已经入了腊月,天气寒冷,李徽如近几日都没怎么出门,可她听齐柔音说,陈妙容最近倒是常往外头跑。 李徽如让崔元涿跟了陈妙容几日,发现陈妙容竟然和顾家的小姐来往频繁,顾家可是皇后的母家,那样的门户,从前哪里瞧得是那个陈妙容,现在倒是亲作一团了? 李徽如稍微一想便知道怎么回事,皇后这就开始在她身边发展眼线了吗? 皇后忌惮她们瑞王一脉,弟弟李从简那边的王府是铁板一块,她这侯府可是一团烂泥,若是想做些什么,从这里下手那可太方便了。 李徽如左思右想,觉得不得不防,陈家这块烂肉早就该割了,陈显现在人还没醒,不管他醒不醒,她都要同陈家割席的,不如现在就撇清,省得日后再多出许多麻烦。 她打定了主意,安排人去把郡主府收拾出来,她准备搬到郡主府去。 郡主府是她年少时就赐封的,成婚前,她在那里住过一段日子,觉得一个人住没意思,又是住回王府了,成婚后,她便一直住在陈家,郡主府一直空置着。不过那是她的府邸,若是想搬过去,一句话的事。 她自己是安排好了一切,架不住还有人要来说嘴,陈老太太很是不满地指责道:“哪有婚内夫妻分府别住的?这不是让人笑话吗?” 李徽如淡定自若地回她:“我是郡主,府邸是皇上赐的,成婚后本就允许保留郡主府作为别宅,可以往来居住,这是律法。” 陈老太太见理说不通,便试图动之以情:“你丈夫还在病床上躺着,你不照顾他,倒跑出去多清闲,你也不怕别人戳你脊梁骨。” “旁人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去,这些年我为侯府掏心掏肺,长眼睛的都看得到,陈显病后,更是有不少人替我惋惜,劝我不要留在这儿蹉跎呢。” 陈老太太闻言脸色难看,心道李徽如的心早就野了,哪里还在乎病床上的陈显。 她又气又无奈,想管又管不了,摆摆手走了。 至于其他人,徐敬怜巴不得李徽如赶紧离开侯府,自己好做女主人,自然不会阻拦,陈妙容这几日忙着巴结顾家,也无暇顾及。 陈秉杰嘛,听说李徽如要去郡主府,很是不快,父亲还没死嗯,母亲怎么能自己搬出去住?她真的不想要这个家了不成? 他气呼呼地去找李徽如,义正言辞地说了一通,李徽如压根不想理他 ,只撂下一句:“没事别来郡主府烦我。” 李徽如收拾得很利索,一日之内就搬完了,齐柔音母女三人也跟着她去了郡主府。 这郡主府比侯府还大,地方宽敞,又没有讨厌的人,李徽如一搬进来就感觉神清气爽。 不过她搬出侯府的事情传出去后,多多少少引起了一些流言蜚语,为此太后还特意把她召进宫问话。 她进了宫,没说别的,只说想自己出来住清闲。太后心里向着她,巴不得她早些离开侯府,也就没说什么。 李徽如陪太后说了会儿话,就离开了,半路上,她转道去了东宫,想着看看太子的情况。 她到时,见太子正躺在床上,净玄手里捏着银针,为他做针灸。 等结束后,太子沉沉地睡去,净玄脚步轻缓地走出来,见到李徽如,他脚步微顿,颔首道:“郡主。” 李徽如微笑着对他点个头,算是见过礼了。 二人站在檐下,轻声交谈。 “净玄师父,太子近日情况可有好些?听说太子已经偶尔能听见些声音了。” “已经初见成效,还需耐心等待。” 李徽如看向净玄的目光中带着些欣赏,“净玄师父医术精妙,果真名不虚传。太医院那么多人都束手无策,你一来太子便有好转了。” “并非是我医术过人。”净玄面无表情,双目清湛如深潭,“若是不再有人故意施药拖着太子殿下的病情,我不来,太子殿下也会慢慢好的。” 第七十六章 晾着苏兆玉 第七十六章 晾着苏兆玉 李徽如闻言很是诧异,她先环顾一圈,见四下无人,这才低声问净玄:“师父的意思是原先有人对太子的药动了手脚,故意不想让太子康复?” “先前的太医用药没有问题,但是我从药渣中发现了多出来一味药,可以压制那幅药的药性,太子喝下去,药效甚微,自然好不了。)?微)趣:·小¢说}1t {?首÷发¨-” 李徽如拧眉,太医开的药没问题,却在煎药时多出一味药,只有亲近之人能做到,时常在东宫的,只有皇后,还有……苏兆玉! 自然不会是皇后,那就只有苏兆玉了。 李徽如捏了捏手心,又抬眸看向净玄,“净玄师父,此事可曾告诉过其他人?” 净玄低眉敛目,拨动着手里的菩提念珠,“我只是为太子治病而来,其他是非一概不理。” 李徽如便放心一些,见净玄离开,她也匆匆出宫。 回到郡主府,她便给苏兆玉下了封帖子,请他过府一叙。 这是李徽如搬进郡主府后,第一次邀请苏兆玉,苏兆玉原本是打算选个合适的日子登门去庆贺乔迁之喜的,没想到李徽如主动给他下了帖子。 他收到帖子后,有些惊喜,立刻便梳妆打扮,带上一份厚礼,前去拜访。 到了府上,润方推着他,被请到了一处别院,进了屋,下人上了茶便退下了,却没说李徽如何时来。@求3|^书+~{帮/~′ ?更°{>新o最_快:^ 苏兆玉茶都喝了半盏,李徽如还是没有出现。 润方站在屋门口往外张望,嘀咕道:“郡主怎么还不来,让人在这里干等。” “郡主刚搬过来,想必府上事务繁杂,忙着打理,我们再等一会儿就是。” 苏兆玉说着,摸了摸腰间的云纹佩,是根据今日的衣裳特意搭配的。 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李徽如还是没来。 润方忍不住发起牢骚:“郡主这是怎么回事?也太失礼了!” “润方。” 苏兆玉皱眉轻斥一声。 润方撅着嘴说:“明明是郡主给咱们下帖子,人来了,她又迟迟不露面,难不成是故意冷待公子?” 苏兆玉抿抿唇,没有说话。 润方叹气,抱起茶壶说:“这茶都凉了,公子等着,我去添些茶,顺便问问郡主到底什么时候来。” 苏兆玉点了头,润方小跑着出去了。 可是这一等就是一个时辰,润方还没有回来。 苏兆玉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到光亮明暗,他们下午到的,现在应该已经是天黑了。 直到现在,李徽如还没有来见他,再迟钝的人也能猜出意思了,李徽如是有意晾着他。?s-o·s^o¢x!s!w*.*c·o+m+ 至于缘由,他心里也有数,唯一值得李徽如动怒的事,就是他瞒着她给太子的药动手脚的事了。 擅自出手,的确是他的不是,但是总要有人做恶人,不狠下心怎么行?若是李徽如因此怪他,他可以解释的。 在这里坐着,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润方一去不回,也没有下人过来,连个饭食茶水都没人送。 苏兆玉等不下去了,站起身,自己伸着手摸索。 屋子里的环境对他是完全陌生的,他每走一步都是磕磕碰碰的,好不容易摸到了门口,一拉房门,竟然打不开,像是从外面锁上了。 他拍了拍门,唤了两声,无人应答。 他叹口气,又摸索着坐了回去。 外面原本还能听到点动静,后来渐渐安静下来,是夜渐深了。 苏兆玉有些撑不住,手支着头,昏昏欲睡。 突然听见一阵声响,是开锁的声音。 苏兆玉一下子清醒过来,坐直了身子。 他听见房门被推开,有人走进来。 那脚步声渐渐走近,他试探地唤了一声:“郡主?” 没有人回应他,那脚步声在他面前不远处停下了。 他猜测可能是李徽如,便问:“郡主既然来了,为何不说话?” 来人仍旧没有理他,苏兆玉一口气吊在心口,“郡主可是对在下有不满?”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他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扶着桌子朝来人一点一点靠近。 鼻间嗅到一股淡淡的清香,是他熟悉的气味,他又喜又急,伸手去够。 然而指尖从光滑柔软的衣料上划过,那人无情地闪身,没让他碰着。 一阵轻响,是茶壶放在桌子上的声音,那人已经抬步离开。 苏兆玉着急地唤她:“郡主,郡主!” “啪”的一声,房门又被关上。 