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的烟花》 第153章 父女 又过半月,到了售卖鱼苗的季节,潘潘进了一批鱼苗。 她和高庭现在已经是夫妻了,当然是长期住在买下的小区房里,金鱼店二楼原来的房间,她收拾出来,做了一个小的直播间,平常白天的时候,主播就在二楼直播,也不耽误店里做生意。 潘潘帮着上下搬东西,闲暇的时候,就在一楼分鱼苗——花色,体态不同,价位也不同。 高庭这天正在跟裴钧行对产品加工的事情,他带着裴钧行去了老家的工厂看看场地,中午的时候给潘潘发了消息,说自己现在正往回赶,先去公司,可能会迟点回家,让她太累晚上就别做饭了。 正好天气热,去老街那家日料店打包一些清清凉凉的刺身和手握回家,晚上一起吃,还能再看个电影。 潘潘给他发了一个小视频,视频里是新到的鱼苗:“你问问裴钧行公司做鱼缸想不想要鱼苗,正好到了一批。” 回了高庭的消息,她正好挑了一批瓷白的红头奶牛苗子,越看越喜欢,正端着看呢,金鱼店门开了。 阿姨看见是盛建兴,他门开到一半,阿姨就去堵门。 俩人一里一外拉锯似的。 “你干什么,开门做生意还不让人进了!” 阿姨不说话,闷着头用尽全力把他往外推。 潘潘冷眼站在一边,看着盛建兴丑态百出的模样,心想该来的终于来了。 “阿姨,让他进来吧。” 俩人停了手,但还是僵在那里,潘潘冲着阿姨点点头,阿姨这才放了手。 盛建兴没好气地用力一推,理了理衣服,白了阿姨一眼大步朝里走,走到潘潘面前,又露出笑容来:“潘潘。” 潘潘没理他,对阿姨说:“阿姨,你去楼上帮忙吧,不用管我,我们单独聊聊。” 阿姨知道盛建兴不是个好东西,但是潘潘态度很坚决,她也只好犹犹豫豫朝二楼走。 边走还边回头看店里情况,只见潘潘已经请盛建兴到柜台前,父女俩面对面坐下了。 阿姨加快脚步上楼,到了卫生间门口立马就给高庭打电话:“喂,高老板,潘潘爸爸来了。嗯,在楼下呢,之前他老婆也来过。 对,潘潘没搭理,但是今天让他进来了。你有空还是过来一趟比较好……上次他老婆来过以后……潘潘买了把刀……我担心……” 高庭正在回来的高速上,原本听见盛建兴去找潘潘了,他的心就被吊起来,潘潘居然还买了刀! 她连他都没告诉! 一脚油门车速飙到145码。 裴钧行也在他车上,见状就知道出事儿了,他别的不多问,就问高庭:“要不要我帮忙?” 高庭心急如焚,想了想,问他:“我去打架你也去?” “去看看再说。” 金鱼店里,潘潘很正式地给自己和盛建兴泡了杯茶。 这是有生以来,她第一次获得了和父亲相对平等的对话位置。 面对面坐下来,靠在椅背上,目光唏嘘又冷漠,她率先开了口:“爸爸,你想说的,一次性说完吧,我听着。” 盛建兴其实很明显觉得潘潘和从前不一样了,他甚至会在她身上看到高庭的影子——她往椅子背上一靠的样子,像极了高庭撞他车那天的模样,居高临下,透着狠劲儿。 只不过潘潘更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但盛建兴并没有深究这一点,他搓了搓手,没想到她会给自己这样体面的开口机会:“潘潘,之前的事情,爸爸想给你道个歉。都是爸爸不好,是我太冲动了。我们是父女,爸爸心里还是爱你的。” 他说得挺恳切,甚至眼里都有几分感动,但潘潘只是那样看着他,问:“嗯,然后呢?” “然后……然后,爸爸想求你个原谅,父女哪有隔夜的仇啊。爸爸过了年,五十了,也老了,身边最亲的也就是你们了。你弟弟妹妹们都还小,你是最有出息也是最懂事的一个了。” “然后呢?” “然后……潘潘,你就原谅爸爸吧。爸爸真的是爱你的。” 潘潘眼皮微抬,带了一丝嘲讽:“爸爸,我是问你,我原谅你以后呢?你想让我干什么?” “嗨呀,你这话说的,什么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当然是好好的在一起生活呀。” “怎么生活呢?以前是我和奶奶住在大伯家的地下室,后来我一个人在外面读书租房子,现在我结婚了,和我老公住在一起。你也有你的家庭不是吗?” “不住在一起,那也可以来往嘛。高庭这小伙子其实人不错的,之前那都是些误会。他家里条件好,又能干事业,对你也好,你跟着他不会吃亏的。” 潘潘忽然觉得好笑,真就笑了一下:“爸爸,你想说的就这些吗?再不说可能就没机会了。” “额……”盛建兴一时间竟然看不透这个女儿了,从前她那么弱势,今天的气场却让他也有些犯嘀咕。但是来都来了,核心目的当然还是要说的。 他喝了一口茶,下了决心:“雪阳,爸爸真的老了,身体也不如从前了。是,我以前确实作风不太好,让你受苦了。 但是现在爸爸是真心悔改了,我现在就希望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我希望你过得好,希望你弟弟妹妹们能够安稳地长大。我这辈子最亏欠的,还是你们几个孩子。” 说到这句话,他眼里竟然真噙了泪水,这一刻,盛建兴看起来确实挺像个老泪纵横的父亲的。 但潘潘心里很清楚,也只是像罢了——她相信人是有感情的,也相信盛建兴或许在从前的某一个时刻,也确实像个父亲一样爱过自己,但是他选择了不断出轨,选择了丢下潘潘,那即便如今他心里仍旧残存一丝父女之情,也并不值钱了。 “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是我也必须要说,没有做父亲的不爱自己的孩子的,不然我当初为什么会给你30万?我虽然能力有限,但我也希望你过得好呀。 后来我确实对你缺少关心,但我也没办法,我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要养。你毕竟长大了,能自己生活了,我就想着再努努力给他们挣点钱。 所以我就偷摸在外面办了个小厂。你大伯那边的工资虽然不低,但开销是真的不够。你们以为我过得很潇洒吗?我也是勒紧了裤腰带,在供几个孩子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甚至感动了自己,流了泪。 潘潘扯了两张纸巾,默默递给了他。 第154章 诡辩 盛建兴以为这话打动了她,于是接着说:“我不瞒你说,我是真的想过,等以后厂子挣钱了,我也要给你攒一笔嫁妆,让你出嫁的时候也风光一点。 所以这几年我想尽办法多接一些单子,再小我都做。但是爸爸运气不好,第一次让人骗了,把赚的钱赔进去了。 第二次,也是没想到,被你大伯和哥哥发现了。说我在外面接私单,现在人家追着我索赔。盛丰更狠,明知道我是这个情况,他竟然趁机收回了我的股份,去年连分红都没给我。 雪阳,爸爸是真的伤心,真的后悔。直到现在我才知道,这世界上最亲的,还是自己的孩子。别人谁都会对你落进下石,只有父女之间,才是最亲最亲的。” 他说着,老眼噙泪,抬头看着潘潘,希望她能表个态。 潘潘眼神动了动,看见他两鬓确实是花白了不少,人一下子就变得老态了。 她也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问他:“爸爸,既然这样,那你希望我幸福吗?” “当然,爸爸当然希望你幸福。” “那我现在就很幸福,我和高庭在一起就是幸福,我不想帮你还债,以后也不想和你来往,这就是我要的幸福,你能成全我吗?” 盛建兴脸色一变:“雪阳,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呀,我是你爸爸呀。” 潘潘就知道他会这么说,感情牌打了那么久,还是没说到钱的事情上,潘潘不想看他再演深情的戏码了,再一次催促:“爸爸,你今天要说的话说完了吗?” “不是,你这是什么态度?” “没事,爸爸,你还想说什么,继续说吧,我一次性听完。” 盛建兴觉得她这态度阴阳怪气,油盐不进,其实已经有些恼火,但还是忍着,维持着表面的和气:“爸爸无非就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我们一家人不至于闹到这一步。 你现在觉得和高庭在一起挺幸福的,以后呢?他家里条件那么好,你们差距大,婆婆给你看脸色谁能帮你?还是得有自己的亲人。 爸爸老了,雪晴雪婷还有你弟弟,虽然还小,但长大了都是你娘家的底气呀。你就算讨厌爸爸,也该跟他们多亲近。别钻牛角尖,把自己孤立了。眼下爸爸确实遇到了难关,但我并没有说要你养我,养弟弟妹妹呀。 我只是希望你,有能力的话,拉爸爸一把,帮爸爸度过这个关口。爸爸做了半辈子生意了,只是不小心栽了跟头,只要熬过去,马上也就翻身了。我把弟弟妹妹们养大,把生意做大,不都是给你长脸,给你攒的底气吗?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潘潘惊叹于他巧舌如簧的诡辩,或许就是靠着这张嘴,他才能哄那么多女人为他生孩子吧。 “那要是我帮不了你呢?” 她这话问得有些讽刺,帮不了他的话,那还会像他说的,是亲密一家人吗? “怎么会呢?你这几年生意这么好,一两百万对你来说就算有些困难,但对高庭来说那还不是九牛一毛吗? 爸爸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们要是真的困难,我不会开这个口的,我是知道这点钱对你们来说不算什么,所以才会跟你开这个口。” 听到这话,潘潘忍不住笑了:“你是说我们有钱,所以就应该拿出来是吗?我们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 “你怎么老是曲解爸爸的意思呢?” “你是不是以为,只要话说得足够漂亮,天下人都会像你的那些出轨对象一样,被你哄得死心塌地?可惜我不吃这一套。我这人看行动。” “当然不是嘴巴说说的,爸爸真的希望你好,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 潘潘眼神一冷,质问他:“那请问你为我做过什么呢?” 盛建兴当然说不出来。 “爸爸,我只想问你,如果你真的,如你所说,在乎我这个女儿的话,你能不能放过我?成全我?” 盛建兴错愕地看着潘潘,但最终还是拒绝:“那你呢,连自己亲生爸爸都不要了?你还算是个人吗?我毕竟把你养大,千错万错,都是我生了你,是我养了你!你就连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吗?” “你觉得这种道德指责我还会在乎吗?你不是说怕我被婆家欺负吗?我定亲那天,你对高庭和他父母说那些话的时候,想过我吗?” “那都是气话!” 潘潘听得有些厌烦了,打断他:“其实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爸爸,我知道你早晚要来找我的,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我们今天索性就把话说清楚吧。 我不会原谅你做过的一切,我也不会给你钱一分钱。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别再出现了。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盛建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大声呵斥:“盛雪阳!” 潘潘猛然拉开抽屉,掏出了那把水果刀,“啪”一声拍在桌上,刀芒晃眼。 盛建兴被她的气势给震慑得愣了两秒。 潘潘听他废话了那么久,眼神厌恶又坚定,冷冰冰地盯着他开口说:“我说了!我以后再也不要见到你,你要是觉得生了我,是我欠你的,那我这条命你拿回去!” 第155章 疯了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盛建兴被盛雪阳这一举动吓到了,他觉得彼此确实有怨气,但无非就是吵吵架,他嘴皮子利索,哄女人更是有一套,他有自信不会在嘴皮子上吃亏。 至于动手,自己虽然老了,但是打女儿的力气还是有的。 潘潘毕竟不是高庭,她向来是最没底气最好欺负的那个。 可那把刀亮出来,那可不是把小水果刀,分明就是把匕首! 盛建兴心里抖了一下,确实有些发怵:“爸爸和你说话,你拿刀是什么意思!” 潘潘盯着他,一字一句说:“我说了,我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也别想从我这跟高庭要钱,如果非要纠缠,那我这条命你拿回去,这样总算做个了断了吧。” “潘潘…雪阳…”盛建兴好像到这一刻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真会这么绝情——这好像颠覆了他的认知一样,父母对子女,难道不应该有绝对的处置权吗? 父母给了孩子生命,光这一点就足够了呀! 他一直都认为,血脉是永远无法割断的,哪怕他做了那些事情,他也永远是盛雪阳的父亲! “我是你爸爸呀!” 他不可置信地喊出这句话,既愤怒,又恐慌。 可潘潘却伸手握住了刀。 “你!你要干什么!” 盛建兴连忙起身向后退了两步,生怕潘潘对自己做什么。 潘潘冷眼看着他,另一只手握住刀身,用力割下,割破掌心,她将手挪到她给盛建兴泡的那杯茶上,血液顺着刀尖,短短几秒钟,就将茶染红。 方才盛建兴喝了一口,缺少的那一截,也快速被血液填满。 潘潘把这杯血茶重新递给他,问他:“够吗?” 盛建兴不知道是惊还是怕,又或者真有几分做父亲的心痛,他看着潘潘,眼神都在发颤,就好像从来没认识过她一样。 他难以置信:“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从前的盛雪阳不是这样的,她逆来顺受,就像是一块橡皮泥,可以任人揉捏,可眼前的人满身是词,不光扎别人,也将自己扎得鲜血淋漓,颇有一种要同归于尽的决绝! 潘潘死死盯着他,手上的血不断在流,她却并不觉得疼,反倒问他:“我变成什么样了?你以为我疯了?爸爸,你从来也没有正眼看过我,你也根本不了解我。 我不是疯了,而是不怕死了。你知不知道我定亲那天你来闹,其实我挺想死的。我不明白,为什么偏偏是我碰上这样的事情,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爸爸?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我明明已经无亲无故一个人像流浪狗一样在外面讨生活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大学开始,你就不给我钱了,我一个人在外面打工挣学费挣生活费,我不敢交朋友也不敢谈恋爱,因为人家对我好,我什么都还不了。我只是活着就已经很难很难了。 你知不知道,我跟高庭在一起,我从前从来都不敢妄想和他结婚,你知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又知不知道我有多努力才和他走到这一步?我每向前一步就像被剥了一层皮一样拧巴痛苦?可我还是想和他在一起,可我还是朝着他走过去!” 说到高庭,原本一直挺着的潘潘也泪流满面,她想要吓唬盛建兴不假,但这些话也未尝不是她心底的不堪和伤口。 “可偏偏你就是要毁掉我。那好呀,我已经跟他结婚了,我没什么遗憾了。我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家庭,和你这种人了。你非要逼我的话,要么我这条命还给你,要么我们就一起死吧!” 说着她真的提着刀准备朝盛建兴走过去,盛建兴惜命,慌不择路撞翻了一小缸鱼,转身就往外逃。 还没摸到门把手,门就被一脚踹开,高庭气喘吁吁地冲进来,眼神从盛建兴身上扫过去,只想第一时间看到潘潘的情况。 只见她满手是血还提着刀呆愣愣地站着。 她看见高庭的时候,脸上挂满泪水,先是震惊,而后就像犯了错的孩子一样,心虚地后退了一步,刀差点没握住。 高庭确认了她的情况后,眼神一下就阴下来。 只那一瞬间,盛建兴就感受到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像是要杀人似的。 他是有些怕高庭的,连忙结结巴巴指着潘潘说:“这可不是我弄的,是她自己!她!她疯了!” 高庭根本就不听他把话说完,一把揪住了盛建兴的衣领,拎狗一样往里拖。 他后头紧跟着裴钧行,进来看到一地狼藉额,血水满地,鱼在地上因为缺氧而张着嘴不断挣扎打挺。 但他只震惊了一秒,然后就把默默门关上,把营业牌子反转成打烊,还把帘子拉上了。 第156章 滚吧 盛建兴这下是真慌了,先不说高庭和裴钧行两个人他打不过,光是潘潘那个样子,已经把他吓得够呛! 他死活挣扎着,赖在地上。 高庭才不管,把他从一地碎玻璃和鱼中间拖到柜台前,当着潘潘的面质问:“你今天来干什么?” 盛建兴胳膊也被玻璃划破了好几处地方,血顺着胳膊往下流,和潘潘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他被这场面吓坏了,立马就跟高庭认怂:“我,我是来道歉的。” 高庭的大手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他的手用了狠劲儿,拇指狠狠陷进盛建兴肩头的肉里。 把他按住了,高庭抬眼看一眼潘潘,她心虚地移开了目光,紧接着握着的刀就被他抽走了。 刀到了高庭手里,盛建兴更怕了:“我真是来道歉的,我什么都没做。是潘潘自己割伤的自己,她说要把命还给我,我是她亲爸爸呀,我怎么可能伤害她呢!” 高庭听后咬着牙看了潘潘,伸手把刀上的血抹了,提着刀子就站在盛建兴边上,沾了血的手撑在盛建兴面前的桌沿上,一手提着刀,垂在身侧,贴着他椅子的扶手,微微弯腰,充满压迫地问他:“你是来跟她要钱的吧?” “我……我没有!我真是来……” “要多少?180万?还是你在盛丰厂里的股份?” 盛建兴瞪大了眼睛:“你怎么知道?” 高庭轻蔑地盯着他:“你他妈以为你的债主是谁?” 盛建兴倒吸一口冷气,这下终于明白了:“是……是你?是你和盛丰!” 他逼近盛建兴,眼神像刀子一样将他钉在椅子上,说话时就像猛兽吐息般,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你以为是盛丰给你脸了,让你还能活得这么痛快?” “你还能在这里,是我给你留了条活路,你他妈的居然还敢自己找上门来!” “高…高庭,不是,不是,我真的没想找麻烦,我真是来道歉的。以前都是我不好,但我毕竟是她爸爸,你跟潘潘结婚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呀,自己家里人,哪有什么欠不欠的……” 潘潘觉得可笑极了,他知道债主是高庭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觉得钱不用还了! 她气得大喊:“谁跟你是自己人!我不是!高庭更不是!” 高庭早知道他可能会是这种反应,并不意外,嘲讽着说:“这点钱不算什么,你也可以赖着不还,但你偷人家公章,盛丰分分钟可以告你。你以为你自己很聪明吗?你以为只要豁出去不要脸了,人家看在亲戚一场就会放过你? 我实话告诉你,盛丰也忍你很久了。你没完没了地像蚂蝗一样寄生在人家身上,你当别人是冤大头?都一笔笔给你记着呢!” 盛建兴又一次害怕起来:“你!你们!你们非要把人往绝路上逼吗?” “是你他妈的把我们往绝路上逼!潘潘的话早就说得很清楚了,她不想再见到你,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今天放过你,你有多远滚多远,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 盛建兴看了看潘潘,又看看高庭,始终答应不出来——他心里还在权衡,如果盛丰的态度真如高庭所说,那自己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潘潘这个女儿了。 他脸上既纠结又痛恨甚至还有惋惜和不舍,复杂极了。 他甚至看了一眼守着门的裴钧行。 裴钧行听了半天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正巧这时候有人敲门,盛建兴心都提起来,竟有些期待来人能破了眼下的局面,好让他再逃一次。 然而裴钧行拉开帘子看了一眼,露出窗外一丝情景——是两个穿着执法服饰的男人。 盛建兴眼前一亮,想要呼救,可没想到的是,裴钧行竟然主动开了门,让人家进来。 那两人穿着的其实是城管的衣服,进来跟裴钧行点头打了个招呼,裴钧行又把窗帘拉上,对人家说:“这里的鱼挺不错的,随便看。” 俩人眼神扫过一地狼藉,又看了一眼盛建兴父女对峙的场面,甚至看见了高庭手里的刀,但最终却视若无睹地走到了一旁的鱼缸面前,真的就看起鱼来:“还真的挺好看的。这鱼没见过呀。” 盛建兴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不可置信地看着裴钧行,他不认识他,心想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裴钧行抱着手,靠在门口,并不朝他们那边看,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 盛建兴没办法,又只能重新看向潘潘,两行浊泪倏然落下,哽咽着问:“女儿,你真的不要爸爸了吗?” 