苏兆玉两手撑着桌子,无望地面朝着房门的方向,脸上的神色由惶急,变得落寞。 夜已深,四下寂静无声,他看不见任何,也听不见任何,一个人缩在那里,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啃噬他的血肉。 若是没见着,他还可以撑一撑,但是李徽如来过一次又走了 ,不管不顾地把他晾着这儿,让他如何受得了? 他可以承受李徽如的怒火,但是无法接受被她冷落,被她就这样丢弃在这里。 明明已是深夜,他却毫无困意,脑子里那根弦紧紧绷着,五感都被放大,稍有一点动静,便能让他心神俱颤。 他感到口干舌燥,摸到茶壶,捧着喝了几大口,却还觉得不够,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处筋骨都在亢奋着渴求着。 他瘫坐到地上,张着口喘气,头抵着桌角一下一下地磕着,眼泪无意识淌了满脸。 漫长死寂的夜就这样过去,他一夜未曾合眼。 最重体面爱打扮的人就那样潦草地躺在地上,凌乱的发丝垂在他的耳侧。 他动了动手指,摸到茶壶,晃一晃,里面已经没水了。 茶壶被掷了出去,碎了一地,苏兆玉手掩着面,低低地啜泣。 李徽如就是有心晾着苏兆玉,让他好好长长记性,直到下午,她才终于推开了那扇门。 刚进去,便看到一地狼藉,碎瓷片、翻倒的小案、还有苏兆玉自己身上的披风都被人在地上。 看来这一天一夜,他过得不好。 李徽如踢开脚边的碎瓷片,朝屋里走去,看见了蜷缩在地上的苏兆玉。 苏兆玉听见她的脚步声,猛然撑着身子起来。 一张脸上还挂着半干的泪痕,发丝凌乱地黏在脸颊,双目无光却盈满了焦急,“郡主?” 李徽如站着那里不动,没有说话。 苏兆玉却等不及,膝行几步,摸到她的裙摆,一把抱住。 他像是被抽了筋骨,只有依附着李徽如才能活。 双臂收紧,将脸紧紧地贴上她,嗅她身上的气味,整个人都颤抖起来,泪珠也忍不住往下掉。 第七十七章 恩威并施 第七十七章 恩威并施 “郡主……郡主……” 苏兆玉仰着脸唤李徽如,双目盈满朦胧破碎的水光。ˉ看~*书ee:君2? (;免>{费\$/阅x读t` 李徽如垂眸,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得不到回应的苏兆玉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郡主,和我说说话吧。” 晾了他那么久,还不够吗?从昨日到现在的每一刻,都犹如煎熬,他已经再承受不起分毫。 李徽如不说话不表态,他只好自己识相些。 他垂下头,将脸贴着李徽如的腿,低声说:“是我……是我对太子的药动了手脚,我只是想,只要能拖着太子的病,局势就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就大有可为……” “成大事不拘小节,总要有人做恶人,而我不过是近水楼台……我知道郡主不会允许我这么做,所以才瞒着你,是我错了。” “郡主要怎么罚我都好,不要……不要不理我。”苏兆玉仰头,含着泪哀求,“不要对我这么狠心。” 静默片刻后,李徽如终于俯下身,冰凉的指尖抹去他眼角的泪珠。 苏兆玉眼睫轻颤,李徽如捏起他的下巴,端详着他说:“果然是聪明人,我还什么都没做,自己就都想明白,交代清楚了。o>微*,趣¢小??¥说} ?·¨无u/错±?<内@>%容=” 她是什么都没做,却比拿刀子戳他的心还要让他难受。 苏兆玉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她的掌心,乖乖认错:“是我不好……” 李徽如爱怜地抚摸着他的脸,“你呀,真是让人头疼,上次都警告过你了,怎么还明知故犯?” 她的声音里含混着笑意,透着暧昧,却让苏兆玉听得心里发冷。 他想,如果自己眼睛没有失明的话,一定能看到一张霜寒的脸。 李徽如温柔地说:“兆玉,你是聪明人,但是可不要自作聪明,比起聪明的,我更喜欢听话的。你明白吗?” 苏兆玉沉默一会儿,唇角扯出一丝微笑,“明白了。” “起来吧。” 李徽如将他扶起来,让他坐到椅子上,他的手还抓着李徽如的衣袖。 李徽如轻轻将他的头发捋到耳后,关切道:“饿了吧?我让人备了饭食,你用过后,再去梳洗吧,好么?” 她一番恩威并施,让他被牵着走,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他微笑着点头,说:“都听郡主的。” 李徽如弯唇,轻声细语地说:“我叫润方过来伺候你。§幻?想?姬÷ =首&发?” 她说完,起身离开,苏兆玉却还揪着她的衣袖不放,像是怕再次被一个人扔在这儿。 她回过头,笑了一下,“你还要沐浴呢,我待会儿再来,帮你烘头发。” 苏兆玉闻言犹豫了一会儿,慢慢放开了手。 润方昨日也被关到另一处去了,这会儿被放出来照顾苏兆玉,他一进屋,就扑到苏兆玉身旁,焦急地问:“公子,你没事吧?他们把你怎么样了?” 苏兆玉却异常地沉默,只说无事,让他不要多问。 下人将饭食端进来,润方伺候苏兆玉用完了饭。饭后,苏兆玉又沐浴一番。 忙活完这些,已经是晚间了。 苏兆玉刚从浴房里出来,身上穿着单薄的中衣,坐在床边晾头发。 他抓起一缕微湿的发,放在鼻间轻嗅,一股淡雅的馨香,和李徽如身上的气味一样,他方才用的澡豆应该就是李徽如平时用的。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李徽如走进来。 “你先出去吧。”李徽如对润方说。 润方有些犹疑,看向苏兆玉:“公子……” 苏兆玉点了个头,润方只好听话地出去了。 李徽如在苏兆玉身边坐下,将熏笼挪近了些,拿起梳子为他打理头发。 苏兆玉安静地靠过来,将脑袋靠在了她的肩头。 李徽如无声地勾了下唇角,没有推拒他这样亲密的举动,也没有迎合他,只是用平淡地语气同他闲聊:“你胆子也是大,胆敢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对太子的药动手脚。” “皇后信任苏家,以为我会对她惟命是从,自然不会怀疑我。” “若不是那位净玄师父心细,从药渣中发现猫腻,谁也想不到……” 苏兆玉的手臂默默地环上李徽如的腰,“那个净玄,是什么人?” “瑞王找的来,听他说,净玄弃俗前的本家同他有些交往,这才能把人请来。净玄说,太子情况已经在好转了。” “看来郡主还是想以静制动,稳中求进。” “未尝不可。”李徽如动作轻柔地梳着苏兆玉的头发,声音里带了些威压,“我再告诉你一次,不要再擅自做主。” “经过这一次,我已经知道怕了。”苏兆玉笑了一下,含着几分自嘲与无奈。 李徽如勾唇,将梳子丢掉,抚摸他柔软的发。 苏兆玉目上的轻纱已经取下,那双好看的眼眸,映着柔和的光亮。 李徽如心念一动,捧着他的脸说:“那净玄医术精妙,说不定他能治好你的眼睛。” 苏兆玉没想到她突然说这个,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自我目盲后,看过的名医数不清,每每失望而归,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 “多他一个也不多,有空请他来给你看看吧。”李徽如随口道,说完她起身,“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 苏兆玉的身旁突然空了,他的心一揪,慌忙伸出手抓住了李徽如的衣裳。 李徽如看他:“怎么?” “我有些认床,一个人睡不好,郡主能留下来陪我吗?” 李徽如的目光在他的脸上打了个转,戏谑道:“怎么现在一刻都离不开我了?” 苏兆玉有些无望地想,恐怕真的是这样。 