潘潘喉头也滚了一下,眼泪坠下,坚决点了头:“对。” “女儿!”盛建兴哭喊着想要朝潘潘冲过去,被高庭一把拽住按回椅子上,他抬手一刀就插进桌面,立在盛建兴和潘潘中间。 盛建兴到了这一刻,竟然真翻箱倒柜一般从心底翻出了几分真情,眼泪止不住地流,潘潘别过脸去,闭上眼不愿看。 还是那句话,人都有感情,或许父亲真的爱过自己,但九分假一分真,太少了,也太伤了,她已经不想要了。 高庭更不愿意看他这副假惺惺的样子,厉声催促:“到底答不答应?” 盛建兴将脸深深埋进双手里,默默流泪,透过指缝,看见那柄寒光闪烁的刀,心里渐渐冷静下来。 他这一刻终于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潘潘和高庭这里,是一点便宜都讨不到了——原本以为只要死缠烂打,他们就算不厌其烦地拿点钱打发自己,也是占到便宜了。 钱无论多少,有一次就有两次。 但是他怎么都没想到潘潘会这么极端,真的不怕死一样,有一瞬间他真以为她要杀了自己。 他更没想到的是,高庭早就给自己设局了,甚至连盛丰都有份,还有裴钧行和他叫来的那两个人,虽然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但依然是一种威慑——那是在告诉他,人家关系足够硬,无论他是想私下闹,还是摆到台面上走程序打官司,人家都能玩死他。 他这回是真的被高庭死死给按住了,就像是一只往兜里的老鳖,跑不掉了。 可他也不傻,很快想通了,如果债主真的是高庭,他为的不是钱,而是让自己别再纠缠潘潘——他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磨盛丰,而不是找潘潘,所以高庭才没让人来找他催债。 他想明白这里的门道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头,对高庭说:“好,我答应你,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但你也要保证,那180万一笔勾销!” 看,或许有几分真情,但和自身利益一起放在天秤上,天枰甚至不会向盛雪阳倾斜一下,就直接倒向了另一边。 他终究会选择抛弃这个女儿。 潘潘双目紧闭,无声地流下泪来。 高庭答应了盛建兴,他松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已经了结了,扶着椅子把手慢慢站起来想要走。 “等等!”高庭喊了他一声,拿起了桌面上那杯用潘潘的血泡的茶,重新把盛建兴按回椅子上,掐着他的脖子,强行灌了下去。 盛建兴满嘴血腥,喝光了才挣开高庭,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想要干呕。 高庭将玻璃茶杯朝着他用力一甩,横在盛建兴和潘潘中间,宽大的背影挡住了盛建兴那不堪的模样,没落进潘潘眼里。 他冷声对盛建兴说:“盛雪阳欠你的,还清了。滚吧!” 盛建兴想要越过高庭再看潘潘一眼,没看见。 裴钧行已经开了门,催促了一声:“请吧。” 盛建兴看见门开了,哪还顾得上什么女儿,用最快的速度落荒而逃了! 第157章 字据 裴钧行等着盛建兴走出了门,也默默跟出去,给高庭和潘潘留了独处的空间,那两个城管也跟着一起出去。 刚出去没几步,他就追上了盛建兴。 盛建兴被高庭从破碎的鱼缸残渣中拖行了一段,半边身子湿透,胳膊上一片血点子,伤的不深,创口却不少。 加上那一杯带血的茶灌下去,胸前染红一片。乍一看有些瘆人罢了。 裴钧行伸手搀住他:“叔叔,这一身出去不好看啊,我和我朋友一起送您去医院处理一下吧。这小口子,伤没多大伤,玻璃渣子残留就也庭痛的。” 盛建兴提防地看着裴钧行和他身后两个男人,分明就是跟高庭一伙的,现在好不容易逃出生天,他当然不肯再被他拿捏了。 他一把推开裴钧行:“我告诉你,这可是在大街上,我不管你多大官,只要我大声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他妈的别想再跟我玩什么把戏!” 裴钧行拽着他的手暗自用了大力气,钳住他,怎么也逃不了,脸上却还是笑嘻嘻地:“叔叔,你误会了,我这两个朋友正常巡逻执法呢,是怕你们父女之间冲动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特意过来帮你看着的。 你看,这不是顺利解决了。我拉窗帘也是为了你的面子呀,不然传出去,为了钱逼死自己女儿,你以后也没脸呐,是不是?” “你放屁!你他妈就是跟高庭一伙的!” “高庭又没打你,还把你女儿手里的刀夺了,人家是在救你。不然你现在可不止这点皮肉伤了。” “你!” 盛建兴气得七窍生烟,心想这人一张嘴竟然比自己还能歪曲事实! 但也确实,刚才除了他自己赖地上被碎玻璃扎了,高庭碰都没碰他,他不过是被那杯血茶淋了,看起来吓人一些,反倒是潘潘真受了伤。 他说不过裴钧行,但还是想挣开他的手,大喊道:“放开我!用不着你管!你再拉着我我可报警了!” 说到报警,裴钧行反倒笑了:“叔叔,前面就是政府办公楼,挺近的,你报吧,报了也好,我这两个朋友正好作个见证。 你们今天的事儿八成还是按家庭纠纷处理,要是另算,你还得赔人家鱼缸钱,再有那个什么欠债啊,公章啊,人家也正好把账跟你算了。” 这话确实把盛建兴给唬住了,他不清楚裴钧行的底细,但是能叫得动人过来镇场子,还跟高庭走这么近,实力也差不了。 他今天这哑巴亏不吃也得吃,确实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刚才倒也不是没想过报警,但是一报警他自己麻烦更大。 裴钧行钳住他胳膊的手是一点儿松开的意思都没有。 盛建兴再看看他身边两个人,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也只能暂时先认怂,他咬着后槽牙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裴钧行顺势就拽着他到了高庭的车子边上,把自己早上外套的衬衣拿出来——早上因为跑工厂正好脱了放在高庭车上。 那两个城管开了车来,裴钧兴拽着盛建兴上了车,他搞不懂裴钧行卖的什么关子,就怕他做什么害自己,脚步定在原地死活不肯。 裴钧行劝他说:“叔叔,走吧,我送你去医院处理伤口,再换件衣服,放心,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大马路上到处都是监控,不会明目张胆把你怎么样的,前面右转就是卫生所了。” 盛建兴环顾四周,确实有不少路人投来目光,但都以为是有什么纠纷正在调解,也没人来管闲事。 他半推半就被裴钧行哄上了车。 正如裴钧行所说,前面很快就到了老街的卫生所,就他这伤口擦点消毒水也就完事儿了,根本包扎都不需要。 趁着盛建兴处理伤口的时间,裴钧行出去了一趟,回来带了一纸文件。 等盛建兴处理好了伤口,裴钧行就让两个城管先走,他拿了自己的白衬衫外套给盛建兴换上——他身材发福,只能扣上几个扣子,那样子真是怪滑稽的。 裴钧行瞧了一眼,在卫生所大厅的休息区和盛建兴并排坐着,将手里的纸笔递给了他。 盛建兴接过一看,居然是断绝父女关系的协议书。 他气的揉成一团:“你他妈什么意思!” 裴钧行起身捡起那个纸团,不知从哪又掏出一张来:“叔叔,有些事情,口说无凭。还是立个字据,大家都放心。” 说着他把纸再次递到盛建兴面前,朝着其中一条点了点:“你看,有义务就有权利,只要你遵守承诺,今天答应高庭的,说到做到,别再纠缠了,这180万,他就不追究了。” 盛建兴看看条款,又看看裴钧行,那两个城管走了,他胆子又大起来一些,骂道:“你他妈到底算什么东西!律师?当官的? 别以为有什么了不起的,你们仗势欺人,我要去告你,你跟那两个城管,都保不住饭碗!” 裴钧行都被他惹笑了:“叔叔,我都说了,人家是好心来保护你的,就是怕起了冲突有个好歹。再说了,人家是打你了还是骂你了?我们还好心送你来医院,你说给谁听,我们都是为人民服务。” 这话让盛建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满腹憋闷,妈的,还真他妈如他所说,那两个城管全程一句多的话都没有。 “再说了,真金白银因为你亏钱的,是高庭,伤的最重的,也是他老婆。人家夫妻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要是真的索赔起来,可能都还得在180万往上加呢。” 一听这话,盛建兴一脸沉重闭嘴了。 裴钧行看他吃瘪,有气没地方撒,顺势就给了点甜头哄了哄:“叔叔,这可是180万。你岁数也不小了,还有儿子要养呢,这笔账对你来说很划算。不然你听我帮你分析分析吧。” 盛建兴眼皮一抬,没说什么,但明显想听他往下说——到了这个时候,或许还有些亲情,但是最重要的是如何权衡,选出对自己最有利方案。 裴钧行缓缓开口说:“其实摆在你面前的,有四种可能,第一,女儿女婿都孝顺,心甘情愿给你钱,帮你收拾残局,不过这显然不太可能了。 第二,你死缠烂打,人家被你缠得没办法,跟你妥协,你也能捞点好处。大部分家庭这种可能性会比较大,但是今天你也看见了,人家是宁愿死也一分不给的。你要是再继续纠缠,下次这条命还在不在可不好说了。” 裴钧行一边说,一边观察着盛建兴脸色的变化,就怕他还心存侥幸,又补充说:“我给你说实话,今天潘潘不是吓唬你的,她买刀的事情,连高庭都不知道。 我们之所以赶回来,是店里阿姨担心闹出人命才给高庭打了电话。所以我说嘛,我和我的两个朋友,今天真是去救你的。” 听到这里,盛建兴明显陷入了深思——居然连高庭都不知道她买了刀! 他知道裴钧行不是吓唬自己,今天的潘潘,确实有种豁出的疯感,要是从前他或许还会怀疑,但是自己上回搅黄了她的定亲。 他其实比谁都清楚事情有多恶劣,他是故意用这种方式去报复高庭和潘潘的,伤害有多大,恨意就有多浓烈! 裴钧行知道他听进去了,又说:“第三种情况,就是你们双方都不让步,那就死磕到底,但是我实话告诉你,就算打官司,人家最多就是给你几千块钱赡养费而已。 跟你欠高庭的180万比起来,差远了,而且我听高庭说,你们好像还牵涉到商业欺诈的问题,难道你还想进去待几年?” 盛建兴的脸色随着裴钧行的娓娓道来,变化非常之快,从开始的怀疑到深思再到担忧恐惧。 裴钧行是人精,全看在眼里,让他恐惧了一会儿,才接着说:“所以说,还是第四种最划算,你签了这份协议,立个字据,债务一笔勾销,以后也就各过各的,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盛建兴这才从他手里缓缓接过了那份协议,一言不发地端详着。 