他不回答,摸到李徽如的手攥住,缓缓往自己身边拉,“郡主……” 李徽如明明有力气挣开,但是到底是心软了,顺着他的力道倒在了床上。 苏兆玉伸出两只手臂,心满意足地抱了个满怀。 他将脸埋进李徽如的颈窝,细细地嗅,一日一夜的空虚此刻得到极大的满足,全身心都感到极致的舒爽,整个人竟颤抖起来。 李徽如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后颈,贴着他的耳根笑着说:“睡吧。” 第七十八章 段鹤卿气晕 第七十八章 段鹤卿气晕 苏兆玉像藤蔓一般缠着李徽如,李徽如原本还推推他,可他没一会儿就又缠上来。±o兰£t:兰?文?′学{> ?已tu发-布2=最§?@新?d¤章=¨节e¨@ 李徽如起了困意,就不管他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苏兆玉听见她的呼吸声渐渐绵长,知道她睡了。 他唇角微微弯起,将脸贴上她的肩头,心满意足地长出一口气,这才安心地合眼。 一夜好梦。 翌日清晨,天上飘起了小雪花,在庭院里薄薄地盖上了一层白。 崔元涿端着水盆,从长廊上走过,推开了房门。 他的眼睫上沾了几片雪花,他无暇顾及,往床上看了一眼。 帷幔散着,李徽如和苏兆玉还没有起身。 他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情,将水盆里的水弄得哗啦哗啦响,“咣当”一声将窗户打开。 帷幔被掀开一条缝,李徽如被他吵醒,睡眼惺忪地望了过来,“元涿,什么时辰了?” 崔元涿在本子上写:“辰时正了。” 李徽如打个哈欠,回首看了看怀里的人,苏兆玉缩在她的肩侧,手还环着她的腰上。 估计早就醒了,还装睡呢。 李徽如将他的手拽下来,拍拍他的脸,“起来吧。” 苏兆玉慢吞吞地直起身,贴身的中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大半块白皙的肩膀。 他两手胡乱摸索着,碰到李徽如的手腕,轻轻地搭上去。ˉx看?d书$>君=[2 ?~-追!@最?a±新(d°章a(±节? 李徽如笑了一下,随手帮他将中衣拉好。 崔元涿过来,将帷幔挂起来,看着那一幕,眼神暗了几分。 苏兆玉坐在床上,笨拙地翻找着自己的衣裳,李徽如索性将他的衣裳都归拢起来,一件一件帮他穿上,柔声问他:“早饭想吃什么?” 苏兆玉抬手抚弄脸侧的发,抿唇微笑:“我都可以。” 李徽如便对崔元涿说:“元涿,去安排吧。” 垂首站在一侧的崔元涿正在发呆,愣了一下才点头出去。 他去厨房交代好,刚出来,便见段鹤卿春光满面地从前院走过来。 “郡主呢?” 崔元涿往别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在本子上写:“郡主在西跨院。” 这郡主府对段鹤卿来说并不陌生,他轻车熟路地大步往西跨院走去。 崔元涿看着他的背影,沉默地快步跟上去。 屋子里,李徽如将外裳披到苏兆玉身上,同他打趣道:“你一来就在我府上留宿两日,苏家人怕是要担心坏了,还以为我把你给绑架了呢。” “我是自己送上门的,自然是你情我愿。” 李徽如将玉佩系在他的腰带上,顺便在他的侧腰摸了一把,“那不如,你多留几日?” 苏兆玉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慢声细语地说:“郡主肯收留吗?” 二人正你侬我侬,突然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幻}想?3?姬?¤′ {d更3#£新¤]最-¨全′1 “徽如?” 段鹤卿跨进屋子,脸上笑盈盈的。 谁知目光一转,便见苏兆玉衣衫不整地坐在床上,李徽如正在帮他穿衣。 段鹤卿笑容僵住,生生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来了?” 李徽如看见段鹤卿,便松开苏兆玉的手,笑着朝段鹤卿走去。 苏兆玉唇角的笑散了,空落落的手掌渐渐握紧。 “怎么这么早你这里就有客人啊。” 段鹤卿要被气死了,说话咬牙切齿地,全然忘了他自己也是客人,也来得很早。 李徽如半真半假地解释:“昨日我们谈话,时辰有些晚了,他便宿在这里了。” “然后呢?你们昨晚睡在一起?” 段鹤卿问出这句话都觉得可笑,还用问吗?他一来就看见她们在一间屋子刚起身的样子,李徽如还帮苏兆玉穿衣,两个人如同做了夫妻一般! 他若是来得再早一点,是不是还能看见他们躺在一个被窝里? 他知道苏兆玉没安好心,却也没想到苏兆玉动作这么快,他们是不是已经…… 段鹤卿紧紧咬着后槽牙,胸口一阵阵地疼。 李徽如却只是看了苏兆玉一眼,说:“别胡思乱想,坏了苏少傅的名声。” 段鹤卿琢磨着这句话,那便是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什么了? 他死盯着苏兆玉,眼底都要冒出火星子了。 李徽如笑着将他往外推,“走吧,让他慢慢收拾吧,我们出去说话。” 段鹤卿深吸一口气,先跟李徽如走了。 过了一会儿,段鹤卿又悄悄找上崔元涿,问他苏兆玉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元涿只说自己知道的,告诉段鹤卿,苏兆玉来时被晾在那里一日一夜,昨日傍晚,李徽如才去见了苏兆玉。 段鹤卿听后一阵惊讶,暗道苏兆玉还挺惨的,反正李徽如肯定不会把他 关一天一夜,这样一比较,心里好受了一些。 早饭备好后,几人一同用饭。 段鹤卿紧挨着李徽如坐下,见苏兆玉来了,他冷冷地扫了一眼。 苏兆玉走到座位旁,李徽如随手扶了他一下,苏兆玉坐下,微笑道:“多谢郡主。” 李徽如正要同他说话,段鹤卿插嘴道:“徽如,你怎么突然搬过来了?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来给你帮忙。” 李徽如的注意力回到了段鹤卿身上,她一边喝粥一边说:“郡主府多年来都有修缮维护,搬过来可以直接住,没什么麻烦的,我自己搬就好。” 段鹤卿正要接话,苏兆玉不小心将筷子碰掉在地上了。 李徽如扭头看他,他面露惭愧,“失礼了。” 李徽如让人拿了新的筷子,帮他夹菜,“尝尝糯米糕,红豆馅的。” 苏兆玉咬了一口,甜滋滋地笑了,“确实不错,郡主府里的厨子是哪里请的?” 段鹤卿阴恻恻地看着苏兆玉,气都要气饱了。 他又深吸一口气,挤出笑容说:“徽如,东边的那个别院还空着吗?” 李徽如回过脸来说:“空着呢。” 没说两句话,苏兆玉又不小心被呛到了,掩面咳嗽两声。 李徽如正要关怀,段鹤卿忍无可忍道:“元涿,你去伺候苏少傅用饭,好好照顾客人!” 崔元涿像个透明人,坐着吃饭吃得好好的,突然被使唤,他嘴一撇,很不高兴地走过去给崔元涿倒了一盏茶。 眼看苏兆玉终于消停,段鹤卿语气里带着几分得意地说:“东边那个别院,还给我留着吧,从前我来这儿,都是住那里的。” 李徽如看他一眼,自然明白他的小心思。 从前是从前,那时年纪小,现在他一个大男人跑来住她的郡主府,不是那么回事儿。 不过她还是顺着他说:“好好好,给你留着,明日就让人收拾收拾,你来了随时都能住。” 段鹤卿眉飞色舞,脸上是藏不住的乐呵。 谁能有他这个待遇呢?苏兆玉在他面前算什么? 他看了看对面像鹌鹑一样低着头老老实实吃饭的苏兆玉,眼底都是轻蔑。 突然,苏兆玉抬起头,在自己的袖子里摸摸摸,居然摸出了一条粉色的巾帕。 他又诧异又无辜地开口:“啊,是郡主的东西吗?许是昨晚混进我的衣裳里了。” 段鹤卿呆呆地看着李徽如的巾帕从苏兆玉的衣袖中抽出来,眼前一黑。 