裴钧行心里已经拿捏地七七八八,最后加了一把力气:“有些事情当局者迷,有时候多听听旁观者的分析,反倒不吃亏。 我们无冤无仇,我没必要害你,我只是希望你和高庭两头都能有个满意的结果,否则你口说无凭,当然也可以再去闹。 但是就像我说的,只有这几种可能,吃亏的是你。纠缠越久,亏得越多。 叔叔,想想家里的老婆孩子,以后日子还长呢。也别觉得没面子,签了字以后你也碰不上我,跟高庭也没来往了,这事儿就算翻篇了。你说呢?” 裴钧行的话确实很有诱惑力,比起高庭和潘潘,他劝人没有那么多情绪,就像他说的,当局者迷,他把所有可能摆在盛建兴面前,看似有那么多可能性,但是只有一种选择罢了。 看人,拿捏人,他还是有经验的。 果然,盛建兴最终是签了字的,一式两份,没有印泥,直接蘸着血就在名字上按手印了。 裴钧行依然客客气气地,给他打了车,体体面面送回家去。 第158章 生气 裴钧行和盛建兴走后的金鱼店里,只剩下了高庭和潘潘两人。 二楼直播间潘潘做了隔音层也不知道听见楼下动静没有,店员阿姨透过窗户看见楼下高庭的车到了,也看到盛建兴走了,老板家的私事,她界线一直拿捏得很好,从来不参与,更是把二楼的门给关了。 一楼店里,一片狼藉,高庭和潘潘,一个站在柜台里面,一个站外面,中间隔着一张木头的柜台桌子,桌子上插着一把刀。 一地的水和玻璃渣子,鱼快缺氧了,尾巴挣扎也没什么力气,瞪着眼睛,张着嘴,徒劳地一张一合。 高庭直挺挺站着,并没有因为盛建兴走了而怒火稍减。 潘潘心虚到了极点,把受伤的手藏在身后,低垂着眼睛,看着地上的鱼,手在衣角上悄悄抹着,希望赶紧止血。 她走出柜台,提了一个篮子去捡鱼。 还没蹲下,高庭眼疾手快,带着一身气,把鱼都捡直接朝其他完好的鱼缸里丢进去,也不管水溅没溅出来,鱼能不能活。 潘潘大气也不敢出,默默地擦着手上的血。 高庭只用了半分钟的时间就把鱼都丢回缸里,鱼处理好了,紧接着就好处理盛雪阳。 他迈开步子走过来,潘潘低着眼眸,看见他的影子逐渐笼罩住自己,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简直比面对盛建兴的时候还要紧张。 “我……我……”她抬起头,想要解释。 他听都不想听,伸手过来就拽过她手上的手来看伤势——割的口子挺大,倒不深,已经止血了。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有没有割到筋和肌肉。 他没跟她多说,拽着人揽住肩膀朝外走。 潘潘踉跄着跟着,根本顾不得伤势,极力和他解释:“我是想吓唬他而已……” 高庭脸色铁青,开了副驾驶的门,让她上车,自己探身进去帮她把安全带系了,再上车。 他没带她去最近的卫生所,而是去就近的医院,做正规检查,好在没有伤到重要的筋脉和肌肉,医生给做了包扎,就让回去了。 一路上,高庭一言不发,潘潘从没见过他对自己生这么大气——回忆起上一次,还是他看着她做水肺练习背着氧气罐摔进泳池的时候。 但上一回他只气了一会会,最终还是跟自己妥协了。 这回却好像是真的动了大肝火了——不仅是对盛建兴,还有对她。 车开出去十分钟,潘潘闷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再次试着轻声开口:“我是想,长痛不如短痛,之前其实也怪我,态度不够决绝,所以我就想这次盛建兴要是再来找我,我就一次性把话跟他说绝了。他惜命,一点亏都不肯吃,比起钱,还是命更要紧一点,所以我就想……” “所以你他妈就背着我买刀!?”高庭终于厉声开口质问,像按捺已久的火山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 就这么一句话,潘潘感觉像是雷电劈头盖脸打下来一样让人心里发颤。 她有些委屈,也有些心虚,支支吾吾说:“我……对不起,吓到你了,让你担心了,我以为……” “以为什么?以为我今天赶不回来是吧?你还知道我会担心啊!”高庭用力捏着方向盘,忍着一脚油门想要踩到底的冲动,“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结婚了?你他妈拿我当什么? ” 潘潘无言以对,只好皱着眉头,像犯了错被老师训斥的孩子一样,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挨批评。 高庭这火气一直压着不发还行,一发起来一时还真收不住,他拐进小区地库的时候扫了潘潘一眼:“现在不说话了,你不是挺能耐的吗,都动刀见红了,说你能耐,你他妈的刀不对着盛建兴,竟然对着自己!你他妈的真行啊!” 他一脚刹车,熄了火。 下车去开副驾驶的门,接她下车的时候,就看见两滴眼泪吧嗒砸在刚包扎好的纱布上。 他愣了一下,气瞬间泄了一半,伸过去帮她解安全带的手也僵了一下。 她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泪眼婆娑,委屈极了。 高庭避开不看,也没再继续说她,声音低沉了不少:“下车,先回家。” 他直接把人打横从车上抱下来,一路乘电梯上楼。 潘潘就像犯了错挨训的小猫一样,依偎在他怀里,时不时还抬眼偷偷看他。 高庭回到家里,把人放下来,也不多说,先是去检查了药箱,确认药品是够的,又进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没什么可做的东西。 他于是就给常定的饭店打了个电话,让他们晚上送点清淡的饭菜过来。 安排好这一切,他才走到客厅去。 客厅里潘潘一直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盼着他消气呢。 他明明都走到人家跟前了,却始终回避着和她对视,就怕一对上,心一软,又含糊揭过。 他捏着手机,站了一会,倒也没再用刚才那样严厉的语气对她说话:“我出去办点事,晚点回来,晚饭安排好了,伤口别沾水。” 说完就要走,潘潘声音又娇又柔地喊他:“你去哪里?几点回来?我等你回来。” “我和老裴谈点事,你自己先睡吧。” 说完他真的头也不回走了。 高庭从来没这么对过潘潘,他看着他的背影,微张着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让他留下来。那一刻心底除了委屈和抱歉,竟然生出了一丝不知所措和恐慌来。 从来没有丢下过她的高庭,竟然在这个时候丢下她一个人走了…… 第159章 喝酒 其实刚才潘潘在医院检查的时候,就接到了裴钧行的消息, 他拍了那份协议的照片发给高庭。 高庭今天原本就还有公事和他没谈完,加上今天裴钧行帮了大忙,他应该感谢人家。 高庭重新下到地下车库,并没有马上开车,他坐在车里,靠在驾驶座上闭目深呼吸了好一会。 其实他今天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太害怕了。 盛建兴对潘潘的伤害,一次比一次更深,定亲前父女俩动手也好,定亲当天的报复也好,每一次都让高庭感到后怕。 他不光怕盛建兴伤害潘潘,也害怕自己又像从前几次一样,不能在她最需要依靠的时候赶到! 太多次了,他都没有赶到,这一直是他心里的一道坎,如果再发生一次,他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 不过这回他倒是赶上了,看到的却是她拿着刀,血泪交织的模样。他到这一刻都觉得后怕,要是自己不在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想到这里,他紧紧握着方向盘,手臂上青筋暴起,花了好久才收拾好心情,去见裴钧行。 俩人晚饭约在了高庭厂边上的私厨餐厅的小包间里。 裴钧行到得早——原本他对高庭的私事并不清楚,但是高庭在高速上连续超速违章,让他隐约感受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得个事情的大概后,他主动对高庭说:“我之前就在那里附近的政府大楼里上班,熟人还是有的。” 高庭默许了,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只不过,盛建兴离开以后的事情,裴钧行没跟高庭商量,他是帮人帮到底,既然做了,那就别留破绽,当时的高庭没有精力再跟进后续,也不合适由他出面——当事人之间一不小心就会激化矛盾,所以这事儿,裴钧行这个外人来做,最合适。 他回想着这些,高庭已经推门进来。 裴钧行看他脸色不好,问了一嘴:“潘潘的伤怎么样了?” “没伤到要害,要养几天。” “那就好。”说着就把那份协议递给高庭。 高庭看着上面盛建兴的签字和血手印,又听见裴钧行说:“这没什么法律效力,但是对他这种人来说,也算有点作用。你收着吧。” 高庭对于裴钧行今天的助力是非常意外又满意的,对他的欣赏也多了几分,接过协议,对他说了声谢谢:“谢了。你今天这么干,对你和你那两位朋友,没什么影响吧?” 裴钧行也知道他顾虑什么——盛建兴这样的人,无赖起来根本不顾别人死活,他或许一时顾忌当官的,但是转个头就能去举报。 裴钧行笑着给他倒了杯茶,多谢他关心:“能有什么影响,我都把话跟他说清楚了,我那两位朋友过来,是防止事态恶化,维持公共秩序,保护他的人身安全的。而且我们还送他去医院,把后事办的明明白白,完全是为人民服务。 至于你们,他跟潘潘是家庭纠纷,你也没跟他动手,他能说什么?退一万步说,我今天找的也并不是公安系统的朋友,只是城管的编外人员罢了。并不属于真正的公职人员,人家只是来金鱼店看看鱼罢了,见义勇为,好心阻止了伤人事件发生,还送他去医院,怎么说都是我们在理。” 听到“城管编外人员”的时候,高庭终于有点笑脸了,他看着裴钧行,眼里全是欣赏:“你可真行啊,裴主任。” 裴钧行谦虚地笑笑:“我已经辞职了。” 高庭收敛了笑意,放下手里的茶杯,换了酒杯,倒了一杯白的,很郑重地敬了裴钧行:“今天的事,谢了。” 他话不多,仰头干了。 裴钧行看着他,思索了一瞬,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回敬他:“投资的事,也谢了。” 高庭摆了摆手:“行了,就这样吧,再往前谢,我厂里这块地,也得感谢你。我们虽然以前交集不多,但以后你是我老婆的合伙人,我是你的投资人,打交道的日子还长。我那你当朋友,客气话我也不多说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高庭很少对人说这种话,但一旦说了,一个唾沫一个钉,他从前只是欣赏裴钧行,但是今天这事儿,他是既感激他,又佩服一个人办事的缜密和周全。 