他再次深吸一口气,却是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第七十九章 你该同我最好 第七十九章 你该同我最好 “鹤卿!” 李徽如见段鹤卿两眼一翻就晕了,吓了一大跳,慌忙抱住他。?·白§d马d_#书u&院}\ ?ˉ?更¢;新#`{最-¨快1t 段鹤卿倒在她的怀里,跟气绝身亡了一般。 还怀疑他是装的,伸手拍拍他的脸,发现人是真晕了,赶紧叫人去请大夫,把段鹤卿抬到里屋去。 另一边苏兆玉一副很关切的模样,喃喃道:“怎会如此?但愿人没事。” 李徽如这下是真无暇顾及他了,让他自己先用饭。 大夫来了以后,给段鹤卿看了看,说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没有大碍。 大夫给段鹤卿扎了几针,又开了些汤药便走了。 李徽如看着床上的人,叹口气,“气性真是大。” 他都堂而皇之地要住进她的郡主府了,苏兆玉八风不动,反过来苏兆玉不过是拿了条帕子,便给他气成这样。 李徽如想想忍不住笑了,给他掖了掖被子,就先出去了。 不多时,段鹤卿缓了过来,悠悠醒转。 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就躺在东边的别院里,从前他来郡主府就是住这里。这是李徽如专门给他安排的院子,别人都住不得。 熟悉的地方,但是熟悉的人却不在,只有一个崔元涿坐在旁边,百无聊赖地翻书看,见他醒了,淡淡地看他一眼。?看?书x屋% ·免?)±费·=2阅?读%° 段鹤卿问他:“郡主呢?” 崔元涿瞅瞅他,又垂下眼睛,什么都没说。 他什么都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李徽如这会儿不在他这儿,那就是在苏兆玉那里了。 段鹤卿心中大悲,他都这样了,李徽如居然不陪着他! 苏兆玉,可恶的苏兆玉…… 净会使些阴损手段,背地里勾引人,还敢在他面前炫耀! 他一想起苏兆玉那装作毫不经意,一脸无辜的样子就心里窜火,脑袋又开始犯晕了。 崔元涿怕他又把自己给气晕过去,忙把旁边温好的药端过去递给他。 段鹤卿在他的眼中看到几分同情,心里更来气。 可恶,居然被这个哑巴可怜了。 他恶狠狠地瞪崔元涿一眼,“拿走,我不喝!” 崔元涿不惯着他,把药放到一边,不理他了。 段鹤卿自己倚在床头,望着窗外的小雪,满目哀伤。 顾影自怜一会儿后,他又对崔元涿说:“你去把郡主叫来。” 崔元涿想想,在本子上写:“郡主在忙。” 段鹤卿横眉竖眼:“让你去就去!她不来我就不喝药。?k,s·w·x*s_./o?r.g^” 崔元涿受不了这个坏脾气的人,拉着脸出去了。 找到李徽如时,她正在送苏兆玉离开。 风卷着雪花吹到檐下,李徽如让人取来一条厚毯子盖在了苏兆玉的腿上。 苏兆玉抿唇微微笑着,同李徽如道谢。 崔元涿走过去,比划了两下。 “鹤卿醒了?” 李徽如便对苏兆玉说:“让元涿送你吧。” 她说完,已经抬步往别院去了。 崔元涿看向苏兆玉,发现他唇角的笑容像是被冰雪冻住了。 苏兆玉被推着默默地往门外去,崔元涿跟着身旁无言相送。 别院里,段鹤卿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爬起来伸着脖子看李徽如来了没有,见李徽如没有来,又发脾气地踹几下被子。 终于,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看过去,见李徽如掀开厚重的棉帘子,走了进来。 他连忙翻个身,面朝里。 李徽如看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解下身上的披风,走到床边坐下。 她看了眼旁边的药,问他:“怎么不喝药?” 段鹤卿不理她。 “又耍什么小性子?待会儿放凉了更难喝。” 李徽如拍拍他,他还是不吭声。 “那你休息吧,我不打扰你了。” 李徽如说着便起身,段鹤卿一着急,连忙坐起来。 “你……” 李徽如顿住脚步,眼睛含笑地看着他。 他气哼哼地拽了拽被子,靠着床头说:“还来管我做什么?冷落了苏兆玉可怎么好?” “还苏兆玉呢,人家都已经走了。” 段鹤卿斜眼看她,酸溜溜地说:“这就走了?怎么不多留他一会儿?” 李徽如又坐回去,打趣他:“多留他一会儿,再把你气晕了可怎么办?” “他就是故意的。” “人家又没有惹你。” 段鹤卿一听李徽如还要帮苏兆玉说话,一下子急了,“我跟你说话,他一个劲儿插嘴,还跟我显摆他同你有多亲近。” “那又怎么了,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呀?” 李徽如笑盈盈地看着他,他一时无话可说。 是啊,他有什么立场生气吃醋? 段鹤卿哑巴了,绷着脸 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李徽如暗戳戳地点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段鹤卿抬眼看她,心口生闷。 他的心意藏了那么久,早该让李徽如知道,可是如果李徽如对他无意…… 他们现在这么亲近,若是被她拒绝,再相见该如何自处? 现在他还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厚脸皮赖在她身边,若是闹得难堪了,她肯定会疏远他的,那郡主府还有他的位置吗? 段鹤卿瞻前顾后,左思右想,还是没敢说出口,只是冷着脸说;“我就是讨厌苏兆玉。” 李徽如眼底掠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好吧。” “你同我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你该同我最好的,他苏兆玉偏要挤进来,挑拨我们的关系,其心可诛。” 段鹤卿说起苏兆玉,一副深恶痛绝的样子。 可他这会儿又扯什么表兄妹,李徽如才不理他。她端起药汤,柔声道:“人家都已经走了,没人能惹着你了,可以喝药了吧?” 段鹤卿“嗯”了一声,接过碗,犹豫一下,捏着鼻子一饮而尽。 他刚要喊苦,李徽如便掏出一颗糖块剥开塞进了他的嘴里。 段鹤卿嘴里甜滋滋的,心里也甜滋滋的,嘴角翘了起来。 李徽如戳了下他的额头,“瞧你这出息,多大点事还把你给气病了。” “还不都是怪他?” 李徽如无奈笑笑,“好好好,你快歇着吧。” 段鹤卿仗着李徽如惯着他,一会儿喊头晕,一会儿说心慌,缠着李徽如陪他。 李徽如几乎是住在他屋子里了,他尝到点甜头又不肯松口,索性要住在郡主府养病。 第八十章 男主人 第八十章 男主人 段鹤卿告了几天病假,现在又临近年节,刚好连上节假,他就心安理得地赖在郡主府不走了,前两日还特意派人回段家取了衣物过来,打定主意要多住几日。_4?3~k-a′n_s_h!u′._c\o¨m^ 他一个大男人住在这儿多少有些不妥,但是府上没一个人敢说。 他也全然不把自己当外人,每日和李徽如腻在一起,没事还去逗逗青钰和筠儿姐弟两个。 李徽如见他整日无所事事,过得也太随心所欲,忍不住说他:“你在这儿都住几天了,我看你的病早就好了。” 段鹤卿拿着笔在纸上作画,漫不经心道:“哪里好了?昨夜睡觉时还觉得胸口闷呢。我可是在你这里病的,当然得在你这里养好才能走。” 李徽如看一眼他那红润的面色,懒得理他了。 前几次说他时,他还皱着眉地抓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委屈巴巴地说难受,现在是演都不演了,真是厚脸皮。 外头还飘着雪,段鹤卿一边作画,一边同李徽如闲聊,悠闲的冬日午后就这样度过。 齐柔音进去时,段鹤卿正趴在李徽如的耳边说悄悄话,不知说了些什么,逗得李徽如眉开眼笑。 齐柔音轻咳了一声,李徽如看见了门口的她,让她进来。/$兰?兰÷|文*学? )?)免?d·费+{阅?t读-: “母亲,这是要采买的年货,请您过目,看还有没有需要添置的。” 郡主府虽然人少,但是过年也得热闹,年节自然得好好筹备。 李徽如看了一遍,说:“你一向细心,自然不会有遗漏的。” 不过有几件东西李徽如想亲自掌掌眼,便提出和齐柔音一同出门去采买。 段鹤卿本也想跟去,可是他画画了一半,之后留在府里了。 待李徽如走后,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段鹤卿的画作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画晾干,铺在书案上,要等李徽如回来欣赏。 他正端着茶,端详自己的画作,崔元涿走了进来。 段鹤卿冲他扬了扬眉,“看看,如何?” 崔元涿看不懂,拿出自己的本子写道:“谢昀亭来了。” 他看见段鹤卿一愣,咣当一声搁下茶盏。 他看不懂段鹤卿的画,但是看懂了段鹤卿的表情,警觉,嗔怒,阴鸷……比画精彩多了。 段鹤卿在屋子里踱步,面沉如水。 刚走一个苏兆玉,又来一个谢昀亭,一天天的净不让他省心! 这是知道李徽如搬出来了,闻着味就来了,那谢昀亭什么心思,他还能不知道吗?昔年爱而不得,现在又缠着李徽如玩虐恋情深呢,可笑! 正好李徽如这会儿不在,赶紧把人撵走。+&第.?一`看-?书,>?网, d1¥免§费@&阅??~读- 段鹤卿对崔元涿说:“就说郡主没空见他,把他撵走就是了。” 崔元涿正要出去,段鹤卿突然又叫住他:“等等。” 崔元涿回首,见段鹤卿眼珠一转,思索片刻后,下巴微微抬起:“帮我更衣,我要见客。” 谢昀亭在前厅坐着,等候多时,终于见人来,不过来的不是李徽如,而是盛装打扮的段鹤卿。 他眼睛微微眯起,满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段鹤卿款步走来,坐在了主位上。 段鹤卿理了理衣袖,扬声道:“元涿,给客人上茶。” 崔元涿给谢昀亭添了茶,又退回段鹤卿身旁站着。 “郡主此刻不在府上,谢将军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段鹤卿一张口就是男主人的模样,谢昀亭心里冷笑连连。 他慢悠悠喝一口茶,说:“是我和她的一些私事,不便说与旁人听。” 段鹤卿眼神阴森地扫他一眼,笑呵呵地起身:“她有事向来不会瞒着我的,却从来没听她提起过你,你和她的私事?你们能有什么事?怕不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值一提。她呀,平时没个架子,旁人就总是喜欢跟她打交道,不过那些都是过眼云烟罢了,她从来不放在心上的。” 谢昀亭差点气笑了。 这话里话外都在说,别人都是客栈,只有他段鹤卿才是家呗,真把自己当回事儿。 “我看你是不太了解她的,她好哪一口,你不知道吗?” 段鹤卿咬了咬牙。 李徽如好哪一口?好他谢昀亭这一口?跟那陈显一样,粗鄙不堪,上不得台面! 他跟这种人就没什么好说的,“府上忙着筹备年节,怕是没工夫招待客人了,元涿,送客!” 崔元涿走到谢昀亭面前。 谢昀亭坐得纹丝不动,“我是来见郡主的,没见到不走。给我添茶。” 崔元涿拎起茶壶往外走。 段鹤卿冷声道:“还没见过做客的赖在人家家里不走的,元涿,去叫家丁来撵人!” 谢昀亭微笑道:“我不留在这儿做客,谁陪你演男主人的戏码?再泡一壶好茶来,我陪你好好演。” 二人气氛剑拔弩张 ,崔元涿夹在中间,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索性谁也不伺候了,出来躲清静。 外头的雪下得有些密了,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崔元涿揣着手,百无聊赖地踩雪玩。 正好听见府门口的动静,他望过去,是李徽如回来了。 他赶紧小跑过去,取了把伞,过去给李徽如撑着。 李徽如下车时也瞧见他了,等他凑过来,摸了下他撑伞的手,“天这么冷,你站在外边干什么?” 崔元涿没有解释,将伞面压低一些,不让飞雪吹到她。 几个仆从忙前忙后地搬年货,李徽如从一个匣子里拿出一顶貂绒小帽扣在崔元涿的脑袋上,端详一眼,笑道:“正合适。” 崔元涿愣了一下,自己扶了扶帽子,嘴角弯起来。 他为李徽如撑着伞,与她一同往府里走。 李徽如看见门口的马车,问:“府上来客了?” 崔元涿这才想起来,比划两下:“谢昀亭来了,段鹤卿在见他。” 李徽如“啧”了一声,他们两个又碰上了。 她预感不妙,问:“鹤卿还好吗?” 崔元涿想想段鹤卿方才的脸色,有点想笑,生生忍住了。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徽如的话,前厅便响起一阵拍桌子的声音。 李徽如蹙眉,看来段鹤卿又要病几天了。 她硬着头皮,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第八十一章 撒娇 第八十一章 撒娇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李徽如的话,前厅便响起一阵拍桌子的声音。′5-4¨k`a_n^s\h,u,.\c¨o/m· 李徽如蹙眉,看来段鹤卿又要病几天了。 她硬着头皮,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我告诉你,你再不走,我就告你擅闯私宅!” “我擅闯私宅,你在这儿住着就是名正言顺吗?段鹤卿,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这儿的男主人了?骗骗别人就算了,别把自己也骗了。” “你这不要脸的小人!” 李徽如进去时,正好看见段鹤卿凶神恶煞地抄起手边的茶盏,要往谢昀亭身上泼。。 见她来了,段鹤卿住了手,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过去拉李徽如的袖子,“徽如,你可回来了。” 李徽如看了眼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的谢昀亭,干笑两声,“这是怎么了?” 段鹤卿冷冷看着谢昀亭:“谢将军上门来,我以礼相待,可他却贬损折辱我,言语多有失礼之处,我也不知究竟何处碍了他的眼。?l?a,x!s^w¢.*c¨o,m^” 谢昀亭见他一个劲儿地装可怜,气得坐不住了,冷笑着说:“段鹤卿,你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 段鹤卿怒目圆瞪,“徽如你看,他还敢威胁我!” 李徽如扶额,“他跟你开玩笑的。” 谢昀亭冲段鹤卿挑挑眉,“你试试我是不是开玩笑。” 段鹤卿脸色铁青,又抓着李徽如的手,一副难受的样子,“徽如,我心口疼。” 这一套他之前已经玩烂了,李徽如淡淡看着他道:“不舒服就先回屋歇着吧,我和谢昀亭说会儿话。” 段鹤卿脸一垮,又要说什么,李徽如说:“快去,不然送你回段家休养?” 段鹤卿满脸的不情愿,厌恶地扫谢昀亭一眼,气哼哼地走了。′?齐`盛@*小?:*说d网1x ???最_新3?÷章?:?节)¢2更°>(新!快¥. 李徽如这才能好好地坐下,同谢昀亭说话。 她喝了口茶,抬眼看谢昀亭:“稀客啊。” “不来还不知道,郡主在这儿过得这么滋润。”谢昀亭指指段鹤卿离开的方向,语气轻蔑,“这是哪一出啊?