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很简单,就三个字,事上见,很显然,裴钧行无论从人品,能力,还是手段,都值得他交这个朋友! “行,这话我记住了。”裴钧行想了想,又提醒他,“潘潘爸爸的事情,我虽然不知道具体更多的细节,但是我劝你,别做的太绝。把柄这东西,要一直捏在手里才最有用,你那天真用了,把人弄进去了又怎么样?无非一时痛快,经济犯罪,合同欺诈,能判多久? 先不说他这个污点影响后代,万一缓刑,对他根本没影响,出来了最麻烦的还是你们。狗入穷巷的时候最凶,你给他留一口气,他为了保那点安稳日子,才不会来找你麻烦。” 裴钧行这话说得很大气,高庭也很认同:“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头我会和盛丰说,既然他签了这个字,股份也可以还他,让他能正常生活,这事儿就翻篇了。” “你有数就行,我就不多嘴了。” 两人又碰了个杯,酒精作用下,渐渐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一般聊着天。 从生意到生活,高庭见他为人处世其实挺通透的,甚至可以说圆滑且精明,忍不住问他:“那你自己怎么闹离婚了?” 这话让裴钧行霎时酒都醒了七七八八,眼神一下子黯淡下去。 高庭心说这是问到痛处了?难不成是被绿了? “抱歉啊,不过你也想开点,人嘛,有时候就是商场得意情场失意的。感情这东西没办法勉强,男人嘛,大度一点,该原谅原谅,反正离婚了,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裴钧行一听这话眉头都皱起来,知道他这是误会了。 他从来不跟别人说自己和裴书君的私事,但今天面对高庭,尤其是在见过盛建兴以后,忽然就觉得自己这点事儿其实不算什么。 “我和阿君,其实没什么大矛盾,或者说,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他离婚后头一回把自己的私事告诉了别人,高庭听后一愣一愣的,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有小三出轨,没有冷战吵架,甚至没有太重的经济压力的同时,还有个可爱的儿子! 他这样的人,居然在这种情况下被离婚了!? 这难道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烂? 高庭心里一时复杂极了,他这样都要离婚,那自己这几年吃的爱情的苦算什么? 第160章 没底 高庭和裴钧行就好像是两个极端,一个野性外露,一个正经内敛,或者说假正经,真闷骚。 两对夫妻明明是同一年认识的,甚至高庭还认识潘潘早半年,进度却有天壤之别。 高庭是三分三合,追到国外去了,死缠烂打地才把婚结了。 裴钧行倒好,一帆风顺,半年定亲半年结婚,高庭结婚的希望都看不到的时候,他儿子都生了,现在却又没什么大矛盾离婚。 高庭听后对他的欣赏都变成了无语。 他给裴钧行倒了一杯酒,又劝了他几句,男人啊,还是得厚脸皮。 等失去了,你就知道,要脸一点用都没有。 俩人相见恨晚似的,聊到八九点。 高庭看了一眼时间,心里习惯性就开始担心,潘潘有没有吃饭,手有没有沾水。 还有,自己今天是不是太凶了? 裴钧行这样的,孕期陪伴老婆时间少了,都得被踹,不得不让他心里有些犯嘀咕。 自己今天这态度,别让潘潘也寒心了,这年头不比从前了,领了证也不一定就锁死了。 他想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得回家,不能再喝下去了。 高庭叫了代驾,裴钧行打了车,各自回家。 高庭越是靠近家里心里越没底,停好了车,脚步越来越快往楼上冲。 体力那么好的他,竟然也喘了两下,深呼吸才稳住。 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却迟迟没有旋转。 楼道里的灯在他迟疑的时候熄了两盏,只剩下微弱的踢脚线灯,朦朦胧胧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背影,和手臂的轮廓。 门牌是她diy用泥塑捏好了,又手绘的,是两条金鱼,永远面对面吐着泡泡。 他此刻心里的后悔达到了顶峰,今天怎么会对她这么凶的? 之前吵过几次,她不是早就说过了,她会怕他这样,让他别用那么凶的口吻说关心的话。 自己怎么不长记性又忘了? 真是结了婚的男人,得意忘形了。 他呆在门口,虽然没醉,但酒精上头,将理智顾虑全都淹没,潮水涨上来的时候,海面上依然坚挺着的,唯一供漂泊的海鸟落脚的,是他对她不变的爱意。 怎么办呢?回家该怎么哄才好呢? 他正苦于此,手里捏着的门把手,明明没用力,却自己旋转了。 门里面,潘潘一直都没睡,听见门外有动静,就猜是高庭回来了。 可脚步声停了有一会儿了,都不见有人进来。 她出于安全考虑,手机上看了一眼监控,真的是高庭,只不过他呆站着不知道深思些什么。 潘潘犹豫了一会儿——他这么晚回来,又不肯进来,是不是还在生自己的气? 她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俩人在一起这么久了,高庭从来没跟她置气这么久过。 她回想起来,其实在一起的这几年,好像一直都是他在照顾自己的情绪,自己其实为他做的非常之少。 她想到这里,心里更难受了,可现在不是难受的时候,她想要哄他开心,想要请他原谅,还想,在往后漫长的人生之中,全心全意为他做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毅然从沙发上站起来,主动握住了门把手,旋转,打开了门。 一张白皙的,楚楚可怜的面庞从门后探出来,眼睛犹如月下的深潭,漾着涟涟月光,一瞬的时间,只一眼,就将他心中的迟疑,忧虑全都涤荡干净了。 潘潘闻见了酒气,忍着没皱眉头:“你回来啦?要不要喝点茶?” 他朝里面看了一眼,客厅的灯是关的,房间亮着灯:“吵你睡觉了?” 他语气温和,让潘潘心里放松了一些,看来是没那么生气了:“没有,我在等你。” 高庭脱了鞋走进去:“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开了灯,朝着沙发走过去。 潘潘看见他认真的态度,心里也捏把汗,有些像被老师传唤到办公室的学生,心里打起了鼓。 俩人并排在沙发坐下来,中间却隔着几十公分的距离。 高庭以为潘潘气自己态度太凶,潘潘以为高庭还没消气,俩人于是谁也不敢靠近,就这么坐着。 说来也怪,高庭从前都是直来直去的,今天这怕说错话的样子真少见,大概确实是知道自己情绪失控了,理亏了。 另一方面也因为结了婚,心态确实发生了一些改变——从前磕磕绊绊,一心奔着结婚去,就好像领了证结了婚就终成眷属了,从此过上幸福生活了。 可真的结婚了,婚后日子其实没有太大变化,甚至在柴米油盐和家长里短之外,她还要面临自己创业负债的压力。 他口口声声说着要给她保障,可陪她的时间却越来越少,这回盛建兴的事情,他明明早一年就已经捏了人家的把柄了,却还是让他闹到了潘潘面前。 尤其是裴钧行离婚的事情,给他敲了个警钟——别觉得结了婚一切就成定局了,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无论什么时候,都需要用心维护。 婚姻对他们来说,是一个新的开始,高庭觉得自己在这段新关系里,做的并不好。 他怕她觉得,和自己结婚,其实也就那样。 第161章 愧疚 高庭掏出那张断绝父女关系的协议,摊开,摆在茶几上:“下午盛建兴走出去以后,老裴也跟了上去。他让人家签的。” 潘潘有些不可思议地拿起那张协议——她原本还在担心,今天吓唬他够不够力度,这一回又能管多久? 盛建兴毕竟她爸爸,她对他还是有一些了解的,他这样的人,竟然真的会签协议? 高庭又说:“其实没有实质的法律效力,但不管怎么样,民间协议,除非真到打官司那一步,这对他还是有点约束力的。他毕竟也拿不出180万来。我的意思是,点到为止,回头我会和盛丰也说一声,股份和分红还是还给他,让他能正常过日子。别把人逼到绝路,走投无路的人容易走极端,别到时候牵连我们。” 说着高庭眼神缓和下来,仔细观察着潘潘的神色变化,好像在征求她的同意:“你看我这么办,行吗?你还满意吗?” 还满意吗? 潘潘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 这是高庭能说出来的话? 她疑惑地看他,因为喝了白酒,脖子红了,眼神也有没有平时那么聚焦,多少有些迷离了。 大约是酒精麻痹,让他态度缓下来了吧。 潘潘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可不想再惹他生气了,每回他发脾气——虽然次数少之又少,但她都有些害怕。 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气场和无形的威压,让她觉得在挨老师的训斥似的。 “就这样吧,以后反正不来往了。”她收起了那份协议,想了想又对他解释了一遍,“其实我买刀,真的是想要吓唬他,只有他明白从我这要不到一点好处,他就死心了。为了做的逼真一点,我才说那些话,才拿刀……” “高庭,我错了。” 她的语气真诚又带着一丝讨好。 高庭原本就心里有些没底,听见她这么说,更加内疚了。 眉头皱着,酒劲也上来了,脑袋有些沉,视线也略有些模糊,只有她的脸是清晰的,他垂丧着脑袋,低声说:“抱歉,又凶你了。” 潘潘其实看出他酒劲上来了,现在也并不适合多说,好在他没生气了,她心想着还是让他早点去休息:“先别说这些了吧,我扶你去躺一下。” 高庭原本脑海里紧绷着一根弦,现在俩人互相道了歉,这根弦终于是断了,摇摇晃晃进了房间,她要走,他下意识就拉住人家,搂在怀里,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装醉。 潘潘只觉得被他紧紧搂住,动弹不得,耳边都是他的呓语:“抱歉,是我没处理好,是我做的不够好。老婆,对不起,我们喜酒还没办,孩子还没生,你可千万不能动离婚的心思……” 潘潘一开始还挺动容的,自己的隐瞒,让原本就责任心极强,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的高庭又自责了。 可越往后听越不对劲,怎么就说到离婚了? 他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呢? 难道是自己一直以来没有像他一样的坚定,几次三番想要分开,现在又不点头生孩子,让他太不安了吗? 