金屋藏娇?” “你管得着吗?我这儿地方大,就是藏十个二十个也不在话下。” 谢昀亭轻嗤一声,“真是好兴致啊,也难怪会把我抛之脑后了。” 李徽如笑眯眯地看着他:“这是嫌我不关心了你,上门来要说法了?” “你以为我是段鹤卿啊,跟个怨妇一样。” 谢昀亭不屑地撇撇嘴,“我来可是有正事的。听说那个净玄还真有些本事,太子的病渐渐好起来了?” 李徽如也收敛起玩笑的情态,点头道:“的确好转了不少。” “这太子一好起来,皇后就又来劲儿了。最近小动作多的很,把手都伸到我这儿了。” 李徽如略一想便明白了,“她惦记你手里的兵权?” 谢昀亭不置可否地冷冷一笑。 “看来这次太子的事是真刺激到她了,她是越来越等不及了。”李徽如垂眸深思,“后宫里皇后和谢贵妃分庭抗礼,兵权却是你谢家霸揽,若是皇上想要制衡,真的把你手里的兵权拆分出去……” 她一抬头,发现谢昀亭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两手撑在她两边的椅子扶手上,附身逼近她,“是你要给太子治病,才让皇后有了喘息的机会,若是皇后反扑,我谢家利益受损,那我可真得来找你要个说法。” 李徽如定定地看着他,手指抵在了他的唇上,含笑道:“瞧你说的,我们早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还能让你吃亏不成?” 话说着说着又暧昧起来,谢昀亭心口微热,眼底都是李徽如笑盈盈的面容,可是他又想起来方才段鹤卿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一阵来气,他面色一狠,低头咬住了那根手指。 李徽如“啧”了一声眼神压迫,谢昀亭还不肯松,李徽如的另一只手便攀上他的脖颈,缓缓攥住。 谢昀亭面色微微涨红,终于忍不住松牙大口地喘气。 白皙的指尖留下了一圈淡红色的牙印,李徽如松开手,冷哼:“牙齿这么利,再乱咬人,干脆都拔掉。” 谢昀亭的下巴搁在她的掌心,眼里都是桀骜不驯。 这时,下人又来传话说:“郡主,段大人说他身子不舒服,让郡主快去看看他。” 谢昀亭已然站直了身子,满脸鄙夷地说:“不舒服就去找大夫,找郡主有什么用?” 李徽如却是一副乐在其中的样子,“他跟我撒娇呢。” 谢昀亭无语地看着她,她扬唇笑道:“怎么了?你也可以学他呀。” “谁要学他?矫揉造作。” 谢昀亭翻个白眼,“我说的事情,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说完,起身离去。 李徽如脑子里还想着他说的话,目送他离开后,去了段鹤卿的屋子。 第八十二章 陈显醒了 第八十二章 陈显醒了 经过窗户时,李徽如趴在窗户缝看见段鹤卿正倚在床头,往嘴里塞她刚买回来的蜜饯,吃得不亦乐乎。]幻£?想_姬ˉ +已u发?布%$;最x]新§t¨章.节? 她笑笑,推门而入,床上的段鹤卿见状立刻往那儿一歪,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怎么又不舒服了?” 李徽如压着嘴角,走过去坐下, 段鹤卿满脸的凄风苦雨,“还不是被那姓谢的气的,言行粗鄙,蛮不讲理,无赖一个!你今日若是回来得再晚一些,他怕是要对我出手。” 李徽如懒得说他,好像要拿热茶泼人的不是他一样。 段鹤卿叹气道:“你以后还是和这种粗人少来往,我被他气得现在还心口疼呢。” “是么,我瞧瞧。” 李徽如忍着笑意挨近了些,伸手按了按他的胸口,“这里疼?” 段鹤卿装得跟真的一样,抓着她的手往自己怀里揣,“这儿,还有这儿……有些上不来气。” 李徽如瞧着他那弱柳扶风的样子,真是受不了,伸手在他脸上一掐,笑骂道:“你还装!你这脸皮到底是有多厚?” 段鹤卿揉揉脸颊,倒是不装了,又拉这个脸开始盘问她:“你同他都聊些什么,聊了那么久。¢秒a章·}节?小.说^网? _首¤发1o” “没什么。” 段鹤卿眼睛一斜,“还有什么是能和他说,不能和我说的?相识那么多年,我竟成外人了。果真如他所言,是我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李徽如觉得谢昀亭有句话说得很对,段鹤卿简直就像个怨妇。 他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李徽如头都要大了,连忙缴械投降,把方才的谈话告诉了他。 段鹤卿听后,面露鄙薄,“就这点事,他还亲自上门来找你谈?” 依他看,都是借口罢了,那谢昀亭分明就是想来现现眼,找机会接近李徽如,还好他在这儿坐镇,没让他得逞。 李徽如则说:“皇后心怀不轨,他来提醒我一声也是好意。” “谢昀亭手里的兵权,哪儿轮得着皇后惦记?他在边关戍守多年,立下那么多战功,手底下的兵都只认他一个谢字,早就功高震主了,皇上能不忌惮?怕是早就想要收拢兵权了,若真要那么做,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可惜皇上现在身子不康健,这兵权就是收过来在手里也攥不紧。” “谢贵妃滑胎一事,摆明了有猫腻,可也不了了之了,可见在皇上心里,还是皇后母子的份量更重,毕竟皇后是潜邸之时的发妻,一路扶持,感情还是不一般啊。·d+q·s-b¨o-o·k·.*c′o\m′不过,再深厚的感情,在皇权面前也不值一提。皇上是抬举皇后母子,他可以给,但是别人不能惦记。若是皇上知道皇后想掌权,绝对龙颜大怒,那时皇后才是永无翻身之地了。” 李徽如听着段鹤卿的话,若有所思,不得不承认段鹤卿说的有道理,若是想对付皇后,就该离间帝后。 她缓缓一笑,对段鹤卿说:“分析得挺好,看来没白养着你。” 段鹤卿哼了一声,郁闷道:“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倒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殊不知我才是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助你的人。” “那不是不想你费心嘛。” “我乐意。” 李徽如哄他道:“好好好,明日就是除夕了,府里可没有旁人,你陪我一起守岁。” 段鹤卿脸色明媚起来,又拉着李徽如黏黏糊糊地说话,“你出门时不是说买茯苓糕回来吗?怎么没有?” “去得晚了,小时候常吃的那一家卖完了,明日再去买吧。” 二人窝在一处闲聊,说说笑笑。 翌日便是除夕,郡主府张灯结彩,看着很是喜庆。 午后又下起小雪,府里上下都忙活着,李徽如被段鹤卿缠住,待在书房里。 段鹤卿想为她作一幅画像,她被扣在书房里哪儿都去不了。 段鹤卿拿着画笔埋头苦画,李徽如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打个哈欠问他好了没有。 他说差不多了,李徽如走过去看。 花架旁的山石上,倚着一位美人,眉如远黛,眼如秋波,身旁却空着一片位置。 李徽如说:“旁边太空了,何不再画些花草?” 段鹤卿却说:“这是留给我的位置,我随后要把我自己画上去。” 李徽如扫他一眼,抿唇笑笑。 这时,梅月走进来,面色复杂地说:“郡主,二公子来了。” 李徽如微微一愣,“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陈秉杰进了屋,见到了李徽如,他看见段鹤卿也在,眉头蹙了蹙,但没说什么,给李徽如请了安。 大好的日子,李徽如并不想看见他,冷冷地说:“什么事?” “母亲,今日除夕,何不回侯府一起吃个团圆饭?” 李徽如还没说什么,段鹤卿先是一脸不乐意了,李徽如可是说好了要陪他一起守岁的。 