她想到这里,心里实在太愧疚了。 善良的人啊,在爱里面,都生怕自己亏待了对方。 第二天,潘潘早早起来,给高庭泡茶煮粥。 可高庭和裴钧行喝的挺多的,宿醉睡得很沉,加上这段时间实在是太忙了,俩人很久都没有亲密过,他连睡觉的时间几乎都是匆匆忙忙的。 潘潘等到9点半,他还睡着,她也不忍心去喊他,加上店里有事儿,来了电话,她于是给他温了粥,微信留了言,自己独自上班去了。 这天潘潘其实约了人看场地——她现在生意越来越好,小金鱼店有些放不下了,加上还要直播,所以计划着在附近多租一个房间,当作仓库和直播间,这样直播的时候和店里也互不干扰了。 小仓库是岑纺帮着找的,就在隔壁街的老民居里,算是岑纺的一个远房亲戚。 房东家买了新房,老房子想要出租,但是地段不是商业区,而是在店面房后面的小巷子里。 老民居是略带徽派风格的老屋子,一楼堂屋很大,还带院子,可以做厂房,地方大,但进出的路却不方便,好多办厂的来看过场地,都因为货物进出不方便没租。 但潘潘卖的是金鱼,进进出出的最多几个大水箱,因此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反倒是进出路子窄,里面的好几户人家都搬走了,只剩下一些守家的老人,还挺清净的。 院子里的石阶上长满青苔,潘潘一眼就看中了,在这院子里做木海一定很漂亮。 她要是租下来,不仅室内能做直播间,院子里还能做小型的繁育场,她还真挺想试试。 房东因为前几个来咨询的老板都没看中,价格压得很低,当天就谈妥了。 中午的时候,潘潘就请房东和岑纺一起吃了饭。 潘潘也很痛快,立马就签了合同,付了一年的房租。 房东笑嘻嘻的,事儿办完了,也就先走了。 岑纺今天为了陪潘潘专门关了店,潘潘感激她,等房东走后,又叫了几个小点心——刚才光顾着谈事情,其实大家都没怎么吃呢。 小点心就算是吃不下,岑纺也可以打包给孩子带回去。 上回潘潘和高庭领证请客,吃不下的她也都带回去——岑纺这人很实在,人家不要的,她就痛快接收,人家要的,她也不会为了占便宜去抢。 这样的人很踏实,无论身边的人好与坏,她既不会捧着,也不会踩一脚,她只专注自己的生意和生活,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饭桌上,俩人聊的话题当然也逃不过婚姻和孩子。 其实潘潘这顿饭除了签合同,也想向岑纺取取经——谈恋爱的时候,有时候只靠心动和喜欢够了,可婚姻不仅涉及到柴米油盐,还涉及到双方家庭,上下好几代人。 潘潘没有这个经验,但她真的想要跟高庭把日子过好,尤其是在知道他担心离婚以后。 岑纺了解了潘潘的想法后,咬着筷子头十分苦恼:“你问我怎么把婚姻经营好,这让我怎么回答,反正就是过日子呗。以前怎么过以后还怎么过呗。” 潘潘却觉得这样不对:“以前我们只过自己的日子,但是现在结婚了,他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了,我还是想要把关系处好的,别人无所谓,主要是他爸爸妈妈。然后还有,办喜酒和孩子的事情。其实经过之前我们定亲的事情,我有些抵触,觉得现在这样,不要办酒席也挺好的。” 岑纺其实后来也知道了高庭和潘潘之间发生了什么,她对于这俩人还能领证,高庭家里还能接受潘潘感到非常震惊——之少在她看来,几乎90%的家庭是不会接受的,由此可见高庭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有多强硬。 她因此对高庭的评价蹭蹭上涨,这回潘潘既然同她说起来,她当然是少不了替高庭美言的。 “怎么说呢,有些仪式说起来确实也挺迂腐的,但是我们毕竟是生活在这个小地方,大家还是默认摆了酒才算正式结婚的,说白了,求婚领证蜜月是你们俩的,正式婚礼摆酒,那是给亲戚摆的。摆的是个热闹面子。高庭家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你说人家那么大的家业,换了别人早就大操大办了,结果他们家娶媳妇还不声不响的,肯定也会有不少闲话。 潘潘,我只说我自己的想法,你参考着听一听,我觉得婚礼还是必要的,之少我自己当时结婚是非常期待的,领证时法律上的认证,让他所有的亲戚都听见他说我爱你,我愿意,这是在社会关系的认证。法律和道德的双重认证我觉得会让婚姻更加牢固,约束力也更强。 不过这只是我个人的看法,你听听就行了。如果实在不想办,他们家反正钱一分没少的给你了,多少人结婚都是因为彩礼和三金闹掰的,你们没有这个问题,我觉得已经非常不错了。什么都比不上真金白银捏在手里,其他的,都是额外附加的仪式。” 潘潘不置可否,只是陷入了沉思。 第162章 起念 岑放看她的样子,估计一时也想不明白,于是又换了个话题:“至于孩子,现实点来说,我觉得他家里着急也挺正常,你是还年轻,但高庭年纪不小了。你们要是丁克那就别要,不是丁克,就趁早要。我说真的,年纪大了带小孩,真能熬死。你以后就知道了。” 潘潘想起了盛丰两眼乌青的模样,心里有些发怵:“真的那么可怕吗?” 岑纺看着她担忧的样子,又不忍心吓她,只捡好的说:“累肯定累的,但是看看宝宝那么可爱也就被治愈了。” 潘潘松了一口气,这样听来好像也没有那么糟。 岑纺又说:“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那么焦虑,你想,你们有钱啊,月嫂,月子中心,私立医院安排起来,全程都有人照顾你,你怕什么。你也别说高庭创业什么的,你们就是自己吓自己,高老板那个事业还需要操心吗? 我就退一万步说,他就算生意亏了,还有他家里兜底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你们总比我有钱吧,你看我不是照样把孩子养大了。所以说要是因为钱的事儿,我觉得你更没必要担心了。 你别总想着,等他事业好了,等你生意做大了,等来等去,总有事情会拖着你的。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你迈出这一步了,也就迈出去了,日子还是会照样过下去。 真的,别自己吓自己。我就问你,这辈子想不想和高庭要个孩子,如果你想,那有什么比孩子来到世上多陪你几年更珍贵的呢?非得等老了?” 她想不想和高庭有个孩子呢? 岑纺这话反复叩问着她的内心。 答案当然是想的。 可是,真走到这一步,她有些没信心,自己有过那么糟糕的家庭,真的能够给孩子带来正向的影响吗? 过去几年高庭和自己在一起,也吃了很多苦头,她觉得自己即便改变了很多,依然是有缺陷的。 加之之前的意外流产过,出于对生命的尊重,这几年他们很注意避孕。 “岑姐,”她有些沉重地喊了岑纺一声,岑纺竖起耳朵,挺直了背听。 只见潘潘格外认真地问她:“你觉得,如果世界上再多一个我这样的人,会有价值吗?” 岑纺冷不丁被突如其来深刻的问题给问住了,但她也没糊弄潘潘,而是特别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而后坦白对潘潘说:“怎么样才算有价值?你要这么问,我也觉得我其实没什么价值,我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每天忙着谋生,忙着赚钱活下去罢了。在这一点上,你不就比我更厉害吗?这难道不算价值吗?” 潘潘没想到岑纺会这么说,自己的苦恼好像无意间冒犯伤害了别人,她连忙说:“岑姐,我不是那个意思。” 岑纺大方地摆摆手,表示理解:“我明白的,但是我给不了你答案呀。我想了想,这问题你不该问我,你该去问高庭。” “为什么?” “因为他爱你啊,既然爱你,肯定是因为你有值得被爱的地方呀。或者我反过来问你,让你再生一个高庭这样的孩子,你愿意吗?” 潘潘的心再次被击中了一样,抖落了满目尘埃,所谓一叶障目大约如此,真是当局者迷。 她最爱的就是高庭了,如果世界上有两个让她那么满心满眼爱着的人,她都不敢想会有多幸福。 光是眼下想想,连目光都变得温柔起来。 岑纺其实已经在她眼底看到答案了,她笑而不语,又加了一份小蛋糕:“呐呐呐,这个小蛋糕就当作你今天的咨询费咯,我带回去给我儿子吃。” 潘潘笑着说:“你看看还需要别的什么,多带一些给孩子吧。” “不要不要,太甜了怕他烂牙,一个小的足够了。” 岑纺边说边打包,感叹了一句:“等你以后自己当妈妈就知道啦,操不完的心呐。” 潘潘虽然暂时还理解不了,但是她却感受到,岑纺其实是很幸福的,她从她的话语里,没有听到一丝的后悔。 她应该也是因为爱意而非世俗才和丈夫一起走到这一步的吧。 “岑姐,我还有个问题。” “你问。” “你和姐夫当时结婚,是他主动的吗?他是怎么和你求婚的?” 岑纺昂起下巴,努力回忆了一下:“我们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按流程走,因为我们高中就认识了,所以他求婚的时候我一点儿也不意外,但是他自己感动得哇哇哭,比结婚当天哭的还惨。 男人有时候真的挺奇怪的,他们的感动点和女人不太一样。然后我们就订婚走流程,办喜酒,生孩子。” 潘潘心想,虽然是按部就班,却也避免了许多口舌和麻烦呢。 岑纺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强调说:“现在其实顺序没那么重要了,我好多朋友后面都是先生孩子再摆酒的,孩子给送戒指,拉婚纱呢。你不要想那么多,说到底过日子最重要的,始终是你们合得来。” 潘潘听进去了,郑重点头:“嗯,岑姐,谢谢你。我知道了。” 岑纺细细打量她,心里其实有些担心——她真知道了? 说了那么多,也不知道真听进去哪一句了,现在的小姑娘脑回路清奇得很,她真是替高庭捏把汗,一把年纪了,和小姑娘谈恋爱,一颗心被吊着一个不当心不是太虐就是太甜,也挺不容易的。 不过岑纺想得也没错,现在的小姑娘,尤其是潘潘这样的,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要么不主动,主动起来,老叔叔高庭恐怕真承受不住。 因为她这一刻想的是,自己和高庭,总要有个好的结局,这个结局不能一直是高庭单方面的努力。 她在马来西亚的时候,其实完全可以逃避国内的一切,继续去旅行,可她没有,她的选择是跟他回国面对一切——面对比放弃和逃避难得多,可她还是回来了,因为她觉得,她也该向着他靠近,就像他从来没放弃自己一样。 所以啊,自己主动向他求婚,他的不安会不会少一点呢? 第163章 保养 高庭睡到中午才起来,难得睡过了头一次。 不过好在,裴钧行也喝多了,俩人约的今天工厂谈产品设计的事情,高庭起来手机上好几个裴钧行的电话。 他边回电话,边起来去找潘潘。 家里没人,但他看到她留的早餐了。 “设计给我打电话,已经在样板间了,你人在哪?”裴钧行问。 高庭脑袋胀得发紧,洗了把脸:“刚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昨晚喝太多了。” “你真行啊,是混官场的料。”高庭酒量不差,创业也难免应酬,他向来不喝,喝了也很少会醉,但裴钧行竟然能把自己喝倒了。 裴钧行没接话,继续说公事:“你多久能到?” “这就出门。18分钟到。” 他说着看到了潘潘留下的那碗粥,想了一秒,端起来直接大口吞光了。 产品经理几乎买来了市面上销量前几位的所有产品,高庭和裴钧行,对着产品和产品经理以及设计开了一天的会。 一样样分析卖点和工艺,再结合自己的产品做最初的想法创新。 一忙起来,根本不记得时间。 人事过来提醒,准备给买晚饭了,高庭朝着窗外看一眼,妈的,这么快天黑了!? 他慌忙起身:“我不吃了,你们继续开吧,我先回家。开个语音,我听着就行。” 说着匆匆忙忙推门走了。 产品经理笑着说:“新婚新婚,理解一下,哈哈哈哈。” 裴钧行笑不出来,低头翻了翻产品手册。 高庭是跑着冲出去的,耳机戴了单只,连上了语音就往外冲。 晚上8点了,潘潘应该已经下班到家了,昨晚自己喝多了,虽然是和好了,但说的不清不楚,他心里没底,今天应该早点回家才对! 不,应该主动去接她下班才对! 高庭踩了油门,冲回家去,等下了车才抽空看了一眼手机,上面还有潘潘给他的留言。 早上的他回了,晚上的他没看见。 “今天下班早吗?我们一起吃饭吧。” “我买了菜。” “要等你嘛?” 他拿起手机就往楼上冲,推开门的同时就对里面喊:“今天一直在开会,刚看到消息。” 潘潘已经吃好饭了,正坐在沙发上抱着腿看电视,看他冲的这么着急,还以为怎么了。 她也紧张地站起来,有些无辜地站着。 高庭愣了一下,缓和了声音问她:“饭吃了吗?” “嗯,我想你应该在忙,就先吃了。你呢?” “还没。” 潘潘起身去厨房,端了饭菜出来:“我怕你没吃,留了一点,我还做了便当,明天给你带饭。你看看怎么样?” 说着还捧出三个摆盘超级可爱的小饭盒,一盒是蔬菜补充膳食纤维,一盒是牛肉补充优质蛋白,一盒是下饭菜,米饭用桶装的。 高庭看了一会,先是感动,再是松了口气,看来是她没有生气。 最后是觉得好笑——人家带饭,两三层差不多了,她还专门用个保温大桶装,他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吃她煮馄饨的时候,他怀疑她用脸盆装的。 高庭的脸色逐渐软下来,又变回了原来的高庭,走过来逗她说:“我在你心里是个饭桶?” 潘潘笑了一下:“我是怕你忙起来忘记吃饭,又让人事给你点外卖。我最近没有那么忙啦,我可以给你做饭,还可以去送饭。你看呀,优质蛋白,蔬菜,碳水。” 高庭轻轻皱眉,歪着脑袋想了想,这配置是什么意思? 她是觉得他该保养保养身体?锻炼起来了?还是太久没亲近让她不满意了? “我…”他欲言又止,“等我忙过这一段,要不跟你一起去游泳潜水吧。” “嗯?你有兴趣吗?” “还行,就当锻炼身体了。” 潘潘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拧起眉头来格外认真:“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高庭也紧张了一下:“你说。” “不许再抽烟喝酒了。” 高庭毕竟是做生意的,有时候不大喝也会沾一点,从前潘潘从来没明确说过,主要是他抽烟宿醉的情况极少极少,也从来不让她闻到烟味。 这突然一下子这么郑重提起来,高庭还以为是昨晚喝多了自己让她不高兴了,于是保证说:“行,抱歉,昨晚主要是陪老裴,他刚离婚,心情不好。” 潘潘却认真说:“我是说以后任何情况下都不行,可以吗?” “老婆命令,一定可以。” 潘潘展颜笑了,小声嘀咕说:“你说的好像我是母老虎,你是妻管严一样,明明你那么凶的。” 高庭已经坐下来准备吃饭了,也没敢马上动筷子:“下回我注意。我……” 还想再说什么,手机响了,会议上那边连了线,办公室里同事们还等着,他不能拖人家下班时间。 高庭于是直接外放,一边吃一边开电话会议。 潘潘很识趣地没有打扰他,轻轻回房间,把今天新买的白色蕾丝睡裙给拿出来换上。 她心里有些忐忑,一直在房间里等他。 可客厅里他电话声没断过,好不容易他洗碗洗澡了,电话还在继续。 最开始是多人会议,等他洗澡结束,又开始和裴钧行单独电话。 潘潘等了又等,甚至睡了一会,醒过来他还在和裴钧行打电话。 她的期待值逐渐耗光了,有些失落,可心里又知道,他最近真的挺忙的——他和裴钧行合作的项目,股份还是给自己的,等于是白给自己打工呢。 她不忍心责备他什么,但有些担心他太累,下了床,轻轻打开门。 “高庭。”她喊了他一声,声音很小,怕打扰他。 高庭注意到她,转过头来,身体僵了一下,眼神都亮了。 她穿了一件从来没见过的蕾丝吊带睡衣,吊带很细很细,似有若无地挂在洁白的肩上,下摆很短,朦朦胧胧似有若无,一双修长的腿,吃着脚踩在地板上。 “我要先睡了,明天还有事,你也不要太晚。” 她脸上是有些睡意,并没有其他的暗示,可高庭只看了一眼就全懂了——她是等太久了,困了,想算了。 他赶紧匆忙挂了电话:“我明天晚点过去,你自己决定吧。” 边说边大步朝潘潘走过来,手机掐了随手就丢在沙发上,几步就过来把人搂住了。 潘潘被他用熟悉的方式抱住,人清醒了不少,有些害羞地别过脸,柔柔地低声说:“奶奶说的没错,你果然是喜欢男人的。” 高庭正想吻下来,就笑出了声,热乎乎的吐息在她唇上,他舔了一下。 俯下身来,笑着双手捧住了她的脸蛋,额头抵着额头,引诱着问她:“你别管我喜不喜欢男人,你先告诉我,你是不是,想我了?” “想我了”三个字他说得酥酥麻麻,带着得意和暧昧。 她耳朵一下就热起来,但并没有否认。 “嗯。” 吻铺天盖地地落下来,他就等她这句话呢。 第164章 时间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明天依然是要上班,要开会,要跑工地的,但高庭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老婆健身套餐都安排了,新睡衣都换好了,又等了这么久了,他再不卖力点儿,真就跟裴钧行一个下场了。 原本因为这几个月太忙,俩人单独相处的时间被压缩到原来的十分之一,又有盛建兴这事儿,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床头吵床尾和,何况是空了那么久的真新婚夫妻。 别说是高庭了,连潘潘都少见的十分配合。 他伸手去床头柜里摸的时候,她双手过去抱住他结实的胳膊,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却又什么都说了。 高庭已经有些意乱情迷,难耐地喘息着,来不及思考什么,手都没摸到床头柜抽屉就已经撤回来继续了。 撤掉了那层隔阂,身体的温度,轮廓和力量感都变得具象化起来,虽然已经有过无数次,但这种真切的感受,对感官的刺激,就好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彼此一样。 “嘶……”他低呼着快要失去理智,喘息也逐渐变成低吼。 五月下旬,夜里打起了雷,由远及近,轰轰烈烈地下了一场。 事后,雨拍打在泥土上留了痕迹,点点氤氲的合欢花在枝头盛开随风摇曳,就像她锁骨和后背上的斑斑淡红。 他也没好到哪去,但因为感受太过强烈,一时间都不觉得背后的抓痕会疼。 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汗液顺着下巴滴下来,空气燥热得不行,嘴角却挂着笑。 她熬不住的时候,在他耳边喊着:“明明说过不再凶我的!” 他充耳不闻,没给她一点儿喘息的时间。 他此刻看着她洁白后背上自己的杰作,才回应了她这句话:“床上凶,不算。” 她无力地一把裹起被子,将自己闷在里面:“我打也打不过你,凶也凶不过你。只有被欺负的份,这样下去还是离婚算了吧……” 这是气话,也是玩笑话。 她说话的语气也软乎乎的,透着股撒娇呢。 但高庭却眼神一凛——这刚用身体认证过,她就敢说这两个字! 他侧身躺下,硬是将闷住她脑袋的被子扯下来了,跟剥橘子似的,露出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脑袋。 潘潘抬起头来,却看见他一脸严肃,一点儿也不像是事后惬意模样,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本来嘛,刚才浓情蜜意,她只是想要逗逗他罢了,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小气了? “你再说一遍?” 潘潘有些心虚,娇滴滴地哑着嗓子说:“我开玩笑的。” 高庭倒没有生气,而是非常认真地摸了摸她的脸,甚至有些沉重地说:“盛雪阳,我这人挺粗糙的,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但我总想着要慢慢变得好起来。 这段时间确实没顾上你,之前也确实是我太着急,对你态度不好了,你可以生气骂我,但别动离婚的念头行吗? 很多事情现在都没到位,但是你再等等吧,马上就快了。行吗?” 潘潘其实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他在结婚后对于事业的要求变得比从前更加严苛,甚至有些急功近利——他就像是动物世界里就为了求偶而努力搭窝的雄性一样,他觉得结婚了,身为丈夫他就该给妻子和孩子提供一切物质保障。 所以他才没日没夜的工作,贷款都那么多了,竟然还把身上的现金全拿去投了裴钧行。 他是希望事业能够快速上正轨,缩短创业周期,给她一个稳定的环境。 可潘潘其实并不在意这些,她在意的从来都只有高庭这个人罢了。 她之前就劝过他,也哄过他,让他别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可他虽然嘴上答应,她却知道他根本做不到。 她此刻看着他认真严肃的模样,哪里还有刚才欢愉时候的很久,她也知道他不是几句话就能劝住的人,因而放弃了劝说,而是点了点头:“好,我等你。我们都给彼此一点时间好吗?” 高庭不知道的是,她说的时间并不是所谓的创业时间。 第165章 假设 有过这一晚,高庭安心了很多,又重新一头扎进工作上。 他和裴钧行按照最初的想法,围绕当地的文旅做文创的产品也定下来,他让厂里新开了一条小生产线,先生产一批样品。 裴钧行那边人员团队都搭建起来了,赶在618之前完成了品牌设计和注册, 以及店铺的开设。 618的时候,所有产品上线售卖。 