他看向李徽如,李徽 如眉眼间都是漠然:“我府里什么都筹备好了,今年就在这儿过,不去侯府了。” 段鹤卿心下稍松。 陈秉杰有些不满道:“母亲,你说你想清静清静,搬出来住可以,但你可是侯府的主母,一直在外边住着不着家,外边早就起了不少风言风语了,就算你不在乎,也要为陈家的脸面想想。” 李徽如冷冷一笑,“所以你来请我回去吃饭,不是因为惦记我,而是为了你陈家的脸面?” “这不是一回事吗?难道母亲你就一点也不惦记我,不惦记父亲?”陈秉杰看向李徽如的眼里含着失望,“你怕不是早把我们忘了吧?” 李徽如不咸不淡道:“我过得舒心惬意,自然想不起你们。你要是盼着我好,就别总是来烦我。” 陈秉杰一阵语塞,长出一口气道:“母亲,你要是还把自己当陈家的媳妇,就随儿子回侯府吧,要不然,你也别怪日后我不认你这个娘。” 李徽如气得发笑,这白眼狼居然还威胁起她了? 她从容地说:“好啊。来人,送陈二公子走。” 两个下人立刻上前请人,陈秉杰都愣住了,见那两个下人还真的架起他的胳膊要把他撵出去,终于是急了,他挣了一下,大声说:“父亲昨日已经醒了!” 第八十三章 负心人 第八十三章 负心人 李徽如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第|一2看?书?±网$d ·更?新?o最?@;全. 她虽然离了侯府,却也安排了人留在那里盯着,陈显昨日醒来,她当晚便收到信儿了,并不惊讶。 倒是段鹤卿,手里的画笔都掉了。 李徽如表情冷淡,“醒了就醒了,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陈秉杰蹙眉道:“父亲说,让你尽快搬回侯府,这样的话,他就不怪你这段日子的胡闹了,侯府也还认你这个媳妇。” 李徽如简直想仰天大笑,他陈显做了那么多恶心事,现在倒要来怪她?难道她还要谢谢他大发慈悲地原谅她,让她能够继续做陈家的媳妇,为陈家当牛做马吗? 陈秉杰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走近了几步说:“母亲,你和父亲曾经感情那么好,咱们全家和和美美的,有什么不好?现在父亲已经醒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当初你执意要搬出来,侯府的事情一概不管了,本就是你的不对,现在父亲都说了,不怪你,你就赶紧顺着台阶下来,跟我回去吧。不然父亲真的动了怒,侯府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李徽如听得一阵反胃,陈显包括整个陈家人,都以为她李徽如没了侯府主母这个身份不行,必须得任劳任怨地给伺候他们才能活吗? 到底是谁离了谁不行,且等着看吧。??x秒°章>?节?小ˉ-;说?网-|^ t+更~`新?最e¨快±?= 她缓缓挤出一个笑容,对陈秉杰说:“我知道了。” 陈秉杰这才眉头舒展,松了口气说:“母亲能想明白就好,那我先回去了,母亲你收拾收拾也赶紧回府吧,今夜同我们一起吃团圆饭。” 李徽如笑而不语,目送陈秉杰离开,眼底一片阴寒。 段鹤卿站在书案后,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想从她的脸上探寻出情绪。 陈显醒了,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又要回陈家了吗? 巨大的不安充斥了段鹤卿的内心,他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瑟瑟发抖。 自从陈显病倒,他终于有机会再次靠近李徽如,尤其是李徽如搬出侯府后,他同她一起住在郡主府,每日谈笑风生,他过得太舒心,以为自己可以弥补少年时只差一步的缺憾,可以抚平这十几年看着李徽如为他人妻的痛。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陈显竟然醒了…… 他早就把那个陈显当作死人了,他为什么不是个死人?为什么又要冒出来和他抢李徽如? 段鹤卿深深地望着李徽如,双拳掩在衣袖中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我让人在后园里布置了烟花,等晚上我们用过饭,一起去看。£¥如}¥文¤网· ?<免>d费{阅·d#读1-” 李徽如没有吭声,垂着眸发呆。 段鹤卿走过去,“徽如?” 李徽如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出去一趟。” 她说完便起身往外走,段鹤卿愣神了一瞬,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她,她的衣袖却从他的指尖溜走了。 他怔在原地,一颗心往下坠,狠狠地摔了个粉碎。 原来李徽如心里真的还有陈显,一听说陈显醒了,还是要回去,明明都答应他一起守岁…… 原来他还是没有机会,就算他争得过苏兆玉、谢昀亭那些人,陈显一醒,李徽如还是会离他而去,不会再看他一眼。 凭什么?明明他和她才是青梅竹马,她为什么不能多看看他呢? 段鹤卿看着书案上那幅画,李徽如身旁的位置仍然空着,他是无法把自己添上去了。 心口处一阵阵地抽痛,痛得他呼吸不上来,只能蜷缩着身子趴在书案上,低低地啜泣。 他的指尖落在画幅上,轻轻地戳摸她的面容,泪水滴落成片,洇湿画纸。 书房门被人推开,他以为是下人来添茶,依旧趴在那里不动。 “睡着了?” 肩膀上落下一只手,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段鹤卿怔怔地抬头,见李徽如就站在他面前,“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上哪儿去?”李徽如将手里的茯苓糕放到他的面前,“昨日不是还说要吃吗?刚买回来的。” 段鹤卿眼角还蓄着泪水,呆呆地问她:“你没回陈家?” 没有去见陈显,还惦记着给他买茯苓糕。 段鹤卿哀哀切切地哭了半天,突然被这一包茯苓糕砸了个晕头转向。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陈家了?”李徽如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指尖蹭了蹭他的泪,“怎么哭成这样?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他仰头望着李徽如,眼眶又开始发酸发涩,哽咽着说:“都是你。” 李徽如失笑道:“我怎么惹你了?” 段鹤卿抱住李徽如,脸埋进她的胸口哭,“你把我扔了,不要我了……明明我们是青梅竹马,明明我们是最好的,可你转眼就喜欢上了别人,那个陈显究竟有什么好,你竟然一心一意地嫁给了他 ,全然不记得我半分了。” “你知道这十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一直不娶又是因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你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你身边总有那么多的人,从前你的眼里只能看见我,可是后来你就看不见我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一边哭,一边倾诉,把闷在心里十几年的话都倒了出来。 