高庭在开售前一周,就赶了第一批产品出来,放在自己厂里的展厅里,先做了一波铺垫。 于此同时,裴钧行这边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他二期的工厂那边,也还得接着干,就像他最初考虑的那样——木头的玩法有那么多种,未必只能做家具,除了裴钧行这边的文创,他还留了场地,做了8个不同风格样板间,专门用于做直播。 等于到时候,不同的类目将会有不同的直播间支持,产品线非常清晰,从生产到广告宣传,再到售卖,都集中在一条线上完成了。 裴钧行参观过他的工厂以后,心里对于高庭的魄力非常惊叹——他既不像他父亲一样有精湛的木工手艺,也不像设计师和运营人员一样,有过硬的技术和经验。 可他就是能够敏锐且高效地洞察市场,并且把这些专业的人像散落的拼图一样,一块块搜集起来,拼凑成一个十分完整的产业链。 他在这方面是真的非常出色,这也让裴钧行跟他合作,心里有底了很多。 潘潘那边的场地也租了下来。 她同时还在和杨珍商量新产品的事情,五月底的时候基本已经敲定了,接下来的批量生产,包装设计,以及上线营销潘潘也就不需要花太多力气参与了,至于售卖,全权托付给高庭的运营团队。 人家现在知道是给老板娘打工,更不可能怠慢了。 她了结了这桩事情,就抓紧把租下来的小院简单装修改造了。 说来好笑,这夫妻俩,一个天天跑工地,一个天天搞装修,竟有些异曲同工的味道。 但潘潘比高庭好一些,她的这些活都有人干,是个实实在在的老板了,每天花半天时间巡场检查工作,还有半天能空出来。 她也没闲着,每天去隔壁店里,帮着岑纺扎花,有时候岑纺接求婚生日的布置,她也去帮忙,久而久之就学会了扎捧花,布置场地。 可自有了想要跟高庭求婚的念头,她始终想不明白,究竟该以什么样方式去给他一个惊喜。 她给自己计划的时间是在七夕节当天。 但高庭这个人,几乎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或许是记家庭原因,也或许是有过部队的经历,他的接受度很高,大部分时候都是以潘潘为主,唯一就是爱喝点儿茶。 潘潘正在帮岑放扎芦荀草,这几天绞尽脑汁想得脑仁都发胀,总不能她去买一坨茶饼去跟他求婚吧。 她也找岑纺商量过,岑纺丝毫没有头绪:“你们家高老板看起来吧,就不像是那种会风花雪月的人,而且你说,要是给女孩子布置那简单,鲜花,气球,美食,戒指红包,齐活了。 你给高庭求婚,这怎么求?其实我倒觉得,就凭我对你们家高老板的了解,你都根本不需要费那么大劲,你只要提一嘴,他立马就高高兴兴去安排了。” 潘潘当然知道高庭一定会去安排,可是,她无论如何,这一次都想要自己主动。 他为她放过烟花,做过鱼缸,买过戒指,甚至追到国外去,还亏了那么多钱帮她打发盛建兴。 他家里人也给了她足够的重视,定亲的规格,彩礼的数额,每一样都没得挑。 可她没什么可以给他的,就像岑纺说的,领证是法律的认可,办喜酒是社会关系的认可,他给了她法律的保障,那至少,社会关系的认可,她也想给他。 在她苦思冥想的日子里,为了这个惊喜她是一句也没漏给高庭。 但是每日就像她说的,爱心便当一顿没落下。 有时候潘潘会送到公司去,趁着午休的时候陪着他吃饭,说会儿话。 有时候裴钧行也在,潘潘也会给他带一份,但他从来不打扰潘潘和高庭说话,只管自己吃饭。 “你忙就不用过来,我偶尔公司里对付一口也没事。” “我不忙,下午我还是去帮岑姐扎花。” 高庭想到她还得来回跑,又提起了车子的事情:“话说,你真不想买车了?” 一提到车她就苦恼,耷拉着小脑袋,委屈巴巴的:“高庭,以后能不能别再提车的事情了?” 高庭无语地笑了:“你驾照又不是买的。” “可是我真的不会开,真的上了路,我没办法判断车身和两边的距离。我也害怕变道。” 高庭长叹了一口气:“你这样跑来跑去不方便,要么你就把我那辆奔驰先拿去练手。” “不要,太贵。” “贵人家才给你让路呀,你先试着开。” “不要。我说真的,油费足够我打车了。”潘潘看他还想坚持,只能软糯糯地求着说,“你就放过我吧,你要接受,人总有短板的,我真的不会开。” 这时一向沉默着的裴钧行突然插了话进来:“你别逼她了,我老婆也不会开,就开过一次出门,把路边的老头乐撞了,人没事,但是吓得不轻。打车吧,你不放心就让她打商务车。” 高庭和潘潘同时愣着互看一眼,眼神惊讶又复杂。 高庭接了话:“行,那打车吧。” 裴钧行闷头吃光了饭,没多说什么,率先就走了。 潘潘看他走远了,用力捶了高庭一下:“你看你。” 说着笑脸忧愁起来,怪内疚的:“我觉得我们好过分啊。他肯定还喜欢人家,他刚离婚,和老婆孩子分开了,我们还这样刺激他。算了,我明天不来送饭了,你自己带吧。” 高庭揉着自己的胳膊,吐槽说:“跟我这深情受伤没用,我又不是他老婆。有本事自己弄丢的人,自己追回来。” 他说这话时,一脸骄傲,像是在对潘潘炫耀着——从前我都坚持着,从来没放弃呢,这点让他在裴钧行面前,有很大的优越感! 潘潘也想起他几次求复合的事情,于是试探着问:“高庭,如果,我是说如果。是你提的分手,我怎么做你才会回心转意?” 高庭果断回答:“没如果。” “我就是假设一下,你试想一下呢?我做什么才能让你高兴?” 高庭狐疑地盯着她看,语气带了一丝严肃和警告:“你最近提分开频率有些高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就想一下吧,怎样你才会原谅我,才会开心?” “怎么让我开心,你不知道?昨晚不够开心?” 潘潘又羞又恼,锤了他胳膊一下:“你真是!” 一句正经答案都问不出来。 第166章 头绪 日子又过去大半个月,经过了520和521,又马上要到七夕,潘潘帮着岑纺接了好几个求婚表白仪式的活动。 对于花材的搭配和制作也越来越熟练了。 她帮着去扎花,作为工作人员也现场见证了好几场不同场地,不同风格的仪式。 每回她就和岑纺一起站在角落里,远远的观看。 其实看多了,就觉得仪式的路数都差不多,漂亮的场地,煽情的话术,喜极而泣的结尾。 那天的求婚仪式男方定在一片杉树林子里,全场做的是自然森林系的花艺风格。 女主穿着一件特别简约的小白裙在杉树林间缓缓走出来,就像纯洁的精灵一样。 阳光从杉树的叶隙间抖落几束增添艺术效果的光,落在女主的捧花和简单的头纱上,唯美极了。 地下的朋友们精心打扮过,纷纷拿出相机来为他们拍照留念。 随着男主的表白,音乐的烘托,场面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现在好像都流行这种,结婚前选一个喜欢的地方,只请亲朋好友,就像办了一场party。 又像是一场用来补偿自己的,全权由主导的提前婚礼。 潘潘的目光在男主和女主的脸上来回流转,又看着下面坐着的宾客。 不知道在想什么。 岑纺凑了过来说:“其实我觉得这种也挺好的,挺浪漫的,也不俗套。” 潘潘嘴上没说,心里却已经逐渐有了清晰的答案——这样的仪式确实很美,但却并不是她想要的——她不爱发自己私人的朋友圈,也不爱出风头,而是长时间习惯了在角落里。 从前和高庭筹备定亲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去迎合别人的想法——高庭父母所希望的体面隆重,高庭所希望给自己的圆满和祝福,她全盘接收,并且积极配合。 那时候她更在乎的不是自己,而是希望让所有人如愿,举行一场世俗意义上成功的仪式。 可这一刻,远远地看着聚会中心的男女主,她带入了自己,如果要她来求婚,全权来主导,她其实并不想要这样的场景,她更希望是天地间,唯有彼此两个人,面对面诉说心意。 如果是她向他求婚,她希望他的眼睛一直看着自己,倾听自己,让自己的爱意能够不留余地地向他展示,不被任何人占用一丝一毫。 直到这一刻,潘潘忽然理解了岑纺说的——婚礼是办给别人看的,是一种社会关系的认可。 但求婚,却是全凭自己意志所作出的,爱的主动选择。 她在这一刻好像有了一些头绪,只是如果没有那些场面的点缀,究竟该用什么丰富仪式的内核呢? 一直到七夕的前一个礼拜,高庭虽然忙,但是格外重视这个七夕。 一方面是公司有促销活动,这关乎到他能有多少资金回笼,另一方面是他觉得,这是自己和潘潘婚后的第一个七夕节,他最近这么忙,应该趁着机会表现一下。 但他在这方面确实挺欠缺的,就像天下大部分男人一样,一到过节,就开始脑瓜子疼——往年都是送黄金的,今年当然黄金也得有,但总该有什么特别的心意才行。 他思来想去,没有任何头绪。 说来好笑,两口子竟然在同一时间跟七夕死磕上了。 那段时间裴钧行几乎天天和高庭碰面,俩人两边的公司两头跑。 高庭和裴钧行的关系已经是非常坚固的利益共同体了。 这天俩人出去谈合作回来,高庭不喝酒,裴钧行就替他喝了。路上高庭开车送他回他开的民宿。 “今天辛苦了,我老婆不让喝酒抽烟,多亏你了,不然我回家不好交代。” 裴钧行闭着眼睛靠在副驾驶上,为了谈生意,他是红的白的果的混着喝,胃里翻江倒海,太阳穴胀得突突得跳。 “事情谈成了就行。” “下回你也少喝点吧,毕竟上30了,你看我老婆才二十几,但思想超前,已经开始让我戒烟戒酒,改善饮食了。她自己这段时间也约了身体检查,医院去了好几次。想想也对,毕竟现在是有家庭的人了,不为自己也得为家人重视起来,你说呢?” 裴钧行紧紧抿了一下嘴,真不知道高庭是不是故意的,他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当没听见。 天色已经黑了,车里的灯也暗,但他既然说起了潘潘,话也多了一些,何况心里始终还惦记着七夕的事情,路上就问他:“老裴,你说七夕送什么比较好?” 裴钧行实在有些忍无可忍了! 这段时间因为工作不得不跟高庭来往频繁,天天在旁边感受着他新婚的氛围,原本就忍了挺久了,现在居然还来问他七夕送什么?! “你他妈有病吧。”他靠在副驾驶上,闭着眼,皱着眉头挺难受的模样,低声骂高庭。 高庭觉得稀奇似的,居然还看了他一眼,裴钧行说脏话,还真挺少见。 “我这不跟你取取经嘛。你毕竟比我有经验。” “行,我教你,离婚证绿色的也挺好看。” 高庭脸色黑了一下,回敬他一句:“大可不必,你要知道我们结婚前,分过三次,我都追回来了。” 他甚至还对着裴钧行挑了挑眉,意思是,兄弟,是你太菜。 裴钧行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搭理。 高庭嘴角勾起,又邪又坏地笑了一下:“老裴,你今晚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给你多带一份饭,你起了直接过来吃。我老婆做的比外卖强。明天有会,别忘了。” “用不着,我不备孕,儿子早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