年少时,彼此都懵懂,经过十几年的世事,现在李徽如听他说这些反倒不惊讶。 她只是觉得无奈,微笑着捧起段鹤卿泪水涟涟的脸,“我竟不知,自己有这么坏。你说得我像是个负心人。” 段鹤卿自知有些事也怨不得别人,倘若他当初不像个锯嘴葫芦一般,早早地表明了心意,或许李徽如就不会同陈显在一起了。李徽如都不曾知道过他的心,又谈何负心? 可是他一个人捱了那么多年,委屈凄苦成什么样了?哪怕自知是无理取闹,也忍不住说:“你就是负心人。” 李徽如只是笑,“害你伤心成这样,是我不对。” 她微微附身,亲吻他被泪水沾湿的眼睛。 段鹤卿眼睫颤了颤,心口像是瞬间被填满,开始变得鼓涨,发烫。 他一刻也等不及,紧紧环住李徽如的腰,仰脸去寻她的唇。 他的动作有些莽撞,李徽如却不生气,她笑着低头,温柔地缓慢地吻住他。 第八十三章 负心人 李徽如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第|一2看?书?±网$d ·更?新?o最?@;全. 她虽然离了侯府,却也安排了人留在那里盯着,陈显昨日醒来,她当晚便收到信儿了,并不惊讶。 倒是段鹤卿,手里的画笔都掉了。 李徽如表情冷淡,“醒了就醒了,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陈秉杰蹙眉道:“父亲说,让你尽快搬回侯府,这样的话,他就不怪你这段日子的胡闹了,侯府也还认你这个媳妇。” 李徽如简直想仰天大笑,他陈显做了那么多恶心事,现在倒要来怪她?难道她还要谢谢他大发慈悲地原谅她,让她能够继续做陈家的媳妇,为陈家当牛做马吗? 陈秉杰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走近了几步说:“母亲,你和父亲曾经感情那么好,咱们全家和和美美的,有什么不好?现在父亲已经醒了,你也该收收心了。” “当初你执意要搬出来,侯府的事情一概不管了,本就是你的不对,现在父亲都说了,不怪你,你就赶紧顺着台阶下来,跟我回去吧。不然父亲真的动了怒,侯府就没有你的位置了。” 李徽如听得一阵反胃,陈显包括整个陈家人,都以为她李徽如没了侯府主母这个身份不行,必须得任劳任怨地给伺候他们才能活吗? 到底是谁离了谁不行,且等着看吧。??x秒°章>?节?小ˉ-;说?网-|^ t+更~`新?最e¨快±?= 她缓缓挤出一个笑容,对陈秉杰说:“我知道了。” 陈秉杰这才眉头舒展,松了口气说:“母亲能想明白就好,那我先回去了,母亲你收拾收拾也赶紧回府吧,今夜同我们一起吃团圆饭。” 李徽如笑而不语,目送陈秉杰离开,眼底一片阴寒。 段鹤卿站在书案后,一动不动地望着她,想从她的脸上探寻出情绪。 陈显醒了,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又要回陈家了吗? 巨大的不安充斥了段鹤卿的内心,他的一颗心悬在半空中瑟瑟发抖。 自从陈显病倒,他终于有机会再次靠近李徽如,尤其是李徽如搬出侯府后,他同她一起住在郡主府,每日谈笑风生,他过得太舒心,以为自己可以弥补少年时只差一步的缺憾,可以抚平这十几年看着李徽如为他人妻的痛。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陈显竟然醒了…… 他早就把那个陈显当作死人了,他为什么不是个死人?为什么又要冒出来和他抢李徽如? 段鹤卿深深地望着李徽如,双拳掩在衣袖中颤抖着,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我让人在后园里布置了烟花,等晚上我们用过饭,一起去看。£¥如}¥文¤网· ?<免>d费{阅·d#读1-” 李徽如没有吭声,垂着眸发呆。 段鹤卿走过去,“徽如?” 李徽如回过神来,“哦”了一声,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出去一趟。” 她说完便起身往外走,段鹤卿愣神了一瞬,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她,她的衣袖却从他的指尖溜走了。 他怔在原地,一颗心往下坠,狠狠地摔了个粉碎。 原来李徽如心里真的还有陈显,一听说陈显醒了,还是要回去,明明都答应他一起守岁…… 原来他还是没有机会,就算他争得过苏兆玉、谢昀亭那些人,陈显一醒,李徽如还是会离他而去,不会再看他一眼。 凭什么?明明他和她才是青梅竹马,她为什么不能多看看他呢? 段鹤卿看着书案上那幅画,李徽如身旁的位置仍然空着,他是无法把自己添上去了。 心口处一阵阵地抽痛,痛得他呼吸不上来,只能蜷缩着身子趴在书案上,低低地啜泣。 他的指尖落在画幅上,轻轻地戳摸她的面容,泪水滴落成片,洇湿画纸。 书房门被人推开,他以为是下人来添茶,依旧趴在那里不动。 “睡着了?” 肩膀上落下一只手,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段鹤卿怔怔地抬头,见李徽如就站在他面前,“你……你怎么回来了?” “我不回来上哪儿去?”李徽如将手里的茯苓糕放到他的面前,“昨日不是还说要吃吗?刚买回来的。” 段鹤卿眼角还蓄着泪水,呆呆地问她:“你没回陈家?” 没有去见陈显,还惦记着给他买茯苓糕。 段鹤卿哀哀切切地哭了半天,突然被这一包茯苓糕砸了个晕头转向。 “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回陈家了?”李徽如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指尖蹭了蹭他的泪,“怎么哭成这样?谁又惹你不高兴了?” 他仰头望着李徽如,眼眶又开始发酸发涩,哽咽着说:“都是你。” 李徽如失笑道:“我怎么惹你了?” 段鹤卿抱住李徽如,脸埋进她的胸口哭,“你把我扔了,不要我了……明明我们是青梅竹马,明明我们是最好的,可你转眼就喜欢上了别人,那个陈显究竟有什么好,你竟然一心一意地嫁给了他 ,全然不记得我半分了。” “你知道这十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我一直不娶又是因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哪怕你多看我一眼……” “为什么你身边总有那么多的人,从前你的眼里只能看见我,可是后来你就看不见我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他一边哭,一边倾诉,把闷在心里十几年的话都倒了出来。 年少时,彼此都懵懂,经过十几年的世事,现在李徽如听他说这些反倒不惊讶。 她只是觉得无奈,微笑着捧起段鹤卿泪水涟涟的脸,“我竟不知,自己有这么坏。你说得我像是个负心人。” 段鹤卿自知有些事也怨不得别人,倘若他当初不像个锯嘴葫芦一般,早早地表明了心意,或许李徽如就不会同陈显在一起了。李徽如都不曾知道过他的心,又谈何负心? 可是他一个人捱了那么多年,委屈凄苦成什么样了?哪怕自知是无理取闹,也忍不住说:“你就是负心人。” 李徽如只是笑,“害你伤心成这样,是我不对。” 她微微附身,亲吻他被泪水沾湿的眼睛。 段鹤卿眼睫颤了颤,心口像是瞬间被填满,开始变得鼓涨,发烫。 他一刻也等不及,紧紧环住李徽如的腰,仰脸去寻她的唇。 他的动作有些莽撞,李徽如却不生气,她笑着低头,温柔地缓慢地吻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